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反派大佬当徒弟》
1. 暴躁小美男
人间有一禁地,名为尸山。
尸山尸横遍野,阴气重,有上古凶兽麖居于此,以尸为食,饮山中尸水解渴。
此间,从未有凡人敢踏足。
在尸山血海中,一只惨白的手从尸体缝隙中伸出。随着尸体滚动,霁寒霄慢慢爬了出来。他周身包裹着一层尸臭味,血水将其衣襟寸寸染红,像是秋季的一抹枫红,诡谲又悲凄。
他抬眸,看着血红的天空,眼中闪过一分窃喜。
三万年了。
他用了三万年的时间,终于从地狱爬回来了!前世遭人陷害,被人侮辱、折磨,虐待致死,留下污名……
重回于世,他就是要找那些凶手报仇,洗去骂名,以泄心头之恨!
从前种种,他会在这一次,全部还给那些伤害他,要他命的人!
他眸光一闪,天空中的云层发出一抹亮光,一群黑压压的妖兽悄然地出现在他周围。
这群妖兽虎视眈眈,弓着身子,露出利爪,准备伺机而动,冲上前将少年撕碎,满足口腹之欲。
“一群杂碎。”
他出奇的平静,不见异色。
那些妖兽见了,一脸鄙夷,出声讽刺道:“哟,装什么装?你以为你可以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吗?”
“你要认清楚你的命,从踏入尸山的那一刻,你注定就是我们的食物!”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霁寒霄淡定自若地在血水中站着,凌乱的发丝黏在脸上,几缕被血水浸湿的碎发耷拉在额头。鲜红的血,顺着发丝滴进眼睛里。
他的眼眸迅速被血色染红,一股怪异的气息随后扑面而来,带着强大的力量,掀起一阵风。
什么魑魅魍魉,地狱无常,都没有现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可怕。
此情此景,竟让那些妖兽生出一些怵意。
不过,这种感觉持续没多久。
正所谓孤军难敌千军万马,他只有一个人,而他们却是有好几十个。
应该是他害怕他们才是!
“你以为你摆个姿势我们就怕你了?告诉你,就算今天有神仙在这里,我们照样要吃了你!”
“哦,是吗?”女子淡漠的声音响起,如同霜华覆盖在林间,既平静又清冷。
“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众妖兽一咯噔,一股凉意随后爬上他们的身,身体开始打颤。他们警惕的看向四周,握紧手中的武器。
他们以为自己动静太大,惹得山中麖兽不悦,才引得她出声,展示一方霸主的威严。
“是人是鬼,请出来一见!”
“我在这呢。”一缕微光乍现,仅仅一瞬间,那些妖兽全部倒地不起。
“是不是天界纵容你们太久,以至于你们忘记了所有的规矩?”话音刚落,一身着蓝衣,面容姣好,美得似天上明月的女子现身于众妖兽面前。
“悦、悦吟上神!”
有妖兽认出了眼前人。
“怎么?”悦吟看着他,语气冷淡,“你还认得我?”
悦吟抬手,隔空掐住那妖兽的脖子,质问道:“是谁让你们滥杀无辜的?”
“真是废了本上神好大的劲,跑到这才抓住你们。”
那妖兽已面临死亡,却丝毫不慌,依旧一副恶相:“如今灵气稀薄,妖魔横行,你杀了我们几个又能如何?悦吟上神,现在不是三万年前了,神界不可能一直是掌权者。”
悦吟眸子如潭水般寂静,脸上不显异色,气势上却是一副高位者的样子:“你说神界不是掌权者,那为何你的命在我手中呢?”
下一秒,那妖兽就被捏个粉身碎骨,在触地的瞬间化为乌有。
“你们残害无辜,引起骚乱。”她说话轻飘飘的,但对于其他妖兽而言已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杀人偿命,有什么遗言下地狱再说吧。”
她手指轻轻一弹,顷刻间余下妖兽便成为一堆白骨,而后化作几捧灰尘,散入泥土之中。
待仔细侦查一番,确定没有遗漏任何一个妖兽,悦吟才回头走向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想事情的霁寒霄跟前。
“是你!”他抢先一步开口。
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碰上了上辈子让他变成废人的悦吟上神。
是上苍怜悯,还是想让他重生即死亡?
悦吟是神,法力高强,照他现在的情况是无法战胜的。
悦吟疑惑:“你认识我?”
“认识!”霁寒霄的眼中带着一股熊熊烈焰,呼之欲出,欲烧尽此处,“堂堂天界掌管梦境的神女我怎么不认识?”
悦吟已经明显感受到眼前的人对她有很强的敌意。
可是她并不认识他。难道他是某个被她杀了的妖魔鬼怪的后代?但他身上独特的气息告诉她,不是的。
“此地乃是凶地,你如何进来的?”悦吟问。
她仔仔细细打量眼前人,发现他竟瞎了一只眼。
霁寒霄抬眸,根根分明的睫毛犹如蝴蝶的翅膀,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神女要不要猜猜,我是因为谁才到这里来的?”
悦吟轻笑一声,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为何要猜?”
“能在此地安然无恙绝非等闲之辈,想必小公子肯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悦吟对他的身份有了疑心。
“我看小公子孤苦伶仃的,也没人照看,要不然就跟着我回承泽殿吧。刚好,我有许多事情想和小公子探讨一番。”
这时,对面的人明显迟疑了一下。
可是,悦吟还未等对方说出口,直接施法把人家带走了。
***
承泽殿。
“啊!”
一声惊叫过后,一个身着绿色罗裙,扎着一条小辫,头带桂花花簇发饰的仙子神色慌张的推门而出。
“怎么回事?”悦吟闻声赶来,扶住那仙子,“礼可,你没事吧?”
礼可是承泽神殿中的仙侍,专门负责管理殿中大大小小的事,照顾悦吟的起居。看见来人,礼可惊魂未定,抬起血淋淋的手就开始告状:“神女,他他他是个怪物!他居然想要吃我!”
“什么?”悦吟诧异,似乎没想到少年会干出这种事。
“怎么会这样呢?”
她来不及多想,施法就给礼可止血,随后道:“你赶紧去找药王给你上药,我进去看看。”
“神女!”礼可拉住她,担心地紧缩眉头:“你不要进去,他真的就是一个怪物!他会伤害你的!”
悦吟笑着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然后径直推门走进那间屋子。
礼可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去找药王。
悦吟走进屋子,里面一片漆黑,一丝亮光也窥不见。而且,里面出奇的安静,宛如一潭死水,往里面扔点东西也不见得有回响。
“屋子里这么黑,容易摔倒,为何不点灯?”她轻轻挥手,屋子里的蜡烛一下子就燃起。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突然窜出,将悦吟扑倒在地。见状,悦吟也不着急,嘴里吐出一口气,黑影刹那间被控制,像是被冻住一般,动也动不了。
接着,她微微一笑,消失在那人身下。
“年纪小,脾气还挺大的。”猛地,她拿着一支燃着的蜡烛,出现在黑暗中。她弯下腰,细细打量这个她捡回来的“怪人”。
悦吟指尖微微一动,霁寒霄的姿势从趴变成了站。
“我好心带你回来,为何伤我神殿的人?”她站直靠近他,双目对视,想要看穿眼前人。
然而,对方只给了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她淡淡一笑,道:“小公子怎么如此没礼貌?”下一秒,悦吟抬手施法脱去霁寒霄的衣服,他的上半身瞬间尽数暴露在空气之中。
几乎是一眨眼的事,霁寒霄的脸上有了羞涩之意。
“你你干什么?”他开口说话了。他根本没想到悦吟会有此动作。
悦吟打趣他:“可算舍得说话了,我还以为得要我求你你才会开口说话呢。”
她凑上前,看着他满身伤疤,心中思绪万千。一个年纪这么小的人,在哪受这么多的伤?疤痕不新,不见血,所以排除他是在尸山受的伤。
那么,他会是在哪里受的伤?
“你叫什么名字?”她伸手抚上霁寒霄的胸口,他顿时如触电般往后退去。
“……”
见对方沉默,她又道:“都说第一句了,何必一直闭着嘴?你要是不说,我以后就随便叫你了。”
“霁寒霄。”他冷冷地从嘴里挤出三个字。
“什么?”悦吟装作没听见,转而把手放在他的寸口脉处。
“霁寒霄!”他有些生气。明明他说得已经很清楚,为什么要问他第二遍?
她是在戏弄他吗?
“哦~”悦吟收回手,顺便解了施在霁寒霄身上的法术。
“你到底是什么人?”话音刚落,蜡烛顿时全部熄灭,黑压压的屋子里,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你既没有温度也没有心脉,身上的气息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你究竟从哪里来的?”悦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把他团团围住,似是在拷问他。
霁寒霄面不改色,拳头却是攥紧了:“我是哪里来的,神女一点都不清楚吗?你要是不清楚,带我回来干什么。”他以为她是认出了他,殊不知她带他回来另有打算。
悦吟根本就没认出他!
悦吟狐疑:“我连你都没有见过,我怎么就清楚了?”
霁寒霄冷笑:“也对,三万年了,神女已经变成上神,哪还会记得我这无名小卒?”
当时,所有人只记得他的污名,连他的模样都不知道。他就背着一口黑锅,带着臭名,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悄然死去。所以,他认定悦吟和所有人一样,视他如浮尘,只识那臭得要死的骂名!
悦吟举着蜡烛出现,烛光打在她的脸上,眼中的焰影越来越重:“三万年?可我看你年岁也不像有三万岁的,你莫不是说谎话诓骗我?”她靠近他,道:“小公子难不成是被什么妖邪上身,来找我的麻烦了?”
霁寒霄不看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神女还真是看得起我啊,要是我真是妖邪上身,恐怕神女不会留我到现在吧?”
他冷冷道:“看着我这张脸,神女难道什么也想不起来吗?”
悦吟陷入沉思。她仔细端详这张脸,眉毛、眼睛、鼻子……她一样都不放过。然而,看了许久,她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霁寒霄将视线放至悦吟脸上,发现她根本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心里的怒火一下子燃起八尺之高。他冷哼一声,道:“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竟然什么都不记得!”
听罢,悦吟的心猛然跳动。
拜她所赐?这话要是放在她小时候她肯定会信,毕竟那时候的她是一个调皮捣蛋鬼,动不动就惹事。她的师父常常牵着她的小手,上人家去道歉,回来还得挨一顿罚。
儿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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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事,淘气干坏事是常有的事,但不会恶劣到害人这些。她受师父教诲,向来行事端正,长大后更是把师父的话内化于心外化于行,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害人。
悦吟的眼神中充满疑惑、不解:“你这是何意?我与你仅有一面之缘,为何说是我害得你?”
霁寒霄:“神女贵人多忘事,自然是什么也记不得。你只需要记住,不管做了什么错事、坏事,你忘了就好,反正受伤害的是别人又不是你。”
悦吟一本正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如果是我做错的,我怎么不记得?”
霁寒霄不说话,只是白愣悦吟一眼。在他看来,悦吟不过就是在推卸责任,不想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沉默片刻,悦吟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无处可去,如果你要是不嫌弃就待在我的承泽神殿吧。”
霁寒霄不语。
悦吟自顾自地道:“不过你要是想留下来,就得听我的话。”
“我凭什么听你的?”霁寒霄不乐意了,他本就讨厌悦吟,怎么可能会听她的话?“你害我那么惨,现在还想要控制我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他斩钉截铁道。
悦吟提醒他:“霁小公子不要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不听我的要听谁的?”
霁寒霄指着自己瞎了的眼,心底的怒气如洪水般喷涌而出,势要将悦吟淹没:“悦吟,你不记得的东西我记得,这只眼睛就是证据!
霁寒霄指着门,头歪向一边,歇斯底里地道:“你现在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你别想控制我!”
见霁寒霄发狂,悦吟也不想多说什么,遂顺了他的意,转身就走。她才不是谁的情绪垃圾桶,一个连情绪都控制不好的人,能和他说什么道理?有什么事,等他平静下来她再来询问一番。
在一声关门声后,屋子里陷入一片沉静……
***
次日,悦吟提着一盒饭菜再次来到这间屋子。推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蔓延至她全身。
屋子和昨日一样,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你来干什么?”霁寒霄的声音从暗处传来。他昨日那般对她,她不应该对他置之不理吗?
屋子虽暗,但是悦吟还是准确无误地找到桌子的位置。她打开食盒,将饭菜端出:“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走了。”
她摆好饭菜,取出筷子,道:“既然没走,那便过来吃点东西吧。”
霁寒霄讥诮道:“你不是神吗?怎么还吃东西。”
“哟,阿霁还挺厉害,这么黑还能知道我带了两双筷子。”她夸赞道。
霁寒霄急了,兴许是没想到悦吟会这么叫他:“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悦吟不以为然:“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吗?”
听罢,霁寒霄一字一顿:“你、不、许、叫!”
他不想听见她如此亲昵的叫他,也不想改善他和她之间的关系。
“吃饭吧。”悦吟换个话题,省得听霁寒霄带着一股火药味的话。
他将头歪向一边:“不吃。”
悦吟:“饭菜里我放了上好的灵芝仙药,有助提升修为,你确定不吃?”
霁寒霄心生怀疑:“你有那么好心?”
悦吟自顾自地吃起来:“信不信由你。你的身体你自己应该比我清楚吧,如果你不修炼或者找灵丹妙药来补补,不出三年,你就会魂飞魄散,难寻生机。”
话音刚落,她的对面就发出用筷子扒饭的声音。悦吟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微笑:“你放心,我会让你活下去的。”
一瞬间,对面的人动作明显停下来。
他是想活,却没想到眼前这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也想要他活。只是,不知道她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假意。
或许,她是有什么阴谋。
“为什么?”他问,“按理说你应该让我自生自灭的。听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是要帮我?要知道,你现在在我心里,不过就是我的仇人罢了。”
悦吟语气很慢,如同春日流水,好听又柔和:“我是神,我不能看着任何人死在我的眼前。”
“倘若你真的要杀我,那便来杀吧,神做了错事,也是要受到惩罚的。”
霁寒霄沉默不语。
“听闻蓬莱仙岛有一种植物具有再生功能,我会想方设法把它采回来,让你的左眼重新长出来。”
“你说是我害的你,那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
可是霁寒霄从她的语气里并没有听出悦吟有任何的知错之意,倒像是平常得要给路边一株块要枯死的小花浇水一样寻常。
大概她以为的是霁寒霄记错了仇人,把她当成了让自己遭受苦难的人。
良久,霁寒霄开口了:“神女说的是真心话吗?我真害怕神女是因为什么东西才想着冒险为我求药。”
悦吟顺着他的话:“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走了,也省得我费心费力。”
霁寒霄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道:“你让我留下来是怕我出去害人吧。”
悦吟愣住了,也仅仅是一会儿:“阿霁在想什么呢?我这不是怕你无依无靠,出去了被人欺负嘛。”
霁寒霄:“神女不是因为好奇我的来历才带我回来的吗?”
悦吟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如今天下不太平,世间被正邪两道割据。我是不忍你孤苦无依,被人欺负才带你回来的。”
可是,她心里很清楚,不是因为这个才带他回来的。
2. 美师尊帅徒儿
大清早的,承泽神殿就来了客人。
“阿悦,你真要去蓬莱仙岛吗?”
来人一袭白衣,满头银发,银色瞳孔,睫毛白如雪,额间特有的时钟印记很是引人注意。此人就是掌管时间,可预见未来的神,也是悦吟的至交好友。
——时明。
悦吟看了他一眼,淡定从容地给他倒了杯茶水:“明,坐下来先喝杯茶。”
时明自然地坐在她对面,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你……”
“我是一定要去的。”悦吟抢先开口。
时明:“万物皆有其道,你何不让他自行,为何要插手?”
悦吟抬眸,平日里静得好似潭水的眸子这时有柔光流动:“你所言我自然是懂的。可要是我不插手,你觉得以后的日子是和现在没有区别还是会更乱?”
悦吟的话,时明不会不懂。
他们都知道,但是不能明说,否则就是违背天道,泄露天机。
悦吟:“我不知道你眼中预见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但是据我所知,若是我不插手,以后尸山血海,生灵涂炭,定会让我后悔。”
“我们身为神,要清楚的知道职责是什么,要守护的又是什么。”
时明皱起眉头,眼中掠过几分忧虑之色:“我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可是他非神非魔非妖非人,不知来处,身负凶气。心不纯、不善,将来可能会是一大隐患!”
时明言外之意已经明了。他不希望悦吟趟这滩浑水。
悦吟:“谁都有活着的权利,身为神,我有责任帮他获得活下去的机会。”
“他心不善、不纯,我慢慢引导就好。”
“没有谁生来即善或者恶,环境改变人。他待在我身边,我会尽我所能引他向善。”
事已至此,时明知道他改变不了悦吟的想法。相识万年,悦吟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清楚吗?凡是她认定的事,她一定会去做。他只能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万事万物有其法则,你切记不可打破天地法规。你我同为神,应当知道违背天道的后果。”
悦吟微微一笑:“他入苦水多年,引他渡过苦水,于我于他都是好事。”
时明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他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准备离开。
“既然要留下他,你应该给他一个让他足以留下来的身份。不然,以他现在的身份,恐怕难以留在你殿里。”他提醒道。
悦吟懂他所言,起身送他:“多谢明。”
**
和风起,轻纱扬,舞青丝。
悦吟一袭紫衣踏着光而来,长长的头发被编成一串糖葫芦似的辫子,紫色小花串成的发链顺着辫子垂下。一双白嫩如玉的手抬起,推开那扇半掩着的门。
她就站在门口,光打在她的身上。光影交织,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她的面容显得神秘又迷人。
“都这么久了,你真不打算出来转转吗?”她轻声道。毫无生机与期望的声音从房间传出:“出去干什么?看着你风风光光的,然后再看看自己不堪入目吗?”
既是他的选择,悦吟也不多说什么。看样子,他喜欢黑暗的地方,抵制有光的地方。
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他总会自己走出这间黑漆漆的屋子。
悦吟伸出双手,一件黑色衣服紧接着出现在她手里。“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衣服,你瞧瞧合不合身。”
霁寒霄讽刺道:“神女这是干什么?该不会以为我会因为你的小恩小惠就对你言听计从吧。”
悦吟不以为意:“阿霁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你开心就行。”
“都说了不允许这样叫我!”屋里的人开始发脾气,“你凭什么这样叫我?你不配!”
“我的悲剧都是你造成的!”
悦吟波澜不惊,一点气意也没有:“你还是等我弄清真相之后再做打算吧。”
其实,悦吟这几天也在想她和霁寒霄的事。可是她想破脑瓜子也没有想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她真的记不起来任何关于霁寒霄的事!
而且,霁寒霄看起来不过也就刚成年的样子,就算是魔或者妖啊,不过才几百岁。而她悦吟,活了几万年的人了,怎么可能会跟他扯上关系。
掰开手指,细数往年旧事,她好像也没干什么缺德事。如果她做了坏事,时明早就带着她去找人道歉悔过去了。
悦吟:“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在这期间你要安分守己,出了事,本上神概不负责。”
霁寒霄冷哼一声:“我是生是死不用神女忧心,神女还是注意自己的安危吧,小心一去不复还。”
闻言,悦吟用修长的食指划过白皙如玉的脸。她眸子明亮,似冬天里肆意明媚的太阳:“霁小公子这么关心我的生死?放心,我肯定会活着回来的。”
“你是我捡回来的,我肯定会对你负责的。”
暗处的霁寒霄垂眸,心中思绪万千。此刻,除了他自己没有谁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良久,黑暗中的人有了动静,门外的悦吟明显听到了脚步声。
霁寒霄:“你的朋友时明不是可预见未来,窥探过去吗,你为什么不问问他我和你的渊源?”
他逼问她:“你是不敢还是不想知道呢?”
悦吟一脸平静道:“天机不可泄露,我不会让他违背天道,遭受天谴。”
悦吟反问:“你不是知道一切吗,为什么不说?”
霁寒霄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我为什么要说?你一个凶手不想着调查清楚,偏偏要我这个受害人说出来。我如蜉蝣,神女似天上明月,怎么可能会记得如此渺小的我?”
悦吟不想浪费口舌,与其在这里听霁寒霄说一些令她百思不解的话,她还不如先把自己要做的事给做完。“阿霁放心,我一定会把一切都调查清楚的。在这之前,你的身份似乎还不能够留在我殿里。”
她难得在外人面前笑眼盈盈一次:“如果阿霁不介意的话就拜我为师吧。”
“什么?”霁寒霄明显有些意外。
悦吟声音一时悦耳如风铃声:“我要收你为徒。”
“你愿意吗?”
……
许久,屋子里的人沉默不语。也许,悦吟的这个决定是错的。
她凭什么会认为霁寒霄会拜她为师?在他的心里,她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他巴不得她消失在他眼前,又怎么可能会想要成为她的徒弟,天天跟在她的屁股后面。
师者如父如母,这不就意味着霁寒霄以后要敬她爱她悦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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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我会想办法解决你的问题的。”
就在她要转身的一瞬间,霁寒霄不知不觉地来到她的对面。
他在阴暗处,而她站在光里。
“你……”霁寒霄小心翼翼地抬眸,枯瘦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悦吟停下来,询问道:“怎么了?”
霁寒霄别过头,不敢看她,手不知不自觉地伸出:“你不想拉我一把吗?”
刹那间,悦吟心中的愁雾拨开,得以见天明。她伸手拉住黑暗中那只惨白冰凉的手。
“亲口应下的事可不能反悔哦!谁要是反悔,谁一辈子也娶不到媳妇。”
霁寒霄愣了愣。平日里在外人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悦吟上神,竟也会也如此幼稚的一面。
“你说过要救我……”他的视线慢慢放到悦吟的身上,对上那一双如暖阳般温暖的眸子,“是真的吗?”
悦吟信誓旦旦道:“那是自然。我答应的事从来不会反悔。”
不管霁寒霄是人是鬼是魔是神,只要他活着,就是一条命,悦吟一定会救。
任何生灵都有活下去的权力。
霁寒霄:“既然如此,我会等着的。”
他的语气很怪,犹如一团迷雾,只知形不知其意。
***
悦吟一人独自去了蓬莱仙岛。
蓬莱虽称仙岛,可那里却没有仙。
万年前,有一恶蛟吸食天地怨气,欲增其法,修成真龙。然而,恶蛟吸食的怨气过多,难以控制,在人间大开杀戒,吸人精魄,毁地之灵气。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恶蛟实力强悍,为了让它不再祸害苍生,悦吟的师父以身为饵,诱其至蓬莱仙岛,散尽毕生修为才将其封印。
蓬莱灵气充沛,用来净化恶蛟身上的邪气刚刚好。也因此,蓬莱的灵气越来越稀少,渐渐地成为了人们口中的禁地。
渐渐地,蓬莱仙岛在悦吟眼中的样子越来越清晰,她的思绪却被拉回了她师父死的那一天。
悦吟每每想到她师父,难受得好像有万只蚂蚁在啃食她的心脏。
子已立,而未尝享其福。
她是由师父抚养长大的,还没有来得及孝顺,师父已然离去。
“师父,徒儿来看你了。”
她带来了师父生前最喜欢的桃花酿。
“你不要生气,我来是因为我要救一个人。他需要涑灵草,如果我不救他,死的可能救不是他一个人了。”她将装有酒的小陶壶放在地上,一时愁绪上心头:“师父你说过,在万年后的某一天,有个少年会是天下苍生的劫难。”
“你曾让我立誓,不管无论如何,只要遇见那个少年,我一定要亲手将他斩杀于剑下……”
她沉默几秒,而后艰难开口:“师父,难道我真的要杀了他吗?”
“可是师父,我总隐隐约约觉得我不应该杀他。杀了他,那浩劫才是真的要来临。”
“师父,我想改变他,改变所有人的结局,你觉得我能成功吗?”
沉默了半晌,悦吟的声音再次响起:“师父,如果我能够碰上你一缕残魂的话,还希望师父能够为我解惑,看我今日的决定是否正确。”
说完,悦吟直起身子往岛中央走去。
3. 小狗回忆录
“你能不能挪一下啊?我要扫地。”礼可拿着扫把,身子歪向一方,战战兢兢地盯着坐在她前面的霁寒霄。
回想起上次霁寒霄把她手咬伤的事,她还心有余悸。
这么一个奇怪又讨厌的人,礼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们家神女为什么会把他留下来。
按理来说,悦吟一般只会带他回来住个三四天,给他在人间找到住处后,就会放他去人间好好的生活。
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悦吟好像没有要把霁寒霄送走的意思。
霁寒霄一动不动,用余光瞥一眼礼可,漫不经心道:“你扫你的地,干嘛要我挪地方?
刚来就咬她的手,如今还敢这样对她说话。礼可转动眼珠子,鼓起勇气,提高音量:“你不挪开我怎么扫?不要以为神女收留你,你就真以为自己是大爷了!”
“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霁寒霄阴恻恻地把目光放到礼可的身上。刹那间,一股寒意袭来,礼可害怕得往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礼可把扫把放在前面,做出防御姿势,“你你你要是敢动我,神女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霁寒霄嘴角扯出一抹邪笑,眼中带着戏谑之意:“悦吟不在,神殿就你我二人,你说我要是把你吃了,会不会有人发现?”
礼可举起扫把,结结巴巴道:“小小瞎子,你你你不要乱来!我可是会会会法术的!”
“你要是敢动我,我我我我对你不客气!”
霁寒霄学着礼可的语气,非常欠揍地道:“哦哦哦,你你你你会法术,我好怕怕!”
听出话里的嘲笑之意,礼可顿时不乐意了,将扫把暴力扔开,大声呵斥:“你要是再这样,我对你不客气了!”
霁寒霄站起身,径直走向她。
“你你干什么!”礼可顿时怂了。虽然她跟着悦吟的时间很长,也修习法术,修为却不咋地。碰到小妖小怪还好说,若是碰上修为精进的妖怪,她就如同案板上的小鸡,任人宰割。
而且,霁寒霄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礼可从悦吟口中得知,他一人独行尸山,面不改色地面对一群修炼千年的妖怪。
总而言之,她不敢惹他。
霁寒霄:“要不是看你胆小如鼠,一点威胁都没有,我真想一刀杀了你!”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接近神女究竟意欲何为!”礼可问道。她不相信霁寒霄会安安分分的,她心里莫名不安。
“干什么?”霁寒霄语气轻松,眼中的戾气却是越来越重,“我想要干什么你们神女可是很清楚。”他低头俯身,在礼可耳边轻声细语道:“听说你和悦吟关系很好,你说我要是真的把你杀了,她会伤心成什么样?”
礼可瞪大眼睛,心脏猛烈跳动。霁寒霄转而露出灿烂的笑容,道:“开玩笑呢,悦吟上神这么帮我,我肯定会好好的报答她的。”
玩笑?
可是刚刚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礼可敢肯定,他说的都是他想做的。
突然间,时明急促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礼可,快点去找药王来!快点!”
闻言,礼可马不停蹄地往神殿外跑,刚出去就碰上了抱着一身伤的悦吟的时明迎面而来。
“神女这是这么了?”礼可着急地问,“出去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几日不见就伤成这样了!”
时明理智提醒正在落泪的礼可:“快点去找药王!不要耽误!”
“好……好!”礼可回过神,一边擦泪一边跑,“我马上就请药王回来!”
时明抱着悦吟走进承泽神殿。霁寒霄就抱着手,冷漠地看着为了他采药而受伤的悦吟。她的生死,对他而言不大重要。死了即是死,活着,那便等着看以后的戏。
霁寒霄心里暗道:“这样子还不死,悦吟,你的命还真是大啊。不过,你且放心。有我在,你的日子想必会一天比一天精彩的。”
时明瞅了霁寒霄一眼,什么也没说,迈开腿朝着悦吟的房间走去。
“阿悦,你怎么样?”
耳边传来时明担忧的声音,悦吟强忍身体上的痛感,慢慢睁开眼睛。
“明……”半晌,悦吟的嗓子才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在呢。”时明握住她的手。
悦吟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拿出一样东西:“你能不能帮我把灵草炼成丹药?”
时明定睛一看,道:“你拿回来了。”
她微微一笑:“是啊,我拿回来了。可惜,只是半株,不能有一整株的功效。”
“就算阿霁眼珠长出来,恐怕还是看不清东西。”
她看向时明,小心谨慎地说出了藏在她心里的事:“阿霁体内寄生着一种恐怖的力量,如果他的眼睛要是一直坏下去,迟早有一天,那股力量会通过那只坏眼,慢慢地控制他,把他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那力量实在怪异,若不早些扼杀,将来必成大患!”
这也是悦吟为什么会把霁寒霄带回来,还要不顾危险给他采药的原因。时明将灵草接过,语气温柔道:“我知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阿悦不用担心,剩下的交给我。”
他从袖子中掏出一面镜子,变幻成簪子的样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插在悦吟的发间。
正在此时,礼可带着药王匆匆赶来。时明将灵草收起,简单交代几句便离开。
**
晃眼间,霁寒霄来承泽神殿已经两个月了。两个月的时间里,悦吟一直在闭关疗伤。
说来也奇怪,自从悦吟闭关之后,霁寒霄又重新回到了那间黑屋子,谁也不搭理。
礼可害怕霁寒霄,每次送完饭后拔腿就跑,生怕霁寒霄会爬出来吃了她。
霁寒霄就待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抱着腿,缩在角落里,睁着眼睛仿佛在想什么事。
他想的是自己的过去还是未来呢?过去太痛苦,未来看不到希望……
支撑他活下去的,无非就是心底波涛汹涌的恨意!他用了那么久的时间从那个地方爬回来,受尽折磨,满身伤痕,不就是因为想报仇吗?
他不害怕死,害怕的是他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什么也做不了,他重回于世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痛苦的记着过去,日日承受皮肤被撕开的痛苦。
突然间,他瞎了的左眼发出剧烈的疼痛。他捂着眼,倒在冰凉的地上,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手上青筋暴起。
怎么办?他好疼!
他整个身子蜷缩着,手在用力地抠着那只瞎了的眼,企图把坏死的肉给抠出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阿霁!”
黑暗中,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他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人,但是屋子里实在太黑了,他根本看不见。
唯一能让他确定来人身份的就是她身上的味道。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阿霁,快把药吃了,吃了你就好了。”悦吟轻声细语地说。随后,她把一颗丹药塞进霁寒霄的嘴里。吃下丹药的瞬间,霁寒霄整个身体放松了不少,坏眼带来的痛感逐渐减轻许多。
他赶紧爬向一边,拉开自己与悦吟的距离,小口喘着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特别狼狈。他不想任何人看到自己最不堪的一幕。
悦吟施法,屋子了稍微有了些许光亮,霁寒霄立马把头歪向一边。
“你这是何意?”悦吟问,“你以为我会嘲笑或是讽刺你吗?”
霁寒霄沉默不语。
悦吟看着他,眼中浮现几分担忧之意:“你是不是一直这样疼啊?你为何不懂得开口和我寻求帮助呢?”
霁寒霄冷哼一声,随后才瞥向悦吟,表情冷得跟冰川底下的水一样:“我这样都是因为你,让我向你求助,怕不是想让我再回一次那个地方吧!”
“那个地方?”悦吟疑惑,“那个地方是哪个地方?”
霁寒霄嘴角动了动,脸上怒意十足:“关你什么事?神女与其在我这里问这问那,你还不如好好想想当年你做了哪些伤天害理之事!”
悦吟靠近霁寒霄,正视他,无比认真地告诉他:“你说的当年之事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在回忆,就是找不到一点有用的东西。你什么也不跟我说,我要怎么知道当年之事?”
霁寒霄再次提起时明:“你不是有个挚友是掌管时间的神嘛,你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为何一直抓着我这个受害人不放?”
悦吟当然知道时明可以帮她,但是这必然会使时明受到天道惩罚。世间万物有其道,旁人不可插手,否则必遭天谴。
天道之罚,不死就是残,她不会拿时明的生命做赌注。
既然霁寒霄不说,那她就自己想办法弄清楚当年的事。
她就不相信,堂堂天界神女难道还不能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调查清楚吗?
“阿霁……”就在这时,悦吟头上的簪子发出耀眼的光打断了悦吟要说的话。
悦吟一脸疑惑地拔下发簪。“这是……”她震惊地看着簪子,抬手施法让其恢复正常的样子,“往生镜!”
往生镜可以窥探任何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时明是不是知道她有此困难才把镜子放在她这里的?
她伸手拂过镜面,而后一个场景随之出现在镜中:
“霁寒霄,你要是不能够在这次头阵中取胜,你娘你妹妹一个也别想活!”
悦吟的心瞬间咯噔一下。
画面中威胁霁寒霄的人就是当今的魔界君主——鬼咎。
悦吟震惊地看了霁寒霄一眼,而后接着看往生镜的关于霁寒霄的种种过往。
“霁寒霄,你一个洗脚婢生的庶子,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其他兄弟姐妹同起同坐?让你上战场都是看得起你了,竟还妄图与我们有一样的位置!真是可笑啊哈哈哈哈哈!”
鬼咎话音刚落,其他的人也跟着大笑。
为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霁寒霄选择忍让:“殿下说的是,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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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望各位殿下、公主可以饶恕我。”
“霁寒霄啊霁寒霄,你天生就是做狗的料子!你放心,等我们攻下天族,肯定会给你一个看门狗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而霁寒霄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鬼咎:“这次大战你必须取胜,不然本殿下可不敢保证那两个女人可以完完整整的在你跟前。”
“你要是敢跑,本殿下会把她们赐给我麾下的士兵!你是知道的,他们多年不见荤腥,难保他们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霁寒霄低着头,拳头渐渐握紧:“放心吧殿下,我会竭尽所能,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然而,魔族还是太高看自己的实力,和天族交战一个月,死伤惨重,连失要地。如果再不议和,恐怕魔界今后难以发展起来。
霁寒霄原本想着以投降为代价,让天界的人帮忙救出他的母亲妹妹,派自己的亲信前往天族的地盘送降和书。
可惜,事与愿违。
眼看大势已去,没有转圜的余地,负隅顽抗只会徒增伤亡,毫无意义。魔君一行人也想着投降议和,保住魔族的根基。但是,要想议和必须有一个非常合理的借口。而这个借口就是霁寒霄,他们要他当替死鬼,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他身上。
魔君派人杀了霁寒霄的亲信,并且冒充送议和书的人,将议和书的内容改了,跑到天族的阵地大开杀戒、恐吓示威。
在此期间,魔君又让自己的手下送去议和书。说是霁寒霄谋权篡位,威胁他反抗天族,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战,望天族能够派人支援。魔君如此操作,竟让天族的人都相信是霁寒霄夺取了魔君的实权,发起这次战争。
就这样,霁寒霄成了主犯,所有的矛头对准了他。
好巧不巧,带兵去讨伐他的人正是悦吟。
那一日,他以为她是去帮他的,直到她毫不犹豫地拉弓射伤了他的眼睛,并且说“随我一起捉拿逆贼!”时,他才知道她是来杀他的!
悦吟的那一箭,不光让他瞎了一只眼,而且让他从此再也没有办法动起来。
他成了一个废人。
霁寒霄废了,不仅护不了自己的母亲妹妹,而且还成了她们的累赘。
从那以后,霁寒霄好像真成了一条狗。
暗无天日的地牢成为了他的住处。
假若鬼咎等人闲来无事,那他就是他们的乐趣。
为了让霁寒霄稍微过得好一点,他母亲妹妹多次委身于那些浪荡徒。后来,那些人越来越过分,做些猪狗不如的事,一日复一日的折磨他的母亲和妹妹。
“不要看了!!”霁寒霄发疯的打掉悦吟手里的往生镜。这些回忆于他而言都是痛苦的。每每想起,就好比在用利刃一点一点地割他的肉,令他生不如死,痛苦万分。
他红着眼,哽咽道:“现在你都知道了!要不是因为你那一箭,我母亲和妹妹就不会有那些遭遇!我也不会成为一个废人,被人折磨,生不如死!”
他不成为废人,兴许还能有机会带他的家人逃走,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过一过普通人家才有的生活。
总之,就算是死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也好比在魔宫饱受欺凌,痛不欲生。
悦吟愣在原地。原来他的过去竟是如此的苦,自己还是刺向他的刀尖之一。若不是她的那一箭,霁寒霄不会成为废人!他也就还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霁寒霄看向她,带着几分愤懑和怨念,问:“你不是神吗?神不都是慈悲为怀的吗?你为什么可以狠心射出那一箭?”他在魔界受尽苦楚,他以为天族的人会有所不同,没想到竟也会如此狠心,不分青红皂白。
“阿霁,我……”
“你不要这样叫我!”霁寒霄吼道,“我不需要你这么叫我!”
悦吟正视他的眼睛,眼中带着歉意:“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又何尝不是?若是知道会有今日因果,当年说什么我也不会拉弓搭箭!”
霁寒霄扭过头,冷笑:“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管做什么,他的母亲和妹妹不会回来了。
悦吟:“不会晚的,只要活着,总有新的开始。”
霁寒霄还想说什么,但是坏眼带来的痛感让他瞬间握紧拳头,不停地捶打地面。
“阿霁!”悦吟赶紧上前施法,给他输送灵力。
“啊!”霁寒霄疼得大叫,眉头拧成一个死结,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动,身上不自觉的发抖。
“阿霁,你撑住,等我给你输够灵力就不痛了。”下一秒,霁寒霄便疼得晕倒在悦吟的怀里。
房间一时之间静下来。静得可怕,连灰尘在空气中飞舞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悦吟手贴上霁寒霄的脸,眼睛盯着他,心中的谜团始终揉不碎:“你身体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难道要她进入他的梦中,才能得知一切真相吗?
4. 锁妖阵“宠物”跑了
“你应该下地狱,地狱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你回去又能得到什么?”
“回来。”
“回来!”
霁寒霄心中一颤。
目光所及,什么也看不见,黑乎乎的一片,如同身置深渊。
左摸右寻,除了那瘆人的声音,他也寻不到什么东西。
这到底是哪里?
霁寒霄胸脯上下浮动,却一点气也呼不出来。许是心中生疑,他伸出一手,毫不犹豫地将其划伤。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伤口好像没有要流血的迹象。
霁寒霄愣住。
所以,他是来到地狱了吗?
“嗬~”
自嘲的声音响起:“霁寒霄啊霁寒霄,你还真是自不量力!”
“怎么又回来了呢?”
“你怎么还是那么蠢啊!”
这时,一阵诡异的笑声响起。
“啊哈哈哈哈~”
霁寒霄不知不觉地皱起眉。
这些笑声像是一个无形的圈,将他困在中间,越发地刺耳。
笑声越来越大,吵得他愈加的心烦意乱。
“再笑,信不信我让你们再也开不了口?”他忍不了了。这破声音为什么一直跟着他?
然而,这似乎没有什么用。
笑声由诡异变成嘲讽。
就在此时,一阵白光泛起,有风吹过来,一股暖意慢慢缠上他的身,驱散向他聚来的冷气。
是谁?
这暖暖的东西是什么?
刺眼的光使霁寒霄睁不开眼睛。他想要看清楚那团光是什么,甚至是想要伸手抓住,握在手里细细感受。可惜,一切还未来得及,他就被许多只手抓住,拉入黑色漩涡之中……
“不要!”
猛地,霁寒霄睁开眼睛,惊恐不已。
“你醒了。”潺潺流水般的声音,温柔,清新又悦耳,响在他的耳边。
他立马保持镇定,看向悦吟,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悦吟微微一笑,端坐在桌子边,不紧不慢的往被子里倒茶水,“这里是我的承泽殿,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倒是你……”她顿了顿,“明明一个没有生命特征的人,为什么可以冒汗、有吸气和呼气等等行为?”
霁寒霄一脸平静道:“你不是在往生镜里看到了我的前尘往事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悦吟端起杯子,淡淡的品了一口茶,随后意味深长地看着霁寒霄:“那你觉得我知道你的一切秘密了吗?”
他不再看她,道:“神女神通广大,自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但霁寒霄内心笃定悦吟并没有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要是真全部知道了,那她早就赶尽杀绝。悦吟似是看穿了他,开口道:“不管你有什么秘密,请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霁寒霄:“神女不是常说自己是守护苍生的神吗?苍生于你们神而言很重要。
若我要屠戮你守护的苍生,你选的肯定不是我。”
“你不会的。”悦吟反驳道。
霁寒霄只觉得好笑。不知道是悦吟太天真还是觉得霁寒霄好忽悠。
她凭什么认为他不会杀人?
“神女不必跟我说这么恶心的话,毕竟万年前你可是一点儿都没觉得我是一个好人。”不然,她也不会决然地朝他射那一箭。
悦吟愣住几秒,脸上尽显愧疚之色。
“对不起。”她道。
“我知道现在道歉也没用,可是我觉得总归该有一个人给你诚恳的说一句抱歉。”
霁寒霄无所谓了:“神女难道不知道我现在不需要这些东西吗?”他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字字如刀,好似要将身旁的人活刮:“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当上神?你师父没有教导过你吗?还是说你生来就没有人教导!”
床帘摆动,霁寒霄额前的头发轻轻飘动。
仅是一瞬间,悦吟闪现至霁寒霄床前。平时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此刻竟生出了几分怒意。
“师父已经陨落,我不准任何人对他不敬!”
在她的心里,师父永远是不可亵渎的。别人说她怎么样,她可以视若无睹。要是敢对她师父不敬,她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然而,霁寒霄却欠欠的道:“那我如今说了不敬之话,你赶快杀了我,我好去给你师父道歉啊。”
悦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平静下来。
如今霁寒霄是一个将疯快疯、身上背负仇恨的人,简而言之就是要疯魔了。她和他计较也不过是小石子进大江,动静没多大算了,到头来惹得自己心里不舒服。
“你好好休息,等你冷静了再来找我。”
这时,门被推开,礼可神色慌张的冲进房间。“神女!神女,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礼可着急到跺脚:“大事不好了,锁妖阵里的妖怪跑出来了,现在已经到人界了!”
这个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悦吟顿时从凳子上起身,面带忧虑,道:“哪个锁妖阵?”
“就骊山那个!”
“骊山……”悦吟喃喃道。那里关的都是大妖。千百年来,从来没有妖怪可以从里面出来。如今妖怪出逃,恐怕是有人有意为之。
若它们逃往人界,人族面临的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悦吟不说话,迈开腿就往外走。
“神女是要去人间吗?”礼可问。
悦吟只道:“好好看着承泽殿,照顾好我徒儿。”
还没反应过来,悦吟已经不见了踪影。
“欸嘿,你干什么?”刚回头,礼可就看见原本躺在床上的霁寒霄下了床。
“你要干什么啊?”礼可拉着他问话。
结果人家霁寒霄丢给她一个凶巴巴的眼神,吓得赶紧收回自己的手,退后四五步。
见霁寒霄要往外走,礼可也不管害不害怕他,立马挡在他面前,底气不足地道:“神女没说让你出去……”
霁寒霄一动不动,冰山一般的脸让人觉得害怕且不安。“你要是敢阻我,信不信我杀了你?反正悦吟不在,我杀了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不信她可以一下子就找到我。”
礼可脊背凉飕飕的。她看看自己之前被咬的手,再看看霁寒霄……还是小命要紧!
她恭恭敬敬的让开,并赔上假笑。
然而,霁寒霄鸟都不鸟一下她就走了。
“神女,对不起!我真的没有那个能力啊!!!”礼可叹道。
人间·灵武
“救命啊!”
“救命!救命啊!”
“救命啊!救救我!”
“跑!”
“快跑!”
“快点跑啊!”
大街上,妖兽肆行,见人就杀。
原本祥和安宁的城池,眨眼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倾倒的房屋、弥漫的烟火、哀嚎的叫声……无不在诉说这些妖怪的恶行!
“该死的神族,困了我们那么多年,今日我们就好好回报你们一二!”
所有妖怪像是有感应一样,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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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长啸,从嘴里吐出部分妖力,直击上天。
“哇呜呜呜呜!”
猛地,一婴孩的哭声吸引了所有妖怪的注意力。
“哦,居然把你这小家伙给遗忘了。”
“放心,你这细皮嫩肉的,我一口吞了就不会像其他死了人的痛苦了!”
领头的一只九头蛇张着血盆大口就朝着在地上哭泣的婴孩飞奔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它刚要碰上那婴孩,一股力量从天而降,直直的打在它的头上,将其中的三个头砸个稀碎。
“谁!”
天空中飞来许多蝴蝶,带着一阵香味,妖怪们还来不及注意,悦吟突然间现身抱起地上的婴孩。
“关你们万年了,还死性不改。难道要把你们送上黄泉路,你们才知道悔改吗?”
“奶奶的,正愁没地方撒气,今日就让你看看我们的厉害!”
“兄弟们,上啊!就她一个人,耗也要给她耗死!”
悦吟嘴角动了动,道:“不怕死的尽管来,刚好我的剑已经很久没有见血了。”
说罢,悦吟施法将那婴孩收入一个神器之中,随后唤出自己的佩剑。
她挥动手中的剑,直指苍穹,引天上之神雷。电闪雷鸣,白光之中,悦吟的身姿是那么的显眼。
有了雷电之力的加持,那些妖怪近不了悦吟的身。修为低的妖怪,在一番打斗中被雷劈个粉碎。
眼看奈何不了悦吟,妖怪们准备退去。
“阿霁?”
看见熟悉的面孔,悦吟心脏骤然跳动。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要干什么?
礼可没有看好他吗?
……
一串的问题钻进悦吟的脑子。
“阿霁!”
悦吟大声的叫着霁寒霄,然而他只是默默看了她一眼。
没有语言,没有表情。
就只看了一眼。
“阿霁小心!”
刚说完这句话,霁寒霄就被一只鸟妖抓走了。悦吟一刻没停歇,直接就追了上去。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那些妖怪把霁寒霄抓走。他体内的力量还没有弄清楚,如果就这样放他走,将来肯定会出问题。
而且,那些妖怪不是什么好玩意,要是他们把霁寒霄引导走上不归路就不好了。
想到这些,更加坚定了她要把霁寒霄救回来的决心。
*
“该死的妖怪,跑的还真快,一会儿的功夫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身前是密布且高大的树木,身后是林立的怪石。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到了这,悦吟竟探查不到那些妖怪的气息。
悦吟走上前,捡起一片地上掉落的叶子。上面沾有一些血液还带有妖气。
“奇怪,如果它们在这我为什么探查不到它们的气息?要是它们不在这,那这叶子上的血液和妖气又是谁的呢?”
正当悦吟思考的时候,身后的怪石里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感觉不对,悦吟立马召出狩梦幻灵神弓,转身就对准来人。
“怎么?难不成神女还想再射我一箭,然后再废我一次?”
是霁寒霄。
他没有被抓走。
或者说是他从妖怪手里逃出来了。
悦吟收了狩梦幻灵神弓,严肃的问:“你是如何从它们手里逃回来的?”
身上没伤,一脸淡定。
骊山锁妖阵里的多数是万年大妖,修仙之人尚且不能完好无损的回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5. 你的眼,我的蝶
“怎么逃出来的?”霁寒霄皮笑肉不笑,道:“自然是杀了它们!不然你以为它们能够大发善心的让我离开吗?”
他荒地般的坏眼竟诡异的生出一只紫色带有花纹的蝴蝶!
悦吟惊讶不已。为何他突然间会莫名其妙地在眼睛上长出一只蝴蝶?而且这蝴蝶和自己织梦蝶很像。
“怎么了?”霁寒霄问道。他似乎还没有察觉自己身体上发生了变化。感觉悦吟神情不对劲,霁寒霄走上前,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
通过看到对面人眼睛里的自己的容貌,霁寒霄明白了悦吟为何有刚才的神情。
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悦吟拉起他的手就开始把脉。
“你的手……”
“你没事……”
两人同时出声。
悦吟疑惑往下看:“我的手怎么了?”
霁寒霄摇摇头,将手抽回,道:“神女接着说下去吧。”
悦吟眨动眼睛,转过身子的瞬间恰好有风吹来,将青色衣裙吹动,腰间的飘带刚好碰在霁寒霄的手上。
“你不用担心,我替你把了脉,这是正常现象。因为只有半株仙草的原因,你的眼睛无法一下子恢复正常,所以便长出了一只蝴蝶,等时间长了,你眼珠长出来,这只蝴蝶就会消失的。”
“之所以长出来的是蝴蝶,是因为你服药后,我给你输送了些灵力。所以这长出来的东西难免会与我有一点点关系。”
霁寒霄问:“为什么神女只带回半株仙草?神女是不是觉得我不配享用一整株仙草?”他不相信以悦吟的实力取不回一整棵的仙草。面对霁寒霄的冷言热讽,悦吟没有多说什么。
“阿霁是真的觉得我不想救你吗?”悦吟问道。
“我本来摘的是一株完整的仙草,可是回来的路上,有个地方瘟疫肆行,百姓无计可施,苦不堪言!”
“若是换作阿霁,你会怎么办?”她反问他。
对面的人沉默不语。悦吟知道霁寒霄其实并没有打算和所有人为敌。
他心中还有善意。
只是执念太深罢了。
“阿霁,师父想在人间待一段日子,你想不想和师父一起?”
她回眸,笑魇如花。
***
山间小路,有一简易的小茶亭。
茶亭虽小,坐于亭内,可观亭前约一里处飞湍的瀑布,赏山上之杜鹃。
许是因为这美景,不少赶路之人经过茶亭的时候,纷纷点了一壶茶,待个两柱香的时间才走。
“掌柜的!”清脆的声音回响在茶亭。
“来了,客官有什么需要的?”
“来一壶茶。”
“好嘞,你们稍等!”
寻着声音,茶亭里的人纷纷看向声音的主人。
“哇,好漂亮的女子!”
“你们看,清纯脱俗,如同水中莲,幽谷之中的兰花。”
“从未见过如此绝颜!”
人们小声叹道,目光忍不住往靠门的那一桌瞥。
霁寒霄看了,忍不住说道:“神女还真是魅力四射啊,随便展露真容,竟惹来那么多目光。”
悦吟莞尔一笑,认真的瞧了霁寒霄一眼:“阿霁不也一样长得好看?”
霁寒霄不说话,把头转向一边。
恰好,店小二端着茶上过来。
“小姐,你们的茶。请问一下你们还有其他想要的吗?本店除了茶水,还可以吃饭、休息。”
“阿霁,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霁寒霄:“没有。”
悦吟似是没听见一样,对着店小二道:“你们有什么招牌?”
店小二:“红烧鲤鱼、清蒸排骨、鲫鱼豆腐汤!”
“那就要这三个吧。”
店小二:“好的!”
霁寒霄扫一眼她,疑惑道:“神女一个人能吃这么多东西?”
悦吟将倒放在盘中的杯子拿出两只,一只放在霁寒霄面前,一只给自己。她提起茶壶,纤纤玉指甚是显眼。她的手指指甲白净又带着几分粉,恰似春日盛开的淡粉色桃花。
哗哗声中,冒着气的茶水被倒入杯子之中。
悦吟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朝其吹了几口冷气,待到温度适宜的时,她才满意的喝上一口。
“阿霁不尝尝吗?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悦吟夹起一块鱼就往霁寒霄面前的碗里送。
“我又没有说要吃。”霁寒霄漠然道。
悦吟一脸平静,转而夹起一块肉直接就塞进霁寒霄的嘴里。“你……你干什么?”霁寒霄明显被她这一行为吓到了,“男女授受不亲,神女难道不知道吗?”
他有些生气。除了最亲近的母亲和妹妹,悦吟还是第一个和他有如此亲昵动作的人。而且,还是女的。
“嘘!”悦吟做出一个噤声动作,“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我的身份吗?”
她伸出手,将霁寒霄嘴角的油渍擦去,顺便戳了一下惨白如纸的脸。
“阿霁不要说话,先把东西吃了吧。吃饱肚子,咱们才能够有力气除妖啊。”
霁寒霄气到咬嘴唇。
见状,悦吟柔声道:“阿霁现在没有痛感,对自己好点,不然以后好了以后到处都是疤,就不好看了。”
虽不满悦吟的话,但防止她再对自己做一些不好的举动,只能顺着她的话。
“阿霁,吃完饭后咱们去开满杜鹃花的山里好不好?在这虽能看到,可我还是想靠近看一次。”
他的语气很冷,寒冬暴雪,不过如此:“嗯。”
此时正值人间春季,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开得正盛。杜鹃花颜色丰富,有红、白、紫等颜色,可这山里,一眼望去,全部都是鲜艳的红色杜鹃花。
天正蓝,无风、无云,山里鸟啼声不绝,杜鹃花就长在大树之下,在绿叶之中特别引人注意。
红与绿相互衬托,别有一番景致。
“阿霁,你快过来啊!”悦吟朝着远处的霁寒霄招手。
而霁寒霄跟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一样,就面无表情地看着悦吟。
他不明白看一个花有什么好开心的。一直在那个压抑、不如意的魔宫里长大,唯一让他开心的就是能够和母亲和妹妹待在一起,没有人来伤害他们。
因为生长的环境,他和一般人的追求不一样。他不似其他人,遇见一点好的、美的东西,便能开心好久。
他所追求的,要用尊严和血才能够换到。严重的时候,可能是半条命。
见霁寒霄不动,悦吟直接跑向他。
看着被握住的手,再看看这个平时看着看似高冷的神女,他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她不是已经知道他的过去了吗?他视她为仇人,她不杀他也就算了,还对他如此……好……
她好奇怪……
一个愣神的功夫,悦吟已经给自己和她换了一套同一色系的衣服。
“感觉青色跟这景色有点不搭,所以换成紫色的了。”她笑道。原本她是想换成红色的,可是到时候就和杜鹃花融为一体了,不太好看。于是,她索性换成紫色的,颜色鲜艳,好看,还衬肤色。
“阿霁,咱们去那边看看!”说罢,也不管霁寒霄如何,拉着就往杜鹃花开得好的地方跑去。
“阿霁阿霁,你猜猜洞里有没有小老鼠或者蛇啊?”
“阿霁,这朵花好看,你要不要戴戴?”
“阿霁,这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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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小溪欸!”
“阿霁,有鱼,你快点捉!”
“阿霁阿霁,这水好暖啊!”
她像个小喇叭,在他旁边念叨个不停,充满了活力。
见清澈见底的小溪,她俯下身,用手捧起水,笑嘻嘻的往霁寒霄的身上泼。
霁寒霄就好好站着,像一个呆瓜一样,被淋湿了头发。水顺着他的发,一点点滴下,再顺着脖子往下滴,把衣服弄湿了一大半。
“阿霁,你的表情能不能不要那么冷?人活着不应该这样的。”她的手上还有残留的水渍,轻轻一甩,又化作雨水落在溪水里。
霁寒霄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他缓缓道:“神女知道的,我不是人。”
悦吟可不管什么死人不死人的:“不管是谁,活着就不应该是你这样的。”
霁寒霄反问:“那我应该是怎么样的?到现在,我连我母亲和妹妹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做这些?”
“我根本就不配有一切美好的东西!”
“阿霁……”悦吟的情绪被他的话所牵动。
忽然,一阵风吹来,悦吟感到不对劲,眼神刹那间就变得异常凌厉,唤出剑就把霁寒霄护在身后。
“有妖,阿霁千万要跟紧我。”
霁寒霄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眼前人的身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身前,做出一副要保护他的样子。
一只手悄然抬起,像阴沟里仰望星空的无翅虫,指节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张开,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然而,理智告诉他,这不是他应该抓住的东西。
他不是因为这种东西回来的。
“不用,我可以保护自己,你护好自己就行。”良久,他缓缓开了口。
此时山的一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道士正在被一群妖怪追赶。
那些妖怪就像一群苍蝇,盯着小道士不放。小道士左拐,他们左拐;小道长右转,他们也转。
“宋怀真,你不要以为你可以跑得掉!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妖,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安然无恙吗?”
“喂,你们以多欺少!有本事等道爷休息好了跟你们一对一单挑!”宋怀真怒道。要不是他们人多,自己体力不支,何至于如此狼狈不堪。
“你当我们傻!一对一浪费时间,一起上要不了多长时间,你就能够见到阎王爷了!”
“你多跑一会,待会儿死的更惨!”
忍无可忍!
赵怀真跑不动了,不打算跑了,还有这死妖怪实在猖狂。
他一边喘气,一边用袖子擦脸上的汗液:“你奶奶的,追道爷一路了,怎么一直骂个不停?你那些兄弟要是不伤人,道爷会杀它们吗!”
赵怀真甩袖:“讲点道理好不好!”
“你管我们伤不伤人!敢杀我兄弟,你就得死!”
赵怀真一身火气,拔出背上的剑,摆好姿势:“看来今日真是不死不休啊!不杀你们,爷爷道心不稳!”
“你已经精疲力尽,又能与我们斗得了多久?横竖都是死,你还不如伸出脖子,让我一刀了结你!”
“我草你仙人!”赵怀真骂道。“话别说的这么早!待会儿可别哭!”
“毛头小子一个,我一刀一个,杀得你片甲不留!”
“哪里的小妖,口气好大啊!”神秘的声音如暴雨般猝不及防地响彻山林,树叶簌簌抖落,枝头鸟拍翅惊飞。
弹指间,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那些妖怪竖起耳朵,眼观四方,手握利器,站稳脚跟。
“谁?出来!”
“不要装神弄鬼!”
“我看到你了!”
“赶紧滚出来受死吧!”
6. 天才小道士
“我若出手,你们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听着这淡然的声音,妖怪们没有一丝惧意,甚至是大言不惭:
“一个丫头片子而已,只会唬人!”
“有本事出来和我们单挑!”
听罢,赵怀真不乐意了:“你爷爷的,搞歧视啊!刚刚爷爷不是说了和你们单挑了嘛!”跟女生打可以单挑,跟他打就要群殴,这就是歧视!
领头的蜥蜴精立马把刀指着赵怀真,道:“这么想求死?那我们满足你!”
“杀了你,我们再杀那个小丫头片子!”
赵怀真来劲了。他还能在这种时刻退缩不成?他撸起袖子,竖起食指,往地上一指,道:“呦吼,来来来,爷爷现在就好好教训你们!”
悦吟就躲在暗处,听着他们的谈话,一时来了兴趣。初出茅庐的小道士对战一群有百年修为的妖怪,她倒要看看这小道士有多少的能耐。
“神女为什么不现在出手?”一旁的霁寒霄问道。“难不成你想看他惨死在妖怪手下的样子吗?”出声不出手,她这是干什么?看别人惨死吗?
悦吟慢慢道:“这何尝对他不是一种历练?这次他可以遇上我,下次呢?”
话虽如此,可霁寒霄还是冷言道:“说到底神女不过是想看一场戏罢了。”悦吟有意无意的用手捂住霁寒霄的嘴巴,眼睛却一直盯着赵怀真那边。“不要说话,已经打起来了。”
霁寒霄哪里有过这种经历,一时半会愣住,忘记自己应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悦吟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眼珠就没往身旁人那瞅一眼。
“……不要对我动手动脚……”霁寒霄有些羞涩地推开悦吟的手。
“好好好好……乖啦!”悦吟敷衍了事。
霁寒霄:“……”
她这是把他当小孩子了?
霁寒霄挪动身子,找一个还算隐蔽的地方,抱着手靠在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赵怀真那里的,时时了解战况。
最开始的时候,两方打得很激烈,打得有来有往,十分火热。但赵怀真毕竟年少,修为需精进,且对方妖怪较多,有几个百年修为的妖怪坐镇,渐渐地处于下风。
估摸一柱香的时间,赵怀真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本来跑了那么长时间就累,还有这么多妖怪跟他打,更加累了。
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了。早知道他直接跑了!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命最重要。暗处的人又不出手,他没机会脱身,莫名有些恼火。
到底帮不帮他啊?
“你爷爷的,那么猛!”赵怀真用剑撑在地上,白净的脸上布满汗珠。嘴角的血被粗暴的擦去,眼神坚毅、不服输。
“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你们一起去死!”
眼看赵怀真打算和妖怪们同归于尽,悦吟知道,她该出手了。
只觉一阵紫光在空中亮起,妖怪们懵逼的东张西望,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悦吟一跃而起,摘下一朵杜鹃花,随便一扔,妖怪们就被镇压在杜鹃花之下。
“小道长可是天纵奇才,这样死去未免有些可惜。”
看清来人,赵怀真眼前一亮,乐呵呵地跑到悦吟面前鞠躬道谢:“多谢神仙姐姐救命之恩!”悦吟一脸冷淡,完全没有要与赵怀真交流下去的意思。
“神仙姐姐,我叫赵怀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悦吟转身就要走,赵怀真赶紧上前拦住:“神仙神仙,你不要走嘛,我有些事情想问你一下!”
悦吟漠然开口:“我不是神仙。”
赵怀真可不傻。眼前的女子,只是稍微出手,就可以用一朵花镇压几个有百年修为的妖怪。若她不是神仙,那真正的神仙实力又是怎样的?
“神仙就不要骗我了,虽然我年少,可是我也是有脑子的。”
悦吟看向他,仔仔细细地观察一番。
“道长贵庚?”
“我吗?”赵怀真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今年不偏不倚,刚好十六。”
“十六?”
悦吟:“你是何时学的道?”
“我是十岁的时候才开始跟着师父学道的。”
“十岁……”
“对的,绝不欺瞒!神仙若是不信可以跟我回去问我师父!”
悦吟一口回绝:“不必了,我信道长。”
而后,她不禁陷入沉思中。
眼前人才十六,却能与几个百年修为的妖怪周旋那么久,可见其天赋不是一般的好。若是好好教导,将来定有大作为。
“神女还要聊到何时?”霁寒霄倚靠在杜鹃花下,眼底掠过几分郁闷,可脸却又是冷冰冰的。
“神女?!”赵怀真捕捉到关键信息,超级兴奋地靠近悦吟。“我就说你是神仙,姐姐怎么还骗人啊?”
悦吟抽动嘴角。
原本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救了一个人,然后安安静静地走。要是被天上的人知道人间有人知晓她身份,那不得天天被唠?
“我只是一个修仙之人,并非什么神仙。”悦吟眼珠一转,脑子里想了一个坏点子。“他才是神仙,我只是他万千弟子中的一个。”说完,悦吟不怀好意地指着霁寒霄。
闻言,赵怀真和霁寒霄都茫然了。赵怀真眯着眼睛望向霁寒霄,不可置信地道:“他是神仙?身体惨白惨白的,是鬼才对吧。”
悦吟一脸正经道:“人不可貌相,神仙都是这样的。”
赵怀真眉头紧锁,“不相信”这三个字已经明显挂在他脸上了。“神仙怎么还使用障眼法?若不是心中有鬼怎么可能遮遮掩掩!”
“眼睛上还长一只紫色蝴蝶,你怕不是是一只妖吧!”
悦吟顿时惊讶不已:“你竟能透过障眼法看见他的样貌!”
赵怀真:“这有什么难的,区区障眼法,小菜一碟。”
霁寒霄的障眼法是悦吟随意施下的,普通修行之人是无法窥其真貌,可赵怀真居然能够看得见霁寒霄本来的样子,他的实力真的是不容小觑。
“小道长,你好好修炼,有缘我们会很快见面的。”
赵怀真:“嗯?”
一个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消失不见。
“咦?这就走了!”
“神仙,我还没问问你,怎么才能快速修得长生之法!”
“神仙!”
“哎呦,赵怀真你个大笨蛋,怎么可以放过这么个好机会呢!”他一个劲的懊悔。
要是能得神的指导,他飞升上界指日可待啊!
可惜啊。
如此良机,他竟错失了!
***
人间·岁安
暮色笼罩,大红灯笼高高挂,楼阁亭台交错纵横。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街道两旁,是卖卖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玩意的商贩。
摊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孩童手拿糖葫芦在人群里面追逐打闹,往来的人衣着各不相同,要么悠然漫步,要么在小摊上挑选自己心仪的东西。
街道的尽头,是一潭湖水。
许多人喜欢来此处赏夜景。
每当天上挂起明月,水面上波光粼粼,有人往湖里放莲灯,让这黑夜看起来不冷清、孤寂。
“你们看,我的灯漂得最远!”
“看!我的也漂起来了!”
“我的灯!还没漂远就坏了!”
“快看快看,你的灯怎么往回漂啊?”
“对啊,其他灯都往前漂怎么你的往回漂啊?”
众人纷纷把目光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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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漂回来的灯。
那灯好像被人抓住一样,一个劲往岸边漂,速度也比其他的灯要快许多。
“你的灯是不是没做好啊?”
“怎么可能?我去看看。”
说完,灯的主人立马靠近湖边,伸手就要把那灯拿上岸。
“咦?”女孩一脸疑惑,“怎么那么重?”
“要不然你别拿了,重新做一个,现在太黑了,不安全。”
“没事,一会儿就好。”
突然,一只手猛地从湖里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将女孩拉入水中。
“啊!!!”
岸上的人大声的尖叫,有人赶紧找来火把往湖边瞧一眼。
仅是一会功夫,女孩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连湖水也恢复平静。
“水性好的都给我下去找!快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这样,会水的一个接着一个跳入湖中。
“怎么样?找到了吗?”
“什么也没找到!”
“这里有个玉牌!上面好像有字!”
“拿上来!”
等到众人看了玉牌上的字,皆发出惊叫,而后慌慌张张地快速离开此地。
“你们一个也逃不了”这是玉牌上的字。
乌云遮住了月亮,大风刮来,街上的灯笼全部熄灭。
湖面上更加寂静。
次日,官府派了人来打捞尸体。
从清晨到黄昏,湖上的人只增不减,可是就是没有打捞到尸体,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看见。
忙活了许久,可真的是半点收获都没有。
有人猜测,尸体兴许被湖里的鱼给吃了。不然,尸体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
正当人们接受了尸体是被鱼吃了,放弃寻找时,一个噩耗却传了出来。
找了一天的尸体,暮夜时竟然出现在大街之上!
“死不瞑目!”
“你们看,她嘴里好像有东西!”
听罢,一个老者从尸体嘴里扣出一团纸。
展开纸,上面赫然写道:一户一尸,不遵,便是死。
“这是什么意思?”
老者潸然泪下,张开五指,颤抖地发出声音:“这是要我们一户死一人啊!”
“什么!”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
“倘若一户不死一人,那最后一户都要死光!”老者继续道。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湖里的神仙吗?我们做错了要惩罚我们!”
人们惊恐万分。
有人害怕到甚至是走路发抖。
“逃,咱们快点逃吧!”
“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啊哈哈哈哈哈!”突然传来的笑声吓所有人一跳。
“啊!!!”
他们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发现笑的人是城里的疯子。
乱糟糟的头发、破烂不堪的衣服让他看起来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糖!我要吃糖!”
他笑嘻嘻地上前,把老者手里的纸抢过来,当成糖塞进嘴里。
见此一幕,有人恶心到想吐。
“死人含过的东西也吃,真是不怕死!”
有人冲出来给了他一巴掌。鲜血从他鼻子冒出,他不以为然,只是乐滋滋的嚼着嘴里的纸。
“天罚至天罚至,无人能逃。”疯子嘴里碎碎念道。
“你说什么!”
疯子只是重复那一句话,将嘴里的纸吐出了。他舔舔嘴唇,将流下的鼻血舔净:“都是血味,不好吃!”
说完,他疯疯癫癫地跑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互相对视,却一句话也不说,一脸惊恐。
7. 异事怪闻
“此城看着繁华,为何如此冷清呢?”悦吟望着空荡荡的街道,雕花窗棂后不见人影,青石板路上落着一层薄灰,连风掠过都带着几分寂寥,心中疑窦丛生。
“阿霁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她掀起眼帘,目光放在霁寒霄的身上,试图从他嘴里听到和之前不一样的语气。
霁寒霄态度很淡然:“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他冷冷的,像是与身外所有事物隔开,一切都与他无关。
“阿霁,咱们相处都那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改一下对我的态度呢?哪怕一点点也好啊。”悦吟希望自己能改变他,更是期盼霁寒霄以后的日子能够充满艳阳,再也不要有阴霾。
他没看她,只顾眼前路:“我不喜欢改变。”而且,他忘不了前世她对他做的事。她妄图改变的事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他是因为恨回到这个世界,不是因为爱。
想要他放下过去,那是不可能的。
“阿霁。”悦吟停了下来,不巧角落里刚好窜出一个人。眼看那人就要撞上悦吟,霁寒霄手疾眼快,把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砰砰跳动的,是悦吟鲜活的心脏。如深潭般死寂的,是霁寒霄那颗难以跳动的心。
他的身体好冷。
冬天的雪,千年的寒冰,都没有他的身体冷。
霁寒霄正想把那冒冒失失的人骂一顿,可当他看见那人的样子时,一时说不出什么重话。“你……你以后慢一点,走太快容易撞到人。”
悦吟一脸好奇地看向那人,她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能够让霁寒霄说出如此好言好语。
“公子没吓到你吧?”悦吟的眼神一下子柔和了许多。
许是很少有人这样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平时傻得要命的疯子居然整理起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用手擦去脸上的污渍,再将自己烂得看不下去的衣服翻来翻去,找到一角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地方,把手擦净。
他往怀里掏了掏,张开手指的时候,掌心中有两颗纸包着的糖。
“我没事,请你们吃糖!”他乐呵呵道。
霁寒霄瞧向悦吟,他倒要看看,这个自诩为苍生造福的神会怎么做。
“谢谢公子啊!”她伸出双手,非常有礼貌的接过疯子手里的糖。收下糖后,悦吟在自己的袖子里一番摸索。
“你干什么?”
悦吟不语,只是将摸出的碎银子全部给了疯子。
“你看,可以买好多糖呢。”
“买了糖后,你可以用剩下的钱买一件衣服。”
疯子如获至宝般把碎银子放进怀里,笑嘻嘻道:“不花钱,留着,纪念。”
悦吟连忙道:“钱就是要用来买喜欢的东西,你要纪念的我可以给你其他的。”
说完,她就要拔头上的簪子。
“等等。”霁寒霄赶紧制止她,有些迟疑道:“你知道送簪子意味着什么吗?”
悦吟摇头:“不知道。怎么了?”
霁寒霄没跟她解释,只是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疯子。“这个也可以,反正都是男的。”
“谢谢谢谢!”疯子拿着玉佩,开心地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后就走了。
“阿霁?”悦吟试探性叫他。
“怎么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看了疯子走的方向好久。
“你在想什么呢?”
“没,你看错了。”
悦吟不想拆穿他:“好,就当是我看错了。”
“什么意思?”霁寒霄不解。
悦吟手中的糖留下一颗给自己,另外一颗被塞她进霁寒霄的手中。他低头看了一眼,愣了好久好久才回神。
悦吟的目光就停在他的脸上。
阿霁,刚刚你在想什么呢?
你是不是也动容了?
“阿霁,你其实……”
“这糖脏死了,你们怎么敢吃啊!”
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一个小孩,连原因都不说,径直就把霁寒霄手里的糖打掉。
霁寒霄懒得搭理小孩,自顾自地弯腰把糖捡起来。
悦吟:“小朋友不可以乱说话哦,那位公子只是智力不好,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为何说这种话?”
“那糖本来就脏!他一个连死人嘴里东西都要拿来吃的人,你觉得他的东西能有多干净!”
“要不是他乱说,城里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就是灾星!最应该死的人就是他!”
“他不配活着!”
闻言,两人一脸震惊。
一个稚嫩的孩童竟能说出这种话来!
霁寒霄出言为疯子辩解:“他本就痴傻,何必将一切坏事的来源都归于他?”
小孩不服气,凶巴巴瞪大眼睛:“本来就怪他,要不是他疯疯癫癫乱说,惹得天神震怒,我们的家就不会变成如今这般冷清!”
“你……”霁寒霄还想与他理论,却被悦吟拦住:“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说的话,必是受到家里或其他大人的影响。”
“与其和他计较,我们倒不如向城里的人询问一番。”
二人继续朝着城中心走去。
一路上,户户紧闭门窗,街道上纸钱乱飞,红灯笼落了灰,似是许久没有用了。
隐约中,还能听到弱弱的哭泣声。
“你这疯子,买什么糖!都是因为你胡言乱语,要不然我们哪能遇上这倒霉事!”
“再不滚出去,我们就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我……有钱,为什么不卖给我?”方才悦吟他们遇见的疯子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有钱?你该不会从哪个死人那里偷来的吧!”
“告诉你,拿着你的脏钱,滚出我的店!”
“你把糖卖给我我就走。”
“想要糖?”老板话中充满了戾气,像是要把疯子生吞活剥。
“看我不把你打死!”
老板拿起一根木棍,冲上前,朝着疯子的腿部狠狠地打了下去。“想要吃糖?下辈子吧!今天一定要除了你这个祸害!”
老板抓着疯子的腿,直接把他拉到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疼!我疼!”
“不要打!”
“我疼!”
“娘!你在哪里?娘!”
疯子一直在求饶,老板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躲在房子里的人也不出声,一致默许老板的行为。
悦吟和霁寒霄听到动静,二话不说直接跑出来阻拦:
“你这是干什么?”霁寒霄抓住老板手里的棍子,“他都向你求饶了,你为什么还不停手?”
“哪里来的乡巴佬,关你什么事?”
霁寒霄运转体内的力量,手上轻轻一捏,老板的棍子成了一堆碎屑。
“你、你是妖怪!”老板大惊。
霁寒霄不想说话,尤其是跟没有脑子的人!
“公子,你没事吧?”悦吟蹲在地上,担忧的问道。
“我……我疼……”
疯子伸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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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抓住悦吟白净的手。下一秒,霁寒霄以雷电之速来到二人身边,抢先扶住疯子。
“阿霁?”悦吟被霁寒霄的举动吓到,“你这是干什么?”
霁寒霄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内心一时竟生出了不想有其他人靠近悦吟的想法。
兴许,他是病了,要么就是疯了。
“我力气大,方便一点。”他随意解释道。
“你们是哪里的蛮民,来我们岁安干什么?”有人推门问道。
悦吟:“我想问一下,不知这位公子犯了何罪,竟能对他下此狠手?”
“公子?哈哈哈哈!”
“你说的公子不会是那个疯子吧?哈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姑娘人长得不错,眼光却不是一般的差。”
悦吟:“万物同生天地,自当平等,不能因为衣着、智力、族别等就觉得自己应该高人一等。”
“你的言行举止真的和你一身的华服一点都不搭。”
“你!!!”对面的人气到无言以对。
悦吟继续道:“你也是有父母的人,你的父母疼你,他的父母就不疼他吗?”
“父母?他有什么父母!他父母早就死了!”对面的人尖酸刻薄道。
悦吟:“是啊,就因为他父母死了,没有疼他,所以你们都要欺负他吗?”
对方:“他就是个灾星,会带来厄运!”
“就是因为把他留在这,所以我们这才会发生怪事!”
“什么怪事?”悦吟疑惑不解。
“你又不能为我们解决问题,和你说了有什么用?”
“我们乃是昆仑山修行的弟子,此行是为了历练,若你们真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我们可以……”
“骗谁呢?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骗子。”
霁寒霄瞬间翻了个白眼。地上棍子的碎屑他们是看不见吗?
“各位是不相信我们来自昆仑山吗?”悦吟右手轻抚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笑,“是不是要我给你们露一手,你们才能够相信?”
“没错!”
躲着的人纷纷打开房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似乎是在期待某件事情的到来。
“既然如此~”悦吟转动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其他三指向掌心弯曲。明明她的动作不是很快,可是人们却没有看清楚她手上的符纸是从哪里出现了。
“来无影去无踪,咒下天雷至,妖魔鬼怪现形!”一声令下,黑压压的乌云如海水般涌来,阴风四起,漫天纸钱随风而起。
“你们确定要见见那些鬼怪吗?如果见了它们,难保不会被霉运缠身,天降厄运。”
闻言,众人脸色大变。
“姑娘你快收了神通吧!”
悦吟平静道:“那你们说我们是不是昆仑山的弟子。”
“是是是是!”众人连忙妥协。
“姑娘你快快收了神通吧,求你了!”
“刚才你们脾气不是挺大的吗,怎么现在怂成这样?”
悦吟不再多说什么,抬手施法就让一切恢复正常。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道长恕罪!”
霁寒霄凑在悦吟耳边悄悄道:“刚才的咒语是你随便说的吧。”
悦吟回眸,挑眉:“不愧是我徒弟,聪明。”
霁寒霄把头转向一边,道:“谁是你徒儿。”
“徒儿,走吧,跟他们进屋子。”
霁寒霄没说话,扶着疯子乖乖的跟在悦吟的后面。
8. 口是心非的小徒弟
他们将城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两人。
听完城中人的叙述,悦吟眉心紧蹙,头顶上的愁云散不去。“就因为那一张白纸黑字,所以你们就献祭了不少少女?”
难以现象,这里的人是用哪里思考问题的。
“我一路走来,发现你们其实是挺有钱的。为什么宁愿让那些姑娘白白牺牲,也不花点钱找个修士看一下呢?”
“这个……嗯,我们不敢啊!万一神仙发怒怎么办?”他们心虚极了。
悦吟看破不说破。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那点钱。
钱和人命相比,最重要的竟然是钱!
霁寒霄早就已经听不下去了,索性闭上眼睛,直接不听。
“照你们现在的样子,就算我们帮了你们,以后也会有别的麻烦找上你们。”
那些人没理解悦吟话里的意思,问:“道长是何意?”
悦吟语气轻盈,言简意赅:“你们不是好玩意。”
闻听此言,众人一时尴尬到如何是好。
悦吟可没有胡言乱语,从进城到现在,城中她所见到之人,一言一行,没有哪一处是可以拎出来夸的。
除了一个已经疯了的人。
人家智力本来就有问题,可是却知道向给他帮助的悦吟和霁寒霄道谢。
这样一对比,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才是智力有问题的人。
“你们说是湖里的神仙发怒,那你们有没有见过这所谓的神仙?”
“没有。”
悦吟:“那你们如何确定它一定是神仙?”
“疯子说的。”
“……”
悦吟真是无言以对。
一个智力有缺陷的人,难免会说些胡话,他们连这都相信。
“愚不可及!”霁寒霄嘲道。
他睁开眼,浑身散发一股寒气。
“你们是傻子还是他是傻子?你们没有辨别能力吗?因为你们,死了多少无辜的姑娘!”
“要我说,你们都活该!”
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没有必要救。明明可以用财力解决的问题,他们偏偏要用人命来解决。
霁寒霄猛地站起来,话语中带着火气:“我反正是不会管你们死活!你们的生死就交给其他人吧。”
说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
“道长,救救我们啊!”眼看走了一个人,众人害怕地向悦吟求助。
“道长啊!都说出家人菩萨心肠,你就救救我们吧!”
“……”
悦吟脸色冷了下来:“我不是佛门的,我学的是道。”
“对不起道长,口误!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大发慈悲救救我们这一城的人吧!”
悦吟手撑下巴,望向门外。恰在此时,几片惨白的纸钱打着旋儿随风而起,红色灯笼落地滚动,沾得一身尘。
“我帮不了你们。与其求人,你们不如自救。”
“你们活着本就和鬼怪没什么两样,等你们先救了自己,我再帮你们。”悦吟起身,踏步而前,站在门口抬头望向将变的天。
“老天真是变化多端,刚刚还万里晴空,现在却是乌云齐聚。”
***
“阿霁,你在这里干什么?”
少年修长的背影透着一股吸引人的清隽,高高束起的发尾随着他的动作轻晃,连带着那背影都显得几分阳光明媚。
可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阴郁的脸。
“你不是要帮他们吗?跟着我干什么?”他张开没有血色的唇,脸上是化不开的忧伤。
“阿霁怎么可以肯定我会帮他们?”
霁寒霄垂眸,脸色冰冷冷的,上扬的嘴角好似被人控制,没有情感的木偶:“神不都是以天下苍生为主的吗,苍生有难,你这个神应该挺身而出。”
悦吟笑着走到他旁边,道:“阿霁还说我,你不也一样?假如你不想帮忙,你跑到这湖边干什么?”
霁寒霄抬眼,也不打算装了:“那神女可以说说自己有什么发现吗?”
“反正我认为不是神罚,哪个神仙这么无聊,也不怕天道惩罚。”
霁寒霄:“依神女的意思,那就是妖了。”
悦吟往前一步,拉近两人距离。衣裙上的蓝色衣带随后飘起,刚好落在黑色腰带上。
少年眼上的蝴蝶振动翅膀,他惨白的脸色成了背景,就好像一棵枯木,因为蝴蝶的到来,某一瞬间有了血色。
“是妖是鬼我不清楚,不过阿霁要是感兴趣,咱们可以查一查。”
“我不感兴趣。”他避开她炽热的目光。
“什么?”悦吟装聋作哑,“阿霁感兴趣?那好啊,今天晚上咱们就一探究竟!”
“……”
霁寒霄后退一步,语言冰凉,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我说了不感兴趣就是不感兴趣,神女不要戏弄我。”
“而且,”他顿了顿,“神女不要自以为是可以改变我,我的悲剧都是你造成的。”
“甚至可以说是因为你我才变成如今的样子。”
“是你造就了现在的我。”
悦吟:“我……”
霁寒霄打断她:“我知道害我变成这样的人不止你一个,所以请你放心,我会一视同仁,谁都不放过。”
悦吟顿时思绪万千。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没有真正改变。仇恨早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阿霁,我知道有些事情很难做到,但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万事万物不是一直在发生改变吗?”
“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霁寒霄斩钉截铁。如果放下仇恨,他就背叛了以前的自己。他是因为什么回来的,自己心里很清楚。假如他真的发生了改变,那么他也没必要回来了。“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是怎么度过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是从我回来的那一刻,就决定着我应该走上一条不归路。”
悦吟还想要说什么,但硬生生被霁寒霄给打断:“神女不需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与其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想着办法怎么来对付我。”
“我现在确实还不想伤害你,不过到最后结果都一样,你们所有人都逃不了。”此刻,霁寒霄就如同躲在黑夜里的魑魅魍魉,时时刻刻在准备着,等着自己的猎物上钩,然后再一一击杀。
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每时每刻想着怎么杀了这个一直想要自己改变的神。可是每当对上她的双眸的时候,他竟然生出了几分不忍。
“阿霁,难道在你看来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悦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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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霁寒霄回答的模棱两可:“神女心里很清楚。”
悦吟不相信。一个没有善念的人是不会关心其他人的。然而今日,霁寒霄愿意出口维护疯子,那也证明了他本心不坏:“阿霁,难道你要骗你自己一辈子吗?你明明就可以改变,为什么不想着改变一下呢?”
“放下执念和仇恨,于你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吗?”
背负的越多,走的路越难。
“就如你所言,没有报完仇之前,你还有活下去的动力;倘若你完成了复仇,那以后的路,你该怎么走?”
她不相信他报完仇之后真的会如释重负。
霁寒霄:“我的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不劳烦你费心。”
“阿霁!”她拉住他的手,“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次?”
霁寒霄沉默不语。
悦吟明白,做事不可急功近切。也许,她应该让霁寒霄慢慢的想一想。
夜幕降临,倾盆大雨也随之而来。
雨水顺着瓦片流下,在空中成一条线,落在地上受力后又飞溅起来。屋宇上的瓦片被打的噼啪噼啪地响个不停,让这座沉寂许久的城池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阿霁,你还不休息吗?”眼看着就要到休息的时间,霁寒霄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凳子,眼睛直直的盯着就要快燃尽的蜡烛。
听到悦吟的声音,他才稍微把目光放向其他地方。
“休息?死人是不会觉得困的。神女若是想睡那你便自己睡吧,不用管我。”
悦吟铺好床铺,走到桌子旁边就要把蜡烛给吹灭。
“你干什么?”霁寒霄诧异道。
“休息的时候是可以不用点蜡烛的。怎么?阿霁是怕黑吗?”
霁寒霄咽咽口水,把头撇向一边,垂眸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就这样承认了?
悦吟撇撇嘴,眨巴眼睛,道:“猜的。”
“不过~”悦吟突然靠近霁寒霄,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那种。“阿霁,你的睫毛好长!你的眼睛晚上看的时候感觉亮亮的,黑到可以挤出水来呢,好漂亮啊!”
要不是因为霁寒霄现在和死人没什么两样,恐怕他早就脸红心跳,羞得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霁寒霄上身往后倾,试图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再稍微拉开点,奈何悦吟是一点也不懂,一直往人家脸上凑。他身子越来越往后倾,一个不留神,凳子受力不均匀,歪了一下,然后朝着地上摔了下去。
出于本能反应,霁寒霄突然抓着悦吟的手。悦吟也没想到霁寒霄会摔倒,而且出现拉拽她的行为,两人就这样摔倒在地。
倒地的瞬间,蜡烛刚好熄灭。
悦吟脸贴在霁寒霄的胸脯上,心脏砰砰跳个不停。霁寒霄人看起来瘦瘦的,没想到胸脯处的却肌肉紧致而结实。
身下的人仿佛被定住一样,半天没有一点反应。
虽然已经有三万多岁,可悦吟哪里见过这场面。扑在男人身上也就算了,而且还是自己的徒弟,这传出去她的脸往哪搁呀?
越想越不对劲,悦吟双手撑在地上就要起身。
“不要……”
身下的人发出了声音。
悦吟有些诧异。
他这是……在求她吗?
9. 师徒抱在一起了
“阿霁,你……你怎么了?”悦吟有些不知所措。
她双手撑在地板上,准备从霁寒霄的身上起来,谁知霁寒霄突然伸手紧紧抱着她!“你……你这样……被别人看到不好……”悦吟被他这一行为吓到了。她可是他名义上的师父,再怎么着,也不能躺在一起吧。
霁寒霄慢慢侧身,用手护着悦吟,轻轻地让她躺在自己的旁边。他就蜷着身子,肢体没有接触悦吟,静静地看着她。“今天晚上你能不能不要离开这间屋子?”他恳求道。
悦吟旋即有些惊讶。
明明白天还对她凶巴巴的人,现在却和需要抚摸的小猫一样,用可怜兮兮的语调求她不要离开。
其实,他内心也是渴望能够被人关心和爱护的吧。如果不渴望,他刚才就不会用哀求的语气说那样的话。他到底受过多少的苦,才变成如今这种拧巴而又阴郁的人?
“额啊~”
正当悦吟陷入沉思之中时,霁寒霄发出微弱的呻吟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阿霁,你怎么了?”悦吟担忧的起身,挥手施法就要点亮屋子。
“不要!”冰凉的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不要点亮……”他不想再一次把自己狼狈的样子暴露在她面前。就算是痛不欲生,要一直藏在黑暗之中,他也绝对不会让她看见他痛苦的样子。
“好,我不点。”
“不点。”
悦吟柔声应和他。
“要不然你吃一颗仙丹,我记得我下凡的时候戴了一些。”说着,悦吟就往袖里一阵掏。
“不用……”下一秒,话音刚落,冷得和冰一样的人直接靠在了她的肩上。
悦吟有些受宠若惊。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而搂着已经疼到闭上眼睛的霁寒霄。她用手指轻轻地拍他,嘴里不停地道:“没事的没事的,阿霁过段时间就好了。”
窗外的雨噼里啪啦的下着,一声惊雷响天际,闪电发出的光似白昼突然降临,树影摇晃,叶受不了大雨的击打,离了枝,在雨中漂零。
霁寒霄的身上如同万蚁噬咬,皮肤寸寸裂开。他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的声音。身上的汗珠越来越多,渐渐渗透他的衣服。
“阿霁你要是觉得痛,你就叫出来吧!”悦吟怕他憋下去会憋坏的。有痛,那就大声叫出来,叫出来也好比一直忍着强。
“你就那么想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吗?”霁寒霄虚弱的声音如丝丝细雨,传入她的耳中。
“如果是,那么你要失望了,不管是谁,都休想看见我惨叫的样子!”
突然,风来得更急,撞得门咯吱咯吱作响。
霁寒霄的脸越发的苍白。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门外传来一阵渗人的笑声。
悦吟直起身子,半眯着眼睛警惕地盯着门。大晚上的,会是谁在外面?
“不死不休,不死不休!!!”铿锵有力的声音如鼓点般响起。
“是谁?”悦吟一脸疑惑。这种时候,城中人最应是害怕,应该没人会出现在外面。
究竟是谁呢?
霁寒霄感觉悦吟的动作发生了变化,立刻出声:“说好的今天晚上你就在这个屋子里陪我……”他强忍痛苦,努力的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悦吟。
“可是……”悦吟欲言又止。
“你不会……以为你出去……就可以找到凶手吧……”霁寒霄已经虚弱到连话也说不利索。
要想破案,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如今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只有早日找出凶手,大家才能安稳的过日子。她不能因为霁寒霄一人就不管其他人。思索片刻,悦吟毫不犹豫地起身:“阿霁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霁寒霄愣住了,似是没想到悦吟会如此决绝。他眼中情绪复杂,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一动不动,像是只被抛弃的猫,不吵不闹,孤零零地躺在凉得刺骨的地板上。
“我很快回来,阿霁听话!”
随着门开又关,悦吟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
风携着雨,带着一股寒意,从门缝里而来。
“果然,从来不会有人选择我……”他苦笑。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雨下的真好啊!”
“哈哈哈哈哈!”
“纸钱都湿了,可以换了!”
疯子在雨中拾捡湿透的纸钱,开怀大笑地转着圈。“都是好东西,都是好东西,我要拿回去,晒干了继续用!”
疯子弯腰,用手指抠掉入缝隙之中的纸钱。
“咦?”
疯子的目光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了。他趴在地上,伸出舌头就要舔一脏兮兮的东西。
“公子,你在干什么?”赶来的悦吟恰好看见这一幕,赶紧跑上前将疯子拉起来。
“糖,是糖啊!是甜甜的糖!我要吃!”
悦吟瞅了一眼疯子口中所说的糖,直接被吓了一大跳。
这哪里是糖,分明就是人的眼珠子!
“公子,雨下得这么大,你不回家在这干什么?”她问。
“我我没有家啊……我早就没有家了……”
悦吟只当他糊涂。“人怎么可能没有家呢?如果没有家,那你一直住在哪里呢?”
“我啊?”疯子笑嘻嘻的看着天上,手指指来指去的,“我跟着妹妹一起住啊。”
“妹妹?”悦吟好奇,“公子有妹妹吗?”
要是他真有妹妹,他的妹妹应该不会不管他。从今天他在城里所遭受的一切来看,如果他真的有妹妹,他妹妹早就来给他讨回公道了。
因为眼前人智力低下的原因,悦吟也没有深究,当成是他在假想。
“公子快些回家吧!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回去重新换一件吧。”
“不要!”疯子突然间发狂大叫,“这是我妹妹给我做的衣服,我是绝对不会脱的!”
“你们杀了我妹妹,还想要把她给我的,唯一东西也抢走吗!”
悦吟:“公子你怎么了?”
疯子像是入魔了一般,拔腿就往湖水的方向跑。
怕他出什么意外,悦吟赶紧跟了上去。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刚才的功夫,悦吟的全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浇透。
“公子快停下来!”
眼看疯子就要跳入湖水之中,悦吟快速施展法术把他拉回来。
“他们都会死,谁都逃不过!谁都逃不过!”
“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啊!因果循环,谁都活不了!”
悦吟:“什么意思?”
还没等疯子开口,湖中突然跃出几个黑影,二话不说就朝岸上的人掷来飞刀。悦吟大感不妙,转动身躯,将灵力化作实体,变成一根花藤,缠住疯子,把他拉过来。
得亏悦吟反应及时,不然的话,疯子就要惨死在飞刀之下。
“悦吟神女?”
对方竟认得她!
“何方神圣,既知是我,为何还敢现身行凶?”
“岁安城中的怪事就是你们搞的鬼吧!”
“哈哈哈哈!”与她对话的黑影大笑。
“我们对这些贱族的命可不感兴趣,要是想杀他们,我们随便挥挥手,这里马上就会夷为平地,哪里还会等着你来。”
“不是你们?”悦吟皱眉,“那还会是谁呢?”
“悦吟上神,万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的讨人厌!”
“当年你连同天上的神仙,不分青红皂白,讨伐一个身世悲惨的少年!如今过去那么久,上神恐怕早已经忘了吧。”
悦吟诧异。
他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天界现在除了她,应该没人知道这件事情。若不是因为往生镜,她不可能看到霁寒霄的前尘往事。
难道,眼前的人是魔界的!然而,那人似是看穿了悦吟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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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道:“不要猜了,若我们是魔界中人,上神不会感应不到我们身上的气息。”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不知道的事,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你们天界,就是一群蠢货!”
悦吟懒得多费口舌,选择开门见山,只道:“阁下本领高强,为何要出手伤一个手无寸铁之人?”
“或者说,你们是为了我才现身?”
那人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
“上神果然聪慧,你要是不来这里,兴许不会死在这。”
“可惜啊,你来了,我们绝对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说罢,黑影开始攻击悦吟。
悦吟轻弹手指,唤来湖中之水形成一个屏障,再施法使湖水攻向几个黑影。
猛地,一缕红光乍现,一黑影提刀砍破水屏障。悦吟抬手,唤出佩剑,迎刀而上,与几个黑影打得热火朝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子看着这一幕,狂笑不已。
“打……打……”
悦吟:“……”要不是知道他智力不好,等收拾完那几个黑乎乎的玩意,她一定要骂他一顿。
“祸之将至,福之消散!”
“祸之将至,福之消散!”疯子叫得很大声。他摊开手,仰头看天,欣喜地在雨中欢跳。
另一边,与悦吟交手的黑影领教了悦吟的几个招式后,忍不住道:“多年不见,上神实力大涨啊!”
悦吟不以为然,引水作符。她不打算和他们耗下去,她要速战速决。
“可惜啊。”那些黑影似乎并不害怕。
“这里可以说是我们的地盘了,悦吟上神此次恐怕是不能取胜了。”
说完,黑影排列布阵,口念咒语:“借日月之光,辅以浊气,以吾之念,化阵为牢,囚神于此!”
“启!!”
话音刚落,月光刺破云层,化作白色的牢笼将整个岁安给困住。随着手里的剑消失,灵力无法施展,悦吟知道自己的神力已经被压制住。此时的她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的。
想要杀死她,简直是轻而易举。
“上神,现在的你就如同命如蝼蚁,我可以随随便便就决定你的生死。”几个黑影靠近悦吟,宛如恶狼盯上了一只没了角的鹿。眼看黑影越来越近,悦吟手一摊,一副要放弃抵抗的样子。
管他是人是神,终有一日会归于天地,她只是早些日子死去,没什么大不了。而且,她不觉得自己会命丧于此。
悦吟:“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们的气息我没有发现?”
“这种事,上神下地狱去问吧!”
“哦?”悦吟脑袋微微倾斜,和小动物看人时差不多一个样,“可惜啊,今日该死的不是我。”抬手间,一把弓柄贴满紫色鲜花,几只紫色长尾蝴蝶飞绕其间的神弓赫然出现在她的手中。
神器之所以为神器,那是因为神器不受任何阵法或者法术压制,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在主人手中,即使主人没了法力,依然能够发挥出神器最大的力量。
“狩梦幻灵神弓!”对面惊叫道。
悦吟不紧不慢,泰然自若地道:“你们的阵,主要针对的是神,对我的神器可没有多大作用。”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也得会用。”话里话外,嘲讽感拉满了。
悦吟拉弓,对准对面的黑影:“我这一箭,虽要不了你们的命,却能废你们九成的法力。”
“你要是敢射箭,这城中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对面慌了,连忙威胁她。
闻言,悦吟心中一怔。眼前的人既能事先在此设阵,那说明他们在这已经潜伏一阵时间,难保不会对城中人下咒之类的。
“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
“自然是想让你死!”
悦吟面色凝重,问:“我死他们会安然无恙吗?”
“谁知道呢?”
10. 弑个屁的神
“上神要是不死,那现在死的就是这个疯子!”
因为神力被压制,悦吟难以察觉他们的动作。她回眸,映入眼帘是一把亮闪闪的刀架在疯子的脖子上。
悦吟不敢轻举妄动:“你们真是不要脸,连手无寸铁之人都可以欺负!”
“手无寸铁之人?”
“哈哈哈哈!”
“上神永远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判断力都没有。”
“啊啊啊啊啊!”疯子突然又发狂。
“湖里有鱼,把刀给我,我要杀鱼!”
“我要吃鱼,把刀给我!”说完,疯子开始伸手就要抓架在脖子上的刀。
悦吟怕黑影对疯子动手,心急火燎地道:“不准伤他!”
“我任你们处置!”
“呵~”对面发来一声冷笑,仿佛是在得意自己可以掌控平日里高高在上,人们尊敬跪拜的神明。“上神早这样不就好了?”
“放心,他的命对我们来说不重要,这刀可虚可实,伤不了他。”
“不过,上神要是敢有什么行为惹得我不开心,我可不敢肯定他能不能活。”
悦吟收了自己的神弓,淡定自若地往前走了好几步,道:“现在你们放心了吧?要杀要剐尽管来吧!”
“不要伤害无辜之人。”
“好好好好好!”对面的人拍手叫道,“上神果然是慈悲心肠,一个小小的疯子既能让你弃自己的命于不顾。”
黑影闪现到悦吟的跟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凶神恶煞的道:“今日过后,我也能做天地间可以弑神的人了!”
他手上用劲,悦吟双脚离地,悬浮在空中。
刹那间,悦吟脖子一紧,呼吸变得困难,发不出一点声音,脸色一变再变。
“痛苦吗?”黑影大声问她。接着,黑影松开手,再将法力聚于另一只手的掌心,直接打在悦吟的肚子上。
悦吟被打飞的同时,鲜血从她嘴里喷涌而出。她倒在地上,如一朵被暴雨折断的莲,掉入淤泥之中,染了一身的泥渍。
雨水与血混在一起,染红了她的眼。
她强忍疼痛,从地上爬起,脸上的血水化作红色的珍珠掉落。
黑影看着她,再次凝聚法力,准备一击毙命。“这一次你真要下地狱了!”
“不准动她!”霁寒霄的声音悄然出现。
悦吟不可置信地看过去:“阿霁……”
他身体不舒服,怎么来了?
只见霁寒霄浑身散发黑气,胸脯至脖子上长了许多奇怪的黑纹,皮肤似乎像是裂开,一双眼睛中充满了杀气。
他提着一把剑,视线来回扫视,同屠夫一般,准备好要从哪一只猎物开始杀起来。
“阿霁,你怎么了?”悦吟拖着受伤的身子朝着霁寒霄走去。
“滚开!”
一声怒吼过后,霁寒霄冲上前就开始与几个黑影厮杀在一起。
“阿霁!”
悦吟担忧的看着他。不过,幸好悦吟足够理智,看见那几个黑影与霁寒霄打得正火热,而且霁寒霄还占据上风,她立马唤出神弓,不带一丝犹豫地射向天空。
当天空发出一声巨响,亮起红光,意味着悦吟已经破了这个压制她神力的阵法。
眼看再无机会杀死悦吟,那些黑影立刻用刀划开一个空间裂缝,纷纷跳了进去。
悦吟刚追上去,那裂缝刚好就合上了。
“真是算你们跑得快。”悦吟略带着些怒意,抬起腿就在空中有的没的踢了几脚。
“啊!!”霁寒霄的叫声瞬间把她的目光给牢牢吸住。
她赶紧来到他的身边:“阿霁,你怎么样?”
霁寒霄抱着头,手上青筋暴起,眉间有一特明显的“川”字。
“不要!我不要回去!”
“你赶紧滚,滚开啊!”
“我不要留在那!”
“滚!”
“滚开!”
他缩成一团,神情惊恐,周身散发着冷气,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阿霁?”悦吟试探性的把手放在霁寒霄的脸颊,见他没有排斥之意,旋即慢慢的把他搂在怀里。
“阿霁不怕,师父在呢。”她轻声细语道,并且温柔的像拍小孩子的背一样轻拍他的背。
“你放心,师父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带走的。阿霁哪里也不去,就一直陪在师父身边。”
在悦吟的一番安抚下,怀里的人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悦吟能感觉到,他在慢慢调整自己的气息。
渐渐地,一只惨白无力的手悄然伸起,在空中滞留几秒后,慢慢的靠近飘起的衣带。
就在要抓住的瞬间,那手停了下来,又垂了下去。
“你……丢下了我……”
少年的话音带着几分委屈和愤怒,似是不满悦吟嘴上说着要对他好,却是在面临难题时抛弃他。
她选择其他人也没有选择他……
悦吟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赶紧向怀里的人道歉:“是师父的错,以后师父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说话算话。”
“嗯。”
***
“神仙?”
看见有些熟悉的背影,赵怀真有些兴奋地跑上前。
“神仙真是你啊!”
他眼睛亮亮,脸上的喜悦之情不言而喻。从分开的那一刻,他就一直期待他们的重逢。
悦吟转过身子,语气平和地与他打招呼:“小道长,你为何出现在这?”
赵怀真羞涩的笑了,道:“前几天遇上一只妖,她屠了一整个村子的人。我刚要把她收了,谁料她实在狡猾,我一个不注意,她就溜走了。”
“我跟着气息,一路追到这儿,没想到遇上了你。”
“你在这里干什么啊?”他问。
“和你一样。”
赵怀真:“要不要我帮忙啊?”
悦吟拒绝道:“不用,小道长还是做你该做的事去吧。”
“我真能帮你。”
悦吟扫向他,眉毛一扬:“我的实力小道长是知道的,你觉得你能帮得上我什么忙?”
赵怀真自信拍胸脯,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我会的其他东西可多了,不信你带着我,总有一天你会需要我帮忙的!”
“你能抓鬼吗?”悦吟低声问道。
“抓鬼?”赵怀真疑惑地左看右看,眉头微蹙,“可是这里根本没有鬼啊,神仙你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悦吟当然知道这里没有鬼。
赵怀真能发现的东西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你什么也不要说,就听我的。”
悦吟把赵怀真带到住处,顺便买了许多东西,让赵怀真帮忙抱回去。
明亮的房间里,赵怀真穿着一袭粉色罗裙,从屏风后面走出,扭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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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地用袖子遮挡住自己的上半张脸:“神仙,你确定真的要我穿这个东西出去吗?”
“我这样会不会太奇怪啊?”换身衣服,赵怀真都不自信了。
悦吟从椅子上起身,移步至赵怀真身前,围着他转圈的同时也在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赵怀真被盯得害羞,一抹红晕染上他的脸颊。
“我说怎么奇奇怪怪的,你且把手放下来。”不等赵怀真行动,悦吟直接上手了。
赵怀真两手搭于前,头上扎着两个灵动的小辫儿,几簇樱花发饰与衣服相映衬,肩上五颜六色的披帛又增添了几分俏皮的感觉。
少年长得本就白净可爱,这一装扮,乍一看,还真以为是一个姑娘。
“要是你稍微矮一点就好了。”矮一点,看起来更像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
赵怀真努嘴:“可人家是个小男孩啊,总不可能要把我变成一个女孩。”
“你若是喜欢,未尝不可。”
“不要!”赵怀真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后退一小步,小心警惕地防着悦吟。
“我挺满意我现在的性别的,不需要变成另外一个性别。”
真成了女孩,他回去怎么和自己师兄弟们说?出来抓个妖就换个性别,他们还不得以为他在外面看上某个公子或者妖怪,甘愿为了他放弃自己本来的样子。
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悦吟一时忍俊不禁:“开个玩笑,那么认真干什么?”
她还没无聊到要浪费法力去给别人换性别。
望着她的笑脸,赵怀玉看呆了,忍不住称赞道:“神仙,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知道我好看。”
她听过的赞美比赵怀真吃过的饭还多,所以免疫了。
她一点也不意外赵怀真说这样的话。
“神仙,你能不能……”
“哎呀,我怎么把事给忘了!”悦吟神色匆匆走出门,直奔另外一间房。
赵怀真赶紧追上去,问:“是什么急事吗?”
悦吟:“我忘了给阿霁送药了。”
“阿霁?”赵怀真眼眸上下扑闪了几下,说:“是之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脸色比死人还白的人吗?”
悦吟啧了一声,沉声道:“说人就人,怎么还那么多形容词?”
吱的一声,阳光在门打开的瞬间撒进了房间。
充满寒气的房间总算是有了些暖意。
“阿霁?”
空无一人的床上,一抹鲜红的颜色甚是引人注意。
悦吟的心脏倏地抽紧。
他身体还没有恢复好,怎么就不见了?
是不想跟她一起了吗?
悦吟伸手,五指如花绽放般的张开,一只紫色蝴蝶随后在她指间凭空出现。
蝴蝶振动翅膀,发出灵光,朝着门外飞去……悦吟欲迈脚,赵怀真赶紧拦住她:“神仙,那我干什么?”
悦吟找人迫切,只给了他一个具体的位置:“你去城西李老爷家,他会跟你说做什么的。”
“穿成这样去??”
“对。”
答完,悦吟疾步如飞,跟上蝴蝶。
“什么?”赵怀真不可置信地看了自己粉嫩嫩的装扮。
“道爷真是栽了!真要穿成这样子出去啊?”
没办法,谁叫他自己说要帮悦吟的。
他总不可能出尔反尔吧。
11. 小道士扮成女娇娘
“请问,这是李老爷家吗?”
赵怀真夹着嗓子,手拿团扇半遮面,迈着小碎步上前与一家丁搭话。
闻言,家丁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瞧去。
“你找我们老爷什么事?”
什么事?
赵怀真也不清楚,悦吟又没有和他说。
“等我见了你们老爷,就什么都知道了。”
家丁意味深长地“哦”了声,而后领着赵怀真就入了李府大门。
赵怀真不解。
家丁那是什么表情?
搞得他像是要给李老爷当小妾似的。
赵怀真跟在家丁后面,一脸正气道:“我是受人所托,不是小哥你想的那回事。”
家丁侧过身子,手掩在嘴巴上,脸上却是一副了然之态。“我懂,小姐不要解释那么多!”
赵怀真无了个大语。要不是这身打扮不适合他做粗鲁的动作,他真想□□粗语。
思想真龌龊!
“老爷,有位小姐找您。”
闻听此语,一个四十出头,长着一撮长胡的男人行色匆匆地从客堂急步而来。
“你们全部下去!”
李老爷屏退所有下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姑娘,快快请进!”
李老爷激动的邀赵怀真进客堂。
虽感觉怪怪的,可毕竟答应了人家悦吟,总不可能半路反悔吧。
管他呢!他一个修道的,还不能奈何一个年逾四十的普通人吗?
“道长,多谢道长愿意救我女儿的命!”
刚进去,还没有站稳,李老爷刷地就跪在地上给赵怀真磕头。赵怀真不明所以,连忙拉起李老爷:“李老爷,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李老爷:“你就是那女道长的师妹吧!”
李老爷口中女道长就是悦吟。
“嗯。”赵怀真点头。
“你们这是怎么了?”他问。
“唉,说来话长。今天,是我女儿的死日啊!”眼泪瞬间从李老爷眼角流出。“若是道长不帮忙,明年的今日就是我女儿的祭日!”
李老爷看向赵怀真,再次跪下,嘴里不停道:“道长若是能替我小女去献祭,不管是黄金万两还是良田千亩,我都如数奉上!”
“啥?”
赵怀真已经懵圈了。
献祭?
他替别人献祭?
“难道你的师姐没有和你说吗?”
看见赵怀真茫然无措的样子,李老爷忍不住怀疑。他都已经和悦吟说好了,而且悦吟已经答应要救他的女儿。
“你们要出尔反尔吗?”
赵怀真立马否认:“不,怎么可能!修道之人最是讲诚信了。”
怪不得悦吟看见他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她早就算到他会到这。
李老爷擦干眼泪,朝着赵怀真深深鞠了一躬:“小女的性命全仰仗道长了!”
赵怀真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挥动团扇,一副豪爽的模样,说:“客气客气。”
“道长……你……”李老爷惊呆了。修道之人,行为都那么……“洒脱”……吗?
赵怀真迅速放下手,不好意思的撩发,羞羞答答地把扇子往脸上遮:“不好意思啊,我……我这是一种让灵力流通全身的方法……”
“你们普通人不懂……不然能比我这种修道之人还厉害……”
他越说越没底,旁人还没笑,他倒自己躲在扇子后面笑得发抖。
“道长,你抖什么?这也是让灵力流通全身的一种方法吗?”
赵怀真胡说八道:“这是一种病,旁人得不了……”
李老爷都要怀疑这个高高的又可爱的小姑娘到底是不是骗子。
说出来的话让人半信半疑。
“你师姐呢?”李老爷问。
赵怀真随口道:“找我师父去了。”
“你师父他老人家也要来?”
赵怀真:“我师父不是一直跟着师姐的吗?”
“那不是你师兄吗?”
“师兄?”赵怀真茫然极了。
“对啊。你师父没跟着他们呀。”
……
好啊。
悦吟说霁寒霄是她的师父原来是个玩笑。
就他赵怀真听了进去!
赵怀真嘿嘿一笑,道:“师姐骗你们的,那就是我们的师父。”
“哎呦,别说那么多了,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赶紧说,不然我怎么帮你!”
“哦哦,好的好的。”
话题开始回归正轨。
李老爷面色凝重,疑神疑鬼地瞅了周围一眼。“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让人发现你?”李老爷道。
“我用了隐身术,没人看见我。”
李老爷:“你会变身术之类的吗?”
赵怀真点头。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我的女儿有救了!”
赵怀真眉头一皱,思索再三后,他说出了心中的疑问:“此地既无妖气又无魔气,怎么还搞出献祭这玩意出来?”
他沉着脸,严肃道:“莫不是你们信奉什么鬼神之说,为了某些蝇头小利,用无辜少女的性命献祭!”
“道长误会啊!”
李老爷为自己辩解:“我就算是万贯家财散尽,也绝不可能让我女儿献祭!”
赵怀真问:“那献祭是怎么回事?千万不要跟我说什么山神娶妾,河神发怒。”
李老爷当即重重拍手,说:“就是湖中神发怒,要我全城每户献祭一人,不然我们面临的就是血顶之灾!”
赵怀真要气笑了。
自己嘴巴像开光,说啥来啥。
“既是神,那必然是护四方平安,怎么可能会害人,我看就是你们鬼迷心窍!”
神怎么可能无聊到这种地步?而且,神是庇佑苍生的,不可能会害人。会害人的叫邪神或者堕神,那玩意一出世就被众神合力镇压,扼杀在摇篮之中,根本没活下来的可能。
所以,赵怀真敢肯定,这事要么是妖魔作怪,要么就是人心蛊惑。
“我没有胡说八道啊,还请道长相信我!。”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赵怀真今天晚上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你赶紧抓紧准备,我替你女儿去。”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
时间如白驹过隙,岁安城如同这黑夜,越来越静,静到人心发慌,不知何时才能破晓,迎来那一缕真真正正地,有生机的光。
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连蜡烛也不点上一支。
啪啪啪~
有鸟站在高枝上,拍打着翅膀。
一行人抬着一顶花轿,从城西出发,直往城东湖水方向。
一路上,人们低着头,除了脚步声和花轿吱呀声,其他的什么也听不到。
轿帘的一角被轿中之人轻轻掀起,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来回地观察。
“喵呜~”房顶的野猫发出的声音,给黑夜染上几分诡异之色,吓得抬轿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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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一紧。
轿子摇摇晃晃的,不知道晃了多久,只听一阵脚步声离去,轿子安安静静地坐落在湖上。
在一阵哗哗声中,湖水进入轿子,而轿子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这水好凉啊!”
赵怀真憋气,进入水中,从没在水里的轿中出来,又朝着水底下游去。
湖底下,水草甚多,又长又密,很适合藏身。但仅限于水性好的人,水性不好的人,这些水草就是杀人利器。
只要被缠住,跑都跑不了!
猛地,赵怀真感觉他身后有东西游来游去。他以为是那个装神弄鬼的人。
一转身,一条有狗那么大的鱼刷地就往水草多的地方跑去。
赵怀真暗道:“还以为凶手自己送到道爷手里了呢。”
眼睛四处张望的瞬间,赵怀真感觉有一个黑压压的东西朝着自己飘过来。
因为离得远,他看的不清楚。
赵怀真划水蹬腿,往那东西的方向游去。
离那东西距离越来越近,赵怀真顿感不妙。
怎么感觉那玩意是个人呢?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往上面轻轻点几下,珠子立马发出剧烈的光。
借着光,赵怀真看清了水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根据她身上的大红袍子还有装扮,赵怀真可以肯定她是上一个被献祭的人。
死了那么长时间,尸体不应该漂在湖面吗,怎么还留在湖底?
赵怀真往尸体的后面游去,发现一根绳子栓在了尸体的脚上,而绳子的一端绑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面。
“怪不得呢。”
绳子解开的瞬间,尸体像是得到了解脱,开始向上浮去。与此同时,可能是因为女人死了有些日子的原因,在浮起的时候,头上的头发接二连三的和身体分开,飘向不同的地方。
赵怀真赶紧游上去,小心翼翼地用灵力护着尸体。
“啊!!!!!”
出水的瞬间,一张惨白的脸正对着赵怀真,吓得他大声尖叫,心脏砰砰跳动。
“你叫什么?”霁寒霄像个没事人一样,慢悠悠地站起来,往湖面上扫了一眼。
“你真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啊?”
在湖底遇上了尸体,出水了猝不及防的就看见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眼前。
是个人都以为撞见鬼了。
“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悦吟走了上来。赵怀真二话不说又钻进水里,下一秒直接把那具尸体推了上来。
“就发现这个,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找到。”
赵怀真躺在地上,半睁着眼睛,身上的大红袍子还在滴水。
“就只有她吗?”
赵怀真:“不然呢?难不成神仙你以为我会私藏尸体啊?”
“你放心,除了求仙问道,其他的我不感兴趣。”
悦吟陷入沉思。明明走时她就已经要人散布谣言,说她要出去找自己的师弟,没个七八天是回不来的。
是她哪一步出问题了吗?还是,暗处的人对她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你确定湖底除了这具尸体,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吗?”
赵怀真坐了起来,把头上碍事的珠钗给拔掉。“千真万确,绝没有撒谎!”
霁寒霄眨眼,嘴角挂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他盯着湖,一个绝妙的想法已经在他脑海中浮现。
“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12. 疯子“砸场”
清晨,岁安城一改往日模样,有了嘈杂的人声,多了几分生机。正居城中央的祠堂挤满了人,水泄不通。
悦吟他们放出消息,说是已经知道凶手,今日就是来指认他,将其公之于众。
人声鼎沸,数不清的眼睛如夜里的火星子,盯着祠堂中的身影。
咚~
锣鼓声响,一时之间又陷入寂静之中。
霁寒霄在众人的注视下,手上绑着一根血红的细绳,慢慢从祠堂里走出来。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的,悦吟恍惚间好像看见他惨白的脸有了些许血色,不再像往昔白得像死人。
也许,是他吃下的仙草起效了。
“此绳名唤索灵,我只要把一件东西放在手心,不管是天涯海角,亦或是地狱魔窟,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它的主人。”霁寒霄严肃地展示手上的红绳,不苟言笑地扫视每个人,连个犄角旮旯也没有放过。
看他们如此一本正经,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认为他们真的可以找到凶手。殊不知,这只是他们引出凶手的一个方法而已。
一个老者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正是那晚放灯时,死了的那个女孩身上找出来的。
“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所以一直留着。”老者激动得双手奉上玉佩,眼中是对真相大白的渴望。
当手中拿着玉牌的时候,霁寒霄手指不停的摩挲,思潮起伏。
这东西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是,他具体在哪里见过,却是想不起来。
“糖!好漂亮的糖!”
疯子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夺过霁寒霄手中的玉牌,美滋滋地就往嘴巴里扔。
“你干什么!”
人群中有人见了,心生怒意。来不及思考,冲上前径直给了疯子一拳,伸手就要扣他嘴巴里的玉牌。
疯子脸朝地,双手抱着头。
“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吃糖!”
“反正你们不吃,我吃一块怎么了?”
“你这疯子,知不知道这是救人的东西?你赶紧吐出来!”
几个壮汉从人群中出来,面带杀气地朝着疯子快步而去。
好不容易有了盼头,关键时刻,疯子却把线索给吃了,他们不发怒才怪。
“你们这是干什么?”
悦吟立马闪至疯子旁边,手拿柳枝将要欺负疯子的人挡住。
赵怀真也赶紧走上前,挡在悦吟前面。他愤愤不平道:“这么欺负一个可怜的人,传出去也不怕被人耻笑?”
那些人反驳:“他要是把玉牌吃了,就找不到凶手了!”
“难不成道长想看着我们整座城池的人都死去吗!”
“对啊!”
很快,有人出声附和。
“要不是因为他,我们也不会这样!”
“他们一家子都是灾星!”
悦吟愁眉不展。
这天虽晴,为何眼前却是灰蒙蒙的一片?
“你们这样,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霁寒霄拉起地上嘴角流血的人,为其拍去灰尘,而后阴沉着个脸对着那些人。
“玉牌经过他人之手,已经没了多大的用处,就算他没吃进肚里,在我手中也成了一个废物。”
“啊~”
疯子发出一声呻吟,随后弯下腰,张开嘴巴,把嚼碎的玉牌连带着血水一同吐在地上。
“一点都不好吃!”
“扎嘴!”
他一个劲的擦嘴,把嘴巴周围磨红了都不知道停下来。
“唉?”
他好奇地看着站在祠堂正中间的一个白胡子老头,兴冲冲地甩动手,踏着小碎步进祠堂。
“我认得你。”
白胡子老头愣住,旋即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你乖,去一边玩,等处理好事情了你再来找我,我给你糖吃。”
“不不不!”
疯子慌慌张张的倒退,眼中噙着泪,发抖的手直直的指着老头。
“是你!”
“一切都是因为你!”
“还有你们!”
他转了一圈,指着所有人。
“都是因为你们!”
“哈哈哈哈!”
“都是因为你们!”
“罪魁祸首……”
他转而用手指着自己,疯疯癫癫的大笑:“罪魁祸首是所有人!”
语毕,他再次奔进祠堂,着急忙慌地把供桌上的供品一扫而光。
兜着一兜子的食物,他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你看,这干的是人事吗?”
“供品都敢吃,也不怕被雷劈!”
“最应该死的人是他!他看他那鬼样,简直拉低我们这座城的档次!”
“要是他突然间死了就好了!”
赵怀真是真的听不下去了,开口就道:“说说说说说你大爷啊!”
“他是什么情况你们没看见吗?”
“还是你们都瞎了,亦或是你们脑子也有问题!”
没人说话了。
赵怀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深呼吸,抱着手走到一边。
悦吟捡起地上的碎片,仔细观察一番后,又放在地上。
“大家都先回去吧,我们很快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的。”
耳闻此语,人们只好纷纷离去。
现在是他们有求于人,也不好过多的干扰。
“他们这里的人感觉都凶巴巴的,一点都不友善。”
待所有人走光后,赵怀真才口吐真言。
悦吟放出几只蝴蝶,眼珠随之转动。
“怎么,有人凶你了?”娓娓动听的声音从她的嗓子传出。
“那倒没有,谁敢欺负道爷我啊!敢欺负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霁寒霄的目光随悦吟而动,手不自觉地摸向怀里的东西。
“你……在找什么?”他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
悦吟转身,回眸看他:“阿霁不知道吗?”
“这个吧。”
霁寒霄把东西拿出。
听罢,赵怀真一脸好奇地扑过来,拿起霁寒霄手上的一小块玉就开始摆弄起来:“师兄,你这是哪里得来的?”
“师兄?”霁寒霄一脸疑惑,拿回赵怀真手中的玉就拉开两人的距离。
赵怀真愣住,旋即眨巴眼睛,了然道:“哦哦,是师父,看我这脑子!”
“谁是你师父?”
霁寒霄只觉得莫名其妙。
赵怀真:“咱们现在的身份不是不能公开嘛,神仙是我师姐,那你不就是我师父嘛!”
霁寒霄瞳孔骤然发大,眼睛不自觉地看向悦吟。
恰逢微风吹过,他眼上的紫色蝴蝶欲乘风归去,像是活了一般。
“随你们的便。”
“哦!”
赵怀真像是想到什么,高兴的挥动手指。
“我知道了知道了,这玉和刚刚那块嚼碎的玉是同一材质。”他尽量压低声音,避免被有心之人听去。
霁寒霄冷言道:“还不算傻。”
悦吟:“放心吧,现在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旁人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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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转头问霁寒霄:“阿霁是从哪里得到这块玉的?”
“昨天是谁把昏迷中的我带走,它的主人就是谁。”
赵怀真:“既能拿到凶手的玉,那你是不是看见了凶手的模样?”
霁寒霄摇头:“我当时迷迷糊糊的,这玉还是我无意中抓住的。”
若看见凶手的模样,他早就把凶手找出来了,何必大费周章弄这些东西。
“你带着往生镜没有?”霁寒霄问悦吟。
悦吟:“往生镜是没用的。要你亲眼所见,它才能放出过去发生的一切。”
“丹芽……”悦吟看着玉上的名字,面色凝重,陷入思考。
这个人是会是谁呢?
“道长!道长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哭得稀里哗啦的李老爷,一脸悲伤,颤颤巍巍地从祠堂正大门进来。
“道长!!”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后走至李老爷的面前。
“李老爷,何事如此伤心?”
“我的……”
李老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红肿,声音沙哑。
“我的女儿死了!”
“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
赵怀真急忙说道:“我昨天晚上不是已经替她去献祭了吗,她怎么还会死?”
“是不是你自己走漏了风声?”
李老爷无力地坐下,拍打着地板:“我不知道啊,此事除了你们和我父女二人,再无其他人知晓!”
“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可怜的女儿啊!”
霁寒霄:“你女儿的尸体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李老爷:“还是那湖里,刚打捞上来,已经送到我家里去了……”
“湖里?”
昨天晚上一整晚他们三个都守在湖边,根本不可能有人抛尸在湖里。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抛的尸,那会是在刚才所有人聚在这里的时候,凶手潜入李府,杀死李小姐,然后把尸体扔入湖中吗?
“李老爷,你知道丹芽是谁吗?”悦吟问。
“丹芽?什么丹芽,我女儿已经死了!”
“你们一定要把凶手抓出来啊!”
眼看李老爷陷入失去爱女的悲伤中,一时半会走不出来,他们也没再问他什么。
赵怀真:“李老爷就放心吧,真凶一定会被我们抓到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女儿啊……”
悦吟:“你能带我们去你家看一下令媛的尸体吗?或许,我们可以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李老爷双手抹去脸上的泪,浑身发抖地从地上爬起。
赵怀真见了,赶紧上前扶住他。
悦吟叹了口气,对着李老爷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李老爷哭得更难受了。
“我的宝贝女儿啊,都是爹的错,爹应该一直待在你身边的!”
“要是爹守在你身边,你就不会死了!”
“都是爹的错啊……”
霁寒霄启唇,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凶手,人已经死了,你哭有什么用?”
他搞不懂哭有什么用。
要是哭有用,那死去的人,他们的家人随便哭一哭就可以活了。
他们也不用费尽心思地做这么多事。
悦吟:“阿霁。”
赵怀真赶紧打圆场,安抚李老爷:“我师父有时候脾气不好,你多担待些啊。”
李老爷一手捂着脸,一手搭在赵怀真的肩上,一哭一抽的带着三人朝着自己家走去。
13. 小徒弟发病,记忆重现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女孩高兴的透过窗户缝隙,窥视蓝天白云,望着厚厚的一堵墙,以及窗前一片绿油油的竹子。
“要是我能出去转转就好了。”
她满怀期待地抬头,伸出双手,感受透过缝隙进来的阳光带来的温暖。
“等道长找出凶手,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了。”
“可惜,你再也没有以后了!”
在一阵诡谲低语中,女孩惊恐地回头。
她害怕、不安。
“你、你是谁?你是怎么来到我家的!”
女孩后退,发抖的手企图将关住的窗子给打开。
黑暗中,一团黑气越聚越多,慢慢化成人的形状。
“你不要过来!”
见窗子打不开,女孩转而抓起一旁的烛台,正对着那黑影。
“你们谁也逃不掉。”
黑气缠上女孩的身,她发不出一点声音,无力落泪,睁大眼睛瞧着屋顶。
渐渐地,她视线模糊,没了知觉……
就在此时,往生镜中的一切都消失,什么也看不见。
“儿啊!”
看完李小姐死前记忆,李老爷心痛不已,转身抱着装着李小姐的棺材痛哭流涕。
“都是爹的错!爹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在那的,是爹无用!”
“啊呜呜呜呜呜呜!”
“是爹的错啊!”
见李老爷如此悲伤,几人心里头也不好受。但他们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良久,赵怀真面色凝重地道:“从刚才的画面看来,凶手像个魔修。”
“白天作案,还不害怕我们,想必是个棘手的敌人。”
“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为什么在神器里也无法窥探他的真容?”
赵怀真心中一颤,脸上染上几分惶恐之色:“该不会是什么灭世大魔头,亦或者是活了百万年的大妖吧!”
要真的如他所想,那他们没多少胜算啊。
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他赵怀真年纪还小,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那……那个,要不……”
霁寒霄视线扫到赵怀真的身上,如大风刮来的雪,凉飕飕的。
“我也没说什么啊……”他瘪嘴,略带委屈地挪到悦吟的后边。
悦吟走至棺前,仔仔细细的查看李小姐尸体的每一个细节。
她不相信是妖或者魔杀的李小姐。
否则,就算对方再怎么强大,她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感应。
可是,若是修魔的人,那更容易暴露啊。
到底要怎么才可以揪出幕后真凶呢?
霎那间,悦吟的目光被棺中人指甲上一小根线所吸引。
思索片刻,她和霁寒霄如心有灵犀般一同夺门而出。
“师姐,师父等等我!”
赵怀真赶紧跟了上去。
李府墙头,一只乌鸦眼望灵堂,嘴里不停地发出阵阵哀鸣声。
*
“丹芽?”
茶肆里,一眼睛圆溜溜,富态十足的小老头眯着眼睛,手捋嘴边的胡须,看着悦吟她们手中的玉发了好一会儿呆。
“什么丹芽,不认识。”
看了半天,小老头愣是没给出一个有用的消息。
“不过,”他道,“这玉成色那么差,质量也不咋地,根本不像我们岁安城中百姓会用的。”
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放下杯,转个方向翘起二郎腿,道:“该不会是你们在哪个穷乡僻壤捡的吧。”
“这东西要不是在你们手里,直接进不了我们岁安城的,大家都嫌弃得要死。”
小老头低眉,手在肥胖的腰间一阵摸索。
当三人还在疑惑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一块绿松石玉直接被小老头像扔颗白菜一样扔在了茶桌上。
“你们要是喜欢,送一块好玉给你们,把那玩意扔了吧。”
悦吟把玉推回,道:“多谢好意,我们不需要。”
就在此时,坐在她旁边的霁寒霄的头忽然疼起来,他低头,一手抓着桌子,一手揉搓头部。
“阿霁,你又开始疼了?”
悦吟握住他的手,马不停蹄地输送灵力到他的体内。
赵怀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懵逼站起来,慌慌张张地倒起一杯水就往霁寒霄嘴边送。
“他怎么了?生病了吗?”
悦吟:“不该打听的事小孩子不要打听。”
赵怀真耸肩。
仅仅是一会儿的功夫,霁寒霄看起来憔悴极了,就跟得了大病,没几天时日差不多……
“额啊!”
霁寒霄双目紧闭,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身体不自觉的蜷缩在一起,浑身发抖。
“阿霁!”悦吟直接上手抱着他,继续通过身体给他输送灵力,“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你不要害怕,师父在呢,师父在你身边呢。”
“你千万千万要支持住,不能被困住!”
“他们是道侣还是?”小老头一个问题让赵怀真沉默了。
他真想问问这老头是不是耳聋。
人家都说“师父在呢,师父在呢”!他居然问人家是不是道侣?
“这小道长是不是生病了?”
赵怀真:“……”
不光耳聋还眼瞎!
人家霁寒霄疼成这样了,还问是不是生病了?
他看有病的应该是这小老头。
说的话莫名其妙。
“师姐,他怎么样了?”
悦吟:“他……”
还未等悦吟开口,霁寒霄猛地站起,拖着虚弱的身体,颤颤巍巍地往茶肆外走去。
“阿霁!”
“师兄……父,你要去哪里?”
两人立马跟着跑了出去。
见人离去,小老头发了小会呆后,把茶桌上的玉抓起,往自己腰上系……
“真是不知好歹,免费的好东西都不要,古怪。”
*
“阿霁,你怎么了?”
寥寥无人的街道上,霁寒霄停下来,低头看牵上自己的那一只白如玉脂的手。
一时之间,他愣住了,脑子里不停的回荡着一个虚幻声音。
你应该跟她拉开距离的……
对。
霁寒霄,跟她保持距离。
他不能依靠任何人,尤其是眼前这个人。
“你不要碰我。”他语气像开刃的刀,刀刀刮向悦吟的脸,疼得刺骨。
悦吟不理解他为何突然像变了个人,却依旧温和地与他说话。
“阿霁是哪里不舒服吗?”
霁寒霄甩开她的手,别过脸,嘴巴抿成一条线,眼神黯淡无光。
赵怀真感觉不对劲,凑上前来活跃气氛:“师父,师姐你们弄啥子嘛,要不要牵牵我的手?我的手可嫩可光滑了!”
霁寒霄没说话,迈开腿径直从两人面前离开。
“师姐,他这是怎么了?”
悦吟忧心忡忡的,一股不妙的感受悄然钻进心窝。
“我们跟着他。”悦吟道。
“可看他刚才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很希望我们跟着欸!”
“而且,你不是还要调查那个凶手了吗?”
悦吟:“凶手要调查啊,这不是正调查着嘛。”
赵怀真脸上一个大大的问号:“追他和调查凶手有什么关系?”
“阿霁肯定是想起了什么事,兴许和他那天消失有关!”
转念一想,悦吟拽着赵怀真的衣角,拉着他就火速赶往霁寒霄的方向。
杂草丛生的荒地,蚊虫密密麻麻,一条小水沟藏匿于杂草之中,散发令人恶心的臭味。霁寒霄穿梭于草丛中,用手扒开碍事的草,脑中隐隐约约浮现了一些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碎片。
为什么不清晰?
他停下来,毫不犹豫地甩了自己一巴掌,借此来让记忆中的画面更清晰。
“就是这……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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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捏着眉心,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被体内乱窜的气息影响。
“对,我知道了!”
靠着脑海中的模糊画面,霁寒霄抬头看天上金乌,确定好方位,低头弯腰查看小水沟的流向。
他已经确定好大致方向……
霁寒霄起身,移动步伐,朝着杂草密布的地方小心谨慎地走了进去。
因为身体比较虚弱,他走一会就累到大口喘气,汗珠如雨滴般从俊逸的脸上滑落,滴在黑色长袍上。
快了……就快了。
他马上就到了。
视线逐渐模糊,在快要倒下的下一秒,他强撑身体,总算找到记忆中的东西。
“呵~”
他得意一笑,才放心的睡在杂草堆上。
“阿霁?”
跟在后面的悦吟以为霁寒霄又开始疼了,怕他一直强撑,迅速跑上前,看看他状态如何。
“阿霁?阿霁?”她柔声唤他。
恍惚间,霁寒霄的眼睛睁开了一点点,嘴角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却发不声音。
“丹芽?”
赵怀真在杂草丛中发现了一座坟,坟头上草很少,周围被打扫的很干净,坟前一块陈旧的木块上赫然写着“丹芽”两个字。
闻言,悦吟看向赵怀真的方向。
玉的主人,竟然是一个死了的人。
那么,杀人的凶手是她吗?
悦吟:“一个已死之人是无法杀人的。”
赵怀真皱眉:“要是她没死呢。”
“什么?”
赵怀真沉默几秒,而后说出自己的见解:“人是生是死,不能仅凭一块木碑,加个名字就可以确定的。”
他蹲下身,眼睛直盯木碑上的名字,道:“如果这里面的人只是一个替死鬼,那么你觉得真正的丹芽会在哪里?”
悦吟什么也不说,将往生镜拿出来直接就扔给赵怀真,并说:“与其猜来猜去,还不如直接看。”
赵怀真看着手里的神器,款款道:“这么方便的吗?”
悦吟:“我可是神,没点法器算什么事。”
赵怀真也不耽搁,把往生镜放坟上扫一圈,注入灵力,亡者生前之事开始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完一切,两人对视。
赵怀真:“所以丹芽是真的死了,杀人的,是她的哥哥!”
悦吟的视线被丹芽墓前的一小截黄色的东西给吸引住,她抬手施法,隔空将那东西取到手里。
她把东西放在鼻口闻了一下,道:“这是你们人间用来祭奠逝者的香。”
“还未褪色,且有燃过后,留下的黑色印记。”
想来,这凶手不久之前来祭拜过丹芽。
赵怀真刹那间想了个点子:“要不然我们守株待兔吧!”
悦吟立马否决:“等你守到他的时候,整个城的人都要被他杀了一大半了。”
“不过,”她顿了顿,“我怎么觉得他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知道是谁。”
霁寒霄坐起,揉着眉心,深深吸了一口气。
“阿霁,你还好吗?”
面对悦吟的关心,他选择避开,主动往后挪,直到真真切切地感受不到她的温度。
“你知道是谁?”赵怀真一脸好奇,“难不成你认识丹芽的哥哥?”
霁寒霄垂眸低头,轻描淡写道:“我已经想起来我消失那天发生的事了。”
“阿霁。”悦吟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霁寒霄,语气严肃:“你之前玉佩上的流苏是绿色的吧。”
霁寒霄知道悦吟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
“嗯。”
悦吟眼中迷雾散去,逐渐清明。
她道:“我想我知道该去找谁了。”
赵怀真茫然道:“你们怎么都知道了,我还不知道呢,能不能慢点来啊?”
悦吟:“赶紧回去!”
现在,要越快越好!
14. 小徒弟要分道扬镳
烈焰燃起,硝烟滚滚。
亭台楼阁尽数倾倒,成为大火的燃料。火越来越旺,直冲天际,与落日余晖形成一色。
数不清的纸钱漫天飞舞,成群的乌鸦盘旋在城墙上,发出阵阵惊人的惨叫声。
一身影站在熊熊烈火之前,眼中透着几分兴奋和快感,满意的咧着嘴大笑。挥手间,城中最高的楼阁彭地发出一声巨响,顿时火花四射,带起一股风,将白净的衣襟吹起。
“哈哈哈哈,死有余辜!五年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那声音中有一种积压许久的痛恨,在此刻,终于得到发泄。
悦吟三人匆匆赶来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整座城池,除了那身影,其他活人气息一点都感受不到。
“李仲禹。”
听到这个名字时,那身影霎那间愣住。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他缓缓回头,眼中带着泪花,此刻神志清醒的他与平时疯癫痴狂的状态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逐渐地与丹芽记忆中的模样重合,只是经过时间的冲刷和仇恨的折磨,早已没了以往的开朗乐观,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与痛苦。
“你们不应该回来的。”李仲禹低声道。
这时候,听着声音,望见眼前人的模样,赵怀真恍然大悟:“是你!你是那个疯疯癫癫的……”
“疯子”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
现在看李仲禹,人家行为正常,衣着干净,完全跟疯子搭不上边。叫人家疯子不光不合适而且也很没有礼貌。
“就是我,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不等几人质问,李仲禹自己先承认了罪行。
赵怀真:“为了给你妹妹报仇,你就要屠了全城的人吗?”
“你有没有想过,有的人是无辜的!”
“无辜?”李仲禹发出一声冷笑,如寒风一般吹向三人,瞬间将他们冻住。
“他们眼睁睁看着我妹妹被人凌辱,脱光衣服拉在大街上游行,谁上前制止,为我妹妹说一句话?”
“我妹妹生得漂亮不是她的错,我们出生卑贱,不代表可以被人随意欺负,遭人践踏!”“我与妹妹自小相依为命,自问从未做亏心之事,为什么这座城中的人要把所有的恶都对准我们?”
“我们有什么错,不过就是生得比他们差而已!”
“他们有什么资格随随便便决定我妹妹的生死!”
李仲禹突然握紧拳头,心中的恨意如涛涛江水,猛地掀起巨浪,大声道:“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无人还我妹妹公道,我自己讨!谁我都不会放过!”
“今天就是他们下地狱给我妹妹认罪的日子!”
霁寒霄眨眼,平静道:“我昏迷那日,是你把我掳走,并且下咒让我忘记发生的一切吧。”
李仲禹点头,轻描淡写道:“不错,是我干的。”
“如果不这样做,我怎么引开你旁边的这位上神,让我有足够的时间给他们下噬魂药。”
可惜,他万万没想到,赵怀真会突然到来,还替李家小姐去献祭。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不管赵怀真有没有替人献祭,李小姐仍然死在了他的手下。
岁安城的人,一个都没有逃过。
想想也真是搞笑,她李家小姐都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替她去死,他的妹妹在死前却是一点好言好语都没有听见……
哪怕有人为李仲禹的妹妹说一句好话,做一件善事,他今天也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还记得那天晚上遇见的黑影吗?”他问悦吟,“虽然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很感谢他们,要不是他们,我根本不可能成功复仇。”
“他们本领很强,给了我一张符,令作为上神的悦吟小姐也无法感受我的气息。”
悦吟顿时明了:“所以,你之所以会法术,是他们教你的。”
“没错。作为回报,杀死他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后,我会把他们的魂魄交给那些人。”
悦吟上前,眼中情绪波动。“也包括你的魂魄,是吗?”
李仲禹眸底闪过一丝诧异,他看着她,心中之情不可言说。
他道:“我很感谢你。”
“也感谢霁公子,赵道长”
在他装疯卖傻的时候,他们没有嫌弃他,还为他说话。
苦了五年,死之前有人关心过他,那说明这世界也不是那么糟糕。要是五年前能遇见他们就好了。说不定,他妹妹可以活,不用经历那些令人不敢直视的事。
“可是,现在在你们眼里,我已经坏透了”泪水打湿他的眼眶,他颤抖着手,道:“我身上背负了一座城的人命,我跟他们一样,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原本他想安安静静地走的,谁料想他们那么快就猜到他是凶手,还赶在他要自杀的前一刻回来。
天意如此啊!
不过都没有意义了……等他一死,一切都会随着他去。
“对不起,我不配你们那样对我,我应该下地狱,在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来消除一身的罪恶……”
李仲禹倏地倒地,身体在一点点消散。
“李公子!”
三人冲向前。
李仲禹笑笑:“我本是不想把他们魂魄交给那些人的,可是想了想,他们要是下去之后还欺负我妹妹,我的魂魄又被那些人收走……我妹妹该怎么办啊?”
他终于要自由了。
困住他五年的枷锁,今日就同这大火一起烧尽。
他抬头看着天空,迷离间,他好像看见了那个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姑娘……
“哥哥,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好久了。”
我等你好久了……
李仲禹伸手,想要抓住这虚幻的梦:“妹妹,哥哥来了。”
渐渐地,他消失在三人眼前。
“李公子!”
抬头,看见的是零零星星的小光点,飘啊飘,最后飘向大火之中……
悦吟眼睛直盯熊熊大火,一时间竟愣住了。
做了这么多,她一个也没能救得。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一瞬间全部不见了。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掉在冰凉的地上。她抬手,施法引来灵泽,扑灭这场大火。
赵怀真到她跟前,脸色不是很好,问:“李仲禹口中的那些人是谁啊,他们要这些人的魂魄干什么?”
悦吟垂眸,道:“不知道,小道长就此别过吧。”
赵怀真:“不是,我想跟着你们一起历练,行吗?”
悦吟没回赵怀真话,而是走到霁寒霄身前,准备带着他离开。
“神女,我不想和你走了。”霁寒霄冷冷开口。
悦吟狐疑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你看吧,神也有救不了的人。”
闻言,悦吟的心咯噔一下,越发的难受。
“阿霁,你是什么意思?”
霁寒霄转身,不看她,说出的话如冰锥般刺痛人心:“你连这么多人都救不了,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救我?”
“你是我的仇人,你留我一日,他日我必会和这李仲禹一般……”他停了停,嘴角隐隐约约抽动,“既然神女没有想杀我的意思,那就让我走,我不是只有你这一个仇人。”
旁边的赵怀真听得一脸懵逼。
什么仇人,什么想杀他?
……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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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糟一大堆!
赵怀真忍不住插了一嘴:“等等,你们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霁寒霄冷语道:“不用你管。”
他只想从此刻开始,不想再与悦吟扯上一点关系。
悦吟也懒得多说,直接上手就要把霁寒霄困住。想要分道扬镳,不可能的,除非她死了,否则霁寒霄就要一直待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看两人动手开打,赵怀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帮谁也不是。
“哎呀,你们不要打了,都一家人,有什么好打的!”
见两人跟没听见似的,赵怀真气得直跺脚。
“干什么呢,把道爷当空气是吧?”
他气呼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圆圆的小铁球,扯下一块衣角捂住鼻子,坏笑一声就把铁球丢向打得正投入的两人。
只听嘭的一声,小铁球裂开,一股红色的随之弥漫开来,还带着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
悦吟:“你干什么?”
赵怀真赶紧躲到一边,大声说话:“你们不好好说话,我只能让你们停下来啦。”
而霁寒霄正好趁着这红色气体掩饰,人不知鬼不觉地走了。
待气体散去,只留下悦吟一个人站在原地。
赵怀真顿感大事不妙,猫着身子就要开溜。
“小道长要去哪儿啊?”
悦吟提溜着他的领子,直接把他拎起来。
赵怀真心虚一笑:“他走了,我可以跟着你啊!哈哈哈哈哈……”
悦吟松开手,食指轻点眉心,淡淡道:“想跟便跟吧,只要你好好听话就行。”
“什么?”赵怀真以为自己听错了话,“神仙你说的是真的吗?”
悦吟四处瞄了瞄,漫不经心地回他:“真不真你跟着不就知道了。”她看见一块木板,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又拿手比划。
“你是要为他们立碑吗?”赵怀真严肃道。
悦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你找个风水好一点的地方,你会吧?”
“嗯,我会。”
就这样,在两人的一阵忙活之后,把全城人的骨灰收集在一起,葬在了那条“害死”好几个人的湖边。他们生前害怕的地方,最后成了他们的葬身之地。
好坏就只是人们的一念中。认为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却忘了要从客观的角度去看事情。他们把李仲禹当成灾星,李仲禹又把他们当成杀害自己妹妹的仇人。
是是非非,都在这一个普通的夜里结束了。
“神仙,我们下面去哪儿啊?”
她就静静地看着天上的繁星,脸上没有情绪波动:“走到哪儿算哪儿吧,一切看天命。”
赵怀真:“神仙,你是神,怎么还听天由命呢?”
悦吟视线瞥向他,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神仙也有自己的法度。你以为神仙很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赵怀真撇嘴:“怎么听起来做神仙还没有做人自由呢?”
悦吟:“也许吧。”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现在吗?”
“嗯。”
赵怀真:“神仙。”
“不要唤我神仙,不好听啊。”
赵怀玉疑惑的声音飘了出来:“那我该叫你什么?”
悦吟:“你我同为修道之人,我岁数又比你大,不嫌弃的话就叫我师叔吧。”
“可以吗?我回去会不会被师父把屁股打开花?”
“大概可能会吧……”
夜色朦胧,月光穿过云层撒向大地,萤火虫发着微弱的光,在树林里悠悠飞行。不知名的鸟在山谷中鸣叫,回音一遍一遍响彻整个谷中。
15. 瘦弱的“灾星”
“就是她杀死了村里的鸡,大家千万要把她抓住!不能放她跑了!”
“这个恶鬼,今天就要了她的命!”
“快点抓住她,不要让她离开!”
一群村民拿着农作工具,将一个头发散乱,衣裳破旧的女子围住。
女子嘴边还挂着血,沾着几根鸡毛,脸蛋灰扑扑的,盖上了一层灰尘。她眸中浮出恐惧之色,嘴唇颤抖,身体发软,径直地跪在脏兮兮的泥地上。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饿了,我不想这样的!”女子双手合一,眼含泪花。她手指粗糙,指甲壳里藏着些泥垢。
“饿?骗谁呢!谁不知道你们家是从京城搬来的富商,怎么可能连一个孩子的温饱都管不了!”
“听说啊,她命不好,是鬼节出生的,生来就带着厄运!凡是对她好的人,一个好下场都没有!”有人出声道。
“啊?那不是祸水吗!”
“她就是个鬼女!因为她,她母亲生她之时就命丧黄泉,自此家宅不安!为了家宅平静,她父亲才找几个婆子丫头把她给送到我们村来。”
“不,我不是鬼女!”女子连忙反驳。
可谣言一旦散开,谁又会听她的解释?一人之力,如一颗小碎石,如何能砸破谣言的大铁锅?
“你赶紧滚出我们村,我们村不需要你这样的人!赶紧滚!”
“你这个害人精,鬼女!”
“我说近来村里尽发生一些怪事,原来是你这个灾星带来的!”
“离开我们村,离开我们村,这里不欢迎你!”
“不要这样……”女子摇头痛哭,害怕地缩成一团。“求求你们不要这样,我不是……”
村民没人听她的话,只是一味的冲上前,用手撕扯她的衣服,将她拉在泥地里滚来滚去。而村民口里的,说跟着她一起搬到这里的丫头婆子,看着她被人欺负,也只是漠然地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就看着她们,愤恨地流下眼泪,眼神充满不甘……
“灾星,鬼女!赶紧麻溜地滚出这里!”
女子一手抓着衣领,一手撑着地,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她的脸上、手上在村民的一阵拉扯中出现了不少抓痕。“我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对我……”她哀求道,“不要这样对我,真的求求你们了……”
“我不是鬼女也不是灾星,我……是人……”
“我只是想活着而已,我有什么错?”
“求求你们……就当是放过一条狗,让我偷偷摸摸的活着吧……”尽管她如此可怜卑微的祈求眼前的人放过她,可村民们依旧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要不是路过的悦吟和赵怀真及时制止,恐怕她早已经是黄泉万千鬼魂中的一员。
经过一番的交谈,悦吟大概知道了女子的身世,也明白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赵怀真听完了村民们一翻话,立马化身道观里那种德高望重的老道长,对着村民们就是一阵说教。他讲得那是一个激情澎湃,恨不得给村民们换一个新脑子,改变他们那固有的、尘封的思想。
待遣散村民,悦吟扶着女子正准备回她的住处,那些个丫头婆子才不紧不慢地挪动步子,慢悠悠地来到跟前。
“小姐,你没事吧?”领头的婆子像个木头似的,一点感情都没有,话里话外根本没当女子是自己的主人,倒像是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猛地,女子像看见了什么害怕的东西,刷地往悦吟的怀里钻,双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
“多谢姑娘帮我们小姐,如今小姐没什么事了,姑娘就让她自己走吧。”
“不!不要!”女子惊恐底瞪大眼睛,手却是死死的抱着悦吟,生怕一瞬之间她就会抛弃自己离去。悦吟深感不对劲,用手轻拍女子的背,安抚她,示意自己不会不管她。
随后,悦吟道:“如何称呼你?”
“姑娘唤我刘妈妈就好。”
悦吟轻轻哦了一声,旋即冷冷道:“你可是这位小姐家里人花钱请来照顾她的?”
“是啊。”
“那为何你们家小姐被流言蜚语攻击,遭人随意拉扯衣服,你们却是不为所动?”
刘妈妈露出一口老黄牙,假笑道:“姑娘说的什么话啊,我们这不是快速赶来了吗?再说,那些村民就是开玩笑,也没想伤害小姐。”
“哟哟哟哟!”赵怀真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啊!那是开玩笑吗?锄头都要砸在头上了,你奶奶的还开玩笑,要不要我这样给你开玩笑啊!”
真真假假他们还不会看吗?
真把他们当白痴啊!
刘妈妈白愣赵怀真一眼,甩袖拉下脸,不客气地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公子就不要操心了。”刘妈妈直接吩咐后面的丫头,道:“翠儿、屏儿,还不赶紧带小姐回去,免得丢人现眼。”
“是。”
话音刚落,两个胖嘟嘟,白白嫩嫩的小丫头上前就要把悦吟怀中人带走。
“不,我不要!”
女子瞬间大哭,无助的看着悦吟,希望她能够帮自己。就在此时,悦吟伸出白皙胜雪的手,挡住那两个丫头,眼盯着她们,说出的话像染上了一层薄霜:“你们没听见你们小姐说不想和你们回去吗?”
俩丫头还不清楚悦吟的实力,直接就是无视她的话,上手就要抓女子。
既然如此,悦吟先不打算好好和她们说话了。只见她食指微微抖动,便带着怀中人一个闪现,倏忽到了两个丫头的背后。
见此场景,丫头婆子们个个脸色大变,后背发凉,瞬间愣住不敢动弹。赵怀真抱着手,有些得意的挑眉,道:“我们可是修道之人,你们肉眼凡胎,怎能轻而易举动得了我们?”
“道长饶命,我们知道错了!”
霎那间,刘妈妈带着两个丫头跪下就一个劲的认错。
赵怀真被她们的行为惊住。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他们才开始认错,要是他和悦吟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人,指不定要粗俗的对待他们。
人哪,真是会审时度势。
悦吟:“我与你们小姐投缘,要同她聊上一会,不知道你们介不介意?”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了!”刘妈妈摇头摆手,生怕悦吟没能知道她的态度。
“你们且先行回去,等聊完了,我自会送你们小姐回去。”
“好、好!”
刘妈妈随后起身带着两个丫头麻溜儿地走了,连头也不带回一下的。
“谢谢你,谢谢你们!”女子感激涕零,说着就要下跪。
悦吟见了,立马拉住那双瘦瘦的手,温柔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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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极其温和的口吻道:“道谢就道谢,为什么要跪呢?记住,以后不管怎么样,千万不要随便下跪。”
听到这话,女子顿时心尖一颤。从小到大,没有人教过她这些。
她只知道,求饶下跪,会有人稍微对她仁慈一点,不会要了她的命。
可是如今,眼前的人告诉她,千万不要随便下跪。她一时失声,眼泪像不会断的线流个不停。
悦吟伸手为她擦拭泪水,动作轻柔,生怕弄疼她。此刻,悦吟的眼眸恰似春日里的一泓清泉,清澈明亮,藏着数不尽的温柔。
“他们都说我……我是鬼女……”女子垂眸,转而掀起眼帘,看向别处,“你……不害怕我吗?”
悦吟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反问女子:“我为什么要害怕?”
“我会给你带来厄运……”女子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小。
这来之不易的关心,她不想那么快就失去。她就像是一块贫瘠的土地,每年每月无不在期待有甘露降临……可她又害怕,害怕甘露转瞬即逝,她又继续躺在烈日下曝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永远远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
“厄运?”
听到这两个字从悦吟嘴巴里蹦出,女子心虚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揉搓衣角。
“什么厄运,不过就是一些妄图掌控你一生的糟话,与其相信它你不如相信自己。”
所谓厄运,不过是人心复杂,总喜欢把不幸归咎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悦吟将女子的散乱的头发轻轻撩至她的耳后,轻抚女子那枯瘦的脸颊,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什么天命、什么灾星、鬼女……你不服才是赢,你若是服软,不管怎么样你都是输。”
“你的命在你手里,不在他人手里。只要是聪明人,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命放在他人手里。”
悦吟走到女子身后,帮女子理顺头发,随后从头上拔下一支玉簪,将女子的头发挽起。“看。”悦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镜子,递到她面前,说:“把头发挽起来是不是好看多了。”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女子一时间竟发起了呆。
“是的”
女子脸上好不容易挂上一抹笑,她探手,轻轻地摸头上的玉簪,眼中闪起亮光。
“对了。”悦吟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呢?”
“清离。”
她回眸,嫣然一笑。
“清离?”
“柳清离。”
赵怀真单手撑脸,眉目舒展,一个劲的点头:“柳清离,是个好听的名字啊。”
柳清离:“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
赵怀真拍拍胸脯,眉尾上扬,豪爽地道:“道……额我叫赵怀真,你叫我赵道长就好。”
幸亏反应及时啊,差点他就要说“道爷”了。
柳清离视线停在悦吟身上,一脸期待。
悦吟:“我叫鸢尾。”
赵怀真猛地朝悦吟抛去一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情况?不是也没人跟他说出门在外要用假名字啊!
“鸢尾丹颜藏绿丛,多姿妩媚共春风。我的名字就是里面的鸢尾。”
赵怀真好像懂了悦吟说鸢尾二字的意思了。
只是,他不知道柳清离能不能懂。
16. 上神拿下一杀
“鸢尾姐姐好。”柳清离双手叠放于腰间,微微屈膝,低头,端端正正地朝着悦吟行了个万福礼。
悦吟笑着回她一礼。
柳清离:“姐姐你们是要到哪里去?需要借宿吗?”
悦吟问:“你希望我们留下来吗?”
柳清离不假思索,张口就说:“当然希望!”此时此刻,没有人比她更希望他们可以留下来。
春雨是会来,而她希望春雨可以待得久一点,久到让她觉得这一切不是幻觉,都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你会如愿的。”
话音刚落,柳清离便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上手包住悦吟。“真的吗姐姐?你们真的要留下来吗?”柳清离不敢相信,再三确认。
悦吟拍拍她的头,特别笃定地道:“是的,不骗你。”
她从来不骗人。
赵怀真站在一边,略显多余。他有些尴尬地用手抠脸,试图找个地方蹲下来,不打扰眼前两个人。
早知道,当时他就不帮倒忙,兴许霁寒霄不会跑掉了,搞得他想找个人缓解尴尬都没有。
咕噜咕噜~
柳清离的肚子发出声音,像是在提醒她应该吃饭了。柳清离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抽动嘴巴,用手揪了揪有些破旧的衣角,难为情地开口:“我……我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饭……”
“我请你。”悦吟柔声道,“镇上离这里不是很远,我带你去酒楼里吃饭。”
“太……”
“贵”字还未说出口,悦吟拉上她的手,叫上一边发呆的赵怀真,乘着风,伴着云,踏着柔光而去。
这是柳清离从记事以来吃得最饱最好的一次。没有横眉冷眼,没有诅咒和谩骂,只有关心她有没有吃好,合不合胃口,是不是她喜欢的东西……
她哭了。
等了好久的东西,亲人没给,是两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给的。
悦吟哄了她好长时间她的脸上才有笑颜。
吃完饭后,想起她衣衫破旧,什么金银首饰啥的都没有,悦吟又带着她去衣铺给她选了几套好看的衣服,再去首饰铺挑了些首饰还有胭脂水粉。
赵怀真贪玩。遇见个卖拨浪鼓的,站着就走不动道了,眼睛直溜溜地看着商贩咚咚响个不停的拨浪鼓,然后一脸“你知道什么意思”地扫向悦吟。
悦吟会意,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掏出碎银子顺手买了三个拨浪鼓。赵怀真一个,柳清离一个,还有一个被悦吟收了起来。
“师叔,你也喜欢玩这种东西?”赵怀真语气中充满了八卦味。悦吟不语,只是从卖糖葫芦的商贩手里买来一串糖葫芦塞进赵怀真的嘴里。
好巧不巧,今夜小镇举行灯会,太阳还未落山,大家便忙碌起来,给门前大树上挂满灯笼,系上红绳。见柳清离很是期待晚上的灯会,他们临时决定,晚些时候再送她回家。
有他们二人在柳清离旁边,保准她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就是不知道柳清离家里那几个丫头婆子会不会不乐意。
……
管他呢。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最为重要。相信柳清离跟在他们身边,即使不是最开心,但一定好比跟那几个丫头婆子在一起。
晚风席卷整个长街,太阳西落,小镇人群熙熙攘攘,街道两旁灯火通明。人人穿新衣,戴漂亮的饰品,提着形状各异的灯,与亲朋好友谈笑风生或者是心仪之人并肩同行,走在充满烟火气息街上。
悦吟他们三人换了身衣服和发型,全当是融入当地的风格。
“姑娘,看看灯笼吧,很可爱的。有小兔子、小猫、小狗还有荷花,牡丹花造型的。”一个年岁七十有余的老者推着一个小车,挡在他们面前。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斑白的头发被仔细地梳理束在头顶。浑浊的眼睛里还稀疏能看见一抹亮光。
柳清离看着最边上的一只小兔子灯笼,手不自觉地拿起来瞧了一眼。她喜欢这只兔子灯,可是想到自己已经花了悦吟不少的钱,纵使再喜欢,她也只能放下。
她不能一味的索取。悦吟对她好,那是悦吟愿意。她不能仗着悦吟善良,好说话,就理所当然的向她要这要那。
大概是看穿了柳清离的心思,悦吟浅笑,摸出几块碎银子,递给老者,说:“要三个灯笼。”
老者一看,难为道:“四十个铜板就够了,我找不了你钱……”
“不用找了。”
她自己挑了盏荷花灯,接着对着两个正在站着不动的两人道:“你们选你们喜欢的啊,干嘛一直站着?再不要,我可给你们随便挑了。”
赵怀真倒是很自觉地上前去挑选,柳清离咬着嘴唇,低眉垂眼,纠结地搓手。
“喏。”下一秒,她看中的兔子灯被悦吟递道面前。
“姐姐。”她有些欣喜又带着几分窘态,“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给我买灯。”
悦吟直接将灯送在她的手里,眼角带笑,温婉地道:“喜欢的东西就是要握在手里。只有拥有了,才是真正的喜欢。”拥有的是喜欢,没拥有的是羡慕、觊觎。悦吟不希望柳清离一直在羡慕别人,她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喜欢的一切。
“姐姐……”有泪水在柳清离的眼眶里打转。
“不要哭,眼泪是不值钱的。无论何时何地,千万不要哭,不能让人发现你的弱点。”悦吟认真道。柳清离处境不好,暴露弱点,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悦吟只盼柳清离能懂得自己所说的话,不光要记住,而且要实践起来。
“嗯!”
三人在人群中游走,看了放飞的孔明灯,猜了几句灯谜,还品尝了一些美食,好不快活。
猛地,一人从她们身旁走过,一团黑气从他袖口跑出,像是有意识一般,朝着柳清离就飘去,顺着她的腿,慢慢地往上爬。
在黑气要钻进柳清离耳朵的前一秒,一只白嫩如玉的手不知鬼不觉地将其抓住,在手心里反复揉搓,最终把黑气揉得连个影都没有了。
悦吟嘴边挂上一抹淡淡的笑,微微侧身靠向赵怀真,轻声提醒他:“有异样,你且保护好柳小姐,我去去就回。”
赵怀真听罢,神情严肃,眉头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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蹙,道:“我没感受到气息。”停顿几秒,他道:“要不然你留下来,我去看看?毕竟柳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跟着我不好。”
悦吟担忧道:“按照你的实力,恐怕会吃亏。”思忖片刻,悦吟藏在袖子中的手悄悄施法,“我给你使了障眼法,除了柳小姐,其他人不知道你原来的样子。”
赵怀真:“什么意思?”
身边没再传来悦吟的声音,很明显,她已经走了。
赵怀真心中暗暗叹气。从认识悦吟到现在,她一直让他装成女的。
算了,装女的总比装太监好,一切都是为了行善积德,他受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姐姐去哪里了?”柳清离回头,发现悦吟早已不见身影,略有些着急地询问赵怀真。
赵怀真脸不红心不跳,谎话张口就来:“我师父有事找她。这里人多耳杂的,怕泄露我们门中机密,她找个没人的地方和我师父通讯呢。”
“我师叔说让我看着你,待会她回来后我们就一起送你回家。”
“回家……”柳清离眼神陡然间黯淡无光,被一层厚重的阴霾迅速笼罩。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凝固,骤然裹上了一层霜,冷冰冰的。“我还有家可回吗?”她低下头,紧抿双唇。
赵怀真见了,安慰她道:“怎么没有家可回?只要屋子里有属于你的东西,不管那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那都是你的家。”
“你就是你的家人,你在哪里家就在哪。”
她看向他,道:“是真的吗?”
赵怀真笃定:“是真的,我不骗你。”
***
皓月当空,静谧的树林小道,月光穿过交错的枝叶,稀稀疏疏地撒落在地,留下几缕微弱、破碎的光影。
轻盈而又快速的身影闪至林中小道,带起一阵又轻又小的风,吹动道边野草。
倏忽,那身影停了下来,转而盯着一棵高大,形状古怪的枯树。
悦吟走上前,折下一枯枝,放在鼻尖闻了闻,而后神色一变,眼珠发出紫色的光,眼角现出紫色蝴蝶纹路。她后退一步,转身飞起,手拿神弓,直指枯树,厉色道:“若还不现出真身,信不信本上神一箭射穿你的心脏!”
“哈哈哈~”诡异的笑声响起,“上神真是好眼力啊!”紧接着,枯树像是活过来一样,一步一步化形,变作人的模样。
不知是何原因,枯木虽是人形,但是身体却是实打实的木头……像是人偶。
“为什么要伤害柳清离?她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你们为什么要盯上她!”她问。
“哈哈哈,这不应该是她的福气吗?”
“反正世间多薄情寡义之人,她受尽白眼,无人关心和疼爱。我杀她那是帮她解脱!”
悦吟可不信它的鬼话,若不是柳清离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它想要的,它不会在人群中就选中柳清离。她威胁道:“再不说实话,本上神手中的箭可是要稳稳地射中你的脑袋,让你生不如死。”
“上神哪上神,你觉得我会没有准备吗?你不会已经忘记岁安城发生的事了吧。”
17. 与柳氏清离京城之约
悦吟淡淡一笑,从容不迫地挑起眉:“本上神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上一次她确实是栽在他们手上,可是此次鹿死谁手,还未可定。
“这次是你逃不了了。”
刹那间,大地露出一道道细小的裂缝,浓稠的紫雾从缝隙里钻出。紫雾中传来簌簌声响,带着数以万计扇动翅膀的紫色蝴蝶,与紫雾如织线般缠在一起,化作一道散发着微光的结界,将悦吟和那木头人围住。
悦吟落地,握住弓箭,眼神犀利地盯着木头人。
“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供出主谋,告诉我你们的计划吗?”
那木头人淡然地扫了一眼四周,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不以为然地道:“那上神可能要失望了,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向你透露一字!”
“哦?”悦吟食指发力,将弦绷紧,一支发着光的箭随后出现。她对准木头人,用带着戏谑性的口吻道:“我的神弓,莫说什么妖魔鬼怪可以顷刻灭之,就算是神仙,中我一箭,也得没了半条命。”
她语气轻松,听着没威胁,实则是致命的毒药:“你确定要试试吗?”
“哈哈哈哈哈~”木头人仰天大笑,似嘲笑又似夸赞。
“我当然知道上神的实力。”木头人摊开手,平静道:“世间人谁都有要追求的东西,但并非所有的东西都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人间皇权尚且通过尸山血海得来,我们又何尝不是?”
“死我一人,护住我身后千万人有何不可!”
木头人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不管今日结果如何,一个字也不会从他嘴里挤出。
悦吟眉头微蹙,道:“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那些无辜生命,在你们眼里真的一文不值吗。”
“怎么可能一文不值?一切事物,存在总有价值。”
木头人咧开嘴,眼睛眯成一条缝:“他们的存在就是为我们创造价值。”
下一刻,木头人凝聚力量,直接在悦吟的面前自爆了。
悦吟抬手,挡住朝她飞来的木屑和余波。
她定定地看着地上的黑色木渣,一阵一阵的疑惑似潮水般拍打着她的心脏。
先是岁安城中的人,再是现在的柳清离,他们到底在密谋着什么?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树影摇摆,枝叶飞舞,镜中透着月亮的光,射向密林的深处……
悦吟回到镇上的时候,已是丑时。镇上的人早已关门入睡,只留街上的几盏灯还亮着。
当她找到赵怀真和柳清离时,两人正待在一家本来该打烊的酒楼里,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尴尬到只能一个劲的喝水,生怕酒楼老板生气把他们赶走。
直到看见悦吟的身影,两人紧绷的身子才得以放松。
“师叔!”赵怀真跟几个月没见悦吟似的,激动得差点不会走路。
“你们怎么不找个房间休息一下?”悦吟问。
“呵呵~”赵怀真局促瞥了一眼四周,随后捂着嘴,凑在悦吟耳畔轻声道:“我没钱。”
悦吟愣了几秒。她像是没想到,出门在外,赵怀真一个大门大派的弟子居然不带钱。
“给你。”悦吟扔了一袋子钱给赵怀真。
赵怀真打开袋子,看着里面的银子,惊愕失色地瞪大眼睛:“师叔,这都是给我的吗?”
悦吟道:“在你手里自然是你的。”
听罢,赵怀真乐得合不拢嘴,张开手臂就要抱悦吟。
“不必。”悦吟伸手挡住。
“师叔你太好了!!”
等付清两人在酒馆里花费的钱,悦吟就带着他们两个人回柳清离家了。
原本想着看完灯会就送人家柳清离回家,谁知道半道突然蹦出来个木头人。不光什么都没查到,还浪费了悦吟好大些时间。
不知道这个时辰送她回去,会不会被那些个丫头婆子阴阳怪气一番?
也许表面不会,但背地里就说不准了。
已是半夜,村边的一座小院,灯还未熄灭,人未入眠。一群人忙里忙外的,收拾一堆东西挂在身上,站在小院里翘首以盼。
石头砌成的围墙外,两辆四角悬挂着铜铃,边缘装饰着漂亮的流苏,帘上绣着精致花纹的马车稳稳当当的停着。
“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不耐烦的声音似凉风一样吹了过来。
柳清离揉搓手指,胆怯地低眉垂眼,脚是不敢挪动半分。
悦吟赶紧出声:“我与柳小姐是好朋友,今日镇上举办了灯会,我一人实在无趣,便来找她一同前往。”
“算了算了,你们请回吧。”
那些人火急火燎地直接赶悦吟他们走。
“小姐。”
两个丫头上前架着柳清离,死死扣住她的手,跟看押犯人一样将她推上马车。
“姐姐……”她求助地看着悦吟。
悦吟问:“敢问小哥,你们这是要带柳小姐去哪?”
“回京城啊。二小姐的未婚夫婿已抬彩礼上门,如今正与我们老爷商量婚期呢。婚期一定,二小姐就要跟二姑爷成亲了。”
“成亲?”悦吟和赵怀真两人皆出声。
据他们所知,柳清离是出生后三个月离开的京城,跟京城中的人指定是跟谁都不认识。她这未婚夫婿,应当是家中长辈替她寻的。相当于盲婚,此行回去,即使可以与未婚夫婿见上几面,也不能好好地了解他,知晓他的脾性如何。
“姐姐……”柳清离掀开车帘,可怜兮兮的闪着泪花。
她害怕。京城中的一切对于她而言是陌生的,充满未知。
“姐姐,我不想走……”
“小姐!”刘妈妈朝柳清离抛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她瞬间不敢知声,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里。
悦吟移至马车旁,伸手拍了拍那双扒在窗沿上的手,温声细语道:“不要害怕,你且先行,我跟怀真自会跟上。”
一抹光霎时亮起,柳清离激动之情难溢于言表,一个劲地抓住悦吟的手,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姐姐,你说得都是真的吗?姐姐没骗我吧?”
“没骗你,我们京城见。”
丁零当啷的铜铃声在夜里,随着马蹄声,渐渐远行,消失在二人的耳畔。自此,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师叔,咱们真的要去京城吗?”赵怀真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不能寒了人家小姑娘的心。”
赵怀真:“师叔是发现什么了吗?”
“什么?”悦吟人淡如菊问。
“师叔出去追的东西。”
悦吟表情自然,扫一眼赵怀真后,微微一笑,旋即顺着路,朝村口走去。
“师叔,咱们是现在就走吗?”赵怀真跟在她后边问。
“不急,我要去见见一个朋友,明天下午再出发。”
“什么朋友?”
“很好的朋友。”
“有多好?”
……
赵怀真刨根问底,恨不得连悦吟的细小如尘的事都要一一了解。悦吟被吵得受不了,直接施法给他禁言。求学问道是好事,可他问的未免太不搭边,简直差的是十万八千里。
两人随便找了个客栈,对付休息一下。悦吟是神,睡不睡觉对她影响不大。奈何赵怀真跟着她,一具凡人身躯,就算是修习法术,也禁不住天天熬夜,难免会生些小病。
趁着赵怀真休息的空隙,悦吟掐诀念咒,用一道符纸变幻出一道明镜,与远在天界的时明通讯。
“明……”
悦吟还未说完剩下的话,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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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悠悠来了句:“水。”
“什么?”悦吟没懂时明的意思。
镜中人一手提着一桶水,一手拿瓢舀水,撒在含苞待放的花丛中。水如瀑布,水瓢倒过来的瞬间,哗啦啦地落在花苞上,旋即受力炸开。“我知道阿悦想问的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恕我不敢多言。”
“明,你知道世间有可以隐去自身气息,任他人无法察觉的方法吗?或者说,有什么族类是非常擅长隐藏气息,连神也发觉不了。”
这是从岁安城以来,一直困扰悦吟的问题。她想不明白,万物生于天地,不管是魑魅魍魉还是鬼怪精灵,都有自己的独特的气息。她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怪自己修为不够,所以无法察觉那些人的气息。
可是,两次交手,悦吟能感受得到他们不是她的对手。岁安城一战,若不是那个法阵,他们奈何不了她,顶多一个小平手罢了。
“我用往生镜窥探木头人的过去,结果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时明抬眸,一头银丝垂下,似轻薄的纱,散发着粼粼的光泽。他对着悦吟,浅浅一笑,道:“若非借用外物,确实是无法掩盖自身气息。”
“强者,可以在弱者面前隐藏气息,那是因为弱者修炼不精。弱者可在强者面前伪装,要么是强者不屑于发现他,要么就是弱者用了某些手段。”
悦吟明了:“所以他们是用了什么东西来隐藏自身气息。”一切如她心中所想。要不是她无意间瞥见向柳清离靠近的黑气,她可能会在送柳清离回去后,带着赵怀真继续没有头绪的在世间游走。
“对了。你那小徒弟现在怎么样了?”时明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期待,“你是掌管梦境的上神,窥他梦,你都看见了什么?”
悦吟脸色一下凝重起来。说起霁寒霄,她脑瓜子嗡嗡的。“什么都没有。”
“哦。”对于时明,这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这很正常,一个内心充满仇恨,怨念深重的人,你希望在他梦中看见什么?”
“……”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一个对未来没有希望的人,内心自然是漆黑一片。简单来说,支持霁寒霄活下去的,是报仇的执念。
兴许,等某一天他报完仇,执念一了,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戕。
“明,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才可以救他?怎么办才能阻止那场恶劫的降临?
时明弯腰,继续给花浇水,缓缓道:“他是因恨变成这样,如果有了牵绊之人,就好比漆黑的夜出现一盏明灯,他会为此改变的。”
牵绊之人?
悦吟恍然大悟:“给他找个媳妇!”
时明被悦吟的话噎住,喉咙里一时发不出声音,只是呆呆的静止不动。
别的事,悦吟一点就通,唯独跟情字挂勾的,她跟个木头似的——非常、超级无敌迟钝。
不管什么情,悦吟不醒悟,别人干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儿时时明跟她玩得好,人人都说他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整天黏在一起。悦吟不开窍,说跟时明玩是因为两人师父关系好,算不得好朋友。
人家时明看她瘦,给她夹肉。这原本是两个小孩子之间关爱的温馨画面,但在悦吟看来,时明是想夹一块肉给她,然后剩下的全部留给自己。
“……”
要不是她天天大战三只大鹅,翻墙头,钻狗洞,历经千辛万苦去找时明玩过家家,时明差点就信了她跟自己关系不好。
时明干咳一声,道:“嗯,阿悦觉得行就好。”
悦吟:“就这么办。”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和时明简单寒暄几句后,悦吟就收了神通。只是,在镜面快消失的时候,她并未发现时明白发遮住的沉重神色。
18. 小徒弟成了柳家夫婿
赵怀真一觉睡了个够。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怕因自己贪睡误了事,起来后草草洗漱,随便吃了两口饭,嘴边的食物残渣还未擦尽,就背起自己的剑,满脸期待的看着悦吟。
悦吟端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吹凉杯中升着热气的茶水,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她抬眸,扫向赵怀真,道:“还没吃饱的话再吃一点,不着急。”
赵怀真一听,把剑放下,一脚跨过凳子,屁股又回到余温为散的凳子上。他搓搓手,拿起筷子就继续往嘴里送吃的。“真是太好吃了!师叔人美心善!点赞!”由于嘴里含着食物,他说话含糊不清的。
悦吟眼中带笑。她转动手中的玉白色杯子,白里透红的指尖似粉嫩的花,又美又柔。“小师侄嘴巴怪甜的呢。”
看着这么可爱又听话的赵怀真,悦吟又想起了那让自己头疼的霁寒霄:“要是我那徒儿也能如你一样听话就好了。我也不必操心,整天提心吊胆,闲日里还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一觉。”
赵怀真埋着的头瞬间抬起,他用手抓了下下眼睑,道:“师叔你就不必担心他了,那小子实力不错,心底也善良,不会随随便便给你惹祸的。”
“哦?”悦吟放下杯子,来了兴趣,“小师侄何出此言啊?”
赵怀真夹菜,垂眼瞧着桌上空空如也的碗。碗中的米饭已经被吃完了,有菜没饭也不好。算了,有吃的就行,他不在乎。
“师叔不是心知肚明吗。”他悠悠道。
悦吟:“你怎知我心知肚明?”
赵怀真:“师叔莫不是忘记自己是什么神了吧。”
悦吟的心微微颤了下。她并没有和赵怀真说任何关于自己的事,她是神这件事情,是赵怀真猜的,然后在霁寒霄嘴里得到证实。至于其他的,她从来都是闭口不谈。
悦吟泰然自若,单手撑脸,眸中带着几分期待,徐徐道:“那小师侄说说,我是什么神?”
赵怀真脱口而出:“梦。是梦。”
悦吟不急不躁,眼中没有情绪波动,只是一味地看着赵怀真的眼睛,问:“何以见得?”
赵怀真被盯得不自在,抿嘴看向其他地方,尽量避开悦吟的目光。
眼瞅着赵怀真不想说话,悦吟也不愿强人所难,打算就此打住这个话题。他既已知道她真正的身份那就知道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到人的事。再者,过不了多久,等她完成自己的事,两人就是大路朝天,各走各的。
倘若日后他有能力位列仙班,自是难免要碰面交流。若是不幸未能得道成仙,那所有的一切就让它存在回忆里,尘封于长河之中。
“师叔,坏人和好人的梦味道是不是不一样啊?”
赵怀真的话打了悦吟一个猝不及防。她没想到他会问她这种问题。
悦吟:“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没杀霁寒霄。”
“……”
悦吟的脸上刷地铺上一层厚厚的冰,投来的目光犹如冰锥,蓄势待发,稍有不慎,就可杀人于无形之中。“小师侄,有些事情藏在心里便好,不必说出来。”她嘴中吐出一口冷气,冻得人发抖,“小心祸从口出。”
她这般说话也是为了他好。如今妖魔横行,为保天下之安宁,她杀了不少作恶多端的妖魔鬼怪,招了不少的仇恨。如果赵怀真哪天口无遮拦,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被有心之人听去,恐怕会给他引来祸事。
赵怀真了然,道:“师叔放心,此事我只在今日提起。”他也不蠢,不会为了几句话,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若是吃完了,那我们便出发吧。”
赵怀真麻溜地擦嘴起身,将衣角一扬,元气满满地道:“早已准备就绪!出发!”
***
暮色朦胧,京城长街上数以万计的明灯如同星子般坠落于此,将长街映衬成暖黄色的长河。
雕花木窗内传出阵阵琵琶声,胡姬的舞姿映在窗上,妖娆又妩媚。接着,不少人纷纷出言为胡姬作诗,来赞美她的舞姿。
两座相对而立的彩楼之上,京城中有名有姓的贵女小姐在右边的楼上,左边的则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官家公子。他们各自将所想诗句写在竹片上,接着系在孔明灯上,再由丫鬟或者小厮放出,对面的人若能答出下联,他(她)就命人将要飞去的孔明灯截下,写出下联后,又将灯放出,等诗句的主人把它带回去。
喧嚣热闹的街道上,人们衣着各异,饰品靓丽有特色。人群拥挤的地方,传来阵阵喝彩声,有人正在表演杂耍。
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提着垂线流苏的灯,在耳边窃窃私语几句后,害羞的捂住红润的脸颊,哒哒跑过来塞了一张纸条给正在被眼前景象所震惊到的赵怀真手里。
赵怀真一脸懵逼。只感觉手不小心被人碰了一下,然后就多了团皱巴巴的纸。悦吟见了,忍不住掩面而笑。她打趣道:“想不到小师侄挺受小女孩的欢迎的啊!”
赵怀真面部刷地就红了。他结结巴巴道:“哪,哪有?不不许胡说!”
悦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此时,塞给赵怀真小纸条的女孩正躲在她好朋友后面,小心翼翼地偷看赵怀真。
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赵怀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扔掉,人家看着呢,不能伤了人家的心。不扔的话,他又不喜欢人家,而且他励志要修仙问道,哪有心思想这些情情爱爱。
“师叔~”他求助地看向悦吟。
悦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故意拉开两人的距离,淡淡道:“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赵怀真的手抖了抖,身子如同被定住了般。“师叔,都怪你,谁叫你给我打扮的那么招摇的?”
悦吟摊开手,眼尾稍稍上挑,道:“我给自己也打扮了,为什么没人给我递纸条,偏偏给你递了?”
“这位小姐,不知我是否有幸邀你一游?”
悦吟瞬间打脸。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啊!前脚刚说说完,后脚就有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来搭讪她。
现在,倒成了赵怀真在看戏。
悦吟:“多谢公子厚爱,小女子已经有约了。”
“啊?这样啊……”那男子有些失落。
“和你有约的人到了吗?”思索再三,男子还是不想放弃,“倘若他还没来,小姐可以赏脸,陪我看会儿灯吗?”
悦吟伸手指向赵怀真:“他弟弟在这里呢。”
男子顺着悦吟手指的方向看去。灯光下,少年年纪不大,但是身姿纤薄修长,面如冠玉,是个实打实的小帅哥。弟弟都那么好看了,哥哥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君子不夺人所爱。即使自己对眼前的女子心生好感,也不能横刀夺爱。反正他争取过,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打扰了。”男子拱手行礼,带着身后的小斯就离开。
赵怀真凑到悦吟旁边,竖起大拇指,道:“师叔这招不错啊!”
悦吟:“小师侄还是想想怎么解决你的桃花吧。”
赵怀真:“……”就非得在他夸她的时候说这事吗?他抬眼瞟去,人家小姑娘正满怀期待的等着他的回应呢。
他当断则断,毫不犹豫地走向那姑娘,双手递上那团已经有他温度的纸:“对不起啊小姐,我现在无心情爱,没办法给你想要的回复……”
那姑娘当场愣住。她以为他走过来是要给自己答复,没想到是要拒绝她。她缓缓接过赵怀真递来的纸,半垂眼眸,心中忧伤,却还是有礼貌的说:“是我对不住公子,给你带来困扰。”
赵怀真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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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摆手,道:“小姐不必如此,是我的错,是我给你带来的不便。”
小姑娘没说话,带着自己的小姐妹们找个少的地方就走了。她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地悲伤,与这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甚是显眼。
“哎呀!”悦吟把手搭在赵怀真的肩上,忍不住调侃道:“小师侄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给人家小姑娘弄得那么伤心。”
赵怀真平静道:“师父说过,我生来就是要成仙的人,不应该被困于红尘之中。”
悦吟八卦道:“心动了?”
赵怀真:“没,只是想到因为我要让她伤心几天。”
悦吟抬手,敲在他的额头,徐徐曰:“这是正常的事,何必过多在意?人一生中会遇见很多人,有那么几个心动的人是很正常的,要遇见正缘才是好结局,其他的都是烂桃花。”
赵怀真似懂非懂:“哦。”
“哦是什么意思?”悦吟用双手捏住他的脸蛋,像大姐姐似的教训他,“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
悦吟并没有用力,赵怀真却是配合的闭上眼睛,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向她求饶:“师叔我错了,呜呜呜,很疼的!”
两人还在打闹,一旁两个身着锦衣玉带的人正在朝他们靠近。
“姐姐!”
充满惊喜的声音顿时穿进两人的耳朵。
两人同时回头。
“姐姐!”还未看清来人容貌,她早已一头扎进悦吟的怀里。即使没有看清她的容貌,悦吟从她的言行中已经认出了她。
没错,是柳清离。
“姐姐,没想到你们真的来了!我好想你!”
悦吟:“晚上人多眼杂的,你就一个人出来了?”
柳清离摇摇头,侧着身子,将身后的人介绍给悦吟:“谢公子和我一起出来的。”
悦吟微微皱眉,嘴里念叨:“谢公子?”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她的心咯噔一下跳动起来。时隔多日,他已为自己换了一个身份,看见他的一瞬,悦吟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可能是因为施了障眼法的原因,他昔日的坏眼已经变好眼,脸也不再是惨白,有了些许活人的红润之色。
总而言之,他现在在别人眼里,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赵怀真立马惊讶到张大嘴巴,指着对面的人磕磕巴巴地道:“你你你你你!”
悦吟出声打断赵怀真:“不知道这位谢公子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他?”柳清离咬住下唇,脸上渐渐浮出一抹红晕。半晌,她才开口:“他便是我的未婚夫婿。”
“啊?!”赵怀真震惊到嘴巴可以吞下一个鸡蛋,那简直就是一个不可置信!他都要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现问题了。“他是你的未婚夫婿?”他不放心,自己问了一遍。直到柳清离点了头,嘴里发出“嗯”,他才确信自己真的没有听错。
“不知道谢公子如何称呼?”悦吟明知道他的名字是假的,还是要问一问他。
“谢霖。”对面传来冷冷的声。
悦吟真的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一个谁都不想亲近的人,跑到这种热闹的地方给自己换个身份,找个连底细都不知道的人成亲,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赵怀真凑在悦吟耳畔轻声道:“这不是霁寒霄吗?他怎么突然成了柳小姐的未婚夫婿了?”
悦吟眼带笑意,头歪向赵怀真,掩唇跟他说了些悄悄话。
看着如此亲近的两人,站在他们对面的霁寒霄心中竟然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不舒服。
他这是怎么了?看见仇人如此开心,所以才心生不悦吗?可是,他也没有想要冲上去杀了她的念头啊。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突然间如同薄雾般盖在他的心尖?
19. 对神明不敬
“谢公子,你……怎么了?”看见霁寒霄表情不对劲,柳清离投去关怀的眼神。
“没事。”他轻飘飘地回她,旋即立刻整理好表情,让人觉得他刚才脸上浮现的不悦之色是假象。
倏忽,一只掌心布满茧子的小手牵上他冷冰冰的手。他低头,顺着手看向还未到他胸口的柳清离。因为营养不良,身旁的人儿又瘦又小,看起来跟朵边小路上枯瘦的花儿似的。
他的心情很复杂。按理来说,作为柳清离的未婚夫婿,他应该对她笑脸盈盈,温柔待她。可是,等悦吟一出现,他又很排斥与其他的女人有肢体接触。
不知怎么的,他好像内心深处害怕她误会他,但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清……离……,我没事。”他附和着反握住柳清离的手,却是不看她,反而用余光瞟向悦吟。
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似乎还很开心……
“师叔,他们牵上了!”赵怀真激动到差点破音。悦吟嫌弃地瞥了一眼赵怀真,一副“你是没见过世面吗”的样子。
就在此刻,悦吟想起了自己与时明的谈话。她要让霁寒霄有牵挂之人,忘记过去,看向未来。虽然她不知道霁寒霄心底在谋划什么,倘若他真的有心和柳清离在一起,她是不会多说什么。相反,她会支持。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霁寒霄他懂得情爱吗?柳清离从小没什么人关心她,心中缺乏安全感,想找个依靠。如果霁寒霄不是真心想跟她在一起,后面的日子,她兴许会疯。
悦吟严肃且又认真地问霁寒霄:“谢公子是真心实意的想娶清离吗!?”
霁寒霄犹豫了,但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只道:“我谢霖是真心求娶柳清离。”
听到这句话,柳清离的脸微微泛红,眼中透着笑意。她紧紧握住手里那只冷冰冰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绳子,一根可以带她去往新天地的绳子。
灯光下,悦吟的眸子亮亮的,像两颗质地非常好的珠宝,漂亮且静谧。周围人来人往,她就站在人群中,此情此景拖地的长裙与她甚是相配,头顶的流金发饰在光下亮闪闪的,她每走一步,头上的饰品一晃一闪,很是好看。
“既然是真心的,那以后可得好好待她,否则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霁寒霄看向她,震惊她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柳清离就是一个凡人,凡人命数有定,她一个神仙管这种事情干什么?
跟自己有关的事,不管是大是小,她都要横插一脚吗?
看两人一下子沉默了,赵怀真赶紧开口缓缓这不说话的“安静”氛围:“今天不是灯会吗?你们有什么建议啊,我和师叔想逛逛。”
柳清离:“我和谢公子都是刚来京城不久,还不熟悉呢。”
“要是跟着我大哥就好了,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赵怀真:“你有哥哥?”
柳清离笑嘻嘻地道:“对啊,除了哥哥,我还有一个姐姐呢……就是她……”
赵怀真疑惑:“她怎么了?”
“她……”柳清离支支吾吾的,随后朝四周瞧了一眼,确定没有家丁跟着她才压低声音道:“她眼睛不好,双腿还是残疾……”
关于此话题,他们点到为止。
倏忽,他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唯有人群的嘈杂声和脚步声很是醒耳。
“妹妹,谢公子,原来你们在这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几人的沉默。抬眼望去,来人正是先前要邀请悦吟同游的富家公子。有些时候不得不说缘分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本以为他们只会有一面之缘,谁料想他竟然是柳清离的哥哥。
柳清离:“哥哥。”
霁寒霄:“柳公子。”
“你们认识?”他一脸惊喜的看着悦吟。
柳清离开口道:“哥哥,我在村里就是姐姐照顾的我,鸢尾姐姐是一个很好的人!”
“你叫鸢尾啊!”他捕捉到关键信息,眼睛亮亮的,嘴角的笑意快要溢出来。
一旁的赵怀真差点懵了,他几乎已经快忘了他们与柳清离相识之时,悦吟便以鸢尾自称。要不是悦吟提醒了他一下,他险些就要露出破绽。
“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悦吟问。
“柳林州,鸢尾小姐可以唤我为林州。”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柳林州对悦吟有意思,包括霁寒霄。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悦吟容貌生得漂亮,气质极佳,在人群中犹如一颗亮眼的明珠,引人注目。再者,她言语温柔,对谁都好……
他虽不想承认,可是从他重活于世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她确确实实对他挺好,比他亲生父母还好。
她的确是那种令人一见钟情的女子。
悦吟微微抬头,嘴边漾起一抹淡淡的笑,道:“柳公子唤我鸢尾就行。”
柳林州往悦吟身旁扫了一遍,见无人在她边上,心中难免有几分窃喜:“鸢尾小姐,你等的人还没有来吗?”
赵怀真心想要穿帮,已经开始要为悦吟刚才的话辩解。哪曾想,悦吟脸不红心不跳地张口就来:“他来了啊。”
“啊?”
赵怀真都懵逼了。哪儿来的人啊?他都没瞧见!
柳林州:“那他在哪里,我为何没有看见呢?”
悦吟:“刚刚匆匆见上一面,他家中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是吗?”
悦吟给了赵怀真一个眼神,他瞬间吞吞吐吐的:“额,啊,是的,他……我哥哥有事回家了……”
他演技还是太欠火候,根本没多少人相信。
这时候,柳清离开口说话了:“姐姐,他不是你师侄吗?怎么突然间成了你那个……弟弟?”
赵怀真已经不想说话了。他就看着悦吟,等她来圆说出来的谎话。
悦吟:“他确实是我师侄,但也是我心怡对象的弟弟。你说的这个是我们修道后的事,我说的是修道前的事。”
“……”
其他两个心知肚明的人已经是快要目瞪口呆了。堂堂天界神女,说谎居然信手拈来,跟喝水一样简单。
从此以后,神在赵怀真的心里的形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神跟普通人其实没什么两样,会说会笑,还会说谎。
“哦~”柳清离和她哥哥瞬间明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骗了。事已至此,柳林州就算再看不开也得看开。人家鸢尾小姐已经名花有主,他和她是不可能的了!
他心都要碎了!
“既然清离你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悦吟视线放在柳清离的身上,看着这个瘦瘦的女孩如今穿上了合适的衣服,带着漂亮的发饰,悦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悦吟又看向柳清离旁边改名换姓的霁寒霄,心中顿感怅然,她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成为柳清离的未婚夫婿,但是她希望他是真的打心底里愿意和柳清离在一起。
悦吟:“希望你能保持最初纯真的模样,永远快快乐乐的。”
柳清离上前,握住悦吟的手,道:“姐姐放心,我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她回头,看向霁寒霄,说:“你说对吗?阿霖。”
霁寒霄的指尖动了动。从他身上并没有看到对未来生活的憧憬,眼底连点笑意都品不出。“对。”这个字像针一样卡在他的嗓子眼,说出来的瞬间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姐姐,你们饿不饿啊?要不然咱们去颂月楼吃饭吧,那里的东西可好吃了!”
“我……”
还未等悦吟拒绝,柳清离拉着她的手就朝着京城中最繁华,最热闹的地带走去。
其他人见了,只好跟上她们的脚步。
这顿饭大家吃的并不是很随意,每个人心中都仿佛有事。除了赵怀真,因为其他人想的事他是不会放在心上,唯一上心的便是他和悦悦刚刚说的话会不会被眼前沉默不语,带着一身寒气的霁寒霄给拆穿。
但是想了想,霁寒霄的身份也是假的,他应该不会闲的没事捅破这件事。因为这样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哟,好漂亮的小娘子啊!”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左摇右晃地拿着一杯酒,盯着悦吟,二话不说直接就坐在悦吟身边,他的眼神极不友好。
柳林州站起身,严肃地瞧着醉酒男人,道:“这位公子,请你自重!”
“关你什么事?你算什么玩意!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看上的女人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醉酒男子不耐烦的大喊,引来了许多人的注目。
酒楼中的达官贵人,皆是一副看戏的模样,完全没有人想要上前制止醉酒男子的不礼貌的行为。
醉酒男子嫌弃地瞟了一眼柳林州他们,随后不屑道:“一群凡夫俗子,有什么资格管本少爷的事?”
赵怀真坐得离悦吟近,站起来就插在悦吟和那醉酒男人的中间。赵怀真年纪虽小,个子却是高,完完全全把眼前的男人比了下去。
他抱着手,垂目凝视那醉酒男人,嘴里吐出一串冷冰冰的字:“管你是谁!我警告你最好在我没发火之前麻溜的滚,否则我要让你知道为什么我的拳头会这么硬!”
“哈哈哈哈哈!”醉酒男子嗤笑,疯疯癫癫的把手里杯中的酒倒在赵怀真胸脯上,一件新衣就这样被他弄脏了。“要是知道我是谁,你恐怕要吓得屁滚尿流!”
“这是师叔给我的新衣服……”赵怀真声音低沉,捎着一股气意。
“哟,果然是个穷酸,一件破衣服你奶奶的那么在意!真是穷怕了!”醉酒男子还没有意识到气氛已经发生了变化,还在言语侮辱赵怀真。
是可忍孰不可忍!毕竟年轻气盛,他赵怀真才不会平白无故让一个酒鬼侮辱他!
他不把心中的气发出来,心里觉得脏!
“道爷是不是给你脸了!”赵怀真抓着醉酒男子的衣领,直接给他提了起来。“给我和我姐姐道歉!”
“嗬!”醉酒男子不以为然,抬手凶巴巴的去打赵怀真抓着他的手。赵怀真的手被醉酒男子砸得通后红,可他就是不松手,无比坚毅地盯着醉酒男子,势必要他给自己和悦吟道歉。
他的举动彻底惹怒了醉酒男子。醉酒男子直接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架在赵怀真的脖子上。桌上的人都被吓得直冒冷汗,为赵怀真的性命感到担忧。
霁寒霄站起来。他走到他们跟前,沉默不语,伸手就捏住那把架在赵怀真脖子上的匕首。匕首很锋利,刚触碰到,就给他修长的手划出一道口子。鲜红的血顺着手背,跟细水似的流了许多,掉在一旁悦吟的裙摆上。
“谢公子!”柳清离惊讶地捂住嘴巴。
眼见霁寒霄握着匕首的手越来越紧,赵怀真感觉不妙,将那醉酒男子扔开。可醉酒男子不死心,用力抽出匕首,又朝着霁寒霄的肋下刺去。
酒楼人多眼杂,霁寒霄不好施展法术,只能生生地捱了一匕首。
“谢公子!”柳清离和柳林州瞬间慌慌张张地过来扶住霁寒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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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男子似乎没过瘾,还想用手里的匕首继续捅人。正当他准备把目标对准赵怀真的时候,悦吟一手撑在桌子上,一个翻身,直接把醉酒男子踢翻在地。
悦吟眼中含笑,朝着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人走去。“公子无非就是想要我陪你,你若是好好说话,也不至于被我不小心踢了一脚。”悦吟半蹲着,也不低头,只是食指与中指并用,抵在醉酒男子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来。
“我这就陪你好好玩玩。”
这时候,酒楼里冲进来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往悦吟那走。悦吟回眸,随后缓缓起身,整理衣裙,轻飘飘道:“既然要我服侍他,那你们便把他抬去楼上的房间吧。”
“……”
酒楼里的人顿时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了。
“师……师叔,你没开玩笑吧?”
悦吟:“没开玩笑。”
柳清离:“姐姐不可以啊!”
柳林州:“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报官,切不可鲁莽行事啊!”
悦吟自有打算。她瞧了一眼正在目不转睛看着她的霁寒霄,轻轻扬起下巴,向他眨了一下左眼,就好像在说不要担心为师。
悦吟先一步上了楼。醉酒男子在一群人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跟蜗牛一样往楼上去。
就在要踏上最后一个楼梯的刹那间,一条有柱子那么粗的黑蛇倏地从悦吟进去的那间房里冲了出来,直接把刚上去的人给带了摔倒在楼梯上。
一时之间,整座酒楼一阵恐慌,人们吓得四散而逃。
霁寒霄和赵怀真两人几乎同时奔上楼。等看到悦吟安然无恙地从房间出来,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慌什么,修道之人遇到这种事竟然还最基本的冷静都没有。”
赵怀真笑笑:“师叔你没事就好。”
霁寒霄也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巴又咽了下去。“这里怎么会有蛇妖?你该不会早就知道房间里关着的是妖吧?”他道。
悦吟:“阿霁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霁寒霄别开脸,不看她。
赵怀真:“师叔,听说对神不敬可是会遭天谴,那个酒鬼以后会不会……”
悦吟侧身看着晕倒在地的醉酒男子,轻轻笑道:“你没看见我已经小惩大诫了吗?”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
出了酒楼,几人找了个医馆给霁寒霄处理伤口。
霁寒霄本来就不是普通人,那伤对他来说就是皮外伤,不碍事。再者,醉酒男子许是酒喝多了,手抖,没伤到实处。所以,大夫就简简单单给他处理一下,撒点药,用纱布给他包扎好。
等给做完这些,柳清离和她哥哥差不多得回府了。霁寒霄之前一直住在柳府,可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滴他竟破天荒的要住在外面的医馆。
柳氏兄妹问他为什么不回去,他以自己身体受伤,不宜走动为理由搪塞过去。
“还有,不是还有鸢尾姑娘和她师侄在这里吗?放心吧,我会照顾我自己的。况且,我也不想以这副样子去见伯父伯母。”
柳氏兄妹拗不过霁寒霄,只好带着几个家丁先行回府。
兄妹两个一步三回头,各有各的心事。但今天着实太晚,再不回去,会让家中长辈担忧。
“姐姐,我明天再来看你,你可不能悄悄地走了!”
悦吟挥手:“放心,我得在京城待个几天才会走。”
天上明月皎洁明亮,两人的车马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回到医馆内,悦吟看见大夫收拾着药箱,正准备和前来请他去看病的人离开。瞧见悦吟,大夫匆匆忙忙道:“姑娘,帮忙看一下医馆啊,老夫看完病就回来,谢谢啊!”
悦吟:“好的。”
接着,大夫跟着来人走了。
悦吟往里面走。她掀开帘子,跨过门槛,而后在一个小方桌旁边找个凳子坐下。她把桌上倒扣的杯子放正,提起杯旁的茶壶,往杯中倒了些水。
“你来这里干什么?”
角落里一张小床上传出一道幽扬的人声。霁寒霄上身衣服已然褪去,伤口处被白色纱布缠住。多日不见,他给自己照顾的很差。跟在悦吟身边的时候,他就算是不想吃饭,悦吟也会想着法让他吃。悦吟不在,他想怎么来都没有人管。
他瘦了。
悦吟掀起眼帘,优哉游哉地抿一口水。她不回答霁寒霄的问题,而是问他:“我师侄去哪里了?”
霁寒霄心尖一紧,连思考都来不及,脱口而出:“你就那么关心他?”
悦吟转动身子,正对着霁寒霄。她单手撑住脸,脸上表情虽看着波动不大,可明显能感觉到几分快意。“阿霁。”她拖长尾音叫他的名字,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几日不见,你给为师好大的惊喜啊。”
“什么?”霁寒霄皱眉表示不解。
悦吟:“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不给为师说一声?”
闻言,霁寒霄垂眸,声音也低了下去:“没有。”
“没有什么?”悦吟端坐起,收手的瞬间不小心把桌上盛着水的杯子带倒。
水将她的裙摆打湿。她低头,几滴快要干透的血映入她的眼帘。
悦吟思考几秒,这才想起来衣裙上的血是在酒楼里染上的。她摇摇头,伸手就要施法将血渍除净。
“师尊,我有事要和你说……”霁寒霄的声音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20. 小徒弟长出心了
“你唤我什么?”
悦吟心头一抖,感到不可思议。
他是在唤她师尊吗?
悦吟看向霁寒霄,眼中有欣慰、高兴,似乎是在表明她做的一切并不是没有作用。“阿霁,你刚刚是唤我师尊吗?”她又问了他一遍,想要得到他真实的回答。
霁寒霄轻描淡写地回她:“不就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旋即,说完这句话后霁寒霄垂眸,沉默不语。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一想到自己刚才叫了悦吟师尊,有一股悔意直击他的脑瓜子。
就好像,他不愿意叫她师尊,他更希望叫她的名字。叫悦吟师尊,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就只能止于此,不能再有其他的。
他到底怎么了?是病了吗?为什么会产生这些想法?
霁寒霄还未回过神,那人儿已经轻手轻脚地来到他的旁边。他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得让人挪不开的脸。一瞬间,他似乎忘记了呼吸,忘记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知不觉间,霁寒霄竟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悦吟看着霁寒霄,没注意他的其他动作,只是抬手,将自己带有温度的手贴在他的胸膛,细细感受这具躯体里边,那微不可察的动静。
突然,她的手指微微颤动,眼底浮现一抹惊喜。心中的喜悦促使她自然地坐在床沿上,捧起霁寒霄的手就激动道:“阿霁,你能感受到吗?”
霁寒霄还在感受两个之人近距离接触的意外,根本没听懂悦吟的话。“感受到什么?”他问道。
悦吟:“你长出心了!虽然现在只与花蕊一般大小,但假以时日,你就能和普通人一样,有一颗完完整整的心了!”
霁寒霄微微一怔。
他……长出心了……
许是从来没想到自己这副空空的躯壳会重新长出心脏,他一时半会竟愣了好久。直到那双带着温度的松了自己的手,他才惊觉自己竟也渴望那一丝一点的温暖。
他以为自己留下来的时间越长,也许还没有完成心中执念,他这具身体可能就会溃烂,不成人样。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被悦吟不要命带回来的半株仙草给慢慢治愈……
“为什么要救我?”霁寒霄避开悦吟的视线,瞥向烛台上燃着的蜡烛。“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救我,于你于天下苍生都没有好处。”
“你本性不坏。”悦吟甚是笃定道。她不认为霁寒霄会是一个坏人,他的本性不坏。如果他生性恶毒,视人命如同草芥,上苍会给她指示,让她杀了他。
听着这几个字,霁寒霄的视线刹那间锁在悦吟的身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那么相信他。他自己都认为自己不是好东西,可悦吟竟然不信。
上一辈子,他身边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对他。
“阿霁,你与清离的婚事可是你深思熟虑后决定的?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为师希望你要想清楚,千万不要辜负清离。”悦吟的一番话打了霁寒霄一个猝不及防,他未料到她会再提及这件事。
霁寒霄:“我……”
他犹豫了。
悦吟:“怎么了?”
她大概猜出了他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求娶柳清离。可她不明白,柳清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霁寒霄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大费周章找个身份求娶她?难道他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吗?
细细想想,也许是柳清离身上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天晚上的灯会,若不是她和赵怀真的身边,说不定柳清离就要惨遭那木头人的毒害。
悦吟盯着霁寒霄的眼睛,试探性的问道:“阿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是为师不知道的?”
“师尊想知道的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怎么还有事情瞒着你。”顷刻间,他又变成了两人刚认识时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为悦吟话所触动的人不是他,是一个转瞬即逝幻象而已。
悦吟重新坐回凳子上。她低下头,手指轻抚过群摆,讲那一抹红色给抹去。
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过一样。
***
翌日清晨,太阳翻过东山,带着朝霞,脸蛋红扑扑的正对着这座繁华又辉煌的城池。
护城河中的水潺潺流动,阳光落在河水之上,又被折射向四面八方,不同的角度观看,还以为河中藏着什么会发光的宝贝。
京城与其他地方不同,灯会要举行三天。白天虽不如晚上好玩,但是依然有不少人在用过早膳后,相邀出来放灯。
当然,也有人出来吟诗作画。尤其是那些个达官贵人,这种节日,正是他们寻觅个佳缘的好机会。平日里大户人家小姐都是足不出户的,只有节日或者重大活动之类的才会在普通老百姓面前露面。
悦吟起了个早。天刚放亮,她便差不多快游遍了整个京城。
倏忽,她面色沉重,盯着离自己不远处的一面墙上的画迟迟不离去。这画甚是诡异。越过这面墙,里面便是皇宫,为什么要将张牙舞爪、充满邪气、歹毒凶恶的妖魔画在这里?
悦吟缓步向前,想要看得更清楚,不想这时一旁一个盯着她许久的禁军突然冲上前,拔剑指着她。
“此地闲杂人等不允许靠近,若不离开,我便要将你抓进大牢仔细盘问!”
悦吟笑道:“小女子一时被墙上的画所吸引,并非有意为之,还望赎罪!”
那人见悦吟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想了想,经过一番小小的思想斗争后,把剑收回剑鞘,凶巴巴道:“下次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你走吧。”
悦吟声音小小的,佯装自己是被对方的气势吓到:“好的,我马上就走……”转身的瞬间,她脸上神情又与平常无异。
回去的路上,她撞见一个双腿残废,坐着轮椅的姑娘被几个不怀好意的男子围着欺负。
女子被推倒在地,身上的衣服有一滩大面积的水渍。遭此劫难,女子脸上并没有呈现任何的情绪。她悄悄摸向袖口,一把匕首若隐若现的被捏在手中。
“喂!”
话音刚落,那几个男子接连被几个碎石子砸在身上,疼得立马痛苦大叫。悦吟警告他们:“你们要是还不走,我可就不是用石子砸你们就完事了!”
能用碎石伤人,看来眼前人不是什么善茬,几个男子即使不甘心也得灰溜溜地离开。
“姑娘,你怎么样啊?”悦吟走到那女子旁边,蹲下身子,一脸关切地问道。
女子偏过头,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她眼睛不大好,如此行径,大盖是为了尽力的看清楚悦吟的容貌。“谢谢姑娘出手相助,烦请姑娘帮我把轮椅扶起。”女子开口缓缓道。
悦吟抬眼瞧去,女子口中所说的轮椅在刚刚的拉扯中被那几个人弄坏了轮子。她收回视线,转到女子身上,一脸认真地道:“姑娘,你家在哪里啊?我看你轮椅坏了,如若不嫌弃,我送你回去。”
“这样啊。”那女子轻轻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悦吟:“我先找个地方把你的轮椅寄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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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等我找人修好了再送去你家里。”
女子点头:“好。”
她本以为悦吟会找几个身强力壮的人来抬她回家,谁知道她拿轮椅去寄存后,又一个人回来了。
“姑娘,你要怎么送我回去?”女子好奇道。
“姑娘可愿意相信我?”悦吟道。
“什么?”
悦吟:“我能靠我一个将你抱着送回家。”
女子轻轻一怔,随后开口笑道:“姑娘要是觉得你有那个能力,我不介意。”此地到她家,距离虽然不太远,可她想面前的人瘦瘦的,不像那种力气很大还有劲的人。
悦吟没说话,只是将坐在地上的她打横抱在怀里。“姑娘,你家住哪里?”
女子有些吃惊,还是尽量稳住情绪,回答悦吟的话:“顺着这条路直走,再拐两个弯,你就能看见柳府,我就住那儿。”
“姑娘也姓柳,那还真是有缘呢。”悦吟迈开腿,根据女子的指示,向前走,“我认识一个妹妹,她也姓林。对了,姑娘叫什么名字?”
“柳遥知。你呢?”
“姑娘换我鸢尾就好。”
“鸢尾……”柳遥知默默念叨,不知道她是想记住悦吟这个假名字还是另有其他打算。
刚把柳遥知送到她所说的柳府,悦吟迎头便撞见了一个熟人。
“姐姐?!”略带惊喜和狐疑的声音传入悦吟的耳中。
所谓的熟人,就是柳清离。现在想来,悦吟大概知道柳清离和柳遥知是什么关系了。柳清离说过,她有一个姐姐,双腿残疾,眼睛视力不好。她早该想到柳遥知是柳清离的姐姐,这未免真的是太巧。
“姐姐?”柳遥知坐在新轮椅上,脸上挂着微笑,侧脸瞥向柳清离,“清离是在叫我吗?”
当然不是。柳清离紧张地攥紧衣角,面显惧意地挪到悦吟身边。她心里是把悦吟当成亲姐姐,而柳遥知不过是一个有着血缘关系,名义上的长姐。
“阿……姐,你怎么会和鸢尾姐姐在一起?”柳清离小心翼翼问道。
悦吟察觉不对劲。从昨天柳清离和柳林州的相处来看,两人关系应该是不错的,怎么一到了柳遥知这里,柳清离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人。
她们两个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柳遥知:“清离是与鸢尾姑娘认识吗?昨天晚上就听府里丫鬟提起,说妹妹和哥哥在结识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不曾想竟是鸢尾姑娘。”随即,她又把视线移到悦吟的身上。
柳遥知长相是温婉的。可除去这副皮囊,她真实的样子是怎样的?她看人的目光带着刺,纵使不明显也能感受得到,刚好与她的长相相反。
悦吟笑笑,道:“既然柳小姐已经到家,那我也不必多留,告辞。”
“姐姐!”柳清离追上前,想要跟着悦吟一起离开。谁曾想,她刚跑出去几步,就被柳遥知叫住:“清离,如今你婚事已经订下来了。我不管你在那乡下是如何行径,但你要知道,这里是京城,你是柳府千金,一言一行皆代替着我们柳府。听说鸢尾姑娘还带着个男子,你也不怕落入他人口舌,坏我柳府名誉。”
柳清离呼吸猛然急促,回过头就开始反驳柳遥知:“姐姐她们才不是那样的人!”
许是第一次感受到柳清离的怒意,柳遥知显然有些意外:“清离,你是不打算把我放在眼里吗?”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就连正在行走的路人也忍不住驻足观看。
21. 小狗要退婚
“清离,你就听你阿姐的,有缘咱们自然会再见。你们不必因为我一个人伤了和气。”悦吟不想因为这种事惹麻烦上身,她一个外人确实是不能插手人家亲姐妹的事。再者,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
“姐姐……”柳清离看向悦吟,眼神中充满不舍。在这个家里,没人能知道她的痛。她只相信悦吟,想跟着她走……“姐姐,我想跟你一起……”
悦吟打断她的话,上前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语气温和道:“清离,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能做的。你要记住姐姐的话,保持本心,好运终有一日会降临到你身上的。”
柳清离知道,悦吟这是让她好好的留在柳府,做她的柳家二小姐,等着和谢霖成亲。
可是,柳清离的心底却是不想要自己这样做。她认为这不是她自己,她不觉得留在柳府会是一个好的决定。
悦吟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清离,你难道是要抛弃柳家,随她而去?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柳家给你的,包括你的命,也是阿娘不要命的从阎王那里换来的。”柳遥知语气虽如流水般平静,可若细细品味,会觉得这是洪水发怒前的片刻宁静而已。“你欠柳家的,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清离,你得好好想想,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柳清离回眸,眼角微微泛红,有泪珠在眼眶中打转。见状,柳遥知只是身子往后倾,放松身体躺在椅子上,单手撑着脸,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面前的人。
柳清离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转身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对悦吟道:“姐姐,我听你的,等我有时间了,就去找你。”然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情绪瞬间低落下去,用恳请的声音道:“姐姐,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快地离开京城?你可以等我成婚后再走吗?”
悦吟不假思索回她:“可以啊。”
“真的吗?!”柳清离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悦吟微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她还有些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不可能那么快就离开的。还有,她也不清楚霁寒霄是怎么回事,她得留下来,看看他想要耍什么花招。
柳遥知挥挥手指,示意她身旁的家仆推动轮椅,回到府内。“清离妹妹,现在快到午膳时间了,你难不成还想要父亲和哥哥等着你吗?”
悦吟摸摸柳清离的脸蛋,道:“去吧。”她压低声音,在柳清离耳畔轻轻细语:“等你用完饭,再来找我也不迟。”
“嗯。”
昨天晚上医馆的大夫回来后,悦吟便带着赵怀真出去找了个酒楼订了两间房。霁寒霄身上有伤,商量几秒,悦吟和霁寒霄两人都一致同意让他先在医馆待几天,等伤口愈合差不多了再让柳府的人来把他带走。
刚回到酒楼房间,悦吟一眼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躺在她的床上。恰巧,赵怀真点好了饭菜,推开门正准备叫悦吟去他那间屋子吃饭。刚进门,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住,食指来回指着悦吟和霁寒霄两个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你你们,该不会……”从他的语气中,悦吟知道他是误会了什么。
悦吟:“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霁寒霄像个没事人一样,起床穿好衣服,径直走到两人身边:“吃饭吧,师尊。”
赵怀真一脸困惑的眨眼睛。他叫的谁师尊?吃错药了?
悦吟也不想多说什么,拉着还在懵逼的赵怀真去了隔壁的房间。
饭桌上三人都沉默不语。
赵怀真嘴里吃着东西,筷子在夹菜,但眼睛却是朝着自己左右手的两个人来回瞟。
他们两个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可以睡一张床了?思来想去,赵怀真脑子里一团糟,皱起眉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样真的不行!”赵怀真实在是忍不住了,张口就道:“师叔,他可是柳小姐的未婚夫婿,你们这样……天理难容……”
“啪”~悦吟直接一巴掌呼在赵怀真的头上,波澜不惊地转头盯着他,说:“你以为我白活那么多年了?想当年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你觉得我会喜欢上自己的徒弟吗?”
思索一下,赵怀真觉得悦吟说得在理。而且,她也不像是会喜欢霁寒霄的人。
一旁的霁寒霄睫毛微微颤动,余光瞥向对面的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刚刚说当年喜欢她的人多了去……她不会喜欢上他。
当真如此吗?
霁寒霄握住筷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
悦吟:“阿霁是清离的未婚夫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按道理来说,我代表的是阿霁的父辈。”话音刚落,霁寒霄便将筷子重重地放在桌子,惹得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你只不过是我名义上的师尊而已,我并没有行拜师礼。”霁寒霄道。
悦吟满脸疑惑,而赵怀真却是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接下来的时间,三个人都默契的不说话,匆匆吃完饭后便各干各的事去了。
***
悦吟走在人群中,目光朝着各种隐秘又不易让人察觉的角落看去。她蹲下身子,拿起一块奇形怪状,颜色呈褐色的石头看了又看。
她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手里摩挲着那并不光滑的石头,几秒后将石头原封不动的放回原处。
“师尊,你在干什么呢?”霁寒霄不知道时候跟在她后面,正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而悦吟似乎早已经发现他,对于他的出现并没有感到惊讶。
悦吟淡淡起身,不紧不慢地把目光放向其他地方,开口问他:“徒儿你不好好养伤,跟着我出来干什么?”
霁寒霄轻笑出声,嘴角挂起一个不是很明显的弧度:“师尊早就知道我跟着你了,为什么不在我跟着你的时候出言制止我呢?”
悦吟:“你要去哪里是你的自由,为师还没闲到要限制你的来去。”
“哦~”霁寒霄走上前,靠近悦吟,她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瞬间散入他的鼻中。这味道清清爽爽的,带着淡淡的清香,能够让他静下来。“师尊,你说我退婚好不好?”
“什么?”悦吟不知道霁寒霄抽什么风,居然跟她说他要退婚。“你要退婚?”
“嗯。”
霁寒霄难得看见悦吟对他有了丝怒意。他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悦吟必然会生气,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他对柳清离没有感情,他不喜欢柳清离。
“那清离呢?你把她当什么了!那日你在我面前说过你是真心求娶她,为何今日要反悔?”
柳清离好歹唤她一声“姐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柳清离受委屈!柳清离能够回到京城,就是因为这一纸婚约。倘若她被退婚,那么柳家的人又有什么理由让她留下来?根本没人会想要她留下来。被退婚的人,在这复杂的京城中不知道要受人多少白眼,遭人非议。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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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侥幸逃过那些流言蜚语,再回到那个冰冷冷的地方,她又有多少活路?
霁寒霄:“说真心求娶她的人是谢霖,不是我霁寒霄。”
“我不过是受人所托。谢霖早已经死了,他已经殉情,跟他心爱的姑娘在一起了。”
殉情?
悦吟根本没想到霁寒霄会是受人所托!他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就帮谢霖?谢霖既不满意这门婚事,殉情之后他应该是了无牵挂,怎么可能会让霁寒霄来帮他求娶柳清离。
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吗?
悦吟的视线似针尖般停在霁寒霄的双目。她想要透过他的眼,看穿他,得到自己想要知晓的一切。可是,霁寒霄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看破的。对上悦吟的双眼的一刻,他的眼中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
他好像越来越会伪装了。
刚遇见他的时候,他的喜怒哀乐,她都可以一目了然。可是现在,他跟丛林中的枯叶蝶一般。哦不,甚至是更胜于枯叶蝶,伪装的超级好。
但悦吟哪管霁寒霄伪装的好不好。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霁寒霄曾经说过要娶柳清离为妻,她也是当面见证的。在神明面前撒谎,是要受到惩罚的!
况且,柳清离从小受尽苦楚,被人唾弃。如果在这种时刻,她还要被人抛弃……那她该如何活下去?
“阿霁,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当初是你在我面前说要娶清离为妻,如今说要退婚,你岂不是把大家都当成了乐子吗?”
“不论如何,这亲你是一定要给为师成!”
听到这话,霁寒霄莫名觉得难受。
悦吟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已经决定了这件事。霁寒霄嘴角抽动,看向悦吟的目光多了几分冷漠:“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娶她?我喜欢的人又不是她,你为什么总是在强迫我?”
“总是?”悦吟微微皱眉,“我何时想过要强迫你?这些不都是你亲自说出口,想要做的吗?”
霁寒霄垂眸,冷哼一声,无奈地摊开双手,道:“从相遇,你便一直强迫我忘记过去,放下执念……到现在,你还要强迫我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悦吟,你到底有没有心!”
有没有心?
要是没有心,她怎么担得起守护天下苍生的职责!
“阿霁,”她还想说什么,可人群中一个修长的身影忽然闯入她的眼帘之中。她眸光晃动,脸上浮现几分喜悦。顾不得眼前人,她迈开腿就要朝着那身影追去。
“师尊,你要干什么前去?”霁寒霄着急地抓住她的手,想听听她还未说完的话。
“阿霁,师尊还有事,你先回去!”留下这么句话,悦吟挣开那只冷冰冰的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流中。
霁寒霄愣在原地,久久不曾动弹。
她又再一次给他扔下了……
猛地,他胸口传来一阵刺痛。下一秒,有血从他嘴角溢出。他捂着胸口,装作若无其事的将鲜血擦去,颤抖着手毫无方向的乱走。
悦吟追了出去后,在一个拐角的地方便跟丢了那人。
人来人往,唯她一人矗立在阳光之下。
那身影实在是太熟悉。
当看见的那一刻,她以为是他回来了。
“会是你吗?”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可能会是他。
他已经死了。
刚刚那人,应该只是身形与他相似而已。
22. 小徒弟发疯咬了我
霁寒霄视线越来越模糊,太阳发散的光让他本就破败的身体更加的难受。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此刻,霁寒霄如同一只无头苍蝇,没有思绪,四处乱撞。
他实在是太疼了。
这具躯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与常人无异,一旦坏起来,能够让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那人说的没错,重活于世的代价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承受的。
可是,他必须承受住!
他得在这具身体的主人变成其他人之前,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
阴差阳错之下,霁寒霄来到了城外山中的一个道观之中。
道观并不破败,相反,它被打理的很好。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道观里边居然空无一人。
踏入道观的一瞬,霁寒霄本来昏沉的脑子居然开始一点点变得清醒。他看着道观中供奉的神明,脑子刷地一片空白。几乎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静止不动。
那神明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熟悉。
她总是这样,突然就闯进他的生活中。
霁寒霄苦笑。
为什么偏偏是你?
他扶住门框,一步一步地走近神像。
神像下,他身形孤独,无依无靠。一时微风徐来,吹动他的衣襟,他似一片要凋零的叶,风一吹,便会没了生机。
突然,霁寒霄竟鬼使神差地匍匐在神像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也许,他是想在临死之前再见她一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霁寒霄身体本来就没什么温度,他侧躺在地上,保持这个姿势不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或者,可以说活与死对于他都一样。他本来就是一个死人,一个已经死了很长时间的人,回到这世间,不过是想要了却一番因果。
现如今,他大仇未报,人却是又要再一次踏入地狱。
也许,他跟他那位兄长口中说的一样,他就是一个笑话。
“只要撑过今晚就好了,霁寒霄你一定要撑住!”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
他还是不想那么快的死去。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他才回来,这种蚀骨坏肉之痛他必然也要承受住!
“阿霁!”
一道带着几分焦急和温柔的声音忽如春风拂面,带着几分春雨的温润,落在他几乎僵硬到无法动弹的身体上。
等悦吟将地上的人抱在怀里时,这才清晰的看见他胸口被血浸湿了一大片!再往下,地上是一滩被霁寒霄身体蹭开的血水。
悦吟二话不说,直接扯开霁寒霄的衣服,映入眼帘的是他血肉模糊的胸口。
悦吟施法给他渡灵力。
“怎么回事?阿霁,你这是怎么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霁寒霄无情的将悦吟推开,爬到神像脚边,背靠着神像坐着。他闭上眼睛不看她,嘴里说出来的话跟寒冰一样刺人心窝:“你放弃我吧。”
“什么?”悦吟像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移动身子靠近他,“阿霁,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我做那么多,难道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个吗?”
霁寒霄嘴中吐出一口冷气。他缓缓睁开眼睛,旋即两行血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你选择的从来都不是我。”
听到这话,悦吟欲哭无泪。她何时没有选择他?如果她没有选择他,他早已死在她的剑下!
当务之急,她不能说太多,霁寒霄会胡思乱想。她得赶紧救他!刚刚她已经感受到那股奇怪气息的存在。倘若不及时出手,死得不止他霁寒霄一个人。
“阿霁,有什么事等师尊渡完灵力给你之后再说好吗?不管什么,师尊都会听你的!”
“听我的?”霁寒霄自嘲仰起头,好看的脸逐渐裂开,布满细小的裂纹,“可是师尊你要强迫我娶我根本不喜欢的人。”
“你和他们一样,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我只是受人所托,你为什么真要把我当成谢霖,要让我当一个被人控制的提线木偶!”
“师尊,你就放弃我吧。”
“我死了,你不就少了一个麻烦?”
可悦吟哪管他说什么,直接施法变出一根藤条,将霁寒霄绑住。软的不行,她就来硬的!
霁寒霄不想活,她偏要让他活!
悦吟一边给霁寒霄渡灵力,一边跟他解释自己绑他的原因:“阿霁,师尊不想你死!你说没有人在乎你,师尊在乎你!你说师尊逼你娶你不喜欢的女孩,那以后师尊便不逼你了!”
既然霁寒霄不喜欢柳清离她也不好强求。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她也不想看见柳清离成亲以后日日以泪洗面。趁现在一切还来得及,两个人她都要救,都要帮!
一股邪风骤然四起,霁寒霄的身上冒出一团黑紫色的气体将他团团围住,把困住他的藤条解开。几乎是一瞬间的是,他裂开的皮肤竟然自己愈合,两行血泪也不知所踪。
悦吟正准备施法压制这奇怪的气体时,身上的力量却是被霁寒霄给陆陆续续的吸走。
见此情景,悦吟迅速唤出自己的佩剑,挥剑斩断输出的力量。
她提剑指着霁寒霄,神情严肃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寄身于我徒儿身上!”
“哈哈哈哈~”霁寒霄笑得有几分邪气,被附身之后,他与平时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他本来长得就好看,即使平时不言苟笑,拒人千里之外,可他这副皮囊,让人想要亲近,惹人心喜。如今,他倒是一改往日的行为,笑得更加招人喜欢。
霁寒霄慢悠悠上前,丝毫没把悦吟举起的剑当回事。他用手指推开那把指向自己脖子的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人,不紧不慢的朝着她走去。
“再动,信不信我杀了你!”悦吟警告道,再次把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霁寒霄轻描淡写瞟了一眼明晃晃的剑,垂眼轻笑。他的目光对上悦吟的视线,眼中带笑,渐欲迷人眼。
他道:“师尊,你舍得杀我吗?”
见悦吟不动,他迈开步子,径直贴上悦吟的身。
“师尊~”他眼尾染上淡淡的红,衬得他这双眸子更加好看,更加诱人……活脱脱的像一个会蛊惑人心的狐狸精。
他伸手,轻抚悦吟的脸颊,自己的脸越来越靠近她的脸。直到两人的鼻尖相碰,悦吟才相信这不是幻境。
这么近的距离,听见的只有一个人的心跳。
慢慢地,摸悦吟的脸似乎已经不能满足霁寒霄。他的手慢慢游动,拂过脸颊,停在悦吟的耳边。
他偏过头,看着那只白净的耳朵,心中生出一股邪念。他先是用手轻轻摩挲她的耳朵,趁着悦吟还处于懵逼的状态,另一只手以掩耳盗铃之势扣住她的脑袋,把她往自己的身边带,在怀里的人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张口就在她的耳朵上留下了几个牙印。
悦吟吃痛,一把推开霁寒霄,捂着耳朵,用幽怨的眼神看着霁寒霄。
“师尊不喜欢弟子这么做吗?”
悦吟听着他这调戏的腔调,肺都要气炸了!
她喜欢才怪呢!
这下,附身霁寒霄的那玩意要倒霉了!
下一秒,悦吟直接唤出神弓,对着霁寒霄直接就是一箭。她还不信,在梦境之中她奈何不了他!
在霁寒霄倒下的瞬间,悦吟化作一缕紫光进入他的梦境之中。
**
长街灯未眠,人未散。
柳清离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中并不怎么突出。身旁的人结伴而行,有来有往,人声嘈杂,与她落寞的背影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去悦吟他们住的酒馆找悦吟,但是悦吟不在。她在酒馆里等了悦吟一个下午,连她的头发丝都不曾见过。
明明说好吃午饭后便可以去酒馆寻她的,可是她竟然失约了!
柳清离低着头,不停摆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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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连前方的路也不顾。
走着走着,她的额头传来一阵痛。柳清离后退一步,捂着头,闭上眼睛企图缓冲一下这突如其来的痛感。
“姑娘,你没事吧?对不起,是我没注意路!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馆看看啊?”
见柳清离半晌不说话,那人以为是自己胸前挂着的玉砸着她脑袋某处脆弱的地方,吓得他立刻弯腰,手忙脚乱的用手开始摸柳清离的伤口。
“没事的公子。”柳清离推开他的手,微弓着身就要绕道而行。
“姑娘。”那人挡在柳清离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她:“你真的没事吗?”
柳清离摇头:“没事。”
“那你哭什么啊?”
柳清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
“哪只都看见了。”
柳清离:“你瞎说!”
“姑娘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大夫啊?”
毕竟柳清离是撞在他胸口的玉后她才开始哭的,换个人都会以为她是被撞哭的。
柳清离停下来,脸上还挂着泪水,但表情却是凶巴巴的:“不需要!你能不能走,让我一个人静静。”
她说话的音调轻轻的,与她的表情截然不同,跟一只会咬人的小白兔一个样。
“姑娘,你真没事吗?”那人还是担忧的问。
“……”
架不住男子的接连提问,柳清离一个没忍住,直接哭出声。
“你你你怎么了?”男子一看她一改刚才的气势,陡然被吓住,想要上手拍她的背哄哄她,又想着男女有别,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呜呜呜呜~”柳清离一把鼻涕一把泪,捂着脸就开始嚎啕大哭,引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男子更是心都提到嗓子眼。这些人该不会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吧?
他一个男的倒是没什么,但流言蜚语对一个小姑娘终归是不好的。
“姑娘,你别哭啊,等会儿大家误会了!”
柳清离:“姐姐是骗子,说好要等我,我去了她却不见了!”
“姐姐?!”
男子了然。
原来她哭不是因为他撞到了她。
害他白担心了。
男子问:“你姐姐在哪里啊?我带你去找她。”
柳清离:“不要,姐姐是大骗子,我以后再也不要去找她了!”
“哦,清离妹妹是想就此与我割席吗?”
听着声音,柳清离猛地抬头径直朝着悦吟的方向扑过去。
悦吟打趣她:“不是说再也不找我了?”
柳清离:“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悦吟刚回来赵怀真便和她说柳清离在酒馆等了她一个下午。一直在忙着自己的事,她差点忘记与柳清离约定中午相聚的事。
幸好,她来得不算太晚。
这时,悦吟瞥见了一旁欲言又止,想要上前关心柳清离的男子。
悦吟:“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吗?”
柳清离摇头:“我不认识他。”
眼瞅着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男子端端正正地给她俩行了个拱手礼,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小生姓顾名思鎏,家父顾年。”
“顾年?!”柳清离念念道。
悦吟:“你认识。”
柳清离悄悄在悦吟耳边道:“他是当朝宰相。”
悦吟明了,向其道谢:“多谢顾公子照顾我妹妹,今日就此别过。”说罢,悦吟便要带着柳清离离开。
“那个!”顾思鎏鼓起勇气,还是问出了心中的问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
悦吟:“有缘的话,我妹妹自会亲口告诉你。”
眼瞅着两人正在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顾思鎏着急忙慌就要追上去。可惜,这几天晚上京城人流量大,没个几秒的功夫悦吟和柳清离便消失在人海中。
“下次见面,我一定要知道你的名字!”
23. 小徒弟亲了我
黑夜漫漫,乌云如大网捕鸟般倾斜而来,只留人间半轮月。
这天看着是要下雨了。
悦吟想着天色已晚,再不送柳清离回去,恐怕柳家的人会有意见。于是,她叫了一声正沉迷于水面观月的柳清离,打算把她送回柳府。
柳清离笑笑,继续盯着水面,似乎没有回去的打算。
“姐姐,柳府没有人欢迎我的。”
悦吟的心咯噔一下,愣了几秒,旋即道:“怎么会呢?你是柳府的小姐,怎么可能没人欢迎你。”
“那是你的家,没有人可以赶走你。”
“姐姐。”柳清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远方,眸中有一团抹不开的哀伤。“你会不会抛弃我啊?”她问悦吟,表情认真又严肃。
悦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是她能问出这样的话,想必是发生了什么让她难过的事。
这个问题,悦吟得斟酌一下。
凡人一生,对她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她有自己的使命,有需要自己必须去做的事。
当然,她肯定是不会抛弃柳清离的。
柳清离也是苍生的一员。
她要护苍生,必然也是要护柳清离。她不能因为人多人少而选择要不要做这件事。
悦吟:“清离,姐姐不会抛弃你。但是你要记住,姐姐终究不是你的亲姐姐。你得回到自己的家,靠自己强大起来,让任何人都不能低看你。”
“你不能依赖我,也不能依赖其他人。你得靠你自己。”
柳清离怔住。
靠她自己?
她一个柔弱的女子又能干什么呢?
悦吟看出了柳清离的顾虑。可能对她说这些有点早了,一时半会的想不明白。
悦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伸手摸摸柳清离的脸蛋。这脸蛋还与在村里时一般,不像是大户人家小姐该有的脸蛋。不光滑,也不水润有弹性,反倒有几分风吹日晒的粗糙,细细感受还能摸到细微的薄茧。
“清离,姐姐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好吗?”
柳清离:“嗯。”
思忖片刻,悦吟才张口道:“你是真心喜欢谢霖谢公子吗?”
柳清离沉默了。
真心喜欢?
她不清楚。
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她从来都没有弄清楚。
她只知道,谢霖能带她逃出柳府这个牢笼。
“姐姐。”良久,柳清离才出声。“我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他。但是,谢公子仪表堂堂,以礼待人,嫁给他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悦吟明了。嫁给谢霖只是柳清离的一个选择而已,她心底里是把嫁给谢霖当作她逃离这里的一个方法。
下一秒,柳清离又说:“如果姐姐愿意带着我走,我可以谁都不嫁!”她的眼睛是那么地明亮,眼神是那么的决绝,就好像悦吟只要说愿意带着她走,她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扔下这里的一切,了无牵挂的跟着悦吟。
“清离,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普通人,跟着我走,你可能会受到伤害,我不能保证可以随时随地保护你。”
柳清离立马反驳:“我宁愿死在你怀中,也不愿一辈子受制于人!”
刹那间,天地间一片寂静。
这就是柳清离想要的吗?
悦吟不明白。她们不过也才相识半月左右,为什么柳清离就这么信任她,甚至是依赖她?天底下好人多的是,柳清离可以选择的人也多,为什么偏偏是她?
就这么几日,柳清离便觉得她是一个好人吗?
“清离,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柳清离反问她:“姐姐觉得我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悦吟:“我又不是你,怎会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柳清离深吸一口气,道:“人是贪婪的,越缺什么越想要什么。姐姐,你应该知道我缺什么。”
缺什么?
从小到大没有人关心她,爱护她,自己的亲生母亲因为自己而死。她自己又背着鬼女的骂名,是别人眼里的不祥之人。
她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全心全意对她好的朋友亦或者家人。
“清离,姐姐先送你回去吧。其他的你不要想了,记住姐姐的话,保持本心,好运会降临在你的身上的。”
柳清离眸光黯淡下来,嘴角抽了抽:“姐姐,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会有好运吗?”
悦吟拍拍她的背,笃定道:“会的。”
**
翌日,天空灰蒙蒙的,飘着毛毛细雨。
天气不好,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
用完早膳后,悦吟让赵怀真在城中四处转悠,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马用传音符通知她。
悦吟昨天晚上与柳清离交谈一番后,回来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
她觉得她应该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悦吟这一去,没个四五天是回不来的。在走之前,她得里里外外的好好交代赵怀真,避免到时候出现问题时赵怀真不知道怎么做。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悦吟出发了。
刚出京城,霁寒霄早已经撑着油纸伞站在路上着等她。
悦吟瞬间僵住。
她这徒儿,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掺和一脚?他就不能好好的待着吗!
“阿霁,你在这里干什么?”
霁寒霄回眸,看着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师尊,我在等你啊。”
等等!
悦吟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一样。
他是在对她笑吗?
她这徒儿一个晚上就转性了?
悦吟上前,把手放在霁寒霄的额头上,看看他是不是生病发烧了,要在平日里他怎么可能这样对她笑!
“师尊,你怎么了?”
霁寒霄握住悦吟的手,神情平静,不像是生病……
“没事……没事。”悦吟抽回手,心有余悸的摸摸那只昨天晚上被霁寒霄咬过的耳朵。
她是真害怕霁寒霄又被那玩意附身,对她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不过,昨天晚上她在梦境中已经封印了那玩意,按道理来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
悦吟后退一步,故作没事的撩撩耳边的碎发,视线绕过霁寒霄,放到地上的小花小草身上。“阿霁,你身体没恢复好,回去跟赵师侄守在京城吧。师尊有事出去一下,过几天就回来。”
“师尊要去哪里?”霁寒霄问。
“见见朋友。”
霁寒霄:“哪个朋友?”
“老朋友。”
霁寒霄:“哪个老朋友?”
悦吟:“……”平日里她怎么没发现霁寒霄问题这么多!见朋友就见朋友,哪那么多问题?!
得亏悦吟脾气不错,要是换作旁人,恐怕早已经恼羞成怒,开始骂人了。
“师尊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悦吟轻轻眨眼,撇嘴不说话。
她这徒儿今天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居然如此关心她的事。
“阿霁,你到底要干什么?为师很忙,没时间与你玩文字游戏。”
霁寒霄冷静道:“我并没有,是师尊没有认真说话。”
悦吟无语了。她哪里没有不认真说话?分明是霁寒霄没有好好问问题!
悦吟不是个磨磨唧唧的人。她懒得多费口舌,言简意赅道:“我要去找月老。”
“师尊找月老干什么?”
“当然是……”悦吟停顿下来,转动眼珠子,一个坏主意在她心中顷刻萌发,“既然你不喜欢清离,师尊想着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便想去月老那给你讨根红线,帮你栓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悦吟很少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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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正经。霁寒霄看她一脸认真样,还真的以为她要给自己牵红线,急得他跨步上前,抓住悦吟藏在衣袖下的手,凶巴巴地道:“我不需要!”
悦吟看戏般的盯着他,说:“不需要什么?难不成徒儿你不好女色,你该不会有断袖之癖吧!”此言一出,霁寒霄本来就白的脸色更加煞白。吓得他顿时放开悦吟的手,别过脸,静了几秒后才结结巴巴道:“我不喜欢男人。”
霁寒霄难得在悦吟面前有这副模样,真的是让她大开眼界!她以为,他会被仇恨、执念占据所有,但如今看他此番行为,他并不是那种容易被仇恨冲击头脑的人。
按这种态势,只要她再接再厉,假以时日,霁寒霄说不定就能开始新的生活,不会执着于过去!
悦吟不打算逗他了。她道:“阿霁,你快些回去吧,天凉容易生病。”
霁寒霄:“师尊,我想和你一起去。”
悦吟狐疑:“跟我一起去干嘛?你现在可是柳家板上钉钉的姑爷,跟着我走了,你让别人怎么看清离?”
“我已经跟他们说了。”
悦吟:“说什么?”
“我有事出去几天。”
悦吟:“你们不是马上就要大婚了吗,柳家怎么这么轻易让你走?”
“我留下东西了。”
悦吟:“什么东西?”
沉默几秒,霁寒霄忍不住提醒悦吟:“师尊,你的问题好多。”
“啊?”悦吟有些不好意思了,“有吗?为师觉得还好吧。”
霁寒霄步入正题:“我都处理好了,师尊便带着我一同前往吧。”
“……”
怎么说呢?不是悦吟不想带霁寒霄去,实在是月老那老狐狸喜欢乱给她搭红线!
每次去,凡是跟着悦吟一同前往的,不管男女老少,那老狐狸都得给她牵上一条红线。要不是时明眼尖,悦吟的一世英名得毁在那老狐狸的手上!
若真让霁寒霄跟着去,那老狐狸不得两眼放光,伸手就给他们两个拉一条红线!那可坚决不行!霁寒霄可是她的徒弟!这事要是传出去,可比之前的还严重,她还怎么在天上混呢!
“阿霁,不是师尊不带你去,实在是不方便。”
闻言,霁寒霄不慌不忙地道:“如果师尊带我去的话,我愿意告诉师尊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秘密?
悦吟来了兴趣。
霁寒霄身上确实有她感兴趣的东西,他的身上跟有层雾似的,看清了这个,那个却看不清。
悦吟:“万一你说的不是我感兴趣的呢?”
要是霁寒霄是耍她的,说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那她不就亏了吗!
悦吟打算探探霁寒霄的口风,以开玩笑的口吻道:“该不会是你是断袖这件事吧!”
霁寒霄不说话了。
他就这么看起来像断袖吗?
看来,他有必要做出行动来证明自己不是断袖这件事。
“师尊,你闭上眼睛我就告诉你。”
悦吟满脸不相信:“该不会想趁我闭眼,然后给我一刀吧。”
霁寒霄:“……”
“我告诉你,我……”
趁着悦吟说话,没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功夫,霁寒霄扔下自己的油纸伞,躲进悦吟的伞中,俯身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悦吟的脸蛋。
嗯……应该说成是贴,不能算亲。他碰上了后着急忙慌的就松开了。
“你你……”
悦吟直接懵了!
她这是被自己的徒弟亲了?!
大逆不道啊!
还没等悦吟发脾气,霁寒霄靠近她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句话。
“我想告诉你的秘密是,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更没想过让你死。”
他从来没有恨过她,也没有想让她死。
24. 月老夸了小徒弟的容貌
“不要,不要把我关起来!求求你了,不要把我关起来!”
“我错了,不要关我!”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少女哀求的声音响遍了整个院子,可那拖着她的人像没事人似的,如同没有感情的木头,拉着少女就给她扔进了阴暗潮湿的地窖之中。
柳清离硬生生摔在又脏又臭的地窖,摔落的瞬间还能够清晰地听到老鼠逃窜的声音。
她抬头,眼泪汪汪的,楚楚可怜的模样没有让那些人停止对她施暴。
地窖外露出几颗人头,行尸走肉般地抓起石子朝着柳清离的身上砸去。他们并不是乱砸,而是瞅着不易被人发现的部位砸去。
没多长时间,柳清离的背部、手臂等多个地方渐渐渗出鲜血!
就在这时,那几个人头像是受到什么指令,纷纷退下。下一刻,一盏灯缓缓照在地窖口,灯后是一张漂亮的脸。看着地窖里被折磨得缩在一角的人,那张脸上浮上了满意的笑。
“清离妹妹,姐姐给你的这份礼,你喜不喜欢?”柳遥知居高临下,看人的眼神,仿若看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你若是能在我面前起誓,永生永世不再与那个叫鸢尾的姑娘来往,我便放了你。”
“从今以后,我也不会找你麻烦。而你在柳府,则是受人尊敬的二小姐。”
柳清离想也不想,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你做梦!就算是被你折磨的生不如死,我也绝不会断绝与姐姐的来往!”一字一句都充满了力量。
与悦吟的关系,不管是要下地狱,还是要上刀山入火海,她是绝对不会断的!
悦吟对她的善意,她能够感觉得到的。与她这些所谓的亲人相比,悦吟其实才是那个真心对她好的。
如果柳家真愿意对她好,那就不会在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便把她送离京城,任由那些个丫头婆子欺负她!也不会在别人误会她,把她视作灾星的时候不出来维护她,为她澄清。
“哎呀~啧啧啧”柳遥知轻轻摇头,眼中的戾气很重,“我的好妹妹啊,你害我双腿残疾,视力下降,我只是让你离开鸢尾而已,这你都不愿意?”她嘴角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脸上表情阴森,将手里的灯直接扔了下去。
好在地窖又湿又潮,灯掉下去后还没落地便灭了。
可是,光是这样惩罚柳清离似乎还不能满足柳遥知。
她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她心里,自己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她这个已经被送走又回来的妹妹造成的!
没人知道自从她变成废人之后承受了多少白眼!她要报复柳清离!
“都是因为你这个灾星!阿娘死了,我也因为你变成残疾!”
“如今我只是让你离开鸢尾,你却竟敢反抗我!”
“柳清离,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要回来!!”
“你为什么要同她在一起!”
“你欠我的,为什么不还!”
柳遥知越说越激动,下一瞬间直接吩咐下人给她拿来几笼毒蛇。
毒蛇拿来后柳遥知也不让别人扔,自己揭开笼子一条一条地把蛇抓起来,行为超疯地扔在柳清离的身上。
柳清离哪里见过这阵仗,那蛇冰凉凉的,一条接着一条被柳遥知扔了下来。
恐惧感瞬间犹如潮水般涌上柳清离的心头。她贴着墙壁,嘴里发着害怕的颤音,努力拉开与那些蛇的距离。
“哈哈哈~”柳遥知疯笑,即使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她光想想就能知道她那妹妹现在有多狼狈。“清离妹妹,姐姐想着地窖里老鼠挺多的。蛇是老鼠的天敌,定能护你平安!哈哈哈哈哈!”
此刻,柳清离眼眶中装满了泪水,眼上并未有何动作,但泪珠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柳遥知!我很快就要与谢公子成亲,你这样对我就不怕谢家到时候找你麻烦吗?!”
“找我麻烦?”柳遥知先是蹙眉,佯装成害怕的模样。接着,她捂嘴大笑,活像一只厉鬼:“你要知道这门亲事是我赏给你的!若不是我身体原因,你以为会轮得到你吗?”
“柳清离,你就是一个丧门星!当年要不是因为救你,我不可能变成这样!”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讨厌?我的东西你都要抢!”
柳遥知大口喘着气,额头青筋暴起。等平复心情后,她用手指整理发型,调整表情,确定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她才满意的放下手。
“清离妹妹,今天晚上就委屈你在这里住一晚了。等你想通了,姐姐便放你出来。”
“把石板给我盖上。”
随着一声令下,柳清离的视线逐渐漆黑,任凭她喊破喉咙,那些人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地窖里黑漆漆的一片,柳清离不敢乱动,她怕碰到蛇。她缩成一团,用双手环抱住自己。
“啊!”
蛇毕竟是活的,柳清离不动,不代表那些蛇不会动。
不出所料,柳清离被蛇咬了,而且还被蛇缠住身子。
“姐姐……你在哪里啊……”
现在,柳清离心中想到的人只有悦吟。除了悦吟,她也不知道谁还会来救她。
“姐姐,我好害怕,你能不能快点来啊……”
猛地,缠着柳清离的那条蛇给她脖子上来了一口。毒素迅速进入她的体内,不到一分钟,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无力,瘫倒在地上……
“姐姐,我还能见到你吗?”
**
月老殿。
成堆刻着名字,写着生辰八字的小人偶被摆放在桌子上。一根红线,栓住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偶。
抬眼瞧去,桌上,地下成双成对的小人偶排队站齐,跟像要去打战的军队似的。
悦吟到了门口,只敢观望,不敢进去。里面连个下脚的地都没有!她要真这么走进去,月老得白忙活好几天。
思索再三,她还是决定先叫叫月老:“月老你在里面吗?”
“月老?”
“老狐狸?!”
悦吟扶住门,探头探脑瞅瞅里面的情况。她刚伸头,一根红线突然从天而降栓在她的手腕上,而另一端毫无疑问栓在她后面的霁寒霄身上。
她早知道会这样,已经见怪不怪了。
“阿吟又给我送业绩来了!”
接着,两声脆脆的铃声响起,月老摇晃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跟只活泼好动的小狗一样跳到悦吟面前。
悦吟给了他一个白眼,抬起那只栓着红线的手,无耐地道:“再不解开,信不信我给你屋里的红线全拆了!”
“别啊!”悦吟跟只皮猴子似的,上窜下跳,眨眼的功夫闪到霁寒霄身前,睁眼就上下打量霁寒霄。
“哟,阿吟哪找的小郎君,好生俊俏啊!”
月老弹弹挂在腰间的银铃,铃声响起的瞬间,他瞬间移动到悦吟的身边。他用手掩着嘴,眼中冒星星,语气中充满了八卦味:“你在哪里找到如此有姿色的小郎君?你真不赖啊,知道给自己找个如此绝色的~”月老话锋一转,带着一些调侃的腔调说:“小少年。”
悦吟能听得出月老话里的意思。他这是在说她老牛吃嫩草呢。
“你不要瞎说,他是我收的徒弟。”
“徒弟?!”悦吟惊讶地瞪大眼睛,“看来你还是忘不了他,这么仪表堂堂的小郎君竟然还入不了你的眼。”
他?
霁寒霄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月老口中的“他”与悦吟是有什么前尘往事或者爱恨纠葛吗?
“忘了他?”她眼中是化不开的悲伤,揉不散的痛苦,“他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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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悦吟眸光暗了下去,“你觉得,我应该忘吗?”
“阿吟。”月老见悦吟被往事所困,恨自己嘴欠,要不是有人在这,他高低得给自己扇个嘴巴子给悦吟赔罪。
“阿吟今天来找我干什么啊?”月老赶紧岔开话题,“平日里你可是很忙的,没个一年半载的你都舍不得来我这月老殿。”
悦吟:“我确实是有事找你。”
“什么事啊?竟然值得你亲自来找我一趟。”
悦吟:“你管世间姻缘,我想替我一个妹妹问一下她的良缘。”
“妹妹?”月老疑惑。悦吟何时有了妹妹?他怎么不知道?难不成是她在外面认的?
月老:“你那位妹妹叫什么名字?生辰八字你知道吗?”
悦吟想了想:“她叫柳清离。生辰八字我忘了问她,不过我知道她生于十六年前的鬼节。”
月老听罢直接掏出一本姻缘书,上面记载了他所有需要牵红线的人。翻了十多页,总算看见了他们要找的名字。
“我还没给她牵红线呢!”月老尴尬地笑了下,“不好意思,我有时候喝多了,容易眼花,以为都给他们牵好红线了。”
悦吟无奈地摇头:“月老,你再不认真点,小心哪天出门被雷劈。”
闻语,月老不乐意了,撇嘴抱着手:“阿吟,你居然诅咒我!我以后再也不要跟你玩了!你太伤我的心了!”
“……”
他怎么还和以前一样,那么爱演戏。
悦吟早已看破他的把戏,悠悠道:“下一秒你是不是准备捂脸大哭啊?”
月老惊讶出声:“你怎么知道?”
悦吟:“我猜的。”
“……”
“月老,你快点帮我看看她最终的良缘是谁啊?”悦吟回归正题。
月老把手里的书翻来翻去,最后找到一个名字,用手指了指:“诺,就他吧。家世好,人品好,保证你那妹妹以后生活幸福美满!”
“月老,你确定你没有乱指?”
“嘿嘿嘿~”月老心虚地回避悦吟的视线,踏步走至霁寒霄身边,抬起胳膊就靠在他身上:“阿吟,咱们都那么熟了,我就实话跟你说吧。你这妹妹,命中注定没有姻缘命,我这是看在你面子上才想着给她找个好夫婿。”
悦吟皱眉:“怎么会这样呢?”
月老晃动手中的书,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悦吟:“那你给她牵的姻缘可当真靠谱?”
“阿吟。”月老手轻轻往上一甩,书刹那消失不见。他狐眼轻轻一眯,两只耳朵竖直,道:“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不信我?”
“我信,如果不信我就不会来找你。”
倘若不信他,悦吟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来这找他帮忙。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间不是只有月老一个可以给人牵线搭桥,只要她想,总会有其他人帮忙。
月老:“可是你得想好后果。意外很多的,没有人可以提前预知,找到方法来阻止。”
“你给我两根红线吧。”悦吟道。
“干嘛?”月老好奇道,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说:“你该不会想给自己栓”个如意郎君吧!嘿嘿嘿~”
“或者~”月老转头看向霁寒霄,“你想给你的小徒弟找个小媳妇!”
霁寒霄蹙眉,不悦的抽动嘴角,道:“我不需要。”
月老听了,立马抛了个眼神给悦吟,问:“你徒弟是不是?”
“???”悦吟表示不懂。
月老恨她不懂自己意思,屁颠屁颠地跑到悦吟跟前,问:“他是不是断袖?”
此言一出,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悦吟觉得月老脑子有病。说人家坏话也就算了,怎么还不知道避着人,被人给听到呢!
25. 师尊念念不忘的人
“所以说,你打算听时明的,给你那小徒弟找个命定之人?”
大殿内,月老听完悦吟的话,了解前因后果,苦恼地蹙额,手指不停地敲打案桌。他连发出几声哀叹,脑子乱得跟一团团缠在一起的红线没区别。
“阿吟,你这可难倒我了。”月老往门外瞧了一眼,确定霁寒霄不在,才小心翼翼地俯身,小声对悦吟道:“他本应该消散于天地,世间不会再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录!你让我给他牵红线,那不就等于给死人牵线嘛!你这是要害我啊阿吟姐姐~”
悦吟紧锁眉头,手中的杯子在此刻变得沉重无比。她指头贴着杯身,来回蹭动,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杀了他,还是任他自生自灭?”
月老单手撑着脸,笑眯眯地瞥向悦吟:“阿吟心里不是有答案吗?问我是不是显得有些多余?”
她自己心中确实早已答案。这般询问月老,也是为了试探他一番,确定他不会插手这件事。
“阿吟。”月老突然神情严肃,不苟言笑地端正坐好,“此事事关重大,你确定你要救他吗?一个已死之人回到世上本就是天地所不容,你帮他,就是与天道作对!你得好好想想。”他希望她可以慎重考虑。
他说的这些悦吟怎么可能没有考虑过?只不过她师父说过,万年后有一个少年会是天下苍生的劫难。她本应该遵循她师父的遗言,将这少年斩杀于剑下。可是,窥探少年的过去,发现他过得惨不忍睹,爱他的人屈指可数,伤他的人那么多……他实在是太可怜……
谁都可以重新来过,为什么他不可以?悦吟不相信所谓的天命,她要靠自己,给霁寒霄改命,给天下苍生改命,哪怕最后会搭进自己的命,她也无怨无悔。
“月老,你不必为我忧心。所有的后果,我会自行承担。还望你能对今日所谈之事保密,我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晓这件事。”
月老顿了顿,稍后才神色自若地点头,仿佛刚才他与悦吟什么都没有说过,一切不过是幻象而已。“阿吟,你做这件事时明知道吗?”月老不放心,又问道。
“知道。”
“那他怎么不拦着你?”月老诧异地瞪大眼睛,照他们两个的情谊,时明不应该会让悦吟做如此冒险的事。时明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吃错药了?这种事他也敢让一个女孩子做!
“明晓得我脾气,就算他再怎么劝,凡是我认定的事,一定会去做。”悦吟平静道。
月老想了想,确实有道理。
这位女上神表面上看着是一个温柔、善良又好说话的人,实际上,一旦倔脾气上来,甭说来一个时明了,就算她那死了的师父从土里钻出来也未必能劝得住她。
“对了!”月老像是想到了什么事,问她:“听说你好久不在你的承泽殿,你去哪里了?”月老微偏着头,审视悦吟:“你该不会是为了你那徒儿吧?!”
悦吟:“锁妖塔里的妖怪逃出来了,我下界去捉拿它们了。谁知道妖没捉完,事倒遇到许多。”
“怎么?”悦吟懒洋洋地抬手拂过脸颊,用调戏的语调打趣他:“月老是想看看那群妖怪里有没有化形好看的,想给我牵红线啊?”
听罢,月老抿唇,无奈地凝视悦吟。
她怎么比自己还不正形?
“阿吟。”悦吟不自觉地攥紧手,神情紧张,但是又认真地问出了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问题:“你不恨我吗?”
当年的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怀,别人不提,不代表他已经忘记。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过去的事,噩梦缠身,心惊胆颤,愧疚得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悦吟。
出事后,没人怪他、骂他、埋怨他……这让他的心里更难受,就好比日日承受酷刑,被万箭穿心!
“怪你?”悦吟平静得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我为什么要怪你?当年的事大家都尽力了,我谁也不怪。”
她怎么会怪他?
如果那是命中注定的事,就算他们都豁出命去,也难以改变结局。
所以,她谁都不怪。
就算要怪,她也只会怪自己为什么不强大点,如果再强大点,或许真的可以撑到别人来救援。
悦吟故作轻松,道:“我都已经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人死不能复生,再自责又能如何?”
可当真如她说的一般吗?
月老不信。
她这是在逼她自己呢!
连他都不能忘记的事,她怎么可能会释怀?
月老也不戳破,附和她:“好啊,那咱们一起放下。”
两人谈了四个时辰左右的话。悦吟有事得去找时明一趟,便把霁寒霄放在月老这坐坐。带着他在天界太炸眼,要是被有心之人碰见,恐会以此大做文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为了安全起见,霁寒霄就暂时用月老管着了。
悦吟一走,月老便把霁寒霄拉进殿里边坐着。他忙着给人牵姻缘,把霁寒霄叫进来保险一点,省得他偷偷背人干坏事。
“你闲着没事,帮我把这团线解开一下啊,小师侄。”
话音刚落,一团乱糟糟的红线被月老扔到霁寒霄的手旁。霁寒霄愣了一下,随即不紧不慢地上手解决这个小麻烦。
“他是谁?”
“啊?”
霁寒霄突如其来的问题将月老问懵了。
霁寒霄:“你们口中的他。”
月老停下来,宕机般地呆愣了半天,左思右想才明白霁寒霄说的人是谁。“你应该问你师父,问我干什么?”月老又开始忙活起来。不过,他还是蛮好奇霁寒霄问他干什么:“话说,你打听他干什么?”
下一秒,月老像是想到了什么,“哦”的出了声:“你你你你你你,该不会喜欢阿吟吧?!!!”
霁寒霄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他眸子里有微亮的光闪起,在意识到不对劲后,立马一闪而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他否定得很绝对。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喜欢上任何人!
月老凑近霁寒霄,鼻子轻轻嗅了嗅,接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霁寒霄。霁寒霄被盯得难受,回月老一个阴险的眼神。
月老感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给人偶牵红线。“水面观月和镜中观月你觉得哪个最真实?”月老忽然问。
霁寒霄:“都一样。”
“不真实。”他补充道。
月老轻笑出声:“你不觉得你很像镜子和水面吗?你所表现出来的不是最真实的你。”
霁寒霄抬眼:“什么意思?”
月老摇摇头,意味深长道:“镜中月,水中花,窥不清自我,看不破世俗牢笼。”
“小师侄,你不是问我说他是谁吗?”月老话锋一转,回到霁寒霄最开始的问题,道:“与他相比,你差的可不是十万八千里。‘清风明月残江照,晓看天际破白歌’这句话是因他而生。可想而知,你没有他的魄力和勇气。”
“再者,你知道‘莲之出于泥,清姿渐亭亭。我心如晴日,笑颜无断绝。送卿向扶摇,长风助云程。我甘为落红,唯愿卿安。’吗?”
霁寒霄垂眸不语。
月老认真道:“小师侄现在应该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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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不到像他一样。”
“你以为他没有仇、没有恨吗?”
“他跟你一样。但是,他愿意为了他爱的人去改变。”
“哎呀~”月老轻叹气,“小师侄,我就问你一句你有在乎的人吗?”
霁寒霄眨眼,念道:“在乎的人?”
他有在乎的人吗?
谁是他在乎的人?
悦吟吗?
不,她不应该是他在乎的人!
他在乎的,是仇人什么时候去死,自己身上的骂名被洗清!至于其他的,他好像不敢奢求……
他看不清自己的心。……哦不,他忘了自己早已经没了心。他的心虽因为悦吟的一株仙草开始长出来,可它终究太小,除了仇恨装不下其他的东西。
悦吟堪似明月,而他不过藏于林间的萤火,怎配伪装成点缀月亮的星星?
他深知自己不能喜欢上悦吟,更别说想着和她并肩同行。
喜欢这件事,就让它化成灰,随风而去。
他想要的不是喜欢,不是有个人能站在他身边……如果一切真那么简单,他回来干什么?
见霁寒霄思考得入神,月老摇摇铃铛,唤回霁寒霄的思绪。月老从袖口掏出一颗药,递到霁寒霄跟前。霁寒霄不知道月老是什么意思,疑惑问:“这是干什么?”
月老直接道:“阿吟摘回来的仙草功效太慢,给你试试这个。”
霁寒霄犹豫要不要接下这颗药。悦吟的为人他还是知晓一二,可这月老品性如何,他却不得知。倘若月老为了悦吟,愿意做杀人的刽子手,解决悦吟一直未得到解决的问题……吃下这颗药,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月老察觉出霁寒霄的担忧,气得他瞬间蹦起来,手指着霁寒霄怒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好歹我也是一个神,救助苍生也有我的一份责任!”
“小师侄,我告诉你,我就算是自杀也不可能杀你!”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警惕?”
月老像是想到什么,道:“开始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么为难我们阿吟的!”
“阿吟心善,为人真诚,你可不能欺负她!你要是敢欺负她,就算是这月老我不当了,神位不要了,休怪我出手伤了你!”
霁寒霄微微怔住。
竟然有这么多人在乎她。
果然,别人轻而易举得到的,是他一辈子也追求不到的。
霁寒霄平静出声:“只要她别插手我的事,我自然不会伤她。”
“别插手你的事?”月老有些气笑了,“她插手的还少吗?要不是她,你这具躯体早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听时明说,阿吟为了你独自一人前往蓬莱采药,得了一身伤,修养了几个月才恢复过来。”
“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她这般待你,你还没感受到她的好吗?”
她的好?他肯定能感受得到。就因为感受得到,所以才要远离她!复仇之路艰难险阻,他不希望有她的插足。
他怕有一天,她会为了那些人与他兵刃相见。毕竟,神是为了世间的安宁而存在,他的复仇必然要搅动风云,引出一场腥风血雨。
他不想与她纠缠过多。纠缠得多了,他怕心中的执念会动摇……
月老将药放在霁寒霄身前的桌子上,随后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耐人寻味地拍了拍。接着,月老又坐回原位,继续给人牵红线,结良缘。
霁寒霄定定地看着那颗药,深思熟虑后,他伸手拿起那颗药,面无表情地将药吃了下去。
他觉得他们不会像魔族的那群人一般,耍见不得人的手段。
26. 好朋友的馊主意
偌大的花园里,一石桌正正地摆放在正中间,一套精美的玉石茶具盛着散发着清香的花茶,其间还冒着腾腾热气。
白鹤鸣九霄,飞花邀风共舞。花丛小路,时明踏着石板,伴着花香,手持装着闪闪沙砾的金色沙漏,缓缓靠近石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乃是悦吟座下的仙侍——礼可。
时明已经记不清这是礼可来找他的第几次了。自从悦吟去了凡间,礼可隔三差五地就要来问他,说她家神女什么时候回来,整个承泽殿只有她一个人,怪害怕的。
时明也没办法。腿长在悦吟身上,她要去哪里也不是他能阻止的,难不成要将悦吟的双腿砍下来?
时明被扰了清净也不恼。反正他这异象园许久不见活人,有一个人吵吵闹闹的也好。
太冷清,倒显得没有活人味。
“上神,我家神女……”
“你家神女什么时候回来是吧?”时明这一次学会了抢答,听礼可说了那么多遍,他的耳朵都已经快要长出厚厚的茧子了。“时机一到,她自然会回来。”
“你每天这么念叨她,要是哪天她……”时明顿了顿,接着道:“她要是有事好长时间不回来,你该怎么办?”
礼可气呼呼的双手叉腰,一双杏眼炯炯有神,踩着一双小粉鞋不高兴地道:“我可不想像上神你一样!”
“像我?”时明浅笑一声,转身以一个极为潇洒的动作坐在石凳上,“我怎么了?小礼可为什么不想像我一样?”
礼可:“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跟个死了万年的老鬼似的!要不是我家神女时不时的来看看你,说不定你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哦~”时明食指放于唇边,那一双银色眼眸凝视礼可,喉咙里发出悦人耳目的声音:“那小礼可是不是想让我感谢一下你家神女啊?”
“上神你不准岔开话题!”礼可气急败坏,握着拳头就开始跺脚,“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家神女什么时候回来啊?”她都要想死悦吟了!倘若悦吟再不回来,她今日就下凡去寻悦吟!
时明手肘支在石桌边缘,棱角分明的脸贴在指节分明的手掌中。风一吹来,他长长的银发随风飘动。左耳鬓边的红色流苏挂坠上镶嵌着一颗紫黑色的宝石,一晃一闪,甚是美丽。“小礼可,你就这么喜欢阿悦?陪着我不也一样吗?”
“孤男寡女,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礼可连连摆手,道:“上神你别拿我打趣了!谁人不知你修的是无情道?你怕不是一个人太孤独,得病了吧!”
“要不然改天你也收一个弟子,给你解解闷?”
时明:“无趣的紧哪!我要徒弟干什么?还不如多养些花,看着也舒心。”
礼可小声嘀咕:“上神该不会有病吧?”
时明:“什么?”
“没事,我什么都没说啊!哈哈哈哈哈~”礼可心虚地歪头,不敢直视时明。
正当两人无话可说,要陷入一片沉静时,一熟悉又温柔地声音如同四月的风,带着温和的暖意,响在二人的耳际。
“明,礼可。”
时明微微一笑,起身挥手置于身后,道:“你看,时机这不就来了嘛。”
一缕紫光散去,悦吟微微转身,抬手拂袖间携着花香,带着阵阵微风。
“好久不见。”她徐徐向两人走来,脸上的笑意如春日绽放的花,又美又迷人。
“神女!”看见悦吟回来可把礼可激动坏了,迈开腿直接扑进悦吟怀里,连形象也顾不得半分。
时明抢先开口了:“你这承泽殿的小仙子可是想你想的紧,时不时就要跑我这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指指旁边的石凳,示意两人坐下来后慢慢说。“要我说,你真应该时时刻刻带着她,省得她来打扰我清净。”
话是这么说,可时明心里可不这么想。冷清的花园里来了只叽叽喳喳,活泼好动的小鸟,是个人都会觉得有意思。
悦吟拍拍礼可的背,拉着她入座。刚坐下,时明便将倒扣的杯正放,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花茶。
“你怎么不带着你那小徒弟一起来啊?他是害羞还是怎么地?”
小徒弟?
礼可的端着花茶的手轻轻一抖,脸上闪过一丝恐惧。
“怎么了小礼可?”时明好像很喜欢耍这只脾气暴躁但是又胆小的小鸟,“难不成你想你们家神女的小徒弟了?”
礼可话都说不清了:“谁谁谁想他了!我我我巴不得他永远不要回来!”霁寒霄咬她手的事情她还没有忘记!他不光咬她,还恐吓她!她要讨厌死霁寒霄了!要不是她们家神女收了霁寒霄做弟子,她才懒得搭理他。
悦吟喝了一口茶,细细品味之后,深深吸一口空气,随后放松身心,笑脸盈盈地看着两人拌嘴。
“神女,你看他~”礼可说不过时明,撒着娇求悦吟帮自己。悦吟拾起茶壶,起身半弯着腰给两人满上茶水,道:“你们两个就给小仙一个面子,不要吵了好不好?”
礼可:“好吧,既然神女都这么说了,我就大发慈悲原谅时明上神吧!”
“大发慈悲?”时明笑了,“怎么弄得像是小神的错呢?”
礼可做了个鬼脸:“就是上神你的错。”
时明无奈,摇摇头,端起杯子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明,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什么来找你的吧?”悦吟道。
时明抬手伸出食指,刹那间一朵玫瑰从他的指尖绽放。他将玫瑰放于鼻尖,淡淡嗅了嗅,狭长的眼睛瞥向悦吟。他道:“你说的是人间皇城的事?”
悦吟点头:“是的。皇城地带有龙脉相护,皇帝又有真龙在身,按理来说妖魔应该少之又少。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次皇城一行,我发现那里妖气冲天,魔气环绕……恐怕皇城中有什么抢手的东西,不然他们就不会隐藏在皇城之中。”
“你说我们要不要将此事禀报神尊,让她派人前往皇城调查一番?”
“毕竟,我的主要职责是掌管梦境,这方面的事情我不好插手。”
时明问她:“阿悦,我问你,你想管吗?”
这是什么话?
保护苍生的事情她悦吟怎么可能不管,时明这问得未免有点多余。
悦吟莞尔一笑,举杯敬时明,悠悠道:“明,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时明收手,那朵玫瑰旋即化作几片花,飘向远方。他端起杯子,正对着悦吟,说:“你想做的事便放心去做吧,神尊那自有我去帮你说。”
悦吟眉梢上扬,身子稍稍往前倾。其他两人见了,也学着她的样子。他们以为她是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同他们讲,谁知道两人刚竖起耳朵,准备好好听听悦吟要说的事。谁知道下一秒,悦吟一脸看戏的表情道:“我说,你是和神尊和好了吗?”
“………”
时明跟听了句废话似的,面无表情地坐正。他和神尊的事都是万年前的事了,她怎么还那么好奇他们两个之间的事?
他银瞳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白色长睫随着着眼皮的动作一开一合,如同一只洁白如雪的蝴蝶。静了半晌,他才开口:“不过就是一个劫而已,阿悦怎么比我和神尊还耿耿于怀?”他嘴角上扬,扯出一个淡淡的笑,说:“阿悦莫不是喜欢我?这么关心我的前尘往事啊。”
悦吟知道时明是在开玩笑,于是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是啊,明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吗?你怎么还不把你的往事断干净啊,你再这样,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嗯?”时明目光投向悦吟,冷不丁的来了句:“那阿悦你断干净了吗?”
话音刚落,悦吟即刻愣住。他总是这样,明明还好好的,却要在她玩心大起时,要说一句话来“刺激”她。不过,好在她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脆弱。
“我啊,早就断干净了。”
时明侧身:“我猜阿悦回来,不止有人间皇城这一件事要与我分享吧。”
“你看见的那个人,我可以很肯定的说不是他。”
心中的那把剑还是刺中了她。
时明装没看见她的情绪变化,继续道:“你我同为神明,理应知晓世间生死之道。霁寒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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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活着回来,这确实是事实,可你知道他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用了什么方法回来的吗?”
“我们与他相识多年,他的为人你我又不是不清楚?他不会罔顾天道,违背世间准则,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都说恨能够让一个人强大,你的小徒弟有可以毁天灭地的恨,那他呢?我认为他是没有恨的,就算有过,在认识你之后已经烟消云散,不会再有。”
“死而复生者,天地不容,终究难逃一死。”
“你那小徒弟的身体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总有一天,他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阿悦。”时明叹了口气,道:“趁天道还未降下惩罚,你且伴你那小徒弟度过最后的时间吧。”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时明垂眼,深思熟虑后他对上悦吟的那一双明眸,郑重其事地道:“不论发生什么,我会同你一起扛!”
他绝对绝对不会让她有事。
“明。”悦吟看出了时明有心事。但她不问,倘若他想说,他会同她讲的。“你别把我当成不扛事的小孩子,有什么我会自己挡,我不能连累你们。”
礼可虽然不懂,但她还是察觉了气氛的微妙。看他们两人的神情,他们未说出口的事,肯定是什么需要付出巨大代价才能解决。“神女,一切未定,还有机会呢!”
悦吟微笑:“对,礼可说得是,一切还来得及。”
“对了!”悦吟话题一转,说:“明,你说的给阿霁找个媳妇,我得怎么帮他?”
时明指尖一抖。他什么时候说要给霁寒霄找媳妇?那是悦吟她自己要找的。他记得他当时说的是霁寒霄有了牵挂之人,或许会改变自己,不会那么执着于过去。
时明干咳两声,想敷衍了事:“阿悦,你看着办吧。”
“不行!此事关系重大,不能马虎!明,这方面你比我在行,你得帮我。”
比她在行?!
要死了,他不就比她多历了几次吗?怎么还能说是比她在行?
他又不是情圣。
“阿悦,你这要我怎么帮?你难不成要我变成女的,去跟你那小徒弟来一场美丽的邂逅吧。”
时明发誓,要是悦吟敢说可以,这辈子他再也不要见她!
他只是开玩笑的。
“嗯……”悦吟蹙眉,认真考虑过后,竟然觉得时明的提议还不错。“明,要不然……委屈你一下?……”
“……”
要不是活得久,看透了许多事,时明是真想吐一口老血!
悦吟竟真的觉得可以……
事到如今,时明只能认真对待。他再不认真,他这好朋友真的要把他送给自己的小徒弟当“媳妇儿”了。
“阿悦为什么不以身入局?”
悦吟没懂,茫然瞪着眼:“什么意思?”
时明:“阿吟,你何不让他爱上你?”
“不行!!!!”悦吟和礼可异口同声激动道。
“阿霁可是我徒弟,和徒弟谈情说爱,简直大逆不道!”
悦吟感觉真的是要疯了!
时明怎么能够让她做霁寒霄的命定之人?那可是她亲自认下的弟子啊!要让她师父知道,恐怕气得她师父都可以自聚神魄,重新活过来,教训她这个大逆不道的徒儿!
礼可:“天底下还没人可以配得上我家神女!霁寒霄他算什么,凭什么要我们家神女自降身份和他在一起!呜呜呜呜,我不要!我讨厌时明上神!你这个主意太馊了!臭得要死!”
时明瞥一眼礼可,慢悠悠地调侃她:“要不然小礼可你去?”
礼可一听,更不乐意了:“不要,他咬我手,我讨厌他!”
时明佯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随意唤来一朵花捻在两指间:“可是,总得有人做这件事啊。”
“阿悦,你慢慢想吧,我且睡上一觉。”
说完,时明随手一挥,一朵巨大的莲花凭空出现,将他包裹于花芯。他以一个极为舒坦的姿势躺着,泛着流光的白衣好似雨过天晴后留在莲花上的水珠,别有一番风味。
27. “灾星”是阴山神女
在时明这待了几个时辰,见他也没有什么想要对自己说的,悦吟起身,打算与他们二人辞别。
“阿悦这就要走?”时明懒散地撑开眼皮,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跟没睡醒似的。礼可站起来,依依不舍地拉着悦吟,说:“神女,你怎么刚回来就要走啊?你都不回承泽殿看看吗?”她她眨巴着眼睛,希望用自己那可怜兮兮又委屈的样子打动悦吟,让悦吟不要那么着急离开。
悦吟轻轻拍拍礼可的脸蛋,语气柔和,眼含笑意,说:“我还有事情没做呢。等天下真正太平了,我就带你游历三界好不好?”
听完这话,礼可瞬间蔫巴巴的。“那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从我出生至此,天下就没有过真正的太平!”她知道,悦吟是为了让她对以后的日子有美好的期待,故意说给她听的。可这种遥遥无期的未来是真的存在的吗?就是真的有,眼前人还是眼前人吗?
变故都是突如其来的。即使悦吟是长生不老的神,可若是在哪次行动中遇到她所不能战胜的敌人……礼可不敢继续想下去。有些时候,其实她还是挺希望悦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仙子,不要有太宏大的世界观
礼可的命是悦吟救回来的。她没有亲人、朋友,唯一相信和依赖的人只有悦吟一个人。
“神女,你就不能再陪陪我吗?要不然,我跟着你下界去吧!”
“不可!”悦吟不假思索直接拒绝,“连你也下凡,那我的承泽殿就真的要荒废了!你走了,谁帮我的信徒施善布恩啊?礼可,我最信任你,你不能让我失望啊!”
事已至此,礼可再怎么想跟着悦吟下凡,也只能就此打住。悦吟说的对,若是她也跟着走了,无人打理,承泽殿就与人间荒废的庙宇一般。
半晌,礼可眼框中泪花闪烁,上手抱着悦吟,道:“那神女可得快点回来啊!”
悦吟:“嗯,我会尽快的。”
“阿悦,在此之前我有事跟你说。”时明道。
“什么事?”
“十渊。”
“什么?”悦吟没懂他的意思,茫然问:“什么十渊?”
时明:“此前你问的,我已帮你查清。”
悦吟瞬间明了。时明说的是人间暗中助李仲禹屠城,想要杀柳清离的人!
十渊?为何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时明继续道:“十渊是他们组织名称。我暂且没打听出他们是哪个族的,只知道他们由十个渊组成,故叫十渊。”
“你说你杀了一个,现在应该只剩下九个渊。他们变幻莫测,神通广大须得小心谨慎才是。”
思忖片刻,悦吟微微皱眉,漂亮的脸蛋上是一副愁容。“十渊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存在的,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悦吟看向时明:“明,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些消息的?”她的心猛然一颤,着急开口道:“该不会你是……”
“不是。”时明知道悦吟想说什么,身为神明,他不会做违背天道法则的事。他不会轻易去预见未来发生的事,就算预见他也不会随便说出口。
天道的惩罚,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阿悦知道天象阁吗?”
“天象阁?”
“对。”
“天象阁阁主晓通三界之事,不管多难的事,只要能给出等价的交换品,她都能为人答疑解惑。只是,这代价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悦吟忙问道:“那明你的代价是什么?”
时明笑笑,摆手:“没什么,就一朵花而已。”
“一朵花?!”
礼可:“那上神你的花得有多昂贵啊!?”
时明轻描淡写道:“就在我这园中随便摘的。”
“……”
“世人都说,寻遍三界,最美的花便在我这异象园中,想必天象阁阁主也是个爱美之人。”
“阿悦,我且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得靠你自己了。”
“十渊是用最邪恶的恶灵献祭而孕育的,天地之间来无影去无踪,难以捕捉……阿悦,你得十分谨慎,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若你遇上十渊,一定得赶紧通知我,我一定会来助你!”
悦吟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她点点头,回时明的话:“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不会不爱惜自己命的。”
“神女,你一定要小心啊。”听完二人的一番谈话,礼可心里乱糟糟的,一股忧心悦吟安危的情绪如洪水般倾巢而出。“时明上神说的什么十渊,听起来就很可怕,遇上了你千万千万不要恋战啊!”
悦吟安慰她:“放心,你家神女我是什么人啊!要记住我可是杀了十渊中的一渊呢。”悦吟用手指了指礼可的心脏处,随后往下移,指向礼可的肚子,说:“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礼可抿唇,垂眸道:“如果,我说如果要是那一渊能够起死回生呢?”
二人闻言,皆一副震惊之色。
“时明上神不是说十渊是由世间最邪恶的恶灵献祭而来吗,十渊的力量来自恶灵,也就是说十渊可以吸收一切恶灵的力量。那么不就意味着只要世间仍有恶灵,十渊的力量就是源源不断的!”
“如今世间妖魔横行,灵气稀薄,浊气充盈,恶灵又以修习浊气为主……修道之人不似恶灵,需要的是灵气及清气。十渊可以在短时间提升实力,可神女你修行需要的是灵气这些……”
礼可说的这些,悦吟和时明并不是没有考虑过。
然而,世间事并非能事事顺心,总有那么几个不如人意的挫折或者坏事。自修道之日起,他们便清楚地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大。修习仙法,不是为了能够让自己有多方便,亦或者彰显自己的强大。修道,是为了大道,为天下苍生。
若人人都只为自己,这神界也不必有那么多神仙。甚至可以说,神界不必存在。
时明:“小礼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你知道羲和上神她是做什么的吗?”
礼可老实回答:“掌管太阳的运行。”
时明:“那我问你,假如有一天,哦不,应该是连着好几天羲和上神没有履行职责,掌管太阳的升起与落下,你说会发生什么?”
礼可:“不就人间没有光明,陷入一片黑暗吗?这小孩子都知道。”
时明笑笑,盯着她:“还有呢?”
礼可:“没在人间待过,不知道。”
悦吟接过时明的问题,道:“大地一片黑暗,气温骤降,植物枯萎,人类缺乏食物,甚至可能出现瘟疫。”她正对着礼可,严肃又认真地道:“神界不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大家都不担心。可生活在凡间的生灵呢?我觉得他们会害怕、恐惧…奔溃……礼可,你懂吗?”
道理礼可都懂,可她就是害怕!没有人能预知意外会不会来临。
她离不开悦吟。从小到大,她最亲近的人只有悦吟一个。当她还是一个小鸟蛋的时候,悦吟就把她养在身边了。如果不是悦吟,她早已经成为了蛇兽的口中之食!
她就是太害怕了。她怕悦吟一去不复返,就如同时明他们嘴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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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提起的他。
“神女,那你答应我,下个月一定要回来看看我好吗?”
悦吟:“好,我答应你。”
“唉。”时明叹了口气,接着走上前,弯起食指轻敲礼可的脑袋,“你啊你,不要太担心了,阿悦的实力你又不是不清楚,能伤她的人还没几个呢。”
礼可白了他一眼,道:“时明上神你怎么不去处理这件事?你也是神啊!”时明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他微微弯腰,正对着礼可,无奈地指指这一园的花:“我要是走了这些花怎么办?神尊说过,非必要时刻,我不得离开此处。”
“怎么,小礼可要我违抗神尊的命令?”
“……”
见礼可不说话,时明站直身子,转身对着悦吟。一想到这张熟悉的面孔要好多天见不到,时明心里还怪舍不得的。两人对视一眼,时明便从袖中掏出一块神牌,一边递给悦吟一边道:“神尊说让你下凡的时候顺便帮忙阴山的那位神女历个劫。”
悦吟一脸茫然:“历劫?这不是司命星君管的吗?应该由他找人帮忙替阴山神女历劫。而且,神仙历劫,不应该在历劫之前就将其历劫期间的一生给设定好了吗?”
“我这样突然介入,那帮阴山神女历劫的其他神仙不白费功夫了。”
时明:“阴山神女此次历劫与其他人不同,司命星君并没有掌管她的命运。可以说,阴山神女的劫是个未知。”
悦吟一听,吓了她一大跳,着急忙慌地道:“那不是很棘手吗?!明,你害我啊!这种事你也敢给我应下!”
时明:“没办法,神尊说的。”他悠悠走到石桌旁坐下,悠哉悠哉地端起一杯花茶一饮而尽。随后,他眸子缓缓晃动,瞥向悦吟,笑吟吟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此前阴山神女历劫皆以失败告终,这是她第一百次历劫,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不成功,她便会魂飞魄散。”
这句话一出来更是吓了悦吟一个大激灵。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历劫历了那么多次还不成功的!这倒是个奇事。
“为什么呢?”悦吟疑惑问道,“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时明:“听说,是她还没有得到某个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时明:“不知道,大概是她不曾得到或者拥有的。”他打趣她:“阿悦,帮人历劫要是不成功可是要被扔下去历劫的哦,到时候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历劫?
她才不要!想当年她下凡历劫可是差点要了她老命,司命星君那家伙没轻没重的,让她拿一个天之骄子跌落神坛,众叛亲离,被世人唾弃最后惨死于深山老林的剧本……想想她就觉得难受。
时明:“算起来阿悦和阴山神女还是认识的呢。”
“认识?”
她认识阴山神女吗?她好像从来没有去过阴山吧,怎么会与阴山神女认识呢?
悦吟半信半疑。
***
月老殿。
天越来越暗了,天边一角璀璨的星星挤在一起,一闪一闪地,似乎在互相低语,悄悄说着它们之间的小秘密。
殿外的大树下,一身影靠着树身,远眺前方,似乎在等什么人。殿内红烛焰影,轻纱摇曳,数不清的小人偶牵着线,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亲昵。
月老双手撑在桌子上,拉长脖子,瞅着外面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啧啧几声后摇摇头。他抓起桌上的一个人偶,抬手弹去,说:“说什么不喜欢,都是假话。”
“我且看你能忍到何时。”
28. 小徒弟的未婚妻受伤了
去月老殿接到霁寒霄后,两人便马不停蹄地去了人间。赵怀真给悦吟传了讯息,说是有事发生,十万火急,需要她赶紧回去。
悦吟以为是皇城之中有了变故。皇城在人间是国之重地,若大乱,恐怕这个国家会掀起一场波涛巨浪。
她见到霁寒霄的时候,他脸上隐匿着几分忧愁,眼底的情绪被藏在一片寂静之下。还未来得及发现他眸中闪过的一丝异样,悦吟拉上一只冰凉的手,匆匆忙忙地与殿内的月老道别,而后带着霁寒霄,踩着满地碎光离开。
月老跑出来,想要跟悦吟挥挥手。谁知道来出来,脚还没有站稳,一溜烟的功夫已经没了他们的踪影。
见状,月老只能暗自叹气,伤神片刻后孤零零地转身进了殿内。
***
暗渊深处,十座铜像错落有致的排布在闪着彩光的晶石林之中。晶石为浊气所侵染,周围散发着浓重的黑气,也正是因为这黑气,整个暗渊,百里之内,一颗活着的草都没有。
只闻一阵邪风刮来,碎石沙沙作响,渊中邪气横冲直撞,如同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遇地的瞬间顷刻炸开!
倏忽,十道强光随后而至,降落在十座铜像之中。下一秒,铜像眼中冒着光,像是有了灵魂,活了过来,开始说话。
“各位的事情都准备得怎么样?”中间看起来最大的铜像道。
“岁安城池的灵魂已被我们炼化,只需要把那东西寻来,一切大功告成。”
“嗯,不错。”那铜像看向最旁边一直没有动静的铜像,问:“老十怎么回事?”
有铜像出声回:“他受伤了,需得沉睡一个月才能醒过来。”
“受伤了?是谁伤的他!”
“天界掌管梦境的上神——悦吟。”
“悦吟——”听到这个名字,铜像的身上瞬间散发出很重的怨气,“又是她。”
“上次在岁安我们的计划差点被她破坏了,我听说她去了人家皇城。你们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次皇城之中的事情由我亲自去完成。无论如何一定要给主人重塑肉身。”
“是,一切听大哥的。”
***
“师叔,你们可算回来了!!”看着熟悉的面孔,赵怀真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快步冲向前,巴不得抬着悦吟冲向楼上的房间!
“别着急,慢慢说。”悦吟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实在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居然能让他说是十万火急,一定要她回来处理。
事到如今,赵怀真觉得与其听他罗里吧嗦说一堆,还不如等悦吟自己看了。“师叔,你快走,你看了就知道了。”
等上了楼,开了门,看见遍体鳞伤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瘦小身影,悦吟的心猛地一下剧烈跳动!
她走的时候柳清离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才几天就变成这副模样?!
听着脚步声,躺在床上的小人儿挣扎着睁开眼睛,目光投向门口还处在悲伤情绪中的悦吟。她缓缓伸出因为蛇毒又肿又紫的手,努力地唤了一声“姐姐。”
“我在呢!”悦吟奔上前,弯腰轻轻将那手包裹在双手之中,“清离,你这是怎么了?我走得什么你不是还好好的吗?才几日而已,怎么伤成这样?!”
柳清离脸上的伤口结了血痂,密密麻麻的一小块小块,好像是用绣花的针一针一针扎的!
悦吟抬手,轻轻抚摸她那满是伤的脸,心疼地皱眉,说:“是不是很疼?”
柳清离露出一个笑,摇摇头,回她:“不疼,只要姐姐愿意带我走,我就不疼了。”
霁寒霄:“是谁伤的你?”
寻着声音,柳清离抬眼望去。看见霁寒霄的瞬间,她是惊讶又疑惑的。“谢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霁寒霄看了一眼悦吟,而后收回视线,放在柳清离的身上,“我刚刚回来的,碰巧看见赵公子和鸢尾姑娘,听说你出事了,便跟着来了。”
“这样啊……”柳清离的语气之中有一股淡淡的伤感。“我以为你是打算和我退婚,回家去了呢。”
“……”
赵怀真和悦府二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霁寒霄。霁寒霄被盯得不自在,垂眼回避两人刺人的视线,话里没有一点情绪:“我重要之物落了,我要寻找,并非有意离去。”
“没事,我相信你。”
“……”
她这一点也不像是要嫁给霁寒霄的样子。换作别人,恐怕早已经和霁寒霄吵上了。这般安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之间单纯得就是朋友。
悦吟:“清离,你告诉我,你变成这样是不是……”
柳清离不假思索抢先说出那个人:“是我阿姐,柳遥知。”
赵怀真上前,疑惑不解:“她不是你亲姐姐吗,为何对你做此等伤天害理的事?”
“亲姐姐?”柳清离满眼失望,嘴里吐出的字都是在诉说她自己的委屈,“她将我丢入地窖,命人用石头砸我,放蛇咬我……我倒宁愿她不是我姐姐,我也不希望和她扯上关系!”
“若不是你来救我,我怕是已经成了一只孤魂野鬼。”
柳清离看向悦吟,用诚恳的语气道:“姐姐,你带我走好不好?不管去哪里,只要不回到这里,不与柳家扯上关系,我都可以!”
悦吟蹙眉沉默不语。不是她不想帮柳清离,而是有人还在等着柳清离。若不是从时明那听说柳清离是那下凡历劫的阴山神女,悦吟会心软,为她寻一个极好的归宿。
阴山一族万年来共出了两个神。一个是池欲,另外一个是池梦,也就是正在凡间历劫的柳清离。池欲,心思不正,心如蛇蝎,可为了一己私欲置族人于不顾,难堪大任。池梦下凡历劫的日子,阴山一族渐渐腐败,一股颓靡之风席卷整个阴山高位者,底层者一瞬之间陷入无尽火海之中,日日煎熬。
神界之人,虽有心想要帮阴山一族,奈何多年前阴山一族与其他族签订互不干扰条约,若神界介入,威严受损,以后在三界恐怕没多少人会愿意听其差遣。
为今之计,就是要帮忙池梦历劫成功,让她回去主持大局!
沉默良久,悦吟才艰难开口:“清离,你相信我吗?”
柳清离想也不想,直接回:“相信。天上地下,我最相信、信赖的人就是姐姐你!”
此话一出,悦吟心里思绪万千。既因为柳清离,也因为自己。柳清离如此信任她,她后面要怎么做?神仙历劫,必是要得到一生所求,最后又失去,一无所有,含恨而终。
之前她历劫九十九次都是失败。时明说她是有东西还没有得到,所以迟迟历劫不成功。
她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这是我炼的丹药,吃下后不日你身体就会恢复如初。”悦吟将掏出的药喂进柳清离的嘴里。吃下丹药后,柳清离用力握住悦吟的手,眸中闪过一丝亮光,道:“姐姐,你不会离开我的吧?你也不会赶我走,将我送回柳府?”
悦吟嘴唇微微颤抖。为了不让眼前的人察觉,她把唇抿成一条线。这个时候,赵怀真拉着霁寒霄上前,给悦吟解围:“谢公子你也真是的,你未婚妻都这样了你怎么不想着照顾她?”
霁寒霄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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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瞬间轻轻撞在悦吟的身上。他掀起眼帘瞧了她一眼,随后跟个木头似的坐在床沿。他没照顾过人,也没有谁教他怎么照顾人,他只能学着脑海中悦吟照顾他受伤不好受的样子,伸出手,迟疑几秒后生硬地拍拍柳清离的背。
“……”
悦吟没眼看。索性出了房间,打算给柳清离熬点粥。见悦吟离开,赵怀真也不便多留,屁颠屁颠地跟在悦吟的后面。
“师叔,我还有事情要给你说。”
悦吟微微侧头:“何事?”
赵怀真警惕地扫了一圈,见无人注意他们,他才稍稍倾斜身子,将手放于唇边,小声说话:“皇城之中有不少妖魔。”
悦吟:“这个我知道,来皇城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赵怀真:“你听我说完啊!”
“说吧,我听着呢。”
“我看见了魔族的圣女。”
悦吟面无表情:“然后呢?”
赵怀真见了怪地道:“那可是魔族圣女啊!她在魔族地位也是数一数二的,你说连她都来了,这皇城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
“不知。你要想知道,为何不查一查?”
赵怀真:“我就一个小道士而已,你觉得我能打得过那些个大妖大魔吗?”
悦吟:“有我护着你,有什么不能做的?你打不过,我还打不过吗?”
赵怀真突然兴奋地打了个响指,说:“我就在等师叔你这句话呢!这可是师叔你说的,不能反悔哦!”
悦吟浅笑出声。原来这小子在这等着她呢。
“不过……师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说话之前,赵怀真还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悦吟瞧了他一眼,只觉他有时候话怪多的。说实在,她倒觉得赵怀真和月老在某些方面还挺像的。“你想问什么?”悦吟坦然。
“师兄是不是喜欢你啊?”问题刚出口,赵怀真一蹦跳得老远,生怕悦吟抓住他,给他打一顿。
“谁?”悦吟还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赵怀真说的是谁。
赵怀真再次道:“师兄啊,霁寒霄。”
霁寒霄?!悦吟突然反应过来,她自己让赵怀真唤她师叔,而霁寒霄又是她的徒弟,暗辈分来说,霁寒霄确实是他的师兄。
想通了谁是赵怀真的师兄,悦吟早已经把赵怀真的问题抛之于脑后。她对喜欢这种事一般都不敏感,谁知道赵怀真问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师叔,你怎么不回答我啊?”赵怀真八卦得想要大量可以让他兴奋的消息。
“什么问题?”
赵怀真依旧兴致勃勃:“师兄是不是喜欢你?”
“喜欢我?”悦吟情绪没太大波动。她是霁寒霄的师尊,就算他真的喜欢她,她也只当是尊师重道的喜欢。“喜欢有很多种,你说的是哪个?”
赵怀真:“男女之情。”
悦吟:“大逆不道。”
语罢,她头也不回地钻进酒楼的厨房,跟店小二借厨房一用。
悦吟熬完粥后,叫来霁寒霄,让他将粥端去给柳清离,自己则是整理一番服饰后便出了酒肆。
正在霁寒霄不知所措的时候,赵怀真手里拿只一只刚刚出炉的烤鸡,还未来得及拆开包着鸡的纸,霁寒霄直接把那碗粥塞在赵怀真空余的手上。
“干什么?!”
霁寒霄:“给柳小姐送去。”
“????”
赵怀真:“我怎么送……”
一眨眼的功夫,霁寒霄没了影。
“我的天,我是犯天条了吗?!”
29. 摸摸小徒弟
白昼退去,黑夜如浪潮般涌来。一轮圆月挂天边,数星争相靠近皎洁的光,一闪一闪,似千年古卷美人的泪花。
灵簌拂过,池中水轻轻荡起波纹,树上叶微微摇摆。
悦吟趴在墙头,确认墙内的人已经入睡,巡夜的家丁失去警惕之心,她才放心的打算使用隐身术潜入里面。
猛然间,她察觉自己身下有动静,瞬间翻身下墙,唤剑直指来人。
“师尊,你这是干什么?”霁寒霄眉尾上挑,眼神略带戏谑地扫了一眼指着自己脖子的剑。他稍稍仰起头,身体往后靠,借身后之墙作为一个支撑点,抱臂并且眼中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凝视悦吟。“师尊,大晚上的来爬人家墙角不好吧。”
悦吟收了剑。她不明白了,都这种时候了,霁寒霄不去陪着柳清离来跟踪她干嘛?柳清离好歹是他的未婚妻,他就算不是真的想要娶她,那表面功夫至少得做做吧!不然,霁寒霄大费周章,以谢霖的身份来求娶柳清离是什么意思?
“你做事能不能认真点?清离受了那么重的伤,这种时候你竟然还跟着我跑了出来!”
霁寒霄知道,她这是生气了。但他也不急,只是不紧不慢地靠近她:“师尊,我已经和你说过,与柳清离有婚约的是谢霖,不是我霁寒霄。师尊若觉得我这假身份碍眼,大不了我去与柳清离澄清,和她退婚便是。”
悦吟:“你怎么能够如此行事?”她眸子铺上一层欲燃未燃的火,心中堵塞,说不上来的难受。“做人做事都得有始有终,是你主动答应谢霖,来招惹清离,订下婚姻。你没想着如何将一切有序的推进,反而半途退出,惹所有人不快活!”
霁寒霄眸光黯淡,血色不足的嘴里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悦吟说得在理,他心中也悔恨当初假扮谢霖,跟柳清离成亲的决定。不过,就算是时光倒流,他还是会依旧决定如此。因为,他相信只有他自己才可以帮自己。
“师尊,你要知道,我没得选。”他的声音很轻,轻如鸿毛,风一起,便听不见声。“我不能一直等着。就像上辈子,我等着你们来救我,拼命地撑了那么久。可是……最后我的下场是什么?师尊你是最为清楚的,往生镜中,你看得清清楚楚。”
语毕,悦吟顿时心一紧,想要说的话全部都卡在喉咙里。霁寒霄说得没错,他上一辈子苦不堪言的生活,她的确是一清二楚。不过,听霁寒霄这话里的意思,想必他早已经知晓柳清离的真实身份。只是,悦吟不明白,柳清离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霁寒霄这般行径?
事到如今,悦吟也没必要深究或者是思考,有她在这里,柳清离一定可以安然无恙地历完劫,回归神界。至于霁寒霄,只要他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放出体内的东西为祸苍生。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她都会想尽办法,为他续命,救他于水火之中。
“阿霁……”悦吟的语气软了下来,刚才心中的气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下一次做什么事能不能和师尊商量一下?只要合理,不违背天地法则,师尊都会帮你的。”
霁寒霄:“若我要师尊帮我杀了那些欺侮过我的人呢?师尊会为了我去杀了他们吗?”
“神界之人不是一直自诩正道,为世间伸张正义,荡去不公,杀尽一切违背天地道义的恶人吗?”
悦吟:“阿霁,你知道这是不行的!现如今魔尊虎视眈眈,不似万年前那般安分守己。如若开战,死的人不计其数。你难道还想看见更多的霁寒霄吗?”
她继续道:“你受的委屈、痛苦,师尊都知道,以后师尊会对你很好很好……直到把你的伤给抚平。”
“你能不能听师尊的,不要再执着于过去?”
霁寒霄看向悦吟的眼。清澈明亮的眼是那么的真诚,将他的身影映在其中。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病了,居然希望眼前人的眸中能时时刻刻有他的影子,心中能有一分他的位置,哪怕小如浮尘,他也知足。
他身子微微前倾,两张脸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指粗细。那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扰乱了他的心绪。“师尊,我想……”
突然,一阵脚步声打断他的话:“什么人在这里?!快出来!”
还未说完的话被他咽进肚子里。下一秒,他伸手拉住悦吟的手,往隐秘的墙角藏去。墙角的光被一颗大树挡得严严实实,树影之下是一片漆黑。
悦吟被霁寒霄挡在墙角最里边。他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腰,歪头时不时查看方才二人跑过来的方向。
虽说二人不是第一次有这种近距离接触的事,但是这次悦吟心中多了几分抵触。霁寒霄再怎么说还是柳清离的未婚夫婿,而她又是霁寒霄的师尊,这么做属实不妥!
她抬手,想要推开霁寒霄。某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小九九,故意又将她往角落里面挤,令她动弹不得半分,手足无措地睁大眼睛转来转去的。
“师尊不要乱动,小心被人发现。”说完这话,霁寒霄的嘴角微微上扬。
悦吟:“……”
他怎么回事?!她会隐身术,根本不需要躲在这!!
悦吟忍无可忍,猛地抬头,伸手捏住霁寒霄的脸,道:“你干什么?想挤死我!我会法术,凡人根本察觉不了好不好!”
良久,对面的人不说话。
夜里总是多风,随着树叶簌簌,枝叶起舞,月光似裂缝之中穿过的一束炸开的火花,撒在两人的身上。
“师尊,你有感受到什么吗?”他开口问。
感受到什么?
悦吟猛地意识到不对,想要缩回手。可霁寒霄却手疾眼快,在她手上刚有动作的瞬间捉着她的手。
她大脑一片空白。
“师尊。”他的手覆于她的手上,见她不再抽回手,他才慢慢地放下自己的手。旋即,他微微蹲下身子,与她平视,道:“你能感受到吗?”
霁寒霄的问题将宕机的她拉回现实,思考几秒后,她才回他:“你越来越怪了……”
霁寒霄:“不是。”
悦吟:“今晚有点冷。”
“不是。”
悦吟:“嗯——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脸上都没多少肉。”
悦吟没回答在他的点上,他也不恼,耐心地道:“师尊再想想。”
悦吟故作思考的模样。她鲜少见霁寒霄如此乖巧的模样,她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玩玩他。“阿霁,你的头发梳得怪好看的,下次给师尊也梳梳呗,让我也体验一下被人照顾的感受。”
霁寒霄心知悦吟这是在玩弄他,索性他也不打哑迷了。他站直身子,以身体优势将悦吟牢牢地困在角落。下一秒,悦吟的手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抓住,放在霁寒霄的心口。他以极具攻击性的眼神盯着悦吟,那样子,活像一只大灰狼看小白兔!
“师尊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悦吟心虚地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戳在霁寒霄的胸口,挤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说:“阿霁,你想说什么便直接跟我说,师尊不喜欢猜谜语。”
她知道霁寒霄想让她说什么,但是她就是不说,她就是要让他心里难受。
霁寒霄:“师尊你没感受到我的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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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吗?”
人有了温度就不是死人。先前是他的心重新长了出来,现在是他的身体有了温度,这就意味着他不用再以死人之躯行走在世间。
重新变成活人,他的心中有一股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比他刚刚认识悦吟的时候还强烈。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潜意识里,似乎这感觉与悦吟有关。
这到底是什么?他要怎么做才能知道这种感觉唤作什么?
“师尊,我有了温度,你开心吗?”他认真问,期待悦吟的回答。
悦吟眯着眼睛,想要端详他的脸。可这树下太黑,看半天什么也看不出来。她勾勾手指,示意霁寒霄再靠近她点。霁寒霄会意,又以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姿势。
谁知道,他才刚摆好姿势,悦吟直接上手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本以为这么近了,她怎么着也能看出什么,哪曾想,她转而拉着霁寒霄的手往月光明亮的地方去。
两人坐在墙头。没有树、没有屋子遮挡,视线更加清晰。悦吟挨着霁寒霄,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
双方纷纷歪头侧身对着对方。悦吟又长又细的玉指贴在霁寒霄的脸颊,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霁寒霄就一动不动地坐着,乖得跟只小狗一样任由悦吟摸来摸去。
“阿霁。”
“嗯?”他轻轻应她。
“你能不能去了你的障眼法啊?这大晚上的,有点费眼。”
“好。”说完,霁寒霄轻轻挥手,解了施在自己身上的障眼法。没了障眼法,他原本的样子彻彻底底地浮现在悦吟的眼中。其实,他的样貌一直都没变。施障眼法是因为左眼上的蝴蝶实在是太抢眼,若不隐藏,恐怕招人非议,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障眼法一施上,在旁人眼中,他与正常人无异。只要他不亲自说出口,没人知道他的左眼瞎了。
悦吟看着那只蝴蝶,一时愣神,竟鬼使神差地轻轻摸了一下。“阿霁,对不起。”她的语气中充满愧疚,“如果不是我,这只眼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霁寒霄抓住那只手,不松不紧地握住,道:“师尊,事已成定局,是你我无法改变的。我不怪你,毕竟当日的局势于我不利,他们诡计多端……总之,我不怪你。这只眼看不见便看不见了,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的确,他已经习惯了。反正他又不是两只眼睛都瞎了,一只眼看遍这世间,已经足够。
只是,听完这话悦吟顿时感到一阵苦涩。眼睛瞎了一只,没多长时间他就说自己习惯了,有没有都无所谓。那以前他在魔族,被人欺负后,是不是也是经常这样给自己洗脑,说被欺负就欺负了,他已经习惯了?之所以不顾一切重返人世,是因为他心中积起的怨恨如涛涛江水,实在是关不住,彻底地泄出来?
“阿霁。”悦吟陡然落泪。泪水如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霁寒霄不知道她怎么了,看见她哭,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师尊,你怎么了?”慌乱之中,他想起每次自己身体难受,悦吟都会拍拍他的背。于是,他照葫芦画瓢,学着悦吟安抚他的样子,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为什么不能早点遇到你呢?”悦吟上手抱住霁寒霄。
霁寒霄被抱住的顷刻间,脑子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了下来。
悦吟:“为什么不能早点遇上?”
如果早一点遇上,在她没领命上战场之前,他愿同她诉说,将他的遭遇告知她,她一定会帮他!
阿霁,你的命好苦啊,苦到看见你的脸就觉得难受。
我想救你。
30. 小徒弟身份差点暴露
午夜,一片寂静。两个黑影翻过墙头,跳入种着桃树,水池中开满荷花的院子。
为了以防万一,入院的一刻,悦吟便施法隐去自己与霁寒霄的身形。
这庭院霁寒霄来过,比悦吟熟悉,所以就由他带路。
霁寒霄与并肩而行,余光扫向悦吟,发现她眉头一皱,伸手轻掩鼻。“师尊,你怎么了?”他关心地问道。
悦吟:“柳府的气味好难闻。你没闻到吗?臭多于甜,熏得我头疼!”
霁寒霄眨眼,停下来仔细嗅了嗅,却没闻到悦吟说的臭味。不过,他虽然没闻到臭味,但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气息……好像是妖气……还混着……魔气!
“师尊,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说出这话后,霁寒霄又觉得没必要,又道:“哦不,连我都能发现的事,师尊肯定早已经知道。”不然,她也不会大半夜在这爬人家墙头,探人家府邸。
“谢小公子不是也知道吗?”悦吟打趣他。
她手指轻轻一勾,玩心大起,将霁寒霄飘起的衣带抓在手中,漫不经心地轻揉一下。她小时候就喜欢这样抓着她师父还有时明的衣带,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霁寒霄见了,心脏不听话地跳动起来。不似寻常,像是遇见了一个会挠人心窝的狸猫……
“师尊……”想了想,他还是将话吞进肚子里,转而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你小心一些。”
“???”
行吧,既是关心之语,她便收下了。
二人行走于柳府之中,追查妖气和魔气的来源。走走停停,他们几乎转遍了整个柳府,却是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于是乎,他们两人怀疑柳家肯定有暗道或者是藏起来的密室。悦吟召出一只可以追寻踪迹气味的暗紫色灵蝶,跟着它的后面。
没一会儿的功夫,灵蝶带着他们找到一条暗道。两人对视,站在暗道入口,脸上表情不一。
暗道里边没有烛火,一片漆黑。悦吟拥有神眼,可在黑暗中自由穿梭。按理来说,霁寒霄属魔一类,修习术法,不应该在黑暗中看不见。可悦吟想起之前在岁安城时,他曾亲口向她承认他怕黑,睡觉时蜡烛不用熄灭。
刚进暗道,悦吟就察觉霁寒霄情绪不对,有些焦躁不安。“阿霁,要不然你在外面等着我吧,我会很快出来的。”
霁寒霄抿唇,垂在大腿旁的手不听话地颤抖。
一股凉意爬上他的身体。
他的眼,如冬日里的一湾水。一场寒风,一阵大雪,便可将其冻住,困死。
抬眼,暗道没有尽头,里面又黑又冷……像极了以前他待过的牢房!刹那间,那些记忆蜂拥而至,挤满了他的脑子!
地牢、链子、刑具、黑暗……还有刺耳的嘲笑、讽刺声!
“额啊!”霁寒霄猛地抱着脑袋痛苦地背靠着墙坐了下去。悦吟见此场景,施法变出一个屏障将二人挡住。她蹲下身子,握住霁寒霄的手,满脸忧心:“阿霁,你这是怎么了?你如果害怕,你就去柳府外面等着我!千万不要逞强!”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霁寒霄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二话不说直接将悦吟死死地抱在怀里!
他好冷好冷,冷到以为自己又成了一个死人!
怀里的人好暖,他不想那温度消散得太快。他手上用劲,不想这来之不易的温度在下一刻烟消云散。
悦吟被抱得差点喘不过气。她没想到霁寒霄这次情绪波动居然如此之大!上一次,他也就是让她陪陪他而已。
他遭受的痛苦,真的能让他过了这么多年还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吗?
“阿霁,你放轻松,没事的。师尊在呢,没人可以伤害你!”她安抚他。
“杀了我!……不要折磨我!”
“……”
悦吟:“阿霁!你静下心来!”
“不要想着过去的遭遇!”
“你放松心态,深呼吸!”
……
但这似乎没有什么用。霁寒霄跟没听见似的,身体颤抖,手死死地环抱住悦吟,令她动弹不得半分!
悦吟心生不妙。倘若一直这样下去,她迟早得因为呼吸困难死了!想她堂堂天界神女,就这样被人抱死了,岂不憋屈?
她奋力撑开胳膊,给手有个缓冲的机会。下一秒,她手掌用力一挥,一道光出现在他们头顶,将两人笼罩住。
光出现的一刻,悦吟能感觉到抱着她的人手上的力度发生了变化。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静止不动。
霁寒霄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汗珠。良久,他的神智由乱徐徐转向清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使怀里的人不舒服了,于是他松开了手,垂眸不敢看她。
悦吟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她轻吸一口气,看霁寒霄一动不动的坐着,一时又有些心慌。上手摸着他的胸口,用灵力感受其筋脉。
“我没事。”霁寒霄出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悦吟大喜:“太好了阿霁,你差点吓死我了!”
霁寒霄没接她的话,而是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些自责:“对不起,师尊……”
想来他是为刚才失控,差点给悦吟抱没气的事道歉。悦吟笑笑,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她抽回手,变出一张帕子,抬起胳膊就给霁寒霄擦汗。
霁寒霄抬眸,眼中略过一丝惊讶。她的动作是那么轻、那么柔,生怕一用力会弄疼他。
在他的记忆里,好像还没有人这样对他。
悦吟:“阿霁,你就听我的话,在外面乖乖等我好不好?”
他现在这种情况,一时半会也恢复不了。而且,倘若进去后再犯毛病,搞半天什么都没查到,还得照顾他。最重要的是,悦吟害怕里面藏着些难缠的东西。她一人尚且能轻松应对,可霁寒霄跟着她,身体要是再像刚刚这样,她怕自己无法静心应对。
霁寒霄听罢,强忍身体的不适,站了起来。他单手撑着墙,侧身对着悦吟。“师尊,你就放心好了,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他这语气……好像有些生气。
悦吟:“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身体要紧!”
霁寒霄摇头。
“……”
悦吟也是没办法了。
这人脾气怎么那么犟?她是为了他好,他生什么气?!算了,她懒得管他。进去真出了问题,错在霁寒霄,她又不是没劝他。
悦吟看了他一秒后便直接进了暗道。
眼看没了悦吟的踪影,霁寒霄立马走上前。然而,看着里面黑乎乎,窥不见半点光,他立马又想起了在地牢之中暗无天日的日子。
霎时间,他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就在暗道里,拿着蘸满辣椒水的刀子,用阴森恐怖的眼神盯着他!
“进来啊,只要你进来,我便一刀一刀把你的肉割下来!”
霁寒霄心大乱。明明他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就因为他是由一个卑贱的婢子生出来的,而他们个个都是高贵之人腹中生出来的孩子,他就必须要活得连畜牲都不如吗?
“霁寒霄啊霁寒霄,你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狗!除了摇尾乞怜,你别无选择!哈哈哈哈,你跪在我面前的模样,真是令人恶心!我看见你那一身低贱的血肉我就想吐!”
“你死了也照样是我脚下的一条狗!!”
“……”
霁寒霄的心在隐隐作痛,浓浓的恨意从眼中流出!他颤抖的手,慢慢握成一个拳头,青筋眨眼间暴起。
“你怒了?”那身影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笑声跟着冷风,吹在他的耳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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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怒了你就可以忘记过去吗?告诉你,你永远永远都别想逃开我的掌控!”
霁寒霄挥拳,汇成一道灵力向那黑影砸去。
猛地,一个人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而他刚才的攻击,被人给化解了。
“你?你居然没死!”对面的人诧异极了。
“师尊?”霁寒霄昏昏噩噩的,看不清人,但来人身形与悦吟有几分相似,导致他误以为眼前人是悦吟。不过,在闻到那股熟悉又觉得恶心的味道后,霁寒霄心猛地一颤,脑子一下清醒了不少。“你是魔族!”
话音刚落,暗道里蹿出一个身影,抬手就朝着霁寒霄对面的人打去。
两人没有多做纠缠,过了几招便停了下来。
“悦吟上神,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你,真是有缘哪。”对面的人道。
悦吟挡在霁寒霄面前,瞟了一眼对面的人后,语气平稳道:“圣女不好好在魔界待着,来这干嘛?莫不是为了什么东西而来?”悦吟从进柳府的时候就感受到她的气息了,这么多年,她的味道还是令悦吟难受。
魔族圣女?
霁寒霄心想那不就是他们的人吗!
“魔界太无聊,我不过出来逛逛而已。怎么,上神连这个也要管?”她一边说话,一边迈动脚,目不转睛地盯着悦吟身后的霁寒霄。“上神,你后面的这个人好眼熟啊!与我们魔宫门前那一尊如同丧家之犬跪着的石像可真像。”
悦吟:“樱司圣女是不是看错了?世间容貌相同的人有那么多,你为何就能确定我徒儿是你口中的那个人。”
樱司脖子上挂着一串银铃,身上一有动作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她皮笑肉不笑,一双黑瞳显得有些瘆人:“上神何时收了个徒弟,我竟不知晓?”
悦吟:“我想收便收了,何须通知你。”
樱司微眯着眼,目光停留在霁寒霄的脸上。她上前一步,身上的魔气撒了一地:“他是哪个族啊?我真是越看越觉得眼熟,甚至觉得他就是那个人。”
悦吟:“哪个人?”
樱司侧脸看向悦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上神对他应该最为清楚。当年还是你领兵,打败了他,才为我族正名,除去奸佞。”
“若不是他,我族怎么可能久衰不兴?他狼子野心,心怀不轨,企图颠覆神族统治!这样的人,不应该存活于天地间。”
“为了警示我族众人,魔尊特意下令,在魔宫大门口塑其雕像,日日受人唾沫,被人鞭打……”
她若再说下去,悦吟身后的霁寒霄恐怕会更加痛苦煎熬。“你同我说这些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自戕下地狱去找他?”悦吟冷冷道。
“不管你今日是因何出现在这里,我且警告你,如果你胆敢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说完这话,悦吟拉起身后的霁寒霄就要走。
“上神这么快就要走啊?”樱司挡在他们面前,一条黑色的蛇随之从她的衣领处钻出,缠在她的脖子上。“你难道不想进去看看吗?”
“我觉得你也不想半途而废吧。你今夜不看,明天可就没机会了。”为什么会没机会?因为她会毁了里面的东西。凡是悦吟感兴趣的,她都想要插上一脚。
悦吟:“圣女这是在威胁我吗?”
樱司:“我怎么敢哪。”
悦吟对她有时候也真是无言以对。自己跟她无冤无仇的,她怎么老是来找茬?悦吟都已经记不清这是樱司多少次想要坏她事了!
悦吟:“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我想要知道的东西不在里面。”
话音刚落,悦吟和霁寒霄瞬间消失在樱司眼前。眼瞅着人已经离开,樱司抬手轻点脖间那条黑蛇的头,道:“既然如此,咱们也走吧。”
暗道里可没有她感兴趣的东西。
31. 小狗乞求师尊的怜惜
出了柳府,二人并没有直接回住的地方,而是来到了城外比较偏僻安静的草地。
樱司的话,悦吟都听在耳朵里。这种时刻,霁寒霄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来平复一下心情。
“对不起师尊,是我拖累你,害你一无所获。”
闻言,悦吟诧异。
她以为他会情绪不稳定,怒声大骂或者放声哭泣来表达自己心里的委屈。可是,他竟然会因自己导致悦吟无法探查柳府的秘密而向她道歉!
他是怎么了?还是刚才樱司说的话,他没有听清楚?
不可能啊!樱司说那么多还那么大声,就算是听力有问题,也能听清那些对他而言极具侮辱性的词语。
悦吟蹙眉,道:“阿霁,你还好吧?”
对于所有人而言,霁寒霄已经死了三万年了。但是,他人虽死了,却依旧在受人欺辱!
三万年,他的跪像被塑在人来人往的魔宫大门前,日日受人唾沫,遭人唾骂、诟病……只要是个活生生、有情感、有思想的人,但凡被人如此侮辱,早已暴跳如雷,恨不得立马去杀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可他并没有。就好像他最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另有其事。
霁寒霄:“师尊,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生气发火就可以解决的。”如果生气发火有用,那他们早已经被他凌迟千万遍,他也不用历经千辛万苦回到这世上。
今日之辱,虽不能及时报,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伤他者、害他者、欺他者……一个都别想逃!
“我受辱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他抬眼望向悦吟,迈步靠向她。他的个子很高,在人群中算是显眼的那种,但好在悦吟比于其他普通女子要高出一截来,所以另外一种意义上来说,两人的身高差与普通男女身高差距差不了多少。
霁寒霄俯身,二人四目相对。“师尊,如果你觉得我可怜,你会怜惜我吗?”怜惜他,把他当成一只遭人打骂,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来关心。
悦吟伸手,食指轻点他的眉心,嘴里说出来的话暖如春风:“不同的人和事物在我的心里份量不同,阿霁是我的徒儿,你于我而言,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亲人。”她转而捧住他的脸,认真又严肃地道:“你没有拥有过的,失去的,师尊都会陪着你慢慢找到。”她会陪他找到他珍重之物。
霁寒霄愣了。他嘴角动了动,覆在眸上的蒙蒙雾气逐渐散去,变得清明。“师尊。”他闭眼,伸手覆在颊面纤细修长的手上,旋即微微侧脸,往那手心蹭了又蹭。“你会抛弃我吗?”他问。
眼瞅着霁寒霄对自己做如此亲昵的动作,悦吟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她觉得这样好奇怪。
算了,看他身世如此凄惨,她就勉为其难给他蹭蹭手。再者,她是他师尊,徒儿心情不好,她这师尊有责任帮他缓解一下心情。
“阿霁,你觉得我与魔……他们有什么区别?”悦吟抽回手,转身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去。霁寒霄见状,紧随其后,坐在她的旁边。
“总之比他们好吧,至少从相识到现在,你还没有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霁寒霄回她。
悦吟看向东边,晨光正欲破晓,天际泛起一点白:“你问我会不会抛弃你对吧?那我且问你,暗夜独行和日间共行,你选哪个?”
他反问她:“师尊希望我选哪个?”
悦吟:“这是关于你的选择,为何要强加我的想法?”有她的介入,就不是他内心真实的选择了。
霁寒霄:“我的人生本就一团糟,选夜或者日有何区别?”他从来没得选。向来不是他选择要怎样,而是别人选择要对他怎么样。“这一次,我希望是你来帮我选。”他宁愿是她来给自己选,也不想要什么破命运、破天道来给他安排。就算她最终给他选了一条死路,他无怨无悔,大不了一切重新来过。他死过也活过,不就一个流程而已吗,再来一次,他能承受。
悦吟没有说话,而是拉着霁寒霄一起躺了下去。他们面对面,互相看着彼此。葱绿的草叶子摇摇摆摆地,藏在草丛之中的野花慢慢绽放,点缀这一片绿意的草地。
“阿霁,夜太黑,我都看不清你的脸。”
霁寒霄:“那我待在烈阳之下,行吗?”
“好。”
这算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约定。
***
时间一晃,已经过去一个月。在悦吟几人的悉心照顾下,柳清离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在此期间,皇城之中发生了不少事。听说,皇宫里边出现了妖,险些伤了那位身份尊贵的皇帝!故,为防不测,皇帝下令从辑妖司拨去一批御妖师守在皇宫内。
出了这种事,悦吟也不闲着,施个隐身法便大摇大摆地从皇宫正门走了进去。她这一进去,差点没给她吓死!也没人跟她说皇宫里面妖气冲天,怨气浓得跟那旱厕一样啊!
明明就在同一个地方,为什么皇宫里面的情况比外面还要严重?按道理来说,人间皇帝是真龙天子,有龙气护体,庇佑皇宫,不应该比宫外安宁平静吗?
悦吟想不通。莫不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隔绝了皇宫之中的妖气和怨气?可是,谁会有这么大的本领,连她都看不出使了何种法术或者法器。
悦吟把皇宫里里外外各个角落都看了个遍,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是有人给皇宫下了禁咒,挡住宫中漫天妖气。而且,这禁咒一下,若非修为高深的道人,根本无人可查探到里面的妖气!
这是一个很强大的对手。敌在暗,她在明,要想弄清楚对方要干什么,她须得将其引出。
是午时,晴空万里,和风丽日,天气正好。悦吟看柳清离一直待在屋子里闷得慌,便想着趁着这个好天气,带她出去逛逛。
许久未出门,刚听到悦吟要带自己出去玩,柳清离脸上的喜色藏也藏不住,匆匆忙忙地不知道从哪里抓出一只风筝,拉着悦吟就要出门。
看柳清离着急的样,悦吟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让柳清离稍安勿躁,去与赵怀真交代几句话后,再警告霁寒霄不要乱跑她才放心地带着柳清离出门。
两人来到城郊的一座小山上,虽不如城中繁华热闹,但风景秀丽,溪水潺潺,不失为一个散心的好地方。
“姐姐,你看我的风筝飞得高不高啊?”柳清离脱了鞋坐在溪边,双脚伸入水中,手上正放着她带来的风筝。悦吟见她此时一副放松之态,便觉得自己带她出来玩是个不错的决定。
悦吟走到柳清离身边,慢慢蹲下,抬手帮她把额边的碎发撩至耳后:“你喜欢这种日子吗清离?”
柳清离:“喜欢。只要跟在姐姐身边,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喜欢。”她的脸色自从跟着悦吟他们一起生活后,日渐红润,就连身上也有了肉,不再像初识那般,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
“你若是喜欢,以后我会多带你出来玩。”
“真的吗姐姐?!”柳清离又惊又喜。这样一来,依悦吟话里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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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她以后可以跟着他们一起生活了!她可以不用回到那个冰冷刺骨、差点要了她命的家了!“谢谢你姐姐!”她激动得扔下风筝,抱住悦吟。
“你看你,连风筝都不要了吗?”幸亏悦吟眼疾手快抓住了线轮,否则风筝恐怕将欲乘风离去。“拿着慢慢放吧,你可以拥有我一天的时间。”她食指轻弹柳清离的脸蛋,脸上浮现几分宠溺之意。
柳清离接过线轮,眼中的愉悦如水面泛起的光,格外醒目。“谢谢姐姐愿意陪我,作为报答,以后姐姐想拥有我多长时间都可以!”她反正是跟定悦吟了。在柳府没有得到的东西,悦吟都给了她。
她们之间可以说不过是萍水相逢,悦吟对她好也只是出于善意。可是,当一只无依无靠、浑身是伤,发出微亮光芒的萤火虫遇见一轮愿意照她前行,给她温暖的太阳,她的内心会生出一丝渴望。
她想要同太阳永远在一起。不是占有,是同行,是成为亲人,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悦吟:“清离,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啊姐姐?”
“……”
悦吟很是苦恼,她想这事已经想了很多天了。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要怎么给霁寒霄和柳清离处理她们两人的“婚事”。
霁寒霄叫她师尊,柳清离唤她姐姐,可以说她作为两个人的长辈,给他们两个办婚事是完全没问题。刚好,她可以让他们两个培养一下感情,一方面可以助霁寒霄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另一方面也可以让柳清离更好地历完劫,回归上界。
回到上界后,柳清离就是不死不灭的神,与霁寒霄可以再续前缘,也就不用烦心凡人死后要轮回转世。
这样一来,悦吟可以省去不少麻烦。然而,霁寒霄实在是让她操心劳累啊!那小子也不知道是真断情绝爱还是断袖,死活不愿意与柳清离发展发展,说要尽快断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悦吟没招了,想来问问柳清离的想法。若柳清离对霁寒霄有意,她想方设法也会让两人在一起!至于培养感情,她就去找月老来帮忙,这方面月老可是熟能生巧!她还不信霁寒霄喜欢不上柳清离。
“清离,你介意我问的是关于你人生大事吗?”
柳清离天真道:“不介意的姐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得到柳清离的回答,悦吟也没了顾忌,开门见山道:“你喜欢谢霖吗?”她说的是霁寒霄的假身份,除了她和赵怀真,这里还没有知道霁寒霄的真实身份。“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她补充道。
“喜欢?”柳清离停下动作,陷入沉思。要说喜欢应该是有的,但是她不知道是哪种喜欢。跟霁寒霄的单独相处,虽说他处处照顾她,待她比常人好一点,但他似乎并没有对她交出真心。
她能够感觉得到,他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前来与她定姻结缘,从他的眼中,她看不出半点喜欢的意思。
“姐姐,我问你,你觉得谢公子喜欢我吗?”柳清离问。
悦吟被问住了,沉默几秒后才道:“我又不是他,怎么会知道喜不喜欢你。”她心里有答案,但是她不想明说。“你且回答我问题,你喜不喜欢他?”
柳清离转动手中线轮,抬眼往向高空飞起的风筝。她的心如同这风筝被线捆住,无法自由地飞向自己想前往的世界。“我觉得……应该是喜欢的吧……”
她觉得是喜欢的。这种喜欢和对悦吟的喜欢不一样,不是亲人的喜欢……
32. 温婉的恶毒姐姐
喜欢。
既是出自柳清离之口,悦吟也放心了许多。剩下她要做的,便是帮助他们两个培养、加深感情。
看来,等处理完皇城之中的事,她得再次去找月老。
毕竟,对于男婚女嫁之事,悦吟一窍不通。想当年,若不是在月老和时明的各种明示下,恐怕漫长岁月,幽幽寒夜,她都不知道他的心意。
专业的事就让专业的人来吧,她不擅长的事就不为难自己了。
待到云归,日藏西山,留半点霞光染天际,缀山峦,铺得一地金。
美好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柳清离心有余恋,舍不得这么快就要回去。悦吟知她不想离去,但夜色会越来越深,留在外面太久,怕留在城中的那两位会担心。
于是,两人一边赏着晚霞,一边散着步朝着城门走去。
***
“妹妹回来了啊?”
刚回到住处,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就从她们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闻言,柳清离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爬上脊背。这声音于她而已不要太熟悉、太害怕!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她好想转身就逃走。但悦吟在这,无疑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相信只要有悦吟,别人不敢对她做什么的。
看见悦吟带着柳清离回来了,赵怀真跟看到救星一般,张腿就走到悦吟的旁边。他低声细语道:“她早就来了,不管我说什么都不肯走。”他的语气中捎着几分无奈。
悦吟回他一个微笑,示意这事让她来处理,不必担心。她上前,坐在柳遥知的对面,提壶倒了一杯水推到柳遥知面前:“柳小姐此次来访所谓何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并没有立刻挑破。
杯中的水还热着,冒着热气。柳遥知从桌下抽出手,根据热气扑来的方向,准确无误地握住杯身:“鸢尾姑娘心里不是清楚吗?”她的脸上没有表情。
即使是视力不好,她还是一眼就锁定了站在门口,惴惴不安且不知所措的柳清离身上。她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水,而后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柳清离:“妹妹,已经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是时候跟阿姐回家了。”
柳清离身躯猛地一抖,匆忙看向悦吟向她求救。悦吟则是给了赵怀真一个眼神,赵怀真立马会意,径直挡在柳清离的面前。
见有人挡住了柳遥知那冷若寒潭的目光,柳清离这才敢小心谨慎地呼吸。
悦吟:“柳小姐,是谁跟你说清离在我这里的?我前些日子有事离开了京城,回来后便一直没有清离的消息。”她顿了顿,“你们柳府该不会是想找我的麻烦吧?”
柳遥知转动手中的杯子。她的目光投向悦吟,脸上表情俨然一副你别想骗我的样子。“鸢尾姑娘,我的眼睛只是视力不好,但并不代表我是真的瞎。难不成你和那些人一样,都以为我是一个又瞎又瘸的废人?”
这时,门外来了个人,但他并没有进来,而是躲在门口听着屋内的人谈话。
柳遥知:“连你也想骗我吗?”话里带着怅然之意。
悦吟微微皱眉。恍惚之间,她嗅到柳遥知身上有一股苦涩的味道。
她是掌管梦境的神,可凭气味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当然,也能由此断定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她不知道柳遥知情绪为何有如此波动。
是有什么事让柳遥知难受、失落了吗?
悦吟:“柳小姐就没骗过我吗?”
柳遥知嘴角扬起一个明显弧度,可眼中不见笑意:“鸢尾姑娘这是什么话?你于我无亲无故,我有必要欺骗你?”
“我记得咱们交集不深,你说我骗你,该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悦吟想了想,手指轻轻一挥,将房间的门给关上。“你我的初遇是你设计的吧。”视力模糊,腿上有疾的富家小姐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在外?而且,悦吟当时就感觉她对自己说的话怪怪的。
“是又如何?”柳遥知大方承认了。“我不过是好奇而已。”
悦吟疑惑问道:“你好奇什么?”
柳清离淡淡笑道:“能让我兄长和妹妹念念不忘的人,我怎么不好奇?”自从灯会一面,回去后柳林州时常在嘴里念叨着悦吟的假名字。再加上柳清离遇上悦吟以后,便不再像之前那样,可怜得如同一条被人丢弃、践踏的狗。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据我所知,未遇见你之前,我妹妹可是对这世道失望极了!短短数日,你便能让她放下以往的想法,你说我能不好奇你吗?”这样的一个人,她不希望是柳清离遇到的。
悦吟:“你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亲妹妹痛下杀手?”
突然,此话一出,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没有人能够想到悦吟就这么把柳遥知要自己亲妹妹命的事给说出来了。要知道,在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柳遥知对柳清离动手之前,悦吟说这种话,在旁人看来就是诬赖!在人间可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但屋子里的人似乎都很淡定,包括当事人柳遥知。
“鸢尾姑娘,你怎么可以乱说话啊?”柳遥知一脸平静。然而,下一秒,她嘴里说出来的话让人意想不到:“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对她下死手了!”她露出狠毒又得意的笑,与那张温婉动人的脸形成反差:“真是可惜啊,要不是我眼睛有问题,我当时真应该细细品味她害怕、恐惧的神情!”柳清离的不幸,是她抚慰伤口的灵药。
接着,她转而摆出一副失落的样子:“她命也怪硬,中了蛇毒,挨了毒打,居然还能活下来!”当时,她断定柳清离是不能活了。所以是有人扰乱了她的计划,救活了柳清离。而那个人,就是她面前的悦吟。
“你为什么要救她?!”柳遥知猛地嘶吼,手上用力将杯子摔在地上。“她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你为什么要帮她!”
“你应该帮我,而不是她!”
“她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眼看柳遥知情绪不对劲,悦吟让赵怀真带着柳清离到另外的房间去,自己则是留下来安抚柳遥知。
赵怀真和柳清离两人刚出门,迎面就对上了一直站在门外的霁寒霄。赵怀真先是一愣,然后才压低声音出声:“谢公子,你在这啊,刚好你带柳小姐去你的房间坐坐,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一下。”说完,也不等霁寒霄做出反应,赵怀真直接把柳清离推向霁寒霄,然后麻溜地跑下楼。
之前霁寒霄就是这样对他,他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霁寒霄原本想敷衍了事,但看见柳清离一脸惊恐之色,他便打消这个念头,老老实实地将柳清离带进了自己的屋子。
突然,一双手握住他垂下的手。他垂眼,身体有些不自在:“你还好吧?”
柳清离抬眼,眸中泛着泪花,白净的脸上聚着一层又一层的乌云。“谢霖,我害怕……”
霁寒霄的声音难得在他人面前柔和下来:“怕什么?”
“我怕姐姐不要我,将我送回去。”柳遥知的手段她略知一二,在柳府的时候她领教过一些皮毛。倘若她再回去,恐怕是生不如死!
“不会的,她不是这样的人。”连他这样一个已经踏入不归路的人她都想要拉一把,更何况柳清离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她若想要你回去,便不会留你这么久。”
被抛弃久了,柳清离难免会生出一些不好的想法。毕竟,按道理来说,她与悦吟只是朋友,没有血缘关系。若真论起来,旁人只觉悦吟没资格插手柳家之事。
“谢霖,你能不能帮帮我?”她恳请道。
霁寒霄:“什么事情?”
“你娶了我吧!”只要娶了她,她便不再是柳家的人,日后也不用胆战心惊的活着。
要真想与柳家断干净,光靠悦吟是没办法的。如今,只有跟霁寒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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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成亲,她才能以最快的方法离开柳家。悦吟也不用被旁人说闲话,说她插手别人的家事。
她可以一人受骂,但不能带上悦吟。
霁寒霄愣住。以谢霖的身份来到京城只是因为他想要的东西在这里,如今他早已不需要,谢霖的身份他也应该还回去了。
只是,她这般诚恳的请求他,他要如何拒绝?
曾经的他和她有一些相似之处。身处炼狱,每当看见一束光就想牢牢地抓在手心,当作救命稻草,不管这光是否真的能救自己。
如今,他成了别人爬出深渊的光。
可是,他连自己都救不了,要如何救别人?他自己都得靠着心中的那点仇恨苟延残喘,拿什么救别人?
“清离……”他欲言又止。想了想,他还是应了下来:“你先等等,等我与柳家商量好。”
他不想她成为过去的自己。
即使他知道悦吟会救柳清离,他还是插上一脚了。
有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疯了。他身体里流的是魔族的血,却跟着一个神做着一些与他无关的事。
***
“柳小姐,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悦吟给柳遥知喂下一颗定心丸后她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
看她这样子,想来是不能受刺激。
悦吟倒来一杯水,端着喂进柳遥知的嘴里:“你身体不好,以后不要随便发火。”她伸出另外一只手给柳遥知顺背。
喝完水后,柳遥知调节呼吸,尽量平复情绪。“你已知我本性,为何还如此待我?”柳遥知问她。
悦吟:“人不是突然就坏的。我不觉得你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坏人。”
柳遥知愕然。
人不是突然就坏的……她以前是好的吗?
柳遥知苦笑出声:“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我柳遥知性格怪癖,心思狠辣,阴晴不定?废在我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你凭什么认为我以前就是好的?”
悦吟没有回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积郁成疾已久,你父亲他们都没有发现吗?”
“嗬~”柳遥知冷哼一声,随后不满地道:“鸢尾姑娘,你管的太多了!”
“我是生亦或者是死,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
悦吟:“是,你的事确实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来管。”
“不过,我得跟你说一声,以后清离要跟着我一起走,在柳家她不幸福。”
“我不准!”柳遥知的情绪激动,手指开始慢慢地颤抖。“她不幸福,我就幸福了吗?”昔日的遭遇,一一化作一把利刃,扎在她的心窝。“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娘不会死!我的眼睛不会模糊看不清,我的腿也不会走不了路!”
“你说她不幸福,那我呢?”柳遥知质问她,就像是在质问一个自己付出真心,认真相待,结果却毫无回报的人。“她不幸福你就要带她走,我不幸福你为什么不帮我呢?”
“世间不幸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要帮她?”她可以不幸,可以忍受别人的闲言碎语,就是不能看着让自己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得到救赎!悦吟救谁都行,就是不能就柳清离!
“她什么都没做过!你为什么、凭什么帮她?像我这样的人又算什么?”柳遥知情绪上头,双手撑着身下的凳子,想要站起来。可废了的腿又怎能随她心意?她才刚起身,腿上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往前摔去。
幸好悦吟反应迅速,伸手揽着她的腰才没摔着。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柳遥知企图推开悦吟,但悦吟哪给她这个机会,直接给她拦腰抱起,转身就放到自己的床上。
“天色太晚,你且在这休息一晚,明日我送你回去。”
不等柳遥知说话,悦吟先给屋里的蜡烛吹灭了。
紧接着,床上的柳遥知只觉有人给自己拉了被子,而后便沉睡过去。
33. 师尊救了只貌美的狐狸
次日,柳遥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她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沉、这么久。
柳遥知才刚睁眼,悦吟便端着一案的饭菜进了房间。她看着桌前模糊的身影,静如死水的心微微泛起波纹,冷酷无情的眼中出现了一丝不可言说的情绪。
悦吟见她没动静,主动靠近她,为她掀起被子,穿上外套,指引她入座用膳。
悦吟怕柳遥知与柳清离同坐一桌吃饭会发生争执,索性就让其他三人在霁寒霄房间用膳,她则陪着柳遥知。等吃过饭后,她亲自将柳遥知送回家中。
饭桌上,两人一直沉默不语。柳遥知手里拿着筷子,却半天不动碗里的食物。悦吟看出她心有顾虑,率先夹了几筷子菜放在自己的碗里。等看到悦吟将食物放入口中,柳遥知才敢夹起饭菜送入嘴里。
用餐结束后,悦吟瞧见柳遥知的头发有些散乱,提出为其重新梳头簪发。柳遥知先是轻轻怔住,嘴角略微抽动,指尖微蜷,随后如同木头般点了一下头。
妆台前,阳光透过窗,似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镜中人身上。
悦吟拿着梳子,动作又轻又柔,梳顺柳遥知一头乌黑的长发。柳遥知呆呆地盯着镜子,端详身后为她梳头簪发的人。可惜,她的视力实在太差,除了能看个大致的身形体态,其他的似乎都看不大清楚。
看着悦吟为自己做的这些,她有些明白柳清离为什么要跟着悦吟了。
她毒害自己亲妹妹的恶行被悦吟知道了,悦吟并没有对她做出指责、批判、气愤甚至是厌恶的行为。
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又瞎又瘸,可怜她吗?
还是,他们觉得她根本不值得一提?
梳妆打扮完后,悦吟花钱雇了一顶轿子,打算送柳遥知回去。
上了轿子,柳遥知心里五味杂陈的。沉默片刻,她掀开了轿帘,眯着眼睛寻找悦吟的身影。悦吟像是知道她会找自己一样,早已经站在柳遥知掀帘子的一边,静静等待。
悦吟:“柳小姐还有什么事想要告诉我?”
柳遥知面无表情:“已经死了的人就不要再让她出现在世人的眼里。”她说的人是柳清离。
悦吟:“只要消息散出,还怕别人不相信吗?”这是在告诉柳遥知,要让柳府散出消息,坐实柳清离已经逝去之事。
柳遥知冷冷一笑:“这种事不劳鸢尾姑娘费心。一个灾星而已,招惹一点不干净的东西,引来杀身之祸是很正常的。”她放下轿帘,随后传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鸢尾姑娘说要亲自送我回去,可不能食言。”
“那是自然。”悦吟笑道。
***
砰~
只听一声巨响,街边一酒楼的二楼木窗突然坏了,一个白色的身影跟着破了的窗子一同掉了下来,砸在卖首饰的摊子上面。
悦吟抬头,看见一个人头刷地缩回屋内,不紧不慢地站在另外一个窗边透过缝隙默默的看着下面的一切。
眼看楼中半天没人出来,悦吟担心继续下去,刚才摔下来的人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于是,她上前几步,蹲下身子查看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那人摔下来的时候,脸朝下,背朝上。若是不小心被小摊上面摆放的尖锐饰品刺中心脏,恐怕会凶多吉少。
恍惚中,悦吟闻到了一股药味,好像是从那人身上发出的。
当悦吟把手放在那人的脖子处试探时,一道咒文突然从那人胸口爬出,企图缠住悦吟。悦吟顿时翻身后腿,转动手掌,凝出灵力将咒文包裹其中,等脚下稳住瞬间将其捏碎。
悦吟看着地上的人,心中顿感诧异。
他是妖。
她再次抬头,望向那人掉落的房间,食指轻轻抖动,一缕灵气神不知鬼不觉地飞上去,搜索房里的气息。旋即,她又上前查看那人。
“不要多管闲事!”轿子里的柳遥知出声制止她。
身为神明,生灵遇险,哪有不管的道理?她不管柳遥知的劝阻,掏出一颗药丸就放进那人的嘴里。
她给那人翻了个身。他容貌极好,虽是男子,却胜似美娇娘,该用漂亮二字来形容他。一身白衣,染着血渍,就如同被大雨摧残的白山茶。
悦吟扶起他,准备寻个地方助其疗伤恢复。
“你为何不听我的?别人的生死,与你何干!”柳遥知掀开轿帘,瞥向悦吟,有些生气悦吟不听她的话。
悦吟:“他也是一条命。”
柳遥知恼了,拉下脸:“是吗?到时候可别后悔。”她放下轿帘,命令轿夫赶紧带她离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大家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悦吟不明白。一条活生生的命即将在众人面前消逝,就算是一只小猫小狗,再怎么着也会伸以援手吧。可是为什么,他们只是看着,窃窃私语,没想着上前帮一帮?
她顺着人们的视线,再次看向楼上。
大家似乎都有所顾忌……是因为那个房间里的人吗?
就在这时,悦吟喂给他的药起了效,他猛咳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艰难地睁开眼睛。
“救……救我……”他的眼中噙着泪,嘴角的血迹成了一种修饰,令他看起来楚楚可怜,使人忍不住想要心疼、怜惜。
悦吟心头一紧,一手拉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揽住他的腰:“放心,我会救你的。”
正当她要迈步前进的时候,酒楼的老板匆匆而来,直接挡在两人面前。
“姑娘,他是我楼中贵客,意外坠楼,是我之失职,还望姑娘不要带走他。我自会携其前往医管救治。”
“不要!”男子突然惊慌失措地摇头,眼眶里泪水瞬间如晶莹剔透的珍珠掉落,“他骗你的!求求你千万不要把我交给他!”说完,他又激动得吐了一口血。
悦吟意识到此事不简单。酒楼老板既然说这男子是他的贵客,为什么不在他掉下来的那一刻出来查看?而且,就老板一个人,也不带点帮手。动静这么大,就算是聋子也能察觉不对吧。
还有,房间里的那个人明明目睹了一切,为何他不及时下来关心男子,反而躲在里面看着?
他们肯定有鬼!
悦吟不急不躁,语气缓慢道:“小女祖上世代行医,父母亲人曾教导过小女,救死扶伤乃医者之责。”
“医者仁心,小女实在不忍这位公子受苦,便先带他找个地疗伤治病。”说罢,悦吟就要带着男子离开。
“姑娘,就算你是大夫,你也不能带走他。”酒楼老板露出狡诈的目光,数十名打手从酒楼里蜂拥而来,将悦吟和那男子团团围住。
眼见要闹出事,看热闹的群众纷纷往后退了又退,以免误伤自己。
悦吟淡淡一笑,道:“老板这是何意?难不成想对我用强?你们几个大男人跟我一个弱女子过不去,说出去恐怕会让人耻笑吧。”
“弱女子?”对面传来一声嗤笑,“姑娘若真是弱女子,就不会插手我们的事!”
酒楼老板威胁她:“你现在一人离开,我还能给你一条生路。反之,死路一条!”
悦吟不以为然:“天子脚下,你胆敢行凶?天威何在!”
然而,悦吟还是低估了他们的胆子。
“不就一个渺如蝼蚁的贱人,我想杀便杀了,圣人是不会理会的。”
悦吟大惊。在这京城之地竟有如此狂傲、无视法度,视人命如草芥之人。还是一个酒楼老板!她不敢想,像酒楼老板这样的人在这京城还有多少人。
悦吟眼底浮现一股怒意。“依你的意思,我如果不听你的,是不是要在这大街上将我杀了呀?”
“你一个酒楼老板,哪来这么大的权力?圣上知道你权力大到可以随便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吗?”
“还是说,你背后之人比圣上的权力还大?”
闻言,酒楼老板脸色瞬间不好看。今日在场的人这么多,这种话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还得了?!
一个君王最忌讳的,就是他人之权大于自己。
可是,酒楼里有人还等着复命。他不能就这样放走悦吟和男子。
他带不回男子,有事的便是他自己。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充满活力的声音似火花一般炸在众人耳际:
“陈老板,这位姐姐想救他,你便让她救呗。再耽搁下去,人怕是要踏进地狱了,想救也救不回。”
众人闻声看去,一个穿着用宝蓝色云锦长衫,头戴金冠,腰系玉带的富家公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悦吟瞥了一眼,觉得他有些眼熟。细细想了想,才认出他与自己和柳清离有过一面之缘。
丞相之子——顾思鎏。
他来到悦吟身边,将腰间别着的折扇取出,打开,半掩面后朝着悦吟轻挑眉。
悦吟:“……”
“顾公子,你怎么来了啊?”看酒楼老板这巴结的模样,他肯定知道顾思鎏的身份。他这脸变得够快。刚才还恶毒的威胁悦吟,这分钟倒是一副讨好的样。
顾思鎏:“我与这姐姐是旧识,她想救这位公子就让她救吧。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也不想死后看见自己的功德少得跟灰一样吧?”
酒楼老板一听悦吟与顾客思鎏是旧识,差点没给他吓出病来!他惹谁不好,偏偏惹了丞相公子的朋友!
顾思鎏出了名的为朋友两肋插刀。就算自己背后也有人,但酒楼老板清楚,他们不会因为他得罪丞相。
为了明面上不得罪顾思鎏,酒楼老板只得赔笑,乖乖应下:“一切都依顾公子的。”话落,他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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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余光扫向楼上。
既已答应放他们走,再留下来也没多大意义,搞不好得不到及时的医治,男子的伤势会加重。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人群中挤出来,快速来到悦吟身边。只觉一只手绕过自己,贴着自己的男子在一眨眼间就挂在了别人的身上。
悦吟茫然,抬眼瞧去,发现了神色漠然的霁寒霄。
这家伙,什么时候跟着她的?
他就在人群中一直看着她吗?
“我来扶他。”一句话就给悦吟噎住了。
算了,她也不想多说什么。只要他不做任何违背仁义道德的事,他想去哪里都没关系。
悦吟:“将他带回住处吧。”
“嗯。”
看着悦吟要走,顾思鎏心里一急,连忙挡在悦吟面前。
霁寒霄见了,面色有些不悦,抬手挡住他:“你这是干什么?”
顾思鎏看了看他,随后眨眨眼,无辜且弱小:“我我我就想问问姐姐,那天跟着她的那位姑娘是谁。”
悦吟明了,轻轻拍霁寒霄抬起的手,示意他对方没恶意。“你不用问了,她已经不在了。”
“什么?”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顾思鎏缓不过神。“为什么啊?”他问,“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霁寒霄皱眉看向悦吟,表示疑惑。他怎么不知道柳清离已经……死了?悦吟怎么跟外人瞎说啊。
悦吟没理会霁寒霄疑惑的眼神,只是继续回顾思鎏的问题:“过几天柳家的人会公之于众的,你且等着消息便是。”
“顾公子还是找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吧。”
“什么?”顾思鎏懵了,悦吟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他喜欢柳清离,“不是不是,姐姐你误会了!”顾思鎏连忙解释:“我喜欢的不是她,是……”后面的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咳咳~”这时,男子又咳出了血。
“先带他回去疗伤,有什么事有缘再叙!”
话音刚落,霁寒霄直接背上男子,跟着悦吟马不停蹄地奔向住处。
顾思鎏看见他们跑也跟着跑。
***
“多谢救命之恩。”
回去后,悦吟给男子输了些灵力,再喂了一颗灵丹,他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下来。
见他再无性命之忧,悦吟坐在床边的靠椅上,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有万年修为的狐妖吧,怎么还让人下了咒术,掳到这危机四伏的京城来?”
男子一脸悲情,指尖颤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无一不在诉说他的冤情:“他们中有一个人很厉害,我打不过……他法力高强,弹手挥指间就能让我们陷入幻境!陷入幻境,我们无力抵抗,只能任其对我们身体下咒,困住我们。”
“中咒的我们,受咒压制,法力施展不开,弱如虫蚁,只能任人宰割。”
悦吟:“他们抓你们来干什么?”
“干什么?”男子突然浑身颤抖,脸色被恐惧所覆盖。他似乎沉浸在某一段让他痛苦万分的回忆里边。
他在挣扎。
“你怎么了?”悦吟关心问。
“他们……他们不是人!”他瞪大眼睛,惊恐地缩在床的一角,“他们逼迫我和姐姐,做我们不愿意做的事!”
“姐姐不愿,撞死在房间里……姐姐死了,他们还不放过姐姐,对着姐姐的尸体……”他奔溃大哭,“做那种事!”
“他们对我也……我不从,便强迫我!”
“……”
悦吟惊到说不出话来。此时,她也恍然大悟。她就觉得当时他掉下来后有些不对劲,身子软趴趴的,还有一股药味。原来,是那些人给他下了能够让人迷情意乱的药!
简直不是人!悦吟在心里骂道。
“还有很多的族人,被他们抓在黑市贩卖!美者,活时为玩物,死后大卸八块,拉到其他地方。丑者,吸干妖力后,剥骨抽筋,用来炼化普通法器……”他抬眸,跪着向前,乞求悦吟:“恩人姐姐,你能不能帮帮我,救救我其他的族人!”
“只要能救他们,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悦吟紧锁眉头,心中思绪万千,愁得她脸上春色散去,余下几分落花般的凋敝。
她深吸一口气,对上男子泪花闪烁的眼,柔声道:“我会帮你的。”
男子大喜,当场就下床给悦吟磕了几个头:“多谢恩人姐姐,多谢恩人姐姐!”
悦吟起身扶起他,为他整理凌乱的衣衫:“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至于其他的,你不用担心。”
男子感激点头:“好的。”
悦吟:“我该如何称呼你?”
“我叫岭,恩人姐姐可以唤我阿岭。”
“好,阿岭,我一定会救出你的同族。”
34. 妖兽斗场又遇美男
顾思鎏还没走。
悦吟安置好岭,出了房间,发现他在楼下点了一桌的饭菜。
他这是在等谁?
悦吟把手搭在栏杆上,微微俯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顾公子,你一个人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闻言,顾思鎏抬眼望去,起身笑嘻嘻地朝悦吟招手:“姐姐,我在等你们呢!快叫你朋友们下来一起吃饭,我请客!”
他请客?怕不是有什么事想求她吧。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既登了殿,还想着请他们吃饭。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有事求人。
看在他方才助自己一事,悦吟便还他恩情,看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楼下人来人往,人多眼杂。因为岭的事,这京城之中怕是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为了掩人耳目,饭菜被移到二楼霁寒霄的房间里。
陌生的人接二连三地被悦吟带回,霁寒霄心中莫名的不悦,生出几分烦躁。连饭菜都懒得吃,冷着张脸一个人出了酒楼。悦吟见状,内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悦吟有些不解。
他这是怎么了?
在他房间吃饭,不行吗?
悦吟随意吃了点饭菜,用其他干净的碗挑了些好吃的食物就去了隔壁的房间。顾思鎏一脸疑惑,还以为悦吟要留宵夜,正准备说饭菜凉了吃容易拉肚子,赵怀真很有眼色地抢先出声:“师叔给那个公子送饭呢。”
顾思鎏:“原来如此。”他差点给那个受伤的小白脸给忘了。
然而,赵怀真心里却是清楚,悦吟这是给柳清离送饭去了。
从顾思鎏跟着回来的一刻,悦吟就已经悄悄传音告诉赵怀真,以后京城之中再没有柳清离,不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柳清离的名字。虽不知悦吟为何如此说,但总归没坏处,他也就依着悦吟了。
柳清离在柳家过得那么辛苦,与其继续留下受苦,的确不如对外说她已经死了。濒临死亡的鸟,总是向往自由、美好,不愿困于牢笼。
悦吟给柳清离送完饭后,又下楼点了两碗粥,加了不同的药。一碗,调理气色,一碗可治内伤。
怕药的苦味重,她还问店小二要了些糖。上楼后,她送去一碗给柳清离,一碗给了今天救回来的岭,一人给他们分了些糖。
陪了柳清离一会儿,隔壁房间的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悦吟又回到饭桌上。
“顾公子,你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她喜欢开门见山,不喜欢弯弯绕绕的。
顾思鎏傻住,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有什么想说的便直说吧,我能帮的自会帮你。”
顾思鎏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能不能……帮我约一约柳小姐……我想……跟她认识一下……”
赵怀真疑惑:“柳小姐?哪个柳小姐啊?”
顾思鎏:“柳遥知柳小姐。”
闻言,赵怀真惊得瞪大双眼。坐在桌前的,除了顾思鎏,其余二人都知道柳遥知做过什么事。她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敢杀,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还有人想要认识?
赵怀真一副“你吃错药了”的表情看着顾思鎏,恨不得把他脑子挖出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顾公子,你……在京城这么久,难道没听过这位柳小姐的事吗?”他们来京城的几个月,没少在旁人耳朵里听到关于这位柳小姐的事迹。
她脾气不稳定。这是他们亲眼看见的,顾思鎏怎么还上赶着给找自己找不痛快?顾思鎏只是笑道:“她的为人我必是清楚的。”
悦吟垂睑,指尖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悠悠道:“顾公子当真清楚吗?怕不是你的眼被自我思想蒙蔽,如死在茧中的蝴蝶,难以破茧而出,窥这世间清明。”她漾起一个让人意味不明的笑,眼底略过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似一湾清水,悄无声息地荡起微弱的纹,难以察觉。“你的事我本不想掺和,但你今天帮了我,我也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你且放心,你的话我会帮你带给柳小姐,至于她赴不赴约,那就是她的事了。”
“真的吗姐姐!!”顾思鎏激动得站起来,眼睛亮得跟星星一样。
悦吟:“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等到你确定好时间,再来通知我。”
“好!”
“……”
目的达到,顾思鎏没必要多留,与悦吟他们客套几句话后,蹦蹦跳跳地回家了。他哼着小曲,脸上挂着笑,身形轻松。想来,他是真的很期待与柳遥知的见面。
神仙是不轻易插手凡人之事的,否则会影响凡人命格。赵怀真想不通,悦吟管了这么多的事,她就不害怕被天上的其他人诟病吗?但转念一想,悦吟当了那么久的神仙,肯定不会连这种事也不懂,她既然选择做,想必都是合理的,没有逾矩。
饭后,悦吟并没有休息,而是叮嘱赵怀真照顾好柳清离和岭,她有事出去一趟。
和岭聊了那么多,她获取到关键信息,最重要的就是关押、流通妖兽的地方。她得亲自去看看,关了多少妖,有什么人守在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妖兽被抓来京城……
为了以防不测,悦吟塞了一沓神契符给他。如今京城鱼龙混杂,各种势力盘踞于此,暗处不知道藏了多少高手。赵怀真虽说实力不错,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代表他可以以一人之力,抵御暗箭。
走之前,悦吟还是不放心,给三人依次施了咒术,隐藏他们的气息。
***
红光四溢的斗兽场内,人来人往,嘈杂不止。远处方形场外,一阵阵悲惨的叫声顺着妖风,四面八方传去,响在众人耳中。
空气之中,有一股很浓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一娉婷倩影出现在人群中。她戴着纯木面具,露出两只清明透亮的眼睛,身着蓝色铃兰花纹的长裙。她一步一个血印,鬓边银色月牙流苏发夹随着动作而轻轻晃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那倩影微微低头,看着遍地的血液,喉咙里发出一声悲哀的叹息。旋即,她抬起头,目视前方,朝着正有妖兽在打斗的场内走去。
“打得好!”
“给我使劲打!打赢了,老爷就给你赎身,带回去做妖奴!”
“快给我起来打啊!”
“蠢货,一只兔妖都打不过,白瞎那副皮囊了!”
“滚起来打啊!!”
“老子压了那么多钱,想让我血亏啊?!起来打!赶紧给老子起来!!”
高座之上,一个胖墩墩戴着红白关公脸面具的老头气汹汹地站起来大喊,嘴里不停地喷出唾沫星子。场内,一只蛇妖被打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倒地不起。
只等兔妖一击,躺在地上的蛇妖就彻彻底底地失去了生机。
兔妖颤抖身体,跪在地上,惶恐地扫上席上那些带着面具的人。再看向已经快没气的蛇妖,兔妖突然疯了般抱头大叫:“我不想杀害同族的!我真的不想,为什么要逼我们自相残杀?!”
“你再不动手,你们两个人都得死”一妇人的声音慢悠悠散在场地上空。
兔妖掀起眼帘瞧去,一个面戴黄金具,手拿长烟筒,身着紫色浮光锦的妇人正坐在位置上,吐着烟丝,用漠然地目光扫了一眼场内。
“是生是死,现在是你能掌握的。”她漫不经心地用烟筒指指正中央快要流完的沙漏,淡然一笑:“时间一过,不管蛇妖死与否,你得跟着陪葬。”
听罢,兔妖看了一眼地上的蛇妖,苦涩一笑,幻化出一把匕首,一手捂住蛇妖的眼,一手挥动匕首割断蛇妖的喉咙。
蛇妖针扎几秒,随后没了动静。
兔妖颤抖松开了手,眼神渐渐麻木。下一秒,兔妖毫不犹豫地将带有蛇妖血液的匕首刺进自己的胸口!
台上看客冷漠,管事的人动作娴熟地吩咐几个人进场内把兔妖和蛇妖的尸体抬出。
血渍未清理干净,下一场厮杀又开始了。
行走在各个斗兽场地,阅尽妖族在京城之中的处境,那蓝色身影身形猛地一震,万千思绪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
这个地方,不应该存在!
猛地,有人从她身边跑过,狠狠撞了她一下。若不是有人从后扶住她的腰,险些就要摔倒在血水之中。
“阿霁?”她又惊又喜,“你怎么来这里了?”
即使换了装扮,戴上面具,掩去气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霁寒霄沉默片刻,拉住她的手,开口道:“我同师尊一样,皆有所求。”悦吟是为那些被囚禁、奴役的妖兽而来,他是为了自己而来。他不似悦吟,心中装得下大道,容得下三界生灵。他的遭遇,让他没办法做到和悦吟一样。
“斗场有数名高手坐镇,师尊行事得万分小心才是。”他牵着悦吟,带她到最靠边上的一个斗场观看。
他抬手指了指场地内的一只鬼怪,道:“师尊知道他是什么鬼吗?”
“画骨鬼。”一种可以炼骨化皮的鬼怪,心性险恶,喜吃人,居于阴森潮湿的深山老林之中。
“师尊,我要是被当成妖怪抓走了,你会不会救我?”他的话里透露着一股古怪之意。悦吟困惑,问他:“什么意思?”
霁寒霄没有回她的话,而是看着她的眼,慢慢退至一边。
“阿霁,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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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吟上前,想要阻止他。可是,他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一瞬间,掩盖霁寒霄气息的法术失了效,一股强大的妖魔之气充斥着整个斗兽场!藏在暗处的高手纷纷露面,观看斗兽的人惊得四处逃窜。
“师尊,你千万千万不要提前暴露哦。”他扯下面具,露出本来的面貌。那一只紫色蝴蝶,此刻成了他身上唯一的彩色。
他一跃而起,与那些个高手扭打在一起。
悦吟能看得出来,他是故意要输给他们。没过几招,他就被“拿下”了。
“阿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暗暗道。
悦吟转身,打算先离开这里。却不料转身的时候撞进了一个冰冰凉凉的怀里。她后退,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对方轻飘飘的扔出三个字。
他身上好浓的死人味!
悦吟抬眼端详,对方个子高高的,一身白衣,头戴斗笠,一层白纱遮住了他的面容。在这血腥杀戮之地,此人恍若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天上仙,遗落在这凡尘之地。
红光闪烁,他脸部的轮廓迷迷糊糊映入悦吟眼帘。某一刻,她竟生出了几分错觉——认识眼前人的错觉。她视线下移,一只长满咒文的手令她陷入沉思,不禁怀疑对方的身份。
这种咒文,她闻所未闻,见都没见过!
“公子的手好生别致,怎地还画经文覆手?”她哪知道是什么鬼,随便扯了个经文。
男子没有回她的话,而是越过她,朝前走去。“汝所求之物,就在此间,且随我来。”
悦吟:他是让我跟着他走吗?
来不及多想,悦吟追了上去。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人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
进斗兽场,一条路,出去却有无数条。但悦吟可以肯定,男子带她走的路并没有出斗兽场。
一扇石门打开,里面别有洞天。按时辰算,现在应该是午夜时分,可这里面居然是白日青天!
古老的巨树缠满藤条,根部爬满青苔,周围生长各色各样的花。红木建成的凉亭上,五彩缤纷的小鸟排队休息,时不时发出叽叽的叫声。
男子轻轻挥手,石门稳稳落下。
悦吟侧身,警惕地与他保持距离。男子察觉到了,没当回事,只是漫步行走至凉亭下,安静地坐在木凳上,自顾自地提起木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水。
“喝茶。”他声音木木的,隐约只能品得一点柔意。
见他没有做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悦吟顺着他的意,坐在他的对面,端起茶杯,停顿闻了闻,没有异样才稍稍抿了一口。
对方似乎看出她的顾虑,藏在白纱之中的神色略有失落。“放心,我不会下毒害你的。”
悦吟只是笑笑。
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从亭上跳了下来,目标明确地爬上男子的肩膀,立起来用小爪子揉他隔着面纱的脸。
“别闹。”他的语气冷冷的,但手上动作很轻,抓起小松鼠就放在围着凉亭的栏杆上。他从腰间取下一个不大不小袋子,从里面抓出两个松果,塞给小松鼠后轻轻道:“吃吧,等没了再找我要。”
小松鼠听懂了,点点头,把松果塞进嘴里就顺着亭柱爬了上去。
他现在的一言一行,可以说是一个好人,但他偏偏能在这充满血腥、杀戮而又残酷的斗兽场来去自如……
“公子带我来应该不是想让我看这些吧?”悦吟率先开了口。
“我姓忆,想唤我什么都可以。”
“……”答非所问。
悦吟:“忆公子,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我是斗兽场的主人,我可以帮你。”
悦吟诧异。斗兽场的主人竟然让她遇见了!
斗兽场里的一切,她都见过。妖族沦为玩物,命如蝼蚁,生死只在看客的一念之间!眼前的人,怎么看也不是背后操作一切的推动者!可是,他亲口承认的事怎么有假?
“斗兽场每天死多少妖,忆公子肯定比我清楚。你既能喂养林间穿梭的松鼠,为什么不能放过那些好不容易修成人形的妖?”
“妖有善恶,善者,心性纯良,行正道,不应沦为人之恶者属物;恶者,纵有万千过错,自有天地法则惩罚,哪里需要你们如此插手?”
忆公子:“我也是棋子。”
话音刚落,悦吟指尖微颤。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得应我一个条件。”
悦吟:“什么条件?”
“事成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35. 神魔合作救小跟班
“忆公子认为下一步我该怎么做?”她问他。
“你想要的,进了皇宫都能找到。”
悦吟抿唇,眉头紧锁。
皇宫……这两个字在她心头沉甸甸压着。
藏得真好,竟能瞒得过守在皇宫,稳固龙气的仙使。上次潜入,她确实感受到里面气息混乱,可是,她里里外外找了找,查了又查,寻不到半分可疑的地方。
莫不是他们有什么世外高人协助?
她正思忖着,便听忆公子又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身在局中,眼前的一切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切记要保持清醒,不要被蒙骗了。”
***
悦吟回到酒楼后,一个不速之客早已等候多时。用灵力探查一番,整个酒楼连赵怀真三人的气息都寻不得一点。顿时,悦吟的脸上阴云密布,抬腿迈进房间,顺手把门关上。
“他们呢?”悦吟问她。
“他们?”樱司转身,一双黑瞳水润润的,映着烛光。“他们是谁啊?”她轻笑,抬手搭在悦吟的肩上,“我人生地不熟的,在京城之中就认识你一个人。无缘无故地,我管他们干什么?”
悦吟皱眉,身子微微一斜,眼中有一股疏离感。“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不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樱司一直徘徊在此地,气息萦绕在这家酒楼,她分明早已经盯上了他们!
樱司佯装嗔怒,委屈抱臂环绕悦吟:“我不是为了他们来的,没有理由对他们下手。”她脖子轻轻一扭,如同缠在她脖颈间的黑蛇,动作灵活,又充满危险。她侧头,每说一句话,嘴里就有一股暖气落在悦吟的耳际:“相对于他们,我对你的兴趣比较大。”
悦吟眸光一闪,轻挽手指,捻出一片绿叶,化作灵力实体,恍若暗箭般从指尖飞出,直指樱桃的死脉。樱司察觉及时,快速躲开,身上的银铃随后相互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樱司:“上神还真舍得对奴家下手啊?”她抬手掩面,露出一双黑眸映着烛光,倒也显得楚楚可怜,有几分惹人怜爱之意。
她伪装得还不错,可惜她面对的是与她相识了万年的悦吟,她的这些把戏于悦吟而言,不过是看了一场并不怎么好玩又不烧脑的戏。
下一刻,一把明晃晃的剑指在樱司的胸口。她顿了几秒,随后淡定放下手,似笑非笑地对着悦吟道:“奴家都说了,奴家对他们不感兴趣。上神若是不信,杀了我也没用。”
见此,悦吟回她一个一模一样的笑,利落单手转剑,剑在空中留下残影,她收手置于背后的瞬间,剑也消失不见。樱司看着她,眼地流露出笑意,稍稍扬起下巴,眼尾上扬。
悦吟还是如同之前一样,依旧是那个风风光光、惊鸿似月的女上神,也是独立于高山之巅的雪莲。
山上莲,勿需移步观天下景。心有所念,自当尽力奔云巅,观天下人之所不能观。
这么长时间了,她照旧没能观得了山上景。
眼中的情绪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樱司让人永远猜不透的笑脸。
樱司:“上神要找回他们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悦吟转身,背对着她,淡淡道:“我怎么知道圣女不是为了戏弄我?”
樱司身子后倾,顺势靠在平时用来吃饭的桌子上。她用手捞起挂在脖子上的银项圈,悠闲自得地摇了摇,视线停在悦吟的身上:“上神不愿意信我一次?我好不容易大发慈悲做一次善事,上神连这机会也不给我?”这一次,她确实是真的想要帮悦吟。虽然说,以前她总给悦吟捣了不少乱,凡事都要横插一脚,恨不得事事不顺悦吟的意。可这次,她确确实实是想帮悦吟一次。
当然,按照悦吟的实力,最终她都会找到找怀真他们。……可能找到的时候已经不是活人。
“你难道不想节省时间,快一步找到他们?”樱司道。她一直在酒楼,自然对酒楼里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有她相助,找赵怀真他们也会更加容易。
悦吟不语,只是打开房门。见悦吟丝毫没有考虑自己的话,樱司脸上难得有着急的神色,站直身子欲言又止。
“走吧。”
闻言,樱司得意地笑了。
***
一墙之隔,里面是皇宫,外面是市井。墙壁上,各种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画了满墙……悦吟心中愕然,这不是她初来京城发现的墙吗?当时虽心有疑虑,可却寻不得半点突破之处,她只得另寻他路。难道里面有什么玄机不成?
樱司看出她的困惑,开口解释:“有一位很强的幻术师,神眼亦难窥真假。”
听罢,悦吟紧绷着脸。幻术与梦无异,她可是天界掌管梦境的上神,若要说三界谁的幻术最厉害,她属翘楚!她拍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如今,她竟栽在了这,连幻术都看不破!
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樱司:“神界之人在凡间受制颇多,神眼无法使用,你一时半会看不出来也正常。”
悦吟扫视墙上的壁画,没给樱司一点眼神,说:“圣女又是如何知晓的?你都说神眼难窥真假,”她顿了顿,“难不成圣女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樱司简单回到:“我看到的。”
悦吟:“你看到那个幻术师了?”
樱司:“看到你小师侄他们被抓到里面去了。”
“……”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渐明晰,传入两人的耳朵。以防打草惊蛇,悦吟抓住樱司的肩膀,带她进入画中。进去后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大跌眼镜。壁画里,白骨森森,浓重的腐臭、怨气、妖气……如同雨后春笋,绵绵无断绝!
低头望去,地上满是被碾碎的血肉,混着浓稠的血浆,化作一片令人作呕的肉酱!
悦吟皱着鼻头,难闻刺鼻的味道令她顿时一阵恶心。她对气味实在太敏感,尤其是这种死后怨念深重,残魂不愿散去的腐尸。
见她脸色难看,樱司投去关怀的目光:“你怎么样?”
悦吟调整呼吸,稳住心神,指尖凝起灵力,清去周身萦绕的秽气,沉声道:“没事,咱们去里边看看。”此刻她满心记挂着赵怀真等人的安危,半点也不敢耽搁。
两人就并肩,朝着壁画最深处走去……
突然,两人体内的灵力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开始一丝丝地从经脉中抽离。说时迟那时快,悦吟反应极快,立刻祭出佩剑,手腕翻转,动作干净利落,一道凌厉的剑气挥出,瞬间斩断了那些看不见的吸灵丝线。灵力一滞,随即又重新回流到两人体内。
几乎一刹那间,眼前的景象焕然一新,春和景明,繁花似锦……就好像进来时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象。
悦吟笑道:“看来我们进了一个幻阵,你万事小心。”
樱司眸中闪过一丝兴奋,嘴角却噙着笑意,抬手间两把寒光凛凛的圆月弯刀已赫然在手。她掂了掂刀身,侧头对悦吟轻笑:“第一次和上神并肩作战,还怪紧张的。不过……也多了几分期待。”
悦吟:“……”有病?
她懒得多语,迈开腿继续往前。
另一边,被抓去的赵怀真几人被人捆住,吊在一片发出蓝光,似水晶流动的水面上。仔细看,漂亮的“水晶河”面下,堆着数不清的尸骨,正在被一点一点的“水晶河”吞噬。
扑通一声巨响,一只体型大如小山的蛟被扔进“水晶河”,溅起的水花砸在他们身上,宛如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们的身体!
“啊!!!”柳清离发出痛苦的哀嚎。
这里不是妖就是魔,赵怀真是修道的,这点痛他还是能忍,可是柳清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她承受不了。
“柳小姐,你撑住!师叔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赵怀真一边安慰柳清离一边摇晃着身子,荡向柳清离,想要以自身为盾,为她抵住溅起的水花。
柳清离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色染尽。她强忍痛苦,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开口:“你不用管我……我们当中一定要有人活下去……”但死的人不能是赵怀真。她生来就是累赘,害了那么多人,善事也未曾做过几件……倘若天意如此,她宁愿死的是她。
赵怀真找准角度,适当用力,竟真的摇向了柳清离!他伸出脚,勾住柳清离的腰,一点一点将她完完整整挪到自己身体上。赵怀真蜷住身子,尽量包裹住柳清离。
“赵公子……你这是干什么?”柳清离诧异,随后哭了出来。“我不值得你这样保护!”
赵怀真否决她:“你值得的。万物有灵,生命可歌可泣,我不会放弃你的。”
柳清离浑身一颤,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一样。
万物有灵,生命可歌可泣……
这几个字轻飘飘的,却重重砸在了她的心上。她活了这么多年,总觉得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是人们口中的灾星,是亲人嘴里的祸害……悦吟和赵怀真都在告诉她,她是值得的,她活着也是世界的一抹色彩!
“谢谢你赵公子。”也谢谢她的姐姐——悦吟。
猛地,困住他们的绳索开始晃动,受力下降。想来,这是有人开始割断绳索。只是,抬眼看去,这绳子像没有尽头,看不到另一端的绳子是由谁掌控。
他们这是要死了吗?
下一秒,他们身体刷地下坠,耳边传来的是急剧的风声!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以雷电之速疾驰在“水晶河”上,挥手间一根红绳从袖间飞出,相继缠在几人的腰间。而后,黑影纵身一跃,飞向高空,几人在接近“河面”的瞬间被提了飞起来。
“谢公子?!”赵怀真惊喜道。他没想到会是霁寒霄救了他们。
霁寒霄瞥了他一眼,手中抛出一片叶子,将困住他们的身子给切断。没了束缚,赵怀真一身轻松,捉住柳清离的胳膊就将她带到地面。
赵怀真打趣他:“谢公子真是深藏不露,想不到你竟有这种本事。”
霁寒霄没好气的白了赵怀真一眼,旋即他把目光放到一旁默不作声的岭身上:“逃出去还能被抓回来,真是蠢!”
赵怀真为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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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抱不平:“他受伤还没有恢复过来呢,不要为难人家。”
霁寒霄:“还不赶紧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他们头顶就传来了一特有威压的声音:
“晚了,你们已经走不了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令人喘不过气的压力。几人心照不宣,都紧着保护没有法术傍身的柳清离。
霁寒霄、赵怀真、岭三人围着柳清离,将她牢牢护在中间。
“你们胆子不小啊,竟敢找到这里来!”
五个邪修凌空而立,手持器灵,高高在上地垂眼目视四人。
赵怀真:“你们做此等勾当,还怕没人找上门吗?”他掏出悦吟给他的神契符,二话不说就朝着五个邪修打去。
见状,一个手执铁伞的邪修冲上前,开伞挡住符纸,以柔制刚,铁伞左摇右摆,符纸跟团凝在一起的水似的被他甩了回去。霁寒霄神速闪现,挥掌将符纸凝聚的力量打碎。
“符纸挺不错,可惜你实力太弱,无法发挥符纸的全部力量。”
赵怀真:“???”说他实力太弱?没搞错吧!在宗门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说他是修道天才,可遇不可求!
这死邪修真是惹到他了!!
怒道极致,怒气也能化作力量。他祭出双剑,凝聚灵力,借力而起,挥剑斩出数十剑带着杀念的剑气,尽数化作实体,似长了眼睛的利箭,杀向那个说他实力太弱的邪修。
那邪修没把他当回事,竟想挥手化去攻击,却不想被击飞,砸在石壁上,留下一个大大的人印。
赵怀真竖起大拇指,往鼻尖一滑,神气道:“这就是瞧不起我的下场!”
那邪修彻底恼了,长吼一声,恶狠狠地盯着赵怀真。他掏出一个铃铛,冷笑一声开始摇。接着,铃铛散发一股力量,一团黑气从中陆陆续续跑出,绕在几人周围,而后化作无形的墙,不断朝着几人挤去。
那股压力越来越强,仿佛他们越挣扎,压强越大,要将五脏六腑给压出来。
“我们的实力已完全接近仙人,你个小小凡人,拿什么与我们斗?”
“我们可是邪修,这里的怨气可以给我们输送源源不断的灵力!”
这时,其他四个邪修相继出手了。
他们输出的灵力越多,压力越强,霁寒霄他们被困住,只能抵挡防御,无法出手。再这样下去,迟早被压成人肉干。
霁寒霄嘴唇抿成一条线,似乎在压制什么。
“师尊,我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你还没有查觉吗?”难道真的要他出手?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把弯刀从远处掠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割断了那邪修的脑袋。当一颗沾满血,瞪大眼睛的头颅掉入“水晶河”,其他邪修才惊觉暗处传来的威胁。
还未等众人反应,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窜至那无头躯体前,一掌将其打了个粉碎。
骨节分明,惨白而又修长的手上染着还有温度的血。那人轻举兰花指,送至唇边,张开红唇,贪婪地舔了一口手上的血。
“圣女怎么还是如此暴力?”
众人回首望去,一道盈盈身影踩着满地流转晶石而来,裙裾轻扬间带起细碎光芒,恍如天上仙,降世来普救苍生。
几人瞬间大喜。
“姐姐!”
“师叔!”
“恩人姐姐。”
霁寒霄嘴巴动了动,小声道:“师尊……”
“你们没受伤吧?”悦吟问。
赵怀真:“还好。你要是再不来,我们就要死翘翘了!”
在边上的影樱司不想听别人的废话,也不想听悦吟与他们寒暄,直接打断:“上神需不需要我将其他四个也杀了?”
还未等悦吟回话,四个邪修开始启动早已布置在此的阵法。
阵法一起,狂风大起,“水晶河”如同有了吸力一般,将阵法内的东西,不论活物,全部吸进“河”中!
悦吟迅速挡在他们面前,施法制作屏障抵挡。樱司看了,上前去帮悦吟。
“这东西好像在吸收我们的灵力!”赵怀真惊叫。
悦吟沉思,再度施法增加屏障。
“灵脉不能为人所用,倒还吸人灵力……”悦吟眉头紧锁,目光四处扫,企图找一个突破点先把其他人送出去。
樱司:“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灵脉。”
所以说,“水晶河”其实是一条助人修行的灵脉!如今成了一条会“吃人的”灵脉。
悦吟:“这阵法是以死去的妖兽血肉灵魂以及这条会吸人灵力的灵脉相辅相成而布下的。阵法一旦开启,只有阵中人被灵脉吸食吞噬才能终止。”
岭:“恩人姐姐你的意思是,这个阵法破不了是吗?”
樱司开口道:“是阵都有阵眼,只要找到阵眼,销毁了阵眼,大家都平安了。”
悦吟沉默良久,眼中的愁绪越聚越多:“阵眼不在阵内。”
“什么?”
众人神色骤变。
36. 反派有点神秘
四个邪修见几人被困阵中,如同笼中之鸟般无法反击,脸上不禁露出了阴险得意的狞笑。
“主人说了,此阵天上地下,除了他无人能解,就算是九霄之上的神明,来了也得葬身于此!”
“你们就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小小蝼蚁,竟妄图与天斗?你们到底算什么东西!”
留下几句戏谑的挑衅,四个邪修脚下黑气升腾,身形一晃便化作一团团黑雾,桀桀怪笑着遁走不见。
法阵内已经有人焦灼不安。
赵怀真猛地将手中长剑掷出,随即双目凝神,以意念操控,同时快速掐动法诀,口中厉声喝道:“风过沧海一鳞,一剑斩青云!”话落,双剑成器,万剑如锥,汇聚成一片星罗棋布的剑雨,带着呼啸的风声,径直朝着灵脉狠狠砸去。
然而,他这一击虽说气势汹汹,威力强胜,却对灵脉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相反,这一击被灵脉吸收,随后以数倍还了回来。要不是悦吟及时出手化解,恐怕得留下几条命在这里。
悦吟双手结印,食指和中指伸直并拢,其余手指弯曲。随着灵力注入,她指尖散发出强大灵气,化作一个圆形缀有祥云纹的灵墙。“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说完,悦吟走出灵墙,任由灵脉吸取自己体内的灵力。
几人震惊,纷纷喊话让她回来。但她没有任何反应,仅是抬手捏住正在抽离身体的灵力,细细打量。
她指尖微微用力,那团蓝白色的灵力发出一声细碎的悲鸣,瞬间被捏成了齑粉。
樱司:“上神你该不会是想撑死这条灵脉吧?”悦吟乃是承受天地之气孕育而生的神,一条小小的灵脉,还不足以吞食她。只是,这灵脉实属诡异,吸了那么多妖兽的灵力,依然还能吸食他人灵力。樱司不免有些担忧悦吟,道:“现在我们还不清楚状况,你不要贸然行事!”
悦吟侧身,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谁说我要把自己的灵力给它了?”
“什么意思?!”
悦吟单膝下跪,双手结印按在地面,掌心贴地。灵力自丹田涌出,顺着手臂注入地下,形成一个旋转的灵气漩涡,将灵脉之力缓缓牵引至体内。
霁寒霄沉声道:“她是要炼化灵脉……”
赵怀真诧异:“怎么可能?一条灵脉可供一个宗门修炼百年甚至是万年!纵使灵脉再小,一条灵脉也不是一个人所能承受的!”
“而且,这条灵脉与正常灵脉不同,师叔即使炼化了,也会与她身体产生排斥,对她不利!”
悦吟将灵脉的本源之力牵引至丹田后,脸色便骤然变白。那股力量在她体内如同失控的野马,非但不听从灵力的引导,反而带着一股阴冷、贪婪的气息,顺着经脉疯狂冲撞。她周身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黑色的灵力纹路在扭曲游走,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下钻动。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她齿间溢出,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师尊!”霁寒霄来不及思考,冲了出来,毫不犹豫地贴上悦吟的掌心,企图将将灵脉的本源之力引到自己身上。可是,悦吟不会让他那么做。他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一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变成正常人的身体,若让他吸走这条怪异的灵脉,他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悦吟推开霁寒霄,强忍身体不适唤出自己的神弓,大声道:“你给我回到灵墙里面去!”
“不!我凭什么听你的!”
此刻,灵墙里的柳清离心都揪在一起。她还是第一次见霁寒霄情绪波动这么大,大到连她心里都认为,霁寒霄喜欢的是悦吟。
悦吟:“樱司,你给我把他抓回去!”
“行。”樱司转动手指,一只白骨手从她脚下破土而出,目标明确地抓住霁寒霄的腰,将他捉回灵墙。
见大家都安全的在灵墙内,悦吟彻底没了后顾之忧。她拉弓搭箭,指尖虽颤,但阻不了她要破阵的决心。
她眼珠霎时变成紫色,眼尾的紫色蝴蝶纹路逐渐显现。体内乱窜的力量令她难受,像是一只困兽,随时要撕破她的皮!她手上青筋暴起,用力拉弓,对准她认为的阵法的弱点。
在她吐血的瞬间,手里的箭被射了出去,阵法也在瞬间被破解。
阵法被破的瞬间,天地间仿佛都静止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霁寒霄,他看着摇摇欲坠、嘴角挂着鲜血的悦吟,眼角泛红,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接住悦吟,声音因后怕而沙哑:“师尊……你还好吗?”
柳清离站在灵墙内,看着相拥的两人,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心里五味杂陈。她既为悦吟的平安感到庆幸,又为自己刚才的猜测感到一丝酸涩。
樱司走了过来,有些敬佩地朝着悦吟伸出手:“我果然当不了神,舍已为人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悦吟微微一笑,伸手回应,借着她的力,站了起来。“这一次你竟然没捣乱,还怪不适应的。”
樱司:“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其他人见悦吟问题不大,纷纷松了一口气。
岭:“恩人姐姐,如今咱们已经打草惊蛇,而你又受了伤,我看我们还是先走吧,其他的等大家休整好了再做打算。”
然而,危险总是突如其来的。
还没歇口气,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毁了我的灵脉,你们还想走?”
闻言,众人的目光朝着这很有少年气息而又透着几分老成,带着一丝温柔的声音主人瞧去。
来人身着一袭朱红长袍,色泽浓郁如淬了烈火,袍身广袖飘逸,内衬是素白的交叠里衣,红白相衬间,将他身形衬得愈发清隽。
脸上戴着民间用来驱鬼逐疫祭祀上戴的面具,面具之下的,是人是鬼,是美或丑,无人知晓。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
众人之中,他一眼锁定了霁寒霄,定定地看了霁寒霄好一会儿。
赵怀真:“背后搞鬼之人是你?!”
红衣男子摊开双手,大方承认:“没错,就是我。怎么?你个小道士还想教训我吗?”
悦吟:“你把灵脉炼成这鬼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杀人还是修炼?!”
对方道:“你个掌管梦境的神不好好在天上做你的事,跑到人间来凑什么热闹?”他猛地歪头,诡异道:“难不成你也想成为我的养料?”他冷哼一声,不打算与他们废话,机械地伸出双手,十指上悄然出现十根浸血的红线:“坏我好事,我要你生不如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落,他身后白色身影突然身形一晃,化出几道虚影,速度快如闪电,提剑出杀招!
“阿霁,怀真,岭你们三个保护清离!”悦吟不敢马虎,顾不得灵脉给她带来的不适,唤出长剑便与白色身影打了起来。
樱司眼看大事不妙,偷偷溜到一旁,打算离开。不料她的一举一动皆被红衣男子所监视,还未来得及遁走,那人轻挥手指,地上立马爬出一具尸体,尖锐的骨头直接刺入她的大腿。
樱司吃痛,挥刀砍断白骨,翻身而起,神色凶狠地瞅了红衣男子一眼,随后便与行尸大战。
现场一片混乱,打得不知天昏地暗。
悦吟那边与白色身影打得难舍难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招式白色身影似乎很熟悉,总能轻易化解。
“忆公子,是你吗?”
很奇怪,虽然对方戴着斗笠,但她心里笃定是他。
白色身影没说话,只是握剑的手猛地一抖。
悦吟知道,他这是被控制了。隐约间,还能看见控制他的红线缠在他的脖子、手、腰、腿等各个部位。
“傀儡术?!”悦吟惊乎。
怪不得他说话奇奇怪怪的,原来是被人控制,成了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要让他清醒过来,唯有斩断控制他的红线。悦吟眼珠一转,不与忆公子缠斗,而是将剑指向控制忆公子的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一脸平淡,手上动作变幻,操纵忆公子飞来保护他。而这正中悦吟下怀,她的目标不是红衣男子,而是缠在忆公子身上的线。她转动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断控制忆公子的红线。
刹那间,忆公子动作慢了下来,显然他是恢复了些神识。
而这时,红衣男子也明白了悦吟的操作。他淡然一笑,不急不躁道:“你以为斩断红线我就没办法控制他了吗?”
“阿吟?”身旁之人猝然叫了一声悦吟。
悦吟身躯猛地一抖,心脏剧烈跳动,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那一声阿吟甚是熟悉……
红衣男子脸色一变,也不要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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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自己就出手了。悦吟来不及反应,只得防御,可红衣男子实力强得离谱,一掌将悦吟击飞数米。
“师尊!!”霁寒霄奔向悦吟,颤抖的手臂慌乱地将她抱入怀中,抓起她的一只手贴在脸颊,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破碎不堪:“师尊你不要吓我!”
忆公子明显慌了,微蜷的指尖已经暴露了他。红衣男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而后五根手指不断向内弯曲,攥成一个拳头:“这么长时间了,你居然还能因为她恢复一丝意识!”
“看来,要让你完全听命于我,唯有杀了她!”
忆公子立马跪下,说出的话没有一丝感情:“主人,我知道错了。”
红衣男子掌心骤然凝聚一团漆黑如墨的灵力,萦绕着丝丝缕缕诡异的红雾,宛如一团淬了毒的火,一击便能毙命。他完全没管跪在地上的忆公子,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毫不犹豫地抬手,将那团致命的灵力狠狠扔了出去。
霁寒霄怒火冲天,转身恶狠狠地就要徒手接下这一击,赵怀真几人吓坏了,皆是一副惊讶之色。他们刚要冲过去帮霁寒霄,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为霁寒霄挡下了这一击。
“你们赶紧走,我来拖住他!”
霁寒霄会意,抱起地上的悦吟招呼其他人就走。樱司跑了过来,说了一句:“我知道有条捷径,跟我走!”
几人毫无防备地跟她走了。
红衣男子惊讶:“堂堂十渊,怎么想不通救一群仙道之人?你不应该和我一伙吗?”
十渊冷言道:“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哦?”红衣男子指着他,嘴里吐出的字冷若冰霜:“那你也成为我的傀儡,我倒要看看面具之下的十渊究竟是什么模样。”
“等杀了你,我再去杀他们!”
两人顿时陷入一场厮杀……
***
穿过几重密林,樱司在一处隐蔽的山壁前停下,熟练地扳动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山壁缓缓移开,露出一条狭窄潮湿的通道。
“从这里就能出去了!”樱司的话里带着写不易察觉的急切。
她率先进入,其他人紧随其后。
霁寒霄抱着悦吟,谨慎地观察这所谓的逃生之道,忍不住开口:“这看起来并不像是逃出去的路啊,魔族圣女。”
樱司脚步一顿,背对几人,从容不迫道:“我和悦吟就是从这里进来的,你不信?”
霁寒霄:“我当然不信。”不是出自悦吟之口,他谁都不相信。更何况,樱司阴险狡诈,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救他们?
闻言,余下几人一脸警惕,停下脚步。
事到如今,樱司也不装了。她先发制人,直接控制手无缚鸡之力的柳清离,拿出一把小弯刀抵在柳清离的脖颈处:“如今悦吟昏迷不醒,你们当中没人是我的对手!”她捏了捏柳清离的脸蛋,语气充满玩味:“这小姑娘想必对你们很重要吧?大敌当前,悦吟还特意让你们三个保护她,唉,她还真是善心大发!”
赵怀真:“你到底要干什么?”
樱司转动手里的刀,幽幽道:“听说过龙脉吗?”
“龙脉?!”
樱司:“以龙脉修行,引天地正气,纳山川之魂,其势磅礴,其力浑厚,远胜寻常灵脉多矣。”
几人大悟。
她这是要抢夺龙脉啊!
龙脉可是国之根本,一个国家没了龙脉,相对于失了灵气,没了国运,外邦皆可欺!
霁寒霄:“你要什么破龙脉大可以自己去,拉着我们干什么?”悦吟如今重伤,他只想找个安静又安全的地方给她疗伤,至于其他的,他暂时都不想管!
樱司:“刚才你们也见识了那个男人的厉害,若不带着几个替死鬼,我心里不安哪!”
岭怒骂:“无耻!”要不是他之前灵力受损,以他的实力大可以与樱司一战。
“不跟我去,我就把她扔进灵脉里去!毕竟,像悦吟炼化的那条灵脉可不止一条哦。”
为了柳清离的安全,他们只得妥协。
霁寒霄本是不想多事。但想到悦吟醒来见柳清离为人所害,心中定然难受,他不想她伤心……
他已经严重怀疑自己是病了。他为什么要在乎她的感受呢?难道,是身体里的那颗心在作祟吗?
37. 差点团灭
几人跟着樱司,来到了龙脉的核心所在。
接近龙脉的一瞬间,一股温润磅礴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如琼浆玉露般化作丝丝缕缕的灵泽仙气,争先恐后地钻入他们四肢百骸之中。
紧绷的身体如释千斤,松弛下来,连心境也变得澄澈通透几分……
渐渐地,他们眼皮下垂,睡意来袭,脑子迷糊,分不清天明。
霁寒霄看着赵怀真几人闭上眼睛,不受控制,形如走尸般挪动脚步靠近龙脉,便知道暴露在空气之中的气息有问题。
樱司用手捂住口鼻,站在一侧,目不转睛地盯着正欲坠进龙脉之中的几人。不过,她心里倒是泛起几分好奇,这霁寒霄怎么没事呢?
她的双眼像淬了毒的鹰目,死死盯着霁寒霄。焦躁的心在胸腔里翻涌,恨不得立刻将他从里到外看穿!
可霁寒霄才懒得管樱司如何看他。他再不出手,那几人就要被喂给龙脉,连渣也不剩!
只见霁寒霄放下怀里的悦吟,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施法,袖口飞出三根红线缠住刚好要跳进龙脉里的三个人。
霁寒霄大吼:“赵怀真,你不是自诩修道天才,怎么这就被人控制住了!”
说来也奇怪,霁寒霄这一吼真把陷入昏睡的赵怀真给叫醒了!
赵怀真一睁眼,看见自己悬空而立,身下又酷似火山岩浆,冒着热气,不断翻涌流动,惊得他心脏猛跳,流一身冷汗。“我靠,什么鬼啊!”
霁寒霄无语,使劲用力一甩,将他们拉了回来:“能不能有点警惕性?”
赵怀真尴尬一笑,拉住旁边还陷入昏迷的岭和柳清离,为自己辩解:“岭还是修炼万年的大妖呢,你怎么不说他?”
“……”
一旁的樱司眯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手中的小刀被她随手扔进龙脉,瞬间便被那翻滚的能量吞噬,化为飞灰。她一步一步走向霁寒霄,跟夜里捕食的猎手一样,视线锁定目标。“你这身体很不错啊!适合当我的容器~”她伸手,想要抚摸霁寒霄的脸,却被霁寒霄侧身避开,只换来一道冰冷刺骨的眼神。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赵怀真大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樱司斜睨了他一眼,语气里的威胁与不屑几乎要溢出来:“小道士,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小心我给你和你的朋友全部扔下去,喂龙脉。”
赵怀真不惧:“你这恶毒的女人,别以为道爷会害怕你!告诉你,除魔卫道,杀魔敬道,是我辈之责!要不是师叔让我不要跟你动手,我才不会让你这般耀武扬威!”
樱司蹙眉,却还是耐住性子,警告赵怀真:“你要是不逞能,我兴许还能留你和你手里两个人的命。”突然,她眸光一闪,脸色阴邪可怖,“倘若你自寻死路,要同我作对,我是不介意把你们一同送上黄泉路!”
说完,她就上手要抓住靠着霁寒霄的悦吟,打算用悦吟来要挟霁寒霄。
然而,霁寒霄岂会给她这个机会?
指尖尚未触碰到悦吟的发丝,霁寒霄已掣出佩剑,动作行云流水,旋身直刺樱司心口。樱司反应极快,立马召出圆月弯刀,双手握住刀身,挡住霁寒霄凌厉的一击。
赵怀真想上前帮忙,可他拉住的两人令他抽不出身,只能着急地干看着。
樱司目光凌厉,身形似蛇,灵活缠绕在霁寒霄身边。霁寒霄脸上不见异色,他搂紧悦吟,尽量不要让灵力余波干扰她半分,沉着应对樱司的招式。
赵怀真急得团团转,想了想,朝着岭说了句抱歉,而后抡起拳头,砸在了岭貌美的脸蛋上……
“怎么了?”岭懵懵的,但脸上清晰的痛感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赵怀真也不多作解释,把昏睡的柳清离推到岭的怀里,声音因急促而有些变调:“看好柳小姐,屏住气息,不要闻空气的气味!!”
摆脱了顾虑,赵怀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兴奋,当即低喝一声,唤出佩剑,纵身跃入混乱的战局。
樱司见状,磕了药般的狂喜:“好哇,竟然如此,你们都去死吧!”她缠在脖颈间的黑蛇猛地昂起头,快速蠕动身子,从手上爬来,离了她的瞬间变幻成一条粗壮如百年老树的巨蟒,张着血盆大口就与赵怀真打斗!
双方越打越激烈,谁都没有要退步的意思。
眼瞅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一个身影的到来让战斗一时停了下来。
“师兄?!”赵怀真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
闻言,那提剑而立、身着素色道袍的道士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脸上露出久别重逢的笑容。他将长剑负于身后,快步上前,惊讶道:“小师弟!你怎么在这里啊?师父说你一个人下山来历练,我还不信,没想到在这遇上你了!”
“师兄!”赵怀真撇嘴,换副表情,指着还想再战的樱司,委屈巴巴地告状:“这个妖女欺负我!她让她的蛇咬我……呜呜呜,师兄你得为我做主啊!”说罢,他不等对方回应,便一头扎进师兄怀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假哭起来。
众人:“……”
他师兄一听,这还得了,侧头就扔给樱司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小师弟别伤心,师兄这就为你讨回公道!”
计谋得逞,赵怀真立马从师兄怀里跳出来,给他让出一片空地,还不忘朝着樱司做了个鬼脸,屁股一扭一扭的,脸上写满了“我有人撑腰我怕谁”的得意。
一旁的霁寒霄看得眉梢微挑,轻描淡写道:“你就确定你师兄能赢得了她?”
赵怀真:“剑道一术,我师兄在宗门排名第一!纵观各个修道宗门,还没人是我师兄的对手。”
霁寒霄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他师兄才修炼多少年?樱司再怎么说也是活了两万多年的魔,再不济,也不可能差到连一个凡人也赢不了。
樱司着实有些烦躁。出来做个任务,居然如此不顺,看来她得速战速决!
赵怀真师兄拔剑出鞘,一道凌厉剑气直逼樱司面门。樱司眼神一凛,侧身避开,指尖凝出黑色魔气,化作数道利爪抓向对方。两人瞬间战作一团,剑光与魔气碰撞,发出阵阵轰鸣。
剑影重重,红光闪烁,地面碎石被震得晃动。
樱司不想与对方过多纠缠。于是,她双手并拢,口中念念有词,地面突然冒出无数黑色藤蔓,缠住了赵怀真师兄的脚踝。
“不好!”赵怀真惊呼,刚想上前帮忙,却见他师兄手腕翻转,长剑劈出一道烈火剑气,藤蔓瞬间被烧得焦黑。可不等他喘息,樱司突然身形一闪,出现在他师兄身后,一掌拍向其背心。
樱司得势不饶人,祭出圆月弯刀,恶狠狠地砍向赵怀真师兄!
凡是阻她,误她大事的,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这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霁寒霄出手了。两根细如叶茎的红线缠住樱司的弯刀,令其动弹不得。
赵怀真立马冲上前,拉回自己的师兄,愧疚地拍拍他身上的灰尘:“对不起师兄,我我我以为你能打得过她呢……”
师兄并没有怪罪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不是你的错,是师兄没有好好修炼。”
赵怀真感动极了,当场就要哭出声音,师兄看了连忙嫌弃的捏住赵怀真的嘴巴:“假哭可以,不要真哭!”
赵怀真转头扑向霁寒霄:“谢谢霁师兄救我师兄,以后当牛做马随你呼唤!”
霁寒霄推开他,瞧了一眼还昏迷不醒的悦吟,见她呼吸平稳,并无异样,紧绷的嘴角才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些许,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也悄然散去。
樱司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彻底扭曲,语气阴恻恻的:“你们真的是很烦啊!第一次做任务如此不顺,我真的是觉得很好玩!”她再次凝聚魔气,挥手画牢,化地为域,想要彻底地杀了几人!“你们这样的蝼蚁,怎配与神明同葬!真是可笑!!”她冷笑一声,指尖射出一道黑色锁链,直取霁寒霄身边的悦吟,企图将她掳走。
霁寒霄眼神一变,转身护住悦吟,挥手凝聚灵力,化为剑刃,精准地斩断了那道袭来的黑色锁链。
霁寒霄抬眸,睫毛的阴影遮住他的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你想带她走?休想!”说完,他捏住剑柄,剑横于身前,凝聚灵力,化为一道强大的剑气,挥剑斩向樱司。
轰隆一声,樱司被震飞,身后的巨石被波及,碎了一地。
赵怀真几人看了,震惊到下巴都掉了!
霁寒霄也没跟他们说他有这么强啊!
尤其是赵怀真师兄,看完霁寒霄这一剑,他都要怀疑他剑术第一的名号是不是假的了。
就在几人正为打败了樱司这一祸患而高兴时,一道让人不寒而栗,透着几分威压的声音骤然响起:
“还没等我出手,你们便自相残杀了,看来我也能当一次渔翁呢。”
那红衣男子竟然追了过来!
几人顿时如坐针毡,浑身汗毛直竖。
如今悦吟受了伤,昏迷不醒,以他们几人之力,恐怕是难以应对这个红衣男子!
赵怀真师兄不明所以,看几人紧绷神情,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小师弟,他是怎么回事?”
赵怀真侧头,眼睛却盯着红衣男子:“反派,他是个大反派!连我的神仙师叔都打不赢!”
师兄皱眉,没抓住关键信息:“神仙师叔?”
“唉呀!”赵怀真叹了口气,焦灼地推着师兄,与其他几人聚在一起,“说来话长,等过了这个劫再与你细细道来!”
红衣男子抽出指间红绳,双指并拢,夹在中间,若有似无地扫视众人。“你们说,我应该先杀谁好呢?”他话锋一转,说:“又或者,我先把谁扔进龙脉呢?你们撞破了我的秘密,还想着全身而退吗?”
想着过去种种,岭思绪万千,愤恨不已,忍不住出口:“你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为了修炼,可以不顾正道,剑走偏锋,连邪门歪道也要走!!”
红衣男子不屑一笑:“修炼?我不需要。你以为我看得上这渺如尘土的灵脉或者龙脉?想多了,我仅是为了看几出好戏而已。”
几人大惊。
就为了看戏而已?
岭:“那你就可以不顾他人性命,布下这这小小的局,让皇族贵胄为你所用,抓捕妖兽来任人摆布,生不如死!”他的手不自觉握紧,手背青筋暴起,怒火如决堤的水,波涛汹涌。
红衣男子不以为意,轻描淡写道:“世界向来是弱肉强食,你们不强,就只能成为肉。我强,话语权在我,谁又能奈我何?”
岭:“你!!”
红衣男子抖抖衣袖,懒散地拂手,一道龙脉之气从龙脉之中飘出,至他身下,化作长椅供他休息使用。
众人不可思议。这龙脉居然供他驱使!要知道,刚刚龙脉可是差点给赵怀真几人吞了!
红衣男子躺在龙脉之气化成的椅子上,手搓红绳,将控制住的忆公子召来:“今日剩下的血,便由你来替我沾吧。”
忆公子木讷点头:“是,主人。”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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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一阵强风吹拂,掀起众人衣摆,忆公子举剑一跃而起,带着强劲的灵力,如同乌云压顶,直直砍了下来。
正在此时,靠着霁寒霄的悦吟迅速睁开眼睛,用手轻推开霁寒霄,跳起唤剑挡住这一击。
红衣男子有些惊喜,视线随着悦吟一动而动:“真是有意思,这么快就适应了我养‘熟’的灵脉了吗。”
看悦吟醒了过来,几人顿时喜出望外,不禁松了一口气。
“忆公子,你为何不摘下斗笠?”悦吟一边打一边问。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她的话。
悦吟:“公子不摘,那我便替你摘了!”
悦吟每出的一招,都在针对忆公子头顶的斗笠。她倒是要看看,斗笠之下的人到底是谁!
红衣男子看出了悦吟的意图,轻笑一声,觉得没趣,出手唤回忆公子。
“别看了,斗笠之下的,不过是我用万千死尸拼补而成的……”他顿了顿,“一个傀儡而已。”
红衣男子看了眼被召回身边、依旧木讷的忆公子,面具之下的脸逐渐冷冽。“既然小把戏看腻了,那就来点实在的吧。”他轻声说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话音刚落,他猛地抬起右手,掌心对着地面的龙脉,口中念念有词。原本平静的龙脉突然躁动起来,地面剧烈摇晃,一道道漆黑的裂缝蔓延开来!
悦吟诧异:“你想要毁了龙脉?!”
“没错。反正已经被你们发现了,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毁了这里!”
悦吟:“龙脉一毁,整个京城都会受到影响!你是想让所有人都死吗?”
红衣男子左手一握,手中灵力化作萦绕黑气的冰锥。“我不光要让他们死,我还要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神也葬身在此!”他长臂一甩,冰锥带着簌簌风声,宛若流星,密密麻麻着朝着几人射去。
悦吟立马转动手中剑,扔向空中,而后纵身一起,抓住剑柄,挥出可撼动山峦的一剑:“浮光掠影,一剑断物圣”
那些飞向他们的冰锥,在悦吟这一剑过后,俨然成了掉落尘土的水珠。
红衣男子:“你很强,但是不幸的是你遇到了我。”他抬手,悦吟他们头顶骤然出现一个金光闪闪,刻有咒文的“白棋”。
“落子无悔,子落成局,你们莫想翻身。”他手指往下一压,“白棋”似气势恢宏的天雷,携着压迫人心脏的气压,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几人看了,立马施展法力抵挡。
悦吟:“我先撑着,趁这东西还没有落下,你们赶紧走!”
赵怀真涨红了脸,用力往上推,道:“师叔你说什么话呢?要走大家一起走!”
岭:“对啊恩人姐姐,要走一起走!”
眼看已经撑不下去,悦吟不得不开始叫喊:“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出来帮我啊!”
“……”
众人一脸懵逼。
除了他们几人还有其他人吗?
悦吟刚说完没多久,一块带着烈火的巨石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白棋”上。
红衣男子抬头,看见了驾鹤而来的月老和时明两人。他指尖动了动,眼底氤氲出几分怒气:“还真是误事。”
他大手一挥,控制石块砸向两人。
月老跟时明对了个眼神,从腰间抽出长鞭,甩向攻击两人的石头。
红衣男子命令一旁的忆公子:“你先去请教他们一二,等我杀了这几人,再去杀了他们。”
犹豫几秒,在红衣男子的意识控制下,忆公子出手了。
“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搅我下这颗棋的。”他轻轻吹气,如掸尘般掸去“白棋”砸出的细小裂痕。一切恢复原状,他手指用力一压,发出的力量更胜方才!
他们撑不住了。
再没有人帮忙,真的要压成人肉干了!
红衣男子轻扫一眼“白棋”之下正在奋力跟着抵抗他的霁寒霄,只是摇摇头,透着几分惋惜之意。
眼看悦吟即将受到伤害,时明心跳加速,不由得担心起来。他难得慌张,朝着暗处大声道:“前辈,请你快点出手救人!”
晶莹剔透的水晶兰花瓣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宛如冬日里最纯净的雪花,轻柔地打着旋儿,悄无声息地铺满了地面。
看着这景象,红衣男子心头一紧,手上的动作轻了起来。
“你的对手,是吾啊。”一个戴着枯木生花面具,蓝眸黑发,头戴两支符簪的女子应声出现在红衣男子对面。
蓝眸女子捻指,一朵水晶兰悄然从指尖绽放,飘至悦吟几人上方,随后发出蓝色光芒,花瓣刹那变大,将那颗压下来的“白棋”给包裹住,化去攻击。
红衣男子微微一怔,旋即满不在乎地转过身去:“怎么?不问世事的你也要插手我的事?”
蓝眸女子摇头:“受人之托而已。”
红衣男子:“天地间,能与我一战的只有你。”他陷入沉思,良久,才叹了口气,开口道:“罢了,你我活着都是为了心中所求。今日就当你欠我一恩情,他日你不能再阻挡我。”接着,他召唤回正与时明和月老战斗的忆公子,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月老问时明:“你在哪里找的世外高人啊?这都没动几招,人就走了。”
时明给了月老一肘子:“别乱说话。”
蓝眸女子侧身,一个闪现来到霁寒霄眼前。她盯着他,眼中情绪没有变化,却好似对一切明了。
霁寒霄被看得头皮发麻,有些不适,避开她的目光。
38. 打开天窗说亮话
蓝眸女子并未因他的回避而收回目光,只是缓缓抬手,五指像刀刃般地插入霁寒霄的胸膛!
众人一脸惊恐。
她转动手腕,伤口没有鲜血流出,霁寒霄也没有什么不适。她修长的手指在胸膛之中来回摸索,直到抓住几根细长的,如同心脉一般的黑红色东西,才收回手。
“她手里的是什么?”赵怀真眉头紧锁,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
月老答上:“不知道。”
“……”
众人屏息凝神,连眼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盯着那蓝眸女子如抽丝剥茧般从霁寒霄体内扯出那些黑雾缭绕的东西。
霁寒霄紧绷着身子,藏在袖中的手在慢慢凝聚灵力。蓝眸女子慵懒地悠悠眨眼,嘴里轻哼一声,手指一弹,将手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弹回霁寒霄体内。随后,她起身,正对着时明,道:“你的事吾已完成,剩下的……”她视线转到悦吟身上,“就要看且看如何造梦施梦。”
悦吟:“……”
时明躬身行礼,语气尊敬:“多谢前辈!”
这时,蓝眸女子身形骤然一闪,擦过悦吟肩膀。悦吟只觉一股寒气掠过,指尖微抖,不明所以地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蓝眸。她没给悦吟任何窥探她情绪的机会,顷刻间便消失在众人眼中,连一丝气息都未留下,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悦吟内心震撼。
她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还能在短短几招内就可以化解红衣男子的杀阵!
看来三界之中,隐匿的高手真是如云……
悦吟缓缓低头,看着手里多出的一朵水晶兰,心中思绪翻涌。沉思片刻,她握紧手,将那东西藏入体内。
“阿霁,你没事吧?”她快步上前,伸手去探霁寒霄的脉搏,语气中难掩关切。
霁寒霄掀起眼帘瞧她,声音沉稳:“我没事。”
时明:“阿悦,你炼化那条被喂以邪灵的灵脉,身体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适?”
月老还没有反应过来,问:“什么邪恶灵脉,我怎么不知道?”但听到时明问悦吟她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月老哐地扑向悦吟,转着圈的查看悦吟的身体,“阿吟你受伤了?千万不要吓我啊!”
“哎呀~”悦吟捂住耳朵,假装烦躁地闭上眼睛,威胁月老:“再吵的话,小心我不理你!”
月老知道悦吟是在开玩笑,也不恼,顺着她的话,宠孩子似的道:“好好好好,我不吵便是,阿吟别生气!”
时明无奈笑笑,走上前,道:“你们两个怎么如此不稳重?也不看看都有谁站这呢。”
闻言,两人立刻冷漠正经起来,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们两个。
时明抬手,指节微弯,敲出一道神光,点醒昏睡不醒的柳清离。随后,他靠近悦吟,弯腰在悦吟耳边轻轻道:“这是她历劫归去的最佳时期。”他站直身子,嘴角带笑,一副恭喜人的模样:“阿悦,你马上就可以完成了。”
悦吟心尖猛地一颤,视线放至正从岭怀中醒来的柳清离身上。
完成……
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既有喜也有忧。
她很开心阴山神女可以历劫成功,回归上界。同时,她又哀愁柳清离作为凡人悲苦的一生。
时明:“万物皆有其道,喜怒哀乐最终都为浮云,最后的最后才是人生最好的答案。”
“我知你重情,一旦陷入,走出来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悦吟平静道:“明,你放心。我不会的,我会助她回去。”
时明信她。
当年的事,她都可以承受,更何况这个?
只是,过程有些艰难。
“明,我……”话未说完,悦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骤然一黑,身体软软地朝着后面倒去。霁寒霄的目光始终紧锁着悦吟,她身形一晃的瞬间,他已如离弦之箭般掠出,稳稳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师尊,你怎么了?”霁寒霄有些慌乱。
看霁寒霄如今的变化与当初在承泽殿简直形如两人,时明不免对悦吟生出几分敬意。
要知道,当时的霁寒霄对悦吟可是充满杀气,在悦吟不顾危险为他取回灵药后不为所动,冷淡得跟条没人性的蛇!
也不知道他这好友是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让霁寒霄为她而动容。
时明:“她没事,只是灵力消耗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了。”
霁寒霄小心翼翼地将悦吟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他没有看时明,只低声道:“我先带她回去疗伤休息,上神请自便!”
时明颔首:“行,你先带着阿悦还有他们走,我和月老稍后跟来。”
月老困惑:“还要干什么?我想陪着阿吟!”
时明:“阿悦如今身体不适,你还想着让她处理这里的破事?”
月老明了,“哦”了一声。
***
日升月恒,昼夜颠倒,一缕清风拂城去,缝中剩得几何生?来年春日,或胜从前,见荣光。
悦吟睡了好几天。
时明说,她陷入昏睡是因为吸入体内的灵脉未完全炼化,在她识境中窜来窜去的,扰她神体。
悦吟醒来时,京城之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凡是参与斗兽场交易、管理、帮扶等等的达官贵人,涉及三族,一律打压入狱!而宫中那个昏庸无能、听信谗言的皇帝,则是下位,将皇位传给了自己在外修行回来的长子。
说来也巧,赵怀真的那位师兄,正是这位新帝。他此番回京,本是为铲除潜藏京城的妖兽,却阴差阳错地与赵怀真等人在龙脉之地相遇。
新帝登基那日,赵怀真哭得撕心裂肺。仪式刚毕,他便扑上去抱住师兄,任凭旁人如何劝说,也不肯撒手。
因为他知道,他师兄选择继承大统,意味着以后再也不回宗门,也不会修剑问道……
赵怀真实在受不了,拉着霁寒霄喝了许多酒,想要一醉解千愁。霁寒霄没饮过酒,闻着手中瓶子里发出的刺鼻的味道,怔怔地愣了几秒,因受不了酒味,他一口都没喝。
赵怀真喝得酩酊大醉,在皇宫花园里指天大骂,吼了几嗓子,吓得路过的宫人以为遇见了鬼,不小心落入喷水的花池之中……
霁寒霄坐在长椅上,仰头望天上明月,顿感凄凉,心里空落落的。
他看的太专注,以至于柳清离来了,在离他两臂远的地方才察觉。
“柳小姐……”霁寒霄站了起来。
柳清离盯着他,泪眼盈盈,置于身前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我该叫你谢霖还是霁寒霄?”
霁寒霄一秒僵住。
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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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来了。
他不看她,侧身对她,语气淡漠:“一个名字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为什么不重要?!”她的泪水随着话音滑落,胸脯因激烈而剧烈起伏,“你为什么要骗我!!”她上前,故意走到霁寒霄的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大声问:“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应下你我的亲事?”此时,过去的情义全部化为满腔悲愤。
他终于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冰冷又无情:“柳小姐,此事是我之错。我并非是谢霖,是我冒充他人身份,若让你有了什么不便之处,请你尽情责罚。”
当柳清离听到如此冰冷刺骨的话是从霁寒霄嘴里说出来的,如坠深渊,呼吸一时困难,像有块石头堵在心口,难受得她说不出话。她强忍痛心,哽咽着问他:“所以,你喜欢的人其实是姐姐,对吗?”
“你对我好,都是因为姐姐?”
柳清离颤抖地抓住霁寒霄的手,苦涩而又想知道答案:“你告诉我,是不是啊?”
霁寒霄不知道怎么回答,垂眸抿唇。柳清离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他耳际,似洪水般要将他淹没。
“是……”他鬼使神差地道。
闻言,柳清离瞪大眼睛,停下动作,脸上的悲伤可作东边水,涌向西山无根树。
“为什么?”柳清离奔溃嚎啕大哭,“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事到如今,无法弥补,霁寒霄只能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喝醉的赵怀真还以为两人在说什么感天动地的话,抱着一坛子酒踉踉跄跄地走过来:“师兄,柳小姐,新婚快乐啊!”
“……”
霁寒霄瞟了他一眼,没给他好脸色:“别喝了,再喝真成了疯子!”
赵怀真打了隔,吐出一口酒气,熏得霁寒霄忙别开头。
赵怀真:“咦?……柳小姐怎么哭了?”他意识不清,晕晕乎乎指着因为喝醉而出现的霁寒霄幻影,眯着眼睛道:“师兄……你怎么连女孩子都不会哄?你看你……难怪……师叔都不觉得你会喜欢她!”
霁寒霄无语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本来气氛就不妙,赵怀真还要火上浇油,霁寒霄都要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趁此在报复他!
听完赵怀真的一番话,一旁的柳清离哭得更凶了,捂着脸就往花园幽暗小路跑去。
“清离这是怎么了?”好巧不巧,柳清离前脚刚走,悦吟后脚就来了。
霁寒霄莫名心虚,悄悄抬眼看悦吟,声音透着几分小心之意:“我都跟她说清楚了。”
悦吟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也许现在才是最好的。
“阿霁,我想要你陪我演一场戏。”
霁寒霄感觉奇怪。
她……没有怪他的意思……
之前她还好言相劝,让他同柳清离好好过日子,怎么如今变了卦?
霁寒霄试探性问:“师尊不怪我?”
悦吟:“怪你什么?”
“怪我和她坦白。”
悦吟:“强求不来,那便不强求了。”
可一切真如她所说吗?
强求不来,便不强求了……
霁寒霄:“师尊想要我与你演一场什么戏?”
悦吟看向他,话里有话:“痴情戏。”
39. 神女回归,金光现
夜里,京城之中灯火如昼,车水马龙,一片喧嚣繁华。
高高的山顶,往下俯瞰,可以把京城夜景尽收眼底。
时明坐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衣摆垂下,银丝随风而动,手里握着一支凝脂玉笛,在月光与黑夜的衬托下,如一朵在夜里绽放的白山茶,清冷又温柔。
树下,月老着一袭红衣,用红绳系铃扎着一个小辫。他抱臂斜靠在树干上,扬起下巴,眼含笑意地望着站在他面前正安静欣赏山下景的悦吟。
三人安静了好一会。时明不想浪费如此美景,拿起手里的玉笛就吹了一曲。
见状,月老兴致高涨,盘腿而坐,抬手变幻出一把琵琶,开心对悦吟道:“阿吟何不趁此机会,舞一剑?”少时,三人最喜欢的就是在曦山弹奏舞剑。
时光荏苒,不曾想已经过去了万年。
月老满怀期待地等着悦吟的回应,握住琵琶的手已经跃跃欲试。
悦吟回眸嫣然一笑,欣然道:“好呀!”
下一秒,琵琶音附上笛音,悦吟唤剑而起。她的身影在月下灵动翻飞,手中长剑挽出朵朵剑花,每一个动作都与乐声丝丝入扣。时而轻盈如蝶,翩若惊鸿,恍洛浦云;时而刚劲如松,一剑破暗空,杀鬼亦灭魍魉。
万年前的曦山,大抵也是这般光景。唯一变的,大概就是三人的实力今非昔比。
一曲终了,悦吟收剑而立,淡淡道:“看完这一景,终是要离开了。”
时明放下玉笛,银丝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修长的手指贴在树干上,微微俯身,道:“早些离去也好,人间本就不是神该久待之地。”神是会影响人的气运的,既然京城的危机已经解除,也有人上位整治管理,他们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
月老站起来,走近悦吟,试探性的道:“阿吟,既然如此,那你跟我回月老殿住段时间呗。”
时明跳下树,不等悦吟出声,抢先一步开口:“阿悦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你恐怕无法得偿所愿。”
“为什么啊?”月老困惑不解,“现下只需帮忙阴山神女历劫回归……再不济,不就是帮阿吟小徒弟脱胎换骨,放下执念,走上正道!”月老烦躁地踢脚边的一颗小碎石,结果没看好角度,没踢到……
月老:“到底还需要阿吟做什么?天上那么多神仙,大家各司其职,阿吟管的是织梦、造梦,根本无需多心下界之事!”
时明转动手中玉笛,准确无误地敲在月老的头顶。力度本来不大,但月老想借题发挥,捂着脑袋,耷拉着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委屈巴巴地撇嘴:“连明你也欺负我!”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阿吟不要那么辛苦而已!”
他扑进悦吟怀里,跟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凶巴巴指着时明:“我讨厌你!以后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我只有阿吟一个好朋友!”
“……”
时明眸光闪动,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上前伸手拎小鸡似的给月老拎到自己边上:“男女授受不亲,你以为还和小时候一样呢?”
悦吟:“咱们不就和小时候一样吗?”
时明:“……”头疼地按了下眉心。
差点忘了他这跟没情丝一样的好朋友。
其他的,悦吟看得都很透彻,唯独这“情爱”二字,一直参不通,看不明。
有时候,时明都要怀疑,她究竟有没有对死去的那个人有过情义。
时明:“阿悦,我觉得你真的该历个情劫。”
“情劫?!”悦吟忙不迭地摇头,“不了不了,我又不是没见过其他神仙历情劫,哪个不是‘掏心掏肺’,九死一生,我还是不要了!”她说得很斩钉截铁,就好像历情劫是一个让她生不如死的事。
“依我看,阿悦该和我一样,修无情道。”
话音刚落,月老突然炸毛:“你说什么呢!”他挣脱时明的手,整理被拽乱的衣服,弄得一身银铃叮叮当当的,撞出细碎又清脆的声儿。
时明勾唇一笑:“照阿悦这为人处世的行径,会有很多人甘愿成为她的鬓边桃花,围着她转。”
悦吟愣了几秒,下意识抬手摸向鬓边,确认自己今天戴的发饰,而后傻傻地道:“明,你是不是眼神不好?今天我没簪桃花发饰啊!”而且,她好像没有粉色发饰吧。
时明:“……”果然,一谈到这些,她就跟少根弦似的。
“阿悦,你先看看明天的戏要如何演吧,我先回异象园了。”他出来,还未与神尊通报,得赶紧回去与她说明。
月老:“我留下来帮阿吟。”
时明瞥了他一眼,平静道:“随你。但有些话,藏在心里对谁都好。”
月老触电般僵住,垂眸沉声道:“我知道……”
悦吟脑子里冒出几个大问号。
他们……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吗?
临走前,时明又叮嘱了一句:“阿悦,有事记得像这次及时通知我,我会立刻来帮你的。”
“好。”
顷刻间,一道白光闪过,时明消失在两人眼中。
****
一连几日,柳清离都给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所以,自然而然,悦吟的计划给推迟了。
正当悦吟正为与她见上一面发愁时,柳清离找到了她,提议带上霁寒霄,三人去城郊散散步。
悦吟知道,这表面上是散步,其实背地里柳清离已经准备好要质问她和霁寒霄了。
悦吟答应了。
三人一同来到了城外山中的道观。好巧不巧,这个道观是上次悦吟寻找身体出问题的霁寒霄的地方,里面供奉的神也是悦吟自己。
进了道观,柳清离取来三炷香,插在神像面前的香炉里,跪在地上,朝神像拜了拜。
按理来说,没有人自己拜自己,这不合适,悦吟选择站着不动。
霁寒霄跟着悦吟保持一致,悦吟不动他不动。况且,他不愿意跪。
柳清离双手合十,白色的烟从香中散出,钻入她的鼻中。“姐姐,难道你不想和我说什么吗?”她问。
悦吟泰然自若:“说什么?”
柳清离:“姐姐,我知道你是神,神是不会轻易插手凡人之事的。”她眼角溢出泪珠,滚入香炉之中,“其实,姐姐你不是因为我来的京城吧。你来京城,是为了霁公子,是为了斩妖除魔……”总之,不是为了她而来的。
“为什么?对我的好是一场骗局?!你知道霁公子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让我看起来像个跳梁小丑!”
她哭道:“我的真心就那么廉价吗?为什么要在我喜欢上他后,又告诉我这么残忍的事实!”
柳清离的哭喊像一根针,刺破了道观里最后一丝平静。
听着这悲惨令人悲伤的声音,悦吟的心像是被人捶了一拳。然而,理智告诉她,她得赶紧帮助柳清离历劫,阴山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生灵需要阴山神女回去主持大局。悦吟整理情绪,以一副高高在上之姿对人:“是的,你说的没错,你的真心就是很廉价。”
“要不是看你实在可怜、可悲,我怎么可能会帮你!”
“我可是神,你只是一介凡人,凭什么要求我带你走?”
“我的徒儿,不过是一时脑热才假扮谢霖与你应下婚姻!你怎么能觉得神的弟子会看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人的一生于神而言,不过眨眼的事。在这冗长的一生,总得找点趣事来做。刚好,遇上你这个乐子,可不得好好玩弄一番。”
闻言,柳清离如坠冰窟,心里的痛,都化作万千刀子,刺破她的身体。悲伤说不出口,呼吸变得困难,“为什么啊!姐姐……”柳清离猛地抬头转身,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死死盯着悦吟,“我把你当成我最亲近的人,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我一生最渴望的,就是能有一个关心、爱护我的家人……姐姐,你这样很伤我!”
“伤你?”悦吟不屑一顾,伸手揽住霁寒霄的腰,略显暧昧的躺在霁寒霄的怀里,“你轻如蜉蝣,朝生暮死,哪里值得我放在心上,又哪里值得我去伤?!”
对于悦吟如此亲近的动作,霁寒霄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耳根渐渐爬上一抹红晕,脸上难得羞涩。
见霁寒霄不对戏,悦吟有些气不打一出来,悄悄地拧了一下霁寒霄的腰。
霁寒霄会意,伸手环住悦吟的腰,言语轻佻,一副纨绔子弟作风:“你既然已经知道,那我也不瞒你了。我同师尊最喜欢到处招摇撞骗,戏弄坑骗他人,控制别人的命运!”
“看着你一点一点沦陷,最后又痛不欲生,真的是大快我心!”
悦吟:“……”这小徒弟这么会演?看不出来啊!
霁寒霄步步紧逼:“怎么样?这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不好受吧!”
听完这些话,柳清离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尽。她踉跄着站了起来,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这对"璧人",往日的种种似乎成了一个笑话。她不敢相信,如此伤人的话,是从平日里温柔善良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她可以原谅霁寒霄不喜欢她,但是她不能原谅悦吟也在欺骗她!
“不要说了!!”柳清离疯了般大叫,“我求求你们不要说了!”
她奔溃抱头痛哭:“为什么?为什么连姐姐你也要欺骗我?”
悦吟声音冷得如寒风暴雪:“为了看你痛苦的样子,我喜欢品味人奔溃、悲伤、痛心的滋味。”
“……”
柳清离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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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就为了这些?”
“没错。”
过去,都是在做戏!
她是戏中人……
不甘心!她好不甘心!
上天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一生不得爱……
柳清离麻木地抓起还燃燃着的香,手瞬间被滚烫的烟灰给烫伤!但她不在意。
老天不在乎她,那她便与天为敌!
她把手中的香扔向悦吟,趁着两人躲闪之际,反手抓起地上的香炉,恶狠狠地砸向屹立在观中的神像。
就在这时候,窜出来一个人影,将柳清离推倒在地,慌张的想要挡住砸向神像的香炉。“不要!不要啊!”那人着急的道。
可惜的是,因为看不清,她不光没阻止神像受损,而且还让掉下来的香炉砸伤了额头。
悦吟:“柳遥知?她怎么在这里?!”
鲜血从柳遥知的额头渗出,她顾不得自身如何,摸着起身,近身查看神像状态。
她提着一口气,紧张抚摸神像。当摸到神像衣摆掉了一小块,她的心咯噔一下,发狂地扑向倒在地上的柳清离,用力的掐住柳清离的脖子:“为什么?你得到了我不曾得过的东西,为什么还不死心,连一尊雕像都不留给我?”
“你害死了阿娘,害我双腿残疾,双目看不清东西!现如今,你夺走我的神明,得到她的庇护,还要砸我最后的信念!”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死啊你!”
面对柳遥知疯狂的质问和掐住脖子的手,柳清离不挣扎也就算了,她还笑了,是那种带着血腥味的、凄厉的笑。
柳清离一字一句,带着嘲讽,在柳遥知耳边说:
“柳遥知,你眼瞎心也瞎!”
“这神像,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
“他们都是骗子!”
柳清离的话刺激了柳遥知。柳遥知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柳清离的脸上:“我不允许你如此侮辱她!”
柳清离不怒反笑:“原来,你是她的信徒啊!可惜,她宁愿帮我都不愿意帮你!”
“柳遥知,你还不如找个狗来供奉算了,狗至少可以给你看门护院,而她……”柳清离看向悦吟,这时候,她才惊觉自己居然对悦吟说不了一点重话。
“柳遥知,你同我一样,都是没人要的狗!”
“闭嘴!”柳遥知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眼也不带眨一下地插入柳清离的胸口……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下来。
柳清离鲜血溅了柳遥知一脸,但这似乎并不解恨,她又往柳清离的脖子上扎了几刀。恍惚间,柳遥知特像地狱里索魂断命的魔鬼。
断气的前一秒,柳清离还看向悦吟,眼睛迟迟闭不上……
她这一生,实在太苦,好不容易有点甜,结果给她送糖的人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
临死之际,自己的亲姐姐用行为告诉自己,姐姐尊敬那个欺骗了自己的骗子……好可笑啊……
柳清离断气的瞬间,无数道金色的光芒从云层中射下,将整个天地照亮,驱散一切阴霾。
这在昭示着阴山神女已经成功历劫归去。
而此刻,留在人间的柳清离的尸体,短暂的停留几秒,而后化作万千星点,凝成一柱晶莹剔透的水晶兰。
悦吟望向天边,久久过后才道:“成了。”
这一刻,悦吟似乎知道阴山神女世世历劫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东西了。
无关爱情,事关亲友。
突然,一股力量横空出现,缠绕在柳清离尸体化为的水晶兰旁边,想要将其夺走!悦吟怕柳遥知被波及受伤,赶紧抬手结印,一道柔和的灵光将柳清离护在身后拉了过来。
“这水晶兰不错啊,多谢上神,我就笑纳了!”
看着倏忽冒出的黑影,悦吟心头一紧,眉头紧锁,冷声道:“十渊!”
悦吟正准备应战,而十渊似乎是有备而来,抬手间一张雷网从天而降,盖在道观上方。
“我还有急事,就不与上神叙旧了。”一团浓黑如墨的气团被他随手扔在地上,落地即化作无数细微的毒刺,如潮水般快速爬向几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腐臭与杀意。
悦吟举剑,剑光闪烁,一招击退毒刺。
“此地不宜久留,阿霁。”
两人对视,会心点头。
霁寒霄在前,凝聚灵力开路,悦吟在后护着柳遥知,以防不测。
刚出了雷网,以为一时没啥威胁,谁知道十渊一直守在外面,趁着他们松懈之际,用灵力造笼,将霁寒霄掳走了!
悦吟想追上去,但想着柳遥知没人照料,出了事她心里过意不去,只能先把柳遥知送回家去。
40. 小徒弟的恶魔之乡
送柳遥知回到柳府,悦吟就准备去追十渊。
谁知道悦吟刚准备走,柳遥知便死死拽住她的衣角,额头冒汗,浑身颤抖!
“我……我杀死了柳清离……你会原谅我吗?”没等悦吟回应,柳遥知猛地狂笑,面部狰狞可怖,“她该死!我变成如今这样,都是因为她!”
“对,她该死!她该死!”
见柳遥知这般模样,悦吟不禁皱紧眉头。想了想,柳遥知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人?
悦吟蹲下身子,抬手温柔为柳遥知拭去额头的汗珠,柔声道:“错不在你,也不在清离。”
“那是谁的错?”柳遥知反问。
悦吟没有回答,而是把自己先前从月老那要来的姻缘线放在柳遥知手里,语重心长地对柳遥知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做一番事业,不想他人瞧不起你。”
“但总得有个人无条件的支持你、相信你、鼓励你。”
悦吟顿了顿,看着柳遥知逐渐平静,继续道:“有这样一个人,一直想要帮助你、照顾你,只是你从来不知道。”
“谁?”一滴泪滑过柳遥知的脸颊,掉在悦吟的手背,“你无需诓骗我,我知道,我是一个废人,京城之中无人看得起我!”
“家中的丫头婆子,要不是因为我心狠手辣,她们早就要骑到我头上了!”所以,不是她生来就狠辣,而是有人在逼她。她不狠,就会变成人人可欺的废物!
悦吟不想同柳遥知说一些长篇大论,只是说了一句:“你相信我吗?”
柳遥知愣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地道:“相信。”
悦吟的眉毛逐渐舒展开,脸上有了笑意,将柳遥知拉着坐上轮椅,“你知道顾思鎏吗?”
柳遥知点头:“知道。”
悦吟:“明日你去城东的芳时茶肆,他会在那里等着你。”
“见了他之后,了解完他的家世背景,还有他的为人处世,你再决定要不要同他走下去。”悦吟是想帮柳遥知,但悦吟不能事事替柳遥知决定,她得看看柳遥知自己的想法。
“好。”
说完,悦吟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去。柳遥知坐在原地,望着掌心的红线,泪水模糊了视线,只是这一次,泪水中多了一丝微弱的光。
***
“时间还早,小上神上来坐坐吧。”
闻言,悦吟抬头望去,先前帮了他们的蓝眸女子正在酒楼二楼扶窗同自己说话。
悦吟正忧心被抓走的霁寒霄,对于蓝眸女子的邀请,她有些犹豫不决。
而蓝眸女子似乎看出了悦吟的忧虑,浅笑出声,悠然道:“放心吧,你那小徒弟一时半会死不了。”
悦吟反问:“你怎知?”
蓝眸女子指尖在窗棂上敲出一串清脆的声响,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悦吟紧绷的脸上。“你当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吾说这些?”
悦吟顺着她的目光扫过楼下熙攘的人群,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着,抬脚走进了酒楼。
上了二楼雅间,蓝眸女子已悠然斟满了两杯酒,斜倚在软榻上,单手撑着脸颊,瞧着悦吟来的方向。
见悦吟推门而入,她用白皙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旁边的桌子,示意悦吟坐在靠桌的凳子上。
她同那日一样,还戴着枯木生花面具,唯一能辨别她身份的,只有那双深邃的蓝眸。
悦吟坐下,随后开口道:“前辈唤我来所为何事?”
蓝眸女子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随意拿着斟满酒的杯子,慢悠悠地晃动,里面的酒水随着动作,□□右荡。
“阴山神女渡劫留下的水晶兰,你可有收着?”
“小神无能,被十渊抢走了。”悦吟如实道。
“前辈先前给我一株水晶兰是何意?难道前辈早已经料到会有今日一事?”
蓝眸女子放下酒杯看着悦吟:“冥界有花,曰水晶兰,可活死人肉白骨。你说吾给你是用来干什么的?”
活死人肉白骨……
蓝眸女子将一杯酒推到悦吟面前,以一种邪恶的口吻道:“你那小徒弟,不就是一个死人吗?”
悦吟心猛地一震。她扭头看着蓝眸女子,眼中透着几分惊恐之意。
“放心吧,吾不会动他。”
悦吟:“前辈,你是冥界中人吗?”
听完这话,蓝眸女子淡淡一笑:“冥界之人?小上神真是说笑,你见过冥界之中有谁像吾这般厉害?”
悦吟:“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前没有。”
蓝眸女子摇头,不愿与悦吟讨论关于自己的一切,话题一转,道:“小上神是个聪明人,不然,你那小徒弟应该早就成了你的剑下亡魂了吧。”
悦吟端起酒杯,闻了闻,觉得有些刺鼻,装装样子用嘴巴碰了一下杯子就给放回原位:“何以见得?”
“你不是见吾把他体内的东西扯出来过吗?杀了他,他将不是他,只是一个行凶杀人的工具。”
“小上神,吾得提醒你一句,那东西会吸食你小徒弟的生机,再不给他塑造肉身,用不了多久,不用你出手,他自己就会死。”
“只是,”蓝眸女子顿了顿,“到了那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悦吟指尖微蜷,心猛地一抖:“前辈有什么可解之法?”
“哎呀~”蓝眸女子手指撑在下巴,眸色晦暗不明,“吾不是说了吗?你看你,一着急,连吾说什么都不知道。”
“小上神,你得赶紧去找你的小徒弟啊!说不定,他现在正蜷缩在无人的角落里痛苦不堪。”
蓝眸女子的话如同锋利的针,刺痛悦吟的心。
她见过他痛苦的样子。
那种感觉,叫人生不如死。
她不知道,霁寒霄究竟是如何撑下去的。
现下,悦吟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霁寒霄。
悦吟:“前辈告诉我这些,想必是知道阿霁现在身居何处。还望前辈可以提醒我一二。”
“他生于何处,归去何处。”
***
从蓝眸女子那里离开,悦吟去了一趟皇宫。赵怀真、月老他们都在那里,她得去向他们辞行。
不出所料,悦吟一说要走,几个人二话不说要收拾行礼跟悦吟走。
可是,悦吟不想他们冒险。
在悦吟的再三劝说下,月老回月老殿牵红线,岭回妖族,赵怀真先留下来跟他师兄叙叙旧,顺便给顾思鎏带个信,然后继续闯荡江湖。
确定一切安排妥善,悦吟马不停蹄地赶往魔界。
悦吟刚踏入魔界边界,周遭的空气骤然变冷,连光线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暗沉的血色。脚下的土地不再是坚实的泥土,而是裸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岩石,踩上去冰冷刺骨。
进入魔界之前,她还有一个事要做,那就是把自己的装束变成魔族的。
她可不能大大咧咧地就进去,不然身份太显眼,不宜行动。
魔族的人喜欢着红、黑两色的衣服,头饰喜欢银饰,额间还喜欢画些奇形怪状的纹路。
于是,悦吟抬手施了个咒,身上便换上了一袭黑色打底、绣着暗红色曼陀罗花纹的外衫,衣摆边缘还缀着细碎的银链,走动时便会发出轻响。她又在额间勾勒几片蛇鳞纹,半披头发,挂上几个叮叮当当的小铃铛。
她觉得,这种装扮月老会喜欢,他最喜欢往身上挂银铃。
准备就绪,悦吟抬腿迈进魔族地界。
这是她第二次来魔界。
上一次,她来还是为了平定叛乱……当时,魔界一片狼藉,死了不少人……
如今再看,当年的景象不复存在,魔族兵力更胜从前,魔族民众激情高昂,团结一致,民间处处是繁华。
这里人多地广的,她该怎么找到霁寒霄?
这时候,一个想法在悦吟心中油然而生。
她想去霁寒霄以前住过的地方看看。
于是,她随便在大街上揪了个人,开始询问。
然而,当听到霁寒霄的名字从悦吟口中说出来,人人避之不及,厌恶地在悦吟面前肆无忌惮地辱骂霁寒霄。
他们说,霁寒霄是一个罪人,神魔大战是他挑起的。
因为他,不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霁寒霄应该下地狱,受地狱阎罗审判,永世不得超生。
悦吟没想到,在魔族众人眼中,霁寒霄是这样的形象。
三万年,这罪名太重,压得他必须回来吗?
在悦吟不懈努力下,总算得到了一点关于霁寒霄故居的消息。
“祭礼台?”
他住的地方叫这个名字?
悦吟心似乎被人揉皱了……
但她没时间管这些了,她得先找到霁寒霄,看看他身体怎么样。
悦吟争分夺秒,拔腿就冲向祭礼台。
一路上,连风都在为她助力,舍不得逆她半分。
当悦吟到了祭礼台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傻眼了。一瞬间,她紧绷着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哪里是什么祭礼台,分明是个荒废的院子,被人拿来当成了乱葬岗!
悦吟抽动嘴角,呼吸停滞了几秒。
风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渐渐大了起来,刮起破碎的白帆。眼前的院子,院墙塌了一半,露出里面的枯枝和白骨,经年不修的窗子上爬满了蛛丝。乌鸦站在摇摇欲坠的房梁上,唱着悲哀的歌,诉说过去种种……
悦吟心中苦涩,想低头掩埋情绪,却不小心瞥见了立在一旁的碑。
——此有畜,一吠断我族路。
“……”
悦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像是瞬间凝固了。
“畜?在他们眼里,阿霁就是这样的吗?”
纵有千错,也不该如此侮辱人!
悦吟唤剑而出,挥剑斩碎石碑。
“阿霁,你放心,真相终有大白的一天。”
此刻,悦吟很担心霁寒霄。
她抬手,指尖点点灵力逐渐化为一只紫色蝴蝶。“阿霁的身上有我的织梦蝴蝶,只要他在魔界,就会有一根灵线将你们连起来。”话音刚落,蝴蝶尾部悄然抽出一根蓝色灵线,绕在悦吟手腕,旋即又飘向远方。
悦吟手腕上的灵线微微颤动,指引着她往城中走去。
她跟着灵线,一路来到欲望城。到了城里,灵线有了剧烈反应,窜入无人小巷。
悦吟不由得高兴,立马跟了上去。
另一边,霁寒霄正一脸严肃的与一群黑影交谈着。猛地,一下子溜出来,连在他左眼的灵线让他们瞬时紧张起来。
霁寒霄一个翻身,拔出腰间匕首将灵线割断:“你们先走!”
几个黑影听罢,道:“是。”
接着,地上黑影渐渐隐去,恍如被吸入了地底。
霁寒霄握着匕首,小心谨慎地走出小巷。
在一个拐弯的地方,霁寒霄视线被遮住,一时无法分辨对面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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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碰上寻常百姓,只能先把匕首收起来。
他将右手负于背后,凝聚灵力,以备不测。下一秒,他刚迈出去一步,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跳出来,似乎是打算吓他一跳。
“师尊?”
霁寒霄不敢相信,全身肌肉瞬间僵住,心跳都漏了半拍……他右手凝聚的灵力渐渐散去。
闻言,悦吟回头,撇嘴斜看着霁寒霄。
霁寒霄不明所以,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问:“师尊,你怎么了?”
悦吟绷不住了,上前捏住霁寒霄的脸,没好气地说:“笨蛋,怎么经常被人掳走啊?!”这语气里带着生气又无奈。
接着,悦吟顺势拉开霁寒霄的衣领子,露出一大半膀子。霁寒霄想要阻止,却是来不及了。
“阿霁……”看着霁寒霄的身体出现的尸斑,还有清晰可见的裂痕,悦吟心都揪在一起了,“你怎么不告诉师尊呢?你这个蠢蛋!”只要跟她说,还怕她不帮忙吗?
霁寒霄避开她的目光,退到一边,伸手给自己的衣服拉起来。
“啊!”好巧不巧,他们让人给撞见了,而且还被人误会了,“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妇男了!!”
“……”
悦吟:“……”说的是她吗?她强抢良家妇男?不是,有没有搞错啊!她长成这样需要抢吗!
悦吟忙不迭地解释:“误会误会,我只是想看看他肩膀而已!”
那人又理解错了:“看完肩膀还想看哪里?!来人啊!有流氓!”
“……”
“误会!真的是天大的误会!”悦吟急得跳脚,恨不得冲上去捂住那人的嘴。
一旁的霁寒霄看了,竟觉得有趣,生出几分想要恶搞悦吟的意思。但这种想法转瞬即逝,他认为自己不应该为这种事情而产生情绪。
悦吟不想多费口舌,惹他人注目。索性上手拉着霁寒霄,捂着脸就跑了。
……怎么说呢,这样搞得她很心虚似的。
好不容易找个没人地方歇下脚,但由于跑得太猛,悦吟的嘴里被灌了几口冷风,嗓子疼得厉害,一个劲的咳嗽。没多久,咳得太用力,她脸蛋红红的。
见旁边的霁寒霄没事,悦吟忍不住好奇:“你怎么没事啊?”
霁寒霄淡淡道:“师尊忘了,我同死人没区别。”
悦吟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张开手,在灵力的包裹之中,一朵水晶兰俨然出现在霁寒霄眼中。
霁寒霄:“师尊这是做什么?”
悦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傻阿霁,我要用它给你塑造肉身,这样你就可以活了。”
霁寒霄的心咯噔一下,匪夷所思地看向悦吟的眼。
她是那样的真诚,没有一点算计。
霁寒霄的喉咙动了动,想说的话都成了他望向她时不可言说的心思。
“师尊,但是光有水晶兰是不够的。”
悦吟:“还要什么,我帮你。”
霁寒霄:“苦溟山里的赋灵草。”
“苦溟山不就在魔界嘛,咱们现在去找!”
霁寒霄拉住她,忍不住道:“你不能去。你是神,神一踏入,灵力要被压制。”
“山里有幽冥兽镇守,我现在身体虚弱,打不赢。我不能让你冒险。”他可以先等等,但是不能看着悦吟去送死。
就连霁寒霄都没有发现,其实悦吟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位置。
悦吟动作一顿,看着霁寒霄,无比坚定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活的!”
“阿霁,相信我!”
霁寒霄心猛地一跳。
她总是这样,能够说出让他动容的话语。
相信她……
“师尊,你先跟我回去,剩下的明天再说吧。”说完,霁寒霄拉着悦吟就走了。
夜晚,霁寒霄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脱掉上衣,轻触那些裂纹,脑子里不断想起白天悦吟拉开他衣服的场景。
有那么一刻,他竟想着悦吟能够触摸他的身体,嘴里说着心疼他的话!
他是不是很坏?
居然想着让受人跪拜的神明因他的遭遇而产生异样的情绪。
思索间,霁寒霄从枕头下拿出匕首,淡淡瞧了一眼后,注入灵力,开始用匕在身体裂纹上划……
很快,他的胸膛上染满了红色。
“因为这颗心,我的血竟也正常了。”他低声呢喃,语气里是说不清的情绪。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发出“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霁寒霄心头一紧,猛地将匕首藏到枕头下,随手抓过一旁的外袍盖住胸膛,抬头时,正撞进悦吟沉静的眼眸里。
“师尊不睡觉来我房间干什么?”他一脸镇定。
悦吟:“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想着来看看你。万一你又被谁抓走了,我又得费心费力地找你。”她关上门,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床边。
“阿霁,你放心睡吧,师尊守着你呢。”
霁寒霄难为情的转过脸去,伸手拉叠在一边的被子。
悦吟:“你拿衣服盖着干什么?很热吗?”
霁寒霄红了耳根,解释道:“我衣服刚脱,你就进来了……”
他的意思很明了。
悦吟:“怕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害羞什么?之前我在承泽殿的时候还给你上衣全部脱了……”
“好了……师尊不要再说了……”
见他不想听,悦吟也就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