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核Boss洗白手册》 第1章 楔子 古典的纸页滴上滚烫的蜡油,五芒星图案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猩红头颅争先恐后从页面探出,狰狞地撕咬着潮湿的空气,宛如浪潮被后来居上的枯手一颗颗按压下去。 悲鸣和诅咒同时交杂糅合,墙上一段段浮现的扭曲文字在提醒来者。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祭祀礼。 ——姗姗来迟。 “住手!” 年迈的贵族手握权杖,企图上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却不小心踹翻脚下的火盆,熊熊的幽蓝火焰瞬间舔舐他的衣袍。 “您已经时日无多了。”冷酷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语气却谦卑有礼,挑不出丝毫错处。 贵族趴在地上忍受着腿部的剧痛,颤抖着声音问:“游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扪心自问,我们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黑色的眼瞳闪过细微波澜,青年无动于衷地低睨着那昔日高高在上的权贵,轻声说道: “因为我不属于这。就算我不这么做,你们的生命也只会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他的话音刚落,沉重的复式门帘向两边退散,一名五官与贵族有几分相像的年轻人冲进来狠狠给了他一拳,旋即年轻人身体里的力气突然被全部抽干,不得不跪倒在地,宛如战败的俘虏。 屈辱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与此同时,耳边响起贵族微弱的痛吟。 强忍冰蓝火焰带来的冷寒刺骨之痛,年轻人心中绞痛不已,紧紧抱住了自己的父亲,希望能替父亲分担哪怕一丁点的痛苦。 火也转势淹没了他。 青年眉头都没皱一下,吐掉口中的血唾沫,重新移回视线。 那名年轻人眼神带着极深的怨恨,表情愤怒而绝望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自己不属于这里,也不知道你这些年潜伏在我们家究竟是为了什么。可你难道忘了,当初暴雪封山,是我们把奄奄一息的你带回来,才让你捡回了一条命!好,即使你不在乎我们对你的恩情,抛开所有的一切,难道这里没有一个你在意的人吗?!” 像暗有所指的提醒,又好像只是单纯地在询问他。 青年沉默了半晌,什么也没有回答,但他撇开了目光,以非常普通而又平静的口吻说:“对不起,还有人在等我,但不是你认为的那个人。” 年轻人嘶声道:“我妹妹她……” “同样会死。”青年并不想打击他,却仅仅在单纯陈述一个事实:“我不会让她死得太痛苦。” “游溯!”老贵族怒瞪圆目,即便下肢被火焰吞吃干净,嘴角横流鲜血,他仍然拼了命往青年的方向爬去:“我的女儿,岂容你这样戏弄!” “我那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公主,如果不是她恳求我救你,你又怎么可能好端端站在这里?是她涉世未深才会对身为仆人的你信赖有加,可你是怎么对她的?你杀了她的家人,你要让整个祥和的世界变得混乱,你毁了她的幸福!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你我彼此心知肚明,祭祀开启无法扭转。我欠她的,以后会还的,只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青年最后深深看了眼那副苍老的面孔。 “再见了,敬兰伯爵。” 脚步声逐渐远去,地上仅剩两颗布满鲜血,面目全非的头颅。 因为特级诅咒的缘故,导致即便这必死无疑的重伤拖延了他们短暂的寿命。 看着父亲惨烈的‘尸体’,泪眼朦胧的年轻人终于放声痛哭:“父亲,是儿子没用,请允许儿子以死谢罪。” 敬兰清明的眼珠逐渐变得浑浊,火焰已经燃烧至他的下颌,没有肌肉支撑嘴唇张合,使他说话十分费力:“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 “每一场巨大浩劫都会沿着历史轨迹不断前行,往复的轮回遵循因果循环,没有无缘无故的灭亡,更没有销声匿迹的改变。倘若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所熟悉的世界,说明命运的重要转折点即将到来,到那时,我们能做的就是平静面对。宇宙终将重新洗牌,只是客人不再是我们罢了。” “而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那亲爱的女儿,我还没有来得及……” “……和她好好告别。” 尾末,带着长长的叹息。 不多时,空旷的房间什么也不剩下,维持着幽蓝色独有的宁静,彷佛这儿从没人出现过。 - 8096年,被人们称为诅咒元年。 也是这一年,世界被不明重污染,时空与维度不断扭曲,各式各样的怪物横行在蓝色星球上,原住民的寿命普遍在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更高维度的恶魔也无法掌控这样混乱的世界,但星球之外被混乱的时间线包裹,根本没有人可以成功逃离这颗曾经美丽的蔚蓝色的星球。 换而言之,人类与数之不尽的鬼怪在狭隘星球上共生。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一个人印象深刻,永不遗忘,是自己从小生活的家,是那座曾经上演无数辉煌的浮空之城沉浸在幽蓝色火焰中,慢慢变成灰屑,被风卷进灰蒙蒙的云层里开始。 是自己从云端花宅跌进尘埃洞岩,从蓬裙到一身污袍开始。 逃亡前,她甚至没有见到自己亲人一面。 她叫敬一,敬兰伯爵第二个孩子,挚爱的女儿,身上流淌着贵族的血液,从小被万千宠爱包围。 异变那日,她刚学会做鲜花饼。从花园采摘新鲜的花瓣,再到晒干碾磨,每一个步骤都是亲力亲为。 当她满怀期盼捧着成果去寻父亲和母亲时,遇见了夺门而逃的仆群。 他们看向她的目光充满复杂,还有极其明显的同情,更有甚者,拉住她往外疾步:“敬小姐,快离开这里,那里面全是怪物!” “不要再往前踏一步了,只要再近一点,你会被血盆大口吞噬掉的!” 敬一小姐平时待人温和,从未瞧不起下人,因此在这种生死逃亡的危急关头他们愿意分出宝贵时间劝她离开。 不知是难以接受现实还是一时吓昏了脑子,敬一甩开仆人的手,不管不顾地逆流而行。 “不,怎么可能,明明好好的,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不信,怎么会有怪物呢?你们一定是开玩笑……” 仆人们纷纷回头着急喊她:“敬小姐!回来!” ‘轰隆隆!’爆裂的响声赫然出现。 伴随而来的是碎裂的金属外墙飞快砸下,横在她与仆人之间,宛如沟壑。 此刻的敬一,耳朵已经听不清他人的呼唤。 因为……此生罕见的场景,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她睁大眼睛,看见一颗巨大的眼球被肉瘤支撑从巍峨的光柱后面探出,红色眼皮围满了锯齿,一颗颗锯齿里面,竟然耸动着密密麻麻的舌头。 比建筑还高大,比虫子还恐怖丑陋,是彻头彻尾的怪物! 心脏深处终于抑制不住这份生理性的恐惧,热流从陌生的眼眶中溢出,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里,彷佛倒映出了家人的灵魂。 无法想象自己失去他们之后的生活,哪怕此刻自己已经害怕到双腿发软,敬一也仍然选择往前一步一步走着。 废墟之下,也许父母还没有死,兄长和弟弟们还活着,他们一定是躲藏在机关隧道里,在等自己,等一家人团聚。 失魂落魄的敬一还捧着早已没有热气的鲜花饼,目光逃避怪物的凝视,行尸走肉般向某个方向缓慢移动。 远远望着的仆人们都叹了口气,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位小主人精神受到了巨大打击,承受不住这样的变故,导致精神错乱,竟然向怪物群聚集的地方走去,这无疑是一场令人惋惜的赴死。 但他们无能为力,毕竟灾难面前,人人自身难保,再多恩情,也只能使他们伫立原地目睹旧主一家接连死亡,内心唏嘘。 又是一阵爆炸声如雷潮般涌现,几乎所有人的耳膜都受到了强烈震痛。 浮空之城最坚固的城墙被破了一个窟窿,数不清的‘人头’组装成血淋淋的手掌从里面诡异地探出。 更恐怖的是,那一张张陌生的五官都露出了虚伪的假笑,而那表情后面,藏着刀片状的锋利牙齿。 凌乱的风卷起敬一的裙摆,随之而来的是一颗变大无数倍,朝她张开血盆大口的头颅。 血腥气在五十米外便已扑鼻而来,更别说怪物的速度快到令人来不及反应! 我…… 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敬一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当死亡真正来临时,她的内心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软弱,不想活着面对这些恐怖的怪物,或许是想逃避家人很有可能已经死去的现实……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总之……在这样的关头,她竟然感觉到了解脱。 然而这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敬一。” 敬一猛地睁眼,回过神来看清面前的人影,那双绿琥珀般的瞳孔瞬间紧缩。 “游溯…?”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期盼的死亡也并没有发生,但血腥味却比之前更浓烈了。 她低下头,看见近在咫尺的青年用身体替她挡住了怪物的攻击。 那颗头颅径直穿过他的腹部,咬住一大截肠子和内脏拖拽了回去,半截心脏暴露在空气里,身躯跌倒时,红色跳动的心界限甚至沾上了抹不去的灰尘。 雪白的制服染上大片血迹,他的面色也越来越苍白。敬一惊慌失措地跪下抱住他,却只能稳稳捧住他冰凉的脸颊。 “我不再欠你了,敬小姐。” “游溯,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来救我?我不需要你这么做!” 敬一又哭了,她哭得很伤心,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溢出,像风中断了线的珍珠,让人看得晃了神。 青年从始至终,一直盯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他罕见地对她笑了,说:“别哭了,让我看看,盛传的柔弱公主是不是也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好好活下去。其实我不相信他们说的,我很清楚,你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坚韧,就算孤身一人,也可以轻松战胜恐惧。” 见自己得不到回复,青年沉浸在自言自语中:“哎,结果还是没忍住……” “游溯,从现在开始别再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医师,一定有办法可以救你的。”敬一打断了他的声音,她用力将他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企图将他背起带离现场:“要是你真的会死,不论你现在想尽什么办法安慰我,我都不会原谅你!” “我没有在安慰你,只是……”青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扯出一个晦暗难明的笑:“我不值得你这么伤心。” “为什么?就算你自认只是我的仆从,但在我心里,我早已把你当成朋友,哪怕是其他仆人为了救我而受伤,我同样会这么做,更遑论是你。” “敬小姐……” “不是说了让你闭嘴吗?” 青年虚弱地噙动着唇瓣:“谢谢……” “……我很抱歉。” 然而,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将那张英俊白皙的脸染得污秽不堪,同时深深刺红了敬一的眼。 他伸出手,似乎想靠近敬一,但仅仅凝滞在半空,便脱落了下去。 敬一眼睁睁看见自己怀中圈箍的身躯一点点化成捧不住的尘埃,飞速流逝在指缝中,她还想说些什么,已经来不及了,直到青年完全消失后,她的衣裙连属于对方的血迹都不曾留下,仿佛这个人彻彻底底消失了,从未存在过。 就像噩梦一样。 每个人在睡梦里反复回想起那日的巨变,一个平静的午后,世界悄无声息翻转。 那场大火持续了七天,万米高空坠落却只短短一瞬。 烧毁了一切,也将所有活下来的人带入地狱。 在漫天的怨声载道里,被时常想起的还有那位无父无母的可怜遗孤。 据说,她在浮空之城下方用最简劣的材料修筑了一座原始木屋。 从此,贵族唯一的后裔像一抹孤魂,于月亮筑成的囚笼徘徊日日夜夜。 第2章 循环木屋 死一样的寂静,连一滴水掉在地板上都能清楚听见。从铁窗的缝隙看出去,什么也没有,仅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如果在平时,这也许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深夜,但此刻,绝无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因为,这是安可粟一行人被困在同一时空线的第十个开始。 他们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无法从循环中挣脱出来。每一次重新开始,他们必然是在破旧的木床上醒来,像游戏中的存档点,接着经历重复的事情,不约而同地走向既定结局。 “再过几分钟,那个秃老头儿又要进来了。”其中一个双马尾超短裙女生习以为常地从床上坐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果不其然,门把手开始疯狂拧动,即便房间里没有传出一丝人声,外边儿就像是知道里面一定有人般,势必要摧毁这扇门直到进去为止。 这时,门把手拧动停止,脚步声渐渐远去,但众人并没有因此松懈神经。没过多久,脚步声由小变大重新折返,同时出现的还有——电锯声! 令人胆寒的噪声震耳欲聋,彻底划破寂静的夜,电锯的锯齿在以肉眼难以觉察到的速度转动,穿破木门的霎那,所有人都看见了半截反光的银色锯面。 “我再也受不了了,根本不给反应时间啊,从睁眼再到死亡只有两三分钟的思考时间,这哪里够啊?” 其中一名短发女生早已被折磨得神志不清,她从床上跳下来直奔大门:“死就死吧!我早点去下面等你们,省得一个个挨个儿等死,身心都要备受凌迟!” “菲菲!”她们企图阻止她的疯狂行为,但为时已晚。 被叫做菲菲的女孩已经打开了木门,将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对方视野下。 一个已经不能称作是人的‘人形’生物站在她面前,没有瞳仁全是白色的球状眼珠就那样毫无情绪地盯着前方。他的脸像是塞满了稻草,不同位置鼓鼓囊囊,破开的脓水顺着皮肉缓缓下流,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和男人对视时,菲菲就已经后悔了,但来不及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痛苦的嚎叫从菲菲嘴里发出,她站立在原地,眼睁睁看见秃头男人把她自己的身体劈成了两半,内脏一瞬之间稀里哗啦掉满地,血水喷薄而出,将泥巴房子染成深红色。 其余人作鸟兽散,有人捶打窗户企图钻出去,但身体卡在缝隙里动弹不得。有人钻到床底下,死死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有人卡好视野,趁机从菲菲身边窜逃,直接越过了秃头跑出了门。 全场只有一个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因为她知道,此前她们所做的每一个抉择都是毫无用处的,通俗的来讲,她们只是在无用挣扎。 循环十次,每一次不超过半小时,最快团灭是两分钟,坚持最久的时候是她们一起用被子套住男人的头,将他活活闷死。 当然,如果有用的话,她们也不会再度陷入循环了。 因为她们把男人杀死以后跑出房子来到村庄小路上,不论朝左还是朝右走,最终都会回到原点,而那个被杀死的男人,又会重新捡起电锯,从房子里走出来将她们一一杀死,全军覆没一个不剩。 “安可粟!为什么不走啊?”逃到门口的伙伴在呼唤她,而她幅度微小地摆了摆头,并示意对方快走。 “又在发什么神经啊?!”趁着秃头屠夫在追杀其他藏在房间里的人,林都涵咬紧嘴唇,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了个气,抱着爱咋咋地的决心英勇‘赴死’——朝安可粟冲去。 牵到对方手后,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对方一眼:“如果你要跟杜菲菲那个摆烂王学,我只会瞧不起你。” 无奈之下,安可粟只好任由林都涵牵着她往外跑。 而那些留在屋内的人,无意外全都死了。 卡在窗缝里的人被锯子锯成两半,拦腰折断,前半截身子没了屁股这个累赘,滑溜溜地落在地上,仅剩半口气也抑制不了恐惧,疯了似地往暗黑深处爬,结果爬到院子里一棵树下就没了气。 躲在床底下的人等了很久都没有动静,手从耳边拿开之后,不仅听不见尖叫声,连电锯声都消失了。小心翼翼睁开眼,趴在床下环视屋内,什么也没有看见。侥幸逃过一劫的人紧绷已久的神经终于得到释放,开始往外面爬。 但那人发现即使用尽全力,也有些爬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挂着她的后背,在阻碍她前进。 反反复复试了好几次,最终确认自己的衣服勾到了床板,那人艰难翻身希望能把勾住的线头剪断。 然而当她转了个方向后,却看见了让她这辈子深深陷入阴影的一幕——一张畸形的人脸正对着她,在发现她注意到自己后,那张脸的下巴断裂,双颊被少量的筋肉牵扯,带着黑色龋齿的半截下巴则正正好好落在女人的颈部。 女人彻底傻了。 原来,从始至终那个秃头男人都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而是在杀戮完整个房间的人之后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床底,倒扣着趴在床板上,也就是女人蜷缩着躲藏的位置正上方,用那双冷血的眼睛死盯着她! 院外,乡间小径,光线晦暗,只要相隔一米便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 “等一下,我系个鞋带。”跟在身后的安可粟忽然道。 林都涵急得就差没破口大骂:“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鞋带吗?” 虽然骂是这么骂,但还是口是心非地原地等了起来。 “好了没?快点啊,跟蜗牛一样,爹的,是真磨叽。” 经过不断催促,成功将安可粟给催得不耐烦了,直接把鞋脱了丢在路边:“行行行,我不穿行了吧。” 没想到自己只是多嘴了几句结果对方这么较真,林都涵也不想对方光脚踩在泥巴地上,万一踩到东西受伤了怎么办。她蹲下捡起鞋子,递到安可粟脚边,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你这脚白得离谱了啊。” 对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怄气了般懒得搭腔。 “……好了好了,算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大小姐您就快点穿上吧,我亲自给您穿可以吧?”林都涵说着就去抬安可粟的脚,结果一不小心把安可粟的脚趾扯掉了。 瞬间,林都涵眼皮跳了一下,冷汗‘唰’地一下就把后背衣服全部打湿了。 她又不是真傻子,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安可粟,可这是什么时候掉包的?又是怎么掉包的?因为从头到尾她都一直牵着安可粟啊,就算被掉包也没有机会不是吗? 她略显茫然地抬起头,企图装作无事发生,却在眨眼片刻被一斧子砍断了头。 临死之际,林都涵真的把对方祖宗十八代全骂遍了:恁大爹的三爷八舅四大孙子的,斧头又特爹哪儿掏出来的啊喂?! 此刻,真正的安可粟刚从长满狗尾巴草的浅坑里爬出来,她不知道林都涵已经死了。 一开始她的确是跟着林都涵跑的,但跑到一棵大榕树下的时候踩空了,手从林都涵手心里滑脱,整个人四仰八叉倒在草丛里,尝试了好一会儿才成功爬出来。 借着乌云缝隙偶尔透出的微光,安可粟发现自己掌心破皮,流了许多血。 正当她准备随便往身上擦擦手的时候,头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喂,你没事吧?我等你半天了,原来你在这里啊。” 安可粟抬起头,看见林都涵弯腰朝她伸出了手,那表情中分明透着不耐烦,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你怎么回来找我了?” “你不见了我当然要找你啊。” “你不是一直说我总拖你后腿吗?” “难道不是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对方笑了下。 “……对于真正的安可粟来说是没有,但对于你这个假冒货——!”安可粟抄起地上的一把铁铲猛地挥向‘林都涵’,‘林都涵’脸上的笑容僵住,此时再看,简直跟蜡像馆里的五官一模一样,僵硬、虚假、死白、扭曲,根本不是活人能做出的表情。 铁铲威力迅猛,铲断了林都涵的半截胳膊,它感觉不到疼痛,一味地麻木重复着同一句话:“你怎么发现的?怎么发现的?怎么发现的?怎么发现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怪物?让你下次更好骗我吗?” 安可粟绝不会告诉任何人,林都涵的右手其实是装的假肢,袖套下是货真价实的机械臂,所以平时对方牵她,或是做别的事,都尽量用的左手。然而刚刚企图拉住她的那只手,却是长满血肉的右手! 林都涵的眼裂赫然扩大到一种非常人的程度,眼眶以夏季裸置冰物融化的速度往下垂吊,里面的眼珠开始歪斜,左右滑动,短短十秒钟,尸套被蜕皮的形式脱落,完完整整露出一颗没有毛发的男性头颅,紧接着是肥硕的上半身,裹满血迹的大腿和内扣的小腿。 它嘴里还在不断发出诅咒: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去去去去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第3章 还是无限循环 直到这个时候,亲眼看见秃头屠夫以这种恐怖的形式出现在自己面前,安可粟才意识到,或许其他人已经全部死了,自己是仅存的唯一活人。 被这种来去魅影的,不知什么形态存在的怪物追杀,根本没有成功逃生的可能。 她们在这种高压环境下可以做的太少太少,观察屠夫杀人规律和手法都需要一定时间,但从重开到屠夫捶门,中间几乎只隔了两分钟不到,接下来便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屠杀。 安可粟不愿坐以待毙,至少不能辜负了一开始林都涵执着带她走的决心,她翻身滚进狗尾巴丛,借助坡度飞速下落,转瞬间来到了另一边的小道。 道路两边黑漆漆的,没有一丝风袭来,头顶折射下来的树影却在诡异地微微摇晃。 她抬头,果然看见秃头男人倒吊在树上,每当她跑出十米,秃头就会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在她头顶,甚至更远一些的地方。 “该死,根本甩不掉。”安可粟心里很清楚,如果找不到破解的办法,这个怪物就会一直拥有不死之身,永远没有结束之时,她的下场必然是无限次重复痛苦死亡。 最终,安可粟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初始点,眼前出现了那座木屋! 真的……跑不动了………… 她精疲力竭地跪倒在地,闪现身后的屠夫高高扬起了斧头。 “嚓!” 上一秒,骨头暴力错位的声音还盘旋在耳边,下一秒安可粟就已经出现在了屋子之中。 最后一名在逃玩家死亡,所有人复活到原始出生地,彼此大眼瞪小眼,就这么相对无言看了十几秒钟,全部长长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还是失败了。”安可粟情绪低落:“让你失望了。” 林都涵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坚持了这么久很了不起了。” “现在重点是这个吗?”杜菲菲推开人群站到中心:“关键要怎么破解循环啊,再这样下去,过个一分多钟那个秃老头又进来了!” 有玩家转移话题:“菲姐你是不是NPC啊,这句一模一样的话第几遍说了?” 杜菲菲:“……” 安可粟很快打圆场:“菲菲说的有道理,但我们之前各种办法都试过了,往外逃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论朝哪边走最终都会回到原点,这点我有验证过。所以离开这座木屋基本上可以排除了,只是延后死亡时间而已。” 那这个时候就有人提出质疑了:“这屋子能藏有生机?鸟不拉屎屁大点地方,多藏一对我太爷爷太奶奶都不够。” 杜菲菲:“没素质,满口屎尿屁,你很想吃吗?” 被怼的人:“?” 针对大家的疑惑,安可粟只能尽自己所能解释:“任务告诉我们,找到生路才能结束此次副本,但这个副本活动范围只有木屋,再远一些就是鬼打墙,说明真正的线索藏在这个出生地。” “之前我们但凡有机会都是拼了命往外面跑,却忽略了搜集这座房子有没有特殊的地方或者暗道。” 林都涵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说,我们接下来应该尽可能围绕这座木屋寻找生路?” “没错。”安可粟神色凝重道:“以下内容仅仅是我的猜测,但不妨可以尝试尝试,毕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之所以屠夫会在短时间内突破这道门对我们展开屠杀,或许原本就是为了不留给我们时间反应。” 否则根本说不过去,只预留了两分钟给他们蜷缩在这个狭窄闭塞的房间,同时还要寻找微乎其微的生路。之前也尝试过各种逃跑,甚至企图闷死屠夫,但‘死掉’的屠夫很快起身,重新对他们展开追杀。 所有办法都用遍了,能跑的方法都试过了,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咚咚!!咚咚咚!!!!” 门把手再次疯狂拧动,结识的木门在屠夫面前宛如单薄的纸片,短短十几秒给他们做准备,再多一秒,那扇门便彻底爆破开变成木屑飞散开。 “入门方式真是常见常新哈。”林都涵额角流出一丝汗。 不等她说完,屠夫高举电锯冲了进来,巧不巧的,第一个砍的就是她。 “啊…啊不是吧,这、这、太热情了吧?” 一群人躲在狭窄的木屋,想要完全穿过屠夫身边跑出去没那么容易,林都涵原本想跑的,结果鞋子被旁边惊慌失措的玩家踩飞了,她一个踉跄,完美地脸对脸贴到那柄发动着的电锯。 下场可想而知。 安可粟见到这一幕,一咬牙,反手拉住杜菲菲往外跑,一到门口就特别拥挤,人挤人就是挤不出去。 一杀! 二杀!! 三杀! “噗呲!”距离安可粟最近的玩家被劈成人条,温热的血液喷溅到她的脸上。 这意味着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杜菲菲暴脾气上来,猛拉住前面一个人的衣服,把她往后拉:“该死的,都这样搞不乱套了吗?给本小姐让开!” “菲菲!不可!”安可粟忙呼。 此时的杜菲菲堪比魔丸降临,拉一个死一个,拉一个死一个,削黄瓜都比这费劲。 终于门口彻底疏散开,安可粟和杜菲菲抓到机会往外冲,衣角刚拂过粗糙的门边,杜菲菲就被屠夫薅住了头发。安可粟回头,瞳孔紧缩:“菲菲!” “别管我了,赶紧找到生路完成副本啊!不然大家都要一直循环到死!” 安可粟眼睁睁看着杜菲菲在自己面前被拦腰斩断,两条腿瞬间麻了,心脏像是被一圈透明的愤怒包裹,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尽可能搜集线索! 身边的队友一个接一个倒下,安可粟抓紧一切时间翻箱倒柜。 缺了条腿的木椅、深蓝色的破布背带、胶质透明乳嘴、一张残缺的泛旧合照、燃烧未烬的贡香、生腐的猪脚和装着未知黑色液体的青花瓷盘。 除了这些还有另一个房间未探索,半开放的厨房—— 但已经来不及了,屠夫的电锯声出现在身后,下一秒直接将安可粟削成两截。 剧痛凝固十几秒后,全员复活! 所有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酸痛像是被车碾过去一样,这种痛感愈来愈剧烈,停留时间愈来愈长,造成的SAN值损伤也越来越大。 有人受不了,问安可粟搜查进度如何了。 安可粟说:“据我的观察,这里应该是一家三口居住的房子。根据房间的陈设来猜测这个副本的背景,屠夫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家庭的男主人,他应该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恶鬼,一直循环在这个房子里。” “破解的方法呢?” 安可粟摇头:“抱歉,我还没有找到。” “阿西,真是烦,就算找到这些信息又有什么用?对我们通关不是一点帮助都没有吗?” 林都涵冷眼瞟向抱怨的那个人:“你这么有本事自己去找啊,何苦把希望寄托到别人那里。” “妈的,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倒霉跟你们这群新人小白排在一起,我早特么过了。”那人撸起袖子朝林都涵走去。 “等等!现在内讧无济于事,目前我的猜测是,只要找到屠夫的弱点,换而言之,它的执念,说不定有机会成功通关,就像你说的,这只是最简单的副本,一定不会给我们新人安排太难的副本。”安可粟迅速挡在二人之间,分别拦住两人的拳头。 “你说真的?” “真的。 ” 刚阻止队友摩擦没一会儿,门把手拧动的声音如约而至,杜菲菲一个弹射起步差点整出应激。 “我们在它进来之前就出去会怎样?”杜菲菲说:“能不能尝试一下?” “可以是可以,但是估计要等下次循环了,因为——” 怪物已经进来了! 对于屠夫究竟是怪物还是恶鬼这种问题,压根儿就没人会去关注,逃命都来不及,谁还有功夫去管副本设定呢! 不消一炷香,一群人又被砍成七零八碎,安可粟突破上次的最远探索距离,来到了厨房。 但仅仅是左脚跨进去,右脚直接断在门外了。 不出意料的,团灭重开! 这次,所有人互看一眼,心有灵犀地朝门外冲了出去,因为安可粟的那番话给了他们希望,所以团结度明显比之前高太多,已经学会了为队友走得更远而甘愿当垫脚石。 并且比较之前所获知的信息进步许多,有五个人成功共同出现在厨房! “找!”安可粟一声高呼,其他人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埋头苦找,锅碗瓢盆震得叮当响。 “快点!快点啊!怪物马上就要来了!它已经看到我们了!”守门的杜菲菲急得焦头烂额,面对那沾血无数的电锯,她还是抑制不住生理性的恐惧,小腿肚子不禁打颤。 发现没人回应她,杜菲菲再三扭头确认,结果看见剩下四个人围成一个东西站成一排,她愣了一下:“你们在看什么?” 还是没人回应。 杜菲菲咬牙,关上门,用木栓堵住,希望能拖延一点时间,做完这些她快步朝她们走去。 结果刚走过去她就傻眼了。 “这……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