《衔接》 第1章 新家 正值七月份,气候燥热,小卖部里的冰棍从昨天进来后今天就被快速洗劫一空。 郁夏从小卖部里出来,手里拿着瓶矿泉水,矿泉水的瓶身覆盖了一层密密的水珠,此刻水珠顺着瓶身淌下了滴滴水,滴在地上,没过几秒就干得透彻。 他盯着地面愣了会儿神,握着瓶身的手无意识的紧了紧,随后仰头一口气喝光了瓶子里的水,抬手擦擦嘴巴,找了个垃圾桶把空瓶子扔了进去。这是小卖部最后一瓶矿泉水,也是郁夏费用的告捷。从明天开始,他就要去店面招聘处应聘工作了。不过幸运的是,他早早联系了搬运公司,在搬运工把家具搬到新租的租房时付清了费用,不然指不定他留着那钱要乱花。 郁夏心情不错的哼哼歌曲,走到了新租的房子里。这是个小区,四处绿化得良好,门口栽种着桂花树,八月份时可以从远处闻到阵阵桂花香。往前走,中央有个小型喷泉,泉中雕刻两只交叠的海豚石像,海豚的背部镶满了蓝色的小沙砾,迎着阳光散发出微微的光。路是鹅卵石铺就,两旁种满了幽幽的草,草中开着些不知名的小花。一路下来,偶或有几稀路人相互交谈着与郁夏擦肩而过,还有几个孩童蹲在路边玩耍,气氛一片的和谐。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老家,曾经几时也是这派悠闲自在,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想来会是愉快的一段时光的。 走出电梯,到达家门口,郁夏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到屋里寻着遥控器开启空调。郁夏租的是两室一厅,附带一间小型厨房和厕所。客厅有个铅灰色的沙发,在沙发的一角上堆着一件薄薄的毯子,平日休闲的时候郁夏喜欢躺在上面,打打游戏或看看电视。厨房郁夏基本不用,一日三餐都在外面解决。 这会儿郁夏躺在沙发上不动了,他的目光飘游在桌岸前,始终落不下。忽然,郁夏像是想起什么,瞳孔缩小,浑身打了个寒颤,十指不受控制的抖个不停,他想使其舒坦起来,不停地搓展自己的手指。然而更糟糕的来了,郁夏感到左边心脏连带着左肩胛、上腹部、如刀钻似的疼痛,冷汗遍布他的额角,后背的汗也渗透了T恤衫。下一秒他感到嘴里一阵恶心,躬身吐在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十分钟过去,郁夏暂时停止了呕吐,他觉得舒缓了一点,于是硬着头皮撑着墙慢慢走到卧室,从床头柜里拿出颠茄片,再撑回客厅给自己倒杯开水,耐心地等着水冷些。大约两分钟过后,他忍不住胃里再次翻江倒海般的叫嚣,拿起水杯就着药灌了下去。等待了几分钟,胃渐渐平息下去,但仍然有细细的抽痛在绞着他,无法,他只好拿了毯子裹在身上继续躺着。 “希望明天找到一个好工作。”郁夏喃喃道,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天色不知不觉暗下,犹如铺了张黑黝黝的布,令人感到压沉。郁夏睡到半夜耳边隐约听到有谁在呼喊他的名字,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眼前却一团乌黑,什么都没有,于是没有在意,又闭上眼睛,再次沉入了睡眠中。 第2章 房东 “叮铃铃,叮铃铃~” 闹钟铃响起,郁夏迷糊的伸手在枕边摸索,摸了一会儿,空空如也。他皱眉,心道:我手机呢。 翻了个身,他打算继续眯会儿。隔几分钟闹钟又响起,郁夏钻进毯子假装自己听不见,呼呼的想要睡过去,结果酝酿不久的睡意再次被铃声截断。 “叮铃铃,铃铃铃~” 得,觉是睡不了了。他慢腾腾地坐起来,伸下懒腰,觉得身下有点硌,于是低头在裤子上摸索了两下,摸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件。他拿出来一看,正是他的手机。 郁夏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8:35。他觉得要糟,他还得去工作面试呢。郁夏快速从沙发上起身,脚步刚向厕所的方向转,门铃就响了起来。 他打开门,看到一位轻老年人。 她眼角皱纹较深,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配上两边的厚大耳垂,颇有些像弥勒佛。 轻老年人乐呵呵地看着郁夏,问道:“小伙子住的还习惯吗?” “还行吧。怎么了,您找我有什么事?” 轻老年人动动嘴唇,没说出话来。郁夏见她有事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也不再询问,道:“您先进屋。有什么事尽管说,我能帮到您的就帮。” 郁夏把沙发整理好,让轻老年人坐下,本来想给轻老年人倒杯茶,但是想到家里没有茶叶,于是倒了杯白开水放在沙发前的桌几上。 “您做会儿,我先去洗漱。”轻老年人点点头,“嗯,好。” 等郁夏洗漱完,轻老年人已经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发呆。 郁夏走到她身旁,发现轻老年人的眼眶微微变得有些红,他轻轻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抚。“来,我们坐着说吧。”郁夏扶着轻老年人,听她慢慢说来。 “以前我出租房时,遇到很多的年轻人都是形色匆匆,很少能看到像你这样的,帮了我一把老骨头。” 郁夏想起在搬进来不久是有这么件事。他坐电梯时遇到这位轻老年人搬东西,东西有几箱,看着挺重的,他帮忙搬进电梯,轻老年人问他怎么坐这玩意儿,老年人不懂。郁夏问她:“您是要到哪楼?” “18楼。” 郁夏在电梯按键上按了个18 ,接着对轻老年人说:“要我把这些帮您搬到家里去吗?”虽说路程就几步远的功夫,而且让陌生人进家里不礼貌,但郁夏怕她在途中闪到腰什么的,所以问问轻老年人要不要他多管闲事。轻老年人连忙说谢谢,并谢绝了他的好意,说:“我还没彻底老化,这点东西搬得动。” 郁夏沉默的与她坐了会儿电梯,到达12楼时,电梯“哐”的不走了,停在了12层楼。郁夏意识到不对劲,难道是出故障了?果然,电梯极速下坠。郁夏赶紧把每层楼的按键都按一遍,启动了紧急电源,电梯开始停止了下坠。轻老年人吓了一跳,忙问:“这是怎么了?”郁夏掏出手机,边播电话边说:“没事,电梯可能很久没维修了,出了点问题,我现在打电话叫相关人员来修。” 他们在电梯里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维修人员来。出去后,郁夏看看那几箱东西,咬咬牙:“我们走楼梯。” “真是谢谢你啊。” 郁夏挠挠头,“都过去了,再说,这是应该的。” 轻老年人欣慰的笑笑,叹口气,抹了抹眼角。 “我做这房东也有十几年了,前几年一直是儿子代替我管理这些房子,现在……他出了意外,留下了一个女儿。如今只有我和这小娃娃在一起啦。我的老伴走得早,不然他可是很喜欢这个小娃娃的嘞。 这个小娃娃生得乖巧,性格活泼开朗,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有时还会听到哭声,我问她怎么了,她不回答,带她去吃爱吃的冰激凌也不愿意,学也不肯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轻老年人说到这,声音轻颤,含着哽咽,快要哭了起来。郁夏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我觉得应该带她去咨询一下医生,看看医生怎么说。” “医生?我家娃娃是生病了?可是她身体一直很好的,很少感冒的啊。” “嗯——我的意思是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现在的小孩都挺敏感的,或许是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影响了他们的情绪,他们需要发泄口,却一直憋在心里,憋着憋着,是容易出事的,所以我们要找心理医生看,这病它不属于感冒或者身体不舒服一类的。” 轻老年人恍然大悟,连忙点头,“好好好,我回家就去给我的孙女看心理医生。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呢,谢谢啊。” “不用谢,您慢走。”目送轻老年人离开后,郁夏舒了口气,猛然想到工作的事,立刻整理好衣着出门而去。 第3章 初遇 一出门,郁夏的肚子便咕噜咕噜地叫,想来过不了多久胃要闹了。他无奈地摸摸肚子,正要感叹自己空瘪瘪的钱包,电话铃恰好响起,是妈妈打来的。 “喂,妈。” “哎,小夏啊,最近过得好不好啊?钱够花吗?不够要跟我们说!” “妈,我过得很好。”郁夏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是目前暂时吃不起早饭。” 那边的夏母沉默了,不等郁夏反应过来,心里话已经脱口而出。 “不,不是,妈,我……”郁夏想开口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夏母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怨怨的:“妈知道你是个乖孩子,有什么事总爱自己扛。有些时候,你也该释放释放,跟我们说说,我们都能理解的。你啊……今年22了吧?” “嗯,读大二了。”郁夏觉得奇怪,不知道妈妈突然问年龄做什么,他有一种不好的料想。 “不小了,有没有……”夏母没说完,郁夏立刻开口打断她:“妈,我还没吃早餐呢,肚子有点饿,待会儿说好不好?” “……对,我先给你打些钱过去,身体重要,学业再忙也要记得吃早饭。记得多注意身体啊!” 夏母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郁夏静静地听,偶尔附和几句。 “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妈,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挂了电话,郁夏长长的舒了口气,抬头看看挂在天上的炎炎夏日,希望有风经过他身旁。 小区的附近是些卖水果、奶茶之类的小店铺,饭店在对面,什么螺蛳粉,炸酱面,包子油条,通通都有。味道要比学校的食堂好太多了,一想到食堂那饭菜,郁夏后牙不禁一疼。 不过嫌弃归嫌弃,现在他还真有点想念学校的饭菜,虽然不怎么好吃,但胜在便宜。 郁夏选了一家早餐店,进到店里要了份粥外加两根油条。店里坐满了顾客,其中有一处座位比较显眼,那里坐着一名一眼看过去不容忽视的男生,他脸上带着黑白相间的口罩,上身着黑色长款卫衣,下身穿黑色工装裤,脚上一双黑亮的马丁靴,在全身上下是黑色的元素里只露出一截脖子和骨节分明的手,显得白皙异常。尤其是他的头发,发丝呈雪白色,连同低垂的睫毛也是白色的,又密又长,在同是白得似雪的脸上撒下一片晕影,眼神专注地盯着手机看。这样的男生坐在满是穿着短袖的人群里既扎眼又有一种疏离感。 郁夏经过他身边时地板上躺着一顶灰黑色的帽子,他捡起来看了眼印有KFC的帽子,递给了男生,打了个招呼。 “你好,这是你的帽子吗?” 男生从手机上移开视线,瞟了一眼帽子,拿过后说了句谢谢,声音沉闷。他看也没看郁夏,低着头继续盯着屏幕。 手机里传来游戏的音乐声。 郁夏挑的位置离男生有两个桌子那么远,他咻咻地喝着粥,听着旁边的窸窸嚷嚷声。 不多久,一道咳声响入他的耳朵,接着他听见一道甜美可爱的萝莉音: “讨厌啦,小哥哥,人家叫你抢蓝不是叫你输血啦。”然后画风一变,成了男性的磁音:“你妹,老子叫你抢的是蓝,一个劲的送我血干什么,听不懂人话?” 郁夏被这声音猝不及防的给噎着了,他用纸巾擦擦嘴角的粥汁,抬头瞥了眼发声的来源。 是那名男生。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 郁夏默默地喝完粥,吃完两根油条,妈妈的钱也到了账。 付完款,郁夏走出早餐店,开始四周寻找招聘处去面试。 第4章 工作(一) 转了一圈,也没瞧见哪家小店里要招人,除了离这几公里外的地方是些开酒店与服装店等的大街外,就是横七竖八的小街道旁开的餐饮类,摆摊处。兴许去那里会找到工作的地方。 郁夏打了辆滴滴车,去往指定地点——银座广场,这是人们的聚集点。 下了车,郁夏顺着街道走,看到了一家肯德基店招聘服务员。走进去,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清早的顾客不多,零散地坐着,前台有一名服务员,站在收银处,看到有人进来了,笑着说:“欢迎光临。” 郁夏礼貌地问道:“你好,请问这里还招人吗?我是来应聘的。” 服务员愣了愣,“麻烦先等我去转告一下店长,你先把这个表填一下吧。” 她从下屉拿出一张表格和一只笔,看郁夏要在这写,提醒道:“你找个位置坐,这样方便。那里就不错。” 她指指靠近前台的位置,右侧是玻璃窗,隔了一张桌子,阳光恰好照不着。郁夏微微一笑,“谢谢。”服务员感觉脸似乎热了一些,忙道:“不客气。” 郁夏坐在位置上,一阵更凉的气包裹全身,比进来时还要凉快些。 低头写着资料,店长已经来到郁夏跟前,坐在了郁夏对面。 郁夏写完资料后,交给对面的女人,女人看着手中的资料,开口询问:“为什么想要来兼职服务员呢?” 郁夏认真回答道:“我需要一份工作,能够接济我的生活,不然我可能流浪街头。” 女人低低笑了一声:“不会那么糟糕的,你不是还有几个月的工作经验吗?”郁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的工资早就充当零花钱用完了。” “一个月大概花多少?” “大概、大概两三百吧。” “……你被聘用了,今天下午2:00来上班,记得回家拿两张一寸的照片,复印身份证和银行卡正反面,健康证一本。鞋子也换一换,最好是皮鞋。” 郁夏点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女人摆摆手,“哪里,回去吧,太阳挺晒的。” “好的,再见。” “再见。” 郁夏走的时候,跟服务员打了声招呼。一走出店,便与一名男生碰面,郁夏让了让路,觉得那人看着眼熟,仔细一看,是早上那名男生,他也是来应聘的吗?郁夏又觉得不像,转念想起了在地上捡到的一顶帽子,立刻明白过来:难道他是这里的服务员? 男生换了身制服出来,鞋子也换成了皮鞋,与服务员嬉笑了会,看着门外的一道身影,微微挑了挑眉。 服务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外,高兴地说:“听店长讲,门外那个男生以后就是我们的同事啦 ,鹿清河,以后你可不许欺负人家。” 鹿清河掀起嘴角笑笑,懒懒道:“怎么会,我是一个老实人,老实人会欺负新人吗?” 服务员一脸鄙夷,“就你?得了吧,不知道谁整天踩点工作的。”鹿清河振振有词道:“那是因为我每天注重身体健康,早餐吃得都是精挑细选,营养丰厚,不像尔等凡夫俗子,不注意饮食健康。” “噗,没看出来你这么讲究啊。” 鹿清河露出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质问道:“你怎么现在才知道?我们难道不是最佳搭档吗?一起从事这么多年了,经历了大风大浪,你告诉我你现在才了解我?我的小心脏都要受伤了。” 服务员被这浓厚的情感字句给惊住了,一时找不到话,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没事吧,我们相处好像就一个月多些吧?至于吗?” 鹿清河还在沉浸于表情中,语气带了些哀怨:“憋说了,这些年的感情终究错付了。” 这时店长来到前台,叩叩台岸,“心灵这么脆弱,就去想办法变得强大。好了,闲外话就放置一边,现在工作为主要。” 服务员噤了声,鹿清河则悠哉游哉地说道:“是。店长。” “下不为例。” 第5章 工作(二) 中午吃完饭,郁夏就来到店里,提前了一个小时。店长让他坐在休息室看有关肯德基的教程,从什么时候开始建起的第一家店,到服务时需要注意哪些。看完这些之后会有测试,不全对不让过关。 郁夏认真地从头看到尾,花了三十五分钟时间。等到答题时,几乎不用费什么功夫,凭着记忆用二分钟解决了三十道题。店长在旁边看着郁夏答题的速度,轻轻摇了摇头,全部答完之后,发现一道题都不错一个,她感到有些惊讶,但没有表露出来。 “第一天上班,我会找人带带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同事或者我你随意。” 说着,带人到前台,开始给郁夏简单的介绍起构造。 “这是迎接顾客的地方,收银在那里,是用电脑操作的,打开页面,里面记录了主食,小食,甜点,热饮以及一些其他饮料。等会儿你看看具体有些什么。 好,我们来到后厨,这里是油炸和制作食品的地方,你负责前台,后厨暂时不用管。前台我们需要注意什么呢?我们需要注意配餐和发餐以及外送,三者速度要快,不能出错。还有,你要时刻了解我们最新出的食品、活动有哪些,分别在什么时候,尽量让顾客优惠,对待顾客也要温和有礼,千万不要引发冲突。你现在有什么疑问吗?” “如果遇到比较刁钻的顾客该怎么办?” “找上司解决,我们会出面处理。” “没有疑问了。” 店长轻拍了下郁夏的肩膀,“好好干,小伙子。”然后转身对在配餐的鹿清河说道:“他就交给你了。” 郁夏对上鹿清河的眼眸,报以微笑,“你好,我叫郁夏,以后请多关照。” 鹿清河微微怔神,停下手中的活。 “你叫什么?麻烦再说一次,我没听清。” 郁夏只好再次说道:“我叫郁夏,以后多多关照了。” 鹿清河不确定地问:“名字怎么写的?” “郁郁葱葱的郁,夏天的夏。” 鹿清河回过神些,收起了原本不甚在意的脸,正色道:“你好,我叫鹿清河,我会照着你,以后有什么难题尽管找我。” 郁夏笑得更深了,露出了两个酒窝。看着他的模样,鹿清河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店长在旁边看得直在心里点头。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郁夏:“对了,你明天的时间充足吗?” 郁夏回道:“充足,毕竟放暑假了。” 店长放心了。“最近店里缺人,所以明天你将排满八个小时的工作量。” “没问题。” 得到肯定答复后,店长便满意地走了。 郁夏开始请教鹿清河怎么认识城堡里的食品,鹿清河——介绍,告诉他什么时候是食品的最佳赏味期,过了这个赏味期就要把它扔掉,什么食品容易记混,怎样区分它们——以及一般顾客点的最多的是哪种食品,记住这个,这样有其他顾客不知道该点什么而徘徊时,可以推荐给他们,一般会使大部分人满意,这是鹿清河根据观察得出来的经验,他还因此经常得了这些的人的五星好评。 鹿清河还告诉他,对于老顾客,想要抓住他们的消费观念,就要推荐最新出的活动,让他们觉得既优惠又新鲜。等等一系列的事,和其他细小的细节全告诉他,仿佛要一下子向郁夏清空自己的经验,以防让他遇到不明白的问题出错被上司骂。 郁夏很感激他能如此帮助自己,但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听着倒是易懂,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了。 了解基本事物后,郁夏着手准备干活。事实证明,他的担忧还是有必要的。光手速这一块,他觉得跟不上,还差点意思,要得多练练才行。 鹿清河见他有些着急,安慰道:“放轻松,过几天就会很好的。你已经够快的了。” 郁夏见他如此游刃有余的样子,便问:“你在这工作了多久?感觉你好像什么都会。” 鹿清河耸耸肩,“将近一个月多吧,后厨、收银、客厅、打烊都干过一些。” 郁夏在心里赞叹,一个月的时间就掌握了这些,很了不起嘛。而自己打扫都要扫个半天时间,除了写试卷答题的速度,他似乎做什么都是慢吞吞的,令人着急。 第6章 工作(三) 记得儿时八岁父母叫他做家务,想培养他的动手能力。他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整天,父母检查时,发现地板没拖干净,桌子上也残留着油渍,碗打碎了几个,玻璃渣躺在地板上,仿佛在嘲笑着郁夏。 小小的郁夏气馁极了,有这么笨的孩子,爸爸妈妈一定很失望。为什么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父母当时是什么反应呢?他们并未责怪郁夏,只是蹲在郁夏面前用手揉着他黑亮的头发说道:“听着,孩子,你要明白,没有谁是天生就把事情做得很好,你要学会慢慢领悟,努力克服困难,你不比其他的孩子逊色。” 这是父亲对他说过的话,他一直记在心中。 在学习方面,他刻苦而不骄不躁,如同儿时般细心认真对待每道难题,累了就喘会儿气,接着埋首奋斗,这样度过了多个日日夜夜,终于以骄傲的成绩考上211大学,父母因此很是欣慰。 在此之前,家境一般的他没有过多的钱去消费,他只好通过兼职赚取额外费用,来维持他的日常生活。 所以现在他习惯性的打工赚些费用寄给爸妈,而父母给他的费用被郁夏用来存起来了,他本身也用不了多少,考上大学后,才将存好的钱和获得的奖学金拿来用以学习专业。 郁夏原先住的房子房租太贵,想住学校宿舍的,但是因事耽搁申请晚了,住不到宿舍,打电话给房管部,人说已经满房了,腾不出房间来,叫他暂时住校外。 校外的房子也便宜不到哪里去,郁夏住了几个星期就搬到现在的小区,小区便宜又舒适,是个绝佳的地方,但是离学校较远,不大方便。 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经过小卖部,停下,买些两三元的面包当做早餐,放假才去消费不高的饭店解决一日三餐。偶尔自己在家煮,味道着实不敢恭维。郁夏几番努力之下,不见好转,最后放弃挣扎了。 依照母亲来看,能找个女朋友再好不过,虽说郁夏年龄不大,不用急着找,可夏母想,有个女朋友多多少少能够照顾好儿子,总归不会太孤单,若是将来工作了,还能共同分担点彼此的苦恼,共同进退,再一起携手到老,不也是美事一桩?更可喜的是,还能有可爱的孙子孙女抱抱,也排解了两人往长的漫长岁月。 偏偏郁夏不上心,这可急坏了夏母,她决定是时候试试儿子的想法了。 这不早上,她给儿子打了通电话,寻思着怎么自然而然的谈及关于女朋友的问题,先是一顿问候,再是切入主题,这主题还没说出口,就被郁夏代过去。夏母安不下心来,非想在今天问个水落石出。 夏父觉得她操心过头了,说:“你这是多此一举。” 夏母争辩道:“怎么就多此一举了?这关乎孩子的终身大事,很有必要。你整天除了看看报,看看新闻,是有点益处,但不能连自己的孩子的幸福也不关注吧?” “他现在才读大二,是个成年人了,不容易。谈不谈女朋友他是有自己选择的权利的,你的关心只会在无意间给他带来压力。” 夏母想了想,一时不吭声了。 说得也对,孩子从小到大,极少委托他们什么事,连要求都不曾提过,在同龄人吵着要玩具零食时,他只说“我希望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多懂事啊。 可夏母嘴犟,“我这不也是为他着想嘛。唉,那你说咱儿子啥时候会带回来个女朋友啊?” 夏父收起报纸,从躺椅上起来,缓步走到妻子身边,轻轻搂了搂她的脖子,拉起她的手,拍拍手背。 “说不准,遇到了,自然就快了。” 天色渐晚,工作了一下午的郁夏进了休息室,摸摸有些酸麻的脚,甩了甩,差点踢到随后进门的鹿清河。“哟,脚麻了?回去搓一搓脚底,泡个热水脚,过一晚就成了。”他看了看郁夏,“你微信号多少?加一个?” 郁夏点点头,“好。” 打开微信二维码名片,鹿清河用手机扫完后,坐在沙发上,玩起了游戏,边玩边说:“在读书吗?” 郁夏坐在他旁边,说道:“在的,读大二了。” “大二了?不错啊,我高三就辍学了。” 郁夏觉得似乎不应该问他原因,于是说道:“一般吧,没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 鹿清河挑眉,抬眼看着郁夏,“那你想考的是什么学校?” “自然是985。” “清华还是北大?” “都不是,是四川大学。离家近。” 鹿清河“哦”了一声,低头接着玩游戏,“有理想,现在读的是哪?” 郁夏叹口气,遗憾起来。“我现在读的是南昌大学,离四川大学只差了一分。” “是挺可惜的,南……”鹿清河顿了一会儿,“什么,南昌大学?211?” 郁夏再次点点头。 “我……你让我缓缓。” 211啊,全国排名49,虽然不比全国前三,但好歹是座重点大学,里面才子济济,在江西,多少人挤着想进去,这家伙还抱有惋惜之情?是认为自己实力不够嘛?这也太谦虚了吧。 鹿清河无语了一会儿,无奈的对着郁夏笑笑。 “你啊你,吓了我一跳。我当什么遗憾呢。这有什么,现在不也挺好?至少前程似锦,无忧于平庸。好好努力两年吧,一定不会让人失望的。” 郁夏目不转睛的与鹿清河对视着,卸了口罩的鹿清河给人一种意想不到的俊气,配合着昏黄的灯光,有点不真实,像是动漫的主笔人物走出来一样。 原来他的睫毛这么卷翘啊。 郁夏不禁这样想,联想到他说的话,不知怎的脸微微一红,说话有些结巴道:“希、希望,借你吉言吧,我、我,谢谢。”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鹿清河在心里了然。 这孩子,当真容易害羞,以后得多逗逗。看样子也很容易被骗。本着社会三好青年的责任,看来自己要多给他灌输灌输防骗这方面的知识。 第7章 骗子的懵逼指数 正如他所料,郁夏真的容易轻信他人。 郁夏工作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鹿清河五点半下班,由于他不放心郁夏,所以等他一起下班,因此郁夏这个下午很轻松,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鹿清河干起活来又快又好,像是多年的老手一样,这让在旁边的郁夏有些惭愧。有他在,郁夏只要负责打打饮料就可以了。 下午是上班的高峰期,服务员上的早班,两点就了下班,来接替她班的是一个留着齐刘海的女孩。 女孩一眼看出郁夏是新来的,她好奇的偷偷打量着郁夏,不敢和他搭讪,连对视几秒都脸颊发烫。 郁夏发现她大多数是沉默的,既不叫他帮她配餐,也不让他发餐,完全由郁夏自己选择做什么。有时她会怯怯地纠正郁夏犯的一些小错误,话不多,偶尔结结巴巴。 回家的时候,郁夏接到父亲的电话,电话里说郁夏的母亲生了一场大病,需要二十万手术费,郁夏瞬间懵了。 母亲怎么突然生病了?还是危及生命的大病!他头一次收到这么沉重的信息,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不敢相信。 身旁的鹿清河一听翻了个白眼,他朝郁夏伸出手,示意他来跟他父亲交谈。 郁夏不明所以的递给他手机,鹿清河开口便问:“生的是什么病?” 电话那头短暂的静默了一会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强调要动作快点,不然母亲的生命危在旦夕。 鹿清河偏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惹急了夏父,他不耐烦道:“你谁啊?让郁夏接电话,我不想跟你废话。” 鹿清河好脾气地说道:“我是他妈的朋友,他妈现在正和我搓麻将呢。我瞧着不像是生什么大病的人啊。” “骗人,我老婆明明躺在医院,怎么就和你搓麻将了?我可不记得她有你这么个年轻的朋友。” “不信?这可就难办了。是不是啊,我说陈太太~” 鹿清河捏着嗓音,发出了个妇女的声音。“是,是,是,我胡了,哈哈哈哈。怎么了,有人打电话给你?” 鹿清河恢复正常的嗓音说道:“是的呢,是你丈夫,说你生了场大病,躺在医院病床上动弹不得呢。” 夏父脸都绿了,立刻挂了电话。 鹿清河“啧”了一句,吐槽道:“是个文盲就不要招摇撞骗,连个草稿都不打齐,也不知道是怎么取得的信息。” 将手机还给郁夏后,他语重心长的对郁夏说:“以后碰到这种电话直接拉黑,或者举报,别信他。” 郁夏还搞不清楚状况,“可是那就是我父亲的声音啊,我不会搞错的。” 鹿清河敲了敲他脑袋,解释道:“你仔细想想看,他连什么病都不知道,就要那么大笔钱,明显是冲着钱来的,骗子都是这种套路。至于声音,就和盗取信息一样容易,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还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呢?你啊,多长长心眼吧。” 郁夏彻底明白过来了,但他有丝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妈姓什么?还有你那声音……” “瞎扯的,我闲暇的时候学的配音,所以会些女性的音色,反正他又不是认识你家人。” 郁夏服气了,不安却涌上心头。鹿清河见他皱紧的眉头,说:“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你父母,问问他们好不好。” “谢谢你,鹿哥。但不必了。” 鹿清河笑笑,反着身子走在他面前,晚风吹过脸庞,带来缕缕薄荷的清香,那是青年身上特有的味道。 远处的霓虹灯在夜里肆意闪烁,应照着耀白的路灯形成一个对比,柏油路上车来车往,喇叭声时断时续,广场上聚集的大妈在有条不紊地跳广场舞,音乐声夹杂着人群的嬉笑,给原本安静的夜晚增添了活力,好不热闹。 乡村就不同了。 它躲在街道大桥的尽头十几公里开外,早早进入了睡眠,间或有狗传出的几声吠叫响彻整个村庄。高低错落的屋檐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余晖撒下温柔照在大地身上,仿若披了层透明的袈裟。萤火虫匆忙地点着灯笼,时而聚集,时而疏散,像是密谋着什么,又像是只是跳了一只欢快的舞蹈。 想必这就是独属于乡村的夜的魅力吧。 郁夏站在桥边眺望远方僻静的村子,思念之情油然而生。他多想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见一见久违的乡邻,听一听夜色的蝉鸣。 “以前不懂事时,总想着一个劲的往外面钻,现在出来了,反而对家恋恋不舍。” 郁夏自言自语似地开口。 鹿清河好像没有听到,吹了声口哨,嘻嘻地搂着郁夏的肩膀,凑近去往他耳朵里吹了口气。 “凉快吗?” 郁夏闻着淡淡的薄荷味,想起了家乡的小菜园。 “鹿哥,你家是住在城市吗?” “是的呢,从小在钢筋水泥里长大的,没去过乡村,我倒是很想去看看。” 郁夏有些高兴。“真的吗?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认识认识我的家乡。” “好啊,一言为定。你现在住哪?” “我住嘉言小区。” 鹿清河一拍掌,“巧了,我家也住那,一道吧。走!”他拉着郁夏的胳膊,跑了起来。 第8章 鹿哥的强健之姿 “等等,鹿哥,你跑慢点。” 鹿清河带着郁夏一口气跑出三百米远后停了下来。平时运动不良的郁夏弯腰喘着气,摆摆手,实在跑不动了。 “鹿哥,我们打车回家吧。” 鹿清河拍了下郁夏的后背,触到一把骨头,叹道:“好瘦削的小伙,怪不得运动差一截。你看看哥我,”他使出些劲把长袖往上挽,露出丰硕的肱三头肌,一抖一抖的,颇为得意。 “是不是很棒?还有我的腹肌……”说罢便要掀起衣服,郁夏赶忙阻止了。 “那你摸摸看。” 郁夏隔着衣服囫囵的摸了一下,不敢细摸。 鹿清河期待地看向郁夏。等了一好会儿,有些愣怔的郁夏这才反应过来,配合的发出一声惊叹,称赞道:“鹿哥好厉害,我自叹不如。” “嘿嘿,想不想拥有?我把法子教给你啊。”他不由分说地拉过郁夏的手臂,瞧了一圈,又按了按郁夏的腹部,摸着下巴故作神秘道:“你这不好办,需要独家秘方,找我就对了。嗯……” 郁夏见他用严肃的目光审视自己的手臂,有一丝忍俊不禁。克制了一下,还是噗嗤笑出了声。 “笑什么?”鹿清河收回目光,不明就里地问道。 “没什么。那鹿哥,你看我还能不能像你一样那么强健啊?” 鹿清河自信地说道:“当然。不过我一时想不起那方子是什么了,不知道对你合不合适,你等我回家好好看看再教给你。” “好的。我相信鹿哥。” “这就对了嘛~”鹿清河满意地点点头。 他们在路上打了辆出租车,车上偶尔跟司机寒暄几句,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小区门口。租车费被鹿清河提前交了,让郁夏无可奈何。临别时,各自互道了再见,准备去各自的单元楼房里。 【鹿哥,谢谢你送我到家楼下。我家门随时为你敞开,不嫌弃的话要常来玩。】 在鹿清河转身没走几步时,郁夏用手机发了这条消息过去。 听到震动音的鹿清河拿出手机回复:【一定,你早点上楼吧。】 【嗯,路上注意安全。】 鹿清河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慢慢消失在了路的拐角处。 目送鹿清河走后,郁夏上了楼梯,进了门,打开灯,去卧室拿了睡衣来到浴室,开始洗澡。 试了试水温,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雨洒洒出的温水顺着发丝一路流到脚后跟,淌在地板上,溜进了地漏孔。 郁夏轻轻闭上眼睛,放松了身躯,感受水给予的舒爽。 洗完澡,穿上睡衣,出了浴室,准备睡觉。经过客厅,恣意清凉,郁夏猛然记起自己白天忘了关空调。 “唉,这记性……” 郁夏捏了会鼻梁,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关掉了空调,熄了灯,关上卧室的门,躺在床上闭起眼睛,良久,怎么也睡不着。 “叮~” 手机发出了微信消息的提示音,郁夏坐起身,看了眼发消息的人,有点诧异。 【鹿哥,怎么还没睡?】 鹿清河回复道:【天还早,睡不着,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睡意不浓。】 【郁夏,我可安排了你明天早上九点半上班呢,不要迟到哦。】 【好,我不会迟到的。】 【嗯。我待在家无聊死了,下周末双休,要不一起去网吧?】 郁夏想要婉拒,仔细想了想,待在家里又没什么事情可干,便答应了鹿清河的邀约。 【几点呢?】 【早上五点吧,不热,而且网吧人也不多。】 回答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郁夏头一次起早不是为了晨读,而是去网吧,他极少去那里,倒是初高中去网吧查了几次关于课程的资料,之后就只在大学计算机课上和电脑有过接触。 【好吧,听鹿哥的。】 【OK。】 【晚安。】 【晚安。】 郁夏关了手机,脑海里闪过鹿清河的笑容,心情跟着轻快许多,也有了睡意。他期待明日的阳光是否会更加明媚。 第9章 噩梦 凌晨深夜,雨倾盆而下,窗外狂风大作,天空电闪雷鸣。 玻璃窗被雨敲打得啪嗒啪嗒作响,睡梦中的郁夏呜呜了两声,睫毛轻颤,平缓的呼吸猛地变得急促,随着又一道惊雷响起,郁夏的双眼忽地睁开,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张开嘴不停地吐息。 眼前浮现出噩梦里的场景。深不见底的海水淹没了他整个身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攥住他的双脚,欲将他往幽深里拖去。 郁夏拼命挣扎,无济于事,眼睁睁看自己耗尽气力坠向深暗里,渐渐窒息。 恐惧占据了全身的细胞,他绝望的在心里呼喊。 谁来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没有人听到他无声的呼喊,黑暗自水深处蔓延,包裹了郁夏,呼吸彻底消溺,周遭陷入一片死寂。 “郁夏——” “谁?” 声音消失,无人回答。 惊魂未定的郁夏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确定那声音会不会再次响起,他希望是自己的幻听,可那声“郁夏”清晰无比的回荡在房间里,印在他脑中,怎么也抹不掉。 或许是……累了?还是真的有人在叫他?又或者说他在哪里听过这种声音,留在脑中,只是暂时不记得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到底是谁呢?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郁夏带着疑问看着天花板直到天色渐明。 雨依然下着,比之前要细了许多。郁夏揉着眼皮走到窗前,窗帘“唰”的拉开,一阵光亮透进屋子,照得房间亮堂堂的。他眺望着林立的高楼,车水马龙的街道,又抬头向天空望去,那里有鸟儿飞过。郁夏学了几声鸟叫,想象自己就是那只鸟儿,任由风把羽翼吹得飘荡,至少前方明朗,目光坚定。 时间流逝的很快,眨眼间快到上班的时刻。 郁夏穿着制服来到前台,一会儿用抹布抹抹台岸,一会儿查看有没有要补齐的配料,忙着忙着,鹿清河就闯入了他的视线中。 “嗨~这位帅哥,你裤子拉链没拉。” 郁夏低头一看,还真没拉上,一缕灰色的内裤露在外面,怪尴尬的。 “谢……谢谢。” 鹿清河也感到有些尴尬,他无措地笑了下,随后想到了什么,叫郁夏往他跟前凑近些。 “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哎,我说郁夏,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低微的嗓音带着些气混,听起来麻酥酥的。 说完话,鹿清河上手一顿乱摸郁夏的头后,“哈哈”几声去换衣服了。 郁夏摸了摸鼻尖,可爱?这不是通常形容女孩子的吗?而,而且,他哪里招人觉得可爱了?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怎么有点高兴呢? 他摇头想要把这奇怪的感觉甩掉,结果被鹿清河捧住脑袋。郁夏吓了一跳,话都说不清了。 “哥,鹿哥、你,你、怎么换得这么快?” “废话嘛这不是,时间不够了,我还要打卡啊。” “那,那,你打了卡吗?” “打了。咦,我现在才发现,你是隐藏型结巴啊,受什么刺激了?” 郁夏握住鹿清河的手腕,将其从脑袋上移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鹿哥,上班呢,这样动手动脚不好。” “……” 这货故意的。 “不结巴了?嘿,小,小,小……” 郁夏眨巴眨巴眼,看鹿清河的脸逐渐变得纠结。他忽然想看那张脸通红的模样,一定很有趣。 “小什么?小,” 鹿清河眼看那一张一合的浅色嘴唇要蹦出脑中的那两个字眼了,瞬间觉得大事不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郁夏的嘴,左顾右盼了一番,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嘘,别说话,鹿哥我要上厕所。” 郁夏配合地点点头,鹿清河松了口气,转身要去上厕所。 “等等,鹿哥。” 郁夏叫住他,鹿清河走到一半回过头来,“什么事?” “小、可、爱。” 郁夏用嘴型说出来,不带半点声音。 鹿清河回转过头,脚步略带踉跄的走到厕所,郁夏瞥见他的脖颈红了一片。 清凉的液体冲刷着温烫的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水珠在不停地往下流。 想想看,确实也没错啊?郁夏外表看起来真的很像小朋友嘛,年龄肯定比他小,叫小可爱有什么问题吗?当时咋就卡壳了?不科学啊。口齿伶俐的我莫非江郎才尽了?不可能!瞧瞧,镜子里的我一如往常般的帅气。 他满意的抹了把脸,进入了工作状态。 第10章 找茬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鹿清河秉持着近乎严谨的工作态度工作着,惹得郁夏紧张兮兮。 郁夏以为这一天该这么无事的过去了,他一直担心会遇到像电视剧里的情景:刚出社会的青年对社会险恶一无所知,为了给家里补贴经济,靠打工为生。在打工路上命运多舛,顾客的辱骂,老板的斥责,生活的拮据,如此经过百般的刁难,最后一路辗转,出破淤泥,盛开繁花,心却不复从前。 后面如何郁夏不在意,其中的过程却让他有稍微的担忧。其实,郁夏只是对没把握的事不太安心,面对突发情况的出现,他不确定他是否可以做到临危不惧,镇定自若。 而事情哪会有那么巧,郁夏自我安慰到,再说有也不一定发生在自己头上,怎么着还有鹿哥在呢。 他抬头去看鹿清河,没看见人影。 不会又上厕所去了吧?应该过一会儿就会出现的。 过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没人影。郁夏询问了后厨的阿姨,看看她们知不知道鹿清河去哪了。 后厨的阿姨说道:“他啊,好像被老板叫去了。” 那我怎么没注意到呢?郁夏在心里犯咕囔,嘴上说道:“这样啊,谢谢。” 看着前台只有他一个人,少了鹿清河,也就少了他独有的存在感,不免有点失落落的。 郁夏配完手里的餐,还有五六盘餐要配。 他先把配好的餐放在台岸上,一转头,就看到一个顾客站在取餐处瞪着郁夏。那眼神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嘴里吐出的字句也捎带着怨气。 “我的餐食还没好?” “嗯,请问您是几号单?” 顾客亮出手机屏幕,上面写着A0057订单号。 郁夏看着手里的A0053单号,抱歉的说:“您的还要等一会,请到座位上等候。” 顾客不满道:“能不能快点,磨磨唧唧的。” “好的,我尽量。” 顾客并没有离开去座位,而是在郁夏背后死死地盯着他,仿佛郁夏欠了他很多钱,他现在是来催债似的,这让郁夏十分不自在。最后,看郁夏束手束脚起来的模样,他火气噌得变大了。 “我说你怎么做事的?叫你们店长出来!我都快饿昏了,你就用这点活脚糊弄我?!” “客人,这是要按顺序排位,不能插队,还请您见谅。” 鹿清河说完缓缓走到郁夏身边,看了眼显示屏,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低声说话。 “配到哪了?” “A0054配完了,准备配A0055。”郁夏小声说道。 “好,他的订单号多少?” “A0057。” 在他们交流的空档,顾客更为气闷,他愤愤道:“你就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吗?害我白白在这等了这么长时间!” 鹿清河觉得好笑,他语气比顾客稍微严厉地说道:“客人,我们按规章办事,是上司的意思,没能提前通知你也是因为待会儿会有播音来提醒,你与其在这发气,不如找个位置好好坐坐,吹下空调,跟个新来的职员较什么劲呢?” 顾客还要再说什么,郁夏便说道:“您的餐配好了。” 鹿清河拿过餐盘,笑问道:“打包还是在店里就餐?” 顾客囔囔着:“打包。” “好嘞,欢迎下次光临,拜~” 顾客拎着袋子,临走时瞄了一眼鹿清河,鹿清河的笑容越发灿烂。 第11章 星空 待顾客走出店,郁夏呼出了一口气。鹿清河微挑眉头,“这就吓到了?” 郁夏顺了顺胸口,通过呼出气体将紧张的情绪抒发了些,承认道:“他刚才盯得害怕,我的确被吓到了。” 鹿清河一脸意外的从上往下扫了眼郁夏:“没事吧?很……不舒服吗?” 郁夏摇摇头,“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鹿清河沉默了一会,放轻语气,“下班带你去个地方吧,放松放松心情,看你今天状态不太对。” 郁夏怔了怔,按压下好奇,应道:“好,那就……” “客气话不用说了,先好好工作,要是那不舒服的劲没下去,忍忍。” 鹿清河打断郁夏的话,低头快速地配着手里的餐。 郁夏闭了嘴,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间隙得空里无人再说话,可能是老板在的缘故,平时爱说些闲言碎语的后厨阿姨也没了声,整个空气弥漫着安静的气息,仿佛连客厅里的人们发出的细琐都小了不少。 晚上轮到鹿清河值班,他让郁夏等到他十二点打完烊后,马不停蹄地来到了离城市较为偏僻的地区,这里矗立着废弃的楼宇,三四层高,旁边紧挨着几座平房,其中有几户亮着灯,看来有人居住。也不知从哪户人家飘来琴声,荡悠于四周,平缓流畅,不显聒噪。电线在空中胡乱的搭着,像荡秋千般随风一摇一晃。 郁夏随鹿清河上了一幢四层的楼宇,没有想象中的灰尘满布,所有窗户大开着,钻进阵阵风来。 到达顶楼楼梯,有扇栓着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鹿清河很轻松的把门打开,映入眼前的景色让郁夏心中一亮,所有动作定格在这一刻,连呼吸都停顿了片刻。 他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见过这种景像了,儿时的记忆此刻苏醒过来,一种久违的亲切涌起,还有一个佝偻的模糊背影,一闪而过。 鼻子忽然一酸,郁夏立马低下头,拼命忍住眼泪的泛滥,泪水在眼眶打了个转,压了下去。 咽了咽口水,郁夏怕说话声带着颤抖,音量降低,张口极轻地唤了句“鹿哥”。声音不足以令人听到。 鹿清河仿若有所觉样,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郁夏,关切地说道:“是不是还没缓过来?” 郁夏笑了一下,“没有,我好多了。” 鹿清河看了他好一会儿,拉过他的手臂,步履加快,走到拦墙前,指着远处闪烁的灯光,然后从下往上,一路指向星空。 “看,那里有一束灯光和一颗星星发出的光好像衔接在了一起,形成一条直线,上面缀着的一颗颗星星,像小小的河流一样,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 郁夏早就发现了,小时候他坐在院子里和奶奶经常看星星,奶奶没看一会就眯缝着眼打瞌睡,郁夏则看得津津有味,硬是摇醒奶奶多次,要她陪他一起看,还和她聊了很多关于天空上的故事。奶奶听得直点头,不太能听懂郁夏讲得是什么。郁夏几乎是按着书上的一字一句来说,里面夹杂着些晦涩难懂的词句,郁夏本身也云里雾里。尽管如此,她也会提问,惊叹几句,证明自己有在听。实在困不住了,奶奶便搬了竹椅招呼郁夏回屋睡觉,郁夏讲不尽兴,难免失落,但知道奶奶困极了,不好再强求,答应了要好好睡。 “奶奶,我们明天晚上再讲好不好?” “好好好,明天我们继续讲。” 原本以为在这陌生的城市里,他再找不回曾经的熟悉。现在不一样了,他看到了那片星空,和星空下斑驳的房屋,明明一切都不一样,可是那狭小缝隙中的宽广,却似曾相识。 郁夏抬头望着那条星星之河,“很奇特。鹿哥,你为什么会带我……来到这里?” “嗐,这里我来过几次,是在去办事的路途上从车窗向外瞟了一眼看到了它,觉得让人舒服,决定以后没事就在这待一会儿,好过在家闷着,当散散心也不错。我带你来,是希望让你也觉得舒服,或许这里能够找到你故乡里的某种东西。” 郁夏目不转睛地看着鹿清河,鹿清河也看着他,须臾,两人各自笑了起来。 郁夏趴在拦墙上,鹿清河伸过臂膀楼住他的颈脖子,咳了两声,小声说:“其实吧,今晚可能有流星,昨天在网页上看到的,凌晨一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哦,如果你要休息的话,我们就……” “不,我要看,多晚都没关系。” 鹿清河露出大大的笑容,郁夏看见了两颗小小的虎牙,挺尖锐的。 郁夏有种想要捏捏鹿清河脸的冲动。 流星不多,可能是因为位置偏僻,郁夏和鹿清河只看到天空中划过了两颗,明亮迅捷,不过也很开心,郁夏感到满足。 “鹿哥,今晚留在我家住吧,天太晚了。” 鹿清河松开了楼着郁夏颈脖子的手,把双手枕在后脑勺上。 “不了,太打扰。你最近会做恶梦吗?” “有一点。” 鹿清河思索了一刻,“我改注意了,晚上你睡沙发,我睡床。” 郁夏没什么反应,片刻过后才出声。“啊,啊?” “在想什么呢?”鹿清河挥挥手。 “没,没什么。好,我睡沙发。” “逗你玩的。” 郁夏摸摸鼻子,耳根隐隐发红。 睡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两个男人睡在一起也是不过分的事。起初郁夏觉得没什么问题,因为鹿清河会先送他到单元门口,再绕路回到他的栋区里,他不想让他那么麻烦,住一晚又何妨?以后就不麻烦他送自己回家了。 不送自己回家了?想到这,郁夏感到有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哎呀,怎么回事?好像想的有点多啊。郁夏猛吸一口气,试着驱逐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想让其简单起来。 可到了家里,看着一张床的郁夏,犹豫不决。 他瞅瞅地板,瞅瞅床,睡地板他是愿意的,但显得太刻意了,鹿清河可能会不高兴,睡床上,他怕自己睡相不好,影响鹿清河。犹豫来犹豫去,最终决定睡床上。 他想和鹿哥睡。 纠结完这个小问题,鹿清河已经洗好澡,穿着郁夏的衣服直接趴在床上,打了个哈切,对郁夏说道:“郁夏,你洗的时候快点,不然我怕等不到你我就先睡死过去。” 郁夏好脾气道:“鹿哥你先睡吧,我晚点没问题的。” “说啥呢?我可是来照顾你的,你不睡安稳,那我不是白来?” 郁夏听他说得坚定,再说什么怕是没用,转身去沐浴去了。 出来后,看鹿清河睡成了大字型,郁夏喊了声“鹿哥”,没反应,想着只好打地铺了。 卧室隔壁其实就有一个房间,郁夏下意识的不想告诉鹿清河,自己也不打算去那睡。一是因为那里还没收拾,二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和鹿清河待在一块。 转身准备去拿毛毯时,郁夏的手腕一把被鹿清河攥住,整个人快要跌落在床了,鹿清河再迅速的收了四肢,往旁边缩了缩,空出的空位恰好可以被郁夏填满。 待郁夏躺落上床,鹿清河便拿了叠在手边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替郁夏掖好被角,侧身对着郁夏,鹿清河便低语道:“我开了空调,晚上会冷。”随后眼缝一闭,睡着了。 郁夏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使劲眨眼,明晃晃的灯泡照入他的眼中,光晕刺得眼角泛酸,眼皮一耷,彻底没了意识。 醒来后太阳正亲吻着大地,旁边的人睡得安稳,呼吸沉缓,郁夏倾听着,目光移离至鹿清河的嘴唇,再逐渐向上,移到眉眼。 昨晚鹿清河没拉合窗幔,郁夏也忘了。阳光肆无忌惮地闯进来,一地的金黄色光圈溜到了鹿清河的肩背,鹿清河皱起眉,睁开双眸,淡淡地唤着郁夏。 “郁夏,把窗帘合起来。” 郁夏起身合上了窗帘,“是太刺眼了吗?” “不是。我的皮肤不能长时间被紫外线照射,不然会发生癌变。” 鹿清河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是白化病。” 这样啊,怪不得连晚上还要戴个帽子和口罩呢。 郁夏在衣柜里翻找,拿出一件长裤和一件长袖衫。 “鹿哥,这是带麻质地的衣服,纱织细密,较厚,适合你穿,虽然款式不是潮流。” 鹿清河勾勾嘴角,很快压了下去。 “我家郁夏果然周到,真是让我喜爱得不行。” 郁夏把衣裤放在床上,快速转过身去。“是,是吗?那你快换吧,我去洗漱了。” “诶,哥还想让你帮我换呢,就要走了?上次我的腹肌你都没看着,这次真的不考虑考虑看一下吗?” 郁夏反手关上门,步子越来越快,瞬间走到了厕所旁的洗漱台前,给牙刷挤好了牙膏,一手拿起杯子灌满水,一手就着牙刷咕噜咕噜地刷洗,刷完牙,再双手掬满一捧水,反复冲洗着脸,接着拿了挂在墙上的毛巾一揉,看了眼镜子,洗漱完毕。 卧室里鹿清河还在叫着。 “郁夏——乖乖,你无情地走了,留我一人独守空房……” 郁夏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9:00整,收了阳台的衣服,进厕所换上,随后来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鹿哥,还剩26分钟,你好了吗?” 鹿清河停止叫唤:“好嘞,我再玩会儿游戏。” 郁夏默默扶额。“鹿清河,我们还没吃早饭。” 察觉到一丝危险的鹿清河即刻收起手机,打开门,火速奔向厕所。 十分钟后,他们坐在出租车上,各人一杯豆浆,一袋包子。 到了店里,还剩下五分钟。 郁夏惆怅地看向吃着最后一个包子的鹿清河,摇了摇手中喝到一半的豆浆,眼神满是无奈。 新的一天,进行着。 第12章 一篇日记 2018年3月4日星期一,阴天。 我好害怕。 天越来越来黑,我看不到光,没有缝隙让它进来,我找不到,该怎么办?我要永远留在这里吗? 这里没有一个人陪我,他们各怀心思,我猜不透,不会有人开导我,怎么去和他们相处,我甚至不知道如何观察他们的表情,他们的一举一动是那么不可思议。 我太害怕黑了,每当它降临,我就止不住的哭泣,胸口很闷,快要喘不过气,我不想要这样,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听了医生的话,吃了药,我却依然不开心。我知道这需要长长的治疗过程,现在不过开始,应该慢慢来。 总有一天,我会好的吧?我已经感觉不到曾经的快乐了,谁能料到那一天会什么时候到来呢? 我……是不是拥有一个新朋友会好些?我们在一起会好好玩吗?他愿意听我诉说心事吗?我不太了解。 太令人疑惑了,我还是一个人吧,一个多好,不麻烦谁,也就不会被指责了。在黑暗里,不会有人看清我的脆弱的,我合适在黑暗里,对吗? 对的,我无需光,不渴望,不期盼,那份温暖不属于我,我会在黑暗里待着的,我依然可以在此生存。 郁夏默念着这篇日记,心脏骤停了一瞬。 他试探性地问着话:“您孙女还好吗?平日里在做什么?” 轻老年人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瘫在膝盖上的双掌,皱巴巴的,掌纹轻浅,隐在皱起的皮肤里,差点让人看不出来。 她右手举在郁夏的眼前,眼中晦暗,开口时嗓子嘶哑。 “你能看出我的掌纹吗?” 郁夏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轻老年人的手掌,脑子搜索有关掌纹的解说。 人的掌纹一般有三条线,分上中下。位居其上的是智慧线,中间的是感情线,其下的就是生命线了。 它们代表什么,各说纷纭。大部分人不外乎这样解释:智慧线,象征财富,个性,态度。感情线自然是爱情与婚姻。生命线指的是你的寿命,健康。 在老一辈看来,最为忌数的是“断掌”。何为断掌?即感情线、智慧线合二为一,从手掌的一端横越到另一端的相称为:断掌。有克夫,家破人亡之命。 上天是爱作弄人的,他赐予这样的苦,别指望他收一点单。这还不够,据说往往有断掌的人虽然命硬,脾气倔强,为人头脑却聪明伶俐,事业心强盛,但仅为感情愁破了头。 若说轻老年人的丈夫因意外去世,家里至少还有些亲人照顾的,不过轻老年人又不曾提过儿子与儿媳及她的其他孩子,单说唯一一个孙女,心理也得了抑郁症,想来,事情是没有这么简单的了。 不知道他能不能完满的解决轻老年人的问题。 郁夏见轻老年人眼眶湿润,泪珠欲滴,想起上次的拜访,她笑眯缝了眼的和善样,蓦地心尖不忍,垂下眼睑,微微开口道:“掌纹不一定证明命运,万事皆有欢喜之时,办法总会有的,您不用因为自己是断掌而自责。放心,您乐意的话,跟我说说更多您孙女的事吧。我会尽力帮您的。” 轻老年人眼泪“哗”的流出,不断重复着“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年轻人”。 第13章 少女 轻老年人努力擦干眼泪,在一旁的郁夏不停地递纸巾,待轻老年人停止啜泣后,这才慢慢说来。 “这张纸是我家娃娃进她房间时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我大概看了一遍,可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样写。我总有种预感,我家娃娃是受了什么欺负了,不然怎么会说她要自己独处呢?” 郁夏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张纸,又重新看了一遍,暗自思虑一番,起身向轻老年人说道:“我可以到您家去看一下您家孙女吗?而且我怀疑这不是她第一次发病。您看,日期。” 郁夏将纸转交给轻老年人,轻老年人看后,眉头一拧,随即一拍脑袋,说道:“我怎么这么糊涂!日期对不上啊,算算日子,今天该是7月25了,这都过了几个月了,我竟然现在才发现……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郁夏轻轻吸了一口气,“只能说,她瞒了您一些事,只有等她自己来说了。所以我才恳请您让我到您家里去一趟,看看情况怎样。” 轻老年人“嗖”的一声站起身来,拉着郁夏的胳膊火急火燎地往外走,边走边说:“快快快,我们这就去看看我家娃娃到底瞒了我什么。” 说着,出了门就来到电梯里,按了18楼的键,到达目的地后,轻老年人反而犹豫地徘徊在门口,像是在顾虑什么。郁夏明白,安慰道:“没事的,我们不是要逼迫她来告诉我们,而是让她主动开口。” “可是,我家娃娃还是一天到晚把自己锁在房间,谁也不理,要怎么让她主动说呢?” 郁夏拍拍轻老年人的肩膀,道:“放心,我有办法。” 进入房间,轻老年人把郁夏带到外孙女的房间门口,跟郁夏对示了一眼,默默去到别的房间里。 郁夏叩叩门,缓缓道:“你好,可以聊聊吗?” 门里没有声音,安静得落针可闻。 郁夏自顾自接着说,“小姑娘,你奶奶年纪大了,不像年轻人那样灵活,很多事她也不了解。所以,对于你的事,她整日惦记,茶饭不思。我看她面色逐渐疲惫,你忍心将她对你的心思踩碎不理吗?” 房里还是安静如初。 郁夏也不急,语气变得慢条斯理起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开始变成不爱搭理人。你想要个知己,可又不敢与同龄人搭讪。我可以帮你。但你现在要放我进去才能把办法告诉你。” 少女埋在臂膀里的脸微微抬了抬,只听门外的声音温柔的说着话,内心丝丝泛起涟漪。 “其实,每个人都会在某个时间段感觉孤单的,我也是其中一个,我也不太知道他们的心思,可是,外面的世界里还是有很多美好值得看看,放在心中的,你要靠自己去发现,那些细小的美好。从黑暗里走出来吧,这样,阳光才会包裹你,如果太痛苦,实在没力气,我不介意由我来牵起你的手去看看,只要你准许。” 一股暖流溢满心口,少女浑身颤抖着,两行眼泪滑下颊畔,郁夏听见了细小的哽咽。 少女慢慢移步到房门前,抬手握住门的把柄,紧紧地握着。 她太想向一个人倾诉了,如果有这个人存在,那么,为什么不行呢?十三岁的她再难以承受着背上的包袱。 “咔”。 一缕光泄露在房间里,郁夏逆着光芒,咧开嘴,朝少女笑着。她好像再次感受到了那股暖流,包裹着她破碎的心。她低头小声说道:“进来吧。” 郁夏环顾周围的一片昏暗,指了指窗,“我能拉开窗幔吗?”少女点点头,这下阳光铺满了房间。 少女默默搬了书桌前上的椅子放到站在窗前郁夏身旁,郁夏说了句谢谢。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少女嚅嗫道:“楚心悦。” 郁夏称赞道:“名字很好听,是谁给你取的呢?” 少女把头别向一旁,沉默一会儿,不太情愿地说道:“妈妈。” “那第一次发病是妈妈带你去医院的吗?” 少女猛地把头转向郁夏,一脸的不可置信。 郁夏笑了笑,“我猜的对吗?” 少女憋了很久的话,才说道:“是。” “中间是不是停了药?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 少女坐在床边上蜷起双腿,把双手环抱在胸前,脸又埋在臂膀里,不说话了。 郁夏走进床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少女感觉到一阵触动,抬起头来,郁夏已经坐回在椅子上了。 少女定定的看着他,过了半晌,说道:“在我爸妈离婚后,我的爸爸因为意外去世了,只把我留在奶奶身边,从此以后我和奶奶相依为命。妈妈偶尔会过来看我一眼,但都是悄悄地来,每次来她都给我买了很多东西吃,也会寄些钱给奶奶,可是在学校里,同学都取笑说我是有妈生没爸养的可怜鬼,我向他们大声反驳,结果他们越来越得寸进尺,说活该我爸妈离婚,还品头论足的说有这样的妈简直就是扫把星。你知道吗?他们说我妈是水性杨花的人,不自重。可是,她对我那么好,不可能是这样的人。直到我有一天看见她和别的陌生男人那样亲密,我便对她的坚信的念头开始动摇了,而我最好的朋友也在背地里议论我的父母,我一时想不开,有了自杀的念头。所以从那天起,我杜绝了与所有的人接触,并时不时的哭泣,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我妈,看我话变少了,成绩也下降了许多,就带我到医院里检查,找了个心理医生来看,医生说我是中度抑郁,开了些药,也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同学们都知道我在吃药,他们说我矫情,就是事多,没病装病,我更加难过了,便停了药,想证明我没病。过了几个月,我没想到它会复发,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那个……你也会像他们一样,觉得我多事吗?” 郁夏摇摇头,“我觉得你很懂事,是个好孩子,不要理会他们就好了,随他们说吧,只有你知道真相不是吗?” 少女垂下头,“可他们说得是事实啊。” 郁夏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语气坚定地说道:“你要相信你母亲,不管她为人如何,她还是爱你的,不是吗?” 楚心悦直直看着他,喃喃道:“真的吗?” “是,不仅是你母亲,还有你的奶奶。她们都在尽全力爱你,你只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多重要,不论是你的母亲还是奶奶,她们都需要你。至于那些同学,就用你的实力反击他们,让他们无话可说。” “反击?你是指……学习吗?” 郁夏微笑道:“你说呢,只有让自己变得优秀,才会让人刮目相看。” “可是……我的成绩还能再追上以前吗……” “心悦,”郁夏温柔地看着她,“我不想以好成绩的名义来判定一个人的好坏,但我们需要通过一种东西来表现出自己的能力,成绩对于目前的你来说,是最好的表现方法,它一点也不困难,只要你有决心和毅力,终有一天,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让你变得更强的路,那也会是你感到幸福的路,答应我,坚持走下去,一定会有你想看到的风景。” 少女听得似懂非懂,眼里却迸发出炙热的目光,心理也开阔起。 她声音信信地说道:“好!我一定会的!” 说罢,两人都笑了开来。 轻老年人听到笑声,赶忙来到少女门前,少女打开了门,一见到轻老年人,一把抱住了她,靠在她怀里,说道:“奶奶,以后我再也不会把自己整天关在房间里了,我要多陪你说说话,我还会好好学习的。” 轻老年人欣慰的笑了。至于那张纸,郁夏把它藏在了裤兜里,打算烧了。 因为啊,那个忧郁的少女开始积极的生活了。 第14章 断片的鹿清河 郁夏不想打扰此刻的和谐,悄悄走出了门,顺带把门慢慢关上,然后走向电梯,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他本想着小姑娘不会那么轻易跟他好好交谈,得磨个半天,还不见得她开口。谁知当他说出他要将她从黑暗中拉出来时,她才有了触动。 在聊天的过程中,郁夏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他怕一不小心就让小姑娘崩溃。对于她家庭的情况他已经从她奶奶那里猜到了,但有些话即使不能说,也要说出来,否则藏着掖着,迟早会爆发,不如事先打个镇定剂,再慢慢调和,一点一点释放出来。郁夏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本来觉得事情发展成这样也不错,可不知为何,心里还有些不放心。 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事情?可他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就暂且搁着那不想了。 回了屋,郁夏直奔卧室,他突然泛起丝疲惫,趴在床上不愿动弹了。今天是双休的第一天,与鹿清河约定的时间是在明天,现在他还可以好好睡个觉,想着明天一定要和鹿清河开开心心的玩一整天,那样就又和鹿清河的关系更走进一步了。 不知怎地,他就想与鹿清河关系亲近些,每次与鹿清河靠近,他都有说不出的心安,就像两个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那样,不过这么形容又好像缺少些什么。 缺少了什么呢? 想着想着,他渐渐睡着了。 待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七多点钟。这一觉睡得比其他晚上睡得舒服多了,准确来说,除了和鹿清河睡得那一晚,他最近还没那么好睡眠的时候。至少不会再做噩梦,听到唤他名字的呢喃声了。 郁夏刚起身,门外铃声响起。把门一打开,就对上鹿清河的双眸。 鹿清河趁郁夏还没反应过来的当直接猛身一扑,把没站稳的郁夏活生生扑倒在地。这边郁夏还在发蒙,鹿清河上手就捏郁夏的脸,捏完不算,还吧唧亲了一口侧脸,这下郁夏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了。 懵了好一会,郁夏才闻到鹿清河身上的酒味。 “鹿哥,你喝酒了?” 鹿清河低低“嗯”了一句,把头埋在郁夏的肩膀上,感觉脑子里晕乎乎的,一片空白。 郁夏还想再说几句话,鹿清河已经呼呼地睡着了。 躺在地板上的郁夏承受着鹿清河的重力,三番五次的想脱离地板,奈何实在扛不住鹿清河的重量,索性先把鹿清河慢慢移到一边,自己再站起身,半背半拖的往床上走去。 摘了帽子和口罩,又脱了鞋袜,外套,盖上被子,这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郁夏有点喘,他想,鹿哥喝酒喝的也太洒脱了些,连自己家都不记得,但竟然能准确无误地来到他的住处,也算是没谁了。还好是来到他这里,如果醉在大路边上,这一觉怕是要睡得天昏地暗,醒来后,指定要骂娘。 郁夏蹲在床边看了会儿睡着的鹿清河,突然想到什么,走向窗边把窗帘给拉上,然后回来继续蹲在床边看鹿清河,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起劲。看那浅薄的嘴唇,那挺翘的鼻子,那扇羽的睫毛,那光滑泽润的脸蛋,那刀削般的轮廓,即使是侧着脸,也抵挡不住他的魅力。 郁夏这瞧瞧,那瞅瞅,眼睛一眨不眨,心底忍不住给鹿清河的颜值打了满分。 这般看啊看,把郁夏看得坐在地板上趴着床沿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早上五点钟,天刚蒙蒙亮。 鹿清河还在睡着,不过换了姿势,背朝着郁夏。 怕影响醒鹿清河的睡眠,郁夏尽量不发出声音,只是起身的一刹那,双腿酸痛无比,差点跌坐回去。他慢腾腾地迈着步伐,轻轻关上卧室的门,然而在下一秒钟,房间内传出鹿清河的声音。 “别走!” 声音之大让郁夏打了个机灵,郁夏以为鹿清河醒了,只好重新进房间,走到鹿清河身边,只见他还在睡着,姿势从侧着变为趴着,整个脸都陷进枕头里了。大概是感到不舒服,他又把脸朝着郁夏,嗯嗯了两声,两双闭合的眼睛开了点缝隙,随后缝隙越睁越大,到了完全睁开,能够看清楚人的轮廓了,他还没缓过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是?” 郁夏刚要开口,这货又重新闭上眼睛,头一歪,睡了过去。郁夏站着无语了片刻,这算什么?就这么,这么睡着了?郁夏内心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他转身走出房间,打算下楼买点小米粥,蜂蜜,给鹿清河醒酒用。 楼下的小超市一般八点开门,要买蜂蜜得去大型超市,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那种。 郁夏是说做就做的类型,立刻乘了车去街上,不过十五分钟时间,郁夏就赶回来了,顺带着从对面小餐馆拎了份小米粥,一齐来到公寓。 开了门,便看见鹿清河坐在大厅沙发上看电视。 “鹿哥,你醒了?” 鹿清河点点头,又摇摇头。“郁夏,我现在脑疼,想着看电视就会好一点了,所以擅自……” “没关系,鹿哥。我给你买了些小米粥和蜂蜜。” 鹿清河愣了一会儿神,随即笑开了眼。 “给我醒酒的?” “嗯……嗯……是。” 郁夏支支吾吾的,脸颊愈发发烫,鹿清河可管不了那么多,像个猴似的,蹦跳起来,展开双臂,欢快地朝郁夏奔来,那笑容甭提多灿烂了,像个小太阳似的,还隐隐发光。 只是这光瞬间熄灭了,鹿清河停在半路,蹲下身子,低着头,半天不做声。 郁夏见状不太妙,急步走到鹿清河跟前,问道:“你怎么了?鹿哥,你是不是头疼得厉害?” 语言里充满了关心,以及几分小心翼翼。 鹿清河抬起头,笑着说:“没事,快给哥抱抱你。” 鹿清河缓缓起身,用力抱住了郁夏。 郁夏差点被这力道勒得喘不过气来,但他没做任何抵抗,直至力道变小了,他才一点一点输出口气。 “鹿哥,现在我们还去网吧吗?”郁夏看看手机时间,把它转给鹿清河,这一看,鹿清河就大声哀嚎了,“天,我究竟睡了多长时间?怎么就五点十二了?我还有事没做完呢。” 郁夏奇怪道:“鹿哥还有什么事没有做?我可以……” 鹿清河一本正经道:“上厕所,换衣服,洗漱,还有就是给你说说我喝醉了的事。这些都要提前点说的,不然赶到网吧就该七八点了,到时候人多嘈杂,不好挑地方。” “……” 郁夏彻底丧失语言功能,他决定当个哑巴。 他默默在心里腹诽:鹿哥啊鹿哥,你什么时候能做一回正经人类呢? 第15章 去网吧 决定当哑巴的郁夏打算暂时不去理会鹿清河,尽管他一直在身边转达,嘴上还叽哩咕噜地说着话,郁夏没怎么听,洗漱完想起还有自行车搁着楼下停车区坏了,坐电梯下楼准备修一修。 “郁夏?郁夏?” 这已经是鹿清河不间断的第十次喊郁夏的名字了,奈何某人跟聋了似的,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的低头修自行车。 自行车从表面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链条没断,轮胎也没爆,坐垫也跟新的一样,但不知怎么的,一骑上车轮子就不动。 看郁夏皱眉的样子,鹿清河停住了嘴,在旁观察了几秒,问道:“飞轮是不是卡住什么了?” 郁夏呆了几秒,鹿清河趁这功夫已经把自行车的飞轮卡住的部分给修好了,原来是飞轮里卡着细碎的石子了。 “卡的还挺深。” 鹿清河拍拍手,又拍拍坐垫,做了个“请”的动作。 郁夏坐了上去,还甭说,车子又能骑上了。 郁夏骑着自行车小转了一圈,回到鹿清河身边,叹道: “没想到鹿哥连自行车都会修,真是刮目相看。”郁夏比了个赞的手势。 被夸奖的鹿清河得意的翘起尾巴,心里美滋滋的。 “那还用说,我可是什么都有接触过的,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郁夏看着鹿清河一脸被夸享受的模样,感觉傻傻的,有点像二哈。 “对了,鹿哥,现在要不要去网吧?” 鹿清河看了郁夏半晌,试问道:“你想不想去?” 郁夏眼睛一眨一眨的,随后微微弯起眼角,回道:“去吧?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鹿清河点点头,一屁股坐上自行车后座,高兴的笑了起来。 大声说:“走喽。” 郁夏笑道:“今天不打车去吗?” 鹿清河连忙摇头,“不不不,太费钱,我心疼。而且我还没坐过郁夏你的车,当然要好好珍惜这样的时光才对。” 说完一把搂住郁夏的腰,搞得郁夏闷笑不已。 “好了鹿哥,钥匙给你,快回楼上去拿口罩和帽子吧,我在下面等你。” 鹿清河嗯了一声,拿着钥匙火箭似的蹿进门里,狂按电梯键,电梯门就是没见开,他转身跑到楼间,一鼓作气爬到六楼,用一秒钟打开门,奔到卧室拿了放在床头柜的口罩和帽子,又不带气的锁好门,返回楼道里,再猛吸一口气,“蹬蹬蹬”的下了楼,郁夏看见他时,额头上布满了汗。 “怎么这么急?” “因为我不想你在楼下待太久。走吧。” 他俩就这样朝着街道慢慢地骑啊骑,仿佛能骑到白头。 到了网吧门口,鹿清河还沉浸在微风当中,郁夏停下后,风就突兀的也停了下来。鹿清河稍带点不满,忿忿道:“我还没享受够呢!”他慢腾腾地下车,等郁夏锁好车,刚想拉着郁夏的手腕走进网吧,结果看到门还锁着。一看手机,现在是早上五点半,网吧要到八点多才营业。 他俩干巴巴地蹲在门口两个小时,等到不耐烦的鹿清河戳戳郁夏手臂,提议要不要去周圈溜达溜达。郁夏想了想,同意了。 鹿清河见他不介意,立马站起身,抓住郁夏的手,满脸惬意,嘴里还哼着歌,看样子是对这天气满意得不行。此刻阳光正好,温度不热不燥,又起微风。两人迈的步伐一致,散漫前行。 “我说,鹿哥,你其实不知道网吧营业的时间吧?” 面对郁夏的问题,鹿清河“嘶”了声,摆出一副懊恼的样子:“我以为距离最近的网吧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没想到它不是,要不我们去比较远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不过那里包夜的人可能较多。” 郁夏摇摇头,表明不想去,鹿清河调侃道:“是不想去,还是害怕去呢?” 郁夏偏头直愣愣地盯着鹿清河看,直看得他莫名心虚。场面持续了许久的沉默,鹿清河尴尬地咳了声,希望郁夏回个话,同时在脑袋里挣扎了一会儿,可该吱声的人没半点动作,他败下阵来:“好好好,我家郁夏是超人,什么都不怕,对不对?”作势还要摸摸头,被郁夏躲过去了。 鹿清河比郁夏高半截头,要摸头易如反掌,没成想郁夏会躲过去,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还带着一丝气意。 郁夏见鹿清河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面无表情地揣着裤兜。郁夏暗笑了一会儿,装模作样道:“哎呀,鞋带松了,我系紧些。” 鹿清河看他弯腰把分明好好的鞋带拆了重系,眼珠一转,故意道:“那我可不等你了。”抬脚快要迈出步去,却被一只手攥住了裤角,听郁夏讨笑道:“好了,我错了,鹿哥,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我吧。” 鹿清河微微挑了挑右眉,把双手搁在背后,一副兴事问罪的样子。 “鞋带还松不松了?” 郁夏将头摇成拨浪鼓,连忙道:“不松了不松了,小的知错了。” 鹿清河捂嘴噗嗤了一声,随即正了正脸色,问道:“那还躲不躲了?” 郁夏低头思索了一番之后,抬起头,铿锵有力道:“下回还躲!” 鹿清河被郁夏一副誓死如归的样给整愣了几秒,郁夏见机跳起来胡乱摸了几下鹿清河的头,再撒丫子跑远了。 意识回来时,郁夏都快跑没了影。 好家伙,胆肥了,敢在他头上动土。 鹿清河啧了声,蓄力一跑,不到半分钟光景,追上了郁夏,拎着他后脑勺的衣领,笑嘻嘻道:“继续跑啊,小不点。” “小不点”郁夏徒劳地挥动手脚,最后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投降了。 鹿清河见好就收,将郁夏放下,摸了一把郁夏的头发,感慨道:“真软!” 郁夏看了他一眼,低头小声说:“你的也很软。” 鹿清河没听到他的嘀咕声,反而开启了长辈的模式教训道: “不要低着头看路,抬起头来,挺直腰背,这样才不会有意外发生。” 郁夏闷闷地“哦”了一声,想到鹿清河的发质,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嘻嘻,他摸到鹿哥头发了。 鹿清河还没看穿他的小心思,仍然在一旁絮絮叨叨的。 “唉,我说话呢,抬起头走路,听到……” “哐”的一声,郁夏整个人撞在了过斑马线旁的柱子上。鹿清河拉过郁夏,看到额头上只是擦破了皮,瞬间放下心来。 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第16章 游戏 “下次看着点,瞧瞧这脸,要破相了都。” 鹿清河轻轻抚过郁夏额头上贴的创口贴,确定贴好了才收回手来。 郁夏也挺纳闷,怎么跟鹿清河在一起,事儿就变多了呢?相处不到一个月,先是诈骗电话,又是难缠的顾客,接着就是撞到了柱子,桩桩件件下来,证明了他似乎是招霉体质。莫非是最近水逆,不易外出?看来,下回得看黄历出门了,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哪怕阻止不了事情的发生。 这边郁夏郁闷着,那边鹿清河已经牵着郁夏的手过了斑马线,走到了对面。 对面开了一些烟酒副食品和便利店,鹿清河与郁夏走进了其中一家。 这一地带离中学不远,就在附近几百米左右。放学后,学生们一个个骑着自行车从这里经过,渴了,就停下来买瓶矿泉水喝,要么买些杂七杂八的零食,有的人也不是特爱吃,只是解解嘴闷。他们是不大去烟酒副食品店的,有些学生需要接送,而去那的人大都是接送孩子上下学的家长,买包烟啊,槟榔什么的。 郁夏和鹿清河走进的是一家便利店。 鹿清河要了一包中华,付钱时,还在纳闷的郁夏听到价格后,吃了一惊,他看看鹿清河手里的烟,那么一小盒,又看看老板微笑的脸,感觉有被坑的征兆。 他悄悄挨近鹿清河,用手指点点他的背,鹿清河明白了,把头微微歪下,郁夏便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这么贵,要不换别的吧?” 鹿清河笑了,他用手指弹了一下郁夏的脑袋瓜,不说话。 走出店后,郁夏还是想不明白,抽一包烟怎么会要那么多钱,都足够他吃好几碗牛肉粉了。 他偷偷瞄一眼在吹烟的鹿清河,想着,有那么享受吗?眼睛都眯起来了。鹿清河见他一脸好奇的样子,心里忍不住,被萌了一把,开口解释说:“这是店里最便宜的了,你没发现玻璃柜台里都是九字开头的两位数嘛?” 郁夏摇摇头,表明他没留意到。 鹿清河看他时不时往他那里瞥,打趣道:“怎么?你也想抽烟?不行哦,未成年人不准抽。喏,上面都写着‘吸烟有害健康,戒烟可以减少对健康的伤害 ’。 ” 郁夏撇撇嘴,反驳道:“我成年了,已经二十二岁了耶,说不定比你还大。” 鹿清河意外地“嗯”了一声,这小子还真比他大,他今年刚好二十岁出头。可光看郁夏的脸,根本无法猜到他的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看着就像个十五六岁的高中生。 郁夏顶着鹿清河一脸不信的眼光,哭笑不得,在年龄这方面,他已经不止一次被他人怀疑过了,能有什么办法呢?郁夏早已习惯了。不过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鹿清河的岁数,看模样比他要成熟稳重点。好吧,不止是模样,人家性格也符合这点,虽然平时说话不着边际了些。 郁夏在心里猜测鹿清河的年龄,猜来猜去,脑子一团糟。他一会儿觉得鹿哥比自己大,一会儿又觉得不能看外表评人,在这两者矛盾之间游走着的郁夏,还没想到更直接的办法:开口问本人。 鹿清河看他不再说话,以为他不高兴了,便想逗逗他。他嘴巴刚张开,想说的话就被郁夏的话堵了回去。 “说起来还不知道鹿哥多大了呢,敢问……” 郁夏在冒昧面前妥协了,只是话说到一半,鹿清河便立刻道:“比你大,我二十三岁了。” 说完,眼睛不自然地瞥向右边,眨了一下。郁夏把这一动作收进眼底,默默地笑了。 “哦,这样啊,那像鹿哥这么优秀的人,应该有很多女生喜欢的吧?”郁夏目光故意露出羡慕的神色,还往鹿清河身旁凑了凑。 鹿清河“砰”的一下脸红了,看着近在咫尺的郁夏的双眸清晰的倒映着自己的面容,这么近的距离,让他一时手足无措,话都说不出来。 “嗯?怎么不说话?” “我……我……我……对了!” 鹿清河一拍脑袋,来到郁夏身后,推着他的后背,结巴道:“我们,该,该,该去网吧了,走……” 郁夏捂住嘴,生怕笑出声来,憋得心里难受极了,肩膀都在颤抖。 “你,你,不要闷笑了,网吧这会儿应该开门了,我们要,要坐到一个好位置,赶紧的,走走走。” 鹿清河实在搞不明白,自己在害羞个什么劲,郁夏又不是女生,即便是女生,也不应该会有这样的反应,不知道郁夏会不会这样。 啊,好烦。 鹿清河就这样一路带着烦躁推着郁夏往前走,直到郁夏提醒,他才意识到差点走过了网吧。 网吧还没开门,得再等等。他俩又在门口蹲着,不知道谁先起的头,他俩玩起了石头剪刀布,一直玩到网管开门。经过他们身边时,网管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鹿清河和郁夏一眼,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在网吧门前守着的人,来的比他还早 。他不禁疑惑起来,现在的人都那么着急上网吗? 被误会的两个人跟着网管进入店里,鹿清河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以便激活。郁夏也跟着鹿清河拿出身份证,一脸懵懂地看着鹿清河。 选好位置后,鹿清河开启电脑,戴上耳机,登入密码,点击游戏页面,着手登入账号。 那是一款近来最新也最火爆的游戏,就是驾驭角色比较难。他开始担心郁夏会操作困难,于是鹿清河往身边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郁夏竟然操作得比他还娴熟。 他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郁夏操作,不知不觉看得入迷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角色还在战斗中。等他意识到时,他的角色早已死透了。 “嘶。” 鹿清河挪了挪鼠标,调整了一下画面,看了郁夏的技术水平后,他再没心思玩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的英雄。从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他,有种被啪啪打脸的感觉。 他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地流泪。这样玩的乐趣呢?想好了要在郁夏面前秀几把的呢?要是郁夏玩游戏操作不好而感到失落,他连安慰鼓励的话都想好了!现在呢,什么情况?为什么他要带郁夏来网吧玩游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家伙根本不需要他教啊! 可既然来了,总不能拉着郁夏马上就走吧,这样莫名其妙的。自己可以没心情,但不能影响郁夏的心情。怎么办呢?他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一边挂机,一边偷看郁夏玩,反正看得过瘾,不看白不看。 整个早上,鹿清河都只在做一件事,那就是看郁夏玩游戏。其间,他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那是在郁夏血快不够时,替他担心;有时又忍不住为他欢呼,因为看他十连杀真的超帅气;可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时候,为的是他放走了敌方。百般情绪辗转,几次三番的发出声响,都会引起郁夏和其他早来的四五个人的目光。这时鹿清河就立马转头,看向自己的游戏,不好意思地说:“打得太激动了,对不住啊各位。” 反观郁夏,一脸淡定地玩着他的游戏,全程都是漠漠的,对于鹿清河自顾自地欢呼好像感觉不到似的。 鹿清河过瘾后,不轻易的瞥见郁夏的表情。是认真的,还有带着几分……冷漠。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郁夏,一丝冷漠的郁夏。 第17章 迷之自信 “嘿!” 鹿清河拍了一下郁夏的肩膀,他有点看不惯这样的郁夏,那种冷漠似乎是从骨子里释放出来的,能够一点一点冰冻住周遭的事物,虽然只有一点点。 郁夏拿下耳机,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鹿清河尴尬地摸了下鼻子,笑嘻嘻地问道:“打了这么久游戏,饿了吧?” 郁夏点点头,靠在电脑椅上,摸着肚子,叹了一口气。 “要是能吃到玻璃烧麦就好了。” 鹿清河“嗖”的站起身,右手握拳拍着左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没问题,交给鹿哥我吧!” 郁夏一把拉住要走的鹿清河,朝他笑了笑,也站起来,有些慵懒地说:“我也坐累了,刚好我们可以一起去。” “真的要一起去?外面的太阳可不会放过咱俩。要我说还是我给你买……” 鹿清河话没说完,郁夏就大跨步拉着他的手走到网吧门口。热热的闷闷的风吹过两人的脸庞,和待在网吧里面完全是两个世界。鹿清河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天气的。南昌是典型的“夏炎冬寒”的城市,属于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 ,气温变化较大,由于降水分布不均,导致高温干旱,低温降雪冷害和暴雨洪涝台风等气象灾害发生较频繁,人们的生产、生活因此尤为不便。不比四川,气候温和,著名旅游景点较多,人也热情大方,温和厚道 。 这也真是奇了怪 ,按理说郁夏应该像四川人一样豪爽,可现在看着倒像上海人一样斯文。莫不是这家伙从出生后在医院被抱错了胎? 鹿清河浮想联翩,直至到了早餐店门口还在那胡思乱想。这种问题似乎折磨到他了,他忍不住要开口提问,却见郁夏正坐在对面吃着热喷喷的玻璃烧麦,而他连自己是怎么坐下来的都不知道。 “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店的?” 鹿清河暂时放下脑海里的纠结,环顾了下四周,感觉很熟悉,他想要起身出去看看店面的名字。 郁夏把夹着的玻璃烧麦吹了口气,咬了一小口,说道:“看手机导航的,叫川越早餐店。鹿哥来过这?” “嗯,不仅来过,还是这里的常客。这附近只有这一家早餐店是专卖四川特色餐食的,其他店都没有。本来我就是想来这打包玻璃烧麦给你的,没想着你自个儿找着了。” “鹿哥喜欢吃四川的东西?”郁夏有些意外。 “喜欢啊,当然喜欢啊!我跟你说,四川的吃食真特么好吃,那辣劲,够爽,够给味!还有就是,四川成都人的着装也很前卫,有恰到好处的开放。怎么,你不喜欢四川吗?” 或许在鹿清河眼里,四川是个让人向往的地方,但在郁夏眼里,那是一个很熟悉的地方,熟悉到让他忽略了许多东西。 其实,那不是郁夏真正的老家,在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的爸妈是和爷爷奶奶住在乡下农村的,那时日子苦,五个人挤在一个小小的茅屋里,为了生计,父母只好去城市里打拼,奋斗了十几年,才勉强站稳脚跟,这时的经济也在飞速发展 ,父母的情况有所改善,但没到能支持五个人分量的压力,所以只好打算接孩子去城市跟他们住,这样对孩子的未来也有好处。 他们对爷爷奶奶很抱歉,郁夏是理解的,他没有为难他们。当父母说要接他去城市时,他没有哭闹,乖乖的跟爷爷奶奶道别,笑着听完爷爷奶奶絮絮叨叨的叮嘱,然后依依不舍的再看看他们的脸,才惊觉原来在一起生活七八年的爷爷奶奶早已被岁月侵蚀,变得比以往要苍老得多。他不知道他将迎来什么样的生活,但他知道,他从这一刻起,他和爷爷奶奶的分离会变成过往的回忆,成为他心中的一道永久的记忆,连同那曾经无忧无虑的快乐,那份只属于跟爷爷奶奶的独享时光,将一去不复返了。 在成都生活了十几年,他去乡下的次数屈指可数,记得最近去的一次是在过了九年后的第三次来到爷爷奶奶居住的地方。 那里还是老样子,破旧不堪的屋瓦,木门上积了灰的门神画像,以及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没有被打理过的杂草丛生的小院子,一切都在昭示着这幢房屋没有人的迹象。 郁夏静静地坐在门槛上,看着屋顶上乌漆漆的烟囱口发呆,曾经那里是会飘散袅袅白烟的。而白烟一起,饭菜的香味接踵而至。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孤零零地树立着有口子的长方形水泥。好像烟囱不像烟囱了一般。 如果,他能早点意识到的话,兴许还能赶上见最后一面。 嘴里的玻璃烧麦突然没有什么味道了,夹完最后一个,郁夏近乎没嚼就吞了下去。鹿清河见状,拿了瓶矿泉水给他,笑道:“小心点,别噎着了。” 郁夏边点头边道谢。“没事,太好吃了,所以忍不住就咽了下去。” 吃完早餐后,中午也随之将近。 鹿清河觉得郁夏不是经常在家里吃,凭他用导航用得那么熟练,所以他猜测郁夏应该和自己一样,通常在外面吃饭。虽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问了一句:“郁夏,你一般在哪里吃饭的?” 郁夏诚实道:“外面的餐馆吃饭,我不会做饭,之前试过了,还挺难的。” “为啥不点外卖啊?既便宜又方便。” 郁夏用手指挠了挠脸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妈不让我点外卖,说不健康不安全,要亲眼看到食物烹煮的过程才能放心。” 鹿清河无语了片刻,敢情还有这种操作的? 他眼珠转了转,道:“要不这样吧,中午快到了,我们今天破例一次,买些食材,回家一起去做顿饭怎么样?” 鹿清河是一次也没试过做饭的,可他对于自己的手艺非常有自信。他想,不就炒个菜嘛,没什么大不了的,网上搜一搜,依葫芦画瓢,谁不会呐。没准经他之手,做得比专业厨师还要好也说不准。 郁夏看着鹿清河傻傻地笑着,想象了一下他做饭的样子,顿时有种不安的感觉。他琢磨了一下,说道:“鹿哥……还会做饭?” 鹿清河自信道:“会的,你想吃啥菜我都可以做,保管叫你爱不释手!不是,爱不释口。” 郁夏将信将疑,过了半天,才应道:“那好吧,就在我家做吧。” 鹿清河喜出望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表现。 等着瞧吧,一名新的厨师即将诞生,他将迎来最热烈的掌声! 第18章 家的味道 锅里嗞嗞冒着热气,空气里飘散着缕缕香味,鹿清河全神贯注地看着锅里泛着被透过纱窗的阳光照得金灿灿的鸡蛋,翻炒数下过后,盛盘,再往锅里倒入切好的西红柿,煸炒均匀,撒下少许白沙糖,倒入炒好的鸡蛋,翻炒一会,开大火收汁,最后关火放入盐煸炒一下装盘完工。 鹿清河端着菜走到客厅,把菜放到桌子上,冲郁夏挑眉笑笑。 桌子上的菜各式各样,都是些家常菜,有空心菜、丸子白菜汤 、土豆片肘子 、西红柿炒蛋、粉蒸肉、三杯鸡。 郁夏目不暇接 ,不知道吃什么好。鹿清河见他拿着筷子不知所措的模样,嘻笑道:“放开胆的吃,菜里面保准没毒。来,先尝尝这个。” 他舀了一勺丸子白菜汤倒进郁夏碗里,汤汁融入白糯喷香的米饭中,郁夏轻轻挑起一勺,放进口里,一股舒爽漫散口腔,带着柔暖的余味,让郁夏一时忘记了是在哪里。这个味道,是熟悉不过的味道,里面有母亲的影子。他不确定地夹了一口丸子吃,熟悉感再次席卷了整个脑海。 确实和母亲炒的菜味道一样,郁夏不可思议地盯着鹿清河看,盯得鹿清河以为他是不是中毒了。 “不会吧,有这么难吃啊?”他挑了一口白菜丸子汤里的白菜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还行,没那么难吃。要不你试试别的菜?” 这次鹿清河换了盘粉蒸肉,把它递到郁夏眼前,自己先夹了一块肉,眉头微皱,随后眉头稍松。“这个不错,很好吃。” 他忍不住默默赞叹了自己的手艺,唉,他果然是做饭小天才,看看这盘粉蒸肉,外稠内软,肥而不腻,真是上品,不,堪称极品啊! 鹿清河得意洋洋地看着郁夏吞入他做的粉蒸肉,双手怀抱胸前,双眼迸发出闪烁的光。他马上就要听到掌声和惊叹了。 来吧,来得越激烈越好。 一刻钟后,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声音。 好,再等一刻钟,掌声肯定响起。 两刻钟到了,仍没有丝毫声音。 鹿清河郁闷了,他看着郁夏,想从郁夏眼中看出一丝赞许,却瞥见一股忧伤,那双眸子里盛着清流,仿佛随时要决堤,流下淌淌泪珠。 鹿清河顿时慌了,这饭菜不好吃就不要吃啊,怎么还想哭了,这怎么行呢,怎么可以让郁夏掉眼泪呢。 “郁夏,你不想吃就不吃,不要顾及我的感受,我不想看你悲伤的样子。” 令人心疼。 郁夏吸吸鼻子,微笑道:“没有不好吃,是太好吃了,让我想起了妈的味道,我很久没吃到她做的饭菜了。谢谢你,鹿哥。” 鹿清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他就安静地看着郁夏认认真真的把每盘菜都吃一遍。他也坐下来,和郁夏一起吃,最后他们把盘子里的菜吃得一干二净,连渣都不剩。 两人看着叠堆在一起的七八只碗,再看看彼此的肚皮,圆溜溜的,不约而同地都笑了。 “诶,郁夏,我都不知道你那么能吃。”鹿清河调笑道。 “哈哈,怪鹿哥的手艺太好了,让我吃得停不下来。不过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此生也无憾了。” 鹿清河喜笑颜开,翘了翘二郎腿 。“那我每天都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每天?意思是要……住过来吗? 郁夏脸立刻感到热了,想到要和鹿哥同居,他就羞得不能自己。怎么办,要住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他还在想着要不要给鹿清河买生活日用品,然而还没继续延想下去,鹿清河说的下面一句话就让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哼哼,要吃你鹿哥每天做的饭,想得倒挺美 。” “咳咳。”郁夏尴尬的咳了两声,掩饰掉自己的歪心思。 鹿清河以为他吃多了,噎着,赶紧倒了杯水递给郁夏。郁夏接过水,喝了两口,门铃就响了起来。 “我来开门。” 鹿清河起身往门那边走去,打开门后,看到的是一个轻老年人和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女。少女右手手里抱着一大袋东西。 轻老年人牵着少女的左手,看见开门的不是郁夏,略微愣住了一会。 鹿清河礼貌地微笑道:“你好,请问是找郁夏吗?” 郁夏?轻老年人有些疑惑,随即明白过来,帮她这么多次忙的年轻人名字就叫郁夏啊。她点点头,小声道:“是的,夏儿在家休息吗?” “没事。我这就叫他过来。你是他的奶奶吧?” 轻老年人想要否认,鹿清河就转过头朝郁夏招呼道:“郁夏,快过来,你奶奶带着孙女过来看你了。” 郁夏一听,诧异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看清来人是谁后,他才稳住了身形。 啊,是房东奶奶带着她的小孙女来了。 “请坐。” 两人把轻老年人和她的孙女引到沙发上坐下,郁夏陪着她们聊天,鹿清河则用早上郁夏买来给他醒酒的一口也没吃的蜂蜜做了四杯简单的蜂蜜水,端到客厅桌上供人享用。小米粥是用不上了,鹿清河把它放进冰箱里等自己饿了的时候再热一下吃。 他坐在郁夏身侧喝着蜂蜜水,听着他们聊天的内容,逐渐睁大了眼睛。 什么?郁夏竟解决了一个患有抑郁症女孩的问题,让她重新面对生活,还结交到了新的朋友? 虽然女孩有时还会难受,但比以前开心多了,成绩也有了上升的迹象。 轻老年人这次是来向郁夏致谢的,昨天她也来了,但是没有得到回应,觉得应该是郁夏有事,就没打扰,想着明天来也不妨碍事。 “来,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轻老年人拆开打结的红色购物袋,里面装的全是补品。购物袋里还有白色的袋子,装的是各种零食。 “我家娃娃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吃零食,可是零食吃多了也不好,我就也买了些补品给你补补身体,希望你别嫌弃。” 郁夏受宠若惊的把袋子系好,推回到轻老年人手边。 “这礼太重了,我不能收。况且我也没帮什么忙,心意我领了就是,这些实在没必要。” 轻老年人说什么也要郁夏收着。 “你不收,我老婆子就要生气了!” 郁夏见推脱不得,只好收下了。 鹿清河瞧了一眼佯装气鼓鼓的轻老年人,觉得这老奶奶还挺有趣,便问道:“奶奶有几个孩子啊?” 轻老年人这才注意到一直默默无闻待在郁夏旁边的鹿清河,眼角弯起来,“我只有一个儿子,可好啦。可惜发生意外,带走了他。” 鹿清河立刻呸呸了两声,赶忙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您别见怪,我就这直性子 ,不好意思,惹您伤心了 ,勿怪勿怪哈。” 轻老年人笑笑,晃晃手,说没事。 “都过去了 ,只要我的孙女过得开心就什么都万事大吉了。对不对啊?” 她抚摸着少女的头顶 ,眼神满是溺爱。 少女躲进轻老年人的怀里,咯咯地笑。她用清脆的声音说道:“我也只要奶奶开心就好。” 郁夏和鹿清河两人默默地看着她们 ,不知不觉也弯起了点嘴角 。 第19章 散步 郁夏,希望此刻的你也是幸福的。 鹿清河真诚的在心里祈祷着,毕竟这样的时光也不多。 他的眼睫在灯光下忽闪忽闪的,像是要把这样的祈祷悄无声息地告诉郁夏。 察觉到鹿清河的注视,郁夏转过头来,冲鹿清河莞尔一笑。 “鹿哥,晚上我们去散步吧,好么?奶奶?”他转回头看向轻老年人。 “嗯,你们不嫌弃我和娃娃走得慢就好。” 一行人就这样在这宁和的气氛下度过了一整个下午。 郁夏留了轻老年人和她的孙女在傍晚吃饭,晚饭由鹿清河掌勺,惹来轻老年人和小姑娘的赞不绝口。 “夏哥哥,为什么鹿哥哥炒的菜这么好吃啊?男孩子也可以将饭菜炒得这么好吃吗?” 散步的路上,和轻老年人落在后面的小姑娘跟轻老年人说找郁夏哥哥问个问题,得到允许后,便追上郁夏,悄悄把他拉到一边去,看离鹿清河隔了一段距离,才压低声音,半是不解半是惊奇道。 这一路上,小姑娘想了个问题很久,也给不出答案。 夜晚的风带着丝凉意,轻轻拂过小姑娘的发丝和郁夏的脸。郁夏看着小姑娘的眼睛,用手揉了下她的发顶。“心悦,为什么这么问呢?” “因为我在想,如果男孩子可以将大家一致认为做饭应该由女孩子兼任来以此为顾家的象征这一说法打破,那么,是不是也能打破大家一贯想当然的印象?” 郁夏半蹲起身子,与小姑娘的个子平齐。 “比如呢?” “比如,男孩子能够喜欢人们定义为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像喜欢粉色,喜欢织东西,喜欢可爱的洋娃娃,这些是不是并不奇怪?” 郁夏叹了口气,轻轻地笑了。“当然不奇怪,每个人都有喜欢的权利,至于喜欢什么,没人可干涉。” 小姑娘看了郁夏半晌,慢吞吞地开口:“真的?不会认为这样是……不合适的吗?” “嗯……或许会有一些人不认同,可要是你在意别人的眼光,那么会有多累啊。” “累?” 小姑娘眨眨眼,露出冥蒙的表情。 郁夏捏捏小姑娘的脸,抬头,手指了指天空。 “你看,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看法,像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过来,你要怎么顾及他们所有人呢?与其花时间去在意那么多人的看法,不如只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做认为对的事,这样会收获意外的惊喜呢。” 小姑娘低头想了想,开心地笑了。“那男孩子喜欢男孩子也是可以的喽?” 郁夏愣住了,男孩子喜欢男孩子? 鹿清河突然蹿过来,接过话题:“也行的,就是有点麻烦。在国内,除了台湾,他们不能像异性恋爱的人一样结婚,在公众场合也不好秀恩爱,不然会引人瞩目,而且还有很多普通家庭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的,这关乎世俗观念。” 听到这话,小姑娘的笑脸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了,“这么说,还有一大部分人不同意男孩子和男孩子在一起了?” 眼看小姑娘皱起整张小脸,红了眼眶,一副要哭的样子,可把鹿清河吓得慌张得不行,他看向郁夏,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这个——郁夏,郁夏,吱个声啊!” 鹿清河小声地求助郁夏,郁夏的思维还停留在那句“那男孩子喜欢男孩子也是可以的喽 ”的话里,恍了半天神。 好不容易拉回思绪,听见鹿清河叫他吱个声,他磕磕巴巴的照做了。尽管他困惑鹿清河为什么要他发出“吱”的声音。 “吱,吱?” 鹿清河和小姑娘一齐向他投来目光。 那目光充满了深深的迷惑不解。郁夏也皱起眉头。 不对吗?要不再来一遍? “吱吱吱——” 鹿清河打断了他。“可以了,郁夏。” 小姑娘却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看了看郁夏,又看了看鹿清河,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 鹿清河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郁夏则懵懵地站在原地。 “你们怎么不走了呀?” 轻老年人停住向前迈的脚步,往他们这边走来。看他们站在马路边上不说话,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过去一看,见自己的孙女红着眼睛,吸着鼻子,像刚哭了一场。 她慌忙拉小姑娘紧抱在怀里,安慰道:“不哭啊不哭,没事了,没事了。这是怎么了呢?” 小姑娘揉揉眼睛:“奶奶,我没哭,就是觉得难受。” 轻老年人把手覆在小姑娘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并没过高,松了一口气。 “那是哪里不舒服?”轻老年人急切地问道。 小姑娘张口,顿了顿,说道:“现在没事了,奶奶,我们还是去继续散步吧。” 她拉着奶奶就要走,发觉郁夏和鹿清河还在那干站着看着她们。 她“噗”的笑了起来,瞧他们傻呆呆的,莫名觉得很般配。 “好啦,我没事了,走吧,鹿哥哥,夏哥哥。” 郁夏搓了搓脸,朝鹿清河眨巴眨巴眼睛,鹿清河给了他一个脑瓜嘣,有些无语道:“你刚才魂丢哪了?” 郁夏摸着脑袋,语气带着些委屈:“我只是脑子暂时转不过弯来,被惊到了。” “嗯?有啥好惊讶的?” “就是,就是,就是心悦说的——” 郁夏本想说下去,小姑娘的声音便传来了:“鹿哥哥,夏哥哥,怎么还在那啊?快跟上啦。” 鹿清河应道:“这就来,你们先往前走吧,我和郁夏要等会儿。” 小姑娘“哦”了一声,转身和轻老年人走了。 郁夏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刚才的话了,鹿清河也不逼他,拉着他的手就往前走,嘴里还嚷着:“走了走了。唉,我说你啊,有时候搞不懂你,刚说得头头是道,转眼就被问傻了,我还真是服了你啊。” 不知道是戳中了鹿清河哪里的笑点,他忽地裂开嘴笑得前仰后合。 郁夏被突如其来的笑声给吓了一跳,只听鹿清河边笑边断断续续地说:“郁……郁……郁夏,你知道刚才你‘吱’的那一声像什么嘛,像……像一只老鼠,还是小崽子的那种,真的是,太像了!” 他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眼角都泛起了泪花。 郁夏静静看着鹿清河笑得用手捂着肚子,担心他笑得太厉害给吐了,那就不好办了。 他抚顺着鹿清河的后背,说道:“好了好了,鹿哥,别笑得太用力,慢一点笑。” 鹿清河在郁夏温和的语气里渐渐收起笑声,平复了气息,轻轻哈了一口气。 “怎么感觉今天晚上有点凉?郁夏,你冷吗?” 郁夏摇头道:“不会。” “嗯,冷了告诉我哈。” “好的。” 他们不再说话,漫无目的地向前走,身后一片热闹,来结伴散步的人很多,但谁都没有回头,好似他们已经把自己融入到夜色里,朝着前方行进着。 第20章 悲催啊悲催 又是那场梦。 这次有了不同。海底依然是那么暗沉,脚下多了密布着幽绿的海草,有一尾鱼不知从哪儿游来,触碰着郁夏冰冷的手指。 鱼身覆盖着闪闪发亮的鳞片,通体呈蔚蓝色光芒,嘴里吐出一个个白色透明的小气泡,给这死气沉沉的海里增添了一丝生气。 郁夏能够明确的感受到呼吸早已停止,身体的温度也已散尽,与海水接融。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窒息的感觉,意识的清晰度好得像和正常人一样。 这是死后的弥留之际吗? 奇怪,为什么还可以感受到鱼儿的碰触呢? 郁夏还想仔细地方感受一下鱼儿的温度,这尾鱼像是受惊了一般,闪电似的调头从他身边游走。与此同时,一声鲸叫响起,一头白色的鲸鱼自上方游来,直奔郁夏。 不待郁夏做出什么反应,鲸鱼霎时游到他跟前,他瞳孔放大,对上了鲸鱼的眼眸,这一眼转瞬即逝,还未待郁夏再看清,鲸鱼庞大的身躯穿过了他的身体,顷刻间消失。 郁夏的神经被刺激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摸摸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 “呼”。 郁夏喘吸了一口气。 对面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作响,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下意识地看向钟表,入目的只有一大片漆黑向他扑来。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除了电灯和手机能帮助他看清时间外,唯一能让他辨别的是窗外月光透过窗帘照射进的朦胧亮光勉强让郁夏能看到钟表时针和分针所指的数字的轮廓,再无任何物品看到时间是何时。但目前为止,他什么也不想做,就这么无声无响地盖着被子坐在床上,等时间慢慢溜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再次袭来。 郁夏眼皮往下耷,以半眯着眼的姿态倒下了床,然后就着枕头睡着了。 睡着后不到两个小时,他又做了一个梦,梦里一辆出租车在高速公路上开得极速,撞上迎面而来的小汽车,出租车司机急忙将车头往右拐,可还是来不及,被小汽车撞到边护栏上,险些掉进江里。 车上除了一个虚胖的成年男人和司机再无他人。 那个男人大概四十岁,有着一对豆豆眼和一身啤酒肚,乍看和普通中年人没什么区别。可他给人的神情是温纯、舒服的。 可惜的是,这张脸的主人还没保持好温和的表情,就被鲜血沾满。鲜血从额角一直流到下颚,脸上还有玻璃划伤的细小划痕。 随即救护车的急救报铃声从远由近的逼近,占据郁夏整个脑海,很是聒噪。 “唔哩~” 最后一声冲破天穹,唤得郁夏撑开眼睑,分不清楚哪是现实哪是梦境。 天边已泛起白肚皮,太阳娇羞的掩住半张脸,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 在床上躺着的郁夏放空了好一会儿,才记起今天要工作的事。 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呢?最近总是梦魇。再这样下去,会严重失眠的。 郁夏重重呵出一口气,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过几天看看。 他一如既往地来到店里,给前台添置配料,抹抹吧台,等着顾客的到来。 这一等,到了中午,顾客才陆陆续续进店。 郁夏计算了下日子,距离开学还有二十一天,二十一天过后,他恐怕没有很多机会会和鹿清河见面了。 一想到这,郁夏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失落感,他必须趁鹿清河在的这几天里和他多维系下感情,一旦到了上学期间,他空不出时间去和鹿哥相处,在这浮躁的社会里,拥有太多的不确定,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即使非常亲密,哪天也说不出会产生嫌隙,从而陌路殊途。 没有人会想与曾经重要的人越走越远,郁夏不想,对他而言,鹿清河是特殊的,和轻老年人、心悦不同,他在郁夏的心里,种下了根,此后再难抹去。 或许是不擅隐藏情绪,他的失落被中午来上班的鹿清河一眼识破。他悄悄走近郁夏,准备吓唬吓唬他 。 “郁——夏——” “嗯?” 郁夏回头,看到一张鬼脸,便笑了。 “干什么呢鹿哥。” 鹿清河撇撇嘴,颇为不满。 “你应该被吓到才是,怎么还笑了?” “鹿清河,你幼不幼稚?人家郁夏是给你面子才笑的,要是我,直接给你一顿臭骂!” 服务员看不过去,朝鹿清河翻了个白眼,转眼对上郁夏,换了一副表情。 “郁夏,累了吧?快下班吧,可别累坏了。” “没事,谢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真抱歉。” 郁夏不好意思地笑笑,鹿清河则“切”了一声。 “她叫啥不重要,反正是个——” 服务员不理他,热情地向郁夏自我介绍道:“我叫……” 见没人理自己,鹿清河提高了音量,接着之前没说完的话,打断了服务员的自我介绍。 “反正她是个脾气不好的女人。” 服务员听到这话,立时火冒三丈。 为了不在郁夏面前失态,她只好低声劝道自己:“不生气,不生气。” 服务员重新挂起笑脸:“我叫……” 鹿清河:“啊!” “我叫……” 鹿清河:“哦!” “我叫……” 鹿清河:“嘿!” 很好,看来某人是非挨揍不可的了。 鹿清河还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正得意地吹着口哨,那边服务员杀气腾腾地走向他,脸上一抹诡笑,看得人着实害怕。 “你想……干、干什么?” “你说呢?当然是想愉快的和你聊聊天啊。” 她顶着这张诡笑把鹿清河拽到休息室,一阵乒乒乓乓地动静过后,鹿清河扒拉着开着门的门沿,眼角带着淤青,额头上起了几个大包,有气无力地说道:“郁夏,救命,我要被这婆娘打死了,救……不是吧,还来?!” 他绝望地呼喊了一声“郁夏”,门“砰”的一关,之后再没动作。估计是服务员下手太重,把人给打得叫不出来了。 郁夏担心地看了一眼休息室的门,心里替他捏了一把汗:放心,鹿哥,我这就来救你。 他敲响了许久不见动静的门,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好?请问,我能进去吗?” 里面传来服务员的声音:“是郁夏啊,没事,进来吧。” 郁夏轻轻地开门,见到里面的场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鹿清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头站在房间的一角,对面是坐在沙发上端着杯子施施然喝茶的服务员。 见郁夏一来,鹿清河欢快地想要抱住他,顺便哭诉一下这个暴力女是如何殴打他的。结果服务员两眼一瞪,鹿清河便悻悻地收回半空中伸出的手,继续低着头。 “郁夏,来,坐。” 服务员放下杯子,拉着郁夏坐上沙发,关心地问道:“饿了吧?我带了盒炒粉,放在微波炉里面热着,现在差不多好了,你先吃吃看?” “咕噜。” 鹿清河一听有炒粉,咽了下口水,肚子也叫了起来。 服务员眉毛一横:“没你的份。” 鹿清河缩了缩脚,愤愤地想:哼,要不是看你是个女人,小爷我不好跟你计较,不然你早就被小爷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也不知道这幅模样被郁夏看到他会怎么想? 他稍稍抬头看了眼郁夏,眼底撞进一片和煦的笑。 笑了?果然,小爷的一世英名啊,你给我等着,洛馨予! 郁夏头一次看鹿清河这么听话,有些新奇。 不过新奇归新奇,眼前还是要救鹿清河的。 “那个,鹿哥,你还是向这位女士道歉吧。” “哈?我向她道歉?” 鹿清河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郁夏。 “他不会向我道歉的,除非天塌下来了。” 洛馨予睨了一眼鹿清河,“算了,别管他,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可是,鹿哥不吃,我也不好吃,在座的各位资历好像都比我大,我怎么能先吃呢,你说对吧?鹿哥。” 洛馨予豪言道:“没事,你尽管吃,谁敢说什么,我宰了谁!” 话是对郁夏说的,眼睛却盯着鹿清河。 “啧,你这个女人,简直……” “简直什么?” 洛馨予等着他的下文,磨了六分钟,鹿清河就是说不出口。 之后的时间里,鹿清河就那么站在角落里,盯着他们高兴快乐地就餐。 准确来说,是他看着郁夏吃,洛馨予是来接替郁夏的班的,早在家里用过餐了,现下只不过是勒令鹿清河在这一中午内不准出去走动,还嘱咐郁夏不能将食物分给某个人吃。 期间,郁夏满心心疼地夹了一口炒粉往鹿清河嘴里送,洛馨予马上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狠狠盯着鹿清河。 “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怂恿郁夏给你吃,我就让你再也看不到他!” 她要把郁夏拉到休息室外面的餐桌上亲自看他吃完。 老板规定中午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洛馨予是提前来上班的,有的是时间督察郁夏。 为了不让郁夏离开他的视线,鹿清河只能憋着气,听她的话,绝不吃一口食物。 谁叫那位凶神恶煞的女人是他姐姐的好闺蜜呢? 他可不敢惹他姐姐。 姐姐是他的神呐!苍天啊,饶了他吧! 唔……好饿。 第21章 经历 饿了一中午的鹿清河拉着脸打完烊,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他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更衣室建在休息室里面占一小部分)看到郁夏身子倾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昏昏欲睡,像是等他等了很久。 “唔,鹿哥?你换好衣服啦?” 听到开门声的郁夏强装起精神,直起身子,哈切连天地说到。 鹿清河忽然有种欣慰,要知道,晚高峰期实在太多人,他连晚饭都没来得急吃,中午到现在,饿了这么久,难受得不行。还好下班有郁夏作陪,不然他真怕自己会发飙。 “啊,郁夏。” 鹿清河扑过去抱住郁夏,用头窝在郁夏肩窝上蹭蹭,稍硬的发尾刺得郁夏肩颈间有点儿痒。 “嗯,鹿哥,我在呢。” 郁夏抚慰他的背,安慰道。 “等等。” 鹿清河抬起头,与郁夏对视。 “刚才你在哪?怎么没见着你呢?” “我一直在外面椅子上坐着等你。觉得你快下班了,就进来看看。” 鹿清河龇牙笑了起来。 “郁夏~” “咔嚓”。 门开了。 是洛馨予。 她走进房间,看沙发上没有太大的空间,便从旁边拉过椅子靠着门坐下。 鹿清河见是她,与郁夏拉开距离,牙也不龇了,抬头望着头顶的墙板。 洛馨予右脚搭在左脚上,煞有介事地晃晃。一分钟后开口道:“你姐姐发微信和我说她明天晚上八点左右会飞回家,叫你做好心理准备。” 鹿清河猛地转头看向洛馨予,一脸不信。 “我姐回来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你怎么比我先知道?” 洛馨予好笑道:“为什么不能?好歹我也是你姐的闺蜜,再说,当初要不是她委托我在这里看着点你,尽管只有一个月左右的相处,到现在也有两个月了吧?否则我吃饱了撑的,来给自己添麻烦?” 这项工作正是洛馨予给鹿清河介绍的。 当时辍学在家的鹿清河整天无所事事,动不动就跟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到处瞎混,不然就是处在家里通宵玩手机,他爸妈看不惯,在某一天的早晨下了决心,将他连拉带拽的赶出家门,连同他的行李一起。 就这样,身无分文的鹿清河带着他宕机的脑袋站在门外瑟瑟发抖。 那还是初冬时节,“举目无亲”的鹿清河打电话向姐姐求助,姐姐表示:我很忙,没时间,少来烦我。 鹿清河充分的发挥了他的特长——软磨硬泡。姐姐终于松口了,答应让他借住在她那。 可不到一年时光,他又被姐姐踢了出去。 “家里虽是不缺钱,养你个废物绰绰有余,但是,你还真是当个纨绔少爷当上瘾了 ?” 鹿清河不服了,“我咋就成废物了 ?大哥不也是在家里玩?再说,我才刚成年不久,就要去打工,多辛苦啊,怎么着也得再等两年。” 鹿清河的姐姐微微勾起嘴角,眯起眼睛,“你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说,我才刚成年,能不能……” 发觉姐姐神色不对,鹿清河立刻踩住刹车,笑嘻嘻道:“不说了,不说了,我这就去找工作,这就去。” 从此,鹿清河过上了四处奔波的生活。 到现在,已经是第二个年头,工作换了一轮又一轮,存下来的钱不多,但也足够他独立生活了。 再换下一个工作的时候,他忽地想到,自己好像没有一份工作做得长久。之前的工作中,他总能混个经理什么的职位当当,但由于工作的不稳定性,他没能精通任何一项技能,所会的不过多是基础的手艺,花样繁多,却没什么真正的作用。 不如学门正正经经的技术?鹿清河想到了最近在网络上热门的配音这一职业,他小时候也算对配音感兴趣,因为太小,还不懂什么是配音,只知道掐着嗓子模仿各种各样人的说话声,每天都乐此不疲。长大些后,他又爱上打篮球,把“配音”的爱好放在脑后,专心打起篮球来。 如今蒙了灰的“配音”爱好被重新开启,他感受到了最初的快乐,通过学习他也重新认识了什么叫作配音,随着了解的越多,配音带给他的意义就越深刻。 鹿清河一拍案板,决定要长久的对待它,一辈子也行。他发誓,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他都不会后悔自己下的这一决定,或许在他人眼里,配音只是获得金钱的一种职业,没多少人真正对它感兴趣,有的甚至听都没听说过它,这些统统不妨碍鹿清河对它的肯定,他认为,只要心中热爱,必会所向披靡。 抱着这般信念,鹿清河在配音路上走得坚决。他参加过两次关于其中的比赛,没被选上。相关职业他觉得还没资格去就任,于是他就接些小单赚点零花钱。 时间长了所用费用开始跟不上了,他把以前工作得的不多的工资全投在了学习配音上面,使得生活经济有那么点拮据,因此,鹿清河不得不找个额外工作,问题是他想找下一份的工作哪有那么容易? 当时许多小店在减裁人员,失业的人多得数不过来,就算有人愿意聘用鹿清河,也是有先决条件的。不要小瞧了小店的条件,说是小店,严格着呢,南昌虽说不是个大城市,可人口不少,工作上有较强的竞争力,打个小工,还要看有没有人收你。 鹿清河便处在这番情景之中,奈何不得。而洛馨予的出现,给了他一份工作的机会,所以鹿清河还是挺感谢她的。 得知姐姐要回来的消息后,鹿清河心里不免后怕。 姐姐做起事来雷利风行,平生最讨厌游手好闲的人。住在姐姐家时,鹿清河在身体上和精神上遭到不少来自于姐姐的打压,即使出去工作了,那份打压的阴影还在。 如果姐姐给洛馨予发了信息的话,也一定会给他发一条的。 鹿清河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上面显示的字数不多,仅仅有八个字:明晚回家,有事,速来。 哈,终究逃不过。 鹿清河看完消息后,脸上是一副便秘的表情。 他没力气再叫苍天了,叫了没用,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应对姐姐吧。 鹿清河再次喊了声郁夏,郁夏不知鹿清河心中冒着苦泡,但软声细语道:“鹿哥,是饿了?我给你买份蛋炒饭吧,不知道店有没有关门。” 肯定关门了。 鹿清河在心里嘟囔着。 他挽上郁夏的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无力极了。 “我啥也不想吃,只想吃郁夏煮的面,郁夏煮给我吃好不好?” 洛馨予打了个寒颤。好家伙,撒起娇来了,还是个大男人。 “好,鹿哥吃什么我都会给你做的。” 事后,郁夏才反应出来,他什么时候煮过面给鹿清河吃?他连煮面都不会! 似乎谁都没发现一个问题,除了洛馨予感到奇怪。 这小子,竟然也有这么早来上班的时候。 第22章 面 抛去疑问,洛馨予站起身,拿掉椅子,打开门,关上,走到休息室旁的餐桌前坐下。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五分钟。 划开手机,上面弹出鹿梓溪刚发来的信息:是时候了,他是避不开的,只能这么做。 洛馨予手指快速敲击屏幕键盘,发出一连串的字句后,关屏,背往椅子上靠,呆呆地看着眼前玻璃窗外的夜色。 休息室里,鹿清河问郁夏:“如果我走了,要很久才能和你见面,你会想我不?” 抚在鹿清河肩膀上的手顿了下,手的主人微微蹙眉。 “鹿哥是要去哪里?” 鹿清河窝在郁夏怀里,指尖蹭着他光滑的下巴,挪开,又蹭上去。 “甭管去哪,就说你会不会想我。” 郁夏静默片刻,随后弯眸。 “会,一定会的。” 鹿清河单手撑住沙发,微微起身,用另一只手捏住郁夏的下巴,眼眸盯着那浅红色的两瓣唇,渐渐逼近。 “为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是不是为了照顾我才这么说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郁夏唇上,他的心里似有羽毛轻轻扫过,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频率一起一伏着。 缓了缓鼻息,郁夏磕巴道:“不,不是,因为我,我想,如果鹿哥要很久不和我见面,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我不想妨碍鹿,鹿哥,所,所以……” 鹿清河一挑右眉,抬眸看他:“所以?” 受不了鹿清河直视的眼眸,郁夏别开视线,看向他处,脸在疯狂燃烧。 “所以,我会一直等,等鹿哥办好自己的事,直到再和鹿哥见面为止。” “一直等……”鹿清河喃喃道。 他“噗嗤”一笑,坐起身,“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还真是容易害羞啊。” 随后鹿清河又站起身,伸个腰,“走吧,下班了,我还要去你家吃你煮的面条呢。” 郁夏跟着起身,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休息室的门。 后厨的两名阿姨和洛馨予打了卡下班回家去了,刚走,店里剩下的只有鹿清河跟郁夏两个人。 一起打完卡,鹿清河锁好店门,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灯光照亮这座城市,静悄悄的,路上连车也不见了踪影,月光映衬路边的树叶,从缝隙里透出,撒下斑斑摇曳的影叶。 起风了。 夏风吹起两个男孩的头发,灯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郁夏曾听奶奶说过,踩住一个人的影子,这个人就不会走远了。 他偷偷往后退一点 ,伸出左脚轻轻踩了一下鹿清河的影子,收回脚时,正巧碰到鹿清河回头 。 鹿清河的脸与郁夏相对,只有咫尺之近。 “你干嘛呢?” 郁夏低头,把抬起的脚重重往下踩 ,说道:“我想看看这地硬不硬。 ” 鹿清河一下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无奈地笑笑。 手机上叫的车到了半天才来。 坐上车,郁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兴许是车里开了空调,让郁夏直瞌眯着眼睛,不一会靠着座椅睡着了。 鹿清河看他逐渐下滑的身子,扶了他一把,想了想,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肩膀上,揉揉他的脑袋,再闭上眼,养会儿神。 到达小区,付完钱,鹿清河抱起郁夏,走向郁夏住的楼房。坐电梯的时候,鹿清河不好按电梯键,正好旁边有个和他同乘一个电梯的男生,于是向他求助。 “小哥,等会儿你能帮我按下电梯么?” 男生玩着手机,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鹿清河,点头。 他上前按了下上楼键,门开后,问:“几楼?” 鹿清河答:“六楼。” 小哥边按边说:“这你朋友?” “是的呢,睡着了。” 小哥不再言语,沉默着到了六楼后,鹿清河才说:“谢了哈,小哥。” “不谢。” 门刚合上,郁夏就醒了。他还奇怪,怎么有种悬空的感觉,睁大眼睛仔细一看,他正被鹿清河抱着呢。 他小声叫了句“鹿哥”,想让他放自己下来。 鹿清河颠了颠郁夏,说道:“不放,我还没抱过瘾呢。” “可是,鹿哥这样抱着我怎么开门?” “嘶,也对哈。” 鹿清河放下郁夏,郁夏过去开门,顺便打开灯。 换好鞋进去,鹿清河直奔冰箱。 哇,真是,啥也没有。 鹿清河欲哭无泪的指着冰箱,对郁夏说道:“郁夏,你家是不是遭小偷抢劫了,怎么这么空?” 郁夏走过去,探头看了眼,然后打开中间一层,拉开冰柜瞧了瞧,最后蹲下打开下层,伸手摸了摸。 不由得感叹,还真是,何止是空啊,简直和新买的差不多。 “实在是不好意思,鹿哥。要不我们点外卖吧?” 鹿清河挥挥手,“外卖?你不是不吃的吗 ?算了,我去看看厨房里有些什么东西可以吃。” 进入厨房,鹿清河东翻西捣,终于找到了一袋面条。他喊道:“郁夏!我找到了面条,看来老天爷都在帮我。来来来,你快过来,要给我煮面吃哟。” 郁夏走到厨房,看到所有橱柜开着,一堆杂物零散的堆在地上,快没有站脚的地方了。 鹿清河像给神像供奉祭品一样举着那袋铺满灰尘的面条,顶着张灰脸乐呵呵地捧到郁夏面前,迫不及待地说:“郁夏,郁夏,快给我煮面吃吧。” 郁夏转过身子,心脏狂跳。 这是怎么回事?他按着狂跳不止的心,怀疑下一秒会跳出来。 身后不知情况的鹿清河满脸问号。 郁夏咋不理他了? “郁夏,你怎么了啊?” 郁夏转回身,定了定心,笑着说:“没什么事,鹿哥不是说要我煮面给你吃吗?我试试。” “好嘞!” 鹿清河把面递给他,退到一边。 郁夏把面放在锅旁,拧开煤气罐,旋开火,揭开锅盖,放水,洗好锅后,拿着锅铲不动了。 是先放水还是先放油呢? 鹿清河见他迟迟不动手,提醒道:“你先放油可以,先放水也可以,有两种做法,不过常做的是先放水。 ” 郁夏感谢的看向鹿清河,问道:“鹿哥会煮面?” “哈哈,当然,我从十四岁起就会煮了。” 也是啊,他连饭菜都做得那么好吃,怎么可能不会煮面呢。 郁夏放入水,盖上锅盖,等水烧开。 到了十分钟,白气从锅盖缝隙里冒出。 郁夏揭开锅,锅里咕嘟咕嘟冒着大泡,郁夏拿起面,撕掉袋口,想放面下去,鹿清河开口:“再等两分钟。” 郁夏等了两分钟,重新倒面下去,手一抖,整袋面被他倒了个精光。 盖上盖子,大概煮了五分钟,面好了,捞起,鹿清河建议用凉水过一遍,这样劲道好。郁夏照做,过了一遍凉水,再按鹿清河说的,加入熟油和调味品,简单的面条就做好了。 郁夏夹了一碗给鹿清河吃,鹿清河尝了一口,接着吃了第二口,第三口,吃得停不下来,眨眼间将面吃了个空。 他太饿了,直接在厨房里连续吃了三碗,吃得再吃不下去了,打个嗝,频频点头。 “好吃,好吃。” 郁夏看着锅里的面条,坨坨的,因为水放得不多,汤很快被面条吸干,看起来像干巴巴的塑料面。 他犹豫地盛了一碗,挑起几根面条,入口,咀嚼两下,没什么味道。 这面,勉强过得去吧。 郁夏低低叹一口气,他想吃鹿哥煮的面。 第23章 分别 收拾完厨房地上的杂物,再将锅里剩下的面盛起来,刚刚好一碗,放进冰箱,郁夏忽地想到了什么。 “鹿哥,你前几天是不是放了碗小米粥在冰箱里?” 鹿清河在洗澡,水声比较噪耳,离客厅又有点距离,他听得不是很清楚。 “什么放在冰箱里?” 郁夏重复道:“小米粥,你前几天是不是放了碗小米粥在冰箱里?” 过了两秒,鹿清河答道:“对对对,是放了碗米粥,你把它扔了?” “没有,我好像吃掉了。” “吃掉了?” 他穿着郁夏先前拿好的睡衣从浴室(和厕所共处一间,隔了扇门)出来,坐到沙发上,拿起电视遥控器边开电视边问道。 “嗯……我也不太确定,最近我的记忆力好像出了问题,记不住两三天前的一些事。” 记忆力,出现问题? 鹿清河调着频道的手一顿,看向郁夏。 “是失眠导致的?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郁夏在鹿清河旁边坐下,“应该是吧,上个月开始的。” 鹿清河一脸担忧。“没看医生?” 郁夏笑笑,“没事。以前也有段失眠,过了几天就好了,鹿哥不必太担心。” 鹿清河低声沉吟,“这样啊。” 他得加快步伐了。 现在只是记忆力变差,再过不久,谁知道会有什么新的更糟的麻烦。他要在那之前阻止事情变坏的可能,不可以有万一。 “鹿哥?” 郁夏看鹿清河逐渐低沉的脸,心里不禁有些慌。 鹿哥是在生气吗?怪他不好好照顾身体。 “鹿哥,真的没事,我……” “嗯,我知道。很晚了,我们要去睡了。” 鹿清河起身拉郁夏,一路在后面推他的背到卧室。 “鹿哥,我还没洗澡……” 鹿清河把门“咔嚓”一关,不是很开心,“洗什么澡,睡了睡了,明早再洗。” “那衣服……” “你就在这换,我背过身去。” 他扑到床上躺了会儿,再钻进被子滚到床右边,被子裹了全身,呈一个蛋卷状,脸对着窗帘,合上眼,一动不动了。 郁夏戳戳他的背,他也不动一下,好像真的睡着了,郁夏知道,他没那么快,肯定是气着了。 郁夏换了衣服躺在没有被子盖着的床左边,两手交替规矩的放在腹上,手臂抖了几下。 怎么哄人好呢?说声对不起?不行,太敷衍。撒个娇?不对,他不是女生,撒娇怪奇怪的。 他侧个身,看着鹿清河的背面,打了个喷嚏。 想到了,给鹿哥一个道歉礼物吧! 送什么呢?既然是道歉礼,要有诚意才行。嗯……鹿哥平时穿着较潮,要不送个项链手链之类的饰品?鹿哥好像从不戴这些,至少在他面前,他没看到过鹿哥戴。送些实用的吧,实用的……手表?太贵的他买不起,便宜的拿不出手,到底怎么办才好? 郁夏想了一个小时左右,睡着了。第二天他醒来,全身盖着被子,旁边却空了。 “鹿哥?” 郁夏轻叫了声,没人应,再叫,依然没人。 鹿哥上班去了吗?看下手机,早上八点四十五,鹿清河一般不会这么早去上班。郁夏穿戴好衣服,在房子里找了一圈鹿清河,没见着人。他洗漱一番,锁门要去楼下饭店看看,鹿清河便从电梯里出来了,手上拎着早餐。 “哟,起来了?” 郁夏点头,“鹿哥,你去买早饭了?” “是啊,不然我还能干嘛?上班?不可能,我游戏还没打呢。” “……好吧。” 郁夏把拿出来准备锁门的钥匙揣进口袋里,两人进门在客厅桌上吃早餐,各自无话,吃到末尾,鹿清河开口:“郁夏,我姐要我回去一趟,可能几个星期你都看不见我了。” “回去?鹿哥,你家不是在……” 郁夏停了一会,瞬间明白了,鹿清河和自己一样,是一个人出来的,现在住的地方是租的房子。 昨天起,就开始了吗?郁夏止住泛酸的内心,还好还好,鹿哥来和他道别了。 可是,他已经想好了送道歉的礼物是什么了。 郁夏看了会塑料碗底下残留的粥汁,最后转动眼珠,对视鹿清河,道: “去吧,鹿哥。” 晚上七点,郁夏送鹿清河来到火车站。火车从南昌出发,还有二十分钟发车,开往广东东莞,买的硬座。 鹿清河走后,郁夏在火车站停留了半分钟再离去。 鹿清河坐在硬座上,满脑子是郁夏对视的眼。多么澄澈的一双眼睛啊,仿佛阳光下的水晶,闪闪发亮。只是那双眼睛里,还含有依依的不舍,叫人一眼就不忍心再看下去。他也会对别人露出这样的神情吗? 窗外稀疏的灯光开始多了起来,夜空变得深沉。 到了夜里八点,鹿清河瞌了眼,再睁开,已是早上六点了。这是他睡得最多的时辰,精神也从没像现在这么充足过。 随便吃了桶泡面当做早餐,本来他是想吃郁夏给的丰盛的早餐:一个煮鸡蛋,一盒纯牛奶,一袋吐司面包,(附加菠萝酱)还有粥,但他拒绝带它,怕压在背包里洒了,端在手上又不好拿。 郁夏把粥拿了回去。是他疏忽了,隔夜的粥吃了对健康有影响。鹿清河倒没想这层。 郁夏还塞了东西放在鹿清河包里,全是正餐外休闲的零食:薯片,寿司,可乐,辣条,糖果和一堆卤制食品,鹿清河想,自己是要一去不复返了吗? “鹿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把一盒牛肉粉放进白色塑料袋里,牛肉粉和粥挨在一起,原是给鹿清河当午餐吃的,后来想,鹿清河是清早下的车。 鹿清河看了一眼,抱住郁夏,说道:“我会很快回来的,放心。” 郁夏“嗯”了声,鹿清河拍拍他的肩膀,倒走几步,向他挥挥手,转身走进车站。 车上,他舍不得吃郁夏给他的食物,又不想浪费,于是在车上只吃了郁夏给他带的早餐,而郁夏买的那些零食他决定留到家里以后慢慢吃。 早上七点二十,鹿清河在东莞东站下车。 “啊,我的家。” 鹿清河提着行李箱,背着背包,走到附近公交车站上,等车。 他展开双臂,微扬下巴,闭着眼睛感受气息的流动,接着上面的话来了句: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你。” 然后放下双臂,蹲下抱膝了。 郁夏,你现在在干嘛? 第24章 萌芽 南城,东莞最繁华的地区之一。 鹿清河无聊的目送公交车走远,转头往南城迈进。走了一段路,他停在了一栋拥有三层楼的别墅前,按响了门铃。 “喂喂,听得到吗,你们无敌帅气、聪明绝顶的儿子因思念你们,特意回来看望来了,还不快快出来迎接!”鹿清河对着无线可视对讲门铃放话。 话筒里传来一名女性的声音。“你是?” 鹿清河一听,是个陌生人,年龄大概和他妈差不多。他摘了口罩,取下帽子,理了理头发,清清嗓子,说道:“我是这家业主的儿子,鹿清河。” 室内的刘小丹“咦”了一会儿,“鹿清河?没听过,你先等等啊,我去跟太太通报一声。” 鹿清河在门外坐着箱子边等边转圈玩。不多久,门打开了,来的是一个身材丰满、个子较矮的女人,她穿着围裙,两鬓有些斑白,看上去比他妈还要大些。刚在厨房忙活,听到大厅有动静,就放下手里的活来接待鹿清河。 鹿清河迈进门槛,环视一圈,见自己的妈没出来迎接,便问:“阿姨,我妈呢?没在家?” 刘小丹点头,“太太跟朋友去了养身馆做身体,说如果有陌生人来按门铃要和她通报一下。” “陌生人?”鹿清河抓住字眼,有点不肯相信,他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没提前和你说我是谁?” 刘小丹摇头。 可以,非常Nice。 鹿清河竖了个拇指,刘小丹两眼写着疑惑的看着,下一秒,她眼睁睁地看拇指变成中指。 “我对这个家想要说的话全在这根手指里了。” “少,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她隐隐觉得鹿清河做的手势是不好的意欲。 “叫什么少爷,都什么年代了,叫我名字就可以。这啊,是充满感情的表达,象征着我爱这个家。来,你也和我一起,”他抓过刘小丹的一只手,蜷起她的食指、无名指、小指,“对了,就是这样,对着这个破房子,呸,是精致优雅又舒适的屋子,转个圈。” 鹿清河和刘小丹竖着中指举到眼前,从后转,转到前面,看到对面楼上栏杆前站着一个人,他把中指移开,对上一张娇美的脸,那张脸上有一双过于凌冽的眼,吓得鹿清河收了手直往后面藏。 刘小丹不觉真相,还举着那只竖着中指的手,对着楼上的人。鹿清河快速拉下她的手,殷勤地叫道:“姐,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刘小丹见状,赶紧低头弯腰,对鹿梓溪称呼道:“小姐。” 鹿梓溪皱了眉,踩着高跟鞋扶着楼梯把手向她走来,到她面前后,虚扶她了一下,“我不是,他也一样,叫名字就可以。” 鹿清河赞同地点点头。 “或者你也可以把他当空气。” “……” 他不干了,反驳道:“话不能这么说,好歹我也是这家的儿子!” 鹿梓溪抱臂,扫了他一眼,丢下一句“待会到我房间来”,转身又上楼去了。 鹿清河撇撇嘴,对刘小丹说:“阿姨,你怎么称呼?” 刘小丹报了自己的名字。 “刘阿姨,刚来这不久吧?” “是,我昨天早上才来上班的。” 鹿清河嗯着声,脱下背包,放在箱子上,打算一起拿到楼上房间。刘小丹匆忙拦下他要往楼上迈的脚,抓着鹿清河的背包和箱子,说道:“这怎么行,拿行李应该是我们做保姆的活,哪有主人亲自拿的。”鹿清河失笑,“刘阿姨,我谢谢你啊,不是我不想让你拿,就是,你看这楼梯,建的那么高,容易扭伤脚,说不定还会失足掉下来,如果你出事了,我妈会拧下我的脑袋,我不好交差,你就当为了我,让我爱怎么来就怎么来吧。” 刘小丹松了手,看了看楼梯,默默退到一旁。“那,少……鹿清河?我还是叫您小河吧。小河,那我去做饭了?” “好。” 进到阔别已久的房间,鹿清河没心思和它叙情,直接把背包往床上一放,箱子往角落一踢,关门趴在床上,眯会儿眼,翻了个身,掏出手机点进微信,看着置顶的消息,不禁勾起唇角,在聊天框里回复道:已安全到达。 手机那边发来了一个微笑的黄脸表情。鹿清河甩过去一张邪笑的动漫图,收到了对方的问号。 鹿清河低声笑了出来,郁夏就是单纯。 他正要回答郁夏的问号,一瞟,新的一条消息自上方弹出,他不小心点进去,里面的内容让他收了声。 鸦渡:【我查到了,根据资料显示,时间轴的使用超过范围之内会使延长的时间发生空间扭曲,从而影响使用者短期间内的记忆下降,长期则失忆,如果中途恢复记忆,没有加持者加持的话,将出现生命危机,也就是说,即便使用者没有恢复记忆,时间轴会做出被动选项,让加持者消失,使用者生命回归零状态。】 鹿清河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呼吸都显得粗重。自己的预感是对的,他确实时间不多了,他也猜到了时间轴给人的影响,但他还没做好准备,太快了,他才正式认识郁夏不久,一切就要说再见了? 鹿清河抬起手臂遮住眼眸,迫使自己不去多想屏幕上的话,却怎么也抵挡不住心里泛滥的疼痛,一抽一抽的,像波涛汹涌的海浪,快要把他整个人淹没了。 “郁夏”,他反复念着这两个字,想起在没遇到他之前,每天期盼能够看到他的那种雀跃的心情,他就靠着它撑过日日夜夜,等到他终于和他邂逅,老天竟开起了无情的玩笑,还是这么俗套的玩笑!他绝对不坐以待毙,绝不。 鹿清河挪开手臂,眼里散发出狠厉的光芒。抓过手机,他指尖如飞的点触屏幕:通知其他兄弟,加大搜索空间,一定要找到“元”。 摁熄手机,放进兜里,鹿清河起身,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姐。” 天空乌云密布,孕育起一场风雨,天气黑压压地笼罩整个城市,街边的人儿有的住房收起了晒在阳台的被子或衣服,其他不怕雨的人儿还在街上溜达着。桂花早开了,香味四溢,铺满大街,也许是受到感应,小区门口的桂花也次第盛开,气味比以往来的更加浓厚。 现在已经是八月一十三日,昨天在火车站时,郁夏是想等火车发车再走,不料被店长打电话叫去上班,接替鹿清河,那是他第一次在没有鹿清河的陪伴下打烊。 郁夏拿着手机不知道看了多久,删除了打在聊天框里的话:鹿哥,你在那边还好吗?我有点想你了。打上另一句发过去:鹿哥,到了吗?鹿清河的回复他看得微微一笑,眉梢却往下耷。他撒谎了,从刚开始起。他也不是只有一点想他,是很想,但他不能把这句话告诉鹿清河。这句话不像其他的事,可以跟鹿清河坦白,他要把它当做一个秘密,藏在心里。 第25章 接任 “父亲近年来身体状况不好,公司的事只好交由他人接任。左思右想,父亲找不到合适的人,而你,是父亲可以信任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接手的人。” “我?” 鹿梓溪的话一直在鹿清河脑子里徘徊。当初,爸跟妈二话不说就把他往外面推,原以为是他们不怎么喜欢自己,嫌弃他养尊处优惯了,什么事都做不成,现在想来,他们是想磨炼自己,让他去体验生活,感受来自生活的不易?那这样的话,他爸妈可真是太没创意了。 鹿清河在床上翻个身子,由平躺改为侧躺,手枕着脑袋,鹿梓溪的声音再次在脑子里响起。 “放心,不是要你即刻接任公司,你有的是时间考虑,但最好尽快做决定,在你犹豫的期间,谁也不知道公司会生出什么事端。” “生出事端吗?” 他呢喃低语,想起第一次遇到郁夏的时候,那也算是一个事端。那时候的他还是小小的一只,跑起来横冲直撞的,时不时摔个跤,再奶声奶气地叫着爸爸妈妈。在这个还不记事的年纪,他们相遇了,虽然不一定会记得对方,但从看到郁夏的第一眼开始,鹿清河记了他整整十五年。 “哎呀,前面那是怎么了?” “好像是有人晕倒了。” “走,去看看。” 村子里过路的人三三两两往躺在泥土地上的老人那聚集,很快,晕倒的老人周围围了一个圈。 “咋回事?为什么老辰倒在地上?” “不知道哇,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 “哎呦呦,那就可怜了。” 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形,不敢贸然上前行事。在老人身边额发稍白的女人吓得手忙脚乱地扶他起半个身子,双手搂着老人轻轻摇晃,脸贴脸,嘴里不停地说道:“辰子啊,你别吓唬我啊,我经不住吓的,你快醒醒,醒醒。” “我说荷依啊,郁大辰是犯啥病了?不然好好的人怎么倒地了呢?”人群里离金荷依最近的郁晴皱眉问道。 金荷依哽咽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刚人还好好的在说话,突然间就倒了,怎么叫也叫不醒,这可怎么办啊 ?乡亲们行行好,帮我叫个医生来吧 。” “对对对,叫医生。” 郁晴环视了人群一圈,没见着一个稍微年轻的人,都是上了岁数的。忽然,她余光在围成一圈的人群缝隙中捕捉到了与人群身着暗色衣服不同的一块熟悉的清色衣布,快要闪过她视线里,于是忙叫道:“罗逍,等等!”被叫到名字的小伙子停住步伐,朝那儿看过去。郁晴挤出人群,走到他面前:“孩子,帮个忙,去请村里的郁建华医生过来看看,跟他说郁星海的父亲郁大辰晕倒了,情况似乎不太友好,你要用跑的去,知道吗?”罗逍点头,一溜烟的向前跑去,霎时之间不见人影 。 村里的医院离这不是很远,走路要一个小时,罗逍带着郁建华半个小时就赶过来了。 郁建华手提着医疗箱包,在罗逍后面撑会儿膝,弯腰喘了几口气,摸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拔开人群,接过金荷依的位置,把人放平在地。 见医生有条不紊地检查着,一旁的金荷依心里悬挂着的石头落了地,在人群的安慰中抚着胸口抹着眼睛道谢:“谢谢,谢谢晴姐,谢谢大家 。” 罗建华看郁大辰皮肤苍白,摸着四肢冰凉却全身布满汗,探探呼吸,也很凌乱。他拿出听诊器对着郁大辰的心脏,心脏跳动频率失常,由急促变缓慢 ,到最后停止不跳了 。 他一惊,再伸手探他鼻息,已经感觉不到呼吸了。郁建华摇摇脑袋起身,人们见状纷纷问医生情况怎么样,医生叹口气,说道:“你们都散了吧。” 一直在边上观察的郁晴心中有了定数,朝在原地踌躇的人们说道:“大家伙儿都听医生的,先散了,等结果出来了一定会告诉你们的,放心,肯定不会出事的——罗逍,你等一下。” 人们拖拖拉拉的走后,剩下罗逍和郁晴还在。 “把人背回家吧。”沉默片刻,郁建华什么也没说,只说了这么一句。 罗逍主动背起郁大辰,金荷依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转向郁建华。 “医生,辰子他,他没事,对吧?” 郁建华一脸凝重,“先回家,之后再说。” 金荷依犹豫着开口:“那……” “我会跟你一起。” 她这才松了口气。 行走在回去的小路上,金荷依走在罗逍后面,偶尔让罗逍停下,用袖子给郁大辰擦脸上的汗。她后边跟着的是郁建华,双眼直视前方,比起之前的凝重,现在脸上倒缓和些,只是看起来没什么表情。走在最后面的郁晴则不然了,她心事重重 ,脸色也不好,呼吸略重,嘴唇紧抿,精神紧绷着。 一间茅草屋出现在众人视野里,门口有个七岁的小男孩,坐在土墩上踢晃着小腿,嘴里口齿不清地唱着歌。 “小娘(燕)子~穿发(花)衣 ~年年村(春)天来这里~呀!系(是)罗笑(逍)哥哥!还有……” 小男孩一屁股从土墩上跳下来,大声叫道:“爷爷爷爷!”然后屁颠屁颠地向罗逍跑去。 到达目的地,罗逍进屋把郁大辰放在床上,小男孩跟在他屁股后面,郁晴用眼色示意他带小男孩关门出去,自己跟着离开屋中,留郁建华和金荷依在屋里。 “医生,辰子他……”等了些时间,金荷依语气不免有些焦急。 “赶紧叫郁星海陈澜他们回来吧 。” “到底怎么了?求你了,医生,快告诉我吧!” “是急性心梗,大辰他——去了。” 金荷依睁大眼睛,不敢相信。“怎么会……怎么能……你骗我的,对不对?不会的,不会的,你撒谎,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去就去呢?怎么……说走就走呢……”金荷依捂嘴痛哭起来,颤抖的走到床边,坐下,流着泪摸上郁大辰苍白的脸,冰凉冰凉的,心随着温度,也变得冰凉冰凉的。 “依子……”郁建华忍了忍,终是说道:“节哀吧。” “罗笑哥哥,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屋里去啊?爷爷怎么了?为什么要躺在床上?” “我也不知道。”罗逍靠在土墙上淡淡答道。 郁晴坐在竹椅上,把疑惑的小男孩拉进怀里,摸他的后脑勺。 “你奶奶和建华伯伯在谈很重要的事情,爷爷在外面干活干得太累,休息的时候睡着了,才让罗逍哥哥背回来的,是吧?罗逍?” 小男孩转头看着罗逍,问道:“真的吗?” 罗逍低低“嗯”了一声,“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干啥去?这么快就急着走人?” 罗逍走出一段路回道:“种水稻。” 郁晴无奈的笑了:“这人啊真是,郁夏,你可不能和罗逍哥哥一样,不然晴奶奶就不喜欢你了。” 郁夏思索了一会儿,咧开嘴,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晴奶奶,我不会像罗笑哥哥那么腻(厉)害又衰(帅)气,优秀到让晴奶奶嫉妒罗笑哥哥的。” “……” “我说得不对吗?”郁夏仰起小脑袋望着郁晴,郁晴被他纯真的眼神看得心里五味杂陈。 “对,郁夏说得对。” “那晴奶奶就不要不高兴啦 ,郁夏会说到做到的,虽然我不会像罗笑哥哥一样优秀,但是,我会成为一个男子汉,坚强勇敢的。 ” “真的吗?郁夏可不要光会说好听的,却不去做哟。” “不会,我发四!(誓)” 郁晴见他举起四个手指头表情认真,不禁被逗笑了。 “晴奶奶,我想爸爸妈妈了。” 郁夏揉着眼睛,泛起迷糊,郁晴打横抱他在怀,手在他背上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哄他入睡。 “孩子,睡吧,睡着了才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难过了。” 可他终究会醒,去面临他难以接受的现实,郁晴知道,她只想瞒得再久点,让这个可怜的孩子痛晚些,这样,她才能下好决心,阻止那未曾泛滥彻底的痛。 她抱着小男孩,眼里坚决。 太阳降下去,又升起,三天了,金荷依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日整夜的不出门,东西也不吃,郁晴费了好大的劲也不能劝动她一丝一毫。 “这些我都知道,晴姐,让我再静一静,再看看他。 ” 金荷依双目红肿,趴在郁大辰身上,紧攥着他腐烂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手早就麻木了,房间里充斥着臭味,可她不想放开,晴姐的话她是听进去了的,尽管她伤心欲绝,却也清楚,她不能放任自己再这样下去,她还有在外的儿子,媳妇,在拼命赚钱给她和辰子的生活做保障,何况还有个小孙子,不能说没有牵挂,不然在得知辰子去世的时候她早就随他而去了,还至于拖到今天吗?她实在是,做不到冷静的去处理辰子的遗体,他们恩爱了四十年,相互扶持彼此一路走过四十年,他是她二十岁时的初恋,却是温暖了她四十年的爱人,叫她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万般的不舍,可路,到底是要向前走。 她回忆着他们的点点滴滴,从青涩的笑,到牵着的手,到结晶的出生,再到白了的头发,平平无奇 ,但是她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门“吱呀”开了,郁夏欢快的跑进她怀里,笑得灿烂。 “晴奶奶说明天和我们去放风筝,罗笑哥哥也会去,爷爷现在醒了吗?他睡了好长时间了,再不醒,就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啦。” 金荷依抱起他,沙哑道:“爷爷他 ,恐怕要睡很久很久呢,不能和我们一起去放风筝了。” “嗯,很久很久……” 郁夏陡然想起老师说的要睡很久很久的人,是死去了的人,而死,就是人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和他在一起玩,一起笑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爷爷睡觉了,我要爷爷醒过来,我要他和我一起去放风筝!” 郁夏哇哇大哭,在金荷依怀里挣扎,想进屋叫醒郁大辰。这时,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来自奶奶身后的屋里,郁夏停止挣扎,趴在奶奶肩上,哭得差不多断气。 他完全明白了,爷爷再也不可能被叫醒了。 “不要,爷爷!” 鹿清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郁夏哭得很大声,他的意识钻进郁夏的躯体,和他共同承担着那一份疼痛,特别真实。 时间轴有一定的使用限制,它虽能延长时间,但延长的时间会发生空间扭曲,扭曲的范围却也只是以往发生过的事,且扭曲的地点在梦里,对本身不会造成具体伤害,最多消耗一点体能。会做这个梦,是时间轴从他的神经系统出发通过记忆输送区扭送到使用者的记忆空间里,感受使用的对象的心绪,达到共情目的。 时间轴有个基本功能:它是连接过去和未来的平衡点,即便空间扭曲了,这个功能还是作效的,不过会受到影响,正常作用下是使用者和使用的对象进行灵魂互换,所处的空间自然发生改变,互换的灵魂能够继承本体的记忆并穿越到本体的过去和未来的时空,只限制于互相关联的人,扭曲过后,功能变异,使用的对象可以侵入未接触过的人(包括死去的人)的记忆,在梦里还原他们生前或死时的场景,前提是使用的对象得有想进入这个人记忆的意识 ,不然会自动屏蔽,但会保留原本的功能——连接最初相互关联的人。 从客观上讲,郁夏是使用者,也是使用的对象,鹿清河也是使用者 ,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这个身份是时间轴赋予他的附加功能:加持者。加持还未被扭曲的现实空间进行正常运作,避免现实与梦境的空间紊乱,就像一个药有副作用,鹿清河就是控制这种副作用的存在,而这种存在,也紧密关系着使用的对象,对他一样适用——能减缓使用的对象生命的消逝。在时间轴发挥给人带来利益的功能时,相对的,它也有很多弊端,这是不可避免的。 在鹿清河决定向“元” 提出要使用时间轴的时候,他就做好有弊端的觉悟了,没想到的是,弊端竟然会加速使用的对象的生命,那他千方百计的恳求“元”使用时间轴帮助他复活郁夏的目的岂不就是白用功?等他知道后,“元”消失不见了。 “该死,你最好别再出现,否则我见你一次剐你一次!” 鹿清河咬牙切齿,恨透“元” 了。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姐姐要他接任公司的事,他其实挺犹豫的,如果答应,就得飞去国外——他爸开的公司是国际公司 ,因此在国外也有产业,他没想过要继承家业,觉得也轮不到他,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呢。大哥是个“混子”,二哥呢,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至于他嘛,以大哥做榜样,在没找到目标前一直以及时行乐为人生坐标,现在不同了,他想为配音这一事业奋斗,再者,他要是去国外了,和郁夏见面多不方便啊 ,见面次数估计得用年来做单位,他可憋不了那么久。可是……可是他想逮住“元”,就不得不加派人手,使范围变大,光靠几个哥们儿是不行的,只有当权利变大,事情才会好办些。 所以,他决定了,要这么办! 第26章 回来 看着眼前茶几桌上的索尼PS4包装盒,郁夏叹口气。 鹿哥已经走了半个月了,现在还不见人回来,是有很重要的事吗?不会不回来了吧?不会的,鹿哥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他相信他。 郁夏摩挲着PS4的包装盒,这是他在PS4店买的,花了他一个月的工资,不知道鹿哥喜不喜欢。他没玩过这玩意,看外盒挺高端的,能想到买它,是因为他仔细想着这几天与鹿清河在一起的细节,鹿哥貌似玩游戏的频率要多些,郁夏自然就往游戏这方面想。说实在的,他也想过直接送鹿清河游戏皮肤说不定更顺他的心,但郁夏始终觉得,没诚意,太敷衍了,游戏皮肤谁都能送,他要送个不一样的,价值也要在他觉得合理又能承担的范围内。从这个角度思索,他想到了索尼的家用电子游戏机,是目前风靡的游戏机之一,风头略胜任天堂switch,在家一个人玩,既方便又舒心,关键是保持的距离能确定眼睛不容易近视。 只要鹿哥能开心,郁夏想,花这些钱也值了。 他轻轻拍了下PS4的外盒,把它放进茶几桌下的抽屉,刚起身,桌上的手机响起视频通话的的铃声,接通后,鹿清河的声音首先传来。 “郁夏~小夏夏~诶,想哥了没?” 郁夏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里的鹿清河,仿佛要看出个洞来。 鹿清河笑了,“怎么了呢,前天不是还通过话嘛,这么快就想我了?” 他抿了唇,小声道:“想,很想你。” “什么?”鹿清河往前凑近了些,想听清楚郁夏的嘀咕声。 郁夏吸了口气:“没什么,鹿哥又开玩笑了。鹿哥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鹿清河有点惊讶,“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对不起啊郁夏,说好了会很快回来,却这么久没回来,你肯定不高兴了吧?不过这次是真的要回来喽,两天后的早上,开心吧?” 两天后的早上?不就是他开学的时候吗? “鹿、鹿哥,我,两天后我要去上学,恐怕……” 不能和你天天待在一起了。 鹿清河皱眉,摸着下巴,像是在想什么,然后展颜一笑:“上呗,不耽误你,正好我可以送你去。” “不是,鹿哥,我不怕你耽误我,就是……等等,送我去?” 鹿清河笑着打了个响指,“对啊,不行嘛?” 郁夏喉结上下动了动,“可以,那……谢谢鹿哥了。” 啊,怎么办?他要送他去上学。郁夏从小到大显少有人送往他去学校,平时都是他独自一人去的,在乡下家更是没有,八岁才跟父母去城市读一年级。自他记事以来,极少要父母接送,父母也很忙,他便早早学会了骑自行车上下学,鹿哥突然说要送他去学校,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愉快。 郁夏怀揣着这种情感直到两天后的早晨,鹿清河如他所说的,果然在凌晨五点左右按响了郁夏住的居民楼门的门铃。 郁夏以懵态打开门,头上还顶着根呆毛。这根呆毛平时不会有,是郁夏这两天整晚在床上辗转反侧,头发因此变得乱糟糟的,早上头后的发丝有几处便翘起来,期中发旋处较长的头发翘得比它处要高些,随着郁夏开门的动作一摇一摆。 鹿清河说了句早上好,很快被那根呆毛吸引了目光,他忍不住轻微拨了拨,撅起嘴吹了会儿,看它摇动的样子感觉很好玩。 “郁夏,你怎么睡的?这头发,有型。”鹿清河禁不住又左右拨了会儿。 郁夏摸摸头,“鹿哥,适可而止。” “咳。” 鹿清河尴尬垂眼,握拳在嘴前又咳了声,“我看着可爱嘛,不自觉就……诶,郁夏,你见到我是不是特高兴?” 郁夏极力压住上勾的嘴角,假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鹿清河朝他眨眨眼,等待着某人露出笑容。可惜,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他期待的笑容并未出现。 “郁夏……”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郁夏微微摇头。 鹿清河再试探着问了一句:“那……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或烦恼?” “没有。” “真的?” 郁夏再次摇头,说道:“真的,鹿哥。你先进来吧,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他转身浅浅呼吸,让自己保持镇定,等鹿清河走到他身边,郁夏便蹲下打开茶几桌下面的抽屉,拿出里面的东西递给鹿清河,用很随意似的口吻对他说:“这是我给你买的道歉礼物,希望你喜欢。” 鹿清河接过PS4包装盒,翻来覆去看看,一脸茫然。 郁夏不怪他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他也就算了,竟然还给他道歉礼物?哦豁,貌似还挺贵。但他实在不明白,郁夏做错啥对不起他的事了?接下来,郁夏解答了他心里的问题。 “你走之前,我好像惹你生气了,对不起,鹿哥,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记忆下降的问题,我只是没考虑那么多,你能原谅我吗?” 郁夏眼巴巴看向鹿清河,满是无辜,使得鹿清河呼吸一紧,他微微开口:“这……不是,我、你,郁夏啊——” 鹿清河叫郁夏名字时加重音量,眉头微皱,郁夏以为他不喜欢这个道歉礼物,又惹他不高兴了,想赶紧出声道歉,结果鹿清河皱了会儿眉后,弯唇一笑,眼眸也弯成一道镰月,声音放得很轻,透出异常的温柔。 “谢谢,我很喜欢。” 整节课里,郁夏脑子里全是鹿清河的笑容,坐在一旁的刘琛见他嘴角上扬了一整节课了,在上第二节讨论课后拿胳膊肘碰了碰他手臂,头往郁夏那边偏一点儿,一边往老师那瞄一眼一边低声道:“老郁,你遇着什么好事了?笑成这样,也不怕抽筋。” 郁夏没反应。 刘琛继续拿胳膊肘碰他。 “诶诶,问你呢,谈恋爱了?” 郁夏被“恋爱”两个字稍微惊到了。他回了神,收起嘴角,伸手把刘琛的脑袋推正,说道:“没有,你离得太近了。有什么不懂的论题要问吗?” 刘琛撇嘴。 “好吧,没就没,不过听你参加的志愿者社团的人说,那个什么养老院里有个叫琴奶奶的上楼梯摔了一跤,你不是一有空就去那看望她吗?这事你不知道……诶,你干什么!” 郁夏的突然站起吓得刘琛匆忙扯着他的衣服一侧,让他坐下,郁夏则视若罔闻。 “你说什么?” 这句话说得有点大声,但选这节讨论课的人比平时要多,现在正是老师提出论题让同学自由谈论的时间,除了坐在周边的两三桌同学听到把目光转来,倒也没引起什么大躁动,因为在此之前,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坐在讲台上的老师应该没听到,正低头翻看着资料书。他抬了下手,瞟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抬头时看到郁夏站着,推了推眼镜,问道:“郁夏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不,老师,我……我想先上个厕所。” 底下学生一片哗然。 老师没说话,只低头翻了页书,然后站起来,两手撑着讲台左右边沿,脸朝向同学,目光览了下讲台下的学生,就是没看郁夏。 学生们安静了,郁夏站在座位上更是突兀。过了会儿,老师开始说话:“好,同学们,现在讨论结束,相信经过这次活动,大家收获了不少,那请哪位同学试着来讲讲,关于本次话题的研讨结果?” 同学们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郁夏,这位可是多次霸占他们院系排名第一的神级学霸,往日里很是低调,以至于让许多与他同班过的人忽略了他的存在,直到总被各科老师争相提问,每次的回答都毫无疑问的惊艳所有人,才被同学们逐渐记住。这次,却犯了老师眼里最不该有的行为。 看这阵势,怕是要把郁夏晾一节课了。 没有人举手回答老师的问题,他们明白,除了郁夏,谁也给不出老师想要的答案。 第27章 战斗 教室里一片安静。 老师的目光朝底下同学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转到了郁夏身上,他盯着看了几秒,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字,同时挥了下左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去吧,要快点。” 大家在心里啧啧感叹:老师还是狠不下心啊。 脱离冰点气氛的郁夏走在走廊里,去往厕所的方向。他不是要真的上厕所,是实在没其他办法,做戏得做全套。 在厕所门口站了一分钟,郁夏觉得时间可以了,往返教室。快到教室门口时,迎面跑来一个看似比他要小的学弟与他擦身而过,在经过他身边的刹那,郁夏感到有些熟悉,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背影挺得很直,恍惚间与记忆中的背影重合,但模糊不清,应该是错觉。 课接着上,之前压抑的氛围到现在缓和了下来,回到了平时上课的模样。 刘琛也和往常一样,下了课就拉着郁夏说个没完,走哪跟哪,像个胶皮糖,粘着郁夏不放。 “我说你怎么那么大反应啊?好了吧,你在老师的形象里到目前为止就要画上个句号了,这表明一切都完了,你不要表现的这么不在意好不好?这可是关乎你的学途,你要好好珍惜才对……” 吧啦吧啦的一大堆恨铁不成钢的话往郁夏头上劈,郁夏倒也不恼,拿手机出来按了个计时,想看看这话唠要说到什么时候。 按完计时表,他退出界面转到微信上,点进置顶的消息,上面对话框里最后的消息是视频电话和一句晚安,自他和鹿清河分开后,几乎每天临睡前都会道一句晚安,这已经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习惯。 郁夏视线挂在那两个字上,指尖却停在输入框上空,五秒后,他打下一行字:【鹿哥,午饭你打算吃什么?】 那边很快来了消息。 【在餐馆里随便吃些东西。你不能学我,在学校里要好好吃饭,知道么?】 郁夏心里暖暖的,连带着打字的手都轻快起来。 【放心,我会好好吃的,不会挑食。】 【嗯,那就好。】 郁夏沉浸在与鹿清河的对话里,完全不知道刘琛什么时候停住了话头。他脖子往郁夏那伸,一个劲的瞅着手机聊天界面,笑得贼眉鼠眼。 “哦豁,跟谁聊天呢?” 待郁夏退出界面摁熄屏幕,把手机揣进裤兜里,刘琛就用肩膀撞了下郁夏的肩膀,“真没谈恋爱?那你这是给谁发消息?上课还一直傻笑,不会这就是你的……小伴侣吧?” “不是。” 郁夏被撞得往左轻微的晃了晃。 他们上了个厕所,在走廊待了会儿,上课的铃声便追着赶来了。一群学生像是要和铃声比赛似的,出时鱼贯而出,进时争先恐后,这是妥妥的被辅导员所支配恐惧的表现。 大学里,辅导员不再像初高中那样管着他们,一学期下来甚至只能见一两次面,可架不住人家威严所在,尤其是在点名这件事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 “我叫王凌芸,是你们班的辅导员。从现在开始,不管上哪位老师的课,我都希望你们能自觉点。废话不多说,开始点名。” 啥玩意儿?还要点名?太变态了吧?! 刘琛忍不住默默吐槽。 大家似乎对这位老师颇为不满。女生们有些低着头,在书本上写写画画着什么;有些坐在一起,互挽着胳膊,交头接耳的对老师的形态指手画脚。 “你看,她怎么穿得那么土啊,上衣是绿色的,下装竟然是红色,这视觉冲击……” 男生就比较放肆了,光明正大的玩手机,声音开得能震颤整个教室,更有甚者冲辅导员吹口哨,引来笑声一片。 听到要点名,男生们嗤之以鼻,女生们置之不理 ,各自做各自的事,各自说各自的话 ,完全不把辅导员放在眼中。辅导员也不恼 ,心平气和的点起了名。 “我叫到名字的报道一下 。秦笑笑。” 没人搭理。 “李诺兰。” 嘈杂声变得比原先刺耳极了 。 “郁夏。” “到。” 一名男声响起,铿锵有力 ,响彻整个教室,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不过一会儿 ,有人爆发出了笑声,接着接二连三的调笑声随之而来 。 “唉~是哪个乖宝宝这么有眼力劲儿 ?” “就是,下课放学了别走啊,哥哥请你喝奶茶 。 ” “要是再出声的话,我就让你知道哑巴吃黄莲是个什么滋味 。” 最后一句话就比较露骨了 ,这正是那位首先发笑的人的威胁。 郁夏没理,辅导员搭话了 。 “哑巴吃黄莲是个什么滋味我不知道,但是,我倒是可以让你知道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的滋味。” 为首人不悦,狠狠瞪着辅导员,辅导员不躲也不闪,与他直视。 “女人,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好好当你的老师,你知道我爸是谁吗就敢这么和我说话?” 辅导员轻笑了一声,走下讲台,停在男生的身边,抬手搭在了他露在座位外侧的肩膀,一脸请教的问道:“你爸爸是谁?老师我真的不知道,可以说说吗?” 男生得意洋洋,开口道:“我爸是——”忽然,搭在肩膀上的手一用力,男生猝不及防地嚎叫了起来:“啊!” 辅导员低头凑到他耳边,用又低又轻的声音说道:“怎么,这么点力道就疼了?这还不及我三分之一的力气呢,你想试试其他力度的吗?”说着,力道又加了一分。 男生被按得身体逐渐颤抖,力量的强大让他有种待宰羔羊的恐惧感,辅导员却柔眉善目的看着他,旁边的男生瞧着不对劲,关心道:“飞哥,你没事吧?” “他没事,就是身体比较虚。”辅导员拍了拍他,旋身走回讲台。 “我们接着点名。” 大家纷纷猜测顾俊飞的那一声叫是出于什么原因,那个老土的女人又对他说了什么,让他变得安静。 这一场几乎没人应答的点名结束之后 ,辅导员瞥了一眼最后叫道名字的男生,整了整手上的名单,说道:“叫顾俊飞待会儿来我办公室,我请他喝茶。” 学生们不言不语,但比之前收敛了许多,也有三四个人叫到名字会答话的。 总体来讲,这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进步,这些学生可不是普通的学生 ,各个不是有背景就是智商超人,把他们混在一起也是学校的无奈之举,他们的性子实在是不束人管教,学校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能压得住他们的人,原先的几位老师试着进教室后死活都不肯再进一次,直摆手说自己胜任不了,宁愿调到名不见经传的乡下旮旯里去,也不愿再和他们打交道,可见这个班级非同一般。 大家凑到顾俊飞跟前,满是不满道:“大一新生报道而已,学校就这么忌惮我们?派了个这么个人来。”“顾俊飞,你刚也太怂了,拍了拍你肩膀,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就吓得屁都放不出来了 ?”“说实话,那女的还真够沉得住气的,有点意思。” 名叫顾俊飞的人沉声打断他们:“好了,那女的不好惹,咱们悠着点。” “怕什么?她又不会教我们 ,这次不过是学校派来压压我们威风的而已 ,就让他们这么得逞?难道你怕了?” 顾俊飞听了这话有些气急:“我怕?我怕什么怕 ?!我只是不想跟她一般见识!走了!” “去哪?” “办公室喝茶去!” 众人一阵愕然。 哟哟哟,天不怕地不怕的校霸都被辅导员给遏制住了,看来今后他们要夹着尾巴做人喽。 至此,凡是哪位学生在哪科老师的课堂上撒野,这位学生就会被请去辅导员的办公室喝茶,喝完之后表示,他打开了人生的新世界,从此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长此以往,想犯事儿的人变少了,到了现在,一听闻“辅导员”三个字,都自觉麻利的挺直腰背 ,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目视黑板 ,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不冲其他 ,就冲顾俊飞是班级里后台最硬,脾气最为火爆,最惹不得的人 。连他都在一瞬间折服了,他们这些“小喽啰”,又有什么理由继续挑衅呢?而且他们对“跟学校对着干”的这种心态也早就腻烦了 ,只是没有被人打破这样的状态,他们急需并渴望一缕新鲜的空气,来流通他们内心对世界规则的不屑与厌恶以及本身骄傲不羁的品性 。王凌芸的出现,是这一切状态的转机。他们不禁期待,这名辅导员会给他们怎样的惊喜呢? 通过一年下来的相处,他们发现王凌芸在大部分时候与普通人没多大区别,除了她的着装总是不协调的搭扮着。可是按顾俊飞的态度来看,其中一定有一些秘密是他们不曾触及的。 班级分为两拨人 ,一波是完全臣服于王凌芸的人,一拨是表面上假装听任实则暗地里搞小动作的人。这些人为了探究王凌芸的秘密,他们一致向学校申请让辅导员转为任课教师,学校很快同意了。学生再次确定,王凌芸绝不是普通人。 一个能让学校如此神速答应转为教科老师的辅导员,如果不是本身条件符合之外,莫非是迫于他们的威压?他们可不信。 第二个年头,才是他们真正和这位老师的交锋,郁夏清楚的知道,积极配合下隐藏的是另一种战斗。 但事情要比他们想的困难得多。斗了大半年,软的硬的方式都试过了,动用背景折腾,智商碾压,也试过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方法 ,这位老师倒好,偏生油盐不进 ,表现得刀枪不入。行呗,他们想,下半年可得来更猛的了。 下节课就是王凌芸的课,他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实施计划。 第28章 考验 郁夏在踏进教室门的前一秒拿出手机按停了计时表,恰好十分整。 收起手机,郁夏坐在位子上,静待“战争”的爆发。 王凌芸一进教室门,一股肃穆的气息顿时向她奔来,以狂风暴雨之势,席卷了她全身上下,似是要以此让她一败涂地。 依照习惯,王凌芸点完名,打开PPT,准备上课,讲台下的学生们蠢蠢欲动着。 “今天我们来讲讲心理学里的一个分支——精神分析派。相信大家都知道弗洛伊德的著作,《梦的解析》这一书。关于这一篇的内容只占全书的一章左右,是较少的了,然而它到底是不是属于心理学,还存有争议。在国外,它早已没落,而它至今能在中国教科书上留存,是有其的道理的,尽管主流学术界并不承认。你们对此怎么看?” 有人发出不屑的一声“哼”,但还是举起左手,以示要发言。 王凌芸微微颔首,男生站起:“老师,我得说一声,学习这一章没有意义,既然都说它不入流了,还讲它干什么?干脆讲别的吧。” “为什么呢?请给一个合理的理由。” 男生接着道:“首先,这类学术在台湾不值一提,根本没有任何前景,就业了连维持基本生活都是问题,活活饿死的也大有人在。再说了,我们学东西,不就是要运用到实际现实生活当中吗?像这种‘无意识’论说直接点,就是在瞎扯。” 似乎是拿准了会有大部分人附和,男生说完脸上带有沾沾自喜的神态,他说的是事实,在现实面前,一切自我感动式的付出只会被击毁得毫不留体面。 “有人持不同意见的吗?” 王凌芸在教室里走了一圈,见没人提出反驳,最后重回讲台,喝了口放在台上的富光塑料水杯里的水,缓声说道:“我想听到更多不同的答案,希望你们积极发言,不然,我只好点名同学来回答我要发出的问题了。” 先发制人?!要出击了吗?还不待其余同学反应,已经有一名没准备充足的学生给叫到名字,接受她的问话了。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是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不要忘记它的基本原理是在于以治疗者的解释去协助病人能对自己的心理状态和病情有所领悟和了解,通过自知力的获得,改善并促进自我人格的成熟。从某些角度讲,为人类做出了贡献,这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吗?” 王凌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可是它……它……” “噗嘶,噗嘶。”不远处的学生偷偷用口型给他传递信息,微垂着头的他稍稍往那一偏头,看着那张合无声的嘴,空白的脑子一闪,找到了措辞。 “对,它和其他可以证伪的心理学来说它不可证伪!” “不可证伪的东西有很多,你所学过的主科目中的语数英就是其中一种,包括文学、艺术,难道这些,也是没有意义可言的?” 被问倒的学生成了哑巴,他可不敢说这些没用,不然等着被千夫所指吧。 这简直是个坑! 王凌芸打了手势,让他坐下。 “你们应该从这场问话中得出了我想告诉你们的一个道理:‘可证伪的东西本身就是不可证伪的’,就如同‘意义本身就没有意义’,太过追根究底,只会徒增烦累。现在,你们现在有兴趣了解这门学术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齐齐点头。 第一轮,败! 课上了不到二十分钟,有位学生突发了情况,上半身趴在课桌上,头埋着,乍看一眼像是睡着了,仔细一点,不难发现她捂着肚子,全身颤抖,额角沁出的汗水直往下淌。只一眼,王凌芸就看出是女生来例假了。 她暂停了讲课,只说道:“今天就先到这,来做张卷子巩固下上次的教课内容。吴莫莫,秦笑笑,你俩跟我去拿卷子,顺便谈谈你们的学习情况。” 吴莫莫半蜷着身子站起,使劲让自己的背挺直,嘴角平复到以往的模样。她俩一前一后的走到讲台上,跟王凌芸来到办公室。 “你们,坐。” 办公室里只有仨仨俩俩的教师在蒙头办公,所以王凌芸进来时没人察觉。 她让吴莫莫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顺手拉过旁边老师的空椅子,给秦笑笑坐,她则走到靠角落的较小的储物柜前拿出用透明自封袋包装的红糖和姜片,放一些在旁边公用的一个小桌子上的一次性水杯里面,再去饮水机前倒了一半热水一半凉水,给吴莫莫喝。 “好些了吗?” 喝完红糖水的吴莫莫“嗯”了声,微微靠近旁边的秦笑笑。 秦笑笑拉过她的手,握了握,安慰着她:“没事的,我有卫生巾。” “你带她去换吧。” “好。” 吴莫莫感激的看了眼王凌芸,在秦笑笑的搀扶下,走向寝室。 等她们好了后,王凌芸分给她们一人一半试卷,回到教室。 期间,没有学生发出声音,都等着王凌芸等人回来。 发完试卷后,学生们奋笔疾书的写着卷子,心里不约而同地想:老师真的很不错啊! 该进行下一轮的攻击了。 他们在下课的十分钟前写完试卷,王凌芸收好卷子,要坐下来准备批改,有一名学生举手,说想和老师出去谈谈。 王凌芸应允了,挑了个离教室有些远点的地方,避免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算是私事吧。老师,你愿意听吗?” “嗯。” 男生背靠窗棂,王凌芸站在他旁边,隔了两步距离,侧耳倾听。 “呃,怎么说呢,就是,像大多数单亲家庭的孩子一样,我渴望有个完整的家。我和爸爸这么多年过去了,没听到过关于我妈的任何事,难免会有点好奇。小时候问过我爸,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我却没有呢?他听了很不高兴,叫我不要管那么多。见了同学之间炫耀哪个妈妈更温柔漂亮后,我不服气,一个人去翻家里的柜子,想找出我妈的一点痕迹。后来,我爸知道了,把我打得满身是伤,我既委屈又怨恨,他在我调皮捣蛋时也打过我,但从来没有像那次一样打得那么凶,我怀疑我不是他儿子,就离家出走了。 我以为他会找我,但没有。他就让我走在大街上,两天两夜,睡在街上的长椅上,公园里,广场边。那时我十一岁,我盼望他能尽快找到我,没有,连一点他托人来找我的消息都没有。 我饿极了,睡又睡不好,只好返回家。他在家门口坐着,抽着烟,见我回来了,眼皮都不抬一下,我气坏了,大声质问:‘你为什么不找我?!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 他猛抬头,目龇欲裂。 ‘你出事关我什么事?最好一辈子别回来!死在外面得了!要你有什么用?如果你不是你妈生的,我早就,我早就,’ 我爸低头双掌覆脸,哽咽着:‘你妈要不是生了你,她才不会就那么早死了,是你,是你害死了她!我养着一个仇人啊!’ 那天,我从我爸口里知道了我妈唯一的消息,源自于我。他本是不想我妈生下我的,我妈执意要生,结果大出血,医院听我妈的,保下我,自己失去了生命。这是一个疙瘩,藏在我爸心里,到如今,还在。我和他自那后,保持着冷漠的距离,他只管养活我,其他的,我也不敢奢望。我其实很想解开这层冰,告诉他,妈妈的死我很无力,如果能重新来过,我也会做和我爸同样的决定。 老师,我是不是活着就是一种错误?” 男生目光幽远,像在眺望一望无际的地平线。 王凌芸与太阳平视,复又闭眼,感受视内因太阳照射而起的圈圈点点。 “你觉得世间怎样呢?” 她睁开了眼睛。 下课铃声响起,罕见的,班级里的的人没有出来,跟约好了似的。 男生收回目光,朝向王凌芸,声音喑哑:“我觉得,人间正好。” “这就可以了 。” 他看向王凌芸的侧眸,那里面盛着温煦的阳光在闪烁。 “怎么说?” “很简单。这就像苏联的‘电车难题’,生命是无法衡量的,也不关乎于值不值得,一切在于你自己。你想要过怎样的人生,将会承担怎样后果,由你自己选择,别人无权干涉。它们的因果关系也连接着你对这个世界形成的世界观,你说人间正好,这已经是答案了,无需再怀疑与自责。” 男生低头想了一会儿,露出洁白的牙齿:“谢谢,老师。” 王凌芸点点头,男生跟在她身后,走进教室时,展出一脸轻松的笑容。 大家懂得了这个笑意,瞬间齐“噢”一声,好啊,再次败了。 算了,他们啊,以后还是勤勤恳恳的学习吧,谁也不想搞这些无聊的事了。 第29章 探望 打算从今往后不再作妖的学生们乖巧的上完早课,去了食堂吃午饭。几张桌子围绕着理学里的教育心理系3班这些人,旁系是经济学科的,正是顾俊飞转去的专业科,从他在王凌芸那吃了钉子后,他非常识时务的转科了。 笑话,他本来就不喜欢理学,又碰到惹不起的王凌芸,想着要称霸大学学生生涯四年的梦想被破灭了,谁还会在那待着?因此,他麻溜的去了比较符合他身份的专业。谢天谢地,这专业没人妨碍他,但似乎,也没了称王称霸的兴致,他过得倒还比以前收敛了许多。 刘琛暗搓搓的拿筷子头戳了郁夏肩膀一下,朝顾俊飞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悄声说:“喏,你看顾俊飞,是不是比以前要沉默了些?” 郁夏瞄了一眼,顾俊飞坐的位置离其他人不远不近,饭桌上的交谈好似和他无关,只自顾自地埋头吃着自己的饭,那些以往跟在他后面的小弟们现在没有出现在他身边,可能是因专业的不同和在王凌芸的影响下从良了吧。 显然,刘琛也想到了这点,他甚是唏嘘道:“唉唉唉,想当初多风光啊,现在呐,无人问津的,有点不习惯啊。” 郁夏对此没有回话。 他扒完最后一口饭,拿起铁饭盘转向档口,要将它放到回收餐具处。 刘琛赶紧叫住了他:“老郁,你等等我,我快吃完了,咱俩一起去。” 这家伙,下课休息间寸步不离地跟着郁夏,上厕所也要拉着,如今连放个饭盘都粘着,郁夏不禁暗暗庆幸:还好我不住宿舍,不然谁遭得住刘琛这货“如胶似漆”的友谊之情? 一起放完饭盘,他们走出食堂,在路上,刘琛与他分别,去了宿舍,这是他每天固定的午睡时刻,也是大部分学生午睡的时刻。只有这段时间,在学校里,他们是分开的。 郁夏不习惯午睡,这时候他会在教室看书,写作业,或者寻一个绿意盎然的地方,戴着耳机听歌。 “巡る巡る 見えた世界が霞む,end ぐるぐる もう終止符を)。”(循环往复,眼中朦胧不清的世界,已经落下了结束的休止符) 他轻轻地哼了一句,靠在树上,摘了片头顶低垂的叶子,慢慢玩着。 时间悄没声息地过去,转眼到了下午课时间,郁夏是想去养老院探望琴奶奶的,鹿清河这时在电话里问他要不要和他去吃晚饭。 郁夏思虑了会儿,说道:“鹿哥,我认识的一个老人上楼时摔了一跤,应该住进了医院,还不知道情况如何,我是不是该看看她?” 鹿清河想都不想的说:“肯定的啊,你去吧,看老人家怎么样了,饭我们可以改天吃。” 郁夏欣慰的笑了。 “老郁!” 不远处,刘琛噔噔噔地跑来,捕捉到他消失前弯上的嘴角,越发肯定,这人谈恋爱了。 “好啊,你不够哥们儿呐,我才离开一会儿,你就见色忘义了?我可最看不起这种人了!” 郁夏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会儿,伸出两只手指指向自己的眼睛,又朝刘琛的眼睛指了指,“见、色、忘、义?” 他让刘琛看看周围,抬抬下巴,用眼神问道:色在哪呢? 刘琛摊手表示:“我虽然在此时此刻没看到,但我相信我的直觉,你一定交女朋友了,绝对假不了!” “是吗,直觉啊。” 郁夏掏出手机,给他看计时表的时间,悠悠地道:“一天下来,九十分钟,你跟我约定好的承诺,今天在我这到期限了。” 刘琛实在太喜欢和郁夏唠嗑,郁夏经不住他一波又一波的话语输出,立了个规矩:找他说话可以,一天不能超过九十分钟,多一分都不行。 刘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睛在说:再讲一分钟,可不可以? 郁夏摇摇手指,微微一笑,叫车去了。留下刘琛一人带着欲哭的表情看着他的背影:好狠的心啊! 车子停在南昌市第五医院,根据养老院院长给的消息,琴奶奶住在骨科三楼09 54-60床。 郁夏手拎着水果,进入琴奶奶住的病房。琴奶奶躺在病床上被人喂着饭,床边站立着两个来看她的家人,郁夏朝他们笑笑,“伯伯阿姨们好,我是琴奶奶的朋友,来看看她的情况。” 男人有些诧异,两个女人们看向他,彼此又对视了一眼后,站在床边的女人接过郁夏买的水果,拿了塑料凳让他坐。 “也没什么事,就是轻微的扭伤腰了,不严重。” 幸亏护理人发现的早,在她摔了一跤后紧急的上前扶住了她,不然就不是只摔一跤扭伤的结果了。 琴奶奶的家人没有责怪养老院看护不周,进而索取赔偿金,他们接受了道歉,宽容地说道:“没事,每个人都会发生意外,再怎么紧紧看护、注意,总会有空隙的时间,这个可以理解。” 郁夏得知琴奶奶扭伤的消息时,她已住了一天的院了,她愁着没人和自己聊天,盼着郁夏,现在他可算来了,知道他白天有课,忙,她就安分的等到傍晚,她可没想让儿女们一直照料,没意思啊没意思,跟年轻人玩才有趣嘛。 她静静等待他们空出时间,好和郁夏交流,奈何她左等右等,她的儿女偏就没给她留下机会,一直在那和郁夏客气地东拉西扯。扯扯扯,扯个甚么玩意! “你们!” 不小心音量过大,一下子,她身上聚集了他们四个人的目光。 “哎呦呦,我腰又疼了,想要清静清静。你们几个,”她指了指她儿女们,“先出去,家里不是还有小孩要带吗?回家看看去,再说,你们光照顾我,饭都没吃,回去吃饭吧。”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要开口,琴奶奶不耐烦地把话堵了回去。 “磨叽什么,走啊,还不快走?等我起来送你们呐?” 看他们还不走的样子,她直接摊开目的,坐起身,挥手驱赶到:“走走走,这里有郁夏就可以了,”后面的话她小声咕哝着:“你们三个还不抵他一个嘞,一个能讲的都没有。 ” 儿女们受了埋怨,感到啼笑皆非。这母亲啊,当真是难以伺候,像个孩子似的。但他们还是笑着听了她的话,一个一个的走出病房,向郁夏说着“麻烦你了”的话,回了家。 送完他们,郁夏再回到房间,就看到琴奶奶外侧的一只脚落地,起了半个身子,折腾着把床上的另一只脚踩在地上。 “郁夏哦,我们去广场上跳广场舞吧,我这都听得到跳舞的歌声呢。” 郁夏扶起琴奶奶,走到窗户边,琴奶奶探头探脑的,寻着广场舞的位置。 “诶,你瞧瞧,是不是那里?” 郁夏看她所指的方向,“是的,在那,奶奶眼睛果然很亮,我还没找着呢。” 这是实话,他看了半天,也没从密密麻麻的建筑中约一米的缝道里看到跳广场舞的人。 琴奶奶拉着郁夏,催促到:“那咱们走吧,再不去就晚了。” “不行呢,琴奶奶。你现在不能去,我还想给你讲讲有意思的事呢,你去了,我就不能讲了,改天的话,我说不定全给忘了。” 琴奶奶看郁夏认真的模样,撇撇嘴。 “有那么快会忘吗?你还是年轻人啊。” “会的,我从来不骗奶奶的,奶奶不信我?” 听他说得坦诚,琴奶奶只好按下去跳舞的心思,躺回床上听郁夏讲故事。 “有一个住在城市里的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孩,在晴朗的天气里,第三次到乡下看望他的奶奶……” 郁夏讲的是最后一次他到乡下看望奶奶的故事。 第30章 归土 第三次来到乡村,郁夏却没有看到许久未见的奶奶,从村里老一辈人口中探听,才得知奶奶去世了,就在他第二次来的当晚,奶奶在夜深人静处永远的闭上了眼睛。那时正午刚到,郁夏下了搭乘的车,沿着小路进村,来到奶奶老屋里,不见她在,想着,不知道奶奶现在在做什么,肯定又是去了菜园里给菜浇水施肥,想到她一个老人家,双肩扛着扁担,挑着沉甸甸的粪桶,那被压弯的扁担弧度,郁夏看一眼就会一阵酸楚。 在木头做的门前,郁夏踟蹰着:要不要拔掉门前的酢浆草?它们长得太过茂盛,挡住了人去路。又一想,不行,奶奶告诉过他,酢浆草是味中药,能治痢疾,在物资匮乏的乡间,是不可多得的药材。 这般思来想去,到底还是留住了这草。 郁夏跨过门槛,既然酢浆草不能拔,院子里的杂草总能拔了吧?奶奶总舍不得郁夏帮她干活,平日里呵护着宠着,生怕哪里磕着碰着了,只叫他认真读书,其他事情不需要郁夏来费心,交管她来就好。郁夏做不到由着奶奶操劳,他会偷偷的瞒着奶奶干些小活,效果不怎样,却也是多少减轻了奶奶的一些负担。 忙了一下午,奶奶赶着夕阳回来了。渐渐走进家门,看到孙子忙完坐在门口土墩上时,愣了一会儿,两眼笑开,用土话说道:“孙儿,回来啦?” “嗯!奶奶,我来帮你。”奶奶拦住要给她抗扁担的手,“不得啊,你写字的手怎么能干粗活呢?不得不得。” 他俩争执了会儿,拗不过奶奶的执着,郁夏由着奶奶扛着扁担一手扶着门橼,两脚慢腾腾地跨过门槛。看着那双小脚,行着破旧的鞋,身形随着肩上挑的粪桶一摇一摆,郁夏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了。 “奶奶,今天是爷爷的忌日吗?” 郁夏坐在竹椅上,问对面正在补竹篮上的洞的奶奶。“是啊,今天是你爷爷的忌日,等补好这篮子,我们就去给你爷爷上坟。” 篮子在二十五分钟补好了,那么一个大窟窿,少说要一个小时,她却手指翻飞,也不见竹子锋利的两边割破那指腹。 奶奶迅速收拾好剩下的竹料子,提着竹篮去桌前揭开桌罩,那里矗立着一小瓷白瓶装的白酒,旁边躺着两塌黄纸,(约五厘米厚)上面垒着一捆红香,红香旁还挨着几个上叠的小盘瓜果,将这些依样装进篮子里后,关上所有门扉,带着郁夏离开家门,前往后山。 后山小路逶迤起伏伸向远方,那正是郁夏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徒步走了两小时,他们总算到达了——这是一处荒凉的地方,除了满地用土堆成包的坟,其他的,再没什么与他们作伴。其中一个坟前立着用大理石做的墓碑,上面刻着红色楷体字:吾夫郁大辰之墓,立碑人:金荷依;立碑时间:二零零四年九月十七日。 奶奶走到那坟前,摸摸缺了口的石碑边缘,接着摆放瓜果、水酒,然后叫着郁夏一起烧纸、焚香、奠酒,作揖,其间还压了坟头纸。做完一切,天色已晚,她带着郁夏慢腾腾地走了回去,一如来时那样,走在前面,拒绝郁夏的扶持。 小路还算平坦,不比雨天那般泥泞,走起来也倒顺畅,只是岔口较多。 郁夏紧紧盯着前面老人家的背影,随时准备过去扶她。奶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熟悉这条路,什么时候该在哪个地方拐弯,她通通都知道,不带半点犹豫。黑夜又怎样呢?她是从不怕的。这点郁夏小时候就知道了的。 回去的时间要比来时快些,奶奶自责地对郁夏说道:“孙儿,怪我浇菜的时候磨蹭,现在才回这么晚,连饭都没做好,你饿急了吧?等着,奶奶这就去做饭,你去房间里拿东西吃,先垫垫肚子,饿坏了可不好。” “好的,奶奶。” 郁夏还想说不着急,奶奶你慢点也没关系,想说,父亲和母亲托他带话,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住,我想让你也去看看城里的样子。可奶奶走进厨房,专心做饭去了。 等她做好了出来,在吃饭时再和她说吧。 郁夏打定主意,到奶奶房间里拿东西吃了。 房间很小,十二平方米左右,坐落在山北水南,常年阴暗,不见光。按理说,不透光的房间容易潮湿阴冷,会有霉味,郁夏走进去,却闻到淡淡的花露水的味道。他凭着记忆摸索着开灯时,身体碰到了什么硬物,等灯亮起,一张床出现在他眼前。是奶奶和爷爷睡的床,位置和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依然在门背后待着。床上的毯子折得整整齐齐,床单和毯子一样,没有一丝褶皱,枕头是双人枕,静悄悄地躺在床头,挨着彼此,郁夏仿若看见爷爷奶奶在夜晚来临后一起睡在床上,他们在睡前聊着庄稼,聊着地里的菜,聊着七零八舍鸡毛蒜皮的事儿,还聊着远在他乡的儿孙,念着,到底啥时候回家看一看啊。 快了,奶奶,我们现在过得很好,马上就可以接你和爷爷去到城里,和我们一起过上城市的生活了。 郁夏垂下眼睫,退出房间,关上门,什么也没拿,就坐在条凳上,两手各轻轻撑着条凳,等奶奶做好饭。 奶奶做了一桌好菜,像过年过节似的,平常她可舍不得做这些,怕吃不完浪费。郁夏往年来时,奶奶也会做些好菜招待,可也不像今天这般如此铺张。他看看几乎一桌的荤菜——鱼,鸭,鸡,猪肉……竟还有海鲜,虾和蛤蜊! “奶奶,这菜,”郁夏看着虾和蛤蜊,问:“哪来的啊?” 奶奶答道:“是我托人带的,新鲜着呢,快吃吧。” 他没问奶奶为什么要做这一大桌子菜,觉得应该是太久没见他了吧,做些好吃的给自己,想让自己长高点,长胖点,自己也确实偏瘦了些。 奶奶和郁夏说了很多话,有问他家里过得怎么样,读书累不累,遇到恶劣天气是怎样面对的,没有庄稼吃食又该从哪链接,等等。 郁夏认真地答完了她的所有疑问。 “奶奶,你放心,城里发达,遇到这些问题都较容易解决,我们在那过得很便捷,也挺舒心,就是没有把你和爷爷接过去,爸爸妈妈说,现在手头宽裕了,想接你去城里住,我也想和奶奶在一起……” “郁夏,”奶奶放下碗筷,打断他。“我晓得城里好,可是啊,我在这待了大半辈子了,根早已深入这片土地,再想去哪,都是有心无力啊。何况,这里还有你的爷爷在呢,我哪能抛下他,就这么走了?” “奶奶……” “就这么说了,洗漱完,赶紧睡觉吧。” 奶奶收过他的碗筷,和自己的乘叠在一起,扭头去了厨房。 郁夏小声叹气,奶奶这性子,一点没变。他用压水机的水洗把脸,冲个脚,就去爷爷奶奶对面的房间,那里和他在时一样整洁。躺在熟悉的床上,不一会,郁夏睡着了。 不知多久,他朦胧中感觉有一双手在抚摸他的脸,脸上还凉凉的,像雨滴落在了他脸上。凌晨五点,郁夏被电话吵醒,接通后,电话那头的母亲很焦急,说父亲在工作时昏了过去,被送进医院,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问郁夏能不能快回来。 匆忙穿上衣服,郁夏叫了声奶奶,得不到回应,去她房间看了看,奶奶在床上躺着,还在睡觉。郁夏不想打扰她的安眠,难得奶奶在凌晨五点时还没醒着,就让她好好睡个晚觉吧。 这一离开,便是永别。 他又怎么能想到呢?自从爷爷去世后,奶奶养成了个习惯,每到晚上睡觉前,都会把卧室的门栓上。如果他注意到这点,那么,沿着轨迹,就能发现所有的异常,这是给他最后一次提醒的机会,但他没注意,就那么急切的离开了奶奶。 奶奶为什么会无声无息地死去呢?如今走进奶奶的房间,他才发现,角落的小桌上放着一小瓶农药,里面是空的。 奶奶什么也没告诉他,一切都静悄悄的,就像她的性格一样,当年爷爷去世,她也没有告诉爸妈,怕添麻烦,怕他们伤心,怕——其实她很胆小,什么都怕,但她很坚强,什么也过得去,怎么这次,她不选择再挺挺,再牵挂牵挂儿孙和媳妇呢? 郁夏找不到答案,他听着噩耗,脑袋想了种种可能,最后变得滞凝,再也转动不了脑子。 “那……她安葬了吗?坟墓……在哪?” 像是认命了,郁夏说出迟迟不肯说出的话。 老一辈人指着水北山南的方位,“坟墓在那儿,阳光充足的地方。”那是和爷爷葬在一起的地方。 第31章 故事 郁夏在那片坟地上站了很久,久到天幕落下,也不为所动。 “那时候,第二次去看奶奶的男孩多大了?” 琴奶奶安抚一样,一遍遍的用掌心抚着郁夏的手背,问道。 郁夏垂下目光,看着那苍老虬筋的手,轻轻回答:“十四周岁。” “十四周岁?他父母放心他一个人去奶奶家?”琴奶奶略为惊讶。 “哈哈”,郁夏苦笑一声。 “不同意的啊,但男孩的父母太忙了,没有时间去看望奶奶,他也是和他们商量了很长时间才得到允许。偏偏去了的第二天,父亲就出状况了,不然他就……就可以……”他的眼里隐隐泛起懊悔的神色,慢慢地,是更多的无奈、心疼。 村里的一些老一辈人在奶奶去世后凑了些钱给奶奶买了个棺材下葬,他们遵照奶奶的遗嘱,将奶奶埋在后山,也替她保守了去世的秘密,没有告诉远方的家人。 “那他的爸爸,当时还好吗?” “生命没有受到很大威胁,只是因病理性糖尿病导致了低血糖发作才会晕倒,男孩爸爸的同事发现得早,避免了病情的恶化性。” “那就好,那就好。” 琴奶奶挪开手,靠在床栏上,想起什么,目光深远。 郁夏看出了她目光里的情绪,说道:“奶奶,没关系的,不好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未来的日子,总归会有美好的事物温暖着我们。” “是啊,美好的事物总会出现……郁夏,你想听听我讲的故事吗?也是关于一个遗憾的故事……” 娄乐琴在再婚家庭里有一个姐姐,从小到大对她极好。初次见面时,她以为会和这个姐姐过着互不相干的生活,因为她不是很乐意母亲嫁给她的“爸爸”,私底下,她连“后爸”这样的名称都不屑给予,只叫他“喂”。当着妈妈的面稍微好点,会让出最大限度,称他为“郁叔叔”。 郁叔叔知道小姑娘脾气倔,为了和她打好关系,特意让大她三岁的女儿多多照顾她,女儿很乐意,她一直想有个弟弟或妹妹,一见到娄乐琴就欢喜得打好主意,定要对她加倍的好。不管娄乐琴怎样疏远拒绝她的热情,她还是贴上去,笑嘻嘻地说一句: “妹妹,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慢热的她,在她的影响下,逐渐放开心情,和她的姐姐开始了“疯狂”的青春年华——考一次全班倒数第一,在操场上升旗的时候,站在升旗台上,向喜欢的人大声表白;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于废弃的高楼向下跳入几米深的沙子里。对她们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真正让娄乐琴感到难以启齿的是,叫郁叔叔一声“爸爸”。 她可以和这位姐姐玩得很好,却不能说明她要和那个男人也有所交结。 “叫一声,就当做你十八岁最后一次冒险。” 娄乐琴不说话。 姐姐搡搡她,“叫一声嘛,还是说,你不敢?” 娄乐琴一把推开凑到她面前的人,侧过身,嘀咕着:“凭什么。” 姐姐躺下身,架起脚,摇晃着二郎腿,吹起了一串口哨,颇为流里流气地说道:“行吧,你就是不敢,一声爸有那么难说出口?看我叫你妈叫得多流畅,比亲的还亲。” “嘁,你哪次叫我妈不是都有事求着 ?不是零花钱不够了,就是学校开家长会。知道我妈不爱露面,你就花言巧语地哄着她去,我还不了解你?” 姐姐坐起身,“嗨,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好坏是你姐,我可是真心希望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瞧着别的人家三四口子欢欢乐乐地在一起,你就不羡慕?你不羡慕我羡慕!” 娄乐琴嗤笑一声,“你就羡慕去吧!我可无所谓,我是死都不会承认那个男人的!” “你!顽固不化,顽固不化!”她嘟嘟嚷嚷着,娄乐琴拿过她一边的枕头睡到另一头去,躺下后,姐姐踹了她一脚,娄乐琴反击,力用大了,疼得她姐倒抽了口气。 这一夜娄乐琴是睡得不大安稳了,脑子里盘旋着那句“瞧着别的人家三四口子欢欢喜喜的在一起,你就不羡慕 ”的话,心里一阵烦躁,她是不会去叫另一个男人爸爸的,她只有一个爸爸,也只有一个爸爸能给她真正的爱,如果开口叫其他人,那么,就否认了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是可以被替代的,她不要这么做,父亲的爱是独一无二的,是最珍贵的,可是…… 对她那么好的父亲,为什么要和妈妈离婚,离开她们呢? 娄乐琴忍不住起了一些怨念。随着黑夜变深,渐渐的,怨念淡去,睡意袭来,到凌晨,轻微的鼾声响起,姐姐这时却睁开眼,叹息一声,才翻身准备睡去。 娄乐琴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她觉得,怕是要等一辈子,才能换来那一刻的到来。这个姐姐自那后,时不时地提起这话题,或说有关那人的事,她就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敷衍也不给一个,简直伤透了她的心。 过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会放弃吧?娄乐琴等着她放弃这个想法的时候来临,然后带着胜利的姿态,对她说一句“跟我比倔,你还差远了”!谁想,这心思纠缠了她头上都有了几根白发了还没消散,其坚韧之心,有过之而无不及。 娄乐琴照着镜子,镜子里浮现出她眼角细淡的皱纹,摸了摸,这个年纪都到了,她那姐姐怎么就还没死心呢! “乐琴诶——” 卧室门啪地被打开,姐姐大跨步走来,头左右转了一下,没见着凳子,于是一屁股坐在床尾,对着娄乐琴的后背嬉皮笑脸的说道:“妹妹,你看,你婚都结了,孩子也有了,什么时候叫声咱爸?” 又来了。 娄乐琴旋开口红,抹在嘴上,盯了会儿艳丽的嘴唇,答道:“不好意思,我在化妆,有什么事等我化好了再说。” “好嘞,那你快点。” 见床上的人还坐在那,她扭过身,柳眉稍稍往上吊,无声地看着她。 “怎,怎么了?” “呵。” 她一锤掌心,恍然大悟。 “你还没换衣服,我这就出去。” 见她走了,娄乐琴脱下睡衣,穿上衣柜里的旗袍,踏着鞋柜里的“高跟鞋”,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有这么烦 ,想让她低头,门都没有。 她理着起了褶皱的衣服,理到一半,停下了。 “我说妹妹啊,好端端的,你翻窗干什么?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娄乐琴抬头,朝她翻了一记白眼,“不知道你阴阳怪气的说些什么 ,我翻窗是因为这里风景好 ,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就是有点不太妥当,穿得这么好看 ,你是不是打算上街 ?” “错了,是出轨。” 晴天雷劈,头一次撞见出轨被发现了还这么理所当然的淡然表情。 “乐琴,你说话真是越来越艺术了,我咋听不懂 。” “因为你耳朵没扎根,不适合听艺术的话。” 娄乐琴经过她身边,没一会儿,就哒哒哒地走远了。 这边姐姐还在想着这话什么意思,等想明白,那人早不见了。 嗐,这次她又没能让这个妹妹和她爸关系进一步。 她绕到房屋门前,看了眼这个房子,嗯,比以前的好多了。再想想妹夫对妹妹的体贴细致,感叹着,我的妹妹果然嫁对了人! 在屋里无聊,她便也喜滋滋地邀了邻居跟着上街去,在逛街途中见到了妹夫,想过去打个招呼,发现他旁边的人不是她妹妹。 “这,那女的和家豪在一起也太亲密了吧?”邻居和她咬着耳朵。 “你认识?” 邻居想了想,“不认识,不过看姿态,像卖|身的。” “你怎么知道?” “你看啊,那女人走起路来就不太端正,那臀摇得,目光流得,分明就是在勾引男人。” 姐姐想起了娄乐琴的话,有些不确定,再仔细观察了俩人,确实太过亲密了。 难道妹妹早就知道了? 或者说,原来在她面前对她妹妹的好是装的!这怎么可以?!他把孩子置于何地! 越想越气,她对邻居说:“你先走,我后面就来。” 她奔向妹夫,到他跟前,二话不说,一巴掌呼在他脸上。 “说!你什么时候搞这么一出的?” 嘉豪懵在原地,“什么?” 她又呼了一巴掌,在另一边脸上。 “跟我装傻是吧,你再装,看我不打得你跪地叫姥姥!” 嘉豪看她还想来一巴掌,拽住了她的手,心中的火被点燃了。 “你干什么?!疯娘们儿,我早看你不顺眼了!要不是看在你那么强势,我早就跟她离婚了!既然现在你都看见,我也就不装了。是,我当初是喜欢过你妹妹,久了才发现,她在床上越来越像条咸鱼,根本提起不了我的兴趣!别说这么多年了,连个种都没怀上,垃圾一个!看在爹的面上,才没把她扫地出门,你还想我怎样?!我已经够——呃!” 她狠狠往他胯|下踢了一脚。 “够什么?嗯?说啊,怎么不说了?我看,你MD就想去地下见你祖宗吧?” 她边说边用鞋后跟死死踩住他鞋尖,“听好了,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你也配不上她!你连给她舔鞋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说她垃圾!还出轨?!” 然后往他弯下的腰背直直下了一脚,让他和地面彻底的相亲相爱去了。 他一旁的女人哪见过这架势,在她把目光瞟向她身上时,立刻摇头摆手道:“不关我的事,我是被他硬拉出来的!”人吓得赶紧溜掉了。 “你打得不值。”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回头,看到了冲她微微扬了扬下巴的娄乐琴。 “那孩子,不是你的?” “不是。” 娄乐琴睨了眼趴在地上的嘉豪,轻“嗤”了一声后,冷淡道:“那孩子是他跟另一个女人的,他爹希望我不要往外传,继续和他儿子保持夫妻关系。” 娄乐琴走上前去挽上她的手臂,“好了,我们去别的地方逛吧,不要再说这些扰人兴致的事了。” 她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看着娄乐琴不在意的模样,只好先收起这些疑问,等到她想说了,再好好问问事情的缘由。 身后的嘉豪勉强站起身,他阴恻恻地盯着前面渐行渐远的两个女人:呵,等着吧,我看你们还能过好日子多久,迟早,你们都得死! 她们不知道危险即将到来,那一天,娄乐琴貌似很开心,跟她姐姐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嘉豪的父亲是这片村镇最有威望的富豪,地位高,在老百姓眼里还是个大好人,为人谦虚谨慎,面对赞美之言只是微笑带过,还常常接济贫困,患病的人家,乞丐也曾多次受他照顾。母亲也温婉贤淑,端庄大方。 直到嘉豪的出生,为这个名声较好的家添了一层阴霾。 吃喝嫖赌,样样不落下,家里属他最小,也最得他父亲的喜爱,这是在众多孩子当中,脾气性格和他最相近的了。当然,主要是嘉豪在他面前戏演得好,家里就他一个海外留学过,其中徇私舞弊了多少,暂且不说,单就他看他父亲的眼神,你就能知道,什么叫炉火纯青的演技,可以说,在哄他父亲高兴的这点上,完全是无师自通的天才级别的,指鹿为马那更是信手拈来 。 富豪也老了,免不了糊涂一番,在他得知儿子在有了妻子的情况下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后,气得差点背过去,他细想,儿子不可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定有原因在里面。不等他去找儿子,儿子便哭天抢地的跪在地上向他倾诉:“爸啊,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啊!我该死!该死啊!可是我太想要孩子了,有了孩子,才能延续咱们家的香火啊!都怪那个女人,勾引我,我一时没忍住,让她怀上了,看着那孩子,多可爱啊,我不忍心,把他接回来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啊!”他叫人把孩子送上来,富豪一看那婴儿冲他笑,心就软了。 “罢罢罢!事情发生了,也只能这样,就是不知道乐琴接不接受,你莫要再——” “爸,我发誓,我绝不再和那女人有任何联系了!我只爱乐琴一个!真的,天地可鉴!我这就去说服乐琴!” “哎,去吧,去吧。” 在嘉豪的糖衣炮弹下,娄乐琴最终原谅了他,这孩子一养,就是六七年,这些年里,嘉豪私下里依然吃喝嫖赌,死性不改。 可他还是有点怕事情走漏风声的,爸妈那里他能掩盖过去,就是娄乐琴的姐姐,不大好说话了。 经这一次揍,他恨透了她姐姐,隔天就叫人准备发动一次意外,找准时机,想让她落得个终身残废,最好一举丧命! 娄乐琴做梦都想不到,家豪竟然来真的!她猜到他会报复,但她没猜到他会以要她姐姐的性命为目的来报复她。 嘉豪出轨有孩子后,她是知道他接下来过着怎样的生活的,她之所以放任,是因为他对她还可以,虽没有往日的热情似火,但也不会太冷若冰霜,除了不满那方面的事,其他地方,他也没亏待过她。娄乐琴安慰自己,他只是犯了大部分男人都会犯的错,只要过些时间,他就会腻的,那时,他会真正懂得,谁才值得他爱。 没错,尽管不想承认,她内心深处,依稀还爱着他一些。 这点爱,随着他坦白的那一刻,碎得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没成想,这小丑,自己也能当上一回呢。 她嘲笑着自己,拿着离婚书,去找嘉豪。她姐姐说什么也要陪着,她无奈地同意了。 变故就在这一刻,娄乐琴刚走到一座在整修的高楼建筑下,一块钢筋混凝土就朝她掉下来,她姐姐眼疾手快地拉她到身后,混凝土直砸在她头上,顿时血流了一脸,她头昏眼花的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娄乐琴瞬间呆住,缓了许久,方慌慌张张的求人救助,可惜太晚了,人在急救车上,停止了呼吸。 过了一两个月,娄乐琴才稳定了情绪,察觉到不对劲,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会不会是他? 嘉豪面对她的质疑,很坦然地说道:“是我,又怎么样?你要有证据,就去报警啊。”他左右搂着穿着暴露的两个女人,无事般地喝着她们递到嘴边的酒。 娄乐琴看他这副面孔,突然笑了,笑得刺耳又疯狂。 她笑完,扭头就走。 “疯了,真是疯了。”嘉豪在背后呸了一声。 “我记得,那时女人的姐姐在死前说了一句话,她说‘我死了没关系 ,但就是再也等不到你叫咱爸的那一刻了’,这是她的愿望,她妹妹至今没能如她愿。” “琴奶奶……” “还好啊,故事里的女人现在的丈夫对她是真心实意的,生的儿女们也孝顺,这辈子,过得算好了。” 郁夏趴下了身,像是累了。 “琴奶奶,我们讲的故事真没意思,都是惹人伤心的事。” 琴奶奶揉着他的头发,“噗,是吗?” “嗯。女人的姐姐叫什么名字?”郁夏随口问到。故事里的人都有一个名称 ,唯独女人的姐姐没有。 “她叫——郁晴。” 第32章 疑团 “是浓郁的郁,晴朗的晴?” “是的,是那两个字。” 郁夏不可置信,“她,走的时候是多少年龄?” “三十八岁吧。” 三十几年前,晴奶奶就死了?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 郁夏再次确认道:“她出生在哪里?” “嗯……郁家村,在小娄(娄乐琴)出嫁前,她一直待在那,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他爷爷奶奶就住在郁家村,奶奶玩得很好的朋友——郁晴,也是在郁家村。爷爷去世时是2003年,六十五岁,比奶奶大五岁,晴奶奶也比奶奶大,依此推断,她应该是在六十一岁左右。 等等,郁夏恍然想起,2003年……爷爷的墓碑上刻的却是2004年立的碑,是奶奶搞错了吗?可怎么想,奶奶出错的几率都不大。 这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晴奶奶在爷爷去世过后没几个月也跟着去世了,好像是……是因为什么?啊,对了,不是去世,是失踪,是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郁夏感到一阵头疼,他不想让琴奶奶看出他的问题,挑了个她故事里显而易见的矛盾处,问:“琴奶奶,孩子……问题是出在他身上吗?” 琴奶奶勉强扯了扯嘴角,“或许吧。其实仔细一想,他最初喜欢的可能不是小娄,她只是和他喜欢的人有些相似而已,他应该一直在寻找这样的人。在找上小娄之前,已经有些人和他交往过。在那群人之中,孩子的母亲也许是最像他最初喜欢的人,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让她怀上他的孩子,让小娄养育。而他和小娄的‘爱情’,不过是昙花一现 。不想再寻找下去,却又不甘心,于是整日沉迷在赌靡世界,把最后一丝真情寄放在小娄那,可惜,还是没能敌得过时光,成了人人嘴里的可恨之人,唉。” 郁夏有些不明白,那人不是因为在那方面不满才与小娄不合的吗?怎么到了琴奶奶口中,就变成可惜之人了? 琴奶奶似乎看出了郁夏的不解,捋了几下他墨般的头发。“你还小,不懂。小娄和他啊,是孽缘,可他们也是真心喜欢过对方的,他那时对小娄姐姐说的话是真话,但多少里面也有气话,出口不免重了,房事上的事情,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理由,算不了真正的原因。” 郁夏微微摇了一下头,认真地对她说道:“琴奶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何况他不是个可怜人,不值得被原谅、同情,小娄已经因善良之心错付在他身上了,所以,不应该再被表象迷惑,他该接受他应得的报应。” 琴奶奶看着男生一双漆黑的眼眸,从那认真的神情上感受到了一丝郑重的意味,不由得笑了。 “干啥呢,这么严肃,老婆子我只是讲讲故事,顺便感慨一下,郁夏小同志认真了?” “琴奶奶——”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啊,不禁逗。”她看看窗外的天色,“也不早了,回去的时候要注意点,不知不觉和你说了这么多,打扰你这么长时间,不好意思啊,老了就这么多话。” “没有,琴奶奶。” 郁夏给躺下的琴奶奶掖掖被角,看她闭上眼睛,便迈着轻轻的脚步走出病房。 月亮挂在高阔的天空上,大部分身躯隐入云层之中。这本是有丝寂寥的,郁夏却觉得,因云层的遮挡,月变得妩媚起来了。 鹿哥大概睡着了吧?还是在玩游戏呢?如果鹿哥有空的话,他想邀请他一起赏月。 忽地,像是想起什么,郁夏眸光一闪,掏出手机,点击日历,看着“24”这个数字,眉眼弯了。 再等等吧,还有二十三天就到中秋节了呢,那时就可以不需要找任何借口的邀鹿哥去赏月了,还能在一起吃月饼。他们会选在一处视野宽阔的地域,像他们曾经吹过晚风的夜一样,再次感受着夜晚的静默。他喜欢那种那感觉,尤其是,身边还有鹿清河,那一定很棒。 郁夏遐想完,心情欢愉地打车回家。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鹿清河站在窗前,眸色沉着地望向对面小区楼的灯光,耳边的手机被他握得有些紧。 鸦渡:“还是找不到任何踪迹。” “继续找,就算是插上翅膀飞了,我也要把整片天给翻开!” 对方默语着,鹿清河准备挂电话,这时电话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找了这么多年了,人恐怕早就——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吗? 鹿清河不知道,他只是一味地寻找。他一直觉得,只要找到“元”,一切的问题就有办法解决,从没考虑过他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如果按照那次见面的年龄来算,“元”现在大概是八十多岁,人要活到这个年龄,很难说清活头还在不在。鹿清河不管这些,他的选项里,只有找到元,其他的,他不会想太多,他不敢,也不能。 “鸦渡,我只能做这么仅此一点点有恒心的事情,郁夏对我来说很重要,比过我的一切,哪怕是生命。” 为此,就算是与命运争斗,就算他的筹码少得可怜,他也会拼尽全力赌上上百次,上千次,上万次。 “好吧,你——我会和兄弟们再努力找找的,只是,时间的限制,威胁着你和他,我们应该想想办法怎样让你们不受威胁,撑到找到‘元’的时刻。” 鹿清河沉思着,办法?他好像没有往这思路上想过,他想得最多的是如何找到“元”复活郁夏,在那之前,他也想过该怎样阻止郁夏生命的消逝,只是一次过后,以失败告终,如今他又通过时间轴回到郁夏的过去,目的仍然是为了挽回郁夏的生命。 消除威胁?有这个办法吗? “鸦渡……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是,你作为加持者,用自己的命来加持使用的对象的消逝时间,延长了他的寿命,这让被使用的对象暂且没有生命威胁,那么该考虑的事是该如何停止你的消耗,或者说,用什么来替换,让你不再消耗下去,又能保证被使用的对象的生命。” “想法很好,但是,”鹿清河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似乎没有这种东西。” “在没有找过之前,一切都尚未可知,这是你之前告诉我的。” “……” “我会找到的,就像你永远相信,会找到‘元’一样。” 鹿清河瞬间感到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出不了声,良久,才说道: “谢谢。” 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鹿清河缓慢地移开贴在耳上的手机,垂下头,本是三七分的发型此刻变成凌乱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掩去了他的表情,但掩不去他心里的针扎似的疼痛。 他不要再看着郁夏死去了,他不要再触碰他冰凉的躯体了,那很无力,也很痛,不仅郁夏是痛的,他也很痛,不只是因为时间轴的关系,而是他不能接受。上一次,他们虽然互换了灵魂,和可并没有相接触过,鹿清河只是知道有郁夏这个人,真正第一次遇到时,早是儿时的事了,郁夏早就忘了他吧?而这次,才是他回到过去,正式认识他。 除了儿时一遇记了十五年,让他对他产生期盼想早些见到他的感觉是他通过某些事情注意到了他时刻就在他身边这一存在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早已为他着迷。仔细算来,在做那些事时是一段颇为浪漫的过程。 第33章 心动的频率 那是一篇篇日记,串成了他至今回想起来都会心动的一幕幕记忆。 再次翻开收藏在小箱子里那灰色的封皮日记本,从第一页起,慢慢往后看,他似乎又一次跌入到心跳不已的情境里,尽管不是每篇都是如此。 2018年3月4日星期一,阴天。 这个天气在三月里,对南方大多数人来说,有些不友好了,他们更希望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在此之前,已经一连几天下了好几场雨,大大小小,就算在家里,也能感受到几分冷意。 明天会天晴吗? 如果明天天晴的话,我要好好晒晒被子,再不晒,就要发霉了。(好想能有个魔法,让被子永远都是干净的。) “呵~” 果然,那时候的郁夏,还是个孩子啊。 …… 2018年4月1日星期五,多云。 刘琛这家伙又来找我吐苦水了。他抱怨学业很难,我可以理解,但找不到对象也要向我哭诉的话,我爱莫能助。 作为一个心理学专业的学生来说,每天从学校协会里咨询最多心理问题的就是情绪类里的情感问题。 我以为这家伙早已看淡了,那些各样、甚至是奇葩的事情我们也有所见闻,在遇到这些事情时,刘琛表现得很无所谓,仿佛即使发生什么天大的事儿,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但谁知道,在一次喝醉后,他会硬拉着我,哭的稀里哗啦地对我说:“老郁,我啊,嗝,想要个女朋友,我想要个女朋友!” 我想,这“女朋友”不是字面的意思,至少我确定,“它”的分量是很足的。 我对这种需求没什么概念。印象里,我的父母就是我对感情最好的诠释。他们一直很恩爱,连吵架,也是吵到一半就互相笑起来了,他们从没对彼此发过火,也始终忠贞于对方。 我知道他们的不易,所以,对于那些我不能左右的事情,我能做的便是永远守护他们的笑容。 Dear family,望你们以后可以一直平安喜乐。 …… 2018年5月23日星期三,小雨。 我养的一只小猫死了,在第二天的早上。是的,我只养了一天,它就离我而去了。 那是只野猫,发现它的时候,它在一个小巷子里舔着自己的爪子,看到我后,冲我叫了一声。 那双宝绿色的眼睛真的很美,我入迷了,也不管它毛奓奓的身子,径直走到它跟前,蹲下来想要摸它。 它躲开了我的手,扭头要跳墙离去,跳到一半发现怎么也跳不上去,在它能跳到的高度上反复滑下。 我越看越觉得,傻得可爱! “小家伙,跟我回家吧?家里会有你吃不完的食物。” 我戳戳它的背,对它说。看它什么时候能不折腾。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回去?” 小猫似乎累了,我戳它也没搭理。走到离我有了些距离的地方,面对着我,盯了一会儿,蜷着身子闭上了眼睛。 我要等它休息好了,再来征求它的同意吗? 心里虽然有些犹豫,但我还是待在原地等它睁开眼睛。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觉得天暗了暗,如果它再不醒来,我今天只好暂时放弃养它的决定,还有些事等着我去做呢,不能再在这拖延了。 我刚转身迈开腿,就听到一声“喵”叫。回头看看它,那双绿色的眼眸望着我,片刻后又阖上眼了。 试着走了几步,它又叫了几声,只有当我停下看它,它才会停止叫声。 这小家伙,是要我一直陪着它吗? 为了不让它伤心,我对它解释道:“对不起啊,我还有事情要做,真的不能再跟你玩了。下次,你要是还在这,我会来找你的,带着食物来。” 它应该听得懂,因为后面我走了一段路,再也没听到它叫了。 路上我还是不放心,那么小的猫,脱奶还没多久吧,万一…… 我想原路折返,发现它竟然就在我身后! 它抬起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绿宝石似的眼睛一直看着我,冲我细细的叫了一声: “喵——” 这是答应要跟我回家了吗?! 我的欣喜使我忘却了触碰它身躯时的凉意,忘却了它微微喘息的嗓音,以为它是一只健康的猫,以为它只受了点风寒而已。 这理所当然的以为,让我失去了所有让他们活下的机会,比如这只猫,比如……我的奶奶。 我很不理解。 为什么我会这么的愚钝?!为什么要等到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时刻我才后之后觉的疼痛?!我真的好累,真的,这该死的宿命,我没有哪一天不是如此的悔恨自己,要是再机敏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要是我……要是我…… 后面的字迹逐渐颤抖,还有被泪水洇湿的痕迹。 “郁夏……” 鹿清河轻抚那纸张上模糊了的字,他能够想象出郁夏写这篇日记时的心情,当初爷爷的离世,就让他那么的难过。可他想,那时郁夏的情绪是孩子般的纯粹,可以容易的通过后期来治愈,一句话或者一些安慰和物品都能让他减少点悲伤,但是,长大之后的悲伤情绪掺杂了很多负面情感,思维成熟的复杂度变成了捆绑他的枷锁,让他在自责,愧疚中越陷越深,轻易走不出去。 更何况,郁夏把它在心里埋得很深,表面看不出来,这种长期的压抑,终究会导致他的神经与心理发生不好的改变。令鹿清河不敢想的是,如果再给他一次沉重的打击,郁夏会变得如何,他真的很害怕。 不行,他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一定会的。 鹿清河整理完思绪,翻开下一页,继续读着。 …… 2018年6月18日星期六,晴。 我从未感到如此的宁静,心情很舒畅,连呼出的气息都清新起来。 这一天并没有发生什么令我愉快的事情,平平凡凡的一天,一定要有个理由的话,应该是那场梦吧。 我梦到了一个人,我好像在哪见过他,他的轮廓很模糊,如果单看身形,是一个男生没错,可我确定,我在现实中从没见过他。 他很特别,这是他给我的感受。我多次想拼凑出他的模样来,每次都失败了,这种情况,发生了大概半个月时间,也就是说,我梦到他一连几个星期,这只能说明,要么我喜欢上了他,要么我的生理到了渴求肌肤相亲的时候。 在梦里,我们却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只是彼此在几米距离对视着。这时我总是会有种想冲他走去,触碰他的冲动。但每每我伸出手,他却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边转身边化成白色碎片消散了,梦也就就此结束。 莫名的,我觉得我们会相遇,在某个将来,在某个地点,我有些期待着那一天。 “嗯?” 看到这里,鹿清河又有些生气了。好啊,他竟然梦了一个男人大半个月!不过还好没见过面,要是真见面,有了往来,对方要是居心叵测的话,按郁夏这个性格,肯定被人卖了都还在那乐呵呵地替人数钱。 “哼。” 这已经是鹿清河不知道第几次看到这里都会有这么狭隘的想法了,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这么哼了几声了。 后面的纸张渐渐变薄,翻到最后一篇时,鹿清河和往常一样合上了日记本。 他有些舍不得看完,打算以后再看这最后一篇。不过这个以后,到底是什么时候,就不得而知了。 第34章 委屈 刘琛今天仔细地观察着郁夏。 发型正常,穿着正常,举止正常,表情…… 看起来也很正常。 不对,绝对有猫腻。 他虽然很确定郁夏谈了恋爱,但是,他又确实在他身边没看到过任何异性。可那天郁夏的行为太不寻常了,根据他对人的心理学知识的掌握,再结合他对郁夏的了解,结果一目了然——是动心的表现。 像郁夏这样在学校里平时不怎么说话身边又没什么朋友加上专业知识杠杠的长得也还行为人又低调的呆子,是的,呆子,对待感情一无所知只一心扑在学业上的呆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会让他情难自禁? 我就不信,这人也不是没遇到被女生写情书表白过,他就没一个看上的?难不成……是异地恋?总不会是网恋吧?! 顿时,刘琛看向郁夏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郁夏想要无视他的视线,可深知这个家伙一旦对某件事情产生怀疑或兴趣,就会追根究底,一直缠着不放。 郁夏无奈的叹口气,拿出了题库本。 “说吧,我尽量给你满意的答复。” 刘琛想了想,说道:“我现在什么也不会问,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家伙还有这么深明大义的时候。 郁夏刚要夸他一句“你成熟了”,刘琛就现回了原形:“等我把和你说话的时间积攒够,我再把我全部的问题都问出来,到时候,老郁你可想逃都逃不了了啊,嘿嘿嘿。” 他是有很多想问的,可谁叫他今天的时间都用得差不多了呢。 郁夏看他一脸计划通的得意表情,突然感到有一些惆怅。看来,那句深明大义的话,不知道又是在哪个影视剧里给改编的台词了。 “老郁,等上完下午的课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吧?”他向郁夏展示手机上的聊天记录,“群里说,大一五班的那些学弟在晓纪烧烤店开Party,邀请了强子他们,问我去不去,我是肯定去的啊,但我也想带你……” 郁夏写着题,头也不抬地说:“不去。” “为什么?去呗去呗,我请客。” 刘琛指着群里的图片,“你看,还有五班班花呢。” 郁夏听后,写题的手就没停过,“好意心领了,你路上小心。” 这就是没法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刘琛撇嘴。 看着郁夏在做的题,他实在搞不懂,天天写题的乐趣到底在哪里?比吃喝玩乐还使人开心? “对了,老郁,你那个养老院的琴奶奶怎么样了?没啥事吧?” 刘琛看到郁夏写题的笔稍顿了下,“没什么大问题,轻微扭伤,大概一个星期就会康复出院。” 刘琛移开目光,“既然没啥事,那——”他把目光突然移到郁夏脖子上,一把圈住,让他的头被迫扬起:“你今天必须和我一起去晓纪烧烤店!不去我可就把你——就地正法了!” 郁夏拍了拍圈住他的手,挣了挣,挣不开。 这家伙,吃什么有这么大力气的? “刘琛。” “干啥?” “你把耳朵递过来,我有个秘密告诉你。” 刘琛心里狐疑,咦?是关于他的女朋友的吗? 他立刻边把耳朵凑到郁夏那儿,嘴里边说,“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哪料,一阵疼痛占据了他的神经,原来是郁夏揪住了他的耳朵。 “诶诶诶,松……松手,疼啊!” 郁夏笑道:“你先松。” “好好好,我松我松。” 十秒过后,两人依旧拉扯着对方。 郁夏的眼神在向他问道:说好了你先松的? 刘琛嘴里哼哼:“你先答应我去再说。” “那这只耳朵你不想要了?”郁夏又要捏重几分。 “别别别,我错了,我现在马上,立刻给你松!” 刘琛松开手后,郁夏也收回揪住他耳朵的手,接着写刚才被打断的题。 刘琛揉了揉被捏得通红的耳朵,看郁夏再次沉浸在题海里,便无聊的吹吹口哨,然后在桌子上小瞌了起来。 现在还没到中午,刘琛偶尔也会在课间休息时眯会儿眼,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困意尤其的浓。 头顶上的电风扇在呼啦啦地叫,窗外的风也跟着掺和进来,带来树叶的沙沙声和门的咯吱声,像是演起了合唱。 随着十分钟后响起的上课铃声,刘琛睁开了眼睛,脑袋还在宕机状态。 课上了老半天了,他也一直不知道在讲些什么,直到被老师点名,他才恢复了些清明。 “刘琛啊,你是想挂科的话,我建议你去寝室待着,寝室好歹有空调,那可比这舒服多了,你说是不是?” 刘琛从位置上站起,尴尬的看着彭老师,回答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只好向他扯起笑脸。 老师回以微笑后,静静地看着他。 “老师……我……不想挂科。” 他弱弱地说了一句真心话。 “那怎么办?” 刘琛等着老师的下文,肯定是先来一些降维打击,接着是励志鸡汤,最后以“作为老师,我都是为你们好”收尾,要是非要给个教训的话,那百分之百就是写检讨。 不过,换作是其他老师,可能会这样,除了王凌芸。 可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彭老师也不是个可以小觑的角色。 他问完之后,就没再说话了。 俩人大眼瞪小眼的彼此对视着,刘琛败下阵来,唯唯诺诺地说:“可以写、写、检讨……” “多少个字呢?” 老师认真地问道。 “一千五百个字吧……” “太多了,我就让你写十个字,每个字写八十遍,好不好?” 刘琛半信半疑:“真,的?” 老师笑了:“嗯。” 他转头在黑板上写下十个字:龘,齉,齾,爩,龗,灪,龖,纞,虋,龜。 “要和我一样,用楷书的形式书写哈。” 刘琛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着老师和蔼地望着他,他犹豫地说道:“老师,我觉得这科……偶尔挂一次也不是,”后面他小小声地说:“不可以……” “哈哈。” 彭老师笑着摇了摇头,“你觉得这事有得商量?” “没有……” “那就坐下吧,刘琛同学。” 刘琛坐了下来,无助地看向郁夏。 郁夏正盯着黑板上的字,琢磨着这些字的楷体形划。 好吧,这位指望不上了。 “这个历史老师是不是还有副业啊,谁没事还会写这些个字。”刘琛嘀嘀咕咕。 等到下课后,他才从同学那听到,这位老师曾经教过国文,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家。 刘琛只好笑着流泪的一笔一划的写着这些高级得让人崩溃的字。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在课间休息了,再也不这么干了!”他恨恨的在心里想着。 第35章 Party 辛辛苦苦写完彭老师布下的检讨,已经是四五天之后了。 刘琛满怀敬意的交给彭老师检查时,看他满意的笑,就知道这科是暂时不会挂了,只是那场Party他过得不是很愉快。 那天,他昧着良心,放下彭老师布置的检讨不写,毅然决然的选择先去开party,开到一半,他就有些后悔了。 明明才大一的学弟学妹们,一个一个的都凑成了一对,这也就算了,还当着他的面,不停撒狗粮,估计彼此都熟悉,习惯了,忽略了还有个单身的学长刘琛。 “诶,琛哥,你女朋友呢?怎么不叫她来?”亲热到一半的李子羌注意到孤零零的刘琛,好奇地问道。 “对啊,学长,你女朋友不来,一个人会很无聊的。”张雨涵在男朋友怀里接了一句。 刘琛苦笑着:“我说我没女朋友,你们信吗?” 八个人互看一眼,齐声喊到:“不信!” “我也不信。” “哈哈哈。”大家笑着碰了一杯,李子羌趁没人注意,偷偷和刘琛耳语:“琛哥,真没女朋友?要我介绍一个给你吗?” 刘琛来了精神,“真的?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可以啊,哪来的资源?” “还能哪来的,也不多。我一哥们儿的同学,长得还不错,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 他点开手机相册,“来,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他翻了几张女生的自拍照,刘琛看了没什么感觉,倒是在相册里看到了其他吸引他的照片。 “等等,这张,点开看看。” 那是一张高中毕业照。 “这有什么……诶,别说,是挺好看的。” 图片里,刘琛注意到了一个男生,他站在最左边,刘海挡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站的位置也与其他人有些距离,可身量高挑,笔直。 “他叫什么?” “她啊,叫……叫,好像叫贾梦婷。” “……你认真的?” 李子羌确认道:“对,绝对是!” 贾梦婷?怎么听怎么像女孩子的名字。 “那这个贾梦婷,和你关系怎么样啊?” “关系?没什么关系啊,就同学一场,不过,这么好看,当时却没人追。” 没人追?? “我问的是这个男生呐,大哥,你眼睛看哪去了?” “哦哦,他啊,叫罗熙音。我和他没说过几句话,班里的人好像也没和他多亲近,不过这家伙考上了我们这学校,在一班吧。” “大一一班?” “对啊,和我一样是农学专业的。” 这就有点意思了。 他好像记得曾经问过郁夏,他有没有过哥哥,郁夏说他没有亲哥哥,但是有一个没有血缘的哥哥对他很好,爱好是种水稻,叫罗笑来着? 这个男生也姓罗,碰巧学得是农学,两人会不会有关系呢? “等会儿把这张照片发我。”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这照片干什么啊——” “看什么呢,这么起劲。” 李子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女朋友,“没什么,琛哥说要张照片。” “我看看——这不是你的毕业照嘛?要这个干嘛?” 刘琛喝了一口酒,“我想和别人分享我帅气的学弟那青春时的模样,顺道纪念一下。” “这有什么好分享的,他啊,他的青春期,在没遇到我之前,都是无味无波的,是不是?” 李子羌揽着往怀里靠的女朋友,宠溺地说:“是啊,我这不就遇到你了吗,你简直就是为我下凡的仙女。” 女朋友轻拍了他前胸一下,“油嘴滑舍,讨厌。” “嗯嗯嗯,我讨厌,来,啵一个。” 女朋友用手挡住他凑过来的嘴,倩笑着,“哎呀,走开啦,学长还在这看着呢。” “看呗,他不会……嗯?琛哥呢?”李子羌余光看到刘琛的位置空了,于是向其他人问道。 张雨涵说:“刚走了,说眼睛疼——哦,对了,他说这单他请了,付了五百块钱,叫我们悠着点吃。” 宿舍里。 刘琛:【老郁,给你看个东西。】 郁夏:【什么?】 (图片发送中) 刘琛:【怎么样?这个人,你认识吗?】 几分钟后。 郁夏:【看不清。】 刘琛:【看不清就对了,我也没看清,但你猜怎么着,他叫罗熙音,农学专业的。】 郁夏:【?】 刘琛发过去一个捏鼻梁的表情包。 刘琛:【大哥,你再想想,和你认识的人有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过了几分钟。 郁夏:【没有。】 刘琛:【……】 他现在非常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郁夏那儿,抓着他的肩膀疯狂的摇晃,让他清醒点。 老郁啊老郁,你没听说过吗?智者不入爱河啊!看你这智商,没救了。 郁夏:【先不说了,我去吃个饭。】 刘琛迅速道:【和谁?】 郁夏一个微笑黄脸表情包发来,让刘琛觉得要变天了。 等他洗完澡躺到床上玩了会儿手机,闭上眼睡时,郁夏发来了一个消息,又瞬间撤回:【和我喜欢的人,他叫鹿清河。】 很不意外的,刘琛在看到这一行“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的系统提示后,非常懊悔,自己就不应该那么早睡!他的直觉在告诉他,他错过了一件天大的事!并且很可能以后他都不会再在郁夏嘴里听到那句撤回的话了! 刘琛抓狂了一会儿,很想赖在床上不起了,可一想到还有一字未动的检讨书没写,不能不起身,写检讨去了。 这检讨一写,可谓是兢兢业业,写得一丝不苟。他就是深怕彭老师让他重写,所以花费了百般精神来应对。还好还好,这位书法家没多为难他。 彭老师确实笑着收下了检讨。隔天后,他在午休时单独给刘琛讲了两个小时的书法结构。刘琛懵懵懂懂地走出办公室,手里还拿着彭老师亲手做的三本字帖本,彭老师是这么说的:“你这字,我看是极其富有个人色彩的,我觉得呢,还不大满意,要是再练练,肯定会在原来的基础上一飞冲天。” 刘琛小心道:“那,意思是?” “过了!不过啊,这字,为了不让它过于回归原始状态,嗯——来,让我们执起笔,稍加改善,一定会更为可观的。” 老师,我谢谢你! 之后彭老师叫住刚扭头要走的刘琛:“刘琛同学,”他伸出三个手指头,“三个星期,我要看到显著的效果哦。”然后手指变为OK的手势,“嗯?” 刘琛强行微笑道:“好的,老师。” 这一答应,刘琛就在写字的路上没得回头了。 24号这天很快来到,郁夏有些迫不及待地整理好着装,这身着装和他平时穿衣的风格没什么两样,不过更整齐更贴合了。 前阵子,他在网上购买了熨斗机,发胶,洗面奶。他从不用这些东西,在发现自己心意后,他的房间里就多了以前没有的物品。 衣服昨天晚上熨烫好了,穿在身上少了很多褶皱,脸也用洗面奶洗过了,接下来是头发。第一次用发胶,郁夏喷的剂量太多,头发显得黏湿,沉重。 拎上用精美盒子装上的月饼,郁夏出门了。 “7栋1单元20楼……”郁夏找寻着。 “啊,是这里。” 他是第一次去鹿清河的住处,坐电梯的时候难免会紧张些。 按响08号的门铃,郁夏手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 门“咔”的一声打开了。 “鹿哥,中……中秋节快乐。” “哈哈,中秋节快乐,郁夏。” 鹿清河爽朗的声音进入到郁夏的耳朵里,他忽然放轻松了。这一刻,他突然明白,曾有过的迷茫感源自于何处。 第36章 电影 “真是,我们实在是心有灵犀啊。” 茶几桌上放着两种一模一样的月饼:口味相同,花纹相同,大小相同,连放在一边的外装盒都一样。 鹿清河拿起郁夏送来的月饼咬了几口,“嗯,果然好吃,我家郁夏的眼光,咳——就是不一样。” “鹿哥,”郁夏倒了杯水递给他,“慢慢吃。” 鹿清河喝完水,拆开放在自己这边的一包月饼递到他嘴前,“我尝了,这味道还不错。” 郁夏就着鹿清河的手低头咬了一口,“嗯,好吃。” 俩人隔着半米开始互喂起来,把整盒(一盒五个)月饼都喂完后,手都变酸了。 “郁夏,你想回去和家人过节嘛?” 郁夏整理完桌子上吃完月饼留下的软塑料和包装袋,回答道:“我一年多都没有回过家了,确实有点想家,这中秋节,我是想回去看看的……”郁夏垂眸,看着自己搭在腿上的手。 “可是你学业紧张,根本没空回去,对吧?” 鹿清河对上郁夏的眼眸。 他挪进些距离,轻轻拉过郁夏,抱住了他。 “哥给你个抱抱。你可不能哭鼻子呦,郁夏。” 郁夏轻声笑了起来,回抱住他:“鹿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过这个抱抱,他很喜欢。 抱了六分钟左右,俩人都不想撒手,还是鹿清河尿急,结束了一段可能会很漫长的拥抱。 上完厕所回来,鹿清河看到郁夏侧着头望着窗户,像是在想什么,眼神有点飘忽。 他轻轻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视线从额头滑到鼻梁,再到嘴唇,下颏,一直游离到喉结,再往下,是突出的锁骨…… 好想咬一口。 郁夏…… “我可以么。”鹿清河小声地自问道。 “啊,鹿哥。” 郁夏扭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身旁的鹿清河。 “鹿哥,什么可以?”他凑近了点,想听得清楚些。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是说,呃——对,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有些湿,是洗了头嘛?”鹿清河即刻收回视线,摩挲着鼻子看向他处。 郁夏摸了摸刘海和鬓角的头发,确实湿了点。 “鹿哥,我没有洗头,我……喷了发胶……” 鹿清河挑起了眉,“可以告诉我理由么?” 郁夏心里犹豫着:要告诉他吗?这是为了他喷的…… “我想让头发变得更美观,所以就喷了一点。” 犹豫到最后,他这样开口道。 鹿清河微眯眼眸,伸手抬起郁夏的下颏,“郁夏——不错,”他捏着下颚左右看了看,“挺好看的。” 收回手后,他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包烟,嘴巴叼起抖出来的其中一根,用打火机点上,再把烟扔在了桌几上,另一只手将打火机揣回裤兜,背倾靠着沙发,吞吐着烟雾。 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吧……啧。 “鹿哥,中午快到了,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嗯?想吃的……煮面吧。” 郁夏纠结了一小会儿,说:“那个,鹿哥,我最近学会了做南昌拌粉,可以做给你吃,你不嫌弃的话……” “郁夏~” 鹿清河一把抱住郁夏的头,用下颌来回磨蹭着,“我爱你,么么哒~”再“吧唧”亲了一口脑门。 郁夏热着脸,感到有一些晕乎乎的,带着快了几拍的心跳和纸袋到厨房去了。 所需佐料他早就买好放在装月饼盒的纸袋里,一些基本调料,鹿清河家里也有,多余的,就不存在了。 好!郁夏,干巴爹! 给自己鼓完劲,郁夏撸起袖子,开始哼哧哼哧做了起来。 一个小时半到了,郁夏的粉也到了。 “鹿哥,粉做好了,快吃吧。” 鹿清河看着刚端上桌的南昌拌粉,外表上看没什么异样,就是盛得有些满。至于吃起来嘛,反正不管味道如何,郁夏做的肯定差不到哪去。 上次因为太饿,所以鹿清河吃起郁夏煮的面觉得格外好吃,就是有点干。那么这次,也不会例外的啦。 他自信着夹起粉,原先六七厘米长的粉现在变成两三厘米,两秒后又在他的筷子间滑了下去。 鹿清河拨拨碗里的粉,全都一样,断得稀碎。 难怪,一碗粉他总觉得比平常的多了些。筷子是没多大用处了,可家里也没有勺子,他只能一边低头把嘴放在碗口边缘张开,一边用筷子拨粉放进嘴里。吃了几口之后,他看看郁夏,嘴里是苦咸的味道。此刻的郁夏一脸期待,他却变得有一点迷茫了。 这真的是郁夏做的吗?怎么和上次的不一样? “鹿哥,是不是……很不好吃?” 鹿清河下意识的摇头,“没有,好吃!好吃得不行!” “那我也尝尝。” 鹿清河想要阻止,但郁夏已经拿了双筷子夹起一根粉迅速地放进嘴里了。 “怎么……样?”鹿清河不得不有些小心,他怕郁夏看出他刚才的话是在撒谎。 “嗯,还行,比上次煮得面好多了。” “……”你高兴就好。 鹿清河阻止了郁夏吃第二口粉的机会,说道:“我也想给你做碗粉,作为你对我心意的回赠,不可以拒绝。这碗,也给我吃吧。” 郁夏乐开了花,“好,鹿哥。” 又可以吃到鹿哥做的食物了,嘿嘿。 佐料被郁夏用得差不多了,粉倒没问题。鹿清河做了碗简单的煮粉给郁夏吃,郁夏也顾不上烫,吃得津津有味,连吃两碗,还意犹未尽。 “郁夏,不要吃太撑了,看看你,嘴角的油渍都流下来了。” 鹿清河抽过纸巾替他擦掉,郁夏紧绷着身体,看得鹿清河暗自发笑。 “郁夏,下午去看场电影怎么样?” “好!看电影。鹿哥喜欢看什么电影?” 鹿清河摸着下颏,“看什么电影呢……科幻片?战争片?动漫片?要不——” 他看向郁夏。 郁夏也想了想,“悬疑吧。” “好嘞,悬疑片,走着。” 俩人兴高采烈地来到影院,购好票,在影厅溜达了会儿,听到广播,便进入房间。 他们买的是最末排,从左至右数,第一二座。 “哈~嗯~” 电影放到三分之一,旁边就传来了亲吻声。 初始时双方压抑着些,后面控制不住,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等等,那里,不行……啊~” 鹿清河与郁夏:“……” 俩人对看一眼,各自别过了脸。 MD,这都什么事儿!不是悬疑片么,怎么会蹦出来这俩个玩意儿?!走错片场了吧喂!该死该死—— 鹿清河内心在疯狂吐槽,郁夏内心却一片空白,不,还是有些声音的——他默念起了《心经》。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鹿清河偷瞄了眼郁夏,见他镇定自若的模样,马上鄙视起自己。 看看,看看!人家一朵小白莲都没害臊,你瞎羞个屁!镇静!镇静! 一番自我安抚后,他冷静着开口:“要不,这电影…我们……走吧?” “不用。” 郁夏微微调好坐姿:只见他左腿搭在右腿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腹下中,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屏幕,很是认真。 鹿清河见此,跟着扳了扳身子,虽是双眼也看着屏幕,但整场下来,他都不知道看了个什么东西。 结束后,俩人一路无言直至在乘坐的电梯里,彼此才开了口。 “那部电影,你感觉咋样?” 郁夏回答道:“还可以,就是前面铺述中有一个漏洞。” “什么漏洞?” “配角临死前不应该有那么多话的。” “嗤。” 鹿清河笑着看着郁夏:“郁夏,你很少看电影吧?” 郁夏点头,“我不怎么看电影,时间几乎都用来看书了。” “游戏呢?也不常玩?” “嗯。” 鹿清河小声发着牢骚:“不常玩还能十连杀,老话说得真对,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 “鹿哥不用气馁,游戏技法是可以提升的,不过,健身的话,还是要看体力的。” 健身?鹿清河有些心虚。他好像对郁夏说过要教他健身来着? “哈哈,对,不过呢,要是我的话,一定会教好你的。” 郁夏看向他,没有戳穿,只道:“鹿哥,你……真厉害。” 鹿清河咧着嘴笑道:“必须的。郁夏,健身表我明天就拟好,你可别练到中途就放弃了喔。” “不会,对于基本体力,我还是有点信心的。” “那我,拭目以待?” “可以,我不会让鹿哥你失望的。”话音刚落,电梯门在此时“叮咚”一声,开了。 第37章 默念 迎面走来一个身量笔直的男生,郁夏看他转身面对电梯的那一刻,他蓦地愣住了。 不是错觉,这个人和罗笑哥哥长得有七分相似,再看一眼胸前的校徽,正是他们学校的。 “郁夏,郁夏?” 电梯门关上,郁夏收回目光。 “郁夏,那人……你认识的?” “啊,不认识,只在学校走廊里见过一次。” “看样子挺小的,应该刚进大学。” “噗。” “笑啥?”鹿清河一脸疑惑。 “鹿哥啊,如果我不告诉你,我上大二,凭我的模样,你认为我是哪个学籍的呢?” 鹿清河毫不犹豫的说:“最多高中。” “哈哈,那你知道在我眼里,鹿哥你像哪个年龄段的人吗?” 鹿清河有丝好奇,“哦?你说说看。” “二十岁左右。” “本来就是嘛,我二十……三了啊。” 郁夏笑眯眯的,“不,我应该说得肯定点,你只有二十。” “怎么……会……” 鹿清河看郁夏不笑了,在直直地看着他。 “呃。” MD,好想钻进地缝里去。 “好啊,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想到啊,郁夏,你还挺腹黑?” 压下羞耻,他挑眉看着郁夏说道。 郁夏笑着叹气,“鹿哥,你很不会撒谎。” “哼,谁叫你那么聪明,笨一点多好。” “鹿哥喜欢笨的?” 鹿清河脱口而出:“不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喂!” 他瞪大眼睛看着郁夏,“你故意的!我,我收回,我是说,喜欢你这样性格的朋友,你不要误会!” “没有误会,我知道鹿哥把我当好朋友。” “对,就是这样!”好险,差点露馅了。 鹿清河摸着停跳了一拍的心脏,郁夏怎么突然变得不太好骗了?这一不小心就被他看穿,不行,他得更严谨一点。 郁夏见鹿清河走着走着不时的偷瞄一眼他,那模样,简直像一个做错了什么事情怕被家长知道的七八岁孩童一样心虚,太可爱了。 “鹿哥。”他忍不住开口,“今天的月亮会很圆,我想……” 鹿清河看着他。 “我想,请你一起去公园草场赏月,如果你有空的话。” 鹿清河的脚步停顿了下来。 “赏,月?” “嗯,我小时候很喜欢看天空,尤其是夜晚的星空。那时候每当仰望星空时,一定也会看到月亮,我和奶奶坐在院子里,数着一颗颗星星,直到入眠。所以,那天晚上,你带我去看流星后,我真的,特别开心,很少有那么快乐的情绪了。今天,我要模仿鹿哥你,带你去看月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郁夏!郁夏!” “在呢,我在呢。” “郁夏!” 鹿清河现在所有的表达能力都失去了,只是不停地叫郁夏的名字。 郁夏应了数声后,鹿清河才含着哽咽声磕巴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窝……窝……灰肠……灰肠……乐意!”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现在就去!” “等等,等等,鹿哥,”郁夏费了些劲的拉回鹿清河,“现在离晚上还有些时间,不着急,我们可以先在家休息一会儿。” “郁夏困了?” “有点。” “好,那我们回家休息,去我家。” 一进家门,鹿清河就猛一顿操作:迅速开启空调,打开电视(下意识的举动),在茶几桌上倒好白凉开,从卧室里抱来薄毯子放在沙发上,还带着零食一起,摆好放在桌上。 他拉着在旁边看他来回忙活的郁夏坐到沙发上,往他手里塞了个遥控器,再爬到郁夏背后边给他捏起了肩膀,边说道:“你想看啥都可以看,我有VIP。” 郁夏侧过身子看他,然后再看看电视,向他发出了一个尾音上挑的叹词:嗯? 鹿清河眨巴眨巴眼,几秒后,恍然大悟:“哦!我家是可以看高清电影,但是我想带你去看3D电影嘛,这样看的过瘾些……” “鹿哥,我们看的是2D。” “……啊哈哈哈,这些小细节就不要在意了,反正看的舒服不是吗?而且生活是需要有仪式感的,你可以不注重,但我注重。好了好了,既然我们看过电影了,那就放一段舒缓的音乐吧,这样有助于你的睡眠。” “鹿哥不休息?” “我白天是睡不着的,这次先委屈你在沙发上睡会儿,我那房间……现在不太方便。” “不会委屈,我睡在这刚好,”郁夏把遥控器递到他手里,“鹿哥来放吧,我实在困了。”说着便在沙发上躺下,盖好毯子,闭上眼睛,进入了小憩状态。 鹿清河拿着遥控器翻着电视页面,在音乐栏目里播放了金典歌曲,其中就有一首歌,《痒》。 鹿清河听着听着,渐渐感到不对劲起来,等听到那句“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吓得赶紧调小音量,猫着眼看了一眼郁夏,见没什么反应,内心才松了口气。 不过这歌挺好听的,要不……他掏出手机,在音乐软件上搜索了歌名,把它添加到歌单里面去。 换了一首歌后,鹿清河开始准备起晚上去公园赏月的东西。 风油精一瓶,(这是他去年感冒在药店里偶然看到便买着来怀念外婆的)蚊香一盒,(去年在小卖部里偶然看到,也是用来怀念外婆的)帐篷一顶,(还是去年,在某宝上偶然看到,觉得像外婆家的房顶,于是买来怀念外婆的)睡袋一个……(依然是去年,和帐篷一起,因怀念外婆而买的) 不对,他记得还有一个睡袋,那个睡袋和外婆平常穿的衣服很相似,虽然前面另一个也很像,但没有后一个漂亮,他得再找找。 在柜子里翻来倒去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那一个睡袋,他把风油精、蚊香、睡袋装进背包里,帐篷由收纳袋装好,挂在背包上。 还有什么呢…… 鹿清河摸着下颌皱眉思索了一下,三分钟后,眉头骤松。 他独自捣鼓了一下午,等郁夏睡醒了,他背着个背包,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出现在郁夏面前。 “鹿哥……这墨镜?” “为了防止被汽车的远光灯闪着眼睛。” “那……这身衣服?” 鹿清河扫了一眼自己,高领长袖的连衣帽外套,较厚的长裤,无比认真地回答道:“月亮也是有紫外线的,我怕晒久了会晒伤皮肤。” 郁夏听得有些呆愣,确定鹿哥没和他开玩笑,只好缓慢地点点头:“……好的。” 往前走了没几步,他又折回到鹿清河身边,问:“背包呢?” 鹿清河回头看了眼背包,“这个啊,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郁夏骑着自行车载着鹿清河到附近的公园,他们挑了个位置,一坐下,鹿清河就拉开包链,往外忙不迭地掏出东西来。 郁夏静静观看着,一时说不出话。 他没记错的话,这些东西和他上次送鹿哥去往火车站时买得一模一样。 鹿清河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拿出几包零食递给他看:“当当~这些都是你上次给我买的,我还没吃,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不好吃,是舍不得吃!我还苦恼该拿它们咋办,现在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吃了,嘿嘿。” 郁夏移开在零食上的目光,看向鹿清河,目光变得深邃。 鹿清河没有戴口罩和帽子,在他处交错的灯光下,透出暧昧不清的脸廓,又有月光的照耀,使得他的脸散发出白色的光泽,衬得唇瓣愈发深色,那脸上唯一的墨镜更增添一丝酷洒的魅力。 “鹿哥。” “嗯?” 鹿清河摘下墨镜。 一抬头,他感到一股温热的鼻息喷撒在嘴唇上,他双眸猛地睁大,整个人一动不动。 郁夏没有吻下去,而是停在离唇一厘米之间,极轻地问道:“我可以……亲你吗?” 鹿清河盯着郁夏的瞳孔,一脸的呆滞。 “鹿哥?” 郁夏低头再次拉进距离,“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喔。” 他迅速地错过嘴唇,吻在了脸颊上。 鹿清河:“……” 郁夏满足地笑了,道了一句“谢谢”。一切发生的太快,鹿清河压根没反应过来,还是一脸呆滞样。 所以。 就亲了脸颊。 是的。 这就没了……没了? 他机械地别过头,看郁夏在仰望月亮,嘴里念叨着,好像在数星星。 “五颗,六颗……” 鹿清河的心一跳一跳的,有力地蹦着。 他看他认真的样子,目光变得愈发温柔。 郁夏,他默默在心里说,我喜欢你,很喜欢。 真的很喜欢。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一定亲口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