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邪神幼崽在末世捡垃圾》 第1章 新世界 “喂！小子，你还活着吧？” 陈枫睁开眼，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褐发蓝眼的陌生中年男人。 外国人？ 他能听出对方说的语言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他居然能毫无障碍地听懂。 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向四周张望，灰褐色的地表不带一根草，放眼望去荒无人烟。 这哪？ 他刚才正抱着电脑屏幕在公司加班，瞄了下时钟刚到晚上十一点半，还早，刚眯了下眼…… 陈枫忽地紧紧捂住脑袋，嘶，头疼得快要裂开了！ “小子，你是被精神污染了吧？怎么一个人在荒野乱跑呢？你不要命啦！？” 男人说着，将一颗颜色斑驳的石头贴在他脑门上。 触感温热，一瞬间，有股暖意从里面流出。 头疼确实缓解了一些。 “这是净化石，杂质太多，只能缓解轻微的精神污染。” “谢谢……咳咳咳！”陈枫现在喘气都困难。 他应该是穿越了，可这个世界空气十分污浊，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小子，来来，喝口水顺顺。” 顺着男人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一口，清水甘甜，居然真的舒服了不少。 “大哥……” “哈文。” 陈枫立马改口道：“哈文大哥，我们这是在哪？” “荒野啊！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他还真不知道，又不敢直接说，好在对方不多纠结。 “看来你是哪处领地的小少爷吧？怎么，被人骗出来的？” 对方笑得隐晦，他多少听出一点意思—— 这是把他当作人傻钱多单纯可欺又惨遭抛弃的恋爱脑了？ 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决定顺着对方的猜想。 在哈文眼里，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眉眼极为清秀，气质温和，个子高挑，就是身子略有些单薄，看着像在外面活不过三天。 他笑了笑，道：“小子，马上要入夜了，不如先跟我回聚居地去。” 他指了指某个方向：“那儿什么都缺，就是住的地方不缺。” 陈枫也没别的选择，他刚穿越过来，总不能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坏人吧？ 聚居地离这里不到三公里，两人一起走着。 “聚居地周围两公里以外就是荒野，这地方邪乎得很，常有怪物出没……” 这人语气听着唬人，陈枫没当真，只当他在吹牛。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儿啊？” 陈枫挺好奇，自己是被“抛弃”在这的，那他呢？ 对方神秘一笑，扯开肩上挂着的袋子：“进货啊。” 那袋中装了满满当当的东西，却都是普通的日用品，包括药品食物生活用品等等。 “你是个商人？” 哈文端出一副服务业的标准假笑：“没错，以后有需要随时来找我，我们这么有缘，给你打个折也不是不行。” 这人还挺好，不光救了他，还想给他打折，陈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完了，差点忘了，他现在身上可是一分钱都没有！ 现金早就不带，手机现在应该还躺在公司办公桌上，不过原本世界的钱在这里应该也不能用吧？ 哈文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放心，在我们这种小地方，以物换物才是最实在的。” “饿了吧？”商人随手掏出一块能量棒递来。 陈枫道了声谢，想看眼上面的保质期，却发现包装上的字体全都糊掉了。 “这个是不是过期……” “嘘！” 哈文打断了他，悄悄指了指远处。 顺着那方向看去，陈枫顿时瞪大了双眼。 百米外，一片倒塌的废墟间，某只怪异的东西正盘踞在那里。 它庞大的身体在光线下折射出迷离的光彩，可却跟美完全沾不上边。 像是一只生长发育异常的巨型蜥蜴，头部异常隆起，几乎占据了身体三分之二的部分。 全身长满了崎岖折叠的鳞片，宛如无数交错的獠牙。 陈枫默默想道，这玩意的每一处都长得挺出人意料…… “别出声，我们慢慢离开就行，安全区域马上到了。” 他小心点头，生怕惊动那怪物。 可刚迈出一步，怪物的脑袋忽然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扭动起来，发出咔哒咔哒的巨响。 他下意识望去，刚好和它对视了。 两道狭长的眼孔宛如深渊巨口，发现猎物后猛然裂开，露出两大片猩红的眼眸。 “……”陈枫觉得头皮凉透了。 “跑！”哈文大喊。 两人开始狂奔起来。 空旷的荒野上，那怪物的移动速度异常迅速，几乎眨眼就要追上了。 “**！”哈文骂道，从怀里掏出几颗半透明的石头。 质地比上之前的净化石透亮许多。 “往它身上砸，砸准点！我就这么多了……” 后半句语气听起来格外心疼。 陈枫接过净化石，没多犹豫，略微降低速度瞄准怪物。 他平时下班就喜欢去射击馆之类的地方消磨时间，准头还算不差。 第一颗石头成功击中腿部，怪物身上立即冒出一阵白雾。 它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厉害！”哈文夸道，他自己刚丢空了两颗。 陈枫索性将手中净化石一口气投出，一瞬间雾气升腾，怪叫连连。 “唉你别这么浪费啊！”商人一脸肉疼的表情。 不过效果极其显著，那只怪物已经追不上他们了。 十分钟后，哈文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 “可以了，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陈枫远远望去，聚居地连影子都还看不到呢。 “这里是安全区域，离聚居地还有两公里，庇护已经生效了。” 闻言他回头看去，果然，那只丑陋的蜥蜴怪物在附近徘徊着，却始终不愿意往前多走一步。 污染，怪物，庇护…… 陈枫脸色一白，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穿越到了一个不太正常的世界了…… “看样子你真是第一次来‘无主地’？” 哈文似乎也一直在观察他。 “千万要小心，这些在野外游荡的怪物们都是神的使者，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接近它们，精神会受到污染。 “轻微污染还好说，净化石能够消解，但如果太严重……”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画面，脸色极其难看。 “那可是会比死还难受的！” 陈枫一脸苦涩，他现在手无寸铁，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吗？ “哈文大哥，你说的神，是真实存在的吗？” 商人闻言有些惊讶，他张了张嘴，半天才说： “你居然不知道‘黑日之主’吗？” “我……我很少出门，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关在家里，所以有好多事情都不太清楚……” 陈枫顺着自己在对方眼中那“傻白甜少爷”的人设胡编乱扯道。 没想到对方还真就信了。 “原来如此……”哈文沉吟片刻，道：“我就当你一点都不了解，从头说起吧。” 他讲得很详细，总结来说，这个世界被某个诡异的神明占据了。 曾经，世界上的科技水平发展到了极其发达的地步，人们迷信科技，妄图通过科技创造一切—— 永生、幸福、和平，所有终极的理想，资源竞争越发激烈，星球如同一颗干瘪的苹果，处于随时崩坏的边缘。 直到那一天，黑色的太阳降临在天空，一切的光与声音都彻底被吞噬，人们颤栗不安，以为世界的末日终于到来了。 七日之后，黑日忽然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类苦心创造的尖端科技成果尽数湮灭，一夜之间，文明的发展倒退了上百年。 更可怕的是，污染无处不在，人造物品，甚至生命本身，被污染之后产生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变异。 无形的诅咒沿着无形的链条传播着，很快，人们惊奇地发现，他们再也不能用以往的方式获取电力了。 世界彻底停电了！ 现代工业完全停摆，文明一下子退回到了中世纪。 这是个比陈枫之前的世界更加依赖科技便利的世界，也因此，医疗、交通、网络、物流，社会体系以惊人的速度崩溃。 新鲜食品很快腐烂，停水，核泄漏，恐怖袭击，自杀潮，大迁徙…… 在最初的一个月里，世界人口锐减了四分之一。 当一切平息，人们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夜晚重新寂静无声，如同遥远过去的原始景象。 “现在想来，之前的生活简直像梦一样！” 哈文由衷感叹着，他看起来倒是还蛮适应如今的生活。 “那怪物和神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陈枫的提问，哈文顿时眼中亮起光芒，右手不自觉伸向胸口。 陈枫这才注意到，他胸前挂着一个小巧的金属吊坠，黑色的圆形，周围一圈分出十个小三角形。 黑色的太阳…… “那些异形的怪物，是神罚，黑日之主将它们降下，连同瘟疫般遍布大地的污染，这都是为了惩罚人类的无知与傲慢。” “但神也是仁慈的，祂同时还降下了无数圣物，帮助我们度过难关。” “圣物？” 陈枫有些好奇，这玩意儿听起来是和怪物、污染相对抗的好东西。 “聚居地就有圣物，马上我带你去看看，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陈枫。” “陈……枫？陈枫……” 哈文停下脚步，语气呆板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他跟在后面，看不到男人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 “哦，”哈文回头笑着说，“挺少见的名字，没怎么听过呢，看来你的家离这里真挺远的。” “哈哈……是挺远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一会儿，目的地就到了。 聚居地面积不小，但人口极少，大概不到三十个人，基本都是老弱病残。 个个面黄肌瘦，表情木然，住在破布帐篷或者铁皮房子里，大多是孤身一人，偶尔能看见两个成对的，没有孩子。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味，遍地都是随手丢弃的垃圾，几条不知道是老鼠还是什么的影子在暗处穿梭着。 他们对陈枫的到来视若无睹，一副麻木不仁，苟且偷生的样子。 哈文带着他径直穿过这些人，直到聚居地中心位置才停了下来。 “呐，”他手指指向前方，“那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圣物。” 求个收藏[可怜]日更不断哦宝子们！！PS攻是第四章正式出现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新世界 第2章 圣物，扭曲 不远处，是一个与聚居地整体风格颇为不称的亭子—— 通体由洁白的大理石搭建，柱子上刻着漆黑的花纹。 陈枫看了一会儿，辨认出太阳、大地、生命等元素，眼睛都看花了。 这座格外华丽的亭子居然能完好无损地立在这里，他暗暗惊讶，这些材料看起来就挺值钱的。 “这是圣水台，黑日之主的信徒们搭建起的圣所，供奉着圣物‘取水盘’，专门供周围人们生活取水。” 陈枫已经走到了能看清那个所谓“圣物”取水盘的距离。 亭子中心的大理石台上，一个金灿灿的水盘端端正正地放着，里面装满了清澈的水。 刚好有人来取水，只见那年迈的女人两手端起水盘，倾斜后将里面的水全部倒进了自己桶里。 “……” 因为这场面实在过于接地气了，之前隐隐笼罩在陈枫脑海中的神棍气息突然荡然无存！ 水盘被放回原位，盘内很快溢出水来。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哈文赞叹道，转头发现陈枫的表情，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解释道： “这种取水圣物只是最最基础的，几乎到处都有，无主地的聚居地靠它才得以建立。” “这么方便的东西难道没有限制吗？” 物质守恒，等价交换，陈枫还停留在以前的逻辑中，总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不可接触盘底】，这就是取用神赐之水必须遵守的规则，违反者一定会受到可怕的惩罚。” 他还想追问惩罚的详情，蓦地发现哈文的表情变了。 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已经取完水的老妇人并没有立即离去。 她身体僵直着站在取水盘前，脸上的皱纹扭成一团。 恐惧，抗拒，她的右手却慢慢伸向取水盘中。 她这是要触摸底部？ 看样子她也是本地人，莫非不清楚“规则”？ “不对！”哈文很快看出了端倪，“她被操控了！是扭曲！” 见陈枫一脸茫然，他快速解释道： “就是被污染的怪物，很特殊，我知道有一类扭曲对规则很敏感，喜欢捉弄人类故意触犯规则！” 大概是类似精英怪的东西？ “那怎么办？怎么才能救她！” “救？规则可是‘必然’的！” 哈文表现得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字。 他本想马上找人来驱赶扭曲，至于那老妇人，怕是不行了…… 陈枫却已经冲到了取水盘旁，他想着，既然规则不可违逆，起码可以试试阻止她犯忌！ 走近之后，他才感觉到某种诡异的力量—— 非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心脏被狠狠地攥了一下！ “唔……”陈枫捂住胸口，痛得咽下半句呻吟，再抬头时，忽然与某物对视了。 那是株青紫色的细小藤蔓，潜伏在老妇人单薄的衣服下面，此时绕着她的脖颈，立起上端来。 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它只是株怪异的植物。 可陈枫此时离得很近，他能清楚看到，这植物不足一指粗的茎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复眼！ 无数由更多细小眼球组成的复眼挤在一起，如同某种密铺成的繁复图案。 只是，那绝不是人类能欣赏的艺术！ “呕——” 陈枫差点胃里的东西通通吐出来，他头皮发麻，不敢再与那些眼睛对视。 “救……救我……” 衰弱又可怜的求救声，老人的身体已经被怪物占据，连发声都很艰难。 他忍着强烈的不适和恐惧，双手抱住对方正试图触摸取水盘底部的手臂。 那只手苍老瘦弱，力气却大的出奇。 陈枫感觉自己是在跟一个二百多斤的壮汉搏力！ “哈文，哈文大哥！别愣着了，快来帮忙啊！” 哈文这才回过神，跑到老人身后双手环抱住，用力往后拖。 “小心……” 陈枫刚想提醒他，这人身上的怪物就离他的脸不到一尺距离…… 下一秒，无数青紫色的荆棘状枝条从老妇人身上爆发出来。 周围一米的空间内，蛇一样扭曲的藤蔓不停蠕动着。 陈枫早有警觉，察觉到不对立即松手闪开了，可哈文没反应过来。 他像是被吓傻了，脸上现出诡异的神色—— 像是恐惧，像是喜悦，任由藤蔓缠上皮肤，其上密密麻麻的褐色眼珠不断眨动着。 陈枫光是多看一眼都感觉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不过，怪物似乎对哈文不太感兴趣，藤蔓触手凌厉甩出，一把将男人抽了出去。 老妇人的身体彻底被扭曲控制，怪物似乎也不准备再像刚才那样一点点地，欣赏猎物被恐惧折磨的样子。 那只手很快被推入了取水盘中，终于触及了底部。 “叮——”的一声，诡异的声音响起，不像是手和金属的撞击声，倒像是警铃发作。 “不不不！” 老人惊恐的声音回荡到圣水台间。 她像是个犯错了的孩子，涕泗横流，口中喃喃祈求神明的宽恕，可惜无人回应她。 那个植物型扭曲像是完成了任务，很快从她身上脱离，在地面上立着一半身体游走着。 陈枫觉得那些眼睛正打量着他和哈文，但迟迟没有动手，转眼间已经不知去向了。 “这里是受主庇护之地，那些怪物，不能跑到这里杀人……” 可还是会发生这类被怪物侵入的事情，看来聚居地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经历刚才的一遭，陈枫不免对自己的处境加深了认识，这种开局和天崩有什么区别？ 顾不上沮丧，他看向已经脱离魔掌的老人。 对方跌坐在地，口中嚅嗫着什么，神情格外呆滞。 他记得对方确实是触犯了规则，可惩罚呢？ “唉……”哈文低声叹息着，“惩罚已经应验了。” 什么？ 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取水盘的惩罚是个漫长的过程，首先，它会限制了受罚者的动作，令其如同静止，然后再慢慢抽干她全身的水分，直到变成一具干尸。” 哈文曾亲眼见证过受罚者如何在痛苦中挣扎死去，身体被禁锢的时候，人的精神却能正常运转。 因此，受罚者都将亲眼目睹自己死亡的过程！ 圣物固然奇妙无穷，但代价也同样残酷。 “没有解除的办法吗？况且她也是被迫触犯规则的……” 见哈文摇头，陈枫仍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一条生命，在四周寻找着线索。 老妇人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表情如同石像般，但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睛里却不断淌出泪水来。 她在哭泣，可陈枫很快意识到，这也会加快她体内水分流失的过程。 “您最好别哭，这样水分流失会慢些，我会想办法救您的！” 也许是他温声安慰起到了作用，眼泪很快少了许多。 如果往她身上浇水会好一点吗？ 陈枫想着，下意识看向取水盘，猛然发现，那金盘的底部不知何时褪去了颜色，变得乌黑一块。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亮起了一行文字。 【发明家】：点石成金，废物利用，化腐朽为神奇！ 这句话在他刚穿越来时也出现过，足足在他眼前晃悠了几分钟。 只是当时还没适应眼前环境，只把它当成了幻觉。 这次的出现绝对不是巧合！ 陈枫马上明白，它是在提醒自己。 莫非这就是自己的金手指吗？ 陈枫欣喜地想到，这个世界确实有超凡现象发生，那自己拥有神奇金手指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将目标锁定在“点石成金”四个字上。 这句话来自炼金术语，指的是能够将廉价物炼成贵金属的神奇能力。 眼下的情况，也只有这句话是完全对得上的了。 目光看向褪去颜色的盘底，难道说，必须要再一次用手触碰盘底？ “哈文大哥，请问，这个取水盘，有没有在一次惩罚未结束的时候，发生第二次惩罚的情况？” “当然没有！” 这种当众行刑的场面，旁人见了都唯恐避之不及呢！怎么会有人傻到再次犯忌？ “哦，那就是有可能了……” 陈枫若有所思，第二次触碰盘底是否会招致惩罚，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未可知”。 他决定试试。 这决定相当冒险，如果他的金手指没起作用，如果真的会招致第二次惩罚…… 陈枫甩掉了脑子里的犹豫，索性赌一把。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而自己或许有可能挽救。 如果现在放弃了，那这个问题会困扰他一辈子。 手指伸向盘底，哈文却忽然拦住了他。 “你疯了？！” “不，哈文大哥，我只是，看到了某种提示，或许可以试着救人……” 哈文眼睛瞬间瞪大：“难道你真听到了‘黑日之主’的声音！” 黑日之主？陈枫下意识抬头看天，天气真好，一**日明晃晃地挂在天边。 他唇角掀起一抹苦笑：“或许是吧……” “那就好办了！” 哈文听完双眼发亮，不等陈枫继续犹豫，将他那只手一把按进了取水盘中。 …… 陈枫被气笑了，没想到他比自己还果断！ 无语了一秒，指尖感受到盘底的触感，格外粗糙，竟然像是块普通的锈铁。 接下来该做什么？祈祷吗？ 陈枫开始在心底疯狂念叨着： “点石成金，黑日之主，点石成金，黑日之主……” 奇迹发生了，取水盘褪色的底部居然真的发生变化，从陈枫手指为中心，金色开始向四周扩散。 “天呐，居然真的有用！”哈文震惊了。 合着你也没全信啊！ 片刻的等待后，取水盘恢复原样，金灿灿的盘内又蓄满了清水。 “呼——” 老妇人的身体瞬间恢复了正常，她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上，冷汗与眼泪交融流淌。 “陈枫！你居然真的听到了祂的声音吗？神啊！祂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面对一连串的询问，他想了想，决定隐藏自己金手指的信息，随口编道： “我向黑日之主祈求原谅，没想到祂真的回应了我，是祂教了我这个方法，哦，但是，千万别模仿！” 相当神棍的说法，但对于迷信的人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解释了。 男人果然深信不疑，毕竟他刚亲眼目睹了奇迹发生！ “哈文大哥，你最好别对其他人说起这件事，黑日之主祂……不希望这样。” 商人思索了片刻，很快想通了，一脸欣喜地点点头，一手抚摸着胸口的吊坠。 “很高兴和你做朋友，陈枫，我有预感，将从你身上见证更多的奇迹，以后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陈枫只是笑笑。 两人一起将老妇人送回了住处，她主要是惊吓过度。 那个扭曲果真没有直接伤害她，就像哈文说的，聚居地存在着无名的庇护。 “马上要入夜了，我先带你去晚上住的地方吧？无主地的夜晚很危险，不要轻易外出。” 两人一起来到了离圣水台不远的地方，陈枫发现周围的简易居所其实不少，但大部分都腐坏坍塌了。 注意到他的视线，哈文解释道： “圣水台建立之后，人们簇拥而来，当初的规模远比现在要大得多！” “可是无主地的污染太严重了，人造物品很容易受到侵蚀，到处都是未知的危险……” 陈枫注意到他多次称这片区域为“无主地”，这么说来，也存在有主的土地？ 不过他不敢问太多，害怕暴露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斟酌一番，他挑了个比较关心的问题： “哈文大哥，外面的世界变成这样有多久了？黑日之主降临的那段时间，你知道的，我恰好被关在家里，所以不太清楚……” 这说法实在勉强，不过对方今天已经回答他不少常识问题了，不差这一个。 答案本该脱口而出，可哈文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了。 “多久？时间……不，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我的记忆里，似乎从来如此，可这不对啊……奇怪。” 求收藏支持[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圣物，扭曲 第3章 拾荒、种田 男人神色愈发地不对劲，他双手紧紧抓住脑袋，似乎想将答案硬生生从里面拽出来。 这明明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几乎所有人都见证了黑日的降临，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确切的时间呢？ 人的记忆像是一串被时间之线串联起来的珍珠，按顺序回溯过去，总能找到那个关键节点发生的时刻。 可是，消失了，那颗珍珠从线上消失了！ 哈文明明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关于那天的记忆依然清晰存在他的脑内…… 寒意如蛛丝般沿着脊椎爬上他的脖颈，理智挣扎着坠入深渊。 “哈文大哥！哈文大哥！你看看我！” 尝试强行唤回对方的理智无果，陈枫想到之前被他揣进口袋的净化石，立即掏出，贴在了哈文的眉心处。 可这劣质石头效果甚微，陈枫急中生智，发动了点石成金的能力。 在他不断地默念吟诵中，斑驳的净化石居然真的发生变化，通体变得晶莹剔透多了。 净化效果很快生效，哈文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但他面容扭曲着，看起来十分痛苦。 “哈文大哥，你还好吗？” 陈枫有些愧疚，他察觉到自己提了个不该提的问题。 看来，“黑日之主的降临日”是这个世界的一大禁忌。 “呼——陈枫，你还在吗？呼，我需要好好睡一觉，你去那里休息吧。” 他指了前方的一处简易房给陈枫看。 “记住，晚上如果听到奇怪的声响，最好不要睁眼，睡眠可以抵御邪恶。” “哈文大哥，拿着这个！” 陈枫将升级后的净化石递给了他。 “这是？” 对方一脸惊讶，目光在闪闪发光的石头和陈枫的脸之间游移不定。 终于，他叹了口气：“谢谢，好好休息吧。” 见男人离开，陈枫也松了口气，但很快想起哈文的嘱咐，又紧张起来。 新住处面积不大，像是某节废弃车厢改造的，里面看起来还算干净，就是有股怪味。 他累极了，几乎倒头就睡着。 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也没感觉到夜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陈枫以为哈文是在故意吓唬自己。 刚走出房门，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叫住了他： “你是谁？为什么会从威斯特爷爷家里出来？” 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红色齐耳短发深邃，褐色眼睛像幼鹿一样警惕地看着他。 陈枫想了想道：“我是新来的，这房子是我刚交换的，请问，它之前的主人发生什么事了？” 小女孩神色黯淡：“他死了，就在三天前。” 死了？而且是刚死不久，也就是说他昨晚在刚死过人的床上躺了整整一宿。 陈枫胃里一阵翻涌，昨晚的食物早就消化光了。 怪不得有股臭味…… “哥哥，你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好差，是受到污染了吗？” 揉着肚子，陈枫连连摆手，好一会儿才恢复镇定。 他现在还有更紧急的事情急需解决—— 生存，如何获取食物？ 看着眼前年纪尚幼的女孩，他有些疑惑：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一个人在这儿生活吗？” “我叫特蕾莎，独自生活，不过我来这个营地的时间不算太久。” 特蕾莎看起来精神很好，脸色也不像其他成年人那样面黄肌瘦。 她明明年纪最小，为什么却比那些成年人生活得还好？ 正想着，陈枫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他白皙面皮上顿时浮现一层薄薄的红晕。 “哥哥，你是饿了么？” 女孩很快跑到旁边的帐篷里，翻找一会儿，拿来了食物。 一个面包加上一盒牛奶，普普通通的食物在这个荒芜的世界显得异常珍贵。 陈枫震惊了。 “特蕾莎，你是怎么弄到这些食物的？” 女孩疑惑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懂这些常识性的问题。 “我……很少出来，对外面的世界不太了解。” 陈枫尴尬地解释着，觉得自己反而更像个孩子。 “我明白了，哥哥。”特蕾莎整理了下思路，说道： “在无主地，获取食物的方法主要有两种： “第一是用有价值的物品交换，但食物是这里最稀缺的资源，很少有人愿意出手，商人会囤积一些食物，数量十分有限。 “所以，第二种方法才是大部分人的选择—— “拾荒，不断在野外收集物品，也可能会找到食物，这种方法很看重运气，不过我运气一直很不错！” “可是，”陈枫问，“我也是从外围的荒野走来的，并没有看到什么物资啊？而且野外的食物很容易坏吧？” 不管怎么看，靠捡垃圾来维持生存也太难了。 根据哈文的说法，人类已经无法再生产新的工业品了。 包装食品的存量和保质期有限，早晚会耗尽的。 “哥哥，你不知道吗？这个世界是‘活的’！” 一阵凉意攀上他的脊背，这个世界是活的？ 他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忽然明白了一点，一切旧有的常识或许在这个世界都失效了。 “自从灾难发生以后，世界就变得很奇怪，我之前在学校里面学到的知识好像都没用了…… “有时候，东西会坏的很快，野外的空地上也会突然出现一堆原来不存在的东西。 “威斯特爷爷告诉我，世界陷入了混乱，除了随时可能出没的怪物，很多地方空间和时间都陷入混乱，因此许多年前的物资能保存至今。 “只要运气够好，哪怕是我这样的小孩也可以在这个世界生活得很好，可惜威斯特爷爷已经不在了……” 陈枫安慰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谢谢你的解释，特蕾莎。我叫陈枫，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 特蕾莎轻轻笑了笑。 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而且有种超脱年龄的坚韧，陈枫想道。 “陈枫哥哥，快吃吧，不够的话我还有呢！” 面包和牛奶是正常的味道，陈枫留意到包装上的字迹和昨天的食物一样，全部模糊掉了。 “陈枫哥哥，你长得好漂亮啊！” 特蕾莎捧着脸坐在他身边看着，忽然说。 “谢谢，你也很漂亮。”陈枫有些不好意思。 他确实经常被周围人夸奖长相，不过像这么直接的还是头一次。 特蕾莎眼中仍保有许多独属于孩童的天真，甚至愿意用宝贵的食物接济他这个萍水相逢的人。 陈枫不免有些感动，想到哈文昨天提及的危险，善意提醒道：“你得保护好自己。” 特蕾莎眨眨眼睛：“咦，哥哥，你不知道无主地的规则吗？” 又是规则…… 不等陈枫询问，女孩自顾自说道： “【禁止伤害孩子】，在无主地，孩子是比大人更自由的。” 怪不得…… 陈枫没想到这些奇怪的规则还有好的一面，他开始对这个世界多了些好感甚至希望。 早饭过后，特蕾莎从自己的住处拿来一些工具。 “这是威斯特爷爷留下来的，如果你准备留在这里，最好也要有一套拾荒工具。” 陈枫掂量了下铁铲的分量，默默想道，不知道他的运气怎么样呢？ 事实证明，他的运气…… 很差，超级霉！ 在白天，他和特蕾莎会一起出发拾荒。 女孩总是很容易就能捡到或者挖出有用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食品、药品、生活用品。 可他呢，每天上千次铲子挥下，除了垃圾，还是垃圾！ 破铜烂铁堆满了他从威斯特那里继承来的小屋，可这在新世界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凡是人工方式获取电的途径都被未知原因堵上了，当地人将其归为“污染”，黑日之主降下的诅咒或神罚。 陈枫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他害怕自己以后只能当个靠特蕾莎养活的小白脸…… 直到两个多月前，他捡到了一包种子。 这个世界因为科技污染，植物发生大规模的灭绝，野外很难见到绿色植物了。 陈枫突发奇想到，或许他可以尝试种地来解决食物危机。 抱着实验的态度，他用点石成金术“复活”了那包种子。 看来，【点石成金】的作用是“复原”。 有点反直觉，不过在这个到处都是垃圾的世界，复原的价值不亚于炼金子了。 为了真正拥有一片自己的农田，他花了半个月时间在距离聚居地一公里外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铁皮小屋。 小屋旁边，他开辟了一块五米长宽的方形土地作为试验田，将好不容易得到的种子播散进去。 用水问题比较棘手的，好在他收集了很多破烂。 这便用上了金手指的第二个能力：废物利用。 得益于此，他用废弃物顺利组装出了一辆简易小推车，每隔两三天就往返于住所和聚居地取水。 这就是金手指的妙处，即便不清楚具体原理，只是凭借印象将零件组合起大概模样，就可以正常工作。 转眼间，他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百天。 这天早上，陈枫坐在桌边，正一圈一圈拧着螺丝。 桌上堆满废铜烂铁，连同屋子内部的一切，都像是个垃圾站。 他神情专注，眼睛映着手电筒的微光，半张脸浸在阴影里，只隐隐透出柔软的轮廓。 被光照亮的另半张脸沾了不少油污，乱糟糟的刘海像是刚自己动手剪过。 下一秒，那饱满的唇瓣轻轻抿起，显得有些沮丧： “又失败了？” 他喃喃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桌上的东西。 那是把造型奇特的长条状物体，据当地人说，这是种警用装备，可以在末端接触处瞬间制造大量热能。 其能量利用效率极高，搭配特制电池就能使用多次。 它是现在少数还能使用的武器，毕竟，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停电了。 陈枫偶然捡到了这把武器的残骸，并试着修复了它。 【废物利用】是针对“创造”的能力，如果能熟练运用，他或许真能成为一个【发明家】。 “滴——” 热能武器侧面的显示屏忽然亮起，只是上面不断提示着电量不足，只剩一次使用余量了。 陈枫惊喜地拿起武器。 他没找到这玩意的专用电池，只是随便找了块型号合适的凑合了下，没想到真的能用！ 这就够了！他起身走出房门。 十步距离外，方形田里隐隐冒出些绿芽。 这就是他这些天辛苦创造的成果。 能在污染世界种出新的植物，简直可以称作奇迹了！ 可昨天下午，他的宝贝田里却闯入了一只怪物！ 借着月光，田地一角竟长着一个巨大的茧，那是那怪物化成的。 陈枫拿工具试过，这玩意比钢铁还硬，刀砍不断，锤砸不烂。 无奈，他熬了一整个通宵用金手指修复了这把武器。 悄悄走近，他将武器末端靠近巨茧，手指扣在开关上，只等贴到后立即发射。 半人高的茧表面微微泛绿，长满许多凹凸不平的小疙瘩。 像是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威胁，它开始急剧抖动起来，那些疙瘩快速变形，竟裂开了一道道缝隙。 “呱——” 如同上百颗提前孵化的虫卵，它们齐齐以惊人的角度张开嘴，发出一记响亮的鸣叫。 同时，虫卵周围伸展出八只细长的触肢来，飞快抖动着，想要挣脱母体的束缚。 陈枫头皮一阵阵发麻，这玩意既像青蛙又像蜘蛛，说不上的怪异恶心。 心下一横，他猛地将武器插上巨茧，拇指按下开关，瞬间，一股热能急剧迸发出来。 巨茧像是从内部亮起了一颗小型太阳，刺鼻的烧焦味道扑面而来。 它那坚固的表面忽地裂开一道缝隙，陈枫看见，那里面正是一只无比硕大的绿色蜘蛛，却长着青蛙的脑袋和身体，正在火中发出无声的惨叫。 “呕——” 感觉自己眼睛进了脏东西！ 热能武器有些烫手，他将其丢在一边，转身跑向自己的小屋。 熊熊火焰中，怪物们很快消失殆尽。 还好风向及时变了，大风带走了可怕的恶臭。 陈枫休息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天不知何时亮了，抬头看去，那轮太阳压得很低，像是要掉下来一样。 他蓦地想起特蕾莎和哈文的提醒： “灾厄季就要来了……一定要小心！” “黑日……小心怪物出没……会有生命危险！” 求求收藏[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拾荒、种田 第4章 幸运日 “灾厄季就要来了，一定要小心！” 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令他很不安。 差点忘了！今天正是那神秘的灾厄季要降临的日子！ 陈枫有些怅然，三个月了，对于这个世界的真相，他还知之甚少…… 来到新世界第一百天的早晨，沐浴在阳光下，眼前田地里已经冒出了肉眼可见的绿芽。 怪物的残骸神奇消失了，只留下一小片烧焦的土地。 陈枫渐渐眉头舒展，日子终于有了盼头！ 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这么想着，抬脚准备回屋补觉。 破败的钟表上，时针和分针一齐指向了六点。 “嗡——” 陈枫停下脚步，感觉耳边传来了奇异的响声，很快，又好像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天上，那轮新生的太阳忽然失却了颜色。 黑日！ 陈枫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黑日开始坠落，周围的世界宛如陷入了永夜。 他连忙跑进屋子拿来了手电筒，微弱的白光照亮眼前。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那颗太阳越来越近…… 陈枫大感不妙。 不好！我的田！ 那轮黑日径直坠入了正开满新芽的方形田里。 陈枫两眼一黑！ 世界仿佛陷入了永夜。 黑暗里，陈枫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很奇怪的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像是随着那颗黑色太阳的陨落凝结起来了，冰冷中还带着几分黏腻。 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打量着他。 陈枫默默咽了下口水。 【扭曲】…… 他想到刚来聚居地那天在圣水台碰见的那只藤蔓形扭曲。 那是脱胎于污染的怪异生物，当地人称其为黑日之主的使者。 据说，这种被称做扭曲的怪物可能是各种形态，哈文自己就曾亲眼在野外目睹过一只由汽车和人体残肢组成的扭曲。 不要啊，陈枫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那种怪东西啊，他真怕自己眼睛会瞎掉！ “▉▉▉” 柔软的触感从小腿处蔓延开，陈枫吓得头皮一紧。 什么玩意！？ 他举起手电筒照向脚边，微弱的光线下，一个黑色的轮廓赫然显现。 一小团不明物体，伴随着诡异的叫声不断蠕动着。 陈枫当即踢出一记高抬腿，可惜没有效果，那东西牢牢抱住了他的腿。 天一下子亮了。 “▉▉？” 一个黑乎乎的小玩意儿扒在他小腿上，对着他发出一连串的问询声。 这家伙在阳光底下看着好像还挺正常的？ 陈枫眯起眼睛，他还没适应忽然恢复的光线。 没有触手，没有断肢，没有人体器官，也没有昆虫复眼。 看上去是一团浓到极致的黑雾，透过薄薄的布料，居然能感受到一阵阵暖意。 他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福至心灵般，上手一摸，居然真像小动物一样有着毛茸茸的触感。 “你叫什么名字？” 小怪物朝他伸出黑雾状的触手，他莫名没有畏惧，轻轻触碰。 一瞬间，杂乱的低语如潮水般将他裹挟。 陈枫觉得某股强大的无名之力正试图侵占他的身体，连同灵魂都要被摄夺。 他面容扭曲，身体失控跌倒在地，挣扎间衣服扯得凌乱，露出半截纤细的腰腹。 那小怪物居然趁他不注意，从他衣摆下钻了进去。 “哈哈哈，别，痒！好痒啊！” 这些黑雾看着没有实体，触感却极其清晰，叫他好不适应。 可很快，他忽然发现，耳侧低语居然消退了。 低头看去，黑雾如同一件盔甲般贴紧他的全身。 是它帮忙将那些杂音隔开了？ 还没等陈枫搞明白，雾气在他领口聚集成球。 小怪物冒出一个脑袋，靠在他胸口上，上面还有两个简笔画似的圆圈眼睛。 还挺，可爱的？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他似乎听到了某个声音。 “默克？这是你的名字吗？” 他很想问清楚对方的来历身份，可回答他的却只有一阵阵难以理解的呢喃。 “……” 这小怪物表达欲很强的样子，可陈枫实在听不懂它在说些什么。 他想要慢慢起身，身体因为熬夜和久未进食有些虚弱。 默克竟迅速地窜到了他背后，延展性极强的身体化成柱状，拖起了他的背部。 有它的帮助，陈枫轻松站了起来，小怪物站在他的脚边，似乎在仰头关切地看着他。 这是在怕他再摔倒？ 陈枫心中涌出了一些暖意。 “你好聪明！” 这家伙的智商似乎不逊于人类，它也是扭曲吗？ 陈枫总觉得这小怪物是赖上自己了，不过他也正缺个伴儿，不如养着？ 默克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快速沿着他的腿攀上了肩头。 柔软又带着阳光般暖意的身子蹭了蹭他的面颊，陈枫觉得痒痒的，乐呵呵地笑了下。 然后他就看见了旁边的菜田。 小小的方寸地全部变成了黑炭色，隐隐散发出黑气，中心一个直径约两米的深坑。 他笑脸瞬间拉成了三条横线-_- “我的菜田都被你撞毁了。” 陈枫很伤心，这个世界的种子实在太难得了，他这么些天也就侥幸捡到了那么一包，还是早就干枯的。 他用点石成金术将种子复活后种下，小心伺候着，每天往返聚居地取水浇水，好不容易才盼出了一点嫩芽。 虽然只从种子和芽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的植物，但陈枫还是打心眼里希望这些是菜！ 绿色蔬菜！新鲜的食物！他想吃想得快要发疯了！ 这三个月来，每天都是靠捡垃圾换的人造罐头食物充饥，因为运气实在太差，有一半还是靠特蕾莎救济的。 一点绿色都看不见，化学调味料的味道快要把他的舌头腌入味了！ 默克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好奇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脸沮丧的神情。 说是眼睛，其实只是两个圆圈，但这两个圈也挺生动的，居然能看出表情。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良久，陈枫叹了口气。 “其实也不能全怪你，毕竟你也是刚从天上掉下来的……” “不过你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啊？” “▉▉！” 陈枫摇了摇头，放弃了强行破译一门外语的想法。 他回屋子里找出一块零食垫了垫肚子，期间默克一直赖在他肩头，看来很喜欢这个地方。 “呼——不管了，这个世界怪事多了去了。” 他决定随遇而安。 休息了一会儿，感觉精神还算充沛，他该开始今天的捡破烂工作了，家里面的存粮已经见底。 陈枫走到门后，他所有的拾荒工具都放在这里。 铁铲，最主力的工具，用来挖掘地下的宝藏，不过他只挖出过破烂。 作为最初级的拾荒者，他和特蕾莎都是随机挖掘，靠运气来收集物品。 但听特蕾莎提起过，有一批拾荒者是能够靠工具或者特殊能力来辨认有价值物品所在方位的。 听得陈枫极其羡慕，他要是有寻宝的能力就好了，自己的运气不能说一点没有，只能说破烂管够。 要不是有金手指能降低废品率，他早就要饿死了。 又拿起地上的双肩背包，这是由他亲手改造过的。 内部做了加固，能容纳很多东西且坚韧耐用。 包里前几天收集的东西已经被他分类处理了，大部分都是金属零件，被陈枫留下来备用。 少数生活用品，如果是他暂时不需要的，会拿去换食物和其他用品。 还有一部分是实在找不出用处的，被他丢在了屋子远处。 只剩一副手套，白布略微发黄，上面绣着黑日纹路，这是这些天他唯一收集到的“好东西”。 特蕾莎告诉他，这属于“人造圣物”，但效果极其微弱，只能抵御一般的污染物威胁。 不知是哪位黑日教徒的遗失物品…… 陈枫也是因此才知道，原来拾荒者是有几率捡到特殊物品的。 人造圣物，污染物，甚至独一无二的圣物！ 陈枫没指望自己能捡到传说中的圣物，他主要害怕自己触霉头。 那无处不在的名为污染的诅咒，被它侵蚀的物品会发生各种难以想象的变异！ 甚至连圣物也有可能会被污染侵蚀，反之，污染物也能被净化。 也因此，教派会有人定期来拾荒者聚居地收购污染物，出价往往非常慷慨，是拾荒者们不可多得的机遇。 但风险也很大，污染物本身就是被诅咒的物品，贸然靠近会使人精神受创，轻则疯癫，重则暴毙。 而在陈枫看来最差的一种情况，则是被污染者有可能会变成非人的怪物！ 他打心眼里拒绝，就算是死他也不愿意变成那种丑东西！ 所以，即使污染物价值不菲，陈枫也不敢去冒这个险。 更何况，他的运气只允许他捡到破烂…… 装备好工具，走出房门，他停下脚步，提着铲子准备在门口挖一下。 这是他近些天养成的习惯，每天出门拾荒前先在门口试下运气。 就像每日一抽。 大部分时候都是什么都没有，偶尔能挖出一颗螺丝钉，陈枫能高兴一整天！ 所以他越来越期待这仪式感满满的抽奖，感觉能决定一整天的运气走向。 门前的泥土不算坚硬，很轻松就能挖进去，这也是陈枫选择在这儿安家的原因，土地算是这片区域比较肥沃的了。 一般来说，他都会挖一个二十到三十厘米深的坑洞，然后再将它填上，挖洞的过程需要至少四五铲。 他第一铲落下，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铁铲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卖萌只是因为力量不足，默克很快就会进化~后面两人的互动会越来越多的[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幸运日 第5章 罗盘 “！” 默克在他肩头弹了弹身体，似乎在鼓励他继续行动。 瞪大的眼，惊喜的笑，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陈枫马上将土铲出。 土坑之中赫然露出半个泛着淡淡金属光泽的物品。 这么新！一定是个好东西！ 陈枫俨然已经是个捡破烂的专家了，他飞快地用手将埋在土里的宝贝扒了出来。 这个是造型别致的金属圆盘，表盘由银与黑两种颜色构成。 他借着阳光端详其上花纹，无数线条繁复至极，勾勒出天空日月星辰的模样。 “罗盘？” 陈枫好奇地拨动中心鲜红的指针，带着随便试试的心理，将罗盘对向默克。 小怪物眨眨眼睛，老老实实地当起了试验品。 一秒，两秒，空气格外安静，似乎无事发生。 可第三秒，指针蓦地停止了转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掰住，牢牢指向了默克。 陈枫这才发现，时间好像是静止了，耳畔连一丝风声都听不见。 漆黑的浓雾扩散，包裹住了他。 与此同时，他的视野似乎被拔升到了天空之上，黑雾之中，一切俯览无余。 他看到了大地沟壑纵横，黑褐色的土壤埋没了无数灵魂，无面无眼的怪物们在阴影里窥视着残存的人类。 在太阳升起的方向，那宏伟的赤红高地之上，一座高耸入云的尖塔染满鲜血。 不等他看清那些正向上攀爬之人的面目，视线陡然转变—— 一片广袤无垠的蓝海，哪怕没有日光照耀，仍旧明亮得如同白昼。 他看到一艘船载满旅人向深海而去，沿途洒下欢歌。 随之是再一次突兀地转场，视线内却只剩无尽的黑暗。 “怎么回事？”陈枫喃喃道。 紧接着周围的黑色疯狂向他张开的口中涌去。 污浊至极的粘稠液体，如同置身一个巨大的沥青罐里。 好在，他的感觉被瞬间拉至远方，那些污秽被一片灰雾笼罩。 陈枫只来得及望上一眼，赫然看见一道贯穿大地的铁色高墙，然后所有事物都被抛在远处了。 他回来了，脚下仍是荒芜的大地，头顶仍是耀眼的太阳。 脑袋一阵眩晕，未来得及消化的海量信息如梦泡般纷纷破碎。 他是被某种温暖的触摸唤醒的，是默克，小怪物正贴在他脸颊乱蹭。 “默克，我好像，做了场奇怪的梦？”他有些恍惚，举着罗盘，向它问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默克瞪着圆圈眼睛，像是在思考。 很快，它跳跃到陈枫手中的罗盘上面，小小的身形开始坍塌成饼状，完美覆盖住了圆形表盘。 “你！你可别想把它吃了啊！” 很快，它重新跳回陈枫肩上。 陈枫忽然发现原本的圆盘表面多了两个字。 银白色区域中心，靠近边缘处刻着一个“吉”字，相对的黑色中心边缘区域则刻着一个“凶”字。 “……” 这下看懂了…… 陈枫默默吐槽，这世界还挺中西结合的。 他又看了眼默克，小怪物晃着脑袋像是在邀功，惹得陈枫咧嘴一笑，拿指头轻轻戳了戳它的脑袋。 拿着罗盘在房子周围转了一圈，指针纹丝不动，只有靠近早上被默克砸烂的菜田时，才有些反应。 红色指针摇摇晃晃，在黑白两界游移不定。 陈枫一脸期待地注视着，默克则一副想要跳到罗盘上的样子。 他按住小家伙：“不要捣乱。” 最终，指针停在银色区域中间，“吉”字的方位。 “……” 看着眼前焦黑一片的田地，陈枫不禁想到，这玩意该不会是坏的吧？ 他不免有些沮丧，好不容易运气不错捡到一个宝贝，结果还没用？ 这玩意儿应该也算是圣物吧…… 他想到，要不要给识货的人看看？ 陈枫马上决定去趟聚居地，正好他也需要补充些食物。 可是家里已经没有能以物换物的东西了，他有些头疼，目光不禁看向手里罗盘。 实在不行，把它卖了？ 说实话，陈枫真的有些舍不得。 要不还是找特蕾莎先借点食物吧？ 他转身准备关好房门，只是因为一直以来的习惯，其实在这里根本没必要防贼。 大家都穷得很平均。 “对了，”他手上一顿，“默克，你要不还是待在家里吧？让别人看见多不好。” 他大抵是被这个世界折腾疯了，居然会觉得这个小怪物有些可爱…… 可别人不一定会这么想啊！ 这个世界的人们被怪物折磨得死去活来，大多都痛恨怪物。 柔软的触感从脸侧传来。 陈枫愣了一秒，扭头看向左肩上的默克，对方一脸乖巧，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 于是，他带着刚捡的小怪物出发了。 聚居地距离他的住处只有一公里，以他的脚程十多分钟就能到达，但陈枫硬是花了近一个小时。 路上他不停地下铲子，想再挖出点什么。 不得不说，拾荒这件事真的会上瘾，尤其是在这种会随机刷宝的世界。 当你偶然捡到了一件宝物，就会开始停不下来地期待下一次偶然。 陈枫今天的运气果然好了不少，短短一公里的距离，他就挖出了一支牙膏，两支圆珠笔，还捡到了一块方形锂电池。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很难得的情况了。 聚居地周围两公里的区域是拾荒者最频繁踏足的地方，因此刷新物品的概率越来越低。 这件事陈枫倒能理解，用某些修仙小说里的设定就是，这里的灵气已经被用得相当稀薄了，自然难以产出什么天材地宝。 不过他今天的运气这么好，不去更外围的区域试一试，岂不是浪费？ 陈枫心里盘算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聚居地。 今天的聚居地格外冷清，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他找了一会儿，终于在聚居地中心的教堂内发现了一群人。 是的，这样破败的地方也是有教堂的。 说是教堂，其实就是一个更大些的简易房，里面的布置倒算是整片区域最豪华的地方了。 三十多平的小房间里挤满了人，四周用绣着精巧黑色纹路的金色布幔遮掩住简陋的墙体。 房间中心摆放着一尊圣像，漆黑的太阳，约有半人高，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一群人正围着圣像祈祷，陈枫走进才闻到空气中的甜香味道，他们居然还熏了香。 浓郁的花木香味冲散了常年笼罩着聚居地的臭气。 他略微看了一圈，觉得整个聚居地的幸存者都在这里了。 在这里最熟的两个人，特蕾莎和哈文也在。 哈文虽是个精明的商人，但同时也是个极为虔诚的黑日教派信徒。 正闭目跪坐，双手交握在胸前，攥着那枚黑日吊坠祈祷着。 反而是年幼的特蕾莎不太认真，趁大家都闭着眼睛，偷偷四处打量着周围。 她是第一个发现陈枫的人，刚想出声问候，被陈枫用眼神制止了。 “不要打扰他们，悄悄跟我出来吧？”他用口型无声说道。 女孩居然真的听懂了，灵巧又无声无息地从人群中跑了出来。 两人回到特蕾莎的住处，旁边的屋子正是陈枫之前住过几天的。 可惜他实在住不习惯刚死过人的地方。 “哥哥，你来啦？” 特蕾莎有些兴奋，她好几天没见到陈枫了，好奇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陈枫笑着摸了摸她满头暗红色的头发。 女孩将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显然，她在这里生活得很不错。 “特蕾莎，今天有什么事吗？为什么大家都聚在教堂里？” “咦？”女孩疑惑，“哥哥，你不知道吗？灾厄季到了啊！” 陈枫想起来了，今天就是他们提到的灾厄季降临的日子。 可是他一直不清楚灾厄季到底是什么，每次问人，对方都一脸讳莫如深避之不谈的神情。 只有从哈文和特蕾莎口中他才隐隐约约了解到一些建议。 特蕾莎不放心地问：“你今天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还真有，还不少呢！陈枫忽然噎住了。 蜘蛛蛙怪入侵他的农田，黑日坠落，默克砸坏了他的宝贝菜地，出门挖到了神秘罗盘…… 该说哪个呢？ “额……我今天运气突然变得很好？这算是奇怪的事情吗？” 特蕾莎盯着陈枫的脸看了几秒，忽然板起小脸，一本正经道： “算，哥哥你平时运气那么差，突然变好了，难道不奇怪吗？” “这算什么说法！我就不能偶尔变得好运点吗……” 陈枫又委屈又无奈。 “不可以的哥哥，凡是忽然发生的事情，都不一定会是好事！尤其是在灾厄季降临的时候！” 陈枫悟了，对啊，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因为运气变好有些得意忘形了，却没仔细想过其中的原因。 “所以，到底什么是灾厄季？” 特蕾莎看起来有些愧疚：“对不起哥哥，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清楚的，但这是教派的规定。 “【不可在灾厄季之前提起其事，否则必引其降临】 “灾厄季的降临时间并不固定，但教派能提前知道它降临的日期，并派使者提前通知我们。 “不过，要是在降临日之前提起关于它的事情，很有可能会使它提前来到！这就是大家都不愿意谈论它的原因。” 陈枫微微颔首：“原来如此，那教堂里又是怎么回事？” “在灾厄季来临这天，我们习惯聚集在一起，祈祷黑日之主的保佑。”特蕾莎答。 “哥哥，你早上有看到太阳变黑吧？” 陈枫点了点头，只要是在那个时间清醒的人一定会发现，现象和日全食非常相似。 “那就是灾厄季降临的征兆，可是，我们并不知道这次灾厄季会发生什么，每次降下的‘灾厄’都不一样……” 降下灾厄……陈枫想到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会儿，将背上的背包摘下。 一把捞起躲在背包深处的小怪物，举在身前，问特蕾莎： “你说的灾厄，有没有可能是这个？” 努力画饼中~宝们点点收藏可以嘛[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罗盘 第6章 信使 默克的身体自然垂成了伞状，歪着圆滚滚的脑袋和特蕾莎对视，一动不动的。 它这样子实属有些呆萌，女孩也不害怕，不自觉地模仿着它歪起脑袋。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 末了，特蕾莎一本正经地摇头：“应该不是。” “那之前的灾厄季都发生过什么？” “唔……大部分都是严重的天灾，像是地震、虫灾、大雨，上一次发生得有快一年了，只是雷暴天气特别频繁。 “上上一次应该是两年前，我还没来，听其他人说，聚居地里凡是年纪大于四十岁的人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器官衰弱情况。 “因此很多人去世了，威斯特爷爷就是从那时留下了病根。” 她神情不免有些哀伤，陈枫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 这个世界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不幸事件，简直防不胜防。 难道真的只能靠运气才能长久生存下去吗？ 特蕾莎忽然想到什么，一脸严肃道： “陈枫哥哥，你要小心，你的好运可能是有代价的，我曾经见过一个运气不好的人被宝物吸引，掉进了怪物设下的陷阱里……” “嗯，”陈枫点点头，他不觉得对方是在诅咒他，反而很感谢她的警告，“谢谢你特蕾莎，我会小心的。” 这个小女孩能独自在末世里生存下来，心智早已成长得远超同龄人了，她不仅是运气好，直觉和智商也绝对不差。 两人聊了半天，窝在陈枫怀里的默克有些不满意自己被忽视了，咻地一声跳了出来，横在两人中间做了个鬼脸。 特蕾莎被突如其来的恶作剧吓了一跳。 “陈……陈枫哥哥！这家伙是活的吗？” “？是啊……” “我还以为是你刚发明的玩偶，就像你之前做的那些……” 之前陈枫也试图制作过一些小东西，但机械生命太过复杂，他现在金手指熟练度还不够。 “所以这个小家伙不是机器吗？” 见陈枫点头，特蕾莎眼神里终于显现出几分恐惧。 “它是你今天刚捡到的吗？” “没错，就在早上，黑日出现之后，掉在了我家附近。” 想起家门口那个黑色的坑洞，他又气鼓鼓地补充道：“还把我辛辛苦苦养起来的菜给砸坏了！” 说着，两手掐住默克身体的两侧，像拉橡皮泥似的拉扯了几下。 默克发出几声委屈的抗议，但是无果。 特蕾莎默默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犹犹豫豫道： “它会不会是，扭曲啊？” “扭曲？”陈枫看了眼手里抱着的小怪物，圆滚滚的身子被他拉扯得变了形状，正在缓缓恢复，两只圆圈眼睛变成了水花状，像是在哭。 这么人畜无害的小怪物，被他扯了几下就委屈得要哭出来了，怎么会是“扭曲”？ 这世上的一切都有可能被“污染”侵蚀，大部分东西会以超出正常的速度腐朽坏掉，活物则会被影响精神，在痛苦中死去，甚至转化为怪物。 其中一些物品发生了异变，并且成为了传播污染的环节之一，就被统称为“污染物”，有些污染物甚至具备特殊能力。 “扭曲”则更为特别，它们更像是从污染中诞生的强大怪物。 据他所知，这些怪物全都是怪异可怖的模样，像是身体上长满复眼的昆虫，半人半机械的巨型怪物，满是触手和眼球的不明生命体…… “可扭曲会主动帮助人类吗？” “不会，它们只会吃人。” 特蕾莎表情苦涩，语气坚决，俨然是真的见识过怪物吃人的场面。 陈枫若有所思，他将默克举过头顶—— 正午阳光下，它浓雾般漆黑身体显出半透明的质感，居然有几分神圣的意味。 “你会吃了我吗？” 陈枫一字一顿地问。 默克好像很喜欢晒太阳，在光线下轻轻晃动着身体，宛如一只漂浮在海水中的黑色水母。 听到陈枫的问题，它无声地靠近他，用身体温柔地靠住了他的额头。 正好是身体中央，眼睛下面的位置。 像是印下了一个吻。 陈枫莫名想道。 “……” “不许随便撒娇。” 他表情严肃地警告道，脸皮略微有些发烫。 又对特蕾莎说：“我觉得它还挺乖的，决定暂时养养看。” “好吧……” 女孩也不再多说，但她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也很关心陈枫的安全。 两人又交流了下近些天的情况，决定下午一起去外围区域试探下情况。 渐渐熟悉起来后，女孩开始显示出了对默克的好奇心。 这个小怪物好像真的对人类很友善。 在经过陈枫的同意后，她还伸手摸了摸它，手感挺舒服。 只是默克不太领情，很快扭开了身体。 教堂里陆续走出人来，祈祷会应该是结束了。 陈枫远远看到哈文走了过来，他正好找哈文有事，便主动打了声招呼。 “陈枫！几天没见，你精神看起来不错，最近吃的还好吗？” 哈文上下打量着他。 莫名有些像和长辈交流…… “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要是多卖给我点食物就更好了！”他暗暗吐槽了一句。 “哈文大哥，这位是？” 看见对方身后跟着一位头戴棕色兜帽的年轻男人，陈枫愣了下。 生面孔，不是聚居地的人？ 男人看上去比他略大几岁，五官端正，眉宇间英气十足，身材健实，皮肤黝黑粗糙，像是经常经历风吹日晒。 “哦，我正准备介绍，这位是博登先生，教派的信使，负责联络无主地西部的幸存者聚居地。” 陈枫顿时肃然起敬，他之前就有所耳闻，在这样乱糟糟的世界，仅凭小型聚居地的力量是不足以生存的。 全靠教派在各个聚居地间开辟了安全通路，又在需要的时候输送物资。 而信使则是完成这项伟大事业必不可少的联络者，甚至有些信使本身就具备开辟通路的能力。 “这位就是我先前跟您提起过的陈枫，他是三个月前来这儿的。”哈文一脸恭敬地向信使介绍道。 陈枫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哈文会特意提起自己来。 两人礼貌性地握了握手，就近在已经燃尽的篝火堆旁坐下。 特蕾莎从自己的帐篷里拿出饮料和食物来招待他们。 博登笑着拒绝：“小姑娘，这些食物你自己留着最好。” “别啊，”哈文却眯眼睛笑着说：“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咱也不能辜负啊。” “你们放心吃就好啦，我这里不缺食物的。” 陈枫听得很是羡慕，特蕾莎的运气全点在了捡食物上面，家里还藏了不少零食，虽然常常拿出来跟他分享，但…… 他也是要脸的，不能总吃人家小姑娘白食，不然真成小白脸了。 博登也不再纠结，认真向女孩道了声谢，又转头看向陈枫。 陈枫被他盯得很不自在。 这人虽然与他年纪相仿，气势却相当不简单，给他的压力巨大，单是被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盯着，陈枫就觉得自己被完全看穿了。 这个世界的人还挺迷信的，万一被他们发现自己是外来者，会不会被抓起来？ 他决定先发制人，主动问道：“你们刚刚有聊到我？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哦，”哈文很自然地抢答了，“只是使者的一项工作，需要统计每个聚居地的具体人数和大致信息，教派的使者一般每年都会来上两次，这里只剩你还没被统计上。” 完了，陈枫心里暗暗叫苦，这是来查户口的！可他是个黑户啊！ 表面却强装镇定：“好啊，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问！” 博登笑得很淡，径直问道：“陈枫先生，您的年龄是？” “二十四岁。” “最近有身体或精神不适的情况吗？” “额……低血糖算不算？老毛病了……” “在其他聚居地有无亲属或朋友需要我们帮忙联络？” “没有。”陈枫深知关键问题言多必失，他尽量简单答。 “嗯，谢谢配合。” 出乎意料地，对方也很快打住了，不再追问什么。 哈文却有些纳闷：“就这样吗博登先生？您这问得是不是忒简单了些？” 陈枫默默在心里瞪了他一眼。 “哈哈，我看这位陈枫先生是个好人，不必多问什么，再说了，替人保守秘密也是‘信使’的职责啊。” 陈枫闻言偷偷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觉得这人人品不赖。 “不过——” 对方忽然话锋一转，一双深色眼眸直直看向他，唇角带笑，气势逼人。 “我倒是有个私人的问题想请教下先生……” “呵呵，您太客气了，叫我陈枫就好。” 对方忽地欺身上前，将脸贴到仅离他一寸多的位置，呼吸可闻，一股像是被风干过的浅淡木香隐约传来。 “您长得这么漂亮，可有伴侣了吗？” “……？？？” 不等陈枫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刚被他藏回背包的默克突然窜了出来，陈枫瞬间被吓个半死。 这家伙不说是扭曲，但肯定跟灾厄季是脱不开关系的吧？ 就这么在教派的人面前现眼，他还不得被当成不法分子抓起来！ 宝宝们可以点点收藏吗，新人会努力更新的[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信使 第7章 叛教者 黑色的小怪物顶在博登眼前，身形膨胀成了圆鼓鼓的气球。 它不断变化着身形来挑衅对方。 “噗！”特蕾莎看着，没忍住，笑出了声。 博登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别介意，我只是好奇，像你们这样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选择独自在无主地生活呢？” 嗯？陈枫瞪大了眼睛，难道这人看不见默克吗？ 特蕾莎也很快发现了这点，默不作声地顺着博登的话接下去： “博登叔叔，你又想劝我离开这里吗？我之前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啦，我不会离开的！” 男人只是用温厚的目光注视着女孩。 就像他刚才说的，他是个会主动替人保守秘密的“好人”，自然也不会强迫别人的行为。 强行忍着不去看半空中捣乱的默克，陈枫观察着两人，马上想通了他的意思。 无主地顾名思义，是无法律无秩序无发展的三无之地。 在这种地方生存的人，要么是没得选的老弱病残，要么是自愿放逐，远离城市的怪人。 而像陈枫和特蕾莎这样容貌端正，精神正常，四肢健全的人，在这里是很扎眼的。 当然，哈文这种人是例外，他更像是想在破地方捞金的投机者。 如果陈枫是有恋人或者朋友一起生活，那还算说得过去。 可他刚刚也承认了，自己完全是独自一人！ 他额头冒出了一点汗，费尽心思遮掩，没想到还是露出了破绽。 “放心，我不是教派的人。”对方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提前解释道。 博登用他那双浓墨深邃的眸子打量着陈枫和特蕾莎两人，补充道： “况且，选择在哪里生活是你们的自由，无主地虽然生存艰辛，但比起那些地方，已算的上‘自由’二字了。” “哈哈……”陈枫讪讪笑了下，顿时轻松了不少，“博登先生，您不是教派的信使吗？居然没有选择加入他们吗？” 信使是很重要的职位，按理说不可能会由非教派信众人员担任吧？ 而且据他这些天来的了解，真正加入教派的人能过上远超普通人的好生活。 “陈枫！”哈文用有些急切的语气喊道，像是怪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秘？ 陈枫果断反省，自己刚刚没想大多。 “哈哈，不碍事，倒也算不上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博登说着双手摘下了头上的兜帽，厚实的棕色麻布将他硬朗如刀削斧凿般的脸庞遮掩在阴影之中。 此时终于暴露在了阳光下。 只是，在他平坦的额头上，一直到左侧耳后，几乎围绕头部半圈的皮肤上，都刻满了黑色的刺青，如同半顶破碎的荆棘王冠。 陈枫仔细看去，很快发现那并非刺青。 被染成深黑色的皮肤沟壑纵横，组成一道巨大的疤痕，可以想象那里曾经遭受过皮开肉绽的痛苦。 “这是罪人的烙印。” 他声音依旧平静沉稳。 “我曾是净化教派的信徒，如今只是个叛教者。” 净化教派……那是与黑日教派相对立的另一大教。 据陈枫所知，两者同样信仰黑日之主，只是教义有很大的分歧。 黑日教派信奉俭朴苦修，以行善为乐，认为这是救赎罪恶、解除神罚的必要途径。 而净化教派则痛恨污染，誓要净化一切污秽不洁之物。 陈枫倒也不细研究这些，他没打算加入任何一个教派，不过是当做在这个世界生存所需的必要知识去学习了解。 “博登叔叔，既然教派伤害了你，那你为什么还要为他们服务呢？” 特蕾莎也觉得那额间的烙印触目惊心。 “不，”博登摇头，“我并非是为了教派服务，而是为了帮助有需要的人才选择继续和教派合作。” “况且，是我主动违背了当初的誓言，不论是黑日还是净化，教派成立的初衷都是为了拯救人类。 “至于争论信仰的对错，那是那些大人物们的工作，我只负责疏通道路，发放物资，保护人类。” 陈枫听着他的发言，心中不免感慨，灾难当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却无比艰难。 而博登还有如此心力去救助他人，着实令他有些佩服。 “博登先生……”陈枫斟酌着词语，“我确实是因为一些原因才不得不留在这边生活，但您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当然，陈枫，我相信你。” 对方一脸坦然，丝毫没有质疑他的意思，莫名叫陈枫有些感动。 这些偶然遇到的人在自己倒霉的世界里挣扎求生着，还不忘对他表达出善意来…… 何其可贵。 事情解释清了，博登又重新戴上了兜帽。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对于虔诚的教徒，叛教罪印过于醒目。” 陈枫好奇地看了眼哈文，印象中这名商人也算的上虔诚了，怎么表现得这么无所谓？ 不过很快他就自己想通了，哈文主要还是想求财…… “还有两件事需要额外通知你们——” 他们俩刚才提前离开了祈祷会，自然没听到后续的重要通知。 “第一，灾厄季正式确定于今日清晨六点钟降临，但具体的规则（天灾）还没有确定，请各位凡事务必小心，轻易不要离开聚居地。” “第二，本次无主地西部地区的物资线路由净化教派负责，七日之后他们会到达这里，到时每人可领取三个月的免费物资，当然，如果你们有稀有物品想要交易，可以带过来换取额外物资或其他物品。” 陈枫听到“免费领取三个月物资”，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他早知道教派财大气粗，却没想到能这么大方啊！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明白，灾厄季往往带来天灾，凭聚居地的这些老弱病残根本撑不了几天。 而且外围区域会变得更加危险，贸然离开安全区域前往其他地方，很可能会遭遇怪物。 因此，教派在灾厄季时会派出一支实力强悍的队伍，负责打通各个聚居地间的道路。 貌似眼前的博登就是这样一名战士。 陈枫小心思悄摸摸转了几圈，他之前很少去外围，因为运气差风险大回报率低。 但今天时来运转，虽然不知道伴随了什么样的副作用。 富贵险中求，如果他能凭借这些运气捡到更多有用的东西，将来也有了许多生存保障。 这是来之不易的机遇啊！ “博登先生，您后续有什么打算吗？” 对方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陈枫会打听他的事情。 他觉得这个年轻人非常聪明，而且十分谨慎，不该会主动靠近。 “我准备去下一个聚居地送信，顺便确定本次灾厄季的‘规则’。” “您一个人？” “对。” 看着博登平静的表情，陈枫更加确认了，这个人，很强！ 敢一个人闯入灾厄季时的荒野，必然战力不俗。 他决定好好抱紧这条大腿！ “不如我跟您一起去吧？也好做个伴！听说外围区域很容易捡到好东西，我想试试！” 不止博登，一旁的特蕾莎也是一脸愕然的神情。 哈文则像是在说：“你小子终于还是想钱想疯了吧哈哈！” 竟投来些许赞赏的目光。 夹在几人中间，被无视了半天的默克终于忍不住了。 它飞快地冲到陈枫身边，化身黑色围巾，将他的脖子和半张脸都牢牢围住了。 还不断地向后拉扯，企图将他远离博登这个竞争者。 陈枫：“？” 你又在发什么疯？ 为了不露馅，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脸期待地看着博登。 沉默半晌，对方答：“可以是可以，只是灾厄季的外围区域会有很多扭曲，你，不害怕吗？” 陈枫默默咽了下口水，眼前浮现出无数怪异的身影，残肢，血肉，不可名状之物…… “博登叔叔，我也想去！”特蕾莎突兀举手。 “不可以小瞧我哦，有一次我们在野外遇见了怪物，陈枫哥哥吓得不敢动，还是我拉着他逃跑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只低级怪物没什么攻击性，但长得实在是太恶心了点，陈枫还不习惯。 可是特蕾莎，你也不要当众揭我的短吧？ 陈枫用幽怨的眼神看着特蕾莎，女孩仰着小脸回了他个得意的笑容。 “哈哈，”博登被他俩逗笑了，点了点头，“没问题，只是你们俩要答应我，绝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居然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陈枫忽然有些后悔，他没想到特蕾莎也会被卷进来。 对于外围区域的探索，他其实是抱着赌一把的态度去尝试的。 博登还有些信要私下转交给其他人，就先离开了。 三人约定半个小时后出发，顺利的话天黑之前就能到达下个聚居地。 “嗐，你就放心好了。” 见陈枫有些犹豫，哈文摆出一副十分自信的样子，仿佛是他要带阵去闯险地。 “那位曾经可是净化教派的‘审判长’，亲手斩杀过上百只扭曲的脑袋。 “无主地西部区域的大部分安全通路都是他独自一人开辟的，实力相当强大！ “保护你们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自然是没啥问题的！” 特蕾莎朝他吐舌头：“你才没见过世面呢！” 陈枫则趁机躲进了威斯特老人的屋子里，安抚着正在气头上的默克。 第8章 宠物？ 默克全身的浓郁雾气不停翻腾着。 “你在生气吗？你不喜欢博登？” 没有定型的身体上下摇摆，似乎在肯定他的话。 “可是，他人挺好的呀！” 陈枫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这么生气。 默克顿时朝他扑了过来，身形张开如同一只八爪章鱼，伸出数条裹着雾气的黑泥触手捆住陈枫半具身体。 还不停地向屋内方向拉扯着，力气不小。 “行了行了，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离他远些吗？” 默克瞬间收起触手恢复成团状，上下晃动身子。 “他很危险吗？” 黑色团子左右摇晃，代表否定。 “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默克剧烈的上升，下降，速度快到都出现了虚影。 “嗯——”陈枫思索了片刻，一边是强大可靠的人类，一边是不明来历的异常生物。 信任天平倾斜的方向似乎不言而喻。 可是，陈枫没来由地觉得默克并不会伤害或者欺骗自己，或许只是直觉。 他很喜欢小动物，之前也养过猫猫狗狗，从默克身上，他能感觉到那种只属于小动物的感觉。 依赖，天真，直率…… 看着在他面前上蹿下跳的小怪物，陈枫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被触动了。 他伸手按住对方柔软的身体，将其纳入了自己的怀抱。 很温暖，有种沐浴在春季阳光下的幸福感。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只是这次与博登结伴的旅行，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陈枫心里清楚，要是只像往常一样以最低生存标准生活下去，他这样的普通人类，很可能会随时夭折在这末世中。 他运气很好，至今没有遇到过强大的怪物，可不代表会一直如此。 必须及时提升自己，武装自身的力量，找到克服灾厄、对抗污染的方法…… 而且还有特蕾莎，还有哈文，他不想只为自己苟活着，如果可以，他想尽可能保护这些帮助过他的人们！ 博登的出现给了他实现这些想法的希望。 这个男人显然拥有能对抗灾厄的力量，他想借助这种力量去探索外围区域，获取更多资源。 固步自封只会自寻死路，聚居地安全区内的资源刷新情况显著减少就是预兆。 默克蹭了蹭他的胸口，好像睡着了。 陈枫轻轻抱起它送回了背包里面，正好看见静静躺在包里的罗盘。 差点忘了，还得去问问哈文罗盘的事。 屋外，哈文还没离开，和特蕾莎一起吃着午餐。 他们两个算是整个聚居地最不缺食物的人了，午餐也相当丰盛。 牛肉罐头，香肠，干酪面包，甚至还有蔬菜罐头。 陈枫记得，在世界异变之前，除了易于存储的谷物和根茎类作物，绝大部分绿色植物就已经从野外绝迹，成了温室中的珍稀品。 而家禽和牲畜还能靠人造饲料喂养，因此肉类远比蔬菜要常见，也便宜得多。 “陈枫哥哥，你刚刚没怎么吃吧？这些给你！” 陈枫很自然地接过食物，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了。 特殊时期，吃饱为先，况且他也不是白吃，平时也会动手做一些工具送给女孩。 食物先放在一边，他趁势坐在哈文旁边。 对方警觉地抬头：“有事？” “嘿嘿，哈文大哥，我有件东西想请你帮我看下。” 他故意把背包放在哈文眼前，当着他面取出了里面的罗盘。 默克正躺在底部呼呼大睡，从哈文的角度，是肯定能看清楚的。 可他毫无反应。 果然，陈枫确认了，除了他和特蕾莎，其他人，起码是博登和哈文两人，是看不见小怪物的。 “这是什么？钟表吗？好奇怪的样子，什么也没有啊……” 罗盘中心有枚红色指针，又被深浅不一的黑白颜色区分成不同区域，第一眼确实很容易认成表盘。 “什么东西都没刻吗？” 难道那两个默克留下的“吉凶”二字，别人也看不见？ 这个世界并不使用汉字，而是一种类似于英文变体的文字，陈枫只需要简单学习下就能认识大部分。 可奇怪的是，陈枫和当地人之间的沟通毫无障碍，似乎有一种神秘力量自动将全世界的语言统一了。 见他翻来覆去地将罗盘研究了半天也没个结果，陈枫问： “这应该是个罗盘，在我的家乡可以用来占卜吉凶或辨别方位，这东西有可能是圣物吗？” “倒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只是，它的指针之前有动过吗？” 红色的指针停留在黑白交界处纹丝不动，来聚居地的路上陈枫也多次拿着罗盘看过，情况一样。 只有靠近那片菜田的时候，指针指过一次白色中心区域的“吉”字。 “有。” “嗯……现在再试试？” 两人于是一起拿着罗盘在聚居地里漫无目的地走起来，特蕾莎好奇地跟着。 一切正常，似乎这里并没有能让罗盘感兴趣的存在。 哈文仍不死心，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教堂。 “去那试试？” 陈枫很配合，他想尽快摸清这玩意的作用。 刚走到离教堂还有十步的位置，猩红指针忽然动了一下。 “有戏！”他加快了脚步，指针果然越转越快，像是上紧了的发条，鲜艳的红色在表盘上划出一片红光，迟迟不肯停下。 终于，陈枫走进了教堂内部，此时里面空无一人，他目光一下子落在房间中央的黑日圣像上。 “嗡——”罗盘指针瞬间被一种无形力量牢牢按住，固定在了黑色最深的格子里。 陈枫心中莫名涌出无数不安，低头看去，指针正指向“凶”字。 整个表盘发出震动的嗡鸣声，连带着他的手都被震得有些发麻。 “它在叫我快点远离这里……” 陈枫立即心领神会，可是，眼前景象毫无异常啊。 “哈文大哥，这个罗盘在警告我，似乎教堂里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可是好奇怪，我刚才也带着它进过教堂，就在背包里面……” 为什么现在才有反应？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远离这里！”哈文马上拉着他离开了。 “我现在可以确定地告诉你，这个东西确实是圣物。” 三人很快回到了营地，哈文一边观察着远处教堂的情况，一边向陈枫解释： “刚刚的情况我都看在眼里，罗盘在靠近教堂时才有了反应，按你的说法，这说明教堂里有可以被它占卜的事情。” “然后，当你目光落在圣像上的时候，罗盘的指针确定了方向，也就是说，占卜的事与圣像有很大关系！” “当然，这都是我个人的猜测，但毫无疑问，这件东西有某种特别的触发条件，这很符合圣物的特性！” “圣物几乎都是被赋予力量的普通物品，蕴含着一种甚至多种‘规则’，例如取水盘，【不可接触盘底】，而且，它只会在半径十米内存在人类的圆形空间中才会正常工作。” 陈枫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不禁佩服哈文的见多识广。 “原来如此，可是，这个罗盘的指向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视野里的教堂一片平静，祈祷会结束后熏香就中断了，空气中的香气很快被积年的臭味占据。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要严肃对待它的提示，这是我的经验，在这个世界，圣物的作用极大。” “好的，谢谢哈文大哥！” 陈枫正准备把恢复平静的罗盘收入背包，哈文却又笑眯眯地凑了过来。 从刚才一本正经的长辈模样转变成了熟悉的商人样子。 “陈枫，反正你也搞不懂它的用处，不如交给我处理，我有预感，只要包装得当，这玩意能卖个好价钱！” “不了，圣物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可不敢轻易卖掉，万一惹黑日大人不高兴呢？” 按照黑日教派的说法，圣物都是经由黑日之主赐福的宝物，因此要怀着敬畏之心去尊敬侍奉。 哈文一下子被噎的没话说，一脸扫兴，嘟嘟囔囔地离开了。 和博登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两人迅速准备了一下。 这次旅行他们会一起去最近的两个聚居地，至少需要三天时间，还要尽量赶在净化教派来到之前回来。 必需品主要是水和食物，陈枫又向特蕾莎借了一些。 “你们准备好了吗？”博登正好回来了。 他外出经验丰富，替两人检查了一番行囊，又掏出两枚纯银戒指。 戒身古朴雕刻着细枝花纹，中间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 “这是净化石，你们务必戴好。” 陈枫一眼认出，这石头的货色比他之前见过的全部加起来都要好，他下意识拒绝： “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 “呵呵，我也不是全送，听哈文说你喜欢收集一些金属零件，有铜吗？最好是纯铜或者黄铜。” “啊？” 很快，地上堆满了破铜烂铁。 铜线，铜片，管道，阀门，螺丝，甚至子弹，都泛着金黄或者紫红色。 陈枫家里已经被这些东西塞满了，多余的都塞进了威斯特老人家里，反正也没人要。 博登有些惊讶，称赞道：“你收集的种类还蛮丰富的。” ……他倒是也不想，奈何自己拾荒三个月捡到的大部分都是这些玩意儿啊！ “你要铜干什么？” “喂我的坐骑，外围的路不好走，还得靠它出力呢。” 第9章 驼兽 聚居地东侧入口，一只巨大的长毛野兽正伏在棚屋的阴影里打鼾。 感知到主人回来，它不紧不慢地升起庞大的身躯，两只后蹄轻轻踢打地面，鼻头发出低沉浑厚的响音。 “这是塔克，我的好伙计，陪我走过了不知多远的路。” 陈枫打量着这只野兽，它看起来十分温驯，在博登长满厚实硬茧的手掌抚摸下连连发出鼻音。 这令他联想到某只还在背包里睡觉的小怪物…… 他认得这种生物，驼兽，类似原来世界的骆驼或者牦牛，庞大厚重的大地之兽。 哈文也有一只，就养在他住所旁边，可宝贝了。 这个世界的现代交通工具被污染毁坏得十分严重，只能回归古老的方式。 陈枫注意到驼兽的头颅有些异样，一层灰色骨质层包裹着半个脑袋，其下乌黑的眼睛也覆盖着半透明的灰色薄膜。 莫名透出几分诡异。 注意到他的视线，博登解释道： “哦，塔克它也遭受了污染。” “事实上，降临日之后，大部分从灾厄中存活下来的动物都或多或少被污染侵蚀了，毕竟只有适应了污染才有可能侥幸存活，不过，许多污染会侵蚀理智和体质，不会在生物表面留下太多痕迹。” 适者生存的道理？ 陈枫不禁想到，说不定人类也都被污染过了呢，这个世界上还有活着的正常生物吗？ “它本要作为污染物被教派净化，是我强行救下了它……这家伙性格很好，你们不用太怕它。” 特蕾莎早就一脸好奇，忙凑上去给驼兽顺毛，像是孩子和动物的天性相似，她们熟悉得很快。 “准备上路吧，我们要赶在日落之前到达东南方向的聚居地。” 三人很快登上了驼兽宽阔的背部，博登在最前面驱使前进，陈枫坐在最后面，将特蕾莎保护在中间。 “塔克速度很快，如果觉得颠簸可以抓紧它的毛发，有情况随时喊我！” 待确认两人坐稳，他一甩缰绳，口中吹出一声清脆的哨音，驼兽缓缓挪动了步伐。 这就是很快？快在哪？ 陈枫刚想吐槽，身形剧烈摇晃起来。 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的高速和剧烈颠簸让他险些喘不上来气。 身下的驼兽一反刚才的迟钝模样，四□□替，竟在空旷的大地上狂奔了起来。 它这体型……这是什么跑步姿势！？ 陈枫惊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一头大象也能像马一样奔跑？ 会四脚离地的那种！ 每一次踏步飞奔，塔克都会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坑洞，足可见其力量之大。 陈枫镇定下来以后，试着想象了下，太阳底下一只身形厚实的巨兽挥舞四足的画面。 怪异又滑稽。 难道是因为污染变异吗？ 不然以它的生理结构，是不可能维持这种程度的剧烈运动的。 驼兽的响鼻声逐渐加重，粗壮的喉咙里也发出阵阵低沉的呜吼。 要不是亲眼所见，陈枫几乎要怀疑自己正坐在一辆蒸汽汽车上了。 大概行进了一个小时，博登强行停下了驼兽的脚步，他用全身的力量拉紧缰绳，背部肌肉隆起，驼兽嘴边的黑色息肉被死死勒住。 同时，男人口中发出一连串复杂的音节，陈枫完全听不懂，但猜到这是某种古老的祷告词。 大概过了两分钟，塔克才被控制住，它勉强定在原地，喉咙里呜嚎声不断。 驼兽身形高大，离地面有两米多高，博登先伸出双臂将陈枫接下来，又用同样的方法接住特蕾莎。 “它怎么了？” 绕到正面去看，陈枫发现驼兽的状态很奇怪，那颗灰质变异的眼睛像被放进火中煅烧的铁球，正红得发亮。 它呼吸急促，从半张开的大口中喷涌出一股股肉眼可见的蒸汽来。 陈枫略伸手试探了下，温度高得吓人。 “过热……但又无法强制冷却，我们就地休息半小时吧。” 博登说着，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坐骑，他从驼兽背侧取下一个布袋，里面叮叮当当地响，正是之前向陈枫换来的铜件。 一小一大两人好奇地盯着他，只见博登伸手进袋抓出一大把铜制零件，又将手铺开放在驼兽塔克的嘴边。 这是要喂它吃金属？ 陈枫的猜测马上被验证，塔克张开大嘴，伸出冒着热气，湿津津的舌头，卷着几颗零件吞入口中。 然后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还真吃啊？陈枫真是涨了见识，这哪里还是生物，分明是披着长毛的机械啊！ “塔克的污染侵蚀状况很严重，部分生理结构已经被改变了……它只能从铜金属中获取生存的养分，但进食也会积攒大量能量，必须通过剧烈运动消耗掉。”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它的奔跑能力被大大加强了。” 就像一个需要大量能量维持运转的机器，剧烈工作的同时也面临着过热的风险。 只是这样的情况发生在生物身上，往往代表其生命力在被严重消耗着。 博登或许也是明白这点，对塔克的态度格外温柔。 “其实大部分铜类合金都能被它消化，不过比较下来，塔克还是更喜欢黄铜和纯铜的味道。” “这些够吗？不够的话我家里还有很多！”陈枫问。 “够用一段时间了，”博登笑笑，“谢谢你，陈枫。” 铜金属廉价又常见，只是很少会有人集中收集，丰富的种类似乎让塔克感受到了进食的乐趣，鼻音也轻快了许多。 “哦，它需要休息一会儿，你不是想拾荒吗？不如在附近试试？” 陈枫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立马背起挂在驼兽背侧的包，说干就干。 “别忘了，务必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净化石也不要摘下，还有，发现任何异常随时喊我……” “好了好了！”特蕾莎捂起耳朵，“博登叔叔你真的太唠叨了，我和陈枫哥哥会乖乖的，不走远。” 说罢，女孩拉着陈枫就走。 “特蕾莎，你为什么喊我哥哥，却喊他叔叔呢？明明我们差不多年纪。”走开一段距离，他好奇问道。 女孩脱口而出：“可是你们的气质并不像一代人呢。” 陈枫哑然，确实如此。 他已经脱离校园两年了，稚气虽脱，天真犹在，因此容易与人亲近。 而博登呢，他宽厚有礼，如同一块饱经风吹日晒的磐石，坚硬而温暖。 这令他不免有些向往，如果自己也能成长为这样的男人该多好，最起码，能够拥有保护自己甚至身边人的力量。 特蕾莎没想那么多，褐色眼眸四处打量着周围。 “陈枫哥哥，我们快干活吧，外围区域的好东西可多啦！” 没想到她比自己还要兴奋……陈枫暗暗笑了下，握紧手里的铁铲。 他有预感，自己很快会发现真正的宝贝，运气这种东西真到了是挡不住的。 哦对了，先把罗盘拿出来看下。 他从背包里掏出了黑白罗盘，还没等拿稳，视线锁定的一瞬间，猩红指针已经疯狂转动了起来…… 什么情况？ 陈枫下意识向周围走了几步，想锁定探测位置，莫名觉得眼前一花，景色似乎发生了细微变化。 不过他注意力都在罗盘上面，没太在意，女孩也被吸引了过来。 这次指针转得格外迅速，眨眼间，就停了下来。 罗盘的圆形区域被黑白平均分为两个半圆，两个半圆又按五种深浅程度分为五个扇形。 指针停留在了凶位黑度适中的扇形区域。 中凶或者半凶？陈枫对占卜了解不多，认识很粗浅。 前两次罗盘给出的警告倒是很极端，一眼就能看出是大吉和大凶。 看来这罗盘是有在正常工作的…… 来不及细想之前的占卜意味着什么，陈枫立即提起十二分的警觉，小心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特蕾莎，小心点，我的罗盘有反应，周围可能有坏东西。” “那我们先回去找博登叔叔商量吧？” 陈枫正有此意，他们才走开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回头寻找博登的位置，他却一下子愣住了。 驼兽巨大的身影在一览无余的平原上很是显眼，可为什么，他们之间忽然隔开了上百米的距离？ 阳光下，博登高大的身影清晰可见，他下意识想要呼喊。 可话音还没出口，那道身影忽地消失了。 就像是从视野里面，被硬生生地挖去了一样，连同塔克深棕色的身躯。 “特蕾莎，抓紧我的手，千万不要松开。” 陈枫面色冷了下来，他没想到罗盘这次占卜到的结果会这么快应验。 半凶级别的危机会是什么情况呢？ 如果是因为博登的存在才被算作半凶的话，陈枫会感到恐惧，可现在，博登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排除出去了，他反倒更镇定了些。 说明这次危机仅仅凭借他们三个的实力也有机会对抗吗？ “陈枫哥哥……”特蕾莎毕竟年纪还小，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安。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们先想办法找到博登吧。” 这处区域十分荒芜，周围景色出奇的相似，黑褐色的大地坚硬平旷，任由烈日烧灼，零星几块石头或残破的土墙提供难得的荫蔽。 陈枫以太阳作为路标牵着女孩朝博登刚刚在的位置前进。 “特蕾莎，你刚刚也看见了吧？” “嗯……博登叔叔和塔克，突然跑到很远的位置，然后一眨眼就消失了！” 那果然不是他的幻觉。 “按你的经验，这会跟灾厄季有关吗？”陈枫问。 “很有可能！”女孩脸色发青，“我听过有一次灾厄季发生，能让所有人看见‘绝对不存在的东西’，好多人都……彻底疯了。” 作话→_→罗盘占卜吉凶程度有五种:大吉、吉、半吉、小吉、末吉，凶反之同理。 另外陈枫和博登虽然看起来年纪差很多，其实只差四岁哦~ →_→罗盘占卜吉凶程度有五种:大吉、吉、半吉、小吉、末吉，凶反之同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驼兽 第10章 迷宫 陈枫心中顿时一凛：“特蕾莎，戴好净化银戒，记住，无论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许松开我的手。” 其实，听了特蕾莎的描述后，他也感到害怕，头皮一阵阵地发紧，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松懈，只得咬着牙前进。 柔软的触摸从后脖颈处传来。 是默克，小家伙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懒懒地依靠在他的肩颈处。 不知为什么，陈枫忽然安心了不少。 “默克，默克！醒醒！你能感觉出来什么吗？” “哥哥，它原来叫默克吗？”特蕾莎好奇地观察起小怪物。 “它也能战斗吗？” “这……我不知道。” 这家伙看起来哪像有战斗力的样子？ 默克终于清醒了过来，飘飘悠悠地绕着两人转了一圈。 “一切正常吗？”陈枫想着，这家伙说不定能感受到和污染相关的危险。 默克却浮在他眼前，使劲摇了摇身体。 “有危险？你能找出它的大概位置吗？” 闻言，它立即行动起来，黑色身体贴着地面，转眼间就飞出了十几米。 默克的速度很快，陈枫之前就见识过，而且它的身体异常灵活，能变形成各种形状。 说不定还真有几分战斗力呢！ 陈枫眼巴巴地看着它，却见那小小的身影忽然间消失不见了…… 就像博登一样，瞬间从视野中隐去，干干净净。 “▉！”叫声从空无一物的地方响起。 陈枫和特蕾莎四处看去，很快发现五十米开外有个黑色的家伙正用力跟他们打招呼。 默克还特意将身体铺展竖着的饼状，生怕他们看不见。 确认他们的目光找到了它，小家伙立即向后挪了一步，又是凭空消失。 “▉！”这次是在前面，正是第一次消失的位置。 “哥哥，”特蕾莎扯了扯他的衣角，“它是不是故意在耍我们啊？” “……”这把戏确实看起来很滑稽，不过陈枫已经明白了默克的用意。 “▉！” 第三次吸引注意，默克这次换了个方向，向斜前方飞了几米，才钻入某道“门”里。 这一次，它被传送到了两人右侧一百多米外的位置。 它没多做停留，在确认两人发现它的新位置后，立即传送了回来。 然后屁颠颠地回到了陈枫身边，两只圆圈眼睛睁得溜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乖，干得漂亮！”陈枫心领神会，伸手使劲摸了摸它的脑袋。 一人一怪物像是形成了某种难以形容的默契，看得特蕾莎一头雾水。 “默克为我们演示出了怪象的真实情况，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全部，但对于我们了解现状已经很有帮助了。” “陈枫哥哥，你已经看出来了吗？” “嗯，我猜测，这就是本次灾厄季的天灾。 “在肉眼难以辨别的地方，我们所处的空间被撕裂成了无数个碎片，形成了一个新的空间迷宫。 “就像一张完整的画被撕碎又重新拼合，虽然看起来一切正常，但物理意义上的结构却完全不同。 “当我们接触到碎片的边缘，就会到达相邻的碎片空间里。 “当然，碎片与碎片的位置是相对固定的，因此可以沿着‘拼合的边缘’原路返回。” 这个发现便是破局的关键，它意味着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在空间迷宫中找到目标区域只是时间问题。 “但还存在一些隐患，比如，我们暂时无法确定空间的混乱程度有多严重，如果两个相邻空间碎片原本距离上千米，甚至更远……” 那想要回到聚居地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了。 “默克，你能看清这个迷宫的本质吗？” 小怪物左右摇晃着身体，表示否定。 或许它只能感知到距离相对较近的碎片？ “好吧，那你能带我们去那个位置吗？” 陈枫指着刚才博登消失的位置：“大概肉眼看上去离我们一百米的距离，旁边刚好有一块灰色的石头。” 确认好目标位置，默克开始在四周搜索着可供跳跃的空间碎片。 “▉▉！” 听到呼唤，陈枫立即拉着特蕾莎跟过去。 一脚踏入，眼前的景象瞬间变换，原本在身前的太阳也忽然出现在了背后。 这一次传送居然离目标位置远了两百米。 陈枫很快想明白，现在的情况不能以常识来理解，他们很可能需要以偏离正常方向的碎片作为踏板才能快速回到目标位置。 继续跟着默克转移了十几次位置后，他的精神有些撑不住了。 本就是在难以辨认方向的荒野地带，眼前的景象出奇地相似，再加上这样连续不断地空间跳跃。 陈枫有种置身于劣质VR游戏的感觉，他的眼前开始混乱，方向感逐渐支离破碎。 更关键的是，他勉强支撑的信心隐隐处在崩溃的边缘。 特蕾莎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女孩克制的颤抖通过这接触不断传递过来。 我要撑住，陈枫咬着牙想，不能漏出一丁点的坏情绪。 “特蕾莎，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下？” “不了，哥哥，我们抓紧时间吧，博登叔叔很可能也在找我们……” 他听出了女孩的弦外之音，如果博登没有发现空间迷宫的规律，他们两方很可能在快速拉开距离，会合将遥遥无期！ “默克，继续……” 他话音未落，蓦然发现异变，小怪物身形膨胀成饼状，正死死抵在半空中，那里正是他们刚经过的地方，却隐隐散发出绿色光芒。 有什么东西正想从那里钻出来！ “呜▉——▉▉▉！” 陈枫的脑子像被针狠狠扎入，疼痛强烈到要撕裂开他的头皮。 “哥……哥！是扭曲！” 果然！ 与在野外随时出没的异常怪物不同，扭曲数量稀少，特征有二: 其一，一般都是强大的异形怪物，具备特殊能力，远非常人可以对抗； 其二，出现的地方往往伴随严重的污染，能用声音和其他手段侵蚀人的精神。 陈枫立即用博登交待过他们的方法，手指轻轻擦拭起净化银戒。 宝石很快发亮，将他身体包裹在圣洁的光芒中。 伴随污染的呓语声被抵御在了无形屏障之外。 默克终于支撑不住，那些怪物的体型显然要比它大上不少。 小小的身体被弹飞，陈枫眼疾手快，正好将它接入了怀里。 “你干得很好，辛苦了！”他将默克放在肩膀上，“能继续帮我们指路吗？” 见默克伸出柔软的触手指向某处，陈枫立即拉起特蕾莎的手向那边跑去。 与此同时，三人的身后响起了奇异的声响。 咔嚓，咔嚓，咔嚓。 像是玻璃一点点碎裂的声音。 带着莫名的蛊惑意味，陈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具庞大的身影赫然耸立在后方，大概是体型太大，它移动缓慢，堪堪穿过一小部分身体。 阳光下，它的身上呈现出迷人的色泽，无数绿色晶体长满全身。 随着它黑泥状的本体蠕动前行，结晶被压在身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陈枫的眼睛被宝石折射的光芒照耀得一阵恍惚，还好特蕾莎抵住了诱惑，用尽全力将他拖进了下一处空间。 可是女孩绝望又颤抖的声音很快在耳边响起： “哥哥，怎么办……” 陈枫回过神来，看向四周，一时分辨不清这片区域的相对位置。 目之所及，绿色的细小结晶遍布地面，证明这里刚被怪物踏足过。 它们还没走远……那种体型，根本走不了多远！ 像是回应他的想法，四面八方开始传来低沉的嘶吼，伴随着“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他们被成群的扭曲包围了！ “默克，还有路可走吗？” 小怪物摇了摇脑袋，显得有些垂头丧气，陈枫抬手按了下它的头顶，表示安慰。 他们并没有对付扭曲的手段和经验，本来要仰赖于博登，可好巧不巧，这次的灾厄恰好将他与三人分开了。 “别怕，特蕾莎，总会有办法的！”陈枫反而变得更加镇静，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对策。 他还真想到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这种扭曲身形如此巨大，而且长满绿色晶体，在阳光下根本无所遁形。 为什么他们刚刚没有看到？ 连续十几次的空间转移，相邻两个空间碎片的相对距离绝对不超过二百米。 也就是说，他们去到的下一个区域只会是二百米范围内，视线所及的地方。 在空旷的地带，这个距离根本不可以藏匿起太大的物体。 它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陈枫立即作出一系列假设： 首先，这些扭曲拥有强大的隐匿能力，只有接近时才能发现它们。 比如现在，眼前有许多怪物留下的痕迹，可方才却丝毫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其次，他猜测这些结晶扭曲是被什么东西从远处吸引过来的。 也就是说，它们具备某种改变空间碎片既定规则的能力，能强行穿越到任意碎片。 先前那只扭曲能忽然从他们刚经过的边缘通路出现，就是最好的佐证。 结合到提前传入他们所在空间碎片的声音，陈枫可以推断，这种能力是将原本不相邻的两处碎片临时“拼合”起来。 至于为什么能确定是“临时”的，因为他有留意到，这些怪物穿过碎片边缘时，那处通道会开始散发出绿光。 而现在除了满地的碎屑却一切正常。 陈枫隐隐觉得，那些怪物并没有走远…… 果然，像是要验证他的猜想，包括他们刚过来的那处通道，越来越多的地方被绿光点亮。 就像是虚空之中竖起了几道翡翠门扉，而地狱的使者将要穿过门扉到来。 第11章 斩杀扭曲 结晶怪物们开始穿越临时打开的空间之门到来。 “哥哥，打开了八道门。” 八道翡翠门，代表着至少有八只扭曲围住了他们。 陈枫惊讶于女孩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保存理智。 可眼前的情况实在绝望，无路可逃，哪怕就一只扭曲，那庞大的体型也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默克欢快的叫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只见小怪物快速在空地上飞来飞去，所过之处，满地的结晶碎屑明显少了很多。 它这是，在吃那些绿色结晶！？ 陈枫忽然想到，自从早上捡到这家伙，还没喂过它任何食物呢！ 难不成是给孩子饿疯了？ “默克！不要乱吃东西啊！” 他瞬间化身成了撞见自己的猫翻垃圾桶找食物的操心主人，跑过去想将它抓回来。 可默克像是吃上了瘾，不肯依他，等到陈枫的手堪堪摸到它的时候，身形陡然消失在原地。 陈枫眼前一花，以为自己理智终于归零，疯了…… “哥哥！它在你后面！”特蕾莎适时提醒。 他扭头一看，小怪物正躲在他身后摇头晃脑，依旧如同吸尘器般吞食着周围的绿色结晶。 似乎并不满足这样进食的速度，在它的操控下，周围十几米的碎晶石瞬间转移到了它身边，眨眼间被裹进黑雾里消失不见。 连带着，它的身体也开始散发出绿莹莹的微光。 电光火石间，陈枫眼前发亮，他看到了解除眼前困境的方法。 数只扭曲庞大的体型已经逐渐在虚空中显现，它们穿梭空间时明显受到了限制，速度格外缓慢。 “默克，你喜欢吃这些结晶是吗？光吃这些碎屑怎么够呢，不如我们去试试那些大家伙身上最新鲜的？” 小怪物果然听话，立即贴到陈枫身上，在他肩头站立，宛如一棵绿油油的大蘑菇。 “特蕾莎，我想到一个办法！跟我来！” 三人冲向最先冒头的那只扭曲，它已经穿过了小半个身体。 “默克，你能移动它身体下方的土块吗？越多越好！” 通过刚才的观察，陈枫敏锐地发现，小怪物因为吞食了扭曲身上掉落的绿色结晶，也获得了类似空间转移的能力。 就是不知道具体的能力有多强。 听到他的话，默克立即展开行动，陈枫能感觉到它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那只扭曲身下的地面很快发生变化，先是一点点凹陷，然后地表的土层也被剥离了不少。 他们身后五米的位置，被转移出的泥土快速堆积起来。 陈枫和特蕾莎也没闲着，挖坑可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两人挥动铲子，沿着规划好的边缘处迅速开挖。 不一会儿，一个长宽三米的方形土坑就初具形状。 还不够，陈枫想着，这只怪物有三米多高，坑洞至少也要这样深才行。 “默克，加油！” 小怪物显然十分努力了，它只是堪堪吞下了点带有残余空间能力的碎屑，还不足以获得移山填海的本事。 堪堪挖到两米深，默克晃动着身体，看来是没有继续的能量了。 那长满晶体的扭曲其实本体十分柔软，黑泥一般粘稠的质地，露出的半截身体陷入了坑洞之中。 这样限制它不了太久…… 随着后半截身体蠕动而来，坑洞逐渐被黑泥填满，并且很快溢了出来。 绿色结晶被挤压着，破碎声此起彼伏。 三人的后方，越来越多的扭曲正在穿过门扉。 陈枫只能耐着性子等待，他在等面前的这道翡翠门扉关闭。 这些门的持续时间一定不长，这是他已经确定的结论。 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就是最好的证明！ 满地的结晶碎屑说明此处刚刚有扭曲经过，当发现他们时，扭曲们立即转头回来。 眼前的这只扭曲被陷阱暂时困住，但挣脱是早晚的事。 快点……陈枫默默在心里喊道，这怪物穿过的身体部分越多，对他的计划就越是不利。 黑泥怪物的身体开始快速蠕动起来。 它在不安！陈枫面露喜色。 果然，绿光随即暗淡，空间之门关闭了！ “特蕾莎，闭上眼睛。” 他说着，立即用手捂住了女孩的眼睛。 结晶扭曲的大半截身体已经转移到了这片区域，随着光门消失，某种可怖的声音乍然响起。 饱含痛苦的哀嚎，垂死挣扎的**，黑色污秽的脓液流淌了一地，扭曲庞大身躯颤抖不停，震得遍体结晶嗡嗡作响。 它那小山般的身体，竟被无声地截断了，徒留一堆光速溃败的污泥，很快消解于无形。 只留下一地的绿色晶石，大部分都比较完整，其中一些色泽明艳，格外通透，质地也异常坚硬，不像其他那些容易破碎。 “太好了！”陈枫缓了口气，笑道，“特蕾莎，这些石头应该是好东西，我们尽量捡些回去，就捡完整漂亮的那些！” 抢在两人之前，默克已经冲了出去，专挑成色最好的那类晶石吃，看得陈枫是一阵肉疼。 两人连忙拼尽全力从虎口夺食，堪堪抢救下来几块。 身后的怪物们蠢蠢欲动，这片区域面积不大，很快就会被它们填满。 “该走了。”陈枫果断拉着特蕾莎撤离，钻入土坑前方的边缘通路中。 眼前场景瞬间变化，他们已经来到了新的区域，干干净净，尚未被怪物踏足。 他环顾四周，一丁点扭曲的影子都看不见。 果然，这些扭曲有藏匿身形的能力，陈枫推测，或许只有在空间连通的区域才能发现它们。 起码现在暂时安全了，他想着，该先找到博登会合才行。 “默克，你能感觉到博登的位置吗？” 小怪物刚吃了不少完整晶体，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乖巧地趴在他肩头，闻言，很快指向某处。 难道它的能力又增强了？陈枫觉得挺神奇，这些绿色晶石很可能是那些扭曲的力量来源。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果然富贵险中求，连怪物身上都带着这么多好宝贝！ 在默克的带领下，三人数次跳转，很快视野中发现了博登的身影。 大概三四百米的距离外，男人挺拔的身姿正在那处快速移动着，手中似乎还在挥舞某种武器。 他在和什么东西战斗！ 陈枫立即催促默克指路，又是五次空间转移，终于，他们来到了博登所在的位置。 果然是那些结晶扭曲！这片空间地面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绿晶石，显然是怪物们留下的。 他根据遗落的晶石粗略估算了下，大概三四只的样子。 此时，博登正与仅剩的一只扭曲战斗着。 他手中持着一把漆黑的大剑，模样甚是怪异，剑身大半都已破碎，空缺处像是被血肉填充，连带着部分剑身都被层层包裹住。 每一次挥舞，大剑都蒙着一层诡异的雾气，气息极为不详。 他一反平日里镇静温厚的样子，杀神一般，攻势极其狠厉，双目如同点燃的两烛鬼火，杀气逼人。 陈枫他们只能在一边默默看着，根本没有半点插手的机会。 猎猎破风声伴随着清脆的晶石碎裂声，连绵不绝。 这只扭曲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看来只有在穿越光门的时候才会受到限制。 博登一跃而起，躲过怪物猛烈的冲撞，他的身体在半空中绷成一条极具力量美感的曲线，手持大剑瞬间发力，借助重力斩下凌厉一击。 无数结晶破碎，绿屑在空中随风飘洒，扭曲哀嚎声震耳欲聋，如山巨躯轰然倒塌，很快溃败成乌黑泥水。 更衬得那些尚存的晶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陈枫的眼睛跟着亮了起来。 不过，他也没有彻底沦为财迷，比起捡石头，还是更关心同伴的情况。 “博登，你没事吧？” 对方像是刚刚发现两人，先是收回大剑，那剑竟像有生命一般，转眼分解成无数条黑色触须，沿着他手臂钻入衣服下面。 眼中浓烈的杀意也如潮水般随之退去。 他勾唇浅笑，面色恢复如常，甚至呼吸都没有分毫急促。 “没事，一个小时前，我忽然被转移到了数公里之外，刚回到附近又遇上了几只扭曲，你们没事吧？有遇到危险吗？” 原来如此，陈枫想到，那些怪物故意将战力最强的博登支开了，就像是，要蓄意围捕他们。 难道是因为默克的存在？ 他刚想回答博登，周围虚空中蓦地传来那熟悉的呓语声和晶石碎裂声。 翡翠光门依次洞开，放眼望去，足足有十二道！ 陈枫脸色一变，这是一下子倾巢出动了？ “怪了……” 一旁的博登沉吟道，“这里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多的扭曲？” “会很难处理吗？”陈枫问。 “那倒不会，只是有些奇怪。” “哈哈，这就好办了……” 反正有大腿在，他们不用担心性命之忧，这群怪物随身附赠宝物，自然是来得越多越好啊！ 对上自家大腿疑惑的目光，陈枫有些尴尬，表情收敛了些，迅速将自己的盘算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听了关于扭曲特性的猜测，博登若有所思，很快赞赏地点了点头。 “好，就照你说的办！” 第12章 大丰收 “不过，”博登深色眼眸凝视着陈枫，像是要将他灵魂洞穿，“照你刚刚说的，你们方才也遭遇了这些扭曲，我很好奇，你们是如何逃脱的呢？” 这些怪物对他而言并不危险，但不代表对其他人没有威胁。 而且，陈枫和特蕾莎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擅长战斗的样子。 “哈哈，”陈枫讪笑着，心想，完了，他一时疏忽，忘记这茬了！ 面前男人不愧是审判长出身，气势逼人，不怒自威，光是被那双眼睛盯着，就让人心生畏惧。 陈枫急中生智，从背包里掏出一块绿晶石。 “是这个石头，它里面似乎蕴含着那些扭曲的力量，不知为何，我能使用出来一点……” 然后，他将刚刚设计消灭扭曲的方法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只是隐去了默克的存在。 反正博登也看不见小怪物，他想道。 男人静静听着，也不知是真信还是假信，反正和之前一样，并未真的为难于他。 “厉害。”博登简短地夸奖了一句，勾起唇角，“那么我们就分头行动吧？这些扭曲数量太多，动作快些，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个聚居地。” “没问题！”正合陈枫的意呢。 计划商定，那边光门里已经有怪物露出了头。 陈枫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在博登的注视下走向那道门附近，特蕾莎也立即提着铲子跟了过去。 他顺着之前扯的慌，装模作样地举着绿晶石，却暗暗向肩上的默克示意。 像是演双簧一般，一人举着石头佯装施法，一小怪物抖动着身子，全力开工。 默克在吃下更多品质极佳的晶石后，能力更上一层楼，挖土的效率明显提高了。 面前的结晶扭曲刚钻出三分之一的身体，一个三米多深的大坑就成型了。 跟上次一样，黑泥裹着绿色结晶陷入地下，怪物寸步难行，只能挣扎着等待光门关闭，死亡降临。 趁这个功夫他们也不能闲着，马上动身前往下一道门前，如法炮制。 当他们刚完成第三个陷阱的时候，最先出现的那道门刚好闭合。 这次陈枫特意数了下时间，光门大概持续三分钟就会关闭。 悲鸣声响彻空间，第一只倒霉扭曲已经被“斩首示众”了。 “啪啪啪！”清脆的鼓掌声随之响起。 陈枫扭头看去，只见博登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像是从来没动过。 不是大哥，你就这么光看着吗？ 他环顾四周，果然，除了他和特蕾莎刚刚困住的三只扭曲，其它九只都毫发无损…… “博登大哥，你这是？” “哈哈，我只是忽然想清了一件事。” 陈枫当即心下一惊，不会是自己又露了什么破绽被人瞧见了吧？ “你不是想多拿点晶石吗？”对方不慌不忙地问道。 他点点头，确实如此。 “那为什么不把这些扭曲全部放进来呢？像你这样的‘处刑’虽然精彩，可只能获取到一半左右的晶石，不是吗？” ……好像，是这样的！ 陈枫悟了，怪物身上的晶石分布十分均匀，他这样放一半留一半的，多浪费啊！ 剩下那一半不知留在了什么地方，白白便宜了路人…… “所以，我准备等它们全部过来，再一网打尽。” 这人说话口气极大又云淡风轻，听得陈枫是一脸敬意。 大腿不仅武力高强，还挺为他着想的。 光门本就是前后脚开启的，不消两分钟，全部的扭曲都到齐了。 全须全尾，齐齐整整的，满身都是亮闪闪的绿色宝石。 陈枫馋啊。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完全不需要他们插手，不过他也没闲着，继续和默克唱着双簧。 稍微制造些地形陷阱，阻止怪物行动也不错。 只是这些扭曲从光门钻出后完全变了样子，速度快了不下十倍，陷阱的作用微乎其微。 博登早已召唤出了那把异形残剑，陈枫一眼望去，只觉得那剑上血肉交错，像是用地狱恶鬼生生炼化的。 要不是有净化银戒的庇护，只怕他的精神会受到十分严重的污染。 杀神现身，陈枫下意识要去捂孩子的眼睛，这种血腥残暴的场面，小孩子家的怎么能看呢？ 特蕾莎却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哥哥，我想看。” 女孩褐色眼眸闪闪发亮，看上去很是兴奋。 这孩子好像一直不怎么害怕。 “你要不还是捂着自己的眼睛吧？” “……” 那边，博登忽地一下高跳，正好跃入了扭曲群中。 手中大剑高举，在半空中猛然炸开，如同一朵漆黑的血花，瞬间笼罩了那一整片区域。 无数根系般扭曲变形的血肉纠缠不休，像成百上千的狂鲨游弋在乌墨血海中，肆意翻腾。 扭曲怪异的哀嚎刺入两人耳膜，令他们不得不将净化银戒按在太阳穴间，才堪堪抵抗住精神冲击。 陈枫忽然想到，要不是有这两枚戒指，博登肯定是不会冒险带着他们出来吧？ 这戒指上镶嵌的净化石纯度极高，不知道他的金手指能不能复刻出来呢？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场上的扭曲已经被清理干净，中间有几只不老实的赶来袭击他们两个，也被博登轻松截住。 这位信使比他预想的还要强。 “可以了。”博登收起残剑，气息转瞬恢复如常，示意陈枫两人快去捡石头。 “我特意避开了这些结晶下手，留了不少完整的。” “博登大哥，辛苦了！” 陈枫几乎想向他握手致谢，但身侧的默克一直对博登不太友好，他只好忍住了。 扭曲基本都被聚集在一处消灭，因此绿色结晶石堪堪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看着这宛如大丰收的一幕，心里却犯了难。 该怎么把这些都捡回去呢？ 他可一颗都不舍得丢掉呢…… 默克适时站了出来，只见它跃入晶石堆中，身体膨胀成伞状，一把裹住几十颗晶石。 “你还要吃？”陈枫小声嘀咕着，不敢叫博登听见。 小怪物显得有些委屈，幽幽飞到他面前，张嘴吐出一块绿色晶石。 他没反应过来，石头掉落在地，正准备弯腰去捡的时候，身后不远处的博登忽然问：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哦，我在研究怎么利用这些石头的能力。” “是吗？”对方闻言，竟走了过来，看戏似得站在一旁。 陈枫只好硬着头皮圆谎：“你看，这些石头数量太多，我们一下装不完，如果能利用空间能力，说不定可以储存更多……” 为了配合他的话，默克又回到晶石堆边，吞下去一大口。 从博登的视角来看，却是陈枫操纵着手里的晶石将那处的小山变没了一角。 “它们去哪了？”信使饶有兴致地问道。 陈枫笑笑，默默看着小怪物飞过来，吐出了一小块，他这次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接住。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确实有用。” “看来你的污染物适应性很高。”博登简短评价道。 “那是什么？” “嗯，简单来说，适应性高则更有可能开发出特殊污染物的能力，不少人造圣物就是由这样的人才制造出的，但这是把双刃剑。” 他平静地注视着陈枫的双眼： “你会更容易步入疯癫。” “是吗？”陈枫垂下头，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除了死亡，更多的是畏惧那无处不在的污染，侵蚀精神，摧毁理智。 他害怕变成一个疯子，可越害怕，那份恐惧就越要在心底里扎根。 “如果害怕，你可以选择加入净化教派，虽然我不太建议，不过，他们对于尚未被邪恶侵蚀的人类，称得上宽厚仁慈。” 男人这么说着，可他额角的印记如此触目惊心，叫人不免怀疑教派的水深火热。 陈枫道了声谢，开始转移话题：“所以，这些石头是特殊污染物吗？” “是的，有别于被污染的人造物，这些东西与污染同源，具备常人难以理解的神奇力量。”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 从始至终，这位前审判长都不曾提过想分几块晶石的念头。 “它们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反而在你手里，我有预感，它们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谢谢你，博登大哥！”陈枫打心底里感谢这位神秘的信使大人。 既然对方已经明确表达了不想要这些东西的意思，他也不打算再客气，悄悄指示着默克将满地的绿色结晶石迅速搬空。 小怪物的身体已经完成了某种进化，俨然成了方便好使的储物空间。 陈枫心里高兴，默默盘算着如何用自己的金手指发挥出这些宝石的价值。 有了这些蕴含神奇能力的材料，他或许可以发明出一些“人造圣物”来？博登刚才也提到过，这些特殊污染物正是制造人造圣物的关键材料！ 见这边忙得差不多了，博登右手食指和拇指扣合住放在嘴边，吹出一记清脆响亮的哨音来。 没过多久，附近传来地面震动的声响。 庞大的身躯穿过空间碎片的边缘通路而来。 陈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又有结晶扭曲袭来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老熟人。 驼兽塔克毛茸茸的外表此时在他看来已经显得憨厚了许多，比起体型来，它也比先前的怪物娇小不少。 “收拾好了就继续赶路吧。” 陈枫点头，蓦地想到，这只驼兽是怎么找到路的？ 第13章 触摸 博登安抚着驼兽，解释道： “塔克它被污染侵蚀后仍保存下了大部分理智，体质变异，能适应复杂的环境。” “就像是，某种进化？” 陈枫莫名想起哈文的话，他称污染为神的赐福与惩罚。 难道说那些从污染下幸存的生物都能因祸得福吗？ “进化吗……倒是个有趣的说法，虽然净化教派绝对不会同意这种说法，哪怕保有理智，他们也决不容忍污染物的存在。” “不过，现在这个世界，与污染物共存依托的人并不在少数。”博登淡淡道。 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与污染物塔克同伴而行，还使用一把明显具备污染能力的大剑。 联想到他居然是净化教派的前任审判长，陈枫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连他这个初来乍到的人都知道，净化教派是最痛恨与污染扯上关系的，他们曾宣称，要净化世上的一切污染。 “该赶路了，拖到晚上会很麻烦。” 陈枫了然，鬼知道夜里会出现什么怪物？加上这次灾厄季的天灾极其复杂，强如博登也觉得有些棘手。 他刚准备帮特蕾莎爬上驼兽背，忽地想到： “可是，我们要怎么在天黑之前离开这个迷宫呢？” 按照以往灾厄季的经验，除了聚居地以外的荒野应该都被转化成了乱七八糟的空间迷宫。 还好，教派的信使早已发布了灾厄季降临的大概时间，并反复叮嘱人们不要外出。 这时候应该没什么人会冒险在野外转悠。 “交给塔克吧。” 闻言，他点点头，跟在特蕾莎后面爬上了驼兽高大宽厚的背脊之上。 正如博登所言，塔克的方向感似乎并不受空间迷宫的影响，迅速在空间碎片中穿梭着。 总的来看，他们居然真的在快速向东南方向行进着。 只是，每隔几秒钟眼前就要变换一下景色，驼兽也不得不反复掉头调整方向。 真的很难不晕车…… 博登察觉到身后两人神色都不太好，掏出一个深褐色小瓶子扔给陈枫。 “这是特调的精油，治疗头晕呕吐很有效。” 陈枫立即拧开玻璃瓶的盖子，将瓶口凑在鼻下吸了一下。 非常奇特的香气，薄荷的味道尤其浓郁，他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特蕾莎，你也试试，效果很好。” 女孩接过小瓶闻了两下，神色舒缓了不少。 “你们留着吧，我不太用得上。” 陈枫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先道了声谢，特蕾莎从善如流地收起了精油。 “谢谢博登叔叔！” “不客气，如果还不适应可以试着闭上眼睛嗅闻。道路被分割得相当杂乱，这次的灾厄季有的要忙了。” 作为信使，他还肩负了开辟安全通路的责任，尤其是在更加危险的灾厄季。 塔克的奔跑速度极快，陈枫有种坐汽车的感觉，但这辆车超级颠簸！ 如果不是路上又多闻了两下精油，他早撑不住了。 每隔一个小时，博登都强制停下驼兽，防止它因过热消耗太多生命力。 有了上次的教训，两人不敢再离开太远，就待在他身边休息。 陈枫悄悄看了眼背包里面，默克已经睡熟了，漆黑柔软的身体偶尔动弹下。 像极了一只吃饱喝足的猫…… 奇怪？陈枫多看了一眼，它是不是长大了一点啊？ 趁着博登喂塔克吃饭的功夫，特蕾莎凑过去与他闲聊。 “博登叔叔，我们马上要去的聚居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也和我们那儿情况差不多吗？” “不太一样，西3区人口和规模都要超过你们不少。为作区分，无主地的每个人类聚居地都有特定的编号，你们是西13，我们的目的地是西3和西7，按建立时间定序。” “不过大部分人都不常离开自己的聚居地，可能不会太在意这种编号。” 陈枫好像也是第一次听说，主动加入话题。 “无主地一共有多少个聚居地啊？” “约五十个，具体数量每年都会变化。其中西部有13个。” 也就是说，他所在的聚居地是整个西部地区最晚建立的？ “无主地面积极大，但绝大部分区域都不适合人类生存，能有这么多聚居地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 “不过，西13的处境目前很糟糕。”博登说着皱了下眉头。 “为什么？” 不会他这个新手村有什么大隐患吧？不要啊，他还没扎稳脚跟就要被迫搬家了吗？ “西13位于无主地最西侧，这个距离，太靠近【领地】了。” 领地……陈枫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字眼，但直觉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 “领地由领主统治，有独属于自己的特殊规则，远比聚居地强大得多，且大部分领地都极端排外，为了生存，他们需要向临近的无主地探索资源，这就和附近的聚居地形成了竞争关系。” “可是，我们的聚居地人数很少，探索资源的范围也不会超过半径五公里，这样也会妨碍到他们吗？” 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看情况，领主大多脾气古怪，性格偏执，西13临近的那位领主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 “总之，你们凡事要小心，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给我传信，信使立场居中，但我可以安排你们去其他地方生活。” “……谢谢。” 陈枫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命运多舛，刚种的田被毁了，还被告知自己家对面有个虎视眈眈的大敌正蓄势待发。 这个世界，“好好活着”这四个字太过艰难。 一阵沉默，空气仿佛凝结了般。 “陈枫，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没想到博登会直接这么问，想了想，才说： “你能帮我弄到些种子吗？粮食，蔬菜，水果，死的也行，标本之类的。” “种子？你打算种植它们？可是无主地的土质应该养不活植物了。” “我有办法！除了种子，材料也行，机械零件，废弃电池，哦！对了，你之前提到过制作人造圣物的特殊材料！我可以用铜金属跟你交换……” 他越说越兴奋，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能快速造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时间好像忽然勒紧了他的脖子，压力越来越大，累得他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陈枫哥哥……”特蕾莎一脸担心地望着他。 该怎么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呢？污染，扭曲，领主……越来越多的威胁如山般出现在眼前。 他有些看不见希望了。 一只黑黝黝的触手忽然摸上了他的脸。 温暖的，带着阳光般的温度，柔软得近乎于爱抚。 是默克。 它完全变了样子，身形变大了许多倍，黑雾宛如实质笼罩全身，紧紧贴在陈枫背后，斗篷似的。 陈枫觉得脖子痒痒的，但他先下意识看向博登，男人和女孩保持着看向他的姿势，却一动不动。 像是时间静止了。 怎么回事？陈枫马上想到是默克搞的鬼。 “你做了什么？默克，他们怎么了？” 小怪物没听他的，仍自顾自舔舐着他的皮肤，从脖颈到耳朵，黏腻异常。 陈枫只觉得那一整片皮肤都像是被火燎过，所过之处，又痒又热。 慢慢的，他的心底浮出某种异样的感觉，像是那来自幽灵般生物的贴近太过热烈，一点点渗入血肉，连灵魂都被触摸到了。 对方极其温柔缱绻，动作缓慢，又无微不至，像是要将他的灵魂彻底洗礼一遍。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 “陈枫……” 一道清亮的声音在某处响起，近得好像就在脑海中。 “？” “也抱抱我，好吗？” “？？？” 陈枫忽然诞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扭头看着贴在背上的小怪物。 “是你在喊我吗，默克？” 黑雾随即回应他，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温暖的触感传来……舒服极了！ 就像乍暖还寒的春天里，裹着刚在阳光下晒过的被子。 “默克！真的是你？我能听懂你的话了！” “陈枫……抱抱我。” 它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少年气，语气也像是贴在耳边温声撒娇。 陈枫耳根子向来软乎，哪怕现在一头雾水，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 可，他伸出双臂，环住身前的一片雾气。 “这算是拥抱吗？” “嗯——很舒服，谢谢你。” 就这么温存了一会儿，黑雾渐渐散去了，默克又变成了一小团，站在他肩头，用力蹭了蹭他的脸颊。 “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它道。 陈枫这才明白，他似乎能够听懂默克的话了。 时间恢复了正常，特蕾莎和博登两人有了动作。 “呼——”陈枫默默消化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脖颈间还残存着奇异的触感。 不知怎的，他心里积聚的郁结被化解了不少，思路也明朗许多。 “博登，其实我是个【发明家】。” “发明家？” “嗯，我有制作物品的能力，甚至是人造圣物，如果你有特殊污染物材料可以交给我，作为交换，我会向你分享新发明。” 这话其实没有太大说服力，他的金手指目前还处于待开发状态，可博登居然愿意相信他： “我明白了，工作之余，我会尽量收集你需要的东西。” “真的吗！”陈枫忍不住兴色，有这位信使的帮助，他的发明事业说不定真的踏入正轨。 “哈哈，你刚刚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位老朋友……正好，我们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信使轻笑着：“和你一样，他也是位‘发明家’。” 默克：舔舔，抱抱[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触摸 第14章 浴场 不得不说，西3区的规模超乎了陈枫的想象。 作为整个无主地西部地区，第三个建立起来的人类聚居地，西3区以废弃的沙漠小镇作为据点，并逐渐向四周发展。 经过多年，此地已经是座生存着数千人的小型城镇了。 这个数量或许在原来的世界算不上什么，但同他所在西13聚居地的几十个人比起来，已经是相当不得了了。 博登带着他们穿过街道，驼兽塔克被留在了聚居地入口处，这里道路狭窄复杂，不适合巨兽通行。 水泥路年久失修，旧时代的交通工具更是寸步难行，环顾四周，竟有不少的低矮楼房，只是全都是铁皮或砖石建筑。 不管材料如何，都一样的破败斑驳。 花朵、树木，没有绿色植物点缀的世界总是有些死气沉沉。 “前面就是旅馆，我们要在那过夜，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你们先在旅馆休息吧。” 不愧是“大城市”，居然还有旅馆，看来这里的人口流动也比西13区频繁许多。 “可是……”陈枫有些为难。 他和特蕾莎身上并没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哦，不用担心，住宿的钱由我负责，你们好好休息，注意安全，等我回来。” “不过，”他笑着补充道，“如果实在待不住的话，可以在附近转转，切记，不要离开太远。” 博登带着两人很快办理好了入住手续，旅馆老板是位上了年纪的矮胖男人，对待信使十分热情。 从一路上不断有人向博登打招呼问好来看，他在此地的人缘相当不错。 “只住一晚，三间房。” 显然，旅馆的空房间不少，价格应该也不贵，陈枫看着博登掏出三枚铜色硬币递给老板，换来了三把锈迹斑驳的破旧钥匙。 这里居然是有货币体系的，也是，人口越多，市场越大，交易也更复杂，而且他估摸着，西3区肯定和其他聚居地来往挺紧密。 反观他的新手村，东边离最近的聚居地都要上百公里，西边还有强敌环伺，处境堪忧。 博登很快离开，两人一起走角落的楼梯上二楼。 比起之前常见的简易铁皮房，这间旅馆毫无疑问更符合对人造建筑的定义。 坚固的砖石房屋，上下两层，整体呈灰白颜色，因年久失修，外层墙皮均侵蚀剥落，室内还算保存良好。 客房主要在楼上，被分隔成两排十几个房间，每个大概只有不到十平方，里面算不上干净，但勉强能住。 不论室内室外，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 看来，不管城市大小，无主地都要与垃圾为伍了。 两人行李很少，基本只带了食物和水，陈枫带着特蕾莎找到自己的房间。 趁博登不在，他将默克叫了出来。 小怪物身形略大了一圈，表情依然如故，两只圆圈眼睛眨啊眨的，显得憨态可掬。 “默克，能解释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吗？” 说着，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块绿色晶石，手指长度，成色莹润如玉。 “你吃下这种石头之后，是不是获得了什么能力？” “对，我可以……”小怪物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原来今天下午的那段经历真的不是幻觉，陈枫的脖颈处隐隐发烫。 “移动和储存。” 默克说着，身形在半空中闪烁了两下，连带着转换了两次位置。 不仅如此，它还能移动其他物品，随着身体微微颤抖，陈枫手里的晶石快速飞起。 “这是石头里面蕴含的能力。” 陈枫点点头，若有所思，特蕾莎却只能瞪大眼睛干看着。 “哥哥，它在说些什么啊？” 原来默克的话只有他才能听懂吗？ 回想起下午的那次“接触”，陈枫猜测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建立起了某种深刻的联系。 简单向女孩解释了下现在的情况，他举着绿晶石问： “特蕾莎，你知道怎么才能激发出特殊污染物的效果吗？” “嗯……我也不太清楚，但博登叔叔似乎提起过，它们是制作人造圣物的核心材料。” “或许我们可以找会制作人造圣物的人问问看，这些东西如果不经过妥善的处理，会很危险的！” 陈枫想到博登先前提起过的那位“发明家”，他很有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但那位信使眼看着应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天色也不早了，两人一起吃了晚餐。 “不如去附近转转？” 好不容易来了趟，他对这里还挺感兴趣的。 特蕾莎和他想法差不多，默克黏在陈枫肩头，三人于是结伴下楼了。 旅馆老板正坐在门口，借着逐渐暗淡下的暮光看书。 陈枫好奇地多看了两眼，纸质书在这个世界相当少见，听说早在百年前这里就实现了全面无纸化，书籍都被作为古物集体收藏了起来。 那本书纸页发黄，封面破损严重，看起来是本普通的小说。 见了两位客人，老板和善地打了个招呼： “两位是准备去洗浴吗？” “洗浴？” 陈枫已经对这个词感到陌生了，几个月以来，他都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简单擦洗下。 聚居地里不缺水，但用水绝对说不上是方便。 “就在出门向南五十米的圣水台旁边，用旧浴场改造的，两位不知道吗？” 老板从身上掏出两枚金属牌递给他们。 “看在信使大人的面子上，这是本店贵宾特有的服务哦~” 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陈枫欣然接下了牌子。 西3区的圣水台规模远超西13，毕竟要提供数千人的生活用水。 由黑日教派建造的华丽大理石亭内，竟树立着一个两米多高的半透明罐子，蓄满了净水。 罐子底部是无数黑色的管道，埋入地底，延伸向整个城镇。 就像一颗玻璃心脏。 陈枫凑近观察，才发现水罐底部漂浮着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喂！做什么呢？” 圣水台旁的年轻男人走来喝止他。 居然还有专门的守卫？ 陈枫和气地笑道：“朋友你好，我是第一次来西3区，不免有些好奇，这里面的石头难道是圣物吗？” 年轻人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又看了看旁边的特蕾莎。 他们俩确实长得面善，不像坏人。 对方姑且回答了他的问题：“没错，这是本地的取水圣物。” “那这罐子，难不成是人造圣物？” 对方点点头：“你还挺有眼光的。” 陈枫默默琢磨着这东西的原理，应该是从取水石中汲取净水并加以储存，貌似他们那的取水盘也能实现类似效果。 他还想起哈文提过的一句话，取水盘只会在半径十米内，存在人类的圆形空间中才会正常工作。 那这守卫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催动圣物工作吧？ 水是万物之源，要供养上千人绝非易事，更何况是在本就干旱少雨的地区。 取水圣物虽然神奇，但限制颇多，加上人造圣物的改良才算完美。 解决了心里的疑问，他向守卫道了声谢。 目的地就在旁边，极其醒目，偌大的招牌上写着醒目简洁的几个字： 西3区浴场。 就挨着圣水台，水源充足，浴场整体也被拾掇得相当干净，面积适中，服务周全，看起来就价格不菲。 在前台验过票牌后，惊喜地发现，这居然还是独立浴室的票。 多亏沾了博登的光…… 男女浴池分开在两个不同方向，分到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品后，两人暂时分开了。 陈枫高兴得很，在聚居地，想要洗上一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难上加难，今天终于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啦。 “陈枫，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默克凑在他脸旁，脸上的表情自然是一览无余。 还不太习惯小怪物突然能说人话了，他差点被吓到。 “这阵子活得太累了，偶尔能放松享受一下，当然开心啦！” 可惜它大概是不懂人类的辛苦，只是晃悠着身体，不知在想些什么。 浴室很快就到了，打开门，一股柠檬香气扑面而来。 陈枫都快想不起来，自己上次闻到这么正常又好闻的气味是什么时候了。 他放好东西，石质浴池里已经蓄满了水，空间宽敞极了。 试下水温正好，他就准备脱衣服了。 上衣撩起，露出一寸光滑的腹部皮肤，陈枫身材一直保持得不错，腹部肌肉轮廓清晰，腰线流畅纤细。 可他忽然僵住了，角落里，一道不容忽略的视线径直盯着他。 …… “默克，你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啊？” 也许是太过放松，他的尾音微微拖着，语气像在撒娇。 “为什么？” “……” 对啊，为什么呢？陈枫莫名觉得不好意思，他从未感觉小怪物的存在如此强烈过。 是因为它会说话了吗？ 没有太过纠结，他很快脱下身上全部衣物，迈入热气腾腾的浴池中。 “呼——” 靠在弧形的池壁上，他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太舒服了，热水似乎一下子冲开了全身的毛孔，他一直紧紧绷着的身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缓。 “陈枫？” 睁开眼向上看去，黑乎乎的小怪物正站在水池边沿，低着头看他。 “怎么了，默克？” 他的脸上因热气浮上一层明显的红晕，语气也放缓了许多，轻飘飘的。 “我想跟你一起洗澡。” “是吗？你也需要洗澡吗？” 他心情极好，顺手抱起了默克软乎的身体，小心将它放进水里。 总觉得会被水冲散掉…… 还好默克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它身上的黑雾沿着水面浮动，身体半泡在热水中。 很难说清它到底是气体、液体还是固体的…… “有什么感觉吗？”陈枫好奇地问道。 只见默克轻轻摇了摇脑袋，看起来有些沮丧。 为什么人类能体验到的乐趣，它却感觉不到呢？ 像是想到了什么，默克开始向他靠近，黑色的身体向着水下漫延。 柔软熟悉的触感贴在了腹部，沿着皮肤如闪电般迅速流遍全身。 那是完全不同于池水，另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温度。 “你……别——你在干什么？” 他的脸瞬间红透了，那触感如此清晰，很快包裹住了他的腰身，连同背部、颈部…… 就像落入了一个巨大而深邃的怀抱…… “只是拥抱，陈枫，别紧张，我只是想紧紧地抱住你。” 第15章 发明家 浴场门口。 特蕾莎看着陈枫绷着脸从浴场里面走出来，默克跟在后面不远处，不定形的身体往下耷拉着。 “哥哥，你们吵架了？”她小声问道。 “吵架？”陈枫脸蛋发红，估计是被热气蒸的，笑了笑：“没有的事！天色不早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回到旅馆，博登还没回来，两人打了招呼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泡过热水后，陈枫精神愈发疲倦，躺在床上刚准备合眼，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压在他的身上。 他立即炸毛了，弹起身子半撑在床上，瞪着眼睛看向默克。 小怪物被吓了一跳，缓缓抖动着身体，模样看着甚是委屈。 “你又要干嘛？” “陈枫，你不是要睡觉吗？” “所以呢？” “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不行！”他果断拒绝。 “为什么不行？”默克脸上的圆圈眼睛皱得像两朵水花。 见人不回答，它悠悠靠近对方的脸庞，观察了一会儿，问： “你是不是生气了？” “为什么？” “是因为刚刚我和你一起洗澡的事吗？” “我只是想抱抱你，我喜欢抱你……” 陈枫终于忍不住了： “那也不能哪里都摸！” 他咬着牙，腮帮子气得鼓起来，想了半天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抛出一句： “我们今天才认识啊！” 这是什么废话？说完他就后悔了，难道认识久了就可以乱摸了吗？ 默克却像是受到了十足的惊吓，小小的身体颤抖个不停。 “什么！我们不是……不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吗？” 陈枫有些语塞，看来他们之间有些误会？ 情绪渐渐平复些，他问：“你是不是记错了什么事情？” “我……没有今天之前的记忆。” 小怪物的身体不安地晃动着。 “可我记得你的名字，在我的印象里，似乎和你很亲近……” 奇怪了，他明明从来没见过默克啊，作为一个人类，见到这样的异常生物一定会记忆深刻的。 低落的情绪弥漫开来，陈枫有些不忍心，伸出手慢慢抚摸着默克的脑袋，安慰道： “你可能把我和其他人记错了，说不定在你们看来人类都相差不多呢，别担心，以后还是有机会再找到他的！” 小怪物不再言语，默默钻进了他的背包里。 困意如潮水般阵阵袭来，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头睡去了。 第二天上午，他是被特蕾莎喊起来的，简单洗漱一遍，收拾妥当，两人结伴下楼。 默克如常停留在他的肩上，只是今日格外安静了些。 一楼大厅里，博登早已等候着了。 “两位，”他笑着招呼，“昨晚睡得还好吗？” “很好，多亏了博登大哥！” 比起自己的破屋，这里的居住环境要好上大多了。 起码不会风一吹就呼啦乱响。 信使深色的眼眸看向陈枫：“听特蕾莎说，你想去见见那位‘发明家’？” “是的，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 “没问题，现在就出发吧，不过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博登神色略有些凝滞，上午的阳光从他背后扫进旅馆，无端为他深邃的五官打下厚重阴影来。 “他已经疯了。” 发明家的住处极其偏僻，远离城镇两公里后，他们看见了一处被杂乱石块簇拥的居所。 待到近处，陈枫看见石头上隐隐约约刻着许多字迹，他才恍然意识到： 这里是座坟场。 哪怕是在末世，人们也常伴随着新生和死亡，这是这座荒漠城镇的埋骨地。 “他是守墓人吗？” “不，他只是在这里陪一位老朋友。” 陈枫不再多问，默默跟着博登走入了一间破败院子里。 院墙是用铁皮和铁丝围成的，低矮的连十几岁的小孩都能轻松跃过。 走到里面，浓烈的垃圾臭味扑面而来，院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破铜烂铁。 这倒是跟他家有点类似…… 在那堆金属零件之间，一个背影正弯腰摆弄着什么东西。 “阿尔瓦？”博登声音里难得出现了一丝波动。 那人听到呼唤，扭过头来，苍老的面孔有如风沙肆虐多年的残木，双眼透着浑浊的微光。 “你还认得我吗？”信使笑着。 “博登，”老人面无表情，很快回过头继续工作，他的声音平板而呆滞：“你两个月前刚来过，我不可能这么快就忘记。” 他真的疯了吗？陈枫想，这个人看起来很正常啊。 “阿尔瓦，我有个朋友想来见你，他也是位‘发明家’。” 陈枫跟着博登的脚步走近老人，他这才看清那人手里的东西。 一只人类的手臂，老人正用刀刨开它的皮肉，鲜艳的红肉和惨白的骨骼惨然暴露于眼下。 他吓得后退了一步，却对上阿尔瓦平静到极点的目光。 “哈哈……” 阿尔瓦胡须虬结污迹斑斑，散发着久未清洗的臭气，哪怕看不见那胡须下的嘴唇，陈枫仍觉得对方咧开嘴笑了一下。 “小子，别害怕！”他举起残臂，“这是仿生人的手臂，我只是在取它内部的传感线用。” 说着，他彻底将手臂剖成两半，露出里面人造的零件来。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陈枫拿出一块绿晶石，阿尔瓦接过，举过头顶，眯着眼仔细观察起来。 阳光下，晶莹剔透的奇异石头闪着迷离的光彩。 “能量相当强大！”老人木然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惊讶，“这是哪类扭曲身上的？有什么特殊能力？” 博登显然更明白老人需要的答案，抢先一步道：“灾厄季伴生，与空间有关，转移。” “怪不得这么特别……你们居然能得到这么好的一块儿，运气真好。” 陈枫忍不住看了博登一眼，心想，不止一块，而是能装满两大袋的！ 当然，和他拿出的这块一样成色上佳的屈指可数。 他也从两人的话里揣摩出一件事——灾厄季伴生的扭曲相当特别，甚至是稀有的！ 这么说，他运气确实变好了？ “阿尔瓦前辈，我想请教你关于制作人造圣物的方法，我偶然间掌握了一些技巧，但还不太熟练。” “可以。” “至于报酬……什，什么？”他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地同意了。 “报酬的话，就用这块石头来付吧。” 他有些舍不得，看向博登，见对方点头，才应了下来。 陈枫不太相信眼前的老人，但他足够信任博登。 “跟我来。”阿尔瓦站起身来，陈枫这才发现这位老者个子居然奇高，已经接近两米了。 “你们不要跟来。”他回头扫视了下另外两人。 “陈枫哥哥……” 女孩显然很不放心，但博登安抚住了她： “不用担心，特蕾莎，没事的。” 可是，默克却有了动作，它绕着阿尔瓦转了几圈，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不对劲吗？”陈枫在心里问。 “我不清楚，但，有些东西在他周围，那是其他人都没有的东西！” 默克回到他身边：“放心去吧，如果有危险我会保护你的！” 院子角落的小屋里，阿尔瓦弯着腰走进去，陈枫站在门口，见地面上堆放着许多杂物。 老人走到最里侧，伸手在墙面摸索了一番，某个隐秘的开关被启动，不起眼的地板上豁然开启了一方入口。 “去我的工作室看看。” 他默默跟着老人钻入地道口，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 步梯很短，深度约有两米多点，以阿尔瓦的个子来看显得尤其逼仄。 工作室面积还算宽敞，摆放了一组桌椅和许多柜子，到处都是瓶瓶罐罐和金属零件。 陈枫鼻头微动，空气中似乎有种泥土腐烂的味道。 墙壁上挂着不明燃料的灯，将整个空间涂抹出一层惨淡的白色。 联想到此处紧挨着一处墓地，他更觉得有些阴森。 “你想把这种石头制成圣物？”阿尔瓦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四处寻找着什么。 “是的，前辈，这个石头具有相当神奇的能力，如果能制成工具，一定有很大的用处！” “博登先生说您是位经验丰富的人造圣物专家，有许多神奇的发明，说您一定可以帮助我……” 老人打断了他，眼神格外冷淡：“他不会这么说的。” 陈枫一下子被噎住了。 “那个家伙向来实事求是，要么不说，要么只说真话。” “他要么告诉过你，我是个失败的‘发明家’，要么警告过你，我是个疯子。” 说着，他咧开嘴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笑的幅度格外夸张，露出了浓密胡须的嘴唇。 可他眼睛却像是凝固了，连带着脸上的笑意更加诡异。 陈枫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放心，制作人造圣物的方法很简单，就算是个疯子也能教会你。” 阿尔瓦从柜子底部取出一个密封的瓶子，轻轻摇晃几下。 他将那枚绿晶石放在桌上，打开瓶塞，缓慢而小心地倾斜瓶身。 水银般的液体滴出，质感又格外粘稠，一滴，两滴…… 第三滴落在晶石上，老人迅速盖好瓶塞。 “闭好嘴。” 陈枫不解，仍默默照办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大概过了十几秒，桌子上的绿晶石忽地消失了。 本来想把默克写成一个猛男的，但他现在毕竟只是一坨猫猫水母啊[摊手]算了，后面再让他支棱起来吧[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发明家 第16章 人造圣物 “在房间里找找，它应该不会转移太远。” 两人立即分头寻找，很快，在房间的角落里，陈枫发现晶石正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 “别用手碰。” 阿尔瓦赶来，用长柄镊子夹起石头，凑近灯光细细观察了一番。 “嗯，结构很稳定，难得一见的珍品。” “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溶液，”他指了指桌上不起眼的小瓶子，“能短暂激发污染物的特性。” “我之前也遇到过有空间特性的污染物，只能在封闭空间进行转移，而且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报废。” “不过你带来的这颗石头很特别，仅仅一次的能量消耗对它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依我看，这颗空间晶石具有极其少见的蓄能结构，如果能抓到一只强大的扭曲为它注能，说不定能实现大规模传送！” 阿尔瓦看了他一眼，陈枫觉得他像在笑。 “这种石头你应该还有不少吧？答应给我的时候没见你有多心疼。” “是，不过像这颗成色一样好的十分稀少……前辈觉得它能用来做出什么东西呢？” 长久的沉默，老人陷入了深度思考。 在等待过程中，陈枫愈发觉得这个地下室逼仄狭窄，从踏进这里之后，他就有些呼吸困难。 “博登有跟你提过，我以前是净化教派的圣物研究员吗？” 关于这点，陈枫多少有猜到些，毕竟博登和他像是认识很久了。 对方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着： “我的一大任务是研究灾厄季天灾的解决办法，在漫长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灾厄季在降下天灾的同时，也会带来解法。” “这些从其伴生怪物身上掉落的特殊材料，就是答案。” 陈枫眼前一亮：“您是说，您可以用这些晶石制作对抗灾厄季的圣物吗？” “不，”老人笑了下，“不是我，是你。” “陈枫，你是叫陈枫吧？呵呵，我能看出来，我们是一类人，我们都能看见那条诡异的，串联起这个怪诞世界的丝线，同样的，我们也能看见许许多多，不该被看见的东西！”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似笑非哭的声音，语气幽邃低沉，像一个古老的幽灵附在耳边诉说着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我应该看不见……” 陈枫想要解释，他的能力主要是因为金手指，跟老人神神叨叨的那些东西没有关系。 “看不见？那你身边怎么会有阴影环绕！” 对方伸出手指向他的肩头，赫然正是默克栖息的位置！ 这人居然能看见它？ 像是为了进一步验证，默克幽幽飞了出去，绕着阿尔瓦身边转。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居然真的死死盯着小怪物的身影不放。 “呵呵，你想制作圣物，就必须先理解它们的法则，知道我为什么要挑选墓地下面作为工作室吗？” “因为这里遍布阴影，发挥你的灵感，去找寻和这个世界最深处的联系吧！” 他高大的身体开始颤栗，像是被寒冷侵袭。 陈枫听得一头雾水：“前辈，有没有简单点的说法？” “没悟性的蠢货！”阿尔瓦大步走到墙边，随手从墙壁上取下挂灯，扔向他。 他一把接住，灯罩是一层透明材料，触感介于玻璃和塑料之间。 “打开它。” 挂灯底部是一枚金属锁扣，陈枫轻松将其扳开，底罩打开，他轻轻摇晃，一枚泛着淡淡荧光的果核滚落出来。 挂灯也随之熄灭了。 “这是？”陈枫捡起果核查看，像是桃子的。 “某个植物型扭曲的种子。” 他眼前立即浮现那只在聚居地圣水台边遇到，浑身长满复眼的藤蔓扭曲，胃里瞬间翻腾，吓得直接将种子扔了出去。 “不用担心，这些都是净化过的，很安全，大部分特殊污染物都需要净化后才能使用，不过你的那些晶石结构十分稳定，倒是可以直接用。” 定下神来，陈枫忽然想到一件事： “这核能种吗？” “？它应该已经没有活性了。” 这倒不是问题。 “没关系，您还有其他的种子吗？” 阿尔瓦被问得一脑门问号：“有倒是有……” “这事等会儿再说，你现在试着把这枚空间晶石装进灯罩里。” 这倒不难，陈枫接过石头就要往灯罩里面塞。 可他的手刚探入底口，一股强大的斥力阻止他更进一步。 “必须先建立联系。” “联系？”陈枫想起阿尔瓦之前说过的话，茫然地看向手中。 他哪里看得见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前辈，要不您先给我演示一遍？” 老人立即摇摇头：“不行，我的联系已经被切断了，这事得靠你自己摸索。” “……” 这和上课前老师丢下一句“你们自己悟吧”，转头走了，有什么区别？ “我只能告诉你，不要太依赖旧的常识，那些东西在这个世界已经失效了！” “想想看，一个发光的果核为什么能充当‘灯芯’？这个灯罩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从垃圾堆里捡到的老古董。” 说罢，他就陷入了彻底的沉默，像是想为他创造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 陈枫终于明白，他实在把制作人造圣物想得太简单了。 仗着有金手指，他以为只要材料充足，怎么着也能造出一些来。 可现在看来，制作人造圣物最大的门槛，却是那玄之又玄的“联系”！ 他区区一个凡人，难不成还真要试着去“开天眼”？ “陈枫，”默克的声音响起，“或许我可以帮你。” 之前它说话时都会模仿人类附在他耳边，但经过了昨晚的事情，它似乎有意和陈枫保持着一段距离。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看见那些联系，但你可能会很痛苦。” “为什么会痛苦？” “那些联系，更像是某种知识，远远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围，强行去看的话，大脑会受到伤害。” 知识？陈枫忽然领悟到了什么，可他又立即想到，到底是谁留下了这些知识？ “我能为你短暂地打开看到它们的视野，这样能将伤害降到最低，但千万要记住，不要过多探寻……” “嗯，默克，我准备好了。” 小怪物却停在半空中没有动作。 “怎么了吗？” “陈枫，我需要接触你的身体……” 他一阵错愕，明白过来后轻轻笑了起来。 原来它是在怕又惹自己生气？ “嗯，来吧。” 默克缓缓靠近他，不定形的身体逐渐氤氲开来，化为雾气包裹住了他。 灵性的神奇帷幕在一瞬间揭开了。 先是声音，潮水一样汹涌着淹没了他。 他耳侧传来无数呓语，细碎纷杂，假如某日人类能听到虫子甚至微生物的说话声，或许就是这般景象。 “陈枫，要克制自己的感觉，不要触摸没必要的地方。” 小怪物将包裹他全身的黑雾调整了一下，令头部的雾气格外浓郁。 耳侧的声音一下子被过滤掉了许多。 “现在睁开眼，看向你手中的那盏灯吧。” 可视线所及，哪里还有半分“灯”的样子？ 眼前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像是孩童信手涂抹的颜料画，深浅不一的色块晕染混合。 一派光怪陆离的景象。 他的右手中，一个翠绿色的漩涡正在不停旋转，周围的空间都连带着扭曲变形了。 “这是【核】。”默克的声音像从无穷远处飘忽而来。 “不要盯着它看，会被吸进去的。” 陈枫于是移开了目光，他右手用力捏了捏，触感没变，仍是坚硬的石头质感。 左手边上，正被固定于手与大腿间的灯罩也发生了变化。 一个圆形的，苍白的球体，其上像是被无数丝线环绕着。 “这是【茧】。”默克提醒道，“现在，把核放进茧里吧。” “就这么，放进去？”陈枫有些诧异。 “要放进最合适的位置，不然无法发挥作用。” “这个我就帮不了你了，要按你的想法来，你想让茧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试图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必须先想象出这件东西要用来做什么，才能找到那所谓的位置？ 陈枫努力在脑海里幻想着这个灯的应用场景。 新发明必然要能应对本次灾厄季复杂的空间迷宫，对了，能指引人们方向，不必迷失，还要能预警危险，逃离怪物伏击…… 他的注意力全部投入想象中，创造物的形象也越发具体详实。 苍白圆茧中，一个醒目的空缺赫然出现，像在等待着被填补完整。 他将空间晶石放了进去，严丝合缝，像是两者本就是一体的。 茧被激活了，无数丝线瞬间伸展开来，像是千万只丝状伪足。 陈枫蓦地意识到，这些线就代表着灯的光芒。 丝线蔓延至远方，某种奇异的声音响起，和那绿色结晶碎裂的声响极像。 他抬头望去，只见虚空之中，无数碎片移动，拼合成了完整的一块。 这是什么？ 眼前景象转眼恢复成了现实模样，默克已经离开他的身体了。 陈枫的视线仍停留在刚刚的位置，他这才意识到，阿尔瓦的屋子正处于聚居地安全范围边缘。 不远处就是灾厄季下诞生的空间迷宫了。 那么，他最后看到的那些碎片，就是被撕裂重组的空间碎片了？ 目光落在手中散发出明亮绿光的灯笼上，他又惊又喜。 这东西居然能复原空间迷宫！ 划重点：核是电池，负责供能，茧充当圣物使用概念的延伸，长得越像越容易“联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人造圣物 第17章 引路提灯 “果然，我没有看错！” 阿尔瓦声音微微颤动，接过灯笼查看起来。 “你果然也能看见那些东西！” 不，陈枫有些不好意思，这些都是默克的功劳。 小怪物晃动着身体，绕着他仔细查看了一番。 比起邀功，它更在意陈枫的身体有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即便能看见，想要成功制作圣物也需要无数次的尝试，我没想到，你能一次就成功……” 老人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你的运气很好，但运气越好，阴影越重。” 那幽邃眼神令陈枫不寒而栗。 他想说什么，但疲倦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连带着身体也像被抽空了一般，双腿一软，倒向地面。 还好有默克迅速从底下撑住了他的身体，才不至于狠狠摔一跤。 地下室本就光线昏暗，靠近地面的位置更是看不真切，阿尔瓦的注意力也聚焦在新的圣物上，显然没有发现异常。 “前辈，我头好晕，这就是副作用吗？” 陈枫扶着桌子站起来，脑袋沉得像灌了水泥。 “嗯，制作圣物极其耗费灵感，跟我来，你需要休息一会儿。” 他转身就走，显然没有要帮助陈枫的意思。 还好有默克在，黑雾马上包裹住他的全身，像是一副有自己意识的盔甲，控制着身体行动。 “谢谢你，默克。” “我是不是不该让你看到那些东西？它们对你来说负担太大了……” “不，”陈枫在心里说道，“如果它们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那我非了解不可。” 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生存下去的办法。 回到地面，呼吸顿时顺畅了不少。 特蕾莎早就等得着急了，见陈枫一副情况不妙的样子，慌忙上前扶住他。 “别担心，特蕾莎，只是消耗有些大，休息会儿就好了。” 阿尔瓦把绿色灯笼递给博登。 “你带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小子！居然一次就能成功，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样的天才。” 闻言，陈枫默默苦笑，他其实很高兴，但浑身的虚弱感叫他的情绪都难以正常调动。 这多亏了他那【发明家】的金手指，看来“废物利用”的能力不止能利用破烂零件创造新发明，连制作起人造圣物来都能大大提高成功率！ 他好像，正在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发明家了。 “这小子需要睡会，趁这个功夫，信使大人，你不妨带着这玩意去野外试试效果呢？” 博登自然不会拒绝，维护通路安全本就属于他的职责范围。 “等等……”老人转身在院子里的废品堆中一阵翻找。 “加上这个。”他拿着一个裹着半圈塑胶的金属环，挂住灯笼上的钩子。 一个造型简易的提灯就诞生了。 “小子，不如起个名字，你应该早有数了吧？” 陈枫笑着点了点头：“就叫‘引路提灯’吧？” “恭喜，”博登温声道，“这是件了不起的创造，我有预感，它会帮助到很多人。” 信使向着野外安全区域外出发了。 在老人的示意下，他走进屋子，可放眼望去根本没有一处称得上是床的地方。 好在陈枫已经习惯了艰苦的生活，随便找了一个能躺下的角落，他阖上双眼。 意识朦胧间，那个世界的触角仍旧找到了他。 他独自一人在厚重的迷雾中环顾四周，深入灵魂的冰冷逐渐侵蚀全身。 无名的呼唤来自远方，像是造物主慈爱的双手，一根根抚过他脆弱的神经。 这是妄图探寻禁忌，索取奥秘的代价，那个世界在向他索取……他的全部。 “陈枫……” 黑影化作屏障，挡住了那些未知的延伸，寒冷退缩了，盛大的暖意笼罩住他全身。 这种感觉他已然熟悉，那是默克的温度。 陈枫于是舒缓了身体，安然睡去了。 一觉醒来，日头正盛，已经正午了。 “博登回来了吗？” 他走出破屋，特蕾莎正在门口看阿尔瓦收拾破烂。 “哥哥，你好点了吗？博登叔叔早就回来了，正在做饭呢！” “哦。”他应了声。 等等，做饭？ 他这才闻到从隔壁房间飘来的阵阵香气，与整个院子里弥漫的垃圾臭格格不入。 陈枫顿时要流出口水来了，他探身看向厨房，做什么饭？ 他一直都吃方便食品，早就忘了正经饭菜的味道了！ 简陋的厨房里，信使宽阔厚实的背影立在锅旁，正拎着勺子搅拌汤水。 随着规律的动作，他臂膀上的肌肉轮廓清晰醒目。 “陈枫？你醒啦，来尝尝味道？” 对方主动邀请，他自然从善如流。 走至锅边，那居然是一锅奶白色的蘑菇汤，里面食材相当丰富，牛肉，虾仁，蔬菜…… 博登给他盛了满满一碗，大部分食材都是从罐头里取的，不太新鲜。 不过，蘑菇和某种类似土豆的根块却口感极好。 “这是，新鲜的？谁种的！？” 他等不及咽下嘴里食物，急忙问道。 门外传来平淡呆板的声音：“我种的。” 居然是阿尔瓦？他怎么种出来的！ “蘑菇是地下室养的，茄薯是改良田种的。” 闻言，陈枫飞快地扒拉了几口吃的，急忙拉着阿尔瓦去看他说的改良田。 房子后面，一块不比他开垦那块大多少的田地，居然真的长满了植物。 只是那些植物叶子发紫发黑，个个瘦小蔫巴，主打一个半死不活。 “前辈，你是怎么改良这种土质的？” “用的肥料，净化教派的技术，某次实验的副产物，能有效改善土质，只是很费功夫。” “那种子……” “植物只是无主地种不了，其他地方还是有的，有心找总能找到些。” “那肥料还有吗？或者制作方法！我可以跟你交换！种子也要！” 他可太想种地了，想致富，先种地啊！ 阿尔瓦默默看着他兴冲冲的样子，半天才缓缓道：“不需要，我送你了。” 陈枫自然惊喜万分，恍然间想到，这个古怪的老人其实是个蛮好的人？ “不过你要好好干活。” “？啥？” “干活，多做些提灯，这次灾厄季就靠你了。” “……” 午餐甚是享受，有了新鲜食材的加持，蘑菇杂烩汤味道鲜美，博登手艺极好，调味恰到好处。 无主地的调味料不算难得，更多是苦于无用武之地。 陈枫吃得欢快，更加坚定了要发展农业的想法。 为了这口吃的，他必须做！ “什么？你要留在这儿？” 女孩有些抗拒，她不想和陈枫分开，但这里实在住不下更多人了。 “特蕾莎，你先跟我去西7区送信，陈枫在这里很安全。” 听了这话，她冷静不少，和博登一起去其他聚居地转转似乎也不错。 那盏提灯的效果好得超乎了众人的想象，以它为中心半径约五百米的范围内，空间乱象被彻底消除了，并且它还有指明方向和探查异常的作用。 博登特意带着驼兽去实验，他让塔克远离自己千米之外，借由提灯的能力顺利找到了它，中途还探知到隐藏在地下的弱小怪物。 这些功能，完美符合陈枫的设计预期。 他将其归功于晶石的品质。 “可是，类似品质的晶石只有几颗……” “不必浪费，我和阿尔瓦聊过，这些空间晶石还有更大的价值，只需要保留引路的功能就足够应对这次灾厄季了，相信普通晶石就能做到。” 陈枫有些没底，但见三人都很信任他，也就没多说什么。 不过，能保留下来那几颗特级品质的晶石再好不过，他已经开始琢磨如何发挥出它们的最大价值了。 临走之前，阿尔瓦拉住信使：“博登，帮我把这封信送给她。” 对方没说什么，默默收下了信封。 老人转身走进了屋子，高大的背影看起来分外颓丧。 “是他的朋友吗？”特蕾莎好奇道。 “不，是他的妻子。” 信使表情莫名凝重，旋即恢复，看向陈枫：“我们后天就回来，陈枫，如果阿尔瓦试图去制作圣物，一定要阻止他，好吗？” “好，我记住了。” 两人挥手向他告别，爬上驼兽背部，很快向北方远去了。 “别愣着，抓紧干活。” “哦，来了！” 其实他也挺想去西7区看看的，但工作要紧，只好跟在阿尔瓦后面钻入了地下室。 老人已经准备好了许多零件，摆满了桌子。 看着这些形状各异，充当灯罩的零件，陈枫不禁陷入思考。 “前辈，这也算是灯罩吗？” 他指着一个半瘪的球体，皮质表面黑白棱格密铺，这不就是个坏掉的足球吗？ 阿尔瓦一脸正经：“不能光看表面，形态提供联系，只要能找到联系，什么都能用！” 在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后，陈枫沉思片刻，直接拿起那个足球。 既然要挑战自己，不如从最难的地方下手…… 一回生二回熟，他借助默克的力量，很快沉入那个幻觉般的世界中。 也许是中午吃了顿美餐，他现在心情很好，灵感充足，很快找到了茧中合适的位置。 空间晶石已经拿在手里，成色比之前的差上不少。 不过用这种也有好处，量大管够。 核与茧结合，具有神奇能力的圣物便诞生了。 第18章 疯癫 陈枫多少能感受到将核放入茧中这一步十分艰难，但他有金手指在手，过程比旁人顺利了不止半点。 几次尝试后，空间晶石顺利归位。 房间里一瞬间被璀璨的绿色光芒照亮，那只可怜的足球转眼变了样子。 依稀还能看出足球的表面，但通体晶莹如玉，着实上档次了不少。 他悄悄松了口气，不过，想到有人会拎着一只足球造型的灯笼去闯灾厄，那场面还挺滑稽的。 “陈枫，你还好吗？” 默克关切地询问他的状态，害怕他又像上午那样精力透支。 “奇怪，我现在并没有感到明显的疲惫？” 难道是因为这次用的晶石品质低了很多？ 看来，核的力量才是制作圣物的关键因素。 “嗯——看不出太大区别，”阿尔瓦研究着新的提灯，“你应该能感觉到它的能力吧？毕竟是你自己创造的。” 陈枫点点头：“和第一盏不同，没有消除灾厄季影响的能力，但引路和预警功能相差不多。” “很好，小子，真有你的！居然这么容易就成功了！” 这么直接的夸奖怪叫他不好意思的，还没等他谦虚，老人又道： “还能继续吧?来，材料管够，继续吧。” “……前辈，到底要做够多少啊？” “越多越好。最起码西部每个聚居地一个吧，你放心，不让你白干，我一定让博登给你要个好价钱！” 这语气，他仿佛穿越回了原来的世界，变回了那个在办公室加班加点，还要被领导画饼的苦逼社畜…… “累了就歇歇吧？”默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顿时令他舒心了不少。 果然，猫猫才是第一生产力！ 振作下精神，他继续开始工作。 接下来充当灯罩的零件也是各有各的特点，方的，扁的，橡胶，金属，应有尽有。 陈枫算是彻底明白了，人造圣物的“茧”主要是看个形状，只要能激发联系，倒是各种不挑。 “咱又不是那矜贵的教派，不讲究面子，能用就行！” 阿尔瓦如此解释道。 只是有些零件实在太磕碜了，陈枫填入核的时候悄悄发动“点石成金”的能力，尽量将它们修复成完好的样子。 制作过程顺利得出奇，连续三个提灯几乎都是一口气完成。 老人默默看着，陈枫隐约能从他耷拉的眼角读出一些东西。 他这位老师，是不是当得太没存在感了些？ 一下分神，今天下午的第四颗空间晶石“咔嚓”一声脆响，裂开了一道缝隙。 “小心！” 阿尔瓦眼疾手快地将石头打落，连同那个充当“茧”的黄色塑料圆罩，一起跌落在地板上。 悄无声息地，晶石化作齑粉，以它为中心的十公分区域竟随之湮灭于无形。 “……” 陈枫一脸惨色：“前辈，这么危险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原来制作失败的后果这么严重，要不是及时脱手，只怕现在他的双手已经被硬生生截断了。 对方却一脸坦然：“如果我提前告诉了你，你还能保持稳定心态上手吗？岂不是更容易失误？” 这话有些道理，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况且，我在这里盯着，就是为了防止坏事发生。” 看着地板上的坑洞，陈枫默不作声。 “怎么，怕了？” 阿尔瓦一副过来人的了然神态，这种事他见得多了，毕竟还是个孩子，稍有打击便要畏惧不前。 他正琢磨着怎么鼓励下这个年轻人，却听陈枫喃喃道： “可惜我的晶石，失败一次就少一块，多浪费啊……” “？” “咳，如果还有精力就继续吧，晶石破损过程超过三秒，破坏半径十公分圆形区域，发现异常马上脱手即可。” “好。” 之后，陈枫又做了两盏，才感觉到明显的疲惫，他支撑着做完最后一盏，终于吃不消了。 “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按这个速度，明天就能完工了。” 他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强颜欢笑，靠默克操控着身体，跟着阿尔瓦回到地上。 两人将中午的剩饭热了一下，胡乱吞下，天色已经很晚了。 “你今晚睡这里，好好休息，如果有异常就叫醒我。” 老人几乎将家里最软和的东西都拿出来铺在了屋内一角，陈枫看着一地破破烂烂，莫名有些感动。 他和衣躺下，扯起单薄的被子盖住身体。 不知是因为昼夜温差太大，还是精神消耗过大，身体总也暖不热。 “默克？” 他抬头找去，好一会儿才隐约看见墙壁上挂着的篮子里，小怪物露出半个脑袋，眼睛发亮地盯着他。 屋里太暗，它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了，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 “陈枫，你叫我？” 陈枫勾唇一笑，有那么些不怀好意地笑着。 “来。”他掀起被子一角。 默克不疑有他，灵敏地跃下，钻进了被子里。 一双修长精瘦的手臂紧紧抱住了它。 小怪物被吓了一跳，身形快速溃散成了一片雾气，但它也没有急着逃走，反而慢慢裹住对方的身体。 哪有怪物这么温暖的？陈枫沉沉打了个哈欠，阖眼睡去了。 一夜无梦酣眠。 第二天仍是辛苦劳动的一天，陈枫一鼓作气，实在坚持不住了就睡一会儿。 一天下来，共完成八盏提灯，失败两次，都没造成太大损失。 加上昨天完成的七盏，除开用特级品质空间晶石制作的一号被博登带走，其余都好好地摆在地下室内。 “呼——”他揉了揉略有些麻木的脸，脑袋因使用过度有些发干。 “前辈？” 地下室角落，阿尔瓦身形被黑暗吞噬大半，只能模糊看清一张麻木的脸，正幽幽盯着摆放整齐的十四盏引路提灯。 那双眼睛像是被阴云遮蔽的两粒星，几乎连最微弱的光都看不见了。 “前辈？你怎么了？” 半晌，老人才回过神来。 “噢，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他僵硬地点头，“很好，你做得很好，这些提灯应该能帮上大忙。” 博登会将它们分发到西部所有聚居地，有了它们，最起码人们可以在必须外出的时候有份保障。 “嗯，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说完，陈枫舒展着身体离开地下室。 经过这两天苦工似的修行，他制作人造圣物的技术明显娴熟了不少，副作用也明显减少。 起码他不必累得只能靠默克帮助下走路回去了。 简单塞了点罐头食品，困意达到极致，倒头便沉沉睡去。 安眠之内，灵性自由地向四处延伸，所触及的地方，是远比世界表面更深邃的存在。 在陈枫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因为默克所建立的连接正将他引向更本质之处。 可此时灵性微微躁动着，似乎有些不安。 “陈枫，陈枫！快醒醒！” “默克吗？怎么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房间里黑得什么样看不见。 “地下室有异常！” 闻言他顿时清醒了不少，摸索着起身，凭着记忆找到放在近处的手电筒。 微弱的光线照亮处，阿尔瓦的床铺空无一人。 不好！ 两人立即向地下室入口跑去，小破屋里，门板严丝合缝与地板融为一体。 “从里面锁上了，他果然在下面！”陈枫扳动墙上隐蔽的开关却怎么也打不开。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难事，默克身形颤动，轻松将门板转移走了。 幽暗的地道中，一阵阵怪异的响声传出，像是重物砸地的声音。 陈枫握紧手电筒，照亮前方一小块地方，一步一步走下去。 地下室是有光的，十四盏引路提灯聚集在一起，莹莹绿光充满了狭窄的空间。 他注意到桌上尚未收拾起来的零件和空间晶石少了一些。 角落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匍匐在地，不停撞击着墙壁，钝声不断。 “前辈？” 听到陈枫的声音，阿尔瓦浑身猛地哆嗦起来，像是一头受惊的野兽。 “前辈，你怎么了？” 陈枫慢慢靠近，老人身体看起来并无异常。 走到近处，阿尔瓦忽然转过身来，手电筒的白光一下子照亮了他的脸。 鲜血淋漓，头部因为持续不断的猛烈撞击惨不忍睹，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 因充血过度，他的眼球红肿鼓起，如同两颗红色的乒乓球，几乎看不见眼白了！ 青黑的血管盘错在双眼周围，逐渐向太阳穴蔓延，连脖子上都遍布凸起。 “啊啊啊！！！” 像是惧怕突如其来的光线，老人发出一连串非人的惨叫。 “他这是，被污染了吗？”陈枫有些手足无措，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不是污染，那些东西……它们并没有真的触及到他。” 博登说他已经疯了，所以这就是发病的症状吗？ 陈枫从没见过这么严重的情况，这绝不是一般的疯症。 “先带他离开这里吧，默克，帮把手！” 他绕到阿尔瓦背后想将他托起，默克正欲上前，老人那双肿胀可怖的眼睛却直直瞪着它。 “不要！不要过来！！” 差点忘了，他看得见小怪物的影子…… 陈枫只得靠自己努力，还好他这些天的艰苦生活多少锻炼了身体。 阿尔瓦身材看着高大，实际上却轻了不少。 此时，他总是挺着的脊梁也像被什么抽空了，颓缩成了一个沧桑可怜的老人。 他不怎么挣扎，除了抗拒默克接近，其他任由陈枫摆布。 这倒省了许多功夫，很快，三人离开地下室。 第19章 墓碑与钢笔 夜里很凉，风声无遮无拦地吹过来，能让头脑发烫的人清醒不少。 老人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颤动。 “我看到真理的碎屑在我指间流逝，一切旧的规律都将迎来灭亡！” 他开始自言自语，宛如梦呓。 “天呐，那些凝视，那些东西，它们透过缝隙盯着我看！别回头！千万不要和它们对上视线！” “呜哇啊啊啊啊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在耳边炸开。 阿尔瓦开始挣扎，他动作太过突然，陈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他挣脱了。 高大的身影踉跄着跑出院子，直奔外面的墓地而去。 陈枫和默克立即追了出去。 月光洒下，连墓地都少了许多阴森，多了几分圣洁。 老人正扒在一处墓碑前，他跑得太急，甩丢了一只鞋子，陈枫默默捡起那只破破烂烂的皮鞋。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用点石成金术修补了一下。 他们没急着靠近，阿尔瓦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不少，只将脑袋靠在石碑上，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他模糊地听到几句，只是些稀松平常的字眼。 蛋糕……钢笔……作业…… 石碑和夜晚一样冰冷，温热的液体也不过打湿片刻碑文，太阳很快就要出来了，一切都会被蒸发掉。 “前辈……” 陈枫想送他回家休息，悲伤和冷风对于他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他走近一步，带着安慰的意味拍了拍老人的背。 “孩子……对不起……”阿尔瓦抬头望向他，目光怔然，“陈枫？哈，别管我了，现在的我，只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怎么会呢！如果不是您，我根本造不出来那么多的提灯！” “哈哈……哈哈！别用这种蠢话安慰我了！你的天赋，换成一个傻子来教也会成功的！” “我只是……为什么？我只是想再做些有用的东西……看！小子，看这双手！” 他向前伸出自己的双手，那是双长满老茧和皱纹的手。 “它们曾创造出上百件神奇之物，它们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没抛弃我……” “你知道吗？自从那一天……那一天！一切旧世界的规则都被改变了，我的工作，我！永远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我曾经是个理论物理学家，可现在看来，多荒唐啊！这个世界哪还有规律可循？一切都像被那可恶的神随意撕碎，又随意拼接了起来！” “哈哈！哈哈！看我现在，连一盏小小的提灯都做不出来了！你说，我真的有资格教你吗？” 他情绪激动，意识又一次归入混沌之中，接连不断的絮语在嘴边碎裂成叹息…… 陈枫决定强行带他回去，老人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沟通能力，几次三番乱跑出去，他只好找了几条结实的绳索，将他固定在椅子上。 额头的鲜血已经有些凝固，他找了些绷带为他简单包扎了下。 “博登大哥，你快点回来吧！”陈枫折腾得身心俱疲，打心眼里盼望着。 还好已经到了约定的第三天，他苦苦等待，老人的情况稳定了些，但脸上的血管不停蠕动，陈枫生怕它们随时会爆开。 阿尔瓦惧怕默克，所以它也帮不上太多忙。 天渐渐亮了，终于，熟悉的轰鸣声从远处响起，标志着驼兽塔克正狂奔而来。 “博登！”看见两道身影走进院子，他如蒙大赦般站起身来。 眼前猛地发黑，糟糕，低血糖又犯了！ 还好默克一直关注着，急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 特蕾莎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巧克力棒，飞快地跑来送到陈枫嘴边。 “陈枫？”博登看向被绑得结结实实的阿尔瓦，立即明白了情况。 “他发病多久了？” 陈枫恢复了一点状态：“大概……至少三个小时。” 男人表情严肃，默不作声地走进屋内，从柜子里扒出一个小型医疗箱。 打开一看，他那向来沉稳的表情出现了裂隙，浓且黑的眉毛狠狠皱起，隐约透出几分怒意。 拿出注射针管，吸空一整瓶药剂，博登一手按住阿尔瓦的手臂，一手将针头稳稳扎入血管，拇指一点点推动针筒底部。 微微泛黄的药水注入体内，大约两分钟后，老人脸上的异常开始消退。 他的眼睛恢复了清明，可怖的红血丝如阳下积雪般快速消融着。 “阿尔瓦，你多久没用药了？”博登语气冷硬。 病人却一脸不屑，哪怕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也一副不在乎的神情： “那些药只会把我变成一块安安静静的木头，我没必要靠它们活着！” 信使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收信人将它退了回来。” 这句话语气平淡，却一下子击碎了老人表面的坚壳。 “她还是不肯原谅我……” “或许是，但她还让我带给你一件东西。” 信使递出，那是一支宝蓝色的钢笔，流线型的笔身优美精致。 这世界从前大抵是用不上老式钢笔的，因此成了特别的纪念品。 “她说，这是那孩子上中学时你送给她的礼物，一直被保存得很好。” “她让我告诉你，过几天就是那孩子的生日了，她会来看望她，希望那时你能拿出一个父亲该有的样子。” 阿尔瓦，不，这位年迈的父亲终于垂下了他那倔强的头颅，历经沧桑的双手将那支钢笔拥入怀中。 他没有哭，但陈枫仍记得几个小时前的夜里，他伏在墓碑上哭泣的样子。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她探索那个世界……对我，对那孩子来说，那世界过于危险了……” 他颤抖着身体看向陈枫： “孩子，你比我们要强得多，可要记住，珍惜你的天赋，舍弃不必要的好奇心，千万不要窥视那些不属于你的事物。” “好了，快去休息吧。” 老人被博登扶着进屋了。 “陈枫哥哥，多吃一点儿，我这还多着呢！”女孩掏出一堆食物，盯着他吃下去。 陈枫吃得很慢，他还没缓过劲儿来，胃口不大好。 “特蕾莎，你们这次去西7区还顺利吗？” “有博登叔叔在，自然没什么问题，不过，有几个人怪怪的，好像不太欢迎我们。” “是吗？” “更准确地说，他们似乎对博登叔叔有很大的敌意……” “是什么样的人？” “嗯——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袍子，上面用金色的线画着太阳。” “黑日教派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博登叔叔有意和他们保持着距离，似乎觉得很麻烦。” 奇怪，不是说这次灾厄季，无主地西部地区都由净化教派负责吗？黑日的人来做什么？ 博登正好回来了，陈枫斟酌了下，并没有追问这件事。 党同伐异向来常见，他可不想蹚这种浑水。 “阿尔瓦他……” “嗯，已经睡下了。” 男人应了后，见陈枫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只好笑着道： “想问什么就问吧。” “他是因为一直制作人造圣物，才变成现在样子的吗？” 博登沉重地点点头： “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每一个与污染物相伴的人都将步入幽微，直至疯癫。” “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他们最终会因污染而痛苦死去，甚至会变成扭曲。” “在净化教派，这样的人只会有两个结果，被送上愚人船流放大海，或者被教派处死。” 陈枫问：“但阿尔瓦似乎并没有受到污染侵蚀，他更像是……” 更像是患上某种极其严重的精神类疾病。 “是的，阿尔瓦很幸运，在被污染之前，他的研究团队正在实验一种切除灵感桥的手术，能将患者与那个神秘的灵性世界隔绝开来。” “只是，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可能通过灵感连接去制作圣物了……” “他接受了手术，因此活了下来，但手术还不够完备，他仍残留了一部分灵感，能看到正常以外的影子。” “这些异常伴随在他身边，令他的精神不堪重负，要靠强效药物抵抗疯狂。” 陈枫终于明白了在那位老人身上发生的事，他思绪沉浮—— 如果没有那个“灵感桥切除手术”，阿尔瓦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类也会变成扭曲？” “很少，大部分人会死于污染，精神先于□□崩溃，随之血肉腐烂发出恶臭。” 博登说着，不自觉地看向院子不远处的墓园。 “陈枫，这注定是一条艰难的道路，或许你身上有神奇的力量庇护着你，但还是请务必小心。” “嗯，”他点点头，“谢谢你，博登大哥。” 三人不放心扔下老人独自一人，便延缓了返程的时机。 趁这个功夫，陈枫也去补了会儿觉，一睡就到了正午。 阿尔瓦已经起来了，他看起来精神比之前好了一点。 或许，那支钢笔又为他带来了某种力量。 老人正拿着那盏半透明灯罩的一号提灯，和博登争执不休。 “小子，你醒啦！快过来！” 陈枫掬了一把放在门口的水，脸上顿时清爽不少。 “前辈，有什么事吗？” “你这盏提灯，我要给博登，他却不肯收下，这人脾气真倔，你快帮我劝劝！” “前辈，这是我答应送给你的啊，你忘啦？” 制作一号提灯用的那枚特级品质晶石，是他许诺给老人指导教学的报酬。 “你这晶石的价值，我可配不上，本来以为教你要费上不少功夫，谁想到，你小子这么天赋异禀呢！不如把这盏提灯给博登，他肯定用得上。” 今天双更哦~短暂旅途告一段落，马上就要回家了，会有什么惊喜等着陈枫呢[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墓碑与钢笔 第20章 凯恩 陈枫觉得挺有道理，博登身为信使，需要穿过大片无主地的荒芜地区，不知有多少危险，带着引路提灯会方便不少。 “博登大哥，你就收下吧？” 见此，信使也不多推托，诚恳道了声谢。 一共十五盏提灯，最好的一个归了博登，其余十四盏，西部十三个聚居地各分其一，陈枫还能留下一盏。 “收拾好了就准备回去吧。”博登道，西3和西13区距离遥远，靠人力通行是很困难的。 “好！”陈枫正欲去地下室把其余提灯都搬过来，忽地想到个问题： “这么多提灯，该怎么拿啊？” 那些圣物加起来极占空间，他有默克帮忙倒是不怕，可博登还要带去给其他聚居地，想来真有些麻烦。 “这事不难，西3区的引路提灯我已经送过去了，我身上有专门储物的圣物，不用担心。” 陈枫了然，之前阿尔瓦也提到过，空间属性的物品虽然稀有，但偶尔也能碰到。 一切收拾妥当，三人告别阿尔瓦，启程返回西13聚居地。 “怎么，不太放心？” 老人的身影渐渐被驼兽抛下，陈枫忍不住回头望了眼，没想到被博登发现了。 “嗯……” 他总觉得，自己再忘不了那个黎明到来前的夜晚，一位老人伏在墓碑前哭泣的样子。 被污染剥夺一切，似乎是这个世界上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难道就没办法阻止吗？” 他打心眼里抗拒这样的事实，想要去改变、去阻止，可具体阻止什么呢？ 他说不清。 那些藏在暗处的隐秘，那些窥视人间的幽灵…… “当然有，”信使的声音像一块坚硬而温润的玉石，折射出希望的光彩： “陈枫，你要相信，这世上有许多人在为了和你一样的想法努力着，自污染降临以来，人类从未有过放弃希望的时候！” 无主地五十个聚居地的建立就是最好的例子。 “据我所知，净化和黑日两个教派就有不少人一心寻找着消除污染的办法……”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有人来了。” 很快，就连陈枫也听到了某种声响。 嗒嗒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清脆的铃声。 那铃声具有极强的穿透力，似乎就在几人的耳边响起。 博登停下驼兽的脚步，古铜色面孔如同一张年代久远的面具。 沉默，凝滞，像是陷入了某段遗弃在故纸堆中的回忆里。 可陈枫恍惚间听到了信使的一声叹息。 来者是他认识的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陈枫迎着日光望去，好不容易才看清了。 那是两匹高大的骏马，浑身披着银白的盔甲，还拉着一辆银辇。 那兽辇周围，十几个罩着白袍的人簇拥左右，身下都骑着某种类似蜥蜴的生物。 身材巨大，匍匐奔袭，速度极快，却不发出任何声音。 好大的气派！ 陈枫来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阵仗。 他看向博登，见他只是端坐在塔克背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群人径直朝着他们而来，驼兽的身形醒目，想躲都躲不掉。 离得近了，陈枫终于看清他们身上的标志。 用银蓝丝线勾勒的图案，半轮太阳沉入海面。 果然是净化教派！ “我们，不走吗？” 他有些担心，毕竟博登脑门儿上可是清清楚楚烙着那叛教者的印记呢！ “不必，我的罪过已经偿清，不欠他们什么。” 银驹挺着胸脯在他们面前停下。 那坐辇形状奇特，竟也是个半圆，车窗紧闭，半天没个动静。 反倒是那群骑巨蜥的白袍人先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年轻人大声质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在天灾中自然地行动？”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也是，引路提灯作用强大，周围五百米的空间迷宫都被复原了，旁人需要绕上半天的路，他们轻易就可以通过。 陈枫不知怎么回答，选择静观其变。 白袍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十几只巨蜥吐着分叉的舌头，警惕地盯着驼兽。 他蓦地有种被群狼围困的感觉，而他身下正是头大肥羊。 “队长！” 白袍人忽然让开一条道来，一个表情严肃，颇具几分威严的中年人朝他们慢慢走来。 陈枫有留意到，他刚才从巨蜥背上下来，先去到银辇边停留了片刻。 男人目光深沉，一一扫过他们三个的面孔，最后视线定格在博登脸上。 “博登，好久不见。” 信使轻轻颔首：“里卡多。” 近卫队长里卡多环顾一圈四周：“你们都散开吧，警戒周围！” 闻言，白袍与巨蜥们立即离开了。 博登跳下驼兽，两人默默对视了几秒钟。 “博登，”男人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圣祭大人想要见你。” 又是一声叹息。 陈枫觉得今天的博登尤其多愁善感。 “不见。” “额……这，我没法交代啊。”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急着赶路，先走了。” 说着，他准备驱动驼兽。 银驹却有了动作，径直走了过来。 陈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越发觉得这兽辇异常圣洁，真有些神明造物的味道。 密闭的车辇如同活物般扭曲变形，竟忽然打开一扇门，一道人影悄然出现。 那是个模样俊美的少年，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辉光，眼瞳和长发都闪耀着白银的色泽。 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也是一样的苍白，眸子冷冷的，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又是一声轻到近乎于无的叹息。 陈枫下意识看向博登，对方正默默注视着兽辇上的少年。 他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少年从始至终，目光都只落在了博登身上。 “圣祭大人，不可啊，此地常年遭受污染侵袭，您的身体……” 近卫队长里卡多语气急促道。 什么？这人就是他们口中的圣祭？ 看他的年纪，怕不是比陈枫自己还小上几岁！ “博登。” 少年赤脚踏下步梯，快要接触地面时，那兽辇竟再次变形，将他托起。 他身姿单薄，瘦削的骨肉被华贵衣裳遮住，细脖颈间戴着一只银环，镶嵌着海蓝色的宝石。 那白袍上纹着细密的银线，阳光照耀下真叫人有些睁不开眼。 陈枫不禁腹诽道，这人打扮如此奢华，与无主地的破败场景十足格格不入。 “圣祭大人。” 博登恭顺行礼，语气平静到了极点。 “您的那位忠实护卫怎么没有随候左右呢？” “哦，”少年语气不带一丝起伏，“喀索斯有要紧事去忙，怎么，你有话要与他讲？” 博登表情一滞，旋即带出些怒色来。 陈枫眨眨眼，这还是头一次见他生气！ “博登，我们好久没见了。” 那少年说着，伸出纤长手指轻轻抚摸了下身侧的白银兽辇。 这驾载具果真奇特，两匹神驹齐齐昂首嘶鸣一声，下一秒，连同后面的车辇，都变成液体，快速汇聚到少年手中。 一枚菱形金属体静静漂浮在他的手掌间。 然后，他像抛出一颗石子般随手将其抛向脚下。 陈枫了然，这是个圣物，看起来不仅能变成马车。 果然，圣物再次萌发成一团液态金属，转眼间凝聚成形。 轮椅？在他惊讶的目光下，少年轻轻坐了下去。 这辆轮椅花纹色泽与之前兽辇并无二致，随着主人的意志，自动向前行驶，停在了博登面前。 少年此时落于了下方，他那孱羸的体形在信使高大健硕的身影下显得人畜无害。 无声打量了片刻，少年眼中居然有了一丝笑意： “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他伸出双手抱起男人的右手，细细查看起来。 “你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看起来他们应该挺熟悉的，关系好像还不错……陈枫心想。 却见博登额角猛地崩起一根青筋。 “凯恩……”他挣开右手，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意，才道： “不牢圣祭大人费心，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还要赶路，就先走了。” 说完，不等凯恩回应，他就登上塔克背部，拉起缰绳，催促坐骑启程。 驼兽鼻间喷出一记热气，晃悠着硕大的脑袋。 “麻烦两位让开些，塔克怕起步时误伤了你们。” “博登，你太冒犯了！”里卡多怒道。 “算了，里卡多，让他们走吧。” 从始至终，凯恩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不曾出现过一丝瑕疵，纯银淬雪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看着博登问：“你要去哪？” “西13区。” 说完，信使驱动驼兽，三人扬长而去，很快将净化教派众人抛之脑后。 凯恩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博登，那个少年到底是谁啊？”陈枫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净化教派的现任圣祭，负责处理污染相关事务，别小看他，那家伙虽然年轻，却是目前净化教派实质上的领导者。” 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回突然造访无主地？ 陈枫满心疑惑，但他总觉得博登今天心情不大好，也就没再追问。 他还记得，几日后净化教派就会到西13区分发物资。 这位圣祭大人，应该也会来吧？ 凯恩登场_(:з」∠)_后续还会有更多他和博登的剧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凯恩 第21章 怪诞田 有引路提灯庇护，一路上畅通无阻。 趁塔克过热休息的空档，陈枫和特蕾莎在附近继续进行着拾荒大业。 可惜圣物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捡到的，他们挖了半天，也不过是些稀松平常的物品。 陈枫的运气果然变好了，一会儿功夫挖出不少食品。 太棒了，他终于不用靠特蕾莎的救济生活了！ 这趟旅程可以说是收获满满，不仅通过猎杀结晶扭曲获取了大量空间晶石，又学会了制作人造圣物。 陈枫准备趁这几天，利用空间晶石再造些什么东西出来。 到达西13聚居地的时候，天色还早，收拾妥当，就是要分别的时刻。 “博登大哥，不多待几天吗？” 两人都很不舍得这位靠谱的前辈。 “不了，我还要抓紧时间把这些圣物送往其他聚居地。” 越早将引路提灯分发出去，越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陈枫也明白信使肩上责任重大，道了声谢，和特蕾莎一起送走了他。 他手里还剩两盏提灯，一盏要留在聚居地里，如果有人需要外出就可以带上。 两人找到哈文，想请他负责这件事，没想到商人却一口回绝了。 “什么，哈文大哥，你也要走吗？” 商人一脸疑惑：“什么叫也？我本来就是个旅行商人，居无定所，马上净化教派的人要到了，我正好和他们一起走。” 差点忘了，哈文不是西13区的原住民。 自从陈枫来到这个聚居地，他就一直待在这，如今终于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还真忽然有些舍不得。 “放心，陈枫。”哈文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笑容，嘴角翘起一个标准弧度： “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闻言，陈枫有些感动，他在这个陌生世界认识的人很少，论关系亲近的人，哈文绝对排得上前三！ 想到这，他肩头的小怪物不愿意了。 默克大幅度抖动身体表示抗议，全然忘记自己已经能参与正常对话了。 那意思是在问： “我不是人吗？” 陈枫斟酌了下，果断把哈文踢出了前三名。 “不如把你说的那个圣物交给特蕾莎，怎么样？”商人提议道。 这个主意不错！特蕾莎虽然年纪不大，却比许多人都要沉稳机敏，而且，她身为孩子，受到无主地规则的保护。 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女孩想拒绝，但听了他的解释，也慢慢答应了下来。 最重要的事情处理好，陈枫如释重负，心情轻松了不少。 看看天色，日暮将近，也是时候回家了。 “哥哥，路上小心。” 告别两人，陈枫离开聚居地，沿途熟悉的景色莫名令人安心。 “默克，你说，我还有机会回家吗？” 小怪物轻轻贴近：“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他无奈地笑了笑，算了，这世界没人知道，他其实不属于这里。 不过，他也不打算太过纠结这件事，随遇而安，从头经营一个新家的感觉也不坏。 一公里说长不长，和默克聊着天，很快，小小的铁皮房子就在眼前。 “什么味道？默克，你闻到了吗？” 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奇异的香气。 陈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迈开步子跑了起来，很快看清了香气的来源。 房子旁边，刚刚被挡住视线的地方，一团造型诡异的黑色物质正不停蠕动着。 那位置，不正是他那块被默克砸坏的田吗！？ 可真是够多灾多难的！ 一口气跑到田边，陈枫几乎惊掉了下巴。 原本焦黑的地面长出了某种不明物质，表面漆黑，但又包裹着不断变幻的色彩。 它们凝聚成无数条粗壮的触须，其上还生出许多细小的分叉来。 简直就像是一株大树被翻了个底朝天！ 触须们无风自动，有莫名的低语传来。 “默克，这东西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不然，他那好端端（其实也不太好）的田里怎么会忽然长出这么个怪东西？ 小怪物晃动身体，拒绝背这口黑锅。 “不过陈枫，或许我可以帮你们建立‘连接’。” “和这种丑东西？我不要！” 他光是看着这些玩意儿就觉得眼里进了脏东西，怎么敢胡乱扯什么“连接”？ “不用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默克保证，“只是能让你理解它们的话。” 这倒有用，陈枫犹豫了几秒，点点头。 小怪物马上飞到他的脑后，身体散发雾气包裹住他整个脑袋。 人与非人间的障碍被一条丝线串联，他蓦地听清了那些触须的话语—— “人类……献上……种子……” “？” “默克，这是什么意思？” “它们似乎很渴望得到新的种子，陈枫，我觉得它们没有恶意，不然试试看？” 他身上确实带了些种子，是阿尔瓦好心送给他的，连带着几袋特效肥料。 茄薯，某种类似于土豆的植物，但味道略微有些酸涩。 和土豆一样，这个世界的人通常用它的块茎培育新苗，但目前块茎作为储备粮十分紧缺，陈枫只要了些种子。 深灰色的小圆粒，装满了一袋子。 陈枫用手指捻起几粒，可不是他抠门，这些种子他还大有用场呢！ 姑且试试，反正还多呢。 “直接扔过去就可以吗？” 见默克点头，他向那怪异的田中怪物伸出手，将种子抛撒进去。 如几粒沙落入大海，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没反应？” “呜呜……养育我……像……母亲……” 陈枫脸色一变，这些怪物，还想要他来养？ “回报……果实……” 也不是不行。 “可是，默克，你会养怪物吗？” “陈枫，我觉得它们只是某种特殊的植物，不如就用你们人类养育植物的方法来吧？” “浇水，施肥，除虫……这样吗？” 望着眼前一条条向天伸展的触须，他忽然有一种认命的感觉。 他好像总容易被这些怪东西赖上，自己看上去有这么好欺负吗？ 种田的事先放在一边，陈枫打开家门，阔别三日的小家依然那么…… 破烂，逼仄。 金属零件，铁皮铜线，坏掉的机械玩偶，杂物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连下脚走路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只有角落的床边还算干净。 是不是该花点时间好好收拾一下？ 他之前一直忙于生计，每天锄大地锄地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这些？ 现在好了，适逢转运，粮仓充足，心情轻松了不少。 有默克的帮助，大扫除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原本乱堆乱放的杂物们被归纳整齐，房间顿时宽敞了不少。 “默克，你这转移东西的能力可真方便！” 他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体，仰面躺在床上。 默克像是累得不轻，体内能量消耗见底了，漂浮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摔了下来。 正正好好掉在了陈枫身上。 小怪物像是没有重量，软绵绵的，任由他捏扁揉圆。 “哈哈哈，睡吧。” 夜里没有电灯可用，手电筒的电池数量有限，需要节省。 基本上都要日落而息，日出而作，这样的作息倒是很健康。 第二天陈枫早早醒来，他洗漱过后，顺手拎起门后自制的洒水壶。 像往常一样，给菜田浇遍水。 走了几步，猛然惊醒，瞪大眼睛盯着他的田。 哪里还有原来刚冒出绿芽的样子？ 黑色触须们感知到他的到来，开始发出低语： “母亲……水……” “能不能别叫我母亲？我就是个种地的……” 陈枫无语，他可不想当一群怪物的妈！ 触须们显然不理解他的想法，低语近乎呜咽。 他斟酌了下，道： “叫我老板好了，以后你们给我好好打工哈，表现好了有年终奖！” 说着，他提着水壶绕着这片怪诞的农田，边走边浇。 俨然一副大清早给自家花花草草浇水的大爷模样。 抱着尝试的心态，他又提溜出一袋子阿尔瓦送的肥料，小心翼翼地撒上少许。 “不知道这净化教派的肥到怪物身上会有什么效果……” 忙完这些，简单吃过早餐，陈枫取出几块空间晶石。 经历了空间迷宫一战，尤其是看到博登杀伐狠绝的模样，他有意想提升自己的战斗力。 毕竟，这个世界的危险总潜伏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没有保命护身的本事怎么行？ 他现在手里连件能对抗扭曲的武器都没有。 “陈枫，我可以保护你啊！”默克强调。 “可万一我们分开了呢？就像这次和博登一样。” “那，你准备做什么样的武器啊？” 他想到之前使用过的那把热能武器。 用来除掉入侵农田的蜘蛛怪物后，那武器被他随手丢掉了。 沿着怪诞田寻找，很快，陈枫在石头后面发现了它。 不规则的长条形状，表面是一层隔热防护材料，近似于橡胶，重量极轻，单手就能轻松举起。 这种警用武器，可以在接触物体表面时制造大量热能，能耗低威力大，很受当地人的喜爱。 只是这把武器被他修复后，并没有特制的电池可以用，胡乱塞了一块，只能使用一次。 此时能量已经彻底耗尽了。 陈枫想着，如果加上空间晶石的能力，是不是能组合起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22章 石与根 “默克，帮我建立‘联系’试试？” 两人配合已经十分默契，在它的帮助下，陈枫灵性向周遭伸出无数探寻的触手。 眼前又是那光怪陆离的怪异景象。 他看了看桌上的几枚普通品质的空间晶石，翠绿漩涡稍显暗淡。 但毫无疑问，它们内部也蕴含着特殊的能量，因此可以作为圣物的“核”。 自己手中，热能武器被模糊成一块乌黑的方形色块。 按陈枫的理解，任何东西都能成为圣物的“茧”，只要能找到两者间的联系。 不过，充当茧的物品形态功能越完整，联系也就越清晰完善，正如制作提灯最好的原料还得是灯具。 阿尔瓦的方法是，先极力想象出创造物未来的功能和样貌，从而确定现在制作的方向。 就像是先射箭再画靶…… 他心里多少有些想法，但还不够成熟。 空间晶石有限，更关键的是，他只有这么一把热能武器，如果制作失败，是会被彻底损毁的。 保险起见，陈枫决定先找一些形状类似的物体实验一下，找找手感。 他很快找来几根金属管，望着那大小不一的管口，陈枫忽然灵光一现： “默克，可以把这颗晶石分解成两块吗？” 他指着桌上最小的那颗，这些空间晶石有不少是碎块，个头差异很大。 有的饱满如拳头，有的却只有指头大小。 那颗指头状的晶石被默克分割成两块，断面整齐光滑。 它的空间能力还真是方便呢。 陈枫拾起一块，沉入灵性世界中。 该做成什么样子的武器？像枪一样？ 他托起金属管，想象着自己正拿着一把长管步枪。 只是这枪过于简陋，还需要再添上些部件。 联系隐隐约约浮现，抱着尝试的心态，他小心将空间晶石塞入金属管中。 “咔嚓——” 果然，晶石旋即发出声响，预示着毁灭将至。 陈枫果断将金属管扔向一旁的空地上。 三秒过后，空间湮灭，那地方出现一个极其规则的圆形坑洞。 他像是早有预料，默默反思着刚才的实验，紧接着又拿起一块晶石。 如此反复，上午很快过去了，地板上遍布了形状一致的洞。 陈枫揉着眉心，再这样下去，他家里就成地鼠洞了。 他决定出门透透气，顺便挖些土来先把坑填上。 刚走出房门，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 是那块怪诞田发出的？这香气十分独特，令他记忆深刻。 几步距离，果然，田里的触须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见他到来，触须们以某种诡异的节奏舞动起来。 “人类……老板……收获的时候到了！” “这么快？” “肥料……喜欢……” 意思是，多亏了阿尔瓦给的肥料，它们提前结果了？ 陈枫脸上挂着一丝纠结，他很怀疑这玩意儿结出的果实能不能吃…… 怪诞田中，无数散发迷离色彩的触须聚集成一团，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丑陋花蕾。 它们缓缓裂开一道缝隙，一条格外粗壮的树根伸展出来，径直来到他面前。 树根上的某个触须快速膨胀起来，如同一颗孕育果实的子房。 那五彩斑斓的黑色表皮终于被撑得裂开，一阵甜香流溢而出。 陈枫竟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这股香气对于人类似乎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果实从膨胀到惊人底部的触须中长了出来，紫皮粗糙，看上去像个超大号的紫色土豆。 这东西，看起来只是比寻常茄薯大些。 树根颤抖了几下，似乎催促他赶紧收下。 陈枫打心眼里拒绝，这结果的场面实在太过诡异。 他随口质问道： “我给你那么多种子，你就只长了这么一个？” 大是挺大的，感觉能吃两顿…… 怪诞田触须舞动，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那条结果的粗壮树根跟着抖了几下。 陈枫离得近，立即注意到树根上面的细小触须又开始膨胀。 只是像是后继不足，膨胀很快停下了。 “肥料……不够……要更多……” “可是，那肥料本来就不多，照这样子看，全给你也长不出来多少茄薯……” 怪诞田呜呜咽咽，像是急得快要哭了，可它口齿极不伶俐，半天说不清楚。 还是默克好心，凑到陈枫身边翻译道： “它们说，肥料不是白吃的，主要是为了改善土地，还有，种子也不是白吃的，它们吃了种子，就可以一直结出你想要的东西。” 这么厉害？陈枫嘴角有些压不住。 这么说的话，他岂不是能靠这怪物实现粮食自由了！？ 不过很快，他就清醒了。 目前最关键的事情是，这玩意长出来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吃啊！ “默克……”他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求助似的看向小怪物。 “应该可以吧，它们没有恶意，不过你们人类的食物我也没有吃过。” 默克飞到那颗超大号茄薯前，用身体包裹住，轻松摘了下来。 “要不切开看看？” 陈枫果断进屋拿菜刀，他特地备了一套厨具，以备不时之需。 茄薯被一分而二。 “怎么样？”默克好奇地伸出脑袋。 “唔——看起来倒是很正常。” 他凑近嗅了嗅味道，略带酸涩的土豆味，还带着一股奇异的甜香。 “好像，能吃？” 陈枫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那股香味实在有些诱人。 正好到了午餐时间，他吩咐默克在屋外架锅起火，自己则将茄薯切块洗净。 聚居地主要使用一种特殊的固体燃料，听说是这个世界十分泛用的环保能源。 看着嫩黄的根块在沸水中起伏，食物的香气飘至鼻间。 陈枫居然感觉到了一丝幸福。 很快，茄薯被煮至软糯，他稍微加了一些调味料，盛出两碗来。 “陈枫，这是给我的吗？” 小怪物脸上的两只圆圈眼睛变成水花状。 “好香！默克，快尝尝！” 这食物口感软糯，除了茄薯本身的香气，还多了些特殊风味。 不过陈枫没敢多吃，毕竟是从怪物身上长出来的……说不定有毒呢。 “默克，你是第一次吃人类的食物吗？” 它正扒在盘子边沿吞下一块茄薯。 陈枫一脸好奇，见它没有咀嚼的动作。 “怎么样？” 默克摇晃着身体，好一会儿，食物在它体内消失了。 “没有味道……我尝不出来……” 语气里满是沮丧。 它一直很向往人类，他们对世界总是充满丰富的感觉。 不像它，仿佛一道高悬于天际的幽灵，只能痴痴遥望人世间的一切变化。 “别难过，”陈枫安慰地抚摸它软乎乎的脑袋，“说不定是因为你头一次吃，分辨不出来差别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巧克力：“来，试试这个。” 因为低血糖，他总是随时带着甜食。 午后时光难得安逸，陈枫又吃了些罐头食物垫肚子。 如果到晚上身体还没问题，基本就能证明怪诞田产出的食物是安全的了。 小憩过后，他打算去聚居地看看。 制作新武器的事情一时没有头绪，或许能找特蕾莎和哈文聊聊呢？ 二十分钟后，他在聚居地遇见了特蕾莎。 女孩正从附近拾荒回来，她每次都能收获很多东西，因此不用天天工作。 “陈枫哥哥！你来啦！” “怎么了，今天看起来这么高兴？” “哥哥你看，我刚捡到了个好东西！” 说着，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只手镯。 通体由白金铸就，一圈镶嵌着许多鲜红的宝石。 “很漂亮，”特蕾莎高兴地戴上，他笑道：“好适合你啊，特蕾莎。” “陈枫，这好像是件圣物。”默克适时提醒。 “真的？”陈枫有些惊讶，在心里向它确认道。 来不及回答，某个熟悉的身影忽然跑了过来。 “陈枫，你来得正好！你拜托我订的东西到了！” 哈文边跑边喊，神情激动，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满满一袋子最低级的净化石，但要一下子凑齐这么多也挺费功夫的，送货的人可要了我不少钱！” 送货？这世界难道还有快递？ 现在可是灾厄季啊，得多厉害的人才能在这种环境下送快递？ “咱可说好了，做好的货七三分账！我那三成你可一颗都不能赖！” “没问题，谢谢哈文大哥了。” 陈枫咬着牙答应着，这七三开着实叫他有点肉疼。 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取出一颗净化石，鸽子蛋大小，举过头顶，阳光照耀下，石头内部颜色十分斑驳。 净化石的诞生地往往是污染严重的地方，因此开采颇费功夫。 杂质越少，颜色越纯净的，净化污染的能力就越强。 就比如博登送给他和特蕾莎的两枚净化银戒，几乎一点杂质都看不见。 就是个头太小，全靠特殊工艺加持，才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 在两人面前，陈枫也不避讳，直接发动了【点石成金】的能力。 于是，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那颗浑浊的石头发生清晰可见的变化—— 像是被清水洗涤了无数次，净化石纯净地不带一丝瑕疵。 那晶莹剔透的样子，在阳光下闪烁着美妙的光彩，可要放在暗处，又几乎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他的金手指运用的愈发得心应手了。 “妙！太妙了！” 商人由衷赞叹道。 “我见过不少有神明赐福的人，可像你这么方便的，还真少见，要是我有这种本事，早就发了大财了！” 第23章 裂空铳 陈枫淡淡一笑，将那枚鸽子蛋大的净化石递给哈文： “那这颗就算是定金吧。” “好，老弟，你可真上道！这些石头你拿着，好好干，哥看好你！” 这人嘴角笑得都露出牙根儿了。 “对了，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你们，我之前捡到的那把热能武器，你们有了解吗？” “哦，你说热能铳吗？”哈文答。 “那玩意其实最关键的是它的扫描端口，可以快速锁定物体内部最合适的‘起火点’。” “只需要最低限度的热能，就能摧毁大体积目标，不仅警卫人员爱用，建筑行业也流行用它爆破。” 陈枫不解：“杀伤力这么大的武器也能民用吗？” “它内部有保护机制，不能作用于**生物。” “那，污染怪物算活物吗？” 哈文一愣：“你想用它来对付扭曲？” “嗯，不过我准备改良一下，总得有个保命的武器，不是吗？” 他向两人简单解释了下自己的想法，也算集思广益。 制作人造圣物的能力本就没打算隐瞒，只是将金手指的内容摘了出来。 “空间能力吗？倒真是特别……” “陈枫哥哥，我有个想法！”特蕾莎举手道。 “不如做成远近两种样子的，扭曲种类很多，体型形态都不太一样呢，随便靠近它们很危险……” “这倒是个好主意，远程攻击可以适应许多复杂的情况，近距离的话也可以模仿热能铳的功能，专门用来爆破攻坚！” 空间能力和热能某种意义上也算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只要应用得当，也可以产生惊人的破坏力。 陈枫思绪飞转，很快有了一个大致的设计雏形。 “谢谢你，特蕾莎！” 他有些着急回去干活。 “哈文大哥，这袋子净化石我就拿走了，等抽空做出成品，一定分三成给你。” 告别两人，他顺路去圣水台取了些生活用水。 有默克这个深不见底的储物神器在，运送东西果真方便了不少！ 回到住处，他立即投入制作新式武器的进程中。 “默克，我想到一个好点子！如果待会我制作圣物失败，你能马上把空间晶石转移到安全位置吗？” 这样不就能避免因实验失败而毁坏掉唯一的热能武器了吗？ 两人先按照这个思路用其他金属管做了一次实验。 晶石出现破碎迹象时，默克立刻发动能力将其转移到空旷处。 果然保住了金属管。 “太好了，这样就可以放手去实验了！” 他拿出那把长条状武器，尾部有处可以打开的方形空缺，正是安放特制电池的地方。 陈枫观察了一会儿，开始犯难了。 这空缺极窄，怎么看也不像能塞进去一块晶石啊…… “陈枫，交给我吧。” 只见小怪物跳到桌上，身形吞没一块空间晶石。 切割，打磨，很快，那不规则的石头变成了两块方方正正的薄片。 桌面上一旁，细小的绿色结晶边角料集中堆放在一起。 陈枫忍不住夸道：“好厉害！” “嘿嘿，只是用了空间转移的能力，不过分割这些小东西，真的有点累……” 说着，它摇摇晃晃地从空中栽了下来，被陈枫一把接住。 “辛苦你了。”他轻轻揉了揉小怪物的脑袋，将它放在肩头。 两人的默契越发深厚，不用他多说，默克已经打开了灵性连接。 “不用先休息会儿吗？”他有些担心对方能量消耗过度。 “不用，你现在灵感正盛，找到联系的成功机会很大，加油。” 陈枫自然不会辜负它的心意，立即将身心沉浸到那充满灵性的世界中。 武器的轮廓在他脑海中凝聚，显现，和那把作为“茧”的热能武器并无区别。 可这只是表面，他必须沉入本质，去探寻这件东西最核心的位置。 空间晶石里蕴含着神奇而强大的能量，那么，他要将这些能量引导到何处呢？ 原本毫无相干的两件东西被一条谁也看不清的细线牵连在了一起。 陈枫隐约看见，那漆黑的方形茧中出现了一块恰到好处的缺口。 不仅仅是形状上的吻合，更重要的，那代表着两者融为一体的契机。 他将被默克打磨平整的空间晶石片塞入了电池口。 不受一丝阻力，自然地仿佛这个行为早已注定发生。 成了！ 他立即想到。 果然，那核与茧瞬间紧密融合，再也不分彼此，如同天生长成这般。 与此同时，武器形态也发生了显著变化，原本漆黑光滑的合金外壳竟生长出玉石般的纹路。 它的质感也如石头一般，浑身散发着翠绿的莹光，如同一把翠玉打造的热武器。 “陈枫，成功了？” “对！成功了！运气真好！” 他还担心失败太多次，浪费过多空间晶石了呢！ “走，试试效果！” 陈枫一脸兴奋，这可是他亲手做的武器，脑中已经预演过了全部的效果。 不过，他实在忍不住，想亲身体验一下。 拿出最后一盏引路提灯和拾荒工具，他准备去安全区外碰碰运气。 “可惜只有三次机会……” 陈枫看着武器侧面显示屏上的三格能量。 用完之后，必须再重新建立联系，还挺麻烦的。 希望它的效果能物超所值。 大概一公里的路程，很快，陈枫察觉到自己已经踏出了那层划分危险与安全的边界。 经过多次灵性连接，他的感觉愈发敏锐了。 这可不算是什么好事，想到阿尔瓦老人那疯癫的模样，陈枫有些后怕。 可制作圣物时的心情又那么吸引他，令他难以自拔…… “陈枫，提灯有反应了。” 他立即看向手中，这盏引路提灯的茧是圆柱状的，外形颇为契合现实中的提灯。 此时圣物绿色光芒正不停闪烁，预示着周围潜伏着危险。 “能感觉到怪物的具体位置吗？” “嗯，在地下，体型很大。”默克答，“你准备好武器，我去引它出来！” “好，小心点，默克。” 他立即从背包里掏出那把短铳，一手端起枪口，一手放在发射按钮处。 短铳默认是远程模式，不需要手动切换，在近距离接触时会自动发射第二种攻击。 远程攻击相比起正常枪械的射程很短，有效距离只有一百米。 奇怪的是，它明明是人造圣物，却和所有原生圣物一样，拥有一条规则—— 【禁止攻击人类】 陈枫倒不反感，不如说他很感谢有这么条限制。 万一武器不小心丢失，也能减少危害。 这边，默克已经飞到高处，它故意将身形舒展，化成了一大朵乌云。 一个醒目的靶子。 果然，潜伏在地底的巨大怪物按捺不住猎杀的本性，顷刻间破土而出。 那居然是只硕大无比的蠕虫，长约七八米，身体粗壮，表面却覆满哺乳动物般的长毛！ 又是一只恶心的怪物！ 陈枫简直没眼看，可惜还得瞄准。 毛虫飞扑向默克，被它轻松躲开了。 小怪物立即反击，用空间转移能力搬来一大块坚硬的泥土，从半空中借着重力狠狠砸到了那虫子脑袋上。 “陈枫！快！” 这个是绝佳的时机，趁虫子被砸得晕厥，巨大身体重重跌在地面，陈枫按下了发射键。 短铳发射口积聚着耀眼的绿光，眨眼间，光弹发射了出去，正中虫子身体中央。 默克已经回到了他身边，他们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仍能感觉到巨大的能量波动。 从耳边传来异样的感觉，那是虫子发出的无声尖啸，饱含痛苦。 起初，它看上去并无影响，粗重的身形疯狂扭动着，但它似乎被囚禁在了某处空间，始终无法逃出。 大约过了五秒，世界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他们目光注视下，那只巨虫忽然消失了。 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陈枫默默和小怪物对视一眼，两人一起走过去查看。 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坑洞！ “真的消失了……” 陈枫喃喃着，他其实是知道这个结果的，但真亲眼所见，还是有些震撼。 这把空间武器威力居然如此强悍？ “陈枫，我觉得它的威力只是相对的。” “为什么这么说？” 默克抖动着身体，像在整理思路。 “我们都看见了，从子弹击中要产生效果足足花了五秒钟，这五秒里，我能感觉到那个怪物的能量在与子弹相互碰撞。” “也就是说，它只能消灭能量弱于它的敌人？” “嗯，应该是这样。” 陈枫琢磨了阵，感觉限制颇多。 比如怎么判断能量高低大小就是件很麻烦的事。 “不过，就算消灭不掉，还是能消耗很多能量的！”默克补充道。 他点点头，也不过多纠结这件事，起码这武器的威力还是相当惊人的。 名字他已经起好了，就叫“裂空铳”。 “好了，正事办完了，”陈枫掏出铁铲，“趁天黑之前，多捡点东西回去吧！” 默克绕着他转悠，忽然想到什么： “陈枫，那个罗盘你一直带在身上的吧？不如拿出来试试呢？” 对了，他都差点忘了。 那罗盘的功能也渐渐明晰了许多，他曾用它在被砸毁的菜田边得到了“大吉”的指示。 结果那块田就变成了如今模样…… 陈枫一时间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大好事，总之应该不算坏事吧。 难道这罗盘真能预测吉凶？ 他掏出罗盘，漫无目的地在周围走了几圈。 也没反应啊？ 不知不觉，他脚下踩空，险些摔倒，还好默克及时拉住了他。 罗盘的指针瞬时开始转动了！ 陈枫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刚刚那虫子湮灭的地方吗！？ 第24章 扭蛋机 指针指向半吉位置。 “怎么了？” “这洞里好像有好东西？” 裂空铳破坏出的坑洞很大，目测有三四米深。 默克闻言化作黑雾附在陈枫身体上，竟带他堪堪漂浮起来，很快到达底部。 两人一起挖开松软的泥土，不一会儿，某个东西露出了一角来。 陈枫瞬间觉得脊背上爬过一阵寒意。 不详的气息，这玩意似乎是污染物！ “陈枫，小心污染。” 他立即擦亮净化银戒，圣洁光芒守护身心。 默克转移周围泥土，很快将那物拉了出来。 一人高的机器，由两部分组成，下方是一个方形的金属底座，上方则是一个硕大的玻璃圆球。 “这是……扭蛋机？” 不过机器浑身包裹着污浊的黑气，玻璃外壳黑漆漆一片，看不到里面装着的东西。 “什么是扭蛋机？” “额，”他也很少玩这种东西，大概是因为自己运气一向不太好，“就是可以抽取随机物品的机器，大多是玩具。” 不过这台扭蛋机，怎么看也不像能抽出正常物品的样子…… 默克好奇地围着机器转圈。 “怎么，你想试试？” 小怪物倒是不怕污染物，但它害怕影响到陈枫。 “没事，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我离远点就行了。” “好。” 它圆圈眼睛挤成两道弧线，看起来很开心。 一口吞下扭蛋机，两人很快回到地面。 待陈枫跑开一段距离，它再次吐出机器。 “按下上面那个红色的按钮应该就可以了！” 陈枫远远喊道。 他莫名觉得，这场面好像在哪部电影里见过？ 有点像旁观拆弹人员解除马上要爆炸的炸弹…… 默克轻轻按下那个按钮，随着一阵悦耳的音乐，机器下方出口掉出一颗扭蛋。 银色外壳，看起来平平无奇。 “打开看看？” 它打开扭蛋，一个小人模型从里面掉了出来。 陈枫？ 默克捡起那个小人，一眼辨认出它就是照着陈枫的样子捏的。 小人的脸上紧紧皱着眉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把它给逗笑了。 “怎么了？开出来什么呀？” 陈枫见没有异常情况发生，慢慢走了过来。 默克却忽然做贼似得将那个模型藏了起来。 “什么也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它不太想让他看见。 陈枫觉得有些奇怪，直觉这家伙有事瞒着自己。 自从西3区浴场之后，它就有些怪怪的，偶尔一个人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音乐声吓了他一跳。 那台扭蛋机忽然自己晃动起来，紧接着什么掉了下来。 许是晃动得太厉害，那东西一下子弹了出来，径直滚落到陈枫脚边。 “……” 这未免也太刻意了吧？ 陈枫观察了两秒，感觉不到一丝污染的气息。 他弯腰捡起了那枚扭蛋，轻松打开，里面是团黑乎乎的东西。 触感柔软，看着那东西脸上两个圆圆的简笔画圈，这不是缩小版的默克吗？ “？所以，你刚刚开出了什么？” 他好奇地看着对方，小怪物默默靠近，等他伸出手来，从嘴里吐出一个人形玩偶。 看着手里两个玩偶，陈枫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你刚刚为什么要瞒着我？”他好奇道。 小怪物吞吞吐吐，如果它有人形的话，应该已经急得满脸通红了。 “我……我想要他。” “他？”陈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旋即，他脸也红了起来。 脖颈处的皮肤像被火燎烧着，连带着灵魂深处的一点也被牵引着颤动。 他忽然意识到，在这几天的相处中，他已经逐渐把默克当成一个人类去对待了。 一个会累、会饿、会好奇的人类。 可它明明只是，只是一团没有定型的黑雾，一个会说话的幽灵…… 这想法只存在了一瞬间，可他同时想到，默克是一直能听到些他想法的。 坏了…… 果然，小怪物顿时干瘪成一只风干的茄子，连雾气都淡了许多。 “不对，那不是我真的想说的！” 他伸手去抱对方，两个玩偶被他丢在地上。 可那些雾气像是有些抗拒这接触，纷纷从他指间溜走了。 “默克，对不起……”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者说，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看待对方的。 “咔咔——” 怪异的声音响起，像是僵硬许久的关节终于能够活动了。 掉落在地的玩偶转动着脖子，居然动了起来。 “咔咔！” 它们一起张大嘴巴，随着夸张的嘴部动作，惊人的吸力同时从嘴里发出。 默克和陈枫，他们的玩偶分身分别吞下了对方的本体。 然后，玩偶身形膨胀，很快变成了正常大小。 陈枫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忽然就恢复了正常。 不对！一点也不正常！ 眼前是一片片模糊、抽象的景象，色块、符号、光影、文字…… 无数用于解释视野内存在事物的信息胡乱堆砌在一起，反而叫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如此海量的信息，要是之前的他去看，恐怕要立即精神失常了！ 难道是污染？ 陈枫马上在视野里寻找默克的身影，无数信息堆叠在一起，他的大脑一时难以跟上速度去消化。 像是强行被塞入了上百倍食物的胃，他的精神有些崩溃。 “陈枫……”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 不对，这不就是他自己的声音吗？ 陈枫立即努力向发声方向寻去，勉强在信息海洋中辨认出一个轮廓。 他自己身体的轮廓。 “默克？” 那轮廓上除了他本身的信息，还掺杂了大量的、无法解读的内容，像是一块块黑色的补丁围绕在身边，因此很是醒目。 “我们好像，被那个扭蛋机捉弄了……” 默克，用他的声音说着。 它此时已经完全占据了陈枫的身体，在它眼里，陈枫也变成了一团人畜无害的雾气。 而在两人不远处，那台被污染的扭蛋机正疯狂摇晃着，发出一阵阵诡异的笑声。 它在嘲笑他们两个笨蛋。 “……岂有此理！” 陈枫气得不行，许是看默克表演了很多次，他有样学样，张大嘴巴，一口吞下了那扭蛋机。 如同泥牛入海，他体内像是一个无底深渊，周围瞬间清净了。 温柔的触感忽然传来，无比清晰，他那由雾气组成的身体，不知从哪传来了一阵阵心跳的涟漪。 是默克，正用他的身体抱住了他。 这感觉非常，非常的怪异！ 他极力想要挣脱，但身体被一下一下地揉成了棉花，再也不想动弹了。 怎么会这么舒服！？ 怪不得小怪物总是要往我身上贴！ “默……默克，别这样，放……放开我！” 对方装作听不懂，它笑了起来，听起来特别开心。 “你用我的身体，应该很不习惯吧？”陈枫一番挣扎无果。 反正他是无法习惯默克的身体，它眼中的世界可比那制作圣物时的灵性世界奇怪多了！ “不，你的身体很方便。” 默克笑着将他放在肩头，然后拎起背包。 “回家吧？” “不行，不行！我们得快点想办法换回来！” 陈枫快疯了，他睁开眼时，眼前的世界混乱至极，根本无法适应。 可当他闭上眼，这具身体对与他本体接触时的感觉又异常敏感！ 那莫名的悸动，远超过人类能理解的范畴，像是被月亮牵引的潮汐，顷刻间就要将他的理智淹没了！ 更叫他难堪的是，这份悸动的源头是他自己！ 他身体的触感、温度，他行走的节奏，近在咫尺的轻语，清晰的呼吸声…… 他要被自己逼疯了！ 哪怕灵魂临时寄居在默克体内，他也远远无法完成对这身体的操控。 超出想象的感官如同一台引力强劲的汲水器，疯狂汲取并放大那原本该缱绻细腻的悸动情绪！ 默克即便只剩一具空壳身体，仍然强大到要吞没他那可怜的人类灵魂！ “这个诅咒，应该是有时效性的，到时间就好了。” “那要多久？” “一天就好。”这句回答像含着笑意。 “你怎么知道？” “哈哈，我猜的。”默克语气轻快。 “……” “陈枫，如果你太难受，可以试着沉睡，想象自己闭上所有眼睛，关闭所有感觉，睡吧，这边交给我就好。” 默克的话语带着莫名的吸引力，他居然真的开始隔绝外界的一切，很快陷入了一片安然中。 看着肩头的黑雾缩成一团，默克勾起唇角，自从沉睡中苏醒以来，它从没如此开心过。 原来这就是陈枫眼中的世界。 它眺望远处，荒野里的景色总是难看的，一片破败，灰褐色连绵不绝毫无生气。 莫名觉得心里有些难过，这是陈枫的感受。 默克伸出双手，手心皮肤白皙透着红润，新长出一些薄茧。 它觉得怪异而兴奋，忍不住用这双漂亮至极的手抚摸自己的脸庞。 熟悉的触感，又夹杂着更多渴求。 不行…… 它阻止了自己，不能在陈枫睡觉的时候，用他的身体做奇怪的事情。 小怪物为自己的悬崖勒马感到满意，它张开双臂，肆意感受着这具身体所能感受的一切。 如此鲜明，如此明亮，如此脆弱和渺小。 这是它一直渴望的东西，它想要拥有这么一具身体。 一具可以拥抱他的身体。 可忽然，它又有些怅然若失。 它还是骗了陈枫…… 这个诅咒并非全是因为扭蛋机的恶作剧。 在按下那台扭蛋机的按钮时，它默默许下了一个愿望—— 它想要变成一天人类。 第25章 移植根须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下了。 路上多花了不少时间，默克还不太习惯人类的身体。 它没想到，人类居然活得这么不方便！ 每次走路，都需要调动全身的肌肉，却只能挪上那么一点点距离…… 实在太低效了！ 这些还能习惯，可当它肚子开始发出奇怪的叫声时，默克顿时感觉这具身体格外虚弱，连大脑活动都慢了下来。 它记得，陈枫有低血糖的毛病。 坚持到家后，它先将睡着的陈枫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立马去屋外烧水煮饭了。 食物是中午剩下的茄薯。 默克吃得很仔细，一点一点咀嚼吞咽。 它从未体验过人类食物的味道。 吃完饭，这具身体已经相当疲惫了。 今天是充实的一天，虽然默克也陪着陈枫做了许多事，却不知道他会这么累。 因制作裂空铳，灵性大幅度消耗，几乎抽干了精神，大脑格外疲乏。 身体也有些酸痛。 这就是陈枫每天的感受吗？ 趁洗漱的时候，默克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镜子里面的脸。 它格外喜欢看这张脸。 其实它并不理解人类的审美，在它眼里，大部分人都长得差不多…… 可陈枫不一样。 它对这张脸异常熟悉。 视线一点点扫过，眉眼，鼻梁，饱满的唇瓣，柔软的下颚曲线，纤细的锁骨，再往下…… 它感到脸上有些发烫，于是收敛起了目光。 爬到床上，陈枫圆滚滚的身体无意识地起伏着。 它忍住没去摸，毕竟那是它自己的身体，那感觉太奇怪了。 阖上双眼，困倦如潮水般将它卷起，这具身体陷入了沉睡，可它却无法进入这种状态。 像是一个被困在人类脑中的幽灵。 算了…… 默克轻轻叹了口气，它已经很习惯这种状态了。 第二天早上，察觉到这具身体已经恢复了状态，默克再次接管了它。 陈枫总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默克发了会儿呆，除了跟着陈枫，它好像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按陈枫原来的习惯洗漱、吃过早饭，它提起水壶走到怪诞田前。 触须们感知到有人靠近，齐齐舞动着。 “人类……老板……不……” 默克饶有兴致地看着它们。 它们似乎一下子分不清来人到底是谁，低语里满是迷茫。 “老板……两个老板？” “不用管是谁了，今天有收获吗？” 触须们颤动，聚合，从花蕾中央延伸出同样的粗壮树根，其上细须正准备膨胀成茄薯。 “等等，我早就想提醒你们了，人类种的茄薯可没有那么大个的，你要分成几个，他们也好处理些。” 树根一愣，沉默了半晌，身上三五根细须开始一起成长。 眨眼间，几颗大小、模样完全一致的茄薯诞生了。 默克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树根抖了一下，像是怀疑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不用这么强迫症，哪有长得完全一样的呢？” “这几个我先拿走了，下次注意点！” 它伸手摘下茄薯，转身放进屋里，留树根独自在风中思考。 今天的老板怎么这么麻烦？ 它们却不敢当面质疑，这位老板今天实在有些可怕。 虽然看起来和和气气，可说的话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默克倒是不以为然，它这是在教它们以人类的视角看待问题！ 毕竟，它比人类要了解这些污染怪物，又比这些怪物更了解人类。 想起昨天怪诞田提起过想要更多特效肥料，它找出装肥料的袋子，走到田边。 触须们闻到朝思暮想的美味，纷纷扭动着身体。 “别急，我不能一下子全给你们，这些肥料很稀有。” 他用铲子铲起一些肥料，均匀扫在田里。 成群的触须像是久旱逢甘霖的草木，摇摆着去迎接那些粉尘，似乎非常高兴。 “慢点吃。”默克蹲在田边，看着它们进食，一脸慈祥。 “我可以再多给你们一点，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以后要好好听陈枫的话！” 触须们疑惑：你不就是陈枫？ “好好长大，有你们在，他就不用再挨饿了。” “话说……”它忽然想到什么，“这块田是不是太小了，你们好像太挤了些？” 像是很赞同它的想法，触须轻轻摇摆。 默克立即回到房内，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剪刀。 它一脸兴色地摆弄剪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 这片大地虽然因污染而贫瘠，但天气总是好的，温度适宜的阳光照亮大地的每一处角落。 女孩深红色的头发被镀上一层辉光，她脸庞稚嫩，带着充满活力的笑容，手里拎着满满一袋子零食。 特蕾莎经常来找陈枫玩，因此早已熟门熟路了。 远远地，她看见那人正弓着背挥舞锄头耕地，一下下格外卖力。 女孩悄悄笑着。 陈枫哥哥还是这么勤快，一大早就开始干活了！ 几步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那个年轻俊秀的男人扔下锄头，弯腰从脚边的篮子里拿起一个…… 一个乌黑、蠕动、甚至发出刺耳尖叫的怪东西！ 他脸上带着笑意，低声对那怪东西说了句什么，然后将其埋进了土里。 “陈……陈枫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男人猛然转过头，一脸警惕地打量着她，那眼神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陌生极了。 特蕾莎被吓坏了。 “你……你不是陈枫！” 她从背包里拿出拾荒用的铲子，双手举着朝向男人。 “你……你是谁？你把他怎么样了？” 默克像是刚认出来她是谁。 “特蕾莎？你是特蕾莎吗？” 它还是第一次以人类的视角看到女孩，一下子没有分辨出来。 “别害怕，陈枫没事，我和他遇到了一场恶作剧……哦，我是默克，你知道的。” “默克？” 女孩狐疑地审视着它。 默克简单解释了下昨天下午发生的意外，见女孩一脸怀疑，它发动空间能力，将她手中的铁铲转移到了自己手里。 “看，这是我的能力，你应该见过吧？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屋子里看看，陈枫正在我的身体里睡觉。” 特蕾莎立即跑到屋子里查看，果然，小怪物正安然躺在床上。 “可是，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它那行为也太可疑了。 “你说这个？它是陈枫刚养的田。” “？” 它走到怪诞田前，命令道： “给我一颗茄薯。” 触须刚被它剪去一部分身体，吓得不行，唯唯诺诺地照办了。 看着那长满怪异的田地居然真能结出粮食，特蕾莎眨了眨眼睛，以惊人的速度消化了这个事实。 “原来如此，这就是陈枫哥哥一直想做的事？” “没错。”默克欣然同意。 大概也就和陈枫原本的预期有那么一点点的差距。 “好厉害，”女孩认真点了点头，“这样的话无主地也能种出食物了！” 她马上撸起袖子：“我也来帮忙！” 默克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女孩，它知道陈枫和她的关系很好，两人彼此帮助，因此它也会对女孩展示友好。 两人很快分工行动，默克负责开垦耕地，特蕾莎则剪下触须以备移植到新的农田里。 她对这些怪物的适应能力比陈枫都要强上许多，下起手来比默克都要麻利。 剪刀被默克磨得锋利，“咔嚓”一声，触须被从根部截断。 怪诞田中传来一阵尖利的哀嚎，它们怕极了着两个魔鬼！ 但随着断开的触须被移植到新的土地，在被开垦松软的泥土里扎根，根系很快又从下面连接在了一起。 特蕾莎按默克的提示拿来水和肥料，依次播散到田里。 怪物们纷纷发出喜悦的声音： “力量……变强……更多……想要……” “看吧，”默克擦去脑门上的汗珠，“我就说它们也是植物吧。” 这些触须和植物一样，向往阳光、水分、营养，拥有不断繁衍生息的本能。 “是不是可以播种了？”特蕾莎很期待它们长大成一片广袤的田地。 默克一口气将怪诞田的面积扩大了十倍，两人忙活了一天，中午凑在一起吃了顿水煮茄薯。 “特蕾莎，你来找陈枫是有什么事吧？” 女孩闻言高兴地伸出左手，手腕上戴着的，正是她昨天捡到的那只红石手镯。 “默克，这个圣物，我知道它的用处了！” “是嘛？”默克吞下一块茄薯，它不用进食，但陈枫的身体却很需要。 它能看出，这件圣物的能量不弱，女孩的运气确实很好。 “想看看效果吗？” 特蕾莎身为小孩子，自然想向朋友分享自己新得的宝物，但她同时又带着些成熟的矜持，不愿意太直接地卖弄得意。 默克毫不犹豫地答：“不想。” 女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要是真的陈枫在，一定会哄着她继续进行下去的。 现在好了，她的计划中道崩殂，瞬间不知道怎么办了。 “为什么？”稚嫩的脸微微发红。 默克不自觉地摇晃着身体，就像它还在自己身体里的那样。 味蕾正充分享受着食物带来的快感，它体会到新鲜的满足感。 “我对和陈枫没有关系的事情不感兴趣。” 它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第26章 白银圣子 女孩愣了几秒钟，很快明白了什么，瞪大漂亮的眼睛。 “你喜欢陈枫哥哥吗？” 紧接着她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低声自言自语着： “不对，你不是人类，而且你们才认识几天。” 默克觉得胸口有些噎到了，慌忙找水来喝。 特蕾莎看着他，莫名感到滑稽，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 “没……只是觉得就算你和陈枫哥哥用了一副身体，感觉也完全不一样呢。” 默克十分好奇：“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它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此无比期待答案。 “你比他更活泼，动作和表情的幅度更大，陈枫哥哥总是很克制自己的动作，喜欢安静地想事情。” “他的眼神很温和，这点上你们的区别最大了！” “为什么？我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女孩认真地端详起来，良久，她摇摇头： “我说不清，就像是，凝视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什么意思？” “很深，很暗，我看着它，它也在看着我，可我不理解它，更不知道它理不理解我……” 默克听不懂。 它不小心吃得太多，身体瘫靠在椅子上。 特蕾莎于是又笑了起来，陈枫可比它矜持多了。 “不过，”她忽然想到一点，“你是我见过最像人类的怪物了，你的行为很自然，反而比那些束手束脚的人更自由。” 之后，他们继续忙碌于怪诞田间，肥料和种子纷纷播撒进去，触须们格外高兴，已然忘记了被剪断的恐惧。 特蕾莎仍不放心陈枫，知道下午他们就会复原后，决定等到那时候再走。 果然，下午四点过了不一会儿，默克觉得身体有异，立刻走到屋内沉睡的陈枫身边。 它轻声唤醒了他。 陈枫的意识从一片至深的混沌中挣扎着苏醒，眼前的光景却飞快变换着。 他伸出双手，修长的指尖微微沾着褐色的泥土。 终于回到自己身体了？ “陈枫哥哥？你还好吗？” “特……特蕾莎，你怎么在这！” 他吓了一跳，慌忙查看周围情况，见默克正从床上晃晃悠悠地飞起来。 下意识看向钟表，已经过了一天了？ 刚想问问默克这天都用他的身体做了什么，他忽然觉得双腿一软。 特蕾莎刚好扶住了他。 “我……我的身体，为什么这么累？” 从肩颈到四肢，无处不酸痛疲惫。 女孩和小怪物对视了一眼，颇有些心照不宣。 当看到屋外那一大片种着孤零零一根黑色触须的田地时，陈枫表情复杂。 他很高兴默克趁这功夫完成了这么大的任务，但小怪物好像没意识到人类的身体比它感觉到的还要脆弱。 双腿拼命打着颤，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默克，你干得很好，不过，我可能暂时动不了了。” 很快，他被安顿到了床上，女孩待了一会儿就告别了，答应明天再来看他。 这感觉真是奇妙，陈枫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累到了极点，但精神因为沉睡了一整天，反而格外活跃。 左右是躺着不动，他支使默克拿来那袋子劣质净化石。 点石成金术不需要消耗体力，他专心转化着净化石， 房间陷入难得的安静。 “默克，今天过得怎么样？” 他主动向沉默的小怪物提问。 “很好，陈枫，真的特别好。” 这答案出乎他的意料，片刻，他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失落吗，默克？因为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不，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默克因为失去了人类的身体而难过。 他开始有些明白小怪物的心情了—— 它渴望成为人类，或许这种渴望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为什么？” 为什么它如此渴望成为人类呢？ 虽然陈枫并不适应默克的身体，但他隐隐能感觉到，那神奇的非人躯体拥有常人难以触及的强大力量。 如果将人类眼中的事物比作一碗水，那么它所看到的就是一汪海洋。 这样的话，它又为什么会羡慕人类呢？ 实在难以通过逻辑去解释…… 小怪物默不作声，悄悄来到他的身旁，一如既往地靠在他身上。 第二天，陈枫起得有些晚，睡梦中，隐隐听到从远方传来一阵阵铃声。 “咚咚！” 急促中带些兴奋的敲门声吵醒了他。 默克不知去了哪里，他半睁着眼起来开门。 是特蕾莎。 “哥哥，净化教派的人到了，我们快去领物资吧！” 女孩第一时间跑来找他，连自己那份都没顾得上领。 陈枫想起博登说的那三个月份的物资，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现在虽说没那么缺吃少用了，但那可是整整三个月的量啊！ “奇怪，”他很快想到，“不是说好明天来的吗？怎么提前了一天？” “默克呢？” 在屋外找了一圈，小怪物正在浇田。 那些怪诞触须们见了它格外老实，连根都扎得快了些。 三人结伴，聚居地中心教堂门前已经围满了人。 除开那些白袍的净化教派信徒，原住民不到三十人。 陈枫混了三个多月，虽然不是跟每个人都沾亲带故，也都记了个脸熟。 “奇怪，特蕾莎，是不是有几个生面孔？” “是，”女孩很快认出，“不过哥哥，这个情况很正常，每次教派的人来分发物资，都会有外面的人来浑水摸鱼。” “教派的人不管吗？” “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他们一般都会默许，甚至还会多准备一些物资。” 闻言，陈枫有些疑惑，难不成这些教派真是在无私做好事？ 哈文正巧走来，手里提着满满一袋子物资。 “这么少？” 他好奇凑过去查看，只见袋子里除了药品，几乎全是真空包装的食物。 透明包装里，黄色、白色、褐色、墨绿色的不明物质混合在一起。 陈枫的脸瞬间绿了。 “这是什么？” “吃的啊，肉、蔬菜和谷物脱水压缩，每包都能煮出来一大锅呢！” 哈文习以为常地解释道。 果然，他就不该对应急食品抱有任何期待！ 这玩意像是给人吃的吗？ 两相对比，他对怪诞田的印象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那田虽然长得抽象，可是能产出正经食物来的！ “哥哥，我们快去排队吧？” 陈枫看到物资后更加不急了，聚居地就这么点人，早晚能轮到他们。 从背包里拿出一包净化石递出： “哈文大哥，这是你的。” 商人接过去，只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便收下了。 反应意外的平静。 “出什么事了吗？” “没，我只是有些奇怪，你们知道，这次净化教派的负责人是哪位吗？” 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陈枫福至心灵地想起了某个人。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不远处的人群中忽地喧闹起来。 自简陋的小教堂中，一个面容冷淡的少年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他如有神光庇护，浑身被纯粹的银色点亮，像一颗降临于边陲之地的刺目辰星。 说来奇怪，他明明是个一直端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却有种叫人仰望的感觉。 衣衫褴褛的人们感恩那无私的馈赠，口中纷纷传出赞美之词。 待他开口说话，人群中的激情更加被点燃了。 少年声音很轻，却极具穿透力，飘渺且带着某种奇异的蛊惑。 人们甚至开始匍匐跪地，虔心聆听着那仿若神圣的靡音。 陈枫的灵性成长了不少，自然将那蛊惑隔离在外，反而没有察觉。 他只是远远看着，觉得有些奇怪。 这聚居地里应该都是黑日教徒吧？怎么会对净化教派的领导者如此尽心？ 他们的表现已经远超出感谢的范畴了…… “这是他们惯用的传教手段。” 商人语气无端透出几分森冷。 待陈枫略有些诧异地看去，他又敛起那副壳子似的笑容。 “哎呀，那位白银圣子大人！这种大人物怎么会突然驾临我们这种小地方？” 他看向陈枫：“你说，会不会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大事？能有什么事？ 陈枫觉得西13区一切如常，要真说有什么异常…… 那不就是他自己吗？ 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从天而降的默克，灾厄季打怪掉的一堆空间石，长着触须的怪诞田…… 更关键的是，他本人，一个穿越者，这还不够异常吗？ 这世界的净化教派听说是属于“嫉恶如仇”那一挂的，陈枫多少有所耳闻他们除魔卫道的暴行。 自己要是落在他们手里，那还了得？ 想到这，陈枫留不住了。 “哈哈，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不然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吧？” “哥哥，你不领物资了吗？” 女孩疑惑，明明他之前还很兴奋来着。 “不了特蕾莎，不如我的那份你先领了吧？哦对，别跟这些外来者提起我，我怕生……” 他抬脚正欲走，忽然觉得背后传来一道寒意。 扭头看去，果然，凯恩正牢牢注视着他，淬银的眸子不带一点瑕疵，不染一丝情绪。 几乎是同时，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按在了他肩膀上。 里卡多坚毅沧桑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你就是陈枫吧？圣祭大人有请，请随我来。” 第27章 全视之书 教堂内被清理得很干净，只中央那尊黑日圣像默然立着。 陈枫想起罗盘曾对着圣像预测了“大凶”，有意绕着它走。 最里侧，凯恩支着手臂坐在座位上，无声打量着他。 陈枫瞧着那座椅花纹独特，也是之前的兽辇圣物变化的。 里卡多守在门口，为两人撑起一处谈话的私密空间。 “陈枫？”凯恩开口，声音无端掀起一股寒气。 “圣祭大人，您找我有事？” 陈枫有些局促，站也不是，坐……可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座位。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凯恩手指轻点扶手，圣物如水银般流动着，竟然又分出一把椅子。 在对方无言注视下，陈枫正襟危坐其上，心中有些感慨： 这圣物还真是好使！ 默克被他塞进了背包里，来之前他还特意叮嘱，没事千万不要露头。 他跟这位圣祭大人非亲非故，为何会忽然收到邀请？ 而且，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对方面前露过名字啊。 他是怎么知道的？ “别害怕，陈枫，我没有恶意。” 没想到凯恩会说得这么直接，可他那张脸冷冰冰的，实在叫人没法安心。 “您是想找我了解博登的事吗？他那天送我们回来后，马上就离开西13区了……” “不，”凯恩摇头，“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不好！ 这是陈枫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净化教派的头儿特意找他？能有什么好事！ 但他不敢露怯，努力表现出一脸镇定。 “圣祭大人，找我是为了什么？” 少年圣祭沉默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 人和人交流往往能从对方脸上看出不少信息，陈枫说不上有多会察言观色，但起码不瞎。 可他现在完全看不懂这人的心思，凯恩面部表情极少，倒像是个会动会说的假人。 “你和博登，很熟悉吗？” 这话题转得突然，他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急着否定： “不，不算熟悉，只是刚刚认识，一起去西3区了一趟。” 他甚至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否定。 “我听西3区的旅馆老板提起，他似乎很信任你。” 这问的实在不知所云，陈枫不知怎么回答才对，只好傻笑应付。 “既然是他信任的人……”他像在自言自语，顿了下才继续道：“是它指引我来找你的。” 少年视线向下落，他怀里正抱着一本又大又厚的书，书的封面苍白得有些刺眼。 怪了，陈枫想，他之前怎么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本书的存在？ “这也是圣物吗？” “不，”凯恩否定，但又马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对我来说，它只是一只眼睛，一只能看见远处的眼睛。” 纤长手指轻轻摩挲着封面，两者颜色几乎融为一体。 预言书？陈枫想到，他好像也有一个能预言的圣物。 “那您从这本书上，看到了关于我的什么呢？” 他小心问道，半是好奇，半是害怕自己的秘密暴露。 “只有你的名字。” 名字……陈枫一阵恍然，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所以，您也不知道这圣物具体要您找我做什么？” 见凯恩缓缓点头，他有些失语。 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这只是其一，【全视之书】从不记录无用之事。” “那还有呢？” 少年圣祭抬起眼眸，目光深沉地望向他，缓缓开口道： “其二，我为……寻找黑日陨落之地而来。” 陈枫瞳孔瞬间收缩，透过凯恩的双眼，他的灵感被无形之力牵引着，坠入一片奇异景象中。 他看到了，那一望无际的汪洋，浑浊光线将海水和天空模糊成一片灰蒙蒙的混沌。 唯一照亮这片混沌的，是一盏巨大的灯。 银白，纯净，耀眼至极，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他的意识被光芒牢牢锁定，感觉自己由内到外的每一寸地方都被注视着，审判着—— 被那遮天瞳孔般的月亮。 陡然间，无形气场笼罩在陈枫左右，强行压制住了他那差点失衡的心境。 是默克？ 小怪物应该是及时察觉到这句话对他的冲击颇大，出手稳住了他。 呼——默默吁了口气，陈枫心有余悸。 后知后觉地，他发现自己居然自动将凯恩的这句话与默克联系了起来。 “黑日陨落？那不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吗？” “嗯，它是引起大灾变的元凶，在那之后，我们终于又一次观测到了。” “是吗？”陈枫佯装惊讶，心知肚明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六日前。” 果然是默克出现的那天，灾厄季降临日。 他斟酌着问：“圣祭大人，这次黑日陨落，您能预测到会发生什么吗？” 这次灾厄季虽说麻烦，但还不至于和改变世界的灾变相提并论，或许还有其他未知的危险。 陈枫有些担心，他好像一直没太把默克突然出现的事情当回事儿，万一…… 万一小怪物真的会带来什么灾难呢？ 凯恩闻言摇了摇头，看起来他也不清楚。 “这也是那本书对你说的？它没提到更具体的内容吗？” “关于黑日……并不在全视之书的视线中。” 他目光幽邃，可陈枫总觉得这目光不是在看自己，而是望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陈枫，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怎么帮？陈枫心中默默苦笑，他又不可能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法把默克出卖了。 像是看出陈枫心底的担忧，他自顾自解释道： “你不必担心，我们只清算邪恶，而你尚未被污染侵蚀，自然不是我们的敌人。” 看起来，如果不给这位年轻的领导者一点交代，他们是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的。 无奈，陈枫从背包里掏出罗盘来，道： “这是灾厄季降临后，我偶然捡到的东西，说不定对你们有帮助。” 凯恩接过罗盘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语气淡淡道： “哦，你得到了一件好东西呢……这是预言罗盘，只探测未来之事。” 关于罗盘的能力陈枫也猜得七七八八了，让他更惊讶的是，凯恩居然能一眼看透圣物的能力吗？ “你有用它预测出什么结果吗？” 陈枫下意识看向房间中央的那尊圣像。 不知用什么材料雕刻的黑色太阳，像是一颗漆黑瞳孔，无言注视着两人。 “那尊圣像，罗盘预测出了强烈的凶兆……” 可它此刻正好端端地放在那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坏事发生的样子。 凯恩正欲开口，教堂外忽然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里卡多立即出去，过了半分钟，他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放开！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圣祭大人，据报告，此人行踪可疑，在聚居地内四处流窜骚扰民众，经搜查后在其身上发现了许多高纯度净化石……” 哈文闻言直呼：“冤枉啊圣祭大人！我不过是做些小买卖，哪里算得上是骚扰啊！” 陈枫简直想装作不认识他…… 可这房间实在不大，对方很快发现了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是他！这些净化石都是他给我的！” 饶是陈枫一直表现镇定自若，此时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破绽。 里卡多很快将一袋子净化石交给凯恩，正是他前脚给出去的，还没捂热就被搜了出来。 哈文望眼欲穿，眼睁睁看着圣祭大人捏起一块儿，放在光线下查看。 纯净得仿若无一物，连他那双纯银眸子里都带出了一点讶色。 “这是你的？” 陈枫硬着头皮颔了颔首。 “不对，”凯恩微微皱眉，“这种纯度的净化石连净化教派也很难得，你是怎么弄到这么多的？” 陈枫抬头：“我自己做的。” 见事情兜不住，他索□□代了前因后果。 在凯恩的示意下，里卡多掏出一块纯度中上的净化石，交与他。 看这意思，是要他亲自演示一遍。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陈枫发动了点石成金术。 转眼间，那块净化石里的杂质被完美剔除掉，变得无比晶莹剔透。 凯恩眼上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他几乎是在笑了： “果然，你果然是‘受福者’。” 陈枫有听过这个词，是专门指代那些拥有特殊能力，被看作接受了黑日之主赐福的人。 与之相对的自然就是“受诅者”，指遭受深度污染之人，也是净化教派的重点清算对象。 哈文见情况有变，立即向里卡多叫嚣起来： “这下知道你们抓错人了吧！还不快放了我？” 见凯恩点头，近卫队长面无表情地解开男人身上的束缚带。 只是他解的时候疑是用力太过，叫哈文吃痛惊呼一声。 没了束缚，商人很快露出那副殷勤谄媚的嘴脸： “嘿嘿，圣祭大人，既然事情查清了，那袋子净化石，可以还给我了吧？” 陈枫适时解释：“那袋净化石确实是我向他购买原材料用的。” “哦？”凯恩将袋子交给里卡多，“这么说，你还有更多这样的净化石了？” “嗯。”他下意识点头，莫名察觉凯恩和里卡多两人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了起来。 “很好。”少年站起身来，走到陈枫面前。 他身材格外纤细，皮肤白得耀目，浑身却带着疏离冷淡的气息，比起人来倒更像一具精巧绝伦的雕塑。 “陈枫，我希望你能将你手中所有的净化石都卖给我，越多越好，当然，如果你愿意向我们长期供货最好。” “至于报酬，你需要什么，净化教派会竭尽所能地给你。” 第28章 污染潮 这句话一出，里卡多、哈文，包括陈枫在内，脸色都变了。 哈文向来见钱眼开，此时当然坐不住，这可是桩天大的买卖。 近卫队长是没想到自己领导许下如此大的承诺，若对方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不知要有多少麻烦。 至于陈枫，他是完全没想到自己随手捏的小石头会这么值钱…… “好说，好说……” 他倒是冷静，没头脑一热答应下来，也不急着拒绝。 眼下这事倒不是最紧要的。 他现在多少明白了，这净化教派圣祭大人的目的，基本就是他和默克。 毕竟，默克和黑日陨落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小怪物自从进了教堂就一直安安静静，连气息都近乎消失了。 它是在刻意隐藏自己？ 陈枫悄悄望向凯恩，心想，莫非他也能看得到默克吗？ “哈哈，”却是哈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圣祭大人真是大气啊，可别吓坏了这小子，我常跟他做生意，了解得很，这小子可抠门了！” “……”陈枫没想到真有恶人先告状的，明明是哈文像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商人继续说：“圣祭大人，我看这事要好好商量一下，净化教派的各位大人也连日辛苦了，不如我先帮各位找地方歇脚？” 凯恩淡淡看着他：“你有何事？” “嘿嘿，”他略有些局促地搓着手，“圣祭大人，我确实有些事情想请您帮忙，我是个行商，半年前来到这里，本来是受一位老朋友的邀请，可惜我来得太晚了…… “这地方本来发展的不错，已经有了上百人规模，可惜运气不好！圣祭大人，我是想请您修补这里的‘庇护’。 “不知什么原因，西13区的庇护越来越微弱，污染已经逐渐渗透了进来，几个月前我和这小子甚至在圣水台边撞见了一只扭曲！” 说着，他看向陈枫，似乎想要寻求佐证。 陈枫于是点了点头，面上有些惊讶，他还是头一次听哈文说起庇护衰弱的事情。 难道这就是商人一直不愿意离开的原因？ 里卡多却是陡然逼近了哈文，严声问：“聚居地的庇护乃是黑日之主的赐福，你怎敢断定它在消失？” “哈哈，我也只是猜测，不，是经验！三年前，圣祭大人，三年前的南6区，您还有印象吗？” 凯恩默默打量着他，似乎想从这个平平无奇的商人脸上看出点什么。 “说下去。”他带着命令般的口吻道。 “我曾在那里待过，就在您离开后不久，因此听说了些关于庇护的事情，圣祭大人！这里的情况不就和南6区一模一样吗？” “先是天灾开始侵入聚居地之内，然后是接二连三的污染怪物袭击，再这样下去，这里会被荒野同化的！” 他一脸的心急如焚，陈枫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等等，哈文大哥，你说天灾会侵入聚居地，那这次灾厄季也会发生同样的事吗？” 陈枫想起特蕾莎似乎跟他提起过，两年前某次疾病类型的天灾杀死了不少人。 “很有可能，如果我的猜测没错，聚居地边缘应该已经发生类似的事了。” 也就是说，附近很可能已经存在空间碎片了。 “里卡多，派人去四周看看。” 闻言，陈枫心头一紧，他怕这些人找到他家里去。 可还没等里卡多走出教堂，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喊叫声。 几人立即预感到有坏事发生，纷纷跑向门外。 以圣水台为中心的小型广场上，许多人正逃窜而来，一张张脸带着骇然惨色。 “怪……怪物！怪物！” 陈枫顺着他们逃来的方向远远看去，只见无数黑色潮水般的东西像从虚空中钻了出来。 所过之处，人造物飞速**瓦解，房屋顷刻间便坍倒成一片废墟。 那东西是从空间碎片边缘转移过来的，他想道。 可按常理说，空间碎片分裂范围十分有限，如果附近有异常应该很快就会被发现。 这些怪物却像是突然出现的…… “是污染潮。” 凯恩在身后出现，他是坐在那圣物变化的轮椅上被里卡多推出来的。 “什么是污染潮？” 陈枫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词。 少年抬头看向他，语气颇为沉重： “那是灾难的源头和终点，吞噬一切生者的浪潮，原被囚于北方的灰域间。 “这只是它们的一小部分，有人故意引来了它们。” 净化教派的人正在疏散民众，那潮水漫延得很慢，但摧毁整个聚居地是早晚的事情。 里卡多叹了口气：“我们根本没有什么对抗污染潮的办法，这里要被放弃了。” 陈枫也看得清楚，那玩意儿像是无数污染凝聚成的邪恶实体，任何东西只要沾上都会被它吞噬。 “里卡多，这是‘受诅者’所为，你去找出他们。” “大人，我先带您离开这里！” “不用担心，我有【拟态兽核】保护，很安全。”凯恩轻轻摩挲着座下圣物。 “是。”近卫队长莫名其妙瞥了陈枫一眼，转身离开了。 “那我们？”陈枫也准备撤退，污染潮近在眼前。 他有些惋惜，西13区是他在这个世界的起始地，几乎可以说是他的故乡了。 可眼下，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陈枫，”凯恩忽然说道，“你能把我送到那儿吗？”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圣水台，污染马上要吞没那里了。 “什么？不不，你疯了吗？” 这不就是在送死吗？ “不，里卡多撒谎了，对抗污染潮的办法就在这儿。”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 “他向来不愿意我做太多这样的事情，可陈枫，你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吧？” “那这样的话，你会怎么样？”陈枫直觉事情不妙。 “不用担心，这不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陈枫内心十分犹豫，但见少年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神情。 他也想拯救西13区，可也不能用生生将一个人推入火海的办法啊。 对了，他想到什么，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小袋净化石。 这是交付完哈文报酬后剩下的部分。 “这些给你，应该有用吧？” “嗯，这样的话会容易许多。”凯恩双手接住，立即催促道：“我们快去吧，如果圣水台被摧毁，聚居地就很难生存下去了。” 陈枫不敢再犹豫，从后面推动轮椅，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很快就到。 “陈枫，你先离开吧，小心被污染波及。” 他只好退回教堂前，眼看污染潮逼近。 “默克，这样真的好吗？” 小怪物从背包里冒出脑袋，悄悄注视着远处的景象。 “放心，陈枫，我能感觉到那个人身上有些强大的力量，这些潮水不足以伤害到他。” 果然，那漆黑的浪潮在即将吞没凯恩时，蓦地停下了。 它们无言颤抖着，似乎在害怕眼前孱弱不堪的少年。 凯恩却从轮椅上缓缓站起，他并非真的双腿残疾，那座驾更多是为了保护他不接触外界的污染。 少年圣祭纤细身材几乎被巨兽般的阴影吞没了。 他赤脚踩在褐土上，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直到步入那黑潮中，任由污染包裹住身体。 下一个瞬间，圣洁的白光笼罩他全身，邪恶畏惧这力量，本能地散开了。 像是海水被开辟成了两半。 白光宛如地上的太阳，顷刻间将污染潮吞没其中。 这过程持续了许久。 里卡多不知何时来到了陈枫身边，男人表情沉重中略带阴郁，默默看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良久，他只是叹了口气。 “凯恩大人他，天生就是免疫污染的体质，不仅如此，他还具备净化污染的能力，只是代价极大。” “他会怎么样？”陈枫问。 “我不知道，或许会变得和那些家伙一样……” 他看向一旁，陈枫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一队净化教派的卫兵正押起两个人。 他们两个包裹身体的长袍被扯下，露出骇人的部分—— 一人半张脸连同上半身大面积的皮肤都变成青紫色，表面长满了可怖的尖刺。 另一人则整只右臂变成了昆虫的前肢，在阳光下闪耀着幽蓝光彩。 这就是深度污染的感染者？他们正在向污染怪物转变！ “这些捣鬼的受诅者！还有一个侥幸逃了，不过也不可能逃过地龙的追捕。”里卡多咬着牙怒道。 “他们会变成扭曲吗？” 陈枫心中骇然，难道他之前遇到的异形怪物都是人类所变？ 里卡多冷冷看了他一眼：“小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人类和动物变成污染怪物的概率微乎其微。 “他们更多是在身体被污染不断侵蚀的情况下痛苦死去。 “外面的那些怪物，原本就是从污染潮中诞生的。” 陈枫若有所思，怪不得凯恩说污染潮是灾难的根源。 “净化要完成了……”里卡多走向圣水台，他要去迎接自己宣誓效忠的人。 白光散去，潮水也随之消失了踪影。 凯恩虚弱地瘫倒在地，好在里卡多及时扶住了他。 陈枫注意到自己之前交给他的袋子轻轻落在了地上。 那些高纯度净化石居然全部被消耗掉了。 “圣祭大人。” 凯恩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里卡多，派人去搜查四周，排除隐患…… “咳……我需要先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将仪式准备好吧。” 里卡多震惊：“圣祭大人，您还打算举行修复仪式吗？” 少年圣祭双眼冷淡地扫向教堂边上，那里正有两名受诅者被押。 “祭品已经准备好了，仪式也只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欢迎查漏补缺，有问题评论区一起讨论哦[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污染潮 第29章 仪式与祭品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晚，陈枫确认特蕾莎的安全后，就先回家了。 他心事重重，总觉得事有蹊跷，睡眠质量极差。 第二天一早，他将裂空铳，净化石等都装备整齐，赶到了教堂前。 圣水台广场上聚集了所有人。 白袍卫兵表情肃穆，聚居地的人们齐齐跪拜祈祷着。 他们虽大多不是净化教派的信徒，但却蒙其圣祭拯救，因此更加心存感激。 可陈枫的目光却被教堂前的三个人牢牢吸引了。 那是三个形貌可憎的受诅者，其中两人他昨天就见过。 想来第三个受诅者也被里卡多等人抓了回来。 此人变异程度格外剧烈，全身都被一层黑色焦壳裹覆着，只能勉强辨认出人类的面孔。 像是一具被裹满焦油，放进烈火中烘烤过的尸体…… 他居然还活着，陈枫甚至能看出他是在笑。 不停的大笑，可却无声无息，狂喜占据了他那非人的面目，因此显得格外扭曲怪异。 收回目光，他先去旁边找特蕾莎，所幸女孩的家未受灾难波及。 “哥哥，你来啦。”女孩表情疲惫，也是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哈文居然也在，这家伙昨天从教堂跑出来就没影了。 “嘿嘿，陈枫，你跟那个圣祭小子好像混得蛮好，想好怎么大敲净化教派一笔了吗！” 陈枫无奈苦笑，这家伙满脑子都是钱，碰见危险却比谁跑得都快。 不过，他没想到哈文居然会主动向凯恩他们提出修复聚居地庇护的事。 “哈文大哥，这个仪式真的能修复庇护吗？” 商人得意一笑：“那当然了！我之前在南6区都打听清楚了，那位圣祭大人本事不小，居然把那里几乎消失的庇护修复如初了！” 听这语气，活像是他要去修补庇护似的。 “那……那三个人是什么情况？” “哦，”哈文语气随意，“那是祭品。” “祭品？” 女孩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陈枫关切地看过去。 看来她似乎也清楚有关祭品的事。 “净化教派什么都好，就是对待受诅者格外残酷，嗐，等会你就能看到了！” 像是为了照顾女孩情绪，哈文也不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里卡多找到了他。 “陈枫，圣祭大人有请。” 他见特蕾莎担心，安抚道：“没事的，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转身跟着近卫队长离开了。 里卡多却没带他进入教堂，而是去了不远处的一间简易房。 房间被打扫干净，凯恩独自坐在离门口不远处，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广场大部分。 他面色苍白如纸，银眸中透出深深疲惫，更显得身形憔悴。 “陈枫，我已暂时将教堂封锁了，那尊被你预测到凶兆的圣像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陈枫了然，这事确实不太好办，毕竟那算是黑日教派的财产。 他更好奇凯恩来找他干什么。 “我还有问题想问你，关于黑日陨落的事情……” 对方深深地注视着他：“你应该不止那预言罗盘一件圣物吧？” 陈枫哑然，他这是料定了自己和黑日陨落这事脱不开关系了？ 明明那本全视之书里只写了他的名字…… 不对，陈枫瞬间想明白了，如果那本书真像它的名字一样，能看到所有事情，可唯独看不清他和黑日！ 这不恰恰证明自己和黑日脱不开关系了嘛！ 他也很无奈，全视之书看不清他的原因应该很简单——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啊！ “我……” 话刚出口，广场上蓦地响起一阵喧闹。 凯恩声音幽幽在一旁响起：“仪式要开始了。” 教堂前不知何时架起了三个十字架，像是就地取材，全是破烂腐朽的金属。 三名受诅者被结结实实地绑在刑架上，只见里卡多一一扒开他们的嘴，各将一枚圆润透亮的净化石塞入口中，刚好填满了整个口腔。 接下来是三名白袍神官上前，他们都戴着银色面具遮住面孔，右手拿着锤子，颈间挂着一个小方匣。 伴随着有节奏的吟诵声，他们从匣中取出某件东西，被日光照射出一线银光。 那是枚约三寸长的银钉。 陈枫好像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他看向凯恩，对方一脸平静地注视着仪式现场。 第一枚银钉被钉入罪人右掌心。 随着一下下铁锤用力砸下，那两个症状稍轻的受诅者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却被口中的净化石堵住大半。 观众也跟着颤抖起来，这场面实在太残忍了。 “不需要你主持吗？” 陈枫感觉脑子被那漏出的惨叫声扎得生疼，就好像银钉也刺入了他身体里。 “不。”凯恩平淡地说道。 “这只是必要的准备，我只需要看着，那位……喜欢观赏他们的痛苦，而我能因此获得力量。” “疯子！”他在心里喊道。 这群净化教派的人竟如此疯狂！ 一根根银钉被接连钉入罪人体内，两人的挣扎渐渐平息。 污黑的血液滴落，很快在地面汇聚成一片湖泊。 第三人却始终不发一声，他浑身颤抖，陈枫从他那焦糊的眼眶中竟看出了喜色。 像是刑罚越重，他就越是感到愉悦。 “疯子……” 三观连续受创，他心底升起强烈的恶心感。 “陈枫，你的同情毫无意义，”凯恩缓缓开口，“他们已经不能被称做人类了。 “一旦步入那个世界，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陈枫勉强抬头看向他：“那个世界？什么才叫那个世界？” 他也曾一次又一次地步入某个晦明交错的幽暗世界，难道他也不再是人类了吗？ 凯恩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又直视向刑场。 “如果说他们还有最后一点作为人的价值，那就是燃烧他们的人性，用他们的痛苦来净化这个世界的污秽。 “倘若牺牲这些受诅者的生命就可以挽救更多人，你会如何选择？” 陈枫无言以对，他没有救人的力量，面对污染潮无能为力。 他也根本救不了这些罪人，他们连面目都已被污染扭曲了，没有人会将他们当做正常人。 这选择根本连电车难题都算不上。 可他仍然因凯恩平静至极的语气感到不寒而栗。 他的决心从何而来？ “不管怎么说，这种折磨也太过头了吧？” “不，”少年圣祭摇摇头，“这是必要的惩罚，也是最有价值的牺牲。” 陈枫从他眼中似乎看到了那残存人性的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永恒纯净的神光。 这就是祭品通过如此残酷的仪式所换来的东西吗？ 陈枫恍然间觉得少年面目身形全都模糊在了无限神光中，一个庞然巨物凌驾于他头顶。 那是凡人不可违逆、无法对抗之物，既是无上的指引，也是终生的枷锁。 而他安然端坐其下，丝毫不为那剑刃终落的末日感到惶恐不安。 为什么？陈枫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在追求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 诡异的狂笑声从屋外传来。 是那名浑身焦黑的受诅者！ 他丑陋面目狰狞，乌血正从嘴角流淌出来，随着笑声喷出一口晶亮的碎石。 “他把净化石咬碎了！快封住他的嘴！”里卡多怒喊着。 “不不，让我说吧！哈，哈哈！这些可爱的小钉子可真叫我舒服！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被笑声撕扯着，抑扬顿挫间又带着无限欢愉，宛如一首破碎的圣歌。 “吾主啊！审判之日终于到来！哈哈哈！” 伴随着刺耳的响声，他居然凭着血肉之躯硬生生挣断了身上的束缚。 遍布各处的白银圣钉仍深深扎入他骨血里，跟着肌肉活动摩擦撕裂。 那能使常人瞬间昏厥的痛苦只会令他更加兴奋！ “哈啊！多么美妙啊！要我说，你们的技术相当不错呢！” 近卫队立即上前阻拦，可罪人伸手轻松握住了一人的头颅，速度快得惊人。 “咔嚓”一声，颅骨破碎，血肉横飞，那个年轻人失去脑袋的残尸砰然倒地。 一时间没人敢再靠近了。 里卡多此时已经赶到，他默默拔出银白长剑，原本严肃的脸色更加沉凝。 “哦，你看起来倒是蛮不错呢！哈哈哈！” 受诅者已经挣脱了双腿，他重回地面，像是被束缚太久，活动起麻木的身体。 里卡多已经挥剑砍去，势大力沉的一击砸在对方身上，却只发出一声闷响。 这人的皮肤早已变成一副坚硬的盔甲了。 那长剑却发生了变化，剑身长出无数尖利的獠牙，刺进了紧贴着的皮肤。 这把剑也是件圣物？ 陈枫屏息观战，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里卡多扯动武器，剑像长锯般撕扯着那人肩膀，转眼间，从肩到胸口处割开了一道骇人的伤疤。 “哈哈，哈哈！好痛，好痛！你的力气可真够大的！” 他几乎要被断成两半了，却还能正常说话。 “可惜，我的目标不是你！” 说着，受诅者双手抱住长剑，漆黑火焰自他双手迅速蔓延上剑身。 里卡多当即松开了武器，那剑就这么挂在了对方身上。 带着刺耳的狂笑声，他转头向教堂大门方向跑去，周身被黑焰包裹，无人敢阻止他。 那道门本就脆弱不堪，根本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胸前恐怖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不断撕裂，污血淋漓洒了一地。 所有人都被这癫狂至极的场面震慑住了。 只有凯恩猛然站了起来。 “阻止他！里卡多！不要让他靠近圣像！” 近卫队长右手似乎被刚刚的火焰灼伤了，闻言，他立即抽出身边同伴的佩剑，跟着那受诅者冲进了教堂。 几乎是在同时，嘶吼声响彻整片广场。 “凯恩！你的死期到了！哈哈哈哈哈！” 第30章 熔岩黑日 教堂内激烈的打斗声很快平息。 那怪人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估计也没有多少反抗的资本了。 果然，有白袍卫士来报，受诅者已被里卡多制服了。 “为何不将他带出来？”凯恩问。 “大……大人，队长请您过去，里面的情况有些复杂。” 教堂门口，陈枫脚步顿下，没急着推凯恩进去。 还是先看清楚情况才好，他想着。 借着光线，房间内的大部分情况一览无余。 近卫队长高大背影被日光描绘出一圈轮廓，他侧身对着他们，一时看不得真切。 “里卡多，你愣在那圣像前做什么？” 男人身形登时一抖：“凯……凯恩大人？不！别，别过来！” 言语间满是恐惧，转而化作怒气： “我不是叫人警告你们了吗！？” “警告？”陈枫不解，“可明明是你的手下喊我们过来的。” 凯恩立即说道：“咳咳，那人应该是被操控了，我们先离……” 话音未落，一阵狂悖至极的笑声从圣像处传来。 “哈哈哈哈！凯恩！凯恩——” 里卡多的身体僵硬地扭动着，忽然，无数漆黑尖刺扎透了他的胸腔。 男人口中吐出大口污血，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像是预感到大限将至，他拼尽全力投来最后一眼。 少年圣祭面色冷漠，可近在咫尺的陈枫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那些尖刺用力撕扯，将男人撕得粉碎！ 被他遮掩的东西也随之显露出来。 那名受诅者，他浑身焦黑的身体已经完全扭曲变形，像一只巨大的抱卵虫一般附在黑日圣像上。 血肉蠕动不休，只剩里卡多残留的双臂和那把银剑，慢慢被血肉吞噬着。 伴随着他刺耳的笑声，无数焦黑触手飞速而至，攀住拟态兽核幻化的轮椅。 “凯恩！” 陈枫眼看着轮椅被污秽吞没，那触手还要继续纠缠住凯恩的身体。 他立即拽住少年的手臂，想将他从轮椅中拉出。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从凯恩单薄身子里传出，他情况看起来很糟糕。 这些家伙想是也知道他此时正脆弱不堪，才趁机发难。 不敢再犹豫，陈枫果断掏出裂空铳来。 圣物被激活，两格电量标志着还有两次发射机会。 他快速瞄准，按下发射键，翠绿光芒眨眼间激射而出。 “砰！”正中黑日圣像和受诅者本体。 纠缠他们的触手立即断去生机，陈枫几乎是用尽全力拖动轮椅，将人带离此处。 两人背后，狂喜之声愈发癫狂。 “哈哈哈！主啊！这是何等的伟力！哈哈哈！我即将追随您的阴影而去！啊啊啊——” 痛苦至极的嘶吼，那是他正在被空间之力撕裂粉碎的征兆。 陈枫第一次意识到污染的可怕之处，竟能让人类疯癫扭曲至此。 “主啊！求您赐福，我的一切，哈哈哈！这痛苦，这欢愉，这无上的虔诚，都是献与您的！ “求您，求您——降临于此吧！哈哈哈哈——” 一股阴冷到极致的感觉从背后袭来，陈枫转身看去，只见那受诅者在狂笑声中炸成了一滩肉泥。 裂空铳并没有直接将他湮灭？这是什么情况？ 他直觉不妙，奋力推着凯恩试图远离这座教堂。 可已经来不及了。 撕裂人神经的低语从虚空中传来，回应了那献祭者的召唤。 有什么要来了…… 无比邪恶的气息从那尊黑日圣像中传来，它像是欲将孵化的虫卵，贪婪吸食着散落四周的血肉碎块。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然后，滔天的热浪以圣像为起点，猛烈爆发了出来！ 教堂刹那间被无形巨力碾得粉碎，热浪磅礴，所过之处都化为了焦土。 陈枫看见那名通知他们来此的白袍卫士神色癫狂，竟朝着圣像跑去。 堪堪几步距离，他就浑身被烈火裹住，在哀嚎中化为灰骸。 陈枫心底却意外平静了下来，他早知道这世道艰难，活着不易，却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可惜他尚且弱小，拼了全力也只走到了这一步。 呵呵，真是无妄之灾…… 他还是这么倒霉。 黑雾忽然笼罩住了他的身体，坚实温暖的力量凝聚成一道屏障，将热浪暂时阻挡在外。 “默克！？”陈枫在心中呼唤着，他这才意识到，小怪物一直都守护在他的身边。 有了一丝反应的时间，凯恩也唤起力量。 座下的圣物拟态兽核变成水银态，随着他的操控化作一道银色壁垒。 只是他现在状态极糟，前有净化污染潮的亏耗，此时又被邪恶不断刺激着。 “咳咳咳，陈枫，别管我了，你先走吧。” 陈枫没松开他的手，一把将其拽到背上。 有默克在，带走凯恩还不算什么难事，只是广场上还聚集着整个聚居地的人。 “默克，有办法转移走他们吗？” “不行，我的力量没办法一下子送走这么多人，而且……” 热浪滚滚不断，它现在根本分身乏术。 “哥哥！” 是特蕾莎的声音，女孩在不远处朝他挥手。 陈枫眉头一皱，刚想呵斥她快些逃跑，却见对方举起的那只手，腕上红石手镯散发出耀眼光芒。 “陈枫，”默克有些疑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热量减弱了。” 来不及多想，他立即道：“默克，把那些居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同时，他掏出一块高品质空间晶石，塞进了它嘴里。 小怪物接触到美味，下意识吃了下去，顿时感觉体内力量增强不少。 它恢复原形，此时的热量仅凭凯恩的圣物就能抵挡。 默克无形的身体在半空中微微浮动，很快消化掉全部的晶石。 它疾速飞向陷入惊慌的众人，黑雾霎时笼罩住整个广场。 人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忽然陷入至深的黑暗。 他们因惶恐而浑身颤抖，以为是黑日之主降下神迹，纷纷俯身祷告起来。 范围转移需要一些时间，趁这空档，特蕾莎跑了过来。 陈枫皱眉，语气难得严厉：“默克正在转移他们，你快跟他们一起离开这里！” “不，哥哥！”女孩认真地看着他，“我不能走，我能帮助到你们的！” 说着，她伸出手，向他展示腕上的红石手镯。 “这圣物可以吸收大量热量。” 不等陈枫再说什么，她从另一侧撑起凯恩的身体，看样子是下定决心要留下来帮忙了。 西13区是他们两人一起生活的地方，他们都想尽力守护住这片家园。 “……先远离这里。” 三人来到一处地势稍高的地方，借机观察教堂附近的情况。 陈枫想着，反正有默克在，他们几个保全还算容易，不如多搜集下信息。 此时教堂早已成了一片废墟，那尊黑日圣像被污秽包裹成了一个肉瘤。 热浪暂时平息，魔卵似乎在积蓄力量。 看起来马上就要孵化了。 “咳咳，”凯恩虚弱道，“那些黑日教派的狂信徒，他们是冲我来的…… “他们早有准备，邪恶之物即将苏醒，太危险了，你们没必要管我，快离开吧。” 特蕾莎不满道：“你这人怎么这样？陈枫哥哥好不容易才救出了你，你连声谢谢都不会说吗？” 少年圣祭许是平生头一次被个小孩怼，一时间沉默了。 “哈哈。”陈枫忍不住笑了，他明白特蕾莎是看不惯凯恩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也知道那玩意危险得很，可现在还不是无路可退的时候啊。 默克正好完成了转移，广场已经清空。 聚居地的民众基本都是老弱病残，净化教派的人非死即伤，眼下只剩下他们四个了。 “陈枫……” 凯恩的声音十分微弱，他伸出手，广场前那道白银壁垒顷刻间回归，凝聚成一枚菱形金属体。 “这枚拟态兽核……应该能帮上你。”他将圣物放在了陈枫手里。 陈枫沉默片刻，道：“你好好休息。” 又对默克说：“把他也转移走吧。” 此时情况危急，他也顾不上隐藏小怪物了，黑雾笼罩，转眼凯恩便消失了。 由陈枫主导，三人迅速商讨起计划，敌人信息不明，他们更多要随机应变。 “呼——” 哪怕净化银戒早已激活，那邪恶的气息仍不断袭来，陈枫觉得神经被紧紧拉扯着。 “陈枫，它来了。” 伴随着默克的提醒，无形重压扑面而来，裹挟着焦糊腥臭味道。 那尊黑日圣像，不，更准确地说，那枚孵化邪恶的魔胎，终于完成了苏醒的仪式。 剧烈高温将周围坍塌的金属瞬间融化，铁水流淌，带着灿烂的橘红色。 它们被某种力量吸引着向圣像汇聚，转眼化为最浓重的黑色。 邪恶借助外物凝聚出一具庞大的身躯。 它似兽非兽，浑身流动着乌黑熔岩，头部却是以那尊圣像为核心，宛如一颗漆黑的太阳。 陈枫蓦地联想到，这莫非就是他们口中的黑日之主？ “哥哥……” 女孩显然被那邪神的样貌震慑到了，褐眸中透出恐惧和不安。 他摸了摸女孩柔软的头发： “特蕾莎，就照我刚刚说的，保持好距离，用圣物尽可能吸收那家伙的热量，其他的交给我们就好。” 第31章 焦土与黎明 “陈枫，不能再等了，它还没有完全成型，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 陈枫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这点，可刚才裂空铳的一记远程攻击并未对黑日圣像奏效。 他只能将摧毁对方的希望赌在威力更强的近距离攻击上。 可那需要他将裂空铳紧紧贴在敌人身体上至少一秒才行。 望着那黑日巨兽周围流淌的熔岩河，他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只怕还没靠近就要一整个熟透了…… 小怪物适时从背后环住他的脖颈，熟悉的感觉稍稍令他安心了些。 “放心，陈枫，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全力去吧。” 它知道，陈枫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愿意尝试。 “好。”陈枫咬紧牙关，努力克服心中本能的恐惧。 如果不能在此阻止那邪神降世，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坏事呢？ 他或许可以一逃了之，可其他人呢？ 若他们赖以为生的家园就此被摧毁，又要如何在灾厄季之下寻得新的生机？ 拟态兽核化作一团液体缠上他的手腕，像一条银色小蛇。 这小东西是把他当主人了？ 陈枫早觉得这件圣物不简单，有些羡慕，没想到凯恩竟就这么将它交托出来。 他苦笑道：“你那主人就这么信任我吗？” 那怪物被召唤出来的目的无疑是凯恩。 想到博登帮助了自己许多，陈枫更加坚定了。 那少年圣祭显然对博登很重要，为了还人情，他也得倾尽全力。 “特蕾莎，在我靠近时，尽可能多地吸收它身边的热量！” 女孩立即点头。 “默克，我们走吧，那怪物随时可能发动攻击，需要你掩护我。” 两人早已产生默契，毋需多说什么。 陈枫模仿凯恩的样子，将那拟态兽核抛向脚边。 随着他脑海里的构想，圣物膨胀成大团银色液体，很快凝聚成型。 “哥哥！这是什么？”女孩睁大了眼睛。 “啊？你没见过吗？” 他愣了下才想起，特蕾莎似乎是大灾变之后出生的孩子。 不过，他也不确定这东西是否真的存在于这边的世界。 “这是旧时代才有的交通工具。” 他说着，长腿一迈，跨上了摩托车的座位。 这辆摩托和现实世界略有差距，浑身散发着耀眼银光，流线优美至极。 反倒像游戏里的座驾…… 陈枫暗暗道，他只开过电子摩托，应该没问题吧？ 果然，这个世界足够任性，他刚坐好，车子就自动发动了。 很好！他调整好姿势，握紧把手，将裂空铳卡在触手可得的地方。 说来奇怪，他向来不喜欢冒险，此时这股冲动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哥哥……”特蕾莎想叮嘱陈枫注意安全，但话到嘴边只变成一句：“加油！” 油门蓄满，银色座驾如闪电般冲刺出去。 这速度快得惊人，陈枫险些反应不过来。 他紧紧握住车把，转眼那黑日巨兽已经近在前方了。 高温炙烤着他的皮肤，拟态兽核灵性十足，延伸出一层银白包裹住他大部分皮肤。 多亏特蕾莎削减了许多热度，他这凡人之躯才能勉强忍受。 默克则始终在前方清扫障碍。 那尊邪神全身裂开无数缝隙，黑色岩浆被激射出来，径直袭向陈枫。 默克扩散身体，黑雾看起来只是形成脆弱一层屏障，却将熔岩子弹倾数吞没，连一点余波都没漏掉。 连陈枫都没想到计划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在将要接触敌人的时候，他收起座驾，圣物化作液态盔甲包裹他的身体。 默克以黑雾形态笼罩其全身，将他托举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接近怪物头部的黑日圣像。 那是毫无疑问的核心，自然也大概率是弱点。 陈枫打算从那里破坏怪物的身体。 可在距离不足两米的时候，强烈的精神冲击猛烈袭来。 那是远比他之前遭遇怪物邪恶百倍的污染。 他听到了无数癫狂的呓语，来自已死魂灵抑或幽邃阴影。 眼前世界转瞬破碎，唯有缝隙，唯有窥视。 他的灵魂被伟力碾压撕扯，带着五脏六腑都要被割碎了。 他的眼前出现了不止一盏太阳，深重的日光势要晾干他全身的水分。 连同骨血，连同意志，一同干涸成一片污痕。 陈枫刻在基因深处的本能疯狂催促着他快些逃跑，眼前之物远非他这个凡人所能抗衡。 可他紧紧握着武器的右手仍然拼命伸了出去。 裂空铳已然抵上了敌人面门，可他却再也无力扣动扳机了。 “陈枫。” 温柔强大的力量覆上他的手掌。 最后一发攻击被触发了，翠绿光芒在枪膛中积蓄，倾数灌注进目标的核心。 一秒之后，他被默克迅速抱离了危险区域。 陈枫筋疲力竭，接下来的事情早已在他脑海中推演多次。 裂空铳的近程攻击十分强大，能从物体内部最脆弱的地方发动崩解，瞬间蔓延至全身。 哪怕是小山般庞大的体积，也会因结构的毁灭而坍缩成齑粉。 果然，伴随着一阵阵不甘的怒吼，熔岩黑日急速崩毁。 它那巨大的身躯如沙土砌作的空中楼阁，逐渐烟消陨灭了。 “哥哥！默克！太好了！成功了！” 特蕾莎飞快地跑向他们。 陈枫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他只觉得脑袋快要裂开了。 可下一秒，一团漆黑的火焰从天而降，堪堪落在他们旁边。 那火焰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燃烧的身躯向周围漫无目的地爬行着。 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作焦土。 抬头望去，邪神毁灭的地方赫然耸立起一道巨大身影。 它带着滔天的怒意，无数黑火如流星般挥洒出去，降临聚居地内。 陈枫隐隐察觉到，那是与污染潮同源的东西。 也正是这被献祭召唤而来的邪神的力量根源。 再这样下去，西13区很快就会沦为一片炼狱。 小怪物忽然动了。 它脱离陈枫的身体，将其交与特蕾莎看顾。 “默克？” 陈枫不知道它想做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下意识想要阻止，但体力已然所剩无几。 连一句告别都没有，小怪物飞身向那道遮天蔽日的影子赶去。 几乎只在一瞬间，飞蛾扑上了熊熊燃烧的黑日。 陈枫蓦地觉得心底空出了一道缝隙，有什么东西从那里溜走了。 他是不是再也听不到小怪物的声音了？ 与此同时，火雨停下了。 如山巨影像是被什么东西遏制住，它痛苦挣扎了片刻，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就这样？ 陈枫茫然看着天空，那里什么也不存在。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去做点什么，可一阵疼痛狠狠将他拽倒。 连同心脏，连同身体，意识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过了不知多久，他感到有水被灌入口腔。 喉咙干得像放进火里烧了许久，他如蒙大赦，拼命吞咽着甘霖。 从特蕾莎手中接过水壶，一口气喝到底。 陈枫觉得终于活过来一些。 他看向四周，圣水台广场上人影来来往往。 残存的净化教派卫士正清除黑火留下的污染，协助聚居地的人们收拾废墟。 凯恩缓缓走了过来，拟态兽核见了主人欣喜地跑了过去。 陈枫并不在意。 “默克呢？”他四下找寻无果，看向特蕾莎问道。 女孩只是沉默地瘪着嘴。 “你们没去找他！？” 他挣扎着站起身，一腔怒意却不知道要向谁发作。 于是，他只好咬着牙低声对着自己说了句：“我去找他！” 说罢，他朝着教堂废墟走去。 众人默默的，没人会阻拦他。 天色渐暗，正是日暮西沉的时刻。 这一天终于要结束了。 陈枫体力不支，多次要瘫倒在地上，可他仍向着日落的方向走去。 晦明交错的天幕下，西13区大片土地已然被夷为废墟，空气中弥漫着垃圾燃烧的恶臭气味。 他的心猛烈地跳动着。 是因为尚未褪去的激情在拼命压榨着最后一丝体力，还是…… 他忽然想明白了，他在害怕。 “默克？默克！”虚弱的声音呼唤着。 他和小怪物刚认识不到一星期，却好像已经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 可现在，随着邪神黑影烟消云散，它也跟着不见了。 他在害怕，这位来历不明的伙伴忽然到来，又悄然离去。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怕失去它？ 陈枫已经没有力气去想明白这些事情了。 他拼了命地跑向教堂的废墟处，金属和砖石被高温熔成了一体，刺鼻的烟气弥漫开来。 凭他这具脆弱的身体，根本靠近不了那里。 陈枫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上了，他的眼睛被烟灰熏得发酸。 “陈枫？” 不知过了多久，有些陌生的声音乍然响起，带着那熟悉的关切。 “你为什么哭了？” 陈枫登时抬起头望去。 最后一缕阳光正洒在大地上，将满目疮痍镀上一层虚假的辉煌。 灰雾缭绕中，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在向他走来。 陈枫刚刚升起的希望转眼褪色成一滩灰寂的绝望。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连梦都做不好了？ 是因为他一直不知道小怪物到底长什么样子吗？ 可默克全身都被黑雾包裹着，他又怎么知道呢？ “陈枫？陈枫！” 一只手抚上他的肩膀。 “你蹲在这做什么？多脏啊！” 陈枫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男人的五官隐没在阳光投下的阴影里，短发乱糟糟地翘起。 更关键的是，这人正浑身**地张开双臂，径直向自己靠了过来…… 默克从“它”变成“他”了。第一卷进入收尾阶段，感谢大家看到这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焦土与黎明 第32章 默克 陈枫没了力气，被对方结结实实地抱住了。 他完全呆在了原地。 “陈枫，陈枫~” “默克，你没觉得哪里不太对吗？”陈枫问。 …… 托凯恩的福，他很快讨来了一套净化教派的衣服。 绣银长袍加身，为男人增添了许多贵气。 陈枫默默打量着对方—— 个子比他高了半头，黑发黑眸，颜色极浓，是这个世界少见的东方人长相。 净化教派的白袍版型简约，更衬得他身形挺拔，宽肩长臂，胸前大片肌肉露出，轮廓饱满，线条流畅，许是热气未消，颜色甚是粉嫩。 怪，太怪了…… “陈枫，你在盯着看什么呢？我这个样子怎么样？好不好看？” 大概是初具人形的缘故，默克格外兴奋，几乎有些花枝招展了。 “嗯……” 他蹙着眉头打量对方那张崭新的脸，不得不说，确实，蛮好看的…… 五官轮廓分明，平生许多英气，又不算浓墨重彩咄咄逼人，看着极为顺眼。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又看了一眼。 居然有些看习惯了？ “默克。”他招手，但马上意识到这手势不太对。 “咳，”他默默收回手，一本正经道：“你能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啊？”男人像是还不习惯新身体，手指笨拙地指了指自己，一脸茫然。 就像在说：“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呢？” “噗！”陈枫没忍住，他实在受不了这人用那张帅脸做这么傻的表情。 “算了，以后再说，我们赶快回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他下意识想伸手摸摸对方脑袋，可伸出去的手愣是没一下子碰到地方。 默克倒是乖巧，没叫他尴尬住，主动低头凑过来给他摸。 乱糟糟的头发，硬得有些扎手。 他掌心莫名被烫了一下，迅速收回，不自觉用另一只手抚摸着掌心。 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怎么了？”默克问。 “没，没事，”陈枫微微抬起头看他，忽然笑了，“默克，你回来就好，我们回家吧。” 凯恩和特蕾莎还在等他们。 见突然冒出来一个大活人，女孩好奇又兴奋，围着默克转了好几圈。 天色不早，无比艰辛的一天终于结束，陈枫很快告别，想回去休息了。 他太累了，因此没注意到凯恩的目光。 少年圣祭若有所思地看着默克，但始终未置一词。 回家的路上，他是被默克背回去的。 像是早就养成的默契，他刚准备拖着酸软无力的双腿一点点挪回家，一只孔武有力的臂膀就将其捞了起来。 “……” 不过他也没力气拒绝了，任由对方不知分寸地颠簸了一路。 洗漱上床，这次他果断拒绝了对方暖床的请求。 一脚将默克踢下床，又随手扔出一套被褥，指了下房间角落。 无视对方满脸的茫然无措，陈枫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一股莫名的寒意惊醒的。 奇怪，BOSS都打完了，还有什么事？ 迷迷糊糊地打开门，正撞见一张冰雕似的脸。 凯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圣，圣祭大人，这么早有何贵干啊？” 陈枫脑子里的电终于接上了，他第一反应是对方怎么知道他家位置的？ 第二反应是…… 不等他反应，凯恩已经背着手向旁边踱了过去，几步之遥，他停在了怪诞田边上！ 净化教派年轻的领导者静静伫立在诡异扭动的触手田边。 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冷峻。 “哈哈……” 陈枫有些死机了。 忽然，他被一阵欢声笑语吸引去了注意力。 是默克。 他正顶着那张叫陈枫感到陌生又别扭的俊脸，露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身旁几个聚居地的居民，正认真听他说着什么。 陈枫眼看着他从怪诞田的触手前摘下一颗刚结出的茄薯。 众人又惊又喜，齐齐地鼓起掌来。 “……” 那气氛无比和谐，宛如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正带着一群小朋友围观蟒蛇下蛋。 果然接着，他将那颗食物奖励给了鼓掌最卖力的一个年轻人。 陈枫快速跑去拉着默克走到一边，问： “默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方眨眨眼，不太明白他在问什么。 “为什么我们家门口会出现这么多人？为什么凯恩会突然找过来？” “哦！”默克恍然大悟，“你忘啦，你昨天不是叫我把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吗？” “所以……”陈枫一脸不可置信，“所以你就直接把他们送到这里了吗！？” 他想问他，你知不知道他们家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不用问他也明白，小怪物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不远处，凯恩正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他。 那意思是，解释下吧陈枫，你家门口这群怪物是怎么回事？ “圣祭大人……” 话到嘴边，可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 “陈枫，”凯恩道，神情意外的柔和，“叫我凯恩就好，你既非净化教派的跟随者，也非受馈于我们。 “倒不如说，是我欠你一次回报。” 如果不是因为陈枫搭救，他已经被那暗胎之卵吞噬了。 “所以现在，我并不是以教派圣祭的名义向你问责，而是作为凯恩个人，我很好奇你是如何驯服这些……生物的？” 他抬眼扫过大片的怪诞田，在默克身上多停留了一下，最终目光落在陈枫脸上。 “这……”陈枫还是很为难，他不清楚净化教派的底线在哪里。 毕竟他们针对受污染者的态度过于残忍，那受刑人的惨叫声仍犹在耳。 “凯恩，我想先问下，你打算怎么处理它们？” “不作处理，按目前看来，它们对人类并没有造成实质上的威胁，反而，是有益的。”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很别扭，似乎很不习惯。 陈枫也被搞糊涂了，他想不明白对方态度转变的缘由。 怪诞田，甚至默克，它们是毫无疑问的非人生物，而且和污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凯恩解释道：“恰恰是因为污染，很奇怪，不管是那些田里的触角，你身边这个长着人类面孔的扭曲，还是你，都没有沾染上污秽的迹象。 “净化教派和我，都是为了清除污染才出现的，可我们还不足够了解它。 “我只知道，污染是来自人类认知以外的事物，它们以生物的精神为温床，繁衍扩散，终有一日，世界会因此覆灭。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尽量使这末日迟些到来。” 陈枫若有所思，问：“是那本书告诉你的吗？” 凯恩点点头：“是的，全视之书能揭示遥远的未来，可陈枫，我无法从书中看清你的任何事，也许，你会是个不错的答案。” “怪不得你对我的事还蛮宽容的……”陈枫忽然有了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 “嗯，”少年圣祭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深处浮现一抹怅然，“或许吧，有个人曾对我说过，或许人类和污染物们共存才是最终的答案。” “明白了，”陈枫很感谢对方耐心的解释，便也决定坦诚相待，“其实这件事很简单……” 他很快说清了默克和怪诞田的来历，其实，连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连猜带蒙，确定的信息并不多。 说完，他好奇道：“凯恩，你能确认默克的来历吗？” “不，”对方摇摇头，“不过或许我能从其他途径探查一二……” 此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不多纠结，凯恩转而提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陈枫，关于交易净化石的事情，你决定了吗？如果可以，我想定期向你收购，越多越好。” 这事倒是不难，他的点石成金术早已运用自如了，一番商议，便定了下来。 凯恩属实大方，条件任他开，原料也一并包办。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如果你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先提出来。” 陈枫想了想，还真有件事！ “默克！”他向远处呼唤。 这人有了身体之后似乎很喜欢和其他人打交道，此时正带着一群人继续游览怪诞田。 听到喊声，他迅速跑了过来。 陈枫眼看着对方越来越近，高大身影一个猛扑，差点将他压垮。 “呵呵，”一旁围观的凯恩面无表情道：“你们感情真好。” “……” “默克，把扭蛋机拿出来吧。” 默克闻言，身边召唤出一片黑雾，转眼，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机器凭空出现了。 平平无奇的扭蛋机模样，只是表面包裹着一层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雾气。 “这是什么？”凯恩问。 “啊？你没见过扭蛋机吗？” 凯恩虽然年轻，但应该还是对旧时代的事物有不少了解的。 他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嗯，没见过，这难道是旧时代的机器吗？” “对，它是某种娱乐设施。” 简单介绍了扭蛋机的作用，少年圣祭眼中难得透出几分好奇。 “原来如此，我是在大灾变那年出生的，旧时代的很多事物都被污染腐蚀了，倒是很少见到保存如此完整的。” 陈枫敏锐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你说你是灾变元年出生的！？” 凯恩看向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确定这个世界变异的时间，可惜，仅凭这个信息无法真正确认……” “为什么？” 陈枫觉得奇怪，他曾问过哈文这个问题，可明显有什么阻碍了他们的认知。 “因为，这个世界的幸存者，并不都是来自同一个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