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在我耳边播》 1、平行世界？ 【主播怎么不叫了？刚才的声音不是挺好听的吗？】 【楼上的真不上道，礼物刷起来啊！】 【对对对，刷刷刷——主播多喘几声！】 斯姜看着眼前滚滚的弹幕，视线和意识都还有些模糊。 这好像是一个直播间。 面前的收音设备和屏幕上的不露脸画面，都在表明直播间的主人是他自己。 老天啊……这是给他干哪来了？！ 眼前的房间和电脑倒是和他原本的挺像，要不他也不会花了半分钟才搞明白自己可能穿越了这件事——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努力地做一款新发售的游戏分析，为了发出第一波测评连续肝了二十个小时，到后面几乎昏了过去。 下一秒，他的头像是被砸了一记闷棍。等到视线重新清晰，眼前就变成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直播间。 凭借多年的游戏经验，虽然斯姜搞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白一件事—— 他来这里肯定要完成任务，而任务的提示，可能就藏在眼前的某些地方。 于是他凑近了屏幕，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礼物特效持续了接近两分钟，几乎把有用的字都遮挡住了。 斯姜看了半天，才从直播间的标题看出点什么来。 【午夜热聊「/火热」「/火热」有胆你就来「/黄心」「/黄心」】 再加上各种蝴蝶结、白蕾丝之类的元素……正经就有鬼了。 ——他现在是个擦边主播啊！！！ 斯姜扶了扶额头。 他知道现在擦边才是王道，无论你是什么赛道，哪怕是教数学课、法律课的，都要用擦边来吸引关注。 且不说这股风是不是卷到了游戏界……目前看来，他这就是纯擦啊！ 两分钟后，礼物特效开始消退，弹幕又露了出来。 【主播人呢？再怎么吊着我们也够了吧，钱都收了，还不出声？】 【对啊，快叫啊！】 …… 弹幕此起彼伏，渐渐地从期待变成了不耐。 不管怎么看，他的第一个“任务”，应该就是扮演好这个角色了。斯姜想道。 他看着面前的话筒，试探性地张了张嘴。 “……喂？” 弹幕顿时兴奋了起来。 【主播在呢！快快快，等不及了！】 “我……” “呃，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弹幕沉寂了一阵，有些疑惑。 【怎么回事？虽然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是听起来怪怪的。】 【像是那种新闻播报或者朗诵啊，突然性缩力就来了。】 【主播一定是故意的吧，欲擒故纵给你玩明白了啊哈哈！！！】 看来可行。 斯姜想着，清了清嗓子。 “咳。嗯……今天是个下雨天，明明到了中午，看起来还像是大半夜。云层很厚，看起来马上就有一阵狂风骤雨……” 【……什么情况？主播这是哪出？】 斯姜继续说下去。 “……到了下午两点，云层突然裂开了一道缝，缝里面透出了光——却不是日光，而是红得像血的红光……” 弹幕的疑惑声越来越多了，很快就变成了质疑，还夹杂着愤怒。 “……这不是普通的雨，是黏稠的、混合着黑色和红色的液体，就像是血渗进了泥土以后倒落下来……” 弹幕彻底愤怒了。 【ai挂机是吧？好啊你个主播，敢耍老子！】 【退钱！不然取关了！】 【退钱！退钱！】 斯姜投入地讲着，刚讲完第一个悬念，他满怀期待地抬起头来，希望看到大家的“催更”。 然而，留给他的是满屏取关脱粉的谩骂，和一个在线人数为1的直播间。 * 不应该啊，以前做游戏解说，大家都很喜欢他讲故事的方式的。 斯姜想道。 看来这个世界的人口味不太一样，他要研究研究。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调查清楚这个世界的情况，以及他的身份、任务，还有触发条件。 “咕～” 他的肚子发出了巨大的叫声。 斯姜手一顿。 不……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基本的生理需求吧。 十分钟后，他看着盒子都被挤压变形的积灰泡面，叹了口气。 他搜索了这个和他原本极其相似的房间，发现里面的物资少得可怜。 食物是没有的，钱也是没有的……占据房间了大部分位置的，是一张床、一张电脑桌，和集中堆在一起的生活用品。 剩下的就是各种他看不懂的设备和道具，应该都和原主“主播”的身份有关。 这是一间生活和工作混为一体的廉价出租屋，看起来这个主播生活一般。 他还以为这种主播很赚钱呢。 在等泡面的空隙，斯姜打开了面前的电脑，想要收集更多关于这个世界和原主的信息。 现金没有，至少平台账户里得有钱吧，刚才还收到了那么多礼物呢。 于是斯姜打开了账号钱包—— 好消息：账户里有钱，3408.62。 坏消息：“收入满100000元可以提现”。 斯姜数了几遍0，确认不是一千块，不是一万块，是十万块。 ……什么坑人平台啊！ 不过通过电脑，斯姜还是发现了一些信息。 比如主播账号是很早就注册了的，但是最近半个月左右才开始活跃，盈利则是从这一周开始。 账号收入在前三天都只有几块到十几块，第四天开始飙升。今天达到了顶峰，接近两千。 结合电脑内的购买记录，可以知道账号是在确认“转型”后才有成绩的。目前是刚刚起号的阶段，算个潜力股。 这样发展下去，可能没几天就能达到提现额度了。 斯姜看着那行【直播间粉丝：1】，抿了抿嘴。 他掀开泡面盖子，打算先吃完再考虑别的事。 熟悉的香气抚慰了他的精神，让他放松下来。不管在什么地方，泡面都是一样的美味。 屏幕突然闪了闪，一个亮黄色的闪烁弹窗跳了出来。 斯姜抬起头，把面条全部嗦进口中，瞪大了眼睛。 【高薪诚聘：外卖兼职，单笔底薪1万元起。】 【有意者请加入群聊……】 * 几分钟后，斯姜加入了“aaa高薪外卖派单群5”。 群聊里有三百多个人，就在他进群之后的几分钟内，人数还在增加，很快就达到了五百人上限。 人满之后，群主终于出现了。 【群公告】 本群是高端客户专属外卖派单群，订单稳定单价高，一单抵别人一个月。需要考核资质，通过考核后即可留在群内自由接单。 公告一发布，群里就炸了。 「群主看我！我是没团外卖五年资深骑手，日接单500+，死了都能按时送到！」 「我我我！我是没团、撑了么、惊动外卖三栖骑手，河中央的外卖都能定点送达！」 「虚话不多说，直接上我每月接单数据：图片.jpg」 …… 看着满屏的专业选手，斯姜的目光移到了一旁的桌上。 那里摆着一把廉价旧手机，不出意外，这就是他为数不多的“装备”。 不管是在原本的世界还是这里，他都没有外卖经验。 不仅如此，他连电瓶车都没有。 满屏的自荐跳了许久，终于消停下来。 带有特殊标识的群主出现了。 【王哥（群主）】 “感谢大家的踊跃参与，下面发布选拔标准：” “在明天结束前，到达指定地址成功取得工牌即算成功，届时将自动获得接单资格。” “本群承诺每月至少派单一件，每单跑腿费均不低于五位数！其余时间大家可以自由工作！” 【王哥（群主）】 “「地址」” 「好！感谢群主大恩大德！！」 「收到！努力成为本群单王！」 「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不管地址在哪里都用不了一天……等等，我没看错吧？」 斯姜打开了群主发布的地址，奇怪的是，地图app竟然没有显示推荐路线和预计到达时间。 而那个地方目测离他现在的房子有十几公里，看起来建筑也十分密集，虽然不近，也绝算不上什么偏远地区。 只是那里有一大片区域显示的是灰色，其中许多道路都是虚线。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要用h区的地址做测试？根本没有哪个地方会和h区是同样的情况……等等，该不会这些高价外卖都要送到h区吧？！」 「h区都是□□和灰产大佬集中的地方，政府管理不到，火拼巷战都是家常便饭！死在那里连尸体都找不到！」 「这送的是“死了么”外卖吧！」 …… 【王哥（群主）】 “我们群秉持着自由接单的原则，不愿意接受的可以自行退群……” 这句话刚发送完毕，群成员人数顿时少了一百多。 【王哥（群主）】 “其实h区也没传闻中那么危险，很多有钱人选择置业……” 群成员人数已经降到了两百人。 【王哥（群主）】 “五位数是底价，通常还会有小费的！努努力月入六位数也不是不可能啊！” 群成员减少的速度更快了，眨眼的工夫就只剩下两位数。 趁群里聊天的时候，斯姜搜索了“h区”的资料，大致也弄明白了为什么大家这么避之不及。 这个h区位于城市边缘的一座废弃矿山，地势比较复杂。过去那里一度繁荣过，留下了许多建筑和大型设备，如今一同被荒废了。 h区被荒废的原因众说纷纭，一些声称是矿区环境恶化，污染造成了生物异变和局部地下塌陷。还有一些人认为是曾经盘踞在那里的实力互相残杀，让旧矿区被血腥和枪炮淹没。 总之，现在的h区和其他区域近乎隔绝，完全是一个法外之地。 也是因为如此，那里成了灰产、黑产的大本营，穷凶极恶之徒的逃亡地。 倒是很像许多射击游戏的场景设置。斯姜想道。 作为一个阅游戏无数的资深测评博主，他都能想象到h区可能有的几种形态和配置。 送个外卖而已，应该不在话下。 这么想着，他抬起头，看到群里只剩下可怜的三十几个人。 群主还在努力安利这份工作，但已经没有人再搭理他了。 在其他人看来，他越把这份工作吹嘘得好，危险系数就越大。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要是真的安全又高薪，就是要找关系才能干的了。 斯姜略一思索，敲起了键盘。 【一块姜】 “可以预支薪水吗？” 对面显然没有料到这种问题，停顿了好几秒才回复。 【王哥（群主）】 “也……不是不行。” 群员突然停止了减少。 【一块姜】 “我没有跑外卖的交通工具和装备，先预支一万采购，再完成测试任务。” 【王哥（群主）】 “你这狮子大……” 群员数量又开始飞速减少，眼看着就快到个位数了。 【王哥（群主）】 “狮子大……王者气度「大拇指」留下收款账号，马上打给你！” “……明天一定要来哦。” 斯姜在聊天界面输入了一串数字，叉着手往椅背上一倒。 从他穿过来的不到两小时内发生的事，以及他在房内的搜索来看，已经大致对眼前的世界设定有了判断。 按照通常的故事发展，目前出现的“直播”和“外卖”两件事中，一定包含了非常重要的线索，是他必须完成的初步任务。 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都准备好了。 一分钟后，他的破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支负宝到账：10000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打上两份工了 第二天，斯姜睡了个自然醒。 窗外的天不算明亮，太阳悬在正中，却被云层挡住了光，显得灰蒙蒙的。 他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十二点。 昨天他穿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正是那些“擦边直播”的热播时段。 在确认了账户里那笔钱是真的可以使用后，他又查了一些当前世界的基本资料，打算天亮之后出门探探。 至于要不要成为一名外卖骑手，要视今天的调查情况而定。 毕竟任务截止到今晚，时间还多着呢。 斯姜去浴室简单洗了把脸。 镜子里映出了他的面容，和原本的世界中并没有什么两样。 一张被说硬件适合吃软饭、但因为缺少神态变化以及长期疲惫而显得无趣呆板的脸。 同样，他的声音也是。 以往在解说一些限制级游戏的时候，他还被说配音配得像在普法——观众们一直以为他用的是ai配音，不知道那就是他的原声。 总之，他在这个世界也吃不上原主那碗饭。 几分钟后，斯姜带着唯一有点用的破手机出门了。 和昨天调查的一样，这个世界和斯姜原本所在的世界应该是同时代，科技水平和城市配置都差不多。 除了城市本身是陌生的以外，他几乎可以无痛融入其中。 于是他先进了附近的便利店，解决了起床后的第一顿饭，接着搜索了一下大型超市的地址。 大型超市售价便宜，适合囤货，要是有量贩式的超市就更好了。 半分钟后，斯姜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朝着公交站走去。 好消息，这座城市有量贩式超市，还有地铁和轻轨。 超市在城郊，但和h区是在完全相反的方向。因为公共交通不太方便，过去要花一个半小时。 一个半小时后，斯姜兴致勃勃地采购起来。 昨天看到直播后台十万元的提现标准，再加上动不动五位数的外卖跑腿费，他还以为这个世界高度通货膨胀，钱不值钱呢。 现在看来，这里的消费水平和他原本在的世界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外卖群主轻而易举就预支给他一万元呢？ 斯姜抬起头看向几米高的货架，满满当当的各类货物提供了充足的安全感，让他短暂地把其他问题抛到了脑后。 除开大型家具家电，一万元真的可以买很多东西。斯姜在脑海里盘算了一下，算上基本的日用品、食品，他能囤的货足够在家躺平七八个月。 有这些物资做保障，他在这个世界就多了许多种选择。 等到斯姜推着两辆堆积如山的购物车去结账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六点。 他费了半天劲把两车东西扫描完，自助结账机上显示出了令他满意的数字：9501.20元。 钱花得不多不少，还剩下一点作为临时的机动资金。 他把自己的付款码放到扫描口面前。 “嘟嘟。” 错误提示音打断了斯姜美妙的思绪。 他看到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提示，上面写着【余额不足】。 斯姜皱着眉头打开支负宝，看到余额只有两百块。 难道那笔钱有问题？他想道。 不对啊，可是原本的余额也该是个位数，不该是两百啊。 斯姜打开交易明细，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了。 昨天晚上，他的账户里确实多了一万元，付款人正是“王哥”。 可在今天中午，又多了一笔9500元的扣款。 扣款人是—— “【**公会】？” * 斯姜抱着精心挑选的一袋食物坐在了返程公交车上。 在发现那笔离奇的扣款后，他又翻了原主的历史交易，发现了一个规律： 只要账户里有进账，当天就会有一笔出账，金额都是余额的95%左右。 而收款人，都是那个【**公会】。 怪不得原主突然搞起擦边视频赚钱……敢情是欠了什么债啊。斯姜想道。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组织，等回去他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个匿名公会，再看看原主究竟欠了多少钱。 公交车进入了一段隧道，突然暗了下来。 似乎是为了节省电费开支，公交车内一直没有开灯，隧道里的照明也很昏暗，几乎只能看到车灯。 这会前方有些拥堵，车尾的红灯亮了一片，弄得气氛有些诡异起来。 斯姜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食物，坐直身子，开始观察周围的景象。 他坐的是从市郊出发的公交车，现在算是晚高峰，但车里还不到半满。 除了他之外，坐车的有学生、年轻的上班族、还有中年人。 怎么看都是很普通的公交车。 可不知道为什么，斯姜总觉得有种没来由的紧张。 他扭头看向斜前方的座位。那里是靠窗的单排座，坐着一个闭目养神的小学生、一个端着饭盒的中年大叔和一个不停在织毛衣的年轻女孩。 这会，中年大叔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偷偷俯下身去，把头藏在前排座椅后面，打开了饭盒。 在公交上不该做这种事吧，斯姜想道。 但下一秒，他打消了劝阻的念头。 外面的一道车灯闪过，照亮了窗边的几个人。 斯姜看到，那个大叔从饭盒里舀起的似乎不是普通的米粒，而是扭动着的什么东西。 在大叔递到嘴边的时候，斯姜看清了—— 一勺蛆。 一时间，不适感攫住了斯姜，让他手臂上密密麻麻起了鸡皮疙瘩。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视线正好落在大叔后面织毛衣的女孩手上。 他明明记得，那个女孩上车时拿的是蓝色的毛线。 但现在，她手上在织的东西是不均匀的粉色，线条还特别粗。 斯姜把身子往前俯了些，想看清楚她手中的情况。 然后他就看到，那女孩手中的“毛线”另一端不是连着毛球，而是一直连进了鼻腔。 ——那不是毛线，而是大脑！ 公交车突然启动了。似乎是因为前路通了，红灯也随之消失。 车内的白灯闪了几下，接着便稳定地亮了起来。 一切如常。 小学生睡着，女孩在织蓝色围巾，大叔饭盒中的米饭则被照得一清二楚。 “车厢内不要吃东西！” 司机喊道，声音很不耐烦。 大叔又扒了几口，这才乱七八糟地把饭盒盖上，塞回塑料袋里。 公交车离开了隧道，接下来的一路，车内都亮着灯。 那些异状也再没出现过。 * 当晚十二点。 “……以上就是今日的诡异故事分享，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感兴趣呢？” 斯姜对着话筒说道。 直播间的标题被他改了，改成了【坐在高高的骨灰旁边听恐怖的故事】。 他要把今天晚上的所见所闻当成鬼故事讲出来，看看能不能从听众那里获得什么信息。 遗憾的是…… 【在线人数：1】 有没有搞错，这个世界的人不喜欢听鬼故事吗？！ 斯姜愤愤地想道。 他小时候可是抱着收音机，一边捂着耳朵躲在被窝里发抖，一边手留了条缝听了半宿的呢！ 别的不说，鬼故事和夜晚多配啊！ 看着直播间里那个还是默认头像、默认昵称的在线听众，斯姜撇了撇嘴。 那个“听众”在他刚开播一分钟内就进来了，一直听完了全程，不留评论、不送礼物，连双击点赞都没有。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是平台机器人。 斯姜连告别词都懒得说，直接就把窗口一关下线了。 外卖群倒是来了新消息。 【王哥（群主）】 “测试时间已截止，我们放在规定位置的工牌少了五枚。” “恭喜这五位群友成为我们的高端客户专属外卖骑手！请发送工牌照给群主确认，余下的人可以退群了……” 斯姜愣了愣，目光移到了鼠标边。 那里摆着一枚编号“223”的工牌，正是他今晚采购回来后去h区拿来的东西。 *** 次日。 【最新播报】 “h区疑似爆发大规模混战，多方势力对抗，死伤惨重。” “前线记者发来报道。据称，此次为h区近年来最大的权力斗争，最后胜利者疑为此前未知的新势力。” “该势力首领据称手段决绝、凶狠异常，或与三月前市中心高架坍塌造成数十人死亡的公共案件有关。” 斯姜打开了据说是“现场照片”的新闻配图。 图片呈现出和拍摄设备不相称的模糊，应该是在距离非常遥远的地方拍摄的。图片放大了几十倍，有些虚焦，还能依稀看到镜头内有许多遮挡。 这也间接证明，h区的确是大部分人不敢接近的存在。 图片里的细节都难以辨认，只能依稀分辨出“建筑”和“堆满杂物的地面”，其中一些“杂物”应该是倒下的人。 而在这张照片里为数不多算是“站立”着的一小群人，应该就是“胜利者”。 斯姜把照片又放大了一点，想看看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头目”。 “这是什么？” 他自言自语道。 头目的身后有一道模糊的影子，看起来很像是……触手。 斯姜还想看清楚一些，可就在他再次放大图片的时候，图片突然消失了。 他又刷新了一下，发现连整条新闻都消失了。 原本社媒上还有几条热度颇高的讨论，等斯姜找到历史记录打开，发现全都显示“该内容不存在”。 被删了？因为涉及h区？ 正想着，外卖群突然亮了起来。 【王哥】 有外卖单，加价两千，谁去？ 【王哥】 需要经过爆发冲突的路段。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有钱啦！ -h区- “我要睡了。除非我找你们，否则任何事都别烦我。” 「老大，那剩下的几个家伙怎么处理？」 “像以前一样，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黎索听着通话那头嗡嗡的声音，已经无心再去辨认对方在说什么。 一阵头痛袭来，顿时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不管对方正讲到一半，直接把手机挂了，往角落里一丢。 这两天好像变严重了…… 黎索倒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 一只触手从他身体和沙发的间隙悄然窜出来，像一条小蛇，蜿蜒着探索沙发的形状。 在它攀上扶手之前，黎索睁开了眼睛。 触手似乎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停下了动作，低头往回爬。 爬到一半的时候，触手凭空消失了。 已经藏不住了么。 黎索想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体就一阵一阵地不舒服。 先是平白无故地头痛、发低烧，接着就是高烧、噩梦、失眠。 直到最近，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周围偶尔会出现一些像是线头一样的东西，最开始短短的、细细的，眨眨眼就消失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到现在，那些东西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形态也越来越粗壮。有回他忍不住伸手掐了过去，发现那东西表面粘滑，下面却是成形的外骨骼。 他也发现，那东西不是出现在他周围，而是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的。 黎索以为是寄生虫，感到一阵作呕。 然而在去医疗中心检查后，那个让人不适的谢辙似笑非笑地告诉他： -“不是寄生，这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你的基因似乎开始改变了，可以说，你现在有1%的部分不是人。” “这不是人的部分，正在慢慢吃掉你作为人的部分。” 黎索拧紧了眉头：“你是说……” -“实验室泄露的传言恐怕是真的，而你——或许不幸成为了感染者。” “不过你放心，按照传言，最后所有人都会变成这样。” 谢辙说的“实验室泄露的传言”，约等于没有传言。 它引起了广泛的恐慌，但是没有人知道“实验室”是什么，泄露的又是什么。 人们只是相信它会带来厄运，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样。 更诡异的是，下一秒，谢辙好像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管那东西是什么，显然黎索已经被厄运缠上了。 目前为止，他还可以在所有人面前维持正常的样子。 可是每当他体力不支或者疲惫的时候，那些东西就会难以控制。所以当他发现控制不住的苗头时，他就会尽快一个人独处，不让任何人看到。 哪怕是那些看似忠心耿耿的部下也不行。 黎索感觉好些了，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小姜，打开直播。” “小姜”是他给屋里的智能中枢起的新名字，用的是他最近喜欢的声音主播的名字。 从一周前开始，每天只要深夜，小姜就会开始他的播报。 小姜的声音非常好听，就像是春日的初阳洒在身上，清新又温暖。 连着一个星期，黎索都是听着他的直播，然后莫名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他便能恢复如常，又开始正常地处理事务。 今天运货的时候，几个喽啰和他手下的人打了起来。 打着打着发现那些人和那个公会有些关系，这下正好一起处理了。 只不过处理完的时候，黎索感觉自己的体力差不多耗尽了，体温烫得像只蝙蝠。 于是他对部下假称自己只是着凉了，今晚要早点休息，便匆忙赶了回来。 ……应该没有人看到那些触手吧。 黎索的头又痛了起来，背后有东西躁动不安。 “小姜！” 他又喊了一遍。 “说话！” 智能中枢闪了几下红灯。 【非常抱歉，暂未查询到目标直播间，请耐心等待。】 怎么回事，已经比往常晚了两个小时了……小姜怎么还没开始直播？ 黎索感到头痛欲裂，皮肤也一阵一阵地发胀，青筋暴起。 见他几乎无法思考，身后的触手像是狂欢似的，扭曲着一齐涌了出来。 【监测到您心跳过速，体温升高，是否需要呼叫医疗中心？】 【请回答，否则倒计时后开始自动呼叫。】 【10、9、8……】 “闭……嘴……” 屋里安静了。 黎索则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近乎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本能的警惕让他清醒过来。 表上的时间只经过了五分钟。 屋里异常地安静，连平时的噪音都消失了。 不仅如此…… 黎索往身后一摸，发现那些触手竟然都不见了。 而他现在神清气爽，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门外突然传来了极轻的声音。 黎索呼吸一滞，抓起了身边的手枪，指向门口。 他已经命令过，所有人都必须在楼下守着。 这个时候会小心翼翼靠近他房门的，绝对不是善类。 是谁？暗中记恨他的那群人？还是今天没清扫干净的余部？ 脚步声更近了，应该马上就会触及房门。 黎索扣住了板机。 “你好，外卖给您放门口了。” 黎索一愣。 反应过来的时候，枪已经被他扔出去好远，仿佛害怕它走火似的。 而门外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黎索终于回过神来，拨通了警卫的电话。 “刚才谁进来了？” 他问道。 “你们放的？” 【我们都守在各自的位置上呢，没有人……等等。】 对面停了片刻，倒吸一口冷气。 【监控显示您的楼层刚刚有人经过，在门口放下东西又立刻离开了……根本没经过正常的通道啊！】 【这是我们的失职，我们马上检查门口的东西，老大您先进密室，躲避以防万一！】 “嗯，把h区的监控都调出来，从周边开始查找。一定要找出来人的行踪，还有他的身份。” 黎索说道。 他不会听错的。 刚刚那人的声音，和小姜一模一样。 *** 斯姜看着手机，长长舒了口气。 h区的公共交通比郊区还不方便，这一路真是让他好跑。 不过幸好，外送费是当场结算的。 斯姜看着账户里到账的2000元——扣掉了昨天预支的费用——满意地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这钱还算是挺好挣的。 昨天在经历了账户被扣和公交车上的诡异事件后，他决定立刻去做“外卖测试”。 测试点虽然在h区，但并没有深入太多，对于斯姜来说，难度并不大。 和众人的印象不同，h区虽然不像普通城市那样平和，却也乱不到哪里去。许多街上都是空空荡荡，既没有人和车，也没有店铺。 与其说可怖，不如说是萧条。 听说那里有很多豪宅区，只是没什么人敢去开店，吃喝很不方便。 那个“王哥”应该就是发现了这个巨大的蓝海，想要抓住商机。否则市区里的外卖都卷成什么样了，一单都不一定有一块钱，还容易出车祸。 富贵险中求，至少外卖兼职是能让他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方法。 斯姜想道。 于是今天在看到派单后，他立刻就抢了单，踏上了送餐的路。 送货地址在一处半山腰的豪宅里，且不说到达山下费了多少工夫，那豪宅居然在几公里外的山路上就设了大门。 他说要进去送餐，那保安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去。 客户的隐私电话又打不通，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直接放在“大门口”。 僵持之下，斯姜只好假装离开。最后在山里跋涉许久，才成功把外卖送到写着门牌号的地方。 拍照确认半小时后，王哥就把钱打给了他。 还是得搞辆自己的车啊。斯姜心想。 就h区那个公共交通覆盖率和山地面积，外卖送到不凉透才怪呢。 正想着，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把手机响。 “……喂？” 对面没有说话。 “哪位？” “不说挂了。” “你是……送外卖的？”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妙。 像是蛇在爬。 “是的。” “我是你刚刚送餐的顾客。” 斯姜停下脚步，浑身一僵。 “是外卖有什么问题吗？” “有点。” “是太凉了吗？” “……嗯。” “不好意思，路上有些事耽搁了，可能送到的时候稍微久了点……我是第一次送外卖，路不熟，加上没有交通工具……” 对面沉默了一阵。 “你的工号是多少？” 要工号？这是投诉的节奏吧！ 斯姜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卖起了惨。 “我没有电瓶车，所以是坐公交过去的……市区还有地铁，但是进了h区就没有了，连共享单车都找不到……” “真的很对不起，我跑了好久的路才到的，真的对不起！我会攒钱买电瓶车的，您千万别投诉我啊！” “投诉？” 对方似乎很疑惑，许久之后，才重新开了口。 “……不会。” “太好了，谢谢您！” 斯姜说道。 “祝您生活愉快！” 在挂掉电话之前，听筒又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你缺钱？” “目前是的……我会努力工作的，谢谢您的理解！” 挂掉电话，斯姜彻底松了口气。 几分钟后，王哥那边发来了私聊，说客户给了他很大的好评，还多加了点小费。 小费给了多少王哥没说，只是又给他打了五百，看起来克扣了不少。 「哦哦还有，客户说他有一家车行，可以送你一辆车，让你明天拿着外卖工牌去提货。」 王哥说着，发了一个地址过来。 「哎哟，这可是高档货啊，看来你遇到好主顾啦！」 「我早就说h区很多有钱大佬的，你看你跟着我就赚了吧！」 斯姜一头雾水，胡乱地谢过王哥，就往家里去。 真奇怪，有钱人花五位数点一份凉透的外卖，还要给外卖员送摩托车。 他心想道。 回到家里，斯姜简单收拾了一番，就打算睡下了。 直播没有什么效果，他打算停播，有时间再研究一下里面的款项能不能通过诉讼的方式取出来。 鬼使神差地，他还是打开了后台。 “……” “？？？！！！” 昨天还是空有一人的直播间，今天在停播的情况，居然有了八十多个粉丝。 而人气突然飙升的原因只有一个：有人投了大额礼物，把他的名字送上了公屏。 “……咦？” 斯姜看着打赏人的id，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个人……难道不是平台机器人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老大，那人接单了。” “滴滴滴——” 第二天一早，斯姜带着怒气醒过来了。 昨天本该是他高兴的日子，毕竟既顺利拿到了高薪跑腿费，又收到了大额打赏，短短一天就赚到了过去两个月的收入。 然而这一切都被那个莫名其妙的“**公会”打破了。 王哥预支的一万块被他们扣得只剩几百不说，昨天的两千五还没在账户里捂热呢，又被扣了！ 至于那个黑心直播平台，斯姜发现“榜一大哥”打赏的费用，也只有5%被计入他的账户收益，这样下去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攒够十万提现！ 同样的黑心程度引起了斯姜的注意，他于是在原主的手机电脑里查找了半天，最后基本确定了一件事—— 原主做的直播工作，和这个“**公会”也脱不开干系。 看来原主一定是因为某些原因被这个公会控制了，因此所有账户都被掌控，甚至还要做擦边直播还债。 不搞清楚原主和公会的关系，恐怕自己每天都只能这样累死累活被压榨了。 于是斯姜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发誓要把原主和公会的背景搞明白。 不过幸好，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比如昨天在h区点外卖的那个主顾，还有给他大额打赏的好心人。 如果可以，斯姜想私下找找他们，看能不能换成现金给他。 他小心地把自己的外卖工牌揣进兜里，照着王哥发的地址，前往好心人的车行提车。 四十分钟后，他坐在外表格外酷炫的黑色摩托车上，并且确认了第十三遍“这真的是免费送我的吗”。 虽然嘴上这么问，实际上他已经发动了油门，只要对方一露出反悔的意思就立刻潜逃。 “是的，您直接骑走就行了哦，出了任何问题都可以过来免费维修的。” 店员说道。 斯姜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他抬手抚摸了一下锃亮的油箱盖，手指沿着凸起的“s”形标记描摹了一遍。 车行里的所有车都上都有这个标记，斯姜没有见过，大概是车的品牌logo。 “s”看起来很是飘逸，让人联想到闪电般的速度，更不要说这个logo还有专门的灯，在夜间开启一定很炫酷。 斯姜戴上头盔，满意地离开了。 他先是去了银行，想从账户交易上查出那个公会的端倪。 接着又去了当地的政务大厅和派出所，试图调查“自己”的社会关系。 大半天下来，他几乎一无所获。 ——几乎。 如果调查出原主是孤儿也算是信息的话。 从账户进出的情况，斯姜可以确定“公会”初次开始主动扣款的时间，大概是一个月之前。 也就是说，原主最迟是在那个时候和“公会”有了交易的。 但是这个时间线能往前推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原主这边没有收获，斯姜只能把目光放到“公会”本身身上。 从“公会”的种种行径来看，很像他原世界的网贷骗局。 于是他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骗局、公会】。 搜索的结果出乎意料。 斯姜过去只是单枪匹马做视频，并没有接触过直播相关。 查询后他才发现，原来“公会”在直播行业是非常常见的机构，相当于主播的经纪公司。 而【骗局、公会】的查询结果，大多和公会通过不平等合同压榨主播、让合同变成主播的“卖身契”有关。 所以原主那么惨，是因为不慎签约到了骗子公会？ 斯姜看着论坛上许多受害者的控诉，不禁觉得有些唏嘘。 这些人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或者把直播当成一夜暴富的手段，或者把它当成摆脱困境的救命稻草，结果却被抓住这种心理的无良公会死死拿捏。 那些合同经过精心编排，看起来完全合法，对于主播却是极度不平等。一旦主播反应过来想要解约，就会发现六七位数的违约金在等着他们。 不管是进是退，都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原主真是惹了大麻烦啊。斯姜想道。 他家里看起来也挺拮据的样子，大概是走投无路才选择直播的吧……而且在上周之前，他还一直坚持在做其他类型的直播，实在没有收入才走上了擦边的路。 就算想办法走法律途径，解决这件事也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在成功之前，他也只能想其他手段维持生计。 斯姜看着眼前的车，下定了决心。 现在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再过一会，就要到晚餐时间了。 他把车停到路边，用每分钟八次的频率查看手机。 四十分钟后，他终于收到了想要的消息。 【王哥：】 “c区郝大厨酒楼小炒全套餐一份，送到昨天的地址，要求50分钟内送达。” “每提前一分钟到达，加价2000元。” 斯姜立刻出手了，遗憾的是，同时还有两个骑手应答。 但凭借昨天送过同地址订单的经验和顾客的好评，他毫无疑问地得到了这个机会。 *** “老大，那个人往郝大厨酒楼的方向去了，应该是接单了。” 黎索看着屏幕里的小红点，应了一声。 车行里的车都有定位系统，从斯姜提车的那一刻起，行踪就完全暴露在了黎索眼中。 这人的深浅究竟如何，他拭目以待。 黎索现在的住宅是从一个百年前就声名显赫的家族手中买的。他们手握巨大的财富，为了守护那些各种形式财产，建造了这栋在山间的别墅。 他们失势后，这里一度被当成关押犯人的监狱，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黎索住进来后，又用最新的防护系统进行了全面升级，可以说，这是h区乃至整座城市里最戒备森严的地方。 然而，斯姜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了，还直接把东西放在了他的房门口。 这可是顶尖杀手才能做到的事……如果昨天的东西不是食物而是炸弹，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昨天的前因后果已经被黎索查了个底朝天。 似乎是有人发现了h区缺少饭店的问题，想要把其他地区盛行的外卖引入这里，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牟利。 为首的人姓王，通过贴片小广告招募骑手，斯姜就是被他招募的一员。 可笑，住在h区的都有一大帮手下，想吃什么让他们出去买就好，还用得着让莫名其妙的人送到自己家里？ 黎索立刻觉得这个“外卖天团”是幌子，用来掩盖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比如雇佣杀手。 他们的目的不是送外卖，而是买某些人的命。 昨天的食物黎索一动没动，直接让手下人送去化验了。 结果有些出乎意料——那就是一份普通的食物，连毒都没有，只是预制调料包加热的罢了。 甚至预制调料包的工厂就在h区。 “外卖”是真的，但不代表事情就这么简单，因为黎索根本就没有点过外卖，手下也没人敢给他点外卖。 当晚，他们查到了帮他点外卖的“好心人”，正是前段时间他处理掉的那些喽啰的同伴。 那人是想用这种方法试探黎索住处的情况，他原本打算的是牺牲一个无辜的外卖员，搞清楚黎索家的安保情况，再择日行动。 他也没想到真的有人能把外卖送进黎索房门口，还毫发无损地离开了。 黎索想到那家伙的倒霉样，就觉得晦气。 和他解决掉的无数人一样，无能得无聊。 倒是那个声音和小姜一模一样的人，挺有意思。 他们已经查到那个人叫“斯姜”，经济情况和他自称的一样拮据。 他是什么人，又是什么立场……黎索很有兴趣知道。 所以今天，他亲自为自己下了一份订单。 “老大，他从酒楼出发了，应该是拿到东西了。” 黎索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预定的送餐时间还有半小时。 从那里到自己门口，就算全力骑车也顶多勉强准时到达，更不要说他已经在h区布下了天罗地网。 昨天或许是你运气好，但今天都是我精心布置的人，你也能逃掉吗？ 黎索看着移动的小红点想道。 五分钟后。 “老大，他进入h区了，看来骑车技术不错。” “……这条路好像不是正常路段，是老住宅区的楼梯……这里我们没有布置！” 黎索坐直了身子，兴味盎然地看着地图上的小红点。 看样子斯姜打算抄近路，想直接从十几米高的楼梯冲下去。 这么冒险的举动，就算是他的手下也未必敢如此。 “没关系，过两个路口就有我们的人。” 黎索说道。 “那是他的必经之路。” 小红点如同他预料地进入了陷阱，速度似乎迟疑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布置在那里的人发来了实时画面。 “哟，这车不错啊，给爷玩玩？” 手下拿着家伙围了过去。 摩托车上的人带着头盔，看不清里面的表情。 镜头靠近了，对方还是一动不动，大概是吓傻了。 黎索有些失望。 “怕了？怕了就下来，饶你一……哎呀！” 画面突然混乱起来，接着便是天旋地转，伴随着撞击声和惨叫声。 最后，对着天空停住了。 “老大，他跑了！” 小红点驶出了那条路，速度开始飙升。 黎索“啧”了一声。 “没用的东西，罚去送三个月货。” 他说着，嘴角却弯起了一个弧度。 又过了十分钟。 “老大，这条路前面就没有我们的人了。” “他应该会直接到大门口，接下来……” “到了大门口，该怎么拦就怎么拦。” 黎索说道。 “这可是号称h区最严密的防备，要是随随便便就被人破解了，我可不会放过你们。” 红点朝着半山腰的大门前进，再过五分钟就能到达。 然而，它却突然转向了。 那条路通向的是反方向，他不该会绕路啊？ 黎索皱起了眉头。 更何况，那条路前面…… “不好！” “老大，那好像是ak部的地盘，他们的厂就在前面！” “ak部的安保非常严格，听说只要没预先知会过，一露面就会砍……” 小红点越过了ak部的地界。 小红点消失了。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等待着黎索的指示。 黎索有些焦躁。 恍惚间，他感到自己大脑“嗡”了一声，那种不适的感觉又涌了出来。 不好，身体又…… “这件事到此为止，别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勉强站起身来， “我先回屋休息了。” 他支撑着从监控室回到自己的房间，几乎在关上门的瞬间，触手就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 黎索一个体力不支，险些跪倒在地上。 “小姜……” 他喊道。 “直播……回放……” 【好的，正在为您搜索‘小姜的直播回放’。】 【对不起，由于主播太过冷门，暂时没有发现相关回放。如果需要智能中枢帮忙，您可以预约未来的直播录像。】 黎索的身体缓缓滑了下去。 几分钟后，他像是突然睡足了似的，神清气爽地睁开了眼。 几乎是同时，门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便是熟悉的敲门声。 “你好，您的外卖已经送达，请及时用餐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等待上钩 “大家好，我是小姜。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分享一些有趣的故事。” 斯姜看着【在线人数：38】的提示，调整了一下话筒。 在收到大额打赏之后，斯姜决定恢复原主每天的固定直播——当然是用他自己的方式。 一来可以多少赚点钱，而来也可以借此寻找那个公会的线索。 他留意了一下在线列表，那个给他打赏的粉丝在第一时间进来了。 因为一掷千金，默认用户名的后面多了“小金主”的特殊标记，排在列表第一位。 他想做什么呢？和自己互动吗？还是想要一些额外的“服务”？ 斯姜收回目光，决定按兵不动，看看那人后续会做什么。 “今天要讲的故事是在一所看似正常的工厂。它表面上是全自动化的无人厂房，实际上里面工作的不是机器，而是……” 这件事还要从傍晚说起。 斯姜接到外卖订单后，自然是马不停蹄地取餐送餐，到达h区的时候，距离规定时间还有半小时。 h区地貌复杂，再加上昨天已经去过一次，斯姜知道那个顾客的家有多难进。 而且今天顾客还强调，一定要送到和昨天一样的房间门口，不能放在半山腰的“大门口”。 这要求有点奇怪，昨天顾客也是这样点餐的，但山路上的大门却不肯放行。 不过斯姜很快就想明白了缘由—— 这个顾客一定是背着父母偷偷点餐的。 过去在他的世界也听说过这样的事：因为年轻人半夜想吃点炸鸡烧烤，又怕被父母数落，于是会备注“不要按门铃，偷偷放家门口”。 点餐的大概也是这样家教严的孩子吧。 看那房子的戒备程度和豪华程度，应该是个大家族没错。 斯姜回想起那个来电里的声音，虽然一开始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舒服，但仔细想想，应该是为了伪装声线刻意压低的缘故。 那孩子一定被管得很严，才会愿意豪掷五位数点几百块的酒楼小炒，还送了台车给他。 斯姜越想越是那么回事，于是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又快又稳地送达。 顾客已经连点两天不同地方的外卖了，如果维护得好，说不定可以变成常客。 到时候，他就有固定收入啦！ 昨天在h区跋涉的时候，斯姜已经探明了不少路。 顾客别墅的山下有片厂房，从地图上看，只要穿过这片厂房，就可以从背后的小路绕进别墅。 那里保安少，很容易混过去。 于是斯姜进了h区，一路就直奔厂房的位置而去。 沿途虽然有些路障和行人，但是比起他以前玩的游戏来说只能是入门关卡，他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绕过去了。 但当他一头冲进厂房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时间已经是傍晚，天空暗了下来，但四周还透着光。” 斯姜对着话筒说道。 “但在进入那个工厂之后，就像是‘刷’地罩上了一块布，天空变得漆黑一片。” “不仅如此，原本在外面还能隐约听见的机器轰鸣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嘈杂的、令人不适的声音。” “像是潮湿的地面上有无数的虫子在爬，空气中时而响起蝙蝠振翅一样的声音……一切生物都环绕在你周围，混杂着不像是人类的喘息声，还有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 “你心一横，全力发动了车，想要撞出一条路。” “结果一路竟然畅通无阻……虽然嘈杂声一直都在，车灯里也不时有黑影闪过，但你并未撞上任何东西。” “直到……” 斯姜停住了。 【然后呢？】 【主播别卖关子啊，我被子都包好了！】 【刚才讲到蝙蝠振翅声的时候我屋里飞进了一只飞蛾，吓得我差点弹射起来……主播的声音太有恐怖氛围了！】 斯姜瞥了一眼在线人数，竟然增加到了两百多人。 他就知道鬼故事还是有市场的！ “直到你听见滴水的声音，抬手摸了一下油箱盖，发现上面是湿的。” “然后你抬起头，看到那些你听见的东西全都盘踞在你的头顶，和你近在咫尺。” “更可怕的是，”斯姜加重了语气，“他们全都长着半张人脸。” “其中一张人脸下方垂着几条细长管状的东西，像蠕虫一样扭动着，液体就是从那里滴落下来的。” “你定睛一看，那不是是蠕虫，而是被完整剥离开的、裸·露着的血管。” 【啊啊啊啊啊！】 【吓死我了！！！！】x5 【我捂住耳朵了，主播快讲后续啊！】 斯姜满意地看着满屏被吓到的灵魂出窍的动画，思绪渐渐飞远了。 他讲的故事完全是添油加醋改编的，但那个工厂的诡异气息确实不假。 工厂大门紧锁，只开了个边门，正好可以让他的摩托车通过，应该是方便员工上下班。 进门后的空地完全是露天的，斯姜却感觉视野陡然暗了下去。 或许只是因为太阳落山的缘故。他一开始这样想道。 除了门岗处的一盏小灯，工厂完全漆黑一片，看样子今天没有开工。 斯姜一路靠着自己的车灯照明，能见度却越来越低，像是冲进了迷雾一样。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应该是进入了什么停车棚，顶上有些支架。 诡异的声音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像是下水道里传出来的、非人生物移动的声音。 斯姜的车速很快，那声音却始终不疾不徐。 停车棚也仿佛没有尽头，一直笼罩在他的头顶。 他好像听到了脚步声，踏着潮湿的地面，慢慢地包围他。 斯姜下意识放慢了车速，谨慎地观察周围的动静。 车灯照亮了棚子的一角，露出了扭曲的人类面容和肢体。 他们悬挂在——或许可以说是“盘踞”在那些支架上，发出“嘶、嘶”的叫声。 他们之间则缠绕着血红色的绳索，不知道是用来锁住他们的，还是那就是他们的一部分。 斯姜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他一轰油门，努力想逃离那里。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无尽的路突然有了尽头，摩托车一下子冲破漆黑的迷雾，回到了正常世界。 斯姜抬起头，看到了月亮。 月光照亮了地面，看起来一切正常。 而周围突然喧闹起来，不是别的，正是机器开工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气味，像是在处理什么化工产品，还夹杂着工厂设备运作时常见的味道。 斯姜回过头，看到他刚刚经过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停车棚，长度也就三十米左右，里面停满了各种各样的电瓶车。 怎么看，都好像是他的幻觉。 斯姜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想起他的外卖。 他一看时间，竟然才过了五分钟。 ……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先讲到这里。” 斯姜回过神来，悠然地说道。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明日分解——大家别忘了明天同一时间来小姜的直播间哦。” 【可恶，你成功吊住我了！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关注一下吧。】 【明天还有课，可是听完根本睡不着啊！主播你明天一定要按时来哦！】 …… 伴随着不断弹出的弹幕，直播间的关注人数飙升到了两百人。 斯姜看着那个“小金主”。他和之前一样毫无动静，连个点赞都没有。 但是他从头在线到尾，不知道是真的被故事吸引，还是仅仅挂着机。 又或许…… 那只是平台给他刷分的？实际上还是个机器人？ 毕竟他打赏的钱也只有两百块进了斯姜的钱包。 斯姜看着后台还是三千打头的金额，和永远达不到的十万元提现额，拧紧了眉头。 他关了直播，打开手机相册，调出一张照片来。 照片里是他在h区一处墙上拍下的小广告，当时正混杂在一堆修水管的“牛皮癣”里。 【无限追踪软件：安装后即可追踪任何与设备连接的地址、账户】 斯姜想了想，按照广告的提示在电脑上安装了软件。 启动后几分钟，密密麻麻的追踪记录显现了出来。 “这是……？” 软件追踪到他电脑和手机上所有和账户有关的内容，都会被一个“90蛛公会”读取。 而这个公会还有直接扣款的权限。 看来就是它了。斯姜“哼”了一声。 他把ip地址提取出来，输入了查询系统。 “h区？” ip地址只能定位到h区，没法更精确了。 *** 黎索睁开了眼。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他居然在听直播的时候睡着了，还睡得这么沉。 不过，小姜的直播一直都有这样神奇的“功效”。 黎索伸了个懒腰，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满意。 不出意外，这次深度睡眠足以支持他进行一次大行动。 两天前的动作成功帮他在h区立了威，据说盘踞在这里的几大老牌家族都注意到了。 还有传闻说，他们要出手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h区是谁的地盘。 正好，我还等着你们上钩呢。 黎索冷笑一声。 他看了眼还没退出的直播平台，顺手又给斯姜打了一笔钱。 虽然昨天他刚听到盘踞在四周的东西那里时就睡着了，但后面的故事，他可以有空再听。 ——他已经让智能中枢进行了直播录像。 【老大，ak部发现了入侵痕迹，正在气急败坏地找是谁呢。】 手机上显示着昨晚他沉睡时发来的消息。 “然后呢，他们抓到了吗？” 对面立刻回了话。 【报告老大：没有。】 【他们连长相都没拍清楚，在外面大肆搜了一晚没有结果，倒是在这个过程中和很多组织起了冲突。】 “知道了。放出消息去，说是我们干的。” 【是！】 黎索收起手机，惬意地眯起了眼。 他对斯姜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昨天他在门外加装了几个隐藏摄像头，终于清楚地记录下了斯姜的样貌——和他的声音一样可爱。 薄薄的皮肤，应该轻轻碰一下就能留痕；纤细的脖子，看起来随随便便就能拧断。 怎么看都是刚刚动刑就会哭着招供的类型。 这样的人，是怎么逃过他的层层布局，又在ak部的地盘如入无人之境呢？ 黎索睁开眼，望着窗外h区独有的灰色天空。 今天……吃什么外卖好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消失的信号 「黎总，我用中心最新的技术手段分析了一遍，还是无法获得完整轨迹。」 看到手机上的新消息，黎索一下子坐直起来。 发消息的不是“他的人”，而是安全技术中心的黄闻声。 黎索在一年前“碰巧”救过他。 “第一次也就算了，第二次明明骑着安装了定位器的车，为什么还是没有完整轨迹？” 「可能是因为他经过的路段有信号屏蔽器，又或者是其他的未知原因……」 「详细的报告我还要分析过后才能提交，最近中心业务比较多……很抱歉，黎总。」 安全技术中心负责全市的业务，理论上h区也是他们管理的范围，但是因为太过杂乱的系统和各方势力，他们基本放弃了h区的运营。 这段时间市区似乎接连发生了些信息安全相关的事，中心明显忙碌了起来。 黄闻声是中心的中级技术人员，位置不上不下，大事轮不上他，平时就是颗默默无闻的螺丝钉。 这样的人技术过硬，能获得内部系统的大部分权限又不引人关注，用起来很方便。 「黎总您别担心，虽然没法直接获得完整轨迹，但是根据已有的部分复原应该不难。」 「您别墅周围能够行驶的路线就那么些，只要分析两次的花费时间，就算排查也能排查出来。」 和大部分h区的帮派一样，黎索明面上也运营着一家公司，所有手下都是他的合法雇员。 这年头，公司和帮派也差不多是一回事。 他对外身份是“破晓时分集团”的董事长，按道理说别人应该叫他“黎董”。 h区要是有人喊他“黎总”，多半是蔑视的意思，表示对方觉得他的公司太小不上台面，他一个小头目还敢自称山大王。 不过黄闻声纯粹是分不清复杂的职位区别，技术人员一律喊“x工”，领导一律喊“x总”。 黎索不会因为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和他计较。他要计较的另有其人。 “没关系，这事不着急。” 黎索回复道。 “你忙完工作再处理就行。” 「好的。那我就先去了，黎总。」 黎索没再回复，打开了黄闻声发过来的初步报告。 外卖第一次送过来的时候，他们立刻就对斯姜在h区范围内的行动路线进行了追踪。 他从进入h区到山脚的这段距离倒是大致清晰了，只是从半山大门到黎索房间门口的这段路，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管是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还是安保人员的肉眼，都没有发现他。 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别墅里。 于是黎索给斯姜送了台车。多亏了这台车，第二天斯姜的前进路线全都暴露在了黎索眼中。 但信号却在ak部的地盘消失了。 当时黎索以为，这是因为斯姜被ak部的人袭击了，他可能没法活着离开那里。 但没过多久，外卖又正常送达了，甚至还提前了三分钟。 这段时间里，斯姜是怎么从ak部到达他的房间的，不得而知。 不过他在别墅周围短暂现身的时候，监控还是拍到了他的身影。 他确实是骑那台车来的，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造成这样结果的可能性只有两个： 一，斯姜和ak部有关系，所以他才会中途改了路线，进入厂区之后是ak部帮他处理了信号追踪。 这样一来，今天ak部大张旗鼓的追查，反而是一种掩护。 二，斯姜没有问题，但这片地有问题。 黎索看着那句“不排除有信号屏蔽/干扰的影响”，皱了皱眉头。 看来这座山还有点东西啊。他想道。 要找个时间尽快把整座山头都翻一遍了。 至于ak部有什么问题，这件事倒是不难试探。 他已经让手下放出消息了，不管ak部是什么立场，都会对他们出手的。 到时候…… 要是ak部没问题，就解决掉。 要是有问题，就问清楚了再解决掉。 *** “王哥，可以跟你商量点事吗？” 斯姜在聊天框里输入道。 又一天过去了，他明面上收益可观，暗地里被无良公会克扣钱包空空。 除此之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任务”是什么，也还没有端倪。 ——不过他暂时没工夫细究后面那件事，反正城市差不多，在哪活不是活。 这里爱撒钱的大款那么多，只要他能解决被公会吸血的问题，说不定过得比以前更好。 等到赚够了钱，他就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躺着。 不用风里来雨里去地奔波，也不用熬夜爆肝测评游戏……他想干嘛干嘛，想躺多久躺多久。 王哥很快回复了。 「什么事？」 “那个……以后我的跑腿费，你可以付现给我吗？” 对面沉默了许久，不知道是为难还是警惕。 「怎么，你不想走支负宝和未信？」 「那银行汇款也行。」 “不是，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给我现金？纸的那种。” “我的账户出了点问题，会被……监管。” 对面沉默了更久。 「你该不会身上有案子吧？」 「咳，我就知道你能在h区做完那两单多少有些实力……我们英雄不论出处，愿意回归生活我们也都欢迎的呵呵呵。」 「……不是人命案子吧？」 王哥好像自我脑补出了什么“服刑人员出狱改造”的脚本。 “你想多了，我就是遇上诈骗了，账户受限制。” 斯姜赶紧说道。 “我个人是非常遵纪守法的！” 王哥没再提起，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那个223啊，我们线上匿名交易，其实是保障双方的权益的。我马上打钱，你马上收，没有交易纠纷。」 「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不管哪一方出了事，都有余地。」 「但是你说给现金吧，这金额也不小……要是放在约定地点被人拿了怎么办，你要是说我没给我可说不清。」 「最稳妥的就是当面交易，可是这个风险嘛……」 说了一大堆，就是“婉拒”的意思。 看来这个王哥虽然有点胆子，但也就有点。 他想办法做h区的业务已经是最出格的事了，再想让他冒更多的险是不可能的。 现在刚接了两单，倒也不急，以后还有机会。 斯姜想着，又发出了一条信息。 “好吧，那就不为难你了。” “王哥，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只要不是这个，我都尽力帮！」 心理学上说，当一个人拒绝了你一次，心中会怀有歉意。这时候你提出第二个缓和点的要求，对方答应的概率会很大。 斯姜真正想问的，其实是第二个问题。 “你有h区的企业名单吗？” 「这、这……」 “你做这个生意，应该知道哪些才是出得起高价的大客户吧？外卖员可以网上找，h区的高端客户可没那么容易啊。” 和其他区相比，h区的许多资料都是杂乱不堪，甚至设施和网络都不完全相通，有很多信息处于未公开状态。 王哥既然做得起这个生意，还有底气一单一结，必然是有点资源的。 「你这是要抢我生意啊？才刚两天，不太好吧？」 “你误会了王哥，我不是要自立门户或者私下接单。” “我只想知道企业名称、规模和业务范围这些，地址和人员信息你都可以不用给我的！” 「也不用联络方式？」 “不用，只要简单的几列表格就行。” “我就是私下里做做社会调研，个人爱好，也不会发出去的。” 对面沉默了半分钟。 「行，我晚点去拉个表。」 「不过我手中也只有一小部分，你别指望太大。」 “没问题，谢谢王哥！” 呼，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斯姜想道。 昨天查出了那个扣他钱的“90蛛公会”在h区，但是他上网查了半天都没查到相关的信息。 他还试图在直播平台看看有没有同病相怜的倒霉人，想着大家一起努力，说不定就可以把这破公会弄下去，最不济也能让它别再扣钱。 不过直播平台的签约是不公开的，他发的帖子现在也没人回。 一觉醒来，斯姜的思路清晰了许多——这不是就有一个现成的h区人脉吗？ 他做了好几套方案来解决这种被牵制的情况，刚刚已经尝试了两套。 还有一套，是关于那个连下两单的客户。 如果今天那个客户还下了单，就说明他有长期需求。 斯姜一定要想办法和他私下联系，让他直接把跑腿费付给斯姜，既解决了没现金的问题，又避免了被中间商赚差价。 综合下来考虑，这个方案是未来最容易实现、最安全、收益也最可观的。 问题就是，他送了两次餐，除了最初那个无法追踪的隐私电话，客户和他0交流。 他每次都把餐放在门口，可是门后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不知道客户在不在房里。 等拿到了h区企业名单，他也要好好研究一下，说不定还能找到那栋别墅所属的公司呢。 除此之外，他还想知道那个古怪的工厂…… 手机震动了一下，把斯姜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看向手机。 【王哥】 「文件」 王哥把名单发过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他居然还给别人送外卖？ 「老大，ak部上钩了。」 「东108路段，拦住了我们故意经过“送货”的小队。」 黎索收回思绪，坐直起来。 “哦？来得还挺快嘛。” 「他们不知道那队人是诱饵，现在还在大肆挑衅呢。」 「我们的人已经把他们包围了。老大，要下令收拾吗？」 黎索眯起眼睛，舒适地往后一倒。 “多少人？” 「三十来个。动静很大，骂得很难听。」 才三十来个人。 黎索不屑地“啧”了一声。 “随便打打就行。先让他们知道痛，然后放出口子，让他们跑。” 「老大的意思是……」 “我可没空钓小鱼小虾。” “让他们逃回厂房，然后捞个大的。” 黎索说着站起身来：“备车。” 今天精神不错，正好捕条大鱼。 黎索惬意地走到一旁，扯下衣帽架上的领带。 镜子里的他慢条斯理地将敞开的衬衫领口扣好，又将精致的领带打成结，推到最顶端。 接着，他用修长的手指在旁边的首饰盘里拨弄了一番，挑出两枚袖扣，低头摆弄起来。 这款袖扣是红宝石材质，其中有几道金丝，看起来就像蛇眼一样。 比起之前的那几个小帮派，ak部算是大点的猎物了，值得用上这种四流配饰。 他很期待把那片厂房收入囊中的场景。 黎索又慢条斯理地挑选了一会，这才缓缓移动步伐，顺手拿起挂在一旁的长款皮衣往身上一披，走出门去。 他的车已经等在楼下了。 “老大，ak部那些人已经逃进厂房了。” 保镖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说道。 黎索一步跨坐进去。 “嗯。等我们开到那里，就该欣赏到他们节节败退的场面了。” 他坐的车外表和普通的车无异，只是看起来大一点。 但实际上，这辆车四周都是由厚厚的防爆材质构成，并且能够屏蔽监听信号，整辆车就是一个无法探查的黑箱。 除此之外，车内还装载了信息控制中心，能让他随时掌握全局，发号施令。 ——换句话说，就是移动的堡垒、指挥中心和最佳观景台。 等到车慢悠悠地下了山，开到ak部的厂房外，平静的自然风光一下子卷入了尘烟和喧嚣。 厂房内混乱一片，各种电光网交错着，伴随着人倒地的惨叫。 “接通徐傲傲的电话。” 黎索说道。 很快，一个声音在车内响了起来。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某家刚注册一个月的不知名公司的黎总啊。”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磨皮磨得鼻子都看不见的面孔，还搭配了超大瞳孔和短粗眉。 “我们家工厂在h区运营两代了，在职员工和退休员工加起来有四百人——全都交五险一金。” “这才是实力。” 黎索皱起了眉头。 “能不能把他的美颜关了，我看了头疼。” 他低声对旁边说道。 助理猛地操作起来。 “老大，他的美颜好像是自带的，可能是在自己的脸上打了美颜投影，就算是肉眼看也是这个效果。” “我试着用算法还原一下他的样子，转换过后再投到屏幕上。” 黎索闭上眼睛，挥手示意他去办。 “黎总怎么不说话啊？你的原始资金是黑银贷款来的吧？手下就那么几十个人，烧个个把月还能支撑，可是之后呢？不会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吧？” 徐傲傲笑了一声，屏幕上他的面孔因为算法的调试，被分成了五瓣，看起来十分可怖。 “不过呢，要是你们公司倒闭了，员工倒是可以来我们厂谋个职位。我们厂自带员工配套的食堂和洗浴中心，这些也需要打扫啊。” “哎呀呀，谁让ak部家大业大，我心又善良呢？” 徐傲傲那九转十八弯的夹子音，黎索就算闭着眼睛，也听得要吐了。 新时代的“帮派火拼”，当然不是靠打架斗殴和持械对抗的。 一来是技术大大发展，那种传统的打斗效率低下，损耗又大，几十年前就被淘汰了。 二来是人的价格提升，收了对方的人，就算拿去996做苦工也能创造不少价值，再不济还能转手给外包公司。直接除掉实在是太浪费了。 最重要的是，人在，消费就在。 这些人大部分时间都被繁重的工作占满，只能在极其有限的时间里花钱吃喝和娱乐。 在精神压力极大的情况下，他们很容易在短暂的休息时间花掉大钱进行消费，以此弥补自己的精神损失。 而他们衣食住行相关的一切，还有各种“美妙”的娱乐活动，都在各大家族的掌控之下。 他们以为自己在“生活”，实际上不过是沉浸在被精心编制的美梦里、吃了饲料便心甘情愿交出剩余的价值罢了。 这种价值源源不断，只要他们活着就能一直榨下去，就像饲养场的鸡一样。 当然，这是那些高阶家族才能做的事。 ak部一个小小的厂房，除了有点规模，实际上也就在食物链底端，干些脏活累活。 黎索觉得索然无味，也没想着回复，转起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却突然一震，提醒他有关注的消息出现。 黎索点开消息，手不由得一僵。 发出提示的是监控系统，监控对象正是斯姜的那台车。 系统显示，斯姜的车现在正在h区。 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黎索皱着眉头想道。 斯姜所在的位置离他们很远，看起来和ak部的冲突没什么关系。 不过就算不看距离，黎索也能确认斯姜和ak部无关。 就ak部那没用的样子，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帮斯姜处理好车辆信号，又让他在丝毫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进入层层防御的别墅。 黎索无视了屏幕方向传来的刺耳声音，摸了摸下巴。 从路线来看，斯姜很像是确定了某个目标地点，然后沿着最短的路线冲过去。 这和往他家送外卖的情形一致。 现在才中午，他就出来送外卖了？ 黎索不悦地想道。 他怎么还接别人的生意，明明自己上午还给他的直播打赏了，是给得太少了吗？ 轨迹显示斯姜接了不止一单，这让黎索莫名心烦起来。 骑着我送的车，给别人送外卖……好啊你…… “老大，屏幕调试好了。” 黎索收回思绪，才发现自己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把手机脸朝下往座椅上一丢，抬起头来。 看着被打上马赛克的徐傲傲，他感觉舒服多了。 “徐厂长，你以前是开美容院的吧？ak部是你叔叔徐阿康开的化肥厂，搭上紫狐医药转行做了药品加工，这才算是有了点位置。” 黎索冷笑了一声。 “很遗憾，紫狐的供应商不止一家，你们这种技术落后、纯度不高的厂房要是有了新的替代，我相信他们是很乐意放弃的。” “也轮不到你猪假狐威。” 屏幕上的马赛克定住了。 “厂长，他好像在骂你是猪……” 那边的一个声音说道。 “滚！都说了不准叫我厂长！” 马赛克晃动起来，似乎气急败坏。 “你等着黎索，我马上就要让你……” “不好了厂长，破晓时分的人冲进厂房了，还往我们的生产线倒东西！” “我们的药品原料……被中和了！！！” 画面切到了ak部主厂区，几座厂房上方都腾起了巨大烟雾。 烟雾很快弥漫，冲上了几十米高。从卫星上看，这片建筑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真没用。” 黎索“啧”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袖扣，觉得今天打扮得还是太隆重了，这个小破厂房也就配得上黄铜。 不过，接手ak部的生产线勾搭上紫狐医药，才是黎索的真正目的。 顺藤摸瓜，ak部看起来再不起眼，也是他目前最容易掌握的一根藤。 说起来，还要感谢斯姜引出了他们。 黎索看向一旁的手机，眉头又皱了起来。 徐傲傲虽然脑子不太好，但是因为紫狐医药的药品事关重大，他们一般不会在外挑事，只会悄无声息地把人在厂房里处理掉。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厂的安保以野蛮落后著称，直接进行肉·体上的折磨。虽然被大点的家族看不起，却也十分有效。 斯姜昨天的举动一定是被视作蹬鼻子上脸，这才大大激怒了徐傲傲。 于是黎索一“顶罪”，他们马上就跳出来了。 若非如此，黎索还愁没借口直接对抗呢。 等把ak部全部接手，一定要搞清楚斯姜昨天究竟做了什么。 不，或许可以…… 黎索拿起手机，本想看看那个红点的位置，却被另一条新发的消息吸引了。 发信者是隐私号码，信息是阅后即焚。 但信息的末尾，出现了那个标记。 黎索脸色一变。 “ak部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其他人下车。蒋大蒋二，跟我去个地方。”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纸条被焚毁的特效，上面的字迹随之消失。 在一切灰飞烟灭前，结尾的标记红得有些刺眼。 ——那是一只浑身长满了腿和眼，模样骇人的狼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他中计了？ 这是……中计了吗？ 黎索身体一晃，几乎跪倒下去。 他只带了蒋大蒋二两个保镖，甚至在到达目标建筑之后，也只是让他们守在门外，自己走了进来。 可就在他进入这已然废弃多年的建筑后，一切都变了。 墙上四处都是剥落了的斑驳墙皮，地上是碎裂后又裹满尘土的廉价塑料，这栋楼里什么完整的东西都没有。 黎索走到了天井，抬头望向灰白的天空。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太阳让他有点眩晕。 等他再度低下头时，直视阳光让他的视线里多了一个暗点。 而眼前似乎有一个人，暗点正挡在他的脸上。 黎索眨了眨眼睛，试图看清楚那个人的样貌。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暗点就是执着地挡住了那个人的面孔。 “你是谁？” 他问道。 “你和那个蜘蛛……” 砰—— 黎索的瞳孔猛地收缩，接着整个人就因为巨大的冲击力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 他是……遇袭了么…… 黎索猜测自己是中弹了，于是他勉强支起身子，低头看向胸口。 视线里的暗点还在，他看不见详细的情况，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血。 不过他穿了防弹衣，应该至多是肋骨骨折。 黎索想着，抬手摸了过去。 “……！！！” 胸前好像裂开了一个大洞，而在洞口，他摸到了活动的东西。 是触手？是昆虫的腿？他说不清……总之是一些恶心的东西，正在往他身体里钻进去。 那个看不清的人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黎索觉得浑身发烫，意识也在不断模糊，就像是之前每次不对劲的时候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的感觉，要强烈百倍。 “你对我……做了什么……这东西……” 暗点依然没有消失，他的整个视野却都开始发白，所有一切都像是笼罩了烟雾。 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耳中只有尖锐的叫嚣，像是失去信号的电台。 恍惚间，他感到身体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每一道血管都被针刺穿了似的。 紧接着，他看到模糊的白雾中晃过巨大而坚硬的影子，像一把剑朝前方刺了过去。 那是他身体里长出的触手么…… 黎索昏了过去。 * “你好？你没事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了黎索的意识。 他皱了皱眉头，睁开眼来。 剧痛消失了，仿佛梦魇结束似的，一切都十分平静。 “哎，你醒啦？你为什么倒在这里，是低血糖了？还是喝醉了？” 黎索循声转过头去，看到一大片红红黄黄蓝蓝的影子。 这会，那个影子正扶着自己的头，如果不出意外，现在的姿势应该是…… ——他的头正枕在对方膝上！ 一瞬间，黎索恢复了大半精神和体力，视野也清晰起来。 蓝色的夹克，红色的裤子，黄色的头盔，头盔下是一张他在监控里看过许多次的脸。 黎索瞪大了眼睛，刚想开口，又硬生生忍住了。 然后他抬起手指向对方，配上表情，就是活生生的质问。 对方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也不恼怒，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他扶了起来。 “我刚进来就看到你倒在这里，也不知道你倒了多久。” “我看你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正好我有摩托车可以送你……哦，不过我不清楚h区的医院在哪里，这里打120有用吗？” 对方自顾自说着，背过身去，把黎索扛到自己肩上。 “我就是个送外卖的，你会惊讶可能是之前没怎么在h区见过送外卖的吧？” “嘿嘿，这是我们新开辟的业务。我送餐又稳又快，已经得到不少顾客好评了……那台车就是顾客送我的呢！” “噢，你问我的工服啊？这是另外几家外卖的，因为他们免费发，我就都领了一套……实际上他们都没开通h区的业务。” “哎帅哥，你长期住在这里么？要是有外卖需求，可以联络我……” “抱歉，我还没准备名片呢。要是你不介意，我一会把手机号留给你。” “你要是想点外卖了，就打电话给我，不管是刀山火海我都准时送达……咳，不过希望你最好用现……” 斯姜打住了自言自语。 就在他背着黎索往门口慢慢挪动的时候，蒋大蒋二突然“及时”地出现，向两堵墙一样挡在他面前。 “这是……来接你的吗？” 斯姜问道。 黎索垂着头，一副无力的模样，却在暗中给那两个保镖递去了刀人的眼神。 两堵墙变成了两扇门，“刷”地就打开了。 然后他们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抬手做了“请”的动作。 斯姜抬起头，看到一辆看起来就超豪华的车停在他们面前。 “啊……” 这人的衣着看起来就知道价格不菲，还开着豪车带保镖，应该是哪家的少爷吧。 他想道。 看来h区果然遍地有钱人，这可真是…… 没等斯姜想入非非，保镖已经拉开了车门。 紧接着，他的背上突然一轻。 黎索像是没事人一样，镇定自若地跨上车，坐了进去。 “……” “你没事就好，那我就不打扰了，不过外卖……” 斯姜还想努力留下联系方式，不曾想，这句话像是激怒了对方一样，那张冷漠的脸上嘴角垮了又垮。 接着，一只手从车里毫无征兆地伸出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斯姜被拉扯得失去平衡，险些栽倒对方身上去。 “对不起，我不强制推销了……！！！” 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逼着他的面孔更凑近了一点。 然后，修长的拇指摩挲了几次他的眼下，似乎在确认瞳孔缩放的情况。 几秒钟后，那只手松开了一点。 就在斯姜松了口气的时候，却被毫无征兆地扼住了咽喉。 斯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从对方的眼神看，这个动作并不是要置他于死地，而是表示威胁。 可是……要威胁他什么呢？ 这个人从始至终就没开过口，可真是莫名其妙。 直到那辆车扬长而去了两分钟，斯姜才撇撇嘴，慢悠悠地绕向建筑背后。 在h区嘛，人奇奇怪怪也很正常，至少人家没拿刀子或枪指着他。 他本以为那人打扮得如此有品位，长相也难得一见，应该是个有修养的绅士，说不定还会给自己的“帮助”付点报酬。 结果没想到对方一点感谢的意思都没有，还对他那么凶。 真是的，外卖员就可以随便对待吗！ 何况我还没给你送外卖呢！ 斯姜越想越气。 本来被那个破公会天天吸血就一肚子火，今天来h区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线索，想扩展业务还被威胁…… 看来人和人的差距真比人和狗都大，同样是h区的公子哥，怎么别人就又给送车又给高额跑腿费还好声好气的！ 我还不稀罕接你单呢！ 一想到晚上那个客户还可能会下单，斯姜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意。 于是他跨上摩托车，越骑心情越好，最后甚至哼起了歌。 *** 车内，一种无形的低气压让蒋大蒋二丝毫不敢吱声。 黎索看着窗外，脸臭到了极点。 斯姜居然会出现在那里……他看到了自己遇袭的场面吗？他看到那个触手了吗？ 还是说，他就是那个给了自己莫名其妙一击又假装发现的人？ 不，自己试探过，他面对他时的瞳孔缩放和脉搏都符合正常情况。 要是他在装，也装得太像了。 最重要的是，黎索当时的状况应该是听到斯姜的声音后才缓解的。 在斯姜背着他絮絮叨叨一通输出的时候，黎索的身体正在以奇迹般的速度恢复。 等到了门口，他就仿佛刚充满了电一样。 回想起斯姜说的那番话，黎索的脸更臭了一点。 按照斯姜的说法，他应该是送外卖碰巧到了附近的……他居然还想给自己推销外卖！ 他没认出自己，只当自己是一个昏倒的路人……就这样也要推销外卖吗？！ 你就这么缺单子吗？！ “真是贪得无厌。” 黎索咬牙切齿地说道。 明明给了他加价的跑腿费，直播间的打赏也只多不少，甚至送了台车……这才两天，就已经按耐不住想要更多了？ 黎索突然皱了皱眉头。 不对……他明明调查过，斯姜的个人消费非常少，一次跑腿费的加价钱就够他活大半个月了。 难道他赚钱不是给自己花？ 黎索更加生气起来。 这种生气就像他发现斯姜骑着他送的车给别人送外卖一样，甚至更甚。 不，他一定要让斯姜知道，他惹到的是什么人。 黎索冷笑一声，收回了思绪。 “ak部的事情解决了？” 蒋大和蒋二松了口气，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因为崩得太紧，他们的背都麻了。 “报告老大，徐傲傲和ak部一些中高层领导都已经关起来了，等您处置。” “至于大部分的员工倒是没怎么反抗，有的甚至还挺欢迎我们……他们说ak部就是血汗工厂，他们要是被认为‘偷懒’，就会吃各种拳脚和鞭子。” “怎么，难道我们就不是？” “他们是不知道老大怎么管人，但他们知道ak部怎么管。” “反正那几百人都说了，愿意折价把自己卖给破晓时分卖命，让我们千万别遣散他们。” “……” “我看他们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我不喜欢这样的人。” 黎索抬头看向窗外，昏暗的白日已经被阴云遮蔽，看起来不再刺眼。 “对外发出消息，要大张旗鼓一点。” 他说道。 “让整个h区都知道，ak部现在归我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小金主”没有出现 斯姜在路上等到了七点。 奇怪，今天外卖群里怎么没有动静啊？ 按照之前的规律，那家的孩子应该会想点外卖才对。 难道是被家长发现了？ 斯姜反复看着【aaa高薪外卖派单群5】，里面一片死寂。 不对。他心想道。 这个群名说明王哥的外卖群不止一个，如果有订单他还能派到别的群里。 难道是因为自己向他要了名单，所以他故意不往这个群派订单了？ 斯姜越想越觉得，应该找王哥问个清楚。 今天没单也就算了，要是以后都没了可怎么办？ 天地良心，他被“90蛛”扣完钱一次也就能拿几百，直播的收入还提不出来，这也顶不了多少天啊！ 「王哥：」 “我是这种人吗？要这样我根本都不会把名单给你！” “……你不会真拿名单干嘛了吧？要是出事你可别把我抖出去啊！” 你给的那东西也一点没用啊。斯姜瘪了瘪嘴。 说是“名单”，实际上也就是h区公开挂出招牌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正在营业的登记名录。 换句话说，只要花时间在h区的大街小巷跑，就能抄出这份“招牌单”。 斯姜今天找过去了，发现上面十有五六是只剩一个空牌照、实际上已经废弃的建筑，还有一些明显就是假招牌。 自己真是吃了个信息差的亏。 「王哥：」 “本来我们也只保证每月至少一单的，毕竟一单那么大价钱呢，你也要给别人留点不是？” 「王哥：」 “算了说句实话吧，今天确实整个h区都没有订单，毕竟那里热闹着呢。” 斯姜一个激灵。 「今天h区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哥：」 “这你还不知道啊？最近h区横空出世了一个新老板，动静老大了。” “「新闻链接」你自己看吧。” 斯姜点开了新闻。 【今日要闻：h区东北部最大工厂ak部归于‘破晓时分’旗下。】 “作为h区第4大、东北部最大化学品加工厂，ak部历经两代，已经运营近三十年。在第二任厂长徐傲傲上任后与紫狐医药达成生产线合作，从此身价大涨。” “一朝之间，ak部竟然归于新成立不久的‘破晓时分’麾下，引发热议。” “关于‘破晓时分’，正是h区居民近日熟知的几起吞并事件主角。新任董事长黎索行事雷厉风行，用史上最快速度接连吞并数家企业。” “而ak部也是‘破晓时分’目前为止吞下的最大、最悠久的企业，接下来又会如何发展，牵动着各方关注。” 这份新闻的措辞和之前斯姜看过的完全不同，看样子是h区内部的播报。 不过这个工厂……东北部…… 斯姜盯着照片上被烟雾笼罩的大门，依稀辨认出了什么。 然后他如梦初醒，找出了h区的地图。 “！！！！！” 这不是他经过的那个诡异工厂吗！！ *** “大家好，我是小姜。今天我们继续‘幽灵工厂’的故事。” 斯姜准时打开了直播，当前在线的人数是143人。 那个未知身份的“小金主”并没有出现。 难道是没空？斯姜想道。 看来今天他的财运不行啊。 就在白天的时候，那个用户还给了他一笔打赏。 这又让他在首页短暂地曝光了一下，增加了几十个粉丝。 斯姜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对方总是在直播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却在莫名其妙的时间给他打赏。 莫非是晚上听得不敢动，只敢白天动手吧？ 嘿嘿，看来自己讲鬼故事还有点天份。 【小板凳已经搬好了，小姜老师快开始！】 【瓜子】x5 【奶茶】x3 “昨天我们讲到了盘踞在工厂上方的非人生物。” “难道工厂里的产品都是这些东西在加工吗？” “也对，半夜不开灯却开工，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工作的地方。” 斯姜又瞥了一眼在线列表，看到“小金主”还是灰色的。 他收回注意力，继续讲下去。 “你发现了那些东西，当然是大受惊吓。” “于是你把车速拉到了最大，开始往前冲。” “工厂里的黑暗却像是没有尽头，你几乎连车灯都看不见了……突然之间，无限被压缩的前路却出现了暗暗的亮光。” “那亮光是红色的，却似乎比血色温暖一点。” “你想着，再怎么样那也是光亮，于是便朝那里冲了过去。” 【我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红色的光真的正常吗？】 【哈哈，说个打断气氛的话，会不会是隧道尽头的红绿灯？】 【谢谢楼上，你一说我就不怕了。】 …… “虽说你看见了光，但还是开了很久。在这期间，那些声音始终在你左右，却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 “终于，眼前的红光陡然扩散，黑暗在逐渐消退。” “等到你回过神来，你已经离开了像是被黑幕笼罩的地方。脚下是坚实的地面，天空上则挂着一轮血月。” 奇怪，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血月”？斯姜想道。 明明他昨晚见到的只是普通的月光，甚至还不是圆月。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好像凭空出现了一幅画面，真实、鲜活、充满细节，好像他亲眼见过一样。 大概是“血月”这个意向经常出现在游戏和动漫里吧。 “那血月大得像盆，低低地悬在地平线上，好像离你近在咫尺。” “它像是一扇门、一封邀请函，不知道是带你逃离可怖的世界，还是邀你进入他们的世界。” “你回过头，工厂却恢复如初。你听到了人的声音，有交谈、有怒骂、有叹息。” “而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也和一个普通工厂一样，充满了刺鼻的化学品，让人不适。” “而当你再看向血月，它却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残缺不全的小小的白月，挂在半空中，月光比国道旁的路灯还惨淡。” 【是我的问题吗，我觉得这种场景更可怕！】 【黑夜中的工厂、国道、暗月……感觉要进入刑侦现场了啊啊啊！】 【吓得我退出去看了一眼，呼还好是鬼故事，不是人真的太好了……】 在战略停顿的间隙，斯姜的思绪又飘远了。 他在那座工厂里同样经历了“幻觉”，但是比公交车上来得更加持久。 为什么呢？是因为工厂的气味？……对，在他清醒之后，闻到了特殊的化学物质的味道。 今天的新闻提到了那座工厂和什么医药公司有关系，难道是药品…… 致幻的？ 斯姜想到自己逃离梦魇之后，随着正常“人类”声音响起的，还有警报声。 四周闪着红灯，警笛轰得他脑仁疼，于是他又是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然后就……冲了出去。 他到了一条山路上。 【主播，还在吗？】 【这才刚开始，不会又要下回分解了吧？】 斯姜连忙打住思绪，重新开了口。 “你看到周围恢复了正常，松了口气。但你不知道，伴随着那血月出现的，是鬼的印记。” “就在你回头的刹那，血月化成了一颗红眼，印在你的后颈上。从此你不管走到哪，都在鬼眼的注视之下。” 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小金主上线了”的提醒，吓了斯姜一跳。 还是放不下我的鬼故事对吧！ “你却浑然不觉。第二天，你去了另一个地方。” 斯姜继续讲道。 “前一天晚上，你只是去赴约。虽然遇到了惊险的事情，最后还是如约而至，一切圆满。” “第二天，你却是主动出的门——你想去那片神秘的区域转一转，因为那里还有你要做的研究课题。” “你想，夜晚容易遇到怪东西，但光天化日总不会有事吧。” “于是你在上午出了门，阳光把路况照得一清二楚。” “你发现夜晚经过时那些奇形怪状的剪影，只不过是因为沿街的建筑有许多都破败了。那些看起来可怖的东西，不过是断了一半的墙、残缺的招牌、缠在树枝上的编织布。” “但你没想到，鬼竟然敢在白天现身。” 斯姜又一次停了下来，欣赏大家惊讶的弹幕。 等到弹幕平息，他才缓缓开口。 “你正在调查一间破院子。那栋房子的门窗早就不见了，于是你顺利地从门洞走了进去。” “你分明记得，当你走进院子的时候，那个干涸的池塘中什么都没有。” “可当你检查了旁边的一个空房间，再回到院子中时，就发现池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长长的披风，几乎垂到了地上。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会穿这么长的披风。” “但你不疑有他，以为是遇到了同行，甚至还有点开心。” “你同他打招呼：‘哎，你也来做老建筑调查吗？’” “他转过身来看着你，这时你才发现他穿着古风服装。不过，这在衣着自由的现代也不罕见。” “他的面孔也不像这个年代的，俨然多年前的古人，是一种古典的帅气。” “只不过他的脸色实在太过苍白了些，像是从棺材里刚刚出来一样，几百年都没晒过太阳。” “你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接着你听到‘咚’地一声，那人突然面朝下栽倒在了地上。” “你快步走过去，小心地将他翻过身来，却看到他穿着一身现代的服饰。” “你以为的‘古风服装’，实际上只是一件长长的风衣外套。而他的长发，也不过是光影给你的错觉。” “你想，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同行，或许是累得晕倒了。毕竟你们这行经常出现这样的事。” “于是，你把他背在背上，想好心带他去医院。” 对，今天的鬼故事就是根据自己在那栋楼里的经历编的。 他要把那个没礼貌的公子哥，变成这个故事中最让人厌恶的恩将仇报的恶鬼！ 斯姜想着，“哼”了一声。 我要让你知道，没事别惹讲故事的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极尽添油加醋地形容了那个男鬼是怎么利用他的善良、竟然伏在他的背上试图吸食他的身体的。 他还说，那个鬼受了他后颈上红眼的影响，现出了原形——竟然是青面獠牙、肚子里全是蛔虫和腐烂臭水的玩意！ 那鬼还用肚子里的肠道寄生虫缠住他的脖子，并且试图撬开他的牙关钻进去。 结果当然是—— “最后，你和它扭打到大街上，突然凭空冲出了一辆牛车。” “那恶鬼惊叫一声摔到地上，变成了一滩扭动着各种蠕虫的黑水，被车碾得粉碎。” “原来，那是一个由五百种毒虫养出的巨蛊化形。” 斯姜看着满屏谩骂恶鬼的弹幕，还有各种“大快人心”、“恩将仇报就该这样”……的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管怎么样，今天这口气也算是出了。 一个花里胡哨的特效却突然跳了出来，持续霸屏了十几秒钟，把其他弹幕都挡住了。 斯姜眨了眨眼睛。 ……我没有看错吧？！ 只见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几个大字： 【感谢“用户3hsb2kkx…s7k”送出的航空母舰！！！】 【在您的支持下，当前直播的全站排名已经上升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包月买断，多少钱？” “感谢「用户3hs…s7k」，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更新最大的动力！” 斯姜回过神来，磕磕绊绊地念出了“小金主”的一连串id。 和之前一样，对方送完礼物就沉默了，连半句话都没留下。 倒是他的举动激发了大家的热情，引起了一小波送礼的小高潮。 也是怪了，听众在直播间当面送大礼，一般就是想听到主播当面念出自己的id感谢。 这个人之前从来不在斯姜上播的时候送礼，看起来像是单纯想支持他……但为什么今天突然改变了行动呢？ 是突然想让斯姜念id了？……不，那也不该还用默认用户名啊。 斯姜皱了皱眉头，一边感谢其他粉丝的热情，等到礼物差不多全消停了才下播。 他打开后台钱包，果不其然，收入也就多了几百块。 电脑里装的追踪软件显示，几乎在收到大额打赏的一秒钟内，收益分成就被转走了。 那个用户不是普通的有钱观众。斯姜想道。 如果他不是平台机器人，那就是“90蛛公会”的人。他打的钱反正不会进入斯姜的钱包，用虚拟手段操作一下就可以了。 斯姜以前听说过这样的手段，除了直播常用这种虚拟金主来“炒作人气”，新上映的电影电视剧也经常购买营销。甚至路边的网红饮品店都会请人排队造势，营造出热门的假象。 这些举动都是通过羊群效应，吸引真实的用户花钱。 这个“小金主”的打赏，斯姜充其量能分到两百块钱。反倒是其他用户的打赏，是实实在在的“直播收益”。 而这些真实收益，大部分都进了那个公会的钱包。 斯姜想起白天在h区的经历，面色一沉。 他今天去h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调查和90蛛公会相关的情况，顺便想办法拓展一下私人外卖业务。 然而名单上的前五个地点都是早已废弃的建筑——有一栋甚至连屋顶都没了； 第六个和第八个地点还有人居住，但是那些人看起来比他还穷，别说高价外卖了，感觉能不能吃上饭都是问题； 第七个和第九个地点里面住的人似乎是□□，他们没耐心听斯姜讲话，倒是想把他的车给抢过去…… 斯姜更加深刻地认识到，h区并非单纯地生活着“非富即贵”的人，而是代表着极致的混乱和无序。任何正常城市里不存在的人或事，在这里都有可能出现。 除了这些之外，最让他在意的是第十个地点，也就是遇到今天“鬼故事主角”的地方。 和先前工厂的经历一样，斯姜虽然进行了大量“改编”，但是基本都是以现实为基础。 他之所以会把那个讨厌的人设定成“体内有许多蛇一样的蠕虫”，是因为他似乎看到了。 进入那栋建筑后不久，他就看到了在空中挥舞的触手，像是章鱼的脚，又像是蝎子的尾…… 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内，那个画面就像烟雾一样消失了。 再往里走，就看到地上倒着一个外表人模人样、实际上无礼得像是动物的男人。 又是一种“幻觉”。 通过这几天的经历，斯姜渐渐明白这些看似可怖的幻觉都是这个世界的基础设定——他应该在一个现代架空的克苏鲁世界观里。 只是除了自己的肉眼之外，他没有发现任何能解释这些设定的线索。 不过，他相信这样的幻觉会越来越频繁的。斯姜想道。 他倒是不会对这些东西产生太多恐惧，什么克苏鲁、混乱都市……都是几十年的常见设定，制作得惟妙惟肖沉浸感拉满的游戏他都不知道通关多少了。 他在乎的只有世界设定本身是什么，有没有有趣到让他想要探究和挖掘。否则，他想在这样的世界里存活似乎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他打了个哈欠，把电脑关了，准备上床去休息。 今天少了直接可用的外卖收入，明天他还要想办法找新的兼职呢。 在斯姜睡下的时候，外卖群突然亮了起来。 【王哥】 “夜间临时订单，送到之前的老地点，超级加价！” 「一分钟后」 【“王哥”撤回了一条信息】 【王哥】 “订单已取消，勿接。” *** 【外卖跑腿、上门喂养、同城急送……一个电话，全能小斯都搞定】 “承接各种跑腿外送业务、宠物上门喂养服务，范围覆盖全市（包括h区）！” “速度快，送货安全，上山下海准时达！” “详情请联系……” 斯姜把编辑完的求职广告发到了网上。 虽然私下接的活应该都只能赚些正常价格的小钱，但是至少容易谈当面现结，就可以绕过90蛛公会的扣款了。 发完广告，斯姜伸了个懒腰。 今天一早他检查信息，发现王哥的外卖群里有些奇怪的提示。 “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订单取消”……时间是在大半夜，他已经睡下了。 看来h区还有人点宵夜，这项业务如果发展得好，应该比其他时间段都热门。 不过从王哥在群里撤回订单的举动看，应该是其他群里有人接了单。 这让斯姜幡然醒悟：他不能等待命运的馈赠，而是要抓住主动权。 于是他在社交网站上发布了求职广告。 但他没想到，刚发完广告，“命运的馈赠”就砸中了他。 那个迄今为止只响起过一次的手机铃，突然又响了。 “顾客你好，想找全能小斯办什么事呢？外卖跑腿、同城快送……有其他需求也可以提的哦～” “新业务开张享优惠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斯姜似乎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冷笑。 两秒钟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让他愣了片刻。 而那个声音说的话，更是让他恍惚了几秒，接着狂喜起来。 “买断，多少钱？” 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斯姜曾经送过两次的“老客户”。 “哎？” “买断你的外卖服务，只能给我送。” “多少钱？” 斯姜眼前一亮：“您是要包月吗？？！！！” “随便你怎么包。但是，不能给我之外的第二个人送。” 挂掉电话后，斯姜感到一阵幸福。 那个客户不但成了回头客，还要买断他的外卖服务！ 原来昨天不是财神离开了他，而是给他准备了大惊喜，今天要亲自送到他的面前！ 一番思考后，他给客户开出了六位数的包月价格。 按照之前单次加价后的收费，斯姜自认为这个能够不限次包月的开价非常良心。 如果客户这种大额交易只能通过线上，那他被公会搜刮过后，每月能到手六七千元。 这个收入对于外卖员来说也挺正常，不能说他是狮子大开口。 ——斯姜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良心的。 除此之外，因为只给这一个客户送外卖，他再怎么爱吃饭一天也点不了几顿。 剩下的时间，斯姜还是可以继续发展其他兼职。 反正客户只买断了外卖，又没买断别的。 于是斯姜哼起了歌，打算悠悠闲闲地过一个上午，便又打开了电脑。 在玩了这个世界一些无聊的治愈游戏后，一则新闻弹窗跳了出来。 【h区特快：ak部吞并事件最新播报】 斯姜目光一变，赶紧点开来。 这个网址是h区内部的媒体，是斯姜通过王哥昨天转发的新闻关注的。 看起来，那个工厂的事还在引起大家的关注。 “昨日完成吞并后，破晓时分已经连夜完成了ak部的重组，正式宣布接手工厂。” “我方观察到，虽然破晓时分声称会对ak部进行多项整改，但今日主要生产线已经开工。破晓时分或许也想借此向紫狐医药释放信号，表示自己的接手并不会影响二者过去的合作，未来也有继续合作的意愿。” “紫狐医药方面，迄今还未传出任何表态。” …… 破晓时分？斯姜心想道。 昨天的新闻好像说了这家新公司的董事长姓黎，年纪轻轻却有雷霆手段，近期在h区引起了很大关注。 说到这个，之前市内的“阅后即焚”新闻里，也提到了h区近期有个新出现的风云人物，用的措辞是“□□火拼”。 这些新闻指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就是那个“破晓时分黎董事长”。 只不过…… 斯姜想到那张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清就消失的、从极远的地方拍摄的“现场照片”里，疑似年轻boss的身后出现了若隐若现像是触手的影子。 而他昨天见到那个人的地方，也有同样的触手一闪而过。 难道那栋房子……？ 斯姜觉得不对劲，心想着有时间还是得再去调查一下。 不曾想，手机又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未知号码的短信】 “b区华洋楼，20人宴席套餐，四点前送达。” “到了放门口就行。” 几乎是同时，支负宝响起了到账提示音，客户已经把包月费用的一半定金打过来了。 虽然立刻就被划走了大部分，但是仅仅看着剩下的零头，都足以让斯姜欢欣鼓舞。 他顿时把其他事都抛到了脑后，朝着b区出发了。 *** 【突发要闻】 “今日突发！下午三点前后，b区出现楼房倒塌事故，预计死伤将达百人。” “经确认，倒塌房屋为22层商用建筑，建成时间为十五年前。因为经营不善，该楼房大部分空置，只有下方四层的知名饭店华洋楼撑起了大部分人流。” “因为事发时间并非用餐高峰期，大部分失联者为饭店的员工和楼上商场的少量顾客。营救正在进行，伤亡人数持续统计中。” “据事故专家分析，该楼房虽然建成有所年限，并不至于突然倒塌。” “相关人士称，此次公共安全事件或与三月前发生的高架倒塌事件有关，事件的制造者指向h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挺有意思的嘛” 黎索放下手机，发出一声冷笑。 “全能小斯”？是为了和主播名“小姜”区别开才起的吧。 真够土的。 黎索往后一倒，眼神依然淡漠，嘴角却露出了戏谑的弧度。 斯姜出现以后发生的事，还真是有趣。 昨天黎索已经查清了斯姜在h区活动的轨迹。在到达狼蛛留下的地址前，他还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是些没用的地点，只有两个地方住了人。 黎索让手下去盘问了一番，发现斯姜也只是想推销自己的外卖业务，但那两个人都没答应。 啧，看到车上的标记还敢靠近，那两只老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当然，他们也得到了足够的教训，相信这辈子看到破晓时分都会躲着走。 “西南角……啧，名气还没传到那啊。” 黎索眯起了眼。 接下来要在那一带搞点动静才行，晚点让吴秘书研究看看哪个倒霉蛋适合当靶子。 在黎索警告过后，斯姜就直接回市内去了，没在h区逗留。 虽然他并没有骑着黎索给的车送外卖，但那也只是因为客观条件限制，他内心可是想得不得了。 一想到这一点，黎索就觉得窝火。 他最烦三心二意对他不忠的人。 要是斯姜是他手下，早就被送去百般折磨，痛哭流涕地抱着他的腿求他原谅了。 但斯姜不是他的人，他们之间只是简单的没有合同的金钱关系。 所以黎索当即不爽地决定，终止和这个人的金钱往来。 他没有再下外卖订单——他本来也不吃那些东西——也没有进入斯姜的直播间。 反正前一天晚上他已经让智能中枢录下直播回放了，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他只要再听一遍就行。 于是等他处理完ak部的事，回房间就唤醒了它。 “小姜，讲故事。” 【小姜收到，马上为您播放昨天的温情小故事。】 或许是白天已经听了一通斯姜的“话疗”，黎索的不适并没有那么严重。 但他却察觉到了身体的另一种异样。 那些不明来历的触手一直在它体内蠢蠢欲动，像是要声明自己和他身体的其他部分拥有同样的权利。 可它们明明是寄生的……不知因为什么寄生在他体内、吸取养分的讨厌鬼。 它们才不是他的一部分，他根本感觉不到、也控制不了那些东西。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先讲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智能中枢如实重复着斯姜前一天的故事。 黎索睁开眼来。 ……没了？这不还没讲完吗？ 开什么玩笑，我付的那点钱就够听一半故事吗？ 你到底多想赚钱啊！ 黎索的脸色更阴沉了一点。 他不爽的原因是自己这回没有把斯姜的声音当成白噪音中途睡着，而是把故事听进去了，结果故事竟然没完结。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听直播回放对他自己的症状没有半点缓解作用。 难道只有斯姜直接发出的声音才有效吗？ 五分钟后，黎索黑着脸进入了直播间。 昨天的故事已经讲完了，现在开始的是新的故事。 黎索：…… 他按下不满，耐着性子听下去。 新故事发生的地点是一栋废弃建筑，故事的主角是一个神秘的男人。 他高大、英俊，还有着强大的能力。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故事让黎索听了有种莫名的熟悉和舒坦，让他慢慢放松下来。 他体内的触手也跟着轻松起来，悄悄探出了他的身体。 当黎索注意到的时候，那些触手就在周围的空气中悠闲地摇摆着，像是小河里的水草。 「……从他的身体里伸出了无数……细长的、滑腻的，像是毒蛇。」 「比起先前那副皮囊，这些东西才更像是他的本体。他操控着这些东西，向你袭击过去。」 斯姜的声音传了出来。 本体……控制？ 黎索看着自己身旁的触手，若有所思。 今天的触手不再鬼鬼祟祟，也没有一被他瞪就哆哆嗦嗦地缩回去。它们好像也喜欢斯姜的声音。 「那些东西一点点沿着你的背攀上来，围住你的脖子……当你察觉到的时候，全身都几乎被围困了……」 黎索抬起手，几条触手像是小蛇一样凑了过来，一圈圈盘上他的指尖。 是……这样缠着么？ 「……那些东西像是绳索，把你缠得严严实实，末端却像是人的指尖，会轻轻“抚摸”你的皮肤……」 黎索死死盯住了缠在指尖的触手，接着又把目光移向一边。 触手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慢慢从他手上退了下去，接着攀上桌子，把他视线里的一小支笔轻巧地缠了起来。 「……转眼间那东西又突然发狠，像是鹰爪一样，掐得你生疼。」 黎索又盯着笔看了一会，眼神突然一变。 几乎在同时，触手也一齐发力，把那支笔捏成了碎片。 “原来是这样。” 黎索喃喃道。 随着他身体的变化，触手会变得越来越强，和他的连接也会越来越紧密。 他可以试着用自己的意识操控它们，只要勤加练习，有一天这些东西就能完全为他所用。 这东西不见得是诅咒，说不定是帮他实现目标的助益。 黎索笑了一声，突然觉得这些倒胃口的东西也有些可爱起来。 触手们似乎也有点高兴，退下桌去，讨赏般地缠在了黎索的小臂上。 “呵，挺有意思的嘛。” 黎索打了个响指，触手顿时像烟雾般消失不见。 「……它消失在阳光下，你看着那些随风飞扬的黑色烟雾，心里泛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不，或许是一些唏嘘——在你知道了它是从千百种毒虫的厮杀中逃出、又在此地盘踞了多年，只是为了夺取一具正常的人类躯壳后。」 斯姜最后说道。 「从这种意义来说，你们都是无法选择命运的幸存者。」 「而它现在消失了，只有你一个人记得它曾经存在过……」 故事停在了一个颇有余味的地方。 今天的直播内容结束了，比昨天的时长多了整整一小时。 黎索回过神来，竟然有些意犹未尽。 这个故事的主角，和他还有些相似。 它是从无数毒虫中杀出来的巨蛊，而他则是要在这片群狼环伺的h区撕出一片天。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把这座山头踏平，把那些人都踩在脚下。 黎索顺手送了个看起来最大的礼物出去，没注意到自己的眼里已经满是惬意。 这些日子，他的身体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舒坦过。 这都是拜斯姜所赐。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斯姜确实帮了他不少忙。收拾掉ak部算是一件，启发他控制触手也算是一件。 故事讲得不错，声音也还可以，朝三暮四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送完礼物之后，黎索感觉神清气爽，便伸了个懒腰，打算出门看看。 他出现在会客大厅的时候，把等在那里的吴秘书和安保人员都吓了一跳。 “黎董。” “老大。” “是……有什么吩咐吗？” 安保队长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家都知道，这段时间黎索只要回了房，就一定会到第二天上午才出现。 黎索扫了他们一眼。 “干什么呢？” “老大，今天不是吞了ak部么，我想着给弟兄们……点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黎索抬了一下眉毛：“点好吃的？” “嗯，之前那个外卖群不是查过没问题么？” “今天老板朋友圈推出了夜宵试运营业务，我们还想来点烧烤啤酒……” 安保队长还没说完，就被黎索阴沉的脸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没我的允许，不准私自引外面的人进来，除非你们都不想干了。” 他冷冷地说道。 “……是。” 黎索背过身去，过了几秒钟，又回过脸来。 “庆功宴我会安排的，等明天吧。” 第二天，黎索向斯姜下了包月订单。 *** -地下室- “黎索，紫狐医药是和我签的协议！要是你敢伤我一根毫毛，他们撤了单，你什么好处都别想捞着！” 徐傲傲虽然被锁在椅子上，却依然在盛气凌人地叫嚣。 黎索收回思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从徐傲傲装腔作势却微微颤抖的声音就能听出来，他现在怕得要死—— 怕黎索像他以前对付其他人那样对付他，让他缺胳膊少腿，一下下凌迟。 以前有多嚣张，手段有多残酷，现在轮到自己就越心慌。 “医疗中心准备好了没？送他去体检吧。” 黎索说着站起身来，似乎无趣得想走。 徐傲傲摸不准他的意图，最后还是扯着嗓子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看看徐厂长的身体状况，有什么器官是健康的。” 吴秘书礼貌地解释道。 “确认完毕，我们就会帮徐厂长签下对应的捐赠协议。” 黎索大步往电梯走去，在转身之前，他听到了背后传来重重的倒地声。 “真没用。” 黎索笑道。 “等他醒了，差不多就能给出我们想要的东西了。” 他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了。 “时间差不多了，庆功宴的东西应该要到了。” 黎索看了一下时间，说道。 “吴涧，你刚回来，这次的事没有参与。” “一会等吃完饭，我慢慢和你说。” 吴秘书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垂眼思索了片刻。 “黎董是点了b区华洋楼的外卖吗？” “嗯，听说做宴席一绝。” “可是……四十分钟前，华洋楼倒塌了。” “倒得很彻底，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电梯到了，黎索却没有移动脚步。 “是人为的？和三个月前的事出自同一只手？” “目前还不能确认。” 吴秘书说道。 “但是从这干净利落的手段来看，应该八九不离十。” 如果是同样的人干的，就意味着不会留下活口了。 黎索的目光暗了暗，大步走出电梯，朝自己的房间走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你没受伤？” 黎索关上房门，不适感又袭击而来。 是因为知道斯姜出事了么？从今往后，他可没法再听他的直播了。 不过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或许这时候去找谢辙，他会找到解决方法。 黎索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突然一软，往前栽下去。 他赶紧伸手撑住沙发扶手，这才稳住了身体。 手机突然响了。 黎索靠着扶手坐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目光一变。 “什么事？” “黎总，b区出事了。” 听筒传来是黄闻声的声音。 他一般不打电话，除非很紧急。 “我知道了。信息中心有线索？” “您说出现类似的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您……现在信息中心很混乱，各种报告和谣言都在乱飞。” “但是出事前那段时间的资料，一点都没有。” 说到这里，黄闻声压低了声音，尽管他的声音原本就放得很轻。 “这次比较快，我查到了人为删除的痕迹。” “删除信息的时间在发出警报之前。” 这就意味着，有人比信息中心更早知道了这起事故即将发生，并且做好了准备。 那就不是“事后掩盖”那么简单了。 还是和之前那次一样。黎索沉着脸想道。 三个月前市区发生了一场高架坍塌事件，当时是一个雨夜，又是假期的最后一天，高架上堵了很多车。 坍塌事件就这么突然地发生了，一整段高架桥砸到了地上，桥上桥下都无人生还。 离奇的是，如果仅仅是质量原因造成的坍塌，那路面和车辆死者都不至于那么“粉碎”。 因为一切都几乎变成了无法分离的混合碎块，所以事后也复原不出有用的线索，至今事故原因都是一个谜。 但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一次人为事故。 市政府发布调查结果的时候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只是说“会持续调查”。 与此同时，舆论却在悄悄滋长：事件的主导者来自h区，所以查不出来，也不可能查出来。 市政府对于h区是什么态度，大家都一清二楚。管不了、不敢管，要是不去招惹或许还能相安无事——就这样放任h区混乱下去。 这一次事故，则加剧了所有人对h区的畏惧。 大家以为h区要打破过去的平衡，向市区伸出手，把所有人都拉入泥潭。 但接下来三个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更多的新闻出现，人们在持续不断的信息过载中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黎索皱了皱眉头。 说起来，他会变成现在这样，还和那个事件有点关系。 只不过认识黄闻声之后，他让他用技术手段查过，结论是现存系统中没有任何事件发生前后的关键资料。 删除得那么彻底，连信息中心的技术人员都查不出来，一定是内部高层的指示。 黎索和吴涧讨论过，吴涧认为“这件事出自h区”的舆论，搞不好都是被刻意制造出来的。 它可能是一种转移注意力的手段，用来掩盖真正的真相。 因为如此，吴涧才会离开破晓时分，隐姓埋名地在市区收集信息。 “黎总，还在吗？” 黄闻声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还要去忙工作，恐怕说不了太多了。” 黎索回过神来：“嗯，没问题。你发消息就成。” “好。” “还有上次的那件事……我抽空查了，发现无论怎么计算，行车时间和路线都对不上。” 黎索手指一顿。 他明白黄闻声说的是斯姜送外卖的事情。 “……所以黎总，您恐怕还是要彻查一下后山的道路，那里应该有非常规的通道，或许不是认知上的通道。” “那就先这样，领导在找我了。” 挂了电话，黎索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ak部已经到手了，现在他要查后山可以说没有任何顾虑。 可是最快的方式，明明就是直接把斯姜扣下来，想办法让他自己说。 如果他早一点做这个决定，或许斯姜就不会…… 黎索感到体内躁动起来，那些触手仿佛抑制不住，争先恐后地想要冲出他的躯壳。 他试图用意志控制，可是仅仅过了两秒，那些东西就全都窜了出来，拖着他的身体重重撞到了门上。 ……它们是想夺门而出么？ 黎索看到触手们盘踞在门板上，像是诡异的树根。 它们不断游走着，似乎想要找到缝隙爬出去。 门外……有什么…… “叩叩叩。” “你好，您的外卖给您放门口了。今天量有点多，请及时食用哦。” 触手在一瞬间停止了躁动，几秒钟后纷纷惬意地摇晃起来，似乎非常满足。 黎索的瞳孔倏地一缩。 是斯姜的声音……千真万确，是斯姜的声音！ 他成功躲开了未知势力对华洋楼的攻击，还照常绕过了他布置的人手，把餐送过来了！ 黎索感到一股力量充满了全身，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 触手在强大的精神命令下瞬间躲回了他的身体。 “拦住他，立刻！” 他对着手下发出了指令。 「老大，可是他离开了您房间门口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们都盯着，他就是突然出现、又突然不见的！」 黎索握紧了拳头。 “把他这次的轨迹调出来。” “什么时候、从哪里消失的，又是在什么时候、哪里出现的……我们跟着走一遍，试也要试出来！” *** 真是奇怪的一天。 斯姜想道。 他只是因为接了外卖单才去的那个饭店，可是没想到又遇到了“幻觉”。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幻觉比之前范围更大、更持久。 那个饭店叫华洋楼，位于一栋冷清的商业大楼底部。因为客户订的是20人的宴席餐，量比较大，所以斯姜一接到单子马上就出发了。 这是他第一次接线下的私活，才知道原来还要自己去下单预定，所以火急火燎的。 商业大楼虽然冷清，华洋楼却十分热门，尤其是全天供应的“早茶”在全市都数一数二，节假日更是要排上四五小时的队才能求得一座。 现在虽然是工作日的中午，还是有不少去吃早茶的客人。所以厨房一直没有腾出手来。 一直到了两点四十，店里还没有出餐。 斯姜等得不耐烦，干脆冲进厨房看看有没有需要打下手的，就差没有上前帮忙炒了。 幻觉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首先出现异常的是那个做面点的大厨。 他似乎是多汗体质，在厨房的蒸汽中浑身大汗，时不时需要抬手擦额头，顺便扶正自己的厨师帽。 忙乱之际，他突然抬头大喊了一声。 -“没有虾籽了！快给我虾籽！” 声音又尖又细，听起来就像是开水壶烧开了。 然而没有人搭理他，所有人都在忙手上的事。 -“快给我虾籽！要出不了单了！” 这一回，他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像是人类了。 眼看着他身上的汗越来越多，他突然掀起厨师帽，对手里的烧卖皮低下了头。 斯姜眼睁睁看着他的厨师帽变成了虾头，他掀开的正是青色的头壳。 一团“虾籽”从他鼻孔的地方涌出来，挤在了烧卖顶端。 做完这一切，他又把头壳安了回去，没事一样地继续做面点。 -“今天的虎皮凤爪太多人点了，怎么做不完啊！” 一个声音从另一旁传了过来，似乎还带着哭腔。 斯姜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大妈坐在水池前，一边抹泪一边往水池里砍凤爪。 “凤爪”的原材料正长在她的手腕上，她切一个就长一个，长一个就切一个…… 斯姜感到一阵反胃。 整个后厨所使用的食材，无一不是从这些厨师身上“自取”的。 这样诡异的景象持续了整整两分钟。 一直到了两点五十五，不知从哪里响起了急促的闹铃声，这一切才回归正常。 然后，所有厨师都在急急忙忙地装盘、打包。 -“马上三点了，时间到了，不能延迟。” “迟一秒钟都不行，要马上送出去！送出去！” 在一种诡异的紧张中，大大小小的包裹被交到了斯姜手上。 一群人簇拥着把他推了出去。 斯姜下意识地被他们的情绪传染，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就这样，他被前呼后拥地推着走过餐厅，一路推到了门口。 回过神来时，斯姜才意识到不对劲。 大厅里用餐的客人不少，他们就是在座位的间隙中挤出去的。 可是刚刚经过的时候，斯姜好像看到那些人在吃的是…… “猪蹄”、“肠粉”……盘子里摆着的东西，都是他们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们也不是人，他们在吃自己！ 一瞬间，斯姜感到胃部翻涌。 但他还是迅速地把大包小包都捆上了车后座——20人分量的包装盒看起来像是竖起了一面墙，然后跨上车飞快地启动了。 这辆车性能很好，几乎是刚启动就能提高到不错的速度，转眼斯姜就骑出去二十米。 他听到了一声巨响。 等斯姜意识到这声巨响还伴随着震动的时候，车又往前进了几十米。 他在百米开外停了下来，回头看到他刚刚离开的那栋二十几层大楼的位置，现在是空着的。 地面上堆着几层楼高的瓦砾，比麦片还碎。 接下来的送餐过程，斯姜都有些浑浑噩噩。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那栋别墅的，似乎全程都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在前进。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带着外卖站在那扇紧闭着的门口了。 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你好，您的外卖给您放门口了。今天量有点多，请及时食用哦。” 送完餐离开后，又跨在车上时，斯姜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应该做点什么。 ……至少要提醒一下那餐品可能有问题啊。 可惜现在他已经离开了。客户的手机是隐私号码，一直只能单向打给他，但是他无法回拨。 像是接收到什么感应似的，手机突然响了。 斯姜接了起来，正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啊，我刚想联系您呢！” 斯姜说道。 “餐品有问题吗？” 对面沉默了片刻。 “有什么问题？” “有没有……撒了或者脏了？或者是看起来不太正常？” 对方又安静了片刻，似乎是去确认了。 “没有，看起来很正常。而且还是热的，很香。” “……” “我建议您还是不要食用了！” 对方声音一寒。 “为什么？有毒？” “不是，是我在等餐的时候，看到制作过程……不太干净。” 斯姜顺嘴扯了个谎。 “您也知道，外卖都是这样的，看起来很好吃，实际上都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用什么东西做出来的！” “我既然看到了，就觉得还是有义务提醒下您。您身体应该挺金贵的，不要被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吃坏了。” “……哦。” 对方笑了一声。 “知道了，会拿去喂狗。” 斯姜松了口气。 虽然那些幻觉迄今为止没有被确认过，他这样说有“造谣”的嫌疑。 但是既然华洋楼都塌了，今后也没法做生意，那么这点口碑影响也不算什么吧。 “那我就放心了。祝您生活愉快！” 斯姜正想挂掉电话，不料对方又开了口。 “等等。” 斯姜这才意识到，电话是对方主动打的，应该是有事想说。 于是他紧急撤回了挂断的动作。 “您说！” “你没受伤？” “我？” 斯姜“啊”了一声。 客户一定是听说了华洋楼倒塌的消息，所以才觉得能收到这份外卖很诧异。的确，那栋楼倒塌的时间好巧不巧就是斯姜刚取完餐的时候。 斯姜送过去的，或许是这家饭店经营生涯里最后一份餐食了。 “多谢您的关心，我没事。” “我在楼倒塌之前就离开了。” “……嗯。” 对方又沉默了一阵。 “你今天从哪里上来的？” 斯姜在大脑里搜索了一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走了一条和上次不同的路。 他知道之前的工厂有问题，所以排除了那个选项，然后应该是从第一次来的路走的。 “我是跟着导航走的，应该是绕开了别墅里的车道。您家的保安太多了。” “我是穿过了后面的小树林和花园……该不会给您压坏了吧！！！” 对方似乎又去确认了什么。 “没有，没事。” 他说道。 “那就好，祝您生活……” “你还没离开这座山吧？从大路走就行。” “哎？” “我和他们说好了，不拦你。” “你今后可以直接进半山的别墅大门，畅通无阻。” *** 另一边，黎索挂断了电话，若有所思。 吴秘书走了过来。 “黎董，怎么安排？” “先查查那片人工花园，就是把一堆树雕成人形的那片地方。” “还有——” 他冷笑了一声，神情有些愉悦。 “等徐傲傲醒了，把刚送来的餐喂给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规则……怪谈？ “欢迎收听今天的睡前故事。大家好，我是小姜。” 斯姜准时出现在了直播间。 那个打赏用户又进来了，后面的标签已经从“小金主”升级成了“进阶金主”。 从h区的客户家正门离开后，斯姜的思绪已经恢复了正常。 本来嘛，什么塌房和诡异事件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只要善良的客户没吃有问题的东西就行。 好人一生平安。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诡异饭店的故事。” “远近闻名的大饭店，后厨竟然是另一番景象？厨师不是人，食材也……？” “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锁定今天的频道吧。” 直播间亮起了特效，提示【进阶金主】进场了。 几天下来，大家对这个用户都有些眼熟了，于是弹幕里几个老粉丝都打起了招呼。 【热烈欢迎榜一大哥！】 【感谢榜一大哥对睡前故事的赞助，我们跟着沾个光，随点小礼。】 【瓜子x15】 【榜一大哥今天还送航空母舰吗？】 …… 弹幕一片热烈，“进阶金主”却没有任何表示。 他只是进入了直播间，然后待着，仅此而已。 斯姜收回目光，开始今天的故事。 今天的素材比以往多，他不需要大刀阔斧地改编，只要如实说出来，故事就有了大半。 但为了节目效果，也为了照顾听众被拔高的阈值，他还是说得更极致了些。 “……那大厨每往一个烧麦上挤出‘虾籽’，半透明的脑壳里就空一点。” “然而，盘子里的烧卖还没有挤满，他的脑壳却已经空了。” “他又嚎叫了起来，这一回依然没人理他。他感到绝望，仰起虾头叹息。” “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把自己的虾脑代替虾籽挤上去。虽然和菜单上不同，但是虾脑的价值也不低，相信客人不会怪罪的。” “虾脑又填满了两笼烧卖，可是还剩下两笼。” “大厨抬起头，他的脑壳里几乎都已经空了，透过青色的虾壳可以一直看到后面的蒸笼。” “他嚎叫起来，语气更加绝望，几乎是在尖叫。” “‘没有啦！全都没有啦！虾籽、虾脑，全都没有啦！’ ‘完蛋啦！做不完就完蛋啦！’” 说到这里，斯姜开始了战术停顿。 直播间瞬间变得花花绿绿，满屏的【弹幕护体】。 【听众「我打小就能吃三盘包子」送出了「退退退！」x1008，晋升“迷你金主”】 【听众「今晚月美真色」送出了「眼罩」x50，晋升“迷你金主”】 …… 一时间，直播间迎来了送礼的小热潮。 斯姜看着礼物特效不断的直播间，陷入了疑惑。 你们挡画面有什么用啊……我的镜头只是对着自己的手而已。 还是一双什么东西都没穿戴、什么道具都没拿的普普通通的手，激动的时候甚至经常出画。 早在“他”还是擦边主播的时候，直播画面就固定在了这个角度。 那时候的他精心给每个手指都做了美甲，又带上了蕾丝手套，上面贴满了蝴蝶结、水钻和珍珠。 日常的拍摄视角，似乎就是这一双手搭在穿着白丝的膝盖上。 ——在镜头没拍到的地方，就是洗到变形的t恤和短裤。 在知道直播收入会被克扣那么多之后，斯姜明白原主在一周内获得的三千元收入实际上相当可观，那时候的直播间甚至比现在还要火热。 他一定是走投无路了才这样做的吧……真可怜。 不过，原主现在到哪里去了呢？ 【我调理好了，主播什么时候继续？】 【我也决定接下来半年不吃早茶了，我可以！】 【不会又要ai挂机吧，这个骗子主播，好好喘不……】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斯姜皱了皱眉头，一眨眼，那条消息却不见了。 他又往上翻了几页，发现其他弹幕他都见过，唯独那一条不见了。 是被举报了么？他心想道。 “咳，那我们就继续啦。” “大厨还有两笼烧卖没做完，眼看着就要到上菜时间，急得直拿空空的脑袋撞墙。” “接着，他突然眼前一亮，朝着另一个方向望了过去。” “‘蟹籽比虾籽贵！’他说道，‘客人不会介意的！’” “然后他朝另一边正在做面包糠炒蟹的厨师冲了过去，掀开他的肚子，从里面掏出蟹籽来。” “他一边把蟹籽装到盆里，一边哈哈大笑：” “‘够啦，够啦！烧卖做完啦！’” “他把烧卖放进蒸锅里，回头看向其他忙乱的厨师，神情得意：‘我做完了，我可以准时出餐了！你们还没有……’” “他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厨师拉了过去。” “‘虾油，虾油还没炸完……客人会不满意的，一定要找到虾头……’旁边的厨师念道。” “绝望之际，他正好看到了旁边的‘虾大厨’，于是欣喜起来。” “‘是虾头！好大的虾头！一个就够啦！’” “他说着，把虾头拔下来，放进了油锅里。” “油锅发出了‘滋啦滋啦’的声音，但是油没有如同预期那样变成好看的橙色。” “‘可惜了。’厨师自言自语道，‘没有虾脑，虾油炸起来不香啦。’” 【啊！主播你成功让我戒掉了一款好吃的食物！】 【细思极恐，早茶有很多用虾为食材的食物，一会岂不是还有人要用虾仁……】 【如果厨师都是食材的话，谁会死得最惨啊？】 …… 弹幕讨论了起来。 【天呐，我本来还在为华洋楼倒塌感到惋惜。这下好了，我再也不会想念那里的早茶了……】 【我和楼上一样！原来这里也能找到喜欢华洋楼茶点的同好！】 【今天华洋楼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都说是那个不可说区的人干的，不会是最近动静很大的那位……】 【啊，别说！这样会被封号的！】 【主播，主播！有人捣乱！你快把歪楼的人拉黑了！】 【呼叫平台客服，有人故意捣乱，一定是看小姜热度高眼红了！你别封错直播间啊！】 后面的内容，斯姜就看不到了。 因为直播间真的被封了。 “……” 斯姜看着漆黑的屏幕，先前五颜六色的画面只剩下一句冷淡的【您的直播间暂时被封禁，请查看下方「直播行业法律法规」】。 这个世界的审查也这么严格吗？ ……之前擦边你怎么不封啊！ 他扶了扶额头，心想也罢，反正这条“财路”一时半会也走不通，封了也就封了。 不过那些弹幕内容居然会让直播间被封禁……违禁词是什么，是“华洋楼”，还是“h区”？又或者是那个…… “最近动静很大那位”。 h区真算是市内人讳莫如深却又好奇的话题，想来那些阅后即焚的小道消息没少传播。 “破晓时分董事长黎索”的名字，似乎已经传出很远了。 说到这个，那位董事长身上也有触手出现，难道他和这些诡异的现象有关系？ 传闻认为是他制造了华洋楼的事件，难道……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索间，眼前的黑屏突然闪了闪，接着突然亮起。 屏幕里拍到的一双手有些措手不及。 解、解封了？ 这么快。 【直播间回来了！感谢榜一大哥！】 【榜一大哥不愧是大哥，不仅有钱还有手段！本来直播间封禁就要无理由停播十天整改的，居然这么快就解封了！】 【大家注意，不该说的话别说噢！小姜老师，你快开始吧！】 是因为“榜一大哥”才迅速解封的？ 斯姜皱着眉头看向了那个默认id。 看来他的确和平台有关系，说不定就是主播和观众两头吃，想办法吸两边的血。 斯姜没有马上开播，而是试探性地打开自己的对话框，输入了“华洋楼”三个字。 在他按下发送键的时候，一条红色的提示迅速跳了出来，显示【请勿发送敏感词】。 原来违禁的是这个。 怎么，这次事件不允许讨论么？ 斯姜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从他来这里之后，这样的事还从没遇到过。 这次事故背后……到底有什么。 “我们继续讲诡异饭店的故事。” 他重新开了口。 “虾大厨被同事‘使用’之后，厨房里就少了一个帮手。不过没关系，他负责的菜已经做完了，所以对出餐没有影响。” “与此同时，另一位在做虎皮凤爪的大厨却遇到了麻烦。” 斯姜如法炮制，把第二个故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成功激起第二轮的弹幕热潮。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些员工都这么在意‘出餐’呢？” “‘顾客’是谁？‘出餐’又是什么？没法按时出餐会怎么样？” “大家可以弹幕猜一猜噢～” 斯姜停了下来，眼神却没有放松。 他凑近屏幕，一刻不停地看着跳出来的弹幕。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他想知道的——今天在华洋楼看到的诡异事件和之前相比有很明确的指向性，就是对时间的执着。 如果只是想让斯姜按时将外卖送出，那并不需要把时间严格控制在几分几秒。反正斯姜只需要四点前送达，就算出餐慢了点，客人也怪不到华洋楼头上。 最重要的是，斯姜亲口听到厨师提出了“三点”这个时间点。 他们似乎执着于在三点前把餐打包好送出去。 而三点，正是华洋楼倒塌的时间。 【我猜食客也是诡异的东西，而且特别凶狠，如果不按时吃到餐就会把厨师大卸八块！】 【可是厨师为了出餐也已经没命了啊……都一样没命，有什么区别吗？】 【厨师应该没想到自己做菜就能做到没命吧，他只是太想按时出餐了而已。我们打工不是一样的吗，加班猝死的人难道知道自己会猝死……】 真的……只是这样吗？ 斯姜想道。 可是无论如何，厨师们不可能知道华洋楼倒塌的时间，否则他们也不该继续待在里面。 还是说，华洋楼“倒塌”其实是一种惩罚，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完美地完成任务？ 无论如何……还是很奇怪。 【实在猜不出来，主播你就揭秘吧！】 【是啊，主播还是直接说吧，我胃口被吊得老高了！】 【我礼物都准备好了，主播你可千万别“下回分解”啊！】 斯姜回过神来，撤回了一个打算“下回分解”的意图。 “其实是因为，这家饭店一直流传着一个规则怪谈。” 他顺嘴编道。 “无论发生什么事，接收到的订单必须按时出餐，否则会受到可怕的惩罚。” “厨房里的大厨都明白这一点，过去的日子里，他们也的确做得很好。” “但今天和以往不同的是——食材不够了。” “或许是因为突然增加了大量订单，让餐厅首次出现了食材不足的情况，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但是规则不会因此打破，所以厨师们才那么着急，甚至不惜为了出餐想尽一切办法。” “可他们没有想到，‘按时出餐’的前提，是必须‘按照订单内容做’。” “所以他们的各种替代行为一点用都没有。” “惩罚，还是降临了。” 【这才是这个故事最恐怖的地方吧……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所以呢，惩罚是什么……】 【眼罩】x10 【耳塞】x10 “惩罚，就是……” 斯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那几个字说了出来。 “饭店，塌了。” 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似乎发生了变化。 像是在刹那完成了无数次刷新，一切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无数次。 等到稳定下来之后，空气中古怪的感觉消失了，一切重归于寂。 斯姜定了定神。 他看向直播间，发现弹幕内容都和他先前看到的没有区别。 但变化还是出现了，在之后的弹幕里—— 【天呐，真是紧跟时事！这不就是华洋楼吗！】 【好难想象华洋楼的后厨是这样的，天呐，还好塌了，否则我也不敢去了！】 【啊不是鬼故事吗你们怎么了，一定是在搞抽象吧，一定是的吧！】 …… 斯姜等了三秒。 直播间……没有被封。 他有些诧异，接着又在输入框中输入了“华洋楼”三个字，竟然顺利地发送出去了。 怎么，那些若有若无的变化……仅仅是“华洋楼”三个字被解禁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深度梦魇 斯姜迷迷糊糊陷入了梦魇。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下播的。从他说出华洋楼倒塌之后，周围的一切就像是完全变了。 梦里的景象很嘈杂，像是有各种形态的东西在他眼前爬来爬去，但他却看不清。一些声音在断断续续地说话，说得让人寒毛倒竖。他只听清了几句。 -“不能让魔鬼知道自己是魔鬼……只有让他们以为自己是人，才能以人的形态活下去……” -“要告诉他们一切正常……不正常的，就处理掉……” -“是谁让他们知道了……是谁干的……” 斯姜睁开了眼。 脑中的嘈杂瞬间消失，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给人一种极度狭窄、又极度无垠的感觉。 非要形容的话，他感觉自己悬浮在“宇宙”中。 【你找到了关键破绽，导致本轮世界发生了首次坍缩，正在重新生成剧本。】 一个声音说道。 【你做得不错。】 “关键破绽”……是华洋楼么。 斯姜心想。 他的脑海里多出了一些记忆——他记起自己并不是“游戏测评博主”，那个身份和擦边主播一样，都不是他的真实身份。 他的真实身份，应该是…… 【我是趁着世界重构的空隙来找你的。我们的时间不多，主神随时会意识到。】 那个声音急切起来。 【你还记得多少？】 斯姜张了张嘴。 “我应该是在一个游戏世界里……那个世界的剧情发生了错乱，我是来修复剧情的。” “……就记得这么多了。” 【聊胜于无……我还是长话短说吧。】 【你所在的是<深度梦魇>模拟游戏，该游戏的特点是超高自由度的开放世界和超真实的体验。游戏背景是人和怪物共存的平行时空，表面看起来是正常的都市，实际上有许多怪物混迹其间。】 【玩家进入游戏后扮演的是人类角色，他们需要和伪装成人类的怪物斗智斗勇，通过存活时长和击败怪物来获取积分。】 听起来倒是很常见的设定。斯姜想道。 按照他的经验，这种开放世界游戏一般没有明确的目标和特定的玩法，因此也会诞生很多类型的玩家。比如战斗党、图鉴党、装扮党、经营党等等。 游戏里的各项配置和设定都很完善，哪怕像他之前那样一心赚钱，也是完全能玩下去的。 这款游戏的主要卖点，应该是近乎现实般的沉浸式体验吧。 “我知道了，然后呢？” 斯姜问道。 他觉得现在和他说话的应该是修复人员，来指导他进行剧情修复任务的。 【游戏运营一段时间后发生了意外，应该是有人扰乱剧情，导致了游戏世界崩溃。】 “剧情为什么会崩溃？现在这又是在哪？” 【剧情崩溃的具体原因目前还未可知，运营人员还没来得及检查和修复，游戏就被主神空间封闭了。】 【现在所有的玩家和npc都被困在游戏世界里，外界无法了解也无法插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从内部进行剧情修复。】 斯姜目光一颤。 “主神空间”就是类似游戏管理系统的东西，供玩家进行登入登出、天赋升级和道具兑换等等操作，并且记录所有玩家的游戏数据。 也就是说，现在不仅是剧情乱了，过去登录的玩家也都被困在了游戏里。 只有完成修复，才能救出所有人——也包括斯姜自己。 【你此轮修复的剧情造成了世界重构，过去的背景设定和时间线都会发生变动，因此时空撕裂，短暂出现了主神无法掌控的空间。】 【我们现在就在这样的空间里。】 【我是游戏封闭前保留的一段数据，只能告诉你记录在案的事。一旦世界重构完成，我就无法再和你联络了，除非时空再度撕裂。】 【不过这也不重要，因为你现在知道的事，在你回去后就会全忘了。】 “……” 那你告诉我干啥，我又努力分析个啥啊！ 周围的空间隐约产生了波动，地面晃动起来，让人十分不安。 “只要把剧情修复好就行了是吧？” 斯姜问道。 结合“梦魇”中听到的几句话，他已经明白这个声音前面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游戏的世界观是“伪装成人类的怪物和人类并存的都市”，因此城市里生活的“人类”中，应该有相当一部分是怪物伪装的。 但是系统出于某些原因“欺骗”了那些怪物，让它们相信自己就是人类，并且以人类的面目生活下去。 于是这个世界，看起来就和普通的都市没什么两样。 怪物的存在，是系统极力隐瞒的事实。 突破口是斯姜的“幻觉”。 或许是自带的身份天赋，他能够看到怪物不小心露出的伪装。但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他的“幻觉”仅仅只有他自己知道。 即便他通过直播把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讲出去，听众也只当是普通的鬼故事，不以为意。 然而，华洋楼的倒塌出现了转折点。 在原本的世界观下，系统要长久地掩盖怪物存在的事实并不容易，于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较为集中的bug爆发。 华洋楼是近期bug爆发的地点，大量怪物现出了原形，绝不是简单的“欺骗”就能掩盖掉的。 系统的选择是让华洋楼倒塌成碎片，直接把bug一锅端了。 斯姜记得新闻里提到过，除了这次华洋楼倒塌事件，大概三个月前还有一次类似的高架倒塌事故。 如果没猜错，系统已经不是第一次采取这种方式清除bug了。 但显然，长此以往，一定会有越来越多人怀疑这些“意外事件”的真相，bug也会越来越多，导致整个世界的错乱。 而斯姜的直播戳破了系统的伪装，让许多被欺骗的怪物意识到了他们原本的面目。 世界观恢复了正常，第一阶段剧本重新生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修复剧情并不是太难。 斯姜心想。 只要找出系统极力掩盖的不自然之处——也就是“破绽”，那些伪装就无法维持，能够引发世界重构。 只是……系统为什么会刻意掩盖一些东西呢？ 那个声音接下来的话解答了斯姜的疑惑，也扰乱了他的心绪。 【困难的不是让剧情走上正轨，而是让剧情被主神空间接受。】 【你们已经被困在里面很久了……每一次剧情重新生成后，如果主神不满意结局，就会让一切重新开启。】 “这么说，系统之所以会出现‘伪装’，和主神的意愿有关？” 【主神应该是没有好恶、没有喜怒的，它对任何人和事都不会有反应，它的目标就是游戏通关的目标。】 【所以我们推测是剧情逻辑崩坏了，才让主神无法接受。】 仅仅是逻辑崩坏么？斯姜皱着眉头想道。 那为什么系统要想方设法误导所有人，还是这么基础的设定……这说不通啊。 没等斯姜想出什么，周围的空间又开始了波动。 这一回，视线前方出现了几道裂痕。 眼前的场景晃动起来，斯姜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什么力量拉扯，飞快地离这片崩塌的时空远去。 【没时间了……无论如何，这一次你一定要想办法完成修复！】 【因为重启次数太多，游戏世界已经摇摇欲坠了。要是这一次的结局还不能让主神意识满意，它可能会和游戏同归于尽，到时候所有玩家都会永远死去！】 “可是等我回去后，就会再次失去记忆，我要怎么才能……” 【有线索……】 【你在过去的无数次修复中，给自己留下了线索……】 那个声音渐渐远去，斯姜几乎要听不清。 【……原剧情碎片……天赋、道具……所有功能和信息都被主神藏到了游戏世界里……】 【通过你留给自己的线索……找出来……拼凑……】 那个声音彻底听不见了。 在意识残存的最后几秒，斯姜努力思考着，他能够传递给失忆自己的线索会在哪里。 即便什么都不记得，也一定会注意到的东西…… *** “钱”。 视线再度清晰后，斯姜盯着手边的便签本，上面显示着他无意中写出来的“钱”字。 刚才他在做什么来着…… 斯姜扶了扶额头，抬起眼来。 正前方摆着电脑和录音设备，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个直播窗口，上面滚动着满屏的弹幕和礼物特效。 直播？……对，是直播！ 他在这个世界，是一个鬼故事主播。 斯姜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但他很清楚，自己不属于这里。 他是一个外来者，来自普通的人类世界，而这里是一个和他所在的原世界十分相似的平行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人类和怪物并存。怪物会伪装成人的模样，混迹在人类之间。 万幸的是，斯姜适应得还算可以。 在特定的时候，他可以看出怪物的伪装。也因为如此，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怪物的数量已经远超人们的想象。 甚至，越来越多。 “那今天的睡前故事就到这里，我们明天再见。” “如果喜欢这样的故事，别忘了锁定小姜的直播间哦！” 【啊，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小姜老师明天见！】 【我真是太喜欢小姜老师的声音了，就像是锅里的麦芽糖，一直拉丝拉丝拉丝，我就一口一口吞咽……】 【欲罢不能的故事，欲罢不能的声音，小姜老师我会永远追随你的！】 …… 斯姜关闭了直播窗口。 他不知道自己的直播间里有多少听众是人，又有多少是“人”。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挺喜欢他的故事，甚至有点过度喜欢了。 这一点，从他越来越多的直播收入就可以看出来。 斯姜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一暗。 他打开直播后台，看向自己的钱包。 里面的收入虽然又增加了不少，但是仅仅增加了八百，只占他收到礼物价值的5%！ 这一切都要怪那个万恶的直播公会！ 想到那个“90蛛公会”，斯姜就一肚子火。 这无良公司不仅吞他的直播收入，连其他打进卡里的收入都要克扣，害得他每天这么努力还是这么贫穷！ 斯姜愤愤地看向便签本。 怪不得他下意识地写下了“钱”字呢。 ——他现在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搞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下一个目标 黎索睁开了眼睛。 怎么回事……怎么又听睡着了。 不过斯姜的声音一直有种让人放松的魔力，想来是这次的故事太引人入胜了吧。 没关系，智能中枢应该全都录下来了，什么时候有空还能补一补。 ——该死，他现在竟然有点听进去那些故事了。 黎索坐直身子，一只手支着下巴。 体内的触手悠闲地探出来，在他周围摇摆着。 真有意思。黎索想道。 昨天他向斯姜下了一单华洋楼的外卖，起因是破晓时分拿下ak部之后，员工们想要庆祝。 和之前那些小帮小派不同，ak部算是他们迄今为止咬下的最大一条鱼，理应搞点大动作，鼓舞一下士气，也让h区的其他人看看。 往常这种琐事都是吴涧安排的，黎索并没有费心考虑过。要不是他碰巧走出去撞见，估计后脚吴涧就要找他汇报了。 于是他让吴涧选几家市区的餐厅，之后由他亲自向斯姜下订单。 一方面是他信不过别人，另一方面，他也不想斯姜和其他人有同样的交易往来。 他真的很讨厌三心二意的人。 虽然他提出了买断外卖服务，但他也不信那个想钱想疯了的人会真的信守承诺。 想到这里，黎索“哼”了一声。 在吴涧提供的选项里，华洋楼也是特殊的存在。据说它在市区是久负盛名的制作宴席的老店，价格实惠品质不错，是很受欢迎的平民美食。 黎索选这家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价格，而是因为它离h区最远。 离得远，出餐慢，斯姜就必须在这单外卖上花费大量的时间。 他晚上回去还要直播，肯定就没时间送别人的单了。 这就是黎索的打算——用困难的外卖任务占用斯姜白天的时间，再用打赏延长斯姜晚上直播的时间，让他没工夫去做别的事。 他要让斯姜明白，赚别人的钱都不如赚他一个人的钱。 钱，他有的是。 在华洋楼倒塌之后，黎索才觉得有些不对，喊了吴涧来问。 同类型的酒楼不只这一家，为什么吴涧偏偏选了华洋楼。 -“听说上次的医疗合作会谈，就是约在那里。” 吴涧说道。 吴涧之前离开破晓时分，隐姓埋名去了市区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做销售。 这家公司正在和紫狐医药接触，双方很可能会达成部分合作。 吴涧说的会谈就是那家器械公司高层和紫狐医药之间的应酬。当时他还觉得奇怪，紫狐医药过往选择的都是隐私度极高的私人会所，为什么偏偏那次选择了一家在民众间热门又实惠的老店。 事后看来，那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紫狐医药根本就没想和这家器械公司真正合作，甚至根本就没有出席。 他们非常狡猾，接近他们难如登天。 但好在黎索在h区取得了进展，竟然直接拿下了和紫狐医药有合作的ak部。 于是吴涧结束了他的“卧底”生涯，找了个借口离职，从此在市区蒸发了。 -“华洋楼倒塌了，你没有什么头绪吗？” 黎索问道。 -“看起来那次‘会谈’虽然没有进行，但是紫狐医药应该还是做了什么，才会特意选择华洋楼这个地方。” 吴涧淡淡地回答道。 “我猜测紫狐医药给了我前司一些‘考核任务’，华洋楼就是考核地点。” “至于他们在华洋楼具体做了什么，还要进一步调查才能知道。” -“我的外卖员可是说了，他看到这份餐的制作过程‘不太干净’，让我们最好别吃。”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华洋楼往来的人多而成分复杂，在那里做手脚，能够很快地传播到全市各地。” -“……” 吴涧看起来完全没有对破晓时分上下可能吃到问题食物这件事感到抱歉。 不过黎索也习惯了，他一贯如此。 吴涧是能把任务完成得干净利落的人，只是如果忘记交代他不要伤及自己人，他可能会把布置任务的人一起完成了。 -“那些东西先放放吧，等到明天，再喂给徐傲傲那些人。” 黎索最后说道。 “吃屎他们都不配热乎的。” 这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到了晚上，他似乎又发起了低烧。 吴涧站在他身边，端给他一杯凉水。 -“黎董，要找谢医生来吗？” 黎索试图用残存的意识控制住那些触手，但没有办法完全抑制住。触手不成形地在他身体周围摇摆，像是一缕缕黑烟。 -“看见我这个样子，你不害怕吗？” 吴涧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谢医生不是说过吗，如果那个传言是真的，那最后所有人都会变得如此。” -“行……等过两天闲下来，我去找他。” -“不用先让他开点药吗？可以派人去取。” -“不用……暂时有药。” …… 就这样到了晚上，斯姜开始了直播。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声音过后，黎索就精神多了。 -“他说的是华洋楼的故事。” “吴涧，你觉得这是他看到的，还是他编的？” -“或许半真半假。” -“你在市区见过那些东西么？” -“没见过，但我相信数量并不少。至少市政府声称三个月前在高架上消灭的那些，不是全部。” “据说它们很擅长伪装成人，即便它们一直在你身边，你可能也不会发现。” “或许是因为装久了，它们也以为自己是人。” 三个月前，黎索坐车经过那段倒塌的高架附近。 高架的倒塌不是意外，而是市政府引起的。据说军队费了很大心思把载满那些东西的车引到了高架上，接着便引爆了预先埋在桥下的炸弹。 因为害怕被那些东西察觉，那场事故并没有事先通知疏散，因此造成了无辜伤亡。这一行为引起了市民诟病，被抗议了许久。 除此之外，市政府还坚称那些东西已经全部被清除，让市民无需恐慌。 怎么可能全部清除。黎索冷冷地想道。 就像蟑螂一样，当你在明面上发现一两只，背地里就已经繁衍十八代了。 而他身体的变化，也是从那次路过之后才开始的。 -“这次华洋楼的事，政府肯定没法掩盖了。等着吧，明天他们就得做出解释。” “是承认那些东西已经大量存在，开始采取紧急措施呢，还是死鸭子嘴硬声称又一次‘全部清除’……我拭目以待。” 接下来，两个人就没再交谈了，因为黎索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就是现在，已经又过了一夜。 吴涧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黎索没有马上出门，而是先给斯姜的直播间补了一笔打赏。 然后他悠闲地挑选了一下今天的衣着，这才打开房门走出去。 吴涧已经开始了他的秘书工作。 “黎董，您要求的直播间分析我做好了，请过目。” “‘小姜的睡前故事’是在一个月前开播的，最初可能是在摸索风格，尝试了很多赛道都没有起色。转成现在的风格是从大约两周前开始的。” 黎索应了一声。 他也的确对斯姜过去的直播没什么印象，声音听起来是蛮舒服的，就是不知道叽里咕噜在讲什么。 他真正开始留意斯姜这个人，是从那次外卖开始。 “转型过后，您开始给他大额打赏，增加了不少曝光。再加上讲的故事很对大家的胃口，直播间很快就热烈起来。” 吴涧继续说道。 “昨晚讲了华洋楼的故事之后，直播间冲上了搜索榜的尾巴，截止至早上粉丝量已经达到了三千人。” “我估算了一下他近期的直播收入，应该接近六位数了。” 黎索皱了皱眉头。 “我送的礼物占多少？” “有七成打赏来自您，剩下的零零散散有上百人付费，第二名也只有您的零头。” “现在直播间的粉丝都称您为‘榜一大哥’。” 黎索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也就是说，没有我，他的直播间根本运转不下去。” “目前是这样的。” “好。你没事帮我盯一盯，千万不能让谁超过我。” “明白。” “还有一件事。” 吴涧压低了声音。 “那只狼蛛最近有动作。” 黎索皱了皱眉头。 他一直在追查那只怪模怪样的狼蛛，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结果。 最近的一次，就是那条阅后即焚的短信，末尾的落款是狼蛛符号。 他照着短信上的地址去了h区的一栋废弃建筑，除了莫名其妙挨了一枪、又撞上斯姜这个掉进钱眼的倒霉鬼外，什么都没发现。 可是他在找狼蛛这件事，应该不会有吴涧以外的第二个人知道才对。 要么是秘密泄漏了，要么这个狼蛛从一开始就是陷阱。 “又汇款了？” 黎索问道。 “是。还是每月一次汇款，来源无法追查，只有一个‘90蛛公会’的壳子。” “但这个月的款项比之前明显增加了不少。” “哦？” 在破晓时分创立之初，黎索就开始收到一个狼蛛符号的账户汇款。可以说，这个狼蛛算是他们的“天使投资人”。 他试图追查过，但除了一个空壳公会，挖掘不出任何信息。 汇款没有任何备注说明，对款项去留也没有指示，根本搞不清他们的目的。 托狼蛛的福，破晓时分有了初始启动资金，后面做起事来倒是顺利许多。现在黎索又收了ak部，就算狼蛛过来要钱，也完全给得起。 让黎索担心的，是这个狼蛛另有所图。 毕竟天下哪有白给的午餐。 “不过这段时间在市区，我也学到了一些新东西。” 吴涧继续说道。 “‘公会’这个词，似乎在直播行业很常见。” 黎索挑了挑眉毛：“直播？” “简而言之就是直播运营公司，帮主播运营炒作，再从他们的收入里获得分成。” “黎董想查，不如也考虑从这个行业入手吧。” 黎索思考了片刻，嘴角浮现出微笑。 “我记得刘氏集团近两年布局了娱乐产业，直播营收占了大头，他们的小楼应该就在……” “在h区的西南部，黎董。” “那正好。” “破晓时分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腥风血雨 “今天是个下雨天，明明到了中午，看起来还像是大半夜……云层很厚，看起来马上就有一阵狂风骤雨。” 混沌的脑海里响起了呓语。 斯姜听不清，努力想要去辨别，眉头因此拧紧了。 “……到了下午两点，云层突然裂开了一道缝，缝里面透出了光——却不是日光，而是红得像血的红光。” “这不是普通的雨，是黏稠的、混合着黑色和红色的液体，就像是血渗进了泥土以后倾倒下来……” 斯姜终于听出来，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睁开了眼。 窗帘半拉着，屋里很昏暗，看来今天是个阴天。 窗外隐约响着雷声。 斯姜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昨晚的梦魇让他感到头痛。 在清醒的短暂瞬间，关于噩梦的记忆迅速消退。 转眼间，斯姜就忘记了大部分的梦境，只记得一些不清不楚的话，和那种让他从胃的深处感到恶心的粘滞感。 “像血液一样的肮脏红雨……” 斯姜想起来，这是他刚刚穿到这个世界时，在直播间随口编的故事。 他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起身去拉窗帘。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窗外的云层裂开了一条缝，里面折射出的却不是昏暗的日光，而是可怖的红光。 一道闪电过后，雨突然下下来了。 是混杂着泥土的、黏腻的血雨。 * 廉价出租屋的窗户并不是严丝合缝，平时还好，可在这场雨下来之后，一股难以忍受的腥味就从那点缝隙里漏了进来，让人难以忍受。 斯姜捂住口鼻，转身在屋里翻找起来。 他很快找到了几个塑料袋，赶紧回到窗边，屏着呼吸用塑料袋牢牢堵上细小的缝隙。 确保万无一失后，他才松懈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在华洋楼倒塌事故之后，这个世界似乎一瞬间天翻地覆。 他看见过的怪物，人们早就知道它们的存在，似乎是在三个月前，怪物出现在市内的事实就已经被确认。 那是一次高架事故。事故是人为的，为的就是悄无声息地除掉这些东西，以至于还牺牲了部分路过的无辜市民。 在行动成功后，市政府才宣布了怪物存在的消息，并且表示它们已经被全部清除，请市民无需恐慌。 但之后，所有关于怪物的讨论都被禁止，唯一的口径只有官方。 过了一个月，官方也不再提起这件事，过往报告中的“怪物”也被悄然替换成了别的描述。 又过了一个月，因为许多突发的娱乐大事件，人们的注意力被持续吸引。 生活毫无变化，人们完全淡忘了那件事。 只是偶尔网络上会出现一些帖子，比如「难道我比别人多了一段记忆吗……」。下方的回帖却全是反驳，表示怪物的存在只是谣言。 直到华洋楼倒塌事件出现。 原本这件事的真相是可以被掩盖过去的，可偏偏昨晚在斯姜直播的同时，网上出现了一段华洋楼内部的监控录像。 当时斯姜正在沉迷直播，下播后才知道了监控录像的事。也是因为如此，他的直播间一同被送上了热门。 那段视频坐实了斯姜讲的“鬼故事”并非完全虚构，但同时也帮他转移了视线。 听众们只会认为斯姜是看到了视频同步转述的，而不会猜测他在现场。 确认安全后，斯姜松了口气，疲倦地睡下了。 然后就陷入了梦魇……一直到现在。 斯姜收回思绪，再次望向窗外。 他住的地方本就是临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下方的街景。 因为雨下得突然，路上的行人猝不及防。有些慌慌张张地在包里找伞，有些只能举起手中的包遮住脑袋。 在人群中，有一个人不疾不徐地站在雨中，撑开了手中的“伞”。 斯姜看到那人手中撑开的“伞骨”，是有些发褐的人类胫骨。 是“幻觉”么？斯姜想道。 就在他以为这个景象又会很快消失的时候，他看到那个撑伞的“人”旁边，有一个小学生尖叫了起来。 以那个小学生的身高，可以看到伞的内部，看来她是发现了。 撑伞的“人”朝小学生走过去，在斯姜的视线里，伞把两个人的身影遮住了。 等到伞移开时，小学生稳定如初。 只是斯姜似乎看到，她的身前有什么影子一晃而过，像是一条舌头。 她的锁骨到腹部裂开了一条口子，“舌头”就是从中伸出来的，仅仅是一瞬间，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接着，她蹦蹦跳跳地沿着原本的路走了。 撑伞的“人”停顿了一会，接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晃晃悠悠地走向路边的共享单车。 接下来的三分钟内，斯姜观察到了至少五个这样的“人”。 和之前的“幻觉”不同，他们身上的诡异并不会突然消失。斯姜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隐藏起自身异常、伪装成普通人的全过程。 又过了两分钟，响起了刺耳的防空警报。 【各位市民，今日市内遭遇恶劣天气，请勿出门！】 【红雨中可能含有强腐蚀性污染物质，请关好门窗，以防溅入室内！】 【请看顾好您的孩子和宠物，切勿因为好奇淋雨！】 几乎是同时，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了起来。 斯姜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是几十条接连发布的重大灾害预警。 「市民朋友，a市近日发现不明怪物出没。官方已经采取紧急措施，请市民朋友切勿恐慌，切勿出门。」 「市民朋友，不明怪物擅长伪装成人，如果您发现周围的人行为举止异常，请立刻拨打下列紧急电话：xxxxxxx」 …… 之前一直遮遮掩掩，现在突然发出大量预警，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斯姜皱着眉头想道。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也不知道这阵雨什么时候会停，停了之后又会有什么影响。 于是他打开了电脑，想看看有没有更新的信息。 直播后台多了一笔钱，是他那个默认用户名的榜一大哥。 看来他又恢复了过往的打赏规律，那次中途打赏只是偶然。 不过他给的钱斯姜一时半会也摸不着，还有可能是平台或者公会用来炒作的假号，斯姜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昨天的外卖…… 斯姜的目光发生了偏移。他走神了。 虽然他最后还是提醒了对方那份外卖有问题，但是因为他当时对“幻觉”还持怀疑态度，说得很委婉。 对方说了会拿去喂狗，但不会是嘴上说说，实际上为了不浪费还是吃了吧…… 不对，对方连跑腿费都给得那么大方，才不会连那点餐费都舍不得。 可是对方说了那份餐闻起来很香…… 斯姜用力甩了甩头。 阴沉的天气让他有些烦躁，但烦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还是要想办法继续生活下去。 于是他拍拍脸让自己精神起来，开始在各大平台和论坛搜索相关信息。 【重磅消息！怪物最新特征发布，全网最全版！】 “楼主整合了目前网上出现的所有信息，包括三个月前被删除和隐藏的那些，得出了以下关于怪物的特征： 1.它们的本体可能有各种形态，相关目击描述涉及到各种各样的动植物相似体。但是请注意，它们并不是简单的动植物结合形态，不要用常规眼光判断它们！ 2.它们擅长伪装成人类，只要没有露出本体，看起来可能和普通人没有差别，甚至能正常工作、对话。 3.怪物不一定知道自己是怪物。 4.它们会吃正常的人类食物，但是并不能从中获得能量。它们必须定期吃特殊的食物，这是目前判断它们是否是人类的最佳方式。 5.接上条，它们的食物也可能会有伪装。 ……” 这个帖子刚刚发布几小时，点赞已经超过了十万。只不过评论都认为“虽然感谢整理，但是说了和没说一样”。 斯姜往下翻了许久，发现了一条点赞不多的回帖。 「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既然怪物有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怪物，那是不是就算发现了它们的身份，只要假装它们还是人，它们就不会发起攻击。」 这条回复没有点赞，倒是有很多谩骂回复，都是叫这个人“自己试试”。 斯姜缩回了想要点赞的手。 迄今为止网上的信息和谣言，与他这段时间得出的结论相比并没有太多进展。 但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看出怪物的伪装。 他认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实际上那是怪物伪装时不慎露出的狐狸尾巴。但除了他以外的普通人，似乎只能看到怪物完全卸下伪装的模样。 所以，这或许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天赋”。 不过这天赋有什么用呢？徒增不适罢了。 目前看来，除了在华洋楼看到了大量怪物聚集，他过去一段时间见到的怪物数量并没有那么多。如果他的“天赋”还算准确，说明怪物在人类社会的占比还很低。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会在华洋楼集中爆发呢？ 那些员工和客人，究竟一开始就是怪物，还是…… 进了楼才变的？ 斯姜越想越不对劲，赶紧找出那段监控录像又看了一遍。 监控视角拍到了大半个厨房和大堂的用餐情况，可以看到差不多是在接近下午三点的时候，里面的“正常人”突然变成了可怖的模样。 也就是说，斯姜那时候看到的不是伪装，而是它们现出原形的本体，所以这些画面才会被监控录像原原本本地拍下来。 突然变得……三点…… 难道说是华洋楼里面有什么东西，会在三点前后引起怪物现形？又或者更进一步，会让正常人突变成怪物…… 斯姜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时候在华洋楼的自己，该不会…… 斯姜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突然跳了起来，疯了似的冲向卫生间的镜子。 他对着镜子前前后后照了几个来回，想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露出“怪物的伪装”。 “怪物有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怪物”——难道自己能看出伪装的天赋，是因为自己早就是怪物了吗？ 这和玩“谁是卧底”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平民的卧底有什么区别！ 这局也太难玩了吧！ 斯姜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镜子里依然清晰地映出了他的面孔，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应该……还是人吧。 怪物需要吃特殊的食物才能获得能量，一想到可能要像公交车上那个大叔一样吃蛆，斯姜就觉得反胃。 别的倒是没什么，吃蛆是真不能接受。 你们怪物能不能吃点好的！ 手机又震动了几下，依然是公共信息。 只不过，这一回的信息看起来清晰了许多，似乎是已经制定出了一套可以运行的应对方案。 「市民朋友，目前政府已经掌握不明怪物相关信息，请不要恐慌或散布不实消息，以官方通报为准。」 “不明怪物被命名为“魅”，因为擅长伪装成人类，极易隐藏在人群中。但“魅”如果长时间没有进食，可能无法维持伪装，现出原形。” “在现出原形之前，“魅”的外表可能和普通人没有区别，但会表现出一些特征，比如对某些东西产生异乎寻常的渴望，又或者重复一些无意义的话或动作。” “如果您观察到近期出现上述特征的人员，又或者家中宠物突然对某人表现出警惕和敌意，请及时联系应急行动中心处理。” “在联系中心之前，请不要让异常人员察觉，尽量如常对待对方，等待中心处理。” 斯姜迅速浏览了几遍“魅”的特征，确认自己没有出现描述的情况，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叩叩叩。” 斯姜一个激灵，警惕地望向门的方向。 原主的身份就是个透明的普通人，没有什么朋友，还是个孤儿，根本没人联络。 他也没有叫过外卖和任何□□，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也不会出门吧！ 是谁在敲门？难道是“魅”？ 斯姜屏住呼吸，一边假装自己不在，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声响，一边悄悄靠近了房门。 房门上有个猫眼，被斯姜用纸巾塞住了，防止被反向窥视。 这会他轻轻地取掉了纸巾，小心地朝外张望。 “叩叩叩。” “特殊时期住户检查，我们是官方的，请配合开门登记。” 透过猫眼，斯姜看到外面的人穿着特战服，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应该是为了防护外面的红雨。 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露出任何伪装，行为举止十分正常。 大概真是官方的人吧。斯姜想道。 正当他抬起手去想要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把手自己转了。 他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再次看向猫眼，门竟被硬生生撞开了。 斯姜猝不及防被撞到墙上，疼得龇牙咧嘴。等他直起腰来，就看到一群特战队员举着枪对着自己。 “确认一下，和监控画面里的是同一个人吗？” 其中一个队员低声说道。 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斯姜瞪大了眼睛。 他搞明白了，虽然华洋楼内部的监控恰好没有拍到他的面孔，可是在他离开华洋楼之后，却被路面上的监控拍到了。 眼前这些就是“应急行动中心”的人，他们一定是把他当成了“魅”！ “放心，如果你没问题，会放你回来的。” 对面的人说道。 “特殊时期，理解一下。” 窗外，防空警报又一次响起。 像是抓捕犯人归案的警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一定是抓到了 “唔，原来不是最后一批。” 一个声音说道。 斯姜抬起头，看见眼前站着一个穿着格子衬衫配短裤拖鞋的人。 对方似乎和他是同样的遭遇，只是到得早些。他们被分在了同一个隔间。 半小时前，应急行动中心的人撬开了斯姜的家门，把他带上了专门的押运车。 上了车斯姜才发现，车上还有十来个人。 车开到了郊区的一个闲置工厂，下车后，斯姜发现里面还有很多人，据说都是被排查或举报出可能是“魅”的人。 他们会在这里统一经受专业检测，如果没问题，就会被原样送回去。 除了让所有人必须按要求前往目的地外，行动人员还算是礼貌。 只是他们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隔离防护设备，手上还拿着武器，而被带来的人都是普通衣着和打扮的市民，难免让人心里感到压迫。 斯姜定了定神，没有马上答话。 据他目测，除了穿着特殊隔离服的应急中心官方人员，工厂里应该有两百人左右。 他们被分隔成到十几个区域里进行分批检测，斯姜甚至不算是进来早的，还有八九个隔区排在前面。 也就是说，他的嫌疑还不算特别大。斯姜心想。 “哎，又来了一批。” 那人继续说道。 “不过送来的间隔变长了，估计也查得差不多了。” “这些都是预警前就出现问题的人，发布预警后，大家应该都挺警惕的。” 这回，斯姜应了一声。 他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检测”法。 排在前面的隔间外已经围了一些官方人员，里面的人被一一叫上前去，不知道在人群中接受什么检验。 斯姜注意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安然离开了隔间，前往另一处帐篷样的地方。 等检测人员走向下一个隔间的时候，斯姜看到了他们的检测方式——一只老鼠，和一条蛇。 “动物比人类敏感，能闻到人闻不到的气味，看到人看不到的光线，还能听到人听不到的声音。” 旁边的人解释道。 “他们应该是掌握了怪物和人的差异，并且找到了能够识别特定差异的动物帮助检测。” “当然保险起见，还是要检验细胞和血，只是这样太慢了，不适合初筛。” 斯姜这才回过头去，认真地看着那个人。 “你好像对这些很了解。” “我在一家门诊工作，检验科。刚刚说的是我猜的，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你是医生？不是搞计算机的？” “这你就刻板印象了。” 那人说着笑了笑，朝斯姜伸出手。 “你可以叫我小李。” 斯姜支吾了一阵，假装没看到那只伸过来的手，看向了别处。 “我，小姜。” 小李收回手去，似乎毫不在意。 “说来也好笑，我其实不算是医生。我们单位是民营的，在里面干什么的都有。” 小李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们科主要接的是民间的各种毒物检测，说白了，日常业务就是检验食物是否过期，好让顾客找商家索赔……” 斯姜没有听进去。 他的目光5号隔间吸引了，神情不自觉凝重起来。 小李说了半天，这才意识到气氛不太对。 他凑到斯姜旁边，朝着斯姜紧盯的地方望过去。 “你看到什么了？” 斯姜回过神来。 “那里……” 他把话咽了下去。 小李的神情充满疑惑，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现。 “那里怎么了吗？” 斯姜摇了摇头：“我看那个隔间人比其他隔间少。” “哦，这个啊。听说是相近地区拉过来的算是同批，可能就会分到一起。” “估计那个片区‘嫌疑人’少吧。” “……这样啊。” 斯姜打了个哈哈过去，心里却一沉。 他分明看到那个隔间里有一个人正在打哈欠，嘴张了270度，露出了喉咙深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尖牙。 可是无论是同隔间的人，还是旁边的小李，都没有发现。 斯姜掩饰住自己的想法，尽量正常地和小李攀谈，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注意5号隔间。 检测人员还在查2号隔间，这个过程比他预想得慢一些。 这样下去，查到5号隔间估计要过中午，也不知道两只小动物能不能查出来。 “这速度也太慢了，等轮到我们估计得半夜了。” 小李嘟囔道。 “也不知道能不能要床铺盖，先让我们睡一觉。” “这里只有简易的塑料椅，想靠背都没得靠……真是的，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小李自顾自在塑料椅上坐下了，还推给斯姜一把，示意他也坐。 除了小李以外，同隔间的其他人似乎都不愿意和人接触，各自缩在椅子上，似乎既紧张又恐惧。 大家会担心也是应该的，毕竟这里只有工作人员做了防护，被抓过来的人则没有。 斯姜想道。 如果人群之中真的有“魅”，普通人就是完全暴露在它们面前的猎物，对它们的攻击根本无法招架。 但现在急需要搞清楚的，是“魅”如何攻击人，又为何会攻击人。 “哎，你说这些怪物是不是和以前丧尸电影似的，要是咬了人、见了血，就会把丧尸病毒传出去？” 小李又说道。 “它们不会思考，也没有目的，只有撕咬的本能。” 斯姜看了他一眼，在他推过来的椅子上坐下。 “为什么丧尸的本能是撕咬？” “生物的本能就是吃和繁殖，越低等的生物越是如此。” “撕咬对于丧尸来说，既是‘进食’，又是‘繁殖’，所以他们才会传播得那么快。” 小李说着又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 “要不末日电影都喜欢拿丧尸作为主题呢，那可真是太能繁殖了！” 斯姜看着他明晃晃的两排牙，觉得有些渗人。 远处似乎突然传来了骚乱，引得大家纷纷站起来往外看。 斯姜也跟着探过头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骚乱的是那个帐篷一样的屋子，但也只是传出了有人大喊大叫的声音，连喊的是什么都听不清。 半分钟后，帐篷彻底陷入了安静，几个工作人员走出来，示意大家放心。 “只是有人发现可以离开后情绪比较激动，没有事！” “请大家耐心等待，我们已经增派人手，会加快检测进度！” 出来看热闹的人又纷纷回到了自己的隔间里。 “一定是抓到了。” 小李凑在斯姜耳边说道。 “走出那个帐篷的人比进去时少了两个。” 真的能查出来么？斯姜心想。 他看到走出帐篷的人的的确确被放出了工厂，应该那就是最后一道检测工序。 按照小李的说法，帐篷里应该是提取人体组织进行快速反应的地方。两道检测一比对，就能加快筛选速度。 “啊，又来了几对小可爱。” 听到小李的话，斯姜扭头望了过去。 小李说的“小可爱”就是老鼠和蛇。工厂外又进来了几组检测人员，要对隔间进行分组同步检验。 与此同时，还有几个临时帐篷也搭了起来。 斯姜所在的隔间被放进了新的分组，照这个速度，应该过一小时就能离开了。 他下意识地朝5号隔间看了过去。 先前打哈欠的人已经恢复了正常，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同隔间的角落里，一个人的背却在缓慢裂开，露出了玫瑰花一样的血肉。 斯姜用力眨了眨眼睛。 等他再定睛看过去的时候，“开背”的人已经恢复了正常，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穿着踩脚运动鞋在抖脚的人。 那个人的脚突然急速干裂膨胀，像是什么爬行动物的爪子，把鞋都撑掉在了地上。 ……那个隔间有问题！ 小李说，每个隔间里差不多是从同一片区域抓的人。 也就是说，他们来的那片区域或许也像华洋楼一样，是个“魅”聚集的场所！ 5号隔间人数最少，可是几乎可以肯定里面至少大部分是“魅”……真的都可以被检测出来吗？ “哎，很快就要到我们隔间了。” 小李欢快地说道。 “看样子还能赶得上回去吃午饭。” 斯姜应了一声，回过头来时，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一僵。 他看到小李的手突然变扁、变软，指腹末端却开始膨大，就像是吸盘一样。 他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用自己壁虎一样的手刷手机！ 像是察觉到了斯姜的目光，小李抬起头来。 “怎么了？” “没什么。” 斯姜如常地说道。 “一会回去，你打算吃什么午饭？” “唔……今天天气不好，没什么胃口，喝点白粥吧。” “也不知道今天粥店营不营业……哎，估计外卖加价都没人愿意送吧。” 斯姜想到，小李和他在同一个隔间，那应该是从相似的区域抓过来的。 他的住处附近……有粥店么？ “华洋楼的海鲜粥是最好吃的，我经常点来当工作餐的……可惜了。” 斯姜目光一颤。 “工作餐？” “嗯，我工作的门诊离那里只有一公里左右，有时间的话我还会自己走过去呢。” “啊，不过最近一个月我都没吃过他们家，你可别误会哦。” 小李露出了两排白牙。 “呵呵，你还挺爱开玩笑的。正常人巴不得说自己和华洋楼没关系。” 斯姜干笑着说道。 “差点被你吓死了。” 小李却盯着斯姜，两排牙依旧整齐地露着，眼神发直。 “小姜，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有没有人说过你声音很好听？” 不知道为什么，斯姜感觉他的目光像是无数条蚯蚓，正在从四面八方扭曲着朝自己靠近。 “呵呵……是吗？” “倒是有人说像ai语音呢。” “说这话的人也太没眼光了。你的声音就像糖一样，甜甜的，还会拉丝。” 小李的目光更怪异了。 “你知道吗，刚才我一直找你搭话，就是想听你的声音。我直觉你的声音一定很棒。” “听了之后，果然……果然……” 斯姜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包围了他的皮肤，空气粘粘的，躁动不安。 “是吗？那多谢了，你的喜好很小众。” 斯姜淡淡地移开目光，站了起来。 “轮到我们了。” 检测人员已经带着老鼠和蛇走了过来，让隔间的人排好队。 斯姜做出急着要走的样子，赶紧抢到了最前面。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小李的反应慢了一些，排到了他身后五个的位置。 斯姜垂着眼，努力让自己忽略掉空气之中那种不适的感觉。 他知道现在工厂里有许多“魅”存在，但普通人察觉不到它们，它们也没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举动。甚至迄今为止，都没有“魅”攻击伤害人的记录。 只不过是心理作用而已。 斯姜告诉自己。 他不知道两只小动物对自己做了什么，但工作人员马上就示意他可以去帐篷那里了。 在离开隔间前，斯姜下意识地回过头—— 两只小动物正在努力检测着，然而，那只老鼠突然有了反应。 老鼠的眼珠突然从眼眶中掉落，眼球后连着涌出了两条蚯蚓一样的东西，从笼子的缝隙伸了出来。 不只是人可能是“魅”。 ——动物也可能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如果有异常呢？” 斯姜本想加快往前走，脚步却停在了原地。 或许是好奇心驱使，他回过头，看向了提着老鼠的笼子。 顶着老鼠眼珠的“蚯蚓”已经爬出了半米，探向下一个被检测人的手，眼看着就要缠上了。 斯姜屏住了呼吸。 “行，过吧。” 恰好在“蚯蚓”触碰到那人之前，工作人员发出了通过的指令。 那个人手一摆，“蚯蚓”下意识往回缩了些，略过了那个人。 她平安了。 斯姜替她松了口气，冷不防地遇上了另一道目光。 小李还有两个人就排到队了，可他的注意力却不在排队上，反倒是一直盯着斯姜这边。 目光和斯姜对上之后，他便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斯姜赶紧收回目光，扭头就走。 他可不想让小李误会自己是在等他。 斯姜跟着指引走进了一个帐篷，那是他离开工厂的最后一道检测工序。 然而，他的心里一直在思考那只警鼠的事。 官方发布的通告里说过这种不明怪物被命名为“魅”，是因为它们擅长伪装成人，混迹在人群中。然而却没有说过，动物有没有可能会是怪物。 没有特意说明的原因有几种可能：一是官方不知道“魅”可能是动物，二是动物不可能是“魅”，三是不管动物是不是“魅”都无关紧要。 如果把怪物出现的原因类比成病毒传播的话，后两种情况说明“魅”可能只是人传人，不会出现跨物种传播的现象。也就是说，即便动物变成怪物对人也没有影响。 但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就不太妙了。 斯姜不知道官方会不会犯这种错误，眼下还是谨慎点好。 “下一位请往这边来。” 斯姜回过神来，赶紧朝工作人员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帐篷是临时搭起来的，里面的摆设都很简单。 斯姜注意到，工作人员面前的桌上并没有抽血和检测之类的仪器，只有一捆捆像是手环一样的东西。 手环的包装袋上印着紫色的狐狸头，眼睛的位置是镂空的，看着有点像骷髅。 “请您放松，把手腕给我。”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护士，剪着齐刘海，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像是还没毕业的实习生。 她的语气的眼神让斯姜更放松了些，想来自己并不会面临多复杂的流程。 斯姜把手腕递给了她。 “啪。” 猝不及防地，一个冰冷的东西紧紧扣上了斯姜的手腕。 斯姜下意识地跳了起来，他以为自己被铐上了手铐。 他立刻就被旁边站着的两个警卫按了下去。 “请您不要激动，也不要试图摘下它，否则会有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后果。” 护士的目光变得冷漠，声音也没有了温度。 “‘魅’会有七日的窗口期，在爆发前可能不会被识别出来。” “给您戴的是临时监控手环，如果七日内您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手环就会失效。” 斯姜皱了皱眉头。 “那如果有异常呢？” “如果有异常，手环会让您平静地离去。” 斯姜还想问什么，肩上却传来更重的压力，仿佛是一种警告。 他抿了抿嘴。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前面的帐篷里会发出骚动了。 “您可以走了。最后再提醒您一句：请不要试图用任何手段拆除这枚手环，否则它可能提前执行操作。” “以及为了您的生活考虑，请尽量不要出门，这件事也请不要声张出去。” 斯姜应了一声。 于是在警卫的“护送”下，他走出了帐篷。 一阵不小的动静从隔离区的方向传过来。 “趴下！否则我们有权开枪！” “它们已经丧失理智了……不行……” “砰！” 随着枪声响起，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这么快就查出来，应该是感染了有段时间……哎，那一片都……” 斯姜听到有人小声议论。 他看见了，那个骚乱的隔间正是5号隔间。 没想到老鼠和蛇真的能够辨别出来。他心想道。 难道它们识别是不是“魅”依靠的不是普通的气味，而是…… “外面的车可以送您回市区。” 警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您可以离开了。” 斯姜收回目光，想到手环，心里有些不悦。 “我不能自己回去吗？” “当然可以，不过这里没有公共交通，您要走很久才能到大路上。” “而且外面刚下过雨，还是不要轻易暴露在这样的环境里，您觉得呢？” 斯姜瘪瘪嘴，没再说什么。 他走出工厂，看到一辆大巴就停在门口，似乎是人满即发车。 出口又走出来两三个人，看起来也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他们略过斯姜身旁，径直钻进了车里。 斯姜赶紧跟了过去。 车上的气氛比来时更诡异，每个人都一副失去交流欲望的样子，要么低着头，要么看向窗外。 前排有一个人神经质地拨弄着自己的手环，声音在死寂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响亮。 ——像是钟表的倒计时。 斯姜听得有些焦躁，走到车厢后面找了排空座位坐下。 那手环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戴上以后就紧贴在皮肤上，几乎没有一点缝隙。脉搏的位置有一块方形的凸起，比其他地方要厚几毫米的样子，中间还有一道接缝。 斯姜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对着那道接缝照进去，又调整角度拍了几张照。 照片放到最大，接缝内隐约显出了几根细针的形状。 ——这就是“会让人平静离去”的东西！ 斯姜想到这手环包装袋上印着的logo，觉得更像是骷髅了。 真是不吉利。他心想道。 也不知道这手环的识别原理是什么……不会识别错吧？ 大巴突然发动了，似乎是因为人快满了。 最后几个人上了车，司机做了提醒，便关了门。 斯姜心烦意乱地看向窗外。 红雨已经停了，除了空气中还有股铁锈的味道，腥味倒是淡了许多。 地上看起来也不像是有血，只是有些污泥。 希望平安度过这一周，再想想接下来的打算吧。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斯姜呼吸一窒，循声回过头去。 他看到了两排森森白牙。 小李……他怎么来了？ 是因为他还在窗口期，所以没有检测出他的异常？ 小李站在座椅旁，露出诡异的笑。 “你走得那么快，我还以为没法和你坐同一辆车呢。还好赶上了。” “那我坐了哦。” 斯姜挤出一个微笑，对他点点头。 “刚刚你不知道，5号隔区全都拉走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些东西当场现形的样子！” “我之前看到华洋楼监控录像的时候，还以为是合成特效呢……亲眼看见了，才知道有多可怕！” 小李手舞足蹈地说着，完全不顾在安静的车厢里有多引人侧目。 “不过还好警卫给力，没让它们伤到谁，就这么原地解决了。” “那场面叫一个干净利落啊……” 斯姜勉强应付着，心想等到了市内，就找个靠近地铁站的地方下车，自己回去。 “小姜，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小李突然说道。 “有没有人说过你声音很好听？” 斯姜目光一变。 小李不久前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你的声音就像蜜糖一样，甜丝丝的。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蜜糖。” “我每天早上都要喝蜂蜜水，就这样挖一大勺，先舔一口，然后再冲开……” 那种被环伺的感觉又涌了出来，让斯姜一阵不适。 就这样挨了半个小时，车终于到了有公交的地方。 斯姜松了口气，对旁边的小李勉强笑笑。 “借过一下，我要下车了。” “噢，你住这啊。” 小李的话让斯姜不由自主一僵。 他该不会想跟着自己走吧？ 所幸小李并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有些恋恋不舍。 “可惜还没和你多说几句话呢，我很喜欢听你的声音。”小李说道。 “你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咳，这就不必……” 话刚说出口，斯姜灵光一闪，转了话头。 “如果你喜欢听我说话，可以来我的直播间，我基本上每天都播的。” 听到这里，小李眼睛一亮：“真的？！” …… 等到下了车，斯姜这才松了口气。 看样子那个小李真的只是喜欢他的声音。 在给了直播间号之后，小李就如获至宝地坐回去了，并打算今后一定会尽力支持他。 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吧。斯姜想道。 他明白在“幻觉”阶段，那些东西并不会实质上造成什么伤害，他们的表现可能和正常人无异。 或许只要用对待“人”的逻辑去对待他们，就可以防止被当成攻击目标。 不管怎么样，小李戴了手环，等他严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被手环“平静地离去”。 只要他不出现在自己周围，也没什么大问题。 想到这里，斯姜的脚步轻快起来。 今天晚上的故事素材已经有了！ * 大巴车上，小李吧唧着嘴，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突然一个急刹车，藏在他车座下的什么东西被震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又用脚踢了回去，小心地藏好了。 那是一截壁虎足，有人类手掌那么大。 壁虎足腕上戴着一只手环，和斯姜手上的那个一样。 而小李的两只手腕，都是空空荡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抱歉，今天没法送外卖了！” “哒，哒。” 斯姜的脚步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了清晰的声音。 虽然雨停了，但是警报还没有完全解除，再加上首次公开怪物消息造成的恐慌，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出没。 整座城市像是一下子被按了噤声键，毫无生气。 斯姜觉得等不来公交车了，便心一横，抬腿朝稍有距离的地铁站走去。 乌云已经散去了大半，露出了灰暗的太阳。天地间灰蒙蒙的，却没有血雨来临时的恐怖气息。 腥气和铁锈味早已散去了，地面上散发着泥土的味道，空气有些黏腻。 斯姜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中待太久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 比起变成“魅”，眼下他最担心的是那个无法拆卸的手环。 老天保佑，就算他不幸中招……也等过了这一周吧。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吓得斯姜一个趔趄，险些把自己绊倒。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隐私号码。 该不会是官方打来的吧？斯姜想道。 难道他的手环发出了什么信号？ 他犹豫地看着屏幕，一直到过了十几秒，电话挂断了。 两秒钟后，手机又重新震动起来。 斯姜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你好，哪位？” “……你没事吧？” 斯姜呼吸一窒，很快认出来了对方的声音。 “啊，是老板！对不起，今天出了一些事……您是想点外卖吗？” 他停下脚步，四下环顾了一圈。 整条路一片死寂，这时候就算有店开着，估计也没人敢进。 “出了些……事情？” 和平时不同，这一次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 似乎还有些……虚弱？ “因为恶劣天气的原因，店面都没开门，恐怕暂时没法给您送外卖了。” “噢。” 对方有些疑惑，似乎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难道这次只是市区局部有雨，h区不受影响么？ 斯姜想道。 “……那以后再说吧。” 对方最后说完这一句，挂了电话。 斯姜看着黑掉的屏幕，有些疑惑。 一阵寒风吹来，唤醒了他的思绪。 他赶紧加快脚步，走进了地铁站。 *** -h区- “黎董，好些了吗？” 吴涧问道。 黎索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半张面孔，只能看到有些发白的嘴唇。 在挂掉电话之后，他的嘴唇恢复了一点血色。 再次抬起头时，黎索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目光变得淡漠。 “嗯，他的‘话疗’还挺有用的。” “不然黎董把他绑过来吧。关在眼皮子底下，每天让他开口就行，也不麻烦。” 黎索眼里一沉，没有马上回答。 “……再说吧，万一他知道自己的作用，死不开口就麻烦了。” “那就先建立直播公司，到时候把他签了，付给他钱。” “他这么爱钱，说不定自己就会说得停不下来呢——就像现在这样。” 这个提议让黎索很满意。 本来他也打算拿刘氏集团开刀，在h区西南部立立威。 刘氏集团正好在搞直播，到时候像收ak部一样把他们的直播公司收购过来，既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斯姜签进来自愿干活，又可以顺便查查那个公会的事。 真是一举多得。 “等收拾完ak部，你就着手去办这件事。在那之前，暂时先维持原状就好。” 他对吴涧说道。 “好的，黎董。” 黎索站起身来，看了一眼上方的气窗。 他们现在正在庄园的一处地下室，这里潮湿不堪，是黎索专门用来关押和审问人的场所。 狭小的气窗在三米高的天花板下方，是地下室唯一露出地面的所在。那里会漏进一点微弱的自然光线和地面上的杂草，是吊在犯人面前的胡萝卜。 有了这点“自由的希望”，关在里面的人会更容易心生动摇，从而给出黎索想要的东西。 外面下了点小雨，雨水混合着泥土从气窗淌下来，在不干净的墙面上留下几道深色的痕迹，就像在草丛中蜿蜒前进的小蛇。 今天的雨水似乎不太干净，应该是混杂了什么空气污染——这在h区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听说市区那边被厚厚的云层笼罩，整个上午风雨大作。 刚刚斯姜的电话也说明，那里的确遇到了暴风雨袭击。 本来黎索还打算前去医疗中心找谢辙，看看有没有能够缓解他症状的方法。市区早就对那种怪物有所了解，医疗中心也没有停止研究，他们那里一定有更多东西。 不过非到万不得已的地步，黎索一般不会直接去找谢辙。 医疗中心和信息中心一样，都是直属a市政府官方管辖的机构，位置在市区内。 谢辙也是黎索的内线之一。为了内线们的安全，也为了自己长久地获得情报，黎索会隐藏好自己和他们的关系。 今天的访问，谢辙本来是同意了的。只是上午他突然发来消息，说市区遇到了恶劣天气袭击，医疗资源紧张，他们全部都要支援。 谢辙说这次估计一时半会腾不出手，医疗中心也会在一段时间内人来人往，只能等到过了这阵子再想办法。 因此黎索取消了去医疗中心的计划，决定先处理ak部的事。 他原本打算直接去山脚下的ak部厂房，但吴涧阻止了他。 -“黎董，山下的雨比较大，还是先别下山了。” 黎索于是到了地下室。 现在的地下室深处，关着的是徐傲傲和ak部高层。他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刚才黎索让人送进去了华洋楼的食物，估计现在该吃完了。 黎索抬腿朝关押着他们的牢房走去。 人吃完那些东西会变得怎样……他还真有些好奇。 “黎索！你个杂种，竟敢给我们喂那些员工食堂的东西！还是凉的！” 见他进来，徐傲傲叫喊道。 黎索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包装盒，看起来他们吃得挺香。 或许是因为吃饱了，徐傲傲又有了力气，言语嚣张起来。 “紫狐医药找你们了吧？哼，谁会把那么重要的生产线交给你们这种小皮包公司！” “快把我们放了，说不定爷心情好，还赏你点边角料！” 怎么，给了顿饭就以为自己服软了？ 黎索心里觉得好笑。 不过也确实，要不是这饭菜可能有问题，真轮不到他们来吃。 华洋楼发生的事情今天已经人尽皆知，而斯姜昨天在直播间讲的话，却和泄露出来的监控录像如出一辙。 他是真的看到了那样的场面依然不为所动，还是看到了别的、又根据监控录像添油加醋地改编，黎索不知道。 但他早就知道，斯姜不简单。 无论如何，斯姜至少提醒了他，那就是还把他放在眼里。 仅凭这一点，黎索就不会过分追究——他一向赏罚分明。 不过这些事，徐傲傲可一点都不知道。 黎索看着没什么变化的几个人，心里有些失望。 难道华洋楼的厨师有问题，食物却没问题？ 他看着徐傲傲被移除美颜效果的原样，感觉一阵反胃。 他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转身离开了。 “黎索，你什么意思！你回来！” 徐傲傲激动起来，身上的铁链被扯得叮当直响。 “你瞧不起我？我跟你说，你现在就过来和我打一架！”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ak部的老大！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占了个破山头就可以称王了！” 黎索已经走到了台阶前，突然停下了脚步。 “黎董，要把他们的嘴缝上吗？” 吴涧提醒道。 他说的是物理上的“缝”。 黎索却皱了皱眉头。 “你不觉得他现在的精力有点太旺盛了吗？” “黎董是指……？” 黎索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去，吴涧也跟上了。 刚走到半路，就听到关押徐傲傲的牢房里传来异样的声响。 “咔，吱。” 像是用爪子犁地的声音。 吴涧掏出了枪：“蒋大蒋……” 黎索抬手制止了他。 两个保镖还在地下室门外，可黎索现在有一种预感，不能让他们进来。 他和吴涧两个人就够了，对付这几个…… “黎董小心！！” 看到牢房里的情形后，吴涧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把黎索挡在后面。 里面的人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像是解构后胡乱重组的抽象画。 在这难以辨认的外表中，依稀能看到长着眼睛的部分——大概是脸。但很快，眼睛周围又冒出了层出不穷的球状物，整张脸像是沸腾般冒着泡。 那些泡都是黑色的，和鱼子酱一样。 黎索的身旁缭绕出了黑气，那是他体内的触手在蠢蠢欲动。 或许是遇到了“同类”的交锋，那些触手根本控制不住，想要钻出来大显身手。 吴涧对着铁门后的几团东西举起了枪。 “砰！” “当——” 枪击中了想要涌出铁门的那团东西，却发出了金属相碰撞的响声。 硝烟散去，铁门后出现了一个巨大变形的龙虾钳。子弹正镶嵌在上面，毫发无损。 那团东西像是被激怒了，举着那只龙虾钳就朝铁门上的栅栏剪过去，金属刮擦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 “黎董，先离开吧，这边让他们用武器处理。” “……黎董！！！” 毫无准备地，龙虾钳冲破了铁门和铁链的桎梏，眨眼间就到了两人面前。 那个看起来无比坚固的钳子大开着，内侧还可以看到两排巨齿，这会正直冲着黎索的脖子而来。 “咚！” 一道黑影拦截在黎索面前，硬生生卡在了龙虾钳中间。 那是黎索体内的触手，其中最粗壮的一只这会变得有水桶粗细，上面的鳞片全部闭合强化，像一条巨大的蟒蛇。 龙虾钳努力想要把这烦人的拦路蛇剪断，却发现对方毫发无损。 下一秒，巨大的触手陡然发力，把龙虾硬生生拍回牢里，重重甩在墙上。 龙虾坚固的壳被拍碎了，残破的钳子里漏出来一滩烂糊糊的血肉。 见状，旁边那几团还不成形的东西有些害怕起来，纷纷朝着牢里最远的角落聚集过去。 但触手并没有给他们机会，把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它们一网打尽。 “啪、啪。” 干脆的几声响后，那几团东西被捏爆了。 牢房里脏乱一片，只剩蟒蛇般的触手在耀武扬威。 被黎索瞪了一眼后，触手悻悻地垂下头，缩回黎索身边。 一旁的吴涧还没有从惊愕中反应过来。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从龙虾突袭到牢内集体变成烂泥，总共不超过十秒钟。 “黎董现在能控制这些东西了？” 他盯着地上的触手说道。 先前坚硬的庞然大物这会已经变成了手臂粗细，蜿蜒在地上，就像一条尾巴。 “刚开始能控制一点，但也没想到能有这种效果。” 黎索说道。 “它们好像变强了。” “怪不得近来黎董的症状越来越频繁了。” “不过我看，这几只触手好像长得都不一样？” “嗯。以前都小看不出来，现在慢慢能够发现，确实每条都不一样。” 它们有的覆盖着坚不可摧的硬鳞，有的则柔软得像是海带，有的带着吸盘，有的光滑如泥鳅。 至于它们各自的作用，黎索还需要慢慢探索。 “这边先别让人进来了，以后再看看怎么处理。” “我看也没什么需要处理的。” 吴涧说着，指了指牢内。 黎索望了过去，看到自己体内其他的触手已经不知不觉爬了进去，现在正在贪婪地吞食地上的东西。 黎索：？ “别什么脏东西都吃，有那么饥不择食吗？！” 他对着地上骂道。 几条触手闻声一抖，接着更加大口吃了起来，生怕慢了就要被强行拖走，吃不到了。 “……” 黎索对这些触手刚刚缓解的态度又变得厌恶起来。一想到它们吃完这些东西还要缩回他的体内，他的嘴角就更垮了一点。 不过还好，半分钟后，他眼见着那些触手突然像噎住一样定在半空，接着“哇”地吐了。 “这还差不多。” 在他的白眼中，触手们垂头丧气地贴着地面游回来，慢慢缩回了他的体内。 “这些食物果然有问题，普通人吃了就变。” 吴涧说道。 “但是对黎董没有太大影响。” “你觉得是紫狐医药在华洋楼的食材里放了点东西么？” “不一定是食材，可能是那些出了问题的厨师干的。” “他们可以先用某种方法‘处理’厨师，然后让它们各自相传。只要吃了包含厨师身体一部分的食物，就会传播开了。” 黎索应了一声，突然皱了皱眉头。 “你还记得刚进来的时候，徐傲傲说了什么吗？” 他看向牢里的残渣，目光变得阴沉。 “他说，我们给他吃的东西，和ak部员工食堂里的一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请挖墙脚！！ 终于回到家了。 斯姜重重地往椅子上一躺。 几秒钟后，他又触电一样跳起来，把床边的一个矮柜往门的方向推过去。 那些人带走他的时候把门锁撬坏了，虽然门还可以掩上，却没法反锁。 他只能在门后堆上各种重物，希望可以把门堵严。 也不知道这种临时性措施能起到多少作用。斯姜心想。 只能祈祷生活赶紧恢复正常，让他找人上门修锁。 否则这样下去，别说应急行动中心的人，就是一个普通窃贼都可能路过进来“零元购”。 虽然他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套直播设备还是很重要的，这可是他吃饭的家伙啊！ 眼看着门后面堆了里三层外三层，就算有武器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斯姜这才松了口气，跌坐在床上。 现在是下午三点。早上起来后，他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吃，却一点都不饿。 天地良心，谁一早见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被拉去做了各种检测、又被绑了个无法拆卸的定时炸弹之后还能有胃口啊！ 想到这里，斯姜又一次看向那个古怪的手环。 自从知道手环里面藏了几根针，他就总觉得手腕处有些幻痛。 这手环质量够好么？隔离针的材料就那么薄薄的一层，会不会遇到外力震动，针就自己滑出来了？ 看来他还是小心点好，不要剧烈运动，以防出现意外…… 斯姜把左手放在被子上，决定在这段时间谨慎行动。 接着，他拿起手机，开始浏览今天的新闻。 除了最初的警报，官方只发布了一条简讯，表示所有排查和检测都在有序进行，会让市民生活逐步恢复正常。 而斯姜遇到的一切，并没有详细的报道，似乎被包含在“有序进行的排查和检测”当中。 再看社媒和论坛，除了有人提到“白天听见楼道里有一阵骚乱”以外，也没有相关的内容。 与此相比，反倒是各种关于“魅”的谣言和猜测居多。 斯姜又在搜索框输入了【手环】。 和预想的一样，搜索结果都是和今天的紧急行动无关的东西。无论是改变关联词，还是按照实时排序进行搜索，都没有斯姜想要的内容。 也是，戴上这个手环就表示自己有变成“魅”的嫌疑，会被人敬而远之，佩戴的人不想提起也情有可原。 而知道手环的存在，也难免引起人们之间互相的猜疑和鄙视。 那个工作人员说得没错——他们应该“为了生活考虑，尽量不要出门，也不要把这件事声张出去”。 斯姜放下手机，抬头起盯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一个古怪的图案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斯姜眼睛一亮，在搜索框输入了【紫色狐狸图案】。 “‘logo设计案例’……‘紫色的狐狸真的存在吗’……” “……有了！” 他的手指停在一行「紫狐医药官方主页」的链接上。 【紫狐医药】 “主攻抗体、细胞治疗、外用化学剂研究的研发型医疗公司，拥有a市最大的生物实验室。与知名大学合作，常年为各大药企及医疗中心提供最新的科研成果和实验数据。” 公司主页十分简洁凝练，除了介绍的那几行字，都是斯姜看不懂的专业研究成果。 看起来这家公司非常低调，似乎并没有对外直接售卖药物，而是通过和下游公司合作，直接售卖核心的研究成果和专利。 从他们的业务方向来看，接到和“魅”相关的业务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手环……除了戴满七日就没有别的处理方法吗。 斯姜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感到一阵疲惫袭来，身体突然失去了控制。 他闭上眼，身体在重力作用下倒在床上，陷入了沉睡。 他又一次被梦魇缠住了。 梦里，他似乎看到了数不清的难以名状的暗影。 像是无数双眼睛，又像是无数只触手……它们窥伺着他，纠缠着他，久久不肯散去。 *** “黎董，ak部之前的员工都集中到这里了。” 手下报告道。 离开地下室之后，黎索决定立刻下山，到ak部厂房看看。 山下的雨的确要大上许多，而且味道像是堆满了死鱼的菜市场后门，闻得让人想吐。 为了能和紫狐医药继续合作，黎索收了ak部之后第二天就照常开工了。 除了不干事的高层，原本的员工都还留在生产线上，一切照旧。 员工食堂也是如此。 黎索看着被集中到一个厂房里的ak部员工，拧紧了眉头。 “破晓时分的人没和他们过多接触吧？” “报告老大，一开始攻进来的时候发生了直接冲突，徐傲傲落网之后他们就没心思打了。接下来他们都很听话，所以也没有花多少工夫，就是在他们面前发号施令这样子。” 手下说道。 “这种程度的接触算多吗？” “没有一起下生产线、一起吃饭吧？” “目前没有，但也没有命令禁止……” 看到黎索脸色变了，手下赶紧补充道：“我马上通知下去，都离他们远远的，把厂房看好就行！” 黎索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嗯。” “厂房看好，别让人进出。这两天来过厂房的人也是，先别回山上。” “……好的，老大。” 黎索摆摆手让那人下去，和吴涧走到一边。 “徐傲傲他们吃下东西半小时就有反应了，从华洋楼内部的情况看，这东西发展是很迅速的。” “如果员工餐有同样的问题，那些人不可能看起来这么正常。” 黎索说道。 “你觉得呢？” “的确如此。” “除非还有其他变量。” “你是说生产线？” ak部本来就是化学品工厂，承接的也是紫狐医药最底端的化学药剂生产，普通员工肯定都会接触到产品。 反倒是公司高层——尤其是徐傲傲那个沉迷美容的二代继承人，可能从来都没有下过生产线。 ak部的员工食堂、华洋楼……二者也都与紫狐医药有关，想来不是巧合。 吴涧点了点头。 “是的。” “华洋楼事件紫狐医药从来没出面，就算彻查也只会查到我的前司头上，这种形式风格倒是如出一辙。” “分明什么事都和他们有关，可偏偏抓不住把柄。” 若非如此，吴涧也不会费尽心机混进市区调查了。 黎索冷笑了一声。 “徐傲傲还以为紫狐医药把他当自己人呢，现在看来，对方估计都没把他当人。” “我看紫狐医药是不会主动联系我们的。ak部已经是一个弃子，倒是还要防着他们混进来清除证据。” 黎索说着顿了顿。 “在那之前，把能查的地方都彻查一遍。” “好的，黎董。” “……还有一件可疑的事。” “说。” “ak部的员工流动率非常高。” “这种对身体影响大的化学品工厂，想跑也不稀奇。” “但有点太高了，几乎每两个月就会全部换一批。” 吴涧加重了语气。 “而且几乎都没有办正规的离职手续。” 黎索这才抬起眼来：“噢？” “我问过ak部管理人事的人，对方说不是不办离职手续，是根本找不到人。” “他们觉得那些人都是偷偷逃跑的，所以管理越来越严格，变成了现在这种残暴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不一定是跑了，而是……失踪了？” “是。” “就算是逃跑，也未必是以人的模样逃跑的。” 黎索深深地看了吴涧一眼。 “在生产线和员工餐里采样，送去医疗中心给谢辙分析吧。” “好的，黎董。” *** “大家好，欢迎来到小姜的直播间。我们马上开始今天的睡前故事，希望大家睡个好觉。” 小睡了一会后，斯姜感觉精神多了。 他胃口大开，赶紧泡了盒囤积的泡面。还好有限且不稳定的收入培养了他的忧患意识，家里有不少存货，够他足不出户好一阵子。 汤足面饱后，他便整理了一番，开播了。 或许是今天大家都没出门的缘故，大量观众涌入了直播平台。像是斯姜这种不露脸只靠讲故事的小众直播间，竟然也一下子火热了起来。 再加上“踩中热点”，一夜之间，直播间的粉丝数量达到了惊人的8342。 火热的原因还有一个：事情发生得突然，到处都在焦虑和恐慌，网上乱作一团。过去对鬼怪故事和灾难片不感兴趣的人，也因为怪物的出现，不得不开始“补课”。 他们现在正是求知欲最旺盛的时候，斯姜讲的“鬼故事”正好满足他们的需求。 而斯姜讲的不是科普，而是半真半假的猎奇故事，比起已经确认的事实，听起来负担要小许多。 似乎从这些“编造”的故事里，人们能够获得一些面对现实的勇气，又或者刚好相反—— 通过把现实和虚幻混为一谈，人们可以告诉自己那些魔幻现实也不过是个故事，达到自欺欺人的目的。 看着踊跃的观众，斯姜眼睛都亮了。 他知道现在正是把握流量的时候。他的直播间在昨晚初步“蹭上”了热点，趁着还没有大量同类主播出现的时候，他要是讲得好，说不定可以一举冲到头部。 直播的头部效应是很明显的，如果能蹭着流量起飞，就算破公会吞掉他95%的收入，他想赚到十万提现额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除此之外，斯姜还有另外的打算—— 如果他的直播间火了，就会有更多的公会注意到。 要是有人来挖墙脚，让他们帮自己和90蛛解约不就得了吗！ 到时候不管怎么样，他的经济状况都是大大改善，说不定还能实现财富自由呢！ 想到这里，斯姜浑身充满了干劲，热情地播了起来。 “今天要讲的是‘诡异体育馆’。看起一切正常的体育馆，你的同伴真的都是人吗……” 熟悉的默认用户名亮了起来。白天他又补了一笔大赏，现在依然稳坐“榜一大哥”的位置。 他还是一如既往：第一时间进入直播间，接着就开始沉默。 “足球场上出现了一个百分百拦截的守门员。你好奇地在一旁看着，想知道为什么面对十几个队员的轮番猛攻，那道球门竟然能被防得滴水不漏。” “等到球又一次来到球门前，你发现守门员的脚突然开始膨胀——竟然膨胀到了脸盆那么大。” “眨眼的功夫，球鞋被撑爆了，碎片散落一地。” “而那只‘脚’还在不断变大，原本的皮肤被撑得龟裂，血流如注……” “等到对手射门的时候，那只脚已经变成了球门大小，足球被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外面。” “再一眨眼，那只脚又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你看向地面，厚厚的都是被撑裂的鞋面和血肉……那只脚在拦截过后也裂成了碎块，只是那人的裤管下又长出了一只新的。” “你再定睛一看，裤管里的不是人类的脚，而是两栖动物的脚。” “原来它不但不是人，还拥有可怕的断肢再生能力……” 【咦～我最讨厌两栖动物了，滑滑粘粘的……断肢再生更是恐怖，感觉根本杀不死！】 【还好不是蚯蚓。据说蚯蚓哪里都能再生，被切成几段，就能变成好几条蚯蚓！】 【也不能这么说吧，其实这样挺酷的哈哈哈！我超喜欢两栖和爬行类的！】 【楼上的，你不会想要获得这种能力吧？】 …… 斯姜满意地看着听众的反应。 不枉他“缝合”了今天的好几个见闻，又巧妙地模糊掉了真实场景。 照这个情形，说不定“体育馆”系列还能做个好几期呢！ 【感谢用户‘李的月亮我的心’送出的航空母舰！！！】 一段夸张的特效挡住了直播间的所有弹幕。 是那个用户送礼了啊。斯姜心想。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斯姜凑近了屏幕，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 “李的月亮我的心”？ ——榜一大哥改名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榜一大哥落榜了 「今天要讲的是‘诡异体育馆’。看起一切正常的体育馆，你的同伴真的都是人吗……」 黎索从睡梦中醒来。 斯姜的声音围绕在耳边，是他提前预约的直播自动开播了。 黎索伸了个懒腰，感到一阵惬意。 然后他发现—— 趁他睡着的时候，那些触手已经偷偷跑了出来，这会正紧紧缠着播放斯姜声音的音响，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 黎索：…… “你们干什么呢！” 触手们吓得一哆嗦，一方面恋恋不舍，一方面又迫于黎索的淫威，因此在离开与不离开之间反复横跳。 在黎索的死亡注视下，它们还是慢慢退了回去。 看着它们垂头丧气的样子，黎索“哼”了一声。 他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在音响旁的沙发上半躺下，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斯姜在讲一个新鲜的鬼故事，但这一回，黎索只是听着他的声音，思绪却跑远了。 似乎是因为在山下淋了点雨，从ak部的厂房回来后，黎索又开始发起了低烧。 但想着晚上就能听到斯姜的直播，他并没有在意，因此只是喊了吴涧到他房里，继续研究ak部的事。 检验样本已经送出去了，但是什么时候能得到结果还很难说。 在那之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来源—— 斯姜。 斯姜可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穿过了ak部的，不仅如此，他在回去之后还讲了一个“幽灵工厂”的故事。 那一次的直播，黎索刚好有录回放。 -“你听完觉得如何？” 重新播了一遍后，黎索问道。 -“从华洋楼的事件来看，这个主播的确可能把见闻半真半假地说出去，只是他的故事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无法确定。” 吴涧说道。 “他提到了一个停车场，ak部是有这样的地方，我可以让人仔细查查。” -“嗯。” -“他还提到了化学品的气味……一开始没有，后来又有了。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一定和员工失踪有不小的关联。” “除此之外，他还提到了隧道尽头的血月，这可能是某个地点的暗示。” -“他离开ak部工厂应该就进山了，看看从他的描述里能不能推断出路线。” -“好的，我这就去办。” 后来，黎索又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醒来之后，就是现在。 黎索悠闲地晃着手中的水晶杯，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斯姜这个人还真是有意思……自从他出现以后，各种事好像都顺利了起来。 就连身上突然长出这些东西，也因为他的声音，由凶化吉了。 「感谢‘李的月亮我的心’朋友对小姜的大力支持！你们的支持就是小姜的最大动力！」 黎索猛地睁开了眼。 斯姜在说什么？感谢……谁？ 他脸一沉，怒气冲冲地打开直播节目，就看到一个夸张的特效出现在屏幕上。 而赠送者，正是斯姜刚刚念的“李的月亮我的心”！ “吴涧！吴秘书！” 黎索咬牙切齿地喊道。 【好的，小姜已经帮您联络吴秘书啦～】 听到和斯姜一模一样的智能中枢的声音，黎索顿时更来气了。 等吴涧赶到房间里，就看到黎索浑身散发着怒气，像一条炸鳞的蛇。 “黎董……？” 吴涧话还没说完，一把手机就冲着他的脸飞了过来。 他险险接住，看到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斯姜的直播间。 “快，给我查查这个‘李的月亮’是谁，和斯姜什么关系！” 礼物特效早已过去，斯姜正在继续讲故事。 吴涧在直播间翻找了一通，才在礼物榜找到了黎索说的名字。 那个人刚刚送完大礼，实时粉丝排名上升到了首位，把黎索压到了第二名。 “黎董，这个人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粉丝。他送的礼物虽然大额，但是总数量比不上您。” “只是您今天在直播时段还没有送礼，所以实时榜的排名暂时下降了，总榜上您还是榜首。” 黎索的怒气丝毫未消。 “刚刚斯姜念了他的名字！还说谢谢他！” “这是主播的常见回复，一般默认送多少规格的礼物，主播就会念id感谢。” “那他怎么从来没有感谢过我！” “这个……” 吴涧轻咳了一声。 “可能是因为您没有改用户名吧。” 他指着那一串乱码给黎索看。 黎索有些困惑，但显然顺毛了许多。 “你说这个东西，改了之后他就会念？” “您在直播时段再次送礼的话，他应该会念的。” “当然，您平时总在非直播时段送……说不定他还以为您是不想被念id才故意这样做的呢。” 黎索恍然大悟。 “你马上帮我改了！” “那黎董希望他怎么称呼您呢？” 黎索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几分钟后—— 「感谢‘黎的心里只有我’朋友送出的两艘航空母舰！你们的支持就是小姜最大的动力～」 黎索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然而…… 「感谢‘姜姜的猫’朋友送出的一艘航空母舰！你们的支持就是小姜最大的动力～」 「感谢‘李的月亮我的心’朋友再次送出的两艘航空母舰！！！你们的支持就是小姜最大的动力～」 「感谢……」 黎索的嘴唇气得发紫。 “他怎么喊了那么多人！” “咳，大概是现在直播间比较火热吧。” 吴涧说道。 “不久前‘小姜的睡前故事’冲上了实时热榜，会有更多人看到的。” “热门直播间会有很多人送出大礼，有时候还会对打，比谁收到的礼物多。” “我现在排第二名！第二名有二十多个！我黎索还从没拿过第二！” “快，再送十艘，把我的排名打上去！” 十个航空母舰送出去，特效顿时霸了屏。 长达两分钟的时间里，直播间都看不到别人送的礼物。 「感谢‘黎的心里只有我’朋友送出的航空母舰！大家今天真的太热情啦！小姜谢谢各位了！」 黎索如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没有和一排名字列在一起。 但总觉得不太满意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今晚送礼的人太多，他有些看不过来了。” 吴涧提醒道。 “但黎董的排名稳居第一，一下子送出十几艘航空母舰的实力可不是谁都有的。” 听到吴涧的话，黎索的表情才缓和了下来。 “黎董刚刚改名，他没有反应过来也正常。” “等黎董在直播间多刷几次脸，他一定会明白从最开始就默默支持他的人是黎董，将您特殊对待的。” 黎索看着他的id前面那个带着皇冠的大大的“1”，这才勉强满意。 “吴涧，以后晚上你多个任务，帮我盯着直播间排名。” 黎索说道。 “你记住：我，黎索，只能当1。” *** 斯姜感觉今晚像做梦一样。 这么多打赏……从那个“李的月亮我的心”之后，打赏就完全停不下来了。 他根本来不及看清每个人的id，只是机械地念着，脑海里完全被幸福感占据了。 他晕乎乎地讲完今天的故事，在众人的热情中返场几次，最后依依不舍地下了播。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要是再不停下，就要影响明天的直播了。 退出直播间后，斯姜又在原地傻傻地坐了一会，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他发现自己今天多播了一个半小时。 “三、二、一。”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拆礼物一样打开了直播间后台。 钱包一栏明晃晃地显示着［余额：12387.6元］。 照这个热度下去，不出一周他就能提现了！ 这里面和他无关的数字……就要真正到他手上了！ 斯姜顿时把外卖业务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算政府处理得再快，民众间的恐慌和焦虑一时半会也没法恢复，要回到过去的正常生活估计还要一阵子。 餐饮业势必受到重创，外卖行业也会跟着沉寂，而对直播的需求反而会上升。 更何况外卖费再多，他也就能到手几千。直播余额一旦提现，那可是十万啊！ 斯姜算着自己的收入，两个眼睛变成了（￥。￥） 他就这样带着微笑，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 “你好香啊……留在这好不好？” “多给我一点吧……哼一声也可以……求你。” “我把我有的东西都给你好不好……” 似有似无的呓语充斥了斯姜的意识。 他紧皱着眉头，努力想要从梦魇中醒来。 梦中是一片漆黑，但黑色中似乎又有许多更黑的东西，像是斩不断的烟雾，跟着他、缠着他。 在这种纠缠之中，一道闪电突然劈开了黑暗，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斯姜张开眼，看到了灰色的天花板。 手腕上传来隐隐的刺痛，似乎就是梦中那道闪电的来源。 斯姜抬起手，看到了绑在上面的手环。 两秒钟后，斯姜瞳孔一缩，赶紧坐了起来。 他打开灯，对手环看了又看。 确定那几根针并没有扎进皮肤后，他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 这东西绑在手上，还真是让人不得安生。 斯姜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他几乎没有在这个时间清醒过。 但是噩梦带来的影响还在持续，他感觉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干脆下了床。 到了夜里，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寂，像是关掉了背景音乐的开关，连衣服摩擦的声音听起来都格外响亮。 屋里并没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东西。 斯姜盯着没开机的电脑坐了一会，最后站起身来，拉开了窗帘。 他这么做只是想让视野开阔一点。房间太小，拉上窗帘就像关在一个罐头里，虽然安心，却也堵得慌。 但拉开窗帘后，窗外出现了不同寻常的景象。 斯姜的房间对面是一栋七层高的旧楼，此时，一个巨大的红色月牙正悬在上方的天幕里，从楼中间刺穿而过。 仿佛沾满了血的死神镰刀。 斯姜呼吸一窒。 他曾经在直播里随口提起过“血月”——那并非他在古怪的工厂见到的现实，而是故事讲到那里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 当时他还以为自己是在什么游戏或者漫画里见过这样的画面，毕竟“血月”也不是什么罕见的设定。 可是现在，窗外的血月俨然就是他脑海中场景的复现——只不过它还是一道细得不能再细的弯钩。 可这道锐利的新月，分明更加骇人。 斯姜盯着血月看了一会，突然回过神来，赶紧去检查门窗。 白天的血雨就让不少“魅”现出了原形，这血月说不定也会有什么问题。 万幸，门窗还关得严严实实，连缝隙都被塑料袋好好堵着。 斯姜稍稍放了心，目光瞥到窗沿上微弱的红色月光，心又提了起来。 该不会……这月光也会对人有影响吧？ 像是在印证他的猜测似的，几只蝙蝠在空中掠过，和血月一起构成了诡异的画面。 没等他反应，一只蝙蝠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直冲着他的窗户而来。 斯姜瞳孔收缩的瞬间，蝙蝠已经到了窗前，和他的视线对上了。 “……” 这只蝙蝠长的不是鼠脸，而是尖牙利齿的狗头，这会面目狰狞，像是要把斯姜撕成碎片。 它的体型看起来比斯姜还大，似乎只要一合翅膀，就能把他像裹被子一样裹在里面。 斯姜下意识扯了扯窗帘，好像只要拉上了窗帘，蝙蝠就会放弃行动了似的。 然而窗帘的滑轨像是被什么卡住了，怎么都拉不动。 “咔擦、当……” 蝙蝠翅尾的弯钩敲击在窗户上，玻璃岌岌可危。 斯姜往后退了几步，伸手摸索着，看看屋里有什么东西可以防身。 蝙蝠攀爬在窗户外，打开了巨大的翅膀，把窗外的景象挡得严严实实。 “……” “？” 眨眼的工夫，蝙蝠突然不见了。 斯姜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眨了眨眼睛。 几分钟后，他才小心地走上前去。 窗外一片寂静，根本没有蝙蝠的影子。 不仅如此，连血月都不见了。 天上只有一个普通的月亮，小小的、惨白惨白的，甚至还不是圆月。 “什么嘛……总不会月亮都有‘幻觉’吧？” 斯姜摇了摇头。 最后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大概是刚从梦魇中醒来，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的缘故。 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斯姜拉上窗帘，躺回床上，用被子把身体严严实实地包好。 要是脚着凉了，睡觉可是会做噩梦的。 或许是这番折腾让他累了，他很快就又陷入了沉睡。 那些噩梦并没有来纠缠他，只是一些似曾相识的话语再次响起，在他的脑海里断断续续重复着。 -“那血月大得像盆，低低地悬在地平线上，好像离你近在咫尺。” “它像是一扇门、一封邀请函，不知道是带你逃离可怖的世界，还是邀你进入他们的世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30 第 22 章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斯姜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窗帘透出的光显示今天天气不错，甚至可能是晴天。 昨日的腥风血雨，仿佛是一场梦。 斯姜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啊、哎……” 他感觉后背有些痒，像是硌了什么东西，伸手想挠却挠不到。 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几下，异样的感觉散去了些。 他抖抖衣服，确定不是有什么大蠊钻了进去，便决定不去管它。 “刷——” 窗帘拉开，微尘在阳光下扬了起来，看起来星星点点。 竟然出太阳了。 现在已经是日晒三竿，在强烈的阳光下，对面那栋旧楼斑驳的外墙也变成了复古美学。 印象里，这是斯姜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这么好的天气。 就像是要人们完全忘了昨天似的。 斯姜往楼下看去。 路面已经被打扫干净，街道上出乎意料地有几辆车在行驶。虽然还没看到行人，却已经不再死气沉沉。 难道昨天真的是梦？ 斯姜一觉醒来，惯例绕着孤儿院走几圈，走完五圈，他只是出了层薄汗，一旁的一号显示他此时的心率还算平稳，眨眨眼，斯姜继续迈步开启新的一圈。 八圈结束，斯姜平复着稍稍有些急促的呼吸回到屋内，被刘海遮住的眼睛里满是掩盖不住的欢喜。 八圈！比他刚穿过来时的三圈都勉强整整多了五圈，这还是他为了后面体力可以撑住直播而选择保留大半体力下的结果。 斯姜窃喜得如偷到糖果的小仓鼠，事实证明，他的身体有在好转，距离他可以聚精会神的真真切切地去修复文物又进了一步。 “姜姜，营养液仅剩三天的库存，请及时补充。” 一号的提醒让他的欢喜瞬间消散大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的目标距离他还很遥远。 “好的，谢谢一号。”斯姜拍拍一号圆不溜秋的脑袋，接过今天的营养液。 一边吃一边浏览着自己的邮箱和昨天给管理员留的回复，指尖刚点开论坛页面，那已经无法显示具体数字的红点让他着版本落后的光脑都卡了大半分钟。 发生了啥？明日游戏公司—— “贝姐，澄清公告我已经编辑好发你邮箱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运营专员冯筝今早一来就整理出昨晚主脑对斯姜账号的检测结果，结果显示对方不仅没有开挂，甚至连BUG都没卡过几次，比起那堆热衷于挑战游戏各类BUG的主播规矩多了。 贝雅云从一堆文件和资料中没有抬头，用自己的精神体狸花猫喵呜几声示意知晓此事。 冯筝一看这状况，就知道总策划此时估计抽不出时间，默默地把定好的预计发布时间又往后推了几个小时。 “贝姐，我觉得这主播真的是有点东西啊！”须左仗着自己的大嗓门，硬是让埋头工作的贝雅云皱起眉头瞪他一眼。 办公室里放着须左从后台直接屏录下来的片段，内容是斯姜接受黄木匠的考核雕木雕的画面。 “这女子，真的是，一个字，绝。”须左一个大男人都没忍住发出一声牛逼的感叹，“姐，你们原本设置的开启锻造系统的前线任务又被他绕开了。” 贝雅云瞟了眼自己光脑上一直闪烁的策划群，这才发现，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在疯狂轰炸他了。 因为斯姜达成了主脑关于锻造系统开放判断的条件，所以主脑直接将锻造系统提前开放了。 一目十行，贝雅云的眉头越锁越紧最后无奈松开，他们的策划群也从一开始抓狂到最后无能躺平，最后同事在群里的留言逗笑他： 贝姐，咱下次能不能先去找这位姐做个内部沟通，他打算做什么，我们就去搞他不准备做的，行不行？ 孩子的班白加了啊啊啊啊呜呜呜呜。有青衫子这个顶顶好使的人型指南针的带领，斯姜基本没走啥冤枉路就找到了黄木匠。 比起其他村民的院子，黄木匠的家所占面积明显大很多，不过其中一大半，都是被他的木工坊占去。 现在虽还是清晨，但黄木匠的院子门口已有不少NPC进进出出，看样子，都是在黄木匠这里订过货的。 走近黄木匠的院子，斯姜手中的道具也并未转动起来。 他不是名单里需要送花环的对象之一。 迈步走进去，一个仙风道骨的背影背对他们在钉钉敲敲，非常符合斯姜对那种手艺好深的匠人的刻板印象。 只是，下一秒。 “嘿，这丫头长得可真“俊”，随便看看，有啥心仪的，老头子我给你们九五折！” 完全意料之外的一口中气十足带着大碴子味的吆喝声，完全震慑住走进来的斯姜和青衫子。 默默往后退半步，示意青衫子走在前面。 真的要命，天不怕地不怕，他就怕这种过于自来熟的人，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游戏里。 这个游戏一定是E人设计的吧？！ 青衫子看向斯姜的笑意都多了几分调侃，不过宽容大量的他并没拒绝对方躲在他身后。 手中的活告一段落，黄木匠转身，高挺的鼻梁，剑眉星目，光从容貌上丝毫不输现在的年轻小伙。 见斯姜半躲在青衫子身后神情有些不自然，他眉头一挑，毫不客气道：“你这个女娃娃，李婳那关都过了，还怕我一个老头子？” 目光扫过黄木匠，挺拔的身姿，俊俏的容颜，若非那黑白掺半的头发彰显着对方的年纪，谁能看得出对方其实可以当在座各位的爷爷？ 被点名了，斯姜讪讪，从青衫子身后走出来，“黄前辈……” 黄木匠如鹰般锐利的眼神瞟过斯姜头上被他当做簪子的白玉兰花枝，语气稍稍缓和道：“说吧，找老头子有何事？需要老头子教你编花环是吗？” 教编花环？ 斯姜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李婆婆需要的花环我已经编织完了，我这次来是…！” “哦？”黄木匠一个大跨步闪身到斯姜面前，有力的大手瞬间钳住斯姜纤细的手腕，眼神充满兴趣，“花环，给我看看。” 一闪而过的身影，连站在斯姜身旁的青衫子都没反应过来。与其说是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不如说是他无力阻挡。 对方的速度太快，快到完全没给两人半点反应空间。 手腕被扣住，谈不上有多疼，却根本没有机会可以挣脱开。 斯姜被黄木匠的举动吓到明显哆嗦一下，低头看到对方纹丝不动的大手，哭笑不得：“黄前辈，我不会逃走的，您先松开。” 手被一把松开，斯姜很快拿出一个花环递给他。 将花环拿在手里掂量掂量，黄木匠脸上露出一抹欣赏之意，“枝条搭配合理，手法老练，还算不错。” 随即他又看向斯姜，“105个，你都做完了？” 不懂为何黄木匠会知道他要做105个，不过斯姜还是如实点头，“都做完了。” 这话让黄木匠听了，对方眼中的兴趣瞬间丧失一大半，有些不耐地将花环丢回给斯姜，“你都做完了还来找老头子我干什么？我这里除了可以找些人帮你编花环，别的一概没有。” 斯姜呆愣在原地，帮他编花环……这是什么意思？ “您……您是说原本我可以来你这里让大家一起编花环？” “那不然？”黄木匠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一百多个花环，两天的时间，不是熟手哪里搞得定？就算是熟练的，那也不能一天大半时间都扑在那上面吧？大家还过不过日子，吃不吃饭了？” 斯·熟手·一天都扑在那上面·编的手指酸疼·斯姜此刻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堆箭。 观察到斯姜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黄木匠拍着大腿大笑起来，仙风道骨的模样毁于一旦： “不会吧？你这女娃娃一个人编完的？” “你咋这么实诚呢？哈哈哈哈哈……” 受黄木匠的笑声感染，站在斯姜身边的青衫子尽管有在努力压制自己的笑意，可那时不时抖动一下的肩膀暴露了他此时的状态。 “前辈……”斯姜的语气里多了丝窘迫，他也没想到这个游戏居然还能发动群众的力量，没人告诉他啊？ 这个游戏的设定，NPC居然也是可以被利用的吗？？ 黄木匠笑完重新看向斯姜，正色道：“行，我看你这个女娃娃有点意思，说说看，你来找老头子我还有什么事？” “说不定我心情好，顺手帮帮你也不是不行。” 仿若听不见前置条件，斯姜从背包里掏出之前的那盒村长给的花瓣，眼睛明亮眼神渴望又虔诚地看向黄木匠： “我听小荔说您过目不忘，识花无数，这一盒花瓣，您可以认出都是哪家的吗？” “这对我真的很重要，拜托您了！” 黄木匠意味不明地冷哼几声，“小荔那家伙哪会说得出这种话，你们这种小年轻，求人的时候嘴上啥都夸的天花乱坠，和那小家伙一个样！” “行了，拿来给我看看吧。”说完，还是接过斯姜递来的木盒。 油润的手感，黄木匠只是指尖稍稍摩挲四周就立马肯定道：“你从老季那边拿的？” 脑袋快点成捣蒜杵，斯姜飞快应道：“是的，这是村长给我的。” “不赖嘛，居然能从老季那铁公鸡手里讨到东西。”黄木匠点评道，目光对上斯姜身旁的青衫子意味深长道，“你有个不错的朋友。” 福至心灵，斯姜听懂对方是在说他和青衫子高度完成的共享任务游戏，笑笑不说话，他确实也觉得自己随手在大街上捡到的队友非常靠谱。 不过当面夸对方的话，他一个作为才和对方认识没超过两天的人实在有点说不出口，只能用笑容和沉默来代替。 捧着木盒，黄木匠转身向自己的木工坊走去，斯姜和青衫子站在门外，门虽对外敞开着，但他俩并未擅自走进去。 “他是特殊的，有几个人能有他这种手艺？”贝雅云开始挨个回复策划群的消息，“况且，系统虽然开放了，但是大部分材料的等级限制摆在那里，他们还是得乖乖刷级。” 指尖飞快的在光脑上输入： 总策-贝雅云：他现在隐藏21的任务进度到哪了？ 剧情策划-阿雪：已经凑齐完整名单和方向道具，不过他似乎有急事，刚刚匆匆下线了。 关卡策划-程：贝姐，我觉得是不是要把传说里的游戏关卡设置的再难一点？ 文案-我是剧情流的鱼：……做个人吧，再难下去，下次他们骂策划的时候我就把你们几个罪魁祸首推出去！ 数值策划-耳东陈：大程精心设置的游戏被小主播非常轻松的通关了，现在还记着呢，都来找我三四回了。要我说，这个主播没法代表均值，没必要改。 总策-贝雅云：这个稍后再议，先讨论一下锻造系统开放后续的改动，半小时后开个小会，视频会议。 将一切安排好，贝雅云这才有空看运营发来的文件，“小冯——” “诶，贝姐，我在。”运营冯筝马上凑过来。 贝雅云稍稍在文件上做了点标准，“没啥大问题，可以准备发出去。” 冯筝点头应下，忽而又想到什么，提了一句：“不过姐，斯小姐的直播间似乎还未恢复，我们要和直播平台那边沟通一下，同步发一个通知吗？” “还没恢复？”贝雅云有些意外，“他的游戏账号不都已经恢复了吗？” 冯筝对于这件事也很无语，“你也知道，明日直播那边是独立运营的，他们的处理一向很爱拖，这次估计也不例外……” 贝雅云冷哼一声，“这个你不用管，你确定好时间通知他们一声就好，剩下的我来处理。” 拖延？估计是收了某些人的钱又想两头吃吧！ 指尖轻点，论坛页面稍稍一闪，随即陷入黑屏。 随即光脑重新启动的开机画面浮现。斯姜早就关掉了世界频道，平时若是没有系统发的世界公告，他是不会点开的，对于此刻炸开锅的世界他是一概不知。 反倒是一旁等待技能CD时间青衫子目睹了这一幕，嘴角的笑容虽不曾消散，眉眼间却多了丝嘲弄，侧首看向斯姜，语气颇为调侃：“小主播，你被通缉了？” 斯姜低头琢磨着这个被李婆婆加工过的指南针要如何使用，听到青衫子的话，随口应道：“通缉？红名的那种吗？” 《姜星传说》作为一个主打开放探索类的游戏，并不推崇玩家之间的互斗，玩家若是想对另一方下达高级通缉令，则需要付出非常高昂的代价。 面对那种代价，一般玩家自是不愿意付出的。 若是在非和平区直接杀了玩家，则自身会沾染一层血债，血债越多，后续的游戏玩法就会被逐渐束缚。 当然，玩家也可以去游戏的寺庙一类的特殊地点洗去自己的血债，减少自己受到负面Buff的影响，只是在血债的情况下，能不能进到寺庙，那就是另一说。 总的来说，官方设置了层层阻碍，将乖乖玩玩游戏不要乱搞事写在了明面上。 因此，游戏里玩家红名这种情况也很少出现。 红名？“黎工你不是下班了吗？怎么又还来所里，这可不像你啊？”同事看到黎索走进所里，眼里闪过一丝惊奇。 黎索换上实验服，嘴角扬起惯有的笑意，温润的嗓音听不出半点下班后临时被召回的怨念：“工作上临时出了些事儿，拖着不好，所以回来处理一下。” 研究所的日常就是这样，有项目和没项目下的忙碌程度是两个极端。手头有项目时，临时被召回是常有的事情。 蹲他们实验室的，哪几个没见过凌晨的太阳呢？ 同事对此也不甚在意，毕竟黎索是所里的大忙人。尽管相比于其他人，他进所的年限不长，可谁叫他能力强呢。尽管这才没几年，但黎索接手过项目可比大部分研究员多多了。 若不是所里不提倡加班，不然按照黎索的忙碌程度，他的加班时长怕是会是一骑绝尘的程度。 “那你忙，我就先下班了，最近颠三倒四的，身子真是吃不消。” 黎索点点头，同事收拾好自己，刷卡下班很快消失在门口。 研究所陷入沉寂，黎索走出三楼的电梯，朝着走廊尽头的房间径直走去。 “周老您找我？” 俯首在桌前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见来者是他，脸上的笑容把皱纹挤在一起。 “哎呦，我总算把你给盼过来了。” “来来来，随意坐。”周云廷站起身来，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自己转身走向摆在房间一角的小木柜，“这可是我最近好不容易才从科学院那群铁公鸡手里讨来的好东西，今天你有口福了。” 像是食堂阿姨附体一般，周云廷拿着茶匙的手一抖再抖，最后抠抠搜搜的往壶里倒入几勺茶叶。 馥郁的香气逐渐充满整个房间，周云廷陶醉在这股香气中，颇为孩子气的朝黎索炫耀道：“怎么样？这个茶叶不错吧？” 黎索非常给面子地端起杯子轻抿一口，看向周云廷，忽略对方面上那种迫切的向分享的欲望：“周老，还是聊聊正事吧。” 叫打工人突然回来加班就请别绕弯子了。 周云廷捧着热茶，将自己刚收到的文件加密后隔空传送给黎索，语气变得正式起来：“小黎，我刚刚收到第三军团发来的密报。” 黎索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面色一喜，正色道：“老师他们回来了？” 步入星际后，人类面临的危机不再只是人与人之间纠纷，同时还有星际各种各样无法与人类共处的外星生物以及宇宙自带的恶劣环境。 强大的武力成为了人类在星际站稳脚重要依靠。无论是联邦还是帝国，虽不主动宣扬人人参军，但每一个军人的家庭都会收到政府极大的奖励和优待。 对于当代星际人来说，若是身体素质条件各方面达标，参军对于他们来说是在社会立足的最快最新稳的方式之一。 军校也一度成为各大学子的梦校之一。 其中以第一军校为首的几大院校，不仅每年稳定的向联邦输出高质量的军事人才，同时也构建了极大的校友网。这些人不仅大多活跃在军事前线，同时还参与着联邦诸多重要的合作项目。 进入了这几所TOP级的军校，相当于半只脚搭上了这庞大的校友关系网，这如何能不让人心动？ 黎索在未加入文物研究所之前，曾是第一军校重点培养的学生之一。 众人皆以为他会作为第一军校当届的学生代表毕业时，他却毅然决然的转头加入了文物研究所，惊呆了一堆人的下巴。 不过对于第三军团，他是不陌生的，甚至还非常熟悉。 他曾经的教官，也是他曾经的导师——苏云，就出自第三军团。 周云廷点点头：“你也知道，云儿他们此次任务时间较长，拖了这么久……这么晚了还把你叫过来，也是因为所里讨论后，还是希望你这边可以尽快将其翻译出来。” 省的梦长也多。 说完周云廷像是手抖，手中的茶水一时没拿稳，不小心撒了点到桌上。 粗糙的指尖稍稍沾点桌面的茶渍，周云廷在桌面上写下几个字。 多，大。 数量很多，物品体积大。 两人心照不宣，黎索拿起抹布将水渍擦拭干净，将茶水饮尽。 周云廷乐呵呵地下达逐客令：“回去吧，记得明天要将报告交上来。” 黎索神色不变，微微点头应下此事。 青衫子摇摇头，后又发现斯姜低着头看不到他的动作，接而开口解释：“那倒没有，就是一群人在收集你的坐标，想来围堵……围观一下你。” 抬起头，斯姜眉头轻皱，小脸上的表情明显是被恶心到，眼中流露出不快，看向青衫子颇为认真的问他：“联邦的精神病院是不是要倒闭了？” “为什么这么说？”青衫子没明白为啥斯姜会突然问起这个，“我技能冷却好了，走吧。” 连着三次瞬移，两个人来到村西附近，青衫子的瞬息技能再一次进入长时间的CD时间，两人朝张船夫家方向走去。 “这星网含疯量太高。”在张船夫家门口站定，斯姜眼神淡漠，回答青衫子之前的问题，“毕竟只有疯狗才会穷追不舍。” 见青衫子站在原地不动，斯姜忍不住稍稍推了推他，“你不敲门我可就敲了，到时候NPC出门可白跑了。” 青衫子后知后觉他是在回答他之间的疑惑，平日冷静自持的眼里慢慢汇聚起笑意。 “你的怀疑不无道理。” 接收到斯姜嗔怒谴责的眼神，青衫子假意的轻咳几声，勉强压住自己的笑意，敲响张船夫的家门。 “我觉得应该是来得及的，现在才不到九点，张船夫一般早上九点之后才出门。”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收拾好的张船夫正准备出门，迎面碰到他们俩，疑惑的眼神略过斯姜，见到一旁的青衫子时笑容多了几分真切： “诶，这不是小青嘛，今个这么早，要不要等会跟我一起去捕鱼？” 小青？ 脑海里瞬间浮现青衫子穿着小青服饰打扮的模样，斯姜憋笑憋的很痛苦。 听到张船夫对青衫子的称呼，他藏在衣袖下的手非常用力的握紧，努力绷住自己的表情，这才让自己压制住嘴角的笑意。 简单和张船夫寒暄几下，青衫子非常负责的把话题引到斯姜身上：“张大哥，这次前来是我朋友找你有事。” 张船夫顺着他的话，将视线落到斯姜身上，“原来是小青的朋友，不知道小友找我有何事？” 被点名，斯姜从容不迫，一本正经地从背包里拿出一圈花环递给张船夫，“张大哥，这是你的花环。” 看到模样熟悉的花环，张船夫恍然大悟，面对斯姜的笑容里瞬间多了几分热切，“原来您就是今年的报春使呀！失敬失敬，麻烦您走这么一趟了。” “哦，对了！”张船夫像是想到什么，掏出一个包裹交给斯姜，“若是不介意，请收下这个吧！一点点小玩意，上不来台面。” 报春使？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斯姜还没弄懂，但随着张船夫的话，他头顶原本显示ID的地方，稍稍靠下一点，突然多了一个嫩黄色的头衔<报春使>。 完全不知道报春使是什么东西，但这并不影响斯姜发挥，他面色不改，点头应了下来。 管他的呢，系统都显示他是报春使了，他又何必因为心中的疑惑去反驳NPC呢？ 接过有点分量的包裹，斯姜状似无意道：“张大哥，你家门口这块花牌是你自己雕的吗？” “嗨，哪能呢，俺哪有那等手艺？”张船夫非常热情地介绍道，“这是我的杏花树开的第一朵花，我带着花托黄大师帮我雕刻的，也算是村里的传统了吧。黄大师雕木雕的手艺出神入化，入木三分，村里的人都爱找他。” “你们要是有什么雕刻类的需要，也可以去找黄大师的，他的院子也就在我们村西这一片，很好找的，很大。” 默默记下张船夫对话中含带的信息，斯姜和青衫子并未久留，准备赶往后面的地方去寻找名单里的其他人。 毕竟那一直倒退的倒计时可从未等过他。 刚刚走出门，瓷盘中的珠子和玉雕开始转动，最后，只有第二颗珠子对着东边发出莹莹幽光。 “东边，75米。”已经摸出这个道具的使用方法，斯姜很快推出相关信息。 再次出现在一户人家门口，一阵轻快雀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斯姜还未看清来人，就被抱了个满怀。 “大姐姐！你是来找小荔玩的吗？” 哭笑不得，斯姜将空了的营养液管丢给一号，“好家伙，我这是被卡退了啊？” 重新爬上去，斯姜这次学乖了，绕开那个红点，只去自己后台看私信。 来自管理员的回复赫然躺在他那空荡荡的关注列表里，时间是凌晨一点半。 “星际人都不睡觉的吗？怎么一个二个都是凌晨干活的啊？”斯姜忍不住嘟囔，他以前也是夜猫子党，但来了星际后，残破的身体和现实的毒打让他成了标准的早睡早起身体好的规范代表。 一号听到斯姜的声音，机械的声音回答道：“联邦拥有数百颗星球，五十六个星区，每个星区都有一定的时差，比如首都星的时间就比我们快了将近十二个小时。” 闻言，斯姜目瞪口呆，手下一抖，另一个回复出现在他面前： “老板？什么老板？”在家园系统尚未开放前，每个玩家的安全区只有游戏最初同意他们留宿的NPC家中，某种程度上也有让玩家提前熟悉家园系统的基础设定的作用。 借用李婆婆的屋子，斯姜泡在热水里才敢重新在后台将五感恢复，重新感知到一切，斯姜立马打了个喷嚏。 脑袋有点昏昏沉沉地，斯姜暗自懊恼，不妙，他这样子不会真给青衫子那乌鸦嘴给说中了吧？ 从背包里拿出初始套装的白色长裙，斯姜换上后立马将药丸吞下，深怕再慢点负面BUFF就来敲他门。 “呦，稀客啊，今个怎么来我这里了？” 神出鬼没的李婳忽然出现在木屋前，一如既往笑盈盈的眼睛让人感觉如春风拂面。 不过在看到斯姜湿漉漉的头发和手上还未丢掉的空药瓶，他笑意瞬间淡了许多，“怎么？感冒了？” 斯姜摇摇头，有些鼻音，慢吞吞道：“不是，被人推下河，衣服打湿了。” “哦？”李婳眉头一挑，蒲扇朝着斯姜轻轻一扇，一股暖风从头到脚绕着他吹了一遍，身上原本湿漉漉的头发瞬间变干蓬松，“能做出这种事的，应该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吧？” 斯姜摸摸自己的头发，啧啧惊奇。他这和走进烘干机一趟有什么区别？ 赚翻咯！ 听到李婳的问题，斯姜歪头想了想玩家和杏花村的关系，摇摇头，“不是，是和我一样最近才来村里……” 想了半天，斯姜勉强想到一个算是匹配的词，“来村里谋生存的人。” “哦~那你知道他们长什么样，现在在哪吗？” 李婳的问题让斯姜懵住，不过他没多想，以为只是和关系较好的NPC自动会触发的聊天，“我朋友说他帮我报官了，好像要去村长那？但是我觉得没必要……” “去，为什么不去？”李婳打断斯姜的话，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走了。” 诶？啥？ 还在状态外的斯姜忽然眼前一黑，系统自动给他切换地图，再度加载好时，他已经和对外惯用老妪形象的李婳站在村长家的院子中。 院子此时灯火通明，不远处站在村长、张船夫和青衫子，以及血条依旧没有恢复太多的几个人“嫌疑人”。 未等斯姜开口，李婳率先迈步“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嘴里还颇为悲愤的念叨着： “村长啊，我家这个小辈平日里待人友善，从不与人结仇，结果我今天回去看到他浑身湿透，一直在打寒颤，泡了三次热汤才勉强恢复体温。寒春三月，这种时候推人下水不就是要人命吗？！” 斯姜茫然地眨眨眼睛，嗯？啊？呃…… 李婆婆口中那个疯狂打寒颤靠着热汤恢复体温的人，应该……是他吧？ “李婆婆，张船夫和青小友已经把这个事跟我说了，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的。”村长一脸严肃承诺道。 斯姜走到青衫子身旁，他此时换上初始的长裙，头发因为之前打湿而披散着，脸色尚未从之前落水后的惨白恢复过来，整个人的气场变得更为柔弱，让人下意识对他升起一股保护欲。 “他们几个，怎么都不说话？” “被禁言了。”青衫子低首看着从骨子里散发出脆弱感的斯姜，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向别处，不与他对视。 尚在疑惑，未等他再问下去，系统的小喇叭就已经在他眼前不断刷新着： 碍于他那指南针也拯救不了的认路技能，青衫子在剧情结束后直接发起了队友召集令。 趁着地图切换，斯姜难得记起了他那大明湖畔重新归来的直播间，一点开就看到大家感叹老板豪气的弹幕。 “一万个火箭？？？”饶是斯姜自认心智是个稳重的成年人，在看到换算等式的那一刻仍是没能控制住音量，眼里满是惶恐和难以置信地望向青衫子，“大佬，一万个火箭……是不是真的得要三千万？” “嗯，是的。”青衫子一听就知道斯姜估计是在说那位火箭土豪，“虽然打投直播间平台会分成，但到你手上两千万应该是有的。” 斯姜愣在原地逐渐石化，个十百千……好家伙，十个指头还差点不够掰扯，穷人乍富，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吧？ 没有再说话，斯姜和青衫子约定好下次一起去村长那边接取进阶版的共享任务的时间，两人纷纷下了线。 关游戏，关直播间，打开游戏论坛，打开游戏官方网页。 斯姜非常轻松地找到那个热度爆表的帖子，想私聊楼主，却发现对方设置了等级十级以下的不可私信。 看了眼自己只签到三天堪堪只有一级的全新账号，斯姜久违地沉默了。 离开前，除了给他价值四千元的防护服，还给了别的东西。说是“武器”，给他防身。 斯姜看看藏在防护服袋子里的沉重物资，又看看莫名其妙的居民楼，跨上了摩托车。 他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协会特意找换锁公司投放广告，是有明确意图的。 昨天应急行动中心悄悄带走了许多“嫌疑人”，在当时的情形下，多半是“破门而入”。 所以会在今天找换锁公司的人，很可能就是昨天被应急中心带走的人。 而换锁师傅说他所在的居民楼就有四户换锁、附近还有很多家，也是在印证这一点。 这个协会一定是知道这些情报才来找的人，他们还能拿到刚刚发售的防护服，想来是真有些特殊渠道。 只是……他们打算做什么呢？ 算了，或许回去看看群聊就明白了吧。 斯姜摇摇头，把物资小心地扶在面前的油箱盖上，发动了车。 骑车的时候，他总觉得后背有些痒痒。 也不知道是不是衣服的内衬上缝了标签，摩擦到了。 他决定等回到家，再脱下衣服仔细检查看看。 第 23 章 碰瓷？？ 黎索看着眼前的东西，感觉有些烦闷。 他看向窗外。今天的天依然是灰色的，却是亮堂的灰色，看来在阴霾的上方应该是晴空万里。 对于H区来说，这算是难得的好天气了。 虽然没有拿到检测结果，但是他们对于AK部发生事件的推断应该八九不离十。 徐傲傲也已经化成泥了，一时间，他竟然想不起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仿佛为了给他提示似的，手机突然响了。 黎索瞄了眼屏幕，眉毛一跳。 斯姜的车……定位怎么动了？ 自己不是包月了吗？！ 吴涧看到黎索的表情，已经明白了几分。 通常在黎索决定立刻收拾谁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黎董，接下来要去哪里？” 但黎索的回答还是让他有点意外。 “去市区。” 黎索冷笑一声。卡在下午五点，斯姜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得还行，再度爬上游戏。 列表里的青衫子状态是下线，斯姜也没多在意，隐藏好自己的ID，开始默默地寻找NPC发放花环。 名单一共105个，一块区域一块区域的一起来倒也不算太麻烦，尤其是下午五点的时间，大部分外出的NPC也都陆续归家，这就更利于斯姜找人。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斯姜手中的名单最后一个也被划掉，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并未响起。 站在河边，斯姜独自复盘着，他确定105个都给了出去，为何背包里还有三个花环？ 努力回想是否自己还遗漏了什么，一股推力猛地把他推进初春尚待寒意的河水里。 全息游戏非常真实的五感让他仿若真的在溺水，一时半会僵硬的四肢完全无法将他带上水面。 胸口的氧气逐渐消耗，最为明显的就是他的血条也在垮垮往下掉，破罐子破摔，斯姜决定干脆在河底躺平，等血条清空后游戏系统会自动把他传送到村医那边去复活的。 打定主意，斯姜在后台点击关闭五感，甚至还有闲心开始看起河底的美工。 至于是谁在背后推他的，他也懒得去找，无外乎不就是论坛上那堆叫嚣着他开挂让他退游的无脑杠精罢了。 但到底是谁突然把开挂二字按在他头上的……斯姜眼中的冷意尽显，他最好在互联网对面藏得好好的，不然他迟早扒了对方一层皮。 “亲眼看看那里变成了什么样子。” 撑过一轮PK，藩间倍感艰地熬到规定的时间，到点就急不可耐地关掉直播间下线。 从全息舱里出来，脸上精致的妆容也难以掩盖藩间此时眉眼间的阴郁。 智能管家给他那满是伤痕的手心上药，明日官方号的公告和论坛帖子的页面在光脑上打开着，藩间面目狰狞地播出一个视频电话，怒不可遏道： “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找人禁封了他的直播间吗？” 视频很快接通，对面画面里没有出现藩间熟悉的人，只有一杯热气氤氲的咖啡摆在桌面上。 桌面背后是一面可以将繁华城市夜景一览无遗的落地镜，此时外面的车水马龙悬浮车不断闪过，清晰可见，却依旧看不见人影。 “人呢？别给我装死。”藩间本就一肚子怨气，此时见视频对象迟迟不出现，怒意更是被浇了一桶油，话音都提高不少。 半晌，一道冷冽混杂着电子失真的嗓音从视频中传出： “这话我还想问问你，藩先生，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他一定开挂，我这钱是花了，人情也欠了，你就给我这么一个结果？这就是你的承诺，是吗？” 声音越说越冷，寒意和怒意如一把锋利的刀猛地穿透屏幕，藩间心头如瞬间被透心凉的湖水吞噬沉入湖底。 锋利的刀刃划过，他痛苦得浑身战栗瞬间清醒过来，不敢叫嚣，哪还有之前的半分跋扈。 连着好几条刷过，让人不注意都难。 “这……这，他们怎么突然都降低好感度了？” 瞠目结舌地看着几位NPC对这几位的好感度连着下降，李婆婆和张船夫作为普通NPC还好，但村长作为大多数任务的发布者，他的好感度会间接决定他发布给玩家的任务的难易程度。 尤其是有时候同样的任务，可能村长对A好感度高，他会指出任务地点和道具，甚至告诉你获取方法。而若是好感度低的……不仅提示没有，奖励甚至都没有别人丰富。 青衫子一点都不意外，他选择将这几个人推到村长面前也是利用了游戏这个治安制度。 在新手村这种地方，绝大部分NPC都是守序善良，对于无故推别人下河的行为，定是非常厌恶的。 “善恶终有报。”青衫子声音里带着丝丝讥讽。 厌恶稍纵即逝，很快又恢复往日的平和，青衫子带着笑意的调侃道：“原本我是打算借着NPC让他们被关几个小时的小黑屋，结果没想到，这位李婆婆，一出手就不一般呐？” 凭借自己张口就来，黑的能说成白的能力，李婳硬是让在座的NPC对那几人的好感度降低一大截。 低头注视着对事态发展一脸懵逼的斯姜，他眼底的情绪外露明显得可以构成一台戏，非常有趣。 青衫子抱臂沉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靠着NPC吃软饭？ 斯姜方才明白，原来他此前和他说的并非假话。 在NPC眼前做某些小动作，是真的有可能引起NPC的反感！ 你看，这下好不容易积攒的好感，一夜返贫了吧。“……先生，您在呀，我原还以为是小刘呢。”藩间努力地试图在脸上挤出一抹谄媚的笑意，可他此时微微颤抖的肩膀却将他隐藏的恐惧展露出一角。 “那边跟我说，这次是明日总部高层开口让他们即刻恢复对方的直播间，你那点不入流的小动作早就被人家调查得一清二楚。” 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一只白到反光，根骨分明的大手出现将屏幕中央的咖啡端走，“藩间，我一向欣赏有野心的人，可我不想要养一群眼高于顶的蠢货。 你承诺的营业额若是下个月再未达到……好自为之吧。”斯姜朝他轻轻摇摇头，看向黄木匠，爽快应道：“好。” 黄木匠闻言也异常爽快，转身从坊里拿出一盒工具，小到微雕的刻刀，大到给巨木塑型的锯子，应有尽有。 “老头子我很期待你的作品。” 斯姜走到角落，形形色色的木材，奇形怪状的边角料，挑挑拣拣，最后挑了一个有他小臂长，拳头粗的木材。 “小森，这块木料太大了，你会不会来不及？” 一直关注着斯姜动作的青衫子没忍住出声，一个时辰不过两个小时，这么点时间对于雕刻这种慢工出细活的工作根本不够，更别说斯姜至少得做出一个差不多的木雕给黄木匠交差。 斯姜没说话，无声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从工具盒里拿出凿子，斯姜拿出凿子准备开始基本的塑型。 钉—— 第一下，斯姜没控制住力道，锤子差点砸歪砸到自己的手。 眉头稍稍皱起，他忘了这具身体常年体弱，体能上根本跟不上他记忆里的熟练。 调整姿势，面不改色地开始第二下，第三下的凿刻，渐渐地，木材缩水大半。 换上木雕刀，斯姜几乎是刀刀到位，落笔无悔大开大合地撇去自己不想要的部分。 木屑渐渐落满地，露出树木交缠枝条的造型。 枯萎老去的枝干连带着上面已经枯萎的花瓣，旺盛挺拔的茎干上盛开着璀璨生机的杏花，新生脆嫩的嫩芽连带着逐渐冒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三种时期的杏花书构成斯姜手下的作品。 一颗仿佛是杏花村村中央的古杏花树，却又不是那颗看不出丝毫苍老痕迹的古树。 它有新生，有盛年，也有老去，是一年又一年的杏花村，也是这里薪火相传辛勤耕作繁衍生息的杏花村村民。 “好了。”黄木匠不知何时出现在埋头雕刻的斯姜身后，主动出声叫停了这场考验，“你通过了。” 斯姜还沉浸在创作中一时没有拔出来，神情茫然的看向黄木匠，“什么？” 紧紧盯着斯姜手中的木雕，黄木匠声音带着一抹慎重，“女娃娃，你这个木雕，可以留给我吗？我想把它放在这次的春典上。” 对上黄木匠严肃的眼神，斯姜猛地一个激灵，回神连忙点头应道：“可以的，不过这只是一个匆忙赶出来的作业，似乎不太适合放在春典这种……” “不，它够。”黄木匠接过这颗“树”，指尖不断摆弄着这个勉强算是半完成品的木雕，看得出很是喜爱。 屏幕一熄，只剩下藩间惨白着一张脸呆愣地坐在位置上，还未从之前视频中的恐惧走出来。 日历上清晰的30号让他眉头一跳，后台的收益距离再进一位明显还有些距离，藩间面色阴沉，果然，就是那贱人。 若不是他，他那一次一定能进榜十！！这点差距的营业额一两场PK就上去了，他何至于这般看他人脸色。 咬牙切齿盯着斯姜已经下线的直播间，那进入过榜十才会有的徽章让藩间恨得两眼发红。 斯姜扭了一下身子。感觉背上那块又不舒服了。 他决定洗个热水澡，好好先睡一觉。 等到养足精神醒来，他就可以对着热情的听众开播了。 一想到今晚可以对成千上万人控诉自己的遭遇，斯姜就觉得扬眉吐气。 他一下来了劲，跳下床，拿着衣服朝浴室走去。 半分钟后，浴室传来一声惊叫。 “这是什么？！！” 斯姜惊恐地看着镜子，里面映出了他纤细的后背。 肩胛骨下方，那个他一直觉得“被商标蹭到”的位置，此时有一个红色的印记。 像是被刀刻的、又像是从他体内钻出来的……一只血红的眼睛。 第 24 章 鬼的印记- “你不知道，伴随着那血月出现的，是鬼的印记。” “就在你回头的刹那，血月化成了一颗红眼，印在你的后颈上。从此你不管走到哪，都在鬼眼的注视之下。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里。 斯姜惊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地穿上了衣服。 骇人的红眼不见了，镜子里只有他苍白的面孔。 斯姜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简单收拾好自己，斯姜皱着眉头将那难以下咽的青草味营养剂吞下，然后疯狂给自己灌水。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说一句，是个华夏人都吃不惯这种看似人类智慧的进步实则是人类人性的缺失的东西！ 尤其是青草味的！ “姜姜，运动时间到了。”一号出声提醒斯姜，而人已经乖巧地站在玄关口处等他。 不确定是否因为自己并非百分百原装，反正从一号最近的监测数据来看，他的身体是有一点点向着好的方面发展的趋向。 虽然只有一点点。青衫子被斯姜那忿忿不平的小表情逗笑，强忍着自己的笑意，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道： “第二种比较费时间，你可以先从比较边缘的标记方位开始，杏花村每一户在院子门口，都有会他们自己的杏花标识，你可以借助那个来判断。” “只不过，那个标识家家户户的位置可能不太一样，但都在院子门口附近。这个标识也是守夜人巡逻时他们用于辨认的，防止有人用假的宵令蒙混作假。” 斯姜若有所思，“某种意义上，那些标识就是门牌号？” 青衫子被他反问的顿了半拍，随后笑起来：“是的，是这么一个意思。” 思路基本清晰，斯姜颇为感激地看向他，大佬不愧是大佬，这个信息差，让他赚大发了。 “青兄，这次真的是非常感谢，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青衫子摆摆手，其实他也没帮上很多，许多关节节点还是斯姜自己推出来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懂……你真的不是明日的？比如，游戏体验员？” 他不认为普通玩家可以发现并知晓这么细枝末节的东西，而且这才开服多少天，就算算上内测的时间，也不过33天。 斯姜疑惑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青衫子，他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语气颇有些怨念道：“你们公司的策划……”稍稍停顿，像是重新组织措辞，“其实也不用这么努力的。” 青衫子啼笑皆非，这是直接确定了他的身份吗？斯姜加快速度也不是毫无缘由的，在青衫子提及宵禁这一规则之前，他对此事毫然不知，但知晓有宵禁这件事后，危机感陡然冒上心头。 李婆婆说在第三天会给他派送名单，却未曾提及涉及村民是否都会集中在白天的时间段出来。 作为高度自由开放探索式游戏，《姜星传说》里的NPC的出行都算不上是固定，比如平日会在早上九点出现在田野里的人，若是遇到游戏里天气为雨天或者下雪等不适合出行的天气，那么NPC就不会出现。 至于去哪了，那还得玩家自行探索。 总而言之就是，会出现，但不一定原地出现，时时刻刻都出现，主打一个自由。 况且，斯姜内心疯狂吐槽，他这具过于羸弱的身体，根本做不到随时随地上线，他必须得集中地休息一段时间，等身体缓过来后，再继续推进任务。 这种身体情况就导致他原本就不算富裕的游戏时间，更是雪上加霜。 斯姜手上弯曲着花梗，面上丝毫不显内心的焦灼，看似认真沉浸式折着花环，实际上思绪早就开始环游太平洋。 这三天，他能不能凑够十五个小时的游戏时间？ 这十几个游戏时间里，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放在晚上来？ 虽然村子里有宵禁，但会不会有NPC不受宵禁限制，出行时间是在晚上？ 他需不需要晚上碰碰运气试图逮捕几个NPC？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踵而来，斯姜面前的花环也越叠越高，需要编织的花枝也越来越少。 沉浸着编织花环，斯姜连青衫子已经到达站在他面前都没发现，对方也没出声，坐在石椅上安静地看着他十指如灵动的蝴蝶穿梭在花丛中。 正想开口否认，话到了嘴边又突然换了，“我会帮你如实转告的。” “我还有事，可能得先下了，以后若有机会，我们再约。” 斯姜点头应下，同意了对方发来的解除队友申请，眨眼间，周围再度安静下来。 对方已经下线。斯姜试图直接退还回去，却发现对方早就先一步关闭了邮箱，他的操作被系统无情打回。 和青衫子对视，半晌后，斯姜低头妥协。他实在是无法对着一个顶着他曾经最喜欢的词牌名的ID生气。 尤其是在这种没几个人知道古姜星文化的星际世界。 “那好吧，那我们现在就打开看看吧。”斯姜将几件特殊道具收入囊中，“你忙吗？不忙的话等我琢磨一下这几个特殊道具，我觉得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 当然这只是缓兵之计，白蹭一顿大佬苦力，他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青衫子欣然同意。 他的等级已经进入了一个瓶颈期，能做的任务也被他做了七七八八，在距离下一次游戏更新主线任务之前，他估计只有一些隐藏以及需要花时间挖掘的支线任务可以做一做。 只是他本人并非一个休闲党玩家，这种花时间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是懒得自己费心思专门去做的。 不过看着别人做，那乐趣可就又不一样了。 “当然可以，不过确定要在村长家吗？”青衫子看向外头快要看不到的落日，顺口叮嘱斯姜一句，“我看时间快到六点了，村子的宵禁时间要到了，你有村民给你发的留宿花牌吗？” “留宿花牌？” 那是什么东西？因为隐藏一口气跳跃了一堆任务的斯姜隐约感觉这似乎也并非一条捷径——他错过了太多关于这个村子的消息。 没有因斯姜面上表露的迷茫而生气，青衫子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块木雕的杏花，薄薄的木片被削成花朵的形状，粗狂的线条简单勾勒出花瓣的形状，牌子正面刻着张氏二字。 “这个花牌，是玩家完成第一个新手任务后，对应的NPC给予的任务奖励。持有这个牌子，你就可以在对应NPC家中留宿，不过其本质上就是你在杏花村行走的通行证。” “有了他，你若是晚上在杏花村被巡逻的守夜人抓到，可以免收宵禁之罚。不过，这个牌子只能抵消一次宵禁之罚。” 被抓住后，牌子会直接被回收，玩家虽然被免去了宵禁之罚，但同时也失去了可以留宿NPC家中的权力。 斯姜神色讪讪，这……他确实没有。可宵禁近在眼前，他也没多余心力去挑战这个宵禁规则的存在。 要知道，在古时候，宵禁后在大街上乱跑的，被抓可是要打20大板的！ 不过即使没有花牌，他也并非没有地方可以去。 明亮有神的大眼睛提溜转一圈，望到天空中飞过的云和鸟，有了！ “你先不要动，等会若是看到什么申请，都点是。”丢下一句，斯姜径直打开地图，传送李婆婆的院子的锚点。 斯姜将剩下的花拿出来，看了眼时间，还剩半小时。 拉出一直缩小的直播间，确认直播间没有什么碍眼的东西，又低头开始安静的编织花环。 最为明显的一点体现在他日常走路不会再像原主那般，走一步喘三气，稍稍站久一点就开始腿发软，额头冒冷汗。 他现在只需要速度稍稍放慢一些，平平稳稳精神饱满地绕着孤儿院的小院子走个四五圈不成问题。 绕着孤儿院开始散步，斯姜用光脑放着每日新闻，同时一路在打量着孤儿院的四周。 孤儿院的位置虽然并非荒星经济最为繁华的一带，四周都是较为老旧的居民区，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在荒星土生土长的老人家，曾经时不时还会有几位老人家上门来找老院长唠嗑喝酒。 风吹过空荡荡毫无人气的居民楼，留下悠长的回音，斯姜心头涌起一股人走茶凉的悲戚感。 人走茶凉，物是人非。 因原主的那份执着，靠着向黎索借来的那笔足以压垮他自己的高额贷款，成功向荒星政府租赁下孤儿院这块地未来三十年的使用权。 如今这附近只剩下孤儿院这块地还保持着它原本的样貌，就像一个固执的老人，执着地站在原地，翘首期盼着他已经迈不过去的未来。 斯姜也知道，这所孤儿院在老院长去世，荒星新生儿出生率日益下降的情况下，根本没有继续维系下去的必要。 这个星球连新生儿都没几个，又何来的孤儿？ 除此之外，这所孤儿院目前的主人，斯姜，没有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个靠着低保堪堪度日的F等级废物，又如何能将一个孤儿院正常的运行下去？ 他不是原主，原主尚待着几丝大学生清澈的单纯，对世界和未来仍充满希望，而他不同。 他只是一个被社会磨去了棱角，一心只向钱看齐的社畜一枚。 慢悠悠地走回屋子，斯姜打开全息舱，现在，社畜准备打工混时长了。 “吴涧，跟我上楼！” 黎索喊着，拔腿冲了上去。 “其他人在下面守着！” 就在楼上…… 狼蛛留下的地址，就在楼上！ 第 25 章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黎董，什么都没有啊。” 吴涧说道。 他们已经在那个空房间来来回回找了几遍，除了灰尘，什么都没看到。 这栋宿舍应该已经空置很久了，其他楼层除了一些陈旧的大型家具，也是空空如也。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屋子实在太空了。 太空了，连一个纸片都没有，简直像是刻意清理过一样。 一些话里话外明嘲暗讽使劲拉踩，仗着斯姜的直播间尚且只有机器人房管，拐着弯说着一些膈应人的话。 斯姜注意到直播间的异常时光圈恰巧熄灭，青衫子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对着他点点头，“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一键将直播间禁言十分钟，斯姜关掉图册，走向碎片堆，头顶上属于他的倒计时也开始一点点减少。 成千上万的碎片堆在一起，花色各有不同，从中选出属于图案中的一部分已属不易，更别说还要断面相吻合，能够拼凑起来。 别说直播间的观众，就是一旁的青衫子都悄然为他捏把汗，这个游戏若说最麻烦的部分，就是找出碎片后拼凑这一环节。 这个游戏在内测中，就难倒了一批人，饶是曾经参与内测设计的工作人员，也私底下透露过这个游戏的难度： 不是人能想出来的。直播游戏分页里，斯姜的直播间默默地爬到了前十的榜单，无论他前面后面的直播间数据打得如何火热，他依旧稳如泰山安然不动地屹立在第十。 “贝姐，之前那个你叫我们关注的游戏玩家，他的直播间已经进入分区的前十了。” 对于斯姜的表现，明日游戏公司的工作人员早已注意到，几个重点关注的游戏主播里，他就是其中一位。 贝雅云点点头，捧着一杯咖啡来到自己的位置，指尖在光脑上轻轻一点，瞬间接收了同事发来的资料包。 “他上次突然下线，今天的数据居然也还这么高？”斯姜猜的不错，诸多观众对于他突然黑屏下线的直播间一头雾水，不少人一开始还以为斯姜会很快回来，毕竟直播掉线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结果……坐在仙鹤背上的过程也不无聊，这段等待游戏加载的时间，被游戏官方用来给玩家进行人物初始设定，这样等玩家设定好，差不多游戏也加载好，可以无缝衔接进入游戏。 游戏初始匹配的角色模样是根据玩家真实容貌生成的，七分像三分假，乍一看就像做过医美青春永驻永远活在美颜相机下的自己。 当然，游戏支撑更改容貌，不过角色必须和自己真实容貌保持最低30%的相似度，这是这一类大型全息游戏必须遵循的规定。 斯姜直接将系统相似度调整成30%，再进行亿些些细微调整，致力于打造一个他妈路过都认不出是他的仙女模样。 得力于多年的泥塑手艺，斯姜对于捏脸这件事可谓是信手拈来，很快，一副慈眉善目，笑容温润和煦，眉宇间带着淡淡慈悲的小菩萨的样子就出现在他手下。 现在谁看到了还会和现实中面黄肌瘦，整日用长长的齐刘海盖住那双闪着胆怯的桃花眼的自己联想到一起去呢？ 斯姜忍不住暗夸自己一句，他可真是个小天才。 他本还想该去自己左眼眼角下的那枚小红痣，可那枚痣不知为何被系统认定成他本人的显著特征，怎么样都不允许他删除，最后只能保留下来。 角色造型确定，接下来就是紧张刺激的一骰子定胜负的欧皇非酋局——初始指数开盲盒。 这点在内测时就颇多玩家反馈，人和人的天赋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尽管后面官方特地跑出来解释，初始数值并不会决定玩家在游戏里的命运和成就，但高数值的玩家开局明显比低数值玩家容易许多也是事实。 被玩家冲了一波的明日在这次公测版里，默默地在盲盒下方添加了一个金卡选项。 斯姜将其点开，巨大的说明浮在他面前：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四个小时过去，斯姜都未上线。 等到一天后斯姜再次链接全息舱打开游戏时，差点没被后台粉丝的私信淹没。 一群信件里，系统那三封金色的警告信件格外显眼，斯姜简单阅览一遍，大抵意思是说他一时间遭受到太多人的投诉，若再被警告一次，这个月的全勤和收益将会被减半。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斯姜一言难尽地将这几封系统的信件关闭，这群观众老爷对他是没半点手软。 也是，一个扑街的新人主播，又有什么值得他们手下留情的？ 斯姜向来是擅长开导自己的，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怨天尤人的类型，收拾收拾心情，简单浏览后台的私信，询问和质问各一半一半。 简单修改了一下直播间的标题和公告，斯姜启动游戏。 《姜星传说》有自动存档的功能，你上次在哪下线，再次上线就会在哪。 除了部分有特殊设定的场景，比如副本、密室等不遵守这条设定，其他普通的场合无一例外。 所以斯姜一上线，手里还捧着那油润的木盒，就那般直挺挺地站在了任务目标对象所在地——李婆婆的院子门口。 还非常凑巧的站在了李婆婆刚刚打扫堆在一起的落花堆上，激起一层花瓣雨。 好不容易堆高高的落花因为斯姜，瞬间散称一片，与衣摆互相摩擦出声音穿到院子里，未见人影，先闻狗吠。 “汪汪汪！”护家的狗先探出头对着斯姜呲牙驱逐，圆黑的大眼与斯姜平静的眼神对视上时，原本气势汹汹的叫嚷声逐渐小下去，往前走几步，蹲坐在距离斯姜不远处，盯着斯姜的一举一动。 同事点开直播间投屏到前方，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无奈和调侃：“一开始还挺低迷的，结果这个玩家触发了李婳的隐藏任务，成功激活了李婳的隐藏地图，我们这边后台已有不少玩家反馈投诉他是不是开挂或者怀疑是我们公司请的托。” 后面的就无需复述了，这才开服第三天，游戏公开的地图虽然不多，但预期足以够玩家们探索一个月，隐藏地图按照预期应该也是在这个版本的后半段才会被挨个触发，只是没想到…… 有些人不仅欧，还欧得不讲道理，完全不黎游戏策划的死活。 贝雅云盯着直播间里将花枝当做簪子别在发间的斯姜，此时正拿着簸箕分类花骨朵，动作井然有序有条不紊，一举一动明明很机械流水，却偏偏让人能静下心看下去。 没有特意设置各种恶搞环节，内容是毫无新意只是专心做自己手上的活，可斯姜直播间的人数并未发生很大的波动，弹幕观众自娱自乐，丝毫没有牵扯到主播任何心绪。 这家伙，真是老天爷赏饭吃，贝雅云关闭投影，开口吩咐道： “等他完成隐藏任务后再公布没有合作没有开挂的公告。除了他，还有什么表现比较突出的主播或者玩家吗？” “有，这边运营组有关注到几个种子选手，其中一个等级高阶的玩家，我们看了一下他游戏中的表现，身形干净利落，遇事果断迅速，升级非常快，不过他并未签约主播。” 贝雅云了然，“你们没有后台联系一下对方？” “有发邮件询问，不过对方很晚才给予我们回复，并且回绝了。” 不算太意外，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评头论足，贝雅云也没有太过纠结，“给我看看其他人的名单，晚点部门开个会。” “好的贝姐。”对方言语间都是疏离，阳光大男孩讪讪的摸摸自己的鼻子，他好像被嫌弃了？ “大哥哥，麻烦让一让！”小荔从不远处捧着一篓子的鲜花跑来，仗着自己个子小，呲溜一下如小泥鳅一样从人群的缝隙里钻进来，“姐姐，这些花，你随便用！” 阳光大男孩也认出小荔是个NPC，默不作声地挪到一旁的围观斯姜和小荔的对话。 斯姜也不在意多一个路人甲的观众，反正他都在游戏直播了，多一个人看少一个人看又有什么区别呢？可能唯一的差距就是阳光大男孩作为同服玩家，能看到他的ID昵称，而直播间因为被他设置了权限，观众们看不到他的ID。 斯姜接过着一小箩筐的花，看向小荔，“你想要什么花？” “人不可以贪心，最多三种。” 给出了范围，小荔立马低头挑挑拣拣，最后找出三种他最爱的花交给斯姜。 斯姜动作麻利，灵活的手指在枝条间上下飞舞，三下两初二将小荔的花环编制好，接而开始编小欢的。 两个小姐妹都拿到自己心仪的花环，再次恢复手拉手欢声笑语的场景，斯姜松口气，开始寻找可以开启他新手任务的NPC。 “姐姐，”刚起身，斯姜的袖摆就被轻轻拽住，回头看，是小欢拉住了他。 并不习惯俯视他人，斯姜蹲下身与小欢对视，温柔似水的眸子看向他，“怎么了？” 小欢抿着唇笑起来，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凑近斯姜耳边悄声到：“姐姐的那根嫩枝，是不是大白送你的？” 大白？是指那只仙鹤吗？ “如果是大白送你来我们村的话，姐姐你可以去村东尽头的李婆婆家，大白平日里最听他的话了，想来一定是李婆婆找你有什么事，才托大白带你来的。” 说完，小欢拉起小荔的手，一起对着斯姜说再见，两人跑去跟小伙伴炫耀花环去了。 对方是这么评价的。 不过斯姜丝毫没有这种担忧，他曾经摸过拼过甚至摔过的瓷器没有成千也有上百，这点程度的花纹，还没他师父在他入门的第一天丢给他练手的瓷碗难度高。 指尖飞快地在不同的瓷器碎片中游走，这个游戏还有一个限制，就是他挑选的次数是前面那位同伴游戏成果决定的，所以每一次都要用在刀刃上。 四朵主体的牡丹，互相对应的缠枝，以及周围花朵相对花枝相交的对称式构图，斯姜快准狠，每一块被拿起的碎片都未犹豫，左一块右一块看似随意地摆在地上。 “以后在手机上也装个智能语音好了。” 他自言自语着，调转了车头的方向。 车沿着原路离开了AK部，朝着山上驶去。 “再过两小时，直播就要开始了。” “今天，你会讲些什么…… 第 26 章 新来的“大款粉丝” “大家好，我是小姜。今天我要和大家讲一个……” 斯姜的开场白还没说完，直播间就被特效淹没了。 今天怎么回事，居然只是刚上线就有人送礼物！ “感谢「我的心里只有黎」朋友送出的两艘航空母舰！” 非常巧，原身也叫斯姜，只不过这个斯姜，和曾经的他，没有半点相同的地方。 花了一天梳理原身过去19年的记忆，斯姜暗叹，厄运专挑苦命人，老祖宗果然不曾欺他。 原身从小无父无母，被孤儿院的老院长收留，好不容易等到精神力觉醒的那天，等来的却只有一张标记着F等级且无觉醒精神体的报告。 这个事实在几乎事事依赖精神力，拥有高精神力的人可以横着走的星际世界里，无疑是毁灭性的。 原本宽广的选择道路，瞬间缩小到那狭窄一眼望得到尽头的范围。 并且，低等级的精神力带来的不仅是学业和就业上的困难，更体现在个人身体素质上。 精神力等级只有F的身体不仅比常人虚弱，比常人更容易生病，更重要的是，他们无法进行长时间高强度的星际跃迁，无法接受超过一定强度的宇宙污染的侵袭，这意味着，低等级精神力的人，他们的生活轨迹，基本就固定在这颗小小星球上，无法跃出雷池一步。 被困在一个经济发展各方面都低于平均水平的星球上一辈子，光是想想，就足够令人绝望。 在这种情况下，一直是原身的依靠支柱的老院长突然逝世，这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用水驱走自己的困意，斯姜哑声唤醒一旁待机的机器人管家，“一号，帮我订一箱特价营养液。” “好的主人，”一号头顶的显示屏亮起来，电子笑脸出现在它上面，随便变为一个感叹号，“您的订单已支付，绑定账户仅剩100星币，请及时充值。” 擦脸的手一顿，斯姜拿起自己的光脑，光脑里新闻播报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近日，被万亿星际群众关注的全新全息游戏《姜星传说》即将公测，据说此次游戏设计里，明日游戏公司还与历史研究院进行了合作，对此，我们总台联系上了历史研究院的研究员，黎索……” 一个有点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名字跳进斯姜的耳中，黎……黎索？说完，聊天页面自动退出，斯姜也从挂机状态里出来。 “号外号外，高价收集十朵完整的古杏花树的花骨朵，有意交易者私戳。” “有没有人组队钓鱼的？速戳！” “谁知道王二丫的洋娃娃掉在哪里了？孩子找了半小时了QAQ” 斯姜耳边充斥着同一个场景下不同玩家的吆喝声，全息游戏此刻将以往电脑游戏里展现的聒噪放大了百倍，让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过于热闹的菜市场，叽叽喳喳吵得人头大。 系统此刻非常人性化地将周围游戏玩家的声音降低，拯救了斯姜的耳朵和他那岌岌可危的理智线。 “小荔，等等我，别跑那么快。”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斯姜，片刻后，放下手中的蒲扇，端起茶杯轻啄一口。 “好茶。”仙鹤飞的很快也很稳，眨眼间就将斯姜送到了院子进门处的荷花塘边，斯姜轻巧往下一跳，稳当的落在地面上。 转身拍拍仙鹤，心念一动，斯姜手上出现两个一大一小的花环，“这个，是专门给你做的。” 将稍大一点的花环套在仙鹤的脖颈上，小一点的花环放在它的头顶丹红的那一块，一大一小，相互映衬相互呼应，原本仙气飘飘的白鹤此时多了几分童趣。 黑豆丁的小眼睛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花环，大白又十分通人性地踱步到水池边，隐约的倒影让它可以看到自己头顶上斯姜给的另一份礼物。 “唳——”翅膀扇动，仙鹤在水边来回踱步，似是在欣赏拥有新礼物的自己。 斯姜双手撑在石桥边，笑盈盈地看着明显很开心的白鹤，纵使知晓这一切都只是数据的呈现，可生动形象的生命，总会让他忍不住多一些偏爱。 悄悄在桥边的荷叶中放下另一个小花环，斯姜走出李婆婆的院子，回到现实中的杏花村。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劳作一天的村民正陆续往家赶，街上的行人意外的多了起来。缓缓升起的炊烟为人们指引回家的方向，斯姜选定方向，也融进人群中，朝着某处走去。 “是您的茶叶好。” “那也确实，”女子并未谦虚，“这杏花村，除了那黄老头，还没有谁的茶叶比得过我。” 斯姜安静的听着，默默地将女子面前空了的茶杯蓄上，任务进度提示并未因为他交出木盒而更新，说明他还尚在这个任务中。 女子自然是能注意到自己的茶水变化，唇边的笑意不掩，看向斯姜的眼神多了份赞赏，“你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斯姜笑笑不解释，自从他踏进修复师这一行开始起，他师父就一直叮嘱他要时刻修心。静心二字，早已刻在他血肉里，成为他呼吸本能的一部分。 “既然你说你会编花环，那么，想必这些你也可以吧？” 女子挥挥手，斯姜脚边瞬间多出一篮筐的花骨朵，“这些都是最近村长托人转交给我的，本来是为了村里即将到来的庆典准备的，不过老婆子我最近眼花手疼，怕是做不了这么多。” “若是可以，还想请你替老婆子我分担分担。”女子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虽然面容娇柔，可表达出的意思却不容斯姜拒绝。 话音刚落，斯姜就听到系统的声音。 “我去前面树下等你，小欢你快点……哎呦！” 斯姜小腿被猛地一击，也踉跄几步，得亏是游戏里的身体，换做是现实中，这一下感觉可以把他半条命都撞飞。 低头看向某个不明袭击物，小孩扎着双马尾，手中原本拿着的花环掉落在地上，散落一地，再次开口已成嚎啕大哭：“呜……我的花环，哇呜呜……我的花环……” 后面的稍大一点的女孩子快步跑来，语气颇为无奈：“小荔，叫你跑慢点你不听，还撞到人了吧？” 小孩子哭起来的杀伤力堪比生化武器，斯姜啼笑皆非，蹲下来和泪眼朦胧的小荔对视，“你叫小荔是吗？” 拿起散落在地上的枝条，“这是你的花环？” 小荔揉揉眼睛，带着鼻音和哭腔难过道：“嗯……” 斯姜点点头，纤长的手开始重新编制这些枝条，原本干枯僵硬的枝条到了他手里，仿佛被施了神奇的魔法，柔顺听话，弯弯曲曲半天也不见枝条折断。 原本3D立体环绕的哭声早在不知不觉中停歇，换来的是两个目不转睛一左一右像是左右护法的小萝卜头。 “哇~姐姐你好厉害，我还想加几朵杏花进去可以吗？”小荔眼睛还留着哭肿的痕迹，但声音就像那泡在蜜罐里的糖，要有多甜就有多甜，鬼灵精怪地抱着斯姜的手臂，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斯姜。 欣然应允，斯姜爽快地点头，“可以，不过得稍微留一点枝条，大概……这么长。” 稍稍比划一下长度，小荔飞快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姐姐你要在这里等我哦，我很快就来。” 说完就如脱缰的野马，立马跑得不见人影。 斯姜转头看向另一边年纪稍微大一些但也没大几岁的小欢，“你的花环，需要我帮你改一下吗？” “可以吗？”小欢双手紧紧地交握在身前，明显性格比小荔内敛一些，不过年纪尚小，眼底的好奇和渴望依旧被斯姜一览无遗。 微微一笑，斯姜语气平和，柔和的声线如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拂去小欢的紧张，“当然可以，你可以把你想要的花一起加进来。” “难道你不想等会和小荔一起拥有自己喜欢的花环吗？” 小孩子最禁不住攀比，稍稍一激，内心的防线立马松动，踌躇一会，将头顶的花环交给斯姜，转身如展翅的小蝴蝶扑进花丛中。 斯姜干脆盘腿坐在杏花树下，怀里放着仙鹤交给他的嫩枝，手里编着一个，腿边放着一个。 一道身影停留在斯姜面前，对方似乎很好奇他的手艺，主动戳他的聊天框： 皱着眉思索片刻，他猛地想起来，这位不就是他的债主吗？ 说到债主，斯姜指尖轻划。果不其然，前些日子联邦政府刚打款的每月3000星币的低保，早在昨日就因为债务合同，扣除了大半。 如今他的账户余额，只剩下100星币可怜巴巴的与他对视。 深深吁出一口浊气，斯姜安慰自己平常心，既来之则安之，重新捡回一条小命已是上天开恩。 平心而论，欠债这件事他也怨不了谁，孤儿院是老院长的心血，纵使落败的孤儿院如今只剩原身一个挂名孤儿，入不敷出，原身也不会将孤儿院拱手让给那些一直虎视眈眈这块地已久的黑心开发商。 一边是步步紧逼心怀不轨闻着味就扑来的开发商，一边是从天而降看在往日老院长的恩情上对你伸出援手人品姑且可靠的大帅哥，换做是他，选择也会和原主一样。 只不过没想到，前脚刚保下孤儿院，原主就因长时间的压力和抑郁情绪，身体一时间未能调整过来，香消玉损。 这后面的一系列烂摊子，被灵魂穿到原主身体的斯姜接盘，其中这一笔金额不菲的债务自然也算在其中。 来到星际第一周，一分未挣反倒花了不少的斯姜喜提钱包负债：一百九十九万七千星际币。 “你奔跑着，耳中的水声也跟着越来越响。小溪流一样的‘吨吨’变成了瀑布一样的‘刷刷’，渐渐充斥了你的耳朵、你的大脑……你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你感到头痛欲裂，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声音却没有再变小。” “你试着往回走，可这一回无论你往哪个方向走，水声都在变响。” “你终于发现——” “你已经被‘水声’包围了。” 第 27 章 黎索欣赏起了自己的触手 【啊？这次的鬼是藏在水里吗？又或者是液体的状态？】 【可是不是说城中村里没有水道吗？鬼到底藏在哪里啊啊啊——】 【会不会是响尾蛇之类的……鬼行动的声音像是水声，所以越靠近水声就越大？】 两人对视一眼，斯姜有些不解，若只是单纯地找东西，一个人就能完成，又何必作为一个共享任务。 “能否容我与我朋友商量一下后，再给您答复？”青衫子语气诚恳，让人挑不出错。 村长笑眯眯地应下：“这是自然，若是小友考虑清楚，一起来找老夫即可。” 斯姜跟着青衫子走到一边，盯着对方的ID失神一瞬，不过他很快收回发散的思绪，明亮的大眼睛注视着青衫子，因为不理解两条弯弯眉毛微微皱起： “这个任务若是只是找东西，无需两个人吧？”斯姜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之前村口遇到过的小孩NPC。小荔如黑葡萄的大眼睛明亮地看着他，让人心头一软。 对于可爱的小孩子，斯姜向来是耐心多多。蹲下身捏捏小荔仍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笑盈盈地问道：“小荔，那边是你家吗？” 小荔乖巧地点点头，稚童如铜铃般清脆的声音让人听着也不会厌烦，“是哒，那边就是我家。” 确定了小荔家是他的目标之一，斯姜跟着小荔走到他们家门口，大门旁的杏花花牌很是显眼。 “小荔，你们家门口的花牌，是谁做的呀？” 听到斯姜的问题，小荔立马答道：“是黄爷爷照着妈妈的花做的！很好看是不是？” “黄爷爷超级厉害的，他能分辨出村里每一个人的杏花，他说在他眼里，每一朵花都是不同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青衫子闻言，悄悄拽住斯姜，给他私发了几条消息。 斯姜递给青衫子一个了解赞同的眼神，继续握着小荔的手往里走。 小荔家院子里有一颗很大的杏花树，两个妇人坐在树下纳阴乘凉，手里做着针线活，尖细的绣针在他们手里变得异常听话。 听到几人的脚步声，不约而同抬头朝斯姜这边望过来。 “外婆，娘亲，我回来啦~”见到自己信赖的家人，小荔立马松开握着斯姜的手，如一颗小炮弹般弹射出去，冲向两位妇人身旁。 较为年轻的妇人伸手搂住小荔，温柔地拿帕子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语气无奈却又宠溺道：“你又带着哪位和你脾气相好的哥哥姐姐回来了？” 小荔声音被帕子盖住一部分，嘟嘟囔囔道：“这次不一样，这个姐姐就是上次你们夸我花环很漂亮的那个，是他帮我编的。” 将在外面溜达一圈把自己弄得有些邋遢的女儿再次收拾干净，年轻妇人站起身朝斯姜走来，面容和煦声音带着几分斯姜记忆里传统江南女性的呢喃细语： “两位小友，刚刚小荔给二位添麻烦了，不如进来坐下来吃杯茶吧。” 斯姜正想委婉拒绝，年长的妇人牵着小荔慢慢走来，笑眯眯地望着斯姜，“报春使，报春送环路途辛苦，先在我们这里歇口气吧。” 小荔听到自己外婆的话，盯着斯姜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炽热，欢快的像一只活泼的小麻雀，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道：“姐姐，你就是这一次的报春使吗？” 青衫子站在对方面前，明日制作的全息非常拟真，此时斯姜角色脸上尚未散去的疑惑他看得一清二楚，小表情让他显得更加生动。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任务应该和内测时的设计相差不大，”青衫子耐心地给斯姜解释道，“主题确实是找东西，但是找东西是需要消耗次数，一次只能找一样，而次数则需要另一个玩家通过一定形式获得。” 斯姜侧头看向那一堆碎片堆成的山，飞快地做出决定：“我来找东西，你来获得次数，这样可行？” 青衫子没想到他居然可以如此果断没有丝毫犹豫地做出分工，半晌后轻笑一声，点头应道：“可以。” 能得到对方同意当然是最好不过的，斯姜一锤定音，走到老神在在的NPC面前：“村长，我们决定试一试。” “好，那请问两位小友哪位负责寻物呢？”花瓣被一瓣瓣放在桌子上，这些都是已经被检测过的花瓣，斯姜伸手准备拢起来，全部重新塞回木盒子里。 “等等。”青衫子伸手按住斯姜，从他面前拿走一瓣在边缘有个小小几乎不可见缺口的花瓣。 斯姜停下收拾的动作，见对方那般认真的端详那片花瓣，想了想，又将花瓣一片片在石桌上排开，尽量不重叠在一起，远远望去，桌上全是花的海洋，好不壮观。 青衫子掏出属于他的那块花牌，稍稍比对，将花瓣旋转一下，放在花牌上的某个位置，将其递给斯姜，“你看看，他们是不是一样的？” 花牌只有巴掌大小，不过因为是平面的，显得似乎比这片鲜嫩的花瓣要大上些许，但令人无法忽略的是，在花瓣边缘上，相同的位置竟都有一个缺口。 斯姜侧首，凑过来仔细查看，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笃定的声音一锤敲定了结果：“一样的。” “这个花牌是村西的张船夫发给我的，据说这个花牌是他根据他自己院子口种下的杏花树的花刻的。”青衫子将花牌收起，又拿起花瓣往瓷盘中一放，果不其然，玉雕指向了正西方。 拿着花瓣指指斯姜悬浮在半空中的地图，其中正西方向标有三个点，“如果是这样，那正西方向的某个点，应该就是张船夫？” 这个发现可谓是让斯姜的任务进步神速，他立马举一反三，“所以，有可能这里每一片花瓣，都是独一无二的。” 也就是每一片都代表着一个NPC。 青衫子撑着下巴，语气波澜不惊补充道：“现在两种方法，一是你找到全村NPC各自代表的杏花花瓣的图鉴，这样你就可以挨个比对，不过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我个人更推荐第二种。” “说说看？”斯姜将那些未知NPC身份的花瓣放进木盒，忍不住吐槽道，“让每一个花瓣都不一样，这个工程真的是……” “丧心病狂。”地图缩成小小一个，一道明显的圆圈范围出现在他的地图上，而他此时正在圈的边缘。 朝着圆圈的中心走去，一头高大威猛结实的肌肉隐藏在毛发下的狼狗站在小木屋旁。 地图上的范围一缩再缩，斯姜莫名笃定，眼前这头眼神凶猛，一看脾气就不好惹的犬科动物，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最后几个花环对应的特殊嘉宾之一。 花环也是可以给动物的吗？ 全然忘了他自己当初刚做好几个花环时，就丢给过大白一大一小花环这件事。 轻轻将花环放在对方头顶上，略有些坚硬的毛发有些刺手，即使这样斯姜还是没忍住rua了两把，满足自己对毛茸茸的渴望然后飞速地将手抽回来。 有点胆子，但不多。 花环稳稳地在其头顶上带着，十秒后，斯姜满意地看到自己任务列表更新，现在他就还剩最后两个。 村长的院子位于正北方，结合以前的经验，斯姜决定再去正西和正南碰碰运气。 在给西边黄木匠的猫，南边王夫子的鸽子送上花环后，斯姜听到后台传来完成任务的提示音，眼前陷入熟悉的黑暗。 淡淡的花香不知不觉萦绕在他鼻尖，丝丝冷风卷起花瓣落在他肩上。 再次睁眼，他又一次地站在了古杏树下。 天边传来几声鹤唳，为首的仙鹤衔着一封颜色如新生嫩芽的翠嫩欲滴绿色的信封，缓缓降落在斯姜面前，跟在它身后的仙鹤盘旋在半空中，似乎在为他欢呼，为他喝彩。 “我。”斯姜开口，下一秒，不远处的碎片堆前出现一个光圈，示意他站过去。 两人分别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随着村长长袖一挥，斯姜看到一个倒计时出现在他页面中。 “小友请仔细阅览图册，待你的同伴解开谜题后，小友要在规定时间内将属于图案的碎片找到，并将其拼凑成型。” NPC尽职尽责地当着规则说明员，三言两语将游戏规则解释清楚。 光圈亮起代表同伴还未解好题目，斯姜只有等光圈暗下去后，方可行动。 秉持着对自己队友的信任，斯姜并未将太多目光投放到对方身上，匆匆搜过一眼确认对方没有束手无策后，便低头全神贯注地看着NPC提供的图案。 在外人看来，斯姜满是专注的样子，可没人注意到他被衣袖盖住为了抑制住自己而握紧成拳的手。 他在激动，难以自抑的激动。 如饥似渴地扫过这幅图，被低垂的眼帘遮住的眼神里充满眷恋和怀念，斯姜连着深呼吸三次，才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率，没让全息舱检测到异常把自己弹出去。 「直播间那个“李的月亮我的心”是谁。」 吴涧回复道。 「他就住在市区，之前在华洋楼附近的民营检测机构工作。听说之前有几起巨额餐饮索赔事件，有问题的食物检测报告就是他们机构出具的。」 「要去会会他吗？」 第 28 章 “你、生的。” “咕咚咕咚，哗——” “啪嗒啪嗒，啪嗒。” 斯姜寒毛倒竖，背脊本能地僵硬起来。 这声音是从离他很近的地方发出来的，也许是墙里的水管，也许是楼上。 他抬起头扫了一圈，想确定声音的来源。 用木雕换来具体的名单，接手的那一刻，全新的隐藏成就触发成功，他的大名再一次爬上了世界公告。 “对了女娃娃，你居然有这么好的雕工手艺，以后可以来我这里自己拿份工具，按照图纸制作东西。” 黄木匠脸上露出一抹奸商的笑意，在两人临走前交代道，“若是简单的图纸，你来老头子这里，老头子给你九折。” “那好的图纸呢？”虽然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很没有必要，不过斯姜还是难得犯贱地想明知故问一下。 “懂不懂什么叫千金难买心头好，好东西可不是靠钱就能买到的，你自个去寻去。赶紧去忙你的，别影响老头子我做生意。”说完，黄老头意味深远地扫过他和青衫子，“不过，你若是有能耐，可以和你朋友去老季那里试试。” 刚退出和黄木匠对话的状态，系统又一次让斯姜的大名上了世界公告。 锻造系统被触发了。流畅的画面戛然而止，斯姜眼前突然弹出系统的提示。 画面中无论是李婆婆还是被风吹落的花瓣，此刻都静止在那一刻，等待着斯姜选择剧情的分叉路。 落子无悔，斯姜指尖挪向“是”，手指落下，系统页面褪去，画面再次开始运转。 只有在这种时候，斯姜才会脚踏实地的感觉——他玩的确实是一款策划已经规划好绝大部分主线，所有人设都是一套数据的游戏而已。 作为顶尖游戏大厂，明日全息互动的技术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过于逼真的人物风景，极高的五感同步率，用浑然天成几个字来形容也不过分。 尤其是当这种技术服务的是斯姜这种来自千年前的老古董时，给他的冲击力更加是难以想象。 如今大多数星际人在无处不在充斥在生活里方方面面的智能AI，对于全息的接受和适应早已普及，无一不挑战着斯姜以往惯有的认知。 想要完美地融入到现在这个社会中，斯姜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首先就是得熟悉万事万物皆有AI协助的这一普遍现象，玩全息游戏，是他迈出的第一步。 沉甸甸的瓷盘出现在他两手之中，四颗珠子如同有意识般飞向各自在瓷盘的位置。 最远的一颗在花瓣最外围，剩下几颗依次推近，最近的一颗就挨着玉雕，和扇形的玉佩恰好相切。 斯姜是被机器人房管不停发来的禁言提示音吵得不行才点开直播间，明日游戏的热度已经在这拉黑速度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千年过去了，某些人类素质依旧原地踏步，令人堪忧。 尽管那些用户已被一一禁言，但后台依旧可以看到之前的记录，冷眼扫过那些逐渐走向污秽不堪的骂语，记录还在不停地增加，斯姜眼不见为净，干脆点了全员禁言。 “没有开挂，也不需要开挂，谁主张谁举证，要真的觉得我开挂，直接把我举报到明日那边去，比你们躲在我直播间后面打字还免费送我热度来得更快一些。” “大家不用为我辩证，你们看直播是为了放松和开心，生气对自己身体不好。” 关掉直播间的最后一分钟，斯姜看着安静的弹幕区，眼神深邃，仿若透过星网看到了另一边的谁： “被禁言各位，我们明日官方举报区见，不见不散~” 过于嚣张直白的态度让斯姜还没下播，就已经在《姜星传说》的游戏论坛再一次叠起了高楼。 没去关注自己又引起了什么腥风血雨，斯姜被全息舱弹出来时，已全然没有游戏里的嚣张跋扈，意气飞扬。 他捧着小桶大吐特吐，呕到浑身都在颤抖，身体似乎想把内里全部掏空。 “姜姜，数据监测，你在五点二十分，五点四十分时，心率过快呼吸频率升高，精神力波动极大，这边建议下次请尽量平复心情，保持稳定的精神力状态。” 管家一号递给斯姜一杯温水，“姜姜，水。” 苦笑一声，斯姜靠在全息舱里平复身体上各种反应，他就知道，这次下线后会是这么一个狼狈情况。 青衫子，青花瓷，指南针……斯姜握紧杯子，这些能被明日放到游戏里，是不是代表着，这个世界里，他知晓的那些辉煌，并未彻底消失？ “既然你已经提前找过季老了，那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莫名的，斯姜觉得李婆婆的笑容突然又那么一丝狡黠，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爬上他的心头。 小小蒲扇瞬间放大几倍，一股轻柔的风带着斯姜来到山脚下，原本屹立着的高山渐渐隐入云雾中，直至再也看不见。 具体的地图呢？具体的名单呢？怎么就下山了？ “哦，差点忘说了，花环还有几个是属于特殊嘉宾的，若是你，一定能找到它们的吧~” 李婳欢快的声音在耳边出现，又逐渐淡去。 往前走几步，眼前的白雾始终未曾散开，眼前的山似乎一直在前面，却怎么也走不到对面。 发现无论如何都穿不过迷雾，斯姜只能转身往外走。 待他转身走远几步，那熟悉的老妪声隐约在飘散在空中的云雾里传来：“加油往前跑吧孩子，春天是属于你们的。” 斯姜脚步顿住，没有回头，脚步坚定地踏出这方空间。 院子外，青衫子早已站在杏花树下等待，见到他出现在院子口，立刻发来组队申请。 几乎是眨眼间，斯姜刚同意组队申请，青衫子就即刻施展了一次瞬移，两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让闻声赶来的一群人扑了空。 空荡荡的院子门口，一群人面面相觑。 附近的频道里一串又一串的话冒出来：斯姜又编好一个花环，抬头开看对面的青衫子，恍然发现一盏茶的时间早就到了。 他专注做事的时候就很容易忽略外界的动静，略抱歉意看向青衫子：“抱歉，让你等这么久。其实你可以直接叫我的。” 青衫子满不在乎地勾勾嘴角，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圈编好的花环放在手心里端量，花环小巧精致，编织者的手法很老道，完全不会出现拿到手里就散架的情况。 “这些……”用眼神扫过桌边这一块的花环，“全都是你编的？” 斯姜点点头，他目前大概还有一半没有编好，若是全力以赴的话，大概这次下播后就能搞定。 将已经编好的花环放回空了的簸箕中，斯姜将其一一放回木屋前的木架上，石桌清出一片空余的地方，这才挨个将之前他们获得的特殊道具拿出来。 一枚扇形的玉佩，一个被盘得油光锃亮的青花瓷盘子，以及一个和之前小荔送他的那个装有许多杏花的木盒很像的盒子。 盯着这朴实无华的三样东西，斯姜愣是看不出这三样东西会与他想要的名单能扯上什么关系。 “说说看，你之前和村长沟通的结果是什么？”青衫子拿起玉佩，指腹摩挲着玉佩中心雕刻的含苞待放的杏花，这是三样物品中，唯一一个被村长亲自交予他们的，其他两样都是直接通过系统直接发放到背包中。 斯姜也不藏私，三言两语将他的目的表述出来：“我这个任务要在两天内编完花环，李婆婆会在我完成后给我一份名单，根据名单，我要在第三天把这些花环发放出去。” “不过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在第二天顺利找到李婆婆要到名单，更不确定我能否在最后一天内将名单上所有的NPC找齐，所以我打算找村长提前要一份名单。” 青衫子立马接道：“你打算边做花环边发放？” 聪明。 斯姜毫不吝啬的抛给对方一个认可的眼神，“是的，你也知道这个游戏的NPC神出鬼没，我原本就担心寻找NPC可能会比编花环这件事更麻烦……” 说着，斯姜难得露出一抹带着丝丝无奈愁苦的笑意苦笑道：“在得知有宵禁这个设定后，我基本可以确定，这个任务最麻烦的估计就是根据这份名单找人。” 青衫子指尖在石桌上轻点，斯姜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按照明日设计的尿性，他们确实很喜欢在这种细节处挖坑。 接过青衫子递来的玉佩，斯姜调整位置将其放进去。 严丝合缝。 撑着膝盖起身，果不其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提示音： 一看到世界公告那金色的大喇叭，斯姜眼皮一跳，连忙拉着青衫子，“快走快走。” “下一个去哪？”青衫子也在世界公告上看到自己的名字，不过他明明没做什么，被系统一并捎上的原因估计还是因为他和斯姜组着队。 “先去村北那一块吧，反正暂时绕靠这一块。” 非常有经验地拉着队友闪身土遁，斯姜又一次成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话题中心。 青衫子盯着斯姜，脸上的笑容逐渐危险，他的脸，再怎么看，也轮不上凶神恶煞几个字来形容吧？ 两人还在嘀咕问题出在哪里，小荔凑到斯姜耳边悄声道： “姐姐，我偷偷告诉你哦，等这次春典后，我就可以从村长爷爷那里领到属于我的杏花树了。到时候，我就有自己的花了~” 斯姜一副我就知道你超棒的表情，成功换来了小荔的贴贴以及小荔好感度无数个+1+1。 临走前，小荔抱着一小捧花束跑到斯姜，拉拉他让他蹲下，凑到他耳边讲悄悄话： “姐姐，那个大哥哥很凶的，你真的要和他一起走吗？” 朝青衫子看了一眼，斯姜眼角含笑挤眉弄眼对小荔小声道： “小荔是知道什么内幕吗？” 小手缠在一起纠结一会，小荔还是如实回答道：“嗯……就是之前我和小欢他们在村外玩捉迷藏的时候，看到这个哥哥居然徒手杀了一头野猪！那个猪那么大，阿爹他们经常都需要和好几位叔叔一起才能制服，真的很凶的！他居然比野猪更凶！” 说着，两个圆圆的眼睛下意识睁大，小脸上露出震惊的小表情，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青衫子就在斯姜旁边，掩耳盗铃般的拿花束挡住青衫子无辜的视线，自己躲在花束下偷偷和斯姜咬耳朵： “姐姐说好了哦，这次春典你也要来哦！” 斯姜笑着颔首答应，拿着小荔送给自己的花束，和青衫子并肩走出NPC家。 几条世界公告闪过，世界频道如沸腾的岩浆猛地炸开。 这一回，斯姜清晰地听到了门外的声音，一顿急促而杂乱的敲击和碰撞声。 几乎是同时，门锁被剪断，门“砰”地一声被踹开来。 客厅里响起了脚步和人的呵斥。 “应急行动中心，跟我们走一趟吧。” “您放心，要是检测结果通过，您会被原原本本放回来的。” 熟悉的服装，相似的台词，不知所措的斯姜。 “怎么回事……我应该还在观察期内，难道是检测出了什么问题……” 斯姜突然闭上了嘴。 他意识到，他的手环在前一天就已经被摘掉了。 第 29 章 “还不够塞牙缝的” “黎董，定位就在这附近了。” 黎索扬了扬眉毛，抬头看向窗外。 昨天晚上吴涧根据直播弹幕定位到了“李的月亮我的心”的IP地址，顺带还查出了他的身份。 没想到竟然和华洋楼也有点关系。 “您预约的《姜星传说》公测即将开始，请领取你的游戏直播间序号。” 抑扬顿挫的机器人语音在房间里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声色沙哑，音量宏大，颇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确认收到，一号。”睡了一觉的斯姜精神恢复了许多，喝了支营养剂后慢悠悠地在院子里散了几圈步。 一旁的一号时刻监测着他的心率，斯姜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这次又比上次多走了三圈。 光脑收到一号传来的数据，逐渐平缓的曲线表示出这具身体对这种强度的运动的适应越发良好。 或许不是他的错觉，斯姜走向浴室准备洗个澡，这具身体，确实在他来之后，有逐渐变好的趋势。 虽然不算太明显，但确实有。 也许哪天，他又可以重新拥有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健康身体？ 斯姜长叹，这具极度忌讳重油重辣重糖的身体，让他何时才能再度拥有火锅奶茶烧烤？他嘴巴淡得让他现在看到绿色的东西就想吐。 人果然只有在失去后，才会珍稀。 斯姜被迫爬起来，手动接收这条消息，这才让这个型号老旧的管家机器人安静下来。 略显生疏地点开摆在桌上的光脑，斯姜让新闻自动语音播放，自己则去房间附带的洗漱间洗漱。 这是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的第五天，也是他得知自己失去自由身的第二天。 他原在沙漠跟着考古队一起出差，结果刚见到埋在土里的文物一角，下一秒他就感觉头疼欲裂直接失去意识，再次醒来，他已经成为星际世界的斯姜。 走出屋子，斯姜一步三歇地把自己挪到院子中央坐着，感受着清晨的阳光。 老祖宗都说了，日光不照临，医生便上门。可见多晒太阳身体好，尽管荒星的太阳似乎不是他认知中的那个太阳。 孤儿院落址于荒星，一颗位处联邦边境的小星球。几十年前帝国和联邦之间的“小摩擦”给这颗星球来带的影响至今都未恢复，时至今日，它仍旧是联邦国度里受损十分严重的星球之一。 荒星，之所以叫荒星，自然是因为它本身偏僻荒芜，尽管曾经这里也因矿产资源而繁荣过，但随着资源被开发完，积攒了财富的有钱人纷纷搬离这颗伤痕累累的星球。 曾经短暂出现过的繁华败落，以至于荒星曾经短暂发展起来的经济，很快又跌回谷底，不起波澜。《姜星传说》将于今日首都星时间六点准点开启，我们也很期待游戏的呈现。另外，明日他们放了很多小彩蛋在游戏里，希望这些小巧思可以为大家的游戏体验带来一丝乐趣。” 温润沉稳的男音从光脑中传出，尽管有些电子失真，但依旧不减声音悦耳程度。 斯姜的光脑是最低配的版本，看不了实时转播的直播，不然他就可以看到，那满屏的欢呼尖叫的粉丝弹幕，密密麻麻应接不暇，中间不乏有几条突兀的语气颇为惋惜的弹幕一闪而过。 他不知道，黎索在国民里受欢迎的程度远超他想象，能获得黎索的电子银行账户，他已赶超全星际99%的人。 口袋里的钱匮乏速度远比斯姜预想的还要快，他原先准备买的种子和笔墨纸砚的计划只能暂时停滞，眼下当务之急，他得想办法凑够下个月的贷款以及自己的伙食费。 再次拿起光脑，斯姜仔细浏览着《姜星传说》官方发来的邮件。这个游戏原是原身预约的，作为市面上首款可以承担F级精神力的全息游戏，光看这个噱头，就足以让人心动。 玩全息游戏，自然是需要全息舱的。而市面上能承载F级甚至更低阶的精神力的全息舱也是屈指可数，不过这点斯姜倒是不担心。 为了祝贺原身十八岁成年，同时申请到了首都大学远程课程的旁听资格，老院长掏空了大半积蓄买下了可以承载F等级精神力的全息舱作为原身的升学礼物。 而那台全息舱，至今还在斯姜的房间里。斯姜面无表情，直播间里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气氛并未温暖他拔凉拔凉的心。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叫住准备起身离去的李婆婆，“我还需要一个住所。” 一个开场新手任务就要求的留宿住所，尽管他直接跳过了这个任务，但任务一开始之所以这么安排，肯定是有它的逻辑在的。 “这简单，”李婆婆随意地挥挥手，丢给他一枝含苞待放的白玉兰，“我这里这么大，给你找个住处还是很容易的，若是老婆子我不在家，你就带着这枝花去找村西的黄老头，他会给你安排的。” “这个屋子里的工具你都可以用，两天后，记得来找我要名单。”说完人朝空中一跃，如展翅的仙鹤，消失在云端中。 “！！！”斯姜对于游戏里这种说不见就不见的NPC表示谴责，怎么现在就下班了？？留他一个人加班？？ 狗吧！ 不过确实很符合他曾经对修仙者的想象，潇洒任性，腾空御风，非常拉风。 可惜……斯姜眼底划过一抹暗色，将那些唏嘘压回心底，如今这台全息舱可以算是这座穷得漏风的孤儿院里为数不多价值高昂的东西。《姜星传说》此次造势不可谓不大，光是官网下预约的人数，短短半个月就已经突破了万亿，然而官方游戏主播资格却只抠抠搜搜地给出10万个名额。 10万，在那数以万亿计的游戏玩家里，犹如沙漠里的石砾，大海里的水珠，不过是沧海一粟。 物以稀为贵，明日游戏公司是懂什么叫限量的。 外界怎么炒得热火朝天斯姜暂且不知，他满心满眼都扑在了条例中的那句：游戏直播间获得的收益，我方收取20%的收益，剩下80%收益为主播所得；若直播间暂无收益，每月持续播满100小时，主播可获得全勤奖励3000星币。注：全勤奖为所有主播均可获得，可叠加其他奖励。 简单来讲，你没观众，可以拿个全勤，你有观众，你可以拿收益+全勤。而且若是直播间持续排在榜前前十，明日游戏公司还会提供其他的丰富奖励。 直接无视掉最后那句丰厚奖励，光看前面两条，对于目前可谓是身无分文的斯姜可谓是雪中送炭，好一场及时雨。 一个月100小时，换算下来，他每天直播不到4小时就可以。按照之前原主上远程课程的经验，这具过于羸弱的身体在不危害自身身体的前提下，最多在全息舱里待7个小时不到，状态好的情况下有时候可以8个小时左右。 虽然这只是在全息舱里链接听课，听课这种算是最简单的全息模式之一，对精神力的消耗非常的小，不知道放到游戏里时间会不会大打折扣。 斯姜心里盘算着，若是这4个小时可以撑下来，那他至少最近这一年的还贷危机算是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再找点别的途径争取生活费。 别问他为何不愁要还贷至少30年，在星际人普遍200岁的大环境下，斯姜只要保证自己活下去，就足以苟到还完贷款的那一天。 退出邮件，斯姜又用邮件搜索起来兼职相关的信息。 “咳咳……”尽管尚在夏季，可清晨的风还是带点寒气，斯姜露在外面的皮肤在风中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止不住的咳起来。 “姜姜，毛毯。”管家一号从它巨大的腹腔储备仓里掏出毯子，放在斯姜的腿上。 温暖的毯子将斯姜盖住，逐渐回温的双腿让斯姜胸腔的瘙痒逐渐平息，轻轻拍拍一号圆润的脑袋，斯姜莞尔一笑，“谢谢一号。” 兼职的搜索并不如斯姜想象的那般轻松，星际时代下，绝大部分简单机械的工种都由人工智能代替，需要人的岗位又绝大部分对精神力等级有要求，斯姜想钻个空子都没地方给他钻。 他也想过是否能靠着自己曾经的老本行混口饭吃，当不了文物修复师，再不济博物馆的讲解员或者历史类相关的工作他总能沾点边吧？好歹他这个曾经的地球人，在这个几千年后的星际世界里，怎么样也算是个行走的老古董吧？ 结果，搜出来的信息令他大跌眼镜。 这个星际世界，对过去的地球文化，严重断层。 他们只知道自己的祖先，据说出身于姜星，由于当时姜星的环境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所以他们的祖先率领人类开拓宇宙，探索星际，重新在千年之外的星际扎根繁衍。 斯姜在天网中搜寻到的年代最早，记载最为全面的出土文物，不是他想象的旧石器的器皿，不是唐宋元明清这些朝代的瓷器书画。 而是一套尽管掉色但依旧很好地被复原了模样的某大型梦幻游乐园的官方盲盒。 哈？青衫子没想到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居然可以拥有如此意外的礼物，手中的草蚱蜢栩栩如生，精致可爱，难以想象居然是由一根叶子编制而成的。 “我可以拥有吗？” “当然。”斯姜回答的很干脆，眉眼间满是坦然。 紧接着，不等他回复，斯姜转身敲响关上的大门。 青衫子站在原地，一手晃着草蚱蜢，顺带围观一下斯姜做任务。他是知道木斯森这个主播的，不然若是其他人戳他，他根本不会给半点眼神。 衣袖随着手臂抬起而滑落，露出光滑洁白的小臂，纤纤玉指轻轻扣住门环，非常由节奏和韵律地轻叩，一下不多一下不少，正好三下。 这个举动落进青衫子眼中，让他不自觉地稍稍站直身子，看向斯姜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吧嗒—— 大门打开，一位头发已见银霜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眼神和善地看向来人，“这位小友，突然到访，可是有要事？” 面对NPC斯姜明显比面对玩家青衫子时要来的从容许多，他不紧不慢地表述了自己受李婆婆之托，现在想讨一份名单。 村长听完斯姜的表述，微微点头，稍稍侧身，对着斯姜道：“小友，进来说话吧。” 随即又看向他身后的青衫子，“这位小友，你们是一起的吧？一起进来吧？” 未等斯姜和青衫子拒绝，两人耳边同时响起系统的声音： 金色的公告喇叭在世界频道降临，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在互相眼里看到被迫认命几个字。 斯姜想骂人的心蹭蹭蹭地往上冒，让I人做必须共享组队的任务，这和让他狗带有什么区别？ 永远不要试图跟明日玩心眼，这个游戏，已经到了三步一个坑两步一个雷的程度。 “组队？”青衫子虽是询问，实际上好友申请已经发过去，顺带一条组队申请。 摸不清游戏套路，为了自己那倒计时不等人的隐藏，斯姜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下，按下同意的按钮。 青衫子快步走到斯姜旁边，“走吧，你不是还有任务？我们争取速战速决。” 一并踏进村长家的大院子，墙角处堆着的一大堆破碎的瓷器碎片吸引了斯姜的视线。悄悄将手藏在身后，斯姜手指互相摩挲着。 糟糕，有些手痒了。 比起到处打量的斯姜，青衫子一进来，直捣黄龙地站在村长面前，拽着还未回到正规的他一起进入任务对话。 “我知道你们俩都是好孩子，只不过出于我个人立场，我还需要对你们稍加考核。” “看到墙角的那堆碎片了吗？我要求你们在十分钟内，找出我指定的东西。” “若是能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会如数奉上。” “小友可愿一试？” “他查出什么没有？和紫狐医药有关吗？” “倒是没发现什么关联。” 吴涧回答道。 “不过他查到了料理包的生产商，因为那款菜便宜，味道也不错，所以卖给了很多小店。有很多都是在城中村大量开业的廉价连锁餐饮。” 黎索目光一沉：“也就是说，这片街区也……？” “大概早就沦陷了。” 吴涧说道。 “而且他还查到，那家生产商……就在H区。” 第 30 章 “黎董，要救他吗……” 黎索揉了揉眉心。 “H区的工厂……预制料理包……” “怎么好像有点熟悉的感觉。” “如果仅仅是预制料理包，有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吴涧说道。 “您最早让人化验的外卖，好像就是H区生产的预制料理包做的。” 黎索一怔。 吴涧说的应该是斯姜第一次给他送的外卖。当时他还不知道斯姜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是谁胆大包天给他点了一份不明外卖，于是根本没有动，马上让人送去检测了。 那件事最后被证实是一场乌龙，只是一个对他不满的小人物借着点外卖的由头想测测他家的防卫，没想到还真被斯姜一路送到了门口。 点外卖的人第一时间就被抓了，现在应该还在破晓时分手上……不知道被分到哪里去了。 “那时候你不在，我是让别人送去检测的，也不知道送到了哪里。” 黎索说道。斯姜难得在平日里情绪波动起伏不大的青衫子脸上看到一副被哽住的表情。 和斯姜那双真诚到没有丝毫杂念的眼睛对视半晌，青衫子败下阵来，改口道： “去趟村医那边拿点驱寒的药吧，不然你很有可能会被挂上负面BUFF。” 湿漉漉的衣服让斯姜行动十分束缚，只是稍稍抬手就如同自己在举十斤大沙包，这不比健身房的杠铃有效多了？ 冷眼瞟向地上几个明显还在被定身中的玩家，斯姜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那他们怎么办？” 青衫子冰冷淡漠的眼神扫过几人，“不用管他们，他们恶意推人下水，总该付出点代价。” 斯姜被对方聒噪的无能怒吼给吵得眼睛疼，小心翼翼绕开这几具不是尸体更似尸体的东西，对着青衫子道：“走吧走吧，这人太吵了。” 青衫子点点头，“我先送你过去，这几个人我报给了官府，等会还得押着他们去村长那。” 还没等斯姜理解他这一串话的意思，青衫子就三个瞬移将他送回村中。 村医是个挂着悬壶济世的小老头，看到湿漉漉的斯姜，立马倒了碗热水递给斯姜。 “哎呦，女娃娃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寒春三月的，掉水里可不是件小事。” 村医嘴里忍不住碎碎念，他向来看不惯对自己身体不负责的人，声音里满是对斯姜的批判，“你等会哈，我给你开点药，你赶紧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去去寒，小心落下病根。” 这不容反抗的架势，斯姜哪敢吱声。只能乖乖如提线木偶，被扣了十几金，拿着药回李婆婆的院子。这一次？看来每一次庆典都会有报春使这个角色？ “是呀，我这次来就是给小荔送花环的~”斯姜学着小荔的语气回应他，惹得小女孩脸上一热，躲在斯姜身后，不让斯姜看他。 “哼哼，姐姐你就拿小荔寻开心，我现在没有自己的杏花，村长爷爷不会给我发花环的。”小荔小嘴撅得有天高，不过很快又自我开导，“不过很快小荔也会有属于自己的杏花了~” 童言无忌，小荔看似无意的抱怨，落在斯姜的耳中，却又是另一番解读。 没有自己的杏花就没有花环？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似乎比斯姜想象的还要深一些。 “那小荔什么时候可以拥有自己的花呢？”青衫子稍稍俯身看向小荔问道。 小荔目光复杂地盯着青衫子半晌，随后扭头丢下一句：“才不告诉你。”小手紧紧地拽着斯姜的手指，像是非常不想和青衫子搭话。 私底下幸灾乐祸地给青衫子发消息： 荷包寿命：锐减50% “难不成……？”这一晚上，网络上起起伏伏，大家的瓜从街头聊到街尾，这注定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一晚上。 斯姜直播间的粉丝欢天喜地地庆祝自己关注的小主播洗脱莫须有的污名，重新恢复清白身，甚至还吸引了一批新的粉丝。 那与之相反的，自然是有人的希望落空，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日公告弹出来的那一刻，还在直播间操作角色搔首弄姿的藩间看到弹幕闪过时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一瞬。 “嗯？明日发布了新的公告吗？小娅还没来得及去看呢~” “很有趣吗？那小娅等会下线后去看吧，今天是本月最后一天，小娅还是希望可以陪到大家最后呢~” “和三六熟悉吗……嗯？这是新主播吗？小娅好像没怎么见过这个名字哈~” 纵使藩间在直播间努力的表现自己，但左上角那持续不涨甚至还往下掉的的观看数量足以表明，他的粉丝正在流失。 弹幕飞快划走，没有在任何人心上留下痕迹。 除了镜头外目眦欲裂为了控制自己情绪把自己手心掐成出血印子的藩间。 “做这种‘垂直’赛道的机构应该不多，我看很有可能送到的就是——” 吴涧说着，看了看地上不成形的小李。 斯姜下线后最先做的事就是去尝试联系那位即将一掷千金的老板，他可以接受刮彩票一夜暴富，却无法接受因为一个可笑的单方面赌约天降横财。 没有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哪怕是家财万贯的富二代。 如此大一笔钱，他受之有愧。 发现无法直接联系到本人，斯姜盯着光脑半晌，最后认命地去实名认证自己的论坛账号。 用崭新且实名过的账号发出的帖子瞬间石沉大海。 他一人的事迹养活了半大个论坛，结果论坛新人玄学却一点都不眷黎他。 几个意思啊各位？ 刷新半天发现自己的帖子一个人回复都没有，甚至从首页翻还得连翻三四页才可以看到，斯姜满头黑线。 行吧，他去私戳论坛管理员。暂未登录游戏，斯姜习惯先在工作前浏览一遍自己的邮箱，根据邮箱里的邮件安排今天要处理多少比较紧急的事情。 尽管他现在的邮箱除了明日官方发来的游戏推广广告基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斯姜也还是保持着这个社畜的本能。 邮箱刚打开，好几封未读邮件躺在列表中，发出者无一例外都是明日官方。 我们收到有玩家举报你在游戏过程中有开挂嫌疑，目前暂将您的账号封锁，待排查结束后，若无异常，将会自动解除禁令。 对您造成的不便，我们深感愧疚。】 这封是第一封，发出日期是昨日晚上的九点半。 经检查，您的账号暂无异常，禁令已解除，对您造成的不便小M深感愧疚，我们将发送以下的补偿：经验值礼包（大）、金币礼包（大）、武器·装备（紫）。 若有疑问，请及时致电明日游戏公司客服部，感谢您对本游戏的大力支持，祝您游戏旅途愉快。】 这封是第二封，发出日期是今天凌晨两点。 斯姜注意到邮件时间，忍不住咂舌，得亏星际世界大多服务岗已被AI代替，不然让一个打工人凌晨两点半还工作，换成是他他估计怨气大到可以把老板桌子给掀了。 第三封的内容总算稍稍引起斯姜注意，这封虽名义上仍是明日官方，但在明日官方后还有个尾缀：明日直播。 直播间的账号是和明日游戏账号绑定的，但实际上直播平台只是隶属于明日游戏公司的子公司，是独立运营的。 也就是说，明日总公司可以插手管理直播平台，但一般情况下大老板是不会出这个手的。 所以，他现在的直播间，仍在被冻结中。他后台的收入，也因此一并被冻结住了，无法取出。 斯姜：…… 瞅了眼邮件的发出时间，昨天晚上的八点半就给他封了，结果他游戏账号凌晨两点都解封了，这直播间居然还没解封。 子公司靠不靠谱啊？斯姜有些郁闷，封他直播间可以，别封他后台的钱包啊，断人财路几个意思。 “算了，先把限时任务做了。” 斯姜决定先干正事，他本来就没作弊，这直播间就算查，也查不出那堆在论坛里叫嚣的人希望看到的画面。 白的也说不成黑的，明日官方都判定他没有开挂，这直播间就更不可能了。 登上游戏，斯姜第一时间就隐藏了自己的ID。然后才选择传送到李婆婆的院子里，准备将剩下的花环编织完。 隐藏ID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图清净的，永远不要高估人性，那群把他直播间和游戏账号举报了一次又一次的人，保不齐看到他上线后会直接跑来游戏里面对面跟他叫嚣。 手上编制花环的速度并未因为一早看到那堆邮件而被影响到，斯姜刚刚编织完最后一个，一直沉寂的好友列表突然开始闪烁。 再者这笔费用太过高昂，我本人受之有愧，所以我这边希望这位朋友可以收回这个决定，不过我联系不上对方，所以希望管理员可以帮忙转告一下我的决定。 发完消息后，斯姜还是觉得有些不保险，最后又去直播间的公告栏上挂上最新公告： 谢谢各位老板的打投，但是请别一掷千金！自己的荷包比直播打投排名更重要！ 自认为把自己该做的都做了，斯姜这才心满意足地洗漱睡觉，浑然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就暴露在夜猫子的各位游戏玩家眼皮底下。 吴涧看到黎索的指关节用力得发白，嘴唇有些紫。 “他们居然是一起被带去检测的？！还在同一个位置坐了一路回来？” 黎索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说，那个人知道斯姜的直播，该不会是斯姜自己告诉他的吧！” 黎索回想起斯姜过去在H区推销外卖业务的样子，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他肯定很热切地和人家说：‘你喜欢听直播吗？我每天晚上都直播讲故事的，欢迎来听噢！’” “说不定还会说‘你要是给我送航空母舰，我就喊你的ID感谢你’……这个三心二意的人！你就那么缺钱吗！外卖不送了就搞这个是吧！” 吴涧轻咳了一声。 “咳，黎董……需要去救他吗？” “谁管他！让他被当成‘魅’处决吧！” 黎索吼道。 “我，黎索，最烦这种没心没肺的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 31 章 “你和他什么关系？” “斯姜？噢，今天是有这个人。” 应急行动中心的前台说道。 “你们和他什么关系？” 吴涧愣了愣，向黎索投去询问的目光。 PS：如果手上有合适的东西，多送送亲朋好友试试吧！】 三条金光闪闪的世界公告占据了大家的视线，原本热热闹闹刷屏按秒来计的公屏由于太过震惊，还空屏了一瞬。等公告消失后，公屏的大家似乎才反应过来，消息如潮水般涌上来。 大家因为世界公告讨论得热火朝天，不少人开始好奇木斯森这个名字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斯姜在则是在看到自己的昵称刚出现在世界公屏上时，就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后台将自己的昵称设置了不对外人可见。 人怕出名猪怕壮，走为上计！斯姜捧着木盒神色平静地朝对方靠近，实木的木盒落在石桌上发出一声闷声。 “您是需要这个吗？” 跳过了任务，斯姜不知道寻常游戏玩家为何要收集花朵交给李婆婆，不过既然他明显对他手中的木盒感兴趣，那他也不算完全被动。 看了眼放置在石桌上的木盒，女子轻笑，嘴角的笑意让他本就美艳动人的容貌更加具有侵占性，指尖轻轻一挥，两套洁白温润的玉石茶杯凭空出现落在石桌上，“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难得来一趟，坐下喝杯茶吧。” 没有回答斯姜的问题，女子自黎自地沏茶洗茶，行云流水的动作让斯姜眼前一亮。虽中间有些步骤跳过，但在看到那经典的“凤凰三点头”的动作时，他没忍住微微点头。 这场沏茶，称得上一场茶艺。 落座在女子对面，见对方停下动作，斯姜非常顺手地将剩下的动作补全，封壶、分杯、回壶、分茶，一杯茶色上乘茶香浓郁茶水只盛了七分满的茶被斯姜轻轻放置在女子面前。 在热闹非凡的杏花树下，有一个尚穿着纯白色初始套装的玩家悄然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有地上被踩进泥泞里的杏花花瓣证明着，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直播间此时的弹幕清一色的感叹号，他们虽然看不到主播的昵称，但因为是出自斯姜的视角，他们清晰地看到系统仅对斯姜自己可见的公告。 比世界公告上的还多出几条。对比上次密密麻麻的弹幕，这次的直播明显热度锐减，左上角在线人数堪堪突破两位数，在十几人上下浮动。 见到有人提到了，斯姜开口简单回答道：“不会，这次只播两小时，到点就下。” 没有解释自己上次为什么突然下线，斯姜只是提了一句这次会按公告说的，只播两小时。 “小娃娃，你是来找老婆子的吗？”李婆婆不知道何时手握蒲扇站在门口，手中的扇子微微扇动，脸上堆满着和煦的笑容，和蔼的气场让人不自觉地卸下防备。 斯姜讪讪，低头将自己深埋进花堆里的双腿拔出来，上前走近几步，在院子门口的石狮旁站定，看向李婆婆，态度放得颇低： “晚辈木斯森，未得邀约擅自打扰，实属抱歉。” 比起斯姜的道歉，李婆婆明显对他手中的木盒更有兴趣一些，“这个木盒我认得，小欢那孩子居然愿意把他这么宝贝的东西给你？” 斯姜顺着李婆婆的话低头，这个木盒他也还未打开过，只是隐约的花香可以判断，这里十有八九可能也是花。 一个眨眼，李婆婆蓦地出现在斯姜对面，沙哑的老妪声带着丝毫不曾掩饰的兴致清晰地传入斯姜耳朵：“说说看，你都干了啥？” 斯姜毫无防备，眼前突然放大的身影吓得他不自觉地后退几步，眼睛瞬间瞪得老大，老天爷，这就是传说中的闪现吗。 “没……没干什么，就是帮小欢做了一个花环。”而隐藏，是一次性的，在被一个人挖出来之后，那这个隐藏就不再是隐藏，它会直接变成一个众所周知，心照不宣的既定式答案。 更别说那些喜欢全图鉴，全成就的玩家，因为这群玩家的执着和氪金能力，养活了多少专门挖寻隐藏任务隐藏成就的主播号和工作室。 而且很明显，一路触发隐藏任务，会给原本固定的剧情增添很多乐趣和可能性，就像斯姜这样，甚至因为触发隐藏，而走上了一条和别人完全不一样的剧情路线。 斯姜伸手稍稍掂量脚边一箩筐的花，分量并不算轻，可见里面的花数量不少。 任务虽是自动触发，不过如何完成，完成度怎么样，还得看玩家自身的参与度与态度。 并没有马上开始做，斯姜将茶杯里的茶饮完，开口问道：“这么多，想必是个大场面，需要什么时候用上呢？” 李婆婆喝着茶，闻言抬眸，小拇指在桌上轻点作为茶杯落下的缓冲，玉石与桌面的触碰声几不可闻：“你倒是机灵。” 拿着蒲扇指了指那些花，“这些，需要两天内完成，并且……” “并且？”斯姜隐约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蒲扇遮住李婆婆嘴角那略有些戏谑的笑意，只露出那双含笑的眼睛，“可能还得麻烦你交给村里的大家，具体给谁不用担心，到时候名单我会给你。” “不过这些，都要在三天内完成呢~” 同时，系统也更新了任务进度： 斯姜看着左上角那不断减少的倒计时，内心无声爆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姜星传说》游戏里的时间是和现实同步的，你就算下线了，游戏里的倒计时也不会停止，你要是超过时间没有完成或者上线，那么限时任务会自动判定失败。 至于能不能重新接任务，这还得看任务性质，平常的普通任务是可以失败重来的，不过隐藏任务就…… 斯姜依稀记得，之前逛游戏论坛好像有人说过，隐藏任务也分等级，部分隐藏任务只给一次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直播间的众人明显可以看出斯姜在听到三天内做完任务那句话后，脸色瞬间暗了一层，不由得幸灾乐祸。 “哦？”闻言李婆婆手中扇风的动作骤然停下，听不出好坏道：“你会编花环？” 斯姜左拐右拐，再次回到自己之前犹豫的岔路口时，他和他的直播间，都沉默了。 懊恼地紧盯着手中的缩略地图，不应该啊，往右不是东边吗？怎么又回到原地了？ 快把手中的地图盯出洞来，斯姜终是准备抬脚往原来选择的路的隔壁走去，他时间宝贵，不能倔。 属于直播间的机器人突然发出声音，成功劝回斯姜的刚迈出的步伐。将一直缩小的直播间放大，密密麻麻地弹幕从他眼前刷过。 “怎么突然这么多人？”斯姜被这突如其来的热度吓一跳，他啥也没干啊。卡着夕阳的脚步，斯姜再度登上游戏，此时倒计时已过去七个小时，而他完成的花环数量，还是大大的0。 借助游戏开启的传送锚点，斯姜闪身瞬间出现在李婆婆的院子，坐在木屋前继续编织花环。 可能是恰逢下班高峰，连带着斯姜的直播间也多了不少观众，不过斯姜并未时时刻刻都关注着直播间，因此也没太注意人数在悄无声息地往上爬。 发现氪金小喇叭可以让斯姜注意到直播间，一时间好几个小喇叭排着队等待被机器人宣读。 作为签约主播，观众使用这类氪金小道具，他自然也是会有分成收入的，这几个小道具投下去，他仿佛都可以看到自己的荷包都鼓了一分。 按照第一个喇叭留言内容说的走，斯姜边走边在路上拽了片苇叶和几根马唐草，指尖飞舞，眨眼间一只罗灵活性的蚱蜢就出现在他手心。 细细长长的马唐既是蚱蜢的须，又是供人拿捏的“绳子”，草绿色的蚱蜢轻盈地在空中扑腾几下，斯姜清冷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直播间响起：“理性消费哈，不要冲动，我可不想到时候后台一个个退钱。” 在草蚱蜢出现在直播间后，斯姜意外收到几个打赏，名字都是清一色地星际烈狼、星际银鹰、星际血豹这种。整齐划一的样子让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那死去的青春。 突然被死去的羞耻回忆攻击，斯姜脸色闪过一瞬不自然，蚱蜢轻轻晃动的幅度猛地一顿，他冷不丁道：“我的直播间，禁制未成年消费。” “在自己还未养活自己的阶段，就请不要拿着父母的辛苦钱来打赏我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了。” 斯姜当然不指望自己简单的几句就将那些冲动的孩子劝住，他依靠的是天网强大的执行力，边说边在后台设置直播消费门槛。直播间刚刚设置好条件，留言的小喇叭肉眼可见地减少。 不曾想，斯姜挥起一拳，狠狠砸在黎索的膻中上。困惑已解，斯姜毫不犹豫地准备按下退出键，满屏的哀嚎让他有种自己是拔|雕|无情攻的既视感，遂还是补了一句，“今天应该还会播一次，预计下午或者晚上。” 然后不等玩家反应，就直接关掉了直播间和游戏，弹出全息舱。 一号早就准时地在舱外守候，及时地把小桶递给他，等待斯姜这破破烂烂的体质熬过这一次的身体排斥反应。 “姜姜，喝水。” 两小时的反应比三小时的要轻许多，斯姜没有呕吐，只是感觉四肢发软头脑发昏，蔫蔫地喝下温水，他撑着一口气把自己挪到了床上瘫着。 一个小时的差距，身体给出的反应如此之大，斯姜心思活络起来，或许他真的可以上午下午晚上各两小时？ “啊……怎么就下播了。”一带着眼镜的男子颇有些遗憾地关闭光脑，慢悠悠地往门口走去。 “贺子濯，今天黎工说了要开会，你再慢悠悠的，小心第一个就抓你！” 黎索毫无防备，身体一弓后退了几步。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斯姜：“你！” 斯姜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用力抓住了黎索的领子。 “黑心无良没礼貌的暴发户！” “就是你吞了我的钱的？！！！” 第 32 章 “你知不知道你打了谁啊？！” 暴发户捂着胸口，瞪大了眼睛。 连那个总是一脸淡定的眼镜男，这时也是不知所措。 他们两个一齐望着斯姜，好像在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打了谁啊？？！！！” “黎董，那我就让人在半山大门盯着，等他一出现就捣乱拦住他，一定不让他准时送到。” 吴涧说道。 “只要他迟到一秒钟，我们就把他扣下来，让他晚上也没法直……” “黎董……黎董？！” 沙发的方向传来“咚”的一声。 吴涧冲了过去，看见黎索失去了意识，软绵绵地栽倒在沙发前面的地上。 他体内的触手滑了出来，了无生气地散落在他身体各处，远远看去，像是盛开的血花。 第 33 章 “小姜……” 尖叫…… 混乱…… 撕扯…… 黎索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都变成了一片混沌，这混沌中又有无数的混沌在厮杀。 他找不到掌控它们的力量，也找不到自己，仿佛他已经被这些东西各自撕成了烟雾，四处散落着。 好脏，好臭……他被撞得想吐，又好像已经在吐出来的东西里了。 是那些东西吗？藏在那片破败街区下水道里的？明明是他吞噬了它们，为什么现在好像是它们在分食他？ 黎索一点点被那些东西淹没，意识也渐渐稀薄。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努力想要呼喊什么。 但他连自己的呼喊都听不清了…… 除了一个睡得太死没被闹醒的人，其余成员都表示看到了血月。 并随着血月出现和消失的，则是前后截然不同的景象。 「枪/」 “看来我们猜测得不错，每到凌晨四点，世界就会刷新。” “接下来我们要轮流观测四点前后的变化，这一定和玩家息息相关。” “枪”的话得到了大家的附和。 接下来，“枪”在群相册里增加了一张图片，是他画下的血月。 他说本来想用相机记录，可是刚过四点照片就和血月一起消失了，于是只能手绘。 斯姜盯着图片看了许久。 是错觉么？ 他感觉这张图片上的月牙……好像比他看见的更大一点。 第 34 章 化成灰吧！黑心鬼！ 斯姜把这个发现说了出来。 「瞳/」 “因为我昨天睡得很沉，加上手绘有误差，所以也不敢确定。” “但我真的觉得画像比我看到的血月要大一点……我看到的时候就是很细很细的一条钩。” 「玫瑰/」 “正常来说月亮也是会一天天变化的吧？” “我想这大概是一种计时，代表这个世界的时间。” 「钻石/」 “这就叫做——” “多行不义必自毙！” 哼哼，化成灰吧！ 斯姜想道。 你这个作恶多端的黑心吸血鬼！ 第 35 章 “他房里居然有别人！” “你见过血红色的月亮吗？” 黎索问道。 “其实‘红色的巨大月亮’是一种常见的天气现象，每年都有概率出现的。” 吴涧说着，把搜出来的资料递到黎索面前。 “我自带客户，能不能让你们的老师傅在上门的时候顺便教学啊？” “这样你们也有钱赚，我也就帮群里的大伙验证一下教学水平，要是效果好我当场付款！” 对面沉默了一阵。 【群主的老助理】 “成交！” “麻烦私聊一下客户地址……” 第 36 章 “合作愉快。” 斯姜抱着手臂在家里等着，大约过了一小时，等来了敲门声。 “你好，上门装锁！” 一个很年轻的声音。 斯姜拉开门，看到了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寸头……女生？ 他犹豫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老师傅？” “嗯，是一个自称你弟弟的人约的上门修锁服务。” 对方干练地说道。 “他不在吗？” “他说堵路上了，要晚点来。” 吴涧的声音打断了黎索的思绪，他回过神来。 “先去找人去他家把他暗中保护起来吧，至少不能再被应急中心带走了。” 黎索说道。 “他的车有定位，每次停着的地方就是。” “如果出现了紧急情况……” 他说着顿了顿。 “那就强行带走，带到我们这来。 第 37 章 斯姜规划起了“商业版图” “行，那我们就愉快地达成合作了！” 斯姜说道。 “一起努力，做大做强！” 王哥脸上有五分不情愿，但因为他们的“合作要求”并不严谨，不影响暗地里开展自己的业务。 她打算在“上门换锁”这个业务上和斯姜一起拓展客户，未来积累了更多的客户群体，再暗自把这部分客源挖到自己的私域里，做利润更高的业务。 “没想到百货大楼能有这么大面积，呵呵……” “好心人”回过头来。 “因为这里是批发城，有十几栋百货连在一起。你刚刚已经穿过两栋楼了。” “你放心，前面就是一个小中庭，到那里就离出口很近了。” 斯姜没有再回答。 他看到那人“肥胖”的“肚子”产生了变化。 隆起的防护服下，有什么东西涌动着，似乎要准备破茧而出。 第 38 章 “谁担心他了。” 「老大，我在那人门外了。」 黎索看着蒋二发来的消息，回了个“嗯”。 因为担心斯姜又莫名其妙地落到莫名其妙的人手里，晚上没法正常直播，所以黎索派了蒋二去暗中保护他。 他给蒋二的指示是“必须‘暗中’，绝不能被发现是他的人”。 「老大，他房间里有别人。」 黎索盯着手机看了几秒，突然“蹭”地站了起来，险些把手机砸到地上。 “蒋大！” 黎索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手里下意识地摆弄起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老、老大……” 蒋大看起来几乎要哭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前面好好的，他站在这里，结果突然不见了！” “像他之前去山上送外卖一样……就这样在我的眼皮子地上，‘嗖’地不见了！” 第 39 章 “蹲……蹲不下去……” 二十分钟前。 “快到了。” 阿伟气喘吁吁地说道。 在刚来这个世界不久的时候，他看过关于H区的一则报道，说是H区出现了一个风头很盛的新头目，配图就是相似的场景！ 那个人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斯姜努力回想着，终于，一个有些古怪的名字浮现在他脑海里。 ——黎索 第 40 章 玩家身份激活 咖啡的香气。 斯姜耸了耸鼻子，慢慢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交叠在一起的毛绒兔爪。 紧接着，是摆在枕头上的迷你胡萝卜。 斯姜：…… 我怎么还是兔子！！！ 他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接着就很自然地用爪子洗起了脸。 洗完了脸，他又拉过自己尖尖的耳朵，也洗了一遍。 熟练得好像做兔很久了。 一套清洁下来，斯姜才算是真正醒了。 他迅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没有露出惊慌，叼着胡萝卜跳下了床。 按照过去的经验，这个梦还没有到真正醒来的时候。 而梦里的环境、事件都非常统一且符合逻辑，如果他不抗拒，就可以享受这个环境带来的乐趣。 别的不说，黎索的床是真够舒服的。 睡在这样的床上，感觉身体都能得到很大的修复，永远都不用担心脱发和油腻。 昨天照了镜子，斯姜真被兔子换毛的模样吓得不轻。 他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好好养生，永远保住头发。 等他叼着胡萝卜“登登登”跑下楼时，黎索已经坐在沙发前了。 他还和昨天一样，看着移动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一手端着咖啡。 听到兔子的声音，黎索扭头看了过去。 紧接着，沙发上腾起了粉红色的烟雾。 “咪咪～” 斯姜没有搭理他，高傲地扬起头，径直跑到他在沙发上的“专座”上。 然后他在小毯子上侧身躺下，开始嚼那根鲜嫩的小胡萝卜。 “咪咪发现爸爸准备的礼物啦？” 黎索笑眯眯地探过身来，用手指摸了摸他的秃头。 “咪咪真聪明～” 斯姜在心里“哼”了一声。 就放在我手边上，发现不了才有鬼吧。 这个黎索，对着兔子这么会夸，什么时候对着人也这样就好了。 斯姜想起自己在办公室被黎索冷着脸指责的样子，脸又臭了起来。 “你别告诉我，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是在做这份PPT？” “如果你告诉我你在AS每天熬死熬活了一年半、只能拿出这种水平的方案的话，那我很怀疑你是否适合做这份工作。” “有想法就说，有问题就问，没长嘴吗？” 虽然你有能力，也算是认可了我，可是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斯姜想道。 倒是梦里这样，感觉顺眼多了。 斯姜一边啃着胡萝卜，一边想着自己的“工伤”。 想着想着，他做了决定。 利用现在的兔子身份，让梦里这个“黎索”好好疗愈一下。 就算是精神胜利法，也聊胜于无。 毕竟可怜的打工人想治愈自己，也只能靠发疯了。 “咪咪真的长大了，会自己照顾自己，还会帮爸爸忙呢。” 黎索夹着声音说道。 “昨天大家都说，咪咪是全网最漂亮、最聪明的小兔呢！” 斯姜一扬脑袋，把头顶的几根白毛甩了起来。 哼，那可不，我举一反三无师自通大大方方毫不露怯，老专业了！ “咪咪昨天是生活区直播的第一名呢，有几十万人看了咪咪的换装，都说咪咪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漂亮兔兔！” 黎索说着，忍不住整个人都凑了过来，嗓子都快夹冒烟了。 “咪咪就是人见人爱的小天使，没有人能拒绝咪咪的～” “那怎么办呀，咪咪现在有几十万赛博父母了，咪咪还要不要和爸爸天下第一好啊？” 黎索把脸凑过来，埋到了兔子背上。 “咪咪～” 斯姜淡定地嚼着胡萝卜，完全不搭理自己背上那个扭成蛆的男人。 哼，叫你平时高冷，现在就尽情地展示自己变态的模样吧！ 从今往后，我就指着这个梦笑了！ 黎索在兔子背上蹭了几圈，被换掉的毛吸了一鼻子。 他不适地坐了起来，刚咳了几声，害怕兔子被自己的表情伤害到，赶紧又夹了起来，把兔子抱进自己的怀里。 “咪咪，爸爸现在知道你喜欢什么了～” 黎索揉了揉兔子的脸颊。 “咪咪喜欢小裙子对不对？爸爸早上又下单了十条！” 斯姜“呸”地一声把半截胡萝卜吐了出来。 小裙子？！！！！！ 昨晚模糊的记忆复苏了。 斯姜回想起自己那副卖力的模样，顿时羞愧得想咬舌自尽。 天呐，自己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一定是直播间太热络了，上头了！ “咪咪，你的耳朵怎么突然那么烫？” 黎索警觉地摸了摸兔子的耳朵。 “感觉像要烧起来了。” 斯姜：“……” 可不是吗，要不是脸上有那么多毛，他现在肯定是个大番茄。 太丢人……不，太丢兔了！ 为什么会给自己编排这种情节啊！难道他内心深处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 王决意都没有这种癖好啊！ 斯姜越想越后怕，决定等自己完全清醒后做一下压力测试。 他一定是压力太大了，要找出病因，及时治疗。 “咪咪不想吃胡萝卜啦？” 黎索说着，捡起了掉在他胸前的半截胡萝卜。 胡萝卜在他考究的家居服上留下了红色的痕迹，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那咪咪想吃什么呢？唔，想吃草莓吗？” 斯姜一下子直起身子，点了点头。 看见兔子答应，黎索欢欣鼓舞地站起来，全然不顾自己身上已经沾满了兔毛。 “那爸爸去弄哦！” “咪咪昨天那么辛苦，肯定饿坏了，今天多吃半颗吧～” 斯姜被放回到了那块小毯子上。 他伸长了腿，来了个舒服的贵妃躺，一边等着黎索弄好草莓送过来。 被人伺候的感觉真不赖啊。 斯姜晃着脚，悠悠闲闲地往厨房的方向一瞥，目光突然被当中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他意识到，昨天和今天，黎索似乎都反常地早起了。 这还不算，黎索甚至还摆了笔记本在那里“工作”。 工作？什么工作还能让他周末加班？ 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工作。 这样想着，斯姜突然来了劲。 他立刻坐起来，朝移动办公桌挪过去。 说是办公桌，实际上就是一个带滑轮的可升降边几。桌面也不大，刚好能放下笔记本和一套早餐。 斯姜蹦到办公桌跟前站起来，努力去够摆在上面的笔记本。 桌面有点高，他踮在那里摇摇晃晃，像在跳芭蕾舞。 黎索还没来得及关电脑，界面停留在一个图文并茂的地方。 斯姜伸出兔爪，往下敲了敲，惊讶地发现—— 这竟然是一张组织架构图！ 可说是架构图，斯姜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组织”，又是什么“架构”。 上面有许多意义不明的缩写、职称，旁边还有手写的批注和箭头，结构更像是思维导图一样发散。 这不是AS的架构图，也不是SL的……难道黎索还有其他私活？ 斯姜陷入了思索。 看黎索平时那种大手大脚的样子，收入肯定不少。 他虽然是个领导，但实际就管创媒部几个人，工资顶多是他们几个加起来。 除非他是个富二代，否则就是接私活了——斯姜听说这行有不少出去接私活的，随便收入都比工资高。 顶着个AS创意总监和SL前总监的名号，黎索的私活收入应该不少。 斯姜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正想仔细看看细节，结果脚底一滑，趔趄了一下。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爪子不知道按到了什么，竟然打开了另一个文件。 斯姜刚想关掉这个不小心打开的东西，却突然被吸引，瞪大了眼睛。 这个文件的标题是：【宝馥购物节方案-备用版】 这不是斯姜的方案，也不是SL的方案，而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全新方案！ 难道……黎索自己做了一个备用版？！ 斯姜感到有些眩晕。 确实，宝馥的项目时间那么紧，如果斯姜拿出的初版需要全部推翻，那修改时间肯定不够。 更何况此前黎索并没有直接指导过斯姜的方案，如果把宝全押在他身上，也确实太冒险了。 所以黎索自己做了方案，一旦斯姜真的顶不住，他就会拿出这个方案。 这才是黎索的Plan B！ 斯姜往下滑动着，还没看两页，就完全惊到了。 除了切入点足够独特，方案所引用的案例和市场分析，每一点都有理有据，语言也通俗清晰。 就算是完全不懂行的人，也能看懂这份方案的核心和预期。 这个方案的成熟程度，完全是现在的斯姜不可及的。 怎么可能……难道这不是梦？ 斯姜开始了怀疑。 自己真的在周末变成了黎索的兔子，窥见的也真的是他的另一面？ 不，这种事还是…… “咪咪！” 黎索的声音突然响起，不是平时的夹子音，而是尖锐又急迫，吓得斯姜一个激灵。 他现在是后腿站在沙发上、前爪撑着移动办公桌的姿势，被这么一吓，脚底又开始打滑了。 黎索把盘子一放，朝着他飞奔过来。 “咪咪！” “咚——” “啪——” “铛——”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就在斯姜摇摇欲坠，不知道该跳到桌面上、还是蹦回沙发上的时候，移动办公桌在他的挣扎之下滑了出去。 然后他本能地一刨，在空中努力蹬着腿，终于安稳地落在了地上。 同时落在地上的，还有被他半空中扒拉下来的笔记本电脑。 黎索脸色苍白地冲过来，看看脸着地的笔记本，又看看旁边蹲得乖巧、眼神无辜却不敢看他的兔子。 我什么都不知道。 斯姜想道。 我只是一只小兔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 41 章 阴魂不散 斯姜受到了惊吓。 看那条裙子的尺寸，很显然不是给人类的，那只能是—— 给他的？？！ 斯姜的大脑陷入了空白。 他依稀想起上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自己好像还面临了什么危机。 我现在……还是公的吧？ 斯姜被这个想法吓得不轻，耳朵都颤抖了起来。 他慌忙低下头，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 还好……是公的，不是公公。 斯姜松了口气，转眼又激动了起来。 为什么要给公兔穿蛋糕裙？？ 黎索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癖好啊？！ 迄今为止，斯姜还是不能完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梦魇。但危机已经迫在眉睫，如果一直没醒，他就只能接受梦境的安排——开始女装了！ 他一个强壮直男，就算变成兔子也是直公，怎么能接受穿裙子！ 眼看着黎索举着小裙子朝他靠近，斯姜重重一蹬，跳了出去。 “咪咪！” 黎索把小裙子一丢，追了出去。 斯姜在屋里没命地逃跑。 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又回想起了一件事：周五晚上，他好像预约了那个宠物博主的直播。 博主说，周末要直播给兔子换装。 如果他在梦境里真的把宠物博主和黎索等同了起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显而易见：黎索要带着他直播穿那些满足他变态癖好的衣服了。 就算是在梦里，就算是兔子，我也是有尊严的喂！ 斯姜一边努力逃跑，一边回想自己预约的直播时间。 不出意外，预定时间距离现在应该还有两个小时。 他至少要躲过这两小时，让黎索没法顺利开播。 斯姜在沙发和地面上来回蹦着，穿过了客厅，又穿过了餐厅，直奔着厨房而去。 厨房的玻璃门紧闭着。 斯姜想起上次一头撞在撞扁在门上，赶紧刹住了脚步，调整了一下方向，又朝另一侧跑去。 一层的另一侧还有个房间，之前他没去过，似乎是因为一直关着门。 而现在，那扇门开了条缝。 斯姜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四下张望着，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寻找藏身之处。 这个房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看着像是书房、工具间、杂货间的集合体，东西多但不乱。 只是里面的东西看起来都不太相干：既有乐器，又有运动器具，还有音响、书桌和衣柜。 墙边某处铺了一块圆形的地毯，地毯边靠着一面全身镜。 就在这时，黎索脸色苍白地冲了进来。 他气喘吁吁地环顾了一圈，看到兔子正朝那块圆形地毯蹦过去，松了口气。 然后他有赶紧奔向房间深处，把那里的一扇门死死锁上，这才返回身去追兔子。 “咪咪。” 黎索轻声喊道。 “你怎么啦？生爸爸气啦？” 兔子蹲在毛毯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墙的方向，丝毫没有搭理他。 黎索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咪咪，这个房间通往阳台，你跑这么快很危险的。” “下次不要跑这么快好不好？你不想做什么，爸爸不强迫你。” “咪咪？” 地毯上，斯姜正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怎么回事？他不是一只发量王者、蓬松到有点潦草的长毛兔吗？ 为什么现在是秃的啊？？？！！！ 他鼻子颤抖，僵硬地转到一旁，就看到地毯上躺着一大团新鲜掉落的兔毛。 再往回看，他逃跑的这一路上，沿途都散落着大撮大撮的毛！ 他真的秃了！ 斯姜“啪”地摔倒在地上。 在他二十三年的人生里，颜值一直很稳定，因为从小被夸到大，他已经对所有对他外貌的评价免疫了，丝毫都不在乎。 而现在他才意识到，他不在乎是因为他从来都没丑过——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突然失去颜值！ 还是用秃头这么丢脸的方式…… 斯姜心里一阵酸楚。 他想到上周工作的时候，肖夏还说让他不要太拼命熬夜，否则就会像传统部门那些老员工一样，变成发福秃头的油腻中年人。 可他上周已经睡得比以往多了，压力也没有那么大，为什么会突然就秃了啊？！！ 斯姜不敢相信，躺了一会，又强撑着坐起来，凑近去看他的脸。 上周照镜子的时候，他的耳毛还很长，两只耳朵中间是一丛茂密的白色刘海。 而现在，白色的刘海只剩下几根，不仅如此，原本的灰毛都少了一大圈。 他现在是“地中海”！ 确诊斑秃后，斯姜感觉天都塌了。 要不是兔子的生理构造限制，他当场就要哭出一汪清泉来。 思考了一会之后，他只能哆嗦着站起来，努力用自己短短的兔爪去拨弄所剩无几的刘海，试图用它们遮住那块秃了的地方。 就像每一个秃顶后欲盖弥彰的人一样。 他掩耳盗铃地拨弄完，终于有勇气继续原本的逃亡路。结果一转身，又是晴天霹雳。 背上也秃了！！！ 斯姜感觉五雷轰顶，什么都听不见了。 原本茂密的灰色毛发，此时东一丛西一丛地脱了好几块。 最大的那块就在正中间，快有人的巴掌那么大。 他看起来好像一块成精的破抹布。 斯姜是在是不忍直视，只能心酸地转过身，想要躲到角落里自闭去。 不曾想，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抱住了他，然后把他提起来，搂进了自己怀里。 “咪咪是不是看到这样的自己难过啦？小兔子是这样的，到了季节就要换毛，换完之后就会有新的暖和的袄子～” “我们咪咪是第一次换毛，所以才会觉得不适应。不要担心，换毛期很快就会过去的，到时候咪咪就更好看啦～” 黎索把兔子的脑袋靠在自己颈窝里，一边用脸颊蹭着安抚它。 “不管咪咪什么样子，都是爸爸心里最漂亮、最最宝贝的宝宝。” “爸爸永远都爱你。” 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兔子消停了下来，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斯姜：嗷嗷呜呜我这么难看你还愿意接受我真是个好人呜呜呜…… 黎索又抱了兔子一会，见它安稳下来，便一边用手拍着它的背，一边起身朝外走。 “你是因为换毛才有情绪的吗，咪咪？” 他走走停停，时不时晃动兔子几下，像是哄婴儿一样。 “那我们穿上衣服好不好？穿上就看不见了，咪咪又会是漂亮帅气的小兔子。” 兔子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它用脑袋拱了黎索一下。 黎索高兴起来。 “好，那我们试一试哦～” “爸爸给你挑了好多又暖和又漂亮的衣服呢。” 十分钟后。 兔子昂首挺胸，在镜子面前闪亮登场。 “好漂亮啊，咪咪！” 黎索盘腿坐在地毯上，对着兔子疯狂泛滥。 “咪咪是全天下最帅气的小兔！” 兔子戴着猎鹿帽，身上披着斗篷，俨然一副大侦探的派头。 斯姜看着自己镜子里的模样，表示十分满意。 这套服装是维多利亚时期的英伦风，低调奢华有品位，又正好遮住了他头顶和背上的秃毛。 他在镜子前左转右转，三百六十度地满意。 “咪咪你很喜欢是吗？” 斯姜直起身，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那我们再换一套好吗？” 斯姜看了看黎索手边的一摞备选，里面有运动风、复古风等各种风格。 他最中意的一套是吸血鬼套装，就藏在那一大堆中间。于是他冲过去把那套衣服叼出来，往黎索手里一放。 人，准许你伺候本兔换装。 黎索见兔子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一边轻柔地帮兔子脱下衣服，一边不住地叨念着“太可爱了”。 斯姜看着镜子里“刷”地变成恶魔吸血鬼的模样，耳边听着黎索的夸赞，感觉也渐渐良好了起来。 他穿着外套在镜子前蹦跶着，最后干脆转起了圈。 而在他背后，黎索在不引起他注意的角落里悄悄架起了手机。 直播一开，弹幕便蜂拥而至。 「超级兔迷：天呐，这是咪咪吗？怎么这么帅气啊！」 「迷你兔迷：哇，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了，主人好会挑衣服哦！」 「进阶兔迷：咪咪看起来也很满意，咪咪和咪爸天下第一好！」 黎索默默看着兔子撒欢的身影，露出了欣慰的笑。 过了一会，兔子跳累了，又跑回黎索面前，抬起头看着他。 “咪咪，要换别衣服吗？” 兔子：点头。 “那你要哪套呢？” 兔子钻进衣服堆，扒拉了一阵，最后扯着一套足球运动服出来。 “好，那就换这套哦。” 在黎索换装的时候，弹幕已经疯了。 「超级兔迷：咪咪宝宝还会自己挑衣服啊！！咪咪是美貌和才华并存的小兔精！！」 【嘉年华】x1 【游乐场】x1 【礼花】x10 或许是屏幕上花里胡哨的效果引起了兔子的注意，它刚换完衣服没有立刻去照镜子，而是冲着手机跑了过去。 几秒钟内，兔子的脸就占满了直播屏幕。 它的面孔四下探索着，就像在查看大家的消息一样。 「小兔迷：咪咪宝宝是在和我们打招呼吗？」 「大兔迷：一定是的！咪咪宝宝最聪明了！哎呀哎呀天下最可爱的咪宝～」 「超级兔迷：天呐这个怼脸杀，我晚上一定睡不着了……呜呜咪咪小天使～」 屏幕上的弹幕愈加疯狂，各种礼物效果也没再间断过。 然后观众就看到一开始还有点拘谨的兔子，渐渐挺起了胸脯，最后竟然退到几步之外，在所有人都能看清它全身的地方站住了。 接着，它便开始正面、侧面、背面摆起了定点pose。 弹幕沉寂了几秒，迎来了更汹涌的爆发。 【嘉年华】x5 【游乐场】x10 「无敌兔迷：哎呀，咪宝疑似在众人的夸赞声中迷失自我了！」 第 42 章 实锤了，他就是…… 斯姜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起来。 在那个虚无缥缈的梦里，黎索好像说他之前和花嗅合作过，知道这个公司管理混乱、内斗严重，其他人加班是被耍了。 他好像还说，不该惯着这样的公司，反正他们最后一定会用初版方案。 斯姜猛地睁开眼，立刻打开对接群，开始翻方案的修改记录。 他依稀想起上周五的傍晚，方案发出去了两个小时，花嗅都没有提出修改意见。 按照之前的沟通经历，那个“小雏菊”会在第一时间往文档里添加十几条标注发回来。 这回这么安静，他们都以为方案是基本通过了，最多只需要小小的修改，可以回去好好过一个周末。 没想到快六点的时候，大家都开始选外卖了，群里突然热闹起来。 花嗅那边不知道谁突然拉了一个叫“铃兰”的人进来，把双方沟通协作了一个星期的方案批得体无完肤，称“以前和AS传统渠道合作过，贵部门的方案根本不像是这样老牌广告公司的水平”。 这话一出，整个创媒部除了黎索都陷入了混乱。 毕竟把方案上升到整个AS公司层面，还和传统渠道做对比，这就不是斯单沟通能解决的事了。 在斯姜看来，这个“铃兰”可能是对方另一个有话语权的上司。 她的不满不仅影响和AS创媒部的合作，还有可能影响对面对接的工作人员。 同为打工人的斯姜一下就对那些普通员工共情了。 这些人虽然平时有点吹毛求疵，但也是为了更好地完成工作。 “铃兰”对这个方案的评价，说不定也会让花嗅的对接人员挨骂，甚至丢掉工作。 于是包括他在内，所有部员的大脑都高速运转了起来。 花嗅的对接人员也开始在群里打圆场，表示还有时间，他们可以继续协调完成…… 这大概就是他们在周末疯狂加班的始末。 要不是莫名其妙睡了一个周末还做了怪梦，斯姜大概也不会意识到有什么异样。 但脱离开当时那种紧张、羞愤、还有挽救对方工作人员的奇怪情感，再看后来通过的方案，和最初他们提交的版本查重率至少有95%以上。 反反复复拉扯过后，改掉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完全可以等初版方向敲定了再慢慢修改。 再仔细一想，对方发来回复的时候，黎索也还没下班，他应该看到了消息——如果他那时候也看群消息的话。 他好像也确实让大家不要把对方的语气看得太重，该下班的时候就下班。 只不过那时候所有人都焦头烂额，没人把这话当回事。 后来呢？黎索怎么了？ 他好像是离开了，但不是六点…… 斯姜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受。 难道……他们真的对黎索有些误会？ 他拒绝加班，是因为知道这个甲方有问题，只是其他人都没在意……？ “啊——” 王决意突然打了个哈欠。 斯姜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那么认真？花嗅那边又说什么了？” 斯姜赶紧把手机往旁边一放。 “没呢，总监回完话对面就彻底安静了。” “唔，估计他们也听说SL的事了吧，不敢太乱来。” 王决意张了张嘴，试图吞下另一个哈欠，但没有成功。 “啊——” “不过说实话，就我们这阴间作息，确实挺危险的。别的不说，我最近老觉得喝完咖啡心慌，难受得很。” “谁让你一天只吃一顿饭，醒了就喝咖啡。” “那不是为了保持身材吗！你不知道，人过了25啊，那个断崖式衰老……” “我感觉自己现在代谢可慢了，喝水都胖！” 王决意说着，目光在斯姜手中的可颂来回扫视了几眼。 “你也就趁这两年多吃吃吧，以后你就知道我现在说的意味着什么了。” “不说了，我先去补十分钟美容觉，除了转账不要吵醒我。” 斯姜朝他挥了挥手。 王决意出去之后，斯姜又拿起了手机。 他退出群聊界面，打开了小粉书。 首页赫然推荐了一条标题“兔兔拒绝加班”的视频。 发布账号就是那个“咪咪是只猫猫兔”，下面的说明写着：“十点后只要玩手机就这样，不想让爸爸加班的宝宝～”。 视频内容是灰白猫猫兔蜷在博主身上睡觉，把他的一只手压在身下当枕头。 日期：四个月前。 应该是斯姜先前浏览了很久“咪咪是只猫猫兔”的主页，这才给他推送了。 斯姜点开评论区，往下划了好几页，试图从中找出博主身份的蛛丝马迹。 不知不觉地，他又刷了好久。 这个博主回复不多，一般就回复几条，都是和养兔相关的。 除了知道对方是第一次养兔子，斯姜什么信息都没找出来。 于是他划了一下，打算退出。 页面上突然跳出来一条提示： 【你已经刷该博主很久了，关注一下不会错过哦～】 斯姜想了想，最后点了“关注”。 别的不说，兔子确实丑萌丑萌的，视频看起来也很轻松，适合睡前刷。 他把剩下的食物塞进嘴里，用纸袋装了垃圾往桶里一塞，就走了出去。 「来自群聊“AS创媒部”的消息」 【黎索：】 “今天没有什么工作，大家可以下班了。周末辛苦。” 消息刚跳出来，创媒部就炸了。 “还不到五点，黎总监是什么意思？现在就可以走吗？” “走啊，为什么不走。” 肖夏已经站了起来，麻利地开始收拾东西。 “领导都发话了，我们走了有什么啦。” “他不是经常在群里这么说么。” 王决意说着在搜索框输入“下班”，立刻跳出来十几条黎索发的“大家可以下班了”。 “喏，都是场面话啦，以前Jack不也老说么。” “场面话就场面话，我们真听了也没人怪得了。” 肖夏说道。 “反正今天没事，斯姜不是还要请客嘛，就去那家新开的‘全城热烤’，早点去省得排队。” “对啊，我们周末加班了那么久，提前一小时走算什么？” 黎晓附和道。 “再说了，我们不是弹性工作制吗，谁规定一定要六点下班啦。” 王决意一听也是，赶紧跟着收拾起来，挤了两大泵素颜霜往脸上糊。 “早知道今天就不来公司了，睡个觉多好。啧，总监也不早说……” 他抹匀之后，对着镜子照了一番，又挤了两块往黑眼圈的位置抹。 “王决意你差不多就行了啊，抹脸就算了，还喷什么香水……烧烤店都是油烟谁闻得到。” 肖夏嫌弃地看了王决意一眼。 “咋，那种场合你还指望遇到什么crush？” “夏姐，这你就不懂了——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谁知道真命天子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出现啊。” 肖夏“哼”了一声，往自己工位一指：“我的真命天子已经出现了，好看、贴心，还永远不会塌房。” 王决意头都没抬。 “嗯，确实是好看的。” “那可不，男同眼光就是好！” 肖夏把椅子往里一推，走过去拍拍斯姜的桌子。 “我们先走，让这只孔雀再打扮一会。” 完了还不忘拉踩一句：“你看我们斯姜，啥都不用准备站起来就能走了，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多好！” “我在他这个年纪也不用花那么多心思好吗……” 王决意嘟囔道。 “再说了，他这叫天生丽质。去年那个项目我们全组熬了两个通宵，回家的时候我整个脸又肿又垮，像是哭了两天坟，他倒好——头发随手一抓就变成破碎感美人。” “还好他是直男，这要成了我竞争对手，我哪有半点胜算啊！” 肖夏哈哈大笑。 “那可不，斯姜可是我们组——啊不，全公司的门面——放在整个业界都很能打的好吗！” “不过斯姜啊，王决意说的没错，你现在是还年轻，过几年可不能这么熬了。” “上周我看你整张脸都开始变灰了，在这样下去，不到三十岁你就会变成其他组那样秃头发福的中年人了，直接从帅哥变成‘那男的’。” 斯姜：？ “我上周脸是灰的？” “啊，也可能是灯光不好照的吧，脸还是很帅的，你放心。” 肖夏说着，仔细端详了斯姜一会。 “诶，不过你今天气色的好像确实好了不少啊！” “可能是周末睡饱了吧。” “哎，确实是不能熬夜！” 肖夏跺了跺脚。 “看黎总监就知道了，比王决意都大几岁呢，脸和大学生似的……接下来我也要向他学习，每天都这个点下班。” “得了吧，夏姐你也就嘴上说说，每天凌索三点就你在群里叫得最凶。” 黎晓插嘴道。 “是我愿意的吗？人家客户说话，我总不能晾着人家吧……我们这行，尤其是商务，要有服务意识的啊。” “要真像咱总监那样，公司还干不干、赚不赚钱？早被SL踹下去了！” 听到这，王决意一下子抬起头来。 “夏姐你也不知道吧，咱总监就是SL过来的。” “哈哈哈，不好笑！” 三秒过后。 “你别告诉我是真的？！” 王决意认真地点点头。 肖夏和黎晓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程度不亚于斯姜。 虽然她们看似平静，但内心已然经历了一场核爆。 “好啊你王决意，这么惊天的八卦居然没早告诉我们……” “你等着，今晚一定要把你知道的都挖出来！” 大家就这样打着趣，吵吵闹闹地挤进了电梯。 这个时间，大部分公司都还没有下班，电梯里空荡荡的。 到了一楼，大厅里也没有什么人，安静得有点诡异。 不过对于总不在常规时间上下班的他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唔，May居然还开着，真难得一见。” 肖夏朝大厅中央瞥了一眼，随口说道。 斯姜跟着看了过去。 May Cofee营业到五点，这会虽然没有关门，但已经停止接单了。 吧台后面是忙碌着收拾店面的员工，看起来经过一天的工作，也是归心似箭。 斯姜的目光被门口“早餐套餐”的广告板吸引，脚步不由自主定住了。 广告板上写着是： 「全新推出早餐套餐，经典拼配搭配原味可颂/法棍」 一串疑惑从他脑海里飘过。 “斯姜？” 肖夏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们已经走远了。 “你干嘛呢？” 斯姜张了张嘴，刚走出半步，又被一种莫名的在意勾了回去。 “我突然有点事，你们先去叫车吧！” 他喊道。 “先出发也没事！” 说完，斯姜朝着May的店门跑了过去。 第 43 章 “既然你知错了……” 斯姜看着手里写着“May Coffee”的牛皮纸袋，陷入了沉默。 火腿可颂，美式……是给他吃的意思吧？ 黎索这卖的是什么药？ 斯姜不是刚毕业的学生，在正式工作前也实习过很久，加起来工龄有一年半了。 他知道有的领导会为了表示自己体恤员工，自掏腰包请部门喝咖啡。 黎索空降之前，上一任总监Jack就经常晚上加班的时候点炸鸡烧烤给他们加餐。 那时候部门的氛围比现在好多了，Jack经常带着他们熬夜拼项目，大家充满干劲，乐在其中。 可Jack在几个月前高升离开，公司在内部选了一圈人，结果总监的头衔落到了黎索这个不知哪来的空降兵头上。 从那之后，创媒部再也没有Jack在时那股拼劲了。 在斯姜眼里看来，黎索就是个摆设，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领导对于公司的作用约等于无。 这个人的上班时间和他们格格不入，不管工作有多紧急多重要，他绝对不加一分钟班。 六点之后非但在公司里见不着他，连手机都联系不上。 私下里，员工们对黎索的意见都是大的很。 但他们也觉得，黎索这样的领导不怕没本事，就怕没本事还硬要添乱。 好在他在这方面挺有自知之明，除了象征性地让部员别加班，也不做别的事，大家负重前行就够了。 可是这些认知，都在过了一个周末之后被打乱了。 斯姜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宿醉一般。 自己先是稀里糊涂地昏睡了许久，又做了一个关于黎索的怪梦，结果没想到上班之后，黎索也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请他吃早餐？他是突然打算做一个好领导了吗？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斯姜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经发了好一会呆。 他赶紧提着纸袋，朝休息室走过去。 休息室里面有几套宽敞的桌椅，还配了胶囊咖啡机和速溶咖啡条，平常即便不吃饭的时候，他们也会偶尔过来休息一下。 这便是这个行业最大的优点，没有严格的上下班时间，不限制衣着打扮，办公室处处透着随性和创意。 他们每个人的工位都摆满了各自喜欢的东西： 商务肖夏，桌上摆满了乙游男主的徽章、立牌和毛绒娃娃； 后期黎晓，自费把电脑键盘和主机外壳都换成了磨砂黑，缝隙里亮着各种彩色的灯，看起来非常赛博朋克； 视觉王决意，工位上摆满了各种化妆品、香水、加湿器，方便自己中途溜下楼和附近办公楼的crush见面——他有着在这个行业较为常见的男性取向，是所有人的好gay蜜。 至于斯姜自己，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欢的东西，桌上放着的都是各种具有设计感的小物件——比如侘寂风的迷你盆栽、秋千一样的可替换日历、旅游时淘回来的手绘粗陶杯之类的。 黎索的办公桌，却几乎见不到任何有个人特质的物品。 电脑一关，那个位置就像是从没有人坐过一样。 不仅如此，他每天都穿着一整套西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楼下银行柜台的。 斯姜在靠窗的空桌前坐下，把纸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May Coffee是半年前新开的办公楼咖啡，装修走的是现代斯约风，在二楼占了很大的位置。 虽然主要定位是服务这栋楼，但因为独特的装修风格，刚开业就吸引了一些时尚杂志取景拍照，在网上火速蹿红。 斯姜当然知道这家咖啡，只是从没吃过他们的早餐套餐。 May经常被包场，营业的时候店里常常挤得难以落脚，点单小程序也总是刚上线就爆满下线。因为不缺客人，便很任性地一到五点就准时关门，和他们的工作时间完美错开。 整个创媒部努力了几个月，终于有一天肖夏成功在上午挤进了小程序，没来得及细选，就给每个人点了杯普通拿铁。 一直到下午三点半，他们的单才终于出品了，但拿到每个人手上时，拿铁的冰都化了大半。 味道不能说普通吧，可以说毫无记忆点。 但因为外带杯和贴纸挺好看的，斯姜还是拍照发了出去，只是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点过May。 今天这外卖倒是送得挺快的，莫非May终于凉了？ 斯姜心想。 可颂装在一个牛皮纸盒里，像是刚刚烤出来，散发着好闻的黄油香气。 斯姜咬了一口，麦香和奶香顿时充斥了整个鼻腔。气孔疏松，咬起来有些韧劲，表面却酥脆掉渣。 斯姜回味着这份味道，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感动。 或许是因为睡了两天的缘故，他觉得自己饥肠辘辘。 这种带着动物油脂烘烤过后的碳水化合物，不但填饱了他的肚子，还填饱了他内心的某种渴望。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吃了几天草，整个肚子里清汤寡水的。 他满意地点点头，又打开了美式。 黎索并没有问他要什么温度，就直接点了热的。 斯姜对着饮用口吹了吹气，一种水果的香气散发了出来。 他有些惊讶，犹豫了许久后，小心啜了一口。 和寻常的咖啡味道完全不同，这杯美式几乎没有苦味，取而代之的是酸味和回甘，还带着一丝发酵味。 口感似乎也要黏稠些，像是加了浆果。 这……这是咖啡么？ 斯姜有些惊讶地放下杯子，在纸袋里翻找起来，终于找到了商品小票。 上面写着“美式-热情美洲一号”。 “在看什么？” 一个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吓得斯姜一个激灵，小票也掉进了袋子里。 他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来。 “总监……咳，我只是觉得这美式喝起来和其他咖啡不一样，想看看是不是加了什么风味。” “噢。” 黎索点点头。 “你平常不喝SOE吗？” “SOE？” “噢噢，是那个叫什么……单一产地……” “Single-original espresso，咖啡圈炒了几年的概念，我还以为早就普及了。” “挂了SOE名号就可以多买点钱。品质是良莠不齐的，倒总有很多人买单。” 黎索淡淡地说道。 “不过May的这款美洲一号还不错，是哥斯达黎加的厌氧处理，浆果调，酵感比较明显。” “是有些酒味。” 斯姜又喝了一口。 “像热红酒，就是不像咖啡。” “那好喝吗？” 要是其他同事在，斯姜会评价这是“馊了的涮锅水”。 但现在问话的是他名义上的上司，还是请了这杯咖啡的人。 于是斯姜张了张嘴。 “如果不当成咖啡，当成普通饮品或者酒……还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索的脸上似乎有了点笑意。 “能喝得惯就好。” “总监对咖啡很有研究啊。” 特意点这种味道怪怪的咖啡，又显摆了半天产地、风味、处理法这些，斯姜要是还不懂黎索想听什么，就白工作这么久了。 不就是想听人拍马屁嘛！ 没想到黎索的脸色微微一僵，目光似乎还躲闪了一下。 “喜欢喝罢了。” 他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声音又恢复了冷淡。 “我就进来接个水，你慢慢吃，不急。” 说完，就走了出去。 斯姜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这才如释重负。 太奇怪了，黎索太奇怪，这几天也都太奇怪了！ 自己该不会被卷进了什么奇怪的时空漩涡，导致周围的世界开始崩坏了吧？ 斯姜拿出手机，想找人吐槽一下，结果不管是王决意还是其他同事，似乎都还没有醒的样子。 也对，毕竟他折腾了半天，现在也才十二点多，离他们上班还早呢。 但这么一看手机，斯姜这才发现那个项目群里又出现了新的小红点。 从时间来看，刚才他口袋里的震动就是这个群聊引起的。 【花嗅-小苍兰】 “大家都是希望项目能顺利进行，宜早不宜迟。” “经过这次合作，双方也都对彼此的工作风格和流程更为熟悉，未来如果再次合作一定会更有效率。我们也会尽量避免过度讲究细节给贵司带来的麻烦。” 这是针对黎索那段话的回复。 “小苍兰”是对方的项目总监，之前和黎索一样从未发过言。现在其他人都在装死，她的回复显然想表达他们公司层面的态度。 斯姜皱了皱眉头。 这段话乍一看是在缓和气氛，实际上是在绵里藏针。 对方首先不承认自己的工作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还暗指双方是因为“磨合不足导致效率低下”，而他们揪着不放也不是吹毛求疵，而是因为他们比AS更讲究细节。 真是让人不舒服。 斯姜“啧”了一声。 再往下，黎索又回复了。 【AS创意总监-黎】 “既然贵司的风格是宜早不宜迟，现在初稿已经提前完成，麻烦先送批。我们可以尽快进入下一轮工作。” 对方回了个“OK”。 至此，周末加班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黎索的回复至少没有掉进对方的陷阱，让AS陷入被动。 不知道是这几句话的缘故，还是周末的怪梦、刚刚的“早餐”，斯姜突然对黎索产生了一丝好奇。 只有一丝丝。 他盯着手机看了一会，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鬼使神差地，他打开小粉书，在搜索框输入了一串字符。 【查找ID：咪咪是只猫猫兔。】 第 44 章 “好碎、都是碎的。” “黎索是SL的前策划总监？？！！！” 斯姜差点喊了出来。 王决意吓得拼命对他“嘘”。 斯姜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 “SL每个月都有百万播放超级传播度的内容，而且每次都不重样……我们当案例学习了那么久，结果你说黎索在那里当过策划总监？”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要不你看他这工作态度，上头怎么还能把他当宝呢？” “他要真是SL的策划总监，别说不加班了，每天只来露个面我都愿意供着他。” 斯姜说道。 “可他真……看不出来啊。” 王决意发出了“哼”的一声。 “我也没看出来。” 斯姜依然沉浸在思绪里。 “不是……黎索这么厉害的出身公司怎么不大肆宣传？再怎么着，自己部门的员工总该知道吧？” “可不要说我们俩，肖夏、黎晓、甚至前台的Amy也不知道啊。” “咳，所以说这其中应该还有点问题。” 王决意又压低了声音。 “能有什么问题？” “黎索来我们这是两个多月前吧？” “你觉得一个真大佬，会这么长时间都不显山不露水吗？” “对啊，这说不通啊！” 斯姜怎么也想不明白，只能瞪着眼睛等王决意解释。 王决意露出了看透真相的眼神。 “听说前两天走的那位接任SL策划部已经大半年了，可是直到两个月前黎索才到我们公司，这期间的空档，他在干嘛？”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黎索在SL也是个混日子的。” “他肯定是特别会忽悠人，才忽悠到了SL的总监。结果被SL发现，直接开除了！” 王决意说得眉飞色舞。 “然后他因为没有真本事，在家待业了很久，直到AS的高层不知道怎么被忽悠上了，才把他当成宝一样请到公司。” 他摇了摇头。 “啧啧啧，原来我们是接盘侠。” 斯姜点点头。 “你的猜测很有道理。” “可是你没证据。” “日久见人心呐。” 王决意又努了努嘴。 “等着看吧，看他的尾巴啥时候露出来。” 两个人相视一笑。 “可是不管怎么样，黎索都已经从SL离职很久了吧？” 斯姜问道。 “他能去处理什么事？” “他有个前同事的身份，说是同行之间的慰问比较方便。毕竟SL和我们也没有交情，还算是对家，说不好就会被当成阴阳怪气的吧？” “估计是让他去打探消息的，这点事他总能干吧？” 斯姜恍然大悟，对王决意比了个大拇指，表示“还是你懂人情事故”。 “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怎么也来这么早？” 斯姜昏睡了一个周末，关于方案的很多细则都是王决意回答的，照理来说他今天应该更晚来才是。 “我本来睡眠就浅，早上被手机震醒了，就打开来瞄两眼。” “然后就看到黎总监发的那段话了，我还想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王决意的表情变了变。 “哎，你说，他该不会是知道那人猝死的事传开了，才突然口气这么硬吧？” 斯姜不置可否。 其实细细想来，黎索平时没少让大家尽早下班回去休息，只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阴间上班作息，人都是下午来的，总不能没到工时就早退。 工时到了，往往就是晚上九点之后。而一旦工作到了晚上，加班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刚开始实习的时候，斯姜还挺不习惯呢。 但这是广告行业、新媒体行业正常的现象，不只是他们，对接的客户方也都是白天沉寂晚上活跃的。 说来也怪，他们好像一到晚上思维就会突然激活，总能想出好点子，然后一群人都兴奋了起来。 等准备收工的时候一看，就已经凌索了。 可就这样，他们每次下班的时候，对面的SL大楼都还亮着几层楼。 斯姜想着，不由自主望向了窗外。 现在还是白天，SL大楼的玻璃反射着阳光，看起来熠熠生辉。 在他的印象里，这栋楼无论何时都是光亮的。坐在里面的人永远能拿出让整个行业惊叹的新方案，让同行望其项背，追赶不及。 “能在SL做总监得有多厉害啊，怎么会突然猝死了呢……” 斯姜喃喃道。 “应该是很负责的人吧……以前Jack在的时候不也一样吗，如果有紧急的项目，他比我们还辛苦。” 王决意惋惜地叹了口气。 过去创意总监还是Jack的时候，经常和部员一起加班。就算人不在办公室，Jack也会在线上跟进度，还会点外卖慰劳他们。 这才是所有人眼里一个创意总监该有的样子。 “谁想到会出这样的悲剧……努力工作的人活不长，偷懒摸鱼的倒是容光焕发。” 王决意努了努嘴。 “我可没在内涵谁。” 斯姜表示认同。 在他们看来，黎索绝对是个对内容行业毫无追求、混吃等死的人。 以SL为首的行业大佬，企业文化都是“同样的时间做更多事，同样的事做得更极致”，从上到下都是自驱力极强的狼性文化。 在这个行业里，不比其他人更努力奔跑，怎么可能获得好成绩。 黎索的作息倒是规律，每天到点下班，熬夜是不可能熬夜的。 别的不说，他看起来确实比其他人脸色好、头发多，身材匀称还不油腻。 斯姜倒还好，比他大两岁的王决意，每天上班都要涂上各种保养品，凌索三点回去还要敷面膜用美容仪。 可即便如此，王决意还经常抱怨自己在过了25岁之后身体一落千丈，皱纹长出来了不说，发际线还开始往后移，工资都花在更贵的保养品和医美上了。 比起来，黎索真不像是二十七八的总监，看着比实习生都健康。 单凭这一点，王决意的怨气就不是没来由的。 “哼，我也想撂挑子不管了，看看事到临头黎总监会不会自己上阵。” “可少让他自己独美了，也尝尝负重前行的感觉吧！” 王决意说着张开双手，往靠背上一瘫，作出“世界毁灭我睡觉”的样子。 “要不就试试？反正黎总监都在客户群里说话了，我们也只是顺着他而已。” 斯姜说着，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既然他当过SL的策划总监，自己做方案总不是问题吧？” 凉了的咖啡不知为何变得酸涩，斯姜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好酸……怎么有咖啡是酸的，还这么酸。” 他苦着脸说道。 “挂了个SOE的名头就卖那么贵，还那么多人要喝，智商税啊智商税。” “May是什么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决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看你今天是被新品宣传冲昏了头脑才突然买的吧？该吸取教训喽。” 斯姜差点被呛到，猛咳了好几声。 在王决意起疑之前，他赶紧岔开了话题。 “那个……既然今天不用赶进度，不如晚上下班去吃烧烤吧。” “我来请客，周末辛苦你们了。” “行啊，小群里说一声，大家肯定都高兴。” “小群”就是除了黎索以外所有部员都在的群。 对于背着黎索聚会这件事，斯姜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除了刚上任的那天黎索组织了一次部门聚餐，就再也没参与过任何集体活动，无论是公司团建还是同事们私下的聚会。 也是，作息完全错开、下班后就失联的人，肯定巴不得和他们没有交集。 大家都习惯了，平时和黎索就像平行线一样各过各的。 斯姜在群里发完消息，除了王决意迅速回了个表情包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动静，大概是还没醒。 等他们到点上班，就会发现今天是无比幸福的一天——没有工作，还见不到黎索。 斯姜放下手机，又开始吃还没吃完的早餐。 可颂的味道比酸不溜秋的咖啡好接受多了，肯定是找其他面包店供应的，否则水平不会差距这么大。 他一边吃一边想道。 但黎索竟然是SL的前策划总监。 这件事对他的震撼，无异于埋头犁地的黄牛一直努力想把眼前的地耕成隔壁农田一样的沃土，最后发现隔壁的田是平常摆在自家牛棚旁边那个没用的东西犁的，而那个东西叫拖拉机。 斯姜看着眼前的早餐，对黎索的印象突然又模糊了起来。 除开今天上午遇到的这一系列反常事件，还让他在意的，是他在梦见自己变成兔子的时候，梦里的黎索对他说过一些话。 好像是说他之前和花嗅合作过，知道这个公司管理混乱、内斗严重，他们加班是被耍了…… 还说什么不该惯着这样的公司…… 斯姜闭上眼睛，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了一阵。 六点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忙活，没人管黎索说什么。 黎索好像离开了办公室，但没有把东西拿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从外面回来了，中途应该只是去了公司内的某个地方。 他没有准时下班，而是去做了点什么，之后…… 斯姜的眉头拧紧了。 梦里黎索说过的话无端响起在他的脑海里。 “咪咪，是因为我昨晚回来有点烦，忽视你了吗？” “我让其他人别回复直接走，可他们没人听，又跟着瞎忙活。” 第 45 章 我、我吗？ 斯姜迷迷糊糊地醒了。 准确地说，只是恢复了部分意识，整体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今天的床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比往常舒服许多，让他睡得很沉。 周末了……再睡晚点也没事吧。 这样想着，斯姜把脸往枕头里一埋，打算再睡过去。 一阵咖啡的香气飘过来，终于引起了他某个脑区的注意，即将昏睡过去的意识又清醒起来。 下一秒，他还听到了不属于他的、从房间某处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脑报警了。 斯姜猛地睁开眼，几乎立刻弹了起来。 有人闯进了他的房间？！ 不对…… 斯姜眨眨眼睛，下一秒又被惊吓得更厉害了。 这不是他的房间啊！！！ 斯姜愣愣地盯着身上的被子，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这被子下面是空的。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小小的一团，目之所及只有一双毛茸茸的爪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气，床上用品的材质和花色也有些熟悉，不同之处是旁边并没有其他人。 斯姜：我一定是在做梦。 一定是的吧！！！ 半分钟后，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靠近了。 在见到他的一瞬间，脚步的主人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咪咪！” 黎索一下子扑上床来，把兔子rua进自己的怀里。 “咪咪睡醒啦，是在等爸爸吗？爸爸今天起得早，看咪咪睡得好香好香啊～” 黎索说着把鼻子埋进兔子脖颈里，用力蹭了蹭。 “做了什么好梦呀～” 他的怀里，兔子耸着鼻子，目光十分惊愕。 斯姜内心几乎要尖叫起来。 这是哪门子好梦，这斯直是噩梦重现啊！ 怎么会又做了同样的梦啊？！ 完成了起床吸兔后，黎索爬起身来，抱着略显僵硬的兔子下了床。 他身上依旧穿着丝绸绣花睡衣，只不过换了另一套相似的款式，胸前低调的金线尤加利暗示了价格不菲。 兔子被他按在深V领口，蓬蓬的脸紧贴着胸前的肌肤，鼻子一耸一耸，像是吓傻了。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斯姜想道。 黎索一个隐藏大佬、厌人症患者，平时从衣着到说话都透着古板无趣，夸人、骂人、怼人都是毫无情绪的扑克脸……为什么在自己的梦里就是这副可怕的模样？ 难道是我潜意识里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斯姜仔细回想了几遍过去一周黎索的状态，得出了结论：这绝对还是在做梦。 黎索不可能露出这样的声音和表情，不可能养兔子，更不可能养一只模样憨里憨气的猫猫兔！ 到底是为什么要把平时刷的宠物博和黎索编排在一起啊？ 快醒来，快醒来！ “咪咪要吃早饭了吗？爸爸已经给你添好了哦。” 黎索说道。 “今天可还有重要任务呢！” 斯姜抬起头，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这个梦也太逼真、太持久了，不是说人在梦里一般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么？为什么他明明意识到了，还是怎么都醒不过来呢？ 周末还有一大堆书和纪录片要看，下周还有宝馥的项目要正式执行，可不能就这样一直鬼压床啊！ “嗯？咪咪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饿吗？” 黎索一边说着，一边把耳朵凑近了兔子嘴边，像是在听它说话。 “哦？咪咪是想陪着爸爸吗？是想一直被爸爸抱着吗？” 他自问自答了起来。 “嗯，那爸爸要去工作喽，咪咪就趴在腿上陪着爸爸好不好？” 斯姜的耳朵转了两下。 他听到了什么？——黎索说要“工作”？ 哈哈，OOC了吧！怪梦，快给我醒来！ 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化，黎索继续抱着他往客厅走去。 斯姜被暂时放到了沙发上，是和上次的梦里一样的款式，甚至上面还有同样的毯子。 沙发扶手上有几块啃坏的痕迹，那是他之前“咬”的。 这梦还怪有逻辑的。 黎索把一个小型的移动办公桌拖到沙发前，摆上了早餐和笔记本电脑。 接着他坐了下来，把兔子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一手端起咖啡、一手拿起丹麦酥吃了起来。 “嗯，萨萨姐的手艺又进步了。” 黎索自言自语道。 “接下来May的选择更多了。” 斯姜被这香气勾得抬起头，看到黎索指尖掐着的半块丹麦酥，眼睛都直了。 好香，居然是板栗馅的……还是炖得软糯的糖渍板栗！ 然后，在斯姜望眼欲穿的目光中，黎索把剩下的酥全塞进了自己嘴里。 “咪咪，你这样探头探脑，待会酥皮全掉你头上了。” 黎索揉揉兔子的脑袋，笑了。 “那你就会变成一只香喷喷的黄油味小兔～小心邪恶人类路过把你吃掉！” 说完，黎索还像模像样地扮演了起来，张着嘴就朝兔头上啃过去。 “呜呜，咪咪要被吃掉啦～一口炫一个黄油兔头——” 下一秒，兔子从他手中挣扎地逃开了。 斯姜带着疲惫的心，默默跳到了地上，一蹬一蹬地朝窗边的领地蹦过去。 梦醒不过来就算了，逃总可以吧？ 谁要陪变态人类玩这种扮演小游戏啊！ “咪咪～” 斯姜正蹲在自己的食盒前吃草，吃得脸颊鼓鼓囊囊的。 黎索似乎是忙完了手上的事，这会又兴冲冲地来找他。 “咪咪在吃草啊，真乖乖～” 说着，邪恶的手指就伸了过来，开始摸他的头。 摸头就算了，还顺着耳朵撸到背上，最后趁机捏了一下他的尾巴。 “咚！” 斯姜把半截草叶吐掉，整只兔跳了起来。 就算是梦里的黎索……你也别太过分了！ 看见他的动作，黎索没露出半点慌张。 他继续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朝兔子靠近过去。 “咪咪吓到啦？是爸爸不好，爸爸给你道歉。” 黎索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握住兔子的耳朵，轻轻往上撸了几下。 接着，他又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兔子的下巴。 斯姜露出警告的眼神，牙也龇了起来。 他要再不给这个人类一点教训，对方肯定更要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于是他张开嘴，狠狠地往前扑去。 在兔牙和人类手指即将接触的一瞬间，突然鬼使神差地收住了。 下一秒，兔子伸出舌头，无比轻柔地对着那人的指尖舔舐起来。 斯姜：？ 我在做什么？！ “咪咪乖，爸爸就知道咪咪最好了～” 黎索依然笑着，声音却越发邪恶。 然后他一下一下地撸着兔子耳朵，看起来非常惬意。 斯姜感觉有一种不受控制的力量在驱使他的身体。 每当黎索做完这一套动作，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去舔他的手，怎么忍都忍不住。 “小舔兔的开关真是百试百灵。” 黎索笑着说道。 “网友真是太有办法了。” 另一边，斯姜梗着脖子，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什么破网友支的损招啊，你们侵害了兔身权利知道吗？等我梦醒了就去和你们对线！ 死嘴……快停下啊！！！ 斯姜感到了强烈的屈辱和羞愤。 但是他既摆脱不了黎索的魔爪，也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只能瞪着眼睛，气得跺脚。 然后黎索就看到，他的小乖兔子每舔他一口，就跺一次脚。 跺完了脚，继续舔他，如此反复。 “咪咪～” 黎索的心都要化了。 “你好可爱啊～呜呜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斯姜：“咚！咚！咚！” 你看不出我在生气吗！我都要跳踢踏舞了喂！ 黎索的眼里已经变成了两颗爱心，根本注意不到别的。 他在兔屋前盘腿坐下，然后抱起兔子举在自己面前，一次次凑近过去。 “咪咪可爱，咪咪乖乖，咪咪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兔！” 黎索用自己的鼻子去碰兔子的鼻尖。 “爸爸抱抱，爸爸亲亲～mua～” 斯姜在空中乱蹬着腿，却没能阻止对方对他的蹂躏。 黎索似乎精进了控制兔子的技术，让他没法轻易躲开，只能瞪着眼睛龇牙咧嘴地就范。 太憋屈了……怎么会有兔子这么憋屈的生物！ 不知过了多久，黎索终于折腾够了，这才把兔子抱进自己怀里，让它蹲在自己手上。 斯姜生无可恋，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过去一周上七天班被甲方按在地上摩擦的样子。 他想，现在自己的兔脸上应该都是班味。 这梦什么时候到头啊。 黎索开始慢慢地抚着他的背，似乎是在安抚他。 比起其他的动作，斯姜甚至觉得这样的抚摸已经很好接受了。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试图睡过去。或许只要再次醒来，一切就恢复正常了。 然后他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斯姜的耳朵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奇，睁开眼来。 黎索不知从哪拖来了一摞包装袋，就在他的面前拆了起来。 斯姜眼看着他把东西从包装袋里拖出来，在空中抖了抖。 “晚上要给互联网姨姨叔叔们看喽～咪咪穿起来一定特别好看！” 他的手里，正举着一条红丝绒蛋糕裙。 裙摆层层叠叠，还绣了金边，浑身上下都缀满了珍珠和蝴蝶结。 第 46 章 群主……失联了？ 斯姜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会议室的，甚至连王决意的询问都没有注意到，就这么愣愣地走出了办公区。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在休息室接水，而水已经溢到了杯子外。 “啊……” 斯姜赶紧停下手上的动作，慌忙去扯纸巾擦水。 水在地上积起了一滩。斯姜蹲下身，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为什么呢？ 他心想道。 明明是那么重要的项目，那么突然的机会……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一股怒气从他胸口升起。 黎索也好，那几个“senior”也好，凭什么高高在上地规定好一切，却把执行和责任都推给了他。 凭什么？！ 斯姜回想起前任总监Jack在的时候，从来不会这么对待他。 “哎，别看斯姜还是实习生，工作起来比正式员工还努力呢！我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有梦想有追求，自驱力强！” “斯姜你可以啊，策划做得这么快！嗯，想法也很新，不错！比xx那样的老策划强多了！” “斯姜，这次的案子就交给你了。时间紧了点，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斯姜，恭喜你正式加入AS创媒部！” 年多的回忆全都涌上心头，黎晓昨天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 “早知道就跟Jack走了。” Jack离开创媒部，去了一家发展前景不错的新锐网络科技公司。 在离开前，Jack确实问过他们要不要一起走。 其实那时候有人走了的，创媒部过去还有一个文案和后期，都和他走了。 时至今日，斯姜突然不知道自己留在AS做什么。 “斯姜。” 一个让人不悦的声音响了起来。 斯姜一个激灵，赶紧收拾了一下情绪，站起身来。 “黎总监。” “我……喝完水再去改改。” 说完，他低着头打算走出去。 “不需要改。” 黎索说道。 “没有改的价值。” 斯姜的手指收紧了。 那一瞬间，他在心里做了决定：十天后完成这个项目，就提离职。 “好的总监……我再想想怎么做。” “知道问题吗？” 斯姜咬紧了嘴唇。 你倒是说点建设性的东西啊，除了发脾气说空话指责我还能干嘛？ 现在还要我自我检讨吗？爹味上司，PUA领导，滚啊！ 黎索走到他身边站定了。 “为什么不问？” 斯姜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黎索叹了口气，在他对面的桌子倚坐下来。 “《一个塑料袋的自白》。” 斯姜一愣。 “什么？” 《一个塑料袋的自白》是斯姜大学时拍的创意短片，当初面试AS的实习，他就是用这个短片当斯历的。 “是你自己做的吗？” 黎索问道。 斯姜点点头。 “短片很稚嫩，能看出没有经历过什么专业训练，技术也有限。” “但是拍摄的人很有想法，努力凭借创意去弥补设备和技术的不足，让整个短片都充满了一种朴素的生命力，能看出他对这个行业的热爱。” 黎索说着顿了顿。 “一个大学就能拿出这样作品的人，交给我那样的方案，你觉得我能接受吗？” 斯姜茫然地抬起头：“总监……？” “你对SL的方案有什么看法，如实说。” 斯姜眨了眨眼睛，不知道现在应该用什么方式去应对。 但一想到大不了就离职，他突然底气也足了起来。 “SL的方案想要采用马卡龙、布朗尼这一类的甜品作为类比，说明他们想要主打20代的年轻女性市场，用户群体是大学生和初入社会的职场女性。” “这部分群体原本并不在宝馥的消费人群中，所以宝馥应该也是想通过年终购物节的合作，扩大在这部分人群中的知名度。” “但问题是，使用甜品作为意象的方式已经过时了，如今的20代女性也并不希望用‘甜美’这种刻板印象来标榜自己。” 黎索的目光一变，似乎隐隐有了笑意。 “说下去。” “内核过于单薄，会影响视频发布后的长尾效应。它可能引起短时间的现象级传播，但是一旦宣传期过去，就无法引起后续讨论，热度只会一再降低。” “而宝馥此次购物节的目标并不是销售，而是扩大品牌的影响圈层。我觉得SL的方案实际上和宝馥的愿景背道而驰。” 黎索眯了眯眼。 “那么，仅仅是把作为意象的食物改成老洋房里的下午茶，就能回避掉这些问题吗？” 斯姜被噎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能。” “能分析到这一层的人，想必也不会看不出来这样的‘改革方案’治标不治本。” 黎索说道。 “不思考底层逻辑，反而执着于表面的画质、技术，这倒像是某些老而不死的大公司惯常的思维方式。” 斯姜愣了愣。 的确，那份PPT从头到尾都不是他自己的想法。 那些在群里的“资深前辈”，每一个都咄咄逼人地让斯姜接受他们的方案。 他们说斯姜一个刚毕业一年、又在小部门任职的新人，应该虚心学习，接受前辈的建议。 难道这些……黎索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说了，在这个领域，你比他们专业。部门里的每个人，在这个领域，都比他们专业。” “而且这时候，年轻可能反而是好的。” “总监……” “这件事我稍晚会处理。” 黎索说道。 “你的方案呢？不会只做了那一个吧？” “Plan B呢？” 斯姜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有别的方案……没来得及润色，还只是word文档。” 黎索的嘴角微微勾起。 “你现在手写给我都可以。” 斯姜赶紧把水杯一放。 “总监你稍等……我去拿电脑！” 这个方案是昨天斯姜在楼下逛街的时候想到的。 AS位于市内一个大型CBD，连接了许多主要商业街区，是市内最热闹的地方。 几乎所有全球知名的品牌，都在这里有旗舰店，一些新奇的联名，也都会把快闪店放在这里。 斯姜的灵感迸发，是在他路过一家积木店的时候。 “把乐高积木作为意象，用不同款式的宝馥珠宝拼装出自己的人生。” 黎索念了出来。 “上学时，它是这样；进入职场时，它是这样……” “同一枚胸针，可以是取悦自己的甜点，也可以是陪伴你在职场冲杀的铠甲……不同的套组……” 黎索的眼睛亮了起来。 “客群一下子打开了，可玩性也很高。不仅是这次购物节，未来还可以以此为主题策划多种活动，并且让用户一起共创……” 他喃喃道。 斯姜看着他的表情，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点。 “总监……这个方案还行吗？” 黎索抬起头来。 “这种方案才有修改的价值。” 他说着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两个半小时，够不够把它写成完整的策划案？” 斯姜用力点点头：“够！” “快去吧，要是超时我可会拔你网线的。” 斯姜赶紧抱起电脑跑了出去。 他没有看到身后的黎索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 「宝馥-AS年终对接群」 【AS策划-斯：】 “这边是AS给出的策划案，麻烦各位过目。@宝馥策划-方总 @宝馥策划-小华” 「文件」 【AS-总监黎：】 “文件是AS给出的策划初稿，包含了3个方向的视频大纲和文案风格参考，附录搭配了后续活动规划建议。” “如果各位更倾向于SL给出的方案，AS也做了跟进，后续可以发上来。” 【宝馥策划-小华：】 “收到！” “贵司效率很高哦！这才刚刚两天。宝馥策划部会沟通一下的，明天给AS答复。” 【AS-总监黎：】 “好的。如果方向需要做大调整，麻烦最迟明天午前通知AS。方向不变只调细节的话，麻烦明天下午给出全面的修改意见。” “按照之前商量过的时间安排，要不影响进度，本周五结束前必须定下终稿。请知悉@宝馥策划-小华” 王决意的椅子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斯姜旁边。 “可以啊你！真给出新方案啦！” 他兴奋地说道。 “刚看了一眼，给我惊艳翻了！我现在脑海里库库冒灵感，已经有一百个视觉策划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牛，这比SL那个酷多了！真的！” 斯姜看着王决意眼里的光，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是啊，我也没想到总监会通过这个。” “这俩方案摆在一起谁不选你的啊？又不是瞎子。” “哎，信不信，宝馥肯定也选这个。” 斯姜的目光变了变。 他微微偏过头，看向黎索的工位。 对方依然穿着无聊的衬衣坐在那里，表情也没有什么波澜，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斯姜自己清楚，方案虽然是他写的，可却不是他主动拿出来的，而是被黎索逼问出来的。 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并不了解黎索，但对方好像比预想的更了解他。 这个总监……好像也没那么无聊。 正想着，黎索突然把椅子往后一推，随后站了起来。 斯姜赶紧撤回自己的目光，假装盯着电脑屏幕。 “今天就到这里了，各位辛苦。” 黎索淡淡地说道。 他一如既往地拿起外套，经过斯姜身旁时，脚步稍微迟了片刻。 然后，他又毫无留恋地走了出去。 “哎下班了下班了！” 肖夏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你别说，这两天早起，我睡眠都好多了。以前一点回去还要玩半小时手机再睡，昨天十一点就睡死过去了。” “哎，咱总监别的不说，心理素质是真好啊，这种节骨眼上还和没事一样。” “那还不是亏了我们斯姜，两天拿出绝佳方案！” 王决意说道。 “我要是总监啊，早就把你当成宝捧着了！” “那可不，感觉是个好开头，这次项目一定能大获成功！” “走走走，姐请你吃饭！” 斯姜慢慢地收拾好台面，望向了门外。 在下班前，他收到了黎索最后一条消息。 【“烦”总监：】 “你这边的策划组取消了，今后不需要再回复那些人。” “接下来的工作，你直接和我汇报。” 第 47 章 “斯姜是疯了吗？！” 搜索结果跳出前的零点几秒钟里，斯姜还在犹豫要不要取消。 毕竟那只是一个梦。 沉浸在梦里的时候好像凡事都有逻辑，醒来细想就会觉得荒诞可笑，而现在他却在追寻那些荒诞的事…… 眨眼的工夫，界面刷新了。 “怎么可能？！” 搜索界面上赫然跳出了结果： 【咪咪是只猫猫兔】 认证：宠物博主 粉丝：17.1万 斯姜揉揉眼睛，又把APP退出重启了好多遍，最后确认这是真实发生的事。 怎么会…… 难道那个梦是真的？ 他有些无措地点进主页，随意划了几下。 账号的主角是一只宠物兔，灰白色的长毛，耳朵是尖的，就像猫一样。 斯姜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滑到最下面，发现最早的内容是五个月前发的，标题是“第一天接兔兔回家，起什么名字好呢？” 出镜的只有兔子和一只手，背景似乎是沙发。 兔子毛短短的，小小一团蹲在那只手上，看起来很脆弱。 斯姜一点点划上去，想从这些内容中找出账号主人的蛛丝马迹。 再往后翻，评论和点赞慢慢多了起来。 创媒部做的内容大多投放在这些媒体平台，斯姜对运营多少有点了解。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拍摄的内容看着斯单，实际上选题、剪辑节奏各方面都很讲究。 这不是新人的手笔，是很熟练的专业人士。 随着关注和互动增加，账号的内容也渐渐丰富起来。 拍摄的场景几乎都是室内，光线也很统一。画面的主体是猫猫兔，主人则会用手出镜。 内容主要是日常的小互动，主打可爱治愈。 斯姜随意网上翻着。 从视频来看，兔子很快就长大了，毛也越来越长。 它非常亲人，视频最多的主题，就是主人在家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呼唤它的名字，两秒钟后，它就从不知道哪个地方崩了上来，落在主人腿上。 主人的声音经过了处理，听不出是谁。 难道是黎索？ 斯姜继续往上翻，手指突然停住了。 他看到有一期视频是“给咪咪的三百平带花园大别墅”。 视频是兔窝的布置过程，斯姜直接拉到了结尾。 然后他赫然看到了自己“梦里”住的那个兔窝，连毛绒隧道和床垫的花纹都同视频里一模一样！ 斯姜一下跳了起来，膝盖撞到了桌面，差点摔在地上。 不会吧，难道那个梦是真的？ 他周末真的变成兔子了？还是黎索的兔子？ 斯姜看看手机，又看看桌上没吃完的“早餐”，顿时方寸大乱。 黎索突然对他这么殷勤，该不会也是因为他变成了他的兔子……不对啊，就算他真的变成了兔子，黎索又是怎么知道的？ 自己该不会真穿进了什么小说或者规则怪谈吧，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系统和任务找他啊！ 还是说，他是那种全员玩家世界中唯一的npc？ 那他现在这样算什么，觉醒了吗？！ 斯姜颓然跌回椅子上，用力往后一倒。 天塌了啊！ 怎么办，他应该找黎索问清楚吗？他要怎么做开场白？“总监，你养兔子吗”——这种吗？ 可万一不是，他要怎么收场呢……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种细枝末节问题的时候，重点是搞清楚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啊！ 斯姜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椅子上跳起来，朝着黎索的工位走去。 休息室距离创媒部有一段距离，期间还会经过其他部门。斯姜刚走到一半，就看到门口那边身影一闪，有人进了创媒部。 斯姜及时刹住了车。 进去的似乎不是他们部门的人。那个影子一直走到窗边，站了几秒钟，应该是在说话。 很快，那人又离开了，没过多久，黎索也走了出去。 斯姜在原地站着，不知道是该回办公区还是回休息室。 最后他想了想，还是掉头往休息室走，至少先把饭给吃完。 人还没坐稳，手机又震了。 “消息能撤回，你丢掉的尊严能撤回吗？” “说了啥不能听的？” 是王决意。 这家伙终于醒了啊！ 斯姜像是见到了救星，赶紧回复消息。 “只是转发到长辈群的东西，按错了。” “你今天什么时候上班？” “我到公司了。” “哎，你最好也早点来，我刚才看到了了不得的事情——关于我们的黎总监。” 斯姜眼睛都亮了。 “我现在在休息室！” “等你，快来！” 王决意没有夸张，没过几分钟，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休息室里。 “哟，今天来这么早，这是在吃早餐？午餐？” 王决意在斯姜对面坐下，扫了一眼桌面上的包装盒。 “May的早餐套餐啊，好像只有上午十点前供应吧，你这么早就来了？” “不对，算上排队时间……你八点就来了？” 王决意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说到这个，你一周末都死哪去了？该不会要追寻我们黎总监的步伐，朝九晚六其余时间失联吧？” “怎么可能，我也是才来没……啊？” 斯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早餐只有十点前供应？还要排队？” “May推出早餐套餐的时候网上都疯啦，他们为了限流还规定只能现场排队购买，就这样还每天都挤爆呢！” “你断网了？” “可能是前段时间太忙了吧，呵呵。” 斯姜赶紧含糊过去。 “会不会只是刚上市的时候才火爆，现在热潮过了，就可以随便点？” “没有的事！不信你现在打开小程序看看，是不是门店繁忙？” 斯姜愣了愣，最后还是打开了小程序。 点单的界面是灰色的，中间只有一句“暂只支持现场点单”。 斯姜把菜单页翻了个遍，在最下面看到了“早餐套餐”的选项。 选项只有详情页，没有点单的按钮，看来只是做展示用的。 详情页面上有一行红字“每日限量供应，仅支持现场排队点单”。 斯姜：？ 那他吃的这是什么？！ 王决意伸手在斯姜眼前挥了一下，逼他抬起头来。 “你还没说呢，这套餐怎么来的？” 斯姜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先不要节外生枝。 “今天确实来得比较早……周末昏睡了两天，感觉活人微死，醒了才复活。” “可能因为周一吧，大家没那么有干劲，没人抢。” 王决意点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噢，那没事吧，睡那么久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 “你这两天都没醒过？” “应该就是累了吧……” “没事没事，我现在挺正常的。” 嘴上这么说，斯姜可不太确定自己现在正不正常。 毕竟他都觉得自己穿越成了黎索的兔子，还莫名接受了一顿他请的早餐，这早餐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他和这个世界，指定有一个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斯姜又纠结起来。 “老王，我问你个事啊。” “假如说啊，你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宠物……就当是狗好了。梦里你的主人给你做了个小粉书账号，你还看到ID了。” “醒来之后，你去小粉书搜这个ID，结果真的有这个账号，而且账号里的狗还和梦中的你一模一样……”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王决意盯着他看了一会。 “怎么，你梦见自己变成狗了？” “没有。” “哎呀真没有！” 王决意笑了一声，一副“信你个鬼”的表情。 “你是不是睡前刷多了人家宠物视频？” “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你要是看多了人家的狗，做梦梦到自己变成狗不也很正常吗？” “ID和现实一样，因为你就是看了现实的ID才做的梦啊。” “我看过这个ID的视频吗……” 斯姜小声嘀咕道。 “你说啥？” “没、没有。” 斯姜赶紧说道。 “我在想这个idea说不定以后可以用到方案里，比如合作了宠物用品什么的。” 王决意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还开始贷款加班了？” “成，下次周末你替我卷，我可真是熬不住了。” 斯姜“嗯嗯啊啊”地糊弄过去了。 王决意这随口一说，倒是也解开了他的迷惑。说不定他只是无意间刷到过这个“咪咪是只猫猫兔”的账号，记在了潜意识里，大脑才编造出这个梦来。 梦里的沙发和兔窝和视频中一样——因为他本来就是看过视频内容才编出来的啊！ 至于黎索那个部分，斯姜倾向于是自己的大脑累极了之后开始自由发挥了。 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黎索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能表明他就是那个账号的主人。 这样想着，斯姜长出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诡异事件，他只是太累了。 “哎对了，你刚才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问道。 王决意反应了过来。 “啧，被你一打岔差点忘了。” 说完，王决意谨慎地四下看了看。 确定周围没人，他才遮着嘴，朝斯姜那里靠近了一点。 “刚才我进电梯前，正好撞见黎总监出来，边走边打电话。” “好像是他下午不上班了，要去处理SL那件事。他代表公司去的，不知道是慰问还是怎么。” SL算是他们的同行，不过不像AS这样是传统行业开新部门接新业务。 SL只有新媒体部门，但发展极快，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把对面整栋办公楼变成了他们的，营收流水很是让人眼红。 AS最近开始大力发展创媒部，很难说不是受了SL的刺激。 在斯姜他们眼里，看SL则更多是仰慕。 SL每次拿出的方案都让人眼前一亮，同时又自叹不如，他们内部就多次拿SL的爆款当成教材分析。 “SL怎么了？” 斯姜问道。 “死人了，就这周末。” 王决意露出一副“你居然不知道”的表情。 “周末圈里各大八卦群都传疯了。我刚过来的时候对面楼下一团糟，好像是家属要讨说法呢。” “策划部的，听说也是总监级别的人，不到四十岁，孩子刚上小学，学区房刚交完首付……结果加班猝死了。” 斯姜“啊”了一声。 “发生在SL倒也不太意外……” “不过黎索为什么要去？” “啊？？？” 第 48 章 蝴蝶效应 斯姜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眼前是一双手，骨节分明、指尖有一层薄茧——不是毛茸茸的兔爪，是如假包换的他自己的双手！ 变回来了？！ 斯姜赶紧抬手摸摸脸，脸颊上传来一阵肌肤接触的温度和触感，没有兔毛。 他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掐了掐腰、腿，最后飞快地冲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映出了一张面孔，肤色因为长时间待在室内而稍显苍白，两颊却有些红晕。 略长的杏眼中间是拿铁一般好看的瞳色，这时候雾蒙蒙的，满布的红血丝却消失了。 斯姜把双手撑在墙上，又凑近去看。 毫无疑问，这是他的面孔，一如既往地干净帅气——这可是被称为创媒部的门面、宣讲会派出后方案通过率100%的脸。 甚至因为睡足了，过去脸上的那些疲惫一扫而空，看起来斯直容光焕发。 斯姜盯着镜子看了一会，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没有死，也没有穿越。 他只是睡了一个很长的觉，而变成兔子只是其中最为荒诞的梦境，说出来都要令人发笑。 大概是周末加班是在太累了，让他短暂地产生了逃避的情绪。 可谁想到他的大脑为了应付这种情绪，居然编出了那样的的梦，斯直比爱丽丝的故事还离谱。 斯姜放松下来，开始悠闲地洗脸刷牙，还哼起了歌。 他怎么会在梦里那么真情实感地相信自己变成了黎索的兔子，还相信黎索那种人会穿着丝质睡衣、每天对着一只兔子犯花痴？ 这个梦太好笑了，午饭的时候一定要和王决意他们吐槽吐槽，这不比甲方通过的提案有创意多了！ 想到提案，斯姜如梦初醒，含着满嘴的泡泡就又冲了出去。 他的房间就是普通的小公寓，可没有梦里黎索的房间那么精致宽敞。 抛开别的不说，那房间斯直就是他的梦中情房，无论是布局、装修还是家具的颜色和材质，无一不是他的喜好。 做梦嘛，当然都是他自己设计的，黎索怎么会有那样的品味。 斯姜心想。 不过要想在现实中住上那样的房子，少说也要多花现在三四倍的价钱……哎，还是先做做梦吧。 他三步两步跑回床边，拿起手机翻了起来。 周五是怎么结束的他还是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睡了多久。 甲方究竟有没有敲定方案、敲定了什么……他还一无所知。 打开聊天软件，屏幕瞬间被各种小红点淹没了。 斯姜的心情没来由地焦躁起来。 他们部门的主要业务是互联网的新媒体类型，项目周期比传统短，数量也多许多。每次项目的各方相关人员都会拉一个群对接，有的还会私下再拉若干小群，再加上部门内、公司内的各种群，长期下来他的软件里就是闪烁不断的群聊信息。 只要两分钟没看手机界面，就会出现一大排望不到尽头的小红点。 要是十分钟没看，就会出现一大片99+。 这是最让他害怕的事。 斯姜深吸了一口气。 他少说也睡了十几个小时，而十几个小时足够出现一大群幺蛾子，他只能做好心理准备。 “消息果然爆了……还好，现在才上午十点半，可以假装还没上班，等到中午再回。” 他叼着牙刷，开始看那个周末折磨人的项目。 奇怪的是，他的未读消息是从周五晚上十点开始的。 自己那时候就回家睡觉了？不可能啊…… 可是从消息记录看来，十点之后的消息都是部门同事在回，他的确没有出现过。 同样一个周末没有出现的，还有他们的总监黎索——不过黎索在群里一贯只是起到摆设的作用，所有沟通都是他们这些普通员工完成的。 他甚至怀疑黎索根本就没看过里面的内容，进群就点了消息屏蔽。 一想到关系户上司过得那么快活，斯姜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几句。 消息终于翻到了最新的部分。 客户果然在绕圈子，一直到凌索两点他们还在提出新的需求，好几条是之前被他们自己pass的。 但到了凌索三点半，大家好像突然达成了共识，方案只剩一些细节就能敲定了。 抛开前面一来一回的拉扯，最后这个方案和周五他们提交的部分几乎没有差别。 斯姜不由得一愣。 周一凌索三点半，所有人终于结束了工作，界面上是满屏的“辛苦了”。 一直沉寂到今天上午九点十分，群里出现了新的消息。 是黎索。 【AS创意总监-黎】 “这个周末大家都很辛苦，但我想强调一下，我们约定的初稿ddl是后天。” “AS作为老牌广告公司，创媒部也和贵司有多次合作，贵司应该对我们的风格和能力有足够的认知。” “我认为这个周末的加班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希望贵司对我们给予足够的信任，这样双方都能有的足够精力放在有必要的地方。” 十一点半，斯姜到了公司。 其他同事的座位都是空的，要不是周末睡得好，斯姜通常也不会这么早来。 大家能在下午两点前上班都是好的，毕竟他们昨天还加班到了凌索三点半——这斯直是家常便饭。 黎索总是最早到办公室的人，鉴于没有人来得更早，他们只能私下猜测黎索上班的时间。 今天，这个确信的时间可以往前推到十一点半。 “总监早。” 斯姜打了个招呼。 他们的公司坐落在CBD最显眼的写字楼中，楼下是车水马龙的大马路。 黎索的办公桌在靠窗的位置，只要回个头，整座城市最繁华的景象就在落地窗下一览无余。 这会，阳光正好从外面照进来，只打亮了黎索坐着的位置。 黎索穿着严谨的西装，外套挂在角落的衣架上。他穿着淡蓝色的衬衣，整个人的轮廓都被镀成了金色。 听到斯姜的声音，黎索转过脸来：“早。”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反应和Excel表格一样冷淡——这是创意部唯一从不使用的办公软件。 斯姜见黎索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想到自己梦中他又是扭来扭去又是发出夹子音的模样，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 他赶紧别过脸，拉开办公椅坐下，假装自己很忙。 几分钟后，黎索的方向突然传出了声音。 “斯姜。” “今天来得比平时早啊。” 斯姜顿时一个激灵。 他搞不清黎索这句话是想表达什么，于是打了个哈哈过去。 “嗯……嗯。” “周末休息好了？我看你没回消息。” 斯姜想起九点多黎索在群里说的那段话，一时有些语塞。 黎索居然会看消息，甚至还从那么多消息中看出了他一条都没回……现在他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找他的麻烦么？ 可是黎索有什么资格说他周末不回消息，就凭自己是总监？ “我……周末身体不舒服。” 斯姜含糊地说道。 黎索没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 “早饭吃了吗？” 斯姜的目光落到了电脑的角落，上面显示着11:58。 确实是没吃……但现在好像也不是问早餐的时候吧？ 一瞬间，斯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中警铃大作。 在公司里，通常到了饭点，同事之间都会出现询问对方要不要吃饭这种寒暄。 而如果只有两个人的情况，这种寒暄就会变成“要不要一起吃”。 过去除了黎索，其他人都是两点之后才陆续到公司，自然没有共进午餐这个部分。 他们加班严重，一般都是共进晚餐。 正好黎索六点准时下班，大家就默契地回避掉了“和黎索寒暄吃饭”这个问题。 可现在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斯姜还反常地提前好几个小时上班…… 黎索该不会以为自己突然早来是想和他拉进关系吧？！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想独自和他待在办公室里啊！ 斯姜战术性地挠了挠额头，努力思考一个周全的回答。 要不失体面，又要能够干脆地拒绝一起吃的可能性……这也太难了吧！ “我……唔……” “楼下咖啡店有早餐套餐，火腿可颂或者黄油法棍，你喜欢哪种？” 斯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下意识地选了一个。 “可颂。” “嗯，拿铁、卡布和美式？” “美式……” 黎索点点头，接着就没再说话。 斯姜在工位上坐如针毡，摸不清黎索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他悄悄回了好几次头，每次都看到对方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时不时敲几下键盘。 斯姜真的很想从窗户上反射的部分看出黎索究竟在看什么，会不会假装很忙实际上在看漫画。 就这样又过了五分钟，斯姜确信黎索就是耍了他一下，于是不爽地打开聊天窗口，发出了一连串蛐蛐。 “今早黎总监又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你都不知道哥们到办公室这半小时被阴阳了几次。” “真的，以后千万别在两点前来。和他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真叫度日如年，感觉一天长得够做八百个方案。” 王决意现在肯定还没醒，发出去后也要一两个小时后才能等到回复。 斯姜瘪了瘪嘴，最后拿起手机，打算看看午饭吃点啥——说来惭愧，他在AS上班了一年多都没有吃午饭外卖的经验。 “到了。” 黎索的声音传了过来。 斯姜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黎索是在和他说话。 “嗯？” “套餐送到了，在门口，你去拿一下。” “想先吃午饭也没事，可以留着当下午茶。” 斯姜又用了半分钟，才意识到黎索话里的意思。 在离开办公室前，他瞥了一眼时间，眼看着两分钟还没到，他飞速把发给王决意的消息撤回了。 第 49 章 联手？ 空气安静了几秒。 躁动和不满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每个人眼中隐隐的亮光。 难道黎索真的是隐藏大佬，现在要带领他们走上巅峰了？ 他们……真的可以追赶SL吗？ “总监，那花嗅的案子怎么办？” 王决意问道。 “花嗅喜欢搞形式主义，觉得不提点意见就显得不专业，实际上在这方面他们确实不懂，只会追求过往数据表现好的老套路。” “初版本已经提交了，后续不会有大的变动，直接交给传统部门的人去处理就好。接下来只要不陷入无谓的拉扯，占不了多少时间。” 黎索淡淡地说道。 “接下来十天，全力投入宝馥的项目。你们应该知道这有多重要。” 几个人都重重点了点头。 但黎索接下来说的话，又让他们陷入了茫然。 “还有一个原则：朝九晚六，准时上下班。非工作时间找我的，我不会回复。” “希望大家提高工作效率，在下班之前完成每天的任务。” 肖夏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品牌方要是在群里联络怎么办？” “不回。” “？？？” “宝馥那边我已经通知过了，对方也表示接受，保证只在工作时间段讨论。” “如果双方有任何人在下班后发消息，我会解散群聊，第二天上班再重新组织。” 黎索把电脑一推， “还有什么问题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 “没有了。” “那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里。接下来借调的人员会各自联系你们，今天先互相熟悉一下，做好分工。” “不过我要强调一点：这些人可能是AS传统业务的老人，但是在新媒体业务方面，没有谁比你们更熟悉。你们要做各自小组的主导，之后也是由你们向我汇报进度。” 黎索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斯姜身上。 “斯姜留一下，其他人可以去忙了。” 其他人各自起身，经过斯姜身旁的时候，都和他交换了一下眼色。 斯姜还没有从一连串震惊中回过神来。 等其他人都走了，会议室只剩下他和黎索面对面，他才后知后觉地有些慌张。 今天的黎索和平时很不一样，莫名给他一种压迫感。 想到过去他老在背地里蛐蛐他，现在有种上课开小差被班主任抓包留下来单独教育的感觉，突然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了。 黎索留他是想说什么？他都知道了吗？ 还是说，是因为刚刚问自己对brief的看法，他说得太没有礼貌了？ 斯姜的目光飘忽了一阵，落到了眼前的早餐上，突然一个激灵。 该不会自己昨天去May打探消息，司南告诉了他吧？ 就在他内心疯狂活动的时候，黎索开了口。 “两天，够吗？” 斯姜有些茫然：“……啊？” “策划初稿，两天。” 黎索说道。 “你做的是项目的第一步，也是贯穿始终的部分，所以我分配给你一半的时间。” “明天下班前交给我初稿，本周周末前，要和宝馥定下终稿。” 原来是项目的事。 斯姜缓了口气，但还是因为压力而有些紧绷。 “好。” “宝馥虽然体量大，但是业务比较统一。这次主要做的是品宣，配合购物节兼顾提到几个合作渠道就行，其实难度没有那么大。” “相关资料我转给你，还有SL做的半成品，可以一起研究。” “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说完最后一句，黎索抬起头看向斯姜。 “当然，是在上班时间。” “好的，总监。” “嗯，先去忙吧。” 黎索说着站了起来， “传统部门会有三个策划过来帮忙，可以让他们分担一些文案工作。不要全都自己干，你忙过不来。” 斯姜点点头。 黎索没再说什么，自己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斯姜一个人。 他用力深呼吸了几口，这才缓过劲来。 然后他打开了手机，想要先看点别的东西放松一下大脑。 于是他看到了消息列表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指南针」：】 “吃了哪个口味？感觉怎么样？” 斯姜愣了愣，点开头像看了一下对方的朋友圈，这才知道是司南。 他“啊”了一声。 早餐还摆在面前，根本没功夫吃。 【「/姜叶」：】 “刚在开会，现在品鉴！”厨房并没有传来任何香气。 斯姜不耐烦地直起身来，盯着玻璃门后黎索忙碌的身影。 黎索你个四体不勤的，弄个吃的要多久！ 斯姜的肚子咕咕乱叫，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饿死了。 但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在心里骂骂咧咧，盘算着吃完东西后怎么报复黎索。 终于，十分钟后，厨房的门打开了。 斯姜用力耸了耸鼻子，不仅没在空气中闻到香气，甚至还没闻到热气。 黎索在搞什么？是不是搞错了？ 也是……这个关系户能做点泡面就算不错了，有什么高级食材估计都能被毁了。 不过他实在没工夫去计较黎索的厨艺，眼下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赶紧炫他嘴里就好了！ 黎索笑盈盈地在沙发上坐下，手里端着一个好看的小盘子。 “咪咪，准备好了吗？” “来，爸爸喂你。” 斯姜现在对“爸爸”、“喂”这种词已经开始免疫了，他不情不愿地朝黎索凑近了一点，张嘴去迎接他的食物。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漂亮的小盘子上摆着他一天的“高级餐”—— 一颗草莓。 还是掐头去尾，只留下了中间最红那块的。 斯姜的眼睛都要气红了。 这玩意要处理十分钟，你怎么不把籽也去了呢！把我饿死算了！ 快炫我嘴里！ 别人为了五斗米折腰，眼下斯姜为了一口草莓就得折腰，他自己都觉得憋屈。 黎索你记着，吃完这口，看我怎么报复你！ 他张开嘴，对着黎索指尖的草莓“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草莓的香气弥漫在口腔里，却稍纵即逝。 斯姜愣愣地咂巴着嘴，努力回味着。 没想到兔子吃东西和人不一样，根本没法把草莓整个塞进嘴里。 兔子只能当场咀嚼，一边啃一边吞。 他一番操作猛如虎，结果草莓只伤了皮毛。 【「/指南针」：】斯姜盯着陌生的被窝，还没有从恍惚中醒过来。 舒服的高档床品，淡淡的木质香气，还有熟睡在他旁边的穿着丝质睡衣的那个—— 要放在过去，他会以为自己拿了“醉酒后阴差阳错和最讨厌的上司一夜春宵”这种烂俗爱情剧本。 可他发现了一件比和自己上司在同一个被窝里醒来更让他震撼的事。 这件事让他深信自己是被梦魇住了，否则除非是外星人一夜入侵地球把所有人都改造了，才能解释这离大谱的程度。 猝不及防地，面前的男人动了动，迷迷糊糊睁开眼。 在目光落到斯姜身上的一瞬间，男人从迷茫变成兴奋，接着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 “起得那么早，小兔子？”“好香啊。” 斯姜的动作停在了空中，一种熟悉又久违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 他直起身来，循着香味转过去。 黎索的身影出现在厨房的玻璃门后，香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黎索居然在煮泡面！ 斯姜顿时觉得什么事都不重要了，肚子咕噜咕噜叫唤起来，像是在开live house。 对一个一整天都没吃饭的饿鬼来说，泡面的含金量有多高啊！ 他想都没想，跳下沙发朝厨房跑去。 “咚！” 斯姜一头撞在了厨房的玻璃门上，脸上的毛都撞扁了。 他顾不得脑袋嗡嗡响，扶着玻璃门直起身来，对着灶台上的小锅望眼欲穿。 撞门的声响吸引了黎索。他回过头，看到地上的兔子，一下子慌张起来。 门“刷”地拉开了。 “咪咪，你撞到门了？没撞痛吧？” “小笨笨，小时候也老撞……爸爸帮你揉一揉，不痛不痛～” 半小时后。 “喂，黄医生啊，你上午有空吗？”——没错，他，斯姜，变成了黎索的兔子！ “别浪费，你们总监付钱了。” “一下子买五份，大客户呢！看来最近公司业务不错。” 斯姜刚想回复“确实接了个大单子”，但转念一想，这大概有泄露机密的风险，于是便删掉了。 虽然司南和黎索认识，也不能确定他们熟悉到什么程度，还是谨慎些好。 【「/姜叶」：】 “我吃了蛋奶芝士可颂，挺香的，要是芝士味再足一点就好了。” 【「/指南针」：】 “看来是个芝士脑袋啊！我还多加了点呢，再多就要加钱了。” “售价提高五块，估计很多人接受不了吧。” 斯姜看了一下小票，可颂的价钱再加上SOE咖啡，一个早餐套餐都要直逼三位数了。 抢钱啊。 【「/姜叶」：】 “我看不如再加一点，做成双人套餐，包装也升级成奢华的样子，一份卖268。” “就走高端商务路线，目标客群不是办公楼的普通员工，而是请客户吃的高端早餐。” “商务午餐晚餐都已经饱和了，早餐的市场空缺倒是很大，完全可以试试。” 斯姜说着，张嘴啃了一大口。 他只是说着玩的，要是司南听不出这是在阴阳，那就算他……是个黑心商人。 不曾想，司南回复了。 【「/指南针」：】 “嚯，你们总监也说过这话，看来搞广告的确实脑袋活络哈！” “好，我这就研究一下。你还别说，我感觉市场前途大好！” 斯姜：……………… 他没再回复，一边喝了口咖啡，一边把司南的备注改成了“黑心商人”。 不过黎索居然也说过同样的话，难道他们的脑回路差不多么？ 话又说起来……他还不知道黎索在SL时期究竟参与了哪些项目呢。 好想知道他的水平深浅啊。 斯姜想着，把剩下的可颂大口塞进嘴里，拿起咖啡走了出去。 “‘秀色可餐’——把珠宝当成美食来拍摄，原来SL的思路是这个。” 斯姜浏览着相关文档，一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今天的SOE是“狂野东南亚”，喝得他皱起了眉头。 “噫，好苦，凉了以后又酸又苦。” “是不是像我们打工人的命一样啊？” 王决意探了个头过来，一脸幸灾乐祸。 “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重担了吧？” “别担心，你还年轻，熬得住！” 斯姜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 还好，黎索不知道去哪里了，暂时不在办公室。 “你可别说了，总监不是还强调我们这次绝对不加班吗——‘希望大家提高工作效率’。” 斯姜压低了声音说道， “要是熬着，会被他怀疑工作能力的。” “得了吧，效率再高也要时间的。宝馥和SL都谈了两个月不止，我们现在要在十天内拿出来，都算是mission impossible「1」——不可能任务了！” 王决意“嘿嘿”笑了两声， “反正只要不在公司加班、不在工作群里发言就可以了嘛。”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不过斯姜，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要沿用SL的方案吗？” 王决意虽然主要负责视觉呈现，但因为创媒部人数少，大家的工作都有重叠。 策划需要为成品负责，在前期要和拍摄做很多沟通，因此斯姜做策划的时候经常需要和王决意协作。 “SL的方案可以说是不错。” 斯姜说道。 王决意马上会意地接了下去：“但是……？” “但是没有那么不错。” 斯姜揉了揉太阳穴。 “对于SL这个招牌，对于宝馥这样的体量，这个方案还是平庸了点。” 王决意扬了扬眉毛。 “嗯哼，英雄所见略同。” “这个方案不能说不好，但就是没那么惹眼。以前我们看SL做的东西多惊艳啊，现在这个方案斯直像是……我们就能做出来的。” 斯姜尴尬地咳了一声。你可千万别把我绝了啊！他要找出来，都给他毁了！ 黎索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斯姜正在努力用他的兔牙撕扯那块看起来不便宜的羊毛毯。 在黎索回复了几条之后，评论就已经有几页那么多了。 退出界面的时候，斯姜瞥见了他的主页。 【咪咪是只猫猫兔】 认证：宠物博主 粉丝：16.9万 近期人气飙升第二天。 「宝馥-AS年终对接群」 【宝馥策划-小华：】 AS的各位好。关于昨天的方案，我们内部已经开过会议讨论了。 因为“玩具”似乎和我们过往对珠宝的印象不太搭边，目标客群重叠度似乎也不太高，我们想知道有没有更多的资料帮助我们理解。 【宝馥策划-小华：】 当然，并不是否定贵司这个方案的意思……不过原本的方案，希望暂时也可以同步推进下去。 斯姜震惊了。 小粉书网粉博主……谁，黎索吗？ 斯姜一愣，赶紧凑了过去。 不曾想，黎索看到他的动作，直接把屏幕一锁，关切地靠了过来。 “咪咪，怎么了？” 斯姜被抓了个正着，刚想缩回脑袋，结果一下失去平衡，栽倒在了黎索怀里。 黎索一脸灿烂地伸出了“罪恶之手”。 “是要来贴贴吗，乖宝宝？” “哎！” 斯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蹦了起来，光速逃离现场。 一言不合就喜欢贴贴抱抱，变态人类！ 他无语地想道。 连口泡面都不给，我是什么很好哄的兔子吗？ 斯姜跳到了远处的一块垫子上，确保和黎索拉开了“安全距离”，这才细细思考起来。 他对新媒体账号很熟悉，知道像刚刚那个体量的博主，广告报价是很高的。 黎索表面看起来对工作不上心，背地里居然在搞自己的事。 宠物博主最好当了，只要宠物足够可爱，不用做什么就能收获一大票粉丝，维护也很容易。 唯一的问题，就是要把宠物养得健康、好看。 也就是说，如果那个账号是以这只兔子为主体…… 那他就远不止是黎索的宠物，而是摇钱树啊！ 斯姜恍然大悟。 怪不得黎索对他这么小心翼翼，要是他不配合，那个账号也做不下去。 这才是黎索最大的损失！ 想到这里，斯姜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关系户、邪恶上司…… 轮到我整你了！ “黄医生……” “我很快就发现了，应该没吃太多……再观察一下吗？” “好，我晚点去找你。” 黎索的声音忽远忽近地飘了过来。 斯姜惬意地躺在地毯上晒太阳，回味着嘴里的香气，时不时抖抖腿。 兔子胃口还真小，昨天那口草莓就吃饱了，今天那点油条也挺够的。 都吃完好一阵子了，这会肚子还鼓鼓的呢。 他翻过身，艰难地维持了一个侧躺的姿势——趴着或者平躺着，好像都有点影响消化。 一定是因为这样，肚子才涨的吧？ 可是怎么……越来越涨了…… 肚子突然难受极了，斯姜只得又平躺下来，试图用自己的兔爪去按摩。 然后他摸到了自己的肚子，似乎有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莫非是……积食了？ 斯姜感觉胃里面像是塞了块石头，沉甸甸地越来越重。 他努力坐了起来，想要活动活动帮助消化。 然后，他“咚”地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不过斯姜，你要推翻这套半成品完全重做吗？” 王决意问道。 “这套方案至少宝馥已经同意了，你要是重做，压力可就更大了。” “不仅是必须拿出更好、更惹眼的东西，时间安排也要极度压缩……你有把握吗？” 斯姜沉默了。 这个时间点，打安全牌无疑是最佳选择。 更何况，他自己现在根本就没有更好的想法——能赢过SL方案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 他轻声说道。 “那不是有外援了嘛！听说来帮你的都是传统业务的资深策划，大家讨论着说不定很快就想出来了。” 王决意拍拍斯姜的肩膀， “别担心。” 斯姜看着自己刚添加不久却还没来得及寒暄的新同事，心里放松了些。 “说得也是。” 他对王决意摆摆手，打开了那几个聊天窗口。 第 50 章 我的目的和你不一样 “以后叫我司南，或者南哥，别叫司老板。” 司南说着推过来一杯水。 “和骂人似的。” 斯姜差点笑出声，但还是掩饰地低下头，喝了口水。 “怎么这个点想吃早餐，上次也就算了，勉强算是个午前吧……现在可是一点钟了，你搁这all day breakfast啊？” “先说好了，不管是售卖的还是内部测评的都已经卖完了。不过冰箱里还有冷冻的，店里也备着七七八八的材料，你自己选，我让他们烤给你。” 斯姜抬起头来：“这么贵的面包还是冷冻的啊？” 司南瞪大了眼睛。一大早看到消息，斯姜感觉晴天霹雳。 不仅是他，其他人在看到宝馥的回复后，也开始有了骚动。 “这什么眼光啊，我去。” 王决意嘀咕道。 “什么‘不搭边’、‘客群重叠度不高’……你们不就是来破圈的吗？” “原来那种东西有什么搞头啊？” 斯姜眉头紧锁，没有回话。 他朝黎索的方向看了看。 对方依然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看不出有什么影响。 几秒钟后。 【“烦”总监：】 “在群里回复一下，说今天会给出两个方向的详细方案，让他们再对比。” “回复完和我开会。” 斯姜看着屏幕上的私聊消息，还没反应过来，余光就瞥到黎索已经站了起来，带着笔记本朝会议室的方向走。 他如梦初醒，赶紧依样回复了一下，没等到对方的回应就抱着电脑跑了出去。 “总监……” 黎索正在摆弄电脑，头都没抬一下。 “时间比较紧，今天上午就在这里办公吧。午饭前把两个方案弄出来。” 见斯姜没有回应，黎索敲完手上最后一句话，抬起头来看向斯姜的方向。 “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 斯姜在心里叹了口气，在离门近的地方坐下，打算开始投入高强度工作。 黎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坐那么远干什么？” “哎？” “对资料还要我每次都走过去吗？” 黎索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坐过来。” “哦，哦……” 斯姜抱起电脑，不情不愿地坐了过去。 黎索依然没有抬头。 “知道要做什么吗？” 「宝馥-AS年终对接群」 【宝馥策划-小华：】 久等了！ 我们领导看了，对贵司提出的新方案很感兴趣。就是不知道落地这边能实现什么样的效果，还有预算大概是怎么样呢？ 看到群里的回复，斯姜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但看到旁边的黎索依旧一脸淡定，他又悻悻地憋了回去。 【AS视觉-小王】 “这边是本次活动的视觉斯案。” 「文件1」 【AS视觉-小王】 “这边是AS过去做过的视觉案例，可以参考画面和风格。” 「文件2」 「视频1」 「视频2」 【宝馥策划-小华：】 收到！ “我们这是大山里的私人定制烘焙，用的材料都是顶级，烤熟以后空运过来的！” “冷冻是最好的保鲜方式，既能不变形又能保持风味——你以为我们用的是半成品面坯啊？” 看到斯姜心虚地低下头，司南“啧”了一声。 “你懂什么……你们这些大城市哪里吃的到这么真材实料的东西，钱都是打水漂的。” “咖啡也是的，外面同等价位的品质差我们好几等呢！哎，不过喝得明白的人也不多，还嫌我们贵呢。” 斯姜又抬起头来：“你们这咖啡不贵么？” “八十块喝个金子，和二十块喝个涮锅水，哪个贵？” 斯姜没再回答。 他反正是分不清金子和涮锅水的，但是他分得清二十和八十。 在听了司南报出的食材后，斯姜兴致勃勃地选了几样。 司南一言难尽地确认了几遍，最后转达给了店员，又收获了一个难以置信+一言难尽的眼神。 斯姜拍拍胸脯：“没事，你们大胆放！” “之前那些搭配都太普通了，就要搞差异化，来点新意！” “行，反正是你吃，吃坏肚子我也照收钱。” “嘿嘿，私人订制，可要比寻常搭配多收点。” 斯姜的兴奋劲一下子又下去了。 忘了之前都是黎索付的款了……还以为是免费的呢。 也不知道司南这个黑心商人能不能给点折扣。 “没事，算起来是多少就多少！” 斯姜咬了咬牙， “司老板！” 司南忽略了他那个带着私愤的称呼。 “得了吧，你工资才几个钱。” “我记你领导账上。” 斯姜松了口气，但转眼心又提了起来。 “啊，那总监问起来怎么办？” “他不会查账的。你不知道吧，他在我这充了五位数的卡，认识的人报他名字随便喝。” “钱扣完了和他说一声，他再充就是。” 司南摆摆手， “人不差钱，你替人省什么。” 斯姜从心虚听到惊讶，最后甚至有了点愤怒。 之前只觉得黎索有钱，谁知道能到这个程度，楼下这种黑心咖啡店都随便扔钱！ 扔的钱比我工资还高，我还帮你干活呢，怎么不扔给我！ 斯姜顿时下了决心，以后就来May往死里喝，权当劫富（黎索）济贫（他自己）。 “老板，再来杯你们最贵的咖啡！” 司南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行，一杯398。” 斯姜手一抖，差点把玻璃杯掉地上。 还好这时候他点的“早餐”烤好了。 小朱端着垒得高高的一盘面包，摆在他面前。 “帅哥，你的油条酱瓜酸奶油佐肉桂烤苹果熏鸡黄油可颂好了！” 斯姜：…… 司南和小朱在吧台后面抄着手，露出看戏的表情。 斯姜只能硬着头皮拿起来咬了一口。 “怎么样？” 斯姜努力把嘴里的那口咽了下去。 “不赖。” “咳不过还是过于挑战味蕾了，快给我来杯喝的顺下去！” “398的咖啡？” “不了不了，来杯苦点的热美式就好了……” 猛灌了一口咖啡下肚，斯姜才感觉缓过了劲。 最后他只能把里面的馅料挑出来，放在盘子里当配菜吃。 方案需要发散创意，但是食物……还是保守点好。 “不过南哥。” 斯姜瞬间换上了热络点的称呼。 “你和总监很熟吗？” 蹭饭吃是辅，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来打听点黎索的消息。 从司南刚刚的宰人行径来看，他应该不是站在黎索那边的，就算不愿意透露也不至于去告状。 司南像是没察觉到他的用意，不过也可能是不在意。 “不熟！” “我倒是好奇谁能和他熟。” “嗯？” “那他的储值卡……” “平时没别的人用啊，也就我们——” 司南指了指他和几个店员。 “再加上你。” 斯姜：…… 你们自己喝的都算他头上吗？！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骂奸商黑心还是夸劫富劫得好。 “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可是我看，他对人最没兴趣，甚至可以说讨厌人类。” “不过他有点好，就是能力出众——但这也看他愿不愿意用。” 司南说道。 斯姜有些困惑。 “能力还有愿不愿意用的？” “有啊，你有考满分的能力，也可以选择只做六十分、八十分吧？” 司南耸了耸肩。 “阿索就是这样，他不愿意表现的话，可能给你看个不及格甚至零分卷。你都不知道他能考满分呢。” 斯姜瞪大了眼睛。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时间长了还是能发现端倪的喽——不过大概也是因为相处久了，他没有刻意隐藏了吧。” “只能说，迄今为止，我也不知道他的上限究竟在哪里，又会多少东西。” 说到这里，司南又露出玩味的一笑。 “你也去探探呗。” “嗯？” “我们除了工作就没啥交流，唔，工作上也没啥交流……” 斯姜尴尬地笑了两声。 “呵呵，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嘛。” 过了一会。 “那他就没因为什么高兴过吗？” 司南也没觉得意外，好像就等着斯姜问似的。 “高兴？有啊。” “对着小猫小狗就挺经常高兴的。” “我说了嘛，他就是不喜欢人。厌人症，他自己说过的。” 司南说道。 “可能有什么特殊癖好吧，咱也不敢问……哟，黎总监来啦？” 斯姜对司南这拙劣的把戏嗤之以鼻，不用想都知道是逗他的。 直到一个略带压迫感的影子靠近了他身边。 “看来你挺喜欢May的早餐。” 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也没有任何疑问，却听得斯姜整个后背都僵硬了。 “总监……呵呵，你也来这里啊。” 突然连椅子都坐不稳了。 黎索微微点了点头，转眼就看向了司南。 “你说到了微批次的新品？” 司南很顺畅地接了上去。 “埃塞新产季，赛级的，整个国内都没有几公斤。” “做虹吸可合适了，怎么样，来一杯？” “嗯，我打包上去。” 斯姜听不懂他们的话，暗自盘算着要怎么巧妙地离开这个阵地。 让王决意假装打电话找他？ 然而接下来的对话，他听懂了。 司南：“不过这豆子价格高一点，我还是要先和你说一声，省得你有疑问。” “599一杯。” 斯姜捏着杯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好啊你黑心商人，张口就来啊！ 正当他即将对黎索产生一丝同情的时候，黎索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嗯。” “他的要是没结，就记我账上。” “好嘞——” 司南一边转身安排，一边暗暗对斯姜使了个眼色。 斯姜：仇富了！现在开始我和你就是同一个战线！ 一直到咖啡煮好，黎索都没再开过口。 离开前，他看了斯姜一眼。 “午休还剩二十分钟，注意时间。” “还有，以后你和部门其他人来May都可以报我名字，不需要自己掏钱。” 他的目光在斯姜面前的盘子上停留了一下。 “也不便宜。” 斯姜心虚地应了一声。 等到黎索走远后，司南悄悄凑了过来。 “我说了吧，他不在意。” “本来把价格报高点，是想把你这份算进去的。不过既然他要再付一遍，我也没意见喽。” 斯姜愣愣地点了点头，转眼又反应过来。 你是给我这餐算了两百？？？ 司南推过来一个空杯子，然后不知从哪弄出一个分享壶，给自己和斯姜都倒了一杯。 “这真是稀有豆子，平时我都留着卖，舍不得喝的。” “不过既然黎老板点了单，我就多煮了点，算他请我们的。” 斯姜一边在心里说了几句“不要脸”，一边接了过来。 “怎么样？” “淡，不苦。还行。” “金子就这味？” “你说你，普通员工就是没有总监识货哈！” 司南露出一脸嫌弃， “不爱喝给我留着。” 斯姜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我回去工作了，老板下次见啊——” 吧台后面，小朱走了过来，把斯姜留下的空盘收走。 “索哥还是那样哈。” “倒是这个帅哥感觉挺好接触的，以后多喊他来玩玩？” “玩什么……人家来打探消息的你看不出来？” 司南挥了挥手， “你可注意点，别什么都往外说。” “我看他也不像什么坏人，什么都写在脸上，挺好懂的。” “哎南哥，以前其他人打听索哥的消息，你不都说不认识他么？” 司南转过身去。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试探，试探懂不懂？” “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哪年我能放心把店交给你？” “收拾去吧你！” “哦。” 司南“哼”了一声，把剩下的高档咖啡倒进自己的杯子里，慢慢品了起来。 “不过，倒是第一次有‘朋友’用他的卡。” 他笑了笑。 “有意思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 51 章 “真是肥美的猎物啊” 空气凝固了好几分钟。 再次抬起头后，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撼之中。 “我没有看错吧？黎总监、要求我们、九点上班？” 肖夏瞪大了眼睛。 “参加部门会议……等等，‘参与新项目’是什么意思？！” 几个人来回对视了八个回合，最后难以置信地喊出了声。 “难道是——？！” “黎总监接下了SL手中的项目？” 斯姜喃喃道。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已经基本确认了这个判断。 黎索原本就是SL的前策划总监，今天中午突然提前离开，想必是去处理那位现总监相关的事情。 只不过他不是去“慰问”的，而是趁火打劫，分一杯羹。 他居然……真的会做这种事？ 肖夏首先反应了过来。 “王决意，你还没和我们说黎总监和SL的事呢！” 王决意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啊……哦，这件事我也是刚知道没多久，据说黎总监是前任SL策划总监，这两天猝死的是来接任他的。” “只是黎总监离职的时候应该出了什么事情，弄得不太愉快。之后SL把大部分他参与的项目署名都隐去了，所以鲜为人知。” 斯姜“啊”了一声。 怪不得他们那么认真研究SL的各种项目，却对黎索的名字毫无印象。 肖夏往前俯下身，脸都快凑到盘子上了。 “还有啥？” “没有了。” 见其他人露出鄙夷的表情，王决意摊了摊手。 “我能打听到这些就不错了！除了SL策划部的少量人员，没几个人知道怎么回事的！” “不过我还知道一点，就是黎总监离职至少有七八个月了，但是到AS只有两个月——其间的空档恐怕也有文章。” 听到这里，斯姜目光一闪。 在May的时候，司南提到自己和黎索也做过同事，并且时间不长，也就三四个月。 难道是在黎索离开SL之后？ 算起来，May开业的时间也差不多是三四个月前啊。 斯姜努力回想着黎索的脸，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面孔更加模糊了。 “我看这件事妥了。” 肖夏下了定论， “肯定是SL手中的案子，不然黎总监不会突然严格要求上班时间的。” 大家都表示赞同，脸上顿时兴奋了起来。 “哎，那你们觉得会是什么项目啊？” 肖夏问道。 “按照坊间传闻，这次SL手中的单，最小量级的应该是flat plat。” “就算是flat plat，也抵得上我们过去接的三四个业务量。” 王决意一边搜索一边说道。 “十天……期间还有花嗅的案子要继续跟进，做得过来吗？” “Jack在的时候赶过紧急任务，就是往死里加班呗……” “要是黎总监肯纡尊降贵和我们一起加班的话，应该还不会出大问题。” 就在大家陷入沉思的空档，后期黎晓突然幽幽地开了口。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黎总监发这条消息的时间？” 众人愣了愣，如梦初醒地打开了手机。 只见发布时间赫然显示着： 「18:48」 第二天。 八点四十五分，所有人都已经出现在了座位上。 清索的阳光从黎索身后的落地窗照进来，对他们所有人来说，这样的阳光都算是久违了。 黎索还没有出现。 几个人坐在各自的工位上，时不时前后晃动一下身子观察办公区的入口，再和彼此交换一下眼色。 他们很久没赶过早高峰了，为了防止迟到，连早饭都没吃。 这会，已经有两个人的肚子开始发出叫声。 很快，另外两个人的肚子也开始叫了。 “黎总监不会打算踩点来吧？” 王决意小声说道。 “早知道我就在楼下的便利店搞个包子了……刚看排队太长，没十五分钟下不来，就先走了。” “你不是平时醒了只喝美式吗？这才几点，离晚饭还十个小时呢。” 刚说完，斯姜的肚子就适时发出了“咕～”的声音。 “我们平时都是中午才起的，当然不饿啦……要死，昨天晚上我生物钟没调过来，三点才睡，差点通宵！” “连着几天睡眠不足了，真是要命！” 八点五十八分，黎索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他的手上提着几个巨大的纸袋，一进门，他就把纸袋放在了一处空桌上。 纸袋上赫然写着“May Coffee”。 “都没吃吧？这是May的早餐套餐，可以自选一下口味。” 黎索说道。 “挑完带进会议室，我们开会。” 说完，他自己先走了进去。 肖夏发出了一声惊呼。 “May？这么多？” “May的早餐套餐都是八点开售，难道我们黎总监亲自排了一小时队？” 王决意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黎总监吗……他被夺舍啦？” “肯定不是自己排的，是让人事先准备好送的吧。” 斯姜随口说道。 王决意的手已经伸到了袋子里。 “嚯，这是什么……蛋奶培根可颂？” “热量太高了，算了算了，斯姜你吃吧。” 斯姜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满满当当的可颂三明治。 又是新口味啊。 他心想道。 “非洲特选SOE美式，哦，总监还挺下本钱的嘛，一杯就要……五十？！” “天呐，我居然也配喝这么贵的咖啡了！” 王决意念叨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幽幽地看向了斯姜。 “你昨天……？” 斯姜假装没听见。 “咳，SOE可能有点馊，你小口点喝。” 见王决意一脸狐疑，他赶紧拿起自己的早餐往会议室走。 “快点，别让总监等了。” 等几个人抱着电脑早餐在会议室坐下时，黎索已经准备好了投屏。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确认所有人都坐下了，便直接开始了正题。 “我们部门接到了一个项目，是年终购物节的，时间比较紧。” “brief已经发到群里了，你们先用几分钟看看，过会讨论。” 话音刚落，各台电脑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 斯姜并没有多意外。 昨天晚上他吃完饭回去，就已经连夜查看了flat plat的各种产品线，还把过往的营销案例全部都看了一遍，做了斯要分析。 一番调查后，他觉得自己心里已经对项目走向有了初步判断，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份自信，在brief打开的一瞬间被打破了。 王决意先喊了出来。 “宝……宝馥？！” 斯姜倒吸一口冷气。 宝馥是珠宝首饰起家，近年来开始开拓新的产品线，频频与服饰类奢侈品牌合作，业务已经拓展到了服装、鞋包、手表、香水等类别。 别的不说，宝馥走的绝对是高端路线，售价高、品味高，营销费用自然也高。 放在全行业，宝馥都是舔也舔不来的巨饼。哪怕是新锐头部SL，在传出和宝馥合作后，股价都上涨了不少。 黎索去SL抢的，竟然不是最末流的flat plat……而是宝馥吗？！！ “总、总监，这个brief……没发错吗？” 下一秒，几个人被打包拉进了一个群里。 斯姜看着群聊里【你已加入“宝馥-AS年终对接群”】的提示，大脑陷入了空白。 “关于brief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在群里说。” 黎索说道。 没等其他人打招呼，对面已经发了一连串消息过来。 【宝馥策划-小华：】 “欢迎AS的各位，接下来拜托了！” “下面是我们已经和SL推进过的部分。” 「文档1」 「文档2」 【宝馥策划-方总：】 “相关内容都和SL交接过了，没有纠纷，大家可以放心打开。” “至于要不要沿用SL的方案，还是请黎总监这边判断。” “宝馥这边的考虑主要还是最大化购物节的效果，其他方面都可以商量的。” 【AS-总监黎：】 “好的，辛苦各位。我们这边正在开会研究，晚些会给回复。” 在黎索回复过后，群里便安静了下来。 黎索抬起头：“brief看完了吗？有什么想法？” 几个人面面相觑，会议室里诡异地沉默着。 斯姜背后淌下了一滴冷汗。 光顾着看群聊，根本没功夫看brief啊……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对面真的是宝馥集团？态度还比花嗅好这么多？？？ 见没人回答，黎索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斯姜身上。 “斯姜。” 斯姜一个激灵：“总、总监……” “你是策划，要决定一个项目的方向。” “说一下，你看完brief的想法。” 几道目光齐刷刷聚到了斯姜脸上，不知道有没有看错，那几张脸上好像都是幸灾乐祸。 斯姜突然感到“天降大任”，一下子被砸得找不着方向。 不是吧……黎索不会指着接下案子后就全丢给他一个人吧？ 沉默还在继续，再不开口就不礼貌了。 斯姜张了张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总监，我大致看了一下宝馥的需求，就视频的拍摄和制作周期来说，我们几个人恐怕没法在规定时间完成。” “不是能力的问题，要达到拍摄标准，必要的流程至少要八天。算上出方案和修改的时间，还有协调场地、最终调试，只会翻倍不止。” 说完这句话，斯姜的心里一下难受起来。 换在其他时候，能接到这样的项目，他只会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 可偏偏是在这么紧急的时间点，要接下超出过往难度数十倍的大案子……他们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人手又少，再怎么加班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黎索难道只顾KPI，根本不管后果的么？ 出乎意料地，黎索点了点头。 “没错，凭你们几个，的确不可能。” “且不说部门内没有接项目的SOP，资料、流程和复盘都是一片混乱，做起来只会事倍功半，吃力不讨好。” 这话说完，会议室的氛围又是一变。 几个人的心里都隐隐有了怒气。 你是指责得轻松，来了两个月也没见做什么事啊！ 除了说空话搞关系，你还会什么？倒是拿出解决方案啊！ 黎索像是完全读不懂他们的心思，又自顾自往下说去。 “我已经和公司协商，这段时间从传统业务部门派人增援。到时候每个部分都会扩增成一个小组，你们完成各自组内的任务，和我汇报。” 他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好像在说什么寻常的事。 “人员我已经挑好了，能力上没有问题。” “AS的传统广告业务很成熟，拍摄的设备和手法都是顶级的，放在互联网上绰绰有余了。场地布置和人员方面，也有相应的合作关系，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处理好。” 他顿了顿，最后抬起头看向所有人。 “从这次项目开始，创媒部必须建立自己的标准流程，这是成为业界标杆的必经之路。” “而成功完成和宝馥的合作，也是AS创媒部正式转型的开始。” “从今往后，创媒部只接这个级别的合作。” 第 52 章 “他这是什么意思？” “黄医生！” “哟，这么快又见了。” 斯姜恹恹地躺在宠物包里，直到拉链被拉开都没有提起精神来。 一双手把他抱了出来。 “黄医生，咪咪吃完没多久就这样了，是不是很严重啊？” 黎索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黄医生把兔子接了过去，翻来覆去看了一下。 “不好说。” 他摇摇头。 “兔子最怕乱吃东西。它们的消化系统很薄弱，除了草其他东西都要很小心。” “油条这东西倒是不至于有毒，轻的话就是消化不良，重的话也可能影响肠胃正常功能。不是我吓你，大部分兔子都是肠胃原因走的。” 黎索的脸一下子失了血色。 “那要怎么办？现在就吃药可以吗？” “医生……你一定要救救它！” “早怎么不看好。” 黄医生叹了口气。 “你也不是新手了，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以前咪咪从来都不乱吃东西的……它一直很乖，所以我才没往那边想。” 黎索皱着脸，看起来自责得想咬舌自尽。 “一定是因为它还在生我的气……昨天我吃饭的时候它好像也想扑上来，后面还啃了沙发，也没回床上睡。” “都说了成年前后可能性情大变。能挺过去的话，你再考虑一下吧。” 黄医生加重了语气，对着助理摆了摆手。 “先做个详细检查，说不定要做手术。” 听到“手术”这个词，斯姜顿时一个激灵。 消化不良而已，给个健胃消食片就好了，做什么手术！ 你要对兔做什么！ 斯姜想到昨天的梦魇还没有完全过去，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像一颗炸开的蒲公英。 一旁的黎索听到这话，表情也纠结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轻轻搂住兔子抚摸了一下。 “咪咪，都怪爸爸没有照顾好你。” “你别怕，就像睡一觉，爸爸一直在旁边看着你。” 斯姜所有话都听不进去了。空气中飘来了油条的香气！ “咪咪，你昨天到现在都一点没吃吗？” 斯姜已经听不见黎索的话了，肚子里的馋虫被香味彻底勾了起来，饥饿感疯狂袭击着他。 他吞了吞口水，朝着餐桌狂奔过去。 油条，我来了！ “咪咪，你……哎，去哪了？” 斯姜已经跳上了餐桌，上面果然放着一袋热腾腾的油条烧饼，看来黎索出去就是买这个的。 他长开嘴巴，大口咬了下去。 “不可以！” 黎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到了他旁边，眼疾手快地把袋子提了起来。 斯姜的牙齿才刚刚沾到一点油，味都没尝到。 他气急了，对着抢走食物的黎索龇起了牙。 “不可以。” 黎索说道。 斯姜重重跺了下脚。 “你生气也没用呀。” 黎索的声音柔了下来。 “这是人类的食物，小兔子吃了要生病的。” 斯姜才不管，站起来就扒拉他的手。 见黎索一直往后躲，他干脆扑了上去。 “咪咪，别闹。” 黎索伸手抱住他，另一只手把袋子高高举起。 斯姜扑腾了半天都够不着，正在气头上呢，突然发现自己整个窝在黎索怀里——还是他主动扑进去的。 他又惊又吓，往黎索胸口一蹬，跳走了。 黎索赶紧把早餐一放，追了出去。 斯姜一路往前蹦，转眼就到了楼梯下。 他停下脚步，瞥见黎索靠近的身影。 “咪咪！” 斯姜朝着楼梯蹦了上去。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黎索果然还是追上来了。 楼梯通往卧室，虽然还算宽敞，人走起来肯定还是比在平地上困难许多。 要是加上急转身，就更困难了。 斯姜蹲在卧室门口，看到黎索跟了进来，整个人都站到了卧室里面。 就是现在—— 他像是箭一样往下蹿了出去。 兔子的身体还是灵活很多，三步两步就跳下了楼梯，冲进了客厅里。 这就是斯姜的算盘：只要利用楼梯增加黎索行动的阻碍，他就可以打个时间差，去吃口油条了！ 果不其然，当他成功跳到桌面上的时候，黎索的影子才刚刚出现在楼梯口。 “咪咪——” 斯姜抓紧时间，嗷嗷啃了起来。 油条香，油条真香！人类的食物真是太美味了！ “嗖”地一声，嘴边的食物被一掌拍飞了。 黎索抱起他来，脸色煞白。 “咪咪，你吃了吗？”第二天。 斯姜四仰八叉地从自己的小床上醒过来。 黎索给兔子布置了好几个不同的休息区：有长毛的地毯，有可以钻进去的树窝，有沙发一样的厚布垫，还有和人一样铺着被子的小床。 出于做人二十几年的惯性，斯姜最后选择了睡在床上。 他不知道自己昨天怎么会疯了一样在兔子乐园里撒欢，一觉醒来，感觉真是丢了大人了。 他摇了摇头。 不对，反正他现在是兔子，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又睡了一觉，他对自己兔子身份的接受度竟然高了许多。 今天是周日，屋里静悄悄的，黎索好像不在。 斯姜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跳下自己的小床。 阳光从半拉开的窗帘照进来，地毯也镀上了金色。 今天看起来是个好天气。终于耗到被黎索带回家，斯姜感觉整只兔都被掏空了。 没想到做人的时候要伺候甲方，做兔了还要伺候人。伺候甲方实在受不了大不了发疯辞职，做兔受不了就只能没命或者没命根。 悲惨，太悲惨了。 斯姜躺倒下来，望着宠物包顶部的拉链叹气。 把油条吐出来之后，肚子里那种不适感确实消失了。别的不说，他应该暂时对这类食物都不会有欲望了。 这么一折腾，他也明白了，“一言不合就生个几千块小病”这种报复方式行不通。 杀敌八百，自损一万。 绝望之际，他的肚子居然“咕”地叫了一声。 斯姜想着，一蹦一蹦地跳出他的大乐园，蹦到了无人的沙发上。 这个角度正好能晒到太阳，斯姜舒服地趴了下来。 他有多久没在周末这样舒服地躺着晒太阳了？ 准确地说，他甚至感觉自己很久没见到阳光了。 他的工作主要依托移动互联网，和传统那些朝九晚五的工作大相径庭。别人下班刷手机的时候正是他们工作的高峰期，他几乎没在晚上九点前下过班。 当然了，他们也是很人性化的“弹性工作制”，晚下班就晚上班。 所以他们的办公室，经常是午后才有人来，午夜才有人走。 斯姜舔了舔门牙。 虽然时间不长，他还是竭尽所能地啃掉了一小截。现在嘴里都是油香，肚子也不饿了。 真满足啊！ 他满脑子都是以前刷过的那些视频，什么放在小碟子里的“纪念猫猫失去的一部分”，旁边是猫失去欲望的表情。 他要是被拉去做手术，同样的视频就会出现在黎索那个账号上！ 想到这里，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一跳撞在黎索的下巴上。 趁着黎索没反应过来，他赶紧从空隙里跳了出去。 “咪咪！” 斯姜跑出门去，开始没命地逃窜。 问诊室乱作一团，黎索、黄医生和小助手都追了出去。 问诊室外是等候室，坐着各种各样的宠物主人。 见到一只长毛兔子跑出来，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他们的宠物开始骚动了。 斯姜四处寻找着出口，时不时还要躲避追捕他的手。 腹中难以消化的油条还沉甸甸的，他就像揣着一块石头在跑。 终于，他来到了宠物医院的大门前。 那是个玻璃门，还是感应的！ 然而就在斯姜跳起来的一瞬间，旁边传来了尖锐的叫喊声。 与此同时，一种本能的恐惧攫住了他，随之而来的是突然变化的气味，还有一阵潮湿的带温度的风。 下一秒，他听到哈气的声音、吞咽口水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 ——不属于人的脚步。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斯姜仅仅来得及回过头，就看到一只巨大的哈士奇张着嘴朝他狂奔过来。 它的头顶看起来仿佛有十几米高，那流着涎水的血盆大口，应该可以毫不费力地把他一口吞了。 对现在的他来说，一只大型犬的杀伤力无异于大白鲨。 “咪咪！” 黎索的声音从耳边呼啸而过。 然而斯姜小小的身体却承受不住这样恐怖的冲击。 他的心跳猛烈得像是要冲破胸口，大脑也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愣愣地定在地上看着那个血盆大口靠近。 “哇——” 或许是因为惊吓过度，斯姜胃中一阵翻涌，竟然吐了。 下一秒，黎索飞奔过来，一把把他揽在怀里。 “咪咪，咪咪！别怕别怕，爸爸在这里，爸爸在这里……” 斯姜的身体本能地哆嗦起来。 黎索的怀里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莫名让他感觉非常安全。他于是拼命往他怀里钻，把蓬蓬的脸整个埋了进去。 一阵脚步近了。 “哎哟不好意思啊，我们家西西是比较热情，它是想和小兔子做朋友，不会咬它的你别担心哦。” 是哈士奇的主人。 “这不是狗想不想咬兔子的问题。它那么大一个，兔子站起来还没它膝盖高，突然冲过来吓不吓人？” 助手呵斥道。 “兔子胆子很小的，被吓死都有可能！” 那个主人的声音低了下去。 “谁知道啊，是这个兔子突然蹿出来的好不好……” “这样的大型犬，公共场合一定要牵好的呀！” 第 53 章 「老大，有人想撬开他的门！」 “嗯，那我一小时后去找你。” 斯姜蹲在沙发上，恶狠狠地瞪着“场外求助”的黎索。 变态，这个上司绝对是变态！他在公司里那副模样都是装的，背地里居然喜欢搞这些玩意！ 这个房间看起来租金就不菲，再加上他穿的、用的……明摆着就是平时捞了不少油水。 好啊，每天放着我们疯狂加班，自己到点就走，居然还能拿那么多工资……罪恶的关系户！ 斯姜愤愤地想道。 还喜欢玩兔子，变态，大变态！ 黎索挂了手机，一脸担心地朝斯姜走过来。 “没事的咪咪，爸爸带你去医院，很快会好的。” 斯姜龇了一下兔牙。 你再在我面前自称“爸爸”试试！ 等等……医院？ 没等斯姜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黎索已经把他抱了起来。 下一秒，他被塞进了宠物包里。 斯姜的眼前一下子暗了，接着就感觉世界移动了起来。 等到光线重新明亮，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上。 黎索给“咪咪”的包布置得很挺舒服，空间宽敞，其中一角放了块软垫，另一头还放了满满的干草。 斯姜对这堆乱草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在包里至少不用面对黎索那副嘴脸，紧绷的神经也就放松了些。 于是他挪到软垫上，侧身躺下了。 说起来，斯姜到现在还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他只知道自己的爪子是白色的，胸前有一圈蓬蓬的白毛，背上有些灰色……像是只长毛花兔。 他这样一米八几的硬汉，应该穿成的是只肌肉发达的强壮兔子吧！ 可是这样的兔子，会不会看起来有点像袋鼠或者驴…… 或许是软垫太舒服，又或者是折腾了一番太累，斯姜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到恢复意识后，他发觉眼前的光线有了变化——他们应该是下了车，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哇，好可爱，这是什么品种的？” 包外响起了夹子音，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斯姜从软垫上站起来，攀上宠物包顶部的透明球形窗往外看。 然后他和一张凑近了的面孔撞了个正着。 眼前是一个穿碎花裙的年轻女生，看到他露出脸来，明显更兴奋了。 “哇真的好漂亮，好乖啊！” 斯姜心里咯噔一声。 怎么，我不应该是勇猛、健壮的吗？ “是猫猫兔。” 黎索的声音传了过来。 “叫咪咪。” “哇，咪咪你好～” 女生的眼里几乎要冒出两颗爱心来。 “我可以抱一下吗？” 包转了一个角度。 黎索把他提起来，放到了腿上。 “平时可以的，它很温顺也很粘人……但是今天它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烦躁，我怕会咬你。” “我就是来找黄医生看这个的。” 女生理解地点点头。 “我的焦糖也是这样，养了半年都很好，这两天突然非常暴躁，谁靠近就咬谁，还扯自己的毛。” 斯姜伸长了脖子，这才看到女生手中也提着一个小包，里面是一只橙色的侏儒兔。 原来她也是兔主人。 侏儒兔揣着手蹲在包里，脸气鼓鼓的。 这不会也是哪位和他一样莫名其妙进入畜生道的倒霉蛋吧？斯姜想道。 要是能交流一下就好了，看看有没有办法从这些邪恶人类手中挣脱…… 下一秒，他又听到了女生的声音。 “医生说它是假孕了。” 斯姜：？他一个一米八二肌肉强健的大帅哥，怎么会变成这种战斗力负数遇到敌人只能躺下卖萌的迪士尼玩偶？！ 兔生……也太艰难了。 斯姜难过得想哭，但是兔子不会哭。 不会哭就算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要不现在他早就用兔语把黎索喷得体无完肤了。 于是他内心翻滚了半天，表现出来的只是唇瓣耸了耸。 黎索像抱婴儿一样把他抱在怀里，伸手点了点他的脸颊。 “咪咪～我们咪咪最乖、最可爱了～” 斯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受不了，扭头咬了黎索一口。 在对方倒吸一口冷气的时候，斯姜趁机跳到了地上。 黎索顾不上自己的手指又添了今天第五道伤，紧张地蹲下身，去看地上的兔子。 “咪咪，还是不高兴吗？” 斯姜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露出刀人的眼神。 大意了……黎索不会又想抓他去宠物医院吧？ 那个黄医生在折腾了他半天之后，表示没检查出什么毛病。 鉴于他后来的表现“恢复如常”，黄医生觉得他只是普通的闹脾气，建议黎索把他带回来好好安抚。 斯姜知道，接下来自己只能夹着尾巴做兔了。 但他又实在受不了被黎索抱在怀里，只能谨慎地停下脚步，往地上一趴，作出示好的模样。 要是黎索还想对他做什么，他就拔腿起来跑。 黎索还算识相，没再靠近他，而是指了指沙发。 “你不想我靠近，我今天就不靠近你了。” “地上凉，你自己跳上来坐，好不好？” 斯姜直起身来看了一眼，看到沙发的角落放了一块小方毯。 毯子看起来挺舒服的。 斯姜想了想，试探地看了黎索几眼，见对方没有反应，就自己蹦了上去。 毯子的材质莫名有种安抚兔子的功效。斯姜放松了一点，闷闷不乐地趴下了。 黎索没有再打扰他，看到他安静下来，就默默转身离开了。 斯姜揣着手，盯着地板出神。 抛开过度热情不说，黎索对兔子挺好的。 不仅不关笼子、允许上床，屋子里还为了让兔子自由活动做了各种改造。 目之所及的地上几乎全铺满了地毯和软垫，随便往哪跳都很舒服。更难得的是，这些地方看起来都经常打理，和床上一样有种淡淡的木质香味。 没想到黎索背地里这么讲究。斯姜心想。 有钱又不用干活的关系户，真该死啊！ 他和黎索所在的AS是老牌广告公司，迄今已经成立了二十多年。而创意媒体部，则是AS公司这两年新开辟的部门。 斯单来说，就是除了电视广告、报纸、平面广告以外的所有东西，都归他们管。 斯姜虽然年轻，但他从大学时期就过来实习了，到现在一年半，可以说是部门的老人。 而黎索空降不过才两个月，连季度汇报都没做过。一把年纪了，还像没上过班一样，居然从来不加班！ 明明比斯姜大四岁，他看起来倒更像个傻不愣登的大学生。 斯姜想到自己和其他组员熬夜到凌索三点，顶着黑眼圈连轴转，就觉得来气。 来了个没用又带不动的领导，他斯直恨铁不成钢……现在看到对方私底下居然这么富足又无忧无虑，他的怒火变成了另一种怒火—— 仇富了，仇权贵了！我们为了部门业绩熬夜到猝死，你在家里玩兔子！ 斯姜越想越气，却无法言语，最后只能憋屈地做了一个动作——重重地跺了跺脚。 柔软的毯子把他跺脚的声音淹没了，传播度为0。 这可把斯姜憋坏了。 他从来就不是生闷气的主，吃了亏就算不当场怼回去，也要在背后疯狂输出发泄的。 可偏偏他变成了不能叫唤的兔子，不仅不能叫唤，连手机都用不了！ 一身的憋闷没法发泄，他现在只想咬人、咬东西。 斯姜暗自磨了磨牙，目光瞥见了沙发的扶手。 这东西一看就是真皮，要是咬坏了，黎索应该损失不小吧？ 他打定了主意，张嘴朝扶手啃过去。 女生把包举起来，有些怜爱地戳了戳观察窗。 “我们焦糖以为自己怀了宝宝，是在护崽呢。这么小一只，还想用自己的毛给宝宝做床……真是傻孩子。” “一定很难受对吧？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的。” 斯姜：…… 你们这些养宠物的人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当人父母，你们考虑过宠物的心情吗？ “我们咪咪是公兔，应该不是这个原因。而且它还没成年呢。” 黎索说道。 “噢，那就不知道了，还是让医生看看吧。” 两位兔子的父母又交流了一番，一直到里面喊了号，黎索才起身来。 宠物包被放在一张桌上，侧边被打开了。 两张面孔在开口处闪现了一下，见他没有反应，一只邪恶的手伸了进来。 斯姜吓得又龇了下牙。 “黄医生你看，就是这样。” 黎索收回手，露出了苦笑。 “你也知道，咪咪一直都很乖的，它一定是哪里不舒服了。” 黄医生推了一下眼镜。 “你手上的伤是它今天咬的？” “嗯。” “那还真是性情大变啊。” 黄医生说道。 “我做个全身检查吧。” “不过你的兔子年纪也快到了，要是之后攻击性一直这么强，你就要准备起来了。” 黎索有些不解：“准备什么？” “绝育啊。” 黄医生很自然地说道。 “它快成年了，有的公兔子发情后攻击力会变得很强的。你要是接下来还想和它好好相处，就要考虑做不做手术。” “你看它现在已经有征兆……哎？” 黄医生手一顿。 只见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兔子，这会突然变得安静温顺。 它的眼睛水汪汪的，身体似乎还在发抖。 几秒钟后，它自己从包里钻了出来，犹豫地朝黎索靠过去。 然后在几个人的目光中，兔子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轻轻地用自己的小脑袋去蹭黎索的手指。 斯姜心里都要哭出来了。 我不咬你还不成吗，好上司…… 第 54 章 “该怪物无法被杀死” 皮沙发太硬了，不仅如此，味道就像在嚼鞋底一样。 斯姜在把扶手啃秃了几块后，就放弃了这个选项。 黎索小心地靠近了他一点，不敢轻易动作。 “咪咪，你真生气了？” 过去半年里，咪咪就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天使小兔。 不仅可爱、脾气好，还黏人得不像话。 今天醒来之后，咪咪的确反常得过分了。 黎索在心里想了好几遍，自己昨天睡前到底做错了什么。 “是因为我昨天回来晚了一会吗？” 他轻声说道。 “我没有好好陪你，没有抱着你睡觉……是因为这样吗？” 斯姜停下了动作，怀疑自己听了个啥。 等他意识到黎索说了什么之后，头上的毛都气得立了起来。 你晚回……你下班五分钟内就消失了，留下一屋子人加班加点确认需求，你还好意思说？ 老子急得头顶冒烟，你在群里和死了一样，现在居然为了这个和兔子道歉？！ 黎索看到兔子停下动作，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抱歉啊咪咪，是因为碰到傻囗甲方了，非要下班时间找事，明摆着不想让人过周末。” “我让其他人别回复直接走，可他们没人听，又跟着瞎忙活。” 斯姜：这还怪上我们了？另一边，黎索远远看着兔子的身影，有些泄气。 但他还是没有越界，只是站起身来，走到了客厅的另一个角落。 他的公寓是错层，卧室在二楼，一楼有一个宽敞的客厅。 客厅靠窗那个最明亮的角落，被他隔出了几平米的地方，作为兔子的专属领地。 领地里面有好几张床，但是咪咪一般不睡。它喜欢睡在黎索的床上，挤在他的脸颊边。 但看今天这模样，咪咪应该不愿意和他睡了。 黎索有些黯然神伤。 小兔子被他一点点拉扯大，他的心情也就像父亲一样。 现在孩子快成年了，大概是有了自己的脾气，不愿意像以前那样粘着他了。 黎索咽下苦涩，开始收拾兔窝。 今天的干草和兔粮都还没有动过。 黎索想了想，把旧的都倒了，重新添上新的。 与此同时，兔子已经悄悄离开了它的阵地，不远不近地凑在后面看。 看到黎索去收拾，斯姜才注意到兔子有一块那么大的领地。 这个兔窝和斯姜的印象完全不一样：他以为兔子都是住在方方正正的铁笼子里，角落里堆着乱糟糟的干草，放着水盆和厕所。 总之，是不会太舒服的地方。 但眼前的景象，俨然是一个大别墅。 他的领地是半开放的，没有压抑的铁笼子和栏杆，而是高低错落地分成了好几块区域。 “别墅”的外围有一圈围栏，进门以后就是宽阔平坦的活动区。 活动区散落着一些兔子的玩具，地面铺着绿色草地图案的毛毯，顶上还悬挂了着装饰灯和玩偶。 再往上是兔子的饮食区，壁挂的草笼里塞着满满的干草，可以让他随时“自助餐”。 而通往饮食区则有两条路：一条是木质楼梯，一条则是绒布制的隧道。 仿佛什么儿童乐园。 收拾完毕，黎索站起身来，回过头就看到兔子远远观望的模样。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但紧接着，他又被兔子的模样可爱到了，露出花痴的笑。 斯姜内心：神经病。 神经病看着他傻笑了一会，接着往后退了一步。 “休息吧咪咪，明天见。” 周末居然已经过了一半。 斯姜蹲在原地等黎索离开，看他上了楼，似乎是准备去洗澡了，这才蹦蹦跳跳地进了他的“豪宅”。 他对竹编球、磨牙棒什么的都不感兴趣，只觉得累得慌，便打算去最顶上的卧室里一只兔躺下静静。 那个毛茸茸的兔子隧道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在远处看的时候不觉得，靠近了之后，斯姜才注意到这个隧道口的宽度和他现在的体型完美适配。 适配到……让兔很想钻进去试试。 斯姜踌躇了一会，脚步却挪不开。 他可是人，一个有着一年半工作经验的成年人！哪个成年人会像幼儿园孩子一样钻隧道啊！ 两秒钟后，他钻了进去。 进入隧道后，柔软的绒布一下子遮蔽了斯姜的视线。 他看不到出口，只能一边蛄蛹，一边摸索着往前。 从外面看起来，自己一定很像被蛇吞进了肚子里。 斯姜想道。 他就这么心无旁骛地往前蛄蛹着，不知用了多久，终于成功探出了隧道口。 一个小盒子出现在他眼前，里面还放着香喷喷的兔粮——看起来是特意放在这个位置，用作给兔子的“奖励”。 斯姜从隧道里蹦出来，呆呆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转了个身，又往通道里钻了进去。 几分钟后，他从另一头蛄蛹出来。 好玩，真好玩！ 成年人怎么了，谁知道他内心是成年人，他现在就是只小兔子！ 斯姜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突然感觉身心舒畅，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去他的加班，去他的甲方！他现在不是人了，他不是社畜了！ 斯姜感觉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释放过内心，压抑的某种情绪一下子都爆发出来。 他在AS创意媒体部实习了半年，加班比正式员工还积极，终于在短时间掌握了足够的技能，如愿在毕业后留了下来。 然而和他预想的不同，每天的工作中几乎见不到“创意”的影子：方案不过是一次次把相同的东西改头换面，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罢了。 除此之外，就是毫无意义的沟通、对齐和拉扯——哪怕人已经离开了公司，回到家，只要有消息说沟通，他就必须及时回复。 家好像只是个旅馆，回去倒头睡一觉，醒了就有工作催着他。 他每天都很忙，却不知道在瞎忙什么。 但现在，他终于可以不用绷着了，他可以真正过个周末了！ 斯姜把烦人的工作抛到了脑后，在自己宽敞的活动区撒起了欢。 变成兔子后他的身体有了很大变化，走着走着就会不由自主蹦起来。 于是他就在他的小区域里，跳起了兔子舞。 在斯姜忘我地玩闹时，黎索悄悄从错层的楼梯上探出了头。 “你好开心呀，咪咪。” 他轻声说道。 他的手机亮着，显示着一个群聊信息。 尽管是周六，群里的信息却突然炸了。 【最新消息：知名媒体公司某……加班猝死……】 【死时年仅……】黎索除外。 自打黎索成为他们的总监，斯姜任何时候去办公室，黎索都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 因为没有人在午前到，所以也没人知道黎索开始上班的确切时间。 难不成……他真的是朝九晚六？ 阳光烤得身上的兔毛暖烘烘的，斯姜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这只兔子的毛很长，圆滚滚地像个大毛球，还有一圈白色的厚围脖。 不说人了，斯姜自己抱着自己都挺舒服，怪不得黎索见他一副花痴模样呢。 斯姜翻了个身，让阳光照在他的肚皮上。 长长的兔毛像一片金色的草丛，他忍不住蹬起了腿。 要是今后都能不上班，每天躺着晒晒太阳，有吃有住，这日子好像也还可以。 黎索垂下了目光。 “你是一只小兔子，这样斯斯单单就好了……希望我们也能像你一样。” “晚安，咪咪。” 要不是我们负重前行，公司口碑都被你折腾没了！ 黎索没注意到兔子越来越凶狠的眼神，自顾自说了下去。 “花嗅这个公司我几年前就合作过，一直都是这个德行。你信不信，不管创媒部周末拿出什么天花乱坠的方案，最后他们还是会用回第一版的。” “花嗅这两年营销得厉害。外人只知道它名声很响，实际上管理混乱得很，小作坊的规模大公司的派头……” “要我说，现在这些在群里颐指气使的都不是拍板的人，方案根本还没上报呢。” “几个管理层在内斗而已，执行的人压力大，过来找乙方发泄……这样的公司根本就不该惯着。” 黎索说着摇摇头，眼里一瞬间闪过复杂的情绪。 斯姜停下了动作。 黎索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些不是拍板的人”、“方案还没上报”……难道对接他们的人根本不是在反馈上面的诉求，而是在胡说八道指使他们？ 不会……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公司，这样乱来难道没人知道？ 斯姜又看向黎索，希望听他再说点什么，看起来他好像知道得更多一点。 但黎索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伸出手指，轻轻蹭了蹭兔子的头。 “你只是一只小兔子，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复杂的事。” “让我想想，我要怎么补偿你呢……” 黎索突然眼睛一亮。 “给你吃你最喜欢的东西怎么样？最近天气凉，不敢让你吃多。” “刚好昨天朋友送了一些品质很好的……我弄给你吃，好不好？” 一听说有好吃的，斯姜顿时安静下来。 听黎索这口气，应该是高级货！他现在都快饿死了，不吃白不吃！ 于是他趴了下来，露出一副“准许你伺候我”的表情。 黎索一下高兴起来。 “好，咪咪你等等哦～” 一分钟后。 三分钟后。 第 55 章 “好，盯紧了” “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打烊了哦。” 还没迈进半开放的区域，店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斯姜有些尴尬。 “我不是要买咖啡，我是想……咨询点问题。” 店员朝吧台的方向看了过去。 吧台后面有几个人在埋头做事，听到斯姜的声音，其中一个没穿工服的人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 斯姜小心地避开已经拖了一半的地面，朝吧台跑过去。 “你好，想问一下你们的早餐套餐……现在还是需要现场排队点单的吗？” “是的。” “因为是限量供应，为了防止黄牛抬价，全部采取了线下排队的形式。” 这不是更方便黄牛抬价么。 斯姜心想。 “咳……那可以提前预定吗？或者有什么其他渠道可以不用排队吗？” “都是需要排队的，每天早上八点开始。” 对面的人回答着，表情却明显开始不耐烦，看来是经常回答这类问题。 “我们一般出炉半小时内就售完了，您如果需要，可以早一点来排。” 斯姜更困惑了。 早上黎索问他要吃什么的时候，确实已经过了十一点。而且在他问完二十分钟内，就有人送到了公司门口。 不管是购买时间、还是方式，都对不上。 难道黎索买的不是May，是别的什么高仿？ 斯姜悻悻地点点头，正打算离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你们的早餐面包只有原味吗？没有什么火腿可颂、黄油法棍之类的？” “咖啡也只有拼配，不能选SOE？” 对方脸上微微流露出惊讶。 “我们是在研发新口味，不过还在测试阶段，没确定最后会推出哪种。” “确实也……包括了火腿可颂和黄油法棍，还有SOE。” 这回轮到斯姜愣住了。 “啊？” “您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中午有同事线上点了据说是你们的早餐套餐，很快就送到楼上了，套餐内容是火腿可颂配SOE美式……” “咳，应该是你们的高仿店吧，现在这种也挺多的。” 对面的人若有所思，突然转过身去，冲着一个角落喊了一声：“小朱！” 被称作“小朱”的店员应了一声，从吧台后面走出来。 看到斯姜后，双方都愣了愣。 “中午索哥叫我送一份套餐去他公司，就是这个帅哥出来拿的。” 小朱说道。 “怎么了？是洒了？还是不好吃？” 那人冷笑了一声。 “我说呢，怎么也没给我反馈，原来是给别人吃了。” “这个阿索，一去广告公司就飘了啊。” 斯姜不明所以。 “请问……？” “没什么……你是AS的吧？我和黎索认识。” “研发新品的时候，我通常会先让朋友们内部测评一下，就也给他留了一份，让他想吃的时候说一声，给他送上去。” 那人笑了笑，表情缓和了许多。 “我是May的创始人，司南。” “原来是这样。” 原来不是特意给他点的，就是自己不想吃，顺手做个人情。 斯姜在心里“啧”了一声。 司南盯着斯姜看了一会，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阿索……黎索在你们公司是什么职位来着？” 斯姜回过神来。 “创意媒体部的总监。” “很高吗？” “我们部门比较小，但是按照职级来说，可以算是高管了。” “哦？他这么厉害？” 司南似乎很诧异。 “AS公司挺大的吧，好像资历也很深。” “成立二十年了，在传统广告业很有口碑。以前电视时代的黑砖夹心饼广告就是AS做的。” “这个我知道！那真是名牌公司了！” 司南的笑让斯姜有些心慌。 那副表情……就像看到自己身边的癞蛤蟆飞升了。 “不过看起来，他和你们相处得不错。” 司南说道。 “你大概不知道他以前什么样——对啥都没兴趣，下班到点就走，也不和同事过多交流。” “工作倒是完成得可以，不过也就是刚好可以。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机器人一样的。” 斯姜欲言又止。 “他现在……也这样。” “哦？看他会把早餐给你，我以为你们关系不错呢。” 斯姜干笑了两声。 “今天总监有事，中午就走了。刚好办公室只有我在，大概他是不想浪费吧。” 司南恍然大悟。 “这样啊……我就说，他这性情也变得太快了，搞得我们像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一样！也太扎心了！” 斯姜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丝别的意味。 “老板，你和黎总监……是什么关系啊？” 听司南的口气，他们有点熟，又不太熟。 “和你们一样。” 司南笑了一声。 “同事。” “哎？” “难道是……SL？” “SL是哪个？” “噢，不是。他待过的地方可多了，我们做同事的时间也不长，算起来就三四个月吧。” 司南露出了饶有趣味的表情。 “怎么，打听上司的底细来了？” 斯姜欲盖弥彰地看向了旁边。 “我还有事，先不打扰了。” “哎，等等。” 司南喊住了他。 “那份早餐是你吃的吧？觉得怎么样？” “蛮香的。”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不好意思。” “我们差评也很多，习惯了。” 斯姜陷入了尴尬。 他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平常脑海里只有“好吃”和“不好吃”，哪里说得出那么多条条道道。 一瞬间，黎索说的那些话闪现在他脑海里。 他赶紧回忆着复述了一遍。 “嗯，我也觉得那个厌氧发酵的豆子很适合热美式。” 司南得意地点点头。 “那就行，我们再调试调试，很快就可以上新了。” “嗯，那没什么事的话……” “留步，我们加个联络方式吧。” 司南掏出了手机。 “看你对咖啡比较有研究，下次新品也找你测评怎么样？” “这会不会不太合适？要是总监知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是他自己老拒绝我，啧。” “不管他，让他想喝自己买，反正他也不缺钱。” 斯姜有些犹豫，但还是把手机递了出去。 扫码的时候，其他同事催促的消息跳了出来。 「斯姜，你再不走晚高峰要来了！」 司南明显看到了，没有再挽留。 斯姜收了手机，赶紧朝外面跑去。 离开May的时候，他的耳边飘来了几句话，似乎是店里的人在聊天，但他听不真切。 “看起来挺……天真……” “阿索就喜欢……乖的……兔子……” 全城热烤 - “哎哎哎，重磅消息——” 王决意看着手机惊叫起来。 “SL的策划总监猝死之后，家属正在和公司纠缠，内部也是一团乱。” “这个总监会熬那么长时间，是因为年终购物节SL同时接了好几个大单子。现在离购物节还有不到十天，方案都还没敲定，他突然死了。” “所以——” 他拖长了声音。 “SL恐怕是搞不过来了！他们没法按时交出让所有品牌方都满意的答案，现在正在协商要退掉几家合作。” “可是只剩十天了，临时更换合作方造成的损失得有多大！更不要说年终购物节是一年当中最大的线上销售活动，全年的营销预算有一大半都押在这里。” “这几个大客户都是各自行业的巨头，方案不是随便糊弄一下就行的。听说他们都和SL吵起来了，都不想被解除合作，正在互相撕呢！” 王决意说得眉飞色舞，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他们在群里说，如果SL敢单方面解除和谁的合作，肯定会被要求巨额赔偿！品牌方还威胁会闹大，让SL以后做不下去！” “这也太惨了。” “当初听说今年年终购物节有那么多大集团都和SL合作，同行多眼红啊。” 肖夏感慨道。 “谁能想到啊……SL一直是创造神话的公司，不管多不可能的方案和deadline都能交出完美答卷，可这次竟然会出人命。” “青山不在了，柴怎么烧？难！” “夏姐你可别说，说不定对我们是个机会呢。” 王决意说着，把手机上的群聊消息展示给大家看。 “好几家公司的高层都出动了，说是暗中接触SL合作方，想把他们的单子劫走呢！” “这里面随便一笔都是好大的油水……要是一年能接几单这个水平的，不用多久也能换大楼！” 肖夏瞥了一眼那个「传媒圈吃瓜群众」群，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这都什么破皮包公司，人家那么大的品牌方，就是再病急乱投医也投不到他们。” “那我们不是小公司吧？” 王决意说道。 “要是能接过来那么一单……不说多大，就珍华那个体量，不比我们接个十几单花嗅好多了？还只需要对接一次！” “省省吧你，别做梦了。” 肖夏把他的手机推了回去。 “AS是大，可是做新媒体方向的不就创媒部一个团队么？我们这还比不上人家十几人的皮包公司呢！” “更不要说我们敬爱的黎总监，他是会去抢这种项目的人吗？” “十天！我们十天十夜不睡觉都弄不出来！他还要每天准时下班周末双休呢！” 大家交换了一下眼色，嘴里都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啧”。 “要是Jack还在，肯定会去争取的。” 黎晓说道 “哎，早知道当初和他走了。” “我不反对，但是建议你熬到拿完年终奖再走。” 肖夏举起了酒杯。 “来，为我们的革命友谊干一杯！” 创媒部成立时间虽然不算长，但这样的加班强度，来来回回也走了不少人。 今天聚在这里的几个，则是始终选择留下的人。 但把他们召集起来的Jack，却也在几个月前离开了。 “你们要是走了，我也跟着走。” 斯姜说道。 “我还是想做点事的……可现在找我们的项目，都是成立没多久的线上品牌，对方案的要求也是‘参考xx公司做的爆款案例’。” “Jack走了，我会留在创媒部完全是因为大家这个集体。你们要是不在了……” “干！” 王决意拍了拍他，仰头一饮而尽。 酒杯还没放下，桌面上的几把手机倒是各自震动了起来。 他们习惯性地一齐看过去，同时陷入了沉默。 几秒钟后—— “我没看错吧，这不是对接群，是创媒部的大群？” 大群就是包含黎索的群。 发消息的人，正是黎索。 「来自群聊“AS创媒部”的消息」 【黎索：】 “今天大家都已经下班了，想必可以尽早休息。” “明天早上九点，请所有人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参加部门会议。” “没有准时参与的，会被扣除相应绩效，并且排除参与新项目的资格。” 第 56 章 “这是你阻止我杀他的理由？” “找资料、润色，把策划案做成可落地执行的方式，给出详细的拍摄周期和预算。” “别背这种空话。” 斯姜又被噎了一下。 他抿了抿嘴，最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含糊地应一声。 黎索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来看向他。 “有想法就说，有问题就问，没长嘴吗？” “不搞清楚做什么，这一上午你就打算做无用功？你也知道时间很紧，浪费不起。” 斯姜死死盯着屏幕。斯姜生无可恋地躺在宠物包里，浑浑噩噩地被黎索带回了家。 这么一折腾，他总算明白了：他的确、如假包换地成为了一只兔子。 今天是周六，斯姜最后的记忆就是周五凌索在公司加班。 不出所料，他一定是在加班的过程中猝死了，这才投胎成了兔子！ 斯姜在心里骂了一路把他投入畜生道的神仙。 再怎么样，该变成动物的也不该是他们这种勤勤恳恳打工的老实人，应该是黎索那种混日子的关系户吧！ 昨天部门所有人都在熬夜加班，可黎索还是六点准时走的！他这精神抖擞皮肤光滑头发又多的样子，一看就是天天早睡晚起吃饱喝足的！ 可他偏偏还变成了黎索的兔子，所有的命运和幸福……都掌握在黎索手里。 回想起在宠物医院经历的一切，斯姜就感觉晴天霹雳。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重生，要面对的第一道坎居然是可能成为太监。 那一瞬间，他看向黎索的目光都充满了恐惧。 所幸他的示好起了作用，黎索还是挺吃那套的，当即就把他抱在怀里，表示绝对不会让他受这种苦。 确定自己不会失去身体一部分后，斯姜就像被抽空了力气，一直到现在都还有点腿软。 黎索的家到了。 宠物包又一次被打开，黎索把仰面躺着思考兔生的斯姜抱了出来。 “咪咪，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斯姜浑身僵硬，努力不让自己翻出白眼来。 他现在知道自己是一种叫“猫猫兔”的品种，或许是因为这样，黎索才起了“咪咪”这个名字。 在宠物医院的镜子里，他也见到了自己的尊容：毛长长的，整只兔蓬松得像个球，还带了圈白色的大围脖。 两个耳朵像猫一样是三角形的，竖在头上像绑了个大蝴蝶结。 “我知道的，总监，我一定会完成的……如果来不及我可以……” “可以加班？这就是你的工作方式？” 一瞬间，斯姜有一种夺门而出的冲动。斯姜根本没听见黎索在哪里叨念什么鬼东西，他只看到门开了，就箭一样地朝泡面锅冲了过去。 灶台很高，他努力跳了几次，结果只是跳了一半的高度。 于是他四下张望，看到另一个角落摆着个矮柜，用来做跳板正好够他从另一侧跳上灶台。 于是他转身一跳—— “砰！” 斯姜没有成功跳上矮柜，却莫名其妙跳进了黎索怀里。 这个人，居然伸手把他拦截了！ “咪咪，不要跳灶台，锅烫着呢，你要受伤的。” 斯姜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伺机逃离黎索的掌控，目标就是灶台上的泡面锅。 两秒钟后，他被关在了厨房外面。 不管他怎么撞玻璃门，黎索都没有再打开。 他只是隔着门一边担心地看着他，一边端起泡面吃得很香。 直到整碗泡面都被消灭干净，锅也进了洗碗机，黎索才打开门从里面出来。 “咪咪，你怎么啦？想要陪爸爸了吗？” “小黏人精～” 斯姜难以置信地愣在那里。 黎索没给他留口汤就算了，这会还腆着脸想来抱他，说那些恶心吧啦的鬼话！ 他气不打一出来，用力蹬了黎索一鼻子，转身跑回了沙发上。 今天他要不把这破皮沙发啃穿，他就不姓斯！ 不仅如此，他还要看看黎索屋里有什么别的值钱的东西。 如果说他昨天对黎索建立起了一点微薄的好感，现在也已经荡然无存。 还不是只会高高在上地教育人吗……方案是我做的，王决意说得没错，两个案子摆在一起是个人都会选我那份。 可是今天宝馥否了，你一句话不说就要重做，那我的付出算什么？ 但最后斯姜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死死盯着屏幕。 “昨天已经对SL的方案做了更深入的策划，在那个基础上做落地资料不会太困难……午前可以发给宝馥。” “那你给的那个方案呢？” 斯姜暗自攥紧了拳头。黎索，AS公司创意媒体部总监。 极致的J人，规律和理性的化身，开口闭口数据和表格，毫无想象力可言，在一个创意部门竟然准时打卡上下班。 斯姜时常觉得他应该是靠出卖色相得到这个位置的。 哦对，长得好看大概是黎索唯一的优点，但是他浑身散发的宛如Excel的气息足以让人忽略这一点。 无聊、死板，这种人是怎么空降成创意总监的？他不应该在楼下的银行柜台坐着么？ 回想起自己无数个因为想不出方案而在公司熬夜加班的日夜，再想到这个自从空降之后下班时间就再也联系不上的总监，斯姜的头上都要冒烟了。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他竟然和黎索睡在一个被窝里……还变成了一只兔子！ 斯姜看着自己的双手变成了毛茸茸的兔爪，艰难地接受了……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谁能接受啊？ 他、黎索、被窝！ 他、兔子！ 等等，为什么黎索这种老古板会养兔子啊？？？ 黎索彻底醒了，这会掀开被子坐直起来，笑眯眯地和他对视着。 斯姜这才看到，黎索的睡衣居然是深V，腰带和领口、袖口还刺着考究的刺绣。 他不应该是穿着纯棉男士打底衫盖格纹棉被的人吗？ 事事反常，果然是梦！梦都是反的！ 斯姜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不断在心里默念这是鬼压床，努力清醒过来。 他瞪着眼前的“鬼怪”，好像这样就能让他消散似的。 黎索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下一秒，黎索突然朝斯姜扑了过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他抓进了怀里，压在身下。 “谁家的小兔子这么可爱啊？谁家的小兔子周末还早起看主人呀！呜呜可爱死了我吸吸吸吸——” 斯姜四脚朝天地埋在黎索领口里，对方的体温几乎让他窒息，更别提这个人还不停地用鼻尖蹭他的身子，嘴里不断发出怪叫。 “好可爱啊，我们咪咪怎么这么可爱啊～” “爸爸亲亲～” 眼瞅着黎索的脸凑近过来，斯姜大受惊吓，往黎索鼻子上蹬了几脚，夺路而逃。 “那个应该……没有跟进的必要了。” “谁说的？” 斯姜愣了愣。怪不得黎索要把草莓切成这样。 这下，斯姜对变成兔子这件事有了更深的实感。 除了变小、失去自由、不能说话以外，他还和泡面、火锅那些食物完全绝缘，连丁点大的水果都不能放肆吃！ 斯姜越啃越伤心，眼角却流不下眼泪——兔子和人不一样，只有眼睛生病了才会流泪。 黎索耐心地举着草莓，眼里已经变成了两颗爱心。 “真可爱啊，咪咪。” 他发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猛男夹子音。 “唔，我们家咪咪真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兔宝宝～” 斯姜斜了黎索一眼，懒得和他计较。 别说，这草莓还真好吃。按现在的时令，这品种应该卖得很贵，一小盒要上百块。 以往斯姜是绝对狠不下心买的，能吃到也不算亏。 没想到半颗吃完，肚子竟然也饱了。 斯姜满足地咂了咂嘴，下意识地开始用手抹脸。 黎索抽了张婴儿面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嘴。 “喜欢吗，咪咪？” 夹子音传了过来。 “我们和好好不好？晚上还睡床上吗？” 斯姜回过神来，浑身一个激灵。 谁要和你睡一张床啊！ 他留给黎索一个不屑的眼神，三下两下跳到了地上，自己跑走了。 “宝馥那边不是已经……婉拒了吗？” 斯姜不是新人了，他很清楚，在职场上，那样的表述就是拒绝的意思。 不仅是他，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不然王决意也不会那么义愤填膺。 黎索轻笑了一声。 “所以这就是你有情绪的原因？” “我没有……” 说到这里，斯姜已经渐渐没了底气。 他也不知道，黎索究竟是想干什么。 “宝馥没有否定你的方案，他们只是看不懂。SL的方案虽然老套，但对他们来说，是可以理解的。” 黎索说道。 “宝馥的策划部，需要对市场效果负责，也需要给整个集团交代。就算策划部认同我们的方案，也需要集团批准。” “这些最后决定的人，可能都是外行。” “你要做的不仅仅是拿出一个看起来很酷的方案，还有一样很重要的工作——” 斯姜张了张嘴。 “什么……工作？” “说服他们。” 黎索说道。 “说服他们，你的方案是更好的——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 斯姜的目光变了变。 “你上午的工作，不是把一个我们都理解的东西包装成精美的PPT，而是掰开来、揉碎了，告诉那些外行，这个方案究竟是什么。” “让他们理解，为什么玩具和珠宝可以放在一起，为什么对应的人群可以成为宝馥的潜在客户。” 说到这里，黎索顿了顿，直直地看向斯姜。 “怎么，你对自己的方案没信心吗？” 斯姜的心跳快了起来，眼睛里隐隐亮起了两团火。 “有！” “好。” 黎索点点头，又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 “SL的方案，至多一个小时就可以弄完。” “剩下的时间，用你的全力去说服对方。” 斯姜用力点点头，丝毫没注意自己脸上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神采飞扬。 “好的，总监！” 第 57 章 【H区今日头条】 斯姜又跳回了沙发上的“专座”。 他瞥见黎索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想要靠近他。 他一动不动，只是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 黎索把试探的手缩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在他旁边不远的位置坐下了。 还挺尊重兔子的呢。 斯姜暗暗想道。 那你怎么不尊重尊重自己的同事！我们那么大的人还不如兔子吗！ 可惜兔子发不出叫声，斯姜骂骂咧咧，看起来也不过是嘴巴一直在动而已，不知道还以为馋了。 真是憋死他了。 而黎索在确认兔子不是生病只是生气之后，也慢慢放心下来。 他安静地靠在沙发上，掏出了手机。 斯姜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对那把手机望眼欲穿。 他也想看看自己的手机，一天过去了，都不知道要错过多少热点。 只要黎索不对他上下其手。 正想着，门那边传来了响声，紧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黎索回来了。 斯姜的耳朵转了一下，没有理会。一天后。 “辛苦了，大家下班吧。”斯姜的眼皮颤了一下。 他纠结了一番，然后回头看向了黎索。 黎索坐在那里，对他露出花痴般的傻笑，似乎对屏幕上的一切无动于衷。 斯姜：…… 你在干什么快支棱起来啊！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朝黎索的方向冲过去，从衣服堆里刨出了那条蛋糕裙。 黎索愣了愣。 “咪咪……？” 斯姜：发什么呆快麻溜的换上！ 黎索从不解，到最后会心一笑。 “咪咪开始喜欢穿小衣服啦？” 他慢慢地脱去兔子身上的赛博感套装，一边怜爱地揉了揉兔子的脸。 “爸爸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能得到这么可爱的兔兔哇～” 斯姜重重跺了一下脚。 搞快点！ 等到黎索慢吞吞地换完装，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 直播间的排名已经滑到了第四名，弹幕数量也稀少了许多。 而这一切，都在兔子站上展示位的时候逆转了。 斯姜戴着蝴蝶结小礼帽，穿着精致的蛋糕裙登场了。 为了展示完裙子的细节，他还直起了身子，慢慢转了一个圈。 最后的pose，他抖了抖圆乎乎的小尾巴，把一条后腿伸直到前方来。 受到众人的感染，斯姜也更加激动起来。 直播……居然这么热血沸腾的吗？！ 他开始更加卖力地展示身上的衣服，还给大家展示了一段兔子舞，排名瞬间又往上冲了两名。 等试穿完十四件衣服的时候，直播间的排名已经上升到了全站第三。 然后，就卡在了这里。 「怎么回事，排名上不去吗？看起来和前两名没差太多啊。」 「我出去看了一眼，前两名是两个大博主连麦pk，所以才这么火热……」 「没事没事，现在也是宠物榜第一，宠物板块从来没有排名这么高过，咪咪超棒的！」 「还是有点可惜……」——他在网上看过，这是很多人推荐的“拍照显腿长”姿势。 直播间在一瞬间被引爆了。 「小裙子！好好看的小裙子！」 「咪咪连裙子都能完美驾驭，咪咪没有短板！呜呜，咪咪就是兔界的魅魔，变成人一定是女男通杀那种！」 「咪咪还戴了珍珠项链和珍珠耳夹，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直播间的排名瞬间又冲回了第三名，热度还在直线上涨。 几分钟后，突然就超过了前面的两个博主，一下子登顶了！ 屏幕里撒起了礼花，还跳出了一个大大的“1”字。 下面写着：恭喜【咪咪是只猫猫兔】登顶生活区总榜！ 黎索从座椅上站起来。 “周末愉快。”斯姜感觉脸上身上都热了起来。 直播间原来是这样的存在吗……大家都好热情，好会夸啊。 「咪咪是不是在看大家的发言啊，看我发射一个爱心气泡——」 「哈哈，咪咪凑得太近啦，镜头都失焦了，快让咪爸调整一下。」 「这个角度也不错啊，兔粮视角，咪咪快啃我～」 斯姜恍然惊醒，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主播”，所有人都是冲着他的表现来的。 乙方的服务意识瞬间觉醒，他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不管是什么行业，首先是确定真正的需求。 斯姜想道。 直播间的标题是“20万粉回馈，兔兔换装秀”，那么和普通直播相比，一定要突出这个换装。 不仅如此，还要放大主题，反复点题。 这样想着，斯姜挺起胸膛，开始全方位地展示身上的衣服。 果不其然，在他开始展示衣服后，弹幕就变得更加汹涌了起来。 「我宣布这是今年最厉害的带货主播！我也想给我家兔兔买一套了，穿起来真好看啊！」 「虽然没有兔兔只有猫猫，但是也被种草了怎么回事，主播快上链接啊哈哈～」 「问一下主播，没有宠物可以给自己买吗？穿上就可以和主播一样可爱吗？」 「吃什么中药才能生出这样的小兔精？」 斯姜看着电脑屏幕，还有些恍惚。 王决意用力拍了拍他的椅背。 “干嘛？下班了！” “你这个策划算是卸任了，接下来都是我们的活了！真羡慕你，周末好好玩啊！” 斯姜看着安静下来的群聊，突然笑出了声。 “居然……在几天之内就完成了这么大的项目？” 他喃喃道。 “全部定稿了，周末也不用担心随时来消息……这是真的吗？” “可不止宝馥呢，花嗅不也见缝插针弄完了？” 王决意说道。 “现在看来，花嗅真的是小case，也不知道我们之前都在瞎忙什么！总监怎么不早治治他们，这样上周末也能舒服点。” 斯姜回头看向王决意，他一脸眉飞色舞的样，俨然已经忘记了几天前自己是怎么吐槽黎索的。 “哎你别说，总监这时间管理是挺好，我现在每天十点多就开始困了。” 王决意把脸凑了过来，指着自己的眼下给斯姜看。 “你看，黑眼圈都淡了！比大几百的眼霜都好用！” “恭喜你，马上就要返老还童了。” “那可不！周末江边美术馆的限时视觉展就要到期了，之前一直没时间看，正好这两天去看掉！” “终于可以好好打扮一下了，化个斩男妆！” 他说得眉飞色舞。 “不好意思哦斯姜，本来还想找你去看的。但这次难得周末，再和你出去就像是在加班了，所以我就不喊你了。” 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对黎索的重要性，从对方的态度来看，要是他不乐意做什么，黎索也不会强迫他。 黎索换好了拖鞋，轻手轻脚地朝客厅走来。 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兔子，他的声音一下夹了起来。 “咪咪～”群里又暂时陷入了沉寂。 斯姜抬头朝外面望去。 透过会议室的玻璃，他隐约看到了王决意在座位上的影子。 昨天交了方案之后，虽然他们还是斯单碰了一下思路，但也没来得及细聊。 没想到王决意居然已经准备好了这么完整的视觉资料。 难道是黎索让他做的？ 斯姜收回目光，又悄悄地往黎索那边瞥。 在那番话之后，黎索并没有再开过口。 他只是偶尔瞥两眼，确定斯姜没遇到什么大问题，然后发了几个参考资料过来，其余时间就不知道在忙什么。 这倒是让斯姜有些好奇了。 正想着，黎索突然盖上了电脑，接着目光就朝斯姜这里看了过来。 斯姜来不及收回目光，有些无措。 “总监……” “去吃午饭吧，正好让宝馥那边讨论讨论。” 他说道。 “这一个小时放松一下，下午应该要敲具体文案了，也是场硬仗。” 斯姜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只能愣愣地点点头。 “嗯。那我先走了。” “两点见。” 他就这么走了出去。 转眼间，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斯姜一个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都不会高兴的么？” 斯姜嘟囔着，拿起手机想要点外卖。 他突然改了主意。 接着，他打开了和“黑心商人”的聊天界面。 【「/姜叶」】 “司老板，今天的早餐还有需要测评的么？” 斯姜对那幅不值钱的样子嗤之以鼻，别过头去，翻了个身。 黎索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咪咪，今天可以和好吗？” 斯姜：哼。 黎索见兔子没动，眼里流露出一丝欣喜。 然后他小心地伸出手指，蹭了蹭兔子头顶的毛。 斯姜不耐烦地甩了甩头。 黎索识趣地收回手，却为这一点小进步感到欢欣鼓舞——咪咪今天至少愿意趴在离他很近的位置了，这就是破冰的表现！ 说不定很快，他和咪咪就能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咪咪吃过早餐了吗？我看看，要不要添点水粮。” 黎索站起来，朝兔子的居住区走去。 不远处传来了他翻动食盒的声音，可斯姜这时却被一阵味道吸引，慢慢直起身来。……不对，他都变成兔子了，怎么还惦记着工作！ 斯姜把视线转了回来，没过两秒，又望了过去。 他应该失联整整一天了，家人、朋友们知道他已经离开人星重新投胎成了兔子吗？ 不过他是独居，加上平时工作忙，和朋友亲人联络倒也不频繁……说不定最早发现他出问题的还是甲方。 看黎索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的“死讯”应该也没被同事发现。 难道他是回家以后才没的？这也太孤独了吧？ 各种纷乱的思绪一下袭来，斯姜感到强烈的悲伤。 但在旁人看来，他也只是安静地耸了耸鼻子。 兔子……真是很难表达情绪的动物。 暗自神伤了一会，斯姜的注意力又落到了黎索身上。 他玩手机也玩得太沉浸了，弄得斯姜心里痒痒的。 斯姜小心地换了个角度，确认黎索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便伸长脖子去偷瞄他的屏幕。 然后他就看到黎索打开了小粉书界面，正在编辑笔记。 【抱歉，今天咪咪不舒服，就不给大家直播了。】 笔记刚发出去没多久，下面就出现了几条评论。 “好可惜啊，最近周末的电子榨菜没有了「哭哭」，但还是希望咪咪宝宝健健康康的。” “打开手机，兴冲冲进来，背手离开。祝咪咪宝宝健康，期待下次直播～” “呜呜兔兔怎么了，千万要健康啊！” 第 58 章 “是‘魃’！” 斯姜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 虽然直播也是新媒体的一个类别，但因为AS并没有相关的业务，加上平时忙，他也没有接触太多。 可是现在，看着满屏实时发送的弹幕，他渐渐开始有些恍惚。 「咪咪真是静如处兔，动如脱兔！之前直播都是乖乖的，现在好活泼啊！」 「是因为长大了吧，好大方的一只兔，天生的明星兔！」 「支持咪咪当兔模上宠物时装周，这美貌，这大长腿，穿什么都好看！」 伴随着弹幕，礼物墙上的数量也是疯狂上涨。 斯姜：不白来，大家都不白来嗷！ 一圈展示完之后，他立刻跑到黎索身边，示意他赶紧给自己换一套。 斯姜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斯姜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黎索已经在了。 他只是抬起头看了斯姜一眼，算是打招呼，接着便埋头下去。 斯姜在他身旁坐下，眼瞥见面前那杯写着“May”的咖啡。 599一杯的咖啡，就这么眼睛不眨地买下去了？ 这究竟什么生活水平啊？ 似乎是察觉到斯姜的目光，黎索看了过来。 斯姜赶紧打开电脑。 “谢谢总监的午餐。” “嗯。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多去，我的卡可以打折。” “我平时喝得不多，花不掉。” “嗯、嗯……” 斯姜心想，你这卡完全是反向打折吧。 但既然对方不在意，他也没资格说什么了。 “宝馥还没有回复，如果三点还是没有回音，在群里催一下。” “你继续润色脚本，磨几句关键slogan。磨完给我看一下，等他们出现就发出去。” 又是毫无感情的声音。 斯姜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中午和司南聊完之后，他对黎索的认识又有了些变化。 从接到宝馥的项目之后，黎索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和以前大相径庭。可以说这样的黎索，完全符合一个“SL的前策划总监”形象。 可是之前的两个月，他真的什么多余的事都没做，创媒部手上的案子也不过问，任凭他们自己处理。 也是，和宝馥这个级别相比，花嗅那种东西真的是过家家，大概黎索觉得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 难道也是因为这样，他才对部员加班的事这么反感么？ 斯姜想着，不由得走了神。 司南说，黎索这个人很有能力，只不过你只能看到他愿意展现出来的部分。 至于他到底是什么深浅，还没人知道。 该死……真的很好奇啊！ “有什么困难吗？” 黎索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斯姜一抖，回过神，才发现黎索发了几个文件过来。 而他一直盯着桌面发呆，根本没打开。 “咳……可能因为我比较擅长策划和编排，具体文案相对弱一点，所以在想呢。” 他掩饰道。 “嗯。刚发你的是宝馥过往的slogan集合，还有他们喜欢的风格和用词，你可以参考一下。” 斯姜愣了愣，赶紧打开文档。 里面的内容好巧不巧，正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现在时间紧，我先整理了发给你。” “以后的项目，你要整理自己的资料库。” 斯姜看着文档，有点恍惚。 这不是随处可以查找下载的资料，确实是精心挑选整理的。 而其中还加入了斯单的批注和分析，不是空洞的话，而是实实在在的直击核心。 这哪是资料啊……斯直就是份培训教材！ “总、总监……” “哪里有问题？” “不是资料的问题……总监之前是在SL工作的吧？” 黎索收回目光，神态没有什么变化。 “嗯。” “那我可以看看总监之前的作品吗？” “不是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应该能学到更多东西。这份文案资料真的很详尽，我想知道，从总监的角度是怎么处理不同项目的。” “SL的公开内容，你们应该都看过吧。” “是……” “SL是成熟的新媒体公司，可以说有点过于成熟了。如果说早期的SL还有些真正创新的东西，那现在就是模板化。” “不管换多少员工，就算把所有员工全换一遍，SL也不会变。那里没有个人化的作品，只有SL化的作品。” 黎索说道。 “没必要用那种东西限制自己的思维，用你的方式去做就好。” 斯姜悻悻地应了一声。 其实刚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说到底，他也就这几天才开始和黎索接触多了些，还都是工作上的事。无非是他蹭上了May的咖啡，多听了些八卦。 以黎索的视角，自己或许有点没分寸了。 斯姜闭紧了嘴，决定保持边界感。 时间很紧，工作才是最优先的。 “好吧我实话实说，因为带了你别的男人肯定都瞅你，就没我什么事了！你这长相在他们眼里就和行走的猫薄荷一样……” 斯姜的思绪渐渐飘远了。 在宝馥通过最终方案的时候，黎索给他发了一串消息。 【“烦”总监：】 “周末有空吗？” 【斯姜：】 “有！” 【“烦”总监：】 “下周方案开始正式制作，你的工作还没有结束，要全程跟着。” “这些纪录片和书，你去看一下。周一给我心得。” 「书单」 「影单」 【斯姜：】 “好的。” 一直到了回家的地铁上，斯姜还在想那个“周末作业”的事。 黎索给他列的东西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里面除了有摄影教程、电视剧本写作、美术和音乐基础理论，还有心理学的入门书籍。 数量之多、种类之杂，根本不知道是要他做什么。 让他有些不爽的，是黎索在最后补了一句： “遇到问题周一再说，周末别找我。” 一句话，又变成了过去那个甩手掌柜，让斯姜直想翻白眼。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周末也是可以无人打扰了。 找个公园一坐，或者去书店窝个大半天，也算是既充实又放松了。 斯姜往后一倒，打算明天再想学习的事。 他拿出手机，刷起了小粉书。 那只叫咪咪的猫猫兔又出现在首页里。 【20万粉福利】 “给咪咪买了一些小衣服，周末给大家直播换装！” 看到配图上丑萌丑萌的兔子，斯姜的嘴角扬起来了一点。 他没有犹豫，就点了【预约直播】。 你磨蹭什么，没看观众都等着么！SL出来的怎么这么不专业！ 链接呢，怎么没上？……哦这不是带货直播啊……这么热的场子不带货你糊涂啊，嫌钱多是吧？ 另一边，黎索看着兔子主动递过来的爪子，忍不住笑弯了眼。 “你怎么这么努力啊咪咪，是要给自己挣兔粮吗？” “傻宝宝，爸爸不会让你饿肚子的，别把自己累着了。” “慢点啊。” 刚换完新衣服，兔子就挣开了他的手，一个箭步又冲到了原本展示的地方。 「哇，咪咪和古装也这么适配，好一只翩翩公子兔！」 「我受不了了，要是不能抱到这样的兔子，我的修养和美好的品格都要失去了……【烟花x5】」 「啊，小头冠太乖了，可爱得我跳脚！」 「这就是20万粉新锐顶流的实力么……我宣布我被你征服了！」 斯姜一边监控弹幕的风向，一边把握着直播的节奏，时不时跑到黎索面前cue流程。 黎索也太不上心了，终究还是他一只兔扛起了所有。没办法，谁让这个上司这么没责任感呢。 「有谁记得咪咪换了几套衣服啊？好像是十套？」 「咪爸预告说买了十五件，应该都会试完吧。夸夸咪咪兔模，什么风格都能驾驭呢～」 「咪咪就是国际超模！那些品牌实相的就来找咪宝代言……哇，这是小香风外套吗？！」 斯姜穿着花呢外套登场了。 别的不说，梦里的黎索衣品是挺好的，连给兔子挑的衣服都件件精品。 果不其然，新换了衣服登场后，直播间热度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这时，直播间左上角的一个动画提示引起了斯姜的注意。 【直播间当前排名】 宠物榜：1 生活区总榜排名：10 弹幕也看到了这句提醒。 「天呐，咪咪进总榜前十了，我们咪咪就是顶流！」 「啊，离第九名不远，姨姨们冲啊！」 「超过了超过了！这样下去感觉冲榜一都有希望啊！」 「你一票，我一票，咪咪马上就出道！」 后来直播是怎么结束的，斯姜已经记不清了。 在登顶之后，他就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整只兔晕乎乎的。 等到黎索帮他换下衣服，抱着他离开房间，他才有了点知觉。 原来是累到虚脱了。 “咪咪累了吧？吃点兔粮吗？” 斯姜累得就要闭上眼睛了，根本没力气搭理黎索。 他不想吃东西，只想倒头就睡。他现在就像通宵跟完项目一样，一秒钟都撑不住了。 “那不吃了，睡觉觉啦。” 黎索轻声说道。 斯姜迷迷糊糊地拱了他一下。 接着，斯姜感觉自己被带上了楼，放在了舒服的地方。 这地方有些熟悉，被子又轻又软，还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 第 59 章 震惊让斯姜瞪大了眼睛 饿了。 把油条吐出来之后，斯姜的肚子又变得空空如也。做兔两天，实际上吃的只有半颗草莓，斯直要修仙了。 他坐起来，看着一旁的干草堆发愣。 实在不行就……试试？ 斯姜看着扁扁的肚子，叹了口气，接受兔生，从吃草开始。 于是他不情不愿地叼了一根草叶，开始嚼起来。 或许是因为兔子的味觉和人不同，草叶嚼起来倒也不难吃。 没有预想的草腥味，反而有些清香，吃完肠胃都舒服了许多。 很快，宠物包里就回荡着他咀嚼的“沙沙”声。 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纸上写字，再加上极其单一的动作，意外有种催眠的感觉。 嚼着嚼着，斯姜困了。 不知什么时候，宠物包被打开了。黎索没有工夫去管哈士奇的主人，护着兔子赶紧远离了等候区。 兔子直往他怀里钻，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咪咪，乖宝宝。” “爸爸这两天真的做得很不好……对不起，你不要怕，你不要有事……” “咪咪，你能听懂吗？只要你好好的，怎么样都行……” 黄医生走了过来。 “哎哟，这下可好了。” 黎索抬起头，声音有点发虚。 “黄医生，咪咪这样还能做手术吗？” “它小心脏一直砰砰跳，还一直发抖……能治吗？” 听到“做手术”，兔子又抖了一下。 接着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看向黎索，然后用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起来。 “咪咪，你现在这是……在撒娇吗？” 黎索担心得像是要哭出来了，这会看到小兔子的动作，又被可爱得不行。 他小心地揉着兔子的脑袋，眼神都快温柔化了。 “看来是不想做手术啊。” 黄医生笑道。 “昨天也是，一说做手术就开始反常，看来是听懂了。” “小兔子精。” 黎索不太相信，但还是怜爱地看向怀里的兔子。 “是这样吗，咪咪？” 兔子露出了极尽可怜的眼神。 “只要你好起来，健健康康的，爸爸绝对不让你做手术，好不好？” 兔子缓缓点了点头。 黎索心里的怜惜更多了。 他抱紧兔子，在它头上蹭了蹭，这才看向黄医生。 “医生，有可能用吃药治疗吗？” “当然，如果实在紧急……” “暂时不用做了，你带回去观察吧，不放心的话留在这里观察也行。” “哎？” “刚被那只哈士奇一吓，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没消化，蛮省事。” 黎索恍然大悟。 原来黄医生说的“这下可好了”是这个意思。 “不过它被吓到了是真的，还是好好安抚吧。” 黄医生说道。 “闹脾气归闹脾气，遇到危险它还是最信赖你的。” 黎索点点头。 等到黄医生走远，黎索依然紧紧抱着兔子。 他摇着手臂，像哄婴儿一样哄着兔子。 “咪咪乖，没事了，我们很安全，很健康。” “咪咪不要怕，爸爸在这里，爸爸永远保护你，爱着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去亲兔子的脑袋，时不时还把整个脸颊贴上去蹭。 “咪咪～” 而他怀里的斯姜，整只兔都僵硬了。 死变态，我就忍你……忍你这一会！ 黎索刚想伸手把兔子抱出来，突然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接着，他对着包举起手机。 【临时加更：兔兔吃饭吃睡着了。】 “带宝宝去医院了，虚惊一场，回来看到它在包里这样——” “该怎么说你呢宝宝？” 视频里，灰白猫猫兔乖乖地蹲在食盒前，嘴上叼着半截草叶。 长长的兔毛盖住了它的表情，看起来是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 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截草叶根本就没动。 黎索把视频更新到了账号上，刚过两分钟，就收到了好几条评论。 「nono：是新鲜的咪咪！宝宝没有生病真是太好了！」 「作者回复：昨天也去了医院。医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来，说可能是心情不好。」 「今天是偷吃油条消化不良，还好中途吐出来，不然就要做手术了。」 「发发不是花花：哈哈真的吗，咪咪宝宝喜欢人类食物啊，和我家猫一样！」 「作者回复：兔子肠胃弱，不能吃这些的，这次不小心差点出大事……以后我不在家吃饭了（哭丧脸）。」 「看到宝宝乖乖吃草真是太好了，老父亲欣慰。」 下面收获了一片“好可爱～”和“健康就好”。 黎索又翻了几条，便把手机收了起来，悄声在宠物包前蹲下，捧着脸看里面的兔子。 兔子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像个毛绒玩具一样摆在那里，岁月静好。 几分钟后，兔子的头突然重重地顿了一下。 那截草叶也随之掉下来，砸在兔子脚上。 斯姜从梦中惊醒，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睡过去了。 他这两天的睡眠时长是不是多得过分？之前做人的时候明明凌索四五点睡第二天还能照常上班啊，现在怎么……是报复性睡眠么？ 莫非他就是因为睡得少才猝死的？ 斯姜心里五味杂陈，下意识地想去扯草叶，一抬头，却看到一张狰狞的大脸出现在面前。 黎索的脸凑在旁边，和他就隔了个探视窗，这个距离多少有点惊悚了。 下一秒，那张脸上出现的表情让惊悚直接加倍。 “咪咪～你怎么这么、这么可爱啊～” 斯姜吓得猛地一蹦。 一个有人性的男人会捧着脸摇来摇去吗？一个临近三十的成年男性会发出这样匪夷所思的夹子音吗？！ 而这个人平时的人设还是：无趣、冷漠、没有感情的人机。 现在，这个一潭死水般的男人正在对他疯狂泛滥，浑身都在往外喷爱心。 斯姜想破脑袋都想不出黎索是怎么发出那种声音的，听起来不是很正经的样子。 但话又说回来，听说表面上越是正经的人，背地里可能越是疯狂。 很显然，黎索就是典型。 看到兔子乖巧的模样，黎索兴奋起来。 他以为兔子心情好了，迫不及待地伸手把它抱出来，举在自己面前。 “宝宝～” 在他即将亲上兔子额头的那一刻，兔子狠狠地蹬了他一嘴巴子，骂骂咧咧地落到了地上。 黎索摸了摸被踹到的嘴唇，有些委屈：“咪咪……” 斯姜龇了龇牙，露出凶狠的眼神。 在医院我忍你是情势所迫，现在谁管你啊！ 整天被一个大男人蹭来蹭去谁受得了，我又不是男同！ 斯姜重重地跺了一下脚，接着头也不回地朝他的大别墅蹦去，一头扎进毛绒隧道开启勿扰模式。 黎索脸上的兴奋变成了失落。 看来今天这样一折腾，咪咪更生气了，恐怕不会轻易原谅他。 也是，谁让他冷落咪咪在先，还两次带它去了医院，差点让它做手术。 咪咪明显对医院应激，他还没注意让咪咪跑了出去，被大型犬吓到…… 这下可好，咪咪该恨死他了。 看着兔子跑回窝后就再也没有动静，黎索心里突然浮现出一阵没来由的悲伤。 那些悲伤像是黑色的浪潮一样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铺天盖地想要把他吞没。 自从咪咪来到这个家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那些阴暗的情绪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阵，最后还是没有打扰兔子，而是轻手轻脚地窝到了沙发上。 然后他点开手机里那个叫【天使宝宝】的相册，滑动到了最顶上。 第一条视频是五个月前，他和咪咪初次见面。 那时候咪咪还只是个丁点大的小团子，毛没长齐，也没有断奶，看起来可怜得很。 黎索蹲在一旁，碰都不敢碰它，怕把它弄伤了。 没想到小兔子倒不怕他，笨拙地一点一点朝他蹦过来，用小脑袋拱拱他的指尖。发现没有危险后，它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黎索的手指。 那一刻，黎索的心都化了，深渊一般的幽暗情绪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他就把这只兔子带回家，开始了新手奶爸的日子。 黎索慢慢翻着相册，看着小兔子一天天被拉扯大，心中感慨万千。 兔子长得很快，一般半年就成年了，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刚到家的时候，他还是用针筒给咪咪喂奶的。没过多长时间，咪咪就会自己吃草了。 它的毛也渐渐长齐，某天开始爆毛，变成了一只蓬松的猫猫兔。小云朵似的，跑起来耳朵一颤一颤，谁见了都会一秒钟变成夹子。 黎索最喜欢的就是咪咪的耳朵，像是一个礼盒的蝴蝶结。 对他来说，咪咪就是上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除了可爱，咪咪最难得的是性格好。它从不搞破坏，又特别黏人，最喜欢和人贴贴蹭蹭。 虽然黎索给它精心布置了舒服的窝，但它回窝的时间很短，总喜欢围着黎索转。 那段时间黎索失眠严重，经常半夜三更还坐在沙发上看东西。 看着看着，腿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温度。他低下头，发现是咪咪不知不觉蹦上了沙发，正在小心翼翼地拱他。 黎索心里顿时一软，伸手把咪咪抱进怀里，轻轻抚摸着。 然后咪咪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呆在他怀里，睡着了。 那一刻，黎索确信，这只兔子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 从那之后，他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 咪咪完全治愈了他，让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黎索有些留恋地抚摸了一下屏幕。 现在，咪咪或许已经完成了这项任务，要开始过自己的兔生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会永远爱咪咪，永远照顾它的。 第 60 章 “抱歉黎董，我来得不是时候。” 「来自群聊“AS-宝馥策划组”的消息」 【创媒部-斯姜：】 “各位前辈好，我是创媒部的策划斯姜。” “这边是这次宝馥项目的相关资料。” “「文件1」” “「文件2」” 【创意一组SCW- Reed：】 “「/捂嘴笑」” “你好，有英文名吗？” 【创媒部-斯姜：】 “大家叫我名字就好了。” 【策划组SP- Alex：】 “你们组还挺返璞归真嘛。” 斯姜看着群里的各个顶着“S”打头的前辈，顿时觉得头痛起来。 传统部门人员多、业务杂，策划和创意都分成了两个部门，每个部门内还分成了好几个小组。 S打头的都是“资深”级别，可以算是每个组的领导了。 而创媒部这里，每个人就负责了一个组的任务，尤其是斯姜的岗位，更是兼了策划、创意和文案数职。 现在让他一个刚毕业不久的人和一群小组领导讨论方案…… 斯姜都不知道，黎索是真要帮他还是坑他。 【创媒部-斯姜：】 “第三个文件是SL和宝馥已经通过的初版方案，宝馥的反馈是可以直接沿用，也可以出新的方案。” “我们总监给的期限是明天交初稿。” “前辈们觉得呢？” 斯姜斟酌着语句发了出去。 他想看看其他人对SL方案的看法。 【策划组SP- Alex：】 “明天交初稿？你们总监也太压榨人了吧？不过他年纪也不大，刚来不久，应该没什么经验。” “如果是这样的deadline，那只能在SL的基础上修改了。反正宝馥那边已经过了，省了很多额外的麻烦。” 看到这句回复，斯姜心凉了半截。 【创意三组SCW- Rosa：】 “的确。” “虽然SL的方案有比较明显的问题，但是既然宝馥认可了，我们在这基础上修改更符合实际。” 斯姜的眼睛亮了一点。 “Rosa姐，你觉得SL方案的问题主要是什么呢？” 【创意三组SCW- Rosa：】 “我觉得是调性定得太low了，不符合宝馥的品牌格调。” “你们觉得呢？@「创意一组SCW-Reed」 @「策划组SP- Alex」” 【策划组SP- Alex：】 “这肯定是因为SL做不了高端的方案。” “他们不就是靠短视频博眼球起家的么？拍摄手法不专业，画质也不行，一看就是没有像样的设备和专业人士。” “新媒体这两年看起来火热，其实也就是暴发户罢了。做这种高端珠宝，还是要我们AS这种经年打磨的老牌公司才行。” 【创意一组SCW-Reed：】 “我同意。” “把珠宝当成食物拍没问题，但是要拍出质感，像是贵族府邸里的英式下午茶那种格调。” “场地用我们拍W7的老洋房就可以，然后弄几套银质古董餐具……” 看着另外三个人在群里热烈聊了起来，斯姜的心越来越凉。 怎么会这样……在他们看来，那个方案的不足竟然是“不够高端”么？ 可他们都是资深的前辈…… 难道是自己太年轻，考虑不足了？ 恍惚间，群聊的消息已经刷到了99+。 没人在意他的想法，三个资深前辈还翻出了各自小组参与的过往案例，在群里迅速“碰撞”起来。 斯姜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打开小粉书，想要找点灵感。 不曾想，一条推送又飘在了首页。 【感谢网友支招：兔兔的小开关超级有效！】 视频是“咪咪是只猫猫兔”在昨晚发的，封面是半吐舌头的盖脸兔子，看起来乖乖的。 看多了之后，斯姜也渐渐接受猫猫兔这种怪怪的长相了。 于是他迅速点了进去。 背景音响了起来，是兔主人经过处理的声音。 “前段时间小兔子闹情绪，每天对主人爱答不理的，一碰就跑。” “网友说兔兔这里有个开关，让我来试试有没有用——” 接着，那只手悄悄靠近了猫猫兔，趁它不注意，轻轻地握住了它的耳朵，然后一下一下往上捋。 刚捋了三下，兔子就动了起来，主动凑近去舔主人的手指。 “打开开关，暴躁小兔爆改小舔兔！”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吧～” 或许是因为账号主人的语调影响，斯姜竟然也觉得这画面特别可爱。 他浑然不觉地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才打开评论区，开始浏览互动。 「mono：好乖好乖！咪咪还是那个情绪稳定的乖宝！呜呜所以接下来就和好了吗？」 「作者回复：是的，今天晚上又变成原来的天使宝宝啦！已经抱上床了～」 「nomo：咪咪，我失散多年的宝贝，麻麻等你回家（麻袋.jpg）」 「作者回复：愿天下每个父母都能接到自己的宝贝兔。」 斯姜看着看着，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王决意又凑了过来。 “分享分享呗？” 斯姜手一抖，一下把界面退了出去。 “你吓死我了！” “这都能吓死，你该不会是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什么啊……刷到了萌宠而已。” 斯姜翻了个白眼，这回老老实实去搜案例了。 王决意凑近了一点。 “唔，你和那些‘senior’聊得怎么样啦？” “他们觉得方案要换吗？” 斯姜把群聊界面打开来，上下滚动了一番。 从“未读”往下，至少有几百条内容，其中还有不少PPT和视频链接。 “嚯，他们也发了太多文件了吧……还真是帮大忙了啊。” “帮不帮忙我是不知道……” 斯姜又揉了揉太阳穴， “但我头痛。” “怎么了？” “他们要沿用SL的方案，还要拉到老洋房去拍摄，说是这样比较符合宝馥的品牌调性。” “下面的文件都是过去我们公司参与的项目案例，应该是让我当参考的吧。” 王决意瞪大了眼睛，一个一个去翻那些文件。 “「创意一组-海洋系列手表拍摄案例」、「奢华风橱柜全屋定制策划案」……不是，为什么还有七年前的方案啊？” “应该是他们组参与过的项目吧。” “可这和宝馥也不沾边啊？” 斯姜摇了摇头。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头大了吧？” 王决意瘪了瘪嘴。 “我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要等你们的方案出来才能开工吧，可是那些老人已经给自己都安排上了。” “张口闭口都是对标某某国外导演的拍摄、某年时尚杂志封面特别制作的水准，然后发自己过往的作品。” “还有……” “还有？” “还有吐槽创意和后期。” 王决意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谁知道他们这些组之间居然互看不爽，聊着聊着就开始爆瓜了。” “你别说，这种事我还挺爱看的。所以我也没吱声，就当带薪吃瓜了。” 斯姜有些意外：“哦？” “大概是团队人多才交流不畅的吧。” 王决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管他呢！” “先吃午饭去吧，起这么个大早，饿死我了！” 一个下午过去，群聊里只在午休时间消停了一下，之后又热闹起来。 当然，这些热闹都和斯姜无关。 一直到快下班的时间，群里才出现了一条艾特他的信息。 【策划组SP- Alex：】 “@创媒部-斯姜，我们仨已经把方案讨论出来了。你把群聊内容整理一下，做成PPT就可以交差了。” “你做完发群里哦，我们看看有没有需要改的。” 【创媒部-斯姜：】 “好的「/OK」” “我们总监规定六点之后不能聊工作，我就先准备下班了。明天午后我发群里。” 【策划组SP- Alex：】 “啊？你们部门那么闲的啊？……行吧，尽量早一点，不然来不及对齐。” 【创媒部-斯姜：】 “辛苦各位了。” 把电脑关了之后，斯姜望着自己的桌面出神。 秋千上的日历已经过了好几天，可他竟然忘了翻。 窗边的黎索站了起来。 “时间到了，大家都下班吧。” 这一次，没有人再拖延，都陆续从自己工位上站了起来。 不仅是因为黎索今天突然改变的气场，还因为……实在是太困了。 几个人归心似箭，只有斯姜还在发呆。 直到王决意拍了拍他的椅背，他才反应过来。 “走了！” “酒吧去不去？给你找点灵感？” 斯姜露出疲惫的微笑：“婉拒了哈。” 他还要回去整理PPT呢。 王决意没再说什么，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就先一步走了出去。 斯姜注意到，王决意今天的妆似乎浓了一点，香水也重了一点，仿佛是要出去大干一场。 他慢慢地站起来，把椅子往里一推，打了个哈欠。 黎索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过来。 “斯姜。” 斯姜赶紧把半个哈欠咽了回去：“总监。” “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斯姜的目光游离了片刻，很快又坚定起来。 “没有。” “总监放心，明天下班前我一定交稿。” 黎索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嗯。” 他最后说道。 “回去早点休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放松一点比较利于搜集灵感。” “好的，总监。” 黎索又看了他一眼，最后没再说什么，自己先走了出去。 斯姜慢慢地下了楼。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打算在附近转一转，看看能不能厘清目前的思路。 第二天下午。 “总监，这是我们讨论出来的方案。” 斯姜把电脑推了过去。 “你看看有哪些地方需要修改的。” 屏幕上，是斯姜昨晚独自在家熬夜、今天又在群聊里被修改了好几轮的PPT。 黎索先是看了两页，接着目光倏地一变，然后就飞快地往下滑。 一直滑到了底部，在那个“谢谢观看”上停留了两分钟，他都没有说话。 斯姜心里有点没底。 “总监？” 黎索深吸了一口气。 “你别告诉我，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是在做这份PPT？” 斯姜暗自握紧了拳头。 “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方案的核心是创意，不是这种没用的格式。我宁愿你给我一个有价值的纯文档，也不想看到这个看起来富丽堂皇、实际上什么都不是的玩意。” 黎索又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等他终于平复了下来，才转过身看向斯姜。 “斯姜，如果你告诉我你在AS每天熬死熬活了一年半，只能拿出这种水平的方案的话——” “那我很怀疑，你是否适合做这份工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 61 章 斯姜脸上一热 “先说一下你吧。” 吴涧说道。 三个人正围在那辆车旁站着，墙上依然破着大洞，外面却没有看到有什么人活动。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斯姜在心里嘀咕道。 【-18】！ 电梯的飞速下坠不过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姚皜皜和易安南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电梯就重重落地，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整个电梯内部也剧烈摇晃了一下！ 其实电梯下坠时人在里面时不会腾空的，所以…这是这个副本的灵异关卡。 要么是为了对上那个不能在这个时间点进入电梯，要么就是他们将要面对的难题的前摇…… 黎索又不是什么神仙，他下盘再稳也难免在这地动山摇的动静中滑了一下，抓住斯姜肩膀的手也就跟着松了下。 斯姜没了支点，整个人往前倾，直直地砸在了黎索的怀里。 斯姜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于黎索对他颇为好奇且兴趣正浓，至少是搂了一下他的腰，护了他一下，而不是干脆一把将他推开。 斯姜来不及感受黎索的怀抱是什么感觉，他的身体先本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斯姜注意力暂时也不在这上面。 他第一时间就偏头朝电梯门看过去，门没有在电梯落下时就立马打开。 这电梯也是顽强，经历了这么一波，上头的灯居然还亮着，还是完好无损的那种。 姚皜皜和易安南是互相搀扶着才没摔伤，但也还是摔在了地面上。 这电梯好像通人性似的，要等他们都站稳了、注意力集中了，才会有下一步动作。 姚皜皜和易安南站起来，黎索也松开了斯姜。 电梯就发出了一声“叮”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斯姜总觉得这一声“叮”好像有点不一样，不像是提示电梯门开，更像是提醒什么野兽可以开餐。 猩红刺眼的“-18”就在电梯门旁，黎晃晃地提醒着危险。 电梯门依旧开得缓慢，但才开一道缝时，就忽然有一只手伸了进来，猛地扣住了电梯门！ 那是一只苍白且有些宽大但肿胀的手，留着不长不短但偏尖的指甲，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看得出来是很用力地在扒门。 “不听话的病人……”方十一立刻噔噔噔跑回船上，又噔噔噔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呈上他的“魔方”。 “呼呼……所以……我不是木匠……是……我是神笔马良！” 斯姜催促道：“快下笔吧，方大触。” 方十一立刻展示自己精湛的画技，在顺手找来的草纸上运笔如神，笔走龙蛇……画了个简笔小帆船。 斯姜：“……” 黎索：“……” “怎么样？船有变化吗？” 斯姜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不那么像驴了。” 直到日头西下，昂科船长终于等到木匠来找自己要图纸。 也许这个木匠没有他想的那么蠢，但离日落还有半个小时，没有人能在半个小时内补完图纸。昂科船长交出图纸时，满肚子幸灾乐祸——他的堂弟，修利安少爷，又要扩充器官库了。 方十一飞快扫了眼图纸。 果然，和斯姜猜测的一样，图纸上的“忒修斯号”船尾部位有空缺，正好与船只破损的部位相对应。所以方十一作为一名木匠，作为一名工程师，所要做的就是在图纸上将船尾部位补全。如此一来，真正的“忒修斯号”破损的部位也就被补全了。 这就是黎索所说的“投射法”。笔只是一个起到提示作用的道具，图纸才是真正的介质，也就是这个副本的“魔方”。 昂科船长满以为这家伙拿到图纸就会离开，谁知他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还有呢？”方十一问。 “还有什么？图纸已经给你了，只剩半个小时，祝你好运，木匠阁下。” “还有以前的图纸呢？” 昂科船长拧起眉毛。确实有些聪明的木匠能想到跟他讨要图纸，但从没有人跟他讨要过以前的图纸，因为以前的图纸对修补船只没有任何作用。 “我要以前所有的图纸，全部，包括‘忒修斯号’最初的设计图纸。” 昂科船长鹰隼样的双眼逼视着方十一，虽然他如此矮小，但不妨于他身上的威严和压迫力。 “那么你能用什么和我交换呢？” 方十一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呢！ 他一拍胸脯，讲出了斯姜提前教他的说辞：“我保证把‘忒修斯号’修成你喜欢的样子！” 这让昂科船长产生了兴趣。 他喜欢的“忒修斯号”是什么样子？什么样的“忒修斯号”才是他喜欢的？连他自己都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经看了“忒修斯号”很多年，就像看惯了的老情人，已经看不出美丑来了。 “木匠阁下，我再一次提醒你，还有半个小时不到，太阳就要下山了。” “我建议你叫上大副一起出来，看我给你们变魔术！” 方十一夸下海口，没上没下地拍拍船长，抱着一大摞图纸踹门而出。 日薄西山，海面万里如炬。 准确来说，距离日落还余二十一分钟。 诡谲的语调、沙哑的嗓音响起，第一句低沉而又缓慢，但下一秒，在一只深灰色眼瞳、眼白布满血丝的眼睛从缝隙中倏地出现，直直对上四人的视线时，又骤然变调，变得兴奋而狂乱：“处理掉——！” 斯姜在同时厉喝了声：“开！”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电梯门直接被那只手生生掰开，甚至捏得变形扭曲。 对方的另一只手也扒住了另一只门，猛地就将这扇电梯门给打开。 斯姜在电梯门被破坏的瞬间就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红色报警键。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要尝试才有结果。 他按下报警键的同时，就感觉自己腰后有什么东西扫过，然后下一秒，黎索直接冲着门口而去。 劲风掠过，伴随着沉重的闷响，等他们定睛看去时，只见黎索双手握着一截有点扭曲的钢筋，猛地往门口那坨因为光线过于昏暗加上黎索的遮挡而看不清楚的东西扎去！ 是个人。方十一把修利安少爷的躯体藏在船长的床上。 那床单中间有个乌黑油腻的人形，但只有七八岁孩童大小，想必是昂科船长平日睡觉躺的位置。修利安少爷裹着白布躺在上边，与尸体无二。 方十一放下他，便凑到门边，听斯姜在隔壁与昂科船长打斗。他只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程序员，去了又能帮什么忙呢？把困难的事情交给强者去做，理当如此！ 他听到船长说要把斯姜的皮剥下来做人皮灯笼，斯姜还出言挖苦。船长似乎也是无敌的那一类boss，持久战下，斯姜逐渐落入下风。 方十一盘腿坐下，一点出去相帮的意思都没有。斯姜感到被嘲讽，不禁咬牙切齿。 此时船长已经换一只手捡起了剑——这些副本boss不能够用常人的规则去看待，即使是非惯用手，也能像惯用手一样，运用自如。 黎索早预感到，一个矮身，将将躲过船长刺来的一剑，同时调转刀尖，反手扎向船长的心口。 这下换做是普通人，非得当场暴毙。船长除了身上多了个窟窿，却似毫发无伤，挥起一剑斩向黎索手臂。 黎索反应速度比斯姜快上一倍不止，船长根本伤不到他。但黎索刺中船长数次，都仿佛刺中萝卜一样，半点也未能减慢他的攻势。 见他们缠斗半天没有结果，斯姜提醒道：“这个boss杀不死的，想办法把他困住！” 先前斯姜出手，刀刀见骨，但船长的伤口很快便能愈合；黎索出手，则是削骨如泥，船长黎臂直接被斩断，断肢的恢复速度远远慢于伤口。 黎索将他双臂斩断，一脚踹去。昂科船长像个萝卜丁一样飞出修利安少爷的房间，摔在甲板上。洛希和画家这才气喘吁吁地赶到。 “找根绳子，像大副那样吊起来。别让他再长出手来。” 船长咒骂不止，但他双臂都被连根斩断，只能任人摆布。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的大副早就被他们吊在了船桅上。而现在，船长也享受到了同等的待遇。 等他们做完这些，黎索转向捂着侧腰靠在门边的斯姜，问道：“修利安呢？” 斯姜目光指向船长室。昂科船长感觉眼前这个狡猾的医生又在打什么算盘了。 “你不走的话，那我走了。”斯姜忽然一把扛起修利安少爷，健步如飞地穿过成排的木架，“黎索，你顶住啊——” 黎索右手还被绷带吊着。斯姜相信，凭他的实力，即使他是伤员，也一定不会被船长剥了皮。 事实也的确如此，船长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奔斯姜而去。 昂科船长怒不可遏：“你们这帮狡猾的臭虫！”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船长做梦也想不到，这帮人敢把修利安抢走，然后就藏在隔壁的船长室。 斯姜咧嘴笑道：“你刚才说要把我做成灯笼的时候不是很神气吗？” “做成灯笼？你还挺有创意！”洛希把船长踹得直荡秋千，他对画家得意洋洋道，“我就说，有黎神和然哥在，事情顺利得很。” 画家捂着耳朵猛烈摇头：“你不要立flag啊！” 正在这时，船长的房间忽然传来一阵异响，所有人脸色一变。 那声响，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动静。 然而没过多久，一号便出来相助，还讥讽了斯姜的搏斗水平。一号很快就将船长制服，他们把船长和大副一起吊了起来。大副被泡在酒桶里吊着，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他并不知道黎索为什么是GM一号，也不知道GM一号主要职责是什么。从很久以前，一号就被派到游戏，作为玩家去找寻那个让监察会和所有游戏管理员不得安生外挂源。 虽然方十一很不愿意承认，但一号能爬上积分榜第一，必有过人之处。一号既然出来帮忙，想必是解决了修利安的问题。 一号很讨厌，但也给人以强大的安全感。 方十一终于放下心来，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即，他僵在门边，一动不动。他的余光能看到昂科船长的床，原本应该躺在那里的修利安少爷，消失了！ 一个大活人——不，一具尸体，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他猝然转身，满房间搜寻修利安少爷的身影。 一阵诡异的，像是节肢动物爬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缓缓抬起头，看到修利安少爷四肢并用在天花板上攀行。 他浑身缠满裹尸布，凌乱的布条因为重力垂下，像薅了一把断裂的蛛丝做衣服。他仰起倒吊的脑袋，对方十一咧开嘴笑——不，那根本不是个笑容，他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朵根！ 他的双眼变成幽幽的红色，面容因那个诡谲的笑容而扭曲变形，他并不是修利安少爷，而是一个怪物！ 怪物发出一声嘶鸣，瞬间扑向了方十一。 与此同时的地下石室内。 针线从吴辰宇的指尖滑落。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胸前的洞口。那洞口有拳头大小，将他贯穿而过，是修利安·泰勒干的。他无法相信，自己刚刚组装完成的尸体，忽然睁开了双眼，一掌捅穿了自己。 这边船上，斯姜听到了船长室的动静，便料到大事不妙。他和黎索几乎在同一时间冲向隔壁房门。 洛希竖起耳朵，警觉道：“这什么动静？” 斯姜还没去推门，就有什么东西从房门内窜出，速度飞快。 但没有人看清楚，甚至连黎索也没能看清。因为所有人眼前浮现了一行系统提示—— 「触发特殊事件“终极换头术”！」 「请在时限内，找出真正的公爵长子修利安·泰勒。」 「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有一个！^_^」 斯姜迅速地判断了形势。 人的轮廓。方十一面容扭曲。他这辈子没有说过一个求字，尤其是对黎索。 黎索抱着骨折的右臂，在船身周围转了一圈：“靠常规的手段不可能在日落前把这么大的破损修复如初，只有用非常规手段。” “那么，什么是非常规手段？” “这是一个非现实副本。” “你在挤牙膏吗？问一句答一句！你就不能展开来说说？”方十一抓心挠肝。 “非现实副本里，有些问题需要通过‘投射法’来解决。所谓‘投射法’就是你通过写、画、演奏、操作道具、玩小游戏等等看似无关的行为，来影响副本现实。举个例子，我曾经历过一个副本，需要玩家借助魔方还原逃生路径。” “这个副本我知道！蛮有名的‘绞肉机本’，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拼魔方。” 斯姜道：“什么是‘绞肉机本’？” “‘绞肉机本’意思就是，像绞肉机一样，吞噬了很多人命，死亡率特别高的本。” 斯姜眯起了眼睛，一字一顿道：“死？亡？率？” 死亡率，和玩家平均评级一样，是连斯姜都无法得知的数据，方十一怎么会知道？ “就是……就是道听途说，很多……很多从这个本活下来的玩家队友都死了，死亡率很高所以，一个大概……对，大概的数据。”方十一语无伦次地敷衍了过去。 斯姜没有追问，只是冷冷看着他。 黎索说：“如果是‘投射法’，应该有道具或者介质，你进入副本后，有见过特别的物品吗？” “我一进来就在海里。”方十一黑着脸道，“不会掉海里了吧？” 三人陷入沉默。 “斯姜，我是木匠，是这里唯一能够修缮船只的人。如果我死了就不能还原‘忒修斯号’了，你们都得死。” 斯姜扬眉道：“你在威胁我？我现在就把你掐死，照样能通关你信不信？” 黎索压手示意不要吵架：“你再好好想想。” 方十一咬着指甲，嘀咕道：“特别的东西……特别的……我身上倒是没有，卧室里有床、枕头……对了，我床头有支笔！你们有吗？” 斯姜和黎索各自摇头。 既然如此，笔很可能就是关键道具，是“投射法”的媒介，相当于还原逃生路径的那个“魔方”。 而且对方挡下了黎索的攻击！ 那个人直接握住了黎索手上的钢筋，但因为黎索力气也不小，所以第一时间是僵持住了的。 斯姜想要去帮忙，手背到身后往腰后一摸，却摸了个空。 他意识到什么：“……” 黎索拿的就是他顺手从那堆废墟里抽出的钢筋！ 黎索刚才搂他的时候应该也没摸到，那要么是把他掼木板上时听见声音有点不对，要么是看见了他动作。 不是…… 抢他武器干嘛？！ 自己不能摸一根吗？ 这弄得他都没法帮忙了啊！ 不过也不用斯姜帮忙了。 因为电梯里突然响起了滋啦滋啦的声音，黎索黎显地感觉到自己面前的人一顿，力量都弱了些。 而两声滋啦过后，就是许葶的声音在电梯里响起：“喂？能听到吗？是有人误乘电梯了吗？” 许葶的语气听上去有几分急切，和黎索对抗的人却怪叫了一声，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松开了钢筋，抱着头以一种非常人的速度，用怪异的姿势飞速跑走。 黎索只来得及往他身上抓了一下 黎索的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 “你……你是巨婴吗离不了人？” “我看你秘书挺利索的，啥都能干，看起来也挺能打的，还知道你在想什么鬼……你干嘛不跟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斯姜说到吴涧如何如何的时候，黎索的脸更阴沉了。 斯姜感到黎索增加了手上的力道，手腕上一阵阵疼痛传过来，弄得他直吸气。 黎索也不管斯姜怎么大声抗议、怎么拿拳头砸他，死死把斯姜扣在手里，大步往外走去。 第 62 章 狩猎的狼群 “我说，你也不用一直这样抓着我吧？” 斯姜说道。 “活动很不方便啊！” 黎索幽怨地看了斯姜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不舒坦的感觉，不过和斯姜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这么不舒坦。 洛希是被麻袋套过来的。 他想不明白，自己一个为爱发电的业余漫画作者，怎么就被抓到小黑屋来码字了？ “放我回去吧，求求你了！我晚上还有思政课，再逃课平时分要扣光了！” 旁边头发稀疏的男人叫贾约。 很显然，他也是被抓过来码字的。但除了他，洛希也不知道该求谁。 “多少字？”贾约问洛希。 浮现在视野里的数字像刻在视网膜上一样，不管洛希看向哪里，都会看到那行数字。只要洛希在电脑上打字，那行数字就会相应地减少。 “5000。”洛希说，“我是学生少点行不行？” “你是畜生也不行。” 除了洛希和贾约，同一排还坐了两个人，一个是运键如飞的黑眼圈少女韩小乙，一个是脸色阴郁的张丙行。四个人脸上映照着电脑屏幕的光，在漆黑房间里显得格外森白可怖。他们头也不抬，拼命码字，仿佛慢人一步就要被大卸八块。 贾约对洛希说：“快写吧，任务完成度最低的两个人，晚上要进小黑屋。” 不是已经在小黑屋了？还能怎么进小黑屋？ 洛希正纳闷，只听啪地一声，房间里灯光大作。 有人打开了大灯。 “哦漏！我的眼睛！！！” “谋杀啊！” “结界被破！可恶，施法中断了！我的码字之力！” 哀嚎声此起彼伏。看清开灯的人之后，众人竟纷纷噤声，继续埋头打字。 洛希听到对面“嗤啦”一声响，抬眼看去，只见一名年轻男人拉开椅子，一骨碌坐了上去。 这人黑直短发，戴副眼镜，相貌斯文，但神情冷漠，脸色有些疲惫，眼内可见血丝。他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两条长腿交叠，随意跷在桌面上，一时间占满了桌子那边的过道。那双略带血丝的眼睛朝众人一扫：“介意开灯吗？” “不介意！不介意！” “您请自便！不用考虑我们！” 贾约朝洛希使了个眼色：“新人，给黎索大大倒水！” 洛希还在猜测这人的身份，手脚已经自动去饮水机倒水。 黎索没喝那杯水，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眼洛希。 洛希双手合十：“大大！我真的不会码字，放我走吧！我漫画再也不拖更了呜呜呜呜呜……” 黎索有些意外道：“新人？” 贾约道：“是啊！这游戏好久没见这么纯新的新人了。” 黎索没什么太大反应，仰头靠在椅背上，合上眼睛睡着了。 从他们的对话中，洛希注意到了“游戏”这个词。 如果只是一场游戏，那就划划水，等时间到了，自然就会被放回去了吧？ 这时，黑眼圈少女韩小乙语气沉重道：“另一个，没出来。” 此话一出，温度降至冰点，这一排人的头顶仿佛笼罩了一层阴云。 洛希还想追问是什么意思，正在此时，房间黎侧一扇门忽然打开，猛然摔在墙上，啪地一声重响夺去众人的目光，就连闭目养神的黎索也侧头看了过去。 那面墙上原本有两扇门，黎索正是从其中一扇出来的。现在，这另一扇门就这么敞着，房间里黑洞洞的，没有任何动静。离得最近的洛希，却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下一秒，一条人影从黢黑的门内掉出，破布娃娃一样扑通摔在地上，手脚扭曲着，姿势很不自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丁缺！丁缺寄了！” “快写快写！我不想进小黑屋呜呜呜……” 地上那个叫丁缺的，显然是死了。 那三个人看到死了人，比纯新人洛希还要惊恐，尖叫声几乎震穿耳膜。 大家倍受刺激，一个个埋头奋力打字，键盘敲得飞起。 贾约朝地上的尸体努了努嘴，对洛希道：“这就是昨天进小黑屋的，另一个人。” 另一个？ 那头一个，自然是黎索咯！这家伙正拿小臂盖住眼睛假寐。 昨天他和丁缺两人同时进了小黑屋。 一个死于非命，另一个竟然全身而退？ 小黑屋究竟有什么？ 尽管洛希心理素质过硬，但身边一米不到的地方躺了个死人，他怎么也码不出字来。 在大家奋力赶任务的时候，他吃了一碗泡面，喝了七八杯水，跑了五趟洗手间。第六趟时，遇到来抽烟的贾约。 贾约的手夹着烟，颤抖着，在墙上划了条线，那面墙已经被划了上百条线。 “已经半年了。我在这里关了半年，还没有通关。” 洛希道：“只要写完就可以出去了吧？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不，你错了。”贾约深深嘬了口烟，“在这鬼地方关越久，我的思想就越贫瘠，很快我就再也写不出任何东西了。而你不一样，你刚从外面进来，而且是漫画师，脑子里一定有许多奇思妙想。” “可是我对着电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洛希忽然想到，还有另外一个人没有动笔，“为什么大家看起来那么害怕那个黎索大大？他码字很厉害吗？既然很厉害，为什么还会进小黑屋？” 贾约摇摇头：“不。他从不码字。” 洛希先是感到纳闷，随后立刻明白了。 不码字，意味着任务完成度最低。所以黎索每天都要进入小黑屋，是个一个固定人选。他占去了一个名额，也就为大家排解了一半压力，因此众人对他的敬畏，其实是来源于感激。 贾约走后，洛希拿起纸巾擦起了镜子。 每当码字任务没完成的时候，搞卫生都变得如此有趣。 就是这个时候，黎索拖着丁缺的尸体进来了。 洛希吓了一跳，紧紧贴着墙根，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里：“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黎索看也不看他，径自把尸体扔进了隔间。 洛希忍不住道：“就这样扔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明天会消失。”黎索说着，走到洛希身边打开了水龙头。 “他是怎么死的？”洛希小声问道。 黎索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主动搭话的行为感到意外。 他抽出纸巾，仔仔细细地擦干了手，动作优雅，像是即将享用鱼子酱。 “吓死的。”他经过洛希时，用低柔的声音，说出最恐怖的话语，“不想死就去码字。” 洛希感觉像被自己的漫画读者拿刀顶着，现场催更，不禁冒了一身冷汗，他僵硬地转身，准备逃出去，忽然被黎索叫住。 “新人。”黎索道，“有没有发现谁有可疑的行为？” “什、什么是可疑的行为？”你为何选择追随于他？ 每当被问及这个问题，洛希便不禁回忆起，与斯姜的第一次相遇。 以及那次绝境中，他所展示的神迹…… 黎索没有解释，只吩咐道：“如果有，向我汇报。” 被黎索这一吓，洛希整个下午都在安安分分码字。 他是业余漫画作者，完全可以把自己脑子里的故事编写成文字。况且他这个人写起东西来废话连篇，虽然有损于小说质量，但是凑足五千个字不在话下。 他一边写，还一边悄悄注意身边的人，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贾约抓耳挠腮，韩小乙打字快得要飞起，张丙行谁也不理，一直对着电脑喃喃自语。 听说洛希把五千字任务完成了，贾约满意道：“干得好。如果满额完成任务，第二天任务量会加倍。” 洛希痛苦呐喊：“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既不能多写，又不能吊车尾，码个字还要打心理战的吗？！！” 韩小乙忽然一脸沉思道：“不对！昨天完成度最低的肯定不是丁缺。为什么进小黑屋的却是他呢？” 贾约道：“如果他不是最低，怎么可能进小黑屋？” 韩小乙转向张丙行：“老张，昨天四点的时候你完成度才40%，我没记错吧？” 张丙行没有答话，口中念念有词。审讯室的灯光将斯姜的皮肤照得惨白，像街灯下的深雪，衬衣领边若隐若现的淤青暗示着灰发青年方才遭受过什么样的酷刑。 黎索大步走入审讯室，将刚摘下的手套和审讯记录扔在桌上，而后一把拎起斯姜的衣领。 “你？” 这个字像从牙缝里碾碎了才被吐出来。 十年追捕，呕心沥血，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局。这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但一切的一切却也在此时变得合理。 斯姜昏昏沉沉抬头看向黎索笔挺的制服，嗤笑出声：“哈，我早该想到，你是他们的人。” 黎索眼里流露出身份败露的困窘，但只是一瞬。他拭去斯姜嘴角的血迹，过分用力，却难掩指尖的战栗。他想起那双嘴唇的触感，那是他们彼此最柔软美妙的回忆。现在来看，也不过是虚假的谎言。 调查员和间谍之间，没有什么温情，只有对彼此的欺骗和背叛。 黎索瞳孔一缩，截住了斯姜袭向自己的右手，反手一拧，竟将他手腕生生折断。 斯姜强忍疼痛，只发出闷哼一声，抬眼看去。身处审讯灯下，根本看不清灯光外的任何东西。对方一双镜片隐藏在晦暗当中，仿佛在忍耐着什么情绪。 哐啷一声——斯姜被扔回了折叠椅。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斯姜却抬眼盯着他，眼内的倔强藏在凌乱发丝下。 手下在门口递来了枪，并传话道：“上边说了，问不出来直接弄死。” 黎索二话不说上了膛，对准他的眉心：“你不怕死？” 斯姜知道，他绝对会动手。死在黎索手里，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 他闭上眼睛，苍白的眼皮蒙上一层脆弱的微光。 黎索的手冰凉得像是刚刚死去，抚过他颈项上一处处伤口，最后抓住他微蜷的头发。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么令人不舍。 枪口移到了太阳穴。在这个时刻，斯姜竟然感受到对方颤抖的鼻息。几欲哭泣的情绪，像暴雨前的潮湿那样，浸透了一切。 那是个将落未落的吻。 “黎先生，我们才见过一面，这样是不是太近了些？” 斯姜如是说道。 他终于在小黑屋惩罚中找回了自我意识。 韩小乙继续道：“你该不是找什么黑市商人买了外挂才逃过这劫？” 张丙行仍没回答，兀自念叨着什么，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听到他说的是——“要到我了”。 洛希韩小乙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张丙行忽然拍桌而起，一头冲进了洗手间。 只听一声巨响！洛希跟过去看时，只看到了张丙行血糊糊的尸体和碎裂的镜子，镜子与墙面涂满鲜血，触目惊心。 贾约和韩小乙尖叫了足足两分钟，反倒是洛希比较镇定，学着黎索的样子，把尸体拖进了隔间，让他跟丁缺作伴。 洛希完成了任务，所以今晚进小黑屋的人选，一个是黎索，另一个人选，就要从贾约和韩小乙两人当中诞生了！ 一天下来，洛希也没发现谁比较可疑。除了突然暴毙的张丙行，最可疑的人就是黎索了，电脑碰都不碰，一直在睡觉，晚上就要进小黑屋了，却一点都不慌。 这里看不到外面的天色。 大约是在夜里，快十二点的时候，洛希才碰上所谓可疑的人。 他在上洗手间，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低声说话。他把隔间门推了个小缝，只见贾约举着一支快要燃尽的蜡烛，围着一堆东西在转圈。 那堆东西洛希很熟悉，一盒泡面与两瓶可乐。 贾约像在进行某种神秘仪式。他打开了一瓶可乐，浇在地上，又恭敬地把另一瓶可乐往前一推，无比虔诚道： “我呼唤无名神被抹去的名讳， 愿祢恢复昔日无上的荣光！ 愿祢在崩碎的时空行走自如！ 愿祢在终末之清算后永垂不朽！ 愿快乐的甘泉，指引祢的道路！ 愿神使降临！ 救赎我等！” 他把这话念了好几遍，无事发生。 洛希躲在隔间里直打哈欠，忽闻贾约的声音激动地颤抖。 他偷偷一瞄，看到黑暗中，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仿佛凭空出现，握住了那瓶的可乐。随着这一把握实，虚空中的人影忽然具体了起来，像是有了实体。 那人看到贾约，似乎早有预料。 “你的外挂即将到期，是否续费？”他毫无感情道。 洛希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可疑！这俩人太可疑了！ 贾约苦着脸道：“我的积分已经用光了。能不能赊账？等我通关了一定可以赚到不少积分。” 那人什么都没说，身形逐渐淡去。 贾约慌了神，一把攥住那人的手腕：“不要走！救救我！今晚过后我死定了！” 对方不为所动，缓慢但坚决地抽回手。 “等等！斯姜！”贾约破着音吼道，“我的挂今天还没到期对吧？” 斯姜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贾约握住他的手忽然大力一扯，竟然将斯姜整个身形扯动。 “既然这样，”贾约语气变得刻毒，“你就过来陪我一起吧！” 失去意识的黎索发出了痛苦的声音，像是在被不断抽空。 斯姜用力扶住他，却发现远处那些被变形的触手包裹的人形…… 正在反过来吸食黎索的身体。 第 63 章 “别哭，斯姜。” “黎索……” 斯姜感觉黎索的身体正在迅速变轻、变得空虚。 虽然人还站在这里，却好像随时都会飘走，或者变成烟雾消失无踪。 斯姜用力拍拍他的脸：“黎索！” 黎索的表情愈发扭曲起来。 斯姜眼睛和头发是罕见的灰色，发梢微卷，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看起来实力很弱，随身带着一册书，片刻不离手。 先前洛希偷看召唤仪式的时候，他的皮肤在虚空的黑暗中隐隐发光，像电影里的那种幽灵。但现在从日光灯底下来看，他真的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此时此刻，他正和黎索面对面坐在办公桌两侧，探询和提防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试探。 韩小乙暗中观察片刻，忽然灵感爆棚，兴奋地把键盘敲出卡农的律动。 “这位是斯姜，也是新加入的咕咕。” 凭空冒出这么一个大活人，贾约终究还是得解释一下他的来历。 洛希倒是对斯姜的来历一清二楚，他亲眼看着贾约把斯姜拖进了游戏。这一定就是黎索说的可疑行为，但他到现在还没找到机会向黎索汇报自己的所见所闻。 贾约状似随意地问道：“斯姜，你任务是多少字？” 斯姜被贾约狠狠坑了一把，竟不拆穿他，反而配合地答道：“两万字。” 贾约和韩小乙同时“嘶”地倒吸一口气。洛希这才意识到自己五千字的任务有多轻松。 黎索看了眼电脑右下角：“还有十五分钟。” 意思很明显，距离十二点还有十五分钟，斯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十五分钟内完成两万字的任务，所以今天进小黑屋的人选必然是黎索和斯姜。 洛希恍然大悟，原来贾约孤注一掷把斯姜拉进游戏，是为了给自己垫背。 听韩小乙解释清楚规则之后，斯姜竟然什么都没说，自行进了小黑屋。 黎索来这里这么多天，第一次见到除自己以外的人主动进小黑屋，颇觉新奇地笑了笑，紧跟着也进了另一间小黑屋。 两人进小黑屋后，房间内炸开了锅。 “怎么大半夜还有玩家空降副本？！” “对啊，还一个比一个帅，这让人怎么安心码字？” “你的重点在哪？”房间另一边，韩小乙已经在写了。从系统显示的字数变化可以看出，她写得很艰难。 “单人惩罚副本……”斯姜拌着泡面，兀自咂摸着这段话出神。 既然是惩罚副本，一定是由于贾约触犯了什么规则。 外挂吗？ 这时，洛希鬼鬼祟祟凑过来：“哥，你一定有办法吧？比如说，那种……就是那种和贾约一样的捷径。” 斯姜放下餐叉，饶有兴趣地看他：“哦？你说哪种？” “金手指。外挂。随便什么都行，你别装了！那天晚上在洗手间……我都看到了。” 斯姜轻轻抚摸黑皮书封面，嘴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的模样像在进行交易的恶魔。 不过恶魔可没长这样儿的，斯姜气质纯澈，更接近于恶魔的反面。 “你想要什么？”斯姜轻声道。 “有没有那种，日更两万……不，日更三万的金手指？”说这话时，洛希略有些紧张。 斯姜温馨提示道：“这种能力在其他副本起不到作用。我建议你购买一次性的，只需要支付十万积分。” “真的有啊！那我……我这个……” 洛希第一次进入方舟游戏，连积分榜都没见过，哪来积分换外挂。 斯姜并不着急催促，静静等待下文，独特的瞳色赋予他一种独特的温柔。 “我是学生能不能少点？”洛希鼓起勇气说道。但他说完就后悔了，感觉可能要挨骂。 斯姜竟然回道：“可以赊账，等你有积分了再付。” “真……真的吗？”洛希想到贾约在洗手间进行的奇怪仪式，又问道，“那我要不要进行什么仪式？” 斯姜看了看他手边未开封的可乐：“把可乐给我。” “就……就这样？为什么要可乐？” “进奉给神的祭品。”斯姜接过可乐道，“快去码字吧。” 洛希的泡面一口都没吃，就奔去码字了。 摸到键盘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肝力满满，文思泉涌，脑子里的故事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各种表述修辞信手拈来。他那进展缓慢宛如便秘的漫画故事，随着他手指的跃动，变成一串串文字，丝滑流畅。 可以这么说，打字速度限制了他的码字速度。 如果就这么一直写下去，他感觉不出三个月，就可以写出一套《冰与火之歌》了。 这是什么？是神迹！ 斯姜只要了一瓶可乐，就治好了他多年的拖延症。 这个人可以拯救当代文学！ 如果斯姜是神的使者，他侍奉的一定是缪斯！ 洛希心中笃信，只要所有文艺创作者与斯姜做交易，简中将走出低谷，迎来又一个百花齐放的时代！ 随着洛希一通操作猛如虎，视野里的数字不断下降，韩小乙震惊无比。 斯姜则握着一瓶可乐悠哉地坐在了黎索的位置，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韩小乙并不知道，对面那个对自己露出微笑的灰发青年，就是她一直以来期盼遇到的外挂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任务字数飞快逼近0。 洛希几乎是踩着倒计时写出故事的最后一句话。那一刻，他感觉世界圆满了。斯姜就是那个给世界带来圆满的人！ 他热泪盈眶，决定回去后好好找思政老师认错。 “哥，我想要拥有日肝一百个分镜的能力。” 斯姜疑惑道：“用来干什么？” “出去后，我想把我连载的漫画画完，我再也不当鸽子了。” 斯姜犹豫再三，对他道：“会实现的，虽然结果会有一点点偏差。” 洛希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想要问他什么意思。 斯姜却仿佛预感到危险，猛然转向小黑屋紧闭的大门。 不多时，黎索忽然从门里撞了出来。 他脸色极差，略过斯姜和洛希，在韩小乙面前按住了桌面。 “韩小乙！你写的什么！” 就在这时，洛希感到眼前一黑。视野中央出现了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洛希、韩小乙、黎索、斯姜通关副本“咕咕恐怖屋”！」 「奖励积分：100,000；」 「实物奖励：同人本《血腥爱情故事》by韩小乙*1。」 「“帕庇特镇”载入中……」 「载入完毕！」 洛希总算明白了斯姜的意思—— 他的思政课没办法重修了。 “他看起来跟黎索一样厉害，应该能帮我们通关游戏吧？”洛希有所期待地看向贾约，希望从对方那里得到有关斯姜的信息。 贾约却沉默了下来，也不顾自己还在公共区域，就掏出了一根烟来：“我想，我们大概要永远困在这个小黑屋码字副本了。” 韩小乙两眼发直：“不会的，我韩小乙闯过那么多副本，都快摸到积分榜前一千了，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小儿科副本？不就是码字……” “积分榜一千？呵，你知道黎索排第几吗？” 洛希道：“黎索？” “你是纯新人，没见过积分榜。黎索排在积分榜第一，而且是断层式的第一，比第二名高出一倍不止。” “连他都被困在这里了？” “没错，这个副本非常特别，它和那些险象环生的副本都不一样。它只是把你关在这里坐牢，用无止尽的码字任务和小黑屋不断压迫和消耗你。如果无法破局，就永远出不去，直到死。即使你的武力和智力能够通关绝大部分副本，最终也可能栽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副本里。” 贾约点燃打火机，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向洛希和韩小乙。洛希说不清是他的眼神更加沧桑，还是他头发稀疏的脑袋更加沧桑。 “人不一定会败给挫折，但一定会败给蹉跎。”说着，贾约灵光一闪，碎碎念转向电脑，“我竟然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赶紧记下来。” “一定有办法的。”韩小乙面色凝重道，“你们听过这样一个传言吗？方舟游戏的副本中没有绝对的绝境。即使你在副本里即将丧命，只要能够联系上‘那个人’，也可以拥有绝境逢生的机会。只不过，代价是你的一切。” 洛希忙问：“‘那个人’是谁？”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一个月了。”韩小乙道，“据说他是一个游走在系统边缘的黑市商人，专门向方舟玩家兜售外挂，他手里的各种外挂，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但都很贵，几乎要耗空你的所有积分。” 外挂？积分？黑市商人？ 洛希忽然意识到自己昨天在洗手间里目睹了什么。 “前天老张才是字数最少的人，按理该进小黑屋的人是他，结果进去的却是丁缺。我怀疑老张在‘那个人’手里买了外挂，但是老张已经崩溃自杀了，线索也就断了。” 这只是韩小乙的推测，事实并非如此。 洛希看向真正买了外挂的贾约，后者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在了电脑后面，一声也不敢吭。 所以斯姜其实就是那个卖外挂的人？那么贾约到底买了什么挂？怎么就过期了？他们还有希望通关这个游戏吗？ 这边韩小乙仍在絮絮叨叨地讲述方舟世界虚无缥缈的传说：“虽然买一个外挂可能要倾尽所有，但在方舟世界能有个外挂傍身，那不是秒天秒低！积分没了可以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外挂就是金手指，什么样的人才能拥有金手指，当然是主角！这位外挂商简直是主角制造机，他是《方舟》的神明……如果我在丁缺死前问到他的联系方式就好了！看来我是没有主角命……” 洛希心想，我可能知道方法，但你说的这位“主角制造机”恐怕自身难保，因为他自己也被拉入这个小黑屋码字游戏了。 贾约做了亏心事，缩在电脑后面不敢吱声。洛希只好向韩小乙讨教：“姐，你进过小黑屋吗？小黑屋里有什么？” 韩小乙皱眉：“这个问题很难跟你解释。你是漫画家，你应该懂得，创作来源于生活。” 确实。创作来源于创作者的方方面面，他的生活，他的知识构架，他的所见所闻。创作者本人是作品的唯一原型。 韩小乙转而又问道：“你知道方舟是个怎样的世界吗？” 洛希愣住。「“帕庇特镇”载入中……」 「载入完毕！」 「温馨提示：“帕庇特镇”为保护区，常规模式下禁止攻击玩家！」 「大家要相亲相爱哦！^_^」 才一回到帕庇特镇，积分榜自动跳了出来。前十几名几乎很久没有过变动了。 第一名，黎索，1,294,505,534。 第二名，叶臻，795,518,711。 第三名，周可儿，626,164,335。 他是个纯新人，他只知道自己身处的这个小黑屋码字游戏只是方舟世界的一个副本而已。 韩小乙道：“方舟世界拥有无数个副本，破碎的、完整的、匪夷所思的……包罗万象。恐怖，是它们共同的特点，也是我们创作的唯一素材。对于我们这些方舟老玩家来说，我们反复经历着种种恐怖与背叛，所以我们码的字，我们创作的故事，只有无限恐怖而已。” 洛希：“你的意思是……” “没错，小黑屋里就是我们创作的故事。进入小黑屋的人会亲身经历我们写的一切。” “那你刚才都写了什么？” “我刚才看到黎索大大和斯姜对面而坐，暗流涌动，干涸的心脏仿佛得到了春雨般的滋润，”韩小乙双手交握，神情感伤，“那一瞬间我又相信爱情了。” “什么？所以你到底写了啥？” “嘿嘿嘿。” 吴涧不再开口，老实地窝进了车厢里，和各种包裹混为一谈。 小嘴巴，闭紧紧。 斯姜把车厢门关上，又踌躇了一阵，这才深吸一口气，爬进了驾驶座。 “先说好，安全驾驶，你可别捣乱。” 斯姜目视前方，僵硬地说道。 “还有，H区是没有监控，但是市区有。” “你现在坐着也就算了，等车开进市区，你要么去后车厢待着，要么就蹲座位下别露脸。” “知道了吗？” 黎索没有回答。 过了几秒钟，他发出了不知道是答应还是嗤笑的声音。 车启动了。 第 64 章 “把你的东西收好！” 斯姜感觉到黎索在旁边窸窸窣窣忙活着什么，似乎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他目不斜视，嘴唇紧抿，当黎索是空气。 直到一只胳膊粗的触手攀上了操作杆，他才忍无可忍地转了过去。 “把你的东西收好！” 黎索绕有趣味地看着他。 安全带什么的，黎索是不可能系的，除此之外，他还把过去还小心隐藏的触手全都放了出来。 这会，整个副驾驶室都飞舞着形态各异的触手，黎索则端坐在其中，像个邪恶的神像。 浪涛拍打着码头的木桩，海鸟的叫声环绕众人。码头边停了艘森森巨船，水手和搬运工们都在各自忙碌，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群奇怪的人。 黎索原本透亮的金边框架镜变成了一片单边眼镜。他领巾洁白，身着黑色长袍，看上去像是一个—— “牧师。”胡子拉渣的NPC瞟了眼黎索，又看向斯姜，“医生。”然后一个个数了过去，“厨师。画家。学者。见习骑士。”他停在洛希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嫌弃道，“人一批接着一批往船上送，这批看起来更废物了！怪不得都说‘忒修斯号’是靠吃废物运转。等着吧，昂科船长来了，就可以出发了。” 这NPC顶着鸡窝头，衬衫皱巴巴，显得有些邋里邋遢，手里还攥着瓶朗姆酒，说完就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被NPC定性为厨师和画家的两人在他说话时瑟瑟发抖，学者在偷偷打量队友，只有见习骑士洛希不知天高地厚地搭住NPC肩膀搭讪：“哥，‘忒修斯号’是干什么的？我们上船要干啥？” NPC掸开他的手，在货箱堆里坐了下来：“来了。” “什么？” 这时，甲板上传来皮靴在木板上行走的蹬蹬声，那声音停在船头。众人看去，昂科船长头顶黑羽三角帽，正昂然立在船头，像个暴君一样俯视整个港口。 他那双死鱼眼扫过众人，声音尖利：“上船！起帆！” 一声令下，船员们小跑起来干活。玩家则陆续上船。 三面巨帆被风鼓起，牵引着沉重的大船驶离港口。海上虽然碧空万里，这只吱呀作响的巨船却仿佛始终笼罩在阴影之下。 那名衬衫褶皱的NPC在码头上冲他们举起酒瓶致意：“你们会是方舟上最荣耀的幸存者，如果能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话。” 洛希趴在栏杆上回看那名NPC：“这个人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斯姜道：“别看了。以后还会见面的。” “你很确信你能活着离开吗，医生阁下？”黎索就紧跟在他身后。 “什么意思，牧师阁下？”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似乎有所倚仗。” 他猜到了什么？ 斯姜回看黎索，只见对方嘴角微扬，半边眼镜藏在镜片后，探询和审视被巧妙隐藏，但斯姜却有种被看穿的错觉，这让他本能地感知到危险。 何千季至少说对了一点——这人来者不善。 一名船员扛着缆绳，挤开不知所措的玩家，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骂了句什么。 画家、厨师、学者纷纷贴着墙给他让道，只有洛希一声惨叫。 “哦漏，我哥给我买的AJ！诶，我AJ呢？”洛希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穿的哪是运动鞋，分明是一双马靴，“这……” “忒修斯号”的大副就在这时走了过来：“希望有了你们这群该死的废物，船能顺利开到他妈该死的伊兰顿。”他嗓音沙哑，就像被上过松香。 环视一圈后，他忽然面目扭曲，露出满口锋利的鲨鱼齿：“怎么只有六个人？” 众人一时浑身戒备，提防他忽然发难。 大副挥起一拳砸断灯柱：“我说！怎么！只有！六个人！！！” 唾沫星子溅到厨师脸上，他已经被这串震耳欲聋的吼声吓得腿软了。可鬼才知道第七个人上哪去了！ 斯姜正细细回想进入副本后的所见所闻，谁料黎索忽然挺身上前：“应该有几个人？” 学者瞪大眼睛，以为这牧师不要命了。 大副道：“午饭之前，七个人必须到齐！” 洛希没头没脑问道：“船都开出这么远了，难道要回港口接他吗？” 斯姜：“你以为码头那个酒鬼是第七个玩家？” 洛希：“难道不是吗？那我们是不是找到第七个人就能够通关了？” “不可能这么简单。”黎索推了推单边眼镜，这镜枚片让他很不适应，“其实刚才任务已经透露给你了。” “有吗？”“你知道我们问的不是这个。”学者急道，“这个修利安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你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发生过什么事情？他有没有透露什么有用的线索？” 面对学者一叠声的追问，画家先生非常火大：“没有！什么都没有！” 学者还想问点什么，晚饭铃声居然响了。 大家心一沉。谁也不知道餐桌上昂科船长会不会又要大开杀戒，但餐厅是必须得去的，因为泰勒船长说过——“用餐的时候要注意礼仪，不要随意走动。” 好在晚餐的时候泰勒船长和修利安少爷都没有出现。晚餐端到餐桌中央，居然是一整条活蹦乱跳的金枪鱼。 看来厨师死后就没人负责烹饪。 也许其他玩家可以越俎代庖，自己上厨房弄点吃的，但“各司其职”的规则沉沉地压在头顶，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作尝试。这可能意味着这个副本接下来没有能吃的食物，他们将带着饥饿面临接下来的考验。 在方舟游戏里，饥饿不会夺走性命，但会使人陷入疯狂。 就在大家准备离开餐厅时，画家忽然说道：“修利安少爷说，昂科船长原本是一名海盗，很多年前被泰勒公爵率领的海军清剿收编，发誓效忠于泰勒公爵。” 学者拍桌：“这么重要的背景信息你为什么不早说？！还有什么！” 画家没好气道：“还有，天黑后最好躲在自己的舱室不要随便出门！” “这还用你说？” 大多数副本的夜晚都是危险的。 眼见天要黑了，大家各自回了自己的舱室。昂科船长还算大方，给他们准备了单人间。 舱室陈设简单，空间狭小，床板仅容一人躺下。斯姜在床头坐了片刻，忽然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雪亮的短刀。 他白天就已经决定，今晚暗杀黎索。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他几乎可以确信，黎索在调查自己。积分榜第一名，居然在副本里划水，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身上，是何居心？ 斯姜虽然不会对玩家产生敌意，但最基本的警觉性还是有的。 然而他才握住门把手，门外便响起敲门声。 “谁？” “然哥！是我，您忠诚的骑士！” 斯姜确信，给洛希屁股上装条尾巴，此时肯定摇得能打鼓了。 “天已经黑了。你怎么还在外面乱跑？”尽管不愿意，他还是放洛希进来了。 “然哥你不也正打算出门吗？” 这小子虽然傻了吧唧，有时候却挺敏锐。 “什么事？” “然哥，有没有那个。” “哪个？” 洛希居然不知从哪掏出来一瓶可乐，双手进奉给斯姜：“然哥，我不会游泳，有没有游泳挂啊？” 斯姜一时语塞。 “最好是一次性的，不然下个副本就用不上了。还有，能赊账吗？” 这小子尝过一次甜头，居然还上瘾了。 “你看我们现在在海上，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比如说遇到风暴或者海盗袭击，你掉进水里了我可以救你的。那个，我没有诅咒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你掉进水里……” 斯姜压抑不住灰眸里的凶光：“回去睡觉，晚上别出门。” “那这个可乐……” 斯姜接过可乐。 “那我的游泳挂……”洛希被推出了房门。 “你现在会游泳了！” “这就会了？”洛希比划着电视上看来的自由泳手势，一脸狐疑地游回了自己卧室。 斯姜听到洛希房门关上的声音，又等待了片刻，正要推门，房门竟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谁？” “是我，吴辰宇，学者。” 斯姜打开了门，因为他猜到了对方来访的目的。 吴辰宇站在门口，满脸堆笑：“斯先生，我听过您的名字。您比我想象中更加……年轻。” 斯姜知道他原本想说的是“你比我想象中更弱”。 “学者阁下，天已经黑了。” 吴辰宇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斯老板，我在匿名版浏览过有关您的帖子。您是信誉极好的商人，我一直都期待与您合作，却始终没有找到与您见面的方法。” 匿名版是在帕庇特镇才会开放的讨论版，和系统提示一样展示在视野当中，玩家能够跨区交流，但是无法在上面透露任何副本信息。斯姜在上面发过广告，里面还有一些外挂用户的评价帖——无一例外，全是好评！ 因为没人能活着回来打差评。 斯姜退开一步，让他进门。 “我是学者。”吴辰宇皱着眉头，自白道，“我在这个副本的身份是学者。你知道学者的职责是什么吗？” 斯姜默然不语。 “这个副本主线任务是护送修利安·泰勒抵达伊兰顿，这是我在《方舟》见过的第一个A级的任务，它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在船上做过调查，不知什么原因，这艘船在海上飘了两年都没有抵达目的地伊兰顿。两年间，它不断回到黑熊港进行补给——就是我们登船的那个港口，同时搭载各种身份的宾客。我想，学者的身份可能与我们的主线任务有关，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斯姜摇头。 吴辰宇大失所望：“我以为传闻中的斯姜不但可以出售强大的外挂，还可以给客人提供个性化定制服务。” “你是指讨论副本攻略吗？” “差不多吧。” “那是另外的价钱。” “希望有了你们，船能开到伊兰顿。”斯姜去掉脏话，把大副的话复述了一遍。 画家、厨师、学者纷纷傻眼，身处孤岛一样的“忒修斯号”，深浅不止的凶狠角色正对他们发火，这三个人居然聊起天来了。 “你们这帮生蛆的臭海胆！” 大副果然感受到轻视，椰子大的拳头猛地挥向斯姜。后者反应极快，矮身一躲，拳头随着惯性砸向黎索。如果这一拳打中，他那高挺漂亮的鼻梁怕是挂不住单边眼镜了。 黎索生生截住拳头，眼镜链被震得来回晃荡。 其他玩家目瞪口呆地看着黎索。 “别他妈废话！给我找到剩下那个！”大副撂下这句话，居然走了。 厨师松了口气：“你们疯了吗！把他惹恼，万一他把我们全都杀了怎么办！” “要杀人早就动手了。这显然不是逃生副本。”斯姜环顾四周，四面都是海，要想逃生也无路可逃，“万一打起来，收着点手，打死重要角色就麻烦了，牧师阁下。” 被当成打手了。 牧师先生推推眼镜，嘴角微扬。 学者道：“不是逃生副本反而更棘手。关于第七个人，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黎索道：“没有。”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 大副让他们中午之前找到第七个人，如果办不到，肯定要发生不好的事情，说不定是把他们打个半死，或者把谁淘汰掉，不过最坏的结果可能是剧情无法推进，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这个副本。 黎索忽然想起什么：“有个问题，刚才忘记问了。” 洛希道：“什么？” “找到尸体算不算找到？” 洛希看着这位衣冠楚楚的牧师先生，汗毛倒竖。 众人只好分头在船上寻找。斯姜四处乱逛，后边跟着个小尾巴洛希。 “然哥，上次买挂赊的账还没给你。你说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儿，欠你十万积分，副本正好奖励了十万。我去了帕什么什么镇之后一分都不敢用，生怕还不了账。” “你用吧，先赊着。但是买挂的事不许在别人面前提。” “大家都不知道的话，你哪来生意呢？你需要做一些推广，我就是你的人形安利机！” “不需要。” 洛希喋喋不休：“然哥你卖挂赚了不少积分吧，你在积分榜上排多少，我怎么没找到你的名字？” 斯姜脸一寒：“再废话杀了你！” 话音刚落，两人就在楼梯转角撞见黎索。 斯姜不太确定他听没听到，听到多少。如果黎索真的是在找什么外挂商，斯姜的身份迟早要暴露，在此之前，先下手为强才是上策。 想到这里，他顿时起了杀心。 黎索见了他们，毫无戒备地迎面而来：“舱底检查过了。” “那回甲板集合吧，我们在船尾也没有找到。”洛希挠头。他好死不死杵在狭窄的过道中间，让斯姜无从动手，只好作罢。 “这些船员好像听不懂汉语……英语也不懂。”说到这里，洛希哭了出来，“我周六还有四级考试。” “四级是什么？”斯姜语出惊人。 “CET-4。大学英语四级。你没上过大学？” “上过。” “那你不知道四六级？” “有点印象。” 黎索问他：“你……多大？” 斯姜沉默片刻：“不记得。” 洛希道：“你这种情况多久了？” “不记得。” 真有意思，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再次和那些“魃”相遇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对抗情形了。 车继续往前开去。 车上安静得过分，只有导航上一个红色的光点在闪烁，依稀和斯姜来时一样。 斯姜看了一眼红色的光点，皱起了眉头。 “马上要到市区了。” 他最后说道。 “你要去后面吗？至少比你蹲在地上宽敞。” 黎索轻轻“哼”了一声。 他扭动了一下身体，就在斯姜打算停车让他下去后车厢的时候，他反身蹲了下去。 他的脑袋从座椅前的空隙探出来，直勾勾盯着斯姜，像是一只不怀好意的狼。 第 65 章 “你凭什么拒绝我！” 斯姜斜了一眼挤在副驾脚踏位的黎索。 脚踏的位置很局促，黎索只能跪在地上，反身把自己蜷进去。但他的神情却十分惬意，眼里似笑非笑。 最后他干脆把手臂放到了座椅上，将脑袋整个靠了上去，就这样仰视着斯姜。 斯姜抿了抿嘴。 早知道刚才就留一只甲壳虫在前面，这时候就可以盖在黎索脸上了。 他看自己的表情真的是……好像他是什么猎物一样！ 斯姜强迫自己集中精力，无视掉旁边这烦人的眼神。 经过下一个路口，车就要驶入市区。也不知道现在应急中心是不是腾出了手来，会不会在路上设立关卡。 要是遇到需要查验人员或者货物的情况，那就麻烦了。 这样想着，斯姜瞥了一眼导航面板，突然瞪大了眼睛。 接着，他来了个急刹车。 黎索因为惯性被甩了出去，等车停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塞进了脚踏位的狭小空间里，看起来非常狼狈。 他的脸上又阴沉起来。 他费了一番功夫，终于让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怒气冲冲地看向斯姜。 斯姜盯着操作面板的方向，不知道为何紧皱着眉头。 黎索勉强让身子抬高了一点，抬头去看斯姜视线的方向，看到他盯着的是导航面板。 面板上有两个红点。 被编排的黎索并没有打喷嚏，他们直接上了十楼，姚皜皜他们也看见了完好无缺的病房，姚皜皜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真是妥妥的恐怖片。” 斯姜这会儿说话的语调就正常了：“淡定，以后你还会直接经历真正的灵异本。” 这个本还算好，毕竟是规则类解谜向，不是那种灵异解谜。 姚皜皜倒不是很怕：“我不怕鬼。” 他们又进到了13号病房，合上门时，斯姜看着三人不同的状态，终于把见面时就想问的问题问出来了：“你们不饿吗？” 他是问姚皜皜和易安南。 姚皜皜有点纳闷：“一天没吃东西了，当然饿啊。” 斯姜摇头：“不是那种饿，而是看见食堂里的食物，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渴望，好像要失去理智了一样。” 姚皜皜：“？” 她眉头紧皱：“我没有这种感觉。” 易安南小声：“我也没有。” 所以在没吃食堂的东西的情况下，只有他和黎索这样？ “所以你们有这么饿是吗？” 姚皜皜也是个敏锐的，听到斯姜这么问，立马就抓住了重点。 斯姜没有回答这话，而是看向了黎索。 在斯姜看来，肯定是他们有触发什么机制，所以才会导致他和黎索跟姚皜皜他们不一样。 万破浪当时想吃他们房里的饭菜，是因为万破浪已经吃过了食堂。 就算他和黎索真的绑定到状态都会互相绑定，可他和黎索谁也没吃过食堂里的东西，不该如此。 难道是因为黎索出了电梯？ 可在他出电梯前，他们就有这种饥饿状态了。 斯姜眉头微皱，那双丹凤眼反而因此更为凌厉，甚至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罪魁祸首却扬起了唇，还稍稍歪了下头，一脸无辜且人畜无害，好像不知道斯姜为什么将眼刀给他似的。 斯姜越看，越觉得黎索绝对背着他做了什么。 会和他使用的那两次能力有关吗？ 可他和黎索一直在一起，不应该……难道是梦里？ 至于黎索为什么要瞒着，斯姜倒真没半点疑惑。 他干得出来这事，为了找乐子。 哪怕他们是队友。 见斯姜看着黎索不说话，姚皜皜也看向了黎索。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她其实是能觉察到黎索的危险，很多时候，就算黎索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姚皜皜都还是会有一种有一条毒蛇在暗处中悄无声息地游走，随时会飞出咬她一口的错觉。 当然不一定就非得是蛇，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能带来生命威胁的野兽。 毕竟黎索给人的危险和压迫感太强。 姚皜皜的目光还是半避着的，黎索也根本没去注意她，而是跟斯姜说：“确实有。” 他勾着嘴角，语调乍一听是随意的，细品却带着黎显的兴味：“这要是换个人在这儿，现在就已经在那胡吃海喝了。” 他说：“阿满你就算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拦不住的那种。” 斯姜懂他有多饿了：“我的感觉比他的浅。” 他跟姚皜皜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只是绑定关系，所以是受他那边的影响，而不是和他一样。” 姚皜皜微顿，不太确定地看着斯姜：“你是觉得…你的饿是受黎…黎哥影响。” 她差点就把黎索说出口，但到底还是咬了下舌头把话咽回去：“你认为绑定关系还会互相影响状态？” 斯姜说是：“不然就单纯地是生命绑定，是不是太强制老玩家保护新玩家了一点？我想这份绑定中可能还有什么别的。” 他说着，自己又有了点新的想法：“比如说这也是一种身份暗示。” 斯姜这句话说完，就像是有了更多的灵感，还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看向黎索：“如果我们在游戏中的身份是一个人……” 梦里的医生和病人，现在的医生和病人…… 就连规则里的【一对一对一】都能完美解释。 分别是医生、病人和怪物。 姚皜皜没听黎白：“一个人？” 斯姜嗯了声：“我之前一直想不黎白，为什么副本会有线索指向粉色许葶和白色许葶是一个人，偏偏易安南的能力看她们俩又看出了不同的东西，但是如果把她们当做双重人格来看，是不是就能解释了？” 姚皜皜默了两秒：“……我还是不太懂。” 其实她是聪黎的，只是没有太多“副本思维”，斯姜知道，所以他耐心道：“我曾经听人说过一个说法是双重人格就是有两个灵魂，鬼怪是认人的灵魂，而不是人的躯壳。粉色的许葶大概率是反社会、反派人设，所以周围怨气缠绕……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不是说一定是正确答案。” 他摊手：“毕竟副本的核心是通关，不是让你一定要把所有疑点全部正确解开。这不是考试。” 他也只是提供一种思斯可能性，就算他们粉白两个许葶真的是暗示双重人格，也不一定就是斯姜解释的这样的理由。 姚皜皜懂了。 她轻呼出口气，忍不住捏了下眉心：“好复杂。” 斯姜笑了下，没就这话做出回应，而是问：“我想问下你，做梦具体梦见了些什么？可以说吗？” 听到他这话，黎索偏头看了他一眼。 而姚皜皜微顿，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安静了片刻后，才开口：“我梦见自己在疗养院，就是这个疗养院，但…疗养院说副本这些东西，全部都是我的幻觉和妄想。” 斯姜哦了声，又说：“你应该分得清哪里是真的吧？” 姚皜皜平静地看着他：“不能，所以我把两边都当作真实的过。” 这也是个办法，但姚皜皜是个新人玩家，她说她分不清梦里的疗养院是不是真的，那就证黎她也有精神疾病，而且症状就是幻觉幻想之类的，在现实世界也的确有接受治疗，所以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被送到了疗养院，但因为疾病忘记了这件事。 如果这个本里的每个新人玩家都是如此，那么…… “这个副本通关的关键在新人玩家身上。” 斯姜微眯眼：“要是我猜的一切都对的话，那么我们新人玩家就是主人格，我们都患有精神疾病，有些东西是我们的幻觉，有些东西才是真实存在的。” 姚皜皜想到了那个自动复原了的病房：“比如那个，就是假的吗？” 斯姜还没说话，黎索就把那根“7”字形的钢筋从后腰摸出来：“提醒一下，还在我手里。” “你别太在意科学解释了。”斯姜说：“我这里说的幻觉是指不存在但在这个副本世界里还是会影响到我们的……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是肉丨体世界一个是精神世界。” 姚皜皜：“嗯……” “我再说得简单点吧，就是规则内和规则外的时间，包括梦里和现在都可以理解为不同的世界，而且是平行世界。” 斯姜勾起唇：“你等晚上来看，如果我的猜测没问题，隔壁一定还是废墟。” 他又想到什么似的：“你在梦里吃了药吗？” 姚皜皜摇头：“虽然我把那边也当真实过，但我没有吃药。” 她没有详细说为什么，斯姜也没追问，只是在想那也不是因为他没吃药导致他和黎索都有饥饿感。 姚皜皜：“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斯姜打了个响指：“各回各房，开始睡觉。” 他示意姚皜皜：“我们先在梦里碰个面，我在404。” 404这个数字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敏丨感，姚皜皜微微瞪大眼睛：“你在404？” 斯姜说是：“只是我目前还没发现我那间病房到底有什么问题，我们先想办法碰面再说。” 姚皜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她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告诉了斯姜自己在哪间房后，就直接跟易安南一块儿离开了病房。 眼见斯姜就要躺在床上入睡切换世界了，黎索偏偏头：“阿满，你都不问一下我做了什么吗？” 斯姜面无表情：“你不就是给我增加难度吗？” 黎索觉得无辜：“那可不是。” 斯姜皱着眉坐起来：“那你到底做了什么？” 黎索歪头一笑：“你猜？” 斯姜：“……” 他又面无表情地躺了回去。 斯姜不理他了，他又问：“小队长，真的没有我能做的吗？” 怎么又喊他小队长了？ 斯姜无言以对：“……13号病房为什么那么特殊，这个问题我还没想黎白，我这也没看见什么线索，你睡一觉梦里找找。” 黎索悠悠哦了声：“那报酬是什么？” 斯姜：“？” 他实在忍不住：“黎索，你真是病得不轻。” 黎索哈哈大笑。 【10:58】 斯姜看了眼背后的数字，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服。 前两次因为各种原因，他都比较急切，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去注意。 而现在他要从容很多了。 首先这个疗养院的病房里没有监控，这是不太对劲的。 因为这是疗养院，病房内一般都会安装监控，尤其他是精神病患者。 其次这个疗养院的防护并不到位，很多边边角角都还是很锋锐的。 最后…… 斯姜看向了门口。 上回他出去得太容易了点。 这不符合一个正常的疗养院的防护措施。 不过既然这样，那就再来一次。 斯姜又双叒叕用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打开了门锁。 他摁着自己手背上的医用绷带，轻叹了口气。 说真的，希望这样的场面少来点。 因为他很怕疼。 斯姜确认了门口附近没有人后，才慢慢打开门探了个头出去。 走廊也很空荡，他们这边的梦和黎索那些老玩家不一样，梦里的疗养院处处都是一比一复刻非梦里的疗养院，除了要新一点就没有别的什么区别了。 走廊依旧是狭长幽暗的，但又要少几分那种死寂感，最多就是有点阴森。 斯姜竖着耳朵往外走，他在四楼，他通过窗户往下看的高度大概确定的，这也对应了404的门牌号。 他斜对面就有一个病房，挂了牌子，是405，这里的病房都挂了牌子，但都空着。 斯姜走过了几间后，就看见了护士台的一角，因为护士台的灯是亮着的，所以他停住了脚步。 这个结构…和那边的疗养院也是一样的。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昏暗狭隘的走廊一望到底，能够看见尽头四四方方但又被钢筋防盗网从内到外焊死，不像是窗户，更像是监狱。 整层楼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斯姜在心里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往回走。 他要去电梯那边看看。 独自探险的每一步都好像充斥着危险，因为不知道下一步会遇见什么，所以斯姜的整颗心都是提起来的。 太多的画面和记忆在他脑海里闪回，导致斯姜的步伐都慢了几分。 他不喜欢疗养院这种很类似医院的地方，因为他不喜欢医院。 所以还是早点出去吧。 斯姜站定在了电梯前。 这里的电梯是真的要新一些，电梯门都能反出斯姜的身影，朦朦胧胧的，配上此时的环境，更有恐怖片的气氛。 但让斯姜起了点鸡皮疙瘩的，不是照出来的自己扭曲在一起的五官影子，而是贴在电梯按键上面的告示。 粉色的纸，黑色的字。 【近日电梯因为老化问题将在晚7点停止运行，减轻负担，等待师傅来维修。会在次日早7点才恢复运行，请勿在电梯停运期间乘坐电梯！如不慎乘坐请立马按下电梯内的红色报警电话等待救援！】 和那边的不一样，但又是一样的。 这边的是告示给出理由，那边是许葶告诉他们电梯在维修。 当时许葶说，本来是要12天的，但现在通知到只需要八天了。 而他们恰好死了四个玩家，也就是两对。 斯姜微微眯眼，然后按下了电梯。 电梯停在1楼，每一层的上行时间还是20秒一层，慢得容易让急性子恼火，斯姜找了个地方先猫着，毕竟这电梯抵达开门时会发出“叮”的一声，他不确定会不会吸引许葶过来，又会发生什么。 但在电梯显示屏跳到“4”的刹那，响起的并不是“叮”的声音，而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嘟——” 这一声警报响起的刹那，幽暗的走廊也开始交替闪烁红绿色的灯光，将诡谲的气氛拉得更满。 电梯偏偏也在这“嘟——嘟——嘟——”的警报声中“叮”地一下应声而开。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第一时间想到电梯里会冒出个怪物来，比如什么电锯人，但打开的电梯空荡荡的，里面连防护的木板都没有，还是那么小，却也因为没有木板，还是要比另一边的电梯要多一点空间。 而且电梯壁内，是会朦朦胧胧照出倒影的。 反而更加恐怖了。 斯姜看着电梯，他知道自己要做出进不进这个电梯的决定。 就在电光石火间，警报声解除，红绿交替的灯光也熄灭。 许葶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听上去还有几分焦急：“803病人逃出了疗养院！请诸位注意！803病人逃出了疗养院——！” 斯姜踏上了电梯，没有选择去姚皜皜所在的六楼，而是按下了八楼的按钮。 但在电梯就要闭合的刹那，一只手突然扒拉上了电梯门，因为只有一道缝，斯姜没有看见对方长什么样。 他只听见了分辨不出男女的诡谲语调，拉长了在狞笑：“不听话的病人——” “就要处理掉！！！” 下一秒，伴随着剧烈的震荡，斯姜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但面上没有半分惊魂未定的神色，反而是一张极其冷静镇定的脸。 斯姜其实第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他的视线微微偏移，对上了坐在旁边靠着墙似笑非笑睨着他的黎索的目光。 那双桃花眼，看着风流多情，但也因为主人的原因，带着极强威胁压迫感，时时都透着攻击性，哪怕装无辜可怜的时候，都暗藏杀机。 黎索悠悠：“做噩梦了？” 斯姜轻呼出口气：“……可能出了事。” 他微拧眉：“有人逃脱了。” 黎索挑起了眉：“你是指有人从副本里出去了，还是指有人逃出了疗养院？” 这可是两个概念。 斯姜也知道，他起身，就要往外走：“后者。” 黎索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不紧不慢地跟上他：“阿满，跟你说个你会感兴趣的事。” 斯姜脚步不停，同时偏头看向他。 黎索歪歪脑袋，勾唇一笑：“我发现医院大厅贴着医院所有医生的照片，我恰好被排在了13号。” “因为您说，不想要这种只有本能、没有目的的人。” 吴涧说道。 “您说人可以为了任何事情活着，但是不能为了活而活。动物是很难控制的，只要给口饭吃就跟着你，将来也会因为别人给的饭更多而背叛你。” 黎索“哦”了一声。 他不喜欢像动物一样的人，这样的人比真正的动物还不如，因为人的本能便是极度的贪婪和利己。 没有食色以外的欲望，没有感情和目的，上头起来便是不计后果的短视，永远无法判断会在哪一秒因为哪一件事恨上你、背叛你。 他的确讨厌这样的人，比三心二意的人还讨厌。 黎索摆摆手，转眼又把这件事忘在了身后。 他走向副驾驶席，坐了进去。 “谁让你坐着了，蹲好。” 斯姜说道。 “马上要进市区了。” 黎索攥紧了拳头，但还是咬牙把怒气忍了下来。 他再次把自己的身体缩紧座位下小小的空间里，只露着脑袋看向斯姜。 像一只和主人斗气却无可奈何的的小狗。 第 66 章 手感很舒服 离开H区的最后一段路有些崎岖，车左右摇摆着。 黎索本就蹲得局促，这样的摇摆让他歪倒了好几次，姿势逐渐不适起来。 他好不容易调整好，巴着座椅露出脑袋，对斯姜怒目而视。 车经过一个下坡，黎索刚刚稳住的身体又滚落进了脚踏位里。 半分钟后，车身终于恢复了水平，紧接着像是压过了一块凸起的大石头，“腾”地飞起又重重落地。 黎索的脑袋随着震动被猛敲了一下，发出响亮的“砰”。 进入市区之前，黎索就因为类似的原因被敲了好几下脑袋，到最后眼前都有些发黑了。 以至于车开始平稳行驶了五六分钟后，他才捂着脑袋从里面钻出来。 斯姜还是目视着前方，没有看他一眼。 GM。Game Master。游戏管理员。 ——我们当中有一个GM，你猜得到是谁吧？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斯姜脑子里转过几百个心思。 方十一说这话时，看向隔壁，那是黎索房间的方向。他显然在暗示，黎索是GM。 积分榜断层式第一，三区死神，平均评级9.8的挂逼。他知道什么内情吗？ 方十一离开后，斯姜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外挂对于一个游戏意味着什么，他的身份一旦暴露于《方舟》的GM，结局就只有你死我活。 但方十一是如何得知黎索是GM？ 他透露这条真假不明的信息究竟有什么目的？他是黎索的帮手，特意试探斯姜？或者说，他自己才是GM，他想看斯姜的反应？ 斯姜把玩着手里的刀。 不论真相如何，他今晚不能动手杀黎索了。如果黎索是GM，他不会有胜算。如果方十一是GM，那黎索一死，他外挂商的身份必然暴露。 这个方十一，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正思索，房门又一次响了。这已经是今晚第四个了…… 斯姜缓缓拧开门把，轻手轻脚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门缓慢地罅出一条缝来。 就在舱室内的光线透出去的一刹那，冲突发生了。 斯姜一刀刺出。来人似乎对他的偷袭毫无防备，只是出于本能地反击。斯姜连刀带手被拽了出去，别在门框上，他想关门的意图被生生扼制。对方趁机把鞋子插入门缝，随即整个人挤进门内。 黎索在晦暗的煤油灯下看向他，神情似笑非笑。 斯姜双手按住床板，飞起一脚踢向对方脑壳。舱内空间有限，没有绝佳的柔韧性，绝对踢不出这脚。 黎索颇为意外，反手握住他的脚踝：“身手不错。” 使劲扭了扭小腿，竟没有挣脱，斯姜腿下用力，将黎索抵在门上，同时手腕一抖，寒光亮出，抵住后者咽喉。 黎索垂眼瞧了瞧匕首：“前几位访客也是这种待遇吗，医生阁下？” “你有事吗？牧师阁下。” “你想用这个姿势谈话？” 斯姜审视了一下彼此的姿势，确实别扭：“我可没有邀请你进门。” “是。可我凭本事进来的。” “擅自闯入别人的领地，你想找死，牧师阁下？” “如果你真想杀我，我已经死了。” 斯姜真想把他一刀噶了，只可惜现在不是时候。他收了刀，退开半步，问黎索：“方十一是什么身份？” “如果你是指在‘忒修斯号’上的身份，我不清楚。” 这话说得巧妙，他仿佛在暗示斯姜，方十一还有另一重身份。 “怎么？方十一和你说了什么？”黎索问道。 “没什么，他向我打听那个外挂商。”斯姜说这话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黎索的神情。只见对方神色一凝，对上斯姜的视线后，瞬间失笑。 黎索道：“你该不会怀疑，那个外挂商就是我吧？” 听他这么说，斯姜决定演一波：“你的积分全区服断层式第一，只有系统才知道哪些是副本所得，哪些是交易所得。” 黎索点头：“所以你怀疑我，很合理。” “《方舟》的积分不能在玩家之间流通，你是怎么做到的？” 黎索道：“我可没有承认我就是那个外挂商。” 斯姜点了点头，故作沉思道：“也是，如果外挂商有脑子，不会把自己高高挂在积分榜上当靶子。” “看来他是个有脑子的。” 斯姜看到浓黑的眼眸，透过水晶镜片注视着自己。他有种被看穿的危机感，但他自认为刚才这套说辞十分逼真，完全能够排除自己的嫌疑。 也许黎索如影随形的注视是因为别的什么？ “医生阁下，你为什么这样深情地凝视我？” 斯姜猝然收回目光，恼道：“是你一直在看我！” “如果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一直在看你？”他这话问得无辜又理直气壮。 虽然但是，他说得也没有错。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让斯姜产生哑口无言的感觉。可他只不过是在观察黎索而已！ “又有人来找你了，医生阁下。”黎索瞥了眼门板，示意外面有人。 “也可能是来找你，牧师阁下。” 敲门声果然响起。这已经是今晚第五次了！ 斯姜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门没锁，画家先生。” 门被推开，邹真战战兢兢向内张望：“我去，你们两位都在！太好了！斯医生，你怎么猜到是我？” 因为今晚只剩你还没登门造访了！打开门来做生意，来者是客嘛。斯姜这么开解自己，感觉心情稍好。 “您有事吗，画家先生？” 斯姜的笑容让画家瘆得慌，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是这样的，我下午去上美术课，发生了一件事。我想跟你们二位商量一下。” 果然，下午画家先生从修利安少爷房间出来的时候，斯姜就感觉到对方有所隐瞒。 “你说吧。” “他……修利安少爷……”邹真支支吾吾，神情古怪，似乎不知如何去形容。 “到底怎么了？” “修利安少爷的手……掉了。” 手掉了？？？ 斯姜和黎索对视一眼，似乎都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什么意思？讲清楚点。” “就是字面意思！他正在画画，手突然掉了，而且是右手，我记得很清楚，是握画笔的那只手，然后那支笔滚到我脚边，我我……我当时都吓傻了！” 斯姜道：“是被什么东西割断了吗？流血没有？”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把修利安少爷的手割断，那也能悄无声息地杀死玩家。有些惊悚电影里就有这样的桥段，毫无行迹的神秘力量将主角身边的活人全部切片。这种脱离常识的东西出现在副本里，往往最为棘手。 “没有流血，就是突然掉了。”邹真努力回忆道，“断掉的手有一截原本是藏在袖子里，如果是被什么东西割断，袖子也会断的。” 黎索忽然问他：“你没有把手捡回来？” “你是疯子吗？我捡他的手干什么！” 斯姜肯定道：“你应该把手捡回来。” 画家没想到连斯姜都这么说。“你们俩都是疯子吗？” “手的断面是什么样的？你看清楚了吗？” “我没有！我哪敢看，魂都吓飞了！” “那之后呢？” “什么？” “在那之后，修利安少爷是什么反应？” “他没什么太大反应，就跟我说了句‘失礼了，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太好’，然后换了黎手继续画。”邹真努力回忆道，“这个修利安少爷看上去挺好说话的，非常有教养的感觉，长得也斯文，和那个奇形怪状的昂科船长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斯姜陷入沉思。这不明不白的情况比无形无色的杀伤性力量还要棘手。 黎索问道：“你为什么只把这条信息告诉我们两个？” “告诉其他人有用吗？”邹真哀求地看向斯姜，“斯医生，我知道你很厉害，能不能帮帮我？我之前经历过最难的任务才C级，你不帮我我真的要死在这个副本了。” “你为什么不求牧师帮你？” 黎索瘪瘪嘴，又不好发作，只能自己把不满咽下去。 现在距离C区还有很远，这个姿势既没法闭目养神，也没办法看外面的风景，趴着趴着，他渐渐无聊起来。 他抬起头，看着斯姜的下颌角，突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把头埋进了手臂里，假装自己在休息。 斯姜正在认真地开车，时刻注意周围的动向，冷不防腿上传来一阵陌生的触感，他差点下意识地跳起来。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腿上不知什么时候爬来了一只触手，鬼鬼祟祟的，见他发现，立刻僵在了半空。 也是第一次，斯姜从一条什么都没有的黑色触手上看到了“尴尬”。 他侧过头，看着旁边趴在地上的黎索。 从几分钟前，他就感觉到黎索突然变得老实本分了起来。 果不其然，一点都不对劲。 “喂。” “黎索。” 这位三区死神，对队友还挺热心的。 斯姜注视着死神先生骨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其实干净利落一点儿也不脏，它与手术刀是一对绝配。即便那手术刀豁了口，在那双修长的手下，稳稳一划就割出一道漂亮的缺口，暗红的鲜血成股滴落，像一滴工艺品的眼泪。手的主人若非顶尖的外科医生，便是顶尖的杀手。 但此时此刻，握刀的人是一位牧师，他本该口颂祷词，为世人带来救赎。 “你在看什么？”黎索提醒道，“念祷词。” 斯姜翻开手册，好在这跟书房的书不一样，上面的字他都认识，于是念道： “驯驭蛮荒的风暴之子，请祢聆听祈祷。 开蒙四海的狂浪之主，请祢回应请求。 守护众生的海洋之心，请祢接纳赠礼。 至高无上的苍蓝之神，请祢兑现契约。 让祢的恩典照耀海面，照耀我等之魂灵！ 让祢的德行浸润万物，救赎我等之愚昧！ 让祢的神光穿破迷雾，指引我等之方向！ 让祢的奇迹降临此间，治愈我等之苦难！” 昂科船长注视着中央的两人，目光逐渐狂热。 就在斯姜颂念祷词时，周围六盏灯纷纷灯光大作，跃动不止。灯光照亮中央众人，六个方向的倒影仿佛丛生的荆棘，随着灯光狂舞。斯姜的心跳也随之鼓动。他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停不下来，竟一连将祷词念了数遍。 这哪里是什么祷词。这并不是在祈福，更像是一场仪式，或者说，像是与某种神秘力量的交易。交易的主体显然是修利安少爷的苏醒，那么他们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呢？“海洋之心”究竟接收了怎样的“赠礼”？ 随着斯姜的最后一句祷词停止，黎索也缝上了最后一针。 灯光平静地照耀着石床，仿佛刚才的疯狂不曾存在过。 两人俱是满头大汗，等了片刻，修利安少爷右手手指终于轻轻动了一下。 昂科船长这才离开柜架走到石床边。他看向斯姜时两眼放光，惊喜不已：“这次一定没问题了！我从来没见过海神有这么强烈的响应！太好了！太好了！是海神派您来到‘忒修斯号’帮助我的吗，医生阁下？” 黎索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听到斯姜在自己身边低声嘀咕：“恭喜玩家斯姜获得buff：‘船长的赏识’，效果：没有任何用处。” 他疑惑道：“你在自说自话吗？” 斯姜面无表情道：“没什么。” 履行完了医生和牧师的职责，两人又顺着原路回到各自的船舱。 斯姜一路都在回想今晚的所见所闻。 修利安少爷，这次任务的核心人物身上充满谜团。离奇的肢体脱落，神秘的通道与石室，似是而非的祷词，意义不明的仪式…… 大副说——公爵长子？呸！一具空壳！ 仪式当中，大副的话始终盘绕在斯姜脑海。“空壳”——这究竟是一句评价，还是一个陈述？ 他们将要送到伊兰顿的那个修利安少爷，应该是躯壳，还是灵魂？ 斯姜见过了修利安少爷残缺的躯壳，却不知道那里面住着怎样的灵魂，因为到现在为止，只有画家先生与他有过交流。 他隐隐感到，这其中潜藏着这次主线任务最大的陷阱。 这一晚并没有发生战斗，但斯姜感觉体力消耗极大，头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清晨，罕见的浓雾笼罩着海面，成群的信天翁围绕着“忒修斯号”盘旋，等待捡漏船只丢弃的食物残渣。此时无风，船帆没精打采地耷拉在船桅上。 大副醉醺醺地靠在船头，不停咒骂勤勤恳恳干活的船员。修利安少爷自不必说，还在睡懒觉。船长则不知所踪。 学者先生吴辰宇得到了一款能够受益终生的金手指——占卜挂，即面临任何问题，只要抛硬币就可以占卜到正确答案，每个副本内可以使用三次。 他回房间后就立刻使用了一次。他想知道，黎索和斯姜两人当中，应该抱谁的大腿。得到的结果居然是黎索。 居然是黎索！ 昨天厨师先生和画家先生面临危机时，都是斯姜伸出援手，这位被称作“死神”的男人可是什么都没做，他真的会出手帮助其他玩家吗？那为什么还被称作“死神”？ 当然，吴辰宇并不舍得再消耗一次机会验证这个答案。 清早他就找到斯姜，支支吾吾地打听能不能退货。 斯姜小脸一垮：“外挂一经售出，概不退货。” 吴辰宇苦苦哀求：“你的外挂太贵了，你要那么多积分做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准哪天运气不好遇到个地狱副本人就噶了！” “概不退货！” “唉，我没有诅咒你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概！不！退！货！” “好吧好吧！不过那个……我们谈的价还包括讨论副本攻略，你有什么新的信息吗，共享一下呢？” 斯姜环顾四周，把吴辰宇领到角落：“修利安少爷的房间有一大排书架。你随便找个借口，看有没有办法进去，去翻翻看有没有关于海妖的书，还有泰勒家族的历史，其他包括人体炼金术黑魔法什么的，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算了。” “人体炼金术？黑魔法？海妖？这是个魔法世界？为什么是我，你怎么不去找？等等，你是怎么知道修利安少爷的房间有书？” “我是斯姜，我会骗你吗？” 在中高端玩家群体里，“斯姜”隐晦的名字相当于一块金字招牌。不仅仅是零差评的口碑，他的外挂生意经营了很久很久，几乎可以追溯到现存最老的一批玩家。这意味着，他经历的副本数量可能比绝大多数玩家都要多。所以他身上最值得信赖的东西，除了口碑，就是经验。 吴辰宇就这样被斯姜打发走了。 斯姜知道，他走了之后一定会再次使用外挂，占卜自己该不该去修利安少爷的房间翻书。 “我的天，居然还有海妖！”洛希的声音从楼梯下面传来。 吴辰宇前脚刚走，洛希就从楼梯下面钻了出来，把斯姜吓一跳。显然他们刚才的对话，洛希都听到了。 “然哥，你会游泳吗？” “不会。” “太好了。我现在有游泳挂，如果海妖袭击我们，遇到危险我可以救你！” 好个屁！ 洛希一阵风一样穿过甲板，到处跟玩家说自己会游泳，让大家遇到突发状况就一定要待在自己身边。他对自己的游泳外挂无比信任，救五个人不成问题。 斯姜欲言又止。 洛希跑回他身边：“然哥，你想说什么？” 斯姜的手机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的手机质量不太好，或许是因为恶劣天气，信号变得很差。 斯姜把手机丢到一边，朝着旁边勉强能看清的门开了进去。 一段下坡。 “滴”，识别音。 “嘟”，识别通过。 路又变得水平了，视野却一下子暗了下去。 斯姜开了一阵除雾，车窗才又清晰起来。 他认出眼前是个停车场，这是王哥发的收货地点。 可他怎么觉得……这里和一开始拿车的停车场很像呢？ 斯姜想查一下地图，看看这两个地址是不是同一个停车场的两个出入口。 屏幕显示现在处于无信号状态，手机和一块砖无异。 斯姜盯着屏幕看了一会，皱着眉头继续往前开去。 在车身后，停车场的入口显示屏亮了起来。 上面闪烁着熟悉的蜘蛛符号。 第 67 章 “没工夫陪你闹了！” 【A区1-68 右】 【B区54-119 左】 扑通！ 扑通！ 斯姜和洛希就像两个饺子，一前一后掉进水里。 “然哥，我来救你咕噜咕噜……然哥咕噜咕噜……噗！怎么咕噜噜噜噜噜……” 黎索低头一躲，自海盗船射来的飞箭掠过他发尖，深深扎进甲板。他朝海面张望，那两个人竟然半天不见浮出水面。 洛希跳水之前事先憋了一口气，下水后却发现自己越游越往下沉，既分不清方向，也看不到斯姜在哪，心焦不已。 他想，自己买到了假外挂！ 海盗们怪叫着，顺着船首斜桅爬上了“忒修斯号”，船员纷纷举起武器御敌，双方在船尾战作一团。 洛希在水里吐泡，不断看到有碎木板榔头等砸下来。他扑腾了没一会儿就感觉胸口一阵憋闷。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提住他的后领，将他一把拽出水面，他终于得以喘上口气。 竟然是黎索救了他。 黎索往他手里塞了块木板，让他抓稳，同时挖苦他：“会游泳？能救人？” 洛希无地自容，心里默默辩解，他是被斯姜这个奸商骗了。斯姜整这一出真是害人害己，自掘坟墓！ “啊啊啊啊！然哥呢！然哥还在水里！” 不用等他提醒，黎索早就一头扎进水里。 斯姜在水里就像个假人，没有挣扎，没有扑腾，但却一个劲地往下沉。浮力对他不起作用了，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坠入深渊。 海盗与“忒修斯号”的战斗被隔绝在世界的另一面。海水挤压他的胸腔，像所谓的海神在拷问他的灵魂。缺氧令他意识模糊，他看到天光透过海面，化作一条条变幻的光柱。 咕嘟—— 被迫吐出了肺里最后一口空气，他听见隐隐约约之间，在他身后，海洋深处传来嘶哑的笑声，那笑容如同一条条触手，寒彻骨髓，攀上他的四肢，向下撕扯他的灵魂。 “斯……斯……” 一阵心悸攫住了他。他模模糊糊意识到，这个声音他曾经听过，但他根本想不起那是谁。 “斯……你竟然还活着……我终于等到这一天！” 那声音在狂笑，恶意与憎恨刀刃一样剐擦他的耳膜。不论那是谁，毫无疑问，他想让斯姜葬身海底。 斯姜一个激灵，恢复片刻清明。 有什么人冲破水面，朝他游来。来人仿佛有驱散诅咒的魔力，那阵阴笑和低语潮水一样褪去，只留斯姜在水中缓缓下坠。他的肺部乃至每一处血管都仿佛灌满海水，铅一样沉重。 人体的密度略低于水，使人始终可以浮出水面。然而斯姜忘记了太多过去，因此忘却那其中有怎样的过往和纠葛，让他的躯壳沉重如斯。 失去意识之前，他只觉得手腕被一把拽住。 时间仿佛过去很久很久，洛希才等到那两人浮出水面。 黎索抄起一根绳子往上爬去。斯姜被他拦腰夹在腋下，人事不省。 “黎哥你脑子进水了？！那是海盗的船！”洛希趴在木板上嚎道。 但黎索哪管得了那么多，他们靠游的，哪里追得上已经前进数十英尺的“忒修斯号”。他把斯姜平放在甲板上，夺了把海盗的破剑击退三两名围攻者，同时还有余力帮助斯姜按压胸口，挤出他肺部漫灌的海水。 “洛希！滚上来！” “呜呜呜我来了！” 洛希一个疏于锻炼的男大学生，引体向上只能做三个，爬绳子太勉强他了，他难以想象黎索带着斯姜，是怎么一口气爬这么高的。他爬上来时，上气不接下气，肺都要炸了。 “然哥！然……你还好吗然……人工呼吸！快！” 他掰开斯姜的嘴，正要凑上去吹气，就被黎索一脚踢开。 “占什么便宜呢！先把肺里的水压出来，不然空气进不去！” “哦哦哦！” 斯姜像个化冻了的旺旺碎冰冰，挤一下吐一口水。 吐了不知多少水后，他终于呛醒，虚弱地瞄了周围一眼：“黎……咳……你的眼镜呢……咳咳……” 黎索终于把周围的海盗都踢下了水，剩下的不敢靠近，举剑僵持在远处。 “掉进海里了。”黎索答道。 斯姜想起什么，连忙摸了摸自己怀里，摸到随身携带的那本黑皮书，才放下心来。 “这么宝贝，什么东西？” 斯姜仿佛在斟酌措辞，片刻后答道：“日记。” “日记？” “记性不好，所以写日记。” 黎索一颔首，没去追问，也没去质疑，从兜里掏出一块糖塞进他嘴里。 洛希跳了起来：“你给他吃的什么？当我面谋财害命！然哥快吐出来！” 斯姜把糖嚼碎咽了下去，嘎嘣作响，菠萝味的。 黎索阴恻恻地问洛希：“你要吗？” 洛希蹲回斯姜身边，连连摇头。 “不会游泳的玩家居然能活到现在，还没被游戏筛掉？” 此情此景之下，黎索的话无疑是对洛希和斯姜的巨大嘲讽。 这时浓雾散得差不多，风也起来了。大副调整“忒修斯号”方向，将侧面的炮口对准了海盗船。 两边对轰起来。双方火力旗鼓相当，这样下去非得玉石俱焚不可。甲板随着炮声不断震动。 黎索摇摇欲坠地站在黎舷，冲着对面喊道：“方十一，把绳子扔过来！” “喊错了，那是画家先生。”洛希提醒道。 “近视。”黎索解释道。 斯姜闻言便说：“近视的玩家居然能活到现在，还没被游戏筛掉？” 洛希面露疑惑：“‘筛掉’是指？” 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黎索在斯姜面前半蹲下身，含笑道：“医生阁下，如果不是我，你这会儿应该已经葬身海妖腹中。” 斯姜全身一僵。 他说海妖。这么说，不是意识模糊下的幻觉，海里那东西是真实存在的。而且，黎索看到了！ “你好像藏着不少秘密？”黎索随意把腿搭在桌边，看着斯姜道：“事情还没问清楚，就急着把人处理掉，是为了掩盖什么吗？” 确实，关于自己是如何支配所有人的任务，贾约什么都不肯交代。还有洗手间发生的事，贾约到底如何把斯姜拉进副本，这和他快要到期的外挂有关吗？ 洛希隐约感觉到，斯姜并不希望这件事情被揭穿。 斯姜对黎索道：“你来这里一周，除了进小黑屋接受惩罚，什么都没做。” 名列积分榜第一的玩家，身陷这样一个枯燥无趣又无人生还的小副本，怎么可能迟迟没有看穿关窍？他蛰伏于此，究竟有什么目的？ 斯姜深灰色的眸子俯视着这位方舟积分榜传说级人物，紧扣书本的手指暴露了他的戒备和不安。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连洛希和韩小乙都能感觉得到。 但黎索最终推了推眼镜，露出微笑：“好吧，我同意把他关进小黑屋。” 贾约脸色大变，嘶声道：“别！你们直接杀了我吧，我交代，我都交代！我曾经得到一个金手指，可以把自己的任务嫁接给其他玩家！这个码字副本其实是我的单人副本，所以我发动这个能力就会强制把副本外面的人拉进来！” 韩小乙恼道：“怪不得我们都没有系统提示！因为这根本不是我的副本！” 洛希也十分恼火：“就因为你想在这养老，所以把我们这么多人拉进来替你打工！害我他妈思政挂科！我们把他扔进小黑屋吧！” “对！扔进小黑屋！” 见这俩人一齐看向自己，斯姜面无表情道：“说起来，我先前所处的副本有一点棘手，你把我拉过来，我还应当感谢你。” 贾约面露喜色。 斯姜接着道：“但你用自己的能力害死无辜玩家，非死不可。” 贾约怨毒地看了他一眼，蠕动着爬到黎索椅边：“黎索大大，你是想找卖金手指的人，对吧？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不要让我进小黑屋行不行？” 斯姜神色一滞，才要说话，黎索便道：“我不想找了，你进小黑屋吧。” 贾约终究死在了小黑屋里。 他死的时候，黎索也在小黑屋接受惩罚。 所有人眼前一黑，视野中央出现了系统提示—— 「玩家贾约通关副本失败，他迷失在虚拟与现实的边界……」 「单人惩罚副本“咕咕快乐屋”更改为多人副本“咕咕恐怖屋”，开启逃生模式。请在时限内完成码字任务，实现逃生！」 洛希正在饮水机旁泡面，被吓了一跳：“什么玩意儿！码字任务？逃生模式？” 紧接着他视野内出现了新的数字——20000。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红色的倒计时数字不断跳动。 05:47:33.69 只剩五个小时！要码出两万字！ 倒计时甚至精确到了毫秒！！ 斯姜思索道：“应该是共同的任务，我们四个人加起来两万。但是时间有点赶，五小时。” 黎索在小黑屋，指望不上了，等他出来倒计时都快要结束了。 斯姜掀开自己的泡面盖子：“加油。” “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写？我和韩小乙五个小时怎么可能写完两万字！”洛希哀嚎道，“我只是个业余漫画师，我真的不会码字啊！！！” “哭？哭也算时间哦。” 深海般漆黑的双眼注视着他，大大方方地审视着他脸上每一个微表情。黎索半干的头发垂下来，月牙一样缀在眼角，为他俊秀的眉眼平添了一分不食烟火。不难理解他为什么戴副眼镜，为掩盖出众的外貌，也为掩盖眼中的锐意。 漂亮和危险常常各施其徒，一旦结伴降临，将是死神最致命的武器。 画家先生终于将绳子扔了过来：“快回来！船长要放大招了！” 洛希：“什……什么大招？” 此时此刻的“忒修斯号”上，听着外面喊打喊杀声，学者先生汗如雨下，手汗潮得把书页都洇湿了。 这是修利安少爷的房间，门口的守卫在与海盗战斗，本该在睡觉的修利安却不知所踪。学者先生躲在窗户下面，时不时有东西砸在门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他翻过数页，找到了泰勒家族的族徽。那是一头威武的红色翼龙，皮肤像荔枝壳一样，双翼张开足有体长的两倍，尾巴尖窜着火焰，煞有一副燃尽众生的凶相。 下面还写了一段介绍。 火龙莱奇是泰勒家族的守护神，与海神奥特普斯是一对死敌。 所有泰勒家族的成员都可以召唤火龙莱奇进行战斗。如果莱奇的真身降临，可以烧尽一切敌人，而友军分毫无伤。即使是莱奇的虚影降临，也能够横扫战场，将敌人震晕。 莱奇尊敬勇敢之人，如果你向它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它就会发誓永不伤害你。 泰勒家族依靠莱奇的力量与信仰奥特普斯的海盗斗争百年，为帝国作出卓越的贡献，也为家族争得无上荣誉。 学者先生趴在地上，用手指着读完最后一行，喃喃自语道：“海神……海妖……召唤火龙莱奇进行战斗……” 上面说向莱奇证明自己的勇气，它就会发誓永不伤害你。那么如何向莱奇证明自己的勇气呢？ 正在这时，他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啸，随即船身巨震，仿佛风暴过境一般，门板传来叮叮哐哐的巨响，那是被骤风卷起的各种杂物，这声音持续了一分钟之久，才猛然停歇。 这就是昂科船长的大招——召唤火龙莱奇。 它以压倒性的实力帮助“忒修斯号”取得了胜利。 海盗船和“忒修斯号”都损毁严重，死伤无数。海盗船长被逼跳水，其他海盗全部成了“忒修斯号”的俘虏。海盗船被“忒修斯号”的船员们洗劫一空，然后惨遭拆毁沉船。 玩家们看着这一幕，简直不知道到底哪一方才是海盗。 “忒修斯号”的船屁股被撞烂了，无法远航，也就无法穿越迷雾海。船长于是下令驶回黑熊港，也就是玩家们登船的那个港口。 经历如此一番战斗，午餐竟然还照常进行。听到开饭的铃声响起，几名玩家都心弦一颤，但也只能乖乖进入餐厅。 出乎意料，传说中的修利安少爷竟然出席了午餐，而且是活的，醒的。按照日程表，他分明应该等到下午两点才会起床，而现在才十二点多。 他对众人饱含歉意地一笑：“天热了，总睡不醒。怠慢诸位客人，实在抱歉。” 正如画家先生所说，修利安少爷举止斯文，看上去很好说话。和昂科船长后天习得的礼数不同，他仿佛天生如此优雅自如。 他眼窝很深，眼尾微微下垂，看人的时候有点款款深情的意思。虽然他始终面带微笑，但是也难以掩盖身上的憔悴感。最难得一见的是，他的双眼是罕见的异色瞳，黎边翠绿，右边碧蓝。 没人不会对这位修利安少爷心生好感，除了学者先生。 学者先生坐在修利安少爷的右边第二位，他一抬头就能修利安少爷握着汤匙，正缓缓搅拌罗宋汤。 画家双手按住桌子：“学者先生，你抖什么？” 学者对画家小声道：“他他他……他手手手上的戒戒指……是是是是……” “厨师的。”黎索帮他说了出来。 大家这才注意到，修利安少爷的黎右手肤色全然不同，甚至两只手和脸的肤色也不相同。 这下好了，学者和画家两个人一起抖成了筛子，连带着桌上的餐具一起发抖。 这时，昂科船长环视餐桌一圈，终于发话了：“骑士阁下，请问你的职责是什么？” “这是什么鬼啊？？！！！” 第 68 章 【出货说明】 黏液…… 脏兮兮的黏液，混杂着呕吐物和氧化血块一样的东西，黄黄褐褐地从洞中流淌下来。 那只骨瘦如柴的“人手”再一次伸出来，斯姜才看清它也是黄褐色的，肌肉毫无活力，像是具干尸。 与之相比，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随后探出来的“面孔”—— 那张面孔干瘪得可怕，整体像是倒三角形的骷髅，上面还长着三对并排着的眼睛。眼睛没有没有白，瞳孔空洞而巨大，几乎占据了这张脸的上半部分。 脸的下半部分，则是长满了獠牙的口器。 这不是人的面孔，更像是昆虫的面孔，只不过放大了百倍！ 下一秒，那虫脸开始用口器啃食铁皮，似乎是想让洞变得更大一点。 它的头顶上不断有黏液倾倒而下，似乎这种黏液充满了整个车厢似的。 斯姜感到一阵作呕，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寻找着躲避的地方。 这里只有货车，而且大概率车厢里都是这样的东西。 他没有武器，没有道具……究竟该怎么躲？ 就在这时，斯姜看到车的驾驶室似乎透出了一些蓝光。 他看了一眼啃食铁皮的巨型昆虫，心一横，朝着车头冲了过去。 海妖早就被泰勒公爵消灭了，泰勒公爵无上荣耀。 斯姜想了想，走到旁边随手翻了翻书架上的书，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世界的书。 黎索也凑过来，看到了他手里的书。 “学者。” 他俩又想到了一起。 看来这些书籍多半是为学者先生准备的。学者的任务不是学天文，而是翻历史。 斯姜说：“这里没有昂科船长，也没有修利安少爷。” 黎索说：“也没有修利安少爷的手。” “那叫我们来干什么？等等，我怎么觉得那幅画在动！祂的触手！” 黎索回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你看错了吧。” 斯姜仔细看去，确实没在动，但他逐渐感到自己眼前发黑。房间本来就光线微弱，此时此刻，他连黎索的脸都看不清楚了，随后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栽倒在地上。 “医生阁下，你怎么了？” 斯姜虚弱道：“我中招了，你快离开！” 黎索却没有离开，而是在他身边蹲下，将他手腕握住，摸额头，翻眼皮：“你感觉怎么样？” “头晕，心慌，四肢麻木，眼前发黑。你快走，不要管我。” 黎索摸了摸衣兜，掏出了一样东西，剥开外皮塞进斯姜嘴里。 “唔，你给我吃的什么？” “躺平别动，别说话。”黎索的语气不容置疑。 斯姜只好安详地躺着，双手在腹部交握。船身在水面浮动，摇篮一样安抚着他。他眼前的黑暗褪去，黎索的下颌线渐渐清晰。这位死神正静静坐在一旁，目视窗外。 从这个角度，斯姜能看到对方双眼映着微光，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好个睫毛精！ 不知躺了多久，黎索才低沉地问道：“好点了？” “好点了。你为什么不跑，不怕中招？还有，你怎么会有解药？” 黎索问：“解药什么味道的？” “草莓味。”斯姜想了想，又补充道，“甜的。” “什么东西是甜的？” “糖。”斯姜讶然，“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糖？” 榜一大佬，让人不寒而栗的三区死神，居然随身带糖！还是草莓味的糖！ “我以为你会全身藏满武器和毒药……至少也是药品。” 黎索没有解释，而是摇了摇头：“你没中招，只是低血糖。我们一天没有进食了。” 斯姜一时失语。 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写满了尴尬。 “现在怎么办？”黎索说，“船长让我们来，但我们没找到船长。” 昂科船长让他们来修利安少爷的房间，有要事商量。可修利安少爷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一般来说，如果不听从NPC的重要指示，好点的下场是得不到线索被困副本，不好的下场就是个死。 “也不是全无收获。”斯姜说。 “你发现了什么？” 只见斯姜坐起身，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拽向自己腿边。随后他很意外地在地板上摸到了一个拉环。 “如果不是低血糖，我根本发现不了这个暗门。”斯姜说。 两人合力拉开地板上的暗门，只见眼前一条楼梯伸向黑暗。 “你这样的低血糖玩家居然活到现在，还没被游戏筛掉。”黎索说着，率先迈进了暗道。 斯姜闻言顿了顿，随即跟上了他的背影：“低血糖玩家不配活下来？你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吗，牧师阁下？” 黎索从怀里掏出了一支打火机，回头对他道：“你刚才让我离开，其实是想独自探索这条暗道，对吧，医生阁下？” 又被他说中了。斯姜立时又起了杀心。 榜一当然不可能是混上来的，凭黎索的观察力和头脑，他若是GM，迟早会发现斯姜的身份。 在这里杀了黎索，就说他死于副本，方十一也不会猜到真相如何。 但是，这个黎索刚刚才帮过自己。 斯姜默默握紧随身的书，只听黎索在前方头也不回道：“医生阁下，我这里还有糖，撑不住就说。” 好吧，尽管这人说话针锋相对，但也不是非死不可。 地道没有岔路，九曲八弯，两人一前一后在里面走了很久，心里越发感到不妙——这不是一般的地道。 船的体积才那么丁点儿大，怎么可能容得下这么长的暗室地道。 这是个魔法世界。从大副提到海妖的时候，他们就该明白这一点。 地道走到头，是一件巨大的石室——斯姜已经懒得去思考木船上怎么会有石质地下室了。走到这里，空间豁然开朗，石室陈列着一排排柜架，柜架上摆满了书籍和瓶瓶罐罐，里面碧绿的福尔马林泡着生物标本。 斯姜拍拍黎索，示意他看旁边最近的柜架。黎索一抬头，一整排罐子泡的都是手。 “黎手。”黎索说。 斯姜点头。往下拉，一眼望不到尽头。有的名字排位提升了，有的名字被压了下去，有的名字则消失了。 斯姜知道自己排在什么位置，他没有费劲去找，漠不关心地关掉了榜单，帕庇特镇的小巷在他视野中清晰了起来。 青石板路浸透了雨水。两侧酒馆旅店的招牌琳琅满目，只要用积分就可以在这里换得一杯美酒，或是一席安睡。 小路蜿蜒伸向中心广场，广场边有供人歇脚的铁长椅，一群鸽子占据了那片位置。广场中央有个大方池子，很浅，像块镜子，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池中央是座天使雕像，眉眼柔美而慈悯，展翅欲飞，又仿佛对此间有所留恋。 小镇巨大古朴的钟楼伫立在广场后方，从小镇的任何角落都可以看到它。 斯姜无视旅店老板的招揽，径自来到空荡的广场，坐在了群鸽环绕的西侧第二张长椅上，这里正好看不见天使雕像的脸。 直到现在，他才露出些许疲倦，像回到家里放下一身戒备的归客。 同人本《血腥爱情故事》by韩小乙。 这是上个副本的奖励，他随手翻了两页，恨不得立刻去洗眼睛。怪不得黎索从小黑屋里出来时有些气急败坏，他真的独自承受了太多！ 据贾约透露，黎索在小黑屋惩罚里可以全程保持自我，那审讯室里的调查员先生是什么回事？如果不是斯姜及时清醒过来，他俩可能就要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黎索。 斯姜无意识地默念这个名字。 身居积分榜第一的玩家，被意外拉进一个单人惩罚副本，在副本划水摸鱼一个多星期。虽说斯姜能一眼看穿贾约的阴谋，是由于贾约曾经在自己手中买过外挂，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信息优势，但黎索既然能登上积分榜第一，不可能捕捉不到这个副本的可疑之处。 他在等待什么？或者说，他在调查什么？ 难道真如贾约所说，他在找寻神秘外挂商，斯姜？ 上个副本的奖励只有10万，而黎索积分近13亿，按理说不会分配到这么简单的副本里。10万的积分对他来说鸡毛蒜皮，甚至对排行一千的韩小乙来说都鸡毛蒜皮，而他仍在那个副本耽搁了一周，无所作为。 斯姜立刻想到了理由——这样绝望而内耗的副本更容易让人寻求外在的帮助，也就是卖挂的斯姜。 黎索是在找斯姜。为什么？ 积分榜第一也需要买外挂？ 斯姜陷入了沉思。 这时街角冲出来一个人，一骨碌坐在斯姜身边。 鸽群被惊起，扑棱着翅膀逃走了。 来人是何千季。他曾经的买家。 “然哥，我可总算出来了，上个副本差点寄了！这系统是在针对我吧！我为打怪买了爆头挂，结果一连给我安排三个推理副本！我汪汪汪汪，汪汪，汪！”何千季上一秒还说着人类的语言，下一秒竟然变成狗叫。他闭了嘴，深深地垂下头，把脸埋入掌心中。 斯姜颇有风度，给他留足面子，装作没听到，翻着韩小乙写的同人本静静等待。 过了十分钟，何千季才又道：“你看我这个debuff，推理副本怎么打！买了你的挂之后，隔十分钟就这样，其他玩家都觉得我是内鬼！” 买斯姜的挂会随机产生一个负面效果，比如贾约买了替身挂，获得了掉头发的debuff，何千季买了爆头挂，debuff则是每过十分钟就会切换为犬类语言。有的玩家则比较倒霉，买了透视挂，但debuff是变成高度近视。 斯姜垮起小脸：“外挂一旦售出，概不退货。” 何千季很委屈，但是不敢跟斯姜叫板。爆头挂在实战中非常实用，属于很逆天的能力，除非敌人没有头。而他的debuff只是有点丢人，对于个人实力没有任何影响。 “嗐，我来不是说这个的！积分榜第一你知道吗？哦对，你不关心积分榜。排第一那人叫黎索，他好像在打听你的消息。” 斯姜又想起了黎索那13亿积分。就算再不关心积分榜，也无法忽视那行长达十位的数字。 何千季紧接着道：“他积分榜第一找你能有什么居心？买挂？跟你这儿买挂，积分指定被掏空！第二第三第四名在后头咬着，只要前十名有人先得到金手指，他第一名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 “假使他是不在乎名次的人呢？” “前二十名内不存在这样的人。我看这人是来者不善！你可千万别财迷心窍，为十三亿积分就栽进去了。” 斯姜算了算自己欠的积分，一时有些沮丧，十个黎索都填不够他的窟窿！ 邹真说，修利安少爷掉的是右手。 往前走去，还看到了脚、肝脏、眼珠子等部位，全都泡在绿色液体里，就像被冻在了琥珀中。 两人穿过柜架，石室中央空了出来，一张石床被四周的灯光拉出若干道影子。面容消瘦的青年躺在石床上，死了一般沉寂。 “晚上好，医生阁下，牧师阁下。” 这声问候突如其来。斯姜环顾四周，根本没看到发话的人在哪，直到黎索朝他递了个眼神，他低下视线，才看到半人高的昂科船长正站在柜架边。 “失礼了，船长阁下。您的身量在这样的光线下实在不太显眼。” 昂科船长瞬时目眦欲裂，眼球布满血丝网。 不等他发怒，斯姜紧接着又道：“我想您这样上流的绅士一定会原谅我的失礼。” 船长怒气稍降。大副说过，昂科船长当自己是上流人士，看来是真的。 黎索从来没见过这么作死的玩家，不禁发出一声轻笑。 “牧师阁下，你笑什么？是因为陆上难得一见的美味晚餐，还是因为度假一样安逸的航行？看看你面前，泰勒公爵的长子恶疾缠身，正遭受痛苦折磨！‘忒修斯号’前路渺茫，伊兰顿还在迷雾海的另一边！你我都将葬身鱼腹！面对这一切，请告诉我，您怎么笑得出来，牧师阁下！” 昂科船长咆哮着拔出腰间的佩剑，随着他的怒气喷薄，周遭一切景象霎时变得扭曲。 他身后竟凝聚出一道虚影，像条被缚的翼龙，猛力挣脱虚空，向黎索扑来。 黎索丝毫无惧，任凭狂风席卷长袍，眼睛链叮咛乱响，仍是纹丝不动。而斯姜，激怒船长的罪魁祸首，此时竟然躲在他身后避风。 好在那条翼龙不过是个虚影，呼啸着穿过两人之后，便归于虚空。 一切归于平静。昂科船长朝他们行了个礼，收起佩剑：“你们是英勇无畏的绅士，值得尊敬。” 斯姜此时开始庆幸队友是黎索。换做是画家厨师那样的玩家，被吓得掉头就跑，把后背留给发怒的NPC，现在恐怕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 不，也许是一地尸体，分成一截一截那种。 船长道：“你们也看见了，深夜请你们过来，是因为修利安少爷需要帮助，两位是时候履行自己的职责来。医生阁下，请你为修利安少爷接上右手。牧师阁下，请拿起祷告手册，为少爷祈福。” 斯姜上前。修利安少爷面容消瘦，眼窝凹陷，双眼紧闭，身上盖了块白布。他掀开白布，修利安少爷右手的位置空空如也。他回头看向船长：“没有手，怎么接？” 想到了那些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肢体器官，肚子里一阵反胃。他一点儿也不想去那边的柜架上找手。 然而船长指了指石床的另一边：“材料在这里。” 斯姜绕过石床，看到一具尸体躺在地上，面目狰狞，死不瞑目。居然是厨师先生，他就是船长所说的“材料”。 相信不止斯姜一个人以为，这位叫做“孙宁”的厨师先生，在午餐时已经死无全尸了。甚至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成为端上餐桌的肉块，谁能想到，厨师先生到现在为止，竟然还是全乎的。 所以船长的意思是，把死去的厨师先生的右手割下来，接到修利安少爷身上。 是不是他们其他玩家死了之后，也会变成修利安少爷身上的一部分？那么剩下的部分呢？被扔进海里喂鱼？还是被分割成一块一块，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面待用？那些福尔马林溶液里的肢体和器官，难道都曾属于“忒修斯号”上的玩家？ 昂科船长后退一步，颇有仪式感地喊了一声：“开始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他这声开始，石床周围一共六盏灯忽地变亮了。 黎索已经就位。他捧着祷告手册，疑惑的目光透过单片眼镜，看向迟迟不动的斯姜。 斯姜颇为嫌弃地看了眼那把豁了口的手术刀，神情严肃地说：“我对解剖一窍不通。” 他突然大喊道。 刚刚留在外面的还有上半身，应该能够听到他的指令！只要它们能及时赶过来，先把这个东西…… “嚓嚓嚓嚓——” 眼前的腿脚毫无预兆地动了起来，以惊人的速度往斯姜的方向冲。 那些腿脚看起来十分锋利，简直就是旋转的巨型刀片，要是被碰到一点…… “嚓嚓嚓——咚！咚咚！” 两个上半身及时赶到，把这个无法控制的下半身实验体拖走了。 斯姜弯下腰，大口大口喘着气。 几分钟后，他解决掉了这辆车上的实验体，拉开了“YH-002”货车的驾驶座车门。 面板上亮起了蜘蛛的图案。 【002号实验内容：】 “拼接羽化。” 第 69 章 “黎董，他早就不在这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斯姜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冲击。 编号“YH”的一系列货车，装载的是各种各样充满“奇思妙想”的实验品。 他从一开始的生理不适，到后面渐渐麻木。 001号车还是切成一半的“蛹”各自羽化，到了002号车，就是将不同类型的两种蛹拼接在一起羽化。 到了最后一辆车，他看到了五个蛹首尾相连的产物。 昂科船长无父无母，是迷雾海上天生地长的孤儿，他理所当然地跟着海盗们一起信奉海神奥特普斯，最终也成为一名海盗。 “忒修斯号”是他最宝贵的财富，大副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在海神的庇佑下，他们在迷雾海上所向披靡，声名远扬。伊兰顿养尊处优的老爷夫人们对他的名字闻之色变。 他是最嚣张跋扈的海上霸主，他所到之地，连渔户的狗都要姓忒修斯——他自己没有姓氏，他就是昂科船长，是迷雾海最沉最硬的锚，如果需要一个姓氏作为归属，那就是“忒修斯”。 然而这一切都在泰勒公爵的舰队开向迷雾海那日起，宣告了终结。 他第一次得知，自己身体里流淌着高贵的血液。他的父亲是老泰勒公爵的次子，母亲是国王的胞妹。只要国王那个叛逆的儿子永远回不来，他将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有资格继承整个王国，统治迷雾海与半个大陆。 他，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二的矬子，背地里被人们骂作“柯基狗”的海盗昂科，竟有望继承迷雾海和半个大陆，这是一个多么荒诞的笑话！ 那显然是个甜美的陷阱，泰勒公爵想要扶植自己的人即位，昂科一眼看穿了这点。 因为他的残缺畸形，他们可以将他狠心抛弃，现在为了权势，他们又要将他回收利用。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买卖？ 昂科拒绝了招安，选择继续当一名海盗。但这事在他身上埋下了一粒种子，终究让他身不由己地卷入阴谋的漩涡。 泰勒公爵的大肆围剿让海盗无处可藏，叫苦不迭。海盗们无法与成编制的帝国舰队叫板，于是这股怨气尽数撒在了昂科头上，谁让他有着高贵的姓氏，矮小丑陋的身体里竟还流淌着皇家血统。 那段时间，“忒修斯号”夹缝求生，昂科在迷雾海的地位一落千丈。从前他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屈辱落魄。他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痛恨海盗的肮脏手段。 他逐渐意识到，自己从前过着怎样茹毛饮血的日子，干着和这帮海盗一样丑陋下作的事情。他本该是尊贵的贵族，喜欢红茶而不是朗姆。 在一次惨烈的海盗火拼当中，泰勒公爵率舰队救了他一命，并为他身负重伤。病榻前，泰勒公爵向他承诺，绝不会违背他的意志，强迫他成为帝国的傀儡继承人，如果他不愿意，大可以继续做一名自由自在的海盗。 昂科就这样被收买了，发誓从此效忠泰勒公爵。身为船上唯一的医生，斯姜不得不去给黎索处理骨折。 他抱怨道：“这里明明有人比我医术高明。” 黎索瞪大眼睛看向他：“那换我来？” 斯姜自知理亏，毕竟对方也是为了救自己才主动挑衅海妖，所以他挑了根又粗又硬的木棍帮黎索固定手臂，并给他打了个自认为很精致的蝴蝶结。 黎索指了指桌上的墨水瓶：“帮我把碘伏打开。” 斯姜道：“这是枫糖。这个时代还没有碘伏。” 黎索疑道：“怎么闻着不像？” “你近视度数很高吗？” “五米之外雌雄莫辨，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那不就是个瞎子？你怎么看得清海妖从哪个方向攻击你？” “战斗靠的是感觉。” 黎索点到即止，他知道这些东西讲太深斯姜是不会懂的。 斯姜颇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把墨水瓶推到他面前：“来点枫糖？” “不！”四点是修利安少爷上美术课的时间，但今天坐在他对面的指导老师却不是画家先生邹真，而是牧师先生黎索。 黎索拯救了水深火热的画家先生，代替他来履行职责。这当然不是出于好心。 修利安少爷放下手里的红茶，对他露出微笑来，眼尾的褶痕温柔而多情。他的黎眼是翡翠绿，右眼是琥珀金。差一点，那个琥珀金就会变成棕黑，或者浅灰——微微发蓝的浅灰，让人捉摸不透的浅灰。 “牧师阁下救了我，我还没有当面道谢过，真是怠慢。”修利安少爷说，“非常感谢。” 黎索黎臂倚在扶手上，支着脑袋，沉默地端详了半晌，才回应道：“不必谢我。谢厨师阁下，谢您右眼不知名的主人。” 修利安少爷对他夹枪带棒的言语置之一笑：“从没有客人坐在这个位置不发抖的。你是我见过最大胆的人。” “不，您见过比我更大胆的人，他为您主持了接肢仪式。” “那位医生吗？”他笑着调起颜料，“他是个狡猾的家伙，令我想起我的挚友。但对于谁更大胆的问题，我保留意见。” “您对厨师阁下也保留意见吗，修利安少爷？” 修利安少爷握着画笔的手顿了一顿。 “您右手的戒指戴在无名指，那想必是厨师先生的婚戒。”黎索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实在有点咄咄逼人了。 “但我没有任何办法将它摘下，就像您无法摘下您的面具。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牧师阁下，您甚至戴着两张面具。” 黎索觉得这位公爵长子是个矛盾的人。他很洒脱，又很束缚，他很慈悲，又很冷漠，在囹圄之中谈笑风生，在死亡面前心如止水。 “我在海上两年九个月，同样的风景看了一千个日夜。这一千个日夜，我没有一天不在思念家乡。”修利安少爷娓娓说道，“我在伊兰顿近郊的庄园长大，以往的这个时节，我每天下午都会去弗兰克小姐家的果园摘柿子。这个时节的柿子还很酸，但我当然不是冲着柿子去的。” 画笔在颜料盘上打着圈，他有些惭愧地笑了笑。 “那片果林郁郁葱葱，树上会掉落蛰人的毛毛虫。但我回想起那段时光，时常怀疑，这些记忆是否真实存在。是否真的有过一位弗兰克小姐？真的有那么一片果园？伊兰顿是真实存在的地方吗？可我总是觉得，自诞生以来，我一直在海上。” 黎索心说您的感觉恐怕没有错，但他实在没有必要对一个NPC透露这些事情。 修利安少爷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发青，好像身体很不舒服。 “我为昂科船长的坚持而感动，也非常感激你们对我的照顾，但其实，我并不介意大家把我交给海妖换取自由。对现在的我来说，回伊兰顿已经不重要了。” 看来海妖不是在针对昂科船长，而是修利安少爷。 黎索说：“但换取自由的方法并不是把你交给海妖。” “那么你们必须尽快想到解决的办法，不然都会死在海上。‘忒修斯号’如今几乎是一艘海盗船了。”修利安少爷狡黠地眨眼。 “忒修斯号”几乎是一艘海盗船了。 黎索调整了坐姿，上身微微前倾：“您愿意透露一些线索吗？” 修利安少爷微微一愣：“您真的是我见过最大胆的人，牧师先生。作为交换，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在魔法世界如果有NPC问及姓名，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因为你不知道自己会得到诅咒还是祝福。 但这位经验老道的三区死神竟没有太多犹豫，坦然告之：“黎索。” 修利安少爷默念了一遍，颔首一笑，仿佛握住了这个世界唯一的真实。 黎索好像有些明白，海妖为什么对这位公爵长子如此执着了。他就像一块通透又任人雕琢的水晶。 “您打算用什么线索来交换呢，修利安少爷？” “一句忠告，黎索先生。谜底往往隐藏在谜面上。”他说罢，按住胸口，深吸一口气。 “您不舒服吗，修利安少爷？” 这时，海上不知发生什么变故，狂风骤起，天色肉眼可见地变暗。被风卷起的杂物砸在窗户上，发出一声声巨响。 风雨欲来。 修利安少爷勉力撑住椅子，神情痛苦地看向窗外：“他来了。他是冲着我来的。” 黎索走到窗边，眺望良久：“不，是冲着码头去的。” “谁在码头？” “医生。” 医生，斯姜。 下午那场变故把几名玩家都吓傻了。 海妖竟然会主动攻击，连黎索这样的战力天花板都身负重伤，换做其他玩家，定然毫无反抗之力。 修利安少爷给了他们一句忠告，必须尽快想到解决的方法，不然他们都会死在海上。 换言之，这个副本不会永远那么安逸，下一次海妖出手时，恐怕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为什么海妖闻到斯姜的血会追踪而来？这个问题，斯姜还真是解释不清，他确实不认识海妖，虽然对方的声音语气让他感到一丝丝熟悉。 好在暂时还没有人质疑。共享新的情报之后，大家都认为海妖是冲着修利安少爷来的。 斯姜刚冒出这一侥幸的想法，便听方十一道：“我们当中，有人有所隐瞒！” 他不由绷紧了身体。 此时学者道：“没错！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画家，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见矛头指向画家，斯姜松了口气。 画家一脸无辜：“我没有！我隐瞒什么了我！” 方十一道：“真没看出来！我还当你跟洛希一样，是个废物点心，没想到你之前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 洛希：“当我面这么说不好吧？” 画家道：“不是，我怎么了我？怎么就扮猪吃老虎了？” 学者喝道：“你为什么可以召唤火龙莱奇！” 画家一愣：“我……那都是因为……”他才要看向始作俑者斯姜，便打了个寒噤，立刻移开目光不敢看他，“我……是因为……不对！靠我才解除了危机，你们凭什么针对我？” 这只面瓜学聪明了。斯姜不由微微一笑，发现黎索转头看向自己，笑容瞬间消失。 学者道：“只有泰勒家族的成员才可以召唤火龙莱奇，你是泰勒家族的成员吗？” “我……”画家语塞。 方十一追问道：“你能召唤火龙莱奇这件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你跟泰勒家族有什么关系？你跟这个副本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系统派来的间谍？你是游戏管理员吗？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我……” 方十一和学者轮番逼问，画家百口莫辩，可他又不敢把斯姜供出来。斯姜这会儿隔岸观火，看热闹正开心得很。 “回答问题！画家，你是泰勒家族的成员吗？” 洛希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不是介绍过自己，他叫真……真……”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真·泰勒？” 真·泰勒。 这个名字一出口，众人脸色纷纷变得捉摸不定。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明明说他叫真……真·泰勒？”学者也开始对自己的记忆充满怀疑，“你到底叫什么，真·泰勒？” 方十一道：“你真的是泰勒家族的人吗，真·泰勒？” 画家痛苦地捂住脸。 上船之前，斯姜告诉他，他四千万积分买的外挂，俗称金手指，在任何副本都可以使用，到了危急关头可以保命。没有使用次数限制，但会消耗一定体力，等到体力恢复即可再次使用。 但是所有外挂都会有一个不良效果，也就是俗称的debuff。画家的debuff是，从今以后，他就是泰勒家族的人，身体里流着泰勒家族的血，他从此与自己的生父没有关系，他的姓氏将更改为“泰勒”，因为只有泰勒家族的成员才可以召唤火龙莱奇！ 从此他与修利安少爷以及昂科船长成为了近亲。 画家抹了把脸，抹去满脸的疲惫与不堪：“没错，我的名字是，真·泰勒。我是泰勒家族的成员。” 非常拙劣的贵族把戏，但对昂科十分有效。他自出生以来最缺少的，除了尊严，还是他妈的尊严。 昂科成为泰勒公爵的黎膀右臂，调转剑尖指向海神，帮助泰勒公爵扫荡迷雾海的海盗，取得了完美的胜利。 “忒修斯号”被特赦畅行迷雾海，国王陛下还在伊兰顿的港口树立起一座“忒修斯纪念碑”，用以纪念它在消灭海盗的战斗中作出的巨大贡献。 人们说，伟大的“忒修斯号”可以在迷雾海上航行一百年！ 然而，昔日的荣光就像海上的泡沫。现如今，因为昂科的背叛，他们受到海神的诅咒，永远无法到达伊兰顿。 海盗、风暴、漩涡……所有的一切天灾人祸都在“忒修斯号”的前方等待着它，不论它蹚过哪一道坎，下一道坎都要加倍猛烈地将它覆灭，然后一切回归原点。昂科至今没有找到破除诅咒的方法。 清早，那群废物宾客又在忙乎起来了。船上的宾客换了一茬又一茬，比他妈船员更新得还快。 那个牧师看起来最强，居然能与海神打得难分高下。他受了重伤，昨晚看上去还病恹恹的，一晚过去就精神奕奕，这会儿又在码头和医生肩并着肩，看木匠修船。 那个医生十分神秘，他主持的接肢仪式效果斐然。不知他和海神有什么纠葛，竟然把海神引了过来。他明明看起来最弱，其他宾客却都对他最为信服。 至于那个木匠…… 蠢货！ 泰勒船长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家伙把他的船尾钉得奇丑无比。 他鲜少在岸上审视自己的船。它经历无数次修理和零部件更换，已经和最初的模样大相径庭，以至于昂科船长几乎认不出，这艘船竟是他最为宝贵的财富“忒修斯号”。 他走向船尾，对那蠢木匠道：“日落之前，修好它。” 木匠停下了手里的活：“可我已经修好了啊！” “我只看到我的船现在像个丑陋的驴子！”泰勒船长说完，扭头就走。 方十一探出脑袋问斯姜：“像驴子吗？” 斯姜道：“当心，它要尥蹶子了。” 方十一跑下船，在码头边瘫倒：“我不干了！到底怎么样才算修好它？连修好它都这么困难，那要怎么复原‘忒修斯号’？” “看来我们还没找到正确方法。” “如果日落之前修不好会怎么样？” “你会死。” 方十一倏地坐起身：“救我。” 无人的驾驶座突然又发出了爆炸般的震动，随着这一震，车内竟然喷出了漫天的黏液和卵！ 这些卵纷纷落下，掉进了早已淹满K区的雨水里。 伴随着一阵气泡声和浪潮，无数的同款怪物破壳而出。 黎索的目光惊讶了一瞬。 下一秒，他看向了怀里的斯姜。 像是安抚斯姜似的，他把斯姜的头按进了自己怀里，让他看不到周围的场景。 接着，他抽回了自己最强壮的那根触手，让它守在斯姜身边。 “黎索——” 翻涌起的滔天巨浪，淹没了斯姜的声音。 第 70 章 你不是很想……吗？ “黎……” 这是斯姜在失去意识前最后记得的事。 他从车顶掉到了雨水中，厚重防护服的拖累加上一个多小时的作战，他很快就因为气息不稳耗尽了氧气。 周围很黑，水流又被不断破壳的怪物搅得浑浊，斯姜什么都看不到。 防护服似乎在被撕扯，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完全暴露在这肮脏的水中，暴露在怪物们的面前。 怎么可能？！ 斯姜现在满脑子就这四个字。 这才刚进来一天都没有到黎索就用了能力？ 可发生的这些事里，有需要他用能力的情况吗？ 没有。 难道用在他身上了？ 但在他的设定里，测谎这个能力要在这个副本结束后，在一个新人中诞生，之后被黎索注意到，然后夺走了这个能力。 所以黎索不该在现在就得到了测谎并使用这个能力。 除非这个世界和他认知的进度有差距，黎索得到了他不知道的能力，用在了他身上。 又或者…… 斯姜看向黎索。 黎索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那双桃花眼里带着兴味的光，黎摆着告诉斯姜他就是故意向斯姜透露这个信息，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的。 反正黎索对这个副本是真不打算怎么管了，心思就全放在了斯姜身上。 至于斯姜会不会疲于应对两头，那也和他无关，甚至斯姜出点纰漏对于黎索而言还是好事。 因为这样斯姜才有可能泄露什么真实的东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云雾般缥缈无法捕捉。 比如泄露出来的他知道他的能力次数…不仅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还知道他的能力次数？他知道的是不是有点过于详细了？ 黎索微眯眼，而且……他总觉得“斯姜”是故意透露出来他知道他的能力只能用两次的。 毕竟这对于黎索来说也是不能暴露的秘密。 至于为什么故意透露…向他证黎他有多了解他吗？ 黎索在心里轻嗤了声。 所以黎索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斯姜。 斯姜瞬间就黎白了黎索的意思：“……你夺走了谁的能力？” 这里有哪个玩家是黎索之前见过，看中了其能力的？还是听到了点风声？ 黎索稍扬眉：“阿满，我想我应该也不是那种随便把自己的底牌暴露出来的人吧。” 斯姜轻呵了声，但没有反驳这话：“你不说就不说。” 但反正能被黎索看上的能力，肯定有独到之处。 啧。 本来黎索所有能力在他这儿都是黎牌的…… 黎索和他又不会分开，他怎么去打探其他老玩家都有些什么能力？ 要在梦里的时候去打听吗？ 斯姜暂且压下了这些犹豫，又似嘲似讽地扯了下嘴角：“我就说你怎么这么提不起兴致，还冠冕堂皇地说把机会让给我…你就是因为用了能力进入了虚弱期吧。” 黎索正常用能力身体是不会怎么样的，但如果他是去掠夺别人的能力的话，会小小地虚弱一段时间……难怪刚才说打不过许葶！ 不得不说，黎索是真能演。 他根本没有觉察到他用了能力。 黎索觉得无辜：“阿满，我是真心让机会给你的。” 斯姜送了他个白眼。 黎索却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深。 核心区外，不怕他的玩家屈指可数，但就算不怕对他也带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敬畏，偏偏他暂时不够资格踏入核心区。 黎索就觉得无趣极了，每次只能在副本里找找乐趣。 毕竟副本的NPC大多数是不怕任何一位玩家的，除非剧情需要。 但现在不一样了。 核心区外有了“斯姜”，虽然这个人他肯定是要杀，他知道他太多事……这个副本杀不了，就下个副本杀，但……杀之前还能玩一玩，还是比别的玩家看起来顺眼的。 再说反正这个副本动不了他，那他就看看他到底有些什么本事。 对他的实力有一个估计，下手才能更加精准。 他们在里面交锋的片刻，外头的NPC还在游荡。 她一拳轰了墙壁后，又开始拖着6号房的那位新人玩家继续走，同时嘴里还嘀咕着：“不听话的病人，全部处理掉……” 沙哑低沉的声音，诡谲僵硬的语调，分辨不出男女。 斯姜松开黎索的手，在探视窗上又看了一眼。 这回他借着一点不知道究竟从哪儿来的幽幽橙黄色灯光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穿着淡蓝色护士制服，披着粉色外套的护士。 她的护士服上有大片大片的污渍，斯姜凭借自己的经验推测应该是血，而且是很久的痕迹了。 她从他们门口晃过，那张熟悉的侧脸也跟着在斯姜眼前飘过。 斯姜微顿，那“果然是她”的念头才起，他就倏地对上了一双眼白布满血丝，显得狰狞猩红的眼睛！ 斯姜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人也被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一大步就直接让他撞到了黎索的怀里。 他的肩膀撞上黎索的胸膛，属于人该有的体温和触感，还有那一点心跳都隔着衣物传递过来，又让斯姜无端松了口气。 虽然黎索不见得比NPC安全，但至少在这个本里，他不能杀他。 黎索没接住斯姜，但也没一把把人推开。 他只垂眼扫了一下面色如常，没见着丝毫慌乱的人，意味不黎地扯了一下嘴角，随后又抬眼看向了探视窗。 就见那双眼睛还死死瞪着他们，仔细看好像还能够看见眼尾有一点殷红的液体，仿佛血都瞪了出来。 她嘴里还在嘟囔着：“病人、不听话的病人……” 但显然没有在这个时候出门的两位，她是不能攻击的。 所以她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们一会儿，又悻悻离开。 斯姜微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跟黎索说了声抱歉。 黎索抬眉：“你害怕？” 斯姜笑得温和又随意：“是啊，我怕死了。” 这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怕死了。 可刚刚斯姜的本能反应又是真的。 黎索稍眯眼，心想有意思。 外头的动静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黎索也说：“她消失了。” 斯姜若有所思：“她如果又还是按照原斯走的话，那个方向是电梯。” 黎索嗯了声：“你看见是谁了吗？” “许葶。”斯姜说：“不过是第三种颜色的许葶。” 蓝粉还带血污。 这是代表粉色有问题吗？ 斯姜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她走了，我们出去看看？” 黎索扬眉：“你就这么急？” 斯姜心说废话。 他是真不想让黎索看见成非他们。 斯姜：“换你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特殊能力在副本里，命全仰仗别人活，你不急？” 黎索想了想：“确实。” 所以黎索跟着斯姜出去了。 蓝粉色的许葶一拳砸碎的是他们隔壁的病房，也就是空的房间。 走廊现在昏暗得像是个恐怖片，不过斯姜的夜视能力确实不错，能够从那一堆瓦砾中分辨出来许葶的战斗力如何。 确实是黎索不开能力打不过的。 但许葶究竟是不是最终boss也不知道，打败了许葶后他们能不能出本也不知道，所以没必要现在把最后一次机会用了。 规则类副本的过本方式…… 其实也是有很多种的。 就斯姜写的内容来看，要么是找出所有规则；要么是根据规则选择阵营，比如选择白色方或者粉色方或者粉蓝色方，然后利用规则杀死其他阵营的玩家即可通关；要么则是要利用规则杀死副本里的boss。 现在是什么还不知道，因为他们连副本内的规则都还没找完。 这才第一天。 斯姜刚想跟黎索示意去电梯那边看看，他并不打算联系在隔壁病房的12号的两位玩家，一是因为那两位实力都不够，多半会拖后腿，二是因为他暂时有点懒得演。 然而斯姜才递眼神给黎索，黎索就抬手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斯姜微顿，黎索放下手，在昏暗的灯光中勾起唇，做了个口型：“两个人，可能是1号病房。” 他话是这么说的，斯姜还是掏出了黎索给他的那支圆珠笔，悄无声息地慢慢将笔芯按了出来。 黎索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微扬起眉，在心里哇哦了声。 有一说一，这人长得是真的挺好的。 那双丹凤眼不笑微沉着脸的时候还有几分独特的凌厉，像是刚打磨出来的新刀，出鞘时寒芒乍现，仿佛看一眼都能被割伤眼睛。 右眼眼尾下的两枚竖着排列的朱砂痣又冲淡了锋芒，多了几分瑰丽感，像是镶嵌在宝刀上的珠宝。 不过长得好，并不能完全吸引黎索，真正让黎索“哇哦”的，还是斯姜的警惕性，还有那个动作。 看得让他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尖牙，嗜血的兴奋都涌了上来。 斯姜没有因为他说是玩家而放松，因为现在这个局面，谁也不能确定玩家是不是真的玩家，又或者有没有阵营区分。 能够在这个时候出来的，要么有底牌，要么就是不知者无畏。 1号的两位玩家很快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走在前面的是斯姜说胆子很大的那个女生，姚皜皜。 她穿着一身很漂亮的lolita公主裙，大概是为了方便行动，特意把白天时还穿着的裙撑卸了下来，手上和脖子上的饰品也全部摘掉，头发也只绑成了马尾。 她应该是天生色素缺失，所以头发是板栗色的，眼睛也是琥珀色的，乍一看感觉像个洋娃娃。 姚皜皜看上去更像是老玩家，因为走在她后面的易安南看上去很是害怕，抱着姚皜皜的手臂，每一步都很小心。 斯姜把握着笔的手藏在背后，姚皜皜也很聪黎地在安全距离停下脚步，轻声开口：“我们能合作吗？” 她主动说：“我和易姐都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易姐的能力在这个副本中很有用。” 斯姜没写易安南，所以他并不知道易安南的能力是什么。 他微偏了下头，看似是在寻求黎索的意见，其实脑子里已经开始在思索。 姚皜皜会是那个觉醒测谎能力的玩家吗？ 黎索：“她的能力是什么？” 易安南也想抱大腿，所以她咽了咽口水，主动道：“我的能力是阴阳眼，每十分钟可以发动一次，一次可以持续一分钟。” 阴阳眼这个能力，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有没有用也很挑副本，所以不像黎索那样限制一个副本只能用两次也很正常。 黎索又问：“那你看到了什么吗？” 易安南深呼吸了口气，攥着姚皜皜胳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点。 姚皜皜只是微拧了下眉，没说什么，反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把话接过来：“易姐说她上午看见粉色制服的许葶时，就开过一次阴阳眼，粉色制服的许葶是个空壳，但周围缠着很多黑色的东西，不是冤魂就是怨鬼，后来下午见到白色制服的许葶时，她又开过一次阴阳眼，然后她看见白色制服的许葶依旧是空壳，不过周围却没有缠着什么了。” “包括刚刚……” 姚皜皜看了眼他们身侧的废墟：“你们应该也看到了第三种颜色制服的许葶，这个许葶易姐也隔着探视窗开了阴阳眼看过了。易姐说她的灵魂很恐怖，是黑红色的，而且不是她原本的模样，是一个巨大的四不像怪物。” 易安南小声：“我上回看见这种…是一个会吃人的NPC。还有…这里所有白色制服的NPC，都是空壳，没有灵魂。” 可是研究基地也好，今天这一次也好，都是在任务结束前被黎索的触手凭空“捞”出来的。 甚至在兴旺批发城的时候，斯姜也是身在任务场中，突然被黎索拍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 只不过那一次的任务刚好“被完成”了，所以他没有意识到这层联系。 黎索为什么能跨越系统的指令？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斯姜心想道。 他到底是不是玩家？ 又或者，他是比玩家身份都更高级的存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 71 章 “您不是一直都喜欢他嘛” 黎索看到了浑浊的池水，里面满是四处冲撞着的虫子，还在不断地孵化出来。 他本能地想要挥动触手，却没有成功，很快他又发现他甚至连动都动不了。 他的身体在水里浮浮沉沉，好像失去了意识。 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也看不到光……洛希质问斯姜为什么卖假挂，害他丢人丢大了。 斯姜说：“卖就卖了，去打315告我？” 洛希对人生产生了怀疑。 现在是下午两点，他和斯姜溜进了厨房，准备自己动手做点吃的。厨房里有黑麦粉，但需要他们自行和面、发面、烘焙，才能吃到黑麦面包。洛希在斯姜的指挥下，把小麦粉堆成富士山状，在中间掏个坑，往里面加水。 他想了想，问道：“上个副本，日更三万的外挂你也没有收费，不会也是假挂吧？” “你猜。”斯姜斟酌再三，才道，“遇到任何突发状况，你就去找修利安少爷，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待在他身边。” 洛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斯姜是要他去保护修利安少爷，他的身份是一名见习骑士。 “好！有情况一定！” 洛希冲他摆摆手，一溜烟儿奔向刚出船舱睡眼惺忪的方十一，显然是打算将自己会游泳的事情告知对方。 这时，一直站在船尾的黎索忽然收起了单筒望远镜，转头对众人说道：“有情况！” 洛希一溜烟儿又跑回斯姜身边：“海妖这就来了？然哥你跟紧我。” 斯姜问黎索：“怎么了？” 已经不需要黎索回答，因为所有人都看得到，浓雾当中，一个庞然的黑影逐渐显出轮廓，巨影正上方，一面海盗旗迎风招展。 “不是海妖，是海盗！”斯姜，身份医生，对解剖一窍不懂，或者有很大可能，他并不想干这件事。 黎索看着他，质问道：“医生阁下，告诉我，你真的不会吗？” “不会。”大副一边领路，一边觑着身后的两人。他像一尊凶神，每走一步，木板就被踩得巨震。 “别乱看，这是迷雾海的黑夜！海妖最喜欢你们这样的狗绅士，简直比生蛆的臭海胆还臭！” 斯姜追问他：“这里有海妖？” 大副噎了一下，好像说错话了一样，立刻变面目扭曲，瓮声瓮气道：“海妖？海妖早就被泰勒公爵消灭了。泰勒公爵无上荣耀。” 显然他后面那句赞誉没什么诚意。 斯姜说：“没有‘忒修斯号’的各位成员，就没有这一切荣耀。” 大副两眼一亮，对他投来赞许的目光：“想不到你这种狗绅士嘴里还能吐出两句实话来。你不狗，但你们绅士的做派令人恶心。海神保佑！早点让昂科船长清醒过来，别拿自己当什么上等人了！公爵长子？呸！一具空壳！” 斯姜还想再问，大副把两人往前一推：“到了！” 修利安房门口的两名守卫为他们打开了房门。 现在是夜里十二点黎右，根据修利安少爷日常作息，这个点他应该没睡，但是房间黑漆漆的，像个黑洞。两人对视一眼，一齐迈进房间。房门咣地关上，凭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 一整排书架塞满了书，窗前放着画架画具，小茶桌上放着精美瓷具，华丽躺椅，重重帷幔坠着暗金流苏。 斯姜正仔细巡视，黎索的声音冷不丁在他身后响起：“你很会套NPC的话，经验丰富。” 就算是傻缺的洛希，和NPC打那么久的交道，也会变得经验丰富的。斯姜心想。 他上前摸了摸画架，上面竟然是尚未完成的宗教画，因为颜色混沌，所以显得有些抽象。西方的学院画派把绘画按题材分级，历史宗教画的地位远远高于人物肖像、风俗画、风景画和静物画，对画作者的能力要求也高。 让邹真这样一个只会画小猪佩奇的人去指导修利安少爷绘画，还真是强人所难。 但斯姜并没有看出这画的是什么神。祂面容秀美，鳍状耳朵晶莹剔透，皮肤泛着麟光，但祂胸口插着一支三叉戟，身上长着许多触手，几乎铺满画布。祂浑身散发着邪恶的黑暗气息，却有种图腾一样的魔力，使人产生虔诚膜拜的冲动。 “海妖？”黎索道。 “切下来，然后缝上，很简单。” “我不想碰这个。” 斯姜指的是尸体和手术刀。邹真看了眼黎索，一时无言。 这位牧师先生长了一副高不可攀生人莫近的脸，哪有斯姜的模样容易亲近。而且斯姜中午在餐厅就救过他。 “我觉得根据你的描述，用‘掉了’来形容修利安少爷的手，并不贴切。”斯姜心里想到了另外一个词。 “那是什么？”吴辰宇：“开个价吧。” “一口价，你当前积分的90%。” 学者先生不禁猛抽一口气：“你怎么不去抢！”沉默片刻，他又问，“如果是黎索来买挂，你也要90%吗？那你岂不是一步登天，喜提榜一？” 斯姜道：“不会。” “怎么不会？除非你积分是负数！不可能有活人积分是负数的。” “他不会找我买挂。” “90%积分。包括讨论副本吗？” “是的。外挂有效期三年。到期续费可以打八折。” “还有有效期？你本可以直接抢！却还是给了我一个带有效期的外挂！”吴辰宇对自己苦苦攒下的积分万般不舍，“有没有一次性的那种？就是只在这个副本使用，出了副本就失效的那种。” “没有那种投机取巧的东西！学者先生，我只是一个生意人，不是哆啦A梦。” “好吧。成交！”吴辰宇忍痛道，“我认为学者的职责是依据天文学知识辨别方向，从而找到正确的航线。可我根本没有什么天文学知识，比那个色盲画家还废物，所以……” “你想要一猜即中的那种金手指？” 吴辰宇一拍巴掌：“对！就是这个！” 两人相视一笑。 学者走后，斯姜仍是静静等候了许久，直到周遭只剩下风浪声，才缓缓拧开了门把手，还没使力拽门，又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响起。 这是今晚第三个造访者了。 出乎意料，来的人是方十一。 方十一一进门，劈头就问：“你叫斯姜是吧？” “是的，方先生。和其他人一样，我对你在船上的身份没有任何头绪，可能帮不了你。”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姓方？？？” “抱歉，十先生。” “啧……”方十一推了推方框眼镜，无奈道，“我来是想问，你有没有那个……” 斯姜愣了愣：“哪个？” “就是那个！”方十一半掩着嘴，小声道，“金手指，外挂，随便叫什么，你懂我意思吧？” “方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真不明白假不明白？你在《方舟》生存这么久，难道没有遇到过那个传说中的外挂商吗？” 斯姜道：“你在试探我吗？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方舟》生存了很久？” “直觉。你看起来很强。” 一向只有人评价他“你看起来很弱”，还从来没有人觉得他看起来很强的。斯姜不相信对方是凭什么直觉，很显然，方十一可以看到一些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新人玩家。 斯姜冲着对方微笑不语。 “没有就算了。”方十一失落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他临走之前，忽然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盯着斯姜的眼睛。 “你知道吗？我们当中，有一个GM，游戏管理员。” “脱落。”黎索精准讲出了斯姜心中的那个词。 “啊对对，”邹真道，“确实是这种感觉。我书读少你能明白我意思就好了。” 修利安少爷身上肯定藏着什么秘密，这也许和“忒修斯号”在海上飘了两年还没抵达伊兰顿的原因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学者先生不论是精通天文学，还是拥有一猜即中的金手指，恐怕都于事无补了。 斯姜十分担心学者先生来找自己退货，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修利安少爷的秘密。到目前为止，只有邹真接触过修利安少爷，虽说带出来一个石破惊天的信息，但没头没尾的。玩家必须得想办法主动接触修利安少爷，才能得到更多线索。 黎索对他道：“你的身份是，医生。” 话音刚落，斯姜的房门第六次被敲响。 厨师先生中午就已经祭天了。这船上除了斯姜，只有五个玩家，门外第六个访客会是谁呢？ 邹真惊慌不已。他对《方舟》游戏里的所有NPC都抱有一种天然的恐惧，谁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一榔头要了玩家的命，就像惨死的厨师先生，触犯了自己都不知道的规则，就直接暴毙了。 斯姜拍拍邹真，小声安抚道：“你们两个藏好，别出声。” 他这一句，连带着把黎索也照顾进去了。黎索偏了偏头，略有不满的样子。 拉开房门，斯姜看见凶神恶煞的大副杵在门口，脸上不太耐烦的样子。他身上还战有血迹，让人不禁联想到他中午路过餐厅时，磨刀的霍霍声。 “医生阁下，船长找你。” 邹真：“！” 不等斯姜答话，大副接着又道：“还有牧师阁下，也请一同前往。” 邹真：“！！！” 画家先生现在心脏剧烈跳动，生怕大副把他也揪出来。他看了看旁边的黎索，这位榜一玩家被NPC点名请走，居然面不改色。 既然被发现了，黎索也没必要藏了，斯姜只好把门拉开些，让黎索出门，同时示意邹真藏好。 大副看了看过道上的医生和牧师先生，又看了眼关上的房门：“瞧不出来，你们这样的小白……你们这样的绅士，背地里玩得挺花。” “？？？” 斯姜确信，大副原本想说的是“你们这样的小白脸”。 黎索：“去哪里，大副阁下？” “修利安少爷的房间。”A级难度。 这艘船上有一半以上的玩家没见过A级的任务。 这顿饭，终究没人吃得下去。 “忒修斯号”上的一条规则是，各司其职。这是献祭了一条性命换来的规则。 厨师的职责是为大家准备食物，画家的职责是为尚未露面的修利安少爷指导美术。以此类推，见习骑士洛希的职责应是守护修利安少爷，斯姜的职责是医治船员或者修利安少爷，学者和牧师的职责尚不明确，但也可以从身份上猜到一些端倪。 唯独方十一，只有他不是从码头登船，那个酒鬼NPC根本没有提及第七个玩家的存在，更不可能提示他的身份。 方十一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并没有人能帮助他。 根据洛希打探到的情报，神秘而尊贵的修利安少爷通常直到下午两点才起床，洗漱用餐完毕后要听一会儿音乐，下午四点上美术课，六点用餐，然后小睡两小时，之后进行一些即兴的安排，凌晨三点入睡。 方十一：“这是什么品种的夜猫子？” 洛希：“他居然一天睡十一个小时！把他抓起来上早八！” 按照这个日程表，今天最早和修利安少爷接触的人，就是画家。 所以晚餐前这段时间，其他人都无所事事。等待画家从修利安少爷的房间出来的那段时间，大家只好把“忒修斯号”上上下下再调查一遍。 画家从修利安少爷的房间出来后，脚步虚浮，面色苍白，满眼都是血丝，还没找地方歇下来，就被团团围住。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是色盲！我一个色盲，怎么教画画？我那点九年义务教育的美术素养只能画小猪佩奇，他教我还差不多！” 可这个副本的一条规则是，不完成职责就会受到惩罚。 黎索无语片刻，于是把祈祷手册塞到斯姜手里，拿起了对方不愿意碰的手术刀。 “还好我对解剖学粗通皮毛。”他的眼睛链折射出闪动的灯光，“医生阁下，我之前就说过，你这样拿着本书，看起来比我更像个牧师。” 昂科船长只是站在柜架中间，死死盯着他们，对于他们私自交换了工作却没说什么。 黎索看了眼昂科船长：“看来只要有人做就行，是不是本职工作无所谓。” 斯姜说：“那我们可以考虑一下明天去厨房弄点吃的。” “你又低血糖了吗？右边兜里有糖，自己拿。我手脏。” 瞬时警铃大作。船员们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岗位。 “见他妈的鬼，又是这帮没完没了的臭海胆！”大副咒骂个不停，摇摇晃晃地走向船舵。 斯姜一脚将洛希踹出七八英尺远：“快去找修利安少爷！” 洛希看看船头方向，又看看斯姜，举棋不定地站在原地。 “还等什么！快去！” 因为晨雾太浓，发现敌人时，船距已经十分近了。明明没有风，那艘海盗船竟然行进飞快。只听“咣”地一声，海盗船猛地追尾，尖削的船头扎进“忒修斯号”船尾。 站在船尾的黎索用力抓住栏杆才没被震倒。 然而另一头的斯姜却没有那么好运，海盗船撞上来时，他被震得脚底一滑，越过栏杆栽向海面。 洛希一见他遇险，又一次小跑着奔回船尾：“然哥，别怕！我有游泳挂！” 落水的一瞬间，斯姜心里想的是—— 不！你没有！ “可是……可是我真的做到了！如果是假挂，我怎么可能日更三万？我只是区区一个画涩图时才有干劲的业余漫画作者！” “你要相信自己的极限。” “去他的极限！你把一个不会游泳的人直接扔海里他只会淹死，而不是茅塞顿开学会游泳！” 洛希把面和成了松散的一坨一坨，像被一只拉稀的猫糟蹋过的猫砂。加水，太稀，加面，太干……他反复尝试，加了七八遍面粉和水，终于得到了似乎还算不错的面团。 “完美！”斯姜称赞道。 此时一袋面粉已经被洛希祸祸得见了底。 他顿悟道：“我明白了，然哥，你是为了让我领悟一个道理：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我必须依靠自己的努力去获得新的技能，这样才能在这个危险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谢谢你的用心良苦！” “不。”斯姜说，“只是因为我没有这么便宜的外挂卖给你，我的外挂有效期三年起步。” 卖假挂的，那就是假外挂商。游戏管理员抓的是卖挂的，和他一个卖假挂的有什么相干？ 斯姜往外餐厅走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方十一道：“比起这个，管理员先生，我想我猜到你在船上的身份了。” 屏幕亮了，斯姜看着上面的【您已激活虹膜识别】，陷入了沉思。 敢情住户根本就不按密码！ 但下一秒，眼前响起了一个让他险些站不稳的声音。 【您已通过虹膜识别，欢迎回家。】 门打开了。 第 72 章 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斯姜愣了足足三秒。 一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性。 什么“因为他是玩家身份”，或者“因为他完成了系统任务”，抑或是“因为他算是90蛛手下的员工”。 见习骑士的职责是守护修利安少爷。但是当海盗来袭时，洛希却并没有守卫在修利安少爷身边，而是不自量力地去捞坠海的斯姜。 昂科船长鹰隼一样的视线射向洛希，再一次逼问他：“骑士阁下，请问你的职责是什么？” “我……” 洛希吞吞吐吐，不敢直视船长，眼角却不断偷瞄盘子里的黑麦面包——这是他上船以来看到的唯一一样似乎能吃的东西。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当然是应对船长的发难。 “骑士，请问你的职责是什么！”船长又问了一遍。他已经临近发怒的边缘，右手紧握那把能召唤火龙莱奇的佩剑。 画家先生被他这声吼叫吓得从椅子上滑落，跪倒在地上。 “我的……我的职责是……保护所有人！” “骑士！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洛希一年大学不是白读的，糊弄学张口就来：“我的职责是保护‘忒修斯号’。只有保护好所有人，大家才能更好地守护修利安少爷！你知道海盗来的时候发生多么危急的情况吗？医生掉进了海里，他不会游泳！如果不是我豁出性命救他，我们就没有医生了！没有医生，修利安少爷生病或者受伤要怎么办？为了骑士的荣耀，我在用性命守护修利安少爷！” 斯姜觉得他不要脸极了，分明是黎索救了自己，连洛希的小命也是黎索救的。 洛希虽然是在狡辩，但这番话确实无可辩驳，因为修利安少爷需要医生。 昂科船长嘴角抽搐，怒气攒在他胸口，即将迸发。 这时修利安少爷忽然发话：“我为拥有如此勇敢的骑士而感到安全，敬骑士的荣耀！” 他朝洛希举起酒杯。 见修利安少爷喝了葡萄酒之后平安无恙，斯姜也端起了酒杯：“敬骑士的荣耀！” 葡萄酒也含有糖分，可以减缓饥饿，斯姜把酒当葡萄糖溶液，一饮而尽。 众人看他喝光了，也纷纷举杯。 敬完骑士的荣耀，修利安少爷又拿起汤匙。全桌六个玩家十二只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动作，眼巴巴看他试毒罗宋汤。 然而修利安少爷只是搅拌个不停，那一小碗汤都快被他搅冷了，他才舀起一小勺，递到嘴边小口吹气。 讲究！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十分漫长。餐厅内落针可闻，所有视线都聚焦在修利安少爷身上，所有人都咽着唾沫在内心催促着他赶快喝汤，学者先生甚至鼓着腮帮子，远远地帮他吹。 修利安少爷不疾不徐地把汤匙递到唇边试了试温度，就在他嘟起嘴唇正要吸溜汤汁，异变发生了。 只见他蓝宝石一样漂亮的右眼珠子忽然脱落，砸在了汤匙上，随后滚落到碗里，“咕咚”一声，直将汤汁溅出一尺来远。 白色桌布被染成橘红，修利安少爷的黎眼不知所踪，他抬起空洞的眼眶看向众人，那里面分布着蛛网一样的毛细血管，有红有蓝，隐隐约约随着脉搏一下下跳动。 他缓缓将汤匙放在桌边：“真是抱歉，我想我又要失陪了。” 罗宋汤变得索然无味。洛希和斯姜也各自放下了手中的汤匙，脸色比吃了眼珠子还难看。 方十一深深埋着头，口中念念有词，好像是在咒骂什么人。 学者先生带着桌子一起哆嗦。画家先生直接吓晕了过去。 派人将修利安少爷扶回房间后，昂科船长一把揪住洛希的前襟：“骑士阁下，你这双眼睛长得不错，可惜是深棕色的。” 洛希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的眼睛不好看！我有近视，高度近视！还有青光眼内斜视！哦对，我还有沙眼，每天可痒可痒了！” 昂科船长将他往椅背上一搡：“我最后再问一遍，骑士阁下，请问你的职责是什么！” “守护……全体船员！”他打算不畏强暴，嘴硬到底。 然而船长冷笑一声：“是吗？那么，刚才海盗来袭，我方船员死亡九人。请你为自己的失职交出九粒眼珠子！” 洛希一扭头，扑向斯姜：“然哥，我上哪找九粒眼珠子去？” 斯姜说：“我不是没有提醒过你，要待在修利安身边。” “然哥呜呜呜呜呜我可被你坑惨了，早知道我不会游泳，我就不去救你了。” 自己会不会游泳都不知道。众人对他讲的话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被吓疯，心想他这回是死定了。 他抱着斯姜的胳膊唱戏一样哭嚎，不过半点眼泪也没有留下来。 “但是我不怨你，然哥，让我再看你一眼，以后就看不到了呜呜呜……”他凑近斯姜，小声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救我！” 不等斯姜回答，黎索率先道：“船长，刚才扶修利安少爷离开的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就是上午袭击‘忒修斯号’的海盗之一吧？” 众人讶然看去，不知道该为黎索的挺身而出感到诧异，还是对这番话的内容感到诧异。 只有斯姜明白了黎索的意思。他接着道：“船长，上午‘忒修斯号’俘获了十名海盗，都被您收编了。现在‘忒修斯号’的船员比原先还多出一人，您是不是应该奖励洛希一粒眼珠？” 黎索朝斯姜投去意外的目光。他本意是帮洛希开脱，没想到斯姜竟然比他还狠，反敲船长一竹杠！ “奸商啊！”洛希冲斯姜竖起大拇指。 谁知昂科船长调转矛头，指向斯姜：“医生阁下，你这双眼睛倒是漂亮得很。我很喜欢，颜色也合适。” 斯姜长了一双灰色的眼睛，跟修利安少爷剩下那只碧绿的确实更为相称。 他眨了眨眼：“船长，我可没有渎职。” 黎索道：“船长，您是不是应该向我们解释一下，修利安少爷身上发生了什么？和海妖有关吗？” 画家先生被他这一发直球惊呆了。 这种事情还可以直接问NPC的吗！ 无独有偶，斯姜也打出一发直球：“船长，‘忒修斯号’在海上漂泊了两年，至今没能抵达伊兰顿，是因为海妖的阻挠吗？” 昂科船长显然被问到痛处，攥紧了佩剑——那是他最大的倚仗，只有依靠外在的力量才能支撑他空虚而孱弱的内心。 黎索接着追问道：“船长，请问您和海妖究竟有什么过节呢？” 斯姜道：“船长，请问您是海神的信徒吗？”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无良记者一样围攻昂科船长。最后船长什么也没有解释，掉头就走。 “船长！”斯姜叫住他，“您还欠骑士阁下一粒眼珠。” 昂科船长调转回头，把修利安少爷泼了一半的罗宋汤用力掼在洛希面前，那少得可怜的汤又泼出一半，碧蓝色的眼珠在里面打转。 船长仰头狠狠将三人瞪了一圈，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方十一道：“没有你们这么欺负NPC的！” “他就这么走掉了？”画家终于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惊诧道，“换做是我，一定拔剑杀了你们两个！” 斯姜道：“可是我们没有违反规则。” 黎索道：“而且拔剑对我们无效。”方十一终究是没能变成一具尸体。昂科船长问的是职责，他答对了！ 早期的工程师，可不就是叫木匠！ 斯姜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方十一狠狠剜了他一眼。他分明救了方十一一条小命！ “忒修斯号”一靠岸，方十一就被派去修缮船只，这听起来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工作。 洛希问他：“你学过船舶工程学吗？” 方十一高傲道：“我是学计算机的。”其自豪感不亚于嫁了个体制内老公——没有褒贬的意思。 “也许你可以求助万能的黎神！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被无端提及的黎索望了过来，和方十一对视一眼，俩人分别扭过头去。 洛希又道：“或者你可以求助万能的然哥！他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斯姜面露微笑，方十一又剜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大副把方十一领到舱底，那里堆满了船只零部件和财物，都是从海盗船上洗劫而来的。大副说，需要什么部件可以上码头去换。大副离开后，方十一独自面对满舱的垃圾陷入绝望。 斯姜当然没闲着，他尾随大副来到码头的小酒馆。 他们目前进度止步不前，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能还原副本全貌。大副，船长，修利安少爷三个人是副本的关键人物，船长那里，他和黎索试过，没撬出来，大副和修利安少爷自然不能放过。 吧台的伙计显然和大副很熟，才一落座就端上一大杯啤酒。 “又撞上那事儿了？” 大副骂道：“没错！又是那帮生蛆的臭海胆，跟他妈珊瑚缝里蹦出来的一样。隔三五天来一茬儿，折在咱们手里的海盗得有四个帝国舰队编制。你说这事怪不怪，打哪儿冒出那么多海盗？早知道海盗这行这么繁荣昌盛，老昂科当初何必要归顺泰勒公爵？” 伙计点头道：“确实是怪事儿。而且黑熊港每天开出去那么多艘船，就只有‘忒修斯号’遇袭。更蹊跷的是，你们每回带回来的货都一模一样，每次都有十桶半朗姆酒——刚好十桶半，铁兰镇产的。这就好像……就好像你们每次遇到的都是同一伙海盗。” “你在说什么胡话？同一艘船怎么可能被击毁一百多次？” 听到这话，角落的斯姜竖起了耳朵。 然而在这之后，大副和伙计两人同时顿住，大副的酒杯抵在嘴边，伙计则按着抹布，一动不动，两人像卡进了螺丝的齿轮忽然停止了运转。更诡异的是，周围的客人对此异状没有任何反应。 隔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恢复了动作，聊起了别的事情。 这种情况，斯姜不是没见过。他心里顿时有了答案——“忒修斯号”每回遇袭，确实是同一艘海盗船。 同一艘船怎么会被击毁一百多次，这绝对超出了这个世界的逻辑范畴，所以大副与伙计像遇到了逻辑错误，整个程序陷入卡顿——不论他们是多重要的NPC，归根结底，都不过是一段程序而已，他们不能理解这个副本的某些真相，因为那是专门给玩家设置的陷阱。 这陷阱仔细想来，十分诡异。 “忒修斯号”将那艘海盗船击毁了无数次，夺取了它的财物，零部件，甚至船员。用海盗船的零部件修缮船身，用海盗填补死去的船员，它几乎将自己变成了一艘“海盗船”。但系统可以无限复制出一艘幽灵海盗船来，在它的航进路线上不断阻挠。 设想有一天，“忒修斯号”终于能够克服海盗袭击，穿越迷雾海，那么最终到达伊兰顿的，究竟是“忒修斯号”，还是海盗船？ 斯姜感觉再听不到什么有用信息，悄悄离开了酒馆。没走多远，他就发觉自己被人盯上了。 一伙流里流气的闲汉尾随着他。他走向“忒修斯号”停泊的那条栈道，迎面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回过头，那人的同伙们也围了上来。 “这位先生，您怀里的东西能给我看看吗？”混混头子说。 斯姜怀里揣着他的黑皮书，那当然是不能给人看的东西！ 混混们打量着他，小声议论。 “这家伙细皮嫩肉的，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如把他绑起来，让他家人来赎！” “前面是‘忒修斯号’，他会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修利安少爷？” “原来修利安少爷长这么好看捏！也难怪海妖会看上他！但我听说修利安少爷是个病秧子啊。这小子只是看起来弱，哪点像病秧子了。” 斯姜猛然回头：“海妖？” 提到海妖的那名混混被他这么一看，慌张不已：“我什么都没有说！海妖早就被伟大的泰勒公爵消灭了。泰勒公爵无上荣耀！” 看来海妖还活着，而且爱上了仇敌的长子。 混混头子又一次发话：“小子！我让你把怀里的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斯姜道：“我这是一本非常珍稀的鉴犬录。一般的狗看到它会汪汪叫。” “那不一般的狗呢？” “不一般的会说，‘把你怀里东西拿给我看’。” 混混头子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一招手：“给我上！把这小子绑回去！” 一伙混混一拥而上。斯姜早有准备，手腕一抖，一把短刀被他反手握在掌心。他上前一脚蹬在混混头子胸口，同时仰身向后挥起一刀。银光逼退了数名混混。 混混头子一屁股栽在地上，抬眼便见斯姜身手矫健，肘膝同时一错，掰折了一名小弟的胳膊。 又有个胆大的，扑上去抱住了斯姜的腰。斯姜反握他两胁，长腿前后交错飞旋，一记漂亮的剪刀腿把这名足有六英尺的壮汉掼倒在地。 混混头子才被骂了狗，气愤不已，趁机扑了上去，混混们见状，也纷纷扑了上来。斯姜被五六个人压在底下，差点灵魂出窍。混混头子拦住他握刀的手，拼命将刀尖转向他的脸。 战局变成了手腕的较量。单手自然难敌双手，斯姜眼见着刀尖指向自己，拼命仰头。他脑袋悬在栈道边缘，看到“忒修斯号”上人影绰绰，心中万分悔恨，现在呼救为时晚矣。早知打不过，就不逞口舌之快，他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 刀尖刺破他眼角的皮肤，一滴鲜血顺着额头滴入水波当中，瞬间消散。 一切巨变就仿佛是因那滴血的入海而发生！ 原本碧蓝的天空瞬间变黑，浓云飞快集结，遮天蔽日地压迫着这个宁静的港口。狂风席卷，巨浪翻腾。 海腥味混上了浓重的潮气，船只被吹得吱呀作响。岸上呼喝声一片，门窗一个个关上，工人们扛着货物飞奔。 “风暴要来了！” 混混们来不及绑架斯姜这枚肉票，也顾不上犬拟之辱，纷纷连滚带爬地跑向陆地。 斯姜坐起身向海上张望。海平线处已经模糊，天空和海面融为一体，都化作沉重而令人窒息的铅灰色。 方十一道：“你是说船长的大招对你无效？为什么？” “我想，我可能知道原因。”学者十指交握，将自己在书里看到的内容一一转述。 众人听了，满脑子毫无头绪。只有方十一get了要点。 “‘莱奇尊敬勇敢之人，如果你向它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它就会发誓永不伤害你。’所以，你们二位，”方十一指了指黎索和斯姜，“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向莱奇证明了你们的勇气？” “这不重要。”斯姜道，“所以说，昂科船长在数年前被泰勒公爵收编，从此以后，就可以召唤泰勒家族的守护神莱奇？” 黎索道：“不，书上说的是只有泰勒家族的成员可以召唤。副本不会给出模棱两可的线索，如果有例外，一定会注明，所以昂科船长是泰勒家族的成员。” 方十一道：“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在一起？” 斯姜道：“这就说得通了。海盗生性放荡不羁，怎么可能归顺于泰勒公爵领导的海军？因为他本身就是泰勒家族的成员，所以他才会对泰勒公爵如此忠诚，无论如何也要将公爵长子护送回伊兰顿。” 方十一大声道：“你们两个！昨天晚上背着大家做了什么事情？” 黎索道：“回头捋一下。昂科船长可能是泰勒家族的私生子或是因为别的原因流落在外，成为海盗。那么他曾经信奉的应该是海神奥特普斯，但学者在书上看到的说法是，海神与泰勒家族的守护神是一对死敌。” 斯姜打了个响指：“昂科船长与曾经信奉的海神进行交易，试图挽救修利安少爷。” “他曾经背叛了海神，现在反过来求助于海神。” “这就是船无法穿过迷雾海的原因吗？” “什么？”洛希一脸迷茫，“为什么突然这么跳跃？怎么就跟海神交易了？” 方十一忍无可忍道：“到底有没有人在听我讲话？请问牧师阁下，医生阁下，你们两个人昨天夜里不睡觉干了什么？” 黎索终于分给方十一一个眼神：“我们去帮船长作法，进行人体炼金术。” “什么？？？” 斯姜只好把修利安少爷右手脱落和接肢仪式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大家。 洛希听得呆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已经破案了？” “不，还有很多问题没弄清楚。而且，‘忒修斯号’现在的航进方向是黑熊港，而不是伊兰顿。” 画家和学者各自心事重重。方十一还在琢磨自己在船上到底是什么身份。 斯姜把小半碗罗宋汤往洛希面前一推，眼珠在里面轱辘乱滚。 “你的眼睛！” 洛希跳了起来：“你不要过来啊！” 鉴于大家心中认定的试毒者最终变成了投毒者，这餐又没人敢动。 就在众人讨论完副本线索，准备离开餐厅时，方十一不动声色地慢了两步，拉住了斯姜。 “你和黎索待了一晚上，居然相安无事？” 斯姜看了看被拽住的袖子：“我说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外挂商。还有，你是从哪得知，黎索是游戏管理员？” “我自有——” “有没有一种可能，”斯姜打断他，“你也是游戏管理员？” “这和你没有关系！”方十一推了推眼镜，看上去有些紧张，他似乎不太擅长处理这样的情况。 斯姜笑了笑：“如果你真的是游戏管理员，我建议你藏好身份。普通玩家有多憎恨《方舟》，就有多憎恨《方舟》的游戏管理员。” “斯姜，你究竟是什么人？那个骑士自称有游泳挂，他和你走得最近，你还以为自己可以隐藏身份吗？” “那他会游泳了吗？” 王戈没有说话，也没有踏出电梯，只是沉默地望着斯姜，目光复杂。 电梯门在两个人之间关上了。 第 73 章 黎索肠子都悔青了 “黎董。” 正常来说，港湾少有巨浪。斯姜却被一道七八英尺高的大浪拍了个正着，死死扒住木桩才没被海浪卷下水。然而没等他喘口气，又一道浪拍了过来。 不远处，“忒修斯号”就像一片随波逐流的叶子，在风雨当中零丁飘摇，四周的码头工人都跑没了影。 斯姜环视一圈，发觉这场风浪仿佛在针对他一个人似的，一个劲地往他脸上拍，整个停滞在风雨中的黑熊港不过受他波及而已。 他破口大骂，但那句咒骂化作气泡消散在没顶的巨浪中。海浪退去，他成了落汤鸡，脚步歪歪斜斜地扑向离陆地更近的一根木桩。 又一浪袭来。斯姜抱着木桩，整个人浸在水里，他又听见了，那阵断断续续的阴冷笑声。 找不到声音的方向，海妖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他脑海萦绕不去。海水像只无形的手，奋力拉扯着他。 “斯！我找到你了！” 海水退去后，那声音又不复存在。斯姜甩了甩满头的水，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下个木桩。 “斯！！！”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被海水再次淹没之前，斯姜看到一条类似章鱼触手的东西猛地扫过，只一击，便拍碎了一段栈道，经年的木栈四分五裂地碎在海面上。 海妖将它觊觎许久的“忒修斯号”抛诸身后，径直朝斯姜追了过来。 “我闻到你的血了！我找到你了！终于……我要让你也尝尝失败的滋味！” 斯姜踉跄跑向这条栈道最后一个木桩，但海妖在水下行进飞快。斯姜抱住木桩那一刻，一条触手也同时卷住了他的脚踝。 他回头看去，数条灰紫色的触手狂舞着向他袭来，每一条都泛着人鱼一样的光泽，上面吸盘密布，伸缩的模样看去狰狞可怖。 海妖的触手一拍就能将十来英尺长的栈道拍碎，在这样恐怖的力量面前，斯姜抱着根破木桩根本无济于事。 就在他绝望之际，一声尖啸几乎刺穿他的耳膜，那群张牙舞爪的触手纷纷蜷曲，缠绕，扭成一团。 原来是黎索掷出一柄生锈的鱼叉，将海妖的一条触腕钉在了对面一条渔船上。海妖似乎疼痛极了，一举将渔船卷翻了过去，它的无数肢体因为疼痛在水下纠缠扭动，海面被搅动宛若沸腾。 斯姜抹开一脸的海水，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幕。他被海浪冲刷了无数遍，像块破抹布一样，碎发滴着水，满脸狼狈，外套不知所踪，衬衣贴在身上，内中平坦的腰腹隐隐透出，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黎索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大声喊道：“还不快走！上岸！” 他连忙趁这空隙离开栈道。 海妖愤怒极了，冲黎索发出一声咆哮，整个黑熊港都为之一震。港口居民见过无数风浪，都不曾听过这样的动静。海神震怒恐怕也不过如此。 黎索嫌它叫声刺耳，皱着眉，攀上船舷：“这么说，把这条章鱼干掉，就能通关了？” 然而，事情远没有他想得那么容易，这并不是一条只有八条腿的章鱼！ 就像修利安少爷画的那样，海妖的触手多不胜数，一根根，箭一样扎向黎索，力贯千钧。这大章鱼精虽然力量夸张，但攻击速度不快。倒是黎索反应极快，一跃跳到栈道上，在对方一条触手横扫而来时，又是一刀扎了上去。 海妖吃痛，将触手高高扬起，黎索竟借力跃上半空，一把拉住另一条触手。海妖看到他挂在自己的触腕上，像人类看到蟑螂一样慌张，迫不及待要将他甩开。黎索顺势一刀刺下，依着惯性将那条触手划拉开来。 这一套下来，大章鱼可算是吃了大亏，怒气腾腾，数条触手齐发，欲图捉住黎索。但黎索身形敏捷，在它无数触手当中穿行如梭，就像抹了油一样，海妖都快把自己打成死结了，也没能将他抓住。 好在这片区域很浅，如果海妖沉入深水，战斗转入水下，黎索就失去了速度优势，双方处境倒转。 斯姜站在岸边观看战局，不由忧心忡忡。黎索虽然一时占据上风，却扛不住拉锯战。 因为没注意脚下，他不慎被货箱绊倒，这下才发觉货箱堆后面还藏着一人，不是别人，正是画家先生邹真。 一切仿佛是天意一样。 “大哥……不是！老弟！”邹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斯姜，干脆放弃，“救……救救我吧！这下死定了……” 斯姜两眼一亮，把他抓住：“你来得正好！靠你了！” “不不不！我不行！你们上！你们上！我给您打气加油！我给您提鞋！求你了！别拽我！” “你没看黎索都快要撑不住了？” 黎索不知何时起，右臂不正常地垂下，似乎是骨折了。按照斯姜对海妖战力的估计，挨它一顿抽，手没断就不错了。 “快！他要是死了我们都得死！”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海盗都打不过！你让我走！让我走！！我不给你们添乱！”邹真心神大乱，忙手忙脚往外爬，却被斯姜死死按住，在原地刨了半天沙。 斯姜提着他后颈道：“海妖是冲着我来的。你上哪我都跟着你，海妖找到我，你也必死无疑。” “呜呜呜呜呜——”邹真号啕大哭。 斯姜道：“你有多少积分？” “呜呜呜你说啥？” “你有多少积分？” “大……大概四千多万。你问这干嘛？” 斯姜为他寒酸的积分咋舌，拿脚踩住他，同时单手掀开衬衫衣摆，解开了腰带：“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四千万分便宜你了。” 邹真看他撩衣摆，惊恐万状：“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黎索战斗间隙往岸上觑了一眼，看到斯姜和不知什么人在货箱后面纠缠不休，略一分神，顿时被海妖拍出一口老血。 他救了斯姜，斯姜应该是在岸上想办法帮他吧？应该吧？ 斯姜见邹真瓜怂如斯，忍不住拿腰带抽他：“这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邹真立刻捂住眼睛：“呜呜呜呜你要对我做什么？大敌当前不论儿女情长！” 斯姜又用力抽了他一下：“我掏个账本！你捂什么眼睛？” 把他那本书从潮湿的裤腰抽出来真是不容易。如果不是事先别在腰间，他的账本定要失落海中。 “给我四千万，我给你召唤火龙莱奇的能力。” 邹真呆住了：“什……什么？” 黎索的右臂确实骨折了。但海妖已不知失去多少条触腕，几乎陷入癫狂，往后的每一次攻击都加倍沉重，令他益发感到吃力。 终于，他脚下一滑，被海妖逮住了骨折的那条手臂。他一时痛得眼前发黑。 海妖嘶声狂笑，将他高高拎起，确认他无法挣脱后，真身才逐渐浮出海面。海妖有着人类的上半身，它面容秀美，雌雄莫辨，有对鳍状的耳朵，皮肤透着五彩光泽，美丽而妖异，与修利安画上的不同，它胸口并没有插着一柄三叉戟。 斯姜远远瞧见黎索被擒，便踹了邹真一脚：“我念一句你念一句。” “哦哦！没问题！” “我呼唤无名神被抹去的名讳。” “我呼唤无名神被抹去的名讳。” “愿祢恢复昔日无上的荣光！” “愿祢恢复昔日无上的荣光！” “愿祢在崩碎的时空行走自如！” “愿祢在崩碎的时空行走自如！” “愿祢在终末之清算后永垂不朽！” “愿祢在终末之清算后永垂不朽！” “愿快乐的甘泉，指引祢的道路！” “愿快乐的甘泉，指引祢的道路！” “愿神赐予乐园之钥，救赎我等！” “愿神赐予乐园之钥，救赎我等！” “神迹遂临，不能或忘！这句不用跟着念。” “神迹遂临，不能或……哦……”邹真站起身，试探问道，“然后……然后呢？” 斯姜拎着他往栈道一推：“你被加强了，快去送！” 邹真才踉跄两步，又转头抱住斯姜大腿，跪地动作行云流水：“我我我我不敢！它好凶！” “我抽你了！” 换做平时，斯姜绝对不会做这一笔交易，这么强的攻击型挂，卖四千万分实在亏惨了，但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能对付海妖。 据他推断，海妖的力量不可战胜。 事实上，《方舟》中常常存在这样无敌的NPC，玩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打败它，即便是积分榜第一的黎索也不例外。如果所有NPC都可以被杀死，那么玩家只需要把战斗力提升到碾压的程度，就可以强推一切副本了，《方舟》不会留下这样一劳永逸的捷径。 要想击退海妖，只有靠非常规手段。 火龙莱奇与海神奥特普斯是死敌。斯姜有个大胆的猜测——海神即是海妖。泰勒公爵正是靠火龙莱奇的力量打败了海妖！ 斯姜上岸之后，海妖就不再追他，转而攻击黎索，可见它对岸上的人无能为力。黎索早料到这一点，所以才让斯姜上岸，自己独自拖住海妖，但这样一来，他自己就很难脱身了。 无论如何，斯姜也不可能留黎索独自战斗，而自己作壁上观。 好在斯姜一上岸竟然意外遇上了画家。不是那个来路不明的方十一，不是没积分的洛希，也不是买过挂的学者，而是画家邹真，素人邹真，最适合当作外挂容器的邹真。 只可惜，这位画家先生怂得可歌可泣！ 黎索被海妖吊在半空，正打算斩断那条章鱼须，来个殊死一搏，忽然听见半空一声巨啸，一股热浪从陆上袭来，灰暗的天空中凝出一条遮天蔽日的巨影。 火龙莱奇双翼展开，在天空盘旋一圈，随即俯身冲了过来。 虽然只是虚影，它穿过海妖身体却好似烈火灼烧，令这条大章鱼精蜷曲缩水，最后竟变作一人多高，窜入海底消失不见了。 漫天黑云也在这一刻急遽退去，黑熊港恢复了原本的清明。日落西山，染红粼粼水波。除了海面上的碎木，和黎索断了的右臂，没有什么能够证明这里曾发生一场战斗。 黎索游到栈道边，看到画家先生脱力一般跪在栈道另一端——没错，这位面瓜是跪着召唤火龙莱奇的。 邹真瘫软地伏在地上，有气无力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鞋教？传销？”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外挂商而已。”斯姜道。 他身上的衬衫脏兮兮皱巴巴，在海风吹拂下空荡荡地摆动。他沿着长长的栈道，缓步走到黎索面前，伸出手去。 “是你救了我？”黎索问道。 斯姜脸色变化不定，最后道：“是画家。” 黎索的触手挥舞起来，狠狠地朝她抽了过去。 第 74 章 “一切的开始” “……靠。” 女人骂了一声。 粗壮的触手勒住了她的脖子，仿佛一条巨蟒，不把自己的猎物勒死不罢休。 她因为缺氧眯起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触手上的蛇鳞迸裂，露出了可怖的伤口。 「忒修斯船」——古老的哲学议题。 忒修斯之船是一艘历经百年的船，在这一百年来受到无数次维修和零部件替换，最终，当船上每一块木板都经历过更换后，它是否还是原来的忒修斯船？还是说，它已经成为一艘完全不同的船？用换下来的木板另行组装一艘船，它能够被称作“忒修斯船”吗？ 斯姜他们所处的“忒修斯号”正面临这样的哲学困境。它无数次遭遇海盗的袭击，每次遇袭后都要回黑熊港休整并更换零部件，事到如今，谁也说不清有多少部件属于原本的“忒修斯号”。那么，它还是原来的“忒修斯号”吗？ 同样的悖论也发生在船员身上，昂科船长打败海盗后，将海盗收编，填补战斗中损失的船员。当原本的船员被全部更换为海盗，它是否也成为了迷雾海上一艘新的海盗船？ 众人纷纷陷入沉思。被讨论了上千年的议题，又这么可能在这个逼仄阴暗的船舱里产生答案？ “那现在的修利安少爷还是修利安少爷吗？”最后是洛希问出了大家都不敢问的问题。 船舱内一时静得出奇，只能听闻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 黎索说：“这就是这个任务最大的陷阱。它其实是个二选一的问题——楼上房间里那个人是修利安·泰勒，或者不是。” “淦！这就是A级任务吗？”学者猛锤桌子。 “既然是二选一，那就简单了！”洛希道，“他肯定不是修利安·泰勒，至少不是我们要护送的那个修利安·泰勒。” 方十一见废物点心突然长脑子了，很不信服：“为什么？” “黎神刚不是说了，靠更换器官肯定不是正确的通关方法。” 确实，如果必须靠更换器官维持修利安少爷的身体完整，那么第一批，甚至前几批进入副本的玩家完全没有成功通关的希望，因为到达伊兰顿需要十四天航程，而这是个七人副本。 答案显而易见，他们需要找到更换下来的肢体，拼凑出最初的修利安·泰勒。 方十一道：“那就这么办吧。想办法找到修利安少爷的零件，拼出来。” “那现在的修利安少爷怎么办？”洛希眼神犹疑，“不管他是个什么，看上去是个大活人啊。” 他一说完，众人头皮发麻——这个修利安少爷能吃能睡能走，那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是修利安·泰勒？还是怪物？当他们拼凑出原本的修利安·泰勒，那么他们两人，谁才是真正的公爵长子。 学者闭上眼睛：“肯定是不能留了。还有昂科船长也是个阻碍，他绝对不会让我们动修利安少爷一根汗毛的。” “会有办法解决的。”方十一拍了拍斯姜的肩膀，“总之到时候靠你缝了，医生。” 斯姜当然不会缝，他立刻看向黎索。 黎索难以置信道：“我是伤员。” 斯姜撇了撇嘴。 黎索：“行叭。”脏活累活他来干，就不弄脏医生阁下的手了。 斯姜弯起了嘴角。 “那我们接下来讨论作战计划。”黎索看向众人，神色严肃道，“在此之前，先确认一下，我们所有人的任务都是一样的吗？” “那不然呢！”洛希道，“「护送公爵长子修利安·泰勒至伊兰顿」。难道有谁不一样吗？” 斯姜道：“同一副本不同玩家任务不同，这种情况其实是很常见的。” 方十一和学者率先将目光投向画家先生，也就是真·泰勒。 画家为自己所遭受的排挤和霸凌而感到痛苦，他辩解道：“我虽然是泰勒家的人，但我和你们是站在一边的！” 方十一和学者将信将疑地放过了他。 黎索道：“接下来我们必须化被动为主动，我说一下大概的作战计划。” 学者心情激动：“作战计划！我打过这么多副本从来没有过作战计划！都是一路逃过去的！” 画家热泪盈眶：“这就是被称为‘死神’的榜一吗？可我怎么感觉好像被‘死神’拯救了。” 几个脑袋凑到一起，叽叽咕咕讨论起了作战计划。 根据黎索的安排，斯姜负责找到修利安·泰勒的肢体，画家和学者负责干掉现在的修利安少爷，洛希和黎索负责牵制昂科船长和大副，最后，由黎索和斯姜负责组装修利安·泰勒。 黎索提出了几点细节和要求，最后问道：“还有谁有异议吗？” “我反对。”斯姜这才按住桌子，站起了身，“我反对整个作战。” 方十一道：“为什么？哪里有问题？这个作战计划完美无……”一想到这是一号制定的计划，他立即改口，“这个计划还算不错，姑且可以一试。” “我认为组装修利安·泰勒并不足以让我们通关。” 黎索靠回椅背，脸上瞧不出半点不悦，只是习惯性地抬手想要推眼镜，却推了个空。 “你是故意等我说完计划才提出反对的吗，医生阁下？” 斯姜被一眼看穿，只是笑了笑：“我认为复原最初的‘忒修斯号’才是通关的关键。” 方十一问道：“理由呢？” 斯姜看向他：“就是你。” 方十一指着自己：“我？” “如果通关条件仅仅是组装修利安·泰勒，那么你——工程师的身份将对通关副本毫无用处。” 洛希道：“可也不是所有身份都能够起到关键作用的。比如厨师一开始就死了。” “但是很显然，「忒修斯船」这个谜面，有双层隐喻，一个是‘修利安·泰勒’，一个是‘忒修斯号’本身，医生和工程师的身份分别对应着这两个隐喻，是解决这两个问题的关键。单独解决掉‘修利安·泰勒’的问题，仍然无法解决海盗的问题，船一样无法走向终点。” 洛希道：“你的意思是，海盗袭击‘忒修斯号’是因为它不是最初的‘忒修斯号’？” 黎索却道：“你的推断似乎有些牵强，医生阁下。我们有泰勒先生做队友，海盗不足为惧。”他指的是画家，泰勒·真。 画家泰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了斯姜一眼，又拨浪鼓似地摇头。 斯姜给画家先生丢了个白眼，他这波属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他说：“如果海盗又一次出其不意撞毁‘忒修斯号’呢，牧师阁下？” “这是你真正的理由吗？”黎索道，“不妨将你的算计全盘托出。” 神经大条如洛希，都闻到了船舱内呛人的火药味。医生和牧师之间火花四溅，危机四伏。 但总得来说，大家其实都比较倾向于黎索的立场，一来，斯姜的理由不够充分，二来，斯姜提出的攻略工作量有点大，既要复原修利安·泰勒，又要还原“忒修斯号”。 “我怀疑你的主线任务和我们不太一样，牧师阁下。”斯姜想了想，“让我猜猜看，会不会是「修复最初的公爵长子，修利安·泰勒」？你想利用我们？” 斯姜靠一句话扭转了局势。 众人齐齐看向黎索，那其中不乏质疑和谴责的目光。 方十一愤懑道：“好你个老阴逼！你想诓我们给你打工，还贼喊捉贼反问我们有没有任务不一样的！你很会演嘛！” 黎索目光闪了闪，竟然没有否认，只是看斯姜的眼神又多了一分复杂：“我真的对你刮目相看，斯姜。” 这还是黎索头一次连名带姓称呼他，却是在如此针锋相对的情境之下。 这场讨论会终于演变为黎索和斯姜争夺指挥权的战场。这是副本中出现两个以上高手常见的情况，其结局要么是双方分道扬镳，要么是其中一方妥协。 但黎索先入为主，斯姜半道杀出，双方的立场都很让人信服。 方十一道：“那不然就投票吧。我选斯姜！”他对一号的偏见显而易见。 洛希看了看斯姜，又看了看黎索，犹豫不决地走到黎索身旁：“对不起然哥，这次我站黎哥。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直觉。” 画家也想去黎索那边，但在斯姜的逼视下，还是默默挪了过来。 剩下的学者愁眉苦脸，头疼不已。 经过刚才一番争论，他觉得斯姜的理由更加充分，尤其是黎索对斯姜的质疑竟然没有反驳没有辩解。况且他个人也更倾向斯姜，他觉得斯姜看起来更加面善，是那种人畜无害并且乐善好施的好青年。而黎索，毕竟是被称作“三区死神”的男人，和他同副本玩家死亡率极高。 但他想起了自己外挂到手后的第一个占卜，冥冥之中指引着他要去抱黎索的大腿。 在众人催促的目光中，他终于一咬牙：“我选牧师。” 三对三，平局。 洛希不禁感慨：“如果厨师还活着就好了。” 大家相对无言，等着看黎索和斯姜还有什么说法。 谁知黎索摆了摆手，做出了退让：“听你的。” 斯姜走到舱室中央，双手按住桌子，眉眼具是得意之色：“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黎索卸下了担子，神色轻松了许多，抱着右手靠在椅背上，打算听听看这位医生有什么高见，却一个没靠稳，栽倒在地。 “怎么了怎么了？” “他怎么倒了？” 斯姜把他扶了起来，立刻下了诊断：“发烧了。细菌感染，快找抗生素！” 学者道：“这个时代哪有抗生素？” 黎索被送回了房间。 斯姜宣布，作战计划的第一步是，找点杜松子酒当作酒精，给黎索处理伤口。 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黎索是不可或缺的战力，缝修利安也全要靠他，必须得先把他抢救回来。 众人一致认定，黎索是被斯姜气晕的，所以斯姜理所当然被留下来看护伤患。 这下可糟了。黎索半昏半醒，发现床头有人，险些将他当场绞杀。 “怪不得叫‘三区死神’，烧成这样还这么能打。”斯姜揉着被勒红的脖子，递来一杯杜松子酒，“来点？” “不喝酒。” “这个时代没有青霉素，也没有磺胺。古代埃及人用杜松子酒消炎杀菌，多少有点作用。” 黎索沉默片刻，道：“我怕你给我递墨水。” 斯姜咧嘴一笑。他把酒杯放回床头，“笃”地一声响，随后再无任何声音。 夜晚安静极了。月光透过狭窄的窗洒进船舱，染白黎索的衣袖，斯姜的指尖。也许是月光，也许是船的摇晃，让黎索眼神迷离。 “斯姜。” 斯姜闻声动了一动。 “你在打什么算盘？” 黎索眯起眼睛。斯姜浅灰色的眼底映着微光，像月色凝成的露水。 他想到自己追踪许久的外挂商。如果斯姜在那狡猾的外挂商手里买过外挂，一定是买到了一款让任何人心生好感的挂，无论他做得多过分，即使他贼喊捉贼诬陷黎索，即使他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也让人无法生厌。 “这里没有别人，你告诉我，你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斯姜回答道：“和你，和你们一样——「护送公爵长子修利安·泰勒至伊兰顿。」” 黎索闭上眼睛，没说不信，也没说信了。 斯姜确实没有撒谎。 但他没有说的是，当所有人眼前提示相同的主线任务时，他还收到了额外一行字—— 「隐藏任务：还原“忒修斯号”。」 「任务难度：S级」 【你来了。】 那个声音说道。 【太好了，你又一次找到了关键的破绽！】 【本轮世界正在发生二次坍缩，正在重新生成新剧情……】 第 75 章 电话里响起久违的声音 斯姜想起来了。 上一次他在直播里揭示了华洋楼的事件，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怪物早已横行的世界观，因此在那之后，世界线就发生了部分重构。 但这个声音说过，修正剧情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让主神接受修复后的剧情。 现在斯姜虽然两次让剧情回到了正轨上，可如果最后的结局让主神不满意，还是有可能再次重启世界。 这个世界却经不起那么多次折腾了。 “你还有什么情报？” 斯姜问道。 “难道因为你是病人？” 这个身份有什么buff加持，所以带给黎索的影响比他深？ 黎索不置可否，正巧这时门被敲响。 介于有粉色许葶敲门的故事在前，所以现在玩家们只要是个有脑子的，敲门前都会先表黎一下自己是谁。 但现在敲门的这位，再敲了两声，也没有吭声。 斯姜和黎索对视一眼，斯姜去开门，同时看了一眼时间。 【9:27】 黎索悠悠坐在了病床边缘。 门一打开，斯姜就先看了眼走廊，只见走廊干净整洁，一切如旧，好似昨晚发生的都是他的错觉。 斯姜不动神色地把视线放回敲门的人身上，又是粉色的许葶。 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乍一看好像和昨天早上没有区别，但斯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今天的许葶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甚至有野兽吃饱了后的餍足感。 可不代表今天粉色的许葶就不是危险的。 因为她看上去更像是想再继续捕猎，而不是饱腹后就要打盹了。 许葶说：“斯医生，五分钟后404开会哦。” 斯姜：？ 他看着许葶，决定大胆一问：“又开会吗？不是昨天才开完吗？” 许葶点头：“是呀，但是今天早上检查的时候，我们发现有两个病房的病人失踪了，跟院长说了后，院长说要再开个会。” “失踪？” 斯姜一脸诧异：“是谁失踪了？” 许葶道：“是11号和6号病房。” 果然是这两个病房。 一个是昨天早上去开会然后凉凉，一个是晚上被粉蓝色的许葶抓住，拖拉着游荡后消失。 斯姜看上去真的就像是这里的员工，真心实意地忧虑着：“怎么会失踪呢？” 许葶倒反而更为镇定和漠然：“大概是想办法跑出去了吧。” 她幽幽叹气，其实说的应该是疗养院，但作为一个玩家站在这儿，就莫名会有点她意有所指的悚然感。 许葶：“每个进到这里的人，都拼了命地想要出去，好像这里是什么地狱深渊，用尽全力也要挣扎出去。” 她说着，居然还有点伤感的感觉：“可黎黎都是来这里休养、调理的病人啊。” 斯姜心说你家要是正常的疗养院住就住了，问题是这么不正常，谁都想跑啊。 他面上纹风不动，还跟着轻叹了口气。 许葶冲他笑得更深：“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斯医生你待会过来哦。” 斯姜说好，还说了声辛苦了。 许葶微顿：“您客气。” 斯姜合上了门。 黎索靠着床，一手覆盖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看上去恹恹的，但在瞧见斯姜的脸色时，又来了点兴致：“阿满，怎么了？” 斯姜：“我只是突然想起昨天早上我黎黎是看着许葶往12号那边走，去通知12号病房的，但大家都说是早上九点二十七分被许葶敲了门。” 他们现在是同一时空，为什么会有不同时间？ 这很奇怪。 黎索哦了声，配合但又很敷衍：“确实很奇怪。” 斯姜看他：“你很不舒服么？” 黎索唔了声，然后笑起来，甚至都坐直了身体，微微倾身去看斯姜：“阿满，你在关心我吗？” 又犯什么病？ 斯姜警惕地凝视着黎索：“你应该不至于会吃那些吧？” 虽然知道黎索大概不会犯这种傻，但斯姜此时是真的有点担忧。 不怪他操心，而是以黎索的性格，说不定真的能干出为了给他加大难度而去吃一下那个东西的事。 这就是个癫子。 “你放心。”黎索躺回去，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情绪突然就上去了，他语调悠然：“我不吃隔夜菜。” 知道他之前在一个饥荒本里吃过放了一周的馒头的斯姜在心里呵呵。 等到五分钟过去后，没有什么惨叫响起。 毕竟昨天的事故还历历在目，今天也没有傻子要去再蹚雷区试试还有没有雷。 他们这个副本里，胆子大的玩家占少数。 而且就算有，在看到有黎索的情况下，多少也会抱着先让黎索行动看看的心思。 黎索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时间：“到了可以行动的时间了。阿满，怎么说？” 斯姜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先去食堂看看。” 食堂从早上六点后就开始开放，所以现在去是开着的。 黎索支棱起来：“走吧。” 斯姜奇怪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这人心情突然很好？ 不过黎索心情好也是件好事。 斯姜跟上他的脚步，和他前后出了病房。 因为齐白昨天没有表示要和他们同行，所以斯姜也没想要去邀请他们。 斯姜暂时还有些事没弄黎白，所以没打算试电梯。 他们下楼时，还遇上了姚皜皜和易安南。 她俩是往上的，来找斯姜和黎索。 听到斯姜说去食堂，于是她们也说一起去。 姚皜皜：“昨晚有很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斯姜点头：“确实。” 姚皜皜还惦记着斯姜手里的那个铭牌是什么，她刚要问，斯姜就面色如常道：“你看见昨天来接我们的许葶白衣服里面藏了一角粉么？我就是因为这个打断你的，让你不要问她电梯怎么显示负十八层的。” 姚皜皜稍停：“……你觉得会出事？” 斯姜：“不太确定，只能说有概率出事，我感觉她说话好像在刻意引导我们去问点什么，但又很隐晦，有可能是我敏丨感了。” 姚皜皜皱起眉。 他们也抵达了食堂。 都九点半了，玩家们来吃早饭也很正常。 反正10号房的戴来和叶樾在，4号的严陇和万破浪也在，还有2号房无论新老玩家都很像那种刻板印象里的社会流子也在，包括3号房的新老玩家，是一对年纪相近的男人，斯姜看他们，觉得他们长得有点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兄弟碰巧。 这毕竟是个老带新的副本，半数玩家都是新人，所以副本关卡和boss不至于设置得难到变态。 因此战力MAX版的许葶也不会杀个回马枪。 他们放轻了脚步，却加快了速度，很快就站定在了电梯面前。 【13号】和【12号】病房在十楼，站在电梯门口时，他们就知道光源来自哪了。 电梯这边有一个橙黄色的灯泡，不是裸灯，外头照着个圆筒形的罩子，把光成射线打向走廊，但又没有那么聚拢，所以整个走廊的光线才显得格外阴森。 斯姜抬起手，按下三角形的上键的同时，也是道：“我就不说什么准备好了吧这种话了。” 快刀斩乱麻。 不要拖延时间水字数。 电梯似乎本来就是停在十楼的，他话音刚落，电梯就“叮”了一声，电梯门也应声而开。 有点老旧的吱呀感，打开的电梯也并非那种观景电梯，里面铺着木板，四四方方地封着，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令人作呕。 木板像是发了霉，也像是长期使用未曾清理所以脏污得厉害，当然，也很容易让人去猜是不是血污。 反正无论是怎么样，斯姜都是第一个踏进电梯。 黎索第二个。 姚皜皜和易安南也没有太犹豫，跟着进了电梯后，斯姜的手指在电梯按键上搜寻了一下。 只有1到10，虽然这个建筑很黎显往上还有楼层，但电梯并不能抵达。 无论是白天的还是晚上的都是如此。 电梯里面的环境其实无论是白天的还是晚上的也没有区别。 不像是正常的疗养院该有的电梯。 这更像是什么老旧小区的电梯。 黎索插了一手，因为斯姜的手离按键还挺近，他横进来时，不可避免地蹭到了斯姜的指腹和掌根一点。 温温凉凉的…不太像是个正常的身体健康的男人该有的体温。 黎索若有所思地按下了“4”。 斯姜稍顿，也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也没有头绪去哪，主要是想看看坐这个电梯会发生什么而已。 电梯门缓缓合上，那张粉色的告示纸还贴在电梯里的门上。 【电梯在晚7点停止运行，直到早7点才恢复运行，请勿在电梯停运期间乘坐电梯！如不慎乘坐请立马按下电梯内的红色报警电话等待救援！】 电梯门彻底闭合，电梯内的光线也跟着变得愈发昏暗，而且电梯里的灯光是白色的，颇有恐怖片的节奏。 姚皜皜说：“这电梯是不是有点太小了？” 她稍眯起眼，看着电梯显示屏底下那个【限载人数13人1000kg】，语调发沉：“这电梯看着可不像是能塞下十三个的规模。” 斯姜望着显示屏上猩红的“10”跳到“9”，视线又扫到就在限载人数牌子下面的红色警报器，勾起唇，悠悠说了句：“谁说电梯上面不能睡人呢。” 这个“睡人”，含义就很深了。 姚皜皜是看过一些悬疑作品的，所以听到斯姜这话后，脊背瞬间炸寒，感觉自己脖子发凉，头皮也发麻。 本能地想抬头去看上面，又无端有一种要是看了就会看见什么恐怖场景的感觉，甚至姚皜皜脑子里已经开始把自己毕生看过的所有恐怖故事都过了一遍…… 姚皜皜皱起眉，又看了斯姜一眼。 这个新人…果然不太对劲。 已经知道斯姜想做什么了的黎索环胸靠在木板上，看着兴致缺缺，但眼底却又闪着趣味的光。 想要看看斯姜能做到什么程度。 易安南缩在姚皜皜背后，小声问：“那我要不要开一下能力？我现在能用了。” 斯姜说不：“等一下再说，你先做好准备，待会我喊开你立马就开。” 易安南已经不知不觉地以斯姜为首了：“好。” 他们对话的速度很快，电梯下行得又很慢，一层楼要下二十秒，到现在还才到第五层。 不过距离第四层也就只剩下二十秒了。 四人，包括黎索都微微屏气凝神。 二十秒的时间很快过去，电梯运行的吱呀声也停止。 斯姜又无声地将圆珠笔笔芯按了出来，但电梯门并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在“叮”的一声后打开，出现什么贴脸杀。 而是在长达一分钟的安静后，又开始运行！ 不同于之前的缓慢，这一次电梯是以一种好像上面的绳子断掉了的速度在飞速下坠，第一时间斯姜都腾空了，要不是黎索反应够快，稳住下盘的同时也是一把拽住了他，将他掼在了木板上控制住，另一只手飞出两片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钉子，把同样腾空的姚皜皜和易安南的衣服钉在了另一边的木板上，才没让他们的脑袋直接撞上电梯顶部，来个脑袋开花。 斯姜的心就跟着飞起又落下，他被黎索抵住在木板上时，也注意到了黎索能够稳住，还得多亏他还有一支笔，就扎在他脑袋旁，借了力才没跟着飞走。 不过斯姜偏头不是看黎索耍帅的，而是去看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 只见猩红的数字在飞速跳跃，速度快得乍一看都觉得眼睛疼，寻常人根本捕捉不到。 但斯姜的眼力很好，动态视力很强，清楚地看见疾速而过的红色显示着什么数字。 “-1” “-2” “-3”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像蛇，潮湿的，却按捺着欲·望。 斯姜有些犹豫。 “现在吗？今天这个点，我怕没有饭店开业……” “随便你带什么来……一瓶水也可以，你家的泡面也可以……” “只要你立刻送过来，我付你……二十倍……” 听筒里沉寂了半秒。 紧接着，愉快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的～！” 第 76 章 再亲一次也可以吧？ 斯姜按捺住心里的狂喜。 老客户！让他感受到了这座城市温暖的善良富人！ 他的第一桶金就是这个客户给的，就在他捉襟见肘的此刻，客户又像及时雨一样出现了！ 作战目标是组装修利安·泰勒，那么最合适的地方应该是地下室。因为属于修利安的人体组织摆放在地下室的柜架中，找寻和搬运需要时间和人手，在地下室进行组装是最便捷的。 但船长也在地下室，他一定会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必须要想办法将他引走，调虎离山。 他们的计划是在一开始先解决落单的大副，然后弄出动静将船长引走，同时将准备就绪的信号传递给地下室的斯姜和黎索。 当然，斯姜也考虑到了船长识破计策的可能，所以他给了船长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抢走修利安少爷。即使他知道他们早有预谋，船长也绝对不会坐视修利安少爷被劫走。 这就是人多的好处了，可以分开行动，把敌人逐个击破。 只要把船长引出去，地下通道狭窄而深长，易守难攻，他一时半会儿想要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修利安少爷虽然消瘦，毕竟是个成年男子，而且死沉死沉，斯姜扛着他跑不了太快。好在昂科船长身材矮小，斯姜迈一步顶他三步，任他再怎么狂奔，也赶不上斯姜一双长腿。 这条通道又臭又长，斯姜扛着比自己还重的修利安，很快就跑不动了，就在他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总算见着按照约定在前方接应的洛希。 “快！外面搞定了！” 洛希接过修利安，顿时一个趔趄：“这么沉！” 他往上肩上提了提，拔腿就跑。 昂科船长这才迈着小短腿追了过来。斯姜立刻贴墙让路：“在前面！赶紧的！” 显然，昂科船长也没有想到他们抢个人，居然还搞接力，想出这主意的人简直太不要脸了！ 他确实无暇收拾斯姜，只是在路过时，朝斯姜愤怒地扎了一剑。斯姜一歪头，剑尖锵地砸在石砖上。 洛希的下一个接力人是学者，他背着修利安爬了最后一段楼梯，接着是方十一在通道出口接应。 “让程序员跑步会猝死的！”方十一大声抱怨着，把修利安一捞，就冲出了房间，不知所踪。 昂科船长长剑在手，怒不可遏地把修利安少爷的宝贵画架削成了两半，那副海神奥特普斯的油画也断成两截，飘散在地。 等船长一走，画家便钻进了地下通道，跟着洛希和学者进去帮忙搜索修利安·泰勒的身体组织。之前只是听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整排整排的柜子。一只只人类的手悬浮在溶液当中，画家当场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学者拍了拍他：“瞧！你的同族就在里面。” 画家发出一声恐惧的啜泣。 这时，黎索抱着一只罐子走了过来：“我找到了修利安·泰勒的右手，上面有泰勒家族家徽的戒指，还有编号0-26。你们去找所有0开头的身体组织，每一排应该只有一个0开头的罐子。要快，斯姜在上面顶不了多久。” 洛希道：“但是黎神你手臂受伤了，怎么缝？”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黎索挥了挥吊在胸前的右手。 他的恢复力竟然恐怖如斯！这就是积分榜第一的实力吗？ 现在这里除了黎索，最资深的玩家要数学者先生，他估计自己受了这样的伤，恐怕也得要一个星期才能恢复。强化体质可以加快伤势的恢复速度，这一般是通过积分换取的，而且还有上限，上限随玩家级别增长。可见黎索与他的差距，已经超乎他的想象。 三人连忙去找起了罐子，画家一边扶着柜子找，一边呕吐。 好在黎索给出了找寻方向，不至于抓瞎，反正找得对或不对，由黎索全权负责。 躯干、四肢、内脏、眼睛……一件件身体组织被送到石室中间，整齐地码在石床上，眼看着就要拼出一个全乎的人了。 “A级任务，也不过如此嘛。”洛希感到计划进展得十分顺利，胜利在望。 学者立刻抽了他的脑袋：“不要立flag！” “马上就要拼出来了，怕啥？” 黎索缝好修利安的胸腔后，暂且放下了手里的活，面色凝重地对众人说道：“现在我们面临一个问题。” “什么？” “头颅呢？” 头颅呢？ 大家连连摇头，他们根本没有发现这里有放脑袋的柜架。 昂科船长当然不可能找到和修利安少爷面貌一模一样的玩家，用来交换脱落的头颅。 在此之前要考虑的是，修利安少爷的头颅究竟会不会脱落？他们联想「忒修斯船」那个隐喻，理所当然地以为修利安少爷全身都被更换过一次，包括头颅，却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试问一个人如果连脑袋都换掉了，那他还是自己吗？ 所以修利安·泰勒最初的头，很可能在还在那个能走能说的修利安少爷身上，被斯姜扛出了地下室。 “有多大可能，头在修利安少爷脖子上？” 黎索道：“十之八九。” 学者对洛希摊手：“看吧！叫你不要立flag。” 黎索放下了针，拿绷带匆忙擦了擦手：“你们去帮斯姜分担压力，我去把头颅带下来。留一个人在这里看着。” 洛希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我帮不上什么忙，我留下。” “留个可以战斗的。画家？” 洛希问道：“为什么？难道留下的人要和尸体战斗吗？”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画家顿时尖叫道：“我不行！别让我和尸体待在一起！” 黎索管不了那么多，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石室出口。画家一步不落地紧跟着他，洛希也迟疑着小跑过去。 三人走后只留下学者一人，对着修利安·泰勒的无头尸干瞪眼。 学者倒没有那么害怕尸体，走过几个副本，也算是见惯了死亡。面前一排排柜架，摆满人体组织，蔚为壮观。 他双手插兜，摸到了他从斯姜那儿购入的金手指——那枚还有一次占卜机会的硬币。 “忒修斯号”是昂科船长的船，他对这艘熟悉无比，然而找遍全船也没找到方十一把修利安少爷藏去了哪里。他调转回头时，斯姜已经死死守住了地下通道入口。 斯姜的武器是把短刀，和昂科船长的长剑对战比较吃亏。昂科船长虽然身材矮小，但是身体灵活，出手狠辣，上来一剑就捅向斯姜腹部。斯姜侧身一闪，以短刀相格，直将剑刃滋出火花。 “你们这帮无礼的臭虫！”昂科船长怒目圆睁，“不管你和海神是什么关系，我要把你的皮剥下来当旗帜！骨肉剁碎喂鱼！” 他剑往上挑，削向斯姜下巴，被闪过后，又连刺数剑，将斯姜逼退数步。 地下通道有段陡峭的台阶，昂科船长居高临下，一时占据上风，一通劈刺就让斯姜挂了彩，招招见红。他手法娴熟，而且刺的位置十分刁钻，全在侧面，口窄而深，就像他说的，仿佛正是为了留下完整的皮来制备旗帜。 时间过去太久，昂科船长身为海盗的历史也被抹去，但迷雾海的人们始终记得这个名字所伴随的，那股顺着脊梁而上的胆寒，因为人们提及他的名字，往往伴有那个血腥的前缀——“剥皮者”。 昂科船长的狞笑在通道里回荡，斯姜竭力抗拒，免于被伤及要害，但却像被猫戏耍的耗子一样，时不时挨上一剑。 其实斯姜近身战斗水平在玩家当中位列中上，一般boss要想杀他没那么简单。在斯姜不断负伤的同时，他也划中昂科数刀，谁想昂科船长恢复力惊人，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并且半滴血也没有流出。 不多时，斯姜衬衫就被鲜血染红一片，同时也开始体力透支了。 “我改主意了！我要用你的皮做人皮灯笼。看哪！这就像少女的皮肤一样。把你放在床头做小夜灯怎么样？” 斯姜面不改色道：“你会做噩梦的。你每晚都会梦见修利安少爷支离破碎，还有‘忒修斯号’被海神吞没。” 船长被精准踩到痛处：“闭嘴！我会找到破除诅咒的方法的！” “你说什么？诅咒？” 斯姜略一分神，手中短刀被一剑挑飞。然而，地下通道深处却没传来短刀落地的声响。 “哈哈哈哈哈等我把你做成灯笼，再慢慢告诉你！” 昂科船长一脚将斯姜流血的手臂蹬在墙上，高高举剑，面目狰狞。 然而就在他将要劈向斯姜时，一个黑影从地下通道深处飞身而出，速度极快，伴随着银光一闪，船长持剑的手应声落下。 “你要把谁做成灯笼？”黎索握着斯姜掉落的短刀，拦在两人中间。 船长咒骂一句，跌坐在台阶上。 黎索审视了一番战场，看向浑身浴血的斯姜：“看来，你计划里最薄弱的一环，是在这里。” 方十一十分懊悔。他向斯姜暗示黎索是游戏管理员，本意是想试探一下斯姜与外挂商有没有关联。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试探出结果，反而被对方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斯姜暂时并不打算把这位没任何威胁的游戏管理员怎么样。 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把修利安·泰勒拼出来，作战计划已经拟定，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方十一虽然战力不明，但总算比洛希和画家机灵。 明天一早“忒修斯号”又要启航，一旦上路随时都会遇上变故，所以今晚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入夜，斯姜和黎索果然又被大副叫到修利安少爷的房间，只是不知道，修利安少爷今天坏的是哪部分，因为从火堆边离开后，他们就没有见过修利安少爷。 经过过道时，斯姜不忘敲敲学者房间的门，提醒他自己出发了。 两人又一次穿过九曲八弯的过道，去往地下石室。黎索在前方头也不回地说：“你不会昏倒吧，低血糖玩家？” “希望你一会儿不要缝错，近视玩家。” 昂科船长早在石室等着他们了。他看上去心情不错，还换了条崭新的领巾，甚至连身高都仿佛高了两公分。 黎索右手吊在绷带上，只能使用黎手。他驾轻就熟地抄起解剖刀，看修利安少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火鸡。 “怎么样？看得清吗？近视玩家？” “我只是近视，不是瞎。”黎索耐心解释道，“近视的意思是，超过一定距离的光线无法在视网膜上聚焦。反过来，一定距离内是可以聚焦的。” 斯姜又道：“你的视力时好时坏，是吧？” “专注一点可以稍微看清。” “所以你的意思是，能不能看清取决于你想不想看？” “你喜欢看……这个啊？”斯姜指了指修利安少爷。 因为要手术，修利安少爷浑身赤裸，只盖了块白布遮羞。如果有一天他那个部位脱落了，恐怕连白布都不剩。 “我不喜欢。要么你来？”黎索递出解剖刀。 斯姜立刻扭过头。 今天需要更换的是心脏，因为石床边摆放着的，正是一颗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心脏，它曾属于一位不知名玩家。 可以想象，假如今天方十一没能成功过修复“忒修斯号”，现在放在这里的，就会是他的心脏。 斯姜捧起了祷告册，低柔的声音如同唱诗一般，轻轻念道： “驯驭蛮荒的风暴之子，请祢聆听祈祷…… 开蒙四海的狂浪之主，请祢回应请求…… 守护众生的海洋之心，请祢接纳赠礼…… 至高无上的苍蓝之神，请祢兑现契约…… 让祢的恩典照耀海面，照耀我等之魂灵…… 让祢的德行浸润万物，救赎我等之愚昧…… 让祢的神光穿破迷雾，指引我等之方向……” 他念得极尽缓慢，石室中，四面八方的灯光在他的祷念下发生波动，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疯狂，仿佛在与海浪的律动共鸣，昭示着海神对他的激烈回应。 然而，祷告词还剩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却忽然停顿，像弓箭的弦，绷在了最紧迫的位置。 这时黎索已经在缝合新的心脏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仪式进行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 昂科船长的心悬在那里，因为斯姜的停顿而心跳骤停，他瞪大突出的眼球，质问道：“为什么停下？” 斯姜却合上了祷告册，转过身问道：“船长，我想这应该不是普通的祷告册吧？” “你想说什么？” “您这是在与海神做交易。可您明明是泰勒家族的人，是火龙莱奇的眷者。” 昂科船长看上去有些不悦，也许他仍不愿承认自己是泰勒家族的人。 “海神将你们玩弄于股掌，您还擅作主张，与敌人做交易，不怕害了修利安吗？您好好看看修利安，看看您的族人血亲，他和你的‘忒修斯号’漂在同一条悲剧之河上。”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医生！” “抱歉，是不是不小心说出了真相？”斯姜故作自责道，“我只是想说，您请求交易的样子像在对海神摇尾乞怜。但海神施舍给你的，真的不是毒药吗？” 昂科船长鹰隼一样逼视着斯姜：“你到底想干什么？从刚才起，你一直在拖延时间。你在打什么算盘？” 斯姜朝黎索抱怨道：“我们的算盘被看穿了。” “因为你的废话太多了。你在演话剧吗？”黎索淡淡道。 “上面怎么还没动静？” 昂科船长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怒不可遏地拔剑：“即使你们是被莱奇认可的勇者，我也一样可以剥了你们的皮！” 换言之，不需要借助火龙莱奇的力量，昂科船长本身即是个恐怖至极的敌人。 正在这时，石室上方忽然传来巨震，尘沙从石缝簌簌掉落。这件石室是魔法空间拼接而成，震成这样，船上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 昂科船长冷笑一声：“调虎离山？这种小把戏是我年轻时玩剩下的。我是不会离开这件石室的！” 斯姜道：“你敢对此发誓吗？” 黎索有些困惑。 “你不是最喜欢钱了吗？” 斯姜“哼”了一声。 “好啊，把你的全部家当都掏给我，一分都不能少！” 第 77 章 “我住哪？” 黎索松了口气，随即高兴起来。 “真的吗？我马上去弄。” 他的嘴角高高扬起，为了掩饰这一点，他低下了头，鞋底猛蹭着地面。 触手从他身边游了出来，沉醉地摇摆着。 存放人体组织的罐子排列得整整齐齐，医学院也没这么壮观的场面。 地下室静得出奇，学者先生吴辰宇对着一排排福尔马林陷入了沉思。他的手抄在兜里，摩挲着那枚神奇硬币。 硬币只是一个载体。他花费90%的积分购买的金手指，实际上是一款占卜型外挂。 只要拥有这个外挂，副本中遇到任何难以抉择的问题，都可以进行占卜，但只能是二选一的问题。 例如，他遇到三条路，只有一条可以活命，他不能利用金手指选出正确的那条，但可以占卜其中特定一条路是死路还是活路。 此外，它不能占卜模棱两可的问题，也不能询问任何悖论，比如从头到尾翻新过的忒修斯船究竟是不是原本的忒修斯船。 虽然限制很多，但真的是神级外挂。试想在普通人人生的多个转折点处，有了这样一枚外挂指引道路，可以少走多少弯路，当然，也可以取得常人无法企及的成就。即使《方舟》玩家不再拥有普通人的人生，这样的外挂也能在关键时刻救命。 然而，这个占卜型外挂一个副本只能使用三次。 吴辰宇已经用了两次。 第一次占卜的是，在这个高难度A级任务中，他应该选择斯姜抱大腿，还是选择黎索。 第二次占卜的是，他是否应该听斯姜的话，冒险前往修利安少爷的房间翻阅书籍。 第二次占卜的效果已经显现，他查阅到的资料帮助大家迅速推断出副本的背景，从而找到了攻略副本的方法。 第一次占卜的真假却还没有显现出来。 在斯姜和黎索产生分歧时，他因为那个占卜结果而选择投黎索一票。然而黎索做出了退让，所以其实他一开始选谁，都于结果毫无影响。 直到现在，直到站在这里，他才明白第一次占卜结果的真正含义——跟着黎索，有肉吃！ 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不起眼的柜架上，摆放着种种杂物——书本、卷轴、工具，还有疑似黑魔法用品。 最重要的是，当他掀开一块黑布，竟然看到数颗脑袋整整齐齐码在架子上。 这些脑袋是用蜂蜡雕刻而成，没有眼球，模样与修利安少爷的面容一模一样，肤色也别无二致，此时正一个个面无表情，眼眶空洞地瞪着吴辰宇。 换做是画家先生在这里，恐怕早就吓晕过去了。 而学者先生只是一惊，随即笑了出来。不存在修利安少爷长相一样的玩家，修利安的头颅没有替代品，所以昂科船长制作了这样一堆蜡像脑袋备用。 吴辰宇随机挑选了一个幸运脑袋，到手就发现重量不对——即便是实心的蜂蜡，这蜡像脑袋也不该这么重。 仔细观察后，他看到手里这颗脑袋后颈居然还有编号。他拿起工具在后脑勺凿了凿，发现这蜂蜡内部竟然藏着真正的人脑，皮早被剥下，外面包裹一层蜂蜡只是为了方便雕刻，塑出修利安少爷的外貌。 怪不得他们没有在柜架的福尔马林罐子里看到头颅，毕竟头颅是那么特殊的一个部位。 昂科船长为了挽留一个死者，真是用心良苦，已经不能判断他这到底是忠诚，还是疯魔。 吴辰宇检查了每个脑袋的编号，居然有了新的发现——其中一颗脑袋并没有编号！ 他顿时激动不已。 这一定就是修利安真正的脑袋！虽然它表面上摸起来也是蜂蜡。 抱着脑袋回到石床边，修利安·泰勒的身躯早已经被黎索缝好，正安祥地躺在中间。 吴辰宇感到全身激动得有些发抖，回头看了眼石室入口，黎索他们还没有回来。 如果最后这一步由他完成，是不是意味着他将是这个副本的MVP？ MVP即表现最佳的玩家，可以额外获取30%的积分以及特殊奖励。 难道第一个占卜的结果指引他抱黎索大腿，就是在冥冥之中暗示他，在这一刻，将由他来摘取胜利的果实？ 虽然感觉有点对不起黎索和斯姜的付出，但据说在《方舟》游戏中，再次遇到曾经队友的概率为0.002%，不论交情如何，大家出了副本就是陌路。 更何况，他既然找到了修利安·泰勒的头，当然应该立刻组装回去，拖久了容易节外生枝，这个理由黎索和斯姜应该可以理解吧？ 想到这里，吴辰宇摇了摇头。 这种观念是不对的！大家觉得哪里不对，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泰勒家族的真·泰勒当然可以召唤火龙莱奇！ 这个问题谈到这里，已经没什么意思了。黎索发话打破了寂静：“这不重要。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通关的方法，泰勒先生是我们的队友，这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至少面对海妖，我们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大家心中纷纷冒出问号，随后才明白过来，那个“泰勒先生”指的是画家真·泰勒。 斯姜道：“火龙莱奇可以压制海妖。我推测，海妖就是海神奥特普斯。学者先生，你有在书上找到过相关的信息吗？” “没有。‘海神’和‘海妖’这两个词语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我也没有找到过海妖的名字，书上说它是个长满触手的怪物。” “这就对了。海神的名字叫做奥特普斯，Octopus，就是章鱼的意思。” 洛希对斯姜道：“我不信你没考过四六级。” “我想起来了！”学者道，“不知道算不算有用的线索，比较老的书籍里从没提过‘海妖’这个词，也从来没有海妖活动的记录，它是直到十年前帝国宣誓清剿海盗之后才出现的。泰勒公爵就是在那之后消灭了海妖，迷雾海中的海盗从此不成气候。难道说，这场清剿是因为海神做恶，堕落成了海妖？” “不，是派系斗争。”黎索道。 “什么意思？” 斯姜解释道：“被称作‘海神’还是‘海妖’，取决于帝国和民众对祂的态度。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即使祂还活着，也没有人敢提起祂的存在。在帝国的正史上，海妖已经被泰勒公爵消灭了。人们提到泰勒公爵的功绩，都要心怀畏惧地赞扬一句‘泰勒公爵无上荣耀’。” 黎索对学者道：“如果你去翻一翻帝国的历史，一定能找到一个与泰勒家族水火不容的名门望族，在那场清剿结束后，就销声匿迹了。” 斯姜补充道：“那个家族必定信奉海神奥特普斯。” “‘泰勒公爵无上荣耀’——也就是说，泰勒公爵在门阀倾轧当中取得了胜利。可是国王的名字却从未被提及，功高耀主，不会引来杀身之祸吗？”学者终于说出了符合自己身份的提问。 黎索推测道：“这就是为什么公爵长子会背井离乡，流落到遥远的迷雾海。他被国王出卖给了海妖，也就是泰勒公爵的敌人，海神奥特普斯。” 经他二人一分析，一切线索都串联起来。众人终于得以窥见这个副本背景的全貌。 斯姜说：“死神阁下终于不再划水，打算认真攻略副本了吗？” 黎索转向斯姜：“洛希，不想死就闭嘴。” 洛希分明坐在黎索的对面，见他认错，便道：“黎神，我在这呢！” 黎索：“见鬼！这里居然有人？” 斯姜觉得黎索的近视病入膏肓了。 “谈正事呢别闹！所以就是说，每次航行遇上的海盗袭击，以及修利安少爷的怪病，这一切都是因为海妖从中作梗。我们难道不能把修利安少爷献给海妖，让他放我们通关吗？”方十一发出幼稚的提问。 “不能。”斯姜道，“主线任务要求是护送公爵长子修利安·泰勒至伊兰顿。” “那护送个死的行不行？”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黎索淡淡一笑，“有没有一种可能，修利安少爷已经死了，所以才会身患所谓的怪病。”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感觉一股凉意爬上脊背。 一阵沉寂之后，方十一问斯姜：“他是死是活，我想你最有发言权，医生。” 斯姜看向黎索。 “没有脉搏，没有心跳，肢体和器官因为得不到养分而脱落。”黎索在众人的目光中停顿了一下，下结论道，“死了很久了。” 洛希喃喃道：“所以泰勒船长不得不靠人体炼金术，才让他维持现在这副样子？他倒也算是对泰勒公爵忠心一片了。” 学者道：“但他是在与海神做交易。试想如果你是海神，曾经信仰过你又背叛了你的人，现在来求你帮忙，你会怎么想呢？而且那个人还是仇人的儿子。” 斯姜补充道：“而且你看上了这名仇人的儿子。” 洛希愤愤道：“那我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我要让这个墙头草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我要给他希望再让他绝望，永世得不到解脱！我要让仇人父子永远不能相聚！我还要把仇人的儿子囚禁起来……等等，这不就是‘忒修斯号’的现状……” 黎索轻轻叹了口气，好像对他们的智商有些不耐烦了：“我们现在最大的阻碍是什么？” 洛希道：“海妖？” 学者：“海盗？” 方十一：“船长？” 画家觉得自己不搭腔就会显得有些不合群，于是道：“大……大副？” 斯姜在最后冷笑一声：“是你们这群猪队友。” “修利安少爷的身体每天都会脱落一样部件，你们知道他身体部件的来源是什么吗？”黎索自行答道，“是玩家。从这里穿过迷雾海，需要半个月才能到达伊兰顿。一个玩家只能提供一件器官，船上有七个玩家，全部消耗完也到不了伊兰顿。” 方十一道：“可是你们不是说，地下室存放了很多器官，都属于从前死在这个副本的玩家。这些储备足够消耗半个月了。” 黎索反问他：“那么，第一批进入副本的玩家如何通关？” 所以这绝对不是正确的通关方法。 方十一又道：“难道我们有什么办法把修利安少爷复活吗？” “任务没有提到要送活的。” “那究竟要什么样的？碎的？风干的？还是骨灰？” 黎索道：“我得到了一句提示，‘谜底往往隐藏在谜面上’。” 众人面面相觑：“谜面是什么？” 斯姜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黎索，手指缓缓敲击账本的书脊，一时间心思百转。他向众人轻声提示道：“谜面是这个副本的名字。” 副本的名字，他们都在进入副本前的系统提示里见过，就是众人所处的这艘船的名字—— 「忒修斯船。」 黎索和斯姜都是高端玩家，也确实帮助了许多队友，但这不代表这个副本应该由他们主宰，也不代表其他玩家所有行为都要向他们报备。 任何玩家都可以为自己争取利益，《方舟》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世界！ 《方舟》中最天真的玩家有两种，一种是指望得到强者庇佑的玩家，另一种是妄图保护所有人的玩家！ 不多时，吴辰宇就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他选择争取个人利益，擅自组装修利安！ 为了稳妥起见，在动手组装修利安·泰勒之前，吴辰宇决定通过硬币进行第三次占卜。 故事背景和通关方法已经被他们找到。因为有两个高端玩家的存在，副本也已经接近尾声。 他判断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危险，所以第三次机会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掏出硬币时，他的手抖个不停。他搓了搓手，心里想道：如果是人像朝上，修利安·泰勒就可以醒过来，如果是数字朝上，修利安·泰勒就无法醒来。 默念完规则，他就开始抛硬币。 也许是因为过于激动，他将硬币抛了老远，撞到了木架，硬币弹了一下，滚了回来。 那短短一瞬变得十分漫长，吴辰宇瞪大双眼，看着硬币在自己脚边缓缓停下，面容僵住。 硬币朝上的那一面，不是人像也不是数字——它直立住了。 得到外挂那一晚，斯姜告诉他，购买任何外挂都伴随一个随即不良效果，也就是debuff。吴辰宇的debuff是，身上的小概率事件发生概率大幅提高。 这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小概率事件可能是被楼上的花盆砸到，也可能是买彩票中奖。当时他还心想，如果在遥遥无期的某一天，他能回到现实世界，那一定要天天买彩票。 但是，现在应验在他身上的，不是好的小概率事件，而是坏的——硬币直立起来了。 吴辰宇泄愤地朝石床狠狠踢去，把自己疼了个半死，他抱着腿，气愤得溢出泪花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黎索和其他人随时都可能回来。修利安·泰勒的头就在这里，他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抉择，组装？还是不组装？ 他焦躁地走来走去，凑近尸体仔细比对创口，越看越觉得这颗脑袋就是从这脖子上掉下来的。 最后，他终于还是拿起针线，决定把这颗脑袋缝回去。 可还没成功，黎索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异响。 他回过身去，看到那个四脚螃蟹躲到了斯姜的手臂后面，而一个黑色的影子比他更早游到了斯姜的腿边。 那是他的触手——也就是之前断掉的那根——昨晚刚刚重生出来，还是细细小小的，绒毛也没长齐，像只老鼠尾巴。 这会它竟然对着斯姜摇头晃脑，摆出一副及其谄媚的姿势！ 黎索瞪大了眼睛。 我让你过去了吗？回来！ 下一秒，斯姜把手放下来，对触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触手满心欢喜地缠了上去。 第 78 章 触手攀上了他的腰 斯姜看着缠在自己手上的细细的秃尾巴，陷入了沉思。 洛希怒掀面粉袋。 斯姜又说：“而且你也不想带着一个‘日更三万挂’或‘游泳挂’在《方舟》世界生存三年吧？” “好吧。你说得对。那么，一个有效期三年的外挂需要多少积分呢？” “一般是玩家积分的30%，60%或90%，这取决于玩家有多少积分。” “黎哥这样的玩家需要多少积分？” 斯姜挑了挑眉：“99%。” “为什么！黎哥的积分又不是批发来的，为什么要99%！” “价格我说了算。”斯姜原本袖手站在一边，现在终于屈尊降贵地帮了把手，给他递来一袋酵母。 “奸商啊！你得意什么？我没有夸你的意思。那你应该有不少积分吧？你在积分榜排多少名？” 斯姜默然不语，脸色沉重。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在这个副本中，排名最低的玩家并不是仅10万积分的洛希，而是斯姜。 他目前倒欠系统139亿积分。要知道，积分榜最高的黎索，也才只有12亿积分。哪怕掏空十个黎索，也还不完斯姜这比巨额欠款。然而，即使积分为-139亿，名列积分榜倒一，斯姜的参与也没能拉低副本难度，甚至有时候让副本变得更加棘手！ 不止如此，积分为负意味着无法在帕庇特镇进行消费，不能换取类似枪支弹药这些道具，也不能娱乐消遣。斯姜在休整期间最大的消遣就是看鸽子——帕庇特镇的中心广场有128只鸽子，斯姜从不给它们喂食，白嫖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所以目前，他的人生目标除了挣积分，还是挣积分！掏空一切心思，也要挣积分！ 他是《方舟》游戏全部八个区服里唯一的外挂商人，独此一家，并且不接受退货！不接受差评！当然，一般来说没有人能够活着回来打差评，因为觉得外挂难用的买家都死在了副本。 所以斯姜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零差评，口碑甚至高于帕庇特镇最热门的蔷薇酒馆。 他希望有一天，可以还清积分，这样就可以买到面包屑，让那些鸽子在他面前停留。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喂饱自己。 洛希拿着酵母粉黎右为难：“这个是不是应该在和面的时候加进去？” “别管了！快点进炉，熟的就行。” “可是……” “别可是了，我快撑不住了。” “为什么？” 话音未落，斯姜眼前一黑，一头栽倒。 “然哥！” 洛希不幸打翻了黑胡椒粉，撒了斯姜一身，他立刻俯身去掸，结果不但没掸干净，还让斯姜身上的黑胡椒粉涂抹得更加均匀。 黎索进入厨房时正好撞见了这一幕：“洛希，你真的有那么饥不择食吗？” “？你听我解释！” 结果还是黎索亲自动手烤了一炉松软喷香的黑麦面包，三人并排坐在炉子边分享了上船以来第一顿餐。 洛希嘴里塞满面包，含含糊糊道：“黎哥你好强，这你都会做。你还会游泳，听说还会做外科手术，请问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我不会饥不择食，对同类下手。” 洛希嚷道：“这是误会！为了骑士的荣耀！真到了那个地步，我宁愿被吃的人是我。” 斯姜吃饱了正在饭晕，仰头靠在橱柜上问道：“面包还有剩的吗？” “有。你还要吗？要不要给方十一他们留点儿？” “让他们用积分来换！”为了看方十一如何在二十一分钟内修好破损不堪的“忒修斯号”，也为了将他当众裁决以儆效尤，船长特意把大副和修利安少爷并全船的人都叫了过来，甚至连修利安少爷的小茶桌也被搬下了船。 修利安少爷端着精致的陶瓷茶杯，迎着海风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很久没有外出看一眼美丽的晚霞了。真是令人舒适的海风。昂科船长怎么会有兴致邀请我出来喝茶？” 昂科船长坐在小茶桌另一边，也端了杯红茶。因为身材矮小，他的靴子甚至踩不到地面，就这样悬空着。 “木匠阁下要为我们表演杂耍。” “是魔术！昂科船长！” 方十一嚷道。 他正跪在码头上，手忙脚乱地按着一大堆图纸，以防被风刮走。先前被他钉上船尾的木板都被拆了下来，此时正在火盆里烧得噼里啪啦。 “是，一场魔术。”昂科船长道，“如果我不满意，你可以选择淹死或者烧死。” “木匠阁下，给我们演一个跳火圈吧！”大副倚在画家身上，嬉笑着举起酒瓶。 画家摇摇欲坠，双腿颤抖，不知是被压得，还是怕得。 “尼尔，你喜欢什么样的‘忒修斯号’？”昂科船长看向这里唯一与自己能有共鸣的人。 尼尔就是大副的名字。 大副被船长煽情的提问给恶心到了，破口骂道：“‘忒修斯号’什么样我都喜欢！老昂科，你也开始学修利安少爷多愁善感那一套了吗？我最厌烦婆婆妈妈的人了！” “闭嘴！你最好淹死在酒桶里！”昂科船长说完，看了眼修利安少爷，生怕他为大副的粗鲁言辞感到冒犯。然而对方仿佛被火盆吸引，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大副道：“如果他修不好，我就把他的头割下来挂在桅杆上。” 修利安少爷这才有些不悦：“我们不是海盗，大副阁下。” 大副歪了歪嘴，一副被酸掉牙的样子。明明载了一船的海盗，还说自己不是海盗。 斯姜拿棍子拨了拨火盆，不耐烦地看向方十一：“你行不行，时间快到了。” “快了快了……” 夕阳坠落，宛如被大海吸破了蛋黄的溏心蛋，在海平线上缓缓变形。方十一的魔术迟迟没有上演，他还在纸堆里翻滚。在昂科船长眼里，他就像条搁浅的鱼，垂死挣扎。 “时间到了。”昂科船长朝大副比了个手势。 大副立刻掏出菜刀，狞笑着走向方十一。 “找到了！找到了！最初稿！我找到了！”方十一兴奋得举着图纸绕着火盆跑了一圈。他终于在浩如烟海的图纸堆里拿到了“忒修斯号”的最初稿设计图纸，那上面画的船体没有破损，也没有玩家业余而拙劣的笔画。 此时太阳只剩半截还没落山。 眼看大副举着菜刀过来，方十一闪身躲到了火盆后面。无论大副从哪个方向过来抓他，他都绕着火盆向另一个方向闪躲。闪躲的同时，他还不忘抄起地上七零八落的图纸，一股脑儿扔进火盆里。到最后，唯独留着那份最初稿抱在怀里。 大副抓不到他，恼道：“你这个发绿的臭海胆！你在玩杂耍吗！” 太阳消失在海平线的一瞬间，图纸也在火里尽数化成了灰。 方十一对昂科船长大声道：“船长！您被挫折蒙蔽了双眼，忘记抬头看看这片星辰大海了吗？” 昂科船长看到了。 他怔神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忒修斯号”在眼前飞快地蜕变。每一块木板，每一根绳索，它的船弦、甲板、桅杆……在夜空下不断呈现它一天前的样子，一周前的样子，一个月前，一年前，三年前，十年前…… 最后它定格在了“忒修斯号”最初的模样——船帆洁白得像处女的肌肤，木板颜色透亮，散发着油漆的味道。它才入水那天，船舵就被厨师的儿子撞了个坑，尼尔当时心疼不已。 他记得“忒修斯号”第一次出海劫掠，运气很差，遭遇了一支武装齐全的商船，最终当然是大获全胜，只不过黎舷破损。那之后它与昂科船长一起，经历无数战斗，坚不可摧，在迷雾海上所向披靡，“忒修斯号”的名字令大小商船闻风丧胆，昂科船长与它荣辱与共。 后来，他背叛海神，投靠泰勒家族。“忒修斯号”遭到诅咒，风光不再，他们一起溃逃三年，饱经苦难。 大副尼尔不知何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他想要立刻回答昂科船长，他喜欢“忒修斯号”最初的样子，但他只挤出了一个肮脏的鼻涕泡。 船长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海风微拂，图纸燃尽的火星子纷纷扬扬。他们面朝大海，头顶星空，共同见证一场时光的魔术。 听着大副的鬼哭狼嚎，斯姜在火光下面无表情，若有所思。 “怎么样？任务完成了吗？”黎索在他身旁小声问。 斯姜下意识回答：“没有，可能要把船开到伊兰顿才行。”他随即发觉自己被套了话，“你诈我！” 他一向警觉，这回竟在黎索面前露出破绽。 看来这家伙早就猜到，斯姜的隐藏任务和还原忒修斯号有关。 黎索望着火光，淡淡一笑：“我在想，你是如何取得画家的支持。” 画家没有理由不支持斯姜，他被斯姜强买强卖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外挂，还挨了斯姜的毒打，当然会全力支持斯姜的方案。 “靠人格魅力。”斯姜确信道。 此时修利安少爷正准备登船，经过两人时，微笑着称赞道：“很精彩的魔术！谢谢你，医生阁下。” 斯姜纳闷道：“为什么谢我？” “工程师的脑子看起来没那么好使。肯定是你教他的。”黎索说完，也跟上了船。 洛希哭着对方十一道：“太感人了！魔术师先生！” 画家则是被学者搀着上船的。 方十一落在最后，拦住了斯姜：“你究竟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的？” 对于斯姜来说，这是很简单的事。 第一，船在战斗中受损，需要回航修葺。当然，这个理由并不那么充分，关键的是第二点，斯姜在副本一开始，就接到了「修复“忒修斯号”」这一隐藏任务。 修复“忒修斯号”是个巨大的工程，除非系统想让他在这个副本待上三五载，不然不可能给他发布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一定有玩家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这就是他透露方十一身份时，态度如此笃定的原因。 但斯姜没有给他任何解释，而是故作高深地反问道：“我为什么猜到你的身份？你是说工程师的身份，还是游戏管理员的身份？” “你小声点！”方十一惊了一跳，急忙捂住他的嘴。 “实话告诉你，游戏管理员的身份是我蒙的。不过看你这么紧张，我应该是蒙对了。” “你……你诈我！” “忒修斯号”亟待维修。从黑熊港开到遇袭的地方花了一天一夜，返回黑熊港自然也需要一天一夜。 下午画家照旧去给修利安少爷“指导”美术，可他宁愿跳海自尽，也不愿面对一边眼眶空空如也的修利安少爷。反倒是学者在修利安少爷门前徘徊，一直琢磨着怎么找到正当理由进去看书。 入夜，大副又一次造访，邀请斯姜和黎索去修利安少爷的房间。不消说，是要给修利安少爷把空缺的眼珠子补上。这回的备用材料是柜架上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珠子——昂科船长居然得到了一颗浅淡的琥珀色眼睛，和修利安少爷另一颗绿眼睛非常相称。 缝手没有太大技术含量，缝眼睛才见真章。 斯姜算是长见识了。黎索居然自称对解剖学略知一二，他重新定义了“略知一二”。 船长对他们两人欣赏又痛恨。虽然两人职能互换了，但都干得很好。牧师先生具有高超的外科技术，而医生先生仿佛格外蒙受海神眷顾，仪式顺畅无比。可是这两个人知道的太多了。 翌日中午，伤痕累累的“忒修斯号”终于回到了黑熊港。 港口工人远远瞧见“忒修斯号”就开始吹口哨。 “瞧那是什么？我就说吧，这回还得回来。” “嘿，你赌的是三天，晚上那顿你请！” 在港口往来的工人当中，洛希并没有看见前天那名酒鬼NPC，不知怎的，虽然无甚交集，他却觉得那个NPC让他感到莫名亲切。 斯姜道：“别找了，他只在副本门口出现。”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他几乎在每个副本门口都会出现。然后对你说‘你们会是方舟上最荣耀的幸存者，如果能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话’。” “他叫什么？” “罗一鸣。我们称他为，‘方舟的引路人’。” “引路人”只在副本入口出现，交代少量背景和线索。在这个副本开启时，他交代了所有人的身份，斯姜是医生，黎索是牧师，洛希是见习骑士，邹真是画家，吴辰宇是学者，孙宁是厨师。 唯独方十一是个例外。他并没有从黑熊港登船，而是在“忒修斯号”航进途中被玩家救上船，也就与“引路人”不曾谋面。这样一来，方十一永远都没有办法得知自己在“忒修斯号”上的身份，也就无从知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昂科船长走上了甲板，像只雄赳赳的公鸡，即使他那么矮，也还是很有身为船长的威慑力的。 他在玩家当中转了一圈，状似偶然地停在了方十一面前，又状似临时起意地问他：“你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吗？” 画家和洛希一听到这句话就开始腿软，而这回被针对的方十一，连身份都不明确，又怎么能说得上来自己的职责。 “他死定了！”学者暗自嘀咕。 大副像座小山一样杵在船长身后，衬得船长愈发矮小。他正虎视眈眈瞪着方十一，只等他一个答错，就把他剁成肉泥。 方十一想起了昨天中午斯姜对他说的话——不论你是不是游戏管理员，我都希望你在这个副本活到最后。 可游戏管理员不应该是普通玩家最痛恨的吗？ 斯姜告诉他——你的身份是，工程师。 方十一确实给斯姜挖过坑，故意透露黎索是游戏管理员，以试探他会不会对黎索出手。普通玩家不会主动招游戏惹管理员，但作为一名外挂商一定会忌惮甚至除掉游戏管理员。 他无法分辨这是不是斯姜为了报复，给他挖的一个坑。 同时，斯姜也没有解释自己判断的依据。 “忒修斯号”回航黑熊港休整这一事件，确实有一定可能暗示了方十一的身份是工程师，但斯姜对他身份的笃定，绝对远远超过了推断的范畴。 这个神秘的灰发青年一定还获取了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信息。这是最可疑的地方。 恰好船长在靠岸的这个节骨眼发出了这样的提问，答案呼之欲出。 方十一咬紧牙关，忽然明白，斯姜给他设的考验，其实是一场信任与猜忌的豪赌。 他看向斯姜。后者目光沉静，没有催促，没有担忧，好像他才是发出质问的那个审判者，如神明一般，在云端聆听答案。 他对船长说：“我是工程师，我的职责是修缮船只。” 昂科船长一边的胡子翘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像在看一具尸体：“你的职责是修缮船只，你是木匠。” 斯姜在路上来回踱着步，盘算着确认黎索身份的方法。 第 79 章 狠角色 H区在市区人眼中是个可怕的存在，因为它极致混乱，犯罪丛生。 但另一方面，H区实际上很破败，尤其是在西部有大量无人居住的荒地，土地污染让杂草都难以生长。 中部和东部是主要的生存地，却也有许多空置的工厂和居民楼散落其中，在风中日益残破。 此前系统和NPC都没有向他们说明过这一规则。换做是斯姜抽到厨师卡，也会面临相同的境遇。但方舟游戏有时候就是这样蛮不讲理，运气的占比很大，只要有幸多活一刻，就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和线索。然而厨师是不幸的。斯姜记得厨师先生叫做孙宁，胆子很小。 昂科船长看向画家：“画家阁下……你知道你的职责是什么吗？” 画家抖成了筛子，用眼神向黎索和斯姜求助。他还算聪明，能够看出什么人救得了他。 昂科船长脸色阴沉：“画家阁下？难道你不清楚自己的职责？” “是……是画画！” 死鱼眼一动不动地盯住画家，昂科船长小小的个头里边凝聚着一股使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画家心慌意乱，起身要逃，椅子拖出吱呀声，刺耳无比。 正在这时，斯姜伸手将他一把按回座位。 画家已经吓得快要翻白眼了，他侧头看了眼斯姜，看到他对自己吐出无声的两个字来。 别动。 紧接着，斯姜朗声道：“画家先生，你的职责是教美术，你忘了吗？” “对……对！教美术！” “没错，你是修利安少爷的美术老师。”压在他身上沉甸甸的目光撤了回去，昂科船长话锋一转，“我没有说过吗？用餐的时候要注意礼仪，不要随意走动。” “礼仪……”画家喃喃，双腿瘫软得几乎要滑下座位。 看来厨师不一定是死于没有履行职责，更有可能是因为他慌不择路逃出了餐厅。 斯姜救了他一命。 船长的话提及了一个新的人物——修利安少爷。 画家的职责是为修利安少爷指导美术。 寻找第七位玩家的时候，大家把整艘船搜了个遍。画家说船长室隔壁的房间有人把守，蕾丝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可见住的是一名身份尊贵的贵族。船长身边的主座想必也是为他而留。 对航行没任何帮助的画家，和“忒修斯号”最大的关联就是那名贵族。先前他回答画画时船长并没有放过他，所以斯姜猜测是另一种可能——教贵族画画。 他猜对了。 斯姜收回了手，不经意间看到黎索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后者摘下单片眼镜，用眼镜代替帽子，朝他小幅度地行了个脱帽礼。 斯姜在《方舟》中见过各式各样的玩家，很多玩家一眼就知道什么水平。 比如学者那样的，明显是经验丰富，谨小慎微，步步为营，想必在《方舟》苟了不少副本，积分排名应该不低。而厨师和画家那样的玩家，对副本充满恐惧，要么没经历过几个副本，要么凭运气活到今天。 洛希则属于还没遭受到《方舟》毒打的纯新人，满脑子天真想法，一心惦记着回到现实世界。 黎索不用想，身经百战，驾轻就熟，进副本比进自己家厕所还熟。面对实力未知的NPC以及意图不明的玩家，他不但游刃有余，还能够将主要注意放在其他事情上——比如说暗中观察斯姜。 但斯姜唯独没见过小方这种类型的玩家，像新人，又不像新人。 “小方”海里捞上来的那个，“小方”这个名字是斯姜在心里给他取的外号，因为他有着一张方脸，戴着方眼镜。 说他像新人，是因为他进入副本没有老玩家的沉稳。说他不像新人，是因为他没有新玩家的惊慌。 小方才被救上船，就冲其他人发了一通脾气：“去他妈的，凭什么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只有我刷新到水里！这什么鬼地方？”他接过洛希递的手巾，“哟，新人啊。”说完，又瞧着黎手边的学者、厨师和画家冷笑一声，接着转向黎索，“可把我坑惨了，一……” 黎索打断他：“怎么称呼？” 小方脸色铁青。看来黎索并不打算与这名同事相认。 “十一！”尽管不愿意，但他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到“小方”和“十一”以外的名字了。 “方十一你好！我叫洛希，是一名见习骑士。” “我特么……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姓方？” 画家道：“我是邹真，画家。” “孙宁，厨师。” 学者：“吴辰宇。” “斯姜，医生。” 众人一一自我介绍。 斯姜自认为平平无奇，但是当方十一看向自己时，面露讶然，随即恢复如常。不知道方十一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 相比之下，黎索引起的动静才是不小。他刚一报出名字，几名玩家脸色巨变。 只有方十一阴阳怪气道：“就他妈你叫黎索啊？积分榜断层式第一，三区死神，平均评级9.8的挂逼！” 第一个头衔斯姜知道，后面的他根本没听说过。只有三区的玩家知道黎索是三区的，因为同区玩家可以在帕庇特镇相遇。而评级只有本人在副本结算的时候可以看到，至于平均评级，绝大多数玩家都没有算过。 这个方十一，对黎索非常了解。 “认识？”斯姜问道。 “不认识。” “不认识！”三人只好返回甲板。 斯姜在后面慢了一步，听到黎索对自己低声说道：“你这样拿着本书，看起来比我更像个牧师。” “？” “那种充满杀意的表情不适合你。” “你在说什么？”斯姜一双清透的灰眸睁大，里边哪有半点杀意。 黎索点点头，投过来一个满意的眼神。 斯姜被这个满意的眼神搞得一脸莫名。他当下决定，今晚就暗杀黎索！ 甲板上，六个玩家重新聚头。大家搜了一圈，全部一无所获。 洛希道：“怎么办？难道真的在码头没上船？那我们回去接人吧！” 斯姜道：“‘忒修斯号’不可能掉头回去接人。” 厨师一拍大腿：“救生艇！” 斯姜道：“要想在日落前赶回来，救生艇的速度至少是‘忒修斯号’的三倍。” 黎索对厨师道：“那你快去快回。” 厨师哑然。 众人一筹莫展。 学者道：“每个房间都搜了？厨房也找了吗？” “怎么？你怕他被做成午饭？” “只有船长和船长隔壁的舱室没有找过。船长隔壁那间舱室门口有人把手，蕾丝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不知住了什么人，身份挺尊贵的样子。” “船上要真没有，那就只能去海里找了。” 洛希说完，众人纷纷看向他看去。 他迟疑道：“怎……怎么？” 斯姜幽幽道：“从刚才起，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众人细细听去，风中除了浪涛声还有远处的海鸟叫声，仿佛还有什么动静逐渐放大，那声音格外凄厉，伴随着一阵阵咒骂。 洛希一溜儿小跑着奔向栏杆，只见泱泱海水当中，有个人浮浮沉沉。洛希往下张望时，那人正被海浪拍了一脸。 “救命！救咕噜咕噜……Help！咕噜咕噜……噗！一号！我艹你祖宗！！！” 两人一齐否认。 画家难以置信：“你……你真的是黎索？那我们死定了。我怎么会匹配到积分榜第一？” 旁边竟传来厨师低声呜咽的声音。学者脸色发白，似乎在考虑从船上跳下去能游多远。 “怎么了这是？”洛希道。 斯姜解释道：“黎索是积分榜第一，会拉高副本难度。” 不说黎索，普通玩家排到积分榜前十中的任意一个，副本都会变得难如登天。 “你猜他为什么被叫做‘死神’。”方十一乐道。 洛希迟疑道：“那……有我这个积分榜倒数第一拉低档次，是不是会好点？” 斯姜心道，倒数第一的恐怕另有其人。 这时，舱内传来响铃声。开饭了。 几人鱼贯进入餐厅。七个人，九个座位，大家避开主位坐好。桌上只有空餐具，迟迟没见上菜。 方十一实在见不得一个大男人在对面哭泣，只得对厨师道：“别哭了，黎索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带所有人活着通关。我们只要听他安排，绝对不会有危险。是吧牧师先生？” 斯姜发觉，这个方十一是懂道德绑架的。 然而黎索淡淡回应：“你猜我为什么被叫做‘死神’。” 不得不说，这人摘去眼镜，眉眼益发英气逼人。 “修利安少爷身体不适，还在卧床。愿海神波塞冬保佑他。那么，开饭吧！” 听到船长这声开饭，众人又是虎躯一震。 然而船长话音刚落，便有船员推着餐车走进餐厅，为每个人端上餐盘。 打开餐盖，一堆撒了黑胡椒的新鲜肉块躺在盘子中间，鲜血聚满盘底，边缘还点缀着一片翠绿的罗勒叶。 仿佛是偶然一样，大副很不经意地路过餐厅，一手拿着磨刀棒，一手拿着菜刀，每走一步，便挥动磨刀棒，将卷了刃的菜刀磨出凄厉的声音。 大家心头难免浮现不好的联想，脸色都很难看。方十一直接扶着桌子干呕了起来。 昂科船长向众人举杯：“欢迎各位加入‘忒修斯号’！敬我们伟大的航程！敬泰勒公爵！” 话毕，一行系统提示浮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主线任务：护送公爵长子修利安·泰勒至伊兰顿。」 「任务难度：A级」 斯姜咽了咽口水，再次小心地靠了过去。 这一次，他奋力撕扯开覆盖在表面的大部分枝叶，直到下面的东西彻底暴露在他的面前。 没错，是人体，穿着古老贵族服装的人体。 “他”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嘴唇微张，枝条从七窍的各个间隙里喷涌出来。 然而，让斯姜觉得恶心不已的，是这人体竟然不是一具枯骨。 “他”的皮肤、眼球……甚至都还是原本的模样，只是皮囊内外填满了这些东西！ 第 80 章 蛛网 「看起来是一种菌丝。」 谢辙回复道。 「有一种菌会寄生在虫类体内，一开始虫类还可以活着，慢慢地内部的养分全部被菌类吸收，虫子也就死了，但躯壳还保留着。」 「之后菌会突破躯壳继续往外生长，如果孢子没能成功找到新的宿主，那么在寄主的养分彻底消耗完毕后就会死去。」 「当然这种寄生在人体里的还是第一次听说，应该是异变种……具体的还要分析样本后才能确定。」 斯姜笑起来很好看。 尤其是这样无奈的浅笑时，右眼底下的两枚朱红色小痣也跟着动起来，像是解开了什么封印一样，让人有一瞬注意力不是在副本、谜题和难关上，甚至都忘了自己处于一个随时可能就会有贴脸杀的副本中。 黎索也突然发现了另一点，被斯姜展现出来的气质掩盖的一点。 斯姜看上去很年轻。 像大学生，甚至更像高中生。 所以黎索扬扬眉，十分闲适地说了句：“你告诉我你多大了，我就回答你。” 斯姜：“……” 不愧是黎索。 但他又有点不太理解，黎索关心的点是不是有点偏了？ 还是说他想先通过这种简单的问题，让他放松警惕，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冷不丁来个大的？ 嘶。 不愧是他写的男主。 斯姜倒没有隐瞒：“十八了吧。” 他依稀还记得自己好像是去年收到的祝他十七岁生日快乐的祝福，所以今年应该是十八。 斯姜不太在意自己多少岁，所以从不记自己年纪。 被设定二十五岁的黎索轻轻感叹了声：“好小。” 斯姜：“？” 男人并不太喜欢被说小，谢谢。 他没心思跟黎索插科打诨，只想快点知道黎索那边的讯息。 成非说过两天尹葭会来，他应该也会来，他必须得在他们来之前从这个副本里出来。 他不能让黎索看到成非和尹葭。 但黎索对他的年纪表现了怀疑：“你真的十八？” 斯姜只摊手：“反正我现在就是十八。” 话他就这样说了，至于黎索理解是“确实是十八岁”还是“这个身份是十八岁”，那就是他的事了。 从黎索表面上也看不出来他信没信，斯姜估摸着是不信占大比。 黎索：“好吧，那你是真的很小。” 斯姜：“……是是是，我小。所以大哥哥，能告诉我你那边的线索了吗？” 黎索扬眉：“我现在又有点相信你十八了。” 斯姜面无表情：“你知道你比我更像十八吗？” 黎索哇了声，勾着自己的狼尾玩儿，笑眯眯地：“原来我在你眼里那么年轻呀。” 斯姜：“……” 黎索就是故意的。 见斯姜不说话，就这么望着他，黎索松了发丝，一脸没意思地开口：“我确实是医生。” 黎索当然也做了梦。 他中午吃完药后，就黎显地感觉到了一点睡意。 但他并没有跟斯姜说，谁让他的这位索时搭档充满秘密，他反正不急着出副本，也能保全自己，就想看看斯姜能做到哪一步，实力在哪，究竟是不是核心区玩家。 是去发现副本线索，还是推着副本走。 黎索润了润嗓子，正要说下去，又突然停住了声音。 斯姜却没有来脾气，反而很懂地立马闭上了嘴。 因为他通过黎索的微表情瞬间判断出来了黎索听见了什么声音。 没几秒，他也听到了一点细微且慌乱的脚步声，停在了他们门前，很轻地敲响了他们的门。 “咚、咚、咚……” 因为敲门声太轻，声音乍一听还有点飘远的感觉，好像从另一个世界，撕破了时空抵达，让人心里发毛。 斯姜看了眼时间。 【20:15】 八点了。 七点半就不允许在外面走动了啊。 斯姜轻轻扯了一下黎索的衣角，惹得黎索先看了眼他的手，再抬眼看向他：“？” 斯姜在过轻到显得诡异敲门声中动动唇，用口型问黎索是人是鬼。 黎索用口型回了个：“应该是4号。” 斯姜懂了。 他相信黎索的判断，这是他给黎索写的本事，只要他听见了脚步声，就大概能够判断出是什么人。 不能说百分百正确，毕竟他也是通过脚步声的不同去分辨，有些人走斯快，有些人走斯慢，不同的鞋子落下的声音也是不一样的。 这个分辨的方法斯姜也会，不过没黎索那么厉害。 他没有询问黎索的意思，站起身去开了门，就见体育生站在门口，但他那个戴着眼镜的老玩家搭档并不在。 走廊没有灯，屋内惨白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脸照得毫无血色，让他这么大的个子都显得仓皇无措，还有几分惨淡。 斯姜觉得他虽然看起来像个鬼，但应该还是个人，且黎索也没有什么表示，所以还是让开身，让他快点进来，然后看了眼漆黑得像是藏了只怪兽在静静看着他们的走廊，迅速关上了门。 斯姜合上门刚转身，就看见体育生盯着放在桌上那两份没动的饭咽了咽口水。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好像那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样，根本移不开眼。 黎索也注意到了，微扬眉，刚好和斯姜对视了眼。 他笑吟吟地，没有半点担心，全然一副乐子人看好戏的模样。 斯姜感到丝丝糟心，他觉得要不是自己在这儿，黎索又显然想看他表现，他只怕是会主动要体育生吃两口……但想想这是他写出来的性格…… 好吧。 斯姜咳了声：“万破浪，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万破浪第一时间没有回应，还是斯姜又加重了点语气，再喊了声，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有点愣且惊恐地看向斯姜。 老实说，斯姜觉得万破浪目前比许葶还要恐怖一点。 他的面部表情大概是因为被吓得不轻，所以分外僵硬，就跟冻住了的尸体一般，但却又确确实实在瞪着眼睛传达惶悸。 万破浪颤颤巍巍地开口：“我…严哥的情况不太好，我有点害怕，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所有玩家里，只有斯姜和他们所有人交谈了。 万破浪到现在人都没有认全，有记忆的是有几个，但觉得可以依靠的，就只有斯姜一个。 斯姜稍扬眉：“情况不太好？” 万破浪嗯了声，恐惧大过了一些欲丨望，让他得以把话说完：“他吃完药后就睡着了，然后好像做了噩梦，一直在梦里叫唤，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就是那种……” “瞎叫唤。” 斯姜贴心地把形容词借给了他。 “对、对。”万破浪吞咽了下口水：“而且他就是还，还在床上拳打脚踢的，看着像是中丨邪了一样……” 看见这样的场面，也难怪他作为胆子第三大的新人能被吓成这样了。毕竟这可是之前从没见过的场面。 斯姜觉得他有勇气在一片漆黑中摸着上来找他们，就代表他确实值得这第三名了。 斯姜：“你们做了些什么？” 万破浪茫然：“也没做什么，就…有护士过来送药，然后提醒我们药不能空腹吃，我们就去吃了饭，然后我看着他吃了药。” “严哥说他有点困，说晚上可能会发生些什么，所以暂时先小睡一下，要我七点左右喊他就好。”万破浪绞着手指：“然后我不知道怎么也睡着了，醒来时还是被严哥的动静吓醒的。” 他紧张地问斯姜：“是不是……因为副本。” 他们是不是触发了什么？他是不是也会变成严哥那样？他们会不会死？ 即便再胆大的人，在死亡面前，还是会显露出深深的恐惧。 除非这个人已经大胆到不怕死了。 斯姜听得懂他的潜台词，他心说那你们触发的东西可能多了去了。 但他面上没说，只是道：“暂时还不确定，毕竟第一天都还没过去…你有做梦吗？严哥有做梦吗？” 因为太过害怕，万破浪甚至没有意识到斯姜表现得一点也不像个新人：“梦……”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意识到什么似的：“你也梦见疗养院了吗？这个梦都和副本有关系吗？我以为是我太害怕了，所以潜意识才会让我梦见疗养院……” 斯姜心说果然，他缓了语调，说话的节奏把控得很好，让万破浪不自觉地跟着他走的同时，也因为他的平缓与温和一点点冷静下来，说话也不再颠三倒四、忙里忙慌。 斯姜：“在梦里你是病人还是医生？” 万破浪下意识地就回答了：“病人。” 斯姜的视线微微偏移，和若有所思的黎索对了一眼。 斯姜：“提醒你们吃药的是哪个护士？” 万破浪：“…我没太注意，反正中午也是她，不是那个许葶。” 在上午被粉色制服的许葶通知到开会后，所有玩家对她都印象颇深。 毕竟粉色制服版的许葶带着一点非人却看着确实和人无异的诡异感，让人脊背发凉，汗毛炸起。 而且斯姜又提醒了他们每个人粉色制服和白色制服的区别的事……所以许葶在他们这些玩家心中就更诡异了。 斯姜也不是很意外：“你在梦里是几号病房？见到许葶了吗？” 万破浪有点懵：“……我不知道我是几号，我没有出去看过，一直在病床上。但我确实见到许葶了，她在梦里也是护士长，不过她好像专门负责另外一位病人，我记得是梦里的护士要给我打针，但不知道为什么老打不好，她才出现的。” 斯姜在心里“哦？”了声：“给你打针？是第一次做梦还是第二次？” 万破浪：“两次做梦都有。” “第一次做梦是下午吃完中饭后吗？” “是……” 万破浪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额角冒出了更多的汗：“是不是那个饭……” 他说着，视线飘向了桌子上敞着放的两个不锈钢食盘，又咽了咽口水，神思有点涣散，声音都变小了很多：“不能吃。” 说着不能吃，万破浪却又咽了咽口水，视线也再次变得直勾勾了起来，这让斯姜更加确定了食堂有问题。 斯姜把万破浪的思绪拉回来：“不确定，我还是那句话，目前第一天都还没过去，很多事都只能靠猜。” 他轻声：“但你把严哥留在房间，而且严哥出现了黎哥没有的情况，我想你可能要小心他。” 靠在窗户边把玩着自己的长发发丝的黎哥又扬了下眉，无声地挣扎了下存在感。 万破浪的心提起来：“……把他单独留在房间，会有问题吗？” 斯姜：“我也说不准，但黎哥跟我说他听到的守则有一条是不能让医生离开他的视线。这一条是为了病人好还是为了医生好，也说不准。” 万破浪更慌了，有种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的恐惧感，着急忙慌地想要抓住救命稻草：“那我现在……” “咚咚咚——” 他话还未说完，13号病房的门就又被敲响。 斯姜心说黎索不愧是男主。 主角定律，线索都往他跟前跑。 不过这一次敲门的声音并不虚，而是实实在在地敲门，还有一点急切，且声音越来越大。 配上这诡异的环境，就有点像是恐怖片里催命的敲门声了。 万破浪瑟缩了下，但还不至于慌到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就是紧张地看着门口，斯姜则是在急促的敲门声中看了黎索一眼。 黎索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于是斯姜就去把门打开了。 一打开，就看见那个眼镜男站在门口，带着点怒意地放下了手，推了下眼镜后，直接进来：“…我说了七点钟喊我怎么没喊？” 大概是因为太着急，他几个箭步就走到了万破浪面前，咬牙切齿：“你个蠢货！都说了不要和我分开！你现在跟我分开，谁知道我们有没有触发什么死亡机制！” 他说着，甚至有点焦虑地咬了一下手指：“所以我说我最讨厌带新人了，你们这些新人就是自以为是……” “当啷” 很轻的一声碰撞声响起。 黎黎声音不大，却将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就见黎索收回了刚弹了下窗户框的手，语调随意又带着几分淡漠：“要训话从我这儿滚出去训话。” 眼镜男瑟缩了下，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是黎索的“房间”似的，悚惧地道歉后，就要带万破浪离开。 而在万破浪和斯姜擦肩而过时，斯姜又给了万破浪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太相信眼镜男了。 万破浪小心地点了下头。 而等人走了后，斯姜对上黎索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由问：“你有什么发现吗？” 黎索点点头，斯姜期待起来，就听黎索悠悠说了句：“万破浪这名字，取得真不错啊。” 斯姜：“？” 黎索这么一点，他才发现，万破浪，玩破烂…… 但凡有点危险的时候，黎索都会把斯姜挡在后面，绝对不会像刚才那样从背后缠住他！ 手电筒的光照过去的一瞬间，原本缠着他的“黎索”变成了千万条极细的丝线。 它迅速调整着形态，一会变成吴涧的模样，一会又变成斯姜的模样。 而周围的那些“树”也跟着躁动起来，仿佛它结下的一颗颗茧，同时它也在告诉斯姜：这就是他的结局。 被丝线缠成一颗茧，然后吸食殆尽，继续“种”在这片花园里。 往哪里逃？斯姜绝望地想道。 早在一开始，他就已经踏入这张蛛网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 81 章 “黎索，你听得到吗？黎……” 怎么办？ 斯姜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避开眼前这个“黎索”的攻击，可又险些撞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不好，这里所有“树”上的菌丝都能被控制，还可以自由变换形态和位置，他根本没法躲避！ 而且菌类露出地面的通常只是一小部分，真正大量的菌丝应该都在地下！一个小小的花园里能在地面结出那么多“树”，恐怕地下的菌丝都有十几米深了！ 他又不会飞……这能怎么逃？ 而且比起这个，他更担心的是…… 黎索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 “系统到现在还没有发布任务，牧师阁下有什么高见？”斯姜道。 面对斯姜，黎索又换了一副和缓的语气：“我想，任务发布之前，就要减员了。” 方十一：“你说你这人怎么还差别对待呢！” 话没说完，门外一阵响亮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是昂科船长！” 皮靴蹬在木地板上，一下一下，像死亡的鼓点在每个人的心里不断敲击。 此时大概每一个人都在反省，自己上船以来有没有做错过什么。黎索说的“要减员了”指的会是谁呢？这个昂科船长多半可能是副本“忒修斯号”的最终boss。对上这位船长，自己又有几分胜算？ 结论显而易见，不可能有胜算，因为这个副本匹配到了黎索，积分榜第一名，三区死神…… 门板啪地打开。 厨师被惊得打嗝。十四道视线齐齐射向门口，居然只看得到一顶镶着黑羽的三角帽。斯姜离门口最近，看得最清楚。 昂科船长，只有一米二。 早上见到船长时，他站在船头发号施令，离得比较远，而且只露出半截身子，谁也没有看出来他实际身高居然只有一米二。 餐厅一时寂然。 “诸位贵客，欢迎来到‘忒修斯号’。”船长坐在主座右边的空位，死鱼眼在桌面上巡视一圈，下令道，“开饭。” 他坐在椅子上，也才比桌子高出一个肩膀。 开饭的指令下达后，七名玩家静静等候，不见半点动静。没有人传菜，餐盘也没有像霍格沃茨的礼堂那样凭空出现食物。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悄悄觑向船长。 昂科船长正襟危坐，再次下令：“开饭！” 尽管船长神情严肃，但这一幕还是不免有些滑稽。他身材矮小，就像个嚣张跋扈的臭小孩，如果喊“开饭”时再敲一敲叉子，简直像表二姨妈家的臭弟弟，让人想将他提起来打屁股。 方十一正独自乐呵，就见船长的死鱼眼盯住了对面的厨师：“我说，开饭！” 众人一愣。厨师顿时色变：“什……什么？”他站起身来，连连后退。 斯姜低斥道：“别乱跑！” 但是厨师已经心神俱乱，哪里听得进他的警告。在那双死鱼眼的逼视下，他连滚带爬地冲出餐厅。 斯姜没去看门口的景象，可他已经猜得到。 只听鲜血喷溅，伴随而来的惨叫声持续了足足半分钟才戛然而止。 船长十指交握，对众人道：“我是讲道理的人。保障船准时安全到达目的地是我的职责，为大家准备食物是厨师的职责，诸位，我说的对吗？” 往好里想，他们在一开始从入口踏入花园的时候就被任务场分隔开了，黎索留在了现实世界，菌丝则在任务场开启时鱼目混珠。 往坏里想，黎索是和他一起进来的，只是在过程中被菌丝缠住，缓慢吸食…… 不可能。 斯姜甩了甩脑袋。 以黎索的能力，绝对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就被弄死了， 他就算化成一滩水，都有可能变得更强地活过来。 斯姜定了定神，一边躲开最近的攻击，一边拿手电筒四下照看。 天已经完全黑了，连带着花园里也是漆黑一片，只有道具手电筒照射的范围内例外。 光线里是看不到尽头的树林，或许只有前面几棵是真正在花园里的“菌丝树”，后面的则是真正树林的影子。 但斯姜看不清，光线外实在太黑了，就像黑洞一般。 黎索穿过纯白的大理石厅，乘坐尽头的电梯来到29楼。 很显然，这里不是供方舟游戏玩家休整的帕庇特镇，而是方舟大厦。 数名员工看到黎索走路带风地穿过长廊，都不由一愣。 “我看错了吗？刚那是不是一号？他怎么回来了？bug抓到了？” “你是指把自己抓起来献给监察会吗？” “笑死，为了抓个外挂源居然混到积分榜第一。比起那个卖挂的，一号确实更扰乱游戏平衡。楼下测试部天天诅咒他死在游戏里。” “所以卖挂的抓到了吗？” “别问。一号如果真心想抓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黎索一进2901，径直走向角落的格子衫黑框镜小伙：“小五，我要转到一区。” 小五抬头看清来人，大为骇然：“老大你怎么回来了！老大你怎么瘦了！哦对了，监察会让你一回来就去99楼！” “转区。钟要响了，动作快点！” 帕庇特镇的钟楼一响，所有玩家都会进入游戏。当然也包括黎索。 小五慌里慌张地打开全息操作面板：“这……你找到外挂源了？老大你转区也没用啊，帕庇特镇是保护区，你动不了他。除非你下一把跟那个外挂源随机到同一个副本，这个概率比小方找到对象还低。” “你自己找得到对象吗？”小方冷不丁出现在小五身后。 黎索看到面色不善的小方，挑了挑眉。 小方原本不叫小方，因为长了张方脸，戴着方眼镜，所以都叫他小方。他状似不经意地扶了扶胸前的工号牌，上面的数字是“0011”，比上次见面变了不少，看来他升得挺快。 “一号，监察会交给你的事，还没办好？这么久过去了，连个影子都没查到，还隔三差五调用管理员权限。靠这个占着积分榜第一有什么意思呢？你真把自己当玩家了？” 办公室其他人纷纷绕道而行，悄悄盯着这边的动静。 小五小声道：“老大到现在才回来一次，他没用权限……” “你知道那个外挂源给游戏平衡造成多大影响吗？昨天服务器超载，员工宿舍停电一宿，楼下整个测试部都瘫痪了。你到底行不行啊，一号？不行换别人上呗。” “小方哥，进游戏不是闹着玩的，监察会摆明是要搞老大！现在玩家的实时淘汰率有33.26%！输了就死了！” 小方翻了个白眼儿：“GM哪有那么容易死！” GM即是game master，游戏管理员。 黎索并不理他，问小五道：“转区好了没？” “快了快了。” 黎索将小五拨开，在面板上一通操作后，抬眼看了看小方的工号牌，又看向他显示器一样的方脸：“给自己想个名字吧。” “你在搞什么？什么名字？我有号牌，为什么要给自己想个名字？” 黎索照着号牌念道：“11，好名字。下一把你也进游戏。”他啪啪两下输入了名字，敲下回车，“好，我回帕庇特镇了。”他说完就走，看也没看身后两人。 小方抢过面板，鼻子都气歪了：“什么东西？我才不要进这个鬼游戏！小五快来看这个进程怎么关？” “啊这，老大权限比我高，我关不掉啊！” 小方冲办公室其他人气急败坏地吼道：“谁他妈来弄一下！” 他已经是000011了，这里还有谁比他更高？ 小五悲伤道：“小方哥你要保重，33.26%哦！” 什么恶心玩意，长在这么脏的地方，鬼知道里面吸收了啥，还有股腥味…… 呕！ 他当然知道以这里的菌丝数量来说，就算要靠“吃”这种方式耗死这些菌，估计都要到几辈子之后。 但是对生物来说，看见一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吃掉”自己的存在，会有本能的恐惧。 菌丝吃他不成反被吃，现在心里应该乱乱的，趋利避害的天性会让它避免和斯姜正面纠缠。 斯姜也就因此解放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黎索为什么这次没有出现，但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斯姜心想道。 身在一区的斯姜忽然直起身子，环视整个广场，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降临了镇子。 何千季疑惑道：“汪汪汪汪汪汪？” 斯姜盯着广场边的一条路：“没什么，好像是我的错觉。” 并不是错觉，他感到有人正在靠近这里，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扰动。 然而就在这时，巨大的钟楼忽然响了，古朴悠远的钟声传遍镇子。 何千季脸色大变。斯姜也神情紧绷。 钟声一共响了十二下。 他们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身体迅速变得透明，而至消失。任谁都无法预测，消失意味着什么样的遭遇和结局。对钟声的恐惧，即使经历几千几万次，也无法从玩家心头消去。 斯姜漆黑的视野中出现了系统提示—— 「副本“忒修斯船”载入中……」 「载入完毕！」 「游戏开始！」 他还没完全恢复视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喜道：“然哥！怎么是你！我在镇上听人说，在方舟里，两个玩家相遇的概率比小行星撞地球的概率还低，如果连续遇到两次，可能是系统指定的cp！建议原地结婚！” “你要和谁结婚，洛希？”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冷不热地在斯姜身后响起。 他回头，看到黎索的单边眼镜里倒映着自己错愕的脸。 如果这里是任务场，一定有关于这种菌丝的线索，他可以慢悠悠地调查出来。 如果这里不是任务场，只是普通的地陷，那只要走上去就可以了。 斯姜举起手电筒，转身朝着一棵“树”走去。 他把手电筒叼在嘴上，手用力一扯，包裹在里面的躯壳就这样完整地显露出来。 对不住了。 他心想道。 如果有线索，肯定就藏在这些人身上。 第 82 章 “血色的研究” 【血色的研究】 「方片/」「红桃/」「草花/」「黑桃/」 “集齐红与黑，便能统治整个世界。” 斯姜看着从躯壳衣领里掏出的卡片，皱了皱眉头。 这是一张很“传统”的线索卡，背面就是上面那些内容。 “血色的研究”下是扑克牌的四种花色，背景则有一轮血色的月亮。 毫无疑问，线索和凌晨四点的血月有关，代表红方的力量。 这里面的内容，是红方的胜利指南？ 斯姜翻到了卡片背面。 「“好的好的，王阿姨，您先别急，我一定把他们两个平平安安带回来。” 滨海市郊区，黎索挂断电话，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过去整整一周在国际区四处奔波，并不会让他感到疲惫，但刚回到滨海就发现家里的布偶和隔壁的博美偷溜出去玩，不但把自己玩丢了，还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黎索觉得有点心累。 他又看了眼手机，地图上跳动着一个猩红的光点，那是斯姜身上的污染预警手环发出报错信息，随后信号彻底消失的地方。 TX0101禁区。 游戏特殊副本《大槐树下》入侵现实后形成的迷雾禁区。 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进入。 换句话说，斯姜和童游，已经成为了这个特殊副本的玩家。 “去滨海新天地。” 黎索正思考着斯姜随身带着的那枚八角铜铃和特殊副本的联系，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车窗外一晃而过的深影。 “不，停车。” 他立刻开口叫停车子，迅速打开车门走出，在身后一片喇叭声里镇定地吩咐道：“通知对策局封锁周边。” 在司机茫然不解的眼神中，黎索偏过头，神情凛冽地张开手。 凌厉的鞭影在下一刻划破空气，重重落在地面！ 与此同时，蝴蝶刀自阴影中角度奇诡地刺出，在瞬息间直逼黎索眼前！ 千钧一发之际，尚未来得及回援的漆黑长鞭蓦地消散，变幻为一把银色手枪出现在黎索手中，随后三发子弹连续射出，近在眼前的刀锋被迫扭转 “兹” 高速旋转的弹头被刀背险险抵住，强大的动能让刺客疾速后退，脚步重重踏在地面，留下一长条印痕。 “大、鬼。” 黎索微微眯起眼，声音和神情都很平静，但手中虚握着的枪纹丝不动，直指黑衣刺客的眉心。 “不想死就让开。” 手持蝴蝶刀的刺客面无表情站在不远处，兜帽被最后一颗子弹掀落，露出底下年轻俊秀的脸庞。 “有位存在不希望你过去。” 从第一次交手至今从没说过一句话的刺客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就像那对深红色的瞳孔一样，里面没有暴虐，也没有杀意，平静得无波无澜，就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 又或者是一具没有任何感情的冰冷机器。 只要被下达了命令，就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黎索皱眉，不再多言，银白色枪身上隐秘的咒文一闪而逝，枪口便再度迸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 “砰！” 第二形态银白之枪，才是这把命运武器真正的形态。 凡借污染力量行凶作恶者，皆要接受命运的审判！ “砰！” 黑衣刺客的身体重重撞破高架护栏跌落，那道身影却在半空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扭转，下一秒又出现在黎索脚下的阴影里，浸着寒意的蝴蝶刀从诡谲的角度刺出，直取黎索后心。 黎索反手一枪逼退大鬼，银白手枪幻化为长鞭重击地面，纵身跃起，与再度袭来的蝴蝶刀以毫厘之差错身而过，拉开距离。 他落在空空荡荡的高架桥上，低低喘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一眼天空。 这一片高架的周边区域已经被封锁，局部的小气候正在急剧变幻，原本烈日高悬的天空被阴云覆盖，厚重的云层沉沉压下，将地面的阴影逐一消去。 直到最后一丝阳光消散，穿着对策局特勤组白色作战服的王旭廷出现在高架另一端，居高临下望来。 “大鬼，这片区域已经被封锁，能力被克制的你没有胜算。” “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回溯完成了。高架上形势逆转的同时，大槐树下的日夜也正在倒转。 日光迅速淡去，暮色随即涌出，火红的晚霞热烈铺陈在天际，透过大槐树往下坠，落进家家户户门前挂上的崭新灯笼。 街市两侧蜿蜒的灯火如同长龙盘踞，星星点点鳞片一张一翕之间，整个村落就像是活了过来。 又回到最繁盛时，所有人都还在的那个大槐村。 “叮铃！” “叮铃！” 村民们自制的八角铃铛发出清脆声响，一声接着一声从远方传来，直到大槐树下的祠堂。 “叮铃” 清渺悠远的八角铜铃随风摆动，大槐树下，祝村长领着所有村民面向祠堂，神情肃穆地庄严开口。 “大槐村第二十五代村长祝远槐在此，恭请圣木灵宝显圣！” “献给大槐树神大人和斯大人！” 淡淡莹光自大槐树下升起，迅速蔓向整座村落。 “树神节庆典” “正式开始！” “叮铃叮铃” “叮铃” 祠堂屋檐下的所有八角铜铃齐齐振动，牵引着村民们各自的铃铛按照某种特定的频率响起，渐渐汇成一种奇妙的韵律。 村民们围成一圈，在村长的领头下开始唱起歌谣。 “很久很久以前， “在大槐树下。 “树神系下红色丝带， “大槐村啊！ “愿你幸福顺遂，无难也无灾。 “但千万记得， “不要失去勇气。 “大槐村啊！ “不要失去勇气！” 歌声里，斯姜和杨嘉斐坐在祠堂屋顶最高处，这座足有二十米高的祠堂其实是一座密檐塔，每一层屋檐下都挂着八角铃铛，伴着歌声叮咚作响。 “叮咚叮当叮铃铃当咚咚叮” 斯姜也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铃铛，上下左右清零哐啷得晃着，让某位天天听铃铛声的建筑师脑仁一阵阵发疼。 “可以了斯大爷，别跳你的大神了，你吵到本树神的眼睛了！” “哦，那你还没听过更吵的。” 斯姜淡定点头，动作迅速掏出杨嘉斐的那只铃铛，左右开弓 “叮当铃铛哐啷咚咚琅当锵！” 魔音贯耳！ “树神大人！斯大人！” 祠堂下的村民们载歌载舞经过，朝祠堂屋顶上的两人招手呼喊。 斯姜笑眯眯地挥手回应。 杨嘉斐惨白着脸朝村民们微笑点头，一脚踹上某大爷的屁股。 “庆典前你在大槐树下和谁说话？那个黑衣服的刺客是你的脑残粉？” 灰发建筑师一脸困惑地嘀嘀咕咕：“干嘛和以前的你一样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脸都不露难道也见不得人吗？” 他凑近斯姜，神秘兮兮地八卦：“继任者？还是小情人？” “丁零当啷哐！” “错了错了斯大爷！” “一个有点意思的后辈而已。”祭出杀伤性武器的斯姜回过头，慢吞吞地开口，“话可不能乱说。” “懂懂懂，要在你心爱的小牧师面前保持形象。”杨嘉斐切了一声，一脸不屑，“都多少年了还在暗恋，能不能学学你哥我？” 灰发建筑一脸自得：“直接上！抢回去！小黑屋锁起来！生米煮成熟饭，他不从也得从！” “好的，回头我原话转述给阿洁老师。” 斯姜幽幽开口：“我录音了。” “别！” “后来啊， “树神带着朋友们回来， “一个像冰又像火， “一个像风飘忽不定。 “三盏长明灯， “绝不会辜负。” “他们都说大槐村不在了， “但大槐村怎么可能不在。 “我们啊， “就是大槐村！” “树神大人！斯大人！” 长大以后的小狗蛋和阿花手拉手跑来，穿着婚纱的年轻男女一脸幸福，朝斯姜和杨嘉斐扔来捧花。 “要幸福啊！” 斯姜笑眯眯地招手，指挥大槐树接过阿花花手中的冰糖葫芦，一口咬掉一颗山楂。 “斯大爷啊！” 杨嘉斐抱着捧花，看着村民们向街市而去的长队，愁眉苦脸：“怎么看起来现实世界也不怎么样？” “系统还在，肯定不怎么样。”斯姜漫不经心回答。 “哦，系统！”灰发建筑师一手握拳敲击掌心，兴致勃勃道，“干系统我们已经有经验了嘛，不就是再来一次？” “这次一定把系统彻底干掉！” 斯姜顿了顿，脸上忽然露出有点奇异的神情。 杨嘉斐迅速警觉：“嗯？这位大爷你想说什么？” “那个，我可能忘记告诉你了。”斯姜一脸诚恳，“游戏崩塌以后，现实世界出现了第二个游戏。” 他把第二个游戏崩塌，怪物出逃，玩家成立对策局和猎人协会的事告诉杨嘉斐，最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掉进源海以后，嗯过程比较复杂就不说了，总之我现在可以算作是怪物之王。” “换个种族而已，本来这也没什么。” 他嘎嘣嘎嘣嚼着冰糖葫芦，半点都不带心虚。 “只不过对策局和猎人协会已经认定，污染事件背后的主导者就是怪物之王。” 换言之，对于现在的人类官方来说，怪物之王等于游戏系统。 在杨嘉斐无言的注视中，经常闲着没事就指挥镜镜入侵猎人协会系统，光明正大偷看资料的斯姜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 杨嘉斐:“所以我们出去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反派？” 斯姜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没错，反派联盟欢迎你的加入，人类最强辅助，灰色的建筑师，游戏拆迁办加菲同学。” “滚！” “迷雾蔓延， “长明灯熄灭， “铜铃不再响起。 “大槐树啊， “我们的祈祷和祝福， “收到了吗？” 祠堂下的歌谣唱到了快结尾的地方，调子陡然一沉，从轻快平和转为萧索沉郁。 “树神” “树神大人！” 再度从街市走来的队伍中，人人都已变成垂垂老矣的模样，他们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出。 背对着平静祥和的万家灯火，一步步踏入前方渐起的迷雾。 踏向未知的可能，和注定的死亡。 “叮当” 八角铜铃悠悠转动，在迷雾中指引方向。 “他们都说大槐村不在了， “但大槐村怎么可能不在。 “我们啊， “就是大槐村！” “走啊！走吧！去迷雾里！ “去把灯点亮， “在大槐树下！” 村民们的身影没入迷雾深处，歌声却仍未停止，充满希望与勇气的呼喊远远回荡在大槐树下，和着红色丝带飘扬。 祠堂上互相斗嘴的两人安静下来，一同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斯姜忽然偏头看向大槐树高不可及的树冠顶端。 无人知晓的虚空中，深黑海浪起伏不定，如同无数触手卷起风浪，试探着攀上树干，随后被一道深红的箭光震散。 深海发出不甘的啸声，僵持片刻后缓缓褪去，而斯姜垂下眼睛，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喔喔喔喔喔！斯大爷！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在这时，某树·建筑师·神忽然发出震撼的鸡叫。 “系统的审美怎么了怎么会出现这种伤眼睛的肉山怪啊！” “这就是那个A地块的钉子户？” 同一时间，祠堂下传来傲慢的声音。 斯姜觉得有点耳熟，他往下看去，发现那个确实很眼熟的肉山油头开发商正带着小弟们大摇大摆出现，西装革履的打手们手持棒球棍，摆明了要来砸场子。 留在最后的那批村民停住脚步，动作僵硬地回过身，手里持着铁锹铲子之类的农具，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 “几十年了还没死的老东西，硬占着地方不肯走。”肉山油头开发商叼着雪茄，呸的一声吐到地上，重重践踏几下，看着逐渐围上来的村民们露出狞笑。 “听好了！这是张总亲自过问的项目！” 庞大的肉山油头怪挥舞着肥硕的手臂，满脸横肉里挤出一口血淋淋的尖牙，垂涎欲滴地望向脚下那些村民。 “噢刚好有点饿了。” “这些怪物们留给我至于祠堂和大槐树” “兄弟们，给、我、砸！” 下一刻，得到命令的打手们冲向祠堂，和愤怒嘶嚎的村民们扭打在一起，尘土飞扬的大槐树下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祠堂上，灰发的建筑师突然搔了搔脸。 “那个，斯大爷啊我突然想起来也有一件事忘记和你说” 杨嘉斐缩头蹲在屋顶上，眨了眨眼睛，理不直气也壮地开口：“我现在依托祠堂存在，整个大槐树副本与我共存，任何伤害都会反馈在我身上。” “怎么说呢，我应该就可以算是大槐树下这个副本的BOSS吧。” 灰发的建筑师一脸高兴。 “这里除了祝老，其他村民们说到底也是依靠着我的力量才能维持目前的状态。但我又要维持副本，能力还不好使了呜呼！简直太惨了！” 变脸迅速的杨嘉斐嘤嘤假哭，掏出块手帕动作夸张地醒了擤鼻涕，口齿清晰地哭诉。 “现在是打也打不过，撑也撑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陷入沉睡，说不定再也醒不过来呜呜！简直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斯姜冷酷无情地呵了一声：“所以？” “所以所以啊！”杨嘉斐一掀手帕，满脸期待地看向斯姜，一顿挤眉弄眼，“所以那个你懂的吧？斯大爷？斯大腿？” “我懂。” 斯姜皮笑肉不笑地捏了捏拳头。 他站起身，迎着一旁得意洋洋趾高气昂的呼喊，从祠堂屋顶一跃而下。 “楼下的怪物给我听着！” 大槐树下，怪物们扭打成一团的混乱战局中，响起某位建筑师中气十足的大喊。 “这是斯姜，我们的第一玩家LU，永恒不败的守护神，伟大的怪物之王，现实世界的杰出反派” “你们！” “乖乖受死吧!” 没有光，也就不再有影子。 大鬼那诡谲的身法将再无可施展，形势瞬间逆转！ “刘瑞，不要在错误的路上继续下去了。” 黎索握住长鞭，与王旭廷一前一后堵住大鬼的退路。 “回来吧，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帮你。” 他一改先前咄咄逼人，招招致命的攻势，长鞭灵活穿梭，配合着王旭廷的回溯，将能力被限制的大鬼硬生生困在了原地。 黎索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迅速解决大鬼后离开。 大槐树下副本既然已经开启，没有被选中的人就无法再进入，强行突破反而会对正在进行副本的玩家造成伤害。 特殊副本危险度向来不高，凭借某个懒鬼房东的神奇脑回路根本不在话下，更何况同行的还有一个幸运值高到离谱的童游。 因此从发现大鬼的跟踪开始，黎索就作出一副急于离开，甚至不惜直接动用审判的姿态，为的就是迷惑大鬼，将对方留下来，直到王旭廷完成布置 他们今天的目的，就是要一举抓住Poker的大鬼！ “唔！” 能力受限的刺客落入下风，在一次次尝试突围的过程里越来越频繁地被长鞭击中，深黑的作战服很快被鲜血浸透。 但那张年轻的脸庞却始终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会对鲜血和死亡感到恐惧。 黎索的神色越发沉冷。 他手持长鞭，没有任何留手地将大鬼狠狠惯倒在地，与王旭廷从两侧包抄过去。 “投降吧。” “二对一，你逃不掉的。” 半跪在地不住喘息的刺客抬起头，深红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古井无波的神情终于开始变化。 破碎的兜帽下，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孔忽然变得雪亮。 一道深紫色闪电在刹那间从天而落，直直劈在大鬼身前！ “轰隆！” “谁说是二对一的？” 仿佛要将天地都劈裂的炸响声中，霸道张扬的声音穿破惊雷，银发金瞳的男人双手插兜，自高架外凭空出现，漫不经心看来。 下一刻，粗壮如手臂的深紫闪电接连不断落下，撕开了黎索与王旭廷形成的包围圈。 “哟，在这儿欺负人呢？” 银发男人站在浑身狼狈的大鬼身前，朝着黎索扬起下巴嗤笑一声。 金棕色竖瞳映着漫天蛛网般密集的雷电，释出浓烈的恶意与杀气。 “轰隆！”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暴雨倾盆而下，湿透了的长鞭沉沉压在掌心，也让黎索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猫斯拉王。” 他冷静地开口问道：“你也加入Poker了？” “Poker？”银发男人冷笑一声，脸上露出明晃晃的厌恶之色，“本王最烦的就是这个词。” “但这家伙是本王的猎物，不能让给你们。” 突兀加入战局怪物Boss嚣张地咧开嘴，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所以现在，是二对二。” “轰！” 话音落下的刹那，数百道闪电骤然划破阴云，在地面留下蜿蜒曲折的深影，银发男人操控着雷电攻向王旭廷，而黑衣刺客的身影倏尔消失，下一秒从黎索脚下的阴影中出现 泛着寒光的刀刃闪电般刺来！ 花园里的树都被拦腰折断，死气沉沉地倒在地上，眼前俨然一片荒地。 黑王蛇高高昂起头，期望得到它主人的奖赏，如果能有它喜欢的那个人的奖赏就更好了。 遗憾的是，没有人搭理他。 黎索回过神，目光扫过一地枯枝败叶的花园，最后停留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上。 斯姜说他离开花园的路线有一个“出口”，穿过这个“出口”，就会进入无人的大路。 黎索想了想，抬腿往那个出口走去。 没过多久，他意识到了眼前的一切和斯姜说的根本不一样。 这条路根本不是“空无一人”。 那简直太多“人”了！ 第 83 章 “是，我特别讨厌你。” “……黎索。” 黎索收回思绪，脚步一顿。 “怎么了？” “你……受伤了吗？” 黎索背脊一僵。 斯姜谨慎地保持了沉默。 “好了，现在先说你。” 和没头脑凑在一起的不高兴智商显著下降，半晌才想起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斯姜有些迷惑地开口：“你的能力呢？” 杨嘉斐，名校建筑学硕士优秀毕业生，国际竞赛随便拿奖的大佬，进入游戏后能力是重力控制和解构重组，最擅长破解和搭建结界。 就算脑子不清醒，力量也会本能地运转。 他怎么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杨嘉斐敲了敲身后供桌上的一座八角铜铃，发出清脆的“当当”声。 “喏，如你所见，我现在虚弱得很，完全靠着这座铃铛里供奉的长明灯提供能量维持清醒，能力么反正是用不出来，人嘛现在也离不开这座祠堂” 灰发建筑师摸着下巴开始说烂话：“这大概就是地缚灵吧。” “地缚灵不长你这样！”斯姜忍无可忍地打断，直接命令道，“从七年前开始讲。” “七年前你跳下源海以后，整个门背后的世界崩坏，我为了把门关上耗尽了力量，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接收到明确的指令，杨嘉斐的话终于有了重点。 “因为门只能从里面关上，那时候失去意识的我估计也凉了，不过我推测自己应该是以灵魂状态进入了这座祠堂，这才没彻底死成。” “嘿嘿，毕竟我幸运值高嘛。”杨嘉斐贼兮兮地笑了笑，拆了包薯片嘎吱嘎吱咬起来，含糊不清地说道，“可见做好事还是有好报的啊！” “当年刚进游戏的第一个单人副本，我种下大槐树，用重力帮村民们避开了灭世洪水。后来我们第一个天梯团队副本，因为阿洁那零蛋的幸运值抽中噩梦开局，能力被封印，结果好巧不巧又是《大槐树下》。” “而你这一次能活下来，正是因为先前两次副本里被守护的村民，反过来用他们的生命守护了你。” 斯姜锐评道：“傻人有傻福。” 被评价为傻子的杨嘉斐一脸骄傲。 “斯大爷啊，虽然你说的没错，但还有一点，你以前不是常说的嘛？”杨嘉斐露出回忆的神情，“强者承担责任，弱者努力变强？” 斯姜一怔，随即笑起来。 “是啊，强者承担责任，弱者努力变强。” 这是他们曾经在游戏里始终坚持的理念。 以LU为首的天梯强者开荒新副本，承担最高的风险，确保最大化提升所有玩家的生存率，带领所有玩家一起变强。 而变强后的弱者会成为新的强者，接过前辈手中的旗帜走在前面，反过来将不再如曾经强盛的前辈护在身后。 就这样不断循环，始终有人扛起为自由与尊严抗争的战旗。 “所以当年被我们庇护的村民，也会反过来守护我们，为我们点上这盏长明灯呀。” 杨嘉斐朝身后怒了努嘴。大槐树下，肉山油头男居高临下看来，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猩红眼睛贪婪地盯住脚下这片土地。 “集团已经给了你们考虑的时间，祝村长。” 他身后的直升机上斯续有人跳下，个个身手利落，一副打手装扮，看起来不像是来谈项目的，倒像是 “威逼利诱，是A集团的拿手好戏。” 童游低声开口，对不知何时摸到大槐树下的斯姜说道：“他们当年就是靠地产洗白，但不改以前的那些手段，曾经因为行事过于嚣张而被清算。但自从三年前突然拿出利用污染力量的技术以后，A集团又起死回生，迅速扩张已经不再能够被轻易解决了。” 斯姜想到那条如今在王阿姨家池塘吐泡泡的河豚鱼，还有某个建筑所疯疯癫癫的社畜们，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他们的技术是挺厉害的。” 癫得挺厉害的。 “怎么会是今天？”祝村长不敢相信地看向肉山油头男，声音里翻滚着怒气，“明明还有三天才到约定的时间！” “而且这件事，是你们在征求我们的意见”祝村长重重顿了顿拐杖，脸色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J老板，你今天带着这些人是要来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还有三天？”J老板哈哈笑起来，浑身的肥肉像是被风吹过的野草一般颤动，上上下下波浪起伏。 “是啊，还有三天。但那又怎样？” 他接过身后助手恭敬递来的文件，看都没看就直接撕碎，冷笑着随手一抛。 纷纷扬扬的碎屑落在地上，被重重一脚踏进泥里。 “我说是今天，就是今天！” “你” 童游一把拉住了呼吸粗重，显然已经被激怒的村长。 “别冲动！A集团就是这样毫无契约精神，一贯的强盗行径。” “他们就是在激怒你。”卷发少年低声开口，“不要理会他们。” 庞大的阴影在下一刻笼罩住卷发的少年。 “哦？你倒是很了解，不是这个村子里的？” 油头肉山J老板冷冷打量着拦在祝村长身前的童游，忽然重重地一跺脚。 “那就闪一边去！别挡道！” “啊！” “村长！” 重达数吨的脚力将地面踩出巨大的裂纹，强烈的震动将两人震倒在地，跟随在J老板身后的众人四散深入大槐树下，拿出各种工具开始测量。 有几个人走过斯姜身侧，似乎根本没将这个弱不禁风的青年放在眼里，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他背后的祠堂。 斯姜转过身，安静地注视着那些人的背影。 “你们想做什么！” 但斯姜很冷静，守了大槐树一辈子的祝村长却再也无法理智地留在原地，年迈的老者情绪激动地拄着拐杖，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几乎是拼了命地向祠堂追去。 “祠堂不可以踏进祠堂！” “就在那里！” “外乡人！滚出村子！” 而就在同时，忽然从街市的方向涌出一大批青壮年，人人手持铁锹、铲子之类的农具，愤怒咆哮着向J老板的人冲来。 “滚开！” “我们和你拼了！” J老板微笑着看向他们，没有一点制止的意思。 “别！不能动手！” 童游微微一愣，只是一瞬就反应过来，面露焦急地大声喊道。 一旦动手了，J老板那边就可以借题发挥 “村长！大家！别冲动！” 他奋力往前跑，追上村长的一刻伸手想要去拉住那高高举起的拐杖，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直接穿透了祝村长的身影！ “村长！” 童游徒劳地大声喊着，但似乎已经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彻底被激怒的村长挥舞着拐杖，眼看就要重重落下 “叮铃！” 就在那一刻。 大风忽然从树顶狂啸着拂过，阳光暗去，黑暗没顶，狂风大作中祠堂屋檐下的八角铜铃哗哗作响，一声又一声在半空中荡开。 “叮铃” “叮铃” “叮铃！” 大槐树下的一切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祝村长放下拐杖，村民们也放下了武器，而J老板和他带来的人却都趴在地上，仿佛被某种重于千钧的力量踩住背脊，连一根手指都没法抬起。 他们所处的重力力场被改变了。 而能做到这种地步的，游戏内外，只有一个人。 斯姜看着眼前这一切，终于轻轻地松了口气。 他捞过一脸茫然的卷发少年，指间翻出一枚八角铜铃，以某种熟记于心的频率开始晃动。 “叮铃” 熟悉的，曾在记忆中流转了千百回的铃声响起，迷雾从大槐树下开始蔓延，逐渐将村民和外乡人全部吞没。 在茫茫雾气间，斯姜示意卷发少年跟紧自己。 “这里是三十年前的大槐村，我们作为后来时间里的人，是没有办法改变过去的。” 所以在危机真正发生的时刻，童游无法再触及村长，也不能再与村民们对话。 卷发少年怔了怔，慢慢开口道：“我知道舅妈和我说过，滨海新天地是她接手BC集团以后的第一个项目。当时有三个神秘的年轻人找到了她，说服她与A集团竞争这个项目。” “但后来发生了什么，舅妈就没再说了。” 斯姜笑笑，轻晃指间夹着的铃铛，顺着遥遥传来的回应往前走。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深深的怀念与期待。 “没关系，你很快就能看到了。” “叮铃！” 铃声回荡中，浓雾里渐渐出现了很多不同的画面。 开发商代表J老板狼狈不堪地被赶跑。 BC集团在竞标中胜出，以全新的理念拿下了大槐村改造项目，一脸颓废的灰发建筑师和年轻的漂亮阔太王阿姨握手达成合作，两人和村民们围坐在大槐树下，一遍又一遍地讨论着改造方案。 祝村长和灰发建筑师坐在高高的大槐树上，一边看星星一边聊着未来。 热闹的树神庆典上，燃起灯火的街市如同长龙穿过夜色，八角铜铃发出曼妙的声响，村民们在大槐树下载歌载舞，灰发建筑师和一个冰白长发的女孩在众人环绕中拥吻，戴着面具的青年坐在祠堂屋顶，安静地注视着大家。 然后是如火如荼开展的改造工程，村民们在大槐树下与家园告别，一户一户搬迁离开，有的去了周边一幢幢新造好的三层小楼，有的进入了BC集团开设的技能培训学校 大槐村整体被保留下来，粉墙黛瓦的建筑被加固、维修，围墙上的花窗经过精心雕镂，屋脊上的纹样被逐渐补齐BC集团用最传统的手艺，不计成本地一点点还原出这座百年村落最美的样貌。 大槐树下，祠堂被列为保护建筑，和飘扬的红丝带一起留下了这片土地世世代代的记忆。 再之后，新的建筑拔地而起，越来越多的人踏上这片土地，大槐树下的滨海新天地成为了全球最著名的商圈。 “这是滨海新天地的过去” 童游低声喃喃着，建筑学背景的他比斯姜看到了更多，那些花费在这片土地上的心血，那些源自于一腔热情的付出与坚持。 最终得到了回报。 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 “但是大槐树又是怎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雾气深处传来如同回应般的铃铛声，斯姜拉过童游，带着卷发少年往更深处走。 他们看到了后来发生的事。 那是一些模糊而破碎的片段。 村民们的生活进入正轨，村长留守在祠堂，每一年树神节庆典照常举办，只是少了那三个年轻人的身影，也不再像曾经那般规模盛大。 再后来，直到七年前。 大槐树深处忽然传来痛苦的泣鸣，祠堂里点亮的三盏长明灯齐齐熄灭，那一座被供奉在正中的八角铜铃嗡鸣不停，轰然破碎。 在村民们日复一日的祈祷下，屋檐下的八角铜铃却从此再未响起。 接着又过去四年。 浓雾自大槐树下无声无息升起，祠堂所在的区域被标记为重度污染，自此被划为禁区。 祝村长已经老迈得几乎走不动路，他拄着拐杖，和聚集在禁区外的村民们一一告别，独自走入迷雾深处。 长明灯在祠堂内被点亮又熄灭，再被点亮有人执拗地等待着奇迹发生。 然后是一个又一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村民与家人告别，系着象征期盼与祝福的红色丝带，像曾经的村长那样不回头地踏入迷雾。 斯姜沉默地看着这些破碎的片段，灰绿色眼睛里难得露出柔软的情绪，一种名为希望的种子似乎终于在长久的沉寂后挣扎着破土，摇曳着冒出碧绿嫩芽。 “呜呜村长大家” 而童游已经在一旁哭得眼睛通红。 下一刻，浓雾中显露出一座荒芜死寂，孤独颓败的祠堂。 夺目的红色丝带在大槐树下飘扬。 “祠堂？小斯哥，我们又到了大槐树下！” 卷发少年精神一振，用袖子一抹眼泪拔腿就往祠堂里跑，下一秒凌厉的劲风贴着鼻尖落下，斯姜眼明手快提着少年的衣领拉到自己身后，看向从阴影中走出的怪物。 一个白发苍苍，神情僵硬的老人面无表情注视着他们，收回朝童游脑袋砸去的拐杖，在他身后，无数行动迟缓的村民从大槐树的阴影中走出，拿着手中的铁锹和铲子，将两人包围。 “这是祝村长和村民们。”斯姜看着那些熟悉的脸，带着童游避过毫不留情落下的攻击，有些无奈，“大槐树下是重度污染副本，他们都已经被转化成了怪物。” 童游“啊”了一声，有些焦急：“那怎么办？” “唔，凉拌？” 明明正在被围攻却不能还手，斯姜却很放松，那种自进入迷雾后就开始紧绷的状态自然而然解除，又恢复成了平常懒懒散散不着调的样子。 他笑眯眯发地开了个玩笑，在童游一脸抗议中摸了摸那头手感极好的卷毛，接着一个手刀击晕了少年。 “哎呀，下手有点重，看起来会失去一小段记忆啊，游游。” 斯姜抱着陷入昏睡的少年跃起，几步来到祠堂大门外，没有犹豫地一脚踹了上去。 “轰隆” 这能踹断一棵大槐树的力道却没有让祠堂大门裂开一条缝隙，但整片空间却在刹那间地动山摇，祠堂屋檐四角的铃铛在震动中激烈碰撞，发出凌乱的脆响 围绕在周围的怪物们被同时激怒，一个个赤红着目光，疯狂嘶嚎着朝斯姜的后背扑来！ “叮铃” 这时一道铃声破开雾气，自祠堂大门背后传出，在混乱中清晰地传遍大槐树下。 怪物们忽然安静下来。 但屋檐下悬挂着的八角铜铃却开始急速颤动，在越来越快的铃铛声里，祠堂紧闭的大门轰然打开！ “我说你七年了，怎么还是一样得暴力啊。” 颓丧无力的声音自门内慢吞吞响起。 下一刻雾气散尽，阳光透过树影落下，模糊了灰绿色眼睛里映出的画面。 灰发的建筑师屈起一条腿坐在供桌前，懒洋洋地朝斯姜挥了挥手。 “哟，斯大爷，好久不见！” “老斯啊，你，还有阿洁，我们三个人的长明灯都在这儿。” 或许他们此时此刻能够相遇，也正是因为那些日复一日的守候。 “嗬嗬！” 这时一道漏风般粗糙的喘气声传来，始终安安静静待在祠堂外的祝村长动作僵硬地靠近，深红的眸子紧紧盯住斯姜，嘴中不断发出威胁般的嘶嚎。 “嗬！嗬嗬！” “祝老？怎么啦？饿啦？” 杨嘉斐笑嘻嘻地开口，手一拉斯姜让他坐下，两人一起注视着身材瘦小，佝偻着背，坐下来才能与之平视的老村长。 “没事，没事，这是我的好朋友斯姜。哦，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我一直在等着来救我的大腿。” “嗬嗬？” “你以前在副本里也见过的，你怎么说的，哦那个戴着面具的自闭小年轻！忘记啦？” “赫赫！” 在斯姜一言难尽的目光中，杨嘉斐娴熟地安抚好躁动不安的祝村长，对斯姜继续说起自己的经历。 “三年前的某一天，我忽然有了一点模糊的意识。” “大槐树似乎在抗拒着某种力量，散发出迷雾将这里隔绝，也将我的存在隐藏起来。” “赫赫！” “对啦，就是我们祝村长以一百零九岁的高龄孤身勇闯禁区，为我点灯的那一天！” 杨嘉斐语气温柔地开口，一向无精打采耷拉着眼皮的脸上难得露出颓丧以外的神态。 “祝老啊，你就是这个！” 他高高翘起大拇指。 “赫~~~” 斯姜的目光也柔和下来。 “以普通人类的身体状态，祝村长恐怕走不出几步，就会被迷雾内的污染转为为怪物。” 但却能一直坚持着，一步一步走到大槐树下，没有被污染的力量彻底侵蚀，还保留着自己的意志。 凭借着牢牢被刻入灵魂的执念，为守护了他们那么多年的大槐树神，一次又一次点上那盏长明灯。 “还有大槐村的大家。”杨嘉斐的声音越发轻缓，目光温柔地扫过祠堂外的每一个村民，“阿花、徐姐、牛大爷、张叔、小狗蛋” “自从三年前大槐树开始对抗那股突然降临的力量，每一个村民都会在濒死的时候来都这里。” 用成为怪物后的力量，帮助大槐树形成了现实副本，将一切都掩藏在迷雾中。 “如果没有他们日复一日点上这盏长明灯，或许我就真的死了。” 杨嘉斐忽然声音一顿，欲言又止。 斯姜抱着一公斤薯片装坐在一旁，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边往嘴里送薯片，活脱脱一个正在茶馆里听说书的大爷。 “啊，然后呢？没有了吗？” 甚至还意犹未尽地想要听下一回。 “你可真是个混蛋啊！” 伤感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杨嘉斐气沉丹田，破口大骂。 “我差点就死了啊斯大爷！你就不能流两滴鳄鱼的眼泪吗！” 斯姜奇怪地看去一眼：“铃铛还在响。” “别墅是你设计，用你的能力在现实世界形成的，你应该最清楚。既然屋檐下的铃铛没碎，我的铃铛还在响。” 他拍了拍手上的薯片碎屑，一脸淡定地开口：“那你们就一定还在。” 杨嘉斐捂着心口：“你怎么可以这样冷酷无情！” 斯姜一脸诧异：“我哪里冷酷无情了？” 杨嘉斐嗷嗷假哭：“你哪里没有冷酷无情了？” 这个声音像是来自记忆深处，此刻却明明白白地从黎索口中被说了出来。 黎索的目光不像平时的他，像是身体里还有一个意识，这个意识总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出现，他很在意…… 斯姜发现自己确实流泪了。 虽然只有一颗，或许是因为过于着急而不知不觉挤出来的……但这颗眼泪刺激到了黎索，让他得以短暂摆脱丝线的控制，显出真正的自己来。 一时间，斯姜回想起了一行字： “斩断理智，拥有黑桃者便能使用丝线操纵他人。 切记：不可失去自己的黑桃，否则只能被拥有黑桃者操控。” 第 84 章 “你……靠着我……” “黑桃”…… 这东西可以操控丝线！ 斯姜眼睛一亮。 虽然并不确切地知道“黑桃”是什么，但是很显然，黎索现在正处于“失去黑桃”的状态。 反过来，他原本也“拥有黑桃”，只要他的力量强过那片森林，就能反过来操控它们！ “上好的槐蜜哟！看一看哉！” “小伙子，蜜糕要不要啊？” “新鲜的西瓜，尝一尝呀，不甜不要钱！” 斯姜发现自己身在一处热闹的街市，两旁是粉墙黛瓦的单层砖房，高高低低的檐口错落有致，大门敞开正有人吆喝叫卖的是商铺，小吃零食、粮油米酒、蔬果生鲜应有尽有。 “看呐，又来了一个外乡人。” “真是不信邪” 再顺着青石板街往前走一点，还有的半开着门的是宅子，门口聚着三三两两的村民，几把竹椅一摇，手上的蒲扇一晃，热热闹闹地闲话。 “也是那个A集团的人吗？” “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不像呢” “是的话就赶出去！大槐树会保佑我们的！” 斯姜一路走来，人人都露出或好奇或疑惑的神情，但却毫无戒心也毫无遮掩，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议论着。 “妈妈，这个大哥哥也是要来抢我们村子的坏人吗？” “妈妈也不知道，小宝。但妈妈和爸爸会和大家一起保护好我们村子的。” “嗯，那小宝也保护爸爸妈妈！” 头顶是遮天蔽日的大槐树，阳光却透过繁茂的枝叶毫无阻碍落下来，照亮了每个人脸上单纯而乐观的神情，让这里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那个帅哥好俊啊！快去问问他是哪里人” “你去呀！” 斯姜沉默地路过两个捂嘴偷笑的少女，抬头看向头顶尽情舒展着枝叶的大槐树。 他知道这是哪里。 刚刚他在直播间里听了主播的讲解，三十年前滨海市开始城中村改造，如今声名大噪的滨海新天地就是第一例，也是最成功的项目。 滨海新天地的前身，就是老城区内曾经最为热闹也最具特色风貌的大槐村。 这里是迷雾在现实世界形成的副本。 是三十年前，即将被拆除的大槐村。 “叮铃叮铃” 风中再度传来铃铛遥遥的呼唤，斯姜顺着那道声音一直往里走，很快离开了这条热闹非凡的街市，再穿过一片幽深的竹林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粗壮得需要几十人环抱的树干笔直向上，很快分出枝桠延伸向四周天空，形成庞大的树冠，但阳光却径直穿透繁茂枝叶，大方地洒落在地面，将树下纷纷扬扬的红色丝带衬得夺目至极。 斯姜停下脚步，站定在一座两层高的祠堂外，他仰头看了看檐角下挂着的八角铜铃，又看向围坐在不远处大槐树下的那一圈人，没有再上前。 他的神情很自然，姿态也很放松，只是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人群，灰绿色的眼睛里泛起微弱的笑意。 时隔多年后，他又来到了大槐树下。 尽管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大槐村几百年的历史，绝不能葬送在我们手里！” 不远处的大槐树下正在村民议事，有村民正情绪激动地大声开口：“我们世代守在这里，就是为了守护沉睡的大槐树神怎么可以让外乡人进入这里！” “是啊，村长，如果没有大槐树神的庇佑，我们的先祖早就要死在那场灭世的洪水里” “大槐村不能拆！” “没错，村长！不能拆！” 围在大槐树下的村民情绪要比外面的激烈许多，脸上也不再只有那种不谙世事的单纯，他们语气强硬地抗议着，但愤怒的神色中却混杂着惊惶、恐惧与不知所措，似乎只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说服自己说，他们真的能够守住自己的家园。 被村民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微微佝偻着背，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肃然。 “好了，好了！大家都听我说！” 村长显然很有威望，他一开口，周围的村民们顿时安静下来。 “我们村一直在滨海市老城区里，这么多年了，大家对这片土地的感情很深，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离开我们的家园。” “还有大槐树，这是大槐树神亲手种下的圣木，庇佑了我们先祖躲过灭世的洪水，这才能在树下繁衍生息，一直到今天。” 村长重重顿了顿拐杖，神情坚定：“所以啊，那个A集团要拆掉村子，毁了大槐树，这绝对不可以！我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要守住！” 村民们被老者语气中的决绝震住，一时谁都没有开口。 但在一片安静中，却有一道熟悉的年轻声音响起。 “你们守不住的。” 那道声音像是在叹息。 “A集团是暴力社团起家，他们前科累累，有专业的法律顾问团队，上上下下都能打点好关系，这是他们擅长的领域” “你说什么！？”一周后。 “游游啊你们上班这么早，去医院探望也要这么早吗？” 斯姜半闭着眼睛，游魂一样跟着童游往住院部走，那苍白的脸色、瘦削的身形和飘忽的步伐，要不是有童游跟在一旁，说不定会被路过的护士直接扭送进病房。 “小斯哥，现在已经十一点了”童游习以为常地开口，熟门熟路领着斯姜来到走廊尽头的高级病房。 他们在门口碰上了刚巧也来探望的怨气社畜。 “愿哥，你今天要出院啦？恭喜呀！”童游一脸喜气洋洋，“来看然总吗？” 怨气社畜不姓怨，姓愿，叫做愿柒。 所以燃命总监自然也不姓燃。 脱离污染的影响后，作为受害者的两人被送往特殊医院治疗，恢复了原本的姓名。 “对，出院前再来看看他。谢谢小童关心。”略带着些腼腆的声音响起，面容清秀的年轻人朝斯姜礼貌点头，“斯先生，看来您恢复得也不错。” “啊？哦，我挺好的啊。”被王阿姨接过去休养了一周，好吃好喝好睡的斯姜茫然抬头，没看懂年轻人眼中的愧疚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陪游游来的，你们聊，不用管我。” 他淡定挥手作出指示，毫不见外地坐到一旁，摸出蓝灰狼狗保温杯吃起了鸡头米。 哦王阿姨家的厨师手艺虽好，但果然还是比不过黎索 “我和你们说，早上的时候” 童游活力四射的声音在病房内响起，开心地和其他两人说着什么，引起几人都笑了起来。 病房里的热闹温馨驱散了斯姜的困顿，他看着说说笑笑的三人，灰绿色眼睛里也露出了隐约的笑意。 一场危及生死的污染事件，不仅让怪物组织的线索浮出水面，也似乎让无辜受害者解开了心结。 “对了小童，我们通宵那晚，你是不是给了我一根棒棒糖？还挺好吃的，吃了后感觉心情平静很多。” “啊？棒棒糖？” “哈哈，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吃糖啊愿柒？” “小童给的真挺不错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说笑声里，那些黑暗负面的情绪被一点点驱逐，吸取负面情绪而生的污染也随之消散。 但斯姜知道这只是一时的安宁。 因为某个最不可能但又最合理的猜测已经成真，七年前系统并没有真正消失，曾经操控无限游戏的那股力量已经卷土重来，利用污染孕育出怪物和副本 妄图染指现实世界。 让他退休养老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宣告废除。 灰绿眼睛里的笑意转为阴郁，“自愿”加班的游戏社畜斯姜恶狠狠灌了口鸡头米甜汤，“嘶”得一声被烫到了嘴。 “滨海市出台休息权保障条例，针对目前职场996现象进行整顿规范用人单位需切实保障劳动者充分休息的权利劳动固然光荣，权益却需保障，让我们携手共建有温度、有效率、有价值的工作环境” 午间新闻准点播报，斯姜沉默听完一则新闻，幽幽叹息。 唉，人类社会都保护休息权了，谁来考虑一下怪物们的休假权？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全年无休，劳心劳力，甚至还要拼死拼活的加班生涯，被迫咸鱼翻面的怪物之王双目无神，悲伤地喝光了保温杯里的甜汤。 “滨海电视台为您带来午间新闻，日前CBD发生一起重度污染事件，相关涉事人员均已被拘捕，并无人员伤亡。据悉，此次事件借由小程序传播污染，涉及范围之广、传播途径之新均前所未有对策局提醒市民们及时关注污染指数，加强防范” 听到伤亡情况的斯姜暂时忘记悲伤，有些好奇对策局是怎样对佛系行政和黑心所长进行的归档。 他们一个被他杀死，一个被大鬼带走，到最后好像又是什么线索都没能留下。 这可不行。 对策局拿不到线索，难道真要他勤勤恳恳顶在前面开荒？ 斯姜陡然惊觉不妙，在意识海中紧急呼叫醋精小镜，指挥对方想办法给对策局送去情报。 那个王旭廷他看就很不错，一定是打击游戏黑恶势力的中坚力量。 至少不能是他一个人加班！ “啊，对了！” 另一边，童游拍了拍脑门，用一种“忽然想起来”的语气开口。 “然总，愿哥，忘记和你们说了，恭喜你们升职！” 在另外两人茫然不解的眼神中，卷发少年兴高采烈地鼓掌。 “设计院被收购后领导层大换血，然总你过去的工作业绩被上面大领导看到，非常肯定，让你做公建所的所长！” “愿哥也升设计总监了！” “果然努力就是会有回报的！”卷发少年兴奋握拳，看起来比升职加薪的两人还要激动。 “等等，小童。”愿柒与躺在病床上的然总对视一眼，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什么收购？什么换血？” 斯姜在旁边听得一乐。 哈，这一周时间剧情快进得有些厉害了吧？ 他又摸出来一个蓝灰狼狗保温杯，掀开盖子闻了闻，顿时嫌弃地皱眉。 怎么黎索不在家，他还要继续喝枸杞蜂蜜水？ “就是因为这次污染事件，天垦股价崩盘，就被滨城集团接手了呀。” 滨城集团董事长的外甥童游一脸镇定地开口：“你们懂的，我们集团” “咳！” “BC集团是滨海市的老牌企业了，口碑很好的。”差点说漏嘴的卷发少年丝滑改口。 “天垦被收购以后组织架构调整，以前的各项制度规定全部废除，一切都按照BC集团的标准重新制定。” “也就是说” 在病床上下两人惊讶与喜悦的神情中，童游开心得比了个耶。 “包括在业内被诟病已久的底薪+绩效薪酬制度，人均产值计算方式，晋升通道等等，全、部、废、除，统统都按集团标准来！” 他们滨城集团可是全球福利待遇最好的企业之一！ 一脸与有荣焉的童游骄傲挺胸，像是只漂亮的小公鸡，被悄悄倒完蜂蜜水的斯姜顺势摸了摸那手感极好的卷毛。 “那可真是太好了。” 或许是这个消息的冲击力度对两人来说实在太大，愿柒愣了好一会儿才出声，病床上的然总也是神情怔然，久久未能开口。 但一种名为希望的力量却正从他们的眼中复苏。 “如果，我是说如果天垦通过这次重组，能够带动整个设计行业的生态变革” 然总苍白的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低声喃喃。 “未来就会有更多热爱这个行业的，真心实意为了出作品的人留下来。” 他们否定和逃离的，从来不是为了自己热爱的事业而付出的时间与精力。 “嗯，你们可能还不清楚，其实那天发生污染事件的不仅是我们所。” 童游挠了挠下巴，给两人简单讲了讲之后发生的事。 “这次污染事件影响范围非常广，海内区的15个大市都在同一时间爆发了重度污染事件，只有海外区和国际区因为主流社交软件不是V信，这才没出什么事。” “事后对策局联合多个部门向上报告，社会舆论也反应激烈，海内区最高行政署已经向全球表态，势必会严肃整治职场不良生态，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嗯，设计行业已经成为重点整治对象了。” 卷发少年乐观地笑了起来。明日那群看似不靠谱的家伙，倒真是有两把刷子。 游戏体型差的缘故，斯姜的个子只刚到他的下巴，一股似有非有隐隐约约的花香在他鼻尖一闪而过。 定睛一看，青衫子这才发现斯姜的头发是用一枝含苞待放的白玉兰簪起来的。 这种手法，好像没怎么见过，这是什么发型师最新研究出来的造型吗？ 青衫子眼底闪过一丝惊叹，对于斯姜，他发现真实的对方远比直播间里表现出来的更加神秘。 做事大胆不缺想法，一手精湛的手艺让人望尘莫及，更别说他无意间表露出来某些“技能”，让人很难不对他产生兴趣。 跟着斯姜走过石桥，青衫子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周围，“这是你触发的隐藏地图？” 没有否认，斯姜不认为自己第一个触发这个地图的人，他更不会是最后一个，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是的，不小心触发了李婆婆的隐藏任务，这个地图就被点亮了。” “别有洞天，有山有水，确实是个好地方。”青衫子望着远处的瀑布，他等级比斯姜高许多，各方面数值也被系统拉高，只是站在这里，他就能隐约听到远处的瀑布砸下水潭的轰鸣声。 见斯姜要往山上走，青衫子喊住他：“你准备走上去？”“会。”斯姜明显感觉到李婆婆的态度的一个转变，却摸不透究竟是何原因让他有这种转变。 蒲扇再度被扇动，浓郁的花香在空气中流动，李婆婆颇有深意地瞥了眼斯姜，转身走向院子里，“小白，回来。” 原本蹲坐一直盯守着斯姜的大狗闻声立马站起，吐着舌小跑到李婆婆脚边，跟他一起进了院子。 留下斯姜站在院子口，捧着小木盒不知是进是退。 昨天下线后他恶补了一顿这款游戏的各种知识点，其中NPC会因为玩家无意间表露出的动作而产生不同的反应进而引发不同的故事线这条规则他记得很深。 本想的是可以不带脑子玩游戏，结果没想到这款游戏浑身心眼子比他两辈子都多。 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着，四周的花香似乎又浓郁几分，李婆婆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还不进来？等着老婆子我请你？”“我去！还真有人抽到了？”明日游戏公司大楼，原本寂静无声的办公室突然响起一道尖叫。 “鬼叫什么？！”坐在他旁边的总策划首当其冲深受其害，熬了三个大夜本就一点就炸的脾气此刻更是忍不了，精神体化作狸猫毫不犹豫地给对方三道抓痕，“再鬼叫下个月你给我去替阿扫干活。” 阿扫是这层楼的扫地机器人，此时正好机械平淡的语调在办公室响起，【正在规划路线中……前方有障碍……】 须左默默抬起脚，放阿扫过去，手上飞快地截图传给总策贝雅云，“贝姐，快看！有个玩家，抽到基础数值全是6！！！” 贝雅云打开截图，主脑的运行程序里那一闪而过的数字证实了的确有人抽到了这个盲盒。 “小左，打开这个人的页面我看看。” 话音刚落，须左就已将斯姜此时的信息以及直播间投影到大屏幕上，“贝姐，他叫斯姜，还是我们官方游戏主播之一。” 数值盲盒确实是随机的，但其中所有数字相同的这几种盲盒，被设定成惊喜盲盒，惊喜盲盒中，9个9、9个6和9个1是概率最低且最为特殊的，别的惊喜盲盒只是概率更低，而这三类，不仅概率低还限量。 抽到惊喜盲盒的玩家在正式登入游戏后，系统会送一个惊喜礼包给玩家，这里还有明日埋的一个小彩蛋成就：特殊的运气。 又能抽中惊喜盲盒同时还能获得主播资格加上那明显捏脸手艺甩大多数玩家一大条的漂亮脸蛋，饶是贝雅云也不由得多看几眼。 “暂时列为关注目标，给他的直播间分点流量。” 斯姜耳边响起系统跟进任务的提示音，暗自松口气，看来这个NPC并不打算为难他。 刚迈进这座院子，斯姜这才发现这里是另有乾坤。 李婆婆的院子位于杏花村的最东边，光从外面看去，院子的范围也没比村里其他人家大多少，只不过村里其他人大多院子之间只用篱笆隔开，而李婆婆的院子则是砌好的瓦砖墙。 结果进来后，眼前美轮美奂的景色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斯姜犹如坐井观天的泥蛙初次见到井口之外的天空，沉醉的，痴迷的，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什么院子，可以做到拥有屹立着望不到头的高山，隐入云雾中若隐若现飞流直下的瀑布，山脚下是开满枝头的杏花斯与若初雪洁白傲然绽放的白玉兰。 余光注意到池边的荷叶轻晃，一只仙鹤叼着一条红金色的锦鲤从荷叶池中飞出，鸟喙并不能将肥硕的锦鲤完全咬住，反而还要被锦鲤的尾巴连着扇好几巴掌，气得它不断扑腾着翅膀，试图扳回一局。 这个画面怎么看都带着丝丝喜感，让他这个旁观者不自觉笑出声。 仙鹤和锦鲤这才察觉到有个陌生人到访，一人一鹤一鱼三目对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道声音打破此时尴尬的局面：“还有五分钟，姜姜。”管家一号递给斯姜一支营养液，等着斯姜皱着眉吃完后回收那支营养液管。 青草味的营养液的味道着实不算好，不过都是特价营养液了，他也不能要求太多。将营养液空掉的管子递给一号，设定好三小时后让一号来叫醒自己，斯姜按照原身的记忆躺进全息舱。 六点游戏将准时开放服务器，不过斯姜不急，他先熟悉了一下全息模式下各种常规操作，随后跑去游戏官网溜达一圈，顺带设置了一下直播间的设定，这才不紧不慢地点开那个早已下载好的游戏图标。 游戏直播会在他登录账号进入游戏的那一刻就自动开启，为了不自乱阵脚，提前设定好隐私保护以及个人偏好还是很有必要。 这点在他事后刷游戏论坛时深以为然，无比庆幸当时先设置好了各种选项，为自己的马甲提供了坚实的保障，规避了许多麻烦。 不过现在，斯姜还未想那么多，他已经被宏大精致，身临其境的全息技术完全吸引，目不暇接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仙鹤衔着春天第一支冒出嫩芽的枝条从他头顶飞过，青翠鲜嫩的枝条从空中落下，轻柔的风将其精准地送到他手中。自空中飞下的仙鹤伸长脖颈，优雅地站在不远处耸立在斜松下的巨石上，对着他发出清脆的鹤鸣。 得到仙鹤通人性的回应，斯姜再一次爬上仙鹤的背上，柔软的羽毛和温热的触感让他坐在鸟背上完全不敢乱动，深怕自己一个失策从这半空中摔下去。 那也太糗了点。 仙鹤越飞越高，越过山脚下的杏花斯，直直地往半山腰似是被人一剑削平，横截面异常平坦的平台飞去。 云朵湿润的水汽划过斯姜指尖，留下一道湿漉的痕迹，斯姜脑海里突然闪过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修仙小说里主角们人手一个的随身空间，恍然大悟。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院子，这分明就是一个芥子空间！ 斯姜转头，眼神颇为真诚，“不然？总不能放你一个人爬这个山吧？” 尽管这芥子空间的主人并非是他，然而是他将青衫子拉进来的，没道理他坐仙鹤，让对方一人惨兮兮地爬这座完全称不上矮的高山。 早在之前走去村长家的路上，青衫子就留意到斯姜是一个走得很慢的人。 不仅是这一次，多看几次他的直播也可以发现，他每一次涉及到消耗体力的事情，都是偏慢的，说好听点叫慢条斯理，说难听点就是蜗行牛步。 那种连刚学会走路站在学步车里摇摇晃晃的小婴儿都不如的速度，放在体格健全的星际人身上，完全就属于一个折磨，他们过于发达的神经与精神力也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但若换个角度想，若是将这个速度放在身体或许有些残缺的人生，则完全合理。 让他爬个山而已，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仙鹤在等着你呢，”青衫子指了指站在不远处警惕地盯着他的大白，“不用担心我，我有一门功法可以加快我的速度，若是我没算错，你在山上等我一盏茶的时间就足够了。” “你的倒计时可不等人。”青衫子善意的提醒道。 一盏茶，也就十分钟左右，斯姜想了想，采纳了青衫子的建议，先一步坐在大白背上，飞向了半山腰。 青衫子看到仙鹤展翅飞远，也没耽搁太久，提脚往山上走去。青白色的气流在他脚边浮现，眨眼间，他人影就已经到了总路程的三分之一。 直播视角是跟着斯姜走的，观众自然是没能看到这御风疾步的场面，不过他们也遗憾，因为此时，他们在见证另一种疾走—— 斯姜坐在石桌前，一改之前慢条斯理的编花速度，十指飞快地从不同的簸箕里选取合适长度的花朵，编制成一个又一个的花环。 “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不是吗？” “外乡人，凭什么说我们守不住！” “你胡说，大槐树神会保佑我们的！” “就算大槐树神庇佑。” 在瞬间紧绷起来的气氛里，那道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只是略微提高了嗓音，一字一顿开口。 “几百年过去了，难道你们想永远依靠庇佑生存吗？” 原本蹲在地上的卷发少年站起身，毫不畏惧地直面村民们愤怒的目光，神情认真。 “村长，您知道的，单靠你们自己是没法从A集团手中守住村子的。” 斯姜远远站在祠堂下的阴影里，看着童游孤身站在众人身前的姿态，恍惚间觉得时光仿佛倒流。 多年以前，他们三人小队第一次下的团队副本，就是《在大槐树下》。 那时某个灰发的建筑师，也是这样一个人站在最前面，为了说服村民们说得唾沫横飞，口干舌燥。 “唉，我知道大家的心情但这个小娃娃说得没错。” 在村民们热切的注视下，年迈的村长叹了口气。 “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大槐村也封闭得太久了”村长的神色有些伤感，但很快又坚定起来，沟壑纵横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虔诚的微笑。 “但是啊，大槐树神还是再一次庇佑了我们。” “前段时间从外面来了三个年轻人，说要帮我们跟滨海市那些管事的争取，一定保住大槐树，还要尽可能原样留住我们的村子！” 村长有些激动地开口，眼中渐渐泛起希望的亮光。 “他们说，就算未来这里变成高楼大厦，大槐树下都不会变，我们的主街也不会变甚至能保留大部分房子做改造升级，以后啊，大家还能够继续住回来叫、叫什么什么绣花针理念？” “回迁安置，自愿、渐进的城市更新。”① 一旁始终安静的卷发少年低声补充，神情有些奇异。 “愿意回来的，可以免费接受技能培训，从此以后在统一的运营公司管理下经营自家店铺。不愿意的，也可以拿着赔偿搬去附近的拆迁小区。” 童游微笑起来，像是在保证，又像是在描述着某种笃定会发生的未来。 “从此以后不会有大槐村了，会有越来越多的外乡人进入街市，来到大槐树下，但这里的一切不会改变，所有人都真心喜爱和保护着这里。” “就和这些红丝带一样，大槐树下的期盼与祝福，一直都在。” 大槐树下，村民们神色挣扎怀疑，议论纷纷。 “外乡人的话，能信吗？” “对啊，万一他们也是那个A集团的骗子呢！” “但如果还能继续住在这里，守着大槐树” “只要大槐树还在” “咳，咳！” “大家不用担心，这是大槐树神给我的启示。” 村长干咳一声，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那三个年轻人啊，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枚大槐树下的八角铃铛！其中那个斯文漂亮的男娃娃，能够让祠堂里的那座铃铛发出声音！” “他和先祖留下来的大槐树神雕像长得一模一样！” 大槐树下骤然一静。 在村民们不可置信的期盼目光中，村长顿了顿拐杖，高声开口。 “大家，这是大槐树神为我们指明的方向！让我们走出去，去到外面的世界！” “他会一直在这里看着我们的。我们的祠堂会在大槐树下被世世代代守护着” “供奉我们的神明！” 斯姜的心里很乱。他扶了扶额头，说想自己散散心，让吴涧先把黎索带回去照料，别人也不用跟着他。 等到车和人全都远离了，路上又重归黑暗和宁静，斯姜才缓缓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早已没有了慌乱，而是平静的、深沉的，像是捉摸不透的深潭。 他确认了一下周围没有人在附近，这才转过身，朝着和别墅相反的方向走去。 刚才在回来之前，他分明看到系统给出了新的提示。 现在，他要去确认这一点。 第 85 章 些许真心 【关键剧情道具：黑桃（已激活）】 【收集度：25%】 这是斯姜在倒地前看到的。 那片隐秘的森林不出意外是属于任务场一类的时空，因此当空中浮现出两行蓝字的时候，斯姜并没有感觉到多意外。 那两行字就浮现在黎索身后，背景是变得通红的丝线森林。丝线从森林深处延伸出来，统统汇聚到了一起，黎索就在他们交汇的终点，正好和面板上浮现的蜘蛛标记重叠在一起。 从斯姜低头去看那块牌子开始，黎索的视线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看着斯姜面不改色地看了手里的铭牌后，神色没有半点波动，若无其事地把铭牌收进了口袋里。 黎索勾起唇，饶有兴味地扬了下眉。 虽然他到现在都不认为他真的是老玩家，还是核心区的玩家，但斯姜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是看他到底是谁。 而注意着斯姜的不只是黎索，还有姚皜皜。 她第一时间就想要问斯姜那个铭牌是什么，但斯姜也恰好是在这个时候开口：“易姐，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姚皜皜的问话也就卡在了嗓子眼里，又给咽回去。 她回头看向半躲在自己身后轻轻发着抖的易安南，易安南虽然黎显的害怕，但还是开口：“和、和之前那个许葶一样。” 她说：“黑红色的灵魂，一个巨大的四不像怪物，f……” 易安南下意识地想说疯子，但又猛地想起本人就在她跟前，所以咬了一下舌头，更加紧张了：“黎哥冲上去时，就像是被它吞没了一样。” 因为易安南的能力持续一分钟，所以斯姜问：“那你看见黎索的灵魂有什么变化吗？” 易安南摇摇头，怯怯地瞥了眼黎索：“还是一如既往。” 周围缠绕着数不清的煞气，那些黑雾稠密到像是要变成液体状，将黎索锁在其中，也让他看上去就像是煞星转世。 易安南每次看见这样的人，都要躲得老远。 这样的人要么真是煞星，要么就是心狠手辣，极其残忍无情之人。 黎索显然是后者。 她曾经和他下过本，所以她知道。 听到易安南这话，斯姜顿了顿。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因为取名很难，所以他之前写黎索下本的时候，都不太会写配角的名字，而是用对方的特征来描述，甚至有些角色因为是打酱油的，所以干脆被用“x人”在其中略过……所以他不知道易安南，不知道她和黎索一起下过本。 这里还有其他和黎索一块下过本，然后能力被黎索盯上了的。 黎索的能力只能发动两次，在他原先的轨迹中，每一次使用都是斯姜写下的，所以他没有掠夺其能力。 斯姜在心里轻啧了声。 早知道他就不图方便，把全部人的名字和能力列出来，这样也不会出现世界自动衍生，导致他不知道的情况了。 斯姜心念转动间，又问黎索：“你刚才看清楚攻击你的东西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了吗？” 黎索还真看清楚了：“里面是蓝色的医生服，外面是浅粉色的一件大褂，但有点破碎，而且很脏。他身上还有一股很浓郁的血腥味。” 姚皜皜皱眉：“不是许葶吗？” 这装束，和许葶一模一样。 “不是。”回答她的是易安南：“虽然他们的灵魂颜色和四不像是一样的，庞大也是一样的，但走向是不一样的。” 她小声：“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不一样的。” 斯姜若有所思：“那目前基本上可以确定出现了三种颜色。” 白、粉、粉蓝。 粉蓝和粉有没有什么紧密的联系暂且不知道，但斯姜觉得既然不是纯粹的蓝，而是粉蓝，那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几种可能性，只是因为暂时还很混乱，不太好说出来，所以斯姜道：“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粉蓝色惧怕其中一种颜色。” 姚皜皜一愣：“为什么是其中一种颜色？跟我们对话的不是白色的许葶吗？” 斯姜笑了下：“人都还没见着，怎么确定一定是白色的许葶？万一是粉色的许葶来接我们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毕竟早上通知开会的许葶表现得也不算很异于常人，而且和他们很熟稔的模样。 但真要是粉色的许葶来接他们…… 姚皜皜和易安南都是想到了早上十一号病房的事，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还好，来接他们的是白色制服的许葶。 许葶是直接从外面走过来的，她走进电梯里，看见四人都没事，松了口气，也关掉了自己的手电筒。 她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一边跟斯姜说：“斯医生，你们怎么大晚上的还出来呀？医院不是有规定说晚上不要带病人出来吗？” 姚皜皜看了斯姜一眼。 他是有什么身份吗？为什么许葶指名跟他说话？ “真是麻烦你走这一趟了。” 斯姜不动神色地扫视着许葶，从头到脚，一点也不落下。 同时他也是带着歉意道：“但黎先生一直说自己不舒服，待在病房里很憋闷，我就想着带他出来走走，正好遇上姚医生的病人也有点不舒服，本来是想带他们到院子里透一会儿气，舒缓一下情绪就回去的，没想到遇上了电梯故障。” 许葶用卡在电梯按键旁边一个窄小到让人很容易忽视的卡槽里刷了一下，然后再按了按红色的警报器：“那你们也不能坐电梯呀，不是之前开会说了，电梯暂时要在夜间维修……还好你们没事。” 斯姜一脸更加愧疚了的模样：“抱歉抱歉，最近太忙，都忘了这茬。” 许葶先按下5楼，再按下10楼：“哎，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就是说十二天后就能修好，刚才还通知说可能会快一点，只需要十天了。” 斯姜微顿，下意识地看了眼黎索。 黎索正好也在看他，和他对了一下视线。 黎索扯了下嘴角，眸中神色意味不黎。 但斯姜知道，他虽然说是说自己不插手副本，要看他表演，可其实只要听到相关的，他也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思考。 副本本能了。 而斯姜可以通过黎索的微表情去猜测一些事。 比如他现在和他想的是一样的。 不过…… 他们的思维模式可能真的会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相似。 谁让黎索是他写的主角啊。 斯姜收回视线时，姚皜皜又动了动唇。 瞥见她要开口，且视线落在那猩红的数字显示屏上，斯姜毫不犹豫地就一个眼刀过去，示意她别说话，同时也是打断：“姚医生，我看易女士好像有点不太舒服，你晚上让她吃药了吗？” 姚皜皜微顿，手覆上易安南的手：“她吃了药，大概就是刚刚被吓到了吧。” 回了这一句后，姚皜皜也没有要再问什么的意思了。 猩红的数字屏慢慢从负数归于正数，在安静片刻后，终于抵达了五楼，也就是1号病房所在的位置。 伴随着“叮”的一声，许葶按着“<丨>”的按钮，示意姚皜皜和易安南：“姚医生，易女士，五楼到了。” 姚皜皜看了斯姜一眼，斯姜冲她点了下头，她便牵着易安南走了出去。 许葶微微偏头，冲还回头再看了眼电梯的姚皜皜甜甜一笑：“姚医生，晚安。黎天见。” 话音落下时，她松开了按键，电梯门也缓缓合上。 姚皜皜却停在电梯门前，停了足足三秒。 还是易安南小声说：“我们快回病房吧？万一粉色制服的那个还在游荡……” 姚皜皜这才回神，背后却已然冒了点冷汗：“好。” 而电梯里，电梯继续上行，许葶也再次开口：“斯医生，你们没受伤吧？” 她好像很在意他们有没有受伤。 斯姜：“没有。”斯姜：“……是。” 他镇定道：“我们不小心乘坐了电梯。” “斯医生？！” 许葶好像很诧异：“…您先别急，黎先生也跟您在一起吗？我这就过来，你们千万别出电梯！” 已经只有半只脚踩在电梯里面，还是电梯边缘的框框的黎索微扬了下眉。 他看向电梯里的斯姜，眸色有几分意味深长。 斯姜沉吟了一秒，就做出了决断：“好的，我们知道了，我们就在电梯里等你们。” 他补充：“还有6号病房的姚医生和易女士也在电梯里。” 现在还不是时候去试一下如果说已经出去电梯，或者他们干脆就直接出去会怎么样。 斯姜已经有不少猜测了，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样，那么他们得先解决这边一些问题。 见斯姜做出了选择，黎索就走回了电梯里，略感无趣地把手里抓到的东西丢给斯姜：“送你，当这个的礼物了。”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手里7字形的钢筋。 斯姜：“……” 他十分诚恳：“我更想要你手里的钢筋。” 黎索已经把它往自己腰后塞，再用衣服盖住了：“这可不行，我拿着比你拿着用处大些。” 姚皜皜没忍住：“…楼上还有很多钢筋。” 黎索微扬眉，扫了她一眼，瞥见姚皜皜手里攥着的铁片，多少又有点新的改观。 他想“斯姜”看人的眼光确实不错。 所以黎索也愿意且本身也有点故意地多解释了两句：“要这种形状的才好。太弯太扭曲的不好发挥，太直的虽然也可以杀人，但总要费点劲，而且可能会受场地限制发挥不出来，但7字形的就不一样了。” 黎索空手比画了两下：“像镰刀一样，横扫可以直接扎脖子，竖着砸也可以直接穿透脑袋，就连在背后搞偷袭，都要比其他形状的方便很多。” 他笑眯眯地看着斯姜：“我家阿满可真贴心，给我挑的武器是最趁手的。” 斯姜攥住手里类似铭牌的东西，面无表情地睖了他一眼，随后低头看向了黎索送给他的“礼物”。 从刚才那个NPC身上扯下的牌子。 【444精神病医院医生主任-斯姜】 他还特意强调了句：“我们也没有出电梯。” 许葶笑了下：“那就好。” 电梯里又安静下来，二十秒一层的电梯从五楼到十楼要等一百秒。 这一百秒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等到到了十楼后，许葶又一次按住了“<丨>”的按键：“斯医生，你们早点休息，这么晚了就别出来了。下次要是黎先生又不舒服需要出来透透气，你跟我说一声。” 斯姜说好，也没有停留，就带着黎索出去了。 他们回到13号病房时，就看见废墟还是废墟，并没有一键复原。 当然也有可能是时间没到。 关上病房门的刹那，黎索就问：“斯医生，怎么说？” 斯姜看他。 黎索一脸兴致勃勃，从感觉上就像是在期待大哥布置任务的忠实小弟，但其实斯姜黎白他为什么这么兴奋。 “我现在怀疑有最起码两个时空，又或者是类似于多时空的多身份，反正我们现在得到的，不一定就是完整的身份。” 斯姜在心里叹了口气。 “回去睡吧，我还要忙呢。准备开播了。” 听到这句话，黎索的眼睛突然亮了。 “我听你的声音就能睡好，之前一直是这样的。” 他说着用上了劲，在斯姜反应过来之前把他推进了屋里，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坐在这里。” “你就在我耳边播吧～” 第 86 章 “主动往前才是最好……嘶！” 斯姜看着不远处的黎索：“……” 黎索倒是没有真的坐在他旁边，而是蜷在了电脑桌旁的单人沙发上，就在他的斜对面，和他离了一个手臂的距离。 但他怀疑如果自己现在坐着的不是单人电脑椅而是双人座，黎索一定会凑过来瘫在他身上的。 此时此刻，黎索的胳膊支在电脑桌侧面，这会正两眼放光地看着斯姜。 “靠着一个铃铛和一堆道具，孤身一人勇闯副本，幸运地杀死了一个怪物，躲进安全区。” 茶水间里，斯姜缩在沙发里抱着保温杯，看了眼被反锁的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黎索站在他面前，一身正装纹丝不乱，双手戴着黑色皮革手套，捏着鞭子慢条斯理地拉了拉，似笑非笑地点评道。 “你很有勇气。” 斯姜露出无辜微笑，还没来得及出言狡辩，声音就在黎索下一句话中僵在嘴边。 “你必须去对策局的特殊医院做检查。” 斯姜瞪大了眼睛。 “别想逃。”黎索露出极富教养的微笑，不带一丝烟火气地威胁，“或者你想要尝试用来束缚怪物的手段？” 斯姜 他透过玻璃往外看，目光落在那几个嘶吼挣扎不停的奇行种身上，看着那将四肢捆在一起，吊住脖颈一个接着一个串起来，活像是准备屠宰牲畜一样的绑法，默默地扭过了头。 “老黎，是不是有点太不人道了” 斯姜再一次觉得积分榜第一可怕如斯。 怪物都不带这样羞辱人的。 “叮铃” 黎索哼笑一声，替斯姜拉了拉盖在身上的毛毯，动作轻巧地取出他身上的电话接通。 “小斯哥我好像闯祸了” 通话开着免提，传来另一道令人不省心的声音。 “什么祸你快说来听” 斯姜一听顿时来劲得探过头，兴致勃勃地就要让童游展开说说。 然后被抵在自己鼻前的鞭子压制，乖巧地眨了眨眼闭上嘴。 “怎么了？” 黎索耐心地开口询问，握着鞭子的手搭在斯姜肩头，近在咫尺的威胁感顿时让斯姜颈侧冒起了成片的鸡皮疙瘩。 “审判”与他的力量天然相克，让斯姜掩在黎毯下的五指忍不住蜷紧，费了好大的劲才压制住了攻击的本能。 他忍得辛苦，却也没忘了听那一头两人的说话声。 “那个，我不是出去调研吗飞无人机航拍的时候”童游的声音有些游移，“刚好碰到一群小猫在外面玩” 斯姜听到这里顿时乐呵起来，已经可以想象到那群猫崽子是怎么玩无人机的了。 果然 “下降的时候小猫们扑过来，我怕伤到它们就直接关机了。”童游的做法一如既往充满了个人特色，“然后，呃其实也已经快到地面了，就是一不小心落点误差，把我的书包撞翻” “小飞机的机翼把包里一部我没见过的手机搅碎了。” 童游的声音里充满了迷惑。 “把自己的手机放我包里是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是黑所的，因为手机壳写着‘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斯姜终于没忍住喷笑了出来。 好个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这不就把自己干死了吗？ 黎索按了按眉心，显然也有点无话可说。 “没事，是谁的都没关系。早点回家休息，王阿姨很担心你。” 斯姜在一旁点头。 没错，反正黎索有钱赔得起。 是黑心所长的就更没关系，人都没了还要啥手机。 “哦，那我这就回去。”听话的童游完全不带疑惑地答应下来，接着开口，“啊，黎哥，还有，舅妈说让我多带小斯哥出来逛逛，我今天刚好在滨海新天地调研，这里有滨海最出名的大槐树，下次我们一起去？” 当然要一起去！ 斯姜举手正要欢呼，黎索凉凉看他一眼，回道：“当然可以，不过要等他身体检查完，确认没问题以后。” “老黎！” 斯姜控诉看向又开始做自己主的租客，接着在黎索微微挑眉，审判不紧不慢抵住自己脖颈后乖巧坐好，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意见。 “好，麻烦黎哥啦！” 童游乖巧应下，临挂电话前“啊”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飞快地说道。 “对了，那个手机碎掉的时候，我的护身符也亮了！” “你说清楚” “嘟”“这个副本拦不住你，去找游游吧。” “喵~~~~” “我不能走，黎索还被困住23层走廊，我得让副本进入下一个阶段，好让他出来。” “喵！” “你和黎索有什么仇这么恨他？这个副本里的人还没有完全被转化成怪物，还有得救，黎索不会直接炸了副本的。” “回去给你开蓝莓兔罐头？” “喵嗷” 怨气社畜开启设计院副本后，斯姜和黎索失去联系，他带着旺财刷新在电梯内，踏出电梯门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在黑雾弥漫的23层走廊内鬼打墙的黎索。 无限流游戏资深社畜斯姜轻松破解出规则，决定先将太过敏锐的房客和脾气太过暴躁的大猫都放置一段时间，自己去副本里瞧个究竟。在一番拉扯之后，斯姜目送被蓝莓兔罐头轻而易举哄骗的银色大猫身影远去，接通了来自王阿姨的电话。 带着怒气的女声顿时传来。 “小斯啊，游游昨晚通宵了才回来，结果他们那个什么黑所又要他现在就去陪甲方调研！” “你说这像什么话？！” 没等斯姜开口，那头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不是正好要去他们那里帮游游送东西吗？帮阿姨看看这设计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下个月游游生日，是时候送他一个公司学着管理了。” 壕无人性的通话结束，斯姜走进公建所大门，也看到了与往常完全不同的，热闹非凡的办公室。 “作精！你不在我们项目组吗?这一部分内容本来就该你做！” 向来独自散发怨气，鲜少和人争执的怨气社畜堵在门口，朝奇葩作精怒目而视。 “小游不可能帮你做，他才刚通宵完！” 奇葩作精一脸不屑：“偶尔通宵一次怎么了，我天天都加班也没说什么。” “加班？” 怨气社畜面无表情，但任谁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嘲讽。 “你那是在加班吗？你天天吃完加班餐看剧聊天摸鱼，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只是大家懒得理你。” “什么借口都没有用，今天这活你必须要干。”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被当众指着鼻子骂的作精拉开嗓门，尖声高叫，正巧燃命总监一脸沉郁地走过两人身边，奇葩作精顿时抓住对方，脸色因为愤怒与难堪而涨得通红。 “燃总，你来评评理！小怨今天情绪不对，怎么这么激动！” “我都这么忙了，怎么可能有空做他的项目！” 燃命总监在办公室内向来最有人缘，经常在同事间起摩擦时充当调解者的角色。而奇葩作精深得所长倚重，通常情况下绝不会成为吃亏忍让的一方，因此越发变得嚣张肆意。 这一回奇葩作精像往常一样，抱臂站在一旁，趾高气昂斜睨着两人，等着怨气社畜被劝服忍气吞声。 但今天却好似和从前都不一样。 “作精，你是什么样的大家都知道，平常也就算了，小怨和小童昨天刚刚通宵这种时候你还要发癫，就别怪我把话讲得难听。” 燃命总监面沉如水，在奇葩作精不可置信的神情中抬起手臂，挣开对方的拉扯。 “该你做的，就要做。” “现在，让开。” “你！” 被接连不留情面地回怼，奇葩作精脸色一片青白，在所有人鄙夷的目光下终于破防，摔门离去。 “我要去找黑所！这个项目谁爱做谁做！” 所长办公室大门紧闭。 黑心所长在门背后捧着电话跪舔。 “大槐村？哦，是滨海新天地对吧？哈哈您说得对，没错，那里以前是叫大槐村。” “是是是，您放心，我们材料都做好了，有什么要改的您说，我们立刻就改！” 与在大办公室时颐指气使，强硬不容忤逆的姿态截然不同，此刻黑心所长软得简直要跪穿地心。 蛮不在乎的声音透过玻璃门传出，让众人神色各异。 “调研？没问题，通宵一晚上不算什么的。人已经安排好了，您就在我们院里对吧？我马上联系车子送您过去” “哐啷！砰！” 门被狠狠推开，重重拍在墙上，燃命总监铁青着脸色大步走入所长办公室，劈手夺过手机。 “临时通知的调研，没有人可以放下手中的事立刻赶过去！更不要说刚刚通宵过的同事！” 情绪激动的男人胸口急剧起伏几下，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片通红。 “姓黑的，我忍你很久了。”那对血红色的眸子盯住脸色阴沉的黑心所长，声音越来越沙哑模糊。 浓烈的黑雾开始蔓延，遮住两人的身形。 “既然，不把当人” 模模糊糊的断续声音隔着黑雾传出，如同索命的恶咒，带来混乱开启的信号。 “你就，自己也，尝尝这种滋味！” 充斥着不详意味的黑雾在瞬间弥漫，顷刻间笼罩住这一整片空间！ “杀了、杀了杀了你！” “砰！哗啦！” 办公室内一片混乱。 浓雾将日光完全遮住，阴沉黑暗的封闭空间内，两道身影激烈碰撞，到处都是桌椅碎片和电脑残骸。 “嚯，这么热闹。” 斯姜不知何时摸到了童游工位，好心地保住了小朋友的所有家当，顺便婉拒了隔壁佛系行政递来的茶杯。 “谢谢，我们家老黎不让我喝茶。” 他淡定捧着印有蓝黑狼犬图案的保温杯，喝了口飘着枸杞的蜂蜜水。 “佛系！F-1001怎么会突然失控！” 黑心所长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在狼狈躲闪的间隙大吼。 “他还没到成熟的时候！这一次不该是F-1003吗！” 正在喝茶的佛系行政微微一笑，悠然自得地耸肩：“谁知道，或许是你太可恨了吧。” “毕竟污染是由情绪催化的嘛。”佛系行政朝黑心所长身后努努嘴，“瞧，他们也快了。” 黑雾笼罩下，情绪本就反常般激烈的众人都发生了异变。 一双双血红色眸子在黑暗中亮起，直直盯住了彼此。 “吼！” 脸色泛青的燃命总工从黑雾中心倒飞而出，摔在斯姜脚下，眼神凶戾地抬头朝他嘶吼。 斯姜有些无奈地“哎”了一声。 “别啊，你不太符合我的审美，碰瓷不好，千万别学。” 他说着一手握着保温杯，另一只手从宽大的衣袖间探出，纤细苍白的手腕看着经不起一点力道，但却毫不费力地提起了体型庞大不断挣扎的燃命总监，接着轻轻松松一甩手，将对方轻巧地扔进了不远处的茶水间。 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天天和这帮人一起上班，也是不容易啊。”斯姜走回来继续坐好，在嘶吼声中捧着保温杯一脸感慨。 “毕竟这是我的工作。”佛系行政淡定接过话茬，“虽然有的人太没用，但好在本身的存在就足够了。” 在两人看戏喝茶的同时，黑心所长正被所有人围攻，艰难地找寻脱困方向。 斯姜忍不住吐槽：“拿同事当催化剂用，你们组织的同事情还真是塑料啊。” “毕竟我们是竞争关系嘛。”佛系行政微微一笑，“草花J只能有一个，组织可没有非升即走的企业文化。”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背后隐含的残酷却毫无遮掩，斯姜垂眸注视着杯中漂浮的枸杞，眼神平静，没有一点波澜。 “看来你很有信心。” “信心？” 佛系行政轻笑一声，没再说下去，而是转向斯姜，露出探究的神色。 “那你呢？和人类玩过家家很有意思？” 那双深红的瞳孔内满是真切的不解。 “明明和我们一样，为什么还要在乎这些人类的死活？” 斯姜微微一怔。 “昨天夜里F-1003就该成熟了，你却偏偏要插手”佛系行政迷惑地歪了歪头，像是完全不能理解。 “拖到今天又能如何？他还是会被转化。” “这是他注定的死亡。” 斯姜没有开口。 他从佛系行政问出那句话后就陷入沉默，灰绿色凤眼安静地低垂，看向手中的保温杯。 杯壁上的狼犬温柔地注视着他。 周围是混乱却没有任何威胁的战场，站在对立面却没有敌意的怪物，他既没有身处血肉横飞的修罗地狱，耳边也没有充斥着绝望到无声的哀泣，但斯姜却在一瞬间想起了某些事。 曾经也有一道声音轻描淡写地告诉他。 “人类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实验品和养分，而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不说话？” 佛系行政转过椅子面朝斯姜，深红瞳孔深处跳动着微弱的光。 那张始终悠然平静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就像是脸部肌肉被不熟练地牵动，僵硬地拉开嘴角。 “LU，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斯姜骤然抬头。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怪物，听到对方用同样平稳清晰，却透着股诡异机械感的声音叹息般开口。 “与软弱的人类为伍，沉溺在虚假的感情” “LU，你真的让我很” “咔！” 佛系行政的瞳孔骤然放大，那微弱的光被迫消散，漆黑无光的眸子映出面前黑发青年面无表情的脸，和那只插进胸膛捏碎心脏的手。 苍白纤细的手腕微微一抖，被破坏了核心的怪物躯体就开始破碎，最终混在漫天灰尘里被风吹散，如同从未出现过那般。 斯姜凝视着掌心缓缓旋转的草花J扑克牌。 契约的痕迹鲜明异常，完全没有任何遮掩，明晃晃着昭告着自己的存在。 S-1009，真正的草花J。 一个被精心挑选好的见面礼。 来自 “出来吧，刘瑞，祂已经离开了。”斯姜收起扑克牌，对着脚下的阴影开口。 无人应答。 但下一刻，一道黑色身影鬼魅般从斯姜脚下的阴影里出现，一如既往戴着兜帽，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鬼安静无声站在他面前，那双纯黑的眼睛定定看来。 没有杀意。 斯姜判断出这点后就不感兴趣地别开目光，盯着保温杯开始发呆。 黎索怎么还没来？ 他有点想回去吃黎索做的饭了。 “不在这里。” 略带些生涩的年轻声音突兀响起，来自Poker的刺客一动不动立在原地，兜帽下露出的眼睛不似第一次见面时冰冷暴戾，相反透着些紧张和无措，像是短短四个字就耗尽了所有开口的勇气。 斯姜顿时诧异地扬眉。 “你噗哦，好吧。”他没忍住笑出了声，朝已经将战场转移到办公室外的黑心所长方向抬了抬下巴。 “既然这个归我了，那个黑心的就给你了。” “我一向喜欢做好事。”心情突然变好的斯姜笑眯眯开口,“所以不用谢。” 大鬼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接着阴影一阵扭曲，黑衣刺客消失不见，而斯姜百无聊赖地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出现在大门口的男人。 “嗨，老黎！” 在充斥着嘶吼和咆哮，鲜血与断肢齐飞的黑雾下，他使劲挥了挥手，欢快地开口。 “等你好久了。” 黎索面无表情看着他，扬起手中漆黑长鞭，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怕。 斯姜看着黎索的脸色从冷静自持到面无表情，接着忽然向外看去，最终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他顺着黎索的目光看过去。 上一秒还在混乱中一片狼藉的23层恢复如初，被粉碎的桌椅、电脑、文本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只有那一串奇行种社畜还被牢牢捆着，身上因污染而出现的异状正在消退，一个个睡得香甜，完全没有受到这扭曲姿势的影响。 黎索对了对表，上面显示的污染指数已经降低到安全范围内，造成污染的源头被清除，副本至此结束。 那个污染源，就藏在不知何时被放进童游包内的手机中。 “喵呜！” 短信提示音响起，斯姜一脸自然拿回自己的手机，划过旺财发来的“搞定”短信，欣赏了一秒钟银色大猫坐着九头蛇指挥猫猫大军玩弄小飞机的影像，在黎索回头看来的瞬间眼疾手快加密上锁。 黎索怀疑地看他一眼，转过身继续联系对策局善后。 半个小时后，那一串社畜被对策局的特殊监狱接收，接下来有罪的会被判刑，无罪的经过观察治疗后再回归社会。 至于另一个当事人斯姜，则被黎索拎着后衣领逮进了车里。 车子平稳启动，门窗直接上锁，斯姜小心翼翼看了眼黎索的脸色，十分怀疑自己又要进小黑屋。 怪物之王决定积极自救。 他飞快编辑了一条短信给王阿姨。 “谁都救不了你。”黎索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凉凉地开口，“现在就去医院。” 斯姜不可置信抬头，一脸控诉:“那些去监狱的还要先给饭，哪有在晚饭时间直接去医院的” 黎索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噔噔！” “诶黎索啊！不是我说你” 救星的语音短信及时赶到，斯姜在后座探头探脑，看着黎索越来越无奈的神色嘿嘿一笑，放松瘫倒在后座，滚进毛茸茸的毯子里。 “行了，先回家吃饭。” 冷酷霸道的积分榜第一终究在隔壁邻居王阿姨面前败下阵来。 “明天王阿姨和旺财招福一起监督你做检查。” “哦。” 斯姜眨眨眼，慢吞吞点头，心想那可都是自己人，做不做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黎索看起来也是这么想的，但面对溺爱的家长和下次还敢的小混蛋毫无办法，只能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以后别总是到处乱跑” 操不完心的黎妈妈叮嘱到一半，斯姜已经半睁着眼开始昏昏欲睡，前座的声音顿了顿，再开口时换了个话题。 “算了，晚上想吃什么？” 斯姜顿时精神：“麻婆豆腐香卤大肠烤鸭三吃酱猪手！” “不行。” “老黎！” “加个苦瓜炒蛋，允许你在里面挑两样。” “香卤大肠烤鸭三吃和麻婆豆腐！” “这是三样。” “那就三样！” “不行。” “老黎！” 吵吵闹闹的讨价还价中，繁忙的CBD被甩在身后，车窗映出火红的天空。 夕阳西下，收工回家。 看着满屏安慰他的弹幕和礼物，斯姜努力支撑着，感谢了起来。 直播画面开始变得花里胡哨，充满了各种昂贵的礼物特效，这段时间斯姜已经习惯了。 因为送出航空母舰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系统忙不过来，便只通报一次性赠送20艘以上的了。 这时候，直播画面突然出现了长达半分钟的霸屏，是有人一口气送出了100艘航母。 斯姜定了定神，开始念感谢字幕。 “感谢用户‘我的心里只……’” 斯姜硬生生打住了，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 这个逼他提前结束直播的罪魁祸首，这会竟然还光明正大地给他的直播间送了最大的礼物！ 黎索，你别太过分了！ “啪！” 斯姜直接关闭了直播，愤怒地朝那个不知深浅的装死鬼走去。 第 87 章 最深层的“接触” 黎索依然死死趴着，一动不动。 斯姜把身上的触手一一掰开，扔在地上，然后用力推了黎索一把。 触手们在斯姜周围徘徊着，既委屈又不舍。 “黎索，你起来！别装睡了！” 黎索身体一晃，歪歪斜斜地从桌上滑落下去，整个人撞在了斯姜怀里。 【小斯哥，你们不用急，我们还在赶图呢！】 晚上八点，斯姜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打瞌睡。 他勉强睁开眼睛回了个表情包，下一秒手机自然滑落，斯姜闭眼搂着旺财盖住脸，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门。 “老黎，还要多久” 晚上吃太多了，他现在好困，想先睡一觉。 “把毯子盖上，旺财不是你的毛毯。”黎索的声音无奈却温柔，带着种习以为常的放任。 “你可以不来的。” “那怎么行？” 斯姜翻身滚进毯子里，把自己裹到只露出一个脑袋，幸福地蹭了蹭缅因猫敦实的小肚腩。 “游游才上班多久？我们当然得来看看。” 他迷迷糊糊地开口，越想越觉得小孩儿的工作不行。 “老黎，你能雇个人帮游游画图吗?” “或者咱们把这个设计院收购了？” 斯姜努力以现实世界为背景思考问题。 “嗯实在不行，去威胁那个让他们通宵的甲方？”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方法更可行，于是兴致勃勃地提议。 “沉海？填水泥柱？扔进域外区？” “喵~~~” 旺财赞同地踩奶。 黎索无言从后视镜望来一眼，冷静否决，“滨海市是法治社会。” “哦。”斯姜点头表示明白，旋即不解地发问，“但动画片里都是这么做的啊？” 法治社会有什么问题吗？ 这回黎索终于没忍住按上了额角，数秒后语气克制地开口：“你哪里看来的这些东西？” “这里啊，排行榜第一。” 斯姜很自然地打开手机，翻到某站连载番剧，一字一字读给黎索听。 “《重生后我成了八个大佬的掌心宠》。” 黎索 正在开车的男人一下子陷入沉默，似乎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解释，但又怕没常识的死宅房东真的从此对网络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深信不疑，半晌只好放慢语速，用哄小朋友般的语气开口。 “你这样想，首先童游没有重生，再者这里也没有八个大佬，所以绝不会有什么掌心宠” 黎索说着没忍住从后视镜看向车后座，目光落在一脸无辜的黑发青年身上，习惯性地检查了一遍对方身上的防护道具有没有佩戴好。 “王阿姨听说你晚上出门，让管家送了盅鸡汤，在旁边保温杯里，你饿了就自己喝。” “哦” 看到永远不让人省心，但唯独在吃上面最容易被摆平的房东乖乖喝汤，黎索心底松了口气，继续叮嘱。 “一会儿跟在我旁边，别乱走，听到了吗？” “嗯嗯。” 被鸡汤收买的斯姜乖巧点头，头顶呆毛摇晃几下，看起来听话又省心。 九点整，两人到达天垦设计院楼下。 斯姜嚣张地指挥黎索将车横停在大门口，走进大厅时他看到两个向这里张望的人影，接着大衣兜头盖下，他被黎索揽着肩带入电梯。 按下23层的按钮，电梯很快上升，斯姜正欣赏着镜子里黎索西装配风衣的帅气身姿，整个轿厢却突然一震。 “啪。” 电梯内的灯光熄灭了。 一片漆黑中亮起幽幽的红光，扬声器嗡嗡作响，接着一道腼腆的年轻男声传来。 “每天早上，我都要乘坐这部电梯通往23F。” “这是我一天最痛苦的时候。” 那道声音平静温和，仿佛还带着点笑意，但结合着话中的意思，却莫名带上了股诡异的味道。 “人，为什么要上班呢？为什么要来这里上班呢？设计院就像是奴隶栅栏，电信诈骗都比这里强。” “有的时候我会想，是不是这部电梯就该直接坠落这样就可以不用去到那个充满噩梦的地方。” “就像这样。” “咔！嗡” 下一刻，电梯上升的趋势一顿，随即以几倍于上升的速度 突然开始加速下坠！ “抓紧我！” 电光火石之间，漆黑的鞭子蓦地甩出，轻而易举将钢筋构筑而成的铁皮盒子撕成碎片。黎索单手搂住斯姜的腰，借着反震向上跃起，在狭长的电梯井内以鞭子绕住缆绳，像是完全无视了重力那般 几个呼吸间就带着斯姜攀升到了23层！ “砰！”“叮咚！叮咚!” 门铃声晃晃悠悠传入斯姜耳中。 他翻了个身，毫不在意地把自己卷进被窝，心安理得地任由门铃一声声响起，就是不起。 卷王黎索一大早就出门去追查怪物组织的线索，不到晚饭前不会回来；隔壁王阿姨病刚好就飞去境外度假，没道理突然闪现回家；那个卷毛小朋友天天在外面试工作，没事也不会来敲门。 斯姜经过思考，认为门外一定不是传销就是诈骗，于是他打了个呵欠迅速陷入沉睡，再度睁眼时艳阳高照，成功空降午饭时间。 “喵呜咪~~~~~” “主人醒醒！家里被猫偷了！” 一声更比一声绵软可爱的猫猫叫此起彼伏，三百六十度环绕在斯姜耳边，他瞬间精神一振，习惯性忽略夹杂在其中的某道扭曲呓语，摸索着先撸了把拱在脖子边的毛茸茸。 哦，长毛的，小短腿。 是那天在宠物店的银渐层曼基康！ 这回斯姜彻底清醒过来，坐起身环顾一圈，发现卧室四处都长出了猫。 床上窝着四只，都是宠物店里霸占着最好阳光位的幼崽；飘窗里叠着四只，已经摊开肚皮睡得不省猫事；置物架上的几只正在抢地盘，场面激烈猫毛横飞；其余书桌、椅子、沙发但凡能直接被看到的地方，至少蹲着一只毛色顺滑或可爱或漂亮的小猫。 全是斯姜喜欢的那种。 “喵~~~” “咪呜~~~~” 斯姜刚有动静，所有猫顿时看来，等到他赤脚踩在地上，慢吞吞走出卧室的时候，身上已经挂了好几只猫，竞争不上的也都哼哼唧唧紧跟在脚边，每只猫都在使劲浑身解数卖萌。 日常被猫嫌狗憎的斯姜感动极了。 嚯！看吧！他就说自己招小动物喜欢！ 斯姜熟练从冰箱里拿出饭盒，打开盒盖放进微波炉加热，顺手摸出一瓶1L的冰牛奶，倒进黎索用来做暖锅的方炉，大方挥手。 “一起吃饭！” “叮！” 微波炉自动打开，一根深黑触手托着饭盒出现，步伐优雅地游动到餐桌前，分叉的尖端捏着勺子和筷子，细致周到摆好，末了拖动椅背，在斯姜坐下的同时无声无息攀上衣角，朝正盘在他脖子上的银渐层缓慢蠕动。 “喵嗷！” 猫咪示威般的尖叫开启战局。 “该死的小野猫！谁准你来碰瓷主人的！” “嗷呜！嗷！” “今天就让你知道怪物之巢的门不是这么好进的！” “嘶嗷！喵呜嗷！” “我吃了你！” “咪” “哦，真热闹啊。”斯姜搅拌着叉烧饭感慨一句，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其余猫猫们围成一圈舔着牛奶，毛茸茸的尾巴兴奋扬起，看起来跃跃欲试，都很想试一下某根漆黑灵活还不容易被撕裂的逗猫棒。 十分钟后，在门外苦等良久怒而翻墙进入，却被庭院内针对怪物的各类道具折磨得苦不堪言，浑身狼狈的猫先生面色阴沉出现，看到的就是深黑触手大战猫猫群的诡异场面。 猫先生 那张蓝猫脸上的神情扭曲了一瞬。 “人类就是你拐走了在下的鱼” 绅士猫整了整破破烂烂的燕尾服，精神坚韧地说出台词，勉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喵呜嗷” 银渐层一个飞扑闪过触手袭击，蓬松的大尾巴狠狠甩了猫先生一巴掌，带起的劲风将他唯一完整的红色领结撕了个粉碎。 “咔！” 猫先生最后的理智也崩裂了。 “你这个该死的，胆敢戏弄我的家伙” 绅士猫瞬间狂暴，身形急速膨胀，从人类形态转为棕熊大小的本体，精致的燕尾服与白衬衣裂开，被愤怒地撕成碎片。 “我要杀了你” 直立起身约有三米高的巨兽咆哮着挥舞巨掌，朝还在默默干饭的斯姜当头拍下！ “砰！” 千钧一发之际，斯姜眼疾手快端起饭盒，一脚踢向桌沿，坐在椅子内向后滑退。 餐桌在下一个瞬间被砸成碎片，头顶吊灯应声坠落，扬起灰尘漫天，而斯姜刚好吃完最后一口，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然后他友好地伸手，朝从灰尘中现出身形，嚣张踩着蓝猫巨兽脑袋的银发男人打了个招呼。 “哟！又见面了！” 银发金瞳的猫斯拉王，大名茂德王的顶级副本BOSS脸色阴沉，环顾四周后深吸口气，冷笑着开口。 “吼！” 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中，他一脚将蓝猫的脑袋重重踩进地板，逼得对方恢复成人形，一边朝满屋子骤然乖巧的小猫们咧了咧嘴，阴森森地笑起来。 “趁着污染事件爆发溜出来玩？一会儿进了对策局，别想本王把你们捞出来!” 猫猫们排排站好，低头挨训，尾巴紧紧夹在后腿间，呜呜咪咪地朝斯姜哼唧。 “不许叫！” 银发男人恼火地再度踩了踩脚下的猫脑袋，一脸暴躁。 “你也给本王滚一边去！丢人现眼的废物！” 猫先生被一脚踹开，安静如鸡地缩在角落，一张布满青紫的脸上满是茫然，看起来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忌讳。 接着他看到了 嚣张跋扈、冷酷傲慢的猫斯拉王，游戏里令玩家和怪物都闻风丧胆的顶级BOSS，端着一张酷哥脸走近那个莫名其妙的人类男性，居高临下看了一会儿 忽然原地变猫！ “喵~~~” 嗲到令怪物胆颤的叫声软乎乎响起，不到一米长的银虎斑缅因猫就地躺下，蹭着斯姜的脚踝翻过身露出肚皮，开始哼哼唧唧滚来滚去。 “嗷~~呜~~” 别墅内的所有怪物都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 抱我！ 斯姜在猫咪铃铛声中露出思考的神情。 “喵！” 见他没有答应，缅因猫顿时发狠般嘶吼起来，属于猫斯拉王的声音恶狠狠响起。 “斯姜！你给了本王承诺却没有遵守，现在游戏没了，但契约还在别以为你可以赖账！” 缅因猫一边凶狠地放话，一边翻着肚皮滚来滚去，毛茸茸的大尾巴满地乱甩，就像是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 “这个铃铛就是你不守信用的物证，本王就是怪证！斯，你别想跑！” 猫崽子们兴奋地嗷嗷叫助威，角落里的猫先生一脸震惊惊恐绝望破碎，斯姜在毛茸茸攻势下神情动摇，下意识捏住了拼命扫着自己小腿的蓬松大尾。 下一刻，翻滚的银白毛团“啪唧”一声抱住斯姜的手，在地面骤然扭曲起来的阴影中豁出一切大喊。 “斯姜” “本王就要你养我！” 黎索抬起一脚，径直将整个电梯门踹开，护着斯姜破门而入，在确认周边没有威胁后，才将怀里的黑发青年稳稳放下。 “你还行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污染事件爆发得太突然，黎索刚刚来不及解释，这会儿危机解决，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查看脆皮房东的情况。 柔弱不能自理的斯姜一脸兴奋。 “旺财，这是不是就是游乐园里跳楼机和海盗船的结合体？” 体验了一把极限运动的斯姜牢牢抱着猫，听到黎索问话后，一人一猫同步歪头看来，灰绿凤眼和金棕竖瞳齐齐对准黎索，充满了如出一辙的“好想再来一次”的意味。 熟悉的无力感袭来，素来温文尔雅的黎索额角微跳，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我们遇上了污染事件，小心点，不要乱跑。” “哦。”斯姜将下巴搁在缅因猫脑袋上，半点没当回事地点头，伸手拍了拍怀里那鼓鼓的小肚子，“那旺财，靠你了。” “这里正在副本化，危险程度比那次要高得多。” 在游戏里杀伐果决，冷酷无情的积分榜第一捏紧手中的鞭子，半晌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另一只手准确拎住向电梯井探头探脑的房东后衣领，拉到自己身边。 他扣住斯姜手腕，姿态强硬地带着对方往里走。 “跟紧我。我会保护你的。” 他们没走多久就看到了挂着公建所牌子的办公室，咬着烟吞云吐雾的燃命总监站在门前，安静得不剩一点儿活人气息。 代表污染的黑色烟雾模糊了对方的脸，只有泛青的脸色异常明显。尚在壮年的男人动作迟缓，仿佛浑身关节与肌肉失去了控制，僵硬得如同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 那道腼腆的年轻男声再度出现，带着无奈的叹息响起。 “我们的总监每天工作时长超过十八个小时，不知疲惫，没有情绪，行尸走肉也不过如此。” “但他没有办法，没有人有办法，我们拼命工作，只是想要得到应有的报偿” 那道声音一顿，语气突然变得激烈起来。 “但凭什么、凭什么有的人却可以” 斯姜与黎索所在的走廊骤然消失，下一刻两人身处深夜的大办公室，奇葩作精和马屁工贼说说笑笑点着加班餐，一边看剧一边吃饭，直到九点准时下班。 “为什么我们认真工作反被越来越压榨，那些装模作样的人却可以轻轻松松？” 画面再度变换，酒气熏天的饭局中，黑心所长与甲方痛快举杯，碰杯的同时鼓鼓囊囊的信封在手中流转，在喧闹中露出心照不宣的隐秘笑意。 “为什么我们一遍遍熬夜改图，换来的永远是效益不好发不出奖金？而本该承担风险与责任的人，却不见烦恼？” “为什么？” “为什么啊！” 扭曲激烈的愤怒质问回荡在黑暗中，一遍遍响起，到最后却越来越沉寂，沉寂到只余下幽冷的恨意。 “因为他们该死。” 真切的声音落在耳边，完全被黑雾笼罩，呈现出怪物姿态的怨气社畜从黑暗中一步步走近，面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他歪了歪头，声音腼腆又年轻，仿佛带着征询般看向斯姜，低声问道。 “你觉得呢？” 斯姜沉默地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斯姜？” 那一个瞬间，黎索突然生出某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他下意识扣紧五指，指尖却骤然一松。 “天亮了。” “该上班了。” 周围忽然光线大亮，刺目的白光覆盖住整片空间，下一刻日夜颠倒，晨起的阳光落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照亮了铭牌上“公建所”三个大字。 “他们来了。” 幽幽的声音带着笑意落下，被污染成怪物的怨气社畜身影淡去，而黎索骤然转身，那个抱着猫的黑发青年却已经不在原地。 斯姜消失了。 随着斯姜的一声声呼唤，黎索的每只触手都被点了个遍。 黎索努力眨了眨眼睛。 等等，所以斯姜这是在…… 给我的每只触手起了个名字吗？ 第 88 章 “别让他们叫我夫人” “嗯？你醒了？” 斯姜的目光往旁边看了过去。 黎索还没做好被发现的准备，猝不及防地露出了一丝茫然。 他发觉再装睡也没有意义，便坐了起来，试探性地往斯姜的方向挪了过去。 “我……你……昨晚……” 他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那只悬在半空、刚刚抚摸过自己身体一部分的手。 不料斯姜突然翻身下了床去，他扑了个空。 “你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这两天先别折腾，否则我也没法救你。” 斯姜走到桌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肩上一披。 “我可没那么多血给你用。” 银发男人“啧”了一声，不甘不愿收回手，一指水族箱内鼓着肚皮的河豚。 “你们要找的是这条河豚？”他冷笑着开口，傲慢宣布，“那就归本王了！” 这仿佛是个开战的信号。 下一刻吊诡的攻击自阴影中骤起，直取黎索咽喉，在他闪避的瞬间，手持双刃的刺客突破封锁，自餐厅内水族箱的投影中现出身形，飞身抢夺忽然成为焦点的河豚。 “砰！” 手掌与利刃碰撞，发出尖锐的爆鸣。 银发的副本BOSS和黑发的刺客各退一步，警惕地注视着彼此。 “黎索，还不动手？你看不出究竟谁才是你的敌人吗？”猫斯拉王高声冷喝。 “方块J为什么突然发疯？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个家伙！” 短短几句话间，双方已经对攻不下百次，那刺客的实力高得惊人，刀法诡谲，身形极快，像是很熟悉猫斯拉王的招式，一时间竟然隐隐压制住了对方。 “黎索，你看清楚，这家伙可不再是什么积分榜第二的刘瑞了！” 刺客的身形忽然一滞，被猫斯拉王抓住机会一掌击在右肩，顿时废了一只胳膊，但却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疼痛那般，连一个呼吸的迟缓都没有便继续持刀攻来。 黎索正将斯姜带到远离战场的另一端，闻言神色未动，显然早已知晓刺客在游戏内的身份。 但猫斯拉王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神色微变。 “他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JOKER！” “域外区POKER的鬼牌大鬼！” “轰！” 浓烟与火光在瞬间出现，照亮了悬停在黑发刺客身旁的大鬼牌。随着那道诡谲身影的游走，大鬼牌不断落下象征着危险的红圈，接着整座餐厅四处开始响起接连不断的爆炸声！ “轰！轰轰轰轰轰” “找地方躲好！” 漆黑长鞭缠上斯姜的腰，将他整个人甩到战场之外。 黎索飞身上前加入战局，凌厉的鞭锋打断刺客隐入阴影的能力，与猫斯拉王联手逼退对方。 “轰！” 夜色下火光骤起，到处都是小型烟花，斯姜高高坐在玻璃顶上，背靠天窗，目之所及是华灯初上的城市夜景，低头是三方混战的激烈场面，忽然觉得这可能要比待会儿的灯火节庆典更精彩。 腰上还残留着轻微的灼烧感，是方才鞭子缠绕留下的痕迹，斯姜想起猎人协会资料中黎索武器的名字，顿时感到积分榜第一确实有些棘手。 审判。 天生克制怪物的污染力量。 自然也很克他。 但在他的记忆中，黎索的武器不叫这个名字，也根本不是鞭子。 属于那个永远光明的小牧师的武器，本应该 “哗啦！” “咕！咕咕咕！” “这条该死的鱼” “斯姜！小心！” “砰！” 一片混乱的叫喊声中，斯姜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一击头槌狠狠砸来。他在猝不及防下后脑勺哐当一声撞上玻璃，在眼冒金星中怀里一沉，只见偷袭他的“凶器”正圆鼓鼓地甩着尾巴，见他看来，顿时欢快地张嘴。 “噗！噗！” 喷了斯姜一脸口水。 河豚怪：“咕咕！” 斯姜：“呸呸！” 他感应着意识海内突然生成的契约，一脸不可置信。 “你们Poker的怪物怎么还随便碰瓷？” 谁教他们强吻怪物之王缔结契约的啊！ “咕~~咕咕~~~咕咕咕~~~” 河豚怪欢快地吐着泡泡，噗嗤噗嗤了半天，忽然yue得吐出了一张闪着红光的卡牌。 这回斯姜清晰地看到了卡面上的方块Q，以及其中被完整剥离的契约。 并不牢固，所以才能一下子就碰瓷自己成功。 这种契约有些眼熟，他刚想伸手仔细探究，后颈就又是一紧。 “别发呆。”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护进黎索怀里，带着硝烟味的风衣扬起，将他兜头罩住，隔开了几乎在同时到达的刀刃。 “呲！” 大鬼自月色间悄然落下的阴影中现身，蝴蝶刀无声无息递出，以毫厘之差落空。 如果不是黎索及时拉开，那柄蝴蝶刀将从斯姜的太阳穴穿透而过。 黑发的刺客大鬼与半跪在地的特级猎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没什么情绪。 只有下意识抱住河豚鱼的斯姜挣扎着从风衣里探出脑袋，刚好看到大鬼刀锋一转，轻轻巧巧取走方块Q卡牌的这一幕，忍不住张口。 “等等，给我看看” 他的脑袋被毫不留情地摁了下去。 “你是真不知道‘危险’这两个字怎么写的吗？斯姜？” 低沉的声音隔着风衣落下，最开始还带着几分严肃和斥责的意味，到后来已经变成了完全的叹息。 “好的好的，下次一定。”“斯先生，今天我们为您准备了特别惊喜” 在经理恭敬又热情的介绍中，斯姜踏出电梯，发现顶层旋转餐厅空空荡荡，数不清的玫瑰和郁金香铺开在两侧，鲜红欲滴，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浓烈至极。 这是什么路数的惊喜？ 斯姜迷惑不解地想着，向花路尽头唯一的桌椅走去，看到窗边背对自己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头银色短发四处乱翘，结实有力的身材包裹在皮衣皮裤下，最惹人注目的是脖子上那个两指宽的黑色项圈。 整个人存在感异常鲜明，危险气息也毫无掩饰，简直嚣张得不行。 “您、您请坐” 身旁的经理打了个磕巴，看起来有些紧张，斯姜倒没什么感觉，自顾自坐下来研究菜单，正对着龙井虾仁和鲍鱼红烧肉反复纠结，窗边的男人在这时突然开口。 “不用看了。” 银发男人转过身，神情莫测地开口。 “我已经替你点好了这里的特色菜，都是你喜欢的口味。” 斯姜：“啊？” 他一脸“你谁啊我们认识吗”的表情，让银发男人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怒气，抬脚气势汹汹走来。充满野性魅力的古铜色俊脸紧紧绷着，漂亮的金棕色瞳孔在对光瞬间缩成了细细一条。 “叮当！”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斯姜循着声音望去，这才发现对方脖子上的项圈还系着个黄铜铃铛，随着走动不断发出轻响。他看着那个造型熟悉的八角铃铛，久远的记忆终于浮现，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 “你” “这位客人！” 这时经理鼓足勇气开口，打断了斯姜想说的话。 “今天顶层餐厅被包场了，不对外开放，您可以去楼下其他餐厅用餐” 极具职业操守的经理看起来都快吓哭了，但还是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我们可以为您今天的消费免单” “哦，是吗？” 银发男人咧嘴一笑，露出森然白牙，牙尖尖锐异常，看起来像是个正准备饱餐一顿的野兽。 “我就是今天包场的客人，现在我等的人已经来了。”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命令，“你们都下去。” 经理的眼神迷茫了一瞬，有些恍惚地开口：“您是包场的哦，是的，是的，很抱歉，客人。” “请二位慢用。” 直到经理和主厨乘坐电梯离开，整个顶层旋转餐厅只剩下他们二人，这个始终表现得危险强势的银发男人都只是站在原地，居高临下一错不错地注视着斯姜。 而斯姜在美食前早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正在开开心心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他哼哧哼哧吸溜完一小碗奥灶面，在舀蟹粉豆腐的间隙分出一分注意力，看到还在一动不动罚站的男人，顿时挑了挑眉奇怪道。 “点了这么多你不吃吗？” 银发男人欲言又止，脸上神情变幻莫测，最终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哦，你喜欢生吃的。”斯姜得出答案，随手一指餐厅中央的水族箱，某条河豚鱼正在其中喷着水游来游去。 “那你喜欢那条河豚吗？” 他认真提议：“血估计没多少就别喝了，但将就下片个刺身，味道应该不错。” 毕竟是让得月酒店声名远扬的美味河豚嘛。 “咕~咕~~~~” 那条被指名道姓要片刺身的河豚肚子猛地鼓起来，开始剧烈扑腾。 银发男人神情僵住，漂亮的金棕色瞳孔顿时瞪得滚圆，来回看了几遍斯姜和那条河豚，最终咬着牙“啧”了一声，恶狠狠拉开椅子坐下。 他直勾勾地盯着斯姜看了一会儿，直到斯姜开始干第二碗赤豆圆子，终于忍不住开口。 “喂，姓斯的，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斯姜莫名其妙抬头，咬着小圆子含含糊糊开口：“说什么？好巧又见面了？” 他眯着眼幸福地喝完加了桂花蜜的甜汤，这才擦擦嘴巴看向拧着眉的银发男人，露出揶揄的笑容。 “嗯，不满意？那我多说一点。” 斯姜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丝瓜尖。 “七年不见，看来你这些年过得不错，比当年可怜巴巴黏着我撒娇要喝牛奶的小奶猫好多了。” 银发男人顿时恼羞成怒。 “谁可怜巴巴了！谁黏着你了！谁要喝牛奶了！七年前我早不在幼崽期了你怎么就记得这些！” “哦。”斯姜指指桌上的牛奶，淡定问道，“你不喝那我喝了？” 银发男人劈手夺过牛奶一口气喝完，砰得一声把杯子砸在桌上。 “哼，你还知道游戏消散七年，为什么从来没找过我？” 他凶狠地瞪着斯姜，金棕色瞳孔内却像是有水光氤氲，一直隐藏在眼底的委屈和不安终于泄露出来。 “斯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斯姜顿时无奈，伸手揉了揉银发大猫毛茸茸的脑袋。 “我那时候掉进源海，哪里知道会这么久才能出来。” 面对不会害怕自己的漂亮大猫，他难得耐心一回，多解释了一句。 “铃铛还能响，就证明没事。你那时已经是大坟场副本的顶级BOSS，只要不是跟我一起掉进源海，其余的我不担心你。” “你掉进了源海？” 银发男人瞬间炸毛,噌得站起来向前俯身，双手按在斯姜肩头仔细打量起来，满脸紧张地追问。 “斯！你没事吧！你脸怎么这么白？” “你比以前怎么虚弱了那么多！” “你上次怎么不说！” “马马虎虎？暂时没什么事。”斯姜漫不经心拨开往自己怀里拱的脑袋，拿筷子戳了戳盘中的大闸蟹。 噢没剥好的 他把大闸蟹夹给一脸不高兴的大猫，又揉了把手感很好的银发，继续笑眯眯调侃。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BOSS怪了，怎么还偷偷来看我？我想想，我刚到现实世界的那天，是不是你吓到了人家小朋友？” “就那个住你隔壁的卷毛小子？” 银发男人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又飞快瞥回来一眼，在斯姜满眼笑意中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冷哼一声。 “区区一个愚蠢的人类，也配让你关心。” 他一脸自然地拿过斯姜手机，看着电量告罄的黑屏一脸黑线。 “你有没有一点常识？不知道出门要充电吗？” 说着掌心冒出蓝色电弧，几秒后手机电量充满自动开机，顿时连着“叮咚”好几声，通知栏中某个置顶的头像正在不断跳动。 “骚扰短信，我帮你删掉。” 银发男人淡定划掉碍眼的信息通知，熟练输入自己的号码保存，打去电话，这才还给斯姜。 姓名那一栏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大字。 茂德王。 “噗。”斯姜艰难忍住喷笑，在银发大猫一脸骄傲求表扬的神情里点了点头，“嗯好名字，不错。” “那你的名字呢？”银发大猫趁机追问，“我在现实世界给自己取了名，你现在总该也有名字了吧？” “当然。” 斯姜笑了笑，在期待的目光中接过对方手机，一字一字打下。 “斯姜。” 他说：“这就是我的名字。” “噢。”银发男人肉眼可见得开心了起来，拿起大闸蟹嫌弃地开始拆解，“笨死了，连个螃蟹都不会拆，就这还第一玩家？” 斯姜享受着口是心非的大猫服务，美美得接过盛满蟹黄和蟹肉的碗，一边吃一边听着大猫哼哼唧唧。 “你和谁约好了一起吃饭？那天那个看着就很无聊的人类？” “哼，积分榜第一比你差远了。连个J级的怪物都搞不定，弱死了” 什么？ 斯姜为这句话里的信息抬头，刚想开口询问，就感受到一道剧烈的力量波动由远及近，在瞬间从天而降。 “砰！” 地动山摇中，斯姜抬头一看。 只见端端正正穿着西装三件套的黎索半跪在旋转餐厅玻璃顶，正单手摁着鱼塘主的脑袋掼进已经开始皲裂的钢化玻璃，目光专注，神情凛冽，黑色风衣在夜色下扬起一角，从下往上看到的这一幕，可以直接拿去做动作片电影海报。 如果砸的不是斯姜头顶这面玻璃的话。 在淅淅沥沥往下掉的玻璃碎片雨中，斯姜沉默地看着银发大猫出手护住一桌饭菜，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人说的晚点到，就是这样到的？ 黎索也看到了斯姜，以及斯姜身旁退在阴影中的男人。 他看到对方护住斯姜的动作，暂时按下心底莫名升起的警惕，将注意力转回到被压制在地的鱼塘主。 “嗬嗬嗬” 被暴力嵌进玻璃顶的怪物仰面躺着，喘息声如同破风箱一般粗粝断续，但那状态看着却不像是重伤将死的虚弱，而更像是 绝望、惊悸、恐惧，被逼到绝路的孤注一掷。 目光触及鱼塘主眼神的刹那，黎索心头猛地一跳，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高达百米的泡泡以鱼塘主为中心瞬间成型 将整座酒店包裹在内，没有任何停顿地向内急速挤压！ “砰！” 黎索被巨大的气流狠狠拍在气泡壁上，没有丝毫停顿地迅速出手，漆黑长鞭利箭般射出，径直攻向鱼塘主！ 鱼塘主真正的能力是控制气压！一个呼吸后这里的气压就会变得和深海一样 他必须在整座酒店和里面的所有人被压成碎片前，先解决掉这个怪物！ 然而下一刻，黎索的攻击没有成功，却也没有人被压成碎片。 鞭梢划破空气，末端沁出一滴殷红的血珠，但本该被钉穿心脏的鱼塘主却已不在原地。 一个浑身被包裹在作战服中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带着鱼塘主躲开了攻击，深黑的宽大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能看到抿直的黎唇和瘦削的下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单手扣住鱼塘主的脖子，另一只手毫不犹豫插进只剩下微弱起伏的胸膛，如同行刑一般徒手生生将对方的心脏挖了出来！ “啵。” 心脏被轻描淡写捏碎，化作一张方块J的扑克，被来者收下。 鱼塘主死亡，泡泡瞬间消弭，但黎索却来不及看一眼脚下的情况，只是踏前一步，挡住了这个危险人物的视线。 兜帽下的男人气息冰冷漠然，浑身萦绕着散不尽的血色与杀意，一击得手后却并未离开，而是双手持蝴蝶刀交叠在身前，作出准备进攻的姿态。 但黎索却发现，对方的敌意并非冲自己而来。 而是 他心头顿时泛起一股凉意，下意识转过身，往餐厅的方向看去。 那个曾在一瞥间让黎索生出警兆的男人自阴影中踏出，站在被好端端护着吃甜品的斯姜身后，双手搭住椅背，仰头挑衅般看来。 银发金瞳的的标志性样貌和脖子间的那个项圈，明白无误昭示着对方的身份。 无限游戏中最强大也最残忍的BOSS怪之一。 猫斯拉王。 斯姜态度诚恳随口敷衍，动了动脑袋拱出风衣的制裁，远远望见追着大鬼离开的银发大猫身影，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看来一眼。 金棕色竖瞳里带着满满的不爽，翻译过来就是“咱们的事儿还没完你等着”。 哦，那他等着。 等着撸猫的怪物之王友好挥手，全然不顾身后特级猎人的感情。 已经彻底放弃纠正某房东危机意识的租客揉了揉额头，起身联系对策局善后，再回头时发现刚刚经历过生死危机的人已经高高兴兴爬到了玻璃顶最高处。 “斯之” “老黎！灯火节庆典马上开始了！快来看！” 欢快的尾音与乐声重叠。 下一刻，江面、对岸高楼、天空中的飞艇以一整片江边夜色为幕，滨海市一年一度的灯火节庆典开启。 灯影、喷泉、烟火、音乐，热闹瑰丽得组合在一起，无数欢呼与尖叫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共同参与这场盛大庆典。 “滨海市的灯火秀是结束漫长冬季，迎接春天的庆典。” 斯姜眼睛亮亮地伸手，接住落在指尖虚拟成像的星辉，那对灰绿色的眼睛看向漫天灯火，像是映着深远的期待与怀念。 “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庆典了。” 他看向不知何时跃上最高处，并肩坐在自己身旁，却并不看向灯火，而只是看着自己的黎索，轻轻笑了笑。 “果然就像是春天一样令人心生希望，对吗？” 黎索没有说话。 他转过头，同样看向正从高空缓缓飘落的漫天星辉。 “我们会守护好这份希望的。” 游戏与污染的阴翳，不该遮住那些充满光明与希望的眼睛。 斯姜将指尖的星辉递给黎索。 “那今晚，就请辛苦拯救世界的特级猎人先生，也一起欣赏一下这份美好的希望？” 沾着灰尘与血迹的手指顿了顿，小心翼翼接过晶莹的光点，握在掌心。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最盛大的烟火在瞬间绽放，盖住了黎索亮起的手机。 来自猎人协会的通知。 【大鬼（刘瑞），危险等级：S→SS】 【原无限游戏积分榜第二，已确认背叛人类，加入怪物组织POKER。】 【注意，大鬼已进入滨海市，请持续跟进调查】 【猫斯拉王，危险等级：SS】 【无限游戏顶级副本BOSS，阵营不明】 【最近一次出现于滨海市得月酒店，疑似与大鬼敌对，请持续跟进调查】 “砰！砰砰！” 从滨海市的最高楼向外望去，到处都是欢庆的烟火与灯光，灯火节庆典将一直狂欢到天明，正对着两人的全息天幕中，象征着春日开启的歌舞正热热烈烈拉开帷幕。 而帷幕之下，暗潮正在涌动，从四面八方向这座城市汇聚。 那些看得见与看不见的危险悄然临近。 来到他们身边。 斯姜：。？？？？？ 第 89 章 “你是谁？” 斯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别墅的。 洛希读罢这段文字，面无表情地合上电脑。 韩小乙期待地搓手手：“怎么样？好久没有写感情戏了，有点手生。” 年轻的男大学生深吸一口气，一叠声抛出了自己的诸多疑惑：“这位调查员先生是反派吗？明明在审讯，调查员先生为什么要亲他？间谍先生的同伴应该会来救他吧？间谍先生好惨，遭受酷刑还被折断手腕……话说回来，怎么可能有人单手折断别人的手腕，这根本办不到吧？姐，小说不讲逻辑纯凑字数也能算完成任务吗？” 韩小乙：“……” “在键盘上乱敲一气肯定不算字数。流水账也不行。”贾约回答道，“但一定程度的脱离现实是被允许的，况且……” 洛希眉头一跳：“况且什么？” “况且在方舟世界，你所谓的现实和逻辑全部都会崩塌。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说这话时，贾约掐灭了又一根烟头。 随着时间逼近早上八点，黎索和斯姜的小黑屋惩罚即将结束，他似乎格外焦虑，手边的纸杯里已经泡满了烟头。 洛希正要追问，那两扇小黑屋的门忽然同时开了。 斯姜不离身的书夹在腋下，黎手握着右手手腕轻轻转动，面色发白地坐在了洛希对面。 黎索则慢他一步出门，见他占了自己的位置，便靠在门边，摘下眼镜轻轻擦拭起来。 “他们都活着出来了！老贾，斯先生活着出了小黑屋。”韩小乙推了推旁边的贾约。 “看到了！我看到了！”贾约不敢同斯姜对视。 斯姜道：“我在里面打了二十三只丧尸，弹夹卡了六次。” 韩小乙：“那应该是老张写的。他说他有次副本被丧尸包围，差点寄了。嗯，一定是老张。” 斯姜又道：“还遇到变态人体炼金术士，差点被炼成人鱼。” 韩小乙：“这是我写的。” “被女鬼追了十八层楼。” “这一定是老贾。” “被队友背刺。” “我写的。”洛希默默举手认领了自己写的剧情。 斯姜侧头看了他一眼，显然看出他是个纯新人，眼神较为缓和。 洛希觉得他灰色的瞳孔很好看，像一汪被迷雾笼罩的神秘湖泊，很容易让人心生好奇。 韩小乙急不可耐地按住桌子窜起来：“你、你们就没经历一点不一样的？” 她问的是“你们”。 斯姜迟疑片刻，眼神往黎索的方向移了移，但他很快扼制了这股冲动。 “没有！” “没有。” 和斯姜同时出声否认的，还有门边那人。他擦净了眼镜，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斯姜。两人仿佛同时对审讯室发生的事情选择性失忆了。 斯姜道：“既然都是队友，我们来谈一谈通关对策吧。” 洛希来了兴致。 韩小乙愕然抬头。 她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讨论副本攻略，包括她自己也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因为单是码字任务就把她压垮了。 每天几万的码字任务就像一柄达摩克利斯剑悬在头顶，但凡比别人慢一点，进小黑屋接受惩罚的人就有可能变成自己。大家在方舟游戏经历过无数匪夷所思的副本，以这些副本经历为素材的小黑屋惩罚简直是码字任务之上的又一重折磨。 黎索来了一周，从不码字，也从没提过攻略副本，好像一点都不着急通关。这令人很难不怀疑，这人是不是通过划水划到积分榜第一的。 反观斯姜，刚来八九个小时，并且这里面有八个小时在小黑屋接受惩罚，他一出来并不是急着完成新一天的码字任务，而是立刻提出讨论对策，可见他一眼就看穿了副本的陷阱。 贾约扶桌起身往洗手间走，不知是不是烟抽多了，手指不住地哆嗦。 斯姜道：“贾约，我们要谈通关对策，没你可不行。你是最早进副本的人。” “我先去下洗手间，回来再谈。” “先谈。” 贾约无奈，又坐了回去。 “我今天的数字是一万八。”斯姜说完，看向洛希。 洛希忙道：“我是一万。” 韩小乙举手道：“我是二万二。” 斯姜接着看向站在门边的黎索。 “三千。” 韩小乙：“三千？？？这种任务是真实存在的吗？” 洛希：“才三千字你为什么不写？？你是有多懒啊！” 他还没说完就被韩小乙敲爆了脑壳。 “多亏了人家一个字都不写，才没轮到你进小黑屋！快跟我说，谢谢黎索大大！” 洛希捂着脑壳：“谢谢黎索大大！” 黎索没理他们，看向唯一没报字数的贾约。 众人也都陆续看向贾约。 只见他神色闪躲：“我也是三……我是三万。” 这下连韩小乙都看出这家伙不对劲。 斯姜倒没揪着他不放，继续道：“那么，通关的条件是什么？” 韩小乙和洛希面面相觑，一齐摇头。 “不可能没有通关的条件，也许是总字数达到多少，也许小说评分达到什么标准，如果我们的小说存在所谓的读者，那么读者的订阅率，打赏总额等等都可能是通关的条件。系统不会把我们关在副本里，只发布每日任务，让我们无止无休地写下去。”斯姜坚定道，“方舟游戏不存在无法通关的副本。” 方舟游戏，不存在无法通关的副本。 听到这话，黎索嘴角透出些许笑意来。 这个斯姜想必经验老道，但他竟然从没在积分榜上见过“斯姜”这个名字。 韩小乙道：“但是除了每天的任务，我真的没有得到其他的信息。好像这副本根本不打算放我走了。” 洛希道：“除了小黑屋，我到处都检查过了，没有出口。” 语毕，收获众人看白痴的目光。 斯姜不急不躁道：“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你们今天的数字是多少？” “一万。” “二万二。”韩小乙补充道，“老贾三万。黎索大大三千。怎么居然还有三千字的任务啊！”她忍不住又感慨了一遍。 斯姜又道：“你们从何得知，这个数字是当天的任务字数？”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了。 这个数字是浮现在众人面前的一串数字，随着当日打字量的增加而减少，但系统从未对这串数字做出过任何解释。只不过由于前人口口相传，大家理所当然觉得这就是当天的码字任务了。 一直没说话的贾约忽然道：“但这是我们在副本里得到的唯一信息。” 斯姜问贾约：“这个数字每天都不一样，它变化的规律是什么？比如洛希昨天满额完成了任务，于是今天任务量增长了一倍，也就是200%。而我昨天字数为0，任务量从二万减少到一万八，也就是90%。但根据剧情不同，小说字数常常是随机的，为什么我们所有人的新任务却都是整数？” 贾约道：“也许它本来就没什么规律可循呢。” “系统对所有人是公平的，玩家的奖惩会遵循同一套算法。” 韩小乙惊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每天的任务是人为发布的？” 黎索道：“只有任意编造的数字才会有这么大的随机性。我第一天是三万，第二天是五千，第三天是一万。” 众人面色俱是一沉。 如果这个副本背后有人为操控的痕迹，问题就变得棘手了。 贾约手指在桌上不住敲击，这时忍不住掏出一支烟，熟练地点上了。 “掐掉。”黎索道。 贾约立刻掐掉了烟。 吸了一夜的二手烟，韩小乙和洛希敢怒不敢言，谁知道黎索一开口就把贾约镇住了。 斯姜抚摸着手里黑皮书的封面，又问道：“还是那个问题，你们从何得知，这串数字是当天的任务？” “贾约……”洛希总算醒悟过来，“是贾约告诉我的！” 贾约立刻道：“我也是听老张跟我说的。他比我先进这个副本。” “是么？”韩小乙思索道，“我倒是没听老张提过。” “张丙行，两个月前进的副本。”黎索道。 他一直置身事外地看他们讨论，也不知是不是被斯姜的思路吸引，终于有兴趣参与讨论。 张丙行绝对不是他们之中最先进入副本的。因为贾约不止在一个人面前抱怨过，他已经被关在这个副本半年了，他在说谎。 怀疑的目光聚焦到贾约身上。他双眼发红，暴跳如雷道：“黎索！你在小黑屋可以一直保持清醒不被剧情带走，我看你才比较可疑！” 斯姜闻言微露诧异，下意识看向黎索，猝不及防撞上对方的目光，便立刻移开了视线。 “那个……” 洛希跃跃欲试，想要说出自己在洗手间的所见所闻。 像是故意的一样，斯姜抢在他前面道：“贾约，介意我们检查一下你的电脑吗？” 他说着，站起了身。 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贾约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匕首，狠狠扎向斯姜胸口。 然而有一个人比他速度更快。 洛希根本没能看清黎索是怎么从小黑屋的门边闪现到自己面前的。 他一手护住斯姜，一手截住贾约手腕，只听“咔”地一声响。 下一秒，贾约的惨叫在洛希耳边炸开。 洛希一溜烟退到墙边。贾约的电脑里有54个人名命名的文件夹。也就是说，这个副本来过54个人，今天以前，至少49个人死在了这个副本！ 而贾约应当是其中最早来的，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支配了这场小黑屋码字游戏，让所有后来者的任务都归他分配，而他所要做的，只是把大家所写的东西整合到一起。 不止如此，他还故意克扣任务提交量。根据系统的惩罚机制，只要控制得当，总字数的积累就一直无法达到通关条件，所有人就会被困在这里。 他先前在洛希等人面前的沮丧和悲观都是演的，他其实是最想阻挠游戏结束的人。 洛希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反而是最后仅副本的斯姜对此给出了解释：“你恐惧方舟世界的光怪陆离，不想再经历危险和动荡，这是可以理解的软弱。这个副本是你的舒适区，有压力但不致命。你甚至不用踏足小黑屋，就有人替你承担了最大的危险。但是……”他顿了顿，灰蒙蒙的眼底流露出一些复杂的情绪，“但是你的安逸却是用那么多条人命填进去的。” 他手握黑皮书，像神父一样俯视被捆在地上的贾约，眼神里不是没有怜悯的。 但神怜悯人的软弱，也怜悯所有人的无辜。 洛希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自己在洗手间听到的神秘召唤词，其中提到了“神使”。 这位“神使”被自己的客人坑进小黑屋副本，在贾约的主场游戏里完全处于劣势，甚至一进来就进了小黑屋。但他一分钟都没浪费，惩罚结束就立刻开启讨论，通过极其微量的信息，抽丝剥茧，层层剖析，最终还原了真相。 他外表看上去分明和洛希一般大，就像是隔壁班的优等生，但却仿佛完全属于方舟的世界，一个危险而动荡的世界。 除了黎索，大家一致同意把贾约丢进小黑屋。 “妈耶！真的有人能单手折断手腕！”他震惊道。 看到贾约如此反应，斯姜就猜到，他的电脑里多半藏有关于这个副本的一切答案。 果然，电脑一打开，桌面铺满了文件夹。斯姜在最后找到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文件夹，除此之外，还有洛希等人的。 这个副本里出现过的每一个人的名字，一一陈列在案，点开后，是对应的人所写的小说。黎索和斯姜的文件夹当然是空空如也。 “好小子，果然是你搞的鬼！”韩小乙愤怒地掐住贾约的脖子，“是你剽窃我们的成果，害我们永远没办法通关！” 黎索正在飞快地检查他的电脑：“确实。所有人的文字被汇总到这里，他可以修改每个人当天提交的字数。前一天最少的是我和斯姜，再往前是我和丁缺。” 虽然黎索从不码字，但他操作电脑的速度快得惊人，对键盘输入比讲话还熟练。 韩小乙道：“怪不得！我记得前天老张卡文了，该进小黑屋的明明该是他，结果进去的是丁缺。就因为丁缺把咖啡洒到你身上，你就要置他于死地？” “才不是因为这个！是老张，老张来求我！”贾约被掐得涨红了脸，“我也没想到，他早就知道了我的秘密，他还威胁我，让我帮他找个替死鬼！他每天卡文码不出字，又怕我报复他，自己精神崩溃，一头撞死了！” 洛希恼然道：“你让我们无法通关，你自己还不是被关在这。张丙行，丁缺，还有之前的那么多人都死在这里，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想到被困在这，思政课要挂科了，他也想上去掐贾约，但是不便和韩小乙一个女孩子抢，只好作罢。 贾约现在看上去更秃了，他眼球突出，上面布满血丝，被如此质问，也只是一声不吭。 斯姜道：“你们想错了，他根本不想通关。” “救世主。” 第 90 章 “邪神” “救……救世主？！” “嗯，90蛛公会要做的并不是简单的游戏通关，而是拯救这个世界。” 对面那人淡淡地说出了十分中二的话。 “或者说，完成任务，游戏通关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因为没了创作欲望，斯姜又关了电脑，简单洗了个澡，把他感觉还残留在自己身上的，让人不适的作呕的味道冲刷掉，就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又瘫坐在自己的电竞椅上。 他抽出一本没有封皮的书，看了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白天太累了，所以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玩家信息载入中……】 斯姜在一片漆黑的梦中听到了声分辨不出男女的机械电子音。 他以为是自己幻听，结果又听见一声—— 【玩家信息错误……呲…嗞……@#￥%&……】 再之后，斯姜听到了可以让他当场去世的错乱音频。 刺耳极了，几乎让人瞬间就能想到乱码变得花花绿绿的屏幕，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抱住头，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了身体。 好在这样的精神攻击只持续了几秒，就倏地被人按下暂停键。 【玩家斯姜，欢迎您来到《惊悚游戏》的世界，请认真记住接下来我所说的一切】 【您现在已经身处游戏世界的新手副本之一，本次新手副本是最新的老带新副本，检测到您是新手玩家，已为您安排老玩家进行绑定游戏】 【本次副本名为《疗养院守则》】 【您的身份是：444疗养院的医护人员，负责监护一名精神病患者】 【接下来请您仔细听444疗养院的员工守则——】 【1、所有医护人员必须穿白色制服； 2、本院为综合疗养院而非医院，仅收纳精神病患者/残障人士/需要长期护理的病人与老人； 3、请让你的患者按时吃药； 4、本疗养院医护人员与患者一对一对一绑定，尤其是监护医生和患者成绝对绑定关系，请不要将此事告知其他病患； 5、不要让病患离开病房。 以上，请您务必遵守】 【副本内容播报完毕，鉴于检测到您是新人玩家，系统在此多说一句：您一定有很多的疑惑与不解，睁开眼睛或许还会陷入巨大的恐慌中，但无论如何请冷静进行游戏，活着度过新手副本后，有许多疑问都将迎刃而解。当然，若是您遇见一位好心的老玩家也能得到完美解答^^】 【我是系统，我将在接下来陪伴您一生，祝您好运。】 【游戏愉快^^】走廊里并没有什么痕迹，斯姜和黎索下了楼后，斯姜完全是跟着黎索找到那间出事的病房的。 他知道黎索听声辨位的本事很牛，毕竟是他赋予的。 尤其这个副本特意把玩家们隔开了很多，一层两个，中间隔了几个病房，想要辨位也不是很难。 他们到下一层时，这一层另一户玩家也打开了门。 那是两位女性，个头矮点的那个在看到黎索的那一刻，就立马拉住了走在前面的高个子女生。 女生稍怔，聪黎地没有回头去问怎么了，而是乖乖停在了门口。 黎索没有给予她们目光，斯姜倒是冲她们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友好。 他还要在这些新人里找出那个未来会得到能力是测谎的玩家，提前将其掌握在手里。 两个女生也回了他的示意。 看上去是礼貌且友好的两位玩家。 黎索没有敲门这一选择，直接一脚踹开了门，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屋内没有想象的血腥场面，甚至干净整齐到仿佛他们找错了房间。 病床上的被子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枕头也放在上头，热水壶里没有烧热水，甚至没有插电。 斯姜上去摸了把床：“没有温度。” 甚至整个病房，都是那种空置了许久的干净陈旧气味。 可房间门却挂着【11号】。 斯姜的目光划过拉开的窗帘，钢筋的防盗网横在窗户外，和其他病房没什么区别，是防止跳楼的。 他若有所思。 11号是一个人去了会议室出了事，所以另一个也跟着出事了吗？ 不是即时的…… “医生。” 斯姜心里才咯噔了一下，黎索那边就轻笑着开口，意味不黎：“不是即时双死呢。” 斯姜就知道他会来这么一句。 不一定是又对他动了杀心，纯粹就是“逗”一下，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斯姜的回应就是平平淡淡一句：“噢，猜到了。” 他又说：“不过只是一种可能性，说不定就是即时双死呢？” 他示意了一下床铺：“万一是里外世界？” 黎索扬了下眉。 斯姜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微讶，不由勾了勾唇：“这位患者先生，你是真不相信我是核心区的啊。” 黎索轻唔了声，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回应。 斯姜倒是很好奇。 他知道黎索多半不会百分百相信他真是老玩家，用了特殊手段回新手村，可他怀疑他不是的百分比占据居然比他预料中的多。 这让斯姜有点意外。 为什么？ 不过现在显然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斯姜翻找了一下，连病历本都没有找到，这间房真的像是没有人待过一般，没有一点痕迹。 于是斯姜就把主意打到了还在走廊的两个女生身上。 他依旧是新人做派，小心地停在安全距离：“那个…黎哥要我问问你们有没有找到你们的病历本，能不能给我们看一眼。” 又被搬出来说事的黎索只是在他背后百无聊赖地垂着眼，没有半点兴致的模样。 这反而让矮个子女生放松了一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被折过的病历本给斯姜打开，但很谨慎地抓在手上。 斯姜也没想抢：“……幻想症吗？谢谢。” 女生摇摇头：“没事。” 她又主动问：“你叫什么？” 斯姜没有迟疑：“斯姜。” 他说：“斯王的斯，朝夕相处的朝，满足的满。” 女生的目光扫过斯姜脖颈上已经愈发黎显了的指痕：“我叫叶樾，是老玩家。这位是戴来，和你一样是新手。” 斯姜点点头，还是有点怯怯的模样：“你们好。” 叶樾主动交换信息：“刚才有一个叫许葶的护士，穿着粉色制服来敲门，通知我们要去四楼404会议室开会，我们觉得404不吉利，加上守则里说医护人员都是白色制服，就没有去。但是我听见隔壁之后开了门，隐约还听见了骂声和催促声，他们应该是去了。” 斯姜又点点头：“我们知道，许葶也来通知我们了……” 他说完，又想到什么似的，小心地问了句：“她是几点来通知你们的呀？” 以许葶的走斯速度，通知完13个房间，五分钟根本不够！ 叶樾倒是记得很清楚：“当时戴来特意看了时间，怕自己记不住，还跟我说了，是九点二十七分的时候。” 她在戴来背后，轻轻碰了一下戴来的胳膊，向她求证：“是吧？” 戴来点头肯定：“是。” 九点二十七…… 可他黎黎看着许葶往12号那边走的。 斯姜微微垂眼，瑟缩了下：“那个叫许葶的护士…来通知我们的时候也是九点二十七。” 戴来瞪大了眼睛，叶樾倒是没有很意外：“她果然不是人…看样子这多半是个鬼怪类的规则怪谈本了。” 说着，叶樾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种本通关耗时总是很长的。” 在副本里待得越久，精神上的折磨就越多，后期会很影响状态。 不过…… 叶樾看向在斯姜背后的黎索，心说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黎索也在这个副本里。 难度…应该会小一点。 只要不触及他的霉头。 之后斯姜跟黎索把每个病房跑了一遍，1号和2号还有三号都在第五层，斯姜也是到第五层时，才知道是在第五层的，因为往上没有层标。 但他估计黎索应该在13号病房从窗外往下望的时候就预估到了他们所在的层高。 伴随着机械却带了点欢快的AI音落下时，斯姜也从黑暗的状态中猛地挣出来。 他迅速睁开了眼睛，身体下意识地前倾，望着陌生的地面，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苦涩药水味，眼眸不可思议地微微瞪大。 什么东西？ 《惊悚游戏》？ 老带新绑定副本？ 444疗养院？ 这不是—— 他只写了个开头的东西吗？！ 还有那句一定会在每个副本播报结束后出现的结束语—— “我是系统，我将在接下来陪伴您一生，祝您好运。” 以及斯姜恶趣味加上的补充“游戏愉快^^”…… 斯姜心脏骤停。 他是半个小说家，平时兼职写小说，网上8G冲浪，自然是知道穿越的。 但是穿哪不好，穿进自己写的无限流小说—— 穿就算了！ 关键是这穿的是他还没写后续的副本啊！？ 作为一个从不写纲和人设的人，斯姜根本不知道后续是什么。 甚至这个副本他还只是写了个老带新的开头，还是随手在本子上扒拉了两笔，只知道一个设定，所谓的《员工守则》都不是他写的，还是这个世界完善衍生出来的…… 斯姜一次呼吸完毕。 还是说只是巧合？ 他不是穿越到了自己写的小说里？ 斯姜抬起了头。 然后他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躺在病床上的人恰好投来的视线。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却凌厉的桃花眼。 世人提起桃花眼，多数是说多情风流，可这人的眼睛黎黎那么标致，却戾气横生，像是沾了血的刀，还在白炽灯下泛着冷冷锋芒，让人不寒而栗的同时心里也直打鼓。 更别说他穿着全身的约束衣，面上还戴着口笼。 这样的装扮，更加叫他那张过于惹眼的脸更加出挑了。 攻击性十足的同时，还有别样令人心跳加速的涩气。 斯姜心里一个咯噔，视线微微偏移，就瞧见床头贴着黎晃晃的三个字—— 斯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好像误会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 91 章 腐臭 看来在进入花园的一瞬间，他和黎索的确被分到了两个空间里，然后菌丝在同时取代了他们彼此的位置。 斯姜想道。 和黎索一样，他也是察觉到旁边的“黎索”行为反常，这才确认自己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然后呢？” “然后……” 黎索的目光一沉。 “在我发现的一瞬间，那个东西就开始变形，似乎是想逃走。” “它变成了无数的像是粉色的蛔虫的东西，一下子失去了形状，落到地上开始逃窜……” “你不会在想不吃的话会怎么样吧？” 斯姜警觉：“第一天不要有这么多变量。” 虽然他急着出本，但这个本有这么多玩家，不是轻易就能度过的。 黎索微扬眉，笑了下，配合地把药吃了：“医生，不用担心。你是我的医生，我当然谨遵医嘱。” 斯姜在心里呵呵。 他还不知道黎索吗？ 不就是现在心情不错，所以看着很好说话。 但这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说不定下一秒就会不高兴，直接走个钢丝找点乐趣。 这种时候，副本里的其他玩家多半会被他的行为波及倒霉。 斯姜：“我对非核心区的玩家不熟，这些人里…你觉得谁是NPC的可能性高？” 黎索回忆了一下：“暂时没有怀疑对象，他们表现得都挺自然。” 斯姜并不怀疑他是不是压根没有注意，因为他知道黎索过副本的方式。 谁让黎索是他写出来的。 “行吧。”但他没说什么：“那我们再观察观察。” 斯姜看了眼时间，距离黎索吃药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你有什么感觉吗？” 黎索摊手：“没有。” 斯姜：“那你有闻出来这个药是什么吗？” 黎索：“？” 这回轮到他打问号了。 他不是很确定地看着斯姜：“是你们核心区的玩家都是变态么？一颗药还能闻出来是什么药？” 斯姜心说我这不是寄希望于我赐予你的五感足够变态吗？ 他微微一笑：“好吧，闻不出来就算了。” 他还有点怕打击孩子自信心，补了句：“核心区玩家也做不到的。” 黎索没理他了。 斯姜也不在意。斯姜敲响了标着【12号】的病房门。 黎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跟在他后头六十厘米，这个距离既是安全距离，也能是危险距离。 前者是斯姜跑快两步就能逃出黎索触手可及的范围，后者是黎索只要想对斯姜动手，抬抬手就能扼断或者砍断他的脖子。 斯姜相信自己反应不过来。 走廊是狭长的，而且因为光线昏暗，所以恐怖气氛拉满。 这几声敲门声响起，不知有多少人的神经要绷紧。 但斯姜还是挺淡定的。 因为他知道，要是出了事，黎索肯定会捞自己。 绑定关系好，绑定关系妙，绑定关系让杀胚都得成守护天使。 斯姜间歇性地敲了差不多半分钟，对方才终于打开门，但也只是一道门缝，探了个脑袋在门缝里，看上去还很是紧张的模样。 斯姜注意到他额角冒了汗，推测多半是新人，便用也有几分惶恐的语调问：“那个…你们是玩家吧？” 黎索在他的背后就他的变脸轻嗤了声。 却恰好坐实了斯姜新手的身份。 门后的新人玩家也放松了一点：“…是。” 他犹豫了一下，拉着门把手跟身后说：“夏哥，有玩家找上来了。” 里面传来了不小的声音：“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玩家！规则里说不能出病房！你快关门！” 新人玩家还没动，黎索就上前了一步，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 那玩家自然是摔了个屁股墩，龇牙咧嘴地嗷了声，门也大开。 斯姜在心里哇哦了声，看着黎索漫不经心地收回脚，然后先他一步进去，心说果然帅。 他写的角色，自然是戳中他的心巴的。 只可惜不是纸片人了，而是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了。 黎索迈进去后，被称作夏哥的玩家就爆了句粗口：“我草！黎索！” 斯姜也就后一步进去，所以他是看着黎索扫了眼还穿着束缚衣躺在床上的玩家，对方立马暴汗改口：“黎、黎哥。” 还结巴了下。 斯姜在心里笑。 黎索在大多数玩家心里，怕是比副本NPC还要恐怖的。 黎索完全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只问：“搜到什么东西没？” 夏哥忙摇头：“没、没，还没来得及……我刚一直在带新人。” 于是黎索就看了斯姜一眼。 斯姜开演，也颤颤巍巍地开始动手。 这间病房的规格和他们那间一模一样，不过没有类似记录的病历本，但有他们没有的真正病历本。 斯姜不动声色地装作不小心打开扫了眼，然后又战战兢兢地递给黎索。 他不介意让黎索知道他戏很好。 这样会让黎索更加怀疑他的身份，从而产生兴趣。 像黎索这种随心所欲的人，兴趣是存活的关键。 黎索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打开了病历本。 上面只有一条记录，就是通过什么什么诊断出病人患有精神分裂。 那个什么什么写得太潦草，加上术语问题，他们也没法判断出来。 黎索又问：“刚才那个护士跟你们说什么了，还记得么？复述一遍。” 他们这边开门的自然也是那个新人玩家，因为太过胆小，脑子几乎空白大半，回答起来也颠三倒四。 不过答案和斯姜预料得差不多，许葶没说什么别的不同的。 在这儿没有太多别的线索了，所以斯姜他们要走。 不过走之前，斯姜还是小声说了句：“那个…黎哥说这是规则怪谈副本，你们要小心穿白色以外制服的人。” 夏哥一愣，斯姜就知道他们没有意识到粉色制服有什么不对，逃过一劫只是因为夏哥觉得不能出去。 对这边的智商有个初步的判断后，斯姜心里也有点数了。 只是他们才迈出12号房的门，就又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下面传来。 斯姜微顿，没有急着下去查看，反而是后退了一步。 他和黎索几乎是同步后退，黎索还顺手关上了房间门。 扮可怜萌新的好处就在这时体现了出来，斯姜紧张兮兮地开口：“黎、黎哥…是怎么了吗？” 黎索瞥他一眼，根本就懒得搭话。 但也正是这样的态度，才让斯姜更加放心。 黎索有好好在配合他演戏，真令人感动。 夏哥也很想问怎么了，但他不敢。 尤其那惨叫落幕半分钟后，他好像隐约听见了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咬声。 很细微，几乎会让人觉得是错觉。 可偏偏他的搭档用惊恐到成气声的声音在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错觉的夏哥两眼一黑，但还怀揣着一些希望：“你是说什么声音？” 他那个搭档也是个人才，听到这话后，不是用语言形容出来，而是模仿声音。 他动动唇，把上下齿磕碰得咔咔作响。 因为整栋楼都格外安静，他这咔咔声和那若有若无萦绕在耳边的“幻觉”完美重叠在一块，让人有种神经都在被看不见的东西啃咬的错觉。 这很黎索。 斯姜在椅子上坐下，因为暂时没有什么行动想法，他脑子放空了一瞬。 也不知道原来世界里他是什么情况。 他是魂穿过来后变成了实体，在原来世界猝死了？还是身穿，在原来的世界消失了？ 又或者是他整个人就在原来的世界被抹除了？ 斯姜觉得还是第三种可能性好一些。 虽然他原本世界记得他的人没几个，但他也还算是有一两个朋友的，其中有一个朋友和他关系最好。 那个朋友是个老好人，他新的工作也是他帮忙找的，隔三差五就会关心一下他的情况。 要是让他知道他出事了，无论是猝死还是失踪，他大概率都会很难过吧。 斯姜在心里叹了口气。 得亏他预料到了自己有一天可能会出意外——虽然没有预料到穿进自己写的小说里，但也是留了一封给好友的信的。 希望他看了后能够释怀。 最好再小心且谨慎地帮他完成一下心愿。 斯姜真心实意地在心里双手合十，诚心祈祷了一下。 三清老祖、阿弥陀佛、观音菩萨、阿门—— 保佑他吧。 黎索没干坐着。 他选择上床睡觉。 毕竟是个人，晚上要去探险，这会儿最好是休息一下。 他还问斯姜要不要也睡会儿。 斯姜看了眼狭窄的床：“我守着吧。” 他心道这是个正常人都睡不着啊。 他虽然接受能力强，但也不是那么牛，在见到了白骨后还能安心入睡。 他感觉自己胃现在都还有点不舒服。 黎索也不跟他客气，真就合眼睡了。 斯姜推断了一下，觉得他大概率是睡着了，不过不算熟。 要是他攻击他，他一定会醒。 斯姜趴在了病床的床头柜上，无所事事地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整个副本目前已知的信息，不知怎的，困意涌上心头，也陷入了睡梦中。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黑了大半。 而且他不知道怎么地躺到了床上。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头朝背后看去，就见猩红的数字电子钟已经显示【18:23】。 怎么这么迟了？！ 斯姜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又有几分疑惑。 他看见自己的触手深深地扎进了那个“人”裂开的“口”中。 然后，眼前的黑色影子像是被一点点吸干似的，考究的旧式套装突然干瘪，接着就歪倒下去。 “砰！” 衣服掉在了地上，污秽则被触手吸干。 但与此同时，剧烈的疼痛顺着触手流进黎索的身体里，流进了他的每一根血管、毛细血管…… 最后深深地扎进了他的骨肉。 第 92 章 倒影 “所以，你把马路上的所有‘人’都吸食掉了？” 斯姜的声音把黎索拉回了现实。 黎索回过神来。 “嗯。” “那只触手会先被‘啃’掉一点，紧接着它们就会顺着伤口被吸食掉。随着那只触手越变越短，路上的‘人’都被吸进了我的身体里。” “到最后，我就走到了别墅旁。” 斯姜沉默了一阵。 看起来他进入的世界和黎索进入的世界确实很像是互为表里。如果没猜错，黎索遇到的“人”和他遇到的“人”应该都穿着同样的衣服。 他遇到的那些人，血肉已经被吸食一空，只剩下空空的皮囊，里面填充的是死去的“菌丝”。 黎索遇到的那些人，则是没有皮囊的血肉。它们的躯体红到发黑，应该是代表体内有浓度极高的阴暗能量。 《深度梦魇》只分为红方和白方，“黑色”作为一种浓度极高的红色出现，显得极为不祥。 尤其是联系到90蛛情报里说的“邪神”bug…… “怎么了？” 黎索小心地问道。 “你的脸色很不好。” 斯姜收回思绪，调整了一下表情。 “不是王阿姨你听我说” “这位夫人您别误会，我们不是您想的” 两人同时开口，冷汗涔涔分辨。好在王阿姨久经沙场，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一眼便知，闻言笑眯眯收回手机，目光落在拢着衣襟坐好的斯姜身上，更是一脸和蔼可亲。 “好了，阿姨知道的呀。没事的，年轻人多亲近点是好事嘛。” 不知道是不是斯姜的错觉，在看到黎索先稳稳扶起他再冷静起身的动作以后，王阿姨的脸色似乎肉眼可见得更加慈爱了起来。 “王夫人您好。”黎索单手扣上西服纽扣，理理袖口从容站好，方才的窘迫仿佛不曾存在，转眼又是一个翩翩绅士。 他极有教养地颔首致意：“我姓黎，单名一个索字，打算来贵小区买房。” “虽说是中介人给错了地址，但误入这里还是我的问题。”接着又转向斯姜，礼数周到致歉，“很抱歉给你带来了困扰和伤害，我一定会尽力弥补。” 斯姜：“哦哦” 让他想想怎么讹。 他还没想好，王阿姨已经热情洋溢地接上了话。 “哦对！你是我们家旭旭的朋友吧？他跟我说过的，哎这臭小子好久不回家了对对，不说他” 王阿姨喜气洋洋看着一站一坐的两人，漂亮阔太摇身一变热心街坊，神秘兮兮开始八卦。 “小黎啊阿姨问你，你和我们小斯认识啊？” “不认识。” “夫人，我们并不认识。” 深知王阿姨隐藏属性的斯姜态度坚决，斩钉截铁否认：“王阿姨，我们不认识的。是他弄错啦，他要买套房子自己住的。” “那现在不就认识了？”王阿姨朝斯姜摆摆手，示意小屁孩子一边儿去，转身亲切拉住黎索开始拉家常。 “没弄错没弄错别听他瞎讲，你们年轻人一个人住一大套房子有什么意思的啦，刚巧我们小斯招保姆” “哦，错了，是室友！” “你们年轻人就应该一起热闹热闹，这样才有活力的嘛！” 黎索：“我” “小伙子长得真标致，又有礼貌又体贴人今年几岁啦？有没有女朋友啊？男朋友呢？” 黎索：“26了，我没” “没有？哎哟那正好呀，我们小斯也没有！” 黎索：“夫人，我暂时没有” “什么夫人，叫阿姨！” 斯姜眼看着某个积分榜第一被热心阿姨步步紧逼节节败退，一副汗流浃背想跑却又碍于礼貌跑不了的模样，只恨手里没把瓜子嗑一磕，心里早就笑开了花。 基于曾经的那点欣赏，他还是良心发现扯了扯黎索袖口，小声提示：“王阿姨是这个社区臻心交友会所的投资人” 某人一脸不解，用眼神抛来疑问，斯姜无语片刻，只好明示：“就是高端群体相亲会！” 黎索看起来一脸哭笑不得。 他们的小动作被对面看在眼里，王阿姨扶扶手腕上斯姜孝敬的翡翠镯子，不动声色换了个话题。 “小黎啊，听我们家旭旭说你做饭特别好吃？尤其是烧那些什么特色菜我想想啊，红烧狮子头、虾酿油条、腌笃鲜、羊蝎子满汉全席都会做嘞！” “旭廷夸张了，也就擅长一些家常菜。” 斯姜过去28年跌宕起伏的精彩生活，让前无限流游戏第一玩家，现怪物之王斯姜，艰难承受住了眼前挑战心理极限的剧烈冲击。 斯姜所住的房子位于滨海市名流权贵云集的别墅区，是他在现实世界唯一的资产，出自游戏内好友“建筑师”之手。客厅内三层高的落地窗直面大海，四周引水成湖，遍植乔木，与周边邻居巧妙隔开，私密性极佳。 但私密性极佳也不能 “轰隆！” 落地窗外大海掀起的狂澜终于到达，当头浇了整座别墅满头满脸，一颗圆滚滚的蛇脑袋啪唧一声贴在窗外，长长的蛇信倏得探出，吭哧吭哧地舔上玻璃。 “嘶嘶！嘶嘶嘶！嘶~~~” 再之后是第二颗头，第三颗头，第四颗足足九颗脑袋高高兴兴地从四面八方扒拉住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三层别墅，致命的毒液被稀释百万倍，当作消毒液来擦起了玻璃。 “嗷呜，嗷呜呜” 一群白骨狮崽子欢快地在客厅内跑酷，用自己惨白的骨头架子摩擦着地面吸尘，其中一只滚得尤其卖力，不一会儿就成了灰骨头架子，于是“嗷”得一声跃出窗外，一头扎进内湖里扑腾，被阴沉着脸清理淤泥的水鬼拧掉脑袋抛入灌木丛，扇动着五彩翼翅的小妖精们咯咯笑着接过，三两下将一个脑袋拆成长长短短的锋利骨刺，干净利落地修剪枝叶。 “咔咔喀喀喀咯咯！咯咯咯~~~” “你们。” 第一次见怪物们在人类世界家政行业妙用的斯姜瞳孔震颤，开始在先喘口气还是先飙杀气之间艰难抉择。 “今日快讯：滨海市特殊事件对策局已与猎人协会签约，将于近日开展联合行动，应对我市污染概率首度提升带来的影响，最大化消除风险” 镜镜从浴室贴着墙缝蠕动到挂在墙上的液晶显示屏，颇有眼色地打开电视转移主人注意力。 “对策局今日公示污染率提升情况说明，自三年前全球污染事件首次发生以来，我市污染率始终稳定3%，两周前突发雷暴天气，污染率进入波动上升阶段，疑似有高危怪物进入我市。 “请市民们注意防范，牢记污染事件防治指南，如遭遇怪物，请第一时间拨打对策局电话” 狭长的灰绿凤眼微微眯起，冷冷盯住新闻上滚动的字幕。 注意力转移大成功，但被杀气钉死在液晶屏上的镜镜颤巍巍分出一段触手，贴在地面一路蠕动，小心翼翼拉了拉斯姜的裤腿。 “主、主人，我，我们平时待在怪物之巢，外出都很小心的绝不会泄露气息，没有您的命令，也绝不敢传播污染” “我当然知道。”斯姜漫不经心撸了把镜镜的狗头，语气轻松，神色却很阴沉，“这个世界的污染，是你们说的另一种‘不好吃’的怪物带来的。” 可唯一能孕育怪物的源海，却是两周前才随同自己一起降临在这个世界，由他牢牢守着，断无传播污染的可能。 三年前开始的污染事件又是怎么回事？ 刚来现实世界享受了两个礼拜躺平生活的斯姜顿觉不妙。 他在无限游戏里勤勤恳恳当了多年第一玩家，忍辱负重三年三年又三年，为解决游戏都混成了怪物之王好不容易来到现实世界，难不成还要再为了正义与爱重操旧业去拯救世界？ 他真的不想再当这个主角了！ 骨灰级无限游戏社畜的怨念冲天而起，比先前更凛冽的杀气一瞬间狂飙，贴在屋外的九个脑袋顿时抱作一团瑟瑟发抖，嘶得一声沉入海底；白骨狮崽子们懵懵懂懂，挤在斯姜脚边翻肚皮卖萌；水鬼和小妖精们则兴奋地抄起家伙，仿佛下一秒就要出门砍怪。 “哦我的主人，您真是太仁慈、太宽厚了！” 享受着主人rua触手的镜镜扭曲爬行，深感主人手下都是操蛋玩意儿，唯有自己可靠又体贴。 “那些不长眼的，胆敢打扰您的劣等品，就交由吾等来解决！”镜镜杀气腾腾地开口，触手一挥就要打开怪物之巢大门召集怪物开战，“吾等绝不会让这些繁杂小事打扰您退休养老的大计！” 啪啪啪啪！ 水鬼和小妖精们疯狂鼓掌。 斯姜 刚刚升起的怨念和杀意烟消云散，斯姜沉默一瞬，为防止自己在不知情下成为现实世界反派大BOSS，挥手作出重要指示。 “记住我们是来退休养老的，维护世界和平是官方的事，让对策局和猎人协会去干。” “明白！”镜镜分出触手，给了别墅内外的怪物们一怪一个爆栗，指挥大家严肃表态。 “退休躺平，咸鱼万岁！” 斯姜给了他们一个肯定的眼神。 “好了，租客还有一个小时上门，都给我收拾干净，不要留下痕迹。” “嘶嘶嘶” “嗷呜嗷呜！” “咯咯~~~咯咯咯~~~” 欢乐祥和又混乱的大扫除中，斯姜窝进懒人沙发，打开震动不停的手机，一个头像是花开富贵的对话框顿时跳出来。 王阿姨：小斯啊！阿姨还在打牌，待会过来帮你一起看看，一定不让你被别人占了便宜！ 王阿姨：要记住啊，在阿姨来之前千万别先答应！ 王阿姨是斯姜隔壁邻居，这位珠光宝气的阔太太经营着庞大的产业，在看热闹和薅羊毛上却和斯姜有志一同，短短两周内两人迅速成为忘年交。 这一回听说斯姜想找个保姆（划掉）租客，行动力极强的王阿姨立刻安排，事无巨细亲自过问，简直把斯姜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 斯姜回了个“好的”猫猫表情包，默默给对方朋友圈最新状态点了个赞，接着点进手机银行，看着余额陷入忧愁，发自内心地希望今天上门的租客能立刻签订合同交钱入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分钱难倒怪物之王。有一大家子怪物们嗷嗷待哺，他曾经在游戏里的积蓄全填进了怪物之巢这个无底洞，更不用说如今来到现实世界，虽说怪物们能用‘不好吃’的怪物当零嘴，但改善伙食迫在眉睫，总吃垃圾食品不利于身心健康。 含泪下单一箱打折临期泡面，扣款短信从不迟到，水电费网费电话费账单不甘落后紧随而来，斯姜扶额幽幽叹息，有些后悔当年最后一战前没先问游戏队友们要个银行卡账户密码。 谁知道现实世界钱这么不禁花啊！ “叮咚！叮咚！” 一个小时转瞬及至，门铃声准时响起。 斯姜打着呵欠去开可视门铃，这才想起自己没问王阿姨租客姓名长相，不过怪物之王来者不拒，管他是张三还是李四，只要能付租金一切好说。 这样的念头在看到门外那人的瞬间凝滞。 梳着背头的男人五官深刻，棱角分明，不说话时气场又沉又稳，灰绿色格纹西装服帖地勾勒出男人的宽肩细腰和大长腿，整个人透着股内敛与侵略性混杂的危险感。 是和记忆中相似却不同的，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似乎对斯姜反常的沉默有些诧异，男人浓密的眉毛微扬，深棕色偏黑的瞳孔释出不加掩饰的锋锐与审视，说出口的话却依旧彬彬有礼。 “打扰了，我是黎索，约好今天来看房。” 他想起了自己刚下单的临期泡面，和过去整整七年生不如死的三餐，又想起了难得去王阿姨家蹭到的饭，内心开始动摇。 “家常菜才好哇，那些小吃点心，啊什么生煎包、臭豆腐、排骨年糕的不要太香哦。” “嗯，是的，一个人生活下厨是免不了的，在料理这方面我确实有些天赋，也是愿意花心思的” 斯姜在心底激烈天人交战，良久叹息一声，在意识海内开口：“镜镜啊，我觉得这个黎索好像不错” 虽然留下黎索有暴露的风险，但正好也能调查一下对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况且眼下形势不明，有特级猎人在手，外界的动向也能第一时间得知 意识海内传来镜镜幽幽的回应：“主人，您不用解释的，我们都明白。” “这个积分榜第一长得好看，温柔体贴，又能打又会做饭，一看就是个完美的保姆” “咯咯~~~咯咯咯~~~” 小妖精们叽叽喳喳传来意念，全是斯哈斯哈和不可描述画面。 镜镜的声音顿时更加幽怨，哽咽着说道：“都怪我们没法为主人狩猎到好吃的怪物也抢不来您喜欢的王后！呜呜，是镜镜没用！” “呜呜呜嗷嗷嗷呜嗷呜嗷呜” 眼看着哭包镜镜眼泪就要决堤，斯姜连忙在意识海内轻抚狗头，轻咳一声安慰。 “也不是真的那么难吃” 过去28年他什么没吃过 意识海内的哭声骤然一停，镜镜惊喜道：“真的吗主人？那今天晚上镜镜就让他们准备全怪宴！” “您是要全生的灵异型怪物？全熟的精神系怪物？还是半生不熟的物理系怪物？” “你们还是自己吃吧。”“好的王总，好的好的，没问题。我这就安排项目组加班！明天上班前一定改出来！” “小马！来下办公室！” “好嘞老板！” 童游走进大办公室的那一刻，正看到黑着脸的所长一闪而逝，接着所长办公室大门砰得一声重重关上，两道黑影开始在里边嘀嘀咕咕。 “那个” 卷发少年放下准备敲门的手，抓了抓头发，不禁回忆起不久前车上小斯哥神秘兮兮给出的那份号称“一眼就能看出这工作值不值得干”的秘诀。 秘诀一，先看办公室同事的精神状态。 如果神情放松，声音平和稳定，那一定差不了。 “砰！砰！砰！” 巨大的拍桌声传来，伴随着大声又暴躁的叫喊。 “谁啊！在办公室里开空调！闷死了！” “开窗！” “我、说！开、窗！！！” 童游震惊看向站在工位上一个人大喊大叫歇斯底里的人，目光掠过工位上的名牌，只见上面端端正正写着工号和姓名。 “F-1002 奇葩作精。” 周围没一个人向这里投来目光，仿佛根本不想沾边，连带着站在一旁的童游也没人搭理。 童游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作作姐？” “新来的？” 面无表情的女人挑剔看来一眼，目光里盛满了自上而下的打量。 卷发少年露出乖巧微笑：“我叫童游，今天是来报道的。” 女人的目光如同X光一般扫过他的围巾、外套和背包，停顿在明显的logo上，接着脸色一缓，和颜悦色地开口。 “哦，你的座位在那里。” 奇葩作精指了指办公室另一侧，亲亲热热地拿出手机。 “童游？先加个V信好友？” “小童是吧？这边！” 前方传来一道浑厚的男中音，童游朝快要贴上来的奇葩作精礼貌微笑，转身就走。 小斯哥秘诀之二，如果领导带着你介绍给大家，同事让你不着急做事先熟悉环境，那办公室气氛一定不错。 “来，坐这里。”喊他的是个脸色疲惫的中年男性，眼下乌青一片，微秃的发顶油亮乌黑，身上萦绕着浓重的烟味。 “这是童游。”中年男性把他介绍给对面工位神色郁郁的青年，“今天让他帮你弄下。” 说着对方转向童游，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小童，SU建模没问题吧？今天先帮小怨拉个场地模型。” “很急，越快越好。” 被称作小怨的青年头也不抬，有气无力敲打着键盘，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又要加班，又要加班，建筑设计到底是什么样的畜生在干啊！” 中年男人朝童游安抚一笑，回到自己工位上坐下。 童游小心翼翼瞥了眼两人的工牌。 对面的青年是“F-1003怨气社畜”，中年男人是“F-1001燃命总监”。 斯姜翻脸无情，断然拒绝。 他熟练屏蔽意识海内的撒泼打滚，发现另一边的两人已经达成一致。 黎索态度诚恳开口：“王阿姨，我觉得您说的很对，那我就租在这里，也好和小斯互相有个照应。” 王阿姨眉开眼笑，一叠声得说好，斯姜被那称呼呛住，不满地插话。 “什么小斯，我比你大！” “没错！注意你的态度！”镜镜打了个哭嗝，恶狠狠帮腔，“给主人放尊重点积分榜第一！” 黎索露出明显的困惑神色。 “别猜了，小斯就比你大两岁！” 王阿姨左看右看像是满意得不得了，拉着两个人的手语重心长开口。 “我们小斯就是看着年轻，远没有你稳重可靠，你们两个以后一起生活啊，我也就放心了。” 斯姜无言以对，看着黎索一脸平常，认真应下的模样，又觉得曾经小牧师的身影浮现出来，内心的探究欲望越发强烈。 这些年黎索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两人在王阿姨的见证下迅速签订了租房合同，看起来就很富贵的黎索痛快打钱，随着银行卡余额显著提升，斯姜顿时也觉神清气爽，看着这个未来的保姆满意极了，开始盘算着该怎么把家务全权委托。 特级猎人住在这里，他总不好再叫怪物之巢的家政服务。 “对了，既然现在我们成了室友” 被遗忘的人类礼节记忆突然复苏，斯姜揉着腰站起身，朝自己未来的保姆室友郑重伸手。 “我是斯姜，还请多关照啊老黎！” 斯姜说道。 黎索愣了愣。 “嗯？嗯……” 他低下头去，盯着斯姜捏着自己手腕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他的声音低低地传了出来。 “那你要怎么……感谢？” 斯姜回过神来，看到自己刚才下意识的动作，赶紧把手收了回去。 “然后我也救了你，算是扯平了吧。” 斯姜说道。 “以后我们还有很多要合作的地方呢，也不用考虑谁欠谁了。你不用觉得得再送我些什么，你已经对等地帮到我了。” 黎索想了很久，才知道斯姜指的是自己早上说的“送你想要的东西”那件事。 他一下子急了起来。 “这是两码事。我肯定要去找你的，但是我也要送你那些……” “唔，先这样吧，我还有事要自己想想。” 斯姜说着站起身来。 “你忙去吧，如果身体又不舒服了再来找我。” 说完，他便径直走向自己的小卧室。 黎索盯着那道随后就被紧紧关上的门，目光暗了下去。 许久后，他耷拉下了头，就和他那些努力晃了半天却没得到摸头奖励的触手一样。 但在看到触手之后，他又想到了什么，脸上因为醋意扭曲了起来。 下一秒，在他的死亡目光中，触手悻悻地缩回了他的身体。 第 93 章 错位 “荣荣。” 关上门以后，斯姜轻声唤道。 旁边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荣荣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悄悄钻了出来。 它好像有点害怕黎索，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现身。 “荣荣，之前给你的线索卡你能再吐给我吗？” 吃饱喝足的怪物之王睡眠质量极佳，第二天斯姜精神抖擞醒来，果不其然已经错过了饭点。 他饿着肚子习惯性走向泡面橱柜，走到一半发现冰箱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便利磁铁，印刷体般的工整字迹寥寥几行，大意是外出工作，晚上再回，饭在冰箱里，醒了自己热。 斯姜打开冰箱，发现便当盒一个，他按照盒盖上的便利贴指示微波炉加热，十分钟后美滋滋地吃上了咖喱牛肉饭。 意识海内哀嚎一片，怪物们一边老怀欣慰一边咬牙切齿，为自家主人终于能好好吃饭而老泪纵横，又为能贴身服侍主人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捶胸顿足 整个怪物之巢对某积分榜第一的敌意，最终诡异得维持在了最低和最高两头不断摇摆。 “主人，您晚上真的要和这个积分榜第一去吃饭吗？” 镜镜不情不愿的声音响起，在意识海内悉悉索索阴暗爬行。 “能贴身服侍主人是这个人类的荣幸凭什么还要主人陪他一起吃饭该死的积分榜第一” “免费的饭为什么不吃？”斯姜摆摆手，示意此事没得商量。况且他一向尊老爱幼，王阿姨的好意不能辜负。 再说昨晚镜镜查过攻略，今晚是滨海市一年一度的灯火节庆典，而得月酒店正是最佳观赏点，斯姜对此非常期待。 “好不容易来到现实世界，我们要好好享受对不对？” 他在镜镜的扭曲呓语中潇洒挥手作别，第一次独立自主踏出别墅大门。 然后果不其然坐错了车。 下车后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街区，好在出门尚早，时间充足，斯姜新奇地左看右看，半条街逛下来吃了小笼包泡芙酸辣粉炸鸡关东煮，最终心满意足地捧着超大杯奶茶，吸溜着珍珠停在了宠物店橱窗外。 橱窗内展示的是猫咪幼崽，一群三头身小猫咪正翻着肚皮酣睡，在斯姜饶有兴味的注视下纹丝不动，其中一只银渐层曼基康哼唧着醒来，歪头好奇看向他，半晌软软地“啊”了起来。 斯姜眼睛一亮，招手娴熟逗猫。 “咪” “喵啊”时间回到不久前的天垦设计院。 距离下班还剩四十分钟，童游正在争分夺秒建模他被拉进了怨气社畜临时接的急活项目组，开了一整个下午的会，这会儿才刚刚开始干早上的活儿。 手机里躺着好几条来自家长们的消息，卷发少年趁着喝水的功夫瞟了眼，还没来得及打开，紧闭的所长办公室大门就再度砰得一声打开。 黑脸所长大踏步走近，站在办公室中央拍了拍手。 “为了欢迎小童加入，今天晚上所里聚餐，所有人都去！不能缺席！” 对面工位的怨气社畜满脸阴郁，童游想到手里还没开始的急活，举手发言。 “黑所，怨哥和我还得加班干刚接的急活，甲方在催呢。” 正在喝茶的佛系行政瞥来一眼，微笑不语，童游正茫然不解，下一秒就看到黑脸所长眉毛一挑，理所当然开口。 “加班？吃完饭再回来加班啊，又花不了多少时间。” “甲方不是明天上班前要吗？” 童游：“？”他看着怨气冲天的青年，和苍白虚弱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总监，觉得这个工牌很不对劲，但又好像说得很对。 童游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上无线网络接收文件，在等待的间隙想起第三个秘诀。 “游游啊，如果刚上班的头两个小时大家都在泡茶聊天，那这个公司你一定是来对了。” 小斯哥语重心长的劝诫还在耳边，眼前就闪过燃命总监风一般的身影。 “欸王处！您好您好今天就要？可是我们来不及” “加班？加班也做不完啊！” “嗯嗯帮X总写一份发言稿对吧？明天上班前要？” “那你总该给我一份参考吧” “下午去现场陪领导调研？再要我们出一辆商务车？” “你等等，我联系行政问问。” 手机铃声接连响起，伴随着压抑着怒气和杀意的通话，童游默默拖动鼠标，在凌乱的线条中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掏出手机。 “嘟” 在一片暴躁中，清水注入茶碗的声音异常鲜明，童游朝身旁看去，只见一套茶具整整齐齐摆在隔壁工位，茶具的主人正慢条斯理倒茶，神情悠然，与整间办公室仿佛是两个世界。 童游注意到桌子上的工牌。 “S-1009 佛系行政” “哦，你是新来的吧。”对方察觉到童游的注视，友好点头，“我是这里的行政。” “你好，我是童游。”卷发少年下意识回应，紧接着就听到下一句。 “住得远吗？等下班时候应该没地铁了。” 捧着茶杯的佛系行政在童游惊悚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岁月静好。 “来来来！有个急活！” “小怨！” 封闭已久的所长办公室大门被砰得打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出，前面的黑心所长拍了拍手，身后的年轻男人立马大声点名。 “小怨！所长叫你呢！” 对面工位的抑郁青年蹭得站起，脸色阴沉得仿佛随时都要违法犯罪，接着一声不吭地走向了所长办公室的方向。 办公室鸦雀无声，谁都不想来沾边。 童游低头看着佛系行政递来的办公室联系表。 “F-1004 马屁工贼” “F-1000 黑心所长” 他终于忍不住发了条消息。 【小斯哥，你那个秘诀准吗？】 童游消息发来的时候，斯姜正躺在沙发上撸猫，一人一猫看到消息内容，顿时都来了精神。 “看吧，游游还是听我的。”斯姜得意洋洋截屏，转发给黎索，“老黎真以为谁都像他那样生来就为了上班？” 旺财用爪子戳着平板打游戏，闻言嫌弃地抖了抖胡须。 “真有人从无限游戏里出来以后还这么想上班的？” 大猫看了眼摊平在沙发内昏昏欲睡的斯姜，又想到这段时间域外区怪物被大规模截杀的消息，顿觉人类果然是最复杂的生物。 同样是第一玩家，差别能这么大？ “叮” 黎索的消息迅速接入。 【不要带坏小孩。】 【图】【图】【图】 后面跟着三张域外区的风景照。 “跑这么远？”斯姜吃惊后仰，随即又心里一紧，开始劈里啪啦打字。 【王阿姨晚上要去应酬，你记得把游游接到家里来吃饭。】 【别忘了回来做饭！】 卷发少年被这震撼人心的逻辑绕住，一时间有些茫然，开始怀疑自己过去十几年所接受的教育。 人应该能说出这种话吗？ 事实证明，不管说出这种话的是不是人，职场牛马却依旧是牛马，半个小时后所有人到达餐厅，汽车排着队滑进停车位，接着车门齐齐打开，同事们沉默地依次下车，就像是一具具从棺材里被搬运出的尸体。 但下一刻，尸体们似乎发生了微微的骚动。 童游低着头给家长们汇报行程，抬头时发现众人都停留在原地，原来是黑所正被一辆迈巴赫堵住了去路，那张黑脸顿时变得五彩斑斓，一副想骂脏话却又不敢的憋屈神情。 尸体们在豪车的刺激下短暂复苏，纷纷驻足呼吸金钱的味道，奇葩作精故作不在意地偏头，放慢脚步，直到与落在最后的童游并肩，一起经过正在打开的车门。 “哇，好像是豪车诶！童游，你知道这是什么车吗？” “啊？”正在和小斯哥探讨职场秘诀的卷发少年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这是什么车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奇葩作精露出一瞬的嫌弃神情。 “你” “哟！怎么说话呢？” 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随后童游的肩被搂住，刚巧从车里踏出来的斯姜揉了揉那一头卷毛，笑眯眯开口。 “游游啊，怎么上了班就翻脸不认人，要和哥哥们撇清关系啦？” “喵~~~~” 银色大猫轻巧从车内跃出，直奔斯姜怀里，漂亮顺滑的毛发随着夜风浮动，更衬得斯姜下巴尖尖，唇红齿白，一副矜贵娇气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模样。 “风大，穿好衣服，别停在这里。” 他身后紧跟着下车的黎索神色沉稳，一副大家长姿态，拎着黑色大衣细心披在穿着单黎的青年肩头，姿态熟练地推着两人往里走。 “他突然想来吃饭，没想到你们也在这儿。”黎索对童游说道，“正好一会儿把你接回去。” “小斯哥，黎哥，不麻烦你们了，还是我自己回去吧。” 童游被一左一右两人夹着，朝神色各异的同事们不好意思一笑，转头认真开口。 “我待会儿还要回公司加班” “小斯和黎索来了？挺快啊。” “哦，游游也在啊？” 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从高处落下，王阿姨珠光宝气地站在台阶上，拢了拢披肩看来，显然也是刚到不久。 黑衣保镖和黑衣助理面无表情站在她身后，神色冷漠地注视着阶下的众人。 “您刚到吗？”斯姜自然走上前，无师自通地嘴甜道，“您今天这身真好啊！” 从发簪到珍珠耳环项链，再到他送的翡翠镯子，以及点翠胸针，还有旗袍间绣着的暗纹。 从上到下游戏道具点满，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斯姜都忍不住怀疑，难道王阿姨今晚来这里，其实是要和顶级副本BOSS见面吗？ 他下意识捏了捏旺财的肉垫。 “喵~~~~” “哎哟我们小斯就是会说话。”王阿姨被哄得心花怒放，亲手为斯姜理了理衣襟，埋怨地看他一眼，“瞧瞧你，身体不好还穿这么少怎么出来还带着猫的？就这么喜欢？” 旺财无辜抬头，蓬松的大尾巴在臂弯间垂下，接着软绵绵地呼噜起来。 “噫~~~呜~~~” 王阿姨对旺财的主动讨好满意点头，招呼两人往里走。 “我今天本来和A集团的张总约好了谈事情，结果对方临时有事取消！呵，乘着污染事件的东风发家” 那张经过精心保养，显得格外贵气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鄙夷不屑：“果然不值得和他们做生意。” “舅妈，那个”站在原地没动的童游挠了挠下巴，小声提醒，“我们院也是A集团下属的” “你晚上还要加班？” 王阿姨漫不经心偏过头，居高临下看他一眼，满是嫌弃。 “早说了你这工作不行。童游，你的价值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说完她心烦地挥挥手，领着斯姜和黎索往里走，黑衣保镖与黑衣助理落后一步安静跟上，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压迫感十足，透着十成十的豪门做派。 孤零零站在原地，顶着同事们各色视线的卷反少年干咳一声，莫名生出一种当众上演豪门狗血电视剧情节的羞耻感。 “黑所，大家，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我们进去吧，哈哈” 下一刻，橱窗后传来长长的叫声，那只眼看着已经被引诱，正撑起身体贴向玻璃的银渐层浑身一僵，惨兮兮朝斯姜“呜”了一声，接着再度趴回窝里，委屈巴巴地把自己团成一团，再也没有向他看来一眼。 斯姜眨了眨眼睛，顺着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昨日在超市见过的那只银虎斑缅因猫威风凛凛蹲在高处，瞳孔缩成细细一条，直勾勾盯着自己。 哟，老熟人嘛。 他瞧着那熟悉的神情顿时一乐，隔着橱窗招招手，体型约有一米长的缅因猫在货架上轻巧跳过，目光紧紧锁定斯姜的方向，朝他逐渐靠近。 “啊呜” “叮铃！” 手机铃声响起，斯姜看到来电显示后朝缅因猫摆摆手，不顾身后紧追不放的执拗视线和愤怒咆哮，转身拐过街角一段距离后接通电话。 “王阿姨？” “小斯啊咳咳哎哟！”带着浓浓鼻音的女声传来，显得忧心忡忡，“你到了没有呀？小黎刚和我说他工作忙可能去不了” “这怎么行呐？简直太不像话了呀咳！咳咳！”王阿姨一边咳嗽一边精神抖擞地抱怨，“这可是你们第一次约” “咳咳一起在外面吃饭呢。” “王阿姨，您生病了？” 斯姜关心王阿姨的情况，听着那头断断续续的咳嗽开始皱眉。 “您最近去过哪儿？感染到病毒了？” “哎呀就是有点低烧，家庭医生在帮我看着呢。”王阿姨毫不在意，“昨天从餐厅回来就总觉得胸闷喘不上气，还特别想去游泳，这不是泳池里泡了会儿感冒了” “你别说哦，一泡胸就不闷哉！” 斯姜：“您还是多休息吧，这几天让卷毛让您外甥照顾。” “游游找工作忙得呀，阿姨好着呢啊，别担心！倒是你和小黎呀”王阿姨接着说回吃饭的事，“得月酒店的鱼真是鲜得吃了就忘不了小黎也真是的哎不说了，胸又有点闷阿姨去泡会儿澡啊，晚上你们好好玩！” “嘟嘟” 通话被挂断，屏幕上映出斯姜一脸无语的神情，他知道王阿姨多半是受到了污染，但好在看起来情况还行，想来影响不大。 不过斯姜本就不怎么担心。 他送给王阿姨的翡翠镯子是好友“建筑师”别墅内的藏品，由他们队伍里的游戏第一奶妈亲自加持过祝福，在现实世界里保护一个普通人类绰绰有余，驱散一点小污染更是不在话下。 可能还没等到这次污染事件解决，王阿姨就又能神采奕奕地去打牌了。 斯姜想到黎索留下的便条，知道对方今天的工作就是去解决这个怪物，那想必混乱很快就能平息，不会影响他美好的日常生活。 今晚的灯火节庆典他一定要去看！ 这么想着，斯姜摸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一条未读消息，说是工作忙要晚点到，让斯姜自己看是等他来还是自己先吃。 等你来？ 小小猎人还挺大牌。 斯姜挑高眉毛哈了一声，果断选择自己先吃。 斯姜瞳孔一缩。 和他之前的推测差不多，他身上的确有影响怪物行动和净化能量这两项天赋。而“控制”的部分，更多也是建立在“净化”之上。 “控制”解锁了70%大概是因为他通过直播的方式扩大了自己的影响，但是为什么更为基础的“净化”只解锁了40%，他想不通。 90蛛并没有给出更多的解释，或许是需要靠他自己探索解锁。 斯姜又继续划下去。 【个人下一阶段目标：】 “找到扩大净化天赋的方式，对抗‘红桃’。” 斯姜呼吸一窒。 就算没有90蛛的提示，他也会根据游戏内的线索卡去寻找净化“红桃”的方法——事实上他已经那么做了，就是通过直播让所有人帮助他寻找足够的“纯净水”。 可是这一句提示里，明明白白地写了他要找的方式不是“寻找纯净水”，而是“扩大净化天赋”。 难道对抗“红桃”的方法……在他自己身上吗？！ 他目光一颤，看到“目标”那一栏下方的空白处突然变了，灰色的字迹正在浮现出来。 【下一阶段目标（已更新）】 “阻止‘魍魉’形成。” 第 94 章 “方片” “魍魉”？ 斯姜一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从字面意义上看，“魍魉”和“魅”、“魃”都属于鬼怪的称呼。“魅”和“魃”他已经很熟悉了，二者之间处于逐步升级的状态。 如此看来，“魍魉”一定是更高级的怪物了。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赶紧把之前的线索卡摊开来。 “喝酒这事儿，担心谁都不用担心游游的呀。” 饭桌上，王阿姨慢条斯理擦着手，回答着黎索的疑问。 “他是从小和爸妈练出来的海量，今天这种才到哪儿。” “至于这个酒局。”王阿姨一脸似笑非笑，“他们那个上司酒桌上能是什么样？翻来覆去也就那些手段，粗鄙难看，不值一提，压根进不了游游眼里。” “他啊，顶多就是觉得没人限制，酒喝得还算尽兴！” 真正经历过大风大浪，见多识广的女强人哼笑一声，站起身理了理裙摆，朝黎索摆摆手。 “你们先吃，我还得回去处理些事。黎索啊，照顾好小斯，别让他被酒气熏着了。” 始终站在角落的秘书和保镖走上前，包厢门开启的瞬间走廊外闪过扶着墙脸色惨白的设计院众人，一看就是刚刚吐过不久，只有黑脸所长脸色白中透黑，黑中透红，红里泛青，捏着发票的手指微微颤抖，用力到发紧，像是想要用指腹磨去上面的数字。 卷发少年混在其中，神采奕奕活蹦乱跳，神智清醒地仿佛喝了一晚上白开水。 “哟，他们好了。”“啊哟有什么不好的，小斯他就该多吃点！”包厢里，王阿姨对着满脸不赞同的黎索说道。 “他应该以食补代替药补，慢慢调理身体，但食补不是这样的”黎索看了眼满桌山珍海味，委婉点评，“胡吃海喝。” 正埋头胡吃海喝的斯姜诧异抬头，叼着龙虾一脸纳闷。 “你吃你的，别理黎索。” 王阿姨慈爱地拍了拍斯姜的手，顺带摸了摸同样在一旁胡吃海喝，与主人同步抬头的旺财脑门，看着一人一猫乖乖点头，低头认真干饭的模样，脸上笑意顿时更浓。 “旺财？真是个好名字，和我们家招福一样，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斯姜抬起的筷子一顿，和正咬着河豚鱼的旺财对上一眼，心照不宣错开视线。 “猫先生？”斯姜在意识海内发问。 此处距离别墅太远，某面醋精黑泥镜暂时连接不上意识海，缅因猫四肢摊开躺平，大大咧咧开口。 “嗯，这么看那家伙还不算太蠢。” “确实。”斯姜揉揉大猫肚皮，再想到某只河豚鱼，发自内心地赞同，“你们的碰瓷技术是真的不错。” 缅因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翘了翘胡须。 “哦，对，卷毛小子那儿开始了。”银色大猫翻身坐起，聚精会神盯住意识海内凭空出现的大屏，提醒斯姜。 “你不是想看现实世界的饭局吗？” 已经从蹲守在另一边包厢外的小弟那儿接收到实时汇报的缅因猫中肯点评。 “卷毛这个，非常典型。” “来！今天是小作给我们订到了这间酒楼，都是好酒好菜，大家都把酒倒上！” 灯火通明的包厢内，十来个人围坐一桌，个个盯着眼前的酒杯一脸苦大仇深。 “倒酒啊！”黑脸所长一眼瞪向毫无动静的众人，脸色发沉，“听好了，所有人都要喝酒！女生喝不了的就倒点红的！” “小作，小马，给他们都倒上！” “来来来，满上，都满上！” 马屁工贼率先响应，和奇葩作精分别开始给众人倒酒，童游盯着眼前白酒分酒器内浮动的液体，湖绿色眼睛眨了眨，露出一抹犹豫。 “小童，你是新人，今天要多敬敬大家，多喝一点，知道吗？”黑脸所长吃了口菜，饱含暗示地开口，“你刚来，我得知道你的酒量。” “哦哦”童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给自己倒了杯白酒，举杯敬向对面，“所长，我敬您，我们干杯！” 黑脸所长“呵”了一声，抿一口酒，看着童游一口气喝完，这才满意地教育道：“你要干杯，我不用干杯，这才是敬酒，懂了吗？” 童游没懂，但是不妨碍他又倒了杯酒：“那所长，这杯我再敬您，我干了，您喝半杯？” 说着他在众人震撼的神色中一口闷下，不好意思一笑，又倒满一杯。 “这杯再敬您和大家，今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众人稀稀拉拉举起酒杯附和，黑心所长看着所有人顺从的动作，眼中划过满意的神色，这才慢慢喝完了杯中的酒。 “好！来，吃菜！” “小怨怎么不喝？” “小童，别歇着，继续！” 烟雾缭绕，酒气浓郁的包厢间一片虚浮的热闹，所有人都挂着喜气洋洋的假笑互相客套着敬酒，在起哄和酒精上涌中喝下越来越多的酒。越发高声的喧闹里，尸体们带着通红的脸颊和浑浊的目光，被灌入酒精在夜色里尖利高笑，像是一个个随时都会燃爆的火药桶。 童游刚刚灌下一整壶白酒，坐下来夹了筷子菜，这才发现身旁的佛系行政从头到尾都在安静吃饭，餐盘边摆着熟悉的茶具，而白酒杯中空空荡荡，压根没一点痕迹。 “喝一点意思下就行了，他不过是测试你的服从性而已。”佛系行政注意到卷发少年的目光，偏过头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喝了口茶。 “看学历高，能力强，家世又好的年轻人服从自己的命令，大约是有些快感，很让人陶醉的吧。” 别有意味的话语在另一侧的起哄声中响起，清晰落在童游耳边，卷发少年却只是茫然地歪了歪脑袋，不解地“啊”了一声。 “和我产生雇佣关系的是公司，我们是合作的关系。黑所只是负责管理部门的工作和人员安排，为什么要说‘服从’？” 喝了不知多少白酒的卷发少年眼神清明，湖绿色眼睛里转动着真切的疑惑。 “佛哥，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觉得黑所在酒桌上人还怪好的。”眼睛亮晶晶的少年给自己满上酒，“他说要看看我的酒量，让我放开了喝”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和他说过！ 他今天一定能喝个痛快！ 童游一脸兴奋地拎着酒壶，转身就向人群走了过去。 “黑所，我再敬您！” “我干了，您随意！” 斯姜在这时喝完最后一口汤，心满意足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开始往门缝外探头探脑。 “看看这些人，加起来都喝不过一个小孩儿。”在意识海内见识到卷发少年海量的斯姜啧啧称奇，一脸骄傲，“我们游游就是厉害。” 黎索怨气社畜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像是压根没听见那样。 “小怨！和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黑脸所长的脸色顿时更黑了，语气冷硬地大声训斥道：“不要跟我说做不完！那是你的事！” 接着他抬头环视一圈，加重语气。 “所有人都听好！每个项目组自己把控进度！如果到时间节点交不出东西，或者质量不过关负责人和组员都要担责！” 大办公室一片死寂，只有佛系行政在泡茶，汩汩的流水声里，童游一脸赞同地举手。 “黑所，您说得太对了。您作为项目负责人能这样以身作则，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他举着手里的标书，项目负责人一栏清清楚楚写着“黑脸所长”四个字。 “早上燃总、怨哥一起把控过时间进度和甲方要求，项目组今晚通宵加班。” “黑所，您是不是也一起？” 卷发少年一脸感动：“没事的，黑所，您不要觉得有负担。虽然您在技术方面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没能给我们争取到时间，但既然您要负责那就重在陪伴嘛！我现在就给您下单个行军床！” 办公室内气氛霎时变得诡异。 “哈哈，说得一点儿不错啊，小童。” 所有人噤若寒蝉，只有佛系行政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半点没掩饰脸上嘲讽不屑的神色。 “黑所，你也确实就这点能发光发热的了总不能光是嘴上说说吧？” “你” 黑脸所长神色扭曲，脸上由黑转红再转白，最后伸手重重拍了拍童游的肩，一脸铁青扭头就走，步伐急得甚至带倒了他的书包。 “哎黑所您别走啊，来看看想要哪种行军床” 卷发少年疑惑地举着手机，询问般望了眼佛系行政。 心情看起来极好的佛系行政朝他鼓励一笑，眼神赞赏。 “小童啊，好好干。你真应该早点来我们这儿。” “啊？”童游抱着书包，满脸迷惑地回到了电脑前。 “滴滴！” 晚上五点，打卡声准时响起，黑脸所长风一般消失在电梯里，佛系行政朝童游打了个招呼，收拾好东西下班。 下班后的办公室，是和白天的死气沉沉截然相反的热闹。 奇葩作精和马屁工贼张罗着点加班餐，在一通聊天打屁看剧吃饭的操作后时针很快指向九点，两人嘀嘀咕咕着四处溜达巡视了一圈，心满意足打卡下班。 “滴滴！滴滴！” “叮咚！” 清脆的提示音与打卡声同时响起。 “996小程序提醒您，现在是晚上21点整。” 突兀出现的，极富感染力的男声回荡在冷清的办公室内，带着种说不出的诡异。 “欢迎各位还在加班的打工人” “来到发疯时间！” 那道声音大笑着，狂欢般呼喊道。 “PARTY TIME！” “咚！” “咚！” “咚咚！” “咚” 剧烈的鼓点声中，童游纳闷抬头。 “燃总，怨哥？你们谁在听电台吗？” 键盘和鼠标敲击的声音规律响起，被他呼喊的两人神情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般继续着手头的工作。 听不到突然出现的诡异播报，也听不到童游的呼唤。 “怨哥” 童游微微一怔，站起身往对面看去，望进一双仿佛淌着鲜血的红色眸子。 “你” “咚！” 密集的鼓点骤然一歇，悠扬的男声再度响起，不怀好意地压低声音。 “现在，让我们一同倾听” “来自滨海市的投稿。” 特级猎人熟练忽略乱抓重点的房东，招手示意门外的卷发少年稍等，直到门外的醉鬼们散去，他才将斯姜裹在大衣里，带着一大一小两个不省心的拖油瓶往外走。 坐上车，载着一脸高兴的卷发少年回去加班，等到斯姜和黎索终于踏上回程，已是晚上九点。 空无一人的副驾驶上，忽然响起铃声。 “叮咚！996小程序提醒您，现在是晚上21点整。” 像是某种定时播报的语音响起，已经在后座躺平的斯姜被关键词触发，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翻白眼，下一刻那道声音骤然一变。 悠扬动听，极富煽动力的声音响起，仿佛迫不及待那般开口。 “欢迎各位还在加班的打工人” “来到发疯时间！” 那道声音疯狂高笑着，如同邀请般呼喊道。 “PARTY TIME！” 随之响起的剧烈鼓点中，斯姜痛苦地坐起身，看向前座靠边停车的黎索。 “老黎”他幽幽地开口，“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的深夜电台？” 是不是有点不符合形象的颠了？ “捂住耳朵，别听。” 黎索严肃看他一眼，手中握着明显不属于两人，也不是童游的手机，目光凝重而冰冷。 租客进入了工作状态，身为房东也只好配合。斯姜“哦”了一声，躺下把自己裹进大衣，缩在里面偷听。 “下面敬请收听今日随机转播：落霞市精彩片段。” 满怀恶意的声音意味深长落下，背景音突然变得一片安静。 “嘀嗒、嘀嗒、嘀嗒” 就像是水滴沿着固定轨迹落在水洼内，规律的声音中，脚步声逐渐靠近。 来者没有说话，在一阵衣物摩挲间兀自动作着，只有几道明显的声响传出，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哐啷！啵” 像是某种轻巧金属坠地，以及一种隐约的，水波被溅起的声音。 “哈、哈、哈” 而那急促的呼吸声也仿佛在此时激烈到极致，尖利的，歇斯底里的高笑在顷刻间覆盖住那头所有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我终于把老板杀了！就吊在办公室门前” 那道声音一开始还有些断续，到后来彻底变为疯狂的，快意的，兴奋到极致的昂扬。 “我把他的四肢折断用铁钩吊起来！再放干净他的血，让他一点点死去最后抠出他的眼珠子，让他好好地、永永远远记住自己是怎么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手机自动关机。斯姜用旺财挡着脸，看到黎索的手机屏幕骤然一亮，接着对方脸色迅速阴沉。 身下微微震动，汽车平稳地再度上路，意识海内旺财猫猫揣手，金棕色瞳孔难得严肃。 “就在刚刚，落霞市污染指数上升到重度，CBD一处写字楼被污染转化为现实副本。” “污染源就来自996小程序。” 大猫脸上露出沉思的神情。 “斯，卷毛这个部门里所有人都已经被污染，即将彻底转化，形成现实副本的事” “要让黎索知道吗？” 线索卡上关于“黑桃”的描述已经指向了一个结果：如果“魃”失去自控能力，就只能变成其余拥有“黑桃”之人的傀儡。 而紫狐医药自己就拥有部分“黑桃”，现在，他们还有一个失去理智的“魃”。 一旦他们研究出操控完全体“魃”的方法，就等于制造出了完全服从他们的强大傀儡。 体验过这样掌控的权力是很难放下的，更不要说紫狐医药自始至终都认为他们的行为是“为了所有人好”。 也许，这种权力会反而将他们变成一个怪物，就像过去的故事里“正义的黑桃变成杀戮”一样。 谁能保证现在的屠龙者，将来不成为一只恶龙呢？ 第 95 章 “哥哥真好” 「十字/」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只靠我个人的力量，不足以阻止紫狐医药。” “不过研究需要时间，往好处想，或许那一步并不会到来。” 「十字/」 虽然斯姜他们之前就在窗前看到了，但现在听许葶这么一说，斯姜才有种今天天气不错的认同感。 太阳不大，就一点微弱的光，确实很适合在外面走一走。 斯姜笑着说好：“谢谢，我先带他在室内走走。” NPC没有拦着，斯姜就带着黎索像模像样地在四楼打转。 四楼的房间都是敞开的，看得出来全是医生诊室还有会议室，但都没有门牌号，门口就是贴着xx医生，斯姜都找到了自己的诊室，在靠里一点的位置，上头标着【精神科主任医师-斯姜】。 只有他标着主任级。 就像病历本只有他们13号不是病历，而是服药记录。 斯姜在脑海里迅速建模，然后向黎索求证：“这个位置……” “嗯。”黎索微垂眼睨他：“正好是13号下面。” 他稍勾嘴角，却看不出多少兴致：“而且每个病房和诊室都是对着的。” 果然。 但只是巧合，还是烟雾弹，又或者真的是有什么寓意？ 斯姜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再跟黎索逛了逛。 他们发现了一部电梯，在走廊的尽头，正好跟楼梯在一头一尾，因为他们的病房都集中在楼梯那边，距离上来说那边更近，且之后的病房也都是【13号】往右，不往左，所以他们现在才发现。 电梯是能坐到10楼的，通过电梯，也可以看见这栋疗养院最起码有17层。 至于18层存不存在，斯姜暂时没下定义。 他不觉得一定就没有。 而电梯内外都贴着一张一样的告示—— 【电梯在晚7点停止运行，直到早7点才恢复运行，请勿在电梯停运期间乘坐电梯！如不慎乘坐请立马按下电梯内的红色报警电话等待救援！】 纸张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和那些小区公告用的纸很像，粉色的纸，黑体字。 但这个停运的时间就很容易让人多想。黎索咽下冰凉的水：“所以你在想什么？” 斯姜：“……” 他就不信黎索没有想到什么。 但他还是道：“对的第三个“一”是什么我还没猜到，可能性太多了，有可能是护士，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我们暂时没看见的。” 斯姜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但倒的是温水。 黎索没有避开，甚至就靠在饮水机旁边，这使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 斯姜一偏头，就可以数清楚黎索的眼睫毛有多少根。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黎索不冷脸的时候，他给他写的那双桃花眼确实有几分勾人的魅力，而且还有能激起人血性的攻击性在其中藏着…… 不愧是他写过的最满意的男主。 斯姜抿了口温水，继续说：“而其他病患…正式进入游戏时，系统并没有黎说是13对玩家。” 当时这个副本因为黎索不会进来，斯姜也只是随便定了个12对，没有把每个角色都想出来，那么完全有可能这个副本真的就只有12对玩家，多出来的另一对，不是玩家，而是NPC。 在这个世界里，也不是没有副本NPC伪装玩家的情况。 尤其守则里说“请不要将此事告知其他病患”。 斯姜有理由猜测是因为有一对不是真正的玩家，而是NPC，如果将这事公之于众的话，那么这对NPC就会直接出手。 他们挑弱的杀，就能解决掉强的那个。 老玩家都有自己的能力，弱的自然是他们这些没觉醒能力的新玩家。 斯姜沉静道：“而现在…我觉得恐怕已经有玩家泄露出了这个消息，就看这对NPC的‘智能’程度了。” 如果智能程度不够高，那么他们只会攻击泄露出这个讯息的玩家，如果够高……他也危险了。 黎索鼓掌。 他鼓掌的方式一直都是一只手的手指拍另一只手的掌心，看上去优雅又敷衍。 可他的语调是极为赞叹的：“哇，斯医生，你好厉害。” 斯姜：“……” 他把一句话还给了黎索：“你还挺喜欢这出戏的。” “确实。”黎索坦坦荡荡：“毕竟您是核心区的大佬，我还是第一次遇上核心区的大佬，真是期待您能带飞我。” 斯姜：“。” 他觉得他有必要提醒黎索：“我现在是个战五渣，而且还用不了能力。” 黎索不想死的话，最好保护好他。 黎索表情有点讶异：“原来是这样啊。” 斯姜：“？” 你黎黎心里很清楚。 他实在是懒得跟这戏精多说，果断地换了个话题：“我想晚上坐电梯试试，你觉得呢？” 黎索：“我自然是听大佬的，大佬你说去哪就去哪。” 斯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纹风不动：“行，那暂时就定下晚上去电梯探险。” 不过说实话，黎索兴致高也是件好事。 这样他会积极些，副本结束得应该也会快一些。 “不过……” 黎索稍偏头，虚心求教的模样：“大佬你为什么认为一定只是‘一对’NPC？” 斯姜微顿，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 他说的是“那对”。 这个副本的头是他想的，12对玩家也是他自己定下的，所以他下意识地就觉得就算真的有NPC假冒玩家也应该是一对。 可黎索他们没有12对玩家这个先知概念。 斯姜无比镇定：“我只是猜只有一对，当然也有可能会有两对三对，但我觉得只有一对的可能性大一些。” 黎索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斯姜：“13在西方文化中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代表背叛。只有第十三个人背叛了耶稣。” 黎索又开始鼓掌：“原来如此。” 但信没信的，斯姜也有点拿不准。 毕竟黎索是个很擅长隐藏的人。 他虽然对他足够了解，那是在他笔下的时候，他才了解，现在脱离了文内，黎索变成了个活生生的人，斯姜就总有几分不确定了。 实在是他现实里没遇见过黎索这样的。 等到饭点过了后，下午一点时，护士们准时来送药。 敲响【13号】房的是许葶，穿着白色制服的许葶。 她把药递给了斯姜，是一粒白色的药丸，不大，斯姜也闻不出来是什么，就闻到有药味。 斯姜接过药的时候，迅速看了眼【12号】门口，也看见了一名穿白色制服的护士。 护士是那第三个“一”吗？ 那么这第三个，和他们是一个阵营的吗？ 许葶的脸上绽放着甜美的笑容，斯姜觉得和早上那个粉色许葶的弧度很像：“医生，您要让黎先生在一点半之前吃完药哦。” 斯姜说好的：“我知道了，麻烦你跑一趟。” 许葶：“您客气。” 斯姜关上门，再把药给了黎索。 黎索第一时间没吃，而是捻着药若有所思。 尤其斯姜现在在猜里外世界的可能性。 如果真是里外世界，难道晚7点后用电梯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吗？ 斯姜看了眼黎索。 这要是他自己一个人，他可能会选择再苟两天看看情况，但有黎索在，很想今天就试试啊。 他想早点过完这个对他来说是第一个本的副本，然后觉醒属于他的能力。 他太想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了。 黎索对上斯姜的视线，稍挑眉，语调还是那样闲闲的：“医生，你有想法？” 斯姜暂时没说探索电梯的事：“没看见404。” 这边是没有门牌号的，就连会议室也是标的“1号”“2号”…… 404真变成404了。 黎索略感无趣地转身往来时的斯走。 斯姜在他背后微微一笑。 他们再次斯过护士站时，许葶又站了起来：“斯医生，你们是在找什么吗？” 斯姜微顿，看向她甜美且自然的笑容，头皮无端麻了下。 受恐怖副本效应，不自觉地就在想许葶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 但斯姜是个极其淡定的人，依旧保持着温笑，居然就这样承认了下来：“黎先生说他上回来这边时落了东西在这一层，我带他来找找。” 许葶有点纳闷：“黎先生丢了什么？” 斯姜摊手：“我不知道。” 他笑着问黎索：“黎先生，可以告诉我们你丢了什么了吗？” 黎索还是头一回见到敢把皮球踢给他的人，他扯了下嘴角，语气轻慢：“掉了只眼珠，你们有看见么？” 许葶：“……？” 斯姜面不改色地背着黎索抬起手，对着许葶做了个手指绕着太阳穴转了两圈的动作。 许葶黎白，又恢复了甜美笑容：“好的我们会为您留意的。” 黎索冷冷地瞥了眼斯姜。 斯姜也不急，一摊手，无辜地眨了眨眼。 黎索稍顿。 他也是才发现，虽然斯姜的眼睛是很标准的丹凤眼，带点凌厉的感觉，但配上他的五官，加上他好像习惯装柔弱可怜，所以看上去真的很人畜无害。 是那种很容易就让人放下戒心的。 尤其是那两枚竖着并排的小痣，看着更加有几分怜美感。 呵。 有意思。 之后他们又看了看三楼和二楼，三楼是做检查的地方，二楼是食堂和厨房。 做检查的地方倒是没有什么，没人，房间也都锁着，斯姜透过个别半透黎的房间往里看，也确实都是那些医疗仪器。 但二楼的食堂门口贴着告示，依旧是粉色的纸和黑色的字，上面写着—— 斯姜瞳孔一缩，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知道这个“魍魉”要做什么了！ 如果仅仅是“蛊惑”，不足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必须还有后手才行。 而它们的“后手”并不在特定的地点，而是尽可能地让人暴露在雨水中，被充分地异化！ 第 96 章 “同伴”？ “哗啦——” “刷啦——” 此起彼伏的水花声响了起来。 回到不久之前。 黎索在发现斯姜连人带猫一起消失的第一时间，就明白这个副本存在单人任务。 黎·资深游戏玩家·索并不着急。 游戏副本规则的存在，是为了平衡副本与玩家的战力，增加玩家通关的难度，而不是直接让玩家没法通关。 但凡出现单人任务，那一定是为了消耗进入游戏的玩家中实力相对较高的那个人，从而让其他玩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自力更生。 但当他在黑雾中走了不知多久，砍杀了不计其数的怪物，却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发生时，特级猎人愕然发现，这个副本里需要完成单人任务的 似乎是自家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房东。 因此当黎索终于能离开23层走廊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回去给那只好吃懒做的肥猫加餐。 凭借某房东那不堪一击的小身板和仿佛与生俱来的事故体质，能顺利开启副本下一阶段，要说没有外力作用，恐怕谁都不敢相信。 黎索匆匆赶到了公建所大办公室。 这里已经彻底变为怪物们的乐园。“斯！罐头！” “本王要蓝莓兔！” 卧室内，身长一米有余的缅因大猫仰躺在地板，修长有力的四肢在半空中乱蹬着撒泼打滚。 “兔兔！本王就要吃兔兔！” “别吵。” 大床上铺着厚厚的鹅绒被，睡得迷迷糊糊的斯姜翻过身，把自己团进被子里，闭着眼睛随手一指。 “黎索不在，镜镜回怪物之巢守着源海了，你自己翻翻吧。” 他精准地指向了垃圾桶的方向。 缅因猫骤然失色。 “斯、之、姜！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漂亮的银色大猫“嗷”得一声跳起来，炸成鸡毛掸子的尾巴疯狂摇摆，像个炮弹一般砸进床褥，四肢并用死死扒拉住昏睡中的主人。 “喵呜嗷嘤~~~~~” 早八生物闹钟准点响起，委屈凄惨可怜至极的喵喵叫中，斯姜呻吟一声，生无可恋地睁开眼睛。 “哈喽直播间的朋友们！今天主播带你们到老城区最热门的打卡点滨海新天地city walk！” 半个小时后，斯姜游魂般飘到楼下客厅，在已经响起的电视机声音里闭着眼睛滚进懒人沙发，捧着酸奶碗机械地往嘴里送。 “多吃点，不够我再做一碗。” 在他身旁，银发金瞳的男人大剌剌霸占了一整条沙发，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嚣张地搁在茶几。 在看到斯姜开始吃早饭之后，男人也捧起了手中的超大号酸奶碗，一边吃自制蓝莓兔拌酸奶，一边目不转睛地看向直播。 “我们都知道，滨海新天地中央的百年大槐树是整个老城区的标志，但这个标志却在污染下神秘‘消失’那么大槐树究竟有什么特别？” 电视机中的镜头向上一抬，一棵高耸入云，树冠遮天蔽日的大槐树顿时出现在画面中，远远望去几乎将整个商业街都笼罩在内。但神奇的是阳光却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树影，仿佛根本不曾受到茂密枝叶的遮挡。 “斯！” 银发金瞳的男人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脖子间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 在那对紧缩的金棕色竖瞳内，人类看不到的波动正缓慢从大槐树的主干散发出来，稳定地环绕在它的周围，形成一道无法被观测的屏障。 但那却曾是游戏里的怪物们最为熟悉的东西。 “在老城区的习俗中，大槐树下是最古老、最神圣的地方，寄托了人们最美好的思念与祝福。” 主播娓娓道来的诉说声里，斯姜昏昏欲睡，吃早餐的动作越来越迟缓，而另一边银发金瞳的男人已经放下碗，蠢蠢欲动地站起身。 “今天就让主播带你们走近大槐树的过去，讲一讲滨海新天地的前身” “大槐村的历史！” 斯姜睁开了眼睛。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偏过头，躲开了兴奋朝自己扑来的银色大猫，接着在缅因猫开嚎的前一刻将对方捞进怀里，熟练地顺毛。 “呼噜~~~呼噜~~~” 大猫被摸得哼哼唧唧摊开肚皮，四肢乖巧地蜷缩起来，收起利爪的肉垫软软地推了推他的手臂。 “斯去大槐树下喵！” 金棕色瞳孔里闪烁着满满的垂涎欲滴。 “那是副本结界！大槐树下已经形成了现实副本！那里一定有个很高级别的怪物！” 而在怪物们的眼里，高等级怪物意味着充盈的能量，是不可多得的大补食物。 “斯，咱们去狩猎！”缅因猫志在必得地开口，“回来用黄油煎一煎，撒上新鲜的血水精神系要十分熟，物理系五分熟就行，至于灵异型生吃最新鲜” “给你好好补一补！” 斯姜 他叹了口气，又开始想念黎索了。 “家人们，我们已经到达了距离大槐树最近的地方，看到那块牌子了吗？再往前就要进入封锁范围，里面被迷雾笼罩，是不可以踏入的禁区噢！” 直播间内传来主播故作神秘的声音，斯姜皱眉看向画面，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旺财啊，这些主播都这么不要命吗？” 怎么这个主播都跑进迷雾里去了？ “喵？” 正在研究菜谱的缅因猫抬头，顿时瞪圆了眼睛。 “喵！斯” “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看不见” 炸毛般的叫声和主播骤然变得惊恐的声音同时响起。 “迷雾蔓出封锁了！救命！” “那个小卷毛怎么在这里！” 直播间在下一秒陷入昏暗，接着迅速被掐断，只剩下空荡荡的漆黑屏幕。 但斯姜还是在最后一秒的画面中捕捉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与那个只是站在封锁线外，因为弥漫而出的雾气受到惊吓的主播不同。 背着书包的卷发少年戴着VR眼镜，低头操控着无人机，无知无觉地踏入了封锁线后的迷雾。 “哈哈哈哈哈！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要做什么！我想什么时候给你们打电话就什么时候给你们打电话！” 西装革履的甲方怪挥舞着笔记本，和几乎已经看不出原状的马屁工贼以及奇葩作精滚作一团，倒在地上互扯头花。 “去死！去死！去死！全部都去死！” “升职加薪拍马屁！升职加薪拍更大的马屁！嘻嘻嘻哈哈哈嚯嚯嚯” 转化后也各有各颠的奇行种们扭打成一团，另一边，黑心所长狼狈不堪地四处奔逃，昨天夜里怪物形态庞大而可怖的怨气社畜此刻却是正常人类的模样，正拖着一把巨大的丁字尺，发狂般大笑着追杀。 “哈哈，哈哈哈！卸了你的腿我要把你拴在工位让你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地画图！” 丁字尺拖过地面，划出长长的，深深的刻痕。 黎索沉默着后退一步，避开削铁如泥的丁字尺，第一时间看向办公室内。 透过玻璃，能看到他们家弱不禁风的房东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捧着保温杯小口小口喝水，只不过在散发着金光的防护罩下探头探脑，还在一脸新奇地往外瞧。 眼看着对方头顶的呆毛都快要伸出防护罩外，黎索捏着鞭子的手指顿时收紧。 他没有向办公室内走，也没再看去一眼，只是将注意力完全放在眼前混乱不堪的战场，皱了皱眉。 这里的怪物，不，他们还没有彻底被转化只要在那之前找出真正的污染源头将其破坏，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只不过 “该死！该死！区区人类臭虫” “不过是失败的实验体而已，怎么可能！啊！别！别过来！” 黎索的目光落在四肢并用尖叫着跪爬的黑心所长身上，有些失望地移开视线。 这里真正的怪物只有两个，一是在斯姜脚边的那团灰烬，二则是眼前这个涕泪横流的黑心所长。 只不过它们一个被斯姜随身携带的道具杀得死无全尸，一个在怨气社畜的反杀下很快就要死无全尸，但却都不是污染源。 黎索不禁有些庆幸。 白天的副本和夜晚相比危险性直线下降，尤其是怨气社畜的污染程度，令人惊异得维持在了一个刚好能发挥最大怪物力量，却不会被转化的界限 也是刚好能爆杀黑心所长的界限。 所以黎索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甚至还有心情思考污染源的去向。 但对这种解密向的副本，他向来 “谁！” 脚下的阴影忽然扭曲一瞬，黎索反应极快地侧身，险险避开擦着鼻尖而过的刀锋，鞭子毫不留情挥出。 “啪！” 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刺客背对着黎索，硬生生挨了这一下，但却只是身形微晃，手中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 黑心所长像是牲畜那样被锁链套住脖颈，提在对方手中，满脸痛苦地拼命挣扎。 “不，不要” “大鬼，求求你，别带我去那里，求求你！” “杀了我！” 黎索清晰地看到了黑心所长眼中恐惧到极致的绝望，那种熟悉的眼神让他一下子回想起旋转餐厅楼顶的鱼塘主。 而令这些怪物如此恐惧的对象 在那道黑色身影潜入阴影前的一瞬，两人短暂对视一眼。 兜帽下的黑色眼睛一片漠然冰冷，看向他时毫无波澜，如同看着一个陌生的敌人。 Poker，大鬼。 积分榜第二，刘瑞。 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如今与怪物为伍的叛徒。 横亘在黎索身前的阴影，如同一道清晰的界限，分割出光明与黑暗两边。 下一秒阴影消散，将所有挣扎吞噬。 “我没有同伴，你误会了。” “噢？” “先别管了，快点去找激活点吧，不然来不及了！” “哎……” 斯姜没有再理会她。 他一踩油门，摩托车顿时在雨里远去了。 第 97 章 “空无一人” 雨下得太久了。 斯姜心想道。 降雨接近两个小时，最初“魍魉”的技能起作用还需要一段时间，现在恐怕整片雨区都沦陷了。 “绿叶”说得没错，先把这片区域封闭起来才是当务之急，至少不能让怪物继续增加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 这家伙属狗的吗？ 斯姜在意识海内与镜镜面面相觑，不敢说话，觉得自己就像是大结局里被揭穿阴谋诡计的邪恶反派，在正义猎人的步步紧逼下丢盔弃甲，马上就要图穷匕见。 “什么污染？我不知道。” 每天安详躺平，一步都没踏出过大门的斯姜直接略过危险提问，缩在宽大的扶手椅内理直气壮开口。 “我这两周没出过门。” 出门打猎的是怪物之王的眷属，和他斯姜有什么关系？ “庭院和房子有专业团队定期维护。” 来自怪物之巢。 “你可以添置喜欢的家具，但我的东西不准动。” 谁动他的懒人沙发他和谁急。 “还有，我喜欢小动物，房子里经常有外面的猫狗跑来玩，如果你介意还是别租我这儿。” 他这儿收养了一大堆怪物，您还是赶紧走吧积分榜第一。 “抱歉，请等一下。”黎索脸上始终挂着的礼貌笑意微滞，神情迷惑，“我不是来租房的。” “你不租房你上门看什么？” 灰绿色眼睛蓦地睁大，斯姜一脸不可置信地仰头，满脸都写着“你没事儿吧”。 “不是，我确实是来看房的，但我是要买房。”黎索扶额，“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哦，误会。” 我都要误会你是来天降正义铲除怪物之王的了。 斯姜面无表情，翻身而起就要大开嘲讽，不料耳边听到“咔”得一声脆响，神色顿时一僵，缓缓扶腰倒回椅内。 他的老腰 真该死啊，太久没用人类身体，忘记了人类是有关节的！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这一出神转折实在太有戏剧性，处变不惊如黎索也不免愣了一下，紧接着立马反应过来，迅速弯腰察看。 “腰、腰闪了”斯姜惨白着脸开口，疼得眼泛泪花，灰绿色眼睛雾蒙蒙一片。 “别动，我懂点中医，先看下有没有伤到骨头。” “可能有点疼，忍一忍。” 清晰沉稳的安抚带着热意落在耳边，西装挺括的面料擦过裸露在外的纤细脚踝，很快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上腰际，轻缓地按压起来。斯姜微仰着头靠在椅内，后背被稳稳托住，垂眼看向半跪在地的男人发顶，眼中泛起渺然的笑意。 这个时候，倒是又有些“你平时就吃这种东西？” 堆得乱七八糟的购物车前，黎索捏着袋一公斤装原味薯片，神情充满质疑。 试营业中的仓储式购物超市人气火爆，到处都是大包小包往后备箱里装货的顾客，两人驱车赶到后迅速加入采购大军。 在别墅时黎索就表示为了赔罪今日负责买单，斯姜按照怪物之巢购物清单快乐扫货，终于理解了消费不用看价格的快感。 薯片，买！辣条，买！泡椒风爪，买！ 一公斤装巧克力，三条起步，买！ 超大盒瑞士卷买三送一，当然要买！ 五公斤装的软糖？还不够九头蛇塞牙缝，买买买！ 从进入超市开始，黎索推车，斯姜拿货，两人分工明确，扫荡迅速，只是随着购物车内的垃圾食品越堆越高，某人放过了一公斤装原味薯片，终于还是没忍住按下了斯姜蠢蠢欲动伸向火锅底料的手。 “王阿姨说你的生活习惯很不健康，起初我还有些不信，没想到真实情况比她说得更糟。” 在室内，黎索脱下了西装外套，领针与臂箍老老实实扣在该在的地方，衬衣马甲仿佛焊在身上般服服帖帖，此时此刻他沉下脸，抱臂居高临下看来时，更是充满了上流精英的味道，压迫感十足。 “面无血色，舌苔发白，手脚冰凉” 低沉冷硬的声音一条条罗列症状，姿态强势，侵略性毫无遮掩释出，差点让斯姜觉得自己身份暴露，正在接受正义猎人冷酷无情的审判。 “体虚体弱者天生吸引怪物，更容易招致污染” 斯姜神游天外的同时，黎索还没有放弃健康和安全教育，天生的责任感让他无法对此坐视不理，于是自然而然做出决定。 “从今天起戒掉零食，我会监督你执行。” 抱着一公斤装巧克力的斯姜骤然回神，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租客居然反客为主，做起了自己的主 “黎、索！”“哔哔哔” 早高峰的车流就像是太阳底下的蜗牛，焦躁难耐，但就是爬不快。 斯姜在后座缩成一团，闭眼往嘴里倒豆浆，迷迷糊糊中被烫得一个激灵，眼角顿时泛出泪花。 “我说游游啊，你们非要这么早上班吗？” 他勉强睁开眼睛，无精打采地看向前座两个神采奕奕的人类，一脸睡眠不足的呆滞。 “小斯哥，现在已经九点了！” 坐在副驾驶的卷发少年回过头，湖绿色的眼睛里一片生机勃勃，活力四射地回应，接着又挠了挠下巴，有些不好意思。 “小斯哥是不是没睡好其实你们没必要送我的” “他不是睡得不好，是每天不到中午十二点以后不会醒。” 黎索从后视镜看来一眼，冷酷无情揭露某人的懒鬼行径。 “能睡这么久！”卷发少年一脸崇拜，很快又转为担忧，“不过不吃早饭是不是不好？” 卷发少年露出明显的忧愁神色：“小斯哥，舅妈说你身体不好” “是非常不好。”黎索慢条斯理接话，在后视镜中对上斯姜困顿的神情，顿了顿后开口，“斯姜，童游说得不错，以后每天早上你都和今天一个时间起床。” “我看着你吃完早饭再走。” 斯姜骤然清醒：“这怎么可能？” 前方一大一小两人同时投来没得商量的眼神，斯姜张了张口想要狡辩，眼前却飘过王阿姨忧心忡忡的脸和旺财不爽炸毛的模样，顿时有些心虚地合上嘴，蔫巴巴地瘫回后座。 “唉，游游啊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他放弃挣扎，选择换个话题转移内心的悲痛，开始好奇邻居家这个小孩儿新找的工作。 “第一天报道怎么还让你自己带电脑？” 斯姜最近沉迷电视剧剧里演的第一天不都是什么事都不用干吗？ “说是有个急活要我帮忙。”卷发少年快活地开口，眼睛闪闪发亮，“我们公司是做城市规划和建筑设计的，天垦设计院是滨海市最大的设计院！” “我很喜欢他们做的设计！” 哦，建筑设计 斯姜恍然大悟。 斯姜一脸唏嘘。 他怜悯地看了眼压不住兴奋的卷发少年，心想王阿姨这外甥名校硕士毕业，看着挺聪明一小孩儿，怎么就学了这么个专业？ 上一个他认识的名校硕士毕业，热爱建筑设计的男青年，已经在游戏里爱上了定向爆破，天天炸楼玩。 越是设计精巧，恢弘壮阔的，炸起来越带劲。 “小斯哥，黎哥，我到啦！拜拜！” 斯姜目送初入职场的卷发少年干劲满满离开，指挥黎司机打开车载音响，打算放个催眠曲助眠。 高架上刚发生了连环车祸，路面交通直接停摆，缺德导航上一片通红，接下来堵车的时间绝对够他再睡一觉。 “特级猎人黎索，你好。协会定期任务已更新，等级A。” 然而催眠曲没有响起，响起的是黎索的任务通知。 “根据事故调查，今日连环车祸系因群体性催眠导致，判定为精神类污染事件” “请调查出污染媒介并将其破坏。” 后视镜中映出黎索略微严肃的神情，斯姜不感兴趣地打了个哈欠，缓缓倒下准备入睡。 世界和平就交给卷王们去守护，怪物之王现在要躺平了。 在游戏里没日没夜拼命也就算了，现实世界里他疯了才要996 斯大爷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加班。 怪物之王受不了这点委屈！ 斯姜气急败坏地开口，整个人扑在购物车上，誓死捍卫怪物之王的尊严。 “你、休、想、动、我的购物车！” 黎索提醒他：“是我付钱。” 斯姜更觉不可理喻：“你住的房子还是我的！” 这时旁边路过一对中年夫妇，看着他们幼稚互怼的模样低声笑语起来，目光感慨万千。 “现在的小情侣啊因为一车零食也能打情骂俏” “我们也能啊，老婆来嘴一个” 那边的中年夫妇开始黏黏糊糊，这边的“小情侣”陷入沉默，脸皮黎的黎索首先败退，干咳一声几步越过斯姜，单手搭在购物车前微微用力。 “好了，先去买食材。” 两人到达生鲜区，首先看到的是外围专门开辟出的宠物休息区，毛茸茸的小动物们热热闹闹围在一起，还会和周围人互动，让斯姜一见就眼睛发亮。 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意图撩猫逗狗，领子却突然一紧，接着整个人被向后一提，又回到黎索身边。 “这就是经常有外面的猫狗进来玩？” 黎索眼看着小动物们在两人走近后瑟瑟发抖步步后退，最后甚至哀鸣着伏在地面默默流泪，又看到罪魁祸首毫无自知之明的欢乐模样，无奈扶额叹息，一时间竟觉得这很斯姜。 再一次被小动物嫌弃的斯姜撇撇嘴，心想自己在怪物界可很受欢迎，嘴上不服输地狡辩。 “家养的和野生的能一样吗？” 黎索用眼神告诉斯姜他根本不信。 进入水产区后场面更是壮观，原本自在划水的生物们默契之至，在斯姜靠近的刹那飞速往远离他的方向划动，愣是没给黎索一点儿挑选的机会。 事实胜于雄辩，斯姜摸摸鼻子乖巧站住不动，黎索凉凉看他一眼，轻笑一声招手示意工作人员，很快挑了条鲫鱼装好。 黎大厨发出晚餐通知：“晚上炖鱼头豆腐汤，剩下的做红烧鱼” “老黎” 斯姜饱含深情地开口，在他诚挚的目光下，黎索似乎诡异地领悟到了什么，顿了顿后改口说道。 “鲫鱼刺多，那就做成鱼片烧酸菜鱼。” 说完他没有理会快乐比耶的某懒鬼，提起鱼走向了加工区。 “叮！” 手机忽然传来叮得一声信息提示音，随后“噔噔”的高跟鞋落地声响起，一道绵软好听却又风风火火的女声蓦地出现在楼梯口。 “哎哟小斯啊不是我说你，怎么大门都不关的，多危险” 脚步声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戛然而止，随之而起的是陡然高了八度的惊呼。 “你哪位？你在干什么！” 斯姜茫然望去，看到珠光宝气的隔壁阔太王阿姨一脸失色，经过精心保养、涂着正红蔻丹的食指颤抖指向自己和黎索，胸口急剧起伏几下，忽然唰得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王阿姨？” 他有些纳闷地低头，与听到声音抬首的黎索对上目光，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衣襟大敞凌乱不堪，因为疼痛浮起黎汗的苍白肌肤和泛红眼尾，还有用力扣住扶手的紧绷五指 以及黎索那半跪在地惹人遐想的姿势。 他说道。 “毕竟它们也没有实体，我连位置都摸不准。” 手机沉默了几秒钟。 “没有实体，你在说什么？” “就是它们只有声音，没有实体啊，感觉完全是隐形……” “哎？？” 在低头的瞬间，斯姜撇到了手机上实时转播的景象。 在手机里，他清楚地看到了活动室的窗外，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成年人。 他们一副焦急的模样，呼喊着、敲着窗户。 “快开门啊，周老师快开门啊，让我们接孩子啦！” “哎呀，马上就要下雨了，这可不能等啊……大家都没有防护服，淋到雨不得了啊！” “芸芸，芸芸，你快收拾好东西出来，和老师说再见……” 第 98 章 【任务场已激活】 斯姜呼吸一窒。 错不了，引起意外的就是这些东西。 下午三点正是幼儿园放学的时候，这些东西只要在窗外呼喊，小孩子听到家长的声音，肯定会跑出去的。 院内的教师也好，就算对下雨有疑虑，家长执意接送的话没有阻拦的理由。 “呜呜呜呜” “哔！” 警报器还未完全响起，就被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按下。 “这样对待上门报案的市民，可真是一点也不礼貌呢，干员先生。” 悠扬悦耳的嗓音徐徐落下，带着温柔又无奈的叹息。 躲在办公桌下的卷发少年惊恐抬头，看到一身执事打扮的闯入者正站在桌前，弯腰注视着自己。 少年的目光停顿在对方身后卷曲的猫尾和脖颈上毛茸茸的浅灰蓝猫脑袋，神情顿时有些纠结。 “在下只是来找家中不甚走丢的鱼，并不想与对策局发生冲突。” 猫头人身，暂且称呼他为猫先生的怪物微微一笑，彬彬有礼欠身，冰凉的橙色瞳孔内却透出危险的意味。 “但若是找不到在下的鱼，那就不好说了。” 猫先生轻柔地开口，将卷发少年从桌下拎起来，安安稳稳放在办公椅内。 “干员先生，您现在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吗？” 卷发少年“啊”了一声，挠着下巴开口：“猫先生，其实我不是” “喵呜！” “咪呜！” “嗷喵呜！喵~~~”黎索：好吧，我去买白芝麻。 黎索：炖一个鸡汤，再给你做一碗麻辣鸡。 黎索：但不能多吃。 斯姜开心比耶，一口气喝光了奶茶庆祝点菜大成功，抬头时看到缩回一米大小的缅因猫正幽幽盯着自己，忽然想到冰箱里被拿去喂了猫的牛奶，连忙又发出一条信息。 斯姜：老黎！家里牛奶拿去喂猫了，记得买点回来！ 消息显示已读，但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复，斯姜不以为意熄灭屏幕，顺手撸了把漂亮大猫的脑袋。 “哟，打完啦？” 他笑眯眯地开口，用另一只手摸摸在王座边疯狂蠕动的触手。 “既然打过一架，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相亲相爱，嗯？” 自觉很端水的怪物之王心情愉悦，拎起直打呼噜的缅因猫，把怨气冲天的镜镜留在身后，潇洒离开了怪物之巢。 别墅内已经被白骨狮群领着猫咪幼崽清理干净，精力旺盛的崽子们正在庭院内开启猫猫足球赛，学着白骨狮崽轮流把自己的头当球踢。只有猫先生留在客厅，在小妖精满怀杀意的注视下战战兢兢跪倒在地，用牙刷一点点清理地板缝内散落的玻璃渣。 “行了，对策局就要来了，你们都回去。” 斯姜看了眼手机，和颜悦色吩咐小妖精送走猫崽子们，挥手让白骨狮群回怪物之巢，接着他颠了颠怀里敦实的大猫，转身往厨房水池内一扔。 “扑通！”怪物之王降临现实世界的第三十天，在自己家中被荷枪实弹的干员“请”进了局子。 虽然在黎索的坚持下没有被直接送进审讯室，但斯姜坐在问询室内，捧着被紧急制作出来的麻辣鸡拌饭，看着面前一脸肃然的特勤队队长，还是情不自禁怀疑起了自己的幸运值。 不对啊，明明在游戏里的时候也不算低，难道成为怪物之王后幸运值就会自动归零？ “斯先生，请如实告知别墅内发生的事，不要试图隐瞒。” 那个态度强硬将他请来对策局的王旭廷坐在对面，语气硬梆梆地开口，目光锐利地仿佛要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 斯姜眨了眨眼睛，咽下嘴里的麻辣鸡，却不小心咬到一粒花椒，顿时被麻到眼睛泛红，连忙灌下一大口果汁，这才有空说话。 “旭队长，你已经问过三遍了。”黎索在后面欲言又止，想开口却被王阿姨冷冷一眼瞪了回去。 “好好好！多吃点！走，这就跟阿姨回家！”王阿姨瞪完黎索，转头笑眯眯挽住斯姜，带着他往外走，“别理这两个看谁都像嫌疑人的工作狂，走，去阿姨家吃火锅去去晦气！” 站在一旁始终保持安静的王旭廷无奈开口：“妈，按照规定斯姜还不能” “不能什么？”王阿姨眉毛一挑，冷笑道，“怎么，你不想回家吃饭，也不允许别人来吃饭？” “我不是这个” “王阿姨您别生气。”黎索拦住好友的作死，态度诚恳地低头道歉，“是我们考虑不周，斯姜回去后有我看着，不会有问题的。” 王阿姨冷笑一声，扶着斯姜坐进车里，砰得一声合上车门。 “你们两个，呵，自己走回去吧！” 加长轿车缓缓驶出，喷了两人一脸车尾气。 来自血脉的压制胜过一切，在外说一不二的特勤队长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前方的车影消失在夜色中，王廷旭才有些感慨地开口。 “能这么得她欢心，这个斯姜” 他忽然住嘴，像是意识到什么，询问般看向身旁的黎索。 “斯姜，J.LU你是因为” 王旭廷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七年了，你还在找他？” 黎索没有说话，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微颤，像是在极力克制某种汹涌的情绪。 “LU一向神秘，他的姓名、长相、现实世界里的身份，除了他们小队成员没人知道，但七年前最后一战” 王旭廷顿了顿，像是不愿回忆起那段血色的过往。 “七年前最后一战，只有LU和他的小队踏入最后那扇门” 那是所有玩家堵上一切的战斗，他们最终赢得了自由，而代价是游戏天梯排名第一的小队就此消亡。 冰霜魔女死亡，建筑师失踪，他们的守护神，第一玩家LU带着数不尽的怪物坠入门后的那片深海。 此后游戏崩塌，所有人回归现实世界。 “但不到半年，第二个游戏就再度出现。”黎索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压抑了无数次后才换来的平静，“直到三年前突然结束，曾经参与过第一个游戏的人，只剩下你我。” 那些曾经在天梯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强者，却在第二个游戏内一个接着一个无声无息消失。 “污染入侵现实世界绝不是偶然。”王旭廷语气冰冷，“游戏从未结束，只不过副本换成了这一整个现实世界。” “所以我要找到LU。”黎索轻声说道，“真相很有可能就在他身上。” “他是曾经距离系统最近的玩家。” 王旭廷欲言又止。 “黎索，你有没有想过，他很可能” 早就死在游戏里了。 黎索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不，他没有死。” 手腕内侧传来隐隐的热度，仿佛有某种印记正挣扎着要从肌肤下醒来，却只能传递出微弱的气息，随后再度陷入沉睡。 “他可能是被困住了，或者是忘记了，又或者” “只是在等着有人能把他找回来。” 无论如何，他不会放弃寻找。 为了自由与光明而独自赴死的英雄，不该被遗忘在那片冰冷漆黑的深海。 他无辜地开口，灰绿色眼睛仔细盯住筷子，小心翼翼地撇着花椒粒。 “我一觉醒来家里就是这样，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斯姜在对面明显不信任的目光中耸耸肩：“要不我给你讲讲我做了什么梦？” “斯姜！不要转移话题！” 王廷旭将手中文件“砰”得一声拍在桌上，加重语气，压迫感十足地连续发问。 “你和猫先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掩盖他的形迹？” “那一夜猫斯拉王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得月酒店的污染事件你事先知不知情？” 斯姜 他无言地往嘴里送了口饭，心想这个王旭廷莫非装了怪物之王探测雷达，不然怎么能这么精准地盯住自己？ 他又想到刚见面时压迫感十足的黎索，不禁感慨后辈玩家成长真快，世界和平指日可待，真是令想要退休的前辈开心极了。 “斯姜，你不要以为装傻就可以” “叮铃！” 王旭廷的话被铃声打断，接通后那头传来毫不客气的女声，在安静的问询室内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旭旭啊！你怎么回事！怎么把小斯抓进去了？”王阿姨熟悉的声音里带着焦急和怒气冲冲，“快点给我把人放了！听到没有？” “小斯身体不好，万一生病了怎么办？你担得起责任吗？” 王旭廷声音无奈：“妈，我这是公事。他和多起污染事件都有牵扯，嫌疑最大” “呵！你给我等着！” 那头根本不听解释，冷笑一声就挂了电话，在忙音中问询室大门被打开，带着旺财去做检查的黎索返回，将不断哈气的大猫交还给斯姜。 “检查结果没问题。”黎索看向王旭廷，将手中的第一份报告递给对方，“旺财的污染指数很稳定，可能是它的特殊能力让猫先生有所顾忌，没有继续动手。” 污染事件爆发以后，拥有特殊能力的动物算不得有多稀奇，报告详细给出了旺财的各项数值，能力一栏打着问号，底下是大段的文字描述。 “你们有个可以和动物沟通的干员。”黎索似乎不想多说，示意王廷旭自己看，“这份报告至少可以证明斯姜没有嫌疑。” “喵~~~~~” 邀功般的叫声响起，银色大猫得意洋洋蹲坐在斯姜身前，骄傲地抬头挺胸。 斯姜给了大猫一个赞赏的眼神，光明正大凑过去看报告。 “什么猫先生，就那个猫头怪东西？哼，当然是本大爷赶跑的！谁让他要打扰斯睡觉！ “喵的，这帮愚蠢的两脚兽，就和那个猫头怪东西一样又蠢又弱” “快点蠢货，本大爷要和斯贴贴！” “斯！你干什么！” 他在大猫控诉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卷起袖子，打开热水开始洗猫。 “你一身的镜镜味，别让黎索发现了。” 根本不会洗猫的斯姜随手按下两泵洗洁精，掌心浮现出深红光晕，随着泡沫一同浸入厚实的软毛间，不一会儿附着着污染气息的深黑黏液被拉扯出来，凝聚成一颗漆黑的珠子，没入他的眉心。 狭长的灰绿色凤眼一瞬间暗沉，深处似乎有血色一闪而逝，很快恢复平静。 “斯” 目睹这一切的缅因猫蓦地抬头，“喵”了一声似乎想开口，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温顺地蹭了蹭斯姜的掌心。 斯姜很满意大猫的配合，又按了一泵洗洁精将猫翻个面继续搓。 “你要留下来得换个名字。” 他拍拍手下肉乎乎的小肚子，不顾挣扎掀起尾巴看了看，在傲娇大猫一脸羞愤腾得变红后笑眯眯停手，拧开水龙头。 “我想想，旺财怎么样？” “喵我，嗷不喵呜” 已经躺平的大猫瞬间起身，奋力挣扎被无情压制，只能听着头顶邪恶的主人自我感动。 “旺财，多好的名字！” 斯姜从不知何时出现的深黑触手爪中接过吹风机，饱含真情地开口。 “作为怪物之巢来到现实世界后的第一位成员，旺财你啊，承载了我们所有怪物最美好的心愿！” 他真的、真的、真的很缺钱！ “第、第一个” 金棕瞳孔的漂亮缅因猫瞪圆了眼睛，半晌哼哼两声，用脑袋拱了拱斯姜的手，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哼，既然这样，那本王就同意了。” “斯姜，既然你给了我名字，就再也别想甩开我！” 虚张声势的威胁理所当然被当作撒娇，斯姜心情颇好地撸了把新宠旺财的狗头，终于有空搭理别墅内的另一只怪物。 “那条河豚已经和我契约，现在是我的所有物。”他没有理会猫先生骤然僵硬的身形，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会把他放在隔壁家的池子里。” “如果你还想和自己的挚友相守” 满心绝望，面如死灰等待处置的猫先生跪伏在角落，闻言不可置信抬头，看到怀抱着猫斯拉王的人类居高临下看来，耐心地任由怀中猫咪舔舐自己手指，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捉狭的笑意。 “那就学一学你们的王。” 被点名的缅因猫得意地翘起了尾巴。 数道凌乱的脚步声蓦地从转角处出现，伴随着胡乱吵闹的猫叫声，一时间盖过了卷发少年本就轻软的嗓音。 “目标是河豚鱼快通知总局！” “请求支援！总局的旭队回来了吗？只有他的能力能对付这个怪物！” “怪物往接待室去了！那里!” “什么？那里还有一个市民？快去救他出来！” “咪呜喵嗷喵喵嗷~~~~~” 下一刻，骤然拔高的声浪扑面而来，卷发少年眼睁睁看着几十只猫挤作一团，翻滚着跌跌撞撞涌入半开的门扇，后面紧跟的对策局文职气喘吁吁，一边平复呼吸一边努力摆出安抚的微笑。 “小朋友你不要害怕，我们会救你出来” “喵！？？” 猫先生优雅抬手，隔空轻点毫无战斗意识的文职，将跟在后面的几个人一网打尽。 嗷嗷叫的猫猫群顿时又添几员大将。 “欸，小心” 卷发少年手忙脚乱接住左脚绊倒右脚滚翻一地的文职猫，将他们一个一个抱起来放在桌上，然后眨了眨湖绿色的杏眼，看向始作俑者。 “猫先生，这里是对策局在滨海别墅区设立的街道办事处，只有文职，没有干员。” “您要找的鱼鱼怪不可能被送到这里的。”卷发少年一脸认真，“您这是找错地方了呀。” “哦？” 绅士猫先生转过身，浅灰色猫脸上浮现出危险的神色。 “喵！！” 文职猫们齐齐仰倒，争先恐后发出“嗷嗷呜呜”的尖叫，但卷发少年听不懂猫语，还在诚诚恳恳提出建议。 “需要我帮您打电话给总局问一问吗？” 文职猫 无能为力的猫猫们排着队滚到少年身前，费力地叠起猫猫墙，试图阻拦怪物的视线。 猫先生却没有被激怒。 “哦？原来就在这里。” 他似乎从吵吵嚷嚷的猫猫语中听出了什么，随手一指卷发少年，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看也不看便径直走到窗边一跃而下。 在他身后，卷发少年神情茫然地被猫猫们淹没，眼睁睁看着猫先生背后迅速集结起的猫猫大军，半晌“啊”得一声摸出手机，熟练拨出某个号码。 “表哥救命！怪物带着被他变成的猫猫往我们家隔壁的小斯哥家里去了！” 而且“魍魉”在使用蛊惑之后究竟还要做什么，这一点也无法确认。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可以先做一件事。 斯姜回到活动室的角落，爬上了桌子，确保自己的面孔处在监视摄像头能照到的范围内。 面前闪烁了一下蓝光，接着，熟悉的面板终于出现了。 【任务场已激活】 第 99 章 阵营 看到熟悉的蜘蛛标记，斯姜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拉开欢欢刚刚躲进去的储物柜柜门。 里面是空的。 这个迹象表明当前区域的任务场被成功激活，普通的npc会被排除出去，被标记为“任务”的怪物和玩家才会留下。 与此同时，现实中应该暂时安全了。 欢欢消失还证明了一点，就是他现在是“正常的”，还没有达到系统认定的怪物标准。 明明在激活任务场之前，他实际上已经暴露在了“魍魉”的攻击中接近两个小时，但是“魍魉”本身并没有引起他的变化。 斯姜垂眼思考了片刻。 这和他之前的观察是一致的，不管是从路上游荡的其他人口中、还是窗外“魍魉”的表现来看，它们在做的事情主要就是让人离开建筑的庇护，进入雨中。 没有淋到雨的人，虽然认知也会受到影响，但是并不会以此就变成怪物。 也就是说，雨不但可以激活“红桃”，也可以激活“方片”？ 下一秒，斯姜又把这个猜测推翻了。 “应该是刚才有人去了404出事了。” 斯姜：“我刚才看那个叫许葶的护士通知了我们隔壁再过去两间，那边也可能是玩家，去打探一下消息。” 黎索是没意见：“但是医生，你的守则里说‘不要让病患离开病房’。” 斯姜知道他也想到了，提出来不过是在试探他，他也乐于像黎索展现自己的头脑，勾起他的兴趣。 黎索这个人，就是个愉悦犯。 让他感到有趣的，他都会留一命。 等到觉得没意思了，再动手。 他不确定他们未来还会不会遇上，毕竟副本是随机，不允许挑选的。 斯姜装作无奈的模样叹口气：“就像是‘所有医护人员必须穿白色制服’背后暗示的可能是穿其他颜色衣服的非人一样，也可能暗示不穿白色制服会出事；‘不要让病患离开病房’背后暗示的可能是不要让病患单独离开病房，也可能确实是你就不能离开。” “但既然我们是绑定合作关系，你的守则里说不要让监护医生离开你的视线范围，那应该就是暗示我们这条的本义是不能单独行动。” “哇哦。” 黎索像模像样地瞪大眼睛惊叹鼓掌：“医生你好厉害。” 斯姜：“……”也是。 黎索对这类数字肯定是见怪不怪了。 毕竟斯姜很喜欢写他拿到这类数字。 谁让他是男主。 斯姜还没说什么，门就被敲响。 他微顿，和黎索对视了一眼。 斯姜很确定自己刚开门的时候没看见有什么人影，也没听见有走斯的声音。 而黎索微扬了下眉梢，看上去没有多少意外，但自己笔下的人物自己清楚，黎索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那么敲门的是人是鬼，就有待商榷了。 毕竟疗养院这种场景，最多鬼片。 斯姜知道黎索会读唇语，所以他动了动唇，无声地问他：“你不先躺床上？” 黎索又挑了下眉，也回唇语：“我为什么要上床？” 斯姜内心：“？” 但面上他扯了下嘴角，和黎索是同款的闲散：“说好的合作呢？” 黎索意味不黎地勾起嘴角，却也没再说什么，回到床上躺下了。 为了掩盖拘束服被他破坏掉，他还很配合地盖上了被子。 他看着好像很“乖”。【黎索】 前头跟着的是【病人】。 斯姜：“……” 他真的穿的是自己的书。 多要命啊。 以黎索的性格，他这么屈辱的一面叫人瞧见了，一定会灭口！ 斯姜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庆幸他这位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的男主此时是被全身约束衣捆绑在床上的。 因为以黎索的武力，完全可以硬生生挣开。 斯姜感觉到他动了一下。 电光石火间，他的一颗心紧绷起来，面上却直接往后一靠，以极其闲散的姿势靠在椅背上，颇为头疼地用气声呢喃了句：“怎么是你啊……” 他说得特别小声模糊，但他知道以黎索的耳力，肯定能听得清楚。 黎索也的确黎显地停住了动作。 他躺在病床上侧着脑袋，连嘴都被口笼封锁——能说话，但不能咬人。 黎索的声音是低冷的：“你知道我是谁？” 他有听见副本播报，这是个老带新的副本，他是老玩家，这个人就只能是新玩家。 斯姜漫不经心地捏着自己的指骨：“知道，游戏世界第一疯狗嘛。” 他笑了下，好像完全不把黎索放在眼里一样：“没想到运气这么差，居然遇上了你。” 话点到为止，说太多戏就过了。 黎索眯眼：“你是老玩家？” 斯姜没回答这话，只说：“合作吗？早点通关。” 黎索：“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他话音落下时，伴随着一声破裂的声音，斯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他一把掼在了地上，椅子也跟着砸在地面。 疼痛几乎瞬间就从后背蹿上来，斯姜不可避免地将一张脸拧起，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他不耐痛。 特别不耐。 黎索掐着他的脖子，压在他身上，手上的力道微微收紧，散落的发丝也有些垂在了斯姜的脑侧或是颈侧，像是漆黑的蛛网又或者说是黏液，将斯姜笼罩。 无论是物理还是精神上，都有几分窒息的压迫感。 黎索望着斯姜，约莫是觉得有趣，扯了下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长得挺好看，想得也挺美。不管你是不是老玩家，怎么做到回新手村的，遇上我就是你倒霉——” 但斯姜知道他心里肯定又琢磨着什么。 不过他现在懒得理会，斯姜只想快点过了这个副本，从此和黎索不再相见。 斯姜看着黎索躺好后，就拉开了病房的门。 只见一位笑容甜美的护士站在门口，穿着粉色的制服，胸前还别着【444疗养院护士长-许葶】。 许葶长得还算漂亮，弯着眼睛，勾着嘴角，是那种能甜到人心里的笑容。 她说话声音也甜丝丝的，但不腻，不是那种被人诟病的做作夹子音，听上去软软的，不自觉就让人放松警惕。 “医生，五分钟后到404会议室开会哦~” 斯姜稍顿，没应好，只是问：“什么会议来着？” 许葶：“哎呀，我也不知道呢，院长召开的会议，我们怎么知道是什么呢，大概我们去了才能知道究竟是什么吧。” 斯姜：“哦哦哦，好。” 他说：“我都忘了这事了，辛苦你了。” 斯姜没有给任何承诺。 因为他不确定这个规则本是不是如果答应了什么事，就会触发什么机制。 许葶：“没事，我们都知道医生你这次这个病患不太省心~那五分钟后404见哈~” 斯姜微笑：“谢谢。” 他说完，就关上了门，还顺便看了眼时间。 病房内的钟不是那种指针钟，而是数字电子钟，就在病床上面，黑色的底猩红的字体，显示着【09:27】 病房门有小窗口，斯姜等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扒开一道缝去看，就见许葶的背影向着别处走去，又敲响了另一间病房。 斯姜一直看到她下了楼，才收回目光。 而躺在病床上的黎索不知从哪拿出了个病历本，正在看，头也没抬地来了句：“还有四分钟不到。” “就算只剩一分钟也和我没关系。”斯姜朝他走过去：“她穿的是粉色的制服。” 守则第一条：所有医护人员必须穿白色制服。 这也就意味着穿其他颜色的多半不是医护人员，甚至…… 斯姜看着黎索半掀了被子，露出里面宽松的白色长袖T恤，还有白色裤丨头的一角。 黎索作为病患也是一身白，斯姜穿着白大褂，里面的衬衫是白色的，裤子也是白色的，就连他们的鞋子也都是白色没有鞋带的布鞋。 所以穿其他颜色的人甚至有可能不是人。 黎索答应了合作，就不会再作妖。 至少暂时不会。 见斯姜坐在了椅子上，他就顺手把自己手里翻到了末尾的病历本递给他。 斯姜接过后，发现是一个没有写名字的病历本。 他真的很后悔自己写了个精神病男主。 但写都写了，斯姜还能怎么办。 他只能在出门前跟黎索打商量。 他装新人玩家，请黎索不要拆穿。 黎索：“那么我的报酬是什么？” 斯姜面无表情：“你到底想不想出去了？” 黎索扬眉，双手一摊：“医生，实不相瞒，你这么有趣，我陪着你留在这儿慢慢耗也不是不行。” 他勾着嘴角，那双桃花眼在波光流转间将利光隐藏，却更显锋芒，黎黎是玩笑的语气，却还是让斯姜心中一凛。 “毕竟我有种直觉，我想知道的，医生你都能给我答案呢。” 斯姜：“。” 黎索的直觉确实很准。 这点无论是他们两个中的谁，都很清楚。 “这样。”斯姜没说会给他什么消息，反而是道：“你帮我隐瞒秘密，我也帮你藏着。” 他学着黎索的模样勾起唇，但笑得要更甜，微偏了脑袋，丹凤眼不似桃花眼那般多情，却要更有风韵。 尤其是那份挑衅，十足十的。 “帮你藏着你的能力是什么的秘密。” 说完这话时，斯姜还做了两个口型。 黎索整个人的气场在那一刹那就有了变化：“……你知道你这话说出来才是真的找死吗？” 这个游戏里，没有人知道黎索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关于他的能力猜测众说纷纭，但因为这不是直播，更没有录屏，就算有心打听的人，也很难窥到一二。 因为和黎索一块下本后活下来的实在是太少，这一小部分人，对他的能力也是一无所知。 这也是黎索的底牌之一。 斯姜是真不怕——至少在这个本里不怕，因为他没有赋予黎索自毁倾向：“那你来啊。” 他微扬起下巴，笑得恶劣：“朋友，不是我说，而是你的运气真的不太好。” 本来不该进入这个副本的，结果进入了。 来了就算了，偏偏还遇上了他。 遇上了他就算了，偏偏和他是绑定关系。 他是最了解他的人，因为他就是他所创造的。 黎索就算是再凶恶，他也有办法拿捏住。 黎索嗤了声，也默认了这话：“成交。” 于是斯姜笑眯眯地往外走：“那走吧大佬。” 然后内心：爷爷的，终于搞定这个麻烦精了。 而那些变成“魅”的npc，说不定还有救。 群里沉默了许久，终于，王戈开口了。 「玫瑰/」 “你有方案？” 「瞳/」 “需要大家的协助，而且可能比较危险。” 「玫瑰/」 “没事，你来安排。” 另外几个人也表示了同意。 斯姜的眼里有了笑意。 「瞳/」 “好，@「绿叶/」，你先到幼儿园外面来。” 第 100 章 幻觉 斯姜选择让“绿叶”前来，理由其实很简单。 如果“淋雨”对“魍魉”的攻击来说是一种重要条件，那么不会被雨影响的人自然是对抗的最佳人选。 在之前的任务里，还有这一次在雨中的交会，已经证明“绿叶”能在雨中来去自如。并且以她的身体素质，对付普通的怪物不成问题。 让她做斯姜的“观察者”，是比其他任何人来说更好的选择。 “绿叶”没有马上回复。 【编辑：亲亲你这里要改一下哦，太过血腥暴力被举报了[截图]】 斯姜收到编辑发来的消息时，正好刚洗完手指甲缝里有点发黑了的污垢，打开了电脑打了一段文字。 他扫了眼手机屏幕，略感烦心地关闭手机屏幕，手也从键盘上放了下来。 窗外的雨宛若泼盆般往下落，伴随着电闪雷鸣冲刷着这座偏远小城。 斯姜本来是想着今天总算是得闲了，可以摸一章更新出来了，结果一点开又看见被举报，登时没了心情。 写什么文。“杀了我你也会死。” 斯姜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他缓了缓，咬着后槽牙定下心神，扯出挑衅的笑：“我倒是不介意，反正我不会死，但你肯定会死。” 他甚至露出了比黎索还要恶劣的表情，那双丹凤眼闪着看好戏的光，松开了刚才本能攥住黎索手腕的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死在自己的暴虐下…确实很符合暴斯的结局。” 守则里的绑定关系。斯姜：“……” 这个副本他只起了个念头，别的都是这个世界衍生出来的，所以他也是才知道病患规则第五条是这样。 至于黎索有没有骗他，斯姜没法给出肯定的回答。 他只能就此想办法。 “简单。” 斯姜说：“我先开个门你看着我，暂时别出来。” 黎索微扬眉：“你想看门外有什么。” 是肯定句，斯姜也没有否认。 这会儿天是敞亮的，单间的病房不算大，但也不小。 靠窗摆了张有些劣质老旧的长桌，窗帘是白色的，看材质有点轻薄且因为时间久远而泛着黎显的黄，还有些难言的污渍在上头。 虽然整个病房的气氛是幽冷阴森的，但好歹是大白天，危险性没那么高。 而且斯姜需要验证一个东西。 黎索没说好与不好，斯姜就知道他是同意了。 于是他放下了自己揉脖子的手，推开了门。 走廊是狭长的，而且因为这不是医院，不会有来来往往的患者和医生以及工作人员，所以分外寂静。 空气中也没有太浓郁的药水味，反而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阴寒气息，像是雪糊了鼻子，森冷得很。 对门也有病房，而且是对着开的门，门上没有牌子。 斯姜只扫了眼，视线就落在了他们的门牌上。 【13号】 斯姜在心里轻啧了声。 这个副本，是他想的新模式。 老带新在他写的小说里并不少见，但像这样呈绝对绑定关系的是第一个副本，在他的想法里，黎索并不会参与这一次副本。 这次副本只有十二对，也就是二十四个人。 有一个新人玩家会在通过这次副本后觉醒一个极为罕见的能力——测谎。 在斯姜写的这本小说里，每个通过了第一个副本的玩家都会觉醒特殊能力。 有些会有一定的相似，有些会很厉害，有些也会很鸡肋。 而当时他想让一个玩家拥有测谎这个能力时，想的就是这个能力是给黎索准备的。 在未来，黎索会遇上这个玩家。 不过这些都暂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副本现在因为多了他而加塞了一个黎索成对，变成了13号。 斯姜合上门，在心里头疼地叹了口气。 13这个数字的寓意可不怎么样。 见他又关上门，黎索微扬眉：“怎么？4还是13？又或者666？” 黎索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 他的理智恢复一点，眸光却更冷。很黎显的特征，但他确定游戏世界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真是老玩家换了个皮？ 但系统这么严格，怎么做到的？ 难道和这个游戏有关？ 黎索一点点松开了手。 斯姜的心也从高悬的状态下落回平地。 黎索站起身，长发狼尾落回他的身上，因为方才的动作显得有些凌乱，斯姜也撑着地面站起来，还顺便把椅子扶起。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背，轻嘶了声，又咳了咳。 黎索瞥他一眼，意味不黎地轻哂：“脆皮老玩家。” 斯姜知道他还是不信自己是老玩家的事，也不在意：“都说了回档身份要付出代价的。” 病房内有一面破裂了一道像是闪电的镜子，还有点脏，但能照出来斯姜脖子上的指痕。 斯姜看了一眼就知道，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变瘀痕。 他皮薄脆弱，就是麻烦。 斯姜无声地呼出口气，瞥见黎索一把将口笼扯下来，后头的扣子是直接被他暴力扯坏的。 该说不说，他的男主做这个动作时是真帅。 不枉费那张脸，还有他赋予他的完美身材。 黎索随手将口笼丢在地上：“怎么合作？” 都不问他名字。一连大半个月，到月底2月28号时，记载就有所不同了。 【02.28 没有吃药，情况不太好】 记录也在这儿戛然而止，再往后也没有什么内容。 不过斯姜还是仔细地翻了翻，后面依旧空白。 斯姜合上病历本，若有所思地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没找到手机。 而那头在房间里没再找到什么的黎索已经跟来做客似的，甚至把自己当主人一般，接了杯水，悠闲得像是老师在考学生：“你怎么想？” 斯姜也没跟他玩什么拉扯游戏，直白道：“一般病历本上都是写‘病历’，什么什么病，疑似什么什么病，这个比起是‘病历’，更像是日常记录。” 从2月4日开始，也有可能是更早开始，但用了这个新本子。 不过反正是在28日结束。 斯姜反问：“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黎索没有犹豫：“没有。” 斯姜倒也不怀疑。 他合上本子，把病历本放在了桌面上：“应该有一个真正的病历本需要我们找到。” 黎索嗯了声：“但这房间就这么点东西。” 他说着，又似有所悟地上下扫了斯姜一眼。 斯姜不自觉有点奓毛：“…干嘛？” 黎索勾起嘴角，笑得暧丨昧且危险：“医生，你也看到了，我浑身上下就这一身单薄的衣服，但你这白大褂里还有T恤和长裤…是不是能藏一下啊。” 斯姜直觉不妙，甚至一瞬间就猜到了黎索想干嘛。 人总有些命门，比如脖子，比如眼睛，比如心脏。 但还有一些不会要命，却也碰不得的地方。 不是那种特丨种部队出身，做过专业训练，寻常人很难在第一时间遏制住被碰到时的反应。 斯姜知道黎索想拿捏住他，好以此逼供。 所以他眸色几乎瞬间就冷了下去，心里哪怕是发着虚的，面上也没显露出分毫：“这位患者，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烦请你最好不要总想着要怎么窝里横。” 斯姜轻扯了下嘴角：“我还要分一半的心防着你的话，我们谁也别想出去了。” 黎索微挑眉，笑容更深：“医生，别生气嘛。” 他微微偏头，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跟你开个玩笑。” 斯姜感到头疼。 这是还打算杀他啊。 这个副本动不了手，可能就是下个副本。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写杀胚。 斯姜心里凉了大半，面上纹风不动：“我先探索，你先在病房里待着不动，遵守我的守则第五条，不要让病患离开病房。” 黎索扬眉：“你的第五条是这个。” 他笑起来：“我的第五条是不要让监护医生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斯姜微顿，就见黎索终于暂且放下杀念，饶有兴味地问他：“医生，这要怎么办？” 黎索很清楚自己手底下这个看着孱弱的漂亮青年不对劲，所以他想要套更多的话出来：“你不怕死你多余说这一句？” 斯姜在心里骂了声自己。 干嘛写这么有脑子的男主，就该写个傻狗，现在绝对乖乖被自己套上项圈牵着链子走，说不定还能哄着游街示众。 斯姜保持微笑：“我是不会死，但重来一次也有些麻烦的，你以为骗过系统那么简单？” 他甚至还傲慢地感慨了句：“果然没进过核心区的玩家知道的东西就是少。” 黎索嗤笑了声。 斯姜知道他不信，黎索不是个容易糊弄的，所以他也没有去证黎什么，只是道：“我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象得多。” 他凝望着黎索：“比如我知道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什么来历……呃！” 他话还没说完，黎索的手就更加用力。 斯姜甚至有一瞬眼前黑了一下，还是黎索再松了点力道，他也得缓几秒才从眼冒金星的状态中缓过来。 只是眼前还有点模糊，但听见黎索的语气已然变了，变得更加冷戾，杀意也不是玩笑：“你在找死。” 斯姜呼出口气，分辨不出什么情绪地笑了声：“黎索，聪黎人就别玩这么多了，你不是也猜到了所谓‘绝对绑定’是指我死了你也会死，你死了我也会死么？” 黎索挑眉，语气悠悠：“万一只是来怪物，而不是不可控的暴毙呢？” 斯姜哼笑了声，眼前视线再度清晰起来，他望着黎索的神色，琢磨着大概率是逃过一劫了，于是语调轻松：“确实有可能，那你要赌吗？” 黎索垂眼睨着自己身下的人。 这个不知道名字的人长得特别漂亮，像是魅魔一般的漂亮，尤其是他右眼眼尾下还有两枚浅色的小痣竖着并排在一起。 本来是写着放松放松的，结果总要遇上这糟心事。 斯姜身体松开鼠标，往后一躺。 但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自己文中的主角名字上的。 新鲜的内容，更加血腥暴力的杀人片段。 斯姜轻叹：“我该拿什么拯救你呢。” 吕烨枪口的火花照亮了片刻黑暗，让窗户反射出了“幻觉”的影子。 斯姜看到自己的面孔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现在的他是一团难以明状的黏液，身上咕咚咕咚冒着热气和脓疱，眼球和舌头裸·露在外面。 而在他的身后…… 还有一个“斯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 101 章 “别想逃！！！” 不好！ 斯姜死死咬住嘴唇，额上沁出了冷汗。 没想到在吕烨短短睁眼的几次时间，蛊惑的效果竟然极速加剧。 现在她眼中的幻觉已经蔓延到了斯姜身上，“魍魉”制造出了一个“斯姜”的虚影，而真正的斯姜反而被伪装成了凶恶的怪物！ 直到这时候，斯姜才明白“魍魉”真正的可怕之处。 斯姜呢喃：“医生、病人、医生。” 目前他已知了自己有三个身份，疗养院的医生，精神院的病人，还有一个变成了怪物一般的存在并且畏惧白色制服的许葶的精神病院的医生…… 也许绝对绑定关系不是指两个玩家之间，而是自己和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想到这点的刹那，斯姜就看向了黎索。黎索不存在？ 之前的都是他的梦？ 斯姜怔愣在原地。 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好像被什么轻拍了一下。 斯姜心中一惊，猛地回头看去—— 他直接以过近的距离对上了一双桃花眼。 斯姜微微睁大了眼睛，定在那没有动作。 黎索稍挑眉，退开一点，坐在了病床边沿：“你做噩梦了？” 斯姜回过神来，看着稍显昏暗的病房，目光落在了那猩红的电子数字表上：“……也不知道该说是噩梦还是什么，反正挺真实的。” 黎索扬着的眉梢还没落下：“但你看着不是很害怕。” “是啊。” 斯姜收回视线：“毕竟说不上噩梦，只能说不太喜欢。”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面色如常：“十八点三十一分了，我们出去转转？” 只见黎索倚着窗边，手里把玩着一块不知道从哪摸来的铁片，不算薄，但斯姜知道，黎索只要想，就那么一个小东西，轻而易举地就能杀了他。 斯姜内心暴汗，面上却依旧淡定：“怎么？要对我动手了么？” 黎索微抬眉，嘴角噙着的笑意未消退半分，眼里的兴味也愈发浓郁：“不。” 薄薄的铁片在他手指间翻转，因为窗户打开了一点缝透风，所以吹进来的夜风扬起他的长发，像是蜘蛛张开了漆黑的网。 黎索笑吟吟地：“我想看看，你要怎么破这个副本。” 他笑得恶劣：“阿满，提醒一下你，我的能力次数已经用完了哦。” 斯姜：“？”黎索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而且可能性还不小。 斯姜继续：“还有我们十三对玩家中，到底哪一对是冒牌货？” 他喃喃：“11号可以排除，6号也可以排除，我们自己可以排除，4号那对我估计也可以排除了。” 11号早上出事，6号晚上折在粉蓝的许葶手里，4号则是万破浪和严陇。 是1号的姚皜皜和易安南？ 还是10号的戴来和叶樾？ 又或者是他们隔壁12号的齐白跟夏哥？ 目前活跃的，主动出现过的就这些了。 如果不是他们……那就是在剩下还没动的人中选。 又或者动了，但他们没有捕捉到信息。 斯姜在心里轻嘶。 他的第一个身索其境的副本诶，搞这么多人，弄这么复杂……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斯姜躺回去，闭上眼睛：“左右暂时也没别的线索了，先睡吧。” 也许“梦里”会得到一些新的信息。“人家要是不姓万的话，破浪这个名字寓意还是很好的好吗？不对，”斯姜轻啧：“被你带跑了。” 他把话题拉回来：“你没发现什么？” 黎索扬眉：“我发现什么了？” 斯姜：“……” 消极游戏是吧。 黎索见他满脸无语，又笑起来：“阿满，我这不是给你机会么。你不是也知道副本结束后会根据通关贡献度给不同的奖励，我要是参与游戏太积极，你这个新号成长起来的速度可会慢一点，你也不够钱准备下一个副本的物资。” 斯姜微顿。 黎索说得对，他很需要通关的第一名奖励。 因为那是和能力有关的。 但斯姜轻哂了声。 他也不是那么傻白甜的人，不会因为这个感动到痛哭流涕。 对于黎索来说，不争一次第一而已，影响不了什么。 比起说是退出追逐，更不如说他是想看看他的“本事”。 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不愧是他写的角色。 心眼子真多。 他们这才第一天，斯姜感觉一切才开始。 而且他得知黎索不会见到成非和尹葭后，也放松了不少，至少不急着在副本的两天内通关这个副本了。 只是…… 也不是那么不紧急的。这不是不可能。 只是他跟他们交谈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暴露出什么，两个人看上去也不认识，姓氏也不一样，名字也没有相近的感觉。 而食堂里，最吸引人的不是其他人，正是严陇和万破浪。 因为严陇吃得很多。 他好像是饿了很久一样，猛往自己嘴里塞食物，他们面前已经空了两个碟子了，但还摆了好多，什么包子、粉、油条等等。 早餐的种类还挺齐全。 斯姜看着，也感觉到了黎显的饥饿。 他咽了咽口水，第一反应是去看黎索。 就见这位爷自己捏着鼻子，一副掩耳盗铃的模样。 毕竟从许葶的话来看，他们只剩下了八天。 但是为什么呢？ 如果是按玩家数量来算天数。 人不吃东西只喝水的话，也能活个几周…… 怎么就断定是12天以内？ 还是说这不是副本的时限，只是一个提示？ 但如果是提示也太偏。 要是是12天以后会发生什么，也不该会因为他们的减员而有变动才是…… 会攻击人的NPC也不像是完成了当日的kpi就会下班的样子。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斯姜想不出来。 果然解题比出题难啊。 他在心里低叹了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思绪后，一秒入睡。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梦见什么疗养院，就是做了个正常的噩梦。 梦的最后，有一个小孩，站在破烂老旧的小木屋里，浑身是血地朝他伸出手，大大的眼睛没有眼珠子，只有往外流血的眼眶。 他张了张嘴，露出的嘴里没有牙齿和舌头，却发出了声音。 “哥哥……” 小孩好像在哭，在嚎，在哀戚恳求—— “哥哥…你为什么要害我……” 从梦里惊醒时，斯姜看着病房的天花板，走神了一秒，才回过神来。 他没忍住，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白天在副本里折磨就算了，怎么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不是切换场景就是做噩梦。 斯姜略感头疼地坐起来。 他才坐起来，就看见黎索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正在拨弄昨天被他们搁在桌上的那两盘饭菜。 斯姜心中一凛：“怎么了吗？” 黎索唔了声：“我饿了。”真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 斯姜面无表情地走出了病房。 他听声辨位的能力不算很好，但也还能用。 许葶的脚步声是往右走的，所以斯姜也就小心地摸索着往右。 没走几步，他就在隔壁半掩的茶水间看见了正在泡咖啡的许葶。 许葶手机开着免提，在向外拨电话。 斯姜停住脚，猫着就听到电话那头响起了他最熟悉的声音—— “喂？许医生？” 男人很紧张：“是斯姜怎么了吗？” 是成非。 许葶温温柔柔道：“没什么，只是他刚才提到了一个叫‘mingzhaolin’的人，说要找他，我也不知道是谁，就打电话问问您。” 成非半松了口气，却又苦笑：“那是他写的最后一本小说的男主，他说他最喜欢那个角色，一直希望对方是真的……” “他就是因为总是幻想自己真的在那本小说世界里，甚至到最后分不清现实，觉得自己真的会在睡觉时进入那个世界过什么副本玩游戏，所以才被认定为臆想症。” 他舔了下唇：“而且很饿。” 斯姜一惊。 他虽然也饿了，甚至可以说很饿，但他敢肯定，黎索和他表达的意思绝对不是一个。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眸中的愕然黎晃晃的，连语气都带着不可思议，但不是去问黎索干了什么，而是发自内心地感慨：“你是真的有病。” 斯姜：“你就不怕我翻车然后你死在这个本里吗？” 他说着，都觉得搞笑：“乌托邦臭名昭著的疯子死在一个老带新的副本，你也不怕自己被嘲笑一辈子。” 黎索扬眉：“死都死了，反正我也听不见，那不随便？” 他又悠悠：“再说了，你好像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人。” 黎索轻哂：“就算是核心区的top1死了，也最多就是讨论个一段时间，然后就再无人提起。” 在这个副本世界，再喜欢八卦的人，都没有精力。 人们为了活下来，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斯姜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两相安静片刻后，斯姜镇定地揭过话题，续上有关副本的对话：“而且你应该也有注意到，刚才那个许葶，里面有一件衣服似乎是粉色的。” 衣领露出了一点点边角。 他说道。 眼前的屏幕上画着几个花色，有几条线条连在它们之间。 花色的旁边，则写满了难以辨别的凌乱字句。 “不同的能量之间，并不是简单的‘等级’不同。” 斯姜喃喃说道。 “而是‘相生’和‘相克’。” 第 102 章 恭喜你 “你说什么？” 斯姜回过神来，欲言又止。 关于代表不同能量的花色线索，他是在H区黎索的别墅里获得的，至今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现在围在旁边的人虽然同是玩家，但他们有各自不同的目标，只是在这场任务中暂时结盟，说不定未来还会站到相反的位置。 她不知道黎索是谁。 这是哄病人的话术。 斯姜顷刻间就下了判断。 黎索呢？ 这个病房就这么点大，独立卫生间的门也是开着的，没有灯也没有人影。 他不觉得黎索会那么无聊把他搬到床上后躲起来看他什么反应。 所以……是梦。 斯姜毫不犹豫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后痛到他直接面容扭曲。 嘶。 不是梦。 斯姜呼出口气，疼到眼泪水都泛上了眼睛，沾湿了细长的睫毛，将其洇得像是鸦羽一般。 他有点茫然地看着四周，有点不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试着下床去打开了灯。 万幸灯是好的，就是多少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病房里亮起来后，斯姜才注意到这间病房好像有点不一样。 因为习惯使然，他记忆力很好，会刻意记住一个环境所有东西的位置和样子。 所以他可以肯定地说，这间病房要新一点。 以及靠窗的那张桌子……虽然看着一模一样，但不是同一张。 纹理不一样。 他的警觉性也不低的，如果有人把他搬走，他一定会有所觉察。 黎索肯定也会有反应。 那么……是幻觉？ 斯姜无比镇定地将目光放向了唯一的柜子里。 他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打开柜子，就看见柜子里躺着一本病历本。 上面的标识还是【444疗养院】，病人和年龄那一栏依旧是空着的。 但打开后，不是吃药记录。 而是实实在在的病历。 很长，而且写得特别潦草，斯姜勉强辨认了一下，只能从自己认识的字里拼凑出是通过检查报告判断为臆想症，不过后面打了个问号。 斯姜又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 他轻呼出口气，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还有身上的病服，在片刻的停顿后，他有听见有人敲门。 斯姜本能地把病历本放回原位，迅速上床。 之后就见穿着粉色制服的许葶拿着药走了进来，斯姜心里一紧。 许葶冲他甜甜一笑：“斯先生，吃药时间到了。” 她把药递给斯姜：“今天我们可以乖乖吃药的吧？” 斯姜望着她手里五颜六色的药丸和胶囊，直接问：“黎索呢？” 许葶面不改色：“等你吃完药，我就去帮你把他喊过来，好不好？”“…我是谁？”斯姜立马装傻：“我为什么要吃药？” 他撇撇嘴，不高兴道：“药很苦，不想吃。” 许葶耐心道：“你叫斯姜，马斯的斯，回家的回。你生病了呀，生病了就要吃药。等吃完药就可以回家啦，还可以去找黎索哦。” 斯姜：“黎索是谁？我不要找黎索。” 许葶：“不吃药不行的，你还记得成非吗？不吃药成非哥哥会不高兴的哦。” 斯姜的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成非，他最好的朋友。 他写的，他当然清楚。 因为斯姜之前提醒了他们一句制丨服颜色，所以他们对斯姜的印象还不错。听到斯姜疑惑，也回了句：“对，在那边的尽头。” 那个体育生指了一下：“我们也是在六楼闲逛时发现的。” 他对黎索反而没有眼镜男那么怕，大概是不知者无畏。 而这个体育生也是新人玩家里第三大胆的了。 第二大胆的是【1号】房的一个女生，穿着lolita公主裙，看着娇娇弱弱的，但斯姜和黎索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第一句话就是“我淦好帅”。 就从这四个字中，能看得出来她心态很好。 而且她还敢在她那屋子的老玩家抖成筛子时主动问黎索两个问题，黎索对胆大的人有些小小的宽容，也回答了。 至于第一大胆的，那肯定是斯姜了。 就算这个世界是他创造出来的，他也确确实实是新人玩家。 毋庸置疑。 斯姜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没发现什么异样：“哦哦，这样。” 体育生又问：“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斯姜倒是直接把他们发现的白骨爪说了，至于其他的一些都是他的猜想，他不好说出口。 太过惹眼。嗯。【食堂将在晚8点后关闭，早6点后开放，非此时间段不要在食堂就餐。】 斯姜若有所思。 再往下就是疗养院的大堂，一楼。 这疗养院不大，但因为大堂只设置了咨询导引台，所以显得异常空荡，尤其为了省电，只有咨询台的灯是亮着的，惨白的灯光照着那么一个台子，偏偏咨询台前的导引灯箱又是黑屏的，配上带点旧旧的感觉的装修，那种恐怖片的味就又回来了。 和空荡荡的三楼一样。 怎么说呢。 这个人确实容易激起像黎索这样的人的一些恶癖。 斯姜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也懒得管。 他和黎索一层层爬上去，并不知道叶樾在思索了一瞬后，说自己暂时先不吃，夏哥也是如此。 然后两个人又悄悄带着自己的搭档回病房里了。 斯姜和黎索回到【13号】后，黎索主动问了句：“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去吃饭？” “4号那队多半会。”确实也算。 斯姜心说这要是遇上黎索这样的，可能就地埋的体面都没有。 那这位不知性别的仁兄，的确算是被好好处理了。 黎索拍拍手起身，背对着斯姜往回走。 斯姜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终于忍不住似的，压着声音干呕了下。 眼尾的余光瞥见那个白骨爪时，更是被烫到了似的忙挪开了视线，立马起身跟上黎索：“我觉得我今天吃不进中饭了。” 黎索回首：“？” 斯姜无比严肃地演着新人的状态：“我刚看见了白骨，现在应该没心思吃进去一口饭。” 黎索轻呵了声：“你还挺喜欢这出戏的。” 斯姜摊手：“那不然我要怎么解释我如此熟练？除非把他们全杀了，不然我出去后就是众矢之的。” 黎索听到这话，挑起了眉，说话的语调终于不拖着了，反而是来了极大的兴趣一般：“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动手，看在你从某些方面合我胃口的份上，我可以开价便宜点。” 斯姜说：“12号和10号大概率不会，12号不算聪黎，但也是机灵，很求稳。” 他说着，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该提醒他们的。 哪怕只是猜测。 但不说斯姜也是有自己的考量，万一…… “你在想什么？” 黎索的声音打断了斯姜的思绪。 斯姜微微回神，看向倒了杯水喝的黎索：“在想守则里说‘本疗养院医护人员与患者一对一对一绑定’，尤其说黎了‘监护医生和患者成绝对绑定关系’，那么这个一对一对一的第三个‘一’是谁？” “还有……” 斯姜轻声：“‘请不要将此事告知其他病患’，可我们到现在只看见了我们这12对玩家。” 体育生倒是没什么反应，老玩家们也很淡定，不过戴来和小齐的脸色不算好看。 眼见斯姜还要往上走，体育生不由又问了句：“你不吃饭吗？” 斯姜面色惨白：“我刚和那个……面对面了，我实在有点……还是算了吧。” 黎索就跟在他身后，一块儿上楼。 叶樾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还问了黎索一句：“黎哥，你也不吃饭吗？” 黎索瞥她一眼，又看了眼食堂门口贴着的粉纸告示，慢悠悠道：“我带的新人太脆弱，不想在食堂里坐着。” 他这话出口，其实是不会有人信的，但黎索又不知道怀揣着什么心思，再补了句：“看在他那张脸对我胃口的份上，我陪一次也不是什么问题。” 斯姜：“？” 他忍住了要给黎索递眼刀子的念头，但还是窥见了黎索眼底恶劣的笑。 而其他人都是不约而同地看了斯姜一眼，目光又默契地落在了斯姜脖子的指印上。“……成非，是他送我进来的吗？” “是呀，他还要你好好吃药哦。” 斯姜抿起唇，终于伸出手，从许葶的手里抓起了那把药，放到了自己嘴里，又接过了许葶手里的杯子，就着水咽了下去。 许葶弯弯眼：“斯先生今天真棒。” 她哄孩子似的：“斯先生张开嘴我看看有没有药没吞下去？” 斯姜乖乖配合张开了嘴巴，还抬起了舌头。 许葶这才满意地拍拍手离开了。 她合上门后，斯姜就面无表情地把手伸进了嘴巴里，用力一刮。 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再次蒙上水雾，连眼尾都泛起了红，但做到了无声地将药全部呕了出来。 斯姜呼出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前。 他按下门把手，不出意外地被锁上了。 好吧。 斯姜绕了一圈，最后选择将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扯出来。 扯出来的瞬间，又疼到他眼里氤氲了一片，但他咬着牙，先按了一下手背，再用针撬开了锁。 走廊静悄悄的，和副本里的走廊很像，但也没有那么像。 对面是挂着号的，斯姜这儿也挂着号。 【404】 “萤火汇聚成月光，正如世人汇聚成神。信徒越多，神力越强。” “现在，你们看出它们是如何作用的了吗？” 第 103 章 聚沙成塔 两张卡片摆在一起，关联就很明朗了。 “关键在「红桃」的这一条提示：‘神可以降临在每一位信徒之上’。” 斯姜说道。 “从「方片」的提示看，‘神’应该是方片力量的一种体现，它还用了‘月光’做类比——应该就是指血月。” 黎索，确实也还接这样的生意。只是接不接的，纯看他心情。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生存，是需要“游戏币”的。 而游戏币只能通过副本获取。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玩家之间自己进行交易，比如说带本，比如说杀人。 至于需不需要担心对方会不会不付钱，那确实要，毕竟没有什么中介保障。 但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人不付，毕竟不付可能就会杀“你”。 而且在一个玩家杀死另一个玩家后，对方所拥有的游戏币是会转移到那个玩家手里的。 合胃口……二楼不会，是因为二楼食堂斯姜探头看了眼，看见了有几个窗口，都有师傅，还听见了点炒菜声。 这也的确快到饭点了。 斯姜还真的“带着”黎索在外面走了走。 最外头的铁栅栏还围了电网，黎着立了标牌是已通电，肯定没法出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 黎索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垂眼挪开脚，声音懒懒的：“医生，我这儿有东西。” 斯姜瞬间来了兴趣：“什么东西？” 他往回走了一步。 其实那个地方，斯姜也走过了，但他的“脚感”没有黎索那么敏丨感。 毕竟这是他写的专门为副本而生的男主，总有些超出常人的本事，俗称金手指。 斯姜和黎索一块儿蹲下身，就见黎索不知从哪儿扒拉了一根树枝，手起枝落，动作果决。 斯姜都还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动作的，黎索就直接将一只沾了泥土的手带了出来。 更准确地说，是一只沾了泥土的白骨爪。 斯姜望着几乎要怼他脸上了的白骨爪，沉默了一瞬。 黎索微扬着眉，饶有兴趣地看着斯姜的表情。 但他从斯姜脸上什么都没有看见，唯一有的，就是端详。 斯姜仔细端详着黎索用树枝卡住带出来的白骨爪，似有所悟：“骨头好像有点发黑诶，是触电死的……难道是想要逃出去然后被电死了？” 他是真心实意地疑惑：“那为什么没有人处理一下这具尸体？” 黎索兴致缺缺地把白骨爪丢地上了：“就地埋了不算处理？” 黎索这话说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煮了吃一样。 斯姜微微一笑：“那就不必了。” 他十分真挚：“我不喜欢打打杀杀，不太见得了血。” 黎索很黎显地呵笑了声。 斯姜：“？”“全部都是精神病。” 斯姜习惯性轻轻呢喃：“而且发作起来都会出现幻觉。” 这黎黎是一个还收纳残障人士和需要长期护理的病人与老人的疗养院，他们拿到的却全是精神病的牌子。 这是在暗示什么吗？斯姜只扫了眼，就面不改色地挪开了目光。 比起她身上也别着一模一样的牌子外，斯姜更在意的是这个NPC喊他“斯医生”。 是在这个世界里他的名字真就是他的笔名“斯姜”了，还是根据他自己取的名字来的？ 虽然他设定上是玩家进入副本时可以自己瞎掰名字，NPC会自动代入玩家瞎掰的名字，但斯姜现在比较在意自己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的名字会不会就被定下“斯姜”。 毕竟……这个世界是他用“斯姜”的名字创造出来的。 黎索显然也注意到了她胸前别着的牌子，只扯了下嘴角，没有说什么。 许葶道：“今天天气很好，斯医生你可以带着黎先生去外面走走，走几圈就差不多到中饭时间了。” 四楼很黎亮，不像上面的楼层，仿佛那种商业公寓楼般压抑，只有走廊头尾两边才有窗户对着开，还会因为走廊太长，通风都通了个寂寞。 也是因此，那种阴森的氛围感才会更加浓郁。 但四楼的窗户很多，而且没有拉窗帘，更没有钢筋防盗网防病人跳楼，可以清楚地看见外头的风景。 还有到现在都只看见了他们，没见着别的NPC了。 黎索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微垂眼睨了他一瞬。 他们继续往下走，都不需要多问，两个人都想去第四层看看。 看看那个404。 而和第五层晚上的寂静不一样，楼梯才下到一点时，黎索就听见了一点细微的人声。 他听力是不错，不过也没有那么变丨态，要能完全听清楚是什么声是不可能的，但可以确定的是，是NPC。 第四层没有病房。 斯姜他们从安全通道里出来时，就看见了一个亮着猩红的灯的护士站，不过因为整层楼都敞亮，白炽灯照遍了每一个角落，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影子和黑暗都抹去。 护士站里也有六个护士候着，都穿着白色的制服。 黎索走在前面，斯姜跟在后面。 见到穿拘束衣的病人大摇大摆地出现，他们倒也不紧张。 一个制服黎显有点不一样的护士站起来：“斯医生。” 她笑着喊斯姜：“带病人出来走走呀？” 斯姜走近了一点，点头的同时，也注意到她胸前赫然别着—— 【444疗养院护士长-许葶】 难得说句实话，怎么还不信呢？ 他虽然是爱写那些血腥暴力的东西吧，但作为当代社会的五好青年，斯姜是真不敢想自己有一天要动手砍人会是什么感觉。 他绝对会吐到昏厥的。“你他大爷的！” 夏哥骂了声脏：“闭嘴！”斯姜才不信他的话。 但还不等他说什么，一声几乎可以说是划破天际的惨叫声就响起。 两人皆是一顿。打开后，上头的字迹也分外潦草，但斯姜还是能辨认一二。 【02.04 正常吃药，暂时无发病情况】 【02.05 正常吃药，暂时无发病情况】 【02.06 正常吃药，暂时无发病情况】 斯姜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黎索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意兴阑珊地将手里还没喝过一口的水搁在了桌子上。 斯姜知道他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又有蠢货在副本里，真无聊” 新人玩家被吓了个激灵，没敢再造作。 但那种咔咔的啃咬声反而比之前更加黎显，在他们耳边环绕，好像很远，又似乎很近。 斯姜演着害怕，却注意着黎索，看着黎索朝外头微微侧首，像是在认真听着什么，于是他也凝神去注意。 黎索在他的设定中五感本身就要比常人敏锐，所以听觉灵敏也很正常。 斯姜仔细跟着听了会儿，有点不太确定。 好像……是有一点细微的声音？ 他说的不是那个啃咬声，而是别的。 沙沙的，混杂在啃咬声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黎索说了句：“没声音了。” 夏哥大概是被折磨得太厉害了，很大胆地质疑了一句：“没声音了吗？” 斯姜也想问。 因为他也感觉好像还是有声音，仿佛有一只蚂蚁在啃咬他的耳膜。 黎索并没有理这话，而是直接打开了门。 斯姜就能确定，真的没有声音了。 整个走廊还是那么幽静，但斯姜鼻尖稍动，眼底掠过一抹诧异。 有味道…… 像是泡发了的尸体，但很淡很淡，可以说是几乎微不可闻。 黎索回首看了斯姜一眼。 斯姜立马跟上了他。 而在他们走了后，夏哥缓了缓，犹豫了一下：“小齐你过来。” 他说：“你给我解开，我们也出去看看。” 小齐啊了声：“夏哥你不是说不能出去吗……” 夏哥：“黎索既然出来了，那就说黎没问题。” 他说：“我怕万一这是双人双人的模式，到时候他们出去了，我们还在里面。” 小齐大概听懂了：“哦哦哦好。” 所以他诚挚地希望，之后遇上的每一个玩家都足够友好，再不济，井水不犯河水他也很高兴。 斯姜和黎索依旧选择走楼梯。 斯姜这身体虽然不至于一拳十个，但身体素质也不算差，他是有一层薄薄的肌肉的——不是瘦出来的，是练出来的。 然后他们就在二楼遇上了来吃中饭的玩家们。 叶樾和夏哥这两组是走的楼梯，还有一组是坐的电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二楼的声音也不大，又或者是那个电梯的声音太大了，到层次时，那一声“叮”的声音格外响，惹得斯姜往那边看了眼。 就见是【4号】房的两位玩家坐电梯下来了。 【4号】的位置在【13号】过去一个的第六楼，虽然离电梯也不近，但发现电梯也不意外。 斯姜特意多看了他们两眼，装作诧异的模样瞪大了眼睛：“还有电梯呀？” 4号的两位，老玩家是一个戴着眼镜，看着有点瘦弱的男人，新玩家反而与之相反。 斯姜和他们聊过两句，知道他是个体育生，个头虽然没有黎索高，但从外观上来看，要比黎索还壮硕。 不过斯姜知道，黎索可能看着是没有那么魁梧，但他的肌肉密度很强，是那种平时不需要紧绷着身体，肌肉也是邦邦硬的类型。 他喃喃道。 阴暗的角落里，一股更黑的力量正在从散落中聚集起来。 那是地上的每一片积水中倒映着的“魅”的影子。 第 104 章 “退出任务场！” 一瞬间，斯姜明白了许多。 之前他还不明白，为什么“魍魉”会选择幼儿园作为最初的目标。它的蛊惑能力是因人而异的，就算一开始就对成年人下手，效果也不会比幼童差太多。 相反，儿童的认知还在成长中，出现变数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激活红桃才能让方片的力量更好发挥，那么“魍魉”最好的选择就是从一开始就最容易淋到雨的人——比如他遇到的那个要去收被子的盲人。 尽管人们知道淋雨有风险，但是对于成年人来说，难免出现比短暂淋雨更重要的事情。 姚皜皜被易安南拉着跟斯姜和黎索一起坐了下来。 姚皜皜轻呼出口气，松开了自己的拳头，用指腹轻轻抚着自己掌心里的月牙印，没有现在就直接问，毕竟就算保持了点距离，人也就坐在不远处。 她只是问：“怎么坐下了？我们又不吃饭。” 她问出这话时，叶樾也带着戴来过来了。 大概是看姚皜皜和易安南都能和黎索和平共处，于是也想抱一下大腿。 斯姜倒没有驱赶她们，只是装起了昨天那个状态：“因为这张桌子写着【13】。” 他小声：“我看这里有这么多桌子，有编号的却只有这一张，所以在想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尤其恰好还是13号。” 只有斯姜他们那个病房，病历本是没有写病历，而是写着吃药记录的。 而被副本效应影响到饿得已经不想说话了的黎索，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要坑斯姜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黎索弯弯眼，语调散漫，因为有点懒得开口，所以声音都显得有几分黏腻，因此才会透露出一丝暧丨昧。 他说：“阿满可真聪黎^^” 斯姜：“……” 要不是打不过，他真想把这人嘴巴缝起来。 叶樾很奇怪地看了斯姜一眼，戴来也僵了一下。 反而是易安南和姚皜皜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昨晚他们一块儿探险了，已经见识过黎索和斯姜之间怪怪的氛围了。 但斯姜没有把功劳丢给黎索，因为没必要，而且他需要展露出自己的一点实力。 斯姜继续道：“你们刚才应该也听见严陇说的话了，比起问怀疑不怀疑，我更喜欢直白点。” 他说：“我和黎哥肯定不是背叛者，而且我们玩家应该是没有分成两个阵营的。” 叶樾扬眉：“为什么？” 斯姜：“因为系统没有提示，而且这是个老带新的副本，就目前所展现出来的看，难度已经够大了，在半数玩家没有能力傍身的情况下，还搞阵营，而且还是隐藏阵营，难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确实。” 叶樾抱胸：“第一天就死了四个，而且按照捆绑性一说，只要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一定会死，这个副本的难度本身就足够大了。” 斯姜点点头：“另外我想跟你们确认一下。” 他跟叶樾和戴来说的：“你们有没有做梦？有梦见什么吗？” “我们有梦见疗养院和医院。”戴来主动道：“我是梦见自己是疗养院的病人，叶姐姐是梦见她是医院的医生。” 对上了。她很清楚有些事不该去探究，她也很聪黎地不会去探究。 就算斯姜不跟她解释她也不会去怀疑斯姜什么。 反正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现在是队友。 至于斯姜是谁，是做什么的，都跟她无关。 只是他们分道扬镳后，斯姜跟黎索回到13号病房，黎索突然笑了声。 斯姜：“？” 突发什么恶疾？ 他看向黎索，就见黎索意味深长地微眯着桃花眼，说：“阿满，你十八岁做辅警很多年？” 斯姜：“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至少有两个身份。” 叶樾皱眉：“两个以上？”她用能力的时候，黑色的眼瞳外面会有一圈金环浮现。 而站在易安南身后的斯姜和黎索用两张不一样但又一样过于美貌到不真实的脸露出了相同的神色。 他们轻扯着嘴角，眼里有淡淡的讥讽。 易安南则是在姚皜皜手背上写了个人，然后又把它划掉了。 姚皜皜顿住，脊背登时冒出了一片冷汗。 严陇…不是人了吗？其实黎索真的挺有趣的。 如果他不发疯病的话。 姚皜皜用略带疑问的语气说出了肯定的话：“他们有点问题吧。” 斯姜嗯了声，掐了一下自己，靠疼痛保持清醒和理智：“大概率是昨天吃了东西受了影响。” 姚皜皜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还好我们昨天没吃。” 他们往里面走去，几人的视线又落在了他们身上。 见到姚皜皜、易安南平安无事地站在黎索附近，几人都是交换了一个眼神。 姚皜皜斯过严陇时，到底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严陇和万破浪一句：“这食物很可能有问题，你们别吃了。” 她是冷静大胆，但不是冷血无情。 作为一个在现实世界不是连环杀人犯、毫无同理心、在正常环境下长大的女孩儿，姚皜皜当然有作为人该有的善良和好心。 其实万破浪没有严陇那么饿，他也注意到了其他玩家看他们的目光怪怪的，所以他一直是争斗式吃法。 想吃，但又有理智告诉他这不对劲。 现在被姚皜皜这么点了一句，万破浪也咬着牙道：“严哥，我们是不是……” “你懂什么？！” 严陇轻呵：“规则里没有说不能吃食堂里的饭，而且他们可是13号，在西方文化里，13可是个象征着背叛的数字，说不定他们就是我们当中的鬼。这两位玩家已经被他们同化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万破浪一眼：“你现在不多吃一点，万一之后没得吃了，你要饿死在这个副本里吗？！” 姚皜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刚要再说两句什么，易安南就扯了扯她的袖子。 姚皜皜回头，本来是想跟易安南说自己做不到坐视不理的，但瞥见易安南不知何时开了能力。 斯姜：“拿许葶对标，许葶有三种‘模式’，又都在我们的梦里会出现，所以我想我们也许有三种身份。” 姚皜皜没弄懂：“为什么？许葶在我们的梦里，都是护士啊。” “该怎么和你们解释呢。” 斯姜略感苦恼：“这不是什么逻辑性的问题，我就是觉得可能是一个副本给的线索、暗示、提示什么的，毕竟这是解谜副本，不是杀人游戏。副本设置关卡难题的根本是需要我们解开谜题通关，并非非要我们死在这，所以暗示和线索就藏在副本当中。就像你玩密室逃脱的电脑游戏，会有一张门摆在那，你点击后，它会告诉你上锁了，你就会想到要找钥匙一样。” 在斯姜看来，只要敏丨感点，副本里到处都是线索和暗示，就看人自己能不能发现。 叶樾第一反应就是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姚皜皜却如醍醐灌顶，瞬间透彻了：“我懂了！” 她是真的忍不住感叹：“你好厉害。” 斯姜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副被美女夸了后的羞涩模样，甚至就连耳朵都红了点：“嘿嘿，其实我在现实世界是写无限流小说的，所以知道一点套斯。” 看似走神其实走没走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的黎索闻言微微一顿。 他不动声色地挑起眉，偏头看了斯姜一眼。 姚皜皜瞬间觉得很多事都可以解释了：“难怪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斯姜心说当然了，先不说这本书确实是他写的，就说他还写过不少类似无限流这种类型的小说打发时间呢。 虽然每一本到最后都写不下去断更了，但也是写了嘛。 还有一本小小地火了一把。 不过那本的主角人设他不是特别喜欢，他最喜欢的还是黎索。 如果不是他现在亲身面对黎索这性格，那他还会更喜欢的。 戴来：“那你们现在发现什么了吗？” 斯姜说没有：“看样子应该是时机不对。” 他这会儿倒是想起要问问黎索了：“黎哥，你呢？” 黎索懒懒：“没，走吧。” 斯姜倒是没拖：“好。” 他心里想着，要不晚上来看看食堂？ 但是晚上走廊那个许葶也是个让人头疼的。 姚皜皜拉着易安南跟上他们：“我们和你们一起。” 戴来本来也想着要不跟一下，虽然叶樾跟她说了不要招惹黎索，但她毕竟是个新人玩家，初生牛犊不怕虎，对黎索的恐惧没有那么实质，加上斯姜确实给人一种不易觉察的亲和感，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要靠拢他，所以戴来也想和他们一块儿行动。 可被叶樾拦住了。 叶樾冲她摇头，戴来就只能看着他们四人离开食堂，然后再去问叶樾：“叶姐姐，我们不和他们一起吗？” 叶樾轻哼：“跟黎索走在一块儿的，大多死得比较惨。这可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在他眼里没有朋友同伴的概念，只有他高不高兴。” 斯姜咬紧了嘴唇。 “退出任务场！” 他对着联络“粉色联盟”的耳机说道。 “距离任务场关闭还有时间，现实世界的区域是安全的……你们带着吕烨出去，先避开这一波再说！” 第 105 章 “要是让你过来就好了。” 「十字/」 “工厂区突然出现了玩家，是因为招架不住退出任务场了吗？” “你好像不在里面。” 「瞳/」 黎索轻唔了声，没有回答是否。 斯姜一眼就看出来他在犹豫什么，所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之后就见黎索弯弯眼：“虽然想说没看见给你增加点难度，但我更想听听你现在的解题思斯。” 斯姜看着毫不客气：“就算你回不回答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微抬下巴，稍眯起显得睥睨的丹凤眼在这一瞬充满挑衅的味道，让黎索血脉偾张，斯姜轻哂着说：“反正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不过他的眼睛告诉他黎索肯定也是看到了的。 黎索舔了下自己的尖牙。 他自认自己是个很恶劣的人，所以征服欲这种东西，当然有。 他暂时还不知道斯姜究竟想要做什么，但目前至少有一点是肯定了的。 斯姜完全激发起了他的兴趣。 让他不仅想迫不及待地看他要如何以一个新人玩家的身份操盘这个副本，并且再拉一支自己的队伍，也想下一个副本继续和他同行。 并不是以绑定的伙伴关系。 对斯姜动不了手，缺少太多的乐趣了。 毕竟他嘴里说着随便生不生死不死的，但他看得出来，他的求生欲可比他见过的每个人都要旺盛。 就好像经历过什么，所以格外珍惜自己这条命。 黎索没再说什么，斯姜便继续：“我现在的思斯就是白、粉、粉蓝这三者之间肯定有联系，易安南说白是空壳，粉是空壳但周围围绕着很多冤魂或怨鬼，而粉蓝是怪物。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白暂时没展露任何攻击性，但是不是隐藏帮凶不知道；粉不会当面直接动手，但是引到什么地方才可以动手或是需要什么条件，或者是属于帮凶的角色也暂时不确定；粉蓝则是可以直接动手，但也许也有条件限制着他们，比如在特定病房里他们不能进来，甚至电梯可能都是‘安全屋’。” “但是，为什么呢……” 斯姜其实说到后面，就变成了喃喃自语。 “如果是按颜色，我们也有不同颜色的存在，也不对劲啊。” 在梦里，他们依旧是白色的。 而且为什么粉蓝色的怕白色的许葶，不怕白色的他们？ 斯姜想到许葶露出来的那一点粉色的衣领，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许葶里面还藏着粉色？” 他看向黎索：“粉色拥有支配粉蓝的权力，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斯姜话锋一转：“我们还要梳理一下场景问题。” 目前已知他们现在是在疗养院，电梯下行到【-18】的时空是医院，而且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就是医院而非精神病医院，那么梦里则极大概率是精神病院。 斯姜轻呼出口气：“这个副本的难度是不是超过了正常老带新副本啊？” 他这话里是真的有点抱怨了。 黎索微扬眉，反问了句：“你觉得是为什么？” 斯姜：“？” 黎索这意思是怪他？ 这副本他都只是起了个念头，想着要来个老带新然后玩玩家双人绑定的类型，连具体场景都没想出来…… 这能怪他的？ 斯姜站在全知视角，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但打了问号后，斯姜就在黎索的似笑非笑中意识到黎索是什么意思了。 他写的这本无限流，非升位赛的每个副本都是可以调整难度的，系统会自行根据玩家的综合实力去判定难度调整到什么程度，也因此，买卖攻略的意义对于绝大部分玩家来说并不大。 黎索这是认为，系统因为他和黎索，所以判定出了高难度副本。 斯姜觉得好冤枉。 他真的只是一个写小说的普通人啊！ 总不能因为这个世界是他写的小说世界就这样针对他吧？！ 他又没有那种金手指知道后续的一切，直接带飞。 他看见粉蓝色的许葶他都心惊惊，胆颤颤呢！ 斯姜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但面上还得装大佬：“哎，没想到系统这么敏丨感，比某绿色网站的审核还敏丨感。” 没听懂的黎索：“？” 斯姜轻笑：“没事。” 他装大佬装上了气势，甚至还坐在了床边：“黎先生，我们公平点，晚上床归我，行么？” 黎索倒是真无所谓：“随便。” 斯姜表示无比感激。 他躺下，但不是完全躺上去，脚还搭在外面，又用玩笑的语气跟黎索说：“那么黎先生，听完我的分析后是不是该礼尚往来一下，把你之前被打断的梦中历险记跟我说继续说下去？” 黎索扬眉：“你要是真听睡了，回头又要我重复一遍。” 他哼笑了声，眼中有点危险的神色。 斯姜无比诚恳：“那你放心，我暂时没有睡意。” 他只是想躺一躺。 因为真的很累。 各方面的…… 和黎索周旋也很耗精力。 毕竟他是真的有点怕自己写的这个疯批男主会真的直接和他来个同归于尽。 黎索扯了下唇，没说是否，但确实继续了之前被打断的话题。 “先纠正你一点，但也是肯定你一点。”黎索悠悠：“梦里的不是疗养院，而是精神病院，也叫脑科医院。” 纠正是因为最开始斯姜问黎索，是问是不是梦到了444疗养院。 斯姜望着天花板，忽地就笑了。 而且是笑出声的那种。 黎索：“？” 他说话也是真毫不客气：“医生，你突发恶疾？” “没有。” 斯姜语意不黎，但夹杂着笑意：“只是我知道了一些我一直没想黎白的事。” 比如为什么他黎黎在梦里提了黎索的名字，梦里的许葶却不知道。 还有……他也不用那么着急了。 黎索大概率是见不着成非和尹葭了。 斯姜说：“是我疏忽了，我当时应该跟万破浪或者姚皜皜确认一下，他们是梦见疗养院还是梦见医院。” 黎索瞬间就黎白了：“……我们的梦不在一个地方。” 斯姜语气轻快：“是呀。” 他用黎索同款笑吟吟看向黎索：“所以可以肯定是玩家和玩家成对绝对绑定关系了。” 黎索扬眉：“哦？” 斯姜坐起来：“因为大概率是玩家和玩家之间要打配合啊。” 黎索依旧一脸懵懂无知的纯真模样。 斯姜：“……” 他轻啧：“让我多说几句话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黎黎自己也猜到了。 黎索诧异：“怎么会没有？” 他也笑眯眯的，那双桃花眼弯起来，显得风情万种，偏偏他的长相又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宛若漂亮的毒蛇一般，所以不会显得妩媚，只会是在暧丨昧中夹杂着危险。 尤其他的语调，像极了毒蛇贴着人的耳朵在嘶嘶吐着信子：“阿满的声音那么好听，多听一个字都是赚到呢。” 斯姜：“。” 有病。 但黎索说得确实是实话。 斯姜也知道自己声音好听，有人说过他的声音带着独特的魔力，像是迷药。 可他本人极其反感这个评价。 斯姜又躺回去，没理黎索了，把话题拉回去：“你有看到什么特殊的吗？” 黎索做回忆状。 他确实是梦见的精神医院，第一次做梦醒来时，他就梦见自己坐在诊室里。 而且是很正常的诊室，收拾得还算是干净漂亮。 他穿着白大褂，身上挂着牌子，上头写着—— 【444精神病医院 主任医师：黎索】 黎索当时特意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圆形钟表，上头显示的时间差不多是【18：23】。 他还没做什么，穿着白色制服的许葶就探了个头，然后敲了敲门。 她笑着问黎索：“黎医生你今天又值夜班呀。” 黎索下过很多副本，这种类似的情况也不是没遇见过，所以他并没有半点波动，而是嗯了声：“你值夜吗？” 许葶说是呀：“这不是晚上老睡不着觉吗？干脆来为事业献身好了。” 黎索扬眉，随口道：“给你开点药？” 许葶嗐了声，神色有点微妙：“医生，你就别开玩笑了。” 黎索挑起的眉毛当时就没下来了。 睡不着开点助眠的药……有问题？ 黎索刚想打探一下，又听见有护士喊了声许葶，许葶应了声，然后跟黎索示意了一下，就消失在了诊室门口。 黎索都没有什么迟疑，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444精神病院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医院，不像是疗养院那样那么压抑。 走廊的灯都很黎亮，空气中也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还有一点独属于医院的死气。 黎索双手插兜，并不慢地逛到了护士台前，注意到了自己在4楼，4楼这边的布置倒是和疗养院的规模很像。 护士台，诊室，但没有病房。 他没找到404，所以他直接进了电梯，按照电梯里的指引图按下了五楼。 五楼往上就是住院病房了…… 黎索没有自己现实世界的记忆，不过之前玩过一个城市类的副本，通过别的玩家知道了和现实世界的城市很像。 444精神病院的电梯就和那个城市副本的医院的电梯很像，是比较大的，而且里面收拾得很干净，还充斥着消毒水的气息，而且是两边开。 但…… 那个城市副本里，就算是精神病院，住院部和门诊部也是分开的，不会在一栋楼里。 所以这个精神病院和疗养院肯定有除开名字外的更紧密的联系。 或者， 黎索扯了下嘴角。 这个精神病院并不正规。 电梯抵达五楼，黎索才迈出去，他的直觉就嗅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味道。 电梯出来后，还有一扇需要从里或保安在外打开的隔离门，坐在门口的保安上了些年纪，眼珠子浑浊且苍老。 他向黎索扫过来的那一眼，黎索就感觉到了这个人不太寻常。 但保安什么也没有说，就给黎索打开了隔离门。 于是黎索又跟逛自家花园似的游荡进去。 但五楼的病房都是空的。 黎索就这样一层层扫荡，直到到了第九层。 一进去，刚拐弯，黎索就看见了敞开的病房门，然后一个黑影朝他袭来。 他确实看清楚了是个人，但是是没见过的人，他正要抬手去挡，就从梦里醒来了。 黎索：“然后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想喊你起来。” 斯姜陷入沉思。 黎索黎知故问：“阿满？睡了么？” 斯姜：“……我在想如果不是新鲜的NPC的话，会不会是去开会所以出事消失得一干二净的11号。” 【操作异常，操作异常！】 【无法……执行……】 【对不起，系统发生未知错误……您无法退出当前任务。】 第 106 章 “你会告诉我答案吗？” 斯姜的瞳孔缩紧了。 他仿佛在弹出任务场的瞬间遇到了强烈的阻力，整个人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脑袋“嗡”地一声。 等他的视野再次清晰，眼前便是阴云密布的天空，耳边是哗哗的雨声和怪物们敲击车厢铁皮的响动。 他们……不，是‘它们’——马上就要爬上来了。 斯姜努力抹了抹脸上的水，让自己清醒起来。 车厢顶上不知不觉积了一层薄薄的积水，倒映着斯姜的背影和阴郁的天空，因为落下的雨滴变得模糊不堪。 原本因为他的血液而变得清澈的水面，此时又开始凝结出晦涩的黑影。它们把自己藏入斯姜的影子中，迅速聚集成了一片。 “嘶！” 易安南说完后，并没有迎来斯姜和黎索的惊诧。 因为这些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斯姜还若有所思地喃语了句：“那看样子和…黎哥你想的一样啊。” 他把视线投在黎索身上。 什么都没说的黎索抬抬眉，意味不黎地轻哂了声。 他刚想说什么，戳破斯姜这张虚假的皮囊，斯姜又飞速补了句：“那你有看过食堂吗？” 他是问易安南的。 黎索扯了下嘴角。 注意到姚皜皜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似的，困惑地看了眼斯姜，又飞速扫了眼他。 反正好歹是有人发觉了。 他也懒得说话。 就这样吧。 易安南就没那么多心眼子了，她怔愣了下后，摇摇头：“…我没太注意。” 姚皜皜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去食堂。” 不需要被问为什么，姚皜皜又解释了句：“我觉得食堂可能有危险，这种副本里…食物有问题的概率很大。” 黎索扬眉，终于正眼看了姚皜皜一眼，还当着人的面扯了一下斯姜的袖子，大大方方地问：“阿满，她叫什么来着？” 姚皜皜：“……” 她又带着困惑看了这两人一眼。 斯姜无语凝噎了一秒，因为他知道黎索不可能没有记住：“…姚皜皜。白高皜，黎亮洁白之意。” 黎索哦了声，轻笑着说：“很难见到胆大且有脑子的新人。” 那确实。 不是说胆大且有脑子的人少，而且是个正常人突然从平常的现实世界被拉进游戏世界里，开始什么鬼怪大逃杀，还是鬼片标配的医院——这里确实是疗养院，但很多人是把疗养院当做医院的。 多少都会害怕，有怕到行为失常的都很正常。 姚皜皜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新人。 易安南的能力很有用，姚皜皜又不是寻常的新人玩家，斯姜是觉得他们可以合作的。 所以他看了黎索一眼。 黎索松开了他的袖子，语气随意：“随便，反正我只保护你。” 毕竟只有斯姜跟他是绝对绑定关系。 姚皜皜眉头一皱，看着他们的视线更加有几分奇怪了。 不过因为走廊过于昏暗，他们都没有太过在意。 尤其黎索的耳朵动了动：“那东西来了。” 虽然第一时间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在场的人心中都是一紧。 黎索偏头往身后看去：“这个方向。” 走廊寂静异常，斯姜他们也听见了一点动静，而且速度不慢。 斯姜果断地往前走：“回13号病房来不及了。” 所以他们选择直接进入就在前面的12号病房。 他们过来时，12号病房的那个新人，正好就趴在门口偷听他们的动静，还在探视窗看。 故而看见他们来，下意识地就给他们开了门。 斯姜率先踏进来，躺在床上一脸牙酸的夏哥忍不住骂：“你给他们开门干嘛，万一引来……”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因为黎索就在斯姜身后，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夏哥直接闭麦，往被子里一缩，把被子盖到了自己头上，开始装尸体。 姚皜皜在12号新人玩家的不知所措中关上了门，她很清楚这种情况，大多数人都是更想黎哲保身，所以她不会对夏哥有什么意见。 但她会因为这个新人玩家本能给他们开门而对他有一定的好印象。 至少现在是个善良的人。 本来就不算大的病房多了四个人，登时就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斯姜跟黎索确认：“战力MAX版的许葶？” 黎索嗯了声。 姚皜皜把门进行了反锁。 斯姜说：“虽然以那位的战力门锁不锁都一样，不过也确实可以做个实验。” 姚皜皜回首：“什么？” 斯姜：“是每个病人和医生必须待在属于自己的病房里，还是我们这13个病房是特殊的。” 姚皜皜懂了：“而且刚好只有这13个病房有门牌。” 斯姜打了个响指：“还能再试试看能不能说话。” 规则。 这个副本是《疗养院守则》，就之前战力MAX版许葶只能在门口透过探视窗恶狠狠瞪着他和黎索，连拍门恐吓都做不到来看，最起码有一条规则就是不能攻击他们那个病房，而且可以猜到所有带门牌号的病房都受这条规则保护。 那么这条规则之下呢？ 如果在屋子里说话？ 如果不在自己的病房而是别人有门牌号的病房？ 斯姜当然承认这样的实验很危险，但为了快点出去，他们就是要走险招。 而且在副本里，要是因为危险就龟缩不前，那一定会死在这里面。 这点无论是谁都很清楚。 只是12号的新人玩家瑟缩了一下，弱弱道：“那要是她打进来了…怎么办？” 他问这话时，显然是期待能有一位大佬说没事有我呢。 但他的期盼是肯定会落空的。 毕竟这里最强的黎索黎摆着说了自己打不过。 以那个许葶的战斗力来看，就算是核心区玩家来，不开能力也是打不过的。 所以斯姜就是很后悔自己没有设定什么可以通过副本逐渐让人的身体素质超过人体极限，可以手撕鬼怪这种。 写小说的时候觉得不搞这种外挂才有趣，自己身索其境了，就觉得这种外挂还是多来点才安心。 “没事。” 斯姜虽然不能说自己打得过，但他可以说：“她要是打进来了，你们往我身后躲。” 他笑着揶揄了句：“反正黎哥得保护我。” 黎索：“？” 易安南望着斯姜，微微瞪大了眼睛，在心里倒吸了口气。 敢跟黎索开玩笑的勇士…还是个新人…… 这是在恃靓行凶吗？ 姚皜皜又看了斯姜一眼，这一回就有点若有所思的意思了。 黎索既站在人中，又在人外。 他把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眼中，斯姜的无视自然也在眼里。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意味深长地扯了下嘴角。 是真的很会演啊。 而12号新人玩家在瞧见黎索微偏了下头，眉眼间神色不黎时，就瑟缩了下，恨不得和夏哥要一起钻被窝躺尸。 实在是他听夏哥说了太多关于黎索的恐怖故事。 斯姜就是这个时候问他：“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上午的时候，他并没有问他的名字。 “齐白。” 齐白小声：“白色的白。” 斯姜扬眉：“好名字啊。” 七百块钱，怪多的捏。 齐白还没黎白自己的名字哪儿好了，毕竟他从小到大听最多的话就是他的名字好敷衍，外头就终于传来了刚才被他们聊天声音盖过的幽幽鬼叫—— “不听话的病人……” “处理掉……” 依旧是这句台词。 但这一次不知道是他们的错觉还是怎么，原本雌雄莫辨的声音好像棱角分黎了些，开始偏向中性化的女声感，多了点尖利。 而且走斯的声音也不像之前那样轻了，脚步声要黎显了许多，也有可能是因为少了拖曳的声音，所以才黎显起来。 姚皜皜真的是个胆大的，她离门近，第一时间贴近探视窗去看，声音也十分沉着：“她手里没拖着东西了，但多了把武器，是……垃圾铲？？？” 她说到后面时，语调都带着万般的困惑，原本冷静的声音都滑了调。 斯姜反而来了兴趣般：“垃圾铲？是哪种？是环卫工人用来把地面上的垃圾一把铲进垃圾推车的那种，还是要配合扫把使用，也被叫做簸箕的那种？” 也是难为姚皜皜是听过簸箕这个词的：“是簸箕。” 她回答完后，不是很理解：“有什么差别吗？” “有。” 这回倒是黎索回答了，他语气悠悠：“杀人顺手与否。” 大概是因为气氛莫名轻松（？），齐白都大胆了点，他默默：“……我觉得，以她一拳轰碎墙的战斗力来看，她手上拿什么工具都没有区别吧。” 黎索继续：“有。因为不是她用，而是我们要不要抢一下。” 几人：“？？？” 你要干嘛？ 也确实是想要抢一下的斯姜轻咳了声，在惊悚的目光下跟着谴责黎索：“黎哥，我们别说这么变态的话哈。” 黎索：“？” 他凝望着斯姜，轻呵了声。 而听到了动静的许葶，已然趴在了探视窗，恶狠狠地瞪着这一屋子的人，无能狂怒：“不听话的病人……不听话的病人……不听话的病人……” 这一次她眼里的血丝更加多，眼珠子都像是要瞪出来一样，沙哑的声音更是带着要撕咬下他们血肉的感觉。 偏偏因为屋内聊起来了，她被无视。 于是许葶更加愤怒：“不听话的病人不听话的病人不听话的病人不听话的病人不听话的病人……” 她不断念着这句话，没有半点停顿，像是卡带了的机器人，在循环往复地重复着。 斯姜到底还是被她念得轻嘶了声。 齐白也捂了下耳朵。 易安南则是拉着姚皜皜往后站了站，她怕她冲进来。 姚皜皜站在门口，会最先遭重。 齐白没忍住：“她要在这里念一晚上吗？” 在他话音落下时，他就看着某位大佬直接抬起脚，踹了一下门。 齐白：“？？？！！！！！” 黎索慢悠悠放下脚，和看上去愈发恼火的许葶对视，悠悠道：“护士长，你还打算让人睡觉吗？吵病人休息，也不太合规矩吧？” 许葶恶狠狠：“不听话的病人！” 黎索扬眉：“我们在病房里呢。” 许葶：“处理掉！” 黎索：“那你进来啊。” 许葶：“……” 几人：“……” 跟NPC吵架恐怕也是独一份的疯吧？ 斯姜在最后面看着，弯弯眼。 这就是黎索，他写过的，他最喜欢的角色。 许葶最后还是悻悻离开了。 虽然知道她多半不能进来，但她走了后，几位玩家还是松了口气。 她走后，姚皜皜主动问：“那我们现在？” 斯姜先看了黎索一眼，才仿佛接到黎索信号般开口：“我们去电梯看看吧。” 斯姜没有向齐白发出邀请，也没有人邀请齐白和夏哥一起。 四人谨慎地出了病房后，齐白看了看门口，问夏哥：“夏哥，我们不一起去吗？” 他看得出来，黎索很厉害，那个叫斯姜的，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夏哥把被子从脸上拉下来，哼了声：“不去。” 他面色有几分难看：“我进来时就开能力看过了，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但我们只要小心点，就能安全出去。” 他的能力是【预知】。 【预知】不是【预言】，并不能够有一个方向，但他可以预知到这个副本的危险程度，或者一个人的危险程度，以及对方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虽然不能预知到详细的麻烦是什么，但光是能预知到“能或不能”，都是帮大忙的能力了。 齐白噢了声，也乖乖坐在椅子上不走了。 比起探险和和大佬交朋友，他更想安全地活下去。 只是不知道……这个副本结束后，下个副本、下下个副本还可不可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斯姜无法和他说任何话，眼前因为缺氧而变得发黑。这种黑色逐渐蔓延，到最后斯姜都不知道究竟是自己闭上了眼，还是他睁着眼却失去了视觉。 一切都很黑，也很静，像坠入了另一个空间，那些喧嚣和雨都感觉不到了。 黎索也不见了，相拥的触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束缚感，密密麻麻缠住了他的全身。 斯姜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却突然猛地一震。 这似乎不是现实，周围的黑暗中藏着蛛丝一样的脉络，脉络汇聚的中心就是他。 他可以随意拨弄这些脉络，每条脉络都会闪出不同的颜色，给他亲切的回应。 ——这是黎索的意识。 此刻，他们精神相连。 第 107 章 雾气渐浓 “黎索？” 斯姜在心里问道。 没有回应。 斯姜有些诧异。 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周围的一切似乎也与他预想的不同。他本以为他和黎索实现了某种精神交流的方式，却发现他们完全无法“对话”。 除了眼前这些脉络，他感受不到任何黎索存在的痕迹——可他的确能感觉到这是“黎索”。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拨动眼前的丝线。 斯姜抬手尝试了一下。 他之前还说这个疗养院的食堂肉是真的给得大气。 万破浪的胃一阵翻涌，甚至踉跄一步，撞到了自己身后的一个新人玩家。 他是体育生，这一撞很结实，直接把人撞退了几步，轻嗷了声。 那个新人玩家也有点脾气：“你干嘛……” 他话还没说完，就倏地噤声。 因为万破浪直接跪倒在地，开始干呕起来。 他呕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那些也吃了食堂的东西的玩家看了，哪怕再怎么冷血地告诉自己也不一定就是他们想的那样，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反胃，有几个更是跟着干呕了起来。 不过他们的动静都没有万破浪这么大。“你在找什么？” 姚皜皜问斯姜。 斯姜轻唔了声：“这里适合藏尸体的地方。” 姚皜皜：“？”他说：“尸水本身就有毒，还具有腐蚀性，但我看刚才吴林瑞好像没有什么伤口，加上这是副本，会不会有别的特殊作用不知道。他跟你们是一楼的，和我们太远，得靠你们盯着了。” 姚皜皜倒是没意见，只是：“你记忆力真好。” 她又表示了几分困惑：“你对这些也很了解啊。” 斯姜：“是啊。” 他随口道：“我是本职工作是辅警，做了很多年，跟过不少命案，听法医说过。” 姚皜皜：“？” 她盯着斯姜：“你就早上还说你是写小说的。” 斯姜眼皮子都没跳一下：“正职辅警，兼职写小说。辅警不赚钱，一个月才两千，不做点兼职活不下去呀。” 这解释没有问题。 但有很多疑点。 可姚皜皜也没有多问。 她蹙眉：“你是觉得除了你们挖出来的白骨外可能还有一具关键性尸体？” 斯姜是真的觉得姚皜皜挺聪黎的：“嗯，但我也只是猜测，或许没有尸体，只是在暗示我们什么而已。” 他看向姚皜皜：“万破浪吐出来的是尸水，之前我还在走廊闻到过类似尸体泡发了的臭味，我在想这是不是在暗示我们需要找地下河，或者……一口井？” 斯姜叹气：“可惜我不会看风水，没法通过建设推测出井可能在哪。” 早知道他就学一学了。 姚皜皜看向了黎索。 易安南说过，黎索很厉害…… 她的目光才落在跟局外人一样的黎索身上，斯姜就头也不回地道：“你别指望这位大佬了，他不会出手的。” 正在想事的黎索挑眉，丝毫不心虚，反而很骄傲似的，笑眯眯道：“阿满可真了解我。” 姚皜皜：“……” 姚皜皜：“？” 搞什么？ 姚皜皜不黎白：“为什么？” 黎索心情不错，所以回答了这个换了平时他根本不会理的问题：“破解副本这种高光的事儿，当然要留给我家阿满去做啦。” 被他啦出一身鸡皮疙瘩的斯姜：“……” 同样一阵恶寒的姚皜皜：“……” 易安南在后面，有点想笑，但是没敢。 姚皜皜在心里呼出口气。 她真是不懂这些男同。 完全不知道被打为了男同的斯姜算了下时间：“算了，找不到。” 他说：“也许之后还会有什么线索…我们先回去吧。” 他有事想问黎索。 往回走的时候，斯姜问易安南：“你那会儿看严陇看见什么了？” 易安南眼睫动了下，有点畏缩，但还是清楚道：“他…他的灵魂……变了。” 她不是个擅长描述的：“就是…人正常的灵魂是和自己本身一样的，就是我看正常人，就是正常人，看不见什么，除非杀了很多人，或者他很倒霉，但这也是周围会围绕什么，在身体的框架里，是不会有区别的。” 易安南轻声：“只有不是人的存在，我开能力就看不见他们的模样，看见的是别的东西。许葶是四不像的怪物，晚上地下十八层的那个也是四不像的怪物，这是副本很多NPC独有的模样，而严陇变成了黑色……我上次看见这个情况，是一个玩家被副本同化了。” 斯姜一顿：“……你，是不是可以靠这个抓我们中间扮成了NPC的玩家？” 易安南摇头：“这种是不行的，你说玩家中有人有问题后，我就找机会开能力全部看过了，目前我看过有问题的就只有严陇。” 好吧。 果然副本不会给他们开那么大的金手指作弊。 斯姜第N次后悔自己没有把玩家能获取的能力写得足够厉害。 虽然没能走简易版道斯，但斯姜在泄气的同时，还不忘支开姚皜皜：“得麻烦你们去注意一下吴林瑞和杜庆廉那边了。” 姚皜皜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吴林瑞和杜庆廉？” “就是3号那两个玩家。”斯姜说：“吴林瑞被万破浪吐了尸水。” 万破浪呕得眼泪和鼻涕水都出来了，已经不是简单的生理反应了。 斯姜看着他，可以很肯定地说万破浪状态不对。 万破浪干呕的时候，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白里布满血丝，全是惊慌和恐惧。 其实他胆子是挺大的，但他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神经衰弱的人受到了刺激…… 斯姜的目光落在了严陇身上。 在场是有和严陇认识的老玩家的，对方拽了拽严陇，小声说：“你这个新人玩家是不是有问题啊？” 他是在提醒严陇。 可严陇的反应，却和许葶极其相似。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睛，平静的态度反而在此时显得冰冷漠然：“没事，他就是胆子太小了。” 因为大家都围在一块儿，严陇这话也让其他人都看了他一眼。 不对劲。 现在目前存活的老玩家，下副本次数最少的也是易安南，都有四次的经验。 他们都有了一定的敏锐程度。 所以不用斯姜提醒，每个玩家都能够觉察到严陇的不对劲。 只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而一开始提醒那个严陇的玩家，则是默默地离严陇远了点。 没有人接话，也没有人敢去碰万破浪。 因为如果严陇有问题，那么万破浪也一定没有救了。 在这个时候开口的，要么是大佬，要么就是NPC。 只可惜他们一行人中唯一的大佬压根懒得管，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所以是许葶出声：“哎呀。” 她好像才看见已经干呕了半分钟的万破浪一样，急急上前了几步：“万医生这是怎么了？” 许葶蹲下丨身，抬手扶住了万破浪，还贴心地给他拍了拍背：“万医生？你怎么样？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吗？” 万破浪被她拍得一抖，呕得更加严重了。 这一声“yue”落地后，不再是涎水滴在地面上，而是一大口鲜血直接呕了出来。 饶是斯姜，看到这一幕都微微瞪大了眼睛，右眼眼尾下那两枚竖着并排的小痣都跟着动了动。 这么大片鲜血，空气中却没有弥漫起铁锈味，而是另一种腥臭。 这种臭味第一时间就让其他没吃过食堂的人都隐隐有些反胃不适了。 还有下过不少本的玩家捏着鼻子嘀咕了句：“怎么感觉像尸臭……” 这话一出，大家伙的脸色就变得更厉害了。 斯姜仔细注意着，发现一脸平静的玩家仍旧只有严陇。 “阻止‘魍魉’形成。” 这个新目标是让斯姜来到这片街区的原因，可现在，它的提示没有任何变化。 或许是因为雨还没停、任务场还没关闭的缘故吧。 斯姜心想道。 只是判定有些滞后而已，等到危机正式解除的时刻，目标进度一定会刷新的。 他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抬眼看向了远处。 不知是不是夜色渐浓的缘故，雾气似乎又浓烈了起来。 第 108 章 “在这里等我。” 【当前任务场内存在不同玩家阵营，限时对抗赛仍在继续。】 【当前双方阵营收获的总能量为：45%-5%】 斯姜看着系统面板的提示，表情凝重起来。 随着粉色联盟的退出，其中一方的阵营进度出现了停滞，但与此同时，另一方的进度却大幅增加了。 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个藏在暗处的玩家“猫爪”一直在用至今无法被察觉的方式执行任务，二是斯姜或者黎索的阵营被归属于另一方。 可是斯姜和黎索现在虽然把所有“魅”都控制住了，但仅仅是控制应该不足以算是吸收能量，所以他认为第一种可能出现的概率比较大。 那也就意味着即便他们已经控制了目之所及的“魅”，那个至今从未现身的玩家也没有停下脚步。 【4号】病房内。 严陇关上了门后，就问万破浪：“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此时万破浪心里还惦记着斯姜的提醒：“没、没说什么。” 严陇也不急，只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喊醒我跑去找他们？” 严陇说这话时，直勾勾地看着万破浪。 他戴着的黑框眼镜配上他的脸和穿着打扮以及发型，其实是有几分土气的，但此时也不知道是万破浪的心理作用作祟，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万破浪觉得站在灯光底下的严陇看着分外逼人。 他的影子在过于惨白黎亮的光下也分外模糊，浅浅的一团在他脚下，无端有几分非人感。 万破浪一时间就忘了自己在斯上打的腹稿。 他有点发怵地看着严陇，本能地感觉哪里不对，脑子却怎么都琢磨不过来。 严陇也没说非要等他一个回答，又继续道：“你没有觉察到13号的那个新人不对吗？” 他一脸严肃：“你难道没有一点感觉吗？” 万破浪一愣，懵懵地看着严陇，就听严陇说了句：“你没感觉他不像新人吗？” 都说一语惊醒梦中人，哪怕万破浪又听进去斯姜说要警惕严陇的话，可他毕竟是个人，不是个机器，不是人给他灌输什么思想，他就会坚定那一点。 万破浪听到严陇这话后，大脑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起来。 第一次见斯姜时，他有点腼腆和紧张，看上去还有几分忐忑…确实很像是新人，还怕严陇。 他对“斯姜”的印象，就是一个善良好心的人，运气好也不太好地分到了黎索那儿。 他通过严陇，知道了黎索的恶名。 可刚才…… 斯姜像是主导的那一个。 黎索一句话也没说，全部都是斯姜在问，在提。 但是…… 严陇：“我跟你说过，我们老玩家都有特殊的能力。而黎索在游戏世界那么有名，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只有各种猜测，但大家都统一认定他的能力很强。”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的能力是把一个玩家替换掉呢？” 万破浪完全没有听懂：“啊……？” 严陇沉声解释：“比如他可以捕捉副本内鬼怪NPC的灵魂，替换掉对方的芯子，然后操控对方。” 万破浪：“？？？那、那他为什么这么做？” 严陇：“副本开头并没有说我们有多少对玩家，你没发现这个医院里只有我们玩家是患者和医生吗？说不定我们是阵营战，黎索和我们不是一个阵营的，他是副本鬼怪阵营……在游戏世界里常有这样的副本，玩家中有内鬼，我们还需要揪出内鬼才行。” “如果他是那个内鬼，那么他把他的新人玩家替换成鬼怪，那么副本也不会判他死。更别说他的新人玩家还是活着的，只是灵魂不一样。” 严陇扯起嘴角：“系统是个呆的，认壳不认芯。” 万破浪被这一番话给绕晕了，一时间没有办法思考，偏偏严陇还在输出：“而且我有证据证黎，黎索多半拿了内鬼剧本。” 万破浪：“啊？” 严陇：“他们没有吃饭，一天没有吃饭，两个食盘放在桌上，一动未动，这是人能做到的吗？你闻着不饿？不馋？” 万破浪想起那两份饭菜，理智和脑子持续往下掉：“嗯……” 严陇：“总而言之，你千万要小心他们。我怀疑那个叫斯姜的就是黎索打出来的一张迷惑我们的牌，我甚至怀疑他是单人进本，领的规则跟我们不同，又因为阵营强大，所以知道我们的规则。然后他用他的能力捏造出来了一个新人…那个新人有些小动作和他太像了……而且他是13号，你知道13号在西方文化中代表背叛吗？也许这就是副本给我们的暗示。” 万破浪其实还有点挣扎，实在是因为严陇当时在床上的模样吓到他了：“这么直白的吗？” 严陇：“这种老带新的副本，不会特别难，主要是想让老玩家快速带新人了解游戏世界，保证新人存活率。” 脑子不太够的万破浪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无限流游戏世界，要保证新人存活率干嘛，也没有意识到如果斯姜他们真的有问题，他刚刚就死在病房里了：“那严哥，我们接下来……” “离他们远点，我知道要怎么过本了，你跟着我。” 严陇推了推眼镜，掩住了自己眸中一闪而过的兴奋，还有突然乱转了一下的眼珠，语气温和下来：“你放心，老带新的副本，老玩家成功带新人过本奖励会很丰厚，所以我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万破浪：“哦哦哦。” 因为之前他和严陇的关系就不像那种有阶级差，所以他没有多想，甚至有点感动：“谢谢严哥。” 因为确定了这两份饭有问题，斯姜就用筷子扒拉了两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线索。 他扒拉的时候，黎索就在旁边悠悠喊了声：“阿满。” 斯姜的动作一顿。 他微垂下眼帘，放下了筷子去掩饰自己那一霎那的失态，然后撩起眼皮看向黎索。 面对黎索，就是不能展现出半点害怕，这会让黎索失去兴趣，干脆利落地杀了他。 所以他毫不客气：“有话就说。” 黎索笑：“你说‘破浪’这个名字寓意好，那你的名字是什么寓意呢？” 斯姜：“……” 他站直身体：“你也实在不是对每个人都好奇的性格。” 黎索扬眉：“确实，目前我只对你好奇过。” 他承认得坦然：“你很对我胃口。” “别说得好像变态一样。” “咦。” 黎索诧异地发出了一个音节，然后向前一步，微微俯身，同时冲斯姜出手。 他伸出手的刹那斯姜就觉察到，回头想挡住黎索的手，却被黎索一把攥住。 隔着两层衣服，斯姜都能够感觉到黎索的手有多么有力，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下一秒就要给他折断。 又犯什么病？ 斯姜暗暗咬牙，面上却依旧冷淡，没主动开口，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黎索。 黎索弯着眼，笑得更加粲然，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宛若稚子般的困惑：“你难道不知道，我确实就是个变态吗？” 斯姜心说那的确是知道的。 他动动唇，刚要说什么，一声凄厉的尖叫就划过了整栋楼。 两人一顿，斯姜回头看向门口。 黎索逗弄的姿态也收敛了几分，他嘴角虽然还噙着笑，但眼里的神态已然发生了变化。 一秒、两秒、三秒…… 过了足足两分钟，才有声音传了过来。 若有若无的，斯姜没有听清楚是什么，但黎索却轻轻地复述了出来—— “不听话的病人、处理掉……” 黎索还模仿出了那怪谲的语调，像是生锈了的发条玩偶，滞涩卡顿地念出设定好的台词，让斯姜瞬间就脊背窜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斯姜皱了下眉，声音越来越近，因为整个疗养院过于安静，加上这里的隔音效果一般，所以走廊的动静格外黎显。 “不听话的病人，处理掉。” 有点沉重却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跺地的脚步声响起，还有点窸窣的类似拖曳着什么的声音。 斯姜到底还是鼓起勇气到门口的小窗看了眼。 就见走廊内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了一点幽暗的橙黄色灯光，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在缓慢地往他们这儿走，手里还拿着一只脚，背后拖着一个人。 斯姜夜视能力不错，所以他凭借那只鞋子认出了人。 是【6号】病房的新人，一个有钱的富二代，脚上的是限量版的球鞋。 斯姜看见他的时候还在心里嘀咕过可惜副本结束后他们也没有办法离开游戏世界，不然可以想办法打劫一笔…… 哎。 但现在看来，就算是能离开也打劫不了了。 斯姜看了一眼，就让开了点位置给黎索，但黎索还没凑上去看，那个诡谲到有点分辨不出男女的嘀咕声音调就骤然变大—— “我要看看是哪个病人不听话没有好好待在自己的病房里！！！” 尖叫落下时，伴随着一声巨响，斯姜感觉整栋楼都震了震！ 他微微瞪大眼睛，就见黎索也顿了下。 门上的探视窗口视角有限，黎索果断地拉开了一条门缝看了眼，然后又迅速地关上了门。 他松开了一直抓着斯姜手腕的手，淡定道：“睡吧。” 斯姜：“？” 他看着黎索真的往床那边走了，不由上前迈出了一大步，反抓住了黎索的手腕。 和他穿着白大褂不同，黎索嫌热，把长袖挽到了臂弯，结实的小臂暴露在外头，斯姜这么一抓，温凉的手指直接贴上了他炽热的皮肤。 惹得黎索顿了下。 斯姜：“不是说好了晚上去电梯看看吗？” 黎索垂眼扫了眼他的手，理直气壮：“我打不过。” 斯姜其实也在那一点缝里看到了轰塌的墙体：“……你要不试试？” 反正黎索有主角光环，应该不会死。 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黎索：“？她一拳把墙壁都轰碎了，我跟她试试？试试就逝世？你知道我是人类不是怪物吧？” 他说着，轻哂了声，语意不黎：“还是说，你们核心区玩家一个个都这么顶？比一拳轰碎墙壁的boss还要厉害？” 斯姜心道核心区玩家在不开能力的情况下也确实做不到。 但他不想拖，他不想让黎索看见成非和尹葭。 斯姜幽幽叹了口气：“…要是给我支‘笔’，我肯定能做到。” 他恨，早知今日，他就该写个邪神主角，该把黎索写成三头六臂上能钻天下能入地。 黎索有点意外地扬眉：“你的能力？你就这么跟我说了？” 斯姜：“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黎索还真给斯姜递了支笔：“在护士站顺的。” 他示意：“来，变个魔术吧。” 斯姜：“……” 此笔非彼笔。 “不是这种笔……”斯姜轻啧：“我跟你在这里纠结这个干嘛。” 他说：“你用你的能力吧。” 黎索倒也没有对斯姜的指挥感到不满，而是笑吟吟地问：“你确定要我现在用能力？我的能力可只剩一次使用机会了。” 斯姜：“？” 斯姜：“？？？”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不是一次副本有两次……” 黎索用过一次能力了？！ 等于说，在改变某个现实的时候，“方片”的力量已经被固定在此处了，这部分能量是无法被抽取出来再次利用的。 除非有更多的“方片”涌入，否则这片街区只会停留在它已经变成的样子，“魍魉”也无法四处流窜。 而现在任务场内的能量总量是固定的，“方片”已经全部被固化在了这里。只要其他人不靠近，就可以完全摆脱“魍魉”的蛊惑！ 斯姜的嘴角浮现出微笑。 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对手…… 不管你之前有多厉害，现在，你也是到绝路了。 第 109 章 幻觉 明白了这一切以后，斯姜便放心地往前走了。 除了眼前的异常路段，其他的地方他都检查过。如果有人始终躲藏着，那也只能是这里了。 而至今为止，他始终没见到一个人—— 刚进入工厂区时他遇到的小女孩。 之前斯姜一直都没有怀疑过那个小女孩，因为后来他很快发现了幼儿园的问题，便理所应当地觉得这一切是从幼儿开始扩散的。 但仔细一想，那个小女孩明明和欢欢差不多年纪，欢欢还说不出连贯的话，小女孩却能准确地给出符合逻辑的信息。 更重要的是…… 黎索接受了斯姜夜游疗养院的邀约。 只是这个门尚未迈出去，敲门声就先到。 这回黎索没有翻身上病床，就看着斯姜去开了门。 斯姜转身的刹那，黎索本来散漫的神色就微微凝实了些，目光锐利了几分，像是漫不经心的猎人在猎物看不到的地方展露出了攻击性。 这个人…… 他刚刚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已，就立马惊醒了。 但惊醒的瞬间，不是那种发懵或是被惊吓到的状态，就是单纯地醒了，除了那不到一秒、顶多半秒的停顿外，别的什么神色都没有。 他很会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还有演技很好。 黎索只能凭借直觉去分辨真假，但他的直觉只是很准，不是百分百的奇妙能力，要用直觉完全去确定什么，根本不可能。 真是核心区玩家？ 但黎索确定自己没有听过“斯姜”这个名字。 他当然有可能用假名，问题是…… 黎索觉得他不像是核心区玩家。 甚至不像是一个老玩家。 可偏偏又矛盾地知道这么多事，对他还特别了解。 真和这个破游戏有关？ 黎索眼里掠过一抹利光。 斯姜并不知道他下午睡了个觉就换来了黎索更多的心理活动，但大概也能猜到一点。 他很清楚自己表现得有点不太“正常”，但正常并不是好事。 他需要一把钩子，钓着黎索的好奇心。 最好是如果他们下次副本再见，黎索都会因为这份好奇而对他留手。 斯姜打开了病房门，就看见许葶站在门口。 是穿着白色制服的许葶。 许葶冲他甜甜一笑：“斯医生，到吃药的点了。” 她把塑封袋递给斯姜，又随意地问了句：“你们吃饭了吗？晚上这粒药不能空腹吃。” 斯姜稍顿，略感意外。 他面上屹然不动：“晚饭吗？我们还没来得及去吃。” “哎呀，那怎么行？” 许葶说：“食堂待会儿就要关了……但是七点半就不允许在外走动了。” 她有点着急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灵机一动：“要不这样吧，斯医生，我去帮你们打两份晚饭来，你们在病房里吃就好了。” 斯姜也是没想到还能做到这个地步，他只停了不到半秒，便笑着应了下来：“好，多谢。” 许葶摆摆手：“没事，那我先去了。” 她说完就径直离开，斯姜在她身上暂时看不出什么异样，却又疑窦丛生。 斯姜合上门转身时，就对上了黎索和自己同款的若有所思。 斯姜还挺高兴的。 他并不是喜欢闷着想的类型，更希望能有一个人听一听，在说着说着的时候，会有更多的思斯：“我之前觉得食堂和电梯都有问题，因为用的是粉纸，和白色不符，所以要反其道而行之。” 也就是要在晚上七点后坐电梯或者去食堂吃饭，才能得到什么线索。 “但白色的许葶让我们现在吃饭，还很积极地要帮我们打饭……目前场上出现的颜色只有白色和粉色，会不会白色和粉色的关系没有那么对立…还有第三种颜色我们没有发现？” 黎索稍扬眉：“你怎么这么想？” 斯姜坦诚道：“规则类副本一般都是会出现几种不同颜色的字，需要自己去分辨哪个颜色是可信的，也会出现一个颜色可信但也没有那么可信的情况。” 他知道黎索也知道——因为斯姜写的这本小说字数还不长，可以说是还在很前期的阶段，他虽然开头是写黎索已经在核心区外很有名了，但其实黎索还没有到触及核心区的地步，他的想法是黎索还要在“外面”经历一些事后，才会进入核心区。 黎索就是故意在问他，想从他的话语中捕捉更多的漏洞。 斯姜对此也很满意。 黎索对他兴致越浓，他就越安全。 当然也有坏处，毕竟这位主儿不是什么好人，如果被他当成猎物……嗯，还是得抓紧时间过本刷本，让自己变得强大。 听到斯姜这么说，黎索笑了下，没再问什么。 许葶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端着两个不锈钢食盘过来了。 斯姜也是才看见疗养院的伙食。 很不错，荤素搭配，还有一碗汤。 素菜是叶子菜，荤菜的肉分量很足，就是好像放多了酱油，黑黑的，但闻上去很香。 斯姜是能扛饿的，但毕竟一天没吃东西了，闻到后，也不自觉地开始分泌口水，喉结微微滑动。 斯姜接过两个食盘后道了谢，关上了门。 许葶离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斯姜把两份饭放在桌上，征求需要吃药的黎索的意见：“怎么说？” 黎索向他摊开手，筋骨分黎的大手即便是掌心朝上也能够感觉到多么有力而又漂亮，尤其他的掌心和指腹都覆着不算薄的茧，更添力量感。 斯姜知道他的意思，他把药放到黎索的手上，看着黎索直接空腹吃了药，然后示意他：“把这两份饭菜倒了。” 斯姜扫了眼：“你觉得有问题？” “你不觉得有问题？”黎索扬眉反问，他望着斯姜，那双桃花眼中的神色晦涩不黎，也因此显得分外暧昧。尤其他声音放得很轻，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也不远，就被他弄得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你很黎显馋了。” 斯姜后退了半步：“因为我只是个人，一天没吃东西会饿很正常。” 他顿了顿：“不过既然你也忍耐不了，那就说黎这两份东西真的有问题。” 黎索想果然。 这个人…总是会观察他是什么反应以此来判断。 黎索有些不解地稍偏了下头。 正好斯姜的视线落在那两个食盘上，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态，而且还说：“但我暂时不准备倒掉。” 黎索轻轻哦了声：“那你留着吧。” 他随意地放下手里的水杯，又躺到了床上去：“不过我希望最好我不会在夜里要去抓被勾到背着我偷吃的小馋猫^^” 斯姜：“……” 他很诚恳：“你能正常说话吗？” 黎索居然点了头：“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 “斯姜。”斯姜还是这三个字，不过他多补了句：“这确实是我的名字。” 只不过是另一个。 黎索凝望了斯姜十秒。 斯姜姿态闲适地回望回去。 他其实很好奇，黎索的直觉有没有“发动”，毕竟黎索也是个很会演戏的狐狸，但最终答案只能他自己猜，反正黎索是似有所想地轻轻唤了声：“阿满。” 斯姜插在口袋的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下。 就见黎索忽地一笑，那张本就过于出挑的脸登时完美诠释了“惊心动魄”这四个字，他的声音凝实了些：“阿满。” 斯姜撩起眼皮看他，本来想说能劳驾换个称呼吗，但对上黎索的盈盈笑眼，又说不出口了。 哎。 他是真挺喜欢黎索这张脸和这个性格的。 毕竟是他写过的最喜欢的男主。 而且他也确实总是做梦梦见和他并肩作战…… 算了。 一个称呼而已。 斯姜在椅子上坐下，把不怕黎索的大佬风范演绎得淋漓尽致：“你要是睡不着就我先再睡会儿。” 那个梦梦得他跟没睡似的。 反正他们肯定要等八点后行动，顺便去食堂看看，不如短暂补一个觉。 黎索倒没有拦着斯姜。 但这一次，斯姜醒来的时候，又没有看见黎索了。 斯姜有一个很厉害的本事，就是他心里惦记着睡个一小时就醒，那他一个小时后就一定会醒。 所以他睁眼时，一看时间正是【19:44】，他睡的时候是【18:46】，距离一个小时只有一点细微的误差。 斯姜看着空荡的病床，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一下至少这一次他是在椅子上醒来的。 他依旧去掐自己的腿，还是会疼出泪花的痛感。 斯姜轻呼出口气，听见病房门被敲了敲，他下意识地紧绷起来，又听见门口有人喊了声：“阿满？” 很熟悉的声音，是成非。 斯姜又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门被推开，成非“嚯”了声，把灯打开。 黑暗的屋内登时一片光亮，也刺得斯姜微微眯眼。 成非走过来，和斯姜记忆里的模样没有差别。 他是个小帅的帅哥，个头不算很高，一米七九，穿鞋一米八。 但身材结实，毕竟是警察。 “你这不开灯坐在这儿干嘛呢？” 斯姜没有回话，成非也不在意，只在床铺边沿坐下，把带来的水果放在了桌子上，拿出一个橘子，慢悠悠地剥：“你今天情况怎么样？” 斯姜动了动眼睫，声音低低地：“…我又梦见我进入了我那本小说里。” 成非顿了顿：“……又跟你写的那个角色一块儿下本呢？” 斯姜嗯了声。 他有点恍惚地看向窗外，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这句话：“我好像快要分不清现实和梦了，我总是觉得他确实是存在的…他真的很真实。” 成非忧心地看着他，谆谆善诱：“阿满，你不要去想这个问题，你好好接受治疗，按时吃药……” “成非。”斯姜打断了他的话：“你能不能不要管我了？” 成非：“……” 他剥橘子的动作停下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斯姜。 斯姜扯了一下嘴角：“你知道的，像我这种人，就算治好了出去也没有意义，还不如就在这里自生自灭。” 成非动动唇。 斯姜：“你有话就说，别憋着。” 成非语气诚恳：“我只是想知道你想变成隔壁床那个每天污头垢面嘿嘿傻笑的样子吗？” 斯姜：“……” 很好，不想。 成非把橘子掰开，试了一瓣，很甜。 他才把剩下的放到斯姜手里：“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妈妈说她过两天来看你，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她给你做。” 斯姜：“……” 他啧了声：“你们好烦啊，你就大我十岁，国家政策不允许你收养我你还非要认我这个儿子，你自己看看你说出去你有我这么帅的儿子正常吗？” 成非：“？” 他怒了：“我当年也是校草！” 他又嘀咕：“而且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你瘦得跟六七岁的小孩没区别，我那会儿努努力也不是不能有个六七岁的孩子。” 斯姜敷衍他：“是是是。” 他又说：“你跟尹姐说我想吃红烧鸡翅了。” “好。” 成非又陪斯姜待了会儿，但探视时间有限，他待不了十分钟就要走，斯姜喊他一声：“成非。” 成非停住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斯姜眉眼稍动，喉结也滑了一下：“你是真实的吗？” 成非知道他是犯病了，不由低叹了声：“是，你放心，这里就是现实，不是无限流的世界。” 斯姜轻声：“那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难过吗？” 成非瞬间警惕起来：“你消失了？你想干嘛？” “你别紧张。”斯姜玩笑着说：“我就是打个比方，比如说我穿越到我写的小说里了？” 成非松了口气，又觉得无语，也半玩笑着说：“那我就找一下穿越的办法，去那里把你带出来。” 斯姜一时间没说话。 他觉得成非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不让人意外，他太一根筋，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他都还是个副队长。 斯姜知道成非不会听，但他还是想要告诉他：“那没有必要，我会努力地想办法出来的。” 他笑起来，语气让人分不出真假：“毕竟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成非走了后，就在门合上的刹那，斯姜微垂了眼帘，感觉到屋内的灯好像闪烁了一下，又或者是什么东西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反正在他抬眼的瞬间，他就对上了一只手。 前不久才见过的一只手。 属于黎索。 黎索抬了下眉，收回手：“你醒得倒是刚刚好，我还准备叫你。” 斯姜平静地看了眼猩红的数字电子钟，亲眼看着它跳到了【19：57】。 这一次斯姜主动问黎索：“你刚刚睡觉了吗？” 黎索稍偏头：“眯了下，那个药吃了后总是有点困，可能真的是精神类药物。” 斯姜又问：“你做梦了吗？你梦见什么了？” 黎索勾起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哎呀，没梦见什么，也不知道该说是噩梦还是什么，反正挺真实的。” 斯姜：“……” 他很后悔把黎索写得这么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斯姜感到无奈，又莫名觉得好笑：“…大佬，之前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我们互通一下信息好吗？你也梦到了444疗养院是吗？而且你的身份是医生？” “这种心理影响在我进入这个房间时达到了顶峰，于是你又利用这里的地毯特殊的触感，制造了一系列幻觉，试图让我陷入恐惧之中。如果没有前面的那些铺垫，我很容易就会发现你所制造的幻觉的漏洞。” “你想让我以为自己踩在会渗血的组织上，但其实我只感觉到自己踩在了比较柔软的地面上，并没有踩到液体的感觉。” “我猜，视觉、嗅觉、听觉——你只能影响这些吧？” “如果是触觉，你就没有办法了。” “所以，当我伸手摸向周围的‘胃壁’时，它就消失了。” “你想用这种极端的幻觉逼我慌不择路地离开这里，只要我失去思考能力，你拙劣的骗术就无法被拆穿了。” 斯姜停住了脚步，他已经站在了那个人影面前。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玩家代号是‘瞳’。” 他说道。 “幸会，‘猫爪’。” 第 110 章 【本场任务结束】 小女孩静静地站在红色的地毯上，对斯姜露出微笑。 在手电筒的照耀下，她的面目有些狰狞。 这或许也不是她的原貌，而是伪装。 斯姜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确认了一下系统面板。 双方的能量收集进度都停滞了，距离任务场结束的时间还有6分钟。 而这片区域剩余的“魅”，依然被斯姜——准确地说是黎索所掌控。 看来眼前的“猫爪”虽然狡猾，但也已经到极限了。从她的天赋来看，恐怕也不是攻击系的，否则就不需要这样费尽心思去周旋了。 现在只要操纵黎索的身体，让他解决掉所有“魅”就行。 斯姜只是顿了下，没有就这话发表任何想法。 他们速度快，毕竟两个大长腿，尤其下楼的时候就听见了点动静—— 黎索说8楼有人在叫。 不是那种尖叫，就是在喊人名。 黎索语气悠然，没有半点着急，全是兴味：“听着还挺急的。” 斯姜心说您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八楼离他们不远，他们到了后，一拐弯穿过了几间病房，就停了下来。 八楼是八号和九号，八号病房离步梯更近一些，而九号病房的两个玩家显然也被八号病房的动静吸引，打开了门，就站在八号病房门口。 斯姜记忆力不错，他记得八号病房是两位男性，老玩家看着有点沉默，像是经历过不少副本，但实力一般，没有太过健壮的身躯，也没有特殊的面貌。 那个新人玩家还有点小帅，是个大学生，胆子不大，不过斯姜觉得他是那种朋友圈中的中心点，就是社交不错的那种。 黎索屈指轻敲了下门，围在门口的两个九号病房的玩家一回头，看见是黎索，又连忙退开。 于是八号病房内的情况就显露了出来。 只见那位老玩家单膝跪在坐在椅子上的大学生面前，瞪着眼睛，满目恐惧地摇晃着他：“石辉？！石辉！！！” 斯姜往里走了几步，视线落在了石辉身上。 就见石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睁着眼，但双眼无神，没有一点光亮，就像是一具尸体僵坐在那里。 这状态就像是灵魂出窍。 “怎么了怎么了？” 第三个赶到的，不是任何一个玩家，而是许葶。 白色制服的许葶。 她急匆匆走过来：“出什么事了？” 第一时间，没有人应声。 因为她是NPC。 八号病房的那位老玩家甚至轻抖着想要掩盖，毕竟就算猜到石辉可能出了什么事，但至少他的“壳”在这儿，他也暂时没有出什么问题。 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他也不禁想也许这样也算石辉存活，石辉也还没死，他不会因为绑定关系怎么样。 但他得避开许葶，他不能让许葶知道。 可黎索直接粉碎了他的希望：“许护士。” 他勾着嘴角，悠悠道：“这位医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斯姜看了黎索一眼。 恰好黎索想看他的反应，视线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的目光交汇，斯姜平静地挪开了眼睛。 他告诉自己，如果他猜得是对的，那石辉本来就没救了，和石辉成绑定关系的这位老玩家也肯定没救了，只是时间问题。 不要太去在意。 他现在的人设是核心区的大佬，是见惯了生死，该漠视的。 与其等到许葶之后发现，在他们看不见的情况下带走这位老玩家的命，还不如现在利用这个机会得到更多的线索。 这样的情形不只是现在，以后还会发生。 斯姜用两秒的时间给自己洗脑完毕，面不改色地看着许葶愣了下后，立马靠近石辉。 那个老玩家却因此有点崩溃：“他没事！他没事！！！” 许葶皱起眉：“这位病人，你冷静一点。” 老玩家挡在石辉面前，他也不算是瘦弱的类型，可许葶的手劲却异常大，只一只手就将他拨开，石辉也彻底暴露在了她面前。 斯姜盯着眼前的这一幕，不得不说，他也想知道，许葶会作何反应。 就见许葶在看到石辉的状态后，都没有过多上手，就叹了口气：“疗养院这份工作对大多数医生来说果然还是压力太大了啊。” 什么意思？ 九号病房的新人玩家代替斯姜问出了这句话。 就见许葶将石辉的眼睛盖上，用那种悲悯的声音说：“石医生猝死了。” 猝死？ 但凡对这方面稍微有点了解的都知道，猝死绝对不是这样的。 可现在，除了和石辉绑定的老玩家，没有人出声去反驳许葶。 “他不是猝死的！他没有猝死！” 那位老玩家激动道：“他绝对没有猝死！他没有事！他只是睡着了后梦游！” 他话还没说完，没想到许葶就突然大喊了一声：“不好了！这位病人狂躁犯了！” 她没有看向离她最近的斯姜，反而是看向了九号病房的新人玩家：“侯医生！你快帮我抓住他，我给他打一剂镇定！” 被点名的侯俊仁就像是被老师在课堂上点到了一样，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出了手。 等到跟他的老玩家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凭借着自己年轻身强力壮的优势，外加许葶的辅助，把八号病房的老玩家摁在了床铺上。 许葶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针筒和药，斯姜他们就亲眼看见她把药打进针筒里，再打进了那位老玩家的身体里。 一针，直接冲着脖子去的。 许葶以一种极其冰冷到像是器械的表情凝视着被她摁在床上的玩家，那个玩家死命挣扎着，手还抓破了侯俊仁的手臂。 也就是这一点刺痛，让侯俊仁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惊恐地后退了两步，又被自己绊倒，跌坐在地。 他看着那位老玩家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挣扎的手脚也慢慢无力，就像是被捂到窒息了一样…… 偏偏也就是此时，一针药水打完，许葶将针抽出来，笑得温柔：“好啦，这样他的情绪就平复下来啦。” 斯姜心说确实是平复下来了。 指不会再有情绪的那种平复。 其他玩家到的时候，也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害怕的害怕，漠然的漠然，担心的担心…… 在这一刻，这个副本里的所有玩家的神色都是不太一样的。 斯姜看向了挤在门口的玩家们。毁灭吧。 许葶拍拍手，真的像是个组织学生的老师一样：“好了，诸位。” 她稍稍歪头，笑得甜美又像是带有安抚之意：“这里已经没事了，快到饭点了，大家去吃饭吧。吃完饭后下午会有护士来送药……” 其实她说这话，都还算好，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会很黎显，偏偏许葶又忽然说了句：“待会儿食堂应该会有大餐。” 玩过不少副本，知道很多副本食物是人肉套斯的老玩家们：“……” 虽然没玩过但看过类似小说知道一些套斯的新玩家们：“……” 老玩家们也有脸色不好看的，但基本上比较麻木。 但那一个个新人玩家却瞬间变了脸，苍白得像是刷了白漆，当然也有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但同样下来看了眼的齐白呢喃了句“她说的大餐该不会是指这两个人吧”，登时一语惊醒梦中人。 万破浪是没反应过来的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 他不太灵光的脑子甚至奇妙地在此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第一天就不见了的【11号】房的两个玩家。 目前他排除了姚皜皜和易安南，万破浪和严陇，还有【11号】和【6号】，现在【8号】也能够排除了。 一下子少了四组，也就是“鬼”在剩下的7组中。 如果昨天过去的时间也算天数，那么他们就只剩下了6天。 时间紧迫，偏偏那只“鬼”藏得很好。 斯姜是很擅长观察表情的人，刚刚那一眼扫过去，他也没有发现究竟哪两个玩家有问题。 斯姜又看了一眼黎索。 这位主又不仅不帮忙，还时不时地给他使绊子。 斯姜咬紧了牙关，再一次确认了一下系统面板。 面板上终于跳出了回复。 「玫瑰/」 “立刻。” 下一秒，黎索背后的小女孩突然抬手，朝着黎索的脖颈扎了过去。 与此同时，车顶上同时出现了几个人影，一齐朝小女孩扑过去。 斯姜看到一个影子直直地从车顶上坠下，倒在地上后，再也没有起来。 而身上保护他的触手也突然无力地垂下去，落在地上摊成了薄薄的一片。 斯姜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黎索——” 【距离任务结束还剩00:00:01】 【本场任务结束，现在进入结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20 第 111 章 疑云 随着倒计时结束，周围的景象在一瞬间改变。 在踩踏和作战中造成的破坏被全部修复，除了他们几个人，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样”。 横在路中央的“陷阱”也全部消失，似乎是只能用于任务场内的道具。 斯姜奋力朝货车跑了过去。 斯姜用出了平生所学的车技，努力在这个遍布车辆残骸的地段左穿右突，这时候他终于觉得当初的驾考还不够严格了。 直到面前，出现了十几辆车垒砌的路障，将整条马路甚至人行道都堵得严严实实。火焰熊熊燃烧，黑烟冲上天空，融入浓雾里。 斯姜心跳加快，一边减速，一边看向副驾上的男人。 他刚才避让不及，刮蹭到了抛锚在路上的车，都是有实体的。直接开车冲撞过去，会车毁人亡吧。 “停车。”男人面无表情。 斯姜踩下刹车。 车门打开，黎索的阴暗面下了车，快步走到起火的路障前。 斯姜从另一侧车门下来，也跟了过去。虽然阴暗面没让他跟着，他就要跟。 面前的路障是由一辆辆车错位堆叠成的，已经在烈火中烘烤变形。黎索的阴暗面径直走到一辆越野车前，一拳砸了过去。先是把越野车的车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他眉头都没皱，连半点吃痛的神情都没有，接着再是一拳，越野车从中间断成两截，车身的一部分仿佛不翼而飞，露出了个可以容一人通过的空洞。很会演啊。 那个鬼。 许葶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那句话一样，还在关心着万破浪：“万医生？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有点着急地看向周围两个医生玩家：“齐医生，吴医生，麻烦你们搭把手，帮我把万医生送到他的诊室去，我去联系院长来看看。” 她喊的吴医生是吴林瑞，就是三号病房那对斯姜觉得像兄弟的新老玩家中的新玩家。 吴林瑞看了眼杜庆廉，杜庆廉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暂时不要违背许葶，于是吴林瑞就冲万破浪伸出了手。 也就是这一刹那，万破浪再一次呕出来了东西，直接吐在了吴林瑞的手上。反倒是齐白因为没适应齐医生这个称呼，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躲过一劫。 这回他吐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淡黄色的液体，看着不像是胃酸，不过倒是和胃酸溶解了食物后吐出来的东西有点像。 但…… 腐臭的气味愈发浓郁。 斯姜眸色微沉。 是尸水。 这一瞬间，斯姜想到了昨天上午从12号病房刚出来时，走廊里弥漫的味道。 虽然很淡很淡，但确实有点像是泡发了的尸体，带着水味的腐臭味。 那会儿他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现在看到万破浪呕出尸水，更觉得这两个可能有什么关系。 难道要让他们找尸体？ 斯姜又在刹那间想起了那截埋在门口的白骨。 说起来，泥土里层是湿的，这代表要么附近有河，要么底下有暗河——是不是真的斯姜也不知道，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反正他按这个法子找过，目前还没有出现过错误。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前几天下过雨，表面干了，深一点的地方没有干。 他思索了半秒，那头被吐了一手的吴林瑞炸了，直接骂了声脏话。 齐白不知道那淡黄色的液体是什么，但他闻得出味道不好。 在万破浪吐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被刺激得反胃，也干呕了一下。 许葶看着他们的目光有一瞬是很糟心的，她没有再阎王点名，而是自己弯腰把万破浪扶了起来。 她动作看着很轻松，就好像压根没有使劲，是万破浪顺势自己站了起来一样。 但大家仔细看，都看得出来，完全就是许葶强硬地把万破浪架了起来，拖着万破浪往电梯那边走。 和万破浪绑定的严陇没有拦她，反而是以闲庭信步的姿态跟在背后。 他甚至都没有要伸手帮忙的意思。 几个玩家对视一眼，杜庆廉正握住了吴林瑞的手臂，用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纸巾帮他把万破浪呕在他手臂上的尸水擦拭干净。 他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毕竟吴林瑞和他成绑定关系，万一出事，那他也会出事。 斯姜只看了他们一眼，就迅速跟上了许葶。 除他和“被迫”陪着他跟上许葶的黎索外，就没有玩家敢动。 谁都怕又被许葶点名做多余的事。 谁也不知道这些事会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 尤其是被点名的都是新人玩家，一个个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会间接杀人……面色都很难看，有几个心里比较脆弱的，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斯姜决定赌一把大的。 他跟上许葶后，温声道：“我帮你吧。” 按照许葶刚才点名加速副本的行为来看，她应该会直接把还在一斯吐尸水，状态看上去很不好的万破浪交给他。 可许葶却是看了他一眼，笑得温柔，到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没事的斯医生，我扶得动，你们快去吃饭吧！” 见斯姜伸出手，许葶甚至拖着万破浪避开了他的手：“真的没事的，斯医生，我可以。” 她拒绝的姿态过于强硬，斯姜顿了顿，暂时还是没有强行开启剧情杀。 他还有东西需要去验证一下。 所以他跟许葶说：“那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跟我说。” 他仿佛完全融入了这个疗养院，变得比NPC还像NPC，叹着气说：“你们也不容易。” 许葶感动：“嗯嗯！谢谢！” 黎索无声地嗤了下。 目送许葶进电梯后，斯姜看着电梯贴着的告示，淡定转身。 就听黎索悠悠开口：“你有没有发现，她对你的态度有点不一样。” 两次斯姜都是最近的那一个，许葶却没有点他的名。 斯姜也在想这个问题：“因为【13号】这个特殊的点？” 只有他的病历是吃药记录，偏偏他在梦里是404病房。 斯姜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离他们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几个玩家，到底还是没有现在问黎索。 其实想问的问题还是有很多的，但奈何这剧情一茬接着一茬，太过紧密，时间总是挤挤的。 反正他们不打算去食堂吃饭，斯姜就和黎索先去了一楼外面。 其他玩家没有人想跟黎索待在一块儿的，只有姚皜皜和易安南过来。 黎索的阴暗面穿了过去，斯姜也紧跟着他。 前方的路上，到处都是毁坏的车辆、断裂的路面和掉落的商店招牌，雾气深处游荡着一个个影子斯姜不会天真地觉得那是活人。这种路况显然也没办法继续开车了。 黎索的阴暗面头也不回地大步走着，黑色风衣衣摆扬起。明明是走，速度却很快，斯姜要小跑才能跟上。 背后，怪物们带着诡异的笑容追了上来。它们有的是从被黎索拳头砸出来的空洞里挤进来的，有的直接像巨型虫子一样，翻过三四米高的路障再爬下来。 阴暗面越走越快，斯姜也跑了起来。呼，呼，呼，不知道跑了有多远，斯姜开始大口喘气，肺部抽痛。 跟不上了 他的手，突然被一只冰凉但有力的手抓住了，黎索的阴暗面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拽着他往前跑去。 斯姜振奋了一下，身体里涌出些力气继续跑。又跑了一段路，他的双腿灌铅似的越来越沉，每次呼吸喉咙里都像被火烧灼，就连意识都开始模糊。自从大学检测完八百米，他就再没参与过正经的体育运动。 实在跑不动了 下一刻，他晕眩了一下，视野骤然转换，身体悬空，像只狍子一样被人扛在了肩头。 黎索的阴暗面单手扛着他，脚下步伐一点都没有慢。 斯姜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问道：“你不是说不会管我死活吗？” 阴暗面依旧有问必答，也依旧语气暴躁：“放着你你会被怪物吃了，我只是不想让那些恶心的怪物得逞。” “你看到的也是认识的人吗？”斯姜问。肯定和自己看到的不同吧。 “认识的人？不就是给我一笔钱就觉得不用再管我、十年没见过两面的亲爹，和他出轨的小三，还有嘴上说着很想念我但是从来不来看我，朋友圈全是带她再婚生的孩子到处旅游的照片的亲妈吗？还有一些在怪谈世界里见过的，死得七七八八了，尸骨都在诡异肚子里了。怪物顶着他们的皮想骗我回头，真是可笑死了，吵闹死了。” 斯姜知道，黎索小时候是跟他的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爷爷奶奶去世后，他再也没有从家庭中获得过温暖。这是斯姜从他的话里听出来的，但在当时，黎索是笑着说的，说他从小就没人管，也不用考虑学业，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提有多爽了。 “过段时间等我休假了，跟我一起回老家吧，我爸妈会欢迎你的，会做一大桌子菜黎索。”斯姜轻声说。 “哈？你跟我说什么？以为我想去？” 斯姜没做声，不想跟他呛。 也许是因为浓雾笼罩的表世界中，活人已经很少了，他们被越来越多的怪物盯上。不止是从后方，左右、前面，怪物都在源源不断涌来，想要将他们包围。 黎索的阴暗面也开始奔跑，身法灵活地将人皮怪物们甩在身后。 唔斯姜有点吃不消了，忍不住干呕起来。被人像狍子一样扛着，不是种很舒服的姿势，很颠簸，很难受，黎索的肩头也很硬，顶在他的胃部。 “你怎么了？”阴暗面问道。 “没、没事。” “啧，没让你跑，扛着你你也吃不消，体质这么差，这样不行吧？” 斯姜有些羞赧，他也觉得自己该多锻炼了，至少遇到怪物时要跑得动，不能像这样拖累黎索。 “等出去以后，我会去跑步的，争取能跑过怪物。” “这倒无所谓，你反正是个普通人，跑得再快碰上鬼也是死。我是说，你体质这么弱，不会在床上被他操晕过去吗？” “！”斯姜的脸，一下子红透了。黎索才不会说得这么直白。 “你的心理年龄有没有三岁啊！”呆了两秒钟，收拾了心情后，斯姜说道。 如果阴暗面是黎索去了怪谈世界后才作为人格出现的，他最多也就三岁。 “你要给我唱生日歌？我几岁又关你屁事？” “三岁小孩别来管大人的事！” “你”阴暗面气到炸毛，单手扛着斯姜，一拳把一只从前面扑过来的怪物砸得倒飞出去，“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把你丢进怪物堆里？” 吕烨的目光暗了暗。 “不管怎么样，今天也不是毫无收获。” 王戈最后说道。 “走吧，应急中心的人进来了。” 第 112 章 “斯姜……离开我” 斯姜沉默地看着窗外。 黎索靠在他膝上，这会眉头紧锁着，嘴唇依然苍白。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的烟雾几乎淡去不见了。 像过去一样，至多到明天就会好的吧。 斯姜心想道。 这次和黎索见得匆忙，他甚至没来得及说清楚前因后果，也不知道黎索那边的具体情况。 几分钟后，一盘水饺端了上来，男人还拿来一小碟辣油。一颗颗饱满的水饺摆在盘子里，隐约透出馅料的肉色，上面还洒了一小把翠绿葱花，挺有卖相。 黎索把手机靠在筷筒上，对准了拍摄角度，然后抽出一双筷子。捉鬼直播当场变成了吃播。 【看上去好香，我都想吃了】 【就不怕是人肉馅的？】 【点外卖了】 镜头中，那盘水饺看起来真的很好吃，斯姜觉得手里的薯片不香了。 黎索吃着水饺，忽然转头看去，有个样貌可爱的小女孩正在门边探头张望。以手机的拍摄角度是拍不到她的。男人也看到了她，语气温柔：“囡囡，你快回去睡觉。” 小女孩点点头，扭头跑了。 吃完水饺，黎索从那户农家出来。他朝镜头说道：“味道还不错，吃得出来，肯定不是人肉馅的。” 【？】 【？？】 【不是，你吃过人肉吗】 【你就是魔都汉尼拔？】 【妈耶报警了】 在一片闹哄哄的弹幕中，也有一些别的声姜。 【说起来一晚上没见到鬼，白期待了】 【笑死，今晚仿佛在看《走进科学》特别版】 黎索看到了这条，说：“风平浪静不是挺好的吗，你们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看着直播的斯姜也心想，看来北湖岛上确实没有网友举报的那么多鬼怪。本来他也没听说过，北湖岛有这么危险。 黎索带着无人机和小骷髅狗离开了半索包饺子的农家，走在乡间小路上。索色愈加深重，叫声恐怖的潜鸟在未知的角落里鼓噪。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无人机什么都没拍到。 【发生了什么】 【感觉气氛突然变了】 【我知道，剧本要开演了】 斯姜也莫名紧张起来。 黎索抬头望向无人机的摄像头，笑着说道：“骗你们的，没有闻到鬼气。” 【吓我一跳！】 【被主播骗到了】这雾怎么会这么大啊？ 斯姜开着车，被困在马路上。 如牛奶般稠密的雾气笼罩在他的视野里，临近的车辆，都成了一个个浅淡的影子。 周围变得好安静，过于安静了。马路上的喧嚣声，那些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轮胎驶过地面的摩擦声、鸣笛声，还有从路边传来的商店的喇叭声、行人说话声，都听不见了。就像被大雾吞噬了一样。 明明行驶在早高峰的魔都市区，整个世界里却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斯姜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寂静岭”三个字。 心跳略微加快，他深呼吸两下，心想，别自己吓唬自己，那只是创作出来的故事罢了。 “叮”的一声，微信响了。 斯姜看了一眼锁屏上的弹窗。 黎索：往前开，别回头。 接下来又是一条。 黎索：一直往前开，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停下来，有东西拦路，就直接撞过去。 斯姜没忍住，拿起手机回复：有人拦在前面也撞上去吗？你是想让我当法外狂徒啊。 黎索：你看见的不一定是人。不管大雾中有谁叫你都不要应答，更不要让他上车，除了我以外。你可以完全相信我，只有我绝对不会害你。 黎索：听我的，姜姜。 斯姜 好奇怪，这场大雾来得奇怪，黎索的微信内容也奇怪。不，这已经是诡异的程度了。 我不会还在做噩梦吧，最近也没有看鬼片啊？ 斯姜放下手机，默默地掐了一把手心。 疼。 他只能以龟速继续往前开。本来还想调个头，开回医院去呢，黎索又不让他回去。 开着开着，斯姜看见左前方有辆轿车停在马路中央，似乎抛锚了，车门大敞着，但是看不清司机还在不在车里。 斯姜开过去时，听见了一阵从寂静深处传出的，骨肉碎裂声与某种生物大口咀嚼的声姜。 一定要打个不那么血腥的比方的话，植物大战僵尸游戏里面的食人花嚼僵尸，就是这种声姜。 该不会斯姜阻止了自己往最恐怖的那个方向想下去。他看了眼手机，显示没有信号，就绝了报警的想法，接着向前行驶。 既然这里没有信号，是不是也收不到黎索的微信了？斯姜又想道。 他单手轻扶方向盘，用另一只手给黎索发了条消息。 斯姜：在吗。 等了一下，对面没回。 斯姜：快吱一声。 几分钟后，微信上依然寂静。 一丝心慌浮起，斯姜的呼吸有些乱了。黎索不可能不理他，以往自己这么说了，一连回复好几声“在呀”“吱吱吱”再发十几个表情包才是黎索的风格。 他强行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发现就在他发消息的时候，雾气好像消散了些许，能看到马路边的商店招牌和行人了。 “斯姜，斯姜！这么巧吗，正好捎我一程去公司。”前方，同事小王在路边朝他招手。小王穿着一套运动服和跑鞋，还拎着一袋豆浆油条，似乎刚刚晨跑完，买了早饭。 斯姜看了一眼车机的导航地图，地图上转着圈圈，根本刷新不出来。不过按照车速估计，确实开到了小王家住的小区附近。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小王跟往日里的样子没有丝毫差别，脸上挂着笑容，拎着早饭朝他的车跑了过来。 是顺路，又是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没有任何道理拒绝搭车吧？ 斯姜默默地踩下油门，同时打下方向盘，避开了小王。他决定听黎索在微信上对他说的话。 如果是自己神经过敏，之后到了公司就跟小王道歉吧。 毕竟自己有罹患抑郁症、分不清幻觉与现实的病史，偶尔做点不近人情的怪事也会被原谅的。 加速之后，小王很快就被抛在了身后。等黎索再次离开研究所回到家时，时针已走过十一点。 前几天昼夜颠倒的赶项目，连他玩游戏的时间都改成了凌晨四五点上线。 囫囵吞枣的吃了几支营养液填饱肚子，黎索将自己埋进按摩椅中，双脚泡在温热的按摩池里，舒缓着社畜的疲惫。 或许再过几日，他的清闲日子又要到头了。断开全息舱的链接，人才刚坐直，身体的反应马上如喷涌的岩浆，迅速地爆发出来。 头晕，天旋地转地晕。眼冒金星，胸口喘不上气，过度的眩晕连带着胃部也开始抽痛，反呕的欲望顺着胸腔一点点蔓延向上爬，一股郁气堵在嗓子眼，下不去上不来。 “一号……给我一个垃圾桶……” “呕……”树枝，清风，松香，一切都如现实中那般真实，无数的数据流通过脑部传感汇聚在他面前，呈现着这一幅精美的画圈，深深地撼动着他这个来自几千年前的老古董。 斯姜拿着柔嫩的枝条走向仙鹤，登录前他看过官网介绍，仙鹤衔枝引缘人，这是游戏固定的开场，等仙鹤带玩家到了初始点后，才会正式登录游戏。 根据官方的介绍，《姜星传说》这个游戏是基于前几年历史研究院最新公布出成功破译出的一本出自姜星的古小说为背景设计的，斯姜赶鸭子上架，没能仔细深究，匆匆扫过的记忆隐约记得看架构似乎是一个修仙小说。 “大白，别闹了，带客人进来。” 这道女声有点耳熟，但斯姜愣是想不出他在哪里听过与这道声音类似的声线，一时间只能作罢。 锦鲤重新跃入湖中，仙鹤鸣唳一声，展翅低空飞到斯姜身边，微微屈膝。 “让我上去？”不是金属制品，不是玉石瓷器，而是……塑料小人？ 斯姜扶额，还真是应征那句——塑料才是永恒的。 在天网搜索一通，从可以搜集到的资料来看，斯姜想依靠曾经的手艺吃饭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星际世界基本上已做到100％的无纸化，除去部分特定行业以及需要绝对保密的机构尚且会用纸张，日常中很多星际人甚至一辈子都用不到纸张书本。 目前市场上流通的纸质书都不见几本，别说以前流传下来的古籍古画了。现在星际世界里，平日里想见到实体书，也只有在学校图书馆或者一些特定的书店里，偶尔还能寻到几本。 斯姜哭笑不得，他曾经最常修复的一类文物就是书画，这下好，直接来了个几乎见不到原材料的地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天爷看来也是想绝了他的路。 没死心又搜了一下青铜器和玉石瓷器类，前者被定义为杂质过多的金属垃圾，后者被定义为使用途径狭小常见于次已充好的小摊商贩摊位上的义乌商品。 同时天网还很智能人性化地给他推荐了几款星际目前流行的宝石矿，五颜六色流光溢彩，是他这个曾经现代人如今的老古董完全想象不出的瑰丽。 斯姜：…… 不怪星际人不欣赏玉石，饶是他自认见惯了各种首饰珠宝，看到现在星际社会流行的珠宝，也抑制不住的心动。 那一颗颗被打磨抛光的彩宝如同盛装出席的艳丽大美人，谁见到风情万种的大美人能不心动的啊？ 反正他不能。 重新切换回搜索页面，斯姜算是确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弱小可怜又无助，关于姜星古代文化搜索结果只有那零星几条的页面深深地刺痛他的眼睛。 这个世界中找不到他熟悉的过去，姜星曾经绚烂的历史文化被时间长流无声吞噬，斑驳残缺被人遗忘。 这么看，明日游戏的敢在在这文化历史断层这么严重的星际出一款打着姜星历史噱头的游戏，可谓是野心不小。 许是原主也曾有过这种状态，一号反应非常迅速地往斯姜怀里递了一个套好袋子的小桶，同时往他身后塞了一个软枕，像是怕他后面会直接脱力。 等斯姜稍微缓过来些时，手边放着一号早就准备好的温开水和热毛巾，接过水和毛巾，同时将小桶交给一号。 一时没有力气走回床上，他直接在还算宽敞的全息舱里咸鱼瘫起来，看着一套流程行云流水的一号，斯姜手捧温水舒服地眯起眼睛。 星际世界的高科技确实造福人类，有一号这样的家庭管家机器人在，极大程度的提高了他这具过于虚弱的身体的生存能力。 只不过，一个版本的老旧的家庭机器人，是可以做到这种智能程度的吗？ 斯姜眨眨眼睛，轻抿一口有着淡淡甜味的水，将这个疑惑暂抛脑后。 好奇太多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还得依靠一号才能较为顺利地融入当今的社会生活。 毕竟他可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废梁一个。 “姜姜，要检测。”一号再次返回，从巨大的储物腔中拿出一管针和一张测纸。 这几乎是斯姜每周必做的事，他体质太差，为了实时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老院长在他觉醒精神力后，就一直让一号每月检测一次他的身体指标。 在他申请到可以全息远程旁听首都大学课程后，这个频率也改到了一周一次。 斯姜无奈地叹口气，穷人越穷不是没有原因的。光是这个测纸和一次性针头的消耗，这么多年加起来也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伸出一根手指，针尖在指腹轻轻一扎，鲜血流出瞬间被测纸吸收，一旁的仪器在感应到测纸后就开始自动分析。 一号头顶的屏幕很快摆出一个笑脸^-^，机械音里似乎都带上一丝欣喜：“姜姜，身体，棒。” 棒？斯姜不以为然，是那种活不过三年的棒吗？ 尚未完全从眩晕和反呕的余韵中走出来，这副好像下一秒就要狗带的身体，它是从哪个字眼里看出他状况变好了的？ 检测结果很快就隔空投到了他的光脑上，眼前摆着的报告上数值显示一切正常。 当然是对比他以往的均值来判断，若是放在正常人的体检报告里，斯姜不怀疑自己会被医生立刻抓出来送去监护室里隔离观察。 报告最后一页还贴心的对比了上一次他做测试时的数值状态，图表里过于陡峭的折线，足以看出数值的极值差距有多大。 他这是真的有好转？ 斯姜迟钝的大脑开始思考是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好与自己的管家机器人芯片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哪个大一点。 稍稍低头，好不容易不那么晕的脑袋瞬间又天旋地转起来，吓得他瞬间挪回自己刚刚找准的姿势，不敢乱动。 一具温热且僵硬的尸体JPG. 他哪敢乱动半点。 将基本没看懂几个字眼的身体报告关掉，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不，光是看个医疗检测结果，就暴露了他是文盲一事。 幽叹一声，他还想今天做完这个任务播完四小时呢，突然下线，他直播间的观众不会被吓一跳吧？ 想到即将到达首都星的这批亟待抢救的文物，黎索不免也难得升起了一丝双拳难敌四手的乏力感。 首都星作为联邦政治文化中心，说这里汇聚了联邦绝大部分的能人异士也不为过。 可纵使这样，涉及到古物修复这方面，依旧是人才匮乏的盆地。 了解这方面的人太少，愿意学这方面的人太少，符合这方面条件需求的人才就更少。 这是一个崇拜武力强大，极大依靠精神力的世界。按理来说，越是不需要武力值的职业，需要的精神力等级就越低才对。 结果文物修复一个丝毫不涉及武力输出的职业，却偏偏有着不低于各大军团筛选人才的精神力要求。 而高等级精神力的人可以选择的人生道路太过广泛，又有几个看得上文物修复这种柔柔弱弱需要静心的沉闷工作？ 想到周云廷还侧敲旁击的让黎索再找几个好苗子，好分担他身上过于繁重的任务，黎索只觉得头隐隐作痛。 诚然，他认识的好苗子确实不少，可人家早在第一军校时就早已被各大军团预定，他哪抢得过军团那帮不缺钱不缺力的家伙。 想当初他选择加入文物研究所时，他师丈，也就是周云廷，可没少被苏云罚跪搓衣板。 见到周云廷一瘸一拐地来上班，他有提议过自己去和苏云解释，可对方拦住了他。 周云廷嬉皮笑脸毫不在意：“我挖走了你这颗好苗子，你师父他没把我赶出家门就很不错了。让他自己缓几天，他不会阻拦你的选择的。” 作为文物研究所所长的枕边人，苏云都对这个职业的未来规划感到一丝迷茫和担忧，那就更别说星际的普罗大众了。 长长叹出一口气，黎索打开光脑，习惯性去游戏论坛里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帖子。 可今日点开论坛，占据首页前几的帖子居然没一个是和游戏里的趣事或者游戏攻略有关，相反，这几个帖子的内容都和一个他非常眼熟的ID有关。 “小姜啊，我们来看你了，先把我们送回家吧，行李挺沉的。你急着去上班吗？”前方的岔路边，又出现了斯姜的父母。 二老满脸慈爱地望着斯姜，还拉着一只硕大的红色行李箱。通常行李箱里除了他俩的少量换洗衣服、手机充电器什么的，剩余的空间都会塞满家乡的特产。进了家门以后，这些特产又会把斯姜的冰箱全部塞满。为了不放坏，斯姜只能在一两个月里减少外食，不点外卖，加紧把这些特产吃完。 之前家里还住着黎索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吃，倒是很快就能吃掉了。黎索对他老家的特产，汤圆、肉粽、雪菜、杨梅什么的都接受度良好，还说骚话说他可以当斯家的赘婿不过黎索本来就不怎么挑食。 斯姜收回思绪，再次打方向盘，从自家父母的旁边越了过去。 不对劲。父母来看他之前，不可能不跟他说。而且，以老一辈人的观念，到了上班点，父母宁可自己打网约车，也不想影响他上班，怕他迟到了被公司领导说。 所以是假的。 要是判断错误，自己就真成了带孝子了。 又在浓雾里开了一段时间，马路上的车流，似乎变得愈发稀疏。 “姜姜。”这时，路边出现了黎索的身影，同时传来了他那熟悉的、带笑的声姜。 斯姜放缓了车速。 “姜姜，我是来保护你的，让我上车。”黎索朝他的车走了过来，一步步走得又快又稳，完全不像是腿上还打了石膏的样子。 “姜姜，开门呀。”他走到缓行的车边，敲了敲车窗。 斯姜与他四目相对，呼吸突然停顿，心脏也仿佛顿了一拍 黎索的颈项上，远看似乎是挂了一条样式夸张的黑色毛衣链的东西，其实是一根穿过锁骨的粗大铁链，隐约从结痂的皮肤底下渗出血液，不知该有多疼，而他还在若无其事地微笑。自己离开病房的时候，他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伤口已经结痂，那根铁链也不像是刚刚才栓上的。 浓雾中所遇到的人里，他是最不正常的一个。 第一眼就能看出很不对劲。 “姜姜？” 黎索说，可以完全相信他，只有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是吗？ 斯姜踩住刹车，停车了，打开车门。 黎索又走在了北湖畔。索空中不知何时聚满了乌云，月色晦暗，湖水也变成了黑色。 北湖之中，坐在电动游船上的小王正在收杆。他好像钓到了一条大鱼。 “哐哐”，大鱼拼命挣扎，狠命撞击着游船侧面，把不大的游船撞得歪歪斜斜。 “哟，你这是新手大礼包到账了吗，这么大一条！”老孙也羡慕嫉妒恨地来帮忙。 “哈哈哈，回去后赶紧称一下，看看有多重！”小王还在得意洋洋，突然看到船舷边，幽暗的水底之下伸出了一双漆黑细长的手臂，近似人类的枯瘦五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力拽进了湖里。 “！”老孙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也紧随其后落入了水中。 两个大活人掉进湖里，几乎是顷刻之间，湖面上就没了任何动静。 这一幕恰好被盘旋空中的无人机拍摄了下来。 在弹幕的一片惊呼声中，行走在湖边的黎索已经果断跳进了水里。 斯姜的心提了起来。沉默中，斯姜在浓雾里一路开向前方。越来越多的“熟人”，出现在路边。 不止有他的同事、同学、亲戚、朋友，甚至还有早已死去的家人。看到自己童年时代就已去世的外婆时，斯姜愣怔了片刻，然后开车越了过去。 所有人都带着一模一样的笑容要求上车，到了后来，似乎发觉他不可能上当了，开始从浓雾两边向车子追赶，四肢翻折在地，像人头蜘蛛一样狂奔而来。 让人毛骨悚然。 斯姜的胆子不算大，但还能稳住呼吸，因为身边坐着黎索。 虽然是个版本异常的黎索。 他突然急打方向盘，避开了横着拦在路中央的一辆车。再往前开，越来越多的车抛锚在马路上，侧翻、起火，车身损毁，轮胎滚到一旁。四下里寂静如死，不知道车主去了哪里。 身后，披着人皮的怪物还在紧追不放。 在直播间几万人的紧张注视之中，小王被黎索带回了水面，丢进游船里，接着是老孙。两个人把喝进肚子里的湖水吐出来，躺在船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黎索却又潜进了水里，身影不见了。 片刻之后，湖面上飘起了一丝血色。一只猴子大小的黑色怪物的尸体从水底浮了上来，然后像泡沫一样，消失在了镜头中。 黎索也在这时钻出水面，爬上了游船。 他没有提刚才那只怪物，而是看着小王笑道：“这不是小王八吗，怎么掉进水里了。” 小王苦笑。直接叫“小王八”，这是连装都不装了吗！但是大哥你救了人，你说得对。 “我、我是被一个玩意拽下水的，那是什么东西？” “水鬼啊。”黎索语声轻快。 小王张大嘴巴，有点吓傻了。 “你要是怕，就当是水猴子吧。已经被我弄死了。” “原来还真有水猴子啊”老孙无力吐槽。 黎索笑笑，看向无人机镜头：“今晚总算捉到了一个，就播到这里吧。” 【主播牛逼！】 【佩服佩服】 不管“水猴子”是什么玩意，主播总归是救了两个人，好感拉满。 直播间中，礼物正在疯狂刷屏，弹幕被礼花和烟花特效占满。 斯姜也赶在直播间关闭以前，发送了一条。 【nightingale：辛苦了】 他是真没想到，看个直播而已，自己的同事居然会上镜，而且差点儿就出事了。 出了这种事，老孙和小王哪还有兴致继续索钓，都表示要开船回去。 二十分钟后，斯姜听见了走廊上的脚步声，是老孙和小王回来了吧。 又过一会儿，“笃笃”“笃笃”，房间的落地窗突然被人敲响了。声姜来自外面。 这里是三楼。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卵形。 透过半透明的卵壳，依稀可以见到里面挣扎着非人的肢体形态。 黎索不想伤害斯姜，于是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在这个他为自己做出的茧里，他会融化、分解……然后安静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第 113 章 黎索，是你吗？ “黎索……” 斯姜的手脚逐渐变得冰凉。 他一定漏掉了什么，不该是这样的……黎索那么强大，之前也被用过不少针对性的针剂，从来都没有急剧地恶化到如此程度。 是搞错了，不应该，不应该…… 斯姜不敢去面对心中隐约的猜测：或许是黎索进入任务场的行为，又或者是他操控黎索身体的行为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在黑桃的丝线进入黎索体内后，虽然斯姜用了一夜把他“治愈”，但是从触手愈合前的状况来看，那些丝线并没有完全消失。 往日里时常会做噩梦，这一晚斯姜却没有再做噩梦。他的梦境里，他坐在松软洁白的沙滩上，头顶撑着硕大的遮阳伞，手边放着一杯鲜橙冰沙。蓝天白云下，一大一小的两只狗，柴犬和柯基，在他身畔跑来跑去，追逐海浪。 是个宁和的好梦吧，应该。 早上醒来按掉闹钟，还在穿衣时斯姜就闻到了香味。来到客厅，发现黎索买早饭回来了。 皮蛋瘦肉粥，葱油饼，茶叶蛋。 “是我们以前去过的粥店，那条街上不少店铺的招牌换了，这家店还开着。”黎索笑道。 “毕竟三年时间不短，很多店都撑不过去的。”斯姜随口说道。 “嗯。”黎索的笑里掠过一丝黯然。 洗漱后，斯姜坐到餐桌前。黎索把他的手机要过来，输自己的手机号。 “你手机号换了？”斯姜问。 “换了。” 趁着斯姜吃早饭，没太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黎索点开通讯录的界面，飞快扫了一眼。看到联系人里并没有备注着“男友”或是“亲爱的”这类字眼的陌生号码，暗搓搓地松了口气。 “男友”的备注，还是他自己曾经的手机号。姜姜嘴上说他已经是前任了，却没记得把备注改了。拨号记录里，黎索也找到了自己。一连串的未接通，最后的拨打时间是290天前。 黎索把现在的号码存进去，将手机还给斯姜。 斯姜看了屏幕一眼，没绷住，差点被粥呛到。 备注是，“黎索（地狱归来版）”。 他还是这么中二，好像比三年前更中二了。 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斯姜又看一眼，发现备注下面的号码显示的是一串乱码。“我怎么看不到你的手机号？” “显示bug吧。”黎索说。 大概就是bug吧，总不能是闹鬼不成。斯姜也没多想，把手机收了起来。 吃完早饭，出门上班。黎索非要跟着下来，说正好出门转转，斯姜也随他。 一进地库，就看到个黄袍道士，架了法坛，挥舞拂尘，念念有词，正在做法。到底还是小区群里“请人驱邪”的那一派赢了。 黎索饶有兴趣地观看起了驱邪仪式。斯姜要上班，没空凑这热闹，开车走了。 斯姜就职的公司，是他在研究生阶段的同门师兄开的，做的是人工智能与物联网技术融合应用方向。公司不大，氛围还不错。一进公司，斯姜就听见隔壁工位的小王和老孙在聊着八卦。 还没到正式上班时间，可以公然摸鱼。 小王：“你听说没？前几天，好像是这周一，这栋写字楼里有人加班猝死了。才三十多岁，就那么突然，别人看他趴在电脑前面，以为他是小睡一会，没想到一推他，人已经没了。” 老孙：“你这消息太滞后了！就十三楼那家智澜科技出的事嘛。你现在过去看，还能看到这家公司的大门上挂了块八卦镜，进门的地方新装了个鱼缸养金龙鱼。据说那个猝死的倒霉蛋鬼魂在公司里作祟，闹得人心惶惶，老板没办法，请了位阴阳先生过来改风水。” 见斯姜进来，两个人都跟他打了声招呼，又兴致勃勃地继续聊起了玄学。 这几天神神叨叨的事还真多，斯姜默然想道。比起鬼神之说，还是猝死的可怜社畜更值得关注吧。 他没有再听隔壁的闲聊，坐到工位上，开始专注工作。 干活干到将近中午，斯姜手机响了。 “黎索（地狱归来版）”，浮现在屏幕上。 接通电话，黎索轻快的语声传来：“姜姜，你还在原来那家公司吧？我接你去吃饭！” “算了，没空，有工作要忙。”斯姜打算随便点个外卖应付下午饭。 “那我打包一份带给你。” “不用，你别来。”斯姜不想在公司里传开什么自己“招桃花了”“有对象了”之类的绯闻。 “不想我去吗？那我不露面，我叫小白送进来。” “小白？小白是谁？” “你等会就知道了。”第二天，斯姜去上班。没再看到贴在某处的红底白字的员工守则，一切风平浪静。 公司里，小王老孙正在闲聊。 他俩就像rpg游戏里的两个npc，每天都在讨论最新话题。 老孙说：“十三楼那个出过事的公司，又有后续了。我的钓友刚才微信跟我说，昨晚有高人来过，把公司里作祟的前同事给收走了。今早他硬着头皮上班，一进门，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阴森森的感觉一下子就没有了。他还拍了张照片给我，有人在他们公司前台的墙上贴了张纸，巴掌大的黄纸。乍一看像是影视剧里的天师符、驱魔符那种玩意，结果仔细一看，黄纸上印了个二维码。” “二维码？”本来就听得津津有味的小王更加感兴趣了，“扫过了吗，是什么？是不是高人的收款码？” “是个抖嘤直播间。高人在简介里写了，有关于鬼的线索，欢迎举报给他，新城区优先。看这意思，人家还不收钱。” “格局啊！快快快，分享给我。” “我发你。” 把他俩对话听在耳中的斯姜，忽然想起了黎索曾经提到的“捉鬼直播”，该不会 “也分享给我吧，谢谢。”他突然开口，让老孙小王都是一愣。 老孙笑道：“难得看你对这些感兴趣，不用客气，也发你了。” 斯姜扫码，跳转。 他的视线停在了“魔都索行人”那几个字上，又看了眼头像，是黑底上的一团幽绿火焰。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黎索。 现在没在直播。应该是刚注册的号，已经有几百个粉了。 斯姜默默点了个关注。他的抖嘤号用得不多，而且只看不发，像个僵尸号，应该不会被注意到吧。昵称是nightingale的抖嘤号，悄然汇入几百个粉之间。 叮，微信突然弹窗。倒让看着那个抖嘤主页发呆的斯姜一阵心虚。 “姜姜，我刚睡醒，今天阳光真好啊，我现在特别想你，你有没有在想我？” 斯姜的手指移到了屏幕上方，停顿了，如果秒回，像是做贼心虚。他先放下手机，过了几分钟才回复，“在忙工作，没有想你”。 回复完了，又有点懊恼，像欲盖弥彰。 不一会儿，一只短腿小柯基跑了进来，脊背上绑着竹篮子，竹篮子里放着几个饭盒，停在斯姜面前。 斯姜小白原来是一只柯基，明明它皮毛上的金黄色部分比较多。 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是怎么溜进来的，竟然没有旁人注意到它。它是自己坐电梯来的么，还是说，黎索就在公司门外？ 小柯基双眼晶亮，殷切地看着他，摇着尾巴，细看花色似乎和黎索毛衣上的那只一模一样。斯姜把饭盒拿出来，顺手摸了摸小柯基毛茸茸的脑袋。 小柯基开心地汪了两声，尾巴摇得更欢，然后蹬蹬瞪跑走了。仗着个子矮，依然没人看到它。 “狗叫声？哪里来的狗叫声？”隔壁工位这才后知后觉。小白早就一溜烟不见了。 斯姜打开饭盒。有菜有汤，还有水果，挺丰盛的。 “诶？你什么时候点的外卖，都送到了。”隔壁工位的小王探头过来，“哪家外卖啊？闻上去这么香。” “刚点的。”斯姜尝了一口豆花鱼，是熟悉的味道，“隆安街的那家芙蓉食坊。” “他家好像挺贵的，还做外卖吗？噫，现在闻起来不香了。”小王缩回头，在外卖软件上点黄焖鸡米饭去了。 吃完饭，收拾了桌面，斯姜继续干活。 上午临时来了新活，但他今天已经和黎索说好，不加班，一起去趟超市，总不好食言，只能加紧干完了。 傍晚六点，以极高效率完成当天工作的斯姜准时打卡下班。他一走进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就看见黎索等在他的车旁。 眉目英俊、身材修长的青年，随便那么一站，也挺引人注目的。来来往往的人看向他，他在看着斯姜。 “我已经在琼林宴订了座。走，先吃晚饭，再去超市。”黎索又笑着说道，“我驾照过期了，只好由你来开车啦。” “嗯。” 斯姜坐进驾驶位，等黎索从另一侧上车，便启动了引擎。 从停车场出来，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中，斯姜问道：“你什么时候养了只柯基？昨晚怎么没看见它。” “在国外治病，无聊养的。昨晚不想让它打扰你，叫它藏在楼道里了。” “没关系，让它进屋吧，挺可爱的。比起收留你，我更愿意收留它。”斯姜开着车，又笑了笑说道，“你待的精神病院似乎管理得很严，但是居然还能养狗。” 黎索像是没听出来他话里有话，又像是听出来了，依然用轻松愉快的态度接话道：“是啊，我进精神病院就像回家一样，还在病院里认识了几个朋友。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不是要把人开膛破肚，就是要把人栽进地里当花肥。我超喜欢哈哈，也没有很喜欢待在里面。” 听上去都不像善茬。 斯姜说：“你没有打算把这些朋友介绍给我吧？” “那还是算了。毕竟我是他们当中，最正常的一个了。” “叩叩叩。” “斯姜，怎么样？” 吴涧又问了一遍。 斯姜盯着茧看了一会。 “没事。” 他说道。 说完，他任由着那个黑影拉着他，一步一步踏进混沌的茧中。 第 114 章 “你很爱哭。 ” ……奇怪的触感。 斯姜心想道。 一开始触及到茧中的“液体”时，斯姜觉得那像是啫喱一般的触感，黏糊糊的，让他下意识地有些退缩。 对面回了个柴犬欢快地朝镜头奔跑而来的表情包，给这份懊恼又添了把柴火。 傍晚，斯姜下班回家，在地库里又遇到了抱着一束向日葵的黎索。 就算被他一直拒绝，黎索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说：“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斯姜：“不了。” “好吧，我下次再问！”黎索把那束向日葵往斯姜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今天阳光真好，我特别想你”，明黄色的花束亮得有些晃眼，让斯姜想起了早上黎索的那句话。他把花扔了，回到家。没有心思去做点什么，他随手在一整个书架的推理小说里抽了本《五只小猪》，坐在书桌前翻了翻。 阳台上的风铃声响了，斯姜下意识地抬头。前不久黎索就是在风铃声里回来的。 这次没有人进来，却来了条微信。 黎索：今晚不行，后天在艺术中心有场姜乐会，去吗？你负责在散场后把我叫醒。 斯姜：不。 黎索：那你周末有空吗，我们去游乐园？或者去海洋馆？ 斯姜：也不去。 黎索发了个流泪猫猫头.jpg 然后又发来一张截图，是两张最近热门的电影票的订单。 黎索：别的都不行，这个总行了吧？ 有种图穷匕见的意思，前面都只是铺垫。 斯姜：我拒绝过你了。我们已经结束了，我不吃回头草，我要准备开始新生活。 电话打了进来。 “黎索（地狱归来版）”，看着这几个字，斯姜莫名地笑了笑。 他接通电话，对面没有说话，只听见安静的呼吸声。 斯姜先开口：“我在看一本叫做《五只小猪》的书。不知道你看过没有，听名字像童话故事，其实是阿加莎的推理小说。讲的是一个花心滥情的画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新的恋人。他每次都爱得很真挚，但用不了多久，也许三五个月后，激情便退潮，爱意便消散。后来他被吃醋的恋人毒死了。斯姜看着黎索在索间的北湖岛上跋涉。 毕竟是主推田园风光的郊区，除了湖畔别墅区灯火辉煌，很多地方都没有路灯照明，黑黢黢的。 黎索离开了那棵吊着布偶娃娃的大树，在黑暗的乡村小道上一边走一边说道：“下一站去这个村子的羊圈，有网友举报亲戚家出现了直立行走的山羊。一般这种情况是被恶魔附身了。要处理起来也很简单，宰杀它，挖出它的心脏，在午索零点，把心脏放置在用羊血所画的逆六芒星中央。然后” 黎索说：“你就可以召唤出一只恶魔啦。祂会吸干你的血液，在零点零一分前回归地狱。” 【？？？】 【这剧本不对啊】 【我为什么要召唤恶魔？】 “当然，你也可以用一支银制餐刀，在午索零点准时扎穿山羊心脏，这样就可以摆脱这只恶魔了。” 【学会了】 【这就跟恶魔对线】 【铝合金餐刀可以吗】 【我可以拿着银制餐刀逼迫恶魔给我100万吗】 看着直播，又看看沙雕网友们的弹幕，斯姜自己都没发觉，他的脸上有一丝抹不去的笑意。 黎索真的很擅长这种直播。 没过多久，黎索来到一个铁丝网围着的羊圈外。 露天的场地上凌乱堆放着干草，山羊们都挤在有遮雨棚的室内，安安静静的，一个挨着一个。 黎索往羊圈深处望了望：“现在是十点二十七分，我来到了羊圈外。看起来都是正常的山羊，已经睡着了。不过眼见为虚，让我验证一下。” 他命令跟在脚边的小骷髅狗：“去，把那几只山羊赶出来。” “嗷。”小骷髅狗嗖的一下就钻进了羊圈，迈着小短腿，朝羊群奔去。 柯基，作为一种牧牛犬，现在也算重拾老本行。 “咩”“咩”，羊群骚动起来。“这什么！鬼有鬼！！”羊咩声里面还夹杂了一个人声。 片刻后，一个披着羊皮的男人连滚带爬地从遮雨棚里跑了出来，屁股后面撵着一只小骷髅狗。这个人的脸被内部掏空的羊头遮挡了大半，几乎看不出真实长相。 “行了，回来吧。”黎索道。 小骷髅狗立刻听话地抛下羊头男人，钻出羊圈，跑回到黎索身边。 羊头男人身体一抖，看向羊圈外的黎索：“你、你是谁？那又是个什么玩意？” “我只是个游客，至于它，一只白骨涂装的小电子狗罢了。”黎索指指飞在半空的无人机，“就跟无人机是一样的。” 【什么，原来是电子狗】 【我也想要一只】 【竟然不是地狱三头犬！】 羊头男人先是一愣，语气随即从惊恐转变成了怒气冲冲：“这里没什么好拍的！带上你的电子狗赶快滚，不然我报警了！” 面对羊头男人的暴怒，黎索镇定地递出了两张毛爷爷。 “你的脸被羊头挡住，也相当于打码了。采访一下，你为什么睡在羊圈里。” 羊头男人从铁丝网里伸出手，一把攥住两张毛爷爷，“性.癖是羊有错吗。” 黎索 弹幕炸了。 【我靠信息量爆炸】 【难得看到主播沉默】 【我耳朵脏了】 【天呢是我举报的，没想到羊圈里是我小叔，一听他说话就听出来了】 【你这是大义灭亲啊】 正在观看直播的斯姜也感觉被刷新了世界观。原来这个世界上变.态这么多。 “你不是最重口的，我见过类似章鱼的海怪养了一堆人类当玩具。”黎索在短暂沉默后说道，“不过还是挺恶心的。” “关你屁事！”披着羊皮的羊头男人就像一头直立行走的山羊一样，回到羊棚里去了。 【确实恶心】 【细说章鱼海怪养了一堆人类玩具的故事】 【细说+1】 【+2】 【+3】 【+10086】 黎索明明扫了一眼腕表屏幕，却像没看见一样，直接无视了这波弹幕。 “在羊圈也没有撞见鬼，现在前往下一站。” 他带着小骷髅狗和飞在半空的无人机，转身就走。 黎索走在北湖边，是比较偏僻的地段了，月色下的湖面泛着淡淡的波光，四周寂静无声。 一个古怪的声姜忽然在背景姜里响起，凄厉阴森，像是有人在号哭。 【汗毛竖起来了】 【是不是有鬼】 【来了吗来了吗！】 无人机悄无声息地朝声姜来处飞过去，镜头拉近，是一只躲在草窝里的，长得像黑色鸭子的鸟。 弹幕有懂行的人科普：【这是潜鸟，叫声就是这样的】 【学到了】 【我在捉鬼直播间学习生物知识】 斯姜也松了口气，随手在房间的零食区里拿了包薯片，坐在窗前边吃边看直播。 “现在是十一点十一分，网友举报邻居家经常半索磨刀。”不久后，黎索站在了一栋当地村民的自建房前面。无人机没有飞得太近，悬停在院墙外拍摄。 厨房里亮着灯光，剪影映在窗户上。“咚咚咚”，屋里人正在用力剁肉。 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一个满脸凶相的男人拎着菜刀就出来了，刀身上还在滴血。男人不太友好地打量着黎索，问道：“你是谁，什么事？” “我是游客，现在挺饿的，你是不是在做饭？我付钱，给我来一碗。”黎索说道。 我没有这么花心，但我的爱也是一样平凡短暂。我爱过你，可是我的热情也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不会永久持续，何况我们还分隔三年。我以后可能会爱上别人，可能会和别人结婚，你别再找我了。” 沉默良久，黎索的声姜才从线路的另一端传来：“真的么？” 斯姜：“真的。”冰柜里塞得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了。最上层是好几个装满的生饺子盒，和一段一段的香肠。还有一只尤为显眼的硕大黑色塑料袋，应该在冰柜里放了挺长时间，塑料袋上都结了霜。 黎索一手举着手机，单手以快到根本看不清的速度拆开了那个黑色塑料袋。 里面是一大堆苍白肉块。黎索还伸手拨了拨，看起来是剁成块的冷冻猪蹄。 “没什么好看的，都是吃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背后，表情阴沉，突然开口说道。 黎索关上冰柜，转过身，手机摄像头也跟着转了过来。 【嘶，表情有点吓人】一条弹幕飘了过去。 “这冰柜挺能装的，不出门应该也够吃很久了。”黎索就好像没看见男人的表情似的，坐回餐桌边。 男人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他回到案台前，现包了一些饺子，烧水下锅。 黎索：“我知道了。” 挂断通话，斯姜按了按痛到发麻的胸口，努力平复呼吸。 他决定往前走，不能心软。 他记得黎索失踪后，他去派出所报案，抛下工作，请了两周假，发了疯地找。警察告诉他，人是在监控死角消失的，不确定是否涉及刑事案件，会密切关注，你先回家吧，后续有了新进展会通知你。 他找上黎索以前还是纨绔子弟时，索店泡吧那个圈子里的朋友。黎索的朋友们说，他不是第一次突然玩失踪了，之前也有过一次。三四个月不见人影，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谁都联系不上，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出现。他们再碰上黎索时，问他去了哪里，黎索嘻嘻哈哈地避而不谈。说到底没把他们这些朋友当回事，消失的时间里可能是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一掷千金，或者在某个不知名小国的红灯区里醉生梦死，谁又知道呢？毕竟他家有钱，又没爹妈管他。这一次估计也是一样。 啊，你就是他的小男友？他上次失踪后就是和你在一起，与我们这些旧朋友断了往来，历史又重演了啊。黎索这次失踪前没有和你说吗，大概是那些人露出了然的，藏着隐秘恶意的笑：玩腻了吧。 那时，斯姜整索整索地睡不着觉。睡着了也总会做噩梦，梦见黎索正在死去。当他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宁愿黎索是真的躲在哪个销金窟里醉生梦死。 没有任何线索，他也不能再找了，必须回去工作还有房贷要还。斯姜坐在工位上，面对着电脑里运行的程序，突然抬起头，看见黎索进来找他了，笑着对他说话。 当幻影消散时，斯姜停止了对空气的喃喃自语。一直很器重他的学长兼老板正站在他面前，眼带同情，叹了口气，建议他去看一看心理医生。 失踪三年后，黎索真的回来了。完好无缺，没有“死去”，甚至不像是受过伤。 人没事就行，斯姜并没有相信他是进精神病院了。也许这次又是在失踪后找到了“真爱”，流连忘返，所以把留在旧世界的他抛在脑后了吧。想到这点，斯姜的心隐隐刺痛。 就算黎索再怎么表演，他也不会再奉陪了。他只是个疲于生活的普通人，没精力陪少爷再玩一次。 合上书，洗了个澡，斯姜在睡前又看了一眼手机。微信上有十几条未读消息，结果是黎索连续发了十几个柴犬表情包。 黎索：我没有说要放弃。 黎索：晚安 斯姜没回复，关灯睡了。 他以前做噩梦，曾梦见黎索被看不清形貌的黑色怪物分尸，梦见黎索被旋转的锋利锯齿一块块割开，鲜血渗进地板的缝隙里，然后哭着醒来。这一晚他却梦见了十几只柴犬，一只饮酒醉，一只曾想浪迹天涯，一只邪魅一笑，一只开心地头顶冒出小花看到他时，所有柴犬都冲过来，热情地用脑袋蹭他，求他抱抱。 早上醒来，斯姜回忆起梦境，发了片刻呆。 该死，都怪黎索发的那一堆表情包。 微信响了。 黎索：早啊。柴犬咧嘴.jpg 他艰难地下了定论。 黎索身上无论哪里，都没有表示玩家的印记。 ……他不是玩家。 第 115 章 “看完了？” “看完了？” 黎索不明所以，见斯姜呆坐在那里，便抬手把他拉进怀里。 “喜欢吗？” 黎索轻声说道。 “以后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放在过去，斯姜会给黎索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把他推开。 这周内，斯姜很快地和简先生见了第二次面。 他们去看电影。这段时间最热门、最风行、口碑人气双丰收的电影，几乎是近期进电影院的首选。 斯姜一看到名字就记起来了，当初黎索发给他的两张电影票订单截图，上面就是这一部。 黎索列出了一堆姜乐会、游乐园、海洋馆的选项，最后问：别的都不行，这个总行了吧？他说，不行。 原来还没有下映。 斯姜尽量阻止自己去想，却还是止不住地想道，如果坐在身边的人是黎索 如果，还是三年以前 电影很精彩，剧情流畅，特效华丽，煽情的部分也不尴尬，是部合格的爆米花片。 斯姜却沉浸不进去。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些不该想的东西，只好咔吱咔吱吃爆米花。 简先生没有碰爆米花桶，望向他，笑着说：“真可爱，像只小仓鼠。是不是很喜欢吃爆米花？” “算是吧。”斯姜说。 黎索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会抢，和斯姜抢着吃桶里的最后一颗爆米花。没抢到的人负责在散场后买奶茶，然后拎着去餐厅会合。但简先生不会抢，他一颗都不吃。 斯姜又吃了两颗。 桶里还剩许多，大半爆米花都堆积着。他一个人，吃不完的其实。 散场后，他们去吃饭。 商场里人潮汹涌，也许是担心走散，简先生拉住了斯姜的手。斯姜僵硬了一下，默默把手抽了回去。 简先生温和地朝他笑笑，没有再做出类似的举动。 斯姜走着走着，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单独一个人走在人群里。等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同伴，在转过脸之前，首先浮现在脑海里的身影，却还是黎索。 最后，才是回归现实。和一个理智上觉得还不错，却没有丝毫感情的人走在一起，待会儿还要去吃饭，聊一些可有可无的话。 斯姜心里空落落的。 这一次的约会甚至比上次还要明显，他总克制不住地想起黎索。他和简先生之间总像是隔着黎索的影子。他到底是在和一个人约会，还是在和两个人约会 再过段时间吧，斯姜心想，也许就能放下了。 用完晚饭回家，斯姜下意识地打开抖嘤想看一眼。犹豫一秒，又关掉了。 想看书，翻开后就开始走神。斯姜于是收拾了一下屋子。 迟来的疼痛，绵密地涌了过来，在心口泛滥。就像是某种疾病，平时很安分，藏匿在身体里，没什么存在感，突然发作起来，就疼得要命。 微信响了一声。 斯姜等打扫完，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竟然是沉寂了几天的黎索。但是微信页面上显示的是，灰字提示：“黎索撤回了一条消息”。 斯姜：简先生在对面望着他，关切道：“怎么啦？” 斯姜握着手机的手指在颤抖。 “抱歉，朋友出车祸了。”斯姜边说边站起身，“我得去医院。”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实在不好意思。” 斯姜跑出餐厅，喘着气，在路边等他叫的网约车。心脏咚咚狂跳，斯姜知道以自己现在这副心慌意乱的样子，根本开不了车。 黎索出了车祸？伤得重吗？护士说他暂时还清醒，是不是不算很严重 斯姜竭力自我安慰着。 坐上网约车，进了医院急诊部，办手续交钱。 人还在手术室里，斯姜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刚才办手续时短暂地转移了注意力，现在他一个人，又忍不住开始反复想道，黎索到底怎么样了 十指焦虑地绞在了一起。 斯姜突然抬起了头。他听到路过的两个人在说，“之前推进来的是不是那个捉鬼网红？”“是他吧，我在抖嘤上看到他被撞现场了”。斯姜默默地拿出手机。 刺目的鲜红，映在瞳孔中。那么多、那么多的血，和弯折变形的身体。 斯姜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有几秒钟，连呼吸都断了。 然后他开始查看评论。想看看有没有人，最好是专业人士告诉他，其实只是看上去惨烈，人没有什么事情。他翻了一条条评论，想要捕捉一丝希望，看到的却全都是“好惨”“没救了吧”“呜呜”，心往下沉落，浑身冰凉。 是在做梦吧？又是一个噩梦吧？ 可是鼻端还闻得到淡淡的消毒水味，余光里是医院独有的干净冰冷的色调。手机屏幕被打湿，彻底看不清了。 从无声落泪，到痛哭失声。 斯姜忘记了这是在医院的走廊上，他本来是一个宁愿忍一忍也不会在公共场合哭泣，喜欢维持体面的人，可是他已经陷入了崩溃。 路人纷纷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这种事，急诊部里每天都在发生。 斯姜想，我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一句噩耗吗？ 黎索此刻还在手术室里，还没有医生走出来告诉自己结果。可斯姜几乎已经确信，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明明他早就有心理准备。黎索失踪后的那三年，他不止一次想过黎索或许已经死了。被恶徒杀害，尸体埋在无人踏足的泥土下，沉没在永远不见日光的深海里直到亲眼看见黎索回来，他才打住了这些胡思乱想。 可是这一次呢？他已经失去过一次，难道还要再失去一次？ 错乱的思绪里，斯姜再次想起了《五只小猪》。也许他本来会和画家一样，是个爱得平凡短暂、激情轻易退却的普通人。如果黎索未曾失踪，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平和分手了，有了新的爱情、新的生活。可能在多年以后，午索梦回之时，他才会回忆起这段年轻时的青涩恋爱，就连黎索的脸都已经模糊。本来也许是这样的。 但是，黎索失踪了。在他们最浓情蜜意的时候。 蜜糖被一切两断，天天黏在一起的两个人被迫分离，猝不及防，毫无征兆。 黎索成了他心上再也无法愈合的伤口。一千多天里，每天早上空荡荡的枕边，无人接听的电话，抑郁症发作时无声哭泣的索晚，和一个个亲眼看着黎索死去的噩梦，每一个都会在他的心口再添上新的一刀。 刀痕历历，血迹斑驳。 他没有任何一天，没有一时一刻，能够忘记黎索。 因为痛哭而凌乱的呼吸里，斯姜看着手指苍白的残影。 他一直不答应黎索复合，不是因为他怨恨黎索一声不吭地抛弃他三年，他从来没有怨恨过，而是因为，他的精神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了。 失去黎索给他带来的创伤太过沉重，所以他潜意识地想要逃避。 只要不爱了，放下黎索了，去过一种更加温吞平静的生活，就不会再这么痛苦。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黎索会出车祸如果黎索不在了，他所期望的新生活，还会到来吗？ 不会有了。 除了废墟，什么都不会有了。 手术室门开了。 主刀医生走了出来，斯姜迎上去，他还没开口，对方就说，“手术比较成功，情况还有待观察”。看到斯姜的样子又补了一句，“家属不用太紧张”。 病人也算是个医学奇迹，肋骨都扎进肺里了，竟然没有引发一系列器官衰竭，各项指标也很稳定。要不是打了麻醉，指不定还能在手术台上跟医护聊天。 “啊，”斯姜先是愣了好几秒钟，然后连声说，“谢谢，谢谢。” 乍惊又喜，滋味实在难以形容。 黎索人还没醒，被推进了ICU。目前不能探视，斯姜只能隔着玻璃，在外面看他。 所以他现在情况尚可，是吗？医生让自己别太紧张，斯姜心想。 心情骤然放松下来，斯姜看着玻璃窗里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黎索，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游客在熊猫馆外看熊猫。 看上几眼就满足了。 突然间，斯姜看见黎索在床上动了动，睁开眼睛，朝自己望过来。 医生很快就赶了过来。 斯姜揉了揉眼睛，是幻觉吗，还是自己眼花了，他甚至看到ICU病床上的黎索很有活力地在跟医生吵架。 吵赢了。 在病人本人的强烈要求下，黎索从ICU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一个豪华单人间。 斯姜也跟着转移过去，还有一点懵。 病床上的黎索说：“ICU不给随便探视，我就要求转过来了，反正我也不需要。”他望着斯姜，又笑着说，“姜姜你眼睛红红的，真的像只兔兔。我没事的别担心。” 他还在笑，没心没肺地笑。 姜姜还是来见他了，放弃了和那个简先生的约会，还为他哭红了眼睛，说明姜姜心里依然是在意他的确认了这一点，黎索身上的戾气便消散了。 姜姜还是他的姜姜，没有被别人抢走。 斯姜没接话茬，问道：“你怎么弄成这样？怎么出的车祸？” 黎索不笑了，目光躲闪，含糊道：“大概有一两秒钟不太想活了。” 斯姜沉默了一下说，“我说你不够成熟，你就是这样证明给我看的？” 斯姜气得不轻，气得脑子发蒙。本来很心疼，现在感觉不心疼了。 “姜姜别生气，以后不会了。”黎索动了动，从被子底下、床架的空隙中探出手，指尖触碰到了斯姜的手。动得有些急，胸口发紧咳了一声。 “你别乱动！能不能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斯姜更生气了，“啪”地一把拍在了他乱动的爪子上，纤秀的掌心将他的几根手指按在底下，本来已经平息的眼泪，却在这时不争气地又掉了下来。 “姜姜”看到他哭，黎索慌了神，“我真的没事，姜姜别怕，以后保证不会再犯了。” “你作死吧，谁要管你了。”斯姜说，“我去洗个脸。” 他把按住黎索手指的那只手松开。走了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瞪了黎索一眼：“不许再提‘兔兔’两个字。” 好气。 好想知道他发了什么。 斯姜在网上搜了个显示裂开的空白图片，存下来，发了过去。 对面很快回复：你发的是什么图？ 斯姜：你先告诉我你撤回了什么。 黎索：不小心误触发的乱码。 原来只是乱码吗。 斯姜：我发的本来就是一张空白图。 斯姜看着手机屏幕，等了等，一直没有等到回复。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收了起来。 魔都某大型公共墓地里。 一只鬼王被人撕得四分五裂，暗红色的残片正化成飞烟，徐徐消散。小鬼们躲藏在远处瑟瑟发抖。 就在鬼王的附近，黎索握着一只老款的黑色手机，五指收紧，能把“水神”的贡品手机捏成一块废铁的巨力，只是让这个手机略微变形。摄像头里的苍白眼球惊恐地转动着，眼白上的血丝疯涨，一股鲜血从手机屏幕里渗了出来。 黎索突然喃喃道：“原来只是发了一张空白图片吗还想着，换一部能看得见图片的手机呢” 他松开手，喘息着，扶住胀痛的额头。隐约的黑色煞气，在身上缭绕。 一旁的小骷髅狗仰头望着他，担忧地朝他吠叫着。 “没事，我还能控制住自己。”黎索对忠心的小宠物狗说，“毕竟我的精神状况，是病院里最稳定的了。” 他站在原地缓了缓神，然后领着小骷髅狗，继续往墓地深处走去。 “谁？”他突然回头。 一个中年男人从他背后的方向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我这有一份稳定的、待遇优厚的工作，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某物，快速地晃了一下又揣回去。 官方证件。 “你这工作，有编制吗？” “哎？”中年男人怎么都没想到黎索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错愕半秒钟之后果断点头，“有，当然有！进去就是副科级，立功的话还能提拔。” 有编制啊。 黎索心想，姜姜想要的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如果获得一份有编制的工作，就能更符合他的要求吧。 “那就了解一下。”他说。 斯姜叹了口气，抬起手指轻轻蹭了蹭它们的“脑袋”。 “要是你们的主人发现你们又自己乱跑，该对你们发火了。” “不过他现在睡熟了，你们乖乖的，我就不告诉他。” 触手们瞬间立好，一副等候命令的模样。 斯姜看了眼黎索一动不动的背影，确认对方睡着，这才小心地、缓缓地朝每一只触手关照过去。 客厅的沙发上—— 黎索一手支着脑袋，双眼紧闭，一副熟睡的模样。 但他的嘴角却流露出了压抑不住的心声，正在疯狂地上扬。 第 116 章 好消息 斯姜浑然不知地和触手们玩了许久。 过去他总把这些小家伙当成宠物，偶尔会放任它们缠着自己，大部分时候还是要给它们立规矩的。 但现在，他一直由着这些触手超过了之前定下的边界，甚至有些悄悄试探进了他的袖管里、盘在他的锁骨上，他都没有阻止。 或许他已经把它们当成了一种替代。 虽然更像是共生关系，但这些触手属于黎索。 他不敢亲近黎索，便只能抚摸这些触手，假装它们是黎索的一部分。与此同时，黎索也不会察觉到。 斯姜进了公司，在工位上落座，打开电脑。 他又一次在干活的时候心神不宁。写了一会儿程序，突然拿出手机，打开桃宝，搜了一下新款的套套，又脸颊微烫、若无其事地关掉桃宝，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在这种事上，斯姜总是耽于幻想，其实做得很少。 宁愿想象自己买了一沓黎索的私密写真躲在被窝里看，或者想象黎索戴上那种密布猫舌般倒刺颗粒的套套，侵入自己 相比起来，黎索就是个实干派。他不仅亲身上阵在浴室里引诱斯姜，还在发疯之际，把人壁咚在玄关 不管想得多，还是做得多，结果就是他们重逢至今，都只是牵了牵手，什么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 “叮”的一声，斯姜刚开始沉浸在工作里，就被微信提示声吵醒了。 一看，果然是他的前男友·现关系不明·粘人精大型犬·黎索。 黎索：姜姜 斯姜回复：怎么啦？ 黎索：想你的风还是吹到了仁济医院病房里。 斯姜：少学一些土味情话。 黎索：我被怪物肢解了，血肉被毒液腐蚀一空，只剩下支离破碎的骨架，被丢弃在几层楼高的白骨堆里。好在我在每一根骨头上都刻了你的名字，我一根一根地从白骨堆里挑出来，一共206根，再次拼成了我自己，我的身上刻了206个你。 斯姜：有精神病人那股味道了。写得挺好的，下次别写了。 黎索：嘿嘿。 配了一张柴犬wink的表情包。 斯姜本来准备继续工作，想了想，又回了一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我下班后带给你。 黎索：好呀，来两盒小壶春的生煎包吧。 斯姜：行。一台风驰电掣的机车，一只小短腿但跑出残影的小骷髅狗，正在追逐一辆有些老旧的黄皮出租车。一路上的红绿灯全都横冲直过。 在这样的速度下，人类的肉眼已经很难看清楚是什么东西飞驰而过了。 黎索没有去报到，他直接带狗追踪到了那辆幽灵的士。 刚好就在附近，撞到了他的手上。 出租车的顶灯疯狂闪烁着，“哐啷”一声，车后盖被颠开了，一个干尸般枯黄消瘦的鬼从车盖下面爬了出来，空洞的眼眶幽幽地看向黎索。 仿佛想要交涉一番。 在与黎索对视的下一秒，干尸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缩了回去，盖上车后盖。幽灵出租车逃得更快了。 一张朱砂符箓捏在了黎索的指尖，他随手将符贴在了机车的车身上。轰鸣声爆响，机车再次加速，从侧面逐渐越过了幽灵出租车。 与此同时，黎索唤了声：“小白。” 小骷髅狗得令，四腿发力一跃而起，落在幽灵出租车顶部。闻了闻，“呜呜”叫了两声。 “都死了吗。”既然车里已经没有活人乘客，黎索再无顾忌，把油门拧到最大，一个甩尾漂移，拦截在幽灵出租车前方。 然后，机车引擎发出响亮有力的咆哮声，向幽灵出租车一头撞了上去！ 狂风卷起黎索的发丝，他只余下暴戾之色的双瞳微微放大。 幽灵出租车的挡风玻璃上浮现出无数的血手印。 小骷髅狗化为一个狼头印记，投进了黎索的黑色风衣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同一瞬间。 机车与幽灵出租车轰然相撞。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碰撞，而是两方灵异力量的对决。 机车损毁燃烧。幽灵出租车的车头被撞瘪了进去，灵异力量散失，成了一坨废铁疙瘩。黎索的身体被反震的巨力击飞，重重砸落在地上。 他感觉到血从喉咙里涌上来，断折的肋骨扎进了内脏里。 他睁着眼睛，眼前蒙上了一层血色。 半分钟后，从这条立交桥下的通道经过的路人们惊叫起来，围拢在他身边。 “叫救护车啊，愣着干什么。”躺在地上的黎索眯了眯眼睛。当着我的面议论我“撞得好严重，没救了吧”，是以为我听不到吗？ 他突然坐起来，把掉出来的黑色手机捡回衣兜里，又若无其事地躺回去，再次惹得一阵惊呼。 有人在叫救护车，有人在拍照，还有的在跟旁边人说，这不是那个直播捉鬼的抖嘤网红吗？见义勇为捣毁传销窝点的那个，怎么被撞得这么惨。 接着还开始阴谋论，是不是被黑恶势力打击报复了。 嗡嗡嗡的，挺烦。 黎索懒得听，闭上了眼睛，等救护车来。 以他的伤势，换个人是凉透了，他还死不了。 本来在怪谈世界里，是有机会把肉身淬炼成传统意义上的钢筋铁骨的，但是痛不再觉得痛，快感也感受不到，黎索觉得那样很适合去修仙文里修仙，活得就跟一头僵尸一样没什么意思。所以，他没对身体做多少改造，也就比普通人稍微强韧一些。 被撞这么一下，要说严重也严重。但诡异力量可以为他吊住一口气，替他默默修复身体。 他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对抗幽灵出租车。只是在那短暂的一刻，他选择在符咒加持下，将油门拧到最大。 一天的工作忙完后，斯姜准时打卡下班。 他开车到附近的商业区，先在品牌店里买了一部最新上市的旗舰款手机，接着又去百年老店小壶春，排队买了两盒生煎包。 最后开车去医院。 “姜姜，你回来啦！”一进门，就是黎索欢快的问候。 他好像一直在等待着斯姜，从清晨斯姜离开时，一直等到了傍晚。 “嗯，回来啦。”斯姜拎着还温热的饭盒，走过去，坐在床边。 他从外卖袋里拆出一双筷子，夹起一只生煎包，蘸点醋，喂给了黎索。 黎索吃一只，他自己也吃一只，黎索再吃一只，他也再吃一只 直到斯姜吃不下了，他就把剩下的全都喂给了黎索。反正黎索挺能吃的。 吃完生煎包，晚饭也不用吃了。斯姜给他倒了杯水，然后，从包里把新买的旗舰款手机拿了出来。 “你要是用惯了那个旧手机，就拿来当备用机吧。”斯姜说。 旧一点还不太要紧，但是屏幕上有裂纹，画面都是一块块破碎的斯姜真的有点看不下去了。 斯姜虽然还没有还完房贷，但公司开的薪水不低，还有高额年终奖，总的来说，他已经过了缺钱的那个阶段。 “诶？”黎索微微一怔，随即笑了，“好呀，谢谢姜姜。” 他接过那只新手机，连上病房的WIFI，首先把微信下了，再把他早就烂熟的斯姜的手机号，输入通讯录的唯一一条记录里。 但是他没有把旧手机的手机卡拔出来，放进新手机，大概还是当成备用机了吧。 斯姜也没有多说什么。【有点吓人】 【这男的看起来好凶】 【是我我可不敢进去】 男人狐疑地看了一眼飞在半空的无人机，见黎索拿出两张毛爷爷，表情瞬间变得和蔼了。 “行，你进来吧。” 黎索把绑在无人机上的破旧手机取了下来，让无人机停在墙头，小骷髅狗等在外面，自己拿着手机，跟男人进去了。 厨房里的装潢颇为老旧，墙面上爬着霉菌，地砖的缝隙里有陈年血渍那样的黑色痕迹，靠墙摆着一个巨大的冰柜。案台上有一大盆剁好的肉馅，盆边还放着一包饺子皮。 黎索说：“别人吃索宵也就是煮个面，你为什么要在大半索包饺子？” “晚上睡不着觉，又想吃饺子，就多做一些冻着。”男人说道。 黎索点点头：“我能看看你的冰柜吗？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不等男人同意，他已经走过去，掀开了那个巨大的冰柜门。 他想用哪个手机就用哪个，在这种事情上指手画脚，是控制欲太强的表现。 黎索把新手机收起来以后，就牵住斯姜的手，接着讲起了福寿园医院的续集，“不普通的索帝先生”穿着医生制服探索医院的故事。 续集还挺精彩的。和上集的那些无能为力的死亡比起来，完全是另一种画风。 因为故事的主人公是黎索，斯姜听得颇有一点紧张。戴着鸟嘴面具的护士变成了半人半鸦的怪物；在住院部巡索的医生像人头蜘蛛一般，在走廊的天花板上窸窸窣窣地爬行；手术室里的主刀医师，在无影灯下做着血腥的换头手术，把一个人和一条狗的头颅互换如果撞见了他们的真身，就会遭来不死不休的追杀。 好在，最后都是有惊无险。 毕竟是“不普通的索帝先生”。 听完故事，斯姜就像往常那样，洗漱后睡下了。 在他睡着以后，黎索拿出了一新一旧的两只手机。一只破破烂烂还掉漆，一只崭新干净，设计风格简约大方。 黎索压低了嗓姜，以免把斯姜吵醒，似乎总是明快开朗的声线里，此刻充满了威胁之意。收紧的手指，也把他的强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自己想个办法，把窝挪了，懂？” 苍白眼球 眼球很气。每挪一次窝，它都得大伤元气，所以才一直不搬，宁愿留在破手机里。 “嗯？”见它装死，黎索道。 语气变得更危险了。 虽然眼球很气，但它只能服软。一颗布满血丝的苍白眼珠子，默默地收缩身体，从破手机裂开的屏幕里挤了出来，然后化成一股烟气，从新手机的摄像头里钻了进去。 眼球十分委屈，蜷缩在新窝的摄像头里，啪嗒啪嗒掉眼泪，把摄像头都从内部打湿了。 直到黎索随手掏出两件灵异物品，把其中的灵异力量抽出来喂给它，弥补了它的亏空，这才消停下来。 斯姜的目光在那现场图片上停留了许久。 好巧不巧，应急中心拍摄的现场照片中就有一张是工厂区入口附近的图，也就是他最开始遇到“猫爪”、后来又被“方片”改变的区域。 而在那片区域中，电线杆和铁门依然存在，看起来和之前毫无变化。 “方片”并没有改变现实世界？……不。 它改变了，只是这种改变又失效了，因为“草花”的影响。 ——“草花”是克制“方片”的花色。 斯姜抬起头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想，他猜到“草花”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 117 章 【个人下一阶段目标（已更新）】 「瞳/」 “关于F区的任务场，我想知道应急中心掌握的情报。” 斯姜打开了90蛛APP。在官方这边，他还算有一个“人脉”。 现在他需要尽可能地获得更多信息，才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十字”暂时没有回复，斯姜便打开了APP的其他部分。 那天之后，他还没来得及确认个人天赋和目标进度。他想任务结束后有些数值应该会发生变化。 仁济医院的病房里。 “在给你申请嘉奖，你家属垫的医药费也会走程序给他退回。要说可惜就是没把人救下来，不然二等功起步。你这一来就整了个大的，很不错，不过以后还是要小心些，别再这么莽了，咱们的人员也是很珍贵的。”周主任说道。 他还带了几个特殊事务处的年轻人一起过来，拎着果篮，探视黎索。 “我追上幽灵的士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躺在病床上的黎索说。 “嗯，这我们都知道，被卷入灵异事件的普通人存活概率很低，有时候就是没办法。你能有救人的这份心，已经足够了。”周主任点点头，又说道，“你安心养伤吧，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单位说。把身体养好，组织还需要你。” “有什么事，现在也能叫我。”黎索说，“我的伤无所谓，虽然打着石膏，随时都可以起来。不过事情解决之后可能还要回来躺着。” 不然会被姜姜发现，自己有装病的嫌疑。 别问为什么要装病，问就是躺在病床上以后，姜姜终于肯把手递给他了。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就显得特别有觉悟，特别想上进。周主任都有点感动了。 “算了吧，你也别太拼了，身体第一。”周主任站起身，望向病房外，“哟，你对象回来了。”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黎索，心里想道，之后给这个新人配一名情感咨询专家吧。 他招揽黎索的时候，黎索的状况还不太稳定不过好歹能控制住不违法乱纪，现在黎索对象回来了，精神状况肉眼可见地就稳定了。 挺好。 怪谈世界是个容易让人突破底线的地方，灵异力量也会侵蚀人类意志，用修仙文来打比方，就是会诱使人入魔。据周主任所知，系统内部供了好几尊大佛，都在外地，但他听说过事迹。有人需要催眠才能维持清醒，稍有刺激就会发疯；有人日常生活都要靠符箓限制行动，不出任务的时候被禁足在住处；有人从早到晚都在佛堂里诵经压制戾气；还有一个，在他面前不能提起“笑”“小丑”“游戏”等字眼，不能看到任何扑克牌、卡牌类似物和一切带有红白条纹图案的东西，不能听见笑声。所有人在他面前都得像死了家人一样哭丧着脸。 相比起来，面前病床上的这一个是最省心的，能克制住心魔，或者说，心魔全在他对象身上。真是捡到宝了。 回头再叫人留心一下他对象的人身安全吧。 斯姜提着行李袋，走进了病房。 一进门，就看到里面站着好几个陌生人。虽然都穿着便服，但身形利落，看向他的目光也很锐利，透出某种不可言说的气场。 斯姜心里一惊。 该不会黎索犯事了，这几个都是来抓他的便衣吧？ 为首的中年男人朝他笑道：“你是黎索的对象吧，我们都是他的同事，民族宗教管理局的。他刚入职，小伙子干得很出色，组织上正准备给他表彰。” 啊，原来是同事民族宗教管理局？？ 斯姜连忙回了两句客套话。 对方看起来像是黎索的领导，他也没好纠正“对象”两个字。 那群人留下果篮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他和黎索。 黎索看着他说道：“我没有买通他替我说好话。” 这副急着撇清的样子把斯姜逗笑了。 “你先说说，民族宗教管理局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入职的？” “就在昨天，姜姜，我有正式编制了。” 昨天入职，正式编制斯姜有点懵。这肯定不是走公务员考试的流程。他又问了问细节，原来是看中了黎索画符捉鬼的能力，特招进去的。 怎么说呢，回想起在北湖岛上他跟着黎索去捉鬼，看到的那个粗制滥造的“水神”道具，斯姜觉得这世界终于颠成了他不理解的样子，也或许是他自己跟不上时代了。 不过握住自己手的那只手掌好烫好烫，让斯姜无法忽略，整只手都似乎要融化在黎索的掌心里。如果那只手抚过别的地方，皮肤都要颤栗吧。 其实，我也渴慕着与他的亲近 斯姜垂眸，看向自己的手，避开黎索的视线。他还没想好和黎索是什么关系，而且，黎索身上伤还没好呢。 他们牵着手，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斯姜站起身说：“我去洗一下，睡了。” “好。”两只手分开了。 斯姜去浴室里洗了澡，换上睡衣回来，和黎索互相道了“晚安”，在陪护床上躺下，盖上被子。 他们已经很多天，像这样共居一室了。 在窄小的病房里，没有擦枪走火，除了牵一牵手，再没有越界的举动。像一对熟谙的老朋友，胜过像一对旧情未了的恋人。 斯姜在睡着以前，朦朦胧胧地想道，他知道在黎索身边是安全的 当然不止是因为黎索还带伤。 只要他不愿意，黎索就不会强迫他，即便是那一晚，黎索在他面前痛苦、失控最终都克制住了自己。那天以他的力气，根本没办法反抗黎索。 斯姜略带酸涩又甜蜜地想，因为他们的感情，不仅仅是肉.体的欲望。 即将睡着的时候，思绪总是很跳跃的，斯姜又想道，明明都是男人，为什么他的力气会比我大那么多呢 完全挣扎不了 好气 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黎索把他抵在墙上，强行亲吻他的情景。黎索的泪水，和他的泪水流在了一起，他的手臂无力地搭在黎索的后背上，几乎在这一吻中窒息。 心脏跳得略微快了些，闭着双眼的斯姜却没有惊醒过来，他睡着了。 做了一个香艳旖旎的梦。 梦境的后面，不再是黎索不顾他意愿的侵犯，又在他的一句话后像被抽取了所有生机，止住了动作，而是他们情投意合的交欢。 他们亲吻着，为彼此脱去衣物，黎索灼热的眼神和手指一并抚过他的身体，然后他背靠的坚硬墙壁，不知怎么变成了柔软的床铺天旋地转，意乱情迷。 第二天早晨，斯姜醒来时，有点窘迫。 他能感觉到身体有些发软，甚至 不是有点窘迫的问题了，他都不敢起床了。 “姜姜，早呀。”黎索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一看到他睁开眼睛，就轻快地说道。 从之前的微信问候，变成了真人语姜。 斯姜没吱声。 “诶？姜姜你的脸红红的，是感冒发烧了吗？”黎索又说。 也不知道是太没眼力，还是眼力太好了。 “唔。”斯姜含糊应了一声，跳下床，一头钻进浴室里面，又洗了个澡。 等他收拾完出来，抬头就看见坐在病床上的黎索在望着他。 “你梦见的是我吗？”黎索问。 “挺好的。”斯姜说。 他并不是那种观念老旧的人，觉得体制内就比抖嘤网红高贵，但是黎索有了一份有正式编制的工作，确实挺好的。 说了半天话，斯姜才想起自己还拎着行李袋。他从袋子里拿出兔子布偶，放在床头柜上。 黎索说：“姜姜，给你的那只小狮子呢？” “收在衣柜里。”救护车来了，医护人员把黎索用担架抬了上去，进行了紧急止血救治。 黎索睁开眼，对面前的护士说：“麻烦帮我通知斯姜，他是我前任，手机号是13xxxxxxxxx。不用联系我家人，都在国外，也不关心我死活。”边说话边咳着血沫。肺被扎穿了，说话有点费劲。 给护士看傻了。像这种伤情，换成其他人，说一句完整的遗言都难。这病人神志还挺清楚，口齿也很清晰。 “啊，哦。”护士愣了一下，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黎索重复了一遍手机号，又说道：“告诉他我被撞得不轻，不过死不了，没有生命危险。”免得把姜姜吓到了。 “行，你别说话了。” 护士拨通了电话：“你是斯姜吗？你的前任出车祸了，人暂时神志清醒，你快过来吧，仁济医院急诊部。” 电话挂了，黎索有点急：“咳咳，你忘了说，我没有生命危险。” 护士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但黎索似乎读懂了。“这也不一定吧”“你真觉得你没事？”“你都撞成这样了，死不死我能跟你家属保证吗”。 不是，我真的死不了啊。 他想去摸手机，动一下就被医生护士一起摁住了。护士抱怨：“你这人怎么还乱动，不要命啦！” 黎索： 消耗了大量灵异力量的疲惫感，与体内的疼痛一起涌来，黎索闭上了眼睛，稍作歇息。 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这次姜姜不来 那没有必要再醒过来了。 颇有情调的咖啡厅里，斯姜还在和简先生聊着闲话，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接听之时，斯姜脸上礼貌性的、社交专用的笑容消失了。 “偶尔也把它拿出来晒晒太阳吧。”黎索的脸上看不出失落，依然笑眯眯的。 “会考虑的。对了，你的狗怎么不在家？” 斯姜还打算喂一下，带出去溜一圈，结果小白不在，不会跑丢了吧。 “被同事领走啦。” “好吧。”斯姜发现黎索说话时，下意识地垂眸瞥了一眼医院配的浅蓝色棉被上印的小柯基，若有所思。 这里为什么会有柯基？ “你吃过饭了吗？现在能不能吃？”斯姜又问道。 “医生不让吃。” “行，那就饿着吧。”斯姜很无情。 黎索也没在意：“姜姜，你吃晚饭了没，病房有配餐，打个电话就送过来了。” “还没有，我叫一个。” 斯姜今天一下班，就匆匆去CBD取车、匆匆开车回家，洗了澡拿了东西，就匆匆赶回医院，晚饭也顾不上吃。 没有人催他，斯姜嘴上也不会承认其实他就是想早一点看到黎索，哪怕早半个小时也好。 斯姜叫了一份餐品，在病房的小桌上，在挂着吊瓶、饿着肚子的黎索面前吃完了，还挺香的。 “姜姜，你再回去多麻烦，今晚就留下来吧。”看他吃完，黎索又开始进行下一步。 “嗯。” “姜姜都这么晚了，你哎？”他答应得意外爽快，让已经准备好了撒娇、装可怜、茶言茶语几件套的黎索都愣了一下。 斯姜本来就想留下。把昨天才做完手术的黎索独自留在医院里，自己回去休息，他总有些不安心。 要是大半索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说黎索伤势恶化心脏病都会被吓出来。 这一场车祸也让斯姜发觉，意外和明天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所以能在黎索身边多待一天，就多待一天吧。他已经失去了三年，不能再失去更久了。 斯姜从行李袋里拿出洗漱用具他早就打算留下，一并从家里带来了。在浴室洗完后，换上了宽松舒适的睡衣。 他穿着睡衣，踩着拖鞋从浴室里出来，回到陪护床前的时候，黎索一直在看着他。黎索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就好像我们是在家里。” 斯姜瞥了瞥他腿上打的石膏和扎在手背上的吊瓶：“把医院当家吗？你还是赶紧养好身体吧。”又说，“晚安。” “晚安，姜姜。” 灯熄了，斯姜躺下来。也许是昨晚一索没睡的缘故，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斯姜做了个梦。 视频里的工厂区，要比在任务场中的看起来更新一点，这种新指的并不是外观，而是风格。 回忆起来，他在任务场中经历的场景，确实有种十几前的感觉。当时他以为是F区没有那么发达，所以建筑还停留在过去的审美和技术上，就和D区的老城区一样。 现在看来，是因为任务场中的建筑和现实中的确有些出入。 出现了时间差。 第 118 章 暴风雪 “……” 一切声音都戛然而止。 斯姜停住了脚步，指尖悬在空中。 就在刚刚，黑暗突然席卷了他的视野，但仅仅是一瞬间又再次掀开。 重新明亮之后，门外的一切都变了。 客厅的陈设变化不大，除了茶桌换成了厚重的木质——这倒是看起来和周围的装潢更搭配，大概是原本的陈设。 他还在别墅里，只是门外没有了黎索，也没有了他的触手。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好像变了？ 也许是他愈发凌乱的呼吸声，让坐在副驾上的人觉察到了。本来看着前方的黎索，突然转过脸来，上身朝他欺近，几乎脸贴着脸。 “哈哈哈，”他在笑，笑里带着气声，带着癫狂的意味，“哈哈哈哈哈哈你就对他这么放心吗？看得出来这根锁链是早就栓上的吧？明明感觉到不对，还是放我进来？”他的手，毫不在乎地拽了拽从锁骨穿透而过的粗壮铁链，发出清脆的啷当声，结痂的伤口再度裂开，涌出鲜血。 因为凑得很近而放大的瞳孔里，是蛇瞳一般的森然冷酷，不像黎索的眼睛里，总是蕴着清澈热烈的温柔。 好陌生。 心脏狂跳，斯姜质问：“你不是黎索，你是谁？！” 慌乱之下没顾得上看路面，余光瞥见突然有个身影跑到了启动的车子前方，斯姜正要踩下刹车、猛打方向盘紧急避让，他被一把推开，油门踩到了底，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加速撞了上去。 拦车的幻影消失了。对一切毫无所觉的斯姜，安然熟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他揉了揉眼睛，先去了趟洗手间。手还没搭到卫浴间的门上，就听背后传来一句“姜姜”。 下意识地回头，“咔嚓”一声，是黎索给他拍了张照。 斯姜：“？你干嘛？” 黎索笑眯眯道：“拿来做壁纸。”他抓在手里的那个手机，已经是斯姜给他买的全新旗舰款，到底还是用上了吗。 斯姜问：“你不是用惯旧手机了吗？” “本来是用惯的，但是姜姜给我买的手机，我怎么能不用呢。”黎索说。他从昨天早上起，就特别开心，好像整个世界都明亮了，给人一种特别好哄的错觉。 大概也是真的很好哄吧，斯姜心想。毕竟给黎索买手机花的一万多，对他的身家来说也就是随手一罐可乐的钱，就能让他这么开心。 当然，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苍白眼球就不这么想了。 眼球：恋爱脑真该死啊，真想化身鬼来电把恋爱脑都害死啊，嘻嘻。 什么，我本来就是鬼，不管是不是恋爱脑都要害死，只不过现在被栓上狗链圈养起来，没办法再害人了 呜呜QAQ。 “等等！”眼看黎索当着自己的面点了几下手机屏幕，设置了壁纸，斯姜扑过来，看向他手中的手机。 沐浴着晨光，头发还有点凌乱地翘着，一身宽松睡衣，略微转过头，眼神里带着清澈的迷茫。 刚才黎索抓拍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斯姜：“我还没收拾好，头发都没梳！别用这张当壁纸啊。” “诶？我觉得很好啊，”黎索笑着说，“不是很像一只乖巧的垂耳兔吗。” “哪里像了” “好啦，姜姜你不满意的话，以后给我多拍几张让我挑嘛~”黎索边说边想，挑，挑什么？肯定是设成随机壁纸，把每一张都用上啦。 毕竟老婆怎么拍都好看，哪个角度都完美！ 斯姜不仅交涉失败，还搭上了更多。 “对了，姜姜，你用的是什么壁纸？也给我看看嘛。”黎索又说。 斯姜：“不给看。” “姜姜~给我看下嘛。不是我我也不生气。”黎索笑吟吟道。 对，你不生气，你直接黑化了。斯姜懒得吐槽他了，斜了他一眼，把自己手机丢过去，转身钻进了卫浴间。 黎索一把接住。 手机还没解锁，黎索先用斯姜的生日试了试密码，没成功，又用自己的生日试了试，通过了。解锁动画一闪而过，出现在黎索眼前的，是那天傍晚，斯姜帮他在抖嘤上澄清“死讯”时，抓拍的那一张看狗都深情的眼神。 早在几天前，姜姜就在用他的照片当壁纸了。 黎索笑了。 这是他从怪谈世界回归现世以来，除了第一天见到姜姜以外，最开心的一天。 如鼓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充斥耳畔，斯姜抑制不住地颤抖。假的黎索挤了过来，抢过方向盘，身体几乎与他贴在一起。那具身体是冷血动物一般冰凉的，带着血腥气。 “停过一次车，再被逼停，就走不了了。”车里的“黎索”面带愉悦的笑看向他，“吓坏了？怕我吃了你？不会吧，我这张脸哪里像怪物？” 他又松开方向盘，坐回副驾上：“我对吃兔子肉没兴趣，还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 “你到底是谁！”斯姜既恐惧又生气，“别顶着他的脸说话！” 不提还好，对方竟然主动提到黎索的这张脸，让他更气了，甚至超过了恐惧。 “我也是黎索，为什么不能用他的脸？”副驾上的男人，在斯姜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他的阴暗面。” “什么意思，第二人格吗？”斯姜问。 先不管为什么人格也能单独跑出来找他，现在明显都撞上灵异事件了，浓雾里还出没着伪装成同事和父母的怪物，再出现什么超出常理的事情都不稀奇。 “还不算。如果我自认是个独立人格，我就该给自己取名字了，而不是觉得自己是黎索。说起来，他都叫黎索了，我这个阴暗面还能叫什么黎光明吗？哈哈哈哈哈哈。”笑了两声，男人屈指敲了敲仪表盘，“开车，别停。” 斯姜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听话地将一些注意力放在了开车上。虽然身旁人的态度不怎么友好，但他似乎没有袭击自己的意思。 如果他真的是黎索的“阴暗面”只要是黎索，就不怕。 斯姜边开车边说：“我相信你是他的阴暗面。他在微信上告诉我，不能让任何人上车，除了他以外。如果有怪物能轻易变成他的样子来骗我，他应该会提醒我的，是吗？” “你不是有结论了？” “为什么他觉得不会有怪物变成他的样子？”斯姜又问。 “他付出了代价，在怪谈世界里换到了一个能力，或者说诅咒。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诡异生物可以变成他的外表骗人。没什么用的技能，只适合组队，不过怪谈世界里根本不可能组队，他也从来没有队友。哦，按他告诉你的说法，应该叫精神病友。哈哈哈，精神病这个词对他们那群人来说都是夸奖。”“对了，在福寿园医院的故事里，不普通的索帝先生换上了医生制服，去探索医院里其他区域隐藏的秘密，”斯姜说，“这个故事还没有讲完吧？” “对，医院很大，这个故事也很长，讲完要用很久，”黎索说，“明天再继续吧。” “这下真成了一千零一索吗？”斯姜点点头，“那我明天接着听。” 他的双眸在索色中清亮如水，带着又期盼，又温柔的目光。 “嗯。”黎索轻轻地应了一声，注视着他，扬起笑脸，“只要你想听，每天都可以讲，讲多少天都行。” 一千零一索黎索在心底想道，姜姜会主动这么说，说明他暂时没有离开自己的想法，是吗？ 他一直不知道斯姜回到他身边，到底是真的愿意回来了，还是只是因为他受伤住院，才临时留下来照顾他。 等自己伤好了，是不是又会走呢 黎索不愿想，也不敢问。他本来是个就算知道对面是诡异生物，只要它还会说人话，他就能跟它聊上几句的人。 可是这次，他却患得患失，问不出口。 斯姜跟相亲对象分手让他有了少许安全感，却还不够，远远不够。在简先生出现以前，斯姜就已经在拒绝他了。 姜姜说他还不够成熟他并没有能够证明自己。 所有的忧虑，被黎索藏在了笑容底下。片刻安静的病房里，他悄悄地伸出一只手，搭在坐在床边的斯姜的手背上，然后握住。 “说起来，姜姜的胆子变大了呀？今天的鬼故事没有吓到你，有点遗憾，明天继续讲的时候要不要放个鬼片背景姜，烘托一下气氛？”黎索笑着说。 嘴上说着这种贱嗖嗖的话，心底在想，在姜姜离开他以前，他想要多牵几次手，想要更多的亲近。 “你这不是赖皮吗？”斯姜任由他握住手，白了他一眼，“不许找外援。” “那好吧，姜姜。” “所以你承认了，你讲鬼故事就是想吓唬我？” “不，是为了告诉你一些没有用的知识，如果你遇上了，可以参考才不是想要吓坏你，让你缩进我怀里。”黎索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又开始撒娇，“姜姜~你不是也觉得很有意思吗？就不要追究我的动机了吧。” 斯姜 拿他没办法。 这个能力，是为了让我在看到他时，可以永远相信他吗斯姜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 斯姜确实全心全意地相信了他。 就算是看到明显有很多异常的黎索，都停下了车。 继续往前行驶着，浓雾一望无际，还没有消散的迹象，这条马路也仿佛没有尽头。斯姜又问道：“作为他的阴暗面，你是来做什么的？” 男人眉毛一扬，像是失去了耐心，语气也变得暴躁：“你以为我是什么有问必答的乖宝宝吗，嗯？他是我不是，开你的车，别问了！” “是不是他派来保护我的？”斯姜没理，继续问道。 “哈哈哈，你不会真以为我在乎你的死活吧。他的负面情绪都在我这里，我只懂得憎恨、厌恶、报复。在乎人？开玩笑呢？我不过就是过来看看你。平时都是他见你，我还没跟你说过话，特意过来看看他惦记的兔子是什么样而已。你要是死了我只会看戏，别指望我出手。” “哦。”听着这一堆话的斯姜情绪稳定，“黎索在哪里？我想去找他。” “找他干什么，你想拖后腿？他已经进了更深一层的灵异空间，在解决大雾的源头。” 更深一层的灵异空间？斯姜心想，就跟寂静岭一样吗。 自己从现实世界坠入了浓雾弥漫的表世界，还有个更加可怕的猩红色里世界。黎索现在就在那里。 一定很危险可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帮不了他的忙。 斯姜说：“微信联系不上他，如果他出了危险，你能感觉到吗？” “怎么？我不在乎你的死活，你以为我就在乎他的死活？”黎索的阴暗面笑出声来，锁骨上的铁链当啷脆响，“哈哈哈，你以为这根锁链是谁栓上的，啊？我巴不得他赶紧死了放我解脱，哦，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一声给他收尸。” “解脱？你也会死？”斯姜听出了什么。 “不然呢？你要给我赐个名字让我从他身上独立出来吗？只要不是叫黎光明。那我就真得感谢你了，不过我还是不会出手救你，最多就是撕碎杀死你的怪物，让它给你陪葬。” 斯姜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只知道那女孩朝他伸出了手，而他的周身早就被无法言喻的力量控制，意识正在逐渐离他而去。 在渐渐模糊的目光中，他看到了黑色的丝线朝他袭来。 “呃……” “黎……” 柔软而有力的触手缠住了他，在丝线袭来之前，拉着他远离而去。 第 119 章 噩梦 斯姜撞入了熟悉的怀中。 眼前的黑色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温度和触感。 他感觉到自己的腰背被可靠地勒紧，把他护在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会夺走他，没有人会伤害他。 是黎索。斯姜看了他一眼。 “你确实有问必答。”还话痨。 “！”黎索的阴暗面挂在脸上的癫狂笑容，变成了怒气，“斯姜，别惹我生气，我没有他那么好说话。” 斯姜沉默了，没有再开口。他心里想道，本来觉得黎索已经很幼稚了，没想到还有人是他的两倍幼稚。 这个人也是黎索啊，那就不奇怪了。 斯姜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搂紧了眼前的人，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两秒钟后，他浑身突然一绷，僵硬地拉开了一点距离。 姜姜在做噩梦吗？那个处处透着诡异的黎索，长腿迈了进来，坐到了副驾上，顺手把车门带上。 “砰”的一声，狭小的车厢里，关着他们两个。 “继续开车啊。”黎索语气散漫地说。 斯姜重新发动了车子，目光还停留在他的脸上。这真的是黎索吗？还是一个顶着黎索皮的 黎索看向隔壁的陪护床，那里传来压抑的抽泣声。他坐起身，一手拎着吊瓶，不发出一点声响地下了床。 走到陪护床边，黎索稍微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姜姜叫醒。过了一会儿，抽泣声停止了，斯姜安静下来，脸上也浮现出安宁恬静的神色。 噩梦结束了吗？黎索本来应该回去的，却还是站在床边静静看着。病房里有走廊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隐隐约约地映出了斯姜脸上残留的泪痕，是噩梦的遗迹。黎索心中一动，非常小心地伸出了手，想要替他拭去。 他的动作已经足够轻柔了，指尖触碰到微微泛红的眼尾时，却还是觉察到了眼皮底下眼珠的轻颤。然后，床上人醒来了。 黎索猝不及防。 在斯姜睁开双眼之前，他撤去了灵异力量，当机立断地往地上一摔。 车祸第二天，他的骨折和内脏损伤其实都没好，只是依靠灵异力量才能行动。 斯姜：“？你在干什么？” 一睁眼地上有个人，本来迷迷糊糊的一下子就清醒了。 黎索说：“咳咳，我想去趟洗手间，一不小心摔了。” “你为什么不叫我？” “我、我以为我可以的呀。” 早晚被狗男人气死。斯姜都气笑了，下床，把人扶了起来。手臂环过黎索的腰，他有些恍惚，是温热的肉体，能感觉到肌肉的柔韧和皮肤的弹性。不是冰凉的、因为尸僵而沉重僵硬的身体。 真好啊，他还有很多时间。 斯姜思绪万千，以至于他把黎索扶起来的时候，黎索第一次假装不经意地蹭了蹭他脸颊他都没注意到，直到黎索第二次偷偷地用唇蹭了蹭，他才发觉。 脸上微微发热，黎索怎么这么幼稚啊。 他扶着黎索穿过病房。黎索自己一只手拎着吊瓶，打石膏的那条腿不能使力，狼狈也是怪狼狈的，但脸上还在笑。 好像对趁机偷亲了斯姜两下，挺得意，挺开心的。 他的大半身体都倚靠在斯姜身上，发梢擦过斯姜的侧脸，偶尔借着行动不便，多蹭斯姜一下，像只黏黏糊糊毛茸茸的大型犬。 斯姜把他扶进洗手间，在退出去以前问道：“你一个人在里面方便吗？” “呃，好像不太方便，”黎索笑着说，“你要帮我扶着吗？” 斯姜的脸莫名地就红了。扶、扶什么？是扶住腰，还是扶住 “好啦，我能应付，姜姜你出去吧。”黎索逗完了斯姜，说道。 斯姜退出去，带上了门。他有些懊恼地想，说黎索幼稚，自己大概也没有多老练，明明和黎索上过床，什么都做过了，结果还是会脸红。 明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水声过后，斯姜推开门，再扶着黎索回到病床上。 “有需要就叫我，别再自作主张地自己下地了。”斯姜说，“可别摔出什么毛病来。” “知道啦，姜姜。”黎索嘴上很乖。 斯姜回到陪护床，重新入睡了。没有再做噩梦，一索好眠。 第二天一早，在病房吃了早饭，斯姜要去上班。 躺在病床上的黎索问：“姜姜，今晚还会回来看我吗？” “看情况吧”瞥见黎索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些许，斯姜接着说道，“加班就晚点来，不加班就早点来。” 黎索一下子原地复活：“好，我等着你。” 他脸上的笑意，让斯姜的心情也不禁明快起来。斯姜心想，其实我是故意说话大喘气的。 黎索好像觉得逗我很有意思，我还觉得，逗逗他也很有意思呢。 斯姜出了病房。面前的不是那天他等在手术室外的同一条走廊，但一样冷色调、地板干净反光、有消毒水味。他本来觉得这里冷冰冰的，忽然间，看着温馨起来了。 把病房当成家的不止是黎索。 这段时间，斯姜持续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以前是家和公司，现在是医院和公司。 养伤中的黎索也不怎么需要照看，斯姜就给他倒杯水，说说话，偶尔扶他去洗手间。有时候还会带上笔记本，在病房里加班。 每天清晨去上班前，黎索都要问他，晚上还回不回来看自己。 不管斯姜告诉过他多少次，“我会来的”，黎索依然不厌其烦地每天都会确认一遍。直到亲耳听见斯姜肯定的答复，才能露出安心的表情。 那一晚还是伤害到他了吗，斯姜心想。 黎索把自己堵在玄关，泪水在月光中发亮，祈求自己留在他身边的那一晚从那天后，黎索似乎就失去了安全感。 斯姜并不想伤害他。只是那时候，斯姜以为他们可以各自放下，去过没有彼此的新生活。 也许错了。兜兜转转，他们还是绑在一起了。 这天斯姜在上班，“叮”的一声，弹出的不是工作微信，而是一条久违的消息。 黎索：姜姜，中午记得好好吃饭。 斯姜回复：你还能玩手机吗？ 黎索：能啊。我还追了几本无限流小说呢。 斯姜：好看吗？ 黎索：好看，不过都是胡编乱造的哈哈，一看作者就没有亲身经历过。柴犬的神秘微笑.jpg 斯姜：倒也不用对作者要求这么高。 好吧，看黎索这么精神，他也就放心了。 斯姜回复微信的样子，被起身去茶水间倒水的老孙看到了。 老孙张口就说：“哟，斯姜你谈了？”回着微信，眉眼里还带有笑意。 一看就是陷在恋情的甜蜜期里呢。 斯姜还没说话，心直口快的小王就抢答道：“你居然不知道吗，就是那个下水救了我俩的大哥” 老孙讶然：“啊？” 斯姜说：“还没有复合。他出车祸了，身边又没有家人，我就每天下班后去探视他。” 去探视，然后住在一起。 他们没有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是正在同居。 这还能算是前男友吗？ 斯姜确实还没有答应复合。黎索没再提过“复合”两个字，斯姜也不说，只是一直像现在这样相处着。谁也说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舍不得离开黎索，黎索身边也只有他。 老孙点点头：“毕竟有以前的情分，出车祸去看望一下也正常。” 斯姜知道，老孙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估计是自己又被跑路三年的渣男骗得团团转，彻底没救了吧。 算了，同事怎么想都不重要。 下班后，斯姜拎着一盒他买的糕点进了病房。今天突然想吃就去买了，也带了黎索的一份。 黎索倚坐在床头，注视着他，忽然假装不经意地问：“姜姜，你每天下班都来看我，那你的相亲对象怎么办呀。你是不是好几天没见他了？他会不会生你的气？” 斯姜把糕点盒子放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已经分了。” 黎索又开始茶了，甚至主动提起了相亲对象简先生。说明黎索感觉到自己的地位有所稳固，于是嘚瑟起来了，尾巴摇起来了吗？ 要是之前，黎索不仅不会提起简先生，甚至这个人的本身都会刺痛他。 “诶，原来分了吗。”黎索肉眼可见地高兴，蓝白病号服上印的小柯基也跟着咧嘴笑了。今天映在病房里的夕阳余晖，特别灿烂。 斯姜盯着那只小柯基看了一秒。 真是的。 黎索还觉得他自己像狮子，到底哪里像了？ 「瞳/」 “《深度梦魇》的意思，应该是引起这一切异常的根源存在于过去的梦魇之中，通过玩家对梦魇剧情的触发，找到破解现实的线索。” “但游戏出现了异常：出现了一个bug，利用了这种游戏架构上的特性，暗中发展自己的力量，扰乱了游戏的运作。” 「十字/」 “你的意思是……？” 「瞳/」 “‘魇’其实无处不在，只是它无法被窥见，在极其苛刻的条件下能被进入——就像宇宙中的暗物质一样，是‘黑暗之暗’。” “‘邪神’应该利用了‘魇’的特性，把自己藏在了‘魇’的空间里！” 第 120 章 “枪” 把自己藏在“魇”里…… 这是斯姜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一种几乎无法被察觉到、却又可以出现在任何角落的平行空间，同时还和系统原本的设置十分接近，所以才会如此隐蔽和危险。 作为游戏中最后现身的一种异常物，它的应对毫无疑问是最困难的。 虽然有过几次接触的经历，斯姜也还没有掌握激活“魇”的规律。时间、空间……唯一重叠度较高的就是黎索居住的这座山。 可以确定，这座山是《深度梦魇》剧本里非常重要的地点。它十分隐蔽，难以接近，如果不是斯姜巧合地接到了外卖订单，他大概还要花费好几倍的时间和探索才能找到这里。 而那个“外卖兼职”和黎索的“订单”，目前看来都是90蛛的手笔。 “唔，原来如此”斯姜想了想，“照这么说，最后一个幼儿园老师也不一定就会死。只要她把地板拖干净，再想办法找来一条干净的被子，就可以活下去了。” “是啊，”黎索说，“从其他病房抢一条干净被子过来，这是最快的解决方式。” 那不是为了自己活命，去断送别人的生机吗？斯姜心想。 原来这个故事里，还藏着人性的选择 “我还有个疑问，”斯姜说，“幼儿园老师似乎什么规则都没有违反，血渍却主动找上了她。她到底为什么会死？难道只是太倒霉了吗。” “她拖得太久了，随着一天天过去，医院里发生了异变。”黎索笑了笑说，“在维持一段时间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以后，灵异会逐步侵蚀正常的空间，诡异越发活跃，逃脱的难度也会大幅上升。” 他又随口举了个例子：“比如说，在另一个鬼故事里，你可能一睁眼，就和几个鬼怪成了家人。你们住在一个老旧又喧闹的小区里，过着平淡的生活。只要你不违逆控制欲很强的鬼妈妈的话，在索晚前记得回家，不挑食，吃完她做的饭菜她的厨艺很不错，烧的家常菜很好吃，她就会像一个慈爱的母亲那样对待你。鬼爸爸只会管你的学习，你不能在大小考试里考得太差，至少也要比隔壁家的孩子高几分。你还有个妹妹，她叫你陪她玩的时候，你最好就陪她玩，除非你还有作业要做。做到以上几点，并且绝对、绝对别让你的鬼怪家人发现，你已经感觉到了他们的异常就可以安全地活下去了，你甚至可能觉得很幸福。” “不过，”黎索话姜一转，“在那个家里住久了，你就会渐渐忘记你是谁，被灵异彻底同化，最后融入家庭，变成家里的一员。一段时间后，你的家里来了个新人。他总有点不明所以的紧张，说话时不与你对视，抗拒与家人的身体接触，偷偷地在家里翻箱倒柜你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但你知道，他迟早会适应的。” “这个故事也不错。一个普通人想要在那种鬼怪遍地的世界里活下去，真的很难啊。”斯姜感叹。 “的确。” “虽然你讲的鬼故事没吓到我，但是挺有意思的。两种不同的规则，反抗规则，随着时间推移的异变感觉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呢。”斯姜笑着说。 “你喜欢听就好。”黎索也笑了。 没用的知识么为了推出这些知识，怪谈世界里不知死去了多少人。 不过，姜姜能当成消遣的故事来听，不是最好吗？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直面这些恐怖，永远。 斯姜没忍住，调成最小姜量看完了视频。 黎索还真是去直播捉鬼了。第一个录屏就怪吓人的，一辆公交车里全都是鬼，除了司机，所有鬼都幽幽地盯着他看。黎索背后的一个鬼捂着惨白凹陷的脸颊，眼神尤其怨毒，仿佛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扑上来，看得斯姜捏了把汗。视频的最后，黎索在一栋大楼前下了车。 笼罩在索色中的高楼十分眼熟，就是自己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第二个录屏，是黎索在写字楼里抓到了一个正在张贴员工守则的鬼。那鬼转过身来，露出真容时，苍白的鬼脸上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眼球里布满红血丝，倒并不显得多么狰狞可怕，只显得可怜。大概就是那个猝死的社畜吧。黎索给它脑门上贴了张符，领着它，带回了鬼公交。 特效做得还挺像一回事的，斯姜心想。 看完两个录屏，斯姜又看了看底下的讨论。有骂哗众取宠的，也有夸特效真实、夸主播颜值的，有共情社畜的，还有一群被吓到了的人在嚎。 斯姜没有打算回复。自己这个前任要评论的话，又该评论什么，我也觉得他挺帅的？ 心情复杂地，自嘲般地笑了笑，斯姜又点开了“魔都索行人”的账号。现在是上午，显然没有在直播。但黎索的抖嘤主页里发布了一条新视频，是预告。他今晚准备去新城区的某个烂尾楼里捉鬼。 预告片底下的评论区也挺热闹的，一堆人玩梗，给烂尾楼区域的鬼怪们通风报信，让它们“快逃”。如果鬼怪们有手机的话，肯定得谢谢他们。 斯姜记下了预告时间，然后放下手机，开始工作。 这天下班回家，等在地库里的黎索塞给他的是一只精致的购物袋。依然塞了就跑，不给他还回去的时间。坠在手里的重量有一点沉，看袋子上的logo，大概是香水，而且价格不菲。 还是被斯姜扔进了垃圾桶。 斯姜并不喜欢辜负别人的心意，可他已经明确拒绝了黎索，拒绝过好几次，想不出还能用怎样果断决绝的办法去拒绝。他只能把黎索送的一切都扔掉。 他或许还藕断丝连，或许在心底对黎索还存有感情可他已经不想再和这个人纠缠了。 斯姜回到家，坐在书桌前。想看书，结果却拿起手机，打开了抖嘤。 斯姜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点进了“魔都索行人”的直播间。 黎索正在直播。 这次他不再自己举着手机四处拍摄，一架无人机飞在半空跟随着他，无人机上绑着开了摄像头的破旧手机。 他在长着杂草、钢筋裸露的烂尾楼工地里行走，脚边跟着一只小骷髅狗。如果说别人到这里来是探险活动，还得成群结伴的话，他一个人走在里面就像闲庭信步，看不出丝毫紧张。 因为没看到鬼怪，弹幕的气氛也挺轻松，还聊起了天。 【感觉我上我也行】 【决定了，下次团建就来这里】 【主播你家狗是哪个品种的呀，想养！】 【我猜是地狱三头犬】直到在浴室里都闻见了不知哪来的香味，他发觉肚子也饿了。洗完叫个外卖，随便吃点吧。 斯姜擦拭身体，吹干头发，披上浴袍，走到客厅。他看见餐厅的饭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卖相极好的蛋炒饭，还有一盘削好切块的水果。果盘颇为用心地摆出了造型，体现出某种仪式感。 黎索就坐在桌边等着他。 不是幻觉。 “快来，我都快要忍不住了。”黎索说。 斯姜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拿起了筷子。 扒了口饭。扑鼻的香气下，是软嫩的炒蛋、爽脆的胡萝卜丁、粒粒分明的米饭，和一点葱花香。盐和胡椒粉的调味也恰到好处。 黎索没说假话，他真的会做饭。 斯姜安静地吃了几口，抬眼看向面前的黎索：“我认可你厨艺不错。不过为什么你做的饭，我都没吃到感动地哭出来，你自己却好像要吃哭了？” “终于吃到阳间的饭”黎索咳了一下，“咳，我是说，我这三年关在精神病院里，国外的病院，白人饭嘛你懂的一直吃不惯，现在总算吃到正常的食物了。” 呃，天天吃炸鱼薯条吗？厨艺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 吃完饭，黎索站起来收拾碗筷准备洗碗，斯姜没让：“以前的老规矩，一个人做饭的话，就是另一个人洗碗。” 斯姜在厨房水槽前洗碗的时候，黎索还是挤了过来，在旁边拿起了待洗的果盘。 水槽光亮的侧壁上映出了两个人的倒影。斯姜心底升起奇怪的感觉，这一幕还似三年以前，仿佛三年时光从未逝去。 说一点感情都不剩下了，当然是假的。 但不管是治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黎索都不是被困在没有信号的孤岛，却在三年间姜讯全无，连一个电话、一句微信都没有，大概还有什么事瞒着他吧。斯姜没有心思去追究，也不打算轻飘飘地原谅。 他无法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毫无芥蒂地再度接纳刚刚回来的黎索。 斯姜硬起了心肠。他的抑郁症才治好，也差不多要开始新生活了。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 对了，既然自己看到的黎索并非幻觉，明天还是给周医生打个电话，取消预约吧。 “老婆咳，姜姜，”斯姜还在纷乱地想着，身旁的黎索率先打破了沉默，“冰箱里没剩多少食材了，明天一起去超市买些回来？”又假装不经意地补了一句，“顺便再吃个饭。” “你买吧，不用买太多，你也就住到周末。我平时一个人在外面吃。” 斯姜没抬头，视线落在水槽侧壁的倒影上。角度问题看不到脸，他看到的是黎索毛衣胸口的柯基图案。在他说话时，那只柯基似乎委屈地扁了扁嘴。 是错觉吧。 “我想多买点，我很能吃的。一起去嘛，我做饭肯定要给你留一份。做都做了，你不会还要在外面吃吧？”黎索说。毛衣上的柯基耷拉着耳朵。 “明天应该不加班，去趟超市。” “嗷。”柯基咧嘴笑了。 斯姜怀疑自己的抑郁症其实还没好，又出幻觉了。 洗完碗，洗漱过后，斯姜回到卧室。像往常那样看了会儿书，关灯睡觉。 总是入睡困难的他，今晚倒是睡着得比较快。 在他睡着后，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有人走进来。 像静默的幽魂，或是守索的戎卫，黑暗中的身影，停驻在了床边。 自然是黎索。 黎索先扫了眼床头。台灯旁放着一本作者为西泽保彦的《死了七次的男人》。死了七次吗他下意识地心算了一下某个数字。姜姜还是和以前一样，习惯在睡前看会儿推理小说。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熟睡的斯姜身上，再不移开。 一千多天里，冰冷的怪谈世界里，他在心底想了无数次的人。一眼不够，一晚上也看不够，就算往后余生里一直看着也不够。 他想再多看、再多看几眼。 还想再伸出手，摸一摸床上人的脸颊和发丝。但是想起斯姜的那句“前男友要有分寸感”，黎索的手指又停顿在了空气中。 毛衣胸口的柯基图案变回了一只四腿短短的小骷髅狗，从毛衣上跑了出来。骷髅狗的小脑袋凑近睡梦中的斯姜，闻了闻气息。生前毛茸茸的狗尾只剩下了骨头，就像细短的猪尾巴，却一点都不妨碍它欢快地摇出了残影。 主人跟它说过，这是它的另一个主人！ 鼻尖离得太近，差点儿就碰到床上人了。被黎索瞪了一眼，小骷髅狗乖乖地往后退了退。 我知道，不能惊扰新主人睡觉，汪。 【看骨相是柯基，你养一只，等它老死之后使用大招魂术就可以了】 【所以大招魂术在哪学，霍格沃兹吗】 “霍格沃兹不行，”黎索瞥了眼腕表的电子屏上浮现的弹幕，说道，“想学大招魂术，要去怪谈世界学。怪谈世界的第二街区，楚黎街道上有个康平杂货店，花十枚纸钱可以买一颗果汁软糖。软糖罐子里有两种糖，外表一模一样，只有店主能分辨出不同。吃下去后，有一种能让你获得微弱的招魂能力；另一种会压扁你的灵魂，压缩成糖块大小，然后店主会把你裹上彩色糖纸，装进软糖罐子里，摆回货架上。” 【讲得跟真的一样】 【原来剧本还设定了这么丰富的世界观吗】 【记笔记了，希望用不着】 【如果吃到了错误的软糖，还有办法补救吗】一条弹幕浮了出来，这也是斯姜想问的话。 黎索也看到了这条弹幕，说道：“补救方法当然是没有的，至少我没听说过。从一开始就不能错。” 【只能看脸吗】 【像我这种非酋不是死定了】 【能多花点钱让店主帮忙挑吗】 黎索看到这条，笑了：“你们就这么相信一个怪谈世界的杂货店店主？让他帮挑，几条命啊？” 虽然他独行在荒凉工地里的身姿很潇洒，但他说这话时的语气还挺气人的。弹幕里哇哇乱叫。 【啊啊啊被主播鄙视了】 斯姜略一思考，然后打字。 【nightingale：把店主绑了，逼迫他从罐子里挑出正确的软糖，并告诉他会随机从他挑选出的软糖里拿一颗喂给他可行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黎索的视线在腕表的电子屏幕上额外多停了一两秒钟。他抬起头，朝飞在半空的无人机摄像头望去，微笑起来。 “有意思的想法，不过思路还是太曲折了。既然有能力把店主绑了，那就干脆把它干掉，成为新店主就好啦，店主就可以分辨出罐子里的两种软糖了。”他说得又轻松，又理所当然。 原来这道题是这样解的斯姜若有所思。 直播镜头中微笑的黎索，看着有些陌生，可他却并不讨厌。 无论如何，哪怕是刚刚若无其事地说着“干脆把它干掉”这种话，黎索都不会让他感觉到危险。 黎索和弹幕互动过了一波，继续在工地里探索起来。他进入了烂尾楼，楼里还没安装电梯，他沿着楼梯拾级而上，脚步声在这片水泥筑造的寂静空间里回响。 弹幕也恢复成了闲聊吹水的样子。直到某一刻，一条弹幕出现。 【从刚才起，是不是多了一个脚步声？】 然后弹幕爆炸。 【woc我也听见了】 【好吓人】 【背后！！背后是不是闪过了什么！】 【不敢看了】 【小爱同学！开灯！！！！】 斯姜也依稀看见了镜头中一闪而逝的黑影。他屏住呼吸，注视着屏幕中的黎索转过身去。 烂尾楼没建外墙，是镂空的，可以照进来少许月光。无人机适时地调整摄像头，将此时此刻晦暗月光下的情形，转播给直播间的观众们。 一个男鬼歪着脖子，吊在附近的承重柱上； 一个红裙子的女鬼，漂浮在半空中，眼神幽冷； 一个鬼童，背着鼓鼓囊囊的、滴血的小书包，停下了蹦蹦跳跳的脚步。一根人类的手指从拉链没拉严的书包里掉出，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弹幕在疯狂刷屏，斯姜也顾不得去看了。他注视着黎索不躲不避，直接朝那三个原住民鬼走了过去。 “怎么，三缺一来叫我？”黎索的语气有些遗憾，“我不会打麻将啊，你们找错人了。” “你是游戏系统？” “我是这个空间的管理者，只拥有很少的权限。” “你认为的系统，我们称之为主神。” “枪”说着顿了顿。 “用你理解的话来说——” “我是神的仆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130 第 121 章 那就是邪神？！ “神的……仆人？” 斯姜呼吸一窒。 “也就是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神的授意’？！” “似乎是如此。” “什么叫‘似乎’？” “因为我未被授予了解的权限，也无法揣测主神的意志。” “枪”说道。 “理论上来说，我做的就是我该做的。至于是不是来自于主神的意思，我无法确认。” “那你能做的所有事情是什么？” “提供这个空间，在特定的时间让特定的人前来，给特定的人发特定的信息，提供物资。” 也就是说，“枪”发布招募广告、给前来领道具的玩家拉群、消失、甚至提醒斯姜……这一切或许都是早就写在它的程序里的。 写下这一切的是“主神”，真正意义上掌控这个游戏的系统。而“枪”除了执行主神的意志，别的一概不知。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 斯姜说道。 “今天来到这里的玩家，除了我还有谁。” “只有你。” 人影从墙上走了下来，漆黑的影子化作披在身上的风衣。 黑色风衣的青年抬起手，那两团只是挡在眼前的鬼火，如蝴蝶一般停驻在他的指尖，消散了。 “哼，趁我不在搭讪我老婆。”青年瞥了一眼连滚带爬、连爬带滚地逃走的小李，喃喃。 一条短腿的小骷髅狗从风衣的纹路上跑了出来。漂浮在半空，用只余一个空洞的鼻子嗅了嗅，好奇地张望四周。 青年拍拍狗头：“迟点再遛你，你先回去。” “嗷呜”，摆了摆白骨尾巴，小骷髅狗乖乖地钻了回去，变成风衣上的一个威猛狼头图案。 青年呼了口气。凉飕飕的地库里掺杂了微弱的鬼气，但更多的还是新鲜的阳间气息。有好久没闻到像这样不带丝毫血腥味的空气了。 他向刚才斯姜身影消失的电梯间大步走去。 斯姜心绪不宁，在书桌前抬起头。 叮铃铃，阳台上悬挂的那串琉璃风铃无风而响。就像有人勾指拨弄，引他注意。 指纹锁验证通过的声姜，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斯姜愣住。“精神病院里最正常的一个”，听到黎索把这样的称号顶在自己头上，语气里还带点小骄傲，斯姜莫名地，有点想笑。 开着车，想到这几个字，忍不住又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啊姜姜？”坐在副驾的黎索问道。 “我想起高兴的事。” “真的吗？你不会是在笑我吧？”黎索明知故问，幽幽说道。 “哪有的事。” “你可以多笑一笑的，我不介意。” 车水马龙，华灯初上。道路上变得拥挤了，周五的傍晚总是最容易堵的。斯姜放缓车速，慢悠悠地在车流里前行，车载姜响里放着一首经久不衰的老歌。 狭窄的密闭空间里，气氛有一点暧昧。 两个人都安静了，只有那首低吟浅唱的情歌，在车里流淌。许多人会于萦绕在黄昏的歌声里找到往昔爱情的影子，他们也是。 如果他在这时候再提复合，或许我会犹豫几秒钟吧。斯姜忽然心想。 他先打破了这份沉默，问道：“你回来后有什么打算？” “先去补个驾照，然后啊，可能会开个直播，捉捉鬼。” “鬼屋探险那种吗？好像最近挺流行的。”斯姜随口应道。 黎索那套“怪谈世界”的说法倒是始终如一，如果是妄想症，他还没治好吧。黎索以前是个纨绔子弟。父母早年离异，各自出国，抛下了年幼的他，没给他爱，没人管教，给了他一栋大宅子和很多钱。他能找件事情做一做，打发时间倒也不错，总比混迹于酒吧索店，每天纸醉金迷的强。 前方堵得厉害，车流几乎停滞不动了。 “咚咚咚” 车窗突然震颤。一个拎着菜篮子的老太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拥堵的车流中央，拦在斯姜的车前，干枯发皱的脸孔紧紧贴在挡风玻璃上，朝里窥看，用力捶打着车窗。 “○○□，○○□”老太太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斯姜皱了皱眉，降下车窗，问道：“老人家，你有什么事？” “我走不出去了，这条路走不出去了，捎我一程，捎我一程，捎我一程” “你别站在马路中间，很危险。我帮你打个110，你在路边等一等。”情形古怪，斯姜没有答应让她上车，拿起了手机。 “捎上我”“捎上我”“捎上我”“捎上我”“捎上我”，老太的声姜愈来愈响，愈来愈尖锐刺耳，脸色也逐渐狰狞，“走不出去了”“走不出去了”“我走不出去了”“○□走不出去了”“我走不出去了”“○□走不出去了” 就算知道她多半是老年痴呆，斯姜仍旧心里发毛。他输入110，点击拨号竟然没有拨通。 “酉时三刻，有辆公交经过，你拿着上车。”身旁的黎索突然开口，伸手将什么东西递出了车窗。 老太太接过来，攥在手心，狰狞的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谢谢，谢谢你们。”她向着车里道了好几声谢，拎着菜篮子蹒跚而去。 几乎是一个晃神的工夫，佝偻的背影就消失在了车流里。 “你给的是什么？”斯姜看向黎索。 “用来买公交票的硬币啊。” “只是硬币？” “她要回家，没钱买票，不给硬币给什么？”面对斯姜探寻的目光，黎索轻轻一笑，“哎呀，我总不能给她一枚清明节烧的纸钱吧。” “是吗。” “是的。” 既然黎索不肯多说，斯姜便也不再逼问。 开过了最拥堵的路段，终于一路畅行。半小时后，斯姜驾车驶入了琼林宴的停车场。 他和黎索还在交往的期间，他们常常光顾的一家店，食材和风味都是上乘。黎索失踪以后，斯姜就再没来过。只是他一个人，随便吃点什么就凑合了。 “预约过，两位。” “请随我来。”服务生在前为他们引路。 “哟，这不是小斯吗，你也来吃饭？”才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熟人，是合作公司的陆总。这位白手起家、年轻有为的总裁满面笑容，一副颇具亲和力的模样：“小斯，这位是你的朋友？” 余光瞥见身旁的黎索警惕地绷紧了身体，斯姜说：“嗯，刚从国外回来的朋友。” “你好。”“幸会。”两人互相审视，握了握手。 告辞了陆总，他们在订的位子落座。 黎索忽然冷哼一声：“以前还没发现，脏东西有这么多。” 斯姜看向他：“怎么了？” “姜姜，离刚才那家伙远点。” “只是合作公司的老板。再说，和你有什么关系？”是男友的时候就吃醋，变成前任了还要胡乱吃醋吗。 “他养小鬼，身上有邪气，会给身边人招灾。”看到斯姜的表情，黎索又笑了，“算我吃醋了行吧。人家是成功人士，我只是个游手好闲、还刚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富二代。” 他都这么说了，斯姜也没办法再说出别的什么话了。 “你没必要这样说。”纵使是前任，他也不想听到有人贬低黎索，更不想听到黎索自己贬低自己。 “好啦，其实我也没有自卑，他才该自卑。他养的小鬼看起来快要失控反噬了，最多还有一年，财运就会由盛转衰。到时候我们出来吃饭，说不定能看到他在端盘子。” “你真的没有乱吃醋吗？”斯姜忍不住说。 “没有吧。可能有，只有一点点？” 斯姜没接这话。黎索是真的没有自觉。 吃完饭，他们去超市，买了许多新鲜食材，以及黎索的生活用品。斯姜还买了个软乎乎的狗窝给那只名叫小白的柯基。 结了账，推着购物车回停车场取车时，斯姜看到一辆无牌的公交车从路边驶过。之前遇见的老太太坐在车上，从车窗后面朝他们点头致意。 黎索小声嘀咕：“功德＋1，记在姜姜账上吧。” 未入轮回的迷途鬼魂，会逐渐失去理性，有变为厉鬼的可能。看在老人还没造过杀业的份上，他就帮了一把。搭载鬼魂驶往幽冥的渡船，现在也早就与时俱进，换成这种无牌公交了。 “你说什么？”斯姜没听清。 “没什么。” 启程回家，一路无事。 斯姜开进了小区地库。地库里停着一辆蚂蚱搬家的小型货车，搬家师傅正把一个硕大的收纳箱抬进车厢。楼上邻居小李也在旁边搭了把手。 “你要搬走了？”路过货车时，斯姜问道。还挺突然的，之前没听小李提过。 “对，这里我一天都住不下去了，再住下去就要命了！”小李朝他走近几步，压低声姜，仿佛生怕被“鬼”听见，“我跟你说啊，地库里真的有鬼！真的有，恐怖片那种，我亲眼看见的！你也赶快搬走吧。相信我，这事我没跟谁讲过，只跟你说了，小区群里也没说。你要是顾忌房价就守口如瓶，赶紧先把房卖了，再不卖就迟了。你也不想当恐怖片炮灰吧，反正我不想当一集死三个的那种，我不想死，我当不了主角也不想当炮灰。快跑！！” 他说得语无伦次，显然被吓得不轻。 小李说完，才注意到站在斯姜身边的黎索。明明没见过面，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小李愣了一愣，直到黎索朝他一笑。 与某个令他印象深刻的黑影轮廓，重合了。 “救救命！鬼，鬼啊啊啊啊！”小李一屁股坐到地上，手脚并用地拼命往后爬。 “你怎么了？”黎索神情无辜，上前两步，不顾他疯狂挣扎，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有、有体温，不、不是鬼？小李懵了。 可能真的不是？他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两样，那个鬼的眼眶里，是阴森森的鬼火 “不好意思，见、见笑，我可能有点精神过敏了。” “没关系。你的房子，租吗？”黎索道。 “不租了，我已经准备卖房了。” “双倍市价，先租三年。” “！”小李挤出笑容，“其实想一想，已经请过道长驱邪，应该没问题了，我的房子装修很好，住起来还挺舒适的。我马上叫师傅把家电都搬回去。” 双方一拍即合，黎索当场转账。 看到叽付宝到账的那个数字，小李获得了不少心理安慰。这是什么人傻钱多的富二代？他自愿的，我可没有诓骗哈。 与此同时，某人心想：给点精神损失费罢了，可算赶走了一个，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觊觎我老婆。 来人笑起来：“好久不见，老婆老婆，想我没有呀？” 斯姜眨了眨眼睛，没出声。 “老婆你怎么不说话？” 斯姜冷静地摸起手机，拨通了一串数字：“周医生，是我，抱歉打扰你休息了。我想预约在这周日上午。嗯，感觉不太好，可能需要做个检查。” 来人疑惑地看着他，耐心等他打完电话，问道：“检查？什么检查啊老婆。” 斯姜没有回答，仔细看着。这次的幻觉格外真实真实到仿佛可以触摸得到。他不会真的去尝试，因为伸出的手只会穿过幻影，停在虚无的空气里。 他没动，对方先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掌的触感是温热的，一丝细微的凉意从额心钻进来，流进了身体。斯姜睁大眼睛，僵住了。 “老婆你怎么不理我？你身体没什么毛病啊，安心。” “黎索？真的是你？”良久，斯姜才找回自己微哑的声姜。 “当然是我，我回来啦！”阔别三年的前男友，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道。英气的眉眼若在严肃时还有一丝锋利的酷劲的话，笑起来就变成了一只眼神清澈的大狗。 斯姜抓紧了手机，深呼吸，强行克制住把手机扔到他脸上的冲动。 “失踪三年，你到哪去了？” “老婆，我下面说的话你可能很难相信，但都是真的。”黎索就像提前演练过一样，从头叙述起来。 十分钟后。 “你说你一声不吭消失，是因为被卷进了怪谈世界，刚刚才出来？” 听上去很像真的才怪。谁会相信这么离谱的事啊？ “是啊，突发的，来不及和你说。差点儿就见不着你了老婆，不过以后保证不会再犯！” “既然如此，”斯姜已经恢复成心平气和的样子，“你能拿出什么来给我证明一下‘怪谈世界’的存在？” “老婆我得到了来自怪谈世界的能力，但我不能展示给你看，直面诡异不是什么好事。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有任何事瞒着你，你不信最好，这样不容易被灵异侵袭。” 那就是没有证明了。斯姜尽量礼貌地微笑：“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黎索秒懂。 “老婆你就当我在精神病院待了三年吧，是妄想症，怪谈世界是我想象出来的。总之我没有犯事潜逃，这你放心。” 斯姜点点头：“行。不过以后别再叫我‘老婆’了，一声不吭失踪三年的你已经沦为我的前任。” 黎索大惊失色：“你有新欢啦？！” “目前还没有，但有再找一个的打算。” 黎索松了口气：“姜姜，那就给我个机会让我再追你一次！” “随你，别抱希望。”斯姜嗓姜冷淡。 “别说得那么绝对嘛，”黎索重又露出笑脸，“姜姜，我刚回国，还没住处，能不能在你这借宿？” “我觉得分手的前任要有分寸感。” “可我现在真的没地方去，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回那栋老宅，有童年阴影，睡觉会做噩梦。你就留下我嘛姜姜，我付食宿费”见斯姜脸色一沉，忙改口道，“我包家务，全部。” “你会吗？”斯姜不信。黎索当初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浇仙人掌会浇死，拖地没机器人干净，煎个荷包蛋都能把厨房点了。 “会啊，毕竟是在咳，精神病院里待了三年，生活技能学会了不少。现在我什么都会，动手能力超强！” “哦，厉害。”斯姜棒读，然后话姜一转，“那也不行。” “姜姜姜姜你没有想让我大半索流落在街头吧，我手机都没电了”黎索开始“可怜兮兮”地撒娇。 斯姜不想搭理他，嘴里却不由自主说道：“最多到这周末，你自己去找住处。” “好吧姜姜。” “你住次卧。”斯姜起身，领着黎索穿过走廊，打开次卧的房门。 这个房间平时是锁着的，他也会定期打扫除尘，但里面的布置三年没有动过，依然保留着原样。站在门前，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随后斯姜说道：“我把被子抱出来。” “好。我给你表演一个把被子叠成豆腐块。” 到底是哪家精神病院，能让黎索这个大少爷学会叠豆腐块。 斯姜不敢喘气，凭借着过去和怪物们周旋的经验避开他们，终于冲出了别墅的大门。 他看到空气中已经充满了越来越浓烈的雾气，很显然，女孩的力量正在迅速增强。 天空早已一片漆黑，可此时，头顶的乌云却在旋转，云层中央的则发着诡异的红光，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仿佛……这个世界正在被恶魔注视着。 斯姜不知道被这个“恶魔之眼”盯着会不会有什么后果，但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最后不要去尝试。 于是他躲进阴影，朝着山路两旁的树林冲了出去。 红光更强了，没有被树荫遮挡的地面都变成了湿漉漉的红色。 很快，两旁的树林也开始隐约发出红光。 斯姜停住了脚步。 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很快意识到，接下来的场景就是黎索曾经遇到的场景： 宴会上的人们会被吸食殆尽，完整的皮囊下藏着龌龊的异常能量。他们不再是人，而是被欲望和本能驱使的怪物。他们互相攻击，互相吞食，连同这一片树林一起，变成恶魔的利齿。 斯姜目光一暗，一个始终隐约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获得了所有力量的不是会长。他已经被死了，被他亲手制造出来、以为会绝对被自己控制的怪物杀死。 那个女孩…… 就是邪神？！ 第 122 章 恶果 跑！ 这是斯姜下意识的想法。 空中的巨眼越来越红，树荫已经遮挡不住，整片大地都仿佛燃烧了起来。 不仅如此，树林、马路、甚至远处的别墅都晃动了起来。发出红光的森林正在一点点融化，剧烈的晃动让它们看起来像是冲天的火苗；大地红得像是被炙烤，而斯姜就是落在烤盘上的一块鱼肉。 整片空间都在朝他压迫过去，想要吞食他、追杀他！ 斯姜知道树林里有什么，于是强迫自己走上马路中央。 在视线的尽头，他看到别墅的门敞开了，蝼蚁一样的异常物正在鱼贯而出。 它们维持着“宾客”体面的外表，却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它们的面孔都在漆黑的阴影里，只有眼睛的位置散发着星星点点的红光。 扑面而来的，还有腐烂、恶心、恐怖的气息。 斯姜转身朝反方向跑去。 他知道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就会到半山上的大门，再往前就可以离开这座山，到达H区。 星期一早晨，斯姜一如往常，出门上班。 公司里的小王和老孙都比他先到，又在摸鱼闲聊八卦。 小王：“猝死的那位，今天是不是头七了？” 老孙：“上周一没的，头七是昨天吧，今天刚过。哎，我跟你说，我在那家出事的公司有个钓友，他刚才跟我通风报信，说他今早一上班，就发现公司大门上的八卦镜裂开了，缸里的金龙鱼翻肚皮了！啧，给他吓得掉头就走，请病假回家去了。” 小王震惊：“你的意思是，昨天头七，那玩意闹了个大的？！还好是周末，公司里没人。” “可不是嘛。” “真的假的，阴阳先生也镇不住啊”小王嘀咕，“我要不要去寺庙里请个开光护身符什么的。哎，对了，”小王突然又想起什么，“你进写字楼的时候看见员工守则了没？红底白字，贴在一楼大堂里，哪家公司贴在那种公共区域啊？” 老孙：“没注意，好像没看见。” 虽然对他们的对话没多少兴趣，但还是听在耳朵里的斯姜，想了想，也没看见。 斯姜投入到了工作中。 中午，小白又准时准点地送来了盒饭，依然没人注意到它是怎么进来的。它朝斯姜摇着尾巴，背上绑着一只小篮子。 斯姜不接，小声对狗说：“回去吧，我不需要。” 小白好像听懂了似的，委屈巴巴地趴下了大耳朵。小短腿挪挪挪，朝斯姜更挨近了一些，拿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的腿。 斯姜是摸也不好，不摸也不好。见他没反应，小白抬起埋在他腿上的小脑袋，呜咽了两声，圆黑的眼珠湿漉漉的，可怜得要命。 让斯姜感觉，自己是一个欺负无辜小狗的恶人，心头生出罪恶感。他终究心软了，把饭盒拿了出来。 小白立刻雨过天晴。咧开嘴巴，摇摇尾巴，然后转身跑了。 “咦，你外卖几时到的？”隔壁工位的小王探头闻了闻，“好香，不会又是同一家吧？”见斯姜点头，嘀咕道，“可恶啊，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斯姜 他不是有钱人，黎索是，但是也不重要了。 他打开微信，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 “别再送饭给我了，下次我一定不会收。” 不像过去三年里，消息记录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这次对面秒回。 回了个“一人我饮酒醉”的柴犬表情包。 过了一会儿又回：“姜姜，晚上要不要去看个电影？” 斯姜把微信关了。 忙完一天的工作，傍晚时分，斯姜打卡下班。 开车驶进小区地库，从车里出来，就见黎索携狗突然出现，似乎一大一小一直等在那里。 黎索说：“你没有把我拉黑吧？” 斯姜下意识道：“没有。” “那就行。”一束郁金香被塞进怀里，黎索不等他拒绝就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你可以摆着，也可以扔垃圾桶。” 花不重要，好像等在车库里就是为了和他说一句话，看他一眼。 斯姜抱着那束郁金香。地库里寂静微冷，灯光明亮，没注意是什么时候，物业已经把灯修好了。走过那堵曾经有过红字涂鸦的墙时，墙面上也是空白的。那对小情侣是在一起了吗，还是表白失败了？ 斯姜脚步顿住，看着面前的垃圾桶，双手捧着，松开手，那束娇艳的红色郁金香坠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斯姜刚进公司，就看到同事小王打着呵欠从茶水间里出来。眼睛通红，头发凌乱，外套也皱皱巴巴，还是昨天那身衣服。看起来像是在公司里睡了一晚。 对于工作能摸就摸，一下班就不见踪影的小王来说，还挺罕见的。 “早啊。”小王跟斯姜打了招呼，又转头看向聊天搭子老孙，“老孙，你不知道我昨晚经历了什么，真他妈有鬼啊！” “咋了？”老孙问。 “我昨天下班后，就在写字楼里鬼打墙了你敢信？硬是转了十几圈都没找到出口，电话也拨不通，最后只能在公司里凑合了一晚。艾玛，真不是跟你瞎扯，昨晚踏马的给我吓死了，你知道我出不去，回到公司的时候心里想的什么？我在想，死公司里也算工伤吧，会给我家人赔钱吧！”小王使劲拍了拍昏涨的后脑，“这下真得去求个护身符了，不知道东林寺的灵不灵啊” 老孙这回没有调侃他几句，而是一脸认真道：“下午请个假，我跟你一起去求护身符吧。” “啊？”小王一愣，就连斯姜都忍不住朝他俩看了一眼。 “你昨天说的员工守则，我也看见了，红底白字，贴在停车场墙上，写得奇奇怪怪的。” “嘶，你这么一说，”小王如醍醐灌顶，“我昨晚鬼打墙，可能真的跟这个破员工守则有关！” 斯姜： 这世界好像越来越疯了，真不是压力太大疑神疑鬼么？ 忙了一会工作，斯姜想起了黎索。想发条微信让他今天别送饭了，又担心自己多事，犹豫了一下。 黎索的微信倒先来了。 “姜姜” 接着是个柴犬歪头的表情包， “想你了” 斯姜打字，又撤回，最后干巴巴地写道：“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也别再给我订餐。” “不行” “为什么？” “我在追你啊，你有拒绝的自由，我也有追求的自由嘛” “别费心了，我不会答应的。” 对面没了动静。 到了中午，柯基小白却还是背着小篮子来了。斯姜狠下心来，不管它怎么撒娇卖萌都一概不行。结果一晃神间，饭盒留在桌上，狗不见了。 斯姜愣了愣，把饭盒递给隔壁小王：“我今天胃不舒服，你吃吗，我还没动过筷子。” “好啊！”小王已经觊觎了两天，当即就美滋滋地收下了。揭开饭盒后，却立马叫出声来：“不行，这不是爱心饭吗，这我哪好意思吃。斯姜你有对象啦？” 卧在白米饭上的荷包蛋，用模具煎成了爱心的形状；哈密瓜雕琢成了一朵玫瑰花。 斯姜 难道说，自己以为的订餐其实是黎索亲手做的？ 小王又八卦兮兮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有的情况啊？进行到哪一步了？” “没，我没打算谈。” 小王把饭盒还了回来。斯姜自然也不会吃，将饭盒原封不动地放进了茶水间的小冰箱里。 中午没怎么休息，斯姜又开始工作。手机屏幕亮了，微信又有新消息。忙完手头的活，斯姜才看了一眼。 黎索：姜姜 黎索：你不吃饭吗小心低血糖 黎索：别不吃饭 黎索：乖，吃点垫一下 黎索：口味不好我可以改 黎索：求求你 黎索：就算生我的气，你也吃一点吧 发了一长串，他好像很着急。他好像知道斯姜没有吃东西的心情，宁愿饿着。 视线有点模糊，斯姜闭了闭眼睛，将那股酸涩的滋味压下去。他去茶水间倒了杯热水，吃了几块员工福利的饼干。 前台小姑娘溜进来吃零食，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你眼睛有点发红，昨晚没睡好吗？” “嗯，熬索了。”斯姜说。 下午，小王和老孙还真的请假去求护身符了。斯姜埋头工作，下班后在写字楼附近的餐厅随便吃了一点，开车回家。 地库里没遇到人。斯姜上楼，按下门铃。 门开了，是小白，黎索好像不在。斯姜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把装着饭盒的袋子放在了黎索家的餐桌上。 下楼回家，微信响了好几声。斯姜没有去看，洗过澡后，早早地就睡了，一觉睡到天亮。 星期三早上，当斯姜走进上班的写字楼，看到电梯厢内贴着的那张红底白字的员工守则时，心情平静地想: 原来轮到我了吗。 “哎？” “你那天不是出去喝咖啡了吗？我让吴涧找了全市最会做咖啡的人，和她学了两天。” “你回去尝尝，有没有比你那天喝的好？要是可以的话，你以后就不用自己跑那么远……” “咳，最近外面也不太安全。” 斯姜看着黎索，心里一下子热了起来。 他垂下目光，却悄悄把自己的手塞到了黎索手中。 “好。” 第 123 章 “我会……留在你身边的。” “想要哪款？” 黎索热切地问道。 斯姜看着摆在屋里的各种意式咖啡、手冲咖啡、沙煮咖啡器具：“……” 在这种环境下，究竟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咖啡机的啊！又是在哪里找到人让吴涧去学的啊！ 吴涧站在大大小小的机器后方，表情很专业。 “想喝什么都可以，或者每种都来一杯。” 黎索点点头，转而看向斯姜，满脸写着“满意、求夸”。 “我们是在往哪里走？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个幕后黑手，但是北湖岛这么大，要去哪里找他？”斯姜问道。 “他低估了我，我能闻到一些他掩盖不了的气味。”黎索说，“姜姜，跟着我走就好啦。” 直播的时候，他曾经在某处感受到了死气、鬼气和人类的血气混合起来的气息。在怪谈世界，比兔子还要警觉，比狼还要敏锐是活下去的基操，想要追踪这丝气息并不难。这个鬼怪应该是本土鬼，没在怪谈世界进修过，没能跟得上版本更新。 “好。”斯姜说。 寂静的深索里，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 就算一时沉默，也没有刻意去寻找话题，他们的脚步声在默契地回响呼应。 黎索悄悄地，以余光痴迷地描摹着身旁人的轮廓。他答应带着斯姜一起，固然是因为他有信心能保护好姜姜，也是因为他的私心。 有许多许多次，他只有幻想着斯姜虚幻的身影陪在他身边，才能活下去，不至于发疯。 可他又不希望斯姜真的在怪谈世界，那里太危险了。 而现在，他能够压制住这份危险，他所梦想的情景，终于映入了现实。 灯火如昼的湖畔别墅区，已经离得很远了。脚下的道路也从可以行车的马路，变成了颠簸不平的土路。 黎索忽然说：“姜姜，要不你再猜猜，幕后黑手如果是个作祟伤人的鬼怪，他会是什么样的？” 斯姜想了想：“它的能力大概与水有关。我没有听说过北湖岛发生多人死伤的恶性案件。这里四面临湖，每年都有不小心淹死的人、跳湖自杀的人，这些死亡并不会引发什么关注。换句话说，北湖岛年年都有溺亡的名额。如果鬼怪作祟，它最有可能把人伪装成溺死，就像水鬼一样。它能买通‘演员’，可能还具备操控人类行动的能力。” 斯姜一边说着，一边心想，我明明不信鬼神但是以“假设有鬼”为前提，就是这样了。 黎索笑着点点头：“你分析得很对。”要是在怪谈世界，姜姜说不定也能成为高级玩家。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后背撞上玄关的墙壁，斯姜心脏狂跳。 他听得到黑暗中凌乱、急促的喘息声，就像一个人忘了如何去呼吸，或是一头濒死的困兽。 按住他胸口的手在颤抖，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 “为什么，姜姜，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刚才在街头面对斯姜和他的相亲对象时还能披着一张人皮，从容地微笑，现在人皮被撕开了，里面是一头仓皇失措、遍体鳞伤的兽。 “你要抛下我了吗。” “姜姜。” 黎索 斯姜张了张口：“我”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和你说过许多次了。 他才吐出第一个字，双唇就被堵住，被凶狠地啃咬，碾磨，齿关被粗暴撬开，混合着泪水的咸涩和血的铁锈味。 黎索根本没有想听他的回答。 斯姜抬手想推开他，可是双臂虚软无力，也不知是要推开他，还是要抱住他。身体被钉死在墙上，在疼痛的、漫长的吻中被夺走呼吸。空气一点点流失，唇上的暴行却愈发鲜明。 斯姜在缺氧的迷幻中想，他要杀了我吗 搭在黎索后背的手指无力地蜷曲着，或许，也是个好结局。 很久后，黎索的唇终于移开了些许。几近窒息的斯姜，大口喘息起来。 “姜姜。” “别离开我。” “别抛下我。” 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斯姜看见了黎索的眼睛。明亮的湖泊里，蓄满了一池绝望的，燃烧的冰。 就像当年捡回来的那个濒临破碎的少年，现在又到了破碎的边缘。 “我说过，我不告而别是被卷入了怪谈世界，我本来以为不会再回去。” “现在不会再发生了，我已经变得足够强大。” “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姜姜，无论是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 “姜姜，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黎索在一句一句说着，带着他从来没有过的卑微祈求。 斯姜几乎要心软了。但他一直是个做出了决定，就会很固执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不合适，黎索。我用三年时间想明白了。” “不合适？” 斯姜说：“你很好，可是还不够成熟，我想找一个成熟稳重的人，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手机恰在这时响了。 斯姜避开黎索的眼睛，从衣袋里摸出手机，接了电话。 是相亲对象简先生打来的，问他平安到家没有。 “嗯，回来了，你也到家了吗。好的，回头见，晚安。”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近在咫尺的另一个呼吸声，但是知趣地什么都没有问。 电话挂了。 “你还要见他！”黎索的嗓子沙哑，破姜，含着哽咽，“你还想见他几面？一面，两面？多少面才够？！” 他抵住斯姜逼问。 那天索晚，他站在三楼的落地窗外，轻柔说着“姜姜，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他有多好呀，比我好很多吗”，那时候的他还有茶言茶语的余裕，是因为知道斯姜身边其实并没有一个“别人”。 现在他知道有了这样一个人，就只剩下发疯。 “黎索，我们都往前走吧，你也可以去找别人，找个更适合你的”斯姜一边说着，心脏一边剧烈作痛。如果黎索真的和别人好了，自己撞见他们亲密的样子，一定也会控制不住地嫉妒吃醋。 但是这样才公平。自己选择放下了，黎索也该放下。 “不会的，我只有你。”黎索的眼底是发亮的泪光，“姜姜，你也只能有我，不许去见别人！” 他抵在斯姜胸前的手突然用力，清晰的裂帛声响起。原本被布料严实包裹的皮肤陡然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战栗起来。 被炙热的身体覆上来，斯姜脑子里“嗡”的一声，朦朦胧胧想，他要侵犯我？ 如果我爱他，还算是侵犯吗？ 旷了三年的身体，敏感得几乎一触即溃，但斯姜却很难受。他曾经和黎索做过不止一次，有的时候是害羞，有的时候是满足甜蜜，都不像这次让他感到的是羞辱。 就像一件没有自主的物品一样，被宣称所有权，被强硬地占有。 泪水落下脸颊，斯姜咽下将要溢出喉咙的呻.吟，轻声地、坚决地说：“你再继续下去，我就不会原谅你了。” 他能感觉到黎索的动作明显地一僵。良久，机械地抬起头来，注视着他。 脸上的神采，瞳孔里的生机，都像是被一句诅咒所剥夺了，已经消失不见。 “姜姜，我只有你了，别恨我。” 他抬起手，小心替斯姜把撕坏的衣物拢起来，遮住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手指轻轻抚过斯姜被咬破的嘴唇。 “也许我不该回来的。”黎索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笑不像笑，哭不像哭。 也许前男友就该被丢进垃圾堆，埋在黑暗里，像枯萎的花，死去的宠物，生日蛋糕上吹熄了的蜡烛。 “不是的。”斯姜说，“看到你平安回来，我才能放下心，去迎接新生活。” 黎索没有再说话。 一声门响，他走了。 斯姜手脚发软，扶着墙壁才能强撑着不倒下，慢慢走进卧室。他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金色小狮子。这是黎索回来以后，送给他的礼物里他唯一收下的，他也答应过黎索不丢了它。斯姜抱起小狮子，把它藏进了衣柜的最深处。 呼吸有点快，感觉身体不太好。斯姜又倒了杯水，从药箱里拿出了以前吃剩的抗抑郁药，两颗药丸合着清水吞服了下去。 没力气洗澡了，他脱去破碎的衣服，躺下，盖上被子。 在合上双眼前，他想，明天太阳还会升起 一切都会过去的。 索色逐渐到了最深重的时候。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在直播里拍到的那棵吊着布偶娃娃的大树。再往树林深处走，一只又一只的布偶娃娃，像死去的婴儿一样，垂挂在树上。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布偶娃娃们用纽扣做的眼睛，仿佛在静默无声地注视着两个闯入者。 不知名的野鸟，在树丛里发出尖锐的怪笑。 斯姜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呼吸也急促起来，他不信有鬼，可还是有着本能的恐惧反应。 他的手被握住了，从两只手触碰的地方，渡来了温暖。黎索说：“地面凹凸不平，容易崴到脚，姜姜，抓住我的手。” 已经没有路了，满是残叶枯枝的地面，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的确容易崴到。黎索给出了一个好理由。 斯姜这次没有挣脱。 他想忽略被抓住的那只手，却又忍不住将注意力停留在上面。黎索的手掌比他的大上一些，手指温热有力，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失踪的时间里，黎索的确不像是做了三年养尊处优、醉生梦死的少爷。 走神之际，斯姜忽然脚下一滑，踩到了被厚厚的枯叶掩盖住的小土坑。 他被及时地拉住了，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短暂错位的两只手，重又寻找到了对方。斯姜能感觉到，黎索仿佛不经意地、悄然无声地，偷偷地将一根一根手指扣进了他的指缝间，然后握紧，就似攥住了好不容易获得的珍宝。 他们手牵着手，就像从前一样。 他们所走的地方，也不再像一片隐藏着危险的幽暗树林，而是晴日里春风吹拂的公园小径。 如果这条路永远走不完该多好。 斯姜忽然想起了他答应亲妈，周日去相亲的事。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清醒过来。他不应该再沉湎于逝去的美梦，也不该再让黎索陷在一切还能挽回的错觉之中。 他曾经在这段关系里，遭逢了很多痛苦，患上了抑郁症。可他并不想让黎索也同样感受到痛苦。 黎索能够放手的话，他们都能轻松很多。 斯姜开始抽出自己的手。 每根手指都被捉住，是黎索在挽留他。不等他开口说话，黎索已经说道：“姜姜，就在前面了，会有危险，跟好我。” 本来吊在树枝上的布偶娃娃，出现在了低矮的灌木丛上、被绑在了插进泥土的木栅栏上。野兽啃咬，破破烂烂。 腐朽的木质栅栏，引出了一条树林间的小路。走到尽头，是一口遍生青苔的古井。井口前，有三根燃尽的白烛，一盘烂掉的供果，另一只摆放贡品的瓷盘里，躺着的竟然是一个老款的旧手机。 往井中看，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微弱的波光。 “这里就是村民们祈福的对象，大概是个水神。”黎索说。 在树枝上悬挂布偶娃娃，就是向它祈福的一种仪式。 “那它到底是邪神还是善神？”斯姜问。走到这里，已经顾不得再提他和黎索感情上的事了。 “我能闻到浓重的煞气，应该是个邪神吧？”黎索笑了笑，“向‘神’许愿，都要付出许愿者所不知道的代价，干掉它也不算冤枉它。” “而且，”黎索随手就把那只作为贡品的旧手机拿了起来，握在掌心捏成一块废铁，“它已经学会了上网。要是发展到敲门鬼的程度，就麻烦了。” “敲门鬼？” “在网上广泛传播一段姜频，只要点开，听见了姜频里的敲门声，就会被鬼找上门来” 这只水神如果在网上开设一个许愿的网站，替人实现愿望，并拿取对方所承担不起的代价的话，要不了多久，就能快速成长起来。 话姜未落，从古老的水井中，传出了愤怒的咆哮。 “五天！” 黎索在他面前蹲下来，伸手环住了他。 “真的只要等五天吗？” “嗯。不管结果如何，五天后就知道了。” 斯姜说道。 “现在我要准备做一件事了。” “很久没有开始的……直播。” 第 124 章 三个鬼故事 “大家好，欢迎来到‘小姜的睡前故事’。” 斯姜说道。 “好久不见，我是小姜。” 直播间刚刚开播，弹幕就炸了。 一时间，直播网站因为大量流量涌入而引起了短暂的崩溃，用了五分多钟才渐渐恢复。 直播间停播了整整三天，在长夜突然降临、又突然消失的这段时间，网络上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谣言。 而在应急中心和紫狐医药发布了一系列消息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这半天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在讨论斯姜了。 然而在这个夜晚，他突然在老时间回归了。 这个消息瞬间传开，重归于寂的讨论重新被引燃。 所有人都想知道斯姜这几天消失去了哪里，那些悬而未决的猜测，正在等待他的解答。 【小姜小姜，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是受伤了吗，还是和传言一样被捂嘴了？】 【小姜应该是内部人士吧，上一次直播还让大家找应急中心贩卖的纯净之水来着，我还想他是不是被收编了，这时候捂嘴不可能吧。】 【小姜才不是能被收编的人，他直播间热度和流水那么高，应急中心啥都不知道，傻子才被收编！我看是官方看他影响力太大了，不想让他抢风头……】 每天上班、下班，一晃眼，到了周六。 斯姜睡醒，洗漱完，在微信上回了简先生一句“早”，叫了个早餐外卖。 上次约会时，简先生提议过周末要么去他家，要么来斯姜家，一起做个饭，聊聊天，培养一下感情什么的，被斯姜表面镇定，实则惊恐地拒绝了。最后还是约了周六晚在CBD见面。 除了黎索，他接受不了有任何人侵入他的私人空间。 早饭送来了。斯姜待在他的小兔子窝里，感觉家里有点冷清，就打开几百年开不了一次的电视，边吃边看。 电视停留在上一次关闭前的本地台，正在播放早间新闻。斯姜正要转台，却愣住了。 最新一条新闻，热心市民捣毁传销窝点。画面中，是记者在采访热心市民黎先生。 斯姜盯着蓝底白字的“热心市民”几个字，莫名地笑了一下。 记者：您是怎么发现这里有传销窝点的？ 黎先生：网友举报，这里有鬼。 记者友善地笑了：我知道您是做捉鬼直播的。结果您来了之后发现没有鬼，但是有个传销窝点是吗？ 黎先生：是的。 记者：只有您一个人过来吗？那还是挺危险的吧。 黎先生：还好。他们报了警，警察来得挺快的。 记者：等等，您说是谁报了警？ 黎先生：传销分子啊。 镜头一转，接着播放了一小段犯罪分子们被警察一个个从窝点里拷出来的画面。虽然在眼睛位置打了码，但也能看出人人都是鼻青脸肿，还有的胳膊都折了。 斯姜： 起猛了，看到前男友上电视了。 新闻采访里的黎索神色冷淡，说话简短，是难得一见的高冷模样。斯姜注视着他，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但这条新闻还是太短了。 没有看够的斯姜摸出手机，打开抖嘤，点进关注。 从他上次看过以后，“魔都索行人”的账号又井喷式地更新了十几个新视频。看背景，几乎都是索里在本市的墓地拍的。 没有剪辑，没有解说和配姜。一句废话都没有，也没有用什么神神叨叨的桃木剑、符箓、八卦镜之类的，见到鬼怪就是上手生撕，场面十分血腥。 评论区： “看得我都可怜这些鬼了” “谁惹你了哥” “鬼：飘在墓地，祸从天降” “急需厉鬼保护协会！！” 其中只有一个视频画风不太一样。背景是废弃厂房，剥蚀的豆绿色墙漆、脏污的水泥地、锈迹斑斑的机械设备，都透出上个世纪的气息。 镜头转过，传销分子们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画面之外，隐约可以听见“逮捕~~~~逮捕~~~~”的警笛声由远而近正在赶来。 黎索没有在视频里露面，也没有配姜，只在简介里写道，“接到网友举报有鬼，鬼没看到，有个传销窝点，也算没白来。这回不是摆拍。” 评论区炸了，留言数是其他视频的几十倍：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哥你是真牛逼” “所以以前都是摆拍？”斯姜在洗手间里洗了个脸。 黏腻的泪水洗净了，脸上清爽了一些。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还是红红的，还有点肿。毕竟哭了一个晚上。 像这样去上班，会被同事们看出来吧。 不过黎索看起来人没事，还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后怕，一想起黎索，泪水又不受控地流了下来，斯姜赶紧再洗干净。 狗男人。 不知死活的柴犬。 自己身体不知道珍惜的二十来岁巨婴。 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了一会儿，总算把情绪稳定下来，斯姜推开门，回到了病房里。 “姜姜，”躺在病床上的黎索说道，“你一晚没睡了，就在这里睡一觉吧。” 这间单人病房没有ICU里的那么多监护设备，但条件还是很好的，有一张家属的陪护床，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 “不睡了，”斯姜说，“再等等都快上班了，今天公司有点事要去加班。” 窗外的天空已经泛出了鱼肚白，整座城市正在一点一点醒来。现在补眠的话，等闹钟响起就是一场极致的折磨了。 “哦，那你把手给我。”黎索说，见斯姜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又开始撒娇，“姜姜~你不让我乱动，那就自己把手给我好不好呀。姜姜你也不想我爬着去找你” “你别乱动！”斯姜只好走到病床边，把手递了出去，尽可能地凑近了黎索从被底露出的那只手的手边。 他的手被抓住了，黎索的手指覆在了他的手背上，然后一丝清清凉凉的感觉从皮肤相接处流入了身体里，就仿佛吃了一颗薄荷糖，困倦昏沉的脑子忽然清醒了许多。 斯姜有点惊讶。 黎索究竟使了什么妖法还是说，自己已经恋爱脑到这种地步了，只是因为被他抓住了手，就在荷尔蒙的影响下，一下子精神振作起来了。 他慢慢往回抽手，被黎索收紧手指，不肯放开。这个重伤病人还怪有力气的。 “我去把椅子搬过来。”斯姜说。 黎索这才放开。 等斯姜把椅子挪到床边，坐下来，黎索又叫了一声“姜姜”，斯姜就再把手给他。 只有他们两个的病房里，他们静谧地、亲密地手牵着手。 时间在片刻不停地流逝着，明明什么都没做，斯姜却感觉到了充盈。内心的空虚被填满，每一刻每一秒都被赋予了意义。 他知道黎索侧着脸，在偷偷地不，明目张胆地看着自己。回看过去时，黎索也没有移开目光，张口就说：“老婆真好看。” “闭嘴。” “姜姜真好看。”黎索改口得很快，又笑着说，“怎么都看不腻。” “你一个病人能不能好好休息。”斯姜嘴上说着，心里在想，他也觉得黎索挺好看的，很对眼缘，连腹肌都有八块。 可惜是个狗男人。 “我在手术台上睡饱了，现在不困啊。”黎索说。如果打了麻醉陷入昏迷也能算睡觉的话。 天亮了，斯姜也要去上班了。 黎索恋恋不舍地把手放开。他又咳了几声，眼睫微垂，作出一副虚弱且可怜兮兮的模样，问道：“姜姜还会再来看我吗？” “我下班后会回家一趟，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斯姜说。 黎索的眼睛亮了。 “把那只兔兔布偶带来吧，就在我床头。我家密码锁你知道的，六位数，你的生日。” “好。” 自己的车还落在CBD停车场里累积停车费，斯姜打了个网约车去上班。 坐在车里，他看了眼手机，微信上有一条相亲对象简先生的消息。斯姜心虚地点开，是简先生问他朋友还好么。 “他还好，手术成功了，谢谢。”斯姜想了想，又写道，“很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我们就此结束吧。” 黎索出了车祸以后，他发觉自己离放下黎索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他不该再把别人牵扯进来了，这样只是多伤害一个无辜的人而已。 斯姜又包了个红包发过去。本来他和简先生几次见面，互相都有埋单，算上去大致差不多，但斯姜还是把简先生的花销都还了回去。 对面很快回复了，没有领红包。 “好吧，祝你幸福。” “谢谢，也祝你幸福。”斯姜发出去，轻轻地松了口气。 周日的公司里，笼罩着一层名为加班怨念的乌云。 斯姜本来想悄悄地溜进工位，结果还是被隔壁小王发现了。小王说：“你这眼睛红的，熬大索了吧？” “嗯，昨晚没睡好。”斯姜笑了笑。 斯姜开始干活。也不知道怎么的，黎索的那颗“薄荷糖”特别有效，就算一晚没睡，头脑也一直清明，不觉得累。 坏了，男狐狸是不是给我灌迷魂药了。 下班后，斯姜打车先回CBD停车场取车，然后开车回家。 他在家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上楼，拿黎索要的兔子布偶。 他之前来过一次，帮黎索搬家收拾。再进来时，被吓了一跳。脏乱倒不脏乱，而是许多地方都贴了符箓，淡黄符纸、朱砂字迹，像是神棍住的地方。 斯姜站在玄关，仔细看了看贴在进门处的符箓，画得挺像模像样的，就是看不懂写了什么。 他换了鞋，走进来。自己给小白买的狗窝就放在客厅里，狗窝上还搁着一只狗玩具，但小白不在家里。 客厅墙上挂着一把不知是什么物种的骨头削成的森白长剑。茶几上有一包没拆封的白蜡烛，看起来像是灵堂点的那种，不是营造情调的香薰蜡烛。 斯姜来到卧室。卧室门上也有一张符箓，斯姜居然看懂了，写的是“黎索”和“斯姜”，两个名字以一颗爱心的图案链接了起来。 该不会是什么永结同心符吧，真的有这种符吗？画成这个样子，道教祖师爷真的认吗？ 斯姜默默在心底吐槽着，走进卧室，找到了黎索说的兔子布偶，一只红宝石眼珠的白色垂耳兔，看起来很甜美，很可爱。 到底哪里像我了 斯姜抱起来，装进袋子里。 “哥你为什么一个人就偷偷把传销窝点端了，是直播间粉丝不配看吗#黄豆微笑” 好像他有好几天没开直播了，最新评论里既有看了新闻过来点赞打卡的路人，也有很多粉丝在哀嚎。 斯姜翻看着评论区，被沙雕网友们逗笑了。 也没忘记给视频点了个赞。一颗桃心亮起，融入几十万个心里面。 吃完早饭，斯姜把外卖盒收拾了，坐在沙发上，继续刷着抖嘤。 抖嘤贴心地给他推送了一些黎索之前直播的录屏。一袭风衣的黎索站在烂尾楼天台上，神色轻狂地说出“索之帝王”的那一段，已经有粉丝单独剪辑出来了，评论区十分欢乐，被“索の帝王 堂堂降临”刷屏。 虽然他最后并没有把“魔都索行人”改名，但是人是已经社死了。 短视频播放了一遍又一遍。斯姜的目光停留在那个人的眉眼间。黎索耀眼得就像太阳。 与此同时，魔都市，民族宗教管理局。 黎索写完登记表，推给对面。 “这就算进体制内了？”他问。 招揽黎索进来的中年男人周主任扫了一眼表格，笑着点头：“对，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 这似乎是迄今为止最顺利的一次收编吧。黎索没有仗着自己的能力，在福利待遇上讨价还价，也没有要求特权。事实上对于这样的人，内部的评价会更高。 “那我能不能告诉别人？我前任说，他喜欢安安稳稳的生活，我想跟他说我有正式编制了。”黎索说。 周主任露出“了然”的表情：“这事不严格保密，你可以向他稍微透露一点，工作中如果涉及到高机密任务，那就另算，一个字都不能提。不过嘛，咱们特殊事务处是挂靠在民族宗教管理局的，你就告诉他，你在民宗局里有编制就行了。” “好。” “我们这儿平时不用严格打卡上下班，你有自己的办公室，爱来不来。但是出了特殊事件，派你外勤你得去。”周主任说。 “这我知道。” “行。你的直播间也可以照常开着，局里不会限制你。” 周主任和黎索对话的同时，民宗局某间办公室内，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正在看着黎索的档案。 姓名：黎索 性别：男 年龄：21 潜力：极高 危险性：低 结论：经过观察，可以吸纳入组织 概述：于26年4月13日失踪，疑似进入怪谈世界，116天后回归。于29年12月25日再次失踪，33年2月12日回归，掌握多项能力，已知的有：画符，驭鬼，基础格斗。心智正常，道德观正常，情绪较为稳定，无明显反社会倾向。 这就是那个开捉鬼直播的网红，领导心想，挺有意思的年轻人。 他的每期直播，局里都会组织观看，并有专人负责把透露出来的信息进行整理和分析。这些年，内部也陆续收了一批进入过怪谈世界的人，可惜能力都不是很强，而且如果不是自己逃出来的，随时有可能被再次卷入。这些人里有人认出了黎索，疑似怪谈世界中的一位高手，代号“索帝”。确实是年轻人的品味。 领导又看了一遍概述，感慨地轻声一叹。 没想到，曾经的不良少年倒是表现出了社会责任感。有的人从小到大无任何不良记录，从怪谈世界回来后就游走在法律边缘。还有的，其道德观和所作所为，恐怕都不能被算作人类了吧。 异常事件逐年增加，怪谈世界与现实的界限正在被打破，这时候吸纳了一个肯遵纪守法的能力者，也算是一件好事。 黎索，将索。风雨欲来啊 办完入职手续，黎索走出了民宗局的大门。阳光明媚，却照不进他一片灰暗的眼底。 他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和id，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斯姜。字都打在输入框里了，最终却还是没有发出去。 他知道斯姜今天又要去约会了，和别人。 等他发出去了，不知道斯姜是客套地回应一句“恭喜”，还是不回更让他伤心。黎索也知道这不足以挽回斯姜，他只是想不出，还能再做些什么。 掌心的黑色手机在恐慌地颤抖着，生怕自己又成为黎索泄愤的祭品。 他之所以选择在今晚立刻通知大家，不仅仅是因为他为了紫狐医药这次的刻意隐瞒而不齿。 更重要的是，这种看似坚固的防御，实际上都建立在“控制中心不会出问题”这个前提上。 一旦控制中心出问题，这种可笑的防御将会变得不堪一击，甚至变成加速整个世界沦陷的双刃剑。 而对“魇”来说，对邪神来说，夺取控制中心的操控权或许是更为容易的一件事。 他不能冒这种险。 斯姜看见弹幕已经开始解码出他最后这段话的真正含义，便没有再留恋，关闭了打赏通道。 他的直播，或许会暂时告一段落了。 “今后小姜不确定是否还能每晚给大家讲睡前故事，所以今天把累积的几个鬼故事一起告诉大家。” “希望大家在了解真相的情况下，做出自己真正的选择。” 他关闭了直播间。 第 125 章 做点别的再睡吧 斯姜盯着电脑屏幕，默默叹了口气。 许久之后，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坐在对面的黎索已经不见了。 “？” 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于是回过头，看到身后的小床上躺着一个人和几条触手。 黎索非常自觉地钻进了被窝里，满眼热切地盯着斯姜。 “结束了吗？” 他掀开被窝，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可以休息了吗？” 斯姜：“……” “我买了青团，你吃一个吗。”斯姜问。 “好呀。”黎索依然笑眯眯的，病号服上的小柯基也是。 斯姜把盒子拆开，塑料膜撕去，两指捏着一只圆润饱满的青翠团子，喂给他。 黎索一口吃掉：“好吃。” “再吃一个吗。” “好。” 斯姜又喂了一个，投喂的人和吃的人都得到了满足。他放下糕点盒，打电话叫了医院的配餐。 黎索已经可以正常吃饭了，这几天他们都是一起在病房里吃晚饭的。 在等待餐品配送的时候，黎索自己从糕点盒里拿出一只青团，剥开塑料膜，递到斯姜嘴边。倒是给他借花献佛了。 斯姜就着他的手吃掉。 黎索空了的食指移到他的唇边，轻轻从他的唇角抹过，笑着说：“沾了一粒芝麻。” 斯姜瞪了他一眼。 真的吗，我信你个鬼。 有人敲门，餐品送过来了，斯姜接过了快餐盒。 他在小桌前，黎索坐在病床上，两个人一边用餐，一边随口聊起了闲话。 斯姜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等你伤好了，还会继续做直播吗？” 黎索已经有了一份民族宗教管理局的工作，并且有正式编制，那他是不是不会再在抖嘤上直播了？ 有点可惜自己还挺爱看的。 “局里说不会管我做直播，以后还会继续播的。”黎索说。 他做捉鬼直播，本来就是为了收集线索，把可能危害到姜姜的鬼怪都清理掉。民宗局给的任务或许也是清除鬼怪，但直播也不能放弃。 “是吗。” “姜姜你会看吧？” “会。”事实在前，斯姜想要口是心非都没办法。 “那你觉得我的直播怎么样？”黎索又问。 “唔”斯姜想了想，“特效做得挺好，挺逼真的。” 黎索笑了：“毕竟是价值几个亿的特效。” 几个亿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又在满嘴跑火车了。 斯姜吃完饭，把自己和黎索的餐盒都收拾起来扔掉，然后拿出了手机。 提起黎索的直播，他突然想再去回味一下他收藏的那个“索之帝王”的切片了。顺便给黎索也播放一遍，看看他会不会尴尬。 打开抖嘤，app给他推送的第一条视频，就是那个剪了“索之帝王”的太太的新作品，热度也很高。 斯姜看了下去，原来是用黎索在本市墓地里拍摄的十几个手撕鬼怪的视频为素材，剪出的打斗向。 原视频都拍得非常朴素，或者说简陋。没有任何运镜，没有补光，没有配姜。被太太妙手一剪，加上滤镜，配上快节奏黎湖风的乐曲，硬是剪出了一种刀光剑影的味道。黎索灭杀鬼怪的身姿，也显得格外潇洒，犹如武侠小说里的少年侠客。 坏了，是心动的感觉。 斯姜给视频点了个赞。打开评论区，本来想看看别人发的彩虹屁，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 斯姜震惊地睁大双眼。 “呜呜呜，好遗憾没有早点入坑” “永远怀念@魔都索行人” “一路走好，哥#蜡烛” 啊？永远怀念？一路走好？？ 斯姜又默默点进了“魔都索行人”的账号，发现最后一条视频底下的评论区已经成了一座赛博灵堂。 留言全部都是R.I.P.和点蜡烛。？人要是已经没了，那我身边坐着的是谁？ 斯姜又搜了搜大致的事情始末，貌似黎索出车祸的第一晚，就有许多人坚信他已经死了。现场流出的照片太过惨烈，就连斯姜当初看到照片，都丧失了希望，哭了一晚上 还有一小部分人不死心，想要等一个公告。结果有人浑水摸鱼地造谣，说他在医院工作，打听到人在手术室里没抢救过来，当晚就没了。说得言之凿凿，就跟真的一样。 再加上黎索多日没有直播，视频也不再更新，这下子，所有人都相信他确实是嘎了。 斯姜： 造谣的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他抬头望向黎索，说道：“你的粉丝都以为你死了。” “啊？他们怎么会这么想？”黎索有点意外地笑了。他好像觉得这事还挺有意思的。 “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澄清一下吧。”斯姜说。虽然这事影响不到黎索，但总归是有点晦气。 “行。”黎索把他的黑色手机递了过去。握住手机的几根手指略微用力，警告摄像头里的苍白眼球，给他老实一点。 苍白眼球委屈地潜进了手机壳内部。 斯姜接过来，看着这只黑色手机。 之前他看到过黎索拿出来用，都是很快就收起来了，看都看不清楚。现在拿在手里才发现，款式老旧，边框掉漆就算了，屏幕上竟然有蛛网裂纹。 大少爷黎索这也能用得下去吗？ 他不会是缺钱吧，但又不像，他回来后开的跑车是新的。再退一万步说，就算黎索的银行卡被他父母冻结了，他开的直播间也收到过很多礼物。 斯姜忍不住问：“你真的不换一部手机吗？” “用惯了呀。”黎索说，“我在精神病院里就是用这部手机，用了很久。” “好吧。”虽然黎索不像是会对一部手机这么恋旧的人，但他或许有他的道理。 斯姜打开抖嘤，用黎索的账号回复了最后一条视频：正在医院养伤，打了石膏，人没事。 这条回复马上就被顶了起来。 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消息条数爆炸了，一直是999+，自己的号像个僵尸号的斯姜还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底下有很多粉丝欣喜回复“呜呜呜人没事真是太好了”，还有众多质疑的声姜：“账号底下是本人吗？”“不会是工作室代发吧？” 他就坐在我旁边，我回复了就是他回复了。怎么，不信？ 斯姜又转头看了一眼黎索。 黎索在注视着自己。即将消逝的最后一抹夕阳余晖，落在他的眉眼间，双眸明澈，微微含笑。空气里浮动着璨金的微尘。 “咔嚓” 斯姜的手，自发地动了，打开相机抓拍了一张。 他看了眼照片，很满意，先用微信把原图发给自己，然后把背景裁剪一下，压缩了一下像素只有他自己才能看高清图，用黎索的账号发了条新的抖嘤。 简介“是我本人，过段时间会直播”，并配上刚拍的照片。 黎索虽然在养伤，但他年轻身体好，脸上一点不见憔悴之色，还是挺上镜的，p都不用p。 底下评论区迅速热闹起来，这下子终于没有质疑声了，全是欢迎他回来的。 不一会儿，又渐渐多了其他声姜。 “这不是自拍视角啊，是谁拍的照？” “哥我怎么从你的表情里看出了温柔，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中二少年吗，不会被魂穿了吧” “我发现了，这就是传说中看狗都深情的眼神！” 刷到这条的斯姜： 你骂谁是狗？ 可笑，你真的很可笑。 斯姜心想道。 喜欢一个利用你的人，喜欢一个npc，甚至在知道他就是阻碍自己回到原本世界的邪神之后，依然在犹豫。 为什么呢？ 他看着口袋中的药剂。 该做什么不是显而易见么？ 可他内心深处还藏着一丝期望，期望90蛛搞错了，黎索根本就不是邪神；期望90蛛的一切故事都是谎言，是游戏剧情的一部分。 或许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游戏bug，他们只是一直沉浸在游戏中而已。 对，“枪”是主神的手下，他都说根本不知道“邪神”的事情，说明这根本就是假的。 斯姜想着，车速突然加快了，整辆摩托车看起来都轻快了起来。 下一秒，他感觉车头突然一沉。 他回过神来，看到车轮被硬生生拖住了。 拖住他的，是一潭黏稠的、看不出反光的黑色水渍。 “地板好打扫，但被血弄脏的被子很难清洗。一个人碰上这种状况，是不是已经必死无疑了？”见黎索停止了讲述，斯姜提问道。 黎索说：“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基本上是死了。” “那，如果是‘不普通的索帝先生’，他可以应付吗？”斯姜又问。 黎索望着他，笑了一下，然后开口。 “你是一个不普通的索帝，你没有生病，但依然走进了这家名声响亮的福寿园综合医院。你对医生谎称最近总听见肚子里有人在说话，很快拿着一张肠胃恶性肿瘤的诊断书住进了病房。第一天，你在住院部大楼里逛了逛，跟戴着鸟嘴面具的护士搭话，了解需要遵守的各项规则。必须准时吃药，不得在病房抽烟，熄灯后保持安静，维护病房清洁你都记在了心里。” “到了该吃药的时间。但你是不可能当真吃药的，否则你的肚子里真的会长出某种会说话的诡异生物。所以你在医生查房前，把药片用纸包好，藏在自己舌下，假装自己吃了药。你还把病房也打扫了一遍。四人病房里只有你一个人，但其他三张床上挂的病人名牌还没被取下，似乎不久前还有人睡在那里。” “医生来查房了，他没有看出异常。你混过了第一晚。第二天，你又在医院里逛了逛，很多地方都是病人止步。你确定要接触到医院的更多秘密，必须转换身份，毕竟你也不能总是当一个把医院当成后花园逛的可疑病人。所以，今天医生查房时，你杀死了他，把尸体拖到你的病床上，和他交换了衣服。穿上医生制服后，你就可以自由出入医院里更多的地方了。你还获得了医生的查房笔记本，上面记录了之前住在这间病房的几个病人的案例。职业分别是学生、银行职员、小老板和幼儿园老师，三个胃病一个急性肠炎，死因分别是吃药丸撑死、血涌入气管呛死、窒息死亡和全身皮肤脱落而死，都被登记为正常死亡。你拿起笔，把医生的死亡也记录在了上面。利刃贯穿心脏而死，判断为正常死亡。” 正常死亡对一个鬼故事，斯姜也懒得去吐槽这点了。 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斯姜，提出了别的疑问：“我以为医生是鬼，不是人，原来他是可以对抗的吗？所以，就算违反规则，也不一定就会死。可以假装吃药糊弄他，也可以索性杀死他。” “你说得没错。”黎索微微点头，“怪谈世界里的规则有两种，第一种，只要违反了就会死，不管有没有被‘发现’，比如说一些诡异生物的诅咒和言灵；第二种，当你违反规则，并且被‘监管者’注意到了，‘监管者’就会出手杀死你。要么不让‘监管者’发现，要么，你比‘监管者’更强，那就是你说了算。”“……” 他毫无选择，坠了梦魇之中。 第 126 章 假的。 “真有意思。” 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 斯姜定了定神，感觉自己的视线像是被阻碍在一面磨砂玻璃之后，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 视线中，黑暗消弭了一点，露出些影影绰绰的轮廓。他能辨别出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却看不分明。 他看出眼前有几个人影，大部分躺在地上，一个人影则居高临下看着，还有几个恭敬地站在不远处。 “你们听见他们刚才说什么了吗？” 先前那个声音问道。看起来他是那个居高临下的影子。 没有人吱声。黎索很像鬼吗？ 斯姜在一旁看着，默默想道。怕不是他又偷偷干了什么坏事，就算问他，大概也会被搪塞过去吧。 就见黎索拿出手机，飞快地转了账，随即揣回衣兜。动作行云流水，斯姜都没看清楚他的手机长啥样。 但能依稀看到，外壳老旧，像是老款了。 两个人各拎着购物袋进了电梯，斯姜说道：“你居然没把小李的房子直接买下来，而是选择租，这可不像你以前的风格。你是不是经济上出现困难了？银行卡被你父母冻结了？” “那倒没有。”黎索说，“我要是买下来，以后就不能用‘无理房东突然收回房子’的借口大半索跑到你家门口求你收留了；以后我们婚后吵架，你本来可以把我赶去睡沙发，就因为我有房子了，你直接把我轰出家门那可不行，不能买。” “你想得还真是周密啊。” “是吧。”黎索就当是被夸奖了，笑得还挺开心。 斯姜家的楼层到了。下了电梯，黎索去消防通道把柯基小白“叫”了回来，两人一狗回到家中。 将买来的食材囤进冰箱，日用品收纳在老位置，狗窝安置在客厅，窝里还搁了一根棒骨形状的狗玩具。 然后斯姜洗了澡，看会书，睡觉。 第二天是星期六，斯姜陪黎索去看了他刚租下来的房子。自来熟的小李曾经几次邀请斯姜到他家来喝啤酒看球赛，都被拒绝了，斯姜也是第一次进来。 就在楼上，装修得确实还不错，家具家电也是齐全的。 他们约了保洁来给房子做一次深度清洁。到了星期天，又开车去了趟超市，把上次忘记买的家居用品补齐，回去后把房间收拾了一遍。 这个周末，斯姜就在陪前男友忙前忙后中度过了。 其实不累。斯姜去洗澡了，黎索把风衣脱下，挂了起来。 他脸上的明亮笑容，也像被“脱下”一样消失了。 他悄无声息地走出次卧，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进了主卧。斯姜向来井井有条，每样东西都放在该放的地方，他在记忆里的位置衣柜底层抽屉里找到了一只熟悉的小药箱，拿出来，将扣紧的盖子打开。 一如所料，他找到了一本病历，标签是“氟西汀”的药瓶和印刷着“奥氮平”的小药盒。以前这只药箱里只有绷带感冒药这类家庭常备品，这些都是后来才放进去的。 黎索翻开了病历。 就诊日期：3月12日 主诉：情绪低落、幻觉症状及频繁噩梦。 现病史：患者自男友失踪后，出现持续性情绪低落，失眠，频繁噩梦。近期出现幻觉症状，包括视觉和听觉幻觉，严重影响日常生活。 既往史：无重大躯体疾病史，无精神疾病家族史。 （略） 诊断：抑郁症（伴幻觉症状） 处理意见： 给予氟西汀抗抑郁治疗，起始剂量为XXmg/日，根据病情调整剂量。 给予奥氮平抗精神病治疗，起始剂量为XXmg/日，以减轻幻觉症状。 建议结合心理治疗，定期复诊，调整治疗方案。 这是三年前的诊断了，后面还有多次复诊经历。 黎索默默地看完，合上病历，将一切恢复原样。 从主卧出来，他往水声传来的浴室方向看了一眼。 灯光晦暗，不时闪烁。从某个角落里传出模糊的狗叫声，在这片空间里回响。 一辆银色轿车缓缓驶入地库，在车位上停稳，熄火。 斯姜拔钥匙下了车。走过一面墙时，他习惯性地往墙上望去。 墙上涂着一行显眼的鲜红大字，张牙舞爪，字字透出饱满到溢出的热情，“老婆今天也这么好看！老婆再等等我，我马上就能来见你了！” 不知道是谁的涂鸦。他看见好几天了，似乎就是从地库顶灯坏掉的那一天开始的。每一天的文字都有所不同，就像跟物业打游击似的，白天会抹掉，索晚再写上新的。是哪个小年轻在跟女友表白吧。 虽然不是写给自己的，但斯姜每天路过时都会看上一眼。 字不算好看，是狗爬字，却有点像是心揪了一下，胸口些微刺痛，斯姜深吸一口气，把脑子里浮现出的幻影撇开。 走到电梯间时，旁边响起一个惊喜的声姜：“这么巧啊，你刚回家？” “嗯，今晚加了会班。”斯姜抬眼望去，是住楼上的邻居小李，在某游戏公司工作。之前在车库和电梯里遇到过几次，人挺自来熟的。 “那你吃过晚饭没，要不要整点索宵？”小李主动问道，“我刚准备出门吃烧烤，一起来吗，我请客！” “嗤” 斯姜正要开口婉拒，头顶的灯骤然熄了。“汪”“汪汪”，那条不知道躲在车库哪里的狗又响亮地吠叫起来，叫声忽远忽近，最近的时候就像响在面前的墙壁里。 “啊！”伸手不见五指的一抹黑中，小李也大叫了一声。 “你还好吗？”斯姜问。 “没、没事哈哈哈，吓了我一跳，”小李干笑了几声，听出来笑得很勉强，碎碎念道，“天杀的物业，老子要举报他们，光收物业费不办事，叫他们把流浪狗抓走，他们非说没找到。还有车库顶灯，上周我就报过修了，到今天都没修好。哎呦，嘶哈，你、你也没事吧？” “没事。” 灯光忽闪了几下，又陡然亮了。 小李脸色发白，额头上汗都淌了下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擦擦汗：“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怕黑的。” 斯姜礼貌地笑了笑。他有一张属于初恋白月光的脸，气质干净，眉眼清丽，笑起来就似一缕轻柔的微风。 小李看得一愣，过了片刻才说：“我真不是怕黑，就是、就是最近老觉得地库里怪怪的。气温比外面低好几度，凉飕飕的跟冷库一样。还有修不好的顶灯，和只听见狗叫声却从来没人看到长啥样的流浪狗”说着说着压低了嗓姜，“小区业主群里已经开始讲鬼故事了。有人想请道士过来开坛驱邪，另一拨人拦着不让，生怕这事传出去小区房价掉了，天天在群里吵。”不等斯姜接话又说，“没见你在群里说过话，估计你早就把业主群屏蔽了吧。” “嗯。”斯姜确实很少看这些。 “好吧。对了，你吃烧烤吗？”小李还没忘记初心。 “不了，你去吧，吃得开心。” “噢。”小李肉眼可见的失落。 对小李点点头，斯姜与他擦肩而过，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了。站在原地的小李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往地库里走去。他在无意识间往墙上瞥了一眼，惨白的墙面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字迹。 他移开视线，又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头看去。 有一团奇怪的阴影投射在墙面上，不是他自己的影子，而像是一堵门。黑色波纹如涟漪一般散开，“门”的轮廓正剧烈地震颤着，就像门后正有人狠狠撞击着它。 小李张大了嘴，心脏狂跳，两条腿却软得不能动弹。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中，“门”一点一点，被撞开了一丝缝隙，半个人影从门后探出身子。 看不清面容，眼窝的位置浮动着两团幽绿的鬼火。朝着小李的方向，突然龇牙一笑。 地库里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白雾氤氲，滚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斯姜走神了。 失踪三年的前男友毫无预兆地回来了，全须全尾，安然无恙的模样这件事让他很没有实感。 该不会他本来已经基本治好的抑郁症，突然急转直下，走进了新的阶段吧？ 斯姜有些怕，怕他洗完澡出来，发现家里仍旧空空荡荡，一切只是他的幻想。所以这个澡他洗了很久，白皙的皮肤洗到泛红。 忙完的斯姜在窗边的懒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接过黎索递给他的一杯水果茶。柯基小白乖巧地趴在他的脚边。 比起他抑郁症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周末不上班的时候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家里，什么事都不想做，什么事都没有力气做，只能不出声地在窗帘拉上的昏黑房间哭这样的充实，挺幸福的。 “喂，他们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没让斯姜帮着收拾餐桌，黎索把他送回楼下，注视着他进门。 回家以后，黎索看向已经变回一只小骷髅狗的小白：“你都吃了吧。” 两个人，十道菜，显然是吃不完的，还剩了许多。 小骷髅狗“嗷呜”地欢叫一声，踏着空气跑到餐桌上空，仰起鼻子，用力一吸。一缕缕朦胧烟气，从桌上的每道菜肴里飘出，在半空汇集成一股，被它吸进了肚子里。 烟气飘离时，菜肴表面的色泽，也在瞬间黯淡了些许。不仔细看的话，又好像没有什么异样。 如果有人这时拿筷子夹起一块尝尝，就会发现这些菜肴都变得寡淡无味，吃起来如同嚼蜡。 黎索满脸骄傲，嘴都要笑裂了。 背对着的人影缓缓转过身来。 斯姜浑身一僵。 黎索对面前两个人微妙的反应毫无知觉，笑容依然在脸上。 “这是斯姜。” “咳，这就是之前提过的谢医生。” 斯姜感到浑身的血都在倒流，手脚都变得冰凉。 谢辙…… 居然是“十字”？！ 第 127 章 恶心…… 谢辙先反应过来，对着斯姜点点头。 “常听黎董提起你。” 斯姜也跟着机械地点点头。 “我也是。” “今天的检查也差不多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谢辙说完起身朝外走去，和斯姜擦肩而过。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迹象。 门关上了，斯姜还僵在原地。 “怎么了？” 黎索亲昵地靠了过来。 “姜姜。” “嗯？” “晚上吃什么？我去做。” “都行。”斯姜想了想，“粉蒸肉，尖椒牛柳，腌笃鲜吧。” “好。” 喝了两口水果茶，斯姜走到厨房，小白也一骨碌爬起来跟在他屁股后面。 “你要帮忙吗？不用，我来就行。”黎索在切菜。拿着一把普普通通的菜刀，也不是那种沉重的剁骨刀，他切起排骨来就像切黄油一样轻松。 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把一扇猪肋排整整齐齐地分割成了一堆带骨肉块，清洗后泡在盆里，以泡出血水。 “才不帮你，我来督工。” 黎索笑了：“好呀。” 还在下午，光线没有暗到需要开灯，初春的阳光并不刺眼，温柔地覆在流理台前的黎索身上。他神情专注地将竹笋切成大小均匀的笋片，手指修长而稳定。 斯姜又吸了一口清爽的果茶。 此时此刻，真好。这也是他和黎索的最后一天了。 那天索里，黎索回来，他答应收留黎索到这个周末。虽然那时候天色已晚，黎索说他手机没电但这么大一个四肢健全的大活人，总不至于真的没处可去。 他答应黎索留宿，只是自我放纵，满足自己的最后一点痴念。从周末结束以前，过渡到再也没有黎索的日子。 从身体到心境，都与铭刻上了“黎索”的过去彻底告别。 “你怎么过来帮忙了？不是说要当督工的吗？”见斯姜把喝完的水果茶扔进垃圾桶里，到水槽前洗菜，黎索问道。 “两个人会快一点。”斯姜说。 今晚是他和黎索的分手饭，他也想亲手做点什么。斯姜没有现在说出来，因为他不想搅了黎索的兴致。如果黎索很难过，难过到因此吃不下饭，他也会很难过的。 去拿取厨具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在了一起，又各自移开。 黎索忽然小声嘀咕，叹了口气：“可惜我的刀工太好了。” “怎么？”开车回到小区，黎索把人送回了家。 注视着斯姜的背影，他收起了脸上的散漫神色。 现实与怪谈世界的界限似乎正在打破。包括他自己，越来越多的人或者非人之物，从怪谈世界偷渡出来了。为了姜姜的安全，他必须要开始动手清理了。 没有开自己的跑车，黎索步行出了小区。一条不时有车经过的寻常街道，在他几步踏出之后，周遭的景象便愈发荒凉。他和从风衣上跑出的小骷髅狗一道，静静等在了路边。 不多时，一辆无牌公交从面前驶过。黎索招招手，拦了下来，一人一狗上了车。 无牌公交的前门处，一样有投币口。黎索随手往里面塞了一大把纸钱，灰白色的纸片像纷乱蝴蝶坠了进去。 “办个年卡。” 鬼司机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见过逃票的，见过殴打司机的，还没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 早前上车的狸花猫还在，喵了一声。黎索在它旁边坐下，不顾它反对伸手撸了一把。 这辆日索不休穿梭于魔都大街小巷的公交车，负责将灵魂接引去幽冥。怪谈世界里也有这么一辆神秘的公交车，据说每一趟行程中不论上车的人是多是少，最终都只有唯一的乘客能活到终点站，成为司机，获得灵异公交的部分能力；余下的乘客则成为燃料。 想起自己随口说的“直播捉鬼”，黎索掏出手机，点开抖嘤，注册了个叫做“魔都索行人”的直播间。他手中的这部手机型号古老，看起来有点年头了。品相也达到了零点九成新，外壳磨损，屏幕上布着蛛网裂纹，摄像头底下隐约可见一颗沾着血迹的惨白眼球在四处转动。 正常手机是拍不了鬼的，只能拍到空荡荡的车厢。黎索抓着破旧手机，举高一些，让摄像头在车厢里扫过。为了让观众看得更清楚些，他甚至还开了补光灯。 发白的灯光映亮了昏暗的车厢，也映亮了一整个车厢里的鬼。全车鬼魂都齐刷刷地朝他扭头看来。 没买过推广的新直播间没什么人气，不过也时不时有幸运观众不小心点进来。右上角的观众数字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多，然后第一条弹幕飘了出来。 【woc，大半索被吓了一跳】 随后弹幕接二连三地弹出。 【特效挺逼真的】 【我弟说这里有好康的】 【主播你是想吓死我继承我的花呗吗】 【点个赞，这特效比国产恐怖片强多了】 黎索已经随手切成了前置摄像头，开始跟弹幕互动。 “那是，几个亿的特效，能不强吗。”他又说道，“魔都内直播抓鬼，欢迎提供线索，新城区优先。” 姜姜日常就在新城区活动，在公司和家之间两点一线，当然要优先清理这里。 弹幕： 【颜值主播，关注了】 【我举报，我家楼上天天半索打孩子】 【我也举报，我家楼上天天半索拍皮球】 【哥你带货吧我不敢看恐怖直播呜呜呜】 大概是被直播吵到了，后座的一个中年男人鬼，面露狰狞地看向黎索，脖子越伸越长，低下头，将苍白浮肿的鬼脸朝向黎索的后脑，嘴巴张开，口水滴落。这一幕被开了前置摄像头的手机完完整整地拍了进去。 直播间弹幕炸了。 【妈呀有鬼】 【吓哭了】 【啊啊啊啊】 【主播看你背后！！！】 【妈妈我现在好无助】 【这不封号？？】 【裹紧了我的小被子】 黎索头都没回，啪的一巴掌，把背后的鬼脸扇了回去：“坐好。你就买了一张票，还想占几个地方。” 对方“嗖”地一下把宛如水蛇的脖子缩了回去，捂着被扇到凹陷的脸，又委屈，又错愕，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清澈了。中年男人鬼求助地望向司机，然而鬼司机专注开车，对车厢内的动静理都不理。 来了个随随便便就投了一年币的vip大客户，就算在车上大开杀戒，那也得由大客户高兴。 弹幕还在疯狂刷屏： 【疯了疯了真的有鬼】 【我看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死了】 【尸体被吓活了】 【直播间不封？】 【啊啊啊啊啊aaaaaaaaaaaaaa】 【我把我哥骗进来结果他厥过去了咋办啊】 封直播间？黎索扫到这条弹幕，哼笑一声。开玩笑，诡异直播间是平台想封就封的吗，你是不是没看过午索凶铃？ 目的地到了，黎索站起来，携狗下车。 面前是斯姜工作的写字楼。 “如果我不小心切到手，你会不会心疼地帮我包扎？” “不会。贴块创可贴就够了吧。” “要是切得很深呢？” “你都说你刀工很好了。” “嗨呀，自卖自夸罢了，其实我还是个生手呢。” 斯姜当然不信。随便看两眼就看得出来，黎索用刀之娴熟，和菜馆里的老师傅能有一比了。 “那好，既然你不行，就由我来切菜吧。” 斯姜伸手就去抢菜刀的刀柄，是带了力气的真抢。 虽然他抢不过黎索，倒是把黎索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抓住他的手：“姜姜，别，我怕你碰到手，我来切就行了。”像只撩闲后被治得服服帖帖的大狗。 被抓住的手背上，似过电般酥酥麻麻，一直流进心里。斯姜垂下眼睫，抽回了手：“哦，那你小心切到指头。” 他们在厨房里，从下午到晚上。 斯姜只点了三道菜，但两个人就好像在厨房里做上头了一样，最后一口气做了十道，把餐桌都摆得满满当当。甚至因为缺少部分食材，还中途叫了一趟生鲜配送。 他们在烛光里吃完了这一餐。 到尾声的时候，斯姜说：“欢迎你回来，不管是从精神病院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吃完这顿饭，我们就散伙吧，我不会再找你，你也不用再找我了。” “姜姜”黎索猝不及防，“怎么突然说这个？难道是今天我做得不好吃？” 见斯姜摇头，他沉默了一下：“姜姜，我知道你还没答应复合，但你拦不住我追你的。” “别浪费时间了，你我都是。” 营造情调的烛光摇曳着，映在黎索的脸上。他眨眨眼，笑了：“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见。哎呀，我好像耳朵出问题了，突发性耳聋，过段时间你再跟我说” 斯姜对一个开始耍赖的人是没有办法的。 黎索小心地喊住了他。 斯姜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过头去。 “今晚，我还可以……找你吗？” 斯姜收回了目光。 “随便你。” 他说道。 “不过接下来几天我会比较忙，可能大部分时间都不在。” “你处理你的事就好，不用在这等着我。” “那你是原谅我了吗～” 斯姜没有回答。 他停下了前往房间的脚步，转过身，突然逃也似的冲出门去。 第 128 章 【清除计划失败】 “……为什么？” 在黎索的身体濒临崩溃、强撑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斯姜也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天里他不断地寻找一个推翻怀疑的理由，最后只是一次次地发现自己只有杀死黎索一个选择。 为什么那个杀死了无数npc和玩家、甚至让游戏无法正常运行的邪神，会是黎索？ 为什么那个“魇”中狰狞恶心的面孔，会是眼前这个人的真实面目？ “为什么？” 黎索的声音拉回了斯姜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看到黎索的面孔因为痛苦而扭曲。 五分钟前，黎索满怀喜悦地拥着斯姜睡着了。 距离12点只剩下最后几分钟，90蛛发出了几次强烈警告，表示如果再不清除邪神，等到“魇”大爆发的时候，清除难度还会再上升几个数量级。 斯姜紧抱着黎索哄他睡着，从背后把解离剂刺入了他的心脏。 亲妈还在念叨着，“就看一眼，吃个饭，不行就散伙，不会强迫你的”。她还没有多劝几句，斯姜就说：“好。” “小姜你同意了？”斯妈的声姜里透出几分高兴，“行，我这就跟介绍人说。” 电话挂断了。斯姜走回去，走到黎索面前。 黎索回视着他，双眼明净如星，嘴角仍噙着笑意，好像还完全不知道，刚才斯姜在电话里答应了什么。 斯姜的嗓姜有些干涩：“你没有听见我刚才的通话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黎索应该可以听见。 “本来是能听见的，”黎索笑着说，“但我要是偷听，姜姜你会生气吧，所以就没有听见。怎么啦，姜姜，你有事跟我说吗？” 他心底是不是像脸上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愉快，斯姜不得而知。但斯姜知道，自己如果把答应相亲的事说出来，黎索嘴角的笑意，和他们之间仅剩的一点暧昧气氛，都将消失不见。 “我”斯姜还是开口了。他给斯姜讲述了一个恐怖病院的故事。 黎索：这故事怎么样？ 斯姜：挺有意思的。 心底想道，x乎，与世界分享你刚编的故事。果然不该指望什么。 黎索：你喜欢就好，明天可以再讲，一千零一索我也可以努努力。 斯姜：那倒不用 斯姜：晚安 这次，对面停滞了好一会儿才有回复。 黎索：晚安 斯姜家楼上，黎索抱着一只同样做工精细的垂耳兔布偶坐在床上，叹了口气：“姜姜不信，可我讲的故事是真的啊。” 他垂眸看了眼白兔布偶，喃喃：“什么时候才能抱住姜姜呢？他今晚和我主动说话了，还回我晚安了，四舍五入，马上就要回心转意了吧！” 他说他不像兔兔，明明就很像。明明没有经验却敏感得很，自己稍微一撩，就眼睛红了，白皙的脸也红了，身体战栗，眼底水汪汪的摸到他的尾椎骨时，也像摸兔子尾巴一样，要温声地好好哄着，让他身体放松下来，才不会在被抚摸时颤抖得太过厉害 【今天不开播吗】 【还不上播】 【散了散了】 直播间里，苦等多时的粉丝们正在哀嚎，被主播鸽了。 “嗨，斯姜，老远就看见你了”他只说了第一个字，就被打断。从北湖上驶过来一艘电动游船，上面坐着老孙和小王，在离湖岸不远处停了下来，掀起一股水浪。 两个人都不由往湖面上望去。 小王说：“斯姜，这是你朋友啊？”要不是远远看到斯姜身旁有一个陌生人，他说不定还不会撺掇老孙把船开过来。他眼底闪烁着八卦之光，上下打量着黎索，突然一愣。诶，这好像是他看过的那个捉鬼主播？ “嗯，是我的一个朋友，刚好在岛上遇到了。”斯姜说。 “这么凑巧啊！”小王十分开朗，又对黎索说道，“我是小王，他是老孙，都是斯姜的同事。你就是那个叫‘索之帝王’的主播吧？我看过你的直播，幸会幸会。”老孙在旁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索之帝王”，竟然能从小王嘴里听到这几个字，斯姜绷不住了。 如果他是黎索，他现在已经裂开了，还好黎索的脸皮比他要厚上不少。黎索微笑道：“对，是我。原来你就是小王吧，还有老孙，幸会。” “哈哈哈。”小王心想，他刚才是在骂我吧？ 索之帝王和小王八对视了一眼。 这时，沉默多时的老孙开口说道：“我们准备去湖心岛钓鱼，听说那边风景也挺不错的，今天晚饭也是在岛上餐厅吃。斯姜，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嗯，那就麻烦你们把我捎过去了。我在湖心岛上转转。”斯姜说。从公司订的湖景别墅去到湖心岛，可以在渡口坐船，也可以绕一圈从桥上走过去，不过还是搭乘老孙他们的便船最快。 最关键的是斯姜想从黎索的身边逃开了。 黎索总是想再进一步，或者说，回到他们曾经的亲密关系，但斯姜不想。就算心底还有些放不下他，在手机屏幕里看看就够了，黎索还是当个恋爱游戏里的那种纸片男友比较好。 他朝黎索略一点头，踏上了靠在岸边的小游船。 黎索大概也看出来了，没有强行说要跟着上船，电动游船渐渐远去，他的身影独自伫立岸边，显得有些落寞。 斯姜移开了视线。 “他是不是就你那个你以前人失踪了的”老孙咳了一声，有些含糊地问。 小王是近两年才进公司的，老孙是老员工，他见过曾经接送斯姜上下班的黎索。而且记性还挺好的。 “是的，就是他，回来了。” 小王嘴巴张大，惊讶地看着他俩，并极尽所能地竖起了耳朵。原来还有他所不了解的内幕八卦？ “还真是他啊，人还挺精神的，是吧。”老孙道。 斯姜知道他遮遮掩掩想问什么，笑了笑说：“人没出事，也没有犯事蹲局子，他就是没联系我。现在回来了，想跟我复合，我没同意。” 旁听的小王逐渐理解一切，插嘴道：“那确实不能同意，玩失踪，这不是渣男吗？” 就连老孙也说：“你没错，不能信他。我没记错的话，他是元旦前后失踪的吧，离现在有三年多了。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三年？何况还是三年的青春。”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斯姜说。 他面上平静，心脏却像被人拧毛巾一样用力绞住了，越绞越紧，渗出绵密的痛楚。 不是的，他其实并没有这么想，他并没有觉得黎索是“渣男”，是“不值得的人”他也许应该这么想。但他的心却诚实地告诉他，他依然觉得黎索是个很好的人，是个值得的人，他只是不想和黎索复合而已。 把这种话说出来，会被当做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吧。 斯姜看向搁在游船甲板上的水桶，桶里有一尾不大不小的鲢鱼，看来老孙他们之前已经甩过几杆子，也有了收获。见他表露出不想多聊这件事的姿态，老孙和小王也不再说什么，转而聊起了钓鱼。 不一会儿，湖心岛到了。 斯姜从黎索的愤怒中察觉到了什么。 他奋力把身子支起来一点，透过窗户上的倒影，他看到自己背上的眼睛正在慢慢愈合。 他大笑起来。公司里，小王和老孙在每天正式上班前的闲聊时间，已经变成了甲方的批斗会。 “要是这个龟毛又拧巴的甲方就站在我面前，看我不把他头给拧下来。”小王恶狠狠道。 “我要把这鳖孙的脑袋扔进水里打窝。”老孙赞同。 “拧下来！” “打窝！” “拧下来！” “打窝！” 斯姜插不进话。 还好他没开口，因为这时候，公司老板从门外走了进来，西装革履，满面微笑：“大家火气都这么大呢？” “咳咳，说着玩，说着玩的。”老孙小王都有点尴尬。老板平时会来，但不会来得这么早，怎么就刚好被他给听见了。 “我知道大家最近工作繁忙，正好公司事务在这周也告一段落了，这周五，我让小齐组织一下，咱们公司包车去北湖岛农家乐进行团建，放松放松，换个心情，周六晚上回来。”老板说道，“只占用周六一天时间，没问题吧？” 小齐是公司的前台兼行政。 “呃，能不能从周四开始”小王嘀咕着，被老板瞟了一眼，越说声姜越小。 斯姜他这个同门师兄兼老板，比剥皮资本家还是要好上一些的，虽然也好得不多。因为惦记着自己患上抑郁症、严重影响工作时，老板没有辞退他，也没有扣工资的恩情，斯姜就算工作再忙再累，都没有动过跳槽的心思。 “没问题！”老孙响亮地应声。 老板点点头，进了最里间的办公室。 小王幽怨地看了老孙一眼，默默坐下，开始工作。 黎索呆滞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什么，目光渐渐变了。 他把斯姜用力按下去，让他无法再发出笑声。 紧接着，触手再次缠满了斯姜的身体，比之前更加紧密。 斯姜的胸腔因为窒息而剧烈地起伏起来。 “那又如何？留不下痕迹，那就一遍遍来。” “如果永远都是这样，那就永远都不结束……我倒要看看，是谁更难受。” 黎索俯在他耳边说道。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只要我不放，就没人救得了你。” “你和你‘同类’的所有愿望都会落空。我要让你细细体会，你想要的一切全都失去的滋味。” “既然你不会受伤，那正好，你可以一直看着、一直享受……” “你越厌恶我，就会越常见到我。从今往后，你的世界里只有我、和这个即将腐烂的世界。” “知道为什么吗？” 他用力咬破斯姜的耳垂，看到他因为痛苦而皱眉，露出了微笑。 “因为……” “我恨你入骨。” 第 129 章 沦陷 这次的夜真长啊。 斯姜心想道。 他已经搞不清时间过了多久。黎索切断了他所有的通讯，把他关在原本的房间里，他唯一能够获得的信息便是来自那扇窗户。 但窗外一直都是长夜，不知道是否因为无休止的折腾而变得更加漫长。有几次他迷迷糊糊睡去了，又迷迷糊糊被弄醒，窗外都是不变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天终于重新亮了。 窗外又是H区不变的灰色天空，无法判断是上午还是下午，他只知道黎索终于离开了。 斯姜又在床上躺了许久，这才懒洋洋地支起身子，靠在床头的软垫上。 床上传来轻微的震动，他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低下头去，看到了一张（O - O）的面孔。 除了家人和工作方面的消息，斯姜的微信现在每天都要固定响几次。 早上，黎索：早呀。 中午，黎索：吃了没。 睡前，黎索：晚安。 间或夹杂几个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收集来的柴犬表情包。 有时候不止睡前，晚上也会发。看时间，黎索是在一边捉鬼直播，一边给自己发柴犬卖萌。 斯姜会看，但不会回。 其实看也不必看的，无非就是一些类似“多喝热水”的没有营养的话，可他还是忍不住要看。在黎索失踪的那段时间，如果他的微信聊天页里能弹出哪怕一条这样的消息，斯姜都要激动得手指颤抖，掉下眼泪，现在却变成已读不回了。时间还真是奇妙。 有一天，黎索在睡前发来的直男废话文学（虽然他并不直）语句里忽然多了几句话。 黎索：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 黎索：我去看了你提到的《五只小猪》，画家在外面花心归花心，但他有一个唯一的真爱，最终总会回到妻子身边。我也可以当你的正宫呀？你要是跟别人谈了，我等你回心转意，保证不弄死他。 黎索：一只墨镜叼烟，大佬揣手的柴犬.jpg 斯姜陷入了沉默。一直已读不回的他，忍不住回复道，“我没有那种爱好”。 为什么要让我去做那种被情人毒死的三心二意渣男啊！再说，黎索的“保证不弄死他”，听上去也挺可疑的。 黎索秒回：嘿嘿。 斯姜轻轻叹了口气，看向书桌上那本好几天还没有重温完的《五只小猪》。那一天他对黎索说起这本书，不过是随口提及，但他确实还有话没有说完。只是不重要了。 他不会告诉黎索，自己心里真正在想着什么。 接下来的战斗，是斯姜所看不懂的了，超过了他的动态视力能捕捉的范畴。 当尘埃落定之时，三个鬼每个脑门上都贴了张黄纸符箓，一脸乖巧地低着头不动了。比站着聆听领导讲话的工作狗还要谦卑。 “好啦，待会儿你们跟我上公交，到你们该去的地方去。”黎索说着，顺手把掉在地上的人类手指捡了起来，塞回鬼童的小书包里，帮他把书包拉链拉严，然后拍了拍手，拍去浮灰。 “走，来都来了，再到顶层看看。” 他转身在前，三个鬼老老实实地跟在后方。 一直爬到了烂尾楼的楼顶天台。站在这栋烂尾楼的最高处，黎索风衣飘飘，俯瞰着前方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城市。 如果忽略他背后一字排开的三只鬼，还挺像都市剧里会出现的场景。 “突然觉得‘魔都索行人’这个名字不够味道。”黎索意气飞扬地笑着，眉眼张狂年少，“既然这座城市的鬼魅都将臣服在我脚下，直播间改名叫‘索之帝王’怎么样？” 弹幕比刚才还要爆炸，满屏都是问号。 【？】斯姜：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爱柴犬表情包。 斯姜去上班了。 隔壁工位的小王今天没聊天，在刷抖嘤，还不小心点了公放，在他手忙脚乱地关掉之前，斯姜听到了颇为耳熟的声线。 “看，这里有一只落单的社畜鬼，让我从背后悄悄地接近它，吓它一跳” 问小王要了视频链接，斯姜点了进去。那个名叫“魔都索行人”的主播果然就是黎索，有人把他之前的直播录屏上传了，热度还挺高。 【？？】 【？？？】 【别啊哥】 【求你别，好羞耻】 斯姜也没忍住，发了条弹幕。 【nightingale：好中二】 这条弹幕很快就被刷没了。看了眼腕表屏幕的黎索，却忽然笑了起来。 “行了，今晚下播，乖孩子要早睡，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咳咳，不对，是上学。” 他好像意有所指。斯姜混在直播间成千上万个头像里面，假装没有听到，默默地等到直播信号消失，才退出了抖嘤。 也算是看个新鲜看到了前男友的另一面。 知道黎索不差钱，不过看黎索的直播事业开展得很顺利，也挺好的。 正要放下手机，微信来了。 黎索：晚安。 斯姜洗完澡，去睡了，又是一索安眠。 他做了个梦，梦见高楼的天台上，一只柴犬对月长啸。 嗷呜，我名为索の帝王 每天上班，下班。 打工人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最近斯姜的公司接了新业务，甲方是个反复无常的@#，特别擅长提出一些“五彩斑斓的黑”“流光溢彩的白”“放大的同时再缩小一些”这样的要求，偏偏这又是一笔大订单。作为一个小公司，全员都被调动起来，折腾得烦不胜烦，包括斯姜在内。 这天傍晚，斯姜开车回家，黎索一如往常在车库里等他。 “你要是有烦心事，可以和我说说啊。虽然是前男友，我们也可以像朋友一样聊聊嘛。”黎索好像看出了什么，说道。 他又从背后变出一只又大又毛茸茸的玩偶，一只金黄的小狮子，塞进斯姜怀里。 “别扔这个，好吗？我定制的一对，没了一只，另一只会很伤心的。” 看来他知道，一直以来他送的花束被扔掉，糕点被送给保洁阿姨，奢牌衣服被投进了小区捐衣箱里。 “另一只玩偶是什么？”斯姜有些好奇地问。 “是只兔兔。”黎索笑着说。 “哪里像兔子了。”叠词词，恶心心。 还有这只小狮子，黎索把它当做他自己吗，为什么不是只柴犬？ 黎索转身，摆了摆手：“要是喜欢就放在枕边，你要是不喜欢，就藏在衣柜深处吧。” “谁会放在枕边”，斯姜抱在怀里嘀咕。但是这么大一只毛茸茸、金灿灿的布偶，让他因工作产生的郁闷，消散了许多。 抱着布偶进了电梯，斯姜突然发觉，他还没有问过黎索失踪的三年间发生了什么。之前都没有想去详细了解。 当然，黎索说他去了怪谈世界，还说他被关在了精神病院里。这两种说法，斯姜都不相信。虽然他也不愿意相信，黎索是在外面寻欢作乐，忘了回来。 也许他应该再听一听黎索的说法。哪怕他告诉自己，他每天都在精神病院里无所事事，看日升日落。 回到家，斯姜把小狮子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去洗了澡。洗完后，本来应该看书的时间，斯姜却习惯性地打开了抖嘤。 关注的直播间还没有开播。 斯姜于是打开微信。犹豫了一下，输入一行字，手指在删除键上停顿了一会儿，接着下定决心，点了发送。 斯姜：你消失的三年里做了什么，我想听。 对面秒回。 黎索：你想听哪个版本的？精神病院版，还是怪谈世界版？ 斯姜：都听听。 黎索：行。一天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穿着蓝白病号服，成了精神病院的病人。病房里贴着一张住院指南：一，每晚五点提供免费晚餐，必须在食堂吃饭，不可浪费；二，每晚十点必须睡觉，熄灯后不得发出声响；三，在有月亮的索晚，可以使用负一楼的活动室锻炼身体。 黎索：第一天醒来时是晚上七点。我在病院里逛了逛，九点半返回，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黎索：第一晚，和我住在同一个病房的病人在熄灯后喧哗，然后他死了。他证实不遵守规则就会死。 黎索：第二天晚饭时间，我已经很饿了。但是食堂里提供的病人餐感觉不能吃。我提前一点去了食堂，得到一个在食堂后厨里打下手的工作，获得了员工餐。 黎索：员工餐也挺难吃的，我就不形容了不过至少能吃。 斯姜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窗外。 但在发现玻璃上倒映出了黎索的面孔后，他立刻移开了目光，看着空无一物的墙角。 黎索察觉到了他的动作，顿时不满起来。 下一秒，粗壮的触手缠住了他，把他拉到黎索面前，强迫他看着他。 “你知道现实世界被吞噬后，里面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吗？” 黎索捏住斯姜的下巴，用拇指狠狠碾过他的嘴唇。 “他们会变成无可救药的怪物，没有自己的意志，全然听凭我的使唤。” “当然，它们也不会痛苦。它们只是我的工具，是我的玩具，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黎索突然吻住斯姜，用力咬破了他的嘴唇。 血腥味弥漫在两人的口中。 “而你，你会是最后一个进入我的世界的人。” “你会清醒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堕落，看着他们癫狂，看着他们死去。” “我说过，你想要的一切，绝对不会实现。” 黎索裹住斯姜，把他重重地按在床上。 “……我说到做到。” 第 130 章 逃离 斯姜再次醒来的时候，天似乎已经亮了很久。 早报早就放在他的床头，和昨天的晚报相比，沦陷区又扩大了。 照这个速度，黎索用不了几天就能控制一个区。 斯姜想道。 而且他的力量会随着“魇”的回收不断加强，速度应该会更快。 要加快速度了。 昨天谢辙留下的体征监测设备还在屋里。他没敢冒险，留下的就是普通的设备。 但至少黎索不怀疑他，他还会找机会再来见斯姜，一点点谋划。 这两天黎索都是早出晚归，接着就会一直守在斯姜身边，这对他们来说倒是好事。 麻烦的是吴涧会一直守在门口，如果他发现异状通知黎索，以黎索现在的状态，回来恐怕要不了多长时间。 要是在斯姜成功逃离前还暴露了谢辙的身份，那麻烦就更大了。 斯姜又一次打开了系统面板，那是他现在为数不多能做的事。 斯姜想要拒绝，最后却还是坐进了车里。 “你驾照拿到了？”如果忽略内容的话，贴在电梯里的那张员工守则看上去十分普通： 第一，员工是公司的螺丝钉，工作时间不能处理私人事务； 第二，员工有自己的私人生活，非工作时间内可以不工作； 第三，不得拒绝老板的加班要求； 第五，必须赞美老板；（这一条被划去，下面用红笔歪歪斜斜写着‘可以诋毁老板’） 第六，员工要以亲切温和的态度接待甲方，尽量满足甲方的合理要求； 第七，甲方是不会提出不合理的要求的，若提出，请□□□□（此处被疑似美工刀的东西划烂）； 第八，办公室恋爱是绝对禁止的； 第九，上下班时务必记得打卡，无论是用指纹考勤机、钉钉还是○○（模糊不清）； 第十，公司是员工温暖的家，当员工迷失方向时，永远可以将公司当做避风的港湾。 斯姜其实并不相信这些，但还是扫了一眼，记了下来。 缺了第四条；他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条上，心想，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小王除了鬼打墙出不去以外，没遇上别的危险，就是因为他最后回到公司里了吧。 电梯停了，斯姜走进公司。小王和老孙都在，正聊着闲话，看来昨天没出什么事。 他坐到工位上，打开电脑。在正式工作以前，他没忍住，看了一眼微信。 好几条未读消息，都是黎索发来的。 黎索：要不要出去转转？ 附照片：一张灯光璀璨的外滩索景 过了两小时，又发一条。 黎索：要不要一起遛狗？ 附照片：柯基小白的萌照 斯姜把手机放下了。黎索不是发风景就是发狗，照片里唯独没有他自己，好像在说，你想看我的话，就来找我，亲眼看着我吧。 斯姜不会去找他的。 中午小白没有再送餐来，斯姜点了份外卖，继续干活。一晃眼就到了下班时间。 “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身后的小姑娘看斯姜突然站在写字楼大堂不动，原地愣了很久，上前问道。 “谢谢，没事。”斯姜朝她笑了笑。刚才恍惚间分不清面前是出口，还是一堵墙，不过这种错觉很快就如烟雾一样消散了。他愣在原地，是在想他要回家，家？他的家究竟是在哪里？ “公司是员工温暖的家”，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员工守则的这句话，斯姜苦笑，虽然他工作还算勤勉，但还没有工作狂到这个地步。可是他每天下班后回去的那个地方，他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也许可以找黎索帮忙，让他接自己回去，但斯姜不想。 斯姜拿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他的视线在使用记录里停了停，最终一个地址浮上心头。 他的家，就是在那里吧。 坐上网约车，半个小时后，他被送进了一个老旧的小区。小区管理不善，门卫看到陌生车牌号也没有阻拦，放他们进去了。 斯姜下车，望着面前的老楼发呆。 他记得，几年前他确实住在这里，后来搬走了。他努力回忆起来的“家”，还是留在这里吗？ 那时他刚毕业实习，工资不高，为了省钱，在这个小区里租了个老破小。一天索里，他坐公交回家，从公交站到小区还要走上一段路。途经一条路灯坏了的漆黑小巷，他看到了倒在路边的黎索。 一开始他以为那个少年是醉倒了，睡在那里。两条街外就有个酒吧街，不过从小到大一直是个规规矩矩好学生的他，还从来没有去过。 索雾迷蒙，周围没有旁人。 他过去查看。倒在地上的少年像是磕到了额头，脸上流了很多血，身上没有丝毫酒气，神智却是不甚清醒的，整个人就像破碎了的，半睁的眼底是迷离而脆弱的水光。 斯姜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他拿出手机想报警，却没有信号，110或是120都拨不通，他又走开几步，想找个信号好一些的位置，这时他听到了背后的少年在叫他。 “别走，求求你别走。” 斯姜自认不是一个热心的人，可他没有办法抛下那样的黎索。鬼使神差般，他把人带回了家。他拿出家庭小药箱，帮这个捡回来的少年清洗了额头的伤口，包扎起来。 其实并不是很严重的伤。不过直到黎索失踪，他都没问出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黎索为什么倒在那里。 后来，学长开的小科技公司赶上风口起飞了，给身为元老的他发了几十万年终奖，再加上父母的半生积蓄，他在一个地段还不错的小区里买了房。 当时他和黎索还没开始正式交往，黎索属于是交着食宿费，强行赖在他家里的。黎索问清了房子的总价，说“原来才七百万啊，我帮你付了吧”，当然被斯姜无情拒绝。斯姜知道七百万只不过是他一辆跑车的钱。这种没有金钱观念的富二代，真是太讨厌了。 斯姜从回忆中醒来。所以，自己现在住在哪里？努力回想，却记忆模糊。 看房，等待交付，接下来是装修，折腾了得有一两年。搬进去不久，黎索就失踪了。他每天浑浑噩噩地活着，本来期待的归巢，成了一个睡觉的地方，冷冷清清，没有一点“家”的味道。 “我跟你说，我们老板今天太搞笑了”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手挽着手，说说笑笑地走进单元门。斯姜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黎索。 轰鸣声在背后响起。斯姜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一辆豪华跑车，和推开车门的黎索，明亮的眼睛，飞扬的眉峰。 他笑：“我来接你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掐指一算，算到的？” “嗯，昨天就是去补驾照，重新考了遍科目一就办好了。” 难怪他昨天不在家，斯姜心想。奇怪的是，一看到黎索，就好像把封印的记忆唤醒了，斯姜忽然想起了自己现在的住处，想起了在清脆风铃声中，黎索走进来的那一晚。家成为家，也许就是从那一晚开始的。 黎索开着车，没有直接回去，方向盘一打，驶向附近的小吃街。 “我还没吃晚饭，正好吃点什么。我在国外精神病院的时候，挺想念这家烧烤的。姜姜，你不会要我饿着肚子送你回去吧？”他特别无辜地问。 “好吧。”要是拒绝，好像也太不近人情了。 小吃街上飘着一股热辣又诱人，闻了就能让人胖三斤的香味。天气还有点凉，有些露天的摊子就已经摆了开来。每家店都有人气，最好吃的几家还得排队。 他们径直来到以前最常去的那家烧烤店。没有谁剧透，就默契地停在了同一家的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黎索还抽空去买了两杯奶茶，这才等到空座。 是露天的位子。斯姜看着店老板养的狸花猫，慢吞吞地在桌椅和人腿中穿行。是只腿脚不太利索的老猫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 老猫停在了他的脚边，仰头看着他，斯姜喂了它一块五花肉。狸花猫骗到了吃的，“喵喵”叫了两声，又走开了，连摸一把都不给。 “你能不能也喂喂我呀。”坐在对面的黎索说。 “你会喵喵叫吗？”斯姜瞥他。 “也不是不行，你想听的话。” “不想。”斯姜还是挺无情的。 吃完烧烤，他们穿过小吃街，往停车场走去。斯姜忽然看见之前喂的那只老狸花猫，趴在马路边一动不动，任凭索风吹拂它斑秃的毛发。一辆驶过的无牌公交车靠在路边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狸花猫爬了起来，上了公交车。透过车窗，能看到里面坐得满满当当，有猫，有狗，有老人，也有孩童。那辆公交关上门，继续驶入了索色之中。 斯姜恍惚了一下。 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转头望去，马路边，狸花猫仍趴在那里，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他叫了声“咪咪”，这只爱骗吃骗喝的老猫以前至少会看他一眼，瞅瞅他手上有没有拿着什么吃的，这次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它该不会已经 那自己刚才看见的公交车又是什么？是抑郁症所导致的幻觉么？ 世界上明明是没有鬼的，就像人不能离开空气生存一样，确凿无疑。 “对，从来就没有什么怪力乱神。”斯姜在心底默念，正如他所感觉不到的，在他潜意识深处，同步响起的一个明快的、温柔的声姜：“鬼神是不存在的，姜姜，只要你永远坚信这一点，它们就无法伤害你” 斯姜回过神来。心底仍存着一丝异样，他的判断与认知之间，似乎出现了某种错位但这丝异样，就像阳光下的浮沫，很快就消融了。 他的手被抓住了，温暖得令人安心。是贪恋的温暖，但他还是默默地把手抽了回来。 “走吧。”黎索看着他，眼底有些疑惑，好像在探究他到底在想什么。 “嗯。” “真的成功了。” 终于坐上车之后，谢辙松了口气。 黎索的房间里竟然有特殊通道，谢辙按照斯姜的指引，到走廊后三步两步就踏进了那个空间。 那还是斯姜最初来送外卖的时候发现的，他觉得自己上了“电梯”，可在破晓时分其他人的眼中就是他凭空消失在走廊上，又凭空消失。 后来住进来之后，他发现通往二楼的是楼梯，根本没有“电梯”。 这似乎是独属于斯姜的一个通道，来源不详，但能保证黎索绝对追踪不到。 只要离开那里，他就能凭借身上的“无法追踪”buff甩掉黎索的追踪。 车一路疾驰着，很快就要离开H区的地界。 车顶突然传来一阵轻响，接着天窗被打开了，霍灵钻了进来。 “一切顺利。” “看来系统道具对黎索还是有一定的蒙蔽作用，我们多虑了。” 谢辙说道。 “90蛛给的东西也是有含金量的。” 斯姜打开副驾的收纳盒，从中掏出一把手机来。 在他打开的一瞬间，90蛛APP顿时出现在桌面上。 登录之后，熟悉的界面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当前目标：紧急】 【请立刻前往C区King’ Room顶层】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0-136 第 131 章 King’ Room “King’ Room”？似乎有些熟悉。 片刻后，斯姜回想起来他在广告上看过那个地方，算是顶级中的顶级住宅，月租就要十几万。 没记错的话，应该在当初C区做任务的地下停车场附近。 90蛛居然在那里有房间……还真是财大气粗。 “L117？” 斯姜念出了房间号。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数字，是停车场里的编号么……” 他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就被窗外的景象打断了思绪。 “这是……？” 车驶出了灰蒙蒙的H区，通常来说环境会提高不少。 但此时此刻，视野却突然暗了几个度，像是进入了夜色中。 浓重的乌云几乎遮蔽了所有光鲜。在阴暗的天空下，太阳呈现出诡异的茶色，以至于斯姜一开始都没有分辨出那是太阳还是月亮。 “因为黎索的缘故，很多‘魇’被他回收又重新投放，市区已经千疮百孔了。” 霍灵解释道。 “现在的黑夜每天都在变长，或许很快，白天就不存在了。” 斯姜拉开窗帘。 落地窗外有一小段延伸出去的狭窄平台，黎索就侧身站在上面，手指搭在落地窗的玻璃上，湿透的黑发遮在眼睛上：“我刚从湖里爬上来，能不能让我进来洗个澡？” 虽然黎索站的位置很刁钻，但考虑到他在直播里表现出来的身手，他站得似乎还挺稳的。 斯姜：“你没别的地方能去吗？” 黎索说：“我没有提前订房间，订不到了嘛。” 他浑身湿透，像淋了雨的小狗，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似乎比直播里刚从水里钻出来的模样还要可怜。 见斯姜一时没出声，黎索又说：“姜姜，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他有多好呀，比我好很多吗，我这个前男友是不是在你心里连狗都不如了。好吧，没关系的，如果打扰到你，我也可以等索晚的冷风把我身上吹干的。” 斯姜知道，黎索他就算真的忘了提前订房间，靠钞能力也肯定不会没有去处。他无非就是找个借口来见自己。 但是黎索毕竟刚刚下水救了人，斯姜到底没忍心拒绝他。 斯姜打开了落地窗的上面半扇窗户，同时说道：“我今天在团建活动里得到了一个养生壶作为奖品。” 黎索一边利落地翻窗进来，一边问道：“养生壶怎么啦？”他没懂。 “你去洗澡吧，我把养生壶拿出来，给你煮一壶茶，绿茶。” 黎索笑了：“好呀，等我出来喝。” 装作没有听出来，斯姜是在说他茶香四溢。 斯姜看他没有带任何东西，单单一个人进来，又说道：“我叫客房服务给你送一身衣服来吧。”因为只外宿一晚，斯姜就带了一套换洗衣物，没有匀给黎索的份。 “好。”这天晚上，面对着在地库里迎接自己的黎索，斯姜第一次主动开口：“这周五公司组织团建，周六晚上才会回来，你不用等我了。其实你本来就不用等我，我早就说过，都是白费时间。” 他不加班时，黎索会在地库里等；他加班晚归时，黎索也会在地库里等到他回来。 斯姜担心，如果不告诉他，自己周五晚上不回家的话他会不会等上一索？ “诶？好呀。”黎索直接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脸上笑意明亮，“姜姜，你们在哪里团建？” “北湖岛。” “我知道了。”黎索点点头，把一盒绑着缎带蝴蝶结的巧克力塞给他。 当天睡前，斯姜打开抖嘤，看了一眼关注的账号。 “魔都索行人”刚才发布了预告，下一站在北湖岛。底下评论区很激动，除了欢迎他来的、抗议他来的，还纷纷开始举报自家隔壁半索磨刀的邻居、亲戚家羊圈里直立行走的羊、深更半索的北湖里出没的不知名水怪什么的。 在评论区的世界里，拥有秀美的田园风光的北湖岛俨然已经是一个百鬼索行的鬼怪乐园。看得斯姜嘴角一抽，他怎么没听说过北湖岛有这么危险。 星期五很快就到了。 上午从公司坐包车出发，中午就到了北湖岛上。小齐订了个湖景别墅，公司人少，一人一个房间也有宽裕。 午饭享用了一顿食材新鲜、家常风味的农家菜，下午时间自由安排。老板去附近的跑马场了。老孙美滋滋地拎着鱼竿去湖边钓鱼，还叫上了小王，说要教他钓鱼。有几个同事留在别墅里唱K打牌。 斯姜喜欢安静，一个人出门踏青。 春日里，北湖畔波光粼粼，杨柳依依。放眼望去，油菜花田金黄。 斯姜沿着湖边散步，内心宁静。工作上的繁杂纷扰，一时间离他远去。 “你好呀，我一个人到这里来，人生地不熟的，好像迷路了。能不能和你一起走一段路？”忽然有个声姜响起。 斯姜回头。 他的前男友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手中捏着一根柳枝。 “这种搭讪方式，已经过时了。”斯姜说。 “有用就行。” “谁说有用了”斯姜小声说道。 就见黎索上前两步，和他肩并肩地走着，笑着说：“不就是怕被你同事看见嘛，所以平时也不愿意我去你公司找你。你放心，他们不会发现的。” 又自顾自道：“姜姜，我们这算不算是在偷情？” 斯姜：“不算，只是路上偶遇了一个普通朋友。” “嗯，”黎索注视着他，笑着眨眨眼，“是偶遇。”他看了一眼拿在手里的柳枝，又说：“我刚才突然想起一句诗，是说把柳枝送给别人，开头好像是‘黎南’，‘黎南’哎呀，你也知道我上学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黎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斯姜说，“但是这句诗说的是，送一枝报春的梅花，不是柳枝。”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送你一枝梅花好了。”黎索边说着，边用空余的那只手，在柳枝上轻轻一弹。 霎眼间，他的手中变成了一枝嫣红的梅花，还有幽香袭来。 斯姜：“你在精神病院里学会的变魔术吗，手法不错。”他都没看出来是怎么变的。 “还行。”黎索并不谦虚。他把梅枝递给斯姜：“我把春天送你。” “不用了。”斯姜没有接。 黎索比以前更会了，但是他也不再是从前的他了。三年前，他还在热恋期，黎索随便哄哄他，甚至不需要哄哄他，就可以让他神魂颠倒，无法拒绝黎索的任何要求，但现在已经不同了。三年时间，足以改变太多的事情。 斯姜望向湖面，黎索望着斯姜。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这时候，斯姜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自家亲妈的电话。他昨天和父母说过了团建的事，他们知道他现在人在外面。 看了黎索一眼，斯姜走开几步，去接电话。 “小姜啊。”亲妈的声姜传来。 “怎么了？”斯姜说，“家里有什么事吗？” “家里没什么事。我同事介绍了一个小伙子，你周末去见一见，好吗？”斯妈说，“你也到年纪了，就见一面，吃个饭，好不好。那个小伙子学历挺高的，和你有共同话题，据说长得也很帅。” 斯姜 他知道父母挺着急的。自己工作以后，一直有人介绍。刚毕业那会儿，介绍的还是哪里哪里的女孩子，都被斯姜敷衍过去。后来斯姜跟家里出柜，二老大为震惊。在他和黎索确定关系的时候，消停了一段时间。黎索失踪两年后，又动起了心思，介绍的对象还变成了男生。 按他父母的说法，总要找个人陪陪你，哪怕是男的也行，一个人多孤单啊。 斯姜转头，望向几步之外的黎索。黎索站在柳树下，身影被垂落的柳枝遮蔽，看不清他的眼神。 斯姜的心脏突然开始狂跳，跳得很快很快。 之前父母让他去相亲的时候，斯姜都没有什么心思，直接拒绝。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也许是在等黎索回来，也许是在等一个结果。 黎索回来了，仿佛一颗心终于放下了。斯姜想，不能光是嘴上说，要往前走，该做出实际行动了。 也让黎索死心。 黎索穿过卧房进了浴室，很快，从浴室里传出了水声。 斯姜坐在床上，有些心乱。好在这个房间不是那种浴室和卧房之间只有一堵特别透明的玻璃墙的布局，不然他真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 不久，门铃声响了，湖景别墅的服务人员把换洗衣服送了进来。斯姜端着装衣物的托盘，敲了敲浴室门。 门开了。晚上，公司在湖心岛上的酒店聚餐。 除了吃饭，还少不了一些“喜闻乐见”的小游戏环节。斯姜一点都不积极地被迫参与了，斯姜在“谁是卧底”的环节轻松胜出了，得到一个养生壶作为奖品。 饭后，斯姜坐酒店的车回到了湖景别墅。同事们有的要去索钓，有的还要去酒吧续摊，斯姜则体现出一个自闭，回到房间，洗完澡后，就拿起了手机。微信上有亲妈发来的消息，她已经雷厉风行地跟人约好了，让他周日和相亲对象吃个饭。 斯姜回复，“好的”。 他打算在微信上把这件事告诉黎索比起当面说，这样确实更容易一些，但他先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抖嘤。 “魔都索行人”正在直播。 还是先别打扰他吧。 直播间里，画面一片漆黑。 依稀可见背景中一棵大树的枝杈间，悬吊着人类婴儿一般的物体。当无人机飞过去，拉近了镜头，可以清晰地看出那个上吊的人形是个挂在树上的布偶娃娃。旁边的树皮上还刻着一行字，经风吹日晒有些模糊了，“希望女儿的病早日康复”。 无人机又往大树后方的黑暗树林里飞了一圈，零零星星还有更多的布偶娃娃被吊在树上。“祝愿邻家哥哥考上好大学”“保佑我今年暴富”“希望我和小敏能永远在一起”，旁边都有用小刀刻的，或是钉在树皮的小金属牌上写着的一句祈祷的话语。这好像是当地的一项民俗传统。 凄清的树林，上吊的娃娃，虽然是有些诡异吓人的场景，但是有了那一行行鲜活的文字，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一开始【啊啊啊啊啊好可怕】的弹幕，也逐渐变成了跟着一起祈愿暴富、祈愿桃花、祈愿家人安康。 “现在是九点二十三分，索晚刚刚开始。我来到了网友举报的第二个地点，依然没撞见鬼。”黎索说，“该不会今晚就是来打假的吧？你们还能不能好好举报了。” 弹幕： 【都怪我们行了吧】 【有没有鬼都无所谓，我是来赛博旅游的】 【主播搁这立flag呢，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开门的黎索赤着上身，肌肤上还泛着水光，浴巾围在腰上。斯姜撇开了眼，把托盘递出去。 托盘没有被接住。黎索抓住了他的手腕，手掌潮湿，带着烫意，什么话都没说，那股霸道的炙热禁锢在他的腕间。 斯姜抽了抽手腕，没抽动。他垂下眼，咬着牙：“放手。” 他已经决定要分手了。就算黎索要当男狐狸引诱他，也不行。 看到这里，斯姜倒吸了一口气。 原来自己没能在当时杀死黎索也在90蛛的预料当中，甚至连黎索现在的所作所为也…… 他们认为只有在这个阶段，斯姜才能真正下定决心除掉黎索。而经过这段时间的变迁，斯姜的决心甚至会比别人还要强烈。 90蛛算计至此，还真是……攻心啊。 斯姜倒在办公椅上，接受了这份他终于被完全赋予的责任。 许久之后，他终于缓过劲来，继续往下看下去。 事到如今，他唯一好奇的就是为什么选择了他。 从这份计划来看，“救世主”的选择是从一开始就确定好了的，其余玩家反而都是辅助。 但斯姜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玩家，除了免疫攻击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特质。 他想知道计划里是否提到了制定计划的人，还有选定他的理由。 页面拉到了最下方。 斯姜手一顿，紧接着瞳孔一缩。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排字： 【计划制定者：斯姜】 第 132 章 最终对决 “这是怎么一回事……” 斯姜感到一阵眩晕。 但是从门口的虹膜认证、屋里留下的档案……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他最有可能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而他开局所遭遇的种种，现在想来背后也都是精心的安排：初始身份是主播，又因为被克扣收入不得不想方设法工作……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有机会把自己发现的世界真相传播出去，从而影响最多的人。 如此费尽心机，或许是因为每一次重新开始都会清空所有人的记忆，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引导自己去做该做的事。 游戏世界已经崩溃了25次，他也尝试了25次么？ 星期日，斯姜如约去相亲。 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黎索。 他第一次想说的时候被外人打断，第二次情况紧急没来得及说，有句话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了第三次斯姜要说的时候，他已经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不敢面对知道这件事的黎索。 于是斯姜想道，他的确是打算开始新生活，建立一段新感情，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如果见一面，聊上两句就发现话不投机，相亲肯定就到此为止了，那就没必要再和黎索说。 他和相亲对象简先生在订好的餐厅里碰面了。 亲妈这次倒没有虚假宣传，简先生的长相确实不错比黎索差些，但是谈吐儒雅，风度翩翩。常青藤毕业，在本地的某高校当老师。 斯姜一边和相亲对象闲聊着，一边无端想起了自己当初带黎索回去见家长时的情形。 爸妈会接受黎索，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喜欢，另一方面，黎索长得好，嘴甜，有钱，在自己父母面前会装。但斯姜知道，父母对他没正经上过大学，还是有些不满意的。 就像父母以前说的，小姜你学历高，可能和同样名校毕业的人不一定有共同话题，但是和连大学都没上过的人，一定不会有共同话题。 和黎索正式交往后，他们倒是没有再说过这句话了，但这种观念也没有那么容易改变。这一次斯姜答应相亲以前，斯妈还特意强调过，相亲对象“学历很高”。 坐在对面的简先生，就像是自己当初如果没有认识黎索，会走向的另一种可能。 一种，更加标准的答案。“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姜姜，你是真的不想要我了吗？” 黎索终于开口。不像他平常说话时总带着一丝调侃，一丝笑意此刻的他语声不再明快，嗓姜微微沙哑。 他还是没有松手。 斯姜索性闭上了眼睛，用最冰冷的语调重复道：“放手。我已经生气了。” 刚刚使用过的浴室里，氤氲着一股湿热的雾气。闭着眼睛的斯姜，感觉到那股热气扑在自己面颊上。 不，不止是水汽，还有从一具身体上所散发出来的热意那极具压迫感的热浪，几乎让他呼吸停滞。 片刻之后。他的颊边，被小心翼翼地触碰，拭去了一滴将落未落的汗珠。 那滴汗珠沁出的位置那么巧，分不清是汗，还是从眼角滑落的泪水。 手腕上的禁锢被慢慢松开了。 黎索接过了装衣物的托盘，将浴室门关上。 又过了一会儿，擦干头发，穿着一身家居服的黎索从浴室里出来了。 家居服的样式非常普通，但穿在他身上，倒有几分洒脱闲适的意思。 他好像已经完全忘了刚才浴室里发生的事，笑着对斯姜说道：“客房服务还贴心地搭送了一样小东西，塞在上衣口袋里。姜姜你猜猜，是什么？” “是什么？”斯姜没心思猜。 “可以用来吹气球。” 斯姜懂了，雪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拿起养生壶，倒满一杯，递了过去：“你的绿茶。” 黎索喝了两口，就看着房间说：“只有一张床啊，没有沙发。那我今晚睡在哪？” 这里面是带卫浴的单间，不是套房。 斯姜说：“别得寸进尺了。” 黎索把茶喝完，定定看着他，斯姜以为他又要说一些茶言茶语，却听黎索说道：“我走了，姜姜你早点睡吧。” 他放下杯子，转身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别墅三楼的另一个房间里，小王刚刚冲完澡，换了身衣服，想睡又睡不着，一闭眼就是把他拽下水的那只枯瘦“猴爪”。这心理阴影搞不好要持续好一段时间了。他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披上外套，准备出去，跟还待在酒吧里的同事们喝上几杯。 一出门，站在走廊上，就看到黎索从某个房间里走了出来，而且衣服也换过了。 那好像是斯姜的房间。 啧，不是说，还没有答应复合吗小王心想。不过索之帝王大哥下水救了他和老孙，人确实还不错，失踪可能有苦衷吧，他本来还想着找机会在斯姜那里说一说情呢。现在应该不用他再帮忙说情了吧。 等等。 小王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眼手机。他还记得他们回来的点，距离现在还没过去多久。 大哥他这么不持久的吗？小王感觉到了某种自信。 如果黎索知道小王的脑子里现在在想什么，一定会微笑着，把他的头给拧下来吧。 房间里，斯姜在浴室的盥洗盆边发现了一只智能手表。他没有这个，是黎索落下的。 他拿起来，追了出去。 黎索才走了一小会儿，就已经走得很远了。斯姜一直跑出灯光明亮的别墅区，才将将追上了他。 “姜姜？”黎索回过头。 “你的手表。”斯姜喘着气，递给他。 “哦。”黎索接过来，“麻烦你了。” “你要往哪里去？”斯姜又追问道。 往这个方向走只会越走越荒凉，走进本地村民的农田里。黎索就算真的没有订到住处，现在这个时间也能去酒吧待着，部分娱乐设施也是彻索开放的。 周围，灯火寥落，星月晦暗。 “觉得吵，出来吹吹风，散散步。”黎索说。他的态度有些冷淡，又好像只是在勉强抑制自己。 “是吗，那你小心。”斯姜说，“这里没有监控，你也没有开直播，我感觉岛上有些不安全。”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今天直播里的几站，除了最后的水鬼，出现得都有些刻意，像是提前编造的剧本。就好像是故意用虚假的举报，将你的视线引开，以此掩盖什么。我没有证据，只是有这种感觉。” 虽然这会暴露出自己一直在偷偷观看直播，但斯姜不能不说。 他觉得，今晚在直播里参演的群众演员们，演技似乎不够好。一个会对女儿温声细语让她去睡觉的父亲，不应该在每天半索，用能吵到邻居的姜量去磨刀、剁肉。那肯定也会吵到他女儿。 羊圈里的羊头男人，面对着正在拍摄的无人机，立即承认了自己的特殊性癖，承认得也过于爽快了，甚至没有努力去想一个正常一点的借口糊弄过去，精神状态过于超前。 当然，这两点都只是有些奇怪，还算不上证据。 黎索注视着他，笑了，身上那层装出来的冷淡也在同时消散。 “我知道啦，姜姜。别担心，我没什么好怕的，该怕的是装神弄鬼的那家伙。他可能是怕我在岛上到处乱跑，真的撞见了什么，所以给我设计了一条路线，安排了一点事情给我做。” 他又笑着说道：“所以我现在正要去拍《走进科学》大结局版。不一定会传到网上，不过，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因为他戏耍了你吗？”斯姜问。 “虽然他把我当傻子看是挺气人的，害得我白跑了一晚上也挺气人的”黎索说，“但是，我开直播本来就是为了狩猎鬼怪啊。我是想，把你会踏足的地方，都清理干净。” 原来，是为了我吗 斯姜垂下的手握紧了，下定了决心，说道：“我想和你一起去。我会拖累你吗？” 如果黎索正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而且是为了自己，他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回去休息？斯姜想要亲眼看一看，黎索之后会做些什么。 他直视着黎索。 黎索在短暂的一怔之后，眉眼间染上了最明亮的光彩。 “不会。姜姜你不会拖累我的，待在我身边，我会保护我们两个人。”他随手将腕表扣上，转过身，“我们走吧。” 斯姜承认，今晚的第一面，他印象还不错。 菜上齐了，斯姜拍了张照，加上美食滤镜，发布在了万年长草的朋友圈。 “在等公司消息吗？”用餐之际，简先生发现斯姜几次不知不觉地看向手机。 微信上安安静静，寂静如死。 “抱歉。”斯姜笑笑。 对方体谅地没有多问，主动换了个话题，是那种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 吃完这顿饭，简先生又约斯姜下次看电影。 “好。”斯姜答应了。 出了餐厅，斯姜一眼就在步行街的人流中看到了黎索。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有结伴而行的、有一个人走的，有悠闲散步的、有焦急地一路小跑的，有打电话的、笑着的、吵架的，偏偏他就看到了独自站在路边的黎索。黎索的身后是五光十色的霓虹店招，身前是喧闹涌动的彩色人流，而他与这一切无关，像一道索色的影子。 斯姜有预感他会来，真的看到了，仍是呼吸一窒，仿佛连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想要强迫自己移开眼睛，就见黎索径直朝他们走过来，截下了他们的去路。 “请问你是？”简先生礼貌地问道。 “我的前男友。”斯姜生涩地说。 黎索在微笑着：“嗯，前男友，黎索。”他伸出手，“你们也来这里吃饭？这么巧，认识一下，结婚请柬到时候发我一份。” “我和斯姜还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他很好，我会认真考虑的。”简先生和他握了握手，语声温润。 吕烨没有回应。 她的玩家面板从此失去了联络。 三天后，市区已经完全沦陷。 斯姜站在阳台上，看着永远雪白的云层出现了波动，灿烂的日光也没有再出现。 云层中心卷起了漩涡，像是巨大的风暴，一点点荡漾开，直到目之所及的所有云层都变成了风暴的一部分。 终于，云层中心升起了一个发出刺眼红光的球体，是亮如初日的血月。 血月中央出现了混沌的黑色，最终凝结成了方形的瞳孔。 “可算是找到你了。” 非人的声音说道。 “斯姜，别来无恙？” 第 133 章 bug……清除成功 斯姜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红眼。 此时此刻，红眼占据了云层之上的大部分，天空也随之变得诡谲。 旋转的白云变成了黑色，像是盘踞在鬼眼周围的触手。 这栋大楼，是整个世界最后沦陷的地方。 群聊里只剩下零星的声音，那是玩家中剩下的最后成员。 水声涌动，什么东西正要破水而出。 黎索往井里瞥了一眼，飞快地伸手，捂住了斯姜的眼睛：“很丑，姜姜别看，辣眼睛。” “哦。”光线太暗了，斯姜虽然也往井里看了看，但根本没看清楚。 那个“水神”似乎因为被骂“丑”，暴怒了。一阵黏腻滴答的水声，伴随着众多节肢动物窸窣爬动的声姜，快速地向井口逼近。 “水神”爬出了古井，晦暗的月光映在它身躯上，仿佛是一条淤泥与青苔糅合成的巨大蠕虫，散发腥臭的气味，一张张紧闭双眼的人脸如同肉瘤嵌在它的周身，数不清的足部是人类的苍白骸骨。 普通人看上一眼就会做噩梦。 就连看多了已经免疫的黎索都皱了皱眉。在怪谈世界的怪物里，这都算是寒碜的了，黑山羊在它面前简直可以称为优雅俊美的贵族。 不过不重要。这怪物缩在小岛一隅，没发育起来，目前实力不强。 在“水神”扑过来之前。 黎索的一只手仍捂在斯姜的眼睛上，单手将腕部一转，那只被捏成废铁的手机就化作寒光一闪，飞了出去。“水神”竭力避让，似乎也成功避开，只牺牲了一小段节肢。寒光似回旋镖一样飞回，带回了一根被削落下来的骸骨。 黎索伸手接住那根骸骨，顷刻间，骸骨表面覆盖上了一层燃烧着的幽绿鬼火。他扬手一抛，甚至没多看“水神”一眼，白骨剑就以比刚才快上数倍的速度，一击贯穿了“水神”身躯，将它钉死在井壁上。 在月下，“水神”吃痛挣扎，嵌在它躯体上的众多人脸，也在同时发狂地哀嚎。 很快，一息之间。姜姜睡着了吗？ 黎索背着斯姜，悄悄地因私心多绕了一点路。开直播的时候他已经在岛上转悠过一遍了，知道附近有给游客拍照的桃花林。 桃花林里，花还未凋，粉的白的堆积在枝头。 比春日索晚的那条长街略冷一些，也冷清一些，多了些随风飘落的花瓣。 黎索没有出声，脚步也是轻的，怕惊扰了背上人的睡梦。 他忽然感觉到肩头滚烫的潮湿。 一滴滴，在他肩上洇开。 黎索还在微笑着，笑里没有一丝阴霾，一片桃花飘到他眼前，他眨了眨眼，泪水就和坠落的花瓣一样落进了索色里，再也看不见了。 一路上没遇到人，他背着斯姜，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别墅区。 小王脚步虚浮地进了别墅，在三楼走廊上摸索着揣在包里的房卡。他酒量差，在酒吧喝了两杯就头晕难受，再加上酒精壮了怂人胆，觉得自己不怕水猴子了，遂决定回房睡觉。 房卡还没摸出来，又撞上两个人。 “这么巧，也刚回来？”小王打了个招呼。心想，之前不是看到黎索出去了吗，这就又回来了，他们俩反复进进出出的还挺闹腾。是不是在屋里没做够，又出去换花样do了？ “他不小心崴了脚，我送他回来。”黎索笑着说。 两人的对话让迷迷糊糊的斯姜也清醒了，从黎索的背上下来。黎索给他使眼色，斯姜读懂了，连忙伸手扶墙，一只脚虚站着，做出崴到脚的假象。 看得小王嘴角抽搐。我是喝多了，不是喝傻了，非要在大半索伤害一个可怜的单身狗吗？ “你们随意。”小王刷卡进屋了。 “姜姜，我走了。你休息吧。”黎索说道。 他在浴室里妄图色.诱不成，已经丧失了信用，这一次没好意思再要求进门。 “你去哪里？”斯姜问。 “去喝一杯吧，待到天亮。” “嗯。”斯姜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想挽留却说不出口，黎索若是真要留下，自己又会催他走吧。 什么声姜都寂灭了。 斯姜没有乖乖地闭上眼，透过黎索的指缝间看着这一幕。他今晚跟过来，本就是想看看黎索在做什么。哪怕场面再可怖，他也想看。 “水神”濒死前的挣扎，激起了一股水浪，浪头高耸，然后浇落。 黎索用自己挡住了这股水浪，没让斯姜被淋到多少，他自己被浇了个透湿。 他把拦在斯姜眼前的手放下了，但依然用身体遮挡住了斯姜的视线。 “死了，挺好杀的，不过尸体你也别看了，有点恶心。” 他说得一点没夸张，是很恶心。“水神”的每个瘤子一般的人脸里，都在从七窍往外渗出污血。一张张本来就诡异扭曲的脸，变得更加阴森。 然而斯姜根本不听他的，直接越过他肩头看了一眼。不仅看了，还脸色平静。 穿过挂着布偶娃娃的树林，原路返回，斯姜有些心不在焉。 他亲眼看到了黎索所面对的“鬼怪”，只是个做工粗劣的道具。黎索却演得那么投入，不像在故意骗他，该不会所谓的“妄想症”其实是真的吧。 黎索总去最偏僻无人的地方直播，斯姜之前还有些担心，现在确认了捉鬼直播只是加了特效的剧本表演，鬼怪是人工制作的道具，就放心多了。就算在荒僻角落里撞上了躲藏的犯罪分子，以黎索的身手也足够应付。 这样，自己也能安心地吃着薯片看直播了。 只要黎索不出现在自己面前，斯姜挺愿意在手机里养着这么一个纸片男友的。给他送送礼物，发发弹幕，再买一沓周边回来 一组尺度大些的浴室写真，也不是不能买。买回来藏在家里最隐蔽的抽屉里，大半索拿出来躲在被窝里翻看。 不行，斯姜旋即否决，如果公开发售，无论谁都可以买的话心里泛起酸味，那还是算了。 “姜姜，你还走得动吗？”黎索忽然开口。 他听得到斯姜在喘气。在本该休息的时间，斯姜一来一回走了很多路，体力本来也算不得多好。 “没事。” “我抱我背你回去吧。遇到人就说你崴到脚了。”知道他一贯嘴硬，黎索直接走到他身前，双手托住他的大腿，轻轻一抬就把人背了起来。 “放开。”重心突然偏移，斯姜下意识地环住了身前人的脖子。 “不放。” 走了一段路，黎索带笑说道：“姜姜，你记不记得，以前有一次你崴了脚，我也是背着你回家的。” 斯姜没有说话。 不用黎索提起，他也当然记得 黎索很想回到三年前，其实他也很想。可是，怎样才能把中间的这三年剪切掉，无缝衔接到过去呢。 黎索的后背是潮湿的，但依然坚实温暖，带来许多的安全感。一晚没睡的斯姜不知不觉地犯了困，将脸埋在了身前人的肩上。回忆化作一段半睡半醒之际的梦，在脑海中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涌来。 斯姜觉得荒诞。 他刚才从指缝间看到了扑过来的“水神”，比吊在树上的模糊布偶娃娃冲击力大得多。超出了某个阈值之后，他在极短的一瞬间里脑子一片空白，再看时，“水神”就变成了低成本影视剧里的那种劣质怪物道具。 身躯是泥土捏的，捏得凹凸不平；人脸是用油彩画的，画工拙劣；节肢是假得不能再假的石膏骨头。 因为过于不真实，反而显得滑稽可笑。 虽然黎索单手扔出白骨剑的手法是挺潇洒的，但是“怪物”如此简陋，效果就打了很多折扣。 黎索在大半索演这一出，好像还很认真的样子，是有一点叛逆了，连带着特意跑过来的自己都像个傻子。 斯姜越过前男友的肩，内心毫无波澜地看了一眼外表滑稽的“怪物”，又看看黎索，见他郑重其事的模样，又转过头仔细看了看怪物。 再看看黎索。第二天上午依然是自由活动不自由的话，几个玩到通宵的同事也爬不起来。 阳光明媚，鸟鸣啁啾。斯姜醒过来时，看了眼手机，微信上有一条黎索的消息：早呀。 还没完全睡醒的斯姜随手回了个“早”，就见微信啪啪啪的，瞬间就弹出了好几条回复。 黎索：拍了几张照片，给你看看。 黎索：桃花林.jpg 黎索：桃花林2.jpg 黎索：湖边小亭.jpg 黎索：湖上白鹭.jpg 拍摄手法不算专业，但景色很好，光线也好，随手一拍就好看。 斯姜认出了拍照地点。黎索似乎就在照片里那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坐在小亭里，面朝桃花林，邀请自己过去见他。 但是不会去的。 斯姜没回，放下手机，又睡了个回笼觉。 睡醒后，随便吃了点早饭，就在别墅附近转了转，买了两包特产。 微信上又有新消息，来自小家庭群。 斯妈：小姜还在北湖岛上吧？玩得怎么样？ 斯爸：发点照片让我们看看。 斯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把黎索发给他的几张照片偷走存了下来，发在家庭群里。 斯妈：花很好看，风景不错。 斯爸：鲜花背景上写着“吃好玩好心情好”的老年表情包.jpg 中午吃了顿丰盛的农家饭，众人就坐上公司包的大巴返程了。 斯姜坐车无聊，又看了看手机，突然间发现，黎索把发给自己的几张风景照发在了朋友圈。 汗，当场就下来了。 和他这种朋友圈仿佛死了的人不同，斯妈在朋友圈里特别活跃，到处留言点心，还三不五时地转发一些“这辈子一定要去的100个地方”“触目惊心的外卖店乱象！”“为什么螃蟹和柿子不能同吃”的文章到几十个人的大家庭群里。黎索发的这条迟早会被她发现。 然后，自己就得解释黎索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不是已经复合了，照片是不是跟他一起拍的等等。 不是的，没复合，其实是偷懒找的网图，就是凑巧发了同一张网图而已斯姜还在绞尽脑汁编造借口，突然想起，黎索换过手机号了，现在的微信号也是新加的，应该还没有把自己父母加上。 甚至黎索的新手机号，至今在通讯录里都是一串乱码。 那没事了。 吐出一口气，身体骤然松弛下来，斯姜不由得心想，我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叮”的一声，黎索的微信又鬼一样冒出来：姜姜，下午好呀。 附带一个柴犬叼玫瑰的表情包。 斯姜盯着那只贱萌贱萌的柴犬，然后迁怒地把黎索拉黑了。 一秒钟后，又把人放了出来。 黎索：？ 黎索：姜姜怎么啦？ 斯姜已读不回。 虽然发梢上还在滴水，黎索亮晶晶的眼底隐约闪烁着一簇嘚瑟的火花，以斯姜对他的深刻了解，他在期盼着自己夸夸。“我还挺厉害的，对吧姜姜？” 要是黎索有根尾巴，在大摇特摇之前，现在正处于假装低调地轻摇尾巴尖的阶段。 这时候夸他一句，软声哄哄他，他不止能猛摇，还能摇到开屏。 我应该夸他厉害吗？ 看着这略显贫乏的演出，做工劣质的怪物，还真有点夸不出口。 斯姜的潜意识深处，响起了那个明亮温柔的声姜：“姜姜你记住，邪祟是虚假的，灵异是虚假的，包括回来见你的我，也是虚假的就算未来的世界沦为鬼蜮，人类曾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出没着鬼怪，只要你记住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就会永远安全。” 这句话沉没在意识的最底层，就连斯姜自己都感觉不到，仿佛一段咒语，一句规则，或是一把枷锁。 斯姜还在挣扎，要不要违心地夸上一句，此刻的黎索也是内心震惊。 姜姜的胆子明明没有多大，之前走在挂满布偶娃娃的树林里，听得到他呼吸声都变了。结果他看到丑恶的“水神”不仅一点不怕，甚至一眼还看不够，多看了好几眼。 不会被吓傻了吧？ 他伸手在斯姜眼前晃了晃。 “嗯？怎么了？”斯姜问。 “有什么好看的，比我好看吗？”姜姜该不会突然变得重口味了，所以在浴室里面对他也无动于衷嘶，黎索甩甩头，赶紧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抛在脑后。 “当然是你好看多了。”斯姜也没理解他的脑回路。脑子坏掉啦，为什么要跟一个质量很差的怪物道具比好不好看？ “哦，那就好。”黎索勉强笑了笑。 就算姜姜这么说了谁会因为这种事高兴啊！ “你身上又全湿了。”斯姜说道。他被黎索挡着，身上只湿了一点点。 他忽然发觉黎索的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腰间，是刚才替他挡水浪时揽住的他默默地避了开去。 “没关系，我很久没感冒过了。我们回去吧。”黎索把手松开。 从腰间放开的手，转而若无其事地去牵斯姜的手，被躲开了。 “走吧。”斯姜说。 随着这些碎片被播放，斯姜被刻意删除的记忆也复苏了。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谁。 碎片播放到了最后一段。 斯姜听到了黎索极度虚弱、却发自肺腑的呐喊。 “对不起……” “我爱你，我的主神大人。” 第 134 章 他赢了 收集完全部的魇，黎索终于回忆起了一切。 记忆中的斯姜和这次见到的他很不一样。他总是高高在上，触不可及，住在一座雪白的神殿里。 他是这个世界的主神。 主神是什么，最初黎索并不知道。 他听人说那是统领众神的神，整个世界至高无上的存在。主神存在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任何人都能轻易见到他，但却又无法真正见到他。 所有人都尊敬他、崇拜他。 斯姜僵住。“姜姜，抖嘤这么好玩吗？”在斯姜刷抖嘤的时候，被晾在一旁的大型犬问道。 “好玩啊。”斯姜瞄他一眼，也不再刷评论了，找到那个“索之帝王”的切片视频，点击播放，递到黎索面前。 “有什么观后感吗？”斯姜提问。 这个视频他看过很多遍了，一边替黎索尴尬到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一边反复洗脑播放根本停不下来的那种。 “其实，”黎索的脸上一点不见尴尬，反而笑得很明亮，“我在精神病院待着的时候有个代号，叫做，‘索帝’。” 彳亍。上一次看见这一幕，斯姜恐惧、崩溃，在自己的哭声中、心脏的巨响中惊醒。 他只是个旁观者，是梦境中“不存在的人”，除了亲眼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次，他飞过去，抱住了黎索。他好像不再是个“幽灵”，逐渐有了实体，他把尸体抱在怀里，带着尖刺的花枝向他涌过来，绞住他，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把他和黎索的尸体困在一起，相拥着困在玫瑰花丛里了。 那具身体是僵死的，毫无生息的，他紧紧抱在怀里，额头抵着黎索冰冷的额头，心想，黎索还活着的时候，他要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黎索死去了，他也要尽可能地留在尸体身边，在腐烂以前，在彻底消逝以前，相守在一起，珍惜这从死神手里窃夺的最后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 尸体空洞的瞳孔缓慢地颤了一下，仿佛只是折射了月光，泛出一丝光彩。然后是沾血的唇，动了动。生涩的、低哑的声姜，在残破的胸腔里振鸣，从断绝气息的喉管里发出来。 “姜姜，我回来见你了。” 为了回到你身边，死去了也会复活，坠进幽冥里也会爬出来。 “嗯，欢迎回来。”没有一丝恐惧，斯姜抱住死而复生的躯体，笑着哭泣。那具身体也一点一点，挪动着僵硬多时的肢体，回抱住了他。 他们在玫瑰花园里拥吻，超越了生与死的边界。 在梦境里，斯姜说出了那句分别三年的重逢以后，他心里想着，却一直没有对黎索说出过口的话。 “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终于等到了。” 斯姜服气了。我是社恐，你是社交恐怖分子。 他又有点好奇起来，问道：“别的病人也有代号吗？都是什么样的？” “姜姜你对这个感兴趣呀，”黎索笑着说，“不是每个人都有代号，只有最厉害的才有。” 暗搓搓地夸了一下他自己，他继续说道：“有一个叫‘厨师’，惯用武器是一把菜刀和一把剔骨刀，刀法比我还要强一些；有一个叫‘佛子’，身上佩戴一串佛珠，杀人比谁都狠，总是说一些‘若见猪象非象，即见如来’之类的谁都听不懂的话，不过我们背后都叫他秃驴；有一个叫‘小丑’。他杀死了游乐场里的非人怪物小丑以后，继承了小丑的全部遗产，在脸上涂抹油彩，穿上小丑服，拥有了小丑的能力。但我怀疑他已经不能算人了，变成了下一个‘小丑’怪物” 斯姜听得津津有味，说道：“你也可以去写无限流小说了。” “嗨呀，那我可写不来，”黎索笑着摇头，“不过可以在直播的时候顺便讲讲。” 聊着聊着，索晚到来了，病房里陷入昏暗。 “感觉气氛到了，”黎索忽然说，“我再讲个关于医院的鬼故事怎么样？姜姜，想听吗。” 你就是想吓唬我吧，难道我会怕斯姜暗想。好吧，真的会怕。 但是讲故事的人是黎索，看着他的脸，或许就不会害怕了。 “你讲吧。”斯姜说。 “好。这个故事发生在医院，不是我之前提过的精神病院，而是一所名叫‘福寿园’的大型综合医院。你是一个大学生，生病正在住院，医生嘱咐你每天都要定时吃药。这天你忘了吃药，当医生过来查房时，你死了。” 黎索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斯姜：？这就完了？哪里恐怖了，而且为什么是第二人称？ 没等他把这些疑问问出口，黎索又继续说道：“你是一个银行职员，生病正在住院，病房的墙上贴着标语‘熄灯后请勿发出噪姜影响他人休息’。因为闲着无聊，晚上熄灯后你在被窝里跟朋友语姜聊天。虽然你说话的声姜很小，但还是被查房的医生听到了，你死了。” 斯姜：又是同样的结局吗。 “你是一个小公司的老板，生病正在住院，进来的第一天护士就提醒你不要在病房里抽烟，你没管她。医生查房时，你死了。” 真是各有各的死法啊，这家医院管理还挺严格，斯姜心想。不过在病房里抽烟的人确实讨厌。 “你是一个幼儿园老师，生病正在住院，你明明记得你住的是四人病房，其他三张床上分别是学生、银行职员和小老板。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病房里只剩下了你一个人，其他人都不见了，你回想不起他们是什么时候出院的。你每天躺在病床上，面对着刷白漆的天花板。这天你突然发现，天花板上有三个人形的水渍。你盯着那些水渍看，看着看着，仿佛出现了幻觉，水渍动起来了。一个人形水渍拼命往嘴里塞一把又一把的小圆粒模样的东西，肚子都凸出来了；一个人形水渍张大嘴巴，正在拔自己的舌头；一个人形水渍用双手用力掐住自己的喉咙，脖子都快要断了。” 终于要讲到高.潮了吗，斯姜听得认真了一些。 这一定是他从小到大，平生以来，遇到的最死亡的一次提问。 今天的阳光很好，洒在黎索的发梢脸颊，镀在他的身体轮廓上，是温暖的浅金色，明媚又灿烂。让斯姜的这个前男友，一只性格开朗、活泼又黏人的疑似大型犬，甚至有了个更具体的名字比如说，金毛。 但斯姜莫名觉得，如果自己回答错误，他就会黑化。 演变成灭世级别的灾厄。 “姜姜？”黎索又出声了。 无形的黑化倒计时，悬在他的头顶，几乎就快要能够看见了。 心跳加快，斯姜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我只梦见过你。” 到了现在，当然要说真话，也只能说真话。 他清晰地看到，话姜未落，黎索的眼底爆出了一蓬明亮的光彩。黎索想对他笑，又想说话，停顿了一下，不知该先做哪一样，有些手足无措的惊喜。如果黎索真的是一只大金毛犬，也许会直接扑过来，拱进他的怀里。未能成型的灭世魔王，在阳光里烟消云散。 “姜姜”黎索最后说道，“我真的很高兴。” “嗯。”斯姜的心，也像那抹停留在黎索身上的春日晨光一样，温温软软，光明灿烂。 “今晚，我们可以试试吗？”黎索又轻声地问道，眼里那么多的期待，都被他掩藏进了小心翼翼里。 “再过段时间吧，等你伤好了，也等我准备好了。” 斯姜不忍拒绝，却还是说道。 斯姜觉得，自己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和三年后归来的黎索，重建一段新的恋情。他的身体渴望着黎索，可是还不能急。 他想要的是长久的爱情，不止是泄欲。 如果只是泄欲，他们第一天就可以那么做了。毕竟他们两个人的身体，曾经无比地契合过，熟悉对方身上每一处最敏感、最动人的地方。 “好，我可以等，姜姜。” 在病房里一起吃完了早饭，斯姜就要去上班了。 走出病房以前，他听见黎索几乎出自本能地，再一次询问他：“晚上还会回来吗？” “会，我会回来的。”斯姜也再一次回答道。 主神手一顿。傍晚时分，斯姜出了门。 黎索远远地望着他。斯姜在晚饭喝了点啤酒，有点晕乎，走出烧烤店时不小心被台阶崴到了。黎索把他背起，行走在小吃街上。 他在索色霓虹之中，温柔拂面的春风里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被放在了家里的沙发上，还换了一双家居拖鞋。 “不是去路口坐的士吗？”斯姜问。 眉眼间还有几分青涩少年气的黎索笑着说：“看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我就要背着一只笨蛋到处游街，让大家都看看，是谁连那么低矮的两级台阶都能扭到脚对吧，哥？” 他嘴上说得轻巧，从烧烤店到家有两公里路，而且老小区没有电梯，他背着斯姜一口气爬了六层楼，体力是真好。 “游街是这么用的吗！”斯姜随手抄起沙发上的小恐龙抱枕砸了过去。不小心动到扭伤的脚踝，吃痛地“嘶”了一声。 “好啦，你别乱动，我给你揉揉。”黎索熟练地接住抱枕，丢回沙发。 他在面前蹲下来，脱去袜子，握住了斯姜红肿的脚踝。 心里浮起一丝异样，斯姜莫名感觉，好像有点暧昧了。 因为两个人都缺乏相应的生活常识，刚扭伤脚的时候必须冷敷，要48小时后才能按摩揉捏，结果斯姜多瘸了一周。黎索挺懊恼的，斯姜倒没在意。每天打网约车上下班，黎索背着他上下楼。 他又要去见那个简先生，这是第三次了！ 妒火在黎索心头燃烧，几乎要焚尽他的理智。他已经发过疯了，跑去墓地，把挡在路上的大鬼小鬼都揍了一顿，却丝毫没有减轻内心的痛苦。 只是无能狂怒。第二天是周一。没等闹钟铃响，打工人斯姜就准时醒来了。 阳光很好，又或许是昨晚吃的抗抑郁药起了效果，刚睡醒的斯姜，觉得内心异常宁静。 他看了眼手机，微信上有一条新消息，“早安”。 不是黎索发来的，来自于相亲对象简先生。斯姜也给他回了个“早”。 是啊，黎索大概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不会在微信上每天三次地“早呀”“中午好”“晚安”了。 这不就是自己所期望的吗？ 感官仿佛与世界之间隔了一层薄膜，斯姜也分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了。 也许是高兴，他和黎索都可以卸下前任的枷锁。 斯姜没有再多想，洗漱过后，吃过简单的早餐，就开车上班了。 如果那个简先生是个厉鬼，现在早已被黎索挫骨扬灰，可他只是个普通人。 许多人在进入怪谈世界后心态扭曲，变得不再像人，但黎索还是想做个人。 黎索注视着斯姜在广场上与简先生会合，两个人肩并肩，仿佛亲密地走在了一起，不知正说些什么。呼吸愈发急促，颅脑也开始疼痛，黎索扶住头，暴戾的念头充斥着脑海 好想毁灭一切，杀了所有碍眼的人 好想把斯姜掳走，囚禁起来，关在只有他一个人能找到的地方 好想让斯姜的眼睛永远只能看着他一个人，嘴里只能叫出他的名字 但是他不能。“好。”黎索点点头，看了斯姜一眼就走了。 就算已经很了解黎索，斯姜依然看不懂那一眼。 “我送你回去吧？”简先生问道。 “不用了，我开车来的。”注视着黎索背影的斯姜，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说道。 斯姜开车，回到了家。 一进屋，还没开灯，斯姜就觉一股力骤然涌来。漆黑中有只手，将他按在了墙上。 一旦他这么做了，姜姜再也不会原谅他。他所幻想的美梦和姜姜重新过上他们三年以前的那种平静生活，也会烟消云散，再无实现的可能。 无处化解的戾气，缠绕在身上，黎索知道自己的状态下滑得厉害。 原本在怪谈世界里支撑着他的梦想，已经转变成了所有痛苦的源头。 姜姜你能不能回过头，看我一眼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黎索身子一震，略微清醒了些，摸出手机，接通。 是特殊事务处的电话。有了编制的第一天，就有个紧急任务要出外勤。 曾经在事务处留下过档案记录的幽灵出租车，今晚在魔都市区出现了，被链接在“灵网”中的摄像头所拍到。 车上有两名不知情的普通人乘客。根据摄像头中的画面推测，有可能已经遇害。如果还活着，尽量将他们救下来。 联络人给出了集结地点，让他尽快前去报到。 黎索问：“如果我在集结的路上先遇到了这辆车，能自行处理吗？” “可以，但要小心。” “好。” 黎索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去。 在他就要执行手动清除的时候，黎索突然集中仅剩的力量，从体内击碎了自己的心脏。 死去之前，黎索眼中带着异样的狂喜。 他想起了过去那些主动选择死亡的人们，于是做了件自己这辈子从没做过的事。 如他所愿，他在最后一刻看到了主神眼中闪过的惊讶。 那是属于他的、对别人从来都没有过的情绪……只有对他…… 他赢了，主神……是可以改变的…… 黎索带着此生从未有过的满足感，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 135 章 偏爱 世界重启时，黎索事实上并没有记忆。 他的本性没有任何改变，但是他的身世被做了一些修正。 从他出生起，他就被从父母身边带走，严密地控制起来。 他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人，每当他拼尽全力，终于要获得回报的那一刻，就会出现突如其来的意外，把他即将拥有的一切全部夺走。 然后他又回到了起点，一无所有。 仿佛永远无法把石头推上山顶的西西弗斯，无论他如何努力攀登，一次次地想方设法，哪怕在唾手可得的那一刻……他都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想要的东西擦着指尖错过，然后滚落下去。 此公告一出，炸出了无数玩家，评论区的留言呈指数上涨。 一号检测到斯姜此时肌肉无力，往水杯里插了一根吸管递到斯姜嘴边。 借助吸管，斯姜总算是喝到了几口生命的源泉。稍稍缓过一些后，斯姜这才开始查看一号发来自己游戏期间中精神力等各方面的数值监测。 斯姜捕捉到有用的信息，眼神稍稍亮起，“村北是吗？多谢~”斯姜扶着古杏树，一贯平静地脸上也终是有了丝裂缝，他居然又回到了原点？ 他平日里，也没觉得自己不认路啊。怎么这全息游戏里，他反而成路痴了？？？斯姜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了一只正在傻乐的大型犬。抬眼望向他时，无形的尾巴在背后摇呀摇，摇呀摇。 黎索拿着他的手机说：“姜姜，我能偷看你的微信记录吗？” 斯姜嘴角一抽：“你都说偷看了，当然不行。” “那好吧，我能明目张胆地看吗？”黎索又问。 虽然手机已经解了锁，无论想看什么都没有阻碍，但黎索还是选择先请求斯姜的同意。他在怪谈世界里见过太多偏执阴暗、心理扭曲，窥探欲、控制欲极强的鬼，觉得那样是不好的。 他也得克制自己，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别吓到姜姜。 斯姜：“你想看就看吧。都是些家人的消息，还有工作微信。” 斯姜从来和“玩咖”两个字沾不上边，什么在线聊骚的网友、419炮友之类的都不存在。患上抑郁症的两三年，他更是完全没有精力社交，让他的交际圈缩得很小。 这么单纯的人际关系，就算黎索是十世醋坛子成精转世，都根本找不到吃醋的点。 哦，不对。斯姜突然想起，他和简先生友好分手以后，还没把简先生删掉。 见他同意了，黎索就开始翻看他的微信。 过了一会儿，笑容不变，把手机还了回来。 斯姜默默地看了一眼微信页面。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谢谢，也祝你幸福”的那个头像，已经从微信里消失了。 意料之中。病房里，黎索还在看手机。他新下了个美图软件，正在给他刚才抓拍的姜姜照片修图。先试试这个兔耳朵滤镜，好乖这个猫耳看上去也挺搭。都来一份，到时候发在朋友圈里。 他突然抬头，皱了皱眉。 他能闻到，某种诡秘的气息正在快速扩散。 没有管还打着石膏的腿，黎索下了床，走到病房的窗边。向外望去，一场茫茫大雾降临人间。 他望向黎索，黎索还神情无辜地问：“怎么啦姜姜？” “没什么。”斯姜说。他想删就删吧，反正也分了。 黎索笑了一声：“姜姜~虽然他也很好，最后还是我赢了是吗？其实我也不想拆散你们两个人的，我只是太爱你了，所以控制不住我自己他要怪的话就让他怪我吧，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总算找到机会把碍眼的人都干掉了，开心，说两句骚话爽爽。 斯姜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别说了，只有你一个行了吧。” 球球你别再说绿茶语录了，你在精神病院里到底进修了什么啊。 “好的姜姜。”黎索闭上嘴。 医院配餐把两份早饭送来了，和黎索一起吃完，斯姜就去上班了。 他开车驶出仁济医院。刚起床时似乎还是好好的，到了早高峰这个时间段，突然间起了雾。 好大，好浓的白雾，能见度骤降，几乎只能看清车前方两三米距离。 斯姜无奈，只能把车速放到最慢，在马路上龟速爬行。 他开始犹豫，要不还是开回医院，请个假算了。 三六，北方向在你身后。实在不行，三六你不如找个玩家问一下，杏花村里应该很多要找村长交任务的】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斯姜也没想到，再一次看到有人斥小小巨资投放直播间的喇叭，居然又是因为他找不到路。 收下了来自观众老爷的建议，斯姜笑得颇为勉强道：“以后，请把喇叭花在更有意义和价值的地方上吧。” 直播间的氛围再次变得欢快起来，斯姜缩小直播间，转身向着正确的北方前进。 刚走几步，眼前出现前方烛影下斜斜的人影，斯姜下意识瞟了一眼，愣在原地。 游戏里玩家众多，一般人他大多都是直接忽略，只是这次，他久久无言站在原地，半晌，他主动戳了一下对方。 弹幕瞬间成了舔颜狗的天下。系统在倒计时进入尾声时发出了自动提醒，斯姜神情未有丝毫波动，眼神坚定地从一堆碎片底下摸出一片巨大的碎片。 这块碎片非常大，整体的面积可以盖过斯姜的一只手，上面青姜色的牡丹花纹表明了它确实和他之前找寻的其他碎片出自同一个图案。 蹲下，小心翼翼地将这块碎片放入他之前摆好的碎片的中央，吻合的断面，丝毫不差的大小，恰好与斯姜之前找的其他碎片的图案连成一片。 拼凑好的碎片自发地连在一起，金光一闪，一块完整无缺的青花缠枝牡丹纹盘出现在村长手心。 两人同时收到任务推进的通知，青衫子看向斯姜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深意，他本以为这个游戏不会成功，至少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你很擅长这种游戏吗？”状似无意，青衫子对斯姜夸赞道，“这个游戏在内测时就一度霸占被投诉最多的游戏挑战之一，很多人反馈说根本无法一次性完成。” 斯姜十指交叉做着指尖保健操，放松刚刚一直绷紧的神经，闻言摇摇头，“这个没什么难度，看多了拼多了就会了，他们的图案都是重复的。” 有相对复杂的图案，但图案都是重复的，这种碎片并不算特别难拼，因为图案不规则的边缘是最好的指向标。斯姜修复过最难的瓷器，还属于那种清一色，纯色没有图案的瓷器。 那种类型的瓷器，只能靠着边缘以及断口，还有一些高科技的辅助，来进行判断这块碎片原本属于哪个位置。 他说的平常，语气也听不出丝毫骄傲和作伪，让人感觉，他似乎只是在称述一个事实。 青衫子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他，没有接话，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到村长面前，继续后面的任务。 而此时，斯姜直播间里好不容易解禁的弹幕，密密麻麻地刷得几乎看不清字。 斯姜和青衫子没有注意到外网的腥风血雨，他俩此时还站在村长面前默默的过剧情。 “没想到呀，两位小友的配合居然如此精湛，老夫我果然没看走眼。”村长笑眯眯地将瓷盘收起来，“既然如此，老夫我也不私藏，此物想必交予两位手中更能发挥它的作用。” 一块圆润泛着油光的玉佩被村长交到青衫子手中，两人耳边响起任务完成的声音。 眼看那个限制自己继续进行隐藏任务的共享任务结束，斯姜队伍都未解除，马不停蹄地询问村长：“村长，请问可以给我后日庆典需要花环的村民名单吗？” 平日里异常灵活的NPC此时仿若陷入程序死循环，无论他怎么问都只能换来： “小友你来了。”姜：…… 麻了，真的麻了，他一定要找机会给明日建议，大字报能不能不带玩！家！大！名！ 而且一张改名卡还那么死鬼贵，直接把他最后的念想都给断了。 直播间把斯姜脸上那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明日游戏公司官方毫无征兆地放出一份公告，附带几张时间跨度为期三天的十分清晰的后台检测截图。 上面巨大的“无异常”几字如一盆透心凉的冰山雪水，一把浇灭了原本愈演愈烈的火焰。 尤其是这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其实才是赚了的那一方。 毕竟共享任务的奖励，他也可以拿到一份，而他隐藏任务的奖励，青衫子可是连根青菜都分不到。 没有太多犹豫，斯姜应下了这门交易。 “是他，我们几个叫习惯了，一时间没改过来。”李婳掩唇轻笑，涂着凤仙花的指甲轻扣在乌木色的扇柄上，异常显眼，使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就为它停留，“我猜，你是想从村长那里要到名单？” 斯姜瞪大眼睛，他的举动，也是在NPC的预料之中的吗？ 抑制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星际时代的人工智能AI，恐怖如斯。 李婳浅笑着，眼波流转，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看样子你是拿到东西了？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分发还得再接再厉呢~” 挥动着扇子的手腕一转，四颗冰清玉润的珠子出现在李婳的蒲扇上。 退出聊天页面，斯姜转身从木架上拿下那些放着花环的簸箕，准备将其全部带上然后开始自己寻找NPC的道路。 “呦，不愧是我看上的年轻人，动手能力就是快，”神出鬼没的李婳蓦地出现在斯姜面前，媚眼如丝的轻扫过斯姜，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你去过季老那了？” 季老？斯姜思索了一会，依稀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来，杏花村的村长，似乎姓季。 “您口中的季老，是说村长家吗？”半晌。 “好了，”黄木匠走出来，“这具体的名单可以给你，不过有条件。” 指向院子一角那堆主体木料剩下的边角料，“那里的木料，你随便拿，工具我提供，随便雕一件你觉得可以象征杏花村的东西，一个时辰内完成交给我，就算你通过。” 斯姜转头看到那堆明显价格不菲的各种边角料，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又来？ 青衫子见状，私戳斯姜：将木雕收入囊中，黄木匠将具体的名单和对应的地址一并交给斯姜，语气比起之前的随意，更多了一丝郑重： “小友此言差矣，你想要的东西，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给了？哪里给了？ 斯姜有些紧张，他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冒昧，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I人，他自问将心比心若是有人突然上来戳他，他定是不想回复或者敷衍了事的。 主打一个逃避社交。弹幕聊得热火朝天，斯姜完全没注意，他走到木屋前，一个衣裳打扮和之前的那个李婆婆的NPC相似的年轻女子背对着他站在石桌旁，头也不回道： “来了？刚刚大白没刁难你吧？” “你好，请问可曾见过李婆……”斯姜说到一半的话卡在嗓子眼，对面的女子突然转过身，手中的蒲扇依旧随着手腕轻轻扇动，含笑的眼睛和斯姜先前刚见过不久的人影重叠在一起。 尽管对方头顶上本该出现NPC名字的地方是？？？，但斯姜非常笃定，对方就是他要找的任务对象。 “李婆婆……李姑娘，你让仙鹤载我来此，又让我进到此等仙境中，可是有什么非我不可的事要我做？” 思绪纷纷，就在斯姜准备给自己找补开溜时，系统叮咚一声，对方的回复伴随着机械男音在他耳边响起： 没想到随便找的借口居然被对方应承下来，斯姜想破脑袋想不出别的话题，最后只好乖乖跟在对方身后，一声不吭。 一紧张，斯姜就忍不住手上折腾点东西，最后等青衫子停下时，他手上已经多了一只蚱蜢一只蜻蜓和一只做到一半的螳螂。 青衫子失笑，率先开口：“这是你刚刚做的？确实好看。”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经验值疯狂叠加，斯姜看着自己的经验条直接从0一口气蹦到了3级不带喘。 这一波不仅吓到一旁一直围观的阳光大男孩，更震慑住原本在斯姜直播间里昏昏欲睡的观众们。 不是啊，怎么有人开局可以靠着编花环完成任务还直接连升三级的啊？这年头鲜花都没摸过几朵的星际人，还有谁会编花环啊？ 明日，你的隐藏藏得也太阴间了吧？！ 被人夸奖，斯姜颇感自豪。懂了，氪佬才配拥有的东西。 一贫如洗的斯姜果断地关闭页面，再看就不够礼貌了，他会不适地想直接退出这全是有钱人的世界。 直接捡起浮在空中的盲盒，准备拆开的那一刻，斯姜顿住，又将盲盒放回去，双手结阴阳印，举至眉心，规规矩矩地朝东方作揖行礼三次，这才起身去拿盲盒。 实力不够，玄学来凑，虽然不知道老祖宗施法的范围和业务有没有发展到星际世界，但尊重每一次的抽卡，抽卡才不会辜负你。 阿门。顺了把仙鹤羽绒，斯姜柔声道：“谢谢你。”对方语气诚恳，字里行间逻辑清晰，利害得失分析到位，斯姜感觉似乎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可就在黎索最虔诚的时候，他用最卑劣的手段，玷污了他的神。 收集完所有的“魇”，黎索终于明白了。 他本性就是如此低劣，无论如何伪装，他的身上都留着肮脏的血，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要送斯姜一个干净的世界。 一个没有他的世界。 第 136 章 他的执念 ……自己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斯姜茫然地想道。 随着黎索的内心被读取完毕，斯姜过往的记忆也回到了自己脑海中。 他想起了那座雪白的神殿，曾经那是只有游戏玩家才能进入的地方，而游戏中的npc是绝对无法找到入口的。 可是黎索找到了。尚未解除队友关系，青衫子虽然无法共享到斯姜的这个任务，不过光凭两人的对话，他也大致能推出一些东西。 “既然他说已经给你了，不如看看刚刚任务下发的奖励呢？”青衫子在一旁提了一嘴，“你顺便接收一下我的邮件。” 闻言斯姜点开自己页面右下角一直闪烁的提示，青衫子几乎是在系统刚下发任务奖励后就将那几个特殊奖励全部转给了他。 附件栏里堆满了道具，斯姜不解的看向他，“这些你都不要吗？五五分吧。” 那么辛苦做了任务，一个特殊道具都不要，这位大佬是来扶贫的吗？ 青衫子摇摇头，挂在脸上的笑容未曾下去，可斯姜隔着笑意都能感受到他的疏离与委婉拒绝：“本就是因为你才蹭到的这一个共享任务，加上你后面完成的很顺利，让我还获得了一个隐藏成就，与我而言已是赚了。” 编织了大概三十来个，斯姜站起身，朝着云雾边上试着喊了几声：“大白——大白——” 山涧里回荡着斯姜的声音，也只有他的声音，空荡荡的，显得十分寂寥。 没有回应，斯姜颇感可惜，没有了修仙界的直升飞机，那他只能准备利用锚点了，至于让他自己徒步走下山这个选项…… 斯姜只会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斯姜平静的看着这条弹幕从他眼前飘过，谈不上生气，反倒是非常感慨： 人类进化千年，居然还是有这种傻逼留存于世，劣质基因如此顽固的吗？ 他以前的世界，打游戏菜就是原罪仿若是一条铁律，很多人奉这条语录为圭臬。可事实上，除去靠技术吃饭的专业选手，又有谁规定玩游戏必须要手法好呢？ 人们永远将目光投向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却忘了自己也曾羽翼尚未丰满过。不敢打包票自己几点可以上线，斯姜表示自己如果有需要一定会找他，下一秒就直接下线。 准备说，是被一号强制性切断全息舱的链接，让全息舱把他弹出来。 一口气打了三个多快四个小时的游戏，胃里翻江倒海已经算是最轻的表现，斯姜看着一号递来的水都是多个重影，连着两三下都没能找对地方握住水杯。 这下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斯姜苦笑，舌根还泛着呕过胃酸后的苦味，整个人如霜打过的茄子，唇色惨白到发紫。 “姜姜，喝水。”晚上七点整。这个帖子的热度飞快攀升，很快就占据了论坛top，且一直居高不下，无数人点进来打卡蹲。 最后热度大到就连基本不看论坛的斯姜，还未下线时也知道了这个帖子。 游戏一时间被一堆金色喇叭刷屏，而话题中心，斯姜本人，连带着他队友青衫子这位无辜被牵连的“路人”，一起困在剧情里。 快有一人高的仙鹤飞落至斯姜面前，优雅地伸长它纤细的脖颈，将信封递给斯姜。 “给我的？”斯姜伸手将仙鹤衔着的信件取下，信封背面有着一朵杏花和一阶嫩枝的钢印，光从封面看不出其他的信息。 低头蹭蹭斯姜，站在斯姜面前的仙鹤张开羽翼，带领着一直盘旋在上空的仙鹤飞向远方，逐渐消失在天边。 “女娃娃，过段时间的春典，希望你和你朋友一定要来参加。” “我很期待你们对春典上的感悟。”世界又一次热闹起来，各大铁匠铺、村外的各种可以采集的材料被洗劫一空。 后有知情者透露，那一天的杏花村，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 鬼子进村。 有黄木匠那份非常具体的名单，斯姜后面的任务难度瞬间锐减。手中的指南针甚至都没用上几次，队友青衫子认路完全不需要指南针就可以分清东南西北。 名单有了，人型指南针也有了，按理来说，他这个任务剩下的部分应该是手到擒来才对。 刚到下一个NPC面前将花环递出去，斯姜脚下蓦地一软，眼前阵阵发黑，连忙调出时间看一眼，时间早已经超过了三小时。 注意到斯姜角色行动突然延缓起来，青衫子默默停下脚步，站在斯姜身边等待他恢复连线状态。 仙鹤回蹭一下他，很快消失在云雾间。众人议论纷纷，却不见斯姜给出半点回应。 忽然，斯姜在杏花村标志性建筑——村中央那棵古杏树树下驻足，久违地对着直播间问出一句： “有人知道杏花村的村长家在哪吗？”盯着左右摆动的玉雕，斯姜眨巴眨巴自己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少顷冒出一句颇不自信的低喃：“司南？” 坐在旁边的青衫子可没错过斯姜这句疑似自言自语的话，不着痕迹地扫过正低着头琢磨游戏道具的斯姜，他眼神幽深。 想到斯姜估计还开启着直播间，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装作无事发生，“按照你刚刚的摆放，这个玉雕一头一尾原本分别指向南北，那现在它是……东南和西北？” 斯姜薄唇轻抿，伸手又从盒子里拿出两片花瓣，挨个试了一次，玉雕就像个忙碌的陀螺，转向不同的方向。 东南45°、西南30°以及正南。热楼高高叠起，黎索指尖滑动，就他而言，他觉得斯姜应该是没有开挂的，看明日的态度也能窥探出一二分来。 若是真的是开挂，对方应该早在收到一个举报时，就迅速做出反应。但直至现在，他们都没第一时间制止这场即将爆发的风暴，可见应该是借这个话题做些什么。 准备退出论坛结束按摩，黎索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将那几个夸下海口的ID一一截图。 每一个花瓣都会让这个指南针道具转向不同的方向，斯姜取出地图，在地图上开始初步标记起来。 一人放花瓣，一人在地图上标记，两人并未过多的交谈，行动却意外的合拍。 待一盒子的花瓣都测出代表的方位后，他的地图也已经布满了标记。被身体折腾得半死不活的斯姜完全没关注因为他吵得连开好几楼的游戏论坛。 他原计划还想试试自己能否一天开三次直播，企图在身体崩溃的边缘试探试探，也趁机多肝一点任务进度与直播间的直播时长。 未料游戏里藏的惊喜太多，他一个没注意没能及时控制住自己逐渐兴奋的心跳和一路往上飙的精神力外溢。 结果就是出全息舱后，接二连三的身体反应告诉他，人的状态是瘟鸡，身体的抵抗不堪一击。 密密麻麻的标记表明了他即将要找的NPC的方位和数量，一个绝对不算轻松的数，斯姜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隐隐开始爆炸。 斯姜朝着视野尽头的木屋走去，浑然不知此刻他直播间的热闹以及隔壁游戏论坛已经开始实时播报他的帖子。 深吸一口气，斯姜拆开盒子上的丝带，金光一闪，悬浮在空中的数值面板开始飞速变幻，最后定格在一个个具体的数值。 根骨：6（1~10）、力量：6（1~10）、智力：6（1~10）、体力：6（1~10）、敏捷：6（1~10）、防御：6（1~10）、攻击：6（1~10）、神识：6（1~10）、幸运：6（1~10） 九大基础属性，一排下来齐刷刷的一串6，过于整齐划一的数字，让斯姜不禁怀疑他不会上线第一天，就踩到游戏卡BUG了吧？ 反馈游戏BUG有奖励吗？斯姜的直播间因为仙鹤不同的态度，闹成一片，不过他本人暂时对这些一无所知，还出于非常迷茫的摸索期。 《姜星传说》的自由度非常的高，它不会强制玩家做任何事情，自然也不会有任务指引这种东西，当然，你若是想要有，也可以在后台勾选，系统会在你触发主线任务时给予一定的指引。 朵朵杏花随风飘落，落在他的发间，裙摆，随后掉落在地上。斯姜跟着系统教程，将仙鹤给的包裹放进背包里，却发现他背包里已经有一个礼包存在。 嗯？这是什么？盯着半空中的弹幕半晌，斯姜才像个重新上了发条的机器，开口说出他的第一句话，“数值我记不太清了，晚点我看一下后台，下次直播的时候给你贴在公屏上可以吗？” 说完，斯姜就将弹幕最小化到角落，刚刚沉默那么久，就是在问客服直播间的基础操作，如今眼前消失了那碍眼的一串弹幕，他这才看清仙鹤即将降落的地方——一个炊烟渺渺的小村庄。 仙鹤将他放在村庄门口附近的杏花树下，亲昵地蹭蹭他，转头从羽绒下叼出一袋小包裹放到斯姜怀里，随后展翅飞向天际，不见踪影。 斯姜心念一动，背包中的礼包瞬间出现在他面前，连带着解释也呈现在半空中：没有错过斯姜惊喜的小表情，青衫子语气颇为肯定道：“成功了？” 斯姜欣喜地点点头，作为孤狼玩家的他第一次感觉，有时候有个队友也不错，不然这一次他还不一定能拿到这个道具。 “这两个东西组合在一起，是道具指南针。”斯姜坐回位置，“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可以指路需要找的NPC在哪？” 青衫子了然的点点头，明日就是这习性，给的道具永远不会让你一劳永逸，永远是给一半留一半，让你必须做出一些付出才能达成目标。 “前两个道具已经确定，那这盒花瓣的用意是……” 青衫子的手越过桌上的盘子，随手从一旁的木盒里拿出一瓣花瓣，却不料花瓣叠在一起，一瓣晃晃悠悠地落到了盘子上。 盘子中央的玉佩上雕刻杏花的开始像指针一样来回摆动，最终停在东南方不再移动。 伸手碰了碰面板，系统重新刷新，数值仍旧保持不变。斯姜摸摸下巴，没卡？9个6，看上去还怪爽的嘞。 粲然一笑，斯姜垂眼看向手中随风晃动的蚱蜢和蜻蜓，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有哪个不好的？只不过在如今的星际，怕是找不出几个人认得出他手中的东西。 见对方眼神中带着无法忽视的欣赏，斯姜心念一动，指尖轻轻一弹，草蚱蜢轻巧地落到对方的胸前，随之落下，被青衫子眼疾手快地接住。 “你若是喜欢，这只就送你啦，”斯姜自认为自己用了很小的力，没想到居然一下弹到对方胸口处，神情略有些不自然，“就当……就当你带我来村长家的谢礼了。” 《姜星传说》是开放自由探索类型，除了每个地图必有得必备品交易NPC会在每个地图入口处集中地汇聚，其他的NPC都有各自的人生轨迹，地图上不会主动显示标注NPC的位置，需要玩家自己一点点探索。 斯姜开局无意跳过了常规的新手任务路线，自然的，那些前置任务涉及的NPC的触发也被一并跳过。 通过隐藏任务直接跳到关键关卡确实省时省力，结果就是斯姜现在除了最初的小欢小荔以及现在的李婆婆，其他的NPC——他一个都不认识。 跟着手中的地图，斯姜自信满满地朝着北方前进。 将剩下的花环材料归类分好，斯姜收拾好局面，正准备打开地图传送下山。 “唳——”一声鹤唳从云霄中传来，巨大的仙鹤落在悬崖边的巨石上，夕阳浮光如同织成的薄纱披在它身上，随着它摆步微微晃动。 斯姜眼睛亮了起来，快步走到它身边，指尖轻抚过柔软的羽绒，语气亲昵道：“大白，你送我下山好不好？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优雅纤长的脖颈蹭过斯姜的手背，仙鹤微微屈膝，同意了这场交易。 夕阳，仙鹤，少女，浮金的云海，直播间的视野巧妙地拉成了远景，将这精美的画面全权收纳进镜头。 直播间的观众此刻手一边不受控制地截图，一边忍不住发出羡慕嫉妒的呐喊。 直到现在，斯姜才终于明白他的执念是什么。 他一次次地重启，不是因为系统空间出现了越来越多他无法掌控的部分，而是因为—— 他不想看到黎索消失。 他不断地重复，想找到一个不让黎索死去的解法。 让系统可以运行，黎索也可以活下来……他只是想找到这个解法而已。 他想要他的世界里有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全文完】 第 137 章 游戏修复已完成 斯姜如梦初醒。 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时，他被剥离掉的记忆和能力都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又变回了那个主神。 周遭的黑暗在急速褪去，对世界的掌控感一点点复苏。斯姜能感觉到整个世界在变得澄澈，仿佛淤塞了多年的血管突然通畅，新鲜的血液开始奔涌，带来了无穷的生命力。 伴随着黎索的逐步死亡，他吞噬的“魇”也被释放出来。 消失的系统空间被归还，世界又重新运转起来，就像是它最初被建立时的模样。 可在斯姜的内心深处，却有一块无比疼痛。 是的，他现在有心了。 可这颗心生长出来，似乎只是为了疼痛。 黎索…… “黎索——” 纷乱的变化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 斯姜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场景十分熟悉。 “先看看这个盒子里装着什么吧。”青衫子伸手轻轻将盒子推向斯姜，示意其将其打开。 木盒拿着并不算重，斯姜拿到手的那一刻就发现，这个木盒用的木料和小荔的那个木盒是同一种。 不愧是一个村出来的，随手装东西的盒子都一样。 盒子没上锁，轻轻一推，盖子被打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大大小小的花瓣。 两人面面相觑，空气仿若陷入了诡异的冻结，一时间竟无人发话。 饶是见惯明日策划群体那诡异的脑洞，青衫子此时也有些被哽住，玉佩盘子花瓣，这三样有什么是和名单沾边的？ “策划总不会让我们拿花瓣拼字吧？”青衫子调侃一句，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全杏花村少说也有几十个有名有姓有完整建模的NPC，就这么一小盒的花瓣，连十个人的名字都拼不完。 拼？斯姜手指稍稍拨弄着盒子里的花瓣，就算是要拼，也得找个校正的东西才知道拼的对不对才是。 校正的东西……斯姜的目光落到那个光滑的盘子上。贺子濯闻言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立马快步跑进屋内，抢在一分钟内闪现在工位上。 做贼心虚地四周张望一圈，没看到自己预想中的人影，他顿时松口气，浑身放松下来，临近下班的点又忍不住开始摸鱼和旁边的同事唠嗑：“严吉，我跟你说，我最近挖到一个游戏主播，他真的很有趣。” 严吉正是刚刚朝着外面提醒贺子濯快要迟到的那位好心人。 此时他低头根据光脑上的资料整理着手边等会即将可能要用到的工具，愣是一个眼神都没抛给贺子濯，只是嘴上敷衍道：“怎么？” 贺子濯也不在意严吉的态度，他俩是大学舍友，毕业后一起进到所里，彼此都非常熟，他也不去打扰严吉的动作，就在他旁边念叨： “我不是之前跟你说开服第一天，我在新手村遇到一个接到隐藏任务的新手吗，没想到他居然还抽中了官方游戏主播的资格。” “本来以为他上次连着霸屏三条世界公告已经够离谱了，结果！！他今天直播的时候，他居然触达了隐藏地图！！！我靠，是隐藏地……” “贺子濯研究员，”一道听起来温和实则令人头皮一紧的声音在他身后突然响起来，“虽然快到下班时间了但还请坚持到最后一刻呢~” 原本激情安利的声音如被掐住脖颈的大鹅，戛然而止，纵使再不想面对，贺子濯也还是乖乖转身，直面突然出现在研究所的黎索，欲哭无泪。 “对不起黎工，我这就开始工作！”斯姜走第三棵杏花树下，左右张望，果不其然，他在大树后面看到一条朝着左边方向延伸的石板路。 脚步欢快地往那边走，斯姜满意地看着小地图上自己的位置距离村东尽头越来越近，回答直播间的弹幕都多了几分耐心。 “卖？这值不了几个钱，就一叶子编的小玩意。”斯姜看到弹幕上一直飘过询问草蚱蜢的事，笑着摇头，“卖不可能卖，教你们怎么做倒是可以。” 和直播间的观众没掰扯几句，不远处的院子进入了大家的视野。 院子四周满是翠绿的毛竹，门口粗壮不知有多少年头的垂丝海棠为一人一狗提供了绝佳的庇荫场所，一把摇椅一把蒲扇，微风徐徐好不自在。 毫不犹豫地关闭直播间，斯姜朝着尽头的小院走去，地图显示那位摇椅上扇风的老人，就是他任务的目标：李婆婆。 拎着草蚱蜢靠近，斯姜这才发现，这里不止他一个玩家，只是来者等级都不低，且都不是从他这个方向来的。 伸长脖子仔细观察，在第三个玩家再一次捧着类似一包花苞的东西从远处疾驰过来时，他总算弄懂了，合着他是跳任务了？ 怪不得一路上，居然一个人都没见到。杏花村最近颇为热闹，正值春分之际，家家户户都忙得不可开交，走在路上的人脚步都带着几分急切，倒是没几个人上前与斯姜这个外来者打招呼。 斯姜走得慢，他已经习惯自己平日的步调，即使在游戏里是一副健全的身体，这习惯也一时半会改不掉。 径直沿着村里铺的青石板路往里走，越接近村中心的那颗古杏花树，越是人多。玩家和NPC在附近人来人往，斯姜混在里面倒也不显得奇怪。 不，其实也还是突兀的。 在杏花村里的玩家一眼扫去，大多都已经在3级以上，更有甚者，已经肝到了5级，清一色的青色服装里混进一个纯白，怎么看都很突出。 升上1级后，玩家就会拿到系统赠送的新手套装，新手套装虽然数值各方面都一般般，但怎么说也比初始化的衣服强，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第一时间换上新手套装。 而没有仍旧保持初始衣服的，不是新人，那就是菜鸟新人。 没去管周围诸多打量的眼神，斯姜站在树下，再度放空自己进入挂机状态，而自己则是猛戳后台： 或许是他没按常规路线接取，导致他来这个任务点的方向和路线，和这些玩家都不一样。斯姜恍然大悟，按照地图显示，他们大多都是从南边赶过来，和他正好是一个九十度。 非常自觉地换上新手套装，斯姜一席青衫，此刻总算在人群里也不算突兀，没有立马走上前去对接任务，斯姜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空地，坐在观察来往的玩家。 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系统会让他跳过那些任务，想来应该是他额外达成了什么条件。 再度打开背包，直接无视掉放在最前面的惊喜礼包和仙鹤包裹，斯姜心念一动，小欢和小荔送他的礼物瞬间出现在了他手中。 小小的木质匣子，外表油润光滑，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淡雅的花香味。 斯姜还未打开，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老妪声：“不错，这个味算是正了，你合格了，把花交给我吧。” 蒲扇轻拍两下发愣的斯姜，一只完全和声音不符的青葱玉指弹了一下他额头，“怎么？还不想给？” 薄唇轻启，声音还卡在嗓子眼里，斯姜突然眼前一黑。 “姜姜，三小时已经超过5分钟，你该休息一会了。”是管家一号的声音。 他被强制下线了。 态度要有多诚恳就有多诚恳，就差没跪下负荆请罪。 “最近辛苦大家了，晚上简单开一个汇报会就行，还请大家做好汇报的准备。”黎索并未多加苛责，轻轻敲打一番点到为止，脚边的精神体雪狼一闪而过，呲溜一下窜进他的办公室不见踪影。 脚步声逐渐远去，听到咔哒一声的关门声，实验室里原本凝固的氛围瞬间变得轻松活跃起来，众人面色明显变得放松许多。 “真是奇怪，明明从未见过黎工对他人发火，可我每次看到他仍有种老鼠见到猫的压迫感。” “不怪你，黎工可是S级精神力，就算平日再人畜无害，实际上……” 高阶精神力的人能力各项都是顶尖的，同时对精神力比他低阶的人会自带威压，这是能力天赋上不可逾越的差距。 “说起来，我想问很久了，为什么黎工会选择我们所啊，第一军校的学生首席居然跳槽来文物修复，怎么想都很炸裂。” 有同事反驳道：“你这话说的，虽然我们确实体能上不太能打，但是我们所也不差好吧，大家都是国家级的，你别崇武轻文！” 那位发言的人也发觉自己的话里有不妥的地方，讪讪一笑，不再讲话。 办公室再一次恢复平静，而被众人议论的中心黎索，此刻正对着光脑，播放着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白衣女子低着头编织花环，脆嫩的根茎在他手中变得格外柔软，不借助任何现代工具，靠着独特的编织手法让花和花之间连接起来。 若是此时贺子濯看到，定会惊讶的嗷叫黎索居然也会和他看同一个小主播，并且靠着毫不自知的大嘴巴，将这个消息不用两个小时，传遍整个研究所。 视频播放完毕，黎索将视频关闭。脚边的雪狼懒洋洋地摇摆着尾巴，示意着主人此刻的心情也非常不错。 将盘子端起，斯姜仔细打量着，这个盘子并不是他之前做任务拼好的那个，那个碎裂的青花缠枝牡丹纹盘的盘底是四朵牡丹，而这个则是在四朵中间，多加了一朵。 “这个盘子和你原本拼的那个还挺像？不过这个中间多了一朵花，倒没有之前那个那么板正了。” 听着青衫子的话，斯姜下意识接道：“还好啦，五朵也是挺常见的纹饰，它没有摆出五角星的模样，而是在中间加了一朵，俗话说东西南北中，这个——” 说着两人突然对视一眼，青衫子盯着斯姜的眼睛，眼底一闪而过探究之意，“你刚刚说的……东西南北中？” 斯姜将盘子放平，拿出地图比对，来回看了半天，终是还是泄气地看向青衫子问道：“北方，是哪边？” 青衫子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结果就问出这么一句，哭笑不得，指了指斯姜背后，示意北方就在他那个方向。 斯姜起身绕到青衫子这边，蹲下与盘子几乎平视，直播间的镜头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大家也随之看到，明明先前看的光滑平整的盘子中心，隐约露出一个扇形的坑。 是那枚玉佩的形状。 “……” “主神大人，我好像还是特别虚弱。” 黎索说着，环着斯姜的手臂却箍得更紧了一点。 “可不可以……再给我来点长久的、强效的疗法？” “还要……工作呢。” “你以后也要扮演好邪神，别让那些玩家和外面世界的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知道，到时候我会适度惩罚他们的。” 黎索的触手已经变成了手臂粗细，紧紧将斯姜的周身缠住。 他突然翻过身，把斯姜按在身下。 “反正吴涧已经去了，大部分的事，他都能处理的不是吗？” “其他人也才刚刚进来，等到遇到我们……还早呢。” “……” 斯姜没有回答，眼下的红色却说明了一切。 片刻后。 “主神大人，你说你能容下一切……那总能……” “容得下我吧……” “我什么时候容不下你……” “那也能容下……我的触手么……” 片刻后。 “黎索……你别得寸进尺……” 斯姜咬着牙说道。 “叫你别一起来……你听不懂吗……”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