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哥儿他发家致富》 第1章 重生 缕缕金灿灿的光芒透过浅浅的一层窗布映照在房间里沉睡的少年脸上,眉眼深邃,衬得他五官如雕刻般端正分明,丰神俊朗。 方轻茫然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熟悉的房梁。 “哥,你醒了!” 耳边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 他震惊望去,下一刻便红了眼眶。 “宁哥儿……” 只见一个长相俊秀的哥儿红肿着一双眼睛喜笑颜开的看着他。 方轻喃喃:“我这是在做梦吗?” 莫不是临死前的幻想,否则怎会见到活生生的宁哥儿。 回想起方宁浑身淤青,煞白僵硬躺在棺材里的模样,他不禁悲从心来。 他们两人为方家做了那么多,就因他们是哥儿,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汉子在他们心中的份量。 宁哥儿被刘家那个畜牲打死了,他也因为得了痨病被赶出了方家。 可是他不甘心! 凭什么方家人可以毫无负担的踩在他们的尸骨上欢欢喜喜? 他偏要方家人陪着他和宁哥儿一起下地府,好到阎王爷面前辩个明白! 他眼中布满血丝,充斥着狠戾。 “哥……哥!” 方宁大叫一声,总算将方轻飘走的神拉了回来。 “莫不是脑子也累出毛病了?怎么瞧着傻乎乎的?”他嘟囔着,担忧的视线在方轻脸上扫了又扫。 方轻感觉脸上都快被戳出洞来。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脸颊一凉,泪珠蜿蜒而下。 方宁眼泪控制不住的簌簌往下掉。 “我听人说你在田里昏倒了,都快吓死了。” “我在田里昏倒了?”方轻一愣。 “是啊。”方宁吸吸鼻子,摸了摸眼泪,道:“要不是许阿叔家亲戚来投奔他时路过看见了,还不知道你现在咋样呢。” 方轻揉了揉脑袋,干脆坐了起来,仔细打量起屋里。 这间屋子以前是用来放柴火的,原本只有他一个人住,但是后来他堂兄想要一间屋子当书房,家里便将方宁赶过来和他一起住。 屋子不大,除了摆列比较规整的柴火堆,其他的都是他和方宁平日要用的一些用具和衣物,再无其他。 方轻细细观察一番,和记忆中别无二致,反倒是一切太清晰,让他惊疑不定。 “哥。” 衣袖被扯动,方轻疑惑看向方宁。 方宁眼帘微颤,他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将方轻昏迷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咱们藏的钱被奶拿走了。” 闻言,方轻指尖轻颤,慢慢攥紧。 方宁惭愧的低着头,接着说道:“徐郎中给你看过后说是得好好养,不然后面说不准什么时候身子就累垮了。” “我想让徐郎中给哥你开点药,可奶不同意。” 方宁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方轻无奈,身边找了找,没有能擦脸的,只能作罢。他安慰道:“别哭了,把眼睛哭坏了以后才有你哭的。” 方宁一噎,可怜巴巴瞪了他一眼。 “反正我趁咱奶不注意去徐郎中家里买了点药,结果回来就被奶给发现了,在屋子里翻捣一通,钱就被发现了。” 他昏倒、宁哥儿取钱为他买药,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 方轻深吸一口气,死命掐了自己一把,皮肉的痛感终于让他有了真实感。 他眼中迸发出炙热的光芒。 他重生了! 回到了一年前,宁哥儿还没有被迫嫁给刘家那个畜牲,他的身体还没有彻底坏掉的时候。 一切都有改变的可能! 方轻内心充斥希望的火苗,再没有了之前悲观的心态。 这一世他一定要带着宁哥儿逃脱方家这个火坑,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嗓子干痒,他轻咳两声,缓了缓气息,道:“只要人没事,钱就还可以再赚。” “经此一事,我算是看清了家里人的嘴脸。”方宁有些失落。 他原以为家里多少对他和堂哥是有些感情的,没想到…… 他苦笑一声,是他想多了。 “这个家里没有我们容身之处,以后待他们也不必那么实诚。”说着,方轻又咳嗽两声。 方宁还没明白他话里深意,见他咳嗽不止,突然想起他哥到现在还没喝一口水。 他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一通,跟方轻交代一声,出了屋门赶紧去找温水吃食去了。 还没一会儿,屋外便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骂声:“这还没到饭点呢就想着吃,你们两个贱骨头饿死鬼投胎不成!” 很快方宁就端着一碗温水和早上剩的半个粗面饼子进了屋。 方轻看了眼,心下更加替自己和宁哥儿不值。 他们当牛做马一辈子,结果吃个东西还要看人脸色,养个畜牲还要让它吃饱换钱呢,他们连畜牲都不如。 重活一世可不是用来委屈自己的。 他接过方宁递来的温水一饮而尽,起身下床,眼神坚毅:“饼子先放屋里,咱们先去吃饭。” 方宁满眼困惑。 方轻却已经抬脚出了屋门。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照亮他的背影,方宁第一次觉得他哥的脊梁是那般挺拔。 方家院子格局不是很大,房屋整体采用的是方方正正的结构。堂屋在正中间,是家中爷奶住的,左右两侧相对应分别是大房二房住的地方。 靠近门口的地方辟了一小块地做菜地,用围栏围着。 家里还养了一群鸡,正满院子溜达。 他们住的柴房正好就建在二房旁边,和灶房相望。 方轻抬步朝对面灶房走去,到灶房门口,却见门上赫然挂着锁。 他冷笑一声,全家这么多人,独独防着他们,不知道的还以为防贼呢。 方宁跟在他身后,总算知道他哥想做什么。他劝道:“要不算了吧,奶知道会生气的。” 方轻却是环视一周,到砍柴的木桩前,撸起袖子,露出紧实却又布满脉络的麦色小臂,直接提起斧头。 见状,方宁呆住了,眼睁睁看着他哥抡起斧头劈向上了锁的灶房门。 一下,两下…… “你们在干什么?!!”被动静震出屋的方老太一看留着几道裂痕的灶房门,差点没被气厥过去。 恰逢此时,门上的锁“吧嗒”一声掉了下来。 方老太对方轻手里的凶器望而却步,不敢上前,只能拍着大腿哭天喊地起来:“作孽呀!我方家怎么出了你们这两个孽障!” 方轻却是连看都不看,把斧头往身后一别就推门进了灶房。 方宁犹豫的跟在他哥身后,望着随着方轻走动而寒光烁烁的斧头,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哥是不是被爷奶他们气疯了?以前可是从来都不会跟家里人对着干。 不过好爽哎! 方宁悄咪咪撇了眼哭嚎的方老太,眼睛亮晶晶盯着他哥的背影。 他哥真厉害。 灶房跟柴房大小差不多,除却灶台和一应锅碗瓢盆,食材以外,最多也只能容纳三个人。 唯一和柴房不同的大概就是,柴房是土墙,灶房是砖瓦建的。 方家院子早年间其实都有是黄土胚建成的,但是前几年家里光景开始好了,攒了些钱,终于将家里换成了砖瓦房。 ——除了柴房。 方轻翻捣出一袋精面放在案上,还找出一颗小白菜。 想了想,他决定擀面条,配炒白菜吃。 他告诉方宁,方宁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 “这精面是留给我哥的,咱们用了没事吗?” 方宁虽然一直都叫方轻哥,但其实他们只是堂兄弟,他亲哥是个汉子,在县里私塾读书。这些精面家里一直都是留着给他们的宝贝疙瘩回来吃的。 他们要是吃了,家里估计得闹翻天。 “这个家里活计都是咋俩干的,吃顿好的怎么了。” 见方宁同意,方轻也就开始揉面。 他道:“你只管做,出事了还有我在呢。” 方宁想了想,保持着对他哥一如既往的信任,打算去菜地摘点小葱,这样炒出来的菜更香。 片刻,方轻的面揉好,一道惨叫声也如约而至。 方老太盯着他手下的白面团,嘴唇哆嗦:“那精面是留给我乖孙的!你们两个赔钱货怎么敢!” “奶这话倒是好笑。”方轻将面团捂严实,不缓不急道:“别说家里的银钱都是靠我赚的,大堂兄他考了有三次了吧?” “他考中秀才了吗?”他迎着方老太吃人的眼神,剑眉星目的脸上满是不悦:“整个南山村谁不知道他方志远是靠吸着全家人的血才能一直读书的。” “你、你……”方老太捂着胸口,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她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敬长辈的孙子,视线落在方轻身后的斧头上,心里发怵。 再看看这小子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眼神,不知为何方老太总感觉她脖子凉飕飕的。 心里直呼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行!她得找老头子去,这俩她是管不了了。 走前方老太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你俩给我等着,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们!” 方轻懒得搭理她,将锅里添上适量的水,找出火折子点燃叶梗子就塞进灶里,然后添柴。等着得差不多了就在一旁木盆里开始洗菜。 他仔细轻柔地摩挲着菜叶上的纹路,某个瞬间,一种说不出来的清凉感只袭心头,方轻身体顿感说身体舒畅,还不等他细细感受,那种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奶出门了。” 房屋不隔音,灶房里的动静方宁听的一清二楚,进屋就先给方轻报备了方老太的去向。 “她找人来给她做主呢,不用管她。”方轻回过神,接过方宁手里的葱一起洗了。 刚才的感觉又出现了,方轻惊疑不定的盯着手心里的葱。 方宁问:怎么了?” 方轻摇头,将这奇怪的现象压在心里,把菜递给方宁。 方宁则开始切菜炒菜。 他哥其他都好,就是这做饭的手艺永远保持在能吃就行,方宁是对他哥的手艺绝望了。 所以到现在为止家里的饭菜都是他做的。 很快在两人的搭配协作下,一锅热腾腾的擀面条就做好了。 要说真不愧是精面做出来的,不仅香,关键不刮拉嗓子。 这是他们吃过的最舒心的一顿饭。 方宁喟叹:“也不知道是不是用的精面,还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今天的饭比往常更香,炒的菜吃起来也更爽脆甘甜。” “真想吃一辈子这样的饭。” “会有那么一天的。”方轻嘴上回答,心神却在细细感受身体里的变化。 方宁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却察觉到了,是炒的菜。 菜一入嘴到吞咽入腹,刚才感受到的清凉感瞬间化作一股浅淡的温热感正顺着他的四肢百骸缓慢运行,原本沉重的身体舒服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点。 他皱眉,这究竟怎么回事? 宁哥儿只是觉得饭菜更香,他却有着更直观的感受。 这里面又有什么区别? 饭后他们将灶房收拾干净,以为方老太很快就会回来,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 期间方轻发现那种奇怪的感觉是跟植物有关,而且只有他种出来的才行。 可是他上一世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难不成跟他重生有关? 方轻没弄明白,方老太他们回来了。 日暮黄昏,方老太才带着人回了家,几个人皆一脸怒容。 第2章 方老太气昏 “人呢?还不赶紧都给我滚出来!”才一进门,沈月梅就开始破口大骂。 “真是反了天了!连留给志远的精面都敢动!你们俩嘴是有多馋!” “地里的活也不干,净给家里添乱!” “大伯母这话倒是好笑。” 方轻带着还揉着眼睛的方宁走出屋子,看见院里一大群人都沉着一张脸,一点也不意外。 这是除了他父母外都回来了? 他眉锋一扬,直言不讳道:“大堂哥吃了那么多年精面,也没见他考出个名堂,可见他是个没天赋的。既然如此,何必将那么好的东西浪费在他身上。” 这话以前沈月梅经常对他们说,这下又还给了她。 可想而知沈月梅的脸色有多精彩。 方轻现在对方家一众人实在看不上眼,方家单只因为他们是个哥儿,是个最终要嫁到别人家里的连女子都比不上的赔钱货,就一直压榨、贬低他们。 难道就因为哥儿的身份他们就不是方家人了吗? 这个世界被分为汉子,女子,哥儿三种性别,地位却天差地别。 汉子因为是主要劳动力,所以占有主导地位,而女子则承担着生育的重要责任。至于哥儿,力气既比不上汉子,生育能力又低下,大多都是贫穷人家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方家又是个只看中汉子的,就一直紧着方轻方宁两个人磋磨。 上一世的方轻不在乎,可重生回来,已经看透方家人骨子里冷血的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大伯母,大堂兄他就没那个运道!” 其实上一世方志远考上秀才了,不过是在一年后,虽然只是榜上最后一名,那也是个秀才,和他们这些泥腿子已然不同,当时方家人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家出了个秀才。 方轻自然不会告诉他们,再者说在他和宁哥儿脱离方家以后,方家没有了大笔的收入来源,如果方志远还能还能像上辈子一样能考中,那他倒会说一句好本事。 “老头子,你瞧瞧!这贱骨头自从醒来后再也不服管教了。”方老太扒拉着身边的方老头,指着方轻大骂他不孝。 “志远可是咱家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孩子,你看看他说的这是什么话,成心不想咱家好过。” “还跟长辈差点动刀子,简直大不孝!” 方老头倒吊着的眼直盯着方轻,正好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眼神。 方老头面色一沉,一锤定音:“大家都累了,有什么事饭后再说。” “老头子……” “行了!”方老头直接打断:“先吃饭。” 方老太只能先憋着火,让方轻两人先端饭。 方轻无辜眨眼:“没做呢。” 他轻咳几声,面上自从醒来也没有恢复红润,虽然有蔬菜里蕴含的能量的滋补,却依旧太少。 他整个人一副虚脱样,依在方宁身上。 方老太直瞪圆了眼睛,大中午那会儿可不是这样。 方轻也不给几人反驳的时间,将方宁说的话转述一遍。 他道:“爷,徐郎中说我的身子需好好养,不然很容易落下病根。地里除草的活计怕是做不了了。” 在方老太张嘴前又说:“奶,我身体垮了对咱家可没好处。” 方老太脸色霎时红了白白了红,咬牙切齿:“行,你养病!” 她将矛头有对准了方宁:“你呢?” “别告诉我你也有病!” 方宁笑了笑,道:“奶,你好聪明哦。” 方老太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方宁从怀里将徐郎中写的药方递给他,道:“徐郎中说我经常接触凉性东西,外加过度劳累。现在如果不好好养,极容易导致子嗣艰难,让我也休息一段时间。” 方老太下意识说出口:“那又咋啦,反正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跟我们方家又没关系了。” “老婆子你瞎说什么?!”方老头呵斥。 瞧了眼脸色煞白的方宁,解释道:“你奶这是气糊涂了瞎说的,宁哥儿你别在意。” 方宁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气急了才会说真话,他懂。 他爷也是惯会做老好人。 当谁不知道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方轻眼中闪过一抹讽刺,这个家里别看方老太闹得最凶,实际上最终做主的还是方老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只不过方老头隐藏的太好,如果不是事态超出预期,他只会任由方老太闹。 上一世要不是方宁死后他大闹刘家,他怕是死都还以为他爷是个好的。 他的视线落在刚才听到宁哥儿有可能不能生育而浑身紧绷的大伯身上,眼神狠辣。 上一世就是大伯这个当父亲的亲手将自家哥儿推进了刘家那个狼窝。 美名其曰是去过好日子。 那这一世自己做的孽就让他自己好好尝一尝! “是啊宁哥儿,你奶不过说错话了,你可不能和你奶计较,像什么样子!”方富插了一嘴然后道:“既然徐郎中让你休息,那就好好休息。做饭的事情就让你娘来。” 没想到做饭这事最终被揽在她头上,沈月梅气的想和方富争辩,被方富给堵了回去。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娘伺候我们一大家子?谁家媳妇像你一样不想着孝敬公婆反而还等着婆母伺候的?这像话吗?” 一连三句,直把沈月梅说的窝火,她望着一个个等着她做饭的人,憋了半天也没蹦哒出什么话。 她攥紧手心,转身去了灶房。 今天这事她忍了,看她日后不从他们身上讨要回来。 “谁家这个年龄不在家里帮着干活?” “这生在咱们家的哥儿就是好,比我这个当长辈的还有福气,没干两天活呢就开始享受起来了。”在忙活时她还不忘阴阳怪气。 “不对呀!”方老太突然反应过来,她看向方轻两人,问:“找徐郎中看病不得给钱,你们的钱我早就收走了,你们又从哪得的银钱?” 方轻闻言,顺势道起了苦水 ,“奶你说巧不巧?” “你走后没多久宁哥儿也昏迷了,我赶紧去找了徐郎中过来,徐郎中看过之后自然要给宁哥儿配药,可我们没钱怎么办?” 他摊摊手,叹息一声:“只好向徐郎中要了药方子,回头我们自己赚了钱好抓药。可药方子也要钱呐,虽说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但这钱迟早都是要给的。奶你又不在,我实在没法子了。” 方老太莫名感到一阵心慌,她似是想到什么,连忙朝堂屋奔去。 只见大门虚掩着,门上的锁早就开了,此时身后又传来方轻的声音。 “我想着既然都是要给钱的,不如干脆让徐郎中把药配好,也省事许多。” 方老太进屋找到她藏银钱的地方,挪开床脚的砖块,一掏。 她扬了扬从方轻他们那搜到的布袋子,空空如也。 她颤颤巍巍指着方轻,还没说什么,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娘!”方富大惊。 方老头大喊:“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你娘扶到床上去!” 转头又对方轻两人道:“你们两个还不快去找徐郎中啊!” 两人忙不迭应声,转身就出屋。 屋外,方轻和方宁相视一笑。 倒是没想到他奶气性这么大。 方宁吐出一口气,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今个儿下午他哥让他假装昏迷,然后好去请徐郎中时,他还摸不着头脑,现在总算明白了,这是在给家里人找不痛快呢。 心下更加肯定了他哥被家里人伤透了心,不然何至于这般不管不顾。 方宁只猜对了一方面,其实方轻做这些也是为了给方富看。 上一世他也是在方宁去世后才知道,原来方宁被嫁到刘家是被刘寡妇和亲爹方富算计。 方富从婚前就一直喜欢刘寡妇,可惜刘寡妇早就嫁作人妇,方富只能歇了这份心。哪知刘寡妇夫君几年前病逝,只留下了刘寡妇和两个儿子过活。 日子一下子不好过了,刘寡妇就想到了方富这个过去的相好的,又想起方家现在的日子有多好。 她顿时就起了心思,恰好方富还一直惦记着她,两人一拍即合,又勾搭到了一起。 而刘寡妇的大儿子刘大牛因为又懒又馋,长相寒碜,十里八乡没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哥儿愿意嫁他,关键他还挑上了,长的不好看的不要。 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方家对家里两个哥儿的态度全村都知道,所以在和方富好上以后,就把主意打到了方轻方宁身上。 原本她属意方轻,毕竟轻哥儿种庄稼的手艺是出了名的,经由他手种出来的庄稼产量不仅高,而且磨成粮食后味道也好,蔬菜也同理。 村里人都说轻哥儿上辈子说不准是个神仙呢,这要是其他人家那都是要供着的,也就方家恨不得轻哥儿不吃不喝给他们干活到老,活像个奴隶。 所以虽说方轻长的不像平常哥儿清秀,凭借这份手艺,别说十里八乡,就连县里也不是没有人家求娶。 刘寡妇就旁敲侧击方富的态度,在发现方家人甚至为了让方轻留在方家给他们赚钱而打算不让方轻嫁人时,哪怕是刘寡妇这种没什么道德观念的人都从心底涌显出一股寒意。 知道没有可能,于是刘寡妇又将主意打到了方宁身上,这次方富没反对。 上一世这个时候,方富和刘寡妇已经达成共识,准备对方宁下手。 所以下午方轻让方宁装病,他好趁机请徐郎中过来,顺便将方富打算算计方宁的事情告诉徐郎中,利用徐郎中对他们的同情心,写了张假药方。 配的药倒是徐郎中给方宁把过脉之后弄的真的,调节方宁体质的。 假药方则是他用来应付方富的。在知道方宁可能不能生之后,刚开始方富一定会按照徐郎中说的:让方宁多休息,少干活。 毕竟方宁还要为刘家传宗接代,要是嫁个不能生的,刘寡妇还不撕了方富。 同样的,方轻不想方宁再为这群人打白工,干脆就都别干了。 “轻哥儿,宁哥儿。”方富从屋里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 方轻眼神一暗,转身疑惑的看向方富:“大伯父,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方富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他说道:“宁哥儿他姥想要点咱地里的菜,你们出门的话,让宁哥儿送点菜过去。” 方宁皱起了眉,他不想去他姥家。 他看向他哥。 “怎么?”见两人都不说话,方富脸沉了下来,他道:“你们还想两个人一起去徐郎中家?这要是让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还以为咱们家出啥大事了呢?” 方轻道:“那不如我去吧?” “不行!”方富想也不想就拒绝。 方轻和方宁都看向他。 方富轻咳一声,道:“那是宁哥儿亲姥姥家,你去算怎么回事?” 方轻想了一想,点了点头。 他道:“大伯说的对,那就让宁哥儿去吧。” 方富满意了,让他俩现在就出发。 方轻在心里狠狠啐了他一口,狗东西,勤惦记着相好了,你是不是忘了你娘还在屋里生死不知呢? 两人一起拿篮子去菜地摘了些菜就出了门,因为两家是截然相反的路,所以他们在门口就要分开。 方轻瞅了一眼院内,见沈月梅从灶房出来,缠上方富。他赶紧趁此时间跟方宁说了句话。 “路上遇上徐佳不要拒绝,跟他走。” 方宁一愣,但方轻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他推了一把方宁,自己也朝反方向走去。 待门口没人了,方富也在门口张望,见方宁确实是去了他姥姥家,这才收回了头。 沈月梅在他手臂上狠掐了一把。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方富“嘶”了一声,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一个人影也从墙后角落冒出了头,朝远处走了。 第3章 徐佳落水 太阳西斜,逐渐被彩云遮蔽。即将回归平静的小山村被喧哗的吵闹声惊醒。 “我简直没法活了啊!” 南山村因背靠着连绵的大山,地位偏南,固得此名。 自山上游而下形成宽阔的河流,串联好几个村落,是十里八乡唯一的生源。 而今天,南山村河边发生了一件大事。 村里人尤其是那些碎嘴的婆子,夫郎,都双眼放光朝河边走去。 有不了解情况的问:“这是出啥事了?” 也有好心,其实也是个不嫌事大的解释道:“听说是徐家哥儿落水被刘家大儿子给救了。” 这下就有年轻的媳妇、夫郎不懂了。 “徐家哥儿不是会凫水吗?” 别说徐家哥儿,这十里八乡除了那等身体孱弱的人基本都是会凫水的。 “所以说啊!”有妇人双手一拍,眼中闪烁着看好戏的光彩。 “这不有乐子看了。” 而河边现在正有两个人浑身湿透,其中身子纤弱的少年哭的伤心欲绝,声声控诉的望着另一个和他一样湿透了的人。 “刘大牛,你是打算摸了我的身子后不准备负责?” “不是,我没有!”刘大牛慌忙摆手,大喊冤枉。 徐佳却紧追不舍,他厉声道:“你没有?” “你要是没有,怎么一看到怀里的人是我,就一把把我推了出去?” 刘大牛哑口无言,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他也不清楚娘给他说的夫郎怎么就换了一个人。 不是说是宁哥儿吗,怎么最后成了佳哥儿? “不就是抱了你一下吗?做什么要死要活的!” 刘大牛身侧的刘寡妇剜了一眼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 “你怎么不说我儿还救了你一命呢,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吗?” “我呸!”刘佳啐了她一口,“我不会凫水吗?我要他救!” “说不准就是你儿子见我掉河里了,趁机想占我便宜。” 刘家轻蔑嗤笑:“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刘大牛就是个懒汉,要不然也不会至今都没有说上媳妇!” “难保不是他见我落水觉得有机会得个媳妇就冲上来了!” “你还有脸说我儿子!”刘寡妇指着刘佳破口大骂:“你也不看看自己长的啥样,奇形怪状的,我儿子能看上你才怪!” 他们南山村长相奇特的人,一个是方家轻哥儿,另一个就是刘家佳哥儿了。 首先说说轻哥儿,身材高大挺拔,五官俊朗,其实长的挺不错的,可他是个哥儿,这就有问题了。 时下哥儿普遍以身材纤细,长相清秀艳丽为主。而轻哥儿的身材长相就跟汉子似的。 哪怕心里知道他是个哥儿,可看着那张脸,他们实在下不去口,尤其有些汉子个子还不如轻哥儿。 佳哥儿则不同,他脸上其实并没有什么瑕疵,脸很白净,只是内里骨骼可能长歪了,导致他的脸看上去脸小,下巴尖,上半边脸又方。 这组合在一起让人看了就很奇怪。 “刘寡妇啊,我看你们也别怪来怪去的。你家大牛确实是摸了人家身子,人注定是要娶进门的,何必现在就伤了和气。” 有个一直在场的妇人看的清楚,那刘大牛是个不要脸的,救人上来时还捏了人家屁股,见到正脸是徐家哥儿才吓得把人推了出去。 要她说,反正两个人长的都不好看,凑一块儿得了,省的再祸害别人。 这也是看热闹的一群人的共同想法,纷纷劝刘寡妇。 “放屁!” 见这些人一个个都想把他和徐家这个丑八怪凑一对,刘大牛怒了,他吼道:“我才不娶徐佳这个丑八怪!我要娶的明明是宁哥儿!” “要是知道河里的是他我才不救呢!” 围观的人群瞬间一寂,继而哄堂大笑。 刘佳亦是嘲笑:“得了吧刘大牛,难不成你还能提前知道河里的是谁?” 有人对刘大牛的这种行为很是看不上眼。 刘寡妇提起来的心也安稳落下。 结果还没等她松口气,就听他儿子说:“我没胡说,他爹都同意把他嫁给我了!” 刘寡妇脑袋一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你、你胡说!”躲在人群里的方宁气的脸又红又白,直接从人群里直接窜了出来。 他眼睛通红,大声道:“我爹才不可能把我嫁给你!” 他手攥得死紧,心里直道不可能。 可是想想他爹的为人,方宁的心始终落不到实处。 再一想他哥找徐郎中前跟他说的话,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刘大牛冷哼一声,也是彻底不管不顾了,谁让这跟计划里的完全不一样呢。 但是媳妇他是一定要娶到的。 “你不妨回去亲自问问你爹,看他怎么说。” “不必了,我和大伯父已经过来了。” 人群后传来一道冷意十足的声音。 人群往后一瞧,正是冷着一张脸的方轻和他大伯方富,以及徐郎中。 往下再一看,看清方轻手里的东西后—— 嚯!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轻哥儿你冷静,千万别冲动。” 方轻朝开口的阿叔笑了笑,心领了。 “我晓得的,阿叔。” “刘大牛,你说我大伯同意了你和宁哥儿的亲事?”方轻上前将方宁往身后一护,对刘大牛道:“正好我大伯也来了,你不妨说说你和宁哥儿的亲事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家里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看向脸色阴沉的方富:“大伯,真有这回事?” 方富看了眼刘寡妇,对方正殷切的望着他。 他咬咬牙,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来。 “是!” 方宁的身子一下失去了所有气力,瘫软下来,幸好被方轻撑着。 这次方宁是真的心死了。 每当他以为某件事是他们的下限时,家里人总能再一次打破他的认知。 “你看,我就说吧!”刘大牛兴奋的挺了挺胸膛,下一秒脖子就是一凉,锋利的斧刃抵在他颈间皮肉,只需轻轻一滑,他就会血崩而亡。 他一脸惊恐的看着方轻:“你、你干什么?!!” “哥……”方宁紧张地抓紧他的衣袖。 “开个玩笑罢了。”方轻将斧头收了回来直接丢在地上,斧刃插进地里,可见其锋利。 这要是真落在他身上…… 刘大牛胆寒的吞咽了口口水。 方轻看了眼徐佳,徐佳眸光微闪,突然又大哭起来:“我不活了!” 他扑向徐郎中,紧紧抓住徐郎中的裤腿。 “堂叔你得为我做主啊,这刘大牛摆明不想认账!我可怎么办?” 徐郎中是徐佳父亲的堂弟,也是徐佳的堂叔。 徐郎中抚了抚胡须,看向刘寡妇,问道:“刘寡妇,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 刘寡妇一脸为难,她家大牛是一定要娶宁哥儿的,瞧方轻对宁哥儿的在乎劲儿,娶了宁哥儿,方轻看在宁哥儿的面子上,以后肯定也会往他们这边多扒拉不少好处。 可徐郎中是他们村里,也是这十里八乡唯一的郎中,价格实惠,她也得罪不起。 她得想个法子…… 突然,她眸光一亮,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正了正神色,开口道:“我家是和宁哥儿家定了亲事,这没办法。不过我儿碰了佳哥儿身子是事实。不如这样……” 她看了两家一眼,道:“我儿子吃点亏,干脆娶佳哥儿为妻,宁哥儿为妾。这样双方都皆大欢喜,多好!” 徐郎中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所有人都惊诧的盯着刘寡妇,像是要把她盯出个花来。 这脸可真是够大的。 一妻一妾,亏她敢想! 徐郎中就这么说了,他拍拍自己的脸冲刘寡妇道:“你看我脸大吗?” 在刘寡妇不解的眼神中,他破口大骂:“我瞧你脸大的很!” “你也不看看自己啥样的人家,一妻一妾,你也配!” 刘寡妇有些不服气,“徐郎中,这话……” “都闹什么呢?”一道厉呵声传来。 众人纷纷散开,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走了过来。 “里长!” 许里长先是看了眼地上的斧头问:“谁带来的?” 方轻:“是我。” 许里长呵斥:“不像话!村里人闹矛盾是常有的事,最多打一架不就完了,哪里能动刀子!” 方轻这会儿倒是乖觉,赔了个错。 许里长看了看眼前这几人,想了解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嘴皮子快的直接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许里长。 许里长的脸色霎时黑如锅底。 “里长……”刘寡妇想说些什么,被许里长抬手打断,他也不废话,直接问:“刘大牛是不是摸了佳哥儿身子?” “他上岸后还摸了我屁股。”刘佳也不嫌害臊,将刘大牛对他做的事说了出来。 好不容易有个冤大头可以娶他,虽说长的丑了点,但好歹还能凑活,他才不要放过呢。 没想到刘佳会这么说,众人愣了一会儿后,有几人妇人应了声,说她们也看见了。 许里长闭了闭眼,转头又问方富:“你说你家宁哥儿和刘大牛定了亲?你告诉我,你爹你娘,家里都知道吗?可有纳采?” 方富尴尬的一脸摇头:“还没来的及说。” “那不就是还没影的事么。”有人嘀咕了一句。 许里长只觉心累,一群不省心的玩意儿。 “也就是说这是你和刘寡妇私底下的口头约定,既没纳采,那便不算正式定亲。” 刘大牛急了,急忙喊道:“里长!” “你闭嘴!” 碍于许里长威慑,刘大牛心不甘情不愿闭上了嘴巴。 许里长深吸一口,语气平淡:“事情我已经了解了。我来说一下怎么处置这件事。” 他眼神在这些人身上扫了一圈,一锤定音道:“刘大牛摸了佳哥儿身子是事实,且与宁哥儿亲事仅限口头约定,没有纳采便算不得数。” “所以刘大牛,你必须娶佳哥儿!”他盯着刘寡妇母子,语气不容反驳:“这事就这么定了!” 刘寡妇母子只能憋着一肚子气。 “还有,我申明一点。”他凌厉的目光指向所有人。 “咱们是地地道道的农家人,伺候好庄稼,培养好后代才是我们该干的事!” “你们当中要是有钱,是个富贵且有本事的,三妻四妾我也管不着你。可要是没那个本事,就给我安分点,少想那些痴人说梦的话。要是村子里到时候出了事,败坏了村里风气,我跟你们没完!” “事情就这样,都散了吧。”把该说的都说了,许里长就让围观的人全都回家。 待人全部散去,方轻瞧了眼脸色难看的刘寡妇母子和大伯,心下郁气总算消散几分。 方宁他姥家离河边比较近,上一世他大伯骗宁哥儿去给姥家送蔬菜为由,让人将宁哥儿骗到河边,设计落水被刘大牛救了,只能嫁给刘大牛。 所以他下午时提前联系刘佳亲事不顺当的哥儿,反向设计,让他们自作自受。 不过他得加快进度,早日和宁哥儿一起从这个家分出去才行。 刘寡妇一家是解决了,但难保不会有其他人。 按照方家人的秉性,为了收取高额聘礼将宁哥儿随便嫁出去,这种事他们绝对做的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方富要和刘寡妇算计宁哥儿,而非堂堂正正提亲。就是为了少给聘礼。 方轻捡起地上的斧头别在腰间,牵着方宁的手往家走去。 两个人没一个搭理方富,徒留一脸阴霾的方富在原地。 方轻两人慢慢走着,不经意间一撇,方轻便瞧见了不远处许里长身侧之人。 身姿如松柏挺拔,五官虽已被病痛折磨得瘦脱了相,但从侧脸也不难看出其姿容出尘,在一众庄稼汉里鹤立鸡群。 那是—— 沈霄! 第4章 进山 第4章 雨后天晴,山野间雨露随着清新的晨风从叶间滑落。 方轻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颠了颠背篓,步行到山脚唯一一家门户前,叩响了门。 “许阿叔在家吗?” 屋院里没传来任何动静,但没一会儿,他便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伴随着开门的响动,门内的身影渐渐清晰。 微风拂过发梢,带来一股清淡却不浓烈的药香味涌入鼻腔,宽大的衣衫更显身材单薄。 方轻望着眼前的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没想到居然会是沈霄亲自来开门。 上一世醒后他隔天便带着谢礼过来,当时是许阿叔开的门。 对于这位沈秀才,他只远远看过,时不时听村里谈论,这般近距离接触倒还是第一次。 沈霄亦垂眼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视线落在他眼角的红痣上。 是个哥儿。 他轻起薄唇:“不知你是?” 方轻回过神,抬起手里的篮子,道:“我是村头方家的,前两日有幸得沈秀才搭救。家中也没什么好东西报答,今日便送些蔬菜来,沈秀才莫要嫌弃才好。” 沈霄看了眼,确实都是一些比较常见的蔬菜。 他眉眼温和,嗓音低沉:“方小哥儿不必如此。沈某并未做什么,真正救助你的是村中村民。” “若没有沈秀才看见并找了人来,我现在还不知如何。” 该感谢的人家方轻早已谢过,只是许家在山脚处,这才最后来。 他本想直接将篮子放下,但是想到沈秀才孱弱的身体,还是道:“这些不过是家中常吃的,当不得几个钱,其他家也是如此,沈秀才无需推辞。” 见这小哥儿执意如此,沈霄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应了:“那沈某便厚着脸皮收下了。” 他后退两步,侧身将门大开,解释道:“家中现下只有沈某和家中书童,沈某身子骨不好,只好先麻烦方小哥儿先放门内,等会儿我好叫书童带回院内。” 方轻理解,时下对陌生汉子和女子以及哥儿之间行为有着约束,若是家中只有汉子在他也确实不能进去。于是他将篮子放进门槛后便向沈霄告辞。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方轻回头望着许家,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搓了搓发红的耳朵。 他知道沈秀才长的好看,没想到声音也这么好听。 据说他十一岁就考中了秀才,是个挺有本事的。本来要是继续考下去,说不准将来还能做官呢。可惜摊上一个恶毒后母,落到这般田地。 想起沈霄上一辈子的结局,他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上一世沈霄到他们村子还没到一个月便病逝了。 他感慨一番,继续朝山里走去。 许阿叔家里,沈秀才见李旭忙完,便让他将门口的一篮子蔬菜拎进灶房。 “这是谁送的?”李旭一眼便瞧中了这些新鲜的蔬菜。 沈霄:“前两日刚进村遇见的那个晕倒在田地里的方家小哥儿送的。” “这菜新鲜,正好中午熬鱼汤可以配着吃,滋味应当不错。” “你看着办。”沈霄低垂着眼,瘦骨嶙峋的指腹摩挲着书页,往日几瞬便能看完的知识,这次半晌也看不进一个字。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方家小哥儿的面容始终挥之不去。 尤其那双明亮的眼睛,令他印象深刻。 本应麻木的眼神,却燃烧着无畏坚毅的烈焰,像极了浴火重生的鸟雀,让人着迷。 瞧着自家公子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李旭叹息一声。 自从公子身体彻底垮掉之后,似乎再也没有了对世俗的兴趣,每日都是这般得过且过。 他忧心,却连让公子开心一点都做不到。 李旭痛恨自己的无能,对害他家公子落到现在地步的人更是怨恨,特别是老爷和续弦夫人。 续弦夫人也就算了,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自然会觉着他家公子碍眼,想除掉也不是想不到。 可是老爷的做法就着实让人心寒,先夫人故去不过一个月便娶了新夫人入门不说,竟是任由续弦夫人对他家公子下毒手。 当真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他想起续弦夫人诞下小公子的日子,狠狠啐了一口。 好一对不脸的奸夫□□!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婚前就搞到一起了,不然才八个月怎么可能生得出一个健康的孩子。 李旭越想越气,拎着篮子气势汹汹朝灶房冲去。 沈霄:“……” 山路蜿蜒,一路走去,时不时可见稚嫩的枝芽探出脑袋。 穿过茂密的树林,鼻尖全是自然的气息,与雨后泥土的鲜活气味。 雨后蛇类活动频繁,方轻往深处走的一路上总有不长眼的来骚扰他,他也是不放过一个,熟练的将它们挨个塞进麻袋里绑紧。 他也总能看见野菜幼苗的身影,待再过段时间也到能收获的时间。 深山是野兽密集的地方,方轻今天并不打算深入,只在距离野兽活动的。 他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唯有山林的寂静,这才拐了一个角落,在一颗平平无奇的树下挖了起来。 泥土经过雨水的滋养已经十分松软,方轻无需用力,轻轻一刨便是一个坑。 他就这样挖了十来回,手上沾满了泥,才终于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唰!” 方轻猛地回头,惊出一脑门的汗,却在下一瞬紧绷的肌肉卸了劲。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上前就是一巴掌。 大灰狼灰扑扑的脑门上瞬间就是一个泥印子,委屈巴巴的“嗷呜”几声。 “你还委屈?”方轻扯着它的耳朵:“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大灰狼似是知晓自己做错了,在方轻怀里拱了拱,转身又钻进了树林深处。 方轻低头瞅了瞅腹部那一块黑,表情无奈。 回身继续挖东西,待小陶罐彻底被取出来后,他将里面的零碎的银钱都倒了出来。 他重新数了一遍,林林总总差不多十五两银子。 方轻叹息,蹙起眉头。 十五两,这是他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攒下的全部身家。 看着不少,但是他要和方家断亲的话,十五两就不够看了。 届时他脱离方家,凭方家人自私自利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让他从方家拿走一分一毫。 况且他要在断亲前将宁哥儿赶紧嫁出去,这又需要大笔银钱。 所以赚钱迫在眉睫! 可若说现在什么最赚钱,凭他种东西的手艺,来财是现下最快且稳妥的。但两日前因着藏钱的事,家里对他和宁哥儿起了防备,去镇上卖菜的事情全交给了大伯和大伯母。 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其实还有许多赚钱的方法,但是在断亲前他并不想太招摇,不能让方家人察觉,那便只剩下另一条路可走。 他们村背靠大山,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座大山养活了他们不知道多少代人,也给他们留下了生存的活路。 山外围日常都会被村里妇人夫郎光顾,挖点野菜,或者一些菌菇什么的,以及一些常见的草药,不过这就是徐郎中平日里做的事情,像是他麻袋里的蛇,便是要带回去给徐郎中送去的。 山外围只能说是赚点小钱,要想赚大钱,只能进深山。 深山危险,机遇却多。 不说别的,深山里的猛兽,运气好,猎上一头值钱的,怕是能抵寻常人家好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花销了。 这是现在对他而言来钱最快的生意,也是他这寻思了两天的最终结果。 亦不是他一时冲动,他之前跟着大灰进过深山,他有捕猎的经验。而且他并不打算猎大型猛兽,他对他自身也了解,并不好高骛远,只要猎一头有些价值的猎物就成。 有大灰在,成功几率会很大,到时他便可以跟郭叔交换,这样也不会引起村里人注意。 郭叔是许阿叔的夫君。 郭叔家中至亲在其很小的时候便故去了,身边也无人可依,磕磕绊绊长大,最后当了猎户。 早年间许阿叔家里给许阿叔招赘,郭叔便去当了上门哥婿。 不管是上门女婿还是哥婿都是让人瞧不起是要被要戳脊梁骨的,但是当时的郭叔不在乎这些,毅然决然入了许家的门。 他们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日子和美,感情一如往昔,不知惹了村里多少妇人夫郎羡慕嫉妒。 方轻也曾艳羡郭叔和许阿叔这样的关系,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夫君。 他今年已有十七,寻常人家,家中女儿、哥儿十四岁便开始寻摸婆家。从寻摸到合适的,再到定亲、定嫁娶日子,差不多也到十六岁年满时,正好到了出嫁年龄。 可在上一世直到他一年后死去,方家人也没想过将他嫁人。 而他也在方家的那些日子里逐渐断了这份心思。 尤其在经历过宁哥儿被刘家磋磨至死的事情后,他更是定了心,他知道只要他还是方家人,就永远摆脱不了这一家子。 因此重来一世,他首先要做的便是摆脱方家,这样他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受人牵制。 方轻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块,将散碎的银钱用布细致包好,这才放进背篓里,压在最底下。 许阿叔家家在山脚,那里离山最近,如果有野兽下山觅食,山脚是最先遭殃的地方,因此许多人都不愿意住那里,就导致那里现在仅有许阿叔一家。 他捉到猎物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告到方家去。 而郭叔又是猎户,他捉猎物进县城售卖再正常不过,因此他捉到猎物直接就和郭叔换了银钱,省去了不少麻烦。 这些年他要么就在山外围做点陷阱捉一些野鸡兔子,和大灰进深山其实也没进太深,所以都是些小猎物,不值几个钱。 实在是不值什么钱的他就和宁哥儿在山里直接分了吃。 除去日常花销,手里仅有的便是这十五两银子。 方轻望了眼不见尽头的林子,进深山不是说进就能进的。他今日来只是为了取这些钱。他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并不打算进山。 突然他耳朵听见“刷拉拉”的响动,他再次抬头,果然不出他所料。 大灰口里含着一只兔子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赔礼道歉来了。 倒是难为它了。 方轻笑了笑,把还活蹦乱跳的兔子从它嘴里扒拉出来,直接敲晕了过去。 他揉了揉大灰的脑袋,道:“这次我没时间陪你,下次来了再好好跟你一起捕猎。” 大灰是他小时候在山外围捡到的,那时候还是一个嫩呼呼的奶团子。他见它可怜,也是想到了自己,他知道直接带回方家的结果,于是便带到了许阿叔家里,求他们帮忙。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这是一只被母狼舍弃的狼崽子,和他一样。 不知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他就这样艰难的将它养到了独立的时候。 再之后便是大灰对他的时不时投喂,以及一起捕猎。 兜兜转转亦是好几年过去了,他们也都长大了。 他感慨时间的迅猛,将兔子捆绑好丢进背篓,跟大灰告别后就回村去了。 回村不远,他就瞧见一人正朝他挥手,叫唤他的名字。 第5章 去县里 一望无际的天边仅露出一点灰白,原本寂静的村落也从沉睡中苏醒。一户挨着一户的人家都开始起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早春的黎明还是格外的冷。 俊气的少年打着哈欠从被窝钻出来,寒意瞬间顺着缝隙挤进温热的被子里。一口冷风被吃进嘴里,穿过嗓子眼进入腹腔。 方轻打了个激灵,刹那清醒。 他裹了裹方宁那侧的被窝,见方宁还在犯迷糊,就让他再睡会儿。自己则是从脚头处翻出热乎乎的衣服穿了起来。 收拾妥当后,他出屋朝灶房走去。 先是往锅里添差不多的水,然后点燃火苗,等着的差不多才开始慢慢往灶里添柴。 水沸后将蒸笼搭了上去,里面放两个粗粮饼子,待到拿筷子一戳就透到底,饼子这才算是热好了。 他将蒸笼取下来,将饼子放进碗里,端起碗回了屋。 这个时候方宁也清醒了,正在穿衣服。 方轻将碗放在屋里唯一一个瘸脚桌子上,拿了木盆去灶房接水,他将热水和凉水兑了兑,伸手试试水温,感觉温度刚好,便端回屋里。 现在天气凉,洗脸在外面还是太冷了。 “锅里水还烫着,刷牙的时候别忘了兑凉水。”方轻出屋刷牙前提醒了方宁一句。 正在收拾床铺的方宁头也没回的应了声。 方轻这才回灶房再次拿了个碗舀了点热水,再兑点凉水,取出浸泡好的杨柳条先将头部嚼软,沾点盐便到院里开始刷牙。 其实富裕一些的人家可以选用植牙刷和牙粉。 方家现在光景虽然不错,但是方轻和方宁的日子和之前也没什么差别。 不过今日去县里了倒是可以瞧一瞧有没有价格合适的牙刷和牙粉。要是可以,他和宁哥儿可以一人备一套。 刷完了牙,他回屋赶紧洗了脸,热气一升腾,倒让他的脸平添几分好气色。 方宁紧跟其后,先去刷了牙,紧接着洗了脸。 饼子这时也不烫了,他们俩一人吃了一个,将屋里收拾妥当后锁上门,便离了家。 他们一路朝出村的方向走去,越靠近村头的大树,模糊的人影便愈发清晰。 许三叔的牛车上这会儿已经坐了一个人,加上方轻和方宁,还差一个人。 这年头家里能养的起牛的寥寥无几,许三叔又是个心疼牛的,所以用的板车不大。 而通常他们不管是去镇上还是县里,若要坐车,便需要提前一天去许三叔家里说一声,这样他才好安排人数。 四个人再加上一些零碎的东西,一辆牛车也就满了。 方轻从怀里掏出六文钱递给许三叔。 车费是按照远近距离收费的,到镇上每人差不多三文钱,县里更远些,一人便是四文,若是遇上天气不好,费用只会更高。 因着他们都是一个村的,许三叔给村里的价格实惠,不然正常到镇上四文钱,县里六文。 农家人赚钱不容易,四文钱都能买一个肉包子吃。有那些心疼钱的,或者穷的没办法的人只能一路走到镇上或者县里。 以前方轻和方宁去镇上和县里卖菜,都是天还没亮就挑着两个扁担一路走过去的。 许三叔数了下方轻交过来的钱,确认无误,这才将钱放进怀里,示意他俩赶紧上车。 “轻哥儿,宁哥儿你们今天也去县里?”车上的徐婶子稀奇的看着方轻俩人。 难得呦! 这两个可从来没做过牛车,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方轻打了声招呼,和方宁挨着坐在了徐婶子对面。 徐婶子瞧着他们仅提着一个小篮子,被布遮掩着,瞧不清是什么东西,遂好奇问道:“你们这是去镇上还是县里?做什么去的?” “去县里。”方轻也不隐瞒:“昨个儿进山逮了几条蛇,和徐郎中换了几个钱。这不是家里一些日常用的东西也用的差不多了,打算今日到县里看看,要是有合适的就买点。” 徐婶子点点头,也不眼馋他们手里的那几个子儿。 两个孩子在方家那一家子豺狼手里讨生活也不容易。 “该给自己备的就好好买,不要心疼钱。你们每日苦哈哈、累死累活的,家里那些个没有心的可不会心疼。你们自己不用,这钱他日还不知道花在谁身上呢?” 方轻和方宁都笑了,徐婶子这话里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方志远在县里私塾念书,他们这次去县里说不准还能碰上。 “徐婶子,这几日怎的没见佳哥儿出门?” 徐婶子是徐佳的亲娘,模样还不错。 其实徐婶子夫妻长的都还可以,只是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才导致徐佳生成了那副样子。 但他们也没有过多嫌弃,十里八乡也不是没有这样的。 更何况这是徐婶子膝下唯一一个哥儿,又怜惜徐佳这副样子,家里便一直娇宠着长这么大。 只是因为相貌问题,徐佳的亲事一直没个着落,家里也是操碎了心。 所以一听方轻说起这个,徐婶子一下子就笑开了嘴。 “他这几日有的忙呢。” “我们家打算招刘大牛入赘。”徐婶子语出惊人。 别说方轻两兄弟,就连许三叔也震惊了。 “招赘?刘寡妇家能同意?” “我家出了六两银子给刘家,他家咋能不同意?况且还是他们家刘大牛有错在先!” 六两? 方轻方宁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刘家要是同意,那这就是将刘大牛当哥儿嫁了。 许三叔皱眉:“就算给六两,刘大牛好歹也是个汉子,咋能说入赘就入赘呢?” 徐婶子直接翻了个白眼,最烦这些事关汉子面子就支棱起来的狗屁玩意儿。 她冷哼一声:“你别忘了他家还有个小的也到该成亲的年龄了。” “大的和我家佳哥儿的亲事已经定死了,改不了的。不管是他刘大牛娶还是我家佳哥儿娶,这亲事反正是结定了,但是刘大牛入赘,我们家会出六两的聘礼。” “这对于家里还有个要成亲的人来说,可是解决了大半的问题。” 许三叔一噎,一想还真如此,彻底没话说了。 他们几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眼看着都超时了,最后一个人还没来,许三叔火了:“这张家的怎么回事,都到点了怎么还没到?” “来了来了!”远处一道焦急的身影赶忙跑了过来,凑近了才看清他手里还挎着一个大篮子。 “赶紧的!” “哎!”张家夫郎赶紧爬上了车,把自己的篮子小心翼翼的和徐婶子的东西挨着,安稳摆好。 徐婶子刚才问方轻两人的话又问了一遍张家夫郎。 张家夫郎红了脸:“去镇上卖点东西,再给我家那口子送点家里吃食过去。” 张家汉子这段时间是在镇上做工的。 徐婶子活了大半辈子,一看张家夫郎那脸,就知道有情况。 想到张家夫郎嫁到他们村也才半年,正是和家里那口子蜜里调油的时候。 她立马一副懂了的表情,见此,张家夫郎脸彻底红透了。 许三叔吆喝一声,轻轻甩起鞭子,牛车便开始慢慢悠悠走了起来。 南山村到镇上差不多十多里地的距离。 镇上说是一个镇,但其实在很久以前是由集市改变过来的。 因为村子距离县里的距离不算很近,村里人大多都是去县里卖东西的。 有的拎着要是易碎的,比如鸡蛋,一个不注意路上就会有碎的。干脆也不去县里了,直接在路边叫卖了起来,总会有人会需要。 不知道谁起的头,就这样慢慢发展成了集市,再到有人在这块地方建起了房子。 一栋栋房子立了起来,就成了乡镇。 一些能在镇上买到的东西,村里人大多时候就不去县里了。 到了镇上,张家夫郎提着篮子下了牛车。 许三叔交代一声午时在这里汇合,驾着牛车穿过已经零零散散有了些人叫卖的镇子,直奔县里去。 到县里时,远远便瞧见城门口有士兵把守。 太阳从东侧升起,染红了天际。 城门口早有人排起了队。 车上三人都拿着东西从车上下来。 “徐婶子,进城还有一会儿时间,东西我和宁哥儿先帮你拿着,进城再给你。” 徐婶子东西不多,一人提一个也就完了。 徐婶子也不推辞:“那敢情好,回头婶子请你们吃好吃的!” 三人在这边排着队,许三叔牵着牛车到一边安放牲畜的棚子进行登记。 进了城,方轻两人将东西还给徐婶子后便分开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县里人流比镇上更多,方轻和方宁沿街走着,早市吃食的香味伴着蒸腾,缭绕的炊烟充斥鼻腔。 方轻眼神转了一圈,径直走到一个卖包子的摊子前。 “徐叔,给我来两个肉包子。” 低头的摊主抬眼一瞧,立马笑了:“是轻哥儿啊,好久没见你来县里了。” “最近病了,就没来。”方轻从怀里掏钱:“可还是四文一个。” “跟从前一样。”徐叔从蒸笼取出两个软和的肉包子递给方轻。 方轻先让方宁替他拿着,自己先数出肉包子的钱给了徐叔。 “对了。”徐叔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家菜最近涨价了?” 方轻疑惑的看向他,回道:“没有,还是以前的价格。” “可是出什么事了,徐叔?” 见他毫不知情,徐叔叹口气,将方轻这几天不在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是方轻大伯大伯母代替方轻来县里卖菜之后提高了价格,连着一些老顾客接连抱怨。 方轻诧异,他是有想到大伯他们会搞一些动作,可没想到他们居然连一天都等不及。 这时方宁扯了扯他袖子,指着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哥,你看那是不是我爹?” 第6章 药膳 “客人慢走。” 银楼里掌柜眯着眼哼着调子,心情愉悦的低着头将银子归笼好。 一旁小二再次将金银饰品摆放整齐。 忽感一片阴影笼罩,掌柜抬起头。 “掌柜的生意兴隆啊!” “呦!这不是轻哥儿吗?好些时日不见你了?” “符掌柜安好。” 符掌柜眼睛一眯,,联合刚才来买首饰的男人,眼中精光闪过:“无事不登三宝殿,轻哥儿你这怕不是有事找我吧?” “符掌柜高见。”方轻也不绕弯:“我想问一下刚刚我大伯来买了什么首饰?” 因着和方轻熟稔,他家经常来县里的长辈,符掌柜自是了解过。 他摸了下自己的八字胡:“顾客的信息可是保密的,哪能随便透露给人呢?” 方轻早知道会这样,从怀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小布袋,放在柜台上,往符掌柜跟前推了推:“若是旁人我必不会这般大方。” “符掌柜平日对我摊子的照拂,方轻都记着呢,今日我将这个送予符掌柜,还望符掌柜莫要嫌弃。” 符掌柜打开袋子一瞧,只见里面尽是深褐色和红褐色的小颗粒,像是种子。 他问:“这是?” “小白菜种子。”方轻回答:“符掌柜放心,这种子长成的小白菜绝对和我在县里卖的味道一个样儿。” 这可是个大惊喜! 符掌柜吃过这么多年的菜,也就方轻家的让他一口惊艳。 跟做菜手艺无关,那是源自蔬菜本身的滋味。就像是将蔬菜原本的味道激发了出来,甘甜爽脆,又不遗失蔬菜的清新。 不管是直接入嘴,还是炒菜做汤,都是一绝。 符掌柜经常在大酒楼吃饭,他敢断言,方轻种的菜品质绝佳,他们这个地方没人有一拼之力。 符掌柜颠了颠,份量不少,起码得有几十颗。 这种子他自是想要的,小白菜长的快,回头往地里一种,过不了多久便能上桌。 但他还是要确认一下。 “轻哥儿当真不怕吃亏?” 符掌柜盯着方轻:“这可是你赚钱的生意,我回头这家那家各送一些,你家的小白菜怕是就卖不动了。” “就为了一个可能无足轻重的消息,便将这种子送我,怕是不值当。” 方轻却是笑着摇头,脸上没有一点害怕犹疑的神色:“我要是真担心,便不会给符掌柜你。” 他满是对自己手艺的自信。 “没了小白菜,我还有其他蔬菜。我想咱们安怀县应当还没有和我家蔬菜一较高下的,那我怕什么?” 况且他最近发现了一个神奇的现象。 在他重生后发现自己种的蔬菜有种难以言说的力量后,他反复实验,终于发现他以前种的蔬菜最突出的是口感上的丰富,像他当时的那种感觉别人是感觉不到的。 但他这两天找一些成熟期最短的种子尝试后,入嘴的菜蔬却有着翻倍的功效,甚至在改变他的身体! 就连方宁都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于是他在发现这一点后一下子就决定好了以后的路,所以他并不心疼这些种子。 而且就算留着也是为方家人做了嫁衣,他才不想呢。 闻言,符掌柜大笑几声:“我就喜欢你的这份自信!” “这份礼我便不客气收下了。” 正好家里那口子近来总抱怨轻哥儿那摊子近来被家里人掌管后价高了不少,这种子带回去也能让他也高兴高兴。 符掌柜取过来一个放着几样发簪的盘子,从中拿出一个中规中矩的银簪子。 “这便是你大伯来买的簪子,花了二两银子。” 他又取出一只婉约一些的簪子:“这两个簪子价格都差不多,但这只更适合你大伯母。我原本推荐的是这款,但你大伯好似更喜欢买走的那一只。” 你大伯外面有人。 方轻听懂了符掌柜的言外之意。 他拿过方富买的偏朴素的银簪子,两相对比。 另一款簪子呈花状,点缀多,确实更适合温婉的女子。 沈月梅身材纤细,面容较小,是典型的南方女子,更配这一款。 而另一款么…… 方轻脑海浮现一个身影,和这朴素端庄的簪子一配,外在上还挺相衬。 方富倒是会挑。 不过他暂时还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沈月梅。 且让他们再温存几日。 “多谢符掌柜告知。”方轻将簪子放回去。 既然清楚了方富来做什么,他便也打算告辞。 走前符掌柜还是问了一句:“轻哥儿何时回来摆摊?” “家中现在有大伯他们,用不上我。再过一段时日吧,届时还望符掌柜来捧捧场。” 那个时候他已经脱离方家,便可以放开手做自己的生意了。 符掌柜望着方轻离去的背影感慨:“这轻哥儿是个脑子活泛的,可惜有一群敲骨吸髓的畜牲趴在身上。” 他惋惜摇头,若是不能脱离那样的一家子,只怕会被这样掌控一辈子。 “也是可怜人。”一旁小二也说。 符掌柜撇了他一眼:“伸手。” 小二疑惑的伸出手,下一刻手心便多了几颗豆豆。 小二惊讶望向符掌柜:“掌柜,这……” “来财啊,你也算是店里老人了。”符掌柜拍了拍手,收紧袋口塞进怀里,继续说道:“别说掌柜的不疼你,以后好好干,有好处的地方我也不会忘了你。” “掌柜……”来财感动的红了眼眶。 “你们也是同理,听明白了吗?” 店里其他做活的人眼红来财能得掌柜看中,听见自己也有可能,忙不迭应声。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这些人干活也更有干劲,服务顾客亦是笑脸相迎,温声细语。这舒心的服务态度又吸引了一大片顾客。 方轻回到包子摊时,方宁正帮着徐叔给客人装包子。 “哥,你回来了”方宁将包子递给客人后擦了擦手,问道:“咋样?” “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大伯买了个簪子,应该是送大伯母的。” 方宁疑惑的盯着他,沉默半晌才眨巴下眼睛。 方宁:“他莫不是烧糊涂了?” 他就没见过他爹送过他娘什么好东西,这次居然这么大手笔,不对劲! 方轻:“……” 看吧,连自己亲儿子都不信他买的簪子是送给沈月梅的,到时这件事被捅破了,村里人信谁不言而喻。 “算了,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方宁接过徐叔递过来又重新热过的包子,道了声谢。 “谢谢徐叔。” 徐叔摆手:“哪值得谢。要谢也是我要谢谢宁哥儿帮我的忙。” 方轻接过热乎乎的包子,跟徐叔道别:“那我们就先走了,徐叔。” 徐叔应声,接着招呼客人去了。 “哥,我们现在去哪?” 方宁其实并不知道方轻今天非要拉着他来县里做什么。 方轻望了眼天色,时间还早。他道:“先吃包子。” 两人边吃边走,方宁跟着方轻的脚步,绕过好几个紧凑逼人的胡同。 眼前瞬间开阔。人群流动,喧闹不断,一栋三层的酒楼呈现于二人面前。 方轻抬眼,“缘春楼”刚劲有力的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字好漂亮。”方宁一眼便被牌匾上的字吸引住了。 方轻以前帮村里的徐郎中干活时跟着徐郎中学过字,有时间时也会教方宁写。 黄土地面作纸张,随处所折枝条作笔。 他们迎着或黄昏,或月色,一遍遍临摹着那些他们或许一辈子都有可能触及不到的字,直到将它们牢牢记在心里,彻底变成自己的东西。 他们的字写的并不好看,只是能达到识字的情况,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识字,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方宁也曾见过村里老童生和徐郎中写的字,但是跟眼前的比,好似不是一个世界。 他满眼赞叹。 方轻望着眼前的缘春楼,恍若隔世。 他定了定心神,才带着方宁走了进去。 饭馆生意大致午时、晚间生意最好,因此这会儿方轻他们进店里,吃饭的人寥寥无几。 眼尖的小二见有顾客来,赶忙热情的迎了上来:“二位客官面生,可是第一次来?” 方轻:“你们掌柜的可在?” “告诉你们掌柜,就说城南角摆摊卖菜的的方家方轻想找掌柜的谈一笔买卖,不知他可有意向?” “您二位先坐,我这便去找我们掌柜。”小二上楼找掌柜的去了。 方轻带着方宁找了一处位置先坐着等人。 没等片刻,小二就从楼上跑了下来,态度比之刚才恭敬不少。 “我家掌柜请二位上楼一叙。” 和一楼不同,二楼以雅座为主,有要事相谈或是不想被人打扰,便可多花些银钱到二楼来。 小二领着方轻二人到一间雅座前停下脚步,抬手叩门:“李掌柜,两位客人到了。” 仅仅几息间,门便开了。 李掌柜视线先是上下打量一番方轻二人,这才挥手让小二退下。 “二位请进。” 进去后,方轻瞳孔瞬间睁大。 “没想到我们这么块就见面了,方家小哥儿。” 雅座内正坐着一人,身着红衣,五官艳丽张扬,眉心一抹红痣却透着神性。 他勾着薄唇,笑意盈盈的跟他们打着招呼。 “岑公子。”方轻压下心中的讶异,面色如常道:“没想到您今日竟在店中。” 他本是来寻掌柜,没成想正面对上正主,倒是意外之喜。 “兴许这就是缘分。”岑溪招待道:“两位还请入座。” 方轻没有客气,拉着方宁坐到了岑溪对面。 方宁紧张的绷直了脊背。 那通身的气派,对面的人一看就是位贵人,他可不能给他哥丢脸。 林掌柜也入座后,岑溪开门见山,问道:“不知方小哥儿想跟我谈什么买卖?” 方轻唇角一扬,目光灼灼:“药膳!” “不知岑公子可感兴趣?” 第7章 拒绝,土豆 药膳? 岑溪瞧着跟前段时日相较,阴霾尽散的方轻,眼中难掩惊讶。 他对方轻说的药膳起了兴趣:“方小哥儿不妨细说?” 方轻:“岑公子应该还记得我之前为何拒绝你?” 岑溪颔首。 思及那件事,他的思绪不由回到两年前。 彼时的他刚随夫君到安怀县,家中仆从到街上采买时偶然间买到了方家的菜,回去一做,香味瞬间弥漫整个院落。 入嘴的滋味更是不用提,就连他那不重口腹之欲的夫君都多吃了一碗饭。 岑溪本就打算在安怀县办个酒楼,菜类也是重要的一部分,于是让家仆去打听,这才得知方家菜蔬是安怀县一绝,可惜的是方家已经和县里最大的酒楼签订了契约,整个安怀县只会供应他一家。 因此,除了去摊子前散买当做家里吃用,再无他法。 岑溪却对那些菜是如何变得那般美味好奇的很。 于是趁着家仆采买时,他也一道随身去了方家的摊子,那便是他与方轻的第一次相遇。 但当看到那些水灵灵的蔬菜,尝过蔬菜本身的滋味,又得知这都是方轻自己种的,自然而成。岑溪下意识便将想大批购买这些蔬菜的想法脱口而出。 当时的方轻被方家压迫,根本不敢反抗家里长辈,自然拒绝了岑溪的要求。 本就是一时口误,岑溪便没再提起。 日后的日子里照旧在方家小摊买菜。 不曾想,两年后的今天,方轻居然亲自找到他,要和他合作。 他提出疑问:“我记得你家菜蔬早已被鸿正酒楼垄断,你要拿什么跟我谈?” 岑溪上扬的凤眼中凌厉的锋芒扫射方轻:“况且,你家滋味好是好,做做寻常吃食也就罢了。有什么特别到能跟药膳相提并论?” 不愧是能开得起一家酒楼、当老板的人,一下便猜到他要谈的是他家的蔬菜买卖。 “岑公子放心,我既敢提出来,自然是有这个能耐。” 方轻不卑不亢的站起身,将一直随身携带的篮子交给岑溪身边的林掌柜,露出里面的豆芽:“还请林掌柜叫厨房用这菜简单清炒一番即可。” 他对上岑溪的视线:“届时岑公子一尝便知。” 岑溪勾唇轻笑:“那我可得好好尝尝这其中奥秘。” 方轻笃定的语气顿时引得岑溪心痒难耐,很想快些知道这次的菜有何特殊。 林掌柜离去不过须臾,一股独属于清淡却独特的香味从下方蔓延进雅间。一丝一缕飘进岑溪鼻尖,岑溪喉间滚动,不受控制吞咽一声。 他面上泛起一丝尴尬的同时,耳边也传来下方一楼顾客的嘈杂声。 “好香啊!” “林掌柜,你们厨房做的什么这么香?” “这是什么菜,林掌柜,赶紧给我们也上一份!” 这味儿实在太香了,不要说顾客了,就连盯着厨子炒菜的林掌柜,以及厨房里的所有人所受的冲击最大。 林掌柜只能先安抚好一楼的顾客,才领着端菜的小二上了楼。 岑溪目光盯着那盘寡淡的炒豆芽,鼻尖充斥着比之方才更加浓烈的菜香味。 他稳稳心神,拿起筷子夹起一口放进嘴中。 咀嚼的瞬间,封锁在内部的汁水猛然爆开,不减豆芽本身的口感,反而更上一层楼。 从喉间滑入胃部,岑溪只觉浑身经脉先是被一股清凉之感冲刷,进而快速化作温暖的热流包裹全身。 不过一口菜的功夫,他竟是生生热出了一身汗。 一盘再普通不过的豆芽而已,其中滋味却是让他像是吃了仙肴一般。 喟叹一声,浑身顿感轻松的岑溪再度看向那盘豆芽菜的眼神瞬间热切许多。 先前尝过的方家菜好则好矣,和他现下尝过的这豆芽菜一比,却是不够看了。 且这豆芽是与葱蒜一起翻炒,豆芽滋味绝妙,但这葱蒜不过寻常之物,反倒形成了两个极端。 察觉到岑溪注视豆芽菜的目光变得不同,方轻眉眼一弯,明知故问:“岑公子以为如何?” “简直妙极!”岑溪不吝夸赞:“此等佳肴,称上上品也不为过!” 如此,方轻便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 “岑公子应该能感觉出这菜品其中的妙处,和之前大为不同。方家和鸿正酒楼签订的契约是基于之前的菜品上,可我这是改良过的新品!” 岑溪目光闪烁,明了他的意思,但还是听他继续说。 “与鸿正酒楼签定的是以前的菜品,而非新品。” 岑溪道:“这新品确实出众,当得起药膳。但……” 他为难道:“鸿正若死揪着契约不放,新品也包揽在内,我便是想跟方小哥儿合作,亦是无法。” “这点岑公子不必担心,那契约上写的是我爹的名字。只要我不再是方家人,那不过废纸一张。” 说起这点,方轻还要感谢方家人。当时看他还小,也防止他心大,不受控制,定契的时候是他爹签的字。 契约只对签契约的双方有效,他一旦断亲,鸿正酒楼的人哪怕拿着契约上门也不在理。 岑溪诧异:“听方小哥儿之意,是打算与方家断绝关系?” 他心想,若是如此,与方轻的合作他倒是可以考虑。 方轻苦笑:“岑公子应当知晓我家中情况,如果不是实在没有法子,我也不会走这条路。” 岑溪叹息,经常光顾方家摊子的没人会不知道方家的情况。 他沉吟片刻后,道:“方小哥儿的手艺我自是是信得过的,但是你家里人……” 岑溪摇头:“我希望与你之间的合作不参杂其他。既然方小哥儿已有意脱离方家,不妨待你身边事了,我们再谈?” 方轻不免有些失望,看来是他太着急了。 想到方家都是一群不省心的,他也明白岑溪的顾虑是对的。 他起身道:“那到时还望岑公子能给我一个机会。” …… “商家且慢!” 从杂货铺购买完一些必需品出来,方轻眼尖瞅见一位衣着像极番人的人正拉着一板车奇怪的近乎圆润的东西正准备从他眼前离开。他眼前一亮,急忙上前拦住。 “郎君可要瞧瞧,我这可是好东西。”番商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到来人,下意识便以为是个汉子。直到凑近了,他才看见对方眼角的红痣,发现他瞧错了。 他赶紧道歉:“是我看走了眼,小哥儿对不住。” ”无妨。” 对于人们总是下意识通过身高、长相认错他的性别,方轻早已习以为常。 他从板车上拾起一块表皮已经发了芽的土豆,神情激动,好奇的问番商:“你这所卖之物可是土豆?” 这下轮到番商惊讶了:“小哥儿如何得知我这作物为土豆?” 此物是他们今年才开始从故土运送过来,本是上面用来进献皇帝的。 他扫视一番面前的两个哥儿,皆是一派洗的泛白的布衣打扮。面色发黄,手掌上清晰可见的纹路是长期操劳,下地劳作所致。 看上去就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也不知他们是从何得知他这作物的。 不过他正愁卖不出去,眼瞧着这年长,高大的哥儿对他这土豆感兴趣,他可不能放过。 番商用汗巾擦拭掉额间的汗水,问道:“小哥儿可是对我这东西感兴趣?” 方轻:“不知商家这物如何卖?” “小哥儿既知道我这作物的名字,想必对它也有所了解。我也不多要……”说着,番商比了个数。 “十文一斤。” “你抢钱呢!”方宁惊呼,要知道时下一斤猪肉也不过二十文钱,这名叫土豆的东西竟生生占去一半,比普通卖菜人的价格高出不少。 番商不是第一次听见这话,之前听见价格的寻常人家都被这高昂的价位劝退了。 他讪讪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凡事都讲究一个稀奇嘛。而且我这已经是最低价,不能再便宜了。” 说到这,他不免苦叹一声,缓缓道出缘由。 “我也不瞒二位,我们这作物是我们故土之物,味甘已饱腹。本是要送进皇城,献给宫里那位的。” 方宁瞪大了眼睛,狐疑瞧了眼这个番商:“你莫要瞧我们好骗,就胡乱编造。你若是能进去宫中,还会在这儿?” 他这一提,正好勾起了番商的伤心事。 “这不是路遇暴雨,到进入边境,好的土豆已经十不存一,就那一小箱形态完好的早已加急送入皇城。” “大多保留下来的都是发了芽的,但总不好将发了芽的也一起送去,我们只能想法子在周边多卖卖。” 方宁看他一脸愁苦模样不像假的,但十文一斤还是太贵,他扯了扯盯着手里鸡蛋大小的土豆,不知在想什么的方轻。 “八文一斤,你这土豆我就买三斤。”方轻言简意赅道。 “这……”番商一脸为难。 “我们走吧。”方轻拉着方宁转头就走。 待走出一段距离,终于听见后面传来番商气急的声音:“我同意了!八文就八文,小哥儿你先别走!” 方轻唇角微扬,转身又回到了番商跟前。 望着一副笃定神情的方轻,番商没办法,只能认了栽。 谁让他手里的货急需出手呢,再压在手里,怕是连本钱都赚不回来了。 钱货两清后,番商将土豆的注意事项告诉了方轻两人。 在听到发芽的土豆不能食用,有毒后,方宁气的脸都红了:“你这不是害人么!这东西我们不要了!” “哎哎哎!小哥儿你先冷静听我说……”眼瞅着刚卖出去的土豆又要被退回来,番商急了。 就在两人推搡间,方轻注意到什么,张了张嘴,还没说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一声:“哎哟!” 方宁在感觉到身后突如其来的阻力时,就觉的不对劲,还不等他反应,耳边便响起了妇人的痛呼声,以及类似瓷器碎裂的清脆响声。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妇人,视线一转,眼瞳中便映出了妇人身边已经碎裂,一看就不便宜的玉佩上。 霎时脑海一片空白,只有阵阵嗡鸣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