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媚如娡》 第1节 ========== 书名:妖媚如娡 作者:慕容狄狄 文案: 父亲贪赃枉法流放南荒,而柳娡沦为奴籍,辗转来到王府 她凭借一身聪(邪)明(门)才(歪)智(道)得以苟活 柳娡立志做个万能吸金盘,上至主子爷下至王府老妈子,都没能逃过她的算计 抱着渐渐塞不下的小金库,柳娡却阴沟里翻了船 无意卷入宅斗中,失身给了她最不愿招惹的顶头主子爷 谢无量:“这个柳娡不知从哪习得一身狐媚之术,又工于心计!哪个男人娶了她真叫倒了八辈子霉。” 露水之缘后,他赏银千两,赐她喝下避子汤,并放她出府自谋前程 本以为彼此此生再无纠葛…… 一次机缘契合,主子爷失忆失权又失势 柳娡拨着金算盘,权衡利弊之下,决定要一口吃成个胖子,发一笔横财 谢无量醒来后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不止多了个绝色又贤惠的娘子,还喜当了爹 所幸他家娘子温婉贤良,儿子乖巧孝顺 日日伺候他吃好穿暖,完全不嫌弃他是个999纯金废物 夜夜搂着小娇妻,谢无量直感叹:“他究竟是修了几世的福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1女主媚骨天成,有仇必报心机勾人小狐狸精 2男主典型口嫌体,正经权贵,遭不住女主勾人 3没有虐恋虐身虐心情节,结局he,请放心食用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爽文 主角:柳娡,谢无量┃配角:预收《天尊说我骨胳清奇》┃其它: 一句话简介:心机勾人黑莲花,独霸王爷后院 立意:女主发家致富 ========== 第1章 柳娡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随了她的父亲,一手挟势弄权之术无师自通。 十年前,柳父怀卿年将三十有五,刚被提上户部左侍郎,终得了独女,取名为娡,字馔玉,小名唤玉儿。 馔玉取自李白《将进酒》中的‘钟鼓馔玉’,连起来的意思便是,我愿你此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之后,柳家也确实亨通富贵了好些年,可惜柳怀卿越玩越大,野心罩不住,不惑之年被判了个贪污腐败之名锒铛入狱。 柳家家底抄个了干净不说,还连累一家妻小贬为奴籍发卖了去。 先且不说柳娡后来是个怎样的女子,那时她不过年方才十,纵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过蚍蜉撼树,微小不足道。 整好这一年,谢氏皇家那位得宠的三殿下隆恩厚宠,年方十五,册封为王。 世间万物,自有道法遵循,想来也是机缘巧合早已注定,那白玉无暇、尊贵无双的安荣王谢无量会遭此一劫,着这妖女的道。 府阺也未新造,老皇帝赐了处风水极佳,地势极好的行宫,改名为——安荣王府。 初立王府,免不了置办新物、大肆收进奴仆家丁。除去从宫中带出来的几名贴身使女与老嬷嬷,依着这王府大小用人一算,还得两三百号人。 于是柳娡就这么从奴隶市场被带回了安荣王府,十岁的柳娡面黄饥瘦,乱发枯黄,戚戚哀哀的站在那一堆堆奴婢中,压根不打眼儿。 王府的管事老妈子挑了几个看起来壮实能干的婢子,去了库房领了日常用品,分派了下去。 府中女使统一沐浴着装,梳双丫髻,睡通铺床。 柳娡本是一官家女,掌上明珠,可这些日子颠沛流离,经历了世间种种残酷与践踏,让她原本纯洁无垢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 便是因为她享受过那极至的荣华,也滚落过深渊泥沼,更让她对权利与金钱无比向往。 她躺在最简陋的通铺上,心里百般琢磨着今后要走的路,却没有一条是能看见光明的。 爹爹已经被发配到南荒之地,怕是终此一生也不得再相见。 母亲身子骨不好,还未历经这些劫难便去见了阎王,这未免不是件好事。至于那些个如花似玉的姨娘们,自有她们的造化了吧。 柳娡翻了翻身,瞧着窗外已天光破晓,竟是一夜未眠。 “起榻啦起榻啦,一个个下贱奴才命,不比那刍狗贵重几两肉,还当自个儿是主子爷呢!” 管事妈妈骂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才将将四更天不到,便催着她们起榻干活儿。 柳娡绝对算不上勤快的,以前在柳府做姑娘时,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穿衣人伺候,看书有人翻,吃饭有人端,那可真叫活成不染尘埃俗物的神仙姐儿。 小姑娘心眼多,点子多,脾气阴晴不定惹不得。 可以前是以前,人人捧着她。 这如今…… 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遭了不少白眼儿,跟她一起干活的女使特别瞧不惯她,只觉她那一身柔弱尽显矫情。 浣洗房是大多新人奴婢必经之地,洗衣裳洗恭桶,出挑的洗个一两年便调出去打理庭院,伺候主子爷了。 柳娡就着微亮的晨光,进了院子,这些个女使大多贫贱出身,一进院子便晓得干哪活儿,都忙开了,只有柳娡忤了半晌,捡了竹篓里的衣裳正要浣洗。 这一动作,引来无数侧目,一个个都是闲日子太清静,想看出好戏。 还未等柳娡蹲稳身子,突然一桶凉水被人踢翻,溅湿了她半截衣裳。 她将冻红的小手缩回,抬眸淡定从容瞧去,只见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女使,着青色襦裳,比她们要高一个等级。 一等女使着银色绣白芍襦裙,二等女使着澄红色襦裙,三等女使着青色襦裙,王府最下等的奴仆着的是浅灰色粗布麻裳。 在浣洗房这边,着青色襦裳的女使五根手指头数得过来,她们多半是管事亲信,或者是特意从别处调过来,资历较深的女使。 制度等级森严的王府中,哪怕都是女使,女使中高你一等都能把你压死。 “姐姐我在凤霞宫给主子娘娘端茶倒水这些年,才在王府里混个青裳,你一个下等奴婢,也敢跟我抢活儿?瞎了你的狗眼了!” 柳娡咬着唇,一张小脸胀得通红,没有作声。 “看见那边的恭桶没有?那才是你该干的活儿,还忤着做甚?!” 柳娡默然起身,走到了那一堆散发着粪水味儿的恭桶前,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跟着几个新来的下等女使洗涮起来。 到了午膳,柳娡跟着女使们进了食堂,食堂排着老长的队,因等级不同,所分发的吃食也不同。 柳娡她们只有两个馒头和一碗稀饭,几碟咸菜,甚至食堂里连一席之位都没。 父亲做官那些年,柳娡餐餐山珍海味变着法儿吃,说实在也早就不稀罕那些个吃食,现如今,能填饱肚子活下来,便好。 她揣着两只馒头,在后院小巷穿梭着,找了个偏僻又能看着风景的角落,倚着墙角根慢慢咬着手上的馒头。 隔墙传来一阵儿摇筛子的声响,几道高亢的声音喊着‘大小’。 柳娡倾耳听了听,跟着猜了几盘,次次都中了。 她长叹了口气,以前府中那不成器的六姨娘便是春香园的头牌,被她那风流爹赎回了府中,做了妾室。 若说她是小祖宗,那六姨娘便是个活祖宗,吃喝玩乐一条龙不带含糊。 也不知哪般缘分,六姨娘特别宠她,啥都让她玩,啥也敢让她玩,她觉得六姨娘与这世间的女人都不一样,她新鲜花样多,所以柳娡便打小与她亲近。 六姨娘常常当着柳娡的面,道她是媚骨天成,花中极品。当然这些风流混帐话自是不敢在柳老爷跟前说的。 慢条斯理的吃完手里两个馒头,柳娡心思也开始活络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柳娡去得迟了些,大伙儿已经开始忙活许久了。 起先谁也没说什么,一到傍晚散工那会儿,活儿还未干完,一起涮恭桶的小姐妹都统一了战线,将未洗完的恭桶丢到了柳娡跟前。 第2章 “柳娡干活最慢,正午还迟到了许久。” “没错,她干得也最少,可不能让她这么偷懒!” “为了公平起见,这余下的活儿,就让她一个人干了吧。” …… 若说谁干的慢,谁干的少,纯粹是推卸之词,或许有差别,但差不了多少。 管事妈妈哪管这些?一个小集体里总得有个受欺的,便默允了这种行径。 “柳娡啊,你可都听见了,老实把这些活儿全干完你再休息罢,别成日想着偷懒闲着渡日。” 柳娡依旧不紧不慢的干着活儿,也未同她们计较,心里却早已暗暗打定了主意。 柳娡老实了半个月,路子也摸熟了。 那晚寅时一刻,她偷摸着从后墙狗洞钻了出去,来到了宽敞的长街。 柳娡跟着六姨娘学了好些邪门歪道,循规蹈矩也只是表面上功夫,她不信那些个儒雅君子作派。 所谓兵不厌诈,她走街窜巷见识过三教九流,明白一个道理,靠自个儿本事活着的人,才叫真有本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节 皇城这条街,哪个地儿哪个摊贩哪个店铺,她知晓得一清二楚,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家隐蔽的当铺。 等到当铺开张,天儿也微亮。 这一开门便迎来了个小客人,掌柜的定睛一瞧,心头一咯噔:“你是……柳家……” 掌柜忌讳的朝四周张望了几眼,赶紧走出柜台关紧了门窗。 柳娡倾侧着头,将左耳窝里藏着的一枚圆润的珍珠拿了出来。 “张掌柜的,我想当这颗珍珠,你给估个数吧。” 这颗珍珠是柳娡身上唯一一件儿值钱的东西了。 见张掌柜有些为难不太想惹麻烦,柳娡动之以情:“以前柳府在的时候,我和六姨娘也没少照顾你的生意,这会儿全当是帮我个忙,日后我若有辉煌腾达之日,定不忘这恩情。” 张掌柜轻叹了口气,只得接过她手上的珍珠,倒是颗极品。 “看成色和形状这倒是值好些银钱,我给你银票和一些碎银,你尽管收好了!”张掌柜也确实可怜她,凭着良心着实没坑她。 拿了银钱,柳娡双眼绯红,说道:“今日恩情,柳娡来日必定报答。” 目送着柳娡瘦小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长街,张掌柜叹了声:“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哎,事世无常啊!” 柳娡身上有了银钱,便有了底气,俗语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刷了大半个月的恭桶,磨了柳娡不少浮躁的心气儿,这日,她如往常那般蹲在墙角吃馒头,听隔壁掷筛子。 末了,她拍了拍手掌上的面粉碎沫沫,绕过墙走到了屋里。 见来了个小姑娘,这些个老爷们儿笑弯了腰。 “小姑娘手痒痒也想来两把?这东西可不是给丫头们过家家玩儿的,快快回去绣花吧。” 柳娡冷嗤了声,藏起了那丝不屑之意,抛了锭碎银,道:“你这筛子和骰盅卖给我吧。” 带头的疑惑的瞥了她一眼,拿过碎银往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的后,大方把这筛子与骰盅都给了她。 “拿去,回头你可别哭着再来找哥哥要换回来。” 柳娡也未理会,将东西兜进袖子里,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府里虽说是明禁下人赌博,但是私下枯燥无味得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上头看不见,该怎么玩还怎么玩。 柳娡得了这筛子之后,得了空便自个儿掷着玩儿,引来了那些小姐妹侧目。 看得久了,一个个都手痒痒得不行。 “诶,柳娡,你这是哪儿得来的宝贝疙瘩?” 柳娡:“我在墙角根捡的,也不晓得谁的。” 跟她一起涮恭桶的小绿笑道:“要不,你教我玩两把?” 柳娡迟疑了一会儿,应了声:“好啊,那你可瞧好了。” 这东西不沾还好,一沾就很上头,起先小姐妹们没银钱,输赢个布艺簪花的,不值几个钱。 柳娡跟她们玩儿,就没见赢过。 小姐妹们看她平日里被欺得够可怜,也不同她计较,把她这玩意儿给抢了去,不还给她了,也不与她一道玩儿了。 直到府里头领了月钱,平时日不与她玩儿的小姐妹们一个个都找了上来。 “柳娡,咱们玩两局呗,这不刚领了月钱吗?小玩两局也没啥的。” 柳娡一脸天真无邪:“姐姐们要不这样吧,你们如此这般怜我,柳娡也不是不识好歹。若等下与姐姐们玩儿,姐姐们赢了,我数钱子儿,姐姐们若输了……” 听到此,一阵哄笑。 “就你那三脚猫几下功夫,你还能赢?” “咱们娡儿就是可爱,说起大话来都这么不着调调。” “我看你就没赢过,可悠着点儿。” …… 柳娡面带微笑,“我还没说完呢。” “行,你说呗。” 柳娡:“姐姐们若输一局,就帮我干一个时辰的活儿,输两局,就是四个时辰……敢来吗?” “怎么就不敢来了,我先来!” 还真是没让她们失望,柳娡一直在输,眼看这个月的月钱输了个大半去。 这会儿在她们眼里,跟柳娡玩两把如同捡钱似的,自然争相抢着玩儿。 也不知是从哪局开始,柳娡赢了第一把。 所有人也没当回事儿,只当她是运气突然逆转了些,可接下来让所有人都促不及防。 柳娡突然就大显神威,若是照她这赢法,她们早已输得连底裤都不剩一件儿。 随后柳娡又输了几局,将这个月的月钱都输了给了她们,但接下来又赢了十几局。 前后一算,刚好十来天不要干活了。 柳娡抖了抖钱袋子,一分不剩:“姐姐们高抬贵手,我这儿可是分文不剩了,愿赌服输,这些钱子儿我自是不会向周妈妈告状讨回来的。” 这句话也给她们所有人一个告戒,愿赌服输,该干的活儿还得干,不要想耍赖。 虽说承包了柳娡这几天的活儿,姐妹们心里也没有不太高兴,毕竟一个个手里头还攥着人家热乎的钱子儿呢。 自那之后,柳娡一天天的闲得犯困,初春艳阳高照,她像只小猫咪,瘦小的身子挂在走廊栏杆上,半眯着眼看小姐妹们干活,一边打盹儿。 路过的小姐妹难免震惊,柳娡也不知哪儿学来的这般好功夫,竟能挂在栏杆上一睡就睡上大半天,稳稳当当都不怕掉下去。 第3章 半睡半醒,恍恍惚惚中,柳娡好像又回到了自个儿在柳府的时候。 耳畔传来六姨娘难得严肃的管教:“柳娡,你又跑到这儿偷懒了?” 柳娡挂在高高的树杈上伸了伸懒腰:“阿蔓,我可没在偷懒,这横挂树枝可是十分考验我的平衡力的。” 六姨娘气呼呼的插着腰:“你说要跟我学七彩云裳舞,我才好心教你这小丫头片子的,如此懒惰下去,你何时才能学会那七彩云裳舞呢?” 柳娡长叹了口气:“可阿蔓你也说了,这七彩云裳舞你也就见过那人舞过一回,自此再也没人学成过,连阿蔓你都不行,我这庸庸碌碌的一介俗女子,那更是不可能啦!” 六姨娘站在树下抻得脖子酸疼:“你给老娘下来说话!你当初要学可不是这么说的,再说你小身子骨比我软,天赋比我高,你就是太懒太怕吃苦了!” 柳娡一边利落的爬下了树,一边问道:“学成了又能如何?” 六姨娘笑得妖媚致极:“傻丫头,倘若你有天学成了,这世间男子还不都得拜倒在你的脚下,抢着亲吻你的脚指头。” 噫 柳娡试着想了想那画面,顿觉万般恶心,不由打了一个冷颤,险些从栏杆掉下去,醒来时,已傍晚时分,她在安荣王府里。 闲渡的第二日,轮到柳娡跟青裳女使一道儿出去采购。 浣洗房青裳女使有三人,帐房每隔十天就会例清单送到这边,派两名女使出王府添置。 采购十分简单,无非就是些蜃粉、皂角和猪苓;香料也无多讲究,毕竟主子爷使用的薰香料是从宫中拿过来的极品,外头根本买不着。 东西都是柳娡提着,好在不重,要紧的是她们有大半天自由闲逛的时间,正是青春烂漫的年纪,成日被拘在那方后院,这会儿哪管累不累的? 见惯无数好东西的柳娡,对街道小摊上的玩意儿兴趣缺缺,倒是身旁的青裳女使姐姐买了好些。 青裳女使以为她是把银钱都输光光了,只得干看着。 柳娡走在暖阳笼罩的长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芸芸众生沧海一粟,格外轻松自在。 三月的桃花枝爬过红色的高墙,吹落了长街一地的花瓣,有几瓣粉色坠落在她的头上肩上,柳娡不舍拂去,俏皮兜起了嘴,朝额前的流海吹着气儿。 青裳女使一回头,瞧见她那傻样子,一脸嫌弃:“干啥呢你?” 柳娡但笑不语,青裳女使便懒得再理会她。 经过绮丽坊时,柳娡眼睛都亮了,青裳女使也不由站在街对面伫立不前。 绮丽坊是皇城长街上有名的一家给妇人簪花盘发髻的地儿,好多名门贵妇人隔那么几日便来盘一次新样式。 漂亮的事物谁又不喜欢呢?名贵别致的簪花流苏别在黑亮好看的发髻上,走起路来流光溢彩、熠熠夺目,好看得不得了。 青裳女使双眸满是向往,叹了声:“若是有生之年,我能去见识一次,也不枉这一世变做女子走一遭了。” 听及此,柳娡心中不由得有几分得意,见识一次就不枉变成女子在这人世走一遭,那她见识了无数次,就地死去也是值了? 正看得发呆之际,只听到前头街道一阵儿骚动,官兵侍卫快速行来,将街道人群拨至街边,让开一条宽敞大道。 柳娡瞪着晶亮的桃花眼,仗着自个儿身形瘦小,削尖了脑袋往前排钻去。 依这阵仗,应是谢氏皇家的人出行,就不知是哪个皇子公主了? “听说,那马车里坐着的是二皇子。” “莫不是去安荣王府的?” 八卦的人们越发小心翼翼,压低了嗓音。 “你说安荣王都册封了,这二皇子还长上两岁呢,咋未讨个册封呢?” “听说啊,二皇子生母虽是得宠,却无权无势,同为皇子,自是比不得那安荣王尊贵。” …… 马车从柳娡身边经过,刚好里边的正主撩起了车窗帘子,往外瞧了眼艳阳天与乌泱泱的人群,柳娡便有幸匆忙瞥了眼这二皇子的面容。 二皇子生得俊秀,一身儒雅气度不凡,额如白玉,墨发如膏;真真担得上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直到走远了,柳娡还抻着脖子遥望着,呐呐:“真好看啊!” 青裳女使一脸傲然,冷嗤了声:“没见识的土包子,你若见识了咱们王爷的容貎,岂不是要迷醉不醒了?” 柳娡眨了眨眼:“你见过王爷了?” 青裳女使挺了挺身板儿,睨了柳娡一眼,贬低道:“我自是见过的,哪跟你这下等贱婢一般,上不得台面?” “哦。”柳娡倒未气恼她言语中的冲撞,只是有些羡慕而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节 其实青裳女使也只是有一次采购回来,正好碰上了安荣王的马车回府,她与一干奴仆跪在远处,待安荣王下马车,悄悄抬眸看了眼而己。 那日入寝前,柳娡听到的一些八卦,无非是与那二皇子有关。 柳娡在铺上盘着腿,掷着磨得漂亮的五颗石子,灵巧的手指掷出好些个花式玩法。 通铺其她女使都围在一起,一个个脸蛋儿红扑扑的,兴奋的谈论着主子爷相关的事儿。 甭管真的假的,反正传得是有板有眼,跟亲眼见着似的。 “二皇子与咱们王爷关系好着呢,我在宫里当差的时候,就知晓他们关系最亲了。” “那可不吗?不然的话,王府立这么久,也不见别的人过来小住?” “不知会住几日?你们说咱们王爷何时立王妃呢?” “立正妃倒是未听说,但据说侧妃已经有人选了呢,这几日正院的嬷嬷丫鬟们忙着收拾出新庭院来,估计是得有侍妾搬来后院了。” “这也正常得很,一般达官显贵免不了几房妻妾,何况这可是安荣王呀。” …… 此时管事嬷嬷提着灯行来,照映着外边的门窗,拉长了影子,吓得那些个女使赶紧各自钻回了被窝里。 “睡觉了睡觉了,还嚷嚷个什么劲儿?白日里干活一个个跟要死了似的,这会儿来精神了,去院里头刷恭桶去!” 柳娡攥了石子侧卧而眠,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她睁着眼拨弄着手上光滑的石子,莫明的一阵阵心慌。 第4章 怕是这些时日穿暖吃饱了,才得空悲伤这半年来的遭遇,不去想还不觉得有啥心酸的,毕竟活着已是不易。 可一想起来,心中酸涩不己,想着漫漫年岁,要这样熬着,何时才是个头?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一片绯红,不由低呐:“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挨着她睡的女使蹙眉:“瞎嘀咕什么呢?” 柳娡暗抽了口气,不着痕迹擦掉眼角的泪水,闭目入眠。 次日,柳娡去柴房那边自个儿削了几根竹篾,坐在院子走廊里糊了个纸风筝。 这闲着渡日,总得找些好玩的打发时间不是? 素纸风筝不太好看,她在院子不远处的花圃里摘了凤仙花与一些绿叶,捣碎了研出汁水,涂画在素纸风筝上。 这一举动引得小姐妹们暂时都丢下了手中活儿,把柳娡围了好几重。 “诶柳娡,你不止会做纸鸢还会画画呀!” “是啊,画得还挺好看的。” “能不能借我们玩玩?” …… 柳娡忙活了大半天,自个儿都没上手玩够,哪会肯相让?忙把风筝往背后藏了藏,道:“待姐姐们做好活计,我定让你们也玩玩的。” 说着,欢喜的跑到了院子空旷的地方,小跑着将风筝放了起来。 “呿德性!” 小姐妹们意难平,只得干瞪着一脸羡慕,她们心里头都不由怀疑,那日是不是上了柳娡这小丫头的当? 故意先设了个局,输些银钱给她们,好让她们心甘情愿给她干活儿! 可谁也没说出口,也不愿承认自己蠢到会着了柳娡的道,再者赢的钱是真真的啊。 看着风筝越飞越高,柳娡的笑容也明朗了许多。 柳娡本是生得极好看的,以前在柳府,燕窝银耳养着,锦罗绸缎捯饬着,跟那粉雕玉琢的小仙童一般。 家道中落后,糙得跟那风中野草似的,好在王府安定了些时日,渐渐养回了些。 再者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灰布粗裳谁穿谁丑。 下午阳光有点儿晒人,柳娡如往常一般,懒洋洋的挂在栏杆上,时不时的扯扯风筝线,她不敢放得太高,毕竟这王府还由不得她造次。 刷恭桶的小姐妹使了使眼色,小声道:“你们看,柳娡是不是在打瞌睡?” “走,趁她瞌睡,咱们去把风筝拿过来。” 柳娡将睡未睡,突然手中一空,风筝就这么被她们给抢了去。 顿时,这后院里闹成一团,柳娡还想把风筝要回来,看眼前这些小姐妹们团成一团你争我夺的阵仗,便只能默默站一旁作罢。 “哎呀,你们别抢啊!” “给我玩玩,先给我看看嘛!” “你们不要抢!!” “谁抢着风筝啦?” “我没抢。” “我也没抢……” 那风筝竟是脱了线,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眼看就要坠下来。 十几双眼睛顿时齐刷刷望向柳娡,柳娡小身子一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柳娡,你还不快去把风筝捡回来?” 柳娡:“为何是我?” “当然是你啦,风筝是你做的!” “就是,若是被别院的管事瞧见了,这要问起来谁做的风筝,呵……有你好果子吃!” “你还忤在这儿?是想被罚板子吧?” 柳娡暗自叹了口气,看了眼风筝坠落的大致方位,认命的跑去捡风筝了。 这人要是坏起来,真是什么道理都不讲! 见她瘦小好欺负,走着瞧! 柳娡悄摸着走到了桃苑,桃苑旁依着一湾碧绿湖泊,烂漫的桃花映着湖面,春风拂过,真真是荡起了花海,美如幻境。 柳娡看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寻风筝这回事,她仰着脸在这一圈转了转,只见风筝挂在了一颗桃树上。 好在这爬树对柳娡来说倒不是难事,她窜得跟只小猴子似的,很快就跃上了枝头,再加上身子轻盈,平衡力强,稳当得很。 拿到风筝后,柳娡会心一笑,正要爬下树赶紧回去。 可不巧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吓得她赶紧把伸出的一条腿给缩了回去,只得窝在繁茂的桃花枝杈间。 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是瞪大着双眼,透过繁密的桃花间隙,瞥见了并肩行来的俩个少年郎,身后还诚惶诚恐的跟着一个年轻的公公,四个侍从,四个一等女使,两个老嬷嬷。 柳娡咽了口吐沫星子,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 “皇兄既然来了,可得好好在这桃苑逛逛,眼下正值花期。” 说话的少年郎嗓音清澈低沉,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丰神俊朗;那股子傲气扬而不狂,举手投足间满是上位者的气派沉着。 柳娡几乎肯定,这人便是安荣王。果真如那青裳女使姐姐所言,安荣王担得起美男两字。 她未见过那传说中的宋玉潘安长何样,但她见过安荣王谢无量。 与他并肩而行的二皇子谢长安虽也俊美不凡,却相比少了些男子英雄气慨,多了几分雅致飘逸。 单评容貌不能证明谢长安就逊于谢无量,所谓各花入各眼,只是柳娡更喜欢瞧谢无量这种类型的男子。 再者这谢无量又有头衔册封加身,才显得比谢长安更为出色。 “那我便不跟你客气了。”谢长安惆怅的叹了口气:“自你搬到新府后,那宫中也着实憋闷的慌,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若这么早早回去,对不起这趟行程。” 眼看俩主子爷就要从下边经过,柳娡还未喘上一口气儿,只觉颊边凉飕飕的。 她拧着眉拿手挠了挠,扭头瞧去,却见一条碧绿青蛇,正翘首在她颊边吐着腥红的信子。 柳娡差点尖叫出声,惊得小身子颤了下,慌忙捂住自己的嘴,额间满是细密的汗珠子瘆出。 这满枝的桃花颤得猛的飘落了好些,正好全落在俩主子爷头顶上。 谢长安抬手拂了拂满头的桃花瓣,疑惑:“是起风了吗?”何以只吹落这一颗树的桃花? “嗯?”谢无量长年习武,这点动静哪能瞒得过他? 他才刚抬眼往树上瞧去,柳娡身边冷落许久的风筝摇曳飘下,将谢无量的双眼遮了个严实,完好落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 完了!这下彻底的完了!!柳娡下意识摸了摸自个儿细嫩的脖子。 第5章 此时,更要命的是那条小青蛇竟然扭着身子,要往柳娡衣襟里钻去。 柳娡几乎是下意识的瞄准小青蛇的头,一巴掌挠了过去,那蛇不偏不倚落在谢长安的肩上。 “骇!!”谢长安吓得一张俊脸铁青,若不是顾及皇家颜面,早吓得叫出声来。 谢长安连连耸肩,青蛇啪嗒落地,直往谢无量脚边游去,此时大伙儿慌成一团忙着抓蛇,惊着俩位主子爷,可是头等大事! 柳娡趁此换了个角度躲了躲,谢长安一手抓着风筝,匆忙往树上瞧了眼,啥也没瞧真切,就被侍卫护到了一旁。 “无量,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屋了!”谢长安惊魂未定,顿时一点游园的心思都没了,扭头便走。 “皇……皇兄!”谢无量频频回头瞧了几眼,只瞧见那丛桃花后,露出一截儿粗布衣裳来,果真是藏了个贱婢。 不过此时他也没什么心思管这些,谢长安第一次来他府邸小住,便受如此惊扰,看他刚才那张脸青白青白的,还是……先安抚一下吧。 谢长安小时候被蛇咬过,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何况今儿还是条真真的碧绿毒蛇,估计心理阴影更深了。 浣洗房的姐妹们见柳娡惊慌失措,满头大汗的小跑着回来了,手上空空如也。 “风筝呢?” “是呀,我们等你这么久,你就空着手回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节 柳娡惊魂未定,往一旁水缸里舀了瓢水喝了几口,才道:“风筝……没,没寻到。” 别说捡风筝,她这条小命差点就回不来了。 这些没心没肺的小姐妹哪晓得她的苦楚?一个个埋汰了起来,数落得柳娡差点露出尖牙利爪。 但她得控制自己,脾气大过能力,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王府华灯初上,奴仆们起得早,所以也睡得早。 柳娡瞪大着双眼躺在床上,心儿还在噗通噗通的跳,风筝被安荣王拿走了,这事儿估计没完! “王爷,您还未歇着呢?”贴身侍婢林姝儿移着小莲步,走到书房点了盏黄金镂空莲花灯,这是谢无量最喜爱的一盏灯。 这林姝儿是从宫里带出来的,打小便跟在谢无量身边伺候,比谢无量大上三四岁。 瞧着她黛眉朱唇,鹅蛋脸略施脂粉,该是精心打扮了才过来的。 谢无量倚着软榻,少年郎还一点也不解风情,手里拿了一只风筝瞧了许久,脸色阴沉。 林姝儿眼中一阵失落,按理说,皇子们都开窍得早,眼见谢无量正值年岁,却对男女之事的心思,一点也未动。 “王爷,您在看什么呢?”说着香软的身子不着痕迹的靠了过去,可谢无量竟看也未看她一眼,难道这破风筝比她还好看? 谢无量没好气的将风筝往案前一扔:“你明儿早上,把这风筝挂出去,悬赏一百两,把风筝的主人找出来。” “这……”林姝儿捡起风筝瞧了瞧:“这不就是个破风筝,还值一百两?” 谢无量吃了口梅花酒,道:“二皇兄难得来我府中小住,谁知那贱婢不开眼,惊扰到了二皇兄,不给点苦头吃,怕是难消我心头之恨。” “王爷,奴婢伺候您更衣吧!”说着一双素白的手便抚上了谢无量厚实的胸口。 谢无量入鬓的剑眉紧蹙,往林姝儿脖颈处嗅了嗅,林姝儿脸带桃花,眼泛春情。 “王爷,我们……” “阿嚏——!” 谢无量猛的掩着鼻子毫不怜香惜玉的将林姝儿推了个车轱辘,嫌弃的摆了摆手:“出去!明儿记得把风筝挂起来。” 林姝儿好不委屈,抹着泪水捡起风筝狼狈的退了出去。 谢无量瞥了眼关上的门,眉头蹙得更深。 他记得林姝儿以前还挺正常一女的,怎的如今天天把自个儿打扮得跟个发//情的花孔雀似的?还薰这种刺鼻的香,是想要他的命吗? 看来得找个由头,把她打发了出去。 柳娡担心了半宿,迷迷糊糊的睡去,次日才刚进院子,便叫府里的侍卫给逮了。 浣洗房的女使们一个个你瞧我,我瞧你,都闭嘴不语,埋头干活。 “跪下!”侍卫押着她,跪在了正主院中。 之后便无人再理会她,柳娡跪了一个时辰,天光大亮,谢无量起榻。 几十名着银装的一等女使端着银盘鱼贯而入,伺候完洗漱,膳房上早点,谢无量正在大厅的饭桌前,悠闲的用着丰盛的早点,一边问了句:“人寻着了?” “回王爷,寻着了。”主院管事嬷嬷上前一步小声道:“约有十几个浣洗房的粗使婢子前来领的赏钱。” “嗯。”谢无量应了声:“人呢?” 管事嬷嬷:“正前院跪着呢,都跪了一个时辰了。老奴瞧了眼,是个十来岁的女娃儿,许是贪玩了点,没了分寸。” 谢无量冷哼了声:“且先让她跪着罢!” “诶。”管事嬷嬷应了声,悄悄退了下去。 一大早听说人给寻着了,林姝儿半刻也未耽搁,就想瞧瞧这贱婢长啥样,是不是成心的。 柳娡跪得腿都麻了,可倘若只是罚跪,也没什么,就怕没这么简单。 她也不知道那谢无量心性如何,单看他为了将她寻出来悬赏一百两,就不是个好糊弄过去的主。 戚戚哀哀跪了两个多时辰,终是有人来理她了。 “把头抬起来。”说话的是个妙龄女子,与一般女使不同,她穿着华贵的锦缎,妆容精致,头上的珠钗也十分名贵。 那林姝儿一瞧柳娡,便恨恨的咬了咬牙,拔了根簪子,狠辣的朝她脸上划去。 那簪子与柳娡的脸只差毫厘,生生被人给拽住。 林姝儿抬眸一瞧,露出窘迫的笑脸:“原来是王嬷嬷。” 管事的王嬷嬷狠狠甩开了她的手,怒斥了声:“你这般是做甚?她不过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 “王嬷嬷,您可别看她年纪小,便已有这般心思媚惑王爷了,长大了还得了?”林姝儿一脸正直,还真似的替安荣王着想。 王嬷嬷冷哼了声:“这种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女使替王爷做主,你管好自个儿便成!再说过不久府里就要立妃,就算日后王爷宠幸于你,你顶了天了也不过是个妾室!” 第6章 “你!!”林姝儿气得红了眼眶,又不得对王爷的奶娘撒气,只得踹了柳娡一脚,骂了声:“贱婢,哼!” 王嬷嬷看着林姝儿甩袖离开,长叹了声:“乖张跋扈,哪里有个做女使的样子?还真当自个儿是这府里未来的女主人了!” 柳娡匍匐着上身,额头贴着地面,刚才被踢着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但是她不敢吭声,也不敢乱动。 王嬷嬷不由对她另眼相看,虽跪服在地,却一点也不见怯懦之意。虽疼在身上,却能忍着半声不吭。 “你唤作什么名字?”王嬷嬷突然兴志问了句。 柳娡:“回嬷嬷,奴婢名唤柳娡。” “嗯。”王嬷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可知你为何会跪在这里?” 柳娡咬了咬牙,恨极那些出卖她的人,但又不得不道:“是奴婢不知轻重,冲撞了主子爷,奴婢罪该万死,只盼主子爷能熄怒。” 王嬷嬷失笑:“好个柳娡,你安心跪着罢。”说罢,转身回了屋里。 临近正午,谢无量看完书,被前后簇拥着去了听风小筑探望了二皇子。 昨儿谢长安受了惊,整个人都恹恹的,说是今儿不出去走动,想要静养。 谢无量满是歉意,陪了兄长用了午膳,便回了自个儿院里。 那贱婢还在跪着,他也未瞧上一眼,匆匆回了书房,还未到夏令时节,今儿这太阳实在毒辣。 下午,威远将军程征拜访,在谢无量书房里相谈了一个下午。 谢无量对兵法十分感兴趣,而程征在实战上经验丰富,于是谢无量便时常找他讨教一二,有时候还会亲自去城外大校场见识见识。 临近晚膳时分,程征起身拜别。 谢无量挽尊道:“程将军留在府中用晚膳,我这便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 程征笑着摆了摆手:“不不不,家中妻小还等着我回家一道用饭呢,我就不打扰王爷的清静了,王爷留步,不用相送。” “那我便让王嬷嬷送送你,这王府大得很,廊坊阡陌,庭院景致又相差无几,好几次本王都迷了路。”说罢,谢无量抻着脖子往外喊了声:“王嬷嬷,送程将军出府!” “是,程将军,这边请。”王嬷嬷赶忙推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站在程征这个角度,刚好瞥见了院子里一直跪着的柳娡:“这小丫头是犯了什么法?都跪一下午了吧?瞧着这年岁,与我家中长女相当。” 谢无量笑笑,收拾着桌上的书卷道:“也没什么大错,不过是正一正王府风气。” 程征做了个揖,便跟着王嬷嬷离开了主院。 待谢无量将桌案上的书卷收拾完,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走到了庭院中。 柳娡跪得两条腿已经没有了知觉,浑身被汗水湿透,一张小脸苍白得吓人,小身子抖得厉害。 眼前名贵的长靴晃了晃,柳娡只觉自己摇摇欲坠,此刻却只能紧绷的神经盯着谢无量的鞋面,咽了咽吐沫星子。 突然眼前轻飘飘落下一只风筝,头顶响起主爷子冷峻低沉的质问:“这风筝是你做的?” “回,回王爷,是奴婢做的。” “哦?”谢无量拖长了尾音:“这上面的画,也是你画的?” 柳娡抿了抿干涩的唇,如实道:“是奴婢画的。” “画得不错。”谢无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疑惑又问:“那你可会读书认字?” 柳娡这丫头吧,天生蕙质兰心,极其聪慧,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并且还能学得很好。所以在书画上的造诣不说极其有天赋,但还是很不错的。 “会,会点点。” 谢无量听罢,便越发好奇,“把头抬起来,让本王瞧瞧。” 柳娡小心翼翼抬起了小脸,眼前的主子爷居高临下,这一抬头,难免与他视线冲撞,又惊得柳娡慌忙匍匐了回去。 谢无量也没瞧得甚清楚,只觉五官还算端正秀气。 “听王嬷嬷讲,你叫柳娡?姓柳,这般年纪会读书绘画,那柳怀卿是你什么人?” 这安荣王竟还知晓她的父亲? “是,是家父。” “啊怪不得。”谢无量意义不明的笑了笑:“这柳家也曾算是风光无极的名门旺族,可你父亲实在太贪,不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行了,你走罢,别让本王再抓到你作妖,本王可不会次次都这般仁慈。” “奴婢叩谢王爷开恩。”谢也谢了,头也叩了,却不见柳娡移动。 谢无量侧身睨了她一眼:“难不成还没跪够?” 柳娡怯生生的嗫嚅道:“不……不是的,腿,腿麻了。” “腿麻了又不是手麻了,你不会爬回去?”说着还一脸嫌弃。 “是。”柳娡咬着唇,依靠着两只手臂匍匐前行。 “瞧,这不是爬得挺好?”说罢,不稀得再瞧她一眼,回了书房躺软榻小憩了。 三月中旬的夜,蛙鸣聒噪起来,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柳娡颤颤巍巍的一路艰难走了回去。 浣洗房这边还亮着灯,干完活计的女使团在一起热烈的讨论着八卦。 “你们说柳娡还能不能回得来?” “我看是悬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节 “真是可怜,就算是能回来,也得脱层皮吧?” “谁叫她作死?当王府后院是她家呢!” …… 柳娡站在门外恨恨磨了磨牙,想起一句话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潜滩被虾戏,以前只当是调侃,落在自个儿头上,真真是件悲伤的事儿。 ‘嘭’的一声,门被用力推开,柳娡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房内,团在一起说八卦的女使们纷纷做鸟兽散了。 柳娡恨得小拳头捏得死紧,必须要忍耐,胜负不在一朝一夕之间。 可能是这些女使们也觉着自个儿过份了,渐渐良心发现,过来细声问了问:“诶柳娡,你……你没受伤吧?” 柳娡拉上被子也不理会她们,便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她枕边放了好些小玩意儿,有布艺簪花、核桃碎仁、发带、跌打药油……等等。 柳娡盯着这些零碎物件儿,心气消下了大半,撂起了裤腿,在肿起了膝盖上擦起了药油,眯着眼,盘算着后路。 趁着正午饭点,柳娡连着几日从狗洞钻出去置办了些便宜的金、银、铜三丝线,又买了一些漂亮的珠子和各色的布。 这些东西花不了太多钱,但对柳娡用处极大。 第7章 这些时日,她一有空便编织手工艺,这些绝活大多是从绮丽坊学来的。 柳娡很聪慧,又很喜欢看绮丽坊的娘子们编织这些,虽然以前从未动过手,但如今编织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又过了些时日,那日傍晚做完活儿,柳娡主动叫住了平日里对她十分苛刻的青裳女使。 “月荣姐姐。” 月荣回头瞧了她一眼,满是鄙夷之色:“何事?” 柳娡脸上挤出一抹示好的笑,小跑上前,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往月荣跟前一推:“那日我瞧着绮丽坊的娘子们戴着好看,试着自己编了编,虽不如那些娘子们戴的贵重,样式也相差无几的。” 月荣心头一动,脸色顿时和善了许多,伸手捡了捡,越发喜欢,“瞧不出来,你这般心灵手巧。” “我还会盘新样式的发髻,配这些簪花才漂亮呢!”柳娡越说越让月荣动容。 “那,那你给我盘个新样式瞧瞧?”月荣挑眉,虽有求于人,但说得一脸傲漫。 “成的!”柳娡用力点了下头。 柳娡给月荣盘发髻可谓尽心尽力,怎么漂亮招眼怎么来。 月荣满意得不得了,睡前还将枕头垫了垫,生怕弄乱了新发髻。 次日一早,月荣招摇的走了大半个后院,把后院里打杂的小郎君瞧直了眼。 好多女使前来打听,是哪个手巧的娘子能编也这么好看的发髻和簪花来。 月荣哪里这么容易就说?一个是没半分好处,二个是还能独享‘尊荣’。 柳娡自是知道,现在后院的女使与嬷嬷们,都在打探那位盘发娘子的下落。 待过了三日,柳娡又给月荣盘新样式,假装顺嘴提了句:“月荣姐姐,今儿好多人都在打听,是谁给月荣姐姐盘的发髻……” 月荣脸色一沉:“你说啥了?” 柳娡笑道:“我什么也没说,能给月荣姐姐一个人盘发髻,柳娡已经备感荣幸了。而且月荣姐姐生得好看,自是盘什么发髻都好看的。” 这话极是受用,月荣想着明儿梳着这新的发髻,美得让人羡慕嫉妒的神情,飘飘然的。 “对啦月荣姐姐,这是我自个儿自制的芙蓉膏,每日洗了面后,擦在脸上,有驻颜滋润的效果。” 说着,柳娡将一个圆形小木雕盒子递给了月荣。 月荣打开盒子嗅了嗅,又抹了一小块膏物在手背上,香味很好闻,还十分滋润。 “柳娡,你可真是神啦!你竟有这般天赋。”月荣美滋滋的收好了芙蓉膏,尽得了这么些好处,也不好意思一点儿也不回报。 见柳娡老实巴巴的转身离开,月荣叫住了她。 “你等等!” “月荣姐姐还有何吩咐?” “在浣洗房成天洗那臭哄哄的恭桶挺累的吧?你在那儿干活也确实屈才了。” 柳娡心儿鼓动着,脸上不动声色,只道:“柳娡命薄,孑然一身,只想混口饭吃便已满足了。” 月荣轻叹了口气,提点了句:“看在你心性纯良,又送了这么多人情的份儿上,我就帮你一把,明儿我去管事妈妈那里遛一圈,管事妈妈若问起这发髻是谁的手艺,我就说是你的。之后皆看你造化,懂了吗?” “多谢,多谢月荣姐姐。”柳娡差点因太高兴而失了态,慌忙收敛了些,与月荣道了别便回去了。 次日下午,柳娡在院中刷着恭桶,有个着橙红色襦裙的女使张望了会儿,问了句:“谁是柳娡?跟我走一趟罢!” 柳娡想了想,丢下手里的竹帚,上前福了福身:“回这位姐姐,我便是柳娡。” 橙红色襦裙女使定睛一瞧,眼前这女娃娃顶多也不过十来岁光景,不禁惊诧了声:“呀,竟是这么个小不点儿,行,你跟我走吧,管事妈妈想见见你。” 那管事妈妈姓齐,以前在宫里给安荣王的母妃跟前当差的,是个心思细致,极能察颜观色之人,甚得重用。 所以王府初建,这齐妈妈被贵妃娘娘派遣至此,便是这府里的大管事之一,除了王爷能使唤得动她,怕是没人能动得了她了。 齐妈妈在主子爷面前自是谨小慎微,但在府里一干女使老妈子跟前,却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柳娡在外头都跪了一下午,那齐妈妈睡了午觉起榻,才唤她进来,又是一长跪。 “奴婢柳娡,给齐妈妈请安。” 齐妈妈接过女使递来的茶水,喝了口醒了醒神。 “把头抬起来,让我瞧瞧。” 柳娡诚惶诚恐的抬起了小脸,一双灵动的眼低垂着不敢乱看,顺眉顺眼的极是乖巧。 齐妈妈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瞧了瞧,点评了句:“这骨相……天生一股子狐媚劲儿。怪不得会作弄这些个东西,所幸你手艺不错,便过来给我作弄看看。” “是。”柳娡起身跟着走到了梳妆台前,待齐妈妈坐定,便将带来的行头从袖兜中拿出。 齐妈妈一瞧那些银丝花簪,心头一动,做工细致精巧,花样独特,着实叫人喜欢。 “这都是你做的?” “回齐妈妈,是的。” 这会儿,齐妈妈倒是对她有些另眼相看了。她佩服有真本事的人,她一生未嫁,在权贵的牢笼里,实在见多了无才便是德的菟丝花。 柳娡的十指纤长灵活,齐妈妈从镜中打量着她那双手,动作优美又利落,很快就给她梳好了发髻。 齐妈妈端看着镜中今儿格外精致的自己,心情顿时大好。 “你说,你唤什么来着?” “回齐妈妈,奴婢名唤柳娡。” 齐妈妈思量了片刻,便道:“从今儿开始,你便跟着我打理府中一些杂事儿罢。” 柳娡听罢,慌忙跪拜了下:“多谢齐妈妈提拔。” 齐妈妈笑了声,拿过一盒青黛往她白俏的小脸上糊乱抹了抹,顿时一张小脸灰溜溜的,惹得在场的几个女使掩嘴笑了出来。 抹完,齐妈妈又拿过镜子递到她跟前照了照,道:“以后你便以此面目示人,好好干你的活儿,别尽想些有的没的,懂了?” 柳娡眼眶泛红,咽下喉间一股子涩味儿,答道:“懂了。” 齐妈妈朝其中一个着青色襦裙的女使招了招手:“这些时日,你便带着她罢,教她学学府里真正的规矩。” “是,齐妈妈。”青衣女使冲柳娡笑道:“发什么愣呢?这便去收拾了东西搬过来吧。” 第8章 柳娡赶忙跟了上去,青衣女使道:“我叫青梨,你以后唤我青梨姐姐就成了。” 柳娡点头,嘴甜的唤了声:“青梨姐姐。” 走到浣洗房院外,青梨说道:“我便在这儿等你。”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大伙儿都散了工回了屋里歇息。 柳娡站在屋前,抡起袖子把脸上的青黛擦了擦,深吸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看到柳娡回来,一个个八赶卦的追问。 “柳娡,管事妈妈找你做甚?是不是有什么好处你没同我们讲?” “是啊,咱们同吃同住也快小半年了,到底有什么不能讲的?” “想吃独食呗!” …… 柳娡一字不发,开始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包袱。 见她收拾包袱,顿时所有人沉默了下来,互换了个眼色,派出了一个代表上前询问。 “柳,柳娡,你这是干什么呀?怎么突然就收拾包袱了?难道,你又犯了什么事儿,被赶出去啦?” 柳娡很快将包袱收拾完,直起腰板对上前询问的女使道:“各位姐姐,多谢这些日子对柳娡的‘关照’,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咱们后会有期。” 怕是以后也难在王府里见到她们了,虽说同在王府,但是王府太大了,阶级又森严。 等她们在这浣洗房出头,也不知是何夕。终究不会是一路人的。 “欸你,你这就走啦?” 柳娡头也未回,更没有任何留恋,这小半年的回忆并不怎么好。 青梨将她安置在了同一个下房里,当日便领了她去王府库房,叫来了绣坊的娘子,给她量了新衣衫的尺码,又重新给订制了腰牌。 青梨告诉她,她是上升得最快,府中年龄最小的青裳女使。 齐妈妈管的是府中女使和小厮调动去向,柳娡虽暂时留在了齐妈妈身边教养,但并不会长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节 大约十来天,柳娡的青裳和腰牌都做好送来了。 穿上新衣裳,梳了个新式的双丫髻,更显格外俏丽可爱。 但柳娡不能以此真容示人,齐妈妈不喜欢。 白俏的小脸抹上青黛,远远看着就像一张脸上生了暗灰色的斑块,倒算不上奇丑,反正不好看。 柳娡还小,也不甚在意,只是瞧着别的女使姐姐时常打扮得明艳可人,有点羡慕罢了。 因柳娡能写会画,很快便成了齐妈妈的得力左右手。好多轻巧又得花费心思的活儿,全都是找柳娡帮忙。 掩盖了容貌,反而突显了她真实的能力。小小年纪处理起事儿来,有条不紊。 眨眼间,柳娡在王府里呆了两年,这一年的大雪来得比往年要早了许多。 柳娡掌着灯,拿笔醮了醮墨,抄录腰牌上的新人名字,又将王府里的老人名册都统计核实了一遍。 统计完已经很晚了,归类的事情,只能明天再做,年前一定要完成这些工作。 收好名册笔墨,柳娡提了灯锁上了书房的门。 她现在所居的院落,是王府的东院,名为升阳阁。 齐妈妈说了,以后有了正一品的王妃,便与王爷一同住主院,正二品的侧夫人才住东院,西院那边大约给正三品的妾妃。 只是他们王爷似乎对娶妃并不感兴趣,约是两年前她刚来府里,便传闻要有王妃住进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柳娡拉上黑色斗篷上的帽子,与夜色融为一体,提着灯不紧不慢的沿着东院走廊往东北方向的藏书阁走去。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隐隐有冰碴子绊着小雨飘在她脸上,柳娡冻得抽了口气,加快了步子。 一年前,柳娡便发现了这座鲜少有人问津的藏书阁,这里的藏书量惊人,什么本子都有。 上到国策史记,下到民间绘本,只要能想得到的书类,都能在这里找出一二。 这若大的藏书阁,便是柳娡所有的精神粮库。 通常他们王爷会在主院的书房里翻找两本书。 柳娡深夜过来,是不会碰上那位爷的,除非有意外。 藏书阁的钥匙在大总管那里,柳娡身段绵软柔韧,翻窗极为容易,而且窗户的闩子柳娡用一根细铜丝就给弄开了。 那扇西北边的窗户不易被人发现,柳娡每每离开只是虚掩着,方便下次再来。 顺利翻过窗,柳娡寻了两本诗经,又寻了三本民间异志闻,美滋滋的倚在书架角落就着灯笼,开始看了起来。 有些实在精彩,没看完舍不得放下,她会冒着风险带出去,看完再送回来。 不过这事儿她没做过几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藏书阁丢了书,往大了说也能掀起一番风浪。 正外的阶梯传来一阵脚步声,柳娡太入神未发现。 直到沉重的锁发出金属的暗哑声,柳娡吓得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第一时间吹熄了灯,看着左前方那扇虚掩的窗,还有已推开的门,她放弃了逃跑的念头,龟缩在一角不敢动弹。 大总管:“王爷,这天儿冷,过一会儿我叫人给您暖壶酒或者送些吃食过来?” “你看着办。”谢无量接过总管手里的灯笼,大步走向书架前找起了程将军与他提起的几本兵书。 大总管将带来的小暖炉搁在桌上,拿了火折子点了几盏灯,顿时藏书阁的书案周围都亮堂堂的。 此时外边几个女使拿了几个果盘和厚实的皮毛毯子,小厮相继抬了个烧得正旺的炭炉快步走了进来。 炭炉上温了一壶青酒,大总管抻着脖子,望了望在书架间穿走的安荣王,“王,王爷,小的叫人备了些过夜的东西,您看还要添些什么?” 谢无量正认真找着书,也没理会他们,待找好书看他们跪了一地待命,他挥了挥手道:“这里用不着人伺候,都回了罢!” 大总管本想要留着女使留守,话到嘴边便也作罢,带着下人们都退出了藏书阁。 谢无量倒了杯温热的青酒,坐到了案前,然后裹上了皮毛毯子,揣着小暖炉,似乎是准备在藏书阁过夜了。 外边的雪开始下得簌簌直响,或夹着狂风呼啸。 柳娡缩在角落里,又冷又怕,只盼着这安荣王早些回去。 直到过了子时,那壶青酒喝了一半,谢无量脸上有了些倦容,但仍旧一手撑着脸侧,继续翻阅兵书,偶尔兴志一来,在书中提上两笔。 柳娡越发用力的团紧了自己,有些绝望。又冷又饿又困…… 第9章 谢无量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紧了紧毯子倚着软榻开始打起了盹。 好安静。 柳娡静等了许久,直到确定没有任何动静,她才敢挪动着僵直的小身板,四肢着地,小心翼翼的往前爬行了一段距离。 她躲在书架后往书案那边瞧了瞧,谢无量熟睡了,正是好时机! 柳娡身法轻巧,才刚冲出两步,‘嘭’的一声巨响,风雪将那扇虚掩的窗给吹开了,谢无量一下子从浅眠中惊醒。 说时迟那时快,柳娡吓得肝胆俱裂,又赶紧退了回去,听到谢无量起身,躲避已是来不及了,只得戴上斗篷的帽子,继续团成团。 谢无量起身走到窗口伸手关了窗,并上了闩子。 折身时,突然瞄到书架一角缩着个黑乎乎的球,这球体积还不小。 谢无量自然十分好奇,藏书阁怎么会出现这么个玩意儿? 于是乎,他抱着十足的警惕性慢慢靠近,然后双手环胸歪头打量了许久。 柳娡拽着斗篷的手都在巨烈的发抖,细密的冷汗浸湿了后背,咽了口吐沫星子,吓得脑子已经无法再正常思考接下来要如何。 终于,谢无量伸出了第一脚,踢了踢眼前这个黑乎乎的球。 没想,那球还自己在地上滚了两滚。 谢无量入鬓的浓眉紧蹙,好奇的又踢了两脚,那球又滚了两滚。 “出来!” 柳娡惊慌的瞪大了双眼,越发用力拽紧了小斗篷,不敢出来。 “好啊,本王亲自动手,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妖孽!”说罢,伸手抓过黑色的斗篷,想将斗篷掀开。 柳娡眼里闪着泪花,又急又慌又怕,谢无量力气太大,哗啦一声便将她的斗篷给掀了。 可用力过猛,柳娡又刚好松手,谢无量踉跄退了两步猛地撞在了书架上,高处的一排书哗啦啦的砸了下来。 柳娡出于求生本能,蹿得飞快,跑到窗下拉开闩子夺窗而逃。 谢无量揉了下被砸疼的头,看了看手里的斗篷,又看了看夺窗而逃的那道小身影,气得脸色铁青。 正要上前查看一番,突然有什么东西硌脚,谢无量低头挪脚一瞧,是块腰牌。 他捡起腰牌吊着眼角瞧了眼名字,低沉微哑的嗓音从牙关挤出:“柳、娡?柳娡……柳娡,这个名儿好生熟悉。我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娡儿,齐妈妈带了大总管过来,说要提你见主子爷。” 一大早,还未用早膳,青梨一脸担忧严肃,瞧着柳娡小脸惨白,心神不宁的模样,青梨更加断定了自个儿的猜测。 “你真的犯事儿了?” 柳娡咽了咽吐沫,紧扣过青梨的手,真诚道:“青梨姐姐,我若……我若没有回来,床板下暗格里的那个木匣子,你便拿去。” 青梨抽了口气儿,眼眶泛红:“娡儿,你到底犯什么事儿了?是不是真的很严重啊?你……” “姐姐,娡儿先过去了,若能回来,再好好与你说。” 没敢让大总管与齐妈妈久等,柳娡抽了口气儿壮了壮胆,推门走了出去,福了福身。 “给大总管,给齐妈妈请安。” “哼!”齐妈妈那张脸都快冻出寒霜:“有你在,我老婆子就安不了!走吧!” 柳娡低垂着头,默默跟在齐妈妈身边。 大总管笑了笑,安慰着齐妈妈:“齐妈妈您也莫动怒,咱也不知道是个啥事儿,王爷他宽厚仁慈,定也不会为难这小丫头的。” 柳娡到底还是齐妈妈带的人,想着精心培养着,嘴上虽不饶,却又忍不住打听。 “王爷一点儿风声也未透露吗?” 大总管想了想,说道:“今儿早上从藏书阁过来用了膳,也没见王爷神色异常,只是突然提了一嘴,要见见升阳阁的那柳娡。” 齐妈妈又气又急,暗里拧了拧柳娡手臂上的皮,狠狠给了她一记眼刀子。 到了主院的西厢堂屋里,齐妈妈与大总管领了人跪拜了坐在上位太师椅的主子爷。 王嬷嬷细细瞧了瞧那十来岁的小丫头,分外眼熟。 谢无量沉声道:“你们都先退下去罢,本王私下问她些事儿,出去时把门带上。” 齐妈妈临前瞧了柳娡一眼,暗自叹了声跟着退了出去。 谢无量死死盯着她许久,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懒懒的拿了桌上的一本诗集,翻开。 遂沉声读道:“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下一句是什么?” 柳娡咽了咽吐沫润了下嗓子,颤声道:“衣,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又翻了翻,读道:“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窗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柳娡:“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继续翻了翻,又读道:“妍姿艳态腰如束,笑无限、桃粗杏俗。玉体嘶……”谢无量未能念全,眉头深锁地丢到了柳娡面前。 “你小小年纪,就尽看这些?!” 柳娡咬着唇,泫然欲泣,低呐:“后面的还未来得及看。也,也不是尽看这些的。” “哦?”谢无量随口念道:“昔者促尼与蜡宾从,事毕,出游于观之上,喟然而叹。” 柳娡哽咽着接道:“促尼之叹,兽叹鲁也。言偃在侧曰:君子何叹?孔子曰: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谢无量挑眉,原本积压的一股子气焰,一下子打消了下去。 “把头抬起来!”谢无量命道。 柳娡含着泪水,咬着唇缓缓抬起了头。弯眉低垂,眼神儿不敢乱瞟,一副楚楚可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节 谢无量呷了口茶,抬眸认真瞧了瞧,上次未看清楚,这次倒看清楚了。 白俏的小脸上竟长了一大块灰暗的斑,说不上难看,也绝对不漂亮。 “柳娡。”谢无量将她的名字咬音极重,“本王记得两年前,见过你一面。” “是,奴婢……奴婢该死!” 谢无量看她这小身板簌簌直抖磕头求饶,心中突生了一股子怜惜之情。 “你可知晓,你父亲是何故贬至南荒之地的?” 柳娡生于富贵,过了十年的骄奢日子,再加上父亲以及六姨娘的浸染,若说她心如明镜,有大是大非,绝不现实。 那几分邪气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可她偏又极狡黠聪慧,这种人最终的结局只有两种。 要么平步青云,手握权贵。要么……死得极其惨烈。 好在,她相貌平平无奇,或能安然渡日,谢无量如是想。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王爷,悄悄在您耳边说个事儿。 谢无量:说啥? 作者:您未来的娘子,叫柳娡 第10章 柳娡想了想道:“是父亲……父亲他做错了事,贪脏枉法违背了当朝律例。” 谢无量冷笑了声,悠悠道:“你父亲是个奇才,九岁随口成诗,十岁院试秀才。仅仅十二岁那年博得会元之名。之后平步青云,十六岁殿试三甲进士!试问这世间能有几人有这般才情能耐?他出生贫寒,为官之后却一心贪图富贵,中饱私囊,结党营私,官商相护!” “国子监的先生曾拿过他早年的文章做为范文学习,所以本王对你父亲深有印象。得知后来他种种做为,很是痛心。” “时事难从无过立,达官非自有生来。前人能有这般觉悟,为天下百姓为国家而身先士卒。你父亲有如此才能,却半分也不珍惜念及朝庭给他的权贵体面,说到底,万物过犹不及。你跟你父亲一样,心思过于活泛,自持聪慧才能,永不满足于现状。” “你是女子,尽学了这些个歪门邪道,终究会葬送了你自己!好好回去面壁思量思量罢!不要再有下次,听清楚了?” 说罢,谢无量将余下的三本艳词野史书籍全丢给了柳娡。书里还夹着她的腰牌,一并掉落在她眼前。 “奴婢,奴婢嗝……听,听清楚了。”柳娡又连磕了三个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无量轻叹了口气,从她身上收回了视线,此时心气全消了,道了声:“你起来罢,本王今儿不罚你。” 听到不罚她了,柳娡心中一喜,打了一个嗝眼泪说收就收了。 谢无量冷不丁瞥到她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又道:“但你别高兴得太早。” 果真,那眼泪又跟开了闸似的往下掉,凄凄哀哀的,模样好不可怜。 谢无量又气又想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怕还是博同情,还是真心有悔过。 “本王屋前的庭院,这一个月就归你扫了。”谢无量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柳娡擦了擦泪水,福了福身将书收好埋头开门走了出去。 从那日后,柳娡早膳之后,和晚膳之前,都会来主屋这边的院子扫雪。 林姝儿得知这么个存在,紧赶慢赶的过来了,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 现在王爷还未立妃,只要是未婚适龄、外貌秀美的女子,都有机会爬上位。 柳娡喘了口气儿,早起第一件事,是给齐妈妈梳髻,第二件事儿便是来主子爷庭院扫雪,扫完雪回去还要整理名册,帮着齐妈妈他们分派好新来的女使。 眼看就要过年了呀。 突然扫帚碰到了一双精致的绣花鞋面儿上,柳娡心下一惊,抬眸瞧了眼,来人着装打扮贵气,正是那两年前踢了她一脚的人。 柳娡慌忙跪下行了行礼:“姑娘……” 林姝儿瞧她不过十二年华,脸上还生了一块丑陋至极的黑斑,顿时没心思与她周旋了。 “你怎么扫雪的?看着点儿,这要是把雪扫到主子爷的鞋面上,可有你好果子吃!” “是,都怪奴婢没瞧清楚。” “呵!”林姝儿冷嗤了声:“长得丑还这般愚钝,你这辈子顶了天了也就是个扫院的下贱奴才!” …… 王嬷嬷正拿了糕点经过走廊,见着了这一幕,实在是越发看不惯她这些德行。 冷着脸收回了视线,走到了书房外。 “王爷,我叫下人做了些糕点,送来给您尝尝鲜。” “进来。” 谢无量作完文章,将手里的紫毫笔搁在了笔挂上,抬眸瞧了眼王嬷嬷送来的点心,顺嘴问了句:“将才外头嚷嚷什么?” 主子爷发问,王嬷嬷当然顺杆子告了一告。 “是那林姝儿,越发没规没矩,把自个儿当主子了。” 王嬷嬷悄悄打量了谢无量一眼,脸色难看,神情冷峻,于是又趁热打铁。 “话也说回来,这林姝儿总的是个通房丫头……若是王爷不想宠幸她,还是早早打发了出去为好。” 谢无量靠进椅子里,闭目捏了捏眉心,沉声道:“那也得找个由头打发了出去。” 王嬷嬷又提了一嘴:“今年林姝儿二十有二了,按以往宫娥满二十三便可出宫嫁人去。如今她到了王府,王爷既未宠幸她,便可结了银钱,打发出府去了。” “嬷嬷说得极是,那便照这么办吧。”只是眼下可得想什么法子调她去别院? 柳娡见林姝儿扯了扯衣领,风情万种的往书房那边走去。 谢无量言行举止,是极为端正的君子做派,林姝儿做了这么多年的通房丫头,如今还是个通房丫头。 柳娡便可断定,谢无量瞧不上她。 可也不知这主子爷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其他皇子早早经了人事,立了妃子,年年都有传言他要立妃,今年眼看都过了,怕是又没戏。 没一会儿,便见谢无量从书房里走出来,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林姝儿。 林姝儿可谓使尽了浑身解数,那谢无量瞧也未瞧一眼,甚至看得出来越发不耐烦。 柳娡晶亮的眼珠子转了圈,拿着扫帚快步往走廊那边走去,就在走廊下阶梯处时,柳娡发了狠的撞了上去。 “哎呀!”林姝儿尖叫了声,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她那张小脸惨白。 走在前头的谢无量听到呼声,下意识回头瞧了眼。 只见柳娡正上前去搀扶林姝儿,一边卑微的道着歉。 “姑娘,对,对不起!对不起……” 林姝儿一个没忍住,泼辣的性子毕露,扬手就给了柳娡一巴掌,柳娡弱不经风的,整个身子被打偏,额头撞在了一旁柱子上,顿时见了血。 “你……”林姝儿无措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柳娡,一阵心慌。 忙跪下向谢王量讨饶:“王爷,王爷明鉴,奴婢刚才并没有用什么力气,是……是她自己不小心撞柱子上的!王爷……” 柳娡捂着额,那鲜红的血从指缝溢出,跪在了林姝儿身边。 “都怪奴婢不好,姑娘许是被撞疼了,性子急了些……” “你个贱婢!”林姝儿气得浑身直抖:“我根本就没有用力打你!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柳娡吓得身子一个劲儿直抖:“姑娘息怒,奴婢并没有怪姑娘的意思。” “你还敢怪我?”林姝儿眼眶一片绯红,恨不得将眼前这贱婢给撕碎:“看不出来啊,你小小年纪,城府这般沉!早知道,早知道就应该把你赶出府去!” 第11章 “求姑娘饶了奴婢。”柳娡匍匐在地,连连求饶。 林姝儿仗着自个儿服侍了主子爷这么多年,再如何,主子爷也不会为了这贱婢把她怎样。 “你个贱婢给我闭嘴!”她嘶嚎着好不委屈拽过柳娡用着晃着:“你向王爷说清楚,你说啊!是你自个儿撞柱子上的,你说啊!” “姑娘……姑娘请……请放手。”柳娡被她晃得头晕。 谢王量狠抽了口气,低斥了声:“够了!” “王爷,王爷您可千万别信她,她就是个小狐狸精,留她必定会后患无穷!” 谢王量将林姝儿推开,毫无怜惜之情的将她丢向院子。 “王嬷嬷!”谢无量喊了声。 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王嬷嬷这才走了过来,福了福身:“王爷。” “林姝儿德行不端,目中无人,今日便将她打发出府去吧,本王不想再看到她。”说罢,甩袖大步离去。 “是。” 王嬷嬷招呼了守院的侍卫:“还不把这泼妇带下去?巳时之前必定要让她收拾好细软离去。” 林姝儿不甘的哭喊着,恁她再如何哭闹,已然没有一点用处。 王嬷嬷看了眼地上的小丫头,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瞧了瞧额头上的伤口,道:“我带你去上点药。” “多谢嬷嬷。”柳娡暗暗舒了口气,诚惶诚恐。 王嬷嬷将柳娡带到了自个儿屋里,柳娡接过药,抿了抿唇道:“嬷嬷,我可以自己来。” 王嬷嬷拿了面铜镜给她,柳娡道了谢,照着镜子里的影象给自己上了药。 柳娡连大气都不敢出,这王嬷嬷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拿那种眼神看她,好像洞悉了一切的眼神。 见她上好药,王嬷嬷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问了句:“你还记得,两年前见过这林姝儿罢?” 柳娡眨了眨纯真的大眼,没有回答。 王嬷嬷意义不明的笑了笑:“你不要以为这种小把戏,能瞒得过主子爷。主子爷远比你们要精明得多。” 柳娡福了福身,应道:“是,奴婢记住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节 事实上,从一开始,柳娡做得如此拙劣,根本就没想要瞒过谢无量。 不过也是这林姝儿太沉不住气了,没栽在她手上,也得栽在别人手上。 王嬷嬷疑惑的问了句:“你脸上的斑块是怎么回事?”她记得两年前见她,并没有这斑块的。 柳娡如实答道:“是青黛。” 王嬷嬷一下子便明白了什么,没有再追问。 “行了,你回去吧,日后望你安份些,记住,聪明反被聪明误。” “多谢嬷嬷指点。” 到了晚间巳时,林姝儿拿着包袱抽噎着站在院门口不愿离去,那侍卫打了个哈欠催促着。 “姑娘,赶紧走吧,咱还得回去交差呢!” “不用你催,我自会走的。”林姝儿字里行间满是不甘,擦了把脸上的泪水。 正在此时,走廊那端轻吟着一阵清脆悦耳的歌声。 林姝儿与侍卫们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正是那柳娡披着红色的斗篷,提着莲花灯笼,脚步轻快的经过长廊。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 林姝儿恨得咬牙切齿,那双眼一片血红。 末了,柳娡蓦然回眸冲她一笑,身影翩翩消失在走廊尽头。 拿回来的四本书很快看完了,柳娡如常办完工,待到辰时(89点)悄摸着来到藏书阁窗下。 她深吸了口气,轻轻推了推那窗,只听得吱吖一声,窗被推开了。 此时柳娡才敢笃定自己的推测,安荣王虽略施罚戒,却并未明令禁止她来这藏书阁,小窗还未闩,不但不禁止,还似是有意让她再来。 想到此,柳娡这才大胆翻身进了藏书阁,提灯又挑了两本书如常窝在角落里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柳娡一目十行,记忆力极强,不说过目不忘,但用了心思的必定能烙于心。 连着好些时日,谢无量没有来藏书阁。 虽在谢无量庭前扫了一个月的雪,但柳娡并不时常见到这位主子爷。 这位主子爷不是在书房里作学问,就是在大教场里练兵,难得位高权重,俊雅无匹还文武双全,怎叫那些女子不痴想? 但柳娡年少不经事,只觉得这主子爷着实好看得紧,除了好看之外,还算是位真正的正人君子。 除此之外,柳娡便再无他想。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眨眼间过了桃花浪漫时节,五月底的桃子熟透了。 柳娡凭着满十三岁生辰这日,齐妈妈放了她一天的假,好久未有这般闲暇。 拿了出府令牌,柳娡精心打扮了一番,十三岁的小姑娘己然懂得爱美,绾起的双丫髻垂下一对儿梅红色流苏穗子,份外俏皮明媚。 藕色对襟襦裙,衬得柳娡的肤色面若桃李,白里透红。 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妆容,柳娡神色一黯,依着齐妈妈这些年的要求,又往脸上抹了青黛。 得知她今儿要出府,一干青裳女使都会托她捎些外边的胭脂水粉进来,那些粗使丫鬟想让她带东西,便得让她拿点儿回扣。 柳娡拿得不多,她眼光毒辣,带的东西次次物美价廉,故她吃粗使丫鬟回扣的事儿,一个个都心甘情愿。 一来二去,柳娡与那胭脂行的老板熟络了起来,她心思狡黠,便与那老板做起了买卖,以最低的成本价订购了货品。 那老板小本行,见她一次总是要得很多,而且样杂,便欣喜答应了。 想来六姨娘以前自制胭脂水粉,还编成一个小册收容了起来,厚厚的一叠;她叫柳娡得了空便看看,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 柳娡漫不经心的拿着那小册子看了两三年,虽从来没有实践过,但六姨娘会的配方,她都一一记在了脑海里。 她将这胭脂行最低廉的基础配方买回去,再加以改良才会有那么好使。 买好东西尚早,长街今儿人特别多,说是什么天香阁选花魁,所以柳娡抄了安静的小巷走。 忽地,她听到一声激烈的打斗与咒骂声。柳娡下意识将自个儿好生藏在了角落,往事发地瞧去。 只见一群地痞流氓欺压着一个弱冠少年,弱冠少年只是抱着头哀嚎着:“有种你们打死我!反正爹娘死了,留我一个人活着也无甚多意思!!” 第12章 柳娡向来不爱多管闲事,惹祸上身。 但听到少年绝望嘶吼的那一声,竟是不由想起自己凄凉处境,颇有同情之心。 一时起念,便大了胆子喊了一嗓门儿:“官差大哥,你们可总算来了!” 那些地痞听到官差来了,啐了口吐沫星子,撂了几句狠话,做鸟兽散了。 少年疼得倒抽了口气,许久也未见官差过来,不由好奇抻着脖子瞧了瞧:“谁?谁在那儿?” 柳娡漫不经心的提着编织篮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了眼少年郎。 这少年郎生得十分俊秀端正,肤如瓷玉,眼神如炬,瞧他那细皮嫩肉,定也知他曾是在富贵人家好生养着的少爷。 少年郎脖子仰得有些疼,抬起手腕捏了捏自个儿后颈,又是疼得抽了口气。 他实在没力气动弹了,倚着墙了无生趣的打量着柳娡,讥笑了声:“哟,打哪儿来的丑丫头,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柳娡低垂着眉眼,冷静瞧着他,虽是不语,却是腰杆直挺,一副从容不迫。 “看来,还是个哑巴,又丑又哑!”少年郎满是恶意,似是责怪她不该多管闲事,他反正活着也没啥奔头。 柳娡微低下头,伸手揭开了篮子上的那块粗布,拿出一个桃子。 少年郎冷嗤了声,别开了脸,他最不喜欢吃桃子。 柳娡想了想,又从油纸包里拿出一个酥饼。 少年郎咽了咽口水,嘀咕:“你别想拿一个酥饼收买我,我最不吃这一套,本公子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会向你一个酥饼屈服吗?” 谁知,柳娡竟也不劝他,将酥饼重新收回了油纸包里,少年郎面露急色,但碍于颜面,又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觉得肚子越发饿了。 这姑娘竟也不劝劝他,说不定劝上两句,他就依了呢? 看来,从一开始拿出个桃子就没什么诚意。 少年郎正这样想着,只见柳娡又从篮子拿出一个鸡腿出来,递到他鼻尖晃了晃,问道:“要吃吗?” 少年郎这会儿哪还顾及什么颜面,先填饱肚子再说! “给我!” 柳娡旋了个身,敏捷的躲了开来,“我刚才救了你。” 少年郎邪性的撇了撇嘴,满是不甘愿:“那我可谢谢你了!” “鸡腿不想要了?” “你……”少年郎正要发作,眼见她要把鸡腿塞回篮子里,少年郎一秒破功,扑上前抱着柳娡的腿痛哭流涕,这模样可实在不太好看。 “是我错了,小仙女,小菩萨,我真的太饿了,我沈恪今儿吃你一个鸡腿,将来必定回报小菩萨恩德。” 这话听着倒挺耳熟,柳娡见他服了软,又与她同命相连,便把鸡腿递给了他:“吃吧。” “谢……谢谢。”沈恪臊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接过了鸡腿,见她要走,沈恪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拉住了她的裙。 “你叫什么啊?我说了要报恩,总得知道小菩萨你的名字住处吧?” 柳娡没图他报什么恩,又有些好奇,他现在一无所有,要怎么报恩。 “我叫柳娡,只是安荣王府的女使。” “哦”沈恪盘了腿连最后的骨头啃得连渣都不剩,随后一本正经道:“安荣王府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柳娡眨了眨眼:“你为何这么说?” 沈恪冷嗤了声:“所谓盛极必衰,那安荣王如今比当朝太子还得宠,可不是件好事,不出几年,你且看罢!不如……” 柳娡歪头:“不如什么?” 沈恪笑得邪气:“不如你谋划好后路,早早出府,待你及笄之年,我娶你为妻。你看你,长得这么丑,将来长大了肯定没人要你,没关系,今日这鸡腿之恩,我以身相报!” 话音刚落,雷鸣阵阵,沈恪心虚的仰着脸瞧着忽地乌云密布的天,半晌没说话。 这是老天爷都不答应吗? 大雨倾刻间瓢泼而下,沈恪立马起身,拉过柳娡往巷子里跑,边跑边道:“这里不远处有间瓦棚,堪堪能避雨。” 柳娡也未多想,举起袖去挡雨,可头发还是打湿了好些。 瓦棚果真只能堪堪避雨,半分谦辞都没有,俩人紧挨着站在一块儿,往哪边挪一寸都得淋个透。 柳娡抡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那青黛一番雨水冲洗,没一会儿便擦了个干净。 沈恪扭头正要邀功一番,当迎上柳娡微仰的小脸时,怔愣在当场。 柳娡还不自知,不安的低头瞧了瞧自个儿,还算得体,便问他:“你这般瞧我做甚?” 沈恪尚未醒过神来,低呐:“这真真是小仙女下凡了……你,你脸上的大斑块,没了。” 柳娡这才了然,说道:“那不是斑,是抹上去的青黛。” 沈恪一个激泠回过神来,有些结巴:“你,你你……干什么抹那东西在脸上?” 怪不得连老天爷都扫兴呢! 感情人家是真仙女,看她这穿着打扮,在府里女使中,也算混得不错的,再过几年出落得更标致,以她这容貌,被主子爷宠幸也是迟早的事儿。 柳娡不带个人情绪,如实答道:“府里管事妈妈叫我扮成这样,我便扮成了这样,未问原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节 沈恪不由长叹了口气,心道,让你扮成这丑样,是怕你以色惑主吧! 但沈恪却又是另一番说辞:“管事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可千万别让王府里的人瞧见你真正的样子,定会惹来许多麻烦。” 这话,沈恪不经意的藏了私心。 柳娡冲他笑了笑:“我知晓!” 沈恪摒住了呼吸,脸上一阵臊热,别开了脸去。小心脏也不知什么原由,扑通扑通的跳着。 这初夏的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满天乌云散去,光风霁雨。 “我要走啦。” “就,就走了?” 柳娡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脚步潇洒轻快的向前走去。 “柳娡!”沈恪也不知为何,心生了不舍,下意识叫住了她。 柳娡回头看去,以为他要与自己道别,于是又挥了挥手。 沈恪喊了声:“我说以身相许,你考虑考虑!” 柳娡也不知听没听到,俏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沈恪眼前。 沈恪长长叹息了声:“既然你救我一命,那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反正我沈恪活着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以后就当是……为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儿童节快乐鸭,今日留言的小读者,都发小红包,赶紧来! 第13章 柳娡往回走时,瞧见平时日琳琅市场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位置四周正是许多酒楼茶馆,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 吆喝声跌宕起伏,另一边停着好几辆花车,看样子便是之前他们说的选花魁。 柳娡想着时辰还早,便抱着篮子凭着瘦小的身子往人群里钻去。 她身子骨灵活,跟条小泥鳅似的,没一会儿便钻到了前台。 若大的高台上,只见一个身穿霓裳羽衣的美丽女子,身轻如燕翩翩起舞。 台下的男人兴奋的高谈阔论着。 “台上那位,就是凤鸣阁第一头牌咏香娘子!真真国色天香啊!” “哎呀,美!跳得可真好!” “听说了没有?那詹事府的大公子曾为一赌芳容,一掷千金呐!” …… 柳娡端看了会儿,许是见过六姨娘那般绝代风华,家中几位姨娘都个顶个的美艳出色,这咏香娘子看起来确实还不错,但舞却跳得一般。 又看了一会儿,柳娡甚觉无趣,正要转身离开,却又听到有人议论。 “听说今儿谁夺得头筹,便能拿到五百两赏钱呢。” …… 柳娡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志,自然是钱越多越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放过这次机会,她会发自灵魂深处的罪过。 柳娡拉了一个大哥问了问,哪儿能报名参加比式?那大哥瞧了瞧她,见她容颜秀丽,不过十三四岁光景,疑惑句了问:“那台上可是咏香娘子,你可确定?” 柳娡用力点了点头,大哥指了指那边比赛理事的几个妈妈,“你去那边问问。” 此次主持赛事的老妈子一瞧来了个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打擂台。 不卖身,不卖艺,就为了那五百两赏钱。 赛事确实没有明文规定,不让别人参加,反正图个热闹与名气,吸引更多的客人。 老妈子爽快的答应了,说道:“若想参赛得交报名费,100文钱。不过你放心,参与奖就有一两银钱,前十名五十银钱,首魁才有五百两。” 柳娡爽快的给了100文钱,拿出一块丝绢蒙住了脸,她的身份还是十敏感,没人知道才好。 若不是这五百两太吸引人,她也不会冒这个险。 高台旁的名肴楼贵宾上房,两个出色的少年郎君对面而坐。 此时,上房里的下人都谴了出去,谢无量径自拿了白玉酒壶,将酒杯斟满。 二殿下谢长安笑了声:“再过一段时间,我便要去封地了,路途遥远,像这样对酌的机会,不知何时才会有啊!” 谢无量举起酒杯:“我敬二皇兄,一路顺风。” 谢长安爽朗笑了声,举杯一干而尽。 酒过三巡,谢无量又叫小二上了些小菜,谢长安酒量不如谢无量,几杯下肚便带了些醉意。 “三皇弟,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 谢无量心脏漏掉了一拍,扯着嘴角笑了笑:“有何好羡慕的?我倒是很钦佩二皇兄你。” 谢长安一手撑着脸颊,笑了声:“你不知道,母家若无势力做倚靠,又无皇宠照拂,在权势深宫中活着有多艰难。” “皇兄心中有大志宏图,即使凭借自己,也能运筹帷幄化险为夷。”谢无量恭谦一笑:“还记得小时候,我不爱念书,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可皇兄你用计谋四两拨千斤,就把我给打趴下,我那时意识到,练就一身武艺,不如海纳百川,胸怀天下。” 谢长安不以为然:“那是你有悟性,什么东西点拨一下,就能懂了;也怪不得父皇会这么喜欢你。” 谢无量心中沉闷,沉默了下来。 突然,谢长安坐直了腰身,往窗边靠了靠。 谢无量跟着往窗外瞧了眼,听说今天选花魁,所以老板特意将他们安排在这上房。 跳舞的小姑娘身段十分柔软,看那身形,似还未及笄。 谢长安满眼赞赏,突然来了兴志:“走,下去瞧瞧。” 谢无量不想他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附和道:“正好,坐着也无趣。” 俩人带了随身侍从,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 那小姑娘蒙着面纱,看不清她长何模样,但应该是十分秀美,眉眼那几分神韵,怎的那般熟悉? 谢无量从不混迹声色犬马,却也瞧得出来,她是跳得真好。 人群鼎沸,传来一阵阵叫好声,见谢长安饶有兴趣,谢无量想了想,悄声道:“若是皇兄喜欢,我便叫人办下去。” 谢长安失笑摇了摇头:“你看她跳舞的模样,像什么?” 谢无量半眯着眼,认真瞧了瞧,呐呐:“小蝴蝶?” 谢长安:“像是画本里的极乐鸟,极乐鸟身披彩翼,能歌擅舞。当它飞翔的时候,犹如千百彩带在空中飞舞,极至奢华美丽。” 谢无量顿时明白了过来,言道:“也对,这样漂亮无拘束的极乐鸟,确实不适合圈养在家中。” 一舞毕,柳娡才敢喘上口气,欠了欠身,正欲下台,却见台下站着的那俩人,吓得脸上顿无血色。 偏是这么不巧,竟碰上这俩位主子爷闲逛。 柳娡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僵直着身子慌忙下台,都来不及看得了多少票。 谢长安心头一跳,眼神跟随着她消失的背影,下意识追了上去。 “皇兄!”谢无量无奈,沉声对侍卫喝道:“还不跟上去?” 柳娡四处找藏身的地儿,她钻向了台底下,被垂下来的红布遮挡严实。 谢长安徘徊不去,抚着额头拧眉:“明明看她往这边跑的,难不成是吃多了酒眼花?” “皇兄,人呢?”谢无量疑惑问了句。 “不见了。”谢长安有些纳闷:“本宫是看她跳得很好,想赏她来着。” 柳娡小身子一颤,想赏她? 谢长安可是当今二皇子,皇子出手赏人,那估计不止五百两啊! 谢无量想着他过几日就要去封地,不想他留下任何遗憾,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欣赏刚才跳舞的姑娘,便对侍卫说道:“你们在附近找找,找仔细些!” 大家都去找了,这谢无量怎的还忤在这儿?他在这儿,她还怎么出去找二皇子讨赏钱啊? 柳娡等了好一会儿,侍卫们回来了,说人没找着。 当然找不着了!柳娡心脏一阵阵抽疼,仿佛在滴血。 眼看着那移动的小金库渐行渐远,欲哭无泪。 柳娡不出意外拿了个魁首,揣着五百两银票,喜滋滋的,笑得眉眼弯弯。 从进王府到现在,她攒了不少银钱了。 待她满了二十三出了王府,就能过自己的小日子,一辈子吃穿不愁,不用过苦日子,还能做点小买卖。 眼看时辰不早了,她紧赶慢赶往王府里去。 好巧不巧,在王府外碰到安荣王的马车,几行人俯首跪拜,柳娡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打眼,藏在其中。 第14章 随身侍从赶紧拿了杌凳,将安荣王从马车里扶了下来。 突然,也不知从哪刮起了一阵阵妖风,吹得安荣王绣金丝衣袍冽冽作响,傍晚云层翻涌。 柳娡搁一旁的篮子上的遮布吹卷走,翩跹飘落在安荣王脚边。 侍从赶紧弯腰去捡,别阻了主子爷的路。 安荣王不经意扭头瞥了眼,看到了柳娡篮子里几个野生桃子,那东西他小时候,宫女偷偷给他吃过一次,酸酸甜甜,口感清脆,竟是比进贡的桃子更得他青睐。 谢无量心里头想痒痒的,忤着犹豫了会儿,也不好意思问个婢子要吃食。 就这小会儿功夫,大家伙个个惴惴不安,瞧主子爷眉头深锁,直盯着跪拜的家仆女使们,随身侍卫神色一凛,紧攥着手里的那方遮布,怒问了句:“这谁的?” 柳娡双肩一颤,她跟这安荣王冒似很有‘缘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0节 “是奴婢的。” 谢无量似是漫不经心道了句:“把东西收拾了,自主来本王院里领罚罢!” 这也要罚?先是阻她财路,现在连风的过错都要强加于她,好生不讲道理! 待主子爷旋身走远,众奴仆才起身,用着同情的眼神看向柳娡,随后便各干各的活计了。 柳娡耷拉着脑袋,提着篮子走到了主子爷院里,自发跪下,拜了一拜:“王爷,奴婢柳娡来领罚了。” 谢无量坐在书房窗前的小榻上,推开了一扇窗,朝她招了招手。 柳娡会意,爬起身诚惶诚恐正要走过去。 谢无量提了一嘴:“把‘罪证’也一并提来。” 罪证?? 柳娡歪头想了想,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篮子,啊这可不是一篮子的罪证吗? 柳娡提起篮子进了书房,又是一拜。 “过来。”谢无量命令了声。 柳娡一手提着篮子,双膝在光洁的地板上挪动,来到了谢天量的身边。 谢无量耷拉着眼皮,视线直勾勾的落在了那篮子青皮红尖的野桃子上。 柳娡何其聪慧,也未问缘由,掏出帕子,捡了一个最好的桃子,用帕子擦了个干净,双手递呈给了谢无量。 “王爷,罪证在此,请王爷亲口品鉴。” 谢无量挑眉,微扬起下巴,一副勉为其难的接过了桃子,咬了口。 嗯,果然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清脆酸甜。 柳娡悄悄打量了主子爷一眼,见他快吃完,又赶紧撸了个递了过去。 谢无量一口气吃了三个,柳娡抿了抿唇,卑微问了句:“王爷,奴婢……还有罪吗?”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谢无量也不再端着,说道:“恕你无罪,起来罢。” “谢王爷。” 柳娡低垂着头,爬了起来,悄悄摸了摸跪疼的膝盖。 当主子爷的也是不容易,不就想吃几个野桃子嘛,居然绕了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谢无量略显窘迫的轻咳了下嗓门儿,这丫头太聪明,他的心思也藏不住。 待柳娡请安走后,谢无量叫来王嬷嬷,“叫厨房准备些果子点心,晚点送去藏书阁。” 王嬷嬷虽有疑虑,却没有多问,应声叫人去办了。 待到酉时末(1719点),谢无量来了藏书阁,女使们将装盘的果子点心放在了桌案上,便退了出去。 果子点心有十几样不带重复,谢无量如平常般挑捡了几本书,伏案做起了很安静,柳娡用黑色的披风罩着灯笼,藏在角落安心看书,互不打扰。 只是到了晚些时候,柳娡只觉饥肠辘辘,那果子点心香甜味儿隐隐传入鼻尖,诱得人垂涎三尺。 柳娡吸了吸口水,没这胆子。 “出来罢!” 突然,静谧的藏书阁响起一道低沉清澈的嗓音,不带多余的情感起伏。 柳娡藏头露尾的,爬着小身子探出了个头,惶恐轻轻问了句:“王爷,可是唤奴婢吗?” 谢无量:“难不成这书阁还有第三个人?” 柳娡:“王爷有何吩咐?” 谢无量:“过来。” 柳娡依言起身走了过去,低垂着眉眼,没敢乱瞧,反倒是把桌上的果子点心瞧得越发细致了。 ‘咕噜’咽口水的声音,谢无量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柳娡窘得一张小脸绯红。 “坐下吃,这些都赏你的。” 柳娡猛然抬头看向他,淡黄色烛光笼罩中,谢无量眉眼如一抹清风明月,淡然从容;俊美无匹的脸越发好看。 “怎的?不想吃?” 柳娡醒过神来,慌忙乖巧坐在桌案左侧,像只偷食的小狐狸,一边打量着主子爷的眼色,一边捂着嘴咽食。 谢无量看她这模样,可爱又觉好笑,嘴角微微上扬,一同拿了些果子点心尝了尝,就着梅子酒。 柳娡咬了口鲜花饼,好奇的盯着他修长指尖中轻扣的白玉杯,她还未尝过酒的滋味,这么多人都爱喝,一直想尝尝。 谢无量睨了她一眼,看了看手里的酒杯,说道:“这是酒。” “嗯。”柳娡又咬了口鲜花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想尝尝?”谢无量一下便猜到了她的心思。 柳娡又如实的点了点头,不安的看了他一眼。 谢无量笑了声,拿了另一个白玉杯,倒了一点点,递给了她:“这是梅子酒,性温不醉人,便给你尝尝。” “多谢王爷赏赐。”柳娡叩谢后,拿过酒杯递到鼻尖嗅了嗅,一股清甜香醇味儿,谢无量就给她倒了堪堪小点,还没小半口。 柳娡尝完意犹未尽,这一点点尝,涩后唇齿留了甘甜,有些上瘾,还想再尝。 “还想要?”谢无量看她馋得像只小猫咪,大眼亮晶晶的一脸期盼,没能拒绝。 谢无量提起酒壶,正要给她再斟上半杯,柳娡一脸受宠若惊,伸手接过谢无量手上的酒壶。 “奴婢,奴婢自己来。” “那你自己倒吧。” 柳娡暗中掂了掂酒壶,还有很多,于是贪心的倒了满满一杯。 谢无量抬了下眉梢,提醒了句:“这酒虽是性温,但不胜酒力的依旧醉人。” 话还未说话,柳娡就着酒杯,心满意足的吸溜一下,就喝了半杯,小脸泛起了酡红。 “好喝。”柳娡喝完一整杯,俨然是不胜酒力,微醉。 “嗯,酒虽好,但不能贪杯,小姑娘多吃点心。”说着谢无量将那盘千层酥往她跟前推了推。 柳娡捧着杯,小脸越发红润,似是心情很不错,一直痴痴的笑着。 “我还想喝……”柳娡向谢无量讨酒。 谢无量将酒壶拿下了桌案,不让她再瞧见:“你醉了。” 柳娡摇了摇头:“没有,没醉……” 谢无量指着自己:“我是谁?” 柳娡眯了眯眼,认真瞧了瞧:“你是……安荣王谢无量。” “瞧,你醉得不轻哪!”若她清醒,哪敢这么直呼他的名讳。 柳娡据理力争:“你是谢无量,我没有说错。你给我酒,我下次还摘桃子给你吃,只有我知道那里的野桃子是最好吃的。” 谢无量别开脸,死不承认:“本王才不喜欢吃。” 柳娡抱着酒杯,有些难过:“可你一口气吃了三个,你明明就喜欢。” “本王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还敢顶嘴?” 柳娡泫然欲泣的垂下了脑袋:“主子爷真难伺候,以前在家里,我都没有这么难叫人伺候。” “哦?”谢无量略微好奇:“以前你在家中是何模样?” 柳娡眼眶泛红,哽咽着:“反正不是像在王府里,动不动就罚,动不动就跪,每天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又惹麻烦,主子爷又罚我。” 谢无量瞧着她又可怜又可恨,驳了句:“你幸好是遇着本王,你若遇着个脾性不好的,死了多少回了?再者,本王何时重罚过你?你倒还先委屈上了!” 第15章 柳娡自我感觉还话都不利索起来。 “唔倒,倒不是委屈……”她微晃着身子,摇摇欲坠,还有点想睡。 谢无量继续拿过毛笔做着笔录,随口问了句:“那是什么?” 柳娡打了一个酒嗝,抽了口气:“真的好难啊!” 话音刚落,身子一歪,直直往谢无量身上倒去。 谢无量瞪着眼一脸不敢相信,嫌弃的拿手肘推了推她:“本王是你能靠的?柳娡!嘶……真醉了?” 柳娡反而含笑抱紧了他的手臂,任谢无量怎么扒拉也扒不动。 “爹爹,你给玉儿唱小曲儿听。” “你叫本王什么?!”谢无量恨恨咬着牙,“睡觉就睡觉,你再敢说胡话,本王治你死罪!” 所幸柳娡睡死了过去,没再说什么胡话。 谢无量早早放弃了挣扎,任她扒拉着左手臂,不妨碍他右手执笔写字。 夜已深,月如镰刀仿佛笼了一层淡黄的薄纱,树影婆娑起舞倒映在窗上,好安静。 谢无量打了一个哈欠,睨了眼枕在他身边熟睡的柳娡,露出另一边无暇姣好的面容,娇媚可爱。 这柳娡狡如小狐,叫人爱恨两难,谢无量从一开始也没把她真当一般婢子看待。她特性鲜明,能写会画,若为男子断不会困缚于此。 谢无量抄起一件儿薄毯丢在柳娡身上,遂闭目斜靠着睡去。 说来也奇怪,柳娡来王府里三年多,昨晚竟是睡得最塌实的一晚。 许是吃了酒,睡死了过去,辗转醒来发现自己枕着某条大腿,顿时惊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1节 谢无量常年习武,警觉性强,也立时醒了过来,瞧了眼脸色煞白一副惶恐不安的柳娡,不由觉得好笑,她还知道怕! 对上谢无量视线的一刹,柳娡慌忙匍匐着请了安:“王爷……” “可还记得昨晚,你叫本王什么?” 柳娡秀长的眉紧蹙,要命!她昨晚吃了酒,很困,就倒下睡着了,主子爷竟然还给她盖了条薄毯,她应该没说啥胡话吧? “王爷恕罪!王爷息怒!” 谢无量还想说上两句,只听到藏书阁外,王嬷嬷带着一干婢子过来伺候晨起。 “行了,还忤着做甚,赶紧给本王爬!” “是,奴婢告退。”柳娡暗戳戳抹了把额上的冷汗,麻溜的爬窗走了。 瞧她那一气喝成的动作,便知是个惯犯。 自这之后,谢无量晚上时常来藏书阁看书,晚间偶与柳娡聊些书中见解,发现她思维敏捷独到。 十四岁时,柳娡开始学作文章,一手毛笔字经由谢无量指点,写得有模有样,不似一般女子内敛秀气,笔端行云流水,宛如游龙。 谢无量对她颇为赏识,只不过她走的不是君子大道那一派,说白了,天性如此,即使后天加以引导,也绝计不能重用。 最近,王府里总在传快有女主人住进来了,这事儿都传了快五年,柳娡也未放心上。 只不过谢无量最近不怎么来藏书阁了,似是很忙。 几天不来,柳娡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看到兴起时,想说上一嘴,突然意识到只有她一个人。 于是悻悻然的捧着书发呆了许久,又若无其事的看下去,偶尔心里嘀咕着,他们主子爷在忙什么呢? 谢无量隔了十天才来,柳娡听到动静捧着书半遮着面,探出半颗脑袋,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瞧了他许久。 面色有些憔悴,与平常一般瞧不出喜怒哀乐。 谢无量知道她在暗中打量着他,沉声道:“出来罢。” 柳娡收了书别到了背后,抿唇缓缓走了过去,相处这些时日,她对这位主子爷早已没了畏惧,却是十分敬重。 她俏皮又不失规矩的福了下身:“奴婢给王爷请安。” “柳娡!” “在!” “你鬼主意最多,本王问你……” “嗯。” 谢无量顿了顿,吃了口茶才道:“本王很想要件东西,可明知道母妃绝不会应允,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做,才能在不伤和气中又能达成自己心中所想?” 柳娡没有回答,反而盯着谢无量左手腕上那只雕着蛟龙的银镯子。 谢无量眸光一沉,便知她又在打什么东西的主意。 “想要什么直说无妨,你若替本王解惑,本王绝不吝啬。” 柳娡笑颜如三月春花,上前移了两步道:“王爷若想奖赏奴婢,那便奖奴婢您手上那只蛟龙银镯,可好?” 谢无量狠抽了口气,低斥了声:“你胃口很大嘛!” 柳娡吓得一惊,赶忙跪了下来,好不委屈呐呐着:“可明明是王爷自个儿说的,替您解惑,便绝不吝啬。” 谢无量面色一窘,他是说了要奖赏她,却不知这小婢也忒不识好歹,一开口便要这只九转蛟龙银镯。 “这蛟龙银镯,是父皇在我十岁生辰时,所赏赐的御品。珍贵无双是一回事儿,就算本王给你,天底下谁有这胆子敢倒卖雕龙之物?” 柳娡鼓着腮帮子:“奴婢自个儿留着把玩,不会倒卖的。” 谢无量冷笑了声,哪信? “你非得要这只镯子?” 柳娡眨了眨眼:“反正,奴婢有法子替王爷解惑,奴婢本也没有想要讨赏赐,毕竟主子爷的事儿,做奴婢的为主子爷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得,漂亮的话就甭说了。”说着,谢无量取下了手上那只碧玺扳指,郑重的搁到了案前:“这东西的价值不比我手中这只镯子轻贱。” 柳娡哪还敢二话,欢喜的收下了这只碧玺扳指,谢无量说得对,那只雕龙银镯子出手太难了,反而是这碧玺,更受世人青睐。 “王爷真的送我啦?” “嗯,送你了!说说你那法子。” 柳娡狡黠一笑,道:“奴婢刚才,不是给主子爷演示了一遍么?” 谢无量怔愣了片刻,心脏‘咯噔’了一下,抽了口气儿,笑骂了句:“好你个柳娡!” 她一开始,就不是冲着他手上的这只雕龙银镯子来的,而是这只扳指。 倘若一开始她就要这扳指,谢无量断是不会给她。 但她开口要的东西,是他不可能也不愿意给的,所以退而求其次,给出扳指时,便不会不情愿了。 第16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一年安荣王府终于有了仨位女主人,正一品王妃,苏氏,公爵府嫡出大小姐,才貌不凡,出身名贵,所有人眼中的良配。 但,苏氏恃才傲物又善妒,性才乖张,说不上什么贤良,但见识与才情确实不容小觑。 正二品侧妃(夫人),毕氏,大学士府庶出三姑娘,温婉恭谦,看似是个与世无争的‘林妹妹’,被安排在了东院升阳阁。 正三品王姬,华氏,都转运盐史司的嫡出五姑娘,这位王姬人美心善,知书达理,待人随和谦让,总之……好似挑不出什么毛病。西院的落霞居,后因她改名为华雅居。 皇子选妃是件大事,皇帝与安荣王的母妃亲自过了眼,才定下的名册。 正妃和侧妃,安荣王心中多有些不情愿,全为讨父皇与母妃开心,华氏才情不如苏氏,美貌不如毕氏,但性情开朗善良,却最得谢无量欢心。 之前,谢无量问柳娡如何能得心中所想,而又不违背母妃的意愿,一番用心皆是因为这位华氏。 其实,若说谢无量有多喜欢这位王姬华氏,倒也不见得。毕竟从选妃到入府,也未见过几面,只是相对于别人给他挑的,与他自己属意挑的,总要偏爱些。 王族贵胄,既享了这份常人无法享有的尊荣,为了□□权重,总会少了许多自由,多了身不由己。 “娡儿!娡儿……还在忙什么呢?”青梨欢喜的推开书房的门,拉过了柳娡,笑道:“赶快去拜见咱们院的夫人去!” 柳娡顺了顺笔尖,看着还差最后一点未干完的活儿,无奈说道:“青梨姐姐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就来。” 青梨:“那你可快点,第一天给夫人请安的,可都有五两银钱的见面礼呢!” “呀,这么阔绰啊!”柳娡听到有赏钱,也不由笑开了颜。 青梨走后,柳娡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大约过了一刻钟,总算将手里的活计干完,她粗略收拾了下桌案,整了整衣裳上的褶子,赶去了正屋那边,给新来的夫人请安。 走廊来来回回走动的女使,一个个满是笑容,赞美着新来的夫人多么美丽,多么温婉,多么慷慨。 柳娡默默听着,心想着至少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子,也是幸事。 毕夫人身子骨瘦弱,经不得风,天儿才刚入了秋,便已早早准备了取暖的物件儿。 正房还有七八个女使排队领赏,柳娡抻着脖子往里瞧了瞧,没见着毕夫人真容。 隐约只瞧见一道纤瘦窈窕的身影,慵懒的倚在贵妃椅上,身上搭了条皮毛毯,一旁小案搁着香炉与一本诗集。 之后柳娡身后又排了几个粗使丫鬟,在一堆粗使丫鬟里,着青裳的柳娡格外的打眼。 “奴婢柳娡,给毕夫人请安。”柳娡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 只听得头顶传来一道娇俏温和的嗓音,只道了声:“赏。” 柳娡:“多谢毕夫人赏赐。” 毕夫人的奶妈与陪嫁女使侍奉左右张罗着,有条不紊,青裳女使除了五两白银,还有一盒糕点,一方绣花锦帕。 柳娡领赏时,抬眼匆匆瞧了瞧,这毕夫人果真生得好看,白皙可人的瓜子脸,瑶鼻之下一张樱桃小嘴殷红莹润,柳眉弯弯一双秋水剪瞳,眸光流转间我见犹怜。 “你便是柳娡?”毕夫人突然道了句。 柳娡心脏骤然一紧,立时回道:“是,奴婢正是柳娡。” 毕夫人端坐起了身子:“上前两步,让我仔细瞧瞧。” 柳娡往前走了两步,毕夫人仔细瞧了瞧,脸有败相却不妨事。 “齐妈妈与我说起了你,这三年多来,府里人事调动,都由你帮衬着记录安排,你瞧着不过才二七之年,竟是这般能干了。” 柳娡卑谦道:“毕夫人过奖了。” 毕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初来乍到,王府里许多事情也不懂,你二七之年已是青裳,必有过人之处,以后,你便来我身边,与李嬷嬷和红蕊一道帮衬我如何?” 柳娡顿时欣喜的福了福身:“多谢毕夫人赏识,柳娡日后必定尽全力替夫人您分忧解难。” 红蕊眼神怪异的睨了她一眼,默默无语。 李嬷嬷看起来易相处得多,拉过柳娡的手笑得满是慈祥:“咱们夫人身边,得你这么个能干机灵的丫头,甚是有幸呀。” 领了赏,照了面,柳娡请安便离开了。 晚间入寝之际,青梨依旧兴奋的红着脸,拉着柳娡问了好些。 “我可听说了,咱们夫人长得最好看,性情也温婉,正院那位王妃可能伺候得很!” 柳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若有所思:“那……可有打听到华雅居的那位主子?” “华雅居?”青梨摇了摇头:“讨论得最少的便是那位华雅居的王姬,她才能地位都不及毕夫人与苏王妃,样貌也不算顶出众,唯一可取的便是温柔贤良。可温柔贤良也不顶什么用呀。” 柳娡一边擦着头发冷不丁说了句:“那可不见得。” 青梨怔愣了片刻:“什么不见得?” 柳娡装傻的笑笑未语,爬上床榻,开了窗,半倚着床将头发晾出了窗外。 青梨也拉了被子准备就寝,顺便提了一嘴:“你可小心别着凉了。” “我晾一会儿就关掉。”柳娡放松了身子拿了一个薄画册看了起来。 烛光摇拽中,青梨看着柳娡半似认真半似开玩笑道:“娡儿长得越发标致了呢!” 柳娡扭头看了青梨一眼,笑了笑,也没当一回事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2节 青梨又道:“你擦了脸上的青黛,都比毕夫人还美上几分,那王爷见着你,可不得想纳你做侍妾吗?” 柳娡举高了画册,漫不经心:“当人侍妾有甚么好?” 青梨:“那也总比为奴为婢要强得多呀!以后你生个小王爷,天呐……娡儿,你真有那天,可别忘了你青梨姐姐呀!”青梨越想越上头。 柳娡兴志缺缺,长叹了口气:“青梨姐姐,你还是早些歇息吧,别忘了,你明儿一大早还得去夫人那边主持些事宜呢。” “对对对,我先睡了,你也别弄太晚。” “嗯。” 柳娡打了一个哈欠,这段时间估计有得忙,藏书阁是没时间去了。 第17章 因府中又添了三位主子娘娘,所以王府最近正在大肆收进新人。 十四岁的柳娡气质出众,在一堆堆女使中,少有的端庄沉稳。 今天新进来的大约有百来人,柳娡拿了名册,坐在帷幕后执着毛笔,一一记录着新来的名字,并给他们发派腰牌。 大约到了午时,柳娡给打下手的女使姐姐说道:“剩下未登记的,先叫他们用了午膳吧,下午再继续。” “好勒。”女使姐姐走出帷幕,遣散了这些人。 柳娡伸了伸懒腰,才刚走进院子,突然袖子被人拉住。 “柳娡!” 她猛然回头瞧去,只见眼前这郎君身形修长,眉目俊秀,唇红齿白,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你是?” 青年脸上满是失落,“一年多前,小巷瓦屋,我们一起避雨,你不记得了?” 柳娡惊诧:“沈……恪?” “是,你,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沈恪脸上的阴霾倏地一扫而空,嘴角染了好看的笑意:“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柳娡也是十分意外,没想到竟会在王府里重遇这人。 “你怎么会来王府?” 沈恪笑了声:“反正我在外边也没啥正经事儿干,想到你也在这里,说不定还能见你一面,真是天意啊,没想到第一天进府,我就遇到你了。” 柳娡想了想,疑惑:“你……入了奴籍?” 沈恪:“我是商籍,应征上了你们王府里的帐房先生一职,厉害吧?” “原来如此。”柳娡冲他笑了笑:“是挺厉害的,以后你做了王府里的帐房先生,咱们打交道的地方还多得是呢!” 沈恪看着她,连眼神都染了笑意:“那断是不能为难了你去……你长高了。” “你也是,还越发俊朗了。”柳娡如实的夸了句。 俩人并肩走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明年,你便已到了及笄之年了罢?” “嗯,过完年,刚好满十五。” 沈恪遥想了一下,提议:“元旦我们可以一起过,每年长街都很热闹,很多花灯和小吃摊,王府那天会放假吗?” “会的,新年前后都会轮流放假,置办新年用的物件。”柳娡沉思了会儿,今年升阳阁多了毕夫人,也不知会是个什么情形。 沈恪不由感叹了声:“这王府真的好大啊!” 柳娡笑了笑:“这儿占地加上山岭,大如一座小镇呢,可别走丢了,我在王府里住了四年多,好些地方都没去过。” 沈恪眸光深邃:“所以啊,王权富贵,怎叫人不趋之若鹜呢?” 正在这时,走廊不远处跑来一道身影,一边小跑着满是焦急之色:“娡儿!娡儿……” “青梨姐姐!” 青梨气喘吁吁,正要说什么,下意识瞧了眼她身边的沈恪,这一瞧顿时芳心乱撞,俏脸一红,都忘了此行的急事。 “他是谁呀?”青梨俏脸红红的小声问了句。 柳娡做为中间人,给彼此简单的介绍了下姓氏和在王府里的职务。 沈恪见她有正事要办,识趣的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开了。 青梨抻着脖子,瞧了许久。 柳娡叫了她好几声,她才醒过神来,痴痴低呐了句:“娡儿,这沈恪可真真是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呀!” 柳娡轻叹了口气,想是青梨姐姐到了嫁人的年纪,思春了。 “姐姐唤我,是有何重要的事?” “哎呀!”青梨这才想起,忙拉过柳娡,边走边压低着嗓音道:“我此番叫你,便是去升阳阁的。” 柳娡立时便想到了什么,问道:“毕夫人咋了?” 青梨讶然:“小丫头,你可真精!确实是那毕夫人,正不痛快着呢!昨儿晚上,你可知道王爷是在哪里过的夜?” 柳娡想也未想便答道:“华雅居。” 青梨抽了口气儿:“神了啊我的娡儿!这也被你给猜中了。” 柳娡无奈一笑,哪有那么神?只是跟他们主子爷出了点主意,才叫那华王姬顺利的进了府。 青梨实在想不明白:“按理说,这第一夜不应该是在王妃房里吗?再不然,那也是毕夫人呐,毕夫人生得那般貌美,也是情理之中,可为何偏偏是那华雅居的王姬呢?难道,那华王姬生得其实比毕夫人更美?” 柳娡无比通透道:“不一定是要比谁更美,主子爷才会倾心于谁的。说到底,还是要让他心甘情愿。” 青梨拧眉:“是这样吗?” 柳娡点了点头:“嗯。” 青梨狐疑的睨了她一眼:“说得你好像有多了解主子爷似的,我看哪,八成是主子爷……”青梨顿了顿凑到柳娡耳边说了一嘴:“猪油吃多了蒙了心!” “噗!”柳娡掩嘴笑了声:“还是青梨姐姐真知灼见!” 俩人见好就收,不敢再多论主子爷不是,转入了正题。 青梨:“毕夫人起榻到现在,未梳髻未更衣未用膳,就一直坐在梳妆台前默默哀伤落泪,谁劝也不听,可怜见的。” 柳娡摇了摇头:“毕夫人可不是在为难自个儿吗?别说现在府里只有仨位主子娘娘,日后,还有更多的姬妾美人,要看开些才好。” 青梨:“男人嘛,三妻四妾,也很正常。特别是像主子爷这样的,到这年岁才正娶,也未纳别的姬妾,实属难得了。” 柳娡扬起下巴,正了正色:“谁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日后断要找个一心一意的人,若是找不着,我就一个人活得开开心心,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有拘束,绝不要为了一个男人而活。” 青梨点了下她的额头,笑语低斥了声:“哎哟我的娡儿,戏本子那些东西做不得真!哪个正经女子是这般过活的?还是要认认真真找个男人过一辈子。” 柳娡笑笑也未多说什么,自己的人生,自己说了算,别个说的都不作数! 等她再存几年银钱,出了王府,天地自在逍遥,甭提有多快活,戏本子里说的那些情情爱爱,她虽喜欢看,却不向往。 那些步入情网的主人公,累心苦情,历尽万般艰难才得一人心,虽说结局很美好,可若换了她,要下这么大的决心受尽苦难才得这唯一,那她不要也罢! 与其花费心思,浪费在这些小情小爱之中,不如把时间花费在买卖银钱上,有了银钱,哪怕是爱而不得,又能苦到哪里去?还是照样吃香喝辣,游戏人间。 思绪百转间,柳娡人已经到了毕夫人内室外头,行了跪拜:“奴婢柳娡给毕夫人请安。”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补昨天的更新,所以下午会再补上一章的。 谢谢宝贝们支持哦,木马 第18章 等了好一会儿,只见毕夫人身边的贴身女使红蕊移着莲步撩起帘幕走了出来。 “夫人叫你进去。” 红蕊秀眉紧蹙,担忧的回头瞧了眼,默声出去守着了。 柳娡面色宜人,嘴角扬着浅浅的微笑,走了进去,唤了声:“夫人。” 只见毕夫人一身素净单薄长裳,一头散发着缎子光泽的云鬓披在后背,安静的趴在梳妆台上默默不语。 柳娡想了想,拿过了一旁的白玉梳,细致又轻柔的给她梳着头发。 “夫人,奴婢给您绾个新发髻吧,夫人这样的天姿国色,定会惊艳所有人。” 听到这句话,毕夫人才算有了些精神,坐起了娇躯,略是哀怨如泣如诉:“这样,他就会多看我一眼么?” 柳娡灵巧的十指,给她绾着头发,一边笑道:“会的,世人谁不喜欢美丽的事物?等奴婢给您绾好发,着好妆,再穿上漂亮的衣裳,去见他。” 毕夫人脸上终是有了笑容,催促着:“那,那你快些帮我弄好。” “好呢”柳娡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便帮毕夫人收拾妥当了。 毕夫人看着镜中得体新颖的妆容,心情大好,穿着漂亮的衣裳转了个圈儿,对柳娡说道:“他若对我另眼相看,我回来必定大大奖赏你。” 柳娡双眸一亮,心里祷告着老天爷,可得让主子爷多瞧毕夫人几眼,好让她更加高兴,大大奖赏于她。 可好巧不巧,才刚一进主子爷院里,便迎面撞到败兴而回的苏王妃。 毕夫人沸腾的心凉了半截,神色紧张福了福身:“妾身给苏王妃请安。” 苏王妃双手端于前,一双冷峭的丹凤眼直勾勾的不怀好意的盯着毕夫人,恨不得在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盯出两个血窟窿。 苏王妃迟迟没叫她起身,毕夫人蹲得双膝酸疼,也不敢有何微辞。 “来见王爷的?”苏王妃问道,那冰冷如锥刺的字句仿佛是硬生生从齿间挤出。 毕夫人身子微颤,哑了嗓子,没有作答。 苏王妃又道:“本王妃都没见着王爷,你这个做侧室的,倒急不可耐了!” 柳娡眸光沉了沉,看来这苏王妃很不好惹,仗势欺人,还一点儿也不打算收敛了。 毕夫人虽说也是大学士之女,名门之后,可论身份地位,也只是府中一个小妾所生的庶出。 打小看人眼色,虽有貌美才情,却依旧被嫡母一房压制得死死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3节 如今,好不容易进了王府,自是秉持着谨言慎行的性子,半分也不敢逾越。 苏王妃又瞧了瞧她精致新颖的发髻,顿时嫉恨得双眼泛红,下一秒不由说分的狠狠给了毕夫人一个耳光。 毕夫人惊叫了声,捂着火辣辣的脸跌坐在地上,泪水顿时涌了上来,咬着红艳艳的唇轻轻抽泣。 柳娡慌忙跟着匍匐在地,未作半句声。 跟在毕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婢红蕊实在看不过眼,质问了句:“王妃娘娘!您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柳娡心儿一提,下意识看了眼红蕊,好个贴身侍婢,这性子竟是比自家主子还强势几分。 只是这红蕊现在出声,也不知是想救人还是想害人! 苏王妃本想头几天来府上,便收敛些,让这小贱人知道厉害便行了。 谁知这下贱的侍婢竟然敢出来护主,不过是一个贱婢,如此对她出言不逊! “在这府里,除了王爷能质问本王妃,本王妃想打谁就打谁,轮得到你一个下贱胚子过问?琼枝,给本王妃掌嘴!” 一旁的大女使琼枝福了福身,叫人摁住红蕊,开始赏她嘴巴子。 毕夫人含泪求饶:“王妃娘娘熄怒,王妃娘娘您身份尊崇,切不要与我们一般见识……” 苏王妃恨恨磨了磨牙,伸手甚是粗鲁的将她头上的发簪和珠钗拔下,摔在地上,那名贵的珠钗散落了一地。 此时毕夫人头发散乱,精致的妆容也哭花了,十分狼狈。 苏王妃这才顺了点心,言语傲漫:“本王妃也是为了你好,身为王爷的侧妃,有以身作则的责任,岂可带头行这狐媚勾当,以色侍人?你好歹也是清白官宦家的小姐,如此行径还不如那些勾栏院里的货色,丢人!”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至极,毕夫人当场羞愤难当,恨不能一头撞死正名。 欺人的,柳娡见过,但却是没见过如此欺人太甚的。 出了气,苏王妃扬着下巴,冷嗤了声:“下次,再让本王妃瞧见你打扮成这狐狸精模样,可不止是扯掉你的发髻这般简单,若再有下次,本王妃就撕烂你的脸!” “妾身谨记王妃教导。”毕夫人用力磕了下头,只能将苦楚与泪水往肚里咽。 “琼枝,我们走。” “是,王妃。”琼枝看着他们狼狈落魄的模样,得意一笑,扶着苏王妃端庄走出了院子。 红蕊整张脸都肿了,眼前一阵明一阵暗,趴在地上没能站起来。 “红蕊!”毕夫人心疼的去扶红蕊,毕竟俩人打小一起长大,虽名上是主仆,但红蕊实如她亲姐妹一般。 主仆俩抱头恸哭,柳娡赶紧上前将毕夫人搀扶起身,还未等她说些什么,毕夫人恨恨的给了柳娡一嘴巴子。 柳娡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好一会儿,只得再次跪下,垂头不语。 毕夫人这会儿是将所有憋屈与怒意才渲泄在了柳娡身上。 “都怪你,若不是你出的这些馊主意,本夫人何至于弄得如此狼狈?!” 红蕊似乎从一开始对柳娡就不友善,趁机附和着说了一嘴:“简直就是祸害灾星!夫人,日后您还是远离这灾星比较好!” 主仆俩说完,互相搀扶着走了。 柳娡也憋屈得很,在这王府里四年多来,哪怕是面对主子爷,也没这般被怒斥打骂过。 果然,有了女主人后,这些做下人的,以后日子只怕更加得小心谨慎了。 今儿,是她大意又急于邀功,才考虑不周全。 她本想这几年在府里扶持这毕夫人,毕竟她以后被安排在毕夫人房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今儿依这毕夫人处事做风,还有她身边那个心思深沉的红蕊,怕是这毕夫人,很难有出头之日了。 第19章 柳娡虽没有将这事儿放心上,但整个下午心情十分低落。 默默将自个儿的事情做完,回了房间就寝,正碰着梳洗回来,手里还端着盆的青梨。 青梨瞧了柳娡一眼,便看到她明显肿起来的左脸,吓了一跳。 “娡儿,你的脸怎么肿了?” 柳娡径自拿出药膏,对着镜子抹上药,将今儿遇上的事用着平静的语气,和青梨叙述了一遍。 青梨又气又无奈:“咱们做下人的,又能说什么呢?你别放心上,日子还长着呢,总得想开些才好。” 柳娡风轻云淡笑了笑:“我不傻,才不会与他们计较。” “到底是我们娡儿,拿得起放得下!”青梨笑着夸赞了句。 想到今天本来可以拿的赏钱被那苏王妃搅和了,心儿就抽抽的疼。 钱飞了,与毕夫人的感情和气也伤了,看来得想个机会挽回一下,不然以后的日子会很难挨。 毕夫人哭了半宿,红蕊也一直抽噎着,不断安慰并挑唆:“夫人,全是那个柳娡的主意!您说怎么就那么巧,遇上了苏王妃呢?” 毕夫人一脸惊慌:“你是说……” 红蕊恨恨咬着牙:“指不定,那柳娡就是苏王妃的人!” 毕夫人也不傻,虽说情绪还未稳定,但稍微想想便觉得不对劲儿。 “我和苏王妃同时入府,这柳娡在王府都呆了近五年的时间,不像是苏王妃的人,也许……真的只是巧合。” 红蕊轻叹了声:“夫人,您就是心太软,对谁都不忍心怀疑伤害,可王府比起曾经的大学士府,更危险可怕啊!” 毕夫人思量再三,只是扶额道:“我累了,红蕊,打水梳洗睡罢。” 这个柳娡,确实有点邪气,不可重用。但她还不至于是苏王妃的人,毕夫人如是想,大不了以后,尽量避着她,或找个由头,将她打发去别院。 之后,毕夫人再也未召见过柳娡,柳娡倒也乐得轻松,只是看着别个女使姐姐们,时不时拿个主子娘娘的打赏银钱,又长叹了口气。 将府里百来号新人安顿编册完,又是半月之后了。 柳娡终于得了空,傍晚提灯来到了藏书阁北边窗下,一个利落翻身进去,人还未站稳,只见主子爷手里捧着书,眉头深锁的瞪着眼,与她撞个正着。 柳娡脚下一个趔趄顺势跪下,“奴婢给主子爷请安!” 谢无量冷嗤了声,满看不上的神情:“瞧瞧你,也要到及笄之年了,按理说该有些姑娘家的规矩,哪晓得翻起窗来倒越发利索!” 谢无量也未叫她起身,径自坐到了书案前,如常执笔做起了笔录。 直到柳娡跪得腿都快麻了,按理说吧,这新婚燕尔,三个美娇娘呀!他怎么这么快就来藏书阁窝着了? “过来,给本王研墨。” “是。”柳娡暗暗吁了口气,缓慢爬起身,走到了案前,侧坐在了蒲团上,拿过玄霜磨了磨砚台,眼神儿越发澄亮。 “王爷……” “闭嘴!” “哦。”柳娡抿着唇,看着砚台笑眯了眼,越瞧越上心头。 待写完一小章,谢无量仁慈的问了句:“你要说什么?” 柳娡兴志勃勃,但转念一想,又十分委婉道:“奴婢近日想要练字,缺少一方好的砚台,我瞧着……这个,这个就很……不错的。” 谢无量一双看透一切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让柳娡心虚的埋下了头去,老老实实研墨。 这方砚台是二皇兄托人送来的,他叫大管家直接搁这儿来了,还没仔细瞧过。 这会儿,谢无量拿起砚台仔细瞧了瞧,冷笑了声:“眼光倒是不错,这上好的端砚,再加上稀少的石品花纹,抵不少银钱吧?你从本王这儿顺走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多了?” 柳娡一脸惊慌:“奴婢没有!奴婢不会!奴婢不可能干这种事儿!” 谢无量睨了她一眼,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真是只贪财的小狐狸!尽得了她那无法无天的老爹的真传,即不好管束,又有些喜欢她这份聪慧狡黠。 “这样吧,你替本王抄录这几页文献,抄好了,就把这端砚赏你。你若抄不好……罚你写上一百遍,直到抄好为止!” 柳娡娇俏的小脸漾开一抹明媚的笑容,干劲十足:“奴婢必不负王爷所托,必定会抄好的!” 柳娡的字写得越□□亮有形了,那行云流水的字体一股子放荡不羁,谢无量瞧不过眼,将她抄的揉成了纸团儿,道:“你这字不行!” “哪不行了?”柳娡好不委屈,她可是拿出百分之两百的诚意,从未把字写得这般好看过。 谢无量冷哼:“你这是在练书法,还是在抄文献?若是在练书法,练的可是你柳氏书法?” “那……那奴婢重抄便是了。”虽是臣服,却看得出心不甘情不愿的。 谢无量:“写端正些,你不能一味的追求形和意,字总归是写给人看的,本王叫你抄这文献,那总得有几个人能看懂你写的什么吧?” 柳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是明白了,其实明白个鬼,念着这方端砚,你说什么都对! 好在谢无量倒不是个故意刁难的主,见她改正了许多,便由着她去了。 柳娡抄到深夜,实在困顿得不行,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直到清晨一抹骄阳渗过木窗照在她脸上,柳娡下意识抬手遮了遮,眼睛刺得睁不开。 主子爷已经不在了,眼前搁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触手可及。 柳娡心儿一跳,立马坐直了身子,薄毯掉落在身后,她往后瞧了眼,心中微微感动,拾起薄毯折叠好,放在了软榻上。 虽说主子爷时常对她苛刻,但也只是表面上的,许是真的曾欣赏过爹爹的文彩,方才对她有了些怜惜,这几年来,一直对她循循善诱。 感动了一会儿,柳娡喜滋滋的将檀木盒打开,那方端砚好生放在了里面,她拿手摸了摸,这得值多少银钱呐! 她心情愉悦的收拾了拿下来的书籍,揣着端砚翻窗离开了藏书阁。 谢无量才将将梳洗完,那方苏王妃的贴身侍婢琼枝便来请了。 “奴婢琼枝给王爷请安,王妃备好了早膳,请王爷过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20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4节 谢无量脸色淡漠,瞧不出喜怒,只道:“那便过去罢。” 琼枝脸上露出喜色,赶忙带路前行。 来到苏王妃院内,苏王妃掩不住激动的心情,上前相迎。 “臣妾给王爷请安。” 谢无量淡淡睨了眼苏王妃,只道:“有劳王妃准备早膳了。” 苏王妃嘴角扬着适宜的笑容,摸了摸头上明艳的簪花,跟着谢无量走进了屋内。 待坐定,苏王妃也不急着自个儿吃,将女使们都谴退了下去,亲自照料起谢无量的饮食。 谢无量向来独立,没有让人伺候饮食的习惯,便道:“王妃自个儿吃。” 苏王妃反倒不高兴起来,失落道:“王爷是觉得臣妾伺候得不好,不喜欢吗?” 谢无量暗自抽了口气,瞬间那美味佳肴如同嚼蜡。 他快速将碗里的粥吃完,放下了碗筷,起身道:“本王用好了,王妃慢用。本王还有些事要办,就先走了。” “这么快就……”苏王妃话还说完,谢无量旋身匆匆只留一个无情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眼底。 顿时苏姣姣食之无味,恨恨丢开了筷子,眼眶一片绯红。 琼枝闻声走了进来,瞧见他们王妃伤心哽咽,也不由得红了眼睛。 “王妃……” 苏姣姣骄傲的扬起下巴,将泪水憋了回去,不甘道:“自小听闻安荣王,文武双全又俊美无双;独得圣宠,母家无比尊荣,那应该是这天下顶尊贵无双的男人,我苏姣姣为了得到这世间最好的东西,最尊贵的男人,付出那么多的努力,他凭何看不上我?!” 琼枝抿了抿唇,说道:“王爷还不甚了解王妃呢,待了解之后,定会对王妃您另眼相看的。” 听罢,苏姣姣默声擦掉眼角的泪水,咬牙道:“我听闻,这几个晚上,王爷一直在华雅居,那华轻霜缩居在那里,自忤清高无暇,一次也未来我这儿请过安,我倒要瞧瞧,是个什么矫揉造作的玩意儿!” 琼枝眸光沉了沉,提醒了句:“王妃,这样怕是不妥,现下华轻霜正值盛宠,您若招惹了她,反倒会把王爷推得更远,不值当。” 苏姣姣深吸了口气,“我何时因谁而忍气吞声过?就为了这个哪哪都不如我的贱人?” 琼枝想了想,笑道:“王妃,奴婢倒是有一法子。” 苏姣姣猛然抬头看向琼枝,“什么法子?” 琼枝:“既然王爷去华雅居去得多,那我们不如与华雅居那位交好,套套近乎,王妃需得忍辱负重啊!” 苏姣姣拧着入鬓的秀眉:“非得做到这一步?” 琼枝:“王妃您想想,王爷如今只爱去华雅居,只要我们与那华王姬交好,不也能时常看到王爷?华王姬才貌皆不如您,只要好好在王爷面前表现,不仅能把华王姬踩下去,还能得王爷青睐。最重要的是……” 苏姣眸光微亮:“是什么?” 琼枝:“您先表面与华王姬交好,联手将最大的威胁毕夫人除掉,岂不是一箭双雕?” 苏姣听罢,顿觉可行,笑道:“便照你说的去做!让赵嬷嬷准备些上好的点心,等会儿送到华雅居去。” “是,王妃娘娘。” 柳娡得了这端砚,一时竟舍不得出手,便拿来真练起了字。 她自小便受奢靡气息的浸染,练就这一双眼毒辣无双,还自忤有些风雅,这宝贝疙瘩到手,不自个儿把玩一番,倒显得不值当。 正练得兴起,外边跑来一个粗布裳女使,叫了声:“娡儿,帐房有个先生说找你有点事儿,正在院子外头候着呢。” 柳娡微怔了片刻,不急不缓的将手里的字写全,道:“等会儿便来。” 她顺了顺笔,手里的这支上好的紫毫笔也是从谢无量那儿顺来的,不算还好,一算起来,还真是得了不少宝贝呢! 柳娡心情大好,嘴角不由扬起一抹满足的笑容,将手里的笔搁在了笔挂上。 拿起宣纸又细细欣赏了一番自个儿龙飞凤舞的字,嗯,主子爷眼光果真不好使,这字写得多有个性多好看啊! 沈恪在院外等了一会儿,便见柳娡着一袭飘逸的青裳从屋里走了出来。 虽还未及笄之年,却已初露美人骨,举手投足满风情,眉眼含笑尽风流。 “沈恪,你找我何事?” 沈恪猛的醒过神来,俊美的脸微红,不自觉浅浅一笑:“今儿清闲得很,王府我不甚熟悉,又没有熟人,想……” 柳娡哦了一声:“想让我带你去逛逛?” 沈恪:“可以吗?” 柳娡近几日也清闲得很,毕夫人和齐妈妈已经将她给放养了去,她只需将日常一些事宜处理好,便无人来找她了。 “可以,不过王府能逛的地方不多,有些地方去不得,只能在外边瞧瞧,也不要无事到处闲逛。”说罢,径自带着他往前走去。 与她并肩走时,沈恪竟有些不由自主的紧张,想着得尽快找些话题,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 沈恪:“你平时都喜欢干些什么?” 柳娡想了想:“我在王府呆了好些年,却从来没有真正按照自己的想法活过一天呢,但能有现在的生活,我也已经很知足了。” 沈恪轻叹了口气:“对不起……” 柳娡:“说说你吧,你当年为何会落魄那般境地?又为何来了王府?” 沈恪无奈伤感一笑:“倒也没啥好说的,我家三代经商,三年前,父母亲一道出了远门遭了山贼,货品被洗劫一空不说,还命丧黄泉。之后报了官,事情不了了之,变卖了所有的东西,家中的外债都没能还清。债主为了逼我还债,隔三岔五便来找我麻烦。” “想来王府是个清静之地,他们不敢来,我又只会算帐,便……便来了王府做了这帐房先生。” 柳娡:“那你可有想过去报仇?” 沈恪双拳不由紧握:“自然想过,无数次在梦里都想着血刃这些畜生,可醒来时,发现自己手无寸铁,弱不经风,还不如做梦呢!” 柳娡说道:“急一时做甚?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 沈恪心脏一紧,看到了希望:“你说得对,将来,我定会手刃了他们祭九泉下的父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各位亲们,更新晚了。 明天照常下午六点前更新。 第21章 柳娡与沈恪游了一个多时辰才各自回了。 才进院子,便遇见了齐妈妈。 “柳娡,你过来。”齐妈妈一脸严肃唤了声。 柳娡走上前福了福身:“齐妈妈。” 齐妈妈将她拉到角落,小声问道:“我听说你惹了毕夫人不高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娡一字不差的与齐妈妈说了事情的经过,这齐妈妈也是老人,什么风浪没有见过? 这事儿是怪不得柳娡,硬要怪,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齐妈妈:“那先这样罢,这些日子估计毕夫人也不稀得见你,你机灵点儿躲开些,待主子娘娘消了气,说不定还有机会回去侍奉。” “是,我知道了齐妈妈。” 这王府里,能有个后台靠山跟着,自是比无依浮萍要好得多,即使没什么造化,过几年拿回身契,脱了奴籍,改回良籍,也有不少打赏够半辈子过活。 这也是为何府里这么多奴仆削尖了脑袋要往上爬的原因。 齐妈妈似是想到什么,小声道:“我刚得来的消息,主子爷要去一趟凉州探望永宁王(谢长安),走旱路,估摸着得带上五十几号人,女使老妈子至关重要,女使得捡几个机灵的,能伺候好人的。” 凉州?柳娡还挺想去的,毕竟这几年一直憋闷在这王府里,都快忘了远处的风景是长何模样,是否也如王府庭院这般精致得无趣。 柳娡:“那,人都定好了吗?” 齐妈妈睨着柳娡明了一笑:“就知道你闲不住,虽说这一行多挑大女使跟随,机会渺茫,不过我还是会向大总管说说的。” 柳娡眼睛澄亮,小心脏不安份的攒动得厉害:“多谢齐妈妈!” 齐妈妈又满是严肃,嘱咐道:“所以这段时间你安份些,谨言慎行,切记!” “嗯,我晓得了!”柳娡欢喜的答应着。 “王姬,王妃娘娘来了。”贴身女使饮欢前来通报。 华轻霜正在给花浇水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将手里的水瓢给了饮欢。 “来者不善,我们且小心应对。你去将她们请到正堂,茶水点心伺候,我随即便来。” “是。” 华轻霜换了一身衣裳,不敢耽搁太久,匆匆去见了苏王妃。 本以为这苏王妃此前来是要发难于她,不想,却端着一脸笑容,送了些上好的茶叶还有点心过来。 “妾身给王妃娘娘请安。” 苏姣姣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美貌不及她与那毕夫人,但这股子我见犹怜、与世无争,却份外叫男人们喜欢。 苏王妃殷红的唇微微扬起,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和悦可亲。 “妹妹不必多礼,以后同在府上侍奉王爷,不要见外才是。” 华轻霜心头一怔,顺势而上,笑着坐了下来:“不知王妃娘娘要来,妾身也没有准备些好的东西招待,望娘娘莫要见怪。” 苏王妃笑了笑:“妹妹说哪的话?我说了不用见外,以后咱俩姐妹相称便是。” 华轻霜想了想,规矩了唤了声:“苏姐姐。” “这才对,正好,我带了些以前在家中爱吃的点心,你尝尝看,若是觉得好吃,我下次再给你带些来。” “这如何使得?” “有何使不得的?只是一些不稀罕的点心罢了,你爱吃那才好。” 苏姣姣在华雅居呆了一个下午,华轻霜只得陪着笑脸,装作亲密的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到了傍晚用晚膳时间,苏姣姣才离开。 贴身侍婢饮欢一边收拾着桌案剩余的点心和凉掉的茶水,一边嘀咕了几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王姬可别轻信了她。” 华轻霜面上无多忧喜,继续摆弄着窗台上的花花草草,“前几日,听闻王妃在王爷的院前狠狠惩治了毕夫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5节 饮欢:“估计是她和毕夫人撕破了脸,如今想笼络您。” 这是显而易见的,华轻霜嘴角轻扬:“随她去罢,不然我又能如何呢?” 苏王妃与华王姬走得亲近的事儿,很快便私下在王府里传开了。 这日清晨,红蕊帮自家主子娘娘梳妆,也不知其用意,提了一嘴:“夫人可听说了?” “什么?”毕夫人恹恹的看着眼前几支珠钗,提不起精神,她深居简出,又不喜八卦,自那日被苏王妃狠狠打压后,已经好几日不清楚外边刮的什么风了。 红蕊冷哼了声:“苏王妃近日与那华王姬走得极近呢!” 毕夫人手里的珠钗掉落在地上,满目哀愁。 “如此看来,我是被孤立了,也不知日后那苏王妃还想如何打压我?” 红蕊愤愤难平:“苏王妃也就算了,那王姬又凭何?一个小小的盐使司之女,难不成还想骑到您头上来!?” 毕夫人红了眼眶:“那我又能怎样?王爷宠着她。” “王爷再宠她,身份地位也不及您尊贵呀!”红蕊一副意难平:“她若敢来撒野,夫人绝计不能心软,任她欺辱了去!” 毕夫人也不语,憋闷在心里,连着几日吃不好睡不着,郁疾攻心,便一病不起了。 好歹也是明媒正娶的夫人,病成这样,谢无量还是得来看看的。 哪成想,半个多月没见着的夫君,却是在她重病之时见着了。 原本美艳的毕夫人躺在床榻上,容颜苍白,憔悴得已不见几分靓丽,相比起床榻边伺候的红蕊,竟还逊色了好些。 “御医如何说的?”谢无量坐到了床榻前,难得关怀问了声。 红蕊赶忙上前回道:“御医说夫人邪寒入体,郁疾攻心,需得好好静养些时日才成。” “嗯。”谢无量便对毕夫人叮嘱着:“那你便好生养病,不要想太多,等天气好了,便出去走走散散心。” 毕夫人听着这些关怀的话语,热泪止不住一直往外淌,数日受尽的这些委屈,再也没法藏住。 谢无量看她哭得伤心,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愧疚与不忍。 “你若是想家了,过几日本王便准你回家去看看你母亲。” 毕夫人哽咽着几乎泣不成声:“多谢,多谢王爷厚爱。” 谢无量顿觉心口一阵阵发堵,拿过一旁小案上凉透的茶正要就饮,谁知,红蕊快一步夺过茶水,滑腻的指尖正与谢无量的指尖轻轻擦过。 谢无量下意识抬头看向她,红蕊福了福身,头上精致的珠钗照得人越发明艳。 “主子爷,这茶水凉透了,红蕊还是给您重新沏一杯罢!” 谢无量微眯起眼,抿唇淡漠的应了声,便再也没看她一眼。 第22章 毕夫人得了些安慰,心中塌实了许多,便沉沉睡下了。 谢无量没多作逗留,起身要走,却遇红蕊上前:“王爷,您这就要走了?奴,奴婢的意思是……夫人等会儿醒来,见不到您,定会很失落难过的。” 谢无量淡着脸睨了她一眼:“所以好生照顾你家夫人,做好你的本份。” 红蕊脸色一阵苍白,福了福身退了开来。 谢无量神色略显凝重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此时大管家送来了此次去凉州随行的名册。 “王爷,随行的名册已定,您是否要过目。” “嗯,拿来我瞧瞧。”本来这种小事,他看不看都这样,况且名册上的人,他多数是不认得的。 但是主子爷的认真劲儿,有点让大管家惊诧,竟将名册展开,从头看到了尾。 的柳娡记在名册中,随侍在侧。” “是,王爷。”大管家接过名册退出了书房。 转身便去找了齐妈妈。 “这柳娡到底有何能奈,竟是入了王爷的法眼?” 齐妈妈心儿一跳:“咋说?” 大管家:“刚才给王爷瞧了瞧名册,王爷从头瞧到尾,只提了句,将东阳阁柳娡记在名册,随侍在侧!奇了怪了!” 齐妈妈会心一笑,柳娡非寻常女子,哪怕现在被灰尘蒙了光彩,那份古灵精怪与聪慧着实叫人喜欢。 大管家笑眯眯道:“到底是齐妈妈,会教人,这个柳娡前途不可限量啊!” 齐妈妈又将这好消息告诉了柳娡,柳娡一时难掩兴奋与激动的心情,露出少有的同龄人的天真浪漫,欢呼了声:“我可以去凉州看看了!谢谢齐妈妈!” 齐妈妈:“不用谢我,我没做什么,倒是你,又瞒着我做了什么?才使得王爷对你这般刮目相看。” 哪里是什么刮目相看?或许是主子爷怕路途太无聊,逮着她消遣消遣的。 柳娡自然不会说实话,只道:“许是……我会读书识字,能侍奉主子爷身侧帮点小忙?” 齐妈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多读点书还是有用的。” “是啊……”柳娡敷衍了句,好在齐妈妈没再追问什么,便去忙了。 据说,这次随行,仨位主子娘娘都不带。 当天晚上,柳娡去了藏书阁,又遇到了他们王爷掌灯夜读。 她想了想,高兴的上前叩了个大恩:“多谢王爷!” 谢无量瞧她难得高兴得直飘,不由得也觉得好笑:“怎么着?王府是什么铜墙铁壁的牢笼,去一趟凉州,就这么高兴?” 柳娡跪在地上,膝盖轻快的往前移了移,来到谢无量身边,一副十足的乖巧娇憨,笑容讨好。 “奴婢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远门,看看那些不一样的山水,每天呆在王府里,景色好是好看,可都瞧不出新花样了。” 她鼓了鼓腮帮子,那双明艳的桃花眼亮澄澄的看着谢无量。 别说柳娡了,其实谢无量长到二十岁,也没有出过远门。 以前呆在宫里更是没自由,后来立了王府,这些年也就只是把半座皇城逛了逛,每次出门还一堆侍从,自然也没什么趣味。 此次去凉州,他心里也是欢喜的,至于为何要把柳娡给捎上,嗯…… 这丫头机警也比较讨喜,虽不能重用,日常生活中排遣打发一下寂寞的时光,还是相当不错的。 谢无量醮了醮了墨水,装作一脸严肃冷哼了声:“一路上你最好规矩点儿,你这心思太过活泛,若是不听话,本王就将你丢进山里喂了狼。” 柳娡哪里会被这话吓到,还当主子爷原来也是只纸老虎,专拿这些唬小孩的话来恐喝她。 要知道五岁前,她爹爹和那些姨娘们,早就不用了。 但柳娡还是得装出害怕来,演得惟妙惟肖:“奴婢会乖乖听主子爷的话,规规矩矩的。” 谢无量狐疑的吊着眼角瞧了她一眼,又搁他眼前演戏!也不知道这丫头说的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可偏叫人听着,还身心舒畅。 柳娡跟随主子爷一道去凉州的事情很快在王府里传开了,一个个酸得不行又顶放心,脸上天生败相的丑丫头,一辈子也就是个下贱奴才命,是搬不上台面的。 毕夫人终是能下床榻,但那人却再也没来过,真个绝情。 红蕊又在身边愤愤不平着:“奴婢听闻,王爷此行去凉州,要带柳娡那丑丫头去,也不知道这丑丫头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蛊惑了主子爷!” 毕夫人一双眼也未从书上移开,只道:“你何故这般动怒?王爷要带谁去,自有他的定夺。” 红蕊暗自抽了口气,将满肚子的牢骚憋回了肚里,又道:“王爷总是往华雅居跑,夫人您也不想想办法。” 毕夫人眼中流逝过一片哀怨,将苦涩咽下,沉声道:“又能有何办法?经过这次大病,我总算是看明白了,人心最是留不住。” 红蕊:“那就这样不争不夺?” 毕夫人:“有些东西,是争夺不来的,随缘吧。” 红蕊眸光冷却,本以为跟着这位空有其表的主子进了王府,能有些造化,哪晓得竟是这般软弱无能,看来她只能另就高枝了! 去凉州前十天,正巧是虞贵妃,也就是谢无量的生母的生辰。虽不打算大肆操办,但准备了御花园晚宴。 那天仨位主子娘娘都会随谢无量进宫参加生辰宴,虞贵妃的生辰多请的是权贵家的嫡出千金和一品夫人,那日必定百花齐放。 这也算是一年中,王府的大事,所以今年要操办的特别多。 王府女眷用度事宜,由齐妈妈一手操办,仨位主子娘娘裁制的新衣裳、订制的胭脂水粉、手饰珠钗,不能有一丝差错。 柳娡按主子娘娘的身份品级安排好,每一件儿小事都尽可能的亲力亲为。 连着三日,柳娡都忙到深夜,大伙儿都睡下了,她才放下手里的活儿。 这日,她忙完了活计,提着莲花灯哼着小曲儿经过走廊,突然瞥见庭院里似乎站着两个女使,鬼鬼祟祟的。 按理说这个时辰,一般女使不可能还在院中晃悠。 于是柳娡出声问了句:“谁在那里?” 听到声音,其中一个女使转身就走了,另一个女使就着月光不紧不慢的朝柳娡走了过去。 “是我,你瞎嚷嚷什么?” 柳娡提起花灯照了照,瞧清楚来人正是苏王妃身边的那位贴身侍婢琼枝。 这个琼枝看着不是个好招惹的主,一双精明的狐狸眼瞧人时,带着无言的压迫感。 不过像柳娡这般心里有主意,还胆儿贼肥的,面对琼枝也是应对自如。 她笑眯眯的放下了花灯,道:“原来是琼枝姐姐,更深露重,赏月不宜,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 第23章 琼枝第一眼看到柳娡时,不知为何,便觉得她与一般女使不同,便上了几分心。 这会儿,看她巧笑嫣然,不动声色的模样,便对她越发警惕起来。 这柳娡,绝对不似表面看上去那般温和无害。 也不知,她的真面目到底是何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6节 “是呢,是挺晚了,那我便先回去了。”琼枝深深看了柳娡一眼,转身走了。 待琼枝走远,柳娡眸光沉下,她提着莲花灯,沿着走廊放慢了步子了,心里开始暗暗盘算…… 眼看虞贵妃的生辰还有三天,这厢毕夫人便出了事儿。 柳娡匆匆赶去的时候,一路便听到有三五女使成群激烈的讨论着。 “好好的一张脸,全毁容了!” “造孽哟,不会是做了啥亏心事儿,遭报应了吧?” “王爷本来就最是不喜欢她,这会儿脸也毁了,以后就更加不喜欢她了。” …… 世道人心就是这么现实,不受宠的人,连府里的女使下人,都能不怎么避讳的私下谈论。 柳娡赶到内室,只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以及摔东西的声音。 之后,连红蕊也一并被赶了出来,她迎头与柳娡撞上,脸色不善。 因为主子爷去凉州带她一起这件事儿,嫉恨得让她咬牙切齿。 红蕊好不讲理的推了柳娡一把,怒斥了声:“如何?看见夫人这般,也如同那些贱人一起,赶着过来看笑话了是吧?” 柳娡踉跄了好几步,手肘撞在了一旁桌案犄角上,整只手臂顿时都麻了。 “我告诉你……”红蕊冲上前想拿柳娡出气,谁知柳娡猛的抬头,那双眼泛红带着瘆人的冷意与压迫。 红蕊咽了口吐沫星子,顿住步子,脑子有一瞬间空间,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 柳娡站直身子,一边揉着自己发麻的手臂,朝红蕊逼近。 “告诉我甚么?”柳娡压低着嗓音冷声问了句。 红蕊手心渗出一层湿意:“你,你想干什么?” 柳娡又朝红蕊逼近了两步,红蕊踉跄往后退去,警惕的盯着她。 “你我虽同为女使,但情形却是完全不同的。”柳娡提醒着她:“没了毕夫人这座靠山,你以为你能在王府里翻出朵花来?或者你想投靠别的主子娘娘,博王爷多瞧你一眼?你也不照照镜子,你配?” “你!” “对我说话客气点!”柳娡发狠道:“别人不敢说,对付你,我在王府五年的人脉资历,能让你死得悄无声息,一个贱奴失踪了谁又会在乎呢?” 红蕊这才惊恐的瞪大了双眼,跌跌撞撞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柳娡斜眼睨着她惊慌的背影离开,这才旋身进了内室。 “奴婢柳娡,叩见夫人,给夫人请安。” 毕夫人只着了件儿单薄的白色长袍,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颓丧的坐在地上,没有再撕心裂肺,只是细细抽泣。 感觉到柳娡正在朝她靠近,毕夫人神情紧张惊慌的捂着脸,嘶吼了声:“出去!!我叫你出去,我谁也不见!!” 柳娡神色凝重,直直看向她半掩着的那张脸,想瞧清楚她如今的情况到底如何,是否还能有救。 “你别过来!你这个贱婢,你敢不听我的话?连你也瞧不起我!是啊……我如今这般模样,谁都能往我头上踩上了两脚……哈哈哈哈……” 柳娡脚步缓慢却坚定的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拔过了她垂在脸侧的发丝,那整张脸颊,皮肉侵蚀,血肉模糊,已不见几处完好。 “夫人,您先冷静点。” “滚开!别看我!别看……”毕夫人蜷缩在角落,躲得远远的。 柳娡想让她先冷静下来,起身先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里,吩咐了声:“两位姐姐,麻烦你们去厨房烧些热水,我要伺候夫人洗漱。” 两个灰衣女使对换了个眼色,上前问了问:“夫人情形如何了?是……是真的毁容了吗?” 柳娡低垂着眉眼,看神情肃穆严谨,顿时叫那两个灰衣女使闭了嘴。 且不说柳娡是青裳,比她们高一个等级,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她是管事齐妈妈眼前的红人,这几年柳娡在升阳阁,帮着齐妈妈打理众多事务,份位可不比大女使要低。 “姐姐们可别再乱说话,夫人只是一些饮食或花粉不适,引起的癣症,抹些药膏休息两三日便好。” “原来如此啊。”灰衣女使恍然,匆匆去烧水了。 柳娡又匆忙转身回了内室,毕夫人还是逃避现实与疼痛,龟缩在一角动也不动。 柳娡拿了件禙子给她披上,又在房间内查看了一番,如果是从嘴里吃下去的内症,脸不会在一夕之间伤成这样。 那便只能是外症,直接让人往脸上抹的东西,除了胭脂水粉再无其它。 想罢,柳娡大步往梳妆台前走去,打开了毕夫人平日用的胭脂水粉查看了一番,又抹了小点在手背上,并无任何异常。 柳娡将水粉盒放回去时,突然瞥到梳妆台上散落了一层白色的粉沫,她疑虑了片刻,伸手揩过那层粉沫,在指尖搓了搓,又递到鼻尖细细闻了闻,基本便可断定,这粉沫并非是滑石粉,而是石灰岩烧制成的,具有腐蚀性。 她对胭脂水粉的制作有一定的了解和掌控,很多胭脂水粉中会掺入滑石粉,却绝不会是石灰岩粉。 不过这人倒是很有心,害了人后,又谨慎的将东西换了回去,让人查觉不出什么。 所幸乍一看毕夫人是真真毁容了,其实只是这石灰岩烧在了表皮,看着怵目惊心,只要日后细心调理,不难恢复。 “夫人!”柳娡转身蹲到了毕夫人跟前,说道:“夫人放心,脸上的伤会好起来的,我有办法能治好您脸上的伤。” 毕夫人现在根本不相信任何人,冷笑了声:“连大夫人都不敢说这种话,你又不是大夫,凭何拿这种话搪塞我?” “我虽不是大夫,但是在这方面,比大夫懂得多。”柳娡顿了顿:“眼下最要紧的,是能否在三日后,去参加虞贵妃的生辰宴。” “我不信你说的!” 柳娡无奈:“您脸上的伤若再不得到有效的处理,日后就真的很难说了,您大约是抹了胭脂水粉之后,脸上刺痒,便拿水洗了,这水一沾到皮肤,就开始溃烂。” 毕夫人猛然抬眸看向柳娡:“你是如何知道的?” 第24章 “您的烟脂水粉被人调了包,里面掺了石灰岩粉,石灰岩粉沾染在皮肤上,就会如同夫人现在这般。” 毕夫人不知是气还是怕,浑身抖得厉害,不由悲愤笑了笑:“这安荣王府竟是这么个吃人的地方!我本不想与谁争什么,可她们却偏不放过我……” 柳娡看着她可怜的模样,少有的同情心泛起波澜,她上前将毕夫人扶起,叮嘱道:“我叫她们去烧了热水,但是在我来之前,夫人切不可脸上再沾水,或涂抹一些药膏。” “你……你快些回来。”毕夫人低低道了句,现在她已经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除了柳娡现在能帮她,还有谁能帮她呢? 哪怕柳娡对她也有所图谋,但是没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差的了。 柳娡没再耽搁,匆匆跑回了自己的寝房,拿出一个若大的木箱子,里面至少有五六十个瓶瓶罐罐,做了一些简单的识别标记。 柳娡挑捡了其中两三罐,保险起见,又打开盖子闻了闻,这才将东西揣袖兜里,往毕夫人那边赶去。 回到毕夫人内室时,柳娡跑得满头大汗,她将三罐东西搁置一旁低案上,叫毕夫人在美人榻上好生躺着。 柳娡用油膏替她清洗了脸,油膏能有效去除石灰岩粉,好在不是很严重。 用油膏清洗完后,柳娡又用丝绢沾盐水和清水先后替毕夫人洗清了两三次,才算是妥当。 毕夫人脸上的灼烧感也不再那么强烈了。 “你真有法子,你年纪不大,却懂得这么多。” 柳娡浅笑:“只是恰巧懂得这些罢了。” 说罢,她拿过一盒自制的象胆膏(芦荟膏),在毕夫人脸上敷了厚厚一层,“夫人可感觉好些了?” 毕夫人此时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点了点头,抬起指尖轻触了下脸:“你给我敷了什么?” “是象胆制成的膏液,王府里种植了好些,我便就地取材,每年都自制一罐备用。” “象胆?原来这东西还有这些功效,你居然会做这些?” 柳娡也未欺瞒,直言道:“以前……在家中有位姨娘精通驻颜之术,那些配方写了厚厚几个本子,都是与这些相关的东西。” “那几个本子……”毕夫人顿时感了兴趣,见柳娡讳莫如深,又道:“我当然不会白要你的东西。” 柳娡:“倒不是怕夫人您看,只是后来奴婢家道中落,本子都丢失了。”好在柳娡记忆超群,本子虽烧了,东西都记在了脑子里。 这些东西都是她以后发家致富的本事,自然也不会随便给人看的。 毕夫人又问道:“那盒油膏又是什么?” 柳娡:“那是茶籽制成的茶油,我自个儿又添置了几味美颜的花料,平时日先用这油膏擦脸,再用猪苓膏洗净,是极好不过的。” 毕夫人一阵儿心动:“我刚才自个儿用着,也确实觉得好,不知……” 柳娡明媚一笑:“夫人要是喜欢,尽管拿去,这些东西也不值几个钱。” “那怎么行?”说罢,毕夫人拿下手腕的一只金镯子递给了她:“这个给你,若不是你,我的脸就毁了。” 柳娡桃花眼一亮,没有推诿的收下了金镯子:“奴婢谢过夫人。” 毕夫人蓦地心情又低落了下去,“三天后,我怕是不能去参加母妃的生辰了。” “若您不去,不就如了某些人的意了?” 毕夫人眼眶顿时一红:“又有什么要紧的?不去便不去了。” 柳娡暗自叹了声,说道:“夫人,若想不被人欺,要么成为人上人,要么任他们将你踩进泥地里,一辈子翻不得身。可是奴婢觉得,与其可怜得让人不屑一顾,不如成为人上人,让所有欺你辱你的人,这辈子都只能仰望你。” 泪水瞬间盈满了毕夫人的眼眶,柳娡提醒了句:“您可别掉眼泪,脸上还抹着东西呢。” 毕夫人硬生生又将泪水憋了回去,声色沙哑道:“以前在家中,我是庶出,母亲身份卑微,家中又有嫡姐和弟弟们,爹爹极少拿正眼看过我和母亲,自然也是受了不少欺负。” “其实我小时候不这样的,可我母亲性子怯懦,她说,只要不争不夺,他们也不会欺负太狠了,让我忍忍。这一忍就再也没能改了,可我要忍到何时呢?等到我风年残烛、孤苦无依,是不是也就到头了?” 柳娡坐在她身边安静的听着她说这些,又想到自己小时在家中的情景,回想起来,还是无比幸福的。 父亲是老来得她这么个独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母亲身子骨不好,侍奉不了父亲,所以家中虽姨娘众多,却个个都和睦都宠着她。 她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什么宝贝没拿在手里把玩过?好东西摸得海了去了,真品赝品便也难逃过她这双眼。 十岁前的人生,她就不知忍字怎生写。有人不听话怎么办?多半不老实,打一顿狠的就好了。 看上了一件儿好东西别人不给怎么办?多半是钱还不够,再多给些钱就妥了。 想着想着,平时日心肠硬得跟石头的人,这会儿也跟着红了眼睛,默默擦了把泪水。 毕夫人还以为她与自己感同身受,经历刚才种种,竟顿时觉得她无比可靠亲切起来。 “我以后便唤你娡儿罢。” 柳娡点了下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7节 毕夫人想了想又道:“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错怪了你,你别往心里去。” 柳娡惊诧,毕夫人这是要拿她当自己人了? “夫人别这么说,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 “你以后也别总是在我跟前奴婢自称了,以名字自称便好。” 虽说柳娡并不喜欢毕夫人这性子,但没关系呀,毕竟都是东阳阁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儿她二话不说,就脱了个金镯子给她,大方得很! 只要以后好好扶持毕夫人,还怕捞不到好处? 不过在这之前,得把那些胳膊肘往外拐的脏东西扫出去,这院子才能兴盛繁荣。 “夫人,这件事情,您可有怀疑的人?” 毕夫人虽心里是有点怀疑红蕊,却不愿意相信是她做的。 “我不知道,许是王妃娘娘……”毕夫人压低了嗓音,“她在我平日用的胭脂水粉里动了手脚。” 第25章 柳娡残忍的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夫人,能在您的胭脂水粉里下毒手的,除了您身边最亲近的人,怕是没有人能有这个机会。” 毕夫人猛的抽了口气:“红蕊自小便跟着我了,这些年来,我也从未薄待过她,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柳娡:“不,她有很多理由,哪怕是被王爷纳为妾室,在她看来也比现在当个奴婢要好。” 毕夫人:“我与她是同一个院里,将我害成这样,于她也无好处。” 柳娡长叹了口气:“夫人就没有想过,您倒了,她会投靠别的主子娘娘?受宠的,或是背后权势更大的。” 毕夫人抿唇半晌不语,柳娡也未逼她,若她自己不愿去争果果去夺,她再怎么劝解都没有,还不如省点力气,得过且过,于她而言,其实无多差别。 “娡儿……”毕夫人颤声叫住了她:“如果连红蕊都背叛了我,以后我该怎么做,我该……” 柳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夫人对她已心存芥蒂,此人便想办法打发了出去。” 可毕夫人心太软,太顾及旧情,道:“毕竟这些年的情份。” 柳娡:“您念及这情份,她念及吗?若您还不死心,不若我们将计就计。她若留有余地,那您也不一定要将她驱逐出去,留在身边是麻烦了点,倒也不是不能。” 毕夫人问道:“是何计策?” 柳娡凑到了她边低语了几句,毕夫人眸光沉了沉,没想太久,做下了决定:“便按照你说的去办。” 主院那厢,琼枝刚得了新消息,便匆匆赶回了屋内。 “王妃娘娘。”琼枝福了福身。 苏王妃正挑着眼前几枝明贵精致的发簪,听到琼枝复命,眼也未抬一下,只是漫不经心的问了句:“毕夫人情况如何?” 琼枝:“现在在毕夫人跟前伺候的不是红蕊。” 苏王妃秀长的眉紧蹙,丹凤眼微眯,透着一股子寒意:“那是谁?” 琼枝:“您见过的,那个青裳女使,姓柳,名娡。” 苏王妃刚拿起的发簪,顿时心情败坏的重重放了回去:“柳娡?那个脸上留着青斑的丑丫头?” 琼枝:“正是。” 苏王妃:“一个贱婢而己,还能翻出朵什么花来?” 琼枝想提醒一声,想了想,又作罢了,只道:“那柳娡对外宣称毕夫人已无大碍,还准备参加三日后的宫宴。” 苏王妃一听,一阵气恼,摔了一旁的茶盏,愤愤道:“顶着她那张丑脸,去参加什么宫宴?莫非是那个红蕊根本没有按我们的吩咐办事?” 琼枝:“奴婢倒觉得,那红蕊功利心强,一心谋前途,既然是她主动搭上了我们,除非她有更好的出路,否则不可能生变。” 苏王妃恨恨咬了咬牙:“你说,会不会是障眼法?” 琼枝:“奴婢也觉得没这么简单,那柳娡心思城府深得很,她说什么奴婢都不信,如今来看,王妃娘娘不如借探望为由,探探虚实。还有……” “嗯?” “红蕊怕是已经引起毕夫人的疑心了,不然,现在守在毕夫人身边的,该是红蕊才对。” 苏王妃整了整衣裳,调整了心气,挤出一抹笑来:“走,瞧瞧去。” 华雅居如往常般一片祥和,女使们与主子似乎都随性惯了,就连论起八卦来,都没别院那么兴起。 饮欢将刚领回月奉和此次宫宴订制好的衣裳送到了他们王姬跟前,叨叨了两句:“王姬您是没出去走走,今儿大伙都在讨论着毕夫人毁容的事情。” 华王姬将闲时晒好的干花分瓶装了起来,拿来做香囊用。 她黑亮的眼珠子动了动,“现下情形如何了?” 饮欢:“听说没啥大碍,还能参加三日后的宫宴呢!估计只是小题大作了。” 华王姬挑了下眉尾,语气带了些难以察觉的遗憾,说出来的话却又是另一番:“脸之于女子,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说是小题大作?” 说话间,继续拿着竹镊,细细将一些上等的干花瓣分开来。 饮欢:“管她真毁容还是假毁容,反正与咱们这院里头没关系,对吧王姬?” 华王姬温婉一笑:“也对,这王府不比别处,还是尽量别招惹那些是非为好。” 饮欢又不由替他们温婉善良的王姬担忧起来:“可王姬独得王爷宠幸,您不害别人,指不定那些人会来害您!” 华王姬:“只要我们做好自己,不落人把柄,便也害不着咱们。再说……” 她似是想到什么,小脸微红:“王爷不是还向着我们吗?” 饮欢颇为得意:“就是!咱们有王爷这座大靠山,恁她们再如何闹腾嫉恨,又能拿王姬您如何呢?” 柳娡刚叫人把内室打扫了一番,才刚整理干净,外头便有人来通报,苏王妃来探望了。 柳娡拍了拍身上的灰,笑眯眯的:“既然是王妃娘娘来了,就赶紧请进来。” 一旁倒着茶水的红蕊睨了她一眼,对柳娡又是害怕又是厌恶,嘀咕着:“惺惺作态!” 柳娡怎么可能不知道红蕊那双瞧她的眼,跟一双毒箭似的,恨不得将她遍体扎满血窟窿。 苏王妃才刚撩开帘幕走了进去,便见毕夫人戴着面纱,正紧张的收着桌上的一只盒子,未能收完,苏王妃已进来了。 毕夫人赶紧使了个眼色,道:“娡儿,把这盒子好生收起来,切记轻拿轻放。” “是。”柳娡拿过盒子退了下去。 毕夫人又吩咐着红蕊:“赶紧沏壶茶送些点心上来。” 待苏王妃入了座,毕夫人才跟着坐下。 苏王妃细细往她脸上瞧了瞧,戴着一层白色的面纱,看不真切。 “听说妹妹伤了脸,特来探望,还带了一盒上好的白玉膏来,这养颜膏妹妹就收下罢。” “多谢王妃娘娘。”毕夫人亲自起身去接了东西。 苏王妃似是调笑道:“刚才瞧你十分紧张,那盒子里装着莫不是什么宝贝不成?” 毕夫人略微窘迫,“实不相瞒,刚才那盒子里装的确是一件儿难得的宝贝,三日后便是母妃的生辰,妾身千挑万选,就盼这份礼能博母妃欢心呢。” 第26章 苏王妃听罢,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原来如此,不过妹妹脸上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毕夫人微微欠身,以表示她对自己的关怀,“谢谢王妃关心,只是小伤,并不碍事。” 苏王妃眸光沉了沉,兴志了了,便起身带着琼枝离开了。 回院的途中,苏王妃问琼枝:“如此看来,她脸上的伤是真的没事了?” 琼枝向来多疑,又未亲眼见着毕夫人脸上的伤,只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奴婢又说不上来。” 苏王妃:“草包一个罢了,哪值得你如此忌讳?” 琼枝暗自抽了口气:“王妃,毕夫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 “哦?” 琼枝沉声道:“是毕夫人身边那个柳娡。” 苏王妃默了许久:“是到了让那个贱婢以表忠心的时候了,你只管告诉她,事成之后,本王妃必定不会薄待了她去。” 琼枝心思敏捷又细如毛发,当即便听懂了苏王妃的意思,是想让红蕊去试探虚实,看看那毕夫人藏着的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琼枝:“怕是有诈。” 苏王妃:“那又能如何?顶多废了一颗棋子,她若来‘污蔑’本王妃,呵……到时候还能反将一军呢!” 琼枝嘴角微扬:“王妃说得极是。” 待她们走后,女使们收拾了桌案,毕夫人才摘下脸上的面纱,红肿竟是已消退了许多,样子也没有之前那么可怕了。 柳娡给毕夫人倒了杯茶,毕夫人一脸凝重接了茶水,轻啜了口。 “娡儿,你说……今晚红蕊会动手吗?” 柳娡:“八成会。” 毕夫人猛的抬眸看向她:“你为何如此肯定?” 柳娡笑了笑:“一个急着表忠心,另一个急着一探虚实,不管有没有诈,他们都会走这一步棋的。” 毕夫人眼中浮现出一丝恨意:“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趁机来个一箭双雕!她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柳娡:“不可。” 毕夫人拧眉:“为何?” 柳娡轻叹了口气:“就算我们当场抓获了红蕊,她一时悔意把苏王妃供了出来,抖到王爷那儿去,你可知她们会怎么说?” 毕夫人想了好一会儿,握着茶杯的手抖得厉害,淌了些水在手背上,柳娡上前接了她手里的茶杯,轻轻唤了声:“夫人?” 毕夫人后怕的咽了口吐沫:“她们肯定一口咬定,这一切都是我自导自演的戏,毕竟红蕊是我的人,一旦闹到王爷那里,尽管事情有疑,王爷也绝不会站在我一个侧妃这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8节 当夜…… 毕夫人留了红蕊守夜,此时红蕊还未察觉出任何不妥之处,只是一味的嫉妒斥责着柳娡种种。 “夫人可千万不要因为柳娡今儿献了这么个殷勤而相信她,奴婢瞧着她,心思深沉得很,也不知接近夫人有什么目的。” 毕夫人睨了眼正在铺床的红蕊,眸光冷冽:“那你倒是说说,柳娡有何目的?” 红蕊冷嗤了声:“瞧王妃一干人等今儿多快就闻讯赶来了,不就是想看夫人您的笑话吗?铁定是那柳娡放出去的风声!” 毕夫人狠抽了口气,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是啊,所以我还是相信你的,留你在此守夜。” 红蕊照常薰了安神香,随后欠了欠身:“夫人,您先歇息罢。” “嗯。”毕夫人目送着红蕊走出去,目光轻轻落在了她刚燃的薰香上。 待到未时,红蕊突然睁开了双眼,掌了灯走进了毕夫人卧房内,她上前小心翼翼的唤了几声:“夫人,夫人?夫人!” 唤了几声后,见毕夫人睡得死沉,不由冷哼了声满是轻蔑:“像你这么蠢,怎么跟王妃她们斗?你也别怪我对你不忠,你如此怯懦又无权无势,我跟着你十多年,什么好处也没捞到,以后还得跟着你喝西北风不成?呵!” 说罢,她转身轻车熟路的从暗格里取出了一串钥匙,她当时看着毕夫人放进去的,随后她离开了卧房。 待她走后,毕夫人睁开了一双泛红的双眼,只剩下无尽的冷意与憎恨。 怕红蕊还未走远,她只是拼命的咬着唇,被下的一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到关节泛白。 此时万籁俱静,王府守夜的奴仆也没剩几个,再加上毕夫人不受宠,升阳阁这边的戒备一个个的向来松懈得很。 红蕊走进藏着宝物的小阁楼,一切都很顺利,她打开锁着的宝匣,只见里面放着一只碧绿色晶莹剔透的瓶子,想是十分珍惜的。 苏王妃叫她毁了这宝物,以表忠心,她捧着宝瓶还有些不舍,但想想前程,牙一咬心一横,将手里的瓶子往地上用力一掷,顿时摔了个粉碎。 干完这些,红蕊舒了口气,当时放宝瓶的人,只有柳娡,只要她把钥匙放回去,等到第二天,发现宝瓶摔碎,柳娡必然逃不脱干系。 她连说辞都想好了,肯定是柳娡当时放宝瓶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却不敢跟夫人讲,瞒到现在还假装不知想逃脱罪责。 红蕊不敢再多做逗留,匆匆忙忙下了小阁楼,才刚下楼梯,只见角落里突然飘着一盏莲花灯。 红蕊吓得双腿一软,在楼梯上跌了个屁股墩儿。 “鬼啊!!” 直到那提着莲花灯的主人,慢慢从角落里朝她走来,将灯提起,照在了红蕊脸上。 柳娡将黑披风帽子放下,冲红蕊笑着邪得没边。 “红蕊姐姐,睡不着啊?” “骇——!”红蕊按着心口,差点吓得就地去逝。 柳娡嘴角的笑容忍不住渐渐漾开,觉得她又可怜又可恨。 红蕊怪叫了声:“你,你怎么……” “你想问我怎么在这儿?”柳娡蹲下身与她平视,一脸无奈:“最近升阳阁出了贼,我是出来抓贼的。” “什,什么贼?” “判贼呀。” 红蕊连呼吸都开始颤抖,“胡,胡说!哪有什么判贼,我看……我看这判贼就是你!!” 说话间,红蕊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有了自信与底气,扶着把手起身,冲柳娡冷笑道:“我夜起,瞧着这边有光,便过来瞧瞧,想着难道是入贼了?不成想,我一进阁楼秘室,发现宝瓶碎了一地,看来,你就是苏王妃派来的奸细!” 话音刚落,那扇虚掩的门‘砰’的一声被用力推开,只见毕夫人满身冷冽之气,神情是从未有的森寒,带着两个女使和老妈子,端庄的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今天是618…… 宝贝们懂吗? 嘤or2 翘屁股挨打。 第27章 红蕊眼睛一亮,立即跑到了毕夫人跟前,告柳娡的状。 “夫人,这个柳娡果然是居心叵测,当场被我抓了个现形,她竟然把您要送给贵妃娘娘的宝瓶给摔碎了!” 毕夫人反问了句:“既然是已经摔碎了,你怎么知道摔碎的物件是个宝瓶?” 红蕊心脏漏掉了一拍:“我……奴婢,奴婢看着她摔的。” 毕夫人:“看着她摔的?你为何不阻止她?” “不是!”红蕊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扯着嘴角难看的笑了笑:“夫人怎么尽帮这柳娡说话呢?” 毕夫人看着她的神情冷得冰霜,沉声道:“李嬷嬷,给本夫人掌嘴!” 红蕊这才惊慌的瞪大了双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夫人为何这般对红蕊?红蕊不明白!!” 此时柳娡已经走到了毕夫人身边,低垂着眉眼看着红蕊,满是同情。 柳娡:“你真的不明白?其实你心里不是比任何人都明白么?” 红蕊这才知道,是她早已被人识破了,走到这一步,怕是已经无力挽回什么,只怪她做事不谨慎,被柳娡这个小贱婢拿捏了。 “呵!”红蕊软塌下身子,跌坐在地上,“夫人那时,根本没睡着?这一切,都不过是你们引我上勾的圈套!” 毕夫人痛心疾首:“我们十多年感情,我向来待你如姐妹,从来没有薄待过你,你却这般对我!我真恨不得……恨不得杀了你!!” 红蕊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将所有责任都推御在毕夫人身上。 “夫人就从来不想想,我为何会这样做?做奴婢的当然也指望主子能好,可是您呢?我劝您多次,您却总是意志消沉,我跟着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落到这般田地,也罢,这些年情份,就此烟消云散,您要如何罚我,我认了。” 李嬷嬷听着气不过,上前抽了她两嘴巴子。 红蕊嘴角淌着鲜血,竟是倔犟得连吭也不吭一声。 毕夫人别开了脸去,喝止道:“李嬷嬷,将这个贱婢丢出府去,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她!!” 说罢,毕夫人转身大步离开了阁楼,柳娡默默的跟在毕夫人身后。 毕夫人突然顿住,问向柳娡:“娡儿,我错了吗?” 柳娡:“是红蕊错了。” 毕夫人:“为何?” 柳娡:“她可以怨您不争,可不管如何,都不是她倒戈相向理由。一条狗养了十年,都能感出感情,您跟红蕊可不止十年,却能因此而背弃您。留这种人在身边,只会祸害无穷,痛不过一时,夫人不必伤怀。” 毕夫人难免欣赏的看着她:“没想到,你活得竟是这般通透。” 柳娡:“夫人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趁天儿还未亮,还能好好睡一觉呢,睡眠好了,气色也会好很多的。” 毕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听说,红蕊昨儿半夜被人给丢出府去了。”琼枝一大早匆匆来报。 苏王妃刚吃好早膳,放下手里的碗,用丝绢擦了擦嘴,冷笑了声:“果然是一出好戏。” 琼枝:“王妃,那柳娡如果成心要与您做对,留着是个祸害,而且……” “嗯?”苏王妃微眯起眼看向她。 琼枝深吸了口气,猜测道:“奴婢觉得,柳娡跟王爷的关系,似乎并不寻常。” 苏王妃,摔下手里的漱口杯:“放肆!” 琼枝一惊,跪了下来。 苏王妃将身边伺候的下人都谴退了下去,严声道:“这话若是传出去,只会辱了王爷的名声!” 琼枝抿唇不敢再多议。 苏王妃思索了再三,自是明白琼枝的过人之处,她总能观察细微,发现别人无法轻意发现的一些事儿。 “一个下贱的丑婢,连接近王爷的机会都没有,你是如何知晓的?” 琼枝恭谨小声道:“此次去凉州,我听府里下人议论,本来是没有柳娡这人的,后来王爷亲点了名册,才加上的柳娡。” 苏王妃听罢,双眸顿时燃起杀气,“这么说来,王爷是认识柳娡的,还对她颇为中意?” 琼枝:“奴婢……不敢定论,只是推测王爷跟柳娡有些不同寻常。” 苏王妃越想越气愤不己:“此次去凉州,王爷连华轻霜都没带,却亲点那丑婢之名,确实可疑!琼枝,你有何好法子?” 琼枝垂眸想了想,道:“柳娡在王府里将近五年时间,跟府里主管事的齐妈妈十分相熟,再加上她为人圆滑,又有王爷这层秘密关系,王妃想要将她以普通婢子处置,只怕难以办到。” “我堂堂一个王妃,想要处置一个下贱的奴婢,还得看人脸色?!”苏王妃拍案而起,不信这邪。 琼枝劝解道:“王妃熄怒,万万不可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苏王妃:“那你说应该如何?” 琼枝:“王妃也不必过于担忧,柳娡跟王爷私下有交情不假,但未必是那种……男女之情。” 苏王妃听及,这才心气平和了些。 琼枝继续说道:“红蕊此事过后,柳娡必得毕夫人重用,如果柳娡一心想辅佐毕夫人与您争长短,将会十分棘手,既然她是个能人,不如先用离间计让毕夫人弃用她,再给些好处将她收服己用,若她不从……只能除而后快。” 苏王妃点了点头:“琼枝,你是本王妃最相信的人,这些事情你只管放手去办吧!” 琼枝嘴角微扬:“是。” 处理了红蕊的事情,柳娡终于得了空翻窗去藏书阁,才刚挑了两本书,谢无量便掌灯进来了。 柳娡觉得不会这般巧,除非这些时日,谢无量都在这个时间来藏书阁看书。 谢无量常年习武,一进来便知藏书阁里有人,只是沉声道了句:“你这婢子好生大胆,本王来了这些时候,也不见出来请个安!” 柳娡心脏一紧,噤若寒蝉的移着小碎步,扑通一声跪下,“奴婢柳娡,给王爷请安!” 谢无量往那软榻上一座,冷笑了声:“显得你越发的假。” 柳娡无奈:“奴婢不出来请安,您说是怠慢了您,没将主子爷放在眼里。这会儿,奴婢出来请安了,您又说奴婢假,那主子爷叫奴婢如何做才满意呢?” 谢无量被怼得一时竟无言,胸口一阵阵憋闷。 “这齐妈妈是不怎么管教你了,如今顶起嘴来,半分不含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9节 柳娡抿着唇,决定不再说话。 这突然一安静下来,谢无量又觉得无趣得紧,睨了眼柳娡,傲骄道:“本王可没叫你不说话!” 柳娡卖乖的爬到谢无量脚边,卑微得很。 “王爷,奴婢给您研墨?” “嗯。”谢无量轻应了声,没再为难她。 沉默了好一会儿,谢无量一边提甚少,难不成得了别的趣味,索性以后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既然如此,那你也别再来了,本王明儿就叫人把窗都钉死!” 柳娡听罢,好不委屈:“不是奴婢不想来了,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奴婢时刻都谨记于心的,只是琐事繁杂,东阳阁的主子娘娘,奴婢也是要伺候的呀!” 谢无量惊诧,下意识道:“你还能伺候人?那主子娘娘没让你给气死?” 柳娡小脸憋得通红,无言以对。 瞧瞧,瞧瞧!她在主子爷这儿是多不受待见!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28章 谢无量见她委屈的模样,自觉说话是有些尖酸刻薄了,便委婉了道了句:“我看你这性子,也不适合伺候人,改明儿给齐妈妈叮嘱声,让你只管府上的一些杂事,毕夫人身边若缺了人,再调几个机灵点的过去。” 柳娡心湖泛起小小的波澜:“王爷就为了让奴婢多看些书?” 谢无量想了想,对柳娡说道:“你即有这几分才智,本王也不想埋没了你,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女德你怕是不适用,还不如多读些书,以后好自立更生。” 说起来,谢无量对柳娡的感情确实有些特殊,可能之前读过她父亲的文章,欣赏过那柳怀戚,又见柳娡虽身为女子,却心思活泛,才华过人,生了怜惜之情。 这两年多的循循善诱,亦师亦友,在柳娡心中,他也不单单只是安荣王的身份这么简单。 柳娡难得被感动得红了眼眶:“奴婢会努力上进,多读书的,但是伺候主子娘娘奴婢并不觉得委屈,等过了这些时日便又空闲起来了。” 谢无量瞧了她一眼,明了笑了声,也不再多管闲事。 柳娡一边研着墨,不由好奇问了句:“王爷现在不在自个儿书房看书写字了吗?” 提起这个,谢无量满脸烦闷:“本王才刚往书房一坐,不是王姬送茶点,就是王妃送小玩意儿,任她们摆弄完,这一下午也就过了。” 柳娡疑惑:“可是王爷不喜欢王姬吗?也瞧着她烦闷?” 谢无量心情不爽的放下了手里的毛笔,伸手要沏茶,柳娡眼明手快的赶早一步,给他沏上了。 谢无量喝了口茶,有些无奈道:“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只是相对来说,与华王姬年少时相识,有些许好感罢了。” 这么一提,当初非要纳了这华王姬,也只是对皇家的政治婚姻发出的小小抗议与不满,而并非是对华王姬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柳娡抿唇踌躇了半晌,实在好奇的问了句:“王爷到底喜欢什么样的?难道想找戏本子里说的那种倾城佳人?” 谢无量哂笑:“大丈夫不应该只放在眼前的儿女情长上,还有许多事情值得去做。何况身在皇室,最不能做主的就是婚姻大事,每个皇子公主嫁娶,背后的势力政权,对于皇家来说,必定有所意图与目的,这么说,你可明白?” 柳娡撑着脸颊轻叹了口气,低呐:“好难哪!” 谢无量听罢不由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执过笔说道:“你有何难?抱着你的小金库,等你及笄之年,再挑个你中意的良人嫁了,这辈子不也快活?” “女子为何一定要嫁人呢?” “哦?那你不想嫁人?” 柳娡想了想道:“蜉蝣朝生暮死,生命如此短暂,就不能为了自己而活么?” 谢无量感叹了声:“也不知那柳府吃的是怎样的水米,养出你这么个离经叛道的野女子来。” 柳娡一张巧嘴反驳:“王爷要是觉得女子这般是离津叛道,又为何叫奴婢看这么多书呢?就是因为看多了书,才野了心。” 谢无量狠抽了口气,执笔的手顿了顿,凝在笔尖的墨汁滴在了宣纸上晕染开来,谢无量将纸揉成一团,道了句:“怪我,叫你看了这么多书。” “奴婢没有要怪王爷的思意。”柳娡低呐,这怎么说着说着就不对味儿了呢? 谢无量冷哼了声:“那本王叫你多看书,是让你这般离经叛道的?我看你是野史看得多了,正经的没读几本!” 柳娡一听这话便不服气了:“我虽爱看些野史,倒也不尽看这些的,不信王爷你考考我!” 谢无量瞪着眼看着她,越来越放肆了! 柳娡知道逾越,慌忙低下了头:“奴婢……没有要冲撞王爷的意思。” “本王才懒得考你。”谢无量知道她记性好,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考不住她。 “王爷您生气了?” “哈,为你?”谢无量睨了她一眼,满是不屑。 柳娡也不会真蠢到跟主子爷较真,又问道:“那是心里有烦心事儿?” 谢无量默了许久,才道:“确实有些烦心事,不过跟你这小女子说了也无用。” 柳娡:“说说吧,奴婢虽不能替王爷分担忧愁,但是可以当一个听客,心里有烦心事,找个人说说会舒服很多的。” 谢无量也无意再做什么文章,将笔搁在了砚台上,说道:“自从府里来了三位主子娘娘,王府里暗潮汹涌,本王是知道的。” 柳娡明亮的眼珠子转溜了一圈,“可是王爷不会为了后院这些女人们的争斗而伤神。” 只要后院的那些女人,闹不出大事,他都能睁一只闭一只眼,全当不晓得。 “你可别小看这斗争,小到我这安荣王府,大到皇宫后院,嫔妃之间的厮杀,又关联到皇子们之间的权势之争。” 柳娡顿时明白了过来,谢氏皇家,说是独宠这位安荣王,老皇帝却未把储君之位给他,而是交给了另一个贵妃的长子,如今的太子。 那这么说来,当初早早给了谢无量爵位,也只是因为那虞贵妃母家势力让老皇帝有些忌惮,先拿这些虚名安抚? 这些年过了,皇子们都娶妻生子之年,虞贵妃不肯依了,这才逼着谢无量娶了朝中几个文官大臣之女,以便之后储君之争占一席之地。 “那王爷不是在夹缝之中,进退两难吗?”柳娡一语中的,将谢无量心中的烦恼总结了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谢无量爱与她绊嘴嗑叨,有些事情与这丫头一说,还能说到点子上。 谢无量:“我无意于什么储君之争,想着待到眼前的事情了了,便投军跟随程将军去躲个几年,尘埃落定再回来。” 柳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是无二法子,只是若大的王府,没了王爷,只剩下三位主子娘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谢无量:“权利斗争下的牺牲品罢了。”即无情却又带了点惋惜无奈。 许多事情终究是无解的,或许时间会给一个结果吧。 柳娡似是想到什么,兴志高昂说道:“我明儿就要跟毕夫人进宫去参加您母妃的生辰宴了!” 谢无量:“去一趟皇宫值得你这般高兴?” 柳娡在谢无量面前倒也不藏着,下意识压低着嗓音道:“听爹爹曾说,皇宫遍地都是宝贝!奴婢想去见识见识。” 第29章 谢无量虽总叫她不要闯祸,但其实心里十分清楚,柳娡是个谨慎且有分寸的人,倒不怕她真在皇宫里出个什么岔子。 “皇宫也没你想的那般好,本王在里面住了十几年,好像连呼吸都让人觉得沉重。” 众多皇子中,说起来,谢无量是最不像皇子的一个。 他自小喜武,又经常跟着程征去教场练兵,常常借着出宫的空闲时间,骑射奔走,跑得最远的时候,错过了借宿,也能在山林里与那些个兄弟们凑和一晚,睡得挺香。 皇宫是一座围城,用高高的白墙红瓦圈着,里面的人想出去,外边的人想进来。 虞贵妃设的是晚宴,所以王府的女眷有足够的时间梳妆准备。 柳娡那日早早起来,给毕夫人脸上又敷了一层药膏,依着六姨娘记录的配方调制,对于皮肤的创面愈合有奇效。 又做了好些补救,已是下午。 洗净了脸,柳娡端祥着毕夫人脸上依旧泛红的伤,暗自抽了口气,拿了一盒蜜粉与膏脂,说道:“夫人,奴婢给您上好妆,这膏脂厚重,可能涂抹在脸上不是很舒服,但能完好的遮掉您脸上未愈的伤。” 毕夫人担忧不己:“我脸上这伤,会不会一直不好了?” 柳娡细致的将膏脂涂抹在毕夫人脸上,说道:“不会的,这三日不是已经好了许多,待新皮肤长出来,消了红,便会如初一般看不出来的。” 听到柳娡再三保证,毕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没有一直追着柳娡问了。 这上妆是个细致活儿,毕夫人的肤色很白皙,与膏脂的颜色整好融成一体,如果不是凑近了看,根本看不出来。 再擦上桃红色的密粉,整个人更显妩媚动人。 毕夫人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勾起了嘴角,这柳娡果真是个宝贝,只要有她这双巧手,别说脸上这些伤疤,估计再丑的人,都能让她妆扮出几分靓丽。 怪不得她如此讨那齐妈妈欢心,这样的一个妙人,又有谁会不喜欢,不想留在身边用着? 只是…… “这膏脂能将我脸上这些伤疤遮得一点痕迹都没有,必能将你脸上那斑块遮掉,你此次跟我进宫去,需得体面些才好。”毕夫人如是说道。 “是,奴婢先给夫人妆扮好了,再把自个儿弄得体面些,定不叫夫人您丢脸。” 毕夫人掩嘴一笑:“其实你五官精致,若是没这斑块,再打扮打扮,必然也不差的。” 柳娡脸上端着笑容,默声给毕夫人灵巧的绾着头发,梳妆台上好几盒名贵漂亮的发饰珠钗、簪花,看得人眼花撩乱,又有些羡慕。 待给毕夫人梳妆完后,毕夫人吩咐了声:“我没用的手饰珠钗,你尽管挑上两三件儿,挑上的都送你了。” 说罢,走到偏房去挑新衣裳了。 柳娡福了福身,“多谢夫人赏赐。” 此时内室只剩下柳娡一人,毕夫人这是十分看重并信任她啊,竟留她一个人在屋内,梳妆台上这些名贵物件,还能任她挑上俩三。 虽说不是很喜欢毕夫人性子,但是柳娡绝不是个薄义之人。毕夫人既然待她好,那她也必也倾馕相助。 柳娡捡了捡梳妆台上的饰品,又往镜子里照了照自个儿的脸,她有多久没有细致看自己的面容了呢? 她拿过膏脂,揩了一小点往脸上擦了擦,随后眼尾吊着一丝傲漫又丢在了梳妆台上。 用帕子沾了水后,她将脸上的大块青黛擦了个干净,一张完美无暇的脸,照映在镜中,眉眼自染风流,微翘的唇角似笑非笑,天生一股子妩媚不经意的似在勾人。 若是再好好妆扮,也不知该是怎样的妖媚众生。 柳娡只是沾了点胭脂,抹在了红唇上,竟是太过艳丽,怕抢了主子娘娘的风头,赶紧拿手背擦了唇上的胭脂,尽是挑了几样儿十分素净的饰品。 说是要妆扮,其实跟没妆扮一样,只是擦掉了脸上的青黛,稍稍收拾一下衣着和头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0节 柳娡从屋内出来时,众人下意识抬头看去,还有点不敢认,平日里脸上有着青斑的丑丫头,摇身一变,就成了清丽佳人。 毕夫人十分满意,柳娡这样妆扮,即体面,又没有一丝一毫抢人风头之意。 此时李嬷嬷正从院里赶了过来,进宫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过来催他们快些,尽量不要让王爷等候。 李嬷嬷还有些担心他们家主子娘娘脸上的伤,这会儿一看惊喜不己,扶过毕夫人的手,压低着嗓音高兴道:“柳娡那丫头,还真有法子!” “可不是吗?”毕夫人笑得眉眼弯弯。 毕夫人身边只带着柳娡与李嬷嬷,走前,那一堆堆女使们拉着柳娡,兴奋道:“娡儿,你晚上可早点回屋,我要向你讨那神奇的膏脂!” “我也要我也要!” “娡儿还有哪些好东西,可别藏私呀!” …… 柳娡临前冲她们笑得特别热情:“各位姐姐且放我过去,好东西自然不会藏私,只是价格要贵些呢。” “没关系,贵些我们也愿意要的!” 柳娡笑意更深:“莫急,姐姐们想要,都有份儿。” 毕夫人一行人脚步匆忙了些,却不巧在走廊看到了华轻霜与苏姣姣并肩而行,有说有笑,一派和气姐妹情深。 毕夫人惊得身子颤了下,没再往前,柳娡叫住了李嬷嬷,“让那俩位主子娘娘先行,我们跟在后边吧。” 一共准备了三辆豪华的马车,还有几辆跟在后边是下人们坐的。 就等了这么点儿功夫,也是幸运,竟与谢无量同行了。 中间的马车已经坐了两位主子娘娘,谢无量亲眼看着柳娡背着身扶着毕夫人上了第三辆马车。 他瞧了瞧第一辆马车,又瞧了瞧第三辆马车,鬼使神差的朝第三辆马车走去,撩起帘子大方往里头一坐,沉声道:“出发!” 毕夫人瞪着眼,紧张得手心直冒虚汗,没想到这种天大的好事能降临到自个儿头上来。 她性子内向,谢无量素来神情严肃少有笑容,更使她紧张害怕的紧揪着手里的丝绢,差点拧成了一股麻花。 柳娡低垂着脸,本想着能避开主子爷就尽量避开的,平日里他瞧惯了自个儿脸上那块斑,突然一下子没了,是不是会不习惯? 谢无量瞧她换了新衣裳,又绾了个简约好看的发髻,有些好奇。 他靠着软坐,拿过一碟杏仁,一边吃着一边说道:“都低着头做甚?本王是什么吃人的妖怪,吓得你们不敢多看一眼还是何故?” 第30章 毕夫人羞怯的抬起了脸,谢无量却只是淡淡瞧了瞧她,又将视线落在柳娡身上。 许是柳娡也知道,她这么一直埋着头,谢无量不会善罢甘休,所幸大大方方的抬起了脸,朝他看了过去。 谢无量本想再戏谑一番,却见柳娡清丽的面容,如同无暇的白玉,微挑的桃花眼晶亮灵气,瑶鼻之下不染口脂的红唇引人寻味。 细细瞧之,眼波流转间,道不尽的风流妩媚。 竟不知从何时开始,跟个小豆芽似的丫头,竟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 “你脸上的斑去哪了?” 谢无量第一句话,问的竟是身边的女使,毕夫人虽觉有些错锷,倒也没有生气。 她替柳娡答道:“是用脂膏给遮了。” “是吗?”谢无量难免又多瞧了两眼,只见柳娡却是没放心上,一双眼透过窗边的细缝,直勾勾的盯着车水马龙的长街。 之后谢无量沉默的端坐在一旁坐位上,闭目假寐。 毕夫人趁机偷瞧着对面英俊无双的男人,小脸越发的红了。 天下人多半崇文轻武,白衣卿相,文人雅士,身形清瘦修长,谢无量恰恰相反,他肌肉匀称,身形矫健强壮,举手投足都是洒脱从容,从不故作姿态。 若说他有江湖游侠那般潇洒不羁,却又有皇权贵胄加身,这样的男人,又怎不叫人向往迷恋呢? 柳娡坐在马车里翩跹着,黛眉微蹙,还得坐多久才到呢? 突然,谢无量悄悄将左眼眯了条细缝,打量了柳娡一眼,果真坐不住了! “停车。”谢无量吩咐了声。 车夫立即停了下来,谢无量率先跳下了马车,又撩起了帘子,对柳娡说了句:“本王想骑马,缺个牵马小童,勉为其难就你了。” 毕夫人下意识说道:“娡儿是女子,怕是不合适当牵马小童,王爷……” 谢无量点评:“瞧她身形平实,相貌普通,当牵马小童使也没差别,下来罢!” 柳娡听罢,眉头皱得都要打结了,虽是不满,却也无力拒绝,老实的垂着头不甘愿下了马车。 下人将谢无量的黑鬃马牵了过来,他利索跃上马背,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柳娡。 “还愣着?” “奴婢不会牵马儿。” 柳娡瞧着这匹高马,那一身黑亮的皮毛在余辉中散发着光泽,模样冷酷高傲得很,真怕一靠近就会轮起蹄子踢她。 谢无量压低着嗓音,弯下腰笑道:“你平时不是胆儿肥得很?连本王都不怕,还怕这一匹马儿?” 柳娡委屈得不行,嘀咕了句:“王爷可不会踢奴婢,但这马儿就难说了。” 谢无量嘴角含着笑意,径自拉过缰绳慢悠悠的往前行去。 柳娡就这样跟在他身边,心中的不快很快烟消云散,做女使难得出来一次,像这样没有置办任务,单纯只是走在汲汲营营的长街还是第一次。 走了大约一刻钟,谢无量说道:“还有一刻钟便到北宫门了,累吗?” 柳娡眼里都是明媚的笑意,冲谢无量用力摇了摇头,“不累!” 看着她的笑容,谢无量只觉心口鼓胀,仿佛所有的空洞被填满。 “想不想骑马?” 柳娡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奴婢还没有骑过马儿呢。” “那就上来,本王带你遛两圈。”说着朝她递出了手。 柳娡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将手递给了谢无量,谢无量用力一拽,使着巧劲儿将她带上了马背,柳娡侧坐在前方,小手紧张的扶着马鞍,身体僵直。 没有任何预兆,谢无量猛的策马扬鞭飞奔向前,柳娡身子巨烈的晃了下,差点颠下马,她惊得尖叫了声,双手拼命的环紧了谢无量的腰。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很快就把王府的马车远远丢在脑后,越往前行,人烟越稀少。 城郊外的风景,是柳娡从未见过的,清新美好,渐渐让她放松了身体,眼界开阔了,心旷神宜。 巧好夕阳西下,那一片火烧云遥在天边,笼着整片树林。 马儿奔跑的速度丝毫未减,微冷的晚风灌进口鼻,让柳娡呼吸有些困难,她便扭过脸埋在谢无量的胸口,喊了声:“王爷,这太快了!” “哈哈哈哈……”谢无量仰天长笑了声,“不快哪有这么刺激?” 柳娡仰头看向谢无量,被风吹迷得睁不开眼,卷俏浓密的长睫几乎盖住了眼缝,在睑下投成两排剪影,漂亮得过份。 谢无量喉结滚动了下,心底莫明涌上来的那些情愫又很快被晚风冲散,他放缓了速度,柳娡这才微微松开了环着的手臂,用力到泛酸。 “到了。”谢无量潇洒跃下马背,又将柳娡扶了下来。 映入柳娡眼底的,是那一片水天相映的蓝色湖泊,晚风拂过打碎了那一湖耀眼的金色。 柳娡娇丽的小脸满是惊喜,撒丫子就往湖边跑去,冲着湖面大喊了几声。 “王爷,王爷!奴婢今天太高兴了,骑了马儿,还看到这么好看的美景!” 谢无量放了马儿,让它去吃草了,看得出来柳娡现在很高兴,一点儿也没有呆在王府里的拘束。 她不喜欢呆在王府,她向往这样的自由,谢无量尽看在眼底。 若一直拘着她呆在笼子里,就像鸟儿的羽翼会失去光泽,漂亮的花朵会渐渐枯萎。 可若放她远走,他的一生该会多寂寞? 谢无量被自己突然蹦出的这个想法吓到,今天他是怎么了?莫不是真的被她那几分美色迷了心窍? 柳娡找了个好地方,坐在了湖边,若不是谢无量在这里,她估计就脱了鞋袜玩水去了。 做女子真辛苦,若是男子,就不会有这些顾忌。 见她略有心事的托着腮,一手拔着脚下的草,谢无量多问了句:“这么快就没兴志了?” “王爷,马儿都不见了,你不怕它丢了?” 谢无量笑了声:“小黑听到我吹口哨就会回来。” “小黑?真像给狗取的名儿。”柳娡心不在焉的吐槽着。 “你想干什么便直说吧,犯不着憋着置气。” 柳娡听罢面上一喜:“奴婢想泡泡脚丫子,王爷可以先去找小黑吗?” “不可以!”谢无量一脸冷峻:“荒郊野外,天儿也没黑,还有本王在,你身为女子连这想法都不该有!” “所以等天黑了,王爷也不在了,奴婢就可以了吗?” “到那时,你就被山里的野狗给叼走了。” 柳娡一脸失望:“反正不管奴婢说什么,想什么,都不重要,左右就是一句不可以!” 第31章 谢无量一点也不讲情面,吹了声口哨,唤来了小黑。 他上前拉过缰绳催促着:“宫宴将要开始了,本王带你来看过已是最大的恩惠和仁慈,你还想如何?” 柳娡本就郁闷至极,可他偏还说这些话,一副高高在上,原来都是在施舍她呢! 虽说一直主仆相称,可柳娡总觉得谢无量是特别的,他也没有真的将她看待成低贱的奴婢。 如此看来,全都是她想多了! “过来。”谢无量朝她招了招手,像是在用最后的耐性哄着不听话的小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1节 谁知下一秒,柳娡抬脚朝谢无量甩了两只鞋,谢无量当场脸都青了。 她提起裙,气得理智无全,“我不止要泡脚,我还要下去游泳!宫宴奴婢不去了,主子爷慢走不送!” 话毕,一个纵身就跳下了水。 “柳!娡!!”谢无量恨得咬牙切齿,看她浮出水朝湖中心游去,一点法子都没有。 没见过如此大胆不受教的奴婢!不,是女子! “你给王本上来!”谢无量站在湖边嚎着嗓子命令着。 柳娡浮着水旋了个身,笑颜如花的瞧着谢无量,用手臂拍了拍水花。 “奴婢游着正高兴,不想上来。王爷有本事就抓奴婢上去,用绳子绑着吊起来,打罚任王爷随意,反正奴婢身份低微,死了也就死了。” “你这个,你这个……”谢无量气到已然骂不出来。 别看柳娡笑着说出这些话,却是心中打定了主意,主子爷终究是主子爷,她很清楚。 如此顶撞他,哪怕是当即治个死罪,把她杀了,也无可厚非。 可她是柳娡,受别人那般羞辱看轻,她从来没在意过,以为在这若大的王府里,谢无量是最懂她的人,这才受不住他骨子里透出来的轻蔑。 要不就一开始踩着她埋入尘埃,何故将她捧着又摔下去呢? 想到此,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子委屈劲儿,又涌了上来涩了眼睛。 眼看天色渐暗,已不余几分亮,柳娡全然没有上岸的意思,谢无量这才真正意识到,她说不上来,就是真的不上来。 任他拿身份压她,命令她,倒适得其反。 谢无量脱了外边玄色绣金丝长袍,狠狠丢在了草地上,跟着利落的跳进了水里。 柳娡虽然水性很好,但体力与速度却是远远不及谢无量的。 没一会儿,谢无量便追上了她,几乎是毫不客气的,谢无量一只手腕扣过她的腰,将她往岸边带去。 柳娡发狠的拍打挣扎,可他那手腕力气出奇大,嵌得纹丝不动跟铁箍似的。 她被迫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想也没想,就势张口就咬了下去,谢无量吭都没吭,只是入鬓的浓眉紧蹙着。 他肩膀上的肉厚实,咬第一口没反应,又接着咬了第二口第三口,看咬不死他! 想是咬肩膀不疼,柳娡又往他脖侧咬了一口。 谢无量抽了口气,另一只手拽过她的长发,想迫她松口,直到柳娡尝到了血腥味儿,才肯松口,思量着咬他哪里合适,很快就盯上了谢无量的下巴。 谢无量往后仰着身子,柳娡两排贝齿碰得‘咔咔’响,凶得很。 他一时腾不出手来,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嘴堵了上去。 当尝到那分柔软与纷芳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可是撤退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他垂着星目,眉眼含着温存,微偏过头好方便更得寸进尺。 虽说柳娡看了众多野史戏本子,可却连男子的手都没牵过,对于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少不更事。 这会儿,柳娡羞愤不己,哪还顾及什么身份?扬手就给了谢无量一嘴巴子。 谢无量顿时清醒,知自己理亏,便默默受着也没再生气。 柳娡打完,一阵莫明的委屈与酸涩涌上心头,当即—— 捧过谢无量的脸,发了狠的亲了回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 亲罢,丢下发懵的谢无量径自游到了岸边。 一上岸,柳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人前哭得这般伤心不顾面子。 好在她还不忘拾了鞋,这会儿也不怕小黑了,一边哭着踩着马镫攀着鞍想上马,笨拙得有些可怜。 此时谢无量走到了她身后,将唯一一件儿干的长袍裹在了她身上,女子这年岁已然发育,湿衣裳紧贴在身上,勾勒着玲珑妙曼的曲线,叫人想入非非。 裹严实后,谢无量抱起她将她面朝下横挂在了马鞍上,柳娡了无生趣的就这么挂着,不哭也不闹了,只是紧抓着手里的鞋,自暴自弃。 谢无量跃上马拉过缰绳,马儿不紧不慢的向前,看着柳娡这样,无良的憋着想笑。 柳娡就这样面朝下横挂着颠了一截山路,有点想吐,头也开始发晕,这才示弱的扭过脸看向谢无量。 “王爷,奴婢头晕想吐,好像快要死了……”说得十分可怜。 “哦?”谢无量挑眉,无动于衷。 柳娡想翻身却是得不上力,挣扎了一会儿又放弃了。 “奴婢错了,回去任您用绳子捆了吊着打,现下要紧的还是让奴婢活着去宫里,伺候好主子娘娘啊!” 谢无量向来不是个喜欢为难人的主,当即提过柳娡后腰的衣裳,将她翻了个个儿,让她侧坐在了马鞍上。 湿哒哒的衣裳紧贴着皮肤,夜风一吹凉飕飕的,柳娡便往谢无量怀里躲了躲,谢无量干脆加快了马儿的速度,往宫中赶去。 快到北宫门时,谢无量下了马,接过柳娡的鞋子,替她穿上。 长这么大,万万人之上的安荣王实在是第一次伺候人穿鞋,这一路行的偏僻,又是晚上,倒也罢。 等会儿入了宫门,一个女子光着脚实在不成体统,叫人非议。 穿完,谢无量又跃身上了马,守宫门的见王令,大开城门放行。 若无特令,宫中本不可策马而行,不过这安荣王常与程征将军一道,策马而行不是第一次,是个特例。 只是今儿稀奇,安荣王怀里竟带了个女子。 柳娡第一次进宫,难免紧张,又是这般在人前看来不果果成体统,便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袍子,从头到脸给遮了个严实。 回头想想,柳娡有点过意不去,谢无量长这么大,哪吃过这样的瘪? 再怎么说,这王权制度之下,主子还是主子,奴婢还是奴婢。 “王爷,您怎么还给奴婢穿鞋呢?这,这多不成体统?” 谢无量冷哼:“你也知这不成体统?” “嗯!”柳娡洗心革面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谢无量不客气道:“罚你伺候本王穿一年鞋,你可有异议?” “奴婢荣幸之至!绝无异议。”柳娡差点没举起三根手指头,对着苍天以表忠心,可见求生欲之强烈。 第32章 谢无量带柳娡去了虞贵妃的长宁宫,叫来宫里的老嬷嬷拿了一套青裳过来,给柳娡换上。 待柳娡换上后,又叫宫婢带柳娡先行去了晚宴的御花园。 柳娡跟着宫娥走在长廊,旁边拱桥流水,假山亭院都十分美观大气,这里大得像个随时会迷路的繁城。 宫娥将她带到晚宴的的花园里,此次正宴还未开始,十一月中旬的花种不多,以海棠和菊花为主。 柳娡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发现了毕夫人独自一人坐在孤隅处,也未同各夫人小姐们闲聊。 “夫人。”柳娡走上前请了个安。 见她回来,毕夫人她换了套衣裳,顿时神情复杂,但她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柳娡只觉她有心事,便立时想到与谢无量有关,她之前实在不知轻重了,玩心一起,便什么都没顾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安荣王共骑,那就是犯了所有人的大忌! 柳娡也不想辩解什么,越辩解越显可疑,只道:“夫人,奴婢逾越了,一时忘了分寸不该与王爷共骑,应该当即果断拒绝才是的。” 毕夫人眸光微动,“你告诉我,你和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本就是很私人的问题,她愿意说,谢无量未必想与别人说起。 若真说起是什么关系,事实上他们就是明面上的主仆关系,夹杂了些并不重要的原因,只是这样说,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奴婢只是以前替王爷抄录过一些杂文,并无其它。” 毕夫人微眯起了眼,笑了声:“也对,我突然想起,你会写字画画,一个奴婢能写字画画,实属难得。” “奴婢身份卑贱是粗鄙之人,与夫人相比之,拿不出手的。” 毕夫人听罢,意义不明的笑了声。 柳娡总觉得,毕夫人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还未来得及让她多想,此时晚宴已经正式开始了。 众人受邀入了殿中按照身份等级入座,晚上设的是私宴,皇帝与皇后并未到场,所以位份最大的是虞贵妃。 贵气逼人的美妇人,端庄的坐在主位席上,睥睨的眸光微垂,脸上的神情显得淡漠,看着便不像是好伺候的主。 想来谢无量只是表面高冷了些,相熟了后还是好说话的,也不怎么为难人。 不知这虞贵妃是否也如此,倒是五官气质,谢无量是随了她母妃的。 宾客陆陆续续入了座,柳娡端着双手站在毕夫人身后,位例虞贵妃右手边顺位第二,挨着毕夫人坐的,是那华王姬。 虞贵妃左侧第一顺位空着,第二顺位是苏王妃,谢无量此时应该换好了衣裳在赶来的途中。 虞贵妃扫了眼众女眷,看向苏王妃时终于有了点笑容。 “姣姣,怎不见王爷与你一道儿来?” 苏姣姣心气难平的睨了柳娡一眼,却未明说,当着众多一品夫人官家嫡女的面儿,说王爷带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婢共骑不知去处,败的只是王府主子的颜面。 “王爷许是许久未入宫,去了以前自个儿住的寝殿办些私事。” 听她这么一说,虞贵妃心底便有了底。 事实上谢无量三天前还进了一次宫,再者他以前住的寝殿早已都搬空了。 而苏姣姣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可见他这儿子跟他的王妃关系并不亲密。 虞贵妃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说道:“这是私宴,大家不用太拘谨,安荣王不来,不等也无妨了,大家先吃罢。” 席上歌舞刚起,谢无量脚步匆促的赶了过来。 顿时所有女眷将视线落定在了这安荣王一人身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2节 他脚步矫健,眉目俊朗从容,动作潇洒;传闻安荣王文武双全,俊美无匹,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谢无量自小就在这种注目礼中长大,全然也未在意,在殿前做了个揖,声音宏亮沉着:“孩儿恭贺母妃青春永驻,益寿延年。” 贺寿辞平平无奇,但虞贵妃却听得很是开心:“就你嘴甜,还不快入座?” “是,母妃。”谢无量默默坐了下来,谁也没多看,径自吃了杯酒。 晚宴进行了一刻钟,趁着高兴之际,苏王妃起身说了恭贺词,并命琼枝将早已准备好的生辰礼送上。 虞贵妃为了给苏王妃抬身价,又为了让大伙儿一饱眼神,当即便将她送上来的宝贝。 那东西是一盏灯,但这盏灯却很特别,苏王妃兴志高昂的介绍着。 这灯名叫馋鱼灯,里面的灯油是一种由鱼脂提练出来的,只有照着食物的时候,才会亮。 一经介绍,所有人都想大开眼界,虞贵妃当即叫人熄了殿中大半的蜡烛,宫娥提灯照,一边放着食物,一边放着器具等物件儿。 见那灯真如传说的那般,所有人都大呼神奇。 轮到毕夫人时,由柳娡将装着宝贝的盒子递上。 毕夫人略显得拘谨,说道:“妾身献拙,东西自是比不得苏王妃名贵,但今儿妾身送给母妃的是,是一颗拳头大小的随珠,望母妃能喜欢。” 随珠并不算特别稀罕,甚得权贵喜欢,但是拳头大的夜明珠却又不多见。 在所有人抻长着脖子想一睹眼福中,柳娡打开了宝盒。 当她看到宝盒里已碎成渣的夜明珠时,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呈上去。 虞贵妃等了又等,脸上终露不耐烦之色。 “还不将东西呈上来?” 之前碎的玉瓶是假的,为了引蛇出洞,将红蕊打发出去。 没想到,这会儿故技重施,轮到了自个儿头上。 毕夫人上前瞧了眼,顿时娇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怎么会?怎么会碎了?” 柳娡捧着宝盒猛的跪了下来,默默不作声。 琼枝与苏王妃悄悄交换了眼神,露出一抹得呈的笑。 虞贵妃顿觉晦气,扫了颜面,脸色阴郁得难看。 毕夫人突然将矛头指向柳娡:“柳娡,本夫人是将东西交由给你看管的,进宫之前还好好的,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到毕夫人这句话,柳娡这才心中明了。 在此之前,别说她不知道送的啥玩意,就是看也不曾看一眼,毕夫人这是睁眼说瞎话。 虞贵妃断是不会因为宝物毁坏而降罪一个夫人,但柳娡则不同。 由她保管宝物,即是在她手中损毁,杀了一个婢子都不值得一提。 “来人,将这婢子拖出去,杖毙。”虞贵妃不动声色,风轻云淡。 在这生死玄关之际,谢无量放下了酒杯,正在起身说些什么,却见柳娡面色淡定从容,高高举起手,干脆将盒子重重摔下,里边的随珠碎得更加彻底。 第33章 好几人当场被吓到,也有人闻声而立。 虞贵妃哪见过这么撒泼的奴婢,当即愤而拍案而起。 “反了你!!还不快将这贱婢拉出去?!” 柳娡眸光沉下,双手交叠匍匐在地,大声道:“奴婢有话要说!” 谢无量当即反应过来,沉声道:“本王倒想听听,你这罪婢还有何话好说?!” 虞贵妃嚅了嚅唇,将一口气生生咽了回去。 “你若不说出个让人心服口服的理由,本宫绝不放过你。” 柳娡语不惊人死不休,“这随珠是假的。” “假的?” “这毕夫人竟然拿个假东西糊弄贵妃呢!” “庶女到底是庶女,这不丢人吗?” …… 这多半不光彩,堂堂一个夫人,竟然拿了个假货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贵妃贺寿。 太扫颜面了! 毕夫人当即红了眼:“你,你胡说八道!你这个贱婢,母妃……这贱婢在府里时,就行为不端,还想蛊惑王爷,现在下还冤枉妾身……” “住口!!”虞贵妃瞪着眼喝止了她,又下意识睨了安荣王一眼。 安荣王端坐在案前吃酒,八风不动,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柳娡拿过碎片瞧了瞧,说道:“奴婢曾在书中看过,随珠生于岩火之下,稀有珍贵,价值连城。” “随珠可分为宝石和玉石两种,宝石自成颗粒,易碎、颜色鲜明。奴婢自小见不少好东西,以前在家中拿来当弹珠玩儿。” “而眼前这碎玉石,细看之下,杂质颇多,碎面有粉沫状,无纹,并非天成,而是有巧匠仿制而成。顶多,它只是一件精致的雕刻品罢了。” 虞贵妃冷笑,自是不信:“瞧你年岁不大,倒尽是口出狂言!” 柳娡未见半分胆怯之色,“在贵妃娘娘面前,奴婢不敢打诳语,请贵妃娘娘明鉴!” 安荣王见机起身道:“母妃,此事怪罪不得谁,毕夫人并非有意要送母妃一颗假石头,恰此机缘被这奴婢打碎,是这母妃福泽。” 虞贵妃脸上终见了些笑容:“哦?怎说?” 安荣王:“若是真的,它必配得上母妃这份尊荣,又如何会碎?” 虞贵妃:“如此说来,本宫反倒还要感谢这奴婢吗?” 柳娡心儿一跳,她真不介意虞贵妃好好感谢她一番,不过想归想,没这胆。 “这是奴婢份内之事,贵妃娘娘福泽不尽,奴婢能替贵妃娘娘分忧解难,是奴婢的荣幸。” 这话虽听着虚假,但舒适。 虞贵妃眉微挑,越发瞧着这奴婢并不一般,若换成一般婢子宫娥,遇到这些场面,早就吓得六神无主。 “你这小婢,姓甚名谁?” “回娘娘,奴婢姓柳,名娡。” “柳娡?”虞贵妃琢磨着:“把随珠拿来当弹珠玩儿……有意思!”此时虞贵妃也大概猜到她是谁了。” 说罢,挥了挥手:“今日本宫生辰宴,喜庆的日子,便不见血了,都回座去罢!” 毕夫人咬着下唇,用力到渗出血丝。 柳娡面上沉着,站到了毕夫人身边,如常伺候。 毕夫人从始至终没再看她一眼,也未再说一句话。 直到散了宴,本来还有烟火宴的,毕夫人因在宴会上大出洋相,悻悻率先出了宫门,上了王府停在北宫门外的马车。 柳娡默默跟到马车前,毕夫人上去前回头看了眼柳娡。 “你便留下罢,日后,也不必再来伺候我。” 马车快速走远,柳娡站在风中久久,暗自抽了口气。 突然雷鸣阵阵,竟是快要下雨了。 可柳娡只觉脚步沉重,移不动步子。 大约站了半个多时辰,见苏王妃与华王姬带着一干人等,撑着伞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柳娡才猛的惊醒,退至一旁,垂着头满是卑谦。 那两位主子娘娘竟是走到了她跟前,笑容怪异。 “毕夫人怎的把你独自留在这儿?如条丧家犬,这奴婢竟是抢尽了自个儿主子娘娘的风头,可笑!” 柳娡抬起眸,一片清冷之色,嘴角却轻轻扬起,欠了欠身:“恭送王妃,恭送王姬。” 苏王妃冷嗤了声,像只高傲的孔雀,昂首走向马车。 琼枝走最末,在柳娡跟前停了会儿,“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那毕夫人任听人挑唆了一通你跟王爷的是非,就这般诬陷于你,想至你于死地,何必呢?” 柳娡:“我并非良禽,也非贤臣,更不会因为侍婢做得好,会感到自豪。不过还是要多谢琼枝姐姐提点,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一路走好。” “朽木不可雕也!”琼枝冷嗤了声,大步离开了。 柳娡呐呐:“世人只知朽木不可雕,可否又知明珠不可琢呢?” 虞贵妃寝宫。 宫婢正在收拾整理那一堆堆宝物,虞贵妃揉了揉太阳穴,对安荣王道:“你若有看上的,便拿去罢,母妃这儿再多也收不下了。都是一些摆着没地儿,用着不称手的玩意儿。” 谢无量也不客套,挑挑捡捡了两小样,叫随从收着了。 虞贵妃心思细微如尘,便瞧着他挑的那两件儿都是女子喜爱的小物件。 “是要送给姣姣的?” 谢无量:“她不差这两件。” 虞贵妃微眯起了双眸:“在席间,那毕夫人说你与那贱婢有染,可是事实?” “母妃觉得呢?”谢无量撇嘴,一脸无奈的坐到了虞贵妃面前:“她是那曾名满天下的柳怀卿之女。” 虞贵妃:“本宫知晓。” 谢无量:“她心思活泛,留在身边关键时刻有不少作用,而且还能打发时间。” 虞贵妃:“本宫问的不是她,本宫问的是你,你对她有没有那种心思。” “没有。”谢无量回答得干脆利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3节 虞贵妃狐疑的盯着他,还想套出些什么,哪知他请了安匆匆道别离宫了。 过了两日,王嬷嬷带着一干婢子收拾了好些行李,准备凉州一行。 此次去凉州,便在那里过冬才回来,所以冬衣带得比较多。 柳娡失落了小半天,便欢欢喜喜的收拾着行李,准备跟着谢无量去凉州了。 何必伤怀?何必介怀?世人大多如此,你不仁,我不义。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23下午照常更新。 第34章 出发的那天,下起了绵绵小雨,马车行过河道上时,柳娡撩开车窗往外瞧了眼。 那一望无际的青波之上,轻雾缭绕,秋雨朦胧了河堤杨柳岸。 柳娡枕着双臂倚着窗,欣赏着外头的美景。 正无聊摆着棋局的谢无量抬眸睨了她一眼,轻轻提醒了句:“寒凉,还是放下窗好。” “奴婢不怕冷。”话音刚落打了一个喷嚏,她揉了揉冻红的鼻子,拧眉一阵窘迫。 随后,放下了窗乖巧坐到了谢无量身边,撑着脸看他摆着棋局,看出了点兴志。 谢无量问她:“可会下棋?” 柳娡摇头:“不喜爱下棋,但以前时常看到爹爹会跟朋友下棋,会一点儿。” “我这样摆了两轮棋局也无聊得很,不如你陪我下两局?” 柳娡连连摆手:“不了,奴婢真的对下棋毫无兴趣。” 说话间,谢无量将一个长形宝盒从马车的抽屉里拿了出来,摆上。 “看看。” 柳娡眼睛一亮,拿过宝盒打开瞧了眼,是一块金黄色程亮的猫眼石,还有一串儿碧血珊瑚手串,手串坠着翡翠滴水玉,美极了。 “送,送我的?!”柳娡激动得连舌头都开始打架,王爷也太大方了吧! 下一秒,谢无量从她手中抽回了宝盒,神情严肃:“不是。” 柳娡鼓着腮帮子,刚才还感动得要命,现在直咬牙切齿:“既然不是送我的,还给奴婢看。” ‘爱而不得’,辗转反侧,看来今儿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本王就是想让你瞧瞧罢了。”谢无量说得很是欠揍,“毕竟看你欢喜,下一秒又失落的样子,挺有趣儿的。” 噫主子爷越发恶趣味了! “王爷,奴婢陪您下棋吧!” “你不是说不喜欢下棋?” “兴趣不是慢慢陪养的吗?漫漫长路,奴婢陪王爷下棋,可解解闷。” 谢无量装作一脸勉为其难的丢下手里的棋子,吊着眼尾睨着她:“本王可不会让你。” “王爷自是不必相让。”柳娡笑眯眯道:“不过……” “嗯?” “若是奴婢……嗯,赢了王爷一局应当如何?”柳娡暗示性的瞄了瞄那宝盒,希望主子爷能识些趣。 “行啊!”谢无量很是大方:“那就以宝盒里的两件宝物作输赢,你赢我一局我便送你一件宝物!” “王爷,不是送,是输。”柳娡特意的纠正了一下。 谢无量被气笑:“口气不小,你先赢我再说。” “好勒!”说罢,柳娡干劲十足撸起长袖。 什么兴趣不兴趣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回报。 事实是,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要,这谢无量的棋艺高超,起先柳娡还没走几步就输了。 谢无量果真不让她,每次占着黑棋还早她一步,更是不能赢! 要知道高手对招,一招就能定生死。 倒是柳娡十分聪慧,一路行来,棋艺长进得飞快,到永宁王府时,竟能与谢无量稍稍争一输赢了。 “学得飞快,不错!”谢无量不吝啬的夸了句。 “是师父教的好呀!”柳娡说罢,又长叹了口气,这大半个月的路程,还未将那两件宝物拿下,真是人生莫大的悲哀。 “你又输了。”谢无量字里行间掩不住的戏谑与得意,气得柳娡恨恨咬牙。 臭王爷!故意让她看宝物眼谗,叫她魂不守舍,还不肯放水,恶劣至极! “再也不下了!”柳娡砸下手中的白棋,别过了身去,气呼呼的:“我哪是王爷的对手?就是再学个一年,只怕也赢不了。” 谢无量冷哼:“你这也忒没棋品了,不下就不下,我等会儿到了永宁王府,找永宁王下去。” 柳娡眸光一动,脸上染了几分笑意,回头问他:“永宁王棋艺如何?” “在本王之上,本王的棋艺是永宁王教的。” “那甚好!” “什么甚好?” “呃……不是,奴婢是说,那感情好,总算能看王爷您吃瘪了!” “你这臭丫头,胳膊肘向外拐,养不熟!” …… 马车慢慢停在了永宁王府大门前,永宁王竟是亲自站在外边相迎。 谢无量带着柳娡下了马车,侍从立即上前为他们撑起了伞。 十二月初,如往年那般开始下起了小雪。 兄弟俩人许久不见,在门口忍不住寒暄了好些,直到大管家提议进屋里聊,谢长安这才领着谢无量等人进了王府。 这远在凉州的王府,自是不比在皇城中那安荣王府,小了些,还没那么气派。 皇帝将他放逐在此地,是彻底断了他皇权念想,他母妃位份低微,这也未必不是最好的安排与归宿。 谢长安神仙般的人,自小就活得与世无争,倒也安乐自在。 不是不想争,而是争不过,既然注定争不过,那就不要争,自寻一方天地,逍遥快活。 柳娡等人让府里的管事嬷嬷带去安顿了。 谢无量的奶妈王嬷嬷将永安王府的管事嬷嬷拉到了一处,低声说了句:“那柳娡姑娘,不与那些下人一同起居,你就安排个与咱主子爷相近的房间即可。” 那管事嬷嬷也是个有见识知大体的人,一听这话哪能不清楚?立即便重新安排了柳娡的房间。 说起来,做奴婢这些年,柳娡都好久没有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了。 还没等高兴一番,却在当晚病得不能起榻。 本来想想与谢长安一醉方休,听女使过来通报,柳娡身子不适,谢无量也无心再饮酒相谈,当即起身与谢长安道了别。 谢长安独自坐在案前,看着窗外的小雪,有些寂寞的叹了口气。 女使又添了些木炭,一旁伺候着。 谢长安饮了杯酒,细细想来,觉得他这皇弟有些变化,以前他最是不喜欢谈及那些个儿女情长。 说到英雄难过美人关,更是一脸不屑,他说男儿应当志在四方,要成就一番事业。 如今,他这日日花前月下,悲春伤秋,多愁善感的人还未坠情网,天天嚷着男儿要成就一番事业的人,倒是心有牵挂了。 “素心,去打听打听,那位柳姑娘到底是何来头?”谢长安嘴角微扬,有了兴志。 一旁伺候的女使欠了欠身,掩嘴偷笑:“奴婢这就替主子爷去打听打听。” 柳娡蜷缩着身子,连连抽气,听到外头的脚步声,以为是王嬷嬷找来的女使姐姐们,便提高了嗓音道:“姐姐们不用忙活了,我已无碍,睡一觉就好了。” 第35章 见她们不走,柳娡怪难为情的,撑着双肘坐起了身子。 “我只是来了月事,受了凉有些腹痛,王嬷嬷都交待清楚了,也怪我小题大作,没想到是这个事儿,傻到还以为自己快死了呢!” 柳娡十岁那会儿颠沛流离,在王府关键的那两年又亏损了身子,年将十五才来,在众多婢子中算是晚的。 最近这半月,跟着谢无量吃香的喝辣的,又大补了一通,这月事便终是来了。 珠帘外,谢无量听罢哭笑不得,想了会儿,还是撩起珠帘走进了屋内,让女使们都去外边守着了。 “我进来了。”谢无量打了声招呼。 柳娡心脏一紧,拿了件儿衣裳披上,脸上难免有些臊得慌。 她没想是主子爷,那刚才的话不是都尽听了去? 哎,丢人哪! “她……她们怎么连……连主子爷都请来了?”她只是来了个月事而己,用不着这么兴师大众吧? 谢无量撇嘴:“她们说你得了重病,昏迷下不得榻,便连酒都没吃了,赶着过来瞧瞧你,看来是闹了个乌龙。” 说着,谢无量搬了凳子,隔着床缦坐了下来。 柳娡拢着被子,下巴撑着膝盖瞧着床缦外那道朦胧的身影,不由笑了声:“奴婢哪这么娇弱?那些苦难都没熬倒,现在跟着主子爷吃得好睡得香,奴婢好着呢!” “这个给你拿着。”谢无量将手里的暖炉递进了帐中。 柳娡疑惑:“奴婢不冷,王爷等会儿走时揣着这个会暖和的。” “看来是王嬷嬷还没交待清楚,你便拿着,她是宫中老嬷嬷,对付腹痛应该有良方,罢,你且歇着,我回房去。” 柳娡眨了眨眼,被动的接过了他递来的暖炉,道了声:“王爷慢走啊!奴婢就不去请安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4节 谢无量匆匆走了,柳娡揣着暖炉躺了回去,她睁着一双灵动的桃花眼,来回想着这个事儿,窘迫得心情很是复杂。 这个事儿吧,本来就非稀疏平常不过的,可……一个月事被误会成病到将死,下不得榻,估计她是第一人。 她突然感觉腹痛的症状好了许多,小肚子贴着暖炉也跟着暖暖的,柳娡猛的抽了口气,大约是明白过来,谢无量为何给她这个了。 谢无量走了没多久,王嬷嬷熬了红糖水走了进来。 “姑娘,把这个喝了再去睡,会舒服很多。” “谢谢王嬷嬷。”柳娡赶忙接了红糖水,大口给喝了,喝罢脸蛋微红:“给大家添麻烦了,哎我这个……弄得真像得了什么绝症似的,怪难为情的。” “呸呸呸!”王嬷嬷啐了几口:“姑娘莫胡说,这事儿不大不小,还是得好好调理才成。” 柳娡很清楚,王嬷嬷现在对她的态度十分亲切和善,皆因谢无量对她的好。 次日醒来,柳娡果真不再腹痛不适,昨夜睡得也塌实。 院外落了一层白,她披了件粉荷坎肩准备出去透透风,才刚走了几步,便听到几个女使凑一块儿讨论着什么。 细细一听,竟是关于她与谢无量的。 “昨晚听说了那事儿吗?” “素心姐姐一打听,这一下就传开了,听说那柳姑娘生得很是貌美。” “这就怪不得,那安荣王听她不适,当即连酒也不吃,一脸惊慌的回去了。” “啧啧,至于吗?不就来了个月事?” “估计得是个天仙吧!” …… 额滴个娘亲!柳娡臊得一张脸通红,小跑着回了房锁上了门。 这几日还是不要出去乱逛的好,现在永宁王府上下全都晓得她来了月事,也不知是个啥殊荣。 此时谢无量正与谢长安一道用早膳,谢长安憋着笑默默吃了几口粥。 谢无量抬头正要与他说事,却见他似乎有什么‘喜事’,情不自禁的一个人乐呵着。 “王兄可是遇着什么喜事?瞧你一大早都合不拢嘴。” 谢长安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你遇着什么喜事儿了吧?” “我?”谢无量听得一头雾水,细细想罢,还是毫无头绪。“王兄请直言,恕弟弟实在不解。” 谢长安轻叹了口气:“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昨儿吃酒你可是为了佳人,丢下我匆匆走了,叫我好奇万分,便差小婢去打听了一番。那佳人名唤柳娡,听说很是貌美聪慧,可有此事?” 听罢,谢无量眼尾含着几分笑意,嘴上却是说得风清云淡:“柳娡确实十分有趣,不同于一般女子。” “啧”谢长安一脸无奈:“你在转移话题?我问的是你对她……” 谢无量:“没有的事!” “如此!”谢长安展开玉扇,笑容狡黠:“我听起她种种事迹,也觉甚是有趣,你这般精心培护,定必是极好的人儿,晚些时候,王兄我便去会会她。” 谢无量眼尾的笑意渐渐敛去,却什么也未说。 果真到了下午,谢长安去了一趟柳娡的厢房。 再见这永宁王,只觉此人越发俊美风流,举手投足说不出的高雅飘逸。 他手持玉扇往那儿一坐,笑得如沐春风:“柳娡,起来罢,毋须多礼。” “多谢永宁王。”柳娡起身退至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谢长安美人实在见太多了,第一眼瞧着只觉这小婢虽眉目秀美,倒也不算惊艳。 他看了眼小案上的残局,疑惑:“你在下棋?” 这话匣子一开,柳娡顿时来了兴志:“奴婢听说,永宁王棋艺精湛,奴婢久仰大名,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见识见识?” 谢长安持着玉扇,负手走到了那盘残局前,一眼便瞧出是出自谁手。 柳娡眼巴巴的看着他:“王爷,有解吗?” 谢长安自信一笑,拈过了白棋,五步破解收官。 柳娡瞪大着双眼,心头一阵儿攒动,妙哉!直到今日,她才体会了些下棋的乐趣。 她赶忙盘膝坐于小案前,也没太多顾忌身份礼数,拾了多余的黑白棋,重新布了新的残局。 谢长安浅笑,干脆坐于案前,替她破解。 一来二去,柳娡将那无解的残局一一布上,谢长安一边破解一边指教了一二。 柳娡听得十分专注入神,不知不觉外边天色暗下都未察觉。 “这些残局,你竟都记下了?” 怎么可能不记下?关乎那两件儿宝贝最终归属,就是再花上一个月的时间琢磨也是值得的。 “今日多谢永宁王赐教,奴婢受益匪浅。”说着起身行了礼。 谢长安微偏着头细细打量着她,第一眼时还瞧着不咋样,可再细细瞧之,此女五官绝丽,若再施点粉黛必妖媚无双,有倾城之色。 “本王教了你一下午棋术,乏了也饿了,不若你就陪本王一起用晚膳罢!” “啊……” “怎的?不愿意?” “不是,能陪永宁王用膳,是奴婢的荣幸。” 于是谢长安唤来身边的侍婢,说在柳娡这儿用晚膳,让他们都下去准备了。 那厢,谢无量闲逛回来,王府里的老嬷嬷便来通传谢长安在柳姑娘那儿用晚膳,不同他一起了。 谢无量听罢,暗自抽了口气,微怔了片刻,挥了挥手:“本王知道了。” 用了膳,时候也不早了,谢长安再呆下去也于礼不合,便回了自个儿的院。 柳娡还惦记着那件儿宝物,急着想杀谢无量一个回马枪,便兴志高昂的来到了谢无量门外,敲了敲门。 “王爷,您歇下了吗?” 谢无量翻了页手里的书,假装未听到,乱了思绪,眼前的字滚熟却茫然不知其意。 “王爷,您在里面吗?奴婢能不能进来说话?” 谢无量烦躁的丢下手里的书,沉声道:“本王累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谈。” “哦……”柳娡的如意算盘落空,心中顿时失落。 谢无量冷哼,陪了永宁王一下午,到现在才想起他,只让她吃个闭门羹都是他仁慈! “那王爷您早些歇息,奴婢明日再来。”行吧,明日再杀也是一样。 次日,一大早。 柳娡便高高兴兴的来找他们王爷了,看她这么有诚意,谢无量便留她一起用膳。 用完膳谢无量心情不错,问道:“你身子可好些?” 柳娡脸色微红:“已经……已经好了。” 谢无量提议:“那今儿便出去走走?” “王爷,这小雪初融,外边冷得很,不如下棋吧?”柳娡笑眯眯的看着他。 谢无量微挑眉:“你何时这么爱下棋了?” “都是王爷,培养了奴婢如此雅兴!” 俩人下了几盘,巧了!局势倒了个个儿,柳娡杀伐果决,竟从他手中赢了好几局。 “王爷,承让承让。”柳娡摸着宝盒里的物件,笑眯了眼。 谢无量眸光深沉,盯着她许久,脸色越发难看。她可真做得出,找了永宁王回头来杀自己! “你缠着本王要下棋,不过是为了这两件儿东西?” 柳娡怕他反悔,赶紧将东西揣进了袖子里,讨好道:“王爷,累了吧?奴婢陪您出去走走?” “不去!小雪初融,冷得很!”谢无量心头越想越郁闷,一口回绝了她。 柳娡只道他棋品比自己更不佳,表面上不发作,却是这么个输不起。 “王爷?”柳娡悄悄走到他身后,卑谦得很,如实道:“奴婢其实还是不敌您的,您也知道奴婢记性好,把棋局都记住了,又受了永宁王的点拨,这才侥幸赢了您几局。” 谢无量却是越听越气,可任自己说再多,又好像无的放矢,对牛弹琴。 “出去,本王想静静。” “哦,那奴婢出去了。”柳娡福了福身,欢喜的走了。 真的走了,走得心安理得,头也不回。 之后连着几日,谢无量都无故不见她,出去玩儿也不带她了。 柳娡也越想越气闷,不想他是如此小心眼的男人,不就赢了他几局棋,至于这样跟她置气吗? 再说了,当时她不也卑微的讨好了一番? 罢罢罢!他气他的,反正难得一次来凉州,她可不能再这样虚渡光阴。 谢无量喜欢骑射,聘请了当地的猎户给自己做向导,一去就是一整天,夜幕才归。 性情截然相反的永宁王不喜爱这些个打打杀杀,所以并未与谢无量一起。 无聊了好些天,谢长安突然来找她玩儿。 说要带她去一处好地方,还给她找了一身男装,柳娡胆大心细,只觉得有趣,便同谢长安一道乘马车出了永宁王府。 谢长安带她来的地儿,是城内一家最具盛名的青楼,名叫玉人阁。 玉人阁的姑娘个个才情了得,卖艺不卖身,许多达官贵人为了她们一掷千金,毫不手软。 老鸨与谢长安熟识,见他显少带人前来,也未多言,按往常规矩,给他们安排了一处视角最好的厢房,方便观赏台上的表演。 柳娡无半点怯色,反倒兴志十足的趴在窗上,看着这里穿着鲜艳靓丽的姑娘,流连忘返。 谢长安与她吃了几杯梅子酒,比起之前,柳娡酒量见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5节 白玉的小脸慢慢染了几分红润,媚色无边,渐渐显露她掩藏的真性。谢长安这才发现,这女子是个宝贝。 谢长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提了句:“看见那台上交错悬空的七彩丝绸了吗?” “嗯?”柳娡微眯着眼瞧了瞧:“那是……” 谢长安笑道:“半年前,这里来了名卖艺的女子,瞧不出年岁,她体态轻盈,容貌绝丽,能在那七彩丝绸上立足而舞。” 哐当——! 柳娡手里的酒杯摔在了案上,心脏跳得厉害,追问:“她还在这儿吗?” “舞完那一支,便有神秘人拿了一箱黄金将她带走,从此便无下落。” “她,她叫什么名字?” 谢长安想了想道:“听老鸨叫她……蔓娘?怎么,难道你认得?” 是阿蔓!肯定是阿蔓了! “不,不认识。”柳娡垂着头,有些感伤。 谢长安虽觉有蹊跷,却没再追问,只道:“之后,老鸨以此为噱头,悬赏千两吸引了众多达官贵人,只盼再看一次那绝世舞姿。” “千两?”柳娡咽了口吐沫星子,抓住了重点。 “哦,有兴趣一试?”谢长安狐狸眼澄亮,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若是阿蔓还在城中,听到有人能跳出七彩云裳舞,必定会回来询问一番,说不定有生之年,她还能再见阿蔓一面。 再说,一千两啊,不要白不要。 “我想一试。”柳娡无比坚定道。 谢长安不知为何,竟从未像今日这般期待过,立即唤来了老鸨,叫她带柳娡去换装打扮了。 来到另一间厢房,只见若大精致的梳妆台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老鸨好意叫来了两个打下手的娘子,说道:“姑娘,这两位娘子手艺极好,让她们给你上妆换衣裳,必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 柳娡回头瞧了眼她们自个儿的发髻,说道:“不用,你们出去等着便是,我自个儿来。” “这……好呢,你若有需要帮忙的,只管使唤一声。”说罢,便带着俩个娘子出去了。 她扯下发带,那一头乌亮浓密的长发如瀑布垂下,她冲镜中的自己展露笑颜,手法利索的拿过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给自己上妆。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上完妆,柳娡缓缓起身走到那一件价值不菲的霓裳羽衣前,白色轻透的绸纱与红色披帛相间,胸前绣金线花纹坠着金色流苏,与她头上那金色流苏步摇相辉映。 她轻解下身上的男装,换上这霓裳羽衣,仿佛是为她量身订做一般,恰好勾勒出她玲珑妙曼的身姿。 轻移莲步间,系在足裸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脆响,那轻纱与艳红的披帛随她步履飘逸,仿佛下一秒,她便能乘风化羽而去。 紧闭的门终是应声推开,众人回头瞧去……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节日快乐,这周五上架万更,你们的订阅支持,就是我唯心写下去的动力。 第36章 惊艳的沉寂之后,又是一阵惊叹。 “真好看啊!” “就像绘本上跳舞的仙子。” “她也能跟蔓娘一般在七彩绸丝上跳舞吗?” …… 老鸨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这回算是开了眼界,带进来时还是个假小子,虽也瞧出有些姿色,不想一打扮起来,是这般美艳倾城。 上台之前,柳娡再三确定道:“若我能跳出七彩云裳舞,是不是就能有千两银子的奖赏?” 老鸨笑眯了眼:“自然不假,不过却不能出差错,若是有毫离差错,那这银钱还是没有的。不过以姑娘这姿色,以后必定前途无量,还在乎这千两银子?” 柳娡哂然一笑:“此言差矣,依靠美色换来的一切,迟早也会因为色衰而失去,现在能攥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所谓以后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其实一文不值。” 说她眼皮子浅也好,说她爱财如命也罢,人永远是活在当下。 曾富贵是真,曾贫贱是真,曾被人捧在手心爱护是真,曾被人践踏如烂泥还是真,若说经历这些,许诺未来如何,她不信。 未来是把握在她自己手里,一步一步靠着坚定的信念走出来的。 柳娡走到台上的栏杆边,此时台下的客人惊呼了一声:“快看上面,有人要挑战蔓娘的七彩云裳舞。” “哎呀,真漂亮啊!” “这是不是仙女下凡了?” 谢长安闻声将头探出了窗外,恰好见柳娡用手臂利落缠紧了一旁垂落的绸缎,身体轻盈的落在台上悬空的绸纱上。 台下忍不住一阵惊呼,柳娡身轻如燕,慢慢起舞。 她是极有天赋的,平衡力强,骨头软,阿蔓刻苦练了几十年,还不如她随便练练。 后来来了王府,又实在没这条件,顶多也只是私下不经意的练习身体的平衡和柔软度。 此时站在绸纱上,外人看她如九天玄女,飘逸空灵,细下之下,她的双腿在微微发颤。 外行人自是看不出,今天也没人在乎她跳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好。 反正能跳出这个舞的人,现在也只有阿蔓和她。 凭着这个自信,柳娡心宽得很,起舞时的从容与洒脱让人神往迷醉。 “极乐鸟。”谢长安呐呐低语,满眼写着惊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谢长安猛的搁下酒杯,疯狂的向外跑去,一直跑到栏杆边,沉迷痴醉的看着眼前那只高傲美艳的极乐鸟,正在翩翩起舞。 “我终于找到你了……”谢长安俊雅的脸上漾开如春阳般的笑容。 实际情况中的柳娡…… 跳完这只舞,她的脚要废了!立起脚尖也太难了,天赋再高也不及那拼命努力的人。 好在一曲毕,她好不容易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平衡力,以及酸疼的身子完美落幕。 拿着千两银票喜滋滋的坐着马车回王府的路上,柳娡抬头问向谢长安。 “王爷,我们明天还能来吗?”她在玉人阁跳舞的消息传开了,如果阿蔓还在城中,定会回来打探的。 谢长安满眼宠爱,嘴角的笑容抑制不住上扬,语气从未有过的温存。 “你想来,我们就来。” 迎着他‘关爱’的眼神,柳娡实在吃不消。 “王爷可是有话要对奴婢说?” 谢长安怕让自己的热烈吓到她,于是收敛了目光。 “这些年,你在安荣王府过得如何?” 柳娡漫不经心的答道:“有吃有喝屋子能遮风挡雨,主子爷更是个大度温和的人,所以奴婢还能时常读些书,挺好的。” “以后,想不想活得更好?”谢长安笑问她。 “嗯?”柳娡抬头看向他,不解。 “留在永宁王府,你以后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满足你。” “唔……”柳娡是个功利的人,却迟疑了。 谢长安的目的是什么?留在永宁王府就会比在安荣王府好吗? “是舍不得我那王弟?”谢长安试探的问道。 “主子爷是挺好的,不过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等我年满也要离开。王爷不如直言,是想让奴婢做什么?” “不,我不是让你做什么才留下来。其实你就像现在这样,没有拘束,快乐的过一辈子,便是我希望的。” “就每天吃喝玩乐,跳跳舞吗?” “你不喜欢这种生活?” 柳娡满脸坚定:“不喜欢,都说男儿志在四方,小女子为何不能志在远方?王爷今天能给予我这些,哪天看我烦了厌了,也能将这些收回去。” “怎么会呢?”谢长安无奈:“本王不会看你厌烦的。” 他真的很想将她留下,就好像另一种心灵上的圆满。 见她不语,谢长安也沉默了下来,还有时间,她现在不想,说不定明天就想了。 次日一早,兄弟俩好几天不在一块儿用早膳,这会儿谢长安早早过来了。 谢无量高兴道:“王兄,我正想着吃完早膳去找你呢。” “这几天收获如何?”谢长安满脸笑容的问着,一边坐在了桌案前。 “收获颇丰!” 此时早点陆陆续续呈上,食不言寝不语,谢无量认真的用着早膳。 “今天还出去?”谢长安突然问了句。 谢无量瞧了他一眼,说道:“不了,今儿不去,有些事情。” “哦?” “柳娡那丫头今日及笄之礼,虽说简简单单的办一下,也还得遵从些礼数。你知道的,王嬷嬷规矩有点多。” “她怎的没与我说?”谢长安莫明一阵酸味儿涌上。 谢无量暗抽了口气儿,寻思着,他府上一个奴婢及笄,为何要与他说? “王兄客气了,这连小事儿都算不上,自然也没什么好提的。” 见谢无量说得一脸风清云淡,满不在乎,谢长安顿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我想问你要个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6节 “啊??” 突然到谢无量没能一时反应过来,要人?要谁? “我瞧着那柳娡蕙质兰心,聪慧过人,想向你讨过来养在身边。” 谢无量有一瞬脑子空白,呆滞了许久未能给他任何回应。 谢长安穷追不舍:“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个奴婢,可在我看来,却有非凡的意义,王弟,你可否能成全?” 谢无量缓缓放下了筷子,沉声道:“她虽是奴籍,可我从未将她当成奴婢看待。况且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有意愿的,王兄问我讨她,恕弟弟做不了这个主,若是她愿意,我必当成全,若她不愿意,就请不要再纠缠。” 这还是谢无量第一次甩脸子,愤然离席。 不过才短短几天,这柳娡真是好本事,背着他这么快就蛊惑了他王兄! 柳娡打了一个喷嚏,缩了缩鼻子。 王嬷嬷替她穿戴着新衣,问道:“着凉了?” “不,不是,我身体好着呢。”柳娡冲王嬷嬷笑了笑,腹诽,谁又在咒她了? 王嬷嬷:“我昨儿便交待了王爷,他等会儿过来开礼,虽说办得简单,仪式还得要有。” “嗯。”柳娡点头,难免有些悲伤感慨,不知爹爹是否还在世?如果他还在世,如果柳府没有发生那次巨变,今日她及笄之礼,该有多幸福快乐呢? 待柳娡穿戴整齐,谢无量也整好过来了,表情冷得像十二月寒霜,看向柳娡时,眼神利得像是两把刀子。 柳娡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也不知他们主子爷怎么了?寻思着自个儿也没有在他面前犯错,这气冲她来得莫明奇妙。 谢无量往高座上一坐,沉声道:“都准备好了,就开始仪式。” 王嬷嬷打量着他们主子爷,默默省了好些东西,速战速决。 柳娡摒着气,走到屋子中间,朝主子爷行了揖礼,跪坐在蒲垫上。 王嬷嬷用盥盆洗了手,拿过托盘里的玉梳替柳娡开始梳头。 谢无量看着她乖顺秀美的模样,心气一点点消了下去。 随后,有司将早早准备好的罗帕和发笄拿上,谢无量起身走到了柳娡跟前,拿起白玉发笄,吟颂祝辞。 “今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说罢,跪坐在了柳娡面前,替她别上那支白玉发笄。 不知为何,柳娡蓦然一下红了眼眶:“多谢主子爷。” 谢无量眸光深邃看着她,默默无声,随后起身回到了座位。 王嬷嬷微笑着给她正了正笄,道:“姑娘,礼成了,祝贺你。” 谢无量暗暗抽了口气,命令道:“柳娡留下,你们都出去,本王还有些话要与她说。” 待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谢无量叫她坐到了自己身旁。 可他也不开口,柳娡越发不安,只得问道:“奴婢是做错什么了吗?” 谢无量有些烦闷道:“今儿清早,王兄突然找我,向我讨要你。” 柳娡心脏差点蹦出嗓子眼儿,“他,他去找你了??” “怎么?你很意外?”谢无量不知道她是做戏还是真的很惊慌。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她很高兴要留下来,故意瞒着他与永宁王串通了似的? “那主子爷是如何回他的?” 谢无量冷哼:“本王说,你若愿意那就留下。” 柳娡撅着嘴,绞着手上的帕子,“奴婢不愿意!” 谢无量听罢,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好些,隐隐还有些笑容。 “既然如此,再过几日便回皇城去。” “可才来没有多久,不是说要在这儿过春节吗?”柳娡还想趁这些日子,打听打听阿蔓的下落。 “你说你不愿意,那便是不愿王兄再纠缠于你,早点回去早点断他念想。” “可,可奴婢还想好好逛一下凉州城呢!” 这会儿她的百般不情愿,听在谢无量耳里皆成了借口。 “你到底是舍不得凉州城,还是舍不得在这永宁王府搏得那几分荣华富贵?” 这话听过就过不去琢磨还好,一细琢磨柳娡就过不去了。 “我是贪慕金钱财富,可我清楚王权富贵容不下我柳娡!在主子爷的眼里,我是与其他婢子不一样,可说到底,在你看来,我不也还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奴婢吗?” “主子爷真的会觉得,对你们的施舍我柳娡会感恩戴德?不会的!该拿的我会拿,若说主子爷心甘情愿对我另眼相看,却要求我以此铭记恩德,怕是太‘高估’了我去。” 说罢,愤然丢下谢无量跑开了去。 柳娡一个人跑到了王府后方的湖边,心情久久才平复了下来。 “柳娡啊柳娡,你越来越识不清自己了,说不记恩德,可最终还不是仗着他的宠爱使了性子?” 以后真的不能再这样失了分寸,她得时刻提醒自己,皇家的人,最好不要与之有深交才是。 柳娡愤然跑开后,谢无量又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是个有错便能坦荡承担的人,所以没多想,便寻了过去。 见柳娡一个人落寞的蹲在湖边,他轻轻走了过去。 听到鞋底磨擦着草面的窸窣声,柳娡回头瞧去,当即给行了个礼,正要说些什么,被谢无量给拉了起来。 “地面潮湿,现在就我与你,不用迂回这些礼数。” “主子爷,刚才是奴婢没大没小,有失体统,都是奴婢的错。” 依谢无量对她的了解,这些纯粹是违心的话。 只是这次却没怎么捍卫自己的立场,很快就服软认错,叫他有些诧异。 “是本王说话过份了,你不必认错。” “其实,奴婢留下来,是想找一个人,并不是贪图永宁王府的荣华富贵。” “找人?” 柳娡省略了去花楼的那一段,说成是闲逛在街上偶听得玉人阁有人跳七彩云裳舞,那人便很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 而谢无量蹦出来的想法便是,去玉人阁跳舞的女人,找的能是什么正经人? “她对你很重要?”谢无量问她。 “她是我六姨娘,后来抄了家被贬奴籍大家都走散了,天各一方的,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谢无量听得更是一头的包,“你跟你小娘关系挺好?” “我母亲身子不好,六姨娘来了以后,便是她一直照料教导我的。” “原来如此。”他算是明白,为何柳娡性子不同于一般女子,有个胆大包天偏又才情了得的爹,又被勾栏院放荡不羁的女子教导长大。 若想叫她循规蹈矩,怕是不可能。 不过谢无量是真的对她十分宽容宠爱,虽然他觉得把那不正经的烟花女子找回来,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为了柳娡心中所愿,还是给她多派了好些人手,拿着阿蔓的画像去城中打听。 许多人见过蔓娘,但追寻着线索总是断了,就好像突然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这一晃到了年初,谢长安虽然没再提‘要人’的事情,但对柳娡的执念并未消去,这些时日送来好些东西,惹红了许多双眼睛。 虽然他们住的院子离永宁府妃子的后院距离远,但难免一些闲言碎语。 再加上阿蔓一直没有什么消息,柳娡也再无留下去的心思。 虽然兄弟俩还像从前一样亲密,但是柳娡这件事儿,总像是一根刺,听到柳娡无意于再寻找下去,当晚谢无量便去谢长安那里请辞离开。 谢长安挽留他们还多些时日,被谢无量果断干脆的拒绝。 走的那日,谢长安出来送行,提出要与柳娡私下说几句话。 谢无量没有说话,明确拒绝,显得自己肚量太小;表示同意,心里又很不舒坦。 见柳娡还是跟着谢长安走远,谢无量憋闷得厉害,独自一人先上了马车。 直到俩人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谢长安才道:“真的不打算再多留些时日?若你找的人在城中,听到你的消息回头找你,那岂不是错过了?” 柳娡:“应该不会,阿蔓如今大约是不在凉州城了,不然这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的。” 谢长安无奈:“你真的对王弟没意思?若是真没什么心思,留在我府中或留在他府中,又有何差别?” 柳娡:“主子爷待我不薄,我的籍契在安荣王府,我有理由回去,却没有任何理由留在永宁王府。” “籍契我可以帮你要过来,只要我开口,并不是不可能。” 柳娡见他还未死心,说道:“王爷,奴婢并不喜欢这样的纠缠,也不会甘愿困在一只金丝笼里。” 说罢,福了福身,转身大步走了。 回去的马车上,谢无量脸色不善,“将你留在永宁府,还不知你怎么祸害王兄。” 柳娡机巧驳了句:“那奴婢跟您回安荣府,祸害主子爷怎么办?” 谢无量:“本王命硬,不怕你祸害,王兄不行,以后你就尽管来祸害本王。” 从来没发现,原来安荣王的脸皮竟如此之厚! 赶了十来天的路程,途中突然下起了大雪,于是在行馆歇下了。 行馆里正巧住着一位郡王,那郡王名号谢无量不甚熟悉,又不想节外生枝,便叮嘱了行馆里的使臣,不要惊动任何人。 当天夜里风雪很大,吹得窗户啪啪直响。树影婆娑投在窗上,柳娡紧裹着被子,竟有些心惊胆颤的。 睡到半夜,她总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女人的哭声,柳娡从梦中惊醒,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身边没有人照应,不过谢无量就睡在隔壁房间。 那哭声停了一会儿,又开始断断续续起来。 柳娡咽了口吐沫星子,抓起外裳裹上悄悄来到了谢无量房间外。 “王爷,王爷?您睡着了吗?”叫了好些声没有人应答,柳娡只得擅自推门走了进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7节 给谢无量安排的寝房很大,屋里一片漆黑,柳娡摸着黑来到了内室,点了火折子,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她上前摸了摸床榻,冷的。 这说明谢无量已经起来好些时辰了,而且这么晚了,他夜起能去哪? 此时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已经没了。 柳娡仔细听了听,真的安静了下来,这才舒了口气。 许是自己太疲惫,睡迷糊了,才出现的幻听? 放松了之后,柳娡又开始犯困,眼看天就要亮了,这个时辰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 突然门口一阵响动,神经紧绷的柳娡几乎是下意识躲到了床底下。 这个时间,回来的可不一定是他们家王爷,总之敬惕些是没错的。 那脚步走得极轻,如同夜行的捕猎的黑豹,一直走到床前站定。 柳娡听到利器缓缓拔出的铁皮磨擦声,她下意识紧揪着衣襟,身子抖得厉害。 下一秒,锋芒在夜空划过一道锐利的光,床缦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那剑锋挑开了被褥和床板,柳娡拼命的掩着嘴差点吓得叫出声来。 烛光乍然照在柳娡的脸上,刺得柳娡下意识眯起了眼。 谢无量心头一跳,赶紧收了剑,将人从床板的窟窿中拉了出来。 见来人是谢无量,柳娡一头栽进他怀里,连连抽气。 谢无量轻抚着她的后背,无奈叹了声:“你怎么会在我房间?” 柳娡小脸惨白,颤声道:“王爷可有听到女子的哭声?这里,这里会不会不干净呀?” “本王确实听到有女子细细的哭声,从某处传来,这才夜起去查探了一番,不过没什么收获。” 等柳娡壮了壮胆,谢无量才将柳娡推开,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床,一个好大的窟窿,看来是不能睡人了。 柳娡哭笑不得,想罢提议道:“天快要亮了,不若主子爷去奴婢房间睡吧。” 谢无量扭头睨了她一眼,严肃道:“你要睡本王房间?” 说着又看了眼床,点头:“勉强是还能睡得下你。” 柳娡眨了眨眼,也没再深想有何不妥,表示赞同:“是啊,奴婢瘦小,完全能睡下的。” 于是,谢无量便去了柳娡房里睡。 往床上一躺,才刚闭上眼,闻到了沾染在被子上若有似无的女子体香,睡意顿时全无。 谢无量回想着刚才的一幕,越想越不对劲儿。 他猛的睁开眼,坐起身发怔了片刻,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于是谢无量又起身下了床榻,敲了敲自个儿的房门。 柳娡抱着被子没有睡着,听到敲门声,紧张的问了句:“谁?” “是我。” 王爷?柳娡整了整衣裳,在床榻上坐起了身子,“进来。” 谢无量便大刺刺往内室走去,将床榻上的柳娡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王,王爷??” 谢无量也未作声,抱着她回了房,将她放到床榻内里,自己跟着合衣躺了下来。 气氛一阵儿尴尬。 柳娡想了会儿,突然笑了出来。 谢无量吊着角尾,傲骄的问了问:“笑什么?” 柳娡擒着被子,笑问道:“奴婢只是十分好奇,王爷是如何同王妃她们相处的?” “我只在王姬那里歇过三晚。” “奴婢不解,华王姬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若说特别之处,就是跟本王折腾三天三夜还能熬得住。” 柳娡小脸一热,用眼角悄悄瞥了眼一本正经说话的男人。 “王爷……” “嗯?” “王爷很厉害。” 谢无量并未感到自豪,倒是十分谦虚道:“也算不得厉害,华王姬精通各种棋术,特别是军棋,常常出其不意。” 不是,等等…… 柳娡一脸惊诧:“所以,三天三夜,您跟华王姬在下棋?” 谢无量也觉得哪里不妥,想了一阵儿勉强解释了句:“这叫怡情养性。” 说罢,翻了个身背对着柳娡睡去。 安荣王不愧不是安荣王,柳娡脸上大写的服气。 之前在王府里,隐隐有传言,安荣王不行…… 柳娡以前不相信,没想到,他们王爷可能是真的不行。 “其实奴婢觉得,该怎样活着是自己决定,只要自己开心就好,王爷不要有什么负累。” 谢无量长叹了口气,没有负累是假的,他厌极了如今不管做什么,自己都做不了主的生活。而且这种生活,暂时没办法改变。 第二日雪下得更大了,看来得在使馆滞留上好几天。 使馆当差的下人今儿议论纷纷,昨儿晚上安荣王大发神威,与自己身边的小婢欢好,把好好的床榻整出了一个大窟窿。 那小婢哭着连连求饶,可s性大发的安荣王不肯罢休,抱起小婢又去了隔壁房间,整到天亮才睡去。 幸好柳娡没有出门闲逛的兴志,少听了许多闲言碎语。 倒是谢无量,睡了两个多时辰,便不知去向。 待到吃晚膳,王嬷嬷过来叫人拿了些炭和衣裳,神色紧张。 “姑娘晚上睡得可好?” 说到这个,柳娡便想到昨儿晚上的哭声,如实诉说:“很不塌实,我听到有人在哭。” 王嬷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谨慎道:“反正今儿下午雪已停了,过两日应该能启程回去。” 柳娡见她一脸神秘,不由压低着嗓音门她:“王嬷嬷,您可是听到了什么?” 王嬷嬷讳莫如深:“听是听到了一些传言,但作不得数,而且王爷最是不信这些。” “王嬷嬷不妨直说,到底是什么传言。” “你不怕?”王嬷嬷这三个字,让柳娡做足了心理准备。 “不,不怕的。” 传说,这使馆以前占地是一家员外的大宅子,这员外姓赵,赵员外有个女儿,生得很是美貌,求娶她的郎君众多。 眨眼赵小姐到了二十岁,再不嫁就要过了年纪,可众多郎君中,赵小姐都没有看对眼的,在二十一岁那年,挑了个秀才。 那秀才生得清俊,才情也不错,这本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却不想,那秀才拿着赵家的银钱挥霍,很快就变了心,也不好好读书了。 起先他经常以要认真做学问为由,独自闷在书房读书,那时赵小姐已是七个月的身孕,夜间起榻见夫君的书房还亮着烛火,便做了些吃食送去。 可才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还有女人的调笑声,赵小姐当即变了脸色,推门走了进去,只见他家夫君正和一个美艳的女子做着苟且之事。 赵小姐暴怒,转身便扬言要去告诉父亲,要与这秀才和离,秀才怕赵小姐与自己和离,就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便与那情妇一同谋害了赵小姐,将她推到了一口偏僻的荒井中,并盖上了石头。 哪知这赵小姐命大,掉下去还没有死,又动了胎气,在井里早产了婴孩。 早产下婴孩的那晚,大雨瓢泼,任赵小姐在井底哭喊都没有人来救他们母子。 又连着下了五天大雨,赵小姐便抱着孩子淹死在那口井里。 从那之后,使馆里当差的人,总能晚上听到女子若有似乎哭声,凄凄惨惨。 柳娡听罢,全身都是凉的,她不怕恶人,但是怕恶鬼啊! “那秀长怎么样了?” 王嬷嬷:“秀才不知所踪,做了这种亏心事,也没什么好下场罢。” 见王嬷嬷要走,柳娡猛的拉过了王嬷嬷的手:“王嬷嬷,王爷这不还没有回来,你回房间也甚是无趣,咱们,咱们说说话?” 王嬷嬷一眼便看穿她的小心思,还说不害怕,明明怕得要死。 看她以常胆子大着,没想倒是怕这东西。 这使馆总给人一种阴森压抑的气息,柳娡真想雪快点融了好离开。 王嬷嬷一直留到她睡去,谢无量也没有回来。 柳娡半夜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漫步在一个荒芜的后院,后院里有一口井,她下意识朝那口井走去。 却见井下坐着一个妇人正抱着小孩低低哭泣。 柳娡问她怎么在井里,需不需要帮忙? 那妇人叫她拿了绳子过来,让她拉她上去。 柳娡拼命的拉着绳子,一直将妇人和小孩拉到井口。 她想搭把手,那妇人力气很大,扣着她的手如同铁箍一般,怎么甩也甩不开。 她对那妇人说,把自己的手给抓疼了,那妇人猛的抬头,一双腥红的眼,腐烂长蛆的脸,吓得柳娡跌了一屁股墩儿,随后便惊叫着醒了过来。 看到谢无量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柳娡顿时安下了心,用双臂紧紧扣着谢无量的腰身,将小脸埋在了他的肩胛。 “做噩梦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8节 “王爷今天去哪了?” 谢无量:“出去走了走,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怎么会突然做噩梦?” “我……”柳娡想到王嬷嬷的叮嘱,摇了摇头:“没有,大约是这里不习惯吧。” 说罢,柳娡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今天一直心神不宁,晚饭也没吃什么。 这里不比王府,入了夜,厨房没人了,想让人做些吃食都不可能。 谢无量不由失笑:“跟我来,带你去找些吃的再入睡。” 柳娡实在饿得慌,便跟着谢无量偷摸着夜起去了使馆的厨房。 此时厨房静悄悄的,一片乌漆抹黑。 谢无量推了推窗,被锁了上了,他回头看了眼柳娡,说道:“这活儿还得找你。” 柳娡顿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硬着头皮从发簪上取了一截儿细细的铁丝,很快将锁上的窗给打开了。 只见柳娡一个利落翻身便进了厨房,还小声对谢无量说道:“王爷,您快翻窗进来。” 谢无量憋着笑,拿出一把随身匕首,粗暴直接的将门上的锁给劈了。 柳娡瞪着他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顿觉一阵气闷想与他理论一番。 “既然王爷可以劈锁,怎的还叫奴婢爬窗?” “我堂堂安荣王怎能翻窗?再说,好久没见你翻窗了,有些想念。” “你……”混蛋啊! 使馆的厨房不大,东西却一应俱全。 灶上的房梁挂着很多薰肉,只是看着并不像是普通的猪肉。 “找找看有没有能热着吃的东西。”谢无量说着,不客气的开始翻找起来。 突然谢无量瞥见角落里有一口大缸,缸上盖着盖子,而另一边是放着一口水缸。 他想既然另一边是水缸,那盖着盖子的缸里大概是放着一些生食。 谢无量大步走了过去,猛的揭开了缸盖…… “王爷,那里面有吃的吗?”恰好柳娡走了过去,谢无量大惊,猛的将缸盖重新盖了回去,脸色铁青额间泌出一层细汗。 “那里面是什么?”柳娡十分好奇,难不成他们王爷在缸里发现了老鼠或者蟑螂之类的小东西? 谢无量暗自抽了口气,说道:“别看,那里面是生肉。” 柳娡顿觉扫兴,肚子又饿得难受:“算了,王爷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睡着了便不会觉得饿了。”明天她一定要把欠下的都吃回来! “嗯。”谢无量眸光冷冽的回头瞥了眼好口缸盖,正准备离开厨房时,却听到不远处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靠近。 柳娡的听力没有谢无量这般好,见他不走,便下意识问道:“怎的不走了?” 谢无量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门窗重新关严实,搂着柳娡一个利落跃身,跳上了房梁,隐藏在暗角处,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不要出声,有人过来了。” 谢无量的唇贴在柳娡的耳畔低语,冰冷的冬夜喷出的热气隔外炽热,柳娡顿觉有些痒痒,倾头往他肩膀蹭了蹭耳朵。 果然没过多久,厨房的门被人重新打开,带头推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他拧眉道:“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厨房的门一定要锁严实?” 打下手的有些委屈:“我们确实都锁严实了。” “那锁呢?!” 锁被谢无量给劈了,然后扔进了走廊边的草丛里。 一阵沉默,打下手的似乎都挺怕这个带头的男人。 “你们先把东西弄进来,明儿再寻把结实的锁。” 后边的仨人这才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推着独轮车,车上放着一个沾血的麻袋,鼓囔囔的。 “快点,不要磨蹭,天就要亮了。” 只见仨人一起将两个麻袋抬起走到了缸边,柳娡想着,这也应该是一些生肉吧。 那头儿把麻袋绳子解开,从里面拿出一大块肉,未等柳娡看太清楚,只见谢无量便捂住了她的眼睛。 柳娡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听到梁下一阵动静,弄了好一会儿,才推着独轮车离开。 谢无量松开了蒙着她眼睛的手,带着她跃下了房梁。 趁他们还未回来,俩人赶紧溜了。 回去的路上,柳娡越想越不对劲儿:“王爷,那缸里,到底放着什么东西?为什么奴婢看不得?” 谢无量怕她好奇心太重,会自个儿回来瞧个明白,于是便告诉了她。 “第一晚,本王听到隐隐有女子的哭声,觉得可疑,便夜探了这使馆,发现那郡王鬼鬼祟祟夜起,穿戴整齐不知要去哪里。” “本王悄悄跟了一路,却发现他进了一个空房间后就消失了,本想再继续调查,种种原因便只能先回来了。” “之后,我去城中走访,无意在茶楼听到了一些奇闻异事。附近好几个村有小姑娘突然神秘失踪的事情,说得甚是诡异,本王便有所怀疑,这些失踪的女子,是否和昨夜听到的哭声有关。” “直到刚才在厨房中,无意看到一缸的血肉……” 柳娡顿觉脚底升起一鼓恶寒,不由得紧抱着谢无量的手臂。 “王爷,您可莫要再吓奴婢了,奴婢怕死,胆子小得很。” 谢无量神情从未有过的严峻:“本王只是没想到,在这太平盛世竟还有如此令人发指的罪恶发生。” 柳娡现在只想离开这诡异的使馆,想到刚才离死如此近,又是一阵胆颤心阵,整个人都扒在了谢无量身上。 “王爷,奴婢害怕。” 谢无量向来不怎么懂得怜香惜玉,可瞧着柳娡说害怕时,这般楚楚可怜,根本不觉得矫揉造作,反而很是心疼的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柳娡双手紧攀着他结实的脖子,将脸埋在了他的肩窝。 “我们还是快点回王府去吧,这里的事情王爷也可唤别人来调查。” “好不容易有了点头绪,若换了别人调查,恐会打草惊蛇不说,还会使事情越来越麻烦。” 没想到他们主子爷还有这种冒险的精神,柳娡再害怕也只能陪他先呆着了。 回到房间,柳娡拉着谢无量不让他离开。 “王爷,在使馆的这些天,你陪奴婢一起睡可好?” 谢无量迟疑:“你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 柳娡哪敢一个人睡?双臂缠着谢无量劲瘦的腰身,“奴婢不在乎,反正这辈子奴婢也不会嫁人。昨夜王爷不也是与奴婢一道睡的?有何不可?” 第37章 沁人的幽香萦绕在鼻尖,谢无量只觉呼吸困难,身体燥热。 怀里柔若无骨的人儿明眸皓齿,眉间自染风流,殷红的唇微启,仿佛在引君一亲芳泽。 谢无量哪还能说出拒绝的话? 像是被勾了魂,拥着柳娡一同倒进了软棉的床榻上。 若是开了荤,食髓知味的,断是无法把持得住。 但这安荣王偏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虽然被迷得有些七荤八素,可骨子里那份骄傲与矜贵,是不允许自己的理智迷失在这温香软玉中。 柳娡更非什么也不懂的小白莲,要说这男女之事,圣贤早有言,食色性也,人之天性。 再加上府中差事枯燥无趣,那些个女使们总得有些精神寄托,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戏本子和民间野画,不过那纸张都粗糙得很,画也不是很精细。 柳娡看过一二,便没什么兴志了,倒是这会儿,脑海里浮现一些旖旎的画面,身子裹在被底下渐渐发热滚烫起来。 闭目了会儿,意识却越发清醒。 柳娡干脆睁开了眼,翻了个身,双臂抱着软枕,单衣的袖口露出一截雪臂来,在隐约透进的雪光照映中,更如凝脂无暇。 “王爷,您睡了吗?” 谢无量鼻息微重,半晌说了句:“睡了。” “奴婢已经及笄了。” 谢无量缓缓睁开了眼,扭头看向她,被这张差点贴上来的脸吓了一跳。 那双灵动微微上翘的桃花眼,怔忡的瞧着他,眼中的期许让人窥得明明白白。 谢无量慌忙收回了视线,翻身而起道:“我去睡外边。” 柳娡想,她还不至于丑到吓着他吧?谢无量却避她如蛇蝎,实在令人费解。 被这么明显的拒绝,柳娡眼眶一红,猛的拉上了被子,将自个儿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 “王爷您便说实话,您是不是不行呀?” 谢无量一只脚都着地了,听到这句质疑声,顿觉羞恼不己。 “好你个柳娡不知好歹!本王处处替你着想,你倒还怪上我……我不行??!” 柳娡藏在被子里,声音发闷。 “那王爷倒是说说,奴婢都这样那样了,你还无动于衷,奴婢还有什么脸面?” 谢无量失笑:“你在本王面前,失了多少次脸面?反正早就没了,如今这么一提显得矫情不是?” 柳娡气到都不会难过了,只道:“早知我就留在永宁王府,永宁王比王爷知趣多了!” “我王兄妾室就有六房,真要应付起来可不比在安荣王府里轻松。不管如何,在安荣王府,本王的心何时不是向着你的?” “没觉着!” 一阵沉默,谢无量去扒了扒被子,柳娡越发拽得死死的,不肯出来。 “你这是要把自个儿憋死?” 柳娡着实觉得憋闷得慌,苦的是自己,便将被子扯了下来,露出了脸。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9节 “王爷可别后悔,反正天下英俊又知趣的郎君多得是!等我去找别人了,王爷就莫要再来撩我!” 说罢,冷哼了声背过了身去。 “你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就想着出去找野汉子,知不知点廉耻?” “什么是廉耻?用在女子身上便是廉耻,用在你们男子身上就叫风流,凭何道理?我偏要找!” 谢无量竟无言反驳,想罢说道:“你可有想过以后?” “我又没有逼你娶我!” “娶你?你倒是想得美。”虽嘴上不饶,眸光却有些失落伤感,便又补了句:“我要娶谁,还由不得我做主。你这性子,也不愿做妾,我若要了你的身子,日后你再遇到心仪的对象,该如何自处?” “那你这是叫我一辈子清心寡欲,做那尼姑庵里的姑子呗!” 谢无量满头长包:“本王何时叫你去做姑子了?” 柳娡翻了个身看向他:“王爷可是觉得,女子必须要嫁人,必须一辈子只侍奉一个男人?就算真的嫁人了,我夫君突然暴毙,难不成我年纪轻轻貌美如花,要一辈子守寡,立个贞洁牌坊吗?” 她这想法放在当下,已经是惊世骇俗,好在谢无量生在宫中,也不是没听闻过那些荒唐,虽没被吓到,却是无法理解。 “你夫君好好的怎么说暴毙就会暴毙?这还未嫁人,就咒你夫君暴毙,你这女子简直不可理喻!” 柳娡愤然坐起身:“万一他就是个短命鬼呢?” “你叫他多锻炼一下身体,说不定还能长命百岁。” 俩人这会儿都钻了死胡同出不来,柳娡气得要命:“这又关王爷何事?我在说我未来夫君的事儿!” “是啊,这关本王何事?!” 一阵沉默…… “好好好,你未来夫君是个短命鬼,你说得都对!”说罢,掀了被子起了榻。 “我看是王爷说得对,叫他每天多跑个几圈,还能长命百岁!”说罢,拉上床缦闷头就睡。 柳娡气得脑仁疼,也忘了那些个诡异恐怖的事儿,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梦里,这事儿又上演了一遍,她跟谢无量吵得更激烈,最后还被气哭了。 柳娡本性不是个多情种子,却在梦里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还爱而不得特别伤心。 醒来的时候是哭着醒的,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嘲讽笑了自己一声。 谢无量有一句话说得对,矫情了。 “姑娘,起榻了吗?”此时王嬷嬷端了洗脸水走了进来。 平时王嬷嬷也不会给她端洗脸水呀,怎么今儿早上…… 柳娡赶紧起了榻,一边穿着衣裳一边顶不好意思笑了声:“王嬷嬷,您怎么还给我端洗脸水?我可以自己来的。” 王嬷嬷温和笑了声:“王爷叫人从外边带了早膳,正在等姑娘一起用膳。” 原来如此。 柳娡心情沉重的洗漱完,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便出去了。 “奴婢给王爷请安。”柳娡福了福身,恹恹的。 “陪本王一起用膳。”谢无量悄悄睨了她一眼,眼睛红肿得厉害,莫不是哭了? 至于吗?他堂堂王爷,也没跟她一般见识,她怎就这么委屈上了? 但昨儿那事,实在尴尬问不出口,谢无量只是问了句:“没睡好?” 语气都不自觉的放低了姿态,脸上还挂了些笑容。 王嬷嬷看着他们主子爷,不由叹息了声,默默走了出去。 道是无情却有情,可他总归是皇室中人,他再如何对这柳娡情根深种,也不会有结果。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般放纵与包容,早就大大超出了常理。 柳娡吃了口粟米粥,味道甜而不腻,顿时心情好了许多。 “王爷,这粥味道很好。” “我特意叫人打听了,城中最好的粥铺买来的粥,排挺长队的。” 今天雪融了,明天大概便能离开,但谢无量似乎还在追查那件诡异的少女失踪事件。 “王爷今天还要外出?” “本王已经传书分别给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司务,此事不查个水落石出,走得实在不安心。” 柳娡想罢,提醒了句:“那王爷要多加小心,只怕这些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 “这些人真是可恶至极!竟以使馆做掩护,干这些丧尽天良的勾当,谁又能知道朝庭分部的各地使馆,包藏腌臜之事多年!” 谢无量担心柳娡留在这里会有危险,毕竟失踪的少女都是如她这般年纪,甚至更小。 但在这个时候,将柳娡送出去,难免会引起这些人的怀疑。 谢无量想来个偷梁换柱,把柳娡带出去找个好的客栈安顿,再找个与她身形年纪相当的女子,柳娡想想又拒绝了。 一个是柳娡并不怕活着的人,二个是换进来的女子同样也是命,没道理拿别人的命替她遭罪。 “奴婢尽量少出去,王爷不用担心,只管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柳娡吃完早膳,说道:“不过王爷可给一些利器于我,可作防身之用。” 谢无量立时将长靴中藏着的短匕递给了柳娡。匕首刀尾弯如月牙,只有柳娡两个手掌长度。 柳娡拔出匕首一瞬,划过一道冷戾的寒芒,刀刃薄如蝉翼,一刀封喉可不见血。 “此匕首名为封喉,传闻是削铁如泥,本王虽未拿它削过铁,但它锋利无比,你要小心不要被它伤着。” 柳娡越瞧这匕首越发喜欢,第一次开口问谢无量要东西。 “王爷,这把匕首可以送给奴婢吗?防身是极好的!” 没想到她第一次开口要的东西,竟然是把匕首,也不知该说她什么才好。 “你便拿去。”谢无量虽看着大方得很,却也是十分喜欢这把匕首的,跟他随身了好多年了。 况且这上古名器,有市无价。 柳娡为了不给谢无量添麻烦,这两日都闷在屋里,直到第三日天晴了,王嬷嬷叫她去院里走走。 王嬷嬷对此事一概不知,柳娡也实在憋闷得慌,便想着出去走走就尽快回来,就在不远处的院子里,而且又有王嬷嬷同行,应该不妨事。 于是,柳娡便同王嬷嬷一起,去了院子里散步晒太阳。 王嬷嬷似乎心事重重,欲言又止。 柳娡是何等能察言观色之人?很快瞧了出来,率先开口问她:“王嬷嬷可是有话要同柳娡说?” 王嬷嬷冲她笑了笑,态度也不敢过份苛刻,毕竟她如今被他们王爷疼在心尖儿上。 “柳姑娘已是及笄之年,是嫁人的年纪了,趁着年华正好,应该上点心早日择个良婿呀!” 说得语重心长,甚是关怀。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的使馆是驿站。 以及,更新做一下调整,欠下的更新,29号晚上补上,会万更。 但也会比较晚的,不是夜猫子不要等更新。 比心谢谢宝们的支持。 第38章 王嬷嬷说这话不是空穴来风,柳娡顿时听得七八分明白了。 “嬷嬷放心,娡儿会有分寸,也从未想在王府里讨什么名份,日后嫁不嫁人的,随缘了。”柳娡打开天窗说亮话,也让王嬷嬷清楚自个儿从未肖想过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毕竟是主子爷的心尖宠,柳娡都这么说了,王嬷嬷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装傻不知。 “姑娘说的什么话?以姑娘才情姿色,以后必定能寻个良婿,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不比这王府的小妾强得多?” 柳娡笑了笑,没再搭腔,老嬷嬷替主子爷考虑,是没有错的。 只是他们并不知她心中所想,从来都不是王府那一小方天地,更不喜欢跟几个女人在后院争来抢去。 “嬷嬷,这雪融时节虽出了太阳,可我觉得依旧冷得很,先且进屋去了。” 柳娡福了福身,正打算回屋。 却在此时正面莽撞冲过来一个男人,将柳娡撞倒在草地上,手臂被尖锐的石子咯疼,也不知有没有划伤。 男人浓眉紧蹙,看她穿着是个奴婢打扮,正要斥责,却见她生得貌美,顿将那些斥责的话咽了回去,还笑着去扶她。 “姑娘,可有伤着?怪我鲁莽,没仔细瞧着人。” 柳娡抬起眼瞧了瞧他,这郎君约摸二十有五之年,相貌还算端正,就是那双眼有些混浊,整个精气神显得萎靡。 他眸光带着侵掠的贪婪盯着人看,叫人极不舒服。 王嬷嬷快先一步将柳娡扶起,无意与这人交谈,再说闺中女子较多忌讳,便扶着柳娡要回屋去。 哪晓得那郎君迈开一步拦住了去路,装模作样的做了个揖。 “我乃扶风郡王林皓祺,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柳娡眸光沉了沉,只道:“小女子身份卑贱,名讳恐辱郡王之耳,这便告辞。” 林皓祺再次将他们去路拦下,摸着下巴吸了把口水:“姑娘如此美貌,好似那天仙下凡,天仙名讳怎叫辱耳?太过自谦了!” 王嬷嬷实在看不下去,脸色一黯,声音不由得大了些。 “您既是堂堂郡王,圣贤书自是看得多,教养礼仪更高于一般人,应该懂得男女有别,您这厢再三拦路,到底是何用意?” 林皓祺瞧了眼这平平无奇的老嬷嬷,只觉气势逼人,不似一般门第里的嬷嬷,虽有怒气,却是不敢随意发。 “老妈妈说笑了,本郡王只是瞧这姑娘十分投缘,想结识一下,若不愿意,本郡王也不强求。” 嘴上虽如是说,但是眼底满是不甘与愤怒,直到目送着柳娡他们走远,这扶风郡王冷嗤了声:“贱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0节 待到了晚上,谢无量还未回来,柳娡攥着被子,瞪大着双眼不敢入眠。 四周一片静谧,偏今晚没有月亮,雪也融了,真真叫伸手不见五指。 她害怕自己睡着了,从床底下爬出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来。 想到此,她背后不由瘆出了一层冷汗,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是一阵阵袭来的睡意,实在挡不住,眼皮子都开始打架。 正当她将睡将醒之时,突然听到了外边传来了脚步声。 她以为是谢无量,迷迷糊糊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等了一会儿,脚步声似乎停在了门口。 柳娡下意识喊了声:“王爷,是您回来了吗?” 门哐的一声推开,柳娡身子一惊,便觉不是谢无量,他向来不会如此粗鲁。 她从枕头下摸出匕首,藏在了袖子里,如果是陌生人闯进来,她就来个出奇不意! 可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到门口有冷风灌进来,却再无任何动静。 柳娡拧眉,难不成自己太过害怕,之前都是错听,只是风太大闹出的动静? 她没有点灯,猫着脚步下了榻,一直走到了珠帘后,那狂啸的夜风吹得门哐哐直响。 观察了一阵子,觉着自己多疑了,便快步跑到门口,准备关了门赶紧躲被窝里。 才刚合上门,一道诡异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悄无声息的朝柳娡逼近,手里拿着棍棒往柳娡的后颈奋力一击。 柳娡闷哼一声,那一瞬意识全无,中途恢复了些意识,只是依旧浑沌,不知是真实还是梦境。 自己被人倒抗在肩上,正走在潮湿阴冷的暗道中,不知要去哪里。 再一次醒来,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石室之中。 石室几乎透不进一点光,也感受不到一点丝风,墙上的烛火一动不动,照着这处诡异的房间。 这太不正常,一丝风也不透,除非……这是一座地宫,空气没有流动。 柳娡揉了揉酸疼的后颈,下意识摸了下袖子,藏着的匕首没被发现,这让她稍稍安了点心。 不管现下什么情况,总比手无寸铁要强。 待定下神来,她才听到外边凄厉的哭嚎声,听得人瘆得慌。 柳娡警惕的瞪大着双目,直到石室的门开启,从烛光中走进来的那人,正是那扶风郡王! “美人,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吧?” 他喝了酒,脚步飘得厉害。 出于一种求生本能,柳娡几乎是第一时间跳起身冲到石室门口。 却听得那扶风郡王喝斥了声:“你走出这个门,今儿就别想活着出去!!” 柳娡猛的顿住步子,眼前的一幕幕,惊悚如同炼狱。 若大的地宫四处逃窜的少女,如同等待被宰杀的羔羊,那些享受掠杀的男人戴着可怖的面具,恣意寻欢践踏。 地宫最南边的那处池水,不知何时被染成了鲜红,几具原是鲜活的躯体,浮在水面被泡得皮肤惨白,眼球凸起,看着面目可憎。 柳娡踉跄退了回去,那扶风郡王一边笑得十分猥琐,一边重新关上了石室的门。 他双目露出四白,充满□□与贪婪,脱离律法的监管,人性荡然无存,如同最原始的兽。 柳娡不断退后,心中虽是惶恐,却还未丧失思考能力。 此时她紧握着那把匕首,悄悄绕到了背后,抽出雪白的刀刃,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小美人直勾勾的瞧着本郡王,是急不可奈了?” 柳娡唇角微扬,与他周旋。 “小女子与郡王又无过节,承蒙郡王抬爱,怎会不知好歹呢?” “好!”这话把扶风郡王哄得心花怒放,笑眯了眼,“识实务者为俊杰,你这小丫头挺会见风使舵,若是你把我伺候得好,本郡王便将你带出去,也不至于让你在此地香消玉殒。” 柳娡退到床侧,跌坐了下来,已退无可退。 扶风郡王激动的开始解衣裳,朝柳娡狼扑上去,就在那一瞬,柳娡猛的手起刀落,扶风郡王还来不及感受到疼痛,一只胳膊竟生生卸下。 这匕首比柳娡想像中还要锋利得多,所以一刀下去时没有留余地。 血如泉涌喷出,柳娡惊恐的瞪大着双目,看他张嘴就要嚎叫,她扯下披帛从扶风郡王身后索住他的嘴,让他只能发出呜咽声。 柳娡只是拼了命的拽紧着手中染血的披帛,不让他叫喊。 扶风郡王起先还挣扎两下,就在柳娡差点以为制不住他时,这人蹬了蹬腿,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 柳娡丢开手中的披帛,捂着嘴愣神了半晌,直到地上殷红腥臭的血漫延到脚下,她才跳开去捡了地上的匕首。 捡完匕首,她缩到了石门旁,如同惊弓之鸟,竖着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谢无量发现她不见了,定会派人搜查,将这使馆搜个底朝天。 只是这处地宫,应该设了重重机关,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谢无量来救自己。 神经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极度容易疲乏,柳娡又受了那棍棒一击,此时只觉头晕恶心。 她晃了晃头,视线重影越发模糊。 “王爷,你怎么……还没来?” 这一次他太难等了。 柳娡靠着冰冷的石壁沉沉昏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娡隐约听到了石门启动的声音。 她挣扎着扶墙站了起来,不远处那倒在血泊中的扶风郡王怕是死绝了。 紧了紧手里的匕首,她眸光是从未有过的冷戾,不管怎么样,拼尽全力活着,才能想以后的事情。 石门终于打开,柳娡瞳孔巨烈颤动,手中的匕首滑落在地,想上前像往那边笑着相迎,却发现连抬脚都没了力气。 “娡儿!”谢无量一个箭步上前接过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外边走去。 柳娡醒来时,一阵要命的恶心,王嬷嬷递了个痰盂,她吐出一口淤血,才算舒服了许多。 “好了好了,没事了。”王嬷嬷拍着她的后背,拿帕子给她擦了擦。 守在一旁的谢无量上前瞧了瞧,舒了口气。 “这大夫到底还是有些本事,把淤血吐出来就无碍了。” 柳娡绕着手揉了下胀疼的后颈,抽了口气儿,思绪慢慢回笼,石室里的一幕幕顿时涌进脑海。 她紧慌的扣过谢无量的手腕:“王爷,那个……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谢无量心脏紧揪着,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没事,没事了!” 王嬷嬷嚅了嚅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看了他们一眼,默默走出了室内。 柳娡抽着气儿,这回是真的慌了。 “奴婢好好一个良民,我杀人了轮回畜生道,变成了任人宰杀的猪,那不是全完了……” 谢无量本来还些什么好。 “王爷,你咋也不安慰人家?”柳娡不安的红了眼眶。 “哈,莫怕,那人手上沾染了多条人命,死有余辜。若阎王问起,我也会跟阎王说清楚,是本王递的刀。” “这有何用,王爷递的刀,我杀的人,一起投胎做猪吗?”柳娡绝望了,她哪能想到这辈子这种事会落到自个儿头上? 谢无量面无表情,“那你说要如何?” “呜呜呜……”柳娡不要面子的嚎啕大哭,大有劫后余生的后怕与激动:“奴婢还以为就交待在那里了!” 谢无量长叹了口气,扶着她躺了下来,替她掖好被子明明。 “睡一觉,把那些事情忘了。” “那些坏人都抓了?” “那是自然。” “抓了好!抓了好……奴婢困。” “睡吧。” …… 柳娡在使馆又养了一天的身子,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怕做噩梦。 于是事情平息的第二日便乘着马车离开了。 坐在马车里,柳娡依旧惊魂未定:“王爷,您是如何找到奴婢的?” 谢无量说起那晚,从京中快马加鞭赶来了几个查案的,又在当地官衙调谴了一拨人,分成了两批,一批埋伏在使馆周围,另一批用了几个诱饵埋伏在村镇蹲守。 谢无量担心柳娡,没有同他们一路,早早赶了回来。 可没想还是出事了,当时谢无量仿佛整个世界都黯然无光,甚至为此不惜打破计划,只想尽快找到柳娡,能看到她平安,哪怕用他十年寿命抵偿,也心甘情愿。 好在他们跟着犯案的几人,顺利追进了使馆下的地宫,那般惊世骇俗的案子,所犯的事令人发指。 尽管谢无量也曾听闻过酒池肉林,如今一见又是另一番震撼。 他真怕柳娡出不来,一想到这,心如火焚,愤恨烧红了眼,若是柳娡真的出不来,他就当场杀了这些畜生,让他们全部陪葬! 直到看到柳娡还活着,将她抱入怀里的一瞬,谢无量才明白,自己对柳娡的感情,有多么不正常。 也就是在那时,他肯定了一件事情,他对柳娡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他也知道,这份感情是深渊,一眼看不底的黑,唯有克制对彼此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路上,柳娡明显觉得谢无量沉默寡言了许多,深沉得让她不习惯。 柳娡故意挑了些他喜欢的话题,也是兴趣寥寥几句作罢。 行了大约十日,终于回了安荣王府。 在路上早早书信安荣王要回府,这会儿府中家眷、管事、家丁、女使,排排站在王府院中恭。 远远看到他们王府的马车,大管事欣喜的嚎了一嗓门儿:“恭迎王爷回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1节 嚎完,抡起马扎冲到马车旁,扶着他们王爷下了马车。 免得多生事端,这会儿柳娡是与王嬷嬷坐在后边那辆马车里。 柳娡已然恢复了往常在王府里的打扮,扶着王嬷嬷下马车时,谢无量不着痕迹朝她瞥了眼,很快收回了视线,快步走进了院里。 这次凉州一行,柳娡带了好些特产,倒也未吝啬,该花的钱还是花了。 将这些东西摊开,叫来一众姐妹拿去分。 给青梨和齐妈妈另带了几份礼品,齐妈妈喜滋滋的看着她带回的物件,价值不算特别贵重,但也是花了心思的,连连夸赞着她。 “到底是没白疼你,还知道给我带礼物。” “齐妈妈待娡儿好,娡儿怎么会忘了呢?”说着柳娡亲昵的挽着齐妈妈的胳膊,说着暖心窝子的话。 齐妈妈听着笑容越发烂灿,捏了下她软绵又有弹性的小脸:“就你小嘴甜!” 年前齐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公事,积累了下来便让柳娡给接手了。 跟毕夫人闹翻了之后,她一个青裳女使,不用干粗活,时间还算充裕,每天干完齐妈妈留给她的公事,还有大把时间去藏书阁找些书看。 不过这几日,谢无量没有来藏书阁,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才回来五日,这安荣王府便传遍了主子爷跟一个小婢的‘野史’,一个个都另眼瞧柳娡,看她样貌普通无奇,又无特长,是如何获得王爷亲睐的? 柳娡向来不将这些流言当回事,再说她也没真和安荣王有什么,时间久了,不是那么回事,流言自会淡了。 这些流言蜚语很快传到了安荣王耳朵里,他表面假装不知,又隔了几日,府里打发了两个下人,说是嘴碎不堪用。 “这些流言,你觉得可信吗?”苏王妃正立于案前画着一副落雪红梅,一边问向旁边伺候笔墨的琼枝。 琼枝研着砚,默了好一会儿道:“奴婢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柳娡虽相貌平平,但手段高明,王爷一时着了她的道,也不无可能。” 苏王妃手颤了下,一滴红墨滴下,顿时心烦意乱,将进行了一半的画作揉成了纸团儿。 “这个小贱人留着只会夜长梦多,得想个法子治她!” 琼枝眼珠滚动间,已然打定了主意。 “对付这种卑贱的奴婢,何需王妃您亲自动手?切莫让灰尘沾了衣袖。”琼枝替主子整了整桌案。 苏王妃咽下那丝不甘:“华轻霜还未走,又来一个柳娡,琼枝啊,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们了?为何他就是不肯看我一眼!?” 琼枝平日与苏王妃情同姐妹,看她这样,心中也十分难过。 “王妃莫着急,咱们一步一步来,如今那个毕夫人已对柳娡成见颇深,于我们有利。不如故技重施,来个借刀杀人。” “你速速与我道来。” 当天浣洗房的青裳女使拿了浣洗好的衣裳,正如往常送去主子爷院内。 在走廊时,突然迎面生生撞来一人,手里的衣物随着托盘全掉在了地上,那青裳女使正要怒斥一翻,还未反应过来,一巴掌便呼在了脸上。 琼枝快速瞧了眼那堆物件里,趁这浣洗房的青裳女使未察,拿了一双罗袜揣进了袖中。 末了,还不分青红皂白痛斥了那女婢一番。 “不开眼的东西!” 那青裳女使当即红了眼睛,却不敢说上一句反驳的话,毕竟她是王妃眼里的红人。 遂只是默默收拾了地上脏了的衣裳,回头再拿去洗洗,还不知会不会被上头责罚。 琼枝未再管她,飞快离开了。 此时女使们都在忙活着府里的差事,寝房这边是无人的。 琼枝拿了罗祙找到柳娡的床铺,将罗祙藏在了她的床褥底下。 干完这些,琼枝阴冷笑了声,又匆匆离开了寝房这边。 自那件事后,毕夫人脸虽恢复得很不错,性子却越发阴郁。 身边又换了个青裳女使,这女使倒是塌实,也比较机灵,对毕夫人却无多真心。 寒冬已过,初春的晚霞映着眼前的小桥庭院,却让毕夫人瞧出了败落之感。 经过小桥时,她突然听到假山后有两个女使正在低声议论着什么,那议论声又恰巧能让她听到。 “你可有瞧见了?那柳娡果真对王爷有非份之想!” “怎么没瞧见?我亲眼看着她抱着窃来的罗祙,以解对王爷的相思之苦。” “啧啧,我也亲眼瞧见了,那罗祙就藏在她床褥下,这可是重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王爷真对她有那种心思,去告发反而讨不得好。” “就是,所以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 毕夫人姣好的面容顿时面目狰狞,她双手紧握成拳,快步离开了小桥。 青裳女使疾步跟上,“夫人……” “那个贱婢,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她!” 当晚,毕夫人准备了些礼品,乘着马车匆匆进了宫。 因为生辰宴那件事儿,虞贵妃本就不待见她,宫人传话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是关于王爷的,虞贵妃掩去那丝厌烦,这才招见了她。 柳娡刚干完活回来,拿了换洗衣裳,准备去澡堂子里洗澡。 转身时,瞥见床褥一角有褶子。 她瞧了会儿,上前将褶子抚平,她平日里做事一丝不苟,床褥从未有过褶子,除非有人翻动过。 想罢,柳娡折身关了门,一把将自个儿的床褥给掀开,只见一双男人的罗祙正压在底下。 她拿起罗祙瞧了瞧,做工材质一绝,除了主子爷能穿上,没有第二人。 她拿着罗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了声,反将那罗祙藏在了连青梨也不知晓的床底下的暗格中。 做完这些,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拿过衣裳哼着小曲儿去澡堂子里了。 洗完澡,柳娡又折回了书房,准备了笔墨,开始兴志十足的作起了画。 那厢,前院传虞贵妃来了,谢无量当即亲自去迎了自己母妃。 虞贵妃脸色冷峻,瞧着自己儿子时都无多笑脸。 谢无量瞥了眼站在虞贵妃身边的毕夫人,心中隐隐察觉了有事要发生。 只是毕绮骊实在过于愚蠢,谢无量瞧着越发心烦。 “本宫听闻了一些辱你名声的流言,又许久未见着你,便自做主张过来了。” “母妃说哪的话?您来儿子这儿,来便是了,儿子随时都很欢迎。”说着扶过虞贵妃向前走去。 此时那毕夫人好不委屈的‘扑通’跪地,“母妃,您这回可要做主啊!绝不可再让那贱婢辱了王爷的名声!” 谢无量暗抽了口气,吊着眼睨着毕夫人,牙咬着咯咯直响。 “哎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怎的妹妹犯了什么错,在这跪着呢?”苏王妃巧笑嫣然,朝虞贵妃福了福身:“妾身给母妃请安。” 一同前来的华姬相继给虞妃请了安,与谢无量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她轻摇了摇头。 好啊,既然都来了,谢无量便要瞧瞧,这些人耍什么把戏。 虞贵妃沉声道:“你先起来说话。” “是。”毕夫人卑谦的埋着头起了身。 虞贵妃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是你来告的密,那便带路罢!本宫倒要看看,那贱婢是有多不检点。” 毕夫人想到柳娡很快要就被打个半死再逐出王府,顿觉心气都顺畅了许多。 一群人气势汹汹朝女使的寝居而去,青梨正准备铺床睡了。 突然门被毫不客气的推开,青梨还以为是柳娡,正要怪她不知轻些推门,往后一瞧,吓得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奴婢给虞贵妃请安,给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 “给本宫搜!!” …… 此时当事人正悠哉的走在了主院,逢人就道:“姐姐们怎么还在这儿?还不去升阳阁看热闹,虞贵妃都来了呢!有人要遭殃了!” ……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顿时主院的女使们都赶去看热闹,已经没什么人了。 柳娡小心翼翼观察了下四周的动静,确定此时无人后,飞速闪进了苏王妃的寝房。 桌案上正压着一张落雪红梅的画作,柳娡瞧了瞧,笔法也不咋样。 自己的画作可是要比这精妙些,想着,柳娡从袖子里将画好的那张画作,替了这落雪红梅,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虞贵妃带人将两个女使的寝房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出那双代表着罪证的罗祙。 当即虞贵妃愤恨难消,赏了毕夫人一巴掌。 毕夫人身子一软,跌坐在地,摆了摆首:“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亲耳听到这贱婢……这贱婢对王爷有非份之想,我是亲耳听到的!!!” 她失控的嘶喊了声,焦躁不安的回想着种种细节,又瞧见站在虞贵妃身边趾高气昂的苏王妃,顿时明白了过来。 苏王妃下意识看向琼枝,却见琼枝也是一脸惊诧,细细想来背后瘆出一阵恶寒。 突然毕夫人指着苏王妃,歇斯底里:“是你!是你陷害我?害我一次还不够,还想害我第二次!” “母妃。”苏王妃受惊的抱过虞贵妃的手臂:“她莫不是疯了吧?” 虞贵妃气性难消,字句都带着压抑的颤抖:“依本宫看,有失体面的人,是你!本宫当初真是瞎了眼,虽你是个庶出,但好歹也是大学士府出身的,哪晓得是个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毕夫人听罢,凄然一笑:“庶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哈哈哈哈……” 虞贵妃再也不稀得多瞧她一眼,怕多瞧一眼都要短一口气。 “来人哪,把这有失体面的疯妇丢出王府,剔除夫人之名,再也不得踏入安荣王府半步!” 未等侍卫上前提人,毕夫人发了疯了一般,冲到了一旁桌前,拿过女工篮里的剪子,散了一头青丝,竟是毫不留情的剪断了那一头长发。 她将手里的青丝绝决的向半空抛去,一边剪一边若颠似狂的大笑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2节 “啊哈哈哈哈……是啊,我蠢笨无知,我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是庶出可那又如何?!你们又有多高贵?!呵……这王府容不下我,这尘世我也不想再呆了,我自己走出去,不用劳烦你们。”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子剃发是为大不敬。 虞贵妃气红了双眼,不肯就此做罢,却听到谢无量低斥了声。 “也曾是王府里的夫人,便留她最后一丝体面,还请母妃莫要再追究!” 虞贵妃抽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只得作罢。 哀莫大于心死,谢无量对她唯一也是最后的仁慈,毕夫人已经不再理会,只是背影凄凉孤寂,脚步踉跄消失在夜幕之中。 苏王妃定了定神,察颜观色着,见虞贵妃心情不太好,便提议道:“母妃赏光去臣妾那儿小坐会儿?臣妾刚画了一幅落雪红梅,还想请母妃多多指点一二。” 虞贵妃气性渐消,“也好,既然来了便去你那儿小坐再回宫,量儿,你也一并过来罢!” “是,母妃。”谢无量虽诸多不情愿,却还是跟去了不想再节外生枝。 柳娡提着莲花灯,侧身坐在远处长廊的栏杆上,微笑着目送着这一行人离开。 待走远,柳娡才跳下栏杆,打了一个哈欠往寝房走去。 临前,谢无量蓦然回首瞧了眼远处夜幕中那道模糊的身影,无奈的叹息了声。 待将虞贵妃迎进屋,苏王妃迫不及待的想着讨赏,亲昵的拉着虞贵妃走到了案前。 “母妃您快瞧瞧,臣妾画的……” 虞贵妃看到案上的画,顿时脸都青了,笑容全无。 这哪里是什么落雪红梅,这分明是张男女淫巧之作,女的没画脸,男的倒是画了脸,也瞧不出是哪里的野汉子。 “让妾身也瞧瞧,姐姐的妙笔丹青。”华姬假装看不懂她们脸色有异,莲步轻移,微笑着上前想看上一眼。 还是琼枝反应快,抡过一旁砚台,就往那画上泼去,泼完还一脸惶恐的用手擦抹着画,“奴,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见画作已瞧不出模样,琼枝应声跪地,连连磕头求饶。 虞贵妃气得脑仁疼,闭目揉了揉太阳穴,谢无量赶忙上前搀扶:“母妃?” 虞贵妃摆了摆手,只是道了句:“你这痴儿,也不要成日武刀弄枪,与那些行军粗鄙之人搅和在一起,你那些哥哥孩儿都满地跑了你还不开窍!本宫乏了,回宫!!” 这苏王妃画了野汉子的事,虞贵妃倒不是不想管,只是今日一件件一桩桩,她是真的乏了! “母,母妃!不是臣妾……”苏王妃双唇直颤,眼眶绯红,好不委屈。 谢无量耷拉着眼皮睨了苏王妃一眼,虽然不知道看幅画看出了个啥,反正是有事儿! 女人的世界真是太难懂了。 想罢,摇了摇头,洒步离开懒得再理会这些破事。 青梨见柳娡这才回来,心有余悸的拉过了她:“娡儿!你可总算回来了,你知不知刚才发生了何事?” 柳娡笑了笑:“瞧青梨姐姐惊魂未定,多半是大事。” “是啊!”青梨拍了下膝盖,差点哭出声来:“哎哟,吓死我了!刚才宫里的虞贵妃带了一大拨人进来,也不知找什么东西,没找着!那毕夫人似是受了委屈,那一头青丝,‘咔嚓’下去眼都不带眨的,狠哪!呜呜呜……我哪见过这场面,吓死了!” 柳娡顺了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青梨:“好了我的青梨姐姐,这不都过去了吗?你就别再哭了,有我在呢,天塌了我帮你顶着!” 青梨抽了抽气儿,抹了把鼻涕眼泪,“还是娡儿最好!” 把青梨哄好后,柳娡趴到床底下,摸了半天摸出一个长木盒子出来。 “这是啥?” 柳娡递到鼻尖点了点,笑得如同一只小狐狸。 “这呀,是我拿去给未来情郎的东西。” “噫!!”青梨嫌恶的发了声惊叹:“你可要点脸,啥时候相中的情郎?” “都说是未来的了,现在还未拿下。” 青梨抽了口气,对柳娡另眼相看:“姑娘,你可忒骚了。” 柳娡冲她嫣然一笑:“青梨姐姐早些睡,漫漫长夜,更深露重,祝你好梦。” “诶,等等!!”青梨上前一把拖过她,欲言又止。 “姐姐有何话请直说。” “你……你相中的那个情郎,不会是……是沈郎君吧?” 柳娡拿盒子点了点她的心口,“自然不是,姐姐若是喜欢沈郎君,只管上就是了。” 青梨顿时双颊绯红,绞着手指,扭了个身:“我可要脸,你以为我是你,那啥其实我也没有相中过哪个郎君,不若你教我……” 疑?人呢?? 这臭丫头,重色轻友! 柳娡手脚利索的翻窗进了藏书阁,听到响动,谢无量翻书的手顿了顿,假装没有听动,继续翻着手里的书。 柳娡猫着步子,此时已经取出木盒子里的罗祙,用罗祙掩住了鼻子以下的半张脸,从书架后探出身子。 “王爷”她轻轻唤了声。 不知道这丫头又在玩什么花样,谢无量兴趣缺缺的斜了她一眼:“何事,直言。” “您近日可是丢了私物?” 谢无量嘴角抽搐了下,“什么私物?” 柳娡拉扯着那白色的罗祙,递在鼻尖嗅了嗅,还有上好的薰香味儿。 “王爷近日可是烦了奴婢吗?” “嗯,烦你。” 柳娡哀怜的叹了口气,走到了谢无量书案前,委身坐到了他身侧,双手扯着罗祙两端掂着下巴。 “王爷,那你倒是说说奴婢做错什么了嘛?” 谢无量撇嘴:“我是王爷,你是奴婢,难道不需要保持距离?就因为那些流言蜚语,今日就闹到这么大动静,若真有个什么,你还要不要小命了?” 说罢,谢无量端过茶水掩去那丝悸动。 “无量哥哥” “噗——!” 谢无量瞪着眼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一张脸竟是憋得绯红,正要斥责她两声,却见她下巴掂的布甚是熟悉。 “这是……” “这是无量哥哥的罗祙呢。” “嘶!”谢无量闭目抽了口气,几乎是下意识伸手去抢。 谁知柳娡早看破他的下一步举动,猛的扭过了身去,谢无量不但没将罗祙抢到手,还将柳娡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她身上有着一种独特的淡淡的体香,又是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让嘴硬的谢无量顿时心猿意马。 耳畔响起谢无量略微低哑的嗓音,斥责中却难掩宠爱。 “你这女子好生大胆,私藏本王的私物,到底知不知羞?” 柳娡媚眼如丝,微微偏过了脸去:“是有人亲自送我的,我看是王爷的,这才好生私藏了。” 作者有话要说:233333333差了五千字,写不出来了,赶紧发上来。 第39章 此时谢无量与她贴得很近,犹如耳鬓厮磨,柔情缱绻。 柳娡趁机想与他亲近,谢无量却向后躲了躲。 “莫要再胡闹。” 他越是这般正经,柳娡越想逗弄他。 “王爷,你怕什么?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谢无量只觉她过于轻挑了,“女子如你这般,是不容于世的。” 柳娡无畏一笑:“既不容于这俗世,何不改了这俗世?” 这话实在是太过狂妄自大了些,谢无量只道她是不黯世事,还天真无邪。 “你这脾性得改改了。”说罢,谢无量心一横,将怀里的温香软玉给无情推开了。 “王爷,您的罗祙不要了?”柳娡拿着罗祙在他眼前晃了晃。 谢无量入鬓的浓眉沉下,出手迅捷的拽过了罗祙的末端,用力一拉,柳娡就势扑进他的怀中,扶着他的双肩,殷红的小嘴正落在他的唇上。 柳娡三番两次戏耍,终是把谢无量惹怒,正待她想要抽身时,男人却用力扣过她的后脑,利落的一个翻身,按压着她就着柔软的红唇,尝了个尽兴。 这般那般之后,哪还有什么心思看书习字? 今夜天心月圆,谢无量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如此雅兴,捎了一壶酒抱着佳人爬上了屋顶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几何。 谢无量书看得多,对天文也有阅览,兴志一来,与柳娡细细说叨起了夜空高挂的星宿命名由来。 柳娡听得认真,吃了小酒,清爽的夜风徐徐吹来,撩着鬓边的青丝,昏昏欲睡。 见她抱着青瓷小盏,微翘的嘴角含着笑意,似是睡着了。 谢无量怔忡的盯着她许久,轻轻从她手中拿了青瓷小盏,替她盖上了自己的外袍。 余下的那小半壶酒,他就着壶颈仰头饮尽。 饮罢,爽快的舒了口气,眸光有些向往,呐呐低语:“若每个人生来能决定自己的身份,你想变成谁?” 默了许久,谢无量又道:“若有选择,我就想做个平平凡凡的人。” 柳娡突然微微睁开了双目,到底还是未真正尝过人间苦楚的安荣王啊! 生在柳府时,她也不爱财,看着漂亮才会多看两眼,看罢便不想要了。 她爹爹出生贫苦,爱财又爱权势,极尽这一生才能,却只为苟上更高的位置,赢得更多的财富与权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3节 而生在皇权贵胄中的谢无量,却视权势与财富如粪土,明明那般高高在上,出生赢在起点的人,却向往苦尘中的平凡人。 为何? 因为人是不知足的,这一生永远都在追逐自己没有的,或者得不到的东西。 就如生在皇权富贵家的安荣王,不会去想假如有一天,他生而平凡,将会活成什么模样。 自那之后,安荣王鲜少回王府,一天到晚都呆在教场,跟着程将军练兵。 听到安荣王要带兵到鞑靼边境平乱时,已是十日之后了。 柳娡得知消息的时候,安荣王已经整装骑着马儿在王府门口。 他竟对她只字未提,想是心里早早拿定了主意,听说要去一两年之久。 柳娡从齐妈妈嘴里听到这消息,也未说啥,丢下笔墨往王府门口跑去。 还未走到门口,只见苏王妃与华姬一行人已经折身往回走。 柳娡顿住步子,埋头行礼。 苏王妃睥睨着眼前含首的奴婢,嗤笑了声:“自不量力!” 华王姬顿住了步子,待苏王妃走远,才来到了柳娡跟前。 “王爷已经走了,你心中必然十分感伤吧?” 柳娡瞧了眼华王姬温婉的笑容,不由天真一笑:“王爷与奴婢赌棋输了,还未给奴婢银钱,您说怎就这么走了呢?” 华王姬掩嘴浅笑:“他欠你多少?我替他给你。” “不多不少,也就十两。” 华王姬未多问,一副女主人姿态,正正当当替他们王爷,毫不吝啬给了柳娡十两。 柳娡一点儿也不心虚的收了银钱,道了谢,不想再与这华王姬周旋,正欲回去。 “等等。”华王姬叫住了她,低压着嗓音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与王爷……” 柳娡暗自抽了口气,扭头对华王姬道:“若奴婢与王爷真有什么,这么大的事儿,奴婢会一无所知么?王姬不必介怀,奴婢瞧着帐房里的沈先生便是照着心中所想长的模样,心悦已久。” 华王姬双眸一喜:“你是说那沈恪?本王姬也听闻,那位沈恪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呢。” 柳娡桃花眼微挑,福了福身后,脚底带风走人了。 这事儿伤感倒未有多少伤感,柳娡想来只是有些气愤。 将他的罗祙剪后撕成了细细的碎条儿,一把火放火盆里烧了。 青梨见她这般,怕是与那情郎没戏了,倒也识趣没触她眉头,还特别照顾着她的心情,有好吃的每次都带她一份。 这口气一直憋闷在心里,柳娡默默受着不动声色,心里却想尽了法子要讨回来。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月余,柳娡全然想不起那狗男人,王爷不在府中,这些个女人突然消停,自寻了乐趣。 趁着这时节,山里的野桃子都要熟透了,柳娡邀约了青梨一起,寻了个假期,拿了出府令牌去了山里摘野桃子。 那片野桃子长在小溪边,天生地养而成,青皮红尖特别讨喜。 柳娡等不及,在溪边洗了个掰开,果肉都脱了核,咬了口酸酸甜甜的。 “青梨姐姐,你也吃一个。” 青梨怕酸,撇了下嘴:“我牙口没你好,吃完都要咬不动东西。” 此时已经摘了两篮子,青梨坐到了柳娡身边笑道:“回去洗了晒桃子干,绊些糖,平时日可做零嘴吃。” “嗯!”柳娡一边吃着桃子,一边看着眼前令人心旷神宜的景色,一边脱了鞋祙荡起了水。 此时这时节水还凉着,青梨瞧了眼她微红的脚,说道:“你也不怕凉。” “管它凉不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是图个痛快。” “你还是快些穿上好,要是突然钻出个野汉子,瞧见了多失礼呀!” 柳娡冲她笑笑,半真半假:“要真跑出来个野汉子撞见了,我就选他做我夫婿,你说好不好?” 青梨秀眉皱得都快打结:“你可别再说这些浑话!这若来的是个老芋头,你也嫁了?” 柳娡呔了声:“傻姐姐,这老芋头自然不作数,得来的是个俊美又健壮的美男子,那才作数的。” “得了吧,你可真敢想!快快穿上,天色不早了,我们得早些赶回去,等会儿到了时辰,齐妈妈有事找不着人,还不得冲我们撒气儿?” “得勒!”柳娡才刚把脚丫子拿上,便见一壮汉慌慌张张遮着脸往她们这儿跑来。 柳娡还未惊吓到,倒是青梨与那壮汉,各自吓得叫了声。 青梨赶紧拿了丝绢遮了柳娡的一双玉足,插腰冲壮汉斥责了声:“好你个不知羞耻的狂莽好色之徒,再看我戳瞎你的双眼!” 那壮汉红着面皮,从始至终拿袖子遮着脸,羞涩得很,哪里敢乱瞧? 柳娡低笑了声,歪头瞧了瞧他,隐约是个眉目俊朗的郎君。 她拿起丝绢擦干了水渍,一边穿着祙子一边说道:“姐姐莫要冲动,这哪能怪这位郎君呢?” 青梨冷静下来一细想,是啊,这咋能怪人家呢?顿时青梨没了底气,退到了一旁。 待柳娡穿好鞋祙,野桃林外边传来一阵喊打喊杀声,那壮汉吓得直哆嗦,默声朝柳娡与青梨做了个揖,掩了口鼻往那水潭里一跳,吐了几个泡泡便没任何动静了。 青梨瞪着眼:“这,这啥呀这?” 柳娡不慌不忙,还不忘打趣儿道:“今儿大约是个良辰吉日,出来便捡了个夫君呢。” 话音刚落,一伙拿着棍棒与捆绳的短裳汉子朝这边寻来,一身匪气。 见着柳娡她们虽眼中有些戏谑之色,倒也没有过多失礼。 一看她们也知是大户人家有位份的女使,粗衣短裳招惹不起。 “两位姑娘可有瞧见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郎君,长得有点黑,面目倒是俊秀,朝这边来了?” 柳娡随意指了个方向:“瞧见了,他慌慌张张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往那边去了,你们得快些,我看他四肢发达,速度惊人,不然就跑远了。” 待这些人跑远,只见水潭里的那郎君呛了口水冲出了水面,连连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气来。 “多,多谢两位姑娘救命之恩。”那郎君抱拳彬彬有礼。 柳娡说道:“你快上来吧,水凉,得尽快离开这里,不然那些人没追到你又得回头来寻。” 壮汉上了岸,说他家就在这附近,这些人怕是也想不到自己此时会回去,便又邀请了柳娡与青梨去家中做客。 青梨是个规矩人死活不肯跟这汉子走,柳娡便道只在院子里坐会儿,青梨这才依了。 这壮汉名叫程富贵,别看名字取得俗,富贵皮相都是极好的,当得上美男之名。 沏了茶,在院里一坐,富贵说起了事情原由。 他爹死得早,他娘早早当家做主,又是个好赌的,十里八乡都晓得这悍妇之名。 前此日子,在赌坊里输惨了,把正当身强体健好出力的儿子,一纸画押给抵了出去。 富贵这些年顾着家里的田地,又在武馆里干活,勤劳节俭,本来攒了些银钱想讨个媳妇,这会儿银钱没了,媳妇别想了,就连他自个儿都被他娘给卖了! 第40章 富贵不善言语,不过思维逻辑还算清晰,能把事情用最简单的语言交待清楚。 他说出事儿后,他娘羞于见他和程家老祖宗,如今不知去向。 青梨听罢,目瞪口呆,他娘也太野了吧! 柳娡轻啜了口茶,问他:“那你日后怎么办?” 富贵埋着头,一脸绝望:“不晓得,可能这就是命吧。” 话音刚落,柴扉外落下一顶软轿,家丁撩开轿帘,从里边下来一个珠圆玉润的贵妇人,还拿了把精致的团扇。 “富贵呀!”这宠溺中带着几分轻佻叫唤,吓得富贵一哆嗦,一大老爷们缩成个小鸡仔似的蹲在了柳娡她们身后。 “这是谁?”柳娡压低的嗓音问向蹲地上的富贵。 富贵急得红了眼眶:“债主!千万别答应,我得找个地儿藏妥身。” 贵妇又喊了声:“小富贵儿你开门呐,娇娇姐来看你了,别躲着不开门呐,我知道你在家!” 向天娇抱着手臂轻摇着团扇,笑容渐失,不耐烦起来。 “母债子偿,天经地易,你娘都把你身契画押卖了我伯爵府,那便是伯爵府的人!姐姐也没恶意,就瞧你身强体健,脸蛋俊俏,可怜可怜你,让你来伯爵府当个家丁,这好好的差事,有何不可?” 青梨膛目结舌,扯了扯柳娡的袖子:“娡儿,我知道她是谁了。” “她是哪个伯爵府的娘子?这皇城中,伯爵府都有好几个。” 青梨咽了把吐沫星子:“肃文伯爵府,向氏伯爵娘子,嫁到伯爵府没多久,那肃文伯爵就殒了!据说这位伯爵娘子膝下无子,还颇有经商头脑,继承了伯爵府的家财后,不到几年还翻了倍,皇城达官贵族,与她甚是交好,因此还讨了一品夫人的封号。但这向大娘子哎……没别的喜爱,就爱收集美男子,yd得很!” 啧啧,升官发财死夫君,这天下女子有几个比这向大娘子快活? 柳娡顿时明白,怪不得程富贵躲她如蛇蝎,好歹也是良家男儿,稍有些骨气的,确实不甘于沦落为玩物。 “娡儿,咱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速速离开罢。”青梨拉着柳娡正欲起身,却见向天娇带人破门而入,气势强悍。 见着院中坐着两个小丫头,都姿色平平,向天娇也未当回事儿。 “你们跟富贵有何关系?” 青梨连连摆手:“毫无关系!我们……我们进来讨杯茶水吃的。” 向天娇:“既然毫不相干,那便速速离开,莫要碍着我办正事。” 富贵见无处可藏,蹭的一下站起身,双拳紧握眼眶绯红,一激动喊了声口号:“士可辱,不可杀!” 向天娇眯了眯那双风情的丹凤眼,团扇掩着红唇,笑得花枝乱颤。 上前拿团肩轻拍了拍他结实宽阔的肩膀,越瞧越喜欢。 随后雪白娇软肉呼的身子往富贵身边靠了靠,贴耳道:“这好办,姐姐只辱你,不杀你。” “你……你无耻!这青天白日,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向天娇不由觉得好笑:“欠债还钱,我还有你卖身契在手,要是对簿公堂,也是你程富贵没道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4节 富贵一张脸憋得通红,向天娇说得没错,是他母亲先欠的赌债在先,除非把银钱都给还上,否则除了一死,他根本逃不出向天娇的魔爪。 “他欠你多少银钱?”柳娡突然问了句。 向天娇与富贵猛然扭头看向柳娡,只见柳娡脸上带着淡定从容的笑,向天娇觉得自己的威严被人挑衅了。 “打哪儿来的野丫头,竟然敢跟我叫板!” 青梨欲哭无泪,哪里知道柳娡是这么个惹事精,早知道应该拖着她回府。 “好巧,富贵是我瞧上的郎君,大娘子泼天权贵,有头有脸,犯不着与我等这样的见识,何必自降身份,执著一个乡野村夫呢?” 向天娇冷嗤了声,却对眼前这丑丫头颇为欣赏,她最是不喜欢那些个唯唯喏喏的女子,能这样跟她叫板还面不改色的,柳娡是第一个。 “程富贵欠我一千两白银,你还得起吗?” 富贵一听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你胡说八道!我家何时欠你一千两白银?那白纸黑字明明写的是五百两!!” 向天娇啧了声,似是心疼的睨了富贵一眼:“傻小子,你母亲确实是欠的五百两,不过都欠了余月,这利滚利呀,就是一千两啦!哈哈哈哈……” “你,你欺人太甚!” 向天娇挠了挠耳窝:“这世道不是谁的声音大,就得听谁的,富贵儿,姐姐也是真心欣赏你,何必这么倔犟呢?” “一千两就一千两,我也没说还不起不是?”柳娡再次出声,这回倒让向天娇真正瞧了柳娡一眼。 “我瞧你不过是哪个府上当差的小婢罢了,一千两对你们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你能还得起?” 这些年柳娡攒下的银钱,再加上从谢无量那儿坑来的宝贝折合一算,当然不止才区区一千两。 不过柳娡并不打算拿真金白银换富贵儿。 向天娇后院美男众多,虽馋富贵儿身子已久,但转念一想,一千两换过去,自个儿分文未出,还倒赚五百两,有钱不赚是王八! “一手拿钱,一手交人。”向天娇一脸轻蔑睨着柳娡:“小姑娘莫不是空口白话,大放厥词?” 柳娡从她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她总是拘着手掩着指尖,细细打量,发现她指甲盖泛黄秃短,很不美观。 她如此权贵富有,其实这一千两于她,也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大娘子,还请借一步说话。”柳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向天娇半眯着眼,也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随她走到了一处安静隐僻的角落。 “你要是没银钱就直言,看你年纪小不懂事,姐姐不与你一般见识!” “到了大娘子这个位份,想必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与其与大娘子谈银钱,不如给点大娘子更需要的东西。” 向天娇微扬下巴,略显好奇:“哦?” 柳娡微笑着将视线落定在向天娇指甲上,道:“我瞧大娘子指甲黄中带灰,想必病久难治。” 向天娇脸色顿时羞恼:“难不成你能治?” “我不是大夫,自是没这本事,不过能给大娘子遮一遮丑。” 向天娇暗抽了口气,恨不得将眼前这丫头自信从容的嘴脸给撕个粉碎,却又不得不放下身段问了句:“你有何办法?” 柳娡:“我家中祖传的蔻丹手艺,绝对能让大娘子您满意。” 向天娇不信,她指甲久病,再好的蔻丹师也没有办法,她这么一个小丫头又能有何办法? 见她不信,柳娡也未较劲儿,只道:“大娘子给我四天时间,我置办齐材料,四日后得了空便去您府中。” 向天娇半信半疑,她这指甲修好了,总是体面些的。 “报上你的姓名,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 “奴婢柳娡,是安荣王府当差的青裳女使,这是腰牌,大娘子可信了?” 向天娇瞧了眼她的腰牌,冷哼了声:“那我便给你四天时间,若是等不到你来伯爵府见我,我就把你这小婢以下犯上之罪,丢给衙门处置。” 柳娡福了下身:“多谢大娘子宽厚仁慈,奴婢这便回去置办,约不会叫大娘子您失望,只是……奴婢若替大娘子解了困,那银钱的事?” 向天娇自是懂得,“你若替我解了困,此事一笔勾消,并抵消那一千两。” “如此便好。” 回去的路上,青梨惴惴不安,“娡儿,你到是说呀,你跟那伯爵娘子说些什么了?怎么跟你聊了聊,她就默默带人走了呢?” 看那伯爵娘子,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柳娡失笑:“过几天青梨姐姐便晓得了。” 青梨无奈看着柳娡,长叹了口气,她心思太过活泛,青梨实在跟不上她这小脑袋瓜里成日都在想些什么。 当晚干了活儿,柳娡想着去找沈恪问些事情。 恰好在走廊里头与沈恪撞了个正着,沈恪一见她,那张俊美的脸不由得带了几分含蓄的笑意。 “娡儿,我……我正要去找你呢。” “真巧,我也想找你。” 沈恪狐狸眼微动,顿时心情无法自抑的兴奋起来。 “那件事情我听说了,没想到你对我……其实我对你也,也挺有好感。” 嗯??? 她不在的这一整天,府里又传了些什么奇怪的言论? “你在说什么呀?” 沈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想着自己是男人,便应该主动些,便道:“我喜欢你!” 柳娡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忆起前一段时间,她与那华王姬说了些什么,却不想这华王姬嘴巴这么碎,又或者她是故意而为之。 “王府人多口杂,真真假假,是是非非,最好不要轻信。”柳娡冲他笑道。 沈恪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脸窘迫。 “你,你不喜欢我?” 柳娡对他连调戏的心思都没有,沈恪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做情人或夫婿的,至少于她就是不合适。 她与沈恪从某些性格和境遇上,都是极其相似的。 况且沈恪绝不会甘愿一辈子只在王府里做个管帐先生,他的野心与城府柳娡看得明明白白。 沈恪以为柳娡多少是有些喜欢自己的,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单相思,不由觉得自己可笑。 “莫非真如传言,你和安荣王……” 第41章 提到安荣王的名号,柳娡的心顿觉略微沉重。 “情深有时尽,友谊与天存,如果我们能一直做朋友,就一直能互相扶持,活得洒脱快乐得多。” 沈恪怔愣在原地久久,直到柳娡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不由无奈一笑。 “情深有时尽,友谊与天存?呵……也好,至少这样能名正言顺的守在你的身边,对我来说已经足矣。” 这两天做完府里的差事,柳娡哄着齐妈妈说要给她做蔻丹,得出府置办点东西。 齐妈妈哪还能不答应,二话不说给了她出府令牌。 青梨看她买了几两海鱼膘,熬成了糊糊,又放了一些不知明的材料,制了一盒乳白色的胶。 “娡儿,这个胶是做什么用的?” 柳娡拿着那把匕首用竹子轻巧的刻出了几个指甲的模形,将乳白色的胶膏倒进了模形里,拿去风干。 “过三天,青梨姐姐就知道了。” 她又就地取材,在王府的花园里取了好多色泽不一的绿植和花瓣,捣出汁水,以蜂腊调和制成颜色鲜艳的颜料。 青梨看得目瞪口呆,实在佩服她心灵手巧,制作这些东西她好像信手拈来,一点儿也不觉着为难。 三日后,柳娡拿过风干成形的模具,将它们打磨抛光,最终变成薄薄的近乎透明的一小片假指甲。 行当都制作齐全,柳娡叫上青梨,一并去找了齐妈妈。 到了齐妈妈房内,她又叫人去烧了一个小炭炉,将那盒乳胶加热稍许,拿兔毛制成的小刷子涂抹上齐妈妈的指甲。 趁着胶水的热度,她拿过磨制成的假指甲,贴上齐妈妈原来的指甲上,瞬间粗短的指甲变得完美漂亮起来。 很快,柳娡照着这个法子,将齐妈妈十个指甲都黏上。 齐妈妈举着手瞧了瞧,就已经十分满意了。 “哎哟娡儿,你这个小机灵,到底是哪儿学来的这些绝技?” 柳娡微笑,拉过齐妈妈的手:“娡儿再给齐妈妈染上颜色,会更好看的。” “还要染颜色?好好好,你快给我试试。” 只见柳娡解开一个皮夹,皮夹里有十几支兔毛制成的小刷子。 她将制好的颜料小瓷罐子摆上,小刷子沾水后醮了醮颜料,竟开始在近似透明的指甲上彩绘花色。 柳娡绘画功底虽不说什么极好,但功底绝对是扎实的。对颜色调配很敏锐,画出来的花色就很漂亮。 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围上来一层又一层的女使,瞧着都十分新鲜。 染蔻丹并不算新鲜,但是像柳娡这种能在蔻丹上画画,还画得这么好看精致的,他们还是第一次瞧见。 齐妈妈瞧着画好的指甲,那可比以前宫里的娘娘染的蔻丹好看多了! 哪晓得她还能有一天,有此殊荣,比宫里的娘娘先尝这甜头。 齐妈妈越瞧柳娡越舍不得,摸了摸她的小脸蛋,“你这个活宝贝儿,我是真舍不得放你出去,你说你咋来这么大的能奈?尽讨我喜欢!” 柳娡笑眯了眼:“齐妈妈喜欢,娡儿心里也是顶开心的。” 青梨看得惹红了眼,拉过柳娡的手:“好娡儿,我也想要。” “行,我等会儿就给青梨姐姐也画上。” 一旁的女使满是羡慕的眼神,粗使婢子手里活多,弄了也不经折腾。 青梨心里喜滋滋的,又不由感叹了句:“以后你若是拿回了身契出了府,有这些个手艺,也不怕没生计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5节 柳娡想法还挺多,不过现在也只是想想罢了,当然她的目标还是很明确的。 “以后青梨姐姐若是也出了府,不妨来找我,看在你待我好的这些年,我定也带姐姐你吃香喝辣,衣食无忧。” “出了府就天高海阔,你说我如何去找你?” “姐姐若有心,就一定能找到我的。”柳娡说得无比自信。 待到第四日,柳娡如约去了肃文伯爵府。 给向天娇十指做好蔻丹,向天娇眼中满是欣喜。 “大娘子以后若是看烦了,想要换蔻丹便用温水泡一泡,这胶就脱了。” “这,这能保持多久呀?”向天娇心动的问道。 “唔……”柳娡想了想:“大约保养得好,能维持十日有余吧。” 向天娇拿着十指又瞧了许久,越瞧越喜欢,想到以后没了这丫头,都不知道去哪儿做么好看的蔻丹,便害怕担忧起来。 留人不如留技艺,这样才能以保长长久久。 “告诉我制作的全部过程。”向天娇满是热情的笑容。 柳娡一脸为难:“这个……祖传技艺,不好说呀。” 向天娇也是个生意人,哪里会不明白? “五千两,我买你配方。” “哎……”柳娡轻叹:“奴婢说实话,以后还想靠着这门技艺,发家致富呢,这若给了大娘子,这不是砸了自己饭碗吗?实在太为难……” “一万两!” “成交!” 看着柳娡欢喜的收拾工具包,向天娇心口抽抽的疼,低斥了声:“呵,贼丫头!” 本来是想赚一笔回来,结果美男没了,钱也没了,倒还自发给了她一万两。 一万两啊!! 向天娇想着心里五味杂陈,递银票时迟迟不甘松手。 “多谢大娘子!”柳娡用力拽了拽,力气可真大,还不松手! “配方,我先看看。” “您先,银票,松一松?” 向天娇翻了个白眼,没见过比她还钻钱眼的。 向天娇松了手,柳娡赶紧将到手的一沓银票卷好塞进了袖子里,双手真诚奉上了配方。 “大娘子请收好,若没事奴婢就先告辞了。” 见她就要走到门口,向天娇心情复杂的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配方,突然说了句:“臭丫头,有空来玩儿,姐姐带你玩些新鲜的。” 柳娡福了福身,谢了礼后,大步离开了肃文公爵府。 才刚出府,富贵儿便大步迎了上去,“娡儿姑娘!她有没有为难你?” 柳娡将带出来的身契还给了富贵:“没有,还叫我下次来玩儿呢!” “啊??”富贵惊得下巴掉地。 “姑娘再造之恩,我程富贵无以回报。” “那就以身相许好了。”柳娡一脸认真的道了句。 富贵怔愣了片刻,还以为她是开玩笑的,傻呵呵的笑道:“娡儿姑娘真幽默。” “这附近有小树林吗?”柳娡扭头问向富贵儿。 “有的有的!”富贵儿憨憨连连点头,把柳娡带到了附近的小树林里。 “娡儿姑娘,来小树林干啥呀?”富贵儿东瞧瞧,西瞧瞧,也没什么好看的。 柳娡兴奋的跑到小水潭边,冲富贵儿招了招手:“富贵儿,快来!” 富贵儿赶紧跑了过去,一脸温顺:“姑娘,有,有啥吩咐?” “你脱,脱衣裳!”柳娡眼睛亮澄澄的盯着富贵儿结实健壮的身子。 富贵儿挠了挠头:“脱衣裳?这天儿也不热啊。” “脱了衣裳,下去洗个澡,我看看。”柳娡腆着脸皮子,满是期待。 富贵儿顿时一张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下意识抱起了胸。 “姑娘,使不得啊,我……我还没讨媳妇的。” 柳娡不是个喜欢做好事的好人,这忙前忙后,还不是瞧上了富贵儿的美色?这会儿他倒扭捏起来了,便有点儿不高兴。 “好好好,你是良家郎儿,我费尽心力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是你说无以为报,你这厢不情愿,我也是不愿勉强你的。罢了,那咱回了吧!” 富贵儿眼眶一热,回头一想,人家也没欠他的,要点回报着实不过份。 “我,我脱。” 柳娡欢喜的又折回了身:“那你快脱呀!” 富贵儿平时多看一眼姑娘都臊得不行,这会儿叫他当着个姑娘的面脱衣裳,着实忒为难了些。 在柳娡期盼的眸光中,富贵儿硬着头皮终于脱得只剩一条亵裤。 柳娡兴奋的瞪大了那双桃花眼,这充满阳刚之气,没有一丝赘肉的完美身子,真叫人看不尽啊! 富贵儿被盯得头皮发麻,赶紧往水里躲去,余辉照映着他麦色结实的肌理,水珠熠熠生辉,顺着他肌肉完美的弧度缓缓滑落。 柳娡只觉鼻子有两股热流涌出,她淡定的拿帕子擦了把鼻血,窘迫的解释了句:“天干物燥,火气着实旺盛。” “呃,嗯……”富贵儿埋下了头,也不敢再看她一眼。 柳娡暗自抽了口气,适可而止,虽然还想上手摸摸,但有这心就成了。 “成了,你,你穿衣裳吧,我回去了!” “我送姑娘……” 富贵儿紧赶慢赶爬出水潭,那厢柳娡已经跑没影了。 晚上躺在床铺上,柳娡椅半倚着窗一边唾弃自己的无节操,又一边回味着富贵儿那具诱人的身子,难以成眠。 青梨夜起,瞧见柳娡还没未,揉着惺忪的双眼,疑惑问了句:“娡儿,这么晚了,你还想啥呢?” “青梨姐姐可有瞧过男人的身子?” 青梨一听这话,顿时小脸一片绯红,“你可真没羞没臊!” 骂完,又拉过被子掩着红通通的小脸:“没瞧过,不过等嫁了人,就自然瞧得了。” 柳娡说道:“你又不知你未来的夫君长何模样,到时候兴许你还不稀得瞧了呢。” 青梨翻了个身,抱着小被子:“若是未来的郎君是沈先生那样的,我天天瞧着都不会厌烦。” 柳娡又不由得想着他们王爷,也是个能叫天下女子惦记的香饽饽呀! 过往种种一时涌上脑海,恼得柳娡拉上被子道:“不想了,睡觉。” “是呀,早点睡吧,梦里啥都有!”说着青梨又心宽的睡了过去。 这一晃,竟又过了两年,柳娡已过二八年华,说早不晚,正当女子荼蘼年岁。 这一年,青梨受了家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满二十有二,领了府里的赏钱出了府。 柳娡说不出的伤感,送了青梨一长路。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青梨拉着柳娡一直哭得厉害,很是不舍。 来接她的,是她从未谋过面的未来夫君,父母瞧了便订了亲,未过问她。 女子向来如此,婚姻大事不由自己做主。 她夫君瞧着个子不高,身形微胖,面相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听说三代鞋匠,镇上有两个店铺,有门手艺不愁生计。 青梨一心痴迷着沈恪,曾经幻想未来的夫君不知是个甚么模样,如今虽不如愿,却也不觉委屈。 反正是普普通通,过日子正好。 柳娡眼眶绯红,见她夫君站在马车边等得有些不耐烦,青梨轻叹了口气,哽咽道:“娡儿,你快回去吧,我也得走了,青山不改,绿水常流,我们以后一定还能再见的。” 青梨转身的一瞬,柳娡心脏一紧,猛的拽过了她的手腕。 “青梨姐姐!” 青梨悄悄抹了眼水,挤出一抹笑来:“嗯?” 柳娡紧了紧拳头,沉声道:“你敢赌吗?” “赌什么?” “赌自己的未来,其实还能有很多选择的!我知道你不爱那个人,他配不上你!在我心里,青梨姐姐应该值得更好的人。” “傻妹妹。”青梨苦涩的笑着,深吸了口气:“女人总归要找个归宿,他家里条件不错,也是个本份人,再说……父母之父,媒妁之言,我若就这么走了,我父母亲在当地如何抬得起头做人?家中还有弟弟妹妹未嫁娶呢,我若行为不端,可苦了弟弟妹妹们。” 语毕,她推了推柳娡的手,可柳娡拽得死紧,不肯放手。 “青梨姐姐,娡儿舍不得你。”柳娡紧咬着牙关,泪珠从眼眶涌出。 青梨给了柳娡一个拥抱:“你不像我,有家人有牵挂,你便找个自己中意的人,幸福过一辈子。” 柳娡抬手抹了把泪水,不再挽留,她拍了拍青梨的肩膀:“姐姐走吧,我可不会像你这么没出息,等我……等我稳定了下来,日后必会去看你,他若对你好则好,若是对你不好,我柳娡是个有仇必报,百倍奉还的人,他最好掂量掂量!” “嗯,好娡儿。”青梨破涕为笑,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那一瞬泪如雨下。 此次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后会有期。 柳娡目送着马车翩跹在蜿蜒的小道上,直到走远,这才落寞的转身缓缓往府里走去。 马车上。 那男人瞧青梨一直哭哭啼啼的,脸色很是不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6节 “你在王府这些年,也未见有几个份位高的来送送你,就那个丑丫头,你也不嫌跌了份,有甚么好哭的?” 青梨双目绯红,满是怒意,他什么也不知道,凭什么这样评论自己最好的姐妹? 可是她不敢反驳,只是假装没听到,厌烦得不再看他一眼,扭着脸呆滞的盯着马车外的风景,已快入秋了啊! 男人见她对自己爱搭不理,顿时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挑衅,恶狠狠的斥了句:“不就是个低贱的洗脚婢吗?矫情什么呀!” 青梨用力咬着下唇,袖下的双拳用力到发颤,她好后悔,又好害怕…… 她回头看向来时的路,却不能再回头了。 送完青梨,柳娡心里空落落的一阵儿发慌,富贵儿正提了一篮子鸡蛋站在街头等着她。 “娡儿姑娘!” 富贵儿高兴的朝她扬了扬手,正想跑过去,却听到一仪卫骑着高马从长街头吆喝到长街尾。 “安荣王平定荣归,尔等肃静回避!” 没一会儿,仪卫拿着仪杖将街道的百姓隔开,让出一条宽敞大道。 随着安荣王进城的军马有千余人,其它五千军马皆安顿在城外教场营地中。 柳娡站在人山人海里,看着那人骑着黑鬃马,英姿飒爽从长街飞驰而过。 这两年的边境平乱,使他整个看起来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原本就冷酷的脸越发刚毅深邃。 那双星目如两丛烁烁火炬,烧到了柳娡的心里。 富贵儿掏出暖在胸口用纸包了一层又一层的葱油饼,却见柳娡正发着呆,不知看什么看入了神。 他顺着柳娡的视线瞧去,那安荣王正骑着俊马从他眼前飞逝而过。俊马上的男人比他还高大英俊,明明风尘仆仆依旧掩不住那骨子里天生的贵气。 相比之下,富贵儿自惭形秽,失落的笑了声:“他可真威风啊!” 突然富贵儿手中的纸包一空,只见柳娡咬了口葱油饼,笑眯了眼:“再威风也没富贵儿有用,他可不会买葱油饼给我吃。” 安荣王回宫向老皇帝复了命后,这才去了凤霞宫见了虞贵妃。 瞧着眼前越发神气的儿子,虞贵妃一脸骄傲。 “当初你说要与程将军一起去鞑靼边境平乱,我是极力反对的,哪知你倒是争气得很,赢得了这么大的殊荣回来!” 虞贵妃越说越高兴:“众多皇子中,如今就数你功劳大!你父皇都要对你另眼相看了。那东宫太子……” 虞贵妃冷嗤了声,压低了嗓音斥道:“他又何德何能?!” 谢无量猛倒吸了口气,提醒了句:“母妃,小心隔墙有耳。” 虞贵妃悠闲的吃了口茶,脸上带了温柔的笑意。 “你荣归回来,也是该好好理理王府后院了。男子二十有二之年,怎么能没有子嗣?何况你还是堂堂王爷!这如今已经传得不甚好听,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要知这其中厉害!没有子嗣对你影响巨大,是万万不能的!” 谢无量实在厌烦听到这些,若不是于礼数非来请安不可,他根本不想过来。 “母亲,我才刚回来,实在乏得很,不想谈论这些。” 虞贵妃无奈,委婉道:“也对,你便回去好好歇息,过些时日,我在宫中设个赏花宴,邀请众多官家嫡女,必有你中意的。” 那王妃没本事生不出来,那就怪不得她要塞人进去了。 谢无量起身做了个揖:“若无其它事,那儿子就先行回府了。” 虞贵妃欲言又止,但想想,说多了他也不爱听,便摆了摆手:“去吧。” 谢无量是坐着马车回王府的,正是到了午膳时辰。 王府里已经设了宴,苏王妃早早迫不及待的站在门口相迎,身后还跟着低调规矩的华王姬。 谢无量快速扫了眼人群,未没有看到那抹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那丫头十七年华了,大约也脱了稚气,会稳重起来了。 吃了午膳,那厢谢无量得了不少赏赐,让大管家按份位,打赏着府里的下人。 领了赏钱的小女使欢喜的在书房前探出半个头,喊了声:“柳姐姐,你咋不去受赏呢?青裳女使能得五两,你现在是红裳女使,有十两呢!” 柳娡讥诮了声,醮了醮墨水,漫不经心道:“你柳姐姐富着呢,不受这嗟来之食。” “何谓嗟来之食呀?” 柳娡笑笑,没有作答。 一直到下午酉时一刻,大管家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上前复命道:“王爷,大约都来了,您在这儿都坐了一下午,要不回去先歇着,我这便叫人去准备晚膳。” 这……这不正常啊! 谢无量瞪着眼,这丫头成天钻钱眼里头,怎么可能不来?难不成这两年来胃口养大了,嫌这十两太少? “本王记得升阳阁有个柳娡!她怎么没来?” “是的,这柳娡姑娘真是个妙人,甚得齐妈妈喜欢。”大管家提起她,也不由失笑,又说道:“她如今升了位份,做了红裳女使,大小事都管着,在王府里是个人才。” “啊……是吗?”听大管家这么一说,谢无量心中感慨万千,又甚感欣慰。 大管家:“今儿她最好的姐妹青梨出府嫁人去了,大约是心情不好,所以没来。不过说起这柳娡姑娘,也是出嫁的年纪了,听说与那帐房里的沈先生投缘得很,王爷倒是可以做主,给他们拉个线,也是王府里一桩美事。” 谢无量听得心脏一紧,冷声问了句:“什么沈先生?” 大管家笑容僵住,瞧着王爷的脸色,似乎……不太高兴? “哦,那个沈先生……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都是传言,不可信,不可信,哈哈……” “嗯。”谢无量不悦的应了声:“以后注意些,少说这种捕风捉影的话!” “是,王爷教训得是。” 帐房沈先生?!谢无量还是在意了,这风流女子,他才不过走了两年,这么快就搭勾上别的男人了? 谢无量回了屋,叫来了王嬷嬷,突然说要对帐,就叫帐房里的那个沈先生过来。 王嬷嬷是个人精,哪能不知道他们王爷用意?便依言去请了。 第42章 沈恪直觉这安荣王突然召见自己,事情没这么简单,又听得王嬷嬷说道:“王爷想见见你,听闻了你与那娡儿姑娘的事情,不知你心中所想?” 王嬷嬷面带慈谒的微笑,这句话却是直击入沈恪的心口。 一个老嬷嬷不可能无缘无故与他说起这些,莫不是想提醒他,王爷召见他,与娡儿有关? 如此想来,之前娡儿与这安荣王的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 沈恪想罢,笑道:“我自是对娡儿姑娘真心诚意,不论王爷如何作想,都不会让我改变对娡儿姑娘的心意。” 王嬷嬷笑着点了点头:“你是个聪明人。” 沈恪眉眼低垂:“嬷嬷过奖了,沈恪只是恪守自己的本份,不敢逾越。” 到了主院,王嬷嬷通报了声,便推门让沈恪进了书房。 沈恪手里抱着帐本,朝安荣王行了礼。 “沈恪给王爷请安。” 安荣王眸光锐利,一瞬不瞬的将他从头打量到脚,越看心里越不舒坦。 这沈恪从头到脚竟是挑不出一点儿不好的毛病来! 安荣王朝他面色不善的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将帐本放下。 随后,安荣王随意翻了翻,眉头越蹙越紧,翻了一会儿就将帐本放下了。 “这帐目做得不甚细致,你们帐房先生对待差事就是这么随意的?” 沈恪嘴角抽搐了下,看来安荣王是存心来找麻烦的。 不过沈恪一脸风清云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抱拳做揖:“小的便回去重新做。” 安荣王挥手:“下去吧。” “是。”沈恪拿了帐本退出了书房。 看着手里的这一堆帐目,那风清云淡的脸刹时一片寒霜,他恨恨咬着牙,安荣王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好啊,王爷又如何?有些东西,还真不是他想要就能要的。 走着瞧! 沈恪抱着帐目并没有回帐房,而是去了柳娡那儿。 柳娡见他抱着一堆帐目过来,满是疑惑。 只见沈恪一脸哀怨之色,将帐目本往柳娡的桌案上一搁,撑着脸好不委屈道:“娡儿啊,这回你可要救救我。” 柳娡微挑眉梢:“咋了?” “王爷抽查我的帐目,说我做得不甚详细,可我平日里便是这么做的,都几年了也不见出过什么差错,你说,这王爷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柳娡笑着拿过他的帐本翻了翻,倒是十分耐性道:“确实有些地方还可以做得详细些。” “那……你跟我一起做?我们还可以……做到深夜!”沈恪那双狐狸眼满是狡黠之色。 柳娡轻叹了声:“沈哥哥这般恳切,我又如何能拒绝得了呢?不若便抓紧时间做吧。” “好!”沈恪笑眯了眼,坐直了腰杆,自发的卖力研墨,看着柳娡的眼神儿亮澄澄的满是欢喜。 待到晚上,吃了晚膳。 那苏王妃打扮得花枝招展,又煲了汤送过来。 谢无量假模作样的喝了点汤,终是打发她走了。翻了桌案上几本书,心神不宁的。 突然外边传来一阵动静,听见大管家在外复命:“王爷……” “那柳娡来了,便让她在院子里候着!” “不是,柳娡姑娘没有来。” 谢无量猛地抽了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就这么背过气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7节 他回府这么大的动静,竟然到此刻都没来见自己!好啊,跟他置气是吧? 他堂堂王爷,绝不…… “那沈先生去了柳娡姑娘那儿,俩人一下午都呆一处,现在还在书房呢。” 谢无量缓缓舒了口气,他堂堂王爷,去哪儿不都是他自由?王府都是他的,主动去见个奴婢怎么了? 越是躲着他,他偏要去! 大管家大气都不敢喘,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 突然书房的门大敞开来,谢无量负手道:“带路。” “是,王爷这边走。”大管家提着灯,仔细的照着他脚下,一边朝升阳阁走去。 这一下午,柳娡还真没干别的,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同沈恪重新做了帐目本。 柳娡伸了个懒腰,瞧了眼还有一半的帐目,说道:“今儿晚上是做不完了,再过一刻咱就回去歇息吧。”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沈恪抬头看向她,烛光辉映下,将柳娡那张越发明艳绝丽的脸衬得更加妩媚撩人。 若不是一直以青黛扮丑,不知有多少郎君得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柳娡微微垂首,一缕青丝从鬓边垂下,碍着了眼前事物。 沈恪如同着了魔般,下意识伸手将她那缕青丝挽到了耳后…… 谢无量推门走进来,便是看到这幅郎情妾意的情景,也不知用了多少自制力,才克制自己冲动上前暴打沈恪。 只是负在腰后的双拳握得死紧,一双星目越发深沉,嘴唇严肃的紧抿。 “你们在做什么?” 沈恪不慌不忙的起身行了礼:“王爷,我与娡儿姑娘正在对帐目呢。”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对什么帐目?”说着谢无量往一旁椅子上一坐,似是不打算走了。 柳娡看也未看谢无量一眼,福了福身:“奴婢柳娡,给王爷请安。” 谢无量本来还顶生气,时隔两年再见这丫头,长高了不少,越发白净可人。 “他的帐目,与你何干?” 柳娡‘直言不讳’道:“沈郎君与我交好,王爷又让他细改这么多帐目,实在繁重,奴婢只能出手相助了。” “是啊,王爷,您千万不要怪娡儿姑娘,要怪就怪我吧!” “闭嘴!本王没叫你说话。”谢无量横了沈恪一眼。 于是柳娡气死人不偿命的重复了遍:“王爷大人有大量,这种小事,不至于怪罪沈郎君的吧?若是要怪罪,也是奴婢情愿帮忙的,王爷便一起罚罢。” 谢无量气到半晌说不出话来,空气一时凝固到令人窒息。 直到谢无量沉声道:“沈恪,你先回去,本王与柳娡有些话要说。” 沈恪沉默着收拾了重做好的帐本,留了一半放在这儿,起身欲走,却让谢无量叫住。 “都带走!” “小的明儿还来。”沈恪说话时是看着柳娡的。 “本王扣你月钱!” “好的。”沈恪面不改色行了行礼,转身大步离开了。 脑仁疼!谢无量撑着脑侧,默默地看着柳娡也不说话。 柳娡自顾自的收拾着桌案,大管家识趣儿的走出了书房带上了门。 此时便只剩俩人,相对无言。 谢无量起身,走到了柳娡身后,将她拿起的书压在手掌下。 柳娡端坐在桌案前,即未说话,也未回头看他。 直到谢无量挨着她坐下,低声斥了句:“小没良心的,本王回来,竟连看也不看一眼!” 于是柳娡拿眼角睨了他一眼。 “奴婢瞧了,王爷越发玉树临风,沉着稳重。可又与奴婢何干呢?一个奴籍,一个贵籍,两杆子都打不到一起,想来奴婢保命要紧,得与王爷保持距离。” 谢无量:“等过些时日,本王找那户部帮你改回良籍。” 这句话终是换来柳娡一个正眼。 谢无量慵懒的撑着脸侧打量着柳娡,眸光说不出的温存。 “我可是听说了,你这两年来种种事迹。” 柳娡笑了声,扬着下巴一脸小骄傲:“没人管这管那,奴婢过得不知有多快活呢!” 谢无量心口攒动,收回了视线敛去那丝悸动,浅笑道:“你是快活了,可一点也不挂念我这两年在边境过得如何?” “那是王爷自个儿愿意的,奴婢问了也无甚多意思。王爷走的那天,奴婢还跟个傻子似的,一无所知,想来奴婢在王爷心中是可有可无的,既然如此,王爷在那边过得如何,又与奴婢何干呢?” “左一句与你何干,右一句与你何干,当日你作何撩拨本王的心?” 柳娡听了便来气:“王爷是正人君子,岂会受奴婢这样的撩拨?您该走的时候,还不是走得干脆利落?!” “那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妥,未能与你说明。决定要走也十分突然,本王也想知道,你之于本王,到底有多重要。” “重不重要,不都这样?”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刀,重重戳进了谢无量的心口。 “你与那沈先生……” “那便不关王爷的事儿了。”说罢,柳娡起身行了礼:“天色已晚,奴婢告退。” “娡儿!”谢无量冲动叫住了她,爱在心口难开。 柳娡等了会儿,却只有无尽的沉默,她便推开门走得洒脱,依旧没有回头。 次日,天才将亮,柳娡还未来得用早膳,那沈恪匆匆寻来。 “娡儿!” 见沈恪脸色凝重,柳娡也跟着紧张起来。 “沈哥哥,怎么了?” “我昨儿回去,又对了一下帐目,发现帐目有被人改动的痕迹,做得十分精妙,竟一时没能察觉!” 偏撞到安荣王这枪口上,说要查帐,还真给查出帐目有问题,沈恪几乎是一夜未眠,细细一算,竟然有几万两对不上数。 “几万两?”柳娡拉着沈恪走到角落,“这么大的窟窿,怎么可能一直没发现?” 沈恪:“这几万两是四年来统共加起来的烂帐,做帐的人对王府的支出明细十分熟悉,若不是这次王爷突然发难,要做细帐,根本察觉不了。” 柳娡眸光黯下,说道:“能对王府帐目了如指掌的人,除了王府帐房里的刘管事,还有一个莫老先生。” 沈恪想了想:“眼下,还有一半的帐目未对完,看来还得忙活几天了。” “你可想清楚,这事儿查不明白,就得全赖在你头上。” 沈恪无奈:“可若现在不查清楚,以后就更难再说清楚,现在还未打草惊蛇,先对好帐目,看看究竟做了多少假帐,再然后……慢慢把这贼人找出来,也省得我日后出了府还担这黑锅。” “好,这是最麻烦,却也是最妥贴的办法了。” 俩人打定主意,先去用了早膳,柳娡上午腾了一个时辰帮沈恪做细帐,又去忙了自己的差事。 在外人看来,俩人这几日来往得越发的亲密,王府上下都在流传着那帐房沈先生,与柳娡有染。 谢无量虽是恼怒,却又无处发泄,只得憋闷在心里。 “王爷,妾身煲了汤,您喝点吧。”说着苏王妃将手里的汤搁到了谢无量跟前。 “王妃很闲吗?”谢无量不耐的问了句:“还是你瞧着本王需要顿顿进补?” 苏王妃顿时眼眶一红:“妾身没有这么想,只是想着一心对王爷您好,您一走就是两年未回来,妾身日夜盼着王爷平安回来。” 谢无量最烦这些个女人哭哭啼啼,抡过玉碗,将汤一饮而尽。 “行了,出去吧!” 苏王妃见他喝了汤,却未急着走,而是欢喜的挨着谢无量坐了下来。 “王爷,妾身……妾身今晚留下来陪您,可好?” “不需要,本王还有许多卷录要整理,你回去早些歇着。” 苏王妃好似铁了心,玉指轻抚上谢无量的手背:“王爷,我是你的妻,就算你真的厌我烦我,只求您给几分怜惜!我嫁入府中多年,一直未有子嗣,再这样下去,妾身还有何脸面继续留在这府里?” 谢无量眸光沉下,也未看她一眼,只道:“你回房去沐浴换件衣裳。” 苏王妃一听,满心欢喜,抹了泪立即起身道:“妾身这便回去沐浴换衣裳。” 待她一走,谢无量收拾了桌案上未理完的书卷,朝藏书阁而去。 一进藏书阁,谢无量便将门给反锁上,终是长长舒了口气。 这苏姣姣真是越来越难缠了! 待静下来,谢无量便察觉藏书阁里还有另一人。 他将手里的灯吹熄,凭着那一丝气息寻了过去。 柳娡本来想躲着不出来相见的,却不想谢无量竟这么快能察觉! 柳娡摸着黑往窗边慢慢走去,突然身前多了道墙,她摸了摸,慌忙想要收回手,下一秒却觉腰身一紧,被一双铁臂紧抱进怀里。 “啊——!”柳娡惊呼了声,手里早已熄掉的莲花灯掉落在地。 谢无量低笑了声,抱着她旋了个身,靠进了墙角。 平日里那么不解风情的汉子,这会儿倒是无师自通,撩得巧妙。 柳娡只觉耳窝子一热,窜进一道暖昧的气流,痒得她缩了缩脖子,鼻尖贴着他结实的胸膛,上好的薰香萦绕在她鼻尖,却成了无形的催q香。 “王爷,你好不正经!”柳娡推了推他,跟个被绞死的铁柱子似的,纹丝不动。 “本王正经的时候,你又不喜欢。”说话间,一双宽大粗糙的手掌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上游走作乱。 柳娡被撩拨得双耳发烫,身子一软,便整个跌进了谢无量的怀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8节 谢无量越发上头,压抑了多年的念想,在倾刻间迸发,原来忠于自己的心是件如此快活之事。 细密的吻如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柳娡的天鹅颈上,沁人的女子香叫人神智迷乱,谢无量尝不尽兴,有些粗暴的扯下她的衣襟,一片雪白在暗夜中太过惹眼。 柳娡身子一软,险些跌坐在地,谢无量猛的捧过那两片香软,往自己月要间送去。 柳娡清楚的感觉到那深藏不露的巨龙,正慢慢苏醒。 谢无量不留一丝余地的扌氐着她,戏谑笑道:“那戏本子、民间野集里可有这些情景,有叫你这般意乱情迷?” 柳娡细细低吟着,一双玉臂用力环住了谢无量。 “只有无量哥哥的,才叫娡儿意乱情迷。”她慵懒又妩媚,那双桃花眼盈着氤氲直勾勾的看着他。 面对这般人间妖孽,就是再正经的神仙,只怕也遭不住。 谢无量拉过她的手,探到那已彻底苏醒的巨龙上,狠嘬了下她的耳垂,一字一句透着狠劲儿。 “你等会儿就是哭喊着受不住,我也不会作罢!” …… 一夜贪欢,柳娡到底还是有些勉强,被好好宠幸过的身子,此刻里外都不太舒适。 眼波流转间,与谢无量四目相对,想起昨夜种种,柳娡脸皮再厚,也不由有些羞赧。 谢无量替她理了理鬓边的青丝,关心问道:“觉得如何了?” 柳娡认真的想了想,评价道:“王爷活还是很好的。” 谢无量哭笑不得,想想又作罢了,瞧她已经有些窘迫,便先起了身拿起地上的衣裳披上。 王嬷嬷依着他家王爷以往的习性,便带了女使过来伺候起榻更衣。 “王爷,可起榻了?” 柳娡下意识紧张的扣过谢无量的手腕,谢无量体贴的道了声:“王嬷嬷先留下罢,其余的都下去。” 柳娡这才放开了谢无量的手,谢无量回头冲她笑得很是温存,不紧不慢的往身上穿着衣裳,昨儿有些野,等谢无量穿戴整齐,已绕着整个书阁走了一圈,手里还替柳娡捡回了衣裳。 “那我叫王嬷嬷进来了?”谢无量手臂撑着软榻,询问了一句。 柳娡第一次也慌得很,老嬷嬷总会懂得多些,虽心中害怕,却也终是点了点头。 谢无量看她此刻这么老实,又有点心疼,平日里这丫头可是不知怕字怎生写的,野得很。 谢无量替她掖了掖毯子,这叫喊了声:“王嬷嬷,进来吧。” “是。”王嬷嬷推门走了进来,瞧见软榻上未着寸褛的柳娡,微怔了片刻,又立即回过了神来。 一个王爷偶尔宠幸个奴婢,倒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本不愿见到今日这情景,却还是发生了。 “老奴这便吩咐他们送些热水过来,给姑娘沐浴,王爷便可去忙自己的事儿。” 谢无量不放心的回头看向柳娡,柳娡窘着小脸,涩声道:“有,有王嬷嬷在,王爷你先走吧!” “那好,今儿你便好生歇息,晚点我再来看你。” 说罢,谢无量转身走出了书阁,王嬷嬷送了谢无量走到门口,低声问了句:“王爷,留……还是不留?” 若是王妃与王姬,自是不必询问这些,这所有人都盼着安荣王能早得子嗣。 但这些个有名份的还未有消息,若是让一个奴籍女子抢了先,总归对名声不好。 谢无量默了会儿,道了句:“随缘。” 虽这么说,但还是留的意思。 王嬷嬷轻叹了口气,便默默办事去了。 屏风后,只留了王嬷嬷一人伺候着柳娡沐浴,水里浸泡了些药草,柳娡捡了递到鼻尖嗅了嗅。 “嬷嬷,这都是什么呀?” 王嬷嬷浅笑道:“女子初经人事,身上难免不适,回头我再拿些给你,你连着几日泡澡即可。” “哦……”柳娡窘迫笑着往水里藏了藏,也没再多问了。 多半都是王嬷嬷细细给她说,她便听着记了下来。 这事儿,除了王嬷嬷,只有那么几个女使知晓,王嬷嬷封了她们的嘴,警告了她们莫要乱说出去。 此事还未有定章,不晓得王爷到底是如何安排的。按理说,这柳娡也顶多被纳作个妾室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谢无量骑马亲自去了户部一趟,消除了柳娡的奴籍。 起先那户部尚书一查,吓了一跳,这乃罪臣之后,即是贬为奴籍,便不可再随意更改。 可胳膊拧不过这大腿啊,户部尚书在安荣王的威逼利诱下,只得硬着头皮,去了柳娡的奴籍。 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原则性问题,哪会有人吃饱了再回头去查这个呢? 沈恪找了柳娡一个上午,没寻着人,下午再来寻时,听闻跟着柳娡手下的女使说她身子不适,在寝房内歇息。 沈恪有些担心,前去敲了敲门。 “娡儿,是我,我听闻你身子不适,不太放心,可要我叫大夫替你瞧瞧?” 柳娡微起了身子,感激道了声:“多谢沈哥哥,我没有大碍,歇息歇息便好了,啊……帐目的事情,我明儿再过去找你。” 沈恪站在外门微微垂着头:“那好吧,你好好歇息,我先走了。” 谁知他才刚转身,便正巧遇到了从远处走来的安荣王。 此刻若再说娡儿与安荣王没什么,沈恪断是不信的,安荣王对娡儿的一举一动都太过明显。 “王爷。”沈恪做了个揖。 谢无量对这人烦得很,入鬓的眉蹙得都快打结。 本想斥他一个男子随意进出女子寝院,有失体统,但转念一想,这话是万不能说的,谁叫他也来了呢? “帐房挺闲的?” 沈恪笑了声:“挺忙的。” “那还不去忙你的差事?” 沈恪恨恨咬着牙,这些都记在了心里,可别有一天落在他手中! 今日他如何对他的,明日他就加倍还回去! “是,那小的去忙了。”沈恪心中愤愤不平的走了。 谢无量扭头斜了眼他离开的背影,冷哼了声走到了柳娡的寝房门前。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12000终究错付惹!!!! 那4号再补上吧。 我明天要早点写啊啊啊啊,不然总是拖更。 第43章 柳娡才刚躺下,又听到一阵儿敲门声,以为是沈恪忘了说啥,所以折了回来。 “沈哥哥,还有何事?” 听她叫得这么亲昵,谢无量好不愤怒的推门而入,合上门上,他大步朝床榻走去。 “是我!” 柳娡从床缦里只探出一个头来,明媚的双眼看向谢无量。 “王爷,你怎么来了?” 谢无量这会儿也无多忌讳,扯开床缦一并坐上了床榻。 “好个绝情的小女子,昨儿才你侬我侬,这会儿就忘了个干净。” 柳娡将尖俏的下巴搁在了谢无量肩膀上,巧笑嫣然:“我可没有王爷薄情,王爷这会儿只是在兴头上,等过了这兴头,就自然把柳娡忘到脑后了。” 谢无量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脸上不悦。 “情场做戏本王最是不屑,娡儿,我对你的心意如何,你该最清楚不过。” 柳娡俏皮一笑,仰着脸撑起身子,快速的吻了下谢无量的唇。 “瞧把你急的,你说的,我暂且信了吧。” 谢无量心中欢喜,抱着她合衣躺了下来。 “本王今夜不走了。” 柳娡心头一跳,推了推他:“那万万不成的,这里可是下人寝房,若是发现王爷跟……跟我躺一处,这叫人如何议论?” “那便不叫他们发现,不就成了?”瞧她这模样,竟是比他这个王爷还怕闲言碎语。 柳娡无奈:“你是王爷,你要睡这儿便睡好了,反正流言蜚语的刀子,都是住我身上扎,王爷也不心疼的。” 谢无量听得心中一阵烦闷,“本王跟自己的女人睡一处,还要叫别人说三道四,是何道理!” 柳娡背对着他,也不再说话。 谢无量从身后将柳娡拢入怀中,又好言道:“未时一刻我就走,断不会叫人看见,让外人朝你说三道四。” 这么一来,反倒是觉得谢无量受了委屈似的。 柳娡转过身来,说道:“王爷……” “怎么还叫王爷?” “可你就是王爷呀。”柳娡抿了抿唇,坦荡道:“昨儿与王爷行鱼水之欢,是娡儿自愿的,既然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就没有谁欠谁的,非要承诺给谁什么。” “可你是女子,我既然要了你的身子,那便是决意要与你相守在一起一辈子。” 柳娡却越发烦乱,一辈子这么长,她根本没想过要如何。 “那王爷要如何安顿娡儿呢?” 谢无量此次过来,也是与她商量此事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9节 “现如今这情形,我给不了你名份,若一意孤行本王不怕,可最终受伤害的人会是你。所以……我想暂且将你送出府去,十里外有一处别院,我调遣几个机灵的女使过去陪你,待以后,时局有所改变,我定会给你名份,不会叫你受委屈。” 柳娡瞬间明白,他不过将她看做是笼子里的那只金丝雀,纵然谢无量再了解她,再如何对她与众不同,也与这世间男子一样一样。 “我不要王爷给名份,我也不会嫁人的。” 谢无量狠抽了口气,冷峻道:“你就莫要再胡闹了,以前说的那些浑话也切莫再提。” 柳娡便不再与他争辩,只是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把自己送出府去。 谢无量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两张文书出来,递给了柳娡。 “这是身契,这是籍契,你都收好,从此以后你便不再是奴籍。” 柳娡拿着这两张文书看了许久,眼眶蓦地一热,暗暗做了个吸气。 “我不是奴籍了,我自由了……”她激动的将契书压在心口,如重释负的笑了,“无量哥哥,谢谢你,真的。” 就这一份恩情,不管她以后与谢无量如何,她柳娡也绝不会忘恩负义,往他身后捅刀子。 谢无量捏了下她软滑的小脸,声色低哑暖昧:“想谢我,日后拿出点实质的,昨儿尝得还不够,这一天脑子里还惦记得很;要不是体谅你身子不适,便此刻就要了你。” 柳娡嗔笑推开了他:“瞧不出来,王爷还是这么厉害的色鬼!” 谢无量轻吻着她的耳鬓与颈侧,一只手也不安份的钻进了她衣底下作乱。 “唔……王爷,我还疼着。” 谢无量风流一笑,收回了手,将她重新揽进怀里:“那睡觉。” 柳娡也是真的乏了,躺在他怀里很快沉沉睡去,次日醒来,床侧已无余温,看来真如昨夜所说的,他大约未时一刻便走了。 又相隔了五日,谢无量还未忘记查帐一事,差人把沈恪又叫去了正院里。 帐目一大沓,沈恪背后瘆出一层冷汗,谢无量靠进太师椅,冷冽的盯着他,慢悠悠的拿了本做好的细帐瞧了起来。 桌案上的焚香,化成青烟袅袅,在静谧的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香味儿,沈恪就这样站在案前待命,都快两个时辰。 谢无量吃了三盏茶,看了两本细帐,未再看沈恪一眼,也未赐座于他。 待看第三本帐时,谢无量不由微微蹙起了眉,之后又快速翻了翻余下的几本帐,往案上丢下帐本,传了声令。 “来啊,将帐房管事以及做帐的十来个先生都叫来,这王府帐目本王向来不管,这一管呵……倒管出了贼!” 沈恪喉结滚动了下,悄悄咽了口吐沫星子。他已经很小心将两个看上去比较正常的帐目放最上边,却是不想还是被他瞧出了端倪。 没一会儿,王府大管事将帐房里的十来个先生都请了过来,谢无量让大管家将沈恪拿来的帐目本都分派了下去。 每个先生一个帐本算两轮,一个传一个下去。顿时一上午主院正厅里只传来一阵阵清脆的算盘声。 重新核算的帐本都没问题,就是从四年前开始,也就是沈恪刚来的那一年,帐目开始偷工减料,拆东墙补西墙。 表面看着没什么问题,这一核算下来,缺了十万两白银不知去向。 这对家大业大的安荣王府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平头百姓,却是一笔天文数字。 待算盘淅淅沥沥的停下,安荣王也搁下了手里的狼毫笔,风轻云淡的问了句:“缺多少?” 帐房管事身子抖得厉害,上前做了个揖,回道:“回,回王爷,缺了整好十万两白银。” 安荣王头大的撑着桌案,默了一会儿,压着那份肝火。 “想要马儿跑得快,就得让它吃得饱。本王也不是一点油水不也不放,这明里暗里都懂点道道,但这缺口实在太大了!这今儿贪的若是军饷,全都得把你们拉出去砍了!” 此话一出,跪倒了一地,一个个吓得差点哭了出来。 “王爷明鉴,王爷明鉴啊!这不关我的事啊。” “是啊,也不关我的事,我只管出纳,这记帐的事儿,都……都是沈恪在做的!” “对,是沈恪,就是沈恪!” 沈恪愤恨的瞪着眼:“你们……你们含血喷人!” 沈恪冲上前拽过帐房管事的衣襟,愤然道:“刘管事,说话得凭良心,这么大一笔银钱,我也得有胃口吃得下,十万两白银,我平日素不出府,也未有什么烧钱的喜好,你们凭什么一张嘴就指证我拿了?!” “你你你,你放手!”刘管事猛的用力将沈恪推开,踉跄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 “哦我知晓了!”沈恪冷笑了声:“这银钱你们都有份儿吧?啊?呵……哎呀,我说怎么这帐到我这儿,做得跟真的一样,感情你们都对好数目挪的吧?!” 这刘管事指着沈恪,抖得厉害,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愤怒。 “沈恪!你……你就别装了,你没烧钱的喜好?蒙谁呢你?!这王府上上下下的女使,哪个跟你没个交情?特别是那升阳阁的柳娡姑娘,跟你可好着,哎哟,你倒是说说,往人姑娘身上花了多少银钱哪!” 沈恪一拍掌暗笑了声,刘管事这枪口撞得好!撞得妙! “刘管事啊,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帐房我来得算晚,你们坑壑一气把我这后生拉出来当替罪羊,妙哉!佩服!” 安荣王气得差点头顶生烟,眯着眼盯着刘管事,拳头紧了又紧。 只听得这安荣王拍案而起,怒道:“都住口!” 刘管事吓得双腿一软,又跪了回去:“王爷明察啊,这沈恪平素里就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还到处留情招惹后院的女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是好东西?我看你连个东西都不是!”怼不了安荣王,还怼不了一个帐房管事?! “看来是要各赏你们几十板子才知道本王的威仪。”安荣王缓慢冷冽的道了句。 顿时正厅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再作声。 安荣王也知道,这么大的帐,不可能是一个人在做手脚,出就出在这刘管事身上。 帐房异口同声都指向沈恪,说明这帐目,反而沈恪可能是最清白的。 谢无量不喜欢沈恪,想整他,可更不喜欢这些下人自做聪明,搞这些手段来糊弄他! “来人。” 谢无量将外边守着的侍从叫了进来,递了一纸书信,令道:“你拿着这纸状书,给刑部司务送去,差司狱那边来抓人,本王家里出了贼,在事情还未查清楚之前,帐房所有人都进去蹲着。” 说罢,谢无量甩袖离开了。 顿时正厅里一片哭嚎,喊着自个儿冤枉,只有沈恪往地上一坐,看着他们大哭,他笑得前仰后俯。 “有趣,有趣啊!哈哈哈……” 帐房出事的消息不径而走,柳娡赶过去时,只见沈恪等人已经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沈恪!” 柳娡正要跑上前与他说些什么,看能否帮得上忙,突然手腕一紧,便被人拽着快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直到柳娡也不知被谢无量拉到了哪厢房,门‘砰’的一声闩上后,柳娡才缓了过来。 “王爷?” “本王问你,你跟那沈恪到底怎么回事?” 柳娡心情烦闷得很,只道:“眼睛长在王爷身上,您如何看待,奴婢管不了。” 见她要走,谢无量一只手腕扣过了她的腰身,眉头沉下:“我就问问你,又没有怀疑你什么,你说没有,我便相信没有。” “王爷以后都要这样管着奴婢吗?”柳娡略感疲力的垂下了头。 “你不喜欢?” “我当然不喜欢!”柳娡拽了拽他的手腕,没能拽动:“日后是不是跟我有交情的,你都要这样盘问个清楚仔细?” 谢无量沉重的抽了口气,放开了她。 “我不是要管着你,可你却连对我耐性解释的字句都不肯给,这到底赖谁?” “哦,赖我!”柳娡别开了脸去。 谢无量却是拿她这样一点办法都没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沈恪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我不希望你跟他再有什么牵扯!” “我跟什么人来往,那两年王爷也没有管过我呀!又凭何现在管东管西,还管我要和谁来往呢?” 谢无量脑仁一阵阵抽疼:“我有时候又希望你能像个普通的女子,不要这般不拘礼束。” “你喜欢我那样,又希望我这样,不如你的意,又想让我拘一拘礼束。我又不是玩物,你想怎么摆弄,我便任你摆弄,摆弄完还一副感恩戴德,承蒙宠幸!” “你……”谢无量气到说不出话来,可转念一想,她说的话里又好似有些道理,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柳娡福了福身,只字未言,敞开门便走了。 之后,沈恪便再无消息,柳娡身在王府,这些年来顶多就揽些财物,至于那些个权贵路子,她是一点儿也寻不找。 倒是有个现成的安荣王,偏是最不喜欢她问沈恪的事情。 别院那边都收拾了出来,安荣王便叫柳娡搬了过去。 柳娡虽是不情愿,却也无法。 平日里任她再如何小打小闹,谢无量是不管她的,显得很是宽容。 可到了人生大事的决择面前,她却是一点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他是手握重权的王爷,她算什么?再翻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别院布置得十分精致,环境清幽,就是离皇城偏了些,到闹市还得乘马车,不似在王府一出门就是长街。 说是让她挑几个女使,结果来的一个都不认识,全是新人。 这些新人更不知道她柳娡曾是王府里一个奴婢,如今只当她是王爷娇宠私藏的女人。 早知如此,那还不如维持着以前那样,就不用被关在这金丝笼里,时常寂寞得连个真正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这一出府,连齐妈妈都不晓得她去向,想回王府打探点什么,更是难上加难。 眨眼过了月余,柳娡每天百般聊赖,挂在荷花池边的栏杆上,看着那一池荷花长吁短叹。 要是富贵儿在这儿,还能逗上一逗。 臭王爷把她送到这儿,也不来看看她! 还总说她无情,这最薄情寡义之人,就是臭王爷。 才想着,突然一块冰种襄金玉坠子从她头顶垂下,搁眼前晃了几晃。 柳娡眼明手快,一把将那襄金玉坠子捞到了手里,猛的回头瞧去。 只见谢无量正冲她笑得明媚无暇,“看来是把你憋坏了。” 柳娡把玩着手里的坠子,眉眼微挑,说得漫不经心:“这位好看的郎君,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呢!” 谢无量失笑:“哦?这么快就把我忘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0节 柳娡假装作样的摇头叹了口气:“不记得了,不记得了;本仙姑八百年都没见过这位郎君了!” 俏皮的语气里,又尽显寂寞与怨怼,谢无量不但没生气,还小小心疼了一把。 “怪我,我的不是!”谢无量倒一点儿也未端着,先给赔了礼,还学着戏台子上那郎君做揖:“这位仙姑可否赏脸与小生一道游玩?” “去哪啊?”柳娡再也装不下去,高兴的跳起身拉着谢无量就往外走:“我可以去长街逛逛吗?想买好些东西,奴婢攒的银子都要生锈了!” “感情你那些银子都是铁打的。” 柳娡冲他笑眯了眼,想着能出去玩儿了,啥都可以先放一放,不与他计较。 从这里出去要坐一截马车,柳娡憋闷着想问沈恪的事情,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只得坐立难安,长吁短叹着。 谢无量哪能瞧不出来,大发慈悲道:“那沈恪已经放出来了,事情察明与他无关。” “出来了?”柳娡又顺势追问了句:“那……回王府了吗?” “哈,回王府?娡儿是这么想的吗?”谢无量酸得不行,别开了脸假装看外边的风景。 柳娡讨好的抱过谢无量的手臂,晃了晃:“无量哥哥” 这一声‘无量哥哥’把谢无量的心都叫化了,哪里还会与她置气,立即转了脸,笑道:“等会儿去了长街,你看上什么了,就尽管买。” 到了长街,柳娡就跟脱了缰的小野驹似的,在人群中窜得飞快,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跑没影儿了。 逛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柳娡觉得肚子饿了,想到富贵儿常常给她买的葱油饼,便带着谢无量来到那家店铺前。 “无量哥哥一定要尝尝这家的葱油饼,最好吃了。” 说着,将第一个煎好的葱油饼裹着油纸递给了谢无量。 谢无量咬了口,很是香脆,味儿确实很好。 正当柳娡拿了第二个葱油饼时,身后传来一阵惊喜的唤声。 “娡儿姑娘!” 柳娡张嘴咬了个空,猛的回头看去,“富贵儿?” “娡儿姑娘!!”富贵儿眼里只剩下了柳娡,撒了欢的朝她飞奔了过去。 谢无量眸光一沉,将手上的饼往后一抛,暗中跟着的侍卫一个旋身漂亮的将饼接了个正着。 谢无量箭步上前,瞄准富贵儿一脚踹了过去,富贵儿躲闪不及,身子飞出两米开外,重重跌落在地。 柳娡震惊的瞪着眼,替富贵儿疼了下,“富,富贵儿?”还活着吗? 富贵儿被踢得半晌没能缓过来,等缓过神来时,全是想到这么久不见娡儿姑娘,看来就是这个男人把她拐走关起来了! 突然,富贵儿一个鲤鱼打挺,竟是一身肃杀之气,握了握拳头摆了一个进攻的架式。 以一个男人的直觉,谢无量无比肯定眼前这土狍子是惦记上他的人了。 谁都没带怕的,谢无量哪能受得了这种挑衅?握了握铁拳,俩人同时拼了上去。 富贵儿的拳头极快,一边打还一边疾恶如仇:“我打死你这个大坏蛋!” 谢无量险险躲了他好几拳,竟一时找不到机会反击,只能防御。 在教场,谢无量是跟那些铁血士兵,无数次真正较量过的,这么多年少有敌手。 却不想,这土狍子竟有这般身手! 柳娡看懵了,咽了把吐沫星子,这是富贵儿吗?她没看错吧? 富贵儿有这么好的身手,何至于受那些人这般欺负?真是邪了门了! 谢无量在实战上还是胜富贵儿那么一筹,出杀招时富贵儿没能躲得过,可…… 几拳头砸上去时,谢无量顿时有点儿慌,拳头仿佛打在铜墙铁壁上,竟丝毫没占上风,富贵儿趁机以守为攻,一拳头朝谢无量面门砸去。 谢无量以掌化拳,却还是被一股气震得连连退后,方才稳住身子。 见安荣王似要败了,暗中跟着的侍卫纷纷涌出拔了刀。 富贵儿愣了愣神,好像情况不对? 柳娡心道不好,富贵儿再能打,面对这十几个带刀侍卫,怕是遭不住了! “富贵儿,快跑!”喊罢,柳娡张开双臂拦在了谢无量跟前。 富贵儿慌得踱了两脚丫子:“跑,我……我先跑!娡儿姑娘,我会回来救你的!”说罢,脚底一抹油,跐溜跑没影了。 谢无量整张脸黑得日月无光,当街这么多人,已经围了不少胆大的看热闹。 “回去再好好盘问你!”谢无量冷哼了声,甩袖往回走去。 一路上谢无量沉默着不说话,柳娡捡了几个有趣的话题,愣是连哼也没哼一声。 到了别院,谢无量便拽着她回了房。 谢无量径自倒了杯茶水,沉声问道:“说罢,那个村野莽夫又哪个?” “他叫程富贵,是个好人。”柳娡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谢无量牙咬得咯咯直响:“你如何知道他是好人?莫不是跟你他还有更亲密的接触?” 柳娡并不想解释,何况,她当初也确实是瞧着富贵儿长得俊俏,想发展点什么来着。 第44章 “王爷把我当成什么了?”柳娡看着他问道:“是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吗?” 谢无量备感无力,他知道柳娡不同于一般女子,更不会因为那一场鱼水之欢,便交付所有。 越是急切想要将她占为己有,却越是适得其反。 “罢了,不提这些。”谢无量眉头微蹙别开了脸去。 此时天色突然暗下,阵时电闪雷鸣,大雨瓢泼。 柳娡推了窗,一条玉臂探出窗外,衣袖很快被雨水淋个湿透,可她并未此而羞恼,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灿烂。 谢无量痴看着她,有一瞬觉得,或许她应该属于那片天空,而不应该呆在这座金丝笼里,渐渐黯淡失去属于她的光彩。 直到她的衣裳溅湿了大半,谢无量才将她拉了进来,放下了窗,轻声道:“去换件衣裳。” 柳娡并未急着进房,一手勾过他的腰带,笑得妖媚无双,“要不然,无量哥哥就替娡儿脱了吧。” 她半湿的轻纱紧贴在如羊脂玉般的肌肤上,玲珑有致的身子若隐若现,那双水漾的桃花眼亮如星辰,俏皮又妩媚撩人。 谢无量顿觉体内气血翻涌,小腹一紧,猛的将眼前的人儿捞进怀里,大步朝卧房走去。 …… 这场初夏的雨浇去了多日的干燥与热气,气温陡然下降,约下了两个时辰,才肯停歇。 而屋内的缠绵悱恻,还在持续未罢休。 富贵儿在王府外的墙角蹲守了好几天,可那安荣王不是去城外的教场,就是闭府不出,眼看日子一天天过了,还没能找到柳娡的下落。 但他想这事儿不能着急,总会让他寻到时机的。 而一处高楼屋顶上,沈恪也同样望风了好几,不同于富贵儿这般死守。 炎炎夏日,他藏在树阴中,盘膝吃着小酒,看着风景,好不惬意。 “这王府从上往下看像个‘棺’,从前往后看像个‘死’,啧啧啧……皇帝老儿真是口是心非,做梦都想这个儿子快点嗝屁,赐了这么个倒霉地儿。” 又吃了几粒花生米,摆了摆首:“那t是个傻子吧(富贵儿)?还没被抓走,这王府守备得多松懈啊!” 就着花生米又吃了口酒,讥笑了声:“倒霉王爷也尽做些倒霉事儿,合着你俩母子靠着母家势力谁也动不得,如今还立了军功,跳得老高。哎,这不是把皇帝老儿往死里逼么?看来,楼快要塌喽!” 柳娡在王府里失踪了好些时日,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知道。 何况苏王妃成日捕风捉影,听闻王爷之前宠幸了个婢女,结合柳娡突然失踪来看,顿时心里便有了答案。 想着这个事儿,苏王妃生了一个上午的闷气。 “合着我是个傻子,被他这么戏耍糊弄,还要忍气吞声?!” 琼枝:“王妃深居后院,不好查证,一点动静便很容易引来王爷的怀疑,不如……” 苏王妃抹了抹泪水:“你有何好主意?” 琼枝:“不如去找虞贵妃帮忙,虞贵妃手段狠辣,手中权势在握,想要密杀一个人,易如反掌。这样,我们也可以永绝后患!” 苏王妃听罢,眼前阴霾一扫而空,冷笑了声:“我怎么把虞贵妃这把利刀给忘了呢?” 次日晚上,苏王妃寻了个谢无量去教场未归的时机,着了件儿黑色披风乘马车去了皇宫。 夜深,柳娡秉烛还未睡下,执笔写着新试用的丽颜配方。 她心里很清楚,不可能一辈子囚困在这一方天地,即使谢无量心中再多执念,时间一久迟早东窗事发,一个谢氏皇家不会容下她。 而谢无量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层面,在想着给柳娡重新换宅院的事情,皇权斗争一朝一夕不可能就此平息。 这层枷锁加身,便注定了他给不了柳娡名份。 可柳娡偏又不是世间一般女子,一旦松手,她就如同那极乐鸟飞走了,一辈子便有可能再也寻不到。 最近多雨,谢无量深夜来时虽撑了伞,还是淋湿了衣裳。 柳娡讶然抬头看了门口的他一眼,问了句:“王爷,这么晚你怎的来了?” 谢无量拂了玄衣两袖沾着的雨珠,温存浅笑:“突然想你了,便过来看看,怎的这么晚还未歇下?” “成日无所事事,白日也睡,晚上也睡,现在精神着呢。” 谢无量瞧着她似乎还真胖了些,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脸上瓷白的肉肉,这番话虽看似不经意说出,却也诉说了她这些时日的憋闷委屈。 他突然从袖子里打出一个宝盒,“打开看看。” 柳娡依言将方正的宝盒打开瞧了眼,是两串精致的手串,用红豆雕刻串成。 “做工是挺精致的,可这不就是两串红豆吗?”虽然说得十分嫌弃,可那是她第一次将他送的东西佩戴在了手上。 谢无量笑了声:“以往我送你的那些,也都不知道终归何处。这东西不值钱,你便收着当作是我给你的订情之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1节 柳娡拿过另一串给谢无量戴在了手腕上,左右瞧了瞧:“谁能想到,平日里安荣王大方得很,送的订情之物却是这般寒碜!” “哈,嫌弃的话就拿回来罢!”说着谢无量伸手做势去夺,谁知柳娡趁此伸手抱住了谢无量的腰身,仰着小脸看着他。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要回来之礼?” 谢无量突然说道:“娡儿,这儿呆着不高兴,不如再换个好点的地方?你想去哪里,我便叫人吩咐下去,给你买下新的住宅,只是太远了也不太好,我想去看你的时候,都不方便。” 这段话说得甚是委婉小心,柳娡想生气都生不起气来。 “娡儿不喜欢现在的王爷。” 谢无量怜惜的轻抚着她如藻的云鬓,吻了吻她的眉心:“为何?我不还是我?” “不一样的。”柳娡轻叹了口气:“以前的王爷,不会如这般小心翼翼同我说话,以前的王爷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和要去做的事情,我做错了,王爷就狠狠训斥,现在我做了什么,王爷都无条件的包容忍让,不觉得太委屈了?” “怎么会委屈?是我欠你太多,对你好也是心甘情愿的。” 柳娡摇了摇头,只是轻轻道了句:“如果这段感情,是非得让另一方放下身段,受这些委屈,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我真的不觉得委屈!”谢无量拧着眉解释着:“为什么你要这么想呢?” 在谢无量看来,既然柳娡已是他的人,而他又心慕于她,那这些事情不都是爱一个人的表现? 为什么她总是在挑剔自己所有的爱意?他甚至大多时候会迁就她的想法,不再去计较那些,情不自禁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你心里,有我吗?”谢无量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睛问她。 柳娡没有回答,只是推开了他,起身道:“我去让她们准备热水,王爷身上都淋湿了,还是先换身干爽的衣裳吧。” 谢无量喉间顿觉一股酸涩涌上,紧抿着唇从她身上默默收回了视线。 待热水准备好后,谢无量走到了屏风后开始沐浴更衣。 才刚关上门窗,只见一道身影从窗口翻了进来,柳娡一转身吓得张着嘴差点叫出声来,定睛一看,竟是多日失去消息的沈恪。 “沈哥哥?”柳娡压低着嗓音唤了声:“你怎么会来这儿?” “先甭管这么多!”沈恪一把拉过柳娡的手腕,说道:“快跟我走!你若今儿不走,以后想走都没命走了!” 柳娡心脏鼓动得厉害,看了眼内室屏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谢无量常年练武,警觉得很,若不小心很有可能会被发现室内还有别人。 偏巧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柳娡与沈恪吓了一跳,拉过沈恪让他藏进了衣柜里。 之后上前去开了门,却见富贵儿满脸激动,掂着脚尖进了屋。 “娡儿姑娘,我总算找到你了!你快跟我走!” 柳娡抚额,一阵脑仁疼。 藏在柜子里的沈恪暗抽了口气,透过细缝看见来人,恨恨咬着牙,竟然是这傻狍子!他怎么也寻过来了?没瞧出来,还有点机灵劲儿! 突然,门再次被人敲响,外头传来女使的询问:“姑娘,还要加热水吗?” 柳娡这会儿是心惊胆颤,拉过富贵儿,柜子藏不下两个人,于是让富贵儿藏进了床底下。 “我,我看不用了!你们都下去歇息吧,没什么大事不要来打扰!” 谢无量听着外边的响动,微微拧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于是他捞起衣服从浴桶起身,一边穿着衣裳一边往寝房内走去。 柳娡还想着趁这空档让这两人赶紧出去,谁知谢无量这么快就出来了!! “王爷?你,你咋不多泡一下?” 谢无量狐疑的盯着她,面上一片寒霜:“刚才有人进来了?” “没有!”柳娡心虚的一口否决,“呃,不是,是有人进来,外头的女使问要不要加热水。” 谢无量听声辨位的功力不差,富贵儿从小就在武馆打杂自然知道,早早闭了气。 沈恪见谢无量直直朝柜子这边走来,心跳一阵儿加速,这傻狍子到底是有些能耐还是运气比他好? 皇宫内。 一个时辰前,东厂刚接了虞贵妃的密令,出动了功夫不错的十来个高手。 他们前脚才刚走,锦衣卫这边也接了一封密令,出动了十个顶尖高手。 同样黑色劲装蒙面配刀,踏着这寒夜幽冷的月光而来。 …… 谢无量拨开柳娡,怀疑的目光就像一把刺刀,正要去打开柜子,伸出的手却在半空顿住。 一阵强大的气流将寝房的门撞开,谢无量没有多作犹豫,抽出盘在腰间的软剑,下意识将柳娡护在了身后。 “谁派你们来的?”谢无量沉声问道。 话音刚落,院子里已落下十来个高手,谢无量扭头对柳娡叮嘱道:“在里面不要出来!” 说罢,谢无量持剑走出了屋内,顺手掩上了门。 这些人目标明确,并不恋战,而是想越过谢无量进屋行凶。 谢无量死守在门前,这些人出手并未尽全力,心中多有忌讳。 沈恪推开柜门喘了口气,焦急道:“这些人是来杀你的,趁此机会,我们赶紧走!” 此时富贵儿也从床底爬了出来,“娡儿姑娘,我保护你!” 柳娡深深往门口看了眼,从床头拿了封喉郑重的递到了富贵儿手中:“拿着!” “哦。”富贵儿拔出匕首,惊叹了声:“好利的刀!” 柳娡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箱子,那箱子里是她全部身家,走前自然要带着。 沈恪见她拿得费力,接过了她手里的箱子,只觉手中一沉,惊诧:“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柳娡拍了拍箱子:“金银财宝。” 沈恪瞪着眼呆愣了好一会儿,突然一道身影踹开了门闯了进来,而谢无量持剑与那些人开始恶斗。 谢无量想赶过去护柳娡周全,却被缠得脱不开身。 “娡儿!” ‘砰’的一声巨响,里面闯进去的黑衣人被人一脚踹了出来,只见富贵儿打头阵护着柳娡与沈恪往走廊那边退去。 柳娡就着月夜的光,看向院中持剑与那些黑衣人周旋的谢无量,心中虽有些不舍,但眸光却是坚定。 迟早也是要走的,或许这是她离开的一次契机。 再见了,王爷。 这回,她真的要走了,可能这辈子不会再回来。 她绝决收回了视线,义无反顾的奔向属于自己的前途。 “娡儿!娡儿!!你别走……”谢无量嘶哑了嗓音,顿时心中无限惶恐,他要失去她了。 想到此,谢无量似是发了狂,想要追上柳娡,可那些黑衣服紧迫其后,又不得不逼他回头厮杀。 正在此时,藏在暗中伺机而动的锦衣卫跃身而出,大开杀戒。 东厂派来的人瞬间倒地五个,突然有人喝道:“保护王爷!” 谢无量趁机退后,朝柳娡他们追去。 “娡儿……”他心如刀绞,迷茫不知所措。 为何?为何她还是要离开他?他对她不够好吗? 她怎能这般无情,竟然不留只字片语,说走就走了?这些年的朝朝暮暮,都是假的吗?! “柳娡!!”谢无量声嘶力竭的喊了声,心中恨极,可又想着她只要回头,他一定会原谅她的。 柳娡听到身后的唤声,心脏猛的一紧,想要回头看看。 “别回头!”沈恪喊了声,字句如针扎在她的心口:“你真的确定,你这一回头还能走得了吗?” 不,不能回头啊! 她不想一辈子就这样住在不一样的金笼子里,一眼看到底的人生,太绝望了。 锦衣卫终是追了上来,将谢无量拦下。 谢无量心神不宁,很快便落了下风,打斗中,他瞥到其中一个杀手掩在衣下的腰牌,顿觉心中一阵瘆人的寒意袭遍全身。 “是太子要杀我,还是……父皇?” 他从无争权之意,想起以前父皇与太子也对他诸般宠爱,想来竟都是假的! 之前也有种种流言传出,太子与父皇忌讳母妃家的势力,朝中更有大臣谏言东宫太子无用,要重立太子。 纵然忌讳他,怕他谋权情有可原,顶多想办法削弱他母家的势力与他的兵权。 可是不想,竟是直接下了杀令,要取他性命! 这样满是虚情假意的人生,到底活着有何意义? 谢无量渐渐放弃了抵抗,一道锋芒破开这无尽的黑夜,直直朝谢无量心口刺去。 听到厮杀,沈恪临前回头看了眼,却见谢无量受了一剑摇摇欲坠。 皇家啊,向来最是绝情绝义。 剑身几乎将谢无量的血肉之躯刺穿开来,尖锐的疼痛让他猛的清醒,阴冷笑了声。 “怕我谋权?从今尔后,我偏就要这无尚权势!想让我死?本王偏就活给你们看!!” 他猛的扣过剑身怒喝了声,一剑反杀。 东厂此时只剩两个暗卫,暗卫交换了一个眼神,求救的信号已经放了出去,东厂很快就会派人支援。 所以他们留下其中一人开始绝地反击,誓死博杀,而另一人扶过谢无量往附近的深林里逃去。 护着谢无量的暗卫知道,锦衣卫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当机立断后,他与谢无量换了衣裳,沉声道:“王爷,属下去引开他们,东厂很快会有人来救援,您要坚持下去。” 谢无量用力按压着伤口,尽量让血流得缓慢些。 见他要走,谢无量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2节 “回王爷,属下名叫东青。”语毕,很快又消失在暗夜中。 谢无量有些庆幸,那一剑刺偏了,虽与心脏擦过,万幸没有伤中要害。 他咬了咬牙,重新爬起来往前走去,这林子很大,穿过一片荆棘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谢无量此时身上无一处完好,又失血过多,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身在何处了。 突然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失衡后滚落下一个极陡的斜坡,意识陷入漫长的黑暗中。 “出了京师,我们沿着这条山道走,上了官道,便能直奔杭州去。” 沈恪拿出早早准备的地图,计划着最近的路线。 富贵儿认真的赶着马车,很快出了京师。 柳娡这才撩起窗帘,往身后瞧了眼,一路行来已经再也看不见了。 沈恪嚅了嚅唇,“你,你莫要担心。他是王爷啊,那些人只是想杀你,不会动他的。” 柳娡心情凝重,“我知道,定然是虞贵妃派来杀我的,只是想起以前种种,他待我很好,我这样说走就走了,会不会显得很无情?” “可他将你拘在那里,也无法顾全你的安危,又何偿不是一种自私?”沈恪笑道:“都过去了,既然决定要走,就别后悔自己的决定,还不如想想,以后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虞贵妃一夜未眠,等来的却是满身是血的冬青复命。 听到谢无量身中一剑,如今下落不明,虞贵妃差点就昏厥了过去。 东厂卫督公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上前道:“贵妃娘娘,这怕是东宫那边下的杀手!还偏不能让您出气儿,只得憋闷在心里头。” 虞贵妃很快冷静了下来,压下心中的沉痛:“倒不知究竟是东宫还是皇帝的意思,倘若他们联手也不是不可能。” 说罢,她瞧了眼没来得及换衣裳前来复命的冬青,身形竟是与谢无量有几分相似。 “量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朝中如今对量儿的呼声颇高,所以这消息绝计不能传出去引起人心不稳。” 虞贵妃上前扣过冬青的下巴,仔细瞧了瞧,“便是你了。” 几日后,虞贵妃以远在杭州的舅父重病为由,带着安荣王启程去了杭州。 真正的安荣王依旧没有下落,东厂这边派了好些人秘密寻找。 同虞贵妃下杭州的人,正是替身冬青。 为了让冬青瞒天过海,这一程自是没有带上苏王妃与王姬。 事实上虞贵妃已经开始有些牵怒于苏王妃,若不是她挑唆杀那贱婢,也不会让量儿如今下落不明,让他们母子腹背受敌! 先缓缓,等找到量儿的下落,再回来一一找他们算个总帐! 好疼!脑子里浮光掠影,最终定格在一道曼妙窈窕的身影上,他想去追她,却怎么也追不到,突然感觉心脏一疼,他猛的从噩梦中惊醒。 “骇——不!呃……”男人疼得倒抽了口气,又躺回了稻草堆上。 一眼望去,蓝天白云,那如诗如画的风景,渐行渐远,最终汇聚成一个焦点。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呃……驴拉车上? 旁边蹲着两个小姑娘,一个看上去不过七岁,一个大约十岁的光景。 “哥哥,哥哥,他醒了!” 赶车的少年郎将驴车停在了路边,跳到车后查看,颇感自毫:“爹爹留下的止血疗伤的方子,果真厉害!” “我,这是在哪儿?”男人瞧了瞧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头还一阵阵钝疼。 少年郎问道:“你是谁啊?两天前,我一早起来干活儿,发现你落在咱家的草垛子上,浑身都是血,你是遇着什么仇家了么?” “我是谁?”男人呢喃着,是啊,他是谁?怎么脑子一片空白,啥也想不起来了? “哎!”少年郎双手环胸,长叹了口气:“你摔下来的时候,好像是磕着头了,外伤我可以治,可是这脑子,我可治不了!” 第45章 “我……”男人撑着隐隐胀疼的头:“我到底是谁?” 少年郎见着有些可怜,轻叹道:“你若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又无处可去,不若先跟我们一路,等你以后想起来再走也不迟。” 男人轻叹了口气:“多谢,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少年郎抱过两个妹妹,说起了家中的情况。 少年郎姓单,名啼,二妹妹单花雨,二妹妹单梦寻。 单母在生完二妹的时候,血崩去了。单父前些日子在外劳作,活活累死在地里。 单啼年幼无依,寄了书信后一路去投靠应天府大伯家,走的清晨,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自家草垛子里。 看他伤势严重,又失血过多,也就带回去死马当活马医了,谁知他命大竟然给救活了过来。 男人听起单啼自述,觉得他甚是艰难,如今还带着他这个伤患,更是雪上加霜。 单啼想了想道:“你如今想不起自个儿是谁,也不知你姓甚名谁,不如先取个名字,也好日后唤你。” 男人想了想随口说道:“但行前路,无问东西,便叫无问吧。” 单啼眼睛澄亮,想来这男子张口就来,看似很有文章,便问:“你可会读书识字?” “好像会。” “那……那无问大哥,你可以教我和两位妹妹读书写字吗?不识字,出去会被人欺负。以前呆在村子里不出门还好,这一出了门,就觉得甚不方便。” 无问温柔浅笑了声:“好。” 这一路走得十分艰难,速度也不快,因为没有银钱投客栈,所以走得十分偏僻的山林小道,这样还能采些野菜,寻到水源。 无问的恢复力很快,休息了四五天,便能自如下地打猎找水源。 单啼以为是带了个负担,不曾想倒是捡了个福星,无问功夫极好,打猎又快又准,闲下来时,便拿树枝坐在山地教他们读书习字。 这天夜里,单啼将煮好的野蘑菇汤盛上,像模像样的举起递到了无问跟前。 “无问大哥,这一路多谢你的照顾,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叫先生总觉得又生分了些,不如叫您一声大哥,不知大哥愿不愿意。” 无问拿过木碗与他碰了碰:“我现在除了认识你们,也不记得别的人了,你们若是认我做大哥,自是求而不得的。” 单啼是个聪明人,立即将俩个妹妹拉了过来,“快,快叫大哥!” 俩个妹妹上前乖巧的叫了声大哥后,无问眼眶一热,抚了抚俩个妹妹的头,没有记忆的人,仿如水上的浮萍,如今有了羁绊,突然觉得心口一下被填满了。 他们一连走了好些天,过了开封,经过一处小镇,谁知小妹梦寻突然生了重病,一直高烧不退。 这几日热寒交替,是最容易生病的,单啼为了救妹妹,将驴和板车都卖了,也没卖几个钱。 好在终于看上了大夫,算上抓药卖驴的一吊钱就花得差不多了。 无问想,这样下去不成,这一路赶去应天府,还有大半的路程,如今他们没了代步工具,身上又没几文银钱,还没走到应天府,估计就已经累垮了。 “阿啼,你带着花雨和梦寻呆在这里别动,我去镇上找找有什么活计,太阳落山之前,一定回来。” 单啼抱着还在发烧的梦寻,哽咽着抓过无问的衣角:“大哥,你不会丢下我们的,对吗?你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单啼最清楚不过,这世间的人大多是自私的,虽然他是救了无问一命,可这一路行来,他们仨人反倒成了无问的拖累。 如今小妹还生了重病,一般人都会想着独善其身,一走了之吧! 无问用力拍了下单啼的肩膀:“会的,太阳落山前,一定。” 单啼这才缓缓放开了他的衣角,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群中不见。 无问在人来人往中寻问着有没有要招工的,镇上人对他这个外来人有些提防,不愿多理会。 大约在这镇子上绕了一个多时辰,无问看到一处武馆外贴了一张告示,他拿下告示,走进了武馆里。 武馆前厅只有几个青年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儿,看到有人进来,也没放心上,只是喊了声:“冯伯!又有人来应征了!” 无问瞧了他们一眼,拿着告示静等着那个叫冯伯的人出来。 没一会儿,从后堂走出一个身形偏胖,身材有些矮小,穿着灰色麻衫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是你要应征?”冯伯上下打量着无问,又拍了拍他身上的肌肉,点了点头:“瞧着倒是结实威猛,以前有过什么经验吗?” “经验?不……不太记得了。” 无问害怕别人问起他以前的事情,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他很想记起些什么,但是一回想,脑海里无垠的黑暗仿佛是一只嗜人巨兽,要将他吞食。 此话一出,那几个青年无良的取笑了起来。 “是个傻子吧?” “有点像,想是皮痒了,过来挨揍的。” 其中一个嘴里叼着狗尾巴草,与他年纪相当的青年吆喝了声:“喂傻子,你可瞧清楚招人公告上的要求!咱们可不要滥竽充数的废物,你要是不行,趁早滚蛋,免得到时候丢了性命!” 无问被无端挑衅后,心中顿觉不服,沉声道:“不如试试!” “他说试试?” “试试就逝世,怕是个想不开的。” “老七,你上!三拳之内,把他打趴下!” 其中一个白脸少年一脸怨念:“怎么又是我?” “谁叫你最弱?” “给你锻炼的机会,别怪兄弟们不疼爱你啊!” “好吧!”老七摔下茶杯,洒步走到了无问跟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摆了个气势十足的架子:“咱也别换地方了,这一天天的都要招呼好几个废物,速战速决吧!” 少年之前还是一副弱小无害的模样,这会儿,一双眼利得如鹰隼。 “我先让你一招!” 无问:“真的?” “哼,我七爷说话算话!” 无问捏了捏拳头,眸光陡然黯下,老七突然有点后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得无问怒吼了声,一拳狠狠朝老七砸了过去,老七连哼都没哼,身子直飞出一米开外,倒地不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3节 “老七!!” 看热闹的几个青年气势汹汹,腾身而起,上前将无问围住。 老七被人扶起,短暂的失去了意识,这时才清醒了些。 “啊啊啊……疼!!” 无问甩了甩拳头,淡淡的道了句:“是你们小师弟说让我一招的。” “我来会会你!”其中身形最高大的青年从人群走出,吊着眼盯着无问。仿佛恨不得将他撕碎。 无问算是高大的,但与这人一比,竟足足矮了大半个头,这人肌肉壮实,一看就很有气势,一般人见着他也不敢挑衅,多半就躲远了。 此时冯伯才警告了句:“别欺负人,适可而就好。” 这人叫林猛,人如其名,在他们一众师兄弟中排行老二。 本以为无问会在林猛手中过不了十招,结果斗起来竟然不相上下,林猛打斗靠的不是巧劲,而是靠打力。 这一拳能打出两百多斤,普通人受林猛一拳就已经倒地不起了,可偏遇着的无问,即是个受得了力,出招又极度灵巧。 冯伯抚须看了一阵,这林猛估计要输了,不过他未出言提醒,这小子最近两年太狂,找个人挫挫他的锐气也好! 很快无问便找出了林猛的弱点和破绽,三两招便将他打趴在地,将他的双手腕反锁在后,林猛那么大块头,竟然憋红了一张脸,动也动弹不得。 “住手!”此时在二楼栏杆上看了许久的女子低喝了声,竟直直从二楼一跃而下,动作轻巧落地。 那女子不似一般女子柔弱,面容姣好又拥有男人的英姿飒爽,她手里拿着折叠的长鞭,负手面带笑容走到了无问跟前。 “你叫什么名字?” “无问。” “无问?”女子若有所思:“你功夫不错,可否进屋一叙?” 无问淡漠的脸这才有了些动容:“是通过了吗?” “是的。” …… 听到他们师妹肯定的回答,林猛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 “师妹,你莫不是瞧这小子长得俊,才通过的吧?他可是把小师弟打惨了!”还把他打得无还手之力。 “长得俊吗?”师妹双手环胸又认真的瞧了瞧,明媚一笑:“是挺俊的,正好,有无问加入咱们镖局,给你们长长面子,不服?回娘胎重造去!” 到底是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繁文褥节和规矩,相处起来自在随性。 他们这平时是武馆,也押镖,在江湖中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威远镖局。 馆长是六师妹的生父,名叫景骋风,六师妹景蓉。 因这次押的镖至关重要,不可有一丝差错,所以才向外想多征集一两个高手,以保万无一失。 进镖局,先签生死状,景骋风盘问了他一些身世和来处,为了不让景骋风他们多疑,便只说是京师脚下某某村,单氏。 他们这一趟正巧是要去应天府的,当即无问便问他们,可否将弟弟妹妹也一并带上,好有个照应。 景骋风本不愿再增添麻烦,可见他坚持,又不想失去他这个助力,便只得勉为其难应下。 此次行镖,若是成功,无问可拿到十两赏钱,听着这一趟很多,但刀口舔血是卖命的钱。 从武馆里出来,天已经黑透了,无问拿了预付的一两银钱,买了几个包子赶了回去。 单啼抱着妹妹看着天色渐渐暗下,心中越来越绝望,说好天黑会回来的…… “大哥,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哥哥,花雨好饿好饿。” 单啼只是将妹妹紧抱在怀里:“花雨再忍耐一下,大哥很快就会回来了。” 花雨呜咽着:“大哥不会回来了,天都黑了……” 单啼摸了摸寻梦的额头,好在烧终是退了下去,他抱起寻梦,看了眼夜空渐渐升起的弯月。 “再等等,大哥肯定,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如果再等不到他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人在等待中的每分每秒都是一种心灵的考验,兄妹仨人望着人影疏散,暗沉沉的巷尾,时间好长好长,仿佛永远都等不到一缕光。 单啼缓缓垂下了眼眸,牵起花雨,轻声道:“花雨,寻梦,我们得走了。” 花雨抽噎着:“小驴卖了,哥哥,花雨又累又饿……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应天府呀?呜呜……” 单啼:“总会走到的,不要怕,爹爹不是常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人心吗?” 花雨哭得更大声:“可是爹爹最后也累死在地里,我们会不会也累死饿死在路上呢?” 单啼哑了嗓子,不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妹妹,正在踌躇无措时,听到寻梦喊了声:“大哥回了!大哥回来了!” “大哥!!”单啼激动的喊了声,顿时什么消极的情绪一扫而空。 无问的出现,就是无尽的黑暗中,照进来的一缕光,好像有他在,就有了依靠。 “回来了晚了些,都快饿坏了吧?”说着将还热乎的包子分给了单家兄妹。 几人倚着破草棚里,填饱了肚子,才算缓了过来。 单啼突然又是眼眶一红,低声道:“我还以为,大哥不会回来了。” 无问拍了下单啼的肩膀,郑重道:“至少,我会将你们送到应天府的大伯家,在这之前,我保你们温饱无忧。” “到了大伯家里,大哥就要走了吗?” 无问想了想,点头道:“我想去寻找自己的记忆,人总不明明能浑浑噩噩过一辈子的。” 沉默了一会儿,无问将他们拉了起来:“走吧!今晚睡个好觉,明天我们就能跟着镖局,一路南下去应天府了。” 杭州。 行了月余的路程,已是精疲力尽,柳娡等人先寻了落脚处歇下。 华灯初上,杭州是个好地方,湖水倒映着夜里挂着红灯笼的亭台小楼,夜市格外的热闹,一眼看去,一片繁荣景向。 本来依柳娡的性子,必定是闲不住的,非得去夜市瞧瞧。 可能这一路实在累极,一进客栈房间倒躺下睡着了,最近她总是嗜睡,胃口也不顶好,都瘦了好些。 沈恪与富贵儿在楼大堂里吃了饭,又叫厨房里的伙计格外炒了几样好菜,送到了柳娡房内。 “娡儿,起来吃些东西吧。”沈恪隔着珠窗往内室喊了声。 “有劳沈哥哥了,你放桌上,我等会儿便吃。”柳娡应了声。 沈恪见她这些时日精神不大好,又吃不下东西,有些担忧。 “你身子是不是不大舒服?不若找个大夫来瞧瞧?” “沈哥哥放心,我没事的,可能是太累了。” 沈恪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作罢了,转身带关了门离开了房间。 柳娡浑身无力,只想躺着不想动,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她本就性子就动,哪里有曾这般懒惰过? 但这些时日也未吃好,身子总归受不住,还是勉强自己起榻坐到了桌前,拿起筷子吃些东西。 几样菜都是很好下饭的,那东坡肉色本应看着挺有食欲,可柳娡却连闻着都一阵儿反胃,赶紧放下碗跑到窗前,喘了几口气儿才算好点。 莫不是她的真的病了?月事也迟了好些时日,找个大夫调理调理也好,免得自己再遭罪。这一天天的,也不是个事儿。 这会儿,也到了杭州,柳娡不由感慨,以前在京师王府里,总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现在也总算是如愿了。 可是…… 可是什么呢?他是安荣王,她走了对他没有任何改变,或许之于他们都是最好的决择。 柳娡又叹了口气,放宽了心。 待晚点胃口好些了,才能吃了些东西下肚。 这一睡,竟又睡到日上三杆,柳娡躺在床榻上,揉着惺忪的眼,最近总么睡好像也睡不醒的样子。 待到沈恪来送饭时,见她昨儿晚上的饭菜还有好些,更是担心起来。 “娡儿,你可是哪儿不舒服?怎么一天天的吃得这么少?” 柳娡慢悠悠的,有气无力的穿好衣裳,才道:“沈哥哥,你进来吧。” 沈恪拧眉走了进去,看着盘膝坐在床榻上的柳娡,病恹恹的,整个都瘦了一圈,看着更让人怜惜。 “不行,还是得找个大夫瞧瞧!” “哎,是呀,我也觉得自己不太行了,赶紧找个大夫瞧瞧的好。”别不是真的生了什么大病,这银钱还没开始花,人都要没了。 于是等柳娡用完午膳,沈恪叫富贵儿保护好柳娡,他一人去了街上的衣馆里,请来了城里口碑比较好的大夫。 听到大夫来了,柳娡放下了床缦,大夫做了个揖道:“还烦姑娘把右手伸出来,老夫替您把把脉。” 语毕,一只细嫩柔白的手探出了床缦外,大夫瞧着这手细白得如玉脂般,便断定这姑娘大约也不是一般人家的。 细心把了脉,大夫抽了口气儿,又道:“另一只手。” 于是柳娡又把左手伸了出来,大夫把完才道:“哈,这位娘子,没什么大问题,您这是喜脉。恭喜恭喜呀!” 突然柳娡从床缦里露出一张脸来,满是惊诧:“什么喜脉?” 老大夫瞧着眼前从纱缦里只露出一张脸的女子,娇俏又妩媚,黛眉弯弯,一双桃花眼浪漫多情,瑶鼻下一张花瓣唇不点而红。 这辈子,他就没瞧过这么好看的女子,不由怔愣了好一会儿。 “大夫,问你呢!”富贵儿一边剥着石榴给他醒了醒神。 “哦哦……这位娘子是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待老夫开一味安胎药,吃上月余。” 柳娡眨了眨眼,还似在梦里。 富贵儿反射弧度慢了些,反正要做娘了便是喜事。 “娡儿姑娘,恭喜你呀,要做娘了!” 沈恪脸色凝重,带大夫下去开了安胎药方,拿了银俩送大夫下楼去了。 柳娡躺在床上,瞪大着双眼盯着床缦,久久失了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4节 她,要做娘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想着,她抚上还十分平坦的小腹,低语:“原来是你在闹腾。” 沈恪回来时,见富贵儿还在,便找了个由头,支使他出去了。 此时室内只剩下俩人,隔着床缦也瞧不清彼此的脸色。 只是沈恪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高兴,反而还很严峻。 “这孩子……你预备如何?” 柳娡一喜:“当然是要生下来了!” 沈恪差点暴跳起脚来,“他可是……可是那个人的孩子,你一个单身女子以后带着孩子难免惹人非议,趁他还小,不如让他就这么去了,你何必?” 这话柳娡便有些不爱听,声色也不由冷了几分:“娡儿知道沈哥哥是一心为我着想,不过这事儿只由得我自个儿做主。何况这也是上天赐给我的缘分,银钱的事情无所谓的,存余足够,我也会赚,以后还有个小可爱陪着,想想就觉得很高兴呀。”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沈恪哪能不识趣?便道:“我知道了,那你便好生养着,我这便给你去抓安胎药回来煎了。” 柳娡突然叫住了他。 “沈哥哥,我们大约会在这里落脚生根,你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宅子地契?总不能一直长居客栈里,先买了宅子安了家,才好做些别的。” “好,这几日我便叫上富贵儿一起出门打听。”说罢,沈恪便转身出去抓药了。 柳娡一手轻贴在小腹上,也不知道她和安荣王的孩子会是长什么样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子就像他吧,若是生的女孩,自然像自己更好。 此次一别,想必他心中十分怨恨。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时间久了,他就会忘了自己,重新开始他的生活。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还能再遇到一个心宜的姑娘。 等等…… 一想到他怀里搂着别的美娇娘,心里咋还有些不舒坦呢? 果然,人都是自私的。 自己不能占着,也不愿别人占着便宜。 柳娡甩了甩头,便不再去想那些了,反正都过去了,以后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想想那些生意经,比较有意义得多。 第46章 找住宅的事儿,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办好的。 老住在客栈也不是长久之事,于是柳娡便在城内租了一个小院,先安心养胎。 那家租户是卖豆腐的,每天早起贪黑十分辛苦,夫妇为人十分和善,经常会送些自家做的豆腐给柳娡他们吃。 柳娡对外宣称他们是兄妹,和自家夫君在半路遭遇打劫的走散了,如今生死未卜。 起先还会怀疑这仨人关系可疑,不似一般人。 日子久了些,看他们行为举止矩矩规规,富贵儿时常会帮他们干些体力活,沈恪偶尔帮他们核算帐目。 看着都是正经体面的人,夫妻俩便也不再多问。 柳娡突发奇想,用豆乳配制了一款面膏,温和养颜,让老板娘先试用了。 老板娘用了几天,甚觉好用,比市面上那种卖得极贵的面膏相差无几,柳娡便又给她配制了几个小盒,让她拿去。 老板娘便越发与他们亲近,有啥好吃的经常叫上一起围着八仙桌,有说有笑的。 听柳娡他们说在找宅子,想找间大的,因之前家中做生意有些积蓄,所以银钱好商量。 老板娘说自家夫郎经常在外送豆腐跑生意,便叫他多关注,有消息回来告诉她。 无问跟着镖局已经行了五天路程,他们走得甚是偏僻,荒郊野外山贼虽多,但一看是威远镖局的旗,都不敢招惹。 这一趟走得很警惕小心,无问功夫很不错,一马当先打头阵。 那六师妹景蓉似乎对无问很感兴趣,时不时的策马来到了他的身边。 “无问,你咋还没有成家呢?” “无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你看我如何?” “哎,无问,你多笑一下嘛,你笑起来应该挺好看的。” 无问被弄烦了,扭头瞥了眼景蓉:“景姑娘,别说话。” 景蓉顿时心里一阵憋闷:“我惹你讨厌了?” 无问看了看四周,压低着嗓音道:“这一路行来,太安静了。” 景蓉失笑:“就是因为太安静太无聊了,所以才找你说说话呀。” 无问:“你若是一直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会影响我的判断力。” 景蓉:“……”没见过如此不解风情的男子。 身后传一阵憋笑声:“哎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哪!” 景蓉朝他们翻了一个白眼,将手里的长鞭一甩:“是不是想讨打?” 顿时鸦雀无声。 他们也没说,这趟镖到底押的是什么,景骋风私下对他说,其实没有人知道这次的押镖是什么东西,保密度很高,而且对方给的筹码也很丰厚。 景骋风不知何时来到了无问身边,沉声道:“依我看,今天是走不出这片山岭了。天已经黑了下来,可以先找个地方歇息。” 无问也不确定,只是问道:“大当家是否也察觉了异样?” 景骋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笑了声:“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警惕性很强,经验也很丰富啊!” 无问也不知道自己判断得究竟对不对,只是凭着自身认知与本能罢了。 于是趁着天黑之前,他们一行人找了处水源比较近的地方扎了营。 大伙儿吃了干粮,此时天已经黑透,山岭总是黑得格外早的。 景骋风安排道:“景蓉,老四老六老七,守上半夜;无问、林猛、老五,看下半夜,听清楚了?” 景蓉:“爹,我也想守下半夜。” 景骋风一脸严峻:“关键时刻,莫要胡闹!” 无问带着单家兄妹圈了一小处休息,此时花雨和寻梦都已经睡着了。 单啼提醒了句:“大哥,你怎么还不休息?镖头不是让你守下半夜吗?” 篝火照映着无问俊雅清冷的面容,在这暗夜中更显深沉莫测。 他拾了一旁的木柴丢进篝火里,扭头对单啼说道:“睡吧,我会守着你们。” 说罢,右手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上半夜依旧很安静,但林子里的死气越发浓郁,无问倚着一旁树杆,突然鼻尖萦绕着一股奇异的幽香,他想抬手去掩鼻,却已经来不及了。 无论他怎么努力,手都抬不起来,靠强大的意念支撑的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 也不知是梦幻还是真实看到的情景,他竟看到一个脚踝系着铃铛的赤足女子,穿着怪异,一头墨色的长发卷曲如水中荡漾的海草。 如水蛇的腰身系着一支碧玉短笛,手上捧着一只暗金色镂空香炉,手臂上有怪异的花藤刺青。 脸看不清楚,只是感觉那必然是个绝色妖娆的女子,她每走一步,脚踝上的铃铛便清脆作响,铃铛清脆声与袅袅而上的焚香,融合成了一曲绝妙的催眠曲。 无问没支撑多久,意识很快陷入了漫长的黑暗中。 直到清晨一抹刺眼的光芒照在无问脸上,他猛然睁开了眼睛,起身去唤醒身边的伙伴。 “醒醒!大家快醒醒!!” …… “糟了!”此时传来镖头惊慌声,无问紧握着长剑跟着镖头来到马车前,里面的箱子安好的摆放在那里,纹丝未动。 看到东西并未损,景聘风不由舒了口气。 这只箱子并不普通,外面设有三个锯齿关卡,密码图形只有雇主知道。 打开箱子后,还有五个机关按扭,只有一个按扭可以阻止启动的机关,一旦按错,就有可能会被毒针扎成一只刺猬,让你当场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而这只箱子,是雇主请了隐世的机关大师屠千机亲手打造,取了盒中宝物之后便封存了。 雇主是谁尚不清楚,只知道是个背景和财力都是当世极其拨尖的大人物。 但这屠千机,又不得不提及,也曾是名声响彻天下的奇女子。 传闻她亦正亦邪,美艳无双却又智慧超群,从小就爱钻研、并擅长机关布阵之术。 她建立了千机阁,她创的机关与阵法统命名为千机术,也靠这千机术,积攒了无数财富与权力。 五年前,她花甲之年,便寻了处小岛隐世长居,不再出山。 景聘风将这些知晓的慢慢告诉了无问,并推测这雇主有可能是屠千机的后人,可……屠千机这一生并未有听闻成亲生子,所以这也只是无根据的猜想罢了。 无问想了想,将昨儿未昏迷前所看到的景象告诉了景聘风。 景聘风推测那并不是无问的幻象,因为他也听到了清脆的铃铛声。 这会儿,无问倒是越发好奇这次押送的镖到底是什么了。 见景聘风脸色灰白,嘴唇紧抿,似乎到了此刻也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大当家,到了此刻,我希望您能跟我说实话,也让我好有个心理准备,万一我真的不幸在路上丧生,至少让我死得明白。” 听无问这么说,景聘风也不好再瞒下去,只得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无问。 事实上,接这个镖的已经死了很多人,在他们之前的镖局接完这趟便解散了去。 将盒子送到威远镖局的那人,一个时辰后,也无端端离奇暴毙。 最离谱的说辞是这是一个远古的诅咒云云。 此物件路途从亦力把里经过哈密卫、凉州卫、再经过长安来到开封,才到了他们手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5节 因雇佣金实在太吸引人,景聘风又不信邪,便咬咬牙瞒着众人接下了这趟镖。 不过话也说回来,无问同样不信邪,这些事情听得再怎么玄乎,他只相信人为。 昨晚那个女子未能得逞,肯定还会再来的。 只要能抓住那女子,便能知道事情原委。 昨晚的事情除了无问与景聘风,也就林猛隐约知道些,可他又觉得太过梦幻玄乎,便以为只是做梦,没再多想。 再次启程后,无问才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样的万籁寂静,是死气,她一直在暗中跟随。 老板娘的郎君果真很快就打听了些消息回来。 据说城东有处占地十亩的大宅子,搁置了七八年,也未卖出去,造房屋的材质都是极好的材质,只是大片都荒了。 听说以前是杭州第一首富的家宅,虽然占地很大,但只要八百两白银就卖了。 按理说宅子这么大,却这么便宜,应当很好卖。 仔细一打听,才知是有致命的原由。 原是那富豪最疼爱的儿子在七岁时枉死,一直未找到凶手,便将棺木停放在了东院主厅,不肯安葬。 后来经常听闻家中不安宁,闹那什么,又因那富豪的生意主要发展去了外地,便一家搬迁,只留了以前家中当差的一对夫妻看院。 说简单点,那就是处凶宅。 对于有钱人来说,犯不着为了占这点便宜买处凶宅。 而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八百两白银,可能这辈子累死累活也就积攒了这点银钱。 柳娡听罢,很是犹豫,可能每个人都有怕的东西,她就怕这些。 但是现在又急于找住宅,而且占地十亩啊!才区区八百两白银,实在叫她心动得很。 正拿不定主意时,听到富贵儿说道:“我八字特别硬,以前就是因为我八字硬,村长喊我去镇了好几天新建的庙堂。” “噗!”沈恪一口茶水尽数喷出。 柳娡盯着富贵儿眨了眨眼,这也行?? “既然有个镇宅的,那不如去瞧瞧?”说着,沈恪看向柳娡。 其实柳娡是犹豫的,但似乎看他们都有意思要去,自己一个人也没有理由再推诿。 且先跟去瞧瞧,再找个由头说不买就行了。 “那,那行吧,就去瞧瞧。” 次日一早,几人便去了那宅子,接待的正是守宅的那对老夫妻。 那对老夫妻脸上无多笑容,带他们看宅子时也不甚耐性。 一通看罢,柳娡当即拍掌:“买了!竟然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啊!这金丝楠木搁现在也得值多少银钱啊!” 沈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格局也很不错,前有明堂,后有靠山,它这本是玄武位的格局,却主宅位太低,我建议真买下来后,把主宅位置改一改。” “大兄弟,你还懂这些个哦?”富贵儿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柳娡也是十分意外:“是啊沈哥哥,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被柳娡这么一夸,沈恪倒有些不好意起来,难得谦逊道:“哈,略懂一二,学了皮毛。” 直到走到东院,所有人都顿住了步子,原本高昂的兴致一下被笼罩的乌云遮蔽。 柳娡拿袖子掩了掩面,眼中浮现一丝怯色。 “那口棺材还在里面?” 守院老婆子淡着脸,指了指东院正厅里:“娘子自个儿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沈恪冷冽的目光掠过那对老夫妇,沉声道:“娡儿,你便与朱娘子(卖豆腐老板娘)在外等候,我和富贵进去看个仔细。” 柳娡忍不住提了句:“那你们……要小心。” “莫怕,这东西没啥好怕的。”富贵儿安慰地冲柳娡笑了笑,跟着沈恪走进了东院正厅。 富贵儿虽说不怕鬼神,但这若大死气的正厅,正搁着一口小棺材,漆黑的棺木上蒙了一层灰,瞧着怪瘆人的。 沈恪围着棺材转了两圈,冷笑了声:“想不想打开棺材瞧瞧?见见这位死了十几年的小少爷?” 富贵儿打了一个冷颤:“大兄弟,你还真不怕啊?” “怕?活人比死人可怕得多,我也没见眨过眼。”说罢,沈恪往棺木上拂了一层灰,试图开棺。 突然富贵儿对着沈恪的眼睛吹了口灰,沈恪赶紧眯了眼,赶紧拿袖扬了扬灰,低斥了声:“你干什么?” “这不眨眼了吗?”富贵儿说得一脸嫌弃。 沈恪气不打一处来,越看这程富贵越觉着傻! “让开!碍手碍脚的。” 富贵儿撇了撇嘴退到了一旁,看着沈恪使了吃奶的力,也没把棺盖给移动一下。 富贵儿看得干着急,叹了口气:“大兄弟,还是我来吧,你……你让让?” 沈恪气性没处撒,踹了脚这破棺材,退到了一旁:“来来来,你来!全靠你的熊劲!” “大兄弟,你咋尽说丧气话?气着别人,也气着自己,不好。” 沈恪脸黑了,也不知这傻狍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反正较真他就输了。 “呀!!”说话间富贵儿一个使劲,用力过猛,那棺材盖都飞出了院子。 在院外长廊等候的柳娡等人吓得一哆嗦,瞪着眼不知发生了何事。 当看到里面的小人儿皮肤和头发还完好时,富贵儿吓得一个八尺男儿尽数挂在了沈恪身上。 “我滴个亲娘诶!” 沈恪面无表情睇了他一眼:“你不嫌你自个儿重吗?” “不嫌啊。” “我嫌,放手!!” 沈恪将他推开,还装佯的拍了拍身上的灰,整了整衣裳保持着体面,走到了棺材前仔细看了看尸体。 尸体因年岁流逝风干了,比活人缩小了很多,看皮包着的骨架,约摸七八岁的稚子。 这么多年还有皮肉头发,是因为入棺时尸身上裹了蜂蜡。 棺里竟无多异味,还有一阵若有似无的香味,尚且不知是什么,但估摸也是维持尸身不腐的一种东西。 尸身并无明显的伤痕,不知其真正死因。 但能看得出来这屋主是真的极疼爱这儿子,可为何走的时候执意把尸体留下? 既然他爱子如此,将尸体留下,想必是不愿将这屋子售卖出去的,说明还会打算再回来。 真是诸多疑点! “行了!去把棺盖捡回来罢!”沈恪看完尸体,甩了甩衣袖。 富贵儿三两步跑到外边将棺盖给捡了回来,盖好后,同沈恪一并走出了东院正堂。 柳娡见他们出来,快步迎了上去,低声询问;“如何?” 沈恪:“瞧不出什么,确实就是一具普通的稚子尸身,只要地契和房契是真的,先交了一半银钱,咱亲自再上衙门登个名儿,没问题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地契,俩位看如何?” 这会儿,俩老夫妇却又为难了。 “如今的房主虽说卖房,可我们只是看房的,做不了这个主。” 沈恪:“那便找个能做主的人出来,感情我们这看了一上午,是陪俩老游园来了?” 老头儿说道:“过两天,房主会从福州回来一趟,专办这个事儿的。” “两日?”沈恪点头:“那好,我们两日后再来。” 几人又交待了些事情,便一道步行离开了。 朱娘子思来想去,只觉各种不妥,是真的把柳娡他们当朋友,才道出了心中思虑。 “我瞧着那俩老夫妇古里古怪的,还有一具诡异的棺材就摆在那儿,瘆得慌,要不……还是去看看别处?” 沈恪看了向柳娡,见她没说话,才道:“不觉得很有趣儿吗?‘鬼’是肯定有‘鬼’的,我倒想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房契地契俱在,怕什么?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柳娡暗自做了个吸气,挤了一个笑来:“沈哥哥……说得对!这便宜就摆在这儿,不占白不占!” 富贵儿嘿嘿一笑:“我听你们的。” 正午太阳最毒辣的时辰,总镖头让大伙儿停下找了块阴凉地儿歇会,各自拿了干粮后三五成群歇着了。 山里有许多野菜和蘑菇,单家兄妹也未闲着,这一路受了很多照顾,不能总想白吃白喝,便主动揽了捡些野菜的活儿,晚上给大伙改善伙食。 无问倚着大树慢条斯理的往嘴里递着干牛肉,一双眼没有闲着,不断在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鼻尖传来一阵齁甜的异香,无问差点就吐了,还未等他移开身,一道柔弱似无骨的身影往他肩膀上一靠,手臂便被人抱个瓷实。 “无问哥哥,他们好坏好坏的,骗人家有鬼,人家吓坏了!” 无问打了一个冷颤,拼了老命的想抽回手臂,可这女人常年习武,愣是没能抽回来。 “你……景姑娘你自重些!” “人家还不够重吗?” “被总镖头看到会误会!!” “爹爹也挺看中你的,想收你做女婿呢!” 无问:“???” …… 小师弟抚胸呕吐了:“六师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揉造作了?” 林猛冷嗤了声睨了无问一眼:“你们六师姐正思春呢!一时半会儿正常不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6节 “那姓单的小子什么时候能走啊?六师姐变成这样,谁遭得住?我隔夜饭都要吐了!” 无问被缠得没办法,好在总镖头喊了声赶路了,无问这才赶紧逃了去。 与总镖头并骑着马儿前行时,无问实在无奈说了句:“总镖头,你家小女我消受不起,还请总镖头多劝劝她,另寻良婿!” 总镖头一听乐呵了:“蓉儿性子敢爱敢恨,又经常跟着我走江湖,不似普通女子那般矜持,把你给吓着了?” 无问哭笑不得:“我暂时还无意要成家,不想耽搁了景姑娘的好前程。” 总镖头咂吧了下嘴,也是十分爽快:“你便直说没瞧上蓉儿就行,干什么绕了这么大个弯?我晓得你眼光高,不缺女人。” 无问正想解释些什么,想想又作罢了,不缺女人这个理由倒也挺好,便让他们这么觉着,省得麻烦。 到了傍晚,他们在郊外林子里扎了营,无问远远看到总镖头与景蓉说了些什么,景蓉之后便再也没有来烦过自己。 只是瞧着眼眶红红的,对谁都没什么耐性,无端端的发了好几通火。 到了入夜休息时分,景蓉也不知去了哪儿,还未回来。 总镖头满是无奈:“这丫头真是把她给惯坏了,没个轻重!老七,去把你师姐找回来!” “怎么又是我?”老七嘀咕了声。 无问突然起身道:“我去吧。”说罢,拿过长剑便去寻景蓉了。 这趟行程还有一半,这会儿闹太僵了,谁也不痛快,与其这样,不如当面去说清楚,省得彼此隔阂留下什么怨恨。 无问在树林里转了大半圈,也没见着景蓉人影,眼看不能再往前走了,他看了看四周轻叹了口气。 还是先回去看看,可能现在已经回来了呢? 正这么想着,突然从右前方传来一声惊慌的尖叫,无问心中大警,下意识拔出长剑往右前方跑去。 他赶到的时候,只见景蓉软瘫在枯叶上,整个人簌簌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无问上前一把将她拉起,见到无问,景蓉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惊恐的指着前面的沼泽,颤声道:“那,那里……那里有东西!” 无问将她护在身后,就着淡淡的月光看向那片死寂的沼泽地:“你看到了什么?” “一,一只手,一只死人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现在故事走向大家喜不喜欢?不过后面个人觉得会很精彩,有些奇异色彩。(个人觉得个人觉得,轻拍23333) 走完应天府揭开谜题,会很快连续再一个小高潮将男主引到杭州,然后两年半后,小包子会先领回男主,暂时就不透剧了。 《天尊说我骨胳清奇》喜欢古玄悬疑剧情的宝宝可以收藏一下哦。 天尊由主线串多个精彩玄幻的小故事,内容带点惊悚+悬疑的。 另外,《觊觎你的美》可能会在《妖媚如娡》写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开,贴一下简介,有喜欢都市现言的宝宝,可以收藏。 六年前,覃熹晖看上了同辈家的漂亮女儿 可论辈份,论地位,论财力,他覃爷总的都拉不下这张脸 六年后,同辈家的漂亮女儿卷入一起故意杀人罪,锒铛入狱 覃爷出钱又出力,还亲自下海给捞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桑家丫头认清现实后,觉着不能白占人叔叔的便宜,所以该给的都给了 覃爷尽职尽责恪守一个好男人的情操,却怎么也捂不热那丫头的心 覃爷脾气上头,拍案而起,瞧把人给惯的,登鼻子上脸,爷不伺候了!爱跑哪哪去! 凌晨三点,覃爷手机一响立马接了 桑家丫头哽咽着:“覃叔叔,我害怕……” 覃爷眼眶一热:“别怕,我这就来接你。” 覃爷真香警告一箩筐,轻拍。 第47章 突然平静的沼泽地里一阵泞泥的翻腾,竟是从那一片腐恶之地爬出几具骇人的腐尸。 无问瞪大着双眼,眸光闪过一丝惊恐之色,浓烈腐烂的恶臭直呛鼻子,他赶紧摒住了呼吸。 站在他身后的景蓉差点没吓得昏过去,就是有人活几辈子都见不到这种离奇的事情。 但是他很快发现这种腐尸的击攻性并不强,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 认知到这一点后,无问眸光沉下,无畏挥剑将不断从沼泽地里的傀儡一一击倒在地。 待十几具腐尸倒地之后,无问发现从尸中爬出一种从未见过的绿甲小虫,‘嗞’的一声,剑尖扎破了一只小虫,喷出绿色恶心的汁水,十几根触脚划动了几下便再无动静了。 他用剑尖挑起小虫仔细瞧了瞧,心中倒不是怕,顿觉有点反胃了。 无问将小虫从剑尖甩开,转身对惊魂未定的景蓉说道:“你先回去,我去溪边洗洗剑。” “我也要一起去。”景蓉上前抱过无问的手臂,指尖冰凉。 “这林中不知还有什么危险,你跟我一起不定还会遇到这些。” 景蓉又慌忙松开了无问的手臂:“那,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动作快点,这林子里实在诡异得很!” 目送景蓉远去,无问独身又在林中走了走,鼻间隐约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异香,他悄悄摒了气,提剑来到了小溪边。 清泠的小溪水十分沁人,洗了剑和手无问起身正欲离开,突然不远处一阵熟悉悦耳的铃铛声传来。 他猛然扭头看向右上方,却不知何时,树杆上正坐着一个妖娆美艳的女子。 女子肤如白雪,头发卷曲如海藻,满是异域风情。 她盯着无问笑容妩媚,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精致小巧的镂空金色香炉。 “你是何人?!” 女子娇俏笑了声,轻巧从树杆跃下,一步步朝无问走去。女子身形妖娆,纤细的腰肢随优雅的步履微微摆动,美艳如妖。 眼前突然一阵恍惚,一双纤白若无骨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耳畔传来一声低唤:“无量哥哥……” 无问瞳孔微颤,心脏紧揪在了一起,待他再仔细抬头看时,四周一片迷雾已经没有了路。 “无量哥哥。”那双纤白的双臂突然从背后缠上他的腰身,无问心脏鼓动着,想回头看清楚女子的面容,可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她的脸长何模样。 “你是谁?是在叫我么?”为何他的心脏会隐隐作痛,难受得仿佛就要绽裂。 “无量哥哥,是我呀。” “你叫什么名字?” “是我呀,你快想想……” “你的名字,我想不起来,还是说这其实,都是幻境!!” 语毕,无问一剑破开眼前迷雾,眼前的情景瞬间清晰,他还在树林里的小溪边,而眼前那个女子已经不见了身影。 “你没有过去?”那女子的声音飘渺得不知从何方而来。 不知为何,无问有些难过,心口仿佛被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你如何知道?” 女子笑了声:“呵呵……不然,我的幻境怎么可能会困不住你呢?” 无问:“即是幻境,那一切便不是真的存在!我自然能轻易破解你的阵法。” 女子叹了口气:“看来你也是个可怜的傻子呀。” 无问烦躁怒问:“什么意思?” 女子:“幻境所见,便是你此生最深的执念与摆脱不了的梦魇,亦真亦幻,那女子是真的存在,可你却并不愿再想起她,这样的自我折磨,不是很可怜吗?” 无问喉结滚动了下:“你有办法帮我想起过去?” 女子:“过去既然很痛苦,忘了不是很好吗?再说了,我为何要帮你们这群无耻小贼?终究你们也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之后,女子再未现身,无问回到营地时,天已微亮。 镖头大概是问了景蓉事情经过,便没再多问无问,只是叫他先去休息。 可是无问睡得并不安稳,半睡半醒着总觉莫明伤心难过,醒来时脸上竟都是泪水,却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是为何伤心,为何难过。 再次起程上路后,总镖头看他精神不太好,问道:“可是没睡好?” 无问轻叹了口气,想了想道:“我总觉得那盒子里的东西,有很大的问题,总镖头可有猜测过那究竟是何物?” 总镖头:“那东西并非我们中原之物,带着几分邪气,等到了应天府,或许会有个答案。” …… 杭州。 柳娡他们等了三日,终是等来了现任宅主。 那宅主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大约是前任宅主的儿子。 几番交谈才得知了一些内幕,原是前任宅主还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好赌成性,家当几乎被他败了个干净。 前任宅主两个月前已去逝,生生被小儿子给气死的。 原本确实是不打算将杭州宅邸卖掉,可这会儿债主天天上门催债,实在没办法,这做大哥的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房屋的地契和房契都是真的,看罢,柳娡给这人付了一半定金,又去当地的衙门做了公证,这才将剩下的一半银钱也付了。 至于那东屋正堂里的尸体,这做大哥的如今家中已是焦头烂额,又想起小时兄弟之间的点滴,实在不想再面对这个事情,徒增伤悲,便叫他们自主将那口棺材随便处理了去。 是埋了还是烧了或是沉入河中,都随意。 说完这些,拿了银钱次日便离开回了福州。 一经商量之下,柳娡提议将那棺材给下葬了,所谓入土为安,也当作是做了件好事。 五天后,在那对老夫妇的帮忙下,棺材里的人一并下了葬,还给刻了处石碑,虽说简陋,却也有名有姓有来历。 烧了纸后柳娡一行人正要离开,却见对老夫妇跪了下来。 问他们所谓何事,那老夫妇哭诉,他们有一双儿女,儿子娶了媳妇后从未管过他们,也不让他们回家,女儿嫁了人家里都自顾不暇,更不可能照顾他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7节 他们在老宅二十来年,自立更生,如今更了主更了姓,不知能否再留下? 柳娡说道:“宅子这么大,我们初来乍到,也需要帮手,若你们愿意又无处可去,便留下来照理庭院。” 听罢,夫妇俩喜极而泣,回到宅子,庭院都需要翻新栽种,夫妇俩干活很卖力,看上去也老老实实的。 一月后,主院收拾了出来,柳娡等人便搬了很少了行李住进了宅子,宅子牌扁刻了新字,改名——幽兰居。 兰花本是娇养之物,可也不知为何,宅主以前种植好多品种的兰花,竟天养而成,长得遍地都是,想是这处山水极适合兰花生长环境。 柳娡看罢心中一喜,叫他们只是将一部分兰花移植了别处,其它的维持原样不变。 之后十天的路程,看起来相安无事,可无问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待到了应天府,便有人来接应。 接应的人一身深色缎面青裳,还很年轻,看着约摸二十来岁,面容清冷。 未说他们究竟是何人,只是让他们带着宝盒一行人跟他们走。 直到穿过深林,来到一处断崖处,他们才停了下来。 这断崖对面的云雾中隐现重重阁楼亭台,十分壮观,而在他们右手边立着一块若大的石碑,刻着——千机阁。 青裳年轻人拉了下一排长长的铃铛,只见云雾缭绕的断崖之上,竟出现了空中阶梯,直达悬崖对面。 青裳男子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无问率先跟上,没有问题后,这才放宽了心跟了上去。 千机阁里高手如云,许多当今盛名的锻造大师几乎都云集在此地。 千机阁大如一座城镇,地上铺的,全是打磨上好的玉石,光可鉴人。 纵是皇宫,也不及这处十分之一的奢华。 青裳男子将他们直接带到了堡中大殿上,只是大殿上端坐着一个与无问年岁相当的男子,面容贵气冷峻,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身着一件金褛长袍让见者叹为观止! 传说,金褛衣刀枪不入,可令尸身千年不朽。如今来到这处,当真是大开眼界! “阁主,东西已接回,请阁主过目。”说着,那青裳男子捧着那只宝盒走上重重阶梯来到座下。 男子薄唇紧抿着,不动声色拿过盒子,轻巧的将宝盒的机关破解,当看到盒中之物时,那清贵的面容才有了些动容。 似乎又不敢多瞧上一眼,猛的重新将开启的宝盒盖上。 千机阁阁主缓步走下阶梯,来到殿前,那清贵无双的面容,仿如雕刻之作,完美得不似真人。 他轻嚅了下唇,低沉的嗓音虽缓慢却带着无言的魄力。 “几位壮士即替本阁主将东西带回,本阁主也绝不食言,必赏黄金万两,以作答谢。长途跋涉很是辛苦,几位便先作歇息,稍有晚宴请务必参加。” 他离开前,眼角的余光轻轻从无问脸上掠过,无问心头一跳,不知为何,竟看着他……有些眼熟? 直到下人将他们安排到了厢房,几人喝了茶,这才小声谈论了起来。 景蓉率先问了句:“你们觉不觉得,那千机阁阁主,长得很像一个人?” 所有人跟着连连点头:“对对对,真是好像一个人,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我也好像看到过,特别眼熟!” …… 突然景蓉走到了无问跟前,捏过无问的下巴,道了声:“细看之下,真的神似啊!” 无问拍开了景蓉的手,有些窘迫:“莫要拿我取笑,我出去走走。” 无问没敢走远,独自来到院中花园,远远见一艳丽的女使朝他走来,福了福身。 “公子,我们阁主有请。” 无问眸光微沉:“带路。” 那女使带他穿过重重庭院,来到一处隐蔽的寝殿之中。 寝宫十分清冷,冷得让人有些受不住,若是炎夏,必是避暑圣地。 无问正要问些什么,却不知何时,那女使已经匆忙离开了。 寝殿布置依旧十分奢靡,大殿正中央有处汤池,汤池四角立着四座黄金兽香炉。 细看之下,那汤池之上,竟结着一层薄冰。 突然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无问猛的回头主不急不缓朝他走来。 “你不记得我了?”他问了句。 无问入鬓的浓眉紧蹙:“我……为何要记得你?” 男子神情微怔了片刻,倒也没有在意。 “说得对,确实没必要记得。虽我们是同脉一族,却早已在祖父那辈分道扬镳,年少时颇为投缘,也不能说明什么。” 无问听得一头雾水,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这样普普通通的人,会跟这种神秘贵族之后,有什么牵扯。 所以,无问只是下意识说道:“你说是年少,如今必然过了许多年,想必是认错人了。” 千机阁阁主凝着他好一会儿,才不着痕迹收回了视线。 “小时候,他们说我跟你长得像,所以我印象很深刻。如今十年过了,却也不是那么相像。我却不知你是如何跟在镖局中来到我这儿的,看你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可惜了,不能与你叙一叙旧。想必你连我姓甚名谁,也是不记得了?” 一阵沉寂后,那人笑道:“我叫谢溟渊。” “谢……溟渊?”无问努力的追寻着关于这个人的一些记忆,却是半点也未寻得。 “谢溟渊,你可知我是谁?” 谢溟渊轻叹:“你?当然是一个失忆的人。” 无问抿唇无语,“你即不肯说,又为何要故意与我说这些?” 谢溟渊冲他笑笑:“觉得有趣罢了。” 无问立即又想到了什么,追问:“你如今是千机阁的阁主,那屠千机与你又是何关系?” “她是我祖母。”谢溟渊倒也未隐瞒如实答道。 “原来如此!”无问叹了声。 “你们谢氏江山,还是我祖父当年拱手相让的,所以谢氏皇家先祖还在时,与千机阁走动算得上亲密,小时候祖母还时常带我回去看看,后来祖父仙逝,便再也没回去过了。” “所以,我也姓……谢?”无问不确定的问了句。 谢溟渊瞧傻子似的瞧着他,长叹了口气。 说来可笑,小时他与祖母一道去皇宫参加新年宫宴,先祖让众多小皇子与他以兄弟相称,那些皇子们都不肯认他做兄弟。 第48章 虽说他也姓谢,可却不是同根,所以众多皇子都瞧不起他,他无爵位也无皇室名号加身,在他们眼里那便是贱民。 他委屈得与祖母说过一次,祖母听罢笑了出来,道:“你与他们计较做甚?你是何样的人,是卑贱还是高贵,并非他们说的算。反倒是他们,若知道你从出生起便坐拥这天下最顶级的财富与尊贵,怕是要自卑的。” 后又说起众多皇子皇孙中,有个叫谢无量的,与别的皇子不同,总是想拉着他打架,走街窜巷,爬树掏鸟不干点正事。 祖母又说,那就离他远点,免得他不小心放火烧了皇宫,又烧到他身上。 谢溟渊想了想,笑道:“可他拿我当朋友,我想和他玩。” …… 无问好奇的问他:“那盒子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我总觉得,你惹了个麻烦。” 谢溟渊沉着脸,似乎心情很不好,无问低垂着眉眼,道:“你不想说就算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谢溟渊又突然笑了,那张脸如融化的三月春水,现在看起来倒是十分亲近。 “你可有遇到喜欢的女子?”看无问一脸迷茫,谢溟渊无奈:“啊你什么也不记得了。所以就算有喜欢的人大概也忘了。” 又听到谢溟渊轻描淡写地说道:“两年前,我成亲了。可惜你无缘见到我家娘子的美貌,不然你肯定会嫉妒吧?” 无问撇嘴,“各有各命,嫉妒你有什么用?” “是啊,各有各命,或许这便是我和她命中注定的一劫。”谢溟渊脸上自豪的笑容渐渐敛去,满是难以言状的悲伤。 无问心下一紧,便觉得有些不妙,看他这神情,怕是与他的娘子有关。 一阵沉寂。 谢溟渊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瓷瓶,递到了无问手中。 “这是什么?” 谢溟渊:“看看你的手掌心。” 无问依言翻看了自己的手掌心,只见一条黑线正缓慢引伸向手腕。 谢溟渊:“这里面是解毒丸,可解世间百毒。在你们之前送这趟镖的人都死于这种蛊毒,于是我请了几位杏林圣手调制了这味解药,所以……很幸运你们可以不用死了。” 无问越发好奇,却没有再多问,只道:“我们来时,有一个神秘的异族女子,擅用邪蛊之术,想必是与她有关?” 谢溟渊只是冲他笑笑,没有作答。 “时辰到了,给你们的接风宴将要开始。” 无问微微颔首,转身大步离开了这清冷的寝殿。 谢溟渊走到汤池前,启动了四个角落的机关,那汤池里的水快速沥干,池底的玉石从中间裂开,眼前骇然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只听到洞口底下传来暗哑沉重的锁链声,不消一会儿,一块同池底大小的玉石从深洞中快速上升。 待近到眼前,才清楚看到那玉石板之上有一口冰晶棺椁,棺中隐约躺着一个衣着淡雅清丽的女子。 待沉寂下来后,谢溟渊提起衣缓步上了台阶,来到了棺椁前。 他猛然推开棺盖,那用冰晶雕刻的棺盖顿时碎裂了一地,棺中的女子还如睡去时那般静雅美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8节 谢溟渊轻颤着指尖轻抚上她绝丽的面容,小心翼翼的仿佛在触摸着一件易碎的宝物,声色沙哑。 “灵笙,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他顿了顿,掩了掩那丝无法抑制的悲伤,许久,像是话着家常继续说道:“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起死回生的办法,后来我在查阅一本古籍的时候,找到了远古巫族的一种术法。” 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那个宝盒,不紧不慢的打开,只见那宝盒里竟是两只一大一小的白胖虫子。 “你最怕虫子了,不过没关系,这两只虫子并不一般。它们活了一千多年,乃巫族圣物,长年累月由药水浸泡喂养而成,名为相思蛊。我生你便生,你亡我便亡,我们从此同生共死。” 谢溟渊眸光沉下,拿过一把短刀,一手握拳,割开了自己手腕上的皮肉,立时鲜血从手臂蜿蜒流出。 他将带血的伤口靠近宝盒,感知血腥的雄虫兴奋的扭动着身子,速度很快的从割开的血肉钻了进去。 谢溟渊顿觉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袭遍全身,额头上的血管凸起,双眸充血,模样有些狰狞。 待经过一阵要命的疼痛时,蛊虫似乎开始适应新的血肉之驱,谢溟渊也渐渐从这痛疼中缓解了过来。 谢溟渊看到手腕上的伤口竟以肉眼之速重新愈合,眼中一片惊喜之色,“成功了,灵笙!成功了!” 他赶忙从冰棺里将心爱之人扶起,小心翼翼的割开了她手腕上的皮肉,只是她已逝世两年,身体里的血液早就冻结凝固,不会流动了。 母虫似乎并不喜欢这具冰冷的躯体,谢溟渊用自己的血抹在灵笙手腕上的伤口上,那母虫才缓慢从伤口处钻进了血肉之中。 谢溟渊将灵笙抱起,放到了床榻上,母虫种下一刻钟,她还是没有动静。 等待的时间让人格外焦心,谢溟渊不断的祈祷着,哪怕折损他一半的寿命,也想换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灵笙,你怎么还不醒来?醒来,跟我说说话……” 突然,外殿传来一阵悦耳的铃铛声,谢溟渊却十分镇静,他似乎早已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将我族的圣物归还,本圣女还能饶你一条小命!否则,整座千机阁的人,全得跟着你一起陪葬。” 谢溟渊不舍的将视线从灵笙脸上收回,笑道:“本座知道你会来,圣女千里迢迢来到我千机阁,也是不易。圣物怕是不能归还了,但我也不忍让圣女你如此空手回去,不若,我们做个交易?” 女子妖艳的面容敛去那丝微愠,饶有兴趣:“交易?阁主怕是痴心妄想,我族千年圣物,你有何绝世珍品拿来做交易的?” 谢溟渊:“圣女可以走近些,此物我这便拿给你。” 女子无畏的走上前去,谢溟渊转身装佯去拿宝物,却是启动了寝殿里的机关,将女子困在了笼中。 女子挑眉,也未急躁,还打趣儿的笑道:“这就是阁主给我的惊喜?” 谢溟渊:“你只身闯入我千机阁,还想要全身而退?当我千机阁是什么地方?” 女子盘膝坐在了地上,开始摆弄着手里的香炉,谢溟渊立时察觉她换了一种奇异的香。 “我能不能全身而退,阁主尽管试试?” 谢溟渊蹲在笼外,看着她说道:“圣女,我本无意要冒犯你们巫族,实在是迫不得己,如今这相思蛊我已种下,无力回天了。” “所以呢?” “所以,若圣女有何要求,只管提来,我若是能替你办到,绝不会讨价还价。” 女子轻叹了口气:“那还是灭你整座阁吧。” 谢溟渊眸光黯下,冷哼了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女子艳红的唇微微上扬,如白玉柔软的指尖轻轻挥动着袅袅而上的香,使其挥散得更快。 直到香味陡变,一阵浓郁到让人作呕的腥臭味涌进了殿中。 …… 无问将拿到了解毒丸分给所有人吃下,前殿接风宴已经开始了近一个时辰。 殿中摆放着各种美酒佳肴,还有绝色的舞姬助兴,吃饱喝足后,大伙儿十分高兴,闹腾开来。 无问独自坐在角落照顾着单家兄妹,他只想天快些亮,好离开这里。 不知为何,从他来到千机阁那一刻,便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充斥着他所有的感观,叫他一刻也不想再多呆。 看寻梦与花雨揉着双眼,十分困倦了,便与单啼带着俩个小姑娘正准备回房间歇息。 突然半醉的林猛惊慌的喊了声:“蛇!蛇啊!!” 只见他手里竟抓了条颜色鲜艳的毒蛇,吓得脸色苍白甩了出去。 顿时大殿中一阵尖叫此起彼伏。 那毒蛇同样受到惊吓,弹起身张嘴要咬人,无问千均一发之际,拔剑将那蛇给斩杀成了两截。 断了的蛇身还在地上扭动了好一会儿,才渐渐不动弹了。 还未等大家安心喘上一口气,只见群蛇与毒蝎子密密麻麻从殿外无孔不入的爬了进来,所过之处,白骨森森。 无问顿时惊醒,喊道:“快!快关闭门窗!!” 好在镖局里的人倒也经过训练,又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所有人都拿出了全力,一部分人检查门窗是否关好,无问等人将已闯进殿中的毒物斩杀干净。 谢溟渊才知,那浓郁的腥臭是山中的毒蛇成堆,被女子这奇异的香味引来。 如今整座山中的毒物正朝这边涌来,怕是阻隔不了了,谢溟渊一边斩杀着涌进来的毒物,并不想与这妖女周旋。 正想着要将还未醒来的灵笙带走,却见已死去两年的人突然笔直的从床榻上坐起,睁开了已经浑浊泛黄的双眸。 “灵笙……”谢溟渊立时红了眼眶,不顾一切的上前将女子紧拥入怀中:“你活过来了?这一天,我等了好久。” 巫族的圣女摆了摆首:“死物终究是死物,它就算还能动,也只是行尸走肉罢了!呵,傻子。” 第49章 谢溟渊还沉浸在灵笙重生过来的喜悦中,“我带你走。” 他正准备抱起灵笙离开,只见一条毒蛇朝灵笙扑来,谢溟渊徒手去挡,被咬了一口。 “灵笙?”谢溟渊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喜悦的心情仿佛一瞬被冷水浇灭。 她双眸无神,那是只有死物才有的模样。 突然,她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咕噜声,浑身肌肉十分僵硬的颤动着,早已没有意识。 此时空气中的异香混合着蛇腥味越来越浓郁,谢溟渊怪笑了声,眸光黯淡一片绝望之色,死气沉沉。 那蛇毒漫延很快,谢溟渊整条手臂已无知觉。 此时,生死已置之度外,无关重要。 是他太自以为是,其实早该想到,这世间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不过是他一人不肯醒悟的执念罢了。 似是想到什么,谢溟渊从腰间拿出一条串着精美玉石的金色手链,替她戴上,又想到成婚那日,与她的誓言,不由红了眼眶。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半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突然她整个人向床榻后仰去,原本还完好的尸身在一瞬枯槁,已是不堪看。 谢溟渊大惊,从未像现在这般惊慌无措:“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只见那只母蛊将尸身剩余的精血吸干后,爬到了皮下蠕动着,从皮肉切口处悄悄钻了出来,继续寻找能足矣供精血的宿主。 被困在笼中的巫族圣女也从未见过此番景像,不由心中微颤了下。 种情蛊确实可以同生共死,起死回生,也不是不可能。 但凡吊着最后一口气,种下情蛊,也能救回来。 可这女人已经死透透了,死物身上哪有什么多余的精气以供蛊虫存活? 这巫族圣女竟不知为何生了些同情,又有些好奇的看着伤心欲绝的男人,“死了再找一个不就好了,干什么这般要死要活?若世人都如你这般,岂不是都不要活了?” 谢溟渊也未理会她,只是抱着干枯的尸身哽咽出声,无法自己。 “哎,真是个傻子。”语毕,她只觉后颈一阵刺痛,下意识伸手一摸,只摸到半截凉凉的虫身,那蛊虫像是饿极了,奋力的往她血肉里钻了进去。 真是大意了! 原本从容淡定的巫族圣女,脸上出现一丝惊慌之色,当下使了几种逼出蛊虫的办法,都无济于事。 那蛊虫一旦进入体内,便无迹可寻了。 一阵头晕目眩,她软瘫在地,双眸涌上一层血色,又很快褪去恢复如常。 待她恢复过来,被异香引来的毒蛇已经爬满了整座寝殿,谢溟渊中了蛇毒已经意识不清醒了,蛇蝎爬满了那具尸身,瞬间啃噬得露出森森白骨。 谢溟渊有金褛衣护身,才免遭噬。此时巫族圣女的元气陡然大损,雄雌虫一旦认主,便会让宿主气血相连,生死与共。 认知到这一点,她要是还想活下去,就得保谢溟渊周全。 …… 大殿内,血腥浓烈得让人作呕,无问已经感觉到精疲力尽,虽然关了门窗,但依旧有爬虫从细缝钻进来。 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突然,爬满门窗的蛇虫竟无故散去,就如一开始,无故涌来一般。 无问长长舒了口气,大殿内响起一阵阵呕吐声,无问也觉一阵胃液翻涌,顾不得太多推门走出了大殿,喘了口新鲜的空气。 又想起谢溟渊之前种种,总觉得有些不太正常。他还想问些关于自己过去的事情,怕他真就这么没了,没作歇息赶去了谢溟渊的寝殿。 才刚赶到相邻的走廊,便看到他院里停下了一顶轿辇,白衣女使将轿辇里的人扶了出来。 只见下轿之人一头鹤发,却依旧妆容精致,气势不凡。能隐约可见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屠千机这个名字,第一时间蹦出无问脑海,总觉得这老祖宗面熟,虽如今不识得,却能十分肯定她的身份。 无问的直觉没错,眼前从轿辇匆匆走进寝殿的老祖宗,便是千机阁的创始人,屠千机。 早前老祖宗便有听闻千机阁的紫灵百步盒出世,便叫人去打听了一番,这一打听追踪,才得知事情严重,便紧赶慢赶的从落月岛来到了千机阁。 眼前这番情景吓得老祖宗心都要跳了出来,声色满是担忧急切:“快,快将阁主扶到一旁,把岺大夫找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9节 侍卫和女使将谢溟渊扶到了偏厅的小榻上,老祖宗满目悲怆看着床榻上已是一具白骨的人,沉痛闭目了会儿,上前给她拉上了床单,颤声道:“好生把灵笙抬出去,找个地方埋了,总得入土为安的好,埋了甚么地方,也不必向你们阁主说了。” “是,老祖宗。” 做完这些,老祖宗才看向笼子里的巫族圣女,满是忌讳之色。 巫族邪秽,百年前因不容于世,便寻了南疆一带深林不再现世。 如今这巫族圣女不惜追寻至此,想必那圣物是极其重要的,他们手段过于邪秽诡异,防不胜防,所以才叫世人极度忌惮恐慌。 巫族圣女似是看出老祖宗眼中的杀机,不慌不忙道:“你杀了我,他也活不成。情蛊同生共死,眼下,还是解了他身上的蛇毒要紧。” 说着,巫族圣女将一包药粉递给了老祖宗。 老祖宗拿过药粉,吩咐了女使给谢溟渊吃下,此时那岺大夫匆匆赶来,与老宗祖行了礼便去看谢溟渊了。 “你是巫族圣女,想必知道解蛊的方法。” 她低笑了声:“知道啊,可是我一时解不了。” 老祖宗:“为何解不了?” 巫族圣女一脸无奈:“实话说了,这对情蛊不似一般低级的蛊虫,它们可是我巫族养了千年的圣物,是能噬血认主的。一般的方法根本行不通,我之前都试过了,要是能解,我早解了,更不会留你们一命。” “不可能!”老祖宗怒斥了声:“这世间没有破不了的机关,也没有解不了的蛊毒,你,你一定有办法!” 巫族圣女神色微愠:“你们中原人好不讲道理,明明是你们先盗我族圣物在先,又累我与那位死了发妻的男子结了这情蛊,还将我关在这笼子里,也罢,反正我也回不去了,解了这蛊毒,你们也会杀了我,早死晚死都是死。” 说罢,一身坦荡无畏的又盘膝坐了回去,撑着双颊一副生死看淡。 老祖宗见她这般,竟是有些欣赏喜欢,她要不是异族女子,倒觉得甚是投眼缘。 “这事情确实是渊儿做得不对,可如今错已酿成,只能想办法弥补。我屠千机立身行己,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你若真能解了这情蛊,于你于渊儿都好,事后我必护你安然回到巫族,如何?” “那可不行。”巫族圣女别开了脸去,不好商量。 老祖宗眸光一沉:“那你想如何?” 巫族圣女:“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便是这对雌雄虫蛊□□之时,它们为了交(尾)才会爬到皮肤底下,肉眼可及,到那时拿刀划破皮肉,将虫蛊取出即可。” 老宗祖默着没有说话,又听那巫族圣女坦言道:“可雌雄虫□□前会释放出一种香味,这种香味从浸入宿主的血肉发散出来,便是这世间最烈性的春yao。世人取一滴血制成催q香,都够快活很久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老宗祖自然是全明白了。 这确实很叫人为难,老宗祖语气柔和了些许:“这世间难能两全,我想你也不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与一个陌生人绑在一起。既然有些事情避不可避,那不如顺应天命而为之,解了情蛊后你若愿意留下,千机阁必有你容身之地,也绝不会委屈了你。” “巫族圣女一生不可嫁人,若是坏了规矩,我回去也是一死!可我也不愿留在这里,情蛊解了后,你们便履行诺言,让我安全离开即可。” 她在巫族没什么牵挂,圣女从出生开始,便远离了亲生父母,由长老们抚养长大,与世人隔绝。 她成日与那些花草毒物打交道,若不是这一路追寻圣物离开了族中,却不知这天地浩瀚辽阔,十分有趣。 “好,我答应你!千机阁总归欠你一个人情,将来你若有任何为难之处或是请求,都可以提出来,千机阁倾尽全力,也会帮你做到。” 此时那岺大夫走了过来,轻声道了句:“老祖宗,阁主醒了。” 老祖宗听罢,暗暗舒了口气,将巫族圣女放了出来。 谢溟渊醒来便吵着要去寻灵笙,老祖宗又心疼又恨他不争气,当即便与他说了解情蛊的事情,谢溟渊这才冷静了下来。 老祖宗还是不放心,怕他再闹出什么事来,只留了那巫族圣女与他锁在了那座寝殿中。没有她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 谢溟渊也不成想,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相比于他的消沉与烦闷,她反而从容淡定得多。像是个没事人般,习惯的独自一人,安静摆弄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你叫什么名字?”谢溟渊知道之后要发生的事情,于她生出了几分愧疚。 巫族圣女淡漠的抬眸瞧了他一眼,“你不用知道,反正你也不想知道。只要在这期间你不寻死,保我无恙,待蛊虫取出,随你死不死。” 第50章 谢溟渊默默收回了视线,也不再说话。 对于他来说,这一生早已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东西,若不是连累了他人,或许他早已随她而去。 他曾对她立下过誓言,一辈子都陪在她身边的。 不过也快了…… 镖局的人被送下山后,面临分道扬镳,总镖头看着无问有些不舍。 “无问小兄弟若是没有去处,不若随我一同回去,镖局里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你来的话,我们绝计不会亏待了你去。” 无问想也未想便拒绝了,“多谢总镖头的美意,我还有好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些别过,后会有期。” 景蓉红眶,千言万语却哽在喉间愣是没有说出来,心中不由万般感伤,躲到了一旁都没有好好道别。 直到无问他们走远,景蓉才策马追了很长一段路,“无问!后会有期!!” 无问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道别不用相送。 景蓉拉过缰绳,鼻子又是一阵泛酸,其实她也知道,有的人注定不会是她的。 按照单父之前留下来的地址,他们在应天府找了两天,很快有了线索,单家大伯现今住的地址离他们很近。 等找到单家大伯家时,已经是傍晚,上来开门是个五十来岁的管家。 看着这单家大伯的院子,似乎家境殷实。 据单家兄妹说,当年闹□□,为了活命,大伯背井离乡,一路流浪来到了应天府。 因单家大伯勤劳老实,被当地一个地主看中,并让他做了上门女婿。 其实单家兄弟来找单大伯,还是有点尴尬的,毕竟这院子也不是单家大伯能做得了主。 管家进去通报了声,没一会儿便请他们进了屋里。 只见大堂里正坐着单家大伯与他的娘子。 单家大娘子面相不是个好相与的主,那双眼睛看向单家兄妹时,掩不住的厌恶。 单家大伯憨憨的笑着,拉过单啼坐了下来,又叫下人给他们兄妹拿了茶点。 那大娘子总拿眼刀子戳他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拿着帕子扬了扬灰尘,脸上没有半分笑容。 无问担忧的看了他们一眼,自己也无能为力,他尚且泥菩萨过河,身世未明,顾得了单家兄妹一时,却顾不了一世。 可能单啼是单家的男丁,单家大伯待他还是不错的。 留无问一道吃了晚膳,天已经黑透了。 单家兄妹出来送行,一个个都湿了眼眶,不舍的哽咽着。 无问将手里一半的银子悄悄塞给了单啼:“这些银子你拿着,切莫让你婶娘他们知道,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 单啼回绝了一次,但最终还是接受了无问的好意。 “大哥,此次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你有什么打算?” 无问想了想道:“我打算去京师,或许会找到一些关于我的记忆。” 单啼:“那你什么时候走?” 无问:“明天下午,走水路。” 单啼:“我和妹妹们去送你。” 无问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抬头看了下门扁,好好记下了这个地方,如果有机会,一定还会再回来看他们的。 “走了。”无问潇洒转身,却悄悄在那一瞬红了眼眶。 又终究只剩下他一个人。 次日,无问独自在城内无聊的逛了一下午,待到晚上带了好些干粮,便赶到了渡口,等大船靠岸。 天色渐暗,橘红的晚霞照映着这海面,异常美好。 大船靠了岸,久等在岸边的人们争先恐后的上了船,无问走在人群中,前路未卜,也不知去京师对不对。 但那谢溟渊既然提到了谢氏皇家,那便与自己有些干系,倘若自己真的跟皇家有关…… 倘若真的有关,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毕竟当日醒来,他浑身是伤,差点死掉,若不是遇到追杀,或者非杀掉他不可的仇家,不可能是一般口角争执。 他才刚上了船,却见渡口有个熟悉的身影匆匆朝这边跑了过来。 单啼朝他扬着手大喊着:“大哥!大哥!!出事了,寻梦和花雨她们……她们不见了!” 此时船已起航,听到单啼的呼喊,无问便知大概是出事了。 从昨天单家婶娘那表情,他就应该能想到,事情不会如自己所愿善终。 无问提气,飞身借力跃到了渡口,扶过一路狂跑而来,已脱力的单啼。 “你先缓缓,慢点说,花雨和梦寻怎么就不见了?” 单啼哽咽道:“我昨天太累,洗漱后就睡了。花雨和梦寻是睡在同一房间,清早起榻用早膳,却迟迟没有等到她们,我们想去卧房里叫她们起来用膳。” “可是将整个院子找遍了,也没有发现她们踪影,那时已经快到了午膳时间,我便才惊觉定然是出事了。 于是我找了大伯问妹妹们下落,但是大伯在婶娘一口咬定,昨儿只有我跟你来过,并没有什么妹妹,府里所有人的都说,从来没有见过寻梦和花雨。” 单啼担忧的擦了擦泪水:“我便想着要去报官,婶娘叫我尽管去告,反正也告不赢她。我想着与其现在报官跟他们纠缠,不如先想办法找到寻梦和花雨,大哥,我真的没办法了,只能想到你能帮我。” 听罢,无问抓过单啼的手臂:“走,回头找他们要人去!” “那我们还报官吗?” “不报。”无问恨恨磨着牙道:“就算报了,估计短时间内也于事无补,他们抵死不认,只会拖延时间,他们欺善怕恶,那咱们就以暴治暴。” 无问带着单啼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单宅,跃墙从后门悄悄遣了进去,此时天色已黑透。 无问叫单啼在墙角根躲着,他独身跃上屋顶,掀了片瓦,只见里面的婶娘正在笑眯眯的数着手里的钱串儿。 “瞧不出来,那两丫头竟然能卖这么多钱呢!” 单家大伯别开脸去,不看她也不作声。 单家婶娘又喜滋滋道:“你说说,这家里若没了我,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单啼那小子也就不说了,即是你们单家血脉,也能多个劳动力。可那俩丫头片子能抵什么用啊?昨儿还叫她们白吃了一餐饭,好在卖了个好价钱。” “啧!”单家大伯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些事情你也莫要再提!叫啼儿听了去,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0节 “你跟我撒什么气儿?!”那婆娘摔下钱串子,插着腰,倒打一钯。 “我是嫁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要不是这么多年靠我们李家,你能有今天?你也不想想,咱们又不是做慈善的,这一家突然多出三口人,那不是钱呐?啊?这以后嫁人还得备份嫁妆,都是赔钱货!!” 无问暗自抽了口气,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脚往屋顶踹了个大窟窿,飞身跳下,拨剑就把那李大娘子的发髻斩下。 李大娘子吓得双腿一软,哭喊着想叫人来。 无问冰冷的剑尖便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单家大伯见机想跑出去叫人,起身走了几步,门应声推开,只见单啼闻迅从外头跑了进来。 “大伯!” 单家大伯实在无颜见他,拿袖子遮着脸,往后退去。 单啼双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苦苦哀求着:“大伯,看在已故父亲的面儿上,求你告诉我,花雨和寻梦去哪了?你把她们弄哪儿去了?!” 无问冷声道:“他们找人伢子,把人卖了。大约昨晚就已经带走了,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不知道还在不在应天府。” 单啼不敢相信的瞪大着双眼,绝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情绪激动的打碎了一只花瓶,比在了单家大伯的脖子上,双眼满是恨意和狠劲儿。 “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是不是人?!你若无意收留我们,只管赶了我们走便是,我和妹妹也无多怨言,你竟然卖了自己的亲侄女?!” “说啊!你把她们卖哪儿了?不说我杀了你!” “别,别……你们莫要冲动。”李大娘子吓得浑身直哆嗦,没想到这俩发起狠来是要人命的,哪敢还瞒半分。 “昨儿,城东的刘婆子把人带走的,走水路去的杭州。” 不用她说也知道,这些人把面容姣好又年少的女子卖了,是去做什么。 “杭州?大哥,我们过来的时候,刚好有另一艘船靠岸,是不是去杭州的?” 李大娘子听罢,连连点头:“我看是,那刘婆子说的也是晚上走。” “事不宜迟,我们去追!”无问转身,拿了桌上那两串钱,临前扬剑要了那李氏一只眼睛。 李氏惨叫一声,血溅当场,倒地不醒人事。 官船已经错过了时辰,要等到明天才有两趟,无问当机立断道:“不要等官船,我们去渡口雇私船去杭州。” “好。”单啼点了下头,心中百般内疚自责,却只能无能为力的跟在无问身后。 无问很快找了船,那船家看他们走得很急,要价很高。 无问不想再浪费时间,拿一锭银子道:“别废话,你知道我们赶时间,钱不要你找了,以最快的速度送我们去杭州便成!” “诶,好勒!两位郎君坐稳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有点被评论影响 看了一下你们提了意见,圣女与谢溟渊可能就不在正文里写了。 本来女主那边还有些事情要交待,毕竟之前埋了线,也不打算写了,免得觉得脱离主题。 那之后就全走主线,其它的一律不多写。 想看可留言,在番外考虑加。 第51章 就这样,无问与单啼俩人乘船去了杭州。 胎儿到六月已显怀,柳娡身子重了不爱活动,便显得整个人都沉稳了好些。 不过这小半年也未闲着,宅子落实后,便与沈恪商量了一通,买个商铺经营。 卖什么都已经想好了,柳娡这一手研制养颜之术,有了用武之地。 好地段的商铺并不好找,需要耐性与时间。 不过运气算好,在街头拐角有一家卖折扇的商铺,正要转让。店家这些年做生意赚了些银两,但始终不是本地人,人都有落叶归根的想法,便想着把店铺盘出去,再余些银钱出来,回家乡发展。 柳娡去看了,那店铺离城中闹市不远,虽然在拐角处,但那巷子是烟花柳巷之地,夜间来往的文人骚客与娘子众多,便二话不说买了下来。 柳娡亲自取的名,就叫天仙楼。 名字取得算不上端庄高雅,又似乎不沾俗气,直白得让人啼笑皆非。 对很多人来说,万事开头难。 但柳娡这店铺一开,口口相传,店里的生意很快就火爆起来。 店里的胭脂水粉不仅便宜,而且品质相当好,不比那些昂贵养颜圣品要好得多。 当今世人倾慕白衣卿相,所以很多男子也有擦水粉的习惯。 说起来,这烟花柳巷中,最闻名的便是依人阁,依人阁里的娘子据说个个水嫩美艳,又才情了得,琴棋书画样样精绝。 偏巧,这依人阁对面是绮云阁,相比较之下,绮云阁的生意便差了十万八千里。 世人评价,绮云阁里的娘子,艳是艳,就是俗气了些。 老鸨于妈妈琢磨着,这俗气了些究竟指的是哪方便? 是打扮不如,还是才情不如? 再这么下去,没有客人过来,连饭也吃不起了。 为了绮云阁博得一线生机,于妈妈咬咬牙,掏出了自个儿所有的家底,从人伢子那儿买了几个底子干净清白的姑娘。 最小的也不过才八岁,最大的十七岁,其中一对儿是姐妹。 这对姐妹生得不算绝美,但却胜在清纯秀丽,如果加以时日好好培养,还是有些盼头的。 于是于妈妈便留下了这对姐妹,和另外三个已及笄的姑娘。 颠沛流离最后落到这风尘之地,花雨和寻梦姐妹俩哭了一整夜,也想过逃跑的法子,但院里守着打手,门上挂着大锁,根本就出不去。 其中一个名叫烟儿的姐儿劝了句:“两位妹妹莫要害怕,这绮云阁又不是吞人的地儿,名声虽是落得难听了些,可在这儿呆个几年,学些东西,以后赎了身还能安身立命。” 烟儿出生穷苦,从小就被人贩卖了,连饭都没得吃,只想着争取活下去。 在烟儿的安抚下,姐妹俩情绪安定了许多。 花雨总是问寻梦,哥哥能不能找到她们,将她们从这儿带走? 寻梦一开始还抱有幻想,时间久了,便不再幻想这些不实际的事情。 时间越久,能找到她们的机率就越小,与其如此,还不如靠自己想办法逃离。 因花雨和寻梦未及笄,所以不用出去待客,只是在后院里,随着新来的姑娘学些才艺,条件并不宽松,也不是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 若是学得不好,老鸨折磨人的法子多得是。 换了几个新人,绮云阁的生意好了一些时日,但没什么新的花样,又恢复到往日凄凉景况。 日子一去不回头,就如同绮云阁的情况,这一凉就彻底的凉了。 于妈妈成日坐在阁楼的窗前,,眼睛红得都快滴血。 时间过得飞快,柳娡身子到了足月临盆。 早前柳娡便请了当地盛名的接生婆子,在府里安顿,每日严格遵守接生婆子的安排,这到了临产那日,一切都准备妥当。 虽说这孩子打从一开始,就没什么人期盼过,可这到了母子性命悠关之时,沈恪也早已放下了心中的成见,只盼母子能平平安安。 这女人生孩子如同在阎王殿里走一遭,哪里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柳娡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吃这种苦,受这种罪,痛到恨不得一了百了。 生了两天一夜,柳娡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这孩子若再生不出来,母子都有性命危险。 接生婆子倒也是个见识多,有点能耐的,不断使着手法给柳娡按压着肚子,柳娡只觉一阵巨疼袭来,身子一轻,人也跟着昏迷了过去。 听到屋里传来娃娃响亮的哭声,沈恪与富贵儿才算是喘了口气。 等待了好约一柱香的时辰,只见接生婆子抱着刚出生的小娃娃欢喜的走了出来。 “恭喜俩位郎君,做舅父了,是个小公子呢!” 富贵儿笑眯了眼,接过可爱的小娃娃:“沈大哥,你听到了吧?我做舅父了!” 若平日沈恪定会先损他两句,可看着新生的小娃娃,沈恪嘴皮子仁慈了一回。 “她如何了?”沈恪担忧的问了句。 “还未醒,不过郎君莫要担心,已经没有性命危险,这段时日要好生调理。” 柳娡睡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才醒来。 家中新请的老妈子周氏将孩子抱了过来,柳娡瞧了瞧,也不知道长得像谁,好像生出来都一个样。 不过自家的,自然是最宝贝最可爱的那一个。 休养了一个多月,柳娡恢复了很多,便开始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为了能更好的照看孩子,又买了一个女使回来。 女使名唤如月,十有六七的模样,家中贫寒,下面又有几个弟妹,长年在家中干农活,晒得黑不溜秋的,不算漂亮,胜在踏实。 因她是家中长女,小时起便担负着照顾弟妹的职责,所以带好一个小娃娃对她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 她跟在柳娡身边,学了好些东西,也见识了许多新奇的玩意。 柳娘子虽说平日里待她不算亲切,但是从未亏待了她去,天仙楼出了什么好东西,还有她一份,单冲这一点,如月便死心踏地的跟在她身边了。 不过一年的时间,这天仙楼便又开了一家分店,店面还挺大的,格局都一样。 一楼卖胭脂水粉,二楼请了好些良家娘子,柳娡亲自教她们学了手艺,给富贵人家和官家娘子挽髻和做些手工活计。 以前只听闻皇城那绮丽阁的手艺天下一绝,如今有了天仙楼,只要天仙楼出的新饰物和新式样的发髻,天下女子便争相效仿。 就连绮丽阁也跟在后边做些改良,沾沾光。 这日,柳娡得了空乘着豪华的马车去店里,已是六月初的时节,十分炎热。 她手里拿着团扇,一边逗着刚满一岁的小儿,一边听着站在店铺附近的几个郎君在议论着什么。 如月见马车停了,抱起小公子,道了句:“柳娘子,到了。” 柳娡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慵懒半倚着座榻,仔细听着外边一声高过一声的讨论。 “绮云阁要盘出去,那么大的地儿,也得是个家底厚实的才能接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1节 “依人阁的宋妈妈不是想盘下来吗?不过那于妈妈与她久不对付,放话说就是凋零吃不了饭了,也不便宜了宋妈妈去。” “这是何必呢?要是不盘给宋妈妈,有依人阁在那儿压着,绮云阁也没戏啊!那只能改行,做点别的活计。” “是啊,怪可惜的。” …… 柳娡掩着团扇轻笑了声,戴上了面纱,吩咐道:“下去吧。” “是。”如月抱着小公子先下了车,腾出手扶了柳娡。 天仙阁的生意还是一如即往的好,楼上楼下都站满了人。 柳娡虽蒙着面纱,可还是吸引了无数郎君和娘子的侧目。 生完孩子后,她身形胖了些,气质也越发妩媚成熟。身段丰满却凹凸有致,举手投足间的风情,让见到她的女子望尘莫及。 待她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一楼如常议论起了她的种种事迹。 “那便是天仙楼的柳老板,身姿这般妖娆,也不知脸蛋如何?” “遮着脸,怕是见不得人吧?”某位娘子酸不溜丢的道了句。 很快这句话赢得了众多娘子的附和。 “我看是,听说是个寡妇,身姿妙曼可也得是个命硬的才吃得下呀。” “就是,女子就得老实呆在后院里,相夫教子,像她这般抛头露面,不知廉耻!” “我看呐……”嗓音压低了好些,“八成是不检点,才没夫家要她。” 这些话,刚巧被上货的沈恪听到,气得他呼吸都不平稳。 沈恪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压下心中的怒火,拿下一盒蜜粉,见那几个刻薄嘴贱的娘子过来,对着那盒蜜粉用力吹了口气,糊了她们一脸□□末。 那几个娘子正要发飙,却见是沈恪,立时矫揉造作,扭捏了起来。 沈恪相貌俊雅不俗,好多娘子和闺阁姑娘大老远慕名来瞧他,不过沈恪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性情越发冷漠起来。 “原来是沈大管家呢。” “哎呀,今天可真有幸,大管家竟然在店铺里。” “果然名不虚传,沈大管家真真玉树临风,俊美无双啊!” 沈恪皮笑肉不笑,“抱歉,没瞧见几位娘子过来,弄花了几位娘子的玉颜。” 第52章 这几个娘子看着沈恪满是神醉的神情,哪里还会怪罪?因此搭上庆,怕是高兴都来不及。 沈恪一时被缠着问东问西,只能忍着脾气,这若换成富贵儿在店里,估计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如今富贵儿管理着店里进出货品这些,经常在外奔走,只有晚上才会回宅子歇息,偶尔会从作坊那边将货品运输过来店里。 待把那些嘴碎的娘子们打发走,沈恪便见柳娡在二楼栏杆边倚着,轻摇着团扇眼里含着笑意。 刚才的情景还有那些话她应该是全听到了。 沈恪默声走上了楼梯,来到了她跟前。 “她们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柳娡浅笑:“沈哥哥说笑了,你何时见过我为了这些流言蜚语黯然神伤的?只要她们还来我天仙楼买东西,那便是贵客。” 沈恪无奈,又不得不佩服她胸襟很宽阔。 “我来时,听到那绮云阁要转手,你几乎天天呆在店里,可有听到风声,是不是真的?” 沈恪讶然:“你想……买下绮云阁?” 柳娡:“别看天仙楼如今风光无限,可若安于现状,迟早也不会长久。绮云阁对面就是名动天下的依人阁,倘若绮云阁能艳压依人阁呢?” 沈恪沈眉微沉:“你的意思是?” 柳娡轻叹了口气:“那么多漂亮的姑娘,一个个都是活招牌啊!以前宫里的娘娘是民间美的模仿对像,因为娘娘们有名,为天下人所知。若是从绮云阁培养出一两名花魁,专用天仙阁供给的东西,那,沈哥哥会觉得有什么效果?” 沈恪听罢,心头一动:“自然天下女子也会争相效仿。” 柳娡直起身子,说道:“晚些,你便陪我一起去绮云阁会会那位于妈妈。” 沈恪:“好。” 柳娡在店里与沈恪一同用了晚膳,除了如月,又叫了一名机灵的丫头伺候在左右。 去那种地方,总归有些不放心,沈恪私自带了两名打手,这才去了那烟花柳巷里。 柳娡乘着马车在外头观察了一些时候,果真那绮云阁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相比,依人阁的生意实在好上太多。 “去依人阁看看。”柳娡饶有兴趣道。 沈恪眉头深锁:“你要去?这……” “这有什么?成大事者不拘泥小节,难不成我去一次秦楼楚馆品格就脏了吗?” “那倒不是。”沈恪垂下头去。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我若是在乎这些,那便一开始守着那点财富,安然渡日,也无不可。这人活着还得为自己,干什么为了别人的看法去改变?” 说罢,径自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倚人阁。 沈恪匆忙跟上,不再多言半句。 便是柳娡这样的性子,让沈恪早早明白,她这样女子,谁也无法拥有,她永远都只属于自己。 柳娡一进去,便引来无数侧目,毕竟此处是男人的圣地,哪个正经女人会来? 但天仙楼的柳老板之名,早已传遍大街小巷,见到是她,大伙儿反而不稀奇。 不过她身段妖娆妩媚,衣着华丽却不俗气,饰品独具魅力又端庄,又常年丝巾遮面更显神秘勾人,但凡有她在,男人们的视线总是紧紧追寻的。 这杭州城的女子,以及依人阁的姑娘们,都争相效仿,甚至倚人阁的头牌一开始也学着以丝巾蒙面,可惜只学了皮毛。 如今真人都来了,自然是想多瞧上两眼。 倚人阁的老鸨宋妈妈闻迅,亲自迎了出来:“哎哟,我道是谁能引起这么大的骚动,原来是天仙楼的柳老板!快快进雅间相谈。” 柳娡桃花眼含着笑,眼尾微微往上勾,黛眉弯弯,更显妩媚风情。 “劳烦宋妈妈了。”柳娡一路过去,不由打量着这依人阁里的姑娘,打扮十分入流,举手投举却是端庄秀美,不轻浮。 也难怪,生意会这么红火,这宋妈妈倒是挺会揣摸男人的心思。 进了雅间,宋妈妈叫人送来茶水果点,笑问道:“柳老板觉得我这儿的姑娘如何?可还入得了柳老板的法眼?” 柳娡掩着团扇浅笑:“宋妈妈说笑了,柳娡人微言轻说的不算,但瞧着依人阁这儿门庭若市,宋妈妈心中便早有答案。” 宋妈妈面露得意之色,嘴上却又十分恭维:“哪的话啊?柳老板的天仙楼,天下女子哪个不争先想要独一份儿?既然柳老板来了我这儿,不如咱们来谈谈生意,做个双赢。” “哦?宋妈妈想怎么个双赢?” “柳老板也瞧见咱们这依人阁光景了,以后依人阁若是能跟天仙楼合并,那些个什么绮云阁呀,绮丽楼呀,都通通是过眼云烟!” 柳娡饮了口茶,不动声色。 “合并?” 宋妈妈:“以后若成为一家人,天仙楼有什么新品样式,都先让依人阁独一份儿,再向市面售卖出去,依人阁赚的银钱,分柳老板三分之一的红利,您瞧如何?” “呵呵……”柳娡突然笑出声来,主意好是好,不过,她不喜欢跟别人分享什么红利,自己能一口吞下,何必再经他人? “柳老板笑什么?” “宋妈妈太抬举柳娡了,天仙阁小打小闹,登不了大雅之堂,柳娡多谢宋妈妈款待,这便不打扰,先走一步了。” 宋妈妈面上维持着笑意:“您若改变主意,可随时来回头找我,既然柳老板有事,那我也不多做挽留,慢走啊。” “多谢。”柳娡一出倚人阁,便又去了绮云阁。 宋妈妈倚着阁楼栏杆磕着瓜子,一双利眼死死盯着柳娡走进了绮云阁,啐了一口吐沫星子。 “呵,狐狸精!说什么登不了大雅之堂,不就是野心勃勃想独吞吗?我倒看你这小贱蹄子能兴风作浪到几时!” 突然,柳娡扭头,冲栏杆上的宋妈妈微笑着点头致意,消失在绮云阁的门口。 宋妈妈一张脸扭曲得都快变形,丢了手里的瓜子,“呸!贱人!” 沈恪懂得唇语,愤恨道:“她在骂你。” 柳娡:“我自然知道她在背地里骂我,不过随她骂吧,反正等我收了绮云阁,她也没什么骂的机会了。像这种人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两面三刀,我凭什么要跟她合作?呵,笑话!” 沈恪:“那你为什么刚才要去依人阁?” 柳娡:“既然我要接手绮云阁,那总得知道到底输在哪儿吧?” 沈恪:“所以,你现在知道输在哪了?” 柳娡:“还不知,不过等会儿见了绮云阁的姑娘们便知了。” 此时绮云阁大堂内空无一人,可能老鸨要转卖了,所以无心经营。 沈恪沉声喊了句:“来客人了!” 听到外头的喊声,那于妈妈带着身后两个姑娘从二楼走下了楼梯。 看到是柳娡,于妈妈淡着的脸立时如绽放的春花,“哎呀,这不是天仙楼的柳老板吗?今儿吹的什么风,竟然把这般神仙人物送到了我绮云阁,有幸有幸,快快里边请。” “不必了。”柳娡开门见山道:“妈妈也别忙活其它的,只管把阁里的姑娘都叫出来,我想瞧瞧。” 于妈妈一听,便懂了意思,赶紧差人让姑娘们打扮一番,叫他们出来相看。 “柳老板请坐。”于妈妈又扭头看向一旁婢子,低斥了声:“你们愣着做甚?赶紧沏壶茶来。” 柳娡:“听说绮云阁要转手卖出去?” 于妈妈一脸难色,轻叹了口气:“是呀,这生意难做,对面又是依人阁,没法子,我这老本都拿出来了,如今都快揭不开锅!” 柳娡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今日来,便是有诚意要与于妈妈您谈成这笔生意。” 于妈妈笑容真诚:“不瞒柳老板您说,这盘子除了您能接得下,别人还真不行!我这绮云里的姑娘不差的,经过柳老板点拨必定有所造化。咱都是混口饭吃的,这些姑娘们哪,在我绮云阁有些都呆了十多年了,真要一朝真散了,都不知道混哪活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2节 柳娡笑道:“我自是知道于妈妈您的难处,若是谈成这里大小事物,还得劳烦于妈妈呀。” 于妈妈本来还不知道怎么跟柳娡开口,这会儿她主动提了出来,一下子便喜出望外。 “诶,成!成的!”于妈妈拍了下大腿,心情不知有多爽利:“柳老板既然这么说,想必也不会亏待了咱大家伙,价格好商量,等会儿里的姑娘,您开个数,只要不亏,我于妈妈绝无二话!” 等了好一会儿,绮云阁里的姑娘终于扮好妆出来相见了。 绮云阁里的大大小小所有姑娘数下来,足有四十来个。 最小的,的姑娘,只是瞧着气质衣着都差了很多。 “会跳舞吗?”柳娡问了句。 于妈妈笑道:“都会的!才艺是没得说啊!” “好,那你们表演一个我看看。”柳娡吩咐道。 丝竹声响起,那霓裳轻舞而起,却叫柳娡看着半分也未动容。 “这谁编的舞曲?”柳娡撇嘴,说不上多差,只是食如鸡肋,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于妈妈道:“这……这都是我们采集了外边一些时兴的舞曲,姑娘们一起加以改进的。” “那还不如不改进呢,至少原编舞曲还有它的味道魅力在里面,你们这一改,反倒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男主会出来了 第53章 于妈妈讪讪笑了声:“柳老板自然眼光犀利。” 说罢,又朝台上的姑娘们挥了挥手:“下去罢,莫要再丢人了。” 柳娡叹息了声:“那,可有镇阁之宝呀?比如美人或独一无二的才艺。” “这,这都是些俗物,称不上什么独一无二。”于妈妈生怕已说定好的事儿有变数,心生了不安。 “劳烦妈妈去取把琴过来。”柳娡放下手里的茶,起身道。 “柳老板稍等片刻,我这便亲自取来。”于妈妈走到屋里,将绮云阁最好的琴取了过来,递到了柳娡跟前。 柳娡抱琴于案前,坐定,纤纤十指轻拨了琴弦,试了下音。 “其实我也堪堪学了点皮毛,登不了什么大雅之堂,有幸学了一曲,今日弹来你们听听。” 柳娡这番话实则过于自谦,虽说她琴艺确实不算顶好,可也绝非一般之流。 沈恪眸光一亮,嘴角染了笑意,认真听着抚琴。 一曲罢,众人还沉醉在余音中久久没有醒过神来。 直到沈恪上前问道:“不知你们可听过扬琴?” “扬琴?那是何物?”于妈妈与一干娘子疑惑。 “是波斯国一种以小锥敲击琴弦的乐器。”柳娡饶有兴趣的说解着,她涉阅奇广,曾在一本异闻录中见过,后来养胎那段时日无聊,叫沈恪与她一起做了一把扬琴出来玩了玩。 “若是以扬琴辅佐弹奏出来的曲子,必定是独一无二的。”沈恪十分笃定道:“以此为噱头,即使技艺不甚精湛,也能吸引那些文人骚客前来。” 柳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妙招,不过眼下……可有谁能弹奏出我刚才抚的曲子?若是谁能弹奏得出来,赏银五两。” 听说有赏银,好几个姑娘都去试了试,只有两个堪堪弹奏出来。 一个不过十二,一个相貌平平约摸双十。 “你唤何名字?”柳娡走到小姑娘面前问道。 “回柳娘子的话,我叫单寻梦。” “单寻梦?名字取得还不错,你从何时学的琴艺?” “半年前。” “才半年?”柳娡讶然,这可比她天赋高! “是的,柳娘子。” “我知道了。”柳娡心里已经有了底,依诺一人赏了五两白银。 赏罢,又对于妈妈说道:“还请于妈妈随我进屋内说话,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就今儿把契书拟了,价格谈合适。” “这,这是成了?”于妈妈还以为悬了。 “成了。” 于妈妈为了前程,自然也没把价抬高,反而还自觉压低了些,契书签好后,柳娡没多作逗留,同沈恪等人一道儿离开了绮云阁。 回去的马车上,沈恪惊叹了声:“我真没想到,能以一千两就把整座绮云阁给盘下来。” “是呀,不过那于妈妈是个聪明人,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自然不会开高价。” 沈恪笑了声:“那你以后可有得忙了。” 柳娡摆弄着给儿子刚戴上去的金锁,看样子十分高兴。 “忙点没什么,最重要的是有奔头呀!想想白花花的银子,这点累算什么?” “不过……”柳娡话锋一转,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见她面露一丝难色,沈恪追问:“可有后顾之忧?” “想要让那些娘子们成事,还得调j个一年半载,得花不少心血和时间呢。” “那于妈妈是个能干之人,你只管吩咐了她去办,没必要事事亲为。” …… 马车刚到了幽兰居,只见富贵儿正徘徊在门口,略显焦虑。 柳娡等人一下马车,富贵儿便迎了上来。 “娡儿!你可算回来了。”富贵儿面露难色:“你要再不回来,我就真的没了。” 沈恪撇嘴:“好好说话,你怎么就没了?” 富贵儿拉过柳娡,墨黑的眉紧蹙:“来了个好厉害的女人,擦得香喷喷的,说是你姨娘,噫风骚得很,我要赶她出去,她还摸我!” “我姨娘?”柳娡沉声道:“那便进去会会,她若真是个骗子,立即送衙门办了。” 才刚走到大堂,柳娡便闻到了一股沁人的幽香,她还是第一次闻到这种香。 看来来人不简单,要么她是个调香高手,要么她有权有势有地位,能得此独一无二的香。 柳娡走进屋内,只见那人背对着她坐着,一身绫罗绸缎,打扮雍容华贵不落俗气,举止妖娆妩媚。 听到脚步声,女子殷红的唇微扬:“小丫头,你可叫我好等啊!” 说罢,她回眸看向柳娡,过了这么多年了,这张妖艳倾城的容颜竟一点儿也未老去。 “阿,阿蔓?” 女子轻摇着手中的青罗玉扇,叹息了声:“傻了?我可是第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 似是想到什么,阿蔓惊慌的抚上脸:“难道,姨娘老了吗?” “不是。”柳娡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上前惊喜的握过阿蔓的手:“我不是在做梦吧?阿蔓真的是你吗?” “这一别,竟过了八载,你长大了!”阿蔓十分欣慰,拉着柳娡坐了下来。 “我之前找过你,可是每次有点线索就断了。”柳娡神色黯了黯。 “这些年我得过且过,去了很多地方,半年前我来了杭州,听闻杭州有个天仙楼,便去瞧了瞧,我一猜就知道是你,果不其然。” 阿蔓虽说得轻描淡定,可也知其中有多曲折离奇。 柳娡叫府里的下人赶紧送来来了果子点心,和一壶上好的龙井。 “你可成亲了?” 柳娡笑着摇了摇头:“这女子一成亲,诸多身不由己,我也懒得淌这混水。” “哎,也对。”阿蔓似是想到什么,笑眯了眼:“那富贵小郎君,可是你相好?” “不是。” 听到不是,阿蔓掩嘴浅笑:“那甚好!我还以为是你相好,手下留了情,这小郎君有意思得紧,一调戏他,耳朵就红了。” 柳娡想到富贵儿胀红着一张俊脸,可怜兮兮得快要哭的模样,也不由掩嘴笑了。 “阿蔓可别欺负得紧了,把人吓坏了可不好,这天仙楼一些重要的活计,还得倚重富贵儿主持呢。” “放心吧,我有分寸。”阿蔓摇着手里的玉扇,瞧了瞧这屋子的格局,叹道:“这倒是个好地方,不想你顶有出息,如今已有这般家业。” “若阿蔓有这心思,哪还有我用武之地?”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才情是有,可人懒惰又无上进,仗着这身本领才得以苟活至今日,我逍遥自在惯了,若叫我管这家业,我得疯了不可!” 柳娡好奇问道:“我之前曾在凉州卫听闻过有人舞了一支七彩云裳舞,不知……” “是我。”阿蔓讶然:“原来,你竟也去过凉州?” “可惜我们俩就此错过了。”柳娡略微遗憾,不过好在还是重逢了。 阿蔓不在意的说道:“当时我身上的银子都花光了,没办法才出来卖艺,跳完这一支舞,有人拿了两箱子黄金叫我跟他回去! 两箱子黄金呐!这叫我怎生拒绝得了?于是我就跟那人回去了,哪晓得那人是个短命鬼,不过一年就过逝了,他儿子骂我红颜祸水,还把我赶了出来。 哎,我这个苦命的女人,于是只能拿着偷偷藏起来的几锭金子四处流浪了,你知道我花钱有多厉害,后来我又在赌坊里赢了不少钱,却被个俊俏的小郎君都骗走了!” “啊??”柳娡抚额:“那骗钱的郎君,你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呀,他骗了我的钱,还要跟别的女郎成亲,又是苦苦哀求我,说日后生了孩子,叫我一声干娘。” 柳娡暗抽了口气:“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呀。”阿蔓满不在意的吃了口茶,“谁叫那小郎君长得好看,说话还好听呢?我这人嘛,今朝有酒今朝醉。只求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这日子一久,我都烦了!” 柳娡摔下茶盏,冷哼了声:“便宜他了,若换作是我,非得让他长长记性。” “我就喜欢娡儿这股子狠劲,不过也无所谓啦,这天下长得好看又说话好听的小郎君多得很,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又不是个长情的人,所幸就罢了!” 俩人简单的聊了这些年的境遇,阿蔓听到柳娡的遭遇心疼不己,想着若是当时有机会把她带在身边,也不至于叫她吃这些苦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3节 虽柳娡与她没有半点血亲关系,可她就是与她投缘得很,以前在柳府时,她可把人要紧得很,连掉根头发都舍不得。 “对了阿蔓,有个人想让你见见。”说罢,柳娡唤如月抱着小娃娃走了进来。 看到如月怀里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阿蔓犹如第一次见到柳娡那会儿,惊如天人。 “这是哪家神仙,能生出这样的小仙童来?哎呀,快让我抱抱,太可爱了!”阿蔓抱过小娃娃,还递到柳娡面前。 “你瞧你瞧,眼睛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桃花眼儿多情,看来长大了也是个风流种!”说罢,阿蔓笑容僵在脸上,越瞧越不对劲。 她猛的看向柳娡,柳娡捧着脸,笑颜如花。 “阿蔓,他是不是像我呀?” 阿蔓狠抽了口气儿,“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好个柳娡,不成亲,却生了个小娃娃,你怎这般离经叛道呢?!” 柳娡没拿她的话放心上,只是笑道:“这回,阿蔓是真的当干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没能写到男主出场了 下一章肯定出来。 第54章 俩人许久未见,同榻聊到天微微亮才睡去。 阿蔓的归来,无疑让柳娡在生意上如虎添翼,况且以阿蔓的才情,那绮云阁想要名动天下,也是迟早的事情。 那绮云阁足足停业了一年之久,当所有人都快要把它忘了时,它却红红火火的开张了。 开张那日,依人阁迎来了生意最惨淡的一天。 宋妈妈打发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只是开张头天,酒水全免。 宋妈妈心态平衡了,倚着阁楼的栏杆磕着瓜子,冷嗤了声:“就让你热闹一天又何妨?明儿不还是得的风光?” 第二天和第三天,依人阁的客人果然回来了,只是过了半个月后,宋妈妈才发现不对劲儿。 以前的老顾客不知从何时起,都没再来依人阁。 反而是那绮云阁,越来越红火。 这回宋妈妈是真的不安起来,又打发人去细细打听了一番。 那人回来情绪很是激动的说起自己所见所闻。 绮云阁的姑娘个个如九天玄女下凡,才情了得,舞艺超群,曲子是他们从未听过的,仿如天籁之音。 单听曲子就叫人流连忘返,何况还有这么多的仙女在台上翩翩起舞。 宋妈妈悄悄去来了个奇人,大伙儿叫她蔓娘。 宋妈妈心思一起,便私下托人给蔓娘搭了线,约到城里最具盛名的酒楼吃饭。 蔓娘如约去了,宋妈妈平时不是个大方的人,但是一见蔓娘就显得特别热情大方。 “蔓娘子,真是有幸能请你出来吃个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见谅啊。” “好说好说。”蔓娘点了好些名贵的菜,眼都不眨一下。 吃饱喝足,才听宋妈妈提起:“那绮云阁有了你,才有了今日的辉煌,不过你留在绮云阁实在太屈才了,不如来我倚人阁?我倚人阁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蔓娘挑眉,原来是挖墙角的。 “我考虑考虑。”阿蔓并未一口回绝,宋妈妈听罢,以为有了胜算。 “没关系,不着急,只要在这一个月内给我答复就行了。” 柳纵两岁半了,懂了点事的小娃娃特别爱缠着自己的母亲,柳娡为了能多陪小家伙,尽可能的将手里的事情交给手下去做。 好在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信得过的。 柳纵也不知从哪儿学的爹爹这个词,八成是阿蔓他们教的。 听他叫着爹爹,本来也没怎么想起的那个人,突然间就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虽说在王府那段时间,是她毕身最灰暗的一段时光,但是安荣王待她也是挺好的。 当时她也对这个男人用了心思,并不全然是虚情假意。 “纵儿,来,娘亲给你画个爹爹。”说着饶有兴志的研了墨,想着脑海里那人的模样,画了一张安荣王的画像。 小家伙盘着肉乎乎的小短腿,高兴的往画上趴去,奶声奶气的叫了声:“爹爹。” “是纵儿的爹爹,娘亲把画送给纵儿了。” 小家伙用藕臂高高举着画,在垫着凉席的小榻上滚来滚去。 夏日午后的蝉鸣震着人的耳膜,到处都是被烈日晒得晃眼,旁边冰鉴里的冰块此时消融得最快,渗出青铜的水珠滴湿了地面,却带来了难得的一丝凉意。 纵儿爬滚得累了,圆润白净的小脸掂着画像,流了一纸的哈喇子,沉沉睡去。 这一觉大约能睡一两个时辰,到傍晚才会醒来。 柳娡吁了口气,叫来了如月:“看好纵儿,我要出去一趟。” “是,柳娘子。”如月拿过团扇,给纵儿打着小扇,能让他睡得更安稳些。 看了眼被纵儿掂在脸下的画像,还是第一次瞧见柳娘子的丹青墨笔,虽然说画得简单,但是把特点都画出来了,唯妙唯肖。 无问与单啼已经杭州打探寻找了一年之久,走街串巷早已没了下落。 时间拖得越久,越是无迹可寻。 如今寻下去,也仅仅只凭着那一腔执念。 “大哥,喝茶。”单啼如今已渐渐脱了稚气,一路自学了医术,俩人边寻人,边靠这一身本领悬壶济事,维持活计。 身上的积蓄从来都不会超过十两银子,这天下不平之事多如牛毛,单是眼前所见,就已耗尽了他们的财力与精力。 无问喝了杯茶,小二又送了好些果点,另赠了壶酸梅汤解暑。 午后南风徐徐,俩人坐在酒楼的窗边,也不觉那般热得难受了。 单啼认真的想了许久,今儿想着便找了机会说了。 “大哥,这一路南寻,整整一年了。害你跟我一起风餐露宿的,寻梦和花雨是我亲妹子,就算这辈子没有成家立业,我依然是要找下去的。” 单啼顿了顿又道:“可你不一样,我不想再连累你了,以后大哥若有什么打算,不用顾忌直管与我说,我必然会谅解你的。” 无问不在意叹息了声:“又在胡说什么?这找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急不来的,杭州这么大,我们又没什么人脉,只能靠自己。再者,都快三年了,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想起什么了。” 这也是单啼一直以为的心病,他努力学医,除了自己有些草药基础常识,也是为了无问这个失忆症。 “哎,可惜我学艺不精,这一路也没遇到什么好的大夫。” 无问失笑,拍了下单啼的肩膀:“你不用妄自菲薄,自学医术在我看来已是奇才,何况你如今的医术,一般的病症随手一治就能药到病除。” 被这么一夸,单啼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大哥你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无问执过茶,不经意看了眼窗外午后空荡荡的大街,正驶过一辆豪华的马车。 只见一只如雪的纤指轻轻撩开了马车的窗帘,一张美艳绝伦的容颜印入无问的眼中,仿佛那一瞬时间静止了一般…… 柳娡只觉眼前一片白晃晃的,赶紧放下了窗帘,摇了摇团扇,吃了口凉茶,低呐:“这得晒出人命啊!” “大哥?大哥?!” “啊?”无问猛的回过神来,窘迫笑了声:“你刚才说什么?” 单啼好奇的抻着脖子往窗外瞧了眼,“你在看什么啊,看得这么着迷?” “咳呃,没什么。”无问第一次这般心不在焉,美人他见过很多,而且杭州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见平时日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汉子,这会儿竟红了脸,单啼再木,也懂得了原由。 “嘿嘿,大哥莫不是见着了哪个漂亮的姑娘?” “莫要胡说,这大街上哪有什么姑娘?” “刚才不是驶过去一辆漂亮的马车吗?那里头坐着的,是个漂亮的姑娘?” “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大哥正值壮年,也该是成家立业的年纪!若是有遇着心仪的姑娘,别顾及面子努力追求便是。” 无问这才坦露了些,想来又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就是匆匆一瞥,哪谈上得心仪?就算心仪,也不知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就算知道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那万一她早已嫁娶呢?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没得意思。” 单啼觉得,他家大哥这回可能是真上心了! 凭他们大哥举止姿容,又不是没有美人主动来投怀送抱,全被他一张冰山脸石头心给无情打发了去。 这会子,不但脸红,还假设了那么一通,他瞧见的莫不是天仙? “这姑娘得有多美?才会叫大哥你一眼倾心呀?” 无问暗抽了口气:“都说了,莫胡言乱语。”还隐隐有点生气了。 “好好好,不说了。”单啼抿上唇,乖乖闭上了嘴。 这厢刚闭嘴,那厢刚进来的客人兴志高昂的大声谈论起来。 “几位兄台猜猜,将才我来的路上,碰见谁的马车了?” “哪有什么马车?这么热的天儿,我是撞了邪才答应出来与你们吃酒。” “瞧你这笑得一脸yd,我猜想定是个美人!” “还猜对了,这美人,可不是普通的美人,她可是依人阁前阵子刚请来的管诗诗!” “管诗诗?真的是她?听说她美若天仙,才来不过杭州城几天,就夺得了杭州第一美人的称号!” “我匆匆瞧了眼,她刚撩起窗帘,果真名不虚传!” “哈哈哈哈,那咱们今晚依人阁吃酒去!” “不去绮云阁了?” “绮云阁虽好,可是没有管诗诗呀!” …… 单啼两眼澄亮澄亮,拽过无问的手臂:“大哥,你说这是不是缘分?要不然,今晚咱们也去依人阁吃酒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4节 “啧!”无问翻了个白眼:“不去,你小小年纪,吃什么花酒?” “那不一样啊,管诗诗,杭州第一美人!你不想见了?” 无问无情甩开单啼拽着的手:“风流才子,富贾商豪,咱哪一样沾了?” “那照你这么说,即不是风流才子,也不是富贾商豪就不能去吃花酒了?” “哈!”无问笑了声,拉下脸来:“没错!省点银子跟感情,会过得比较充实。” 酉时,依人阁。 两副生面孔徘徊在门口久未离去。 少年郎拉扯着一相貌端正俊美的青年,好言劝说着:“哎呀,大哥,来都来了!咱们去找第一美人去!” 第55章 无问脑海里回想着那惊鸿一瞥,半推半就的便随着单啼走进了依人阁。 一进依人阁,俩人被眼前奢靡的景像所震撼。 “大哥,怪不得这些人都喜欢来这种地方消遣。” 才子佳人饮酒作诗,还有好看的舞曲表演,上等的美酒佳肴,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便能在此处受到最高等的对待。 所以古来为此倾家荡产的,也不足为奇了。 此时两个眼尖的姑娘瞧见了他们,堆着满脸笑容迎了上去。 那姑娘团扇半遮面,娇滴滴道:“两位爷吧?” 这俩姑娘在依人阁里算是姿色比较平凡的一类,虽说无问相貌极好,但衣着打扮普普通通,这里的姑娘呆得久了,练就了一双火眼精睛,那些有头有脸的郎君,只有依人阁的头牌才配得上招待。 像她们这样资质一般的,也十分识趣不会去争夺。 单啼略显得有些紧张,倒是无问淡着脸,眼睛往四周寻了寻,没有找到那马车里的娘子。 单啼:“我们是第一次来,还有位置坐吗?” “大堂还有一两个位置,楼上和厢房都满了,俩位爷这边请。” 话比较多的那姑娘介绍了下自己,“我叫红蕊,她叫绿萼。” 红蕊将他们带到了大堂一处比较偏僻的位置上,估计也是这个位置不好,所以不受青睐。 红蕊与绿萼陪他们吃酒聊了会儿诗词,单啼一脸惊诧,小声对无问说道:“大哥,现在这风月楼里的姑娘才情这般高的吗?随口成诗,信手拈来?” 无问:“还成吧,也就勉勉强强……”糊弄那些没什么才情的绰绰有余了。 见无问从始至终一点笑容都没有,红蕊脸红红的,温柔问道:“这位郎君,可是嫌我们姐妹俩伺候得不好?” 单啼没心没肺道:“我瞧着挺好的,不过我大哥是想来看你们头牌姑娘管诗诗的。” “噗……” 红蕊与绿萼听罢,不由笑了出来,这笑里倒没多少讥讽,只是暗含了些自不量力。 “两位郎君有所不知,管娘子嘛找她的人很多的,甚至京中很多权贵,就为了见她一面,不惜一掷千金,那也得看管娘子乐不乐见。” 单啼听罢,一脸失落:“啊?千金?!看来是没机会了……” 无问吃完杯里的酒,起身道:“现在知道了?走罢!” “就走啊?酒都没喝完呢?就算私下见不着,远远瞧一眼也行吧?”单啼无奈。 “不了。”反正也不属于自己,多瞧一眼都是多余的。 清算了酒钱和赏金,红蕊与绿萼也未多做逗留,只是送他们才刚走到门口,突然有人吆喝了声:“快看呐,管诗诗出来了!” “哎呀,太美了!照我说,什么杭州第一美人?该称天下第一美人才是!!” 无问与单啼顿住了步子,回头看去。 只见管诗诗被人簇拥着从楼梯缓步走下,她衣着华美,上等的纱绸随步履无风而动,那仿佛就是一副九天仙子下凡图。 只是她掩着面巾,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从气质和举止上来说,确实不是一般庸脂俗粉堪比的。 无问心脏莫明一阵悸动,他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想起那张脸,就不由自主。 突然,一个彪形大汉冲出,拦在了管诗诗面前,笑得不怀好意。 “久仰管娘子大名,我乃威虎帮帮主秦然!” 管诗诗吓得小脸一阵苍白,踉跄退后了数步,那秦然冷笑了声,大手一挥,立即有手下将几箱子重物抬了进来。 “打开!”秦然一声令下,属下将眼前五个箱子同时打开。 当看到里面的黄金时,众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全是黄金啊!!” “威虎帮这些年明着做正经生意,其实养了一帮子亡命之徒,专靠走私赚钱!” “威虎帮可真有钱啊!当地的官兵都不敢惹的主。” “这回这管娘子可有麻烦了。” …… 秦然大言不惭道:“管娘子可还满意?你若今晚跟我走,这几箱子黄金就当作是聘礼了!” 管诗诗眼都气红了,愤怒甩袖:“打哪儿来的莽夫?我今儿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你走!” 此话一出,在座拥护管诗诗的郎君夫立时势血沸腾,纷纷站了出来。 “没错!管娘子我们守护!” “这还有没有王法啦?” 正情绪激昂时,那威虎帮的手下‘刷刷’拔刀,白晃晃的刀刃在璀璨烛光中散发着幽冷的寒光。 将才还叫着‘守护’管娘子的郎君们,脸色一白,乖乖坐了回去,吃酒的吃酒,谈笑的谈笑,仿佛刚才啥也没发生。 管诗诗不由万千感慨,从来只有锦上添花,却少有雪中送碳,世态炎凉啊! 思及此,心中涌上无尽伤感。 “哈哈哈哈哈……”秦然粗旷大笑了几声,阔步上前攥过她细嫩的手腕:“美人,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今儿晚上,可没有人能帮你!” “你放开我!我不会跟你走的,你这莽夫……我就不信这泱泱大国没有王法!” “我告诉你,爷就是王法!”说着,倾身上前想窃个香。管诗诗惊恐的奋力挣扎起来。 眼看美人就要被这莽夫轻薄,无问俊朗的浓眉紧蹙,斥了声:“放开她!” 秦然狠抽了口气,没想到还有不怕死的敢拦他的路! 一时间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无问身上,无问一身坦荡无畏上前,那副从容与正气让原本就出色的男人越发的有魅力。 无问扭头,轻声对单啼说了句:“找个地方躲起来。” 单啼深知自己文弱,帮不是什么忙,为了不给无问添麻烦,每每都是在打斗之前都把自个儿藏好。 管诗诗砰然心动了下,原本一双清冷无欲的美目瞬间热烈。 “小子,你找死啊?!”秦然耍着狠。 无问扣剑抱着双臂不动声色,“我看是你恬不知耻。” 秦然满是横肉的脸被激怒得一片血红,“谁给我宰了这小子!重赏!”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顿时十几个手下杀红了眼,依人阁大堂乱成一团,尖叫起伏,不相干的众人纷纷躲了起来。 宋妈妈从后门溜了出去匆匆去报官了,虽说官匪相护,可能镇得一时是一时。 总不能看着他们打砸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那多管嫌事的小子要没命了,可谁知,才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打趴了四人。 秦然不由惊诧,看着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儿,没成想,武艺如此之高! 秦然转念一想,不再与他周旋,准备先把人抢了回去再搬救兵来。 无问洞察了他的念头,一个提气跃起,有力的臂腕缠过垂落的彩绸,飞身搂过了管诗诗的腰身,躲避了秦然的纠缠。 管诗诗靠在他结实的胸膛,芳心暗许,或许这便是命中注定吧! 无问就着彩绸,飞身跃上了阁楼,管诗诗脸上的面纱随风掉落,引得楼下一众郎君哄抢。 “这位郎君……”管诗诗含羞带怯,“多谢拔刀相助,不知高姓大名?” 无问淡着脸看向她,心头一窒,入鬓的剑眉紧蹙,随后浑身一凉。 ——找错人了! 想罢,无问搂着她腰上的手毫无怜惜一松,管诗诗尖叫一声摔倒在地,好不狼狈。 “你!”管诗诗摔得屁股都麻了,一脸幽怨,“我还道你是君子侠士,不想你竟也是一莽夫狂徒!” “在下,正是狂徒!”无问不动于衷做了个揖,转身飞窗而逃。 秦然:“给我追!别让他跑了!!” 无问轻功了得,这依人阁对面,正挨着绮云阁,他这跳窗一跃,顺利便来到了绮云阁西北边的阁楼屋顶。 那窗台是个死角,不易被人寻到,无问也懒得费力再同他们周旋,便静静倚着窗边等着他们自觉散去。 这厢依人阁乱成了一锅粥,那厢绮云阁闻讯没忍住兴灾乐祸。 自从依人阁来了个管诗诗,绮云阁无谁与之争锋,已经凉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大堂里寥寥几个忠诚的常客,顿觉凄凉无比。 阿蔓风流的摇着手里的玉扇,架着隐约可见的大白腿,纤指慵懒的倒了杯龙井,轻叹了声:“这是逼得老娘要重出江湖呀。” “区区一个管娘子,用得着阿蔓姐姐对付?这会儿,他们依人阁都不知乱成什么样儿呢!” “是啊,呵!这管娘子到处招蜂引蝶,遭报应了吧?!” “啧啧啧,最好那秦大帮主把那贱人掳了去,别再出来晃眼睛了!”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5节 此时,漆黑的厢房亮了几盏灯,无问微微侧脸,只能瞧到一个妖娆多姿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没瞧见正脸。 随后只听得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丝丝绵绵的娇媚,像是一把勾子,直勾得人心痒痒的。 “叫人把热水送上来,我要沐浴。” “是,柳娘子。” “啊对了,依人阁那边叫她们别去凑热闹,免得引火烧身。” 没一会儿,奴仆将热水给送了进来,此时房内只剩下了柳娡一人。 她走到屏风后,试了试水温,恰好。 今儿下午走了一趟工房,与工房的几个娘子商讨了一下午,天仙阁新品研配的一些事情,回来经过绮云阁,生意还是惨惨淡淡。 才刚脱了衣裳泡进浴桶里,只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尖叫。 柳娡神色严峻顿了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沐浴。 “柳娘子不好了,那威虎帮的人闹到咱们这儿来了,蛮不讲理要搜查一通,拦都拦不住。” “哦?”柳娡想罢问道:“可知道他们要找什么人?” “说是一个二十三四的青年侠士。” “别让他们打砸东西,让他们搜;谁砸坏东西,砸了什么,就拿帐本子记清楚,好日后上门讨债。” 第56章 柳娡本想好好沐个浴,此时已全无兴志,谴退了身旁的女使,起身拿过了屏风上的衣裳穿上。 这夏日热得厉害,才刚出水,又被一身汗打湿。 她一头浓密的青丝还沾着氤氲之气,丝缕贴在如白瓷玉的长颈上,宛如水出芙蓉。 柳娡穿得单薄,拿了团扇,走到窗前,藕臂利落的推开了窗,迎着晚风,这才吁了口气。 无问躲在左边暗处,一身黑衣隐于这黑夜,而她站在明处,晕黄的灯火摇曳,衬得她那张原本美艳绝尘的脸,越发精致绝伦。 无问瞳孔微张,直直的盯着她没能醒过来神来。 竟不知,会在此时此刻此地就这么再次遇到她! 外头突然一阵聒噪,没能拦下那群莽夫,破门而入。 柳娡慢条斯理的摇着手里金丝面团扇,嘴角染了几分媚人的笑意。 一般遇着这阵仗,多数女子都会被吓到,可柳娡一副从容,身姿婀娜缓步走上前。 “几位大哥这是做甚?” 进来的几个大汉也曾瞧过这般绝色,依人阁的管诗诗,一半真美,一半靠装神弄鬼。多瞧上几眼,人也就醒神了。 可眼前这女子,媚骨天成,一颦一笑都妖媚到了极致。 终是还有个理智的,五大三粗的男人,这会子讲起话来都细声细语了。 “咱们就是寻个人,看来也不在这儿,改天咱哥几个定来捧姑娘的场,告辞。” “那慢走,不送。” 无问低垂着眉眼沉思着,她是这儿卖艺的姑娘吗? 讨她回家做娘子,要多少聘礼啊?无问长长叹息了声,无意中弄出了些响动还不自知。 柳娡匆忙走到窗边,问了声:“谁?” ——骇! 无问惊了下,转身跃下了阁楼,隐没于这夜色之中再也不见。 果然是有人!确定这人走了不会再来,柳娡便没再放心上。 单啼觉得从那日从依人阁回来,已经五天了,大哥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 今儿这天气总算凉了不少,不过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 单啼见他抱着刀,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一脸烦闷。 再三试探了几番,无问只是问了句:“如何能搞到大笔的银钱?” “大哥,你要这么多银钱……是做甚呐?” 无问睇了他一眼:“没什么,只是问问。” 单啼叹了声:“大哥,咱们都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有啥话不能敞开来说?” “因为说了也无用。” 单啼细细一想,道:“那你说的这大笔银钱是多大笔?咱们说不定真能想想办法?” 无问这才有些动容,“那日,威虎帮抬了几箱金子么?那好歹也得比那几箱金子还要多点。” 单啼捂着心口,一阵窒息。 “那趁早还是死了心罢。”单啼无奈:“除非……” “除非甚么?” “除非你有一天认回真实身份,是什么皇亲国戚,或者什么一方首富,拿出这点银钱,还是不难的。当然,以现在情形来看,呃,做白日梦要比较快。” 无问顿时一顿心堵,牙一咬,心一横道:“如果直接抢呢?” “抢,抢什么?”单啼有点发毛:“大哥,你莫不是真遇着啥事儿了吧?” “莫慌。” “我也不想慌,可我控制不住哇。” 走着走着,无问突然停下了步子,突然意识到再往前走就到了绮云阁。 一想到爱而不得,就万分糟心,失落的转了身:“回去吧,看样子快下雨了。” “啊?啊……好。”单啼担忧的看了他几眼,只能祈祷着大哥能早点好起来。 走到巷口拐角处时,突然撞上一小童,若不是无问抚得住,就得撞个四仰八叉。 这小童不过三岁光景,模样生得特别俊俏,男女难辩。 “哪家的小童,跑这么急做甚?” 哪知,小童竟一把抱住他的腿,奶声奶气的喊了声:“爹爹!” 这一声叫唤,仿如一道天雷劈下。 瞧这小童,怕是缺少父亲的关爱,见谁都叫爹呢! 单啼差点以为他家大哥不知何时就在外头惹了风流债,还别说,这小童长得与无问真有几分相似! 无问一只手臂轻松就把小童捞起:“你哪家的小少爷?爹爹可不能乱叫!” 哪知小童跟他一点儿也不见外,反而变本加利的用小藕臂抱住了无问的脖子。 “爹爹从画里出来了!” “你家在哪儿?认得路吗?” 柳纵掰着指头想了想:“画一个爹爹,变出一个爹爹;画十个爹爹,纵儿就有十个爹爹!” 无问一阵头大,哪家的傻儿子啊?! “你要真有十个爹,你娘也是个人才。” 单啼却有独到见解:“这么小就会算数,怕是耳濡目染吧?是个小机灵鬼!” 柳纵认真的看着无问,自说自话:“纵儿想了想,一个爹爹好,十个爹爹会打架。因为,纵儿太可爱。” 无问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下,有些嫌弃。 “没见过这么小,就自恋成这样的。” 柳纵歪着小脑袋,想着自恋是什么?能吃吗? 无问瞧了眼天色,声线急切了稍许:“天要下雨了,你再不说你家在哪儿,那我只能报官把你丢衙门去了。” 柳纵:“纵儿要吃红枣糯米糕!” 无问:“行,买了红枣糯米糕,告诉我你家在哪儿。” 柳纵也不知懂没懂,迟疑的点了点头。 于是无问又带着他去城内一家点心铺子,买红枣糯米糕。 他们刚走,如月便焦急了寻了过来,眼睛红红的。 “小公子!小公子你在哪呀?!” 如月刚才带柳纵去前边摊贩那里买糕点,跟老板多买了几小样,一回头人就不见了! 起先还没怎么着急,毕竟这地儿离绮云阁也近,柳纵是认得路的。 可她一路跑到这里,都没见人,一个小孩不可能走那么快! 除非…… 如月全身瘆出一阵寒意,再也没多想,拼了命的跑到绮云阁。 此时柳娡正在阁中与阿蔓谈事情。 如月连门都没敲就冲了进来,“柳娘子!不,不好了!小公子他……他被人拐跑了!!” ‘咣’的一声,柳娡手里的茶杯掉落在桌案上,从未有过的慌张。 “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在刚才!”如月喘着气,眼泪叭哒叭哒的往下掉,可能是害怕,猛的跪了下来:“柳娘子,是如月不好!如月该死!没有看好小公子。” 柳娡暗抽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阿蔓沉声道:“先调动手中所有的人手,在周围打听寻找,若晚上还没有消息,便报官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6节 柳娡想罢,吩咐道:“先别哭了,你去把大总管找来。” 天色暗了下来。 租住的民房屋内。 无问与单啼看着眼前这个特能吃的小娃娃,吃完糯米糕,还想吃乳鸽,吃完乳鸽还要吃莲子羹,吃完了莲子羹还要吃糖葫芦。 这一下午嘴一直没停过,就是没说家到底住哪儿。 无问琢磨着,这小娃娃怕是个骗吃骗喝的,定是个惯犯! “糖葫芦也吃了,爹……(呸)”差点被这小娃娃一并带拐了,“叔便送你上衙门去!” “爹爹,小肚肚好难受,唔……”柳纵揉着圆鼓鼓的肚子,好像快要哭了。 “难受?” “小肚肚疼。” 单啼收了衣服回屋,一脸惊诧:“这不能啊,买的东西都是商铺里干净现做的。” 无问抽了口气,寻思着这小娃娃不像假的。于是他赶忙抱过小家伙,招呼着单啼过来。 “你瞧瞧他什么毛病?” “欸!”单啼赶忙放下衣服,过来给小娃娃把了脉,又仔细瞧了再三,看向无问时一脸严峻。 无问都慌了,别人可是一好好的娃儿,虽说自个儿找上门来的,可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说不清啊! “到底是何毛病?”无问急切的问了句。 单啼抽了口气道,猛地抬头看向无问:“吃撑了!” 无问一阵窒息,赶紧夺了他手里未吃完的糖葫芦,一并丢到了桌上:“赶紧把这些吃的拿远点,要真撑死了,倒还做了恶人。” 单啼利落地收拾了桌上的吃食,又叮嘱着无问:“他现在肚子疼着,撑得厉害,大哥你尽量别动他,等过一会儿消化了些,我再熬点消食汤给他吃下,就能好了。” “嗯。”无问不由得蹙紧了眉,这叫他带小娃娃,估计没带出个人样,就夭折了。 “呜呜呜……好疼!纵儿小肚肚疼!” “啧,你可别嚎了,我就没见过有小孩能吃到把自己撑死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傻儿子!”说罢,还一脸同情的摇了摇头。 见他一直嚎,无问轻轻抱起他,把他平放到了床榻上,给他小心的揉着小肚子。 “你别乱动,等会儿就好了。” 好在柳纵还算听话乖巧,听话没嚎了,等好了些,单啼煎了消食汤,给他吃下。 似乎舒服了很多,小家伙就在床榻上胖乎乎的小短手掰着胖乎乎的小短腿,从左边翻到右边,又从右边翻到左边。 就是不肯睡!! 无问疲倦的撑着头:“为什么不把你早点丢衙门呢?说不定这会儿你家人找你找疯了。你到底还能不能睡了?” 带了一下午孩子,却比打上一架还累! “爹爹摸摸。”柳纵伸着小胖手给他揉着太阳穴:“摸摸,不疼了。” 明明刚才还顶嫌弃,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无问心头突然一阵暖意。 “那你睡觉,你睡了,我的头就不疼了。” “唔……”小家伙竟然很为难的皱起了眉,反复提醒着无问:“臭臭要出来了,臭臭出来了,好多臭臭哦!” 第57章 单啼刚从厨房进屋,闻到了一股子屎臭味儿。 “大,大哥,你有没有闻到??” 无问一张俊脸僵硬得厉害,稍稍凑上前嗅了下,屎味浓烈。 他赶紧摒了气,退了开来,“去烧锅热水……” 单啼哭笑不得:“外边都下雨了,估计今晚是送不早这小家伙的,这好端端的丢一孩子,外边肯定有风声,明儿一早便出去打听打听,谁家丢了小孩。” 无问取了热水,给小家伙清理了一通,可总觉得小家伙身上还有一股子味儿,将小家伙扒干净后,又去烧了两锅热水,准备给他仔细洗洗。 换好床铺,无问抱着光溜溜的柳纵去了厨房,水才刚洗开…… 外边十几个衙役带刀破门而入,便见无问提着已经洗净的小孩,似要下锅。 “慢着!!” 无问猛的回头瞧去,只见单啼的脖子已经架在了那伙人的刀锋上。 “你这个食人魔头!”捕头异常激动,一年前城内有个食小孩的恶魔,一直没能抓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次被他们抓了个现形! 无问看了眼小孩,又看了眼沸腾的锅,下意识解释了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是不是我们想的那样,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便知!拿下!!” “大哥……” 无问暗吁了口气,没做多余抵抗,给了单啼一个眼神,很冷静道:“没事,问题应该不大。” 庆幸柳纵当晚就给寻回来了,那衙门的捕头吐沫横飞的讲着当时惊心动魄,千均一发的时刻,吐沫横飞。 “眼看,那毫无人性的杀人魔头洗净了小公子,正要拿他下锅,我们的破门而入,挥刀将这魔头拿下!小公子总算安然无恙送柳老板您送回来了。” 柳娡心疼的抱着儿子,眼睛都红了,满是恨意:“那魔头要如何处置?” 捕头一脸正义,冷哼了声道:“等审完,就来一次游街示众,判斩首之刑!” “好!”柳娡这才心气爽利了些,吩咐道:“去把赏钱拿来。” 捕头眼睛一亮,却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就是咱们份内的事情,不能收……” 嘴里说着不能收,可这手就是不听使唤,将跟前那十两黄金给接了过去。 柳娡:“这次多谢几位大人将小儿安然无恙寻回,这是应得了,请笑纳。” 无问与单啼被关进去三天,当地刑部郎中提审,对无问还用了鞭刑,不管无问如何解释,他们都一口咬定了他是凶手。 当天啥也没问出来,无问带着一身鞭伤回到死牢,一直都未说话。 单啼抱着双膝,眼睛都快哭瞎。 “真是好心没好报!难道这世道就能这样草芥人命?!” 无问手肘撑着双膝,入鬓的眉头紧蹙,看向单啼,道:“若实在无法洗涮冤屈,我就顶下所有的罪,还能换你出去。” 这谁也不知道,不就捡个娃儿吗?竟然就跟食人魔头扯上了关系。 “不行!”单啼想罢,情绪十分激动:“要死一起死,我就不信老天爷不开眼!” 无问嘲讽笑了声:“老天爷懒得很,他才不稀得睁开眼,瞧这满是污浊的人间。” 单啼哽咽着微微颤抖:“那也得换你出去。” “为什么?”无问淡然一笑:“我是个没有过去也没有牵挂的人,可你还有牵挂。” “大哥?”单啼无望的瞪着眼:“不会的……一定,一定会有转机!” “问题好像有点大,这案子前后拖了两年,上头官老爷似着急着想结案。” 单啼抬手擦了把难忍的泪水:“这些年我兄妹仨人多得你照顾,无以为报,找了这么久,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 无问:“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要认命。” 这几天,柳纵一直缠着娘亲给他再画个爹爹。 柳娡得了空,又画了一张给他。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从画里出来找纵儿玩?” 自从那日走丢,柳娡对儿子满是内疚之情,又想到当时自顾自的一心把他带到世上,却让他没有父亲,是不是太过自私? “纵儿想要爹爹?” 柳纵用力抱着画像:“睡觉觉,睡完觉觉,爹爹就回来了!” 说着乖巧的自己爬到了软榻上睡午觉。 次日,是那杀人魔游街示众的日子。 柳娡本来无意凑这热闹,但胆敢把爪子伸向她儿子,那就不能放过他!一定要让这魔头尝尝什么叫人间炼狱! 出发前,柳娡集结了一百号人在院中,人手一篮子臭鸡蛋烂菜叶子。 她叫如月带着纵儿在家里,与阿蔓一道乘着马车,还特意挑了个最好的阁楼视角,好观望这杀人魔头游街示众的凄惨景像。 俩人品着刚出来的晚茶,味儿没有初茶那般清新淡雅,不过浓郁得唇齿留香,刚刚好。 “来了来了!”阿蔓激动的叫了声,指着囚车里的大魔头。 眼看囚车由远而近,柳娡恨恨的将手里的帕子都拧成了麻花,安排的人齐齐提着篮子开始砸臭鸡蛋。 每一下,柳娡都觉得不够解恨! “使劲儿砸!用点力!丢他!!” 阿蔓起身走到栏杆边往下看,咐喝着:“打他!这杀人魔头不得好死!” 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感应,无问偏巧抬头往左边阁楼看了眼,与柳娡四目相交。 柳娡虽然戴着面纱,但是无问认得那双眼睛,明媚似带着勾子,能勾人心魂。 “娡儿,解不解气?!要不要再多安排几十个人,追他一条街?” 柳娡咽了口吐沫星子,满眼惊慌,赶忙收回了视线。 “阿,阿蔓……” “怎么了?瞧你竟然怕成这样?那魔头长得还人模狗样的,不凶恶的呀。” “不是!”柳娡抓过阿蔓的手腕,欲哭无泪:“快,快叫他们住手,要玩完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7节 柳娡此刻是真的害怕呀!这王爷终究还是王爷,她再怎么跳,也跳不出他的手掌心去。 本来走的时候就不甚开心,这会儿自己再触他霉头,那简直跟寻死一般没差别。 不过瞧这光景,柳娡越想越心慌。 看来纵儿被他带走不是偶然,而是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她!如今已经知道纵儿的下落。 只是…… 他怎么会落到官衙的手里?微服出巡?还是他有别的目的?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如今之计,只能努力将功补过,把戏做足,给自己留条后路才是真的! “什么玩完了?” “阿蔓,以后我再祥细与你说,不过我现在得立即去一趟官衙,你……你叫他们赶紧住手吧!”柳娡急得眼睛都红了。 说罢,提起裙匆匆忙忙乘着马车,打点好了一切,又赶去了官衙。 柳娡带着几人面见了官老爷,官老爷早有耳闻这天仙阁的柳老板的名号,很是欣赏。 “哈哈,不知什么风把柳老板给吹来了?” 柳娡也镇定不了,带着些急切,反正是做戏,那必然要做得真些。 “大人,这回是真的抓错人了!” 一听这话,官老爷就不高兴了,好不容易能结案,现在跟他说抓错人了?眼看这回晋升若是错过得等十年啊! “柳老板,人命关天,可不要信口开河!我们的人当场抓个正着,你怎么能开口就断定抓错人了呢?!” “那大人可有别的凭证?” 官老爷一阵憋闷:“怎么?你这是在质疑本大的判断与决策?” “大人没凭证,可民女有凭证!” “看来柳老板是有备而来?” 柳娡:“这一切确实是个误会,他是……他是我走散四年的夫君,更是孩子他亲爹,怎么可能会变成专食小孩的杀人魔呢?” 这官老爷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不怎么相信柳娡的话,就算相信,也得掂量掂量要怎么跟上头交差吧? 此时外堂传来一声高亢且急切的呼喊。 “大人!大人!!杀人魔,杀人魔真的出现了!我们的人在城外五里坡发现了他,现在已经控制了,在山林的附近,搜出大量失踪小孩的骨骸。” 官老爷傻眼了,柳娡急迫的提醒了声:“大人,我家夫君真是被冤枉的,还是先放人,去抓真凶吧!” 官老爷踱了下脚,烦闷的摆了摆手:“来人,去把那俩人给放了。”语毕,也没再理会这边乌七八糟,赶紧急匆匆的同手下一道出去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人生戏剧性的翻转,有时候比那戏本子里写得还要精彩! 等柳娡调动幽兰居能调动的女使,把新屋子收拾出来后,无问也刚好被人从牢狱里接了回来。 单啼被带去了另一间屋内换洗,无问被衙差送出牢狱时,外头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说是他家娘子派人来接他回家的。 他家娘子?? 无问一路细细琢磨着这四个字,原来他竟是早已成亲了! 不过这也太巧了吧?竟在这种情景下,他们夫妻俩相认了,而且…… 他家娘子好像还……挺有钱? 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陌生的娘子,无问并没有感到高兴,甚至心里还有些排斥。 洗漱完,下人们又准备了十几样美味佳肴。 单啼怔怔的坐在桌案前,暗抽了口气看向无问。 “大哥,你家娘子好像不是一般人哪!” 无问心头一沉,默默拿过了筷子,随后沉闷道了声:“吃吧。” 单啼也感慨良多,这大哥心里头可是有了管娘子,他又不记得之前的事情,突然多出个娘子来,确实有点糟心! 第58章 柳娡已经挑了好几件儿衣裳,此时,阿蔓欢喜的走了进来:“真是累死了,不就让他们扔个臭鸡蛋吗?还想着要加钱唔……” 阿蔓瞪着眼看着柳娡,拍了拍捂着她嘴的手背,柳娡这才放开。 “阿蔓,莫要胡说,臭鸡蛋不是我扔的!” 阿蔓狐疑的打量着她,“说吧,你到底做什么亏心事了?” 到了这个时候,柳娡也不好再瞒下去,只好将事情从头到尾,简单给叙述了一遍。 阿蔓听罢,建议了句:“那要不然,咱还是收拾东西连夜走吧?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诸皆可抛!” 柳娡长吁短叹,左思右想:“两袖空空,要这自由也毫无意义呀!” “你说你当时就这么不留只字片语跟人跑了,他得多恨你?这会儿都追到杭州了,指不定要怎么折腾你呢!贫与不富斗,富不与官斗,何况他真实身份还是一堂堂王爷!弄死咱们不是摁摁手指头的事儿?” “我没跟人跑!都是情势所迫,实属无奈啊!” 阿蔓抱胸一脸凝重:“那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他?不然怎么会愿意把纵儿生下来?” 柳娡倒十分坦诚:“他那模样的男子,若想要对一个女人好,那个女人也难免会喜欢的!可是他要的东西,跟我想的东西,完全是两码子事!我这些年拼命积累财富,就是为了不受制于人,怎么可能还会与他回到那金丝笼里去呢?” 阿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都这么多年还没把你忘记,人都追杭州来了,说明他对你是真心的。既然如此,他为何不能为了明明你,放弃王爷的身份呢?” 柳娡桃花眼一亮,“阿蔓,姜还是老的辣啊!” 阿蔓上前,替她整了整衣裳,老姨母慈祥的笑:“你瞧瞧,你瞧瞧,上天给你了这样一副容貌,不就是能让你把这些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吗?这不难的,去吧。” 柳娡没让人跟着,提着夜灯,就着皎洁的月光,一路来到了谢无量的门前。 她心中十分忐忑不安,而门内的那人更是如火焦灼。 柳娡做了个吸气,声气放柔了许多,敲了敲门,娇滴滴的问道:“您睡了吗?” 听到声音,谢无量虎躯一震,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还用‘您’?看来他与这个女人没有如胶似漆,更似相敬如宾。 既然这样,也好办得多。 “我睡了!” 这么早就睡了?怕不是还在生闷气,若是自己真的回去,指不定明儿他脾气更甚。 想罢,柳娡挤出一个娇媚的笑容,道:“那奴进来伺候您就寝?” 啊??谢无量心绪不宁,他以前对她不好么?用得着这般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是夫妻俩就总得相见。 “那,那你进来吧!” “好,我进来了。”柳娡心中难掩雀跃,轻轻推门而入,掩上。 只见谢无量侧坐着也未看她一眼,晕黄的烛光下,他的侧脸更加俊魅无匹。 “王爷……”柳娡轻轻唤了声:“你怎么也不看看人家?” 谢无量听罢,又不经意扭头看向她,这一看,那颗原本沉入谷底的小心脏兴奋得几乎要跃出胸腔。 是她!竟然是她!! “你是我娘子?”他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其实……”为了能让官老爷打消疑虑将他放出来,临时扯了个谎,孩子虽是他的没错,但是他和她并无任何夫妻名份。 “大哥——!”才刚谈上两句,门应声推开,单啼拿了些吃食和酒进来。 看到有个陌生的女人正与他大哥黏黏糊糊,似乎谈着什么,便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谢无量:“说过多少次了,若有人在,进屋要敲门。” “啊……我,我先回去了,你们聊。” 大哥??柳娡疑惑,他何时多出一个弟弟?而且……从她进屋的一刻,她便感觉,谢无量有点不太对劲。 “我送他出去。”柳娡冲谢无量笑了笑,送单啼走到了院子。 单啼抿着唇,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哥三年多前遇了些事儿,摔到了脑子,什么也不记得了,这些年在外飘泊,吃了好些苦头,嫂子,大哥能把你找回来,真的太好了!他不记得过去,还请您要多担待。” 柳娡震惊的半晌没能说出话来:“三年多前?” 单啼将那日情景半厘不差的阐述了个遍,见柳娡神色异常,单啼小声问了句:“嫂子,您在听吗?” “啊……我在听。”柳娡心情突如其来的沉重,“他会再记起来吗?” 单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些年我努力学习医术,可依旧治不了他的失忆症,不过这下好了,回了家,大哥就可以找更好的大夫,来给他治病。” 推算时间线,他出事的那天,正是她离开别苑的晚上,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就此再也想不起来了呢? 单啼什么时候走的,柳娡都没怎么注意,神情有些恍惚回到了屋里。 见她进屋时神色异常,谢无量若无其事道:“跟阿啼都聊了什么?” 柳娡若无其事道:“聊了些关于你的事,当日……我们的商队受到山贼袭击,你为了救我,引开了那些山贼,便再无下落,我只是感慨竟然会有再重逢的一天。” 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啊!她即不想回到金丝笼里,为何不趁机将他留下? 若是他一辈子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一定也会愿意的! 柳娡冲上前紧抱住他的腰身,日思夜想的美人突然投怀送抱,谢无量惊喜得都不知做何反应,幸福来得太快,让他都无所适从。 “夫君,留下来吧,哪儿也别去了,我会好好照顾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过得开开心心的。” 谢无量想,他们以前一定很相爱!只是这些年,她一个弱女人,竟然撑起了整个家,对他一句怨言都没有,还这么温柔体贴,真是辛苦她了。 “娘子……”谢无量将眼前香软的人儿紧拥入怀中,那颗漂泊无依的心,好像终于有了停靠的归属。 “你知道吗?虽然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是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了你。”谢无量想罢,傻笑了声:“是不是很神奇?我一定很爱你,把关于你的一切烙印在了心上,即使脑子不记得了,可是心记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8节 柳娡突然眼睛不受控制的一阵酸涩,是啊,他应该是真的爱她的。 “你太傻了。”柳娡捧过他的脸,递上红唇,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身体似乎有了某种强烈的记忆,想要她,好似要发了疯一般,想占她为己有。 柳娡感觉到腰间抵着的事物,低垂下眼眸,柔软的小手轻轻覆上…… “娘子,我想……”谢无量连耳朵都红透了,俯身爱怜的吻了吻她的唇,呼吸灼热。 柳娡手上的略施了力道,妖媚笑了声,低呐:“夫君想什么,都随你。” 谢无量一阵激动,猛的抱起柳娡往床榻那边走去。 一夜缠绵,谢无量醒来时,柳娡已不在身边了。 只听到帐外有纷杂的脚步声,桌椅声,水声…… 谢无量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翻了个身,嘴角止不住微扬,真好,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受到人间烟火的气息,平静而美好。 熟悉的脚步声走进了内室,一只白嫩柔软的手撩开床缦,谢无量伸手施力一拽,帐外的人儿整个跌进他的怀里,他抱着便舍不得再松开。 “你怎么没多睡会儿?”谢无量撩过她垂下的青丝,发现掩藏的暖昧的红痕,想到昨夜,自己有些失控。 柳娡:“这些年都习惯了,夫君现在要起吗?多睡会儿也没事,再过一个时辰我叫你起来用膳?” 谢无量:“我睡醒就不睡了,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柳娡眨了眨眼,疑惑:“做什么?” 谢无量无奈:“这些年我飘泊在外,也没给你帮上什么忙,你一定很辛苦,现在……既然我回来了,我想帮你分担。” “啊……其实,也没什么要做的事情。” “这样吗?”谢无量似乎有些难过,但也没再说什么。 柳娡坐起身,拿过给他准备的新衣裳,要伺候他更衣。 “我自己来。”谢无量接过她手里的衣裳,“这种事,不能再劳烦娘子。” 柳娡心中一喜,捧过他的俊脸,亲了一口,“我家夫君真好!” 好吗?谢无量面对这样的夸赞,受之有愧,既未承担养家,又未替她做些什么,他这个夫君,是不是会有点多余? 柳娡用温水拧了帕子,递给了已更衣的谢无量。 俩人一道用早膳的时候,谢无量突然问了句:“我听到你昨儿叫我,王爷?” “噗咳咳咳……”柳娡生生呛了口,谢无量赶紧放下筷子顺了顺她的后背,又给她倒了杯水。 柳娡喝了口水,缓了过来,冲他挤出一个笑:“夫君,姓王,名夜,夜晚的夜。” “啊”谢无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我真名叫王夜!” 第59章 柳娡撑着脸上的笑容,给他从紫砂锅里又盛了一碗粥。 “夫君不用急着忙家里生意上的事情,你才刚回家,多歇息几日,再让宅子里的下人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对了……” “嗯?”谢无量抬头看向柳娡。 柳娡抿了下红唇,道:“若实在无聊,还有纵儿陪着你呢。” “纵儿?”谢无量凝眉,纵儿又是谁? “是我们的儿子呀。” “噗咳咳咳……” 柳娡赶忙递上帕子,谢无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喘了口气儿。 “我,我们……有儿子了?” “是啊,你还见过呢!纵儿可喜欢你了。” 谢无量更是惊诧了:“我见过?” 柳娡还未说完,只见如月带着柳纵欢快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一见谢无量,纵儿一点儿也不见外,欢喜的就扑进了谢无量的怀里。 “爹爹!纵儿抱抱。” 柳娡叹息着摇了摇头:“到底还是血脉相连跟爹亲着,有了亲爹就不要娘了。” 谢无量抱着怀里胖乎乎的小子,脑子有些糊,这前前后后一连系起来,又不得不感叹这是缘份。 “他怎么就认得我?”谢无量捏着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 “哦,我给纵儿画过你的画像,所以纵儿看到你的时候便认出来了。” 谢无量失笑:“那娘子的丹青一定妙极,才让纵儿能单看画像将我认出来。” 看了眼外头的太阳,柳娡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夫君,我得出门了,若是在家里呆着无聊,可让如月带你们出去走走。” “嗯。”谢无量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暗暗叹息了声。 最近绮云阁的生意实在太差,虽说天仙阁带来的利润够本了,但如今带动新货,全靠绮云阁的姑娘们。 一见柳娡进来,于妈妈和一众娘子们哭唧唧,昨儿晚上又是生意惨淡的一天,只要有那管诗诗在,绮云阁就被压一筹。 柳娡跟着谢无量那几年,见过的美人实在太多,说实在的,管诗诗这样的其实也就中上的样子,却压得他们绮云阁动弹不得。 柳娡吃了几口茶,静静的听她们诉着苦,大伙儿的荷包都缩水好长一段时日了。 “哎!”柳娡轻叹:“一个管诗诗就弄得你们束手无措,看来也是得加把劲儿,再好好督促你们了。” “柳娘子,那你说怎么办?” 柳娡笑了声:“行了,去准备准备,今晚柳娘子我亲自上场,也是时候压压那管娘子的气焰了。” 等到了晚上,柳娡换好妆容,今晚果真还是惨淡,与隔壁依人阁的人声鼎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的去表演一场舞了,不过时隔这么久跳起来,依旧还是无压力。 毕竟管诗诗那种,还不至于真让她放在眼里。 一曲毕,台下的男人们看得都痴了,只嫌这时光太短暂,还来不及细细品尝欣赏。 看完柳娡,再去看管娘子,好像也索然无味起来。 次日,杭州城那些儒士一传十,十传百,绮云阁有个神仙人物,往台上一站,天地无色。 连管诗诗也不及她半分。 所有人道这是讹传,哪有这么夸张的? 第二日,来的人多了许多,全是抱着看好戏看笑话的心思。 一众儒士一边喝着酒,一边打趣儿道:“等喝完酒,将那柳娘子瞧上一眼,咱们便去依人阁。” 昨日那见过柳娘子姿容的男子笑了声:“到时候,我怕你是走不成了。” “瞧瞧刘兄又说笑了。” …… 独特的曲子响起,那群儒士痴醉点了点头。 “若是依人阁有绮云阁的曲子,那就堪称完美了!” “不如叫依人阁将绮云阁的乐师请去,不也一样?有钱哪能办不成?” “话不是这么说,据说这些曲子都是那柳娘子联手与一众娘子亲自编成,请了乐师去,几首曲子听腻了,还得回绮云阁来。” …… 随着曲子响起,只见一道妙曼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交错的七彩绸纱上。 后知后觉的人群立时安静了下来,眼前这一幕,美得不真实,那穿着霓裳羽衣的女子,仿如云端起舞的仙子般。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此时,只有绝美的曲子绊这曲七彩云裳舞如梦似幻的,渲染着这浪漫的夜。 一曲毕,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仿佛都能惊觉,久久,他们才回过神来。 而眼前的神仙已经不见了踪影。 之后,任这些儒士再如何疯狂求见,都没能再将那柳娘子唤出来。 风水轮流转,半月后,依人阁门可罗雀,眼见着绮云阁风光无限,宋妈妈那双眼红得都快滴出血来。 管娘子自那日后,萎靡不振,又加之这般打击,已生了请辞的心。 宋妈妈再三劝说,管娘子去意已决,宋妈妈见如今强留她也无多用处,还不如再花重金找能压得住绮云阁那柳娡的人。 管娘子叫贴身女使给她收拾好包袱,临前突然心生了些不甘,便道:“咱们去绮云阁瞧瞧去,我倒要看看,那柳娘子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美艳不可方物。” 她悄悄去的,戴着面纱,穿得朴素,也未惊动任何人,只是静静站在了隅,瞧见她舞的那一支舞后,失魂落魄的走了。 什么天下第一美人?论才情论美貌,她还是远远不及那柳娘子。 “管娘子,我们要去哪儿?”贴身女使翠翠赶紧追了上来,瞧她神情黯然,劝说道:“其实管娘子已经够好了,只是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求强不得的。” 管娘子轻叹:“我自是知道,这人外人,山外山的,以前未能瞧见,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一瞧,才觉自己什么都不是。” “管娘子,您可得振作啊!” 管诗诗回想着刚才一幕幕,走神得厉害,就连对面走来了人都未察觉。 翠翠出言提醒,已是来不及,管诗诗一头撞进那人怀里,那人条件反射的伸手拉了她一把。 “多谢……”管诗诗抬眸,怔愣在当场。 这男人,不正是那日救了她,又砸了场子的人么? 谢无量神情略显不自在,微微颔首收回视线,直直朝绮云阁走去。 管诗诗红着脸,作了个深呼吸:“快,翠翠,我们跟上去。” “啊?”翠翠也未想到那上面去,只觉这郎君虽是长得极好看,也不至于让她家管娘子上心,毕竟爱慕她的郎君实在太多。 “跟上去。”管诗诗掩了掩羞涩的脸,跟着又走进了绮云阁。 只见谢无量被绮云阁的姑娘直接带上了阁楼,便没再下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9节 屋内,柳娡正坐在梳妆台前,将头上繁杂的珠叉与流苏解下,铜静里,男人正安静的坐在桌前,一手撑着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瞧。 柳娡回头冲他明媚笑了笑:“夫君怎么今儿有兴志过来了?” 这句听着,让谢无量感觉自己像个嫖客。 没有哪个男人喜欢自己的女人在这种地方抛头露面,其实早几日谢无量就听闻了点风声,是强忍着到今日才寻过来的。 “我,我见你连着几日回来得都很晚,便过来瞧瞧。”谢无量说得很委屈,也没什么底气。 柳娡嘴角含着笑意,起身也未避讳,在他面前换起了衣裳。 比例完美的玲珑骨,长一分太长,短一分太短,她这样刚好。玲珑骨外包着紧致滑腻的皮肉,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恰到好处。 云鬓散落开来,衬着雪肤,回眸一颦一笑都叫人消魂。 谢无量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她身后,一只手将她紧致细瘦的腰身圈住,深埋在她香肩,狠吸了口气,低呐道:“我想让你多在家里陪我,不想你这样……” 柳娡浅笑,转过身搂过他的脖子,“这只是暂时的,过一些时日稳定了些,我就在家里多陪陪你?” 谢无量心情复杂:“你会嫌我太黏人吗?” “不会啊,其实我还挺高兴的,你心里这么在意我。” 谢无量占有性的紧拥着她:“我不想老呆在家里,每天等着你回来,不然,你找些事情给我做?要是这边没什么事我能做的,我也可以出去找些事情干的。” 柳娡想罢:“好,明儿我叫沈管家带你去店铺转转,让他教你些东西。” 谢无量听罢,面上一喜:“那甚好。” 只是……那沈大管家每次看见他都阴沉着脸,倒是对柳娡格外温柔。 他家娘子太惹眼了,总叫那些人惦记。 可是他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便将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她出门。 “我们现在回去?” 谢无量闷闷的应了声,“我……” “夫君,你那里抵着我了。”柳娡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撒娇抬头看向他,双眸狡黠。 谢无量略显窘迫,“等一会儿就好了。” 柳娡低笑着:“夫君不用忍着。” 谢无量一把将眼前的可人儿抱起,往内室走去。 一晌贪欢后,整座都陷入了夜的沉寂,柳娡披过薄裳,从谢无量的怀里坐起身,朝门外喊了声:“来人,去准备桶热水,我要沐浴。” 门外的丫头应了声:“是,柳娘子。” 谢无量舒爽的伸了个懒腰,从后面缠了上去,将她整个楼在怀里,“今晚我们还要回宅子里去?” 柳娡扭头吻了吻他的下巴:“太累了,不想折腾,等会儿夫君沐浴更衣,便在这歇息一晚,可好?” 第60章 谢无量温存笑了声:“好,都听你的。” 次日一早,门外传来一阵匆促的敲门声。 谢无量已起榻了,正在穿衣裳,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柳娡,他快步上前开了门,那于妈妈瞧着眼前的郎君,出色的外貌连她这个过尽千帆的老妈妈都有点遭不住。 “何事?”谢无量压低着嗓音问,从骨子里散发着上位者的尊贵与压迫感。 于妈妈差点没给跪下回话,面色也不由严谨了许多。 “是件大事,得立刻告知柳娘子,那隔壁的管娘子说要过来投靠咱们呢!人正在楼下,等着柳娘子过去。” “管娘子?”谢无量凝眉,追问了句:“可是之前那依人阁的管诗诗?” “对呀,郎君也听过管娘子的名号?” 谢无量对管诗诗没什么兴志,轻应了声,吩咐道:“先让她等着罢,柳娘子还在睡梦中。” “呃这……” 于妈妈还未说完,谢无量不再多言,利落的关上了门。 好歹之前也是依人阁的花魁娘子,只有别人等她的时候,可没有她等别人啊! 这响动其实在第一时间已经将柳娡闹醒了,外头的声音也隐约听了好些。 “那管娘子在楼下等我?” “啊?”谢无量讶然,走到床沿坐下:“原来你醒了。” 柳娡坐起身,盘弄着垂在脑后的一头青丝,一边道:“倒是个稀奇事儿,按理说她这依人阁的头牌,跟咱们绮云阁争了这么久,就算不干了,就当她是家底捞了个够本儿,想转行当。没成想,竟扭头跑咱依人阁来了!” 谢无量眸光痴恋的看着他家娘子,一点也不关心那些个管娘子张娘子…… 宽大的袖子滑落至柳娡的腕处,截出一截儿白腻细嫩的手臂,她骨头纤细,紧致的皮肉包裹着细骨,整个人看着虽看着纤瘦,却是有肉的。 瞧见谢无量在盯着她,柳娡面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夫君作甚这般瞧着我?” “娘子好看。” “再好看,不也有老的那一天?我若有一天人老珠黄了,夫君就不稀得看了。” 谢无量:“美人在骨不在皮,你就算老了,也是我最心爱的人。” 没想到,丢了那层身份,谢无量讲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特别招人。 柳娡亲昵的搂上他的脖子:“夫君,你现在这样真好。” 谢无量一听这句,心儿慌得厉害。 “是我……以前不好?” 柳娡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以前……夫君也是好的,就是……比较自我武断,不爱听别人说什么。” 谢无量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以前的自己,却不是什么好听的词,有些失落。 “多谢娘子不计前嫌,还愿意对我这么好。” 柳娡突然有些窒息,该慌的怕是她啊! 这万一安荣王想起过去的事情,会不会念及她今日好歹温柔以待的旧情? 俩人穿戴整齐去见了那管娘子。 此时桌上已经准备好了膳食,几个好热闹的娘子都躲在不远处看热闹。 柳娡招呼着管娘子一起与他们用膳。 管娘子浅笑:“不了,我吃过才过来的。”说话音,媚眼含羞,轻轻的从谢无量脸上擦过。 此时管娘子还不知道,谢无量与柳娡的关系,以为那谢无量只是柳娡的入幕之宾。 “柳娘子以前从不抛头露面,却也不乏众多郎君对你是趋之若鹜呢,如今柳娘子是觅得有情郎了罢?我瞧着这位郎君,确实俊美不凡,也曾捧过我的场呢。” “咳咳咳……”谢无量被粥呛了口气,睨了管诗诗一眼,无情道了句:“不记得与你有照过面。” 管娘子顿时窘迫得一脸绯红,“是吗?郎君真是薄情呐!” 柳娡听着这一来二去的言论,心中略有不痛快。 “管娘子,我这儿暂时不缺人,依人阁之前不是一直仰仗着你吗?这会儿,你转身投靠了咱们绮云阁,宋妈妈还以为是我柳娡不识趣,抢了她的人。” 管诗诗来时还挺自信,就凭自己这容貌才情,还有之前那么多的忠实常客,绮云阁不会将到嘴的肉往外推。 如今一看,还是自己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管娘子被众人捧惯了,没吃过这瘪,顿时红了眼睛也未说话,好似是柳娡他们欺负了她一般。 翠翠护主心切,愤愤不平:“我家娘子也是过来问问一二,也不是诚心要投入你们绮云阁的,管娘子,我们走吧。” 管娘子擦了擦泪珠子,抽了口气儿,起身幽怨的瞧了眼谢无量,默默走了。 最后那一眼,正巧被柳娡瞥着,这会儿她算是全明白过来了。 管诗诗原来是冲着某人来的,看来安荣王魅力不小啊,不管是以前的王爷,还是现在的王夜,都遭人掂记! “姐姐们在看什么?”此时寻梦练了琴过来,瞧见他们都躲在角落里,兴奋的讨论着。 几人不约而同的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别嚷嚷,我们在看柳娘子的夫君呢!” “能把柳娘子拿下的,那也得是像眼前这位郎君才貌兼备呀。” …… 寻梦听着一通夸赞,顺着姐妹们的视线瞧去,虽说两年没有见面,但是远远这么一瞧,寻梦便认出了是无问大哥。 她差点冲动的上前相认,但细细一起又退却了。 在后院里踌躇了一会儿,她想着去找花雨,正巧见花雨从走廊这边朝她走来。 “姐姐!”花雨手里提着篮子,“我跟着厨房妈妈做了几样小点心,送来你尝尝鲜。” 花雨资质平庸,但绮云阁又不养闲人,便将她安排去了厨房帮工。 谁成想,花雨倒是对厨艺很有天赋,做菜特别好吃。 此时寻梦哪有心思吃什么点儿,将花雨拉到了偏隅,说道:“妹妹,你猜我今日见到谁了?” 花雨眨了眨无邪的双眸:“遇到谁呀?” “我见到无问大哥了!” 花雨又惊又喜:“天问大哥?他在哪里?” “他现在正跟柳娘子在一处用早膳呢,可是他为什么跟柳娘子认识呢?” 花雨:“我也不知道呀,哥哥一定在找我们,姐姐,我们去找无问哥哥,他一定是跟哥哥在一处的。” “不行!”寻梦抽了口气儿,拉过了花雨:“柳娘子再好,她也是商人,再加上我们如今已入了贱籍,身契籍契可都在她手里,她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这样冒然出去相认,讨不得半点好,指不定她又将我们转手卖去别处,那就更……” “柳娘子她不会的。” “你怎知她不会?”寻梦恨铁不成钢:“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以后被人卖了只怕都不知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0节 花雨绞着十指:“那,那我们就不找无问大哥了吗?” “当然要找!”寻梦思前想后:“无问大哥与她一道用膳,模样还很亲密,断不是普通的关系。” 花雨歪着头认真想了许久:“那是恩客?” 寻梦无力叹息:“柳娘子主要营生还是天仙阁的,只怕也不是恩客那般简单。” 花雨:“可是我们又逃不出去,拿不到身契,也没银钱。” 寻梦十分断定:“无问大哥还会来的,找机会私下问,稳妥得多,现下我们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情。” 花雨用力点了点头,其实……在这里呆久了,她倒不是很想离开,外边的生活颠沛流离,就是她真的很想哥哥。 用过早膳,谢无量又提出想帮点忙干些活儿。 他总觉得自己一天天呆在宅子里,闲得快发霉了。虽然有小家伙陪着他,但是一家之中,哪有让自己娘子成天抛头露面,养家糊口的? 柳娡深知他心里的想法,便将他送去了天仙阁,叫来了沈恪。 “沈恪,你见过的,他是天仙阁的大总管,你要是真的想干活,便让沈恪带带你?” 其实交给沈恪,也不知是对是错,沈恪无疑是不喜欢谢无量的,柳娡不是看不出来。 但沈恪是知道谢无量身份的人,做事应该会有个分寸,而且整个天仙阁,也找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人选带他了。 沈恪脸上没多余的表情,只是看了眼谢无量,又笑着对柳娡说道:“怎么突然想到要让……主君来这儿学活计?” 柳娡挤出一个笑来:“他见我太累了,想替我分忧解难,也是一片心意。” 沈恪猛的收回视线,深吸了口气,有些泛酸假装认真的拨着算盘。 “哦……行吧,主君我会看着的,你去忙你的吧。” 谢无量一听这话,有些不舒坦。 他是无知小儿吗?他不能自理吗?什么叫他会看着? 直到柳娡离开,谢无量端正了心态:“我能干什么?” 沈恪抬头瞧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哦,你在天仙阁里四处转转就成。” 转转就转转!反正第一天,他也得了解了解这里的摆设与来往的客人。 沈恪没想到,谢无量还真这么听话。 倒跟他当时在王府里那会儿,有些区别。 谢无量转悠了一个多时辰,有些累了,正打算找个地儿歇歇,却见两个娘子吵得正凶,并有打起来的趋势。 “丑八怪说谁呢?” 其中着淡黄色襦裙的少女愤怒的看着眼前着绿裙的少女怒问了句。 绿裙少女十分泼辣,双手插腰冷笑了声:“你说呢?” 黄裙少女不急不缓:“是啊,一只丑八怪不知自己丑,却还在骂别人呢。” “虞菁菁,你这不要脸的贱人!你以为把脸刷白了,表哥会喜欢你吗?你少做你的王妃梦了!” 第61章 虞菁菁冷笑了声:“难不成你这庶出的还想飞上枝头不成?” 虞里里脾气比较火爆,一张小脸憋得绯红:“那又如何呢?你是嫡出,也不见得爹爹就多喜爱你一分,就你那短命的娘,爹爹早就把她给忘了。” 或许这句话是踩到了虞菁菁的忌讳,她狠狠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虞里里身子被打得踉跄了两步撞到了货架上,‘哐当’一声,货架上的货品掉落了一地,脂粉扬在空气中,呛得人无法呼吸。 在粉尘飞扬中,俩个女人打得不可开交,是一点脸面也顾不上了。 谢无量没多想,冲上前将这俩人用蛮力给拉开,再这么任她们打下去,估计货架上的东西都得被她们祸祸完。 “哪儿来的莽夫?放手!!”虞里里怒瞪着眼前的男人,气急败坏。 谢无量将这两人甩开,指着地面散落了一地的脂粉:“东西毁坏得赔。” 虞菁菁嘲讽笑了声:“不关我的事,是她先动的手。” 说着,虞菁菁甩袖就要离开,谢无量将她拦下。 “姑娘,你也动了手,所以你不能走。”谢无量一脸无情:“要不然,就跟我去见官。” 听罢,这俩姐妹才交换了一个眼色,本来就是家族里的内部矛盾,虞家在杭州城也算有头有脑,为此事去见官,实在有损颜面。 虞菁菁想着息事宁人,将手里所有的银钱拿了出来递到了谢无量面前。 “我兜里只有二两白银,够了吗?” 虞里里撇嘴:“还说自己是嫡出,真是寒碜!我这有十两,拿去吧。” 谢无量没有接她们手里的钱,只道:“两位姑娘请稍等,我得叫沈大管家过来,给你们算算,多了退还,少了还请你们补上。” 沈恪瞧见一地的损坏物件,心儿抽抽的疼,拿过金算盘一合计,一点儿也没给她们便宜。 “两位姑娘,你们所损坏物件,一共五十两银钱,这十二两怕是远远不够。” 虞里里不信:“这么贵,你们店不会是讹人吧?!” 沈恪冷笑:“全杭州城都知道天仙阁里的东西就这个价,你们不信就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讹人!” 虞里里自知理亏,却很是不甘心:“反正,你们找她!” 虞菁菁白了她一眼,上前福了福身,还能讲道理。 “对不起两位郎君,打坏东西是我们不对,不过我们现在身上确实没有这么多银钱,虞家你们应该听过吧?” 沈恪挑眉,他道是谁呢?原来是虞家的人。 “听过。”沈恪不动声色。 虞菁菁道:“麻烦沈大管家帮我寄封书信回去,叫家人送些银两过来。” 沈恪:“只要能还上钱,这事儿好办。” 说罢,拿来了笔墨。 虞菁菁将毛笔递给了虞里里:“你写。” 虞里里瞪了她一眼:“为何是我写?明明是你砸得多!” 虞菁菁:“家里不是还有小娘给你兜着吗?反正爹爹也不喜欢我,就算写了书信送去,指不定没送来钱,还会被臭骂一顿。” 虞里里撇嘴,勉为其难的写了一封书信,吩咐要他们交到虞府周小娘手里。 这一等便到了傍晚,那送信的人进不了虞府,还花了点碎银叫人去请周小娘,哪知周小娘今次去庙里上香,还没有回来。 信辗转到了冬青手里…… 冬青来虞府已有两年半余,顶着安荣王的身份,与虞贵妃扮成母子躲避着皇权纷争。 真正的安荣王一日不回,便一日只能滞留于此处。 前些日子,更有传言,安荣王早在三年半前遇刺身亡,虽然不能确切得知此消息来源何处,但是必然是太子那边的。 冬青无意与虞家姑娘牵扯太深,他本就不是真正的王爷,总有一天,他身份会有暴露的。 “那周小娘何时才能回来?”冬青把信给烧了。 带信的家丁摇了摇头:“不知,也没听到什么信儿。” “舅父回了吗?” “呃,老爷出去会友了。” 冬青无奈叹息了声:“我知道了,你去备马车罢。” 此时店里都快要打烊了,才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店外。 从马车下来一位丰神俊朗的郎君,只是面容冷峻不苟言笑,远远看着那份冷冽有些瘆人。 杀手是没有感情的,从小到大他们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听从主人的命令去杀人。 小二将冬青带到了阁楼的东厢房里,推门而入,里面安静坐着几人,似在等他。 冬青环顾了一下四周,当视线掠过谢无量的面容时,瞳孔微颤了下。 失踪三年多的人,怎么会在这儿? “表哥!”虞里里猛的起身,上前抱过了冬青的手臂:“你来得好晚啊,人家都等很久了。” 冬青不喜欢这样的亲昵,但他不能拒绝。因为他是个连身份都没有的人。只能在利害中权衡。 虞家小娘子只道他是彬彬有礼,没有王爷架子。 沈恪看出来了,冬青的表情有些怪异,哪怕只有一瞬的表情变化,但是依旧被他看在了眼里。 他认出了谢无量,沈恪十分肯定。 见冬青与虞里里十分亲昵,虞菁菁心里像是有根刺,别开了脸去,不愿再多看一眼。 冬青没有说话,只是将带来的银钱放到了桌案上,转身便走了。 谢无量目送着他离开,凝眉:“这人……真是好奇怪。” 沈恪清点着银钱,问道:“哪里奇怪?” 谢无量:“说不上来,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认识的么?那就怪不得了。沈恪思绪有些许慌乱。 柳娡那天回来得比较晚,沈恪说想找柳娡谈谈帐目的事情,把谢无量支开了。 谢无量心里些许不痛快,但还是听话的率先回了卧房。 柳娡见沈恪神色有些不对劲儿,“今日生意不好么?” 沈恪失笑:“生意挺好。” 柳娡:“那你何为烦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1节 沈恪:“除了生意,你该知道,便只剩你的事情,能叫我烦恼了。” 这话很暖昧,柳娡心里听得明白,但是从未越雷池半步。 她很清楚对沈恪的感情,永远都是伙伴和朋友之间,她跟沈恪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种人。 把利益与自己的得失看得太重。 柳娡疑惑:“我的事?” 沈恪给彼此倒了杯茶水,神色凝重:“今天店铺里,来了一个人,这人是虞家的亲戚,具体哪一支旁系,我不甚清楚,只隐约知道是三年多前搬到虞家来的。” “这人一进店铺,便神情有些不对,他好像认得安荣王。” 咚——!柳娡手里的茶杯掉落在桌案上,“他们说了些什么?” “那人一句话也未说就走了。” 柳娡暗自抽了口气儿:“虞家在杭州是第一大户,倒还真没有仔细叫人盘查过虞家的来历。” 沈恪:“需要派人去打听打听么?” 柳娡点头:“得格外小心,毕竟虞家不是一般人家。” 沈恪:“我懂的。” …… 谢无量沐完浴从屏风后出来,忽然听到院外有异常,这些年在外生存,警惕性更加的高。 拿了桌上的长剑正要出去,却见一道身影利落的从窗外翻了进来。 “什么人?!” “王爷。”冬青做了个揖。 谢无量讶然,这不是傍晚那个人么? 就这么直呼自己的名字,必然是很熟悉的人吧?可当时为何没有表现出来? “你认识我?” 很明显,谢无量不记得他了。 不过冬青寻思着这也很正常,在那个时刻,生死一线,哪还会记得谁是谁呢?何况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杀手。 “王爷这些年为何宁愿在外飘泊,也不愿回京师?” 回京师?这人干什么叫他回京师?他家娘子在杭州,他自然也会在杭州。 “我娘子在这儿,再说,京师也不见得就比杭州好。” 冬青一阵惊诧:“您……娘子?” “你既然知道我,那你应该知道我早就成亲了。” “是。”王妃什么时候也跟着他一起来杭州了? 谢无量一脸坦荡:“那就是了。” “什么……是了?”冬青一个头两个大。 谢无量:“我觉得这儿就挺好的,何况我现在还有一个儿子,以后可能就在这儿扎根了,不会回京师了罢!” 冬青暗抽了口气儿:“王爷可想好了?” 谢无量点了下头:“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娘子为我付出太多,我不能辜负了她。” 冬青默了下来,以前做杀手,是要控制自己的感情,可是这些年,他懂了好些人情冷暖,也突然能明白,谢无量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王爷的身份,大约是很喜欢王妃吧? 所以,他到底要不要告知虞贵妃呢? “说了这么多,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冬青。” “冬青?”谢无量左思努力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到底与这冬青有何交情,“冬青,下次来你就直接走正门吧,不要翻窗了。” 冬青一阵窘迫:“我还以为王爷您有别的打算,所以想着隐僻一些的好。” “我没有别的打算,能安生过平凡的生活便好。” 冬青:“王爷……不想再见娘娘一面?” 娘娘?谢无量疑惑:“你说我娘?她还在世?” “呃……”冬青眨了眨眼,不知如何接茬,感情安荣王是天天盼望着虞贵妃去逝吗? 第62章 冬青也不知道他跟虞贵妃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是非,但总归是母子,他也不好说啥。 “娘娘身体安康。” 谢无量感到了欣慰:“她老人家也到杭州了?” 冬青:“是的,三年半前,娘娘便已经到了杭州虞家。” 谢无量踱着步子,笑道:“那冬青兄安排安排,赶紧见上一面罢。” 冬青受宠若惊:“王爷唤我冬青便好。” “何必这般见外,你都叫我王夜了,我称你一声冬青兄甚好。” 冬青欲言又止,“既然王爷如此抬举,小的也不会不识抬举。那小的便去安排您与娘娘见面的事情。” “啊……好。” 话音刚落,只见冬青翻窗走了。 谢无量拧眉:“这冬青……是不是脑子有点儿毛病?” 冬青回去的路上一直寻思着刚才与安荣王的种种对话,总觉得……安荣王脑子好像有些不正常?? 谢无量在屋内等了又等,站在窗边远远瞧见柳娡走进了院子,他赶忙跑到床榻前,脱了鞋子,假装睡觉。 直到开门的声音,谢无量慵懒的撑着身子,一副宽厚的模样:“娘子,你们谈完了?” “是啊,打扰夫君歇息了?” “啊……其实我也才刚躺下。”谢无量乖巧的仰躺在床上,踌躇着半晌才问了句:“你们都谈什么了?” 柳娡想到刚才与沈恪的对话,表情略有些不自在,只要说了一个谎言,那么以后就得用无数个谎言去圆第一个谎言。 “生意上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谢无量扯着嘴角笑了笑,“是吗?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最是不该怀疑自己的娘子与别的男人有什么,可是那沈恪看他娘子的眼神儿便不对劲! 而且有什么事儿不能留到早上说?都这么晚了还对帐!分明就是……谢无量气恼得又不敢往下想,强迫自己入眠。 俩人今夜同床异梦,各想各的事儿,想着想着便也睡着了。 次日,谢无量没有同沈恪去店里,他想明白了,与其做那些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不如先歇歇,想明白自己以后能干些啥。 再说,不是还有可爱的儿子吗? 如月如影随形的跟在谢无量身后,一脸惶恐不安:“主君,还是我带小公子吧?” “不用。” 纵儿:“爹爹抱!” 谢无量回头冲如月笑笑:“他很黏我,你去忙你的事儿吧。” “奴……奴婢没别的事儿啊!”如月欲哭无泪,她怕是要失业了。 此时,家丁匆匆朝谢无量跑了过来:“主君,那个(喘气)……那个门外停着辆马车,说是虞家的人,想请您去吃茶,不知?” 虞家?谢无量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冬青。 “我知道了,那人我认得。” 说着抱着纵儿走出了幽兰居,如月把纵儿弄丢过一次,不敢再懈怠第二次,便也紧跟着谢无量出了门。 冬青撩开帘子,悄声道了句:“上车说。” 谢无量将纵儿交给了如月,戳了下孩子胖乎乎的小脸蛋儿:“爹爹谈点事情,等会儿再和纵儿玩。” 说着上了马车,冬青赶紧起身做了个揖:“王爷。” 又来了,又来了! “冬青兄弟,我都说了,不用这么见外,坐吧。” “是,王爷。” 谢无量:“你今日来找我,便是要带我去见我母亲的罢?” 冬青点头:“娘娘已经在四喜楼的雅间等您了,您可能不知晓,这些年,娘娘想尽了各种办法四处寻您,都没有下落,还以为您真的……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谢无量只觉得有些怪异,商队遇到强盗,他坠崖失忆。按理说在没有失忆前,他母亲跟娘子应该也是其乐融融的住在一个屋檐下的。 可如今,母亲竟然是住在别人家中,而他家娘子竟然一次也没提过这事儿。 由此可见…… 娘子与他的母亲,定然是婆媳关系不好,以往产生了很深的误会。 谢无量不由得问了句:“我家娘子与我的母亲以前关系如何?” 冬青假扮他这些日子,也了解了一些,但安荣王怎么突然来问他这句了? 冬青惶恐道:“以前还挺好的,之后好像生了些误会,娘娘便不太待见……” “我懂了,我猜得果然没错。”看来等会儿见面还得小心说话才是。 “啊?”冬青一头雾水。 谢无量将如月也一并唤上,带着纵儿过去了。 冬青看着眼前的小王爷,长得白白胖胖挺可爱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2节 “小王爷长得真像您。” 冬青都叫他小王夜了,看来是挺像的。谢无量逗着纵儿:“你爹是大王夜,你是小王夜。” “纵儿是小王夜。”小孩儿也不懂,他爹说啥就是啥。 时隔三年半,母子再相见,已是物是人非了。 这京师一天一个样儿,因为安荣王失踪,她便也在此躲了三年多。 虞贵妃此时此刻哪能不激动? “量儿!”虞贵妃仔细瞧了瞧儿子,相比在京师那会儿,黑了好些。 量儿?哦应该是乳名。 谢无量也同样打量着眼前的虞贵妃,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不如一般母子那么亲密。 再加上眼前的妇人保养极好,穿戴得很是贵气,看着十分年轻,并不像是他母亲。 “您,真是我母亲?” 这句话,对虞贵妃来说简直跟心口扎了上百根针似的,摇摇欲坠。 “你这是何意?才不过三年多,便不想认母妃了?” “我,不是……” “母妃也不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宁愿离府这么多年不回京师,也不肯露面,你把母亲置于何地?又把你自己置于何地?!简直糊涂!!” 谢无量听着这话心情就越发沉重起来,“现在你口里说的那个女人,是我娘子。” “你!”虞贵妃扶额,瘫软在椅子上。 谢无量不解,他母亲竟然对他家娘子成见这么深! “母亲您也老了,该颐养天年,晚辈的一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算了,您这般计较,苦的不是自己么?” 虞贵妃气得脸红脖子粗:“本,本宫老了??!” 谢无量笑着从如月手中抱过纵儿给虞贵妃看。 “您看,您孙儿都这么大了,不服老不行啊,要不……您抱抱?” “本宫不想抱!”虞贵妃双眼绯红,浑身气得直哆嗦,“你这个……你这个忤逆子!!” 谢无量没想到自个儿母亲会是这么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老婆婆。 怪不得他家娘子与母亲处不来,连他也不大能接受他母亲这般苛刻。 谢无量轻叹了口气:“母亲为何一直是住在虞家?” 虞贵妃顺了几口气,才愤愤道:“你兄长与父亲都对你下了毒手,还能容得下我?若不是你舅父一直收留本宫,只怕凶多吉少!” “父亲和兄长为何对我下毒手?”谢无量抽了口凉气,真的心儿拔凉拔凉的。 “量儿,你啊……就是心太软了,到现在还蒙在骨里,还不都是为了至高的权利吗?皇家就是这样,向来都是拼个你死我活。” “我们王家真的就这么不堪?”谢无量摇了摇头,这么想来,当年他与他家娘子坚定离开京师,一路南下,原是这般道理。 他竟有这么一群奇葩的家人,为了谋夺家业,连儿子兄弟都不放过。 “皇家向来如此,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既然王家这么不堪,那我们不回去也罢。”谢无量拉过母亲坐下,“只是舅父那儿,您一直住着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虞贵妃气性消了好些,她如今也只有这么个儿子能依靠,不然还能指望谁? 看着他怀里可爱的小娃娃,无奈叹息了声,他跟那个贱婢连孩子都有了!也罢,王府那么大,也不是不能留她一个妾室的名份。 “你说得对,如今看来,还得早日回京。” “母亲,您才是糊涂!” 虞贵妃心脏一紧:“这是何意?” 谢无量:“我是说,王家现在都那个样子,断然是容不下咱们母子俩了,再回去也只是自投罗网,自取其辱。” 虞贵妃急了,“那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儿吧?待你皇兄继承了那位子,就是他铲除异己之时,他……他不会放过咱们母子俩的。” “既然王兄想要,那就给他好了,咱们在这儿不也生活得自在快乐?我是说啊,您从虞府里搬出来,我再回去与娘子商量一下,你既然不想与我们同住,那就安排一处独居给您。” 虞贵妃激动的起身,怒斥了声:“你怎能如此不上进?” 谢无量无可奈何看着她,“这不是上不上进的问题,人活一辈子,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也争不来。” “你不争怎的知道不是你的?” “我那个渣爹都站我王兄了,那自然不是我的了。” 虞贵妃别开了脸去,看来他儿子是被那贱人蛊惑了,再吵下去也无意义,反而会激化他们母子间的矛盾,破坏母子情份。 不如将计就计,先从那个女人下手,把那贱婢收服了己用,那这个儿子也就好掌控了。 “好了好了,我与你这些年不见,暂时不用急着争论这些,伤了和气。” 谢无量面上一喜:“是啊,母亲能这么想就好。” 虞贵妃笑了笑:“不如这样,虞府确实住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我就此跟你回你住处,见见你那位‘娘子’。” 第63章 得知冬青要走,虞家姐妹一个闹腾,一个默默无声的将自己关在了屋内。 冬青向来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这些年,他都与虞家姑娘保持着距离。 这三年东西不多,冬青没有与虞贵妃同马车,虽然这三年多来扮演着母子,人前也就做做样子,人后主子还是主子。 待东西都搬上车,冬青才准备上马车。 “表哥!”虞菁菁双眼绯红,叫住了他。 冬青淡漠回头看了眼,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虞菁菁咽下喉间的苦涩:“我们去别处聊?这里人多。” 冬青:“只怕不合时适,若是被人瞧见,难免招口舌是非。” 虞青菁的泪水说掉就掉,“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不管我做什么,你也不会回头看看我。” 冬青浓眉紧蹙,心口没来由的一阵刺痛,“你带路吧,该谈的,今天都谈完。” 虞菁菁抽着气儿,埋头走在前面,冬青默默跟在身后也未作声。 俩人来到荷花池旁的凉亭里。 虞菁菁神色黯然看着这一池荷花,咬着下唇,一肚子的委屈却不知从何说起。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冬青第一次安静的站在她身边没有离开。 虞菁菁破涕为笑:“知道吗?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安心。” “嗯。”冬青轻应了声。 虞菁菁:“你跟那些权贵公子不一样,你一点儿都不摆架子,虽然表面冷冰冰的,但是我知道表哥你不是故意的。” 冬青实诚道:“我是故意的。” 虞菁菁脸上闪过一丝错锷,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她肯定又以为他是在给她难堪了,虽说拒她千里之外也是事实。 冬青:“我不是我。” 虞菁菁秀眉紧蹙:“表哥,你在说什么?” 冬青表情无多变化:“假如我不是我,也不是什么王爷,虞二姑娘还会喜欢我吗?” “你怎么可能不是你,你就是安荣王呀。” 冬青别开了脸去,心有些受伤,他从未羡慕过安荣王的一切,可也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竟然在想,如果他真的是安荣王又会如何? 但是他不敢再往下想,因为他不是。 冬青:“我该走了。” 冬青无意再与她说什么,转身那一瞬,虞菁菁一个激动冲上前抱过了他的腰身。 “别走!”她哽咽着,很是伤心:“娘亲不是要我了,爹爹也不管我,我一个嫡女在虞府,过得连庶出都不如!你带我走吧!” 冬青喉结滚动,无情拉开了她腰上的手:“抱歉,我帮不了你什么。” “谢无量!!”虞菁菁哭得歇斯底里:“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些年,你就真的对我一点喜欢都没有?” “我不叫谢无量,我不是他。”冬青回头却不敢再看她一眼,他害怕,害怕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她看自己的眼神,从爱慕到有多不屑。 “你走!我以后不会再喜欢你了!” 不喜欢他,不是挺好的吗?他只是一个杀手,一个杀手从来都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把命悬在刀尖上的人,是没有明天的。 冬青走得头也未回,只是那颗心,仿佛空洞得什么也没剩下。 柳娡手里的活都没有做完,便火急火燎的赶了回去。 谢无量,谢大王爷这操作秀得闪了她的腰。 当再次见到虞贵妃时,柳娡默默的站在一旁咽着吐沫星子,虞贵妃也未搭理她,端着茶水只是吩咐着屋内其他人:“除了柳娡,你们都出去罢。” 谢无量看了柳娡一眼,不太放心:“要不然,我还是留下。” “我让你出去!”虞贵妃怒斥了声。 谢无量拧眉:“母亲,您这脾气得改改,正常人谁能受得住啊?你有什么话,好些对娡儿讲,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虞贵妃要被气死了,一张脸青了又白,直到谢无量转身离开了内厅。 柳娡慌忙上前行了个大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民女柳娡,给贵妃娘娘请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3节 “呵。”虞贵妃冷笑了声:“民女?看来是脱了奴籍了呀。” 柳娡:“是王爷仁厚,让民女得以自由。” 虞贵妃摔下手里的茶盏,憎恶的盯着柳娡:“本宫真是小瞧你了,才几年没盯着你,你连儿子都生了!” “民女也没想争什么,即来之则安之,孩子也是一样。” “你这话是说给谁听啊?”虞贵妃压根不会相信,一个城府如此深的女人,瞒着所有人把现今安荣王唯一的继承人生下来,会什么都不图。 柳娡其实也没想她会相信,再加之她之前奴籍,虞贵妃骨子里就是顶瞧不上她。 “孩子,我们要了,但是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量儿的身边。” 柳娡猛的抬头看向虞贵妃:“要孩子?恕民女……听不懂。” “他母亲再如何下贱,可这孩子身体里也流着谢氏皇家的血脉,所以他得回去认祖归宗,但他以后不是你的孩子,安荣王的长子,必须是正妃一房所出!” 柳娡黛眉紧蹙,“请虞贵妃三思!安荣王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但民女只有纵儿,他可以不是安荣王的孩子,但绝不能离了我这个母亲。” “你大胆!!”虞贵妃怒斥。 ‘砰’的一声,谢无量紧张的推开门,见柳娡好不委屈的跪在地上,不由分说的上前将柳娡扶起,护到了身后。 “母亲!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来之前,不是都说好了?” 虞贵妃:“我不知道她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但是我劝你能清醒点!” 谢无量歉意的看向柳娡,只能冷漠的对虞贵妃说道:“母亲,如果你还想在这里住下去,望你能改掉你的脾气,娡儿没有错,这些年家变,都是她尽心尽力的支撑着这个家……” “咳相,王爷,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可能是娘娘她刚回来有些不适应,火气大也难免的。” 说着拉过谢无量离开了内厅。 柳娡知道隐瞒不下去了,打算坦白从宽处理,否则再这样下去,她讨不到好果子吃。 “王爷,我去叫人备一桌酒菜,晚上我们一起在屋里吃?” “好啊。”谢无量满眼含笑的看着她:“母亲她……你别放心上,我回头会再与她说说的。” 柳娡暗抽了口气,只是笑笑,没有再继续聊下去。 回到屋里,阿蔓看她走来走去,眼睛都快被她晃花了。 “你能坐一坐冷静下吗?”阿蔓无奈道。 柳娡心急如焚:“我不能冷静啊,你知道虞贵妃今儿跟我说什么?” 阿蔓就算不猜也能想到:“她想把纵儿带回去?” 柳娡:“你知道纵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不能让她带走纵走!” 阿蔓轻叹了口气:“胳膊拧不过大腿,你现在就算生意做得再大,再富有,又有什么用呢?王权一句话,便能将你一夕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倾覆。” 柳娡踉跄了几步,摇了摇头:“那也不是我放开纵儿的理由。” “可是你如何知道,纵儿回到王府不会更好?这天下谁又不想拥有那无尽的权利?” “纵儿呆在我身边就挺好的!” 阿蔓拧眉:“柳娡,你这样就有点自以为是了。” “阿蔓,到了这个时候,我希望你是站在我的身边的。我不要听这些话!” 阿蔓默了一会儿,轻叹:“可纵儿始终是那个人的儿子呀,你从一开始打算将他生下来的那天,就应该有所准备才是。” 柳娡:“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我甚至根本没想过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阿蔓:“要不然就我之前说的,带着纵儿我们一起离开,再重新开始。” “我……” 阿蔓了然一笑:“看吧,我知道你舍不得,可这世上安有两全之法?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柳娡此时已经没了主意。 阿蔓想了想道:“不过你还可以好好跟他谈谈,他想听什么,你便说什么,把男人哄好了,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么?” 可如果哄着他,那就不是柳娡想要的生活,阿蔓说得对,鱼和熊掌焉能兼得呢? 过了今晚,还不知道是个啥情况。不过能苟一天是一天吧。 到了用晚膳时分,柳娡还提了一壶酒过来,见她拿了酒,谢无量讶然:“娘子今儿好雅兴,怎么突然想到要喝酒了?” 柳娡浅笑:“就是想与夫君喝两杯,你来这么久,也没有好好说过几句体己的话。” 谢无量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因为母亲一些话?是我对不起你,接她来之前,我应该与你商量好,就这样接回来,结果都闹得不愉快。” 柳娡连喝了三杯,谢无量夺过她的酒杯:“你别这么急,容易醉的。” “醉了好,我就是想醉。”说着柳娡夺回酒杯,又连着喝了两杯,长叹了口气:“王爷,我有今天的生活真的不容易,我没想到会再遇到你。” 谢无量看她喝醉的模样,脸红红的,少了往日的精明,变得迷糊,别有风情。 “王爷,我骗了你。” “嗯?”谢无量眨了眨眼睛,笑着刮了下她的脸:“你骗我什么了?” 柳娡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其实……其实我们根本没有成亲!” 第64章 这句话,让谢无量怔愣了许久,瞪着眼看着柳娡不知道怎么接茬。 “没成亲?这是何意?” 柳娡一时间也不知道跟他如何解释。 “王爷,你现在把什么都忘了,如果你想起以前,会不会恨我啊?” 谢无量暗暗抽了口气:“你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会恨你?肯定是我以前做得不好,叫你吃了很多的苦。” 吃苦倒是不至于,柳娡真的说不出口。 突然,只到谢无量轻轻问了句:“是不是我母亲一直为难你,不让我娶你?” “呃……”柳娡眸光一亮,握过他的手:“夫君,我是真的一心一意想要和你在一起的。” 谢无量顿时心中欢喜:“我当然知道,娘子……我也真心实意想和你过一辈子。” “我,我对你撒了谎。” “我知道。” “你知道?” “是啊,你刚才不是说,我们其实没成亲吗?这多大的事?找个时间,我们把这些礼俗都补上。” “夫君你真好,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柳娡冲他无奈的笑着。 “不是这个?那是?”谢无量心里没谱了。 “来,来吃酒!夫君,我先敬你三杯。” “哦,好啊。”谢无量眨了眨眼,被动的与柳娡碰了三杯酒。 “你感觉怎么样?”柳娡撑着脸颊笑问。 谢无量又径自倒了杯酒:“我酒量还不错,这清酒真好喝。” “好喝,那你多喝点。” 半个时辰后…… 谢无量看着眼前醉得神情有些恍惚的人儿,一脸心疼,夺过了她手里的酒杯。 “娘子,还是别喝了,你看你都醉了。” “我没醉!我看你才醉了。”柳娡冲他眯着眼笑了笑,喝醉的人永远都觉得是对方醉了,自己清醒着。 “我也喝得差不多了。”谢无量放下手里的酒杯,上前扶过她走进内室。 看他动作温柔,生怕弄疼了她,柳娡长叹了口气,扶上了他那张俊脸。 谢无量抬眸看向她,冲她明朗一笑,别提有多撩人。 柳娡靠进他怀里,抱着他不再撒手。 “知道吗?你挺好,可是我要不起。嗝!” 谢无量轻抚着她的后背,真情实感:“是我配不上你。” 柳娡揉着他的俊脸,痴痴笑了声:“傻子,你是王爷啊!堂堂安荣王,配不上谁啊?这天下女子,对你趋之若鹜,你只要勾勾小指头,她们就前扑后继,不死不休!你都不知道,你这个饽饽有多香呢!” “王夜,安荣王?娘子……你在说什么呢?” 柳娡长叹了口气,推开他四仰八叉往床上一倒:“那倒霉虞贵妃非来掺一脚,本来王爷可以永远都做王夜,她偏偏要掺一脚!这也难怪,我是拐了她儿子,可我也是没办法呀!” “娘子,我看你醉得厉害,尽说胡话,我去叫厨房给你煮碗醒酒汤。” 谢无量起身刚走了两步,一只枕头从后飞了过来砸上了他的脑袋。 谢无量抚着后脑,委屈又无奈的回头瞧了眼柳娡。 “我就打你个男颜祸水!祸水!!”柳娡坐起身,愤愤大骂。 谢无量惴惴不安,小心翼翼走了过去:“娘子啊,可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儿?” 见她红着眼也不说话,谢无量缓缓坐到了床沿。 “莫非,是关于那个管娘子的事儿?其实我之前有见过她,不过我对她没有一丁点感觉的,我当时去见她,是错把她认成了你!” 柳娡捂着脸,烦躁得要命。 “不是这个事!你不懂我的苦恼,说了你也不明白,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同你讲。” 室内一阵死寂。久久…… “纵儿的亲爹,其实不是我?” 柳娡呆滞的转过脸盯着他许久,反问了句:“不是你的是谁的?你不会想赖帐吧?纵儿跟你长得那么像,你眼睛是不是瞎了?” 谢无量想了会儿,点了点头:“也是,纵儿是我亲生的,没错。除了咱们其实并没有成亲,那究竟还有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4节 “其实……你本来还有另外三个老婆的。” “哈?”谢无量惊立起身。 “后来,走了一个老婆,还剩两个老婆。” 谢无量一脸懵逼别开了脸去,脑子有些空白。 “我,我以前娶那么多老婆做甚?”谢无量半晌,弱弱的问了句。 柳娡长叹了声:“也算是政治连姻吧。” 谢无量抱着头,头疼:“我有三个老婆,却没有跟你正式拜堂成亲,但已经有了纵儿,那……我还有没有其他的……血脉?” “没有。” 听到没有,谢无量长长吁了口气:“我以前的事儿都不记得了,不过……我觉得我们肯定是真心相爱的,不管以前被迫娶多少个别的女人,我都只爱你一个。” 柳娡缓缓抬眸看向他:“我们之间,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柳娡良心发现,也不想再继续欺骗他,再让他为这段情纠缠痛苦下去。 “我只是你以前府里的小婢,我是对你有好感,但那不是爱,至于我们厮混在一起,那……因为你是王爷,当今的安荣王!” “我生下纵儿,也只是不想太孤单了。我……我从来没想过要真的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这次遇到也只是个意外!王爷,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只是想要自由,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有没有你,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对不起!” 谢无量一脸不信的瞪着绯红的双眼看着她,“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可能真的醉了。”柳娡抱着双腿脸着埋,声音发闷:“如果没醉,我不敢同你讲这些,等你想起过往,肯定恨不得想杀了我吧?” 谢无量猛的收回了视线,双拳紧握到发颤:“我到底……叫什么名字?” “你叫谢无量,你是安荣王,这里不属于你,你应该跟虞贵妃回到京师,去做你该做的事。” “所以一开始,你都是骗我的?”谢无量失落的问她,嘲讽笑了声:“你从来都没有真的爱过我……” 柳娡心口微微刺痛,说一点感觉也没有,肯定是假的。 她也很喜欢他,所以与他做了那么多亲密的事,心甘情愿生下纵儿。可是有多喜欢他,也不见得,她最爱的人还是自己。 “王爷。”柳娡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背,谢无量猛的躲开了手,没再看她一眼,起身离开了房间。 谢无量独自一人躺在屋顶上,枕臂看着那轮孤寂的月亮,脑子里不断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怪不得总觉得有哪里奇怪,原来是这样吗? 这一切都是假的么?不对,如果都是假的,为何他的心会如此紧揪在一起,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这一切都是假的,可他的心是真的。 他以前也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吗?会是她吗?过去与她到底是怎样的呢? 谢无量脑子一片混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晨光刺得睁不开眼,他飞身跃下屋楼,去了虞贵妃院里。 看到他一大早过来,虞贵妃喜笑颜开,叫人多备了一副碗筷。 “咱们母子俩,有多久没这样坐在一起用早膳了?” 谢无量打量了她一眼,喝了碗粥,才道:“我今早过来,是有件事情要同您商量。” “何事啊?” “过去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您可知道,三年半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虞贵妃猛然看向他:“什么叫……过去的事情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三年半前,我身负重伤,从山坡滚落下来,可能是撞到了脑袋,所以这些年,不是我不回去,而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虞贵妃手里的筷子掉落在地,“冬青!” “娘娘。”冬青进了屋做了个揖。 “去把杭州城内所有医术高明的大夫都找来!” 看着进进出出的大夫,柳娡坐在凉亭里,吃着茶点心不在焉。 阿蔓一边逗着纵儿,悄悄打量着柳娡。 “叫你委婉,你就是这么个委婉的?把什么都一下子捅了出来,是个人都受不了!” 柳娡视线温柔的落在纵儿身上,轻声道:“我只是不想再欺骗他了,毕竟他是纵儿的爹爹,做不到举案齐眉,但起码坦诚相待,等纵儿长大了,也不会叫他难做人。” 谎言也迟早会捅破的一天,早一天晚一天,都得面对。 自从有了纵儿,柳娡也改了好些,不再像以前那般自我。更多的时候,会考虑孩子以后。 假若她还只是她,而不是纵儿的母亲,她倒也不介意再撒个娇,说几句好听的话,为了保全自我,虚以尾蛇与他继续周旋。 阿蔓:“那你到底是何打算的?” 柳娡扯着嘴角笑道:“阿蔓,你不用为我担心,以我对他的了解,不会真的把我如何的。但杭州这里的生意,我必须保全,这也是我以后唯一的退路。” 阿蔓何其聪明,听出了话里话外。 “你要跟他回京师?” “只是暂时的,到那时也是迫不得己。执念再深,总有淡的那一天,多少人说爱天长地久,最后也抵不过时间的冲刷曲终人散。” “倘若这个男人真的能爱你这一生一世呢?” “不会的。” “哎,我就没见过一个女子,就盼着对方早点把自己给忘了移情别恋,真到了那时候,你可别哭!” 柳娡笑得无比自信:“不会的,你又不是第一天了解我,除了纵儿,我爱自己胜过爱任何人。” 第65章 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却是相见不相识。 炎夏不知不觉悄悄流逝,早秋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两日。 柳娡这些日子出去的少,多数在家陪着纵儿。 透过支起的小窗,院中荷塘被雨滴打破了平静,泛起层层涟漪。 柳娡趴在窗前小榻上,轻摇着团扇,看着屋内正在独自玩耍的纵儿,嘴角微扬。 “纵儿,你也该睡午觉了。” “纵儿想要爹爹抱。” 想来,纵儿已经好几日不曾见过那人了,心里想着也情有可原。 柳娡起身,牵过纵儿的手:“走吧,娘亲带你找爹爹去。” 走廊的木板被雨水溅湿,柳娡怕纵儿滑倒,将纵儿抱在了怀里。 小孩快三岁了,又长得白胖,抱起来还真费力。 这几天谢无量呆在屋里静养,啥也没干,只是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大块。 自那一晚后,他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去面对她。 她说不爱他,可却生下了纵儿,从以前到现在,满嘴都是谎言,他已经分不清楚,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爹爹!”一道奶声奶气的呼唤让谢无量醒过神来,纵儿用红头绳扎了两个冲天啾,小短腿跑得飞快。 谢无量心头一软,蹲下身将飞奔过来的小包子抱了个满怀。 “纵儿想爹爹了?” “想爹爹。”纵儿搂着他的脖子撒着娇:“纵儿要在爹爹这儿午觉。” 谢无量抬眸看了眼站在门口未再前行的柳娡,率先开口:“等他醒了,我送他回你院里。” 柳娡嚅了嚅唇,“好,那……你的失忆症好些了吗?可想起些什么了?” “好了许多,你放心,我会尽快好起来。” 柳娡低垂着眉眼:“嗯,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谢无量没有挽留,待她身影走远了,才回眸瞧了眼,久久收回了视线,抱着纵儿哄着午睡了。 虞贵妃屋内。 几名大夫一起商量再三,对虞贵妃说道:“这位夫人,谢郎君的失忆症用汤药医治的话,不是不能,只是见效比较缓慢,若想立杆见影,能有这等医术的,只有十里外茗雅居的那位先生,估计能治。” 虞贵妃眸光一亮:“你们说的可是君不遇?” “正是!只是这位君神医性情孤僻,不爱财不爱美色不好美酒,不太好请。” 单啼在门外听罢,不由激动的推门而入:“我去吧!我也想替谢大哥做些事情,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把君神医请回来的。” 虞贵妃视线轻飘飘落在了单啼身上,这小子看着虽然傻了点,但是却对量儿很忠心。 “好,就由你去请那君神医,若你成功,必定重赏。” 单啼失笑:“我不要什么重赏,只要大哥能好起来。”说着做了个揖,转身撑着伞走进了雨幕中。 寻梦又等了好些时候,却再也没等来谢无量,连柳娘子都来得少了。 听于妈妈说,是家中生了些变故,却也不知到底是何变故。 寻梦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 她与花雨再三商量,决定要去幽兰居等。 花雨听罢,胆颤心惊:“姐姐,这样实在太冒险了,还不如把原由同柳娘子都说了。” “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寻梦眼睛绯红:“连至亲的人都能为了那点银钱,将我们发卖了,何况我们与柳娘子又无沾亲带故。” 花雨默了下来,寻梦揉了下她的小脑袋:“你乖乖在这里等消息,放心吧,不管有没有找到大哥的下落,在黎明之前,我都会回来的。” 待夜深人静,寻梦避开守夜的下人,穿着黑色的斗篷,从后门溜了出去。 她以前随云绮阁里的姐姐来过一次幽兰居,特意记了路。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辰,她终于来到了幽兰居外。 寻梦蹲在后门的矮墙后面,正寻思着该如何进去,却见月夜下,几个黑衣人飞身跃进了院子里,每个人都拿着武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5节 寻梦惊惶得瞪大了眼睛,一时乱了分寸。 她到底该不该叫喊?假若无问大哥与啼哥也在幽兰居,会不会受到袭击? 谢无量睡眠很浅,那些人悄悄挑开窗时,便已惊醒,他猛的拿过枕边的剑,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隐约见几个黑影从窗口跃了进来,大约是冲他来的。 慢慢逼近后,对着床榻便是一通乱砍,谢无量提气一剑划开帐顶,飞身而出,杀了个回马枪。 巨大的声响立时惊动了院里守夜的护院。 幽兰居里的护院不多,平时也不会想到有这种暗杀的事情发生。 听到响动,富贵儿提了刀,带了所有手下朝这边赶了过来。 这几人武功深不可测,但谢无量与富贵儿的身手,也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还有十几个护院打下手,立时这些黑衣人也没讨得什么好处。 “说,谁派你们来的!”谢无量怒问道。 黑衣人交换了个眼色,本来不想打草惊蛇,如今再斗下去恐会节外生枝,便有退却之意。 谢无量没打算轻意放过他们,没有多想追了上去。 此时,寻梦壮着胆子喊了声:“有贼啊!有贼啊!!” 听到人呼喊,那群黑衣人慌了,提刀便朝寻梦砍了过去,寻梦躲避不及右手臂被伤了个血口子,那人正要补上一刀,谢无量及时赶到一脚将那人踹开。 其他几人趁机逃入了黑夜中,再难寻踪迹。 谢无量一剑挑开那人的面巾,“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谁派来的?” 突然那人面露痛苦之色,一股黑血从嘴角流出,瞪大着双眼断了最后一口气。 竟是吞毒自尽了! “别管他们了,叫人先报官,这里有个姑娘受了重伤,赶紧找大夫!!”富贵儿喊了声,把已昏迷过去的寻梦抱起,匆匆往屋里走去。 动静这么大,柳娡他们早就醒了,顿时幽兰居亮起了明灯。 之前比较慌乱匆忙,待定了神,谢无量看了眼床榻上脸色灰白的姑娘,越看越眼熟。 两年多时间,小姑娘长得很快,变化也很大的。 但谢无量最终还是将她认了出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是现在单寻梦受了重伤,失血过多,请了大夫过来医治了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 谢无量扭头对富贵儿道:“可否麻烦程管事去十里外的茗雅居,将单大夫请回来?这受伤之人,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子,若是……” 富贵儿没有推脱,点头道:“好,我这便快马加鞭,将人请回来。” 此时柳娡穿戴整齐,也赶了过来。在门口遇到了闻迅而来的虞贵妃。 柳娡福了福身,虞贵妃也懒得理她。 “量儿!量儿你没事吧?伤到哪了?”虞贵妃慌忙上前查看。 谢无量抚着虞贵妃坐了下来:“伤的不是我,是她。” 说着指了下床榻上的少女。 虞贵妃白了一眼:“你没受伤就好。没想到风声传得这么快!竟是一点血脉之情也不念,这么想置咱们母子俩于死地啊!” 柳娡听得胆颤心惊,三年半前,谢无量突然失踪又失忆,绝不是什么意外。 谢无量眸光幽沉,不再言语。 柳娡走到床前瞧了瞧,一脸讶然,这不是她们绮云阁的寻梦吗? 她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 谢无量瞧出了些端倪,“我们出去说。” “好。”柳娡点了下头,跟着谢无量走出了屋内。 虞贵妃提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忍忍又将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个妖女,迟早得收拾了,才能让量儿安心回京师。 俩人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般,并肩走在月夜下了。 气氛有些凝重,谢无量也未看她,只道:“屋内受伤的那个小姑娘……” 柳娡:“她是绮云阁两年多前买来的。” 谢无量不由感叹了声:“你可知,我和单啼找了她们姊妹两年多,也正是因为寻她们,才一路南下来到了杭州,本以为这辈子找到她们是无望了。” 柳娡心头一颤:“竟是这么巧?” 谢无量:“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 柳娡见他转身要走,情急之下,拉过了他的手:“王爷!” 谢无量睨着她紧握的手,半晌,柳娡黛眉微蹙,又缓缓放开了。 “你在生我的气?” 谢无量别开了脸去,“我不知道……”想罢,又不由失落一笑。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娡抿着唇,不安追问着:“什么这么做?” 谢无量:“你既然不爱我,又为什么要生下纵儿?” “王爷不喜欢纵儿吗?” 谢无量深吸了口气:“算了,我想你也不会明白,至少我们想的根本不在一个点上,这世间最无法强求的是感情,你救了我,或许你对我也并非全无真心。” 柳娡:“当然,我对王爷……是真情实意的。”只是她天性如此,又或许,还未爱他爱到无法割舍的地步。 只因这句话,谢无量心软了,明知道她说的真情实意,也许不是自己想的那般,可他依旧忍不住想要去相信。 直到次日清晨,单啼才匆忙赶了回来,满头都是汗。 好在寻梦现在已经苏醒了,大夫来看过,脱离了危险。 兄妹俩再次重逢,抱头痛哭流涕,单啼强忍着激动的心情,安抚着妹妹安心躺下,她还有伤在身,不宜情绪太过激烈。 第66章 单啼真的没想到此生还有再相见的机会,他守在旁边一直照看着她未离开。 寻梦说道:“我昨天出去时,答应了花雨天亮之前一定会回去,这会儿她没有等到我回去,定会着急。” 单啼轻抚着妹妹的头:“你放心,我这便去找柳娘子说去。” “单啼哥哥,柳娘子她……” 单啼冲她笑笑:“柳娘子定不会为难我们的。” “嗯。”寻梦这才放下心来,多年来的心病,仿佛在这一瞬都好了。若是父母亲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安心。 单啼走出院子,只见无问正与冬青在低语着什么。 见他过来,冬青做了个揖,转身离开了。 “大哥!”单啼微蹙着眉:“我想找大(嫂)……找柳娘子,有些事情同她讲。” 谢无量没多言,只道:“她亲自去接花雨了。” 单啼眼中一片感激:“真的?她真的愿意放花雨和寻梦自由?” 谢无量失笑:“应该不至于这般不讲情面,况且寻梦与花雨这些年在绮云阁也过得挺好,并没有过亏待。” 单啼脸上一红:“我不是那个意思,也知道柳娘子断不是那种无情之人……” 谢无量拍了下他的肩膀:“我的病多劳你费心了。” “大哥说哪的话?我只是想替你做些事情,况且我主动请缨去十里坡找君不遇,也有自己的想法,那君不遇我早有听闻他医术过人,若是能随他学个一二,那该有多好。” “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谢无量似乎心不在焉,匆匆几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单啼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他好像变了很多,究竟是哪里变了,可他又说不上来。 柳娡将花雨一并从绮云阁带到了幽兰居,让她陪在寻梦身边,安心在幽兰居里住上些时日,好好养成伤。 单啼便也安心继续去请那君不遇出山。 谢无量这段时间依旧在服用汤药,脑海里会有一些模糊又熟悉的片段呼之欲出,清醒的时候,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大夫说,这是吃了药,脑内淤血可能渐渐化去所带来的一点影响。汤药只能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但是虞贵妃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再这么等下去,只怕人命都要没了。 好在京中还有不少他们势力与太子他们抗衡,只要他们能顺利回京师,便能调遣施令,控制现在失控的局面。 单啼倒也十分诚心实意,第一天来便说明了来意,但是君不遇没有理会他。 他会自主的在人家院子里照顾起那些药草,松土施肥。 几日后,院里的药草长得更加茁壮了。 君不遇这才与他说了一两句:“你对花草照料似乎很有心得?” 单啼得意笑了声:“那是,祖上八代都是种地的,我从小就与这些打交道,近些年对药草这些又有研究,所以才懂一点。” 君不遇挑眉,“天儿热,不如过来饮杯茶?” 单啼面上一喜,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了屋檐下,坐在了案前接过君不遇递来的凉茶。 “那个,君神医,我家大哥……” 君不遇打断了他的话:“我明儿要出远门,大约十天才回来,正缺个帮我打理院里药草的人。” “哈,我可以!” “这样吧,我也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若是我十天后回来,院里的药草一根不少,我便答应与你走一趟。” 单啼满是激动:“君神医,就这么说定了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6节 君不遇点了点头,“屋子也可以借你住上十天,毕竟来回也太过累人,时间多,就能更好的帮我照料好这些药草。” “那,麻烦了。” “这些药草都很名贵,希望你能悉心照料。” “我会的。” …… 单啼将这个好消息迫不及待的送回了幽香居,虞贵妃看了书信,这才有了笑容。 “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用处。” 花雨和寻梦回了绮云阁,这两年多来在绮云阁里,日子平静安好,不愁吃穿,这回又因柳娘子而寻回了哥哥,心中的芥蒂便一下子消除了。 那管娘子听说柳娡不在的几天,又来好几次,每次只是喝酒,喝完酒便默默离开。 柳娡自然知道,这管娘子大约是在等谢无量的出现。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虞贵妃来幽兰居已有月余,好在这宅大挺大,柳娡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况且虞贵妃也深知现在是在她的地盘,不好找她什么麻烦。 在虞贵妃看来,柳娡这妖女并不是那么好惹的。 这月余,虞菁菁没有等到冬青的消息,只得亲自提了些自己做的小吃乘着马车过来了。 巧好冬青与谢无量以及虞贵妃三人正在小厅里议事。 听到下人说虞家嫡女来了,虞贵妃脸色阴沉,冷笑了声:“好歹也是虞家的嫡出姑娘,竟是这般不知体面。” 下人瞧着眼色行事:“那小奴便将她打发了回去?” 冬青眸光微动,隐忍着站在谢无量身边,双手紧握成拳,却是什么也未说。 谢无量吃了口茶,说道:“既然来都来了,就请人进来罢。” 虞贵妃睨了谢无量一眼,没有再作声。 没一会儿,只见虞菁菁拎着食盒走进了小厅,朝虞贵妃欠了欠身。 “菁菁给姨母请安。” 虞贵妃:“你坐吧。” “多谢姨母。”虞菁菁悄悄用余光看向冬青,神色黯然,随后将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拿了出来。 “我来时,做了些姨母和表哥爱吃的,希望姨母和表哥能喜欢。” 谢无量笑着拿了一块糕点吃了口,说道:“我很喜欢。” 虞菁菁讶然,这人她记得之前在天仙楼里见过,却不知为何,总瞧着不简单。而且,表哥一直站在他身边,神色肃静。 虞菁菁微偏着头打量着他,问道:“这位郎君又是谁?” 虞贵妃沉声道:“他就是你的无量表哥呀。” “姨母,您是不是糊涂了?他怎么会是无量表哥,明明表哥是他呀!”虞菁菁指向冬青。 冬青做了个揖:“表姑娘,冬青只是一介侍卫罢了。” 谢无量:“菁菁表妹,愣着作甚?请坐。” “可是……”虞菁菁还想说些什么,被虞贵妃打断。 “我还是劝你,莫要再胡言乱语的好,叫你坐,你便坐罢!” 虞菁菁若是再不明白,就是傻了!她心情复杂的坐了下来,全程脑子一片空白,他们说了些什么,她也没能听进去。 末了,听到虞贵妃道:“时辰也不早了,量儿身子还有些不适,需要注意歇息,你也回了吧。” 虞菁菁猛的回过神来,起身请了安后,便提着空了的食盒离开了小厅。 谢无量对一旁的冬青道:“不送送她吗?” 冬青犹豫了许久,抱拳做了个揖紧跟了出去。 虞贵妃提醒了句:“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卫而己,再怎么样,虞菁菁还是虞府嫡出姑娘,岂能相配?” 谢无量神色冷峻:“倘若真心换真心,又有何不可?” 虞贵妃蹙眉,气他生在权贵之中,却还是那般不识大体,不肯清醒。 冬青跟着走到巷口,虞菁菁没有回头,见她就要上马车,冬青深吸了口气叫住了她。 “虞二姑娘。” 虞菁菁顿住步子,挤出一个难堪的笑来,回头看向冬青。 “一个侍卫,就做好侍卫该做的事情,我们就当作今天是第一天相识,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冬青心口一阵搅疼,面上却不动声色,“冬青。” “冬青?”虞菁菁失笑:“如今一看,人一般,连名字也取得一般般。对了,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喜欢的是表哥。” 冬青眼眶蓦地一片绯红,虞菁菁没再看他一眼,匆匆上了马车。 他站在巷口,目送着她的马车远去,这场大梦终醒。 “保重。”他呐呐低语,落寞转身离开。 回了虞府,贴身女使见他们姑娘脸色苍白,泫然欲泣,直奔向寝房,扑在床上倒头恸哭。 贴身女使第一次瞧见她这模样,“二姑娘?您这是咋了?” 虞菁菁抽泣着:“都是假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什么假的?奴婢怎么听不懂您在说啥呢?” 虞菁菁拉上被子盖住了脸:“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出去罢!” 是夜,屋内燃了烛火,谢无量近日也无其它的事,便早早沐浴,准备歇息了。 看到屋外守夜的身影倒映在门上,谢无量想了想,唤道:“冬青,进来说会儿话吧。” 冬青紧握着手里刀推门走了进来,“王爷。” “想不想喝酒?”他回来时,谢无量便觉他情绪低落,虽然他已经尽力在掩藏了。 冬青神色凛然:“王爷安危第一,属下不能饮酒。” 谢无量轻叹了口气:“我的武功也不在你之下,那些人第一次刺杀失败,不会这么快再卷土重来,坐吧。” 冬青低垂着头,依旧没有坐。 直到谢无量沉声道:“本王命令你坐。” “是。”冬青领命,这才坐到了桌案前。 谢无量轻笑,将藏了一坛子酒拿了过来,“阿啼不在,你就陪我喝酒说说话吧!不用太拘谨,现下就咱们俩人。” 见冬青依旧一脸严肃,谢元量无奈:“我人前要装模作样,人后还不能做自己?这三年多,多亏了你在,我没有把你当侍卫,私下咱们可以兄弟相称。” 第67章 冬青抬头看向他,嘴角噙了些笑意。 “是王爷抬爱了。” 谢无量给彼此倒上酒,也未再理会他,现在,他只是想找个能一起喝酒的人。 或许心底也正焦虑难受,冬青见他豪饮,便不再拘谨什么了。 酒过三巡,冬青有些醉了,难免情绪难以自持。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羡慕过王爷。” 谢无量失笑:“羡慕我?” 冬青:“王爷乃人中之龙,位高权贵,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堪比的。” 谢无量摆了摆首,“我倒希望,我从来不是什么王爷,我只是平凡的小人物,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就这样慢慢到老。” 冬青:“等王爷想起一切便不会这么想了。” 谢无量大约也猜到了他的心事。 “虞家二姑娘,没有追回来吗?” 冬青:“不了,她是千金之躯,我怎么配?” 谢无量拧眉:“那你可有与她说过?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 “说了又如何?不说又如何?我一直觉得,他虽然看着我,可是却在看着另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王爷。” “她看着你,那就是你!”谢无量长叹了口气:“随你,倘若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我这个外人说再多又有何用?” 冬青默了下来,埋着头没再说话。 十日后,君不遇从外地回来,看到院子里的药草从未长得这般葱郁茁壮,心情出奇的好。 此时单啼正拿了肥料走进院子,见君不遇正从井边打了水洗漱,脸上一喜。 “君神医,您终于回来啦!” 君不遇冲他笑笑:“这十日,辛苦你了,单小兄弟。” 单啼还是第一次见他笑,感觉请他出山替无问看病有希望了。 “君神医,那个……我之前说的……” 君不遇无奈一笑:“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何况你将我的药草照看得这么好,我挺感激你的。这样吧,我今儿实在累了,明儿一早便随你去幽兰居一趟。” 单啼高兴得差点跳起脚来,“我,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嗯?” “我对岐黄之术十分有兴趣,这些年都是自学学了些,可是……我自学常常找不着北,用了无用功颇多,不知您……缺不缺弟子?” 这倒让君不遇认真的考虑了起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7节 他独自一人生活惯了,也觉得没有牵伴比较省事,天天跟这些药草打交道,还真没想过要收什么弟子。 见他沉默不语,单啼以为他不愿意,难免失落:“没,没关系,我何德何能呢?” 君不遇见他自贬,心头一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虽年纪不大,但做事沉稳又为人实在,很讨人喜欢。只是,我收你为徒,倒还真除了一身医术,也没什么好给你的。” “君神医说哪的话?您肯收我为徒,那就是天大的好处!我不要什么东西,啊……应该说我会努力孝敬师父!” 此时水烧开了,君不遇起身,倒了两杯茶,说道:“正好茶也沏了,过来吧。” “啊?” 君不遇失笑:“你不说要拜师?虽是草率了点,但心意到就行,不需要那么多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实在的,我这人平生自在惯了,不喜欢有牵绊,但即是缘分到了,那就顺其自然。” 单啼听罢,箭步上前捧过了茶水奉上:“师父请喝茶。” “嗯。”君不遇饮了茶,单啼跪下嗑了三个响头。 君不遇将他扶起:“好徒儿,为医者,要有一颗仁心,钱财是其次,不管你将来医术再高明,切不可忘了根本。” 单啼点头:“我懂了。” 次日一早,单啼便带着君不遇去了幽兰居。 君不遇行医这些年,虽然医术高明,却跟贫苦人打交道比较多,诊费几乎可乎略不计。 像这种大户,他反倒医得少,毕竟他们请不动他,还有银钱请别的大夫医治,别的大夫要真的医不好,才会再三回他这儿来请。 室内一片沉寂,君不遇只留了虞贵妃和单啼在屋内,替谢无量诊断后,只是默默坐到桌前,叫单啼研墨。 虞贵妃冷声道:“到底如何了?” 君不遇未理会她,虞贵妃愤然起身:“你若是医不好他,本宫便拿你是问!” 君不遇嘲讽笑了声:“这位夫人稍安勿躁,真医不好,您发再大的气性那也于事无补。” “你……” “行了。”谢无量打断了虞贵妃,沉声道:“您先出去吧,这里还有单啼呢,他懂得医理,君大夫讲些什么您也听不懂。” 虞贵妃无奈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了屋内。 见母亲走后,谢无量真诚道:“君大夫,刚才失礼了。” “无妨,我拿银子给你治病,诊金也高,不算白治的。” 这句话明明白白,跟他们撇清关系,不沾一点情义。 谢无量扯着嘴角笑了笑,这人还真难打交道。 写下方子,君不遇又拿出了一排银针,“我给你金针过穴,配以良方,将你脑内的淤血散去,不出十日,便可痊愈。” “好,有劳君大夫。” 单嘀一直在旁边打下手,一边仔细学习着君不遇下针的手法。 替谢无量扎完针,君不遇不愿多做逗留,回居所又太折腾,便在城内租住了一个小屋,以方便看病。 待他走后,谢无量对单啼说道:“你认的这个师父,脾气可真古怪,怕是不好相与。” 单啼笑着一边收拾着桌子和药方:“其实师父人挺好的,就是人独来独往惯了,大哥若真心待他,他自然也会真心待大哥。” “难!”谢无量摇了摇头:“我都留了他这么多次,他都一一回绝,连口茶都不愿意多吃。” 单啼冲他笑了笑:“师父确实不太喜欢说话,但是医术很高明,师父也说了,十日之后,便能让大哥痊愈。” 谢无量若有所思点了下头:“其实,这断时间我也想起了些事情,就是有时候,不太愿意再多往下想。” 单啼不解:“为何?以前大哥不是很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谢无量:“我到现在才知道,有时候忘记一切重新开始,也是挺好的。” “可我还是觉得,人得有过去,才算是完整。”单啼看着药方,一脸认真。 “也许吧。” “大哥,我出去给你抓方子,下午会回来。” “嗯。”谢无量目送他离开,心事重重吃了口茶,似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眸光渐冷。 自君不遇给他看诊之后,谢无量每一日都会想起许多事情来。 单啼一天天看着他,便觉越发陌生。 最后一次看诊,君不遇收了银针,也未看他,只道:“大人约是想起很多事了,没想起来的事情,也不用着急,只要照着这个方子再吃半个月,就能都想起来了。” 谢无量:“其实,都忆起得差不多了。”说着,吩咐手下给他送了不菲的赏钱。 这钱君不遇一点儿也未推诿,不然他拿什么去救济那些真正贫苦,看不起病的人呢? “多谢。” “不用谢,君大夫也说了,钱不是白给的。”谢无量看向冬青:“送送君大夫。” “是,主君。” “单啼,你留下吧,我有些话想与你说。”谢无量叫住了他。 “哦,好。”单啼又转身坐了回去。 “过几日,我打算回京师,我们也算是十分投缘,你若有意,便可带寻梦与花雨一起随我回到京师。” 单啼心头一跳,想也未想便回绝了。 “大哥,我在这儿很好,如今我不只找到了妹妹们,还有了师父,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不能跟你回京师了。” 这个答案,其实也在预料之中,但谢无量又难免有些伤感。 “好,你即已有了决定,我便不再强求,日后你有何难处,便可随时来京师,安荣王府寻我。” 单啼狠抽了口气,他知道谢无量的身份不简单,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想到,他竟是大名鼎鼎的安荣王。 因最近天仙楼里定制了一批新货,柳娡忙到深夜才回来。 一回来连晚膳也顾不上吃,心里便记挂着纵儿。 这个时间,纵儿大约是睡了。 她放轻了脚步来到了纵儿的屋内,却不见纵儿在小床上。 柳娡微蹙着黛眉,转身走出屋,正见如月拿了薰香进来,每晚纵儿睡下,如月都会燃薰香,驱赶蚊虫。 “纵儿呢?” “小公子正在屋里睡呢。” 柳娡心口一窒,焦急道:“我刚进去,根本没人。” 如月大惊,似是不信急冲冲跑进了屋内,发现床榻是空的。 “柳娘子……这,这不可能啊,我之前是看着小公子入睡的,才得了空点了薰香进来。” 柳娡此时冷静了下来:“你莫急,我大约知道他在哪了。” “奴婢跟您一起去。”如月点过灯笼,正要出门。 柳娡接过她手里的灯笼:“今夜你也不用再等我们回来了,你早些睡。” “柳娘子……” 见她一副不安自责的模样,柳娡笑着安慰道:“这不怪你,此时纵儿大约在他爹爹那儿呢。” 听到此,如月才舒了口气:“那,那就好。” 好么?怕是不会太好。柳娡暗自叹息了声,心情凝重的提着灯沿着走廊去了谢无量住的院子。 第68章 柳娡来到他屋外,敲了敲门。 等了会儿,里边传来谢无量低沉平缓的回应:“进来。” 柳娡推门而入,见他正执笔写书信,她轻轻瞥了眼,谢无量竟拿过东西挡着了,似是在堤防她。 虽说是个小动作,可柳娡颇为受伤,以前他可从来不这样防着她的。 “我来,是接纵儿。” 谢无量没有理会她,继续写着手里的书信,直到搁了笔,才拿过一旁晾凉的茶水,吃了两口。 “纵儿在我这儿挺好。” 柳娡面上虽笑着,心里已经把谢无量骂了个遍。 “纵儿晚上会吵的,要是吵着王爷睡不着,那就不好了。” “有老嬷嬷看着他,而且他睡在偏房,再吵也不会怎么样。” 柳娡暗自抽了口气,不想再与他周旋下去:“如此,不如直说了吧,王爷究竟是想做什么?” 谢无量咂了下嘴,说道:“纵儿是我的亲骨血,过几日我回京师,势必会带着他一起回京,堂堂王府的小王爷,怎么能流落在民间?再者,以你言行,也不见得能教出什么好德行来。” 柳娡暗暗咬着牙,却又不敢反驳:“是啊,王爷品行端正,自然是不会同我这般人有什么交情的了。纵儿这几年一起在我身边长大,他离不了我,王爷再如何瞧不上我,可我也是纵儿的亲生母亲!” 谢无量冷笑:“亲生母亲,也不是他的嫡母,安荣王府的长子,应该身份尊崇,由他的嫡母亲自教养。” “嫡母?”柳娡气得差点失控,颤声道:“王爷说的可是你那位假仁假德的苏王妃?” “住口!”谢无量怒斥了声:“你是何身份,竟敢置喙王妃?!” 柳娡心口一紧,“我是何身份,王爷不是比我更清楚?如今我也不是王府里的奴婢,别忘了,王爷已还我良籍,我是自由身。” “柳娡!”谢无量咬着牙,一步步朝她逼近:“你真当本王不能拿你如何?” “王爷当然能随意拿捏民女,您是王爷,民女无权无势,拿什么跟王爷您斗呢?” 谁知,谢无量却是狡黠的笑了。 “你倒是提醒了本王。”谢无量负手踱了踱步子:“也是,本王曾经惯容你,从未拿身份压过你,却换得你目中无人,变本加厉,看来,不能对你太好,否则,你还真当自己了不得。” 柳娡咽下几分苦涩:“纵儿他……” “本王再说一次!”谢无量重申道:“纵儿是我的儿子,是未来王府的继承人,他的生母身份卑微,不堪教养,本王会另寻有德才之人教养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8节 “你不能这么做!”柳娡怒瞪着他,谢无量已经踩到了她的底线,有点过份了。 “本王能不能这么做,由不得你。”谢无量一意孤行。 柳娡知道,如今再与他硬碰硬,是讨不着什么好的。 “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恨……” “不。”谢无量清冷无情的眸,缓缓落在了她脸上。 “我对你不是怨恨,是憎恶。”谢无量似是不再稀得看她一眼,别开了脸去。 柳娡眨了眨酸涩的眼,挤出一个笑来:“我以为,我们之间就算没有了爱,也不应该有如此深的恨。” 谢无量闭目深吸了口气:“你离开那个晚上,我还一直在想,如果你能回头,我便什么都不计较,可是你没有回头,你不但没有回头,这些年,你过得很好。一次,一次也没有想过我吧?” “不是!我……”柳娡心虚的垂下了头:“偶尔是有想过的。” 谢无量回头看着她:“本王待你不够好么?” 柳娡心口一窒,如实道:“王爷待我是很好的。” “本王待你很好,所以你就狼心狗肺,随意践踏我对你的好?” 柳娡猛然抬头,眼睛绯红的看向他:“我从未这般想过,你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你好!” “对我好?”谢无量嘲讽笑了声:“好到在本王一心护着你,却差点一剑穿心的那时,头也不回的跟别的男人跑了?” “一剑穿心?”柳娡只知道他靠近左心口的位置有个伤疤,他说或许是之前走江湖时,不小心被仇家刺伤的。 于是她也没有再多问,没想到,会是在她离开那时,差点送了性命。 “我不知道,若是我知道你受了伤,肯定会回来的。” “还想骗我?”谢无量只觉好笑:“你觉得,本王现在还会再相信你说的话?柳娡,从今以后,你说的每一个字,本王都不会再相信!” 柳娡的心口猛的仿佛被什么给刺了下,疼到几乎忘了呼吸,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所以王爷,想打算什么折磨我呢?只要王爷肯消气,我任凭王爷处置。” 谢无量有些无力,却又对她无比憎恨,恨自己对她付出所有的真心,却仿佛投入了一潭死水里,毫无波澜与回应。 “柳娡,你这人,天生无情,永远都不会懂的。” 柳娡咬了咬唇,不知何为很难过。 “那纵儿……” “你这般聪慧,应该知道本王是何打算。不是说要赎罪么?本王给你这个机会,你若是表现得好,本王也不会那么无情,不让你见纵儿。” 柳娡默了许久,双手微微握拳。 “好,我答应你。我会随你回京,只要你不为难我身边的人,偶尔能让我见见纵儿,你想要如何,我都依你。” 谢无量:“你以为,你这样本王就会心软?柳娡,本王可以很喜欢你,所以甘愿将最好的给你,只要不是触及底线的原则,皆可以舍去。本王也可以不喜欢你,就像初见那时,看你卑微如蝼蚁。” 柳娡突然浮现初见他的那一天,在院子里跪了很久,他连正眼都未瞧她,直到她跪得腿都麻了,他冷漠的让她爬了回去。 又或许,之后他对她太好,竟忘了那一天,其实他也可以对她那般冷漠无情。 “滚!” 柳娡身子微颤了下,福了福身,默然退出了房间。 谢无量心中郁气凝结,愤恨将桌上的笔墨扫翻在地,胸膛起伏不定。 “既然你不在乎我对你的感情,那今后也别享受这般温存。” 柳娡失魂落魄的在院子里游荡了许久,睡意无全。拿了一壶酒,坐在庭前,想看看月亮。 可今晚乌云重重,连月光都见不着了。 一如她心中布满的阴霾,抑郁沉重。 直到酒壶空了一半,身后传来一道低魅的嗓音。 “大晚上的,怎么独自坐在这儿喝酒?” 柳娡回头,冲沈恪笑了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沈恪看着十分难受,别开了脸去,不忍再看。 “笑不出来,就不要勉强自己。”说着,挨着她坐了下来。 柳娡抱着那壶剩下一半的酒,堤防着他:“可别是想偷我的酒喝吧?” 沈恪失笑:“你呀,真没心没肺,我这么关心你,你却只关心我是不是要偷你的酒喝。” “毕竟,就这半壶了。”柳娡又倒了杯酒,饮下,长叹了口气。 “沈哥哥,我走了之后,这些生意就由你代劳了。” 沈恪:“我有什么好处?” 柳娡撇嘴:“你还说我?你不也没心没肺,我都要走了,你却只关系能得到哪些好处。” 沈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把富贵儿一并带上。” “带上他做甚?” “他武功好,路上真遇到什么,还能护你周全。” 柳娡摇了摇头:“不,我得把他留下来,他走了,你可就太累了。至于这一路会遇到什么,反正有他在,真遇到什么危险,他再恨我,也不至于眼睁睁看我丢了性命吧?” “再者……”柳娡顿了顿,又道:“富贵儿天性单纯,回京后环境复杂,真假难辩,他留在这里,安心与你照料着生意,还能一生安然无忧。” 沈恪失笑:“倒似无情,却是有情。” 柳娡看向他:“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说着柳娡慷慨的倒了杯酒递给了他:“看在你这么了解我的份儿,请你吃杯酒,吃了这杯酒,我们来生还做朋友。” 沈恪看着她,却没有接她手里这杯酒。 柳娡递了递杯:“怎么?嫌弃了?” 沈恪笑着别开了脸去,默了好一会儿,才接过了她手里的酒。 “朋友只做今生,不做来世。”沈恪仰头将杯里的酒饮尽,吁了口气,久久,说了句:“若有来生,就给我一次机会,如何?” 柳娡贪着杯,漫不经心道:“嗯,可以啊,百年后你躲得了孟婆汤再说。” 看着她那似是说笑的模样,沈恪认命的长叹了口气:“你这个无情的女子啊!” 酒喝完了,柳娡也困了,临前拍了拍沈恪的肩膀,郑重道:“照顾好生意,这是我最后的退路了。” 沈恪目送着她进屋,落寞笑了笑,守着那乌云遮蔽的月,一夜都未见月明,大约是天意。 几日后,柳娡随谢无量坐着马车,离开了杭州。 走得匆忙,许多事情都未来得及交待,不过有沈恪在,倒也不用特别担心。 从那天开始,柳娡只见过纵儿三面,这会儿正与虞贵妃同乘一辆马车,也不知道虞贵妃对纵儿如何? 看着眼前温存的情人,变得冷漠无情,柳娡不太适应。 这几日从京中来了许多加急的信件,谢无量一边看着手中的信,伸手扣过茶杯,吃了口空气,愤怒砸下了杯子。 “倒茶!” 柳娡抽了口气儿,黛眉微蹙,敢怒不敢言,这男人是不是上年纪,脾气变得这么大了! 第69章 柳娡只得老实给他倒了杯茶。 谢无量指尖才刚触碰了杯子,剑眉紧蹙,怒瞪着她:“你想烫死本王?” 柳娡再三忍耐,挤出一个笑来:“那再倒一杯,王爷不必如此生气,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谢无量默声盯着她,执过毛笔,醮了醮墨水,正在回信。 柳娡倒了新茶水,还微烫,拿在手里吹了吹,待凉了些正要递过去,马车一阵颠簸,全给洒在了谢无量写了一半的信纸上。 柳娡瞪着眼,感到窒息。 “你是故意的?” 她摇了摇头,艳红的唇微抿了起来。 谢无量丢下了毛笔,端看着柳娡,冷笑了声:“还是说你只是想引起本王对你的注意?” 柳娡又连连摇头:“绝非如此!王爷您还是……好好写书信?” 她拿过新的宣纸,在他面前摊开,压上砚台。 “过来一点。”谢无量突然命令着。 柳娡跪着双膝,往他面前挪了挪。 “再过来一点点。” 柳娡无奈,又朝这人挪了一点,突然他长臂一拽,将她整个人圈进了怀里,禁锢动弹不得。 “王……王爷?” “正经事做了这么久也累了,我们就来做点不正经的。” “不正经?王王爷这么正经的人,不太适合做不正经的事儿,还请王爷再三考虑!” 谢无量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探进她的裙子底下,开始作乱。 咬耳低语:“这会儿倒是有点廉耻之心了?难免矫情。还是,柳娘子就喜欢这种调调?” “我不喜欢!”柳娡挣扎了会儿,却是无事无补,越是挣扎,温香软玉在怀,越使得他放荡。 直到感觉谢无量那儿正用力的戳在她腰上,柳娡不敢再乱动了。 “怎么不动了?” 柳娡扯着嘴角笑了声:“王爷何时有这种癖好了?” 谢无量挑眉:“以本王对你的了解,指不定是欲擒故纵的戏码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9节 “王爷您想太多。” “那就当是本王想太多罢!”语落,猛的一个翻身将柳娡死死压在身下。 “这是在马车!”柳娡提醒了句,希望他能做个正经的王爷。 “正好,增加点情趣。” 她越是拒绝,谢无量却越是亢奋,三下五除二将柳娡扒了个彻底。 一开始还有点霸王硬上弓的意思,没过多久,柳娡态度就软了下来,毕竟从原则上来说,柳娡也没有什么损失,而且还能及时行乐。 尝过她的滋味,任何一个男人怕是对别的女人都提不起兴志。 谢无量觉得她在这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餍足之后,柳娡只觉浑身黏腻,不是很舒服,便推了推他。 哪知,谢无量霸道的扣着她易折的柳腰不肯松手。 高挺温热的鼻尖在她耳鬓蹭了蹭,声音带着余韵后的磁性沙哑。 “除了我,你还有没有过别的男人?” 柳娡猛的转身,看着他许久,原本有些怒意,却又突兀一笑。 “王爷你猜呢?” 谢无量笑了声:“你敢说有,我就敢杀。杀他之前,我会让他看着你在本王身下,是副什么浪荡模样。” 柳娡微红着脸,默默别开了脸去。 “无耻!” 谢无量终是放开了她,披了件衣裳,又继续执过笔,重新书写信件。 到了客栈,柳娡要了一桶热水,好好泡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只见谢无量正抱着纵儿在认字。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纵儿了,哪怕她可以对所有人无情,但是对纵儿始终是割舍不了的牵挂。 “纵儿!” “娘亲!”纵儿从谢无量身上跳了下来,扑进了柳娡的怀里。 娘亲身上熟悉的香味,叫他安心。 柳娡一脸祈求看向谢无量:“能不能今晚把纵儿留下?他肯定也很想我了。” 谢无量没有拒绝,柳娡赶紧道了声谢。 见她抱着纵儿那温柔的模样,不置可否,她是一个好母亲。 这个女人是自私的,哪怕他是纵儿的亲生父亲,在她的心里也没有百分百的认可他存在。 但纵儿不同,纵儿是她生出来的,那便是她最亲密的人,她对纵儿的爱,是毫无保留的。 谢无量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她拼尽一切要离开自己,却愿意生下纵儿的原因了。 “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见谢无量要走,纵儿小手又不舍的拉过了他。 “爹爹也陪纵儿睡。” 谢无量下意识看了眼柳娡,柳娡猛的别开了脸,假装没有听到。 “床太小了,爹爹回自己房里睡,纵儿早点睡觉。” 纵儿有点不高兴,虽然失落却没有无理取闹。 柳娡抱着儿子,轻声哄着睡觉觉。 纵儿抠着自己一边胖乎乎的脚丫子,一脸好奇:“娘亲,爹爹为什么不留下来陪纵儿睡呢?” 柳娡拍着纵儿的后背:“床太小了。” “床不小,比纵儿以前睡的大。” 孩子想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那明天纵儿就去找爹爹一起睡?” “纵儿想和娘亲还有爹爹睡一起。”纵儿一脸期盼。 柳娡摸着小家伙的头,笑容有些落寞,生下纵儿的时候,她只是想只要对纵儿好,把最好的一切都给纵儿,孩子有她这个娘亲就够了。 其实孩子却不这么想,她也无法代替孩子的想法,或许这是一种人的本能吧。 以前她自我随性,很少会去考虑到这些问题。 谢无量刚回自己的房间,便见虞贵妃带着两名侍婢走了进来。 “母妃,怎么还没休息?” 虞贵妃一脸严峻:“你预计把那个女人带回师京怎么安顿?” 谢无量有些厌烦了总是事事要人指手划脚的生活。 “那是我的事,母妃也应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不劳母妃您费心了。” 虞贵妃心头一酸:“我是你的母妃,还能害你不成,你瞧瞧这你态度!” 谢无量:“我出宫这么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羽翼还未丰的三皇子,母妃,有些事情,你也该放手了。” 虞贵妃眼睛红红的,默了许久,才叹道:“既然你如今羽翼已丰,做事不容他人置喙,那母妃便也不再过问。但是母妃只想让你知道,凡事都有个度,你是安容王,是天下人的表率,将来一笔青史,切不可为了一个妖女而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说罢,虞贵妃起身走了,谢无量猛的回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真的老了。那背影也不再如从前盛气凌人。 次日一早,老嬷嬷便将还未睡醒的纵儿接了过去。 马车上,谢无量悄悄打量了她几眼,发现她神情有些许落寞,倚着窗边也不爱说话了。 “昨夜睡得不好?”谢无量冷冰冰的问了句。 柳娡轻叹了口气:“倒也不是,只是一想到回了京师,你就要把纵儿送到苏王妃那儿,就不由担心。” “苏王妃比你深明大意,知书答理,更适合当纵儿的嫡母。”谢无量当然也深知苏姣姣许多不好,不过说这些话也只是挫挫柳娡的锐气。 柳娡听罢,心中顿觉一阵刺痛,微愠:“是吗?苏王妃那么好,王爷怎么不和苏王妃去生个嫡子出来玩?何必要把纵儿陷入这水深火热之中?” 马车行驶了十来天,还有一半的路程,此时队伍放缓了速度。 外头响起冬青的声音:“王爷,前面是处峡谷,容易埋伏,我们先带人去前面探路,王爷和娘娘在此等待些时辰。” 谢无量本想一起去,但是看了眼马车里的人,又想到纵儿,便道:“你们小心点。” “是。”冬青带了大半的人马往前行去。 柳娡撩开帘子,看着外边的景色,青山绿水的,很美。 “我想下去走走。” 谢无量想罢:“不要走远。” 柳娡点头:“嗯,我有分寸。” 柳娡跳下了马车,谢无量派了两个人在身后跟着,柳娡轻叹了口气,想一个人静静也不行。 这处有个水潭,柳娡走到水潭边掬了把清水,心情好了些许。 正当转身时,突然只觉一道劲风朝自己逼近。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跟来的一名侍卫,挥刀将射过来的箭拦下,砍成了两截。 “有刺客!!” 听到那边的呼喊,谢无量拿过剑跳下马车,吩咐了声:“保护小王爷和贵妃娘娘!!” 这些刺客多半是为杀他而来,他早就该想到,他那所谓的太子哥哥,绝对不会容许他回到京师,与他夺权。 只是没想到,为了杀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下这么重的狠手。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除了三年半前那次在别苑遇到的刺杀,这么惊险的情况柳娡是第二次。 谢无量护在她身前,剑锋凌利,将暗处涌出的几个黑衣人击杀。 他看了眼远处的马车,有几个侍卫正护在旁边,所有留下来的杀手,现在全都盯着他。 “走!”谢无量拽过柳娡的手,奋力往前跑去,好引开这些杀手,让纵儿他们暂时脱险。 只要能等到冬青他们回来了,就能确保纵儿和他母妃的安危。 柳娡跟不上谢无量的步子,踉跄狠摔在了地上。 “我,我跑不动了!” 谢无量将她抱起,提气往前继续跑去。 “只要走远了,把那些人引过来,纵儿他们才能安全。”谢无量在她耳畔低语了句。 “嗯。”柳娡看着他严峻的面容,心脏突然跳得厉害。 “你怕吗?”谢无量突然问了句。 柳娡深吸了口气,眸光从未移开:“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 第70章 “抱紧我。” “嗯。” 那些杀人穷追不舍,一路追到了断崖。 柳娡欲哭无泪:“怎么办?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谢无量观察着崖下,看到一处横生的树枝上垂下了许多粗壮的藤蔓。 “柳娡……”谢无量越发抱紧了她,没有松手,“在最后,我想听你一句真心话。” 柳娡眼里含着泪水:“什么最后?我还没活够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0节 谢无量笑了声:“你死不了。” 柳娡没想他还能笑得出来,哽咽道:“你怎么知道?” “俗话说,好人不长久,祸害遗千年。” “不好笑!” “柳娡,你到底有没有……对我用过真心?” 柳娡焦急如焚,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纠结这个事情。 “你想听实话?” “废话!”谢无量沉声道:“好好答,你若说半句假话,我就先把你从这儿丢下去!” 柳娡:“我有过,对你用真心。” 见她那份外认真的表情,谢无量满意一笑。 眼见那些黑衣蒙面的杀手提刀冲了过来,利落一个跃身,带着柳娡一起跳下了悬崖。 这山崖下是湍急的水流,掉下去瞬间淹没找不到人。 几人商量后,便想办法下了崖,顺着水流寻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山岭间前一刻还剑拔弩张,此刻万簌巨静。 那断崖下,只见谢无量强健的手臂缠着垂落的藤蔓,一手紧抱着柳娡,额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藤蔓好像要断了!”柳娡看着总觉得这藤蔓随时都会断。 “没关系,只要我们坚持等到救援,他们就能拉我们上去!” 突然那藤蔓往下掉了一截,柳娡吓得尖叫了声,看着下面湍急的水,湿了眼眶。 “要不,你把我丢下去吧,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要强!” 谢无量眉头紧蹙,固执着:“你倒想得美,本王还没有从你身上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岂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死了?!” 那一瞬,柳娡心脏鼓动得厉害,只是觉得原本就俊美无双的安荣王,此刻更是好看得发着光。 直到崖上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谢无量细细一听,竟然同时听到了程征与冬青的声音。 难道程征赶了过来? “程将军!冬青!!我们在下面,你们能听到吗?” “王爷!柳娘子!!”冬青趴在崖边往下看,找到了那颗横生的枝杈,喊了声:“快,快去找绳子来,王爷他们在崖下。” 手下很快找来了绳子,将谢无量与柳娡一并拉了上来。 此次九死一生,柳娡一落地,脚都软得站不起来,可算有惊无险,若他们再不到,恐怕今天又是另一番故事了。 “王爷!”程征上前惊喜的扶过他的双肩:“真是没想到……” “程将军。”谢无量与程征向来交好,亦师亦友,“本王也没想到,你会带着你的属下来这处接应。” 程征:“我们先到驿站再说。” “好。”谢无量蹲到柳娡跟前,看她小脸一片苍白,低声问了句:“可还能走?” “我……我先缓缓。”柳娡喘了口气儿,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应该,还能走的。” 话音刚落,谢无量一把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罢了,我抱你。”谢无量睨了她一眼;“我可没什么耐性等你。” “哦……”柳娡默默靠在他的胸口,总觉得他是口是心非,明明还是很关心她的。 见到他们平安无恙回来,虞贵妃这才松了口气。 谢无量放下了柳娡,说道:“你去母妃的马车里。我和程将军他们谈些事情。” 柳娡下意识抬眸看了他一眼,但又想到纵儿在虞贵妃马车里,便默声转身上了马车。 一路上,气氛僵持着,一丝也未融化。 虞贵妃不喜好动的孩子,而纵儿又正是好动的年纪,总喜欢这里拿拿,那里看看。 虞贵妃倒也不生气,只是冷着脸没有笑容,“这里不能拿,祖母不是跟你说了?你怎么就不听呢?” “祖母坏!”纵儿在幽兰居时,也是被宠着惯着的,哪有这儿不许那儿不不许。 这会儿对上虞贵妃,纵儿初生牛犊不怕虎,硬气得很。 “你!”虞贵妃瞪着眼:“你再这样,祖母要生气了。” 纵儿做了个鬼脸:“祖母生起气来,好像画本子里的夜叉哦。” 虞贵妃被气得脸色铁青,跟这小鬼多呆一天,她得少活一年。 小孩好歹也是血脉相亲的,此时见柳娡在马车里,便只能将气性全撒在她头上。 “你就这么教纵儿的?” “虞妃娘娘,纵儿他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小孩是不知道什么意思,那便是你这个做娘的授意的了?” 柳娡深吸了口气;“这……又从何说起啊?” “这么小你就给他看些乱七八糟的绘本子,怪不得没点像样的地方。”虞贵妃满是瞧不上的睨了柳娡一眼,便不再看她。 柳娡暗自做着深呼吸,她是贵妃娘娘,不能与她计较,较真她就输了。 虞贵妃似是累了,之前又经历了这么惊险的事情,见她与谢无量同生共死,倒也没之前那样为难她。 此时,谢无量马车里。 程征一脸严峻:“王爷这次若回京,必将做好万全的准备,现在皇上与太子是一条心,这次回去必将是一场恶战。” 谢无量:“为难程将军了,此时你带人带来救援,恐怕会惹火上身。” 程征长叹了口气:“王爷莫怕,朝中大臣还是有很多支持您的,皇上当初一意孤行,立当今太子,本就存着私念,太子论才情品德,都不堪大任。如今又手足相残,我真怕之前,再也见不到王爷了。” 谢无量吃了口茶,才道:“三年前,想杀我的人,确实是锦衣卫。他们受命于太子和皇上,西厂授命于虞家,其实我未想过要夺权,眼下若是不反击,只怕命都要没了。” 程征:“对了,永宁王他……之前一直与您交好,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王爷可曾想过是为何?” 想到谢长安,谢无量心情有些郁结:“是啊,以前我们很好的。” “若是永宁王一直未表明立场,我们也不得不防。” 谢无量抬眸瞧了眼程征:“王兄他多年前就被父皇派到了凉州,他手中也没有实质的权利,不足以为患。” “王爷,您错了。”程征拧眉,冷笑了声:“如果您真的将永宁王想得这么简单,事情或许没有这么复杂。” 谢无量:“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王兄。” “可是……永宁王这些年,在凉州招兵买马,暗中布下武器库房,您可知道?” 谢无量瞳孔震颤:“这话可不能乱说,是要砍头的死罪!” “我可没胡说,消息来源很可靠,他已经布置了多年,可见城府很深哪!” 原来看着那么一个如清明月般的人,却有这般的野心。 这些年,他独自在凉州,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筹谋这些的呢?忍隐还是复仇? 谢无量:“边境金城那一万精兵,现下如何?” 程征:“皇上早有忌惮之心,在王爷您失踪之后,便想方设法,将那一万精兵,分散去了各个营地了。” 谢无量笑了声:“父皇心思确是缜密,然而百密一疏,当年我训练一万精兵,可不仅仅只是战斗上的优势。”除了武力一流,这一万人是死忠之士。 程征:“一万精兵若一起调回京中,确实非常惹眼,而且这是皇权大忌。但它现在分散开来,对咱们就有利了。只要王爷点头,过两天便可秘密发出招回令。” “好,也是时候将他们招回了。”谢无量神色凝重:“先回一趟京师,之后,本王会再去一趟凉州。” 程征想罢,说道:“王爷,切不可打草惊蛇。” 谢无量:“嗯,我只是去探探虚实,倘若能说动王兄助我一臂之力呢?” “王爷屈甘于人下之臣?” “王兄若真有那样的治国才能,也不是不可。” 程征:“就怕永宁王没有您想像的那么简单,曾经他与您这般交好,也不是瞒得密不透风,一点也未告诉过您?” “我与王兄之间,没有什么过结与仇恨,一起长大,互相扶持,为何不能坦诚相待?” 见程征还想说什么,谢无量制止了他。 “我知道,程将军是为了我好,但王兄那人我更了解,他或许有野心,但绝非对我的兄弟情谊是假。若真是做戏,那我也……愿赌服输。” 见他都这样说了,程征便不好再继续劝说下去。 几人去了就近的驿站,之前本不想住驿站的,但这次行踪已经暴漏了,也就不再躲躲藏藏。 见柳娡从马车里抱出一个可爱的小娃娃,程征不由讶然:“这小孩是?” 谢无量:“是我儿子。” 程征瞪着眼还有点不敢相信:“几年不见,连孩子都有了!” 柳娡认得程征的,以前在王府里,程征便经常来王府窜门子。 她福了福身,抱着纵儿瞧了眼谢无量,怕是这几天都没有时间来管她,于是也未经得他同意,抱着纵儿便回房了。 是夜,柳娡哄睡完纵儿,也准备吹灯睡觉,突然门被人推开,见谢无量脚步轻巧的走了进来。 第71章 见到谢无量,柳娡原本还有些困意,顿时全无。 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柳娡想问,却也不知从何开口。 “纵儿睡了?”谢无量径自走到床沿,看了眼熟睡的孩子,不知为何,突然很充实安定。 柳娡抿了抿唇,艰难的开口道:“那个,王爷……” “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1节 柳娡挤出一个笑来:“不知王爷可消气儿了?” 说着,还挺热情的揽上了他的手臂,谁知,谢无量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当即甩开了她的手。 “有话直说。” 柳娡撇了下唇,“纵儿还这么小,他还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您真的放心把您的亲生骨肉交给别人?特别是那苏王妃……” 突然谢无量冷峻的眸光直视着她。 柳娡心头一‘咯噔’,暗抽了口气儿,话锋一转:“特别是苏王妃,她知书达理,才德兼备,断是能照顾好纵儿。可是,她终究不是纵儿的生母啊!” “所以呢?” “咱们今天还同生共死了一场,有天大的误会和怨恨……能不能一笔勾消了?”说着柳娡又可怜兮兮的拉了拉他的衣角,满是祈求。 谢无量实在太了解柳娡了,给她三分颜色,就能开起染房。 侍宠而骄过头,便全然不再将他这个安荣王放在眼底。 即便现在他确实对她抵消了很多怨气,但也一直在警告自己,不要再重蹈复撤,这个女人,不能用常理来思考。 这人都是犯贱的,越是容易到手的,越是不珍惜。 “你说,你对我用过真心,有多真心?”谢无量一手撑在她身侧,缓缓朝她欺压上去。 柳娡紧张的扶过他的肩膀,挤出尴尬的笑来。 “真心就是真心啊,还能有多少?” “柳娡……”谢无量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见她眸光闪躲,另一只手扣过她的下巴,强迫着直视着他的眼睛。 “王,王爷?白天……白天不是才要过吗?你又想来?” 谢无量邪性笑了声,嗓音低哑透着一股子暖昧的魅惑:“本来不想要,但是你突然提醒了本王,难不成,你在欲擒故纵?” “没有!”柳娡慌得一匹,意识声音失控,看了眼熟睡的纵儿,还好没有把他吵醒。 “知道吗?从你这张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不能尽信。”谢无量恨得咬牙切齿。 “我真的没有在骗王爷,我也不敢了。” 谢无量蛮横的将她压在身下,宽大有力的手掌,扣过她两只细腻白嫩的手腕,举到了头过很多次,可即便说过了这么多次,该犯的错,你还是在犯!” 语毕,谢无量有些粗暴的噙住了她的唇,辗转吮尝。 柳娡别开了脸,他的唇落在她修长的脖子和耳根上,留下一片湿痕。 “王,王爷,还有纵儿在,纵儿会醒过来……” 谢无量用力吮了下她脖侧,起身一把将她抗在了肩上,带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爷!王爷你放我下来!!” 谢无量毫不客气的将她丢上床,不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紧接着整个人欺压而上。 看她难得惊慌无措的模样,谢无量那张冷酷的面容,突兀笑了出来。 他笑起来犹如融化的三月春雪,柳娡看失了神,也忘了挣扎。 “你……你就会拿我取乐子。”柳娡羞愤的别开了脸去。 “你这小女子,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说这句话时,谢无量又爱又恨。 在王府骗吃骗喝还骗他感情,独自揣着孩子一路南下,不但没有窘迫,还发家致富,过得逍遥自在。 想想就窝火!! 迎着他仿佛要吃人的目光,柳娡悄眯眯咽了把吐沫,拉过了被子:“王爷,天晚了……你不睡吗?明日不是还要赶路呢?” 谢无量邪笑了声,用力顶着她:“你觉得本王现在睡得着?” “可,可是白天……” “闭嘴!” 谢无量不由分说扒了她的衣裳,极尽狂野攻城掠地,将她里里外外都沾上自己的气味,他要让她这辈子再也忘不掉他! 这个禽兽…… 柳娡瞪大着双眼盯着头顶的纱帐,长叹了口气。 外边天已大亮,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柳娡疲惫的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眯了眯眼,又有点犯困。 “柳娘子,您起榻了吗?”外边传来小女使的问候。 柳娡理了理青丝,撑起身子,唤了声:“进来。” 小女使端着热水,快步走了进来,放到了盥洗架上:“柳娘子要起榻洗漱了吗?” “哦,好。”柳娡坐起身下了榻,小女使赶紧走了过来伺候着更衣。 “小公子呢?” 女使笑道:“王爷一早就带小公子出去逛闹市去了,估摸着得正午才会回来。” “可有说何时动身回京师?” 女使摇头:“今日不知会不会赶路,若是赶路的话也是下午了,那晚上可能会错过投宿。” 这不能怪她,还不是昨儿那禽兽,真是毫无节制! 柳娡心情复杂的洗漱完,将就吃了些东西,有些无聊。 想起过往,她对驿站没什么好感。 正倚着长廊,看着院里落花失神时,远远传来纵儿高兴的呼喊。 “娘亲!” “纵儿。”柳娡脸上才有了些笑容,小跑过去,将纵儿抱了个满怀。 小家伙跑得一身都出了汗,跟白面团似的小脸蛋儿洋溢着幸福高兴的笑容。 “爹爹带纵儿去骑马了!可好玩了!” 小家伙手舞足蹈的炫耀着:“爹爹说了,下次还要带纵儿去山里打野狼。” 柳娡仰头看着站在纵儿身后的男人,想了想,道了句:“王爷辛苦了,带着纵儿出去玩了一上午。” “回了京师,便没有这个时间和机会了,所以趁此时间便带他多出去走走。”说罢,谢无量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越过身回了屋。 他们在驿站多呆了一天,引得虞贵妃很不满,免不了私下苛责了柳娡几句。 “我听下人们说,王爷是因为你身子不适,才耽搁了一天的。” 柳娡提了口气,又不好说明说,只道:“都是王爷做的决定,民女不敢阻扰。” 虞贵妃盯着她冷笑了声,不稀得再多看她一眼。 “回了京师,你最好老实点,不要仗着王爷的宠爱,就胡做非为。你这辈子,充其量也就当个妾室,三从四德,时刻谨记于心,才能……活得长些。” 别说她根本没痴妄过什么王妃之位,就是有,也用不着成天耳提面命吧? 柳娡无语的睨了眼虞贵妃,真搞不懂,都是人,怎么身为一个男人的附庸品,就还给她得意上了! 她好歹也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杭州那儿家大业大,不谈贵,总是富的。 她真该祈祷回了京师,那谢无量能离自己远点!男颜祸水,她真的只是想赚钱过自由的生活。 在路上又翩跹了十余天,他们终于回到了京师。 王爷下人早早做好了恭迎安荣王的准备,虞贵妃也声势浩荡的回了宫。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只是有些看不见的东西,正在黑暗中慢慢撕裂,危机一步步逼近,而表面依旧盛世太平。 苏姣姣起了个大早,好久没如此盛装等着他们王爷回府。 华轻霜倒看着低调了许多,但也藏着不难看出的小心机。 那谢无量一下马车,前呼后拥,齐齐行礼高呼。 “恭贺王爷回府!” 苏姣姣提着裙摆笑容还没热乎,当看到谢无量身后的女人时,笑容僵在脸上,随后渐渐退去。 华轻霜脸色也略显僵硬,但没有苏姣姣那么明显,她毕竟懂得伪装。 若不是琼枝及时扶着她,只怕那苏姣姣当场就软瘫在地,彻底崩溃。 “娘娘,切莫乱了心绪。”耳边听得琼枝提醒,苏姣姣扯着嘴角,挤出笑来。 上前抱过了谢无量的手臂:“王爷,姣姣好想你,这些年,您去哪儿了?” 华轻霜眸光再也掩藏不住的爱慕之情,当谢无量越过苏姣姣落定在她身上时,却又及时藏住,冲他笑得风轻云淡。 她不能对谢无量有感情,至少这便是谢无量将她留在身边的理由。 纵儿藏在人群里不打眼,见到花园里的蝴蝶,高兴的挣开了柳娡的手,跑出了人群,差点撞上苏姣姣。 “小蝴蝶!小蝴蝶!!”这天气凉了,很少看见蝴蝶呢,也难怪纵儿会这么兴奋。 苏姣姣勃然大怒:“大胆!这哪儿来的野种?竟在王府里这般放肆!” 琼枝拉了拉她,情况诡异得很。 突然,谢无量浓眉紧蹙,冷漠的甩开了她抓着袖子的手,走到纵儿面前将他抱起,对王府里一干人等说道:“这是小王爷,谢云纵。也是本王爷的长子,以后小王爷在府里,切不可怠慢!听明白没有?!” “是,王爷。”下人一个个惊诧的表情,悄悄打量着谢无量怀里的小娃娃,瞧他那爱护的模样,必然是对这个长子极为满意宠爱的。 只是小王爷的生母…… 王府里的下人们又纷纷将视线落在柳娡身上,新来的下人,断然是不认得她。但是府里的老妈子和大女使是认得她的。 琼枝瞪大着双眼,不敢相信,她真的太小瞧这个柳娡了,没想到,她竟然生下了王爷的长子。 “齐妈妈。”谢无量吩咐道。 齐妈妈起身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王爷?” “柳娡曾在你手中当差,如今她诞下纵儿,功不可没,册封王姬,安排到西院幽水阁,也正好,与华姬能做个伴。” 齐妈妈福了福身:“是,王爷,老奴这便下去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2节 柳娡上前想从谢无量怀里接过纵儿,谢无量却不依,将纵儿递给了站在身边的王嬷嬷。 “王嬷嬷,我们一路周车劳顿,小王爷也想必很累了,你带他回本王屋里歇着。” “是,王爷。”王嬷嬷瞧着白胖的小娃娃,喜爱得不得了,“小王爷长得真可爱。” “纵儿要娘亲!”纵儿不依,奋力的挣扎着要下来找娘亲。 王嬷嬷怕弄伤他,只得将他放下,柳娡见状,不顾一切的将纵儿护在怀里。 “王,王爷……我带纵儿去您院里,好不好?王爷……”柳娡双眸满是祈求,她心里很清楚,回到京师的谢无量,才是真正的谢无量。 或许是她极少用这般无助惶恐的眼神看他,才叫谢无量起了恻隐之心。 “嗯。”谢无量轻应了声,收回了视线。 柳娡暗中吁了口气,抱起纵儿也顾不得苏姣姣她们如刀般的视线,快步与王嬷嬷离开了。 谢无量也疲于再应对这些琐碎杂事。 “没旁的事情,你们都散了罢。” 苏姣姣咬着牙,心中涌起无陷嫉妒与憎恨。 凭什么?! 她嫁入王府这些年,又空等了三年,却等来这样的结果! “王爷,柳娡不过一介低贱的下人,她怎么配?” 谢无量暗中冷笑了声:“配不配自不必你说,况且三年前,本王已经废除了她的奴籍。” “一个下贱的奴婢,怎么能说改籍契就改籍契?这根本于理不合的呀!”苏姣姣红着眼睛,据理力争。 琼枝使劲儿拉着她,却都没能拉住。 “你是在质疑本王的决定?” 苏姣姣全身颤抖得厉害,愤愤不公道:“您是王爷,臣妾不敢质疑,只是于礼不合罢了,说出去引人诟病!必然是这个贱人勾引了王爷,让王爷失去了判断!” “王妃!”琼枝拉着她跪了下来,“王爷,请王爷恕罪!王妃娘娘她只是思念您心切,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请王爷念及这些年的夫妻情份,莫要怪罪王妃娘娘。” 一旁华姬看够了戏,扯着嘴角笑着上前欠了欠身。 “王爷,姐姐也是无心之言,您且息怒,您刚回来,想必累极,府里的事情,妾身和王妃姐姐会照看好的。” 谢无量瞥了眼华轻霜,只是道了句:“本王自是相信你的。” 说罢,不再多逗留,无情转身离开回了主院。 苏姣姣整个软瘫在地,嘲讽笑了声:“我总算看明白了,也不知我与妹妹在这儿争什么,真是可笑!” 华姬失笑,扶过了苏姣姣:“姐姐莫要灰心,若现在放弃,之前的等待岂不都白费了吗?以前不知道王爷到底为何,如今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柳娡也回了府,我们姐姐……是一条心的。” 华姬贴在苏姣姣耳边轻轻道了句。 苏姣姣眸光一亮,溢满憎恨狠辣:“好!她既然敢回来,本王妃必叫她生不如死!!” 第72章 王嬷嬷叫屋里的大女使拿了好些果点,又沏了壶上好的毛尖。 毛尖应该是用独特的秘方薰干的,冲出来的水淡青色又十分香醇。 初来乍到,纵儿显得有些不安,一直黏在了柳娡身边,拉着娘亲的衣袖:“娘亲,我们以后要在这里住吗?” 柳娡安抚着孩子:“暂时在这儿住下,以后纵儿想回幽兰居,咱们也可以回去。” 纵儿有些失落:“可是纵儿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些人,好凶啊!” “这是纵儿爹爹的家,谁也不敢欺负纵儿的。” 纵儿鼓着腮帮子:“可是纵儿不喜欢这里,纵儿要回去!” “这儿就是你的家,你想回哪儿去?”不知何时,谢无量阔步走了进来。 王嬷嬷福了福身:“王爷,小王爷刚来不适应呢,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把纵儿带下去吧。”谢无量表情淡漠,对王嬷嬷吩咐了声。 “诶!”王嬷嬷瞧了眼柳娡,牵过纵儿的手,哄着道:“嬷嬷带小王爷去院子里看锦鲤好不好?” 纵儿眸光一亮:“嬷嬷快带我去。” “好,小王爷你慢点儿跑。” 待王嬷嬷带着纵儿出去后,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谢无量自若坐到了柳娡的左手边,柳娡赶紧给他倒了杯茶,求生欲可谓不强,笑得一脸讨好。 “王爷,喝茶呀。” 谢无量睨了她一眼,执过茶杯,轻啜了口,是他以前很喜欢的毛尖味儿,许久没喝到了,心情好了些。 “没事的话,你就不用往我这儿忤着了,你若是不知幽水阁在哪处,便让齐妈妈带你过去。至于册封礼,非常时期,能省就省罢,再过几天,本王便要去凉州一趟。” 柳娡讶然,一回来就要去凉州?京师这边局势如此动荡,想必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哦,册封什么的,妾身没有想法,王爷您看着办就成。” “那你怎么还不走?”谢无量似是有些不耐烦。 柳娡笑容可拘:“纵儿他……他刚换一个新环境,只怕会不适应的,不如让纵儿一起住在幽水阁?王爷此去凉州,纵儿跟在他生母身边,您也放心许多不是吗?” 谢无量:“容本王好好想想。” 见他松了口,柳娡赶紧福了福身:“那妾身便告退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屋里,去寻纵儿。 谢无量眸光幽黯,他不是很相信柳娡真的会乖乖留在王府,或者安份守己。 如今紧张的局势,他也自顾不暇。 这个女人的心思太过活泛,稍微不看着她,便有各种办法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如今有了纵儿,反倒是牵制她的办法。 于是当晚,谢无量带着纵儿去了华雅居。 华雅居种了许多名贵的花草,看着一片岁月静好。 华轻霜轻唤了声:“哎呀,小王爷竟然也来了,饮欢,你赶紧去厨房做些好吃的过来。” “叫小娘。”谢无量对纵儿说道。 纵儿瘪着嘴往谢无量身后躲了躲:“我要娘亲,不要小娘!” 华轻霜:“王爷,不要勉强纵儿,没关系的,这人心换人心,我这小娘确实名不副实。” 谢无量失笑,相较于柳娡的野性,华轻霜温婉娴静,知书达理,确实比较省心得多。 华轻霜领着谢无量走到小榻前:“妾身正在琢磨着这盘棋局呢,正好王爷您来了,可否陪妾身来几局?” “嗯,坐。”谢无量与华轻霜盘膝坐下,此时老嬷嬷送来了茶水。 饮欢孩子天性,纵儿又比较活泼,看似还挺喜欢这个大姐姐的,便很快相熟了。 棋局下了一半,谢无量突然说道:“我不在的这三年时间,辛苦你了。” 华轻霜浅笑:“王爷于妾身有恩,不必说这些。” 谢无量:“待棋局已定,本王便放你出府去,将你留在王府,太过委屈你。” 华轻霜手里的黑棋掉落,眼眶有些泛红,却强装镇定道:“王爷,妾身在王府很好,已经习惯了,妾身什么都不求。” 谢无量:“你知道我们只有名份,这辈子也不能给你什么。” 华轻霜摇了摇头:“不,您给了我安定。王爷,安定的生活,对妾身来说,便已足够了。” 谢无量:“你年轻貌美,就没想过去觅得一如意郎君,过正常人的生活?” 这句话,无疑如一把刀,深深扎进了华轻霜的心口。 “妾身的命都是王爷的,自从被王爷救下后,就没有想过这些,王爷不想要轻霜了?” 谢无量长叹了口气:“也罢,你自己觉得高兴便好。若是以后改了主意,你可以随时同本王讲。” 华轻霜这才笑了出来,“王爷今晚将纵儿带来,必是有旁的打算?” 谢无量无心再继续眼前这般棋,放下了手里的棋子。 “再过两天,我要去一趟凉州,不知何时能回来,我不在的期间,你有事便去找程将军。” “好。” “本王打算将纵儿放你这儿养着。” “王爷的意思是?” 谢无量:“柳娡不受礼教约束,野性惯了,若本王走了,不知她会如何闹腾。你把纵儿看好,牵制着她,别让她犯什么大事。一切等本王回来再论。” 华轻霜慌忙起身,跪下。 “妾身惶恐,就怕照顾不好小王爷。” “你起来罢。”谢无量伸手扶过了她:“在这王府里,本王除了你和王嬷嬷,也没什么能信得过的人,更何况是苏姣姣,她性情激进,善妒,本王绝不能将纵儿交到她手里。” 当晚,谢无量便将纵儿留了下来。 纵儿到了深夜,又哭又闹的,怎么也不肯睡觉。 饮欢哄着哄着,自己都要哭了。 “王姬娘娘,奴怕是哄不好了,这可咋办呀?小王爷这般哭下去,哭坏了身子,王爷还不得找咱们麻烦?” 华轻霜慌忙起榻,对饮欢道:“你下去吧,我来试试。” 饮欢无法,欠了欠身,退出了房间。 华轻霜看着歇斯底里哭得厉害的小孩儿,微笑着坐到了床边,轻顺着他的后背,想要抱他。 纵儿拼命的推开她,“我不要你,我不要你!我要娘亲……纵儿要娘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3节 华轻霜胸膛起伏着,嘴角的笑容僵硬,眼角红了些许。 “纵儿,小娘变个东西给你看好不好呀?” 华轻霜拿了灯过来,灵巧的双手变化出好多种形状,投影在墙上。 纵儿抽泣着,却又被墙上有趣的影子引吸了注意力。 直到纵儿不哭了,华轻霜才轻哄着他,终于沉沉睡去,怕是哭得累了罢。 幽水阁离华雅居不远,纵儿哭闹得这般厉害,柳娡穿着单衣赤着脚来回在屋内踱着步子。 见柳娡要冲出去找人,齐妈妈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王姬!!” 柳娡苦闷的看着齐妈妈:“纵儿在华雅居,我要去带他过来!他哭得很厉害!” 所谓关心则乱,平日里不动声色的机灵人儿,这会儿却是全然不顾一切了。 “小王爷已经没哭了,那便是华王姬将他哄睡着了。您现在过去,不但讨不得半点好,到了明儿闹腾到王爷那里,定是您的不是呀!” 柳娡嘲讽笑了声:“我不是什么王姬,我不想呆在这儿,这里让我窒息!!” 齐妈妈无力看着她:“柳娡!这里是王府,不管你心里有多少不满,你都不能表现出来,你懂吗?怎么离开才三年,你就……得知分寸和轻重!” 柳娡暗暗抽了口气,齐妈妈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现在一想到纵儿,她就方寸大乱。 “先睡罢,等明天再说。” 齐妈妈这喜笑颜开,“行,我给王姬去铺床。” 柳娡回头目送着齐妈妈离开,一屁股脱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这一夜,柳娡睡得不甚安稳,迷迷糊糊,将睡未睡。 好像又听到纵儿在哭,她都梦到自己来到了华雅居,要抱纵儿走。 次日醒来,天阴沉沉的,柳娡腾身而起,喊着:“齐妈妈!齐妈妈你在吗?” 齐妈妈快步小跑了进来:“王姬,您醒啦?” “什么时辰了?”柳娡头有些疼,拧眉问了句。 齐妈妈笑道:“说早也不早了,刚过了早膳时辰。” 柳娡不顾身子不适,起身拿过衣裳:“快,跟我去华雅居!” 齐妈妈一边伺候她穿着衣裳,想了想道:“王姬,您糊涂了?直接去华雅居,还不如找王爷呢!” 柳娡抚着额,长叹了口气:“我真的是糊涂了,去找王爷!” 柳娡也顾不得吃早膳,火急火燎的去了正院。 才刚走到院子,便见华轻霜带着纵儿也在,同谢无量坐桌案上正有说有笑的用早膳。 那一瞬,柳娡也不知为何,一股无名之火窜了上来,又带着股子酸涩。 她做了个深呼吸,嘴角扬着一抹浅笑,优雅大方的走进了屋内。 “给王爷请安。” “娘亲!”纵儿跳下凳子,扑进了柳娡怀里:“娘亲,你是不是不要纵儿了?” 柳娡鼻子一酸,将纵儿抱了个满怀:“怎么会呢?娘亲爱你还来不及呢。纵儿就是娘亲最最重要的人。” 华轻霜巧笑焉然:“妹妹若是没用早膳,便一起?” “好啊,那多谢了。”柳娡一点也未推拒,大方抱着纵儿,坐在了谢无量右侧。 华轻霜也没想到,柳娡还能这么风轻云淡,若无其事地坐在一起与他们用膳。 “王嬷嬷,你赶紧下去再盛碗粥来。” 王嬷嬷应了声下去准备了。 没一会儿,又添了一副碗筷。 直到用完早膳,华轻霜起身牵过纵儿,笑道:“你小娘和父王还有事要商议,我们先出去玩儿好吗?” 本以为纵儿会有所抵触,竟没想到,纵儿乖乖的任华轻霜牵出去玩儿了。 柳娡心头一紧,才不过一个晚上,这华轻霜倒真有办法。 “说吧。”谢无量擦了擦嘴,沉声道。 柳娡并不想与他撕破脸皮,那对她现在的局势没有任何益处。 她笑笑道:“你知道我是为了纵儿的,华姬人是很温婉贤淑,但是总归不是纵儿的亲生母亲呀,我昨儿听着纵儿晚上,哭得十分厉害,哄了好久才安静了下来,他是王爷的血脉骨肉,王爷真的忍心吗?” “华姬会好好对纵儿的,甚至比你教得更好,这你不用担心。” 柳娡深吸了口气,劝自己冷静。 “王爷再过一日便要去凉州了,爹和娘都不在纵儿身边,这对纵儿来说,有多残忍?” “呵。”谢无量冷笑了声,一步步逼近柳娡:“把纵儿交给你,然后你带着纵儿远走高飞?像三年前一样?” “我,我不会!” “你想让本王再相信你一次?”谢无量负手思虑再三:“可是本王找不到再信任你的理由。” “三年前,是我不对,我不告而别!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怨恨,但是纵儿是无辜的呀!你相信那个华轻霜,我不相信!” “谢无量,你就那么肯定,华轻霜对纵儿没有一丁点的歹意吗?万一,她对纵儿下狠手,我和你都不在纵儿身边,纵儿有个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 “住口!”谢无量斥责了声:“你说得对,轻霜跟你比,我更相信她!” “你!”柳娡脸色苍白,差点就失了理智上前要撒泼了。 心脏一阵阵紧绞在了一起,疼得无法正常呼吸,柳娡第一次体会这样的痛感,却又深深无力。 “你就不能再相信我一次吗?既然我愿意跟你回来,必然是想要弥补我曾经对你的那些……” “那些什么?”谢无量一步步逼近她:“那些欺骗?你跟我回来,不过是因为顾虑到你现有的一切,会受到损坏。任何东西,是不是都比本王重要?” “我没有那么想!”柳娡平日巧舌如簧,此刻却不知与他如何说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感受。 此时,柳娡已经被逼到退无可退,后背紧贴在冰冷的墙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王爷……你到底想要我如何?” “你说,对我有过真心。”谢无量说得一脸遗憾:“可是本王并没有看到你有一丝真心,其实三年前那个晚上,本王从鬼门关逃回来,就已经不再奢望你的真心了。” “像你这样的女人,最爱的,永远都是自己。”谢无量冷酷的扣过她的下巴,声色低哑:“不过你放心,本王不会为难你,你现在只要乖乖呆在王府,一切乖乖听从本王的命令,等我腻了,就会放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亲们相不相信,我是真的修电脑去了!嘤,心态要崩了。 明天四千字更新,照常更。 第73章 柳娡眼睛一阵涩疼,暗自做了个深呼吸,挤出难堪的笑来。 “那,我要多谢王爷宽厚仁慈了。” 谢无量转过脸不再看她,“走吧,没别的事情就不要来主院,本王想你了,自会去找你。” 柳娡福了福身,优雅的迈着步子走到门口,顿住,忍不住回头道了句:“王爷最好祈祷纵儿安然无恙,否则……” 她没再说下去,因为她也不敢想像,纵儿若真有个什么万一,她要如何? 是恨他?还是杀了伤害纵儿的人? 谢无量眸光凝重,目送着她离开了屋内。 柳娡缓慢步行在走廊,远远看到那华轻霜正笑得温婉,带着纵儿在假山那边嘻戏。 她眸光偏冷,绕过了走廊,朝纵儿招了招手。 “纵儿。” “娘亲!”纵儿小胖腿飞快的跑到柳娡跟前,扑到了她的怀里。 华轻霜微笑:“纵儿还是亲他娘亲呢。” 柳娡:“不亲我,难道还亲你这个小娘?你不会以为哄了他一个晚上,孩子就是你的吧?” 华轻霜的笑容缓缓从脸上敛去。 “妹妹怎的说这么见外的话?纵儿是王爷的长子,我们这些做小娘的,都是盼着他好好长大的呀。” 柳娡气得脸颊绯红,“你有本事自个儿生去!什么你们的?纵儿只是我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狗屁王爷,狗屁王姬! 这句话,着实戳到了华轻霜的痛点。 见柳娡要带走孩子,华轻霜冲上前拦住了她。 “妹妹,你不能就这样带走纵儿。” “他是我的孩子,为何不能?” “王爷吩咐了,纵儿先放在我这儿养着,你这样违抗命令,把纵儿带走,万一王爷追责起来,我也不好交待呀。” 柳娡紧抱着孩子,冷笑了声:“谢无量那么信任你,你要真想交待,他还能罚你不成?滚开!” 柳娡毫不客气的推开了华轻霜,不想再与她纠缠。 毕竟还有纵儿在,万一真动起手来,让孩子看到,影响多不好? 饮欢本来对这个传说中的王姬还挺有好感的,如今一看,蛮横又霸道,好不讲道理。 她扶过华轻霜,嘀咕了句:”这柳王姬,怎的这么无理取闹呢?现下,王姬您要怎么办呀?“ 华轻霜嘴角微扬,不动声色道:“这个事,我也做不了主,柳王姬她不讲道理,那就只能找王爷评理了。” 饮欢愤恨道:“对,咱们去找王爷!她还推咱们王姬呢!就仗着王爷宠爱罢了。” 此时谢无量正换了衣裳,正要进宫一趟。 看到华轻霜和饮欢进来,没有看到纵儿的身影,便知道她要说什么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4节 以他对柳娡的了解,总能猜到个大概。 “王爷。” 谢无量匆促道:“本王要进宫一趟,什么事儿回来再谈。” “是。”华轻霜福了福身,送他到了王府门口。 那天是皇后请宫宴,太子并非是皇后亲生的,但母子俩却似比亲的还亲。 虞贵妃这些年不在宫中,这宫里早已变了天。 她的凤霞宫里不但换了好几拨人,而且还安插了不少眼线。 皇后在宴会上显得与虞贵妃虽没表现得十分亲昵,倒也和睦。 太子与皇后上演着一出母慈子孝,老皇帝年事已高,精神不是很好,宴会到一半,便让宫人扶走回寝宫了。 谢无量默默的喝着酒,他向来不喜欢做那些虚伪的戏,与太子之间很是生疏。 老皇帝子嗣不多,除了谢无量与太子,以及被放任去凉州的永宁王,便剩下三个公主,和另外两个皇子,资质平平,不成气候。 太子眼似锋芒,瞧着谢无量,俩人以前在宫中时,太子还有点兄长的模样,自谢无量被封了安荣王,心里头总不太舒坦。 又因为太子母亲并没有虞贵妃那般家世,皇帝对太子母妃偏爱,太子母妃病逝之后,便将太子过继到了无子嗣的皇后身边。 皇后似是有些乏了,起身对虞贵妃说道:“妹妹可随本宫去御花园走走,醒醒神儿,吃了酒,整个人都有些乏闷呢。” “恭敬不如从命。”虞贵妃瞧了谢无量一眼,便陪着皇后去了御花园。 俩人往前走了几步,便命宫人在原地候着,不必再跟上来。 待走远了些,皇后才道:“安荣王三年不见,如今更是气宇轩昂,颇有帝王之风呢。” 这句话,无疑是僭越之嫌。 虞贵妃并不知皇后如今打的究竟是何主意,警惕的没敢接茬,只是笑笑:“太子正当壮年,要说帝王之风,那太子便当之无愧。” 皇后冷笑:“如今这若大的御花园,就你我俩人,说话也不必藏着掖着。我既然与你坦白说了这些,便是把你当自己人。” 虞贵妃依旧不信:“太子是您的儿子,您养了他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罢?” 皇后:“虞贵妃想得倒挺好,那狼崽子可养不熟,也不知信了谁谗言,认定他母妃的死跟我们有关系,一心还想着等他登上皇位,给他母妃报仇呢!” 虞贵妃眸光一片狠戾:“还真是孝顺哪!” 皇后:“谁说不是呢?这才叫本宫心寒啊!本宫好歹也养了他十几年,呵……结果呢?还是比不得那个贱人,连皇上也是,这么多年,人都凉了,骨头都化了成了土,还成日里念念不忘呢。” 提起这个,虞贵妃也恨得牙痒痒。 “宫中的事情,我已经三年多没有插过手了,如今我那凤霞宫还尽是太子的人。” “这你自不必担心,本宫好歹也在这宫中活了大半辈子,难不成还对付不了那区区小儿?” “那皇上呢?皇上眼里,可只有太子。” “皇上老了,糊涂了。” 俩人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没逛多久便回了宴会。 谢无量回去得不早不晚,直接去了西院的华雅居。 才刚进院子,只见华轻霜正就着月光,蹲在花圃里松土施肥。 她院里的花草长得极好,看着便叫人喜欢。 见谢无量来了,华轻霜笑盈盈的上前福了福身:“王爷。” 谢无量有些醉了,长叹了声:“先进屋吧。” “好,饮欢!”华轻霜招来饮欢:“快去煮碗醒酒汤,伺候着王爷。” “好的,饮欢这便去。”饮欢回头看着华轻霜扶着谢无量进了屋,兴高彩烈的去厨房了。 照她说,那样好的王爷,也就他们王姬才配得上。 苏王妃嫉妒心重,那柳王姬横蛮无理,又城府极深,只有他们王姬,才是真真冰清玉洁,天真善良的。 待坐定。 华轻霜欲言又止,谢无量替她问出了口:“是关于柳娡的?” “这……”华轻霜无奈:“柳王姬性子直率,难免是冲动了点,王爷莫要责备他,毕竟纵儿是她亲生的,她想带回去,也无可厚非的呀。” 谢无量半倚着美要榻,慵懒的半眯着眼,笑笑:“你倒替她讲起了情。” 华轻霜:“妾身知道,王爷您心里是有柳王姬的,既然如此,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谢无量眸光黯下,“便是太纵容了她,才会使她这般肆无忌惮!” “这也难怪的。”华轻霜轻叹了口气:“若得王爷这般宠爱,又有哪个女子不会侍宠而骄呢?” 没过多久,饮欢拿来了醒酒汤。 华轻霜说道:“王爷若是今儿累了,便在此歇下?” “不必了。”谢无量喝了醒酒汤,提了句:“你也该有点儿脾气,是本王吩咐让纵儿留在你这儿的,被柳娡这般接了过去,实在是目中无人。” 华轻霜正要说什么,饮欢愤愤不平:“那柳王姬真的是没将我们王姬娘娘放在眼里,她不止口出狂言辱骂我家王姬娘娘,还推了她一把,还直呼您的名字!” “饮欢,你住口!”华轻霜怒斥了声。 饮欢委屈得双眼绯红:“娘娘就是受了委屈,这还不能说了?要是今儿王爷不替咱们王姬出头,您一离府,还指不定那柳王姬如何欺负我们王姬呢!” 谢无量躺了会儿,起身说道:“走,去幽水阁。” 华轻霜拉了拉谢无量的衣角:“王爷,还是算了吧……都这个时候了。” 谢无量未听劝,径自往外走去。 华轻霜嘴角扬起一丝得逞的冷笑,亦步亦趋跟在了谢无量身后。 另一边…… 齐妈妈在书斋来回踱着步子,看着一直在执笔画丹青的柳王姬,心急如焚。 “王姬……” “叫我娡儿!齐妈妈我都说了多少回了?” 齐妈妈急得连声线都不稳当:“王爷回来一阵子了,我打听了一下,是往华雅居去了。这会儿怕是得往咱幽水阁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柳娡冷笑了声。 齐妈妈无奈:“那华姬,可不简单!城府都比你胜几分,是个难缠的对手。” “啊”柳娡轻叹了声,拿起画吹了几口气儿:“她敢试试,我就敢让她逝世。” 齐妈妈:“现在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吗?” 话音刚落,书斋的门被人用力推开,只见饮欢扬着下巴,冷哼了声领人走了进来。 齐妈妈堆着一脸的笑,福了福身:“给王爷请安,给华王姬请安。” 柳娡也未起身,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只是眼眶绯红,掩着嘴咳嗽了起来。 那一副娇弱委屈的模样,说演就演,半分不含糊,叫人看着怪生怜惜的。 斥责的话到了谢无量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生硬又掩不住关心的问了句:“你受风寒了?” 柳娡连连咳了几声,眼睛更红了,似是快要哭出来,遂将案上的画藏了藏。 “我没事,不知王爷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也没什么,过来看看你。”谢无量拧眉,走到了桌案前,疑惑的问了句:“画了什么?” “没什么,打发时间的,王爷看了恐会污了眼睛,还是请回罢!” 饮欢一脸惊诧,气得不轻,不是过来收拾柳娡的么?怎么画风就变成这样了? 华轻霜扯着嘴角,优雅的笑容渐渐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崩塌。 不让他看,他偏要看! 谢无量霸道的拉过柳娡,顺手夺过桌案上的画,当即怔愣在当场。 “是……是我?” “不是!”柳娡红着脸愤愤夺回了画:“王爷看错了!” 谢无量挑眉,她画得栩栩如生,眉眼的神韵都细致入微。哪怕她此刻是在做戏,博他怜惜,但…… 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见她夺了画就要逃开,谢无量拽过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吩咐了下去。 “去请大夫过来瞧瞧,既然身子不适,就应该去床上躺着!” “你放我下来!”柳娡推搡着他,看着跟打情骂俏一般。 “别再胡闹!” 从华轻霜身边走过时,柳娡冲她明媚一笑,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华轻霜那双温柔的水眸,顿时变得狠戾无比,双拳紧扣,指甲嵌入血肉都不自知。 回了寝房,柳娡变得特别乖顺,拉过了谢无量的手袖。 “其实,我没病。” 谢无量冷笑了声:“你当本王看不出来?” 柳娡抱着他的手臂,枕在脸侧,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情意绵绵的盯着他。 “那你刚才跟华王姬进来,是要跟她一起来骂我吗?” 谢无量暗自抽了口气,沉声道:“难道你还觉得自己做得对?” 柳娡甩开了他的手,负气的背过了身去,委屈巴巴的。 “那便是了吧?在王爷心里,华姬什么都比我好,她比我温柔善良,比我知书达理,比我贤良淑德,哪哪都比我好。王爷您赶紧去要了她吧!便任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得了。” 谢无量别开了脸去,说不清此时心里的感觉,有点欣喜,又有点生气,总之……又开始心猿意马。 “你……这是在吃华王姬的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5节 “王爷说笑了,我这个人,自私自利惯了,最爱的人是我自己,我吃哪门子醋呀?您爱跟谁谁谁在一起,我这个做妾室的,还能管到您大老爷的头上来?” 谢无量:“纵儿……” 听到他提起纵儿,柳娡耳朵都竖了起来,等了好一会儿,没了声音,哇的一声,好不矫柔造作的哭了起来。 “嘤……纵儿还这么小,就要被迫与他亲娘别离,我的命怎么这苦哇!” 谢无量倾身覆上,薄唇在她白嫩的耳边低语了句:“太假了!” 第74章 柳娡耳朵微痒,往里躲了躲,但是谢无量偏不让,用力的手腕扣过了她的小蛮腰,将她一把带入了自己的怀里。 柳娡是个会看眼色,顺杆子往上爬的人。 她扭头看着谢无量,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表面却是有些嫌弃的。 “你不是喜欢华轻霜?都这么晚了,王爷不去华雅居?” 谢无量突然松开了手腕,“你既然那么希望我去华雅居,那本王走便是了,你就好好歇息吧。” 见他真要走,柳娡又下意识拉过了他的手腕。 一时无言。 谢无量回头冲她狡黠笑了声:“看样子还是舍不得的?” “谁说……唔……” 未等她狡辩,谢无量用力吻过了她的唇,直接将她的微辞吞进了肚子里。 □□好无眠,柳娡睡到下午才醒来。 谢无量早已不在了,外边只听到有女使忙活的声音,以及齐妈妈吩咐声。 “齐妈妈。”柳娡理了理云鬓,齐妈妈匆匆走了进来。 “王姬,您醒啦!” 柳娡撑着床沿,双足沾了榻,齐妈妈拿过衣裳,开始伺候她更衣。 “王爷何时走的?” 齐妈妈一边给她打理着,一边笑道:“王爷一大早就走了,吩咐咱们不要打扰到王姬您歇息。这会儿,都骑着马带着几个人出城了,说是去凉州。” “哦,”柳娡起身,深吸了口气:“那纵儿……” 齐妈妈:“王爷还吩咐,既然小王爷离不开生母,便将小王爷留在幽水阁,由他生母亲自教养。” 柳娡听罢,面上一喜,提着的心便放下了。 齐妈妈扶着她走到了梳妆镜前,不免露出得意之色:“王姬昨儿是没有瞧见那华姬的脸色,再装也装不下去,一副恨不得上前将您撕碎的模样呢。” 柳娡挑着簪花,冷笑道:“只要她不来找我的茬,我便不会再络她,倘若她不开眼,惹到我的头上,那我便十倍百倍还回去!叫她后悔惹到本姑奶奶!” 齐妈妈笑眯着眼:“这么多年,您这性子还是没有变呢。” “其实私底下,齐妈妈不用这么见外,还是唤我娡儿便成,我没有拿齐妈妈当外人。以前我在王府里,齐妈妈有多照顾我,我一直都没有忘记。” 说着,挑了一支看起来十分名贵的簪子,起身亲自给齐妈妈别上。 齐妈妈乐开了花,往铜镜里照了照,正了正发髻上的金簪,心里头特别舒爽。 “我懂的。”齐妈妈拉过柳娡的手:“我在这府里当差这么多年,是人是鬼,我心里头门儿清!王姬……不,娡儿你待我好,我齐妈妈必定也与你是一条心!” “齐妈妈放心,有我柳娡在一天,您就必定能安享晚年,娡儿必定如亲女儿一般待您。” 齐妈妈心头一颤,眼眶一红:“这……娡儿,自不必说了。” 柳娡冲她笑笑,转身走出了内室。 “王姬先吃点东西掂掂肚子,这时辰不上不下,用午膳过晚,用晚膳又过早。” “有劳齐妈妈。” 目送着齐妈妈离开大厅,柳娡会心一笑,在这王府里,身边人有多重要,她比谁都清楚。 再加上齐妈妈又是这王府里的老人,笼络她的心,她便不需要担心什么。 而且,王嬷嬷是王爷的人,虽说是公私分明,但是她真的拿谢无量当最亲近的人,如今有了纵儿,王嬷嬷是疼到了骨子里,真有个什么,那王嬷嬷的心也是向着她这边的。 谢无量此次凉州一行,约摸着至少得十天半个月,情况糟糕得月余。 如今时局动荡,表面虽看着平静,实则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谢无量走的时候,倒是长了个心眼,将冬青留了下来。 冬青一路跟谢无量回来后,谢无量便叫他留了王府,如今授命在幽水阁,表面上说是保护小王爷,另一方面也是盯着柳娡。 柳娡没有放在心上,这对她来说倒不算什么大事,再说冬青性子温厚,挺讨人喜欢的。 王府相安无事了半个月。 苏姣姣看似岁月静好,成天窝在书房里,写诗作画,怡然自得。 琼枝拿了盅汤走了进来,对苏姣姣说道:“王妃,奴已经带了信去华姬那儿,她只说下午会过来与您一起吃茶。” 苏姣姣醮了点墨汁,轻应了声:“你觉得华姬可信吗?” 琼枝:“华姬城府极深,不好掌控,连奴也瞧不出来,那华姬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姣姣冷嗤了声:“我算是瞧出来了,在王爷面前装作深明大意的模样,仔细一想,这坏人全都我做了。” 琼枝默了半晌:“所以不得不防着她。” 苏姣姣:“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与她一起联手,将柳娡那个贱人给处理掉。” “柳娡不好对付,华姬只怕都不是那柳娡的对手。” 听罢,苏姣姣嫉恨的丢掉了手里的毛笔,恨恨咬着牙:“现在王爷不在府里,我就不信她还能通天不成,本王妃现在是王府里最大的,一切只能听从我的安排。” 琼枝听得心惊胆颤:“王妃,越是这样的情况,越是不能乱了分寸,我们最好以不变应万变,方能明哲保身。” 苏姣姣瞪了琼枝一眼:“我堂堂安荣王府里的一品王妃,为何要活得如此委屈?” 琼枝:“奴不是这个意思。” 苏姣姣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本王妃现在不想听你说,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呆着。” 琼枝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无法,只得行礼退出了屋内。 现在苏姣姣明显已经没有什么耐性了,而柳娡又这般得谢无量的宠爱,以前没有回府,眼不见为净。 如今那心头的刺就在眼前,苏姣姣沉不住气倒也正常。 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很容易就自己落入别人的陷阱,讨不得半点好,还会白白搭上一些不必要的牺牲。 琼枝没办法劝住她,只能多看着她点。 她从小被卖入公爵府,也只有苏姣姣拿她当人看,苏姣姣虽然表面骄纵了些,但相比许多贵族子弟,作为主人已经对她算不错了。 她比较要强,公爵府里有众多姊妹,受了委屈无处诉说,便明常与琼枝说,琼枝便安静的听着,分享着属于彼此的秘密。 之后,苏姣姣便拿她当成了自己人,有什么好东西,也必然想到给她一份。 如今她随着苏姣姣来到了王府,为了报这份恩情,她必须要替苏姣姣排除一切万难,谁敢阻她们的路,她便绝不心慈手软。 下午,十一月的晚秋,终不再毛毛细雨,天色放晴。 柳娡在屋里头憋闷坏了,便带着纵儿来院子里走走。 纵儿正是贪玩的年纪,欢脱得很,一个没看住就跑远了。 柳娡无法,只得叫两名女使紧跟着他,齐妈妈也一刻没有含糊。 “小王爷,您可别跑远了呀,这里假山啊湖啊都挺多的。” 纵儿在树下躲着,与柳娡嬉戏。 “娘亲,你快过来抓纵儿呀,你抓不住我。” 柳娡陪他玩了好一会儿,实在疲乏了。 “纵儿,娘亲跑不动了,要不要去那边凉亭里歇歇?齐妈妈带了好些你爱吃的点心呢。” 纵儿撅着嘴,“现在纵儿不想吃点心。” “可是娘亲真的累了。”孩子的精力真叫柳娡无可奈何。 齐妈妈说道:“要不然王姬先去凉亭里歇会儿,我带着小王爷在附近再玩玩?” 柳娡想着这里足足有三个女使,一个老妈子,看个孩子绝对不成问题,便道:“嗯,那有劳齐妈妈了。” 柳娡独自会在凉亭,吃着茶点,看着蔚蓝的天长叹了口气。 留在王爷里的生活,并非她所愿,所幸现在纵儿习惯了下来,也不再吵着要回杭州去了。 但她不可能永远呆在王府,她得想个两全的计策脱身离开。 正这样想着,扭头想看看纵儿,园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连声儿都听不到。 这里比不得在幽兰居,这里可是人心叵测的王府,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但是柳娡提心吊胆起来。 慌忙起身寻去。 “纵儿,齐妈妈!!” 柳娡往前寻了寻,便见齐妈妈焦急的提着裙跑了回来。 “王姬!王姬不好了。刚才我们还陪着小王爷在假山那边玩儿,可是一转眼,小王爷他就不见了。” “什么?”柳娡深吸了口气:“你们不是一直在看着他吗?怎么会一下子不见了?” “小王爷说要躲猫猫,他把自个儿藏了起来,前几次都轻易找着了,可这会儿,藏起来怎么也找不着。” “全都找遍了吗?”柳娡心脏都快从胸口蹦了出来。 “都找了!”齐妈妈自责担忧得快哭了出来:“我真是没用,连看个孩子都看不好。” 柳娡也没有心情再安慰着,匆匆随着齐妈妈来到了园子那若大的假山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6节 此时三个女使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也没有寻着人。 柳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怕纵儿此时已经不在这里了,你们几个分散去别院找找。齐妈妈,人手不够,再多调一些人来去找。” “好好好,我这便去。”齐妈妈慌得转身时,差点撞到假山巨石,踉踉跄跄的往回走,去找人手了。 而另一边…… 华轻霜牵着纵儿的手,笑得温婉:“那,小娘帮了你,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纵儿千万不要对他们说,是小娘带你躲到这儿来的。” 此时他们正朝苏姣姣的院子附近走过去。 因为华轻霜哄过纵儿睡觉,所以纵儿对华轻霜并没有防备心。 再说小孩子天真无邪,只要表面对他好,便会无条件信任她,华轻霜便是利用了这一点。 纵儿用力点了点头:“我一定不会向他们说,是小娘带纵儿躲在这儿的。可是,纵儿躲在这里,真的就不会被他们发现吗?” “那可不一定哦。”华轻霜摸了摸他的小脸:“这里还是不太远,你得躲进那个院子里去,往屋里躲起来,他们一定会找不到的。” 纵儿往院子里瞧了瞧,便拨着小短腿往里跑。 “纵儿现在去躲起来!他们就一定找不着纵儿啦!” 华轻霜笑容灿烂,朝他挥了挥手,直到纵儿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华轻霜才露出一抹算计的笑来。 “苏姣姣,人都给你送来了,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 只要少了这么个小东西,那么柳娡对她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威胁。 来日方长,她只要能留在王府里,还不怕虏获不了谢无量的心吗? 此时,琼枝正拿了茶水从厨房那边过来,看着那小王爷闯进了院子,鬼鬼祟祟的不知在搞什么。 “小王爷!”琼枝喊了声:“您在娘娘院子里做甚?” 纵儿一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在跟他们玩躲猫猫。” 琼枝挤出一个笑来,将茶具搁到了台阶上,朝纵儿走了过去:“那你小娘在这附近?” 纵儿以为他们在说华轻霜,便道:“小娘走啦!” “走了?”琼枝眸光一沉,暗自抽了口气,还有些犹豫。 屋里闻声而来的苏姣姣,看到院子里的小家伙时,清明的双眼染了一层血色与恨意。 一个贱人生出来的孩子,凭什么跟她抢? “王妃。”琼枝福了福身。 俩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苏姣姣优雅缓步上前,摸了摸孩子的头:“纵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躲猫猫。” 琼枝在苏姣姣耳边轻轻说了句:“柳娡不在这附近。” 苏姣姣冷笑了声:“你躲在这儿,很容易被他们发现的,嫡母带你躲起来,保证他们发现不了。” 纵儿有些失望:“还要躲啊?”明明小娘说进了这个院子,他们就不会发现他。 苏姣姣:“你也不希望被他们发现吧?” 纵儿点头:“那你快带纵儿去。” 苏姣姣眸光一阵杀意,抱起纵儿转身就走,琼枝心惊的拉过了苏姣姣。 “王妃!” 苏姣姣回头瞧了她一眼:“瞻前顾后,能成什么大事?我自有办法。” “可是……”琼枝咬了咬牙,也对,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若是错过,只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对他下手了。 只要柳娡有这么个优势在身边,他们王妃便永远都争不过她! 只有…… 他死了。 第75章 苏姣姣抱着纵儿来到了偏院一处很僻静的屋子里。 这屋平时没有人住,放一些杂器之类的物类,下人们也会隔三岔五打扫一下。 放下孩子苏姣姣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乖,你只要藏在这里,不出声,就不会有人找到你啦。” 纵儿虽然才三岁多点,但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我要找娘亲。” “你娘亲很快能来找你了,不过在此之前,你还不能出去。” 说罢,苏姣姣哄着纵儿,将门由外反锁了。 琼枝总比苏姣姣考虑得多了些:“王妃,奴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太妥当。” “行了!”苏姣姣斥责了声:“你这样能成什么大事?只要这个小子死了,你知道我们能省多少事儿?” “王妃打算如何做?” 苏姣姣阴狠一笑,没有说话。 …… “找到了吗?”此时天已接近暮色,柳娡又找了好些人,去寻找纵儿。 与此同时,王府有人大喊着:“走水啦!走水啦!!” 那冒白烟的方向,便是苏姣姣所住的正院。 柳娡没有多想,她与苏姣姣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再说王府里这么多人,现下都跑去她院里救火了。 连华轻霜都带着贴身女使往那儿赶。 此时又寻了好几圈的家丁回来了,齐妈妈焦急问了句:“如何了?人找到了吗?” 家丁们好不狼狈。 “王姬,齐妈妈,我们水里山里井里,只要是小王爷能去的地方,全都找过了,都没有!” 柳娡猛的回头,看了眼浓滚滚的白烟,心头一颤。 “动静这么大,如此纵儿藏在华雅居,听到声音早就出来了,现下,只有王妃娘娘的正院,没有找过!” 齐妈妈神色一凛:“王姬的意思是?” “走,带上所有人,去王妃那儿瞧瞧。” 柳娡带着所有手下去了苏王妃正院,此时火光冲天,有家丁和女使叫喊着。 “王妃还在屋里呀!谁去救救咱们王妃?” “那里边还有没有人?快,快去救人!” …… 听说华轻霜为了救苏姣姣一并闯进了火海中,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柳娡拧眉,这华轻霜绝对没有这般好心。 “齐妈妈,你找个正院里的女使过来,我要问她话。” “好。”齐妈妈悄悄拉过了正院里一名青裳女使,还塞了点好处给她。 “王姬要问你话,你乖乖回答便是。” “谢谢齐妈妈,奴会的。” 柳娡不急不缓的问了句:“这火是从何地烧起来的?怎么烧起来的?” 王府管控很严格,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生了走水的事情,今天突然便在主院烧起来了,免不了引人怀疑。 那青裳女使如实答道:“火是偏院那边烧过来的,风势太大,一下子就烧到了正院这边。” “偏院?” 青裳女使指了指方向:“便是那儿。” 柳娡瞧了瞧,那里地势偏僻,树林比较多,房子老旧,平日里都没有什么人居住。 “那里不是没人住吗?” “是啊。”青裳女使也是一脸疑惑:“其实平日里,去的人也极少,也不知怎的,今天的火就从那边烧过来的。” 柳娡心脏漏掉了一拍,有种强烈的不安,赶紧带了人,往那偏院赶去。 到的时候,火势汹猛,这里也没人救火了,烧也就烧了,现在主要是正院那边的火,千万别再蔓延。 柳娡看到门上上了一把大锁,房子那么旧,可锁却是崭新的!分明是今天有人故意锁上去的。 柳娡舀过几瓢水,往自己头上浇去,待全身都浇湿了后,不顾一切的往火光那边冲。 “王姬!!”齐妈妈大惊失色。 柳娡当时也未多想,命人将窗户给砸开了,往里瞧了眼,果真见门口有个小孩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纵儿!!” 此时纵儿已经窒息昏厥。 柳娡当即跳下窗,顾不上周身的灼热,抱起纵儿三两步赶到窗边,将孩子递给了守在窗外的齐妈妈。 眼看那一边的房梁在大火之中摇摇欲坠,齐妈妈叫喊着:“王姬,你赶快出来!屋子要塌了!!” 那门窗已经开始发烫,柳娡也顾不得手被烫伤的灼痛,从窗口跃下,千均一发之际,那屋子终是倒塌了。 柳娡一个跃身,狠摔在地上好不狼狈,齐妈妈猛的上前捞了她一把,才幸免于难。 齐妈妈叫人打了水,给纵儿一点点喂了些,此时大夫也赶过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7节 好在纵儿有惊无险,只是受到了惊吓,短暂清醒过后,一直叫着娘亲。 柳娡顾不得身上的伤,紧紧将纵儿搂在怀里:“娘亲在这里,纵儿莫怕,娘亲在。” 哄着孩子一会儿,纵儿可能是感觉到安心,便昏睡了过去。 柳娡双眼一片绯红,憎恨的泪水涌出,咬着牙道:“齐妈妈,你先将纵儿带回去。” 齐妈妈不由惊慌:“王姬?” 柳娡脸上一片肃杀之气,起身走向刚救出来,呛了一鼻子灰的苏姣姣与华轻霜。 柳娡脱下轻薄的外裳,包裹在手掌上厚厚一层,拿过还燃起的木棍,愤恨的走到苏姣姣跟前,朝她的脸上烫了过去。 燃着的木棍沾到皮肉滋滋直响,瞬间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肉焦味。 “啊——啊——!!!”苏姣姣尖叫着疼得在地上打滚:“我的脸!我的脸……” 全场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琼枝也顾不得理会柳娡,扶过苏姣姣大喊着:“大夫!快,快拿冰水过来!!” 华轻霜瞪大着双眼,瞳孔轻颤着,脸色苍白得吓人。 柳娡将手里的木棍往华轻霜脚边一扔,华轻霜惊得跳起了脚,被饮欢扶着退后了数步。 “觉得过份吗?你们要的是我和纵儿的命,我毁的只是一张脸!如果有下次,我必叫你们生不如死!不是所有人,你们都惹得起!” 柳娡恨恨的盯着华轻霜,转身带着幽水阁的人一并离开了。 “柳娡!!”琼枝瞪着眼,浑身巨烈的颤抖着,此时却拿她毫无办法。 纵儿终是安稳了下来,只是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做噩梦,柳娡哪儿也不敢去,只是一直守在他的床边。 齐妈妈打发人出去打探了些消息回来。 匆匆进屋顾不得什么规矩。 “王姬!” “嘘!”柳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儿,纵儿还在睡。” “王姬……”齐妈妈长叹了口气,一脸惊慌:“苏王妃,估计是要毁容了!” 柳娡毫不在意的冷笑了声:“她罪有应得。” 齐妈妈一阵阵头疼:“已经有人去公爵府告状了,那苏公府,可不是好惹的。” 柳娡眸光幽黯,当初谢无量会娶苏姣姣,全是看苏公府在朝中的权势与影响。 如今,她把这层表情面关系给捅破了,若是处理得不好,安荣王与苏公府直接反目成仇。 “先别慌,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也改变不了什么。”柳娡起身给纵儿掖了掖被子,“我们出去说。” 齐妈妈与柳娡前后走出了室内。 支开大厅所有人后,齐妈妈关了门窗。 “娡儿,你……不如逃吧!”齐妈妈一脸惶恐不安。 柳娡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沉思了会儿:“有冬青盯着我,我是逃不掉的。再说,我假若真的逃走,那不是坐实了自己理亏吗?” 齐妈妈:“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理亏,反正他们现在就认定了你是……苏公府那边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柳娡:“如今王爷才刚走,府里便出了这么个乱子,明摆着,是想趁王爷不在府里,把人给做了。就算日后再追究起来,也能安然无事。” 齐妈妈:“真是没想到,那苏王妃竟是这般狠辣之人,连三岁大的孩子都不放过。” “苏王妃纵然歹毒,但也靠某些人助纣为虐,谁也不干净!” 此话提醒了齐妈妈,她心脏一跳:“是,是华姬?” “纵儿跟苏王妃根本不熟,他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去苏王妃的院子?明显是有人指使过去的,而纵儿又比较信任华王姬,倘若是华王姬步步诱导,那么便说得通了。” 齐妈妈气得直踱脚:“这些人,怎么能干这种事?这好歹也是王爷的血脉啊!就算与娡儿你有过节,有恩怨,也不能冲着这么小的孩子来啊!” 虽然齐妈妈是一时激动说了这些话,但其实心里也明白,只要纵儿在这王府活一天,便会活成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一次谋杀不成还有第二次。 柳娡冷哼:“她们聪明的在于,把自己也身陷险境,便自然逃脱了谋害小王爷的嫌疑,没有人会指责她们。” “那这么说……”齐妈妈倒抽了口凉气:“你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苏王妃的脸给毁了容,到头来变成你的不是了?” 此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王姬!王姬不好了。” 齐妈妈赶紧上前开了门:“慌什么,把气儿喘平了再说话。”其实自己心里也慌得要命。 那小女使吓得眼眶一片绯红,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华公差人过来请王姬去苏王妃正院。” 齐妈妈身形微颤,回头看向柳娡。 柳娡缓缓优雅起身:“那便去瞧瞧,这里是王府,可不是公爵府,就算想惩治我,那也得等王爷回来再论。对了,把冬青叫来。” 齐妈妈无奈,差人去叫了冬青只得跟柳娡一并去了正院。 此时院里已经站了许多下人,有公爵府的,还有王府的,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从宫里请来的御医。 柳娡走到院里,对一旁待命的女使道了句:“去通知你们公爵大人,柳娡来此。” 女使不由瞧了眼柳娡,脸上闪过一丝轻蔑,撇嘴转身去找公爵了。 齐妈妈正要发作,被柳娡拦下。 “一个下贱的小女使,竟也敢摆脸色看!” 柳娡冷笑:“这也正常,虽说是女使,那也是公爵府里的女使,他们的嫡小姐还在王府里当王妃,这会儿又有苏公撑腰,自然神气了些。” 没一会儿,那女使回来了,淡着冷,语气也颇不耐烦:“请吧,我们老爷……” 话还未说完,齐妈妈给了这女使一耳光。 那女使瞪大着双眼,捂着红肿的脸颊,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柳娡不动声色,笑了声:“人最可怕的,不是处于下位,而是处于下位心气太高,那样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比如,我现在因你冲撞本王姬,而要惩罚你,就算是公爵大人在,也不会替你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使出头。” 女使听罢,眼睛红红的埋下了头去,半句也不敢再作声。 这柳王姬果然名不虚传,连苏王妃的脸都敢毁掉,她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真不知道那安荣王看中她哪点?漂亮吗?可这天下漂亮的女子也极多,想要找出比她漂亮的,倒不是找不到! 一进屋内,便听到寝房里传来一阵痛苦的□□声。 御医在屋里进进出出,商讨对策。 柳娡当时确实是冲动了些,但是她不后悔,敢动纵儿,就必须有付出性命的觉悟。 那苏公闻迅,与苏公府里几个女眷一起出来,扬手就给了柳娡一个耳光。 那一巴掌力气很大,柳娡头被打偏了,嘴角溢出血丝。 柳娡将嘴里腥甜的血咽回了肚里,挤出一个笑来,依旧平静从容的福了福身。 “柳娡,给苏公请安。” 苏公指着柳娡,情绪激烈的都在发抖:“你,你这个……你这个妖妇!!” 柳娡从容不迫:“此话,不知怎讲?” 苏公气得呼吸都不顺畅,盯着柳娡时的那双眼,满满的憎恶。 “安荣王贤明磊落,若有一天名誉扫地,皆是因你这妖妇所起!红颜祸水,指的就是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妖女!!” 柳娡磨着牙,脸上伪装的笑容也渐渐敛去。 “苏公一口一个妖妇,妖女,也不由让小女子怀疑苏公的礼仪与道德可否真如传说那般高风亮节?” 哪里想得到,柳娡竟然会顶嘴。 苏公踉跄退了两步,被家中长子一把扶住,那苏湮一双丹凤眼流连在柳娡窈窕的身上,一边有模有样的劝说着。 “父亲息怒,眼下还是妹妹的伤势要紧啊!这事情,总得有个原由,现在谁也不清楚,妄下定论,确实有损您的名誉。” 那公爵夫人听罢,当即就一通怒斥:“苏湮,你还是人吗?你妹妹现在都这样了,还给外人开脱!” “嫡母说笑了,我这也是为了苏府的声誉着想,一切自由父亲定夺,况且,苏公府一向与安容王府交好,因此事伤了和气,实在不值当。” 苏湮说话间,也时不时的给柳娡几个眼神,带着一些风流与暖昧。 这苏湮倒是长了一副好皮相,只是品行实在有待考究。 第76章 这一来二去,柳娡突然看明白了过来。 苏湮应该不是现任伯爵娘子的亲生嫡子,而是前一个伯爵娘子的。 苏姣姣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但看起来,他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并没有什么亲情。 柳娡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视线,苏湮在众眸睽睽之下,也收敛了视线。 那伯爵娘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倘若姣姣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告诉你,整个伯爵府都不会放过你这个贱婢!” 柳娡暗抽了口气,挤出一个笑来。 “不若等苏王妃醒来,亲口问问她,为何小王爷会在她的院子里?” 伯爵娘子:“她是嫡母,小王爷出现在她的院子里也无可厚非,倒是你,出手伤人,谢无量若是不给一个交待,我誓不会罢休。” “行了!”苏公怒斥了声,略显烦闷:“等姣姣醒来再论吧,来啊,先把这女人给关押起来,等安荣王回来再发落。” 语毕,门外的侍卫冲进了屋内,正要将柳娡给拿下。 冬青见状,上前拨了剑。 即使一句话也不说,冬青的气势,也绝非这些普通的侍卫可相比的。 做为大内从小就培养出来的顶尖杀手,他身上的肃杀之气,让人忘而却步。 苏公脸色都青了:”你这是何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8节 冬青:“王爷离府前有交待,务必让小的看好柳王姬。” “如今你们柳王姬犯了事,我们只是暂时将她收押,又不是要对她如何,你让开!” 冬青护在柳娡跟前一动未动,脸色冷得吓人。 这里毕竟还是安荣王府,那苏公虽然心头极度不悦,但也不敢造次。 为了挽回颜面,只得说道:“好!好!!既然如此,我便等你们王爷回来,再做处置也不迟。我就不信,你们王爷会偏坦这个妖女。” 柳娡轻轻唤了声:“冬青,退下吧,毕竟面对苏公,刀剑相向不太好啊。” 冬青这才将剑入了鞘,退到了一旁。 “苏王妃还需多多休息,我这便不再多叨扰,苏姐姐安心养伤吧。”柳娡冲苏公福了福身,大方转身离开了正院。 苏湮见状,趁他们不注意,悄悄追了出去。 在经过庭廊时,苏湮叫住了柳娡。 “柳娘子,请留步!” 柳娡很想假装没有听到,但是那苏湮已经厚着脸皮拦到了她的面前。 “柳娘子?” “哈,原来是苏家大郎呀,不知有何赐教?” 苏湮毫不掩饰内心的欲望,直勾勾的盯着柳娡上下瞧了半晌。 “柳娘子这般绝色,真是难得,哎呀,这安荣王真是好福气。” 柳娡神色黯下:“多谢夸赞,不过我还有些事情,便告辞了。” “急着走作甚?我还是第一次来王府,又巧遇柳娘子这般妙人,觉得甚是投缘,不如一起去湖边走走,也散散心?” “冬青。”柳娡退后了一步。 冬青拿剑挡在了苏湮跟前,沉声道:“苏公子,请让开。” 苏湮气得脸色铁青,怒斥了声:“你敢!” 话音刚落,苏湮连冬青怎么出剑都没看清楚,几根发丝便斩断从他眼前轻飘飘的落下。 “如果你不是苏家大郎,刚才那一剑,您掉的就是脑袋。” 苏湮悄悄咽了口吐沫星子,默默往旁边让了一大步。 柳娡挑眉,对付这种人,大可不必浪费口舌。 回到幽水阁,齐妈妈让冬青先下去了。 关了门窗,齐妈妈说道:“娡儿,你可想到好的对策了?” 柳娡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水,问向齐妈妈:“不知齐妈妈刚才可有注意,那苏湮身边还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娘子?” 齐妈妈:“那是前任伯爵娘子的小女儿,苏韵。” “哦?”柳娡眼珠子转了圈儿,又问:“刚才那伯爵娘子,是何来头?” “这……”齐妈妈想了想道:“听说,是伯爵府里之前受宠的小娘,被提拔上去的,倒也是家世清白,书香门第,不然也不会被提拨为新任伯爵娘子。” “所以,这个苏姣姣其实之前身份也只是个庶出?” “可以这么说。” 柳娡:“那就很好办了,刚才我走了这一趟,那兄妹俩不但没有替苏姣姣说话,反而还有维护我的意思,那就是成心想和苏姣姣这对母女为难。” 齐妈妈眸光一阵精亮:“娡儿的意思是?” “倒是可以利用这个关系,让苏姣姣彻底的滚出王府。” 齐妈妈抽了口气儿:“这可不好弄,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您还不得一起遭殃?” “你想啊,如果苏姣姣失势了,为了维护伯爵府与安荣王府的关系,最大的可能会是怎样?” 齐妈妈瞪大了双眼:“虞贵妃会主张让伯爵府再送一个嫡女进来,坐上这个王妃的位子?” “嗯。”柳娡点头:“再加上这些年,苏姣姣一无所出,被废其实也不是空穴来风。” 齐妈妈“娡儿,你怕是心里早已有了主意?” “只是那个苏湮实在烦人。”柳娡沉声想了想:“有什么办法,跳过苏湮与那苏韵直接谈呢?” 齐妈妈:“依老奴之见,还得从那伯爵娘子下手。” 柳娡轻啜了口茶,笑容狡黠:“齐妈妈说得对,是人就都有弱点。” 随后,柳娡将冬青给叫了进来,吩咐他办了件事。 苏姣姣醒来,已经过了三日。 脸上刚换了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因难忍的疼痛,让她的脾气越发不受控制。 “滚开!给我镜子,你们给我镜子!!” 琼枝扶过她,苦言相劝:“王妃,您冷静点儿,一定会治好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好好休息。” 苏姣姣绝望的拉过琼枝:“会好起来?” 琼枝用力点了点头:“会,会的!王妃,御医的医术这么高明,您的伤其实……其实不严重。” 说这句话时,琼枝的视线微闪了下。 苏姣姣一屁股跌坐在床沿,轻抚上自己的脸,像在自我安慰。 “不严重就好,不严重就好!” 似是想到什么,她拧眉怒问道:“柳娡那个贱人呢?啊?你们有没有把她抓起来?有没有?!” 琼枝无奈看着她:“伯爵大人和夫人都来看您了,可是……那柳娡始终是王府的人,而且身边还有王爷的侍卫冬青护着,没能把她如何。” “你们真没用!!”苏姣姣愤恨的砸了眼前的药碗:“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趁机把那个贱人就地正法了!?以后再想收拾起这个贱人,会更难!” 琼枝看她失控的模样,有些狰狞,又有些心疼。 她陪着苏姣姣这么多年,从纯真的豆蔻华年,到如今安荣王府的正妃。 初入王府里,苏姣姣并不是这样,也不会有害人之心。 她顶多只是骄傲了些,嫉妒了一些。 “王妃……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养伤,古话有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苏姣姣深吸了口气,才压下这份暴怒与躁动。 “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弄死那个小杂种,还让柳娡给伤了我。” 说着,又自怨自艾的抚着脸,眼眶一片绯红,满是憎恨。 琼枝将她扶回了床榻上:“您先歇着,这几天您都没吃什么,我这便去吩咐厨房做些清淡可口的膳食过来。” 苏姣姣装假听话的躺了下来,琼枝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待她一走,苏姣姣又从床上爬起,在室内找着镜子,但别说是镜子,就是能反光的东西,都没有剩下。 苏姣姣颤颤巍巍着身子,离开了房间。 院外有处水缸,平时集水浇花用的。 她走到水缸前,双手撑着缸边,往水缸里的倒影照了照,突然尖叫出声。 苏姣姣发狂了,谁也没能控制得住她。 琼枝闻迅赶来,见她手里拿了把剪刀,见人就刺,谁也不敢上前。 “王妃!!”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柳娡!” 琼枝见她神情恍惚,脚步虚浮,还没有走到门口,便颓然倒在了地上不醒人事。 “快,快去伯爵府找大娘子!” 琼枝吩咐着,将苏姣姣扶到了床上。 那苏公上午还在宫里头没赶回来,只有伯爵府大娘子带了两名御医过来了。 待看完伤,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但烧伤很严重,必然是会留疤的。 开了两盒膏药,说让他们给苏姣姣天天擦上,便可使伤好得快些。 苏姣姣醒来,如同木偶人一般倚着床一动不动。 大娘子从琼枝手里接过粥,舀了口递到了她的嘴边。 “好歹也吃一口,你这样不吃不喝,伤还没好,人都不像样了。” 苏姣姣醒来时,与之前发狂的模样两个极至,现在的她看起来实在太过于死寂。 这苏大娘子平时便以有苏姣姣这个女儿为荣,之前当上王妃,可让她长脸不少。 谁知,女儿嫁到王府,这么多年没有生出孩子,还不受宠。 如今脸伤成这样,怕是没有前程了。 苏大娘子抽着气儿:“你这样,不是叫苏韵那死丫头看笑话吗?” 提到苏韵,苏姣姣这才有了点反应。 “苏韵会来王府取代我的位子?” “还没有!”苏大娘子无奈,虽然以后会很有可能,毕竟一开始伯爵府与安荣王府联姻,也是政治婚姻。 如今苏姣姣成这样了,为了筑固权利斗争中的势力,那虞贵妃必然会再想让苏韵嫁到王府里来。 苏姣姣紧握着拳头:“我绝不允许!娘,我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苏韵凭什么?她什么都要跟我争,可她什么都不如我,如果让她取代我,当了正妃,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她踩在脚底下?” “不会的,不会的。”苏大娘子将她抱在怀里安慰着:“娘会想办法,将那个小贱人打发出去。” “娘,你一定要帮我,如果连你都不帮我,那我就真的……没有指望了。”苏姣姣无助恸哭。 如今她的脸尽毁,谢无量本来就不待见她,若是看见她的脸变成这样,估计以后连看也不会看她一眼。 苏姣姣身体还很虚弱,吃了些东西便睡下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9节 苏大娘子离开前,将琼枝叫了出来,问起当天所发生的事情。 琼枝踌躇了半晌,才肯说了实话。 苏大娘子大惊失色,压低着嗓音问了句:“你们是不是疯了?连小王爷都敢……” 琼枝此时也是后悔莫及,“奴婢当时应该劝着王妃,让她别这么冲动,如果奴婢当时阻止这件事情,王妃的脸也不会毁容了。” 苏大娘子双眼满是愤怒:“这不能怪你,也不能怪姣姣,全怪柳娡那个妖女!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齐妈妈提着一篮子新鲜的水果往屋里走来,正遇柳娡拿了纸笔教纵儿读书习字。 看到齐妈妈欲言又止,柳娡让女使将纵儿带了下去。 齐妈妈这才说道:“刚从外边得到消息,那苏姣姣不止毁了容,好像还发了狂。” 柳娡讶然,挑眉:“真有此事?” 齐妈妈点头:“娡儿,这把火,不会再烧回来吧?” 柳娡冷笑:“他们想烧,我也不会让他们有这个机会。” 齐妈妈坐立难安,说了句:“当初,还是太冲动了。” 柳娡:“做都做了,就不要去想过去那些事。何况,是她想杀纵儿在先,我只是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动!” 齐妈妈轻叹了口气:“这王爷回来,还不知道如何处置呢。” 此时,冬青快步走了进来,交给了柳娡一封书信。 柳娡快速打开书信瞧了眼,满意笑了声,将书信烧成了灰烬。 “齐妈妈,去准备一下,我们要出府一趟见个人。” 齐妈妈福了福身,下去准备了。 下午,柳娡带着纵儿一起出了王府,从后门走的,比较低调。 华雅居最近这段时间,很安份。 不过一直有派人盯着幽水阁这边的动静,柳娡前脚一走,后脚便有人去通报了。 “出府了?”华轻霜讶然,挥了挥手,让所有不相干的人退出了内室。 饮欢冷嗤:“肯定是去干什么坏事了,这个柳娡,满肚子的坏水!” 华轻霜睨了饮欢一眼:“别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饮欢哼哼了声:“王姬您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这种人欺压在头上。” 华轻霜眸中一片冷意:“她连苏王妃都敢下毒手,何况是我?” 饮欢眼眶一红,正义感十足:“等王爷回来,一定要告诉王爷,那柳娡所有的恶行,千万别再让王爷被她美好的外表给骗了!” 华轻霜轻叹了口气:“哪有这么容易,王爷现在对她的兴志正高着。不过……” “啊?”饮欢静等她继续说下去。 华轻霜说道:“她此次出府,八成是跟苏家的人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4000+ 第77章 饮欢心儿一跳;“难不成她还想整什么幺蛾子?” 华轻霜插着眼前刚从院子里采摘回来的鲜花,看似一脸淡漠:“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去招惹她,任她去吧,等王爷回来会自有定论。” 饮欢撅着嘴:“王爷怎么会任柳娡那样的人,在王府里横行?简直是……” “饮欢!”华轻霜轻斥了声:“身为下人,莫在在背后论主子的长短。” 饮欢赶紧捂住了嘴,默默埋下了头去。 出了王爷,柳娡顺着那苏韵给的地址,来到了一间比较偏僻的茶楼。 告知小二后,那小二便将她快速的带到了厢房。 只见厢房里,上了一壶好茶,还有店里几样他们的招牌小吃。 柳娡径自走进了厢房,冲她笑笑。 “想不到苏三姐来得这么快呢。” 苏韵虽然不动声色,但是骨子里是瞧不上柳娡这样没有背景没家世的人。 也没正眼看她,只是道:“我叫你来这里,你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 柳娡扭头对齐妈妈道了句:“把我带来的东西给苏三姐瞧瞧。” “好的。”齐妈妈将一个小长形的木盒子递到了苏韵跟前:“请苏三姐过目。” 苏韵将长形的盒子打开,竟是一张画押的债书,还有好些地契。 “这是……” “这是你们苏大娘子这些年来悄悄卖掉的一些地契,还有在外边欠下的债。” 苏韵猛的将盒子盖上,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这个东西归我了。” 柳娡没有说声:“为了拿到这些,我可是费了好些精力财力和人力。” 苏韵:“我会补偿你,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要求?” 柳娡:“你的嫡母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可以拿着这些跟她好好谈条件,叫你嫡姐不要再有害人之心,回头是岸啊。” 苏韵眯着眼开始正眼打量着柳娡:“之前还真是太小瞧你了。” 柳娡轻啜了口茶:“既然都是聪明人,那最好办了,如果苏三姐没有旁的事,柳娡先行一步。” 苏韵从腰包里拿出一沓银票,摔到了柳娡跟前。 “拿着!” 柳娡挑眉:“苏三姐觉得这些银票能够我送你的大礼?” “虽不能,但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我可不想白占人便宜,余下的,我会帮你牵制住我的嫡母和嫡姐,你不用担心,这样,咱们算是两清了。” 柳娡当然不是跟钱财过不去的,而且为了拿到这些脏物,她确实花了好些银钱。 “那我就收下了。”柳娡拿过银票塞进了衣袖里,没有再多作逗留,与齐妈妈一道离开了茶馆。 回去的马车上,齐妈妈拧着眉,满是担忧道:“那苏韵看着很不好对付,王姬,苏韵要比如今的这个苏王妃更难对付。” 柳娡数着银票,一脸风清风淡,也不知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道了句:“真等到她入了府,可能我已经离开了王府,根本就没有这个‘荣幸’与她共侍一夫了。” 齐妈妈听着,反倒觉得她没有任何丧气,反而有些轻松愉悦感,不由叹了声。 柳娡确实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思维,但有时候是真的很难懂,一点也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回到王府,只见纵儿正在院子里玩耍,见到柳娡回来,飞奔着扑到了柳娡怀里。 “娘亲,今天纵儿看到水里有条金色的大鱼!” “是吗?”柳娡亲了亲纵儿的小脸,那些大火后,小家伙精神都不太好了,今天才算是开朗了些。 摸着他的小脸,柳娡不由感叹:“娘亲真想把纵儿带走,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 纵儿似懂非懂:“娘亲是想回家了吗?纵儿也想回家了,纵儿每天在这里都好闷哦。” 柳娡抱起纵儿,说道:“待明儿天气若是好,娘亲便叫上你冬青叔叔,咱们一起出去踏青去。” 听到可以出去玩了,纵儿欢呼了起来。 “太好了,可以出去了。” 柳娡远远看到冬青快步走近,神情严肃,便将纵儿交给了齐妈妈,让她带纵儿去一旁玩儿了。 冬青走到柳娡跟前,沉默了一会儿,似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柳娡问道:“是关于王爷?” 冬青:“王爷快要回来了。” 柳娡挑眉:“这么快?” 冬青:“本来没有这么快的,不过听说了府里的事情,所以没有再凉州逗留。” “是你告诉谢无量的?” “这是王爷的吩咐,我也只是按照吩咐办事。” “那你现在这是?” 冬青深吸了口气:“你前两天让我找的东西,是想做什么?可有了应对之策?” 柳娡:“你这是在关心我?” 冬青无奈:“只是不想看到你惹了祸,却又无法收场。” 柳娡笑笑:“还算你有点良心,你放心吧,就算谢无量回来,我也有万全之策应对,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说罢,柳娡转身正准备去找齐妈妈,似是想到什么,又回头多问了句:“他大概几日后会回来?” 冬青:“快马加鞭,十日后。” “哦,知道了。” 其实这件事情不管怎么应对,谢无量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对苏姣姣的伤害,以及给他带来的麻烦确实是造成了。 哪怕她拿出了应对之策,以谢无量之前对她的信任,也必然会责备于她。 想到这些,本该不在意的柳娡,突然心情有些凝重。 假如她跟谢无量说是苏姣姣想伤害纵儿在先,他会不会信她的话呢? 或者只会责备她我行我素,蛮横不讲道理? 就在等谢无量回来的这十天内,宫内传出老皇帝病危的消息。 突然就病危了,皇后一直守在皇帝寝宫,侍奉左右,与虞贵妃俩人一起照顾。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0节 朝堂的纷争越发明显,分成了两派对立。 有支持当今太子的,也有支持谢无量的。 这两派争执不下,都快成了坊间每天茶余饭后的谈资。 柳娡断然也是知道这些的。 那夜,哄好纵儿入睡,柳娡还没有困意,便叫厨房炒了几样小茶,配了一壶清酒,独自饮着。 齐妈妈打了水打进来,瞧了眼似有心事的柳娡,说道:“王姬,该是入睡了。” “睡不着,要不然齐妈妈你也来陪我喝几杯?” 齐妈妈想了想,便坐到了柳娡对面。 “王姬可是有何烦恼?” “我都说了,私底下无人的时候,你便唤我娡儿就好,我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什么王姬,什么王姬啊?我根本就不稀罕。” 齐妈妈轻叹:“这可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 “殊荣?”柳娡感到一阵窒息,于是沉默着继续吃酒。 齐妈妈瞧了瞧窗外暮色沉沉,压低着嗓音往柳娡耳畔说道:“王姬大约也听说了现今的局势。” 柳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齐妈妈一脸严肃,低声继续说道:“待局势稳定,王姬就没有想过,王爷他……登上九王至尊的宝座?到那时,您至少也是位贵妃呀!那小王爷不就成了皇长子?” 柳娡嘲讽笑了声:“那会让我更加头疼,府里有这几个王姬王妃都已经快要疯了,再多来几个貌美如花又心计城府极深的,我就是有个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我宁愿他把我赶出王府,我就能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嘘!”齐妈妈一脸担惊受怕,柳娡这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她可不是随便说说就算了的。 “王姬,这人都有奔头,有野心!” “我有奔头我也有野心呀!可是我的奔头与野心,并不在这里。”柳娡一想到杭州若大的家业,就心急火撩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难不成真的要跟谢无量在这京师耗一辈子不成,而且他真的当了皇帝,那红墙高瓦,不见天地,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齐妈妈看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想来是不可能再说动她了,也不想再浪费嘴皮子。 “天色已晚,王姬还是早些休息吧,再过几日王爷就回来了。” “嗯,齐妈妈也先去睡吧。”待齐妈妈走后,柳娡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虽然齐妈妈对她没有二心,但她也是有野心的。 如今齐妈妈与她产生了分歧,并不是一件好事。 确实这王府的管事妈妈,远不如在宫里当差,混个管事的嬷嬷强。 苏公府,后院。 “不行!”苏家大娘子将茶杯愤愤给砸在了地上。 苏公怒瞪着她:“你讲讲道理!如今姣姣都这副模样了,你觉得将她还放在王府里合适吗?” 苏家大娘子哭天抢地,委屈得泪水直落:“现在姣姣破相毁容了,没有了利用价值,你们就将她丢开,她如今这个样子,还在伤心着,你们却说要把苏韵给弄过去,你觉得你这个做爹的有良心吗?” 苏公:“良心?别忘了,当初本来就是想让苏韵进王府的,是你这个娘亲使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硬将姣姣给塞进了王府。” 苏家大娘子脸面窘迫之色:“姣姣也是您的嫡出女儿啊!老爷,你不能一碗水端不平!” “那韵儿也是府里的嫡出姑娘,她怎么就不能入府?这其中厉害,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啊?” 苏家大娘子老泪一抹,一脸没得商量。 “反正我不管,那苏韵就是不能进王府去,她进了王府,这不是要把姣姣活生生给逼死吗?” 等那苏韵得了势,只怕她也没有活路了。 苏公铁青着脸:“这个家,还是我当主做主,而且我已经与虞贵妃商量定夺了,等安荣王……咳,总之,韵儿才是正主!” 苏家大娘子气得浑身直哆嗦,目送着苏公离开,眼里浮现出一片杀机。 若他们要一意孤行,她只能找几个人,把那苏韵…… 正这样想着,府里的下人匆匆来报。 “大娘子,苏三姑娘来了,她说有些事情想与大娘子好好说。” 苏家大娘子面色不善,岂会怕这个小丫头? 当即整了整仪容,便道:“叫她进来,我倒要听听她能跟我说些会么见过世面的话来。” 端坐好后,那苏韵优雅端庄的走了进来,福了福身。 “给嫡母请安。” 苏家大娘子白了她一眼,也未正眼看她,小小年纪,就一副狐媚样子! 苏韵见她没反应,倒自个儿坐下了。 苏家大娘子借机找由头:“你倒是越大越发没有规矩了,我让你坐了吗?你这就坐了?就你这个不识大体的样子,还想进王府做王妃?” 可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苏韵也不羞恼,端着一派从容优雅的笑。 吃了口茶道:“我今日来,确实是有极私密的事情,要同嫡母讲,这件事情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若嫡母还想维护体面,还是叫那些个人不相干的人,避让一些为好。” 苏家大娘子恨不得上前将这苏韵给撕个粉碎,但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有些发虚,大概其实也猜出了些,当即便叫屋里的那些个下人都退了。 “说吧,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苏韵也未看她,只是用茶盏拨弄着浮在水面的嫩芽,笑了笑。 “嫡母在外头欠了好些债,又偷偷私卖了家中一些田产,爹爹可知道吗?” “放肆!”苏大娘子一阵儿心虚,拍案怒斥:“你从哪儿听来的混帐话?” “是不是混帐话,嫡母心里应该很清楚,若你真的清白,不若跟我一起去爹爹面前自证清白?”说着苏韵笑容狡黠的看向她。 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她母亲刚去逝的那一年,受了她多少排挤冷落?本来那属于她的王妃的位子,都被这个女人抢了去,想霸占她所有的一切。 不过现在报应来了,风水轮流转。 她唯一的依靠,苏姣姣现在也毁容了,还不受谢无量的待见。 如今朝中局势已定,安荣王的呼声颇高,再加上皇后与虞贵妃坑壑一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安荣王有极大可能有会是下一任新主。 她做了王妃,等安荣王正式登基,那她就名正言顺了成了皇后!她要母仪天下,成为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叫她兴奋期待。 苏家大娘子气息未定,嚅了嚅干涩的唇,心手直冒冷汗。 这丫头当年就不应该留,就应该往死里打压,就不会有今日这种被动的局面。 “你是不是拿了些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苏韵失笑:“嫡母终于想起些什么了?不过很可惜,那东西不在我的身上,若是嫡母想对我做什么,一旦我死了,那东西就会有人送到爹爹面前,我太了解嫡母你的为人,怎么可能不做两手准备?” 第78章 苏大娘子气得双眼绯红,指甲尖都深嵌肉里,却拿眼前这小妖精没点儿办法。 “好,好啊!我真是太小瞧你了。” 苏韵:“现在知道还不晚,嫡姐这样子,呆在王府,怕是会吓着王爷,不如将嫡姐接回家中,好生休养?” 苏大娘子浑身直抖,艰难的咽下了这口气。 挤出一个笑来:“行,都听你的,过几日便把你嫡姐接回来,即使如此,你有把握,能在安荣王府博得一席之地吗?别忘了,那个柳娡,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那安荣王似是对她十分恩宠呢。” 苏韵:“那便不用嫡母您操这份闲心了,毕竟我长这么大,嫡母你也没有管过我。” 冬青得到的消息说,安荣王要过十天左右回来,不想提前了两天。 回来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有点措手不及。 谢无量第一时间没有来柳娡这里,而是赶去了苏姣姣的院内。 柳娡得到消息的时候,谢无量已经回来一个时辰有余。 齐妈妈得到消息,跑得满头大汗。 “王姬,王爷他回来了!” 柳娡微怔了片刻,随后,继续拨弄着炉里的薰香,沉声道:“回来就回来,难不成还能把我给吃了?” 齐妈妈一阵窒息:“这会儿他人在苏王妃那儿,身边还跟着华王姬,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嚼舌根,恶人先告状呢!” 柳娡:“他若是信了,我也没办法。” 齐妈妈急得一把拉起柳娡:“我的姑奶奶,这会儿,您就应该跑去王爷跟前,好好哭上一回,让他也瞧瞧你的委屈,不然,王爷还只怕您是欺人欺惯了。” 柳娡挑眉:“齐妈妈这话也没错,向来只有我柳娡欺别人,不能让别人来欺我。” 齐妈妈撺着双手,来回踱着步子,此时,外头传来一阵传唤。 “王爷驾到。” 齐妈妈惊慌的瞪着眼,比正主儿着急得多。 柳娡站在那儿,也未出去迎接,只见谢无量脚步匆匆朝她走了过来,不由分说竟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柳娡踉跄了两步,栽倒在地没能爬起来。 谢无量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怒斥道:“柳娡,本王真没想到,你能这么胡做非为!我不过才出门十几日,你便能把整个王府都搅翻了天!到底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是你觉你自个儿很能耐?!” 华轻霜站在谢无量身后,低垂着眉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饮欢扬着下巴,可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柳娡没想到谢无量会动手打她…… 即使她想过无数次,回来时他有可能盛怒的模样,或许斥责她的一些话语,也没想有想到他会动手。 他或许有千百种有动手打她的理由,原本她还打算好好与他解释一番,看来是她自做多情,现在大可不必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1节 柳娡面上无动于衷,只是淡定的擦掉了嘴角的血迹。 在外人看来,她这模样孤傲不可一世,仿佛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华轻霜无奈道:“妹妹,这事儿确实是你做错了,王爷心里也是一时气愤,你若不然认个错,王爷会从轻处置的。” 柳娡冷冽的目光落定在华轻霜身上,笑了声:“别装了,我知道是你把纵儿引到苏姣姣那里去,想借我的手,除掉苏姣姣这个威胁的同时,来钳制于我。” 华轻霜眸光轻颤,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你在说什么啊?” 柳娡长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为何不跟你周旋吗?” 华轻霜紧绞着十指,怔忡的盯着柳娡,面上一片冷峻。 只听得柳娡说道:“因为我啊,懒得搭理你。我想要对付你,有很多办法,你大可以试试。” “柳娡!”谢无量护在了华轻霜跟前,他简直不敢相信,柳娡会是这个样子。 骄纵跋扈,目中无人! 他本以为,柳娡只是性子野了些,就像从未拘束过的野马,所以在很多时候,谢无量对她是纵容的。 可是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她哪怕是自我骄纵了些,可她如今这个样子,与那些后宫中恶毒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柳娡直视着谢无量的双眸:“你为什么要一意孤行把我带回这里呢?难道你不知道,当年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逃离这里?你若是看不惯我,大可以将我驱逐出府,我有时候真不懂你,为什么非得留在我这儿,碍你自己的眼?” 谢无量胸膛巨烈起伏着:“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恶劣到这一天!我以为,你会有所长进!” “哦,让王爷失望了,这辈子我柳娡都怕是没什么长进了呢!” 谢无量:“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在来之前,我甚至都没有想过要怎样罚你,只要你有心悔过,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柳娡,我还不够护着你吗?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柳娡双眼一阵涩疼:“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离开这里,也不想再看到你。” 谢无量听罢,盛怒的低吼了声,愤恨的掀翻了桌子。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失控过,像是被激怒的困兽,他不想伤害柳娡,所以只能寻找别的出口渲泄。 “你做梦!从把你带回来的那天,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我!” 所有人都吓到了,毕竟谢无量平日里虽性情也不算特别好说话,但是向来温和不曾真正苛责过谁。 屋里的人跪了一地,只有华轻霜敢上前挽过了他的手臂:“王爷,熄怒啊!妹妹现在也是不清醒,在说气话呢,您不用太较真。” 这一幕刺红了柳娡的双眼,她竟第一次尝到嫉恨的滋味,一种能叫人失控发疯的滋味。 她痛恨这种感觉,甚至想远远逃离,因为她觉得陌生。 柳娡匆忙收回了视线,“如果王爷不想见我,把我赶出去吧!我在这里过得也不开心,就当彼此过放。” 谢无量:“本王不想见你,有很多方式,唯有放你出去是不可能的。来人呐,把柳娡关到东院离人居,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将她放出来!” 离人居,是安荣王府一处废弃的院子,那时地处不好,比较偏僻,显少会有人到那里,久而久之,便荒废了。 柳娡嘲讽笑了声:“也好,便让我在那里自生自灭,希望王爷不要后悔自己今日所做的决定。” “王嬷嬷,把纵儿带去本王院内,柳娡无德,不配做王世子的母亲!” “你最好看好纵儿,不要让他受伤,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柳娡憎恨的盯着他,从未尝过像现在这般委屈。 哪怕是十多年前,家道中落,受的种种,也只是表面上的苦难,并未到达心里。 那样的苦难,她是可以承受的,心苦,才是真的苦。 “王爷!”冬青匆匆走了进来,低声道了句:“苏公府来人了。” 谢无量神色一凛,“将他们带到客厅,本王随后便到。” 冬青抽了口气,看向柳娡:“苏公府的大娘子,让您把柳王姬一起带上。” 谢无量拧眉,几乎是下意识看向柳娡:“你到底还做了什么?” “王爷想知道我到底还做了什么,去去不就清楚了吗?”说着冲华轻霜露出一个浅笑。 华轻霜自脚底升起一股恶寒,这柳娡到底又在玩什么技两? 她从来没有如此怕过一个人,如柳娡这般,根本不知道她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来。 几人一起去了会客厅,苏公起身,与谢无量行了礼,谢无量做揖回礼,几人落座,叫下人奉了茶。 苏韵的眸光从谢无量进屋的那一刻,便没有移开过。 这王妃的位置,她势在必得。 “不知苏公来访,多有怠慢,以茶代酒,多多海涵。”说着谢无量执过茶杯,敬了苏公。 “王爷客气了。”苏公赶紧拿过茶,敬了回去。 “事情本王大概了解了,一定会给苏公一个交待。至于贱妾柳娡……” “哈哈,这是误会!”苏家大娘子挤出一个笑来,“姣姣此时也醒了,应该在来的路上,王爷请再等等。” “哦……”谢无量若有所思,也不知他们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等了一会儿,只见琼枝扶着苏姣姣走进了会客厅,苏姣姣掩着面纱,福了福身,默默坐了下来。 琼枝憎恨的瞧了柳娡一眼,默默埋下了头去。 苏韵笑了声:“既然姐姐也来了,嫡母说又是误会,趁着大家都在,便把话都说清楚了,免得再误会。” “是吧?柳王姬?”苏韵巧笑嫣然,看向柳娡。 柳娡只是冷笑了声,没有作答。 事情闹到这一步,对她来说,最终是怎样的决定,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苏家大娘子,“这其实,都是误会,姣姣的脸,并不是如华王姬所说的那般,是被柳王姬给故意烫伤的。” 谢无量眸光微动,心口猛的一阵刺痛,暗自抽了口气。 “究竟怎么回事?” 苏家大娘子:“当时情况危急,小王爷也不知怎的跑到那处偏宅里,更不知道是怎的就起了火!柳王姬不顾自身安危,连自个儿都烫伤了,与姣姣一起,把人给救了出来,这不,姣姣这脸,就是当时不小心烫伤的。” “毕竟这女人家的脸,比生命还重要,姣姣多少是怨恨了柳王姬,这才……生了不该有的误会,叫柳王姬受委屈了。” 谢无量手掌紧扣着扶椅,抬眸看向华轻霜,语调冷硬:“轻霜,你不是告诉本王,苏王妃的脸,是被柳娡给烫伤的吗?” 华轻霜一脸无辜的摇着头:“他们在撒谎,我……王爷明察呀!” 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梨花带雨。 饮欢也跟着跪了下来,哽咽着:“王,王爷,我们王姬说的是实话,也不知那柳王姬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在这里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嫡母。”苏韵意味深长的看向苏家大娘子,说道:“你快说啊,柳王姬确实是被冤枉的是吧?就连嫡姐也可以作证,怎么能让人家白平无故受这种委屈呢?” 苏家大娘子脸色瞬变,怒拍了下桌案,指向跪在地上的华轻霜。 “你,你这王姬,也不知是何居心?姣姣可是受害人,她能不清楚?还用得着你在这儿充当好人,说三道四?” 琼枝差点没忍住,眼眶一片绯红,上前迈了一步,苏姣姣猛然拽过了琼枝的手,用力得仿佛要将琼枝的手给折断。 “就是华王姬在挑拨是非,我和柳王姬之间只是误会,王爷若是不信,只管找来当时在场的家丁,都可以来作证。” 谢无量眸光冷冽的盯着华轻霜,低斥道:“来人,将当日在场的家丁奴仆,全都唤过来!” 饮欢冷哼了声:“等人来了,我看柳王姬还如何狡辩!” “住口!”华轻霜轻斥了声,心如火似焚,这个柳娡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让这一众人都倒戈相向? 难道真没办法收服得了这个贱人?! 柳娡悠然的坐在椅子里,饶有兴趣的看着华轻霜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真有意思。 没一会儿,当日在场救火的所有家丁奴仆都找来了。 果然是统一了口径,苏姣姣脸上的伤,是为了救王世子才被火烫伤的,与柳王姬没有任何干系。 这下,完全坐实了华轻霜的挑拨是非的罪证。 谢无量沉痛了闭上眼,当即对华轻霜做了处置。 “华轻霜,你真叫本王失望。” “王爷,您听我解释,根本不是这样的,是柳娡……柳娡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是她冤枉我,我才是委屈的那个!” “从今日起,剔除你在王府的名号,你便出府去,自谋前程罢。” 这也算是圆了当时他要给她安排的退路,让她还有余地重新选择新的人生,而不是白白在王府里蹉跎这一生。 “王爷!不,我不出府!!”华轻霜恸哭着爬到了谢无量的脚边,抱着他苦苦哀求着。 但是谢无量并没有动容,只是挥了挥手,叫家丁将人给强行带了下去。 苏姣姣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恨他的无情,也恨自己的无能。 苏韵轻咳了声,给了苏家大娘子一个眼色。 “啊……”苏家大娘子挤出一个笑来:“姣姣她……她想回公爵府去住,经过这些事情,她如今也无心再料理王府后院的事宜,请王爷恩准。” 谢无量看向苏姣姣,问道:“王妃确定是想要回公爵府长住?” 他有点好奇,苏姣姣的性情怎会一朝夕之间变得如此之快。 苏姣姣缓缓起身,仿佛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在那一瞬间被抽干了。 “是,我愿随母亲回公爵府长住,不想……不想再呆在这儿了!”苏姣姣沙哑着嗓音,掩不住的怨恨。 谢无量看着她,心中多有感慨,点头道:“本王准了。” 第79章 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 苏家此时倒也没有提别的,领着苏姣姣回了苏府。 大厅内突如其来的安静,有点让人窒息。 谢无量起身,朝柳娡缓缓走了过去。 谁知,柳娡却躲了开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2节 “娡儿,对不起。” 柳娡嘲讽笑了声:“您是王爷,做什么都没有错,不必向我道歉。” “你现在就这么恨我?” “我不恨你,我还得回去把东西搬到东院的离人居,就先行告退了。” 谢无量剑眉紧蹙:“你不用搬了……” “还是搬吧,王爷一言九鼎,怎么能出尔反尔,这样以后还怎么服人呢?我搬到离人居兴许还能清静点,只是苦了纵儿,不能与他娘亲经常见面了。”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只是想让你放过我。” “唯有这件事情,我没办法答应你。” 柳娡怪异一笑,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要恨这个人,毕竟他以前待她好也是真的,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柳娡之后便搬离了西院,去了偏远的离人居。 从正院去离人居,也得走上好长一段时间,柳娡倒也觉得没什么,习惯了还乐得一清静。 齐妈妈倒是没什么怨言,只是她不明白,好不容易有往上爬的机会,柳娡为什么要放弃。 这世道,不管去了哪里,下人们都是见风使舵,看碟下菜。 他们只道是柳娡失宠了,并不理解其中种种原由,想着法子作弄人。 今天送来的饭菜是馊的,明儿送来的木炭升不了火,呛得人一脸灰。 到了十一月初的季节,这地比较潮湿,一到夜里被子都捂不热,感觉都是湿嗒嗒的。 柳娡才觉有点后悔,干什么也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 连着几天深秋的雨水,下得人特别烦闷。 齐妈妈好不容易要了点好的木炭回来升了火,看着无欲无求的柳娡轻叹了口气。 “王姬就不想见见小王爷吗?” 柳娡无奈一笑:“见了又有何意义?反正也不能长久呆在一处,养亲了又离一阵子,然后又抱回来又离开,叫人伤心。” 齐妈妈:“王姬今后有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齐妈妈有点不信,柳娡向来是个主意特别多的人,也许是心里早已有了打算,只是没能告诉她。 “也不知道今天送来的饭菜会不会是好的?” “反正这几日也没什么胃口,随他们了。” 说着,柳娡有些犯困,伸了个懒腰:“齐妈妈,我去睡一会儿,无重要的事情就莫要打扰我。” “这……您不是下午才睡过?”这才过了多久? 柳娡:“就是有点犯困了,可能到了雨季,嗜睡吧。” 谁知,柳娡这一睡,就没能起来吃晚膳,一摸额头烧得特别厉害。 齐妈妈提着灯,冒着大雨跑去正院找谢无量,见着个不开眼的,愣是将她拦在了院外,不让她见安荣王。 齐妈妈无法,只得跪在院外大声喊道:“王爷!王爷快救救柳王姬吧,她得了重病,都快要不行了,得尽快找大夫,王爷求求您,见柳王姬一面吧。” 谢无量本该是要睡了,才刚把纵儿也哄睡,听到外边的吵闹,眉头紧锁,怕吵醒纵儿,赶紧出去叫来了王嬷嬷。 “什么人在院外喧哗?” 王嬷嬷:“老奴去瞧瞧。” 去了一会儿,只见王嬷嬷与齐妈妈一道儿领了回来。 见到齐妈妈,谢无量下意识心头一跳,直觉与柳娡有关。 “齐妈妈,你怎么在这儿?” 齐妈妈情绪激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爷,柳王姬她生病了,最近胃口不好,身子虚弱得厉害,都烧了两个多时辰了,那些家丁拦着老奴不让见您,老奴在王府里好歹当差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竟被这些小人得志的狗东西欺压得抬不起头来,王爷可要替老奴做主,莫要寒了咱们这些老奴仆的心哪!” “来人。”谢无量微愠,将手下叫了进来吩咐道:“拿着本王的令牌进宫,找两个御医过来。” 说罢,便扶过齐妈妈,一同去了那处废弃的旧院。 谢无量没有来过这里,看到这里的环境时,心口不由一阵发紧。 他也知道柳娡之前是过了几年苦日子,但是这些年不算荣华富贵,但也算是锦衣玉食,不曾被苛待过,她哪里能受得了? 当即,谢无量走到床榻前,一把将柳娡抱在了怀里,转身离开了这破院子。 回了正院,谢无量叫人升了炭火,屋里才算渐暖。 柳娡被烧得糊涂,那么多年都没有梦到过小时候,却在这时梦见了小时候的情景。 “爹爹……” 谢无量贴耳倾听,她知道她在叫什么。 她从来都没有对他提起过父亲柳怀卿,记得上次听到她想念家人,还是喝醉了,枕着她的腿迷糊的叫着爹爹。 心里是想他的吧,只是太想念,便假装忘记不愿再提起。 “御医怎么还不来?”谢无量焦急问了句。 话音刚落,门口跌跌撞撞被赶鸭子上架似的,背着药箱走进来两位老御医。 谢无量起开了身,“免礼了,你们赶紧看看,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两位老御医不敢怠慢,仔细瞧了病,谢无量坐立难安。 柳娡病成这样,让他极度内疚自责。 等了好一会儿,两位御医商量了一番,上前做了个揖。 “王爷,有一点麻烦,不过……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说清楚,什么麻烦?”谢无量一阵烦闷:“没大问题是什么问题?” “王姬是有了快两月的身子,所以不太好用药,不过她得的风寒不算严重,谨慎用药,应该……” “你说什么?”谢无量瞪着眼,以为自己误听。 两御医面面相觑,看王爷这表情,大约之前并不清楚,王姬怀有身孕。 “王姬怀有身孕,许是没有好好修养调理,才会得了风寒,王爷无须太远忧心。” “好,务必要保证王姬和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谢无量坐到了床沿,看着还在昏迷中的柳娡,眼眶泛红。 见齐妈妈将浸好的湿帕子递了过来,谢无量从齐妈妈手里接过,道了句:“本王来吧,你们都先下去休息,只需留两个守夜的女使和两个男丁即可。” 人多了确实不太好,挤在室内,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浑浊。 齐妈妈和王嬷嬷带着余下的家仆都退了出去,留了几个机灵的在门外守着。 回去的走廊里,齐妈妈掩不住高兴:“谁说这不是天意呢?眼下王府里又要添新的小主人了。” 王嬷嬷半喜半忧,今天谢无量被招进宫里,那虞贵妃便是叫他再另立新妃,苏韵是不二人选。 以后苏韵若是生了孩子,也是不一样的。 见王嬷嬷没有说话,精明如齐妈妈,便立即看出了端倪。 “王姬都要生两了,是不是也该升一升位份?王嬷嬷,您是最亲近王爷的人,这王爷到底是何心思呀?” 王嬷嬷轻叹了口气:“王爷对柳王姬的真心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有些事情,王爷也是身不由己的呀。” 齐妈妈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笑来:“正妃之位,确实是没有可能,但好歹,不也还有个侧妃的位子吗?” 王嬷嬷:“这都是主子们的能决定的事情,咱们做下人的还是不要管这些了。” 齐妈妈扯着嘴角笑了笑,识趣的不再多问下去。 谢无量守了柳娡一夜,直到快正午,才辗转醒了过来。 见到床沿趴睡着的男人,柳娡秀眉微蹙,竟不知自己昨夜病得这么严重。 到现在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昨儿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心里的酸涩还没有缓过来。 谢无量警觉,听到动静,立即醒了过来。 他拿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只是她脸色还苍白得吓人。 “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柳娡懒懒的摇头,声色沙哑:“没有,我挺好。” “这说是你说得挺好?要不是昨天……”谢无量心口一阵紧缩,“罢了,你搬到主院,与我一起住。”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柳娡惊诧:“为什么我要搬到主院与你一起住?再说……我也只是一个王姬,于理法也不合吧?” “在这王府,本王就是理法,合不合,本王说的算。” “我不要……” 谢无量无奈:“你还怨我?生我的气?” 柳娡不想再与他说这些,背过了身去。 “我要什么,王爷很清楚。” 谢无量剑眉紧蹙,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离开我,你才会觉得快乐?” “不,不是离开你,是离开这个牢笼,这里让我窒息,我一刻也不想呆下去!” “好。” 柳娡猛的扭头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微微动容:“你说真的?” “但暂时不行。”一盆冷水浇下。 柳娡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 “我最近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想必你也听说了。” 柳娡咬了咬唇,问了句:“你会当皇上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谢无量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说道:“等把事情处理好,我就陪你去杭州住一段时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3节 柳娡抽了口气:“大可不必。” 谢无量缓缓伸出手,指尖轻抚着她柔软细腻的发丝,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第80章 柳娡身子微颤,转过身不确定的问向谢无量。 “你说什么?” 谢无量深吸了口气,道:“御医说,你怀了两个月的身孕,需要好好调理。这次又突然病倒,雪上加霜,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不要跟我置气了,好吗?” 柳娡咽下一丝苦涩,黛眉微蹙:“怎么会这样……” “娡儿,你想要的,我现在暂时给不了你,但我会尽全力。为什么你不能为我妥协一次?” 柳娡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情复杂:“那你呢?以后等你坐上至高无尚的权位,又该如何安置我?像摆个好像的花瓶,只需要安静的呆着么?” “你怎么会那么想?”谢无量情绪有些激动,但考虑到她此时身体情况,又将涌上来的那些话也咽了回去。 “你先好好休息,你如果不想看到我,我离开就是。”说着替她掖了下被子,起身离开了卧室。 下午纵儿吵着过来了,爬上床黏着着娘亲不肯离开。 “娘亲,给你吃糖,可甜了!吃完糖,娘亲快点好起来。” 柳娡轻揉着小家伙的脑袋,开始日渐懂事起来了。 她看着递过来的纸包着的桂花糖,浅笑:“娘亲不吃,纵儿吃吧。” 纵儿少年老成的皱起了眉,“老嬷嬷说,娘亲要给纵儿生小妹妹了。” “胡说的。” “可是纵儿好无聊,娘亲你生个小妹妹和纵儿玩吧!” 柳娡不舍的看着纵儿,眼眶渐渐泛红。 “以后娘亲要是不能陪着纵儿了,纵儿怎么办呢?” 纵儿不能理解,为什么娘亲就不能陪着他?不陪着纵儿,娘亲要去哪里? “纵儿,你该回去了。” “不要!纵儿才刚来,纵儿很久没有看到娘亲了!” 柳娡将温存渐渐敛去,面上一片严肃。 “你不要任性,以后……你也不是娘亲一个人的纵儿,你太小还不懂这些,长大以后,你会懂的。” “那纵儿不想长大了!” 柳娡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将齐妈妈唤了过来。 “王姬?” “你把小王爷带出去吧,我累了。” 齐妈妈微怔,随后哄着纵儿道:“小王爷,老奴带您出去玩吧?” “我不要!!” “小王爷乖,王姬身子不舒适,您让王姬好好休息,等王姬休息好了,便能和小王爷一起玩了。” 纵儿心疼的用小用摸了摸娘亲苍白的脸,好不委屈的瘪着嘴,勉强应了下来,任齐妈妈抱着离开了卧室。 没一会儿齐妈妈回来了,端了安胎药过来。 服侍柳娡吃了药,齐妈妈踌躇着没有离开。 柳娡半倚着身子,翻看着手里的杂记,睨了齐妈妈一眼。 “齐妈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齐妈妈叹了口气,走到了榻前,“刚才带着小王爷在院子里玩儿,正巧遇上了王爷,王爷带着小王爷去后院马厩里去了。” “哦……” “王姬,自古母凭子贵,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就应该与孩子多亲近,您怎么……反其道而行?日后孩子长大了,不与您亲了,该如何?” 柳娡失笑:“是啊,自古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一辈子都得依附着人过活。” 齐妈妈不解:“可不都这么过来的么?” 柳娡笑容渐渐敛去:“他有王妃有王姬和夫人的时候,纵然是被迫娶纳,但是是娶妻纳妾,那是女人的一辈子。说句杀头冒犯的罪,倘若以后他做了皇帝,后宫三千,他还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也怎么可能只有纵儿这一个孩子?” “倘若我使计谋,利用他对我的感情,只对我一个人好,也不是不可。可那些女人,不也是权利的牺牲品?” “我倒不是在同情她们,只是觉得现在自己与她们,又有什么不同?一个女人想要自由自在的活一辈子,太难了。” “你以为他现在待我极好,又很特别,那也只不过没有为他妥协罢了,男人的征服欲是天生的,我顺从了他,日子久了,就会变得索然无味。” 齐妈妈听罢,沉思了许久,活了五十几年,竟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这些话,却又值得寻味。 “可是,天下人男子都这样啊。” “都这样,便是对的么?” “这……”齐妈妈笑着摇了摇头:“老奴说不过您,哎,您休息罢,书也少看点,女子看这么多书也无多用。” “一本杂记而己,成不了智者也谋不了权利,就图个乐子。”柳娡拿着书翻了个身,背对着齐妈妈不再说话。 直到卧室安静了下来,柳娡心情糟糕,连手中的杂志也扔下了。 只是独自一人倚着枕头,病恹恹的。 以前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因为无心也无情,一生无牵挂。 现在她成日郁郁寡欢,是动了情有了牵挂,痛苦要比快乐多得多。 一开始对谢无量的感情,她并没有认真,一段不认真的感情,确是要比认真起来更快乐。 谢无量在这段感情里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他太认真,忘了自己的身份。 深秋多雨,又湿又冷。 谢无量已经十来天没有来看过柳娡了,多数通过齐妈妈了解她现在的情况。 如今齐妈妈已成了每天去他那儿报备的习惯。 谢无量一边吃着茶,一边耐性听她说起柳娡起居日常。 却没有一次是提到过自己的。 谢无量心中不由一阵失落,但又渐渐不再感到失落。 柳娡向来薄情,对她若是没有期待,她回不回应,也不重要了。 齐妈妈如竹筒倒豆子,报备完今儿的事情,却见府里大总管淋湿了身,匆匆进了屋。 “王爷……” 还未等他说什么,谢无量烦闷的将杯茶摔在桌案上:“她还没走?” “华王……华娘子都跪了十天了,这天儿湿冷,人都跪出毛病了,怎么劝都劝不走,说想再见您一面。” “行了,你让她进来吧。” “欸!”大总管应了声,匆匆办事去了。 齐妈妈见状,也请安离开了屋里。 她朝着大总管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大总管!哎哟大总管,你走这么急做甚?” “齐妈妈,找我有何贵干哪?” 齐妈妈笑了声:“这华娘子都被赶出府了,你咋还这么殷勤呢?” 大总管:“风水轮流转,做了这多年的下人,你我还不明白?”说着,将齐妈妈拉到了暗处,低声说了几句。 “斩草要除根,这华王姬还没除根呢!你没瞧见王爷对她还是不忍心吗?我若现在怠慢了她,她将来有一日重回王府,呵!可有我好果子吃。” 齐妈妈气得胸膛巨烈起伏着,脸上却是挤出得宜的笑来。 “哟,还春风吹又生呢?呵……华娘子倒真是会蛊惑人心,就她会来事!” 大总管意味深长一笑:“再怎么会来事儿,可不及您服侍的那位!” 齐妈妈摇头轻叹:“那位哪里会是来事?她若会来事,我才高兴!” “怎么说?” “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还之。论往上爬,论斗志,是一点儿也没有!你说小王爷都这么大了,母凭子贵,要真会来事儿,那早就得是个侧妃,再不济得是个夫人了!” 大总管朗笑了声:“我们这些个做下人的,操碎了心。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哈哈哈……不说了,我先忙去!” “好,有空再聊呀。”齐妈妈笑着挥了挥手,待大总管走后,笑容立即敛去,转身小跑着回了院里。 此时柳娡正在用晚膳,见齐妈妈急匆匆闯了进来,欲言又止,柳娡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女使们都下去后,齐妈妈才了过来,压低着嗓音道:“王姬,那华轻霜这十来天一直跪在王府外呢!今儿又被接回王府了。” 柳娡怔愣了片刻,眸光沉下:“是吗?” “没想到,她还不死心。只是更没想到,王爷又会心软,让她再进王府。” 柳娡舀了碗汤,冷笑了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是没能痛击到她要害,才叫她还有可逞之机。” 齐妈妈:“就是啊,王爷怎么还能相信她?!” “其实谢无量从来就没怀疑过她,他不过是趁机借个由头,把她打发出府去,也不会把她怎么着的。只是没想到这女人会用苦肉计,迫使谢无量再将她接回王府。” 齐妈妈拳头紧了紧:“那如今,我们怎么办?” 柳娡胸有成竹:“她敢回来,必然还是会对纵儿下手,我要借此机会,永除后患!” 华轻霜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华雅居,心下一喜。 饮欢见她醒了,高兴得差点哭了出来,上前扶起她:“王姬,您总算醒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4节 “说了多少次了?我现在已经不是王姬,叫我声华娘子罢!被有心人听去,又得大作文章了。” 这句话刚巧被来探望的谢无量听到,在屏风后驻足了会儿,才走了出来。 见到谢无量,华轻霜眼眶一红,掩不住激动就要下床行礼。 “不用行礼了,你膝盖受伤严重,老实卧床歇着罢。” “王爷!我冒死想再见您一面,是有话要对您说的,关于那个柳娡!” 第81章 谢无量不动声色坐到了床前的凳子上。 “你先养好病吧,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华轻霜眼里含着泪水,从床榻上爬起,倔强的朝谢无量跪了下去。 饮欢眼眶一红,去拉华轻霜。 “华娘子,您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谢无量深吸了口气,对屋里的下人道了句:“你们都先出去。” 饮欢深深看了眼华轻霜,转身与一众下人离开了屋内。 谢无量才道:“此时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有什么先起来说。” “不,我不起来。”华轻霜好不委屈的抽着气儿。 谢无量见她坚持,不再劝解,只是面色冷峻,不发一语。 华轻霜深吸了口气道:“当日,柳王姬确实是有意将苏姐姐的脸烫的,我亲眼看到,不止是我,还有府里当时那么多的下人都看到了。” “可是那一天,所有人都否定,他们指责我说谎!就连苏姐姐也……” “王爷,您不觉得可怕吗?那样一个城府极深,甚至能有这种心计左右他们一起对王爷说谎,王爷,柳娡,她真的不能留!” 谢无量轻啜了口茶,面色冷淡,“我将你赶出府去,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华轻霜心口一紧:“那……那还有什么?” 谢无量:“当初,本王选你入府,是让你监视王府后院的一举一动,你是本王的眼睛,本王一直很相信你。” 华轻霜这时才渐渐明白过来:“所以,所以王爷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是柳娡在撒谎?!” “这不重要。” “这怎么不重要?我是因为柳娡才找了由头被驱出府的!” 谢无量看着失控的华轻霜,“最终做决定,始终是本王。” 华轻霜猛然抬眸看向谢无量。 “我,我不懂。”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谢无量声色平缓,带了一丝冷冽。 一阵沉默之后…… “我留你在王府,本意是让你替本王做事,可你却存了私心,有失偏颇,所以本王不能再用你。” 华轻霜整个人软瘫在地,泪水一下从眼眶涌出。 “如果爱上王爷是一个错误,我的确犯了错。” “我虽不愿插手管理后院太多事务,但是不代表后院的事情我不清楚。” 谢无量重重放下了茶杯,给了句忠告。 “有些事情的发生并不是偶然,不该发生的,永远都不会发生,倘若这件事情发生了,那你得想想,是不是因为默认它可以发生?” 华轻霜是个聪明人,这句话听得她后背瘆出一阵寒意,慌忙匍匐于地,不敢再多说什么。 直到谢无量走了很久,她还是匍匐在地上一动未动。 饮欢唤了她好几声,华轻霜才渐渐回过神来。 “华娘子?你怎么了?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冷吗?” 华轻霜摇了摇头,低语:“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一件再也无法挽回的蠢事。” 饮欢拧眉:“华娘子,你别吓饮欢呀。” 华轻霜长叹了口气:“只是我好不甘心,筹谋这么多年,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饮欢:“华娘子,您别弃馁,老天爷一定会有更好的安排。” 华轻霜看着饮欢,笑了声:“或许你说得对,至少我们还是回来了,只要能留在王府,留在他的身边,还是有机会的。” 饮欢欲言又止,她其实是想华轻霜能离开王府,安荣王对她一点心思都没有,这样下去,只是做无用之功罢了。 “有时候,感情的事情是很难说的,并不是那个柳娡比你好。” “那是为什么?” “可能是……那个柳娡所有的好都长在了安荣王心坎里去了。所以,安荣王便看不到华娘子的好了。” 华轻霜轻笑:“饮欢,你惯会安慰人的。” 饮欢小脸一红,笑了笑:“饮欢说的是事实,华娘子要养好身子,日子还长着呢,以后会怎样,谁又能预料呢?” 她还是太操之过急,才会功亏一篑,不过不要紧,她这辈子都心甘情愿的耗在了谢无量身上,她还有很多时间。 近日柳娡孕吐很厉害,什么都吃不下,人瘦了一整圈。 齐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哎呀,这女人怀孕就是遭罪。”齐妈妈顺着柳娡的后背,看着她实在吐无可吐,差点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柳娡恹恹的侧卧在美人榻上,有气无力。 齐妈妈递了水给她漱了口,说道:“总得吃点什么,要不然,请御医过来瞧瞧?” 柳娡摆手:“用不着大惊小怪,御医来一趟,又是扎针又是吃药,那才折腾人呢!” 齐妈妈似是想到什么,脸上一喜:“不如老奴去果子铺里,买些干货蜜饯子回来?” 柳娡闭上眼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吧。” 屋里一阵沉闷,到了十二月中旬,怕是要下雪了,这几天出奇的冷。 听闻那苏韵时常来王府走动,借机去看谢无量。 这些日子谢无量没来,柳娡什么也没问,都是府里下人嚼舌根子,想不听到都难。 正想着,院里的青裳女使匆匆走了进来。 “王姬,苏家的韵姐儿来了。” 柳娡半眯着眼,低语:“她来这儿做甚?” “说是知晓您近来胃口不佳,送了些自己做的吃食过来探望。” 柳娡端坐起身子,理了理发发髻,道:“那便请她进来坐吧。” 没一会儿,那苏韵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虽说她日后有可能成为王府里新的王妃,但如今也还没正式入府,柳娡好歹也是个王姬,所以该苏韵行了礼。 柳娡不动声色笑着请她入了座。 苏韵的手段可要比她那个嫡姐苏姣姣深不可测得多。 “听闻姐姐害喜得厉害,我正好今年闲时自己酿做了好些梅子干,特意拿了些,望姐姐笑纳。” “有心了。”柳娡眉眼弯弯瞧着她。 苏韵将带来的梅子干叫人装了几样小碟摆在了案上。 “姐姐怎么不吃呀?” “是馋得很,只是之前刚吐完,实在吃不下。” 苏韵装佯一脸心疼:“瞧你,都瘦了。” “可不是吗?怀纵儿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可第二个才不过三月余,就叫我吃了好些苦头。” “看姐姐这么辛苦,王爷真狠心,也不来看看你。”开始往心口上捅刀子。 柳娡又岂会被这种小技俩左右的心绪? “王爷事务繁忙,心里念着就行。” “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念想,都不及亲手倒杯热茶呢。” 谁知,柳娡顺杆直下:“也是,王爷恁是这般不体贴人,妹妹可要三思,嫁入王府跟守活寡也差不多了。” 苏韵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倒没这个意思,姐姐这语气听起来,如诉如泣呀?想必过得十分辛苦?” 柳娡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了口气:“可不是吗?柿子总归是软的好捏,有些事儿我也不方便同你讲。” “咱姐妹情深,有啥不好讲的?便同妹妹讲讲呗?” 柳娡巧笑焉然的绞着丝绢,透着骨子里的风流妖媚。 苏韵瞧着她,心中也不由有些嫉恨,这世间又有哪几个男人,能清醒于她的一颦一笑中? “我也是为了妹妹好,不忍心你再跳这火坑。” “嗯?” “不如你回去问问你嫡姐,又或者问问那之前刚废名号的华娘子,再不然,听说那出了家当了姑子的毕娘子,哎,惨哪!” 苏韵柳眉微蹙:“姐姐说清楚,这……这又是哪出?” “这么多如花美眷,怎么就一个个都惨兮兮的被赶出府了呢?” “不都是犯了事儿吗?” “妹妹太想当然了,犯了事也罪不至此,非得废她们名号还要赶出府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5节 苏韵半眯着眼,笑容狡黠,想吓她?这柳娡当她吓大的! “哦?姐姐吊足了胃口,不如直言!” “其实,王爷他不行。” 苏韵疑惑:“不行?什么不行?” “啧,妹妹未经人事,想必不懂,就是男女之间那事儿啊……也不是完全不行。你别看他身子练得壮实,越是这种人,越是……” 苏韵红着脸又满是求知欲望:“越,越是什么?” “哎,越是自尊心强,还欲盖弥章!”说着,柳娡掐着小指一截儿,神秘兮兮的,“看到没有?他就这么点儿……” “不,不会吧?”苏韵从之前一脸淡定,开始有点六神无主。 “我无权无势,我就是他眼里的软柿子。你以为他真的有多喜欢我?那是因为我……” 柳娡眼眶一红,一脸后怕没再往下说。 “因,因为什么?” “我不能说,我这么一说,小命还要不要了?” 苏韵咽了把吐沫星子,扯着嘴角笑道:“我,我想起家中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 谁知好巧不巧,苏韵竟在走廊里迎面遇到了谢无量。 之前,她见到谢无量就跟蜜蜂见到糖似的,可这会儿,脸色绯红,又有些惊慌,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王,王爷。” 谢无量见她从柳娡屋那边出来,看来这女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趁机笼络他身边的人,顺利进王府来。 “你……”谢无量还未说什么,只见苏韵福了福身,慌慌张张的错身跑了。 谢无量细细一想,不觉得奇怪,八成是柳娡又耍了什么小心机。 冬青打心眼里有点同情谢无量,世间美人千千万,可柳娡不止带刺还有毒! 第82章 柳娡才刚喘上一口气,便见谢无量负手走进了屋内。 虽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是俩人已经足有月余没有见面。 再见时,柳娡啥气性也没了,面对他时只剩下平静。 “听说你最近胃口不好,今日感觉如何?” “多谢王爷关心,我已无碍了。”柳娡显得很疏离,这让谢无量还是有些受伤。 “这些时日没有来看你,是怕你不想再看到我。” 柳娡沉默着,虽才月余,却总觉得距离又更加远了许多。 谢无量轻叹了口气:“齐妈妈呢?” “出去置办些东西去了。” 谢无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这人手够吗?要不然再调几个机灵的女使过来?” “不用了,人多了不见得就好。”柳娡可不想再扯出更多的麻烦,这府里的下人,一个个心思也没那么单纯。 “等过些时日你好些了,我带你出去走走?”谢无量提议道。 “王爷日理万机,不用特意浪费时间在我的身上,您做自己的事情便好。” 谢无量想到刚才苏韵过来拜访,问了句:“苏韵过来与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说以后入了府,还请我多多关照呢。”柳娡笑了声:“苏三姐真是有趣,以后她进了府,便是个正妃娘娘,还用得着我的关照?” “此事还有待商榷。”谢无量没有否定,那苏韵要进王府,是确有其事。 “先恭喜王爷,喜得良妃。” 谢无量轻啜了口茶:“你不用如此挖苦,这一切我自己心里清楚。” “我有些累了,王爷……您先回去吧。” 谢无量见她起身,也跟着起身进了室内。 “纵儿很想你,为何这段时间总觉得你在故意疏离纵儿与我?” “我身子不适,连自己都照看不了,怎么照看得了纵儿?王爷想太多了。” “你别拿这些话搪塞我。”谢无量上前扣过她的双臂,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掌下的手臂,都瘦了一整圈。 “最近都没好好用膳?”谢无量语气中带着不经意的疼惜。 柳娡挥开了他的手:“我会好好吃饭的,我确实是累了,请王爷体谅。” 谢无量面对柳娡的冷漠,将他拒于千里之外,十分无奈。 “那好,你好好休息,等你心情好点,我再来看你。” 他的语气透着无尽的失落,柳娡心口一窒,猛的回头看去,只余一个落寞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后。 柳娡有些消沉的躺上床,脑子浑乱一片。 活着有时候真辛苦,你本以为这是你想要的,可当你真正往这个结果在走时,却发现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愉悦。 当晚,谢无量命人送来了好几样清淡的小菜,据说是专程请了城里最好的厨子过来做的。 柳娡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勉强吃了些。 齐妈妈看着比柳娡都高兴:“王姬,老奴看王爷心里还是顶在乎你的,王府里除了您,可没有谁有过这种待遇。” 柳娡知道,齐妈妈心里就一直盼着自己能往上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察颜观色,从宫中到王府,做了这么多年的下人,自是清楚得很。 但柳娡可能怕要让她失望了,她的志向从来都不是依附一个男人,争取他们赐予给自己的名份。 那个传言,不久之后便得到了证实。 苏韵被指定入王府,被封为新的王妃。 谢无量与虞贵妃抗议过,但虞贵妃态度坚决,谢无量便不再多言,任她去了。 反正最后,谁也不会达成所愿。 苏韵入府的那天,霁雪初消,是个好日子。 安荣王再娶,却也没有比第一次的阵仗要小,苏韵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入的府。 倒是谢无量,全程都没有出席婚宴,只是交待有重要的事情让王嬷嬷与大管家看着办。 这么好的天气,自然是与程将军出城骑马,才叫人生一痛快之事。 谢无量出府时带上了纵儿,程将军看着小家伙小小年纪已有将才之风,连连夸赞。 “若不是我小女儿比小王爷还要大上几岁,我真想与王爷约个娃娃亲!” 程征与谢无量相熟多年,俩人之间无多讲究,谢无量也喜欢他的坦率。 “这倒也无不可,只是孩子们长大了,会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想纵儿跟我一样,我自己没有选择人生的权利,但是我想给纵儿这个权利去选择过自己的人生。” 程征长叹了口气:“你今儿大婚跑出来,真的没事?” “反正只是走个过程,我去不去,苏三姐都是宫中虞贵妃内定的人选。” “虞贵妃如今跟皇后娘娘走得这般近,皇后娘娘只手遮天,拥护者颇多。对你倒是没有什么坏处啊!” 程征放了马去吃草,与谢无量边走边聊着。 “你说得对。”谢无量狡黠一笑:“便是没有什么坏处,所以现在我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太子那方势力随着父皇身体衰弱,一日不如一日。” 看着他淡漠的谈及这些,程征觉得他变化很大。 谢无量并不是个对权利太执著的人,可自从那次被暗杀差点丧命,他便不再相信什么兄弟父子情谊。 “前些日子,你去了一趟凉州,可有什么好消息?” 谢无量神秘笑了声:“到时候你便知晓了,一切皆在我的掌握中。” 程征摸着下巴,想了想:“你……真想当皇帝?” 谢无量:“当皇帝有何不好么?” “你以往最是厌恶被权利禁锢,逼不得己的人生,以我对你的了解,根本不会觊觎那个位子,因为一旦你坐上那个位子,就意味着失去更多的自由。” 谢无量不由失笑:“权利是把双刃剑,这世间难能两全,只能择其一而行。” 程征又不由叹了声:“你若以后真当了皇帝,那咱俩恐怕也不能像现在这般称兄道弟了。” “啊哈哈哈哈……”谢无量爽朗一笑:“私下,我们还是兄弟。” 说着拍了拍程征的肩膀,程征倒也没有在意,习武之人向来心胸开阔,没有什么愁心事。 就算有,也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苏韵入了府后,并未得到恩宠,但苏韵并不是苏姣姣,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感情,而是人上人的权利。 她坐上安荣王妃这个位子,意味着它日谢无量荣登为皇,她便要母仪天下! 到那时,她便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苏韵初入王府,十分安份。 倒是滞留在王府里的华轻霜,越来越等不及了。 眼看柳娡腹中那孩子,已有了五个月,谢云纵如今养在王爷的院中,由王嬷嬷和王爷亲自教导,她没有机会下手。 但是,那五个月还未出生的孩子,却多的是机会让他胎死腹中! “王姬,这是今日份的安胎药,换了新方子,老奴是盯着他们熬的,您可放心喝。” “搁着吧,待凉了些喝。”柳娡近日胃口好了许多,人也长胖了起来。 五月的肚子已经显了,只是没有那么夸张。若是衣服穿得厚实,都瞧不出来她怀了五月身孕。 “那老奴去拿些梅子和蜜饯子干解解苦。”说罢,齐妈妈笑着又匆匆忙活去了。 待齐妈妈走后,柳娡拿过汤药,从窗口倒进了后花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6节 随后又拿出一瓶药丸,服用了一颗。 早在胎儿三月的时候,柳娡就亲自悄悄出府了一趟,叫大夫用中药制成了药丸,自己随身携带服用。 华轻霜到现在这般安份,她是不信的。 府里有专门的药膳房,各娘子女使们王妃王姬们抓了什么药,都记录在册。 而柳娡的安胎药,也是经由药膳房严控管制才拿到厨房有专门的人煎熬。 深夜,药膳房当差的周大夫收拾了正要回去。 突然一块石子砸落在他脚边,他警惕的往四周瞧了瞧,匆匆绕过假山进了一处假山后的山洞里。 山洞很昏暗,只能透进点点月光。 那周大夫做了个揖,没有出声。 只听到一个女人清然带着娇媚的声音响起。 “那药,你都悄悄换了?” “按照华娘子的吩咐,一切都妥妥的。” 华轻霜不由蹙眉:“可都这么久了,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好好的。” 周大人轻笑:“华娘子放心,这药不是一时半会儿起效的,若下药太猛,只会引起怀疑,王爷十分机敏,他若有心,便能很快查到咱们头上来。” “哦?” “要做,就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那周大夫还颇为得意:“我调换的那药,一般大夫察觉不出什么,我只是加了一味无毒的柿子蒂磨成的粉沫,与几味良药调合,每日加些量剂,待到生产那日……” 华轻霜迫不及待的喜问:“如何?” “那孩子生下来也只是个死胎,不但如此,孕妇也会大出血难产而亡!” “妙哉!妙哉!!”华轻霜低笑:“到那一日,我会履行对你的承诺,你放心,我绝不会食言的。” 那周大夫伸手抓过华轻霜的柔夷,摸了几把:“我哪能不相信柳娘子?柳娘子也该知道,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倘若不是真心,何必冒这种风险呢?” 初春,三月的桃花都开了。 柳娡心情大好,终是出了院子,去桃苑里走了走。 经过一丛桃花树下,不由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一天,初见谢无量的场景。 她站在桃下仰望着那一树的桃花,失了神。 直到不远处有女使匆匆来报,与齐妈妈说了什么。 “王姬。”齐妈妈一脸严峻,福了福身。 柳娡挑眉:“何事?” “那虞家表姑娘,过来拜访了。” 第83章 没想到,那虞菁菁与虞里里都来了。 柳娡对虞家两姐妹并不了解,只是听说虞里里刁蛮跋扈,虽然是庶出,但是生母十分受宠。 而虞菁菁生母死得早,虽是嫡出,但是自虞父又正娶了之后,在府里的地位就十分尴尬。 她性子沉闷,不喜讨好别人,所以也不受虞父待见。 虞里里从未将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她们这会儿过来,估计都是为了谢无量来的。 毕竟虞家人,有这么个好攀的高枝不攀,简直浪费了。 不管是哪个姐儿进了安荣王府,对虞贵妃来说,都是一桩喜事。 这样就能巩固两家的关系来往。 只有利益捆绑,作为共同体,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虞里里一进王府便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哇,这就是王府啊!真气派!我以为咱们虞府也够气派了,可是一看到安荣王府,便觉得都不堪看。” 虞菁菁嫌弃了睨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 “死样!”虞里里也看不惯她总是一副爱搭不理,自以为是的模样。 “我劝你还是早些打消心里的如意算盘,也不照照镜子,王爷是不会喜欢你这模样的。” 虞菁菁嘲讽笑了声:“那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王爷会喜欢你一挂的?” 虞里里摸着自个儿的脸,一脸得意:“你没看到那柳娘子吗?又妖又媚的,王爷就喜欢那种知趣,又勾人的狐媚子。你这般端着,无趣得紧!” 虞菁菁冷笑:“那柳娘子能做成这么大的生意,你当真她如你这般脑袋空空,胸无点墨?这天底下的美人,多如过江之鲫,能让王爷宠爱她多年,她就是有本事。可不代表你长着一张漂亮的脸,就能有这个本事!” 虞里里气得差点跟她动起手来,但想到现在是在王府,要是闹出洋相就不好了。 这俩姊妹是母家那边的人,又在之前收留了虞贵妃这么多年,谢无量没有怠慢。 当晚便请了酒宴,好好款待了她们。 不过那晚,时常跟在谢无量身后的青冬没有出席。 虞菁菁心不在焉,倒是一眼也没瞧谢无量,在大厅搜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人的身影。 虞里里则相反,一双眼满是勾子,时不时的给谢无量抛个媚眼。 谢无量假装没看到,漫不经心的问着舅家的一些事情。 这席间,有苏韵和华轻霜,伺候的有几个嬷嬷,几个女人家的话题,谢无量也插不上,找了个合适的时机,便离开了。 柳娡在闷里憋闷得慌,与齐妈妈在桃苑里散步。 回暖的春夜让人心旷神宜。 齐妈妈默着声,替柳娡细致掌着灯。 柳娡问了句:“齐妈妈怎么不说话?平日里,您可没这么沉默呀。” 齐妈妈一脸担忧:“老奴远远瞧着那虞家的姊妹,一个赛一个美貌水灵。您这些日子又对王爷这般冷落,万一王爷他……” “王爷若有心要纳妾,我们在这里担忧又有什么用呢?” 齐妈妈:“难道不能争取一下?” 柳娡失笑:“越是强求,越是求而不得。” “这……”齐妈妈无力反驳,世间之事,也确实如此,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种柳柳成荫。 突然,柳娡见湖畔正立着一颀长的身影,似是沉思想着什么。 柳娡抬手让齐妈妈停下了步子,接过了她手里的灯吩咐道:“齐妈妈在这儿等着。” “好。” 感觉到有人靠近,冬青下意识回头看向柳娡。 他抱拳行了礼:“王姬。” “不用如此客气。”柳娡冲他笑笑:“今儿怎的未跟在王爷身后当差呢?” “王爷今晚宴请,没属下什么差事。” 柳娡浅笑:“虞家两姊妹这时过来,大约是什么目的,咱们心里都有数。不知冬青侍卫作何想?” 冬青抽了口气:“这……我能有何想法?” “你不是喜欢那个虞菁菁?” 冬青脸上一阵窘色:“王姬莫要胡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坏了人名节便不好了。” 柳娡摇了摇头:“如你这般固执死板,看来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了。” 冬青铁青刷的一下就白了。 “要不要让我帮你试探试探?” 冬青拧眉:“王姬为何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我不喜欢欠人情啊,之前你也帮我调查了苏家大娘子的那些事儿……我帮你打探一下虞菁菁的心思,也算是报答你的那份人情了。” 冬青收回了视线,有些纠结:“不用了。” “冬青侍卫,喜欢人家,心里喜欢没有用的,得拿实际行动,不然,人家姑娘又怎么会知道呢?” 冬青:“她是虞家嫡出千金,我只是一个侍卫,根本不配。” “你这个侍卫可不是普通的侍卫,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搞不好将来还是皇宫一品带刀总督卫,那虞菁菁嫁你,哪里委屈了?” 冬青嚅了嚅唇,一时说不上反驳的话来。 柳娡掩嘴浅笑:“那便这么办了,不用太感谢我。” 冬青扶额,轻叹了口气。 俩人默了会儿,柳娡看了眼天色,道:“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王姬!”冬青叫住了她。 柳娡顿住步子,回头看向他:“还有什么事吗?” 冬青:“其实,苏韵那件事情,王爷都知道了。” “哦?”柳娡明了一笑:“嗯。” “你一点儿也不好奇吗?” “有什么可好奇的?你是他的侍卫,自然不会欺瞒于他,我叫你帮我办事,心里早就明白,所以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 冬青终是吁了口气:“嗯,我还以为你会怪我。” “怎么会呢?”柳娡心里跟明镜似的,“你其实也可以不帮我,毕竟我只是王府里的一个小小的王姬。而苏姣姣却是他明正言顺的妃子。” “王爷离开王府之前,就交待过我要保护好王姬,这也是他将我留下的原因。” 柳娡默了好一会儿,只是轻应了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7节 冬青:“王爷他……其实心里很在乎你,只是他是王爷,有些时候迫不得己。” “我没有怪他,我也明白,他是王爷,做事不能随心所欲。” “小王爷很想您。” 柳娡没再说什么,沉默转身离开了。 那夜,柳娡失眠了,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她爬起身,想下床走走。 守夜的齐妈妈见她起榻,赶紧进来伺候。 “王姬,可是身子不适?” 柳娡喝了杯水,说道:“睡不着,失眠。” “要不要薰点助眠的香?” 柳娡知道她这是心病,不是薰助眠香就能解决得了的。 “近日你去瞧了纵儿吗?” “去瞧了,小王爷长高了长壮了。” “想来,我也好些时日没有见到他了,刚开始,他还总是嚷着要来见我。如今也有两个月余没有过来了。” 齐妈妈轻叹了口气:“王姬又何必如此呢?” “齐妈妈,你不会懂的。”柳娡想了想道:“去点灯,我去看看纵儿。” “欸。”齐妈妈去点了灯,扶着柳娡去了谢无量的屋里。 此时谢无量的屋内还掌着灯,竟然还没有睡。 纵儿这些时日都在谢无量的屋里睡,如此也比较黏他父王。 齐妈妈上前敲了敲门:“王爷,王姬来了。” 谢无量正在批改劄子,听到禀报声还以为听错了。 毕竟这些时日,柳娡别说过来,就是多瞧他一眼都不愿意。 他赶忙放下了手里的劄子,亲自去开了门。 见到门外挺着肚子的柳娡一脸疲倦之色,眉头微蹙,上前扶过了她。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柳娡有些头晕,便任他扶着了。 “我有些……想纵儿了。” 谢无量苦笑:“我还以为你把纵儿忘了,把我给忘了。” 齐妈妈挑着灯守在了门外,替他们关上了门。 柳娡进了内室,看到熟睡的纵儿,眼睛一热。 “他好像长胖了。” 谢无量将她扶到一旁坐下,轻声说道:“近日我总带他出去骑马练武,他运动量大,吃得也多,小孩子就长得很快。” 看他那么宠纵儿,柳娡也放心了。 “你会一直这样待纵儿吗?” “当然,他是我的儿子,我断然不会亏待他。” 柳娡失笑,“我是说,当你以后不只有纵儿这一个孩子……” “你这是何意?”谢无量蹙眉。 柳娡起身道:“出去说吧,不要将他吵醒了。” 俩人离开了内室,谢无量拿了软垫给她,好让她坐着舒服些。 “娡儿,我知道你的顾虑,只是现在……还没有办法依照我的想的一切去办。你能等等我吗?” 她当然知道,从他答应娶苏韵进门她就知道,如今权势纷争有多激烈,他还需要依靠联姻的势力来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 “再过四个月,我们第二个孩子就要出世了。” 谢无量温热的手掌轻轻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竟感觉到小家伙在肚子里滑动,甚觉奇妙无比。 “他动了。” 柳娡看他笑得明朗纯粹,小手不由轻抚上他的手掌:“无量……” “你叫我什么?” 柳娡看着他激动的双眼,轻轻又唤了声:“无量。” 谢无量猛然将她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脸颊:“娡儿,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你说呢?”柳娡抬手环过了他的腰身。 谢无量闭上眼沉浸在这短暂的温柔乡里:“我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别离开我,也别再推开我。” 第84章 听着他放低姿态的祈求声,柳娡也不由得心软。 “今晚别走了,走廊湿滑,我不太放心,便在这里歇息一晚?” 说来也奇怪,来之前寻不到一点睡意,此时靠在他怀里,竟犯困得很。 柳娡迷糊的应了声昏昏欲睡。 “睡着了?”谢无量看着她眼底的黑眼圈,是这段时间没有睡好么? 他轻轻将她抱起,走进了另一间屋,将她放到了床榻上盖上了被子。 随后,自己也跟着合衣而眠了。 昨夜柳娡在安荣王房里睡了一宿,这消息很快不径而走。 齐妈妈与王嬷嬷笑呵呵的准备着早膳,纵儿醒来时,看到柳娡却没有感觉到特别开心。 柳娡安静的用着膳,也没有哄他。 纵儿越发觉得委屈,快五岁的孩子,已经懂得很多了。 谢无量夹了颗肉丸子给他,“多吃点,父王等会儿带你去教场骑马儿。” 谁知,纵儿第一次使了性子,丢下筷子就跑了。 “冬青,跟上去。” “是。” 柳娡吃了点也没有了胃口,放下了筷子,起身道:“王爷,我先回屋去了。” “纵儿还小,还是很需要母亲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何你要对他如此冷淡,这不是你的本心!” “正因为他是王爷之子,注定比一般孩子更早独立懂事,太天真太无邪,对他没什么好处。” 谢无量默了会儿,艰涩问了句:“你在怪我,怪我把纵儿带回来,所以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也惩罚着纵儿?” 柳娡嘲讽笑了声:“王爷,如果柳娡不是柳娡,她只是你身边一个单纯的小奴婢,恐怕早死不下十几次了。这还只是在王府里,倘若入了宫,是何情景,王爷心里应该很清楚。” “你为何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也很想相信您,不过一路走来,我发现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谢无量目送着柳娡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长叹了口气。 真的错了吗? 这一切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他只是想把最爱的人留在身边…… 却因为他的身份,反而让心中所想与自己所期盼的背道而驰。 纵儿一口气跑了很远,小家伙虽才五岁左右,但长得快,又成日与父王骑马射猎,体力特别好。 他抓起一把石子,用力往湖里砸去。 清晨出来散步的虞菁菁刚好瞧见了这一幕。 那小娃娃粉雕玉琢,好看得跟个小仙童似的。 小婢女脸一红,低叹了声:“哎呀姑娘,您瞧瞧那儿,那小娃娃长得真好看。” 虞菁菁笑道:“那是安荣王的长子,谢云纵。” “怪不得!安荣王生得俊美无双,那柳王姬也是风华绝代的美人,两人的孩子果然也生得好看。” 虞菁菁忍不住想去逗逗他。 “小王爷,怎么一个人在湖边生闷气呢?” 纵儿瞪着莫明走过来的人,小包子脸气鼓鼓的,很是可爱。 “不用你管!” 虞菁菁蹲在他身边,仰着脸看向他:“难道是……被你父王罚了?” “才不是这样!”纵儿眼睛一红,气呼呼的:“我厉害着呢!父王没机会罚我,哼!!” “哦。”虞菁菁给他顺着毛:“咱们小王爷确实很厉害,谁见了不会喜欢呢?” 提到这个,纵儿失落的垂下了脑袋。 “怎么了?”虞菁菁戳了下他的包子脸。 “我才不要你们喜欢。”说着用力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虞菁菁想了想长叹了声:“这么多人喜欢小王爷,何必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伤心呢?” “你懂什么?”纵儿插着腰,一副人小鬼大的教训起虞菁菁来。 虞菁菁顿觉不服气,竟然被个小孩藐视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8节 “你没礼貌!” “先撩者贱!” 虞菁菁一阵窒息:“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不用别人教,我记己学的!” “好吧,小王爷这么厉害,是我多管嫌事,我走了。”虞菁菁起身正准备离开,却听到小家伙伤心的呐呐低语。 “我娘亲,不要我了。” 虞菁菁顿住步子,猛的回头看向他,鼻子一酸,突然想到了自己。 “可能是你娘亲太忙了,这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你懂什么?娘亲很快要生小弟弟了,她有了小弟弟,就不要纵儿了。” “谁跟你说的这些?” “我听府里的女使和老嬷嬷们说的。” “真是嘴贱,根本没这么回事儿,小王爷莫要听他们瞎说!” 谢云纵一阵羞恼,猛推开了虞菁菁,虞菁菁惊呼一声摔倒在草地上。 “你才瞎说,你们都把我当傻子!我娘亲就是不要我了,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了!!” “小王爷!哎呀……”疼死她了! 突然她身子一轻,有人拉了她一把。 “多谢这位……”虞菁菁的笑容僵在脸上,渐渐敛去。 冬青抱拳做了个揖,默声转身去追谢云纵。 “冬青!!”虞菁菁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冬青……我有话,要,要对你说。” 冬青似是想到什么,拿出了一盒药膏递给了她:“这药膏对外伤有奇效,告辞。” “冬青……”虞菁菁眼睛一片绯红,无力的看着冬青离开,却不知该怎么挽留。 毕竟,她曾经对他说过那些过份的话,定是伤了他的心。 “姑娘?” 虞菁菁慌忙擦掉了泪水,挤出一个笑来:“没关系,反正我知道他在这儿,还有的是机会。” 贴身女使素素轻叹了声:“可他只是个侍卫,那虞三姑娘可是成天围着王爷转呢!倘然真让她当了王府里的夫人,那……那还不得踩在您头上撒野?” 虞菁菁不在意的笑了声:“你当真她能当上个夫人?就算她真有幸坐上了安荣府夫人的位置,也不见得真的会过得好。” 素素抿唇:“姑娘是铁了心要跟这冬青耗着了?” 虞菁菁脸色微红,“以前是我不懂,但是这一年多,我想明白了,人活着最重要的是当下,要活得开心。一个人成不成功,不在于他这一生有多大成就,坐拥多少财富,而在于他过上了他想要的人生。” 素素眸光一亮:“姑娘,您这番话叫奴婢也通透了不少呢!” 虞菁菁:“我日日夜夜,才想明白了这些,所以不要管虞里里如何,她如何也与我无关。总归不是一条道上,以后各自为家,不相见便好。” 谢云纵跑到了桃苑深处,蹲在角落里嚎啕大哭了许久。 冬青抱着剑远远看着他,心头不由有些疼惜。 王权贵胄家的孩子,就真的只能疏离情之一字么?不管亲情,爱情,友情。 哭完,谢云纵又跟没事人一样,自己擦了泪水鼻涕跑回去吃饭了。 “王姬……” 正闭目养神的柳娡缓缓睁开了眼,看向走进来的齐妈妈。 “怎样了?” “放心,小王爷已经回去吃早膳了,这会儿大约跟王爷出了府。” 柳娡起身走到窗前,眉眼满是忧虑。 怎么做都是残忍的,或许是她太过自私吧。 想罢,她低垂着眉眼,敛去眼中的那抹泪光。 虞里里缠不上谢无量,便想法设法的讨好苏韵。 苏韵倒也没表现出对她有什么不耐烦,但也没有多少笑脸。 虞里里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来了几次,苏韵便不再待见她。 “我那嫡姐若是有苏王妃一半端庄高贵就好了,却偏恬不知耻的跟一个侍卫勾勾搭搭!” “哦?”苏韵有了些兴趣,比起虞里里,她更忌惮那虞菁菁。 不过听这虞里里的说词,看样子她并不是冲着谢无量来的。 “我有好几次看到,她在偷看那个侍卫冬青,之前在杭州时,也曾与那冬青勾搭不清,苏王妃可千万不要让这种不忠不洁的女人嫁入王府!” 苏韵:“那王爷知道吗?” 虞里里:“这,肯定不知道,不然王爷也不会让她呆在王府里这么久。” 苏韵巧笑焉然:“好了,我知道了。你也先回去吧,我困了,想歇息。” “苏王妃好好歇息吧,那里里先告退了。” 见她走远,身边的女使冷笑了声:“王妃,看来虞家俩姐妹不足为惧。” “不过也不能全信了这虞里里的话,那虞菁菁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比这虞里里利害。” “王妃的意思是?” “既然这虞里里跑来跟我说了这些,不如就借机跟王爷提上一嘴,彻底断了虞菁菁的后路。她若真对那侍卫有意思,也该感谢我成人之美!” 到了傍晚,谢无量才带着纵儿回来,今天他们在野外烤了羊肉,纵儿有点撑着了。 “父王,今天真好玩,明天你还带纵儿骑小马儿吗?” 谢无量宠溺的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明儿要见教书先生,纵儿忘了?” “唔……”谢云纵一脸失落:“纵儿不想念书。” “学武,或许你能以一敌百,可是学知识,你能用一己之力,调兵谴将,敌千军万马!纵儿觉得,哪个更厉害?” 谢云纵想了一会儿:“学知识敌千军万马更厉害!” “那纵儿要不要念书?” “嗯,纵儿会乖乖念书的。” 第85章 柳娡发现王爷不知何时起,禁军侍卫多了许多。 每天进进出出的下人,都要细细盘问个清楚。 早闻皇帝病危,病情已经拖了大半年了,怕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那谢长安在这关键时刻竟然也从凉州回到了京师。 而且与王府走动十分密切,看来上次谢无量凉州一行,与谢长安达成了某种共识。 柳娡倒并不担心谢无量会在这场夺权中,遭受不测。 除去谢无量亲自培养的那几支精锐兵马已经静候在城门,蓄势待发,加上虞贵妃与皇后的推波助澜,以及有西厂牵制锦衣卫,太子那边简直不堪一击。 这根本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对弈,不管皇帝遗诏如何,都改变不了谢无量被推上皇权宝座上的结局。 最近这段时间,府里女眷出门受限,柳娡已经许久没有出门拿药了。 而且这事儿也不能让第三人知晓,以免现在埋下的勾子被有心人发现,打草惊蛇。 那日,用了午膳,柳娡看似是出来散步,在走廊与虞菁菁撞了个正着。 虞菁菁福了福身:“给王姬请安。” “虞姑娘不用多礼。”柳娡上前扶起她,不由多客套了两句:“在王府的这些时日还住得习惯吗?” 虞菁菁点头:“多得王姬关照,在王府还挺好的,王姬这是要去散步吗?” 柳娡:“是呀,虞二姑娘可要一起?” “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俩人并肩走在桃苑里,看着院里的桃子,都开始红了尖。 虞菁菁:“这里好桃子,而且个儿也挺大的。” 柳娡说道:“听闻这都是从江南那边移植过来的水蜜桃。汁多味甘甜,只是……” “嗯?” “哦,没什么。” 柳娡想起,她和谢无量反而喜欢吃那种青脆的野生桃子。 “虞二姑娘最近一直都在府里没有出门吗?” 虞菁菁无奈:“之前是想出门来着,但是现在非常时期,而且出府也比较麻烦,等再过些时日,我便打算离开京师回杭州去了。” 柳娡:“不再多呆些时日?” 虞菁菁深吸了口气:“那太麻烦了,都已经住了好些天了呢。” “不若明儿我带你一起出去逛逛?” 虞菁菁有些惶恐:“王姬您身子重,这……” “我没那么脆弱,况且在王府呆久了,也烦闷得很,早点出去转转了,就当是你陪我?” 虞菁菁没有再拒绝,只得应了下来。 次日,俩人拿了出府令牌,一道儿出了府。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将消息禀告给了苏韵。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9节 苏韵对虞菁菁没怎么关注,相比虞里里那小贱人,才较烦。 “他们出不出去,与本王妃何干?” 身边的老嬷嬷一脸冷色:“王妃,那柳娡再过三月就要足月生产了,她在王府里不好动手,只有出了王府才……” 苏韵听罢,眸光幽黯了几分。 柳娡确实是个威胁,倒不是她本身争宠,而是她已经诞下一名王世子,若再叫她产下次子,母凭子贵。 到时候,谢无量登基为皇,还不一定会封谁做皇后呢! 想罢,苏韵写了封信交给了身边的老嬷嬷:“拿着我的令牌,将这封信想办法送去公爵府。” “是。”老嬷嬷揣上信,匆匆出了门。 有了虞菁菁作掩护,柳娡便好行事得多。 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柳娡支开了虞菁菁,让她先去了酒楼等待。 来到偏僻的巷子,柳娡叫齐妈妈在巷口守着。 没一会儿,一道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巷子里。 男人摘下了头上了斗笠,冲柳娡笑容明朗。 “娡儿!”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程富贵。 柳娡冲他笑了笑,提醒了句:“这段时间京师很乱,我拿了最后一次药,你便与阿蔓离开城中,找处僻静的地方等我消息。” 程富贵拧眉:“我看城中多了好些城防军,每天都巡逻好几趟!” 柳娡将药收好:“我不能呆太长时间,虞家二姑娘还在茶楼等我,告诉阿蔓,我很好,再过三个月,我们就能再相见了。” 富贵儿点头:“我看着你走。” 待她走出巷子,富贵儿便悄悄跟了上去,每次都是要悄悄跟一截儿,看着她平安上马车,他才打道回去给阿蔓复命。 谁知,才走了几步,富贵儿便感觉到有一股杀气正逼近。 他从袖中取出匕首,待那些杀手涌出,富贵儿便拦了上去,喝道:“你们快走!我来挡着这些杀手!” 在暗中保护的冬青从屋檐跃下,一剑劈开这几个杀手的攻势。 冬青和富贵儿的身手都算顶尖的,这几个杀手还不堪看。很快便落败逃了去。 柳娡突然道:“不好!虞二姑娘……” 冬青心头一跳,对富贵儿道:“你护送王姬上马车,我去茶馆把人带回来。” 富贵儿用力点了下头,护送着柳娡上了马车。 齐妈妈不安的坐在马车里,时不时张望外边看看人来了没有。 “王姬,老奴觉得,这些人分明就是针对您而来的呀!” 柳娡冷哼:“你说得没错,确实是针对我而来。” 齐妈妈:“那虞二姑娘应该没事,您不用担心。” 柳娡:“如果是我,为了掩盖罪证和目标,便会无差别都杀掉,以此混肴视听。” 齐妈妈狠抽了口气:“虞二姑娘不会已经……”毕竟冬青都去了那么久。 柳娡:“希望冬青能来得及。”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冬青终于回来了,他怀里抱着虞菁菁,一股子浓郁的血腥气。 柳娡大惊:“她受伤了?” 冬青脸色冷冽:“那几个杀手死了五个,缉拿了三个,可惜当场便服毒自尽了。虞二姑娘失血严重,最好尽快回府。” 马车行得很快,柳娡翩跹得有些难受,但没有作声。 直到回了王府,冬青赶紧关人叫来了大夫。 这事儿会很快惊动谢无量,一旦盘问起来,那么富贵儿与阿蔓乔装在京中的事情就会败露。 柳娡守在了虞菁菁屋内,大夫与嬷嬷正在屋里伺候着,说是伤情不太严重,就是失血过多。 “冬青,今天的事情……” 冬青猛然抬眸看向柳娡:“我会如实禀明王爷。” 柳娡抽了口气儿道:“你不能如实禀告。” 冬青浓眉紧蹙:“王姬这是在为难属下。” 柳娡:“如果你真的把王爷当成兄弟或者朋友,你就不应该告诉他。我留在这里,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是阻力。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冬青:“所以,你一直在谋划着要离开?” 柳娡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压低着嗓音道:“就算我不自己离开,也总有一天,会被眼前的时局被动做出选择,到那时,可不会像现在这样,能保全一些东西了。” 冬青默了下来。 柳娡:“王爷很相信你,这些年你对王爷也很忠诚,等他坐上那个位置,你便是他最得力的帮手。冬青,有时候当他自己不能做出正确或有利的决择时,你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 “我会好好想想,这件事情,要不要如实禀报。” 柳娡失笑:“你能考虑利弊,我便放心了。” 说罢,柳娡起身,瞧了眼屋内。 “我想虞二姑娘应该很快能醒来,我便不打扰你们了。”柳娡转身走了两步,似是想到什么,回头对冬青说道:“她心里有你的,如果你也喜欢虞二姑娘,就不应该继续逃避下去。” 冬青做了个深呼吸,目送着柳娡走远的身影,才吁了口气。 柳娡太聪明,把一切看得很透彻,这样的女人,竟让他也有些压迫感。 她已经笃定,他会帮她瞒下来。 果真,谢无量很快闻迅赶了回来。 率先去了柳娡的屋内,见她无碍,才放下心来。 “这段时间,你便尽量不要出府了,有什么要办的,只管叫下人去办便成。” “嗯。”柳娡若有所思的饮着茶,一边察颜观色。 见她似乎心绪不宁,谢无量坐到了她的身边,试探的问道:“在想什么?” 柳娡低垂着眉眼,说道:“我在想虞二姑娘,没想到会连累她。” “我听冬青说,你们被人追杀,我以为是太子那边的人。但似乎又没有那么简单。” 谢无量果然很敏锐。 “他们派的人数不多,就八个,五个冲我来,有三个去击杀虞二姑娘。” 谢无量拳头紧扣,眸光一片阴鸷。 “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本王会处理干净。” 见他要走,柳娡一把拉住了他。 “无量!” 谢无量猛的回头看向她,瞬间冰冷的双眸如三月化开的春水,温存极了。 “这些时间,可不可以多陪陪我?” 谢无量讶然:“娡儿?” 柳娡:“我知道你很忙,你若是没有……” “我不是很忙。”谢无量很快答应了下来,“我很高兴,你会放下所有的芥蒂,愿意接受我。” “纵儿……”提到孩子,柳娡心口一阵刺痛:“他怎么样了?” “纵儿很听话,这些时日我请了先生来府里教他读书习字,他很认真。” “哦……”柳娡顿了顿,又问道:“他还会问我吗?” 谢无量默了会儿,如实答道:“孩子很敏感,已经不怎么问起娘亲为何不来看他。相比以前,也沉默寡言了许多。” 第86章 听罢,柳娡眼眶顿时泛了红。 “娡儿,我知道,你明明是很爱纵儿的,如果是因为我而牵怒孩子,这样对孩子也不公平。” 想来也没有多少时间陪纵儿了。 柳娡忍住心底的酸涩,笑容浅淡,“也是,好久没有见到纵儿了。” 谢无量面上一喜:“我这便让王嬷嬷将纵儿给你带过来。” 纵儿也许久没有见到娘亲,竟是生疏了不少,下意识往父亲身后藏了下。 柳娡朝他递出手,孩子犹豫了一会儿,纯真的天性展露无遗,似乎之前种种都不存在,眼前只有娘亲对他的笑容,才是最暖的。 “娘亲!” 纵儿委屈巴巴的瘪着嘴扑进了柳娡怀里。 柳娡微颤着手,轻抚着他柔软的发丝,道了声:“对不起纵儿,都是娘亲不好,这半年来忽略了你。” 纵儿黏在娘亲身上,便不愿离开了。 仰着可爱的小脸,满是担忧:“娘亲不会不要纵儿吗?” 柳娡揉捏着他似白面团的小脸:“娘亲怎么可能会不要纵儿呢?你是娘亲最疼爱的小宝贝。” “娘亲!”纵儿往她往里蹭了蹭,又问:“小弟弟出生了,娘亲不会不喜欢纵儿的吧?” “谁告诉你,会是小弟弟?” “唔……”纵儿小包子脸满是严肃:“他们都说,会是小弟弟。” “或许,会是个小妹妹,不管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娘亲对纵儿的爱都是独一无二的,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少爱纵儿一分。” 小家伙终于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原来娘亲是要他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0节 北明仁帝四十五年,先帝薨逝,京中一夕巨变。 □□羽歼灭,安荣王大众所归,登基新皇之位。 北明大殿上,安荣王一身染血的战甲还来不及换,看着跪在殿外黑压压的一片,竟没有多少欢喜。 程征与永宁王随行在侧,等待新帝旨意。 安荣王拭去刀上的血,沉声道:“废太子先关押至天衡殿,派人看守好。我要回王府一趟。” “现在??”永宁王谢长安不解:“现在正是人心动荡时期,您需要做的是安抚朝臣,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非得……” “二哥。” 永宁王一惊,退后了数步做了个揖:“陛下请吩咐。” 安荣王不由失笑:“余下的先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的。” “啊??”谢长安瞪着眼:“不是……此事不能如此草率,您是新皇!” “不用多说了。”说着,谢无量扭头看向一旁的程征将军。 程征单膝跪地,抱拳:“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会护永宁王,处理好余下的事。” 安荣王一把将程征拉起,冲他笑了笑,毫不留恋的转身走出了这权利的大殿,骑马朝王府飞奔而去。 今天,纵儿依旧如往常一般去书房听先生授课。 主院偏厅的女使进进出出,那一盆盆的血水,看着让人怵目惊心。 谢无量站在院内久久,感觉有些天旋地转,强烈的不安感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从未有过的惊慌让他差点失控,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抓过其中一个稳婆,声音微颤的问道:“人呢?孩子呢?” 那稳婆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其他女使也一并跪地不起,连大气都不敢喘。 “朕问你王姬如何了?!” “王,陛,陛下饶命!陛下息怒!!”稳婆磕着头,才哭着道:“小,小公主一出生就没气儿了,已……已经埋了。王姬她……她大出血……” 谢无量正在冲进去,只见门口守着的女使和老嬷嬷将他拦了下来。 “陛下,陛下不可啊!这里污浊,有损您的尊贵,您……” “滚开!”谢无量剥开阻挠的女使和老嬷嬷,大步冲进了室内。 浓郁的血腥味儿,让人窒息。 垂下的床缦都染成了鲜红,大夫与女使们跪在地上细细哽咽着,更多的或是害怕受到牵连与责罚。 谢无量双眼绯红,身体仿佛在那一瞬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颤声道:“都出去。” 待所有人都安静退出去后,谢无量举起沉重的手臂,撩开了染红的床缦,只见她双目紧闭,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似乎只是睡着了。 他缓缓坐到了床边,像是唠嗑着家常,独自一人低呐着:“为什么没有等我回来?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是不是你不愿意听我说了,所以趁我不在悄悄逃走了?” “其实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你只相信你自己。” 语毕,他哽咽出声,用力的将还有余温的她紧拥入怀中,泪如雨下。 “我为什么要去赌这一半的可能?我们有纵儿就够了,我根本不在乎……” 谢无量悲绝得几不成声,满是自我厌弃,“或许你是对的,我不该带你回来,我不该强求你跟我在一起,如果我没有强迫你跟我回来,你就会好好的。” “哪怕是隔着千山万水,哪怕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至少是好好的活着。” “其实你爱不爱我也不重要了,说到底,是我负了你。是我一厢情愿安排这一切,让你等我。” …… 先皇下葬皇陵后,新皇登基该是举国同庆的事情,皇家却发了丧,举国衣悼。 皇太妃气愤填膺冲进灵堂,却见北明的新帝为了一个低贱的女子守丧礼,当即顾不得体面,上前想要拉过新帝。 冬青见状提剑拦下,“太妃娘娘请回吧,陛下不想见任何人。” 皇太妃怒斥:“谢无量,你是不是疯了?!你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守丧,你可是北明的新皇啊!她配吗?她也不怕再世投胎折了自个儿的福份!!” 谢无量眸光轻颤,烧掉了手里的纸币,缓缓起身走到了虞太妃面前。 面对他冷峻无情的面容,虞太妃嚣张的气焰削弱了许多。 冬青这才沉默地退到了谢无量身边。 “以前,我是安荣王,有许多不得己。如今我是北明的帝王,你还想命令朕做什么?” 虞太妃踉跄了两步,方才站稳身子。 “本宫都是为了你好!” “母妃,您也不再年轻了,如今时局不再是当年,朝堂与后宫的事务,还是少管为好,您和太后娘娘,也该颐养天年了!” 虞太妃一口气提上来,没能咽下去。 “正是因为你是北明的帝王,所以才更加不能胡来!” “是吗?”谢无量嘲讽笑了声:“有人为天下百姓做了明君,有人为了一己私念做了昏君,于我而言,明君也好,昏君也罢,这至高的权利却是无法摆脱的枷锁。” “你……” “母妃不是为了我好,因为你从来都不在乎我这个儿子要什么不要什么;你只是为了自己好,我也不是你的儿子,我只是你争权夺利的工具。可是你该知道,权利是一把双刃剑,能伤人也能伤己。” 说罢,谢无量甩袖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送虞太妃回去!” 宫人进来,强行送虞太妃离开了灵堂。 此时外边有人进来禀报:“陛下,人……带来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谢无量抽了口气,沉声道:“请他进来。” “诺。” 等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六旬老者,佝偻着背,发丝花白,与一般粗野老汉相去无多。 他颤颤巍巍着身子,跪下行了礼。 “罪民叩见陛下!” 谢无量看他的神情颇为复杂,竟亲自上前扶起了老者。 “老师,别来无恙。” 柳怀卿猛的抬头瞧去,却又震慑于天威,慌忙低下了头。 谁曾想当年那位好武又行为出格的三殿下,会长成如今这般庄重威严的模样? 柳怀卿轻叹,世事无常哪! “老师也不过五十之年,竟已这般沧桑。看来那南蛮之地,确实苦不堪言。” 柳怀卿不在意笑笑,这些年的遭遇,早已将他那身傲骨都磨得一干二净了。 “罪民也已是花甲之年,老了!早已不是当年了。” 说罢,柳怀卿瞥见了谢无量身后的那口棺材,来京的路途中,就有听闻,这位新帝是位痴情种,竟为了一个身份卑贱,来路不明的女子,不顾礼教一意孤行。 看来,这传闻是真的。 谢无量轻轻道了句:“老师也去送一程吧。” 柳怀卿一脸难色,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了句:“陛下,罪民无德,您要如何排遣罪民都无可厚非,罪民无话可说。可您……身份尊崇,罪民一路来时,听了不少传言,您刚登基,当以天下为重,切勿为了一个女子而不顾礼教啊!” 谢无量咽下苦涩:“那棺中之人,是老师的女儿,柳娡。” 柳怀卿瞪大着双眼,昏黄的眼珠顿时染上一层氤氲之气。 突然,柳怀卿窜起,顾不得什么礼教,扑到棺上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数着过往种种,“我的小玉子,是最乖最聪明最漂亮的小玉子,啊呜呜呜……” 眼看柳怀卿就要哭得背过气,谢无量叫人赐了座。 柳怀卿情绪激动,从椅子起身又跪拜了起来。 “陛下恩泽无量,仁德无双,罪民心怀感激,这天下有陛下这样的仁君,实乃大幸!” 谢无量做了个深呼吸:“老师请起,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好好将娡儿安葬,可惜没能让您见到她最后一面,她很想你。” 说罢,谢无量眼眶一热,垂下头转身大步离开了灵堂。 第87章 柳怀卿继续扑在棺盖上恸哭流涕。 “我的小玉子,爹爹回来了,爹爹却没能见你最后一面。白发人送黑白人,这叫我如何承受得了?还不如跟你一起去了!” 哭得脱力,柳怀卿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继续哀嚎。 “小玉子啊!” 突然,棺材里传来一阵动静。 柳怀卿张着嘴,却停止了哭声,脸上还沾着泪水鼻涕,盯着眼前这口棺材。 ‘咚咚咚’。 棺木从里面被人敲响了三下,柳怀卿吓得差点背过气去,狠抽了口气瞪着眼睛,这……难道是诈尸了? 他起先以为自己听错,又静默了许久,棺材继续传来几声敲击。 “小……小玉子?你……是你吗?”柳怀卿还俯身,趴着贴到了棺木上听。 说不害怕,心里还是有点害怕了,但是现在悲伤大过了害怕,再说这个女儿他以前不知有多宝贝,就是化成鬼,他也想见一见。 “爹爹!爹爹是我!您先别激动,也什么都莫问,我现在躺在棺材里好好的呢!” 柳怀卿:“你不是……”想到女儿叫他什么也莫问,他又打消住了。 以柳怀卿这活络的思维,稍一想便明白了过来,他这女儿现在是在装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1节 他探手往棺才底下一摸,这棺材果真有蹊跷,棺底下都开凿了好些不起眼的小洞,能通风透气。 若是悄悄自备点水粮,在棺材里躺个几天,倒也不是不可。 想到女儿还好好活着,柳怀卿就抹了泪水,长叹了口气,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啥也没讲究。 “咱父女俩这辈子没想还能隔着口棺材再叨叨几句,我还以为要死在那南蛮之地。多亏新皇有心,把老夫从那儿接了回来,跋山涉水,折腾死老夫了!” “爹,咱俩就不叨叨了,您赶紧去歇着吧,好好活着!等女儿从棺材里出来,咱父女俩再好好叙叙旧。” 柳怀卿抽了口气,这话说得……咋就听着有点瘆人呢? “行吧,你……你早点出来!这多不吉利!”说着一脸嫌弃甩袖起身,走出了灵堂。 柳娡躺在棺材里,咬了口干粮,一手打着火折子,翻了个身,继续看着手里的话本子。 她不敢多吃喝,拉撒多不方便哪! 柳怀卿揣着手,跟着宫人走在长廊里,左思冥想,越想越不踏实,这丫头都干了些什么事儿?说出去都没人信! 不成,得赶紧叫人把她给埋了!呸!把棺材给埋了。 “柳大人,里面请,已经准备了浴汤和新衣裳,陛下吩咐了,让您安生在宫里歇几天,之后会再另外安排。” “多谢公公。”柳怀卿做了个揖,诚惶诚恐。 次日,谢无量请了宴,就他们俩人,很是朴素简单。 柳怀卿借机多吃了几杯酒,壮了壮胆子,问起了自个女儿这些年的遭遇。 谢无量未有隐瞒,一五一实都说了。 柳怀卿听罢,心头震撼不己,他这女儿倒是没白教养,果然是个人才! “陛下,昨儿贱民梦到小女了,小女说她站在风口吹了好几天了,就是不见鬼差来接她进去,她想早点进去好投胎去。” 谢无量半信半疑,但柳怀卿也没理由撒这种谎:“这是……何意?” 柳怀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想是早日,入土为安哪!贱民一路行来,也听闻不少,陛下为了小女丧事承受了不少,让她早些入土,也算是让她安心。” 听罢,谢无量眼眶一红,满是悲绝。 “既然如此,便听老师所言。” “地方……可选好了?” “嗯。”谢无量轻应了声:“娡儿走的时候,交待了身边的齐妈妈,她想找个安静不被人打扰的地方,远离权利斗争,落个清静。” “好好好!”柳怀卿吁了口气:“您刚登基,时局不稳,不宜把太多心力放到这事儿上来,小玉子是我唯一的女儿,陛下,我想亲自操办。” 谢无量想了想,应了下来:“也好,她生前一直记挂着您,这件事情交给老师,朕也放心了。” “欸!” 吃完宴席,谢无量又说道:“有个人,老师是该见见。” “啊?”柳怀卿疑惑,当日抄家,人都早就没了,还有什么人是该见的? 谢无量挥了下手,身边的小公公立马领命将人从门外带了进来。 柳怀卿细细端祥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有六岁左右的小娃娃,长得真是粉雕玉琢,可爱极了! 竟与他们小玉子小时候,颇有几分相似呢。 “这是……”柳怀卿没来由一阵喜爱。 谢无量朝小家伙招了招手,谢云纵跟歇了菜似的,靠进了谢无量怀里。 “云纵,这是你外祖父,给你外祖父请安。” 柳怀卿瞪着眼,有点不敢相信,“这,这是我外孙?” “外祖父。”纵儿有模有样的给人请了安,柳怀卿赶忙起身扶过小家伙,又端祥了许久,笑眯了眼:“好!好啊!跟你娘小时候长得可真像。” 不对劲儿啊! 难不成柳娡是想把这儿子扔在宫里,独自逍遥快活? 做为父亲他倒是万分了解,爱情虽可贵,富贵也难得,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这丫头倒是随了他真性情。 可是儿子怎么能说抛就抛? “纵儿,你想不想你娘啊?” 提到娘亲这字眼,谢云纵就瘪着嘴快要哭了出来:“娘亲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柳怀卿安慰着:“你娘亲其实一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着你,外公从来不骗人,纵儿莫要哭,等你长大些,或许就能见到她了。” “真的吗?” “真的!” 谢云纵擦掉了眼里的泪水,无邪笑了出来:“纵儿相信外公。” “乖,乖了!” 柳怀卿摸着云纵的头叹息了声,若是生在平常人家,也就罢了,这生在皇权中的孩子,从出生那一刻便有许多身不由己。 因为柳怀卿的一个梦,便匆匆将柳娡给下葬了。 皇太后得知柳怀卿被赦免回了京师,如今敢怒不敢言。 谢无量的动作很快,扫除党羽,将所有权利拿捏在手中,再加上他手中有强悍的兵权,竟是百年来,皇权最稳定的时期,迎来百年盛世。 下葬当天,柳怀卿便与谢无量辞别了。 谢无量也没有挽留,只道:“老师不如留在京师,朕会给您安排一处宅子,颐养天年,也让娡了了心愿。” 柳怀卿连连摆手:“不了,贱民多谢陛下好意,只是贱民已自由自在惯了,再加上年事已高,享不得泼天的福份,陛下不用记挂贱民。” 见他去意已决,谢无量不由笑了声:“娡儿很多时候真是随了您,也罢,您心中若不情愿,朕再如何挽留,于您而言也是负累。” 说罢,朝身边的小太监招了招手,小太监捧着一个宝盒走了过来,打开一看,居然是一盒子财物。 “这些只是朕的一些薄礼,老师都收下来,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余生用这些财物也够安稳生活了。” 柳怀卿本就是爱财之人,见到这箱子宝贝银钱哪能不动心,当即便笑着收下叩恩了。 待谢无量等人回宫后,柳怀卿紧赶慢赶的回了坟地,才刚到那里,只见一个壮汉正带了好几个人拿着工具开始挖坟。 柳怀卿大喝一声:“大胆!你们是什么人?可知这是谁的坟墓?人才刚下葬,就想盗取棺中之物,想钱想疯了吧!” 富贵儿举起火把照了照柳怀卿,“你又是谁?再不走我揍你啊!!” “等等!”阿蔓冲上前拉住了富贵儿,定睛一瞧,十分眼熟。 柳怀卿当即也盯着阿蔓有些傻眼,“你是……” 阿蔓顿时又哭又笑,跑上前扶过了柳怀卿:“老爷!我是蔓娘啊!!” “蔓娘?你怎么还时老样子?” 阿蔓摸着还青春靓丽的脸,笑得开心:“老爷,蔓娘想死你了,你什么时候回了京师呀?” “哎呀,说来话长。” 阿蔓扭头看向富贵儿:“啧,愣着作甚?你们赶紧挖!” 说罢,又打量着柳怀卿许久:“老爷,您怎么沧桑成这副模样了?想必那边的日子不好受,您吃了许多苦头。” 虽说柳怀卿如今这模样,但是年轻时,也是个风云人物,生得玉树临风,又有才华,为人还大方和善。 又有哪几个女人会不喜欢?哪怕他现今沧桑成这副模样,阿蔓也念着他往日的好,一点儿也没有嫌弃。 这棺材总算是顺利打开,柳娡猛的从棺里坐起身,喘了一大口气,外边的空气真是太新鲜太美好了! “快,扶我出去,我要沐浴。”柳娡从棺材里爬出来,看到年迈头发花白的父亲,顿时红了眼眶,飞奔了过去。 “爹爹!” “小玉子!” 父女俩十几年未见,能见这一眼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之后,几人连夜乘着马车,离开了京师,一路南下。 马车内,柳娡抱着出生不久的小女儿,心底一阵酸涩。 阿蔓说道:“这几日是苦了你了,也苦了这孩子,好在孩子很乖,也不咋挑剔,喂她吃米汤和羊奶也吃得好。” 柳娡紧抱着女儿,眼眶绯红,她实在不愿意把纵儿独自丢在那冷冰冰的宫里,只是她没得选择。 “阿蔓,我最对不起的就是纵儿了。” 阿蔓无奈:“将来若有机会,你再好好补偿他。” “还能有机会吗?” “人生漫漫,定还能再相见的。” 第88章 柳娡他们为了保险起见,回杭州绕了路,她正好,也想去顺道去看看青梨。 当年匆匆别离,这些年了,不知她过得怎么样。 丧事办完后,谢无量两天没有上朝,看着那些劄子,头抽抽的疼。 他拿过劄子,与纵儿一道出了宫去见了永宁王。 自谢无量登基后,永宁王便调回了京师。 见到谢无量过来,谢长安赶紧叫下人备了茶点。 “听说你两日没上早朝?” 谢无量将手里的劄子递给了永宁王,永宁王吓了一跳:“陛下?” “近日我头疼得很,皇兄的治国才能远在我之上,便交由王兄代劳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2节 永宁王一阵窒息:“你不能刚登基就怠政哪!” “我实在没什么心情处理这些繁杂的事物,无非就是劝我赶紧立后,稳固民心。” 永宁王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得劝道:“柳姬如今已不在了,这人活着不能总往后看,要向前看,那些朝中老臣也是为了你好。” 谢无量笑笑:“王兄,你应该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治理天下,我没什么兴趣,这北明国以后还得靠王兄多操劳。” 永宁王是个何其聪明之人,立即便听出了谢无量话语里藏着的暗示。 吃了茶,谢无量没呆多久便带着纵儿回了宫。 只见寝殿之外,正跪着齐妈妈和以前在王府里当差的女使。 “你们为何跪在这里?” 齐妈妈闻声,便连连磕了几个头:“陛下!老奴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是关于柳娘娘难产大出血一事。” 谢无量拧眉,立时心中起了疑,遂将齐妈妈带到了殿中,让小公公带着纵儿回自个儿寝宫歇息了。 齐妈妈拿出一个布包,让小公公呈了上去。 “陛下请看。” 谢无量打开布包,都是一些药材,他对医理不甚了解,故瞧不出来是做啥用的。 齐妈妈又道:“这便是王姬以前在王府里养胎,下人送来的安胎药。” “有何不妥?” 齐妈妈哽声道:“这药,老奴悄悄找了好几个民间有名的大夫瞧过,食之无毒,闻之无味,但药渣中的沉淀物,有一味极阴寒之物,就是柿子蒂磨成的粉末,女子食之轻者不育,重者……便如柳王姬那般……” 谢无量听闻勃然大怒:“来人,将宫里的御医都请过来。” “诺。” 宫人将御医都叫了过来,围着那药物渣滓研究了一番,证实了齐妈妈所言不虚。 谢无量顿时双眼一片绯红,“你是如何知晓,这药有问题的?” 齐妈妈说道:“说来,也是王姬当时自个儿察觉了,临盆前十天,她总觉身子感到不适,已有见红之症。但又苦于没有证据,只得忍耐,也不敢惊动陛下。” 谢无量咽下喉间的苦涩,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姬似是早已有预料,自己会……”齐妈妈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道:“那日之后,王姬便命老奴用了几个信得过的女使,盯着厨房与司药房的动静,发现那华雅居的女使饮欢每每趁夜深后,便将那药物残渣埋进了华雅居的花圃里。这些残渣,便是在华雅居花圃里挖出来的。” 谢无量拍案而起,怒道:“来人,将华轻霜与苏韵都带过来!朕要亲自审问,到底是谁下了这样的毒手!” 苏韵在谢无量登基当天已册封为贵妃,而华轻霜却只给了六局尚宫的身份,对此,华轻霜心中十分怨恨。 虽是将柳娡给除了,但这苏韵如今仗着势力,时时刁难她,叫她恨之入骨。 今夜,谢无量突然昭见,华轻霜便知事有不妙。 一路上,相比苏韵的不安,华轻霜显得淡定许多。 苏韵打量着她,心中十分忌惮,她一直怀疑柳娡的死不是偶然,她之前出杀暗杀没有成功,却叫这个女人不动声色将柳娡这祸害给除了。 可见,华轻霜这人,并不简单。 几人齐齐在大殿中跪下行了礼,谢无量也没有赐座,便只是叫她们这样跪着了。 谢无量朝身边的小公公便了个眼色,那小公公便捧着药渣递到了她们面前。 “贵妃娘娘,华尚宫,你们可认得此物?” 华轻霜狠抽了口气,匍匐在地上,没有动弹,脸上表情虽依旧淡定,心湖却波滔汹涌。 苏韵拧眉,疑惑:“陛下,这好像都是些药材,臣妾不懂医理,自然看不出什么,不如您问问华尚宫?” 华轻霜还未开口,那饮欢竟吓得浑身直抖,‘扑通’一声磕了一记响头。 蠢货! 华轻霜恨恨在心中骂了声,面上却很是震惊:“饮欢,你……你怎么?” 饮欢恸哭:“陛下,奴该死!是……是奴一个而为,与华尚宫没有任何关系!是奴看不惯那柳王姬行事做派,陛下要治罪,便治饮欢一个人的罪。” 华轻霜听罢,满脸失望愤恨,扬手便给了饮欢一个耳光。 饮欢瞪大着双眼,有些不知所措:“尚宫?” 华轻霜匍匐爬向前,哭诉着:“陛下,此事确实与我无关,请陛下明查啊!” 齐妈妈怒斥:“这些药渣都是从你院中挖出来的,你竟现在还信口雌黄?” “我的院中??”华轻霜也确实懵了,当初,便是叫饮欢埋进苏韵的院中,怎么这会儿却是从她的院中挖出来的? 饮欢绝对不会背叛她,而苏韵也没有那么蠢,不会把自己也牵累进来,于她没有任何好处。 齐妈妈……不,她没有这心机! 是柳娡!! 没想到,她在死前还不让她安宁,挖了这么大个坑,让她往里跳! 不过,这样反而正好,做得太过明显,反而疑点太多,不好定罪。 华轻霜继续作戏:“陛下!您了解我的,我真是那么蠢吗?如果要害柳王姬,竟然会将药渣埋在自个儿院里,让他们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我?” “还有!”华轻霜爬起身,情绪激烈且悲愤指向饮欢:“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联合起苏韵来害我?!” 饮欢摇着头:“不,我没有!尚宫大人,奴真的没有啊!奴从小跟着您,忠心不二,做什么事情都为您着想,您现在怎么……怎么就不信我?” 反倒是苏韵瞬间明白了过来,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最后让她与华轻霜自相残杀,才是柳娡给她出的最后的难题。 苏韵爬到谢无量脚边,颤声道:“陛下,您可千万别上当,是华轻霜她撒谎!是她害死娡儿妹妹,现在竟把自己贴身女使推出来,陷害臣妾!饮欢根本没有理由为臣妾办事啊,臣妾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滚!”谢无量无情的一脚将她踹开。 之前她暗杀柳娡,可惜那些人都服毒自尽,没有抓到证据。 现在…… 也好,一举斩个干净,省得再留下后患。 将华轻霜与苏韵关押后,谢无量派人去了以前的王府又从华轻霜的院子里挖出好些药渣来。 相关的人,逐一细问,最后连王府以前药房的先生也一并入了狱。 华轻霜与苏韵以及饮欢被关在一处。 三天都未等到人来探望,饮欢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不是华轻霜不相信她,而是华轻霜要将她推出去做替死鬼,顺便再把苏韵给拉下水。 可,华轻霜的计谋早就被人识破,于是有人暗中将她每日埋在苏韵院里的药渣挖出来,悄悄埋回了华雅居。 柳娡难产而死,一尸两命,齐妈妈都忍到三天前才说出来,可见……齐妈妈也早就知道了。 药渣在华雅居挖出来,自然疑点会落到华轻霜头上,华轻霜却趁机倒打一杷,把她交待了出去,顺理成章如她所愿也把苏韵给拉下了马。 只是现在…… 谁都没能逃出这张密密织出的网。 “啊哈哈哈哈哈……”苏韵突然放声笑了出来:“华轻霜,我以前觉得你很聪明,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蠢的时候!竟然会心甘情愿的钻进柳娡设下的圈套,如今,你我都深陷这牢狱之中,满意了吗?” 华轻霜靠着墙壁,万念俱灰,冷笑了声:“柳娡死了,如今你也下了狱,我得不到的东西,最终谁也没能得到,我当然满意了。” 苏韵轻叹:“好个柳娡啊,临到死了,都留了这一手。看来是为了给她那个儿子,斩除了路上一切阻碍,如今再也没有什么能真正威胁到北明唯的小皇子了。” 次日,狱卒讨论着行刑的犯人,那掺与其中的大夫今日问斩了,饮欢听罢,吓尿了裤子,脸色苍白,脸上都是汗渍与泪痕。 华轻霜淡漠的看着她许久,有些许动容,可能是想到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于心不忍。 “饮欢,你是不是害怕?” 饮欢没有回答,只是缩在角落里也不再看华轻霜一眼。 半夜,华轻霜从睡梦中惊醒,发现悬梁上有东西在晃,细细一看,竟是饮欢上吊自尽了。 狱卒打开铁门,将饮欢从梁下放下的时候,早就没有了呼吸,七窍流血,舌头耷拉出了一长截,眼睛充血嘭出,模样十分吓人。 华轻霜不敢再睡,一闭上眼都是饮欢死前怨恨的模样。 此事没有拖太久,苏韵被判流放,而华轻霜一杯毒酒。 她饮下毒酒前一直想再见他一面,但是任她如何祈求,他也没有来。 华轻霜知道,他不会来了。 可是她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她没有错,唯一错的,她只是个失败者而己。 她本来可以赢,只是她遇上了柳娡。 如果不是柳娡,她早已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第89章 想起过往种种,华轻霜轻颤着手握着那杯毒酒,仰头饮下。 那毒酒起效很快,也无多痛苦,弥留之际,她仿佛看到年少时,初遇谢无量的情景。 她一身伤痕躲进竹林中的假山里,少年头上顶着荷叶,手里拿着一支木剑,在竹林雨幕中自得其乐。 她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被少年发现。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她抽着气儿,眼睛红红的,惹人怜爱。 “我叫华轻霜。” “哦,我知道你,他们正在前厅还说起你来着,你娘没了,你爹娶了你小娘。” 她埋下头细细哽咽着,拳头紧握。 “他们打你了?” “小哥,你别声张我来这儿了,娘没了,我也总是受欺负,也不想活了。你就当没有见过我。” 少年将手里的荷叶塞进了她手里,笑道:“我叫谢无量,当朝三皇子,以后我护着你!” 她死寂的眸光一亮,痴痴的笑了,“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3节 眼看天凉了,秋风萧瑟吹落了庭前一树银杏叶,铺在地上,一片金黄色。 谢无量披着长袍坐在窗前的小榻上,饮着茶水放下了手里的书,瞥了眼庭前的景色。 “过两日可能要下雨,今儿天气正好,你去准备马车,朕要出城一趟。” 小公公应了声,赶紧去准备了。 柳娡葬在城外安静的山坡上,为了不让人来打扰她,谢无量假用商贾之名,将这座山给买下了。 之后又修了栈道上山,这还是她下葬一个月后,谢无量第一次带着纵儿来这里看她。 谢无量让宫人在山腰上等着,只有父子俩人。 他焚了香,叫纵儿前去祭拜,纵儿很听话依言拜了,小家伙隐隐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只是不太愿意承认。 谢无量蹲下身,轻抚着墓碑,低呐:“娡儿,我带我们的孩子来看你了,不知你在那边过得如何?或者你已经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 以前他从来不相信什么鬼神,更不信什么前世今生,却因为心中一个信念,他却开始愿意去相信,这个世上其实神明和魂魄是存在的。 他失落的垂下头去,却发现有些异样。 直到纵儿推了推他:“父皇,你在看什么呀?” 谢无量猛抽了口气,伸手拨了拨外边翻出来的土,种种过往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里浮现。 直到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连在一起,谢无量起身,喝道:“来人!” 守在不远处的小公公小跑着喘着气儿地来了,“陛下有何吩咐?” 谢无量眸光幽黯:“你马上找几个动作麻利的,朕要开棺!” 小公公吓得双腿一软:“陛下三……三思啊。” 谢无量:“朕已经想得很明白,去吧。”他只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下葬那天,他是最后一个走的,今日再来,却很明显这土壤有新翻动过的痕迹,而且表面松散。 可见他们行事匆忙,连土都没好好填完就走了。 没一会儿,人都找过来了,这段时间总是下雨,而且这土壤很松,很快便将暗红色的棺木给挖了出来。 谢无量让小公公将纵儿抱远了,这才命人将棺抬出。 “陛下,这……现在棺木已经抬出来了,您是要?” “开棺。”谢无量命令道,语气淡定没有一丝犹豫与起伏。 棺盖被缓缓推开,众人皆是傻了眼,有些胆儿小的直接跌坐在地上,颤着声:“人,人没了……” 要不是谢无量在这儿,估计这些挖棺木的都撒丫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谢无量沉着的步子上前,低垂着眼往里瞧了眼,冷笑了声:“柳娡啊柳娡……” 他一句话也未说完,负手静默站在原地,久久。 随后,他命人将棺木重新埋了回去,并下了死令,今日之事不准透露半点风声,否则,杀无赦。 柳娡南下,终是来到了青梨的家乡。 落脚后,柳娡便叫人打探了一番,那男主她不清楚姓甚,但是青梨却很好打听。 青梨姓赵,又在王府里当过差,这一问便打听来了。 柳娡来到赵家,房屋落败,梁上瓦片都碎了好几块,也没有人来修葺。 敲了好久的门,只见一个老婆婆来开的。 “你们是?”赵家婆婆见这一行人,个个郎才女貌,气度不凡,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柳娡蒙着面纱,怀中襁褓里还包着个小娃娃,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动人:“您好赵婆婆,我们是从京中而来,请问这是青梨的家中吗?” 一听是京中来的朋友,赵家婆婆连连点头:“是,看来几位都是我家青梨的朋友,赶紧进来。” 柳娡等人走进了院内,家徒四壁,无一物值钱。 赵家婆婆脸上为难:“几位远道而来,家中实在穷得很,没有什么东西能招待的,望见谅。” 柳娡笑道:“不忙不忙,在王爷时,我与青梨姐姐情如姐妹,不在乎这些,不知她人……” 赵家婆婆沉声道:“你们跟我来。” 走到扣院,赵家婆婆推开了一间柴房,“她就在里面。” 柳娡笑容僵在脸上,将手里的孩子交给了门外的阿蔓,什么也未说疾步走了进去。 里面散发着一股恶臭,干草堆上有人在细细痛苦的□□。 隐约能看出是个女人,骨瘦如柴,形如枯槁。 柳娡声色沙哑,轻轻唤了声:“青梨姐姐?” 青梨昏黄的眼珠子动了动,只见柳娡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 青梨一眼便瞧出了她,嘴角艰难的往上扬着,从喉咙里挤出话来:“是,是娡儿。” 柳娡上前握过她的手,眼眶绯红:“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青梨眸中满是悔恨懊恼与悲绝,她沉痛闭目落两行清泪,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来。 “我离开王府回家中,与那钱家大郎成婚不久,他便纳了小妾,那小妾性子张扬跋扈,几次三番找我麻烦,我也忍了。 后来我怀了孩子,本以为生了孩子就会好起来,谁知,那小妾撺掇着钱大郎,把我腹中孩子给害了,我找他们理论,寻赵家婆子倒打一耙,怪我生不出孩子,以七出罪让钱大郎把我修了。 我郁结于心,久治不愈,眼看也命不久矣,没想到在死前还能见你一面,我死而无憾了。” 柳娡将青梨紧紧抱在怀里,哽咽着:“你怎么睡在柴房里?” 青梨长叹了口气:“家中长兄长嫂都是好面子的人,我被休弃回家,丢尽了赵家的颜面,又因治病拖累了家中……” “你离开王府时,明明有不少银钱傍身的啊!那可都是你的嫁妆!” 青梨恸哭:“我那些嫁妆,留了一些家中哥嫂用,带去夫家当日,便被赵家人给搜刮了去,哪里还有什么嫁妆?” 柳娡听罢,气得浑身直抖,当即叫富贵儿将青梨带离了柴房,离开了赵家。 那赵家婆子追了出去,嚷着:“你们要把我女儿带去哪里?” 柳娡愤恨道:“当然是治病,不然看着她慢慢等死么?还有,以后青梨跟你们赵家没有任何关,她的命我要了。” 语毕,柳娡丢了一锭银钱给赵家婆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日,柳娡便将镇上和附近城中最好的大夫都请了过来,给青梨看病。 好在倒不是不治之症,大夫当即施针护住了她的心脉,青梨吐了好大一口淤血。 又在客栈调理了几天,脸色渐开始红润。 只是身子还虚弱得很,下得床。 还未等柳娡去找那钱家人的麻烦,那钱家人听到赵家人的消息,竟自个儿找上门了。 那钱家以前的小妾,如今当家主母,站在门口插着腰扬着帕子,破口大骂。 “哎哟,瞧这不要脸的小贱蹄子,都这副模样了,还勾搭汉子呢!昨儿可是亲眼有人看着一男人把人给抱出赵家的,都能住得起这么好的客栈,劝你可要点脸,把欠我家钱郎的银子都给还了吧。” 说着,又嗑了一把瓜子。 柳娡听得这泼妇在外头骂人,慢条斯理的吃了口茶,见富贵儿气愤的扶着青梨从内室走了出来。 青梨脸色苍白,“娡儿……是我连累了你。” 柳娡轻笑,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青梨姐姐不用担心,这人碰上我,也是她三生不幸。” 说罢,她端起盥洗架上的洗脸水,走到栏杆前,对着站在门口大骂的妇人泼了下去。 “你!你这刁蛮无理的妇人,有本事你下来!” “有本事你上来。”柳娡倚着栏杆,巧笑嫣然。 “我要告诉我家大郎,看你这狐媚子到时候还笑得出来!” “快去告诉你家大郎,看看你家大郎会不会给你做这个主。” 待那妇人走后,阿蔓鬼混了一个晚上回来了,手里攥着一个袋子,塞进给了青梨。 “你数数,这些钱够不够你当初赔进钱家的嫁妆,不够的话,只能让那个贱人给你当牛做马了。” 柳娡笑盈盈的问道:“如何?” 阿蔓翻了个白眼,吃了口茶,满脸不屑:“那钱大郎真不是个东西,对老娘动手动脚,赌品还奇差,最后输没了,就把家里那娘们儿一并卖了给我。”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阿蔓提醒了句:“袋子里面还有那娘们儿的卖身契和籍契,以后她就是你的奴隶,要打要骂,都只能随你了。” 第90章 青梨颤着手看着手里的卖身契与籍契,心头的那股憋屈顿时烟消云散了。 “娡儿,谢谢你。” 柳娡:“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养病,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青梨:“去哪儿?” 柳娡:“我们要回杭州,之前我离开王府,便在杭州安生了好多年,对那里也比较熟悉,而且我的家当都在那边。” 青梨笑着点了头:“这里已经没有我所牵挂的东西了,去哪里都一样,而且能再遇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那就这么说定了,过几日再等你的病养好一些,我们就起程。” 青梨养了几天病后,身体状况好了许多,能自己下床走路了,脸上也有了血色。 柳娡心中略感欣慰,想必这里的一切,对青梨来说也不甚美好。 几人没有多作逗留,再次起程走旱路前往杭州。 又行了十来日,柳娡等人终于回到了杭州,柳老爷站在幽兰居前,不由叹了声:“娡儿,这便是你说的杭州的宅砥?” “爹,以后你便在这里安心住下,宅子挺大的,进去看看吧。” 话音刚落,门被人推开,只见沈恪领着下人正要出门,见到柳娡他们已经到了门口,一阵儿激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全文完结】 “我还以为你们要晚点到,所以马车已经备好了,准备出发去接你们。” 青梨抽了口气,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还能再见到沈恪。 不过她如今对沈恪并没有那般非份之想,如今她这模样,也配不上人家。 柳娡浅笑:“这不是给你们一个惊喜吗?” 沈恪看着柳娡,眼角微微发红:“你终于回来了。” 柳娡:“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回来还能去哪里?沈大管家这些年也辛苦了,要不是你照顾着杭州这边的生意,只怕……” 沈恪:“我们之间还需这些客气做甚?周车劳顿,先进屋歇歇脚再说。” 沈恪早已准备好膳食与床铺。 当天夜里,几人都痛饮了些酒,柳娡送父亲回房去睡后,见沈恪正站在走廊里,仰头看着那一轮圆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大哥。” 沈恪回头,冲柳娡笑笑:“咱们聊会儿?” 其实倒也没有聊别的,算下来近有两年未见,柳娡只是简单的与他说了说在王府里的一些事情,沈恪没有多问,只要能看她平安什么都好。 “这次回来,你不会再走了吧?” 柳娡轻应了声:“他爱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我现在只是柳娡,柳娡是自由的,她只应该为了自己而活,尽管这有些自私,但为了一段感情而成为笼中之雀,那比死还痛苦。” 沈恪默了好一会儿,问道:“你……爱他吗?” 柳娡十分坚定道:“爱啊,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沈恪还是有些伤心,本以为会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早点休息吧,明天一觉醒来,就是新的开始。”沈恪深吸了口气,没再回头看柳娡,眼眶有些泛红,大步离开了走廊。 “对不起,沈恪。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人。” 三年后 冬后,若大的银杏树下,女人正抱着怀里三岁的小娃娃正在扎头发。 大雪初融,终于等来了温煦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娘亲给你扎两个漂亮的小啾啾,绑上红头绳,我家小唯就是最漂亮的。” “娘亲娘亲,你看树上,有只小鸟在搭窝!” 柳娡顺着丫头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有只喜鹊在搭窝。 “是只喜鹊妈妈,看来是有喜事要发生了。”柳娡摸着丫头的头:“今日是上元节,娘亲带小唯去看烟花。” “烟花!”小唯双眼亮澄澄的:“小唯喜欢看烟花。” 突然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柳娡抬眸一看,竟是沈恪。 “沈大哥,你跑这么急做甚?” 沈恪一脸凝重,喘着气儿没有说话。 柳娡放下小唯,觉得事有蹊跷,语气压低了些:“沈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恪喉结滚动了下,颤声道:“上面那位突然染疾,薨了。安宁王继位,成了新主。” 柳娡心脏一阵颤动,猛的紧揪在了一起,泪水骤然涌上了眼眶。 “怎么会……这么突然?” 小唯还是第一次见娘亲这般伤心难过,担心的抬手替娘亲擦去脸上的泪水。 “娘亲,你怎么哭了?” 柳娡浑身颤抖得厉害,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猛的将小唯紧拥入怀中,哽咽出声。 “娘亲……” 沈恪不由跟着一阵难过,轻叹道:“皇权斗争向来如此,说是突然病逝,可真相又有谁知道?这安宁王一直都野心勃勃,说不定……” 沈恪没有再说下去,毕竟现在这种非常时期,还是少说话为好。 柳娡深吸了口气,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我要回京师一趟。” “你已经决定了吗?” “是,我已经决定了。” 沈恪:“什么时候动身?要带上小唯吗?” 柳娡想了想道:“先把这里的事情都安排下去,我便带着小唯走一趟。” 沈恪不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别开了脸去,“也好,如果能把纵儿带回来……” 当日离别那么残酷绝决,如果纵儿知道她还活着,却将他丢下,会不会恨她,会不会不愿意跟她走? 还有谢无量,定是被奸人所害!她一定不会放过害他的人!! 沈恪:“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只管与我说。今晚恐怕也不适合出门了,陛下驾崩,举国哀悼,你还是在家里好好歇息吧。” 上元那天,原本繁华的街道上一片萧条。 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又飘起了冷雨。 柳娡抱着小丫头,坐在窗前,看着那春日抽出新芽的大树,心中一片寂寥。 小丫头很是失落:“娘亲,你不是说今天会有烟花吗?” 柳娡咽下那几分苦涩:“昨天,有个很重要的人去逝了,所有人都要为他哀悼,所以今年的上元节取消了。” 小丫头撅着嘴:“那是不是要等到明年了?” “是啊,等到明年,娘亲再带你去看花灯会。” 柳娡哄着小唯慢慢睡去。 紧接着,柳娡开始准备进京的一些事宜。 因为一个单子,有些事情没有谈妥,便约了对方在明月阁吃酒详谈。 柳娡带上了小唯,小丫头很懂事,她似乎也察觉出母亲心情低落,便时时乖巧的陪在她身边。 酒菜上得差不多了,因为男女不便,没有订雅间,而是在阁楼的露台上,设了桌案。 过了头七解禁,街道恢复了一片祥和喜庆。 事情很快谈妥,对方便率先离开了。柳娡又叫了一壶果酒和几样小唯爱吃的点心。 一边看着这灯红柳红的长街,一边小酌。 她有些醉了,趴在栏杆上看着来的行人与车马,想着那个人,心中一阵酸涩涌出。 “娡儿,该回了。”沈恪来接她了。 柳娡身形微颤,坐起身扶着栏杆站了起来,突然长街尾被灿烂的烟花照得如白昼,万千花火在夜空盛放。 柳娡不由轻叹:“这样的盛世,我们却不能陪彼此共享。” 正当她抱起小唯,转身离开的一瞬,人群之中有道熟悉的人影缓缓走来。 他身边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子,小子看到盛开的烟花高兴得仰着脸指向夜空。 “父亲!你快看。” 男人驻足抬头看去,嘴角微微扬起,花火照映着他英俊的面容,呢呐:“娡儿,我来找你了。” ——全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