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三国,我成女帝了?!》
1. 什么?!我成清河王了!
汉自高祖斩蛇起义,天下一统,后光武中兴传至献帝刘辩,至此,三国已分……
*
九月朔
刘洋捂着胀痛的脑袋从地上爬起,向身下看去,发现自己正穿着一身低奢的红色丝绸深衣,脑袋有些发沉,一摸,好像是个发冠。
……这是什么情况?她身体怎么变小了?
“殿下,我们走吧。”
正当她惊疑不定时,一声粗粝的呼唤打断她的思绪,只见两名持刀侍卫推门而入,态度轻慢,其中一个更是当着她的面啐了一口。
“……”
纵是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还是先不要反抗为好。
刘洋捏了下指尖,借着一旁桌子的力站起,面上装作很是自然道:“走吧。”
两个侍卫钳制着她双臂走出这间屋子,刘洋趁此时机不着痕迹地向左右一瞥,发现隔壁屋子里也走出了一个同样被架住了胳膊的青年男人。
“阳弟!”
“给我老实点!”
刘协看到她后突然面色激动了起来,来回扭着胳膊奋力挣扎着,却又被两旁侍卫联手给压了下去。
……洋弟?
是叫她吗?
*
二人被压至崇德殿外,隐约间只听到有争吵声与咆哮声于殿内不停传出。
董卓身着深色冕服,腰间挂着一配剑,喉间发出一声冷哼,面露不屑地扫视了不敢抬头的众臣一眼。
“天子这般模样又怎能管得好大汉江山?不如另立新主,你们说是与不是?”
说罢他向着人群中某处使了个眼色,一人便从队伍中走出,双手还携着一卷策文,显然是有备而来:“孝灵皇帝,早弃臣民……兹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于陈留王协,清河王阳中择一人立为新帝。”
他话音刚落,朝中顿时响起一片骚动。
“这!这简直荒唐!”
“皇位乃先帝所定!你一个小小的十常侍又岂敢这般放肆!”
一面须发白,双目清正的老臣再是忍无可忍,他从人群里冲出来,指尖直指着董卓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个乱臣贼子!今日你若是真敢行此逆举,我便当场拔剑自刎!”
“丁大人不可啊!”
“丁大人,你可千万要冷静!”
……
左右臣子伸手去拉,可董卓却轻嗤一下,面带不屑地一抬手,“都莫要拦他,我倒要看看他对这大汉究竟有几分真心。莫不成只是为了个好名声吧?”
丁大人听到这更是面色铁青,他左右环视一圈,随即破斧沉舟地将手中的象筒高高举起朝着董卓面门猛地掷去!
一声闷响
象筒弹落在地,滚了两圈。
董卓抬手抚了下伤处,皮笑肉不笑道:“好,可真是有气节……来人!速速将他给我拖出去斩了!”
一声令下,两名甲士上前反剪住丁大人双臂将他拖了下去,等这两个甲士再回来时一股浓裂的腥气飘进殿内,直熏得大臣们头晕目眩几近作呕。
“如何,可还有人要违抗我的命令?”董卓碾了下脚下的象筒,将它踢到一旁。
人群鸦雀无声。
“好,那便将陈留王与清河王请上来吧!”
刘洋与刘协两人被压至殿内,刹那间,无数道惊恐的,同情的,审视的亦或谄媚的目光皆齐刷刷地落在了她俩身上。
这时,上首处一道声音传来——
“抬起头来。”
刘洋循声望去,只见殿上那人身躯笨重,站得竟是比龙椅还要高些,此刻正斜眼睨着下方刘洋二人。
这是何人,怎得这般猖狂?
正当刘洋欲细辨下他的面容时,却见那人已经拖着身体走下台阶,停在她前方道:
“陈留王协,先帝次子,王美人所出;”董卓一点刘协,随即目光一转,看向刘洋:“清河王阳,先帝三子,与当今一母同胞。按照身份你两个也能继承大统,就是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轰!
刘洋只觉整个人如遭雷击。
陈留王……刘协吗?自己这是穿进三国了?
还有,他刚叫自己什么……清河王洋?她怎么不记得汉灵帝有这么个儿子……
刘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眼前的景象都晃动了一下,她不得不死死盯住自己的鞋尖,才勉强稳住几乎软倒的身体。
“董卓!你竟敢这般辱我!!!”
龙椅上,双目通红的刘辩再难克制自己,他豁然起身指着董卓就是一阵怒怼,但在和董卓对视上后却身子一颤,竟是又慢慢坐了下去。
董卓……
挟天子以令诸侯,焚烧了洛阳的那个董卓……
刘洋轻喘口气指尖掐着掌心让自己保持冷静。
董卓先望向刘协,鼻中轻嗤道:“陈留王,你生母王美人可是因遭了何皇后嫉妒才被她残忍杀害。怎么,难道你不想夺了她儿子的皇位为母报仇?”
刘协下颌线崩的死紧,牙齿咬的咯吱做响却顾忌董卓身份终没应声。
董卓又将目光转向刘洋,脑袋并不动,只低垂着眼睛:“还有你,清河王。论正统你不差少帝什么,他做得皇帝难道你只甘心当一个小小的清河王?”
“……”刘洋低下脑袋,眼睛盯着鞋尖并不回答。
董卓绕着他俩转上了几圈,目光居高临下,刘洋知晓他的暴戾便装作一副畏缩模样,而刘协却高挺着脊背不让自己头颅垂下半分。
看到这二人的不同,董卓似思量了几番后又转身走回上首处,动作自然到让刘洋不由咂舌。
“清河王为先帝太后所出,乃正道嫡统,正是这新帝的最佳人选,有人不认同吗?”
左右臣子们皆是对视一眼,随即纷纷躬身行礼道:“董公英明!”
?
刘洋豁地抬头!
谁当新帝?!
她来回转动着脑袋却发现所有人此时都在高声恭维着董卓,除同病相连的陈留王刘协外并无一人注意力聚在她身上。
“阳弟。”
刘协长叹一声,表情似沮丧又似解脱:“为兄希望你能当好这个皇帝,切记要保重。”
刘洋扭头看向他,按照历史轨迹本应是他被立为新帝才对,怎么今日反倒是她要成了这傀儡皇帝?!
而与两人愁云笼罩的氛围不同,满朝文武面上皆是一片和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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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看似已经定好,可正当此时又是一人从下方队伍中闪出。
“董贼!”
一声暴喝响彻整个大殿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出声的竟是四世三公汝南袁氏中的——袁绍!
袁绍双眉竖起眼中似燃着两簇火,攥紧剑柄快步上前:“董卓!当今圣上又无过错怎可轻易废立!更何况哪有臣子废皇帝的道理?!”
“怎么没有,那霍光不也废了昌邑王吗?我今日不过效仿一二。”
“你竟敢把自己与霍光相提并论?!清河王虽亦是嫡子但如今不过年十有五,少帝却正是春秋鼎盛!你若再这般执迷不悟,天下人,尤其是我袁家是绝对不会服你的!”
董卓一声嗤笑从腰间抽出佩剑,剑尖直指袁绍:“袁绍!我尊你一声袁公你可千万莫要得意忘形!天下之事谁敢不听从于我,斩了便是。”
袁绍闻言面上更是惊怒交加,他气极:“你真当这天下是你董卓的了?别忘了!这天下姓刘不姓董!”
“尔可要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董卓浑身气势一变令人不由胆寒。
袁绍半步不曾退缩反倒上前一步以雷霆之势抽出了剑,大吼道:“我剑也未尝不利!”
两相对视间没争出个结果,袁绍冷哼一声一甩衣袖便高挺着脊背走出了大殿。
董卓气得胡须竖立,咬紧牙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最终也未加以阻拦。
而无人在意处刘洋将这幕看了个完完整整,接下来如果不出差错,袁绍便要开始逃往冀州准备讨伐董卓了。
在现代她是三国的终极爱好者,按理说可以亲自体会一番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可是……
她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现在出了个大问题——自己居然要成为挟天子以令诸侯中的天子了!
不行!
想到独断专行,视皇权如无物的董卓,自己若真要在他手下待着恐怕会被搓磨到英年早逝!
她得跑!
*
永安宫外
两个宫女各端着一盘糕点朝着里面送去,其中一个两颊红润,一个身形削瘦。
等送完后,两人端着空盘子原路返回。
红脸宫女叹了口气:“嘶,先帝可真是惨啊,四月被立,九月便被废了。那般金尊玉贵的人如今却要和何太后以及唐妃困在那小小的永安宫中。”
瘦宫女白她一眼:“快闭上你的嘴吧!这些事岂是你我所能够讨论的?若是不想死日后切记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再讲这些东西了。”
红脸宫女听言,显然也想到了宫中指不定哪里就站着董卓的眼线,于是面色一白再不敢多说一句。
殿内
曾经的少帝,如今的弘农王刘辩满脸郁郁跌坐在地,地上全是被饮尽的空酒壶。
形色也有些萎靡的唐姬走至他身前欲将他扶起,却被刘辩一个闪身避开。
“皇……大王,莫要伤心,日后定当有机会的。”
机会?
恐怕还没等他寻到机会那董卓便是已将他害死了。
“……爱妃,是朕害了你。”
“大王!”
两个同病相怜的苦瓜对视一眼,下一秒便相拥痛哭了起来。
2. 掉马?
“陛下,该用膳了。”
总管太监手中拿着一食盒,将里面的菜肴挨个摆到了刘洋桌前。
“好,朕知道了……太师还在忙于奏折吗,他可也未曾用膳?”
刘洋执起筷子夹了一口菜,随即不着痕迹地打探着董卓的消息。
自那日废立少帝后,董卓便自封为相国,上朝时不仅堂而皇之的执剑上殿,私下里更是过分的命百官将奏折先送至他那里,然后才将那些无关紧要的送与刘洋身边。
不过这正好也给了刘洋以可乘之机,她这段时日以来一边忙着构思该如何逃离洛阳,一边为防露馅,不动声色地向身边的宫人打探原身的风评与习惯。
虽然这身体是她自己的,但如今的身份却截然不同……
“回陛下,太师近正忙于擢用名流,前些时日还派人去请了蔡邕。”
“蔡邕……”
看来董卓这是想借他的名声,来堵住天下悠悠士人之口。
刘洋面上不动声色只一味地低头吃着菜,心思却活泛了起来。
她率先想到了吕布,按照时间点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拜入董卓麾下认他做义父了。按照他的勇武,若是自己能够私下说服他让他带自己逃出洛阳,成功几率将会大大上升。
可难就难在董卓将这皇宫管理的密不透风,眼线遍地都是,她又该如何与吕布私下会面呢……
刘洋低垂着眼眸,眼中划过一丝沉思。
或许,可以从蔡邕身上找突破口……
……
“陛下,近来可好啊?”
刘洋刚用完膳,董卓就率人不打招呼径直闯入了殿中。
“……朕近日还不错。”
“是吗?那尚父我便放心了。”
董卓脸上扯起虚伪的笑,在太监端着空食盘下去后他还瞟了一眼,发现上面的食物被吃了个干净。
呵,
董卓内心嗤之以鼻,这小皇帝可真是没心没肺,软弱不堪,若是换个有点气节的恐怕早就绝食明志了。
不过这样也好,越是这样的才越好掌控。
眼见董卓站在那不发一言,表情还愈加不屑,刘洋便率先开口问道:“不知太师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董卓却先没回答,他挺着肚子缓步踏向刘洋桌前,从上至下俯视打量着她:“如果没记错,陛下你今年已是志学之年了吧。”
“正是。”刘洋略一点头。
“十五,灵帝在这个年龄早已成婚并生下了少帝,尚父我实是不忍看陛下你孤身一人的可怜模样啊……”
董卓掩袖似是擦泪,可是将手臂放下后脸上眼角却毫无变化。
“……那依太师所言朕又该如何是好呢?”
刘洋面上恭敬内心却呸了一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看样子这老贼是想派几个人进来掌控她的后宫。
如果自己真是个男人,血气方刚下一个把持不住导致后妃有孕,恐怕前脚皇子刚降生,后脚她就要被董卓送下黄泉了。
果然,下一秒
“尚父我那里近日来了几个舞姬,皆是气质出众,容貌不俗,送于陛下实是再合适不过。”
好嘛,演都不演了,为了切断她的出路不送些什么王公贵族之女也就罢了,董卓这厮居然还想让一些舞姬进宫为妃。
不过……
“朕自无不应,只是听闻太师你前段时日派人去请了蔡公进洛阳,朕仰慕他已久,不知可否拜入他门下学习一番。”
“你说你想拜蔡邕?”
“正是。”
董卓抬颚眯眼,目光逼视,刘洋则装作浑身一颤,为了逼真左手甚至藏在袖中狠命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根。
“太师,可有何不妥?”刘洋抽抽鼻子。
“陛下这般有进取心尚父我甚是欣慰,自是无不应的道理。”
董卓收回视线,看小皇帝这副废物模样想必也干不出什么大事来,左右将蔡邕指给他为师也能让天下人都瞧瞧他董卓可没有虐待小皇帝。
“谢太师。”
说完正事后董卓便未停留片刻直接带人转身离去。
刘洋盯着他的背影指尖轻敲几下桌面,继续在心里构思着自己的计划。
而与此同时,董卓废少帝,立清河王为帝的消息也开始向四面八方传散开来……
*
“大哥!洛阳有大事发生!”
一脸色黝黑,环眼燕颔,手上拎着把丈八蛇矛的精状汉子急匆匆地跑进屋内,口中不停喘着粗气,冲着里面正看着信的男人大喊道。
“三弟,莫要如此急躁,你待细细说来。”男人闻言将手上的信放置在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专心看着眼前的张飞。
张飞缓过来后,语气不加停顿:“洛阳那董贼竟是联合李儒伪造先帝圣旨,于几日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皇帝给废了,另立了新君啊!”
“什么?!”
刘备霍然起身,指尖发颤,眼睛因不可置信而睁到最大。
“此言当真?可有确认一番?”
张飞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疑交加:“大哥,弟弟我所言不虚呀!这个消息是宫里派人贴在了外面的城墙上,我去时还见有无数手携告示的士兵正快马加鞭出城朝各个方向奔去!”
“那董卓又另立了何人为帝,三弟你快速速道来!”
“立的是清河王刘阳!”
“清河王刘阳……”
刘备对这个名字无甚印象,只记得他是灵帝与何太后之二子,还曾被灵帝当众训斥过其扭捏作态,不堪重用。
没想到如今却是他登上了这帝位……
“那皇……弘农王与何太后呢?”
“弟弟我还未曾打探出,不过有传言道他们二人连带唐妃都被困在了永安宫中,被侍卫严加看管了起来!”
“董贼竟敢如此猖狂!”
刘备眉头皱起面色铁青,他将双手背于身后在屋内来回踱步了几圈,随即又将目光放在张飞身上。
“快去请你二哥前来议事!”
*
外面风声鹤起,而皇宫中的氛围却截然不同……
“陛下~快饮下妾手中这盏酒~”
一身披青色薄纱,面容姣好,额间还用金箔画了枚牡丹的韶华女子正将整个身体倚靠在刘洋身上,纤纤细手中握着的酒盏还不停要往她口中送去。
“……”
你拿这个考验干部?
刘洋浑身僵的一动不敢动,目光发直,被靠住的那半边身子传来阵阵酥麻,嗅着鼻中传来的香气刘洋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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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人晕乎乎的。
她刚险些要将酒喝下去,混沌的脑子却又瞬间清醒了过来。
不行!
这酒必然有问题!
恐怕她上一秒刚喝完下一秒便要被扒光了送到龙床上。若是那样的话自己女子的身份岂不就是彻底暴露了?!
“咳咳……那个,玉娘啊。”
刘洋紧闭住眼不敢与她对视,口中苦口婆心地劝道:“朕今日不想饮酒,听话噢,别再离我那么近了,我不系拉拉呀。”
“嗯?何为拉拉?”杜玉娘漂亮的眉头轻拢,指尖沿着刘洋的眉梢划至她的嘴。
“妾知道了,陛下你定是不喜这种饮酒方式。那妾就来换上一种……”
接下来许久再无其他声音传来,刘洋心下感到困惑不由睁眼想看看杜玉娘在干些什么。
谁知眼皮刚掀开,一张放大的俏脸赫然出现在了距离刘洋不过几厘米的位置上,两人两相对视,玉娘嘴中还叼着酒盏!
“陛下~”
玉娘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眼中却带着势在必得:“快~妾来亲自喂陛下~”这一招她在还未进宫时屡试不爽,只要是个男人就一定不会拒绝她。
刘洋被突脸杀吓得几乎肝胆俱裂,浑身一个哆嗦下双手撑着榻便是一个跃起!
嗯?怎么和她料想的反应不同……
玉娘笑容一僵,接着将嘴中叨着的酒杯又拿了下来,也随着柔柔起身用比刚才更加波澜起伏的声音一边喊着陛下,一边向着刘洋追去。
“你不要过来啊!”
刘洋束手无策之下顾不得形象,连忙就绕着殿内小跑了起来。
而杜玉娘看着好似柔弱无骨,瘦弱不堪的模样,追赶的速度却一点也不落下风,甚至有好几次指尖都已触到了刘洋的后背!
就这样她逃,她追!
前者越跑脸上的表情越是欲哭无泪,后者越跑脸上的笑容却越是猖狂!
半刻钟后
刘洋双腿肌肉酸痛跑得整个身子都大汗淋漓,正当她即将坚持不住时,眼前一几乎有两个成人环抱起来那么宽的柱子赫然呈现在了她眼前!
柱子……
秦王绕柱!!!
刘洋咬着牙一个加速就朝着柱子方向跑去,玉娘紧随其后!
于是接下来,殿内的宫人们便皆瞠目结舌地看着陛下与太师进献的杜妃绕着柱子来回奔跑追逐的模样,那杜妃脸上的笑看起来还格外诡异直让见到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陛下与娘娘这是在干嘛?”
一两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宫女悄悄凑至另一个宫女身边,低声地说着自己的困惑。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应该是贵人之间的情趣吧?”
“情趣?这贵人果真是和我们不同,连这般事情都要用这种方式助兴……”
只不过,一般不都是男追女吗,怎么今日还反过来了?
刘洋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一个不注意下便是被玉娘扑倒在地!
“陛下~总算是让妾抓到你了吧,快饮……”
声音未尽又戛然而止。
杜玉娘跌倒时双手恰好撑在了刘洋身上,感受到身下的不同寻常后,她定住片刻,又缓缓抬起脑袋与刘洋对视了起来……
3. 蔡邕
“……”
杜玉娘面色一变,空气好像凝固住了,两人两相对视间谁也没先开口。
刘洋虽也因紧张导致有些呼吸不上,但还是出声道:“……先起来吧。”
这么躺在地上也不是个事儿啊,这殿内的地面是由金砖所制,冷意直透过衣服钻进了她的骨头里,再躺下去风湿恐就要犯了。
杜玉娘眼帘下垂片刻,接着并无异色地起身顺势将身下人也搀扶了起来。
“陛下~你怎么这般不小心竟是摔倒在地,妾~罪该万死啊。”
一句话能拐八个弯儿,直听得刘洋牙酸。
“好了玉娘,不要调皮了,还是随朕先入内殿吧。”现在大殿上侍奉的人刘洋不知道哪个是归属董卓阵营的,若是再这样谈论下去恐难免会露出破绽。
“妾遵旨。”
两人相携着走入内殿,一时看起来竟很是和谐,可刚踏进屋内的霎时那股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感又再次袭来。
杜玉娘并未开口,她自顾自地轻抚下衣裙姿态从容地坐在桌前,不急不忙地给自己又倒了一盏茶。
刘洋则指尖掐进掌心,尽量放缓呼吸微侧过身子,将目光放在屋内摆置着的陶瓷花瓶上——
这花瓶上窄下宽,长约两尺,宽约两尺,用来将人打晕再合适不过……
“妾真是未曾料到,大汉的新陛下竟会是个女人。”
正在刘洋纠结要不要动手时杜玉娘却突兀开了口,只见她浑身气势一变,再无那股故作讨好的娇媚姿态。
“……”
刘洋被噎住了,她难道要说自己也没预料到吗?
“陛下怎么不讲话了,是怕妾告密于董卓?”
“……难道你不会?”
杜玉娘晃了晃手中的茶盏,语气意味深长:“会与不会,就全凭陛下能否实现妾心中所愿了。”
她心中所愿?
刘洋眉心蹙起,被杜玉娘这段话搅得思绪格外困惑。
“你想要什么?”
杜玉娘定定地用眼神和刘洋对视着,脱口而出的话却令刘洋一惊:“妾要陛下,封妾为皇后!”
*
董卓肥硕的手指敲着桌面,面露不屑:“你是说,那小皇帝在宫中吵着闹着要封一个舞女作皇后?”
李儒道:“正是,太师,他还口中嚷嚷个不停,说要是太师你不同意,他便要闹绝食。”
“文优你说,这小皇帝是真的如此荒淫无度,还是想借机麻痹你我?”
若是真的荒唐到封这么一低贱之人为皇后,天下人听到这个消息定然会对小皇帝大失所望;
可若是他学那勾践来上一出卧薪尝胆,只待休养生息以寻找时机,怕是到那时董卓他们再想阻挠也为时已晚了。
李儒沉吟片刻,并不卖关子直接就朝着董卓道:“此乃天赐良机,我有一计可试探陛下此番举措是真心还是假意。”
“哦?文优有何妙计?”
“太师,我记得陛下欲封之人是你派去的吧?”
“所言不错。”
“那便好,太师,我们不仅要准,还要大张旗鼓地准。”
“哦?”
李儒倾身,低声道:“但,我们有一个条件。请陛下下旨,为示天家恩宠,将杜玉娘之父封以爵位,再命洛阳百姓于封后之日当街朝拜。”
董卓听到这番话却有些迟疑,语气不太情愿道:“不是要试探那小皇帝究竟何意吗,为何要这般大肆封赏?”
“太师你殊不知,能卧薪尝胆者必有一番气节。无论是下旨封爵还是令万民朝拜,皆是让天下士人百姓看到了陛下贪图享乐,胸无大志的模样。若他将来还想借士人之势,乘百姓之力夺回实权,就定当会拒绝下旨。”
董卓沉思片刻:“这般想来确是如此。”
李儒又补充道:“可无论陛下他答应与否,此事一出天下清流与世家大族皆会视陛下为不可救药的昏君。太师您届时只需稍作姿态,对士族略加安抚便能尽收士人之心。陛下将彻底沦为孤家寡人,再无倚仗。太师,我记得你前些时日不是还允诺陛下拜蔡邕为师吗。”
“没错,难不成此举不妥?”
“非也,蔡邕为了他族人的性命定当会对太师你言听计从,让蔡邕进宫授课也可借机监视陛下的一举一动。”
双管齐下,他就不信试不出个结果!
董卓闻言扬声哈哈大笑:“好啊!文优不愧是我的智囊!”
想到蔡邕前日已经进了洛阳董卓便又紧忙唤侍从将他带入了太师府,随即语气半是利诱半是威胁地和蔡邕交代着任务……
*
午时过后
一低奢轿子自东市出,穿过热闹长街隐入皇宫之中。
殿内
“陛下。”
小太监垂首上前,对着手上不知涂涂画画着些什么的刘洋道:“殿外有人携太师令牌前来觐见。”
嗯?
刘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到这幅画到了一半的皇宫构造图满意地一点头。
“他可有说他的姓名?”
“禀陛下,那人自称蔡邕,说是陛下你的老师。”
刘洋闻言精神一振,随后一挥衣袖匆忙开口道:“快带人进来!”
趁侍从出去通传的功夫,刘洋将画细致地压于书下,又捎带地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装,理了理自己头上的发髻。
等检查一番发现仪表未有差错后她便挺直脊背,坐姿端正地静待来人。
“臣,叩见陛下!”一道年迈却苍劲有力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刘洋抬头望去,发现进来的是一个身形削瘦,面须发白,身形一丝佝偻也无,目光清正却又暗藏着几分失意的暮年老人。
“蔡公快快请起!”
眼见他要下跪,刘洋连忙闪身来至蔡邕面前,双手扶着他的身体阻止他的动作,同时语气殷切道:“蔡公,想必你已知晓我欲拜你为师一事。”
“正是,陛下。”
蔡邕直起身子,面上则闪过一丝犹疑。
灵帝在位时他因得罪宦官,惨遭诬陷之下只能背井离乡多年。
后董卓这厮把理朝政,为笼络天下士人之心,赚个好名声,就又派人将他请回洛阳。他本欲不从,可董卓那无耻狗辈竟是放言,说若是蔡邕不从便要灭他全族。
他已活至五十有六自是不畏生死,可族中还有刚来到人世不久,未能亲自体会一番世间趣味的稚子们。迫于无奈蔡邕只得答应下来。
但实际上,蔡邕自己心理也清楚董卓虽面上对他礼遇有加,背地里却不会真的看重他。同时因着他的“背叛”士人们也大都非议他失节附逆,认为蔡邕失了文人风骨。
可以说拜他为师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蔡邕左思右想也实在想不出陛下此举意欲何为。
心里这般想着,蔡邕便带着未加掩饰的困惑直接问出了口:“陛下,你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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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执着于拜老朽为师?老朽应是给不上陛下你什么帮助。”
“蔡公,”刘洋却先并未回答,而是哀声叹了口气,道“朕今日便与公说一些肺腑之言。”
她将双手背于身后,仰头望着远方,此时大殿除她二人外并无旁人:“想必蔡公你也和世人一样认为朕性格软弱,难堪大用吧?”
“……”
蔡邕清咳两声有些尴尬,显然心里属实是这般想的。
刘洋略一摇头,长叹出一口气,口吻中全是无人理解的寂寥:“其实,这些都是朕的伪装。朕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应是如汉武皇帝一般有那千古明君之相!”
蔡邕乍一听到这般不要脸的发言再是顾不上风度,险些一个没忍住将眼睛从眼眶里活生生瞪出来。
千古明君?
谁?
你吗?!
蔡邕自觉虽是老眼昏花记忆力也有些衰退,可还记得灵帝曾经评价过刘洋,说他畏首畏尾,担不得重任,怎么如今从他自己口中又成了千古明君?
而刘洋仿佛也看出了蔡邕的不认同。于是又继续道:“我父皇灵帝在位之时一直受制于宦官与外戚,以致皇权旁落;长兄少帝在位时更是受董卓操控,一丝自由也无。这些年来若我表现出丁点出色恐怕也活不到今日了。”
蔡邕捋下胡子,眼中闪过千种意味,也未说是信还是不信只又问了句:“纵是我信陛下事出有因,难道今日这局面还能力挽狂澜吗?”
刘洋踱步走至他面前,说出的话却是坚定无比:“自是可以!董卓虽势强,但他的兵力却大都集中在洛阳周边。出了洛阳关东一带有袁绍韩馥等人,长沙有孙坚,幽州有公孙瓒……他们早已对董卓不满已久,在他废立少帝后更是揭竿而起,收规了一方自己的势力。”
不过为了兴复汉室者寥寥无几,大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
可这又和刘洋她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只需要借计逃出洛阳便可毫无顾虑地去寻找回到现代的方法了。
“老朽我也有所耳闻。”蔡邕表面平静,内心却已泛起了惊涛骇浪。
他了解董卓的为人,骄傲自大但又疑心极重,宫中应该遍及了他的眼线。而身处深宫,孤立无援的陛下按理说应该像笼中鸟,网中雀一样与世隔绝无法获得外界消息才是。
可如今陛下他不仅探清了局势还掌握的如此清楚全面,甚至比蔡邕知道的都要多上一些!
难不成之前那软弱的形象真是陛下的伪装……
刘洋不知他心中所想,又道:“若是有办法让朕离开洛阳前往外界,朕自是有方法招纳他们,借他们势力来共同抗击董卓。”
“蔡公,”
刘洋眼眶含泪,两手执起这位命途多舛的老臣的双手,道:“朕知蔡公心中所念必是汉室宗庙,心中所想必是天下苍生。如今朕身边只有蔡公你一个所信之人,今朕以志学之身,叩请公,为汉室尽一份力啊!”
殿外,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了这个还未长成的年轻君王身上,给她的身体笼罩住了一层光晕。
蔡邕看着迎光所站的帝王,手上还传来了她的体温,双目发直竟是呆愣在了原地……
他想到了那么多年的郁郁不得志,茕茕无所依,想到了灵帝因小人谗言而雷霆之怒时自己的百口莫辩……
但现在陛下却说……她信他……
蔡邕浑身颤抖,终是克制不住老泪纵横了起来:“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4. 马中赤兔,人中吕布
“陛下和蔡公说了什么?”
杜玉娘移着莲步缓缓入殿,挥散开宫人后问了这么一句。
刘洋觑她一眼,心里想着虽杜玉娘并未向董卓告密,但生死攸关在前还应妥帖行事,便只模糊不清道:
“只是让蔡公帮忙引荐个人,好让我习武强身罢了。”
“习武强身?”杜玉娘眼波一转,知晓其中必有关窍,但想到刘洋还未全然信任自己也就没开口多问些别的。
刘洋则活动了一下泛酸的关节,将视线投在了殿外的天空处。
她令蔡公携着自己之前斟酌许久,亲手所写的信去了宫外,希望万事顺利莫要被董卓发现。
想要逃出这囚笼一般的洛阳光是坐在屋中使些小计可还不够,她还需要——一匹追风掣电的绝世好马!
*
赤兔马载着吕布追风掣电地在洛阳城郊外疾跑着!
马鬃迎风呼呼作响,整匹马通体赤红并无半点杂色,头颅高昂,阳光映射下马腿上的肌肉全都现了形;
吕布目光如炬,身形魁梧,肩宽背阔,这般快的速度下也面不改色,手持方天画戟浑身透出一种英雄气概!
真可谓是马中赤兔,人中吕布!
“吁——”
吕布望眼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翻身下马欲向城内府邸走去。
昨日他去找了董卓祈盼董卓可以给他换上一个能掌更多实权的职位,谁料那厮竟满是一副他吕布不识好歹的意味,还随手操起一旁手戟狠掷于他!
若不是他闪避及时,恐是已被刺穿了身体。
吕布满脸愤慨,想到昨日耻辱双眼都瞪得有些猩红。
他吕布这般力敌千钧,勇冠三军!一个小小骑都尉又怎能配得上他的勇武?
更何况他空有职位,日常所干的竟全是守在董卓身边保障董卓安危这么个破事!连李傕郭汜这些官位比他还低的人都能有外出打仗的机会!
天下还有比他更憋屈的人吗?!
吕布怨气挂着脸,心中愤愤不平,以至在看到自家府邸外站着的老头时态度也不是很友好。
“老头儿!此处不是你该来乞讨的地方,还不快速速离去!”
?
蔡邕左右环视一圈发现周围并无旁人,看来这话是对他说的。
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着,虽有些朴素但也不至于……咦,袖口处怎么磨得有些起毛边了?
“东看西看些什么呢?别磨蹭了。”吕布又催促道。
他今日心情可不太佳,若是这老头儿再这般执迷不悟不肯离去,他不介意一拳把他打晕。
“是吕大将军吧?”蔡邕并未因他的态度退缩,率先朝着吕布问了声好。
而吕布听到“将军”二字后瞬间表情一变,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往上扬,随即用拳头挡在嘴角,轻咳一声道:“咳咳……未来的将军,未来的,现在还不是呢。”
“什么?可我观壮士之风采,莫说将军,怕是统领万军,冲锋陷阵,将来封侯拜相也并非难事啊!”
“噗呲”
吕布彻底忍不住了,他一手高叉着腰仰天大笑,另一手则用那蒲扇一般的大掌将蔡邕的肩膀拍的砰砰作响。
“算你这老乞丐有眼光!喏,拿去吧!”
吕布笑够后便从怀中掏出钱袋,准备今日也大发善心上一回,可是待两眼将蔡邕从上至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疑惑发问:“你碗呢?出来行乞连碗都不带,老头儿你这乞丐当得不甚称职啊。”
“……老朽不是乞丐,今日找将军是有要事相商。”
“哦?那你倒是说来让我听听是何要事?”
吕布两眼放空并未把这番话当回事,无聊之下还顺手从地上揪起一根草捋吧捋吧叼入了口中。
蔡邕挪步至他身前,压低着声音道:“是陛下。”
陛下?!
吕布瞳孔豁然放大,一个愣神下甚至直接将口中的草咽进了肚中,苦得他呸呸直吐。
缓过神后,吕布也学着蔡邕将声音放低,一阵沉重如水牛的声音传来“……陛下找我何事,快随我进屋向我细细道来。”
*
屋内
吕布搓着手等待蔡邕开口,心中则是闪过万千思绪——
皇权势弱,董卓却如日中天,如今这新上位的小皇帝更是形同傀儡,前朝后宫都被牢牢掌控。
按理说他吕布既是已投入到了董卓麾下,今日听到刚那番话后就该将这老头控制住再送与董卓那里,可莫名地,他下意识没有这么做。
想到昨日那一击,吕布垂下了眼眸。
董卓手下可不缺他一个将领,再加上他杀了丁原,弃了旧主,董卓心下不定怎么思量他呢。
想是他将来即使擢升也升不到哪里去,但若是这小皇帝有求于他,靠着他的勇武也未尝不能办成,至那时自己便是抚危定倾的大功臣,地位也定当是如日中天……
这般想着,吕布便使着眼神示意蔡邕别卖关子了。
蔡邕却先不答,反倒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递与了吕布。
“这是?”
“陛下亲手所写,命我来交与至你手上。”
吕布看着那洁白的信封,双手在衣袍上使劲抹了抹这才伸手接了过来,小心拆开后第一句话变映入了眼帘——
“吕将军亲启,”
吕布嘿嘿一笑,心下想着这小皇帝和老头儿一样说话倒是怪好听的,随即他又向下看去。
“恕朕不能邀将军一聚,亲自一睹将军风采。实是太师过于操心朕之安危,不愿让外人与朕会面。故今日只能借以书信聊表朕对将军之敬佩。”
吕布看到这嗤笑一声,什么过于操心安危,是那董卓太过阴险狡诈,不愿让小皇帝有机会向外界求助吧!
“早闻将军勇冠三军,万夫莫开,又听闻太师授将军以骑都尉一职,不由心下困惑。将军之勇,区区骑都尉小职安能尽其志哉?
又思及将军与太师之父子关系,朕不由嗟之叹之,想来太师为人父则计之深远,此番不过是磨将军之心志罢了。”
吕布的牙咬得咯吱作响,下意识手上一个用力便将信给揉皱了些许。
屁!
什么计之深远!
董卓面上说得好听是他吕布义父,可那桩桩件件又有哪次真将他放在了心上!若是他对董卓没了用处早就被踹飞至一边去了!
吕布胸中憋着一口气继续向下看去。
“朕时常感叹,若朕有朝一日能得将军,定当授将军以“大将军”之职,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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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钺,都督天下之军事,封为县侯食邑万户,这般,才不枉费将军之名啊!”
……
吕布双眼骤亮,左掌猛拍向桌面直将那上面摆放着的茶盏给震到了地上,顿时杯子四分五裂,茶水也四溅开来!
他并不蠢,知晓这段话明面上是小皇帝对他的赞赏,实则是用这些在拉拢他,让他弃董卓反向皇帝阵营投诚。
但,该说不说这正戳中了吕布的心思,吕布弃丁原投入董卓麾下不就是为了争上个功名利禄吗?
现如今又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他又怎能视若无睹?
“老to……这位老先生,请问布该如何称呼于你?”吕布扯起笑容看向了蔡邕,又令侍从入内给他再添上一杯热茶。
“老朽姓蔡名邕,堪不上将军的一句先生。”
蔡邕端起茶盏啜饮一口,并未因吕布前后态度上的差异而感到不快。
蔡邕?
吕布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只是没曾想到前段时间董卓大张旗鼓去请的竟是这么个看起来平平无奇之人,而这人似乎已站在了小皇帝那边。
“敢问蔡公,布应该如何联系陛下?难不成也要书信一封?”
“正是,将军写好后交予我即可,我自会在下次拜见陛下之时将将军所言呈上去。”
“好。来人!呈纸笔来!”
吕布大喝一声,待侍从将纸铺于桌面后便操起毛笔开始龙飞凤舞了起来。
蔡邕坐在一旁静静等待,心下却想着不愧论语有言,耳听是虚,眼见是实。外界都传这吕布空有一身武艺,实则不甚通笔墨。可看他这副笔走龙蛇的样子,想来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蔡邕正于心中反思着自己,但谁知下一秒……
“蔡公,我写好了!”
?
这么快?
蔡邕看了眼手中的茶盏,里面的茶水也才只被饮了一半。
“……不知我可否一观将军书信?”
“自无不可。”
吕布随意地将刚书写好的巨作扔至蔡邕手中,蔡邕拿起一看,却见上面只写了短短几行字——
“陛下,
您实在是太有眼光了,实不相瞒我也是这般认为自己的。还有,您所说的那番话可是真的,若是真有如我一般勇猛的将士投身于你麾下,你便会封其大将军,食邑万户?
若是真的陛下您也无需另找他人了,天下之将又有谁能比得上我吕布?陛下您有何吩咐尽管令您所派的那老头儿(老头儿被划掉)蔡公告知于我即可。”
信毕。
蔡邕瞠目结舌,看了眼自我感觉良好的吕布一时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使他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这……
怎能就这样直白的将话呈给陛下?
蔡邕猛地阖上眼,再睁开时试探着问向吕布:“将军所言甚是真情实感,可这般呈于陛下却有些不妥。不若我为将军你稍作修改一番?”
吕布闻言有些不情不愿,瞥一眼蔡邕后才撇撇嘴道:“行吧。”
等一切忙完,半刻钟已过。
吕布将蔡邕送于府外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正在这时又有一人行至吕布身前,躬身行礼后道:“骑都尉,太师有请。”
5. 讨论逃跑路线
太师府内
董卓握着剑柄坐在塌上,烛火映于剑上带来阵阵寒光。
吕布躬身上前行了一礼,董卓却先不让他落座,而是斜眯着眼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董卓似笑非笑:“吾儿来了?”
“义父。”
“听闻今日那蔡邕去找你了。怎么,你和他难道还有什么来往?”
吕布心头一凛,这老不死的居然派人监视他!
“禀义父,”他攥紧了拳让自己保持冷静,“儿与蔡邕不甚相熟,只是今日见蔡邕不停在儿府外徘徊行迹甚是可疑,便多和他纠缠了一阵。”
“哦?那蔡邕找你所为何事啊?”董卓步步紧逼。
“……蔡邕说他久不回洛阳只感到物是人非,他不过一儒生仅凭他自己很难自保,后又听闻我的骁勇便特意来我府上寻我,希望我能对他庇护一二……言谈间,蔡邕对义父你推崇备至,还说什么感念义父你召他回洛阳的恩德。”
吕布双拳一抱,俯身再是一礼,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差错。
董卓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这才将不停摆弄着的剑放到一边:“吾儿既是这般说,那为父自无不信的道理。”
他移动肥硕的身躯趿拉着鞋走至吕布跟前,顿时一股老人迟暮的腐朽味,女人身上浓烈的脂粉味以及久处高味的暴戾腥膻味全都夹杂在一起,朝着吕布袭去。
“吾儿啊,你我父子一体,荣辱与共,你定是要牢记这世间唯有为父不会害你。你前日不是还说骑都尉一职太过小了一些吗?中郎将如何,可还满意?”
“谢义父!”吕布面上一副感恩戴德,实则心湖中只起了一点涟漪。
有大将军在前,谁又看的上一个小小的中郎将?
“对了,过几日便是陛下大婚的时日。那天陛下皇后还要游街以供万民朝拜,街上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齐聚,吾儿就暂去保护陛下安危好别让他跑丢了吧。”
“是,义父。”
吕布转身将要退去,却又被董卓叫停。
“听闻吾儿将那赤兔马养得不错?果真是好马易得,明主难寻,吾儿说是与不是?”
吕布背过身的脸上闪过一丝屈辱:“……是,义父便是儿之明主,儿定不会背弃义父。”
董卓满意一点头:“下去吧。”
吕布咬紧牙关脚步走得飞快,等回到府上后便又唤来心腹:“速速去找蔡公让他告与陛下,陛下大婚之日董卓派我加以看守,问陛下可有何打算。”
心腹退去,吕布走进马厩细抚着赤兔的皮毛。
好马易得,明主难寻,殊不知他董卓不是那明主,他吕布,更是那世间无二的绝世良马!
*
“臣自忖有千里之能,愿为陛下良马……蔡公你实话告诉朕,这信真不是由你替吕布代写的?”
刘洋表情很是古怪,根据三国志等书的记载吕布应是粗通文墨但并不精深,可她手上这封信条理清晰,文采斐然如当世大儒所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吕布肯定找了代笔。
蔡邕尬笑两声:“陛下可真是料事如神,吕将军所写臣怕污了陛下的眼,便代他另写一封呈于陛下,望陛下见谅。”
说罢蔡邕便要叩首于地。
“行了蔡公,朕知蔡公你是为朕所想,朕又岂是那般不通情明理之人,快起来吧!”刘洋紧忙止住了他的动作。
“谢陛下。”蔡邕直起身,“吕将军还言,陛下大婚之日董卓派他来行以监制,此际朝野皆瞩目于婚仪,龙鱼混杂,正是陛下逃出洛阳的最佳时机,也不知陛下可有打算?”
刘洋闻言拿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多时的洛阳城地图。
“蔡公请看,”刘洋召蔡邕上前,用手一点北门,“若从北门出发,出城门后便会遇黄河,黄河险要,若我们提前备好船只董卓便只得看着我们逃离却束手无策。而北部讨董势力有二,一为冀州牧韩馥,二为河内太守王匡。此二人虽反抗董卓但也非纯粹的保皇党。”
按照历史轨迹,袁绍此时也在北部,他与韩馥之后还会欲拥立幽州牧刘虞为皇帝。
刘洋又指向东门:“若从东门出发即可远离董卓控制的核心区域,招兵买马也会容易许多。”
“陛下,老臣听闻此处多山贼乱军。”
“正是,此处官匪难分,乱象丛生。同时最大势力为二,袁绍旧友陈留太守张邈,以及东郡太守乔瑁。”
“西门通往长安,董卓于此处严加看管,更甚之还可能会直接遇到他手下董越等人,从这个方向逃跑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唉,”蔡邕感叹一声,“就是可惜皇甫嵩将军了,之前他在西边当左将军手下掌管三万精兵,而如今却只能受董卓打压当一闲职。”
刘洋也长叹一声,最后又点向了南门,“南方地势险要,但人口众多,物资也丰富,主要势力为袁绍之弟袁术及长沙太守孙坚。”
一君一臣对着地图细细思索着,良久过后,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开口道:
“走南门!”
南方袁术虽有私心但身为四世三公的袁氏一员,定不敢堂而皇之加害皇帝。再言之孙坚为朝廷命官,手上还掌握着一支精锐军队,可以令袁术与孙坚两相抗衡!
“蔡公,我们接下来先这般……”
正当刘洋与蔡邕为几日后的逃跑路线讨论着时,寿安殿也因大婚一事忙活个不停……
*
杜玉娘双手摁住镜子,这张脸凤眼含春,桃腮带晕,镜子后映着卑躬讨好的宫女,映着画栋雕梁的宫殿,望久了,她竟产生了一种恍惚感,里面似是出现了一个陌生中却又掺杂着熟悉的脸。
“你是谁啊?”镜中的女孩天真地扬起脸。
“……我是杜玉娘。”
“那咱俩姓是一样的诶!我叫杜云珠!”
杜云珠?
听到这个名字,杜玉娘突然感到一股热意划过脸颊,一摸,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
这泪让她想起了一场雨……
今日的雨下的似乎格外大,一朵红色的花像是被敲打的颤了两下,再顽强立起,接着又被弄折了腰。
“云珠,你要坚强啊!”杜云珠伸指点了点它的花瓣,将手中的伞撑在了这朵叫云珠的花身上,自己倒是被大雨浇了个淋漓透彻。
“云珠,又在看你那朵花啊?你说说你可真是有够顽劣的,竟是将自己的名安在了一朵花身上。”
一妇人用兜裙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油,虽脱口而出的话是诘怨,但那如风干橘皮一样布满了褶子的脸却布满了疼惜的笑意。
“哎呀,娘!这花长得如此娇丽,自当是好花配好名,我的名字世间无二配它自是再合适不过。”
“哈哈,痴儿你莫不知,世间人有千千万,与你同名同姓的定不会少。”这时一身材精壮,手里拎着条猪肉的中年汉子走进院内,身后还跟了个年轻许多,但一看模样便知与魁梧男人是一家出来的青年男子。
他俩此时都被大雨打湿了衣衫,正冷的浑身止不住打颤。
“哼,那又如何?世间纵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云珠,也不会有第二个杜云珠!”
“爹,小妹可真是傲气,性子随了你。”
“随我有何不好?老李家还说我家娇娇太过娇矜高傲,将来恐嫁不出去。我呸!娇娇嫁不出去,我便养她一辈子,我倒是不信这天下女子不嫁人还活不成了。”
杜父满脸的义愤填膺,提到气处竟是又撸起衣袖想再去找老李家那个干上一架。
“行了,行了。”杜母适时开口,“马上就要到宝珠回娘家的日子了,他爹,你一会儿再去村头老宋家磨点豆腐回来,宝珠最爱吃我做的豆腐酿肉了。”
“好嘞!”听到这个喜讯,杜父面露喜色搓了搓手,全家也都陷入在了一种欢天喜地的氛围下。
杜宝珠自小秀外慧中,虽生在农家,浑身气派却像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一样。今岁一月还被一富商看上,两情相悦下嫁与了他家做了正妻。
而明天便是杜宝珠回家的日子了,杜家人挂着笑吃了饭,挂着笑唠了会儿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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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着笑躺在床上等着第二天的到来。
他们挂着笑——
笑意落下了……
“……这是啥?”
这白花花的,衣不蔽体的,浑身青紫的是啥?
“……唉,老宋,节哀顺变,让宝珠她早日入土为安吧。”老李眉间也笼罩着一层愁云,他伸出手轻拍了一下宋父肩膀以作安慰,声音却不敢放的太大。
“去他X个节哀顺变!我这么大个女儿没了你让我节哀顺变?!没门儿!”
杜父如发狂的野兽,猩红着一双眼带着儿子便冲了出去。
他们要去讨个公道!
院内的杜云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杜娘则很是平静的抚摸了下杜宝珠的脸,给她穿好了衣服。
“女儿啊,疼不疼啊?都怪娘没能在你身边陪着你。你自小便听话,人家都说三个孩子的家庭有的疼老大,有的疼老三,老二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其实啊娘的内心最偏疼你,娘还记得你八岁时掉牙死活说什么都不扔,问你为什么,你说有一天等娘和爹老了,牙掉光了,便把你的牙安在我俩身上……”
杜母神情木着,如同失了魂魄只剩下了一具躯壳:“宝珠你别怕啊,你爹和你长兄都去给你讨公道去了。娘前段时间又给你做了一身新衣裳,还绣了你最喜欢的花,咱们宝珠生前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死了……也要漂漂亮亮的走。”
杜母和杜云珠等啊,等啊——
等来了两具被打的鲜血直流的尸体。
杜父死了
杜云珠的哥哥也死了
这次来的是一个拿着棍子的恶奴,他随手一扔便将什么东西撇到了地上,“诺,这老头儿的牙,你们村里人不都讲究个全首全尾的死吗?拿去吧。”
恶奴离开了。
杜母浑身颤抖着,一一抚过每个人的脸,随即直起身,脸上满是破釜沉舟。
“云珠你先进屋待一阵,娘要去官府报官。”
“娘!别去!你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得去,听话。娘得去问问,难道咱穷人的命就这般低贱吗?”
穷人的命就是这般贱。
杜母的尸体也被送回来了。
杜云珠守着满院的尸体,无意识地掉着眼泪。
悲伤嘛?好像心死到感受不到了。
愤怒吗?大抵是吧……
杜云珠一个人给家人穿好了衣裳,给他们下了葬。
“云珠,你还好吗?”
杜云珠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好啊,当然好,一个人也得活下去,不是吗?”
“那就好,这些钱是董府给你的赔偿,我怕你不收便替你拿回来了。”
杜云珠从地上爬起,接过钱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四十两。
四十两,四条人命,
一条人命竟是只值十两……
杜云珠离开了凉州,离开前她才得知姐姐嫁的才不是什么富商,而是凉州兵马掾史董卓手下的一小将。
董卓在凉州地位无人能及,难怪官官相护,讨不出个公道……
杜云珠狠狠抹了把脸,包里装着的只有七十六文钱和娘给她缝的衣裳,那四十两被她埋在了地下。
既然无权无势的人命贱,她杜云珠便要站在千千万万人之上!到时亲自手刃敌人为家人报仇!
杜云珠饥渴交加,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洛阳,为谋生做了舞女。
在一次表演听到一官宦言语中谈及了董卓后,她便刻意表现一番让他认自己做了义女。
不久后官宦给她起名杜玉娘并将她献与了董卓,又被董卓献进了宫中……
入宫那日,杜玉娘看向了天空,只见天上淅淅沥沥的竟又是下起了雨。
雨下在高官显贵身上,也下在凡夫走卒身上,
下给匡扶正义的义士,也下给作奸犯科之流。
这雨最是公平,不分高低贵贱地落在每个人身上;
这雨亦最是不公,只因落在一个礼崩乐坏,没有公道的世界上……
6. 逃离洛阳
“今日就是陛下和新立的皇后娘娘出来御驾巡行的日子了,也不知皇后娘娘长相如何?”长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妇人边撑脖张望着边与身边人扯着闲磕。
“可我怎么听说这皇后娘娘之前是个舞姬?”
“何止!陛下还下旨封皇后娘娘她爹为爵呢!”
“……这,看来陛下可真是昏了头了,咱未来的日子怕是更没指望了……”一满脸菜色的瘦削男子瞳孔发颤。
“都别说了,快看!他们来了!”
百姓们向前方张望去,还没看到人乐声就先一步飘来。
伴随着雅乐二十几个手持刀戟的士兵呼斥着让围观人群退后,紧接着一片密密麻麻端着金瓜斧钺的仪仗队也映入众人眼帘。
“那上面是不是坐的陛下!”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反倒被什么东西给晃了一下眼——
一车舆刻着金色龙纹,车轼上画着文虎,车顶架着羽盖,周遭还插了十二架画了日月升龙大旗的六驱金根车在阳光投射下正发着刺目白光。
而在它身后则是画着云纹图案的四驱重翟舆车。
一阵风吹过
为首舆车的锦幔被带着飘起,一张雅秀矜贵,雌雄莫辨的脸在光影下隐约也露了眉眼。
“陛下?”吕布驾着赤兔与刘洋所乘的车舆并驾齐驱,身子伏低探头向里面打量着。
“你是……吕将军?”
刘洋看了眼人高马大,面似傅粉的男人,试探着问道。
“正是在下。”
吕布虎目半眯:“陛下,臣已按照你的指示派我手下四千精兵先去了南门等候,另留二百兵隐混于街上,只待一声令下。”
“有劳爱卿了,等大事办成定不付将军之功。”
“谢陛下。”
吕布坐直身体握紧了手中的方天画戟,上面镌刻的雕纹将他手印出了几个印子;
车内刘洋则手心不停冒汗,在这压抑紧张氛围下眼皮甚至突突直跳。
冷静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剧烈疼痛下呼吸才逐渐放缓。
万事俱备,只待——
“杀啊!!!”
车驾行至一半两侧人群中突蹿出了一堆人!
他们有的从衣襟里抽出利刃,有的则是从手中拎着的菜篮里或是放置一旁的扁担中,随即浑身气势一变高喊着“杀”就冲向了护卫着车舆的侍卫中!
侍卫们严阵以待,兵刃相接时还传来刺耳的摩擦声!断臂残肢乱飞,几个功夫间地上便堆砌起了小山般的尸体!
此时天飘起了雪,刺目的白混着惊人的红,令人看得头晕目眩!
“啊!!!”
百姓们骤遭此变故皆一下子大叫着哄散开来,霎时间嘶吼声厮杀声求饶声交织在一起!
“陛下!该走了!”
情况刻不容缓,吕布大喝一声利爪伸进车内直接便拎着刘洋的衣领将她给硬拽了出来,不经迟疑随手撇至身后马背上!
“坐好了!”
吕布两腿猛地一夹便欲带着刘洋向南门方向冲去,颠簸间刘洋只觉五脏六腑都被这番动作给搅得移了位,好几次都险些吐了出来!
遇到阻拦的,吕布便单手挥动手中戟,画弧一扫,不过眨眼敌人便倾刻倒下!溅起的血洴溅到了刘洋脸上,她眨动了下发红朦胧的眼睛,一滴血顺着她眼角向下淌过。
在二人疾弛经过杜玉娘马车时,风卷过纱帘,刘洋与她一南一北,一姿态狼狈一神形端庄地隔着人群对视了几秒,再如同慢动作般交错开来!
刘洋死咬住上唇克制着自己回头的欲望,内心却在天人交战。
杜玉娘应该不会有事,再怎么说她也是董卓那边的人。但,董卓这般凶诈阴险之人看到杜玉娘没了价值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她有心想救人可又怕自己耽误了战局,不救又觉若是杜玉娘真因自己的逃跑而丧了性命,自己脱不开干系定良心难安!
口中被咬出了血,腥膻的血腥味让刘洋一瞬就做出了决定——
“吕将军,若是方便能否将皇后也一并带走!”
疾风刮过耳边带得耳朵一阵刺痛,吕布闻声侧目瞥她一眼,随即冲着身后吼着:“张辽!将皇后也带走!”
“啊?!”一阵粗犷嗓音顺风传来。
刘洋回首望去发现杜玉娘也上了马,心中这才落了一块重石。
“想不到啊陛下,你年纪不大竟还是个情种呢。”马上就要抵达南门了,吕布抽出空调笑了刘洋一句,再转过头时一边眉头高高挑起嘴也挂着不怀好意的弧度。
“……将军谬赞了。”
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的交接声,战马的嘶鸣声都如潮水般褪去……
“都尉,看守南门的守卫已都被解决了!”
高顺几人看到吕布后立即抱拳上前汇报着战果,吕布略一点头大掌各拍了下他们的肩以作赞赏,接着扬声道:
“全军听我号令,出城!”
大军向着城外走去,未走多远忽闻空中传来一阵划破长空的锐鸣声!
铮——
巨大的冲力直接就将一坐于马上的小兵钉在了地上!
“是董卓!”
只见城墙上昂首站立着的不是董卓又是谁?!
“吾儿,为何要弃义父于不顾啊?”
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刘洋瞬时感到身前的吕布心跳愈演愈烈,如擂鼓般轰鸣个不停。
“……”吕布未言只右臂一甩将手中的方天画乾调了个方向,单手持乾乾尖直指董卓方向!
“吾儿莫要再这般执迷不悟了,若你将陛下一并压回为父我可既往不咎。”
“做梦!”吕布怒目圆睁,眼锋如刀。
“好!放箭!”
一声令下!
箭雨密密麻麻向着吕布大军压来,众人立马肃着神色挥剑抵挡,但这箭实是太多,无数士兵一时不察便被射穿了身体,闷哼一声接着轰然倒地!
“董贼尔敢!”吕布看着自己的亲兵接连死去恨得声音都要泣出血来。
铮——
一支箭射向吕布方向,他右臂一挥便将其从中间斩断!
铮铮铮——
几十支箭同时朝着吕布方向飞速射来!
他沉肩拧眉,口中提醒了句让刘洋坐好后浑身气势陡然一变,沉重的盔甲也无法遮掩他暴起的肌肉!
吕布抡起戟放开动作就向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箭宇砍去,手上脖颈处的青筋还高高隆起!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落地声,这波攻击又被他挡了过去!
“快走!”
眼见城墙上所站之人愈发多了,吕布并不恋战高喝着让手下人赶紧逃离这里。
众人一边仔细抵挡着暗箭一边向身后疾速撤离,而这时董卓却一把夺过了旁边人的箭,面目狰狞着对着下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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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直直射去,而箭尖所指方向正是——刘洋!
“太师?!”手下人惊恐万分,被董卓这一手动作直接吓得软倒在地。
董卓斜睨逼视了他一眼:“宫中不还有个陈留王吗,慌什么?”
既然这个不能为他所用,他自是不能给自己留下隐患!
随着噗呲一声,刘洋只感到胸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向下望去发现自己胸前不知何时插了一把箭。
“……不是吧,我运气这么背吗?”
刘洋轻触下箭柄,顿时一股刺骨的寒意沿着指尖传进了她的五脏六腑。
她欲开口叫吕布,可话还未说出口,一大口鲜血直接止不住地顺着嘴角划至衣襟,将她胸前那片衣服都给晕上了红。
“陛下,我们已经安全了,你可放心了。”前方吕布的声音隐约传来,在刘洋听来却像是催眠曲般直搅得她昏昏欲睡。
“陛……可有……伤?”
声音模糊不清似有一万只蚊子在耳边嗡鸣,刘洋再是坚持不住直接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陛下?陛下?”
吕布又叫两声发觉无人回应,便侧目扫了眼身后人在干嘛,这一看便看到了刘洋鲜血直流,半死不活的模样。
“……陛下!!!”
*
“刘洋,你能不能别再看你那本《三国演义》了?谁家小姑娘像你一样连门也不出竟知道在家里捧着本书?”
“唉呀,妈你不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有的人喜欢出去旅游交友,但你女儿我就喜欢看书。”
刘洋用食指扶了下眼镜,爱惜地抚了下手中书的封面。
“呵,我看你是着了相了!要是科技发达了有啥机器能穿越过去你妈我肯定把你送进去!”
“那敢情好啊,如果能穿进三国时期就更好了……”
“陛下,陛下快醒醒。”
一股推力从胳膊处传来,刘洋抬起眼皮,一时竟分不出她身处何处。
“陛下您终于醒了!”
侧目一看,吕布与张辽杜玉娘几人正站在床边不远处眼含担心地看着她,发觉她醒来后这才松了绷紧的身体,长舒出一口气。
刘洋胸口处还传来阵阵刺痛,看着他们刚欲开口说点什么便又被床边存在感不强,以致她刚未注意到的人给打断了。
“哼,别乱动!”
说话的是一个粗布青衫,须发半白但精神矍铄的中年男人。只见他鼻中哼出口气,看向刘洋时态度眼不是眼,脸不是脸的。
“……这是怎么了?”刘洋试探小声问了句,谁知这句话却捅了搂子。
中年男人将手中药箱“砰”一声甩在桌上,指着周围几人连带着刘洋破口大骂:“老夫行医多年又岂会见死不救!你们又何必称此人为陛下来糊弄老夫!还有你!”
他指向床上虚弱到起不来床的刘洋:“你说说你怎的这般金贵,中了箭连衣服都不让脱,我一脱那边站着的姑娘死活都不肯!要不是我手上有瓶止血的秘药你早就一命呜呼了!”
中年男人喘着粗气,脖子都涨红了:“唉,行了,老夫就当日行一善了,你只要承认自己不是什么陛下,不要再欺瞒老夫即可。”
“……若我说……我真是皇上呢?”
?
吕布这时将刚逃命时脱去的冠冕与龙袍拿出,静静地与男人对视着。
?
?!
!!!
7. 王先生
“……你真是陛下?”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确实是。”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因受伤疼的呲牙咧嘴,一个因惊惧变得鼻眼歪斜。
中年男人呆呆地将刚还指着刘洋的手放下,呆呆地拎起桌上的药箱,呆呆地掀开箱盖……紧接着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完了,他竟敢指着皇帝的鼻子大骂?!
华佗的胡子蔫巴巴的,虽说他性格刚正不屈权贵,但也不是那种蛮冲直撞的莽夫啊!
他的九族……还会在吗?
不对!
陛下不应该是端坐在庙堂之上吗,今日又怎会出现在这个穷乡僻壤中,还形容如此狼狈。
华佗按捺下心中藏着的困惑,当务之急,还是应先处理陛下的伤口。
他从药箱中取出一盒装着金疮药的小罐子,两片硬竹片,一块干净绵软的棉布,一堆瓶瓶罐罐以及一壶烈酒。随后华佗看着躺在床上的刘洋,斟酌着开口道:
“陛下,草民先为你疗伤,只是,若是不脱衣服伤口怕是只会持续恶化呀!”
刘洋闻言一惊,脸被吓得更加苍白,但因她受了重伤其他人只当是她伤囗泛疼,便都未多想。
刘洋心中暗叫不好
若是她女子的身份被发现了,别看吕布这厮现在对她和颜悦色,毕恭毕敬的,在知晓实情后下一秒那砍了无数人的方天画戟便会正落在她的脑上!
“……不可,我有些不便。”
“不便?陛下,性命攸关,切不可儿戏呀!”
整个场上陷入了一种凝固住的氛围中,在众人不解时也只有从刚开始就一直缄口不言的杜玉娘知晓其中关窍。
她抬头与刘洋对视一眼,左手捻着碎发挽入耳后,轻声开口道:“我来替陛下换药吧,陛下她不喜外人触碰。”
“这……”华佗侧首看了眼杜玉娘,又将视线转回到刘洋身上:“那……好吧。这位姑娘你过来,我来教你该如何操作。”
半盏茶后
整个草屋内唯有了捧着药箱的杜玉娘,以及褪去衣服露出束胸的刘洋二人。
“……谢谢你啊,玉娘。”刘洋看着手中忙碌个不停的杜玉娘,略一抿唇发自肺腑地道了声谢。
“陛下何出此言?”杜玉娘用两片竹片将刘洋胸前插着的箭给固定住,“应是妾谢陛下才是,若没陛下,恐妾早已成了董卓刀下一亡魂。”
她又取出了几个药罐,捣碎后敷在了刘洋的伤口处,刘洋被刺激得“嘶”了一声。
“……玉娘,你这般出来你洛阳城内的亲人会不会遭董卓迁怒?”剧痛令刘洋险些昏厥,为防身份暴露她强打起精神闲谈。
“妾失恃失怙父母都被贼人杀死,如今不过一飘零孤儿罢了,至于城内所谓的亲人是董卓那边的人,自是不会被为难。”
因为箭体刺破胸腔万不可轻易拔出,杜玉娘按照华佗的指示给伤口处上了一层金疮药,又用烈酒给露在外面的箭体消毒,这才用布条给它包裹了起来。
刘洋觑了一眼她的神色,知晓她定是不愿再往事重提,别人的同情怜悯对杜玉娘更甚之会是二次伤害,刘洋便未再细究。
杜玉娘扶着刘洋,替她穿好了外衣,便转身欲去找华佗,但未走几步却又被刘洋叫住了。
“玉娘!”
杜玉娘停住脚步并未回头。
“……等我伤好后,要和我一起学武吗?”
“……”杜玉娘转过身沉默地看着刘洋。
“我没有嫌你柔弱你可勿要误会,我是想着你要是有什么打算会点武艺定是不会出错!若没打算这乱世习武也能……”
“陛下,”杜玉娘打断了她,表情是刘洋从未见过的柔和,她言笑晏晏道:“妾便等着陛下伤好那日……还有,陛下可称妾为云珠。”
“好,云珠。”
一阵清风沿着窗沿飘进,轻抚过杜云珠耳鬓上的发丝,又调了弯抚上了刘洋发亮的眼。
风带来了希望,带走了前尘往事,它轻缓地告诉这生在乱世的人,不要哭泣,不要自怨自艾,莫要回头,只需往前走去……
*
风带来了
一个喷嚏
刘洋站在草垛上被一阵寒风给吹得“啊啾”一声,她吸吸鼻子,又顾及着身份挺着脊背端正着仪态,若不是胸前插了把箭破坏了画风看着倒还真怪唬人的。
她现在所处的这个村子隐蔽在深山老林里,整个村子也不过十户人家,也不知吕布是怎么逮住了这么个地方。
因着她的伤处,再加上这个村子很难为外人寻到,她们便决定在此先休养上一段时间,至于大军也驻扎在了林子中,日常靠携军带来的干粮以及捕猎进食。
而她这副矜贵到有些格格不入的模样自是引起了村里人注意。
“大毛哥,”二毛鼻涕淌进了嘴里,“这人是谁啊?”
大毛嫌弃地白他一眼,默默挪挪屁股离他又远了一点:“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
扎着双丫髻的小花双手撑着下巴,眼神亮晶晶的:“这个大姐姐长得好漂亮啊!”
二狗给了小花一个暴栗:“你个呆瓜!你看他的衣着,这是男子!你应该管他叫大哥哥!”
“大哥哥?”小花一歪小脑袋,“可是她的头发那么亮,皮肤又那么白,怎么可能会是大哥哥呢?”
“哼!你若不信便跟我一齐去问问他究竟是大哥哥还是大姐姐!”
二狗高扬起脖颈拽着小花,小花小腿倒腾的飞快又拽着大毛,大毛被拽的一个踉跄又拉了二毛。
就这样一个拉一个。
刘洋收回了思绪再低眼就赫然发现了出现在眼前的四个小豆包。
“……嗯?”她一愣,而小花和二狗皆叽叽喳喳地朝着她问道。
“大哥哥,你是大哥哥还是大姐姐呀?”
小花一把就用小手把二狗的脸推至一旁:“你问错了!你应该像我这么问,大姐姐,你是大姐姐还是大哥哥呀?”
“?”这是什么问题?
刘洋嘴角抽动一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看着各拽着她一边衣角的两个孩子,刘洋清咳两声有些心虚道:“我是大哥哥。”
“啊!”
小花苦着脸,二狗则得意洋洋,正当几个孩子又要开始吵闹做一团时一个发须全白,身形佝偻的老人从小路上朝着她们这边走来。
“好啦,你们几个小皮猴不要闹了,王先生留的任务都做完了吗?”
“村长!”
“村长。”
四个孩子和老人打了声招呼,紧接着一个个都塌着肩膀垂头丧气起来。
“村长,我们能不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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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学堂啊?王先生留的任务实在是太多了……”二毛对着手指。
“不行!”老村长胡子都气的竖了起来,“王先生那是为了你们好,若没记错你们几个连上上次的背诵任务都没完成吧!”
四个孩子双手紧贴在裤腿两侧,大气都不敢喘,不知道为何刘洋看见这一幕心底也莫名紧张起来。
“二狗,刚就属你闹的最欢!你先来!”
“啊?!”
“快点!”
二狗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磕磕绊绊的开口背道:“吾日三省吾身,”
刘洋听了个开头,心中暗道没想到这乡野之地孩子们的启蒙竟还是《论语》,可下一秒。
“为人谋而诈乎?与朋友交而欺瞒乎?传弃乎?”
?
这是什么?!
谁料老村长竟还满意一点头,“不错,下一个小花。”
“穷则天下兼济,达则独善其身。”
??
“富贵能淫,贫贱能移,威武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
“恻隐之心,仁……”
大毛刚开个头就被刘洋仓促打断:“等一下!”
在场几人闻声都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不知村长你口中这位王先生,师从何处啊?”
老村长听到刘洋的问话神色有些拘束,他虽久不与外人来往但从她的言行举止也能看出这人纵不是达官显贵,也定是豪贵乡绅。
且听二狗子他爹说,近几日这林子里也不知是多了什么,半天也难寻到一只猎物。老村长心下一琢磨,这是有人进了这林子啊!数量应该还不少!
若未猜错他们应是眼前这个小郎君所带来的人。
如今这贵人却主动问他话了,老村长心中打鼓,背在身后的手直打颤,面上却若无其事道:
“这王先生是近半月才来到村子里的,他只提及他是个先生,问村里需不需要教书,旁的再是什么也未说。”
近半月才来?
刘洋皱起眉头捏了下指尖,心中却思忖着,这村子位置如此偏僻怎会有人主动来此,定是有古怪。
“不知,这王先生可愿见外人?我能否与之交谈一二?”
村长虽不知她意欲何为,但想了下还是道:“贵人,你若是不急可容我先去问问王先生?”
“自是可以,多谢村长了。”
*
“就是你说要与我会上一面?”
屋内,刘洋落座于桌中央位置上,身后立着褪去重甲,只着布衣的吕布,而在刘洋正对面则坐着个身形中等,面容清瘦,眼中蕴着一缕暗芒的中年男子。
王先生不急不缓地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姿态从容的如同这是他的地界一样。
他先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刘洋,内心对她的仪态暗自嗟叹。
此人非富即贵。
王先生这般想着,随即饮下一口茶后又随意将目光落在刘洋身后。
双肩抱拢,肩宽腰窄,长得倒是与吕布一般无二……
……
不对!
王先生猛呛一声,再是眯眼一看——这人就是吕布!
那眼前这位的身份……
他装作无事地掏出绢帕一擦嘴角。
这人,应当就是陛下了……
8. 贾诩
王先生借着饮茶垂下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暗芒,旋即目光又转成了难以捕获的审视。
能让自负的吕布出现在洛阳外,又毕恭毕敬,呈保护姿态立于身后的,除了那位他实在是想不到第二个人。
看来这位陛下倒还称得上明晰局势,知晓继续在洛阳固步自封也只会是放火自焚。
贾诩转了两圈茶盏。
从这一点看眼前这位年龄不大的小皇帝确是有几分魄力。
王先生,不,应该叫贾诩。
贾诩曾效力于董卓手下,于半月前来到的这个村子,而九月董卓废旧帝,立新君时他恰好也在洛阳。
看着他这副得志猖狂的模样,贾诩心下冷笑。
此等倒行逆施,刚愎自用之举无异于自掘坟墓,若他是董卓,甭管心下如何思量也定当会先稳住天下人之心,再徐徐图之。
而董卓这般行事天下有志之士岂能容他?此乃自绝于天下!
既然他不是明主,贾诩自是没有舍命陪小人的道理。未犹豫多久他便索性直接上书于董卓,言他身体不佳,欲辞官修养。
贾诩老家在凉州武威郡,地处洛阳西边,他本欲率手下部曲赶至那里,可谁知刚出洛阳便遇到了丁原手下旧部!
丁原为吕布所杀,吕布是董卓麾下部将,那他贾诩就也自是他们的敌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方甫一照面那些余兵便直接对着贾诩几人兵刃交接!腥红着眼如饿狼猛虎一般朝着他们扑来!
而队伍被冲击的代价便是他与手下部曲走散了,还莫名进到了这么个偏壤村庄。
不过……
贾诩目光一闪。
如今看来也并非全无好处,新帝竟是也已逃出洛阳,还这般巧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贾诩心思百转千回,他一向惯会审时度势也常顺势而为。
虽他深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但内里却藏着很深层的自傲。
董卓显然不是明主自是配不上他的效力,且贾诩待在董卓手下也只不过是自毁前途,唇亡齿寒董卓若被清算他定也脱不了干系。
那……
贾诩目光逡巡着对面那人。
这小皇帝又会是明主吗?
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可时间却也不过过了几个鼻息。
“正是。”刘洋一点头,隐蔽的目光也朝着贾诩身上探去。
此人看着温厚无害,可浑身气势却又藏着几分疏离,就如同那开了刃却又被藏于剑鞘中的宝剑,只待识货的人发现。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出现在这里的人……
刘洋微不可察地侧首,与吕布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此人身份定当有异!
就是不知是还未出仕,或者其他势力之人,更甚之是董卓那边的人……
刘洋与贾诩隔空互望,一时谁也未戳破这表面的平静。
“我昨日听村里的孩子们背诵论语,对先生大才顿感震憾,便想着今日亲自前来拜会下先生。”
“……咳咳咳!”
贾诩一口热茶呛进喉咙连忙侧首喷咳而出!
“……谬赞,谬赞,不足为外人道也……”缓过来后他脸已是被弄得通红。
贾诩自是知晓刘洋这番话是在挖苦他,但他又无处辩驳,只能一口气梗在脖子里不上不下的。
“先生太过谦虚了,就是不知先生从何处来?”
“实不相瞒,”贾诩重整了下仪表,“我半月前还待在洛阳,是近日才来到此处。”
洛阳?
刘洋心下一凛,因着当了一段时间的皇帝,在逼视贾诩的目光中便不由带上了一丝帝王的威严。
好气势!
贾诩心下赞赏,不愧是天潢贵胄,董卓那厮纵是再学上十年也学不来她这副架势!
“既是从洛阳来,不知先生可否听闻过洛阳城内有什么传言?”
贾诩回看她一眼:“自是有的,董卓废帝一时早于洛阳城内传的沸沸扬扬,想必不知晓也难。”
刘洋隐于桌下的手轻敲着膝盖,是了,她倒是忘了洛阳距这里有一段距离,再加上此处偏僻,城中即使传出什么消息也大抵是很难进来。
不过刘洋心下却并未松懈。
“那先生又缘何出城呢?”
“身体不佳,回乡休养罢了。”
“先生可识董卓?”
“自是识得,”贾诩声音拉长,在瞥见吕布手已悄声摸至袖中时这才又继续道:
“董卓这贼人害了我众多兄弟的命,我与他自是势不两立。”他把那些死去的部曲算在了董卓头上。
“先生兄弟离世,看着……倒怪平静的。”
贾诩闻言放下茶盏坐正几分,语气饱含深意。
“恶虎噬人,身处虎穴之人定是早已知晓这个道理,既然对结果有所预料,又何必为这必然之事而感到伤怀?”
眼见着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刘洋捋下衣袍站直身体便是要转身离去。
“咳咳,”贾诩又干咳两声,刘洋二人疑惑回头。
“我其实刚就想说了,公子你的造型……倒是怪雅致的。”贾诩还记着刚刘洋的调笑,便神色很是认真的回呛了过去。
刘洋低头一看,胸前插着的箭还笔直地横在那里,她只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好像是烤串。
“……谬赞,谬赞。”
刘洋干笑两下便急着扯吕布离开这里,谁料吕布与她位置过近正好处在箭把的范围——
“啪嗒”
箭猛敲向吕布腹部肌肉传来一声闷响,他倒是没什么事,刘洋反被这一出搞得不由哀嚎一声,伤口处新长出的结痂又被撕裂了开来。
“陛……毕公子,你还好吗?”吕布被这声痛呼唬得险些跳起,又顾及着保密话音紧忙一转。
“尚可。”
刘洋口中满是铁锈味,她强撑起笑意右手一抹,将刚顺着嘴角涌出的鲜血擦净。
“尚……可……”
扑通——
刘洋轰然倒地!
“毕公子!!!”
*
“你说说你!要是不想要命了就直说!别来浪费老夫我的药!”
重新包扎好的刘洋再次脸色惨白的躺到了熟悉的床上。
华佗看见她好不容易养的半好的伤竟又是前功尽弃的裂开,便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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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将九族暂且撇置脑后指着刘洋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这是个意外。”刘洋摸摸鼻子未敢反驳,毕竟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因她自己不够小心。
“意外?!”
华佗声调猛地提高,他想再骂刘洋两句但残存的理智又令他的话拐了个弯。
“你说说你!”华佗手指一抬向着站在一旁愣神的男人指去。
“……我?”吕布被华佗险些戳到了嘴。
“对!”华佗绕着他来回走了两圈,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你明知道陛下如今情况不同寻常,怎不知小心避让一下!”
“我……”
他刚蹦出一个字就又被华佗打断,“陛下年纪小行事不够稳妥,你光长这么大的个子眼睛却不长分毫吗?!需不需要老夫给你开些明目的药啊!”
吕布张开嘴又合上,想要辩驳却欲言又止。
“……好了华先生,”刘洋听着他指桑骂槐的话脸色有些臊红,“朕已知晓了,下次朕定当小心行事。”
“……这还差不多。”华佗捋着胡子扬颈很是傲娇地哼了两声,接着便以研究草药为由先行离开了。
正当吕布与刘洋二人面面相觑时,草屋的木门又被敲响。
“何人在外?”吕布高喝一声。
“是我,听闻毕公子又遭重伤,某心下难安,便特带一些礼品前来探望。”
是王先生!
吕布并未有动作而是先望向了刘洋,刘洋略一颔首,示意他去开门。
王先生走进屋内,手中还提着两个黄色包裹。
“这两包一个装着枸杞,一个装着红枣,皆可用来泡茶喝。”
吕布上前接过,刘洋则道:“王先生太过客气了,某对先生挂念之情不胜感激。先生请先落座。”
贾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坐到了桌旁的木凳上,这凳子应是有些年久失修,刚一坐下便传来咯吱扭动声。
“王先生,你还在给村中的孩子教书吗?”
“自是,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读书识字一刻也不得怠慢。”
“……原来先生会论语啊。”
之后良久也无人开口说话,气氛沉寂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难不成你要留下与我们一同用饭?”
吕布透过窗户觑了眼外面的天色,明则邀请,实则欲赶贾诩离开这里。
“我马上离开,只是在此之前可否让我与毕公子私说几句话?”
“我不能留在屋内?”吕布质疑。
“不能。”
贾诩撂下这么句话后就只侧头望向屋外,刘洋则眼神示意着吕布稍安勿躁。
这位身份未明的“王先生”为何要这般执着于和她单聊几句?
自己若是答应了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刘洋可记得眼前这位王先生也是从洛阳出来的,虽提起董卓时那般作态,但难保不是在演戏……
贾诩感受到她的顾虑,坦然一笑,双手平伸道:“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公子你若是仍不放心可令这位壮士以布条束住我的双手。”
刘洋与他对视一眼,道:“好。”
9. 追兵已至
然后,贾诩便被吕布用不知道从何处寻来的长绳子绑住了整个身子,连嘴上也缠了两圈,下手时使的力气过重导致他脸上的皮肉都被勒的突起。
“我可警告你老实点,我就在外面候着。”
吕布大掌拍向贾诩后背,这才退了出去。
贾诩被这股力道弄得猛咳两声,他试探着活动一下却发现绳子纹丝未动,便不由轻笑一声:“这位壮士,当真是孔武有力。”
“他为人一向谨慎,望先生莫怪。”刘洋压下心底的心虚随意敷衍着,但看着他一下一下的挪动内心却有点想笑。
好像爆笑虫子……
不过现在容不得她乱想,刘洋捂住伤口,勉力坐直,将视线与贾诩持平,面上表情肃了下来。
“公子不必这般紧张,在下与公子一见如故,今日不过是想找公子闲谈一番罢了。”
虽形势不利于他,但贾诩的神色却很是从容。
与她闲谈一番?
刘洋心下警惕,她可并不认为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现在她是潜逃出宫的皇帝,董卓于洛阳虎视眈眈,恐是已加派了人马出来搜寻她,在未平安抵达南阳时与这等底细不明之人多言一字,便会多一分危险。
昨日她已是与这位“王先生”接触过一面,虽他言语不尽不实,但只要暂无威胁即可。祸从口出,之后他们二人还是不要有来往为好。
心思电转间,刘洋面上却未显露分毫。
“先生,实是抱歉,我身体……”
她刚要借口推辞,贾诩却淡然截断。
“公子,也是从洛阳来的吧?”
刘洋心下一凛,眼神凝住,手却悄然探入被中。
那里潜藏着一把吕布偷放进来的匕首,用以让她防身……
“……正是。”刘洋的视线凝在贾诩面上。
“在下观公子言谈,也能猜到公子是来自城中的显贵。”贾诩轻飘飘地这般说道,但刘洋的心神却并未因此松懈半分。
“先生此言可真是过于恭维我了,我只不过家中略有薄产,当不上什么显贵。”
贾诩没对这句话作出回应,他将目光投向窗外,吕布此时正在那里活动着筋骨,手中的戟使得虎虎生风。
“洛阳形势大变,城内风声鹤唳,百姓人人自危,公子出城在我看来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只是在下有一个疑惑,不知公子可愿为我解答上一二?”
“……先生但说无妨。”
“我观公子行迹,似是要前往洛阳以南寻以庇佑?”
“正是。”
“可据我所知,南阳势大者为袁术,其兄袁绍则在洛阳以北的冀州。他们二人虽同属于袁氏子弟,可袁术矜名嫉能,袁绍却知人善仁,公子为何舍北而就南?”
刘洋抬眼觑他一眼,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道:“袁绍虽善于用人但实则好谋无断,色厉胆薄,再加上北部形势复杂,去那里并非明智之举。”
她歇口气,又言:“自然,我知晓袁术那也不是个好的安身之处,可别忘了南阳不只有袁术,亦有孙坚。孙坚为人勇烈,且他对汉室尚存忠心。我和我手下这帮人虽无甚身份,但有孙坚制衡,南阳不会是袁术的一言堂,再乱也乱不到哪去。”
贾诩略一颔首,似是认同,窗外的吕布手上动作愈发猛烈,手中戟向下一划,地上便被刮起了一道重痕。
贾诩再次开口。
“公子深谋远虑在下敬服,只是殊不知,乱世之中难以生存,公子纵是到了南阳,可有安身立命的方法?”
“自是有的。”
刘洋说出思索了良久的谋划:“高筑墙,广积粮。”
“高筑墙,广积粮?”
贾诩重复一遍,于心中细品着这句话,刘洋则思忖着——
为了成功逃离董卓的控制,她不得不许以高官俸禄将吕布拉拢至了自己这边。而当时在信中她为自己离开洛阳这一举措找的借口是集结其他势力,待有能力与董卓抗衡后再回到洛阳。
想要不引起吕布怀疑,她必须要让吕布看到自己并非无所作为。在有办法回去前,刘洋决定将南阳当作自己的落脚点,并在此集结流民充作兵力,休养生息,以防董卓大军袭来。
不过,刘洋并未对贾诩出声解释自己这句话的含义。
贾诩却像是领悟了什么般,口中嗟叹两声,似是还想再问些什么,谁料这时门却被轰然推开!
“毕公子!”
推门而入的是吕布,他的衣裳已被汗浸湿,此时眉心紧皱,手中攥紧着方天画戟,语气是不同以往的沉重。
刘洋见之心脏猛地提起。
能令他这般作态除的了董卓不会再有第二人!
“……先生,失陪。”
刘洋行至吕布身边,两人抛下屋内的贾诩向院外走去。临行前,刘洋将藏至袖中的匕首撇于桌上,好让贾诩自行割开身上束缚。
路上,两人脚步匆匆。
“可是董卓?”刘洋揉了下泛疼的心口,本该在那处的箭柄被用利刃割下,剩余的隐在衣服中,光从外表看很难发现。
“正是!董卓派李傕、郭汜率三万大军围山,先锋已到山脚!”吕布语速快得惊人,“他们正在安营扎寨,摆明了要困死我们!”
“三万……”
刘洋一抿唇面色也严肃起来,吕布手下兵将不过四千有余,就算据险而守,粮草也撑不过半月,等到山下营寨一成,他们便是瓮中之鳖。
到了山巅,刘洋俯瞰着往下望,发现下方果然围着大片密密麻麻身穿重甲,手持砍刀的大军。
冬日不是很足的阳光照在他们手中的武器上,堆积在一起,竟是晃出了一种比太阳更强烈的光亮!
兵刃相触时铁器的摩擦声顺着山脚送至山上,直听得人牙酸!
狭小的山道被围的水泄不通,狂风咆哮着卷过山巅,带来的却不是山风,而是如有实质的,杀气!
这可该如何是好……
又是一阵强风吹过,直直刺向了刘洋的双目,让她不由阖上了眼。
她们现在所处的山势除一条主路外,其余方向皆异常陡峭,吕布大军要想从别的方向下山难如登天。也就是说,若要突围,只能和董卓大军正面相抗……
刘洋眉心直跳,手心不停地冒出冷汗。
别看她这些时日从计划与蔡邕会面,再到离间吕布,逃出洛阳都算无遗策,可看到这副场面心下还是感到难以抑制的恐惧。
战争,可是会死人的……
“陛下。”
吕布这时上前躬身行了一礼:“臣有一计。”
刘洋齿尖狠命一咬,嘴中腥膻的血腥气让她清醒了过来。
算了,行一步看一步吧,她苦中作乐地想着。
要是打不过自己也学着吕布,认董卓为义父,好让他放自己一马。
心里这般腹腓着,刘洋看向董卓的目光中也带上几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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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卿请讲。”
“敌军势大,既是他们的优势也是其劣势。三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便要消耗数千石粮草,我们可先拖到深夜,派三队人马从不同方向佯攻扰敌,再由臣亲率三百精锐趁乱下山,直取他们粮仓!”
“粮食若没了,难保他们不会放弃围困之计,反倒直接攻进山中。”刘洋提出质疑。
“可于主路堵几块巨石,并分五百精锐守在此处,再借以火攻,只要拖上个几日他们自会退去。”
“既是要放火阻敌,何不直接将满山草木一并点燃?”
一道声音自二人身后响起,刘洋吕布两人回头望去,发现不知何时贾诩立在了他们身后。
“你这是什么狗屁主意?!放火烧山岂不是自绝生路!”吕布瞪视他一眼,口气不是很好。
贾诩缓步上前,山风鼓动他的衣袍:“非也,烧山之举既可阻断董卓大军,亦可借火势遮掩另寻出路。”
“另寻出路?除这条路外其它路甚是凶险,你怎敢保证我手下的四千精兵不会跌下山崖活活摔死?!再者这山上可还有人居住,你又将他们的性命置于何处?!”
吕布上前一把薅住了贾诩的衣领。
“都尉为何如此激动,些许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况且有吕都尉你在,陛下定当安然无忧。”
听到这个称呼,吕布的神情变得更加恼怒!
刘洋看着针锋相对的二人,脑中却蓦地想起了她与“王先生”的第一次交谈——
猛虎噬人,既已在虎穴,就不必考虑结果。
看来这人不仅对自己人狠,对旁人更狠。
……不对!
刘洋猛地回首,脊背都有些发僵。
他为何这般平静!是不是早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贾诩与她两相对视,嘴角噙了抹不明意味的笑意,随即竟是一撩衣袍,姿态从容地跪伏于地。
“臣贾诩,拜见陛下。”
气氛凝固住了,刘洋怔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贾诩……
三国第一毒士贾诩!
“原来是你这厮!”
吕布反应大的有些出乎意料,“陛下你有所不知他是董卓麾下之人,必须除去!”
他就说此人如何得知的他身份!
吕布虎目一瞪,手中长戟调转个方向便是要直取贾诩项上头颅!
“且慢!”
刘洋拽住他的衣袖,在吕布不解的目光中竟是亲身上前将贾诩扶了起来。
“贾先生请起。”
“陛下为何这般礼遇于他?!谁知他是不是董卓的眼线!”吕布声线猛地拔高,牙齿也咬得咯吱作响。
“爱卿,”刘洋侧颈望向吕布,“如今情况不同以往,贾先生既是愿为我们出谋划策,不如暂且搁下龃龉,听上一二。”
现在她身边只有吕布可用,势单力薄,若想对抗董卓还需一个智囊。既然贾诩刚愿为她献计,也就表明了他与董卓的关系并非那么坚不可摧。
至于毒士什么的……
刘洋暗自打量眼贾诩,只觉他为人气质温厚,目光也很是清明。
她暗自松一口气,贾诩现在的手段应不会像之后那般恶毒……吧?
贾诩站直身子,似笑非笑地斜吕布一眼,又将目光转回:“若陛下不喜臣刚才所言,臣,还另有一计。”
“何计?”
“山上抛尸。”
?
10. 真假吕布
“……贾先生,你认真的吗?”
大惊之下,刘洋的喉骨不受控制的咕噜作响,而贾诩眼中却划过一缕笑意。
“某观陛下神色过紧,故有此举耳。不过戏言,陛下莫要当真。”
刘洋长舒口气,贾诩则走至山角处,俯颈往下望去。
又是一阵狂风号过,贾诩却岿然不动,双手相交背于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暗度陈仓,兵骄者灭。”
贾诩蓦然回首,眸中精光乍现。
“我军势弱,此乃不争之实,但敌军也并非攻不可破。李,郭二人,贪婪短视,虽手握重兵实则毫无远见,我等可先诈降。”
“诈降?”刘洋蹙眉思索。
“正是,若某未记错,吕都尉与这二人还未曾会过面吧?”贾诩目光调转,看向吕布。
“确是如此。”吕布颔首。
他们几人虽同效力于董卓麾下,但李傕郭汜二人是董卓女婿牛辅麾下的校尉,长年在各地征战,而吕布却随董卓迁移,因此并无任何瓜葛。
“那,”贾诩行至刘洋身前,躬身一礼,道:“某可否借陛下冠冕上的东珠一用?”
“东珠……贾先生可是要借朕之名奏降书一封,好用以纵其心之狂悖,长其志之骄矜?”
“陛下英明,以正合,以奇胜,他们纵是有所防备以其主将品性必以为奇兵会从侧后偷袭……”
“我们却偏要反其道而行,待降书下山之时直接潜入敌营。”刘洋补充道。
“正是。”贾诩眼下一闪。
今日看来,这位资历尚浅的新帝可并非那般蠢笨之徒。
“好。”
刘洋未经犹豫,随即她与吕布交换个眼神,吕布便唤手下兵将取来了她的帝冠。
刘洋接过,细细打量一眼。这冠冕为十二旒,每旒上又有十二颗白珠,此珠由真白玉所制,由天下技艺最精湛的巧匠打磨而成。
日光穿透浓云,白珠被映得熠熠生辉,折射起的光又落到刘洋脸上,此时她下颚绷紧,面庞虽有些稚嫩但眼神却不显露丝毫退缩。
“贾先生,这降书便由朕亲自来写吧,写毕后再交由你手经你过目。”
她对糊弄人这事有经验。
刘洋不着痕迹地瞟了吕布一眼。
“好。”
……
山下敌营
李傕郭汜二人立于山下,正抬颈向上不停张望。
“啊啾!”
一缕山风吹过,郭汜鼻尖耸动两下打了个喷嚏。
“这他爹的什么鬼天气!”
郭汜咒骂两声,侧目看向目光放空的李傕,道:“李兄,你说说太师为何让你我二人这般匆忙赶来,虽说小皇帝逃了,可洛阳不还有个陈留王吗?太师能重立一个皇帝自是能重立第二个。”
“慎言!”李傕瞪他一眼,大掌一拍直接砸向其后背。
这憨货,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郭汜脖子一怂退后半步,暂时闭口不言。
半刻钟后
“李兄,洛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
“你!”李傕刚想再捶他一顿,可看到他睿智的目光便不由泄了口气。
“是。”李傕没好气道。
“什么!我竟不知!”郭汜两只耳朵高高竖起,凑至他身边满脸讨好,“劳烦李兄给我述说一二。”
“你应该知晓,在山上这位之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谁吧?”
“知道啊,不就是弘农王吗。”
“他前几日死了。”
“死了?!他不是与何太后一起被押禁在了永安宫吗?”
“对,但太师为以绝后患,遂令李儒带去永安宫一杯毒酒,强逼弘农王饮下,弘农王饮后未立即死去,李儒又派侍从强行用短刀将其灌杀!”
“什么?!太师他……”
两人对视一眼,郭汜瞳孔颤动,李傕面色也不是很好。
当然,他二人遗憾的并非是刘辩的逝去,心中所扰的也不过是太师这般行事,只怕他二人日后更是要小心行事了。
未过多久,李傕继续言道。
“再加上这位新帝逃跑,太师便想立陈留王为帝,可这人倒甚是有气节,听闻太师逼杀少帝,又射新帝一箭,死活不从,甚至不惜绝食明志,太师无奈下只得加派人马来捉人了……”
二人沉默。
“说实话,我现下心慌乱得很,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郭汜吞咽一口口水。
“要不,我们……”
“什么?”
“请巫师来奏一场法术吧。”
?
郭汜看着一脸正经的李傕,不由向上翻个白眼。
“李兄,我知你一向信这些鬼怪左道之术,可你也得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吧!要是让吕布带着小皇帝从你我眼皮子底下跑了,别人招鬼招出的可就是咱俩了!”
“报!”
这时一斥候迈着快步赶来。
“何事?”
“吕布带着皇帝亲写降书前来投降!”
“投降?”
郭汜心下一喜,李傕却肃着脸色。
“吕布带了多少人?”
“只有十人。”
十人……
李傕眉头拢起,心下思量一番,道:“带过来。”
等待间隙,天又零散着飘下了雪花,随即雪势愈重,大片大片落于李傕的眼角眉间。
李傕眨巴下眼,听到脚步声眯眼望向来人,目光朦胧中只见一吊梢眉,三角眼,身量不高,一笑牙齿还焦黄的男人走在最前方。
而在其身后则是位面如紫玉,目若朗星,格外英武不凡之人。
“……你是吕布?”李傕视线绕着两人来回转了几番,尔后直接忽略了站在前方那个,斜眼问向了张辽。
“……”张辽未言,抬手指向了他的侧前方。
“是我,我是吕布。”男人猫腰举手,形容猥琐,脸上还带着讨好。
“你是吕布?!”郭汜大叫一声,“太师不是说吕布勇猛非非常吗!”
“吕布”搓搓手尴尬一笑,“太师为我义父,其言自多溢美,岂肯言我之短。”
话落,几人面面相觑,氛围也沉寂了下来。
“……你的身份暂且不提,还是先将降书呈上吧。”李傕冷静下来。
张辽双手持着手上文书,其上还搁置着一颗东珠。
郭汜上前一把接过,李郭二人先是对着日光照了一眼这珠子,辨认一番其真假后才又将降书给展开——
昔者朕蒙尘洛阳,以私怨而疑太师之忠。
今贸然出逃,颠沛流离之下方知世事艰险,惶惶不可终日。每忆起公,往往夜不能寐,恨己偏听偏信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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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太师拳拳之心。
朕知罪悔罪,望太师念及宗庙社稷,垂怜朕之愚钝,容朕补过,以恕朕既往之失。
……
在他们二人垂首盯着手中降书时,张辽则暗自将手放于身后,目光锁死在李郭二人身上,只待他们发现异常便抽出后腰所藏利刃挟持其中一人!
谁料……
“……李兄,你看懂了吗?”
郭汜目光发直,他是盗马贼出身,一向不通笔墨。
“……大致吧。”李傕也神色有些怔愣,他虽比郭汜多识些字,可一惯不喜这些繁文缛节,看到这么些大段大段的文字只觉头脑昏沉。
张辽肃穆的神色一僵,他想到了陛下将文书交与自己时双手叉腰自信满满的模样,恐是陛下也未曾想到这二位皆是文盲吧……
虽读得不甚明悟,但李郭两人视线一对,下一刻便都猖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看来这小皇帝还惯识时势的吗!”
“甚好,这样倒也能省下你我二人气力。”
郭汜梗着脖子,身形有些懒散地看着“吕布”道:“我替太师同意了!快将陛下请下来吧!”
“二位将军。”这时张辽垂首抱拳,声色诚恳道:“陛下身负重伤,请容将军们谅解,让陛下先歇息一二。太师宅心仁厚,山中亦有数十百姓,不妨先让他们下山离开此处?”
李傕思索片刻,想着纵是这般人出去搬救兵,他们也早已到了洛阳,便未尝放在心上。
至于皇帝会不会混至其中?
李傕嗤笑一声,小皇帝万金之躯,身形气量岂是山上那帮泥腿子所能比较的?
念及此,李傕道:“可以,不过要让他们尽快。”
“好。”
张辽于隐蔽处牵动了下“吕布”的衣角,“吕布”浑身一个战粟,反应过来后对身后一小兵使个眼色:“快上山将那帮百姓带下来。”
“是!”
小兵撒腿匆匆跑去,半刻钟后,几十余村民便颤颤巍巍地互相搀扶走了下来。
这帮人中有垂朽老人,有学语稚童,有青壮男子,有……有个仪表不凡的男人?
李傕目光一定。
“站住!”
一帮村民闻言身子皆是一抖,有那胆子小的甚至软着身体嚎啕大哭了起来。
李傕在这股令人心烦意乱的哭喊声中走至贾诩面前:“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贾诩面不改色,脱口而出的话却呕哑嘲哳,难听得令人恨不得刺穿双耳:“将军,俺叫李牛儿,怎的了?俺胆子小,可莫要杀俺!”
“……你,”李傕声音一卡,“你可有何证据能证实你是这村中之人?”
“有!”
贾诩一把拽过闭紧双目,表情生不如死的华佗,“这是俺爹李牛!”
……
“你叫李牛,”李傕指向华佗,“你叫李牛儿?”他又望向贾诩。
“是嘞是嘞!”
李傕心下犹疑,张望一圈随手就将二毛给揪了出来:“小孩,你认识他吗?他是你村里人吗?”
二毛吸下鼻涕,眼神有些呆滞:“认识啊,牛叔还有个儿子在外面,叫李牛二儿。”
……
“……去去去,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李傕挥手让他们赶紧滚开。
与此同时,吕布也率人悄然下山……
11. 突袭
与此同时,吕布也率五十精锐正欲下山……
“都小声些,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吕布压低着嗓子,右手的板斧使得虎虎生风,左手却把方天画戟钉在地上用以支撑,没一会眼前的杂草便被开阔出了一片空地。
在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同样肃着表情有样学样地模仿着他的动作。
他们现在所行的这条道路虽然茅封草长,地势复杂,但已是除大路外最适宜下山的一条捷径了。
吕布肌肉因使力而高高鼓起,一双虎目却瞪得溜圆,耳朵耸动两下,时刻聆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树上毒虫多,不时掉落在他脸上,他举起大掌用力就是一抹丝毫不敢懈怠。
过了不知多久,他们总算来到了山脚。
“你来,”
吕布将手勾动两下,身后一小兵听从指令走至他跟前。
“你上山去寻高顺,告诉他将剩余人马分成两波,一波守在大路上,时机到后立即派兵前来支援于我;一波则待在陛下身边,若情况不对速速带着陛下顺着小路逃离!”
“是!”小兵双手抱拳,急切地摆弄着双腿向山上跑去。
吕布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阵,再次出声示意其余的士兵去山林中将刚放置在那里的马牵出。
没一会儿,几十余匹口衔木棍,马蹄用厚布所包裹住的马便映入了眼帘。
吕布用手爱惜地抚了下手中的赤兔,口中道:“老伙计,若是这次能顺利逃出去,我定用这世间最昂贵的草料好好犒劳犒劳你!”
赤兔马一甩马蹄,尾巴左右扫动,口中还不停发出短促轻快的嘶鸣声,只是因为嘴中堵着东西只传来一阵不太真切的闷响。
“哈哈哈哈……”
吕布控制着声音低声笑了两下,随即将视线投向百米外处的敌营,口中嘟囔着:“希望能顺利下山。”
*
“希望能顺利下山……”
山上,刘洋手中握着把模样有些陈旧的箭弩,坚硬的箭把硌着她的手,掌心都因此凹陷下去几个痕迹。
这箭是小花哭天喊地央求她父亲赠予给刘洋的,小花的父亲是个猎户,为了进山打猎便自做了一把弩。
而高顺与杜云珠则一左一右的各站在刘洋两侧,杜云珠脸上平静无波,高顺的面上却愤愤不平。
这是怎么了?
刘洋一侧首恰瞥见了高顺的模样,心下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
“高将军可是因贾诩而作此姿态?”
高顺身形一僵,他刚想的有些走神使得情绪不由挂了脸,可一想到畏缩出逃的贾诩,高顺还是直言道:“望陛下恕罪。”
高顺躬下身,再起身时眉头竖起,眼底好似窜着两把火,“这贾诩之行径实是一番小人作派!吕将军忠心耿耿,为陛下冲锋陷阵,而他面上一副为陛下出谋划策的忠心模样,可实则一遇危险却跑的比谁都快!”
高顺鼻中喘着粗气,心脏都跳得砰砰作响!
我呸!
他于心中暗啐了一声,这贾诩照他看来就是董卓那边的爪牙,说不定演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戏耍他们!
刘洋嘴角抽动两下,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位关心则乱的猛将。
难道跟他说贾诩先逃了才符合贾诩本性吗?
她回忆着三国志中有关贾诩的记载,其书言贾诩算无遗策,经达权变;惧见猜疑,阖门自守。这话的意思是他既有治世之才,亦有保身之智,如今董卓大军兵临城下,他才不会为了什么忠君而将自己的性命置于险地。
刘洋重新转身走至原位,寒风簌簌,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眯眼向山下望去……
*
山下
李傕郭汜强拉着“吕布”走入帐中,张辽等人亦步亦趋跟在其后。
临进帐前,李傕背着他们不动声色地唤来斥侯,道:“你去到上面看一看,那小皇帝可还在山上?”
若是不在,他便先斩了这吕布,再去捉那小皇帝!
“是。”
斥候退去,李傕这才踏步进帐。
几人各自落座,李郭二人位置在上首,“吕布”则被安置在了末尾靠门的偏僻处,张辽等人更是连位置都没有。
未过多久,帐门又被推起,几名小兵各携着一个盘子入内,上面装着一坛烈酒,一叠小菜。
“吕都尉,来,饮酒!”
郭汜用牙嗑开酒盖,单手拎起酒坛冲着“吕布”示意一下,尔后急急地朝着口中灌去!
他可是馋这一口许久了!如今小皇帝已然投降,他再是也等不得了!
“吕布”连声应好,也抱着酒大口大口饮了起来!
气氛愈演愈烈,李傕却仍尚存着几分理智,他瞟一眼狼吞虎咽的郭汜,没好气地骂了一声,又调转视线看向“吕布”,道:“吕都尉,干喝酒没甚趣味,不如你我聊上一番!”
“……好,咳咳咳……好啊。”
“吕布”连忙放下手中酒坛,动作过于急切下酒水呛进喉管,险些将肺都给咳出来!
“哈哈哈哈……吕都尉你慢着些。来得匆忙,这酒滋味有些粗劣,可万万比不上太师自西凉带来的烈酒,只是可惜太师近来已戒了酒了,不知何时还能品鉴一番。”
张辽心下一凛,知晓这是李傕在怀疑吕布身份的真实性!
董卓嗜酒成性,何时戒过酒了?!
他不由自额角渗出冷汗,提起全部心神好等待着事情败露以迅速脱身!
“嗯?李校尉你怕不是记错了,义父何时戒过酒啊?”
张辽闻言肩膀一松,是了,在这假吕布下山前陛下与吕将军可是将他拽至一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如今想来应是这些细节吧。
“瞧我这记性,让都尉你见笑了!”
气氛看似一片祥和,可紧接着,新一轮的试探紧逼其后。
“吕都尉是太师义子,与太师关系亲近非常,为何要帮着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帝逃出洛阳啊?”李傕目光凝于“吕布”脸上。
“吕布”清咳两声,面上一副感恩戴德:“我自是感念义父恩德,若无义父我恐还会是丁原手下一主薄。不过,与其说‘帮’,不如说‘挟’。”
“挟?”
“正是!”
“吕布”霍然起身竟是朝着洛阳所在方向叩拜了一下,站起后才继续道:
“陛下大婚之日义父曾命我执守卫之职,我自无不应!可陛下却为奸人所骗,视义父为逆贼,在奸人帮助下欲逃出洛阳,我又怎能视若无睹?这才跟在陛下身边,表面保卫其安全,实则是替义父看守他的踪迹啊!”
“吕布”敞开嗓门,声音真切的让人不由信了几分。
“这么说,你并没有背叛太师?”
“我之忠心,天地可鉴啊!”
李,郭二人对视一眼。
他们二人接到太师密信后,因着知晓吕布勇武便未敢轻率对待,等集结好三万大军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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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好军资后便匆匆赶至,还未曾来得及去寻太师以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
因此听到“吕布”这番话后皆是未发现什么漏处。
这时,门外一斥候俯身入内,凑近李傕耳边轻声言:“陛下还在山上,末将去时他正与一女子谈情说爱,你侬我侬。”
呵
李傕冷笑几声,心中瞧不上小皇帝这番举措,不过倒终于是彻底放下了心来。
“来!我等继续饮酒!”
交杯换盏间气氛异常热烈,张辽瞥一眼喝的脖颈通红,已是烂醉如泥的李郭二人,顿觉时机已至,于是上前一步,道:“二位将军,末将不胜酒力,可容末将出去吹吹风清醒片刻?”
“去去去!”
郭汜囫囵地摆手,示意张辽赶紧退下。
张辽伏着腰轻身退出屋内,等到了帐外后目光一变,左右探望一圈行至营帐背面无人处,直接将怀中藏着的火折子取出,再点燃。
尔后,他扭动下四肢,右臂一个使力,一扔——
哗啦!
火烧到山上,点燃了草木,先是只有零星火点,尔后瞬间,火势漫天!
“什么味道?”
帐内,李傕耸动两下鼻子,疑惑出声,他刚欲叫个士兵来问问是什么情况,却见一小兵跌跌撞撞着跑进,口中惊恐大叫道:“将军!山上着火了!”
“什么?!”
李傕猛地起身,却因饮酒过度而踉跄了两下,慌乱间,他一脚踹向小兵屁股,口中骂咧着:“他爹的!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叫人灭火!”
要是小皇帝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太师非得活剐了他!
李傕浑身一个颤栗,拖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郭汜走到帐外,向不远处一看——
只见浓烟滚滚,火势惊人!热气如有实质地朝着众人扑面而来,将李傕的眼睛直熏得不停渗出眼泪!
李傕咽口口水,反应过后匆忙命令手下大军分出一部分去灭火,又派剩余的兵将严防死守在山下的各个角落!只除了,董卓大军的正前方……
浓烟滚滚,火,仍在蔓延!
“杀啊!!!”
突然,一阵冲天的嘶吼声自不远处袭来,声音划破天际直听得人心下发寒!
“什么声音?!”
地面似在颤动!
李傕惊惧交加,定睛向声源处一看,只见几十个身跨战马,手持长戟的兵将正气势汹汹地朝着这个方向奔来,刚借口吹风的张辽也置身其中!
“来……来人!快把其它地方的人给我叫回来!”
李傕顿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只怕他们早已料到自己会疏漏军营正面!
没事,大军集结过来很快的,只要他们能坚持一阵,只要……
猛地,李傕瞳孔巨颤地盯着前方,好似看到了什么异常恐怖的东西——
这几十人为首的是个矫健异常,身高八尺开外,虎背熊腰的猛将!
他将手中的神兵利器抡出阵阵风声,鹰目逼人,董军刚一股脑堆向了他周围就随即被他用手中的方天画戟重重扫落在地!
一提,一抡!眨眼间他便乘着马赶至了李傕身前!
“你是何人,等……”
话未尽,吕布单手一甩手中之戟,李傕顿时轰然倒地!
“听好了,你爷爷我姓吕名布!”
吕布……
李傕喷出一口血,脖颈上隐约有道红痕,下一刻,头颅滚落……
12. 无怨无悔
李傕的脑袋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动,瞪着双目眦欲裂的眼恰好撞到了郭汜身上,然后停下。
此时他还有些头晕脑涨,感受到脚边的触感后来回晃动着脑袋,稍加清醒后又定睛一看——
只见刚还嬉笑怒骂的人如今已是尸首分离,腥红的血液顺着七窍不停往外涌出,可能是感受到李傕的视线,那头颅竟又眨动了两下眼才缓缓闭上……
“……”
“!!!”
郭汜一瞬被吓得清醒了!
他双腿发软瘫坐于地,浑身抖若筛糠,齿关相击发出咯吱响声!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上方投来一道阴影,郭汜僵硬着脖子向上望去,竟见一立马横刀,面目狰狞,浑身气势如勾魂恶鬼般男人正盯着自己!
一柱热流涌过……
“他爹的,这小子竟是吓尿了!”吕布面露厌恶挥鼻驱马向后退了两步,而山上的援兵此时也赶了下来!
“你……你可知我是谁?!我是董太师麾下将领!你若杀了我太师定不会让你好过!”
郭汜背上衣衫已尽被冷汗浸透,可他还强撑着气势色厉内荏地去威胁吕布。
吕布闻言从鼻腔里溢出一声不屑的嗤笑,画戟一扬,作势便要朝着郭汜身上掷去!
危急之下,郭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跌撞着连滚带爬向已显露了身形的董军方向狂奔而去!
“还敢跑?!找死!”
吕布大喝一声,扬眉立眼接着大掌一拍马臀,便朝着郭汜的方向追去!
赤兔马有力的四肢疾速动着,地上厚重的白雪被掀翻又扬起,吕布左臂抱马,右臂握戟!
前来接应的董军则口中叫喝着高举起砍刀,直冲向乘马而至的吕布!
铮——
砍刀与戟发生碰撞,又刮蹭着错开!
摩擦间似有火星闪过,巨大的威力使持刀士兵直接被掀翻在地!
吕布向后仰腰,方天画戟自他右手抡过半圈,又被扔掷到左手!再划半圈,周围一片人便皆被这股力气搞得捂着伤口,口吐鲜血轰然倒下!
郭汜在这个间隙已跑至大军中央,此刻他才缓过一口气,随即悠悠转身从鼻中轻哼两声,手指直点着吕布,道:“我任你是何等勇武,今日既是不识天高地厚闯进了我这里,不把命留在这儿,你是别想走了!”
吕布眼皮微抬,轻瞟了他一眼,未应,只是手中的动作更为猛烈!
厮杀未停!
吕布小腿轻磕马腹,下一秒赤兔马立即鸣叫一声,后腿撑在地面,前肢扬起,又朝着袭来的小兵身上重重落下!
“啊!!!”
骨骼破裂声及痛苦哀嚎声混杂在一起,敌军前仆后继着往前堆,而那受伤倒地的很快便被人群踩至脚下,再呜咽一声便彻底停止了呼吸!
“赤兔!走!”
吕布又是一勒马绳!
赤兔感受到主人的心意用比刚更快的速度向着前方横冲直撞!小兵们七零八落的飞起又摔下,在阵阵破天的叫骂声中吕布直捣敌军中央!
“竖子尔敢!”
郭汜狼狈地骂了一声,又拖着被尿渍浸透的衣裳欲奔着后方逃去!
吕布眼神锐利,方天画戟朝其背后一砸,郭汜便直接被拍翻在地!戟尖又是一挑,他就被叉着腰抡至半空中!
随着噗嗤一声,郭汜直接被捅穿了腰,颤动两下后身体一软已是再无呼吸!
吕布举着他的尸体一声高喝,声音震彻四野:“李傕,郭汜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散去!”
“什么?!”
“主将死了?!”
人群传来嘈切的交头接耳声,有那意志不坚定的竟还真将手中武器一撇,直接跪伏在地!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拿起武器!”有的能认清形势的皆一脸愤慨,大喊着让战友们勿要放弃!
可这时,又是一股冲天大火熊熊燃起!
山火已灭,那这次烧起的只会是……
粮仓!
“完了,彻底完了……”
主将死了,粮食也没了,敌方的将领又如此勇武,军心已散,此战再无获胜可能……
士兵们互相对望一眼,皆是丧着脸色再无挣扎直接跪地投降了起来。
“算你们识相!”
吕布将郭汜的尸身随手撇至地上,尔后也侧首望向大火烧起之处,表面面无波澜,实则心下却困惑异常——
他怎的记得没安排人去点燃粮仓啊,这火又是谁烧的呢……
*
刘洋本来白净的一张脸此时已被熏的乌黑一片,她看着眼前火舌吞噬后被烧成废墟的粮仓,双手抹脸满意地一点头。
不错,这样董卓手下大军看到这一幕定会不战而退,吕布的胜算也能多了几分!
刘洋勾起嘴角,刚要忍不住笑两声,却一个不察吸进了两口浓烟……
“咳咳咳——”
“陛下!”
高顺也挺着张乌黑的脸,目含殷切地看着刘洋,口吻透露出关心。
“咳……咳咳,朕无事,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动身去找吕将军了。”
刘洋装作云淡风轻,强忍着喉中的痒意说了这么一句就朝着身后走去,唯留杜云珠与高顺面面相觑。
“……陛下真的无事吗?”他怎么觉得陛下脸色都咳紫了。
“陛下说没事就是没事,勿要质疑陛下。”杜云珠瞥他一眼。
“……行吧。”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皇后娘娘对陛下可真是情根深重,连一句质疑也听不得……
*
这头,刘洋刚见到吕布的身影,就发现他愁容满面,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而一旁的空地上则密密麻麻,或坐或躺着一群形色懈怠的敌军。
“吕将军,这是怎的了?”她小心抬脚以防踩到旁人,待凑至其跟前,左右环视一圈后也未发现什么异常。
“……陛下?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高顺那小子玩忽职守了!”
骤然看到身边出现的刘洋,吕布瞳孔一颤,在瞅见紧随其后的高顺后,他衣袖一撸双拳攥紧,竟是大步迈着欲去暴揍高顺一顿!
“吕将军且慢!”
刘洋拦住了他,“是朕执意要下山的,高将军拗不过我这才只得无奈答应下来。”
吕布眼神一定,电光火石间顿时反应过来:“那火是陛下放的?!”
“正是,不过这些暂且不提,我观吕将军满面愁容,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吕布闻言长叹一声,肩膀卸力,没好气地道:“那些降军死活也不肯离去,非要赖在这里,还说什么回去了太师也不会放过他们!”
“嗯?按理说法不责众,即使他们兵败了董卓也不至于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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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吧?”
难道他不怕把军队给逼反吗?
“我也是这般和他们说的,可他们却偏说凭借董卓的本性,定会杀主帅以立威,但如今李傕郭汜二人已死,无人顶罪在前,董卓为泄愤难保不会用什一法对付他们。”
什一法……
刘洋凝眉略一思考,便回忆起了这什一法是什么东西——“什”即“十”,所有士兵抽签,十中抽取出一人再当众处死。
难怪剩下这帮人不愿离开,与其提心吊胆的活着回去,还不如直接飘零在外,说不定也能挣一份前程……
这般想着,刘洋便提议道:“那就不要管他们了,军心已破,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行,”吕布颔首,“正好这帮人中还剩了几个中层将领,我这就去警告他们一番!”
话音刚落,吕布便又提起步子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刘洋眯眼朝那里张望了一会儿,发现吕布一手拎起一个人,双手来回甩动几下,口中还不停吼着些什么。
看着被弄得头晕目眩,捂着腹部几近作呕的两个敌军将领,刘洋心下为他们祈祷几句就默默收回了视线。
第一波追兵已算是解决了,为防与第二波迎面碰上,他们须得尽快动身……
*
山下
吕布率着手下军队占据了敌军千辛万苦搭出的营帐,至于它们的主人则是被赶至山林中,与猛兽毒虫作伴。
暮色已至,一轮弯月悬挂于半空,月光点点洒落,映出了下方休整着的大军,以及三个鬼鬼祟祟交谈着的人身上……
“高顺,真是小皇帝要下山烧粮仓的?”
吕布,高顺,张辽三人蹲聚在一起,还不时警惕抬眼观察下帐外是否有人影闪过。
“正是啊将军!”高顺控制着音量,小声说道。
“哼,”吕布轻笑一声,“看来这小皇帝也不是那等沉溺于女色之徒,还知晓些唇亡齿寒的道理,明白我若战败了他也不会好过。”
吕布心下满意,甭管小皇帝本性如何,这点倒是比董卓强上不少。
“吕将军,不知有句话该不该讲,末将觉得陛下这般行事不全是为了自己的性命……”
高顺一顿,尔后提出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此言何意?”吕布拢起眉头,眼中闪过困惑。
不是为了性命还能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怕他吕布出事吧?
吕布被这个想法逗得一乐,心中想着怎么可能呢。
他与小皇帝不过是利益交换,各取所需罢了,自己若是战死,小皇帝大可凭借着正统再另寻助力。
可谁知下一秒……
“陛下,应是为了将军您才冒险行此一举。”
“……什么?”吕布笑容一僵。
高顺却继续道:“末将当时谨记着将军您的嘱咐,死活也不肯同意陛下下山,可陛下却回眸看了我一眼,说了句‘吕将军为我搏于外,我岂得安坐而弗念其安危哉?纵使朕因此身遭险厄,亦无怨无悔!’ 。 ”
亦无怨无悔……
吕布想扯起嘴笑一下,再说一句这小皇帝倒还怪肉麻的。
可过了许久他也没能成功笑出来。
看着盯着自己的高顺张辽二人,吕布抿直嘴角再是不去勉强。
无怨无悔……
他何德何能?
13. 上路
“陛下,你尝尝这肉滋味如何,张辽那小子去山里刚打的猎。”
“陛下,马上启程了,舟车劳顿,你再饮口水吧。”
“陛下……”
……
刘洋看着忙前忙后,满脸殷勤的吕布,不由感到一阵恶寒。
“陛下,你……”
“等等,爱卿!你这是怎的了?”
刘洋五官皱成一团,不解为何只过了一夜,吕布的态度却全然不同,两人面面相觑间,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吕将军是因陛下你昨……”
高顺欲倾身凑至二人身前,挑着眉梢语带调笑,可话未尽便被吕布的大掌将嘴捂得牢牢的。
“唔……”
高顺呜咽着欲挣脱束缚,可吕布却背对刘洋,目光威胁地一瞪,两人互视间进行着眉眼官司——
吕布:你给我老实点!如若不然陛下走后我定会狠狠揍你一顿!
高顺:……我知错了将军。
高顺双手举至两肩作投降姿态,吕布见状这才从鼻中冷哼一声,松开了那蒲扇般的大手。
大手落下,高顺不算细嫩的脸上落下了五根红痕。
“……你们这是?”刘洋眼皮一跳。
“无事!吕将军这是在与末将玩闹呢。”
“玩……闹?”
“千真万确啊陛下。”
高顺呲牙一乐,但配着脸上的惨状却显得有些滑稽。
刘洋怔愣地看着高顺发红肿胀的性感嘟嘟唇,嘴角抽动一下,最终决定闭口不言。
尔后,她又将视线投至吕布身上:“那就由爱卿你亲自说吧,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为何爱卿你今日行事如此不同以往?”
吕布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紧接着吕布喉间滚动两下,摞下句“无事”便匆匆扯着高顺衣领,拖着他步履慌忙地离开了这里。
?
行吧。
刘洋挠了下下颚,随即抻了抻酸胀的筋肉,活动了下关节。只因那支断箭还留在体内,她不敢有太大动作。
看来这伤,只能到南阳再悄悄寻医师处理了……
*
休整一夜,吕布麾下士卒个个精神抖擞,双目炯然。
他们握着武器绷紧神色,待吕布一声命令后,立即训练有素地朝着南方继续前行。而董卓手下那帮降军看没人搭理他们,皆不远不近地坠在吕布大军身后。
大军整齐的步伐将地面上的积雪震得飞起,雪花借着风飘至了刘洋脸颊,将她冻得颤巍了一下。
今日的空气比昨日已是暖和上了不少,但仍是有些湿润,刺骨的冷空气顺着人的衣袖直往骨缝里钻。
刘洋鼻尖冻得有些发红,喘息间呼出的暖气一瞬便凝为了冷雾。身下的马也颠簸个不停,直把她有些细嫩的腿肉磨得一阵刺痛。
“陛下,你可还好?这些刀伤箭伤一遇阴寒天气便很难捱。”
吕布策着马,动作间也不忘关心刘洋一句。
因无轿辇车舆,再加上刘洋不善骑术,此时他二人仍共乘在一匹马上,吕布在前,刘洋在后。
“尚可。”刘洋牙关咬紧,刻意忽略掉胸前的灼痛感。
形势紧迫,万不可再因她而延误时机了。
吕布闻言侧目觑一眼刘洋脸色,在发现她面色惨白后,口中未说什么,却勒着马绳控制着赤兔的速度,让其动作平缓下来。
旭日渐升,周遭有些回暖起来,吕布宽阔的背将前方的景象遮挡的严严实实。
不知过了多久,吕布再次开口道:“陛下,赶路寂寞,不若你与末将聊上几句?”
“好。”刘洋一吸鼻子。
“我当时不在崇德殿,义……董卓那老贼是因何选陛下做皇帝的?”
“因何……”
刘洋目光放空,回忆着那时的场景:“大概……是认为朕不堪重用?”
除去这一点她实是想不到第二个原因,毕竟当时她沉浸在穿越的惊惧中,无论怎么看,陈留王刘协都更适宜做那个皇帝。
“不堪重用?呵,我看那老贼可真是老眼昏花了。”吕布不屑地一撇嘴,心中暗啐着。
董卓这厮惯会将珍珠当榆木,先是不重用他,只将他安置在个小小骑都尉的位置上;又是错看了陛下,人言亦言地认为陛下当真软弱不堪。
吕布想到这双眼一眯又一定。
不久前他还暗自唾弃自己为何要这般草率行事,只受了这小皇帝几句恭维便舍弃一切与她逃出洛阳。可如今,他却觉得自己这招险棋是行对了。
陛下弘毅宽厚,胆识过人,跟在陛下身边自己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马蹄敲在地上嗒嗒作响,吕布的声音顺着风又飘至了刘洋耳中。
“陛下,”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你……可认为末将背信弃义,轻狡反复?”
他语气飞快地嘟囔出这么一句,尔后脊背有些发麻,握着缰绳的手亦是更加使力。
“不会,朕倒觉得吕将军行事敏锐,只不过有时用错了方法。”
“……什么意思?”
“如今世道门阀林立,毫无背景根基之人很难出头。吕将军纵有一身勇武,可出身寒微,若不依附他人势力又怎能崭露头角?”
为了改换门庭,获取资源,这已是吕布所能做到的最快方式了。
不过……
“不过,吕将军你虽是为了自身利益,却忽略了人言可畏,采取的方法有效但过于极端了。”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并无错处,可后面还有一句“然既择之,则生死以之,不离不弃。”
可以说吕布这般做法完全违背了古人“义”字当先的信条,难怪之后会被冠以“三姓家奴”这一骂名。
“……末将不愿屈居于人下,大丈夫行于世间就是要顶天立地,在史书上留下一番功名。”
吕布的声音哑得几不可闻,若非刘洋距他很近,险些没听到。
“定会的。”
无论是好是坏,是功是过,吕布定会于史书留名的……
大军未行多久,派去前方探取情报的斥候匆匆返程,一路小跑至吕布马前,道:“陛下,吕将军,前方有人!”
“哦?”吕布神色一凛,“其数几何?可是董卓的人?”
“禀将军!前非士卒,乃山坞之民也!”
“山坞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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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啾!”
贾诩双手撑坐在地打了个喷嚏,全然顾不得风度。
此刻他的衣衫破烂不堪,脑袋上还挂着几片树叶,而他的周围则是同样形容狼狈的华佗及山上村民。
“哇……娘,我怕!”
一个稚童哭得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泪水淌下直接将脸上的灰和成了黑泥。
“不怕不怕!”
妇人紧忙将嚎啕哭泣的孩子揽进怀中,左右摇晃着,口中还不停骂道:“我呸!这天杀的贼人真是不讲道理!说是放我们离开,却又派了几个兵要来杀死我们!”
人群闻言也满脸义愤填膺,紧随其后地怒骂了起来。要不是他们人数上占优势,此时怕是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想到刚刚的惊心动魄,死里逃生后的人们还有些缓不过神。
气氛沉寂间,华佗用止不住发颤的手,取出药碗并于其中捣碎了几颗草药,随即又加了点水搅拌过后递至贾诩眼前。
“……老夫不愿欠人情,看在你刚拉了老夫一把的份上,赶紧把药喝了吧。”
贾诩抖着手接过碗,刚将其送至嘴边却被苦味熏得一个倒仰。
“……你往里面加什么了?”贾诩僵硬着脖子与华佗两相对视着。
“黄连。有何不妥吗?”
“……你要不要自己饮一口?”
华佗蹙眉不知为何他要这么说,因此调转碗口直接就往口中怼了一大口。
下一秒
“噗——”
口中冲天的苦味直窜进他的五脏六腑,以致于华佗一个猛喷,直接将贾诩袭击了个正着。
深褐色的药汁沿着贾诩的眼角眉梢不停往下滴落,直将他整个衣襟都给晕得杂乱一片。
“……”
“……”
贾诩额角青筋突起,华佗却捋捋胡子尴尬一笑:“那个……这些草药沾了湿气,再不用就要发霉了。良药苦口,良药苦口……”
贾诩有心不喝,但鼻中实在堵的难受,便只得单手捏住鼻子一咬牙直接向喉中大口吞去。
等将碗中药全部饮尽,他已是一副飘然若仙,生不如死的模样。
“爹,王先生是不是要死了?”小花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贾诩,随后一拉身后男人衣袖大声叫道。
“小花!”
男人喝止一声,接着双手一搓对着贾诩憨厚一笑:“孩子还小,童言无忌,先生莫怪。”
“……”
正当这时,自远处突然传来阵阵不同寻常的声音,听其气势似有千军万马!
贾诩目光一凝,眯眼朝远处望了眼,随即他直接从地上弹起扬声催促着众人:“先躲起来!”
他无法仅凭声音就辨认出这方军队归属于董卓还是吕布,因此只能先隐藏起来观察一番。
话音刚落,他就率先寻了处掩体用来遮蔽自己的身形。
村民们响应他的号召,也呜嚷着挪动还有些疲软的身体急忙躲在了或巨石,或树林中,小心到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声音愈来愈近,贾诩提起心神盯着声源处,发现映入眼帘的竟是陛下与吕布他们!
“……陛下?”
14. 掳走贾诩+遇孙策
“贾诩这厮躲到哪里去了?净会给我找事。”
吕布定睛打量着周围,却并未在斥候所说的地方发现有人的踪迹。
刘洋闻言也探出脑袋左右张望着,在随意瞥向一个方向又收回后,她突然顿住,尔后再重新偏首看向那里。
“吕将军,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吕布顺着她视线方向看去,发现一棵树伫立在那里,而在其后还露出了一半屁股,只是这裤子颜色实在有些陈旧,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吕布双目如炬,先是一眯,随即摆手指挥身后大军先停下,接着又侧头看向一士卒,示意他去那处把那里畏缩躲藏之人给逮出来。
可还未有所行动,随着几道窸窣摩擦声,贾诩先是不知从何处现了身。
“臣,参见陛下。”
贾诩躬身一礼,然后直起身,目光闪烁着:“臣就知陛下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哼,你这人倒怪有意思,好话赖话如今都被你说了去。”吕布挑眉一声冷哼,连眼神都欠奉给他。
“臣自是比不上吕都尉讷于言而敏于行。”
“你!”
“好了吕将军,让朕与他聊上几句。”
刘洋一拍吕布肩臂,示意他先把自己放下马。吕布虽是不解,但仍大手一拎直接把刘洋给提至了地面上。
“贾先生,别来无恙啊。”
刘洋先是定在贾诩身前,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一眼,尔后双手抱至胸前,绕着他来回转圈打量了几番,口中还不停发出轻啧。
而贾诩的面色也由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眉头一挑,再到眼含困惑。
“陛下,你这是?”他感到自己的背都有些紧绷。
“贾先生,”刘洋又回到了贾诩面前,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道:“朕首先应谢你为朕出谋划策。”
“陛下言重了。”贾诩双手一抱面色很是恭谨。
可不等君臣相融,刘洋又开门见山道:“贾先生为求自保率先下山此事无可厚非,毕竟你与朕见面次数不过寥寥。只是……”
刘洋一顿,口吻好似有些纠结:“朕观贾先生言行举止,好似既不心向大汉,亦不全心全力依附于董卓。”
贾诩并未反驳,只嘴角含笑:“而今天下大乱,某所求者,唯独自身无恙罢了。”
“自身无恙?朕看不止吧。贾先生若想保全自身大可归隐山林,又何必在朕面前崭露头角?”
贾诩未言,刘洋又道:“朕知你所求。董卓刚愎自用,朕却与他不同,朕愿给你施展报负的机会,且你无须担心被用之则取,疑之则弃。你与朕之间不论简单君臣关系,只论利益,如何?”
“……陛下万金之躯,臣不过一庶民,又怎能保证陛下所言为真?”
怎能保证?
刘洋心下思索了一番,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贾诩放回董卓身边,这无异于放虎归山。
内心几经考虑,刘洋突地双目一亮。
有了!
“朕愿起誓!”
“……什么?”
刘洋对贾诩的疑问置若罔闻,她先是行至吕布身边,道:“吕将军,借你刀一用。”
待吕布将刀交予她手上后,刘洋将刀从刀鞘中抽出,接着又用指腹按压了下刀刃以测试其锋利度。
动作间,刀刃的寒光晃至了刘洋脸上,她的双眼被映射的明亮无比。
“贾先生不信朕,无非是因为朕势单力薄,恐前路莫测,反遭连累。今,朕便与你立一份血契!若贾先生肯为朕运筹帷幄,出谋献策,他日朕定鼎朝堂,必留卿一席之地!待大业功成,卿愿居朝堂辅政,亦或退隐林泉,皆听卿自便,朕绝不相阻!”
话落,刘洋高举起利刃便要朝着自己掌心划去,观到这一幕的吕布众人皆是心神一提,口中匆忙叫着陛下万万不可!
刘洋未理,牙关一咬手上动作未停!
随着呲啦一声,艳红的鲜血喷溅而出,淌落的血滴流至了积雪中,白的红的,混在一起,有种诡异的美感。
贾诩沉默地看着这一场景,谁也不知他心里想着些什么。
“如此,贾先生可信于朕了?”
这下总该可以了吧?古人十分看重誓言,更是认为违誓会遭天谴,自己这般举措总该显出诚意来了吧?
刘洋强忍住呲牙咧嘴的欲望,一股冷气刮过她掌心的伤口,将上面的血给冻得堵住了,刺激下刘洋不由蜷握了下掌心。
“既是如此……”贾诩垂眸看了眼刘洋凄惨的手心,又抬颈望了眼天上悬挂着的太阳,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刘洋面上。
可能是凑巧,恰缝一缕柔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将她的脸晕的暖黄一片。
“既是如此,臣贾诩,拜见陛下。”
贾诩喟叹一声,接着整理下自己凌乱的衣衫,再捋平自己斜飞的乱发,一掀下袍,彻底俯下身去。
虽这系列动作与在山上时相同,但二人心里都知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可正当这时,又是阵阵嘈切讨论声从不同方位袭来——
“娘,为何王先生要下跪啊?”大毛扯扯自家娘的衣袖,踮脚不停朝着前面张望。
“娘也不知。”
中年妇人眼中亦是闪着困惑,但因为距离有些远,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另一头,老村长梗着脖子口中哼哼个不停,表情也神气的很。
“老朽我一看就知道那个小公子身份不俗,看看,他身后跟着多少兵啊!止不定是他派人把刚那帮贼人打跑的!”
“村长你太厉害了!”
“哼,低声些,莫要过于高调。”
老村长虽是这么说,下巴却是恨不得昂到天上去,胡须还一颤一抖的。
骤然间,他感到脊背有些发寒,一回头却猛地发现他身后站着个士卒!
“……你是何人?!”
老村长胡子都被吓得立了起来。
“陛下让我叫你们过去。”士卒落下这么句话后便杵在那里不动了。
“噢,原来是陛……陛下?!”
老村长眼珠都要瞪裂出来,他没听错吧?!
“……可是比十的毕,夏日的夏?”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是能诛九族的那个陛下。”
士卒看着老村长,老村长抖着嘴唇和他对视着,声音还有些磕绊:
“哈哈哈……你这小年轻,说话倒怪狠的嘞。走走走吧,莫要让陛陛……陛下等急了。”
老村长双腿软得像面条,浑身抖得像波浪一样,脸上的沟壑中掺的再不是泥土,而是恐惧。
等村里所有人都来到刘洋面前时,老村长再是控制不住扑通一声匍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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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草民,叩见陛下!”
人群哗啦啦跪成一片,脑袋不停往地上磕去。
“好了好了,都平身吧。”
刘洋弯腰扶住老村长的双臂将他拉起身,随即挥手示意其他人也不要再跪下去了。
老村长借力将有些颤巍的身体站直,额角还不停往外渗出冷汗。
他在心里埋怨自己有眼无珠,之前陛下在山上借住时他明明察觉到了她身份不凡,却未能派人妥善照料,如今不会被诛九族吧?
不过,
老村长在心里掰着手指头算,他家里算上他和他的老妻,以及在外当兵的儿子,一共只有三个人。陛下要是见人少砍得不痛快了,不会伤害村里其他人吧……
这可不行,要杀还是杀他吧,村里人都还有娃娃要养哩!
老村长心下一跺脚,正欲再磕头认罪,谁知刘洋却直接将什么东西塞至了他怀里。眼见这东西顺着衣角马上要滑落在地,老村长紧忙抱住了它,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上面用金线绣着竹子的荷包。
看清是什么后,老村长赶忙用双手小心地托举着它,拿着时却只敢用相对白净点的掌心,而那藏着污泥的手指则是用力朝地面方向掰去,不敢让它们碰到那金贵的荷包。
“……陛下,这是?”
老村长抬眼看向身量不高,两侧还长着点脸颊肉的年轻帝王。
“老村长,这些钱是朕用来补偿你们的。你们可以用它来修复村庄,再买些豕于山中圈养。”
说这话时,刘洋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为了救她,张辽于山上点燃了场巨火,虽当时刻意避开了村子那侧,可也对山上财产造成了一定损失,不赔偿他们她实在是心下难安。
所幸她逃出洛阳时以备不时之需,揣了几个荷包在身上。
“这……”老村长刚欲推拒一番,却被刘洋径直出声打断。
“好了,莫要再推脱了。我等这便要启程了,老村长,还有诸位,告辞了。”
刘洋环视了一圈,尔后转身又借着吕布之力翻身上马。随着一道大掌敲击马臀的拍打声,大军又再次启程……
老村长等人遥遥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时间都闭口不言了起来。
过了许久,直至原地只留下了一排排足迹,村民中才又有人开口。
“……这陛下,倒是和俺想象中的不同。”
“啥?我咋没看出有啥不同了?不都是两眼睛一鼻子吗?”
“俺是说陛下不是俺想象中那般高高在上,你不知道俺之前去了县里一次,那里的衙卫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什么?!你快和我讲讲!”
……
其他人呜嚷作一片,老村长则继续盯着远方。
这乱世,兴许就需要一个不同的皇帝……
*
大军跋山涉水,不分昼夜地赶路,约莫半旬过去,才总算看到了南阳郡的模糊轮廓。
刘洋见此长舒口气,日夜赶路下她早觉自己的身上酸臭个不行,头发也凝在了一起,恐怕别人见到她会以为是哪处逃荒而来的乞丐。
他们正要继续朝前行进,忽闻不远处传来一声喝止——
“站住!”
打眼望去,只见一姿颜俊美,英气勃发,穿着白袍银甲,手持银枪的少年郎正策马赶来……
15. 吕布孙策打起来了!
“尔等是何人?鬼鬼祟祟还带着这么多兵,莫不是心怀不轨!”
少年乘马行至距大军几米远处,高喝一声,尔后握紧手中银枪,眼神锐利地盯着刘洋他们。
吕布闻声停马,刘洋也从马后一齐探出头来。
二人从头至脚打量了眼这少年,见其肩宽背阔,窄腰被贴身衣料勾勒出利落线条,双臂弓起时还能瞥见他小臂肌肉绷起的弧度。
虽年纪不大,却已然是渐露锋茫!
“问别人名字前先报上你的名号!”吕布眸中划过一抹赞赏,不过脾气不算好的他很快就呛了回去。
“哼!”
少年冷哼一声,右臂一提直直地将枪尖对准吕布,扬声道:“听好了!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孙策孙伯符是也!”
孙策?!
刘洋目光一闪,又默不作声地觑了他好几眼。
这就是美姿颜,好笑语的江东小霸王孙策……
“那你也听好了!我姓吕名布,字奉先!”吕布闻言丝毫不愿落于下风,也眉头一扬高声叫喊出来。
谁料,孙策听到吕布的名字后骤然怔愣一下,尔后唇角高高扬起,朗声又问:
“你便是吕布?早听闻你勇冠三军,就是不知你这骁勇名号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吕布沉肩拧眉,将手中的方天画戟用力攥紧,但他心下还顾虑着要事,便强行忍住怒气,道:“我等与你父有要事相商,还不快快带我等进城。”
“要事?”孙策抬颚眯眼,“我阿父虽为长沙太守,但我亦有官职在身,有何要事可尽管先告知于我,至那时我再决定要不要带尔等进城。”
吕布斜睨逼视:“此事不是你所能决定的。”
孙策轻啧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定是有鬼!
他随即偏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吕布身后这帮士卒,在看到他们手中所持武器,身上所穿皮甲无一处不精锐后,不由心下一凛。
这帮人怕是来者不善……
孙策面上不出错处,心中却想着这人真实身份还未可知,就算他真是吕布,可其效力于董卓麾下,又怎会突然来到南阳郡?
既然不知真假,那就由他来诈一诈这“吕布”!
“即是如此,那尔等便在外面待着吧!”
“你这小子!”吕布怒目圆睁。
这还不够,孙策又加了一把火:“素闻吕布爱认人为父,今日突来我这南阳郡,莫不是也要认我父为义父不成?那我可要改口称你一声兄长?”
糟糕!
刘洋眼皮一跳,正欲按住吕布手臂让其冷静下来,却听他大喝一声,拎起方天画戟直接跳下马去!
“来战!”他双眸几近喷出火来。
“好!”
孙策无畏应战,尔后也弃马纵身,轻盈一跃,与吕布面对面瞪视着彼此!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连风都似乎停止了呼号。
张辽此时策马上前:“陛下,末将可要去助吕将军一臂之力?”
“不必。”刘洋摇首否决了这个提议。
“此二人皆本性骄傲,应是不愿有人插手,就让他俩痛快地打上一场吧。”
刘洋看着他俩针锋相对的模样,知晓今日若是不让吕布打一架,他心下定是不痛快,便索性挪动屁股坐至马前,拉起缰绳,准备一睹这难得一见的对决。
电光火石间,孙策率先发起攻击!
他眼神掠过一缕寒光,单手持着银枪直接欲刺向吕布心口!
吕布长戟调转个方向,格挡在胸前。
铮——
兵刃相接传来一阵尖利的刮蹭声,枪扎在戟上,使力向前扎去,却又被吕布大力一甩直接弹开!
孙策被这股力道弄的退后几步,尔后甩了甩震得有些发麻的掌心,再次发起了攻击!
这次他先是作势欲刺向吕布腹腔,在吕布持戟去劈时又猛地将手腕一个翻转,大力一拍,枪柄便凿在了吕布的左臂!
吕布不躲,反倒上前一步趁机用手中武器朝孙策背后砸去!
随着啪啪两声闷响,二人被击打的地方皆是有些酸痛!
“小子,力气不错吗!”
吕布甩臂转腕,活动几下身上关节,紧接着浑身气势一变,将手上方天画戟向上一提,尔后向后退了几步,再猛地提速朝孙策方向奔去!
他在距其半米处蓦地屈膝使力,向上一跃,再双手握戟朝下狠劈而去!
孙策咬紧牙关长枪平撑在脑上,巨力袭来,他被压得一寸寸单膝跪地!
随着扑通一声,吕布跳落在地,孙策也一抹眼前汗滴,嘴中猛喷出一口血,再是站直了身躯。
两人绕着场上转了半圈,一个持枪,一个握戟,一个有些气喘,一个游刃有余。
二人眼睛皆是锐利无比,目光紧锁,都在寻着彼此身上的破绽以一击毙敌!
攻击继续——
吕布将戟朝上一掷,尔后旋身一踢,将其飞向了孙策!
孙策目光一定,长枪一挥,直接就把方天画戟给荡了开来!
吕布大手一捞,拽过乾又朝着孙策袭去,左右上下,一个进攻,一个阻挡,空气中噼里啪啦声接连不断,二人周围似有火星迸发!
兀地!
吕布眼神一变,找准时机一举搠穿了孙策所穿甲衣,在扎进去前却又收了几分力。纵是如此,孙策腹部也有鲜血渗出,他脸色一白,手上动作也有些卸力。
“可还要来?”吕布朗声一笑。
“再来!”
孙策攥紧拳头,撩起下摆用牙撕出一块布条,接着紧紧缠绕在腹部伤口处。
虽是暂落下风,但他满脸倔强丝毫不肯认输,鼻中粗气喘过几个来回,他双目一阖再是一睁,紧接着用比刚更利落的攻势攻向吕布!
长枪出手有如游龙,利戟出手尤如猛虎,刺,拨,挑,缠……动作毫无间断,利索得甚至出了残影!
吕布不紧不慢地仔细应对,俨然对战得很是轻松。
“小子,认输吧,你现在是打不过我的。”
“废话少说!”
孙策紧绷着脸色,手上动作不停。吕布轻声叹口气,眼见时候不早恐延误了时机,他虎目一瞪,右手一个猛击,直接便将孙策拍飞滚落在地!
“噗!”
又是一口血喷出,孙策正欲挣扎起身,双腿却脱力到有些不听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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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
“再……”
“……策儿?”
*
孙策丧着张脸坐在大堂上,他身上被血浸染的衣服换了一套更为干净绵软的,伤口也被医师妥善包扎了起来,而站在他身前的则是面色狰狞的孙坚。
“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居然胆大包天到敢和吕布切磋武艺!那吕布是什么人?他自并州时就已冲锋陷阵,无人能挡,还被誉为了飞将!你如今不过年十又五,更是连战场都没上过,真是让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怎么能算是胆大包天?”孙策将嘴一撇,口吻还带着几分不服气,“我又未曾见过吕布,万一是借他名号的宵小想要潜入南阳郡该当如何?儿这是以身试险!”
“你!”
孙坚两眼一瞪,右手举起,食指径直朝着孙策脑门不停怼去,直把他弄了个倒仰。
“我用得着你以身试险?!”
“……”
孙策闭口不言,孙坚看到他这番作态喉头一哽,尔后眼珠转动几圈语气一变:“策儿啊~”
声音一波三折,听得孙策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父,你好好说话。”
孙坚闻言有些尴尬地清咳两声:“咳咳……策儿啊,”他囫囵抚了下孙策的脑袋,将其头上的毛都给弄得四处乱飞。
“阿父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但策儿你要知道,董卓鸩杀弘农王,又立了新帝,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吕布身为其麾下猛将又怎得会出现在南阳城外?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眼见孙策面露思索,孙坚又补充道:“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你这番举措,无论胜败,都可能会为我孙家,为郡里的百姓招来灭顶之灾。”
想到弟妹阿母,以及郡内卖饼的王婶,卖糖人的赵大哥……孙策抿直嘴,垂下头颅有些低落:“……阿父,我错了,我日后定当妥贴行事。”
“好。”
孙坚满含慰藉地坐至了另一张椅子上,耐心等待着客人到来。
确认过吕布身份后,刘洋等人一入城便匆匆去洗漱换衣了,孙坚还未来得及问他们来此的目的,以及,那个被众人围起来,谨慎对待得小朗君是何人……
突然,门外响起了嘈切杂乱的叫嚷声,像是惊呼,又像是有谁在倒吸凉气。
“什么声音?”
孙策听到耳中吵闹,疑惑提眉与孙坚一齐看向门外——
只见孙府一侍从表情甚是怪异,似惊惧又似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一幕,他躬身把腰几乎伏到了地面,尔后一路小跑领着身后人入内。
先映入眼帘的是焕然一新,威武不凡的吕布,他虎目一瞪,定睛打量了眼屋内,在未发现危险后这才退至一旁;
紧接着,一清瘦男子嘴角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缓缓踱步入内,随即他直接走至大堂内左上首的位置,站在了椅子背后。
看到这,孙坚额角一跳,不知为何心下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骤然间,大门被彻底敞开,一道身影背光而立,明亮的日光给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的模样在忽明忽暗间令人看的不太真切。而她身上所穿,赫然是——
龙袍!!!
16. 谈判与上街
孙坚呼吸一滞,险些惊叫出声!
他没看错吧……
红黑相间,上面还绘着日月星辰等十二纹,不是龙袍又是什么!
为了验证自己并非老眼昏花,他又偏首与同样瞳孔巨颤的孙策互相交换着眼神,两人窃声用气音交谈着——
“策儿,为父眼睛不太好使,你再看看此人身上所着的是什么?”
“阿父,是龙袍!此人是陛下!”
陛下……
两人完全没考虑眼前人假冒天子这一可能性,毕竟天下没人有这个胆量。
孙坚闻言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呆愣,一时间,他竟感觉周遭所有声响全都消失殆尽,唯有陛下进门时传来的衣料轻微摩擦声还在耳边响动。
“阿父,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孙坚未曾理会。
“阿父,阿父?”
孙策吞咽一口口水,半天也未等到回应。
焦急之下,他强行扯回自己锁在刘洋身上的视线,尔后侧颈向孙坚方向望去。
这一转头,却只见他那一贯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阿父,如今下颚微张,双目放空,俨然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眼见陛下即将行至他俩面前,孙策牙关一咬再是顾不得礼节,他径直起身,弯腰对着孙坚耳边就是一喊:
“阿父!!!”
声音宛若惊雷,直接就将神思不属的孙坚吓得一个猛颤!
惊吓使他立马回过了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刘洋,反应过来后,孙坚紧忙一把揪过孙策,随即拽着他的胳膊直挺挺地朝地上坠去!
“扑通”两声闷响。
二人双膝跪伏于地,双手前伸,就欲将额头落下。刘洋见状,连忙一个跨步上前,扶住了面色庄重的父子二人。
“二位无需多礼。”
看着他俩郑重其事的模样,刘洋心下亦是有些手足无措。
在她们一众人临进客房洗漱前,贾诩却双臂一展将她拦了下来,尔后他低声劝诫着让刘洋换上龙袍,以在气势上先压得孙坚等人一个措手不及,由此才更有利于接下来的谈判。
刘洋虽是不愿招摇,但也觉得贾诩之言在理,索性从善如流采纳了他的提议。
可现在,看着严阵以待,自起身后面色便绷得死紧的父子二人,刘洋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刘洋:“二位爱卿不必如此,我等还是先行入座吧。”
话音刚落,刘洋就先行走至左上首椅前,继而利索转身,双手捋过衣服下摆,挺直脊背从容落座。其正后方站着的即是双眼微眯,神情莫测的贾诩。
孙坚,孙策两人应声坐在了刘洋下首,刚一坐稳孙坚便匆匆唤来侍从,令其赶紧为刘洋斟上一杯茶。
“哗啦——”
嫩绿中又透出鹅黄的茶水自壶中泄出,茶氲弥漫,飘泊的雾气将刘洋的眉眼都晕得有些朦胧。
嗅着鼻中传来的清新茶香,她那一路奔波逃亡下疲惫异常的神色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陛下,请用。”
倒茶的侍仆腰伏得几近成了直角,在任务完成后,他便躬身退至了角落处。
刘洋端起茶盏撇去浮沫,旋即轻啜了一口。茶水刚一顺着喉咙划过,她就顿觉浑身上下都被暖意包裹住了。
孙坚不露声色地觑一眼刘洋:“此茶名为巴蜀茶,是之前一行商来南阳郡所售之物。不知可合陛下口味?”
“不错,此茶苦中带甘,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气氛又沉寂了下来,整个大堂只剩下了茶器相撞以及品茶时的啜饮声。
过了不知多久,在这股怪异的氛围下孙策最先坐不住了。
他先是将左腿搭至右腿,接着换了个顺序,几个往复间上身动作却也不曾落下,指节杂乱无章地弹向茶盖,将其敲出了声声脆响……总之是如坐针毡,一刻也消停不得。
“策儿!”孙坚低喝了一声。
刘洋抬颚寻声望去,恰是与悄然观察她的孙策四目相对了起来。
两人一个皮肤白皙,一个则呈麦色;一个安静饮茶,一个在座位上挪动个不停……除了年岁相仿,再加上周身气势是如出一辙的意气风发外,二人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两极。两两相望时,竟是谁都未曾先将视线移开。
孙策见状略一挑眉,嘴角向上提起,丝毫未因她的身份而感到束手束脚,刘洋亦是对他颔首一笑。
这小霸王性子倒是怪活泼的。她心下思忖着。
又过片刻,孙坚似是不经意地扫了眼老神在在的吕布与贾诩两人,接着目光落于刘洋脸上,肩膀端起神色恭谨道:“陛下亲至,臣不胜惶恐。就是不知陛下可有要事相商?”
“确有一件。”
“陛下尽管吩咐,臣万死不辞。”
“朕要卿,与朕一同抗击董卓。”
“……”
孙坚与她对视,眼中刮起了惊涛骇浪。
“……策儿,你先去院内等候。”
“是,阿父。”孙策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便利落转身退了出去。
“你们也都下去吧。”
刘洋与孙坚摒退左右,宴客堂的大门被沉沉合上,只有一缕不算强烈的光透过由兽皮所制的窗,勾勒出了屋内二人轮廓。
“现下无人……陛下,洛阳城内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若说大事,董卓废少帝,又立朕为帝一事想必卿早已知晓。”
“正是,董卓这厮实是有些过于狂妄。”孙坚鼻中传来一声轻嗤,显然是瞧不上他这般行径。
“实不相瞒,朕便是因此事离了洛阳。董卓此人行事阴晴不定,今日敢迫害弘农王,明日,那屠刀便可能挥在朕身上。若是不趁早逃离,岂不是任人宰割?”
刘洋将盏中最后一口茶饮尽,冰凉的茶水波动着漫过喉管,让她的心也随之冷静了下来。
“实是如此。”孙坚一点头。
“朕现在便开诚布公,与孙太守你直言了。董卓势大,麾下将领众多,此次定会不停派大军寻朕。可朕手下武只有奉先,谋只有文和可用,卿身为朝廷命官,可愿助朕一臂之力?”
“这……”
孙坚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他的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内心则在斟酌。
此举风险极高,若是一朝不慎,不仅会将自己多年积业毁于一旦,更是会害了身边人的性命。
孙坚眉头蹙起:“可容臣再思考几日?”
“好。”
今日之事未商讨出结果,刘洋便起身准备告辞。
临行前,她又定在原地补充道:“听闻孙太守受制于袁术,想要粮草都要仰其鼻息。朕虽势弱,但终归是嫡统正道,可以授尔等权力,让太守行事更为自由。”
孙坚手上动作一顿。
刘洋未等孙坚有所反应,直接就推门走向屋外。
院内,孙策不知何时爬到了树上,此时正悬躺于一枝粗干,表情很是悠哉。
吕布,贾诩两人则是候在门外不远处,二人甫一见到刘洋身影,就立即踱步行至她左右两侧。三人一齐朝客房方向走去。
未走多久,不远处兀地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刘洋疑惑出声。
“不知,许是那小子弄出来的吧?”吕布猜测。
几人继续迈步。
“陛下,孙太守可是答应了?”贾诩压低着声线。
“不曾,观其模样应是有所顾虑。”
至于这顾虑是什么,两人皆是心知肚明,徒留吕布一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你二人打什么眉眼官司呢?”
“无事!”
“无事。”
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刘洋贾诩对视一眼,尔后双双朗声一笑信步向前,唯有吕布骂骂咧咧地跟着两人后面……
*
第二日辰时,晨光初醒,墨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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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撕裂出了一道亮光,天色蓝黄交融。
刘洋披起孙坚派人送来的毛裘,又戴上皮帽手炉,这才默不出声推开门,欲朝昨日向侍女打探出的府外坊市走去。
可纵是穿得这般厚,推门的刹那她还是感到裸露在外的耳根脸颊被冻得发木发麻。
刘洋轻搓冷到发痒的耳垂,又于原地蹦跳几下,将身子弄得暖了一些后,这才继续脚上动作。
坊市不算远,此时就已是人声鼎沸了,叫卖声,砍价声,两个商贩争吵声……错杂的声音混聚在一起,蒸饼腌菜等五花八门的食物香气顺着风便直奔刘洋鼻腔里钻去。
“卖蒸饼咯,热乎乎的蒸饼!小郎君可要用上一块?”
穿着粗布麻衣的小贩呲牙一笑,他脸色黢黑,牙齿也有些发黄,在看到刘洋后,小贩马上扬起声音,热情洋溢地为自己揽着客。
刘洋鼻尖耸动两下,肚子亦是响起了空城计。不过考虑到时间紧迫她还是出声推拒道:“不了,日后有机会定会品尝。”
“好嘞!”
听到拒绝,小贩脸上笑意却未掉落分毫,仍是高声叫嚷着向过往行人展示着手上的蒸饼。
刘洋继续前行,坊市上那如有实质的烟火气将她给笼罩住了,天上的日光也好似由冷黄变成了暖黄。
行至一半,刘洋随意向街边一瞥,却见街角处稀稀拉拉的,或蹲或躺着几个不大孩子。
冬日难捱,他们身上所穿的却是一层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单衣,为了取暖,他们凑得很近,彼此距离可以说是严丝合缝。
刘洋脚步一顿,而后路线一转向着他们走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他们的身体瘦得不成样子,本就不大的衣裳贴在他们身上竟还能有很大空余。
“唉 ,这可该如何是好……”离得近了,她却先是装模作样地叹气两声,接着两眼放光,好似才看到街角处几人。
“你们可否帮我个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刘洋问。
几个孩子闻声颤巍地昂起头,有的脸已是被冻得青紫。
“……什么忙?”
其中一个偏大点的孩子哑声问道。
“我想吃街头处的那家蒸饼,只是路途遥远我实在不愿返程。你们可愿代我去买一张回来?这剩下的钱便充当是谢礼。”
刘洋将手伸进袖中似是摸出了个什么,尔后她手心摊开,只见那白皙细腻的手掌处正静静躺落着一把五铢钱。
几个孩子见状都怔住了。一块蒸饼只需一枚五铢钱,眼前这人给得实是有些太多了。
大孩子看到这些钱双眸骤然亮起,但不知为何眉头随即锁得死紧。
“……你给我两枚即可。”他干裂的唇角一抿,纠结了许久再次开口道。
多的那一枚可以再买一张蒸饼,小四近日受了风寒,得让她吃点东西才能挺过这个严冬。
听到这,刘洋眼珠一转,尔后右脚前伸不停抖动着下半身,期间抬颈偏头,斜着一双眼觑向他们:“哼!两枚?你观我浑身上下岂是那般寒酸之人?!这些钱于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你若不愿,我另寻他人便是!”
说罢,刘洋猛一旋身,作势要走,可一系列举措却仿佛被开了慢动作。
“等等!我去!”
身后传来一道急促喊声,刘洋勾唇一笑,再回头时面上却又变得高高在上。
“算你识相,喏,去吧!”
刘洋弯腰将钱递与那个半大少年,少年正欲伸手,可看到他自己那藏满污泥,干燥起皱布满老茧的手,他一个激灵连忙缩了回去!
“啧!”
刘洋咂下舌,旋即直接拉过了他的手,手掌托着男孩手掌,动作轻缓地将钱拍至其掌心。
“快去吧!”刘洋状似不耐地一挥手,随后便倚靠在墙上等待男孩归来。
晨光漫过她的侧脸,晕开一层暖融融的光。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别人看在了眼里……
17. 回现代的方法
刘洋动作懒散地倚靠在墙壁上,其余的几个孩子则眼神怯怯地打量着她。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刘洋垂眸与他们对视道:“你们几个叫什么名字?”
听到问话,他们在原地犹豫不决了一阵,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回答。过了半刻才有一个女孩站了出来。
“……我叫小月。”
女孩于原地迟疑了一会,尔后才动作缓慢地昂起头。赫然间,一条自左脸眉梢直贯到嘴角的狰狞长疤映入了刘洋眼帘。
刘洋一怔,旋即装作无事发生般,用手隔空点了几下其余孩子。
“那他们呢?”
女孩小心觑了刘洋一眼,见她未露出嫌弃厌恶的表情后神色顿时一松,眼中潜藏的不安亦消减了些许。
“我叫石头!”
见刘洋态度还算友善,一个两只眼小到仅剩条缝的男孩上蹿下跳地举着手,介绍着自己的名字。
紧接着石头一把扯过直杵在旁边的一男孩,哥俩好般将胳膊搭在其肩膀上,拍着胸脯介绍道:“这是我好哥们儿!你叫他小瘸子就行。”
小瘸子?
刘洋不着痕迹地瞥一眼男孩下肢,发现他右脚似乎有点跛,站立时还有些歪歪扭扭。
刘洋收回目光,最后又望向了虚弱坐在地上的小女孩——
只见这女孩面色青灰,眼皮半睁半阖地随着微弱气息缓慢眨动;她脸颊瘦得深凹进去,四肢却反常地水肿了起来,其腹部更是高高隆起,像个即将爆炸的皮球。
看到这一幕,刘洋心下一凛,面色也沉了下来。
居然是腹水……
观这女孩状态若是再不及时就医,定会危及性命……
“……这女孩叫什么名字?”
小月顺着刘洋视线望过去,在看清她在问谁后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她叫小四,最近生病了,大哥说她患了风寒。”
“风寒?”
刘洋眉头锁死,心下知晓他们定是无钱去医馆,才只能这般草率猜测。
正当她还欲说些什么时,双手抱于胸前,动作格外谨慎的男孩一路小跑了回来。
“我买好了。”
男孩气喘吁吁地站定,两颊还泛着潮红。
随即,他将掩紧的上衣半敞开来,两张用荷叶包裹住的蒸饼瞬间现了身形!
“……天寒,我怕饼凉就将其揣在了怀中,望公子莫要嫌弃。”
话音刚落,男孩便小心取出一张递与了刘洋。刘洋接过,仿佛带着体温的饼将她的指尖烫得往回缩了一下。
“这是剩余的钱。”
男孩摊开捏得死紧的掌心,比原先只少了两枚的五株钱正静静躺在那里。
可能是怕钱丢,坚硬的铜钱将男孩掌心都刻出了不浅的痕迹。
刘洋直起身并未接过:“给我作甚,我不是说过这是予你的谢礼?”
男孩沉默了一会,眼中却闪过一丝固执:“娘在世时告诫过我,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我不过是帮公子跑次腿,这另一张饼已是足以充当谢礼。剩下的钱我没有理由收下。”
“即使你不愿收下,也总该为你那些弟弟妹妹着想吧?冬日严寒,若无银钱傍身,你们又该如何度过这腊月寒冬?”
“……”
“更何况……”
刘洋凑近男孩,将声线压低至唯能让他二人听到,“小四得的可不是风寒,若没钱治病只怕是危在旦夕。”
“什么?!”
闻言,男孩猛地抬颈盯视着刘洋的双眼,再是难以维持冷静。
“小四怎么了?!”男孩急切追问着。
“她……”
兀地,刘洋正欲脱口而出的话堵在喉中。
古代应是没有“营养不良”这个名词,于是她斟酌片刻才又开口道:
“食少故形销,质劣故水肿。正是吃的东西不对才导致她腹部肿涨。我知你不愿受别人施舍,但为了小四你还是将余下的钱收下吧。”
男孩拳头攥起又松开,长久以来被灌输的观念和身后虚弱不堪的妹妹一直撕扯着他。
终于,他牙关一咬下定决心:“多谢……我名为苏清晏,不知公子可否将姓名告知于我,来日我好报答。”
“这个嘛……”
刘洋摇晃着脑袋转过身去,朗笑一声后神秘说道:“暂时保密。”
她扬起右手一边向后方挥舞告别,一边继续朝前方走去。
与这几个孩子分别后,刘洋手中所拿蒸饼仿若重如千斤,将她的心也连带着被弄得沉甸甸的。
光从“苏清宴”这个名字便能得知,他的出生被寄予了厚望。纵是并非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也万万不应落得今日局面……
这个时间段可能正值坊市高峰期,街上的商贩行人更是络绎不绝了起来。刘洋每走几步身体便会被磕绊一下,或是肩膀相撞又弹开,又或是一个躲闪不及的肘击,一路走来她只觉身上多了不少淤青。
呜嚷纷杂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耳膜,难以忽视的吵闹好似掰开了刘洋的头骨,紧接着不停歇地向她脑中钻去。
此刻坊市的喧嚣在刘洋听来格外刺耳。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将心中那份沉闷暂且压下,专注于寻找医馆。
骤然间,她刚抬起一半的左脚却是径直撞上了什么。
随着一声闷响,一具高大的阴影笼罩住了刘洋的身形,直把她挡了个严实。
?
她抬眼望去,却见一黑色宽巾拢于脑上,脚着深色木屐,身穿宽袍大袖的中年男人出现于眼前。
发现刘洋注视他的目光后,男人还颔首一笑,不知从哪里掏出个羽扇,“哗啦”一声将其展开后便来回扇起了风来。
刘洋看着他奇怪的举措,不禁一愣,尔后声含困惑地问道:“你……不冷吗?”
“自是不……”
倏然间,一阵冷风袭来,将陌生男人的衣袍刮得呼呼作响。他摇扇的动作一顿,随即面色不变地将扇子放下。
“……不算是太冷。”
“……”
两人隔空互望一眼,氛围变得有些怪异。
“要不……借个路?”
刘洋试探开口,中年男人却未顺势让开,反倒砸出了句如惊雷般的话:
“不知老道是该称陛下你为刘洋,亦或是刘阳呢?”
轰——
刘洋指节发麻发凉,一股惊惧感将她从头劈到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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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疑惑自她心头升起,她心跳如擂鼓,震动声愈演愈烈!
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可会将她保守多日的秘密公之于众?!
想到来势汹汹的董卓,以及还不知晓她真实性别的吕布等人,刘洋打起全部心神强行让自己不露出丝毫破绽。
“……你是何人?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刘洋声音放平,只是内里还蕴藏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
“老道是谁并不重要,至于这真真假假谁又能说的清呢……”
男人踱步走至她面前:“今日老道寻你只是为了问你句话。你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
这是什么问题?
若是能回到现代,谁又会愿意在这乱世提心吊胆地漂泊?
“……你难道有方法让我回去?”
“自然。”男人扬眉。
“我凭什么信你?你又因何缘由而帮我?”
“这个吗……”
他收起折扇,用扇骨轻轻敲打自己掌心,目光变得深不可测:
“老道寻觅良久,如你一般的变数却是万中无一。天下万物讲究因果,不久后这大汉有大事欲生,果已现世,兴许,你就是破这乱世局面的那个因……”
“至于凭何信我,”男人单手持着下颚想了一会儿。
“老道我一时还真不知能用什么手段才能让你相信于我……这样吧,两日后日月同轨,正是你回去的唯一机会,在此期间你有什么事都可来寻我。”
刘洋两眼一眯,欲判别男人话中真假,可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一副岿然不动的神色。
该相信他吗……
刘洋手心处渗出的汗液被冷风给吞没,心思百转千回间,过了许久才做出了最终决定——
“好,你我一言为定。只是,不知我到时该如何寻你?”
“老道我法号为大贤良师,你只需于心中默念几遍这四个字,我自会有所感应。”
两人互视一眼,继而分道扬镳。
刘洋重新抬脚迈步向前,心下腹诽着这道士的法号还怪耳熟的。
可电光火石间,她猝然停住了脚步!
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
张角!!!
刘洋猛然回头,欲从熙攘长街中捕捉到刚刚那道士的身影,可最终却一无所得……
她回首低眉,踌躇片刻还是未选择原路返回去继续寻找。
现在是公元189年,按照历史记载,张角于五年前发动黄巾起义后,便因病去世了。其头颅更是被皇甫嵩割下送至了洛阳。
想必不过是巧合吧……
刘洋僵直的唇角欲勾不勾,尽力去忽略心中腾升而出的怪异感。
就这样,未消多久,一个刻着“仁心堂”三个大字的牌匾呈现在了刘洋视线范围内。
她探头向里望去,遥见一发须半白,面容严肃的老头正在那里整理着草药,而伫立在他身边的则是一用蒲扇不停给药炉扇着风的中年妇人。
嗅着鼻中清苦的药味,刘洋心下总算放松了下来。
她正欲信步向药馆内里走去,忽而耳边又传来一道呼唤声——
“陛……公子?”
18. 拔箭与隐疾
“公子,你怎得在这里?”
孙策凑上前来与刘洋并肩而立,用气音和刘洋问着话。尔后他不知是想到什么,又挪脚向后退了半步稍落于她身后。
刘洋心中长叹一声。
她不过是想避着人出来治个伤罢了,为何中途琐事不断……
刘洋强撑起笑意,回头望去,发现孙策今日着了一身红色常服,长发被高扎于脑后,看到她看过来后还呲牙弯眼笑了一下。
“……近日有些难以入睡,便想着寻医师开两副安神的药。孙小将军又缘何在此?”
“我?我是因为阿父前几日练武不小心伤了筋骨,今日来为他采买些活血化瘀的药。”
“孙小将军与孙太守果真是父子情深……”
“阿父对我关怀备至,我自应如此。公子,时候不早了,咱俩还是快些进去吧。”
孙策欲动身向前,刘洋却是定在原地未有动作。
“那个,我突然想起奉先还有事寻我,不若……”
刘洋刚想说不如她今天先行离开,可孙策却已是三两步跃进了屋内,尔后回头对着她不断招手,口吻催促着:
“公子快来啊,切勿讳疾忌医!”
眼见刘洋在原地还有些踌躇,孙策又冷哼一声,道:“我承认那吕布确是有几分实力,可若是因他而耽误了公子看病,我定是要寻他再同他切磋一二!”
“……”
进退维谷下,心累的刘洋只得迈步跟随入内。心下却想着,吕布勇武异常性子却透着几分莽撞,可她今日观这孙策也不是个恭谨温顺之辈。
离得越近,屋内草药的苦涩味道便愈是浓烈。
孙策本还高高咧起的嘴角在被呛过后,立马捋平了。旋即他鼻头皱起,将自己的衣衫下摆撩起,揉成一团牢牢堵在了鼻子前。
“你还好吗?”看到他这副模样,刘洋强行忍住笑意。
“……还好。”
孙策的声音支支吾吾得,含糊到几近听不清。
与此同时,可能是察觉到了来人,屋内又是一道苍老浑浊的声音响起。
“二位,是买药还是看病啊?”
“买药!”
孙策抢先一步说出口,“给这位公子开两副安神助眠的药,再给我拿两壶药酒。”
闻声,老医师却未停下手中动作。他先是将什么东西放置在鼻下嗅闻了一会,尔后又弯腰从底下掏出了个箱子,伴随着一阵瓶瓶罐罐相撞的叮当脆响后,他这才昂首抬眼望向刘洋二人。
“原是孙小将军。”
老医师这般说道,接着目光一转,来回扫一眼刘洋后,又漠不关心地收回,并未去问询刘洋的身份。
“柳娘,给这两位取药。”
“好。”
刚一直给药炉扇风的女医者应了一声,转身从身后药柜中搜寻了一阵,紧接着将两包用纸包裹住的药包及两坛药酒递与了孙策。
“一共九十六钱。”
在孙策接药间隙,刘洋动作迅猛地从怀中掏出荷包,从中取出一串后右臂利落一伸,道:“我来付。”
“公子,怎能让你……”
“好了,勿要推脱。就当是由我替奉先向你赔个罪。”
她昨日见孙坚精神抖擞,显然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为父买药这事只怕是孙策年轻气盛,好面子下才胡乱牵扯出的借口罢了。
与其继续在此处掰扯这些,还不如尽早离开,日后她再另寻时机独自过来。
孙策剩下的话被堵在喉咙中,其面色更是攀上了两块酡红。
“……那便多谢公子了。”
孙策知晓刘洋已识破了他的“诡计”,他低声嘟囔一句,虽有些害羞到不肯注视刘洋的双眸,但还是高挺着脊背梗着脖子。
女医师将钱接过,指尖无意间擦撞过刘洋胸前,这突来的触碰让刘洋浑身猛地一个瑟缩,面色泛白,额角亦是渗出细密冷汗。
“公子?”
感受到不同寻常之处,女医师动作一顿,尔后目光如炬地锁在刘洋脸上,又望向她那不自觉护住胸口处的手,问道:“您此处……”
“柳医师!”
察觉到孙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刘洋匆忙打断她,“医师,我有些隐疾不便当众说,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娘听后一顿,接着侧首与老医师对视一眼。老医师抬眼略一点头,柳娘这才转身看向刘洋道:“好,公子请随我来。”
柳娘先行一步奔着内屋而去,刘洋亦步亦趋紧随其身后。
“公子,可需由我陪同?”后方孙策扬声叫嚷一句。
“不必了。”
*
所谓的内屋其实就是间用来堆砌着未经处理过的草药的屋子,两人行至屋内,柳娘将门合紧,顿时屋外二人的声音便被遮掩得消失殆尽。
“公子不想让孙小将军知道你身上的箭伤?”
“是,也不是。”
刘洋嘴角一抿。
箭伤不是什么不能为外人知道的隐秘,只是不适宜让其现在知晓。
若当下就堂而皇之地把自己中箭一事说出口,以孙策性格难保他不会强行闯入屋内要陪同治疗……
“既不是这个原因,那公子应是欲隐瞒女子身份?”柳娘眼神一闪。
“……医师好眼力,既然被你识破我便也不再隐瞒。只是不知柳医师是怎么看出的?”
她胸腔处缠绕了好几圈布条,再加上身形瘦削,喉节处也有着一块微小的凸起,光从外表上看很难识别出她的真实性别。
“公子确实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只是男子髋部窄而肩部宽,公子你却恰好与之相反。外表再易改变,骨骼形态也很难更改。”
“……竟是如此。”
言谈间,柳娘取出药箱立在刘洋身前,道:“请公子先把所着衣物全部褪去。”
“好。”
刘洋指尖在衣带上停顿一瞬,终是深吸一口气,依言照做。
这段时日长途奔波下,她已是瘦得身上不挂几两肉,锁骨深凹进去,胸骨则又高隆而起。
祸不单行,在其胸腔正中央只偏离心脏几厘米处,却还有一块触目惊心的伤疤,可能是刚又误触到的缘故,此时那本就未结成多久的血痂又被不断渗出的鲜血冲破,腥膻味一瞬压制住了草药味,充斥于整间屋内。
柳娘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泛凉的手指试探着比量了一下,口吻诧异道:“你身上的这箭伤但凡射偏一点,定是会药石无医了。”
……这天杀的董卓。
刘洋眉心一跳,于心底又怒骂了董卓几句。
柳娘先取出湿帕半蹲于地,擦拭了下伤口周围,随即又眯眼观察许久,不时上手触碰一下。
“这箭虽利,所幸箭镞并无倒钩,可直接拔出。”
她说完便从药箱中取出两瓶草药,于药碗中碾碎,尔后倒入温水搅拌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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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刘洋手边:“这药由曼陀罗,草乌等所制,可暂且压制公子你的痛楚。”
刘洋接过,一饮而尽,破天的苦意瞬间于五脏六腑游走漫延!
她呆滞在座位上许久,一时竟感到灵魂都腾空而起,三魂七魄已是丢了个大半。
兀地,她想起了贾诩之前和她闲谈时所聊过的糗事,不由问道:
“……柳医师,你这里的药草莫不是也受了潮,再不用就要坏了?”
柳娘刚从箱中拿出一柳叶刀,闻言扬眉疑惑道:“怎么可能?哪里能用受了潮的药喂与病人呢?就是我师叔华佗也干不出这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
刘洋欲言又止,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欲说还休。
“好了公子,接下来便要取出箭镞,”她将一圆润木棍放到刘洋嘴前让她含住,“接下来公子定勿要将木棍吐出,以防咬伤舌头。”
“好……”
锐利的柳叶刀于刘洋胸前上下勾画,似是在寻找最佳落刀点,刘洋只感到心跳也随着刀尖来回游走,刀尖刺骨的寒意将她弄得颤动几下。
刀锋处冰冷的寒光一闪,映出了柳娘严阵以待的双眼,下一秒——
刀尖落下!
细嫩的肌肤被利索划开,一股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直迸射到柳娘脸上!
“我草!”
刘洋顿时汗如雨下,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衫,口中的木棍也被瞬间刻咬出了两枚深深的牙印!
“能再来一碗麻沸散吗……”
刘洋虚声开口,刮蹭出的木屑卡在舌尖齿缝,她却是没那个精力去顾着这些。
“不可,过犹不及。”
刀尖又向里钻去,烂肉被切割开来,刘洋只感到骨缝上传来吱呀摩擦!
再是难以忍住,她目眦欲裂嚎叫出声——
“啊——”
*
外屋的孙策本还在无所事事地东瞅瞅,西看看。乍闻这震天哀嚎,他立即眼神一寒,从袖中抽出一匕首,刀尖直对老医师!
“你们在做什么?!”
老医师还在摆弄他的草药,并未搭理他。
孙策双眼一眯又一瞪,他冷哼一声,提起脚步抬腿正欲踹里屋的门,门却突然被里面的人推开了。
几人迎面相对,孙策从头至脚打量眼刘洋,语气急切问道:“公子,刚发生了什么!”
刘洋柳娘二人对视一眼,互相交换着眼神。柳娘上前一步,对着孙策一摆手:“都说了是隐疾,又怎能轻易说出口?”
“什么隐疾会叫得这般惨烈?!你可休要唬我!”孙策眉头一立,并未草率相信。
“这个嘛,自然是……”柳娘清咳两声,向孙策下身一瞥,孙策被她这番动作看得不由夹紧双腿。
“……难不成是”
孙策又将目光落在刘洋脸上,发现她面色惨白如纸,唇上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凄惨的不成样子。
“……”
孙策这下彻底闭上了嘴,他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公子,天色不早了,阿父还等着我俩回去吃饭……”
“唉……走吧。”
刘洋长吁短叹,和孙策并肩离开。
临行前,她又隐蔽地转头看向了立在原地的柳娘。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柳娘与她对着嘴型。
“自是不会。”
19. 玉玺的下落
这日,刘洋再未出门。一方面她在斟酌品味那个所谓的“大贤良师”的话,另一方面,她则是想起在医馆内屋时柳娘与她所诉说的请求——
“怎么样才能让你对此事守口如瓶?”刘洋冷汗津津,极致痛楚下使她眼前产生阵阵晕眩,眼前人的脸都有些模糊。
柳娘用白净的布条将刘洋的伤口包扎好,尔后道:
“乱世飘零各有苦楚,女人于世更为艰难。你我皆为女子,我又怎会揭发你?不过,我虽不过一黔首布衣,但也知公子身份不俗。若是可以,日后能否多多帮着照顾些我这仁和堂?”
“……自然。”刘洋一抿嘴,兀地想起了她刚的话,便又问了句:“你之前说,华佗是你师叔?”
“正是,只是我已许久未曾见过他了。我这师叔一向行踪未定,喜欢四处游医,想必他定是潇洒畅快得紧吧。”
两人又沉寂了一会儿,旋即听到外屋传来一声怒喝,接着便是噼啪脚步声向这个方向走来。
二人互视一眼,皆是装作无事般立于门前……
*
刘洋斜躺在卧塌之上,构思着接下来的行动。
首先,无论那道士的话是真是假,为了回到现代她也是断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其次便是吕布等人,若她真成功回去了,他们这帮人群龙无首下难保不会大败于董卓……不妨给他们留条后路?
正当她闭目沉思之时,门外传来贾诩的呼唤声。
“陛下,可方便臣进屋?”
“是爱卿啊,快进。”
闻言,刘洋赶忙坐直身体,又将有些凌乱的发丝衣衫一一整理好。
吱呀——
贾诩推门而入,躬身一礼后便立于塌下。
“爱卿有何事寻朕啊?”
“禀陛下,孙太守托我告知陛下,自洛阳所来驿卒已抵达鲁阳,所携诏令则已被孙太守暂且扣下,并未贴于城门之上告与百姓。”
“自洛阳而来……定然又是董卓。孙太守可还说了别的?”
“太守言,他这些时日已是考虑清楚,劳驾陛下移步正厅共同商讨。”
“好。”
刘洋与贾诩一前一后朝着屋外走去,未经多久,便进到了孙坚屋内。
此时这屋中除却眉头锁死的孙坚外,还有难得肃着神色的孙策,以及一膀阔腰圆,相貌刚毅的男人。
“陛下。”
“陛下!”
三人见到信步而来的刘洋后,皆是恭谨一礼,刘洋挥手示意他们起身,尔后便落座于孙坚左上方,贾诩则是与孙策他们坐在一起。
“孙太守可是想好了?”
“陛下,实不相瞒,我这段时日之所以未留在长沙郡而选择北上至南阳,就是为了讨伐董贼。”孙坚义正词严。
“既太守有心讨董,前几日又为何不干脆答应于陛下?”贾诩笑眯眯地开口。
孙坚一顿。
有心讨董不假,但他手下兵卒皆来源于长沙郡内,又怎能直晃晃地与董卓抗衡?
“嘿你这厮!陛下与我阿父议事,哪有你吭声的道理!”孙策双眼各燃起一簇火花,动作利索拍案而起,斜了贾诩一眼。
“策儿!”
在孙坚瞪视下,孙策又冷哼一声,缓缓坐了下去。
“陛下勿怪,臣当时确有许多顾虑,便未立即应下。只不过臣之忠心天地可鉴,董卓命天下人共同揭举陛下行踪之召令也被我给扣押下了。”
“无妨,事出有因,朕不是那般小气之人。如今,太守可是愿助于朕了?”
“确是如此。在陛下未来之前,我本是已杀了那南阳太守张咨,袁术趁虚而入成了新南阳太守。为了粮草声名我无奈依附于袁术,可他面上冠冕堂皇地封我为豫州刺史,破虏将军,实则我一向他要军需他便支支吾吾推脱个不停!”
说这话时,孙坚孙策及那陌生男人表情都变得不是很好。
刘洋闻言心下想着,袁术多疑,且这二人与其说是“合作”,还不若说是相互利用。袁术为防养虎为患,定会用粮草来牵制于孙坚。
不过心下这般想,刘洋嘴上却又是一番说辞。
只见刘洋锁眉摇头,语气亦很是义愤填膺地道:“这袁术真可谓是个小人,断不可与之深交。”
“陛下,我也是这般想的!”孙策双眼一亮,尔后又被孙坚飞了记白眼。
“小人与否暂且不提,但我只知若是上了战场,仅凭袁术稳于后方定是万万不可。”
他们前脚于战场上厮杀,正十万火急之时粮草却断了供,难不成让他手下的兵饿着肚子与董卓的精锐之师对战吗?
“陛下之前和我讲过,若我愿用手下的兵力帮陛下你阻挡董卓追兵,你便会授我以足够的权力,此话可还奏效?”
“朕从不说虚言,若你愿助朕,朕便授你以豫州牧一职。”
豫州牧?!
孙坚双眼骤然放大。
别看豫州牧与豫州刺史听起来差不多,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豫州刺史虽掌一些兵权但却处处受限,可那豫州牧却可以直接掌管州内所有郡兵!
若他真成了这“豫州牧”,自是无需再从袁术那里乞求名分粮草!
只不过……
“只不过,”刘洋单手撑于颌下,另一只手落于膝上,面色变得更加肃穆严谨:
“朕虽是正道嫡统,一来无玉玺傍身,二来无宗亲臣子背书。董卓大军虎视耽耽,迟早会寻到这里,袁术又野心勃勃,恐难以会轻易顺服于朕。即使朕有心封太守以官位,但只怕是很难被世人承认。”
“那难道只能舍弃这个方法?”孙坚眉头蹙起,语气夹杂着不甘心。
大好机会摆于眼前他又岂肯轻易放弃?!
“非也,不知可容我说两句。”贾诩这时再次开口。
刘洋与其对视一眼,略一点头,示意让他畅所欲言。
贾诩站起身,慢悠悠地踱步于屋内:“若想让天下人认可陛下的所做所为,所需之物不过三样:玉玺,重臣,以及兵力。”
“我当是什么,这些谁不知晓?”孙策又轻嗤一声,他还记得刚这人顶撞自己阿父一事。
刘洋也开了口:“重臣……不知蔡邕可算?”
“蔡邕?竟是蔡公。”孙坚突地出声,“我甚是倾慕蔡公之文采,连我小子孙权之字都是由蔡公所起。”
贾诩也言:“蔡公自是可称之为重臣,他为文坛领袖声望极高,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备受士人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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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背书自是给我方加了不少筹码。”
“至于玉玺……”
众人沉默。
宦官张让曾劫持少帝刘辩仓皇出宫,传国玉玺也自那天起下落不明。若是要想于洛阳去寻找这玉玺,无异于大海捞针,难于登天。
与他人的深思不同,刘洋却是眉心一跳。
传国玉玺?
她怎是记得之前看史书时有读到过这方面的记载……
刘洋来回摩挲着手指,阖眸仔细搜寻着这方面的记忆——
坚军城南甄官井上,旦有五色气,举军惊怪,莫有敢汲。坚令人入井,探得汉传国玺,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刘洋两眼霍然睁开!
玉玺,在井里!
“我知晓传国玉玺现藏于何处!”她骤然扬声道。
“陛下知晓?!”
几人一怔,皆是有些不可置信。
“对!孙太守,不知你可否派你手下一能人异士去趟洛阳,那玉玺便藏身于城内一井中!”
井里?
孙坚孙策面面相觑,贾诩面无波澜似毫未起疑,而那陌生男人却豁然起身,两手抱拳俯身道:
“陛下,太守,末将愿往!”
孙坚于原地徘徊一阵,虽未明了陛下是如何知晓的玉玺去处,但也知之前他已是推脱了一次,这次若再犹豫不决,恐会引陛下不快。
故而,孙坚道:“好,黄盖,那此事便交予你。我再另派一百精兵跟随于你,望你万事小心,莫要辜负陛下。”
“末将听令!”
玉玺,重臣问题有了着落,接下来只需考虑兵力。
“黄巾余党作乱,近日南阳群外多了许多流民,不如我们从中挑选些精壮之人充当兵源?”孙坚提议。
“若想将这些人从毫无纪律的流民转换为训练有素的士兵,所需耗费功夫巨大。”贾诩否决。
“不过孙太守此言确有可行之处,我等可先接纳他们,以待日后不时之需。”刘洋道。
归根结底,现在他们根基不足,又时不可待,只能先借兵度过难关。
孙策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即他猛地抬颈扬声道:“不若……等找到玉玺,盖完授印后,再用它向袁术那里借些兵来?”
袁术那里还不知晓陛下已到了南阳,加上其居心叵测,定是经不过玉玺的诱惑。
“不可,只怕是我们归还了兵马,袁术却不肯归还玉玺,至那时又该当如何?”孙坚皱眉。
听闻此言,刘洋嘴角不自觉勾起,控制不住接了句:“若不是他不还我玉玺,而是我不还他兵马呢?”
气氛一静。
孙坚瞳孔巨颤,不可置信;孙策满脸皆是一副知音难遇的兴奋;贾诩则是欣慰一笑,只差把那句孺子可教说出口了。
顶着他们的目光,刘洋尴尬一笑,右手挡于口前,鼻尖耸动两下:“开个玩笑,朕知晓此物不能随意借出,更何况是袁术那般狼子野心之徒。”
贾诩:“不错,为今之计还是先将玉玺寻来,再徐徐图之。”
……
黄盖领一队军马自南阳出,直奔洛阳而去。
而明日,便是刘洋与大贤良师约定好会面的日子了……
20.吕布率上万大军而来
这日,刘洋犹豫片刻,终是推门而出。
而屋内桌上则被摆置着一封信。
“过来一下。”
她左右张望一圈,在瞥见一双髻侍女时,右手摆动两下示意其走上前来。
感受到刘洋的召唤,侍女将手上托盘径直搁于地上,随后一路小跑着来到刘洋身前。
“陛下。”小侍女语气有些拘谨。“不知陛下有何事吩咐。”
刘洋又扫视一眼周围,在发现除她二人外附近再无旁人后,便压低着嗓子细细嘱咐道:
“朕屋内桌上放了一封信,若今日酉时过后朕仍未归来,你就将这信交予吕将军与孙太守。”
“是。”
刘洋叮嘱过后便转身朝府外方向走去,心下想着,吕布等人既已是追随于她,纵是今日真有法子回到现代,她也应为他们铺好后路。
那信中撰写着她之前于史书,三国志等书籍中所领悟出的局势分析,希望他们能借信之势,于乱世中平安度日。
未经多久,她就已是走到了前日遇见“大贤良师”的那条街道。
可能是天气乍寒的缘故,现在街上的过往行人较前日少了大半。
在经过卖蒸饼的商贩时,刘洋停顿了一会儿,缓声道:“给我来张蒸饼。”
“好嘞!”
小贩又是呲牙一乐,再是严冷的天气也未使其热情消减分毫。
他三两下利索地装好饼,在将它递与刘洋时补充了句:“公子,我记得你!你是不是前日也来了这条街!”
“是。”
刘洋也报以一笑:“不过当时我有事要忙,便寻了个少年帮我买的饼。”
她现在还对那几个孩子印象深刻,也不知他们这两日过得可还好,小四又是否被送去就医了……
谁料,小贩面色一变:“……可是街那头儿墙角处的那乞讨少年?”
“正是,难不成有何不妥?”
看到他异样的神色,刘洋没来由得心下一提。
“唉……”
小贩欲言又止,口中话滚了几个来回才最终说出了口:“……那孩子不知为何,昨日与一当兵的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是啊,那个兵爷手上的刀噗噗地就朝着那小乞丐身上又砍又砸啊!公子你是不知道,当时小半条街都能闻到那股血味儿,据那卖肉的老刘说,那孩子四肢都被弄弯了,怕是活不久了!”
“……”
“他晕死过去后,那当兵的又补了几脚这才停了下来,随后又生生掰开那孩子手指,从中拿出了一把钱!”
“……钱?”
“对啊!真是造孽!当兵的不保家卫国,反倒将刀挥向了大汉百姓!我呸!”
小贩对着地面狠啐了一口,面上很是愤愤不平。
“不过要我说那孩子还是太不知变通了,钱哪里赶得上性命重要呢。公子你说是与不是?”
刘洋闻言未答,而是神色怔愣地杵在原地,手上本还温热的饼一瞬变得滚烫无比,让她不由想起那日少年捧着饼小心翼翼的模样。
啪嗒——
饼摔落于地……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她惊醒,刘洋双拳攥紧,尔后猛地朝街前方狂奔而去!
刘洋心跳扑通跳动,鼻子被寒冷空气冻得颤动一下,脚下速度却是愈演愈烈!
在跑到墙角时,她果真发现少年气息奄奄躺平于地,正上气不接下气得艰难呼吸。而其左右则是潸然泪下,哭天喊地的小月石头等人。
“……”
刘洋眉头锁死,薄唇紧抿,眼中却闪着怒火!
她自然知道为什么那少年要用命保护着手中的钱。可越是这样,她眼下怒火越是熊熊燃起!
这他爹的是什么狗屁世道!
“公子……”
这时,小月却是先发现了她。
只见小月跌撞起身,一步三晃走至刘洋身边,接着掌心朝上,打开,里面赫然是两枚钱……
“公子,大哥说他没能保护好这些钱,他是罪人……”小月抽噎几声,“这两枚钱是大哥最后攥住的了……对不起……”
刘洋哑声,头脑空白,伫立于原地久久未动。
兀地,她恍想起了那道士的话——
在此期间你若有事,可唤我名号,我自会前来寻你……
刘洋强打起精神,于心中不停默念“大贤良师”四个字,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士果真自一无人处踱步而来。
“陛下,可是考虑清楚了?今日申时天便会有异变,日月同轨,正是时空交错之际。”
刘洋先是沉默,紧接着又回眸看了小月几人一眼。
“好。不过在此之前,你能不能让那个孩子身上的伤好起来?”
“自然,”道士一挥衣袖,“不过……”
“不过什么?”刘洋凝眉。
“老道四年前遭遇重变,如今道法还未全然恢复。也就是说,救人或回去,陛下你只能选择一个。”
只能选一个……
刘洋眉心一突。
她自认为自己算是心性良善之辈,但也断然不是那般舍己为人之人……
刘洋眼皮乍然阖紧,正欲出声作出决定,却又定在原地。
她身后是哭天抢地的孩子,耳边则环绕着小贩那句“当兵的不保家卫国,反倒将刀挥向百姓”。
她想到了因一句信任便愿不顾安危帮助自己的蔡邕,想到了勇武冲动却多次为自己舍生忘死的吕布,想到了逃出洛阳时遇到的小花几人,想到了那块滚烫的蒸饼……
既然这世道不公,她又为何不让它变得公平?
她现在可是皇帝啊……
兀地,刘洋抬眼看向道士。
“之后还会有回去的机会吗?”
“自然。”
“好,那我选择……”
“留下。”
……
马上便到酉时了,小侍女向府外不停张望着。正当她收回视线准备按照刘洋吩咐将信上交时,一修长身形踏着夕阳的光缓缓而来……
刘洋双手背于身后,走走停停,在彻底决定留下来后,她这才有心情欣赏自己之前忽略掉的风景。
没一会儿,她便进了府内,左右环顾一圈发现竟又没有吕布的身影。
“奇怪……”
刘洋蹙眉。
这吕布已是两日未见,他去了哪里呢……
*
吕布快马加鞭跑出南阳,绕开洛阳向着并州方向赶去。
当日陛下与孙坚等人议事时,他正在郊外练兵,便未来得及参与。
可当他活动好筋骨欲回屋时,贾诩却拦住了他——
“陛下如今有难,你帮或是不帮?”
这是什么问题?
吕布没好气地嗤道:“我身为陛下手中唯一的得力干将,又岂有不帮的道理?我可并非那种一遇危险便弃陛下于不顾,自己狼狈窜逃之人。”
听着他的阴阳怪气,贾诩面色未变,而是继续道:“陛下欲拉拢孙太守,授以高官,以借这南阳关卡阻挡住董卓大军。只是……”
“只是什么?”
吕布被他牵引起了思绪。
“只是陛下手中无兵无名,纵是陛下授孙太守以豫州牧一职,恐也难为天下人所信服。”
吕布陷入深思。
他虽狂妄,但也知行军作战讲究五事七计。
哪方兵力更为强大,哪方手下士卒更为训练有素,皆是制胜之关键。
同理,若手下无兵,仅凭着正统名声,即使天下人面上恭谨,心中也定是不会信服……
“我该怎么做能助到陛下?”
贾诩双眼眯起:“我记得吕将军随丁原自并州前往洛阳之时,手下所率精兵不过数千吧?”
“正是,这又……”
电光火石间,吕布蓦地反应过来——
“你是想让我去趟并州,将丁原名下剩余兵卒带至这里?”
贾诩未言只一颔首。
吕布垂眸思索片刻,随后道:“好!我今夜便动身!”
……
等一路谨慎,赶至并州后,已是十日过去。
此时吕布已是眼底血丝遍步,胡茬亦许久未经修理,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有些颓丧。
“吁——”
城外,他缰绳一勒翻身下马,随即自身后所背包袱中掏出一土黑色粗布麻衫套在身上,尔后又将方天画戟藏于一隐蔽处。
待一切准备就绪,吕布这才牵着赤兔朝城内走去。
“站住!你是何人!”
守城士兵双眼一瞪,喝令吕布停下!
“官爷。”吕布双手作揖,“我不过一行商走贩,今日来这并州也是为将这马卖给城中的达官显贵。”
“卖马?”
兵卒从鼻中呼出口气,仔细打量眼吕布身后赤兔,发现其果真皮毛油亮,四肢有力,俨然是匹绝世好马!他心下不由信了几分,可在将目光放至吕布身上时,小兵话头却是一转,语气怀疑道:
“你说你不过一行商,可我怎得观你浑身气势很是不同寻常……鬼鬼祟祟的,你,该不会就是太师前些时日派人所贴告示上,那个挟陛下逃跑贼人的同伙吧?”
我呸!
吕布心下暗啐,只觉这董卓惯会贼喊捉贼!
心下这般想着,吕布却是不动声色,转而凑至小卒身边,自袖中掏出一沉甸鼓囊荷包避着人悄送至其掌心。
“军爷明鉴,外出奔波行商之人若无个好身体,只怕是早已被沿路豺狼吞噬而尽了。”
小卒掂掂荷包重量,满意一笑:“既是如此,那小爷我自无难为你的道理。快滚进去吧!”
“谢军爷!”
吕布面上感恩戴德,待牵马入内后神色却是变得有些不好。
若不是为了避开董卓眼线,他何至于如此小心行事?!
只待来日董卓要是落在了他手上,他定要好好“报答”今日之辱。
顺利进城后,吕布却没立即赶往旧部,他先是绕着不同街道逛了几个来回,在确认身后并无跟踪之人后,这才肃脸冷目朝着丁原生前亲信府上赶去。
丁原生前麾下跟随者众,除去他与张辽等人,便是张扬势力最大。
可张扬自前段时日回并州募兵过后,却并未于此停留,而是留在了上党郡。
如今这并州剩下的不过些歪瓜裂枣,不足为俱。
吕布行至一府邸前,迈步而上,手中敲门声呯呯作响。
“谁啊?”
侍从哈欠连天过来开门,可在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后,他表情先是呆滞片刻,尔后蓦地放大!
“吕……吕吕……”
侍从刚要说出第二个字,却被吕布一个利掌劈向后颈,接着瞬间晕倒在地!
吕布继续跨步向前,直奔大厅而去。
此时正值午后,府中之人正齐聚于厅中进食。落座于主位之人正美滋滋地啜饮着碗中鸡汤,忽感到屋内一黑又是一亮。
抬眼望去,惊见吕布正昂首挺背,威风凛凛地大步入内!
“……”
“吕布?!”
主位之人大惊失色,高喊出声时眼球瞪得几近从眼眶中脱落而出!
吕布怎会在此?!
他不是杀了丁原后投于董卓,旋即又掳走陛下逃出了洛阳吗?!
“赵冬,你我二人可真是许久未见啊。”
吕布并未对他的剧烈反应有所回应,而是大手一拎,直接将其从座位上拽起,接着自己坐了下来。
“……你们都先下去。”
赵冬已是感到来者不善,故而强忍着惊惧挥退桌旁其他人。
一圆脸稚童脑袋一歪看了眼吕布,嘟哝着嘴唇不甘不愿地开口。
“爹爹,我还未吃饱……”
“吃吃吃!吃个屁!还不赶紧滚!”
赵冬不着痕迹觑一眼吕布,发现其面无波澜,只得忍着心疼扬声怒骂!
“哇……”
孩子被吓得浑身一颤,尔后小嘴一瘪,竟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
“老爷,你们议事,我这便带着他俩离开!”
赵夫人紧忙起身,一手抱起稚童,另一手又扯着一年龄不过及笈之年的女孩,急急向屋外走去。
几人离去后,屋内氛围顿时凝固了下来。
“不知吕……将军,今日寻末将我所为何事啊?”
赵冬用袖子抹去额上冷汗,斟酌着这般问道。
“一桩小事罢了,你不必如此紧张。”
“好……”
赵冬刚长呼口气,骤然间,吕布再次开口:
“我记得并州兵马,连带着丁原手下的,应是还剩三万有余,我可有记错?”
并州士卒可不全是丁原名下的,其中地方势力及如匈奴五部类的更是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前些时日确是如此,只是最近有许多觉得留在此处无望,便被其他势力收编了。”
“大概有多少人?”
“一万有余。”
一万啊……
吕布不由咂舌,丁原一死,并州所剩兵卒自会为各方势力所眼馋。
不过两万也足够了。
吕布抬眼看向赵冬,放出一惊天巨雷:“我要带着这两万人,离开并州。”
“什么?!!”
赵冬被这句话吓得肝胆欲裂,他声线猛地拔高,眼神中亦满是不可置信。
带两万大军离开并州怎么可能瞒过旁人?!吕布此举岂不是要强行将他也拉下水!
“……你莫不成是在玩笑与我?”
情急之下,赵冬语气不由带上几分仓促。
“本将军所言自是为真。丁公虽死于我手,可归根结底还是受到董卓挑拨,我这番举措不过是为丁公报仇罢了。”
“……”
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赵冬眉心一突,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想投靠董卓时便不顾恩情亲手斩杀了丁原,现如今需要个理由来收归并州兵卒后却又满口仁义。
可真是好话赖话都被这人说尽了……
想到丁公对他的知遇之恩,赵冬一个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声:“……你杀丁公时,难道一丝犹豫也未曾有过吗?”
话音刚落,赵冬面色顿时一白。
要是这煞星一怒之下直接将他给弄死,可该如何是好啊?!
唉!他这张破嘴!
吕布闻言却是一怔,静默片刻后,道:“此事是我的不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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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重来一次,我仍会这般做。”
接着,他又再次补充:“我知道这两万人中有许多认为我背信弃义,并不信服于我。可是……”
吕布霍然起身,猛地突脸至赵冬面前:“可是,既然董卓所发文书已至,他们定已知晓如今我已投身于陛下麾下。”
“……那又如何?”赵冬颤巍开口。
“如何?”
吕布勾唇一笑:“我今日便告诉你如何!”
“董卓再是势大,也不过一乱臣贼子,而我等却是奉主上以安天下的正义之师,天命在陛下,不在他董卓。”
看着身下人哆哆嗦嗦的模样,吕布嗤之以鼻,往后退了半步,继续道:
“我知如今这并州的兵卒皆愿听些你的号令。你去派人告诉丁原旧部,包括其他势力,若是想成就丰功伟业,获得功名利禄,今日便与我吕布夺城而出。若是不愿,我自是不说二话!”
“这……”
“你若是肯帮我,待我走后你便可立即传信于董卓,他自不会为难于你。可你若是不愿……”
吕布自袖中掏出一匕首,其上的寒光晃了下赵冬的眼,直将他吓得两股战战。
二人互视一眼,赵冬纠结半刻,最终咬牙道:“……好!”
*
吕布携近一万五千大军自并州奔走而出,守城士兵见之连忙派人告与了并州牧,又由他传信于董卓!
沿途经过凶险黄河,惊涛骇浪拍打声不绝于耳。
这两万人中有一千骑马,两百骑兵充作前锋先行一步,其余皆按纵队排列,前后严阵以待,中间则为一小拨辎重部队,正看管着粮草军需。
“都提起精神,仔细着些!”
吕布骑于赤兔马上,两条硬如磐石的结实大腿夹在马左右两侧,讲话时并不回头,声却飘扬几里。
“是,将军!”兵卒低声回应,继而朝前走去。
吕布望着这队精锐之师,心下满意,不由颔首一笑。
让孙策那小子成日要与他作比!如今他带回这么一帮精兵,自是会让那小子哑口无声,陛下也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他全然不觉杀了丁原,却又从并州捡来这么些兵有何不妥之处。
世事无常,只要能成就一番丰功伟迹,名声又算得了甚!
大军行走于苍茫黄土之上,尔后越丘陵,跨山地,脚下步伐尽量放轻,欲不露声色直奔南阳郡而去。
兀地!前锋匆忙骑马归来,口还未张开,耳边却突然响起嘈切纷杂喊杀声!
地势复杂,杂木丛生,吕布定睛一望,惊觉董卓大军竟是已悄无声息埋伏在了前方!
“董卓这狗娘养的,竟这么快便派人前来!”
吕布一惊一怒下,不由咒骂出声。尔后他握紧手中缰绳,手中方天画戟一挥又一扬,锋眉竖起,扬声高喊道:
“给我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杀——”
董卓手下善骑者众,只见一群浩浩荡荡跨着高头大马,手上舞着长戟利刃,面色狰狞之徒正飞奔而来!
上千骑兵之后,则是群左手举着沉重盾甲,右手持着锐利环首刀的数万步兵!
漫天黄沙被卷荡而起,震天步伐如滚滚惊雷!
吕布这头眼见有这么多人,亦是眉头蹙起,面色一肃!
旋即他率先用左掌一拍马臀,方天画戟调转了个方向,亦直冲向敌军正中央!
吕布大军面无畏色,紧随其后!
铮——
兵刃相撞,两方皆全力以待!
董卓手下精兵无数,吕布这方亦是不容小觑。只听几阵呜咽哀嚎声后,地上便是已血流成河!
浑浊沙土紧接着又将滚烫热血给吞噬殆尽,血与沙凝成一团,尔后遍地血土又被重新卷起落下!
吕布大戟一挥,数人便口吐鲜血,痛嚎倒地!
戟一掷又是一拽,眼前欲砍马腿之人便是被戟尖贯了个透顶!
“你便是吕布?!”
董军前方一昂眉怒目,身量健硕之人怒声道。
“……”
吕布手上动作不停,抽空瞥他一眼,却发现此人面庞他毫无印象。
“宵小之辈!唤我名前岂不先报上名来!难不成是无籍无名之徒?!”吕布斜眼一扫。
那人闻言果真气急败坏:“哼,我乃董太师麾下镇东将军,平阳侯张济是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镇东将军……
平阳侯?!
吕布越听越是咬牙切齿!
董贼竟是给他这么好的优待,却是封自己为一小小骑都尉!
吕布牙关紧咬,脖颈涨红,恼怒下舍近求远,直朝张济方向而去!
张济未曾与吕布会过面,故尔全然不知吕布之勇武,只当其威名不过是世人吹嘘而来。
骤然间!
吕布跨马而来,长戟重重劈下,其势宛如泰山压顶!
张济眉心一跳,乍然于心下升起一丝不好欲感。
他急急持刀欲作抵抗,全力以待下二人竟是僵持了半刻!
吕布怒目而视,张济冷汗津津!
可随着一声轰然脆响,张济所举之刀刃竟是被从中间径直劈成两半!
“受死吧!”
吕布手上力气又是一重,张济目眦欲裂下赶忙旋身弯腰一避,而其身旁精兵亦是高喝一声用手中武器四面八方朝着吕布身上扎去!
吕布双拳握紧,手中之戟使得虎虎生风!
一挥,一扫,一提,一拍!
周遭所聚敌军皆是哀嚎一声,含恨而终!
张济见势不对,夺过身旁一兵卒之武器,扬眉怒目向吕布刺去!
碰——
又是一声巨响!两人手中兵刃磕碰在一起后又迅速拿开!
尔后又是一阵激烈的噼啪对打声!
张济牙关一咬右臂持刀猛朝吕布腰腹砍去,吕布见状手撑马背,一个跃起径直躲去!
张济不经犹豫又是一击,这次直接奔着吕布跨下赤兔挥去,好让他失去这一大助力!
吕布神色一凛,驱马一闪,手中方天画戟自空中画一半圈,将张济手中兵器打至一边!
突然,吕布眼神一变,找准时机直接将张济手上武器拍飞,张济转身欲逃,却毫无反应时机!
随着噗呲一声!
长戟自上而下砍过,直把张济从头到脚分成了两半!
主将已死,吕布一方士气大涨!皆是利索地甩着武器,双眼冒光向敌军砍去!
眼前是旭日万里,耳边是冷风狂啸。
可这寒风拂面所带来的却是腥膻血气,所入目的亦是堆砌成群的各异尸体。
吕布与董卓两军相接,尸横遍野,所亡者众,泗水为之不流。
过了许久,胜负已分。
董军大败于吕!
“哼!”
吕布冷哼一声,大手一抹,擦净了脸上刚迸溅过来的血,随即他眼皮眨动几下,自额角划过的汗珠将其面颊脏污冲刷了个干净。
“休整一番,继续前进!”他敞开嗓门喊道。
“是!”
呼声连天!
*
几日后,吕布携一万有余大军抵至南阳郡下,与此同时,黄盖亦怀揣玉玺而来……
21.找玉玺,遇曹操
“陛下,臣不辱使命。”
黄盖躬身一礼,态度恭谨谦卑地双手持着传国玉玺,欲递与刘洋。
刘洋接过,乘着烛光细细打量着这金贵的物件。
这玉玺方圆四寸,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印鼻处则雕着五条盘绕弯旋的螭虎,不过其一角略有缺憾,残缺的那处被用以黄金补之。
这便是传国玉玺了……
刘洋暗自嗟叹,无玉玺则不文书,这下她所下发的诏书便更有说服力了。
“你……”
她正抬眼欲问黄盖寻玉玺的经历,却见屋内除他外,包括孙坚父子皆是双目骤亮,满眼惊叹地望着自己。
就连贾诩,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泛起了涟漪。
“……你们这是在作甚?”刘洋头皮发毛,脊背也被这奇怪的注视盯地有些僵硬。
“陛下,”孙坚的眼中多了几分崇仰,“玉玺当时为宦官所扔,无人知晓其具体方位,陛下这般轻易地明晰它的踪迹,这证明陛下你,是天命所归啊!”
“是啊陛下!”孙策亦扬声补充。
若非天命所归,又怎能如此顺利地找到玉玺?
要知道当时宦官张让挟持少帝刘辩,陈留王刘协,以及当初的陛下逃出宫时,那玉玺便被保管之人不知撇去了何处,久久难为人所得。
而如今竟是又找寻到了……
“他董卓不是在诏令中言,陛下是为奸佞小人掳出宫去,让天下人共寻陛下吗。如今玉玺在侧,好让世人明悟谁才是正道嫡统,天命所归!谁又才是那窃国之贼!”
孙坚愈说愈是神情激奋,俨然这突来的“神兵利器”给予了他莫大的信心!
仿佛不够般,孙策却是一个霍然起身,尔后竟直奔屋外大步迈去。
“陛下,我这便去告知军中将士此事!”
“唉,等下孙……”
话音未尽,人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陛下,让他去吧。我治下恩威并施,纪律严明,无人会有所非议。正好让策儿帮他们鼓鼓士气。”
孙坚既是已这般说了,刘洋索性就将投向屋外的视线收回,随即她又望向了黄盖:“你此番前去洛阳,可还顺利,路上可遇到什么事?”
不怪她如此问,实是黄盖如今的外形过于邋遢。
冬日严寒,他不仅褪去了外衣,内里的衣衫亦是半敞而开,精壮的胸膛上还印有一边缘不甚平整的轮廓。
其头发也是乱糟一团,眼底红丝明显,眼下亦是乌青一片。
黄盖闻言露出回忆神情。
“末将当时……”
*
黄盖率五百精兵自南阳郡直奔洛阳而去。期间人疲马乏,亦不敢有丝毫懈怠。
众人快马加鞭,仅用了三天便见到了洛阳城门。
黄盖滚鞍而下,收起马鞭正欲朝里走进,忽闻阵阵哀嚎怒骂声!
黄盖皱眉,旋即定睛一看,惊见一队军队举着落有“董”字的旗帜,自西北方向缓归而来!
这队人约有数千,皆是面容狰狞,眼神嗜血,虽黄盖与他们所距甚远,可那股扑天血腥气却顺着冷风迎面袭来!
接着一阵车轮滚动,自其大军后方竟是出现了数十木车。车上装着哭得肝肠寸断的数百妇女与日光映衬下冒着夺目金光的金银珠宝;车下装得却是双眼瞪大,神色惊恐的上千人头!
这些头颅脖颈处皆是落了齐齐刀痕,乌黑血迹干涸凝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那头发长的在车驶行时,枯黄发丝还不停拖蹭于地面,卷起道道雪痕……
黑色的发丝,白色的地面,红色的血迹,这震憾得一幕直接轰击了黄盖大脑,让他呆怔在了原地。
其身旁,除却同样默不作声的五百精锐外,便是神色慌张,互相堆凑在一起的平民百姓。
“该不会……又是董……那个人干的吧?”一黑脸妇女压低着声音。
“这种丧尽天良之事,除去他还会有谁呢?!”
接话的人神色愤愤,接着又朝地面啐了一大口。
“我怎得看他们是自西北方向回来的?”
“正是啊……”男人左右张望一眼,尔后单手遮于口前继续道:
“前段时日陛下不是被贼人劫持出洛阳了吗,太师为了找到陛下踪迹,这些天一直派人率着大军自各个方位寻找。如今这般看,定又是不曾找到。”
“我呸!他竟还敢说别人是贼人!普天之下还有谁比他更配得上乱臣贼子的称呼呢!”
“唉……”
众人义愤填膺地盯着前方,却顾及董卓淫威之下,不敢径直咒骂出声。
可骤然间——
人群中一本还漠不关心的男子突然神色巨变!
“……娘?”他低声喃喃,紧接着猛地长哮出声。
“娘!!!”
男人甩开四肢奔向其中一辆车,尔后轰然跪趴于地,痛哭流涕地捧着其中一颗头颅!
哭声字字泣血,直听得周遭人眼底发酸。
这时一握着环刀的兵卒凑上前猛踹了他一脚,力道毫无收敛,男人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口喷出股鲜血这才总算停下!
“滚远点儿!休要耽误我等进城!”士兵面色不屑,冷哼一声便要转身离去。倒地男子却匍匐上前紧拽住了他的裤脚。
“你还我……”
噗呲——
刀起刀落,人头滚下。
未来得及说完话的头颅顺着地面轱辘滚动两圈,又被官兵抬脚踢至一旁。
“哼!”
他斜瞪了一眼,随即归回原位,大军继续行进。
本还熙攘小声交谈的百姓顿时闭上了嘴。
他们哪里见过这番惨烈场面……
气氛凝固一片,唯有耳旁冷风呼呼作响。
黄盖抿嘴蹙眉,心底怒气升腾而起,又愈演愈烈!
董贼竟敢如此行事!
百姓若是再受他这般裹挟,定会人人自危,天下大乱已是不远矣!
黄盖双拳攥得死紧,牙关死咬,眼中燃着滔天怒火,而后又被他强行压下。
现如今首要之事是寻到玉玺,他需得小心行事,不可节外生枝……
“换衣。”
董军进城后,黄盖大掌一挥,示意其中四百人等候在城外,剩余人则随他伪装成流民,潜入城内。
他们各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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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是褪去身上外衣,换披了件露有补丁的破旧外衫,随即双手囫囵于脑上,直至将头发弄得凌乱不堪,这才作罢。
接着黄盖先一步动身,其他士兵亦是穿插在人群中,垂着头装出畏缩状,跟随其他百姓向城里走去。
若说汉灵帝未曾驾崩之时,这洛阳城要想进入必要经过严格盘查。可如今灵帝已死,少帝被毒杀,新帝却又逃出了洛阳。
毫不夸张的讲,此时的洛阳城城防混乱,入城难度大幅降低,几近没有。
因此黄盖等人皆很是顺利地入了城里。
这时天已被夜色擦黑,萤萤月光笼罩于地面,街上行人都神色慌张,形容疲惫。显而易见的,董卓掌权后他们便生活在了一片水深火热中。
等天全黑后,黄盖这才展开行动。
因着洛阳城设复杂,井自不会独有几个,众人便散了开来。
黄盖朝北走去,每经过一个井,见四下无人后便从怀中抽出一铁钩,尔后探入井中四处敲打,以判别玉玺是否藏匿于其中。
就这样几番走走停停,他不知不觉间又寻到了口枯井。
黄盖将铁钩落下,动作间,兀地一声脆响自井中传来!
他神色一变,肃着表情又重复了遍动作,发现刚刚所闻并非错觉。
铁钩被收回,又被随意撇于地面。
玉玺位置在井深处,他需得去寻一竿长杆,一只吊篮。
黄盖先跨步至一户人家门前,将门拍得砰砰作响。伴随着屋内的咒骂开门声,他径直从衣中掏出把钱,掷于了刚出屋的男人。
“可有吊篮?”
男人本还怒目而视的神情瞬时一变,他手忙脚乱地抱住即将跌落在地的钱币,尔后满脸堆笑:“有!自然有!我这便去给你取!”
黄盖单手握着吊篮,等苦寻许久后,才于一处破旧柴房中找到一支长约九尺的木杆。
待又回到原处后,他先将吊篮落于井中,缓缓垂下直至碰到阻碍,旋即双手握住长杆,来回搅动着井底淤泥。
等到篮中一声闷响,黄盖这才停下了动作。
吊篮被拉起,他小心地从中取出被泥土覆盖以致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块状东西,尔后又用外衣下摆将其仔细擦拭了一番。
淤泥褪去,玉玺的轮廓渐渐显现,于月色下又冒着晶透白光。
“玉玺竟果真在井里,陛下可真是料事如神……”
黄盖心下叹服,起身欲走,迎面却撞上一姿貌短小,细眼长髯,却气势不似常人之人。
这人手中还握着把镶嵌着金银,琉璃等的七星宝刀,也不知刚在此处看了多久。
两人面面相觑,一人望向对方手中锋利异常的刀刃,一个则是不着痕迹瞥向了对方手中未来得及掩藏的传国玉玺。
对视间,二人皆是怔愣在原地久久未动。
“……你这是?”曹操试探开口。
“……我若说是石头,你可相信?”
二人又是一阵哑口无言。
黄盖眼见此人迟迟未动,一手默默伸进腰后,正当他握住背后冷刃后,一道声音径直开口直接截断了他的动作。
“你……可是陛下的人?”
22.刺杀失败,匆忙出逃
黄盖未言,眼神却是一缕寒光闪过,俨然是打算只要曹操一叫出声,便会将其就地解决。
曹操亦是看出了他的提防,于是将七星宝刀揣于袖中,以示意自己并无告密之心。
“公不必这般紧张,此处并非适宜商讨之地,不知尔可愿随与我一同前去我府中?”
黄盖闻言心下思量着,此人所言真真假假尚未可知,若是当下拒绝,再杀人灭口,只怕他孤注一掷下难免会打草惊蛇。
不如先暂且缓住他,若是有什么不对之处再寻机脱身罢。
曹操先行一步,黄盖紧随其后。
两人行走间皆是四面环顾,不放过丝毫风吹草动。至走到曹府时,天已是渐渐破晓。
银色的月光缓缓消去,天空变成了种淡然的灰蓝色,刚现形的曙光与刺骨的寒风夹杂在一起,笼罩在了行为鬼祟的二人身上。
未几,曹府牌匾隐约若现。
曹操推门,黄盖入内,操再转身阖门。
“你找我所欲何事?”
甫一进门,黄盖便开门见山地严声质问。
他并没有寻借口推脱的打算,毕竟这人看到自己手持玉玺一事毋容置疑。
曹操未答,反倒是单臂一挥指向了凭几,尔后竟是亲自为黄盖斟了一杯热茶。
“壮士,快先入座。”曹操道。
看他这般态度,黄盖自是再冷不下脸。
两人落座,皆端起茶盏啜饮一口,久久未言。
“壮士,”曹操开口,“我从未于洛阳见过壮士你,想必你是从别处而来,奉陛下之命来寻玉玺踪迹?”
“……”黄盖垂眸只盯着手中茶盏,并不回应。
“我姓曹讳操字孟德。某知壮士不信于我,只是某祖宗世食汉禄,既受恩惠又岂能不思报国?我心中所思所想皆是除董卓,以兴汉室啊!”
黄盖略一抬眸。
“我曾听过尔之名讳,你便是那造出五色大棒的曹操?”
“正是某。”
黄盖听后神色缓和了几分。
曾能不惧权贵,将汉灵帝宠臣的叔父当众杖毙之人,所说之言自是让人无由地多信了几分。
“你可有何话要说?”黄盖问。
曹操自袖中又掏出七星宝刀,将其递与黄盖。黄盖不明所以,但还是伸手接过。
“此刀为王允王司徒所赠。董卓欺主弄权,为天下所不容,若再这般下去,大汉社稷危矣!故此我欲明日去董卓府中,行刺杀一事。”
“刺杀?!”
黄盖闻言一惊。
于洛阳去行刺董卓,可谓是九死一生,与登天无异!
随即黄盖又是一叹,叹这曹操果真是大丈夫也。
一惊一叹之下,黄盖眉头拢起又舒展,旋即偏首对曹操道:“我欲助你一臂之力!”
曹操闻之大喜,两人互视一眼皆是以茶代酒对饮了起来!
*
第二日
黄盖事先将传国玉玺托付给心腹下属,令其妥善保管,并言若是他两日之内未曾归来,便先行带着玉玺归去南阳。
随后,黄盖乔装打扮一番,与曹操共同进入了董卓的府邸。
甫一入府,一股奢靡之风扑面袭来。
曹操左右一瞥,尔后揪住一过路侍从。
“董太师在何处?”
“太师正于屋内小憩。”
两人顺着小侍所指方向踱步而去,刚一进屋,曹操便堆起虚伪笑意扬声道:
“董公!”
董卓本在塌上昏昏欲睡,乍闻此言瞬时从斜倚姿势弹坐而起。
待他双眼一眯,细细打量过一番后,这才恍然大悟道:
“哦,原来是孟德啊……”
董卓面色还因着刚的昏睡而有些潮红,此时眼半睁半眯,看人时视线并无焦点。
“孟德缘何来得这般迟啊,你这身后又是何人啊?”
董卓瞥向曹操及其身后黄盖,神色迟疑问道。
曹操先行半步躬身一礼:“我的马匹太过羸弱,因此才来迟了,至于他,”
曹操侧身一指:“董公你麾下连损几员大将,故此我特寻来一壮士,用以献于董公。”
“壮士?”
董卓连连将目光落于黄盖身上,见其面容严毅,身材魁梧,合身的衣裳将其高隆的肌肉勾勒出了明显轮廓,显然是名不可多得的猛将,便不由啧啧称奇。
“好啊,好!还是孟德心系于我!”
董卓大笑一声,曹操附和,尔后又言:“董公,不若趁此天赐良机,让他为董公你表演上一番?”
“妙极!”
曹操退至一旁,黄盖挺直脊背大步上前,随即抽出袖中匕首,便是舞得虎虎生风。
他先是将刀横放,再猛一屈膝砍下,刀身随着动作不停泛着寒光,动作愈演愈烈,竟是出了几分残影!
转身,斜砍,狠刺,左右手利索交替……
寒光凛冽,董卓却是被这一幕弄得眼睛紧紧阖起,旋即再未能睁开。
黄盖手上动作一停,与曹操两相对视时交换着眼神中的信息。
“曹公,时不可待。”
“今日便是董卓的死期!”
曹操低喝一声,从腰后拽出七星宝刀,就与黄盖一齐从左右两处向董卓脖颈,心中处刺去!
刀刃只差分厘就要扎穿他的皮肉,可利剑泛起的寒光却透过身后镜子,直直晃向董卓的双目!
“嗯?”董卓惊醒,却见他二人这般形态,不由大惊失色:“孟德这是做甚啊!”
“……”
曹操,黄盖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于电光火石间两人刀尖竟是齐齐方向一转,兵刃噼啪互相对接了起来。
双匕刮蹭间磨出呲啦火花,随后又你来我往一击一退又是几个来回!
对击间,李儒入内。
曹操两人心中又是一惊,但面色无甚变化,半刻后,二人停下。
曹操双手持刀,躬身弯腰:“董公,一人耍刀难免寂寞,我便与他特意比量了一番,刀尖将董公你晃醒实是无心之举。此刀是我前日恰得,今日便用它与这壮士一道献与董公你。”
李儒神色怀疑,董卓却似是轻信了曹操这番话,只见他抚腿大笑道:“好,今日既得宝刀,又得能人,双喜俱临啊!”
“太师,这……”
李儒蹙眉,欲出言提醒,却被曹操截断话头。
“董公,”曹操言辞恳切,“瘦马疲惫,不知董公可否赐予我二人各一匹良马。”
“何不可之有?”
董卓起身挪步带曹操二人前去马厩里挑马。
曹操,黄盖大手抚过马首。
“董公,时候不早,我二人先行一步,明日再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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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董卓颔首,“至明日我定给你二人寻一妥贴官职。”
“谢董公!”
“……谢太师。”
两人牵着马绳向府外走去,甫一出府,他二人立即一个翻身,扬鞭策马,直奔城外跑去!
太师府内,李儒却是眉头锁死。
“太师,我观这二人适才似有行刺之举!”
“行刺?!”
董卓本有些昏沉的头脑顿时清醒过来,他利眼半眯,眼中划过一抹恍然大悟。
“我就说这曹操举措缘何这般奇怪!不过,若是他真是来献刀献人的,我等如此说岂非平白冤枉了他?”
李儒眼波一转:“我有一计。曹操于洛阳城中并无妻儿在侧,只独居于寓所中。太师不若唤他前来以一试真假!若曹操真是来献刀的定然不会推脱,若心怀不轨定是会寻个缘由来拒绝。”
“可!”
董卓紧忙派人去唤曹操,却只得到了个曹操二人驾马出城的消息。
他登时勃然大怒,滚滚怒气如泉涌般冲昏了他的头脑,促使他大喝了一声——
“给我速速画影图形,下发布告,只待逮住这二人,立即扭送于我府上!交人者封爵受赏,欺瞒不报者,视为同罪!”
董卓怒气冲天,仓促逃跑的二人亦是不算好过。
“壮士,休要顾念我之安危,还是速带玉玺去寻陛下吧!”
“无妨。”黄盖挥鞭动作未停,“昨日我便已吩咐我手下兵卒,若出意外则毋要等我,护送玉玺为重。”
玉玺有五百精兵守卫,来往路线又甚是隐蔽,定应不会有丝毫差错。
辗转许久,起伏颠簸下,两人竟是来到了一陌生小县。
二人翻身下马,视线绕着周遭环视一圈,却见数十门吏持刀立于城门旁,而城墙之上所贴的正是曹操,黄盖二人画像!
两人见之急忙转身将脸背对门吏。
“此番该当如何?”黄盖问。
曹操暂且未做回应,只因他见到了一队吹锣打鼓,喜气洋洋的倡优班子。
“有了。”
只见曹操三两步上前,大掌一环便将这队伍中一垂髫小儿抱起,尔后搁置于马上。
“来,宝贝儿来,上马!”
曹操朗笑一声装作与这些人甚是相熟,随即直接挤开一人插进了行进队伍中。
黄盖一愣,眼见这帮人愈走愈远,便也欲效仿曹操举措混进里面。
只是此时队伍中并无其他孩子,黄盖来回扫视一圈,拎起一老眼昏花,须发半白的老头,就将其放置于马背之上。
“宝贝儿,来,上马。”
此话一出,本还欢天喜地的人群顿时一静,尔后个个都不着痕迹地向黄盖身上打量去。
“……”
黄盖头皮发麻,故意忽视着这些如影随形的视线。
队伍继而前行,曹操马上孩童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她在马上扭来扭去,小脑袋也四处张望,在她看见城墙时却指着画像疑惑出声:
“爷爷,那是什么啊?”
曹操神色一肃,加快步伐:“坐好,别动,啊。”
“噢。”
眼见即将平安入城,小女孩又是一声疑问:“咦,爷爷,那不是你吗?”
门吏闻言抬头。
未几,便将曹操黄盖二人团团围住……
23.曹操进南阳
曹操与黄盖二人被数十官兵团团围住,尔后几名门吏上前,欲反剪住他两人双臂!
黄盖甩身挣扎,曹操亦是高喝一声:“你们要干什么?!抓错人了你们!”
他们挣扎之际,县内官兵闻声蜂拥而至,两人长途跋涉下人疲马乏,再加上当下并无趁手武器,短刀对长戟,半刻过后,终还是双双被制伏于地。
“抓错人了你们!快放开!”
曹操叫嚷着,官吏置若罔闻,二人被一路压制到县衙中。
正堂两侧此时各伫立着一排县吏,皆是手持粗棍,面容肃穆。而坐于上首处的则是一身量中等的清瘦男人。
陈宫扫了一眼堂上二人,严声道:“尔等便是那行刺太师的贼人?”
曹操抬颌瞪眼:“你们抓错人了!某复姓皇甫,与身旁这人皆为客商!还不速速放我二人回去!”
陈宫闻言先扫了黄盖一眼,随即又瞥向曹操,朗声道:“你是说你姓皇甫?”
“正是。”曹操面不改色。
陈宫却是冷笑一声:“我曾于洛阳求官之时便识得汝之名讳,莫要再信口雌黄了。”
曹操听之哑声,旋即仿若放弃般径直坐于地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黄盖则继续静立在原处。
见二人这番举措,陈宫面上冷硬着脸色,心下却是在细细考量——
若是将此二人交予董卓,天下人定会唾弃于他;可若是不交,自己难免会受到牵连……
几番犹疑过后,陈宫下令将曹操与黄盖且把来监下,待明日押送至洛阳以去求赏。
*
“快点儿!毋要耽搁时间!”
牢房中,曹操二人被推搡入内,而后牢门又被落了锁。
官吏离去,两人坐于房中左右两边靠墙处,牢房中一无暖炉二无火盆,天井上还被木椽围成的栅严防死守,此时正不住地向内刮着凛冽刺骨寒风,冰冷的墙面即使不靠碰在上面,亦是有一股如有实质的寒气沿着脊背抚向他们全身,直将他俩冻得不由打颤。
“唉!壮士,是某害了你啊!”
曹操垂首嗟叹一声。
黄盖觑他一眼,只道了句:“无妨,只待你我二人休整一番再合力杀出去便是!”
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来是因着在决定护送曹操之时便已是料想到了这般结果,二来,此处不过一小县,内里兵微将寡,待力气恢复后定能破围出逃。
“好。”曹操略一颔首。
曹操,黄盖沉默一阵,未经多久,黄盖再次提起话头。
“你此番行事落得如今场面,可有一刻悔于这般草率地去刺杀董贼,从而自取其祸?”
曹操偏首提眉,扬声一笑:“大丈夫既立身于世,又岂能无报国之心?!更何况某世食汉禄,固当效死!”
“好!”
黄盖附掌拍膝,大呼一声:“曹公为董卓所信,他对公甚是不薄,只怕是经此一事,难免会有人言曹公你忘恩负义,从而借此攻讦于你。”
曹操又是长笑一声,旋即他豁然起身,绕着屋内跨步转了两圈,尔后猛地回身,一手交于身后,一臂则对天挥舞。
“燕雀安知鸿鹄志哉!某屈身于董卓麾下,为得正是寻一时机,乘间图之。如今失败被擒不过天意耳,又怎会顾及旁人的嘈切议论呢?!”
声音激昂愤慨,直将人听得血气上涌!
“好!”
这次的赞叹却是从牢房内外各自响起,不过语气中的敬服却是如出一辙。
曹操二人闻声透过坚固石墙眯眼向牢房外望去,随着一声吱呀推门声,陈宫迈着大步走近。
“好!大丈夫当如是也!”
陈宫畅快一笑,命身后兵吏将门阖上,尔后便不顾形象也跟着一撩衣袍,跪坐在了地上。
“只是不知,二位既有这等雄才壮志,又将欲何为呢?”
曹操黄盖互视一眼,曹操率先开口:“自是归乡里而后散尽家财,以集结兵力,再召天下之人共诛董卓!”
“好!”
黄盖亦是开口:“某当归旧地,凭一身武艺效命于主公,共图诛董大业!”
“好!”
陈宫接连两声叫好,随即利索起身,亲自替曹黄二人解开手脚束缚,口中还念念有词道:
“某并非那等俗吏,今日听得二位之言,自是心下叹服!二位真皆是忠义之士也!”
两人再是不受压制,便皆对着陈宫躬身一礼。
“不知公之名讳?”黄盖道。
“某姓陈名宫字公台。”
“今日公放了我等,恐有灾祸将生。”曹操补充。
“无妨,我自是会辞去这县令一职,回往东郡,我老母妻儿皆在那处。”
“东郡?”曹操声音一顿,语带喜色,“我亦欲前往东郡!”
陈宫听之扬声大笑,口中不停念着当真是巧。
正当几人欲仓促离开之时,黄盖却又突兀开口。
“不知尔等可愿先同我回趟南阳?”
他这般说道,心下想得是此二人皆为有心伐董之人,不若引荐于陛下,也能充作一二助力。
“南阳?”陈宫不明所以,曹操却恍然大悟。
黄盖既听命于陛下,这南阳定当是陛下栖身之地,于情于理他都自当先去拜会于陛下一面。
“可!”
三人既是已做出决定,自是不再拖延,匆匆乘马离去。几人先是经过洛阳周遭,黄盖自心腹处重得玉玺后,便将其藏匿于胸前衣裳下。
至几日后,他们这才隐绰间见到了南阳郡的轮廓……
*
“你是说,曹操也随你一同前来了?”
刘洋听到这里瞬时反应过来。
“正是陛下。末将因顾及玉玺,未等整装一番便赶来会圣,曹操却是不愿这般狼狈之下见陛下您,此时他正下去洗漱换衣,过后自会前来。”
说曹操曹操到。
黄盖话音刚落,屋外便有一姿态从容之人踏步而来。
“臣曹操,叩见陛下!”曹操躬身一礼。
刘洋闻声抬眸,恰与不着痕迹望向自己的曹操对上目光。
看着这姿貌短小,眼神锐利,气质异常威严坚毅之人,刘洋心下不由感叹连连。
这便是被称之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曹操了,通身气派果真异于常人。
刘洋于心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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慨时,曹操亦是惊叹万分。
他曾于灵帝在位时听过眼前人的名讳——汉灵帝三子刘阳,何皇后所出次子,正道嫡统。但为人软弱不堪难得大用,灵帝不止一次于大庭广众之下表达过对其之不喜。
当初听闻少帝被废,而这刘阳被立为新帝时,曹操还于心下啧舌,万般未料到这皇位竟终是被他给摘了去。
可如今……
曹操小心觑一眼眼前这位还未长成的年轻帝王,只惊觉他双目清正,气质高贵与亲和兼具,沉稳与敏锐并存。
再加上他有果决出逃洛阳这般魄力,无论如何看,都绝不是灵帝口中那等无用之人……
刘洋回忆着史实,想到曹操曾于洛阳被任命过为北部尉,典军校尉等官职,想必知晓自己的名讳。
可于洛阳之时她就已知晓自己不受灵帝重视,被斥为怯弱寡断,难成大器。若是不寻个合适理由,恐难以解释她如今的不同寻常。
于是刘洋思索一番,斟酌着开口道:
“朕早闻曹公大名,公所造五色大棒更是令朕如雷贯耳。只是苦于良机难寻,又身受束缚,既而一直未能与曹公见上一面。”
曹操听到这般褒奖之言难免神清气爽,此时他还是纯粹的汉臣,满心满眼的匡扶汉室,乍闻君主之肯定,自是欢喜异常。
可顷刻之间他又立即反应了过来。
身受束缚……
是了,灵帝时宦官当权,他们狡诈无常又阴险狠辣,再加上董太后与何太后两方势力斗得激烈,为求自保,陛下难免不会伪装一番。
而今陛下既是已登得高位,自是不愿再受制于董卓,这才逃窜出洛阳寻得孙坚助力……
曹操自觉已触及了事情真相,故而态度更加恭谨:“谢陛下赞赏,臣感激不尽!”
刘洋唤来侍仆给曹操斟上杯暖茶,尔后示意其先行入座。
“曹公快饮口热茶暖下身子。”
“谢陛下。”
曹操一抚衣服下摆,举起茶盏啜饮了几口,清茶悠香,他顿觉周身疲惫消减了大半。
屋内气氛一片祥和之际,刘洋再次开口道:“听闻曹公有讨董之意?”
“陛下,确是如此。我与袁绍袁本初相交甚久,此次正打算与之联合,共谋伐董大计。”
曹操说后先是一顿,随即才继续道:“不过如今臣既有幸得遇陛下,陛下又已是寻得玉玺,若有陛下加持,董卓合死矣!”
未遇黄盖前,他本是打算归故里后下发矫诏,借皇帝之名以联合天下诸候一同讨董。而今情况却不甚相同,若有陛下加持,亡董大业便更是会易上许多。
刘洋却先未答。
曹操此时忠于汉室,日后可是会以汉臣之名,行争霸之实,历史上更是干出了奉天子以令不臣一事。
她若是顺应其意下发讨董诏书,难保自己日后不会落得个与汉献帝无异的下场。
此事还需寻贾诩先行商讨,再缓缓图之……
“曹公所言甚是,不过你一路劳顿,此事之后再议。公还是先行下去休养一番。”
曹操称是。
未几,又是一声传报。
“禀告陛下!吕将军率上万大军已至!”
24.曹操握住吕布的手
刘洋率孙坚等人来到城门外,只见吕布乘于高头大马之上,其身后浩浩荡荡伫立着群精兵强将。
这帮兵卒多到一眼都无法望到头,个个人高马大,面容刚毅,他们手上的利器聚集到一起,发散出如旭日般的明光!
眼见刘洋前来,吕布马鞭一收,翻身下马,大步迈至刘洋面前,扬声到:
“陛下!臣知晓陛下因兵力一事心下愁绪万千,故而特回了趟凉州,集结了一万上千有余人马,以为陛下排忧解绪!”
刘洋一惊,她这些时日一直没见过吕布,竟是未曾料到他干了场如此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事。
可是那日议事之时吕布明明并未在场……
刘洋心下仔细一琢磨,猜测他应是受到了贾诩的窜蹿,但好在他全首全尾地回来了。
“将军此行可算是顺利?”刘洋眼含关心。
“自是顺利无比!”吕布下颌高抬,口吻骄矜:“董贼还派兵于半途埋伏我等,不过他们只一帮乌合之众,在本将军率领下,他们自是被打得落花流水,变成群狼狈窜逃的残兵败将罢了!”
说这话时,吕布的神色甚是奇怪。自满中又仿佛夹杂着些故作镇定,就好像是想表述自己武艺高超,此事不值一提,但又希望别人能透过他的“虚伪”外壳,夸扬下他的功高劳苦。
说实话,他的伪装实在称不算高超,脸部肌肉僵硬着,双眸却映着两束明光,就连嘴角也欲勾不勾,不受控地向上提了几丝弧度。
不论旁人,起码与他面对面的刘洋看得一清二楚,因而她亦是扬起笑容,朗声说道:
“我还念着吕将军近日去了何处,怎得许久未见汝之身影,原是干了这般惊天撼地之事!”
她先是目露惊叹,尔后将视线投于其身后赤兔马上,来回打量着这全身赤红无一根杂毛,从头到尾一丈长,从蹄到脖子八尺高,百年难一遇的绝世良马,语气又是一调转:
“将军之马名曰赤兔,本已是世间罕见,世人勇武甚少能与之匹敌,幸而它得遇将军。”
刘洋将目光重新落回吕布身上,“将军之勇更是当世无二,不怪世人常言好马配英雄,我观这马中第一当为赤兔,这人中第一,自合该是吕将军你!”
吕布闻言一个怔愣。
马中第一当为赤兔,人中第一……当为他吕布。
长久的沉默下,在刘洋专注诚恳的目光中,吕布先是瞳孔巨颤,随即脸颊变得通红,未几,他的整个脖颈连带耳根都滚烫无比。
“陛下……”
他的嘴半张半合,似是欲开口说些什么像“陛下谬赞,臣不过当其位而谋其事”,亦或是“臣日后定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一类的话。
只是半刻过去,吕布终是哑着声,再无法开口恭维客套。
吕布话语有些模糊哽咽,又唤一声:“陛下!”
刘洋也唤道:“吕将军!”
两人面面相觑,语气如出一辙,下一刻竟是各自上前一步,四手相交,执手相看泪眼了起来。
正是一片君臣相融之时,他二人身后又传来道高昂激越的声音——
“敢问这位将军姓甚名谁啊?”
两人闻声望去,发现曹操神色兴奋,双目晶亮,此时眼皮一眨不眨,正直勾勾地盯着吕布。
“……”
刘洋嘴角抽动一下,她怎得感觉曹操口水都要淌下来了……
吕布斜瞥一眼曹操,心下想着此人既是现身于南阳郡,此时又随着陛下一同出来,想必是陛下旧识。
念及此,吕布强行令自己忽略掉眼前这人如有实质的目光,得意扬扬道:“我姓吕名布,字奉先,乃大汉未来大将军是也!”
“原是吕大将军!”
曹操对“未来”二字置若罔闻,高喊一声后仿若觉得距离有些远,他竟是挪着快步凑至刘洋二人身前,将自己十指虚搭在了两人相握的双手上。
“……”刘洋额角青筋一突。
她垂首望向层叠交错在一起的六只手,只感觉这番场景怎得这般奇怪呢……
气氛诡异异常,曹操却全然未觉,再次开口:“这城外上万大军可皆为吕大将军你所集?”
“自是如此!”吕布眉头一抖,在觑见曹操满是敬佩的眼神时,他更是高声道:“董卓还派了个甚么平阳候张济来劫我,只不过他也落了个李傕郭汜的下场,被我几戟便斩落于马下!”
“李郭二人原是你所杀?!”曹操双眼放大。
他于洛阳之时有见过此二人几面,知晓这两人虽不善谋略,但武艺也是难得一见,只未料到他两个皆是送命于吕布手上。
“正是!”
吕布从鼻腔中轻哼一声,下颌几近扬到天上。
旋即,刘洋便顿觉手上传来一阵紧致的束缚感,她试探抽手,却未能从陷入狂热的曹操手下顺利挣脱。
“吕大将军果真是当世豪杰!”
“小事一桩罢了。”话是这般说,吕布却是有些控制不住脸上肌肉走向。
见这两个一唱一和的模样,刘洋再是无法忍耐,强行将自己被夹在中间的手抽出。
“时候不早了,我等还是莫要在城外停歇,不妨直接进城吧。”
“末将听令!”
吕布也将曹操手甩开,尔后双手抱拳,俯身道:“末将听令!”
几人又向府中走去,刘洋在前,两臂交置于身后,高挺着脊背;
孙坚吕布立于她左右两侧,一个面容端正,细看之下却是有些复杂,一个姿态昂扬,手上方天画戟上还结着干涸血迹;
曹操孙策稍落后于二人一步,前者毫不掩饰地上下扫着吕布,满眼的垂涎,后者则是双目如炬,直直瞪向前方吕布,俨然是瞧不上他这般得意忘形。
至于贾诩,因着他之前逃亡之时染上了风寒,如今还未曾大好,此次便没跟着一同前来。黄盖则是留于原地,将这一万有余士兵寻个地方安置进去。
*
回到议事堂内后,刘洋踱步缓行,一个转身高坐于主位,其余几人则依次零散差坐在了不同位置上。
“陛下,我等……”
孙策眉头一挑,正欲开口,却被孙坚的一声干咳给径直打断。
?
他将自己视线从刘洋身上拽回,又不情愿地望向了孙坚,眸中疑惑显而易见,仿佛在问着自家父亲为何要打断他。
孙坚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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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只是眼球一转,向曹操所在方向飞了一眼,示意现下还有外人在场,不适宜商讨密事。
看着一点眼力也无,只端坐于椅上的曹操,孙策会意下赶忙闭上了嘴。
刘洋位置较几人稍高一些,因而他们几个的眉眼官司她自是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念及如今的曹操身处于反董阵营,此次交谈让他知晓倒也无妨。再言之,正好也能一借此天赐良机,让她体会下历史上这个奸雄的行事风格。
刘洋抬眼,见众人皆是心下顾虑,端着茶盏久久不言的模样,她便率先出声道:“曹公不是外人,众卿不必介怀,但说无妨。”
此话一出,众人虽仍是有些犹疑,但总算是稍微放松了些许,孙策紧绷的肩膀亦是向下塌陷几分。
孙坚先行回应:“玉玺,兵卒,以及大儒背书,前两项而今已是顺利解决,只剩这最后一项。”
吕布带来的这一万有余大军,连带着他于长沙郡所留的兵卒,再加上袁术所派来的歪瓜裂枣,也能凑成个近二万的军队。
虽是不多,但也是股不容小觑的力量,纵是董卓现下派兵攻城,也并非不能与之一碰手腕。
玉玺如今亦是在陛下的神机妙算下这般顺利地取到……
诚言讲,孙坚之前对与陛下的这桩合作,面上虽恭谨谦卑,心下却只觉未有多少胜算。
若不是袁术实在可恶,他需借陛下名义讨伐董卓以实行自己的抱负,他还真未必应承下来。
只是,
他如今倒真觉得陛下是真龙降世,天命所归了……
“正是如此,”贾诩开口,“若想隐瞒董卓及其眼线,与蔡公进行书信往来,难度可谓是非同一般,需得商议出个万全之策。”
堂中众人不再开口,而皆是垂首低眉,闭目沉思了起来。
这时,孙策猛灌一口热茶正欲起身,却先是被烫得五官皱成一团,面部格外狰狞。
待缓过来后,他这才声音含糊开口:“不若我也效仿黄叔,偷溜进洛阳?”
“不可。”刘洋出声否决这个提议。
“去井中寻玉玺,和与蔡公传信,难度悬殊,几近天壤之别,爱卿若是直接过去,只怕是有去无回。须得缓行操之。”
“……好吧。”孙策伸出手指揉动了下鼻子,这才重新入座。
氛围又一次回归到了寂静。
刘洋手指轻敲桌面,苦思良久也未能寻得个万全之策。
“不若我等另寻一大儒,借交流名义令其进入洛阳。”贾诩道。
“此举可行,可有谁愿行此等险举?”刘洋问。
“蔡公弟子王粲,我与他算是相识一二,其人不满现状,自会给我等施行助力以谋得一份前程。”贾诩言。
“王粲……”刘洋重复,一抬眸却见曹操欲言又止。
“曹公可是有话欲说?”
“正是,陛下。”
曹操起身,“我在洛阳之时,与孔融甚是相熟,此人应是也愿帮助我等。”
“好,我知晓了。”
正当众人纠结之际,一侍仆匆匆入内。
“禀陛下,禀将军,袁术袁太守派人请孙将军去他府上赴宴!”
25.商讨与习武
“袁术?!”
“他怎得突然邀我阿父赴宴?”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疑惑万分。
未几,一垂眉俯腰,面容黝黑的男人被侍从引着走入堂内。
孙坚眉头紧锁,问向传话的侍仆:“袁太守可有说缘何要邀我赴宴?”
侍从道:“袁太守听闻孙太守你近日府上似是来了外客,太守他愿尽地主之谊,请孙太守与太守你的客人一同宴饮一番。”
讲话时,这人略一抬首,眼睛亦是滴溜溜乱转,在注意到坐于上位,浑身气派雍容华贵的刘洋后,不由一顿,尔后又立即低垂下了头颅。
刘洋听到这等言论,双眼微眯,心下知晓这几日她们虽是已尽力小心行事,可还是瞒不过袁术留在此处的眼线。
只是,就是不知他掌握了多少情况,这宴席究竟是为尽地主之谊,还是场危机四伏的鸿门宴……
“此次宴会定在何时?”她望向那人。
“后日午时。”侍从又极快瞥一眼刘洋,旋即迅速收回。
“竟是这般急切……”
刘洋攥一下拳,指节都随着动作咔嗒响动。
既已决定于南阳郡休养生息,这场宴席总归是躲不过的,不若就此应下,赴宴之时让吕布陪同前往。
要是这袁术真心有不轨,她便直接令吕布将其拿下!
这般想着,刘洋又与孙坚对望一眼,朝他略一点头。
孙坚会意,扬声道:“那好,你这便回去告与袁太守,我与贵客应承了此事,后日自会前去。”
侍从称是,转身退下。
吕布单手执起茶盏,朝口中猛灌而去,随即将手中空盏重掼于桌上,嘲讽道:“我观这袁术邀约是假,心中有鬼才是真吧。”
孙策点头:“袁术与我阿父关系向来一般,如今却装作这般虚伪模样。”
刘洋来回扫一眼屋内众人,并未多做解释,只是道:“此事躲不过,还不如早早应下以抢占先机。我知众卿是担忧我的安危,此事无需多虑,赴宴时劳吕将军陪我走一趟了。”
“臣遵旨。”
“至于这大儒的人选……”刘洋眼皮微阖。
王粲她有听过,他还被后世誉为建安七子之冠冕,曹操更是赞他“才既高,辩论应机”,并委以重任。足以见得此人才学智谋非同一般。
至于孔融则亦是如雷贯耳,他身为孔子第二十世孙社会地位威望极高,文学成就虽不及王粲,但为现代之人津津乐道的“孔融让梨”便出自于他。
同时,其在上任北海太守时期,还以“抚民安邦,化东南”充为己任,只是当时正值乱世,文人地位堪忧,孔融又过于直言不讳,在劝诫曹操时得罪了权臣,草草结束了一生。
想到这,刘洋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说来道去,这二人历史上与曹操原是皆有一番牵扯,该说不愧是求贤若渴的曹老板吗?
就是不知,曹操好人妻一事是真是假……
念及此,她斜眼上下偷觑一眼曹操,却见他眼神直直盯着一处,顺着他眼神方向望去,原是吕布感到屋内暖燥,此时已是褪去外甲,只身披一层单薄白衫。
若说着甲之时吕布已是身宽背阔,待现在,这内衫更是将他的身形肌肉给包裹得严丝合缝,波折起伏的臂膀更是将薄衣绷得几近撑裂。
刘洋扫一眼吕布,又望向曹操,不由清咳一声:“咳咳……多一人便多分把握,不妨向这二人皆传书一封,静待回信。今日已是时候不早,卿等还是先行退去,早些歇息吧。”
“是!”
刘洋起身先一步离去,回至屋中,其余人皆紧随其后。
半刻过后,刘洋推门而出,正欲寻贾诩商讨下曹操欲借名讨董一事,却是被孙策径直挡住了去路。
“陛下!”
不知为何,孙策现下装束竟是与刚在大堂之时全然不同。
此时他亦是换了身与吕布几乎别无二致的硬甲,左手持利落长枪,身后挂着条威风凛凛的红色披巾,扬眉立眼,双目清明。
虽不过年十有五,身量还未及长成,但观其如今模样,待他日后定当是世间难寻的猛将。
“孙小将军可是有事?”刘洋试探出声。
孙策却先未答,左右张望一圈后眼见现下并无旁人,他这才鬼祟凑至刘洋身边,一手挡在嘴前,两眼四处乱飞,低声道:“陛下,我带你去练武场。”
“什么?!”
乍闻此言,刘洋双瞳骤然放大。
她没听错吧?!
“咳咳……”
孙策凑得更近,口中呼出的热气刚接触到冷风,便凝成了霜雾。
“陛下,你不是不能人道……不对!陛下你不是身体出了些问题吗,我去问了医师,练武有助于血液畅通,对此事甚是有利。”
“……”刘洋声音一哑,千言万语哽在喉中。
未几,她垂死挣扎道:“此事可容商议?”
“陛下,时不可待,切勿推拒了。”
刘洋眉心一突,可又想到乱世之下会些武艺也好,纵是成不了精兵猛将,但也能身遇险境时得以自保。
“那好。”她应道,“可否带上云珠一起?”
她还记得于山上之时的许诺。
孙策蹙眉:“云珠是何人?”
“……就是我的皇后,那日抵于洛阳之时她也随朕一同前来。”
孙策向后稍退半步,脑袋一歪,思索片刻后才恍然大悟道:“原是她呀!自无不可。”
二人随即招手唤来一过路侍从,命她去杜云珠屋中将她叫来。
片刻后,杜云珠身披长白大氅,头上用一白玉簪束成高髻,脸未涂脂粉,正步伐匆匆快步赶来。
“陛下。”
她先是福身对刘洋一礼,刘洋牵着她的手将其拉起。
“好了,此时已不在洛阳,这些虚礼也不必这般在意。”
“好。”
杜云珠站至刘洋右手边稍后半步处,与孙策一左一右呈包围之势将她夹在了中央。
“云珠,”刘洋回首,“”今日我与孙将军要去习武场,你可要一同前往?”
“好。”杜云珠扬唇一笑,“谢陛下还顾念着妾身。”
三人一齐向习武场方向赶去,孙策先行一步,在前带路。
现下正值严冬,天气最是喜怒无常。昨宵应是下了场雪,前些时日阳光落于身上还算是暖融和煦的天气,而今竟又是变得寒风陡立,令人骨缝生寒。
南阳郡地形复杂,山地丘陵齐聚,周身高山环绕,又偶有凹陷之处,习武场正是被建在城外树林深处。
林中枯叶已是尽被冷风偷去,此时阵风刮过,所带动的却并非树叶随风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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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哗啦声,而是枝丫互击时的闷响。
刘洋内着复袍,外披的则是条狐白之裘,脚上踏着双皮履鞋,其内里填制着棉絮,走在积雪上时还发出清脆咯吱声。
可能因着今日天冷,天寒地冻下整个演武场除去一使戟使得虎虎生风的黑衣男子外,竟是再无旁人。
“此人是谁?”
孙策双眼半眯,向那人方向打量去。
骤闻异响,黑衣男人收戟回头,现出了张面如紫玉,目若朗星的俊俏脸庞。
此人赫然是张辽……
只见张辽在瞥见刘洋后,那本还漫不经心的表情瞬时一肃,旋即跨着大步三两下就来至几人面前。
“陛下!”
张辽姿态谦卑,躬身一礼。
“原是张将军。”
刘洋打量他一眼,见其额角脖颈处不停渗出热汗,身上衣衫也已是被全然浸湿。
“将军可有带外衫?”
“不曾。”张辽摇首,“此处离城中不甚遥远,快马加鞭下不需片刻便能回城。”
刘洋听后未及多想,直接解下身上白裘,迈步上前,双臂一挥就将手中衣披在了张辽身上。
“天冷,张将军小心受寒。”
话落,她又双手一拢,替张辽紧了下衣衫。
“……”
“谢陛下。”
张辽有些手足无措,便只干巴巴道了句谢。
“好了,你先行去忙吧。”刘洋单掌一挥。
“陛下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张辽问。
“噢,陛下是被我拽来习武强身的,你可知……”
话被径直截断。
刘洋假笑一声,给了孙策一记肘击。
“习武强身?”张辽重复,略一垂眸尔后抬眼道:“臣略通武艺,不知陛下可容许臣一道加入?”
“自然。”
由此,三人队伍变成了四人行。
刘洋站在空地上,杜云珠立于她身侧,张辽孙策则一个手持利戟,一个手举长枪,站在场上摩拳擦掌。
“陛下,习武一事本应先从基础做起,可当下情况紧迫,我便直接教授陛下使用兵器了。”
话音刚落,孙策便已长枪一扫,双臂抡着它一提一扬,随即又凌空一跃,枪尖重落向地面!
一点寒芒先至,随后枪出如龙!
孙策动作快到出了残影,挥舞之际于地面落下了不浅划痕,地上积雪亦是被卷飞于空中!
“这是长枪,于战场上最易先发制人。”孙策介绍着。
待他停下,张辽就也比划起了手中长戟。
他先是阖目提气,未几又猛然睁开!
这戟仿佛与他融为一体,不需废力,戟身便遵从他的控制,上下左右不停动作着!
戟锋映寒,日光落于戟尖之上,又被折射至张辽脸上,映出他刚毅的面庞!
若说孙策使枪之时宛若游龙,这张辽便如同猛虎,大张大合下令人只觉畅快淋漓!
“这是戟。”张辽介绍,“使用方法多样,勾劈刺啄,并无限制,吕将军甚善于此。陛下若想使戟,可唤吕将军传来教授。”
“哼!”
孙策冷哼一声,“你倒同你那吕将军一样烦人!”
随后他又语气一变,望向刘洋。
“陛下,你可要先行试上一番?”
26.此招,名为声东击西
刘洋左看一眼映寒长戟,右望一眼凛冽长枪,心下纠结片刻也难以做出决定。
“不妨让我先各试上一番。”
“自是可以!”
孙策先上前将单手持着的枪递与她,动作间很是轻松闲适,宛若这长枪轻飘若纸,没多少重量般。
由此刘洋便未多做准备,也仿着他的姿态试探着单手接过,然而下一瞬竟是被这股巨力连带着弄得弯伏了腰,手上更是被坠得直发颤,而后再难忍受,一个脱力,长枪就是“啪嗒”一声欲摔落于地。
孙策紧忙大手一挥,就是将其接起。
“……”
“……”
刘洋孙策面面相觑,皆是哑口无言。
“……你这枪,倒是不容小觑哈。”
孙策呲牙一乐,右手抬高扶于脑后,表情有些惭愧:“怪我未事先提醒陛下。我这枪名曰霸王枪,长约一丈三尺八寸四分,重约六十二斤。”
六十二斤……
刘洋先是扫了眼那枪,又向下觑了眼自己瘦弱如鸡子的四肢。一阵冷风袭来,将她的衣衫刮动得狂呼不止,衣服向后卷去,欲随风私奔,她那骨节分明的身躯便是彻底现出了个形。
“……我还是试试戟吧。”
张辽应声上前。
刘洋眯眼细细打量过去,这戟弯若月牙,形似“卜”字,长约一丈一,较那霸王枪身量矮上了不少,气势却是未消减分毫。
“你这戟重量几何?”
刘洋吃一堑,长一智,事先问出了口。
“末将之戟,名为破军月牙戟,约为三十六斤。”
三十六斤!
刘洋两眼骤然一亮,信心满满地双手掌心朝上,示意张辽把这戟直接搁置在她手上。
“来吧!”
张辽似是有此犹豫不决,但看到她昂颈挺脊的自溢模样,终是顺从她的心意,将月牙戟调转了一圈,先是将戟杆轻拍于刘洋手上,自己则是大掌包裹住戟尖,以防将刘洋划伤。
力道渐收,重力又寸寸落至刘洋手上。
虽较那霸王枪轻上了不少,但亦是使刘洋牙关紧锁,眉头拢起,两侧手臂不住抖动直至发酸。
“……陛下,你还好吗?”
“……尚可。”
支离破碎的话从牙缝里钻出,刘洋向后退去几步,臂膀使力,两掌握戟一卷,试探着将它转过了半圈,又奋力朝地上一砸!
孙策使枪时弄起的白雪高得几近扑面,她舞戟时带起的雪却是将起不起,宛同垂朽老人欲咳又止,卡在半途却终是收回,只弄得不上不下,咳得刘洋鞋面上落上了层层散雪,图让人心烦。
几经来回,她再是不再逞强。
“张将军,给你。”
张辽接过,刘洋面上不起波澜,似甚是得心应手,悄藏于背后的手却抖如糠筛,起幅大得如同振翅飞鸟。
“咳咳……”她单手攥拳,挡于嘴前,“枪戟虽好,只是不大适用于我,不妨教与我些别的?”
“别的?”孙策提眉疑惑,“难不成陛下想学耍刀亦或是射弩?也未尝不可,只是弓弩若想精通非一日之功,耍刀大开大合,威力难测,破绽却同样明显。”
“咳咳……除这两样外可还有些投机取巧之术?这样吧,正好我往昔习得了一二奇门巧技,不妨由我来为你演示一番。”
“嗯?自无不可。”孙策一怔,未经犹豫终是应承了下来。
他迈步上前,听随刘洋指示面对面地立于她正前方。
“现下,”刘洋勾唇一笑左臂伸直,“握住我的左腕。”
孙策不明所以,但仍是闻声照做。
“可要握紧了!小心我接下来的攻击!”
孙策单侧眉毛扬起,口中称是,实则并未将其当一回事。
“三!”
“二!”
不知缘由的,孙策难得有些紧张起来,双目锁在刘洋左腕,眼皮都不阖动分毫。
“一!”
话音刚落,只见刘洋利索伸出右手,一个旋握对着孙策腹部就是一击!
“?”
孙策双眼不由瞪大,先是瞥一眼被自己紧缚住的刘洋左臂,尔后视线缓缓上移,落在了还怼在自己腹前的刘洋右拳,瞳孔巨颤两下。
“我这招,名为偷梁换柱!”
“……”
孙策张口欲言,却又如鲠在喉,眉心突跳两下掌心亦是不自觉发痒。
恐怕若不是顾及着刘洋身份,孙策的硬拳早是砸在了她身上,好让她见识一番何为出其不意。
“可要见识下我的第二招?”
“来!”孙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这次他仍是握着刘洋左臂,手上却稍使了几分力,目光则一错不错地警惕着她的右手。
他倒是不信了!
“三!”
孙策眯眼。
“二!”
孙策腹部使力,空余的那条手臂时刻预备着格挡。
“一!”
啪嗒一声!
刘洋屈膝抬脚,轻磕了下孙策小腿。
“?这招亦叫偷梁换柱?”
“非也,此招名为声东击西。”
“可要再来?”
“来!”孙策气得发丝竖起,自鼻中呼出两口粗气。
“此次你我换个招术。你可信我于你两个眨眼间,便能砸你九拳?”
“两次眨眼?”
“然也。”
“九拳?”
“正是。”
“恕我直言,绝无可能。”
“那好,”刘洋略一摇首,“若是我做到了,你便认我做兄长,从此对我言听计从。若是不可,我可任你提个要求。”
“好!”
孙策浑身恼羞一散,两眼弯眯如月牙,朗笑了一声。
自他看来,此事是陛下见他心烦,特说来以让他开怀的。
陛下果真爱待臣子!
孙策嘿嘿憨乐两声,未几,挑战开始。
孙策正要眨眼,却见刘洋三两步凑至他眼前,有些泛凉的手啪叽一拍,就是挡在了他眼皮之上!
?
他试着眨动下眼皮,却是被脸上力道阻得死死的。
下一瞬,拳头如雨点般连绵不断地袭来!
一拳两拳……不疼,但侮辱性极强。
九拳结束,刘洋双手一抱:“承让,承让。”
“……这招叫什么?围魏救赵?”
“孙将军果真是足智多谋。”刘洋摇首晃脑,啧叹两声。
“……陛下是打算在战场上也来上一出围魏救赵吗?”孙策皮笑肉不笑。
“自是不会。”
刘洋耸动两下鼻尖,知晓再这般下去该将孙策惹急了,她便再未将三十六计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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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试验个遍。
“孙将军,张将军,”她两臂交合抱于胸前,绕步在场上转了两圈,“我不通武艺,枪戟一类的虽是精妙,但不甚适用于我。不若……让我试下箭?”
“自无不可!”
张辽转身向场中奔去,习武场一侧刀枪剑戟箭,斧钩锏锤棍,一应俱全。
他左右寻视一圈,又各自伸手掂量两下,这才从中抽取了把箭身雕着祥鸟,箭身重量适中,长约两尺半的精刻铁箭。尔后他又自一旁攥了把约莫十根的箭支。
“陛下,给。”
张辽将箭递向刘洋,又上手帮她将箭搭好。
孙策这时也踱步上前,将刚的不愉快忘了个干净:“陛下,射箭之时双腿要与肩同宽,左肩对着远处箭靶,右手则是用来拉弓。”
刘洋严阵以待,遵从他的指示略微侧身。
“用右手三指拉弦。”
刘洋中指食指无名指勾动箭弦,孙策转身至其右,大掌一压,令其肩膀向下使力。
“好,现下可以拉动了。切记动作间指尖靠近下颌,勿要耸肩,用背部肌肉发力!”
刘洋一一照做。
这箭弦韧性十足,扯动间还响起嗡嗡铮鸣。
“瞄准箭靶,现在,放!”
刘洋面容一肃,双眼眯起直视远处箭靶,这箭靶距她不算是远,靶身尺寸正常。
她先是心里估算了下方位,旋即三指一松。
铮——
一阵疾风闪过,穿破长空,迅猛地奔前方而去。
四人视线皆凝于利箭之上,只见这箭势丝毫不见颓势,反倒愈发猛烈。
未几。
正中箭靶!
!!!
众人瞠目结舌,皆是有些不可置信,刘洋更是一眉扬高一眉压低,双眼张大,嘴都合拢不上。
“……应是运气使然。”
她这般说道,随即又抽出一支羽箭,再次瞄准射出——
木靶再次被刺穿!
竟是又正中靶心!
刘洋与其余三人互视一眼,神情皆是有些变化莫测。
“不妨,再试一次?”
她再次从中取出根利箭,瞄准的则是稍远些的靶心——
又是一声闷响,这次虽是稍有些偏离,但箭尖赫然又落于了箭靶之上!
我日……
刘洋一句脏话险些脱口而出。
难不成她是后羿……
她将右手举至眼前,翻来覆去观察了几个来回也未察觉到有何不同。
尔后她又视线一转,欲开口和其余三人讲些什么,却只见孙策目瞪口呆,张辽满脸赞叹,云珠两颊泛红。
“陛下在洛阳之时,果真是深藏不露,韬光养晦。”孙策啧啧称奇。
刘洋先是一顿,旋即双手叉腰毫不心虚地点头应下:“爱卿懂我。”
迎着三人惊佩目光,她强行压制住脸上欲扬又止的肌肉,嘬动两下嘴朗声道:“既是如此,我日后便专心习箭了。云珠,”刘洋笑望向她,“你快去挑个趁手武器。”
杜云珠却是一笑:“实不相瞒陛下,妾刚就已思索好选何武器傍身了。”
“噢?”刘洋兴致一提,“是何物啊?”
杜云珠高举玉指凭空一点,刘洋等人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却只见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左右摆置的双锤……
?
27.吕布被声东击西了
至此,这场热火朝天的习武就以刘洋练箭,杜云珠习双锤而终。
因着唯箭难以傍身,刘洋寻顾一圈后又挑了把环首大刀,平时闲歇之时来勤加练习。
至四人休整一番预备离去时已是天色昏黄,未几,待他们齐齐回到孙府之后,天便是宛同被泼了墨般,黑的发蓝,只余有几颗零散星子点缀夜空。
刘洋用过夜食,念及天色已晚恐不便谈事,便未曾去寻贾诩商议一番。
洗漱后,她坐在镜前用软布擦弄着自己的长发,又重从隐蔽处掏出一束胸缠绕于自己胸前。
刘洋深呼吸两声,才勉强将自己的异样给遮掩住。她近来身体应是发育了不少,不仅身量见长,一些女性特征也愈发明显。
看来日后还需更得小心行事啊……
刘洋苦笑一声,披上了干净外衫,正当她翻身上床欲入睡之际,忽闻外面又响起了震天撼地的叫骂声与接连不断的噼啪闷响。
“汝这黄口小儿,竟……”
破天怒吼乍响,因着距离有些远,以致刘洋只听得了前半句话。不过纵然如此,她亦是透过这朦胧语句辨出了这咒骂之人正是吕布!
刘洋豁然起身,步伐匆匆便是朝着屋外冲去,在途经衣桁时还一把扯过大氅囫囵披挂至身上。
……
孙策欲回屋之时,恰见吕布在周遭舞戟。
故而他先是驻在原地摇首挑剔一番,待吕布停下,他便踱着快步上前,双臂一展,径直阻住了吕布去路。
“吕将军。”孙策朗声一笑。
“……你要作甚?”
吕布眉心一突,心中骤然间感到无来由的慌乱。
他怎得觉得这小子心怀不轨呢……
孙策却先未答,一个转身与吕布并肩而立,尔后左臂一提虚搭在吕布后颈之处,格外亲热道:
“吕将军,自你我二人于城门一战,我日夜所思之事皆是将军你的勇武啊!”
声音一波三折,直听得吕布汗毛竖立,额冒冷汗。
“……有话直说!”
他实是受不了了。
陛下夸赞他之时,他只觉如沐春风,似是自炎炎夏日畅饮一碗凉水!
可这同样的意味自孙策口中吐露出后,怎得只使他心下生寒……
“今日恰逢你我皆是闲暇,不妨再切磋比试一番,岂不妙哉?”
吕布轻瞥孙策一眼,见他双目清明不似作伪,因而心下一思量,便是略一颔首应承下来。
“可。”
两人持戟持枪,各站一边。
“来吧!我让你先攻!”吕布道。
“好!”
孙策应声,枪尖一转,向后退去几步旋即大跨上前,姿态迅疾到刮起阵阵风声!
吕布握紧戟尖,横挡于胸前,一脚定在原地不动,一脚屈膝朝后略退半步。
孙策上前,吕布眯眼!
孙策刺枪,吕布格挡!
孙策右手持枪,朝着吕布后背扎去,吕布——
下身一凉?
只见孙策竟是声东击西,起势似是要攻吕布身后,实则他腰身一伏,拽着吕布裤腰便是将其外裤扯至地面……
?
吕布先是双目发直久久失神,似是未及反应过来,未几,他浑身一僵再是一个颤栗!
刚发生了何事?!
他垂首向下望去,自己那雪白亵裤还在迎风舞动……
他紧忙屈膝将滑至脚踝处的裤子提起,尔后高举方天画戟,戟尖直指孙策,暴喝一声:“汝这黄口小儿!!!”
吕布与孙策相对而立,前者怒瞪双目,牙关紧磨;后者则是抬颚挺颈,毫不心虚地与其对视!
“你这小儿竟是这般狡诈奸滑!既言比试武艺,又何以暗施这等腌臜技俩!”
“哼!”
孙策自鼻中喘哼一声,轻瞟一眼对面目呲欲裂之人,端的是个洋洋得意。
“汝可有听闻三十六计?”
“……”
吕布喉头一哽,扬眉高声道:“这和三十六计有甚干系?!”
孙策手中霸王枪甩出了个枪花,单眉一挑:“此招,名为声东击西。乃陛下所授之绝世密技。”
“……”
吕布本欲发怒,可“陛下”二字却令他不由哑火,火气不上不下,搅得他甚是意乱心烦。
“可也是陛下令你将此招用于我身上?”
“自然……不是。”
孙策扑哧一乐,再难忍住:“某只是见吕将军你练武艰辛,便想着为你寻些乐趣。”
至于究竟是为吕布寻乐,还是用吕布寻乐,就尚未可知了……
此时他二人身旁空地上已围满了人,显而易见,皆是为两人叫嚷吵闹声所吸引而来——
孙坚欲上前劝架,却又怕吕布一气之下将他那重拳落于自己身上;
贾诩有些睡眼惺忪,此时正扯紧外衫,两眼似是笑眯而起,实则细看过去却能发现他目光毫无焦点;
高顺张辽并肩而立,前者不停推搡着后者,欲与他赌场上二人能否打起来;
曹操自脖颈处都激动的发红,他先望一眼吕布,又觑一眼孙策,只略一打量便得知此二人皆是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才;
陈宫则立在曹操身后,他刚正与其秉烛夜谈,知晓了曹操心下抱负后便决定与其一同回归故里。
至于杜云珠,可能是白日耍锤耍得筋皮力尽,此时她便未出现在围观队伍中。
吕布本就羞恼,人群熙攘指点下更是怒火中烧。
因此他虎目一瞪,又顾虑此等关窍不宜负伤,便将戟搁置一旁,与孙策开始赤手空拳对打了起来!
拳拳到肉,你来我往,发出噼啪闷响!吕布不曾手下留情,孙策左右脸颊各是被镶刻上了块淤青,不过他却愈战愈勇,不时趁着吕布猛攻间隙,拎起拳头对着他呯呯就是偷袭两下,直将吕布膈应的够呛。
未几,刘洋大步赶至,看到这混乱场面紧忙高声叫停。
“二位将军!休要再打了!”
她话音刚落,氛围顿时一静。
孙策吕布二人彼此瞪视一眼,才不甘不愿收回了拳。
“陛下!”
众人躬身行礼,刘洋走至孙吕二人面前,扫过二人愤愤之态,不觉有些头疼。
“二位将军何故如此啊?”
“陛下,我……”
“陛下,这厮欺人太甚!”
孙策正欲开口,吕布却截断他的话头,随即跨步上前与刘洋对立,中间只稍隔着几步距离。
“这厮说是要与我比试一番,却使了个甚么三十六计戏弄于我!还信口雌黄言是陛下你教授于他!”
吕布额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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筋突起,语气中满是惊怒,看着他这番模样刘洋不由汗颜。
这三十六计怎得这般熟悉呢?
未曾料到孙策竟有如此“悟性”……
她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吕布,只干咳两声,想着暂且先将此事糊弄过去。
“咳咳,二位爱卿即为同僚,素日里更是应守望相助,切勿要再因这等小事伤了感情。”
“可若是今日不狠揍上这小子一番,恐难解我心头之气!”
刘洋蹙眉,心下思量片刻兀地一手放平一手握拳,两手一拍,道:“不若这样,待日后闲暇之际,有我在场,二位爱卿再切磋一番。赢者可要求输者一件事,你看这样可好?”
说话时刘洋的语速很快,盖因吕布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实是过于如有实质,让她不由头皮发麻。
“……尚可。”吕布勉强道。
总归那小子也打不过自己,至那时待孙策落到自己手中,自己定是要将他磋揉捏扁一番!
吕布话音刚落,刘洋便招呼着场上众人各自回屋,她自己亦是率先仓促奔逃。
吕布孙策又斜视一眼对方,各自冷哼一声,这才堪堪散去。
*
袁术所立身之地有些距离,因而第二日午时,几人便整装一番,准备前去赴宴。
刘洋迈步出府,身后跟着孙坚吕布贾诩三人,奔着停靠在府外的高奢马车踱步而去。
今日她着一身黑金丝棉袍,脚踏绣竹履靴,腰间坠一温润玉佩,自其左右还悬挂着清雅香囊,既能保暖,亦是令人能识得其非富即贵,身份不俗。
待至府外,她被仔细搀扶着上了为首那辆马车,其余几人各自走至后方,贾诩上车,吕布孙策扬鞭上马,坠在刘洋所乘马车的后方。
孙坚驻军南阳郡下鲁阳县,袁术则是以南阳郡下宛城作为据点,两地相距约莫一百公里开外。
南阳地势复杂,山脉河流相隔,几人驱车驾马行驶途中被沙石瓦烁搞得颠簸不停。
马车一个抖动,车上的刘洋竟是直接腾空而起,尔后又重重落下,几经来回过后,她只觉肠胃翻滚,险些作呕。
跌宕起伏间,她昏沉之下便阖上了眼,头脑放空酣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刘洋拧动下眉毛,拖着腰酸背痛的身躯艰难爬起。
“陛下,可是醒了?”
感受到车内的响动,吕布两腿一夹驱使着赤兔凑至车旁。
刘洋闻声掀帘,与他一左一右,一个稍低一个略高,隔空对视着。
“爱卿,现在离袁府还有多远?”她声音还有些嘶哑。
吕布伏腰侧首,几近要将脑袋伸至刘洋车中。
“快矣。”他答道,尔后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竟是嘴角朝上一咧,扬声大笑了起来。
“嗯?”刘洋疑惑皱眉。
“陛下,”吕布脸上笑意未消减分毫,“今日你我这番情景,可当真是与陛下大婚那日甚是相像。”
刘洋闻言亦是想到了当初那番狼狈模样,便也不由浅笑了两声。
“幸得有将军相助,否则我恐是难以逃出洛阳。”
“能遇陛下,也是臣之幸事。”
一片君臣相融之际,几人便是已于若隐若现中见了那宛城的轮廓。
待验明身份,被指引着来到袁术府邸后,刘洋等人就是踱步入内……
28.袁术
却说这日,刘洋,孙坚,吕布贾诩四人,各下车下马,齐齐踱步走进袁术府邸,此行所带精兵则是肃容立身伫于府外,只待突发变故以便及时接应。
几人被侍仆引至宴客大厅,甫一进去,雕梁画栋之景映入眼帘,丝竹乱耳觥筹交错之声交相辉映,暖风香风扑面而来。
看到正进屋内的四人身影,上首处一身着锦绣华服,腰间佩饰呤叮作响,单臂搭在桌上,下颌撑于掌上的中年男子,斜偏着脑袋虚扫了他们几人一眼。
这人两眉极细,眉尾上挑,双眼似嗔似怒,薄唇不抿自平,眼周细纹极不规律,内里皆是日积月累的不屑与傲慢。
“文台,汝可算是来了!”
他讲话时咬字很奇特,前半句话音很重,后几个字却又若有若无。
孙坚撑起伪笑,敞开声音朗笑两声,道:
“哈哈哈哈,公路!你我二人当真是甚久未曾会面啊!”
“哼。”袁术轻啧一声,手臂放平上身向前凑了些许,“只怕是我有心交往,汝却已是被旁的事物蒙敝了头脑吧?”
气氛一凝,未几,孙坚便似是不明所以般疑惑出声:“何来的旁的事物?公路你既是与我结为联盟,又岂会有外人破坏你我之关系?”
“哦?然则汝身侧所立者又是何人?若非有人将此事告知于我,我竟是不知这小小南阳郡,何时竟是来了这般贵客。”
语毕,他这才目光一转,漫不经心地上下扫了眼刘洋。
只见堂下所站之人身量不高,脸庞亦是有些难以掩盖的稚气。
可她眉形上佳,双眼明亮有神,鼻梁高而挺拔,鼻头圆润,嘴角微翘,看人时不笑也似笑,满头发丝乌黑油亮,裸露皮肤光滑细腻,华服加身却不显累赘,只令人更觉相得益彰。
袁术动作一顿,满腹的惊疑越过心底,爬上面庞。
他出身自四世三公汝南袁氏,虽他于家族中的地位不及袁绍,但权贵往来,谈笑嬉戏间,亦是练得了一番“慧眼识人”的本领。
由是,他在见到刘洋姿容面貌后,更是心惊。
此人身份定是不容小觑!
只是,他怎得从未于过往宴席上见过此人……
“某出自大汉没落宗室,不过西汉中山靖王刘胜一后裔罢了。”
刘洋上前一步,说出了自己与贾诩等人商议好的说辞。
汉室延绵至今,支脉甚广,没落一脉如中山靖王一支更是谱牒丢失,难以证实身份真实与否。
若说她只是寻常显贵,袁术见多识广恐难以令其信服,于身份上亦是落了下风;若言她是世家高门出身,又怎得不曾见过袁术?
没落宗室身份,甚为妥贴!
“原是皇室后裔……”
袁术两指夹起酒樽就是啜饮一口,也未说是信亦或是未信,酒尽,杯落。他倏地摇晃起身,慢步走至刘洋身前。
“果真是贵客,失敬,失敬。来人,赐上座!”袁术脊背一塌,讲话时与刘洋面贴面不过半掌远。
甫一凑近,一股奢靡之浊气张牙舞爪地便袭向刘洋鼻腔。
这气味既似用金石珠宝所堆砌出的千尊万贵,亦如久居高位下的骄奢淫逸,刚愎自用。
刘洋双拳一抱,面上未起波澜:“那便谢袁太守了!”
几人归座。
袁术坐于正上首,刘洋落座其左侧方。
孙坚位置稍靠前些许,贾诩吕布却是稀拉零散地坐于末端。
贵客已至,午时已到,宴席自是如约开始。
数十侍从低首伏身,目视地面,双手托于玉盘之上,平展着双臂,步伐小而快,动作利落间便是将各色菜肴齐摆至席上众人案几之上。
刘洋垂眸打量过去,发现正中央处是一盘切得薄如蝉翼的鱼脍,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案几侧上方放着耳杯用来饮酒,冷食糕点,热羹肉炙,一应俱全。
“来,这位……某这记性竟如此不济,竟忘了问足下高姓大名,实是失礼。不知阁下,姓甚名谁啊?”
袁术执箸在手,问话时只略用眼角余光看人,显然是即使知晓刘洋宗亲身份,可也不曾放于心上。
“某姓刘,名云,字舒远,乃涿郡涿县之人。”刘洋道。
“哦。”袁术无所谓地一笑,仿若刚问这一嘴只是兴之所至:“今日来我府上,你便莫要讲那些繁文缛节,反扰了心意,只管尽情宴饮便是!”
“好。”
话是如此,可刘洋挺直的腰脊并无丝毫塌陷,她只执箸稍尝了几口素食便是将其搁置于案几上,不愿再用。
宴席期间,袁术只沉寂片刻便是再不愿得闲。
他双手撑地向后一倚,先是望向孙坚:“文台,我怎得不知,你与这汉室宗亲还有私下往来?”
“于五年之前,某兴兵征讨黄巾逆贼之时,恰于途中共他相遇。彼时他身陷贼手,某遂将其救下。今番他前来,不过是途经南阳,特来拜会某罢了。”
“竟是这般因缘巧合。”袁术嗤笑一声。
“然也。”孙坚颔首。
尔后,袁术又瞥向刘洋:“尔又因何而来南阳?若未记错,近些时日南阳城外可是来了不少兵马吧?”
刘洋抬首与他直直互视:“今汉室凋蔽,董卓专权,弑君屠民,天下不齿。某既为汉室宗亲,自当视兴复汉室为己任。此番前来,某正是欲集结各路诸侯,与某共商大计,同讨董卓。此次前来,正是欲与孙将军,袁公二人共谋大事矣!”
“至于城外兵马,皆是我招集而来的义兵。”
讲此话时,她一错不错地盯着袁术。
此人重利自负,心胸狭隘,历史上不仅横征暴敛,生活奢靡。还嫉贤妒能,他不仅与其兄长袁绍不和,更是在孙坚征讨华雄之时,听信谗言,为免“前狼后虎”的局面,断供了孙坚行军粮草,以致军心大失。
故而她已是知晓这番慷慨激昂的话的结局了,不过她上述言论也并未真心实意要拉拢袁术,只是寻个由头,暂且将其糊弄过去罢了……
果然——
“讨董卓?”
袁术上下轻瞟刘洋一眼,语气中的不屑毫无掩饰,似是为她的不自量力而感到可笑。
“董卓势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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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人不能及也,连我那‘好兄长’也不得已避其锋芒。恕我直言,你虽为汉室宗亲,也不过一没落之辈罢了,天下之势变幻莫测,就凭你,定是难以行此等大事!”
话落,他竟是又姿态夸张,弯腰昂首,捧腹大笑了起来。
“更言之,”他又开口:“纵使汝募集义兵,聚众数万,然若麾下无良将帅才,纵是有再多兵力亦是枉然!”
“袁公怎知我没有?”刘洋截断他的话头。
“哦?”
袁术嘴边笑意暂歇,他又虚斜刘洋一眼,旋即将目光总算落于了刚未正眼瞧过的吕布,贾诩二人身上。
“此二人便是汝之良将帅才?”
他伸出食指虚点了下贾诩:“这人气质阴险狡诈,虽是在笑,却猥琐异常,一看便手无缚鸡之力。”
“……”
贾诩额心一突,万年不变的嘴角弧度终是渐平。
“还有这个,”袁术指尖方向一个调转,指向了吕布,“他……”
袁术一哑,原是视线所及范围内,吕布那厮竟是将桌上餐食推至一边,大手单拎方天画戟将其放平于案几之上,瞪着对虎目就是细细抚摸了起来。
“他……”
袁术又是一顿,盖因吕布竟是两掌攥拳,互磕一下,发出声沉重闷响。
未几,他更是扬眉立眼,手起手落,双拳砸于案几之上!
咔吱一声脆响。
桌面已一种未能阻挡之势,裂出两条巨缝!
“……”
袁术欲言又止,再是无法说些贬低之语。
不过他在望见刘洋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后,心下傲慢又是油然而起,因此再次开口道:“至于此人,观其模样便知是有勇无谋之辈。若他是我麾下之人,予他一个骑都尉的职位已是抬举至极,再无更高可能!”
“……”
啪嗒一声。
本就摇摇欲坠的案几彻底寿终正寝……
“咳咳,”这时,刘洋清咳几下出声打断:“袁公此言差矣,此二人一人善谋,一人善武,皆是某之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话音一落,她便是举起羹碗欲喝上一口。
可碗壁滚烫,刘洋一个不察就是不小心将碗摔落于地。
随着咔嚓一声,碗身四分五裂,内里的热汤迸溅于地!
恰逢此时吕布心下不畅快,他正气势汹汹起身,欲出门调解下情绪,可其横眉冷眼的表情再加豁然起身的动作又恰在刘洋摔碗之后几个瞬息。
这般巧合之下,很难不令人误以为他二人事先商议好以摔碗为号,只待碗一落地,便是吕布发起进攻之时!
“……”
袁术骤然汗毛直立。
这下他再是无礼不成,反倒双眼瞪得滚圆三两下就从地上爬起,尔后甩着两袖站于席上自己这方将领身后,借以躲避。
“汝等怎得如此经不起玩笑!某不过是随口说几句话,何至于这般动怒,如此小题大做!”
“……”
刘洋抽动两下嘴角,与呆若木鸡,神游于天外的吕布面面相觑。
29.说服袁术+与贾诩谋
“……袁公,汝应是多虑了。”
吕布也知自己适才举动惹了误会,因而他左右张望一圈,终是未曾言明自己欲出门透气的想法,而是将自己身前支离破碎的案几推至一旁,再利落坐下。
话虽如此,袁术却仍未从己方将领身后出来,反倒俯身弯腰,双手搭于前人肩上,只隐绰间露出上下一对“贼眉鼠眼”。
“休要糊弄于我!”
袁术轻嗤一声,可有刚那番猥琐作态在先,他此时的冷眉冷眼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笑。
“你一摔碗,此人便迎声而起。若说你二人未事先商议好,又作何解释?”
“适才之事纯属巧合,更言之,此乃公之府邸,我等纵是真居心不轨,你众我寡,袁公又何必忧虑呢?”
刘洋又劝诫一会。
不过话虽如此,看到袁术这狼狈姿态,她嘴角还是有些止不住地上扬。
当真是色厉内荏之人……
甫一会面,他便行出一番高高在上举措,可一逢变故,却又宛如那刺猬般,空有硬刺,实则只会蜷缩避敌。
此人,不足为惧。
“此言当真?”袁术质疑。
“千真万确啊袁公!”
刘洋声音抑扬顿挫,目光清正真挚。
“某今日来此,是为邀公共谋大事,又岂会另行不义之举?”
袁术先是不言,尔后眼波一转这才直起了身。
“既是如此,那倒真是我多虑了。”
他将发冠衣衫整理齐整,旋即两袖一卷便是背手归座。
“刚所谈之事,尔且继续。”
袁术一点刘洋。
“好。某欲寻袁公支持,借袁氏声名发檄文,驰报各道,以寻得各路诸候支持,不知公可愿助某一臂之力?”
“你?”
可能因着危机暂时解决,袁术又恢复了一开始时那副令人生厌的高傲作派。
“纵是你有将有兵,可钱财粮食又欲从何处寻得?我袁氏多年屹立不倒,所行之事定是要有万全把握,你如今不过一无财无权,无粮无名之辈,我又凭甚帮你?”
“这……”
刘洋作哑口无言之状,似欲要辨解,可终究只微张了片刻嘴,再是无以劝说。
“唉……”
她长叹一声,“袁公之意,某无以更改,此番倒是扰了公之清静了。不过,公可否允我在南阳郡多停留些时日,待时机成熟,我自会离去。”
袁术未应,他只顾盯着自己手中酒樽,似在思索此事可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刘洋见他有所犹豫,就又言:“某寄身于此,于公而言,利过于蔽。”
“何出此言?”
袁术放下手中酒器,两眼一抬,来了几分兴致。
“其一,可用我等阻碍董卓。”
“董卓虽粗鄙野蛮,可断不会堂而皇之地对我袁家宣战。我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朝廷官员不说全部,也有大半与我袁家有牵扯往来。他董卓除非真被女色弄昏了头脑,否则万万不会有这个胆魄!”
袁术语尾上扬,眼含嘲讽,显而易见得,家族给了他莫大的底气。
“哈哈哈,不会有这番胆魄?”
刘洋轻笑:“能弑君夺政之人,公竟言他胆魄不足?”
袁术一顿。
是啊,连少帝都惨遭董卓毒手,又安知其不会一个发疯,对袁氏挥下屠刀?!
去寻袁绍也就罢了,总归他也是瞧不上那人面兽心的家伙。
可若是那老东西去南而不去北,来了他这南阳郡又该如何是好……
若是有这刘云所募集的那帮义兵阻挡在前,他自是能暂且高枕无忧。
故而,袁术道:“其二呢?”
“其二,某知公与袁绍一向不和,而某此次来南阳而非冀州,盖因知晓袁公你有容人之量,非袁绍所能及也。若是大事未成,我自将你我二人的来往撇的一干二净,可若大事已成,公今日施以援手之举,自会被天下传唱,为史书所撰写。”
“……”
袁术先来回扫了刘洋一眼,嘴角又是一勾,尔后再难忍耐,抚掌大笑了几声。
“你这人,虽是落魄之辈,倒是习得了一身溜须拍马的本领,想必募集义士为假,寻我庇护为真。不过,此言倒甚是中听。”
……
刘洋喉头一哽。
可真是小嘴抹了蜜。
与她心下腹诽所不同的是,这番话可真是实实说到了袁术心坎中。
他日思夜想的,皆是能将他那“好兄长”压上一头,好让袁氏之人看看,舍他这颗明珠而欲叫袁绍当族长,究竟是何等愚蠢之举!
“好,那我便许你暂居此地。”
“谢袁公!”
刘洋与曹操贾诩三人皆是抱拳一礼,孙坚此时立场不同,便未跟着起身。
又是几轮觥筹交错,四人起身告辞。
回去之时,天已接近子时。
还是刘洋,贾诩坐于马车之中,孙坚吕布乘于高头大马之上。
不过略有不同的是,此时刘洋贾诩坐于了一辆马车内。
“文和观这袁术如何?”
“短视自负,志大才疏,不足为俱。”
“我亦是这般想。经此一事,我等倒可暂于此地休养生息,待与贾公通过气后,便授孙太守为豫州牧。”
“豫州至南阳约有上千里地,陛下予孙坚州牧一职,之后又待如何?我等岂要迁其阵地,由南阳赴豫州?”
“非也。”刘洋道,“孙坚独身奔赴豫州,孙策留于南阳。”
“陛下可是觉孙坚欲借皇权之名,实则施行自己的野心抱负?”
“是,也不是。”
刘洋掀开一角车上帘布,向那正直视前方,面目刚毅,眉宇间却勾起了名为野心弧度的孙坚一眼。
“孙太守此人,虽是忠于汉室,可心中野望亦是不容小觑。”
历史上,他于公元190年,也就是明年,于洛阳讨伐董卓之时,自井中寻得传国玉玺却私藏不报,此后更是于江淮地区不断发展自己的势力。
现下董卓势强,孙坚自是会响应号召,一讨董贼。
只是在此期间,孙坚孙策父子绝不能共处一地。
“我既封他为豫州牧,为了雄心壮志,他自定不会拒绝。可一则南阳是绝佳避身之地,我等与吕将军所召上万兵卒一同迁徙,恐会打草惊蛇。二则……”
“二则,”贾诩接口,“以孙策充为人质,以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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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牵制孙太守。”
“正是。”刘洋略一颔首。
“若是想重回洛阳,从董卓手中夺回大权,仅屈居于南阳可远远不够。曹操欲借我名义讨伐董卓,不日之后,天下诸侯豪杰定会浩荡响应,世人苦董卓久矣,董贼之死已成必然。”
“要想在讨董联盟中,示得皇室威仪,不落诸侯下风,再出现个杨卓王卓,我自应是抢占先机,早做打算。正好借此良机,令孙坚手持圣旨,占据豫州。”
“陛下岂不惧孙太守赴豫州后,有人将州牧变更一事泄密于董卓?”
“孙太守虽野心过盛,可并非那等无能之辈。况且,纵是董卓真派兵攻打我等,你我又何以为俱?”
如今可不是初出洛阳时,手中只有四千精兵的日子了。不过在此期间,还是尽量招兵积粮,稳步发育才是……
贾诩闻言,神色愈发满意。
越是久居陛下身边,他便愈加觉得陛下有明君之质,在其手中,大汉真能转危为安,再延续数十年基业也未可知。
不过……
“陛下适才有言,曹操欲借陛下之名广召天下有志之士?”
“正是,文和可有异议?”
“然也。”
贾诩替刘洋与自己各斟了杯热茶,方才探讨了这么久,此时他二人早已口干舌燥。
刘洋接过,将其一饮而尽,尔后将空杯放在塌前案几上,抬首示意贾诩继续向下说。
“若曹操发文,虽假借陛下名义,然传于世人耳中的,也不过是曹操忠义,愿不惧董卓之势,挽将倾汉室。可若陛下亲拟诏命,借曹操之手传于各路诸侯,则其义大异矣。”
“由我亲拟诏命……”
贾诩补充:“陛下昔在洛阳,与皇后娘娘大婚之时,为董卓胁迫,令城中百姓临街朝拜,更是尊皇后之父为列侯。此举甚是有损于陛下威严。陛下亲发诏令,正好借以告天下之人,往日种种,不过缓兵之计耳。”
“好,待我回府之后,便告与曹操。”
*
舟车劳顿,日夜不歇。
一个日升日落后,几人携着满身疲倦回到了孙府中。
感受到府内异响,孙策连忙自屋中破门而出,随即一路小跑来到了几人身前,再是猛一停下。
“陛下!阿父!袁术可有为难你们?!”
“未曾。”刘洋朝他一笑。
孙坚更是迈步上前,抡起大掌朝着他肩膀就是拍了几下。
“策儿,阿父不在的这几日,你可有又闯些祸事?我记得你八岁那年偷别人家稚子,还大言不讳地说要与其一同参军入伍。还有你十岁……”
“唉呀!阿父!”
孙策小脸一臊,“在陛下面前,阿父务必给儿一些面子!”
“……”
孙坚嘴角一抽,心下腹诽。
他千想万想,也未曾料到自己这宛如混世魔王降世的长子,有朝一日竟是注意起了形象来……
“咳咳。”
刘洋清咳两下装作未曾听见,旋即慢悠悠回入府中,只是在路过孙策之时,发出了声噗呲轻笑。
“……”
*
是夜
刘洋铺开纸张,斟酌一番,缓缓落笔……
30.皇上,他是gay啊!!!
蔡公亲启:
自洛阳一别,倏忽数日,不知蔡公近日体履安康否?
朕每念及蔡公昔在洛阳,待吾恩厚有加,悉心照拂,便常怀感激之心。若非蔡公鼎力相助,吾何以联结洛阳吕将军,又何以能如此顺遂脱出洛阳之困?
然董卓如今来势汹汹,自吾出逃之后,遣兵搜寻,昼夜不辍,若不施计布防,以备不时之需,只怕消亡之际不远矣!
南阳有一人名为孙坚,似是与蔡公相熟。此人英毅勇猛,精于习军作战,又有反董之心,故,我欲立其为豫州牧,借以拉拢。
此事所需唯三,玉玺用以正权,兵力用以明势,大儒背书用以召告天地悠悠。
现下我已派人寻得传国玉玺,吕将军又自并州获精兵上万。故而,我欲恳请蔡公替我背书一封,用蔡公之名誉,以借士人之势加于我身。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虽各路诸侯已有熊熊野心,皆欲于我大汉江山分一杯羹。但我大汉自高祖起义,便承接上天气运,非常人所能及也。这董卓虽不容小觑,也终归是自取灭亡矣!
蔡公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昔者,蔡公言顾虑家眷安危,不愿与我共出洛阳。现今公可于信中写明卿之属地,我自会派人将其妥善安置。
至那时,公可愿替我背书一封?我亦会派人接应蔡公来至南阳,与我共图大事。
……
刘洋右掌撑开,用无名指和大拇指按压了一阵额角穴位。
待最后一字落笔写成,她这才将手中毛笔搁置一旁。
信已写成,接下来只需寻得孔融,王粲二人,考量一番此两者品性,择一人送信于蔡邕手中。
只是……
刘洋一顿,眉头也拢成一团。
王粲倒好说,他现下应是在长安。
可是孔融此时却任职于洛阳,曹操黄盖二人行刺董卓不成,以董卓秉性,如今洛阳城中定是会加紧巡逻布防。
她该派何人,以何种方式与孔融联洛呢……
这一思索,便思索至日上三竿。
翌日,晨曦初升,寒风陡峭,窗外除树叶相撞相击之声,连清脆鸟鸣也无分毫。
刘洋挂着乌青的眼圈,眼底红丝弥漫,只觉腰酸腿软,疲倦异常。感受到天已明晓,她便是揉动了下关节,起身踱步行至窗前,将一扇合拢的窗给推至半开。
蓦地,一缕明光倾泄洒下,暖融融的光轻抚于她眼角眉梢,尔后一个用力,调皮地加大力度刺向她双眼,使得她眼皮扇动几下,被晃了个正着,视线所及之处亦是披上了层朦胧白光。
缓了一会,刘洋这才适应了下来。
她就这般站于窗前片刻,方觉脑子清明了些许,正要合窗,却见吕布一拳攥紧,一手五指聚拢,拎起曹操颈上领口,便是欲将其拖拽着,朝这个方向怒气冲天而来。
?
刘洋瞠目结舌之下,虽不知此二人为何变得这般剑拔弩张,但还是不着外袍,匆匆推门奔向二人。
随着距离愈发近了,这两人的对话便清晰明了的顺风飘至刘洋耳旁。
“吕将军,适才之事皆是误会啊!”
曹操一边辨解,一边试图用诚恳的目光望向吕布。可谁料吕布见到他这番姿态,更是张目眦牙,恼怒异常。
“哼!”
他先自鼻中发出声不屑冷哼,随即开口道:“误会?我管你误会与否,你自是与我同至陛下面前,向陛下解释去吧!”
吕布手上使力,曹操无奈挣扎。
他二人扭转争辨之际,恰与急切赶来的刘洋相撞了个正着。
“……吕将军,曹公,你二人这番行事又是为何啊?”
“陛下!”
吕布见她露面,似是找到了主心骨般大步上前,曹操则是借机自他手中脱身。
“陛下。”
他又重复一声,尔后侧目怒视曹操,脸色似气似恶,又夹杂了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心。
“此人,”
吕布直起右臂,伸出单根手指不断隔空点着曹操,可他接下来的话却石破天惊——
“欲对我行不轨之事!”
?
此话一出,刘洋只觉有一道惊雷,自她天灵盖直劈到她脚尖。
“……此话当真?”
这好像不在蜀汉啊……
“千真万确啊陛下!”
吕布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眉尾都恼怒地直立竖起,未几猛一个用力,扭头便径直盯向曹操,字字用力,声声含气。
“我今日练武归来,便是吩咐人于我屋中浴桶内添置了水,以洗去满身脏污。可正当我在桶中闭目浅睡之际,此人却是自我屋中一窗上,挖出了一两指宽小洞,欲偷窥于我!”
??
刘洋一个怔愣,看着吕布这信誓旦旦的样子,她不由也跟着扭头,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了曹操。
“曹公,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吧……”
曹操嘴唇哆嗦两下,欲言又止,似是有些顾虑,可吕布见其这番模样,更是肯定了心中所想。
故而他左眼写着恼怒,右眼刻着屈辱,捏紧的左拳上握着定不让曹操好过,攥起的右掌上则藏着让陛下为他做主。
“曹贼!吃我一拳!”
不及曹操闪躲,吕布便是一个雷霆之击,扬起他那宛如碗口大的拳头,直奔曹操眼眶而去!
刘洋一看这还得了?!
曹操此人有恩必报,有仇更是十倍偿还,殊不知他于历史上为报陶谦杀父之仇,在征讨徐州之时屠了沿途城池!
今日若是不管不顾,让吕布就这般得罪了他,即使曹操再是惜才,恐心中也会留下根刺!
她如今可就吕布一员猛将,万万不能折损其中!
因此,刘洋赶忙上前,口中不住叫停,双臂亦是锁紧吕布一臂,欲借以拖延其动作。
谁料吕布不仅行兵打仗异常在行,这浑身力气更是不容小觑。
刘洋此番不仅未成功阻止他的脚步,吕布走动惯性下,手臂朝前摆动不已,竟是将刘洋连带着弄得腾空片刻,再缓缓落地……
“……”
气氛变得鸦雀无声,只余有风吹过又退去的声音。
吕布这才感受到手臂处的异常,惊急之下,他赶忙停下,不敢再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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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你是嫌走路劳累吗?”
吕布疑惑出声,自行为刘洋找好借口,可刘洋却是以面朝地,尴尬到只留个发顶对着吕布曹操二人。
又过片刻,她终是缓缓抬头望向曹操:“曹公,吕将军为人坦率,为免你二人心生嫌隙,公还是先摒弃顾虑吧。”
曹操垂眸思索几个瞬息,终是不再纠结。
他先对着吕布道:“吕将军,此事真非你料想的那般。将军武艺这般卓绝,某自是心生敬仰,一直欲寻个时机与你畅谈一番。故而今晨甫一天亮,某便匆匆行至你院内,以聊表某之崇佩之情。”
吕布面色稍霁,不过并未被轻易糊弄过去,他又提出质疑:“你说欲寻我畅谈,那又如何解释窗上那洞?哼,我观你鬼鬼祟祟作态,定是不安好心!”
曹操又道:“那洞某一入内,便是已存于窗上了。尔后某又见大门紧闭,不知将军是否在屋中,这才想着顺此孔洞略作查探。”
虽确有些猥琐,但实不是断袖之癖啊!
吕布仍是挺颈抬颚,未说信与不信,刘洋却已是信了个十有八九。
东汉选官最初依靠“举孝廉”,也就是说没有门第亦或士人大儒举荐,又或名扬一方的德行,便难以寻得一官职。
可曹操却公然多次反对这一政策,推行“唯才是举”,更是重用了寒门出身的郭嘉等人。
吕布这一看便世间难寻的猛将,曹操见其自是会心痒难耐,欲同他谈天说地,建立一番情谊。
只是如今倒像是弄巧成拙了……
“吕将军,此事应当真是误会。”
她试探着劝了句,见吕布还是有些不懑,她便又沉思片刻,欲先将此事糊弄过去。
兀地,一道精光乍现。
刘洋嘴角勾起不明意味的笑容,邪恶开口:“吕将军,我记得你几日之前与孙小将军的比斗还未分出胜负,何不趁今日再来上一场?”
这话倒是正戳吕布心窝子了,他这人一向不爱搞那些阴谋阳谋之类的,遇事打上一场便好了。
孙策于武艺方面虽比及不上他,但也是有几分能耐,和这小子比武打斗倒也算畅快淋漓!
故而因刘洋提醒,吕布终是忆起了早被抛置于脑后的约定。
现下既又忆起,他只觉蠢蠢欲动,连拳头都有些瘙痒难耐起来……
“陛下,我先行一步!”
吕布躬身一礼,夺门而出,徒留刘洋与曹操二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陛下,那臣也先行一步?”
曹操声音有些发虚,显然对自己这番挖墙角的举措,难得的感到些许臊意。
“好。曹公今日未时若是得空,便来我屋中寻我吧,你我商讨下檄文一事。”
“是,陛下。”
曹操挽袖欲出,身后却又有一句话隔空飘来。
“还有,曹公属实是求贤若渴哈。”
听着这蕴有调侃意味的话,曹操一个趔趄,以袖遮脸,快步奔逃。
刘洋望着他远去背影,不由捧腹大笑。
午时一过,既到未时。
曹操换了一身衣衫,肃着脸色进来……
31.檄文发向各州
“陛下,微臣来了。”
曹操轻敲几声房门,语气恭谨。刘洋迎声起身,推门邀其行至屋内。
“曹公,快快请坐。”
她声音还有些浑沌,一夜未歇下她自是疲惫不堪,刚趁着午食之时方才小憩了片刻。
两人踱步移至案几前,因屋内唯有一张案几,曹操推脱不过,只得与刘洋二人面对面,相继凭几而坐。
此时案几前只有昨日精细琢磨后,还来来得及收拾的厚叠摊平的书信废稿,以及几根杂乱堆放毛笔,一碗墨砚。
“不知陛下此次邀臣前来,所为何事?”
曹操正视前方,很有眼色地并未去偷觑那纸上写了什么。
“曹公往昔不是说过,欲借朕名发檄文,号令天下诸侯齐诛董卓吗?今日你我二人便将此事细细商议一番。”
曹操眉上肌肉略微提起,谈及正事,他两眼骤时精光乍现,终是来了几分兴致。
“陛下,檄文草稿臣已拟定就绪,敢请陛下暂借玉玺一用,待臣盖印后即刻奉还。”
曹操视线一移,眼含恳切地与刘洋互视。
刘洋却未先应下,她只是抬首定睛,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乱世枭雄。
按照推测,曹操如今应三十有五,正值壮年,他现下跪坐于她对面,胡髯长直,乌发梳得一丝不苟,眉眼鼻口似与常人无异。
身量虽是有些矮,不甚符合当下审美,但若是有人欲借此嘲笑于他,只要和他那双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内含门道的目光对视一眼后,便再不会对其有丝毫轻视。
刘洋心下啧叹,曹操既是能在这英豪能人如滔滔江水,层出不穷的乱世割出一片天地,其心思能力可见一斑。
自己若是一个不留神,或是露出丝毫怯意亦是无能软弱,只怕曹操便会倾刻间摇身一变,从剿讨反贼的忠臣,转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猛虎恶狼。
不过……
现下他“扶汉”之心,应是真心实意占了大半的。
故而,她更是斟酌着开口:“曹公,我知公讨贼忠汉之心,但,公昔者刺杀董卓,虽是败退,但已令其对公饱含戒心,恨之入骨。若是再令公发文讨逆,只怕董卓气极之下,难保不会对公旧乡之眷属做出什么。”
曹操面不改色。
刘洋又是补充:“天下欲讨逆者众,若此诏非我亲手所写,虽有玺印加持,但玉玺丢失一事早传得沸沸扬扬,在我手之事更是知者甚少,难保会令世人误以为这传国玉玺为外人所得,只怕至那时,闭门观望者之数定不会少。”
曹操目光稍有迟疑。
他心下想着,自己写檄书一事,虽能得个好名声,为日后建功立业加上几分筹码。
但陛下所言也不无道理。
他而今还未归故里,集钱银,募集义兵,此乃无钱无人。
袁绍袁本初虽与自己自幼熟识,且他名扬天下,追随者众,可他在冀州,自己却是在南阳,一南一北,路途相距甚远,恐难以为自己作保,此为无名无势。
天下英雄熙熙攘攘,虽欲讨逆者不在少数,可以他自己如今状况,只怕虽有玉玺加持,情况也甚有可能会变成陛下所推测那般。
心下徘徊,也只几个瞬息过后,曹操出声道:“那依陛下看,此事该当如何?”
刘洋掷地有声。
“这檄文,由我亲自来写!”
曹操想到而今要事是诛讨逆贼,董卓一死他才更能一展宏图,获权得利,由是,他终点头。
“……陛下英明。”
“只是,檄文传送于四方州际,陛下又怎能证明身份?”
刘洋朗声一笑,将目光落至一侧竹箧中。
而那里面所装着的赫然是——
龙袍……
*
天子亲书檄书,再由书吏依此摘抄数份,每张复稿上都亦用传国玉玺加盖了授印。
正当所有抄录好的檄文欲交由专人,送往各州时,刘洋却是叫停了他们。
“且慢,带上此物。”
使者们闻声回头,却见那金尊玉贵的陛下,此时却双手并拢捧起,掌心上还有一叠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明黄色衣物碎片。
这是何物……
众使者面面相觑,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其中一名使者定睛一看,下一瞬便瞪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只见落放在最上方的那个,赫然有着只张起的龙爪,上面鳞片栩栩如生,似下一刻便要挣脱束缚,直冲云霄。
只是裁剪的手艺应是不太精湛,裁时的细节也未妥善测量,这一小块衣袍的边缘也有磨边波澜,上面所绣刻的图案更是不甚完整。
使者一顿,尔后化抖着牙关使劲揉搓了下双眼,欲透过这块衣袍向下方被遮挡住的地方望去。
带金乌之朗日,带蟾蜍之明月……
十二章纹……
十二章纹!
这,竟是龙袍?!!
使者摇摇欲坠,其他人也趁此时机察觉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可心里想法愈是明悟,他们便愈是冷汗直流,不敢相信。
虽说一个帝王的身份更多是依靠玉玺等物作为凭证,但龙袍也不可谓不重,这是皇帝的外在特征,可如今,陛下却是把它给弄成此般模样……
除去几位送信使者外,曹操与孙策二人现下也陪侍在刘洋左右。
前者那不可看透的双眼此刻终是如被巨石扰乱的暗流般,泛起了层层波澜。
他只知陛下说自有方法,却未料到这方法竟是如此。
孙策反应则更为激烈。
他今日受阿父所托,前来为陛下寻使者送信于各州,本以为只是一平常之事,却未料到陛下竟是行此惊天撼地之举!
故而,他一个大步上前,抖着手似欲拿起一片碎衣,可又有所顾忌,就这般不上不下,欲落不落的。
“陛下,何至于此啊!”
孙策声音有些急切,看刘洋时亦是带上几分痛心疾首。
“无碍。”
刘洋却是洒脱一笑,她拢起的手朝前探了两下,示意惶惶不知所措的使者们上前取物。
众人虽仍是有些胆战心惊,但皇命不可违,是故他们终是上前,小心翼翼,井然有序地各取了一片。
待拿至手中后,使者们连喘气的动作都不肯落得太重,碎衣不大,只占据了他们二分之一掌心,其重量更是轻飘若无,只是观众人模样,他们掌上之物竟宛若有千片之重,压得他们卑躬屈膝,俯颈低腰。
刘洋坦诚道:“如今我溃逃洛阳,龙袍也只不过一身外之物罢了,孙小将军不必如此。”
“陛下,这岂是普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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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物,普天之下仅此一件啊!”
孙策还是有些心痛。
惨了惨了,他心下嚎啕大哭,若是让阿父知道陛下撕碎龙袍自己却未能加以阻拦,只怕他到时定会被阿父打得皮开肉绽。
念及此,孙策抽空飞瞪了曹操一眼。
哼,都怪此人,陛下与他谈事过后便行了此举,想必定是受他撺掇!
“孙小将军,莫要再瞪曹公了,此事皆为我一人所为。”
刘洋上前两步,轻拍两下孙策肩膀。
“国将不国,帝将不帝,臣将不臣,董卓之势遮天蔽日,我兄长少帝遭其迫害,我更是为活命匆忙出逃,只为日后寻得一时机,率军重回洛阳,夺回帝权。”
她背手转身,侧首抬颈以望上天,表情复杂无比。
“今日我有上万精兵,又有玉玺傍身,更是有奉先,文和,文台以及伯符你的助力,只待檄文一发,天下讨董之势一成,董卓之死不远矣!”
刘洋豁然转身,双目燃起熊熊烈火,似下一瞬便欲将所有怀不臣之心之人吞噬的一干二尽,还天下一朗朗乾坤。
“龙袍加于我身,才配叫龙袍!是朕赋予它身份,而不是它赐予朕!”
“董贼不除,大汉顽蛀不清,我空有龙袍又有何用?”
“将此物分割数份,传派于各路诸侯,好让普天之下有志之士,让日月星辰瞧瞧,朕的决心!”
“……”
气氛瞬时一静,孙策双目骤亮,被说得热血澎湃,曹操亦是眯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刘洋,似是此时此刻才见识到这位清河王,这位大汉新帝是个什么样的帝王。
使者们更是激动的热汗直流,他们皆跪伏于地,行了数礼,信誓旦旦地表着忠心。
“我等,定不辱命!”
*
使者们翻身上马,扬鞭奔出城门。
青州
“……大哥,此物该不会是自龙袍之上取得吧?”
一黑脸汉子张开大嘴,东南西北绕向不同方位,不住地打量着这案几之上明黄之物。
被他唤为大哥之人,此刻正与一面若重枣,髯长二尺的高壮汉子站于一处,细细地盯着手中檄文。
看得过于投入,以致他二人皆未听到张飞所言。
张飞见无人理睬,跨步上前脑袋一歪,恰是挡于檄文之上。
“大哥,你说句话啊!”
双眼瞪得滚圆。
刘备一怔,好脾气地拍下他的宽背:“正是。”
尔后他又与身侧关羽对视一眼,交换着眼中神色。
“陛下竟是割袍明志,我等又岂能推脱。”
“陛下既有卧薪尝胆之宏量,想必定不会介怀你我兄弟三人地位微末,我等建功立业之志,终当得遂……”
*
冀州
袁绍蹙眉扫视着手上檄文,心下却是荡起惊涛骇浪。
他只从董卓传来的告示中,知晓陛下逃出了洛阳,却不曾想到陛下竟于短短数月,集结了上万兵卒,如今更是欲成立讨董联盟,将董卓诛杀殆尽!
袁绍又瞥向一侧皇袍碎衣,终是做了决定。
……
檄文传向韩馥,孔伷,刘岱,王匡,张邈……
豺狼当道,民不聊生。
大夜弥天之下,暗流早已波涛汹涌。
32.王粲
檄文一发,天下英雄皆整装待发,欲纷至踏来。
刘洋趁此时机令张辽带人去长安寻得王粲,试探其忠汉与否,又命孙策为主,率几名副将,令带精兵数十潜入洛阳,去寻那孔融。
半旬有余,吕布快马加鞭终是赶回。
他将怀中之信两手交呈于刘洋手中,刘洋接过时还能感受到信上的残存余温。
“陛下,臣,幸不辱命!”
“吕将军辛苦了,长安一行,你观王粲此人如何?”
吕布蹙眉眯眼,似是再斟酌是否要将自己的话语修饰一番。
“卿直言不讳即可,这屋中除你我二人外再无旁人。”刘洋劝慰。
吕布听从号令,琢磨半天也只从口中蹦出了一个字——
“丑。”
“……丑?”
“正是。”
“除此之外,再无旁的?”
吕布又是沉思几瞬:“矮,和那个姓曹的相差无几。”
刘洋嘴角抽动两下,知晓他说得是曹操。
“……你与王粲会面时的场景,且与我细细道来。”
“好。”吕布应声。
而后,他便是耸眉弄眼,声色俱全地与刘洋讲述了他与王粲的相遇——
因着不知王粲所处阵营,未明其是否受董卓拉拢,是故吕布令随从之兵等候在外,自己换了身普通布衣鞋履。
方天画戟亦是交于下属保管,他只寻来一巴掌大小利刃,借长衣遮掩将其藏于左侧裤腿之下。
此时董卓的势力范围还大都聚集在洛阳周边以及凉州,至于他对长安的管辖倒是不深。
可是他挟持陛下逃出洛阳一事只怕早已传的人尽皆知,故而他默声垂脸蹲守在城墙外侧,只略抬起对精光乍现的眼寻顾着过往行人,以静待时机。
未几,一列敲锣打鼓的送亲队伍便自不远处欢天喜地地赶来,两侧之人皆是踮脚抻脖笑看着这热闹。
汉时还未有花轿,故而新妇所乘之物不过是一个更接近肩舆的檐子,但可能因为女方家中资产略丰,这檐子顶部四周皆各用红木布绸围绕而成,吕布眯眼朝那望儿去,却被檐外所蒙之物阻碍住了视线,以致无法看清内里,自然而然的亦无法看见檐后正立之人。
好机会!
他豁然起身,大步迈至送亲队伍之前,阻拦住他们欲继续向前的步伐。
“这位壮士,不知你有何事?”
队伍中为首的是个圆脸红鼻的管家,大概是因逢喜事,以致他在面对吕布突来的挡碍后也未有怒容。
吕布先是双手抱拳,挂着笑念念有词道:“恭喜恭喜!”
主家见他态度这般好,便也眉眼带笑道着谢意。
“不知你这行伍可是欲往长安城中去?”
“然也。”
“我今因旧识之人成婚而至长安,恰遇贵处迎亲队伍竟是同日办礼。不知轿中所嫁新婿是何姓氏,表字又为何啊?”
管家也叹道:“竟是这般巧?我家小姐欲嫁之人姓何名广志,字远山矣,壮士你可相识?”
吕布闻言大笑一声,他长臂一展直接揽过管家肩膀,与他“情深意重”道:“何远山?!他正是我那友人!”
“此言当真!”管家也有些惊喜。
“千真万确啊!既是你我有缘,我便与尔等一同入内可好?”
“自无不可!”
吕布归入人群,与管家谈笑间,管家却忽然开口道:“壮士既与何郎熟识,想必身份定是非同一般吧?”
“我不过一凡夫走卒罢了,与其相识也只是机缘巧合。”吕布谨慎回应。
管家笑道:“壮士实是谦虚了,何郎乃大将军何进之子侄,你身份又怎会只是一寻常之人?”
管家摇首,显然是不信。吕布亦未多解释,他乍然听到这位“老熟人”的名讳,只觉心下一惊。
当日正是何进为铲除宦官听信旁言,才引得董卓这头恶狼入了洛阳。之后其更是被宦官们先发夺人,抢先埋伏在宫道上将其斩杀!
可以说若无他在,董卓定是不会这般容易进入洛阳,定不会这般轻易掌管大权。
不过现下并不是思考这些事的时机……
送亲队伍很长,吕布又刻意低眉垂首将自己隐没于檐子之后,借视角遮挡将身体藏至其后。再加上守城之人受了贿赂不愿多加为难,一行人便很是顺利地入内长安城中。
吕布打量眼周围觉得眼下并无危机后,他就将脚下步子放得愈加缓慢,未几便坠在队伍最末端。
尔后他趁无人注意,一个闪身便脱离队伍朝着另条街道狂奔而去。
待和街边小贩打探到王粲居所后,吕布毫不停歇直接赶至其门前,旋即将王粲的府门敲得砰砰作响,宛若土匪下山。
“何人?”
侍从推门望去,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材魁梧,但所着之物甚是粗糙的威猛汉子。
“你有何事?”
“咱老家忽然遭了大旱活不下去咧!咱是王粲王老爷的亲戚,今儿个来,就是想投奔他老人家讨条活路!小兄弟麻烦你通融通融!”
吕布掐着粗糙的嗓子,声音夹杂着悲痛。欲试探王粲心意,自是不能直接了当地表明身份。
可谁料侍从却未搭理他,只不停摆弄着手示意这打秋风的穷亲戚有多远走多远。
“离远点儿!我家大人近日心情不好,你可不要再凑上前。”
“王老爷是因啥事儿心里头不痛快嘛?”吕布未因侍从冷落退去。
侍从可能是见他确实“纯朴”,又可能是因着满腔腹诽无处吐嘈,突逢吕布这么个毫无威胁之人,便低声道:“我家大人因外表一向为人冷遇,正心下郁郁呢。”
他悄望一眼周围,见四下无人才放心的继续道:“要我说这帮高官显贵真是奇怪,能否当好官不应该去看有没有真才实干吗?为何要以外貌来判断一个人的秉性才干?”
“可不是嘛!”吕布应和,尔后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扬声道:“哎!我猛地想起来咧——洛阳城里头我还认得个大官哩!说不定能托他给王大人搭个线,帮着谋个官做!”
“你?”
侍从显然不信,吕布却只顾让他前去通报,还让他在传述时对王粲说声“蔡邕”二字。
侍从左右也无事,思来想去终是应下。他唤另一侍从来接替他的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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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是一路小跑进去传述口信。
未几,吕布被迎入府内。
待被侍从带着来至王粲屋中后,吕布抬眼望去,屋内端着典籍正品鉴之人的样貌便清晰地映入他眼帘——
这人貌寝而体弱通脱,身量不高,吊梢眉三角眼,眼头上挑眼尾内钩,两簇眉头欲抑欲扬,脸上肌肤不甚平滑,还有些鲍牙,形容样貌怎一个猥琐了得?
……这便是王粲?
这一会面,吕布便知那侍从之言毫不夸张。
恐怕因着他这副外表,世人见其第一面便是啧啧称奇,惊异于他的与众不同,又怎会深入探讨王粲是否富有才干,秉性又是如何呢?
“汝便是某那亲威?”
“是咧!”大家皆是陛下治下的百姓,又怎能不算是一家人?
“尔言识得蔡公,此话当真?”
“是咧!俺之前在蔡公故里干过帮工哩!”他确实认识那老头儿,这不算说谎。
“汝亦言有策引某见洛阳朝官,使之为某举官?”
“是咧!”
洛阳之中他最相熟的朝官当属他那“好义父”。至于由他引荐后究竟上的是官位还是断头台就未可知了……
“不知是何方法?”
一直到这里,王粲抱着的都是不以为意的状态。
谁知——
“咱投靠董卓去咧!”
吕布憨笑一声,故作试探,王粲却是手上一个激灵,直接将其手中典籍自中间撕裂成了两半。
“……尔适才说什么?”王粲不可置信。
“俺说咱去投靠董卓咧!陛下这都不知道跑哪儿去咧!要我说啊,董卓跟新皇帝也没啥两样,正好蔡公还在他手下做事哩。咱要是去投了董卓,还能得蔡公照应哩!”吕布重复。
“走!你速速离开此处!”
王粲再是顾不上礼节,只欲将放出这大逆不道之言的吕布马上赶出府中。
什么叫董卓和新皇帝也没什么两样?!
这话要是让外人听见定是要诛九族的!
吕布却是侧头疑惑:“难不成你是那等忠君爱国的人嘛?可我咋记得你早前总因为模样的事儿有本事没处使呢?这机会摆在跟前难不成还要眼睁睁错过咧?”
“某再是因容貌而怀才不遇,也万万不愿屈身于此等倒行逆施之人麾下!”
文人墨客既存于世,自是有番风骨气节,这于只略微崭露头角还未得以重用的王粲更是如此。
“你说的这些话到底是认真的不嘛?”
“哼,自是真切无比!”
吕布眼中一抹精光闪过,但他并未当即相信,而是又出言试探一番:“实话跟你说,咱是董太师手下的部将!今儿个来寻你就是为试探试探你到底跟哪边儿站,没成想你竟是这么个不知变通的主儿!今儿个咱就替太师收拾你咧!”
他呲牙咧嘴,面色狰狞,自裤腿中抽出一映寒匕首,张牙舞爪便欲向王粲刺下。
关键时刻,王粲迅疾起身!
“且慢!”
吕布停下,手中动作搁置在半空。
“让某投靠于董太师,也并非不可行。”
?
33.照着族谱砍
“这位壮士,莫要动刀伤了和气。且将刀收回罢,投靠董卓一事也未必不能商议,你我二人细细详谈一番,可好?”
王粲扯起“触目惊心”之脸假笑了两声,只将吕布看得心神俱荡。
……这人模样属实太丑了些,不笑还好,一笑就宛若那地下恶鬼,舞爪张牙地就要将自己吞食殆尽。
若自己是洛阳中的高官,恐也不会选这么个模样千奇百怪的人污扰自己的眼。
不过……
吕布跟随王粲又踞坐下来,他上身往前探去,距离近到口鼻中呼出的热气都直直地侵袭到王粲的脸上。
“你方才说的可当真?我是个粗人,你可莫要诓我哩!”
王粲不着痕迹抬眸,小心窥探眼吕布神色。
待看到眼前人直勾勾的模样后,王粲只觉心下发虚,不由抬袖擦拭额间冷汗。
“自是当真。”
罢了罢了……
他心下想着。
保全性命为先,眼前这人一看便知只长了个头,未长脑子,万一一个失手真将他捅死他又该去何处讨公道?
那些个忠君忠汉的言论他还是先暂且收回吧,韩信尚能受胯下之辱,越王勾践还能卧薪尝胆,而今他王粲便来效仿先人,来上一出“王粲投卓,受愚夫羞辱”!
谁料吕布的神色却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不胜欣喜,反倒是一眉压低一眉扬高,两眼又眯又瞪,双唇更是欲颤又止,古怪的紧。
难不成,此人并非他所料想的那般痴傻好糊弄……
王粲磕绊地给自己斟了杯茶,又哆嗦地向自己口中猛灌而去。
茶水滚烫,直将他嘴中搅得毛麻不堪,但顾虑对面吕布察觉异样,便只能强忍泪水装作无事。
吕布追问:“你莫不是也觉得董太师人好咧?”
来了来了!
这人果真未轻信于他,且看他如何来上一出“巧言令色”!
王粲挺直脊背,面容肃穆,而后操着口被烫得含糊不清的声音,铿锵有力道:“然也!世人常言董公弄权专政,狠戾贼忍,有违天伦。可某却只觉董公心怀大义矣!”
?
吕布一怔。
谁心怀大义?董卓嘛?!
“你是说董太师心怀大义哩?”
“正是!”
王粲捋着短若未有的胡须,左摇右晃着脑袋,口中念念有词:“灵帝受阉竖蒙蔽,以致大权旁落,汉室将倾。董公当日之所以进京,盖因受何进何大将军召唤,只为清除宦官。这位壮士,你说是与不是?”
“……是。”
“因既无错,某便与壮士再来探讨一番这个果。”
“何大将军未及详备,仓促进宫,竟为阉竖所害,落得个身死之局。宦官此番悖逆做派,其亡已是必然!但此辈拼死一搏遁出宫闱时却挟持少帝三人而去,幸得董公寻回了少帝诸人!此等功绩岂可谓无?”
“……自是不可。”个屁。
董卓面上说得好听,是为勤王救驾才来的洛阳,可谁人不知他勤王为假,弄权是真!
吕布趁王粲夸夸而谈之际抽空狠剜了他一眼。
照他说,这人属实长了副黑心黑嘴,常言只道人面兽心,他适才听此人那般豪气之言还以为其是“兽面人心”。
可现下吕布算是彻底明悟——
王粲这厮是兽面兽心啊!
我呸!
吕布心下暗啐一声,尔后又强行压制住蠢蠢欲动的拳头,打算再听听这“兽人”还欲胡言乱语些什么。
未料王粲仿佛被打通了什么关窍。
他竟是从踞坐姿势一个弹跃而起,双手负背,扬声道:“少帝软弱实难授以大任,新帝又被吕布裹挟出宫。若无吕布这阴私小人,董公又何至于担起重任。这位壮士,你说是与不是?”
“……是。”个屁!
好个瞎眼的夯货!
为了投靠董卓求个官位,竟是连礼义廉耻,尊卑礼法都全然不顾了!
还有!
他吕布何时是阴私小人了?!这话用来形容董卓才再合适不过!
“真是未曾料到,你对董卓竟是这般崇尚追随……”
吕布再是伪装不下,冷声说道。
可王粲已全心沉浸于自己的表演中,连眼神都未向吕布那头分去半分。自然而然的也就未能看到双目蕴着寒意,好似下一瞬便要暴起的吕布。
“董公为世人唾弃,某自是心痛万分!今日若能得此良机投效于董公麾下,某定会昼夜感思!”
大致因着动作幅度过大,王粲适才还盈于眼眶的泪水一个不慎,就是自上而下滑落,徒给别人一股他所说之话皆发自肺腑之错觉。
“……”
吕布看着王粲瞠目结舌,显然对他这副“狂热”给唬住了。
此人没救了……
吕布心下腹诽。
若是自己只这般退去,日后若是让他真寻得个时机投身于董卓麾下,给陛下他徒添烦忧,自己至那时只怕是捶胸顿首,想后悔也无法弥补了。
不若,
杀了他!
想法一出,吕布就又将大手重新落于刀刃之上。
他一向不是那等犹豫不决之人,面对潜在敌人便更不会心慈手软。
是故,王粲刚满腹信心,回头欲观察一番吕布反应,迎面撞上的却是一几近杵到他鼻尖的刃尖!
?
!!!
王粲惊惧交加,情绪大起大伏之下竟是扑通一声跌坐于地,而后居然又双手双脚撑地,四肢并用扑簌簌地在地面磨蹭着向后逃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低,一眼含惊疑不解,一木着面色。
吕布一步步向王粲追去,手中利刃高举,待走至靠门处一束明光自窗外袭来,又落于刀上,折射于两人面处,只将王粲激得更是颤栗不已,将吕布衬得更是残酷无情!
“尔欲何为?!”
王粲情急之下一声怒喝。
“某不投董卓,尔欲杀某!某投董卓,尔亦欲杀某!哪有这般道理?!”
若是结局既定,又何必有今日种种的故意戏弄!
吕布停下,语气古怪道:“你不若先问问我姓甚名谁。”
王粲未明所以,但还是问了句:“尔姓甚名谁?”
“我姓吕,名布,字、奉、先。”
一字一顿,声声都好似敲在王粲心口,直将他击得心如擂鼓,几近昏厥。
贼老天!
王粲心下咆哮!
他适才竟当着吕布的面大骂了其一通!
可这能怪罪于他吗?
谁能料到吕布大摇大摆闯进长安,还偏生装成副穷乡僻壤的寒酸模样来投奔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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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心下郁结,恼怒之下王粲便是鼓足勇气直接质问道:“尔既为吕布,又何以作此番姿态?!莫非只为戏弄于我!”
吕布见状,思索一番终归暂缓动作:“好,你既浑沌,我便将前因后果告知与你,好让你到地上也能做个明白鬼。”
旋即,吕布就将陛下欲自王粲,孔融中寻一可信之人,赶去洛阳送信一事娓娓道来。
“……竟,是这般。”
王粲自地上爬起,又一一抚平自己褶皱衣角,捋直自己凌乱发丝。
待整理完毕,他又双手一抱,躬身对吕布行了一礼:“粲,愿替陛下解忧!”
?
吕布抽动两下嘴角。
“你这人真可谓是会见风使舵,倒叫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我只问你,你适才那副真情实意模样,难不成是诓我不成?”
“然也,此举不过某求生之道。”
与刚畅所欲言时的猥琐做态不同,此时的王粲双眼满怀郁郁不得志。
“某因外容而受世人轻视,久未寻得一明主。心怀大志却只能壮志未酬,某又岂肯这般轻易逝去?”
“某方才之举不过缓兵之计矣,只待尔退散离去,某自会速离长安,断不肯投身于董卓这等贪婪无度,毫无怜悯之人。”
“……”
吕布未言,手中匕首亦未落。
“某知公不信,不若让某先书信一封,自到时交予陛下,让陛下来定夺某之生死,吕公意下如何?”
吕布从上至下扫了眼王粲,好欲透过他的面容看看他是否包藏祸心。
但望来望去,也只觉王粲两眼清正,似未说谎。
“你且先去书信,不过,我信不过你。若我离去你又逃跑,我待如何?”
王粲低眉垂首,沉思一番。
“某将符节交于公,此物既失,某自再无方法出城。”
“一言为定!”
……
刘洋待吕布陈述完毕,就顶着探究目光,将包裹之中王粲亲书之信抽出展开——
陛下圣安:
臣王粲,今以信一封,以表忠心。
臣出自大族,幼时有过目不忘之才,亦怀经世之志。然则臣貌寝体弱,世人鄙之弃之。经年之下,臣只得空有壮志,然则报国无门。
……
粗鄙浅陋之人身处高位,满腹才干之人却只得仰天哀叹。
臣知陛下之忧,自是愿肝胆涂地,去洛阳送信于蔡公矣!
臣知陛下应不甚信于臣,与书信一同送来的还有臣昔时策论几封,及臣王家族谱矣!若臣怀丝毫不忠之心,但凭陛下处置。
“陛下,你觉王粲这人是否可信?”
吕布见刘洋已是将书信看罢,便迫不及待出声问道。
刘洋将包裹中其余之物一一拿出,果真见到几张洋洒策论,以及一本不薄族谱。
“……应是可信。”
毕竟连族谱都上来了,这不就是告诉她,王粲要真有不轨之心,直接照着族谱挨个砍去便是。
好个王家的孝子贤孙啊……
刘洋被孝得久未回神。
可还未等她再说些什么,孙策却是也风尘仆仆,大步赶来。
“陛下!”孙策怒气冲冲。
“孔融被董卓捉走了!”
34.今日,我便与阿父割袍断义!
(前言:前几章出现了个小错误,怕有宝宝们看不见便在这里道个歉。作者在写文时资料没有查完全,以致孙策去洛阳寻孔融,现在我已经把它修改了,改为去北海郡寻孔融,这一段字占的字数补充在作者的话中)
*
“什么?!孔融被董卓掳走了!”
刘洋瞳孔猛地颤动几下,对孙策所言感到不可置信。
孔融居于北海郡,任北海国相,董卓远在洛阳,此二人所距甚远,又怎产生的联系?
再者,孔融身为孔子世孙地位尊崇,为东汉顶级名士,天下儒人表率。
董卓自持公允,为拉拢士人之心以安世人之异动,又怎会自绝退路行此措举?!
心下疑惑重重,是故她追问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急切。
“孙小将军,你可知缘由?”
孙策正欲摇首否认,但又不知忆起了什么兀地顿了片刻。
“我等昼夜不歇赶去北海时,孔融就已不见影踪。”
“只是……我隐绰间听闻路人杂谈,言董卓强召蔡邕入京,又滥杀无辜,打压士人,孔融一气之下竟于酒楼之中大醉一场,还当场作了首《诛董赋》。”
“北海郡内董卓眼线将此事上告于洛阳,董卓大怒,自是派兵将孔融给捉了去!”
“……你可知他被掳去多久?”
“尚且不知。”
刘洋蹙眉搭眼。
董卓独断专行,暴虐无道,可心胸又极其狭隘。
少帝刘辩作怨诗遭其杀害;历史上明岁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仅因反对他舍弃洛阳,迁都长安就含恨而终……
这般看来,孔融被掳往洛阳也不无可能。
“洛阳危机四伏,我等进去只怕是有去无回。”
“孔融之事暂且搁置,董卓现下名声扫地,为天下所不齿,他定不敢在此时段对孔家做些什么。”
“各路英雄将至,时不可待。王粲虽心思活洛,但忠心尚能明鉴。今日便令张辽挟我书信重回长安,让其亲赴洛阳速寻蔡公!”
刘洋一气呵成地道出了自己想法,尔后她亲自为孙策吕布两人各斟了杯温茶,以解去他们的疲惫。
“一路奔波,辛苦二位将军了!待日后事成,我定会论功行赏,好好犒赏尔等!”
“陛下,我……”孙策弯眼咧嘴,正欲开口,却是被嗓音震破云霄的吕布给径直截断了话头。
“陛下莫要如此,我既已委身事主,再是奔波辛劳也是分内之责。”
吕布将茶一饮而尽,双眼晶亮,只差拍着胸脯一表忠心了。
自他看来,陛下善谋善断又知人任用,不仅慧眼识出他这颗“珠”,还委以重任,更是允诺他“大将军”一职。
可以说,吕布自出了洛阳后,每一日晨时醒来,只觉神清气爽,前途无量!
方天画戟挥去的不是敌人,而是他的富贵荣华;赤兔所跨越的并非泥石沙砾,而是他日后的登候封爵的阶梯!
吕布越想越美,几欲控制不住,大笑一声,可与此同时孙策却是狠斜了他一眼。
“吕将军可真是忠心耿耿啊。”
孙策揉捏一阵被震得有些嗡鸣的双耳,阴阳怪气道。
“想必你于丁原,董卓任下时,也是这般忠贞不二吧?”
“……”
“……你这竖子,莫不是又讨打了?”
吕布咬紧牙关,拳头捏紧,被气得几欲冒烟!
这小子又发什么疯,为何总是呛弄于他?
难不成还记恨于城门外那一战?
孙策眼皮一掀白他一眼却未理睬,反倒目光一转望向刘洋,谦敬恭谨道:“陛下,我阿父昔时常告诫于我,大丈夫既居于天地之中,自是应忠君报国,取得一番作为!”
“陛下有何要事尽可吩咐阿父与我,我孙家之忠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断非那等事二主之人。”
“你!”
吕布气得鼻中粗气连连,若不是顾及刘洋在场,只怕下一瞬他那碗大的硬拳,便要落在孙策得意忘形的脸上!
?
刘洋拧眉歪首,不知这二人适才还好好的,怎得又吵起来了。
她又追忆起了过往,发觉孙策好似自吕布并州取兵回南阳后,其对吕布的态度就格外针锋相对了起来。
“孙小将军,你与吕将军可有私怨?”她不解问道。
孙策抿直嘴角犹疑几瞬,几经欲言又止,终实话实说——
“……不曾。”
胜败乃兵家常事,昔日的落败只会让他越挫越勇,他又怎会因此而仇视吕布?
“那你又因何对他这般恶语相向?”
刘洋仿若未觉察到他的坐立不安,只继续追问。
如今,她麾下武将可归为两类——以吕布为首的洛阳一派,及以孙坚为首的南阳一派。
她得知道,此二人间是仅因私人恩怨,还是背地里孙坚对孙策说了些什么。
孙策垂眼不肯与她互视,吭哧半天也未蹦出只言片语。
这该让他如何去说?
难不成让他直接表明,他所行种种皆是阿父授意?
只怕甫一向陛下道出因由,这豫州牧之位就要生出双翅,落到旁人身上……
“岂是因不便说出口?”
“……嗯。”
孙策素日直得几近挺到天上的脊背,此时愈来愈弯,险些与案几持平。
吕布冷哼一声。
刘洋见之长叹一声,心下已是有了猜测:“不愿说便不说吧。”
她仿着孙坚平日动作囫囵了下孙策脑袋,却发现手感甚好,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
孙策心下发虚,自不敢出声反抗,只得任其搓磨揉弄。
眼见时候不早,刘洋干咳几声收回还有些蠢蠢欲动的手,“大义凛然”道:
“二位爱卿还是先行回去休整一番吧。”
“算算时日,各路诸侯将至,至那时定是有一场恶战要打。”
两人应声退去,临走时孙策却是又回首小心觑一眼刘洋。
可能因着胆战心惊,他愈看刘洋面色愈觉不对,孙策故意猛咳两声欲吸引她注意,她头更是抬都不抬。
完了……
孙策魂不守舍地想着,连对周遭吕布的骂咧之语也置若罔闻。
想必是今日隐瞒之举惹恼了陛下……
他心下发慌,两掌发抖,烈日严冬下额角冷汗却扑籁直流。
一边是阿父,一边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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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为忠君与爱父的两个大义止不住地拉扯着孙策,直将他搅得神思不属,头痛欲裂。
他犹如失魂般用了晚食,洗漱一番,再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期间双目发直,未发一言。
直把孙坚从初时骂他叫他正经一些,再到惊疑不定,而后便是暗自蒙被垂泪,决定明日为爱子去请个术士给孙策招招魂。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如泼墨般笼黑一片,万籁俱寂一片清幽之下,孙策却是猛地从床上弹起!
“我决定了!”
*
咚咚——
房门传来两声脆响,声音不可谓之不大。
可以孙坚那响如惊雷的鼾声为比较,这响动就好似那石砾投入狂啸汪洋之中,未起丝毫波澜。
咚咚咚——
这回多敲一声,动作亦更为猛烈,直将那门拍得狠咳几声。
孙坚鼾声不止,似有察觉却未醒来,只无意识堵住两耳,一个翻身再是挠了挠屁股。
门外孙策的耐心早已是消耗殆尽。
一股冷风袭来,扯动他本不严实的衣领嬉皮笑脸地就奔着里面钻去。
孙策压实衣衫欲作反抗,却被风不容拒绝地朝着脸上狠扇了两巴掌。未几,他就被击得抽动两下鼻子,热泪盈眶。
太冷了……
孙策接连打了几声喷嚏。
出来的匆忙,他身上所着的不过一寝衣。
在屋内还好,一来至外头,他只觉十指都要冻得毫无知觉。
又冷又困,又急又气之下,小霸王孙策终归是按捺不住霸王本性。
只见他大步向后退去几步,尔后猛提右腿狠踹于门上!
呯——
本就摇摇欲坠,不甚结实的门经此一遭,再是强撑不住寿终正寝了起来。
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床上酣睡的孙坚被吓得浑身一颤,若不是身姿灵敏只怕是要摔落于地!
“何处来的贼人!”
孙坚暴喝一声。
他眼神都还半眯半垂,左手却是已摸至枕下掏出了一映寒匕首!
“还不速来受……”
话未落下,孙坚举着刀转身之际终是看清了这“贼人”的模样。
“……策儿?!”
孙坚大惊,显然不知孙策此举意欲何为。
孙策冻得麻木,便未作回应。
可孙坚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心思乱飞。
难不成策儿是魂魄不安?
看来寻术士一事,刻不容缓矣!
心下这般想着,孙坚更是轻声细语安抚道:“策儿,你可还好?只待明日阿父寻来术……”
簌地一声,
稍暖和一些的孙策径直上前,一把就将孙坚手中利刃夺过!
孙坚:?
下一瞬,却见孙策哀声道:“阿父!你曾令我与吕布作对,只为让陛下对其抱有戒心怨怼,以抢占陛下身侧亲信之位。”
“可今日因着此事我却对陛下闭口不言,欺瞒于他!此为不忠!”
“阿父嘱托我之事,我未能办成,反倒遭陛下怀疑,此乃不孝!”
“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又怎能做阿父的孩儿,又何以继承我孙家主业?!”
35.曹操的人过来投靠了
第二日
刘洋目露困惑地看着一个望天一个望地,相隔八百里远就是不看对方的孙氏父子,不知他俩在搞什么名堂。
“孙将军,昨夜可是发生了何事?”
孙坚先是双手抱拳,尔后从鼻中冷哼一声斜剜了孙策一眼:“禀陛下,只不过昨日犬子面对陛下问话支吾不言,怕某怪罪于他罢了。”
旋即,孙坚又望向吕布,满脸歉意:
“犬子性烈,吕将军武艺不凡,世出无二,他自是心生艳羡,想寻机与将军来往切搓。”
“然他性烈,又平日被某惯得不知地厚天高,这才行出往日种种令人徒生嫌隙之举。”
“某已严令他若是无事莫要去将军身侧,若再行诸如此事,某定对其严惩不待。”
孙坚将身子伏低,声音恳切:“望陛下念小儿年幼不甚明辨是非,原谅小儿欺瞒之失。”
“策儿!”
听到阿父的低喝,孙策心不甘情不愿地挪步走至吕布身前,随即躬身行了一礼。只是动作间脖颈却昂得高高的,显然是还有几分不服气。
“某已知错,望吕将军见谅。”
吕布见他二人诚恳,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眉眼前的得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某又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
他大掌毫不收力径直落于孙策脊背,一边将其拍得砰砰作响,几经摇晃,一边又仿若大人有大量般,虚伪道:“尔若想与某切磋,尽管来便是,都为陛下麾下之人难不成某还会推托?”
“……那、便、谢、吕、将、军、了!”孙策声音一字一顿,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看到这幅场景,刘洋抽动几下嘴角,已是顿悟。
好嘛,这是给她玩上苦肉计了……
她觑了眼似格外谦恭的孙坚,又瞥一眼耳根通红满脸屈辱的孙策,终是将此事放下。
“既如此,尔等日后定要守望相助,莫要于内里伤了和气。”
“是!”异口同声的三声应答于屋中响起。
孙坚孙策互视一眼,终是心下稍安,各自长呼出口气。
此事如一粒石子坠于汪洋湖泊,虽于四人心中留下了几分涟漪,但波涛滚滚,终是被卷落于脑后。
这日,张辽奉命赶去送信,在与刘洋,吕布二人匆匆告别后,他翻身上马,快马加鞭下,几个瞬息便已不见了影踪。
只要蔡邕背书一到,她便立刻令孙坚走马上任,去豫州为她集结势力。
至那时,讨董联盟也应已汇聚于此,大战一触即发矣……
刘洋望着早已空茫一片的官道伫立在原地良久,她心下既怀有对未知的不安,亦有身临此事,能一睹各类诸侯风采的兴奋。
被马蹄带起的白雪舞上舞下又落于地面,巍峨的城门就立于她的身后,略微阻挡住了自上而下倾泄来的昼光。这城门贪婪无状,每天都要吞吐无数人,再用不了多久,从四面八方赶赴而来的有志之士又会进入这里。
天气愈发严寒,适才踏出的印痕未几便被新生的飘雪重新覆盖。刘洋的发顶眉梢皆被放置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她眨动两下眼睫,轻晃两下脑袋,扑簌簌的白就张牙舞爪地往下坠落。
再过半旬,就是除夕了啊……
*
“禀陛下,城门外来了一干人等,吵嚷着欲见曹公。”
“要见曹操?随我去看看。”
刘洋在前,吕布在后,两人来至南阳城外,却见四个人高马大的陌生汉子立于最前,其后是手持武器,服饰不一,神态各异的数千壮士。
曹操这时步履匆匆而至,在察觉到向这处观察的刘洋后便上前相邀:“陛下,此四人皆是某族中亲信,不知陛下可愿同臣一齐上前。”
刘洋应下。
两方人甫一会面,那四个不明敌友的人中便有两个昂声畅笑,片刻不缓地冲了上来。
“哈哈哈哈,孟德,数年不见,尔可尚好?”其中一人亲近地拍了下曹操单肩,语气甚是豪爽。
“甚好!甚好!”
见到熟人故交,曹操面上也不由带上了几分笑意。
他见另两人也已上前,便恭谨异常地侧身俯首,对四人提点道:“陛下在此,尔等还不速来叩见!”
陛下?!
四人一惊,尔后不着痕迹小心觑一眼气质非常的刘洋,皆伏身抱拳介绍着自己。
“拜见陛下,臣姓夏侯,名惇,字元让,乃沛国谯人也。”
一肩宽背阔,眉目清秀的汉子率先道。
“臣名夏侯渊是也,字妙才,乃夏侯惇族弟,今日与兄长来此皆为投身于陛下。”
另一身材更为雄猛,面容平平无奇,但细看其五官,能发现与夏侯惇有几处相似的汉子补充道。
曹操连声叫好,他双目发亮向刘洋介绍着这二人过往:“陛下不知,某父原是夏侯族中子弟,后又过继于曹家。”
“我这二位兄弟自幼习武,舞枪弄棒不在话下,前途无量矣!”
尔后他叹气一声,语含遗憾感慨:“元让性格敦厚,过于刚直。有人当他面辱骂其师,他愤慨之下杀了这人,这才漂零在外。”
“如此,也能称上一句义薄云天。”刘洋赞叹。
待他二人毕,另两个与曹操关系看起来更为亲近的汉子亦上前道。
“某姓曹名仁字子孝——”
“某姓曹名洪字子廉——”
“在此叩见陛下!”
两人并肩而立,声音铿锵有力,目光亦是坚毅无比。
曹操再次上前:“此二人为我从弟,个个弓马娴熟,勇猛异常也。”
“善。”
刘洋给面子地略一颔首,心下则连连称奇。
曹家,夏侯家能人辈出,族中子弟甚为出众,曹操的气运当真是不错。
几人又闲谈互问一番,正要回至城内,却见曹仁曹洪两个面色古怪,眼神乱飞,似有话说。
见刘洋无开口打算,曹操便眯眼问道:“你二人可有未尽之言?”
曹仁揉搓下鼻子干咳两声,他侧首望天装作未听清曹操说些什么,而一只手却是偷偷落于曹洪背脊,再是一拍,示意让他开口。
曹洪瞳孔放大,他一个闪身便避开了身后侵扰,再是回头瞪了曹仁一眼。
意思不言而喻——
要去你去!
两人眉眼交流间,空中也好似炸起噼啪火花。
曹操担忧再这般下去陛下恐会失了耐心,便试探问道:“阿父在家中可还安好?”
曹仁道:“再好不过,我二人离去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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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日啖三碗。”
“那,可是子脩出了差错?”
曹洪言:“非也,长公子日夜颂文习武,丁夫人也对其视如己出,并无差错。”
曹操闻言蹙眉。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这二人究竟在隐瞒何事?
“莫要再左右推脱,有事快说!”他催促。
曹仁见状,上前一步视死如归道:“我等来时,卞夫人已是生产。”
“果真?!”
曹操一喜:“所生为雄为雌?”
“是小公子。”
曹操扬声大笑,未几,疑惑问道:“此乃喜事,何必如此?”
曹仁迟疑半刻:“小公子生时便发丝发黄,恐非常人矣。”
不怪他二人苦恼,这个时代对于外貌异于常人之人,虽不至唾弃,但难免指点。
有人觉得此事不值一提,有的便会觉是天降不详。
曹仁两人虽知曹操并非后者,但难免也不敢直言。
更况之……
曹仁偷扫一眼刘洋。
汉室自高祖斩蛇起,往后百年皆是信奉鬼神之说,皇室中人更是如此。
他们还不知这位秉性如何,又是否会对此心有介怀。
若视此为不详,再连带着对他们这一派人都心存不喜,那又该当如何?
和他们心下百转千回,不安彷徨不同,刘洋却是自顾自地想着曹仁适才的话。
黄色头发?
曹丕之弟,曹植之兄,曹彰?
日后有机会定要去看看……
再一回神,却见场上众人纷纷将目光投落于她身上,刘洋被看得皱眉不解:“可是有事?”
“无事。”曹仁曹洪连忙道。
曹操心下略一琢磨,便知晓他兄弟二人在顾虑些什么。
陛下虽年纪尚浅,但这段时间的往来交谈下也能知其并非是那顾忌于此的人。
但为安慰他们,曹操还是谦卑地对刘洋道:“小儿年幼,恐不能养成,陛下承天之运,福泽深厚,不知可否为小儿赐名?”
“我?”
刘洋眉头一挑,不知这老狐狸又在打什么主意。
可思来想去也未想出个所以然,猜测他应只是顺便提了一嘴,便道:“自无不可。”
“曹公之子既相貌有异,定非凡人矣。汝看‘彰’字如何?取彰明之意,想必他不仅模样显著,日后亦能取得一番显著功绩。”
“彰,曹彰……”
曹操将此名细品一遍,愈想愈觉欢喜。
“某,谢过陛下。彰儿定不负陛下所愿,待长成之时定会为大汉肝脑涂地。”
气氛一片祥和。
曹仁二人见此亦是将七上八下的心缓缓归于实处。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诸事皆毕,几人便动身进城。
刘洋在前,吕布紧随其后。
曹操踱步于其右后侧方,相距十余步;曹仁曹洪坠于曹操身后,不出其左右;夏侯两兄弟位置则处于刘洋,曹操中间。
仅通过站位,便知其心中偏向。
至于那数千壮士,自归于南阳城中被妥善安置。
日子就这般无甚风波地度过。
可这日,城门外却已是来了一路追兵……
36.皇甫嵩来袭
这日,狂风呼啸,天生异象,太阳被乌云遮掩,只朦胧隐绰间洒下点片微光。
“报!”
“城外十里之外,出现了一队人马,人数约两万有余,此时正气势汹汹向南阳郡方向袭来!”
斥候连滚带爬地跌撞至屋内,他的衣衫破烂无比,刀痕刮刺弄破外衫,鲜血汩汩流出,染脏了衣裳,晕染了地面。
他讲话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其额处还不停泛着细密冷汗,瞳孔猛颤,显然是被吓的心惊胆战。
腥膻血气不停萦绕在鼻尖。
刘洋闻言心猛地一提:“可有看清军旗?”
“旗上所绣,为董字啊陛下!”
果真是董卓!
刘洋心下了然,檄文虽刻意绕过洛阳,精准送达各州际之间,但想必其中定有人心有不轨,向董卓通风报信。
天下忠于大汉的有志之士无数,但相应的,作奸犯科,投机取巧,趋炎附势之人亦是不在少数。
古往今来一向如此,安定盛世时,前者应天之势,行走于外,后者则隐蔽于阴暗之处,欲蛰伏待发。至后者势起,前者便会衰落,小人掌天下命脉,忠者则被打压至谷底。
一盛一衰,无穷交替,再至螺旋上升,王朝兴落向来这般。
东汉末年如今正值“落”时,豺狼虎豹终于舒筋展骨,自幽暗洞穴里重见天日。
“又是董卓这厮!”
吕布蹙眉怒骂,只觉这老不死的真是阴魂不散。
“陛下,请允臣出战!好叫这帮人看看,我等已今时不同往日矣!”
吕布豁然起身,双拳一抱。想到自洛阳逃出之际那番狼狈模样,便更是想要一雪前耻。
“吕将军稍安勿躁。”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曾屈身于董卓麾下,可能估测这次随军而来的将领是何人?”
这次来的是何人……
吕布陷入沉思。
自洛阳时,董卓麾下将领者众,核心将领除去他外,亦有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及华雄。
再加胡荣牛辅等重将。
斥候既言此次来兵两万有余,想必董卓定抱一击必中之心,像胡荣等人便不用去考虑。
李傕郭汜已于山下毙命,张济亦在阻拦他时被他斩杀于戟下,想必所来之人定为樊稠华雄中的一个!
“陛下,应为樊稠亦或华雄。”
“好。”
刘洋略一颔首以表知晓。
等刘洋几人立于城门之上时,追兵也早已兵临城下。
两万人是何等概念?
若刘洋不曾穿越,她大概会说两万而已,连一个县的人都达不到,几近不值一提。
可现在,在这人口凋零的东汉,在南阳郡内,在城门之上,她自上而下俯瞰望去,只觉一眼望不到尽头。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白雪被黑甲侵占,阳光被刀光替代,近处之兵嘶吼着,只待马上将领一声令下,便会冲杀进城,远处之兵排列紧密,成了凝为一团的点点墨迹。
空气仿若也变得稀薄,寒风卷来的不是碎雪,而是杀气。
“吕将军,”
刘洋眯眼望向高马之上的敌方将领:“此人是樊稠或是华雄?”
吕布定睛一看,却见这人身高八尺,仪表堂堂,怒目直眉,赫然并非以上二人中的任意一个。
“陛下,我不曾见过此人。”
刘洋一怔,垂眸几瞬再是抬眼,示意吕布问问下方之人名讳。
吕布照做,只见他一个提气,再是高吼出声:“城下所站者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敌将闻声昂首,亦怒声道:“我乃皇甫嵩是也!”
皇甫嵩!
刘洋贾诩几人面面相觑,俨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皇甫嵩——平定黄巾之后,被任为左车骑将军,兼冀州牧,并获封槐里候。
曾为一代军神,于扶风屯兵三万,后被董卓传召回洛阳,成了个并无多少实权的城门校尉。
而今,他竟是率两万兵马,堵在了南阳城下……
难不成此人亦投身于董卓麾下,或是为贼人所迫,不得已委身事董?
刘洋对吕布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
“皇甫嵩?”吕布高声道。
“我乃吕布吕奉先是也,曾听闻过你的名讳,一直感慨于你的英勇,却未料你亦投于贼营,倒戈大汉,甚至将刀戟对于陛下!”
“你,是何居心!”声音破天,直击得人心神俱荡。
“吕布?”
皇甫嵩冷哼一声,扬眉回道:“你不顾陛下安危,掳陛下出京,有何颜面质问于我?”
话落,他又情真意切地望向刘洋方向,通过站位他已大致猜测出她的身份。
“陛下。”
皇甫嵩翻身下马,躬身一礼。
“董太师实乃忠臣矣,吕布先事于丁原麾下,又因利将其斩杀,此为不仁不义之人,莫要听信此人之言。”
皇甫嵩挺直脊背,迈步上前,似是忠心无比,可在走近两步后却是头颅不调,两眼一转,向其右后方向瞟了过去。
这是……
城上之人看出了他的示意,几人向皇甫嵩右后方探望去,只见马上坐着个垂着脑袋,存在感不强的将领。
吕布见之拢眉细看,越看越觉得熟悉,未几,他恍然大悟:“陛下!”
他压低声音:“那人乃华雄是也!”
贾诩亦言:“看似华雄为副将,皇甫嵩为主将,实则前者为董卓亲信,后者受其打压,董卓可用之人不多矣,这才任用皇甫嵩。而华雄,定是用来行监督之举。”
刘洋:“皇甫将军为人忠烈,想必是受董卓胁迫。”
“两军相接,必有死伤,我不愿与汉之忠臣兵刃交接,若是有法子将他们逼退就好了……”
*
夏侯惇几人已至,其余诸侯亦是接连赶来。
檄文传与十六镇,一为冀州刺史韩馥,二为豫州刺史孔伷,三为兖州刺史刘岱,四为河内郡太守王匡……
各路英杰甫一收到传召,便立即自各州动身,率兵卒万余匆匆赶往南阳。
因路途遥远,他们有的便在距城外百余里地相遇,再是安营扎寨,以休整一番。
这帮人所着衣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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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浑身气质也不类同,像那偏北边来的行为举止就要更为粗犷一些,而那自南边来的则要略微收敛。
兵马浩浩荡荡,连接百余里,刀戟磕碰在一起,乒乓作响,锋利的戟尖映着日光,将本就不暖的苍白反出了更为严寒的冷光。
刘洋上任期短,汉灵帝在位时她又不甚出众,是故除去宫中几个老人,再加上董卓,蔡邕,和那帮只在废少帝,立新帝时囫囵扫了一眼刘洋模样的众臣子外,再无旁的人。
这帮赶来的诸侯更是如此。
因此他们在休整之时,匆匆用冷水洗漱,再换了身洁净衣裳,以防落下个殿前失仪的罪名。
靠北的那处,此时兵卒亦是或立或坐,以调整抚慰一番劳累的身躯。
而这当中,又属三人气质最为出众。
一神眉凤目,面若重枣的威猛汉子,与一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黑脸汉子,正齐齐跟在前头两耳垂肩,双手过膝,一看便生而不凡之人。
“大哥,你说这小皇帝秉性如何?若是再如灵帝那般宠信贼人,不识忠奸,亦或是毫无魄力,懦弱不堪,我等岂不是白走一趟!”
黑脸汉子瞪起虎目,直接大咧说道。
“三弟!慎言!”他身侧绿衣大汉低喝一声,再是斜他一眼。
“此处并非你我地界,鱼龙混杂,万不可再这般直言不讳!”
“二弟,莫要再气,三弟向来如此。现下你既已告诫过他,他自会谨记。”
刘备先是右侧首与关羽交谈一番,尔后再左偏首望向了张飞。
“三弟,陛下既已逃出洛阳,又发檄文召天下诸侯,想必定不是那等不思进取,识人不清之人。我等建功立业,兴复汉室之心,终能实现矣!”
“大哥,翼德知道了!”
三人这次并非自己响召而来,而是于中途遇到北平太守公孙瓒后,同他一道赶来南阳。
公孙瓒于刘关张三人有知遇之恩,刘备虽为皇室旁支,但除去这个身份外,他过往也不过依凭织草鞋为生,足以见其位卑权低。
于五年前,刘备三人共剿张角兄弟三人之时,立下了多次功劳,是公孙瓒上表明刘备之功,荐其为别部司马,守平原县令的。
可虽是如此,刘备现下也只不过一小小县令,关羽张飞两人,一个为马弓手,一个为步弓手罢了。与那些个不是刺史,便是太守的人相比,自无话语权。
若无公孙瓒接应,只怕是连南阳城的城门都无权进去。
这边,公孙瓒已安顿好麾下兵将,就又大步行至三人身旁。
“玄德,待休整过后,你我等人毋要耽搁,还是速速进城吧!”
公孙瓒与刘备曾同师事于卢植,故交谈间亲近无比。
“伯珪兄,我亦正有此意。”
话毕,公孙瓒与刘备一左一右,并肩而立,抬首向南阳方向遥望过去。
张飞关羽稍落半步,后者扬眉抬眼打量了一眼周围,前者则一直冷哼不停,还不时“不着痕迹”磕撞一下关羽肩膀,在关羽转头望去时则又仰天望地,不与其直视。
期间,又有阴云阵阵,笼罩天地。
大事欲发生矣……
37.吕布城门射盔缨
话说这头刘洋几人凑在一块商议着,不时还往城门下皇甫嵩,华雄二人方向张望过去。
城门下,皇甫嵩见他们已看到华雄影踪,便不动声色转身上马。
见他归位,华雄似是好心地提醒道:“皇甫嵩,吾劝你莫要多生事端。董太师可是命吾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哼!”
皇甫嵩闻言冷哼一声,斜瞥了华雄一眼:“无需你多言!”
正当二人眉眼官司之际,却听上方传来一声暴喝——
“皇甫嵩!”
抬眼望去,却见吕布两臂撑于城墙之上,正自上而下俯瞰望来。
虽距离不近,只能朦胧隐绰间看到他的轮廓五官,但他周身气势惊人异常,徒令那胆小之人头皮发麻,脊背生寒。
“皇甫嵩,你与我莫若设一赌局!”
“你欲设何赌局?”
吕布却先不答,反倒单手拎起一侧方天画戟,再是一调,戟尖直指皇甫嵩方向,尔后又向华雄所在方位偏离些许,就这么几经来回,终道:“我吕布的名讳,想必尔等早已有所耳闻!”
“那又如何?!”
皇甫嵩亦扬声道。
“那又如何?”吕布朗笑一声。
“尔等既是知晓,那定亦知我最擅使戟。”
话落,他就是将手中方天画戟随手一抛,守在一旁的侍卫见状,紧忙打着趔趄将其接过。
“来人!取箭来!”
吕布侧身站立,单臂平举,双眼如炬盯着城下。待小兵步履匆匆将箭矢弓弩拿来后,他一把接过,再将其高举。
“今日,我不使戟!”
“若我能射落你头上盔缨,你便率兵退去;若我不中,我自是负荆于背,带着陛下亲自去洛阳城中向董卓请罪!”
“皇甫嵩,你,应或不应!”
吕布与皇甫嵩所在方位,一上一下,一前一后,间隔一百二十步有余,盔缨虽不小,但由兽毛所制,质地柔软,正随风狂动,再加上正值严冬,寒风陡峭,箭矢甚是容易偏离原有轨迹。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弓弩的射程范围亦是有限。百步穿杨就已可被称为顶级神射,而现在难度更高,是故吕布的话语在其他人听来,几近异想天开,绝无可能。
可纵使如此,华雄仍是半眯双眼:“皇甫嵩,莫要应下!吕布不过是在拖延罢了!我等率两万大军,难不成还攻不下这一小小南阳城?!”
“你只管攻城就是!”
与华雄的言词激烈不同,皇甫嵩自是知晓兵贵神速,毋要延误时机的道理。若他真全心全意投入董营,他当然会对吕布所言置若罔闻,尔后直接率兵攻打进南阳城中。
可现下他却是心向着大汉,身受制于董卓。
此次交战诚非他所愿。
但若不听董卓指令前来作战,只怕他的旧部会被那帮虎视眈眈的人吞食的一干二净,再加上妻儿老小皆困于洛阳,这才使得他受华雄这厮的裹挟。
陛下在南阳之中,忠义亦在他们那边,自己已顺应董卓心意前来,因赌局而溃逃想必也无所厚非,即使再被打压也无妨。
未犹豫几瞬,皇甫嵩就是抬首:“你既垂死挣扎,我自无不应的道理!”
“我应下了!好让你死也死个瞑目!”
“皇甫嵩!“华雄低声怒喝。
“我就知你包藏祸心!待我回京之日,定是要上奏太师,细叙一番你的错处!”
皇甫嵩见其急切模样,只是斜觑一眼,旋即又将目光落回城门之上。
实言讲,他虽知吕布勇武,但不曾与之会面切磋过。此番对赌胜算不等,他们这方高,陛下那方低,实乃一步险棋……
*
上方
吕布摩拳擦掌,他先是调试了下弓弦,再又褪去外甲,只着单衣。
刘洋上前半步,额上亦被紧张的气氛渲染出了细密汗珠。
“吕将军,你毋要紧张。即使射不中,我等与他们一战便是。”
吕布听罢朗笑一声,日光直晃晃射在箭尖,再被折射到他脸上,映出了他那格外自信明亮的双眼。
“陛下不必忧虑,此事虽难但也并非毫无胜算,陛下尽管瞧好便是!”
“对了,还有你!”
吕布又是转头上下扫视了眼闻讯跟来的孙策:“你小子也好好看看,我这一箭是如何射出的!”
当然,回应他的只有一记白眼。
时机已至,吕布踏步上前,尔后他长舒口气,双腿微张,上身微侧,肩膀略是放松,脊背却挺的笔直。
待准备姿势完毕,他就又从箭筒中取出根箭,定睛瞄准城下皇甫嵩头上盔缨,右手勾住弓弦,三指搭在箭尾。
下一瞬,他臂膀猛一发力,雪白的内衫勾勒出了他紧绷结实的肌肉,随着一声箭弦震动声,以及箭矢破空声,无论是城上亦或是城下之人,此时皆屏息凝神地盯着羽箭运行轨迹!
铮——
羽箭精准地刺向皇甫嵩上首方向,幸运的是并无狂风作乱。
随着一道微不可察的啪嗒闷响,皇甫嵩骤觉头上盔甲传来一阵刮蹭感,他向下再是一望,却见盔缨自根处被掀起,现下正完整地静落于地。
而那箭矢却未能停下,反倒又向前射了几米才终是降落!
刹那间,气氛静得异常,好似有人扼制住了他们的喉咙,只余有几个士兵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还是人吗?”
有个兵卒瞠目结舌,再难自抑出声。
可纵是如此,此刻却无一人指诘他,反倒都沉浸在了震惊的情绪中。
他们既是董卓麾下人马,自是听过吕布吕都尉的名号,可不曾料到他不仅使得一手好戟,连箭都用得这般出色。
这怎能打赢?
只怕是吕布那方天画戟一扫,他们这帮“弱不禁风”的人就已轰然倒地了。
一时间,有一小部分人已是未战先怯。
这时,城上吕布又高声喊道:“如何?我既已射下,尔等还不速速退去!”
“休想!我今日不……”华雄昂眉怒目,指着吕布方向就欲破口大骂,可顷刻间却又被身侧皇甫嵩径直截断了话头。
只见皇甫嵩双拳一抱,肃着脸色抬颈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望我日后能有机会同你切磋一番!”
“愿赌服输,我自会率兵退去!”
话落,他将马头一调,敞开嗓门大喊一声:“撤!”
“我看谁敢!”华雄亦喊道。
这次前来的两万大军之中,除去一万五千乃董卓原有兵力,剩下的五千则为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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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嵩过往屯兵。
董卓初入洛阳之时名下兵力不多,若非如此也不会使出令士兵晚上避人出城,至白日再大摇大摆,大张旗鼓进城以震慑旁人的举措。
可以说他后期之所以有那么多兵卒,大半都是靠东拼西凑捡漏所得。
因此面对皇甫嵩与华雄两道截然相反的命令,身后的两万大军也分划为了两个阵营。
“皇甫嵩,你莫不是忘了太师是如何吩咐于你的了?!”
“自是不敢忘。只是我既已输了赌局,就应按诺退兵。至于攻城一事,日后再提罢!”
皇甫嵩虽受制于董卓,但也并非毫无话语权。
“你!”
华雄大怒,又见皇甫嵩大掌一拍马臀,领着他那五千旧部就是按原路返回。
而他自己身后那一万五千有余兵马,又有近半数神情蠢蠢欲动,似欲跟随在皇甫嵩身后一同回往洛阳。
“华将军,我等可还要攻城?”
一乘马小将纵马上前,辨别了一番形势后再是出声问道。
华雄一口牙几近咬碎,怒火也爬上他的眼角眉梢,使得他双眼瞪得好似要喷出火来。
“今日就此作罢!只是我等先不退兵,而是寻一山林隐蔽起来!”
“太师言这小皇帝欲于南阳郡召各路诸侯议事,以共剿击于洛阳,想必近些时日他们便要来了。”
“你速领一百精锐星夜回洛阳,向太师请奏,再调些兵马前来。就言我誓与此等贼寇周旋到底,不斩此辈之首级,绝不还朝!”
“是!”
*
董卓所派兵马好似散去,城上众人高悬起的心却未落下。
未过几日,各路诸侯终是匆匆赶至。
刘洋在前,曹操、孙坚、吕布、贾诩、孙策几人皆陪侍在她左右。几人立于城门一旁亲迎前来之人,以表诚心。
所来诸侯见陛下行至于此,无一不感激涕零。
有君如此,臣复何求!
其中情绪最为激动的,又当属刘备。
“陛下!臣乃北平太守公孙瓒是也!”
公孙瓒躬身行礼,其稍后半步还跟着一双耳垂肩的男人,再他身后一左一右还各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
“早闻公名,今日终得一见。”
两人寒暄一阵,刘洋就又将视线落在后三人身上,打量片刻后就已是对他们几个身份有所猜测。
果然,下一瞬刘备难掩激动地上前,行了个大礼:“臣刘备,叩见陛下。”
“哦?”
“姓刘?”
刘洋故作惊讶,“公可是我汉室宗亲?”
“正是,某乃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后裔!”
“原是靖王之后。”刘洋跨步上前,两手握住刘备双手,言辞恳切道。
“今董卓专权,我汉室凋蔽,不曾料到竟能得公相助,实乃朕之所幸!”
“陛下言重了!”
见陛下这般礼遇,关羽张飞二人终是松懈心神,与有荣焉了起来。
这边如此,公孙瓒那边也不落下。
刘洋左右各望一眼:“诸位,请先入内吧!”
待众人皆入座,刘洋正坐于上首,其余诸侯则各排列两旁。
“来人,宰牛杀马,好一会诸侯!”
38.关羽请战
“今日朕与诸位汇聚于此,所为的不过是剿击董卓,兴复汉室,重回洛阳!”
“来,各位英雄!同朕一齐宴饮一番!”
刘洋端起酒碗,将其高举左右各示意一下。
“干!”
刘洋一饮而尽,然后就被呛了个倒仰。
这什么酒啊,又酸又涩,一灌进嘴里还冒着细密的辣意。
其他人却不觉这酒滋味有何不妥。
只见他们彼此互视一眼,也不管左右之人相熟与否,就先是敬向刘洋方向,再互相磕碰着碗壁高声道:
“干!”
“哈哈哈哈……爽!”
“陛下,同饮!”
诸候朗声大笑,纷纷响应,个个皆豪气异常。
牛肉马肉也已被烹制的差不多了,煮食的锅子正呼噜呼噜地朝上冒着朦胧雾气。
诚言讲,这个时代对于食物的做法并不精制,调味料的缺少再加上现在的盐多取自海盐井盐,涩苦味很难去的彻底。
但即使味道再不好,对于这帮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来讲也不值一提。
有那不拘小节的直接徒手抓着就往嘴里送去,而像那袁绍一类自诩要维持风度的,便用刀具和银箸取食着。
待吃罢,侍仆俯身上前仔细着将东西撤离这里。
众人各坐各处,皆等待着上首处陛下的指示。
“诸位,”
刘洋敞开嗓门以保证自己的声音能使在座的人都听到,但讲话时为了掩藏自己本来的尖细声调,她还特意卡着嗓子。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逆贼董卓,倒行逆施,奸淫掳掠,无法无天。”
“朕恐汉室将倾,惧百姓陷于水火之中,畏我祖辈百年基业付之东流。”
“故今日朕急召天下英雄,相与筹谋,共固社稷!”
“凡我同盟,齐心戮力!”
她声调陡然拔高,语气亦慷慨激昂。
堂下众人纷纷站起,面容肃穆。
“凡我同盟,齐心戮力——”
“凡我同盟,齐心戮力——”
每个人又自身旁酒坛里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海碗的酒,咕咚咕咚两下饮毕,又随着刘洋一齐将之摔落在了地面!
至此,讨董联盟已成。
*
这头众人情绪一片激昂,那头林中隐蔽之处的华雄等人情况却不容乐观。
天气严寒,再加之层叠排布的高林遮天蔽日,阳光久久不能渗进,华雄大军所携带的火折子很快便消耗殆尽了,只得依靠钻木取火这种最费力的方法来获取热源。
就算这样,顽固自守的华雄也不愿改变自己的想法,先班师回朝再作打算。
队伍中,一个小兵冻得鼻涕刚冒出头就凝成了冰柱。
他来回抖动着双腿,摩擦着双手,又用好不容易有点热度的手去揉搓他自己的脸颊耳根。
未几,他语含埋怨地同他身旁的小兵低声絮叨着:“你说华将军是不是脑子有疾?”
不然怎么能发出天寒地冻下,让他们守在林子里的命令。
“王柱子,你要死可别带上我!”
另一兵卒闻言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尔后撅着屁股起身就欲换个位置。
“葛胜,你别走啊!”
那个被唤作王柱子的人一把就薅住了转身要跑的小兵。
“我换个说法就是了。”
葛胜听言终是坐下,尔后他就听到王柱子石破天惊的一言。
“你说华将军是不是中邪了?可惜李傕李将军早早地就被吕布给斩杀了,要不然还可以让李将军找人给华将军跳跳大神驱驱邪。”
说到这儿,他还甚是真情实意地长叹了口气。
“……”真是无言以对。
“不过别看华将军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我笃定他若是和那吕布交上了手,十成有九成得败于对方。”
“……你少说些吧。”
真不知他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
“你难道不是这么觉得的?吕布那厮简直太过非同寻常,那可是一百二十步有余,别说射盔上的盔缨了,就算让我眯眼去看我都不定看清。”
王柱咂巴下嘴,啧啧称奇。
说到这里,葛胜也是来了几分兴致:“我自洛阳之时就有听闻过吕布的名讳,旁人都道他勇冠三军,几乎同西楚霸王项羽无异。我见他们传的太过神乎其言,就未去相信。”
而今看来项羽之勇武吕布虽应是不能及,但在东汉,在现下,天下中甚难可寻一人能与吕布匹敌。
“还有,”
王柱又出声,这次他将声音压得低不可闻,神情也变得鬼祟异常:“我前些时日于行伍中站得位置有些靠后,只粗略地看见城墙上有几个模糊的身影,连谁是谁都不能分清。你可否有看见……那位是何模样?”
那位?
葛胜心下略一琢磨就知道王柱想说的是谁。于是他半眯着眼仔细搜逻着关于那日的记忆,随即道:“有。”
他的眼神一向很好,数百米外的东西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那天,他伫立在队伍当中,在皇甫嵩与吕布交谈之际,也随着其他人的动作一同向上张望去。
吕布不愧富有盛名,他卸去外甲后所露出两条臂膀是那般宽厚有力,身材亦是高大雄壮。
调试箭弦时他略一扭动身躯,那合身的白衣就紧紧勾勒出了他的肌肉线条。
看到这儿,葛胜心中已是升腾起了几分哀愁。
这场战役他预料应是不容乐观……
就在这时,吕布身侧骤然间,又缓缓踱步过来个少年。
这是谁?看起来甚是年轻。
想到南阳城是由袁术,孙坚所统领,而孙坚又有个年十有五的长子,葛胜便初步推测“他”应是孙策。
可随着这人离吕布愈发凑近,“他”的身型举止便清晰地映入了葛胜眼帘。
少年身量不高,只大致到吕布肩膀,所着之物也不是很繁杂奢华,袖袍随着风向还不停地呼啸舞动。
吕布似乎对“他”很是恭敬,在同其讲话时还特意将调箭动作收回,专心致志地和“他”对视着。
看到这里,葛胜拧起眉头有些难以置信。
董太师虽名义上讲是吕布掳走了陛下,但实则他们背地里都有讨论说是太师行事过激,将陛下吓得为求自保这才暗里联系了吕布,同他商讨过后一齐逃离了洛阳。
吕布既归于陛下麾下,那他与孙坚便同属于汉室臣子,应是同级。
但适才,吕布缘何要对一个小辈这般谦卑有礼?
只有一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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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
“他”是陛下!
猜测出了真相,葛胜的手兀地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虽然投入到董卓阵营,但终究还是大汉子民,忠君爱国的思想耳濡目染下,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汉室衰落,董卓势众,百姓于乱世前夕生活得格外艰辛。为了妻儿老小,他不得已才摒弃那虚无缥缈的大义去参军入伍,只为得到那能换来触手可及粮食的钱饷。
而现在,他一个庶民竟是真有幸能一睹圣颜……
人的大脑会欺骗自己,对于心理所认定的事更是如此。
葛胜固执地认为陛下是天潢贵胄,是龙子凤孙,这使得他在望向城墙上的“他”时,人为地给“他”镀上了层耀目白光。
看看,陛下的身姿是多么挺拔,仪态是多么端庄,虽然现下阴云遍布以致整片苍穹都晕染成了灰白色,但陛下周遭却仿佛带着独特的滤镜。
然而下一瞬,拨云见日,明白日光洒下,直晃晃地笼罩在陛下所在之处,将“他”整个人都映射出了一种圣洁的光茫。
葛胜怔怔地望着这一幕,久久未能回神。
天命,应在陛下……
……
“喂!喂!葛胜!快回神!”
见他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眼神也呆愣愣的,王柱紧忙用力推动两下他的胳膊。
“你莫非也中邪了?糟了糟了,董太师应是冲撞了风水!要不待我回洛阳以后,向李将军旧部寻个术师的住处,替你问上一问。”
“……不必。”
听着耳边嘟嘟囔囔的声音,葛胜总算回过了神,尔后他抽动两下嘴角干脆利落地拒绝道。
“你没事就好。对了,你还未回答于我,你可曾见过陛下是何模样?”
“见过……”
“啊?!你快快回答于我,我可真是好奇的抓心挠肝!”
葛胜思索良久也只吐露出了四个字:“……天命之人。”
“这么笼统?那……”
话音未落却被打断。
不远处乍然响起一道高吼:“董太师援兵以至!都快些起身,准备攻城了!”
*
“华雄又来了?!”
刘洋提起眉头。
她看着底下还未来及散去的英豪们,心下想着虽细节不同,但最终历史还是落到了相同的轨迹。
“陛下,臣愿前往!”
孙坚率先起身,尔后他双手一抱就欲请求作战。
若说他所行所言皆是为陛下分忧,好像也不尽然。在讨伐逆贼的同时孙坚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眼见诸侯几近齐至于此,他孙家虽是占个先行勤王的功劳,但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若不去争,只怕待论功行赏之时他就会被陛下抛落于脑后。
“哼!”吕布轻嗤一声,道:“有劳孙太守了,只是有我在此,自是无需旁人!”
两人对视之时气氛变得异常凝固。
而这时,公孙瓒一旁所坐的刘备却是略一偏首,对身后关羽说道:“三弟,你既有心崭露头角,只管告与陛下便是。陛下有容人之量,想必不会介怀你我门第。”
关羽闻言再是不再纠结,只见他大步上前就是躬身一礼:“陛下!臣,关羽!愿往斩华雄头,献于帐下!”
39.关羽斩华雄(上)
“哦?你是何与人也?”
诸侯中的一人眯眼对关羽打量半刻,尔后质疑出声。
只见关羽虽身长九尺,气势不凡,但观其陌生样貌,想必他要么无甚门第,要么无甚本事以致之前未能崭露多少头角。
关羽侧瞥问话之人一眼,声如洪钟道:“某关羽,不过一马弓手罢了。”
“马弓手?哈哈哈哈……”
一股毫无掩饰的嘲讽笑意萦绕在这片空间,诸侯中亦有几人紧跟着嗤笑出声。
“一个小小的马弓手,安敢这般胆大妄为?若是将今日之事传出去,世人岂不会认为我等无一可用之人?!”
未几,他又冷喝一声,逼问道:“你是谁的部将?!难不成没人告诫于你,出门在外切不可信口雌黄?你今日种种难道不怕堕了你所随之人的声名?!”
公孙瓒紧忙回应:“这位英雄,汝适才所言属实言重了。堂下所立之人所言不过是为个“义”字,如此尽忠尽义之人,汝不至于对其这般挖苦。”
刘备亦肃穆着脸,语气难得有几分冷硬:“某便是关羽所追随之人,关羽与某情同手足,更是早早同其结为了异性兄弟。今他既有建功之心,某岂能多加阻拦?声名罢了,纵是毁个尽然,某又何以为惧?!”
“你又是何人?”
张飞怒目上前一步,暴喝一声:“我大哥姓刘名备字玄德,乃西汉中山靖王刘胜之后!”
“中山靖王……原是汉室宗派,帝室之胄,如此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那率先出言反对的人连饮三杯以向刘备赔罪,但是否同意让关羽出城作战却是未提及分毫。
刘洋见状有心想打断,但又想到自己与刘关张三人是第一次会面,无凭无据下她只凭借一张嘴作担保恐不会令旁人信服。
再者言,华雄这人虽有些傲慢轻敌,但他却属实是有几分真本事。
关羽为马弓手,张飞为步弓手,就连刘备也不过一平原县令。
虽说刘备还有个皇亲国戚的身份,但眼看汉室倾颓,大厦将倾,众人虽明面上会给其几分颜面,可背地里也只会不屑一顾。
要想最大程度地展现关羽的本领,就要先给诸侯们以沉重一击,尔后再派关羽杀敌,好让他们知晓现下可并非门第为先的时候了,谁有真本事,谁才能有更多话语权!
也亦让他们去明悟,她刘洋,可不是那听信谗言,亲奸远贤的亡国帝王!
在她面前,最好还是收回那副高傲模样,将自己的本领实打实展示出来才是明智之举!
这般想着,她就开口道:“孙将军,吕将军。你二人久侍于朕左右,尔等之劳苦功高朕自是看在眼中,记于心里。然各路英雄齐至于此,你二人就不必与其争抢,还是将这得之不易的机遇先留给他们吧。”
刘洋左右各望了眼,以借机安抚着他二人蠢蠢欲动的心。
这话几近已是于明面上对吕、孙两人,亦是对天下诸侯宣告,她刘洋对每一人的功绩心知肚明,她并不吝啬赐予旁人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待一切事后,她自会论功行赏。
品味出了陛下的潜台词,诸侯眼中的激动愈演愈烈,尔后他们就听见陛下说道:
“诸卿既言尔等帐下有可用之人,不妨传唤出来让在座之人一观。”
下方众人闻言皆是眼冒精光。
可以说他们千里迢迢奔赴这里,所为的不就是个勤王护驾的名声,以及趁机多向自己这方揽些功劳吗?
眼见大好时机近在眼前,适才还勾肩搭背和乐融融的各路诸侯,现下却是警惕地互视着彼此。
僧多肉少,只看谁有能力能率下夺下这块唤作“前途”的肥肉了!
最先进行争抢的那个僧名为韩馥。
只听他道:“陛下,臣麾下有一人名唤潘凤,此人武艺高强,尤善使斧!若是派他前去,不超三个回合。华雄定是会被其斩于马下!”
刘洋:“善,传潘凤来!”
韩馥身后所立一小将闻讯走出,众人只见他脖颈与脑袋宽度相当,三角眼看人时不怒自威,两臂肌肉不挺自立,双手各持一成年男子小腿那么高的巨斧。
光观其模样,倒确是像有几分本事。
刘洋连连抚掌称叹:“确是良将之姿。潘凤听令!”
“陛下!”潘凤躬身行礼,姿态却有些狂妄。
“现朕便命你出城作战,你可有信心将逆贼伏诛?”
“自然!”
潘凤握紧双斧,跨步出屋再是翻身上马。
内里众人见其远去朦胧身影,皆是等候着这最后的结果。
不过,同他们所不同的是,刘洋对结局早有所预料。
果然,仅过片刻有余,一兵卒便大汗淋漓,飞马来报——
“禀陛下,潘将军不敌华雄,三招之内就是已被斩杀于马下!”
屋内气氛仿若于一瞬间凝固住了,众人那本还算轻松的氛围骤然间变得鸦雀无声。
“这般轻易就……败了?
“仅用三招便被斩落于马下?”
“董卓麾下何时出了这么个能将?”
……
连绵不断的讨论声自屋内炸响,显然这个消息着实有些惊异了他们。
刘洋猛将手中酒盏狠掼于案几之上,语气有些意味不明:“这便是,卿口中的能臣猛将?倒属实是令朕大开眼界了!”
“……”
下方诸侯皆是有些坐立不安,他们或假咳几声,或望天望地,就是不敢与刘洋对视上。
期间又有几人前去应战,可他们要么几招便被斩杀,要么就拖着支离破碎只剩一口气的身体狼狈逃回。
袁绍这时上前:“只是可惜臣麾下颜良、文丑此次未能随臣前来,若非如此,此人不足为惧矣!”
刘洋先是冷笑一声,尔后将案几之上早已饱经风霜的酒盏狠掷于地上!
随着一道清脆的破裂声,酒盏被摔得七零八散!
“要朕来看,尔等口上说的好听,但实则不过是外强中干,虚张声势罢了!”
一众人被骂得纷纷垂首,面上亦是爬上了几分羞愧。
“关羽听令!”
刘洋猛地调转视线,将目光落于还立在一旁角落的关羽身上。
“末将在!”
他大步上前,手中并无武器,卧蚕眉高高提起,可谓是英姿勃发。
“朕眼下无人可用,卿可愿为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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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取华雄项上首级献与朕?”
“末将听令!”
关羽自无不应。
刘洋大叫一声好,又命一旁所候侍从替关羽热上一壶酒。
“关卿,朕命人为你热酒一杯,以静侯佳音!”
“谢陛下!某去便来!”
旋即他身躯半转,先与刘备交换下眼神,得到其既是期待欣慰,又隐约夹杂着胆忧的关切目光。
“大哥,弟弟我去去就回!”
“二弟,切记要小心!”
尔后,关羽又同梗着脖子望向他的张飞回视过去。
“二哥,接着!”
有些沉重的青龙偃月刀被张飞单臂举起,再是一个使力朝关羽投掷了过去。
“谢三弟!”
关羽轻松接过,再依次对陛下,刘备,公孙瓒,张飞一一抱拳,终是转身退去。
待走至场外,关羽翻身上马,旋即扬鞭朝着南阳城城门之外奔去!
吱——
城门被看护士兵自两侧拉起。
关羽一手握缰一手持刀,两腿有力地夹在马匹两侧,双目炯炯有神,威风凛凛,气度不凡。
华雄见又有人出城,他就以为关羽亦是那色厉内荏之辈,便讽道:“怎得又有人出城送死?你不若趁还有一线生机早些回至城内,好去告诉那小皇帝莫要负隅顽抗,还是早些同本将军回京吧!”
关羽眼都未抬一下,只道了句莫要多言就大刀一挥,驱马向华雄方向袭去!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找死!”
华雄亦暴喝一声,同他迎面互冲!
两人即将交手之际,却听南阳城城墙之上传来震天鼓声!
抬眼望去,发现原是张飞不知何时紧随而至,此时他正撸起衣袖,大开大合地将手中棒槌敲得格外铿锵有力,惊天动地!
咚——
咚——
咚——
鼓声接连,毫不停歇。
关羽扬眉立眼,抓准时机就是向华雄方向将刀一劈!
华雄连忙提刀应对!
确是巧合,他二人所擅使的武器皆是大刀。
可殊不知人分三六九等,刀也分贵贱高低。这刀自英雄手中使出自是也沾染上了英雄豪气,而刀自平平无奇之辈手中使出,就自然也“泯然众人”了起来。
华雄是前者亦或是后者还尚未可知,但关羽却已是世间罕见的英杰!
只见青龙偃月刀甫一落下,华雄整个上身便被压迫地朝马背上靠去。
见势不对,华雄终是知晓关羽非同一般。
他强忍着发酸发麻几近失去知觉的手掌,迅疾地一个扭身转腰,再是驱马避开了那还泛着寒光的刀尖!
“你是何人?”华雄蹙眉,面色亦有些沉重。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关羽关云长是也!贼人,还不速速前来受死!”
关羽乘胜追击,并未给华雄以反应时机。
两个做工精良的大刀又猛地碰撞到一起,摩擦刮蹭时所发出的声音重如擂鼓,与张飞所奏之声交相辉映,一时分不清孰胜孰败!
“时机未到,我劝你莫要猖狂,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40.关羽斩华雄(下)
话音刚落,只见华雄狰狞着神色,他两手一齐握紧手中大刀,以天崩地裂之势就朝着关羽头上劈砍过去!
关羽眉心一压,单手持刀将其一挥!
只听一声铮鸣,两把利刃骤时交接在一起,连周遭空气都紧随着变得紧绷!
华雄咬牙切齿,关羽怒目圆睁!
两种不同的力道借着刀为凭借,互相比试着!
他俩谁都未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华雄更是脖粗脸红,但仍强挺着双臂奋力向下压去!
可无论他使了多大力,却也见关羽身形无一丝佝偻!
下一瞬,关羽眼神一利,将另只手落在刀上就是猛地一抬!
华雄被这股力道弄得向后掀去,几经摇摇欲坠才终是缓了过来。
“哼!”关羽冷哼,“我道你是何等厉害,未曾料到亦不过如此!”
华雄闻言双眼瞪得滚圆,猩红血丝爬满他整个眼底。
他又是向关羽砍去!
关羽横刀在身前以作格挡,尔后他一个扭身避开又刀尖一挑,直直向着华雄心口处刺去!
华雄借着刀身将其隔开,手心却被震得阵阵发麻!
华雄斩,关羽挡!
关羽切,华雄扫!
一人攻,一人挡,旋即攻者守,守者攻!
攻守之势瞬时变幻,几个瞬息不过,二人就已切磋了十余回合!
耳边震天鼓声不断,呼啸狂风裹挟着积雪糊向人的脸。
关羽眼睫胡鬓已由黑掺白,但他却未去抹动,反倒扬起凤眼一瞬不瞬凝视着华雄,以寻出他的破绽。
华雄已是有些狼狈,他高吼一声似是劝诫:“我观你勇武又何必困于此处?董太师求贤若渴,眼下正无人可用,不若你同我回京,你我二人共侍于董太师麾下,岂不美哉?”
关羽怒视:“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你不顾臣伦投身于董卓这等倒行逆施之人身下,已是有违忠字,而今又安敢让我同你前去洛阳?!”
华雄嗤笑::“忠?乱世之中忠有何用!我只知太师如今掌天下大势,那小皇帝却只得狼狈出逃受困于此。你所谓的忠岂能换来高官俸禄,岂能令你拜相封候?我劝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关羽勃然大怒:“休要胡言乱语!你这般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关羽两腿一夹,跨下之马顷刻间高呼一声,尔后扬着四蹄直直向华雄所在方向奔来!
关羽之势气贯长虹,乘于马上时如出洞猛虎,未几,大刀便又连连劈砍向华雄!
刀影翻飞,华雄急急应对!
砍、削、刺、挑。
扫、缠、挡、绞。
关羽招式使得愈来愈快,刀下力道愈演愈烈!
华雄先是能招架一二,可未几他却是肌肉脱力,浑身抖动,大汗淋漓!
前一招尚且能勉强应对,下一招就是已近在咫尺!
华雄胸腔处被猛划一刀,衣服破碎,皮肉翻飞,腥膻血珠噼啪坠下,白的雪上覆盖着红的血。
他咬牙强忍,心下却是已暗道不好。
他只知吕布勇武,已于心下早早做好应对,只待吕布出城便命人射箭将其绞杀。
至于旁的将领想必定是不值一提,他只需将他们一一屠戮殆尽吕布自会被引出,待吕布一死,南阳城便不足为惧矣!
可他却未曾料到,天下何时又出了这么个能臣猛将?
虽其与吕布孰强孰弱尚未可知,但华雄知晓要是再这般下去他定会命丧于此。
他得跑!
心下已是做了决定,华雄便高喝一声将大刀直接甩出,刀于空中滚卷几圈就是朝着关羽剁去!
趁关羽格挡之际华雄紧忙调转马头,欲朝向大军所在之地奔去!
“快!速速放箭将此人给本将军射杀!”
可他未跑两步就已被关羽追上。
“贼人休跑!”
一刀横斩向华雄,华雄哀嚎一声,径直摔落于马下。
关羽再是俯腰一刺,华雄就口喷鲜血,被刺穿了心口!
眼见主将危在旦夕,华雄所率兵马急忙搭起弓弩,无数箭羽自半空划过,以铺天盖地之势朝关羽射来!
关羽拧眉抬颈,从容应对。
砰砰鼓声不知何时停歇,只听城门又被开启,一黑脸汉子驾马而来!
“二哥!我来助你——”
张飞叫吼着,手中丈八蛇矛甩的虎虎生风,只听噼啪数声,十余支箭羽就是迎声落地!
“三弟,切要小心!”
关羽抽空回头看了眼张飞,口中细细嘱咐着。
二人齐头并进,一左一右,一刀一矛,皆是肃穆着神色仔细应对着!
“二哥,你且先去将这地上贼人项上首级取下,旁的弟弟我先来应对!”
“好。”
关羽毫不犹豫,他借着张飞的遮掩翻身下马,大刀一落一砍,一目眦欲裂的狼狈头颅就是已稳稳地被他提于手上。
关羽又是上马,扬声道:“华雄已死,三弟,你我先行退去!”
“好!二哥!”
两人马首冲敌,一边不停挥落着自远处袭来之箭,一边又驱使着马向城门方向奔去。
半刻,关羽张飞二人终是来至城门旁,尔后他二人再不顾其他,利索地将马头一调直接向内里跑去!
城门被缓缓关闭——
张飞长舒一口气,他歪首俯身细细打量着华雄的模样,眉头一挑不屑道:“这就是那帮所谓的诸侯难以应对之人?”
“正是。”
“哼!我料这帮人不过是徒有其名,今日若不是二哥你,只怕他们还是要在那里捉襟见肘!”
“三弟,慎言!一会回去在陛下面前,断不可这般无所顾忌!”
“二哥!”
谁料张飞语气夹杂着不可置信:“难道在二哥看来,弟弟我是那等无甚头脑之人?!”
“……”
关羽久久未言。
“不过二哥,屋内那帮人虽是大都无甚本事,可照弟弟我看,陛下却应是个好的。”
关羽瞟他一眼:“你应说陛下是位明君。况且,陛下身旁所站着的那位吕布亦是不容小觑。”
“吕布?二哥是说那三姓家奴?哼!我万万瞧不上这种习好认人为父之人,他的勇猛是真是假,只待日后与其切磋一番便可知矣!”
“三弟!”关羽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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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撇了撇嘴,才终是岔开这个话题:“今日若不是陛下允二哥你出征,只怕我等还是要荒废许多口舌。”
那帮人瞧不上他兄弟三人门第,可行军作战难不成是依凭门第不成?
人家刀戟已是即将挥落下来,你这时吼上一句我乃某某某,难不成人家会将你就此放过?
要他来看,这帮人惯会眼高手低,索性二哥已是将华雄斩杀,也好借此狠狠挫下他们的锐气!
“我亦是感念陛下知遇之恩。三弟,你我日后定要随着大哥,为陛下肝脑涂地。”
乱世之中明主已是难寻,他关羽是何等有幸遇到大哥,又是这般幸运得遇一唯才是举的君主!
“自然!”
二人下马再是匆匆进屋。
此时屋内气氛还是有些冷却,显然陛下动怒后无一人敢再谈笑风生。
见关羽进内,还好似一副完好无损的模样,屋内众人皆是纷纷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陛下!末将幸不辱命!”
关羽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尔后他提着华雄头发将其头颅完完整整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好!”
刘洋的面上终是流露出了几分笑意。
随即众人只见陛下竟是豁然起身,踱着轻又急的步子来至关羽身后,再是站定。
“卿今日既行此大功,可有何想要之物?朕自是无不应允!”
“为陛下效命乃臣之本分,臣无所求也!”
“好!”
刘洋朗笑一声欲拍下关羽肩膀,可她比量了眼自己同他的身高,终还是拍了拍他的侧臂。
“卿虽不言,但朕岂能不赏?只待董卓一除,我等重回洛阳之际,朕自会对你行封授赏。”
“谢陛下!”
“来人!将朕方才命人为关羽所热之酒取来!”
侍从双手持着酒樽,将其举至二人中间。
刘洋将其端起,这酒还尚未彻底冷却,丝丝暖意顺着指尖传来。
“来,爱卿请饮!”
“末将多谢陛下!”
关羽一把接过,将其豪气一饮。
饮毕,他再是一抹嘴,眼中泛着亮光。
可不曾想,陛下竟是又开口缓缓吐出了一首诗词:“威镇乾坤第一功,南阳门前鼓冬冬。云长停盏施英勇,酒尚温时斩华雄。”
酒尚温时斩华雄……
这一句可真是将关羽的英武展现的淋漓尽致。
众人闻言反应各是不同。
关羽掌心蜷缩几下,嘴角也绷得死紧。
他身后张飞咧着大嘴,嘿嘿地直乐个不停,显然是与有荣焉。
座内刘备则眉眼柔和,对三弟在陛下面前露脸感到欣慰。
吕布抱着双臂冷哼一声,心里暗自比较着是马中赤兔人中吕布更好,还是这温酒斩华雄更妙。
可比对半天他还是觉得自己这句为上。
孙坚父子凑在一起低头交谈着些什么,还不时向下方众人扫上一眼。
诸候们或羞愧垂首,或不屑一顾,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对这狠狠打了他们脸的关羽,心里抱上了些怨恨。
至于曹操……
他又用一错不错的目光盯着关羽。
41.洛阳之事
话说董卓这头对华雄大败局面是否知晓?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洛阳城中,董太师府内
“禀太师,华将军轻敌,大败于一名为关羽的小将!”
播报军情的人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发抖,但显然这不管用,感受到上方愈来愈压抑的氛围,他不由浑身大汗淋漓,自头皮到脚底一阵发麻。
向董太师传报这种信息显然是个苦差事,若不是他的上级不愿而强行派他过来,他定是对此敬而远之。
“关羽?”
董卓沉着声重复一句。
“轻敌?!”
他的声音猛的变得陡峭。
下一瞬,董卓豁然起身。
他怒目圆睁地环视了一圈,尔后脚用力一踹便将一旁的案几给踢翻!
可这好似还未发泄出他的怒火,董卓又自刀鞘中抽出锐利刀刃,狰狞着面色就朝着报信之人走去!
沉重笨拙的身体踩踏在地面,那发出的闷响却仿佛敲在小兵心里。
眼见董卓近在咫尺,那映寒刀刃还作势欲挥!小兵紧忙涕泗横流,狼狈求饶。
“……太师!太师饶命啊太师!末将家中尚有双亲要赡养,太……”
话音未落,那董卓便化作扑食恶虎,直接将刀一扬再是狠命一刺,小兵便口喷鲜血轰然倒地!
“哼!”
地上尸体瞪着对几近脱离眼眶的眼,嘴大张着,董卓却是看都没看一眼。
他将沾了血的刀随意一撇就扔至了地面,银质的刀跃进血泊中,很快就被染上了艳红。
“来人!”
“速叫李儒过来!”
“是!”
传信侍卫应答后匆匆离去,屋内又上来两个奴仆处理地上的狼藉。
董卓则喘着粗气,一步一步挪动到了上首再是坐下。
他实在太胖了,昔时他尚有几分英雄气概,不仅武艺高超,还于西北同羌人作战时屡建功劳。
但多年的权利欲望侵染了他的身心,他的豪气被野心洗礼,女色暴虐亦是化作了他这身堆积而起的肥肉。
董卓费力坐下,眼神中的滔天怒火还未散去。
这时,一阵脚步声自门外传来,李儒缓步入内。
“太师。”李儒躬身行礼,“不知太师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文优,华雄已死,皇甫嵩又宁可不得重用,被困于洛阳之中也不愿替本太师出征,眼见小皇帝他们来势汹汹,文优说我可该如何是好?”
他手下具有真本事的将领不过就那么些,如今却已是被小皇帝麾下之人斩杀了个大半!
尤其是那个吕布,自己那番看重于他,他却是背信弃义,反投身于敌营!
早知今日,当初丁原一死自己就该将吕布立即绞杀!
董卓想到这只觉怒气攻心,险些喘不上气来。
李儒垂眸沉思片刻:“陛下虽召得天下诸侯,可殊不知这帮人心思各异,太师可从此入手。”
董卓上半身略向前探去:“哦?文优细细说来。”
李儒道:“应召赶往南阳之人,要么是为了响应陛下号召混得个声名,要么便是抱有野心,想趁此时机于陛下面前崭露头角,以便日后扩张势力。”
董卓点头:“确是如此,若今日小皇帝不在南阳只怕是那帮人早已开始各谋私利,至那时无需本太师忧虑,他们这个所谓的联盟自是会分崩离析。”
如果发檄文的是旁人,即使这人是四世三公出身的袁绍袁本初,他也定然压不住这些野心勃勃的豺狼。
可难就难在如今那头有个小皇帝。
诸候纵使再心怀异端,只要他们为名声考虑,日后想建功立业,他们断然也不敢过于置身事外。
李儒闻言便道:“陛下在此处也无甚干系。他们虽表面义正言辞,但实则彼此关系并不牢靠,只要太师令他们心怀敬畏,这帮人自会瓦解。”
“那本太师又该如何令他们心生畏惧?”
“袁绍袁本初现下也在南阳,其叔父袁隗如今却是在洛阳当太傅,我等不若拿此人开刀。”
“袁隗?”董卓大惊,“这恐怕不妥吧?袁隗再如何说也是袁家人,袁氏根深蒂固,门生故吏遍布,若是将他杀害岂不是让本太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太师,你手握西凉骑兵同并州精锐,袁家虽势大,太师安有所惧?”
如今可不是依凭谁名声更广的时候,手中有兵才是最要紧的。
“确是如此。”董卓眉眼略微舒展。
“更何况太师杀了袁隗,正能借此告诫诸候同天下士人,四世三公的袁家太师尚敢杀之,尔等又有何不可杀也?”
你门庭再高安能高过袁氏?袁家都朝不保夕,尔等若是想与太师作对,可是要在心下好好掂量思索一番!
李儒好使毒计,董卓又信任于他,再加上董卓刚愎自用自命不凡,以致他现下倒真开始考虑记了这条提议。
良久过后,董卓终道:“好!那便杀!”
……
“祖父,这句天之所覆,地之所载,人之所覆,莫大乎忠是什么意思啊?”
院子中,一垂髫小儿捧着手中的书卷,正拉扯着一须发全白老人的衣袖孜孜不倦的问道。
老人,也就是袁隗朗笑一声,他的脸上满是经历风霜的慈祥,以及久居高位的傲然。
“此句意为天地之间,无论是何事都不能比忠更为重要的了。”
此话一出,袁隗反倒先面色变得复杂了起来。
是啊,莫大乎忠……
然他为保自身,为保袁氏,而对董卓废先帝另立新帝一事选择避让,对董卓逼逃陛下一事又视若无睹。
他袁隗,可还能被称上一声“忠”?
他愧对于袁氏列祖列宗……
“祖父,你怎么了?为何面色如此不好?”
看着孙儿担忧的目光,袁隗装作无事轻抚了下他的头顶。
“祖父我无事。”
罢了……
前事已过,之后种种无论如何都是他的命。
这时,自院内又走进一人,这人面容儒雅,气度不凡,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文人雅士的气度。
他叫袁基,为袁隗侄儿,袁逢嫡长子,袁绍与袁术二人兄长。
现下担任太仆一职,地位显赫,为如今袁氏中的领军人物之一,亦为未来袁家的预定宗主。
“叔父。”男人恭谨地叫了声袁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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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士纪,今日差事可已办好?”
见到这位家族得意子弟,袁隗终是摒弃郁郁,变得眉开眼笑起来。
“侄儿已全办好。只是绍弟、术弟自离去洛阳之后便久久未能传信于京。听闻陛下去了洛阳以南,再观京中近日动向,莫不是陛下欲集结兵马剿击董卓重归洛阳?如若真是如此,绍弟二人定会追随陛下。”
“我确是知晓近日各州异动,只怕是洛阳要有一场恶战。只是本初公路素来不和,若他俩现下真处于陛下所处之地,望他二人摒弃前嫌,一心为陛下排忧解难才是。”
他和袁家大部分族人留守在洛阳,面上像是投靠于董卓。
可若是袁绍袁术两个真效命于陛下麾下,为陛下行事,无论董卓同陛下这场争斗孰胜孰败,他袁家都尚是能有一线生机。
袁隗心思百转千回,为袁氏的未来考虑了种种路径。
他断定董卓即使再罔顾人伦,再专断独行,若他还想留些声名不至令天下士人唾弃,董卓就自是不会也不敢对袁家做些什么。
可袁隗却忘了,天潢贵胄的陛下他都敢杀之,袁氏他又有何不敢动的?
碰——
袁府的大门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由外向内袭来,其中还裹挟着兵刃碰撞声与震天咒骂声!
院内几个年纪较小的被吓得响起连绵哭嚎,袁隗同本还姿态从容的袁基面色却于一瞬间变得肃穆起来。
数百官兵手持利刃,恶着脸色,很快地就将院内这一片不小的空间给占据满了!
天色仅于顷刻之间便由晴朗无云变成笼罩了一片阴云。
狂风呼啸哀嚎着,如一道道巴掌扇在信誓旦旦的袁隗脸上,将他的眼都打得不由半眯而起。
尔后,这上百官兵又向左右靠去,使得中间腾出了条还算宽阔的两人宽小路。
未几,一蓄着胡须,笑着有些阴沉的中年男人从中踱步走来。
“……李儒?”
袁隗紧蹙起眉头,冷喝一声:“你因何派兵于我府上?!莫非要同我汝南袁氏作对!”
“哈哈哈哈……”
李儒夸张地大笑一声,面容上夹杂的分明是不屑。
“我今日前来实乃替太师惩戒于你,于太师面前,你汝南袁氏又有何惧?”
“董卓?!”
袁隗瞳孔颤动一下,他冷喝一声:“怎会如此!我袁氏何曾有得罪过董卓?若未有,今日之事待传于天下,你与董卓可能承受住源自天下士人的咒骂!”
李儒收回笑意,上下扫了这位位高权重的袁太傅一眼,终是道:“你族中子弟袁绍投身敌营,为了警戒天下人莫要多行不义之举,自是要由你袁家先受其殃!”
“敌营?不义之举?!”
袁隗怒目而视,被气得脸部肌肉不停颤动。
天下岂有这等倒打一耙之人!
可真是好生的厚脸皮!
不过旋即他又想到了什么,便勉强压下怒气缓声道:“太师怨恨于我袁氏我自是无言以对,只是稚子无辜,可能放过他们?”
李儒也随着缓了神色,但下一瞬:“来人,将这袁府之人给我屠戮个干净!一个也不留!”
42.袁家家破人亡,张飞吕布吵起来了
“李儒!你敢!”
袁隗两眼变得猩红,滔天怒火席卷在了他的全身。
他袁府上下不算仆役,老少妇孺就有二十几人,他李儒,他董卓!安敢如此!
难不成就不怕天下士人对他的报复吗?!
谁料李儒并未被他的怒喝恐吓道,反倒语气波澜不惊地说了句:“袁太傅,我敢不敢,你接下来就知道了。”
下一瞬,持着利刃的兵卒毫无顾忌地就分散跑进整个府邸,这帮人面色狰狞,看起来像是不把全府上下屠戮个干净便誓不罢休。
其中又有百余人挂着不怀好意的阴冷笑意,由竖列转横排,又化成半圆向着袁隗几人包围而来。
“来人!”
袁隗一声令下,袁隗私下所养的府兵也应声而出。
只是洛阳城中,天子眼下,纵使府内养兵何人又敢太过放肆?
再加之另一头是谁麾下的兵将?那可是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董卓,况且这个一人之下还有待商榷。最锐利的刀戟,最抗压的布甲自是先可着董军的人来。
是故出来同这帮贼子负隅顽抗的也不过数十人,两相争斗,不出几十回合府兵便皆轰然倒地,鲜血如柱将整片空地染上亮红。
“啊!”
“救命!”
“放过孩子!他如今不过六岁啊官爷!”
“哇哇哇……娘!我害怕!”
更令袁隗、袁基目眦欲裂的是,后院突然炸响了阵阵哀嚎!
这声音如同化作世上最毒的毒药,直将袁隗听得耳鼻眼全被蒙蔽,口张合几回又哑口失声;这哀嚎又化作冲天擂鼓,将袁隗激得失去理智,从地上捡起一染血刀鞘便要和李儒决一死斗!
“贼人!我要你偿命!”
袁隗暴喝一声就将刀尖一调,以这个年龄很难达成的速度向着李儒就直直刺去!
“叔父!”
一旁袁基欲将他叫停,袁基自己虽也悲痛万分,但却明晰局势,知晓这般上去无异于送命!
袁隗未理!
他一生所求无异于光耀门楣,将袁氏发扬光大,让它不仅有四世三公的荣耀,更要五世四公、六世五公……子子孙孙延绵不绝,由此待他寿终正寝方可不愧对于袁家的列祖列宗!
而今满府上下被屠了个尽光,他又有何颜面归入地府去见他们!
杀!
满心满眼的杀欲吞噬了他的理智,袁隗的双眼都被一层雾给笼罩,分不清是朦胧的泪意,还是冲天的恨意!
但他实在是太老了。
一个身强体壮,日食/精细的成年男子尚且无法同这帮精兵强将匹敌,更何况袁隗这个六十有余的垂朽老人?
只一刀。
袁隗便捂着血液狂喷不已的脖子,左摇右晃,跌跌撞撞,再是了无声息,含恨而终。
“叔父!”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袁基还未及反应,地上便已倒着他叔父的尸体!
看着他死不瞑目的面容,什么理智,什么徐徐图之全都被袁基撇置脑后。
他效仿着叔父的举刀,效仿着叔父的冲锋,也效仿着他的死去……
袁家上下除袁绍、袁术外,无论老少妇孺,皆无一人活。
*
“太师,臣幸不辱命。”
“哈哈哈……好,文优。凡事交予你真是令本太师我再放心不过。”
董卓府邸
董卓着着件纱制外袍,内里却不穿一物,虽是严冬,但屋内却温暖如春,也不知这每一缕热气意味着多少民脂民膏?
李儒将袁府灭门后,只匆匆回自己府邸洗漱换衣一番,便又不缓片刻来到了这里。
“此事一出,欲讨伐太师之人自会偃旗息鼓,不敢再行那些大逆不道之举。”
“妙极!妙极!”
二人互视一眼,一人眼中满是久居高位的自满自溢,另一人眼中则是阿谀奉承。
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两人眼中都有着相似的阴毒。
“文优,我等下一步又该如何?”
是等着南阳那帮人听到消息,自行将联盟给瓦解了,还是趁他们人心惶惶之际,派重兵将他们一举拿下,清剿个干净?
“我等下一步,就是诱敌深入。”
“诱敌深入?”
“小皇帝远在南阳,虽路途不算难以抵达,但也并非近在咫尺。若太师派大军去南阳攻打,只怕是路途遥远,所费甚广。”
可不要小瞧了距离因素对战局的影响,《孙子兵法》中有言:所谓经之以五事,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
这个地便是两军所距之地是远还是近,行军作战时自己这方阵营地形地势如何,是否利于作战。如果距离远些,拿现下的情况举例,若是想从洛阳攻去南阳,其中所需的粮草,路途中所要消耗的人马,以及种种突发状况都要考虑进来。
若处于活地,即使情况不利于己,也并非不可转危为安;
若处于死地,纵使道、天、将、法一应俱全,也未尝不会转生为死。
再加上洛阳为董卓势众之地,根基大多聚于此处,若是舍近求远攻去南阳岂不愚蠢至极?
还是诱敌前来洛阳,此才为上上之计。
李儒同董卓细细解释了一番,董卓自是听得啧啧称奇。
“我有文优,大事皆可成矣!”
至于这诱敌前来所需的东西……
二人将目光缓缓落在并排而放,面容悲愤的两具头颅之上。
东西,不就在这里吗?
*
南阳城中众人自是对洛阳城中所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按理说这帮彼此之间不甚相熟的各路诸侯应不会有太多交集,但现下他们却汇聚成了一圈,嘻嘻哈哈地看着空地中央那四人的热闹。
中央处所站的则是刘关张同吕布几人,只见吕布握着方天画戟,眉眼中都染上了怒火,刘备关羽则是一左一右抱住如蛮牛般欲上前的张飞。
“你这环眼贼竟敢这般藐视于我!”
吕布怒喝一声!
“哼!三姓家奴用来说你难不成有何错处?!”
张飞亦回瞪过去,光从气势上看并不落下风。
今日他同二哥闲聊之际一时未顾得上场合,直接便将对吕布的私下藐称说了出来,还恰巧被这人给听得个一清二楚,这才造成了眼下这般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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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虽知晓此事是他不对,但被吕布用这环眼贼一骂,他自是怒上心头失了理智。
“三弟!”
“三弟万不可这般无礼!”
好在刘备同关羽二人并非那等不辨是非之人,今日之事确是三弟的错处,也不怪吕布生气。
如今他们三人既是同吕布一齐效力于陛下麾下,便是同属一个阵营之人,自应摒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才是!
“大哥!”
张飞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刘备。
“二哥!”
他又偏首望着关羽,瞳孔还颤动几下。
“你二人今日竟为吕布,而来教训弟弟我?”
“……”
关羽躲避开他的目光,只是钳制住他臂膀的手却未去放下,而刘备则殷切地规劝道:“三弟,此事实乃你之错,莫要再这般无礼。”
见刘备两个行事妥当,吕布本咬牙切齿的面部也缓缓放松了下来。
虽然这环眼贼有点胡搅蛮缠,但他这两个兄长倒算是尚可。
可谁料——
“大哥!”
张飞刻意压低声音,不过他的嗓子本身就很粗,经过这么一掩饰反倒存在感更强了起来。
“大哥,你莫要再劝了!弟弟我正好能趁此时机同这吕布切磋一番,大哥你是不知道,在这里这么久弟弟我的手早已痒得不行了。”
“……”
这下就连刘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他这三弟属实是……怪有巧思的。
吕布自然也将这番话听的一丝不差,他先是从头至脚将张飞仔细打量一番,见其膀大腰圆,浑身肌肉隆起,蕴着无穷无尽磅礴力量感,吕布便于心下略一颔首。
不错,这人虽看起来有些粗蛮,但也应是一员猛将。
他这么些时日也不曾活动筋骨,同他打上一场也自无不可!
心下这般想着,吕布便道:“好!那我便同你这环眼黑脸贼打上一场!张飞,你可应战?!”
“哼!我岂怕你不成?!”
张飞仰天大笑一声,听吕布这么说了,刘备关羽互视一眼,终是退至一旁。
“你我二人可要在此处切磋?”
吕布一边问着,一边攥紧手中的方天画戟,气势也变得愈发惊人。
可张飞却双眼滴溜溜一转,俨然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听他回道:“光是你同我两个打来打去有何乐趣?不妨请陛下代为见证!”
他这句话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若说陛下身边最为得宠的臣子是谁?
那无异是吕布莫属!
可在张飞心中,大哥忠肝义胆,二哥义薄云天,再加上自己的勇武,他三人较那吕布也不差什么!
要是赢了,那自己就能像陛下证明,他兄弟三人可并非那等无真才实干之人,大哥也能更好地得到陛下重用;
但若是输了,大不了就承认是他自己学艺不精,同他大哥二哥无甚关系便是!
“好!”
吕布未想太多,毕竟在他看来莫说张飞,就是他兄弟三人一同和自己比试,自己也不会陷入劣势。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陛下!”
43.比武续+头颅送至南阳
“陛下……陛下!”
隔得老远,刘洋便听到自院内传来的呼喊声。尔后未几,这声叫嚷夹杂着沉闷脚步声便来至了她的门前。
“陛……”
门被一股不知缘自何人的力道轻推了一下,可不出几秒又传出“啪”得一声,就好像是手被打落的声音。
“环眼贼!进陛下屋前需得先得到陛下应允!你这行事可真同莽夫无异!”
“哼!我自是知晓,只是情急之下不曾记起罢了!无需你多言!”
是吕布、张飞二人。
下一瞬,只听门被敲得发出两声脆响。刘洋道了声进,这两人便是将门一推,脸上堆起笑意却是硬挤成一排,你推我一下,我撞你一下,一齐从那不算宽阔的门处推搡互挤了进来。
“……你二人何时这般相熟了?”
她怎得记得前些时日这两人还不曾认识,为何今日竟是走在了一块?
想到这,刘洋又不着痕迹向门外扫了一眼,发现外头并未刘备关羽二人踪迹,不由心下更是惊诧。
张飞今日竟没跟在两个好哥哥身旁,他们三个不一向最为形影不离吗?
可这句话却如同捅了娄子般,只听张飞叫嚷了句:“我何时同这三姓家奴相熟了?!”
讲这话时他梗着脖子下颚扬起,随即又斜觑吕布一眼。
吕布见之则又被气得脸色涨红,双眼似欲喷出两把火来。
“你这环眼黑脸贼!我亦不愿同你有过多牵扯!”
他心下有着磅礴怒火,不住地怨恨自己适才为何不于来之前先将这贼人揍上一顿。
吕布愈想愈是气愤,便不遑多让地斜了过去,两人瞪视着彼此,所处周遭空气似有噼啪火花产生。
见到这幕场景,刘洋无奈之下只得干咳两声以做提醒,好在这二人听到声音后总算有所收敛。
“哼!”
“哼!”
两股自鼻间发出的冷哼一齐于屋内回荡,这战意虽偃旗息鼓,但战火还正熊熊燃起。
“陛下!”吕布率先上前一礼,“我同此人欲于今日切磋一番,望陛下能代为见证。”
张飞亦是两拳抱紧,紧实的上身谦卑地伏了下去,道:“陛下!不知您可愿抽出些许空闲?”
他俩欲切磋一番?
未曾料到现下这两人已是同属于一个阵营之中,却还会有场比武争斗。
不过此等良机难遇非常,刘洋怎能错过?
由是她道:“好,正好我今日尚有闲暇,我便为你二人作个见证!”
“谢陛下!”
“多谢陛下!”
张飞吕布二人眼角眉梢袭上喜气,此二人中的任一个皆是对接下来的比斗自信异常。
三人一同朝着屋外走去,旋即又来到了处占地宽广、周围并无杂物堆积的空地上去。而刘关二人连同着那些自觉有热闹可看,不愿离去的各路诸侯也挤聚在一团。
此时他们见刘洋三人向这边跨步走来的场景,不由交头接耳嘈切地议论着。
“陛下竟真来了!”
他还估摸比武事小,陛下定不屑来于此处。
“我早已料到,毕竟陛下一向宠信那吕布。此番吕布亲自去请圣驾,陛下十之八九会赏他个脸面。”
“好了,莫要再艳羡了,陛下过来了。”
……
众人甫一见到刘洋,便皆是肃穆仪容,躬身行礼。
刘洋手掌挥动几下:“诸位不必如此多礼,正事之下尔等尽管放松些便是。”
“是!”
场上之人皆纷纷起身。
刘洋将目光落回张飞吕布二人身上,又道:“二位爱卿,我已于此,你等尽管开始即可。”
“好!”
两道声色不同,但声调都激昂万分的应是声响起,张飞吕布两人走至中央又相对而立,中间所隔数米。
因着世间难有能与赤兔马相匹敌的绝世好马,再加之吕布使惯赤兔不屑于用旁的马匹,所以今日不比马上作战,而是分为上下两场,一为徒手拼斗,二则手持武器互相切磋。
适才还半疾半徐的风应是感受到气氛的异常,此刻早是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算春秋鼎盛的日头被积云笼罩,只透出着些半明半暗的光。
场上两人皆是瞪着双虎目,仅于几个瞬息间只听一声高喝,张飞便抡起拳头跨着大步向吕布径直冲去!
他身长略有八尺,贲张的肌肉覆盖在了张飞全身,他张嘴高喝时所发出的声音宛若雷霆,他浑身跑动时的气势尤如奔跃的烈马!
张飞疾速奔跑着,未几,那高扬起的如同碗大的拳头便要砸在吕布身上!
吕布眉眼一压,两臂交合向上一抬就是将这招给挡下!
两相碰撞间传来声沉闷的巨响!
二人各是被震得臂膀有些发麻,只是谁也未曾被弹开亦或退缩。
比武这种事情,有真材实料的武将仅需彼此间过上一招,便能知晓对面的究竟有几分能耐。
张飞自诩力大,可现在他也不由严肃着神色严阵以待了起来,吕布亦是如此。
两人方一收回,下一击便不容迟缓地又落了下去!
吕布一臂堵住张飞,另一臂则猛一抬起狠肘于张飞背上。张飞不察只得承受,但好在他皮糙肉厚,此击虽威猛,但他只揉动了下四肢就是又发起了攻击!
二人先是一阵直攻,拳拳到肉的闷响愈演愈烈,拳头对撞间好似还带起了一阵风。
张飞虽受击更多,但吕布也一时半会耐何不了他。
下一瞬张飞拳化作掌,趁吕布扭身之际就要劈向其颈处,吕布紧忙侧身避躲,又趁此时机反倒给了张飞腹部一记直拳!
张飞向后退去数步。
“你这厮倒还算是有几分本事!”
虽暂且落于下风,但他气势却丝毫不差,连带语气都尚存着些横冲直撞。
张飞平生最好结识勇士,吕布这人的勇武可真是戳到其痒处。
“你也尚可!”
吕布回道。
真若是那等无能之辈在他手中自是撑不过两招,张飞这人若是再多去战场上实战几回,想必较起今日定是更要不同凡响。
两人接下来又或砍或砸,或掼或捣,摆拳勾拳,手腿并用,攻击之势带起声声疾风,噼啪击打毫无节奏又存在感极强的不停响起,直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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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旁观之人恨不得拊掌大声叫好!
关羽却是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见三弟又被狠肘了下胸腔处,他不由贴至刘备一旁道:“大哥,我见这场上局势,三弟应是不敌吕布。”
刘备眼神中亦是蕴藏着担忧:“不愧昔者庄子有言,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等自认三弟已乃非常之猛将,却不曾料到吕布更是这般勇武。”
关羽未再多言,只是继续向场上观察过去。
张、吕二人互攻了数十回合才总算分出胜负。
张飞力大无穷,吕布却在这之上多了些昔日所得的作战技巧,毋庸置疑自是张飞败给吕布。
这第一轮结果已出,张飞脸上自是满脸输后的不服气及淋漓作战后的痛快相交融,只听他高昂着声线便是催促着吕布莫要耽搁,速速进入下一轮。
“吕布!第一轮是我输了!我自无不认!但若是有武器加持,我使着的那丈八蛇矛可未必及不上你那方天画戟!”
“好!那便再战!”
吕布豪爽一笑,二人彼此对视之时竟是已有冰释前嫌之意。
所谓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这两人关系因偏见而陷入冰点,却又因彼此的勇猛而高看对方一眼,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刘洋则在一侧看得惊叹不已。
张飞独斗吕布便是已这般赏心悦目,书中虎牢关之战三英战吕布的一幕又该是何等惊天撼地。
可当他两个正欲传人将武器带上来时,却见一小兵捧着个半臂长,三掌宽的红木箱子,跌撞摇晃地走了过来。
“陛下,此物为城墙之下一巡逻卫兵所寻得,与箱子一齐的还有书信一封。
书信?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有些不明所以。
吕布率先上前两步,一把夺过那封信随即又交予刘洋:“陛下,信。”
刘洋将其接过,先是翻来覆去看了一眼发现从外封无法得出什么信息,她便又将内里的信纸取出,再是将它展开。
只见一张洁白的纸上只赫然写着几行猖狂的大字——
陛下,别来无恙。
相父思陛下甚切,故今派人献礼一份。望陛下开箱之时,莫要忘了令袁绍、袁术二人陪侍左右。
……
是董卓!
刘洋眉心一跳。
他眼下正在洛阳,想必以为自己既在南阳起兵,袁术此人定是已投身于她的麾下。
只是他又为何定要袁绍二人看到这箱里的东西?
想到一种猜测,她的嘴角不由抿得死紧。
莫不成会是……
吕布见信已送达,便又转身回去将箱子抱至自己怀中:“陛下,由臣来为你打开!”
啪嗒——
箱子并未上锁,因此里面的东西很顺利地就映入了众人眼帘。
只见一老一少两具头颅正摆置在一排,乌发全白的满脸悲怆、目眦欲裂,少的则怒着对眼,口大张着,像是有未尽之言还不等说出口,他的脑袋就是与身体一刀两断、身首异处了。
他二人的脖颈被砍得参差不齐,古人最珍贵的头发也被切断,模样凄惨异常。
“……叔父!!!”
44.兵分三路
“……叔父?!”
一声夹杂着不可置信与痛苦的哀嚎声自耳边乍响,众人抬眼望去,却只见袁绍形容狼狈直接扑到了箱子前。
他想抬手触碰一下这两具头颅,却不知为何只虚虚地隔空描摹了下它俩的五官。袁绍整个人不受控地小幅度颤抖着,涕泗横流模样再无世家贵子风范。
“叔父!兄长!”
他又痛呼一声,尔后很快地就强撑起精神站直,转身扑通一声就朝着刘洋跪了下去。
“陛下!”
袁绍声音有些嘶哑,他发出的语句不像是从喉咙里钻出的,反倒是像自沉闷胸腔冒出的,没有呜咽,没有哀鸣,只有无尽无边的怨恨!
“臣请陛下允臣率兵攻回洛阳!”
他的眼底一片猩红,细密的红血丝爬上了他的眼珠,望向刘洋时的目光既似恳求,又似孤注一掷。
袁绍本为袁家一庶子,其父为袁逢,其母更不过是一袁家女仆。若非袁成早逝无子,袁绍定还顶着个仆生子的身份。
袁术常以此来攻讦他,讽刺袁绍不过一家奴。
袁绍自是对此习以为常,虽他也富有美名才干,但若非叔父袁槐提携顾怜,他何以这般顺利地在朝廷之上施展拳脚,又何以能失恃失怙之时再体会到长辈的拳拳爱护之心?
昔日洛阳一别,却未曾料到这是他叔侄二人的最后一面,他若是不为叔父报仇雪恨,又岂能谓之曰大丈夫?!
“袁公……”
刘洋本欲劝诫他莫要过于伤心,可又觉得这般话语太过无力苍白,因此思来想去良久终究说了句:“袁公放心,董卓死期不远矣。”
发生了这般事情,众人自是再无心情观看比武。
刘洋匆匆向贾诩屋内走去,同她关系亲近的几个臣子则紧随其后,袁绍咬牙握拳终是跟上。
剩下本正旁观之人互视一眼,倒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我等可要跟随陛下左右?”一人纠结片刻还是打不定主意。
“哼!”他身侧之人冷哼一声,“你我又不得陛下信任,就算跟去也不过立在一旁罢了,又何必过去徒惹陛下厌烦。”
“是这个道理。我等只需在陛下商议出结果后奉命行事便是。”
……
几人步伐大而急,绕过重重回廊不出片刻便是已到了贾诩门前。
咚咚——
吕布代为敲门,刘洋高呼一声:“贾卿可在?”
贾诩推门见客。
“臣叩见陛下。”
他正欲行礼,却被刘洋很快地搀扶起来:“贾卿莫要多礼,洛阳之内有大事发生,我等先行进去商讨。”
贾诩见来人皆一副急愤模样,袁绍也在队伍之中,便猜测出了一二。
看来这四世三公,权势无两的袁家是出了事端。
无需多言,众人很快入内。
“贾卿,那董卓丧心病狂,竟是将袁太傅及袁基二人头颅送至了南阳。我等现下诸事皆备,可要寻个时机攻打过去?”
其实这番话刘洋大多是说给袁绍听的,她自是知晓董卓这般行事定是要将他们引至洛阳,可洛阳形势大不利于她,为了跟随她这帮臣子着想刘洋也是万万不可草率做出决定。
果然,贾诩略微摇头:“陛下不可,只怕是董卓早已派重兵守在各路关卡。”
可莫要小瞧董卓手下的兵力,他麾下兵将来源甚广,有之前在凉州所累积的兵马,有洛阳本身的禁军,亦有昔日未被吕布带走的剩余兵卒。
而他在洛阳得势这段时日,更是召集了不少前来投靠的人杰。
说人杰可能不太妥当,毕竟他们虽有真材实料,但却在明知皇权旁落的情况下还投身于董卓,实乃有杰之实却无杰之志。
不过归根结底,这些兵力组成了董卓的底气,若是仅凭一方力量全无与其抗衡能力,唯有各路联结起来,各诛董卓才能将他彻底击溃。
但现在董卓在洛阳,自己这方要是想攻过去所耗甚广不说,还很容易陷入困境之中。
刘洋颔首,不着痕迹瞟袁绍一眼,见其尚存几分理智便道:“那依卿看,该待如何?”
贾诩垂眸几瞬,缓缓吐露出一句:“三路行进。”
“三路行进?”
“正是,洛阳以西自皇甫嵩归京后大都受董卓管辖,洛阳以北黑山军兵力亦不容小觑,前者为董卓兵力重要来源所在,后者则阵营不定,有很大可能会加入董营。我等实应防患于未然。”
吕布蹙起眉头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屋内之人皆是一副思考模样,就连孙策那小子也处于沉思之中,他不愿落了下风,便干巴巴问道:“可是要派兵将那群黑山军给剿灭了?”
此事他在行,虽昔时他未曾与黑山军有过交手,但听闻他们擅用山地之势作战,想来若是同他正面切磋,那些个黑山军白山军的也定不敌他。
谁料孙策斜了他一眼,面部肌肉抽搐两下似笑非笑。
贾诩更是直言不讳道:“非也,所谓三路行进,便是一路兵马自南阳出发,去洛阳以西将董卓军马杀降,一路兵马往东绕过洛阳,去北部将黑山军招降,中间一路行进洛阳,但却不攻,只用以遮蔽董卓耳目,令他以为我等打算直取洛阳罢了。”
至于其他地点自是不在刘洋这方人考虑之中,毕竟各路诸侯此刻正在南阳之中。
“只是可惜……”
兀地,贾诩又啧叹一声,似是心有郁结之气。
“可惜什么?”吕布问道。
“可惜那董卓的宗亲皆在洛阳之中,若非如此我等只需效仿一二,往京城之中回礼一份,董卓自会前功尽弃攻来南阳,又何需如此沥尽心血。唉,可惜……”
“……”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刘洋抽动两下嘴角心里劝着自己,贾诩这般已经够温和了,毕竟他未说出什么向洛阳城中投尸等惊天撼地之言。
贾诩环顾一圈,见众人模样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至于这三路首领人选,但凭陛下做主。”
唰唰唰!
数道目光落于刘洋身上,武将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渴望。
建功立业的机会终于又出现了!
吕布孙坚孙策曹操等人瞪视着彼此。
此等天赐良机,非他莫属!
*
“陛下,此事非我等莫属!”
张飞霍然起身,两眼不住地泛着精光。
同黑山军作战一事他兄弟三人熟啊!
毕竟这黑山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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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由残存的黄巾以及黑山周遭流民贼寇所组成,而这黄巾张飞几个早已于几年前同他们有过交手!
是故这带兵前去招降黑山军一事,非他三人莫属。
此时宴客厅内诸侯纷至,闻听此言或冷眼旁观或不屑轻嗤。
他们虽于诛华雄一事落了下风,但在这不是太守便是刺史的场合,岂容这小小弓手毛遂自荐?
不过纵是心下如此想着,念及陛下对这三人的看重屋内终是未有人讥讽出声。
刘备见状,喝止一声:“三弟!陛下自有成算,岂容得你来放肆!”
这屋内所坐讨伐过黄巾之人也并非没有,即使陛下再不顾门第,再有容人之量,他这个做大哥的也要看顾好这二位弟弟,好让他们谨言慎行。
张飞大嘴又张又合,见旁人皆一副冷眼讽刺之意,虽心下愤懑异常,但终是攥紧双拳退了回去。
罢了!这并非大哥的地界,他还是小心行事!
只是这些人可要仔细着些,莫要在将来被他给逮住错处!
刘洋这时开口道:“好了,刘公无需责备令弟,朕的确欲于此事重用公之兄弟三人。”
“陛下此言当真?!”
张飞又蹦了出来,语气高昂,眉开眼笑,想必若非刘洋在此,他早是已捶胸大笑了起来。
刘备叹息一声,关羽亦是无言以对。
“自是当真。”刘洋并未纠着他的失礼,反倒是朗笑一声。
可下一瞬,只听她硬着声线高声道:“众卿听令!”
“臣在!”
众人有一算一,皆俯身抱拳,神色恭谨。
“孙坚,孙策,曹操听令!”
三人应声而出。
“命曹操为主将,孙坚为先锋,孙策为游击,率一万大军攻去河东群!”
“是!”
三人互视一眼,皆无反对之意。
“刘备,关羽,张飞听令!”
“末将在!”
“命刘备为主将,关羽张飞为左右副将,领一万兵马一齐收降黑山军!”
“是!”
“吕布,袁绍,公孙瓒三人则率兵前去洛阳,其他人便先各自回去集结兵力,只待时机一至再一击将董卓伏诛!”
“臣遵旨!”
这般谋划刘洋自是有自己的想法,先说孙坚这一组,孙坚勇猛,孙策果决,曹操又富有谋略,他三人既可互相配合又能相互制掣。
再加之他两方不甚相熟,自是无需担心旁的。
再说刘关张三人,刘备匡扶汉室之心属实,三人又有实干,他三不得重用久矣,眼下既有机会自是全力以赴。
而黑山军的作战技巧他们早已领略,自是再合适不过。
吕布这头则因着董卓,若是吕布不攻去洛阳,董卓自会察觉异常,而袁绍公孙瓒确是有反董之心,再加他们手下兵力众多,正好用以牵制董卓,掩人耳目。
至于剩下那些要么观望时机,要么不尽全力,还不若令他们回去集结兵力。
而眼下只差两件事——
一为袁术,南阳之事未经遮掩,他定是已发现异常;
二为谋士,现下只贾诩一人善谋,看来得快些再寻几个可用之人。
45.绑袁术,寻郭嘉(上)
三国时期的谋士有谁?
若是这般问,相信大家都会侃侃而谈,如数家珍。
可若说在东汉末年,在如今的公元189年,这回答就要斟酌一番了,毕竟现下这些人要么还未出仕,要么还尚未长成。
而当下可用的不过几人——荀攸、荀彧、郭嘉、程昱……
但荀攸因密谋刺杀一事此时还受困于洛阳牢狱之中;荀彧则是自董卓乱政后率族中众人弃官而奔逃至冀州;程昱声明在外,但将其请出可并非易事。
因此,刘洋此番要去寻的便是这郭嘉!
*
刘洋命吕布率上千兵马速速前去颖川,以将这尚未出仕的郭嘉郭奉孝请至南阳之中!
好在他所在的颖川距南阳不甚遥远,吕布一伙人快马加鞭之下不出几日便可回来。
而这其一已是解决,接下来自该好好会会袁术了!
但也不知他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故意装腔作势,眼见南阳每日这般高调行事,袁术身为太守又怎得不来质询?
若说他顾忌皇权,不敢这般草率行事,但袁绍也在此处,袁术同他关系虽势同水火,但袁氏众人已死,世间再无如对方般了解彼此秉性之人。
想必袁术定是已知晓袁绍在此,难不成他对陛下有所忌讳,但他对袁绍却不打算会上一面吗?
毕竟在南阳起兵,纵使和袁术无甚关系,可若是兵败,董卓可不会顾念这些,而是定先用袁术来开刀,危难之际他岂会在乎那些个旧恨?
刘洋思来想去也未想出个所以然,索性派人过去将他“请”了过来。
总归眼下并非昔日那等寄人篱下之日,她身份既已了然,又哪有天子去见臣子的道理?
况且这臣子有没有不臣之心还尚未可知!
去请郭嘉的任务被吕布抢了去,而这个活计自是被孙策顶着副当仁不让的表情夺下。
虽说前段时间孙策已立誓不再同吕布作对,可话虽如此,但毕竟僧多粥少,你若不争这果实自然被别人抢了去,更何况眼下可不是粥,而是实打实的功名利禄。
因此这帮臣子自然耗尽心血以谋求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
“陛下,此事交与我定万无一失!那袁术若是不愿,我便将他五花大绑至陛下面前!”
孙策扬眉朗笑一声,他如今的身量可真谓是不可同日而语。
刘洋初入南阳之时同他虽有些差距,但尚可比及他的下颚。
可如今眼前这人竟是如抽条的柳树般,不仅身型变得更为精瘦,身高亦是将她遥遥甩在身后。
“……此事交于卿,朕自是再放心不过。”
看来她得抓紧锻炼习武了,女扮男装不但声色是个问题,这体型也较男子有很大的差距。
孙策领命后很快退去,他人辰时出发,申时便已归回。
“陛下,人带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双臂被缚于背后之人被推拽了进来。
“这厮可真是奸诈,他竟是派仆役称自己染上重疾,不便出门。若非我直冲进了袁府将他计谋戳穿,想必这厮还不肯露面!只是我怕他多生事端,便将他绑了去,望陛下莫怪。”
刘洋闻言,自上而下眯眼打量袁术一眼,见其形容狼狈,发丝凌乱,有几根更是散落至嘴中而不顾,观他身上所着衣物更是褶皱异常,全然无当初那等高高在上的模样,便知袁术被“请”来之时定不算顺利。
“袁公,别来无恙啊。”
刘洋勾唇一笑,对着他很是和煦地打了声招呼。
袁术似是要冷笑一声,可声音刚从口中倾斜出一半,便是被身后之人重重一推给径直打断。
“陛下面前,我劝你言行举止可要三思而后行。”
孙策犀利的眼神将他上下扫视好几遍,所言之语也尽是威胁,而他的双拳更是紧紧攥起,仿佛倘若这袁术再不明时势,他就要用拳头将他狠狠教训一顿。
“……”
袁术的话被卡在喉咙里,这般不上不下使他的喉骨发出几声蠕动,可他面上的表情还充斥着愤懑,让谁来看都知他定是心中不服。
“袁公,因何支吾不言啊?朕记得昔时卿可最为侃侃而谈。”
刘洋自是看出了他的情绪,可想到昔日他那番高傲模样,她便强忍着笑意又问了一句。
“……陛下休要再戏耍于我!陛下非以真身示人,我又能从何处学来这识人之法?虽是不敬于陛下,可事出有因,也无需被施以惩戒吧?!”
刘洋轻笑一声:“确是如此。”
正当袁术稍微松懈心神之际,只听她又道:“此事朕尚可谅解,只是卿又因何推脱朕之邀约啊?莫不成卿虽为汉臣,但却有向董之心?”
这个帽子扣的可谓是精妙,只见袁术抖如筛糠,自额角处开始不住泛着细密汗珠,眼底的惊惧也未及掩饰。
袁术此时正于心中怒吼一声!
他何时说过自己心向董卓?!
若是此事传了出去,不说是否有辱门楣,就说这天下悠悠之口一人一句咒骂,就已能将他击得溃不成军。
他不愿来拜见陛下,只不过是不想趟这一浑水,毕竟如今形势未明,他皇帝集结各路诸侯讨董之势汹汹,可那董卓又岂是这般轻易就能令其伏诛之人?!
更何况陛下既是在南阳起兵,只怕在那董卓心中自己早是已归属到皇家这方阵营。
但袁术却筹谋着,若是自己不曾同陛下一齐攻去洛阳,即使兵败,董卓见他如此也未尝不会放他一马。
要是让刘洋知晓袁术的心中想法,她定会嗤笑出声。
该说他天真,还是应说他愚蠢?
凭董卓的为人,他岂会因这了了之举就放他一条生路?
殊不知那董贼倒行逆施,为人猖狂惯了,连先帝在他面前都尚不能得一丝谅解,更何况这树倒猢狲散的袁术?
想着自己还未回答,袁术声音跌宕起伏,字字都仿若发自肺腑:“陛下此番实为污蔑微臣!臣家族世代忠于大汉,又岂会投身于贼营?”
刘洋只略略扫他一眼,并未对以上言论发表任何看法。
袁术见状心下也捉摸不定,他思量半天便又问了句:“不知陛下唤臣前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
自是要看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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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般直言不讳却显得有些无容人之量,虽说对袁术操显她的雅量无甚用处,可刘洋还是打算换种说法。
“卿与令兄绍近日可有联系?”
袁术听到袁绍的名讳面部肌肉不受控地痉挛两下。
来了来了!
这便是他不愿来这里的第二重因素,若是自己来到这里,定是要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日日面对袁绍那令人厌烦的脸!
若非紧要,他巴不得离其愈远愈好,毕竟他二人相处之时可并非兄友弟恭。
但纵是心里再如何腹诽,袁术还是老老实实应答道:“……未曾,臣同他久不曾一见。”
“既是如此……”
刘洋喟叹一声:“那你实应去寻他,想必袁公定是有要事欲同你商议。”
闻言袁术心中满是不愿,他可不觉得自己同那位“好兄长”有何事需要商榷的。
不过陛下已然这么说了,他自是再无推拒的余地。
“爱卿,误会既已解除,还不快些为袁卿松绑?”
刘洋抬首示意孙策一眼,孙策会意,一边手上动作着一边还说道:“袁公居所在南阳城中东街之处,你只需向旁人询问一番自是能够知晓。”
“……是。”
袁术应答着,可心下却烦躁异常。
待他出了孙府,又凭借着路人的指示来到袁绍府外,自是费了一番周折。
可当他见到眼前气势恢弘的府邸时又是冷笑一声。
这袁绍说得好听是为剿董而来,可照他来看不过是沽名钓誉,借此事为自身谋划罢了!
袁术丧着副脸越过层层台阶,又接连不断地敲起了府门。
门一开,他丝毫不顾及问询便是直接闯了进去。
可这府邸实在是不小,拐的头晕眼花后袁术就随手扯了个仆役问道:“我问你,袁绍住在何处?”
“……袁公?”
仆役两股战战,不明所以,可见袁术眼底威胁之意再是强撑不住讲了出来。
得到想要的结果,袁术转身继续了步伐,在又绕过几重回廊,越过数座房屋后他这才见到袁绍影踪。
“袁绍!”
总算见到这人,袁术直呼其名。
袁绍闻声回头,却见良久未见之人此刻正呈现于自己的视野之中。
“……你怎会出现于此处?”
袁绍惊疑不定。
他虽知晓袁术在南阳,可见其久不曾现身便是猜测这人寻个时机逃窜了出去。
因此对这莫名出现的人,袁绍心中满腹疑虑。
“此事容后再说,我是被陛下绑来此处,他说你有要事要告知于我。袁绍,有何事还不速速说来!”
“……”
袁绍深呼吸两下,眼下还有些未曾消去的红,只听他悲痛欲绝道:“洛阳城中,袁府满门上下皆是已被屠戮了个干净。”
“……什么?!”
此话一出,他这才看清袁绍仪容的狼狈,于是他心下一颤,知晓此事八成是属实。
“你听我同你细细说来。”
……
这头,吕布正领一队兵马前去寻郭嘉。
46.郭嘉(上)
却说这头,吕布点千余兵将匆匆前往颖川之中,一路不敢停歇。
诚然来讲,他早已对找人这项任务轻车熟路,不过想到将这郭嘉请回后,他又能为自己“大将军”的宏图伟业添砖加瓦,吕布的嘴角便提的越来越高。
而且将郭嘉请回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同贾诩呈两相制衡之势,对于这个能弃帝下山的谋士,吕布对他实在是没有几分信任可言。
你今日敢如此,谁又能保证此举不会在日后重现?
只是有一点吕布不太理解,郭嘉这人他从未听过,想必是籍籍无名之辈,陛下为何要令自己来寻他?
而且还千叮咛万嘱咐,此人学识甚广,切不可鲁莽对待。
难不成此人为陛下旧识?
可这也不应该呀,陛下过往久居于洛阳,若是这郭嘉同陛下有过往来,怎得无一人知晓?
罢了罢了……
想这么多也不过是徒增烦忧,陛下吩咐什么他只管听令便是。
这般想着,吕布就又高挥起马鞭再是重重落下:“后面的,都给本将军提起精神!休要让我瞧见有谁在那里偷懒!”
“是!”
应是声响彻云霄,混杂在一起时好似能将那薄云震碎。
千人行伍扬鞭策马,疾驰狂奔,一个个面容肃穆,自是训练有素的体现。
所幸这条路人迹罕至,董卓那些个拥趸兵卒则又正在将自南阳去洛阳的各个关卡给严防死守,无人搭理这里。
一行人不出几日便顺利抵达了颖川。
此次张辽也一同前来了,再加董贼对此处的掌控很弱,无需担心这里有何埋伏,吕布就令其余人等留守原地,率着张辽入了城。
若是提到颖川,此处的繁华昌盛便不得不提。
做为中原腹地,它不仅因交通便利而来往行商者众,而且亦是重要的产粮仓。
二人甫一入城,人群涌动、摩肩接踵的场景便映入了他们眼帘。
因着下雪的缘故,地上被接连路过的行人搅的有些泥泞不堪,可街上的人无一不喜着面色,纵使磕碰到对方,他们嘴角的弧度也是连垂都未垂一下。
道路两侧所卖的东西甚广,米、面、油、醋等粮食香气顺着空气钻进吕布他俩鼻腔,两人肚子都有些不受控的鸣叫;
独有的玉器、铜器以一种慷慨激昂的方式被那售卖的人给介绍着,他讲话时手舞足蹈,唾液横飞,听他讲话的人一边竖起耳朵,一边狼狈躲避;
锄、犁、碗、盘等日常所需用品被那不拘小节的小贩零散地堆落在地上,吕布不察之下还被其中一个向外逃窜的爬犁给绊的趔趄了一下。
“唉呦!实在是对不住了这位壮士!”
小贩见自己闯了祸,便面色有些臊红地屈腰抱歉,他又见吕布、张辽两个人高马大,看起来就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就又冷汗直流,不住地打量着这二人。
惨了惨了!
看来今日自己要倾家荡产,血本无归了!
汉朝时期有这样一帮称为游侠的人,他们奉行“义”字,少为律法所束缚。
有的游侠喜好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他们这一类有担当,有底线;而有的游侠却自诩武艺高超,那通身的气力不用于帮助他人,反倒用来欺凌弱小。
前者为人赞叹,后者却是野蛮易怒,暴躁冲动,稍有不顺便会抡起他的拳头。
想到这里,小贩一时气结,拎起那惹了祸患的犁就是一锤,好似是抱着要同它同归于尽的决心,可一声闷响过后,东西丝毫未损,他却是被疼的龇牙咧嘴。
“……”
吕布两个面面相觑,全然不知这人在搞什么名堂。
“那个,”吕布试探道,“我无事,你无需担心。”
“无事?”
小贩心下一喜,又见吕布确无为难之意,便是大喜。
心中重石落下,他长呼出一口气,这才总算是能喘得上气来。
可能是想着以绝后患,小贩又环视一圈自己的摊子,尔后不顾吕布推脱将一个崭新的犁塞进了吕布怀中。
“……你这是何意?”吕布嘴角抽搐两下。
他力道太大,适才恐拉扯之下伤了这人便没怎么使力,却不曾想到被塞了这么个东西。
感受到怀中冰凉的触感,吕布想他此时的造型一定很不忍直视。
而那小贩却是个实心眼的,他一点也未察觉到吕布面色的不对,只听他道:“这位壮士,此物是我用来赔礼的,可万万要将其收下,否则我心下不安!”
“……先不提我无需赔礼谢罪,就提这东西,你昔日也是用此物道歉?”
“唉呀!壮士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我不仅用这帮东西同别人往来,早些年我初去丈人家带的贽礼便是一犁一锅!”
“……”
这下吕布是真哑口无言了。
此时女婿上门见丈人送的礼很有讲究,初次拜访一般都会带些如大雁之类富有寓意的物件,之后则会带一些布匹等。
眼前这人送的礼可谓是刁钻。
满心疑惑重重,吕布就又不受控地问了句:“你这般行事,你娘子难不成未同你生气?”
“生气?为何要同我生气?我送的那两样都是从丈人的铁匠铺所买,不止如此,他整个铺子内所有东西都被我买下了,没看现在我还没卖完吗?”
小贩指尖一点地上那帮铁具,意味不言而喻。
“……原是因此。”
这下不仅吕布,就连一向沉稳的张辽都有些想笑。
不过在此地已耽搁了一段时间,二人不欲再做停留,只是在吕布要将手中之物还回去时,那小贩却连连摆手,一副要了他命的模样,吕布只得无奈收下。
他俩来到了居民住所,郭嘉家中颇有资产,两人就去往了围绕官署的核心区域。
不过这里的人很是有警戒心,据说因着董卓进洛阳后要拉拢有名之士,颖川这个人杰地灵的地方自然未被忘记。
不过他们可是对董卓不屑一顾,认为他太过专横暴怒,已是有着反对之意,而吕布这两个陌生面孔自然是引起了他们怀疑。
更何况他二人一上来就要寻郭嘉。
那郭嘉是谁?
虽然其他州县的人可能不甚了解,但在他们颖川,他的名声已是初显。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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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的人为何要寻他,难不成董卓从旁人那里听了郭嘉的名讳?吕布两个又是否会是董卓的人?
再加上……
被问话的人觑了眼吕布怀中的铁犁,心里估摸着这人脑子应该有疾,还是莫要搭理他为好。
见这人以一种诡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再是步履匆匆地离去,吕布满脸的莫名。
这人脑子有疾吧?他吕布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何必那种表情?
不过接下来,他两个所问的每个人都不愿同他们多言,两人从日出问到黄昏,冬日凛冽的寒风毫无顾忌地钻进二人衣里,拍击在二人脸上。
又是一阵冷风袭来,吕布啊啾一声打了个喷嚏,耳根都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心中暗下决定,打算再揪最后一个路人,若是那人还不愿回答,他便挨户敲门!
正当这时,一男子又闯入了两人视野之中。
“喂!那边那个!你且先等一下!”吕布急忙喝住了他。
“嗯?”
男人转身,不着痕迹打量了吕布两个一眼,嘴角含着一抹笑意:“二位,可是有事?”
这人身形精瘦,穿着件深色长袍,面容俊朗,看人时眉眼含笑,不时还有精光乍现。
“你可知郭嘉所在何处?”
“郭嘉?”
男人一愣,脸上显露出几分趣味:“二位找他可有何要事?若有,不妨先说与我,我再依此决定自己是否认识这郭嘉。”
“……你这人可真是奇也怪也。”
“不敢当,不敢当。我看足士才当得起这等表述,毕竟抱着犁在街上寻人一事实乃我平生仅见。”
吕布已是明白这人在戏耍于自己,他便上前两步准备采取点强制措施,可是这一近身,一股浓郁的酒气便扑鼻而入。
好浓的酒味。
吕布觑了这男人一眼,见他两颊处确实有些泛红,不过不仔细看察觉不了。
观察到这点,吕布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只听他道:“你若是带我等去此人府邸,我便送你美酒一坛,可好?”
“一坛?我岂能因此物出卖友人?”
“……十坛!”
男人闻言竟是一甩衣摆直接转过身来,待他走出几步却见后方迟迟无人跟随,男人就又回首催促道:“莫要耽搁了,走吧!”
“……好。”
*
吕布张辽跟着这行事莫测的男人一同朝着一个方向跨步而去,虽说这人饮了酒,可观其仪态却很是从容,走路时连摇晃都不曾有过一次。
未几,三人就已来到一外观中庸,既不算多么恢宏,可也能从微末细节辨别出根基深厚的府邸面前。
“这便是那郭嘉所居之所,随我来吧。”
“我等无需事先通报吗?”张辽问道。
“不用,我与此处主人甚为相熟,无人会阻拦我等。”
他既已这般说,吕布两个就未去多问。
几人绕过几处曲折,才终是寻到了郭嘉房门前。
“奉孝!奉孝可在!有贵客来了!”
47.郭嘉下
“奉孝,奉孝快些出来,你可是有贵客到访!”
男人,也就是戏志才只随意敲了两下门,尔后就毫不见外地将房门给一把推开。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淡雅清甘的燃香味就扑面袭来。
屋内摆设很是有一番格调,除去床外便数那整齐堆叠在一起的书卷典籍最引人瞩目,墙壁两侧还挂着笔走龙蛇的书法及墨韵天成的画卷。
而案几之上,一穿着青衫的男子踞坐在那里,正提起毛笔写着什么。
乍闻异响,这人抬眼望去:“志才,良久未见。”
尔后他又将目光落于吕布两人身上,眉锋向上一挑:“二位便是我的贵客?”
郭嘉见这二人肩宽背阔,厚实的衣衫也未能掩盖他们那隆起的肌肉轮廓,便知他两个应是习武之人。
随即他又扫了眼吕布两个的面庞,发现其眉宇间毫无书卷气息,就是一顿。
他已是很久不曾见到表情如此通俗易懂之人了……
在郭嘉打量着来人时,吕布亦是毫不收敛地对视回去。
只见郭嘉言行举止风度翩翩,容貌俊逸潇洒,面容虽是有着文人墨客的雅正,可他眸底色彩灵动,一看便知是那不拘小节之人。
“正是,我名吕是,他名张狭,今日前来拜访。”
介绍名讳之时,吕布特意“深谋远虑”了一回。
陛下虽千叮咛万嘱咐,令他定要将郭嘉请回,但他昔时不曾见过此人,更是不知其脾气秉性,纵使郭嘉同陛下确有故交,殊不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人别三日也是大有不同。
为了陛下着想,他自是应使些手段先试探一番。
只是手段并不高超就是。
“我虽不曾见过两位,但自是扫榻相迎。”
言毕,他便唤来仆役在屋内以北铺上三张软垫,郭嘉自己则是起身来至南边坐下。
“诸位,请坐。”
几人一齐坐下,郭嘉先是望向戏志才:“说吧,你又被许诺了什么好处,这次你又坑蒙拐骗了几壶酒?”
“壶?非也非也。”
戏志才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又举着把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折扇悠悠地扇起风来。
“二位贵客可甚是豪气,这‘壶’一字应是替换下,变为‘坛’字才是。”
“……我还当真是小觑你了。”
郭嘉这话几乎是从牙关里强挤出来的,显然这事已不是第一次发生。
“然也然也!”
戏志才朗笑一声,又扇柄一合,扇尖一点另两人方向:“然我怎会是那肆意妄为之辈?实乃此二人行止有度,眉目前满是正气,不似奸佞之流。莫不如先听二位贵客是因何而来吧。”
郭嘉颔首,同戏志才一齐将目光落于吕布两个身上。
吕布见状心下先是斟酌一番,未几才道:“不知两位对当今天下之势如何看待?”
天下之势?
郭嘉与戏志才对视一眼,眼中意味不谋为合。
看来这“吕是”乃是受人托付而来。
至于托付之人为谁,无非便是陛下亦或董卓。
更何况吕是二字实乃很难不令人联想到吕布,他二人虽久居于颖川,但并非那等闭目塞听之人,昔时听闻董卓麾下有两名将领,一为吕布,二为张辽。
自董卓废先帝重立新帝之后,这两人便是陪侍于新帝左右,一道逃出了洛阳。
再加之近日天下之势波云诡谲,诸侯大都率兵离开了他们的管辖区域,此等大动作又怎能瞒下郭嘉?
只怕是陛下开始有了动作,准备领兵攻入洛阳,讨伐那不顾臣伦的董卓。
这吕是,不,应说是吕布,定是为陛下所派!
只是……
郭嘉心下还尚存有几分困惑。
他从未出仕,也不曾有令天下闻名的举措,虽在这小小的颖川郡他确有几分美名,可分隔两地的陛下又是从何得知他郭嘉的名讳?
心绪万千,但郭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听他道:“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古往今来,一向如此。”
闻听此言,吕布蹙起眉头,眼皮一压。
这可并非是他想听到的答案,此人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知他在问什么。
吕布有心想再问,却被戏志才给径直打断:“二位壮士长途奔波,定是疲惫不堪,有何事不妨明日再谈?今日天色已是不早,还是早些用食休息才是。”
“……可。”
吕布知晓今日他是问不出什么了,正好他也好趁此时机同张辽商讨一番,只待明日定是要将郭嘉心中所想一一引诱出来!
吕布、张辽连带着戏志才都不曾停留,前两者被侍仆引着去了客房,被妥善安置了下去,而后者则轻车熟路的自己拐去了惯用客房。
屋内,郭嘉垂眸沉思片刻,谁也不能知晓他心中所想。
尔后他起身踱步,重回案几之前,继续完成着那未尽之书。
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寒风争先恐后地钻进,将屋内的熏香都冲淡了些许,郭嘉却仿佛全然不觉。
可能是桌上糕点的香气飘散了出去,只见一瘦瘪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就扇动着它那冻得有些僵硬的翅膀飞进了内里,再是两腿支着案沿,伫立在了上面。
郭嘉手上动作不停,只是略扫了那个不速之客一眼,嘴角含了一抹笑意:“雀鸟尚知寻所栖,以度寒冬,人岂能无择明主?”
听着这个人类的自言自语,麻雀脑袋一歪,显然是一个字也未能听懂,不过很快,它的注意力全被玉盘之上那白净精致的糕点吸引了过去。
它先是试探地向那边挪动两下,见郭嘉毫无反应,麻雀这才安心啄起了糕点来。
但那糕点太大,它的嘴亦是过小,零碎的糕点沫随着啄动将案几都给占据了大片,自然而然的,郭嘉所书之物也不例外。
麻雀见状,又叽喳一声,尔后来到了那纸面前,开始一字一字地将上面的碎屑啄食进去。
第一字是兴,第二字是衰,随即便是论字。
杂污很快褪去,一篇字迹铁画银钩的策论便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天下之势,莫若强衰更替,兴亡同存。
昔者始皇统一六国,击匈奴,征百越,群下莫敢不从,然秦二世而亡矣;
汉高祖所治初期,民生凋敝,经济衰退,连四匹同色之马亦是难寻,然如今大汉已延续百余年。
今东汉大厦将倾,董卓倒行逆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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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由盛转危。
事未至而先有所图,则可防患于未然,而今明里董卓兴,陛下衰,实则兴衰之势异也。
陛下尽收天下人之心,为人心所向,董之伏诛实乃必然,然则若欲万无一失,实应事先筹谋。
故今臣列以下八点。
一为审势,二为察情,三为自治,四为守淮,五曰屯田,六名致勇,七称防微,八是详战。
……
策论后面的篇幅自是这八点的细解。
郭嘉望着这张载满他思想的纸,不由一摇首。
他久不出仕,友人自是常常劝诫于他,但郭嘉却是不愿投入那些徒有虚名之辈。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他早已在陛下离京之时就是已着手这篇策论,只待观察陛下行事,以鉴别陛下是否为这良主。
若是,他自是不再耽搁,挟策论以投身于陛下;若不是,再于这颖川待上数年又有何干系?
只是却不曾料到,陛下先一步派人寻了过来……
所谓世事难料,莫过于此。
郭嘉洒脱一笑,而这时门却传来一声响动,原是戏志才又重返了回来。
“奉孝啊奉孝,我叫你再犹豫,眼下陛下已是派人亲请,我看你可还有那推脱的余地?”
他早些年就一直劝郭嘉,可这人虽面上文雅,实则通身傲骨逆骨。
戏志才眉开眼笑,全然是幸灾乐祸的模样,郭嘉冷哼一声未作理睬。
荀彧曾有言,戏志才与郭嘉虽性格各异,一不羁,一雅正,但本质都是那洒脱之人。
想到荀彧,戏志才就是话头一转:“奉孝,你这屋内所点的岂是文若离颖川之时所赠之香?”
“然也。”
郭嘉颔首。
荀彧荀文若,最喜熏香,他所经过之处香气久久不散。
提到他,郭嘉轻叹一声:“文若已离开多日,公达更是被关进大牢,朝不保夕。”
荀氏那二位叔侄,一人弃官逃往冀州,一人随时可能被处死,想到这两位友人的状况,屋内气氛顿时变得有几分压抑。
荀攸被关之时,他二人这自是使尽了手段,上行贿赂,下行收买,只盼能让荀攸在牢狱之中好过一些。
然家财散去大半,也只是堪堪将其性命保下,荀攸归期更是无从知晓。
“奉孝,若是陛下,定能将公达救出。”
天下能抗这贼人的除去陛下别无二选!
“我自是知晓。”
“那你可要同吕布一齐离开?”
“自然,不过我近日图谋的皆为讨董之策,然陛下寻我目的应是旁的事。”
想到诸侯,又忆起董卓兵马大都集结在凉州,而北边还有那不容小觑的黑山军。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黑山军!”
凉州那些个兵将忠于董卓,只需将他们杀降,听闻董卓有一谋士名为贾诩,久不见其影踪,这人十之八九是转投陛下了。
而贾诩了解董军习性,若要同步进攻凉州与黑山军,他自是会被派往前者。
若陛下真是要寻他一同出征,那他郭嘉,定然是要去招降那黑山军!
“接下来,只待明日了!”
48.杀了他
翌日。
吕布同张辽趁着天还未大亮就早早起来,他二人昨日通宵达旦,商量出了个精妙绝伦的对策,只为引诱郭嘉让他跟随着一起回到南阳。
两人此时顶着对浓重的黑眼圈,皆是有些萎靡。
等依照记忆来到郭嘉门前时,他俩却略作停顿。
“张辽,”吕布一把薅过身边人的胳膊,细细叮嘱着,“待你我进去后,我打头阵,行激将法,你见机行事,咱俩势必要将陛下所托之事给妥善办好!”
“是,吕将军!”
吕布讲话时怀中还抱着昨日那个铁犁,心下想着舞刀弄枪恐会伤了和气,还是犁耙好。
要是郭嘉不同意,或者有贰臣之心,他便来上一段“犁舞”,以作恐吓!
可要是郭嘉同意,那他……
吱呀——
门骤然间被由内至外推开,郭嘉戏志才在里,吕布张辽在外,四人大眼瞪着小眼,后者自是被这乍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吕是,张狭?”戏志才口中的促狭未作掩蔽,“你二人竟是起的这般早?”
“……哈哈,我等惯于如此。”
惯于如此个屁!
这两人怎得走路这般无声无息?
自己同张辽适才说的话又被听去了多少?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应先将怀中这东西暂且收回。
吕布自以为无人发现般,利索地将手中那一丈长的犁抛至身后再一把接过,以借着身躯略作遮掩,可犁身实在太长,吕布虽然身量极高,那棍柄便很有存在感地立于他头顶之上。
“……吕将军,你还是先将手上之物拿出吧。”
张辽有些不忍直视,郭嘉两个表情则变得更加古怪。
不过纵使情况同吕布所料想的不同,他还是挺颈抬颚,摆出副不好忍模样,准备按事先所想开始质询一番。
可谁知口中一个“你”字刚吐露出,郭嘉便随戏志才一同朝府外方向走去。
?
“你二人欲往何处?”吕布急急追问。
郭嘉脚步不停,只道一句:“自然是同随吕将军你,去往陛下身前。”
“……”
吕布有心想多问上两句,毕竟他还未能将此人试探一番,可郭嘉却仿佛料到他心中所想,直接以一句话堵住了他未尽之言:“我同董卓有不共戴天之仇,然董卓亦是不曾知晓我之名讳,你无需担心。”
“我亦是如此!”
戏志才嬉皮笑脸,拍着胸脯也表明着他的忠心。
这次决定与郭嘉一同前往,一是因他并不放心令这位未冠之年的友人独身离开,二则为他亦是不甘了了余生,如今既有机会,他又怎愿放过?
况且他同奉孝所擅之物全然不同——他更喜稳扎稳打,依凭战局做出决定,而奉孝却更愿行奇谋突进,尤善识辨人心,因此纵使他一道前往,自己也是万万不会强抢占友人功劳的。
想到这里,戏志才嘴角勾起,不禁津津乐道。
他俩个言谈举止一不拘礼法,一谦恭有礼,可行事谋划上却是又调转了一番。
真是奇也,怪也。
吕布两人互视一眼,眸中神色惊疑不定。
不过郭嘉既这般说了,他二人自无推拒的道理,若是这两人至那时心怀叵测,他吕布定会将此二人就地斩杀!
但在此之前吕布却是跨着大步追上前面身影,尔后一把将铁犁强塞进了郭嘉怀中。
顶着这人难得怔愣的目光,吕布脸不红气不喘地扯谎道:“此物今日便赠与你,可莫要小看这东西,它上可砍逆贼,下可种谷黍,我此番实乃忍痛割爱,只盼你毋有二心。”
郭嘉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黑,戏志才却是难得见他这位好友吃瘪的模样,不由捧腹大笑,难以自抑。
“哈哈哈……奉孝啊奉孝,吕将军所言甚是,此物诚然与你气质甚为相仿!”
可当他乐得眼泪都有些向外溢出时,郭嘉却是冷笑一声,反手就将犁转投到他的怀中。
“你既是这般欢喜,那我自应也效仿吕将军,也来忍痛割爱一番,切莫太过感激涕零。”
“……”这回轮到戏志才哑口无言了。
可仅一眨眼功夫。郭嘉三人便已将他远远落在了身后。
“奉孝!吕是,张狭!你们等下我呀!”
他咬牙迟疑片刻,终是未将手中这庞然巨物扔下,而是加紧步伐向前面几人追赶了去。
*
河岳挺灵异,星辰精气殊。
四人各乘着一匹马,于湖光山色间前行,在烟波浩渺中赶路,途中景色千岩竞秀,万壑争流,几人却是无心欣赏。
再是两轮日升日落,霞光敷地之时,他们终是赶至了南阳城下。
而南阳城中,孙坚府上,刘洋却是与贾诩对坐着。
“也不知,吕布此番颖川之行是否顺利?”
郭嘉可并非那等徒有虚名之人,她可真是有些担忧技能点几乎都点在武力值上的吕布会被他戏弄的团团转。
“陛下,颖川状况暂且莫提,眼下还是先应以此事为先。”
贾诩目光落在案几之上,那里正搁置着一被妥善保存的信件。
此为蔡邕所写,终于今日才从洛阳由蔡公托人小心送回。
刘洋颔首,顶着贾诩一同投来的视线缓缓将书信展开。
上面所写的无非是让刘洋莫要过于担忧他的安危,董卓行事太过无所顾忌,早些时日更是毒杀先帝,又将荀彧关押进牢中,把孔融给掳了去,就连洛阳城内那袁家也被灭门。
董卓如今已是惹了众怒,若他和李儒尚残存些理智,蔡邕自无性命之忧;可若他二人真丧心病狂如此,京城之中王允之流也不会容许董卓对蔡邕做些什么的。
除此之外,蔡邕还劝诫刘洋毋忘本心,背书一时他自是愿意,只是需识得身边人是否包藏祸心,休要再养虎为患,弄出个吕卓孙卓出来。
接下来洋洋洒洒的都是些聊表思念之言,只是将信翻到最后,一段话引起了刘洋二人的注意——
近日董卓似有图谋,陈留王刘协似是受其挟迫,宫中织室更是通宵达旦赶制些什么。
观这番举措,恕臣不禁怀疑,董卓是欲再行旧事,重行废立帝王之举!
望陛下早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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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洋蹙眉,知晓蔡公所言一向有所根据,再废皇帝一事虽是荒唐之极,可依董卓秉性再加诸侯齐聚的压迫,情急之下难保他不会病急乱投医。
可是若真如此她该如何是好?
一个国家怎可有两位皇帝?
这不禁令刘洋想到了明朝朱祁镇与朱祁钰,此二人情况与她有些类似,只不过前者为瓦剌所虏,后者是形势所迫才登得皇位。
“陛下欲如何行事?”
“依爱卿看呢?”
“那请恕臣直言不讳……若要臣看,陛下实应派人将陈留王除去!”
“什么?!”
刘洋大惊失色,险些以为自己出了幻觉,可当她看向贾诩时却见他神色肃穆,显然并非玩笑。
“……先不提此事是否有违天伦,只谈这刺杀一事,洛阳城中戒备森严,宫中更是严防死守,卿又怎能行此举?”
她想凭此原因除去贾诩这个想法,可却只见他眉头都不皱动一下。
“臣昔时于洛阳之时,恰有三五好友,其中一人而今掌管皇宫巡逻一事,此事交与他,陛下再另派一伙不畏死之人,方可十拿九稳。”
“可……”
刘洋有心想说这刘协毕竟是她的弟弟,可贾诩却是截断了她的话头。
“郑庄公尚可滋其弟共叔段的野心,尔后将他逼得狼狈溃逃,陛下又有何不可?”
郑庄公,共叔段乃同父同母之亲兄弟,可前者却在后者命西鄙北鄙贰于己时,对其置之不理,最终使共叔段落得个凄惨下场。
“陛下殊不知,人心难以满足。无所作为而令野草肆意生长,等陛下发现之时,其势早已势不可挡,更何况陈留王之母为何皇后所害,既为人子怎能容忍这不共戴天之仇?”
“……这不合儒家孝悌之举。”
刘洋另辟蹊径,贾诩便又下一剂猛药:“儒家亦言知行合一,陛下有心除董,行为上又怎可因手足之情而有所迟疑?”
再者说,刘洋与其同母兄弟刘辩都不甚熟识,难不成与这有着旧仇的刘协还有了感情?
贾诩断然不会相信。
而刘洋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自然不是。
她心里对此事尚有所顾虑,一方面,她为异世之人,虽不知何时可以回去,但她终归不会留在这里,若留陈留王一条性命将来大汉也不会陷入无主困境;
另一方面,她知晓刘协确实并非那等心思深沉之人,比起旧怨,他反是将汉朝基业放在更高位置上,对于这样一个人,刘洋有些不忍心。
因着这两点,她斟酌一番,还是开口道:“此事容后再议,我还是先将孙坚上任文书写好吧。”
贾诩一笑,未再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
陛下若是不愿,他既为人臣便另作谋划便是。
可正当气氛一片祥和之际,吕布四人却是带着浑身尘土走了进来。
“陛下!臣幸不辱命,郭嘉已是带回!”
此话一落,他又点了下戏志才:“至于此人……陛下当作附赠便是。”
?
戏志才嘴角抽搐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