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杜莎的献礼[希腊神话]》 1、001.神殿 美杜莎的献礼 文/打结 001 作为祂的祭司,多年来我从未怀疑过我对于女神雅典娜的信仰。 直到—— 此时此刻。 * “砰——”的一声闷响,我的脑袋被重重地撞到身后的柱子上,本想反抗的动作,因为这剧烈的疼痛而浑身无力地停顿。 漆黑的深夜,我的视野变得重重叠叠,几乎眼冒金星,泪水也不禁因此迅速地涌出。 头皮被用力地拉扯,我霎时间又再度清醒,不得不仰起头惊恐地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 不……不该是这样的! 当月光隐约照到对方的脸上时,浑身疼痛的我终于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意识到对方是谁的时候,我开始尖叫,歇斯底里地尖叫并剧烈地挣扎,可是对方的力量根本是我无法撼动分毫的。 但我忘记了,即便只是神的随便一个动作,对于人类而言也宛若千斤。 又是“啪——”的一声,我的脸忽然难以控制地歪到一边,这一掌好似带着千斤般的重量,紧接着是火辣辣的疼痛快速地蔓延开来。 口中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稍稍清醒的神志又立刻涣散。 救、救命……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毕竟这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 我只记得在这个更深露重的夜晚,因为空气中始终难以忽略的咸腥味,我做出了一个令我此时感到后悔万分的错误决定——拿起跳跃着微弱火星的烛台,独自一人走出了我的房间。 走廊里漆黑一片,只有烛光照亮了一小片世界,但更多的是难以辨明的黑暗。 不仅如此,房间外的咸腥味更浓重了,厚厚的浓雾遮天蔽日,几乎挡住了月亮女神的光辉。 一时间我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些不安,便打算去女神的神像祈祷。 作为雅典娜神殿的女祭司,我的房间就在神庙后的不远处,走过去不过几分钟路程。 可是当我跪坐在巍峨的女神像前,仰起头向我伟大的女神祈祷的时候,忽然一阵寒风吹过,我身边的烛台忽得一下灭了。 无形的黑暗立刻将我团团围住,原本眼中仅有的雅典娜女神悲天悯人的昏暗轮廓也消失不见了。 我一下子便感到了极度的害怕,因为没有了光源,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我的房间等待黎明的到来。 不仅如此,原本还算微弱的寒风忽然呼啸起来,氤氲着浓重的湿气,几乎要将我整个人包裹其中。 而当我感觉不对,想要赶紧离开这里的时候,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忽然逆着微弱的月光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事情紧接着就变成了这般地步。 但即便我的身体正因为恐惧而颤抖着,但想到我信奉的女神,伟大的战神雅典娜,我忽然又有了一丝底气! 无论如何,我的神绝对不会冷眼旁观,祂一定会庇佑我的远离这突如其来的噩梦的! 祂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女神雅典娜的祭司! 但当我刚发出一个微弱的音时,我才发现我的声音是难以形容的嘶哑和含糊,每说一个字都在牵扯我脸颊的伤口,口中的铁锈味好似更加浓重了。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我却在下一秒惊恐地发现,我竟然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出声音了! 他……或者说祂。 祂阴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放在了我的身上,眼神中透露着难以形容的轻蔑和鄙夷,而看到了我不可置信的表情之后,他嗤笑着反手掐住我的脖子,却在我的耳边宛若对情人般轻轻地呢喃。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那又怎么样呢?” “别担心,祂不会生气的,更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祭司而和她的叔叔闹翻。” 月光再度透过神庙的间隙照到了祂的脸上,将祂的半张脸和深邃的眼窝隐藏在黑暗之中,如海藻般的蓝色卷发披在身上,头顶上的金冠反射着光芒,薄唇带着不屑和厌恶,刺痛了我的双眼,那健壮魁梧的身体宛若世上最坚固的城墙,让我无路可逃。 ‘你……要干什么……’ 我想大声地质问,但我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那一刻,我的心中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因为我十分清楚我的女神雅典娜和海神波塞冬之间有很多的不愉快。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海神波塞冬竟卑劣至此,选择将怨恨发泄在雅典娜的祭司身上! “滋啦——” 身上的布料忽然被轻易地撕扯开来,与此同时,我被重重地推倒。 身体在失去平衡的下一秒,我感觉我整个人都重重地拍打在了波涛汹涌的海浪之上,这力量激起了滂湃的水花,我拼了命地挣扎,哭喊着想要逃离海浪的纠缠。 可是滔天的潮水声像是掩盖了我的所有声音,惊涛骇浪撕碎了我的身体,无处不在的海水又很快淹没了我,命运扼住了我的喉咙,我根本没法呼吸,肺部灼烧一般快要炸开! 我好痛……哪里都痛。 与此同时,我感觉我就像是一块无关紧要的破抹布,反复来回擦拭着肮脏不堪的污秽,却又最终会被嫌弃地丢到一旁。 是啊,没有人会在乎一块破抹布的感受。 而对于神明来说,小小的蝼蚁如何违抗大海一般宽广却暴躁的意志呢? 我开始放弃抵抗,双眸无神地看向如海一样湛蓝的天空,像是被什么用力地坠入漆黑无尽的深海之中,下坠…… 下坠—— 淡淡的流光在离我十分遥远的上层水域微微晃动,隐约之间我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祂,是我打心眼里尊敬爱重的女神雅典娜。 祂依旧悲天悯人地看着我,就好像在为我的遭遇而感到悲伤和同情。 多可怜的人啊。 “多可怜的人啊……” 这道男声听上去离我很远很远,但下一秒,我便看到海神波塞冬微微勾起的薄唇动了动,有什么微凉的东西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脸颊。 ……是谁?是谁在说话? 下一秒,我的头皮再度传来拉扯的疼痛,模糊的声音迅速回笼,我听见祂忽然大笑着,强迫着抬起我的头看向女神伟岸的石像,看着石像上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那是我付出了全部信仰的女神雅典娜……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救我? “看看,‘伟大’的女神雅典娜竟会有这样不知羞耻的祭司。” “这都是你的错,依仗着你的美貌天天出现在海边极尽勾引之事,勾引了我却又不愿意承认,胆敢反抗伟大的海神。” “弱小的凡人之躯啊,身为雅典娜的祭司却敢玩弄我的感情,这是你应得的……” 海神波塞冬一边说着,一边更加用力且卑劣地拉扯、嘲笑和进攻,原本英俊的脸庞看到刺目的红痕而阴鸷地扭曲着,就好像这件事情刺激到了祂的兴致。 我的意识开始远离我的身体,这一切都太过痛苦,让我难以接受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 ——谁叫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错在生得美貌,错在太过弱小,错在恰好是祂厌恶的女神雅典娜的祭司,错得那么巧合且无可辩驳! 至于我伟大而隽永的神啊……我知道海神波塞冬说得都是借口! 但,神怎么可能会有错呢?! 我呜咽着发出含糊且粗哑难听的哭声,但祂却又得寸进尺地捂住我的嘴,厌烦地连一点儿声音的权力都剥夺了,唯恐污染到祂高贵的耳朵。 我只能被迫依附在祂的身上,甚至连一丝呐喊都无法发出。 …… 那一刻,我的信仰开始轰然倒塌。 在高高在上的神明眼中,我究竟算什么? 即便再怎么痛恨也无济于事。 最后,我狼狈地躺在地上,眼中的女神雅典娜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看着我,就像是在看着一只蚂蚁、一粒尘埃,总之是根本不重要的东西。 我几乎因为极度的痛苦和疲惫快要沉沉睡去,甚至在那一刻,我希望自己再也不要醒来。 就这样静静地死去。 可是,就在我即将窥见死亡的一角时,忽然有什么像走马灯一般呈现在了我的眼前,强迫着我看清这无常的一切。 这一切都太过漫长,长久地好像我已经经历过了这可笑而悲惨的一生。 但当我的意识再度回到现实的时候,我却发现海神波塞冬依旧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祂身上的衣服,仿佛这些画面所经历的只是短短一瞬。 可是,即便如此,我的身体却好似如坠冰窟,打心底地开始发寒,甚至感到难以形容地极度绝望。 因为我这一生只需要用简单地三句话便能概括。 海神波塞冬夺走了我的贞洁一走了之。 女神雅典娜认为苟活于世的我罪孽深重,将我变成了丑陋的蛇发女妖。 半神珀尔修斯取下了我的首级并将它献给了雅典娜,镶嵌在了她盾牌上。 …… 这是多么可笑而可悲的一生! 而更可怕的是,这一切已经开始应验,即将要将我推入命运的深渊,而我根本无力反抗! 尤其是海神波塞冬,居高临下的祂甚至都不屑于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显然要将我扔在这里,让我自生自灭。 不……不! 那一瞬间,或许是求生的欲望占据了上风,又或许是为了向这些高高在上肆意妄为的丑恶神明复仇…… 总之,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顾不上脏兮兮的地面,一点一点地挪到了祂的脚边,紧紧地抓着祂的衣摆。 心中的愤怒几乎要喷涌出来,但为了活下去,为了改变我可笑的命运,我麻木地将这一切都藏在我心底深处,用我能摆出的最楚楚可怜和娇媚的目光看着祂。 海神的动作微微停顿,然后将目光施舍般地放到了我的身上。 我张了张嘴,却惊讶地发现我能说话了。 但最终,我只能忍着火辣辣的疼痛,声音虚弱嘶哑,却又极尽讨好,“尊敬而伟岸的海神……我忽然明白了……只有您、只有您才是奥林匹斯山上最强大的神明……” 波塞冬看向我,原本的不屑缓缓变化,祂得意勾起薄唇,脸上浮现的是一种贪婪且自大的满足。 “我对于……我曾经的不敬而深深地感到后悔,是我站在了错误的一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的眼前逐渐模糊,手指也深深地陷入尘土,但伤痕累累的脸上却深情勾起了一抹艳丽却危险的笑容,就好像我真的深深相信我口中所说的一切,就好像身体上的伤痛根本不值一提。 既然我是那些道貌岸然的神明眼中卑微的蝼蚁,那干脆就成为最邪恶、最恶心、最令人头疼的那一只。 ……以生命起誓,将祂们重视的一切搞得天翻地覆。 想到这里,我忽然忍不住弯起柔情似水的眼睛,柔弱无骨地攀附在祂的身上轻笑,手掌缓慢地上移,沿着祂的腿握住了祂。 “您,彻头彻尾地征服了我,请您……带我走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02.交锋 002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海神波塞冬的表情,祂忽然饶有兴致地抬起了我的下巴,就像是在打量着一个物品一般。 虽然不知道我这个“物品”此时看上去究竟是什么狼狈且难看的模样,但我此时别无选择,只能对这个百般伤害我的卑劣神明露出我最动人的笑容。 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我此时的模样,就像条狗一样吐着舌头讨好,那种感觉恶心得让我的胃开始上下翻涌,恶心得让我想要一遍遍地清洗我的身体。 但我知道我必须得忍耐,直到逃离我见到的命运,直到我有力量反抗这一切。 而我在扯着笑的同时,我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到祂身后的神像上。 我多年来的信仰和我祭司的身份,让我曾以为对于女神雅典娜来说,我是不一样的…… 但现在我才明白,即便是最忠诚的那一个蝼蚁,也依旧是蝼蚁罢了。 祂或许绝对不会想到,祂的袖手旁观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作为奥林匹斯山上的十二主神之一,祂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可是,祂竟然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件事的发生,看我被祂交恶的神明羞辱玷污! 不仅如此,在我看到的未来里,祂不仅诅咒我让我成为了一个怪物,还命人来斩杀我?!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恨祂比海神波塞冬更甚。 下颌的疼痛让我忽然回过神来,海神眯起眼睛,目光带着不悦,“你竟敢走神?”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一边收回放在祂神像上的视线一边淡淡道,“我只是在想,要是伟大的女神雅典娜看到祂的祭司背叛了祂,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 波塞冬看着眼前的女祭司,她蔚蓝的剪水眸中氤氲着一种祂看不明白也懒得去探索的情绪,只是深深地望着祂,扯着崇敬的笑容,好像她真的被祂的雄伟所征服。 这让波塞冬感到非常地满意,尤其是她还是雅典娜的女祭司,仅仅只是给她了一个教训,她便立刻识趣地低下了她的头颅,向自己俯首陈臣。 这让祂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欣赏,说实话,她的确是美丽的,更是纯洁的,不忍破坏的。 只是偏偏原本白皙光滑的脸上,一侧的脸颊红肿隆起,眼眶泛着红,毫无血色的嘴唇干燥起皮,嘴角蜿蜒着一道血痕,身上衣服也几乎无法蔽体,显得狼狈至极。 但这对于海神波塞冬来说,反倒是激起了祂残暴的破坏欲,把世上最美好的东西狠狠弄坏,用狂风暴雨将所有事物淹没吞噬……一向是海神最喜欢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祂不禁松开手,修长的手指转而拂过她嘴角的血迹,指腹摩挲着,猩红黏腻的感觉让祂又逐渐感到兴奋起来。 可是忽然,波塞冬的动作停顿下来,碧蓝的瞳孔若有所感地睨至斜侧,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的什么动向。 光晕忽然照亮了漆黑的神殿,一个高贵美丽坚毅的女性凭空出现。 波塞冬暗下眼眸,打破了沉默。 “你终于来了,雅典娜。” * 我的拳头忽然紧攥,但手心的疼痛依旧不如钻心的疼痛。 但与此同时,我也不得不承认,我的内心是无比震撼的。 作为雅典娜的女祭司,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雅典娜女神的降临,这是人类一辈子都可遇不可求的神迹。 即便是我,也不过是隐约听到过祂的神谕罢了。 祂出现在一片微光之中,穿着飘逸轻薄的白色轻纱,露出的皮肤也洁白无瑕,双眸如枭目一般明亮,英气逼人。 我曾经以为神像的雕塑家已经用他的鬼斧神工复刻出了女神的美丽容貌,但真的见到祂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是多么地见识浅薄。 那一瞬间,我甚至莫名其妙地想要流泪,毕竟那是我信仰多年的神明啊。 今天我终于见到了,祂是那么地典雅大方,与此同时还透露着一股英姿飒爽之气, 可偏偏却是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 或许……或许我在恍惚中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我的命运,此时的祂出现在这里,其实就来救我的呢? 我眼巴巴地看向祂,而祂却始终没有将目光放到我的身上。 优美神圣的声音悠远至极,“我祭司的背叛的确让我感到很遗憾,尊敬的波塞冬。” “而你们苟合的行为,是对我——智慧、战争、艺术女神雅典娜的挑衅和不敬,也是在玷污这个圣洁之地的清净!” 祂的话音一转,“不过我知道,作为海洋的统治者,您是绝对不会在神王之女的神殿中随意做出如此卑劣下作的行为,我相信,一定是我寡廉鲜耻的祭司诱使你不小心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您的本意肯定不是如此。” 深夜,空气中的浓雾更加深重了,我忽然觉得身上的所有地方都湿冷湿冷的,冷到骨头缝里。 话音稍稍停顿,祂这才终于将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 “至于你,作为一位贞女神的女祭司,你的放浪形骸和不知羞耻简直不堪入目,你不配再继续做我的祭司……” 或许是对之前发生的这一切感到极度地不齿和鄙夷,即便是一向高高在上的女神也难掩平静,用了这样严厉的词汇来形容我。 “我要诅咒你……” 这一刻,我的所有愤怒都奇怪地平复下来并迅速地消失了,或许是因为我彻底地对祂们、对正义、对公道失去了一切希望。 祂的话让我忽然意识到,海神波塞冬在伤害我的时候,在我耳边说的话的确是真的。 雅典娜当然知道祂们之间有龃龉,在为海神开脱的同时,话里话外却在贬低着波塞冬,暗讽祂卑劣下作。 但她的确不能为我做任何事情,因为神王宙斯不会愿意看到祂的女儿和兄弟发生矛盾,从而威胁到祂的统治;更因为我不过只是一个无人在意的小小祭司罢了。 “我诅咒你……” 也正因为我看清了一切,所以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于是,我再度伸出手,以一种在雅典娜看来绝对是恬不知耻的姿态抱住了波塞冬健壮的大腿,微微将脑袋靠在了上面。 我的声音依旧沙哑,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仰头看向祂,“我尊敬的海神波塞冬,我本以为我们的结合会得到雅典娜女神的祝福,更别说女神还是您的弟弟神王宙斯的女儿,却没想到我们的存在竟会惹得祂这般生气,都是我的错……” 我感觉到波塞冬的大腿僵硬了起来,与此同时,眼前的女神微微皱起眉头,只是看向我的目光依旧波澜不惊,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我知道我的话出乎了祂们的意料,更让雅典娜感到不满,但我还是忍不住朝着我曾经的女神露出了一个隐晦的笑容来。 海神波塞冬虽然在智慧女神雅典娜的面前吃过不少亏,但波塞冬毕竟是海洋的统治者,是祂神王父亲的兄弟,雅典娜有什么资格越过波塞冬诅咒我? 这是明晃晃地在打波塞冬的脸。 当然,我知道我其实是在冒险,但我别无选择。 作为祂的祭司,即便我是蝼蚁,那我也是最了解她的那一只,雅典娜毕竟是智慧和战争女神,从神王宙斯脑袋中出生的祂力量不可小觑,甚至隐隐在海神波塞冬之上。 但既然她不敢明着打击海神波塞冬,肯定还是有所顾忌,我只希望,这层顾忌会让我摆脱被祂诅咒的命运。 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海神波塞冬终于开口了。 “我亲爱的雅典娜,何必这么生气呢?” 祂一边愉悦地轻笑,一边像是摸着狗一般抚摸着我的脑袋。 我死死地抿住嘴唇,生怕我颤抖的唇透露出哪怕一丝不甘来。 “奥林匹斯正是因为繁育而变得昌盛,就像你的父亲那么强大一样。” “你这个漂亮嘴甜的祭司我就很喜欢,说不定未来还会孕育我的子女,我实在是不明白,难道你是因为嫉妒她再也不用和你一样苦哈哈地守贞而愤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03.海底 003 那一刻,我隐约看到了雅典娜脸上完美的表情微微龟裂,那种令人恐惧的愤怒,即便只是一瞬间,都差点要将我撕碎。 不过,那好像又只是我的幻觉,当我在眨眼之后再度看向祂的脸,祂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平静和无动于衷,静静地矗立在远处,就好像波塞冬的话一点儿也没挑衅到祂一样。 “您真是说笑了,我守贞是因为我本就没有情根,更是为了我的父亲神王权力的稳固,我从不觉得守贞是一件苦差事,更为此而感到骄傲。” “嗤”,似乎是听出了雅典娜话中的道貌岸然,波塞冬嗤笑着撇过头,慢悠悠地拉长语调嘲讽,“那可真是可惜了。” 此时此刻,我的大脑从未如此迅速地运转,因为我知道,神的每一句话都有寓意。 对于神来说,繁衍会让神的力量增强或者稳固,因而上一代天神克洛诺斯在阉割了第一代天神乌拉诺斯之后,便能轻易地取而代之。 但这对于女神、或者世间的所有女人来说这一切都是无用的,因为在父权制度下,女性在缔结婚姻之前听从父亲,在缔结婚姻之后听从丈夫。 守贞便可以摆脱这样的桎梏,而曾经的我便是其中的受益者。 为女神守贞,我不用受制于我未来的丈夫,也不用听从父亲的安排。对于女人来说,我是贞女;对于男人来说,我又是女人,因而我是一种特殊且独立的存在。 在很多事情上,我甚至可以拥有和其他男人一样的权力,可以成为众人仰慕尊敬的雅典娜祭司。 我曾对我的地位而感到窃喜,可是此刻我才明白,这一切就像是一个笑话。 因为我不过是父权制度附庸的附庸,当我失去我本该守护的贞洁之后,即便我是被强迫的,我也依旧会被所有人唾弃,成为他们眼中的荡;妇和怪物。 “连自己的母亲被父亲吞进肚子里也无动于衷,还要被迫见证伤害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交合……你的父亲有你这样的好女儿实属幸运。” 这又是另一个的故事了,传闻宙斯和雅典娜母亲墨提斯生下的儿子会推翻宙斯的统治,宙斯便因此将自己的第一任妻子吃下。 可是没过多久祂便头痛欲裂,命火神劈开祂的脑子,结果女神雅典娜便从祂的脑中诞生。 因为雅典娜并非诅咒中提到的男神而是一位美丽的女神,也因为雅典娜是从祂的脑袋中出生的,即便祂的力量非常强大,但天神宙斯依旧非常宠爱祂,还把自己的盾牌送给了祂。 而未来,恰好就在那块盾牌上面,会镶嵌上我的蛇发脑袋,震慑着祂的敌人们。 “——howdareyou!” 祂忽然高声呵斥着波塞冬,那声音几乎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巨大地轰鸣声响起,金色长;枪凭空出现在手中,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与坚硬的地重重敲击;另一手则持着“那块”盾牌,强大的气流吹散了我的头发,死亡的威胁让我几乎忘记我到底该如何呼吸。 我不敢动,甚至开始颤抖,就好比蝼蚁眼中的遮天蔽日,或许那实际上只是人类的鞋底罢了,但那对于蝼蚁来说,却是穷途末路,再也看不到希望。 此时,波塞冬却无动于衷地勾起嘴角,继续拱火,“我还以为你压根不在乎呢。” 只是嘴上说着挑衅的话,眼中却充满警惕,同时手上忽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惊恐地转过头看着祂,只是看着祂如刀削般的下颌,还没来得及与祂对视,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几乎要将我的胳膊拉扯掰断。 冷汗唰地一下流淌下来,剧烈的疼痛让我无暇思考此时一触即发的恐怖气氛,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迅速腾空,在一片白色的云雾中离神殿中的雅典娜越来越远。 同时,一股灼热的视线让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我下意识地看去,却看到拿着武器与盾牌的女神雅典娜正用祂明亮的眼眸紧紧注视着我。 我的心脏迅速地抽了一下。 因为我看懂了祂嘴唇喃喃的翕动,祂喊得分明是我的名字。 ——美杜莎。 * “哗——” 海浪巨大的冲击让我迅速回过神来,但下一秒,它们四面八方地涌入我的口鼻,并将我吞噬淹没。 波塞冬显然并不在乎我的死活,会选择带我走大多也是为了惹怒雅典娜的缘故。 祂从雅典娜神殿来到这片海域几乎只花了一瞬的时间,从空气稀薄的天空再到波澜壮阔的深海,我感觉我已经从深度的窒息来到了死亡的边缘。 我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后来,我又开始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温暖且波光粼粼的。 哦……是我自己。 画面中的我趁着茜红色的夕阳尚存,独自提着鞋子在距离神殿不远处的海边上缓缓走着,只是忽然,我停下了脚步。 远处的英俊少年恰在此时与我对视,他的目光先是逃避闪烁,而后忽得朝我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善意笑容。 我轻易地便因这小小的一个举动而动了凡心,但我始终不敢忘记自己的职责,只是远远地看过去,始终不敢靠近。 但我永远忘不了那个瞬间,脚底踩在沙子上麻麻痒痒的触感,记得落日余晖照在身上时的温度,记得我那颗不停跳动的心。 只是最后,有几个小孩子向我冲过来,一边用崇敬尊重的目光看着我,一边讨要我其中有一个偷偷塞给了我一块糖,希望我让雅典娜女神祝福她的小猫咪能顺利地生产。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然后摸着她的脑袋安抚。 只是一边摸着,一边却再度抬起头想要寻找他,不过后来,不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的半点身影了…… 我觉得我的脸颊好像湿漉漉的,可我无力抬手掠去,很快便干透,变得冰凉彻骨起来。 * 海后安菲特里忒好不容易等到了丈夫的归来,只是在听说祂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拎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并将她安置在了专产珍珠的海蚌生活的地方,一时间脸色变得苍白至极。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外面有很多情人,可是能让祂带回到大海中的,这还是头一次。 想到这里,怒上心头的她手里紧紧握着三叉戟,立刻来到了祂藏人的地方,打算杀死那个女人。 当安菲特里忒真的见到美杜莎的时候,这种愤怒和痛苦的心情变得更加强烈。 ……她实在是太美丽了,难怪祂会喜欢得不舍得离开她。 眼前的女人静静地躺在海蚌之中沉睡,就好像她真的是海蚌中的一颗明亮的珍珠,皮肤白皙,破碎的衣料间展露的身体曲线,美丽得让安菲特里忒都自惭形秽。 但奇怪的是,女人的眉头紧蹙,胸口不正常地起伏,或许是因为不适应海底的环境,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她看上去仿佛难以呼吸。 就算安菲特里忒不刺下去,她可能都已经是命不久矣了。 不仅如此,她的脸上却带着明显的红痕,嘴角还隐约能看到一丝血痕,看上去应该是受了一些伤。 高高举起的三叉戟停在了她的身前,迟迟没有刺入她的身体。 她犹豫了。 只是,还没想好要不要收回手中的武器,却听到熟悉的声音淡淡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安菲特里忒吓得连手中的武器都掉在了地上,见到丈夫的出现,她心中害怕却还是忍不住质问道,“你在娶我的时候答应过我的父亲——大洋之神俄刻阿诺斯,永远不会伤我的心的!” 想起往事,安菲特里忒缓缓流下泪来,要不是因为这个承诺,她才不可能嫁给一个强迫自己的人。 波塞冬却忽然阴沉了脸色,“你怎么总是喜欢提你的父亲……” 说到这里,祂忽然笑着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要不是因为你有位这样的父亲,你以为我会死皮赖脸地求娶吗?” 安菲特里忒瞪大双眼,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消化祂话里的意思,便听到了一个更为熟悉的声音。 “父亲——” 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之子特里同摆着鱼尾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打断了他们之间即将爆发的争吵。 见到欣长英俊的儿子,安菲特里忒这才终于冷静下来。 “我在宫殿等你回来。” 说完,她失魂落魄地捡起三叉戟,缓缓地游离了此地。 “父亲,这个姑娘看上去并不适应这里的环境,还受了伤,不如就暂且先让我来照顾她吧。” 波塞冬睨向自己一脸乖巧的儿子冷笑了一声,祂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打什么主意。 不过作为海神,祂目前还没有必要真的和自己的妻子——大洋神的女儿闹得分崩离析,便随意地摆了摆手,也跟着离开了这里。 特里同看向父母离开的身影,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英俊的人鱼甩动着鱼尾,低头看向躺在海蚌之中的女人,双手抱胸,冷漠且戒备地开口道,“别装了……你已经醒了吧。” 良久,一双蔚蓝的深邃双眸缓缓睁开,只一眼,便仿佛带着摄人心魂的本领,几乎要将所有注视这双眼睛的人深深吸引。 她仿佛纯洁的婴儿一般茫然无措地起身,白皙的手臂有意无意地遮挡着自己傲然的曲线,怯怯地看着特里同。 “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轰——”的一下,特里同在那一刻已经在心底给她判了刑。 他认定那个女孩在海神与海后几近破碎的婚姻之间,一定是罪无可赦的。 不然,他的心为什么突然跳的那么快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04.蚌中 004 雅典娜女神缓缓地睁开眼睛,想到这次海神波塞冬下作的恶行,祂心中的愤怒依旧久久不能平息。 同时祂也非常清楚,海神波塞冬就是故意的。 即便祂是自己的叔父,但他们之间的实力不相上下,甚至雅典娜还稍胜一筹,但祂的卑劣依旧会让正义凌然的雅典娜出乎意料。 其实,这两位奥林匹斯山上的主神早就因为争夺雅典与其他城市的守护权而暗生龃龉。 只是这一次,两人之间的矛盾变得更深,海神波塞冬便恼羞成怒地开展了报复。 但雅典娜没有想到,祂竟然会跑到自己的神殿对自己的祭司出手,当着自己神像的面做下这般污秽不堪的事情。 祂待在哪里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动静和每一次交融都让高贵的雅典娜羞于启齿,无颜查看。 而祂的祭司也并非无辜,即便她是被强迫的,但她也并没有立刻用性命弥补自己的失贞,甚至还转头投向波塞冬的怀抱,背叛了自己的信任。 雅典娜碍于自己叔父那仅存的一点脸面,更是有着自己的考量,这才没有出言诅咒她。 那美杜莎不过只是一只蝼蚁,虽然令人厌恶,但也无需堂堂的智慧、战争、艺术女神雅典娜亲自出手。 只要祂想,有的是人愿意替自己解决烦恼。 不,那根本不能不算做是什么烦恼,只是算是碍眼的脏污,只要找个时候,轻轻一擦,便能干净如初。 而真正令雅典娜烦恼的……正位于自己的父亲的腹部之中,源于她的母亲。 更是那条诅咒,那条能推翻神王宙斯的诅咒。 * 海洋之中很少有什么秘密,更别说波塞冬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的行为。 因而海神波塞冬带回了一个陆地女人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一群五彩斑斓的海洋生物恰巧途径此地,死板的鱼眼呆呆地注视着斜靠在蚌中的美人,傻乎乎地张着嘴呼吸,却又因为忽然女人的转醒而受到惊吓,惊得四散开来,卷出了美丽的水花。 特里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即便眼前少女的美貌深深地打动了他,但他是克制的,也是冷静的,特里同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忘记他前来“照顾”她的目的,面不改色地开口问道。 “你是谁,我的父亲为什么会带你回来?” 眼前的少女眼中流淌过一丝悲伤,眼眶微微泛红,“我本是雅典娜女神的祭司,伟大的海神占有了我,对此雅典娜女神非常生气,差点就要诅咒我。” “好在有海神怜惜,他救了我并把我带到这里……可是,我绝对没有想要破坏海神海后的婚姻,我只是……无处可去了。” 听到她这么说,特里同很快便明白了过来,不禁在心中叹息。 ……雅典娜的祭司,原本一定是以为受人尊敬的女性,要不是父亲,怎么会满身狼狈地流落到这里? 作为波塞冬的儿子,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如何多情又如何暴躁的。 听到她甚至还在为父亲遮掩,他便忍不住抬手指向美杜莎的脸颊,皱起眉头捅破事实,“怜惜?这些伤总不可能是雅典娜女神留下的吧?” “……”伤痕累累的美丽少女不自然地偏过头,最后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莫名地,白皙皮肤上的红痕刺痛了他的双眼,他本就厌恶父亲对母亲的冷落,再想到眼前的这些都是自己的父亲给眼前这个少女带来的伤害,一股隐秘的愤怒缓缓地从特里同的心底燃起。 不过,波塞冬到底是自己的父亲,亦是海洋神权的主宰者,因而他最终只是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你暂且现在这里住下吧,我会尽我所能让你远离我的父亲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面前的少女微微一愣,她的蓝色双眸深深地看着他,与此同时,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用洁白的皓齿轻咬着苍白却饱满的嘴唇,神色复杂地低下了头。 良久,她才悄悄地抬眼又看向他,长长的睫毛轻颤,丰盈的嘴唇却缓缓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幅度,朝他露出了一个直达眼底的动人笑容。 “——谢谢您,您还是第一个在乎我姓名的神呢。” 她的语气莫名地让人感到难受,甚至让特里同感到了一丝心虚,因为他本也不在意父亲情妇的姓名,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可是偏偏就是这一问,他仿佛觉得自己在这个可怜的少女眼中,是她的整个世界。 特里同的喉结不自在地上下滚动着,忽然想起他在来的路上,听到途径的一条小鱼用这样的描述来形容她。 那个安静地睡在蚌中的美人。 蚌中美人,宛若海蚌中耀眼璀璨的珍珠,即便伤痕累累,藏于淤泥之中,那美丽的光芒也无法让人忽视。 ——的确非常贴切。 “所以……你叫什么?” 这一次,特里同问得更认真了一些。 她眼眸闪烁着柔美的光芒,纤细的嗓音轻颤着,就仿佛盛开在清晨迎着朝露的美丽花朵。 “我叫……美杜莎。” * 直到那烦人的人鱼消失在我的眼前,我眼中那种令我作呕的虚伪情绪才慢慢消散。 一直以来,我始终厌恶男人放在我身上的视线,即便我身为令人尊敬的祭司,但那些贪婪的目光从不掩饰,依旧让我感到冒犯和难受。 只是凡人终究不敢冒犯神明,才没有人敢伤害我。 即便特里同比过去的那些人好上不少,眼中带着的更多的是欣赏,但我依旧感到难堪。 因为他,也是因为我。 我的确成为了雅典娜女神口中那种寡廉鲜耻的女人。 但此刻,我再也不会因为别人的指责而感到羞耻。 现在的我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不仅没有力量和权力,甚至还背负着背叛雅典娜女神的骂名,身处在伤害我的海神的领地苟活。 我仅有的不过是我的美貌和我的心机,可是论美貌,我虽然在人类之中算得上颇有美色,但也无法传闻中最美的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相比,论心机我更不可能超越智慧女神雅典娜。 在被海神波塞冬占有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的生命就此改变,如果顺着我看到的那个可怕的未来走下去,我注定会像一朵即将枯败的花一样,走向衰败死亡的命运。 不过,我绝不甘于这样可笑可悲的命运。 我不愿当一朵枯萎的花,我要永远美丽地绽放着,即便我将以凡人之躯向这些冠冕堂皇的神祇抗争,即便我深陷复仇的沼泽,再也难以感受到真正地快乐。 但只有想到我飞蛾扑火般的复仇,我才会从悲伤中感到一丝欢欣雀跃,就仿佛只有复仇才能让我剩下的人生还有那么些许意义。 当然,我不可能凭借我自己的力量做到这一切,现在我唯一能利用的便是海神波塞冬和前来照顾我的海神之子特里同。 所以,即便出卖我的美貌与色相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我重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泛着奇异花纹的瑰丽海蚌壳之中。 即便有鱼类和其他我不认识的生物晃晃悠悠地游过,甚至会停留很长一段时间看着我窃窃私语,我也懒得在意,任由它们盯着我的身体去瞧去看。 这些对我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 只要稍稍一动,手臂还是会因为之前波塞冬的拉扯而作痛,其他地方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但奇怪的是,我本以为坠入深海的我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我竟然能够身处海底却没有因为窒息而死亡。 我并非不死之身,甚至还是个不知亲生父母的孤儿,只是运气好被人收养,并成为了一名祭司。 不过既然能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还能走到这个地步,这就说明我命不该绝,甚至我的复仇计划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因而我必须好好地休养生息,只有足够强大,才能给与我的敌人最致命的一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05.珊瑚 005 来到海底之后的几天时间,确实如海神之子特里同所言,波塞冬确实没有再来找过我。 不过我猜海神波塞冬与海后安菲特里忒的婚姻也并未因此变得和谐,至少特里同这段时间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起来过。 但我却并没有因此得到多少安宁,相反,噩梦始终如影随形,一旦我陷入沉睡,那些可怕的“未来”便会一遍一遍地在我的脑海中播放。 我拼命地想要逃离这样的结局,但无论我如何努力,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绝望之中一遍遍地被伤害、被诅咒、被斩杀…… 那是一种能让人麻木的无能为力,而我就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泥泞沼泽,永远都无法从这般地狱中翻身。 终于,我又一次从噩梦中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只是过了很久之后,感受着轻盈的身体,我的口鼻冒出细细密密的气泡,我怕看着随着水流轻轻晃动的珊瑚和远处经过的彩色鱼群,我才意识到我现在身处何处。 我恍惚地发现,此时的我在距离地面上千米深的海底,我还没有被诅咒,更没有被痛苦地斩杀。 即便波塞冬占有了我,但比起失去性命而言,至少……我还活着。 不过,我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究竟是谁让我看到了我的未来?是我命不该绝,还是其中有更深的原因? 正思索着,在本就阴暗的海底,我的余光却看到一道轮廓模糊的阴影忽然在我的面前微微晃动。 我的心跳停了一拍,尤其是当我仔细查看之后发现对方是一个长相丑陋的怪物时,更是吓得立刻退到蚌壳之中蜷缩起来。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那怪物长着鱼尾蛇发,并随着水波的流动而微微飘动,它的手臂关节上长着几根短短的鱼鳍,外表看上去苍老而丑陋。 见我害怕地看向它,它却忽然激动起来,漆黑的双眸闪烁着,口中发出好似悲鸣般的哀嚎,“uuuun.” “ruuuuunnnn……” 它伸出手,口中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大概是叫我逃跑? 见我提防困惑,它似乎还想急切地向我靠近—— “尊敬的福耳库斯。” 熟悉且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高大伟岸的身躯从阴影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是海神波塞冬,祂口中虽然表达着尊敬,但祂的语气却似乎并不曾将对方放在眼里。 “您为何出现在这里?” 眼前的那个叫做福耳库斯的怪物猛地停顿,它先是满脸复杂地看了看我,不过还是很快便反应过来,立刻转过头朝海神波塞冬点了点头。 它脸上狰狞的表情很快平静了下来,反而充满了敬畏,缓缓道,“尊敬的海神波塞冬,我、我只是恰巧经过这里随便看看罢了,我现在就离开这里。” 我皱起眉头,实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尤其是那个怪物表现得像是认识我一般,我的直觉告诉我,事实似乎并非那么简单。 可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特里同竟然没能阻拦海神波塞冬,祂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后便再度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不过,其实我的心中早已有了计划,而这项计划也需要我尽早接近海神波塞冬。 特里同的阻止反倒是正合我的心意,有他的“百般提醒”,海神波塞冬必然不会忘了我。 但想到那一晚发生的一切,即便我早就在心中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是海洋无常且充满力量的浪潮与波涛是我根本无法承受的,我的心底依旧充满了畏惧。 波塞冬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可供宣泄的玩具,就算弄坏了,祂也不用承担任何的后果。 神怎么会为蝼蚁的死活负责呢? 但也恰恰因为神对于蝼蚁的蔑视,便是我复仇的最好机会。 我要在波塞冬最欢愉最膨胀的时刻,给予祂最鸩毒的蜜糖,我要煽动祂挑唆祂,鼓动祂参与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游戏,在利欲熏心的争权夺利中自取灭亡。 祂本就是这样野心勃勃的神,我不过是点燃祂心中的欲望,即便我是那根燃烧殆尽的蜡烛,我也心甘情愿。 所有的情绪被我隐藏在我的眼眸之中,此时的我已经做好打算,即便那带来的是更难以忍受的痛苦,为了复仇我也甘愿承受祂的狂风暴雨。 只不过,出乎我的意料,海神波塞冬若有所思地看着离开的福耳库斯的背影,然后开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祂还是第一次,这么饶有介是地上下打量着我,就好像我从原本的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变成了稍稍有分量的东西一般。 倘若是无知纯洁的少女,或许会溺死在祂这般蔚蓝的深邃瞳孔之中,沉醉于这冠冕堂皇、高高在上的外在,毕竟谁能抵抗这样一位英俊骁悍、统治着整片海洋的强大神明呢? 但我知道祂狂躁易怒卑劣下作的本性,我不会上当。 “这么看来,你的确是楚楚动人,竟然连代表着海之愤怒的原始海神都被吸引了过来。” 我蜷缩着,只是怯怯地抬眸看了祂一眼。 可不知道是否是这一眼取悦了祂,祂敛起带着情欲的眼眸,透着暗蓝色的长睫毛垂下,忽得轻笑了起来,轻而易举地便将我从蚌中抱了起来,祂任由洋流携带,最后带着我飘到了繁盛艳丽的珊瑚丛。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不受控制的颤抖,祂的薄唇在我的耳畔轻喃,粗糙的手若有若无地缓缓上移,“别怕。” “那一天你就做的很好。” 我心中冷笑,手脚却柔弱无骨地攀附在祂的身上,面对祂高大的身体,我显得更加娇小,即便我努力压制,但心中的带着怨恨的毒液始终不停翻涌,我忍不住嘲讽道,“哦?是吗?” “怎么?你不喜欢?” 水冷的刺骨,我忽然一个激灵,听出了祂语气中的不善。 我立刻低下头,红着脸地勾着祂的脖子,“怎么会呢?” 正要低下头向这位“伟大”的神明献吻,却转而看见不远处的特里同急匆匆地停下,似乎是来兑现他之前说要让波塞冬远离我的承诺的。 只是见到我俩已经不知羞耻地纠缠在了一起,他的神色复杂,一时间仿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 * 特里同急匆匆地赶来却没想到自己见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画面,他轩昂的父亲抱着眼前娇小妩媚的少女,浪漫的彩色珊瑚与灵活的游鱼像要庆祝他们即将到来的结合。 心中的愤怒再度燃起,为了在宫殿中苦苦等待父亲的母亲,更是为了这无辜牵扯其中的可怜少女。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美杜莎开始剧烈地挣扎着,她一边挣扎一边着急地看向自己,同时在口中提醒着父亲自己的到来。 但父亲波塞冬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而后特里同只见到祂勾起的唇角,白色的水花忽然朝自己重重涌来,他被这股汹涌的力量击得连连后退,甚至还在水中翻了好几个跟斗。 面对作为海神的父亲的强大力量,特里同直到撞在一根海底建筑的柱子上,这才勉强稳住身体,只是再想要追踪父亲的身影时,却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特里同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死死地抿起嘴唇,心中焦急万分,今天他偏要想办法阻止他的父亲。 …… 最后,他漫无目的地经过一艘沉没海底的古老沉船,原本游离的动作却因为细碎隐匿的声音和轻微的震动而停顿。 这是一艘非常庞大的船,但同样的也非常破旧,一般很难会在意这样一艘破船,而他非常了解自己的父亲,一向高傲自大的海神很难会愿意纡尊降贵跑到那样的地方去。 可是,特里同的心中却涌起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或许,面对美杜莎这样完美纯洁的姑娘,即便是睥睨一切的海神也会情难自禁。 想到这里,他迅速地游进了这艘大船的船舱之中,急切地想要救这个无辜的少女于水火。 特里同一间一间地寻找,可是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现,熟悉的声音却愈加清晰。 他缓缓地停了下来,伴随着那纤弱痛苦的嗓音不停的颤抖,特里同的拳头也随之不停的紧握。 可是此刻他那盲目的勇气却早已经消耗殆尽。 更何况他也不敢去看,更不敢却承认自己的恐惧,虽然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恐惧什么,更不明白自己要以什么身份推开这道门。 特里同麻木地站在门外,站了好久好久,久到他猜父亲肯定好久都没有这么尽兴过……大门这才缓缓打开。 餍足欢畅的波塞冬睨了一眼自己那垂头丧气的儿子,在海中祂是全知全能的,祂自然知道特里同做了什么蠢事。 波塞冬最开始的确只是把美杜莎当做一个可以拿来惹怒雅典娜的玩物,即便她的确美丽动人,但谁会真的将玩物放在心上呢? 直到祂忽然发现美杜莎并非真的只是一只值得利用的低贱蝼蚁,并且还颇有几分聪慧和心机,短短几天便将自己的儿子勾引地团团转,又利用特里同的阻止反倒让自己对她念念不忘、牵肠挂肚。 于是,波塞冬忍不住对这位美丽的原始海神后代起了更深厚的兴趣,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弱小,还是会死的凡人之躯,但也显得她多了几分神秘。 即便是自己的儿子,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那种不悦依旧油然而生。 祂阴郁地盯着特里同,看着他英俊温柔的脸露出了茫然失落的神情,便冷笑着,不留情面地拍了拍他的脸,“我痴情的特里同,记得替你的父亲好好照顾祂的情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06.归途 006 听到父亲用“痴情”来形容自己,特里同不禁微微愣神。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父亲波塞冬便淡漠地收回目光,鼓动着汹涌的水流,快速地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但想到美杜莎还在里面,特里同迟疑了很久,最后却只是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才听到房间内传来回音,纤细虚弱的沙哑嗓音传来警惕与恐惧,“是谁?” 作为人鱼,特里同的声音应该是十分悦耳动听的,可此时他的嗓音竟也变得沙哑起来,“是我,特里同。” 门内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终于,他听见美杜莎的声音带着一丝慌张,“特里同,您、您怎么来了?” 里面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其实特里同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不过在片刻之后,她终于缓解了气氛的尴尬,“您……进来吧。” 特里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进了这艘沉船的房间。 古老沉船的房间早已布满了水藻,里面破碎的家具也乱作一团,他轻轻地闭上眼睛,海水中有着独属于海神波塞冬冷冽而又带有侵略性的味道,那也是海洋统治者的标记。 他睁开眼睛,眼前的美杜莎用仅剩的布料堪堪挡住了自己的身体,浑身充满着拘谨和麻木,原本即将恢复的雪白肌肤再度染上了刺眼的红痕,将原本纯洁的少女裹上了一层格格不入的欲。 特里同的目光平静地放在她的身上,但就像看似有着宽广心胸的、波澜不惊的大海,但实际上,海洋漆黑的深处早已暗流涌动,不停地翻涌着。 美杜莎嫣红的嘴唇微微颤抖,清澈深邃的蔚蓝眼眸中映着他苍白无力的倒影,却还是勉强地朝他露出了一个带着酸楚的笑容,“真没想到您会跟到这里,您这样波塞冬肯定生气了吧?” “不过,能见到您出现在这里,我却莫名地安下心来了。” 说着,她苦涩的双眸中又带着些许期盼和自我安慰,甚至朝他勾起了一个笑,就好像看见特里同之后,她一点儿也不难过了一样。 只是,看着她失落的神情,特里同却不知怎么的忽然向她靠近,他笨拙地说道,“曾经,一位海洋的老者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们生活在海水之中,大海会带走我们的眼泪,连同悲伤一起。” 后面的话特里同没有继续说出口,但忍不住地希望,慈悲的海水也能带走美杜莎的悲伤。 特里同看向眼前垂下眼眸、双手环抱双臂的美杜莎,忽然很想代替她那纤细瓷白的手臂,想要将她紧紧地抱进怀中,给她提供一个安全的港湾。 他想要轻声细语地安慰眼前这个脆弱无助的美丽少女,告诉她一切都会没事的。 可是,特里同又忽然觉得这个谎言可笑至极。 那时的他终究没有勇气在那个时刻敲开这道门,忤逆自己的父亲,只能在事后宽慰着她,又试图借此宽慰着自己。 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不过是懦弱无能者的自我安慰罢了,毕竟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安慰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作为海神的波塞冬始终贪得无厌,祂明明拥有了海洋的统治权,拥有了母亲和其他众多的情人,却偏偏不愿放过她。 特里同抬起手,想要帮她捋起脸颊边顺着海水四处飘散的碎发,只是手在即将触碰到她发丝的短短一瞬,看着美杜莎惊讶的表情,他便仿佛触电般地忽然惊醒—— 他究竟在妄念些什么? 但也因为如此,特里同好像忽然明白了自己心底那种深深的无力感究竟来自于什么,更明白了父亲为何对自己发怒。 原来特里同也像自己那卑劣的海神父亲一样,想要拥有眼前这个无辜纯真的少女,想要占有她美丽的容貌,想要让她的双眸永远看向自己…… 他深深地爱上了她,或许……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便已经一见钟情。 但这怎么可以? 那可是他父亲——海神波塞冬的情人啊…… 特里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蜷缩成拳,迅速地收了回来,他的语气痛苦而疏离,“我送你回去吧。” * 特里同很好,但我始终谨记,他是海神波塞冬之子。 即便他们关系并不似我想象中融洽,但血缘的羁绊始终是无法磨灭的,他到底还是继承了波塞冬的部分样貌和力量,我无法冷静地面对他。 我的心中始终有一团熊熊烈焰燃烧着,即便在我遭遇了令人痛苦却又带着隐隐畅快的折磨之后,依旧能让我在朝他露出我最深情的目光,挣脱开过去作为一名祭司的所有枷锁。 但特里同却出乎我意料地单纯和简单,我本以为获取他的爱意需要足够长的时间铺垫,却没想到,他的情感来得热烈且迅猛。 我其实并不太相信一见钟情,甚至觉得这样的感情可笑而浅薄。 但无论是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这便是我在面对波塞冬无情的占有时挣得的第一张牌,也是唯一一张牌,我必须好好利用。 至于那目空一切的波塞冬,作为在海洋中全知全能的神明,祂不可能猜不到我的顺从与爱慕是假的,但今天,祂眼中对于占有我的急切和兴趣也是的确存在的。 不过,唯恐我的目的展露地太过明显,今天的我并没有着急地在祂的耳边表露我的意图。 即便祂暴躁易怒,但波塞冬到底是仅次于宙斯的海神,我不敢轻举妄动。 但按照我原本的复仇计划,从今天起我就该彻底接纳我的情人身份,主动地去找祂,使劲手段勾引祂,让祂尽快沉醉在我的温柔乡之中。 可是,因为特里同对我的变化,却让我忽然改变了主意。 于是,我的目光放到了游动在我身前带路的特里同的身上,忽得跟上他,握住了他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 “对了,明天您也会来找我吗?” 特里同看着我的手,手指或许是因为惊讶而快速地抽动了一下,连带着指尖不小心刮过我柔软的掌心。 我反手将手指穿过他的指缝,指跟处最柔软的肌肤摩挲着,却见他的脸忽然变得通红,可是脸上却并完全是害羞,而是挣扎与抗拒。 很快,他便快速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情,一路上特里同都没有说话,虽然我并不在意这黏腻古怪的气氛,但经历了这一切的我疲惫逐渐如潮水般用来,身体的每一次游动都变得愈发沉重,几乎是在用我最后的力气跟着他走在回去的路上。 除此之外,我也有心招惹特里同,于是我便得寸进尺地伸出手攀附在他的背后,“特里同,我真的好累,实在是走不动了……” 他的鱼尾巴惊得在水中翻涌了好几下,可是身体却好似僵住了一般,动都不敢动。 特里同皱起眉头转过头打量了我好一会儿,见我好像真的状态不佳,便神情复杂地用双手揽住我的腿,以一种背的姿势,将我背在了身上。 水里的人鱼自然是不穿衣服的,我本以为他的身体会发凉,但实际上却热得我发烫,我忍不住勾起唇角,嘴唇与他纤细的脖颈若即若离,感激道,“谢谢您,在这片大海之中,没有其他人比您对我更好了。” 我其实很想得寸进尺,让这张牌变得更有价值,可是此时的我已经疲惫地几乎睁不开眼睛,只想立刻躺在柔软的蚌肉上沉沉地睡去。 隐约中,我仿佛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气,那声叹息克制又内敛,好似饱含着求而不得的痛苦。 可是,和我的痛苦比,又算得上什么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07.预感 是夜,月光照耀下的漆黑海底,连习惯昏暗的海洋生物都已经陷入休眠。 我短暂的安眠却再度因为噩梦而饱受折磨,始终陷入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之间。 梦境里除了我一如既往悲惨的命运以外,我还梦见了祂,梦见了海神波塞冬宽大粗糙的手掌,修长且热爱探索的手指,祂的薄唇若即若离地贴在我最脆弱的地方,尖利的牙齿轻而易举地刺破了我的皮肤,猩红的血液却很快消散在海水中,消失不见。 祂像是凶恶的鬣狗一般在背后追逐着我,即便我如何想要逃跑,但祂却好似逗弄着猎物的捕猎者,看着我挣扎逃脱,却在获得希望的一瞬间又出手将我狠狠撕碎。 祂的确是个善于征服的海洋统治者,假如我放下我的尊严和仇恨,我可以从祂身上获取令我难以言喻的快乐。 但偏偏我做不到。 “醒醒……醒醒!” 终于,那耳畔的声音过于真实,终于将我彻底从睡眠中惊醒。 我猛地睁开眼睛,一团黑影遮挡住了我所有的目光,当我在惊疑之中眯起眼睛看清对方之后,我却吓了一跳。 就当我下意识地想要惊叫出声时,对方立刻用力地捂住了我的嘴,瞪大眼睛示意我噤声。 是上次那个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怪物! 我记得它叫做福耳库斯,至少在表面上,似乎颇得海神波塞冬的尊敬。 但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福耳库斯看向我的眼中充满了忧伤,它来到这里似乎并不是想要伤害我,充满了鱼鳞的手试探着向我伸来,却又在我警惕戒备的目光下讷讷地收回。 或许是终于想起了来找我的目的,终于,它用呜咽的语气开口道。 “我可怜的孩子,伟大的海神波塞冬此时不在大海,快跟我离开这里吧,去过你平凡而普通的生活,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地摆脱你的命运……” 我感到十分震惊,想起上一次,它便叫嚣着让我离开,我努力冷静下来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个长相丑陋的福耳库斯忽然用一种怀念的目光看着我,它的嘴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真美啊,你甚至比你的母亲还要美……” 只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它的语气一转,带着无奈与悲伤,“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 我仿佛听明白了些什么,心脏忽得停跳了一拍,目光忍不住开始认真地观察它。 它虽是蛇发鱼尾,头上的蛇头甚至还朝着我嘶嘶作响,手臂上锋利的鱼鳍好似武器,但如果仔细看去,还是能勉强从这略显年迈的脸上看出往日的英武与气度。 但即便如此,我却不敢去想那种可能性。 我咬着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管你是谁,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不!”它瞪大它漆黑的双眼,张开尖利的牙齿,露出了属于怪物的可怖一面,“你别妄想能以你的凡人之躯向这些道貌岸然的神明复仇!海神波塞冬的阴晴不定会害死你的!” “我的孩子,我虽然伤害了你的母亲,但我不愿意看着你受到伤害!你之所以能看见你未来的命运,正是因为我不愿让你这些参与神明无谓的斗争之中。” “听我的话吧,你斗不过祂们的,只有远离这一切,你才有可能获得永久的安宁……” “——你说够了吗?” 听明白了的我冷笑着打断了它的话,“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和祂们一样的。” “我的孩子!”它急切地说道,“你母亲的事情我以后可以解释,但你并未继承我的不死之身与力量,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不会走。” 海底的暗流开始愈加湍急,我的头发在水中散乱地漂动着,但此刻我只是平静地盯着它,一字一句地说道,“除非祂们得到应有的代价。” * 特里同原本不想来见美杜莎的,但即便之前再怎么做好了心里预设,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便愈发心神不定、如坐针毡。 美杜莎会想他吗?她会对自己失望吗?她会不会一直在等自己的到来呢? …… 特里同不知道美杜莎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很想见她,即便他们昨天刚刚分别。 海后安菲特里忒似乎察觉到了儿子的心不在焉,她想起那位众人口中的“蚌中美人”,便叹息着问道,“特里同,今天你不去照顾她了吗?” 或许是海后的询问给了特里同借口,他忽然抬起头,眼神发出明亮的光芒,鱼尾也在海水中快速地摆动着,“母亲,我马上就去!” 见特里同即将离开,海后安菲特里忒叫住了他,“等一下,我的孩子……” 特里同勉强停下离开的动作,疑惑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特里同,那个女人实在是太美了,我无法下手杀了她,但我不知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倘若不杀了她,你的父皇一定会被这个女人夺走。” 特里同脸上原本那翘首以盼的喜悦忽地僵住了,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拢,“……母亲,您到底想说什么?” “上一次有这种预感,是我还是海洋仙女的时候,我梦见有个霸道的男人追着我来到了海洋的尽头。结果不久之后,我便被真的你的父亲强取豪夺,娶为己有。” “所以这次的预感,我深信不疑。” 特里同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我的孩子啊!所以为了你母亲的快乐与安宁,请替我……杀了她!” * 伟大的宙斯控制的天空的统治权,连天气也为祂掌控。 阴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狂风搅得这片大海也变得阴暗朦胧,波诡云涌。 特里同颓靡地来到了美杜莎暂住的居所,只是,还没见到他相见又不敢见的美杜莎,却见到一到熟悉的身影快速地离开了这里。 是原始海神福耳库斯。 只是,他还没想明白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美杜莎。 她微微仰起头,独自看着高处阴暗浑浊的海面,明明脸上面无表情,但特里同却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揪起来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特里同的视线,美杜莎转过头,紧抿着嘴唇,目光波澜不惊,与他的视线恰好四目相对。 那真的是一双极为动人的眼睛,只是原本光彩夺目的神采却已然消失不见,带着几分凄凉。 “美杜莎?” 她的睫毛忽得颤动,而后缓缓垂下,“特里同,你怎么来了?” 特里同张了张嘴,只是想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他忽然如临深渊、浑身僵硬,“我、我……” 美杜莎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刚刚那个经过的人鱼是谁呀?” “额。”特里同一愣,“那不是人鱼,是曾经的一位代表海之愤怒的神。” “哦……”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曾经的海神啊,那么现在呢?” “现在?”特里同虽然不明白她问这个是为了什么,但他还是尽自己可能地告诉美杜莎一切她想要知道的东西,“福耳库斯本就只代表大海的一部分,现在的海神又是我的父亲波塞冬,它的力量自然是衰退了。” “那他的妻子呢?” “它的妻子是刻托,代表着大海的危险,也是一位过去的海神。” “那它们的孩子应该都是不死之身吧?” “没错。” “这样啊……谢谢您了特里同。” 美杜莎十分勉强地朝他笑了笑,但她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两人很快便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特里同的视线始终萦绕在她的身上,他很想安慰她,却不知道她为何伤心,又该说些什么。 只是,美杜莎远比特里同想象得要强大,她的心情调整得很快,因为美杜莎并没有忘记自己留在这里的目的。 她先是叹了一口气,试图掩饰自己之前那些问题的古怪,“原来大家都那么厉害,只有我,脆弱又没用,不如早点死掉算了。” 特里同皱起眉头,厉声说道,“不许这么说!” 见到面前的美杜莎愣愣地看向自己,特里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奇怪,好似几乎要将自己心中隐晦的爱意全部显露出来。 但可笑的是,懦弱的自己竟然没能开口拒绝母亲的要求! 他被迫要杀死眼前这个父亲的情人,同时也是他心悦钟情的人类少女! 一时间,即便隔着深深的海水,他也好似听到了远在千米之上,天空中的电闪雷鸣。 他恨不得那道惊雷能够劈死自己,好让他能够不用夹在这痛苦矛盾的深海之中浮沉,更不用做出那痛苦的选择。 即便特里同早就知道了自己心底的答案,因为他的爱意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汹涌澎湃。 如果他成为…… 如果美杜莎是…… 如果—— 可是忽然,眼前美丽的少女却忍不住轻快地笑了起来,好像他不知哪里来的愚蠢和挣扎逗乐了她,让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 “好……”她伸出手,娇小绵软的手忽然放在了他的小腹边,特里同的呼吸忽然停止,与她掌心相触的地方烫得快要烧起来。 但她却仿佛对特里同受到的折磨浑然不觉,只是她那双妩媚艳丽却又天真纯粹的双眸认真地看着他,“只要是您说的,我都答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08.谎言 海洋中那些色彩斑斓的鱼群呆呆地吐着泡泡,聚集着向他们看来。 作为海神之子,特里同当然听懂它们在美杜莎背后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瞪视了一眼后,这些小鱼小虾便纷纷散乱离开。 但特里同整个人的注意力始终在她的手上,她不仅没有停止反而开始得寸进尺。 “美杜莎,你……快住手!” 只是,他的呵止却是那么的无力,粗壮有力的尾巴开始快速地摆动,整个身体都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粉。 美杜莎故作天真地偏过脑袋,“啊……我只是想摸摸您的尾巴,毕竟我过去从来没有见过像您这样漂亮的人鱼,特里同您该不会不同意吧?”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即便特里同并没有同意,但那双小手却已经迫不及待地从人鱼身体的交界处,抚摸到了他被瑰丽鳞片覆盖的地方。 特里同的尾鳍微微透明,像是一朵散落的繁花,鱼尾的鳞片很特别,深蓝却又隐隐透着金属光泽,与此同时那里是肌肉最发达且最敏感的地方,更别说,她就快要碰到…… 他忽然一个剧烈地翻涌,浪花打得美杜莎差点失去平衡,整个身体也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来到了距离她五米以外的地方。 特里同此时就像一条上了蒸锅的鱼,看上去快要熟透了,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美杜莎,你不能这样。” 美杜莎讷讷地收回手,脸上的神色立刻变得失落沮丧,任谁看到了都不忍责备,“对不起,是我的错。”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特里同忽然有些内疚,她不过是一个无辜的陆地少女,要不是因为父亲,美杜莎或许永远都不会来到海洋身处,依旧是不谙世事受人尊敬的雅典娜女祭司。 她只是想要摸自己的鱼尾罢了,对于父亲给她带来的伤害,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他缓缓地朝她游了过去,鱼尾微微弓起,表现得好似视死如归,“你摸吧。” 美杜莎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嫣红的嘴唇饱满晶莹,丰满的唇峰微微翘起,却又带着几分孩子气,弯弯的眉眼中好似落入了星辰,闪闪发光,美好地不像是这个世界存在的东西。 只是,当她的手再度落到他的鱼尾上时,特里同的脑海却情不自禁地想起母亲在自己离开前的请求——杀了她。 怎么可能。 可是即便特里同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做,但万一母亲派其他人来做这件事情呢? 届时,可怜又无辜的美杜莎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 一时失神,再清醒时便发现他已经伸出手握住了她微凉的纤细手腕。 “美杜莎……”唇间相抵,他用着沙哑的嗓音情喃着她的名字。 手中美杜莎滑腻白皙的皮肤似乎在轻颤,她显然紧张极了,想要把手抽回,甚至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但那一刻,特里同心中压抑的情感忽然好似巨浪般澎湃,那股冲动让他顾不上思考自己会面临的后果,他的手愈发用力,深深地看着她,“……跟我走吧。” “……?!” 见美杜莎一脸惊疑,他转而握住了她的双手禁锢在手中,期期艾艾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是被父亲逼迫的,其实你并不愿意,对吗?” “你不知道,美杜莎!继续待在这片大海之中你会有危险,但只要你跟我走,我们可以去未知的海域,那里只有我们两个,没有人会强迫你……” 他看着眼前一脸不可置信的美杜莎,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雪白的肌肤。 特里同的呢喃带着一丝疯狂,看向她的眼神坚定地不容拒绝,“你觉得呢?” * 我垂眸看向他的手,一时之间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我知道,特里同说自己有危险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想起之前在隐约之中听到海神波塞冬与海后的争吵,我猜海后对于自己的出现一定不打算善罢甘休,作为她的儿子,特里同的提醒便显得合情合理起来。 可是……他竟然要带自己离开? 去别的海域? 开什么玩笑! 如果我贪图性命,只想苟活于世,那么我从一开始便不会跟海神波塞冬来到海洋,卑贱地妄图依靠出卖自己的身体和感情来乞得一丝报仇的可能性。 如果我因这些神祇的强大而挫败潦倒,那我也不可能和伤害我的海神之子一起逃跑。 他也和海神波塞冬一样,不过是因为我的美貌和父亲情人的身份而对我别有所图罢了,也压根护不了我的安全。 更何况我早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便不会后悔,即便那是一条危机四伏的道路,我也会坚定地走下去。 或许是见我迟迟不回答,特里同显然变得焦急起来,有力的双手几乎要将我的手腕握断,“美杜莎……我的父亲根本不会在意一个情人的死活,如果你不离开,那你真的会死的!” 我摆出一副泫然欲泣,大脑却迅速思考着如何拒绝他却不让他起疑不悦的办法。 只是我刚准备开口,便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沿着海水从四面八方传来…… “离开……去哪儿?” 一瞬间,我忍不住惊恐地瞪大眼睛,与此同时,我从特里同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情绪,而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度惨白和难看。 特里同好像终于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举动有多么天真,于是他快速地松开了我的手,与此同时,他的尾巴快速摇摆,仓惶地退到了距离我十米以外的地方。 几乎是下一秒,海神波塞冬便鼓动着激流,迅速地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我知道祂之前不在大海,却没想到祂竟然这么快便回来了。 看着不远处特里同心乱如麻的神色,我只觉得心中好笑,他毕竟是海神的儿子,到时候倒霉一定不会是他而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慌乱些什么。 果不其然,海神波塞冬的目光只是淡漠地扫过了自己的儿子,冷笑了一声,随后阴郁的目光朝我看来,我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当祂伸出手拉扯住我的头发的时候,我还是不由得疼得“嘶——”了一声。 我被迫仰起头,抬眸看向面前这位海洋的统治者,努力了很久才没有将眼神中的恨意流露,而是怯怯地看着祂。 “父亲……” 特里同开口道,但波塞冬压根就没有理睬他的打算,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就好像看着一只蝼蚁。 下一秒,祂转而掐着我的脖子,看着我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祂忽得狞笑道,“只要稍稍用力,我轻而易举地就能掐死你。” 说着祂忽然低下头,凑到我的耳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我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但就当我以为祂要松手的时候,忽然我感觉到我脖子上的力气迅速收紧,而四周的画面开始以一种极高的速度后退。 我试图寻找特里同的身影,但我的目光只是略微瞥到之后,他便迅速变成了一个小点儿,消失在了我的眼中。 呼吸开始变得极度艰难,我努力地伸出手想要掰开祂放在我脖子上的手,但祂根本就是我无法撼动的存在。 那一刻,天旋地灭,整个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和幽暗,仿佛死亡的威胁再度向我靠近。 最后,我的后背重重地撞击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痛苦地闷哼了之后,祂掐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祂,“是我小瞧了你的手段,短短几天便勾得特里同为你神魂颠倒,甚至愿意为你背叛我。” 我抬手摸了摸唇边的血迹,晕晕乎乎地喘息着,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祂的意思,总而言之,全部都是我这个荡;妇的错误,男人是不会有错的。 于是我咬着舌尖,硬是用我的毅力,断断续续道,“怎么……我伟大的,海神波塞冬……您是,吃醋了?” 祂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嘲讽道,“你的欲擒故纵的确让我印象深刻,只怕即便是爱与美之神阿佛洛狄忒都甘拜下风。” 我勉强恢复了一丝庆幸,但我感到我的五脏六腑都震得难受,不知道我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只觉得好像快要死了,想到祂刚才竟然掐着我在海中拖行,还撞到了岩石上,我便感到一丝后怕。 不,我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在这里。 我的仇人一个个还活得好好的,祂们享受着人类的供奉和尊敬,而即便是在傻乎乎的海洋生物的口中,我都是人人喊打的背叛者和荡;妇。 我不甘心,我实在是不甘心。 于是,我将我心中那些快要喷洒出来的毒液全部化为绕指的柔情,伸出双手环住祂的脖子。 祂冷眼看着我,好似在看我到底能玩出什么把戏。 于是我缓缓地靠近祂,鼻尖轻轻擦过祂挺拔的鼻梁,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一笑,引得口鼻中冒出细小的气泡接二连三地涌出、升腾、随后破碎……在这片清澈斑驳的海域深处,好似染上了几分朦胧和迷幻。 “可是,海神之子哪有海神伟岸呢?” 我注意祂的薄唇忽得动了动,利落有力的颈线却在光影之中变得明明暗暗,像是隐藏祂眼底的贪欲一般隐藏着祂的焦渴,我凑到了祂的耳边,沙哑动听的声音轻喃,嘴唇触及祂冰凉的耳垂继续张张合合。 “我渴望的……一直是您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09.争吵 009 过去的我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这般讨好伤害我的罪魁祸首。 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假装我深深地钦慕着眼前的这个卑劣神祇,假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哦?是吗?” 祂拉长语调,瞳孔在光影之中稍稍缩小,对着我似笑非笑。 虽然祂此时的所思所想已经被欲望占据上风,毕竟对于希腊诸神而言,繁殖才是祂们强大的第一要务,但我能感受到到祂冰冷的眼神,依旧像是在看一个不怎么重要的东西,就好像大脑与身体抽离成了不同的两个部分,一半是冷漠,而另一半则是痴狂。 我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祂英俊且不可一世的皮囊,从祂抿起的嘴唇至挺拔的鼻梁,然后是祂深邃且隐匿在阴影中的双眸,最后我的手不经意地穿过他随水波飘散的深蓝卷发,缓缓收紧。 在祂的注视之下,我垂眸看向祂殷红的嘴唇,其实神明的外貌与人类实际并无什么太大差别,毕竟传说人类就是按照神的样貌创造的。 但我却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原来神也如人类一般充斥着七情六欲,甚至比人类还要卑劣不堪。 我的嘴唇微启,柔软红润的内唇蜻蜓点水般地摩挲着祂薄薄的上唇,见祂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我稍稍用力,朝祂的隆起的唇峰嘬咬了一口。 如果说之前我与祂的两次亲密我只是被动地承受的话,那么这一次我必须要做出反击。 我要让祂时时刻刻记着我、想着我,不仅仅只是因为我是祂肆意发泄的对象,而是因为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我的思想,有我的感情,即便祂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那我也必须是祂眼中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然后我会作为最有耐心的捕猎者,让猎物一点一点地上钩,并心甘情愿为我做一切事情。 祂的眼眸暗了几分,拦住我腰肢的强壮双手忽得收紧,将我紧紧地桎梏在怀里,而祂带有侵略性的气息早已将我包围其中,让我压根无处可逃。 我高高地昂起雪白的脖颈,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娇媚的眼神如水波般艳冶流连,刺目的红唇仍沾染着我的血,我的手指再度跳动着,缓缓下移,轻吻这祂的脸颊,最后用着仅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呢喃絮语。 “在我眼里……那宙斯压根比不上你。” “轰——”得一下,滔天骇浪与轰雷掣电相遇,这句话仿佛彻底点燃了海神波塞冬的野心与欲望,祂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眸一下子变得猩红,混合着澎湃的私欲不停地脉动着,烫得快要将我点燃。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祂忽然低笑了起来,在缓慢低下头的同时用一种恨不得将我拆吃入腹的眼神盯着我,盯得我头皮发麻。 只是当我以为祂可能会因为我的妄言而想要杀了我的时候,祂却用力地撕咬着我的下唇,并与之胡乱地纠缠起来,我吓得想要挣扎,嘴与舌尖痛得发麻却又让我不由得浑身颤抖,但很快又失去了抵抗的力量,深陷其中…… 此时的我终于确定了我的正确,即便祂再怎么怀疑我提防我鄙夷我,但没有任何强大的神明甘于人后,成为奥林匹斯山的神王是海神波塞冬最想要的。 而权力恰好是最好的chun药。 我赌对了。 * 特里同看着父亲将美杜莎拖走的背影,一时间惊得浑身无力,却又心急如焚。 他想要跟上去,但他不确定这一次会不会向上一次一样适得其反,引得父亲更加生气。 特里同别无他法,毕竟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于是转身回到了海底宫殿,决定去求自己的母亲帮忙。 …… 他从来没有游得这么快过,当他回到母亲的面前时,只见这位美丽且尊贵的女神正坐在专属于海后的高贵宝座上,出神地看向不远处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母亲!母亲!” 翻涌着鱼尾并突然出现的特里同显然吓了她一大跳,安菲特里忒终于从长久的静谧之中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孩子,她疑惑地皱起眉头,“我的孩子,难道是已经将那个美杜莎杀死了?” 特里同俊美的脸上露出了矛盾且痛苦的神情,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母亲痛恨夺走自己丈夫的美杜莎,可是他同样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此时此刻,特里同只能找最爱自己的母亲求助。 “母亲……我是来求您、求您救美杜莎的!” 海后安菲特里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儿子竟然要叫自己去救丈夫的情人?! “美杜莎根本就不喜欢父亲,每一次对于她来说都是折磨!母亲,您帮她也是在帮您自己,杀了她只会让父亲厌恶您,只有帮她,她才可以离开父亲,父亲也能重回您的怀抱……” 安菲特里忒却忽然听懂了儿子话里的意思,她唰得一下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她怒目圆睁,“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又在干不知羞耻的事情了吧!” 特里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母亲安菲特里忒拿起自己的武器,快速地朝海底宫殿外游去。 …… 海后安菲特里忒赶到的时候,看到丈夫怀里衣衫半褪却又美艳动人的美杜莎,气得已经是眼睛通红,“波塞冬,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忘记你向我父亲发出的誓言了吗?!” 更别说两人根本就是旁若无人,那卿卿我我的样子看得安菲特里忒都不禁脸红。 特里同也随后赶到,见到眼前的画面,则是手脚冰冷,不知所措。但又因为他们还未来得及真的发生些什么而在心底感到一丝庆幸。 海神波塞冬停下了动作,见自己那令人厌烦的妻子红着眼睛赶来,冰凉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儿子,不禁冷笑了一声。 美杜莎不过才刚刚挑起了祂的□□和兴趣,自己的儿子便立刻带着他的母亲赶来扑灭,到底是为了自己的母亲,还是为了他父亲的情人,也就是自己怀中美丽得不可方物的美杜莎,只有他自己知道。 特里同贪恋地看着美杜莎,只见她慵懒地垂下眼眸,拉起滑落肩膀的衣物,目光恰巧与他对视,但很快,那红肿的嘴唇和沾染着情;欲的目光,使得特里同心脏剧烈地跳动,而后快速地移开了视线。 “美杜莎……”趁母亲还没有说出什么覆水难收的话,特里同顶着自己父亲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缓缓地用他沙哑的嗓音开口道,“母亲想让你做她的女仆,以你的身份能服侍海后是你的荣誉,赶紧跟我们走吧。” 安菲特里忒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儿子,但想到丈夫波塞冬一贯的暴戾和怒火,她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咬牙将所有的不满咽了回去。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动人的少女,手中银色的三叉戟闪闪发光,好像只要不去想她丈夫的背叛,她依旧是整片海域最尊贵的女人,于是,她仿佛恩赐般地开口,“过来……我以海神妻子的身份命令你。” 海底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凝滞,因为海洋的主人显然不是依附丈夫的海后安菲特里忒,而是海神波塞冬本人。 祂嗤笑着,仿佛嘲笑般地伸手将面前乖巧顺从的少女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抚摸着她毛绒绒的脑袋,“你还是没有认清楚你的身份,安菲特里忒。” “只要我想,海神的妻子,可以是任何女神,甚至也可以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刹那间,安菲特里忒脸变得惨白,她先是愣住了,而后她愤怒地朝海神波塞冬尖叫嘶吼,“不!你敢!我要告诉我的父亲!祂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波塞冬翻了一个白眼,祂厌恶地皱起眉头,此时此刻祂只想带着美杜莎离开这里,好继续纾解祂蓬勃的贪念。 只是却没想到,怀中的美杜莎却开始轻轻挣扎,引得波塞冬疑惑地松开了她,想要看看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然而,令在场所有生物都没有想到的是,美杜莎的手指忽然轻轻地按向自己嫣红丰盈的嘴唇,白嫩纤细的手指翻飞着,最后竟轻柔地点了点祂强壮有力的胸口。 “我尊敬的海神波塞冬”,她蔚蓝的眼眸流光溢彩,似乎饱含着对祂的深情款款,“您的妻子哭得我心都痛了,等我替您安抚好她,我再来找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0.正视 010 海神波塞冬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祂眯起狭长的眼睛看着我,阴晴不定,上一秒还沉醉于我的温柔乡之中,但下一秒却仿佛立即要将我撕碎。 我只是朝祂深深地望向祂,眼神中饱含不舍,随即便要走向一脸惊讶的海后安菲特里忒,正打算在她的注视下微微颔首之时,手腕却忽然被一把抓住,身后传来巨大的力,将我整个搂在怀中。 祂的声音暗哑且带着一丝威胁和嘲讽,跳动的火热就印在我的后腰窝,“别想耍什么手段。” 一时间情况变得僵持,而海后安菲特里忒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会当众不给自己半分薄面,她瞪大的眼眶变得通红,胸口不断地起伏并抽噎,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 特里同原本充满希望的双眸暗淡下来,他搀扶着自己的母亲,正一脸绝望地看着父亲怀中的自己。 我心中不由得也感到些许焦急,其实答应海后并非只是我的一时兴起,离开海神波塞冬的控制无论何时都是我最重要的一步,这意味着我作为独立的人有拒绝和祂亲密的权,并且我还可以想尽办法吊着祂的胃口。 但显然,在海中一贯独断专行的海神压根就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祂怎么可能容许任何一个人有机会质疑祂的权威呢? 祂暴戾地拉起我的头发,瞥着我苍白的脸,“你不过是向我摇尾乞怜的一条狗,是什么让你以为你有机会逃离我?嗯?” 我神情惨然,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但实际上我并不蠢,并非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因此我早在暗中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此时的我的视线忍不住看向远处湛蓝的海洋,见我期盼的迟迟没有出现,心中不免焦急。 海神波塞冬再怎么暴躁,好歹也是统治整片海洋的神祇,或许是我的表情哪里流露出了什么不对劲地地方,祂皱起眉头,伸出手用力地掰过我的脸,“你在看哪里?” 话音未落,一道蓝光忽得从海面亮起,照亮了昏暗的海底。 那道光缓缓下坠,朝我们所在的方向坠落,海神波塞冬的脸色忽然变了,我感到祂捏住我的脸的手也稍稍放松。 顷刻间,蓝光之中冒出一个沧桑庞大的躯体,同时,这道悠远苍茫的声音响起,“安菲特里忒,我可怜的女儿,好久不见……” 显然,大洋之神俄刻阿诺斯出现打破了一切的平静,海后安菲特里忒原本脸上的伤心欲绝很快便消失了,她巴巴地朝着对方伸出双手,仿佛喜极而泣一般呼唤道,“父亲,是您吗?” “是我啊,我的孩子!”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我紧张的心一下子便放了下来,即便我痛恨那个忽然出现对我说着胡言乱语的福耳库斯,但它至少做到了对我的承诺,为我喊来了海后的父亲俄刻阿诺斯。 我当然无法预知事情的走向,但这原本就是我计划的一环,只是正好与这混乱的一切撞到了一起。 可就在此时,我却感觉到海神波塞冬令人难以忽视的目光宛若具现化般在我身上停留,那种至高无上的神祇对卑贱人类破天荒的端详和正视让给我感到害怕和恐惧,就好像祂正一层一层地剥开我,解构我。 我分明应该高兴,因为事情正朝我想象的情况发展,但在祂的注视下,我却开始直冒冷汗,我忽然意识到,祂是能轻轻捏死我的神祇,而我凭什么以为我能轻易地全身而退。 “别高兴得太早。” 祂面无表情地附在我的耳畔,嘴唇轻触我的耳垂低声说道,冷笑道,“再聪明的女人,一旦被征服,也不过只是女人罢了……” 我浑身僵硬,怎么都想不到祂在自己岳父的面前还能如此嚣张,不过,波塞冬很快便放过了我,祂的视线淡淡地移向面前的俄刻阿诺斯,礼貌地朝对方打了个招呼,“我尊敬的俄刻阿诺斯,不知您前来有何贵干呢?” 俄刻阿诺斯显然早就对两人的婚姻状况心知肚明,不过或许是额外加上了原始海神福耳库斯的请求,让祂不得不再次踏入这趟浑水,“尊敬的海神波塞冬,我不过是来看看我令人怜爱的女儿的,她被我娇养长大,习惯依赖于她的父亲,但她对您的爱意是真挚的,我只希望您能原谅她的任性。” 海神波塞冬慵懒地游到了自己的妻子身旁,忽得将她一把揽住怀中,看着她受宠若惊的神情,波塞冬似笑非笑地握住安菲特里忒的手,每一句话都仿佛是悦耳的咏叹调,“劳烦您一次次的提醒,实在是令我受益匪浅,是啊,我怎么能和我的妻子一般计较呢?” 祂表情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深情款款起来,“我亲爱的安菲特里忒,你要知道作为我的妻子,无人能替代你的位置,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女人。” 最后,波塞冬低下头,一脸认真地亲吻着祂妻子的手背。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即便祂表面上对俄刻阿诺斯的劝说非常遵从,但实际上,祂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地轻浮且表面,实在是很难令人信服。 但海后安菲特里忒却好像真的相信了,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委屈和些许甜蜜,缓缓的倚靠在波塞冬的怀中,轻轻抽泣,“我原谅您,但我希望您能记住您今天的话,永远也不能忘记!” 或者,她也不得不强迫自己相信这些虚假的甜蜜,毕竟作为海神的妻子,除非被抛弃并失去一切,否则她没有任何退路。 而既然当事人已经对此感到满意,已经被夫权替代了的父权自然没有任何置喙的权力,只能欲言又止地选择祝福这对夫妻。 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悲哀,尤其是作为旁观者,我更感到绝望与冰冷。 倘若我温和的走进那个良夜,或许这也是我的下场…… ——不,我的下场只会比这更加可怕、更不堪。 “既然你喜欢这个卑贱的女人,想要她成为你的仆从,那她……随你处置。” 说着,海神波塞冬却忽然将话题转移到我的身上,祂朝我抬起手,瞳孔深邃地仿佛幽深的午夜蓝,只是意味深长地落到了我的身上,但祂浅浅勾起的薄唇却仿佛在说这一切没有这么简单。 可是我知道,我已经暂时逃离了祂的控制与摆布,即便这样的短暂可能会给我带来更可怕的后果,但我也在所不惜。 * 我跟着海后安菲特里忒回到了她所在的海底宫殿,身后特里同灼热的视线始终凝视在我的身上,像是有万千言语要向我诉说。 但现在我的目标并非海神之子,而是已经转移到了海后身上。 回到宫殿之后,她握着武器站在高高的宝座之上,三叉戟的底部与地面撞击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在我抬首望去只是,她果不其然地朝我露出厌恶的神色。 “去,把这座宫殿打扫干净!” 说着,她的目光触及这座庞大的宫殿,眼中流露出了带着恶劣的愉悦笑容,仿佛这样的刁难对她来说便是一种最好的报复。 但我却只觉得好笑,因为她着实是误会我了,毕竟我宁愿擦拭这座庞大的海底宫殿,也不愿意和波塞冬那种卑劣暴力的神祇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我唾弃祂,即便目前只能表现在心里。 因而我满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好的,尊敬的海后,请问有布吗?” 她看向我的目光里带着隐含的快意,“当然没有,用你的身体。” 但特里同显然不同意,他美丽的蓝色鱼尾不停地摇摆着,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快速且急切的摇了摇头,“母亲!您不能这样!” 安菲特里忒却生气地吼道,“特里同!她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人类,打扫宫殿的卫生反而是抬举了她……只有这样,我亲爱的波塞冬才会认清她肮脏下贱的模样从而远离她。” “要知道我可是在救她,甚至不惜于你那被美色蒙蔽了双眼的父亲决裂!” “要不是你的祖父及时赶来,你疯狂的父亲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祂甚至为了这个女人威胁我!” 见特里同还要在说些什么,我立刻开口阻止他,“——没关系的,特里同,我会打扫干净的。” 说着,我甜甜地弯起嘴角,抬起清澈的眼神,衷心地朝面前的海后安菲特里忒行了一个提裙礼,即便我的裙子早就已经破破烂烂了。 “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尊敬的海后,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您今天对我的帮助,在此我衷心地祝福您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海后显然愣住了,她的神情似乎因为我的话而表现出了一丝茫然和慌张,连对我的质问都带着一丝自我怀疑,“什么叫做真正的幸福,你的意思难道是我现在还不够幸福吗?” 我浅浅地笑了笑,“是的,但……您很快就会拥有的。” ——就在海神波塞冬失去一切的时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1.难耐 011 在这个庞大空旷且华丽威严的海底宫殿,即便是最愚昧的海洋生物都不会有胆量闯入,因而除了宫殿的主人以外,便只有一些侍奉海神海后的海中宁芙会生活在这里。 或许是见到我在这庞大的宫殿中认真地打扫卫生,几个宁芙仙女们凑在一起对着我窃窃私语,时不时传来刺耳的调笑声。 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在说我,但这些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因为海后安菲特里忒不允许我用抹布,我便只好用力地撕扯下了裙子的一角,或许是我的裙子因此变得更加的短,开叉的裙摆在走动间便半遮半掩地露出我的大腿,因而招致了不少的非议。 即便这里的神或生物在背地里有多么地放荡,但表面上还是不能忍受这样的出格,更别说我曾经可是处女神雅典娜的祭司,穿成这样更是不知羞耻。 可是,我不明白,我又为什么要为别人的错误而感到羞耻呢? 我跪伏在地面上,无比认真地擦拭着这个壮丽宫殿的每个角落,打算尽早结束这个辛苦活,好待在海后的身边以求些许庇护,这样一来,至少在短时间内,海神波塞冬会给海后一些面子,不会再碰我。 我正思索着,身后的窃窃私语却忽然消失,我所在的空间顿时变得安静下来,而后我听到身后的宁芙仙女们纤细悦耳的声音齐齐说道,“您好,尊敬的波塞冬殿下。” 我的动作一下子停滞,几乎就在下一秒,我立刻感觉到我背后有一股炙热的视线萦绕,勾勒着我的身体,似乎要透过我身上的布料看到更深处的地方。 此时此刻,我紧紧地握紧拳头,几乎一动都不敢动,那一刻我只能听到我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那几乎难以令人听清的冷笑声。 这里是海底,自然是没有脚步声的,我不知道祂只是恰好经过这里,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我此时只能听到耳边不停流动的哗哗水声,在心中希望祂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前者。 当我以为,海神波塞冬很有可能会对我采取什么可怕的行为来惩罚我之前的行为时,静谧的气氛忽然一变,我好像听到身后的宁芙仙女们松了一口气,不知是哪一个打破了沉默,“波塞冬殿下走了。” “呼!真是吓死我了,波塞冬殿下实在是太过威严,即便是祂的一个眼神都让我感到害怕,感觉我随时都可能受到惩罚……” “我也觉得,还是特里同殿下更温柔一些。” “别胡说,波塞冬殿下可是海洋神权的统治者,祂在暴躁易怒的同时也具有大海般宽广的胸襟,尤其是……你们见过祂在广阔海面上驾着黄金的白马战车时的模样吗?真是英俊迷人呀。” 几个年轻的宁芙仙女们捂着脸害羞地相互调笑着,而后不知谁忽然意有所指地开口道,“瞧,这不就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地纠缠波塞冬殿下,结果刚刚殿下连理都不理她,真是活该。” “你们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宁芙仙女是不老的,但其中一位的声音显然略显成熟一些,她压低嗓音道,“波塞冬殿下的闲话你们也敢说,真是不要命了。” 我的四肢逐渐恢复了力气,在轻轻叹气之后继续我的打扫行为,只不过在听到身后这些海宁芙们天真至极的对话之后,不禁觉得十分好笑。 只是没过多久,不知道哪一个宁芙仙女忽然打断了其他仙女们的窃窃私语,惊讶地喊道,“特里同殿下,您怎么也来这儿了?” 我的动作又是一顿,但这一回,我不禁转过头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面对特里同,她们表现得显然更放松一些,不见之前面对海神波塞冬时的紧张和拘谨。 甚至叽叽喳喳地围着特里同询问,“真巧呀,刚才您的父亲波塞冬殿下也经过了这里呢。” 与此同时,被围绕在仙女中心的特里同也恰在此时抬起眼睛,深邃的眼眸充斥着担忧,并正好与我四目相对。 * 特里同听到仙女们的这番话,心里忽得一个咯噔。 他的目光不禁放在跪在地上认真擦拭着宫殿的美杜莎,即便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浑身狼狈而憔悴,但她却依旧占据了特里同的所有目光。 那单薄而破碎的衣物挂在她纤瘦却玲珑的身体上,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细腻,或许是因为跪着的姿势,浑圆挺翘的臀让他的目光忍不住稍稍闪躲,纤细的天鹅颈稍稍向后扭转,那对神情的剪水眸正看向自己。 那一瞬间,他不由得想起了宁芙仙女们口中的父亲。 祂真的只是恰好经过这里吗?还是说……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也没有心情再和这些仙女们继续寒暄,只能一脸抱歉地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并心不在焉地拨开挡在他面前的其中一位仙女,径直朝他心心念念的美杜莎游去。 其中一位宁芙仙女的身体一歪,要不是有身边仙女的搀扶,她差点就要在水中失去平衡了。 不仅如此,在转头之后她们又见到特里同殿下竟径直游向那个缠着海神波塞冬殿下的肮脏女人,并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以公主抱的姿势匆匆游离。 “……?” “……!” “特里同殿下……这是,怎么了?” 大家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一向温柔的特里同殿下竟然就这么把她们丢在原地,将她们根本就看不上的卑贱女人给带走了。 宁芙仙女们不禁面面相觑。 * 特里同看着怀中不安的美杜莎,她洁白的贝齿轻咬着苍白的嘴唇,双手因害怕而环住了自己的脖子,但也恰恰因此,竟让他感到了一种难言的满足感。 他打算将美杜莎带回到了自己居住的住所,即便自己无法让她免于母亲的迁怒,但好歹让她能得到充足的休息。 可是当他真的将美杜莎带到了自己的住所之后,看着她拘谨地蜷缩在角落里,特里同又开始不知所措了。 “特里同,海神波塞冬是不是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特里同一愣,想到父亲的宫殿的确就在自己处所的隔壁,他忽然有些慌乱,但很快,他又转而安慰道,“我的父亲从来不来我的住所,美杜莎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再有机会靠近你的……” 面前的美杜莎一愣,注意到她美丽的眼眸中仿佛闪烁着细碎的、感动的光芒,特里同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脑袋,“美杜莎,你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休息了,先睡一会儿吧。” 然而,只见那双惹人怜爱的眼眸带着委屈,惴惴不安地低下头扯了扯身上脏兮兮的裙子,艰难地开口道,“我的身上实在太脏了,会把您的床弄脏的。” 特里同好像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不——他的喉头轻轻颤动,或许是联想到那些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旖旎暧昧画面,他刻意让自己避开这一点。 “那我,我去帮你借几件衣服……” “可是,”美杜莎忧愁地皱起眉头,“又有谁愿意借给我衣服穿呢?” “那些宁芙们都很善良,她们一定会愿意借给你的。” 美杜莎的眼睛忽然亮了,她朝他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笑容,“真的吗?那太谢谢您了,特里同。” 特里同何曾被这般满心地注视过,他胡乱地点了点后,似乎是想要向美杜莎证明自己,他不舍地嘱咐着美杜莎,“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于是他快速游出了自己的住所,打算立刻为自己心爱的少女借一件美丽的华服。 但就在他离开的一瞬间,美杜莎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她没有想到特里同竟然会把自己带到他的居所,尤其是那卑鄙粗暴的波塞冬也住在附近,此时的美杜莎非常害怕自己再度碰见祂,毕竟祂根本不会对自己的儿子有任何顾虑,更别说之前祂那灼热的视线始终让美杜莎心存芥蒂。 但特里同的确没有说错,美杜莎已经超过一整天的时间都没有睡过了。 她真的很累,可是她却不得不提防来自周围的一切威胁,只能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此刻,特里同的居所让她感到了稍稍的安心,而睡意也立刻席卷而来…… 而就在此时,坐在海神宝座上轻阖双眸的波塞冬骤然睁开了狭长且如海般深邃的双眸。 祂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跪伏的背影而感到如此焦躁难耐,即便是闭上眼睛也始终让祂难忘。 或许她有那么一点儿与众不同,毕竟她在作为雅典娜祭司的同时,血脉中竟还掺杂了原始海神的一半血脉。 但即便如此,这也不足以让她变得多么特殊,毕竟对于永生不死的神祇来说,拥有不菲血脉的女神或宁芙仙女实在太多太多了,她依旧是那么地卑贱。 不过她的确是个过分聪明的女人,利用俄刻阿诺斯的出现让祂心痒难耐却又无法立刻占有。 波塞冬分明品尝过她,按理说祂不该像个浅薄无知的青年一般对她如此渴念,但她却好似一瓶醇香的美酒,越饮却越有甘甜的回味,令祂愈发上瘾,也令祂愈加防备。 但很快,祂的双眸又恢复了清明与淡漠。 毕竟,即便再怎么特别与聪慧,她也不过只是个随时可以用来消遣的女人罢了,掀不起多大风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12.线索 012 为了帮美杜莎借衣服,特里同找了好几个宁芙仙女,一开始她们面对自己时都非常热情,只是在知道特里同是特地为了美杜莎来这里借衣服的,便立刻变化了脸色,犹犹豫豫地拒绝了他。 特里同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尤其是想到美杜莎之前满脸期盼地看向自己的目光,他便忽然感到一丝心疼。 自己没能帮她接到衣服,不仅如此,大家好像还很讨厌她,不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她遭遇的对待是不是更加地难堪呢? 没有办法,特里同作为人鱼其实并不需要穿衣服,但即便如此宁芙仙女们也会为他准备几件,于是他翻找出了一件他从未穿过,尺码较小且款式简单的衣服,迟疑地为美杜莎拿了过去。 美杜莎见到特里同时显然很高兴,看着他手里的衣服,她显然没有多想,于是红着脸开口道,“特里同,我要换衣服了……” “噢。” 特里同愣了一会儿,而后也红着脸反应过来,“那我先出去。” 说着,特里同转身来到了宫殿之外,静静地靠在了宫殿的墙壁上。 海底的深处是长足的沉默,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微微低下头,想着在里面换衣服的美杜莎。 美杜莎不过是一个毫无力量的可怜女人,她的未来会走向何方呢? 特里同不知道,但他只想好好保护她,想要为她做些什么。 “特里同,我换好了!” 房间内传来了她的呼喊,特里同立刻回过神来,而后缓缓地穿过阴暗的长长走廊,走到了美杜莎的身后。 就在此时,美杜莎转过身,长长的衣摆微微垂坠下来,白色更衬得她纯洁与无暇,宽大的衣领露出她白皙的胸脯,简单的收腰让她的腰肢更显得盈盈一握,娇小可怜。 而最重要的是,美杜莎此时穿的是他的衣服,那意味便更与众不同起来。 特里同几乎看呆了,一直以来他看到的都是美杜莎狼狈的一面,即便知道她的美丽,却从未想过她只是穿了一件自己从没穿过的衣服,都能让他这般心驰神往。 他并非刻意如此,只是对象美杜莎,他好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美杜莎……” 她笑意盈盈地转过头看向特里同,“嗯?” “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 “你真的很美。” “是吗?” 眼前的美杜莎却伸出手拂过自己的脸颊,意味不明地轻笑了起来。 “可是对于我来说……我宁愿不要这样的美丽。” * 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终于将这座庞大华丽的宫殿打扫干净。 而此时也正是我开始计划的时刻。 在去找海后安菲特里忒之前,我先前往了福耳库斯所在的地方,即便再怎么抗拒,但优先级更高的是那些不仅想要污蔑我、甚至更想要杀了我的奥林匹斯主神,所以我必须利用所有我能利用的一切。 在此之前,是我太过天真,以为我的复仇计划能进行地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海神波塞冬早已看透了我。 我只能再度求助帮助过我的福耳库斯。 见到我的出现,福耳库斯显然惊讶极了,它急迫地想要拉住我的手,但却被我避开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却还是闭上眼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之前的事情,还是要谢谢您,不然我可能会被波塞冬打死。” 福耳库斯浑浊的双眼中带着一丝痛苦和怨恨,但对于此时统治着大海的海神波塞冬,祂的强大让它也无能为力,“孩子,就算是凭借我的力量,我也无法对抗波塞冬,不要再抱着无谓的仇恨了,更不要在泥足深陷下去了……” 我不愿再解释我心底那些不甘与怨恨,因为那种耻辱和痛苦是其他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的。 “但你一定知道什么办法。”我转头看向它,轻声说道,“你是比海神波塞冬还要年长的原始海神,至少,比我一个没有不死之身的凡人要知道的更多……” 福耳库斯带着些许鳞片的脸上产生了一些心虚和迟疑,显然作为海神的臣服者,它无法在大海中说出任何背叛祂的话,也不敢这么做。 可是,看着美杜莎的某种燃烧着不甘的怒火,看着她不屈的纯洁灵魂,福耳库斯的内心早已深深地动摇了。 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 倘若它不是心痛于美杜莎未来可悲可叹的命运,哀伤于她被众神玩弄的绝望,它又为何要在神的眼皮子地下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让她有机会在那一刻看清一切呢?! 于是,福耳库斯绝望地看着眼前过分绽放着的美杜莎,压低嗓音,“我不能说,但我可以告诉你,前往海洋的最深处,找到上一位统治海洋的海神——我的父亲蓬托斯,或许你就能知道答案。” “要记住,我作为一名原始海神尚且还能在祂面前勉强掩饰我的举动,但你在大海中的所有行为都要在海神波塞冬离开大海的时候进行,这样才不会被海洋中全知全能的祂知道。” 或许是见到我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情,它悲伤地垂下头,“我的孩子,我多么希望你能远离这一切灾难,但倘若你真的想要为了复仇而甘愿选择以卵击石,那我希望我这个原始海神的祝福能让你一切顺利。” 我垂下眼眸,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的眼睛肿胀得有些难受,我的心中仿佛在冰与火之中反复煎熬,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但我终究只是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海神波塞冬此时显然仍深处大海之中,我必须先想办法获得波塞冬的日程安排,才能按照福耳库斯的提示找到上一位海洋的统治者。 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或许是特里同,又或者是厌恶我的海后安菲特里忒。 但是他们都不重要,也并非是直接伤害我的凶手,只要海神波塞冬不知道这一切,那我就有一线生机。 …… 缓缓来到海后安菲特里忒的宫殿之中,此时的我已经做好了遭受刁难的准备。 她可能会嫌我打扫得不够干净,也可能会辱骂我不知羞耻地穿着特里同的衣服……总之,只要她想,我只有承受的份。 毕竟在她看来,不管事实究竟是怎样,我是她丈夫海神波塞冬的情人,即便我是被迫的,但她除了怨恨我以外也根本别我选择。 一个温柔尽职的妻子怎么能怨恨给她带来一切荣光的丈夫呢? 也只能是我的错。 可是今天却不知怎么的,事情好似出乎了我的意料,一路上那些海宁芙却总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当我真的迈入海后的宫殿时,见到眼前的画面更让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特里同坐在海后的身边一脸哀伤地说着什么,而海后安菲特里忒则一边听着,一边悲伤地抽泣着,满脸怜悯和同情。 见到我来了,她才稍稍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调整着自己的坐姿。 可是当我以为她很快便会恢复之前的怨恨和刁难之时,安菲特里忒却将这股怜悯和同情的视线朝我投来,但又在同时上下打量着我。 “你……哎。” “既然事情是这样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将我视作同样无力抗争的弱者,为我思索着最合适我的选择。 “既然你想摆脱祂的纠缠,那我即刻为你主持一门婚事,嫁给陆地上随便某个半神之类的——对你来说已经是高攀,这样能为你带来一些庇护。” 那一瞬间,我抬头看向她身边时刻注视着我的特里同,我不知道他究竟对安菲特里忒说了什么,让她竟然能对我这般大度。 可是此时,我却只觉得全身发冷,忍不住在背后握紧了拳头,因为我已经意识到他究竟都做了什么,将命运对我的不公全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在场的所有神。 如果说,为了复仇,将我的伤口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面前剖开是可以接受的。 那么面对那些无关紧要的次神们几乎是高高在上的怜悯之时,我只想立刻毁灭这一切。 尤其是那些同情中夹杂着了然、鄙夷和轻视,并意图操控我如浮萍般的命运,让我仿佛被那些视线彻底扒光了一般,无处遁形。 他们凭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 就因为我比他们弱小,我无法掌控我自己的命运吗? 可是,这些弱小的次神,不也是如此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是正当我想要开口拒绝海后的“好意”时,特里同却忽然惊讶地开口道,“不,母亲!您不能这样,美杜莎所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您应该救她于水火之中而不是让她陷入另一个深坑!” “特里同,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以为你父亲的决定能容许我拒绝吗?”安菲特里忒伤心地看向自己的儿子,“我曾经为了拒绝你的父亲逃到了海洋的尽头,可是祂依旧找到了我,强硬地占有并娶了我!” “她既然厌恶我的丈夫,那就赶紧嫁给一个她不厌恶并能保护它的神才行。” 特里同一脸紧张地看着我,意图据理力争,“可是,或许有她喜欢也能保护她的神呢?” “哦?是谁?” “……或许,我可以。” 见他们急切地谈论着仿佛与我无关的婚事,我忽然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殿内的声音忽得安静下来,而那一刻我也从未如此平静。 我想起福耳库斯曾经所说的话。 海神波塞冬在海底是无所不知的。 于是,我坚定地开口,说着与事实无关的谎言,也意图驱赶着这些令人恶心的同情和怜悯,“谁说我想摆脱海神波塞冬殿下的纠缠。” 看着特里同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勾起嘴角坚定地一字一句,“祂早已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中,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祂。” 是的,我不会忘记祂对我做的一切。 但现在我不得不改变策略,鉴于海后安菲特里忒竟想要肆意决定我的婚姻,把我随便嫁给别人,那么留在她身边已经是弊大于利,因而我得换个去处,并尽快得到海神波塞冬的日程安排,前往福耳库斯所描述的海底深处。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完全指望蓬托斯会帮我,更不能彻底得罪了波塞冬。 此时的我好似踩在钢丝之上,只能小心翼翼地保持我的平衡,试图在危机之中找到我的生机。 “——咦?尊敬的波塞冬殿下,您怎么忽然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013.疯狂 013 昏暗的海底光线之中,海神波塞冬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缓缓地来到宫殿的中央,祂在水中的姿态是那般优雅高贵,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神圣与庄严,令人不敢直视与亵渎。 祂可是神王宙斯的哥哥,是海洋的统治者,是奥林匹斯的十二主神之一。 没有人想到海神波塞冬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尤其是海后安菲特里忒,她上一秒还计划着将祂的情人随便嫁给某个不重要的半神或是次神,好绝了波塞冬的心,结果祂下一秒就来了。 安菲特里忒当然知道海神波塞冬在大海中是全知全能的,但是她认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在父亲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的介入下已经弥合,祂也当着父亲的面向祂保证会一如既往地爱自己,还答应自己能随意处置这个女人。 自己终究是这片海洋的女主人,安菲特里忒坚信祂肯定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而再度和自己闹得像上次一般不愉快,所以她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说实在的,安菲特里忒在听特里同诉说了美杜莎的经历之后,心中不是没有同情。 作为一个普通女人,这便已经是一件十分耻辱的事情了,更别说她作为雅典娜这位处女神的祭司,失贞便代表着她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不仅如此,这甚至还让她想起了自己这可笑的婚姻,即便再怎么不情愿嫁给海神波塞冬,最终她也只能在不甘中选择认命。 是的,所有人都无力挣脱自己的命运,即便是对于站在奥林匹斯之巅的主神来说也是如此,就算已经预见一切,但无论是反抗也好、顺从也罢,命运始终主宰着一切,总会在冥冥之中成真。 安菲特里忒也是如此,她其实早已在隐隐之中预见自己的丈夫会被这个女人夺走,可即便知道,她依旧会尽自己可能的阻止,就仿佛深深地镌刻在命运的一环里一般。 回首自己的过往,因为海神波塞冬的掠夺,安菲特里忒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心意嫁给祂。 为了让自己认命,她努力地让自己爱上波塞冬,但她的丈夫却一次又一次地背叛自己,把自己的尊严踩在泥泞的污秽之中。 这样的她,难道不比美杜莎更加可怜吗? 她无法接受海神波塞冬强娶自己的真相,只能无力地用一切办法守护自己可笑的婚姻,至少自己得在表面上表现得一切安好,好让她海洋女主人的身份牢固地无可动摇。 毕竟认命的安菲特里忒此时已经别无选择,也不能承受任何的失去了。 看着面前神圣威严的波塞冬——自己那道貌岸然的丈夫,她忽然红着眼笑了,即便波塞冬什么都没有说,但安菲特里忒心里十分清楚,祂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而来的。 果不其然,波塞冬自来了这里之后,除了一开始淡淡地扫过众人以外,目光便一直放在美杜莎的身上,最后祂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轻笑道,“美杜莎,听说我的妻子要为你主婚,只是不知道,谁能有幸成为你的丈夫呢?” 听到波塞冬话里的意有所指,安菲特里忒忽然无力地倒在了自己海后的宝座上,胸口因为悲伤而不断起伏,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丈夫。 美杜莎饱满欲滴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她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深情款款说出海神波塞冬的名字,甚至借此机会投入祂的怀抱以达成自己的计划。 可是,远处孤独地坐在宝座上神情痛苦而悲伤的安菲特里忒却让她忽然觉得嗓子沙哑地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从不想伤害无辜,可偏偏,美杜莎在被伤害的同时,也因为她不甘的抗争,而不小心伤害到了他们。 而海后安菲特里忒,还有其他的很多很多人与神,她们何尝不也是受害者呢? …… 美杜莎的犹豫显然让海神波塞冬感到非常非常的不高兴,祂的目光睨向在母亲身旁手足无措的特里同,祂俊美无暇的脸上依旧露出了带着一丝轻蔑的笑。 海神波塞冬自然没有那么地在乎美杜莎,但他们在大海中当着他的面讨论要将自己的情人嫁给别人,这便相当于在挑衅祂。 即便对象是祂的妻子和儿子也一样。 祂——海神波塞冬才是大海真正的主人,无论是谁都不能挑战祂的地位。 于是,祂的身体再度顺水漂浮向美杜莎而来,在她出神之际,忽得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唔!” 美杜莎立刻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海神波塞冬,心中不由得惊讶。 祂脸上的表情很快消失殆尽,变得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窝隐藏在幽暗之中,挺拔的鼻梁将光影分成两半,一半是光明崇高,另一半则是晦暗污浊,正如波塞冬神性的两面一样。 波塞冬抱着怀中的美杜莎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这座宫殿,而后又在浮光跃金的海水中缓缓上浮,五彩斑斓的鱼群围绕着他们,让冰凉的海水也不禁带上了温度,变得暧昧浪漫起来。 美杜莎在那一刻,心情复杂地笑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无论怎样伤害都已经造成,而他们也离开了宫殿,因而她也无需再在意别人的心情,彻底让自己沉沦为复仇的躯壳。 想到这里,她伸出双手,揽住了面前的海神波塞冬,清澈悦耳的嗓音在祂的耳边响起,“我好想你。” 祂只是微微垂眸,勾着唇没有说话。 见祂始终不说话,美杜莎继续开口道,“我不想再回海后那里了,强大且隽永的海神啊,您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她的手指打着圈,洁白的贝齿咬着饱满的下唇,眼神暧昧流连,“我想去您的宫殿侍奉您。” 波塞冬看向怀中娇艳美丽的美杜莎,一时间,她惹人怜爱的表情与那次在雅典娜的神殿中的神情逐渐重合,心中不禁一动。 但想到上一次,这个卑贱的女人竟为了摆脱自己而想到办法喊来了大洋神俄刻阿诺斯,波塞冬便硬是忍住了腹中澎湃的欲望,忽然用力地拉扯着她散乱的秀发道,阴鸷地嘲讽。 “怎么?不想再打扫卫生了?还是彻底地认命、不敢再违抗我了?” 美杜莎握着祂的手,脸上不禁露出了痛苦和悲伤的神情,与此同时,波塞冬忽然发力,拉扯着她上浮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竟突然跃出了海面。 美杜莎因为身体失衡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面前的波塞冬,整个人腾空而起,随后急速下坠,那一刻,她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 与此同时,浑身的水珠争先恐后地脱离她的身体表面坠落到广阔的大海之中,甩出了美丽的浪花,但暴露在空气中的她整个人却都湿透了,衣服和头发都黏在身上,狼狈至极。 而海神波塞冬则非常适应大海与陆地的环境转换,从空中落入他的黄金战车之上,一如既往地威风凛凛。 而美杜莎也跟着被重重地扔到了战车之中。 此时是风和日丽的白天,白色战马拉着黄金战车在波光粼粼海面上疾驰着,清凉的海风拂过,海神波塞冬拉着绳索,的确如那些海宁芙说得一样意气勃发、英俊迷人。 可是美杜莎却在心中恨极了祂,她因为环境的突然变化而吓得干呕,几乎就要昏死过去。 然而波塞冬却压根不打算放过她,祂忽得松开了牵着绳索的手,转而将美杜莎高高架起,一只手掐着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叫嚣道,另一只手则在她美丽的脸庞上游走,“我一向都更偏爱安分的女人,美杜莎。” 阴森诡异的寒风忽然吹得美杜莎汗毛竖起,她垂眸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翻涌海浪,唯恐海神波塞冬下一秒便将自己像扔垃圾一般扔下去。 天气在顷刻之间忽然变化,海神波塞冬此时就宛如暴风雨夜中波涛汹涌、惊涛骇浪的大海一般,祂真的是太疯了,也太过可怕了! “你是这样安分的女人吗?”祂在呼啸的风雨中疯狂地笑起来,“亦或者说,你……认命了吗?” 不,不……不! 美杜莎多想用着坚定的语气反驳祂、恶心祂,因为她是绝对不可能认命,成为被神明玩弄的可悲蝼蚁! 但此时此刻,为了复仇,美杜莎只能暂时忘记自己的尊严去尽可能地安抚祂、屈服祂,于是,她用着最无奈最无辜最可怜的表情深深地看着眼前几乎叱咤风云的海神波塞冬。 “我……认命了。”她紧紧地握紧她的拳头,期望以深陷掌心的疼痛来牢记此时心中的痛苦,湿润的泪水在长久以来终于夺眶而出。 “我、认命了!” 海神波塞冬笑了,随即祂缓缓地松开了掐着美杜莎的脖子,并用指腹温柔地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痕,最后带着那颗泪水的手指重重地抹在了她苍白的嘴唇上。 祂整个人仿佛从刚刚的疯狂中忽然平静了下来,而后缓缓低下头,吻上了眼前这个让祂感到颇有些意思的女人。 不过,无论是再怎么烈,终究都是可驯服的。 “真乖。”祂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014.命运 014 大海再度将我吞没,原本明媚的天空都变得昏暗起来。 腥咸的海水带着强烈的侵略性,连同祂灼热的呼吸一样,与我的纠缠在一起。 或许是我的顺从真的很让感到祂满意,我看着祂喑哑地低笑,看着祂粗暴的分开无力抵抗的自己,看着祂无情地将我撕裂。 我努力地让自己的灵魂抽离,好成为一个无动于衷的旁观者,让这些来自于身体和心灵的痛苦,无法真正地伤害我。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我只能用力地闭上眼睛,假装一切离我远去,那起起伏伏不停呼啸着的滔天巨浪与我无关,逃离随祂而来的掠夺与快乐。 可就当我的思绪即将抵达更悠远的虚空之的时候,祂忽得用力地刺入碾转,就仿佛祂拿着一柄利刃狠狠地插入我的胸口,又带着满腔地恶意将伤口扩大捣烂。 我痛苦地睁开眼睛,祂则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我的神情,随后发出了愉悦的轻笑,“……好好看着。” 那种云淡风轻的伪装瞬间被撕破,而身体所遭受的一切立刻传达到了我的大脑,混合着祂对我的轻贱的笑,甚至无限地茁壮放大,将我无情地踏入了渺小悲哀的尘埃之中。 可是,那又的的确确令我欣愉,我猜祂一定是其中的个中好手,是最顶尖且技艺高超的捕猎者,能轻而易举地让猎物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 我整个人仿佛缓缓地腾空而起,越升越高,穿过了重重清澈的云雾,仿佛抵达了传说中的梦幻之境,那跃升的麻意接二连三地抵达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忍不住跟着战栗。 那一刻,我好像忘记了我是谁,我所经历的痛苦和仇恨,只想不顾一切地沉沦于欢愉之中,不断地下坠。 只要我屈服,那么我便再也不会感觉到痛苦了,像是认命的安菲特里忒,又像是被命运操控的其他神与人。 但就在顷刻之间,之前还纯洁无瑕的白色云雾在瞬间变得漆黑,刺眼的惊雷于波诡云涌的乌云之中酝酿着致命的危险,我看到了幽暗滚烫的可怖地狱,浓浓的乌云翻涌着,好似要将我全部吞噬。 不,我用力地咬着舌尖。 直到口中的血腥味弥散开来占据我的口腔,我才终于从这虚假的缠绵缱绻中清醒。 我早已因祂而失贞,也早已被命运既定我死亡的命运,事情不会变得更糟糕了,所以即便祂再怎么试图征服我,我也不可能如祂所愿,成为祂的附庸。 相反,我要让祂成为我的附庸,让祂心甘情愿地踏入我为祂搭建的陷阱,自投罗网。 于是,我的眼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身体跟着动了。 嘴唇在亲吻祂英俊面庞的同时,手指尖用力地陷入祂的脊背,这样的刺痛好似进一步刺激到了祂,我勾起嫣红的嘴唇,扬起修长白皙的脖颈,深深地看着神色愉悦的祂。 实际上,我的内心深处恨不得趁此机会掐死祂、阉割祂、吃了祂的血与肉、摧毁祂的灵魂! 作为主神,祂肯定能从我的眼神和举止中看穿这一点,即便我装得再像,哪怕我将我所有的恨意转化为真情实感的爱意,甚至伪装得连我自己都深深相信这一点,也注定是没有用的。 但我却在此时隐隐觉得,海神波塞冬似乎非常喜欢驯服与强迫的过程,就好比在雅典娜神殿的那一晚,又比如说此时此刻的祂……正以我的痛苦为乐。 是啊,与其期望祂会因为一个顺从的女人而神魂颠倒,不如让祂爱上驯服一个永远不可能征服的女人的过程。 毕竟像祂这样的神永远只会爱自己,和祂所拥有或未曾拥有过的权力。 * 雅典娜作为力量强大、不甘退让且备受宙斯宠爱的女神自然得罪了不少人,海神波塞冬亦是如此。 因而雅典娜的女祭司被波塞冬强迫的传言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奥林匹斯山,而作为一位处女神,雅典娜女神对于此事的“宽容大度”令众神忍不住在背后议论纷纷,甚至有敌对的神明在暗中嘲讽祂的欺软怕硬,猜测祂对于贞洁的动摇。 不过,在奥林匹斯山上,很多事情都在轮番上演,因而这件事情在热闹了一阵之后便很快被淡忘了。 但即便如此,美杜莎的背叛依旧让女神雅典娜耿耿于怀,只是这对于祂来说还有最重要的事情要做罢了。 只是今天,雅典娜在途径广阔大海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波塞冬与美杜莎的事情,便下意识地垂眸朝低处的大海瞥去了一眼。 但也正是因为这惊鸿一瞥,女神雅典娜却再度见证了海神波塞冬在祂的黄金战车上与背叛了自己的女祭司美杜莎缠绵! 多日不见,她竟没有被海神波塞冬厌弃,昳丽的容貌更显光彩,甚至不见那时的狼狈。 他们的纠缠让原本逐渐淡忘的愤怒又重新燃起,祂不敢相信美杜莎竟然会这般得寸进尺,彻底忘记了自己过去的身份,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比之前更加厚颜无耻的事情。 那一刻,智慧女神雅典娜忽得收回视线,整个人随即平静下来。 祂的智慧早就让祂窥见并觉察了很多事情,对于祂的父亲神王宙斯而言,祂一直忧心于普罗米修斯的预言,甚至自此之后开始不断地与人类女性繁衍,以期望祂的后代能统治人类,从而避免预言成真。 而雅典娜却因此意识到,自己或许可以轻而易举地利用这个后代除掉背叛了自己的美杜莎,又能利用暴躁的海神波塞冬来毁掉这个后代。 终于,祂悲悯地闭上了眼睛,为他们的命运而哀叹。 …… 几乎在同时,在夜色中大陆的一隅,一个青年开始做梦。 他梦见了传说中的智慧女神雅典娜,美丽优雅的祂慈悲地看着自己,柔美却英气十足的面庞让珀尔修斯不禁心生仰慕。 但下一秒,美丽的女神消失,他却转而看见了另一个穿着祭司服饰的虔诚少女朝自己甜甜地微笑。 只是上一秒还娇俏可爱的人儿,下一秒却忽然变了,她竟由纯洁无暇忽得变成了一个不知羞耻的荡;妇。 他无法形容自己看到的画面,只知道她不仅背叛了自己侍奉信仰的神,还忘记了她原有的责任和矜持,不仅如此,自甘堕落的她很快又变成面目可憎丑陋邪恶的怪物,残忍地伤害了无数无辜的人。 那猩红的画面几乎要刺痛这个正义青年善良柔软的内心! 而这个青年正是宙斯与人类达娜厄的私生子,半神珀尔修斯,即便他对于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人类。 但偏偏在悠远朦胧的梦境之中,他好似得到了女神雅典娜的神谕,珀尔修斯要找到梦中这个叫做美杜莎的荡;妇,并杀了她阻止她未来为祸人间。 这梦境的一切都太过真实,即便是他忽得惊醒,面对眼前破旧不堪的旧屋,也是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珀尔修斯对于这个梦实在是摸不着头脑,本打算继续睡去的,可地上忽然闪过一丝耀眼的光芒,这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不明白昏暗的夜晚哪儿来的光,连忙朝着光源所在的方向看去,却见一面金色盾牌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浮空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 珀尔修斯揉了揉眼睛,毕竟自己的家中绝对不可能拥有这样一面价值不菲的盾牌,尤其是金光闪闪,充斥着神圣的圣光悬浮在空气中…… 良久,当他迟疑地拿起这面盾牌准备仔细端详时,珀尔修斯忽然从指尖感受到上面强大至极的力量。 不仅如此,联想起之前的梦境,他也随之回想起神殿中的女神雅典娜的神像便手持这样一面类似的盾牌。 此时的珀尔修斯顾不上此时昏暗至极的夜色,心中涌出的激动让他忍不住夺门而出,前往很远之外的雅典娜神殿。 当他终于踏入雅典娜神殿的时候,天边的第一抹朝阳已经照耀大地,同时也让珀尔修斯看清了雅典娜神像手中的盾牌。 除了色泽不同,真的是一模一样……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从未想到,珀尔修斯——一个平凡的人类竟然会受到至高无上的雅典娜女神的神谕,获得消除邪恶的神圣任务! 这让珀尔修斯不禁虔诚地看向眼前美丽优雅的女神像,心中的正义和勇气充斥着全身,与此同时对于雅典娜女神爱慕之情让他不禁将祂赐予的盾牌紧紧地抱在怀中,坚定地在无人的神殿中开口道。 “我尊敬的雅典娜女神啊!” “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斩杀这个邪恶污秽的女人,将她的头颅献给您,达成您下达的至高无上的使命!” 想到这里,珀尔修斯拿上这面强大的盾牌,缓缓地转身离开这座巍峨壮丽的神殿,决定在回家和自己的母亲道别之后,便踏上这条寻找美杜莎的漫漫路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015.助力 015 波塞冬将美杜莎带到了祂的宫殿,作为海神的居所,比她之前见到的任何一座都要更加的奢华富丽,这显然才是真正的属于主神的宫殿。 美丽的宁芙仙女们笑着向这位海洋的统治者行礼,但在看向美杜莎的时候,眼神则多了探究和轻视,而美杜莎却并不在意,只是缓缓地跟在波塞冬的身后,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祂在前面游得很快,也压根不在乎浑身疲惫的美杜莎究竟跟不跟得上,反正对于他来说,无论是多美的女人都无法阻挡祂前进的步伐。 海神波塞冬缓缓地就坐于自己华丽辉煌的宝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但就在此时,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被落在宫殿门口,缓缓游来的美杜莎姗姗来迟,黛紫色的头发与纯白的衣物就这样随波飘荡。 她始终没有去乞求祂的帮助,而是就这么缓慢地游着,任由水流将她堪堪蔽体的衣服变得散乱,轻质的衣袂与裙摆起伏摇曳,翩跹而舞。 在命运无情的蹂.躏下,即便她已经在海神波塞冬的面前表现出了认命的姿态,但她此时蔚蓝的深邃眼眸却依旧闪烁着隐隐的光芒,虽然隐藏到了更深的地方,但是始终像是永远都不会熄灭一般。 即便波塞冬最讨厌这种眼神,因为这会让一个本该千篇一律的女人变得不同;而祂也很少见到这样的眼神,因为在人与神之上,命运始终主宰这一切。 所有经历过命运安排的人与神,最终都会屈服。 她……美杜莎。 一个连小小的宁芙仙女都比不上的肉体凡胎,凭什么不一样呢?! 但波塞冬也不得不由衷承认,在那些侍奉海神波塞冬的那些安静顺从的宁芙仙女的衬托下,亦或者是滥情的海神波塞冬的喜新厌旧之下,这样的美杜莎是动态另类的,也是更加鲜活美丽的…… “嗤。” 可是很快,波塞冬便移开了放在她身上的视线,忍不住低声嗤笑起来,引得所有的宁芙仙女都疑惑惊恐地看向祂,生怕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 但祂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漫不经心地摆了摆强壮的手臂,随后起身离开了这里,前往了宫殿深处的住所。 而就当祂彻底消失之后,几乎是一瞬间,所有海宁芙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美杜莎的身上。 美杜莎本想自己在这里找一个地方住下的,可是那些宁芙仙女却挡住了她的去路,轻蔑道,“这里是海神波塞冬殿下的宫殿,你不能擅闯!” 她看向波塞冬消失的宫殿深处,虽然祂曾在欢愉之时答应让她可以来此地侍奉,但看着面前这些不退让的宁芙仙女,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借此辩解的意图。 这些宁芙仙女们虽说也是所谓的神,但美杜莎却觉得她们也并没有比人类快乐多少。 她们虽然不老但依旧会死,命运也始终掌控着她们,要么纯粹地跟随侍奉神明,要么选择成为神明子嗣的母亲,而更糟糕的情况下,她们还可能会在做错事情之后被贬为丑陋可怕的怪物。 美杜莎甚至觉得,除了她的身份比不上一些高贵的宁芙仙女以外,她们更多的地方都是相似的。 她无法对她们的行为产生任何不满,与此同时,美杜莎也希望借由这个机会如之前的想法一样让祂感受到自己的反复无常,让祂想要更加认真地驯服自己,即便自己可能会遭受更可怕的折磨和痛苦。 但只要没有真正地屈服,只要有一丝机会复仇,即便前路再怎么可怕和不确定,她都愿意走下去。 因而美杜莎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很容易便接受了对方的驱逐,“好的。” 说罢,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这里,前往她之前暂居的海蚌生活之所。 * 此时的特里同因为美杜莎被父亲突然带走而感到心不在焉,他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更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但与其说是不知道,不如说特里同是不愿意去想。 他此时只是待在母亲的身边,不停的安慰痛苦不堪的她,告诉她父亲之前说的话并不是她以为的意思,说着是她想多了之类的话。 可是特里同看着宫殿之外的蔚蓝深海,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当特里同好不容易安抚好母亲的情绪时,忽然海后安菲特里忒动了,神色复杂地抬头看向远处。 “是祂,祂回来了。” 想到美杜莎正是被父亲带走,特里同立刻游到到了宫殿的外面,立刻抬起头看了过去。 远远地,便能见到狼狈脆弱的美杜莎从海面缓缓下沉,与海神波塞冬的快速游动不同,她仿佛是失去翅膀的小鸟从天空无力地坠落。 但特里同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美杜莎顺着父亲移动的方向,前往祂所居住的宫殿之中。 …… 可是正当他感到黯然神伤时候,特里同却注意到那抹纯净无暇的身影竟朝着反方向离开了。 特里同原本失落的心忽然开始重新跳动起来,并忍不住愉快地甩动着美丽的鱼尾,朝她所在的方向游去。 * 我休憩在这个庞大柔软的海蚌之中,静静地思索着海神波塞冬在之后会如何处置我表现出来的反复无常。 任何祂给我带来的伤痛我都不会害怕,因为我已经做好了被祂惩罚的思想准备,不过按理说我离开时因为祂宫殿中宁芙女神的驱逐,并非全部都是我的原因。 没有人会真的喜欢痛苦,我到底还是期望痛苦越少越好,而我也觉得祂应该不至于为了此事过于地折磨我。 其实,我反而更害怕祂的无动于衷。 因为这代表着海神波塞冬视我为无物,根本无所谓我的来与去,那便意味着我之前所遭受的一切苦痛都没了驱使的去处,几乎可以判定我复仇希望的渺茫。 可是,蝼蚁如我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福耳库斯口中蓬托斯又真的会帮助我吗? 此时的我只能以脆弱的姿态飞蛾扑火般得自取灭亡,以期望能让这些肆意伤害我的神明能够付出些许代价。 “——美杜莎!” 忽然,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万千思绪,我起身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人身鱼尾的特里同急切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便深深地看着我。 此时,我仍记得他将我可悲可叹的故事告诉他的母亲和在场的所有宁芙仙女,说我自卑也好,说我高傲也罢,即便他这么做或许是抱着好意,但我无法忍受他以这样纡尊降贵的姿态来妄图拯救我。 我会想尽办法自己爬出这污秽的泥潭,无论多么艰难。 但我深深地知道此时我仍需要特里同,他作为我手中为数不多的牌,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失去的助力。 于是,我将所有不甘埋藏于我的内心身处,朝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或许是因为我不像以往那么热情,特里同表现得手足无措,但最终他无力地低下了头,满心地歉疚地说道,“抱歉,我……没能保护好你。” 我没有回应这句话,特里同肯定知道祂的父亲海神波塞冬能听到他的每一句言语,但他却还是说出了这么暧昧的话。 是了,他的父亲不会真的杀死自己的子嗣,但无论我怎么回答都落不得什么好。 于是,我忽得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欣赏这片美丽的海洋呢。” 特里同的话里带着一丝急迫和期待,“那就让我来带你去散散心吧!” 听到特里同这么说,我却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用了,你的父亲会误会我们的。” 这样的回答仿佛让特里同感到非常意外,他的尾巴无措地摇摆,只是怔愣地看着我。 “特里同,你跟我说说大海中有哪些奇景就可以了,我到时候可以自己去看。” “……特里同?” “哦。”特里同这才忽得回过神来,恍惚片刻后,他复杂地垂下眼眸,“你说得对,还是你自己去看比较好。” “嗯,这片大海这么美丽,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他忽然皱起眉头,严词厉色道,“有些地方是真的很危险,作为一个凡人,你千万别去!” “我……”他停顿了片刻,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哪怕能叫一位宁芙陪你一起都好。” “危险?”我皱起眉头,故作疑惑地问道,“都有哪些地方比较危险呢?” “比如说海洋东南方向的地方有一个可怕的海怪,那里还算比较远,你应该也不会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还有在海洋的中央,就在那个方向。” 特里同伸手朝那里指了指,“过了这片海底平原之后,那里有一道非常深的海沟,海沟深处暗流涌动,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卷进去!” “海沟?”我表现得好似是对此燃起了一些兴趣,“那里是这片大海最深的地方吗?” “是的……所以那里非常危险,你千万不要过去。” 我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了不少,“谢谢你的提醒,特里同。” “我一定不会去那样可怕的地方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016.征途 016 珀尔修斯背上这面金光灿灿的盾牌,在向一脸忧愁的母亲达娜厄告别之后,便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斩妖除魔的道路。 虽然他不明白高贵神圣的雅典娜女神为什么会偏偏选中自己来完成这件使命,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为了不辜负女神对自己的期望,那他一定会尽全力做到最好。 不过,珀尔修斯并不知道这个无耻邪恶并背叛了雅典娜女神的美杜莎此时究竟在哪里,但珀尔修斯相信,能尽快找到对方也是考验的一环。 考虑到这个美杜莎一开始是雅典娜女神的祭司,于是珀尔修斯便从爱琴海南端的塞里福斯岛开始出发,前往的第一站就是雅典娜神殿所在之地的希腊卫城山。 他坐上了往来两岸的船只,无需一天就可抵达。 下了船之后又步行了一段距离,终于来到了神殿附近,珀尔修斯便开始向居住在四周的希腊居民打听这位过去的雅典娜神殿祭司——美杜莎。 看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外乡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是在探听这种隐晦难言的事情,因而众人都不愿意和珀尔修斯多说些什么。 挫败的珀尔修斯不禁感到非常苦恼,毕竟其他人不愿意说他也不可能用无力逼迫他们,一时间线索就这么中断了。 但很多事情在冥冥之中都有安排。 “你背上背着的盾牌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是雅典娜女神的盾牌?!” 不知谁好像是认出了珀尔修斯背后的盾牌像是雅典娜神殿中女神持有的那一枚,忽然惊呼起来。 不仅如此,那盾牌比石像雕刻得更加繁复精美,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属的夺目光泽,充满了力量感与神圣感。 无论如何,那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粗糙的仿制品,一定就是属于雅典娜女神的所有物。 众人看向珀尔修斯的眼神纷纷变了,充斥着崇拜和仰慕,毕竟普通的凡人怎么可能会拥有这样的东西呢? 珀尔修斯见大家比之前友好了不少,却不愿过多地沉浸在这样的吹捧和飘飘然之中,只是就这件事情追问道,“你们能告诉我关于前祭司美杜莎的事情吗?” 听到珀尔修斯这么问,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名较为年长的老者站了出来,板着脸缓缓道,“美杜莎本就是被收养的孤女,她的所作所为的确令人不齿,但与我们毫无关系。” “是啊!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是她自己不要脸,背叛了雅典娜女神的信任!” “成为雅典娜女神的祭司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誉,她竟然还不满足,做出了勾引海神波塞冬的事情——” “嘘!别说了,要是海神波塞冬发怒了怎么办?!” 听到大家的你一言我一语,珀尔修斯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厌恶地皱起眉头,“原来是这样,她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我认识美杜莎这个姑娘,我觉得她不像是这样的女人,或不会是搞错了……” “如果海神波塞冬想要得到一个女人,她哪还有什么机会反抗呢?” 几个年长的妇女突然犹犹豫豫地开口,可是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就被其他人嘲讽着打断,“女人有什么资格在公民的前面说话?” “你们为美杜莎说话,莫非你们也是和美杜莎一样放荡的女人?” “女神雅典娜肯定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美杜莎是被强迫的,那么她为什么没有出手相助呢?” “……” 见更多人有理有据地反驳,那几个柔弱的嗓音很快便被掩埋其中,再也听不到了。 珀尔修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表达不同观点的女人们,心中也忽然感到一丝疑惑,他正想继续发问,却被更多信仰雅典娜女神的人们围在中央,想要瞻仰属于伟大女神的盾牌。 他这才回过神来,将背上的盾牌珍惜地抱入怀中,连忙转移话题,“那你们知道,美杜莎她去哪儿了吗?” …… 作为统治着奥林匹斯众神的神王,宙斯自然会关注着自己的子嗣,尤其珀尔修斯是祂避开神后赫拉的耳目所生下的人神混血,更是具有了不凡的意义。 这也代表着,珀尔修斯所做的一切都逃离不开祂的双眼,其中更包括了给与珀尔修斯盾牌,促使他杀死一个凡人的雅典娜。 这盾牌本就是由宙斯所赠,雅典娜更是祂最宠爱的女儿,两者的忽然联系虽然让同样智慧的宙斯心生戒备,但终究还是没有产生更多的猜想,而是直接唤来了对方询问。 “雅典娜,你的盾牌为何会落入珀尔修斯之手?” 智慧女神雅典娜恭敬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却并未透露出一丝惶恐,而是不卑不亢道,“我的父亲,这盾牌本就是您赠予我的,而我也猜到了珀尔修斯的来历……” 雅典娜没有就这件事情继续说下去,毕竟一旦神后赫拉知道了这件事情,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看到眼前宙斯微变的神色,祂微笑着另起了一个话头,“他需要经历磨炼才能成为引领人类的强者,希望您不会对我的擅作主张而生气。” 听到雅典娜的解释,也因为祂为自己在赫拉这里所做的遮掩,宙斯缓缓地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对雅典娜愈加信任,大笑着说道,“我的女儿啊,我怎么会因为这等小事而对你生气呢?” “你做的非常好,只是我希望这件事情不会牵连到我的兄弟波塞冬的身上,你知道的……” 神圣的雅典娜缓缓低下头,掩住了祂脸上的浅笑,“尊敬的神王,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 作为海洋的统治者,威严独断的波塞冬自然知道美杜莎在宁芙仙女们的刁难下竟毫无一丝挣扎,直接便转身离开了祂的宫殿。 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发出轻响,祂漫不经心地撑着脑袋,却在心中酝酿着风暴。 明明美杜莎之前还在祂的身下哭泣着乞求要来自己的宫殿服侍祂,转头却又无所谓地离开,波塞冬知道这一定是美杜莎用来引祂注目的拙劣手段,但这却祂不禁感到了一丝意外。 但更令波塞冬不悦的是,在美杜莎离开之后,祂愚蠢的儿子特里同则立刻追上了自己的情人,连魂都快没了。 祂没有想到,这卑贱的美杜莎确实是个专门摄人心魄的荡;妇,也的确和其他女人不同。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明明只是一个弱小的凡人,她所谓的认命与臣服竟都是在神明眼皮子底下进行的伪装,不仅如此,甚至还更加得寸进尺地向伟大的海神波塞冬挑衅。 ——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女人以为海神波塞冬的怒火会被轻易地平息?! 海神波塞冬的眼神变得晦暗幽深,而作为海洋的主人,整片大海都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奔腾咆哮,汹涌异常。 与此同时,一位美丽的宁芙仙女缓缓地游着摇曳的身姿上前,她是海水女神塔拉萨的女儿海利亚,虽然不及安菲特里忒美丽高贵,但也差不了多少。 因为母亲的关系,她在侍奉海神波塞冬的众多宁芙中为首,也是之前将美杜莎赶出波塞冬的宫殿的那个宁芙。 也有不能怪她针对美杜莎,毕竟作为身份低位的次神,男性主神是自由且不受道德约束的,那么祂们犯下的恶果最终也只会让女性承担。 但此时这位宁芙仙女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也根本不打算在意,眼前的神祇便是她短暂却绚丽生命中的全部。 于是,海利亚忽得从身后抱住了眼前这位英俊勇武的神祇,她的手缓缓地抚上祂坚实的胸口流连,眼神娇媚,“我尊敬的海神,您在为什么而烦恼呢?或许,我能为您分忧……” 只是这位海水女神之女却在下一秒被用力地推开,一时间身体便在水流中骤然失去了平衡,差点就要被甩出去。 即便海利亚是了解海神波塞冬喜怒无常的脾气的,但祂还是第一次对千依百顺的自己表现得这般不耐和冷漠,美丽无暇的脸上立刻流露出了委屈和惊讶的神情。 谁承想这还不算完,海神波塞冬看着她,不仅没有任何解释,甚至只是淡淡道,“——滚。” 其实,这样的表情已经不会引起海神波塞冬的怜惜了,因为看得太多,也因为多情与放荡,即便是再怎么美丽的脸,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波塞冬的眼里都变得千篇一律起来。 反倒是美杜莎,至少目前为止,海神波塞冬的心中倒是对她燃起了浓厚的兴趣,不仅仅是一个风流的强大神祇对一个美丽女人的兴趣,其中还夹杂着别的意味。 海神波塞冬作为同时兼任掌管马匹的神,祂最喜欢征服的过程。 这美杜莎越是这样坚韧倔强,波塞冬就越想要摧毁粉碎这个女人眼中的一切希望,将她死死地踩在尘埃里,让她甘心地成为她最不想成为的样子,发自内心地臣服于祂,并朝自己摇尾乞怜。 对祂来说,那一定,很有意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017.转变 017 虽然我已经知道福耳库斯口中的目的地究竟在哪儿,但在海神波塞冬的眼皮子底下轻举妄动自然是不行的。 此时的我只能静静地蛰伏,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才敢采取行动。 因而我便真的在特里同的建议下,装模作样地去了海底的几处美景欣赏,我状似不经意地经过了那海底平原尽头的海沟,至于那幽邃漆黑的深处,我连哪怕一眼都不敢投射过去,生怕被谁发现我的意图。 这趟所谓的散心注定是心不在焉的,我游在回去的路上,因为始终忧心于之后事情的发展,所以我的情绪却不敢泄露半分。 当我刻意在附近绕了一团,即将回到我暂住的地方时,我忽然感觉到我身后的水流在不知什么什么变得激烈起来,在空洞悠远的海底哗哗作响。 一阵鸡皮疙瘩。 警惕的我停下移动,正想回过头看,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向我袭来,我下意识地惊呼,身体却早已失去了平衡,随着力量的牵引而向后倒去。 在本就昏暗的海底,目光所及之处是一道模糊的阴影,而当我想要看清楚对方的身份,并且大声呼救之时,我的嘴巴却被死死地捂住。 我完全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就在我头晕目眩之时,我重重地撞到了什么,而那黑影的力量全部压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禁痛苦地闷哼了一声,整个世界也在骤然之间从昏暗彻底变成漆黑。 我惊恐地睁大双眼,试图挣扎和尖叫,可是当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像一个泼妇一般歇斯底里,终究却只能无力地发现,我什么都做不到。 逃跑是无济于事的,那道黑影像是一座庞大巍峨的高山一般的千钧重负压在我的身上,我仿佛感受到了我的渺小和无助,哪怕连挣扎都是可笑的。 在漆黑之中,其他的感官会变得异常敏锐,我不知道那道黑影是谁,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双手的温度,指尖的微微颤动和逐渐加大的力度。 我听到了封闭空间之中颤抖粗重的呼吸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最后缓缓来到我的耳边,一言不发地发出了一道让我觉得有些熟悉的哼笑。 一时间我感到有些目眩神迷,我很努力地在想我到底是从哪里听到过这种声音,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光,但还来不及辩清这呼之欲出的答案,我很快又被那道喘息声占据,声音从我的耳畔来到我的面前,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迟迟没有任何行动,不停地驱使着茫然无措的我。 但恰恰在这个间隙,虽然我的大脑仍然被一团迷雾笼罩,但我却好似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的身体都缓缓放松了下来,不再做出任何抵抗。 表现得就像我已经放弃了一般。 就当我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时候,嘴唇上柔软的触感却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刻姗姗来迟,就在相触的一瞬间,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来自心底的喟叹,就好似我早已渴望多时。 我伸手捧住祂的脸,在我短暂的人生中我从未如此热情过,更不像今日一般尽我所能地在对方的薄唇上作乱,唇舌游移,每一次摩挲相触都像是劈啪作响的火星,转而成为燎起大片的烈焰,不断地升腾燃烧着,产生了滚烫扭曲的热浪。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由衷快乐,即便只是亲吻,但恰恰也是这个吻洋溢着甜蜜的温暖与幸福,像是掺杂着令人忍不住渴求的可怕毒药,古怪却又不愿逃脱,只想不断深陷其中。 黑影是愉悦的,不知道单纯是因为这个吻,还是因为我的顺从与主动。 直到我已经浑身酸软,彻底丢盔弃甲,对方这才终于放过了我。 而下一秒,幽光重新亮起,随着昏暗的光线逐渐照亮此处,不断喘息的我看着面前一点一点露出面目的黑影,微微怔愣。 “我还以为你是什么贞洁烈女,看来也不过如此。” 大脑中原本存在的迷雾很快便消失不见,我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话在嘴边却始终说不来姓名的原来是祂。 虽然不知道祂做了什么手段,但我早已在内心深处做好了准备,脸上故意露出了一副惊讶、痛苦的表情,悲怆地开口道,“怎么……怎么会是您?!” 海神波塞冬此时伸出手捏住了我的下巴,但脸上原本的得意却逐渐僵硬起来,我感觉到祂的手指好似深深地陷入了我的脸颊,用力到连我的骨头缝都在发疼。 祂似乎完全是被我的表现给气笑了,咬牙切齿道,“贱人,你以为我是谁?!” 我轻而易举地便将我整个人都拎起来,但我只能紧紧地咬紧下颌,因为惊恐而不停摇头。 波塞冬的表情不出所料地阴沉了下来了,不过很快,祂便冷静了下来,蓝色的双眸如大海般凝聚在我的身上,水流呼啸着向我不断冲击而来,让我忽然感到冰凉彻骨,浑身剧痛。 “不错的尝试,但你知道吗?若是有凡人胆敢愚弄神明,那她的命运注定是……死亡。” 这个词被轻飘飘说出口,引得我止不住地颤抖,祂的语气中尽是缱绻眷恋,但眼神却冰冷刺骨,“你觉得呢?” 话音刚落,我感觉祂炙热的手骤然抚上我的脖颈,手指在我的喉管处轻佻且随意地点了点。 但只要是祂手指触碰的地方,皮肤立刻变得火辣辣的,我下意识地吞咽,但却始终有异物横在其中,阻碍我堵塞我,像是可怕的阴云一般始终笼罩其上。 “尊敬的海神波塞冬,我怎敢愚弄神明?”我用着极其沙哑的嗓音为自己辩解,“我、我只是一时迷糊,认错人罢了。” 但我的话似乎根本就没有让祂息怒,祂转而将我的头死死地按在了地面之中,坚硬的地面磨得我的脸刺痛,不仅如此,毫无准备的我被疼痛刺穿,手指深深地陷入了海底。 衣摆随着水流来来回回地飘动,蜿蜒出散落拉扯的弧度。 即便我早已对我可能会遭受到的惩罚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濒死的恐惧还是迅速淹没了我。 我呜咽着,感觉眼眶中有什么流淌而出,可当我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抹掉它的时候,我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即便有,那也一定早已顺着水流被带走了。 * 我的身体不停地下坠,我感觉到我的世界一片暗红,我看见了幽暗可怖的塔尔塔罗斯,有丑陋庞大的怪物在不断地嘶吼,四周是熊熊燃烧的炙热炎河,我热得快要融化,但浑身又感到了深入皮肤的灼烧。 恍惚之中,我好像听到了来自那至高无上的神祇的低语,誓要审判天生反骨的我,将努力抗争的我无情地打入无间的地狱。 我哭喊着,挣扎着,可是—— 剧烈的颤抖让我突然惊慌地醒了过来,我不停地喘息着,下意识地伸手抚向我发凉的额头,却发现我此时仍然在幽深的海底。 准确的说,此时的我蜷缩在一座庞大宫殿的角落,像是垃圾一般被随意地扔在了一旁。 我猜这里很有可能是波塞冬的宫殿,但我所在的地方除了我以外空无一人,这让我稍稍放松了一些。 此时的我这才终于有时间低下头仔细查看我的身体,白皙的皮肤上斑驳的红痕青青紫紫,刚问特里同借来没穿多久的衣服又变得难以蔽体。 我也不知道距离我失去意识已经过了过久,但直到现在我依旧感到浑身难受,好像我就是个破烂且不讨人喜欢的玩具,无人会发自内心地感到珍惜。 但事已至此,我再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我只能艰难尝试这个苍白无力的计划,下一步要做的就是确定波塞冬离开大海的时间,从而让我有机会前往这片海洋的最深处,寻找反抗的办法。 于是,我艰难地起身,疲惫让我不得不伸手扶着这座庄严阴暗的海底宫殿的墙壁,但正当我准备离开这里去探寻一些信息时,忽然大门打开,一道耀眼的光芒让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逆光之下,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我的面前,强壮的轮廓让我的内心忽得又升腾起惊恐,不禁下意识地后退。 那被圣光笼罩的神祇终于动了,光与影因为祂的移动而在祂的身体上缓缓变幻,最后逐渐暗淡,露出了祂的面目。 波塞冬深邃的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原本眼中酝酿着的暴躁和愤怒消失不见,而是转变为让我浑身不自在的……柔和,这种特性出现在祂的身上显然很矛盾,因而我对祂的出现非常提防。 同时,祂忽得朝我伸出强壮的手臂,而下一秒我便发现,我周围的水流开始不受控制地搅动起来,我的身体像是被吸入了什么漩涡,朝着祂所在的方向移去。 我的手脚试图往后挣扎,但却根本起不了一点儿的作用,祂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狠,但当我试图看清楚的时候,却又很快消失不见,又转换成古怪的笑意,将我轻轻地揽在怀中。 “我可怜的美杜莎……你还痛吗?”祂拉长的语气中似乎刻意表现出温柔和愧疚,英俊的脸庞满目深情,小心翼翼地揉了揉我发紫的手腕,“之前是我太过愤怒和冲动,不小心弄伤了你。” “但我直到此时才忽然发现,原来你的坚韧不屈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深深地吸引了我,可是你的拒绝和排斥让我几乎失去了理智……但请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在伤害你了。” 说着,波塞冬一边紧盯着我脸上的表情,一边缓缓地举起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地落下一吻,酥痒的触感在我的皮肤涟漪开来。 但这实在是太不像我以为的那个海神波塞冬了,联想到我之前惹怒祂的行为,即便这是真的,也仿佛是带着什么阴谋。 汗毛竖起,我戒备地想要抽出我的手,但祂却始终牢牢地攥紧我的手,将我禁锢在祂的怀里。 见我似乎对祂依旧带着畏惧和不信任,祂转而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又向我抛出了一个在祂看来是致命的诱惑。 “美杜莎,你知道的,我早就厌烦了我的妻子安菲特里忒。” 我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皱起眉头看着祂。 “我知道你的身份,你虽是凡人,但也是福耳库斯的女儿……”祂的另一只手指怜爱地抚上我的脸颊,“不要看轻你自己,美杜莎。” 祂喑哑的嗓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要你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成为这片海洋的神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018.机会 018 海神波塞冬看着面前美艳却又一脸戒备的美杜莎,对于她的不信任,祂并没有多少不悦与愤怒,相反,这都在祂的预料之中。 是的,美杜莎的冒犯让波塞冬怒火中烧,甚至感到有些气急败坏。 祂势要让美杜莎向自己低下高傲的头颅,好在自己玩腻了之后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波塞冬很少朝谁展露出温柔,即便是妻子或是情人,因为作为地位尤为崇高的神祇,除非是祂的母亲与姊妹,否则祂根本没有必要怜惜任何一个女人。 可是面对美杜莎,祂却重新产生了足够多的耐心。 就像是一名优秀的猎手,它会慢慢地麻木猎物的心理,逐渐地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在最放松快乐的时刻一击必杀。 强大如波塞冬也不得不承认,美杜莎的确需要比别的女人更多的心思去征服,这种颇有趣味的挑战让他心中的yu火如同细小的星火又逐渐燃烧了起来,并愈演愈烈。 只是,正当祂以为美杜莎会拒绝的时候,她的神情却微微地变了,挑起细长婀娜的眉毛,惊讶地问道,“您要与您的妻子海后安菲特里忒离婚然后娶我?” 波塞冬说出这番话自然是故意的,祂可以在浓情蜜意的时候真情实感地对所有女人做出承诺,哪怕是给予天上的星星都可以,但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那可就不一定了。 尤其面对美杜莎,只是为了让她在动摇中迷失自我罢了。 看到美杜莎皱起眉头,祂薄薄的嘴唇勾起,低下英俊的脸庞看向她,“怎么,莫非你……当真了?” 祂弯起眼睛突然愉悦地低笑出声,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和愚蠢,不过波塞冬却又话音一转,带来了祂另一份难以验证的保证。 “虽然我无法让你替代海后的地位,但我允许你可以成为我子嗣的母亲,成为我的情人并受到我的庇护——” “不过,我要的是你的心甘情愿。” “还是说……”祂抬起美杜莎精致的脸庞,那双蔚蓝迷人的双眼抬眸看向自己,“你直到现在都依旧想要逃离命运的安排?” 美杜莎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原本掀起波澜的脸上很快便平静下来,“尊敬的海神波塞冬,我已经告诉过您,我认命了,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仍纠结于这个问题呢?” 只是,美杜莎虽然这么说,但海神波塞冬却分明在她的眼中隐约看到了那簇火苗,依旧在燃烧着,她的不甘也始终存在。 祂轻笑起来,伸出手用力地按住她的脑袋,像是要死死地掐灭那一簇火,人类本不该拥有的火。 此时美杜莎的脸上再度闪过一丝痛苦,头顶上压下的力量几乎要将她的脖颈压断,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弯下她纤瘦的脊梁,依旧拼劲全力地在神祇的阻碍下挺直自己的胸膛。 但波塞冬并未真的用力,很快便漫不经心地收回了施加在她头顶上的力量,转而又怜惜地捧住她的脸,舌尖与上颚在开合间黏连相触,喃喃道,“那就好……但愿你不会再受到任何不必要的伤害,也是真的……认命了。” 明明口中说着暧昧至极的话,但祂却拉长语调,那磁沉的嗓音在喉间酝酿之时,不禁让美杜莎感到不寒而栗。 祂在虚伪和利诱之中还带着威胁,毕竟在祂的眼中,作为一个普通的女人,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天真,次数多了就会令人厌烦了。 波塞冬既是矛盾的,又是无情的,女人可以足够的有趣且执拗,但又不能过度消耗祂的耐心。 不然祂很有可能会提早厌烦这个游戏,直接将她毁灭。 * 我如愿地留在了海神波塞冬的宫殿,即便侍奉祂的宁芙仙女们明明看到了我也视我如无物,而波塞冬则非常忙碌,在此之后便仿佛忘了我一般,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但这对我来说便已经足够。 作为海神,波塞冬的职责便是骑着祂的黄金战车,为大地带来清泉;在他心情好的时候,祂的出现会使汹涌的海浪平息。 波塞冬完成职责时基本都在大海之上,完全离开海洋的时间并不太多,机会也很难得。 但我想不到,机会竟来得如此之快。 此刻,我注意到宁芙仙女们正忙碌紧张地为海神波塞冬准备华服,作为海洋的主人,祂没有必要在自己的领地表现得这般隆重,更不需要在信仰自己的人类面前如此威风。 因而我猜祂很有可能是要前往奥林匹斯山赴宴,面对众神,作为仅次于宙斯地位之下的海神,祂当然不能轻视。 越想我便越觉得有道理,于是我转身游到了宫殿外,打算在发现波塞冬离开海洋的瞬间便立刻游向那片最深的海域——同时也是我的目的地,蓬托斯所在的地方。 相比于本就生活在海洋中的海生生物,我游得非常的慢,所以我必须尽可能地快,不能浪费一丁点的时间。 宁芙们其实并不在意我,但我唯恐她们在海神波塞冬面前提及此事引起祂的怀疑,也希望能尽可能地避开她们。 好在宁芙仙女们此时正围着海神波塞冬团团转,压根就没有时间来管我,于是我十分顺利地便来到了宫殿外的一处繁盛的珊瑚丛中,除非是一些海洋生物,否则远处的宁芙们很难发现我,更别说我此时只是在欣赏着美丽多彩的海底风光,谁也想不到我实际上却在暗暗注视着宫殿的一举一动。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紧绷的神经已经开始感到疲惫。 忽然,海神波塞冬身穿华丽庄严的服饰出现了,祂驾驶着金碧辉煌的白马战车从海底迅速上升至海平面,身后送行的除了海后安菲特里忒和海神之子特里同以外,其他的宁芙仙女和众多海底生物都来了。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正紧张地握紧双手之时,却见那牵拉绳索的高大身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明明是非常遥远的距离,祂却忽然转过头,慵懒的目光似乎只是从高处往下随意地一瞥,却正正好好地投射在我的身上。 嘴角的那抹微笑似乎是想要告诉我,祂知道我所有的一举一动。 一时间,我吓得一动都不敢乱动,生怕海底的统治者看出什么端倪。 但很快,祂收回了注视着我的目光,下一秒,黄金战车带着祂整个跃出了原本平静的海面,在一阵混乱汹涌的浪涛之中,祂彻底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与此同时,我开始奋力地朝这片海底平原的尽头游去,水流在我的身边流动着,随着我越来越朝我的目的地靠近,暗流也愈加涌动,似乎急急地要将我往这深不见底的海沟里带。 上一次我没有游得那么快,也足够的小心谨慎,但这一次,我却顾不上那么多,在来到漆黑幽深海沟的边缘时,整个身体直接顺着湍急的水流纵身一跃。 “咕嘟咕嘟——” 我的身体开始不停地翻滚下坠,像是被巨大的黑暗全部吞噬,上方本就暗淡的光亮离我愈发遥远,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味。 我不知道我能否在海神波塞冬回来之前顺利地回到海底,但我的确已经别无选择,海神波塞冬并非是我这样的凡人可以轻易哄骗的,即便真的可以,那也一定是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 想到这里,我在水中灵活地翻转身体,头朝下双手合拢,试图能以更快的抵达海沟的底部。 可是,我越往下游,向下的阻力却越大,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托举我要让我离开这里。 我的口鼻中不断地冒出气泡,整个人几乎要被骤然增大的水压和阻力压得喘不过气来,白皙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但我却依旧在不断地往下游。 此时此刻,寻找蓬托斯的坚定信念让我得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仍得以坚持下去,但我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我那弱小的力量在这样的阻碍下即将消失殆尽,不仅如此,我的大脑开始变得混沌缺氧,来到了痛苦的边缘。 就当我以为,我的这次探寻注定会失败的同时,忽然一道光突然在我的眼前骤然亮起,温柔的仿佛是母亲的怀抱将我抱在怀中,身边的水压也缓缓消失,并将我从高处的水面带到了海沟的底部。 “我是美杜莎,请问您是伟大的海神蓬托斯吗?” 我的眼睛暂时还无法适应这样的光线,看到的仅仅是一团白光,可即便如此我还是着急地开口询问。 “我不是。”一道温柔和蔼的女声响起,“我是海水女神塔拉萨,恰好也是蓬托斯的妻子。” 没过多久,适应了光线的我终于看见了这位柔美可亲的女神。 “我的丈夫蓬托斯早就知道你的来意,但祂不愿因为你而对抗海神波塞冬甚至其他牵连其中的神祇,因而祂拒绝帮助你。”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塔拉萨。 好一会儿才感到整个人如坠冰窟,绝望爬上了我的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不过我倒是不在乎这些,尤其是我不愿看到你——我的孙辈,一个无辜的少女遭受这般可怕可悲的命运,所以……我决定尽我的所能帮助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019.武器 019 听到这里,我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面前的海女神庄严肃穆,祂朝我缓缓地招了招手,“跟我来,苦命的孩子。” 我向祂所在的地方游去,祂忽然握住了我伸向前方的手,柔软细腻的掌心让我忽然感到了温柔却强大坚定力量,同时也感染到了我。 我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神愿意帮助我向强大而不可撼动的主神复仇!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对福耳库斯口中的办法不抱希望,尤其是在听到这位女神说前任海神蓬托斯拒绝向我提供帮助的时候,我便已经做好了独自一人面对的结果。 我知道这条道路会充斥着荆棘与磨难,但我早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即便是死,我也会坚定而又痛苦地走下去。 但此时此刻,这位海水女神塔拉萨的援手让我感激涕零。 “仅凭你就想要向祂们复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便你并非普通的凡人,但这些神祇所拥有的力量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祂一边带着我往前游,一边缓缓开口,虽然是在劝解,但祂的语气中更多的是在陈述事实,而并非劝我认命。 “尊敬的海水女神塔拉萨,我从未打算直面祂们的力量,而是期望通过挑拨祂们,促使祂们自我毁灭,即便我会为此付出生命,但我也会尽力尝试……” 海水女神停下动作,转过头平静地看向我,“海神波塞冬的确觊觎那位于奥林匹斯之巅至高无上的宝座,而我也能理解你内心的痛苦与无奈,但波塞冬是仅次于神王宙斯的海神,也并非愚蠢无知的凡人,祂绝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出手。” “我知道。” 但更多的想法和计划,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神明的面前,我受到了太多的伤害,即便这位海水女神是来帮助我的,但在感动之余,我还是为自己留下了一些余地。 或许是我宛若一只惊弓之鸟,又或许是我早已失去相信任何人与神的心,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的阴暗与敏感,但这就是我,也正是因为这一切塑造成了我。 好在这位海水女神并未将我这个凡人那些小心思放在心上,而是转移了话题,和我谈起了很久以前发生在人间的一件灾祸。 “你可曾知道神明创造出来的第一个女人——潘多拉吗?那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证过,但作为雅典娜的前祭司,也曾听说过这个古老的传说。 传说为了惩罚被普罗米修斯赠予火种的人类,众神送给人类一个叫做潘多拉的女人,祂们赠予她一切美好的特质,又给了她最旺盛的好奇心,指引着她打开了充满着祸害灾难的盒子。 惊慌的潘多拉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又不小心将雅典娜女神在盒底偷偷放着的“希望”关在了盒内。 “是的,希望。” “当故事流传到最后,仿佛只有伟大的雅典娜是善良仁慈的,也因此获得了众多的信仰和供奉。” “可是凡人不知道的是,这里的‘希望’同盒子中其他的灾祸本质上是一样的东西。” “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愿望,各种灾难和疫病充斥在人间,根本无药可医,希望的破灭对于当时的人类来说更是一种灭顶之灾。” “最后,海神波塞冬惩罚人类的大洪水淹没了一切,只有皮拉和丢卡利翁两人幸存,可笑的是,皮拉是潘多拉与埃庇米修斯的女儿,丢卡利翁是普罗米修斯的儿子,他们皆是神明的后代,而只剩下希望的盒子随着洪水落入了大海,最后沉入了海洋的最深处。” “在那个时候死去的人类应该庆幸,潘多拉没有将‘希望’放出,不然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更可怖的绝望。” 我静静地听着海水女神讲述着这个故事,忽然意识到了隐藏在这个故事背后的真相,一时间毛骨悚然。 对于神明向人类作出的恶行,我本以为我已经不会再感到意外了,可我终究是太过天真。 和灭绝在大洪水前的人类而言,祂们对我的所作所为甚至可以用仁慈来形容了。 可是,就因为祂们是能主宰一切的神明,就可以这样伤害无辜的人类吗? 我突然睁开了双眼,在漆黑幽深的海沟底部,我目光灼灼的看向海水女神塔拉萨,“我明白了,尊敬的女神啊,我祈求您的帮助,将我带到这邪恶的魔盒面前,让我获取其中残存的力量,即便我的复仇也如这希望一般不切实际,但我知道这是我唯一办法。” 或许是感受到我的决心,海水女神犹豫的脸上变了,露出了带着赞许的目光。 “去吧,可怜的美杜莎,去那海底深处的尽头,寻找隐藏在黑暗中的魔盒,利用本就属于神祇本身的力量来摧毁祂们……” “aneyeforaneye……andatoothforatooth!” 神圣的嗓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伴着那道嗓音前往祂指引的方向。 原本神圣的光晕彻底消失,但此时的我已经不再畏惧。 越往前游动,海水的流动就越混乱和躁动,它们在拼命的击打着我,就好像知道我来这里的意图。 海水的压力挤压着我,我浑身都在剧烈的疼痛,海底的啸叫几乎要刺破我耳中的鼓膜,但此时的我只能尽我的全力朝海沟的尽头游去。 说起来也是讽刺,作为雅典娜的前祭司,在遭受了这些痛苦、并遭遇了祂的冷眼旁观和嫌恶之后,竟然要利用祂赐予的力量来对抗祂和祂们这些神祇。 更重要的是,我不能确定这所谓希望的力量能起作用,我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是,祂或许就在属于祂那间华丽庞大的宫殿中看着我为了根本没有用的东西而拼尽全力,并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轻蔑的嘲笑我。 而我,别无选择。 终于,当这一切的痛苦都变得更加强烈时,不远处的一道幽暗的光芒吸引了我,一个华丽精美的盒子,静静的躺在我的眼前。 我忍不住屏住呼吸,在海水的阻碍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打开了这个刻着繁复花纹的盒子。 “哗——” 一瞬间,光芒照亮了我的整个视野,让海沟底部的崎岖陡峭都展露了出来,这些光芒又很快聚集成一个小点,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地窜入了我的身体。 那一瞬间,暖流徜徉在我的全身,四肢百骇都充满了力量,好似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 是信念,是希望……是不甘,也是抗争! 我眼前朦胧的海底世界变得清晰了,耳边浮现的是更多细小的、庞杂的声音,海水对我来说不再是可能会杀死我的东西,而我的命运也一定不会再像是那水中浮萍一般虚无缥缈。 “去吧,孩子!去向那些道貌岸然的神明复仇,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顾不上亲自向海水女神塔拉萨道谢,只是朝身后大声呼喊着我的感激,与此同时,轻盈的身体快速的朝上方的海底平原游去,朝海水顶部的光亮越来越靠近…… * 海神蓬托斯从黑暗中现身,祂看向自己的妻子,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塔拉萨,我的妻子,没有人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你为什么偏偏不信呢?” 塔拉萨却淡淡地笑了起来,“因为我受够了。” “什么?” “你本是这片海洋的海神,你从诞生之初就是大海,可最终海洋的统治者却成为了宙斯的兄弟波塞冬。” “我的女儿海利亚本该是海洋的公主,但此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宁芙仙女,侍奉在海神波塞冬的左右,失去全部的自我和自尊,只求祂的一点怜爱。” “因为你的退避和谦让,我们竟然从华丽的海底宫殿退到了幽暗深邃的海沟底部,甚至在面对波塞冬的霸道时,都不得不隐忍……这实在是太滑稽了!” “我真的不明白,难道你就能这样无动于衷吗?” “虽然我对美杜莎存在着些许利用的想法,但她是福耳库斯的女儿,同样也是我的后代,我是由衷的希望她能摆脱自己的命运,得到应属于她的正义和公道。” 面对越来越激动的妻子,蓬托斯却没有说话,而是抬起蔚蓝的双眸,看向了美杜莎离开的背影。 祂想起盒子中那连祂都不敢小觑的强大力量,不禁喃喃道,“塔拉萨,或许你是在帮她,又或许你将她彻底送入写好了死亡的结局。” “那可是诞生于神王宙斯脑袋的战争与智慧之神雅典娜啊,祂怎么会察觉不到本就源自于祂的力量呢?” …… 与此同时,在那高耸入云且热闹非凡的奥林匹斯之巅,一双充满着智慧与力量的双眸缓缓睁开,祂在此时忍不住向大海投去了匆匆一瞥,原本平静的手用力收紧,让这高高在上的神明也因此透露出了些许情绪。 雅典娜优雅地迈出脚步,平静地走向从大海抵达奥林匹斯的海神波塞冬,突兀地开口。 “尊敬的海神波塞冬,我的叔叔,不知我那愚昧无知却又爱慕虚荣、不知羞耻的祭司美杜莎是否让您满意?” 海神波塞冬疑惑不解地看了祂一眼,但即便祂不明白雅典娜为何这么说,却还是怪声怪气道,“我很满意,感谢战争与智慧之神的馈赠。” 说着祂故意高调地举起酒杯,朝雅典娜微微晗首,夸张的行为引得在场众神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智慧女神雅典娜露出了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容,也朝祂意味深长地回敬,“我的叔叔波塞冬,无论您信与不信,我衷心地劝您要好好留心美杜莎这个女人,免得堂堂的海神在一个人类的身上吃了亏。” “多谢你的关心,但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海神波塞冬嗤笑着扯了扯嘴角,有些厌烦地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转身离开。 只是在其他神看不到的地方,波塞冬原本波澜不惊的脸立刻变得阴沉了下来。 “美杜莎……” 在祂离开大海的时候,她……究竟做了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020.相遇 020 看着海神波塞冬的背影,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也缓缓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祂的目光下垂,美丽英气的女神显得如此平静与智慧,却没有人知道雅典娜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的,此时的雅典娜想到了受他旨意前去斩杀美杜莎的半神珀尔修斯——同时也是宙斯之子,但即便如此,仅凭自己这面盾牌的力量,珀尔修斯是绝对无法斩杀获得希望之力的美杜莎的。 祂得想办法进一步地指引他,并赠予他更强大的宝物,让那珀尔修斯足以借此解决掉这碍眼的美杜莎。 另一边,被雅典娜女神记挂着的珀尔修斯此时依旧在寻找并斩杀美杜莎路上,在离开希腊卫城之后,他很快就来到了海边,寻找对方的踪迹。 可是,一连好多天了,他始终都在海边打转,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一方面是因为,珀尔修斯听当地的居民说美杜莎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便随着海神波塞冬离开去了大海之中,可是大海是何其地广阔无垠,怎么可能轻易地从中找到一个活人? 另一方面,珀尔修斯此时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体内具有的力量,自认为是凡人的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在海水中长时间的呼吸存活,更别说是找到那不知羞耻的美杜莎并杀死对方。 因而,珀尔修斯一脸为难地摸着脑袋,一边看着大海便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行走。 不过他毕竟是神王宙斯之子,也并非是真的愚昧无知。 随着珀尔修斯愈发深入,困惑也就变得越来越多。 联想到美杜莎应该是和他一样的凡人,根本无法在海底生活,因而祂忍不住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不过出错的一定不会是那神圣悲悯的雅典娜女神,肯定是那些居民哪里搞错了! 但珀尔修斯目前也没有更多的线索,只能傻乎乎地徘徊在大海附近,希望能幸运地遇见背叛了雅典娜女神的美杜莎,又或许能遇见海神波塞冬,从而顺着祂的踪迹找到对方。 不过,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就在此时,坐在岸边休憩的珀尔修斯却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海域好像有些动静,海面咕嘟着气泡,海浪翻涌地越来越显眼,似乎有什么即将跃然而出。 珀尔修斯忍不住上前了一步,眯起眼睛向那片区域的海域看去。 只见下一秒,“唰——”的一声,一个动人曼妙的身影忽然从海下浮现上来,巨大的水花倾撒开来,从她的身上落下流回大海之中,身上仅有的布料紧紧地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动人心魄又不似凡人。 海面逐渐平息,她漫不经心地仰起头纤长的脖颈,甩着黛紫色的湿发,牛奶般白皙的皮肤上仍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 珀尔修斯一时有些愣住了,凸起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在意识到对方是个美丽的少女时,他便窘迫地迅速转过头,不愿再用直视的双眸冒犯对方了。 在海底获得了力量的美杜莎重燃了内心昂扬的斗志,她朝着光明的地方游去,轻而易举地便游出了海面。 显然此时的她也意识到了远处那道灼热的视线,原本美杜莎并未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某个经过的路人罢了。 不过这路人长得非常英俊、身材高大且气度不凡,着实不像是普通人,因而她忍不住朝对方看了一眼。 可是恰好是因为那漫不经心的一瞥,在注意到对方背后背着的盾牌之后,怔愣的美杜莎立刻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虽然这一切悲剧仅仅只是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之中,但美杜莎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那正义凛然的半神珀尔修斯是如何在雅典娜女神的指点之下,用宝剑无情地将自己斩杀的! 正是依靠雅典娜赐予的这个盾牌,珀尔修斯才成功的避开了“被怪物美杜莎注视的人会石化”的诅咒,从而顺利地杀死自己。 而刚刚她所见的男人,正与那梦境中斩杀自己的珀尔修斯长得一模一样! 美杜莎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绝望,她以为自己一定能摆脱已经被写好的命运,但此刻见到半神珀尔修斯的忽然出现,她忽然觉得或许有些事情,即便再努力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可这悲观的情绪只短暂地浮现了一瞬,心中的不甘与怨恨混合着源自体内代表着希望的力量到底还是给了她些许底气。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愚昧无知、一心侍奉于雅典娜女神的祭司美杜莎了。 此时的美杜莎比之前更坚定,更强大,也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过现在,她面对的最重要的敌人并非是珀尔修斯,而是海神波塞冬和女神雅典娜,面前的珀尔修斯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话,她的命运便还没有走向不可挽回的终点。 意识到这一点的美杜莎整个人都放松了,连看向珀尔修斯的眼神都变了,神情瞬间变得柔和了下来。 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轻声唤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 珀尔修斯这才缓缓地转过头,却仍然刻意垂眸,避开了对方的身体。 虽然并没完全看清楚对方的容貌,但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他都感到了少女的娇俏美丽与娉婷袅娜。 面对差点将对方看光的情形,即便是在家乡被认为是强者、备受女人们追求与喜爱的珀尔修斯也不禁觉得羞愧和不安,他带着几分歉意道,“抱歉,美丽的姑娘……我并非故意,只是因为我受到了战争与智慧女神雅典娜的指引,途经此处,才会不小心看见了您的身体。” 面前的少女先是低下头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而后又笑意盈盈地抬起头,天真烂漫地问道,“可是,我穿着衣服呀。” 珀尔修斯脸红了,他当然知道对方穿着衣服,但是这衣服穿着还不如不穿,不仅仅是因为湿掉的布料反而更加勾勒出了她的身材,而且她浑圆绵软的su胸若隐若现,令他始终难以忽略。 他决定换一个话题,便想到了可以问问眼前这女孩关于那美杜莎的消息,“对了,我的确有件事情想问问您,不知道您是否清楚……” “哦?”那浮现在水中的清丽少女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水珠,深邃的眼眸又是好奇又是认真地看他,仿佛眼中只有珀尔修斯一人的倒影,“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我一定知无不言地告诉您。” 珀尔修斯努力地让自己避开那少女款款的剪水眸,“请问您听说过美杜莎这个女人吗?这个女人曾是雅典娜女神的祭司,结果她竟不知羞耻地勾引海神波塞冬,背叛了雅典娜女神的信任,还犯下了不少其他的恶行……” 见眼前女孩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珀尔修斯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脑袋,“因而我是奉雅典娜女神的指引来斩杀她的,所以……您知道她的下落吗?” 少女脸上浮现出了犹豫的神情,不过很快,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终于缓缓开口道,“说实话,我见过美杜莎,并且也知道她的行踪。” “真的?!” 珀尔修斯瞪大了双眼,高兴地看向眼前的紫发女孩。 “是的。”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那美杜莎是一个非常浪荡且无耻的女人,她勾引海神波塞冬还不够,甚至还妄图去勾引神王宙斯,企图登上神后的宝座。” 珀尔修斯感到不可置信,脸上随即露出了厌恶的神情,“这样恶心且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然也敢妄想神王宙斯!” 眼前的女孩也跟着点了点头,“所以那美杜莎其实早已离开了海神波塞冬的身边,前往了遥远的奥林匹斯山,或许你可以在那里找到她。” 面对这样漂亮纯洁的女孩,珀尔修斯对于她的话简直是深信不疑,想到美杜莎跑到了奥林匹斯山上,他的表情严肃而忧愁。 不过很快,珀尔修斯便朝少女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脸庞,“实在是太谢谢您的帮助了。对了,我叫珀尔修斯,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她张了张那红润饱满的嘴唇,眼中潋滟着清澈的波光,脸上在不经意之间露出了羞赧却又妩媚的笑容。 …… 美杜莎正想随口编一个名字敷衍一下眼前这个可能在未来会杀死自己的男人,将他赶得远远地,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可就在名字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忽然—— 原本明媚的天空变得阴沉了下来,平静的大海在不知不觉变得汹涌激荡。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天空,却在珀尔修斯的面前骤然变了脸色。 一架华丽庞大的马车遮天蔽日,牵头的马匹是马身鱼尾的模样,从高处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而站在马车之上的身影,美杜莎则无比熟悉,甚至永远都无法忘记。 那是……海神波塞冬! 波塞冬的脸上沾染着怒色,几乎是垂直地驾着马车从天空朝大海的方向落下。 当美杜莎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要转身立刻潜回大海的时候,驾着马车的波塞冬此时却早已来到了美杜莎的身边,强壮的手臂一把抓住了她的后颈。 珀尔修斯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朝美杜莎伸出手,可是“哗——”,在马车与海面撞击的一刹那,滔天的浪花忽然升腾而起,掩盖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又是“轰——”的一下,这些浪涛在下一秒重重拍下,不少甚至打在了珀尔修斯的身上,差点将他一起带入潮水中淹没。 这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即便珀尔修斯再怎么努力地挣扎起身,当他急忙看向褪去的海水时,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此刻,他的面前只有一片波澜不惊、静谧平静的大海,其他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刚刚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觉一样。 “……” 浑身都湿漉漉的珀尔修斯惊慌地瞪大眼睛,跌跌撞撞地朝大海走了好几步,他止不住地喘息着,并慌乱地四处张望着,试图寻找之前那道美丽的倩影。 明明有些畏惧大海的他,此时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海水已经淹没了他的膝盖。 虽然珀尔修斯完全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显然,那美丽天真的少女上一秒还在和自己说话,下一秒竟然就被那忽然出现的海神波塞冬无情地掳走了! 而他根本就无力阻止,甚至都来不及知道…… 她到底叫什么名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021.野心 021 激流拍打着我的身体,我用力地拉扯着祂的手臂试图挣脱祂的桎梏,但即便我已经拥有了些许力量,但我能感觉到自己依旧无法正面抵抗强大的海神波塞冬。 既然没有办法一击致命,那我只能继续蛰伏,等到其展露出自己最薄弱的地方时下手。 现在,我仍需要等待。 “放开我!” 即便如此,在面对对方暴力的行为时,我依旧忍不住愤怒地朝祂叫嚣着。 但祂却忽然朝我勾起了嘴角,而后拉着我重重地扔到了进行的马车上,不过好在这一次我有了力量的保护,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祂站在我的面前,高高在上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平静的语气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你刚刚在干什么?” 或许是希望的力量给了我些许底气,我冷眼看着祂,脸上倒没有展露出丝毫不满,“我只是和一个经过的问路人说话罢了。” 但我的话音刚落,祂却忽得向我更加靠近,不过在我戒备的目光下祂并没有对我进行什么过激行为,而是手掌翻转,用指背关节轻轻地触碰着我的脸颊,怀疑地眯起眼睛,“经过的问路人?” “前有特里同,后有宙斯之子,你可真是放荡,是想勾引所有见过你的男人吗?” 祂咬着牙在我的耳边轻喃,或许是以为这样的贬低和嘲讽能让我羞耻,但祂却看低我了,我从不会因为别人犯下的错误而自我厌恶。 至于祂所说的话,我只觉得好笑,和祂比放荡多情,我还差得远。 不过对于男性而言,放荡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对于女性来说,事实则完全相反。 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海神波塞冬竟然这么轻易便知道珀尔修斯的身份,但想到祂毕竟是仅次于宙斯之下的海神,知道这件事情好像也无可厚非。 但最终我只是掩饰着眼中的嘲讽,我抬起手,嘴唇颤抖着吻向祂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那宙斯之子算是什么东西?您要知道,我真正的放荡……仅为您所见。” 波塞冬挑起眉毛,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 炙热的目光转而流连在我的嘴唇上,愤怒似乎也因我的话而稍稍平息,祂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我柔软的唇峰,意味深长道,“美杜莎,你要知道,你的伶牙俐齿很有可能会害了你。” “有海神波塞冬的庇护,还有谁会害我呢?” 一边说着,我的手状似深情地游走在祂英俊的脸庞,意有所指地发出了轻蔑的嗤笑,“是战争与智慧之神雅典娜?还是……神王宙斯?” 可是在祂看不见的地方,我的手指在水中轻点,星星点点的奇异光斑忽然浮现,而后悄然窜入祂的口鼻。 囊括了不切实际且盲目的希望啊……有什么时机比得上在此时此刻蛊惑海神波塞冬燃起祂的反叛之心,让祂自寻死路来得更好呢? 希望可以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但直面这些强大的主神时并不一定有胜算,希望也可以是潜移默化的改变,这对我来说便容易得多。 可是忽然,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海神波塞冬却用力地捏住了我作乱的手,神情戒备地细细打量着我。 祂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却又或许不能确定,而我则被祂深邃幽暗的目光看得发毛,一时间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看着我!” 谁承想,波塞冬却忽然变了语调,阴森冷漠的语气仿佛要将我蚕食,“你或许不知道,你曾经信奉的雅典娜今日特地前来要我注意你……说说看,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还做了什么别的事情让伟大的雅典娜都不得不在意?嗯?” 我的脸被祂用力地转过来,原本移开的目光被迫再度看向祂。 我猜波塞冬可能是在我获得希望之力时感受到了一些动静,但祂离开了海洋,失去了海洋的感知便无法确定事实的真相。 “没有。” 我当然不可能承认,不仅仅是因为我可能会因此落入更危险的境地,还有便是我可能会连累帮助我的海水女神塔拉萨。 “是吗?” 海神波塞冬显然表现出了深深的怀疑,祂的目光看向几头在我们周围徘徊的可爱海豚,又笑着看向我,“或许,会有生物为你证明你的无辜。” 我的身体顿时僵硬起来,尤其是我忽然想起特里同曾经在不经意间提到过,海豚是大海的告密者,他的母亲安菲特里忒原本已经躲避到了大海的尽头,可是海豚却带着海神波塞冬找到了她。 显然,这些外表可爱的海豚不会让我成为告密的例外,波塞冬最终肯定会得知我的行踪。 果然在海豚尖锐刺耳的啸叫声之后,波塞冬的表情变化,祂冷笑着,用祂狭长的双眸看向我,“你去那个深不见底的海沟做什么?” * 海神波塞冬不明白,如果说之前的美杜莎的美是脆弱衰败的,那么今天的她则光彩照人,鲜艳妩媚。 不仅如此,她的顺从与讨好让烦躁的波塞冬感到了一丝愉悦,即便在此之前祂亲眼见到美杜莎笑着与宙斯之子珀尔修斯说话,但那种愤怒之感也因此逐渐消失了。 是啊,她的放荡只为祂一人所有,即便那珀尔修斯的眼睛都差点要黏在美杜莎裸lu白皙的肌肤上,但他又能如何呢? 珀尔修斯不过是个半神,即便是宙斯之子,又如何能与自己抗衡? 不! 不仅仅是宙斯之子,还有那道貌岸然的雅典娜、狡猾阴险的宙斯…… 祂才该是这奥林匹斯山的神王,而祂们——只能匍匐在自己脚下向自己俯首称臣!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海神波塞冬便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不过,祂虽然是强大的主神,但对于这种感觉却有些说不上来,毕竟祂的确抱有这个想法。 由此,祂忽然想起之前雅典娜的“好心”提醒,一旦起了怀疑的心便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在发现美杜莎在自己离开后去过蓬托斯所在的海沟底部,愤怒的波塞冬即将开始祂的发难。 只是波塞冬却没有想到,面前的美杜莎忽然一转之前的态度,美丽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波澜不惊的眼中写满了令人怜惜的厌倦和麻木。 她淡淡地笑了,那笑容中却带着绝望,缓缓开口道,“特里同之前告诉过我,那里是这片海底最危险的地方。” 清冷的目光转而看向脸色依旧难看的波塞冬,“我知道我无法改变自己那可笑的命运,既然如此,我宁愿死,也不愿成为你们这些神明的玩偶!” “可是……”美杜莎闭上了眼睛,露出柔美却无奈的脸庞,好似在无声地抽噎,“我努力地游到海沟的最深处,坚定地妄图在命运降临之前提前终结我的生命,却不曾想到,一道暖流始终阻碍着我。” “最后,我失去了我的全部力气,被这道暖流托到了光明的海面,活了下来。” 说着,眼前的美杜莎忽然伸出手,仿佛是真的被驯服了一般顺从地将那毛茸茸脑袋靠在海神波塞冬强壮的胸膛,“我忽然明白了您之前所说的话,认命的确是我唯一的选择,此时的我唯有依附伟岸英俊的您,才能有一条生路。” 她扬起修长的颈线,黛紫色的发丝飘散,纤瘦娇小的身躯靠在祂的怀中,蔚蓝的双眸深深地看着面前的海神波塞冬,而祂则清晰地看见她眼中的倒影,正是自己。 “伟大的海神波塞冬啊,我从未遇见像您一样的神祇,我愿意将我的全部身心都交付给您,只求您的些许怜爱,护我一生周全。” 美杜莎的眼眶微红,仿佛眼前的神祇真的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捧着祂英俊凉薄的脸小心翼翼地亲吻着祂的薄唇。 多疑的海神波塞冬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面前这个女人的一面之词,即便是这番话好似真的发自肺腑,即便她眼中的那簇火焰好像真的消失,祂也始终抱着怀疑态度。 那可是蓬托斯所在的地方,她为何偏偏会前往那里寻死呢? 更何况美杜莎与所有祂见过的女人都不同,她明明是如此不甘,甚至可以为了达到目的勾引别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轻易选择赴死? 因而她很有可能是为了欺骗自己而编出这套谎话。 不过即便如此,海神波塞冬仍然从骨子里就看不起卑微的美杜莎,祂也知道前任大海的统治者蓬托斯不可能会为了这个血脉遥远的后代做出什么背叛诸神的事情,所以祂始终不认为她会因此掀起多大风浪。 或许,在发现抗争的确无济于事之后,她也有可能是真的认命了。 不仅如此,还因为此时波塞冬浑身的注意力都被美杜莎柔软的身体和四处游走的手所吸引,她修长纤细的双腿主动缠绕着祂,动人的yin咛好似大海中拥有最悦耳歌喉的海妖惑人心魄…… 至少在此刻,一向喜新厌旧的波塞冬非常享受美杜莎突如其来的顺从和心甘情愿,便不顾上去深究这些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022.酝酿 022 海神波塞冬这次前往奥林匹斯山赴宴,本是独自一人架着祂的黄金马车去的,结果却有很多海底生物听说,回来的马车上竟多了一个女人! 不仅如此,祂回来之后便直接带着那个女人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出现过,而那些侍奉的宁芙仙女们最近几天都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又一个女人?” “是谁是谁?” “真羡慕海神,身边总是不缺雌性……” “是啊,我连一条对象都没有。” 调皮可爱的海豚经过这些傻乎乎的鱼群时在海中优美地翻了个身,发出了尖利的说话声,“不用猜了,就是那个从陆地来的美杜莎。” “又是那个美杜莎?” “海神还没腻啊?” “不过说真的,我之前经过她的时候特意多看了她几眼,的确长得很漂亮。” “再漂亮有那些宁芙仙女们漂亮吗?” “有啊!” “这样啊……” 话题一下子进行不下去了,鱼鱼们开始吐气泡来度过尴尬。 海豚们笑着甩开了鱼群,准备游到更远的地方分享八卦。 与此同时,海后安菲特里忒此时正郁郁寡欢地坐在自己的宫殿,自从祂的丈夫从奥林匹斯山上回来之后,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祂了。 过去的她并非没有经历过类似的情况,毕竟海神波塞冬是多情又暴躁的海洋统治者,言行举止皆有极度的自由,几天不来找她这个妻子也是非常常见的。 虽然她不知道此时海神波塞冬呆在宫殿里到底在做什么,但是想到那个在梦中夺走自己丈夫的美杜莎正和祂在一起,这便让她感到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如果说以前安菲特里忒还能安慰自己,多情的波塞冬也是喜新厌旧的,只有自己是不一样的,毕竟她才是祂唯一的妻子。 可是现在,安菲特里忒却觉得事情似乎正一步一步地朝自己害怕的地步发展,她的丈夫不仅是连面子都不愿给她,甚至日日夜夜都在与另一个女人缠绵! 当时的她就不该被外表纯洁无辜的美杜莎迷惑,她分明是个不知羞耻的贱人!自己应该果断地杀了她! 这样一来,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她还是受人尊重的海后安菲特里忒,她的丈夫也不会因为她而抛弃自己…… 但现在的安菲特里忒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母亲沮丧的模样,特里同的心情也同样非常糟糕。 因为美杜莎说怕被父亲误会,所以他为了她的安全,刻意强忍思念,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去见她了。 却没想到,再次听到她的消息竟然是因为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 特里同沉重地闭上眼睛,也不禁感到后悔。 听到这件事情的第一时间,特里同便急匆匆地赶去父亲的宫殿,只是那些侍奉父亲的宁芙仙女们阻拦住了他,欲言又止地朝他摇头。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因为畏惧父亲的权威而听从她所说的避嫌的鬼话,而是应该坚定地站出来,向父亲勇敢地要她! 父亲是那么地喜新厌旧,就算祂此时不同意,他也可以等,等到父亲厌烦的那一天…… 只是他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一边,侍奉海神波塞冬的宁芙仙女海利亚则悲伤地来找自己的母亲——海水女神塔拉萨,哭诉着海神波塞冬对自己的冷落。 塔拉萨心疼地看着自己娇俏可爱的女儿,安慰道,“海利亚,不要为祂伤心了,你值得更好的伴侣。” 海利亚却抬起头不解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呜咽着问,“还有谁能比海神波塞冬殿下更好呢?神王宙斯吗?” 塔拉萨沉默了,她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劝自己这一心慕强的女儿,只好无奈地转移话题,“波塞冬作为海神,爱慕祂的情人多了去了,因此暂时冷落你也很正常。” “可是……”说着说着,海利亚又不禁瘪起嘴,抽噎道,“长久以来,我、我从未看见过祂对一个女人这么不同,祂与那个美杜莎都三天三夜没有离开房间了!” “我想要冲进去,结果却被祂的力量甩到了宫殿之外!您看,我的身体都磕青了!” 海水女神塔拉萨知道自己的女儿只是皮外伤,脸上并未流露出半点对于女儿悲惨遭遇的感同身受,反而皱眉到,“他们既然在浓情蜜意地干爱做的事情,你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凑上去自讨苦吃呢?” 海利亚先是一噎,她看着自己的母亲愣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感到委屈,又忽然“嗷——”地一声大哭起来。 塔拉萨不禁失笑,伸手将海利亚抱紧怀里,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我的孩子,你该庆幸,海神波塞冬可不是你能驾驭的神祇。” “你要知道,你是我与原始海神蓬托斯的女儿,所以祂从一开始就是在玩弄你的感情,你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祂心中那个特殊的女人,早点看清祂的真面目离开祂吧。” 天真的海利亚好似隐隐明白了什么,她抬起红肿的双眼,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母亲,您是说,尊敬的海神波塞冬,祂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吗?” 塔拉萨从幽深的海沟底部看向海面光明的地方,祂不知为何想到了那聪慧坚韧却又无助可怜的美杜莎,不禁心情复杂地叹息。 可海利亚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祂必须想办法绝了她的心,“波塞冬既没有娶你又从未对你这般特殊,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自己的女儿祂还可以想办法让她远离波塞冬,但是美杜莎却不能,只能与阴险、自大、贪婪的波塞冬继续虚与委蛇下去。 显然,对于美杜莎来说,这注定是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 海水女神塔拉萨燃起的怜悯之心,让祂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地为美杜莎祝福与祈祷,希望她所渴望的一切最终都能够得偿所愿。 * 对于强大的海神波塞冬而言,祂一向都更喜欢顺从含蓄的女人,但美杜莎此刻的主动与放荡却是祂从未意料到的。 她的眼神妩媚慵懒,扭动的纤腰盈盈一握,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样的她,波塞冬竟不知疲倦,也不曾餍足。 波塞冬之前虽然也很喜欢美杜莎纯与欲相矛盾的身体,但那更像是一种强者摧毁弱者的快乐,就像是很随手碾碎一朵娇艳美丽的花朵,看着花瓣无能为力地承受并因此失去鲜活的生命,仅凭这点就能让祂感到身心愉悦。 而现在的她却让波塞冬完全猜不透,一会儿她像是完全失去了羞耻心般疯狂,一会儿却又在祂最炙热贪婪的时候冷眼旁观,却在不知不觉之间令祂更加食髓知味。 祂不确定她是否还酝酿着什么阴谋,不过即便她的确是抱着目的,波塞冬此时的心中反倒多了几分期待,祂很想看看美杜莎究竟还能给自己多少惊喜。 此时的波塞冬看着不着片缕的美杜莎缓缓地起身,弯下腰捡起了地上已经不能看的衣物披在身上时,放在她背后的眼神却变得幽深起来。 “能给我几件衣服吗?”美杜莎回过头看向波塞冬,不知为何勾起殷红的嘴唇嫣然一笑,“说起来,这件还是我问特里同借的,我都不好意思还给他了。” 波塞冬的神情瞬间沉了下来,祂忽得冷笑一声,“怎么?你还对特里同念念不忘?” “不。”美杜莎的手流连在祂的胸口,清澈的双眸却狡黠地朝祂眨了眨,“我只是想问海神殿下多要几件,到时好用您的衣服还给他罢了。” 波塞冬忽然抓住了美杜莎作乱的手,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发丝,手指忽得攥紧她的头发,惹得她皱眉吃痛,不禁抬起下颌。 祂朝着美杜莎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讥笑,“你可真是善于玩弄人心啊,看着特里同为你痴狂,你一定很得意吧。” 真是美杜莎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波塞冬却忽然低下头,沙哑的嗓音带着些微的喘息,“不过,你也就只能玩弄天真单纯的特里同了。” 话音刚落,祂紧抿的薄唇却毫无预兆地落在她微启的丰唇上,先是蜻蜓点水般的若即若离,而后又开始愈发深入地研磨辗转,唇舌交融。酥酥麻麻的感觉随着舌尖蔓延,仿佛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 美杜莎似乎轻声笑了起来,她抱着祂的脑袋,享受着海神波塞冬高超的服务,不禁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了惬意的叹息。 但只是隐隐发痛的头皮却时刻提醒着她,绝对不要耽于这种无意义的快乐中迷失自己,忘记她曾遭遇过的难言苦痛,永远。 * 珀尔修斯呆呆地坐在海岸边,理智告诉他自己应该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完成雅典娜女神的神谕,前往奥林匹斯山寻找美杜莎的踪迹并杀了这个坏女人。 可是,正义的珀尔修斯无法做到理直气壮地抛弃消失在眼前的少女,就这样离开这个地方! 这种感性地冲动促使珀尔修斯想要去海底找到海神波塞冬,让祂放了那个美丽且无辜的少女。 然而,珀尔修斯的心里非常清楚,即便是拥有雅典娜盾牌的凡人也是根本不可能长时间潜入深海,并让海洋的统治者波塞冬听从自己的想法,放过那个无辜的少女的。 一时间,他深深地陷入了矛盾与折磨之中,只能无奈地看着潮涨潮落的大海,期盼着奇迹能够出现。 那个美丽的少女此时正遭遇了什么呢? 她应该不是凡人吧?一定是个海宁芙,所以才会如此娇俏动人、美好地不似真人吧! 珀尔修斯努力地安慰着自己,毕竟只有宁芙仙女才会被海神波塞冬掳到大海之后也能存活下来。 可那毕竟是多情的海神波塞冬,祂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又会对她犯下什么可怕的罪行呢? 此时此刻,珀尔修斯不禁想到了那个背叛了雅典娜女神的美杜莎,虽然她本身就是如此地放荡羞耻,但很难说海神波塞冬在其中没有任何错误。 那可是贞女神的祭司,海神波塞冬怎么会不知道美杜莎应该保持童贞,就算她极尽无耻地勾引,祂也该有自制力,不该对她下手! 一时间,珀尔修斯忽然感到了深深地困惑。 雅典娜女神为什么只让自己斩杀美杜莎,却对更有力量的海神波塞冬视若无睹呢? 这个想法刚冒出脑海,珀尔修斯便仿佛触电般地站了起来,试图将这个冒犯神明的想法抹除。 可是还来不及抹除,忽然天空中飘来了一朵祥云,珀尔修斯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飞鞋飞帽,手持权杖的英俊青年从远处朝自己飞来。 这便是众神的使者赫尔墨斯。 近日,战争与智慧之神雅典娜前来面见神王宙斯,两人在交谈过后,神王宙斯便差遣神使赫尔墨斯,为自己的半神子嗣送去更强大的宝物。 这样一来,珀尔修斯便能通过斩杀获得了希望之力的美杜莎,从中赢得试炼,最后担起统治人类,维护神王宙斯统治的命运。 除了已经被送过去雅典娜女神的盾牌以外,赫尔墨斯还要送给他自己的飞鞋,战神阿瑞斯锋利的宝剑,还有神王宙斯的神袋。 神使赫尔墨斯在见到眼前怔愣住的珀尔修斯,朝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那邪恶的美杜莎偷取了雅典娜女神的希望之力,已不再是你能凭借雅典娜女神的盾牌能轻易解决的了。” “担负着神祇使命的珀尔修斯啊,在此我代表众神借给你强大的宝物。” 说着,这几样宝物从赫尔墨斯的身上漂浮到了空中,而后又飘到了珀尔修斯的面前。 从赫尔墨斯的出现开始,珀尔修斯便完全愣住了,他呆呆地接过这些强大的宝物,即便只是用手触摸便能感到上面强大的力量缓缓地进入他的身体,给与了他对抗美杜莎的力量。 赫尔墨斯看着得到了诸神装备的珀尔修斯,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 可是就在此时,珀尔修斯却一脸疑惑地叫住了对方,“尊敬的神使赫尔墨斯,我不明白。” 赫尔墨斯转过头,挑眉看向他。 “你们为何宁愿借予我这么强大的宝物,都不愿亲自动手消灭这邪恶的美杜莎呢?更何况,美杜莎不是就在奥林匹斯山上吗?” 赫尔墨斯却皱起眉头,不愿过多解释,“美杜莎并不在奥林匹斯山上,而是在海神波塞冬统治的海底,祝你好运。” 珀尔修斯看着离开的赫尔墨斯的背影,心中反而增加了更多的疑惑,那个水中的少女还有可能是搞错了,但伟大的神明肯定是不会的。 自己究竟何德何能,在获得了雅典娜女神的盾牌之后,还能再获取其他诸神借与的宝物,尤其是其中的每一件都是来头不小! 珀尔修斯的心中忽然有一种可怕的猜想,只是模模糊糊不敢确定。 而最后,珀尔修斯毅然决然地转头看向了广阔平静的大海,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神情严肃地朝海洋的深处走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30 第23章 坚定 珀尔修斯深深地屏住了呼吸,闭上双眼,将整个人都埋在了咸湿的海水之中。 他先是试探性地睁开眼睛,昏暗的海底世界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他试探着向下潜,但珀尔修斯是真的不太会游泳,很快肺中憋的气就不够用了。 他想要浮到海面上换一口气,可是还来不及上浮,强烈的窒息感便让他忍不住想要吸气。 水流通过气管来到肺部,即便有非常强烈的不适感,但一旦忍住了气管的收缩,珀尔修斯便发现自己以为的窒息和死亡并没有真的到来。 “诶?” 他疑惑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试着呼吸了几次,结果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像猜测的一样,能够在水中呼吸?! 珀尔修斯试着动了动,他还发现那战神阿瑞斯的宝剑自动地跟着他,而神使赫尔墨斯借给他的飞鞋甚至还能在水中帮忙划水,推动着他往前进,至于神王宙斯的神袋,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用处…… 虽然不明白具体的原因,但此时的珀尔修斯忽然觉得或许自己或许真的不是普通人,平凡的小镇男孩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即将溢出的力量,而在母亲教诲下长大的他,势要将这股力量使用在正确的地方做正确的事情。 不仅是斩杀邪恶的美杜莎,他还要在海神波塞冬的手中将那个无辜可怜的少女夺回来! 于是,珀尔修斯带着诸神借给自己的宝物,往海底更深的地方游去。 另一边,海神波塞冬命令宁芙仙女们为美杜莎更衣,即便她们根本看不起这个从陆地上来的并不要脸勾引海神的美杜莎,但她们显然无法违抗海神的命令,便将美杜莎带到其他的房间围在中间,侍奉她穿衣,为她打扮。 虽说是奉了海神波塞冬的命令,但是脸上都明显地表达出了不情不愿,甚至还有一个故意朝着美杜莎翻白眼。 美杜莎倒也不恼,她痛恨的对象从来都不是那些无辜的宁芙仙女,而是横跨她们之上的那些道貌岸然的神祇。 在她们的眼里,自己的确忽然夺走了海神波塞冬的所有关注,像一个荡;妇一般与祂纠缠,也分走了她们获得宠爱的机会。 可是,作为宁芙仙女,她们失去的仅仅只是宠爱,但如果美杜莎不这么做,那么她面对的结局就是麻木地走向死亡。 为了在这样可怖的命运中苟活,更为了能在日后向这些神祇复仇,美杜莎什么都做得出来,她甚至愿意低下头尊敬地亲吻祂们的脚趾,被贬进尘埃里,也在所不惜。 不过,现在的美杜莎已经不需要卑微到这样的地步了,只需要违心地讨好海神波塞冬,然后利用希望的力量影响祂。 神王宙斯有这样一位对神王之位虎视眈眈的兄弟,实力也是非常的强大,在面对对方的背叛时想必一定会用最严苛的手段惩罚祂。 美杜莎也想过海神波塞冬万一反叛成功的可能性,但宙斯是何其强大,还吞下了智慧女神墨提斯,怎么可能是祂单枪匹马能轻易扳倒的? 当然她曾经信仰的雅典娜女神也是她要复仇的对象之一,美杜莎曾经苦苦地思索过,但比起海神波塞冬来说,报复看似无欲无求的雅典娜难度则更大。 但美杜莎此时也没有更多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宁芙仙女们磨蹭了好久都没有为美杜莎装扮好,让她已经感到了有些不耐烦。 好在其中有一位略微年长一些的宁芙还算是尽忠职守,为她穿上了一件华丽纱制长裙,深色的布料更衬得美杜莎的肌肤雪白,而这样材质的衣服并没有显得臃肿,反而在垂坠飘散的布料下凸显出了她的曼妙身材。 不仅如此,那宁芙还将美杜莎美丽的长发盘起,暗紫色的碎发微微垂下,露出纤细微曲的脖颈,一下子变从本就美貌的宁芙仙女们中耀眼起来。 透过镜子,这样的打扮终于为狼狈了许久的美杜莎带来了些许高贵体面的气质,即便是再怎么不服气,几个年纪小的宁芙脸上都因这样的美丽而显露出了些许意外,并有些不知所措地移开了视线。 传闻海后安菲特里忒因为美杜莎的美貌而不忍下手杀了对方,此时这些宁芙们好像有些明白当时海后的感受了。 * 我抬起蔚蓝的双眼,看向镜子中这高贵美丽却极度陌生的自己。 过去的我作为雅典娜女神的祭司,虽然也是美丽的,但因为我的身份和我必须遵守的职责,我从未如此盛装打扮过。 我始终深信对于雅典娜女神的信仰,甚至为了祂我做好了一辈子成为贞女的打算,为祂奉献我的一生。 可到头来事实却何其讽刺。 当我遇到了这样痛苦的事情,我信仰的雅典娜竟然第一时间是放弃失贞的我,质问我为何没有自我了结。 那一晚的痛苦遭遇我再也不愿回想,但我绝对……绝对会让祂们也体会到我曾尝过的痛苦。 想到这里,我轻笑着游出这里,缓缓前往海神波塞冬所在的地方,轻质的衣袂随着水流飘荡,划出几道优美的弧线。 祂显然已经静候多时了,不耐烦地用手指轻点着属于海神的宝座。 我在即将游到祂面前的时候,海神波塞冬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到来,下意识地抬起狭长幽暗双眸看向我。 那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微微停顿,而后我看到祂的眼底有一抹难以辩清的贪婪浮现,祂愉悦地笑了,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忽然伸出手,用力地将我拉进了祂的怀中。 身体猛然被拉扯,我被迫向祂靠近,祂强壮的手臂箍住我的腰,身下跳动着的滚烫让我的身体忽然软了下来,另一只大掌则放在我的腿上缓缓上移。 我笑着按住了祂的手,在祂的耳边轻喃,“我尊敬的海神波塞冬,我可是才换了一身衣服,再弄坏的话可就不好了。” 波塞冬显然因为我的阻止而感到了不悦,祂的神色变化,随即那带着欲念的目光转为轻蔑,视线在我的脸上打量,“像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还需要衣服吗?” “……” 我脸上的笑容一僵,最终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收敛起了表情,双手抵在祂的胸口,淡淡地开口道,“既然您看不起我,那就请您放开我吧。” “怎么,还生气了?我难道说错了吗?” 祂拉长语调,显得如此不可捉摸,但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祂却在忽然间起身将我抱起,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不设防备的门路,并再度将身上的衣物扯破,就仿佛时候将礼物外面的包装随意地丢到一边,而我就是包装袋里那个毫无生命力的礼物,可以被谁拥有或抛弃的东西。 我知道我该忍耐,但祂的行为又重燃起了我几乎已经隐匿于心底的愤怒。 即便我如今表现得如此不知羞耻,但这一切又是因为谁呢? 之前和祂缠绵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在祂休憩的时候利用我的力量让祂付出代价,可是,神是不死的,即便我有了力量也没有用,哪怕是神意图弑神也是做不到的,更何况我。 就好似第一代天王和第二代天王,一个只是被阉割,另一个则是被关在塔尔塔罗斯终日不见天日罢了。 哪怕我那一次只是单纯想使坏,睡着了的海神波塞冬都会忽然地睁开眼睛,然后戒备地看着我。 因而我肯定不能这么直接,祂既然喜欢驯服的过程,我便扬起手,“啪——”得一声,用力地给了祂一巴掌,但就如我预料地一样,我的手心就像是打在坚硬的石头上隐隐作痛,而祂却毫发无损。 理智让我不要暴露我身上的力量,因而祂仿佛并未真的感觉到多少痛感,而是忽然阴沉了脸色,而后嘴角勾起一抹诡笑,用力地刺穿了我。 我开始歇斯底里地朝祂敲打脚踢,即便我知道这样的力度在海神波塞冬的眼里仿佛是在玩闹一般。 “放开我……放开我!”我尖叫着拉扯祂深蓝的卷发,试图让祂远离我。 “这一次,你的把戏也很有意思,我很喜欢。”因为这几日的相处,祂果然想到了其他方面,并且无动于衷地靠近挣扎着的我,仿佛是在嘲笑我的天真,并俯首埋在我的颈窝轻笑。 “尊敬的海神波塞冬,您现在又和那些发情的动物有什么区别?在女人的身上彰显你的强大,一定让您很得意吧?” 我不吝用这个机会嘲讽回去,却见波塞冬的确停下了动作,沾满了情yu的目光眯起,摩挲着我光洁的脖子冷笑,“你该庆幸,我现在暂时还没腻,不然你的性命可就不能保证了……” 我感觉到我的皮肤在微凉的海水中颤抖,海神波塞冬早已将我整个桎梏其中,但我还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请您放开我,我现在不想……” “——放开她!!” 我的话音刚落,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我皱起眉头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去。 就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宫殿外游来,他的手里拿着散发着光芒的武器,即便是我都能感受到它的强大,周围的宁芙仙女们试着阻拦,却都被这股力量甩到了一旁。 那是…… 我还没想明白过来,一股力量将我的视线扭住,波塞冬捏住我的下巴,喑哑的嗓音里带着阴阳怪气,“能让宙斯之子为了你潜入海底,你可真是不简单。” ——竟然是珀尔修斯! 可是,他、他不是已经被我骗到奥林匹斯山去了吗?! 难道……他知道了我就是他要斩杀的美杜莎?! 一时间,我如临深渊,可怕痛苦的梦魇再度袭来,让我顿时分不清虚幻与真实,只是下意识地绷紧全身,更加用力地试图挣脱开波塞冬的控制,想要赶紧离开这里,离那珀尔修斯远远的。 或许是我这样的行为反而惹怒了海神波塞冬,又或许是祂误会我要跟着珀尔修斯逃离这里,于是祂喘息着将我死死地揉在怀里,转而将阴冷的目光看向眼前那不自量力的珀尔修斯。 * 珀尔修斯看着眼前令人血脉偾张的画面,注意到那女孩痛苦的抗拒和抽噎,气得眼都红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海洋的统治者,奥林匹斯山十二主神之一的海神波塞冬竟然会如此无耻地强迫一个无辜的少女! 海神波塞冬到底是怎么了?还是说,祂一向就是如此肆无忌惮? 但珀尔修斯也知道对方的身份与强大,不敢贸然行事,只是强忍着不忿,试图平静地开口。 “海神波塞冬!再下受到了众神的嘱托和神谕来到这里,希望您能放开那无辜的少女,并交出那邪恶的美杜莎,这样我便可以向众神交代了。” 珀尔修斯也不是真的傻,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让海神交出那少女,只能以众神为借口,好以此帮助她逃离可怕的海神。 海神波塞冬看了看怀里颤抖的美杜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一脸无知的珀尔修斯,忽然愉悦地笑了,“哦?诸神借给你宝物,竟是让你来我这里讨要属于我的东西的吗?莫非祂们是想要分裂奥林匹斯山诸神的和谐?” 即便他的手上持有众神的宝物,但对于强大的海神波塞冬而言,珀尔修斯并非宝物的真正主人持有,目前的他根本无法发挥这些宝物的全部力量。 就算他是宙斯之子,又能拿祂怎样呢? 此时的珀尔修斯也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同时感受到海神波塞冬朝自己施加的威压,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开始震颤发麻,身体的各个角落仿佛都受到了千斤重量,被挤压被磋磨,并不得不向面前这位神祇弯曲自己的脊梁。 显然珀尔修斯过于地高估了自己,以为并非平凡的自己在拥有诸神的宝物之后就能与海神波塞冬有一战之力,但事实上,至少现在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海神波塞冬给他带来的畏惧和伤害不止于此,在珀尔修斯的注视下,祂恶劣地在他的面前吻上她的脸颊,而后故意挺了挺腰,引得美杜莎露出了痛苦的神情,而珀尔修斯显然因此愣住了,他紧紧地握起拳头,随即神情痛苦地移开了视线。 卑劣的海神并没有给他消化反馈的时间,祂忽得抬起手,与此同时,珀尔修斯周围的水流似乎为海神所控制,海水瞬间变得汹涌湍急,并将这个被诸神眷顾的珀尔修斯整个人卷起。 即便是赫尔墨斯赠与能够划水的飞鞋也没有用,毕竟他面对的是大海真正的统治者海神波塞冬,于是无论他再怎么抗拒,自己的身体仍然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却,想要开口,海水也立刻将他的话语淹没。 海神波塞冬自然是很想杀死他的,但这毕竟是自己的侄子,祂当时甚至还在幼年珀尔修斯与他的母亲达娜厄被流放大海的时候,看在宙斯的面子上帮助过他们。 不仅如此,祂知道珀尔修斯的来意背后必定有祂的弟弟——神王宙斯的属意,此时也并非是与宙斯宣战的时候,于是祂终究还是没有下死手,只是用无情冰凉的海水将他扔到岸边自生自灭罢了。 碍眼的珀尔修斯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而因此冷静下来的美杜莎则乖顺地蜷缩在自己的怀里,原本心情糟糕的海神转而感到愉悦了起来。 于是波塞冬带着浑身柔软无力的美杜莎起身,缓缓游向了自己的寝宫,继续之前未完的快意之事。 * 珀尔修斯被水流用力地甩到了岸上,海水潮起潮落拍打着静静躺在岸边的他,身体上的疼痛已经不重要了,而他则呆愣愣地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不愿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可是,人很难轻易地消除自己的记忆,当它随着潮水一起在他的脑海中上涌时,珀尔修斯忽得愤怒挺身,用力地用拳头锤向海滩,“可恶!” 明明获得了众神的祝福与帮助,但海滩上的石子依旧磨得他的手指关节生疼,也让他感到了说不出来的难受。 在此之前,珀尔修斯从未遇到过这样令人遍体生寒的事情,而正义与道理却无处诉说,因为犯下这种事情的竟然是所有人类都发自心底敬畏的海神! 虽然珀尔修斯在此之前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但即便只是这一眼,他知道这一定是一个美好善良的姑娘。 可是,一个上一秒还在自己眼前明媚天真的少女,下一秒就被无情的海神波塞冬掠夺强迫,即便是此时此刻,他都还记得那时少女在海神波塞冬怀中的表情。 她的脸上充斥着恐惧与痛苦,珀尔修斯不知道她有没有悲伤地哭泣,毕竟海水会带走所有人的泪水,但无论如何,那无辜的少女经历的这一切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 珀尔修斯用力地闭上眼睛,伤心地海滩边蜷缩成一团,那种面对强者深深的无力感,那种被迫亲眼见证一个女孩被摧毁的过程,对于一个内心正义的青年而言无疑是痛苦的。 更别说,单纯的珀尔修斯对这个少女是有好感的。 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与沙砾的挤压所发生了生理性的反应,眼角逐渐湿润,与泥泞的沙土混合在了一起。 但很快,珀尔修斯无神的眼神却逐渐坚定了起来,他跌跌撞撞地从泥泞坎坷的海滩边站起,小心翼翼地捡起众神赐予的宝物。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放弃尝试,即便是暂时将美杜莎的事情放到一边也在所不惜,势要将那可怜无辜的少女救出来! …… 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皱眉看向珀尔修斯所在的地方,虽然祂是力量强大且堪比宙斯的十二主神之一,但毕竟大海作为海神波塞冬的地盘,有海水的隔绝,祂也无法看清或听清其中发生的事情,只能看到被扔上岸的珀尔修斯悲伤地蜷缩在岸边,仿佛失去了战斗的希望。 一时间,雅典娜对于自己的这位人类兄弟感到非常失望,甚至觉得他非常之愚蠢,不明白自己的父亲宙斯为何如此看重对方。 不过这也是好事,证明神王宙斯利用珀尔修斯达成巩固统治的目的注定无法达成,而雅典娜的计划则有机可乘。 神使赫尔墨斯也时刻关注着这个有点傻乎乎的兄弟,见到这样的结果也不禁失笑,“这珀尔修斯太冲动了,一点儿都没有耐心,竟敢下海直面强大的海神波塞冬,好歹应该等波塞冬腻了美杜莎再动手斩杀她嘛!” 雅典娜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淡淡地收回目光,“看来,是父亲看错人了。” 赫尔墨斯笑嘻嘻地转头看向雅典娜,“毕竟只是个半神,应该多给他几次机会,说不定忽然就开窍了呢?” 雅典娜不置可否,并没有回答。 “对了,尊敬的雅典娜女神,我始终想不明白,据说您当年赐予人类的希望之力被潘多拉关在了盒子里,为何会被美杜莎获得并吸收呢?” 雅典娜看向不嫌事大的赫尔墨斯,见对方似乎故意忽略了自己的不悦,良久之后才冷漠地开口道,“希望是一种难以琢磨的力量,对于当时注定会遭遇大洪水而灭绝的人类而言,它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会让他们在希望破灭的极度绝望中死去。” 赫尔墨斯点了点头,祂也是奥林匹斯的十二主神,当年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 “但希望也有好的一面,它会选择身处绝望但却拥有强大意志的人或神,赐予希望的力量为他们所用,受赠与者的信念有多强大,这股力量就会有多强大。” “只不过,漫长的时光以来,它从未找到那个受赠者。” “啊……那这美杜莎岂不是很厉害?” 听到强大的雅典娜女神这么说,赫尔墨斯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忧心,毕竟忽然冒出了一个被希望这股力量认作是特殊的人,还不知道到时候会给诸神惹出什么麻烦呢。 却听雅典娜忽然轻笑了一声,“听上去很特别,但那希望之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关在盒子中,没有办法选择罢了。” “即便那美杜莎真的是特别的,但那样寡廉鲜耻的女人,又能有多厉害呢?” 听到这里,那赫尔墨斯便安心地笑了起来,“是啊,您说得对。” 第24章 在意 面对可能是来斩杀我的珀尔修斯,我忽然发现,连我痛恨的海神波塞冬甚至都算不上什么了。 我此时才知道原来那场梦境竟然给我留下了那么可怕的阴影,明明到目前为止,珀尔修斯并未对我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甚至我在隐约听到的对话中发现,他好像是还是来救我的。 但我依旧恐惧这个命中注定会杀死我的青年,唯恐这一刻的太平是暂时的。 如果说我心甘情愿为了复仇而赴死,那么,在这个我什么都没有改变的现在,我更渴望通过苟活来创造更多可能。 不过好在,最坏的情况终究还是没有发生,现在的我还有机会。 但我心中的急迫感也更加强烈,我必须抓紧时间,以免落入我最不愿看到的境地。 我正想开口做些什么,却忽然我发现我身处的环境变了,海神波塞冬似乎根本不在乎被祂甩上岸的珀尔修斯,更不在乎被伤到的宁芙仙女,而是真的如我之前所说的一样,像是个发情却又残忍的野生动物,忽得将我压在桌案上。 脊背所感觉到的是冰凉冷硬,我下意识地因为不舒服而想要后退,但祂的双手却始终紧握着我的腰,甚至还不容分说地将我朝祂所在的方向猛然拉近。 经历了之前的事情,我知道我越抗拒反而会让祂越兴奋,难以尽快结束这一切,考虑到后背虽然磨得有些疼,但身体又是疲倦而快乐的,于是我便平静地看着宫殿上方精美的雕刻与结构,沉默地接受波塞冬的一切。 祂似乎对我的无动于衷感到非常的不满意,眼前那张貌岸然的英俊脸庞透露着浓浓的孤高与狡诈,忽然在我的耳畔用好似毒蛇般阴冷的嗓音低语,“你在想什么?那愚蠢而弱小的宙斯之子吗?” 我原本已经有些神游天际了,或许是因为祂想要借此来证明自己的强大,祂卓越的技巧和激进的行为反而让我愈加深陷泥潭,因而只是迷迷糊糊地皱起眉头,不解地睨向祂,“即便……我在想他,又怎么样呢?” 但很快,我注意到祂的脸上立刻酝酿起了令我害怕的危险神情,让我一个激灵,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此时的我根本不想和祂发生任何争执和矛盾,因为我已经身心俱疲,而祂在短时间内显然也没有任何要放过我的打算,我实在不愿意再这样消耗自己的精力和力量,便在祂生气前又快速垂下眼眸轻笑,“您刚才没听见,他是来杀我的吗?” 听到我这么说,波塞冬的动作忽然细致地放缓,同时还不知为何地忽得低声笑了起来,祂的笑带着胸膛震动,连带着让我也不禁被这细细密密的摩挲而战栗,咬着自己的大鱼际,差点要激动地哭出来。 “你究竟说了什么谎话,竟骗得那愚蠢的宙斯之子以为你是个无辜可怜的女人,还胆敢前来挑衅我……”祂哼笑着,同时抚上我面露痛苦的脸。 我闭上眼睛,假装没有听到祂对我的贬低和嘲讽,作为高高在上的神祇,波塞冬说什么都是对的,至于我……生来就是错误的。 “你说,当他认清了你的真面目后之会怎么样呢?” “厌恶你?斩杀你?” 祂的手缓缓移至我的口鼻,只要微微用力,就能轻易攫取我呼吸的能力,即便我已经拥有了力量,但祂捏死我依旧不是难事。 “你要知道,是我庇护了你,让你能够继续活下去,好好掂量掂量你自己吧,你应该发自心底感激我。” 我睁开眼睛,目光深深地看向祂,试图将祂此时那种贬低我、操控我的阴险嘴脸记在心中,但嘴上却言不由衷,“当然,我尊敬的海神波塞冬,是您拯救我于水火之中,我怎么可能不感激您呢?” 我一边这么说,同时伸出手将祂用力地抱进怀里试图掩盖我眼中的厌恶,我绞紧祂,亲吻祂,用尽我的一切努力讨好祂,好让祂感受到我的“感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已经浑身疲乏无力甚至想要沉沉睡去的时候,我终于听到祂愈加沉重的呼吸,祂猛地停下动作,一股令我憎恶的暖意争先恐后涌入身体,见到祂脸上流露出来的喟叹与餍足,我意识到现在是我可以开口挑唆的机会。 于是平息下来的我转过身,撑着脑袋抬眸看向祂,表现得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用着沙哑慵懒的嗓音开口道,“对了……”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波塞冬根本懒得理睬我的话,不知道我哪里又勾起了祂的贪念,祂再度难耐地红着眼,伸手将我整个人抱起。 我皱起眉头,一边伸手推祂一边急忙道,“我尊敬的海神波塞冬,我忽然忍不住地在想,那珀尔修斯拿着诸神的宝物,背后一定是有宙斯的属意……” “……所以呢?”祂低下头咬住了我的下唇,眼中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好似在耐心地等着我露出马脚。 但我也伸手捧住祂的脸,轻点的手指尖再度闪起金色的星星点点,我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看来,您的强大甚至都令神王宙斯顾忌呢……所以,请您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以防阴险狡诈的宙斯暗中对您下手。” * 海神波塞冬不喜欢有人觊觎自己的东西,即便未来祂很有可能会厌倦,那也是不行的。 无论是丢弃还是摧毁,只有祂拥有决定与操控的权力。 对于眼前的美杜莎自然也是一样。 被儿子特里同和侄子珀尔修斯三番两次的窥伺让祂感到非常的不悦,即便祂心里清楚这些都是美杜莎耍的拙劣手段,但这依旧让祂在意。 即便是神也逃不过这样的劣根性,就算一开始弃之如履,但只要发现这东西竟然有不少人争抢,那就一定会激起大家的注意与在意,肯定是最好的。 更何况,美杜莎的确聪慧又美艳,只要她愿意,她甚至可以让堂堂海神波塞冬都能感到极致的快乐与新鲜,即便是她冷若冰霜的时候,对于拥有她的人或神而言也是一种另类的诱惑。 她的一颦一笑仿佛都带着若有若无的风情,她动歪脑筋的时候就更迷人了,波塞冬猜得到,她双眸中透露出的光彩,也恰到好处地轻挠着所有看向她的男性的心,即便波塞冬在经过了极尽充分的占有之后,祂依旧会被她一个娇俏的眼神与动作重新勾起贪婪的内心,就好似她天生媚骨,无论去哪里都注定是个祸害。 不过,这个祸害现在在祂这里,祂是不会让她有力气掀起什么风浪的。 因而,当美杜莎说完这句话后,波塞冬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念头,不过即便如此,对她心存戒备的祂却仍然忍不住皱起眉头。 波塞冬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放大了祂的猜疑和野心,可是当祂细细思索的时候,却又觉得这分明是祂心中本就存在的念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而眼前的美杜莎真挚的看向自己,红润饱满的嘴唇微启露出了洁白的贝齿,透蓝的双眸似乎写着无尽的情意,她纤细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地触碰着波塞冬的脸颊,倘若祂是一个普通的男人,那祂肯定会沉溺在这样的柔情之中,忽略所有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波塞冬偏偏不是,祂也非常清楚地知道美杜莎的不驯,她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多半是在借此挑唆祂与神王宙斯的关系——虽然祂们之间的确暗流涌动,波塞冬对自己的这个神王弟弟很不满,祂极度地想要取而代之。 但即便祂真的想动手,波塞冬也一定会做好完全的准备和计划。 因而祂对美杜莎的挑唆毫不在意,毕竟自己岂是美杜莎仅用语言便能轻易挑唆的呢? 不过,当美杜莎在自己的面前提到祂的时候,波塞冬却古怪地在那一刻真的感受到了对宙斯的不满与怒火,迫不及待地想要将神王从祂的宝座上拉下来。 海神波塞冬终究还是没有将这种感觉放在心上,并对此表露出任何不悦,而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一本正经地低下头吻向她白皙的手指关节,露出了一个自负的笑,“多些你的提醒。” 眼前的美杜莎也同时勾起了一个不达眼底的浅笑,然而她幽暗的目光却带着浅浅的迷幻与欲望,唇齿暧昧地黏连轻启做出口型,像是祝福又像是毒药。 “Goodluck,myKING.” 她无声地说。 波塞冬本就是大海的统治者,用King这个词似乎也并没有错,但实际上,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个king指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奇怪的是,这个词背后所代表的的含义好像真的浮现在波塞冬的眼前,祂隐约看到了自己坐在了奥林匹斯之巅,看到了众神包括失败的宙斯都向自己俯首陈臣,统治这个世间的一切…… 那种难以抑制的自满和冲动前所未有地充斥着祂,令海神波塞冬的全身都开始激动地颤抖,大脑开始胡乱地畅想—— 不过对于波塞冬而言,这种感觉并未维持多长时间,祂缓缓闭上眼睛,等到这一切情绪收敛隐藏起来之后,才看向眼前静静注视着自己的美杜莎。 是美杜莎哪里变了,还是她本就是善于诱惑出人与神埋藏于心底最深处欲念的妖魅? 波塞冬放开了握着美杜莎后腰的手,忽然认真地端详着她的脸,她的眼眸,她的嘴唇……试图看出她身上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可是祂早就清楚看过她身上所有的地方,强大如海神也并未从她的体内察觉到什么明显的力量,直到美杜莎都不高兴了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显而易见……是波塞冬多想了。 “我尊敬的海神,我很不喜欢您这样看着我,就好像您认定了我是个诡计多端的女人一样。” 她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冷着脸拢起再度被祂弄破的衣服,也不顾波塞冬的表情,便拖着疲惫的身躯颤颤巍巍地往外游去。 …… 波塞冬垂下多疑和不悦的眸光,思绪又不禁回忆起自己那不受控制的疯狂念头,不禁百思不得其解地皱起眉头,可是想着想着,祂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美杜莎离开时纤瘦玲珑的背影。 与此同时,守在门口的一个小宁芙注意到美杜莎离开,也忽然离开了,转头就向为首的宁芙海利亚通风报信。 但海利亚此时却恹恹的,唉声叹气地,“哦,她走就走了吧。” 小宁芙却急得来回游,拉着她的胳膊,“海利亚姐姐,您再不去,海神殿下就要忘了您了!” 海利亚虽然天真,但面对这样急迫的催促,她忽然敏感起来,很快便从小宁芙的脸上注意到了一丝向往和爱慕。 一时间海利亚有些不高兴,没好气地开口道,“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了。” “啊?”那小宁芙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但身体却漂浮在原处踌躇着,似乎是想去却又不好意思,“您怎么让我去呀?” 见到对方似乎真的对海神波塞冬带有异样的感情,海利亚联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遭遇祂忽冷忽热的玩弄和贬低,却依然痴心不改地将自己的全部情感都放在祂的身上,不禁感到懊恼。 不知怎么的,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在母亲的提醒下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了,海利亚便带着好心和感叹,向着小宁芙提醒道。 “小苏莎,海神殿下身边可不缺女人,祂来者不拒却又从不会将任何一个女人放在心上,我侍奉了那么多年也无济于事,再者,你看海后也该明白。” 碍于海利亚的身份,苏莎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不服气,那从陆地上来的美杜莎不就迷住了伟岸的海神,怎么她就不行呢? 海利亚看出苏莎分明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便也懒得再劝,“算了随便你,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那我……”小宁芙怯怯地看了海利亚一眼。 海利亚没搭理她,转过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苏莎心中窃喜,在离开海利亚的房间之后便飞速地游到了海神殿下的寝宫门口,她羞涩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便缓缓地游了进去。 高大英俊的海神波塞冬此时衣衫略有凌乱,眸中仍隐约残留着爱与欲的痕迹,而祂皱起的眉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浑身充斥着冷漠勿扰的气息。 但即便如此,在稚气天真的小宁芙苏莎的眼中,慵懒的祂都是那么地迷人,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飞蛾扑火。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游了过去,状似体贴地开口道,“尊敬的海神殿下,让我来整理一下您的衣服吧。” 海神波塞冬忽得冷冷地向她投去一瞥,厌烦地开口,“滚。” 苏莎慌了,她过去见到的一向都是在英武地站在黄金马车上,威风凛凛地统治着大海的波塞冬,直面这样的暴躁还是第一次。 于是她立刻惊慌地转移话题,下意识地想要甩锅,“海神殿下,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别的,其实是为了海利亚姐姐,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您了,非常地想念您,所以才派我来的。” 波塞冬嗤笑了一声,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哦,是吗?” 苏莎本就年纪小没经历过多少事情,又是第一次和海神说上话,一时竟忘记波塞冬在海底是全知全能的,继续编着瞎话,“是啊!您和那美杜莎天天都纠缠在一起,海利亚姐姐几乎每天都以泪洗面,大家也说您肯定是被那美杜莎深深地迷住了呢!” 祂不置可否,修长的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那张棱角分明的淡漠脸庞引得苏莎红着脸盯了好一会儿。 波塞冬显然并不在意话里关于海利亚的部分,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后面,危险地眯起眼睛,“我……被美杜莎迷住?” “是啊,我还听说,尊敬的海后也为此伤心不已呢。”这回苏莎倒没有说谎,急忙补充道。 祂挑了挑眉毛,似乎是觉得好笑,与此同时目光下移,放在了娇小可爱的苏莎脸上,看着她拙劣的谎言和爱慕的神态,波塞冬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中竟忽然一动,着起了一丝欲.火。 波塞冬伸出手,忽然就将脸色微红的小宁芙苏莎揽在了怀中,看着她似曾相识的红润嘴唇,不禁缓缓靠近。 海利亚其实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海神波塞冬作为大海的统治者一向是来者不拒,有几分姿色可以为祂繁育后代的祂要,大洋神的女儿亦或者是前海神的女儿,出于zz目的祂也要,但要说波塞冬是对哪个女人或女神有真情实感,那是半点都不存在的。 一直以来,海神波塞冬最爱的只有自己,和至高无上的权力。 因而,面对这个自己送上来的小宁芙,祂自然可以做到没有任何介怀地占有,就像祂当初对美杜莎做的一样。 只不过,对于美杜莎,那个时候祂更多的是为了借此羞辱雅典娜,占有中带着更多的恶意和凌.虐罢了。 想到这里,当波塞冬的嘴唇即将触碰眼前这个害羞紧张的宁芙时,祂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这宁芙的眼中是纯粹的迷恋和乖巧的顺从,脸颊绯红嘴唇微翘,单纯得一眼就能望到头,相比美杜莎而言,竟然让波塞冬忽然感到有些无趣。 就好像是品尝过上好新奇的珍馐美味之后,就对常见的佳肴失去了兴趣,至少眼前这个普通的小宁芙,远不及狡黠聪慧、坚韧不屈的美杜莎来得有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苏莎。”她的脸红扑扑的,充满了期待和喜悦。 “苏莎……”波塞冬的舌尖与下颚轻抵,暧昧地拉长语调,像是要从这么名字中细细品味出什么来。 结果便在下一秒,祂却忽得松开了苏莎,在她惊讶的目光下恶劣且故意捉弄道,“我怎么会对你这样卑微普通的小宁芙感兴趣,快滚吧。” 苏莎愣住了,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很快她的眼眶变得通红,羞愧地捂着脸游出了海神的寝宫,甚至隐约还能听到她悲伤的抽泣。 波塞冬笑着,但却又在下一秒,那笑容毫无预兆地收敛,转而露出了专属于神明那种高深莫测的表情。 祂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眼眶被黑暗埋藏,更像是露出了神性中阴暗的一面。 经过那小宁芙的提醒,波塞冬忽然意识到这几日自己的确是过多地在意美杜莎了。 对于野心勃勃且不愿被任何事物影响的波塞冬自然不愿意看到这份影响变得越来越大。 不过没有关系,波塞冬想。 等腻了,弄死就好了。 第25章 冲动 珀尔修斯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小时候因此受到了不少嘲笑和欺负,问母亲达娜厄的时候偏要追根问底,反而惹得她默默流泪,长大之后他懂事了、也变得强大了,便不敢再追问。 可是,充满正义感的珀尔修斯无法任由自己就这样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孩受到这样的伤害,他相信善良的母亲也一定会赞同他的想法,因而顾不上那么多,决定立刻回家搞清楚关于自己的一切。 是的,因为这短短几天的经历,珀尔修斯严重怀疑自己的身世,再加上那些受人尊敬的诸神竟争相借给自己如此强大的宝物,他甚至觉得背后或许还隐藏了什么可怕的阴谋。 但时间不等人,那无辜的女孩仍在海底遭受海神波塞冬的欺辱和蹂.躏,珀尔修斯必须抓紧时间! 相比之前要做出船上花上一天的时间,神使赫尔墨斯借给他的飞鞋让他轻盈地漂浮在天空中,很轻易也很快速地就带珀尔修斯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小岛,他急急忙忙地回到家,果不其然见到了自己温柔的母亲正在家中干活。 见到珀尔修斯的归来,达娜厄感到惊讶又高兴,本来还打算招呼自己的儿子休息,但当听到他急迫地询问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并表达心中的怀疑时,她不禁沉默了。 “我善良的母亲,我知道您不愿意告诉我往事,但我亲眼见到一个无辜的女孩被海神波塞冬强迫伤害却无能为力……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诸神选中,也无法发挥众神宝物的力量,请您告诉我事实的真相吧!我究竟是谁?” 达娜厄想到自己这一路来经历的委屈,本不想将这件在所有人看来是耻辱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儿子。 但想到珀尔修斯口中描述的那个可怜女孩,想到父亲的抛弃和这么多年来被周围人的嫌恶,不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感同身受的痛苦和同情诱使她终于开口,“我的儿子,我之所以从未告诉过你不是因为我不想,而是因为我也不确定。” 珀尔修斯惊讶地皱起眉头,“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达娜厄悲伤地垂下眼睛,“我本是阿尔戈斯王的女儿,父亲听说他的孙子会在未害死他,便将我关在高塔,限制我的自由,不让我见任何男人……” 他忽然握紧拳头,愤怒地问,“是有坏人偷偷闯进高塔强迫了您吗?” “不。”达娜厄摇了摇头,“根本就没有人强迫我,你的到来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的意外,我后来思索了很久很久,才想起在生下你的十个月之前,这个国度忽然下起了一场罕见且奇怪的金雨。” “……金雨?” 达娜厄闭上眼睛,还一会儿才艰难地继续,“下那场金雨的时候,我正好在窗边像以往一样眺望远处,这古怪的金雨让我感到非常惊奇,于是我便将身体伸出了窗外,那雨点细细密密地滴在我的身上,很快我的身体感到发热发烫,甚至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后面的话达娜厄说不下去,只是闪躲着视线,“随后没多久,我便发现我……怀孕了。” 珀尔修斯被母亲所说的话给震惊到了,任他对自己的出生做出过无数种猜想,他都想不出事实竟是这样的。 他的童年并不快乐,没有丈夫的美丽女人独自带着一个孩子,除了闲话以外,珀尔修斯的记忆中更多的是欺辱,直到长大后的他成为了岛上最强壮的男人,日子才终于好过起来。 但见到母亲不欲继续说下去,珀尔修斯也不敢再继续追问,怕再伤了她的心。他没有办法,只能心情复杂地和母亲告别,前往他家附近距离大海最近的地方。 珀尔修斯坐在海岸边看着潮起潮落,吹着徐徐的海风沉思,心情无比复杂。 可是古怪的是,思索着自己命运的珀尔修斯竟忽得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强烈的睡意,像是一种隐秘而强大的召唤,他感到有些奇怪,连忙起身走动,但他再怎么想抵御都无济于事。 很快,珀尔修斯的身体无力地歪在了沙滩边,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 白色微凉的云雾在他的眼前漂浮,连空气都是圣洁威严的。 珀尔修斯恍恍惚惚地醒来,视角转换之间,隐约看到了一个高大勇武的男性身影远远地坐在金黄精美的宝座上,对方手持耀眼的权杖和盾牌,有着银白色的胡子与头发,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ta的强壮和威严。 珀尔修斯吓了一跳,他努力地眯起眼睛,试图辨认对方的身份,但他完全被眼前的这一幕画面给震撼到了,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 “我的孩子,珀尔修斯……” 那声音雄厚而悠远,磁沉而充满魔力,让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要流泪。 “作为奥林匹斯神王的子嗣,你远比你想象地更有力量和潜力。” “去吧,忘记你的恐惧,放开你对自己能力的限制,去战斗吧!” “斩杀邪恶的头颅,铲除所有的阻碍。” “所有人类都会为你的强大而倾倒,但当你成为人类的统治者后,请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更不要忘记你力量的来源——你永远都是奥林匹斯的孩子。” “……” 珀尔修斯愣住了,他朝祂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走上前,又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询问。 可是他什么都来不及做,身体逐渐变得沉重起来,眼前的整个世界又再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一片漆黑,陷入了深深的沉寂。 好久好久,他的身体才终于有了一丝直觉,珀尔修斯努力地挣扎着,终于在灼热刺眼的日光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在恢复了的全部力气后,珀尔修斯惊慌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发现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但当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时,珀尔修斯却又惊讶地感受到,原本那股娟娟的细流好似变成了汹涌的浪潮。 手中雅典娜的盾牌和阿瑞斯的宝剑都变得轻盈,他随手挥动剑柄,力量好似找到了出口,远处的巨大岩石忽得四散崩裂发出剧烈的震动,珀尔修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么大的力量,更准确地说,是能随心所欲地使用那股力量! 可是很快,他心中的喜悦便渐渐消失,神情逐渐变得严肃,因为这代表着珀尔修斯刚刚在梦境中的所见所闻是真实的。 那人说了很多,在哪里他一点儿都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清醒之后,珀尔修斯也隐隐听出了对方话里的言外之意,似乎是想要引导他通过丰功伟绩成为人类中的英雄,统治人类并让他们加深对奥林匹斯众神的信仰。 不仅如此,对方也在对话中展露了自己的身份…… 那是奥林匹斯的神王,是掌管天空与雷电的至高无上的众神之王——宙斯! 如果珀尔修斯没有理解错祂的意思的话……利用金雨让自己那无辜的母亲怀孕并在多年来从未出现过的父亲正是宙斯。 也就是说,他——珀尔修斯,是神王宙斯的儿子! * 我平静地看着准备去履行海神职责的波塞冬慢条斯理地穿衣服,显然祂非常自恋,连穿衣服都在用那双潋滟着□□的眼睛看着我,像是在与人调情。 或许是我的眼神与之相比太过淡漠,勾起嘴角的祂忽然变得面无表情,在我警惕的目光下向我走来,并忽然将我抱起,“怎么,这么一回儿就已经舍不得我了?想跟我走?” 我怎么可能会舍不得祂?巴不得祂赶紧走才是。 但在祂的面前,我还是不得不做出神情款款的伪装,揽住祂的脖子,顺着意思开口道,“是啊我伟大的海神,请您带我一起去吧!” 只是没想到,波塞冬却忽得严肃地目视前方,浑身散发着属于海神的威严,话中隐隐带着鄙夷和嘲讽,“像你这样卑微又放荡的女人,怎么能与我一同巡视这片大海呢?” “非要有一个人有资格的话,那也只有我高贵美丽的妻子安菲特里忒有这样的殊荣。” 我脸上的表情僵硬,恨不得伸出手死死掐住祂的脖子——即便我根本掐不死祂! 即便再怎么愚蠢,都不会感觉不到祂的故意羞辱! 问是祂问的,结果却转而在拒绝的同时借祂的妻子来贬低我。 可是,要是祂真的像祂话里所说的那样如此尊重祂的妻子,怎么还会如此多情放荡地与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 可是祂的贬低并没有结束,“不过呢,作为这片大海的统治者,只要你让我满意,我恩准你可以跪着服侍我。” “你应该感激,我这是在赐予你属于我的宠爱。” 这种令人恶心厌恶的宠爱……我可不想要。 但祂冰冷的目光瞥向我,像是不容我拒绝。 与此同时,祂忽得弯腰将我放下,我这才发现,原来祂竟然将我放到了祂的黄金马车之上。 套着绳索长相古怪的“马”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叫声,转头用它那漆黑且无神的眼睛看着我,似乎是在嘲笑我的尊严。 我不知为何,眼前的画面与记忆重叠,波塞冬曾经在这架马车上强迫我的事情历历在目,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可是波塞冬却认真地注视着我的表情,目光之中带着的却满是卑劣的深意,同时手掌抚上了我的后颈,似是在摩挲但我却觉得是威胁,“怎么了,不愿意?你可真是……难以讨好。” 其实我在就感觉到了,最近祂表现得非常奇怪,行为上的确表现得像是非常喜爱我的身体,但是在语言上却总是要贬低我、讽刺我,就像是以我的不满和愤怒为乐。 之前我为了复仇,一直都是忍耐或是插科打诨,但此时的我却觉得海神波塞冬这么做似乎是带着别的目的…… 心思流转,我忽得笑了起来,转而坐在祂坚硬的腿上,轻抚着祂的脸颊,同时勾起妩媚的眼神看着祂,话里却带着隐匿的嘲讽,“我自知我的卑微放荡,既然我不配,那就不来打扰崇高威严的您了。” “哦对了,您千万别忘了前段时间您对大洋神的承诺,记得抽出时间去看看尊敬的海后,多好的妻子啊,连我都不忍心了……” 说完,我朝着脸色愈发难看的海神摆了摆手,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下一秒,腹部传来一股强大的力,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与此同时,黄金马车忽得发出长吁并疾驰游向海面,因为这样的惯性,我再度回到了祂火热的怀中。 我皱眉想要推开祂,但因这样的速度和角度,水压尤其巨大,此时我只能被迫紧紧地抱着祂的脖子,“放我下去!” 祂的脸上却隐隐透露出愤怒和不满,一只手牵引着绳索,另一只手则用力地按住我的小腹,在我的耳边咬牙切齿,“想好你接下来该说的话,不然我不保证你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惩罚。” 黄金马车不停地向上,汹涌的水流朝后涌去,此时我光明正大地坐在驾着黄金马车的海神波塞冬的腿上,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远处围观鱼群,注意到了出现在其中神情复杂的特里同。 但最终我很快便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目光,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愤怒的波塞冬身上。 为了缓解祂的怒气,也为了让我不会受到那所谓的惩罚,我委屈巴巴地吻上祂的嘴唇,“我亲爱的波塞冬,您之前的话也让我感到不开心啊,听到您夸别的女人,我实在吃醋,想要气气您罢了。” “不过说真的,要不是您是强大的海神,否则您这样的粗鲁暴躁,除了我是绝对不会有人真心地爱慕您呢!” 波塞冬听到这番鬼话不禁失笑,大概是我的“醋意”取悦了祂,祂只是眯起眼睛,“你的伶牙俐齿又进步了——” 可是话还没说完,波塞冬的目光却忽然停顿放在了远处,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恐惧的冰冷与不悦。 想到特里同恰好就在海底的那个方向神情地看着我,我脸上的笑意反而不着痕迹地扩大,“反正,女人都更喜欢温柔体贴的男人,您这样可怕……显然还要需要努力呀!” …… 海底。 特里同摆动着自己的鱼尾,神情复杂地仰起头看向那架接近海面的那架黄金马车。 之前的传言他没有亲眼见到,即便他知道父亲近日非常宠爱美杜莎,却始终能自欺欺人地以为是他们夸大其词了。 但直到亲眼见到他们在黄金马车上的亲密和暧昧,特里同才知道父亲竟宠爱她到了这般地步。 至少在他有记忆以来,特里同就从来没有见过其他人或神坐上过海神波塞冬的黄金马车。 毕竟这是代表海神权力的象征之一,强权如波塞冬,怎么能容忍其他人威胁? 即便是海神最优秀的儿子,特里同都很少碰它。 可是他没有想到,美杜莎此时就坐在父亲的怀里嬉笑交谈,等之后到了海面之后,还会与祂一起睥睨这片辽阔无垠的大海,接受海洋生物与人类的瞻仰和信奉,就好像她才是海神的妻子一般。 她不是……不愿意被父亲占有吗?怎么还会在父亲的身上笑得那么开心呢? 特里同忽得感到心中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像是单纯地在为母亲不值,又像是那种从漆黑浑浊的黑暗中生根发芽的嫉妒种子在逐渐长成可怕的东西。 但特里同的本质又是善良温柔的,对她始终带着好的想法。 美杜莎一定是被迫的吧,为了减轻身体和心灵的痛苦,只好假装并劝说自己爱上了这样的一个无情残暴的神祇。 因而她的一颦一笑都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绝望而无助,似乎是一种求助的信号,期待着有人能拯救她…… 想到这里,特里同顿时被那种强烈的愧疚笼罩,一种强烈的冲动促使着他成为这个人。 特里同本想等父亲腻了再去要她,虽然美杜莎已经不再是纯洁的贞女,但他并不嫌弃,这样的时机下自己与美杜莎也都不会受到父亲的太多的迁怒,可谓是再好不过的办法了。 可是现在,特里同竟是一刻都不愿意等了! 不过仅剩的理智还是让特里同稍稍冷静了一些,但他还是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先去见美杜莎一面,并当面问个清楚。 问她究竟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违抗海洋的统治者、他的父亲、她的情人——海神波塞冬? 第26章 挑唆 作为大海的主人,波塞冬自然是注意到了在海底向他们眺望而来的特里同。 祂的目光转而看向在自己怀中娇俏可人的美杜莎,语气却是淡淡道,“怎么,你的意思是,你更喜欢特里同这样的男人是吗?” 她的眼帘下垂,清澈的双眸流光溢彩,朦胧且诱人,嘴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我只是说实话罢了,特里同的温柔的确让我心悦,您……莫非是吃醋了?” 可是就在下一秒,波塞冬紧紧抱着美杜莎的手忽得松开,用一种冰凉的目光看着她仓惶地跌落在地上。 美杜莎忽得看见有什么闪过自己的眼前,随后便感觉半张脸火辣辣的,随即便是蔓延开来的钝痛,原本就懵了的脑袋又因此重重地磕在了马车的边缘,一时间眼前所有见到的画面都变得模糊起来。 波塞冬依旧优雅地坐着,抬手看着自己指节分明的手意味不明地啧了啧,随即又状似惋惜地看着美杜莎红肿的脸颊,和红唇上蜿蜒下来的一点殷红血迹,话里却依旧是赤.裸裸的贬低,“别高估你的魅力,你的小心思我看得一清二楚。” 美杜莎其实早就做好了海神波塞冬生气的准备,然而面对这样的暴力,还是出乎了她的意外。 不过在最开始的怔愣之后,她却只是满不在意地轻笑了一声,任由发丝随风狼狈地随海风散乱着,随手抹掉了嘴角的血迹,却反而擦得愈加蔓延开来,像是一朵妖冶带刺的花。 这一掌,波塞冬真的抽得很用力,倘若是对于普通人而言,海神随意的一瞥就能让一个凡人生不如死,但好在美杜莎的体内有一些力量,才不至于完全承受祂的伤害。 但即便如此,她也并非是毫发无伤的,干掉的血迹黏结在了嘴角,她皱起眉头嘴唇微启,伸出粉红的舌舔了舔,但最后又因为舔不到而放弃。 海神波塞冬没有想到她似乎半点都没有搭理祂的意思,而是就这么随意地坐在马车下面,始终只是在纠结她嘴角那分明已经干涸的血迹,连看都没有看祂一眼。 作为海洋的统治者,受尽女人爱慕的波塞冬来说,这样的忽视比美杜莎的水性杨花、放浪形骸都还要难以忍受。 波塞冬阴鸷的目光盯着她红肿却依旧美丽的脸,正欲发作,却见美杜莎忽然扶着华丽精美的黄金马车车身,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和您一起巡视大海或许是无上的荣耀,可我却觉得……好像没什么意思。” 美杜莎站在马车的边缘摇摇玉坠,目光看向波光粼粼的海底深处,似乎是在说巡视大海这件事,却又像是在说波塞冬。 只是,不知何时她晶莹的泪水蓄在她的眼眶里不停地打转,随后在一个晃动后,迅速滑落下来,留下一道清澈的泪痕,惹人怜爱。 海神见过人类的眼泪吗?会有所触动吗? 想必是不可能的吧。 但她依旧选择用盈润清潋的碧蓝眼眸看着祂,将含泪的目光凝成深深刺入的武器,柔弱的外表下却锋利得令人难以忽视,“我累了,就不跟您继续了。” 说罢,她张开纤瘦的双手,在海风中整个人向后仰去的同时,又聚起一抹笑来,可是那却又极快地随着美杜莎消失了。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波塞冬的余光只看到了她身上飘散的丝质衣袂在空中仿佛飘起一只向上张扬的手,却很快被这幽深的大海拉扯吞没。 波塞冬的脸上是面无表情,但起伏的胸口和脖颈暴起的青筋却流露出了祂滔天的愤怒,可即便如此,祂也始终没有回过头看美杜莎跳下的海域,而是沉着脸拉扯着马身鱼尾的怪物加快了速度。 毕竟堂堂海神,自然是不会在乎一个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的。 …… 我缓缓地在幽深的海水中下坠,静静地看着海洋上方跃动着的微光。 我知道此时我的脸颊上一定肿得非常难看,直到现在也依旧刺痛,但这就尊敬而伟大的海神赐予我的“礼物”,作为祂的所属物,我只能默默地承受,甚至还要对此感恩戴德。 波塞冬显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以别人的痛苦为乐,但这一切到此为止,终有一天……我会让祂亲自体会那些痛苦和折磨。 不死不休。 时间在此刻显得格外地漫长,我选择放弃控制我的身体,任由海水带我去任何一个地方。 正当我以为我会被海水带到海底,忽得感觉有一双温暖的双手托住了我。 我立刻回过神来,警惕地抬眸看去,却惊讶的看到了让我意想不到的对象。 是特里同。 我并没有挣扎,而是平静地看着他。 特里同则将那忧伤的目光移到我的脸庞,想要伸手触碰我的脸,但最后却又悻悻地垂下手。 大概是注意到了其他海底生物的视线,他克制谨慎地拉着我的手,不过即便只是拉手,我都感觉到了他的紧张与不安。 随后,他拉着我,带我游到了一个昏暗荒废的海底洞穴之中。 “美杜莎。”特里同中终于在长久的沉默中开了口,“你没事吧?” 我于这黑暗之中回忆起那一刻的暴力,可我怎么可能向别人暴露出我的伤痛,因而到了口中,终究还是化成了一句无事。 “那就好。” “我、我本想等父亲腻了你再开口要你,但看到祂这么对你……”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能继续说下去。 我大致猜到他后面想说什么,但或许是太过离经叛道,即便取代父亲地位这件事在希腊诸神的历史中非常常见,可对于本性善良的特里同来说,可能依旧是难以启齿的。 可我却只觉得好笑,或许是刚刚遭受了来自祂父亲的伤害,连带着我对他也难免带有迁怒,但他的话的确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腻了?要我?” 我厌恶任何人或神把我当成物品,即便是未曾怎么伤害过我的特里同也是如此。 只能说,果然他是波塞冬的儿子,神及其神的后代对于人类的态度从本质上就是一样的。 不,不止是祂们。 倘若我过去不是因为有幸成为了雅典娜的祭司,那么我也注定会被雅典城的所谓公民们当做附庸和物品,失去思想,成为生育和发泄的工具。 无论我在哪里,在这世间,对我和更多的女人一样,都是噩梦和地狱,只是稍好稍坏的区别罢了。 知□□塞冬在海面完成祂作为海神的职责,暂时注意不到我们,但即便注意到了,我也无所谓。 因而我勾起一抹唇,放肆地将手掌放在他赤.裸结实的胸膛,即便他再怎么努力忍耐,但我却依旧能细心地感受到,他胸口的肌肉正随着我手指的移动而颤动,连呼吸都变得逐渐沉重起来。 “特里同,”我的舌尖轻抵上颚,好似在呢喃着情人的姓名,“你就这么想要我吗?” 我隐约看到他的喉结因为吞咽而上下游移,目光在昏暗中散发着幽暗灼热的光,青年原本清澈悦耳的嗓音也变得些许沙哑起来,“我想要你,我想你离开我的父亲,和我在一起。” “这样啊……”我的指腹在他凸起的胸口上绕着圈圈,就像我曾对他的父亲做的一样,但显然,特里同并不像他的父亲那样身经百战,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烫。 “可是,”我的眼波流转,语带诱惑,“万一……你的父亲永远都不会腻了我呢?” 我一边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一边手指缓缓下移,游走在他人类肌肤与鱼尾相接的人鱼线上,这里大概是他的敏感地带,我很快便听到了耳边来自他压抑的闷哼。 我本以为特里同会慌得逃离,却没想到祂竟忽然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我,呜咽着轻咬我的肩膀,语气含糊而痛苦,“那我究竟该怎么办?看到你脸上的伤,我感觉我的心都在一阵阵地刺痛。” “我是个胆小鬼,不敢去父亲要你,我还怕父亲的劝慰,也害怕你遭到更痛苦的折磨……” “没关系的,特里同。”我挑起他英俊而青涩的面容,感受着他炙热的身体,伸出手按住他的脑袋,但语气中却充斥着我自己都害怕的怨恨和恶意,“向你的父亲要我吧!哪怕是付出我的一切,我都愿意为了你离开祂!” 他稍稍松开了我,双眸怔愣且透露出不可置信,“真的吗?” 我的嘴唇若即若离地接近着他的,语气暧昧而深沉,但却冷眼看着他为我疯狂,“当然。只要你开口……我,会不顾一切地奔向你。” “可是——” 感受到他依旧带着顾虑和犹豫,我对此却毫无意外,因为我早就看出了他软弱的内心,我忍不住在心中冷哼一声,随即手指下移,闪烁着的金光在接触到他的面庞之后缓缓消失于他的体内。 “去吧,特里同,去反抗你的父亲吧!” 我深情款款地捧着他的脸,挑唆的话语中带着连我都想要信服的诱惑和引导,“获得应属于你的力量、权力和所属物,超越祂成为这片海洋的强者……” 即便我知道特里同能做的非常有限,因为无论是向海神波塞冬要走我,还是反抗集得海洋全部权力的祂,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但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祂不爽、烦乱的机会。 “拯救你可怜的母亲,也拯救无助的我,让你的父亲获得应有的惩罚吧!” 第27章 安抚 一直以来,海神波塞冬最喜欢的就是巡视自己的领地,每一次看着大海中臣服于自己的万物祂都会感到心旷神怡。 但这一次,波塞冬的心情却截然相反。 当祂结束职责回到大海的时候,波塞冬便看到特里同在祂的宫殿前苦苦等待,不知想要干什么。 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但想到之前见到他觊觎自己情人的那副模样,又想起美杜莎口中对他止不住的夸奖,波塞冬便不禁冷笑,视若无睹地游了过去。 “父亲……父亲!” 可是,特里同的目光中好似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快速地游到了波塞冬的面前,挡住了祂的去路,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我有话要跟您说。” 波塞冬此时终于施舍般地将目光放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并没有说话,虽然不满于特里同与自己的女人沾上关系,但祂知道这个儿子优柔寡断的脾气,也知道他绝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最终只是挑了挑眉,示意特里同开口。 “我……想要美杜莎。” 祂漫不经心的目光突然凝滞,危险地眯起眼睛,“特里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特里同的眼神中隐隐闪烁着金光,他紧紧地握起拳头,勇敢地向心中这个权威强大的父亲开口,眼中是一种浓浓的失望,缓缓摇头,“您总是在伤害您身边的好女人,母亲如此,美杜莎亦如此,我今天又看到了她脸上的伤……我尊敬的父亲啊!如果您腻了她的话,或许我能替您照顾好这个可怜的姑娘。”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中究竟是哪儿来的勇气,如果是平时的特里同,他绝对不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违抗自己的父亲,但此时,特里同觉得自己实在是对多情放荡却又卑劣暴戾的父亲忍无可忍。 然而,特里同正想继续,喉间蓦得传来一股令人痛苦和窒息的压力,那力道大得分明就是想要掐死他! 但他看得非常清楚,抓住他脖子的手正是来自于自己的父亲波塞冬! “咳咳……”他的脸很快便涨得通红,发出了试图呼吸的咳音,那双与海神有五分相似双眸不可置信地看向波塞冬,“父、父……亲?” 海神波塞冬周身的海水如沸腾般翻涌,但片海水却冰冷地好似要结冰,祂卷曲的藻蓝色的发丝张扬且频率极快地向上飘动,而周围那些敏感的海洋生物不知何时早已销声匿迹,唯恐被波及。 祂却只是朝自己露出了一个充满威胁的狞笑,这便是海神的愤怒,即便是面对自己掌中快要无法呼吸的儿子,也没有任何舐犊之情。 “特里同——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事吗?!” 波塞冬的声音悠远而充满神性的威严,祂不满于特里同作为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而对祂指手画脚,更愤怒于他竟敢讨取祂的情人! 无论是哪一种愤怒,海神波塞冬都无法容忍,尤其是祂的情人美杜莎曾在自己面前不要脸地夸赞自己的儿子,那种默契的惺惺相惜和互相欣赏,宛如被背叛的耻辱笼罩在波塞冬的头上。 因而,祂势要给逆子特里同一个教训! 受到父亲这样愤怒的目光和暴力的伤害,受到美杜莎蛊惑的特里同顿时清醒,他想到自己说了什么荒唐的话之后,忽得感觉如临深渊,浑身颤抖。 特里同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鬼使神差之下胆敢挑战父亲的权威,更惹得父亲这般对待自己,即便作为海之信使,特里同也是不老不死的,但面对父亲这毫不遮掩的伤害,他依旧痛苦地摇了摇头,“我、我并非……这个意思……” “特里同,你要搞清楚,我才是大海的统治者,这片大海的一切都是我的所属物——” “即便你是我的儿子,你也不该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这是我最后的警告,我劝你别生出别的心思。” 这“东西”似乎说的是海神的权力,但又好像是在说别的人事物。 特里同却好似听明白了,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沉痛而又艰难地点了点头,“饶恕我,我……我不会了。” 听到特里同的承诺,波塞冬发出了一声讥嘲鄙夷的笑,然后猛地甩开了他,似乎半点也不在乎特里同的死活,便直接游走了。 特里同捂着自己的喉咙,费力地喘息着,这才感到重新恢复了力量。 他抬眸看向父亲的背影,温柔的特里同并未迁怒于让他下定决心的美杜莎。 其实,单纯的他也并未感觉到美杜莎话里所蕴含的力量,只觉得是自己太过冲动,想得也太过简单。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冒着这样的危险,直接向父亲讨要她。 好在父亲并未向他下狠手,也没有像对待美杜莎一样对待他,这才让特里同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接下来他又该怎么办呢? 就这样看着美杜莎继续呆在自己父亲的身边吗? * 波塞冬气势汹汹地游进祂的金色宫殿,本准备要去弄死美杜莎,祂实在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让特里同产生这样反常的变化。 不仅仅只是因为特里同的觊觎,而是因为她的存在竟敢让特里同胆敢违抗自己! 作为流着自己血脉的海神之子,特里同的行为威胁了海神的统治权,因而波塞冬自然是不可能放过她。 可是当祂在金碧辉煌的庞大宫殿找到她的时候,波塞冬的动作却缓缓停了下来。 祂来得显然不是时候,美杜莎正在换衣服,她似乎没有预料到有人会忽然闯入,背对着祂露出了纤瘦却又流畅的脊背,白皙滑腻的肌肤好像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与此同时她身上那些由自己留下的红痕,更是令波塞冬无法忽视。 美杜莎不知道哪里找了一根绳子,随意地将她好看的长发扎起,脖颈散乱着一些野蛮生长的小头发,身体同时微微侧着,隐隐能看到胸口的绵软随着身体的动作而颤动着起伏。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她忽得将衣服捂在胸前,同时转过头,脸庞上依旧能看到红肿的巴掌印,而那双眼睛在向祂看去的同时透露着茫然和纯真。 直到美杜莎意识到身后出现的是波塞冬,那单纯美好的神色才骤然变化,变得畏惧和惊恐,就像是一个无害单纯的小动物见到了世间最强大的狩猎者一般。 因而那一瞬间,波塞冬忽然忍不住给她的存在定了性。 如此弱小的美丽女人能有什么本事呢? 即便美杜莎依旧不愿屈服于命运、屈服于自己,甚至还有着自己的心思,但她不可能强迫特里同在自己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是贪恋美貌的特里同见色起意罢了,与她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祂脸上的狰狞和杀意就这样缓缓消散,而后在她惊慌失措的目光下,缓缓向她游去。 美杜莎的身体有些闪躲,但身高体长的海神却控制着水流,将衣衫尽褪的她轻而易举地揽在了怀中。 她偶尔的强势和任性的确很有意思,但没有人能威胁到海神波塞冬,她必须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显然,海神波塞冬非常享受美杜莎微微颤抖的身体,至少现在的祂是这样的,因为这代表着她非常地害怕自己,虽然祂也很喜欢美杜莎的主动和放荡,但现在安分且不带任何刺的美杜莎更让祂感到舒服。 前者难以掌控,而后者则容易得多。 于是,祂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着美杜莎红肿的脸颊,听到她刺痛般倒吸了一口气,波塞冬喑哑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安抚,“还痛吗?” 可是转而,祂的话又变得冷漠威严,仿佛要将她彻底驯化,“——还敢违抗我吗?” 美杜莎却没有回答,那盈盈秋水的眼睛就这么悲伤地望着祂,始终一眼不发。 没有获得意料之中的回答,波塞冬脸上那傲慢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隐隐的愤怒又缓缓升腾起来,“你是哑巴吗?!” 终于,美杜莎神情复杂地垂下眼帘,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尊敬的海神,您这样伟大的神祇能看上我这样卑贱的女人是我的荣幸,但时光飞逝,我想……您应该已经厌倦我了吧!” 这番话让堂堂海神都不禁感到了意外,祂隐隐感受到美杜莎话语中隐匿着的情绪,却又不敢相信她心中的想法,忽得冷声道,“什么意思?” “我自认不可能长久呆在您的身边侍奉,既然您已经厌倦我的话,不如让我离开大海,回我生长的地方吧!这样就不会在惹您生——” 美杜莎正说着话,祂却忽然注意到她微微蜷缩起来的肩膀,那圆润光滑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咬痕,而波塞冬当然知道自己从未咬过她的肩膀。 ……那会是谁的呢? 想到这里,波塞冬的手臂忽得收紧,用力地几乎要将她勒死。 那种滔天的愤怒几乎要毁去祂仅存的理智! ——从来没有女人敢这样对祂! 波塞冬的情人无一不是爱慕着自己的,即便她们一开始是被强迫,最后也会在自己的权力、魅力和调.教下情不自禁地爱上自己。 本以为美杜莎的言行皆是为了欲擒故纵、故作勾引,却没想到,她逃离的念头如此强烈,竟对波塞冬弃之若履! 海神波塞冬从未经历过这般羞辱,积攒的愤怒几乎如火山喷发,祂要让这个无知愚蠢的女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为此付出代价—— “我、我尊敬的海神波塞冬……” 她痛得几乎尖叫,但脸上的神情却一点儿也不曾透露出痛苦,更多的反而是激动。 “您一定误会了!” 美杜莎不知何时伸出手捧住祂的脸,手指却在祂的脸颊上温柔暧昧地轻点。 她的指腹好似有魔力一般,带着丝丝缕缕的缠绵,使得祂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美杜莎的身上。 那一刻,波塞冬诡异地平静了下来,她的手安抚了祂,就好像忽然有一碰冰水将祂的怒火浇灭。 但给祂带来改变的也不仅仅只是美杜莎柔软的指腹。 与此同时,祂从心底缓缓燃起了一种古怪的念头、幻想与希望,却又如此合理,因为波塞冬忽然意识到,这本就是祂想要的。 无论之后,美杜莎可能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命运,是被祂无情地抛弃、甚至弄死,还是继续待在祂的身边,但在此之前…… ——祂迫切地想让美杜莎不可自拔地爱上祂。 第28章 温柔 意识到自己竟对这卑微低贱、毫无羞耻的美杜莎产生了这样荒唐的想法,海神波塞冬只觉得非常可笑,但很快,祂因这美好的形容又不受控制地开始畅想。 倘若这样一个始终不愿屈服于自己、屈服于命运的女人深深地爱上自己、满心满眼都是曾经伤害过祂的神祇,那究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波塞冬觉得,这种畅想并非难以理解。 对于所有人或神来说,当爱与欲来的太容易时,它就会显得非常廉价,对海神来说,更是如此。 如海利亚,又如安菲特里忒,更如所有与祂亲热过的情人,此时她们在海神波塞冬的回忆中恍惚已经开始褪色,远不如面前的美杜莎来得艳丽娇媚,引人瞩目。 美杜莎的与众不同已经不是第一次让波塞冬燃起如此强烈的贪欲了,祂之前思考过这个问题,也因此获得过答案,但那一切都好像只是表象,更深层次的内核祂当然是懒得探究的。 但此时此刻,波塞冬看着眼前惊惧惶恐的美杜莎,这才忽然意识到,原来祂想要的不仅仅只是美杜莎的身体,而是她的全部——身与心、肉与灵。 即便只是想到这种这种可能,波塞冬的小腹不禁收紧,那种难以抑制的渴望缓缓升腾而起,搅动着祂的五脏六腑,最后悄无声息地在骤然间抓住了祂冷漠暴戾的心。 连美杜莎的水性杨花、四处勾引都变得可以原谅了。 因为波塞冬对此深有体会,放荡之人的真情反而愈加珍贵。 想到这里,祂克制着心中原本的怒气,缓缓地松开了面前的美杜莎,波塞冬此时的目光令美杜莎感到发憷,可是其中又隐隐带着别样的意味。 显然比起之前的愤怒来,祂终究还是稍稍平静了下来,用祂那属于强大神圣神祇的粗糙的手掌轻缓地摩挲着美杜莎的肩膀,掌心覆盖在来自特里同的咬痕上,逐渐收紧。 美杜莎垂下长而卷翘的睫毛,转头看向祂炙热的手上,波塞冬闯入的时候,她的衣服并未来得及换好,遮挡的衣物又在混乱中随着海水飘走,她只是双手抱胸,似乎冷得出奇。 波塞冬感觉到与祂相触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止不住地颤栗,不知道美杜莎是因为被祂的轻抚卷起了欲望,还是怕祂并未放弃弄死她的念头,终于尝到了害怕的滋味。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至少对于改变了想法的海神波塞是这样的,祂贪婪地瞧向她,那白皙绵软的胸口饱满而挺拔,那抹绯红的光晕晃着祂野心勃勃的眼,像是诱人而酸甜解渴的红果,无人能抵抗。 波塞冬灼热的视线始终停留,手却捧起美杜莎紧张的双手,祂殷红的薄唇在她纤细青葱的手指上缓缓落下一吻,声音冷漠却低沉,却又缱绻着几分情意,“我……可以给你机会解释。” * 我抬起眼眸,引入眼帘的是海神波塞冬俊美的脸庞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祂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身体,与那种纯粹贪图发泄的欲念不同,似乎还酝酿着别的情绪。 我知道我之前的行为非常冒险,无论是表达我要离开的想法,还是故意给祂看我肩膀上由特里同留下的咬痕。 出离愤怒的海神很有可能在我及时做出行动之前就将我折磨致死,但风险与机遇并存,亦或者说,我根本就不在乎风险,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还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吗? 不过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要说海神波塞冬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爱上了我,这着实是个笑话。 还不如说,作为这片大海说一不二的统治者,骄傲自负的波塞冬完全不能接受情人的无情与逃离,因为这对于祂来说是雄性魅力的否定和耻辱。 祂可是海神波塞冬啊,我的曲意迎合并非毫无目的性的,可以说我已经非常了解祂的脾性,这种否定和羞耻的感觉只会比普通人来得更加强烈,祂根本无法忍受。 所以我才能借此利用我仅有的力量影响祂,让祂渴望我的爱。 我闪烁着眸光,悲伤而痛苦,“我想离开大海,仅此而已。至于特里同,我和他的确互相欣赏,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波塞冬显然对我的解释非常不满,祂的手掌忽得停顿,而后更加用力地握着我受到咬痕的肩膀,在我的耳边冷笑着低语,“……只是互相欣赏?那这是什么?” 我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却见祂竟顺着我的脖颈低下头,鼻息打在我的肩头,让我不禁感到惊讶。 祂忽得吻向那块微红的肩,手在不知不觉之中下移,忽得一把攥住我毫无遮拦的软肉,同时肩膀处也传来一抹刺痛,我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堂堂海神埋首在我的颈窝,手指深陷于绵软之中拢捻,一时间只觉得惬意到恍惚。 比起特里同当时隐藏在昏暗中的克制,此时的海神波塞冬显然大胆的多,肩膀的疼痛又瞬间将我从恍惚中唤醒,当祂的唇齿离开我的时候,我才发现一抹淡淡的血丝随着水流散开消失。 “……” 我的茫然和恍惚显然取悦了祂。 “不过没关系,现在上面留下的只有我的印记,作为我的所属物,你……莫非想要离开我?” 祂慢吞吞地拉长语调,话里隐隐有几分威胁,可是转而,语调又再度变化,很难相信,像海神波塞冬强大的神祇也会对一个人类说这样的话—— “可是,我不想看见你的离开。” 波塞冬这次的语气几乎可以用温柔来形容了,堪比上次祂说要让我成为祂的海后那样罕见可笑,让我都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想笑了。 但一想到祂的温柔留恋只是为了编织成一张细细密密的网,意图将我发自灵魂的爱意汲取,而后将我独立的思想和理智扔到一旁,成为被爱支配的行尸走肉,我又感到深入骨髓的寒凉与可怕。 祂们这样的神理所当然地想要获得所有,可是,祂们除了力量以外,真的对人类做过多少好事吗? 我还深深记得“希望”力量的由来,也记得海神波塞冬、女神雅典娜和神王之子珀尔修斯对我的所作所为,至少从我的角度看来,神明的存在更像是个笑话。 但我还记得我的目的,我的脸上故意流露出犹豫的神情,“可是……” 暧昧的态度显然会给人留有联想的余地,也会让“我不可自拔地爱上波塞冬”这件事情看上去并非毫无可能,反而充满希望。 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希望”究竟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即便这力量来自同样强大的雅典娜,但为了复仇,我什么都不介意,也没有任何资格介意。 毕竟,“希望”本身是没有错的,它也是我唯一复仇的希望。 * 海神波塞冬看出了美杜莎脸上的犹豫,她的眸光里潋滟着艳丽的春光,嫩红的嘴唇轻抿,这让祂意识到,自己的假意温柔是有用的。 其实祂之前尝试过类似的行为,用海后的地位安抚、利诱美杜莎,从而达到驯服她的目的。 但海神波塞冬这样的神祇,哪有耐心将这样殷勤小意的行为长时间持续下去,更别说后面还发生了不少事情,美杜莎带着自己小心思假装认命,承诺依附于自己。 海神波塞冬当时只是觉得她很有意思、也很有挑战性,但现在,情况变得不同了。 显然,祂在自己不自知的情况下已经在这样畸形的关系下越陷越深,从美杜莎身上想要获取的也越来越多。 不过唯一不变的是,海神波塞冬的本性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祂一向善于用强权压迫,更喜欢用暴力驯服。 就比如,以往波塞冬与美杜莎或者其他情人缠绵的时候,祂最热衷于粗鲁和恶劣的进攻,没有人或神能迫使祂将柔情蜜意掺入,因为那对于祂来说不过只是发泄的对象罢了。 但这一次,祂巴不得将所有虚妄朦胧的美好快乐倾倒在美杜莎的身上,即便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讨好,也要不择手段地意图达成自己想到的目的。 达成之后,波塞冬会如何对待美杜莎,连祂自己都无法对喜怒无常的自己做出准确的判断,不过既然是让堂堂海神做出这样的改变,等祂回过味来,多半是残忍的折磨甚至无情地丢弃抹杀吧。 但至少现在,不该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波塞冬早在之前就已被面前的美杜莎深深地引诱,即便是再怎么努力克制也已经到了无法忍耐的边缘,于是祂的沉重喘息缓缓下移,嘴唇微启,温柔地仿佛是在品尝树枝上青涩红果的滋味。 祂从未想过,在这样复杂、克制的心境下,在祂对于爱荒唐且不切实际的渴求中,海神波塞冬仿佛陷入了祂为自己精心打造的极乐欢愉,从祂的味蕾直冲天灵盖,仿佛震颤到了祂的全部灵魂。 这是海神波塞冬过去从未品尝过的,却是祂直至此刻才意识到这是自己想要追求的,混合在爱与欲之中,撩动着祂那从未浸润过爱的心灵。 波塞冬此时的温柔连带着整片大海都平静柔和了起来,但大海其实也同样是宽广的,只是它的宽广无垠对于视角局限的普通人来说根本难以想象,因而便仿佛不存在一般。 美杜莎则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温暖的潮水包裹,她的身心从未感到这般快乐,即便她的理智抽离在外,痛恨着一切,但这依旧不影响她从中感受到这极致的欢畅,不仅仅只是因为海神波塞冬投入了身与心的沉浸缠绵,更是因为她能隐约从中感觉到,自己想要的,已经不远了。 第29章 幽暗 海水如往常般潮起潮落,海底的鱼群因水流的忽然变化而受到了惊惧,吓得四散逃离。 或许是忽然有了个传言,说海神波塞冬朝大家最喜爱的特里同大发雷霆,倘若现在去看他的脖子,还能看到一道深红的手指印。 没人知道海神波塞冬为什么会这么生气,甚至会对自己最优秀的儿子做出这样的行为,但有鱼鱼猜一定和那个从大陆来得美杜莎有关。 毕竟自从她来了之后,海底就一刻不得安宁。 没有海洋生物知道真相,但这种凝重的气氛笼罩着所有在海底生活的生物,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牵连到自己。 另一边,事情的发展却与大家想象的完全不同,当事件的主角海神波塞冬终于在这场酣畅淋漓的欢畅中起身时,美杜莎忽然深处纤细白皙的手握住了祂强壮的手臂,湿漉漉的眼眸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妩媚,欲语还休。 看到美杜莎露出这样满足的神情,波塞冬想当然地认为是自己的温柔与强大充填了她幽深的欲壑,以为她想要确认这虚假爱意的真实。 祂复而埋首于浑身沾满绯色的美杜莎,带着安抚的意味吻上了她因快乐而咬得发白的饱满嘴唇,但不知怎么的,这单纯的安抚忽得变了味,祂开始与她的唇舌摩挲纠缠起来。 美杜莎已经从这近乎耻辱的乐事中被迫习得了不败的本领,出于她的心中始终有着坚定的意念,因而面对这样一个令人恶心且卑劣的神祇,仅仅只靠黏腻濡湿的唇舌,她也依旧能勾得祂重燃□□。 波塞冬从未想到,仅仅是伪装出了如特里同的几分温柔,便能获得美杜莎这般全身心的配合与反馈,这也极大地愉悦了祂,让祂对于欲这件事情有了全新的体会。 祂一向认同爱与欲是分开的,可是此时波塞冬才意识到,原来两者的结合才是最美好的。 可是这样的美好尚未持续多久,美杜莎忽得推开了祂,眼中那种祂非常喜欢的情意与沉沦也随之消失,浅笑未及眼底,如一面镜子照出了祂自己的面目可憎,“您有事的话就赶紧去吧,晚了就不好了。” 美杜莎给祂带来的困惑几乎是心痒难耐的,出乎波塞冬的预料,她的脸变得太快了,明明上一秒还急切地渴求着自己,好像几乎要将身心都交予给自己,可是在用完自己之后,她便对自己的存在还不在意了。 祂可是大海的统治者海神波塞冬啊!怎可被一个卑贱的女人这般忽视? 可是,海神波塞冬还记得祂究竟想从美杜莎身上汲取什么,畅想于自己获得她全部爱意的情景,祂心中的愤怒稍稍缓解,转而意味深长地低笑起来,“你不想和我一起吗?” 美杜莎娇娇柔柔地开口,脸上的神情却是兴致缺缺,“可是,我很累了。” 听到她的回答,一股难以忍受的暴躁猛地涌上心头,从来没有女人敢这么对海神波塞冬说话,更别说祂用了难得的耐心邀请她,竟然被这样随意打发了。 或许是看出了波塞冬的不悦,美杜莎忽然又勉勉强强地开口,“如果您非常希望我去的话,那我去穿件衣服。” 她脸上清楚得写着不情愿,波塞冬几乎忍不住要暴露本性,冷冷地嘲讽她‘爱去不去’。 只是还没开口,却见美杜莎已经缓缓地起身,似乎并非说说而已。 她紫色的头发在水中飘散着,隐隐盖住白皙纤瘦的后背,优美的身体微微划动着水流,她弯腰拾起被水流带到角落里不停打转的衣服,翘起丰润而被拍红的臀又绷起那纤细修长的腿,抬起双臂,背后被皮肉包裹的肩胛骨微微凸起,终于将那碍眼的衣服套到了身上。 即便是阅女人无数的波塞冬都不得不承认,她是如此的赏心悦目。 祂贪恋的那些美好特质全部因这丑陋宽大的衣服被遮挡起来了,可是波塞冬看着面前朝自己游来的美杜莎,反而觉得她好像更加美丽鲜艳了,这种欲而不自知的模样却又勾起祂脑海中关于美杜莎的记忆,旖旎又混乱,缱绻又疯狂,一发不可收拾。 * 海神波塞冬的职责除了繁衍后代,便是巡视大海、赐予人类清泉,并在心情好的时候庇佑海员和渔民。 后者并不需要波塞冬真的做些什么,因而毫无疑问,这一次祂的目的是前者。 一开始我在心知肚明的同时只是装作犹豫,但在看到那辆熟悉的黄金马车之后,我立刻拉下了脸,声音也变得冷漠起来,“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波塞冬那湛蓝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我,似乎是想从我身上探寻出什么来,可是我们彼此之间对此都非常清楚,祂曾在祂的座驾上三番两次羞辱我、驯化我,即便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但面对我的拒绝,情况却与之前颠倒了过来,一向英俊冷漠的海神波塞冬此时皱起眉头,脸上透露出了隐匿且难以察觉的无奈,这对于一名从不认为自己有错的主神来说是非常的难得。 不过很快,祂还是眯起狭长的眼睛看着我,这种习惯显然深藏于波塞冬的身体里,即便再怎么伪装也无法改变,祂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用一种淡淡的语气开口,“美杜莎,要知道,你是唯一一个登上这架黄金马车的女人。” 祂似乎想要表达我的特殊,可是我只觉得这特殊更像是一场碾碎我灵魂的磨难,但凡我在这马车上动摇过一刻,那我就会彻底成为属于祂的行尸走肉,向欺辱我的人低头! 而波塞冬又怎会真的因这样一个无趣麻木的女人而做出一点点变化? 倘若我屈服,那么我迎来的命运只有被丢弃,甚至死亡。 “可我终究只是您海神波塞冬的某个卑贱的情人罢了,这无上的荣耀于我又有什么用呢?” 我的话暧昧却又极尽嘲讽,但在对方的耳里却好像是另一种意思,波塞冬却因此发出一阵愉悦的闷笑,祂忽得揽住我,宽大坚硬的胸膛微微震动,“生气了?” 我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祂。 波塞冬却不以为然,反而沉浸在祂为我营造的美好虚幻之中,深情款款,“那你更要看看这广阔的大海,在那个时刻,只有你我,你便是不只是我的‘某个’,而是全部了。” 我挑眉看祂,我相信这动人的情话一定能感动祂所有的情人,但我却只觉得好笑。 不过虽然如此,我还是勉强在脸上装出了怔愣和惊讶的神情,祂似乎对此非常满意,揽住了我的腰,不由分说地带我上车。 我终究还是半推半就地同意了,再度坐上这气派的马车,连这马头鱼尾怪物看向我的目光都变化了,或许是察觉到了波塞冬对我态度的变化,之前的那种嘲笑消失不见,甚至连看都不敢看我。 “狗”一向最会看主人的脸色。 于是,这辆专属于海神波塞冬的黄金战车缓缓启动,带着各怀鬼胎的祂与我,朝着波澜壮阔的海面游去。 * 珀尔修斯从未想过自己竟是众神之王宙斯的儿子,一时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澎湃与豪情,终于明白过来众神心甘情愿地借给自己祂们宝物的原因。 原来他不是没有父亲、卑贱的SONOFABITCH,而是神之子。 母亲口中那古怪的金雨一定就是神王宙斯的手笔,珀尔修斯对于自己强大的父亲是天然有好感的,因而即便母子俩的人生在荒唐可笑的同时又充满了苦痛,但他始终觉得这一定是父亲给他们的考验和试炼。 这样一来,一切仿佛都说得通了。 珀尔修斯的心里不可自拔地产生了一种念头,出自于被贬低且不被承认者骤然得到身份认同的幽暗。 如果说之前的珀尔修斯只是个无能为力的凡人,那现在作为神之子的他与海神波塞冬又差在哪里呢? 体内的力量仿佛源源不断,当珀尔修斯知道自己的由来时,身体与心灵开始缓缓匹配统一,连手中来自众神的宝物也变得容易掌控。 此刻,他无比强烈地想要完成父亲在梦境中带来的指示,斩杀邪恶,成为祂——神王宙斯口中引领人类的统治者,好不让他的父亲失望。 当然,珀尔修斯也更要救出那被波塞冬强迫的无辜少女,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 不过他虽然有了力量,却依旧不敢再像上次一样莽撞冲动,珀尔修斯决定趁海神波塞冬巡视大海的时候,先斩杀邪恶且不知羞耻的美杜莎,再偷偷将那少女带回到大陆上,这样一来她便能顺利地脱离祂的掌控了。 这个计划显然比之前的横冲直撞要好太多,于是珀尔修斯便顾不上风吹日晒,就这么坐在海岸边,耐心等待时机的来临。 珀尔修斯很快就等到第一次机会,海神波塞冬驾着精美华丽的黄金马车疾驰在大海之上,因为大海太过辽阔,他只是隐隐看到了祂的马车。 可是正当他准备潜入大海的时候,珀尔修斯却注意到逐渐靠近的马车里除了海神波塞冬以外,好像还有别人。 那熟悉的轮廓即便隔得再远,珀尔修斯都能轻易辨得出对方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他心心念念想要拯救的姑娘! 可是……她此时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坐在海神波塞冬的怀里,还深处双手抱着祂的脖子呢? 珀尔修斯顿时怔愣在原地,整个脑袋都懵懵的,他不明白,只是这么短暂几日,她脸上的惊惧就仿佛完全消失,反倒是深情款款地坐在祂的怀里,笑着祂耳边说着什么。 只是这样的和谐并未持续多长时间,下一秒,海神波塞冬便将她无情地甩开,而后用力地朝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远在海岸边的珀尔修斯都隐隐听到了。 那凶恶的一巴掌瞬间将差点要被阴暗念头笼罩的珀尔修斯驱赶,他愤怒地差点就想要冲过去,甚至为自己之前对她的责怪而感到深深地羞愧。 ——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少女,怎么可能有力量违抗强大的海神波塞冬?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想要活下来,才被迫不得不讨好这位独断的海洋统治者的,可是即便如此,她面对的依旧是羞辱和伤害。 就像珀尔修斯善良美好的母亲达娜厄,为了让她与她的孩子珀尔修斯在陌生的岛屿中活下来,她可以无视所有阴暗的猜测和嘲讽,忍辱负重直到珀尔修斯长大成人的一天。 为什么无辜的人总会受到这样痛苦的伤害呢?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事情的发展却再度出乎珀尔修斯的意料,当他以为那少女会在默默忍耐并承受来自神明的暴力时,却见她缓缓起身,危险地站在马车边。 她以一种几乎决绝的姿态倒入汹涌的海水之中,那激烈四散的白色水花如她最后的无助挣扎,也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怜悯与震撼。 而那可恶凶残的海神波塞冬却根本没有向那女孩投入半点视线,继续巡视独属于祂的大海。 但他知道,这般忤逆大海的统治者,她一定会遭受更可怕的对待! 于是,珀尔修斯动了,他此时便想立刻潜下水,将那女孩从大海的桎梏中拯救出来! 可是,当他想要靠近大海的时候,珀尔修斯便发现潮水比起之前不知为何突然更加异常汹涌,拍向岸边的潮水也越涨越高,那强大的、只属于主神的强大威压甚至从大海中央波及到他所在的地方! 此时充满力量的珀尔修斯一点儿也不害怕,他拿着这些宝物便想要冲进大海之中,与那波塞冬争个高低。 然而当这个念头刚一浮现,珀尔修斯的脑海中却不知为何忽然映入父亲神王宙斯之前所说过的话,仿佛祂的声音就在耳边…… ‘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更不要忘记你力量的来源——你永远都是奥林匹斯的孩子。’ 他到底只是个半神,即便今时不同往日,他拥有了更多的力量、也获得了众神的宝物,但海神波塞冬的强大是没有任何人与神能够怀疑的,神王宙斯也不可能看着自己予以众望的儿子却挑衅祂同样强大的兄弟波塞冬,从而引发奥林匹斯Z权的动荡。 半神珀尔修斯自然是对其中的弯弯绕绕不甚了解,但因父亲在耳边萦绕着的回响,他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海浪比之前变得愈发猛烈,几乎要将身处海岸后的他整个卷入海中,那股夹杂着愤怒的威压也在继续蔓延,远超珀尔修斯的预估,他终究还是停下了动作,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与此同时,他隐约感到从大海的中央传来一股怀疑和探寻的窥视,警惕的珀尔修斯立刻将自己藏在巨石之后,以避开海神波塞冬的目光。 躲避中的珀尔修斯闭上眼请,心情复杂极了,想到之前的所见所闻,又想起上一次那海神波塞冬在自己的面前是如何欺辱那无辜女孩的……他忽然意识到,即便自己是神之子,但很多事情却依旧是无能为力的。 所谓的直面海神与祂争高低,似乎就像是个笑话。 不知过了多久,当珀尔修斯鼓起勇气起身再度看向大海的时候,海神波塞冬早已消失在海面上了。 他不知道对方是去别的海域巡视,还是已经回到了海底,但珀尔修斯却不敢轻举妄动了。 …… 好在珀尔修斯并非是这样轻易放弃的人,只是当他在几日后再度等到海神波塞冬离开时,却又在祂的黄金马车中见到了那少女。 然而这一次,波塞冬巡视的方向则完全相反,那轮廓越来越小,珀尔修斯无法再像之前一样看清那边发生的情形了。 不过,珀尔修斯已经不会再对这个可怜的女孩产生任何不好的猜测,而是用一种同情怜悯的目光远远地望向她所在的地方。 在海神波塞冬的身边,她究竟还会承受多少的苦难? 珀尔修斯不得而知,而他却因这同情怜悯的担忧中一次又一次地在意与沦陷。 但无论如何,既然海神这回依旧在巡视大海之时带着她,那么珀尔修斯想要趁海神离开时下海拯救她的计划又被迫停滞。 珀尔修斯显然不能因为那个女孩而忘记诸神下达的斩杀美杜莎的使命,但即便害怕诸神的问责,他也还是决定再等一次…… 他一定会等到救她的机会的! * 虽然战争与智慧之神雅典娜对珀尔修斯是失望的,但祂也知道,海神波塞冬的力量也的确强大,不能过分苛责。 不仅如此,也不知道为什么,放纵不羁的波塞冬似乎直到此刻都没有厌倦那平凡而弱小的美杜莎,那珀尔修斯自然没有下手的机会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祂等得太久了,已经不耐烦了。 此时此刻,关注着珀尔修斯的雅典娜终于再度见到坐在黄金马车上、与海神波塞冬一起出现的美杜莎。 这其实已经是祂第二次看见美杜莎坐上象征海神地位的战车了,虽然祂早就已经知□□塞冬暂时未曾厌弃她,但这浓情蜜意依旧令祂十分意外。 很快,这意外便转化成了愤怒。 对于贞洁且伟大的雅典娜来说,美杜莎的存在是一颗十分碍眼的污点,只有尽快抹除它,才能让祂恢复原本的纯洁。 但要让雅典娜为了这小小的美杜莎当着海神波塞冬的面亲自出手,倒也不至于如此。 可笑的是,大概越是厌恶就越在意,雅典娜于在奥林匹斯山的高处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要搞清楚她的本质究竟怎么样的,才会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情来。 与此同时,美杜莎惬意地坐在波塞冬的黄金马车之上,海风吹拂起她的秀发,脸上透露着的是淡淡的愉悦。 她稀奇地从这个角度看着宽广大海,意识到波塞冬说得没错,这大海的确令人心旷神怡。 而作为海神,波塞冬早就看腻了这样的美景,而是转而看向身侧的美杜莎。 只是忽然,美杜莎的动作一顿,像是感到不自在一般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海神波塞冬慵懒地问道,“怎么了?” 只见美杜莎的脖颈微微上扬,抬首看向了晴空万里的天空,像是要看出个究竟。 不过很快,她又不甚在意低下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天空很美罢了。” 波塞冬嗤笑了一声,而后随手将美杜莎揽进了怀里。 然而,美杜莎不知道的是……她向上的目光恰好与窥伺的雅典娜四目相对,使得这位伟大正义善良的神祇沉下了脸。 第30章 刺杀 在此之前,海后安菲特里忒之前一直在自我安慰,毕竟波塞冬是如此地喜新厌旧,即便她看见了梦中的预言,但或许这单纯只是一个梦呢?又或许祂很快就会抛弃那美杜莎了。 她甚至还在畅想,倘若美杜莎真的被无情抛弃的话,安菲特里忒作为海后,可以看在她可怜的份上可以保护她安然离开,也大度地不会去找她的麻烦。 然而,当梦境中的预言一步一步成真,波塞冬根本没有任何厌弃她的迹象,甚至还带美杜莎坐上了那荣耀的黄金马车,即便听说后来她是带着一身伤回来的,但就算这样安菲特里忒也实在是无法忍受。 ……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作为海后,尽忠职守,也从来都没有移情别恋过别的男人或男神,可是自己面对的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原本作为无忧无虑的海宁芙,安菲特里忒在嫁给波塞冬之前是自由快乐的,但在这场掺杂着利益的婚姻之后,好像她再也没有开心过。 这场婚姻似乎已经无可挽救,但安菲特里忒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丈夫有情人就和祂离婚,即便是面对花心更甚的神王宙斯,婚姻与生育之神赫拉也没有真的离开自己的丈夫。 因而她实在是别无选择,既然如此,为了守护自己无可挽救的婚姻,安菲特里忒必须采取行动,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宁芙,但即便这样的行为再怎么让过去的安菲特里忒厌恶,她现在却已经不会了。 安菲特里忒知道,特里同已经被这个女人深深地蛊惑,不会帮助自己动手,那么即便她的内心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直面这个事实。 ——她必须亲手杀了美杜莎。 即便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安菲特里忒的身体就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她神情麻木地擦拭着属于海后的武器,那尖利的三叉戟闪烁着耀眼的金属光芒,只要轻轻一捅,就能轻易地杀死一个毫无力量保护的凡人。 终于,从未真正使用过的武器被擦得金光锃亮,安菲特里忒耐心地等了很久,等到波塞冬再度离开海底去巡视大海的时候,支开了侍奉她的宁芙仙女,独自游向了她丈夫的宫殿,同时也是美杜莎的居所。 她紧张地游在这繁复复杂的走廊里,每见到经过她的那些侍奉波塞冬的宁芙,安菲特里忒的内心便愈加紧张。 终于,她来到了美杜莎传闻中的居所,安菲特里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时的她已经没有退路,想到这里,安菲特里忒面无表情地推开了推开了大门。 她小心翼翼地游进对方房间,手紧张地变化姿势,在三叉戟的金属棍上握紧,安菲特里忒打算悄无声息地给她痛快,至少不会承受太多的痛苦。 …… 可是,安菲特里忒在这干干净净的房间里绕了一圈,一时间感到浑身发凉,因为她并没有看到美杜莎的身影。 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安菲特里忒游出对方的房间,连忙找了一个侍奉波塞冬的小宁芙,问道,“美杜莎去哪儿了?” 海宁芙苏莎被忽然出现的海后安菲特里忒吓了一大跳,但听到她的询问之后,之前那种被贬低玩弄的滋味不禁弥漫上心头,酸溜溜地说,“海神殿下带着那女人去巡视大海了。” “今天……她又去了?” “是啊!”苏莎露出委屈的模样,“美杜莎这两天一直在勾引海神殿下,但祂偏偏特别喜欢,都没有打她还一直哄着她呢。” 安菲特里忒怔愣了一会,有些不明白怎么美杜莎的挨打在这个海宁芙的口中竟是这样的习以为常,虽然她经常受到过海神波塞冬的怒火,但安菲特里忒从未被打过。 对了,波塞冬怎么敢打她,她的背后至少还有父亲大洋神俄刻阿诺斯。 但听海宁芙苏莎诉说着他们之间的你侬我侬,安菲特里忒的愤怒再度被激起,耳边的说话声越来越悠远,她一时又再度陷入了无尽的幽暗之中,几乎不可自拔。 “够了——” 安菲特里忒冷着脸打断了苏莎的话,“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苏莎顿时噤声,而后朝海后微微行礼,便转而游走了。 一时间,这条走廊只有安菲特里忒一个人,她沉思了很久,忽得转过头,再度看向了那个整洁的房间,就像是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深深地禁锢着所有的无助与挣扎。 但安菲特里忒却还是动了,她内心中的挣扎终究还是抵不过痛苦,最终坚定地游进了那间房间。 她转过身,神情复杂地伸出双手,正如安菲特里忒逐渐封闭起来的内心一般,大门缓缓地闭合。 * 大海似乎从未如此平静美丽过,和煦的微风吹拂在身上,显得舒服极了。 不知什么时候,欣赏着美景的美杜莎坐着坐着就又被带到了波塞冬坚实有力的怀中,就像上一次被贬低羞辱之时一样。 但此时海神波塞冬的心情显然非常的好,一向反叛的美人此时竟乖顺地坐在自己怀中,这几大地满足了祂的征服欲,不仅如此,他们之间的身体是如此地契合,就好像理应如此,那种隐隐的贪婪与渴欲再度重燃、膨胀,并如燎原般灼烧着她,试图要将她融化。 而这一次,因这壮阔美好的海景,也因为自己的小心思,美杜莎并未完全拒绝,但毕竟海神波塞冬是极其高超的好手,几番撩拨便让她心情颇佳地予取予求,口中缠绵时发出的啧啧声连那胆大的马头鱼尾怪都红着脸压低了耳朵,不敢多听。 神的座驾,速度自然很快,已经超过了好几艘渔船和货船,引来穿上无知人类对于海洋统治者的顶礼膜拜,并未注意到座驾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更不敢细看。 这样的场景显然壮大了祂的豪迈与自得之情,波塞冬粗糙的手已然开始肆无忌惮地试探,但美杜莎自始至终都非常的清醒,她知道连续的缠绵会打破她想要的平衡,也始终在意着周围可能会出现的窥视,于是她笑着握住了祂已经快要攻破的手,隐晦地拒绝了祂。 但美杜莎非常了解祂的脾气,因而即便连简单的握手都带着暧昧,手指在缓慢的触碰间忽得溜进了祂的指缝,随之逐渐深入,摩挲着祂指间的软肉,在十指相扣之中缓缓握紧。 “你的手……好大呀。” 手上做着这么暧昧的动作,但她的话里却是无比单纯和天真,就好像知道祂的手有多大真的有那么重要一样。 波塞冬的动作停了下来,也不禁看向美杜莎与祂交握的手,她的手在衬托下显得娇小又可爱,好似带着一些无法挣脱开的缠绵悱恻的意味。 即便美杜莎拒绝的话显得非常突兀,也努力试图摆脱脸上因祂沾染上的欲望,但波塞冬依旧很喜欢此时由她带来的这种感觉,因为这似乎代表隐隐着,美杜莎的爱几乎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黄金战马开始缓缓下沉,波塞冬紧紧地抱着怀中的美杜莎轻笑,虽然手与她的十指相扣无法继续探索,但祂却第一次在心理上感受了远胜肉.体的餍足。 马车有些颠簸,但最后还是很快带着他们回到了海底,周围的海洋生物悄悄地转着眼珠子看向海神波塞冬与祂身边的美杜莎甜甜蜜蜜地在一起,而后一哄而散。 此时的波塞冬顾不得这些,祂急切地带着美杜莎回到属于祂的黄金宫殿,想要趁热打铁、极尽征服,尽快让美杜莎深深地爱上自己,好从中获得更多。 然而,当美杜莎走到房间门口时,她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而朝波塞冬露出了一个困倦的表情,捂住嘴打了一个哈欠,“尊敬的波塞冬,今天被您这样折腾,我、我真的是太累了,希望您能让我好好休息休息。” 波塞冬原本脸上的浅笑消失了,目光中隐隐带着不悦,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让她自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真诚妩媚地邀请祂进入。 可是,美杜莎的确已经整整一天没有睡觉了,外加在此过程中经历了波塞冬漫长的折磨,虽然此时有故意吊着祂的打算,但她说得也属实是真话,眼底甚至还有些发青,脸上的红肿也并未完全消退。 让海神波塞冬这样扫兴的人很少,倘若是之前的祂,祂才顾不上情人究竟累不累,而是会冷笑着直接占有,甚至见到对方的拒绝和挣扎,反而会引起祂的兴奋。 可是距离获取美杜莎的爱意仿佛就在一步之遥,祂当然不可能做出强迫嘲讽的行为,更何况波塞冬知道她说的的确是事实,今日对于她来说的确是一场漫长却又精疲力竭的幸事。 想到这里,波塞冬得意地勾起唇角,祂展现出了难得的宽宏大量,意犹未尽地摸了摸美杜莎蓬松四散的头发,拉长语调,“睡醒后,记得立刻来找我。” 美杜莎疲倦的脸上勾起了甜美又单纯的笑容,目光带着几分勾人的惺忪,“尊敬的波塞冬,我明白了,但难免睡着后不记得时间,可能会睡很久,您千万不要等我哦。” 说着,她便抬手与海神波塞冬告别,缓缓地朝着自己的房间游去。 美杜莎在波塞冬暧昧悠长且抓心挠肺的注视下缓缓关上了房门,直到看不见对方之后,她脸上的笑意才迅速收起,疲倦且厌恶地叹了一口气。 她敲了敲自己酸痛无力且备受磋磨的腰肩,打算暂时忘记一切,立刻沉沉地睡去。 可是正当美杜莎打算举起双手脱掉身上的衣服时,忽然她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气氛,凝滞得连水流都完全平静下来了。 尖利刺眼的光辉通过面前的镜子闪过美杜莎的眼睛,下一秒,她整个人下意识地做出反应,兀得转过身,伸手抓住了什么东西。 一开始皮肤对于疼痛是没有太大感觉的,她只觉得手心一阵冰凉。 后来,当看到一股股的猩红四散水中,美杜莎才感受到手中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看到手中尖利的武器,后知后觉地抬头,却见到了面前带着怒意举着三叉戟刺向自己的海后安菲特里忒! * 对于此事此刻发生的事情,要说意外,我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没有任何一位妻子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这样对待一个情人,海后自然也是如此。 但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我整个人却因此放松了下来。 我很早就想和她单独地谈一谈,可是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机会,只能被迫专注于海神波塞冬。 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我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开口,安菲特里忒反而是先说话了,眼眶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通红,或许是怕被全知全能的海神波塞冬发现,她用的是气声,但我却依旧能感受到她的愤怒。 “我在房间里面听得一清二楚,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 受到这样的指责,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眸认真地看她,也压低嗓音,“尊敬的海后,这话或许应该和海神波塞冬说,如果没有祂,我永远都不会来这里和你争夺男人的宠爱。” “那你可以离开祂!既然你是被迫的,那么,哪怕你向特里同或者我求助,你总可以有办法离开!” 安菲特里忒急于向我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因为这样就能给她的行为赋予正义的名义,“可是你没有!你就是想要故意夺走我的丈夫!” 她一边说,一边拿着武器再度朝我用力,我手上的伤更加疼痛,显然海后安菲特里忒的力量也不容小觑,手无寸铁的我只能依靠体内希望的力量抵抗。 面对对方的指责,我的内心同样是愤怒的,但那种感情早已经被压抑在我的心底深处太久,转化成了充盈我全身的强大力量,我忽然用力甩开她的武器,惹得她倒在了一旁。 以防她挣扎并且趁机捡起武器再度攻击,我紧紧地控制住她纤细的双手,用一种极其轻微的嗓音平静地在她的耳边低语。 “尊敬的海后,您看到我脸上的巴掌印了吗?” 安菲特里忒似乎不敢相信我竟然如此轻易地便控制住了她,但骤然听到我这么说,她还是下意识地移过视线看向了我的脸。 其实此时已经看不太清那个巴掌的印记了,但这半张脸还是微微红肿,也不知道今日那波塞冬究竟是怎么下得去口的。 而看向我脸颊的安菲特里忒则怔愣住了。 “今天,整整一天,我……都在对着我最恶心厌恶的神祇,强颜欢笑,舞动身躯。” 我深深看向她的眼睛,握紧那流着鲜血的手,试图让她感同身受,“就在你自我怀疑、因海神波塞冬的花心而痛苦的时候,与祂缠绵的我,内心也同样在痛苦。” “你以为,我想上祂的床吗?” 安菲特里忒茫然无措地看着她,张了张口却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我却没有给她自我和解的余地,口中的话咄咄逼人,“这样的神祇真的值得让你付出全部的爱与忠诚,为了祂让自己成为你最讨厌的模样吗?” “你不可能没有看出来,祂就是为了权力而利用你,从未对你有过半点真心,即便你的父亲俄刻阿诺斯再怎么帮你也没有用……” 安菲特里忒的胸口忽然翻涌着,或许是我触及到了伤心之事,她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我,清丽的脸上鼻子微红,话中带着哭腔哽咽,“是!你说的没错!” “——可我能怎么做?和我的丈夫离婚吗?但这怎么可能呢?” 我同情地看着她,感受到她的挣扎缓缓减弱,我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颊,“尊敬的安菲特里忒,你和我不一样,你至少还有你那个作为大洋神的父亲,还记得你曾是宁芙女仙时候的快乐吗?” 这句话或许是触及到了她内心深处出的回忆,安菲特里忒的眼神开始出神,我其实并没使用我希望的力量,但她却的脸上却逐渐流露出满满的怀念。 “我记得,我记得……” “那个时候我和我的姐妹们整天都无忧无虑地在水中玩耍,我的父亲和蔼地看着我们,带领我们见识深邃复杂的大洋,追逐那些可爱的水生动物。” 我似乎感同身受般地点了点头,温柔地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然后呢?” 安菲特里忒忽得如少女般笑了起来,“我们一起躲在浪花里偷看船上的那些英俊水手,差点被发现。我们还一起偷偷地到岸上,奇怪地用双腿感受站在大陆上的感觉,这一切都太快乐了……” 可是很快,安菲特里忒脸上的笑意忽然收敛,“——直到祂的出现。” 后面的话她并没有说下去,而我则垂下眼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并非想要夺得你丈夫的宠爱,我和你一样,无比渴望摆脱祂对我施加的一切,可是祂是那么地强大,我必须想方设法……才能令祂付出代价。” 最后一句话我说得非常犹豫,因为我并不确定安菲特里忒会违背她的丈夫而为我保守这个秘密,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我始终坚信,只要安菲特里忒的内心有丝毫的柔情,那么作为一个妻子,她绝不可能忍受这样一个卑劣的丈夫,无论对方再怎么强大,也无论这是多么地惊世骇俗。 “我将我的信任全部都交付给了你,你可以告诉祂,然后在我死去之后,看着祂身边冒出的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美杜莎’。” 我一边用着最有诱惑力的语调说,手指一边怜惜地流连在她红肿的眼角。 “你也可以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静静地等待着事情的发生,倘若我侥幸成功,你就可以回到你的父亲身边,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即便我失败了,那一切也与你无关……” 安菲特里忒抬起她的双眸,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看向我,但很快,她的睫毛轻颤,避开了我的目光。 良久,她平静地收起了脸上的痛苦和挣扎,面无表情地看向我,“你可以放开我了,因为我的的确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安菲特里忒这么说,我稍稍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对她的桎梏。 她神情复杂地走向自己的武器,弯腰拾起,而后转过头,用一种极为轻缓的气声说道,“祂会永远消失在我的面前吗?” “我也不知道。” 安菲特里忒缓缓握紧了手中的三叉戟,抬眸看向我,“或许我是爱祂的,但我的确是……受够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35 第31章 发现 看着房间内的大门缓缓关上,原本目光痴缠的海神波塞冬便压抑着渴望,转身前往自己的寝宫,但随着祂逐渐从情.欲的影响中清醒冷静,波塞冬像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停下动作神情骤然肃穆。 波塞冬发现祂的妻子安菲特里忒的气息好像消失了。 虽然祂在大海中是全知全能的,但倘若有力量者刻意不想让海神知道,也并非是办不到的。 不过,归功于那些臣服于祂的海洋动物,它们中智力高的都是海神波塞冬的眼线,会主动告诉祂异常之处,因而很难有心怀不轨的原始海神之类能瞒下自己的行为。 但倘若对象是海后安菲特里忒的话,那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她的善良和无辜同样引得了海洋生物们的同情与尊重,更何况她又是力量强大的大洋神之女,海后的身份她一直都做得很好,除了会经常向波塞冬闹脾气,从来都没有做过逾矩不臣的事情。 哪怕有动物真的看见什么,大抵也是不会因此产生怀疑并特意告诉祂的。 可是,海神波塞冬并非只是耽于繁衍与情爱的神祇,祂为了加强自己对于大海的统治,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怀疑,即便对象是自己的而妻子。 自从拥有了美杜莎之后,祂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在意过她了,波塞冬不确定作为海洋之中备受尊敬的海后,会不会因此因爱生恨,从而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波塞冬的内心便感到了一阵厌烦,祂现在的全部关注都不自觉地放在了美杜莎的身上,想到还要花精力去特意安抚自己的妻子,便让祂感到极度的乏味和无趣。 不过该做的还是得做,波塞冬得先寻找到她所在的踪迹。 这里毕竟是海神波塞冬所属的海域,想要找到祂想找的人自然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波塞冬的视线细细地流转,过了一会儿,祂怀疑的目光最终汇聚在了美杜莎房间所在的方向。 顿时,一向喜欢欣赏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的波塞冬竟在此刻产生了不好的猜测,祂还记得安菲特里忒在第一次见到美杜莎的时候便拿出武器想要刺死她。 那么,这一次她特意隐藏着自己的气息来到美杜莎的房间又是为了干什么呢? 祂目前仍然能感觉到美杜莎的存在,至少在此刻她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危险,但即便如此,海神波塞冬却还是迅速朝美杜莎的房间游去。 正当祂赶到时,恰好见到安菲特里忒从她的房间快速游出,手上握着她的武器,上面却隐隐沾着一抹鲜红。 密闭房间再开打时,内部的水流缓缓流动至海神的手边,祂清晰地闻到了水中的血腥味。 这一切显而易见,那一定是美杜莎的血。 “安菲特里忒!” 海神波塞冬不知道是因为她刺伤了美杜莎这件事本身,还是因为她竟敢去伤害自己所宠爱的情人,而这恰好象征着违抗和背叛,于是祂忍不住朝自己的妻子愤怒地大喊。 下一秒,便朝她快速冲了过去。 * “我必须走了。” “祂很快就会发现我来了这里。” 在波塞冬出现的片刻之前,房间中的安菲特里忒哑声低语,有些羡慕地看着面前娇艳美丽却脆弱易碎的美杜莎,不过此刻,她的内心已经逐渐平和了下来,只是纯粹的羡慕她的坚强和抗争。 两人的视线对视,眼中尽是只有彼此才能看懂的情绪,但这种隐匿的情绪并不多,就好像在这个致命的秘密之中,知道她们彼此均是无辜的受害者,却在心知肚明的同时表现得若无其事,至多不过只是向对方投去淡然一瞥罢了。 美杜莎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安菲特里忒拿着自己的武器,随即快速地离开自己的房间。 得到了海后安菲特里忒的些许支持,让美杜莎疲倦的心情感到了一丝轻松。 她在这冰凉刺骨的海水中躺在床上,疲惫的眼帘开始急速下坠。 可就当美杜莎即将睡去的时候,她忽得听到一声水中令人畏惧的嚎呼,那声音熟悉极了,让毫无准备的她因此被猛然惊醒。 美杜莎立刻从床榻上起身游向门外,打开门,却见海神波塞冬正愤怒地握住安菲特里忒的手腕,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痛苦,金属制成的三叉戟则缓缓沉在海底。 见到美杜莎出现,海神波塞冬的目光从她的脸移向美杜莎依旧在渗着血丝的手掌,见她只是手掌受伤,脸上的愤怒稍稍缓解,但依旧用一种阴鸷的语气开口,“安菲特里忒——我的妻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我伤害我庇护的情人!” 美杜莎皱起眉头,没想到海后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她急忙开口劝阻,“我尊敬的海神,您误会了……” 可偏巧就在此时,几个海宁芙欢声笑语地经过此地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知道见到他们这里发生的场景才后知后觉地噤声,神色紧张地朝反方向游走了。 也正因为这样的一个插曲,意识到不对的美杜莎忽然闭上了嘴,她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她绝不能这么急迫地为海后说好话,因为这样会被波塞冬发现端倪。 而海神波塞冬显然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对安菲特里忒真的做什么,便紧紧地环住安菲特里忒的腰,带着浑身的戾气,将她扔进了美杜莎的房间。 美杜莎快速跟了进去,同时开始迅速思考该如何帮安菲特里忒脱身。 安菲特里忒被重重地甩了出去,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狼狈,也是第一次被自己的丈夫这么对待。 海神波塞冬本想朝她发泄怒火,但忽然,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如蛇般紧紧地缠住了祂的手臂,声音轻缓而娇媚,“亲爱的波塞冬,虽然我和尊敬的海后一开始的确有些不愉快,她还不小心划伤了我,但现在我们已经相互和解,决定共享您的宠爱了。” 听到美杜莎这么说,波塞冬稍稍冷静了下来,又思及安菲特里忒的父亲,祂才不得不收敛下来。 祂小心翼翼地摩挲着美杜莎受伤的手,挑眉问道,“哦,是这样吗?” “当然!” 美杜莎弯起眼睛,露出了一股甜甜的笑容,试图化解波塞冬的怒火。 不过即便如此,波塞冬还是松开了美杜莎的手,走向了倒在地上的安菲特里忒。面对自己的妻子,祂却用力地紧握住了她纤细的手,看着她的脸阴沉地发问,“那么,你一开始去找她是为了什么?” 那一瞬间,安菲特里忒的心底忽然觉得好笑,她并没有直接回答波塞冬的问题,而是经由心底重燃的一丝委屈和不甘,直直地看向祂蔚蓝又迷人的眼,试图从中找寻到最后的一点真情来,“我的丈夫,备受尊敬的海神波塞冬,我现在只是想知道,您难道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波塞冬却只是嗤笑了一声,嫌恶地没有说话。 但安菲特里忒却从这轻蔑的笑中得到了最终的答案,彻底掐死了心中最后的那一点点动摇。 她颤抖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个占有欺骗自己那么多年的卑劣神祇,安菲特里忒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将一切痛苦和怨恨像毒液一般喷洒在祂的身上。 但看着波塞冬身后朝着她隐隐摇头的美杜莎,安菲特里忒又稍稍地冷静了下来,她似乎是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忽而低声笑了。 “我的丈夫,您猜的没错,我之所以会来这里,就是为了杀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的。” 说着,安菲特里忒看向面前脸色忽然发白的美杜莎,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怕自己将她的秘密说出来,但她的神色未变,只是依旧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看着波塞冬眯起的眼睛和不悦的神情,安菲特里忒的心中寒凉无比,脸上却淡笑着,“之所以没有杀了她,是因为我答应了她一件事情。” 波塞冬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又转头看向神情紧绷的美杜莎,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什么事情?” 安菲特里忒深深地看向美杜莎,那种目光好似扎进骨髓深处般的绝望,又好像是溺水之人的挣扎。 此时,美杜莎的喉咙因为紧张而下意识地吞咽着,她并不愿意相信安菲特里忒会将她们之前状似牢不可破的秘密托盘而出,但她也的确不敢百分百确定对方是否真的站在这边,毕竟一个饱受痛苦的人很有可能因为那最后的一丝不甘的妄想而突然变化。 倘若安菲特里忒真的将实话托盘而出了,那么即便美杜莎再怎么不情愿,她也不得不与对方站在完全对立的两面,将波塞冬的怒火转移到她这边。 可是即便如此,美杜莎也终究没有打断她的话,拥有希望力量的她,不禁还是对海后抱着一丝希望。 “美杜莎说……” 安菲特里忒哽噎着缓了一会儿,才终于坚定道,“她说,等到了合适的时间,她就会离开您,然后将您还给我。” 听到海后这么说,美杜莎不禁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也立刻松了下来,但与此同时,海神波塞冬的目光也随之而来。 祂睨着眼前这个情绪明显产生了波动的女人,心里立刻相信了自己诚实的妻子的话,不由得因此对美杜莎产生了比之前更加盛气的怒火。 ——美杜莎这个卑贱放荡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在自己的身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但思及之前她神情中对自己隐约的眷恋与爱意,波塞冬努力地克制着,打算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于是祂用一种极为缓慢的语调缓缓开口,“美杜莎,是这样吗?” 安菲特里忒此时则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美杜莎,唯恐她因为自己的话而受到波塞冬的再次伤害。 然而,出乎波塞冬与安菲特里忒意外的是,美杜莎却在这样一种紧张的氛围下,忽然‘噗嗤’一声,轻巧地笑出了声。 她目光疑惑地看向海神波塞冬,“我亲爱的海神波塞冬,我不过只是您众多情人的一个,虽然我与您度过了非常美好的时光,但您早晚都会厌弃我的,等这一天来临之后,我自然也只能默默地承受这个结果,将您还给您的妻子,不是吗?” 美杜莎的话说得非常有道理,但她的语气却让波塞冬感到更加不爽。 厌弃与否是海神波塞冬的事情,作为自己的情人,美杜莎应该发自心扉地感到悲伤和痛苦,并要死要活地拒绝自己的离开,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好像巴不得被抛弃、巴不得逃离自己的掌控一般。 显而易见,那美杜莎竟然对自己毫无半点爱意! 此时此刻,波塞冬从未感受过这样强烈的挫败感,仿佛连安菲特里忒这次胆大妄为的行为都算不上什么了,祂感到怒气填胸,想要狠狠地给她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想要将怒火在她的身上发泄,让这该死的美杜莎再也不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成为一条永远无法失去主人的狗! 但好在,仅剩的理智还是起了作用。 又或者说,是之前美杜莎给海神波塞冬的一点点甜头让祂忍不住想起她乖顺且主动的诱人模样,又想到自己从开始诱使她爱上自己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两天的时间,就这样妄下结论似乎是太武断了一些。 是啊,波塞冬看着眼前目光清澈、妩媚却不自知的美杜莎,她身上的衣服仍凌乱着,彰显着祂之前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就像是一副快要完成的杰作,心中燃起了不服输的贪念与不断沉沦的邪念。 在这场一时兴起的爱情游戏中,海神波塞冬并没有输,也绝对不可能输,让一个女人深深地爱上英武强大的自己,不过只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当美杜莎深深地爱上自己,她怎么可能会笑着说出要将自己让给安菲特里忒的蠢话? 她只会委屈巴巴地仰望着自己,哭求这让自己永远宠爱她,并尖叫吟哦着乞求自己赐予她产下自己子嗣的机会…… 想到这样的未来,波塞冬竟忽得感到通体舒泰,甚至顾不上在意在场的安菲特里忒,反而勾起唇角安慰起面前的美杜莎来,“我怎么可能会厌弃你呢?” 说着,波塞冬贪婪地看着美杜莎,一边畅想一边轻轻捧起她受伤的手,绅士并优雅地落下一吻。 下一秒,美杜莎受伤的伤口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美杜莎露出感激的神情看向波塞冬,眼中流露出一丝仰慕,“您的强大真令我钦佩!” 波塞冬满意地笑了,不过,大概是终于想起了自己妻子的存在,祂转而看向一边的安菲特里忒,毫不客气地用一种警告的语气道,“你可以回去了,但我希望你记住,你——没有资格动我的情人。” 听到海神波塞冬这样的薄凉,美杜莎垂下眼帘心情复杂,并没有看向此时狼狈的安菲特里忒,因为她觉得自己的目光可能会更加地伤害到可怜且无辜的海后。 倘若说美杜莎一点儿也不愧疚,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从未想过要伤害无辜,尤其是那些与她处在相似境遇的人或神。 但为了复仇,她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任由自己成为最放荡、最卑贱也最无情的女人。 不过,其实安菲特里忒心里却非常清楚,无论美杜莎存在与否,事情也不会有任何变化,自己的丈夫依旧会在别的情人身上流连忘返,而后冷落并厌烦自己。 安菲特里忒再也无法继续忍受下去,因而她选择相信这个抢走自己丈夫的女人,并亲手将丈夫推向她的怀里,以期望从中获取真正的宁静与自由。 此时此刻,面对这个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丈夫,安菲特里忒心中强烈的痛苦和怨恨似乎全部化成了隐匿的诅咒和期待,她开始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在心中为美杜莎祈祷。 ——祈祷美杜莎能够让自己的丈夫,海神波塞冬,付出最大最可怕的代价。 想到这里,安菲特里忒苍白的脸上隐约出现了一丝红晕,她与自己的丈夫擦肩而过,捡起了自己掉落在房间外的武器,握紧在手中。 但在愿望成真之前,她,大洋神之女安菲特里忒,再也不想见到自己的丈夫了。 *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里同从海洋动物们这里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传言。 听说之前父亲在美杜莎的撺掇下朝母亲发火,惹得母亲竟然在一气之下离开了黄金宫殿,回到了她的父亲——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的海域。 特里同实在是不敢相信,因为印象中的母亲一直都是独自悲伤和忍耐的,她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过激的行为! 而美杜莎……他也始终不相信美杜莎会是这样邪恶的女人。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可是,当特里同像往常一样前去母亲的寝宫寻找她的踪影时,却发现海后安菲特里忒的的确确消失不见了,连侍奉母亲的海宁芙们也抽泣着承认她的离开。 得知了这个消息,特里同简直急疯了,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找自己的父亲,请求父亲波塞冬稍稍低头向母亲认个错,然后哄她回来。 至少不要闹得那么难看,让祖父俄刻阿诺斯都知道了,与公与私都不太好。 可是,特里同又找遍了整座宫殿,才终于从一个宁芙的口中得知,父亲自从海后离开后就进了美杜莎的房间,但什么动静都听不到,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在做些什么。 特里同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他猜一定非常的难看,因为连面前活泼的小宁芙都忍不住用怯懦的表情看向自己。 他不禁笑了,深深地突出一口浊气。 特里同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真的觉得,倘若美杜莎再与自己的父亲纠缠在一起的话,自己和母亲安菲特里忒都要在崩溃的边缘了。 他真的很想去找美杜莎谈谈,可是特里同却又没脸见她。 他仍记得当时美杜莎是如何恳求自己向自己的父亲要她的,但特里同不仅没有做到,甚至还让她更加深陷于父亲的怀抱之中。 特里同觉得,自己真的非常没用。 没有脸见美杜莎,那么特里同就只好在父亲身上下功夫。 这一天,他等了很久,等到特里同几乎都要忘记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父亲才终于在心中的餍足之外又套上一种道貌岸然的冷淡神情,回到了祂自己的寝宫。 见到特里同,海神波塞冬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但祂却冷笑着开口问,“你来这儿是为了你的母亲吧?” 特里同顿了顿,而后垂下眼眸,缓缓地点了点头。 波塞冬威严地靠在自己的黄金宝座上,强壮的双腿微微敞开,手臂却漫不经心地撑着自己的下巴,神情愉快且恶劣,“可是如果我说,我并不想你的母亲回来呢?” 特里同皱眉,讷讷开口,“可是……” “说起来,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新生命诞生了,特里同,就不要让你的母亲再伤心难过了。” 他浑身僵硬,顿时不可置信地看向海神波塞冬,大声喊道,“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但这位高高在上的神祇脸上的神色却意味深长,“我想,或许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 波塞冬在海后离开之后其实并没有对美杜莎做别的什么事情,而是看着疲惫的她陷入了沉睡。 看着美杜莎纯洁而单纯的睡颜,那种玷.污的欲望便不由得从他的心中升起,其实波塞冬之前就想到了,只是此刻,这种想法愈加强烈。 除了让一个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以外,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放弃抵抗呢? 就算只是想到这一点,波塞冬便感到心情极度的愉悦。 即便她的肚子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但海神波塞冬却相信……他们的子嗣很快就会有了,她深沉的爱意也很快就会到来了。 第32章 冒犯 听到父亲这么说,特里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如果说之前他对于美杜莎只感到无能为力的话,那现在,想到美杜莎即将会为自己的父亲诞下子嗣,成为他弟弟或妹妹的母亲,他便觉得天旋地转,难以呼吸。 那就好似是一道鸿沟,彻底将他与美杜莎分开。 特里同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己爱慕着的美杜莎似乎真的获得了父亲发自心底的宠爱,甚至让祂忽视了母亲的负起离去,并属意让她生下海神的子嗣…… 每一点都让特里同心中的那只手将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捏紧,就在碎裂的边缘。 可是,对于始终意难平的特里同来说,祂根本就没有胆量再次违抗自己的父亲,就算是冒险将母亲或者祖父找来,他怀疑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就算他是海神波塞冬之子,但当违抗的对象是自己的父亲时,体内的一切力量都显得微不足道。 在大海中,没有人能违抗海神波塞冬。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特里同最终也只能默默地接受。 此时此刻,自己的痛苦对于黄金宝座上的父亲而言好像就是个乐子,祂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似乎满意于自己仅仅只是用只言片语便将特里同打入了无间的塔尔塔罗斯。 特里同在这样难堪的氛围中平复了很久,终于还是勉强地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礼貌地向自己的父亲告辞。 转身离开之时,特里同脸上难看的笑意被迅速收敛,他缓缓地摆动着自己沉重的尾巴,心底原本几不可见的幽暗开始逐渐地扩大,像是一个深深地漩涡要将他的内心全部吞噬。 就在这个时候,特里同想到了那个时候美杜莎在自己耳边的低语。 她说,她说…… ——特里同,去反抗你的父亲吧。 在游出父亲宫殿的那一刻,特里同停了下来,神情复杂地转过头,看向这个高高在上、却独孤寂寥的伟大神祇,祂享受着世人的尊敬,却又好似卑微地沉浸在虚幻的爱与快乐之中,面目逐渐变得悠远而模糊。 模糊了他们之间的血脉亲情,也模糊了尊卑权力。 作为海神的子嗣,特里同却觉得自己越来越痛苦,也经由这痛苦,让他的心中不由得燃起了一种十分可怕的想法。 传说地母盖亚为了摆脱第一代神王乌拉诺斯的日夜纠缠,制作了一把弯刀,并让后来的第二代神王克罗诺斯以此阉割了祂的父亲,地母盖亚最终才得以解脱①。 如果…… 想到这里,特里同的呼吸变得愈发沉重,甚至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可是,能够阉割神祇的武器必须是极其强大的,特里同的身边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武器呢? 而传说中弯刀应该和克诺罗斯一起被禁锢于塔尔塔罗斯的炼狱之中,那是地狱的代名词,包裹着三重暗幕和三道铜门,由百臂巨人看守。 巧的是,这三道铜门正是自己的父亲海神波塞冬所制②,倘若有人或神明闯入,很难不惊动祂。 所以,特里同因这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从而稍稍被拉扯回了较为冷静的一方,他隐隐地为此松了一口气,因为自己大可不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却也彻底失去了一切念想。 特里同不禁自嘲起来,美杜莎已经是他不可能染指的女人,即便被父亲厌弃,他们之间也是不可能的了。 或许,他还是选择将这一切的感情都深深地掩埋,当做从未发生过,这样对于他们彼此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 海神坐在属于自己的宝座上,祂等了很久,却迟迟没有等到美杜莎的主动前往,明明距离分离只是过了几个小时而已,但这已经让祂感到了急迫难耐。 鉴于自己的妻子安菲特里忒已经离开了这片海域,于是,波塞冬最后的一丝顾忌也已然消失,便在思索之后立即前往了她所在的地方。 美杜莎其实早就醒了,但她却一直在装睡。 她还记得之前海神波塞冬在自己睡着前露出的那种贪婪肮脏的眼神,即便祂什么都没有做,但那已经强烈到让只是闭上眼休憩的她都感到毛骨悚然,就好像要将她拆吃入腹,哪怕到现在都觉得厌恶和恐惧。 可是美杜莎没有办法逃避,甚至还得故意暧昧勾引,若即若离地让祂对自己不可自拔,然后发出一击致命的攻击。 她正思索着未来自己那晦暗的命运,为此痛苦而忧心之时,却忽然听到了经过宁芙的谈话声。 “你听说了吗?尊敬的海后离开了海神殿下,去她的父亲大洋神那里了!” “听说了,喏……不都是因为她吗?” “是啊,真是不要脸。” “嘘,小心被她听见!” “……” 纤细的声音停顿,而后愈发悠远,隐隐约约,直到最后便什么都听不清了。 美杜莎完全没有想到,海后安菲特里忒竟然在那件事情之后离开了这片海域,回她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去找她的父亲去了。 当然,这对于美杜莎来说并非坏事,因为这样一来海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可能泄露她们之间的秘密,对于海后自己,她也能回到父亲的身边,暂时忘记海神波塞冬给她带来的伤害和折磨。 想到这里,她不禁羡慕起海后来,羡慕她至少还有一条退路。 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美杜莎便少了一个能帮助自己的帮手了。 但强求一个妻子忍着心痛来帮助丈夫的情人,着实是强人所难了。 美杜莎不禁在心中叹息,忽然听到大门发出了难听的碰撞声,房间里的水流开始剧烈地涌动,显然来者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 她毫不怀疑,那正是她仇恨却又不得不假意顺从的对象,海神波塞冬。 美杜莎依旧在装睡,但房间中的气氛却逐渐凝滞起来,耳边只有水流涌动的声音。 当她以为海神波塞冬会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直到她醒来的时候,却没想到,就在下一秒,美杜莎忽得感到有什么若有若无地抚上自己的脚踝,那痒意让她差点惊醒。 但这似乎仅仅只是开始,那触感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暧昧黏连地上移,挑拨着她脆弱的神经。 海神波塞冬看着她暴露在外的修长双腿,眼神不禁暗了下来,她的皮肤非常敏感,随着祂手指触及的地方,极其细微的绒毛纷纷立了起来,先是从小腿,而后是腿窝,像是欢迎着祂的到来。 祂的目光移向“沉睡”着的美杜莎,她的眼球转的很快,显然已经醒过来了。 波塞冬不禁轻笑,跳跃的手指愈加向上,即将开始它濡湿幽暗的探索。 美杜莎终于是装不下去了,她忽得拨开了祂的手,起身作出了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并用着惺忪的睡眼看向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波塞冬。 “呀!”她单纯地像是一无所知,红着脸,眼波流转,“您怎么来了?” 波塞冬并没有戳穿她,但手掌继续覆盖到之前的地方,另一只手忽而将她环在怀里,祂强烈的雄性气息侵略着她,埋首于她的肩颈,让她几乎无处可逃。 但美杜莎却努力地推开他,试图转移话题。 “我尊敬的海神波塞冬,之前我好像隐约听到经过的宁芙在说海后的事情,听说她离开了,这是真的吗?” 海神波塞冬停下动作,幽深的双眸盯着她毫无兴致的脸,心中不悦。 因而对于这个问题,祂自然表现得一点儿也不在意,用着优雅的语调道,“那不是……挺好的吗?这样,她就不会再来影响我们了。” 祂低笑着,深邃的眼神中透露出难以形容的愉悦,手在不知不觉中剥去她还未来得及穿上多久的衣服,看着胸口那嫣红的红晕,忽得低下头郑重其事地品尝。 “可是……”美杜莎挣扎着,继续阻挠,“您这样不会惹得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生气吗?” 忽然提到别的神祇的名字,海神波塞冬的兴致立刻被打断了,祂的脸色晦暗不明,忽得抓住她的腿,用力地将她向自己拉近,动作的确不算温柔,但比之前那种绝对的暴戾已经好太多了。与此同时,波塞冬恶劣地用他们那灼热的契合之处若有若无地摩挲,似乎即将要完成身体与心灵的统一。 对于海神波塞冬的迫不及待,美杜莎的心中显然感到非常怀疑和不安,可是她现在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因为对于祂的厌恶,她此时的内心是干涸的,为了减轻疼痛,她只好主动地亲吻面前的强大的神祇,要求获取些许怜惜。 面对这样顺从的美杜莎,波塞冬的心情显然愉悦了不少,祂忍不住用着喑哑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喘息呢喃,“乖女孩,你要做的不是关心无关紧要的神。” 祂的声音宛如沙漠中焦渴的旅人,渴望着甘甜的清泉,“你应该好好地侍奉我,多多诞下我的子嗣,并发自心底地顺从我……” “美杜莎……美杜莎。” 祂的呓语是自己的名字,就好像美杜莎是摄人心魂的妩媚妖精,即便是睥睨大海、受世人信仰的海神,也难以抵御诱惑。 但美杜莎的身体却忽而紧绷了,那邪恶的话语几乎惊得她颤抖。 一直以来,她便担心自己产下波塞冬的孩子,每到深夜,这种恐惧都会攥紧她的喉咙,成为其中最可怖的梦魇之一。 但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还是别的关系,她至今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因而在这场较量之中,美杜莎是幸运的,未曾在还未复仇之前就到一败涂地的地步。 可是,听到此时的海神波塞冬竟然这么说,她对于对方渴望的且有很大几率会成真的事实开始恐惧。 为什么,一个女人可以被强迫生下自己并不期待的孩子呢? 但愤怒无济于事,美杜莎纠缠起祂宽大的手掌,妩媚的眼神定定地看向这位强权者,像是在无理取闹,“可是,我不想。” 海神波塞冬顿住了,眼神从氤氲着情与欲的迷雾中逐渐清醒。 可是正当祂即将为美杜莎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和推辞发怒时,却见她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要是我怀孕了,我们还怎么尽兴呢?” “现在我只想让你……LICKME.” 美杜莎的舌尖发出轻响,一字一句都好似注入了风情。 氤氲着幽光的海面之下,海神波塞冬愣住了,而后便是无法抑制的愤怒,可是仅仅只是想到祂要纡尊降贵地低下祂高傲的头颅侍奉面前这个卑微放浪的女人,那愤怒紧接着便伴随着极度的兴奋,不停地鼓动着祂。 从未有情人胆敢对海神波塞冬提出这样冒犯的要求,但这样的冒犯对于暴躁易怒的波塞冬来说却是一种充满诱惑的禁忌,尤其对象祂渴望得到爱意的美杜莎。 波塞冬绝不相信在这样的纠缠与征服下,有女人能守住自己的心。 但或许是波塞冬脸上的表情太过复杂,又或许是祂畅想了太长的时间,美杜莎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委屈,“如果您不愿意,那就算了,毕竟我这个肮脏的女人怎么能奢求这么多呢?” 她悲伤落寞地推开面前的海神波塞冬,抱起衣服就想要离开。 波塞冬怎么不知道这是她的欲擒故纵,但即便如此祂却再也无法忍耐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祂一把将她用力地摔倒了床上,然后在对方的挣扎和抗拒中急切地落下祂的吻,在她剧烈的颤抖中逐渐深入翻涌。 美杜莎的爱一定就如此刻所品尝到的滋味一般甜美。 而即便再怎么难以获得,也注定是为祂所拥有的。 第33章 厌弃 美杜莎的脸上流露出近乎痴迷的愉悦,但心中却在思考如何让自己在海神波塞冬布下漫天的陷阱中顺利逃脱。 要她生下这个卑劣无耻神祇的子嗣,那美杜莎不如立刻去死! 但美杜莎也知道,女人们怀孕了也只能不停的生,对象的又是堂堂海神,这件事情并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因而她现在必须加快速度,至少要在事情完全变糟采取行动。 而另一边,海神波塞冬抬眸看向呜咽颤抖着的美杜莎,祂已经一连几次将属于海神最美好的祝福和恩赐赠与眼前的这个女人,眼见她神情之中透露出的极致快乐,心中已然难以继续忍耐下去,只想要立刻用自己的雄性魅力征服她。 可是,当祂想要进一步祝福恩赐眼前的女人时,美杜莎却用她氤氲着情yu的眼神看向祂,胡乱地伸出微凉的手指勾了勾祂的,“尊敬的海神呀,我、我忽然觉得世俗的欲望并没有什么意思……现在,我只想和你一起将时间花在更浪漫的事情上,可以吗?” 波塞冬停下动作,心中不悦,“为我诞下子嗣不够浪漫吗?” 美杜莎那迷蒙的眼睛忽得清醒了几分,她转而惊讶地看着海神波塞冬,“这怎么能叫做浪漫呢?” “哦?”波塞冬眯起眼睛,忽得挺身肆意地攻城略池,在美杜莎几乎要跳起的惊颤下勾起一抹邪笑,“可是我看你很喜欢啊。” “……” 美杜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在幽暗的角度中咬牙忍住自己心中的怨恨,抬起头时却用那双纯净妩媚的眼神责怪地瞥了祂一眼,“才不是这样的呢。” 可是她眼中的责怪此时看上去明明只是在娇嗔,因为这一眼,波塞冬则变得更加贪婪,变得更加坚韧且无坚不摧,就如祂是仅次于神王宙斯的海洋统治者,无人胆敢质疑祂的强大和雄伟一般。 与此同时,海神波塞冬还有一颗认真钻研探究的心,乐于找到解决问题的难点,反复实践攻坚,令怀着深刻仇恨的美杜莎的大脑都不由得因此朦胧模糊,牵引着她不停下坠。 美杜莎无力地沉浸在虚妄的迷幻之中,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用最后的一丝理智,用着变调的纤细吟哦,缓慢而虚无缥缈,“我想……和您一起,进行深入灵魂的交流,知道您的所思所想,和您共度平每一刻安详的时光,做我们都乐于去做的事情……” “真正的,发自心底的爱……您难道,一点儿也不渴望吗?” 波塞冬听着她断断续续且夹杂着喘息的疲惫声音,祂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止,动作甚至因此变得更加急骤,声音中带着愉悦,“难道我们现在不正是如此吗?” 可是,虽然这么说,那强大而孤高的海神波塞冬却还是因她的话语感受到了些许祂渴望的东西——爱,这似乎是一种具有魔力的词汇,对于神祇来说或许就是一个纯粹且无聊的笑话,但是如果对象是这个曾经不屈且想要逃离自己的美杜莎,那就恰好是祂想要的。 祂要这个女人放弃自己的一切尊严成为祂魅力的俘虏,想要自己成为这个女人眼中的唯一,就如那备受痛苦和折磨的安菲特里忒一般——不,而是比这更甚,让美杜莎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而时刻牵动内心,难以自拔。 显然,眼前美杜莎的表现让这一切都已经近在咫尺,只要祂轻轻伸出手,好像就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当心满意足的波塞冬终于知晓疲倦,大发慈悲地赐予美杜莎安宁之时,祂贪婪地将她抱起在怀中,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美杜莎,只感受到了一种不自知的清纯与诱惑,祂正被这下贱的手段而蛊惑,不禁伸出手捋起她的发丝,在鼻尖亵渎轻嗅。 只是,目光在流连之中瞥见美杜莎微微鼓起的小腹,即便强大的海神已经填满了她的一切,但毫无新生命诞生迹象的事实使得祂忍不住皱起眉头。 海神波塞冬从未在意过自己情人的生育,毕竟强大的神祇一向是拥有非常强大的繁殖能力的,可是祂已经占有了美杜莎那么长时间,腹中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实在是奇怪。 不过让强大而隽永的海神波塞冬思索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问题属实是显得有些可笑了,即便现在还什么都没有,但一定很快就能实现。 想到这里,波塞冬看着怀中静静呼吸的美杜莎,心中不由得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愉悦和满足,但那种感觉却好似夹杂着别的情绪,实在是太过奇怪,以至于波塞冬竟由此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太过在意她了。 祂明明自己只是想要骗取她在其他女人中略显难得的爱,可是她的变化无常让祂像是一个悭吝无比的可笑商人,总是忍不住计较那一点点的得失。 波塞冬的神情变得严肃且难看,因为那是一种不妙的信号,但祂自然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爱上了一个这样的女人,更不愿意承认自己在还未成功前便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祂只是觉得,一定是自己整日整夜地与眼前这个狡猾的女人纠缠在一起,时间久了便被她在不知不觉中勾引诱惑。 好在那美杜莎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拙劣,作为拥有众多情人的波塞冬自然对这些小把戏看得一清二楚,即便是深爱着每一个情人的神王宙斯上当,自己也根本不可能上当。 于是,祂不禁冷笑了一声,将怀中陷入沉睡的美杜莎缓缓地放回床上,而后无情地转身离开。 海神波塞冬要借此戒除这个卑贱女人布下的瘾,与此同时,祂倒要看看,她何时才会忍耐不住地主动来找自己。 * 另一边,疲惫至极的美杜莎根本不知道海神波塞冬心中那些复杂古怪的想法,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做梦,一个非常古怪的梦。 但梦境中的一切却极度真实,甚至让美杜莎感到了难以抑制的害怕。 她在睁开眼睛后便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暗漆黑的狭小洞穴,洞穴的小道很深,前后都是一片漆黑,美杜莎开始向前探索,但她走了很久很久,眼前的一切都依旧如此…… 直到美杜莎终于顺着洞穴走到深处,狭小的地方瞬间变得庞大明亮,一个跳动着的球体出现在眼前,它微微摆动着周围细小的绒毛。 美杜莎一时间不知所措,只是不受控制地注视着这个球体,它的内部一开始只是忽明忽暗,却在不知不觉之中微微涨大变形,逐渐在她的面前显现出了生命的轮廓,最后发散出了神圣至极的光芒。 美杜莎的眼睛在这耀眼的光芒下开始不自觉地流泪,那一刻,她甚至不可抑制地想要冲上去保护它。 可是,或许是这莫名其妙的爱意来得太过可怕,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美杜莎忽得惊醒,开始惊恐地后退,因为在她的眼中,那东西分明就是可怕的怪物。 或许是意识到了面前这个怪物的本质,见证这它的逐渐成型,美杜莎在怔愣中突然开始痛苦地嚎叫惊呼。 她冲上去,竭尽全力地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无论是喊啊、打啊还是闹啊……美杜莎是那么地无能为力,因为这是凡人亦或是神明都没有办法阻止的命运。 可是,从来没有谁问过她究竟愿意不愿意,也没有谁拥有选择的权利啊。 此时此刻,一切都只有缓慢的心跳声,还有…… 死寂。 她看着那东西的轮廓逐渐发生变化,看着这一切不可逆转的发生,内心是无法形容的绝望。 可是,当美杜莎以为她已经来到了无法回头的末路之时,她体内具有的力量却在出乎意料之时开始涌动,那力量迅速地凝聚在她的手中,变成了一把泛着金色光芒的尖利武器。 美杜莎看了看面前开始跳动的物体,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武器,却好像明白了什么。 希望的力量在意志坚定之人的手中是如此的强大,也是它怜悯地给予了美杜莎选择的权力。 此时此刻,美杜莎不再畏惧任何事情,即便这一切都充满了未知和可怖,但她只有这一条道路可选。 想到这里,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是绝望甚至痛苦的,但美杜莎却已经平静了下来,任由眼眶的泪水积蓄,决心独自面对摆在眼前的一切。 她缓缓地举起了手,那凝练成的尖锐光芒也跟着动了,它缓缓地刺入那个不停跳动的物体之中,那东西还未来得及变化成型,却在一声刺耳悠远的嘶嚎中,彻底失去了跳动的力量。 神圣的光芒瞬间消失,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漆黑,幽暗地好像是在地狱…… “……!!!” 与此同时,美杜莎忽得从梦境中惊醒,那是一场难以言喻的晦涩梦境,她不由得急促地喘息着,在看向周遭环境的同时又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颊。 但很快,美杜莎意识到自己是在幽邃的海底,脸颊上是什么都摸不到的。 她又将视线转而看向自己的腹部,白皙平坦的小腹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变化。 美杜莎闭上眼睛,抽噎着松了一口气。 但她的动作又停顿下来,猛地看向自己的手,一抹淡淡的金色光晕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在惊惧的梦境之中思索了良久,美杜莎忽然意识到或许这并非梦境,作为曾经的祭司,她知道有不少预言都是通过梦境的形式被传达。 或许她的确在未来亲手斩杀了自己子嗣,又或许是那“希望”的力量在告诉她……只要她不愿意,那么没有人能强迫她在做任何事情。 但即便是在长时间的平复过后,几乎虚脱的美杜莎也不敢在短时间内入睡了。 无所事事的她抬起视线开始查看海神波塞冬的踪迹,而她一眼就能看清自己这简洁的房间,显然对方已经离开了。 美杜莎之前的确会忧心海神波塞冬会不会对自己产生厌弃,但现在看来这一切好像并没有发生,甚至在一些海宁芙的口中,自己还是个肆意勾引且不要脸的坏女人。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或许是之前自己是否被厌弃的猜测过于理想,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变化,一连几天,美杜莎都没有再见到海神波塞冬的出现,就好像之前的虚情假意都变成了奢望。 不仅如此,不知怎么的,事情并未止步于此,甚至还传来了海神宠幸其他情人的传闻,那些嘴碎的宁芙们似乎是故意的,要让美杜莎从中感受到源自于海神的无情抛弃。 美杜莎一开始的确是不安的,因为倘若她真的被海神厌弃,那么别说复仇了,连存活或许都是一件难事。 可是,那种不安仅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波塞冬的离开太过彻底也太过可以,美杜莎很快就从中隐约嗅得了几分不同寻常来,甚至愉快地轻笑了起来。 因为,她下一步的计划,或许可以执行了。 * 海神波塞冬兴致缺缺地将眼前这个满眼爱慕并投怀送抱的宁芙仙女揽入怀里,这宁芙同样是美丽诱人的,脸上还带着令人无法忽略的红晕,并不比美杜莎差。 想到这里,祂的手开始缓慢而暧昧的游走,而后又变得肆无忌惮,但即便如此,波塞冬的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若有所思,好似抱着面前的女人只是纯粹为了发泄一般。 对于海洋的统治者,宁芙们一向是充满向往且乐于被征服的,这个叫做尤妮斯的宁芙主动地伸出双手,向她尊敬的海神暴露出自己的唇舌,渴望受到这位神祇的眷顾,喃喃道,“看看我,我尊敬而伟大的海神,看看深爱这您的我……” 但就在即将如尤妮斯所愿的那一刻,不知道是哪里惹怒了对方,她却忽得被用力地推开,而后脸上便是一道猩红浮起的掌印。 在这里波塞冬不必在意任何顾虑,更没有抑制自己暴戾的必要。面前贪婪的宁芙不知为何让祂感到极度地烦躁,却又说不出来原因,那受苦的便只能是她了。 波塞冬掐着她脆弱纤细的脖子,用一种阴沉粗哑的声音问道,“我亲爱的尤妮斯,你说你……爱我?” 尤妮斯似乎对这样的粗鲁和暴力习以为常,她的脸上并无惊惧,而是满足和快乐,“当然,咳咳,我尊敬的海神!” “我、我敢说……您的任何一个情人都没有我爱您……” 谁知,眼前的波塞冬却忽然因为她的回答而感到更加冷漠和厌烦,祂转而将尤妮斯美丽的脸颊踩在脚下,鄙夷地朝她笑了,“可是,又有谁在乎呢?你太高看自己了。” 尤妮斯的脸一下子便白了,她挣扎着想要亲吻祂的脚乞求祂化解那不知何道从哪儿来的怒火,却又被厌烦地一脚踢开。 波塞冬这段时间的脑海中一直疯狂地浮现一个令祂无比厌恶的身影,但让祂感到无比愤怒的是,那卑贱的美杜莎竟然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祂依旧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在一种无比清醒地状态下爱上了一个卑贱放荡的女人,但更令波塞冬难以接受的是,美杜莎的爱意全部都是虚假的。 因而,以往还会稍稍收敛的波塞冬难以抑制地将愤怒发泄在眼前这个无辜的宁芙身上,好像这么做就能稍稍掩盖祂的挫败! 可是怒火还未被完全发泄,海神波塞冬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停下了动作,看向了祂庞大华丽寝宫的大门。 第34章 计划 波塞冬本以为美杜莎很快就会耐不住自己心中的寂寞和爱慕,继续像飞蛾扑火一般向自己展现她的放肆勾引。 而届时开始厌烦美杜莎的祂,势必早就已经从美杜莎虚妄的爱当中抽身,继续与各种各样娇艳美丽的情人调情亲热,繁殖子嗣。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与祂之前想象的完全不同,美杜莎似乎对海神波塞冬突然的离开与厌弃毫不在意,明明之前还说着动人的情话,但现在却让一切都变得好像是个笑话。 反倒海神波塞冬却并未像原本祂以为的那样对此毫不在意,即便祂的身边有众多美丽的宁芙仙女,但全知全能的海神波塞冬却还是因这样的愤怒而有意无意地关注起美杜莎来。 但直到“有意无意”变成了“时时刻刻”,那无动于衷的美杜莎依旧没有出现,波塞冬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肆意地朝着无辜者发泄自己的怒火。 不少宁芙仙女们本就知道海神波塞冬的脾气,可是这一次却仍然出乎了她们的预料,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海神的怒气到底来自哪里,这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 “你们说,海神殿下最近的心情怎么这么差?” “难道是因为尊敬的海后安菲特里忒无情地离开了海神殿下?” “可是,我怎么觉得是因为那个美杜莎呀。” “怎么可能,海神波塞冬殿下分明已经厌弃她了!” “是啊,不过是一个从陆地来的普通女人罢了,海神殿下怎么可能会被她一直欺骗下去呢?” “……” 众人的议论没有得到任何实质上的答案和结果,在海神身边侍奉的宁芙们依旧无法避免被波塞冬欺辱和打骂的命运,即便是逐渐从爱意中清醒过来的海利亚,也是如此。 不过海利亚的心终究还是善良的,自己那痴情的小姐妹尤妮斯被海神这样磋磨,她实在是看不下去,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过去自己无比厌恶的美杜莎,打算向她求助。 可是,当她来到美杜莎的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大门却忽得打开,那道美丽的身影就这样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一段时间没见,美杜莎比海利亚记忆中的模样更加鲜艳浓烈,就好似是盛开在冰天雪地下的娇艳花朵,坚定又强大,令人不可亵渎却又不受控制地想要接近。 美杜莎在这段“被厌弃”的时间里并没有停下脚步,不仅是因为她在那场像是隐喻的梦境中亲自斩杀了自己的孩子,像是完成了一场蜕变,更是因为美杜莎已经非常清楚自己的想要的,将计划设定得万无一失。 因而在别人眼中,美杜莎整个人自然变得更加不同了。 此时,她也看到了出现在自己门口的宁芙海利亚,略微顿了顿,而后朝她浅笑着却又疏离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海利亚好像忽然明白过来,那高高在上且从来不将哪个情人放在心上的海神波塞冬为什么会如此在意美杜莎。 因为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如此优雅,一颦一笑都是这般令人心动,最重要的是,不像宁芙们被随意地呼之即来和挥之即去,美杜莎竟然有着这样的胆量不将海神波塞冬放在心上,似乎还隐隐在与祂角力。 海利亚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像是拥有了很多宁芙甚至很多女性都没有的东西,那是一种对自我的坚持,也是一种独立的魅力,在由海神波塞冬统治的大海之中,也难怪她会吸引祂的瞩目。 看着她的游离的背影,海利亚忽然回过神,连忙追上去,正想要开口请求自己曾经的敌人去救自己的姐妹,却见美杜莎的身影已经停留在海神殿下的寝宫外。 美杜莎忽得伸出手,就这样大胆地打开了大门。 …… 另一边,在察觉到她离开自己的房间,朝自己所在的地方而来,海神波塞冬心中的怒火便莫名奇妙地消失,甚至变得兴奋且迫不及待。 很快,正如波塞冬期待的那样,美杜莎在微微地迟疑之后推开了祂寝宫的大门。 波塞冬用自己那灼热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在这一刻,祂的内心好似被完全地熨平了,忍不住从心底发出一声惬意的喟叹——她,终于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幽暗无光的海水之中,美杜莎的出现几乎照亮了整个宫殿,她的容貌艳丽神情却淡淡,却比之前仿佛更多了几分力量和柔韧,顿时让无处发泄的海神波塞冬找到了渴望已久的出口。 可是谁知,那美杜莎连看都不看波塞冬一眼,她的目光下移,反而看向了倒在地上正狼狈痛苦的尤妮斯。 美杜莎忽得皱起了眉头,而后游到了海神波塞冬的身边,却将这位宁芙仙女轻轻地从地上扶了起来。 海利亚见状,也顾不上对于波塞冬的复杂情感和畏惧,低着脑袋,上前一起扶起了可怜的尤妮斯,只希望能带着她赶紧离开。 海神波塞冬自然是没有想到,美杜莎在长久之后终于来找自己,竟然不是因为对自己的爱慕和勾引,而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宁芙。 见到美杜莎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同情,波塞冬甚至还从她的神态中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感同身受,这让祂原本消逝的怒火重新被点燃。 祂对这个女人用了这么多的耐心,她凭什么感同身受?! 与此同时,察觉到波塞冬周遭的压力越来越大,美杜莎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惹怒了海神,于是她转而将扶着尤妮斯的海利亚推走,海利亚很快便带着对方消失在此地,一时间这里只剩下美杜莎和海神波塞冬。 气氛凝滞,好像连海水都放缓了流动。 但美杜莎却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神情开始一点一点儿的变化,在面露委屈之时,忽得伸出手埋首于海神波塞冬魁梧强壮的身体之中,话语中带着天真与责怪,“我好想您呀,您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了呢?” 波塞冬却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垂眸看向她。 感受到波塞冬的沉默,美杜莎抬起柔美的脸庞,眼神之中带着款款神情,“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好害怕您不要我了呀……” 海神波塞冬冷笑着,但最终祂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渴望美杜莎的祂合情合理地为美杜莎预设了一个荒芜的处境,祂认为美杜莎作为一个无知弱小的女人,或许只是因为被尤妮斯的惨状吓到了,才会露出刚刚的神情而已,毕竟在面对威严强大的海神波塞冬时,她所说的话则必然是出自真心实意的。 这么想着,祂的心情便迅速地愉悦了,何况她终究还是主动来找了自己,难免会因为自己“宠幸”其他宁芙而产生的嫉妒和担忧。 到底不过是个柔弱的女人,这么快便按捺不住自己内心迫切的情感了。 此时此刻,波塞冬认为自己已经轻易地得到了很大一部分的美杜莎,尤其是眼前这个眼中带着几分爱意的女人正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 不过,此时的祂却仍然觉得不够,祂想要美杜莎的全部身心,想要她小小的身躯为自己诞下子嗣,想要将她与自己合二为一…… 即便只是想象,波塞冬都忍不住地意动,那种欣愉抵达了海神的四肢百骸,促使着祂想要立刻将怀中的女人无情掠夺,于是,祂粗粝的手熟门熟路地伸向她的小腹,手掌继续向下徘徊探索,势要找到攻陷的入口。 怀中的美杜莎不由得满足地闭上眼睛,露出了一副难耐的神情,与此同时,她柔软的小手握住波塞冬的大掌,暧昧地纠缠。 波塞冬本想强势地继续下去,让她再也没有力气做这些诱人的小动作,可是不知怎么的,急迫地想要完全驯服美杜莎的祂却又忽然觉得,或许这些在寻常女人十分有用的技巧在美杜莎身上并没有太大用处。 她太与众不同了,即便是海神波塞冬都会因为不能完全得到她而抓痒挠腮,因而,当祂忽得想起了上次美杜莎所说的那些可笑的话,她说她想要和自己做更浪漫的事情时,波塞冬忍不住停下了动作…… 如果面前的美杜莎向自己流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和爱慕,会是一副怎么样的景象呢? 当然,波塞冬才不稀罕这些东西,但祂就是想要看美杜莎从一开始的仇恨、厌恶甚至不屈的模样被自己这个强迫欺辱过她的神祇硬生生地调教成向自己奉献所有爱意和尊严的jian人。 这样的诱惑,无论任何男性都无法抵挡,甚至比纯粹的占有还要来得诱惑。 于是,波塞冬忍耐着腹中汹涌的欲望,手上的动作偏偏就这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祂将乖顺的美杜莎抱在怀中,缓缓地游出了这座庞大的黄金宫殿。 美杜莎看上去虽然表现得非常疑惑,但她什么都没有问,这便已经让说一不二的波塞冬满意她的识趣了。 波塞冬毕竟是海洋的统治者,甚至不需要开口说话便能命令海底的所有生物自动地追随。 在色彩斑斓的鱼群和活跃的海底动物的萦绕下,波塞冬就这么漂浮在美杜莎的身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氤氲的海水折射着太阳的光辉闪烁着,鲜艳美丽的珊瑚随着水流摆动,发出幽幽荧光,使得这一切的场景都迷幻起来。 任何一个女性,都会被这样的浪漫和陪伴所折服。 “你说你想和我共度每一刻安详的时光……喜欢吗?” 波塞冬磁沉的嗓音压抑着贪婪的欲念,驱使着所有动植物的海底景色的确美丽,但美杜莎知道祂的真面目,心中却只想作呕,差点就要以为这样卑劣下作的神祇已经真的爱上自己了。 或许在她的勾引和诱惑下,海神波塞冬的确对自己产生了非常特殊的情感,但要她相信神祇会产生真正的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美杜莎当然不可能将自己的内心情绪表达出来,她露出了一抹生动惊喜的笑容,眼中流光溢彩,立刻伸出手深深地抱住了眼前的波塞冬,“我真的太喜欢了!不过我更喜欢的还是有您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欣赏这些美丽的景色……” 波塞冬因这样的反馈得到了非常大的快意,在这样的海水之中,祂带着对海底并无见识的美杜莎缓慢地游动,像是在向雌性展示自己领地的雄性动物,又像是想要取悦女人的普通男人。 不过,海神波塞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而既然这场“浪漫”的海底之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也自然不是什么秘密。 海神波塞冬和美杜莎之间的亲昵和热切,甚至连其中的细节都在暗地里被传遍了。 “不会吧,海神殿下又和那个陆地来的卑贱女人好上了?” “这个女人究竟是有什么手段?勾得海神殿下这样有无数情人的强大神祇都放不下这个女人?” “特里同殿下,您说说看,您为了美杜莎做了那么多,连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是,她怎么能这样对您呢?” 几个小宁芙们打抱不平的视线看向特里同,特里同的脸上则露出了一抹苦笑,“我怎么能比得上我的父亲呢?” “别说了,这不是你们可以讨论的事情,我的父亲对于海底发生的事情什么都知道,只不过祂同时也是心胸宽广的,对此并不计较罢了。” 听到特里同这么说,几个小宁芙吓得闭上了嘴,怎么都不敢再提了。 特里同其实对于这件事情一点儿也不意外,想到之前父亲所说的话,期待美杜莎为祂的诞下子嗣,就可见一斑。 因而之前父亲冷落美杜莎,宠爱别的女人,特里同反而只感到奇怪。 但现在事情恢复成预料之中的模样,他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心脏还是止不住地绞痛。 命运啊,命运! 究竟是为什么要让自己爱慕的女人成为父亲的情人呢? …… 一段时间没有碰过美杜莎,波塞冬便心心念念起来,尤其是她的气质好似发生了祂难以形容的变化,便贪要得更加频繁,整日整夜,甚至连自己的职责都几乎要忘掉脑后了。 可是,美杜莎的肚子却实在是古怪极了,明明她获得了海神波塞冬的所有雨露,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动静,贪婪的波塞冬自然是不满足于此,子嗣也是祂想要从美杜莎身上得到的部分……但事情却在此时尴尬地陷入了怪圈。 祂时而有力时而缓慢地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并充满耐心地折折返返,看着身下抽噎嘤宁的美杜莎,忍不住咬牙在她的耳边低语道,“你就是个专门来勾引我的怪物吧?哪怕是怪物,都能因我的强大而受孕,怎么你就偏偏做不到呢?” 美杜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了夹杂着痛苦和无辜的神情,她引导着波塞冬的手起伏,却在同时叹息着,“我也想要孕育一个您的子嗣,可是我害怕……” 她欲言又止,像是后面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波塞冬自然是没有耐心,祂像是一个用心钻研的高超工匠,认真却又得意地加大力度和频率研磨和鼓捣,似乎势要从中获得答案,“害怕什么?” 美杜莎忍不住哭了,她狠狠地咬着波塞冬坚硬强壮的肩膀,直到整个人终于在漫长而又无止境的折磨中平复下来,才终于用着沙哑喘息着的深邃嗓音柔柔弱弱地开口,“我、我这样卑贱低微的女人……即便,嗯,即便未来……真的生出您的子嗣,也最多不过是……弱小低贱的半神。” “您肯定知道,我曾经信奉的女神雅典娜,对我厌恶至极……如果我受到伤害,我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可是啊,要是我们的子嗣,万一也遭受到伤害,那该怎么办呢?” “祂敢?!”波塞冬冷笑了一声,将纤瘦的美杜莎抱紧了怀里继续探索,目光却变得阴鸷起来。 美杜莎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抽泣,不知道是因为想到自己未来的遭遇,还会因为波塞冬的不知疲倦,但她并未停止忧心,“可是,嗯……可是您有众多的情人和子嗣,倘若,倘若您一个不小心疏忽了……” 她努力地让自己不要沉沦在快乐却又折磨的欲海之中,一字一句届是早就租好了准备,与此同时美杜莎不忘拉长语调,似乎要在这漫长的停顿中将一切的恶毒的仇恨和精心准备的陷阱都隐藏其中并竭尽所能地扔向祂。 “我听说,哈……那、那酒神狄奥尼索斯,原本也不过只是个半神呢,只不过祂是神王宙斯的孩子,便能接二连三地受到眷顾,逃脱神后赫拉的迫害,甚至成为十二主神之一呢……” “我真的是,替您不服气,您这么强大,凭什么不行呢?” 此时的海神波塞冬本就深陷于美杜莎的诱惑之中,与此同时,哭诉着恐惧的美杜莎则再度将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手指流连于祂的脸颊上,那光芒很快便消失在海神的太阳穴中,开始发挥作用。 很快,祂的心开始激昂地跳动起来,连动作也变得更加狠厉,惹得本就无力的美杜莎几乎要在这场痛苦的折磨中昏死过去,不过好在,她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 是啊,只要海神波塞冬来到了那个奥林匹斯之巅的位置,祂便可以让那些与自己为敌的卑劣神祇永远地陷落在塔尔塔罗斯,可以拥有一切无上的权力,祂想让谁成为主神就成为主神,想让谁成为自己的神后,就让谁成为自己的神后。 其实美杜莎并非第一次这么引导波塞冬,祂自己也是正有此意的,但波塞冬并不愚蠢,对之前的她一直怀有戒心,也十分清楚自己与那神王兄弟宙斯之间的差距。 然而,那在美杜莎三番两次的影响下愈加膨胀的野心开始逐渐超出波塞冬的控制,在那个瞬间,有什么蓦得涌上了头顶,在身体攀上高峰的同时,心灵好似也一同随行,穿过层层叠叠的云雾,在广袤无垠的视野之中,祂看见了一把威严华丽、镶嵌着无数宝物,雕刻着繁复花纹,比祂的海神宝座更加壮阔的黄金宝座。 海神波塞冬开始在这美丽的幻想中畅想,畅想强大而威赫的自己坐在其中,所有的神祇卑微地向自己臣服,祂的子嗣都将成为奥林匹斯的主神,怀中这个卑贱却又爱慕自己的女人好歹也有一些原始海神蓬托斯的血脉,神后的身份当然是万万配不上的,哪怕是宁芙都比她要顺理成章,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子嗣至少也该成为受人尊敬的神祇,享受世人的供奉。 想到这里,波塞冬取代宙斯的念头在此刻便愈发强烈,祂当然也知道自己在力量上根本无法与对方抗争,但这种渴望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即便是在美杜莎身上肆意地发泄也根本无济于事。 但事情也并非毫无可能,并非所有人都对宙斯毫无意见,只要波塞冬制定一个足够完善的计划,那或许这一幕的到来就在不远处的将来。 波塞冬愉悦地笑了,祂在将自己的全部都贪婪地投入美杜莎内的同时,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她滑腻白皙的脸颊,手指微微深陷其中,恨不得留下自己的印记,神情更是自己都无法察觉的贪恋。 “你说的很对,我的美杜莎,我……凭什么不行呢?” 第35章 揣测 很久之后,疲惫的美杜莎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她妖妖娆娆地侧卧在海神波塞冬的身边,看着祂脸上蓬勃的野心,忽而悠长地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尊敬的海神,刚刚的话都是我随口乱说的,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波塞冬的目光移向艳冶的美杜莎,忽得伸出手轻车熟路地揽住了她的腰,手掌不禁在滑腻的肌肤上微微摩挲,“……可是我觉得,你说得很好。” 美杜莎眼底的笑意隐隐扩大了几分,但很快又开始愁容满面起来,她小声地开口,像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在为眼前这个强大的男人担忧,“可是,那神王宙斯是如此的强大,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又总是与您作对,您还是千万要小心才是。” 海神波塞冬此时满脑子除了眼前如妖精一般的美杜莎以外,想的便是那奥林匹斯山上神王的宝座与其背后代表的无上权力,对于本就充满野心的祂来说,一旦心中的这个念头被彻底点燃,便如熊熊烈焰,再也无法扑灭。 祂扶着美杜莎纤细的腰,眼神中透露出的是永不满足的贪婪,“哦?那你说说看,我该如何小心祂们呢?” 美杜莎像是有些意外,但大概是转而想到了什么,忽得将身体趴在祂怀中,一边思索一边缓缓开口,“我觉得,您不如挑唆雅典娜女神一起对抗神王宙斯,倘若您成功了,一个女神也根本不可能成为神王,万一您不小心失败了,雅典娜力量强大冲在前面,您大可以将罪责全部推到祂的身上……” 她状似平静地看着波塞冬的表情,但心中却感到紧张,而面前的祂只是静静地垂下眼眸,冰凉的眼神闪过一道幽光,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没错,这就是美杜莎的计划。 向海神波塞冬复仇的曙光已经近在咫尺,美杜莎觉得此时的自己几乎牢牢地抓住了这个卑劣神祇中最大的弱点,努力地将事情引向自己期望的事情发生。 但雅典娜可就不一样了,倘若要让她凭借一己之力用另外的办法向祂复仇,那便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对方可是智慧与战争之神,既强大又富有智慧,美杜莎无论是做什么都很有可能被雅典娜发现并迅速地捏死。 更何况,祂并不耽于情与欲,美杜莎根本无法诱骗对方,更别说使对方失去思考的余力了。 其实对于美杜莎而言,她一直以来要求都不多,哪怕只能让其中一个神祇付出代价,对她这个卑贱的凡人来说就是赚的了。 但即便如此,美杜莎也并没有彻底放弃的打算,她便想着或许可以找借口让海神波塞冬来亲自将雅典娜拖下水,至少祂是仅次于宙斯之下的海神,肯定比她一个小小的凡人有办法。 其次,即便雅典娜看透了这件事情背后的陷阱,祂便更不可能放过对自己别有所图的波塞冬,就算最后引来了雅典娜的报复,美杜莎甚至因此付出生命,那波塞冬也不可能成为漏网之鱼。 这可是谋权篡位啊! 当然,前面这些可能性的前提是神王宙斯绝对不会被海神波塞冬拉下神王之位,但美杜莎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万一海神波塞冬有幸真的成功了呢? 因此她必须促使波塞冬将雅典娜拖下水,祂们之间本就不和,成功之后,有着私仇的祂们一定会因此自相残杀。 对于美杜莎来说,坐山观虎斗自然是最有利的事情了。 所以,美杜莎便故意在海神波塞冬面前说出了这样一个状似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计划,但实际上,无论最后发生了哪一种情况,她早就做好了打算。 “当然了,我的海神殿下,具体关于伟大的神祇的情况,我一个卑微的凡人也不甚了解,这不过是我随口一提,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这一句有意无意的找补更是将美杜莎变成了一个懵懂天真的无辜者,即便之前的海神波塞冬对她抱有怀疑,但现在,祂们之间都已经缠绵至此了,自然是不太会怀疑她的用心,甚至真的开始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来。 想着想着,波塞冬忽得忍不住笑了,祂宽大坚硬的胸膛震动着,连带着美杜莎都感觉到了祂发自心底的愉悦,跟着笑了起来。 “不,我聪明的美杜莎,我觉得没有比这更妙的办法了。” 说着,波塞冬的脸色变得阴狠狡黠,祂勾起薄唇,冷笑了一声,“更何况,你以为那雅典娜真的对自己的父亲那么忠诚吗?” 波塞冬一边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美杜莎的脑袋一边向她诉说着过往秘辛,她微卷的头发手感很好,总引得祂忍不住用手指于其中穿梭。 “祂的母亲墨提斯还在宙斯的肚子里呢,而雅典娜发誓一辈子守贞,其中便有祂父亲宙斯的暗示。” 美杜莎乐得装天真,“啊?神王宙斯为什么要让雅典娜女神一辈子守贞呢?” “宙斯当然是害怕雅典娜强大的力量为祂的丈夫所有,这样一来,祂怎么能安心呢?”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用一种十分崇拜的目光看着海神波塞冬,这让波塞冬非常受用,就好像祂已经来到那奥林匹斯之巅,成为了众神之王。 “那真是太好了,如果能拉雅典娜一起下水,这样一来您就万无一失了!” 无论是神还是人都是盲目的,尤其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那些细小的问题和可能性都很容易会被忽略,事情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所以,波塞冬自然也是这么想的,那雅典娜即便再怎么强大,也不过只是个女神,怎么可能与祂抢夺神王之位?! 没有一个神祇会答应! 因而,最后神王的宝座会花落谁家,简直是一目了然。 届时等自己获得了神王的力量,祂还要找一个机会将那可恶狡诈的雅典娜、还有其他不听话的神祇关入那可怖的塔尔塔罗斯,付出与自己作对的代价! 想到这里,海神波塞冬愈发激动,就好像一直以来所遭受的顾忌终于找到了万无一失的突破口,而一切的一切便只需要雅典娜答应。 高兴的波塞冬忽然捧起美杜莎的小脸,缱绻地吻上了她红润饱满的嘴唇,使得气氛又变得旖旎起来。 不过,在至高无上的权力诱惑下,眼前再怎么美艳的美杜莎也不禁稍稍褪色,波塞冬忽得翻身,又垂怜地摸了摸她红润羞赧的脸颊,缓缓开口,“我得走了。” “啊?您要去哪儿呀?” 看着美杜莎依依不舍的神情,祂最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她因自己而濡湿的唇,心情愉悦地起身穿衣,意味深长地答道。 “奥林匹斯山……你未来长久陪伴我的地方。” * 海神波塞冬当然不傻,忽然上门与自己分外不对付的雅典娜开口商议背叛神王宙斯的事情,那只能说是纯属自寻死路。 因而这一次,祂只是先行与对方缓和关系,为之后的行为做铺垫。 当然,在目的达成之前,海神波塞冬自然是会用尽一切手段来哄骗雅典娜的。 于是,祂便兴冲冲地驾着自己的黄金马车前往奥林匹斯了。 但海神波塞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祂觊觎着别人的东西时,也有人在觊觎属于祂的东西。 疲惫的珀尔修斯在荒凉无人的海岸边已经等了好几天了,却没有想到,波塞冬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作为海神的指责,即便当中出现过了一两次,也是带着那个无辜的少女一起,你侬我侬地出现。 而少女无奈认命的举动,也更加引燃了珀尔修斯心中的愤怒,但碍于实力差距,他却根本没有办法出手。 直到今天,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于是,当海神波塞冬离开大海的那一刻,珀尔修斯迅速跑向大海,任由海水逐渐淹没自己,而后身体向下一跃,“噗通——”一声,整个人便潜入了幽深昏暗的大海之中。 看到珀尔修斯终于开了窍,一直关注这件事情的雅典娜、赫尔墨斯和宙斯终于感到欣慰,但海底的事情祂们无法看透,也只能静待最后的结果发生。 不过,让雅典娜没有想到的是,终于离开了大海的波塞冬不是来找别人的,竟然是为了找自己。 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自然不会在海神波塞冬面前表现出任何异常,便立刻收回了视线,波澜不惊地看向远方,等候着对方的到来。 …… 另一边,陷入海底的珀尔修斯在飞鞋的推动下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在水中游动,但他一时找不到那女孩的具体位置,便拿出父亲神王宙斯的神袋,开始轻轻地在水中摇晃。 那神袋有着非常强大的力量,其中还能帮珀尔修斯找到他心中所想的目标,很快便朝着某个方向不停颤动。 珀尔修斯顺着这个方向,很快便来到了一座金黄色的华丽宫殿,他猜这里很有可能是海神居住的地方,但同样的,这里也有很多海宁芙和水生动物守护。 不过好在神袋也有隐藏气息的作用,上一次珀尔修斯其实本没有被发现,最后其实是因为着急了,才不小心推搡并弄伤了经过的宁芙,而这一回,珀尔修斯的目标非常清晰,行动也更加小心,因此到现在都没有惹出一丝异常来。 很快,珀尔修斯站在一道大门口,而神袋也停止了颤动。 珀尔修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这门内便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拯救的少女,唯恐海神折返,他没有时间再纠结和犹豫,便伸出双手一把推开了大门,立刻便游了进去。 刚一入内,眼前的画面便让珀尔修斯停下了动作。 海神的寝宫比这原本的精美华丽的宫殿还要更加富丽堂皇,惹得珀尔修斯一时间迷失在其中,差点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而房间的中间飘着一块纱制半透明的幕帘,随着水流悠扬飘散,美丽极了。 但更让珀尔修斯看呆的并不是这块幕帘,而是一道妖娆动人的背影,那姣好的曲线像一座连绵不绝的山峦起起伏伏,透过这薄纱,侧映在他的眼前。 或许是珀尔修斯的动静太大了,幕帘后的人影忽然动了,昏暗的光影透出她柔美却又好看的侧面五官,最后又变成了完整的身体轮廓,朝他缓缓游来。 “唰——”得一下,那轻纱制的幕帘忽得被撩开,修长的双腿在水中以一种曼妙的姿态拨动水流,纤瘦却又丰满的身体上带着令人无法忽略的红痕,那对丰盈因为她的动作一下一下地颤动,清澈纯净的双眸正神情复杂地看向自己,珀尔修斯已然确定,而那张美丽的脸庞正属于他心心念念想要找的那个女孩! “我……”珀尔修斯唰得一下红了脸,在意识到对方不着片缕地朝自己游来后,他忽得垂下了移开了视线,声音却坚定而充满勇气,“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来……救你的!” 然而,这艳丽的少女却忽然嗤笑了一声,以一种几乎是压抑着仇恨和恐惧的目光看向珀尔修斯,声音沙哑性感却又冷漠薄凉,“可是……我不需要你救。” “我是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侍奉海神的。” 珀尔修斯简直是不可置信,记忆中那个少女在海神波塞冬身下痛苦承受的画面仍然栩栩如生,好似是镌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一直以来都始终无法忘怀。 所以,他根本不相信她不需要自己拯救的谎话,即便是真的,也一定是因为她害怕无法彻底摆脱海神,因而被迫自我驯服。 “你放心,我身上有诸神借给我的宝物,一定能保护你远离海神波塞冬的侵犯!” 然而,那少女却淡淡地笑了,眼神中甚至带着一种报复的恶意,“怎么,等离开了海神之后,好转而让你侵犯吗?” 珀尔修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样恶意地揣测! 为了救她,他可是不惜违背诸神的使命,宁愿将那可恶放荡的美杜莎抛之脑后都要将她放在第一位的! 那一瞬间,本就经历了身份突然变化的珀尔修斯,内心的人性和神性是在不停挣扎的,但在经过了漫长付出却得到被少女鄙夷的态度之后,那种纯粹的善不复存在,而是夹杂着别的什么东西。 珀尔修斯忽得伸出手,顾不上那少女的拒绝,一把将对方纤细滑腻的手腕握在手中,怒目圆睁,“你怎么可以这么……放荡!” …… 海神波塞冬离开之后,美杜莎正想闭目休憩,却没想到在梦境中无数次斩杀了自己的珀尔修斯竟然胆敢再来到海底。 可是他来得时机却是正好,波塞冬不在,美杜莎的体内即便有希望的力量,但并不确定能与获得诸神宝物的半神珀尔修斯对抗。 因而,在确定对方依旧没有认出自己的身份之后,美杜莎的策略便是用一切攻心的恶毒话语将对方气走。 是的,美杜莎虽然一直都很想离开海神波塞冬,但绝对不是复仇计划逐渐走上正轨的现在。 他珀尔修斯算个什么东西,以为有了一点力量,便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英雄了吗? 那么……他早之前又在干什么呢? 不过是诸神的傀儡罢了。 于是,美杜莎的每一句话都尽情地挥洒着恶意,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可是美杜莎越说,却愈加惹怒了心中失望的珀尔修斯,但珀尔修斯毕竟从小接受了善良的母亲的教诲,无论如何,他决定先带走对方再说。 一时间两人纠缠起来,半神珀尔修斯身上有诸神的宝物,美杜莎有着希望的力量,应该是旗鼓相当的。 但是,她此时无衣蔽体,珀尔修斯又是发了狠的,拿出那神王宙斯的神袋竟要直接将她困在其中! 美杜莎顿时落入了下风,手腕被攥得生疼忍不住痛苦地尖叫,“我与海神波塞冬你情我愿,关你什么事?!” 珀尔修斯本是冷着脸,心中更是带着不满的,但在挣扎中,他不得不紧紧地控制住眼前的这个女人,感受她身上细腻白皙的肌肤,那单薄的身体瑟瑟发抖,眼中还满是惊恐和委屈,但那丰满下流的身体又好似无时无刻不在勾引着他…… 他忽然觉得内心与思想好似是在被两个方向拉扯,此时善良面的珀尔修斯不明白,即便这少女误会自己,但她一定是有苦衷的,自己怎么能这样粗鲁地拉扯并侮辱她呢? 这样一来,自己与那卑劣粗鄙的海神波塞冬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或许是珀尔修斯浪费了太多时间,闹出了太大的动静,忽然有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急匆匆地开口,由远及近。 “……你是谁,放开美杜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5-40 第36章 死亡 前海神蓬托斯和海水女神塔拉萨之女海利亚在经过波塞冬寝宫附近时,强大的她忽然感觉到从海神的房间里似乎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动静。 当然,一开始她只是以为美杜莎与海神在玩一些有意思的游戏,即便是已经逐渐认清了波塞冬永远不会爱上自己,但对于曾经自己深爱的神祇竟然痴迷于别的女人,心中不免感到复杂。 可是越听,海利亚却越觉得这动静好像不太对劲,里面像是发生了争执。 之前因为母亲塔拉萨曾经对自己劝解地劝解,所以在海利亚的心中,对美杜莎的态度还是有不小转变的。 即便海利亚依旧不太喜欢美杜莎,但她到底还是记着之前美杜莎提供的隐匿帮助,她一点儿都不喜欢欠人情,便立刻游去查看,想试试看能不能从一贯暴躁的海神手中试着帮她一把。 可是,当海利亚快速游到海神的寝宫前时,却发现里面明显不是波塞冬的身影,对方的轮廓甚至也并不完全陌生,此时正试图用力量控制浑身赤.裸的美杜莎。 海利亚见状,忍不住大声质问起来。 但偏偏是这声质问透露了美杜莎的名字,那人听见后,惊讶地转过头露出了自己的面目,海利亚很快便想起来,对方正是上次闯入海底想要救走美杜莎的男人。 与此同时,突然听到美杜莎这个名字出现在了此时的情景中,珀尔修斯有些茫然地愣在了原地。 他转而看向眼前美艳动人的女孩,在恍然意识到对方就是自己寻找了很久的“美杜莎”时,忽然像是碰到了什么肮脏之物一般,触电般地收回了手,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就是美杜莎?” 另一边,美杜莎的脸上也随之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显然前来斩杀自己的珀尔修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好像距离自己的死亡又迈进了一步。 在那个瞬间,美杜莎忽然绝望地觉得,想要逃离命运,好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她很快便从这样的惊恐和绝望中冷静了下来,美杜莎沉下脸色,并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质问,而是将不远处随着水流微微飘荡的纱制幕帘扯下,以一种极为优美的姿态在水中将其包裹在自己的身上,却反而因此更加勾勒出她的身体轮廓,飘飘欲仙般从高处缓缓下落。 直到布料缠紧,她先是看向看愣了的海利亚,急迫地开口,“求您,找人来帮我!” 海利亚清醒过来,她意识到虽然自己力量不弱,但终究只是个宁芙,评估着对方身上诸神的宝物和宙斯血脉的实力,帮助美杜莎依旧显得非常勉强。 她也不傻,不敢贸然找自己的父母出手,平白惹得海神猜忌,第一反应便是同样爱慕美杜莎的特里同,作为海神之子与海之信使的他,虽然不如波塞冬,但他的海螺有平息大海的作用以外同样也是致命的,足以将不太会水的珀尔修斯卷走。 想到这里,神情紧张的海利亚立刻开口,“我去找特里同来!” 说完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见海利亚帮自己去找救兵了,美杜莎这才抬起明亮至极的双眸,坚定地看向面前的珀尔修斯大方承认,“没错,半神珀尔修斯……我,就是你要斩杀的美杜莎。” 听到美杜莎承认,珀尔修斯忽然抽出了背上来自战神阿瑞斯的剑,不甘地咬牙反驳,“你怎么能?你怎么能用这样一个无辜单纯的身份这样诱惑并欺骗我!” 见珀尔修斯脸上那种夹杂着讶异、鄙夷与愤怒的复杂情绪之后,美杜莎到没有否认,而是冷笑道,“怎么?不骗你,然后心甘情愿地被你杀死吗?!” 美杜莎心中也同样不甘,继续高声说道,“可我不明白,怎么同样都是遭遇了海神波塞冬的强迫,你会一厢情愿地去拯救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人,但当对象是‘美杜莎’时,你却选择听信雅典娜的一面之词而对我赶尽杀绝?” “你是单纯的虚伪呢?还是因为你就是雅典娜的狗,只要祂说什么,无论是非对错,你都一定会做到?” 仗着已经海利亚去找人帮忙了,美杜莎此时反而是一点儿都不害怕了,每一句话都比上一句更加咄咄逼人。 倘若说美杜莎经历的绝大部分都只是不幸和苦难而已,那么珀尔修斯就是挥刀彻底终结了美杜莎所有希望的人! 但更可笑的是,她与珀尔修斯无冤无仇,这人不过是雅典娜手中的一把刀、一条狗,想要通过斩杀自己为自己的英勇戴上象征着“英雄”的勋章罢了。 珀尔修斯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眼前的美杜莎,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不知道是被美杜莎的话激怒,还是自知理亏无法辩驳。 终于,被愤怒淹没的珀尔修斯找回了自己前来此处的使命和目的,同时也是他仅有的站得住脚的证据,“可是,你作为雅典娜女神的祭司,以应该守护的贞女之身放荡地勾引海神波塞冬和其他男人,背叛了你信奉的神祇,甚至还伤害了很多无辜者的性命,这些总该是事实吧?” “这是智慧与真正之神雅典娜和神王宙斯的旨意,祂们是强大的神祇,不可能冤枉你!” 他急于给眼前的这个女人定罪,不仅仅是因为指责神祇的错误是一件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尤其其中还包括自己伟大的父亲——神王宙斯,也更是因为,美杜莎在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自己的欺骗和利用,即便她的目的不过是想要不被斩杀而已。 珀尔修斯必须证明自己的清白和无辜,不然,他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也无法为自己心中的愤怒和痛苦找到归处。 但美杜莎却高傲地抬起下巴,用一种厌恶的目光睨着眼前的珀尔修斯,“高高在上的神祇们强加给我莫须有的罪名,我又该如何辩驳呢?” 而后,她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但即便是这样的笑,都带着诱人的风情,“而既然你是如此地正义,刚才又为何在偷看我赤.裸的身体呢?” “轰——”得一下,珀尔修斯只感到羞耻和茫然,他的确在她伪装自己身份的时候,恋慕上了这样一个邪恶无耻的坏女人。 可是,倘若美杜莎真的如此卑劣,那个时候的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天真纯洁的笑容,又为什么在被海神强迫时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 他一直坚信自己斩杀美杜莎的行为是出于正义,可是美杜莎的话却好像在颠覆他的认知,甚至是在指责这些强大且神圣的神祇,尤其其中还包括自己的父亲。 但神祇怎么可能会说谎呢?! * 高耸的奥林匹斯山。 雅典娜看向朝自己缓缓走来的海神波塞冬,脸上露出了一抹平淡的笑,“尊敬的海神,您特地来找我,不知是为什么事呢?” 波塞冬的脸上也挂着这样的浅笑,但出于特殊的目的,祂又轻缓地朝雅典娜点头,说话的语气温柔祥和,“只是许久未见你,想到之前和你发生的不快,想与你冰释前嫌罢了。” “哦?”雅典娜平和的脸上显露出了些许意外,毕竟这对于海神波塞冬来说实在是一件罕事,“我尊敬的叔叔,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呢?” 波塞冬自然知道自己的骤然造访反而会引起雅典娜的怀疑,便故意将矛头指向了夹杂在祂们之间的美杜莎,轻叹了一口气,“之前是我冲动了,我忽然觉得,为了美杜莎而与我的侄女闹出这样大的矛盾,实在是不应该。” 听到波塞冬向自己提到美杜莎,雅典娜的心中先是闪过一丝不满,又很快平息下来,语气中夹杂着嘲讽,“我想能获得您的主动和解,或许只是因为您已经厌弃了这个卑贱普通的女人了吧。” 波塞冬笑了起来,祂夺目耀眼的蓝色卷发也跟着微微颤动,英俊的脸庞也不禁增色不少,“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但很快,祂的笑容缓缓收敛了起来,神情严肃,故意用语言贬低美杜莎,想借此拉拢雅典娜,“美杜莎这个卑贱的女人,虽然表面装作臣服于我,但实际上她非常痛恨奥林匹斯山的众神,我察觉到了她想要谋害诸神的动作,好在已经被我阻止了。” “于是我便想起你了,我的好侄女。难怪你当时执意要诅咒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只怪我当时贪恋美杜莎的好容貌,将她带走,拂了你的面子。” “虽然你我有诸多不和,但终究还是一家人,那美杜莎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到这里,雅典娜一反常态,反倒是愉悦地笑了起来,“我尊敬的叔叔,您能这样想,我反倒是安心了。” 感受到对方态度的软化,波塞冬在心中得意,却听见雅典娜继续道,“我知道您肯定不忍对曾经的情人下手,不过那美杜莎不过是个小小的凡人,实在是不足您挂齿,我已经派珀尔修斯前去斩杀美杜莎,估计您马上就能见到她的头颅了。” 此时的对话完全出乎了波塞冬的意料,祂的神情微顿,“什么意思?” 雅典娜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祂俯身向海面看去,指着某个方向,“刚刚趁您离开大海,我的半神兄弟珀尔修斯已经潜入海中,不久就能完成斩杀美杜莎的使命,让她付出背叛神祇的代价了。” 一时间,波塞冬几乎不敢置信,也跟着俯下身像自己统治的领地看去。 此时的海水波涛汹涌又神秘莫测,离开了大海的海神波塞冬只能隐隐看到海底似乎发生了混乱,想到之前自己曾经在海底见过珀尔修斯,祂的心中顿时像被一双纤细白皙又柔弱无骨的小手捏紧,却始终不敢在那狡猾奸诈的雅典娜面前流露出半点发自心底的真实想法。 可是,海神波塞冬并不像自己对雅典娜所说的那样对美杜莎厌弃了,祂此时正在兴头上,甚至直到现在也依旧对她爱不释手,想到她不过是个凡人,要面对受到了诸神馈赠的宙斯之子,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理智上,为了眼前的神王之位,波塞冬觉得倘若真的要牺牲美杜莎,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感情上,波塞冬想起美杜莎在自己面前时而娇羞又时而妩媚的模样,为得不到她时牵肠挂肚的心情,便恨不得立刻回到大海,将想要夺走自己所属物的侄子珀尔修斯杀死。 祂可是拥有海洋神权,仅次于神王宙斯的海神波塞冬,何曾受到过这样巨大的“损失”!? 波塞冬紧张地看着大海波光粼粼的表面,咬牙忍耐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不悦地开口道,“雅典娜,大海可是我的领域,谁允许你们擅作主张了?” 这样暴躁自大且具有很强领地意识的海神波塞冬倒是正常了许多,雅典娜之前在心中对于祂忽然到访而产生的怀疑稍稍消散了些许,因而虚假的歉意中稍稍带了一些真心,“我尊敬的叔父,这其实也是神王宙斯为了考验珀尔修斯而设置的考验,并非是我的故意。” 波塞冬当然不相信一个凡人为何能作为考验的标准,只觉得心急火燎却又无可奈何,甚至为此自我劝解起来。 不过……不过只是一个特殊了一点的女人罢了。 和波塞冬觊觎的神王之位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只是虽然这么想,但波塞冬的手松开又握紧数次,看着雅典娜愉悦的神情,心却在缓缓地下沉,此时海神波塞冬对于智慧女神雅典娜和神王宙斯的厌恶更甚,恨不得立刻将祂们贬入塔尔塔罗斯,永生永世被暗无天日地囚禁! 但此时,波塞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心里像是悬空了一样。 终于,海面开始产生了异常却又激烈的波澜,一个与宙斯有三分相似的男人忽然破出水面,激起巨大的浪花,那显然正是珀尔修斯,一手持剑,另一手则提溜着宙斯的神袋,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听到耳边雅典娜轻快的低笑声,波塞冬却截然相反,忽然感觉到心中弥漫开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酸涩与闷痛,却又茫然不知所措。 因为祂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情绪,自然也不明白这究竟代表什么。 此时奥林匹斯山上的寒风有些微凉,即便是强大如海神波塞冬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祂只是觉得,怎么今天有点冷。 可是,正当雅典娜为珀尔修斯替自己除去了这个让纯洁神圣的自己蒙上污点的女人而高兴时,却见浑身狼狈、神情痛苦的他竟驱使着飞鞋,快速地来到了希腊卫城,雅典娜神像所在的地方。 下一秒珀尔修斯便因高空坠落而重重地摔在冰凉粗糙的地面,但他却似乎一点儿都不感到疼,捂着胸口,艰难而又执着地走到了雅典娜神像的面前,神情悲痛而肃穆,缓缓跪下。 “尊敬而神圣的雅典娜女神,我美丽又仁慈的姐姐啊!” 手中诸神的宝物坠落一地,珀尔修斯却毫不在乎,他的语气中充斥着羞愧而痛苦,似乎是想要乞求雅典娜的谅解,更想要获得自己心中的和解。 听到珀尔修斯的语气,雅典娜的眉头一跳,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请恕我终究还是没能斩杀那邪恶放荡的美杜莎。” “更请您饶恕我,我竟然会对这样的一个女人……动了情!” 第37章 割舍 海神波塞冬在听到珀尔修斯说自己没能斩杀美杜莎后,先是一愣,而后便是发自心底地感到放松和狂喜。 祂忽然很想笑,甚至想要大声嘲笑身边狡诈的雅典娜,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能得逞。 但波塞冬此时却没有时间细究心中因美杜莎而产生波动的情绪,更不能被雅典娜发现自己心中的真实目的,因而只是表面上不动声色,冷笑了一声,“看来这珀尔修斯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不过海底终究是我的领地,我会好好将美杜莎看管起来的,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说完,祂也顾不上和雅典娜再过多地进行寒暄,迫不及待地准备回海底看美杜莎去了。 雅典娜此时也顾不上波塞冬的骤然到来与离去,面对这样的结果,祂的心中不禁感到难以形容的愤怒和失望,珀尔修斯深切与痛苦的忏悔,只是让祂的脸色逐渐晦暗起来。 另一边。 珀尔修斯痛苦地抬起头,看向神殿前方高大巍峨却又悲悯神圣的雅典娜女神像,不禁回忆起后面在海底发生的事情。 美杜莎当时一脸嘲讽地质问自己为何依旧偷看她的身体,其实她说的不对,珀尔修斯不止因为她美丽的胴.体而心动微怔,甚至还为手中触碰她时留下的滑腻手感而念念不忘。 而当他得知眼前这个无辜天真的少女竟然就是众神所说的那个邪恶放荡的美杜莎时,珀尔修斯的内心几乎是绝望的,他完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初见时,她为自己指路的生动俏皮、前去救她时,被海神强迫的痛苦,甚至连拒绝自己时的厌恶和鄙夷都让珀尔修斯始终无法忘怀,明明只是惊鸿一瞥、交谈了寥寥数语,却最终像是命运无情的闭环一样将他死死地困在其中。 珀尔修斯不认为自己时候被神祇随意玩弄的傀儡,他其实在踏上这段旅程之后便隐隐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当时有很多卫城女人为美杜莎说好话,而强大的海神波塞冬分明才是事情发生的起因,他在梦境中看到美杜莎成为了凶恶的怪物伤害无辜更是没有发生的事情。 只不过他根本不敢对雅典娜女神及诸神的话语产生怀疑,即便他是宙斯之子,因为怀疑祂们就是在怀疑自己,因此珀尔修斯只能选择自欺欺人,继续完成这项将铸就自己英雄身份的使命。 但在美杜莎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语刺激下,被欺骗被惹怒的珀尔修斯终究不是完人,还是在冲动之下朝她举起了阿瑞斯的宝剑,想要堵住美杜莎那些诛心的话语,可是当他真的要斩下的时候,珀尔修斯却还是犹豫了。 虽然此刻的珀尔修斯充满了力量,身份也完全不同,不再是以前那个没有父亲备受欺负的小男孩了……但是,珀尔修斯过去的生活铸就了他的内在,他始终记得母亲在世俗的另眼中如何坚毅地与自己苟活下来。 面对命运,达娜厄什么都没有对自己的儿子说,但是她又偏偏用行动和言语告诉了珀尔修斯一切。 女人在这个世道无比艰难,即便是男人的过错也会让柔弱的女人承担,但只要坚强乐观地活下去,没有什么是不可克服的。 珀尔修斯不明白,面对自己那无辜的母亲,他发誓自己会竭尽全力地包容和保护她,但面对眼前这个明明是被海神波塞冬的苦命女人,自己却要必须选择斩杀她? 只是因为她是一个放荡多情的女人吗? 可是,道貌岸然的珀尔修斯连自己都无法抵抗这样的美貌和诱惑,更无法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从未动过占有的念头,他如何能理所当然地向其他人或神一样将错误推卸到美杜莎的头上呢? 或许,正是因为这短暂的犹豫,海神之子特里同与海利亚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及时赶到,特里同快速地摆动鱼尾,将差点被剑指着的美杜莎揽在怀里。 珀尔修斯被突如其来的水流冲击,身体不受控制地晃动,但好在有赫尔墨斯的飞鞋及时稳住了他的身体,才不至于就这样被轻易地击败。 但当他再度抬起眼睛看向美杜莎时,却见美丽窈窕的她此时被人身鱼尾的特里同揽在怀里,她显得娇小极了,特里同的修长的手自然却又大方地放在她纤瘦的腰肢上。 与此同时,惊讶的美杜莎转过头,与特里同的目光恰在此时对视,她长长的睫毛轻颤着,与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么的不同,显得温柔又深情。 而特里同则继承了海神波塞冬本就英俊的面容,与波塞冬威严凌厉的气质不同,他更多的是精致与温柔,与清澈又娇艳的美杜莎是那么地相配。 珀尔修斯甚至想不到自己可以趁此机会用恶毒的语言再度做实美杜莎的放荡,好将自己迅速从这样的自甘堕落中摘出来,成为原本那个正义凛然的珀尔修斯。 但珀尔修斯做不到,他只是觉得,难怪她会如此厌恶自己,面对自己这个想要斩杀她的男人,哪怕她用再怎么恶毒的语言都是合情合理的。 那一刻,他便已经退缩了,甚至开始怨恨自己冲动之下的进攻,更大逆不道地怨恨这些神祇,为何要自己成为这个被选中的“英雄”,将自己与美杜莎之间的距离推得越来越远。 但特里同并没有给他继续忏悔或改变的机会,他显然是被珀尔修斯惹怒了,用力地吹响自己的海螺,发动攻击。 当特里同愤怒之时,海螺的力量便会变得非常强大,能轻易地将水流席卷成疯狂的咆哮,但珀尔修斯此时也已经是今非昔比,这样的力量并不能轻易地伤害到他。 但珀尔修斯却早就因美杜莎的身份和话语产生了自我与信仰的怀疑,他也根本无力再继续抵抗。 于是,受了伤并被赶跑的珀尔修斯因心中痛苦的挣扎和迷茫飞到了雅典娜神殿,他想要搞清楚事实的真相,但更想要从中找到心中的安宁和指引。 “轰——”的一下,雅典娜神殿中忽然卷起了磅礴的呼啸与烟尘,金光从高处照耀下来,迷了他本就酸涩的眼睛。 当珀尔修斯好不容易适应这样的光线,缓缓地睁开眼睛时,只见一个威严英气的女神形象悠远而疏离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手持武器,双眸如枭目般锐利,那便是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 珀尔修斯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就好像他终于找到了能迅速将自己归于征途的引导者和指引者,他拖着狼狈且湿漉漉的身体,茫然的朝着雅典娜的方向跪着靠近,“我同父异母的姐姐,请您为我指明方向吧……” 只是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力量朝珀尔修斯袭来将他死死地压倒在地,强大的威压将他的五脏六腑蹂.躏碾压,他瞪大双眼,青筋暴起,努力地抬起头看向雅典娜女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雅典娜的脸上依旧是世人常见到的悲悯和仁慈,好像对一切都毫不在意,但这样的祂,却用着悠远和淡漠地声音开口,“珀尔修斯,你太让我失望了。” “美杜莎惯会勾引欺骗男人,本以为你作为半神,能够抵御这样的诱惑,却没想到你也没能逃脱。” 珀尔修斯浑身的肌肉都因此颤抖,此时此刻终于感觉到自己这个半神与主神之间的绝对差距,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牙,艰难地开口,“连海神,波塞冬都无法抵抗……我,我又怎么能……” 剩下的话珀尔修斯没有说完,他却感觉到身体的痛苦愈加强烈,雅典娜忽然缓缓迈出优雅的脚步,朝他靠近,而后以一种极低的声音嫌恶道,“你说得对,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说罢,祂便忽然伸出手,珀尔修斯背上原本就属于雅典娜的盾牌忽然动了,而后快速地飞到了雅典娜的手中,此时祂的语气又变得悠远而平和,和之前判若两神,就好像一切只是他的幻觉一样。 “珀尔修斯,既然你执意要将盾牌还给我,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我们的父亲对你有极大的期望,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气馁,尽早摆脱那邪恶的美杜莎的影响,从而完成来自诸神的使命。” 珀尔修斯愣愣地看着眼前恬淡平和的雅典娜,可是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祂忽然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同时一起消失的,还有祂给自己造成的痛苦与之前赐予自己的盾牌。 良久,珀尔修斯才终于缓过来,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但也因为大脑远离疼痛而逐渐清醒,珀尔修斯才忽然意识到之前自己一直仰慕和尊敬的雅典娜女神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时间,他看着眼前那依旧悲悯的神像却开始浑身发寒,如坠冰窟,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在不停地下坠,好像即将坠入幽深漆黑的深渊。 美杜莎竟然一点儿都没有说错,至少,在珀尔修斯看来,理应优雅、仁慈、善良的雅典娜女神竟然有这样令人恐惧和害怕的另一面,对自己说着完全令人难以想象的贬低之语,露出这样的表情。 珀尔修斯的呼吸逐渐沉重,胸口随之不停地起伏,他跌跌撞撞地后退,觉得自己见到的不是伟大的神祇,更像是恶鬼。 可是,没有一个人会相信珀尔修斯,正像之前的珀尔修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可怜无辜的美杜莎对于神祇的指责一样,这可是大逆不道的! 毕竟,只要那些神祇轻轻地伸出一个手指头,就能轻易地捏死一个人,因此人类也只能被迫学会自我驯服,信仰并供奉这些伟大的、高高在上的神祇。 即便是他的母亲,他也没有这样的自信能让达娜厄站在自己这一边。 于是,难以接受事实的珀尔修斯逃跑了,他仓皇地脱下自己脚上的飞鞋,丢掉阿瑞斯的武器和来自父亲宙斯的神袋,试图摆脱祂们对自己的控制。 他跑了很久很久,久到珀尔修斯坐上回家的船,想要向自己的母亲倾诉这段时间一切的光怪陆离。 但当珀尔修斯终于惊慌地来到家门口时,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青年,神使赫尔墨斯正笑着与自己的母亲谈笑风生。 * 海神波塞冬在知道美杜莎并没有被斩杀之后,心情愉快中又夹杂着明显的焦急和紧张,很快便驾驶着祂的黄金马车回到了海底,想要赶紧回到自己的宫殿去看她。 想到美杜莎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但忽然受到了这样的惊吓,波塞冬觉得自己必须给她一些补偿和安慰。 波塞冬很快便游到了美杜莎所在之处,还没看见她,脸上的笑容便僵硬了下来。 作为海神,祂立刻便感觉到自己的寝宫中除了她与海利亚以外,还有自己的儿子,特里同。 于是,海神波塞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一向不屑于偷偷摸摸的祂此时竟放缓动作隐匿掉了自己的气息,阴沉着脸,在众人都没有察觉到祂的时候悄悄地朝自己的寝宫中看去。 美杜莎的身上裹着明显是临时拉扯下来的纱制幕帘,正牵着特里同的手含情脉脉地表达对他的感谢,而特里同虽然神情复杂地移开了视线,但他的手却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任由美杜莎这么握着。 “特里同,今天真的要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那我很有可能就要被那珀尔修斯杀死了。” “不用谢,救你……是我的职责,无论你发生了任何事情,我都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特里同的心情复杂而纠结,明明下定决心要远离美杜莎却还是在听到她发生危险时迅速赶来。 又比如此刻,面对眼前美丽却脆弱的美杜莎,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令人误会的话。 可是,事已至此,即便再怎么不该说,特里同却还是说了,哪怕他已经放弃了从父亲的手中争取她。 但波塞冬此时却不知道特里同复杂的心情,祂顿时感到怒火攻心,看着自己的情人和自己的儿子这般暧昧地相处在同一个画面,再加上知晓他们之间本就互相欣赏,原本因为美杜莎的安然无恙而产生的安心与放松荡然无存。 那好似是一种熊熊燃烧的妒火,就好像看到当年自己的弟弟宙斯夺走了祂觊觎已久的神王宝座一样,即便特里同只是轻轻地握着美杜莎的纤细柔软的小手,祂都感到了同样的难以接受。 可是,令波塞冬匪夷所思的是,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嫉妒特里同? 祂明明是强大至极统治着大海的海神,英俊又威严,岂是特里同这小儿能比得上的? 难道是因为特里同年轻,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温柔,还是因为他对感情的单纯与专一? 这些都是过去的波塞冬从来都没有也不屑拥有的东西,但此刻,祂竟为这样的缺失而无比痛恨。 可是,祂怎么忽然失去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冷漠无情与残忍暴戾,竟想要对美杜莎这样的女人温柔以待? 倘若是自己其他的情人与自己的儿子暧昧不清,祂肯定会第一时间捏死这个不安分守己并背叛自己的情人,但当对象变成了美杜莎……她都“背叛”多少次了? 莫非是因为祂直到此刻都没能获得美杜莎全部的爱意,所产生的遗憾和不舍让祂始终都没有下手? 无论如何,海神波塞冬根本无法想象她的死,倘若真的去试想,就会变成之前当祂听雅典娜说珀尔修斯即将斩杀祂之时,那种无比复杂和难受的心情。 可是,波塞冬对美杜莎的安危牵肠挂肚,但美杜莎却是用这样的手段来回报自己的,祂无法不感到愤怒! “——特里同,请您以后不要再说这么暧昧的话了。” 就在此时,美杜莎却在沉默良久之后忽然开口。 “我是您父亲的女人,虽然一开始我的确因为祂的粗暴和残忍想要逃离祂,但此时此刻,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祂产生了爱意。” “我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但我不想让你的父亲伤心,您这样万一被祂听到了,会误会我们之间清白的关系的。” 隐藏在黑暗中的波塞冬神情微动,目光灼灼地看向美杜莎,或许是提到了自己心爱的神祇,她的脸上流露出生动鲜明的娇羞与妩媚,看得祂不禁怔愣。 特里同的神情却骤然变了,不甘地追问道,“可是,我的父亲这般多情,你会被祂伤透了心的!” “没关系。” 美杜莎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连原本妩媚的眼睛都愉悦地眯了起来,“我爱伟大的海神是我的事情。” 波塞冬的目光转而看向自己这个不死心的儿子,脸色变得难看而阴冷起来,但最终不过是鄙夷地轻笑了一声,而后很快便因美杜莎的话而无法抑制地感到愉悦,心中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一般温热又满足。 美杜莎是自己的情人,终究也只能被自己征服,永远也无法逃离自己的手掌心。 “但同时,我也有我独立自主的灵魂。我的爱很大,祂只不过占用了其中一部分而已,当祂不爱我的时候,我便会割舍这份爱,这样我就不会被祂伤透心了。” 特里同原本暗淡的目光微微亮了起来,“你是说,父亲只占用了你一部分的爱?你以后还能割舍掉?” 面对这样豁达乐观的美杜莎,波塞冬脸上发自心底的得意笑容却再度愣住了,忽然感觉原本填满的心中很快地被她挖走了一块,更显空洞。 美杜莎还没来得及回答,被迫夹在他们之间的海利亚忽然察觉到了一股熟悉且波动剧烈的强大压力。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黑暗中海神波塞冬那双在黑暗中折射成幽深漆黑的蓝色眼眸正看着他们,忽得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尊敬的海神,您怎么回来了!?” 第38章 温情 珀尔修斯此时强迫自己立刻平静下来,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神使赫尔墨斯,又转过头看向一无所知的和蔼母亲,他心中惴惴不安,只是假装一无所知。 神使赫尔墨斯看着自己这个半神兄弟,微微皱起了眉头,叹了一口气,“珀尔修斯,你怎么忽然扔下众神赐予你的宝物,一个人逃走了呢?” “不要害怕,神王宙斯对您寄予厚望,就算这次失败了,也还有下次。” “伟大的宙斯会给予你足够长的时间和机会,等你能够摆脱邪恶的美杜莎的影响并斩杀她时,你便会明白,你究竟能从中获得怎样弥足珍贵的财富。” 说着,赫尔墨斯便将之前被珀尔修斯丢弃的宝物一件一件拿了出来,宝物们闪耀着金光,漂浮在空气中,只要不是有问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拒绝这些馈赠。 珀尔修斯几乎是绝望的,他真的无法理解,美杜莎明明是被迫的,也没有做什么伤害无辜的事情,为什么诸神执意要他斩杀无辜的她。 面对看上去似乎比较好说话的神使赫尔墨斯,珀尔修斯心中是无尽的挣扎,终究还是对这些神祇抱有最后的一丝希望,犹豫良久,话语中带着乞求,“可是,我真的不想杀她……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 神使赫尔墨斯和善的面容立刻变了,祂收起笑容,只觉得自己的父亲、神王宙斯怎么会有这样唯唯诺诺、不堪大任的子嗣? 那美杜莎不过是一只略有些力量的蝼蚁,对于神祇来说,捏死一只蝼蚁又需要什么理由呢? 尤其是珀尔修斯之前竟然还去雅典娜的神殿中忏悔,即便不知道雅典娜女神当中对他说了什么悄悄话,但赫尔墨斯觉得,祂收回自己的盾牌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可是偏偏宙斯又对珀尔修斯有着非常大的期望,作为宙斯最忠诚的儿子,赫尔墨斯自然什么会努力地达成祂的所有目的。 于是,赫尔墨斯忽得看向对这一切茫然一无所知的达娜厄——这个宙斯最隐匿的情人。 赫尔墨斯冷笑,看向刚刚和自己有着愉快交流的美貌妇人,意味深长,“珀尔修斯,如果你拿不回美杜莎的头颅,那么我便不能保证你的母亲会遇到什么事情了。” 说完,也顾不上珀尔修斯惊恐的神色,留下这些宝物便离开了。 一时间,珀尔修斯痛苦到无以复加,他看着身边自己那苦命的母亲,忽然好像看穿了一切,只觉得一切竟是这样的可笑。 珀尔修斯原本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时,还曾窃喜于自己是神王宙斯之子的身份,但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只不过是神祇的傀儡罢了,母亲达娜厄则是诞下傀儡的可悲孕母。 什么神王父亲……祂卑劣地强迫了自己的母亲,即便强迫她的是宙斯幻化成的金雨,即便这一切来得如此悄无声息,但他年幼时曾与母亲受尽了苦楚,是珀尔修斯永远刻在记忆里无法忘记的事实。 珀尔修斯的母亲与美杜莎何其相似,都是苦命无辜的女人罢了。 这一刻,珀尔修斯完全明白了,原来他向往憧憬尊敬的神祇都是这般卑劣,只要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以随意地玩弄生命。 “我的珀尔修斯,这究竟是怎么了?” 珀尔修斯忧伤地看向面露忧愁和担心的母亲,忍不住伸出手抱住她,却始终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连哽咽和抽噎都只能死死地隐藏在心中。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美杜莎固然无辜又美丽,甚至自己也被这样的她深深地诱惑,可是达娜厄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受到可能的威胁。 事已至此,面对神使赫尔墨斯的威胁,珀尔修斯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他此时有且仅有这样一个选择。 不是美杜莎死,便是他的母亲达娜厄死。 …… 另一边,奥林匹斯山。 神后赫拉已经很久都没有与宙斯水乳交融过了,备受背叛折磨的祂敏感又阴暗,再也无法相信自己的丈夫,忍不住怀疑宙斯又在背着自己偷吃。 可是,祂用自己能洞察一切的锐利有神的双眼观察了很长时间,却都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忽然,赫拉的目光停留,发现了莫名出现在人间的神使赫尔墨斯身上。 聪明狡黠的赫尔墨斯一向是祂的父亲神王宙斯的最忠诚的儿子,只要是宙斯的命令祂什么都会去做,甚至还因此多次与惩罚宙斯情人的赫拉杠上。 赫拉清楚地知道,如果从自己的丈夫身上看不出端倪,盯着赫尔墨斯的动向必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果不其然,赫拉便发现此时的赫尔墨斯正与一个凡间的美妇人聊天,那女人的容貌美丽,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绰约,但此时她到底已经不再年轻,赫拉知道丈夫的品味,便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是,当半神珀尔修斯出现的时候,神后赫尔心中的那根弦便立刻绷紧了,因为祂能明显的感觉到那人显然不止是普通的人类,血脉中还有赫拉无比贪恋、爱慕却又痛恨的气息。 不仅如此,赫尔墨斯对他的态度也非同一般,甚至将诸神的宝物交给了他…… 事已至此,这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赫拉不敢相信,祂已经是近乎歇斯底里般地紧盯自己的丈夫,但宙斯却竟然依旧能与别的女人偷情,还隐瞒了自己这么久,搞出了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这个孩子显然被宙斯无比看重,区区一个半神,竟有幸获得诸神的宝物?! 而祂生下的赫菲斯托斯…… 想到这里,被不忠的婚姻反复折磨的赫拉已然是怒火中烧,甚至比当场发现宙斯的背叛还有令人愤怒! 赫拉的怒火在祂的心底深深地镌刻下了一个无比丑陋扭曲的痕迹,正如祂痛苦却又无处发泄的内心一般,祂无力惩罚自己的神王丈夫,便只能欺辱这些弱小的情敌和野种。 可是,祂是神后啊,又凭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赫拉美丽无暇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来,势要让这个女人和他们的野种付出代价。 * 海底,黄金宫殿。 骤然出现的海神波塞冬脸色阴沉,正欲发火,美杜莎却忽然推开了身旁的特里同,明明之前受到了差点被珀尔修斯斩杀的威胁,但脸上却露出了见到心上人时神采奕奕的目光。 她艰难地游到波塞冬面前,红唇翕翕合合却带着无法克制的笑意和满足,“您终于回来啦!” 说着,美杜莎朝祂伸出双手,自自然然地将双手环在波塞冬的脖颈的,饱满却微凉的嘴唇几乎要与祂相触。 波塞冬垂下眼眸淡淡地看着她,美杜莎浅蓝色的眸光专注而深情地望向自己,长长的睫毛像是扇动翅膀的蝴蝶般颤动,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一个可怜至极的脆弱动物,双手却十分用力,似乎是想要将自己揉进祂的怀里。 这一刻,海神波塞冬心中熊熊燃起的怒火奇又异般地平息了下来,甚至像是一只被捋顺毛的猫,祂看着怀里的美杜莎,不禁抬起手,手掌顺着美杜莎的脊柱,由肩颈缓缓下移至纤腰,最后停留在丰满的臀,来回反复地安抚,波塞冬不禁在心中感叹她美妙的身体,明明那么瘦弱却又玲珑有致到了勾人的地步,让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快变得旖旎起来。 但即便如此,波塞冬狭长的双眸却仍漫不经心地瞥向脸色苍白的特里同,像是向其他雄性展示对眼前这个雌性的所有权,即便那个雄性是祂的儿子。 毕竟,在神祇的历史中,被子嗣取代地位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少见。 可是,至少目前为止,海神波塞冬依旧是大海无可置喙的统治者,力量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祂拥有的东西,不是任何人或神可以觊觎的。 特里同紧紧地盯着父亲在美杜莎背上肆意游走的手,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那种原以为,已经消失了的痛苦和不甘心又重新缓缓升起,糅合成了一种怨恨。 美杜莎在特里同这样深刻的怨恨中是失去面孔的,因为事实上,他如同理解母亲的无奈一般知晓她的无奈,但他的父亲,海神波塞冬却显得愈加面目可憎。 还是海利亚先及时反应过来,即便再怎么感叹于美杜莎的美貌与备受宠爱,她也完全不想待在这样的修罗场中,便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特里同与强大的海神灰溜溜地道别。 终于,波塞冬的寝宫之中只剩下祂与美杜莎两人,此时的波塞冬根本无心在意自己碍眼的儿子,而是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早就垂涎着的美杜莎身上。 或许知道只剩下他们,美杜莎忽然呜咽着开口,话中带着委屈,“我尊敬的海神波塞冬,您不知道,在您离开的时候,那珀尔修斯竟偷偷地潜入了海底,想要杀死我。” 但实际上,波塞冬当然知道这件事情。 可是,一向不在乎别人死活的祂,心中的感受与情绪因此几度波动,知道她没有死,这才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祂已经不记得当时在雅典娜身旁的自己是怎么劝说自己努力接受美杜莎的死了,每一句自我劝诫都非常理性且合理,但波塞冬此时抱着怀中柔软娇小的女人,却无比庆幸珀尔修斯最终还是没能下手,即便他没有下手的原因同样是因为觊觎她。 但这又有何妨?当这样一个放浪的女人的拥有者是海神波塞冬时,只要自己没有厌弃,那美杜莎就只能是自己的女人,没有任何人或神能够从自己的手中夺走。 这正如美杜莎之前所说的,能轻易割舍掉对自己的爱一样好笑,强大而骄傲的海神波塞冬绝对不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波塞冬一定会让美杜莎全心全意地爱上自己,哪怕波塞冬届时已经彻底厌弃了她,都绝对不可能让美杜莎自如地割舍对自己的感情,而是让她因为这样的抛弃,而深陷无与伦比的痛苦与折磨之中。 不过好在波塞冬之前所做的事情并非全是无用功,至少美杜莎已经承认爱上了自己,这便是一个相当好的开始。 他们之间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互相纠缠,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停歇,在波塞冬喊停之前……不死不休。 “对了,我亲爱的波塞冬。”美杜莎笑着抬起头,眼睛闪闪发光,“您今天去奥林匹斯山顺利吗?” 波塞冬的手无意义地摩挲着她身上碍事却又影影绰绰、朦朦胧胧的布料,古怪且有丰沛的情感在胸口滚了又滚,语调与舌尖悠长地拉扯,“非常顺利。” “那就好。”美杜莎的脸上红扑扑的,仿佛掺杂着丝丝喜悦,却又小心翼翼地问,“对了,您刚刚用那样可怖的表情看着特里同,是因为……您吃醋了吗?” 波塞冬指尖的暧昧动作停顿,脸上顿时变得晦暗不明,美杜莎看上去还想再追问,下一秒便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失去了重心,祂在自己的惊呼声中忽得将她抱起,而后将她的身体翻转,脸颊被压在床上,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啪——” 或许是因为水流的缓冲,声音又闷又响,与此同时,美杜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感觉臀部忽然传来剧烈的疼痛,而后很快地蔓延开来。 美杜莎痛得地瞪大了双眼,手指因用力地蜷缩而泛白,不敢置信海神波塞冬竟然可以无耻到这样的地步。 “我就离开片刻,你便和两个别的男人纠缠不清,是想要展现你的魅力,还是贪婪地想要获得我的更多宠爱?” 波塞冬显然落入了自己自洽的逻辑之中,毕竟在祂看来,所有女人都理所当然地热爱着祂,不过祂并没有猜错,美杜莎一开始虽然对珀尔修斯的到来始料未及,但她已经习惯了抓住每一个机会,很快便利用这样的场景,试图让波塞冬深陷自己的陷阱,无法自拔。 祂用力地惩罚了美杜莎好几次,因为她的放荡,因为她的得寸进尺,更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令所有男性都无法抵抗的宝藏。 但很快,祂对她的贪念便不止于此了,如刀削般利落的英俊脸庞隐藏在光辉之中,在无知者看来,是如此神圣且伟大,但在隐匿的阴暗中,他的手指却像是跳舞技术高超的小人,很快便在肆意地舞动后濡湿黏腻。 不知不觉中,那本来就是临时蔽体的幕布散落,她哭着想要逃,却被祂轻易地用手臂桎梏中,波塞冬坚硬的胸膛贴在她奶白的脊背上,动作是无比的强硬,但在美杜莎耳边却是沙哑的呢喃,“但恭喜你,你得逞了。” 波塞冬的喉结微微地颤动着,最原始也最深层次的渴望让祂下意识地吞咽,美杜莎显然是一个不知羞耻的荡.妇,即便祂无比看轻且鄙夷她的存在,可是波塞冬又偏偏对这个女人食髓知味,庆幸此刻的她依旧艳丽鲜活,依旧存在于自己的怀中,没有死,更没有被谁掠夺走。 美杜莎依旧是自己的所属物。 但波塞冬却觉得有什么始终梗在自己的心中,难以纾解,但此时此刻,海神波塞冬什么都不愿去想,去辩清,祂只想与她融为一体。 这是一场极为漫长和痛快的幸事,波塞冬漫长的神生中,从未因女人而感到过如此快意,即便之前的美杜莎就已经足够美妙了,但在此刻,祂感到的却是比美妙更加痴狂,身与心、肉与灵的融合与统一,而后又像剧烈的炸.药,如绚烂的烟花般猛烈地绽放四散。 祂意识到,美杜莎肯定是一种甚至能令神上.瘾的毒药,即便如波塞冬这样强大的神祇也根本无法戒掉。 可是……祂又为何要戒呢? 昏暗的海底,连昼夜都失去了一切意义,海神波塞冬紧紧地握住了美杜莎抵抗的双手,放弃了思考,只想一直就这样下去。 …… 可显然有人不让波塞冬继续沉沦,几乎要昏死过去的美杜莎抽噎着拉着祂的手臂,“亲、亲爱的海神……啊,那是,什么动静呀?” 这时,海神波塞冬终于注意到了海底令人难以忽视的异动,祂稍稍从中清醒过来,发现原来是信奉神后赫拉的庞大海怪从深处缓缓地升起,一向沉睡着的它在波塞冬沉沦的时候竟然已经快要爬上岸了。 这显然是发生了什么,意图夺取神王宝座的海神波塞冬自然不可能放过,但祂也同样不舍得与美杜莎的灵魂交融,只想将这样从有体会过的极致快意继续延续下去。 但最终,为了近在咫尺的神王宝座,波塞冬还是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眼中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情,将贪婪隐藏在沙哑的声线里,“等我回来。” 第39章 好戏 爱琴海南端,塞里福斯岛。 映衬在日落的紫红色余晖之下,海水渐渐地涨潮了,空气中鸦雀无声。 生活在这座岛屿上的众人并不知道,危险正逐渐接近他们,他们此时依旧像往常一样。 神使赫尔墨斯的到来,为未来的众人带来祸端,也令此时的达娜厄无比疑惑。 “珀尔修斯,我的儿子,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和母亲说说吧。” 珀尔修斯面对母亲的询问和担心,神情麻木而仓惶,但终究只是在达娜厄的面前表现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没什么,我的母亲,只是神祇让我完成的使命有些困难,我难免为此感到些许苦恼罢了。” 毕竟达娜厄知道了也没有用,这可是强大而伟大的神祇啊,凡人即便再不愿,又能如何抵抗呢? 可是珀尔修斯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入这样的境地,被逼迫着杀死一个与自己无冤无仇,也从未伤天害理的女人。 他神情复杂地将神使赫尔墨斯送来的诸神宝物一一捡起,打算让事情终归平静,方法便是顺从神明的一切安排,心甘情愿地做祂们让自己做的事情。 珀尔修斯将这些武器重新装备好,看向和蔼关切的母亲达娜厄,他为此感到惭愧,伸出手握了握母亲与年龄明显不符的沧桑的手,想到母亲这些年来的遭遇和自己的来历,顿时心酸苦楚齐聚胸膛。 但达娜厄听到他这么说,却像是看着一个并没有长大的孩子,忍不住笑了,成熟的眼角勾起弯弯的弧度,“只要去做正确的事情,我相信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你一定能做到的。” 他微微怔愣,随即苦笑,“您说得对。” 见儿子似乎并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耳里,达娜厄紧紧地握着珀尔修斯的手,执着地继续道,“神明说的使命,是与你之前说的那个无辜女孩有关吗?” 还没有获得珀尔修斯的回答,达娜厄反倒是先叹了一口气,“无论再怎么困难,你一定要想办法将她救出来,好好地保护她,诸神赐予你的力量和宝物不就是为了完成这个使命的吗?” 珀尔修斯的喉间颤动,他根本没有办法向自己的母亲说出事实,更不敢戳破母亲心中对于神祇的美好想象。 无知是神祇对于人类最大的仁慈,尤其当对象是达娜厄。 但珀尔修斯仍然心存芥蒂,或许是为了让自己能心安理得,又或许是希望从母亲这里获得一些小小的支持和理解,珀尔修斯最终忍不住艰难地开口试探。 “是的,但……当我真的去救她时,她辱骂了我的多管闲事。” “您不知道,她嘴里明明说和海神是自愿的,却与海神的儿子海之信使特里同暧昧地抱在一起,我觉得或许我不该救这样放荡无耻的女人,而是应该……杀了她。” 达娜厄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敢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珀尔修斯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她生气地皱起眉,高声道,“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呢?至少你曾亲眼看到她是被迫的,不是吗?” 说着说着,达娜厄不禁因此想起了往事,瞪大氤氲湿气的眼睛看着眼前变得陌生的儿子,“……当时,我意外怀孕之后,便被你的祖父认定,我一定是放荡地与男人苟合了。” “我真是百口莫辩,和尚在襁褓中的你差点就要被父亲杀死,好在他最后还是心软了,只是将我们流放至大海。” 说到这里,她实在是难掩悲伤,竟呜咽了起来。 “可是,我们又到底做错了什么?” “珀尔修斯啊,别人怎么想我无所谓,但你是我一点一点养大的孩子,怎么连你都会对受害者抱有这样的想法呢?” 珀尔修斯心中痛苦,感受到母亲正死死的握着自己的手,像是要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传达给他,但他又能怎么办呢?倘若不是美杜莎死,那死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无辜的母亲了。 他的嗓子像是被什么酸涩的东西堵住了,正欲辩解,忽然,由远及近,周围的声音却逐渐嘈杂起来。 此时应该是岛民回家吃饭的时候,不该这么吵的。 珀尔修斯的思绪顿时从中拉了回来,这才发现周遭此起彼伏传来的竟是惊恐的呼喊声,与此同时,原本还是昏黄的傍晚在骤然间变得阴沉沉的,像是风雨欲来。 “救命啊!!” “天啊,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海怪来了!” “伟大的海神波塞冬啊,求您放过我们吧!” “……” 珀尔修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巨大丑陋的怪物忽然从海中跃然而起,它太大了,大到几乎遮天蔽日,有力的前肢拖着身体横冲直撞,口中还发出尖利刺耳的呼啸,每一次甚至都能卷起猛烈的飓风。 硬质的暗色皮肤上尽是斑斑驳驳,浑身散发着腥臭的味道,而这怪物偏偏在茫茫大海中目标明确地选中了塞里福斯岛,轻而易举地压坏了这座平和小岛上的建筑,正朝珀尔修斯所在的方向爬来。 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珀尔修斯自然不可能冷眼旁观,来不及多说什么,他急忙松开母亲的手,让她立刻往反方向跑,而后便拿出赫尔墨斯交还给他的宝物,只身冲上前去! 那怪物自然也感受到了目标的出现,也立刻呼啸着向珀尔修斯扑了过去。 虽然事情发生突然,但珀尔修斯脚上有飞鞋,手上有战神阿瑞斯的武器。 面对如此庞大又强大的怪物,与之前面对美杜莎时不同,他自知自己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与无辜的普通人,为了正义,珀尔修斯的心中反而无所畏惧,用锋利的宝剑对准了怪物粗壮的脖颈。 但怪物却在此时张开了它的深渊巨口,恶臭同飓风一起向珀尔修斯扑来,风向的变化使得赫尔墨斯的飞鞋都不受控制地一歪,带着他从高空重重地摔到了怪物的身体上。 宝剑击砍的目标转移到了怪物的手上,珀尔修斯的强大力量驱使着削铁如泥的宝剑,那怪物的手立刻被砍出了一道巨大的血痕,汩汩地流着猩红的血液。 它一时吃痛,下意识地便将珀尔修斯拍打到了一旁,并重重地坠落于被毁坏的残垣之中,怪物朝着地面重重地踩了几脚,小岛因此地动山摇,珀尔修斯便因此彻底消失了踪迹。 所有人与神都是欺软怕硬的,怪物也是如此,感受到了珀尔修斯的强大,它便没有继续寻找,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另一个更为弱小的目标上。 无辜的达娜厄虽然听了珀尔修斯的话离开了自己的居所,但担心儿子的她却并没有真的走多远,尤其是发现珀尔修斯在坠落后消失不见了,她更是停下脚步,焦急地看着怪物所在的方向。 见怪物的双眼忽然望向自己,害怕的达娜厄这才想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 可是对于怪物来说,人类终究还是太过弱小了,即便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轻易逃离,共何况,达娜厄与珀尔修斯可是神后赫拉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它愤怒地朝着达娜厄的方向用力地呼啸着,一股集中的飓风直接将废墟以及达娜厄瘦弱的整个身体腾空托起,被卷到了高高的空中。 此时的珀尔修斯终于艰难地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建筑废墟,当他顺着怪物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了母亲从高空中垂直地下落,整个脸色顿时变了。 身上的废墟被身上的气流炸开,珀尔修斯痛苦地呐喊着,用尽所有的力量,立刻朝达娜厄的方向飞去。 他朝着母亲坠落的方向伸出手,忽然感到整个世界仿佛都凝滞了,耳边的咆哮也在此刻变得悠远,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声。 快速下坠的达娜厄面露惊恐,像一滴无根的水珠,像漂泊无依的流浪者,像一切自由又疯狂的坠落,她朝着珀尔修斯所在的方向苦苦地伸出手,迸发出所有力量的珀尔修斯此时几乎已经碰到了母亲的指尖,但她坠落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终于,珀尔修斯紧紧地攥住了母亲的手,飞鞋在一瞬间将他整个人维持在大约一米的高度。 珀尔修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剧烈的闷响之后,便看到母亲的嘴角嘴角缓缓地淌下鲜血。 他愣住了,一米左右的高度能保护珀尔修斯,但显然无法保护他拉住的第二个人,珀尔修斯这才发现,达娜厄的身体已经重重地落了地。 “啪嗒——” 晶莹的泪水打在了达娜厄的脸上,珀尔修斯整个人像是被虫蚁咬噬,浑身的皮肤都在止不住地发麻。 飞鞋将珀尔修斯放到地上,但他却无力地跪了下来,几乎是悲怆地将瘦弱无力的达娜厄抱紧在怀里,胸口像是抽噎般地剧烈起伏,好像快要无法呼吸。 “妈妈……妈妈。” 他颤抖着呼喊着达娜厄的名字,努力地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但她似乎是被口中的血液呛到,喉咙难听地“嗬嗬”着,脸上却微微地笑了。 珀尔修斯好像听到达娜厄想要说什么,但此时的她已经将半条腿踏入冥界,只能发出极其轻微的气声。 他再度握住那只粗糙颤抖的手,泪流满面却急忙低下头,无言地侧耳倾听。 “一定,咳咳……”她如将死之人般,十分沉重地喘了一口气,“要做……正确的——” 达娜厄的话戛然而止,手却在停顿后忽得无力地下坠,即便珀尔修斯再怎么努力地想要握紧她的手,却还是因为滑腻的血液而滑落。 无论是痛苦的喘息还是艰难地气声,都在这一秒停歇了。 像是死一般的寂静。 …… 时刻关注着这一切的神后赫拉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显然,这样的事情并非是祂第一次做了,祂除了利用自己神后的身份迫害宙斯的情敌与野种,便擅长驱使怪物作恶。 神后赫拉作为婚姻与生育女神,这便是祂捍卫婚姻的方式,可笑却又别无选择。 一开始,即便是强大如赫拉,也还是会对此隐隐感到惭愧,但同样的事情做得多了,便会逐渐麻木,最后失去所有感觉。 更别说凡人在神祇的眼中就是蝼蚁,还不至于让赫拉亲自出手,但即便如此,祂依旧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见证这个野种的陨落呢! 下一秒,忠心的怪物便已经来到两人的不远处,如赫拉所愿,它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抬起庞大的足部,它的目标不只有达娜厄,还有这个备受宙斯青睐的野种珀尔修斯,势要将他们碾压成泥。 珀尔修斯抬起双眸,眼神在此刻已经彻底变化,像是充满了怒火却又像是哀恸后的极致麻木,那一刻,被这怪物斩断了最后牵挂的珀尔修斯,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心理障碍,哪怕是躲在远处的普通人都能感受到一股强大到可怖的力量,好像冰渣刺入了骨髓,令人冷汗连连。 但珀尔修斯不愿再让离世的达娜厄受到哪怕一点伤害,暂时没有正面应对这怪物,而是小心翼翼地抱着她飞起,将她快速地放到了小岛中一处有着他们共同回忆的偏僻之所。 而后,他——神王之子、半神珀尔修斯,用力一跃,整个人几乎在瞬间腾飞到了高空,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小点,而后披着最后的一抹金黄色的夕阳,高高举起阿瑞斯的宝剑,以自由落体的高速运动。 那怪物茫然地抬起头,明明珀尔修斯之前的力量在它之下,但此刻,怪物却在这样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惊恐地发现,自己怎么根本动弹不得了。 痛快地赴死,或许对于它这样的怪物而言,反倒是仁慈。 利刃割入坚硬的皮肉,几乎是一瞬间,穿过了它的整个脖颈。 珀尔修斯稳稳地落在地面,而怪物的头也随之坠落,最后庞大的身体失去控制地侧倒,一阵轰然巨响之下,扬起重重尘埃,整座岛都随之颤抖。 怪物被斩杀,没过多久,岛民们便悄悄地从安全的地方走了出来。 见到是珀尔修斯斩杀了这个凶残可怕的怪物,他们因灾难的消弭而喜极而泣,纷纷对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强大英雄欢呼雀跃,发自内心地表达自己的感激。 连以前嘲笑贬低过珀尔修斯和达娜厄的人也像是完全忘记了过往,“珀尔修斯,您就是大家的英雄!” “是啊,从今天起,我们大家都听你的!” “……” 珀尔修斯此时却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不想要,他漠然地拨开摸不着头脑的嘈杂人群,独自一人缓缓地走向之前将母亲安放的地方。 那边人群的庆幸和快乐皆与珀尔修斯无关,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达娜厄平和地躺在岛屿山顶的花丛之中,内心却只感觉到了如同静谧一般的荒芜,干涸得寸草不生。 他悲痛地伸出手,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母亲苍白灰暗的脸颊,虽然失去了生命,但她的面容是那么地安详,就好像她短暂的一生有多么快乐幸福一样。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因为一个诅咒,达娜厄的前半生被关在高塔之中,被严令禁止与男人接触。 因为一场金雨,达娜厄莫名其妙地忽然怀孕,诞下了神王之子、半神珀尔修斯。 她存在的唯一意义似乎只是为了成为一名英雄的母亲,就像是一个被物化的简单符号,世人只会仰慕尊敬英雄,又有谁会真的在乎英雄母亲的苦楚遭遇呢? 珀尔修斯不禁想起了达娜厄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即便是要离开他了,却仍然心心念念地想要自己的儿子做正确的事情。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的有趣,从来没有人,或神,对达娜厄这个可怜无助的女人做过正确的事。 * 神使赫尔墨斯在发现塞里福斯岛遭遇了这场噩耗后,第一时间便猜到是易妒的神后赫拉做的,祂做什么赫尔墨斯都不会奇怪,要不是祂聪慧机智,年幼的赫尔墨斯说不定也早被祂弄死了。 赫尔墨斯表面上虽然对这个神后恭恭敬敬,甚至甜言蜜语地讨好祂,但实际上心里却觉得祂就是个疯婆子,竟妄想神王宙斯为祂忠贞不二。 这怎么可能? 不过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 虽然达娜厄死了,但好在被宙斯看重的珀尔修斯此时安然无恙,甚至还轻而易举地斩杀了力量如此强大的海底巨怪。 想到这里,赫尔墨斯觉得珀尔修斯一定能完成神王宙斯的期许,整个人便放松了不少。 而另一边,海神波塞冬虽然十分舍不得离开美杜莎的身体,最终却还是默默地旁观了一切,祂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白来。 波塞冬之所以知道这是赫拉驱使的海怪,是因为年幼的赫拉曾被母亲瑞亚交给海中的泰西斯和俄刻阿诺斯抚养,祂是在海中长大的,因而有不少海怪信奉赫拉。 不过,究竟是什么能让自己的姐姐赫拉如此生气,竟让整座岛都变成了残垣断壁? 果不其然,波塞冬看到了受赫拉驱使的海怪朝着宙斯之子珀尔修斯与他的母亲攻击,都不用想,就知道神后赫拉已经知道宙斯隐瞒祂与情人诞下子嗣的事情了。 虽然情敌死了,但这个私生子却安然无恙,这么多年的隐瞒,自己的海怪还被杀死,神后赫拉肯定无法消解这样的愤怒吧。 海神波塞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拉拢同盟的机会。 于是,祂来到了奥林匹斯山上赫拉的宫殿,波塞冬甚至不用担心自己的大声密谋被宙斯发现,因为薄情的宙斯已经冷落赫拉很久了。 刚一来到赫拉的寝宫,便看到祂神情痛苦地默默流泪。 感受到自己的兄弟海神波塞冬造访,赫拉迅速地收拾了脸上的表情,红肿的眼睛若无其事地看向自己的弟弟,问道,“波塞冬,你怎么来了?” 海神波塞冬脸上原本的笑容在看到赫拉的神情时忽然收敛,祂像是此时才发现祂的悲伤,关切且忧心地开口,“赫拉,我的姐姐,我只是想到我们许久未见了,便来看看你,却没想到你竟偷偷地在自己的宫殿中哭泣!” 祂忽然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三叉戟,表面装作愤怒地敲击着地面,但实际上却明知故问道,“是谁欺负你了,我来帮你讨回公道!” 赫拉忽然冷笑,“还能有谁呢?” 祂看着沉默下来的波塞冬,愈加愤怒,“你知道吗?我的丈夫竟然瞒了我这么久,我甚至根本就不知道祂还有一个与人类偷情产下的孩子!!” 波塞冬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隐瞒赫拉这件事情当时还有自己的参与呢。 祂面露同情,似乎想要安慰赫拉,但话里话外却又流露着别的意思,欲言又止,“我的姐姐,你知道的,祂是众神之王,强大的力量促使着宙斯会不停地与女性结合繁育,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除非……” 赫拉又何尝不知道海神波塞冬的狼子野心呢? 祂是真的爱着宙斯的,但听懂了波塞冬后面未曾说出口的话,神后赫拉竟然犹豫了。 倘若宙斯被推翻,为了防止上一代神王的威胁,新神王一定会剥夺宙斯的力量,但从未有神王剥夺过前代神后的力量,要是上位的是波塞冬,作为自己的弟弟,祂更没有理由这么做了。 这样一来,面对依旧强大的自己,失去力量的宙斯便再也不会背叛自己和婚姻,更不会伤自己心。 一时间,赫拉豁然开朗,终于在痛苦而疯狂、漫长又无趣的生命中,明白了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 见到赫拉的神情变化,波塞冬心中痛快极了,连深爱宙斯的赫拉都愿意背叛祂了,那么自己成为神王的道路还会远吗? 但祂嘴上却犹犹豫豫地说着反话,“宙斯毕竟是我们的弟弟,又是这样的强大,我们不能这么做,就算真的做了,我们也一定不会成功的。” “不。” 赫拉看着远处,忽然开口,“我们的力量或许不能牵制宙斯,但祂加入的话,一定可以。” “你是说……?” “是的,是雅典娜。”赫拉越说越兴奋,甚至兴奋地笑了起来,“雅典娜的母亲墨提斯仍在宙斯的肚子里,我知道,祂早就想要救出自己的母亲了!我去劝祂,祂一定会答应我的!” 说完,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赫拉顾不上此时在宫殿中正与自己策划着反叛的波塞冬,而是抖落华丽的裙摆,立刻去找雅典娜去了。 波塞冬对雅典娜的态度感到非常的怀疑,但美杜莎之前说的很对,祂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既然说服雅典娜的事情不用自己亲自冒险了,祂自然乐得让赫拉去说服祂。 只是祂实在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发生地如此顺利,海神波塞冬上一次与神王的宝座如此之近,还是在泰坦大战之后,祂与宙斯、哈迪斯,三兄弟抽签分配世界统治权的时候。 这一刻,波塞冬等得太久了,胸中除了对成为众神之王的激动、狂喜与得意,剩下的,祂便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与自己愉悦未完的美杜莎。 波塞冬成为下一代神王似乎不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等她下次再见到自己时,便会因为自己的强大和地位心甘情愿地臣服,全心全意地爱慕自己。 不过即便自己此时再怎么对美杜莎感兴趣,甚至超过了其他所有的情人,波塞冬依旧相信,自己并非是色令智昏的。 对于自己的神后,祂一直有自己的要求,祂一定是实力强大又地位崇高的女神,不能像赫拉这样疯狂善妒,要温柔大气,能与自己的情人和谐相处,即便她再怎么天生反骨、再怎么身份卑贱,都必须容下她。 而美杜莎,此时没有怀孕的迹象倒也是一件好事,等波塞冬成为神王之后,他们结合诞下的子嗣便会更加的强大,也能成为她的依仗。 想到这里,海神波塞冬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思考这件事情好像太早了,先不说雅典娜会不会答应,后续将宙斯从宝座上拉下来也并非易事,考虑神后更是无从谈起了。 因而波塞冬很快从这狂热中逐渐冷静下来,等待赫拉的归来。 不知过了多久,等在赫拉宫殿的海神波塞冬忽然睁开了眼睛,察觉到雅典娜的到来,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我尊敬而伟大的弟弟,神王宙斯啊,好戏要开始了。 第40章 反叛 听到赫拉此次前来的目的,雅典娜脸上并未透露出什么别的表情,祂一如既往的仁慈祥和,但心中却觉得有些可笑。 神后赫拉是这样的善妒,想来智慧女神墨提斯作为神王宙斯的第一任妻子,当然也会是祂的眼中钉,却没想到为了获得自己丈夫全部的爱,祂竟然以墨提斯的自由向强大的雅典娜威逼利诱。 但雅典娜也的确想要救出自己无辜温柔的母亲,而祂也知道,畏惧被墨提斯之子取代的宙斯是绝不可能同意放过祂的。 既然要采取非正常的手段,智慧的雅典娜知道,赫拉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祂作为神后,在奥林匹斯山上是与神王宙斯分享统治权的,除此以外,也没有人相信这样善妒的赫拉会背叛自己深爱着的丈夫,因此,依靠赫拉的地位和威严,便可以向其他神祇掩饰太平。 “我可以答应您,尊敬的神后,但以我们的力量,想要打败神王,依旧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赫拉淡淡地笑了,压低嗓音,“你说得对,但不止我们,还有祂。” 雅典娜抬起锐利的目光,也跟着微微一笑,看上去似乎对此一点儿都不意外,“……祂吗?” “是的,波塞冬答应了会帮助我,这样一来,我们三位神祇共同压制宙斯,便有了一战之力。” 赫拉突然转变,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怎么会不知道波塞冬在其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毕竟波塞冬觊觎神王宝座已久,这一切很难说没有祂的手笔。 但雅典娜也有自己的想法,既然波塞冬想要利用祂们,祂又为何不能利用回去呢? 之前波塞冬的莫名拜访便让雅典娜感受到一丝不对劲,虽然祂的理由非常充分,但波塞冬在听闻美杜莎将死时的神态非常奇怪,因而雅典娜选择将之前借给珀尔修斯的埃癸斯盾牌拿了回来。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不可谓是不机智,对抗海神波塞冬或许是小题大做了,但倘若要对抗宙斯的雷霆之力,没有这面盾牌是万万不能的。 只要有自己在,即便宙斯的失败已经成为注定,海神波塞冬也并不一定会如祂所愿,顺利地成为第四代神王。 凭什么同样是墨提斯的孩子,祂这个女神却不能成为那个诅咒的主角呢? * 见贪婪的波塞冬终于从自己的身上离开,去探查海底那奇怪的动静产生的原因,美杜莎终于送了一口气,目光厌恶地看向祂离去的背影。 在这样身心的折磨之中,美杜莎真的感到很疲惫,她很想趁此机会深深地陷入安睡,甚至有点想要在几乎难以逾越的力量和统治权力之下放弃,沉溺于现有这个似乎还算“受宠”的生活。 但她不能,也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美杜莎不甘心成为海神波塞冬这个加害者的所属物、发泄品,她从来都不是别人的东西,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是她自己,仅此而已。 可是,一个并不够强大的女人又该如何挣脱开一切束缚,成为真正的自己呢? 因此,以一个卑微的凡人之躯想要让强大的神祇付出代价,美杜莎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每一种可能,汲取任何可以获取的力量,尤其是当强大的海神离开了大海,那正是美杜莎最好的行动机会。 波塞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与雅典娜通过反叛的方式获得伤害自己的报应,美杜莎对此并不能确定。 她甚至悲观地认为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所以,美杜莎必须再做好另外的准备。 于是,当她终于艰难惭怍地清理完身体,换上纱制的衣服,便离开了海神的宫殿。 美杜莎虽然从潘多拉的魔盒中获得了未被及时释放的希望之力,但是她最常用的只是借此诱导出别人心底的贪婪和希望,并将它逐渐放大,好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是她却能感觉到,这股力量显然不止于此,在面对获得诸神祝福和馈赠的半神珀尔修斯的力量时,自己的体内也有一股充盈的感觉,明明急于对抗,却在美杜莎的体内无从发泄出来。 美杜莎觉得,或许是自己看轻了希望之力,但究竟该如何将其发挥出来,她需要寻求帮助。 于是,她第一反应便是前往海水女神塔拉萨所在的地方,美杜莎心中对塔拉萨女神十分感激,一开始便是祂让自己有幸获取到这股力量,觉得祂应该会愿意再次帮助自己,让自己能完全利用在这股力量。 而塔拉萨女神所在的海沟处于深海平原的尽头,这里暗流涌动,非常危险,加上原始海神用力量驱逐,因此水中的生物几乎都不会来这里。 这样便大大地方便了美杜莎再此去寻找祂。 只是,当美杜莎即将要跳入这漆黑幽深的海沟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力量,将她重重地往后拉,碰到了身后坚硬却又温暖的胸膛。 美杜莎一时间整个人的心都提起来了,她还以为海神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回来了,但波塞冬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美杜莎很快便意识到,这绝对不是祂。 她正挣扎着想要回过头查看,但对方手臂的桎梏却越收越紧,脑袋放在她的肩颈之中,莫名其妙且又无耻至极,很快那沙哑且稍显青涩的嗓音便在她的耳后响起,带着深深的痛苦和挣扎,“美杜莎,不要……” 一条散发着荧光的鱼尾在水中漂浮,美杜莎同时抬起头,立刻听出了对方了声音,因为他这样不理智的行为,她气得咬牙,“你疯了吗?放开我!” 特里同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深邃的眼眸看向她,言语苦涩,“可是不紧紧地抓住你,你就要落入这危险的海沟之中了……” 美杜莎这才想起,那时的特里同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千万不要来这个危险的地方,但她刚刚不止来了,甚至还表现得视死如归,像要赴死一样。 但不管他究竟是如何误会了自己,特里同始终是阻碍了美杜莎寻找海水女神塔拉萨变强的途径,时间宝贵,她自然是心情烦躁不满,干脆就顺着他的意思嘲讽道,“可是你救了我又能怎么样呢?” “我依旧被困于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地方,成为你父亲的情人,还要被迫表达出对祂的爱意以换取宠爱甚至生命……” 美杜莎夹杂着脆弱的美丽在特里同看来,一向是柔和且不具任何攻击力的,但此时,她的脸上流露出愤怒与隐匿的恨意,表现得对特里同失望至极。 但特里同却好像从美杜莎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他的双眸发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中带着希望和快慰,“所以,你之前说你爱上了我的父亲,是在……说谎?” 她没有立刻回答,像是被戳破了一般,嘴唇紧张地微微颤抖。 但实际上,美杜莎相当清醒,她当然只是让特里同以为自己是在说谎。 良久,美杜莎似乎平静了下来,她的眼神流转,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轻地划着他结实的胸膛,而后用灼热的手掌覆盖住他胸口的红缨,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特里同,先不论这些,我让你向你的父亲要我,反抗祂,可你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令我失望……” 特里同立刻握住了美杜莎的手,虽然她这么说,但他却因为美杜莎的转移话题而难以掩饰兴奋和快乐,“所以,你的确没有爱上我的父亲?!” 美杜莎轻笑了一声,用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指,而后伸出手握住他挺立的肩膀,靠近他的耳畔,“可我是祂的情人啊,未来还要诞下祂的子嗣,爱或不爱又有什么意义呢?” 气声同时夹杂着嘲讽和旖旎,一时让特里同辨不清,也不想辩清,与美杜莎这般靠近的每时每刻,这在单纯的特里同看来是大逆不道甚至背德的,但他却只想一直和美杜莎这样沉沦下去。 但这样的逃避终究是没有意义的,特里同只是依恋又悲伤地将额头抵在美杜莎的额头,在察觉到她厌恶地想要后退时,他的大掌却牢牢按住的美杜莎的后脑勺,抬起眼眸深深地看着她,心中宛如被剜去了很大一块,“对不起……对不起,可是,祂太强大了……” “我知道了,所以,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美杜莎的挣扎进一步逼迫了特里同,他痛苦道,“我想过的,我甚至想到了曾经被克洛诺斯拿来阉割第一代天王乌拉诺斯的镰刀,但它被关在塔尔塔罗斯,没有人或神能拿到……” 听到这里,美杜莎却神情一动,她自然也听说过这样的传闻,甚至更梦想着让波塞冬尝到一样的痛苦。 “哦,镰刀?” 获得了新的信息,她的抗拒便没有那么明显了,而是故作疑惑,试图从中试探到更多。 察觉到美杜莎的好奇和疑惑,特里同怎么会不愿意解答她呢? 只要是美杜莎想要的,只要是自己能做到的,特里同什么都心甘情愿。 于是,他便想要开口,将关于这个镰刀和塔尔塔罗斯的传闻仔仔细细地告诉她。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清楚,大海的水流却忽然变得汹涌急躁起来,美杜莎的身体差点就要被暗流卷走,好在被特里同及时抱在了怀中。 作为海神之子,特里同很轻易地便发现远处已经积攒了一股十分强大的漩涡,虽然以前偶然也会发生类似的情况,但他能分辨出,这是他的父亲,海神波塞冬刻意搅动积蓄出来的。 此时已然是深夜,原本就幽深的海底因失去太阳的光辉而更加昏暗,可就在此刻,海底却诡异地明亮了起来,耀眼的浮光跃金,甚至比平时白日里的海底更加明亮。 “轰隆隆——” 一道轰鸣的闷响响起,能让处在海底的他们听到这么响亮的声音,这绝对非同一般,而当声音结束的这一刻,整个海底又重新归于黑暗,好像刚刚的明亮皆是幻觉。 这是……打雷了? 美杜莎的心头闪过了一种猜测,但她却很快摇了摇头,即便她再怎么期盼,却还是不认为这件事情会这么迅速地发生,只觉得可能只是偶然罢了。 果不其然,惊雷只是响了一下,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过去宙斯心情不好的时候,天空便经常会电闪雷鸣,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但奇怪的是,在这声惊雷之后,海底的洋流却比之前更加激涌澎湃,周围传来了海洋生物们的惊呼和求助,到处都是混乱,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让她觉得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想要挣脱开特里同的桎梏去海面看看,但特里同却立刻抱起美杜莎,在混乱奔腾的海水中带着她朝海底宫殿的地方游去,即便她再怎么挣扎,特里同都始终没有松手,脸色难看地让她别动。 海底的水生动物们看到海神的情人竟与海神之子这样暧昧地抱在一起,面露惊讶,但它们此时自身难保,很快便被从未有过的翻江倒海给几乎弄晕了,只能无力地随之起起伏伏上下翻腾。 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都不在,特里同便几乎是大海中最强大的神明之一,他小心翼翼地将美杜莎安置在父亲的宫殿之中,这里因为有建筑的庇护,水流平和很多。 特里同再三地嘱咐千万美杜莎不要离开这里,但看着她心有不甘的灼灼目光和紧抿的樱唇,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悸。 ……她这般看着自己,是舍不得他离开吗? 一种强烈的向往和欲望促使着特里同做些什么,就像上一次他不知为何轻咬起美杜莎白腻的肩膀一样,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他忽然只想将一切抛在了脑后,在这样的自我说服中,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深深地吻上了美杜莎的嘴唇。 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喟叹,因为她的嘴唇实在是太柔软了,特里同立刻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不仅如此,仅仅只是简单至极的相互触碰,他便已经从中尝到了极致的甜美和令人沉沦的酥与麻,如触电一般整个蔓延开,将他的身心彻底俘获。 而美杜莎似乎也并未拒绝,虽然她的一切经历来自被迫与苦难,却依旧是比特里同更加娴熟的猎手,轻而易举地便能深入他的唇舌轻轻搅动吸吮。 特里同很快便因这小小的举动便轻易地交付了一切,激动地不停颤抖,他为自己趁父亲不再时的放肆与幽暗之举而自我厌弃,但却又贪婪地想更多,甚至期望让此刻变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直到他的双眸不小心触到了美杜莎淡漠的双眸,特里同才像是在骤然间被浇了一盆冷水,猛地清醒过来。 他立刻将静静看着自己的美杜莎推开,半个身体隐藏在昏暗之中,想到自己刚才唐突疯狂的举动,压抑而痛苦地抿起了嘴唇,欲言又止。 但最后,特里同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便迅速离开,朝海面游去。 美杜莎抬手抹去嘴唇上被留下的触感,看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只觉得厌烦。 她早就不在乎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了,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特里同脆弱的内心上。 说她是自暴自弃也好,说她是放荡无耻也罢,对于美杜莎来说,只要能借此让这些神祇付出代价,她哪怕是死都愿意,何况仅仅只是一个吻呢? 所以,她更不可能会听特里同的话,便凭借着希望的力量,迅速又隐匿地偷偷跟了上去。 * 神王宙斯的身体被自己善妒的妻子赫拉紧紧禁锢,最受宠爱的女儿雅典娜抵御着来自宙斯的强大力量,而一向野心勃勃的弟弟波塞冬则操控着大海与天空纠缠着。 整个世界此时波诡云涌,风雨欲来,所有察觉到不对劲的人或神纷纷不解地抬头望向天空,不明白此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宙斯之前一直与海神涅柔斯的女儿——忒提丝谈情说爱,在即将与对方发生些什么时,神使赫尔墨斯忽然找到了祂,遗憾地告知了宙斯达娜厄的死,祂不禁唏嘘片刻,却又因珀尔修斯的觉醒和强大而感到十分愉悦。 不过当祂听到这一切是妻子赫拉做的时,差点偷吃背叛的宙斯难免心虚,便想着稍稍劝慰祂,免得赫拉不依不饶地继续伤害自己看重的珀尔修斯。 但宙斯却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两方力量焦灼地抗衡着,宙斯竟隐隐占了下风,倘若没有人发现,祂觉得自己或许可能真的会倒在这里! 但就在此时,清晨的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驱赶了黑暗,光明神阿波罗驾驶着太阳战车来到天空之中,恰在此时,正好与被缚的宙斯和反叛的众人视线相对—— …… 此时的天空竟然还下着雨,终于游到海面上的美杜莎,身体在惊涛骇浪之中剧烈地起伏,她艰难地抹掉了脸上的水,头发耷拉在脸上却无暇顾及,只是在狼狈之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海水与天空相连,准确的说是一道道水流与云雾相互纠缠席卷,却又更像是在对抗抗争。 看到这一幕,美杜莎还有什么不明白? 但她着实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真的来得那么快,竟忍不住在这样一个疯狂激烈的雨夜之中大声笑了起来。 原本美杜莎还担忧波塞冬只是自己单独反叛宙斯,无法让她同样厌恶的雅典娜受到报应,但现在想想,祂既然能与神王宙斯纠缠这么长的时间,其中一定雅典娜在其中牵制。 想到这里,美杜莎的痛快之中夹杂着即将解脱的复杂,一道泪水竟不禁与海水和雨水一起,缓缓地淌下。 但美杜莎的脸上却是无比的坚定与激动,一缕微弱的朝阳缓缓升起,躲过乌云和骤雨照在她的脸上。 美杜莎在这样的光芒之下勾起唇角,欣赏甚至享受着这样的狂风暴雨,和大仇即将得报的快乐相比,所谓的复杂和痛苦便不值一提了。 与此同时,或许是因为心态的彻底变化,又或许是心灵的愈加坚定,她感觉体内的希望之力愈加翻腾,好像在日光的照耀下,忽然“啵——”得一下,破土而出。 这一刻,美杜莎发自心底地祝福神王宙斯在这场邪恶无耻的反叛之中安然无恙,然后用最严厉地神罚让海神波塞冬和女神雅典娜深深地弯下自己高傲的脊梁,失去自己倨傲的来源——神祇强大的力量。 然后,美杜莎便会在祂们最落魄的时候,送上来自她的献礼,让祂们付出伤害自己的代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45 第41章 利用 过了很久好久,久到天空与海洋逐已经渐平息了下来,遮天蔽日的狂风骤雨终于停歇下来,阳光彻底拨开了云雾时,美杜莎仰起脖颈,试图看到这场反叛中最终的胜利者。 但就在此刻,海底忽然开始诡异地震颤,潮水再度变得汹涌,焦急知晓结局的美杜莎一时不备,被巨大的浪花重重地拍在海面之下,海水霎时间将她整个淹没,好在体内的力量又让她很快又挣扎着从水中冒出。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浪花,让被水流裹挟着的美杜莎被不远处的特里同敏锐地发现了,他自然不会让她一个人承受危险,便迅速朝她游来,而后将她一把揽在怀中。 美杜莎根本没有心情和特里同调情,此时便也顾不上伪装,用力地一把将他推开,“别碰我!” 可就在此时,一个庞大的、令人震撼的物体忽然从辽阔的海中升起,海水从它的身上迅速滑落,浪花飞溅。 美杜莎惊讶的瞪大眼睛,在这样的巨人面前,在这样的体型差距和力量差聚下,只觉得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是……是百臂巨人!” 与此同时,特里同也顾不上美杜莎的无情拒绝,不可置信地惊呼。 听到特里同这么说,美杜莎这才发现,对方的确有五十个头,一百只手,面容可憎且力量凶猛。 而正是这样强大的怪物,却在下一秒,令人意外地跳跃而起,随后飞往了高耸入云的奥林匹斯山,没入深深的云层之中失去踪影。 或许是这个怪物的出现太过突然,好一会儿,当海水终于彻底平息下来之后,美杜莎才终于回过神来,转而看向抱着自己的特里同,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特里同并不知道美杜莎之前迸发出来推开他的力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但看到美杜莎此时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忽得抱得美杜莎,小声地安慰道,“没事的美杜莎,一定会没事的。” 美杜莎心中只觉得好笑,她对此时奥林匹斯山上的情况心知肚明,只怕特里同却一点儿都不明白自己的父亲现在究竟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仍一头雾水呢。 但面对这样一个忽然出现的怪物,她心中终究是有些不安,忍不住问道,“百臂巨人……它和你的父亲关系怎么样呢?” 特里同的身体略微有些僵硬,显得有些迟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她自然是想知道百臂巨人的出现究竟是来帮谁的,见特里同似乎并不太愿意回答,美杜莎的态度忽得转变,她勾起饱满红润的嘴唇,伸出手勾着他的脖子靠近他,双腿自自然然地勾在他精壮的腰肢上。 他们在海水中随着水流起起伏伏,倘若海神波塞冬亲眼看到祂的情人这般无耻地勾引自己的儿子,或许会立刻愤怒地将他们弄死,但好在祂现在自身难保,自然顾不上这样的耻辱。 “可是……我就是想要知道。” 特里同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美杜莎,虽然惊讶于对方态度的转变,但与她这样的纠缠亲密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欲望因她的撩拨而迅速升腾,脖颈上的喉结来来回回地滚动,连呼吸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沉重起来。 良久,他终于艰难地开口,“这个百臂巨人是布里阿瑞俄斯,父亲将我的姐妹嫁给了它,我想祂们的关系应该还算不错吧……” 美杜莎先是一愣,可是随即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个怪物,庞大而丑陋,畸形又可怕,只觉得浑身发冷、毛骨悚然。 究竟是什么样的父亲和兄弟会将自己的姐妹嫁给这样的一个怪物,任由她日日夜夜受到这种怪物的折磨?! 她不禁感到了极度的荒谬和愤怒,语气中也不禁带着嘲讽,“你们……可真是好父亲、好兄弟啊。” 说着,她便厌恶地松开了环绕着特里同的手脚,只想立刻离开这些可怕的神祇与神祇的后代。 哪怕是其中最温和善良的,对于美杜莎而言,也是高高在上且残忍的。 “不是这样的!”特里同却着急地辩解起来,紧紧地将美杜莎抱在怀里,几乎就要将她完全桎梏,“我一点儿也不同意父亲这么做,可是……可是你知道的,祂这样强大,我真的没有办法……” 她此时没有心情与无知的特里同争辩,只是顺从地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他白皙的胸膛上,试图冷静地思索着这一切。 美杜莎自己的大仇还没有得报,其实也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关心别人的事情,如果未来她重归自由且力量强大的话,可能会去救波塞冬的女儿,但至少不是现在。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反叛,之前她想过这个问题,无论是输还是赢,美杜莎躲在背后看着他们内斗,只要波塞冬和雅典娜其中一位神祇会为此付出代价,她都是胜利者。 因而这个忽然出现的百臂巨人,无论是来帮助谁的,其实本质上对美杜莎都没有关系。 可是…… 美杜莎伸出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她的心为什么这么慌呢? 想到这里,美杜莎想起了之前特里同说的那个用来阉割第一代天王乌拉诺斯的镰刀,既然都已经做了这种勾引诱惑的事情,不如一下子利用个干净,将想获得的所有信息都问问清楚。 于是,她又愧疚地抬起双眸,捧着特里同的脸颊,“抱歉,特里同,是我想错你了,我知道你一定不像你的父亲那样自大狂妄,放肆多情,我刚才只是太同情你的姐妹了。” 听到美杜莎这样的理解自己,原本悲伤的特里同看上去已经平缓许多,他强壮的双手试探地下移,颤抖地托着她的臀,轻而易举地便将美杜莎整个托起,英俊的脸颊埋在她奶白且柔软的胸口,即便只是轻嗅着她的体香,都能感受到一种隐匿的激动和快乐,“你……能这么想便好。” 美杜莎脸上的笑意愈加扩大,她柔弱无骨地纠缠着特里同,仰起修长细腻的脖颈,任由他的嘴唇试探地摩挲着自己的胸口和脖颈,她轻喘着,但眼中好似垂着泪,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悲伤,“我亲爱的特里同啊,我实在是太厌恶你的父亲了,祂强迫我、欺辱我,在我的身上肆意发泄,但你就完全不一样。” 特里同的动作戛然而止,美杜莎心中淡漠,话里却充斥着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和几乎心碎的悲伤,“我真的好想好像让你的父亲付出代价,和这样温柔善良的你一起度过快乐纯粹的生活,可是,或许……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了……” 她悲伤的哽咽,“我不知道你之前你说的那个镰刀是什么,更不知道它在哪里,我的力量太过渺小,看来,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祂了。” 特里同此时也神情悲痛地抬起头,英俊的他深深地看向美杜莎,思绪快速翻涌,这一刻,特里同只想将一切美好的事物都献给这个脆弱无助却又娇艳美丽的女人,想为她俯首称臣。 于是,他知无不言,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剖出来,“克洛诺斯的镰刀和祂一起被关在了塔尔塔罗斯,那里正是百臂巨人看守的地方,包围着三重暗幕和父亲制造的三座铜门,那里是可怕的地狱,凡人根本无法抵达,更别说找到那把尖锐的镰刀了……” “——可是,这个百臂巨人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也就是说……塔尔塔罗斯在海底的那个方向?” 若有所思的美杜莎突然打断了特里同,特里同一时怔愣,没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而此刻,美杜莎意识到或许此刻便是自己寻找塔尔塔罗斯的绝好机会,毕竟神祇终究是不死的,无论宙斯给祂再怎么威严的惩罚,都比不上阉割对方来得耻辱,如果美杜莎想要复仇,这才是最好的方式。 面对神祇,她必须做出一切可能的尝试,即便这条复仇的道路需要美杜莎近乎自虐般的挣扎和付出,但她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美杜莎顾不上危险,立刻推开了特里同,一头扎进汹涌的海水中,朝之前那个百臂巨人出现的方向游去。 但美杜莎游泳的速度着实是比不上海神之子特里同的,很快她便被及时追上来的特里同拉住了手腕,在海中纠缠起来。 他几乎是痛苦且困惑地看着喜怒无常的美杜莎,为她固执和疯狂的行为胆战心惊,“你要干什么?!那里很危险!” 美杜莎实在是感到厌烦至极,也懒得和他多说什么,便直接用自己体内的力量将震惊的特里同远远地推开,坚定地朝自己的目的地进发。 * 百臂巨人布里阿瑞俄斯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僵局,作为初代天王和大地女神盖亚的子嗣,祂的力量自然是无可比拟的强大。 虽然它如特里同所说,是海神波塞冬的女婿,但在此之前,因为当年那场的泰坦之战,百臂巨人因此从塔尔塔罗斯被释放,它欠宙斯一个人情,必须永远臣服于祂。 因而,事情便非常难办了,它必须帮助宙斯,但与此同时,它也要保下自己的岳父海神波塞冬,不至于让祂受到太过严苛的惩罚。 于是,赫拉、雅典娜和波塞冬的反叛因为百臂巨人的出现而彻底失败,阿波罗一开始并未参与其中,但祂因雅典娜的长矛而坠入海中后,没有拒绝赫拉的提议和好处,而是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因此受到了一样的牵连。 不过也正是因为赫拉与阿波罗在海中的谈话被宙斯正热乎的情人忒提丝听到,忒提丝才有机会找到百臂巨人,帮助宙斯摆平这场叛乱。 宙斯看着自己的妻子、女儿、儿子和弟弟,心中十分愤怒,但想到自己的确无数次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吞噬了女儿的母亲,又产生了些许愧疚。 但那种愧疚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宙斯最在乎的一直以来都只有自己的权力,而女神终究是无法坐上神王的宝座,祂们根本威胁不了祂。 不仅如此,赫拉分享着自己对于奥林匹斯的统治权,而雅典娜的力量强大得不亚于自己,祂也只能拉拢和安抚,不能过于怪罪,免得将祂们彻底倒向别人。 而阿波罗,祂并非从一开始就加入了这场叛乱,只是意外撞见了一切,但宙斯没有想到祂竟然选择知情不报,没有帮助自己这个父亲,实在是让祂失望。 至于自己这个野心勃勃的哥哥,海神波塞冬…… 差点被推翻的神王宙斯坐在高贵华丽的黄金神座之上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明明狼狈却面无表情的海神波塞冬,想到祂之前是如何利用自己的海洋神权压制自己的天空神权的,怒气便忍不住翻涌着,不免心有余悸,祂怎么会猜不到一切起因都是因为祂?! 因而此时的宙斯恨不得立刻将野心勃勃的祂直接扔进塔尔塔罗斯! 但祂却又因为百臂巨人的关系而不能将怒火彻底的发泄,不仅如此,波塞冬毕竟是自己的兄弟,要将能与天空媲美的海洋的统治权交给其他的神明,反倒让祂更加不放心。 宙斯不禁感到头疼。 …… 海神波塞冬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最终竟然会败在自己这个女婿手上,心中暗恨却又无可奈何。 看到自己的弟弟宙斯重回神王的宝座,祂咬紧牙关,在心中唾弃。 不过好在,参与这场叛乱的不仅仅只有自己,还有祂最亲近的妻子、女儿和儿子,海神波塞冬一没有赫拉的统治权,二没有雅典娜的力量强大,怎么想自己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 可就在此时,大概是神王宙斯终于想到了该如何处置祂们的反叛,悠远的声音响起,显得祂是这般心胸宽广和大度,“我的妻子赫拉和女儿雅典娜,这一切并非是你们的错,因而我赦免你们,但我希望……下不为例。” 虽然宙斯看上去非常平和,但下不为例这个词被重读,同时祂用自己睿智的目光淡淡地警告了祂们。 神后赫拉的目光中夹杂着感动和羞愧,快速地低下了头,而雅典娜则平静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一言不发。 宙斯心中不满,却又被自己这强大的女儿看得有些心虚,自己的确亏欠了祂和祂的母亲,便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另外两位神祇。 波塞冬的心中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既然不是赫拉和雅典娜的错,那会是谁的错呢? 果不其然,宙斯的语气在下一秒变得严厉而愤怒,祂盯着自己的弟弟和儿子,冷笑了一声,声音变得嘹亮而威严,在奥林匹斯山上萦绕扩散,似乎是刻意让其他不明就里的神祇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海神波塞冬和光明神阿波罗,你们的背叛辜负了我对你们的信任,让我感到极度的失望和厌恶,我——奥林匹斯的众神之王宙斯,要惩罚你们,惩罚你们只能用凡人的身躯修建特洛伊城的城墙,在此之前,你们的全部神力被会被剥夺,直到城墙修建完成!” 海神波塞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愤怒地转头看向身旁的雅典娜,不敢相信祂竟然会被赦免,而自己竟然要被剥夺神力去修建凡人的城墙!? 那祂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自己的领地恢复自己海神的地位?!等归来时,海洋还是有自己统治吗!? 是的,对于波塞冬来说,除了权力和地位以外,在冷酷无情的神明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可牵挂的,即便是回到自己父亲家的海后安菲特里忒,祂甚至都没有半点思念和别的情绪。 这一切不得而知,神王宙斯的神情冷漠,似乎连瞧都懒得瞧祂。 好在百臂巨人布里阿瑞俄斯的五十张嘴跟着补充道,为波塞冬打圆场,“你们一定要好好完成神王宙斯的惩罚,等你们重归神职之后,绝对不能再背叛仁慈的神王宙斯了。” 宙斯极为冷淡地看了百臂巨人一眼,却终究还是没有反驳,看来只要波塞冬能完成惩罚,就能恢复地位和统治权了。 不过,虽然有了这样的保证,但在面对这样严苛的惩罚、意识到自己将很长时间无法回到海底之后,波塞冬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卑贱放荡却又坚韧妩媚的凡人。 祂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竟然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对美杜莎产生这样的牵挂,波塞冬只是觉得,自己还没有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更没有获得她全部的爱意。 不仅如此,祂甚至开始担心,当自己终于完成了宙斯的惩罚,美杜莎是不是早就忘记了祂,转身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弱小的她又会不会因为失去自己的庇护,而被卑劣的雅典娜迫害? ……不,等等。 海神波塞冬忽然对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疑惑和好笑,那个时候的美杜莎一定已经成为又老又丑的女人,对于这样一个注定会死的凡人,爱上自己和诞下自己的子嗣早就失去意义了!就算未来被雅典娜迫害,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祂为什么偏偏会在这种时候,对这样的一个女人感到遗憾和不舍,甚至隐隐到了担忧和伤怀的地步? 但此地不由得波塞冬辩驳,更由不得祂花足够的时间探寻导致这个问题的真相。 神王宙斯无情地挥了挥手,下一秒,自己的弟弟和儿子便从高耸入云的奥林匹斯山坠落,面对来自神王的愤怒和惩罚。 第42章 离开 在用力推开特里同之后,我转而深深地潜入了广阔深邃的海底。 独自前往塔尔塔罗斯当然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我还是想要再试一试,这一路走来,海神波塞冬与雅典娜女神都如我所愿地背叛了神王宙斯,或许命运还是眷顾我的,说不定我真的能获得克洛诺斯的镰刀,阉割这个欺辱我、强迫我的神祇呢? 坚定了信念的我好像游得比之前更快了,但也有可能是因为特里同被我突如其来的厌恶所伤害,我转过头,瞥见他只是悲伤地在远处看着我,并没有再继续来追我。 我继续往前游,虽然我被迫在美丽的海水之下生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我对这里的环境并不十分熟悉,更不知道这些海底的秘辛,只能凭自己的感觉寻找那百臂巨人看守的塔尔塔罗斯。 我猜测入口可能类似于海沟或者洞穴之类的,就像之前我去寻找原始海神蓬托斯与海水女神塔拉萨时的海沟一样。 可是,当我终于来到刚才百臂巨人出现的海域徘徊时,我发现这片海域非常偏僻,我甚至感觉已经来到了海洋的尽头,水流平缓,像是一滩死水,海水的温度也比其他地方更高一些。 不仅如此,这里连海洋动物都非常少见,更别说美丽的珊瑚和繁密的水草了,荒芜至极,是一片不毛之地。 在附近兜兜转转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这附近好像根本就并没有什么可以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更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我顿时感到焦急,因为我不确定那百臂巨人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回来,必须抓紧时间。 但很快,我的目光在不经意之间瞥过一块礁石,转移视角之后,我发现这块礁石后有一个极为狭小的洞口,幽深地看不清底,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让我竟感到了些许恐惧。 可是,此时的我并没有选择,决定去其中探探究竟。 那洞口非常狭小,刚好只能容我一人通过,海水就像是一道帘幕,里面的通道却别有洞天,越往里空间愈加宽阔,但同时也愈加漆黑昏暗,什么都看不清,空气也非常闷热,让人浑身难受。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黑暗之中走了多久,不知不觉之中,我因这样的炙热开始满头大汗,眼睛更是因为长时间地试图在黑暗中探路而隐隐发痛,但我选择继续前进。 可是,这条道路实在是太过漫长了,即便这里只有一条路,我还是忍不住怀疑我可能是迷路了,毕竟我什么都看不到,更别说找到在黑暗中找到传说中关押着众多神祇,被炙热炎河围绕的深渊——塔尔塔罗斯了。 我甚至怀疑,这个狭小的通道是不是真的是通往塔尔塔罗斯,而不是别的什么可怖的地方。 不过,我想到特里同曾经说过,塔尔塔罗斯被三重暗幕围绕,与我现在经历的情况似乎非常相像…… 想到我体内充盈的力量,我缓缓地伸出手,在这样的黑暗之中,暗淡的金色光芒迅速萦绕着我的指尖旋转,带着一丝暖意,稍稍照亮了周遭的环境。 这样的光芒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很快我便在微弱的光晕之下发现,我的面前正矗立着一道铜制的大门,我抬起头,却发现它高耸地根本望不见大门的尽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刚才的黑暗之下我却奇怪地怎么都没有发现,而是绕着它打转。 回忆起特里同之前所说的,如果这里真的就是塔尔塔罗斯的话,那么这道铜门就是包裹在塔尔塔罗斯之外的、由他的父亲海神波塞冬制作成的阻碍之一。 我曾被迫屈服于海神波塞冬,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祂的力量显然在我之上,我并不确定我是否能凭借希望的力量打开这道门,可是我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必须试一试。 于是,我缓缓地伸出手,试探性地将手放在这道庞大威严的铜门之上,这道大门热得发烫,勉强在我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正当我准备用力的时候,但却不知怎么的,这道铜门忽然在静谧之中发出了一道“咯吱——”的难听声响,在下一秒竟缓缓地自动打开了! 海神波塞冬制作的庞大铜门怎么会这样轻易地让别人通过? 我吓得收回了手,但此时自然没有人能为我解答心中的疑惑,塔尔塔罗斯已经近在咫尺,我努力地将这个疑问抛之脑后,继续往里面走。 特里同说的没错,塔尔塔罗斯的外面的确有三道铜门,而这三道铜门都在我到来时自动为我打开,就好像听命于我一般。 终于,当最后一道门打开,我看到了传说中的塔尔塔罗斯。 热气朝我涌来,满目都是暗红色的光芒,陶红色岩石在火光的映照下嵯峨嶙峋,狰狞且裸.露地生长,在岩石群的远处有一座城堡,我猜这很有可能是冥王哈迪斯的宫殿,因为塔尔塔罗斯本身便是冥界的一小部分。 想到这里,我便意识到我应该抓紧时间,尽快找到克洛诺斯的镰刀才行。 可是,当我正要往前岩石群的方向走去时,忽然,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席卷而来,几乎要将我的身体碾压碾碎,和那股力量相比,我渺小得宛若蝼蚁,根本动弹不得,痛得忍不住放声尖叫。 我不禁重重地倒在地上,那力量几乎要压断我的脊柱,我艰难地伸出双手,下意识地在黏软的红色土地上朝前攀爬。 当我下定决心哪怕是爬也要爬过去的时候,原本强大的威压竟逐渐减轻,我能感觉到,这便是希望在逆境之中给予我的力量。 但很快,我听到一声意味不明的语气词,像是轻哼又像是轻叹。 ‘原来……你是海神波塞冬的女人,你的身上都是祂的味道,难怪能欺骗铜门为你放行。’ 一道浑厚沙哑的嗓音在我的耳畔萦绕,好像就在我的身边,又好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与此同时,我忽然在口中尝到了一丝腥甜,原来之前的那股威压并非是全部,只是手下留情了。 我最终只是咬牙切齿地反驳,“我,我才不是,波塞冬的女人,我……就是,我自己……” ‘这并不重要,请你迅速离开这里。” “否则……我——塔尔塔罗斯,便无法宽恕你犯下的罪责了。’ 我艰难地昂起我的头颅,想要看清对方,但无论我怎么寻找,却始终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位古老原始的深渊之神根本就不屑出现在我的眼前,只是用自己的威压便轻而易举地阻挡了我的前进。 本以为有了希望之力的我不至于会如此弱小,可是当我真的面对这个世界最古老的缔造者时,我才发现我根本什么都不是! “我、我……”我的手指深深地陷入冥界的泥土之中,指尖泛白,在这样的压迫和驱赶之下,我的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泪水,努力地看着眼前的空白,争取着这个强大原始神的同情和帮助,“尊敬的,塔尔塔罗斯,我只是……想要,复仇……” 呼啸着的是沉默与静谧。 我的眼睛忽然有些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触碰到了我的眼窝,连续不断、愈加明显。 但很快我便确认这只是我的幻觉,因为下一秒,我浑身的皮肤都开始难受地刺痛发麻,像是恐惧又像是身体在濒临极限时所感受到的痛苦。 自始至终,没有声音应答我卑微的乞求。 我忽然觉得我还是太过天真了,那些卑劣又伪善的神祇怎么会真的同情一个弱小卑微的凡人呢? 我能依靠的终究只有我自己,没有任何人或神会帮助我。 果然,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才终于开口,‘你,该回去了。’ 说罢,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一股强大的力量随之而来,我就像是空气中渺小且微不足道的尘埃,轻易地便被这股力量挥了出去。 空间仿佛都在此刻发生了畸变,我穿过波塞冬制作的三道铜门,漆黑幽闭的空间和狭小的通道,眼前的光点愈发扩大,最后我重重地摔在了我进入的海域之中。 我浑身疼痛地躺在这片海底,好久才终于恢复了一点移动的力量。 就当我挣扎着想要一点一点地离开这里,打算先去探知这场反叛的结局时,海底又再度震颤了起来,阳光透进海底的微弱光芒迅速消失,变得无比漆黑和昏暗。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便看见那个怪物——百臂巨人从我的头顶迅速下坠,我的脸色不禁迅速变化,快速地朝远处游去,不然的话,就不仅仅只是被发现的问题了,我会被这个怪物直接压死! 我迸发出了极快的速度,在百臂巨人快要坠落时迅速地在水中翻滚,与此同时,利用它下坠时的水流以更快的速度朝远处冲刺。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那百臂巨人很快便发现了我,一边大喊,一边愤怒地朝我伸出百只手臂,试图抓住我。 但我的身体相较它而言灵巧许多,它也不能随意地离开塔尔塔罗斯的入口,虽然我在那深渊之中一无所获,但至少我成功地逃离了这里,安然无恙。 * 海神波塞冬因为反叛神王宙斯而被暂时剥夺了神力,被惩罚去修建特洛伊城墙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这片汪洋大海骤然间失去了它的统治者,陷入了一片混乱。 好在海后安菲特里忒在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及时地从父亲俄刻阿诺斯的海域回到了海神波塞冬的宫殿,以海后的身份和力量压下了一切质疑,这片深邃辽阔的海洋才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美杜莎不知道自己在塔尔塔罗斯的时候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当她早就离开这里了,因而当她再度出现在这片海域的时候,鱼鱼们都感到非常地惊讶。 “美杜莎没走哇?” “她竟然还敢回来?” “海神殿下受到了这样的惩罚,我看她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呢?” “美杜莎没有了海神的庇护,海后一定会想尽办法折磨她的!” “不不不,杀了她也不一定。” “……” 它们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八卦起来,猜测海后安菲特里忒会如何惩罚这个抢走自己丈夫的情人。 而美杜莎在回到海神宫殿的路上时,也察觉到了这些古怪的目光,这些目光中掺杂着担忧、鄙夷、甚至是幸灾乐祸。 但她此时没空在意这些,而是迫不及待地进入宫殿,想要知道这场叛乱的结局是否如她所愿。 在看到清丽高贵的安菲特里忒坐在海神波塞冬的宝座之上,美杜莎先是一愣,而后不禁露出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笑容,话语中还隐隐压抑着一丝兴奋,“祂……失败了?” 安菲特里忒见到满身狼狈的美杜莎,没想到这样的她竟然这么快便让自己的丈夫波塞冬付出代价,想到自己过去所遭遇的痛苦,她忍不住与美杜莎相视一笑,而后从海神的宝座上快速地朝她游来。 海后安菲特里忒停留在美杜莎的面前,忽得伸出手将她轻柔地抱在怀中,“美杜莎,谢谢你,你……做到了,你让祂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听到这里,美杜莎才像是终于安下心来,她心情复杂地闭上眼睛,明明是快乐的却又不知为何夹杂着悲伤和痛苦,连呼吸都变成了急促的抽噎。 在安菲特里忒温暖的怀抱中,美杜莎长久以来紧绷的身体和精神好像终于放松了下来,良久,她才终于平复心情,哑着嗓子追问道,“告诉我,祂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 安菲特里忒松开了抱着美杜莎的手,心情复杂地开口道,“海神波塞冬联合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神后赫拉与光明神阿波罗反叛神王宙斯,失败后,波塞冬与阿波罗被剥夺了神力,将以凡人之躯修建特洛伊城。” 对于海后安菲特里忒来说,这样的惩罚并不算轻,两个凡人之躯修建一座城市的城墙,至少需要几十年才能完成,就算波塞冬未来重新恢复神力,肯定也会安分不少。 而对于美杜莎而言,安菲特里忒觉得她这一生应该都不会再受到波塞冬的伤害和欺辱了,能够享有自由的余生,这就已经足够了。 但安菲特里忒不知道,这其实并非美杜莎真正希望的,这隐藏了最重要信息的结局,让她认定海神波塞冬是永久地被剥夺了神力。 不过在这一刻,美杜莎的确是高兴的,毕竟一名失去了神力的神祇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贬入凡间的落差? 即便只是想到波塞冬在人间受苦的个中滋味,美杜莎便忍不住轻笑出声,恨不得亲眼见证这一切,并用尽最恶劣的语言羞辱祂! 不过,海神波塞冬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另一名神祇也必须因此付出代价。 “太好了……那雅典娜呢?她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 安菲特里忒有些疑惑于她为什么会在意雅典娜女神,但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她,“雅典娜女神并未受到惩罚,但神王宙斯警告了祂。” 听到这个结果,美杜莎心里便是一个咯噔,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但说实在的,这其实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妄图用一项计谋向两位强大的神祇复仇,实在是太难了。 最终,美杜莎也只是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轻叹了一口气之后,美杜莎调整好心情,抬眸看向眼前的安菲特里忒,笑容中带着一丝感激,“谢谢您告诉我最后的结果,既然海神波塞冬已经被剥夺了神力,那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安菲特里忒知道她其实并没有非常适应海底的生活,加上她毕竟是自己丈夫宠爱的情人,心情复杂的她终究没有强留,而是感叹地朝她点了点头,语中带着祝福,“那么,再见了,美杜莎。” 美杜莎却并没有说再见,复杂地勾起了嘴角,“衷心地感谢你,安菲特里忒。” * 美杜莎缓缓地游出了海底宫殿,其他海洋生物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出来,不禁都惊呆了。 但出乎所有动物的意料,美杜莎不禁顺利地逃过了海后的责罚,甚至还朝着海面游去,她的每个动作都充满了愉快和洒脱,不像是去海面游玩的,倒像是要彻底离开这里。 “哦,这美杜莎肯定是答应海后永远离开海洋了,所以海后才会大方地放过她。” “我觉得也是,否则我才不信情敌之间能这么和谐呢!” “可怜的海神殿下,不仅被剥夺了神力,连情人都无情地离开了祂!” “……” 美杜莎坚定的游向海面,虽然这一切并未真正地结束,但在经历了长久的痛苦以后,她终于再度感到了自由和快乐! 不过在此之前,她先要前往海神波塞冬所在的特洛伊城,见证祂为此经历的折磨和苦难,好抚平自己伤痕累累的心。 而后,即便再怎么困难,也要想办法让雅典娜付出同样的代价。 想到这里,美杜莎的整个身体都轻快了起来,柔美的身体朝着上方游动着,从远处看去,长长的纱制服装像是飘逸的花瓣一般,自由散乱。 “哗——”得一声,她迅速地游出了海面,海水顺着她的身体快速下,太阳耀眼且温暖的光芒照在美杜莎湿漉漉的身体,闪闪发光,不容直视。 她抬起手,抹去脸上的水渍,甩着紫色的湿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海底中根本无法获取的新鲜空气,而后才睁开她的那双剪水眸,朝着海岸边游去。 美杜莎一步一步地走上海岸,身体逐渐暴露在空气之中,因为长时间地生活在海水之中,重新踏上陆地的她感觉身体好像不太习惯,变得有些沉重。 但即便如此,美杜莎此时的每一步却都是无比轻盈的,直到赤.裸的双足完全站在了细软的沙滩之上,她忍不住回过头,看向自己走来的脚印,终于有了自己已经自由的实感。 美杜莎看着波光粼粼却又深邃幽暗的大海,心中不由得感叹,她终于可以离开这这里了。 可是,也正因为她的回头,美杜莎却忽然发现了海面上出现了一道熟悉的深蓝色幽光,因为海面的折射照到了她的脸上。 美杜莎意识到了什么,她不禁皱起眉头,在阳光之下眯起眼睛,仔细地海水的方向望去。 或许是自知躲不过美杜莎的目光,又或许是对她有着浓浓的不甘和爱慕,特里同从海水中缓缓地露出自己的身体,深邃的目光悲伤地看着即将离开的美杜莎,一边说一边向她游来,“你……要走了吗?” 美杜莎没有想到,特里同竟然会跟着自己游这么远的距离一直来到浅滩的海岸边,但面对这样的眼神和话语,她却并没有太多的触动,而是一脸平静,“是的,特里同,我要去特洛伊,去找你的父亲。” 听到美杜莎这么说,特里同整个人仿佛落入了巨大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之中,只觉得心中有什么瞬间坍塌,他想过美杜莎可能只是想要回自己的故乡,却万万没想到是去找自己的父亲! 想到这里,特里同无助地摇着头,“为什么……” “你不是说,你压根不爱我的父亲吗?!” 特里同努力地朝美杜莎所在的方向游去,可是,浅滩的海水实在是太浅了,明明是英俊且备受喜爱的海神之子,但此时他的身体因为想要靠近美杜莎,鱼尾和身体几乎已经折成了直角,但却始终还是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海水将他们隔开,特里同蔚蓝的目光中氤氲着湿漉漉的光,烈日之下,水珠顺着结实的胸膛缓缓淌下,旖旎地落入腹肌,而后消失在深色的鱼尾之中,但他却觉得身体好像快要被晒干了,双手艰难地撑在浅滩的沙子上,磨得他手掌生疼。 但此刻,无论是多么难受,特里同无比渴求一个能够解答一切的答案,或许他需要的不是答案,而是她的目光,她的停留,她的爱意。 可是这一切好像与他之前想象地完全不一样。 “美杜莎,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美杜莎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温柔却又带着些许懦弱的海神之子,忍不住笑了。 她知道特里同虽然不是完美的,但也并非是伤害自己的罪魁祸首,自己甚至还利用了他,并从中获取到了不少帮助。 美杜莎并不怨恨特里同,但也完全不喜欢他,他只不过因为是海神波塞冬的儿子,而被自己迁怒罢了。 抛开一切,美杜莎对他毫无感觉,也根本不在意他。 不过,或许最伤人的也莫过于此了。 但看到眼前浑身狼狈的特里同,美杜莎忍不住皱起眉头,倒不是因为心软,只是纯粹地想要告诉他事实。 “特里同,我的确不爱你的父亲,我去特洛伊找祂,是为了看祂的笑话,并借此宽慰我心中的痛苦。” 特里同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脆弱美好的美杜莎竟然会露出这样睚眦必报的面目,但想到父亲对她做了什么,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急迫地附和,“我明白的,我的父亲的确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你怎么做我都觉得不过分。” “那当你的痛苦被宽慰后,你……还会回来吗?” 面对这样灼灼的目光,美杜莎移开视线,淡漠地摇了摇头,“‘回’这个词用得不对,我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说出这句话后,她才再度看向特里同,“自从来到大海,我的每一天都是痛苦的,对我来说,这里没有任何地方值得我留恋。” 特里同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胸口忽然一阵剧痛,但当他仔细地想要体会,这痛却又变成了麻木,拉着他不断下坠。 说完,美杜莎也没有说再见,而是就这样留下了一个背影,转身离开。 特里同猛地抬起头,恨不得幻化出人类的双腿,追上逐渐远去的美杜莎。 过去的特里同从未有过这个念头,也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因为作为海神之子,他一直以来都更喜欢保持人鱼的状态。 而此刻,或许是他强烈的不甘心,他的鱼尾终于变成了一双属于男性的双腿,只是,当特里同想要用这双腿从大海中站起来追上她时,第一次变幻出来的无力双腿却让他重重地摔倒在了沙滩上。 这一刻,巨大的疲惫感将他完全笼罩起来,特里同甚至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在不知不觉中对美杜莎这样无情的女人动情。 这样一来,他便不会这么狼狈,也不会成为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特里同依旧是所有海底生物都喜爱的海神之子,是所有船员和渔民都信奉的海之信使。 “啪——”的一声,好像忽然有什么坠落在沙滩之上,特里同下意识地低下头,却看到一颗闪烁着耀眼光芒的珍珠,在滚动之后颤颤巍巍地停了下来。 又是“啪——”的一声,他亲眼看着两颗的珍珠从自己的眼睛里掉了出来。 特里同伸出手,将这几颗珍珠攥在手心中,忽然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笑了,连同大颗大颗的珍珠接连落下。 一直以来,海水都会带走他们的泪水,但特里同第一次知道,原来当他哭泣时,泪水便会变成美丽耀眼的珍珠。 可惜的是,美杜莎却看不见。 第43章 心痛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神力,还要纡尊降贵地帮助凡人修建城墙这件事情太过于耻辱,波塞冬穿着人类的一种叫做克莱米斯短斗蓬式外套,将自己的身形面庞全部笼罩其中,闭上眼睛,只是沉默地立在一侧。 落魄的光明神阿波罗此时却依旧显得非常得体,但面对波塞冬的沉默,心中也是无奈,只好自己出面与特洛伊国王拉俄墨冬谈判。 拉俄墨冬听到有两个古怪的人自愿为特洛伊城修建城墙,虽然祂们提出需要一定的报酬,但这位轻诺寡信的国王此时却慈眉善目的,非常爽快地便答应了。 毕竟建城墙的只是两个凡人,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完成,等到那个时候,谁还会在乎此时的约定呢? 俊美的阿波罗却并没有察觉到拉俄墨冬的心思,而是对特洛伊国王的识相而感到满意,随后祂便与波塞冬一同离开了国王的住所,打算开始行动去了。 但特洛伊国王拉俄墨冬没有想到的是,这俩“人”实际上是奥林匹斯的主神,即便是被剥夺了神力,也远比凡人要强大。 为了尽早完成这项惩罚,祂们甚至可以利用不吃不喝不睡的时间没日没夜的作业。 海神波塞冬便是这么打算的,谁让祂此时非常迫切地想要恢复原本属于自己的力量和地位,不仅如此,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始终勾着祂,在无形之中催促着祂尽快完成。 但另一边,光明神阿波罗却悠闲得多,虽然受到了这样屈辱的惩罚,但祂的内心依旧是光明且乐观的,既然已经确定自己在完成惩罚之后仍能恢复自己的神力和地位,何不尽情享受成为凡人的时光呢? 因而在进行这项苦差事时,阿波罗更喜欢劳逸结合,时不时停下来优雅地弹奏动听的竖琴,偶尔又会折一支月桂枝条做成桂冠,饶有兴致地戴在自己的头上自我欣赏…… 面对自己勤劳的叔叔波塞冬,阿波罗更是不禁叹道,“我尊敬的叔叔,您为什么这么着急呢?我们应该一起享受这样平凡的生活,不要让这个惩罚占据了我们的全部。” 波塞冬举起石块,厌烦地看向面前摸鱼的阿波罗,见祂在这种情况下都光鲜亮丽,金色的卷发上戴着桂冠,只是冷笑了一声,“你这么喜欢被剥夺神力的生活,那就等你完成惩罚之后自己去体会,恕我无法享受这样的生活。” 阿波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虽不似波塞冬具有海洋的统治权,但在奥林匹斯山上,祂同样也是强大的诸神,阿波罗的英俊与勇武也是获得了众神和凡人的认可和信奉的。 于是,祂意味不明地哼笑了起来,“听说叔叔您有一位非常宠爱的情人,甚至不惜为此与强大的雅典娜对上,您应该是急着回去找她吧?我真好奇,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波塞冬停下动作,脑海中不由得立刻闪现出了美杜莎曼妙动人的身影,她为自己痴狂时的一颦一笑,心中一动,却又很快地感到无法遏制的恼火。 或许是因为自己竟骤然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又或许是因为眼前俊美迷人的阿波罗竟胆敢提及到了自己的所属物。 但即便如此,波塞冬却表现得毫不在乎,只是嗤笑了一声,“我急着想要回去自然是因为我的权力和地位,一个小小的情人罢了,我怎么可能会在乎呢?” 阿波罗优雅地挑了挑眉毛,认同地点了点头,便没有再继续再追问了。 但继续搬运这巨大石块的波塞冬,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在阿波罗看不到的地方,脸上不由得露出了阴鸷的神情。 祂在知道自己即将面临这样的惩罚时就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当时还忍不住自嘲自己的多虑,但波塞冬却惊讶的发现,到了此刻,祂反而是更加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想起她。 倘若以前的波塞冬遇到这样的情人,分开也就分开了,不过只是有过床.笫之欢而已,最多也不过是为自己诞下过几个子嗣,实际上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感情。 但此刻,波塞冬却只觉得难以形容的焦躁,担心她会不会背叛自己,会不会被其他的神祇伤害,会不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怀上了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在漫长的时光老去甚至死亡…… 波塞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然因为她而近乎是自我折磨地想着这些问题,搬运石块的动作也愈加暴躁和粗鲁,让一旁精致优雅的阿波罗都不禁疑惑起来。 但这一切令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焦虑和变化最终都统一成了一个念头,波塞冬必须尽快结束来自神王宙斯的惩罚。 特洛伊的城民们大多住在自建的土屋之中,道路崎岖,走起路来还会扬起尘土,况且波塞冬和阿波罗身处特洛伊城外进行修建的活动,外面的地区变更加贫瘠荒凉了。 太阳炙热,阿波罗虽然是光明神,甚至替代了原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地位,但此时的祂却还是曲腿坐在树荫下,为了让自己的叔叔能从这样的焦躁中平静下来,祂随意地拨弄着琴弦,弹奏起美妙的音乐来。 但忽然,阿波罗的余光却注意到了远处的一道小小身影,祂一边弹奏一边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看去。 在耀眼的日光下,那身影由远及近缓缓地向祂们走来,裙摆随风飘散,隐隐可以看到是一位女子,头戴蔽日的面纱,遮住了身形。 阿波罗看着她,在这样朦胧的风沙之中,好像从这个女子的身上看到了一副抒情且精美的画作,明明只是在走路,却越看越能感受到不同。 手指情不自禁地随之舞动,琴声先是从轻柔舒缓再到激烈高亢,最后逐渐变得萧瑟肃杀,如同骤雨一般急切,又如同秋冬般哀愁与伤悲,最后停留为刺耳的铮鸣声,顿时消散在空气中,什么都听不到了。 波塞冬因这噪音不禁烦躁地眉头,正想斥责阿波罗,但很快,祂的目光顺着看了过去,也发现了远处走来的身影。 但与阿波罗不同的是,波塞冬并未从中看出什么萧瑟狰狞,而是很快便从愈加清晰的轮廓中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那个瞬间,波塞冬很难描述出自己此时的心情,但祂还是从中抓到了一股难以忽略的愉悦和激动,祂停下动作,深深地看着她走来的身影,连一眼都不愿错过。 祂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和子嗣都没有来寻找自己,但她——这个祂一向看轻鄙夷的美杜莎竟然跨越了这么远的距离来到了这里! 海神波塞冬曾下定决心要让美杜莎深深地爱上自己,向自己献出全部,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那个时候,祂确信自己是怀着不满与恶意的,势要将眼前的这个女人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迫使这个始终不屈不挠的女人对自己绝对臣服,而后无情地折磨羞辱,甚至将她抛弃毁灭。 但在看到美杜莎的这一刻,复杂的情绪最终化成了抵达四肢百骸的餍足和喟叹,祂发现自己原来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凭借自己的魅力做到了,但美杜莎同样也是不一样的,她超越了自己的所有情人,甚至是自己的子嗣,成为了最爱自己的角色。 波塞冬此时的想法早就与之前截然不同,祂甚至隐隐感到了一抹遗憾和酸涩,遗憾于她不过只是个凡人,酸涩于这样的深爱终究会随着她的逝去而消失。 这是祂从未体会过的感受,甚至,祂为此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等祂恢复自己的地位和力量过后,波塞冬要给予她无上的荣光和地位,祂要让美杜莎成为自己的海后,将大海之中最美好的事物都赠予她,让她诞下自己最强大的子嗣,分享自己海洋之中的权力! 这显然是一件很难达成的事情,很可能只是因为感动而产生的冲动,毕竟美杜莎只有一半原始海神福耳库斯的血脉,即便是成为海后也实在是难以服众,甚至于祂的统治毫无益处。 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波塞冬现在只想彻底且尽情地占有她,将这些惩罚、甚至是之前的焦躁和急迫全部抛之脑后…… * 当美杜莎终于走到曾经高高在上的海神波塞冬的眼前时,她用自己荒芜且深邃的目光打量着祂的狼狈和祂破灭的骄傲,而后发自心底地勾起嘴唇,肆意宣泄对祂的嘲讽。 可是,或许海神波塞冬并未察觉到这抹笑意背后所代表的含义,而是忽然大步朝美杜莎走来,急切且贪婪地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虽然已经失去了神力,但波塞冬的力量依旧非常大,倘若对方真的只是凡人,或许早就被祂弄痛了。 但好在美杜莎不是,她的眼中露出厌烦,海神波塞冬因视角而无法察觉,却被坐在一旁的光明神阿波罗看得一清二楚。 美杜莎啧了一声,伸出手,用力地将祂推开。 看到被推开的海神波塞冬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美杜莎缓缓开口,“别碰我,你让我感到恶心。” 话音刚落,波塞冬显然愣住了,那种巨大的落差让祂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头,甚至对美杜莎的话感到了怀疑和好笑,追问道,“你说什么?” 美杜莎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一双让波塞冬爱惨了的剪水眸盈盈流转,像是美丽的繁花彻底绽放成最鲜艳的模样,肆意且茁壮地生长,但她嘴里说的话却让波塞冬如坠冰窟,一字一顿,“我,觉得你,恶心。” 波塞冬骤然感到了愤怒,祂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一把拉住美杜莎刚刚拍衣服的手,咬牙切齿,“既然你恶心我,那你特地来找我,是为什么?” 因为自己体内的力量,美杜莎轻而易举地便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她忍不住愉悦地轻笑起来,细碎的笑意从嗓间压抑而出,但很快那笑容消失在了明媚灿烂的脸上,反问道,“我尊敬的海神波塞冬啊,您该不会以为,我真的爱上了您吧?” 美杜莎用力地皱起眉头,柔弱忧愁的神情中,言语却字字诛心,“我只不过是为了复仇而欺骗您罢了,您对我的强迫和欺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说着,美杜莎冷漠的面容凑近面前的神祇,但此时波塞冬早已失去了原本不可一世的模样和资本,脸色难看而凝重,只是用祂湛蓝幽深的目光,狰狞且怨恨地看着她。 被海神波塞冬怨恨的,要么是比祂强大的神祇,要么就早已付出生命的代价,美杜莎则是其中最最特殊的一个。 祂想要立刻将这个胆敢欺骗自己的美杜莎用力地掐死,但祂不能,这种“无能”成为了一种借口,好掩盖波塞冬根本不愿杀死美杜莎的事实。 此时此刻,波塞冬只能怀着巨大的震怒和痛恨咬牙开口,“你真是一个,不识好歹的女人,能成为我的女人是你该庆幸的幸事,竟然敢这样背叛我!” “那又如何?”美杜莎此刻高高在上的伸出手,手指腹如同打量物品一般轻佻地滑过祂的眉眼,就像波塞冬曾经对她做过的一样轻蔑和鄙夷。 而此刻,她也终于能流露出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感受与想法,将自己所有的厌恶和怨恨倾泻在罪魁祸首上,“我从来,从来都不是自愿的,是你……强迫我的。” 如果可以,美杜莎甚至想拿出刀,深深地捅进祂的身体。 但可惜的是,神祇不会死,即便失去神力也是一样,祂们的身体也是极其强大的,因而美杜莎此刻只能用言语恶心祂。 波塞冬愤怒地撇开脸,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卑贱放荡无耻诡诈的女人欺骗,甚至真的对她产生了与众不同的情感,一度想要给予她自己的全部! 相比较于神王宙斯下达的惩罚,这……才是真正的耻辱!! 美杜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无处隐藏的痛苦和悲伤收起,转化成轻快的嘲笑声,“不过没关系,你会永远地失去神力,成为凡人,这样一来,我所感受到的痛苦和怨恨,你一定也会感受到了吧。” 波塞冬的眉头微皱,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祂终于从这滔天的怒火与怨恨之中稍稍冷静了下来。 之前的海神波塞冬过于强大,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美杜莎好似获得了一股力量,直到现在,因为她能够压制住比凡人强大的自己,让波塞冬发现了一丝端倪。 祂甚至开始怀疑,怀疑自己反叛失败是因为她,对美杜莎复杂的感情也是假的。 不仅如此,她也搞错了自己遭受的惩罚,以为自己会永远成为没有神力的凡人,沉浸在这样的痛苦和怨恨之中。 想到这里,波塞冬心中不禁冷笑,祂便是这样睚眦必报的神祇,既然她误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了对祂的复仇,那便让她这样继续误解下去吧。 届时等自己彻底恢复力量的时候,祂便要将美杜莎这个狡诈无情的女人彻底地禁锢在自己领地,在暗无天日之中,让她体会到真正的痛苦和折磨,成为独属于祂的笼中雀,成为渴求祂身体的禁.脔,无论她究竟有没有爱上自己,祂终究会让她驯服成眼中只有自己的狗,懊悔此刻的所作所为。 “美丽的女士,您是不是搞错了。” 然而,就在海神波塞冬畅想着自己未来会如何让美杜莎感到后悔时,光明神阿波罗忽然起身,看着美杜莎缓缓开口,“我与我的叔叔,海神波塞冬只是暂时失去了神力,当我们完成惩罚之后,仁慈的神王宙斯便会恢复我们的力量和地位了。” 光明神阿波罗是奥林匹斯山上公认最英俊的神祇,但或许是美杜莎心中的仇恨太深,当祂好心地开口时,美杜莎才终于意识到祂的存在,而后因这样的俊美不禁怔愣。 波塞冬猛地转过头,用警告和怫然的目光怒视阿波罗,但阿波罗却似乎并不在意,而是继续道,“而且我们受到惩罚也与你无关,这一切都是仁慈的神王宙斯的旨意。” 美杜莎这才忽然回过神来,她警惕地看向面前的阿波罗,自然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说是自己故意诱惑波塞冬反叛宙斯的,不然别说是复仇了,连能够在神王宙斯的手下存活都是一个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在意识到阿波罗刚刚说的内容之后,美杜莎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而难看起来。 ……海神波塞冬并没有被永久剥夺神力,这竟然只是暂时的!? 美杜莎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明明是这么严重且无法饶恕的罪责,神王宙斯怎么可能会真的这么仁慈,甚至任由祂们在完成惩罚之后回归原有的地位?! 这祂妈的算是什么惩罚?! 那一刻,她原有的信念和坚持好像在瞬间轰然倒塌,好像命运的枷锁自始至终都在深深地束缚着她,冷眼旁观她一切好似颓然的努力,然后无法逃避地踏入既定的命运之中。 海神波塞冬和女神雅典娜……对于美杜莎来说,祂们没有一个付出真正的代价,也根本不必因为凡人的伤害而付出代价。 是啊……她只是个蝼蚁,即便再怎么不公,又怎么能觉得自己可以真的向神祇复仇?! 美杜莎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眼中原本那种发自心底的痛快和解脱像是活脱脱的嘲讽,让她心中那抹小小的希望被彻底湮灭。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可是伟大的奥林匹斯神祇啊! 海神波塞冬说得没错,祂们没有捏死自己,便是最大的仁慈!她还奢求什么呢!? 可是……即便她已经明白了这一切,甚至试图说服自己,她为什么还是会感到不甘心呢? 阿波罗看着眼前几乎是摇摇欲坠的女子,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怜惜,正欲上前搀扶,叔父波塞冬却阴翳地瞥向自己,伸手将自己拉到了身后。 而眼前的美杜莎,原本愉悦妩媚的双眸却蓄满了泪水,她的盈盈秋水愤怒且不甘地看向祂们,试图抑制泪水,不让它们落下。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刻,美杜莎想起了海水女神塔拉萨所说的关于潘多拉的故事,大洪水淹没了当时所有的人类,她还想起了其他的传说,想起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美杜莎好像终于明白了,腐朽的并非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也并非海神波塞冬,而是全部,全部当权的主神,全部的一切。 祂们因为强大的力量和权力,肆意玩弄人类,欺辱人类,有些人有幸可以安然度过一生,有些人则无法逃过,自己便只是其中的一个例子,只是事情恰好便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想到这里,美杜莎抬起双眸,深深地看向祂们,那原本被消磨的意志燃烧得更加猛烈,“我,会让你们付出真正的代价的。” 说罢,美杜莎不再纠缠,而是转身离开。 只是光明神阿波罗却注意到,在她转身时,几滴晶莹的泪珠随之甩落。 看着美杜莎离开的背影,祂又转而瞥向身侧一言不发的叔父波塞冬,祂的目光一直看着她,整个人却好像被笼罩在一种极其幽暗压抑的负面情绪之中,与之前的焦躁完全不同。 果然,是因为她的关系啊…… 阿波罗此时看到了波塞冬在意的情人,心中的好奇却没有任何被缓解的感觉,祂反而感到更加疑惑了,甚至给祂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印象。 祂甚至觉得,任何见到她的眼神的人或神,都无法不在意吧。 不过,对于阿波罗来说,也仅仅只是有些在意而已。 “走吧,我亲爱的叔叔,我们继续去修建城墙吧,这样才能尽早完成惩罚,恢复神力啊。” 波塞冬原本只是对阿波罗不耐烦,但此时祂却看都没有看到阿波罗一眼,阴鸷且冷漠地转过身,快步朝城墙走去。 想到之前美杜莎对眼前这个最俊美的神祇甚至都失了神,波塞冬几乎无法遏制住心中的迁怒,但与此同时,在心中最隐匿的角落,又隐隐感到极度地酸涩和苦楚,几乎要将这个强大的躯体从内部腐蚀。 如果自己对美杜莎的感情是虚假的,那祂心中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呢?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祂此时应该已经成为了奥林匹斯山上最强大的神王,而后接受美杜莎崇敬爱慕的目光,就算自己失败了,也不该是像现在这样的厌恶愤恨。 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强迫并占有了她? 波塞冬麻木地重复这修建城墙的动作,心中却依旧不解,甚至一遍又一遍地问…… ——她为什么就不能像自己其他的那些情人一样,欢欣雀跃地接受并臣服,而偏偏要成为最与众不同且桀骜不驯的那一个呢? 第44章 抵御 在珀尔修斯的家乡塞里福斯岛,斩杀了可怕海怪的他已经成为了口口相传的英雄,声名远播。 但此时的英雄却并没有任何感受到初出茅庐时向往的那种激动和快乐,在母亲死后,他已经浑浑噩噩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更多的时候都蜷缩在人来人往的小酒馆里,醉醺醺地向酒神狄俄尼索斯献出自己的信仰。 忽然,狼狈的他举起酒杯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大声却摇摇晃晃地自言自语,“敬酒神!敬酒神精神!” 说完,便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喧嚣的酒馆顿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将这个邋遢狼狈的酒鬼与大英雄珀尔修斯联系在一起,但珀尔修斯的举动依旧点燃了这些酒鬼们心中的热情,随后也跟着举起酒杯,欢呼道,“敬酒神!敬酒神精神!” 对于人世间的痛苦来说,酒精真是好东西,能让沉醉的人们从中汲取悲剧性的陶醉与自得,让精神超越一切,有声有色地演好这场悲剧。 酒馆中到处都充斥着欢乐的气息,人们喝着酒,唱啊,跳啊,欢呼啊…… 珀尔修斯被热情的众人也拉着一起在酒水中狂欢,他大声笑着,笨拙地跳着,就好像那些痛苦好像真的消失不见了。 可是,人总会有清醒的时候。 当人群散去,热闹的喧嚣散尽,平静下来的珀尔修斯看着周遭紧密的一切,却感受到了一股更大且冷的空虚,深深地包裹着他,再也无力驱赶。 哪怕陷入了昏睡,深夜时分的寒风也很快会将珀尔修斯的醉意吹醒,他捂着酸胀的脑袋艰难地起身,在静谧和幽暗之中,独自忍受悲伤。 和成为英雄比起来,他宁愿一切都从未发生过,继续与母亲平淡地生活下去。 可惜的是,再也回不去了。 珀尔修斯小心翼翼地避开众人的手脚,沉默地坐在了酒馆的门外,出神地看着东方的天际逐渐亮起暗淡昏黄的光晕,黎明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破晓。 他无法抑制地想起自己坚强温柔的母亲,从有记忆开始,一点一滴,直到她离世前,画面在珀尔修斯的眼前好似走马灯。 但最终,一切都停留在她死前最后的一句话——一定要做正确的事。 珀尔修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中的痛苦无以言表,但即便如此,母亲达娜厄给予他人生的影响太大了,他在这逐渐升起的刺目朝阳之中,在逐渐鲜活的世界之中,忽然意识到,自己借酒逃避是无用的。 即便是当时遭受到神后赫拉迫害的酒神,祂在痛饮的同时,也高歌着教授人类酿造葡萄酒,力所能及地将恩惠遍及人类。 珀尔修斯不该继续这样下去了,更不该自以为是地用酒精麻痹自己。 理所当然地,那个美丽娇俏的身影出现在珀尔修斯的脑海里,不禁想起在一切发生之前,神使赫尔墨斯让祂继续完成斩杀美杜莎的使命,甚至不惜以达娜厄的生命来作为威胁。 珀尔修斯的内心无比自责,他甚至在母亲生命的最后时刻,让她因此伤心地回想起了自己过往,带着遗憾离去。 因此,他怎么忍心违背自己母亲最后的遗愿呢? 而现在,孑然一身的珀尔修斯再也没有任何牵挂……不,或许是有的,但最终都是殊途同归的。 想到这里,珀尔修斯轻启嘴唇,无声地唇舌相抵,呢喃地默念着她名字的每一个音节。 Medusa 原本的珀尔修斯几乎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却被这个狡猾的女人所欺骗,竟想要从海神波塞冬的手中将她救出来,但珀尔修斯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让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对自己要斩杀的女人产生了不同的情感。 但现在,这一切都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义,他从天之骄子变得一无所有,珀尔修斯没了母亲,没了家,没了原本自以为是的正义凛然。 珀尔修斯被强迫要杀死一个自己并不想杀死的女人,可是他现在却早就失去了冠冕堂皇的借口,更无法说服自己,无论她放荡与否,是否对自己厌恶至极,又是否真的背叛了她应该忠诚的神祇,都显得十分可笑。 因为珀尔修斯也对这些神祇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即便那之中有自己所谓的亲人,甚至是自己血脉的一半来源,但是珀尔修斯的另一半血脉是堂堂正正的人类,与祂们是不一样的。 不,珀尔修斯既非人,又非神,他是无比矛盾的,强大又弱小的结合,与绝大多数的存在都不同,神明的血脉给了他肉.体上的力量,但经历了一切苦痛却依旧选择善良坚韧的达娜厄才给了他前行的坚毅。 如果说达娜厄要让自己做正确的事,遵从自己的内心,那他该做的并非顺从神明的使命、成为祂们手中锋利无比的工具。 珀尔修斯要无畏地背叛那些神祇,背叛在自己的父亲——神王宙斯,他要让自己心中最后牵挂的女人活下来,即便他对此心知肚明,这其中就是掺杂着自己那混沌的私欲。 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已经是一无所有的珀尔修斯唯一想要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内心空虚且荒芜的珀尔修斯好像在此刻终于找到了内心坚定的信念,干涸龟裂的大地好像重新被雨水滋润,焕发了新的生机。 是的,珀尔修斯忽然缓缓地起身,仿佛连滚烫的灵魂与热泪都因这样的光芒燃烧,他无声地咆哮、呐喊与嚎呼,坚定地走进那抹朝阳…… 他,要去找到她。 ——哪怕,只不过是从诸神的棋子变成了美杜莎手中的刀而已。 * 珀尔修斯的遭遇并未让神后赫拉满意,以祂的个性,祂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宙斯的私生子,而是会像迫害酒神狄俄尼索斯及祂被雷劈死的母亲一样,更加残忍地迫害这些无能为力的弱小者。 可是这一次,神后赫拉最终却选择了收敛,因为祂之前鬼使神差地联合众神反叛自己的丈夫,虽然宙斯表面没有说什么,但心中无疑是对祂这个神后感到了强烈的不满。 尊贵强大的神后、司职婚姻与生育之神的赫拉,又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自己的丈夫了。 那无奈和痛苦如蚂蚁般蚕食啃食着赫拉的内心,因此祂也只能暂时放过珀尔修斯,毕竟在祂眼里,未来有的是机会,可因此彻底与丈夫离心离德,那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神王宙斯或许是爱着赫拉的,但祂的爱太多也太过肤浅,赫拉的嫉妒和疯狂早已让宙斯厌烦,更别说祂竟然联合了其他神祇来背叛自己,使得赫拉最后一个忠贞的优点也失去了。 即便是宙斯出轨成性在先,但神王为了繁衍又有什么错呢?祂自然是选择了冷落自己的妻子赫拉,即便赫拉选择放过珀尔修斯也没用。 与赫拉的想法不同,宙斯觉得珀尔修斯虽然还没有杀死美杜莎,但这个宙斯看重的子嗣却已经在阴差阳错之间成为了世人口口相传的大英雄,看着这个儿子逐渐向自己预定的方向靠近,祂心中是感到非常高兴的。 至于那达娜厄,除了一开始有一些感慨,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凡人,只是曾经春风一度过,很快便忘得一干二净、烟消云散了。 珀尔修斯的悲伤在宙斯看来就好像是他蜕变成英雄前最后的阵痛,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与力量时,宙斯坚信,他与他的子孙后代未来一定会集结所有的人类,巩固神王宙斯永世的统治,让先知先觉之神普罗米修斯的预言落空! 对珀尔修斯这样的看重,让宙斯偶尔会从忙碌的日程之中抽出时间来关注珀尔修斯的表现,祂发现他果然极快地便从悲伤中走出来,踏上了寻找美杜莎的路程,不过这位奥林匹斯的神王却并没有注意到珀尔修斯内心想法的变化,只是觉得他更加的坚毅和勇敢。 与宙斯时不时的关注不同,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却已经将这个无能的半神抛之脑后,她之前也参与了对神王宙斯的反叛,虽然并未受到惩罚,但雅典娜却不得不在父亲的面前发下永远不会再背叛宙斯的誓约,以证明自己不会再重蹈覆辙。 誓约对神来说是有约束力的,即便是雅典娜也无法随意地违背。 但或许也恰恰是因为这个原因,神王宙斯不仅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甚至都没有像冷落赫拉一样冷落祂,而是在众神面前对强大的雅典娜显现出十分明显的礼遇和偏爱,让雅典娜的地位到了仅次于宙斯的地步,让大家都止不住地惊讶与羡慕。 神王宙斯的信任危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除,而与自己一向不和的海神波塞冬则落魄地失去神力,像是丧家之犬一般。 想到海神波塞冬,高高在上的女神雅典娜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背叛了自己的美杜莎。 而正是因为叔父波塞冬的庇护,这枚污点直到此刻都刺目地存在于自己的眼中,竟始终无法被抹除。 既然珀尔修斯做不到,那么,便由祂亲自来解决美杜莎吧。 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朝凡间投去了轻轻的一瞥,在一番寻找后,很快便发现了祂的目标。 * 我在离开特洛伊城之后便感到失魂落魄,即便是宛若地狱的塔尔塔洛斯,被强大的力量压制之时,我都从未感受到这样的绝望。 因为我知道,即便自己有幸拥有了希望的力量,但倘若我真的妄图以凡人之躯对抗奥林匹斯的众神,却依旧是不可能的发生的。 我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喧闹的街市之中,又从这里走向人迹罕至的荒漠,随风飘荡的面纱遮挡了我的容貌,也掩盖了我内心如无根浮萍般的痛苦。 之前我大言不惭地对海神波塞冬说,会让祂们付出代价,好像更像是无能者最后的呐喊,也像是一种无助的自我安慰。 此时此刻,我已经从原本的坚定不移开始产生了强烈的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压根就不该反抗这些强大的神祇,而是早就应该谄媚地向祂们分开我的腿,放弃我不值一提的自尊,沉沦在命运的玩弄之中呢? 此时此刻,即便我的仇人失去了神力且狼狈至极,但我好像却感受到了更加强烈的宿命感。 是啊,命运…… 凭什么命运是既定且无法抗争既定的?凭什么我只能麻木地走向注定毁灭的结局呢?! 自然是没有神祇能回答我的问题,因为这些神祇本身也不得不遵从命运的指示,即便再怎么挣扎,兜兜转转也会回到最后的终点。 那一刻,我忽然产生了一种疯狂至极的想法,好像终于从漫漫长路中找到了我的目的地,是的……我要找到指定所有生灵命运的女神,然后竭尽全力地质问祂们,为我自己争取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一旦这个念头产生之后,便如同杂草一般疯长,再也无法从我的脑海之中消除,即便我并不知道命运三女神的宫殿,也不知道以我的力量该如何改写我自己的命运。 但我却好像从中找到了继续下去的一丝渺茫的希望。 而正当我处在极度的迷惘之中,我却忽然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抬头看向四周,我发现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竟来到了一处巍峨的神殿附近,我定睛看去,这显然不是我想找的命运神殿,却反而让我感到了一丝熟悉和惊疑不定。 因为矗立在雄伟的神殿之中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曾经信奉的女神,雅典娜! 我确定这附近是没有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的神殿的,也绝对不可能来祂可能在的地方,因此我很快便察觉到了隐藏在空气之中的危险,不得不警惕地停下脚步,思索着自己该如何逃离这个有预谋的陷阱。 强大到不亚于宙斯的雅典娜并不是我这样的凡人能够轻易抵御的,在我决定后退时,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如同飓风一般忽然将我整个人重重掀起,我立刻失去了控制,而后重重地坠落在雅典娜神像的面前。 即便是再怎么剧烈的疼痛,我都可以忍受,但我却唯独不愿在雅典娜的神像面前垂下我的头颅和躯体。 我立即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当我伸出手撑着地面,即将从单膝跪地的姿势起立时,独属于雅典娜的强大威压朝我重重袭来,似乎要彻底将我碾碎,让我向伟大的雅典娜恭敬地五体投地! 单膝根本就无法承受这样令人窒息的力量,可是,我也绝不会如祂的愿向雅典娜屈服! 此时此刻,我顾不上我此时狰狞的面目,只是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地抵御着这股强迫我向下的力量。 虽然我能感觉到,这比不上我在深渊塔尔塔罗斯承受的,但雅典娜之于我而言依旧是十分的强大,我眼前的画面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模糊,只是心中仅剩的信念支撑着我继续与神祇对抗。 我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久到我开始怀疑雅典娜是否会对此厌烦,是否会直接将我从这个世界抹杀的时候,我麻木的四肢与皮肤忽然感到一阵一阵的凉意,好像在竭尽全力地叫嚣着让我立刻逃离! 时间在此刻好像都变得缓慢了,我听着耳边属于我自己的痛苦喘息,艰难地睁开被汗水浸湿的双眸。 眼前的一切都已经扭曲变形,但我好像隐隐看到了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光斑找到了我的脸上,我努力地睁大双眼,试图看清这一切。 很快,在放慢的视野之中,我看见了一把黄金的长矛被用力地挥舞起来,逐渐向我靠近…… 在彻底绝望的边缘,近乎疯狂的我开始歇斯底里地呐喊,源自于体内的希望之力彻底被激发,那种强烈的不甘迫使它闪现出了愈加闪耀的金色光芒。 那股即将碾压我的力量在骤然之间消失,我麻木无力的身体凭借着最后一丝仅剩的力量,躲开属于雅典娜的致命一击后,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美杜莎……在神祇面前,即便是来自人类最强大的挣扎都是没有用的。” 那道悠远而悲悯声音和我印象中的一模一样,倘若是信众听到祂的声音,只会感动地想要为雅典娜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可是,此时的我却从中感受到了难以摆脱的恐惧,深入骨髓。 因为我非常清楚,即便我此刻侥幸逃过了这一击,强大的雅典娜还会有无数次的下一击。 果不其然,在我已经无力再做出任何抵御的行为时,那黄金长矛避无可避,甚至都不屑变换角度,直挺挺地朝我袭来。 那一刻,即便是再怎么不甘的我也不得不闭上眼睛,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或许我真的要死在这里,而我如同蝼蚁一般的复仇也终将被轻而易举地终结。 无比痛恨却又无可奈何。 可就在此时,“铮——”金属的铮鸣声无比悠远却好像又近在咫尺地响起,刺耳的声音让我再度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却没有想到,竟又一道熟悉却又沧桑的背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不亚于黄金长矛的锃亮宝剑与之相抵,迸发出一丝丝耀眼的火花,气氛在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平和的雅典娜近乎愤怒的高喊,“珀尔修斯,你放肆——!” 第45章 发现 我隐隐察觉到来救我的人是谁,但却又有些不敢确信,直到我听到雅典娜高声呼喊出了他的名字,我才确认他就是那个在梦境中无情地斩杀了我的半神珀尔修斯。 那一瞬间,我像是听到了一个致命的玩笑,理应杀死我的人竟然特意来救我,不仅如此,还与曾经他信仰听命的神祇争锋相对地对抗。 我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是来救我的,毕竟我曾经用那样的语言贬低过珀尔修斯,甚至还嘲讽他是雅典娜的狗呢。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眼前的这一幕甚至让我很想笑,嘲笑司职智慧与战争之神的祂竟然会遭遇到这样接二连三的背叛! 不过,我想象中两败俱伤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即便珀尔修斯是拥有神王宙斯血脉的半神,甚至手中还有诸神的武器,但要直面实力不亚于宙斯的主神雅典娜,依旧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 但祂显然不会想到,杀死我还需要使用除了长矛以外其他的武器,因此那枚能抵御宙斯雷霆力量的盾牌并未及时拿出。 而珀尔修斯却使用浑身的力量和宝物抵抗雅典娜,他在咬牙爆发出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之后,竟成功将一时没有准备的雅典娜推开。 珀尔修斯迅速转过身,在神使赫尔墨斯飞鞋的帮助下,朝我快速冲来。 “跟我走!” 珀尔修斯急迫地朝我大喊,而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我自然也只能暂时放下与珀尔修斯在梦境中发生的那些仇恨,用我最后的力量,朝他所在的方向竭尽所能地伸出我的手。 可是,珀尔修斯却并没有直接抓住我的手,而是更加靠近我,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他的瞳孔是暖棕色的,然而此时珀尔修斯的神情非常紧张,瞳孔微微缩小。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慌乱之中,他却依旧用那炙热的双眸紧紧地看着我,大声喊道,“抱紧我!” 我自然是不愿意成为神使赫尔墨斯飞鞋下的亡魂,于是,我伸出双手,快速揽住了他的脖子,用一种最安稳且最舒适的方式将我的脑袋抵在他的脖颈之上,看着身后的雅典娜阴鸷地站在神殿之中,愤怒地与逐渐远去的我四目相对。 此情此景竟让我感到似曾相识,那一天,海神波塞冬也是这般将我带走,然后雅典娜便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呢喃着我的名字。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强大的海神波塞冬本就与雅典娜不和,而珀尔修斯却不该如此,他的倒戈似乎让祂显得更加愤怒。 雅典娜其实可以轻而易举地追上我们,在空中上演一番惊恐的厮杀,祂之所以并没有真的追上来,并非是因为祂打不过我、亦或者是珀尔修斯,祂更像是在思考,思考要如何用一种极致优雅的方式,让我付出更加深重可怖的代价。 那一瞬间我感到毛骨悚然,我以为我在面对雅典娜之时已经有了至少自保的力量,但当我真的直面祂时,我才意识到这一切究竟有多么可笑。 就当我在疲倦与惊恐之中徘徊,甚至忍不住微微颤抖时,一只温暖的大掌忽然不着痕迹地放在了我的脊背上,那是珀尔修斯的手,而他正在轻缓地拍了拍我的背,声音哑然,“已经没事了……” 可我没有说话,更没有应答,而是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越来越高的地面,装作因为疲惫而入入睡。 但我的心情却十分地不平静。 因为我不愿就这样轻易认输。 事情发展到现在,虽然我经历的大多都是挫折,但我却可以确定,命运并非其他人或者神祇所说的那样,是完全不可改变的。 至少,现在的我并没有成为梦境中的蛇发女妖,更没有被珀尔修斯斩杀而死。 而通过刚刚的交锋,我发现原本弱小的自己竟也能成功抵挡住主神雅典娜如此强大的一击并毫发无损。 对于我来说,这便是坚如磐石的证据,更是我心底愈发强烈的希望。 我,或许真的能让祂们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让祂们再也不敢肆意欺辱平凡而弱小的人类。 因为,即便是再平凡、再弱小的事物,也终究会用生命做出最激烈的反抗。 不管是海神波塞冬,还是智慧女神雅典娜……不,还有更多,更多。 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那些道貌岸然且享受一切权力与地位的神祇,祂们理该体会人类的喜怒哀乐,包括恐惧。 …… 珀尔修斯飞得很稳,在脱离险境之后,疲倦终究是占据了上风,原本只是装睡的我竟真的渐渐睡着了。 身体逐渐轻盈,思绪在不知不觉之中似乎飘到了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 眼前的画面随之逐渐变得昏暗,最后我的周围彻底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或许是已经经历了太多,眼前的小小黑暗已经根本算不上什么,我竟没有感到任何慌乱,而是像那次前往塔尔塔罗斯时所做的一样,利用希望的力量燃起一小簇微弱的光芒,照亮我周遭的环境。 然而,当我借用这细弱的光芒试图看清眼前的画面时,我不禁愣住了。 眼前一道高耸庞大的铜门映入眼帘,这里显然不是什么陌生的地域,恰恰就是我之前来过的塔尔塔罗斯!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上一刻的我还躺在珀尔修斯的怀中,下一刻却又来到了这个地方,而眼前的一切却还如此真实。 只是因为耗尽了体力的我实在是太过疲惫,从而梦到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吗?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可是,我的手甚至还没有用力,整个身体便就这样直接穿了过去! 不仅如此,我记得塔尔塔罗斯分明是一个非常炙热的地方,因为内部有一条熊熊燃烧的炎河,但此时我却没有任何“热”的体会。 上一次分明不是这样的。 站在此地的我犹如站在了迷茫的路口,感到一种强烈的畏惧,畏惧那强大的塔尔塔罗斯会想之前一样像捏一直蚂蚁一般将我轻易地碾压,但同时我又察觉到夹杂在畏惧之中的,是一丝隐隐的希冀。 直到此刻,我仍然记得那场怪诞却又真是至极的梦境,我利用我体内的力量幻化出了一把锐利的宝剑,杀死了一个看上去神圣且充满生命力,对于我来说却是可怖丑陋的怪物。 而之后,即便我再怎么与有着强大繁殖能力的海神纠缠,那令我畏惧且焦虑忧心的新生命也真的没有到来。 既然如此,这一次会不会也是我体内的希望之力做的,在察觉到我的意志之后,它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帮助我夺得克洛诺斯的镰刀呢? 此时的我已经无暇细想,既然已经来到此地,我便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于是,我缓缓地走在静谧的幽暗巨室中往前走去,一步又一步,我都甚至听不见我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这一切实在太过安静,甚至到了令耳朵都不适的地步。 终于,我的脚步停在了上一次被塔尔塔罗斯重重压迫的红色软土之上,那嶙峋的砖红色怪石与我上次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一次,我有了希望之力的帮助,在幽深的梦境中,我甚至怀疑我都不是以实体的形式存在的,或许那强大的塔尔塔罗斯便不会发现我其实已经踏上了此地。 这样一来,我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克洛诺斯的武器偷走,将这把强大的镰刀用作我的武器,即便无法斩杀我的敌人,我也一定要用它阉割祂! 想到这里,我感觉到我的胸口因为呼吸而颤抖,但我终究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去做我上一次没能做到的事情。 我缓缓地朝上次我未能踏足的地方伸去步伐,在发现一切如常,那股可怖的力量并未出现之后,我便意识到我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而我心中那股强烈的希望,即将引领我获取我想要的强大武器! 于是,我放开步伐,坚定地朝前方走去。 很快我便来到炎河面前,那火焰足有一人高,包裹着极度明亮的红色,理应是非常可怕的,但或许是因为我感受不到温度,心中的畏惧便消退了几分。 为了验证我此时并非实体的猜测,我轻轻地扯下一根头发,往炎河中吹去。 紫色的发丝在红色的火焰下显得十分明显,它随风飘到了温度最高的外焰上,却又因为热量产生的上升气流,被毫发无损地裹挟到了上方,消失在我的眼中。 我心中有了数,却还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我的手,火焰没有给我带来任何感觉,我用力地朝炎河河岸的另一边跳去,果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眼前的视野失去了炎河火焰的遮挡,红色光裸且粗糙的岩石山也变得开阔起来,便再度朝前方走去。 从远处看的时候,这些丑陋的岩石好像近在咫尺,而当我朝那个方向走了很久之后才发现,原来塔尔塔罗斯竟是这样的庞大且幽深,它们的位置看上去丝毫没有变化,还在很远的远处静静地矗立。 我走了很久,终于,我在这庞大的岩石山后找到了我要找的。 一时间,我被眼前的画面震撼到了,仿佛目睹了神圣仁慈神祇们的阴暗面,那是失去希望的死气沉沉,更是深入骨髓的无能为力。 有数位神祇或是怪物被牢牢地钉在这些岩石上,祂们的神情麻木,只是静静地垂下头颅,阖上双眸等待着漫长的时光流逝。 祂们之中似乎是有人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但终究也只是朝我所在的方向动了动,甚至连眼睛都懒得抬起看我一眼。 终于,我从中认出了其中阉割了乌拉诺斯的第二代天神克洛诺斯,此时的祂虽然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光辉,但旁边那把尖锐的镰刀却好似不甘地散发出幽暗的光芒。 我的心跳得飞快,缓慢而坚定地朝这把镰刀伸出了我的手。 因为我知道当我拿到这把镰刀的时候,我便能从真正意义上达成我的复仇。 近了,更加近了。 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这把乌黑的强大武器,忽然,我的头皮一阵发麻,脖颈处好似挂过一阵微风。 “啪——”,有什么忽得握住了我迟疑的手腕,遏制着我妄图继续靠近的动作。 ‘以你的力量,碰它是在自寻死路。’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惊疑不定地看向身后。 身后忽然出现的男性面容冷峻而挺拔,身形高大而强壮,银色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裸.露出精壮的胸膛,但对方却只是简陋地遮盖了下半身,这样的穿着方式已经非常少见了,大概只有更古老的人类或神祇才会这么穿。 既然对方能够出现在塔尔塔罗斯,那自然不会是普通人。 想到这里,我用力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祂的手却巍然不动,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忽然,祂微微低下头,英俊却苍白的面容向我靠近,那一刻,我看到了祂隐藏在俊美躯体中苍老的灵魂,一时出神。 随后,祂像是叹息又像是毫无情绪,‘你再三闯入塔尔塔罗斯,恕我无法再宽恕你。’ 祂的嘴丝毫未动,那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涌来,好似重重叠叠的魔障,几乎将我彻底淹没。 本该察觉不到任何感觉的我忽然感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来自灵魂,几乎要将我整个撕碎! 那强烈的痛苦让我整个人不禁跌落在地,而祂也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松开了我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几乎无法喘息,艰难地捂着我的喉咙,那一瞬间,我想过很多的办法。 我想过求饶,但上一次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耻辱地趴在地上,试图用言语获得祂的同情,最终却只是被无情地驱赶出了塔尔塔罗斯。 我也想过像讨好海神波塞冬一样讨好这位古老且强大的原始神,但我并不确定祂是否像波塞冬一般放荡多情,或许祂打心眼里鄙夷我呢? 即便祂与波塞冬一样,我也依旧不愿意这么做。 讨好强迫我的海神波塞冬的那段时间,每一刻我都必须忍耐强烈的厌恶和痛苦,但在我见到过光明之后,我便再也无法忍受黑暗了,除非我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最终,我只是不甘甚至怨恨地看着祂。 即便那塔尔塔罗斯并未强迫其辱过我,据说祂也从不参与奥林匹斯山上的事物,因为祂便是深渊本身,是五大创世神之一,但我确信祂与祂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神祇怎么理解蝼蚁的痛苦呢? 在我的目光之下,祂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痛苦的挣扎与哀嚎,但忽然,塔尔塔罗斯动了。 塔尔塔罗斯朝我伸出手,祂那强大的象征这深渊的力量轻而易举地便将我整个人提起,我在痛苦的挣扎之中,无力地看着自己被迫朝祂愈发靠近。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祂并未用更加可怖的力量惩罚我,而是伸出祂纤长且毫无血色的手指好奇地伸向了我的眼睛。 我咬着唇,死死地闭上我的眼睛,我敏感地感觉到祂的手指微顿,在古怪的迟疑之后,最终不依不饶地摸向了我的眼窝,轻轻地拨弄着我的睫毛。 ‘我从未见过像这样明亮的眼睛。’ 一时间,我遍体生寒,浑身紧绷,唯恐祂就因这样的一时兴起而将我的眼睛生生挖出。 这样的肆意和轻视让我感到了无比强烈的愤怒,对比而言,连祂对我进行的惩罚所带来的的痛苦都不值一提了。 我趁其不备地伸出手,用尽全力,朝祂的脸上重重地打去。 只是下一秒,塔尔塔罗斯微微侧过脸,在躲过我的攻击之后,依旧平静地将视线重归于我的双眸上。 静谧,伴随着细细密密的刺痛和麻木,我好像从中体会到了一种对力量本身的恐惧和敬畏。 我怎敢对伟大的创世神做出如此不敬的举动,祂可是比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还要强大的存在啊!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口鲜血从我的咽喉中咳出,明明我一开始通过梦境来到塔尔塔罗斯的时候什么都感受不到,但此刻好像浑身都在痛,痛得我脱力得垂下头。 眼前的画面再度模糊起来,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我逃过了海神波塞冬,逃过了半神珀尔修斯,甚至逃过了女神雅典娜,却马上要栽在了这里。 耳边好像响起了悠远且微弱的呼喊声,有谁正喊着我的名字,想要将我从梦境中唤醒。 可是,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而后,我听到伟大的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用沧桑却柔和的嗓音缓缓说道,‘记住,只有克洛诺斯的血脉才能拿起祂的武器。’ 朦胧之中,我察觉到祂用祂挺拔的鼻尖轻嗅着我的身体,脖颈处的皮肤因着若有若无的触碰而痒痒的。 但祂却似乎并没有玩弄我的打算,而是一字一句,认真地说,‘你身上属于海神波塞冬的味道已经淡了,骗不了我,就更骗不了克洛诺斯的镰刀了。’ 我张了张嘴,努力地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模糊的意识让我忘记了我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只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拉扯着我,要将我带到其他地方去,只是因为塔尔塔罗斯正禁锢着我,我才未能离开。 “……美杜莎,醒醒!” “……美杜莎!你怎么了……” 耳边珀尔修斯的呼唤声愈加清晰,我甚至感觉我此时正处在界限的两边,一边是现实,而另一边则是梦境中可怖的塔尔塔罗斯,几乎要被撕成两半。 在这样的痛苦与折磨之中,我似乎彻底失去了是非曲直的判断,不由自主地呜咽着,祈求着对方的饶恕。 而就在此时,我感觉到那股禁锢住我的那来自塔尔塔罗斯的力量正一点一点地减弱,当那股力量彻底消失之时,我的身体如同被狂风骤雨般卷起,最终在穿过了一片漆黑之后,猛地从白昼中惊醒。 “……!!!” “咳咳——” 一大口鲜血从我的口腔中喷涌而出,猩红的血迹濡湿了地上的花草,我的呼吸道才因此彻底畅通,整个人像是虚脱一样地躺在了地上。 我茫然地睁大眼睛,看着天空,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我刚刚到底做了什么梦了。 见我如此,珀尔修斯急忙将我从草地上抱起,不知道我这副模样是哪里吓到了他,他几乎是急迫且无措的,眼眶竟莫名变得通红,“没事,美杜莎,我带你去看医生……一定会没事的……” 可就在此刻,我却忽然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仔细地端详着他的容貌。 那面容显然与克洛诺斯有两分相似,是啊……珀尔修斯是神王宙斯的儿子,而神王宙斯又是克洛诺斯的儿子。 换言之,他便是塔尔塔罗斯口中克洛诺斯的血脉!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忽然忍不住轻笑出声。 珀尔修斯浑身僵硬地停下脚步,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想到了别的地方去了,竟用一种带着哀悼与悲怆的神情,麻木而痛苦地看着我。 口中的铁锈味很重,但我依旧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手臂用力,仰起头,忽得朝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留下了一抹嘴唇轮廓的血印。 虽然我拿不到那把能够阉割神祇的镰刀,但……拥有神王血脉的珀尔修斯可以! ——只要,我能让珀尔修斯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狗,我的利刃,我意志的追随者。 我笃定只有爱情才能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盲目的奉献全部,而我也知道他的确对我抱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毫无疑问,这便是此刻的最优解。 既然如此,即便是我再怎么抗拒讨好与勾引我的仇人,做那些我无比恶心且厌恶地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另一边,珀尔修斯显然因为我莫名其妙的举动愣住了,或许是他还没来得及从刚刚悲痛的情绪中完全抽离出来,他的眼眶含泪,脸上却带着几分茫然,怔愣地看着我,“美杜莎,你……” 我熟门熟路地用那种波塞冬特别喜欢的目光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言语中是深深的仰慕和眷恋,轻轻地喘息,“我、我没事的,珀尔修斯。” “但我没有想到,你为了救了我,甚至不惜与强大的雅典娜对抗。” 我的手轻轻地触碰着他的嘴唇,语焉不详地拉长语调,却又带着一丝旖旎的暗示。 “这个吻,是我情不自禁……” “为了,表达对你的感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5-50 第46章 陷阱 珀尔修斯愣住了,他看着眼前口吐鲜血的美杜莎,原本还以为她因为刚才与雅典娜的对峙而性命堪忧。 却没有想到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说实在的,他清楚原本的自己与美杜莎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交际,此时更不应该与她站在同一个战线上,向强大的女神——同时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所谓姐姐,雅典娜宣战。 只是命运的红线却偏偏将他们交缠在了一起,他别无选择。 珀尔修斯从小便和母亲相依为命,过着清贫且受尽委屈的生活,在失去了象征一切希望和软肋的达娜厄后,什么神祇的使命、什么高高在上的半神身份,珀尔修斯已经无以为继,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后来,他在几乎将他淹没的痛苦与黑暗之中,艰难地从中为自己找到了继续下去的动力和理由…… ——那便是保护美杜莎。 因此,当珀尔修斯看到美杜莎吐血的时候,想到已经离开自己的母亲达娜厄,在那一瞬间,不禁万念俱灰,只觉得好像连自己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都要被摧毁殆尽。 可是转眼间,事情却又发生了转机。 听到她所说的那些会令人误会的话,珀尔修斯怔怔地抬起手,摸了摸脸颊上美杜莎留下的吻痕,因为混合着血液,在表面结成了一层浅浅的痂。 回忆起刚刚那濡湿的嘴唇在出碰到自己脸颊时的触感,珀尔修斯忽然觉得心脏跳得略快了。良久,他才不知所措地收回手,再度看向怀中朝自己微笑的美杜莎,她的脸上也沾染到了口中的鲜血,但她却好像对刚刚的那个吻一点儿都不在意。 珀尔修斯好似被她的笑容灼伤了双眼,只是仓惶地移开了目光,“你……不要这样。” 可是,美杜莎却伸出双手强迫他继续看向自己,她清澈且茫然的蔚蓝双眸如同清澈的汪洋,宽广而充满温暖,疑惑道,“为什么?” 那双眸太过明亮和单纯,使得珀尔修斯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但她或许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失落地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难道你……嫌弃我?” 美杜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们彼此都对对话的实际内容心知肚明。 虽然美杜莎从未觉得自己是肮脏甚至是低贱的,但她知道珀尔修斯曾亲眼看见自己被波塞冬强迫,因此她并不确定珀尔修斯会不会因此对自己产生轻视的想法。 珀尔修斯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我去带你找医生看看。” 说罢,他扭头挣脱开美杜莎纤细冰凉的手,转而四处寻找着人烟繁多之处,人群聚集的地方一定会有医生。 美杜莎的手在空气中微微停顿,而后缓缓下移,静静地放到了他的胸口。 但出乎珀尔修斯以外的是,美杜莎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他只是听到了美杜莎发出的一声轻缓的叹息。 实际上,珀尔修斯并没有嫌弃美杜莎的想法,毕竟他的母亲达娜厄也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在所谓的失贞怀孕之后,遭受着众人的怀疑、鄙夷和欺辱。 可是,贞洁就重要到能完全抹杀掉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存在的意义吗? 珀尔修斯认为答案是否定的,至少对于自己来说,达娜厄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也是给予他信念与引领的角色。 而没有回答美杜莎其实是因为,珀尔修斯感觉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住心脏跳动的频率,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让偏向美杜莎的感性占据了上风。 但珀尔修斯仍然记得那一次去海底打算救她时,美杜莎曾用无比厌恶且伤人的语言贬低自己,即便他知道现在的他选择视美杜莎为自己唯一的救赎,也承认自己的确对她抱有不同的感情,珀尔修斯却打算要努力抑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内心。 这是一个美丽且危险,温柔却能轻易伤人的女人,即便她看上去再怎么无害,看向自己的目光再怎么浓情似蜜,但直觉却告诉他,千万不要再上第二次当了。 这样的女人会因为自己救了她而对自己感激涕零吗? 那更像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巨大陷阱,要将珀尔修斯深深地往下拽。 但珀尔修斯并不想戳破那个美好的陷阱,他害怕自己失去自己此时苟活于世的唯一希望,只能竭尽所能地压抑自己的感情。 只要伤害自己母亲的神祇付出代价,只要自己心中唯一在意的美杜莎能在神祇的迫害中存活下来,那就已经足够。 至于别的,包括爱情、家庭和别的东西……对于已经失去了一切的珀尔修斯而言,又有什么要紧呢? 两人此时各有各的想法,一路上皆是沉默。 珀尔修斯用他强壮的双手抱着沉默着的美杜莎飞了很久,终于从一片荒芜来到了非常繁华的城镇,为避免其他人向飞着的珀尔修斯投来奇怪的视线,他缓缓地下落,混迹在街市的人群之中,然后一个一个地开始打听,询问这附近的医生在哪里。 因为神祇对于人类的影响巨大,绝大多数所谓的医生其实并不会真的给人治病,而是通过念咒语,像神祇祈祷的方式来治疗病患。 不过其中也存在一些会使用药方的名医,他们既然已经站在了雅典娜的对立面,也已经各自摆脱了对神祇的信仰,那么珀尔修斯打听的自然是这一类医生。 打听了好久,珀尔修斯找到了一位叫做希波克拉底的医生,据说他非常厉害,曾经控制住了多年前流行在希腊的大瘟疫,甚至还做过某国王的御用医师,因此来找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于是,珀尔修斯抱着神情疲惫的美杜莎,前往了这位医生的居所。 * 雅典娜自然不会放过美杜莎和珀尔修斯,没有选择追上他们不仅仅是因为祂想要让美杜莎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其实还有别的的原因。 珀尔修斯有其他神祇、包括神王宙斯的眷顾,祂不可能真的对他痛下杀手,这无疑是对父亲的另一次挑衅。 因此,强大的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那时并未使用出全部的力量,而是任由他们离开,而祂此时则回到了奥林匹斯山。 雅典娜选择将这件事情告诉父亲宙斯,让神王自己来解决这个背叛了神祇的子嗣。 但宙斯并不在奥林匹斯山上,雅典娜想起祂已经离开了好几天,神后赫拉每日都沉浸在悲伤之中,却又因为自知理亏而不敢再去找父亲宙斯的麻烦。 可是,雅典娜刚刚经历的这件事实在是如鲠在噎,加上这段时日以来宙斯对自己并没有表达出什么不满和异样,甚至更加礼遇自己,这使得祂立刻便想找到父亲宙斯,好尽快解决这件事。 终于,雅典娜在一番寻找之后,在宙斯某个情人的地盘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察觉到祂的骤然到访,神王宙斯自然也不好再继续,而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情人的身体,穿着整齐地去见了自己的这个强大的女儿。 “雅典娜,我的女儿,你特地前来找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雅典娜垂下眼眸,语气平淡而舒缓,“我尊敬的父亲,您或许不知道,您的人类子嗣珀尔修斯已经背叛了您,他不仅没有斩杀那邪恶放荡的美杜莎,反而为了这个女人,与我刀剑相向。” “哦?”听到雅典娜这么说,宙斯的脸上隐隐透露出不悦,皱起眉头,“这样么?” 见到宙斯脸上的神情,雅典娜优雅地点了点头,悠远动听的声音继续道,“因此,我祈求您收回借予珀尔修斯的宝物,然后给予他与美杜莎最严厉的惩罚。” 宙斯不禁将目光放到了雅典娜的身上,实际上,祂的不悦并非全部都因为雅典娜口中的美杜莎和珀尔修斯,更多的反倒是因为祂本身。 雅典娜之前参与了对自己的反叛,自己只是在得到了祂对自己效忠的誓约之后便暂且放过了祂,甚至还以更好的态度和礼遇让祂卸下心中的防备。 但实际上,宙斯这么做并非是因为祂真的有多么宠爱这个从自己脑袋里生出来的女儿,或许之前的确是存在的,不过到了现在也早已被消耗殆尽。 而祂竟然在自己繁育子嗣的期间来打扰自己,污蔑自己的子嗣——英雄珀尔修斯,甚至还妄图命令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不仅如此,雅典娜还说要收回众神赐予珀尔修斯的宝物,可是,不仅是听话的赫尔墨斯没有这个打算,连一向暴躁尚武的阿瑞斯都没有对此表达过任何不满,不敢违抗自己的命令。 而雅典娜却早就将自己赠与祂的盾牌埃癸斯从珀尔修斯手里夺了回来,甚至拿着这个本属于宙斯的盾牌来抵抗神王的力量,无情地与其他神祇一起反叛自己! 这一样又一样,在极其看重权力的神王宙斯看来,无疑是在挑衅神王的地位! 不过宙斯自然不可能和这强大到足以威胁自己的女儿撕破脸皮,而是缓缓轻笑起来,“珀尔修斯此时已经是口口相传的英雄了,自然没有必要再斩杀那渺小的美杜莎,听说他喜欢那个女人,那便满足他吧。” 听到宙斯这么说,智慧的雅典娜立刻便察觉到了不对,小心翼翼地继续道,“我尊敬的神王啊,先不说这是波塞冬的情人,珀尔修斯可是站在了我的对立面违抗了我的命令,这样大逆不道的他未来也很有可能不受您的控制!” 当怀疑的种子一旦被埋下,即便摆出再怎么低的姿态也是没有用的,更何况宙斯吞噬了智慧女神墨提斯,祂自己也是非常智慧的。 背叛雅典娜,并不等同于背叛宙斯,其中的逻辑是不相通的。 但宙斯并未戳破,只是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话里的意思却意味深长,“珀尔修斯是我的儿子,我相信他即便背叛任何人,也绝对不会背叛我。” 作为神王这个曾经背叛过祂的女儿,雅典娜谦卑地低下了头,脸色却立刻变得难堪了起来,“您说得对……珀尔修斯一定会如您所愿的。” 宙斯只是点了点头,终究却并没有应和雅典娜,“我亲爱的女儿,你的父亲还有事情,便不和你继续说下去了,你先退下吧,顺便帮我看看我的妻子赫拉,告诉她我对祂的思念。” 面对这样敷衍的赶客话语,雅典娜却乜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脸上很快恢复了尊敬且平静的模样,在应声之后便沉默地离开了这里。 此时,神王宙斯看着雅典娜离开的背景,脸色讳莫如深。 虽然自己刚刚是这么对雅典娜说的,但宙斯的天性多疑,尤其是在经历了这样的背叛没多久。 但宙斯同时也清楚,珀尔修斯不过只是个半神,即便是此时拥有了诸神的宝物也是没有用的,祂随时随地都可以将这一切都收回来,将他打回原形。 但雅典娜刚刚的那句话的确戳到了宙斯,于是,繁忙的宙斯忍不住再次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人间,寻找着珀尔修斯的踪影。 这对于宙斯来说自然不是难事,很快便在一座繁华的小岛上找到了他,果不其然,身边还有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 她应该就是那个据说是背叛了雅典娜,成为了自己弟弟海神波塞冬情人的女人——美杜莎。 * 年迈的希波克拉底并未看出狼狈的美杜莎有什么严重的疾病,虽然她看上去脸上苍白,脸上还有血迹,但却能走能跳,还说自己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直到听珀尔修斯说她吐了血,希波克拉底才神情严肃地打算多观察她几天。 “估计是身体的内脏,哦,就是体内的一些部位发生问题了,很难说具体是什么原因,只能先多休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立刻来找我。” 这位名医的医术在其他医生之中显得实在是太过高超,来找希波克拉底来看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说没两句,便又有其他病人来找他。 珀尔修斯没有办法,也只能暂时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万一美杜莎出事,便能及时找他治疗。 可是,很少有人会同意陌生人借住在自己的家中,珀尔修斯抱着美杜莎奔波了好久,才终于发现了这里竟然有短期租住的房子。 原来是聪明的商人知道有人会因名医的医术慕名而来,便在附近做了这笔生意。 珀尔修斯小心翼翼地将疲倦寡言的美杜莎放在了床上,正准备离开,去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握住了。 “别走……” 美杜莎虚弱地开口,而在珀尔修斯停顿的瞬间,他感觉到一个温暖柔软的躯体缓缓地从身后贴了上来,柔弱无骨的双手在他的小腹若即若离。 珀尔修斯整个人立刻僵硬住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欲望汹涌而上,随着美杜莎的轻柔的手掌横冲直撞,几乎要冲破他小腹、胸膛、脊背……和其他所有的地方。 “我好害怕,你能不能陪我啊?” 她的声音很轻,同时带着炙热的鼻息打在他敏感的耳畔周围,那一刻在珀尔修斯的心中,美杜莎就如同会引人入魔的海妖,正无情地诱骗他。 珀尔修斯明明清醒地知道这就是一个陷阱,他非常想要无情拒绝她,为此他甚至努力地试图回想起当时美杜莎对自己的贬低和嘲讽,但此时那些记忆却偏偏因她的动作和言语四散开来,再也不见踪迹。 “……好。” 第47章 挽留 珀尔修斯被美杜莎拉着躺在了她的身侧,他浑身僵硬,努力地强迫自己看着晦暗的天花板,可是余光却始终无法忽视美杜莎看向自己的目光。 两个人现在都已经很累了,美杜莎在前后面对了两位无比强大的神祇之后自然比珀尔修斯更加的疲惫,很快便传出了悠长的呼吸声。 但珀尔修斯却实在有些睡不着,他不由自主地思考,思考那些关于神祇的事情,忧心于自己未来究竟会因为美杜莎遇见什么样的困难。 珀尔修斯并非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更没有任何逃避的打算,他只是感到……迷茫和安宁,迷茫于自己可能会因为对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拔刀相向而颠簸流离,却又因为自己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而感到安宁。 仅仅只是想到这里,珀尔修斯便觉得破碎的心灵好像被渐渐地填满了。 当然,要完全替代母亲达娜厄在自己心中的位置那是不可能的,但即便只是让心中的空洞塞上一团容易漏风的纸团,也好过太多了。 在漫长的黑暗之中,正胡乱思索着的他忽然被胸口突如其来的重量惊到,垂下目光才看到睡着了的美杜莎竟自然地白皙纤长的手掌放在了他的胸口,与此同时,她的脑袋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珀尔修斯心情复杂地侧过头,看向美杜莎的睡颜。 即便对她抱着十分复杂的心理,但他不得不承认,美杜莎的确是美丽的。尤其是在睡着时,那明亮坚毅的蔚蓝双眸失去了光芒,却更加展现了温柔婉约的眉眼,微蹙的眉头,竟然连睡觉的时候也这般不安分。 隔着单薄的布料,美杜莎微暖的手掌在他的胸膛微微聚拢起了几乎发烫的热量,珀尔修斯竟然能够更加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但这样的举动对于美杜莎似乎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从未和女人如此亲近过的珀尔修斯已经感到非常窘迫了,而她却不知是故意,还是说是真的是睡着了,忽然翻过身,修长的腿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而裸.露,就这样轻轻地压在了他的大腿上。 可能是因为受伤了的关系,美杜莎的皮肤着实有些凉,珀尔修斯只觉得相触的地方好似被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差点就想伸出双手将她推开。 但想到美杜莎身上还受着伤,最终珀尔修斯还是勉强忍耐了下来。 珀尔修斯努力地忍耐着战栗,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赶紧陷入睡眠之中,可是那小手又开始作乱起来,胡乱地上下摩挲,那种让珀尔修斯陌生的快意骤然冲上脑海,但很快又因为她停下动作而快速消失,几乎与痛苦的折磨无异。 珀尔修斯不敢相信美杜莎竟然会对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做出如此放荡的行为,可是她分明是在睡梦之中,无法将罪责推到她的身上,而自己明知道她这么做一定是别有目的,竟然还同意了她的请求。 ……错得究竟是谁?而谁的心又因为她的举动而波动呢? 是他。 错得是珀尔修斯,是他轻易地动摇了。 终于,烦躁窘迫的珀尔修斯胸口不禁剧烈地起伏这,再也无法在这样缱绻的夜晚忍耐下去,他侧过身,轻轻地拉着美杜莎的手,又抬起她的小腿,打算离开她仿佛带有魔力的触碰。 可就在此时,珀尔修斯听到了美杜莎口中传来一声含糊的呜咽,“妈妈……” 珀尔修斯想要离开的动作一顿,紧绷的身体骤然卸下了力量,看着美杜莎紧紧皱起的眉头和抿起的嘴唇,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垂然无奈地躺回了原来的地方,任由她亲密到几乎是冒犯了的举动。 …… 宙斯饶有兴致地看了很久,这位多情的情场高手自然一眼便看出美杜莎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风情和诱惑,她曼妙的身体隐藏在衣物之下,即便睡着了也能勾得自己这个未经风月的子嗣珀尔修斯神魂颠倒。 与此同时,宙斯当然记得美杜莎过去甚至还是海神波塞冬的情人,却在波塞冬受惩罚之时转而与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 想到自己这个背叛过自己的兄长受到了这样的屈辱,几乎被自己的儿子戴了绿帽,心中便无比畅快。 但即便神王宙斯本身对美杜莎的放荡和无耻心知肚明,却还是无法理解珀尔修斯竟然能对这样一个女人如此恪守礼仪,心中对自己本就十分看重的珀尔修斯反倒是更加满意,甚至解除了心中因雅典娜而种下的怀疑。 至于那个美杜莎,神王宙斯的眼神晦暗起来,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中再度燃起了情与欲,宙斯强大的权力需要依靠繁育出来的子嗣来维系,细化这个世界的规则,但祂同时又恐惧自己的子嗣会推翻自己,不得不努力地让自己维持在平衡之间。 鉴于从先知先觉之神普罗米修斯得到的信息,现在的宙斯最好尽可能与人类女性繁衍出尽量多的英雄,引领人类保持对奥林匹斯诸神的信仰。 但即便美杜莎也是人类女性,但宙斯却根本不屑于占有这样一个失贞且不忠的女人、甚至让她诞下自己伟大的血脉,即便只是发泄,也根本是不配的。 然而宙斯遇见的绝大多数情人,不是因为祂的地位而心甘情愿便是被祂哄骗后抛弃,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宙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充满诱惑的女人让祂不禁浮想联翩。 难怪之前,自己那野心勃勃的兄长海神波塞冬竟然会为了这个女人,而和强大的雅典娜闹出这样的不快来。 宙斯此时位于自己情人的地盘,露骨的目光却上下打量着睡姿妩媚的美杜莎,想到自己的子嗣珀尔修斯很有可能和她繁育后代,心中既对她的放荡不满,却又觉得,着实是可惜了她的放荡。 大抵所有男性皆是如此,即便是神王宙斯也不例外,又要自己的另一半在外人看来端庄高贵,却又无比希望她能在床上极尽放肆。 但宙斯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此时,长久没有等到宙斯的到来,祂的情人便来找宙斯了。 察觉到了情人的到来,宙斯有些不舍地收回了视线,却又不禁庆幸于情人的到来打断了祂的思绪。 祂的情人是月亮女神塞勒涅,塞勒涅还没来得及说话,强壮的神王宙斯便忽得将自己抱了起来,深邃的目光看向自己,使得塞勒涅很快便羞得低下了头,祂不明白为什么此时的宙斯如此兴致高涨,但这一切对于祂来说却根本不重要,选择继续与神王共赴云雨。 * 直到现在,美杜莎和珀尔修斯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当然察觉得到珀尔修斯心中对自己的抗拒,但即便自己面临着众多的困难,她却始终没有将心中的焦急表露出回来,而是装作若无其事,只有晚上才会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拉住他的手恳求他来陪伴自己。 但可笑的是,明明珀尔修斯的心中是无比的挣扎,但他最后却都会同意下来,心情复杂地睡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同床共枕。 美杜莎以为珀尔修斯早晚会忍耐不住隐匿在黑暗之中的诱惑,却没想到,中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每次到美杜莎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甚至会发现他早就已经离开,就好像自己是什么洪水野兽一般。 几日下来,美杜莎的身体到没有发生更糟糕的情况,反倒是珀尔修斯因为糟糕的睡眠而有些精神不济。 美杜莎本来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觉得应该是希望的力量保护了她,不过也不能排除,是强大的塔尔塔罗斯对她手下留情了。 既然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照理说他们两个本不该在一起的人也是时候分别了。 此时,珀尔修斯正整理着他们留在这间房中的简单行李,气氛却沉默至极。 但实际上,珀尔修斯此时的内心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寄托,留在美杜莎的身边是他唯一存在的意义,即便再怎么防备美杜莎,他依旧不想离开。 美杜莎也是如此,她同样需要珀尔修斯,准确地说是他的血脉,帮她拿起克洛诺斯的镰刀,阉割曾经欺辱过她的海神波塞冬。 两个人虽然各怀鬼胎,但最终确实殊途同归。 然而,美杜莎却并不能确定珀尔修斯的想法,即便她知道他对自己抱有感情,但美杜莎根本不知道珀尔修斯的母亲达娜厄已经去世的事情,即便知道,她也不清楚达娜厄对于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珀尔修斯的心中已经成为了唯一的心理寄托。 因此对于美杜莎来说,判断这种感情究竟有多牢固,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她想得很多,顾虑的也很多,除了要考虑珀尔修斯对自己的感情,还忍不住为了该怎么让珀尔修斯跟着自己进入塔尔塔罗斯而烦恼,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利用希望的力量带着他一起入梦,更别说带着他通过百臂巨人守护的深渊入口进入了。 百臂巨人是力量与泰坦神相当的怪物,祂们是第一代天王乌拉诺斯和大地女神盖亚的子嗣,连宙斯等主神都得退避三舍,即便是有着诸神宝物的珀尔修斯也根本无法抵御这股强大的力量。 因而美杜莎便只能选择拖延时间,先让他能更长久地留在自己身边,并且完完全全地获取他的感情,让他成为自己的武器,在考虑之后的事情。 于是,迫于此种目的,也掺杂着其他的考量,美杜莎忽然拉住了珀尔修斯的衣摆,想要开口挽留。 只是,当珀尔修斯转过头看向自己,她却忽然敏锐地注意到了他脸上难以隐藏的迟疑和贪恋,就好像他根本不愿意与自己分别一样。 虽然美杜莎不知道究竟他为何会抱有这样的想法,但这却在瞬间改变了她的主意。 于是,美杜莎忽然朝着眼前的珀尔修斯笑了起来,眼中充斥着感激与分别的不舍。 “珀尔修斯,这段时间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我真的是没有想到您会来帮我,但既然我的身体已经好了,我便不想再麻烦您了。” “……” 珀尔修斯皱起眉头,却始终没有说话。 “其实,我真的挺舍不得您的,但……我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只能和您告别了。” 美杜莎的话音刚落,却见珀尔修斯骤然抬起惊慌的双眸,转而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攥紧手腕的力量,甚至让美杜莎在一瞬间感到了一丝害怕,然而她却在下一刻,听到了珀尔修斯沙哑压抑的嗓音。 “……不,别走。” 第48章 剖白 此时此刻,反应过来的珀尔修斯甚至都有些意外于自己唐突的行为,看着眼前面露惊讶和怯意的美杜莎,他很快又感觉到她正无措地想要挣脱自己的束缚。 可他却觉得很好笑,她明明之前还对自己这般暧昧,转头却又忽然说要抛下自己离开。 珀尔修斯在感情上是无知且单纯的,不过因为母亲达娜厄的离世,他对很多事情都感到豁达了,只是对于美杜莎,心中仍有这样那样的执念。 他真的不明白,美杜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可以单纯娇俏地对自己露出美丽的笑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甚至朝自己身上泼脏水;却也可以极尽妩媚和诱惑,却又装作完全不自知的纯真模样。 要不是珀尔修斯曾见过美杜莎的真面目,被她用带着恶意的言语贬低,他几乎就要上当了,以为她真的纯洁地如一张白纸,美好得天真烂漫。 他并非愚昧无知,就算一开始没有察觉出来,联想到她的转变,很快也能意识到美杜莎很有可能是在欲擒故纵。 虽然他依旧不知道美杜莎究竟为什么要找这么做。 可是,珀尔修斯却依旧无法让自己冷硬地离开这个卑鄙多情的女人,如果他离开了美杜莎之后,自己就该做些什么呢? 是孤独地在人间流浪,漫无目的地活着? 还是成为诸神手中的武器,失去自己的思想? 既然如此,他宁愿呆在美杜莎的身边,至少……无论是对珀尔修斯而言,还是对于达娜厄而言,这都是“对的事情”。 见到珀尔修斯只是看着自己,长久地没有说出自己想要听到的话,美杜莎垂下眼眸,展露出长且弯曲的睫毛,忽而动了,靠近面前的珀尔修斯。 美杜莎微微地踮起脚尖,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进而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在他的耳畔压低嗓音,故意用呢喃的气声扑打在他的耳畔,“珀尔修斯,你为什么……叫我别走呀?” “是因为你……舍不得我吗?” 她满意地注意到珀尔修斯的耳朵在骤然间变得通红,然后微微侧过头,温柔平和却精致美艳的五官向珀尔修斯青涩的面容靠近,在四目相对之时灼热的呼吸交织。 美杜莎抬起头,略显苍白的淡色樱唇微微张开,鼻尖若即若离地相触,她灼热的目光看着眼前浑身紧绷的珀尔修斯,忽而忍不住,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他此时却能更加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甚至因此感觉自己如同坠入了火热的岩浆之中,心跳如鼓。 珀尔修斯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忽然迫切地想要更多,竟缓缓松开了美杜莎的手, 美杜莎的双手在自由之后从他的胸口流连到他的脖颈,用一种缓慢磨人的速度环住了他,眉眼中尽是愉悦和欢喜,就好像他们过去的一切不快都只是幻觉,只要珀尔修斯开口,他便可以完完全全地占有眼前的这个自己此时唯一在意的女人。 可是这并非珀尔修斯的目的,即便他的欲望因她产生而蓬勃涨大,几乎就要冲破枷锁,但他却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可能地克制住自己。 珀尔修斯艰难地将自己的思绪与生理上的冲动与情绪分开,或许此时作为半神的珀尔修斯和神祇最大的不同,就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并且能因此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伟大的神祇有强大的力量和崇高的权力,根本不需要克制欲望,而人类的渺小和脆弱让他们天生就能学会这项本领。 美杜莎显然是一个善于勾人心魄的女人,而珀尔修斯或许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甚至为了抵抗她给自己带来的波动,他一遍又一遍用她的缺点与卑劣之处强调、劝诫自己。 她是喜怒无常的,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什么都可以做,即便他并没有任何嫌弃美杜莎失去贞洁的想法,可是与达娜厄完全不同,她的多情和放纵依旧让他感到惊讶。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即便珀尔修斯再怎么在意,自己也绝对不能踏入她为自己设立的未知陷阱呢? 于是,珀尔修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抓住了美杜莎再度开始作乱的小手,但这一回,他脸上的表情试图变得冷漠,想要尽力摆脱她对自己的身体产生的影响。 “你不要这样,这样不合适。” 果不其然,原本还因珀尔修斯的话而心生愉悦的美杜莎在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很快便变了神色,眼中的柔情和温暖很快便消失殆尽,连笑容也变得僵硬难看。 一时间,周遭变得安静下来。 珀尔修斯看着眼前的美杜莎,原本松了一口气,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眼中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氤氲起湿气,直直地看向自己。 “你……”美杜莎的晶莹的泪珠蓄在眼眶里转了又转,却始终没有滑落,声音变得酸涩沙哑,带着一腔好似感慨的叹息,“你果然是嫌弃我的。” 珀尔修斯的动作停顿,但也只是停顿而已,他笃定这一定只是美杜莎的计划,很快便转过头不去看她,只是讷讷地重复,“我没有嫌弃你。” 他察觉到美杜莎似乎放弃了挣扎,带着宛若抽噎一般的呼吸,混乱且急促,良久,珀尔修斯听到美杜莎再度开口,声音缓慢而悲伤,“别人如何误解我贬低我,我都无所谓,但是我不希望你……” 美杜莎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珀尔修斯迟疑地瞥向美杜莎,见她用那双美丽清澈的朦胧泪眼看向自己,“你或许听说的是我作为雅典娜的祭司如何地背叛祂,并不要脸地勾引海神波塞冬,但事实并非如此。” 虽然珀尔修斯抓着美杜莎的手,但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十分接近,因而她忽得低下头,将额头轻轻靠在了珀尔修斯的胸口,本想拒绝的珀尔修斯终究还是不忍心,缓缓地松开了手,任由她得寸进尺地抱住自己。 “雅典人向来信奉雅典娜女神,我作为祂的祭司,备受尊敬且地位崇高,是绝对不可能会背叛祂的……” 美杜莎的话断断续续,或许是因为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之上,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模糊悠远起来。 “可是,我却没有想到,与雅典娜不和的海神波塞冬竟然选择将怒火发泄在了我的身上,我反抗……拼尽全力地反抗。可是,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破碎的布料,被轻而易举地撕碎并且毁灭……” “我本以为只要我撑下去,我信仰的雅典娜女神就会来救我,然而当祂出现之后,事情却出乎了我的意料,祂竟然说是我勾引了海神,甚至还想要诅咒我。” 那话语非常的平静,字字句句,平静到让珀尔修斯都不禁愣住了。 倘若是最初那个信奉神祇的单纯的珀尔修斯,他一定不会相信美杜莎的话,只会觉得她一定是在污蔑伟大的神祇,实在是罪大恶极! 也因此,那个时候他自然而然地相信了雅典娜的话,在接过祂的盾牌之后,便踏上了斩杀美杜莎的路程。 可是即便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哪怕是现在的珀尔修斯都始终记得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高贵仁慈的雅典娜女神曾在祂的神殿之中对忏悔的自己无情地嘲讽。 这一切都太过不可思议,使得珀尔修斯一度以为自己听到的一切都是幻觉,是他听错了,可祂的声音、祂的表情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中。 只可惜,那句话一定没有被其他任何人或者神祇听见,即便真的有谁听到了,也不会愿意站出来,冒着违抗智慧与战争之神——强大的雅典娜,为他证明这一切的真实性。 “我……别无选择,只能跟着海神波塞冬离开并成为祂的情人,好寻找自己唯一的生机。” “我知道海神是多情的,生怕被祂厌烦,只能尽我的一切努力让祂喜欢我,表现得就好像我深爱着祂一样。” 他心情复杂地低下头,一种强烈的怜惜让他不由地伸出手,想要将眼前纤瘦脆弱的美杜莎紧紧地抱在怀里。 可是,珀尔修斯的手终究没有真实地落下,而是隔着大约一厘米的距离,不敢下落。 “但这一切都不是出自我的本意,实际上我的内心因此感到无比痛苦。” 美杜莎朝他闭上了自己眼睛,泪水忽得因此快速坠落,留下一道蜿蜒的泪痕,“当时在海岸边,你告诉我说你是来斩杀美杜莎的,我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实际上我既怕你又痛恨你……” “可是,现在我才知道,究竟谁才是……真正在意我的人。” 说完,美杜莎复又抽泣着抬起头,“刚刚我说要分别,是因为我并不想连累被神祇眷顾你。既然你真的厌恶并嫌弃我,那么……” 美杜莎抿起苍白的嘴唇,整个人骤然变得失魂落魄的。 她正想要转身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巨大的力,将她整个人用力地拽了回去。 珀尔修斯在此刻将美杜莎紧紧地抱在怀里,那些平缓却又隐藏着悲痛的话语重重地刺痛了他的内心,使得珀尔修斯的心中因之前对她产生了不好的想法而感到极其强烈的愧疚。 他甚至不敢想象,美杜莎究竟是如何在这样的痛苦与艰难中逃过一劫的。 她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望向自己的目光是这般深情款款,珀尔修斯从那双蔚蓝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一刻,他终究是无法忍耐住心中对她压抑着的爱慕与怜惜,不禁低下头,深深地吻上了珀尔修斯贪恋依旧的嘴唇。 美杜莎的嘴唇是柔软却冰凉的,但即便如此,珀尔修斯却依旧为此而感到心潮澎湃,就好像神使赫尔墨斯的飞鞋将他快速地送上了云端,又仿佛在朦胧与旖旎之中深陷泥沼。 他以为她的嘴唇一定是非常甜美的,却未曾想到,仅仅只是简单的相触,便比想象之中的滋味更加令人疯狂。 可是,就当珀尔修斯想要将心中压抑地情感宣泄而出的时候,却感觉到美杜莎竟然伸出双手,竭尽全力地挣扎,似乎想要挣脱开他的桎梏。 “放、放开我!” 珀尔修斯听到了美杜莎的呜咽,心中一惊,理智忽然回归脑海,在贪恋中艰难地放开了她。 却没想到下一秒,“啪——”得一声,脸颊骤然间传来一股刺痛,明明力道不打,却在珀尔修斯的毫无防备之下,打得他侧过了脸。 “你们这些男人,都喜欢强迫女人吗?” 过了好久,珀尔修斯才愣愣地转过头,怔愣地看向眼前的美杜莎,只是心中的不解和薄怒却在见她含泪的眸光之后瞬间消失,竟感受到了一丝慌乱和无措。 美杜莎的嘴唇在那短暂的交融之后变得湿润且嫣红,就好像重新有了气色,但她却继续用一种无比失望的目光看向珀尔修斯,“你这样强迫我,和祂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并没有说这个祂究竟是谁,但在刚刚的剖白之后,珀尔修斯却一清二楚。 见到她悲伤且痛苦的模样,珀尔修斯顿时感到如坠冰窟,惊心于自己竟然做出和海神波塞冬一样的强迫之事来,心中的那种懊悔和惭愧更是无以复加。 “抱歉,美杜莎……我、我只是……” “不用再说了,我知道的,珀尔修斯,这不能怪你。” 美杜莎却垂下好看的双眸,淡淡地说,“此时此刻,我最想做的只有复仇这一件事,之前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对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把它忘了吧。” 第49章 命运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珀尔修斯自然不可能说忘就忘。 但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件事。 珀尔修斯不知道自己刚刚究竟是怎么了,竟然在那一刻,冲动地吻上了她的嘴唇,甚至在那个瞬间感到了极度的满足和快乐。 珀尔修斯不禁在懊悔之余感到困惑,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即便自己真的对美杜莎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也会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然而她的嘴唇却是珀尔修斯从未品尝过的甜美与柔软,那短暂相触后的戛然而止更让这一切笼罩上了更加朦胧璀璨的滤镜,变成了继珀尔修斯一无所有之后几乎是最美好的回忆。 或许,美杜莎对于他来说的确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吧。 尤其是当她平静地向自己诉说自己曾经历的痛苦之后,那种感情便来得更加汹涌澎湃,再也无法抑制,他甚至也想要向美杜莎诉说着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 不过仅剩的理智却告诉他,这样一个能从神祇的手中存活的女人根本不可能这么简单,尤其是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值得怀疑。 但珀尔修斯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明艳、脆弱和坚强……好像每时每刻都在触动着本就一无所有的他,轻易地便能挑动他的情绪,让他变成连自己都陌生的模样。 那一刻,珀尔修斯甚至忍不住地想,即便自己真的踏入她设下的陷阱,那又如何呢? 他心底仿佛一直有一股声音在向他呐喊……下坠吧,坠入她的怀抱,成为她的狗、她的武器和所属物,好让自己能从中获取些许存在的意义。 已经一无所有的珀尔修斯还能失去什么呢? 于是,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冷漠和抗拒,珀尔修斯沉默了很久,终于缓缓开口道,“……你想做的事,便是我要做的。” 注意到美杜莎惊讶的目光,珀尔修斯忍不住笑了,好像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他便隐隐明白了她究竟想要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什么。 ——他的全部。 可即便如此,珀尔修斯却依旧用灼灼的目光看着她,不禁继续开口道,压抑着自己的心甘情愿,“无论复仇的对象是谁……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因为他巴不得。 …… 另一边,美杜莎藏在身后的手指上萦绕的金色光芒几乎在瞬间消失,“希望”的力量只能够放大对方心中的欲望,并不能凭空创造。 为此,她被迫向一个在预示梦中斩杀了自己的男人虚与委蛇,将自己最深最痛的伤口剖开来给他看,而后摇尾乞怜以获得对方的信任,促使珀尔修斯意识到自己的欲望。 当然,美杜莎并没有将全部的事实告知,因为她知道,一个完美的谎言就是要九分真一分假,她也因此才能获取珀尔修斯的信任,并借此机会让珀尔修斯完全放下心中的芥蒂。 这才终于让珀尔修斯跨出了最重要的哪一步,这同时也恰恰是美杜莎最想要的。 不过她要的并不是让另一个男人代替之前海神波塞冬的角色,高高在上地继续着对自己的占有,不然这一切就和之前在海底经历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重获自由的美杜莎要的并非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她要的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前者是靠别人,而后者是通过利用别人来靠自己。 说她无情也好、冷漠也罢,美杜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了,她的心也已经在这一切的痛苦之中变得铁石心肠,至少美杜莎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哪怕是对路边的乞丐施以善良,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对珀尔修斯真心以待。 但在听到珀尔修斯的话之后,美杜莎却还是因此微微地怔愣了片刻,她并没有想到珀尔修斯的忠诚来得这么迅速和坚决,就好像他毅然决然地在意识到这一切后踏入了自己设置的陷阱一样。 不过,这对她根本不重要,美杜莎很快便回过神来,朝珀尔修斯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虚伪地推辞道,“可是,我复仇的对象可是伟大的神祇,这条道路太过漫长,我不能连累你。” 珀尔修斯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忽然用他低沉干涩地嗓音开口道,“美杜莎,我能抱着你吗?” 美杜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然而就在下一秒,美杜莎感觉到一双手用一种极慢的速度抱住了她,就好像想要用这种方式,让她感到被尊重。 “我不敢保证我能否帮你成功地复仇,但我珀尔修斯说到做到。” 美杜莎的脸颊靠在珀尔修斯炙热的胸膛上,耳边甚至听到了他有力而快速的心跳声。 她忍不住笑了,抬起头朝他眯起了那双迷人的眼睛,忽而朝他的脸颊抬起手,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珀尔修斯的嘴唇,流连的同时带着隐隐的暧昧。 “谢谢你珀尔修斯,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美杜莎当然知道珀尔修斯要的不是她字面意义上的感激,但她柔软的指腹一边触碰着他的脸,一边慢悠悠地拉长语调,话里便好像带着别的暗示。 不过很快,她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那种隐匿的欲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那指腹划过的痕迹仍残留在珀尔修斯的脸上,他很快因此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失落和空荡荡,不过,在察觉到美杜莎在自己的怀中挣扎,他良久之后还是选择松开了禁锢她的双手。 天知道他究竟克制了多么强烈的欲望! 美杜莎此时的目光潋滟着天真且纯洁的笑意,她踮起赤.裸的脚尖,朝自己伸出了手,像是安抚又像是犒劳般地摸了摸他金色卷曲的头发。 珀尔修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相较于美杜莎而言,他很高大,但珀尔修斯终究还是顺从地半蹲下来,朝她低下了自己的头颅,任由她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头发。 虽然什么他都没有说,但珀尔修斯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一切,闭上眼睛,细心地感受着她指尖在发丝间留下的触感。 美杜莎不由得因此满意地弯起了好看的眼睛,甚至因此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她好像轻而易举地便让预言梦中那个效忠于雅典娜的半神珀尔修斯成为了她的狗。 不过,即便是获得了珀尔修斯的承诺和服从,接下来的道路并没有因此变得简单,她不得不继续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之前和珀尔修斯同床共枕除了是因为想要诱惑他,还有便是为了试着带珀尔修斯跟着自己一起前往梦中的塔尔塔罗斯。 可是,她试了好多次,甚至故意让他们之间的皮肤相触,事情便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成功地发生了。 这样看来,他们暂时去不了塔尔塔罗斯拿第二代神王克洛诺斯的镰刀了。 可是,去不了塔尔塔罗斯,他们又该去哪儿呢? 美杜莎看着珀尔修斯再度整理起行李的身影,在准备离开这个城镇之后,她忽然想起在面对强大的雅典娜的攻击时自己心中那种强烈的不甘,当时的她甚至还想要问个明白。 此时再度回想起来,那些不甘最终却化成了一个令人畏惧的目的地。 ——命运女神所在的命运神殿。 可是,她真的要这么做吗? * 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并未在父亲神王宙斯之处获得支持,甚至反而感受到了他的冷淡和怀疑。 为此,雅典娜不得不暂时平息了一段时间,以免加深父亲对自己的方案。 可是,祂作为强大的神祇注定是无法吞下这口气的,也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弱小的美杜莎竟然能够如此幸运地存活到现在? 雅典娜虽然没有预言的能力,但即便如此,这样一个小小的凡人,最终应该成为邪恶的怪物,然后被无情地消灭,却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样的走向! 甚至,雅典娜竟因此隐隐地生出了一丝不安,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祂并没有去找先知先觉之神普罗米修斯去探个究竟,毕竟普罗米修斯曾冒犯过宙斯,以免因此进一步地引发神王宙斯的不满。 于是,雅典娜前往了传说中居住着命运三女神的命运神殿。 命运三女神统称为莫伊拉,命运就像是一根纺线,她们之中最年轻的女神掌管未来和纺织生命之线,第二大的女神负责维护生命之线,最年长的女神则负责切断生命之线。① 没有任何人或者神祇能违抗命运女神的安排,或者说是违抗命运本身,即使是神王也不能,也因此第一代神王乌洛诺斯和第二代神王克洛诺斯都因为命运而相继被关入塔尔塔罗斯。 而时任第三代神王的宙斯也因为祂必将被推翻的预言而警惕地提防着一切。 其实,命运三女神也是宙斯的女儿,是雅典娜的姐妹,一般人或者神祇都很难见到祂们,但对于强大的雅典娜而言,这自然不是难事。 此时此刻,在神殿中剪裁纺线的三姐妹感受到了雅典娜的来到,却并没有停下动作,而是齐声问道,“我亲爱的雅典娜,您怎么来了?” 雅典娜缓缓地走近这三位命运女神,“我是来询问一个凡人的命运的。” 命运女神中最年长的阿特洛波斯在剪断了一根闪闪发光的纺线之后抬起头,“哦?那人是谁呢?” “一个叫做美杜莎的女人,她曾是我的祭司,随后背叛了我。” 即便是不怎么参与奥林匹斯山事物的三姐妹对这个名字也略有耳闻,在沉吟片刻后,三人终于缓缓地停下了动作,起身为眼前的雅典娜带来祂想要的预言。 “……神王与人类结合踏上命中注定的道路,邪恶的怪物会被无情地斩杀,英雄得到赞美的颂歌,它的头颅会成为最强大的武器,镶嵌在强者的盾牌之上。” 得到美杜莎的预言,雅典娜满意地露出了和蔼端庄的笑容,但即便如此,心中的不安却未曾全部消失。 莫非是时间还没有到,因而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但没有任何人能逃过命运,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弱小的凡人之躯呢? 于是,雅典娜在离开了命运神殿之后,便忍不住将目光投向美杜莎与珀尔修斯的身上。 很快,祂便在一个繁华的城镇之中找到了他们,但雅典娜的脸色很快便沉了下来,因为在预言中应该斩杀美杜莎的珀尔修斯……正忘情地亲吻着她。 第50章 满意 时间过得非常快,整理完仅有的一些物品之后,我和珀尔修斯离开了那个繁华热闹的城镇,踏上了只属于我……或者说是我们的道路。 除了一些人群聚集的城镇,绝大多数的土地都是荒芜的,我们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甚至还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究竟是何方。 从海底离开的我,身上其实并没有钱,而珀尔修斯因为带我去看病、外加花钱租住了几天,也花得差不多了。 即便我们俩人的身上是有一些力量存在的,但我们都并非不死之躯,即便是半神的珀尔修斯也需要吃饭睡觉,因此还是需要钱的。 此时此刻,我们坐在荒漠之中点亮了黑暗的火堆旁,赤红的火光映在我们的身上,身体感受着火焰带来的温暖,时不时迸发出来的火星预示着今天我们只能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凑合着在这里过一晚。 不过我对此并不是非常在乎,看着拨动篝火的珀尔修斯,我选择告诉了珀尔修斯我想要寻找命运女神的想法。 因为我并不知道命运神殿究竟在什么地方,而珀尔修斯作为宙斯的子嗣,我觉得他可能会有一些线索,至少也该比我知道的要多很多。 他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表示反对,“其实,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要知道命运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珀尔修斯在说这些的时候隐隐透露出了一丝悲伤,我波澜的内心忽然提起了一丝兴致,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也想知道呢?” 珀尔修斯转过头,英俊青涩的脸颊上是过早的成熟和坚毅,他的目光在触及我之后,喉结轻轻地滚了滚,而后垂下眼眸,心情复杂地开口,“主要是因为我的母亲,我不明白命运为何会这般做弄她……” “你的母亲?” 我好像在那个预示梦中快速地瞥到过这个存在,但即便如此我依旧不是很了解她,但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骤然安静了下来,而后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试图用这种方式表达我对他的安慰。 但身旁的珀尔修好像当真了,他忽然抓住了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语气沉寂而悲伤,“我的母亲……被海怪杀死了。” 他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连言语都隐约有些颤抖。 “……很抱歉你经历了这些。” 虽然我对珀尔修斯的很多言语和行为都是刻意和虚伪的,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在我看来,即便受到了再可怕的屈辱都比不上死亡可怖。 死亡代表了彻底失去一切反抗与改变的希望,这也是我宁愿去面对这些神祇而不愿意认命的原因,更是因为我畏惧甚至厌恶珀尔修斯的原因。 “不止如此,她在死去之前,神使赫尔墨斯还用她来威胁我,让我杀了你。” 我忽而抬眸看向神情痛苦的珀尔修斯,感到有些意外,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他握着我的手愈加用力。 “在更早之前,我的父亲……也就是神王宙斯通过一场金雨让她意外怀孕,我的母亲达娜厄因此被扔到了大海上,后来她带着我漂流到了塞里福斯岛上,备受歧视地生活……” “后来我隐隐才察觉到,原来祂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我的母亲,而是因为祂需要一个半神子嗣,利用我去做一些事情罢了。” 说着,珀尔修斯那碧蓝的双眸悲伤地看向我,“命运完完全全地控制了我母亲的人生,与此同时还有我,因此我不希望你……还有其他所有人,也因此重蹈覆辙。” 看着他紧张的神色,我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我是绝对不会喜欢珀尔修斯的,但他母亲的遭遇让我不禁怜悯,甚至有些感同身受。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命运和神祇的面前都不过只是小小的蝼蚁,而女人往往比男人更惨一些,她们遭受着世俗极度苛刻的评价,她们是比男性更加弱小也更加可欺的对象。 绝大多数人不会将武器面对强者,而是会选择面对更弱者,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气和愤怒。 想到这里,感受着珀尔修斯真切的悲伤和痛苦,我不禁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珀尔修斯闭上眼睛,轻轻地磨蹭着我的手。 他的皮肤很光滑,因为篝火的温度下比以往更加烫,原本高大的男人此时坐在我的身旁,做出这样卑微的行为,让即便是冷漠的我都不禁感到惊讶。 不过,我很快便清醒了过来,这可是在梦境之中斩杀了我的珀尔修斯,即便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但也未必不能保证他不会因为别的原因继续斩杀我的“使命”。 我转而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指穿过他毛茸茸的金色脑袋,忽然收紧,见他因为疼痛而微微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可是,万一你失败了,无法抵御命运的安排,真的将我斩杀了,那该怎么办呢?” 珀尔修斯睁开朦胧的双眼,那倒映着炙热烈火的双眸中满含着对我的爱慕和寄托,就好像我是他唯一的光。 “不……我不会的。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我……” 他艰难地仰起头,呼吸竟变得沉重起来,珀尔修斯咬着牙朝我发出自己的保证,而后忽然伸出双手,将脑袋埋在了我的腹部。 而后声音变得更加压抑且含糊不清,“我会……让我自己……也付出……同样的代价……” 声音好像随着劈啪作响的篝火消散了,我忽然感觉我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可笑,倘若珀尔修斯真的做了,这样的保证也毫无作用。 可是,我却从他的话里隐隐感觉到了他的坚定,就好像刚才珀尔修斯的话届时发自内心。 想到这里,我因为腹部逐渐累积的火热而骤然回过了神,低下头正好与抬起头的珀尔修斯四目相对。 他眨着深邃的目光,在这样的视角下竟显得有些乖巧,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就好像他无比渴望我的安慰与安抚,我的目光再度向下,发现他的裤子好像被撑得有些变形了。 我不明白我究竟是哪里让他感到兴奋的,是因为我用力地拉扯着他的头发,还是因为他以死来表达对我的忠诚,亦或者是我让他想到了他的母亲? 每一种可能性都显得十分荒谬,甚至让我觉得有些恶心,尤其对象是珀尔修斯。 但此时此刻,气氛实在是太过美好,在昏暗下来的夜幕之中,我知道我该给他一点甜头,就像我曾对海神波塞冬做过的一样,只是对于珀尔修斯,主动权在我的手里罢了。 然而突然回想起的波塞冬却并非桎梏了我的行为,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毁灭的快乐。 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讨厌珀尔修斯,但能够轻易地调动仇敌的情感让我感到满足,不仅如此,我急于借他证明我并非是波塞冬的所属物。 我是我自己,即便我曾经被迫成为了波塞冬的情人,但我也可以是任何人的情人,这是我可以选择。 想到这里,那种心中的介意便在骤然之间消失,甚至可惜于我无法立刻让海神波塞冬看到这一幕。 于是,我忽而在珀尔修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便坐在了他的怀中,仅仅只是触碰,那炙热在契合的那一刻便立刻让我止不住地颤抖。 珀尔修斯则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抱着我,脸颊的红不知道是因为火光还是因为我可以说是极度暧昧的举动。 我感觉到他变化得十分明显,不禁喘息着靠在他的耳边,我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我用了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妩媚嗓音,“……就这样抱着我,好吗?” 他很快因此露出了好似痛苦和绝望的表情,不知道是因为厌恶我还是因为忍耐不住,见珀尔修斯长久得不说话,我甚至如其他人形容我那样卑劣放荡地扭了扭腰肢,然后用一阵天真的语气继续问道,“不可……” 我话还没说完,珀尔修斯便忽然伸出手紧紧地按住了我的臀,让我桎梏于他的怀中动弹不得,用近乎于咬牙切齿地声音说道,“好。” 听到珀尔修斯这么说,我彻底满意了,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此时此刻的状态和心情,便这么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打算在这样静谧和温暖的夜晚沉沉睡去。 …… 看到了此时的情况,神使赫尔墨斯不禁咋舌,甚至都有些佩服这个弱小的美杜莎了,不仅能在背叛雅典娜之后毫发无损,在离开海神波塞冬之后,甚至还让半神珀尔修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祂其实并不想关注美杜莎这个凡人女性的,虽然她的确美丽且颇有手段,让祂这个善于雄辩的神祇都生了些许钦佩,甚至好奇于她将会如何抗争自己的命运,但说实话,要不是因为神王宙斯的命令,别说是她了,祂都懒得睬珀尔修斯。 只是自己在偶然间遇见了愤怒的雅典娜,祂怎么会忽略强大的雅典娜呢?因此才会因为祂而看到了这一切。 可是,赫尔墨斯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难言愤怒的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生怕自己因此受到牵连,只能发挥自己的巧言令色,“这美杜莎真是放荡无耻!明明作为海神波塞冬的情人,竟然还勾引了单纯的珀尔修斯?” “端庄美丽的雅典娜啊,您果然早就看出了她的真实面目,只可惜父亲对这种事情不太放在心上,甚至还对您产生了误会。” 神使赫尔墨斯说着,心中其实是不以为然的,雅典娜的的确确是背叛了神王宙斯的,父亲再怎么提防也是有道理的。 雅典娜没有说话,脸上是那种生冷的面无表情,听见赫尔墨斯这么说,祂忽而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既然如此,神使赫尔墨斯,你不如去杀了那卑劣的美杜莎,好让那单纯的珀尔修斯重新回归正途。” 赫尔墨斯自然不会因为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出头,更何况连宙斯都没有开口,祂为何要去做呢? 显然智慧的雅典娜也知道赫尔墨斯是不会去做的,只是故意这么说,但祂还是竭尽所能地用言语安抚这位强大的姐姐,并且为祂想了一个好主意。 “倘若海神波塞冬知道了祂情人的在真面目,等恢复力量之后,一定会亲自出手,让那美杜莎付出代价的吧。” 听到赫尔墨斯这么说,雅典娜的神情波澜不惊,“你说得对,神使赫尔墨斯,必须有谁去告诉波塞冬这个坏消息。” 祂的目光看向赫尔墨斯,“既然你是神使,不如你去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55 第51章 谎言 神使赫尔墨斯虽然已经将自己的飞鞋按照神王宙斯的旨意送给了珀尔修斯,但是祂还有一顶飞帽,依旧能够快速地来往于三界之中。 但此时祂的表情显然有些兴致不佳,不过即便如此,祂还是很快便来到了海神波塞冬与光明神阿波罗受惩罚的特洛伊城之外。 不过是否要真的如战争与智慧之神雅典娜所说,将美杜莎背叛了海神波塞冬的事情告诉祂,赫尔墨斯并没有决定好。 虽然赫尔墨斯很喜欢看热闹,但祂同样也是狡猾聪慧的,让若要祂真的要参与这种缺德的事情,甚至还有可能被以后会恢复力量的海神波塞冬迁怒,属实是有违赫尔墨斯做神的原则。 当赫尔墨斯逐渐接近两位在日晒下勤奋工作的神祇,祂忽然转了转眼睛,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 另一边,光明神阿波罗有些不明白,海神波塞冬为什么在祂的情人离开之后变得比之前更加勤劳了。 波塞冬被惩罚搭建城墙,虽然被神王宙斯在此期间剥夺了神力,但和凡人相比,终究还是强大的,而时间的而流失对于神祇来说也是根本就没有意义的。 再加上光明神阿波罗的帮助,两人的速度实际上比祂们原本想象得还要快很多,已经建起了一小面高耸的墙体了。 阿波罗甚至觉得,或许这根本就不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最多十几年祂们便能恢复原本的地位和力量。 但光明神阿波罗却不知道,正是因为波塞冬的情人美杜莎在之前对祂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才使得海神波塞冬想要以更快地速度恢复力量。 是的,即便美杜莎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都只是假意顺从祂,甚至现在想来,自己会产生背叛宙斯的想法,好像都是因为她,但是海神波塞冬却始终会时不时地想起她。 那种因她而产生回忆之中夹杂着非常复杂的情绪,有怨恨、痛苦和求而不得…… 但无论如何,祂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恢复属于自己力量,因为只有恢复力量,波塞冬才能让无情的美杜莎付出代价,无论是爱或者不爱,自己都要狠狠地折去她的羽翼和自由的可能性,让她只为祂所拥有。 倘若得不到美杜莎的心,占有她的身体也是为海神波塞冬可以退而接受的结果。 祂这样强大且高高在上的神祇从来都不懂真正的爱是什么,但此时此刻,这种感悟已经无比地接近了,甚至让强大的海神因为她而波动、愤怒甚至……痛苦。 但究其根本,美杜莎在波塞冬的眼中依旧是弱小脆弱的,那种发自骨子里的轻视和物化,让祂从未想过美杜莎能够逃离自己摆脱的可能性。 因而,海神波塞冬必须加快速度,哪怕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要尽快将特洛伊的城墙建成,然后找到她! 而就在此时,带着消息的神使赫尔墨斯来了。 见到祂从空中缓缓下落,光明神阿波罗立刻放下了修建城墙的石块,身姿优雅地走到了这个兄弟的面前,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感动,“赫尔墨斯,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来这里看我们。” 赫尔墨斯自然不是单纯地来看祂们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不失礼仪的笑容,而后便走向了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的海神波塞冬。 此时这个曾经叱咤海洋的海神,竟然浑身穿着一件黑色长袍,整个身体被覆盖在漆黑之下,默默地搬着石块…… 任谁都想不到祂竟然是堂堂海洋的统治者,海神波塞冬呢! 虽然说波塞冬本就野心勃勃,甚至还有些看不上自己的这些侄子,但祂们毕竟也是奥林匹斯山上的主神,至少表面上会对祂们做足样子。 可是此时的海神竟然只是淡淡地朝赫尔墨斯点了点头,不仅没有一点儿热情,甚至在微微地停顿过后,又去搬运石块了。 神使赫尔墨斯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脸上尴尬的表情,而后走到海神波塞冬的面前,挡去了祂的去路,“我尊敬的叔父,伟大的海神波塞冬,许久不见,我今天特意过来,只是有件事情想要告诉您。” 大家都知道,神使赫尔墨斯是神王宙斯最衷心的子嗣,波塞冬觉得祂特地来特洛伊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但海神波塞冬怎么可能会在赫尔墨斯的面前流露出任何一丝异样? 祂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什么事?” 赫尔墨斯不禁微微一笑,而后朝波塞冬靠近,凑到了祂的耳旁。 隐藏在黑色罩袍中的海神波塞冬面无表情地皱起眉头,祂因这样无礼的行为想要后退,可是却被赫尔墨斯的下一句话钉住了身形。 “我是来告诉你,你的情人美杜莎的消息的。” 波塞冬的神情微微变化,赫尔墨斯看不出祂对于这个情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但这次祂却没有再后退,而是状似无动于衷地垂下眼眸。 神使赫尔墨斯惊奇于美杜莎这个名字的魅力,但想到自己即将说的话,不禁在心中偷笑,脸上却是十分严肃,用只有祂们之间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尊敬的海神波塞冬,我本不想参与这件事情,但强大的雅典娜女神却极力劝说我这么做。” 波塞冬心下了然,祂知道赫尔墨斯的脾性,自然听出了祂话里的意思。 而祂又与雅典娜之间的确不和,这便理解为何神使赫尔墨斯会特地来告诉自己美杜莎的消息。 原来与宙斯无关,而是与雅典娜有关。 “雅典娜女神让我告诉你,你的情人美杜莎背叛了你……但据我了解,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她依然深深地爱着你,连在睡梦中都在喊着你的名字呢。” 听到这里,波塞冬嗤笑了一声,因为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不然的话,美杜莎也不会特意从海底千里迢迢地来到特洛伊城,表达对自己的恶意、痛恨和厌恶。 但赫尔墨斯是何其机灵的神祇啊! 祂虽然没有注意美杜莎在之前已经特地去找了波塞冬坦白了一切,但感受到面前海神的情绪变化,祂又立刻开口道,似是而非道,“她现在过得十分艰难,为了存活下去,她被迫做了很多她自己完全不愿意做的事情……” 说实话,赫尔墨斯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借口简直完美。 即便美杜莎背叛了海神波塞冬,但海神终究会恢复神力的,而祂知道美杜莎并非愚钝之人,届时她顺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说,自己的谎言便一定不会被戳破。 到时候就算雅典娜发现事情并未按照祂预定的方向发展,但海神波塞冬在海底和自己情人之间说些其他神祇听不见的悄悄话,被美杜莎哄得重新和好了,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话说到这里,赫尔墨斯便不再继续说了,祂退后了一步,果不其然看到海神波塞冬的神色骤然间露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祂垂下眼眸,心神不宁地思索,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显然心情因此而产生了波动,连胸口都开始剧烈地起伏。 “事情就是这样,我尊敬的叔父波塞冬,等您恢复了力量之后,一定要好好惩罚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啊!” 最后这句话赫尔墨斯说得特别大声,好像巴不得让所有人或神听到一般。 说完,神使赫尔墨斯忽略了身边光明神阿波罗脸上好奇的神情,在和祂告别之后,窃喜地转过身。 飞帽带着祂腾空而起,想到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不禁感到心情愉快。 不过这还不是最后的结局,神使赫尔墨斯从始至终都只向一位神祇忠诚,因而祂自然还要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父亲——神王宙斯才行。 …… 此时的波塞冬顾不上赫尔墨斯的离开,心情波澜涌动,隐隐之中甚至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窃喜和满足充盈全身。 尤其是在神使赫尔墨斯的告知下,事情好像立刻变得合理了起来。 是啊,深爱着自己的美杜莎怎么可能会厌恶如此英俊强大的自己呢? 她明明是这么地爱慕自己,为此她向自己奉献了她的全部,与自己深情地交缠,甚至还无比渴望诞下属于他们的子嗣。 现在想来,一定是因为雅典娜的逼迫,迫使她忍痛表达对自己的厌恶,当自己重新恢复神力之后,那卑劣的雅典娜就能借自己的手如愿杀死美杜莎了。 即便之后的美杜莎说出真相,愤怒的海神波塞冬也一定会以为这是她为了苟活的谎言,无情地惩罚她。 届时,不受深爱的情人信任,并被无情杀死的美杜莎在那一刻该是如何地痛苦悲哀啊! 想到这里,波塞冬对于雅典娜的不满变得更加强烈,幸而有神使赫尔墨斯向祂作证,不然的话,祂将永远地误会美杜莎下去! 经历过美杜莎反复无常的态度和折磨的波塞冬,此时心中不禁察觉到了其中那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雅典娜以为自己会杀死美杜莎,可是祂却想不到,即便是在最痛恨美杜莎的时刻,祂都从未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只是想要在力量恢复之后囚禁她、彻底地拥有她。 波塞冬还记得,祂一开始只是想要让这样不屈坚韧的美杜莎深陷于对自己的爱慕之中。 而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祂忽然觉得,在特洛伊城中美杜莎的坦白之所以让波塞冬如此愤怒,不仅仅是因为她身为自己的情人却无比厌恶、恶心自己,而是因为祂从中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失落和惶恐。 失落于自己竟然没能获得美杜莎的爱,惶恐于自己竟然因此而感到失落! 可是究其根本,是因为波塞冬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对美杜莎产生了情感,而她却并非如此,由此产生的那种不甘和愤怒。 海神波塞冬一直以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赫尔墨斯向自己传递了关于美杜莎的所作所为都是处于被迫,才让激动却懊悔的祂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一刻,波塞冬忽然感到了强烈的后悔,后悔祂竟然在那个时候因此露出了恼羞成怒的神情,而没有坚定地相信她。 可是没有关系,当祂修建完特洛伊的城墙之后马上便能恢复海神的力量和地位,届时波塞冬便会找到美杜莎,与她说清楚这一切,重新回到之前与她在海底放肆却又快意的生活。 海神波塞冬心中的信念让祂不禁急于尽快见到美杜莎,搬运石块修建城墙的动作因而变得更快了。 第52章 誓言 在这个被篝火照亮的漆黑夜晚,我的目光不经意地看着远处灰蒙蒙的荒漠,耳边的风声咆哮,此时的我坐在珀尔修斯的身上,忽然因为刚刚的这个决定而感到满意起来。 除了我能给珀尔修斯一点点甜头以外,我发现这样一来我也不用直接睡在野外,并弄脏我的衣服了。 温度骤降,安全感爆棚,不知不觉之中,我便在这个炙热且不断膨胀的怀抱之中缓缓陷入了沉睡。 只是,当我以为我会很快度过夜晚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我四周的画面出乎我意料地翻转变化。 之前明明就在我身下的珀尔修斯直接消失不见了,而我却再度来到了一片熟悉的漆黑和静谧之中。 我很快便察觉到了我此时究竟在什么地方,熟门熟路地利用希望的微弱光芒点燃周围的场景,并再次看到高耸的铜门之时,我却还是忍不住感到一丝疑惑和意外。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又梦到了这个地方,而珀尔修斯果然没有如我所愿,跟我一起进入这个梦境之中,因而想要借用这次机会拿到第二代神王克洛诺斯的镰刀便是无稽之谈了。 但即便如此,我却觉得,我会再度梦到这个地方在冥冥之中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即便这次我很有可能依旧一无所获,甚至再度遭受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的伤害,但我却还是想要再进去看看。 或许这一次我就能找到带珀尔修斯进入我梦境的办法,又或许我能从这诡秘幽深且古老的深渊之中获得其他有利于我的发现呢? 即便只是再踩个点,熟悉熟悉作案路线,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我便按照上一次试过的路径和办法,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波塞冬建造的三道铜门,而后以极快的速度前往上一次我见到克洛诺斯的地方。 上一次我在最后关头还是被塔尔塔罗斯发现了,但这一次,说不定动作快一些的话就可能成功。 即便最后还是没能成功,希望的力量也一定会保护我,就像上一次,我其实也没有收到实际上的伤害,不是吗? 这一路上果然之前一样顺利,在穿过了炙热的炎河并穿行在那些赤红色怪异的岩石之中,我很快便在岩石后的找到了那块关押诸神的空地。 只是,当我看清眼前的画面时,我脸上的笑意顿时僵硬了下来。 我确定这就是上次我找到克洛诺斯的地方,但明明存在于记忆之中被吊起的那些神祇们却凭空消失,眼前只留下了一片荒芜的空地。 意识到不妙,我立刻转过身,想要离开此地。 可下一秒,我便发现我的身体动弹不得。 眼前依旧是一片赤红色的荒芜岩石,耳边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可正是这样幽暗与静谧,让我忽而感觉到毛骨悚然,下意识地紧张地吞咽。 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我却觉得好像有谁在用一种单纯却又赤.裸的目光在我的身上好奇的打量,甚至穿透了我身上衣物的遮挡,浑身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 在这里自然不会有其他神祇有这样的力量,所以只有可能是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 想到在这里,我用一种沙哑戒备的嗓音缓缓开口,“尊敬的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我无意冒犯……” “只是我想要借那把克洛诺斯的镰刀来复仇,当一切完成后,我一定会还给您的。” 我说得很艰难也很谦卑,时刻警惕着塔尔塔罗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然后像上一次一样再给我沉痛的折磨。 然而,这一次塔尔塔罗斯却并未显示出自己的形象,而是忽然发出悠远磁沉的声音说道,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说过的,你无法承受这把武器的力量……’ 听到塔尔塔罗斯的声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张地开口解释,“我知道,但我找到了宙斯的子嗣,半神珀尔修斯,我想他会乐意帮我拿起这把武器,并帮为我复仇的,只是……我还不知道能否将他带入塔尔塔罗斯。”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不禁有些犹豫,因为这里显然是深渊之神的底盘,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闯入显然已经惹怒了对方,更别说我还想带珀尔修斯进来了。 ‘……’ 果不其然,塔尔塔罗斯沉默了很久,分明只是平静的静谧却让我的灵魂都在此刻感受到了可怖! 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脏跳得很快,急忙试探性地开口,“尊敬而强大的深渊之神啊,倘若我伤害了奥林匹斯的主神,是否会影响到您的力量呢?” “抱歉我并不了解这些,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那就请您忽略这件事情,我会另找办法的。” ——才怪! 我势要让海神波塞冬为此付出足够的代价,而阉割就是其中最最深刻且羞辱的复仇方式,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即便我无法阉割雅典娜,但这把武器的强大是远远超越雅典娜力量本身的,要不是当时宙斯集结了祂的兄弟姐妹、强大的百臂巨人和独眼巨人,祂根本不可能推翻克诺罗斯。 因而这把武器所蕴含的力量可见一斑。 此时我对塔尔塔罗斯这么说只是为了以退为进罢了。 ‘深渊是世界本身的一部分,永远都不会灭亡。’ 我一怔,小心翼翼地继续道,“也就是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让所有奥林匹斯的神祇都付出代价,您也不会受到影响?” ‘不会。’ 祂的声音冷漠而平淡,只是毫无感情地在回答我的问题。 我并没有从中听出什么来,甚至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我的心情在复杂之中夹杂着一丝喜悦,既然与祂无关,祂说不定就不是非阻拦我不可了! “既然如此,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但像您这样伟大而正义的神祇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能否不要因此而阻碍我呢?” ‘……’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沉默到令我心慌。 也正是在这瞬间,我忽然忍不住对我心中的那种隐隐的期盼而嗤笑,即便祂与奥林匹斯诸神是没有实际联系的,但祂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复仇而不做任何阻拦呢? 毕竟,这些神祇照理说也是这些原始神的后代啊! 我很快便对着个想法失去希望,而是开始思索该如何用另外的办法盗取克洛诺斯的镰刀,完成我的使命。 然而就在此时,塔尔塔罗斯却终于开口了。 ‘——我可以答应你。’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眼前的一片荒芜的赤红岩石组成的空地,有些茫然。 ‘但,我有一个条件。’ 塔尔塔罗斯的同意让我不敢置信,甚至隐隐觉得有些不真实,“什么条件?” ‘当你完成了命运的复仇之后,你的□□与灵魂都将永远留在塔尔塔罗斯,只有你一人……’ ‘倘若你答应,我——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便不会再阻拦你,你可以来去自由,并带走第二代天王克洛诺斯的镰刀。’ “……?” 我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没明白过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让我在让那些神祇付出代价之后,深渊之神要将我永远禁锢在塔尔塔罗斯,就像那些被囚禁的诸神一般? 听上去很公平,我可以选择用我的余生来换取复仇的武器,可是……这本不该是这么算的。 倘若那些神祇没有对我做这些事情,我便不需要复仇,更不需要付出如深渊之神所说的代价! 不仅如此,祂说得不是“余生”,而是“永远”…… 我的目光看向这寸草不生如同炼狱的地方,也就是说,哪怕我活过来人类应该寿终正寝的时候,祂都会一直囚禁我! 此时此刻,我甚至理解为什么冥后珀耳塞福涅不愿意一直呆在冥界了。 而祂每过几个月之后就能重回人间,自己却要永远困在比冥界更荒芜的塔尔塔罗斯受苦! 我宁愿死都不愿意永远呆在这里! 这其实根本就不公平,甚至让我感到畏惧。 可是,我却深深地意识到我实际上别无选择,即便我拥有希望之力,但希望的力量不足以让我推翻无比强大的海神波塞冬,更别说是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了。 而珀尔修斯则更可笑了,宙斯可以赐予他一身的武器,也随时可以将这些宝物都收回,一旦祂发现珀尔修斯已经为自己所用并反过来反抗祂们,宙斯一定会无情地碾死自己! 这样一来,她连复仇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便输在了绝对力量的差距之下。 因而思来想去,我发现我竟然只能选择接受深渊之神的建议这一种办法。 我说过,复仇是我现在还选择苟活的唯一目的,为了能够让祂们付出代价,我做什么都愿意,即便是永远都呆在地狱里! 于是,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努力地将泪水隐藏,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用干涩的嗓音说道,“好,我答应您……” 话音刚落,那股桎梏我的力量瞬间消失,我顿时因为失去重心而跌倒在地。 我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但就在此时,我好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骤然抬起了头。 英俊而苍白的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在此刻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祂漆黑深邃的双眸淡漠且毫无情绪,外表分明是年轻且强大的,但内里却隐隐透出一股孤独与沧桑之感。 与此同时,祂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把被金光包围着的镰刀,刺目地使我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金色光芒在我即将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忽然暗淡下来,塔尔塔罗斯忽然开口道,‘你可以睁开你的眼睛了。’ 我一愣,怔怔地听着祂的话再度睁开了眼睛凝视祂。 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的目光如同祂本身一般深沉悠远也在此刻凝视着我的双眸,而就在下一秒,祂忽而朝上放伸出手,眼前这把璀璨的镰刀也同时震颤着,同时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和呼啸的狂风,朝深渊的上方飞去,然后消失不见。 我在瞬间的惊慌之后,立刻抬起头朝那把镰刀的方向看去,但上方依旧是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见。 那把镰刀呢?! 我着急地看着眼前的塔尔塔罗斯,却见祂依旧只是淡淡地看着我,悠远而平静地看着我。 ‘克洛诺斯的镰刀已经给你了……希望你不要忘了你的誓言。’ 诶? 我正想开口,询问祂到底哪里把克罗诺斯的镰刀给我了,但就在下一秒,四周传来了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我整个人彻底卷了起来。 ……而后,又是一片彻底的黑暗与沉寂。 第53章 愤怒 在黑暗之中,我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又轻柔地触碰了我的眼角,我在恍惚之中挣扎着想要避开,却听见那前不久出现过的熟悉而神圣的声音响起。 ‘如果你想成功复仇的话,这是最后的办法……’ 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还没等我彻底从混沌的梦境中清醒过来,我的耳边又响起了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 “……美杜莎?美杜莎!” 我骤然喘息着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满头大汗且四肢沉重。 在珀尔修斯惊疑的呼喊之中,我终于缓缓恢复了过来,良久之后才发现原来此时的天才刚蒙蒙亮,身边的篝火却早已湮灭失去了温度。 而我依旧坐在珀尔修斯相比于空气而言炙热的怀里,他有些焦急地抱住我,揉搓着我较为冰凉的皮肤,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身体一晚上都没有僵硬的。 我的胸口因为喘息而剧烈起伏,下意识地说着没事。 但想到那个古怪甚至过于顺利的梦境,我忽然从珀尔修斯的怀里跳了起来,四处寻找塔尔塔罗斯答应借给自己的镰刀! 未来的某一日,我必须要为这把镰刀永远受困于那可怖的深远地狱之中,但在我遭受到这样的惩罚之前,我必须确认我真的拿到了这把镰刀!! 珀尔修斯看着我四处查看寻找的模样,显得惊讶极了,他不明所以地问,“美杜莎,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帮你找。” “镰刀!一把属于……强者的镰刀。” 到底是属于谁的这件事我终究还是不敢说出来,毕竟我的敌人是奥林匹斯的主神,我不能确保祂们——准确的说主要是战争与智慧之神雅典娜,会不会听到我们谈话的内容。 珀尔修斯半知不解,但他却非常听话,在四周帮我寻找着镰刀状的东西。 “美杜莎,是这个吗?” 我立刻转过身,看向珀尔修斯,而珀尔修斯则指向被烧成一大块黑炭碎屑的篝火中央,青涩的脸上带着疑惑,“可是,我之前没有看到里面有镰刀啊。” 听到珀尔修斯这么说,我缓缓地朝篝火所在的地方靠近,只见一把漆黑且暗淡的镰刀被埋在篝火的余烬之中。 只是,在我看来这把镰刀显得十分普通,仔细看去好像还生锈了,即便大小的确差不多,但这样凹凸不平的丑陋外表与我之前在塔尔塔罗斯见到的那一把似乎并不太一样。 至少,我没有像之前一样感受到这把镰刀内蕴含的强大且惊人的力量,更比说那种刺目耀眼的目光了。 我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但想到深渊之神曾说我无法承受这把镰刀内蕴含的力量,因而又不得不收回手,转而看向珀尔修斯,“你拿起来帮我看看。” 珀尔修斯显然没有我心中的那些顾虑,他大概是因为我嫌弃这把镰刀脏,轻笑着弯下腰便随手将这把埋在灰烬之中的生锈镰刀拔了出来,火烧过后的灰尘被这一举动而扬起,引得我不由得捂住口鼻。 我看着珀尔修斯,期待于这把武器会在珀尔修斯手中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我等了很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强忍住愤怒和不悦,主要是面对塔尔塔罗斯的不守信用和这个不平等的交易,我就知道,这一切绝对不会这么顺利! “美杜莎,你为什么要找这把镰刀,它都生锈了,干脆就把它扔了吧。”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立刻握住珀尔修斯的手腕,朝他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不要扔……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珀尔修斯心中疑惑,但大概是出于我的请求,还是听话地将这把生锈的镰刀挂在了后腰上,准备一起带走。 而看着珀尔修斯忙碌地用沙土彻底盖灭余烬的余热,收拾起他们在此地过夜的一点点行李,我却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我隐隐记得在我离开之时,塔尔塔罗斯好像又在我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祂说……我要是想要成功复仇,这是最后的办法。 什么是最后的办法呢? 显而易见,那便是武力。 即便珀尔修斯得到了克洛诺斯的镰刀,但他终究只是个半神,我也只是肉.体凡胎,仅有希望的力量。 希望的力量的确出乎我意料地强大,但即便如此,这也仅仅只是“希望”而已,这不是一种肯定且实体的力量,而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因而妄图靠我们两个半人半神推翻海神波塞冬与战争与智慧之神雅典娜,这是非常困难的。 而此刻我们面对的并非仅仅只有雅典娜一位神祇,奥林匹斯诸神绝对不可能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动手,祂们是有血脉联系的,更代表了共同的利益。 因而,即便这真的是克诺罗斯的镰刀,珀尔修斯也绝对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我们很有可能在暴露我的意图之后就被立刻弄死。 可是,对于塔尔塔罗斯的欺骗,我依旧感到极度的愤怒,祂竟然用这样卑劣的行为欺骗了我,而我竟然愚蠢地相信了祂真的愿意会对于祂的那些神祇后代袖手旁观! 这样一来,面对我的只有可能是失败,因为那些“仁慈而伟大”神祇绝对不可能放过我,我的结果只有死! 倘若我真的侥幸成功了,我则会永远地被困在那个荒芜可怕静谧的而鬼地方! 永远! 想到这里,我愤怒地踹了一脚被珀尔修斯盖好的土堆,而珀尔修斯显然不知道我愤怒的来源,有些担心地看着我,“美杜莎,你没事吧?” “我没事。” 我冷冷的说。 珀尔修斯却忽然起身,将我整个人抱在怀里,他碧蓝的眼眸之中是深深的担忧和爱慕,“可是,我觉得你看上去很不好,你之前做了噩梦,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真的让我非常……” 面对珀尔修斯的关心,我此时只觉得更加烦躁,于是我忽然拉过他的衣领,踮起脚尖吻上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唇。 珀尔修斯忽然愣住了,只是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相比于娴熟,甚至可以说是技艺精湛的海神波塞冬,他的青涩和茫然简直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精湛和沉沦,我更喜欢单纯与清醒,因为这代表着我是独立的,并且充分地占据着主动权。 珀尔修斯虽然不会什么技巧,但这并不代表他一点儿也无动于衷,尤其是对于青涩的青年来说,哪怕只是横冲直撞地蛮干,他至少也有着满腔的热诚。 因此他很快便回过神来,用强壮的双手紧紧地抱着我,甚至轻而易举地将我的臀与双腿捧了起来,而我也察觉到他很快因此再度膨胀了起来,又烫又硌,轻而易举地就将我彻底融化。 我此刻甚至都无所谓我面前的男人是原本在梦境中杀死我的珀尔修斯,因为我简直是要被那卑劣可恶的塔尔塔罗斯给气疯了,不仅仅只是祂,还有与祂处于同一战线的神祇,那种恨意已经到了彻底将我浸没的地步。 仅仅只是因为我不甘于被命运和神祇玩弄,我就要付出这样惨痛且无法向人诉说的痛苦吗? 凭什么!? 我推开他,冷眼看着珀尔修斯心中剧烈欲壑焚烧却又不知如何纾解的模样,忽而心中竟有些许报复的快意,用我的手高高在上地掌控这个神王之子,凑在他的耳边用气声低语,“……想要吗?” 珀尔修斯整个人都在发烫,他用自己那双耷拉着的狗狗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碧蓝的眼底清澈得看清我的轮廓,但他的脸上却充满了压抑与痛苦,喉头滚了又滚,用一种极其喑哑的嗓音开口道,“可是,这里,是外面……” 听到他这么说,我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那就快点找个无人的室内,不然……就算了。” 我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点了点狗狗挺拔好看的鼻尖,又抬手摸了摸他金色又毛茸茸的脑袋,他变得更大了,眼眶变得通红。 没来由的,我在烦躁与怨恨之中缓缓升起了一丝满意,只想借此机会暂时将一切抛诸脑后。 于是,我用我最纤细轻柔的嗓音诱惑着他,但他显然早就已经被我深深地诱惑了。 “Goforitmypuppy.” * 深渊,塔尔塔罗斯。 美杜莎的灵魂离开了深渊之后,塔尔塔罗斯便发现由她带来的那一点点鲜活立刻跟着消失,周围的一切也再度变得沉寂而荒芜。 虽然她的身上出现了其他男性的味道,刺鼻到令人厌恶,甚至让祂失去了再次见到她时的喜悦,但她的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好看,好看到祂竟为此贪婪地想要将她永远留在深渊之中陪伴自己,甚至不惜将属于克诺罗斯的镰刀给她。 漫长的时光里,除了被关在深渊而失去所有信念和希望的神祇之外,这里便只有塔尔塔罗斯一位神祇,原始创世神之一的深渊地狱之神。 是的,深渊即是塔尔塔罗斯,塔尔塔罗斯即是深渊。 祂与奥林匹斯的诸神毫无关联,也丝毫不会受到其他神祇的影响。 即便外表是年轻的,力量也是无比强大的,但只有祂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就如同塔尔塔罗斯的岩石一般寸草不生,因漫长的隽永强大而孤独。 美杜莎是第一个闯入深渊的……祂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她的身份,她只有一半福耳库斯的血脉,不能说是强大女神,似乎宁芙也不太准确,只能说是肉.体凡胎。 但她体内又有希望的力量,即便她并未发挥出希望之力的全部,却也足够因此不至于在来到此地之后消殒堙灭,甚至还能屡次自由地出入荒芜的深渊。 而那双坚毅而清澈的目光,轻而易举地便撩动了祂平静已久的内心,随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到来,那汹涌的波澜便愈发剧烈,再也无法停歇。 强大的塔尔塔罗斯自然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地承认,上次的惩罚就好像是一个自我折磨的借口,实际上根本不会伤到受希望庇护的美杜莎,但即便如此,这一次塔尔塔罗斯却无论如何都不愿再惩罚她了。 至于给与美杜莎的那把镰刀,的的确确是克洛诺斯的。 而为了避免美杜莎因强大的力量而受到伤害,祂将它的力量暂时封印了起来,当时机合适的时候,这把镰刀便会自动发挥出强大的力量,供克洛诺斯的后代所使用。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祂非常期望与这双眼睛的主人再度相见。 只不过,希望下次见到她时,她的身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味道。 第54章 拒绝 珀尔修斯的身体与气息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即便我们之间一度非常亲密,但在此之前,我只有被波塞冬强迫与纠缠的经验,终究没有和珀尔修斯跨过那条红线。 原本我觉得,我已经受够了这些高高在上的神,哪怕珀尔修斯只是一位半神,我也不想与祂们有任何纠葛,只想用最精确痛快的方式向祂们复仇。 但现在,或许是我的内心因这些强大的敌人而逐渐扭曲疯狂,我竟然觉得,成为反过来征服祂们的角色,看着祂们痴迷于我,反而是一种非常有趣的事情。 我曾经非常努力地想要撇开海神波塞冬与雅典娜女神对我的贬低,但我发现,或许是我曾经的信仰太过深刻,在内心的深处,我仍然试图借此向所有人证明我并非如祂们所说的卑贱放荡。 即便我的确是这样的人,那些明明知道一切却依旧想要占有我的神祇或是半神,他们又是怎样的神呢? 但现在,这些暂时退居我的脑海,我不想再纠结于这些,因为更重要的事情已经占据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浑身滚烫的珀尔修斯很快就用神使赫尔墨斯的飞鞋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木屋,而木屋边上是一条清澈的溪流,非常不错,他喘息着将我抱进木屋里,然后手忙脚乱、显得不知所措。 我坐在高高的桌子上,轻轻地敲击着我的小腿,先是无情地指使珀尔修斯打扫了一遍卫生,然后饶有兴致地看仍膨胀着的他压抑着□□来来回回地擦拭。 但很快,他再也受不了我故意的颐气指使和苛刻的要求,直接将我整个人压在了墙上。 鉴于他应该对此毫无经验,因而第一次,我原谅了他的急躁和无伤大雅的小小反抗,非常耐心地教导了他相关的知识。 但珀尔修斯虽然非常诚恳也学得很认真,但是和技艺高超的海神波塞冬相比,不仅是毫无章法,而且明显是有些过于得迅速了。 无辜的珀尔修斯难堪地脸都红了,我轻轻地踹了他一脚,以一种慵懒的姿态嘲笑了他的愚笨。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第二次的时候,不甘落后的珀尔修斯很快便展露了他对于此事的极高天赋,不过我很快便意识到,他毕竟是神王宙斯的子嗣,同时也是波塞冬的子侄,哪怕只是跟着直觉走,也会比绝大多数者都要厉害得多。 我很快便被这突飞猛进的技术惊得哭喊尖叫起来,他也的确如我所预期的一样,即便只是横冲直撞地蛮干,他满腔的热诚也完全感动到了我,我的身心几乎都要融化,甚至已经到了有些难以承受的地步了。 珀尔修斯将他仿佛着了火一般的脸埋在了我微凉的胸口呜咽,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他迫切地想要将自己的全部都赠予我,一点儿都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很快便决定再来一次。 而对于我来说,他与之前的波塞冬则完全不同,珀尔修斯的风格是大开大合的那种,我还差点因为他的粗鲁而快乐的哭出声,但他的确比某些神要可爱得多,竟然还停下来担心地问我没事吧? 这个时候,认真地问我这个问题,先是让我感到有些空荡荡的,良久我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同那些烦闷和怨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反倒觉得他有点事,因为我感觉到他也因为这样的停顿而变得更加强硬和痛苦了。 于是,我忍不住揽住了他的脖子,用亲吻奖励他绅士体贴的行为,但珀尔修斯却得寸进尺,他无师自通地勾着我的舌尖探索摩挲,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因为他而立起来,忍不住随之战栗。 教学相长,果然很有道理。 更重要的是,彼此都是心甘情愿的,不像我在面对海神波塞冬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同时被痛苦与快乐撕成两半。 初次尝到甜蜜与快乐的珀尔修斯仿佛精力多得根本发泄不完,真的就像是求着主人一起玩的成长期小狗一样,能把主人累死。 好在最后,珀尔修斯在我即将昏倒之时停了下来,我无力地被他抱在怀中,任由他帮忙清理,大脑却逐渐清醒了过来,很快便退出了这样的欢愉之中,摆在我面前的一切都太过艰难,身体被满足和讨好之后,我不得不谨慎思考接下来我应该要做的事情。 此时此刻,我看似安稳地站在平衡的中央,但我却进退两难,倘若踏错任何一步,等待我的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我暂时不能让珀尔修斯使用这把强大的武器,这是我最后的底牌,也是可能会将我在复仇之前就彻底卷入终结的牌。 ——前提是这把武器真的是克洛诺斯的镰刀,塔尔塔罗斯没有骗我。 但可惜的是,目前为止我并不能确定。 既然这条路被堵死了,那我现在又该做些什么呢? 事实上,我仍然记得我之前在试探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的时候,祂曾经回答说深渊是世界本身的一部分,永远都不会灭亡。 与此同时,祂也没有否认我对于奥林匹斯诸神灭亡这种假设的猜想。 那是不是代表着,奥林匹斯神族确实是有可能被灭亡的呢? 哪怕并非灭亡而只是衰败,这样的推测也大大地激励了我。 是的,现在我的目标已经不是仅仅只是海神波塞冬和智慧与真正之神雅典娜了,而是奥林匹斯的神族,我就是这么喜欢迁怒,更何况祂们也并非无辜。 但究竟我该怎么做呢?毕竟无知的人类根本不可能知道关于神祇的太多隐秘之事,而知道一切的神祇也绝对不可能告诉我。 海神波塞冬呢?也许在我甩狠话恶心祂之前还有可能。 因此,摆在我面前的似乎就只有这一项选择,可是我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探寻衰弱祂们的办法,因为诸神很有可能看穿我的目的! 于是,我想到了我可以用我之前想要去做的事情作为掩护,那便是去寻找命运神殿。 但实际上,我依旧想要搞清楚我究竟该如何挣脱开命运的枷锁,当然,这一切再怎么重要都比不上前者,只有让奥林匹斯诸神衰弱甚至灭亡,我才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想到这里,我看向颤抖着触碰着我的珀尔修斯,他的动作虽然很轻,但是实在是太慢了,让我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 我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因而我拉开他的手,让他放我下来。 他浑身都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于是我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外面的小溪流,“洗澡吗,珀尔修斯?” 珀尔修斯的脸又红了,忽然紧紧地锁住了我的腰。 我不禁皱起眉头,拍开了他作乱的手,“别闹,洗完澡修整好之后,我们就要干正事了。” * 这一边,美杜莎和珀尔修斯踏上了表面寻找命运神殿的道路,实则寻找衰弱诸神的办法。 而另一边,从偷情中冷静下来的神王宙斯终于有时间再度看向自己无比看重的子嗣——珀尔修斯了。 此时的珀尔修斯浑身上下比最开始见到他时产生了难以形容的蜕变,就好像已经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坚毅勇敢的男人。 他并没有用赫尔墨斯的飞鞋,而是走在荒漠之中,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即便那弱小的美杜莎依旧跟在他的身边,但宙斯却觉得根本无关紧要,因为他斩杀海怪的名声已经越传越远,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英雄。 宙斯之所以要看重珀尔修斯,好让他成为英雄,甚至人类的统治者,实际上是因为奥林匹斯神族不像作为世界本身的原始神,是会受到命运的控制,甚至时候可能走向终结的。 虽然祂们诞生之时甚至还没有人类,但是宙斯已经发现,人类的信仰可以增强神祇的力量。 就比如同为半神的酒神狄俄尼索斯,祂便是在逃亡赫拉的迫害时教导人类的时候获得了人类的信仰,从而成为诸神的。 可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变得很危险了,既然信仰是一种力量,那么当人类信仰奥林匹斯诸神以外的事物时,外来的神祇会不会强大到连宙斯都难以抵抗的地步呢? 而先知先觉之神普罗米修斯已经预见了这一点,宙斯用了一些手段,因而从祂这里得到了验证。 为了防止这种可能性的发生,宙斯便需要一个忠心耿耿的半神子嗣,为奥利匹斯神族笼络人心,而还有什么能比成为人类的统治者来得一劳永逸呢? 可是,即便珀尔修斯已经成为了口口相传的大英雄,祂单纯的子嗣似乎并没有统治人类的想法。 既然如此,宙斯便觉得,自己应该给珀尔修斯足够暗示。 祂倒是从未想过珀尔修斯会拒绝,毕竟这是他的父亲——神王宙斯留下的旨意,更何况,又有谁会不愿意成为统治者呢? 于是,宙斯很快便再度召唤了茫然的珀尔修斯进入梦境之中。 神王宙斯满意地看着自己这个英俊且强大的儿子,但脸上却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高高在上地看着王座之下的珀尔修斯,用神王独有的威严且神圣的声音开口道—— “我的子嗣珀尔修斯啊,成为人类最伟大的统治者吧!收集他们微不足道的信仰,成为奥林匹斯诸神力量的来源……” “以你的能力与力量,你足以做到这一切。” “不要让我失望。” 然而,正当宙斯以为珀尔修斯会顺理成章地答应之时,却听见他在祂强大的威压下,艰难地开口道,“抱歉,我尊敬的神王父亲,但……我并不愿意。” 第55章 观察 白日里与美杜莎度过了无比快乐与放肆的时光,因疲惫而陷入的沉睡珀尔修斯在意识到自己此情此景之后,忽得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此时看着眼前这个神圣而高高在上的父亲,却再也没有一开始的激动和仰慕之感。 这短暂的时间之内他经历了太多太多,多到足以让他完全改变自己的想法。 ——不,实际上这些想法本质上都是被那些道貌岸然的神祇们灌输的。 倘若珀尔修斯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那么他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也不会想要完成神祇的指示,更不会让自己的母亲因此而死。 在失去了一切之后,他现在只有美杜莎了,即便真的成为了人类的统治者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种情况下,珀尔修斯只希望成为她的守护者,并不愿意将时间花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面。 听到他的拒绝,神王宙斯显然感到非常震惊,一方面是不敢相信珀尔修斯竟然会对成为人类统治者的诱惑无动于衷,另一方面又不能理解他竟然拒绝了自己这个神王的要求,即便他是自己的子嗣也不行! 但考虑到珀尔修斯可能是因为谦虚,又或许是因为的确志不在此,祂的语气又变得循循善诱,就好像是真正和蔼的父亲,在慈悲的神情中继续道,“为什么呢,珀尔修斯?” “你是神王的子嗣,命运注定你会成为人类的统治者,为奥林匹斯的神祇带来更多的信仰之力。” “不要怀疑自己,你的优秀足以完成这样的使命……” 珀尔修斯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这个从未想自己尽过责任和义务的父亲,尤其是想拿到自己母亲所经历的一起,他此时只觉得这一切都十分的荒谬,但却又可笑地合理了起来。 也就时候说,母亲达娜厄在遭受宙斯的金雨后诞下了珀尔修斯,并非是因为他们之间情到浓时的行为,也并非是因为他单纯地想要一个人类后代。 这一切都是神王宙斯的阴谋和利用,祂利用了一个无辜且弱小的女人,只是为了养成一个半神的血脉,而后为祂统治人类,并获得人类对于奥林匹斯诸神的信仰?! 倘若说珀尔修斯在自己的亲身经历和从美杜莎的描述中已经对这些神祇失去了生来就有的滤镜,虽然说他对于这个父亲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感情——即便其中绝大多数和都是对于强者的仰慕和信仰,但现在,珀尔修斯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因为珀尔修斯的存在本身,并没有比母亲达娜厄好到哪里去,她是神王宙斯达成目的的工具,而留有宙斯血脉的珀尔修斯也同样是。 只不过达娜厄的死无关紧要,现在的珀尔修斯还没达成神王宙斯的使命,所以还不能罢了。 他的心中对于成为人类统治者这件事情的确是拒绝的,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要敷衍过去的珀尔修斯竟然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显然,凡人是无法在神王面前撒谎的,即便珀尔修斯拥有祂的一半血脉,力量的差距也是绝对的,令他大意地差点惹出了祸端。 要是珀尔修斯将自己内心中那些实际想法全部说出来,他的这个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他,因为珀尔修斯是如此地失望,甚至到了迁怒甚至愤怒的地步。 更何况,也同样是因为美杜莎,他现在不只是一个人,而美杜莎是他欲念的根源,更是他晦暗衰败的□□,成为了他存在下去的唯一意义。 但也正是因此,珀尔修斯无论如何都不能牵连美杜莎遭受更大的痛苦和磨难! 于是,他轻咬舌尖,疼痛让他对于自己身体的掌控更加有力了一些,面对这个让他仰慕却失望的神王父亲,珀尔修斯全神贯注地用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抵御祂对于自己的控制。 “我伟大的神王,同时也是令我仰慕的父亲啊,我并非真的不愿意,只是我的力量依旧弱小,不确定我是否真的能统治人类并正确引导他们的信仰……” “不仅如此,您才是众神之王,人类也应该受您统治,我又如何有资格这么做呢?” 听到这样的解释,宙斯并没有过多地怀疑,祂迫切地想要排除被弱小人类推翻的可能性,甚至为珀尔修斯的谦虚和清醒而感到高兴。 毕竟,宙斯在经历了被自己曾经最宠爱的女儿——雅典娜的背叛之后,祂最看重的品质便是忠诚。 “放心吧,半神珀尔修斯。”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斩杀海怪的英勇事迹已经被口口相传,此时此刻,你已经成为了众人心中的英雄。” “只要你愿意以强者的姿态站出来,人类终将被你驯服,成为你的臣民!” 珀尔修斯缓缓地点了点头,看向宙斯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坚毅,但实际上,他的脑海中只有美杜莎一人,只想赶紧见到她。 神王宙斯看到珀尔修斯发自内心的谦卑和眼底的坚定,心中感到非常满意。 而为了让忠诚的珀尔修斯不再有后顾之忧,宙斯决定将自己的一小部分神力赠与给他,好让珀尔修斯能够更顺利地完成这项使命。 珀尔修斯只感觉到浑身上下充盈着温暖的力量,面前目光和善的神王宙斯逐渐变得悠远而模糊起来。 他再度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 一旦品尝过禁果的滋味,绝大多数人只会感到食髓知味,显然珀尔修斯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消耗更大的那一方,珀尔修斯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我嫌弃地推开了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他,不禁皱起眉头。 珀尔修斯眉头紧皱,却还在深睡之中,却反而将怀中的我抱得更紧了。 不过奇怪的是,刚刚他的身体紧张地绷紧,好似在睡梦中都如临大敌了一般。 好在没过多久他便恢复了正常,迷迷糊糊地磨蹭着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让他快乐的东西。 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透过床边的窗户向外观察着我们目前所在的城邦,这里位于希腊外不远,虽然不及希腊繁华,但看上去也非常不错。 在一个存在商业流通的城邦之中,钱的地位便无比重要起来。 德拉克马是地中海区域的流通货币,我们身上并没有什么钱,好在珀尔修斯及时发现了神王宙斯赠与的神袋的另一种作用——它竟然还能变出钱来。 于是,在精明商人发展的行业之下,我们两个外乡人又找到了暂住的房屋之中,这种房子真的非常贵,毕竟一般人不会在背井离乡的时候讲究住所、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住多久都不用愁,毕竟钱有的是。 因此,第一时间识相地清洁完卫生的珀尔修斯又迫不及待地像狗狗一样拱着我的脖子,强壮的身体在我的半推半就之下轻而易举地便将我的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将我架在了桌子上。 尽兴之后,原本还算结实的桌子都快要散架了,不过一向精力充沛的他这回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而我则靠在墙边,在疲惫之余用着愉悦过后的兴奋大脑思考。 我其实很想去希腊卫城,毕竟这是我曾经土生土长生活过的地方,但同样的,这里也是留给我痛苦回忆的地方。 但这并非毫无缘由,或者说夹杂了其他的目的,毕竟这里是雅典娜女神庇护的地方,祂与命运女神是姐妹,很有可能知道命运神殿在哪里。 与此同时,祂同时又是奥林匹斯神族中最强大的主神之一,很有可能知道一些衰弱神祇的秘密。 当然凭我们的力量能否得到这个秘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仅如此,鉴于战争与智慧之神雅典娜无比厌恶背叛了祂并“勾引”了海神波塞冬的我,我们一旦站在希腊的土地上就无疑是在自找死路,因而我现在只能选择与珀尔修斯一起漫无目的地在领土外面徘徊。 因为受到身旁这个民主且繁盛的希腊文明影响,这里也有“成年男性公民当家作主”的制度。 其实曾经在我身败名裂之时,我便隐隐察觉到了一部分,但这并不完整。 现在的我只是通过这窗边的一隅试图搜寻到哪怕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但此刻我却真正地感受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人类与动物最大的不同便是,人类有同情心和同理性,女人对于这种感受尤为敏感,即便只是看着这一切,我便有一种深深的代入感,就好像一起都发生在我的身上一般。 这两天我观察到了很多,就比如说男人们围在一起对城邦的各项事宜进行表决,而只有一小部分女人抱着各种复杂的心情望向中央,想要弄清楚甚至妄图发表自己的看法。 不过没人将她们口中所说的任何话放在心上,一旦有极少数妇女想要插嘴,很快便会被那些强势且愤怒的男人们用嘘声赶走。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绝大多数女人要么没有出现,要么就是事不关己地干活,即便是经过了,也不会撇去自己任何的目光。 很多时候会有的一些为了生活而不得不强势的女人,本来还能尽力地将自己伪装成刺猬保护自己,却在这样泾渭分明的所谓民主制度的区分之中彻底丧失了挺直腰杆的底气。 原本作为备受优待祭司,过去的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亦或者,我根本没有关注到这些细节。 雅典娜女神的祭司,自然是高人一等的,也不必感受这些。 可是,此时此刻我忽然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因为这并非是我没有感受到便是不存在的事情。 甚至,因为我的弱小和与神祇那条泾渭分明的线,让我遭遇了这些痛苦和折磨。 倘若我是神明的一员,无论相比于祂的力量有多么弱小,海神波塞冬怎么敢将自己的怒火随意发泄在我的身上?! 此时此刻,当我被迫剥离我崇高的身份,被贴上了放荡无耻的标签之后,再看向窗外的世界,这一切在我眼中便立刻清晰了起来,成为了赤裸裸的斗兽场。 强者会尽可能地将一切权力牢牢地攥紧在手心,不容任何人染指,无论是人类,还是神祇,都是一样的。 但这便是弱者需要不惜一切代价抗争的原因。 想到这里,我的内心由哀愁转为近乎如同自我折磨一般的意志,即便我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彻底掀翻这个愚昧且不公的世界,但我偏偏不愿意就这样认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5-60 第56章 坚定 没过多久,珀尔修斯便醒过来了。 他先是抱着我茫然了一会儿,好看的眼睛仍然是惺忪的,而后才像是忽然清醒了过来,告诉我他梦见了他的父亲——神王宙斯。 听到珀尔修斯这么说,我的视线瞬间从窗外收了回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珀尔修斯便将自己在梦中见到的场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当然,他说话的时候带上了一些技巧,因为我们并不能确定此时此刻神王宙斯是否仍然在奥林匹斯山上注视着我们。 神王自然是无比忙碌的,可是……万一呢? 他一开始可能是受到了宙斯的影响,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但好在后面圆得非常好,不仅毫无破绽,我甚至能想象得到神王宙斯在听到这些话之后有多么的满意。 而我没有想到,神王宙斯竟然想让珀尔修斯成为人类的统治者,并借此机会尽可能的获取人类的信仰。 可是,我却从这些信息中察觉到了一丝希望,宙斯想要借珀尔修斯获取人类的信仰,那这是不是代表着,如果反过来的话,这或许就是衰弱奥林匹斯诸神的机会? 想到这里,珀尔修斯却忽然无声地握了握我的手,我骤然回过神来,看向眸中充斥着复杂情绪的他,珀尔修斯显然还有更多的话想要对我说,欲言又止,但最终碍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说出口。 我却莫名从中感受到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悲切和痛苦,一直以来,我其实都无法对这个在预示梦中斩杀了我的珀尔修斯产生同情之心,更多的是利用和恐惧。 但如今,他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我的拥趸,甚至还救了我的命,面对我的这条狗狗,我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于是,我向他伸出手臂,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怀中,轻缓地抚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 原本我该说些“宙斯说得对”、“你即将成为人类统治者”的话来迷惑关注此事的神王,但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他。 良久,大概是缓过神来了,珀尔修斯忽然来了力气,将我整个人压倒在身下,我猝不及防地惊呼,脊背重重地撞在床上,磕的我生疼。 我立刻皱起脸,无情地想要将他推开,“你突然一下子干什么呀!” 但珀尔修斯却再度用他那个金色的脑袋拱着我的颈窝,作为一位血气方刚的青年,他浑身都暖呼呼的,我都快要被他热死了,但此时的珀尔修斯却显然乐在其中,越抱越紧,还以一种极低的音量在我的耳边喘着粗气,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委屈,“我……我不想让祂看到你。” 我微微愣神,很快便意识到这个“祂”究竟是谁。 因为之前与珀尔修斯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项目,我的身上几乎是不着片缕的,只是会用被子遮挡。 可是他口头上说得道貌岸然,整个人却不知为什么愈来愈烫,我忽然感觉到我们的契合之处有什么忽然可耻地跳动了几下,而珀尔修斯那双碧绿的眼眸正难耐地看着我。 但我此时一点儿心情也没有,如果说在刚开始和珀尔修斯亲热的时候还有些调教和驯化狗狗的乐趣在,那么现在的我可以说已经对此感到厌烦了。 在离开卑劣霸道的海神波塞冬之后,我现在只是偶尔有纾解的需求,并不再像之前一样必须压抑自己的全部情感,尽可能地讨好对方,像一个毫无生命力的玩偶一样。 现在,我选择珀尔修斯的另外一个原因,便是我有权利向他说不。 于是,我不耐烦地用手掌用力地推开了他的脸,用被子覆盖住身体,下床之后,我捡起了四散的衣物,快速地将衣服穿好。 而且我也不信神王这么有空,会一直盯着我们看。 珀尔修斯显然非常不情愿,但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也跟着穿上了衣服。 我懒得理他,直接走出了门,打算冷静一下。 外面的空气中吹着微凉的寒风,之前进行的运动让我有些虚,没有想到珀尔修斯都睡了一觉了我都还没有恢复回来,双腿不禁微微打颤。 我正感到有些软,珀尔修斯忽然从后面出现,他急忙揽住了我的腰,不至于让我出洋相。 大概是一个漂亮且柔弱的女人已经有了“拥有者”,而珀尔修斯是肉眼可见的强壮和雄武,他便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其他男人对我的视线。 察觉到他动作之中带的行为暗示,我却不太喜欢,因为着表现得好像我必须是谁的附庸才能安全,于是我忍不住朝他板起脸,试图甩开他隐隐的桎梏。 但珀尔修斯很快便凑到了我的耳边,清澈的目光认真且担忧地看着我,“你怎么一个人就出门了?要知道,你这样漂亮的女人单独出来是很危险的。”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抗拒稍稍平静了下来,因为我知道珀尔修斯说的是对的。 是的,就比如刚刚还聚集在一起开民主大会的人们——特指成年男性们,在此时已经四散开来,要离开这里,其中有些人心情愉快、甚至到了得意洋洋的地步,但有些则垂头丧气、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其中就有不少的一部分男人朝我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在珀尔修斯出现之前,他们便以一种奇怪甚至贪婪的目光上下打量我。 在没有与珀尔修斯重遇之时,我便遇到了很多类似的瞩目甚至骚扰,好在我有希望的力量傍身,才不至于发生什么危险的情况。 也因此,我忽然意识到,自从我的身边出现了珀尔修斯之后,过去的那些困扰和麻烦顿时消失殆尽,最多不过是有人会偷偷看我罢了,但对比之前已经是收敛了不少。 这让我顿时感到泄气和无力,甚至是深深的自我厌恶,因为我直到此时才意识到所有女性都会面临的问题,这对于一个曾经地位崇高的女祭司而言,几乎是无法想象的。 珀尔修斯看向我,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美杜莎,你要去哪儿?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的双眸平淡而冷静,本来我借此机会出门,是想要尽快找到破坏人类对神祇信仰的办法,但此时我就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只觉得无力。 想要让我这样一个毫无社会地位的女人,甚至还是一个被贴上了□□标签的女人,妄图动摇人类对于神祇的信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还不如寄希望于让珀尔修斯尽早统治人类,然后强迫他们不去信仰奥林匹斯神族呢。 当然,刚刚那其实只是一种带着发泄的念头,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放弃希望,不仅如此,没有人甚至神明能够强迫一个人改变自己的思想。 但即便如此,我原本的一腔热血还是稍稍地冷却了下来,于是我缓缓地拉过珀尔修斯的手臂,有些颓丧地拉着他,打算先回去再说。 可就在此时,不远处的一处嘈杂之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就见一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姑娘被一位长相相似的年长男人噗通一声扔在了地上,而后竟然还重重地踢了一脚,发出了令人难以忽视的闷响。 “好啊,我只是出去开了个会,回来就让我抓到你偷家里的钱?!” 周围并没有任何人去劝架,而是围在一旁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而那个狼狈的姑娘则蜷缩成团,浑身颤抖,但不知道是否已经对此麻木,只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只是每伴随着一次踢打,便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但在这一刻,脑海中几乎已经被彻底遗忘的记忆忽而被唤醒,我顿时只觉得一切的喧嚣几乎要将我的脑袋折磨得炸开,浑身因为下意识的恐惧而颤抖。 怎么能忘了呢? 因为我是一个没有父母认领的“孤儿”,被收养的我在很小的时候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有时候是说我干活不勤快,有时候是丢了东西怀疑是我做的,但……那真的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直到上一任担任雅典娜神殿的年迈女祭司奥革见到了年幼的我被打骂甚至折磨的惨状,不忍心地将我抱到了神殿之中,在短暂而快乐的岁月里教导我该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祭司,而后便在多年前离开人世。 也正因为有了奥革如同母亲一般的胶带和关怀,我感受到了不少于其他孩子的幸福和快乐,甚至差点将那些痛苦忘得一干二净。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祭司生涯的末期我也会像奥革一样,挑选一个可怜的女孩,耐心的教导她,让她接替我的职责。 只可惜,因为海神波塞冬的出现,这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我的眼前,即便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我也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于是,我不顾珀尔修斯的阻拦,快步冲上前,我的手中迸发出光线下难以观察到的金色光芒,那个男人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推开,重重地摔倒在地,周围响起了一声更大的闷响和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希望之力的强大并没有惊讶到我,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如此合理。 我缓缓地停在了依旧蜷缩着的女孩面前,但她此时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而抬起头,用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茫然地看向我,发出了干哑难听的声音,“您……是女神吗?” 我还没有回答,那男人便哀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愤怒地朝我吼道,“是你干的?!我教训我自己的女儿,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周围的人们也开始起哄。 “哪儿来的姑娘啊,是外乡人吧?” “刚刚她明明都没碰到他,他怎么就突然被打倒了?” “诶,你们听说了吗?他们家女儿是要拿钱和恋人私奔呢……” “……” 场面一度混乱了起来,珀尔修斯不知不觉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表现得就好像可以为我与在场的所有人为敌,他焦急地大喊,“美杜莎,站到我身后来!” 但我却一点儿也不在意,而是小心翼翼地将这个狼狈的姑娘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忽而虔诚地看着我,脏兮兮的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臂,哭泣着朝我乞求道,“善良美丽的女神啊,能否带我走呢?带我前往我恋人所在的地方吧!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真的不想被迫嫁给我根本不爱的男人!” 人群的包围越来越紧密,面对不怀好意的众人,珀尔修斯好像都急疯了,他立刻抱住我,想要用赫尔墨斯的飞鞋带我离开,但这个飞鞋似乎一时没有办法承受另外两个人的力量。 我并不打算因此抛弃这个无辜且可怜的女孩,依旧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臂。 “你先带她走吧,我自己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这一次,珀尔修斯却并没有听从我的话,他没有办法,只能掏出那把阿瑞斯金光闪闪的宝剑,强大的剑气结合着他本身散发出来的强大威压,惹得这些村名后知后觉地开始尖叫四散起来,甚至离得近的人还因此倒在地上打滚。 我忽然察觉到,他体内的力量好像比之前更加强大了。 但此时我却顾不上那么多,只是执意要救这个从她身上看到了我自己影子的女孩。 或许,也是在救当时的那个自己吧,毕竟现在已经没有奥革了,只有我一个人。 终于,在武器和力量的威慑下,绝大多数人都逃跑了,剩下来那些惊恐的人只能目送着我们缓缓用走路的方式离开这里,他们毫无阻拦,更找不到任何办法。 生物的本能让他们根本不敢接近珀尔修斯,徒留那位打骂女儿的父亲趴在地上怨恨且难听地咒骂。 …… 我们缓缓走到一片人烟稀少的角落,珀尔修斯守在外面查看周围的情况,防止有人追过来。 而那女孩则哭着向我表达了感激之情,她紧紧握着我的手,“谢谢您,伟大而善良的女神,您一定是雅典娜女神吧!您的出现彻底拯救了我!” 我先是一僵,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并未雅典娜,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而我也没有彻底地拯救你。” 那女孩似乎对此一点儿也不在乎,依旧感激地看着我,“没关系的,我会去找我的恋人,我们结婚之后,他一定会保护我的。” 听到这里,我忽然忍不住摸了摸这个天真少女的脑袋,也同时借此明白了困惑我已久的问题,“保护你的不会是你的恋人,而是你的力量和你所拥有的社会分工。” 是的,这些事情一遍一遍地在我的眼前上演,是因为女人相比而言是弱小的,无论是力量还是地位。 即便我短暂地因为祭司的身份强大,也依旧会有更强者来欺辱我。 我那个生理上的父亲福耳库斯曾叫我逃跑,可是这却是一件更加可笑的事情。 离开我几乎土生土长的卫城之后,我没有力量,而任何地方都不会雇佣女人工作并获取收入,可能连饭都吃不饱,当时作为凡人的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如果我真的逃了,等待我的不是死亡就是堕落,甚至可能会下坠到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此时此刻,那姑娘愣愣地看着我,似乎并不明白我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我也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因为这个世界对于女性就是如此困难,即便是知道了原因也很难找到解决的办法,告诉她不过是徒增烦恼。 于是,我只是朝她淡淡地笑了笑,忽而伸出了我的手,与她粗糙干燥的手紧紧交握。 浑身的力量充盈在我的体内,我睁开眼睛,发自内心地祝福她,“只要你心怀希望,你便会拥有强者的力量,再也不会有人欺辱你了。” 那女孩的身体霎时间被金色的光芒笼罩,她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己,不过这一切幻想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我松了一口气,起身准备和浑身戒备的珀尔修斯离开这里。 那女孩却忽然拉住了我的手忽然感激地朝我大喊道,“既然您不是雅典娜女神,那您究竟是谁呢?” 我转过头,发现她连看都没有看珀尔修斯一眼,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迟疑了片刻,但又很快在这样的目光之中逐渐坚定,之前心中的那些茫然和困惑忽然像是浓雾被炙热的光芒全部驱散。 “我是……美杜莎。” 第57章 爱慕 珀尔修斯并非冷酷无情,他的本性是善良的,联想到自己和母亲过去所经历的,他的内心也不禁为此触动,非常希望能帮到这个可怜的姑娘。 可是苦难的生活与无情的神祇给了他太多的磨难,现在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只有美杜莎,他再也不能承受失去她的可能性,因而其他人的苦难对他而言只能退而求其次。 如果说是珀尔修斯,他会选择先将美杜莎安置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去想办法去帮助别人。 毕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常见了,即便他们怎么努力,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改变整个世界。 除非他们成为制定世界规则的神,哪怕他如神王宙斯所言成为了人类的统治者也是没用的,因为他依旧是诸神在人间的傀儡,祂们不可能认同众生平等这个规则。 可是即便对此心知肚明,珀尔修斯还是贪恋地看着眼前这个闪耀且神圣的美杜莎,她整个人都在发光,让他心甘情愿地想要向她臣服。 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美杜莎当然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这不仅仅只是体现在外表,还体现在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魅力,这种魅力是同时掺杂着纯与欲的,但在愈发深入地了解后,他发现她的身上更多却是纯粹的人格魅力。 倘若说珀尔修斯一开始来寻找美杜莎,是为了让她成为自己继续存活下去的动力,即便她本身并没有实际上那么美好,珀尔修斯也别无选择。 失去母亲和家园的痛苦实在是太过晦暗压抑,珀尔修斯本想沉醉在狂欢之中,但清醒过后又是更深的空虚与寂寞。 孑然一身的珀尔修斯本质上是软弱的,他需要另一个人成为内心的支柱和希望。 可是,虽然一开始珀尔修斯对于她抱有一些目的,甚至还隐约察觉到美杜莎同样也是在利用自己,但随着与她逐渐深入的相处,他却在不知不觉之中对她产生了愈加深邃的感情,炙热而燎原。 珀尔修斯清楚地知道这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一往而深的,或许他得承认自己的确有那么一点儿见色起意,但这并非这场感情的全部起因。 从未有这样一个女人能带给自己这样的感受,她与达娜厄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她温暖而柔软的怀抱深深地抚慰了珀尔修斯痛苦的内心,她的坚毅和抗争就像是一道光芒指引着他,那并非是自厌自弃之人最后的一点点希望,而是霸道地成为了他余生的全部。 即便她有一个曾是海神波塞冬情人的“污点”,但实际上,这一切都并非她自愿,而她和珀尔修斯根本都不在意这一点,甚至在原本就燎原的火光之上,如同烈火烹油,愈演愈烈。 对于无知的珀尔修斯来说,他甚至觉得她的一切依旧是如此完美,她在床上是妩媚迷人的,但更多的时间却是冷静理智的,甚至偶尔还会流露出那种发自心底的冷漠无情,仿佛永远都不会因为任何男性而驻足停留。 因此,他清醒地看着自己无可救药地坠入了由美杜莎为自己编织的爱河,不可自拔且无路可退,她给自己带来的一切都太过美妙,珀尔修斯愈陷愈深,反而害怕美杜莎在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后会无情地抛弃自己。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在这一场毫无胜算的爱情之中,珀尔修斯不战而降,他发自心底地想要帮助她完成所有她想要完成的目的,即便是被利用也没有关系,是他心甘情愿的。 和痴痴地看着美杜莎的姑娘一样,珀尔修斯也神情地看着她,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眼中的珍宝,与神色平静的美杜莎一起离开了这里,回到他们暂时的住所。 这个地方他们显然不能再多待下去,他们突然插手了别人的家务事,帮助这个姑娘逃离这里的生活。 而这种地方小国寡民,一般遇到外人,都会非常团结。 于是,他开始整理他们越来越繁多的行李,打算带着美杜莎赶紧离开这里。 但就在珀尔修斯在整理他们的物品的时候,想起它们每一件的来由,他的心底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充实和甜蜜,即便是母亲达娜厄在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样清晰的感觉。 或许人就是在失去之后才会对这些简单的幸福和快乐倍感珍惜吧。 在这一刻,他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好像又重新拥有了一个家,即便他们这个所谓的“家”漂泊不定,他更是不知道美杜莎是否也是这样认为的。 “……呼。” 忽然,珀尔修斯听到了美杜莎一声轻微但粗重的叹息声,他停下动作,立刻回头查看。 美杜莎回来之后便有些沉默,珀尔修斯一开始只是以为她心情不好,但当他看向美杜莎时,才发现她的脸色在忽然之间已经到了毫无血色的地步。 “……美杜莎?你没事吧?” 他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着急地凑近了坐在床上的美杜莎,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脸,端详着她的状况。 美杜莎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碍,她也并没有将自己体内的力量共享给别人,只是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拿来完成了一个具有效力的祝福。 那个女孩只要遇到了什么危险和困难的时候,当她心怀希望、不愿放弃的时候,她便能汲取到这股祝福的力量,从而保护自己。 但美杜莎过去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大约只有神祇会做的事情,对于一位肉体凡胎而言,身体的消耗就一下子有些大了。 于是,她只是朝珀尔修斯摆了摆手,“没事的,只是突然消耗了过多的力量,我睡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想到她之前为了那个女孩做了什么,珀尔修斯便明白过来美杜莎此时的情况了,虽然感到心疼,但想起其他的可能性而言,这的确不算太过严重,不禁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那一边的美杜莎说罢,却再也顾不上对方的关心,便无力地沉沉睡去了。 珀尔修斯沉默了片刻,也停下了整理行李的动作,悄悄地坐到了她的身边,将她的身体轻轻地揽在自己的怀里。 自己的一番行为,美杜莎都毫无反应,显然已经是睡着了。 于是,他撑起脑袋,从她的身后细细端详她平静安详的侧颜,忍不住伸出手用柔软的指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忽而停下动作,因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好像变快了。 但即便如此,珀尔修斯还是在她的太阳穴上印下了一个深深的吻,鼻尖萦绕着的是她淡淡的体香,她的身体太过纤瘦,却又选择面对这样的苦难和折磨,让他着实为她深深地吸引和着迷。 * 美杜莎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前又是一片熟悉的赤色裸露的岩石。 但和上一次来到梦境之中不同,她这一回是直接来到此地的,并没有穿过塔尔塔罗斯外的重重保护,即便那对于灵魂状态的美杜莎根本没有形成阻挡。 她忍不住紧张起来,上一次来到这个梦境已经是很多天前的事情了,美杜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会来到这里? 更别说,塔尔塔罗斯是如此地强大,即便自己想要向祂复仇,报复祂对自己的欺瞒和玩弄,也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只恨自己竟然相信了祂那些不知真假的话! 一个经历丰富的古老神祇,说什么谎都是信手拈来,她这样的凡人自然是无法辨别出来的。 此时的美杜莎无欲无求,于是她便干脆坐到了地上,打算静静的等待时间的流逝,自然地回到自己的世界。 ‘……你的身上异味更重了。’ 忽然,属于塔尔塔罗斯那毫无波动和感情的声音悠远地响起,而在美杜莎听来,似乎是在表达对她的厌恶。 她不禁皱起眉头,因为美杜莎从来没有闻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异味,其他人也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再加上对塔尔塔罗斯发自心底的抗拒,她什么都没有说,就当做没有听到。 ‘男性的气味污染了你身上本该纯洁的气息,我……很不喜欢。’ 那悠远地声音好像近了一些,但听明白意思的美杜莎却只觉得可笑,她实在无法对此忍气吞声,终于忍不住开口,用一种极为冷淡的语气说道,“我明白了,但这又与强大而隽永的您——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又有什么关系呢?” ‘……’ 那道声音忽然沉默了,一切都变的静谧和幽深,只有呼啸的清冷风声在美杜莎的耳边响起。 可就在美杜莎想要闭上眼睛度过时间流逝的时候,忽然一道金光点亮了昏暗的深渊,外表英俊年轻的深渊地狱之神塔尔塔罗斯如之前美杜莎见到的一样裸.露出壮硕健美的上半身,下半身用布料裹住,深邃的目光平静而沧桑,优雅而神圣地矗立在不远处,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她。 美杜莎的身体因此忽然紧绷,她快速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想要后退远离这位强大的神祇。 可面对绝对的力量差距,美杜莎的一切所做所为都是可笑的。 当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美杜莎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在骤然之间失去了支撑,整个人突如其来地迅速下坠,而眼前的画面一片漆黑。 “——啊!” 她下意识地惊呼,可是这里就像一个巨大且毫无尽头的真正深渊,这样的静谧将美杜莎的一切都完全吞没。 逐渐的,美杜莎的下坠缓缓地停顿了下来,她惊疑不定地想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美杜莎忽然觉得自己被微凉的黑暗轻柔地包裹托起,就如同婴儿在母亲温暖的子宫内一般舒适。 她的意识忽然有些模糊了起来,可即便如此,黑暗的一切让她除了视觉以外的四感格外清晰和敏感。 美杜莎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冷静且克制地在自己的身上游走,动作非常轻缓也并不深入和冒犯,好像并非是为了欲,却还是在她的身上引起了阵阵涟漪,并不深刻却又连续不断。 那种触感很快便来到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在稍作停留之后,来到了美杜莎饱满而丰盈的嘴唇,在最初的若即若离之后很快却逐渐深入起来,就好像是尝到了令人上瘾的毒药,愈演愈烈无法摆脱。 与此同时,恍惚且朦胧的美杜莎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那东西像是忽而受了惊,忽然离开了她的嘴唇,在美杜莎逐渐平缓下来之后,却又在最后忍不住抚上了她紧闭却依旧美丽的双眼。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当然是有关系的。’ ‘美杜莎,别忘了你的誓言……’ 第58章 阻止 在这样美好恬静的时光里,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珀尔修斯一时竟因这样的甜蜜而有些昏昏欲睡。 可没过多久,他忽然被身边的动静惊醒,美杜莎的四肢开始胡乱地挣扎起来,整个身体都在细微地颤抖,眉头也紧紧蹙起。 珀尔修斯仔细看去,却发现美杜莎依旧沉浸在睡眠之中,就和之前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一模一样。 他自然不会想到美杜莎可以透过梦境达成自己的目的,珀尔修斯的第一反应便是,美杜莎又做噩梦了。 能让她感到如此恐惧的噩梦,会是那个强迫并占有过她的海神波塞冬吗? 想到这里,一种夹杂着愤怒复杂情绪缓缓升起,珀尔修斯知道美杜莎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一定被海神波塞冬狠狠地伤害了,他却根本不敢细想,而珀尔修斯没有察觉到的是,他甚至能从中掺杂着一股莫名的嫉妒。 这并非是嫉妒海神夺取了美杜莎的贞洁,因为他并不认为美杜莎是一个物品,她是立体鲜活的人。 珀尔修斯嫉妒的是海神波塞冬这样卑劣的神祇竟然在更早之前就与她的人生产生了紧密的交际,即便那带给美杜莎了难以言喻的痛苦。 珀尔修斯只后悔自己没有更早地认识她,如果可以,他一定不会让美杜莎受到这般伤害,而是会尽自己最大可能保护她…… 只可惜,世间万物没有如果,不该发生的也还是发生了。 高大的珀尔修斯紧张地将美杜莎抱在怀里,显得她格外纤瘦娇小,他止不住地心疼,轻轻地推动她的身体,“……美杜莎?美杜莎!” 很快,大概是听到了珀尔修斯的呼唤,美杜莎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整个人像是忽然从惊恐之中清醒过来,好看的双眸在面对温煦的阳光时下意识眯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美杜莎适应了好一会儿,黛紫色的双眸才逐渐聚焦到了珀尔修斯的脸上,然后逐渐放松了下来。 面对美杜莎的这种情况,珀尔修斯实在有些担忧,却又别无他法,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唯恐触及到她的伤心事,“你是……做噩梦了吗?” 美杜莎却只是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神情严肃,浑身发冷,“不,不是噩梦。” “那是什么呢……或许,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帮你分担?” 她抬起头看到珀尔修斯殷切关心的目光,下意识地开口,“我只是梦到有个神说,要把我永远将我关起来。” “而且祂还、祂还……” 说着,美杜莎骤然停顿下来,像是终于从自己的这句话里意识到了什么,在漫长的怔愣后,忍不住轻笑了起来,看得珀尔修斯有些疑惑。 不过很快,那双精致动人的目光盈盈流转,美杜莎看向眼前傻乎乎的珀尔修斯,顾盼生辉,声音轻缓还带着些许刻意,“……祂还紧紧地抱住我亲我,叫我不要和别的男人接触呢。” 珀尔修斯原本只是觉得疑惑,但听到后面,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他因为受到了神王宙斯赠与的力量,比原来更加强大了,在美杜莎说话的同时,也忽然隐隐地感受到美杜莎身上多了的一股冷冽而霸道的气味。 那更像是一个标记,其中蕴含着一种难以预估的力量,珀尔修斯敏感地从中察觉到了警告和威胁,让其他任何神都不禁在触碰美杜莎前掂量掂量,因此这使得他不由得浑身都戒备了起来,甚至连尾椎骨都在畏惧地发麻,但珀尔修斯终究就只是一个无知的半神,并不知道这个标记究竟来自于谁。 “……是谁?!” 美杜莎只觉得好笑,她勾起珀尔修斯的脖子,整个人柔弱无骨地挂在了他的身上,凑在了他的耳边缱绻地低语,“这不重要,似乎也与你的父亲神王宙斯无关,但祂不知道的是,我最讨厌有谁叫我顺从与臣服……”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上被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留下了这样的标记,但美杜莎才不会因为祂的三言两语而约束自己。 更何况,她已经从塔尔塔罗斯的所作所为之中察觉到了什么,即便她与祂之间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但这恰恰证明美杜莎的猜测,因而她更不会乖乖听话了。 珀尔修斯的全部注意力又立刻回到了美杜莎的身上,即便美杜莎此时似乎在这股力量的威慑下变得不可触碰,但他却根本不在乎。 他本质上是与美杜莎一样,在经历了一切之后,对于这些神祇只有失望和反叛,即便珀尔修斯的理智与身体都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后退,但他却不愿意放手。 珀尔修斯对美杜莎是无比渴求的,即便过去的他万万不会想到自己会对神祇要自己斩杀的“放荡者”和“背叛者”产生这样深邃的感情,但现在没有任何人或神能阻拦自己对于她的向往。 哪怕是无谓赴死,也在所不惜。 他鼓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浑身的细胞都好像在啸叫,在美杜莎的诱惑下,珀尔修斯很快就违背了身体原本因塔尔塔罗斯所产生的惊惧反应立了起来。 此时此刻,珀尔修斯感到非常痛苦,即便只是塔尔塔罗斯的一道微弱的气息也让他这个半神感到寸步难行,毕竟他们之间无论是地位还是力量都差距相聚悬殊,因而每一次探索都宛如在极致的快乐中夹杂着折磨。 但他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因为只要是她想要的,那珀尔修斯一定会尽自己的所能满足她,哪怕是献出自己的全部也不值一提。 更何况,这也是珀尔修斯每时每刻都渴望的,她实在是太过迷人了,哪怕只是不小心注视她触碰她都能轻易地挑动他的心弦,或者说,只要美杜莎愿意,或许没有任何一个男性能逃离她的掌控,只希望能获得她垂怜的目光。 而美杜莎却并没有察觉到不对的地方,只以为他因为自己话语的刺激,所以才会比平时的反应更加激烈,此时她被珀尔修斯稳稳地托住,他与以往不同的细致与深刻反而引得美杜莎更加欢喜,不知不觉之中整个人像是被氤氲的雾气笼罩。 过去,海神波塞冬在身体上给美杜莎留下的记忆是不可磨灭的,那太过强烈,祂就像是想要借此征服她一般让她无处可逃,而珀尔修斯则完全不同,虽然她只是抱着利用他的心态,但归根结底这是她自愿这么做的,所以美杜莎在这件事情上更喜欢更尊重自己的珀尔修斯。 也就是在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的灵与肉好像从未达成如此统一的地步,这种细碎磨人却备受珍视的感受,让她忍不住死死地咬住他的肩颈抽噎,狠狠地借由这样的痛苦发泄了一场。 而就在她哭着沉沦在这样的乐与痛之中,忽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混乱的嘈杂声,平白惹得人心烦。 “他们在哪儿?” “刚刚有人看到他们往这里飞了!” “我们这样不好吧?我猜那男的很有可能是神使,违背神祇会遭受惩罚的!” “不可能!神祇怎么会来管我们这种小事呢?” “可是他们很厉害啊,刚刚那么多人都没办法阻止,我们这些人也打不过的。” “你这是怕了?真没胆量!” “又不是海怪,难道你不想成为像珀尔修斯那样被人人传颂的英雄吗?” “……” 哦,原来是他们的窗户大开着,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好在他们的房子租住在高处,应该不会有人看到,但刚想到这里,美杜莎便忽然感觉到一只宽大炙热的手掌更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嘴,耳边是珀尔修斯痛苦却又拼命想要抑制的呼吸声,以防止被外面的人听到动静。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混乱急切的脚步声,美杜莎一下子变从混沌和茫然中清醒了过来,虽然浑身疲惫,但还是吓得身体紧绷。 她倒不是怕这些人,毕竟自己和珀尔修斯的身上都有着强大的力量,对付普通人足以,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到底是有些不太礼貌了。 “唔……” 珀尔修斯闷哼了一声,但他却依旧牢牢的捂住了美杜莎的嘴,强壮的手臂隆起肌肉,深深地凝视着美杜莎,她的脸在珀尔修斯的手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小了,即便浑身因为塔尔塔罗斯的标记而隐隐作痛,但还是不由得为这样美丽的她而心动,连带着身体的一隅也跟着重重地跳动了起来。 美杜莎自然没有精力在意珀尔修斯现在的状况,她自身难保,闭上眼睛,发出如同喟叹一般的叹息,像是满足又像是怜悯。 “——砰砰砰!” “有人吗?我怀疑你们窝藏了坏人,快开门!”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因为这里除了一些神殿以外,绝大多数的建筑都还是木质的,因而声音非常清脆响亮,又吓了美杜莎一大跳。 两个人在这样敲门声中皆是沉默,美杜莎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虽然她自己也很热,但她却发现珀尔修斯的额头竟然流了好多好多汗,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濡湿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木门很结实,外加防止小偷,门上更是附加了力量的保护,外面的人根本就进不来,只是一直在恼羞成怒地大喊大叫,让他们出来。 想到这里,此时的美杜莎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禁心情愉快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结实的肌肉,一块又一块,指尖意味不明地轻点,像是在跳舞一样。 终于,珀尔修斯似乎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他原本碧绿的双眼竟然在此刻变得通红,更加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嘴并将她牢牢地桎梏,美杜莎在这场不受控制的无助中惊慌地瞪大眼睛,却又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远处,再度传来了声音,只不过这一次变得模糊得多。 “别敲了,或许这里没有住人吧,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真是见鬼了,我刚刚怎么会敲喊了这么久,手都敲红了……” “……”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之后,耳边的声音忽然切换成了珀尔修斯的,他的声音急切而破碎,甚至还在热切地呼喊着她的名字,“美杜莎,看着我美杜莎……” 但美杜莎此刻却懒得理他,或者说是根本无能为力。 因为她发现周围的一切好像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缓慢而停滞,脖颈边凉飕飕的,同时耳边还传来了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 ‘美杜莎……’ ——一声好似来自深渊的无奈叹息,而后又很快消失了。 第59章 离开 不知不觉中,夜彻底暗了下来,银白的月光流淌照射在两人的身上,在这样美好的月色里,恍惚的美杜莎甚至都不知今夕是何年。 这样的感觉非常奇妙,夜晚的光影与一切都是宁静而隽永的,但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心皆因珀尔修斯而始终不得安宁。 不……还有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 她模糊的意识稍稍清醒过来,回忆起之前那种就在耳边响起的声音,不由得浑身紧绷,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被窥见的惊恐。 但想到距离之前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祂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美杜莎便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已经是一片漆黑,但哪怕是因塔尔塔罗斯的标记而痛苦的珀尔修斯都不禁时刻注意着她的神情,唯恐自己没有做到最好让她失望。 因而他很快便注意到她出神的表情,或许是她吁气的样子太过可爱,珀尔修斯忍不住用粗糙干燥的唇峰摩挲着她柔软饱满的嘴唇并抚着她纤细的脖颈,几乎要让他们两人在此时此刻彻底融为一体。 从窗外看去,月亮正在缓慢地移动,不远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脉,原本还在山腰的月亮已经在不懈的攀登中抵达了顶峰。 云雾是不是遮挡着光芒,本就昏暗的夜幕之下更是忽明忽暗起来。 忽得又下起了骤雨,从淅淅沥沥突然又变成了令人无法预料的倾盆大雨,甚至美杜莎还能听到远处海岸线的狂风呼啸声,潮水声拍打着海岸,激烈无比地像是要朝她四面汹涌而来。 雨水透过窗户重重地倾泻进来,甚至洒到了她的身上,而本已经无比困倦和疲惫的美杜莎却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惊得高声尖叫,甚至呜咽起来,她不禁伸出手紧紧地抱住身上的珀尔修斯,体会着他独到而特殊的体贴安慰,像是要将她的畏惧和空洞全部填满。 不知过了多久,珀尔修斯才终于停下了动作,因为他察觉到美杜莎却因为突然的寒凉而止不住地战栗,但其实她热极了,就喜欢这样凉爽的问题,心中只感到无法言喻的满足。 与此同时,外面的狂风和暴雨也随之停歇下来,静谧的夜晚,除了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以外,竟然安静得什么都听不见,但就当美杜莎即将因疲惫和困倦失去意识的时候,就听到“咳——”的一声,身旁传来了古怪的轻响。 她虚弱地撑起身体,却见那原本暗淡的月光下忽然多了喷射状的暗色液体,珀尔修斯立即挡住了美杜莎的视线,使得她思考了好久才从空气中淡淡的铁锈味意识到这是血。 “你怎么了?” 昏暗的光线下,感受到美杜莎惺忪睡眼之中的惊讶和关心,珀尔修斯微微摇了摇头,自然地抬起手抹去嘴角的殷红,“没什么……” 或许是害怕美杜莎继续追问,珀尔修斯转移话题,“第二天那个卑鄙的商人可能会从别人口中听到白天发生的消息,从而猜到使我们,所以我觉得我们最好趁现在立刻离开。” 美杜莎果然因此皱起眉头,心里并不情愿,尤其她因为珀尔修斯的关系浑身又困又累,一点儿都不想动,“……必须现在就走吗?” 珀尔修斯在月色下胡乱地点了点头,但看向美杜莎的目光隐藏在晦暗之中,带着温柔与爱恋,“你睡吧,我到时候会背你的。” 美杜莎便不再说话了,她太困太累精疲力竭,直接朝珀尔修斯背过身,转眼便沉沉地睡去了。 看着美杜莎的睡姿,珀尔修斯忍不住轻笑,他偷偷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始准备离开的东西。 那是一场黑暗中的奔逃,虽然对于美杜莎和珀尔修斯而言,他们并不需要真的“逃跑”,但就好像一场郑重其事的仪式,让珀尔修斯感到了些许浪漫。 他其实在之前就已经大致整理完了行李,并不需要过多准备什么,只需要将它们想办法带好。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便将目光放在美杜莎的身上,他特意等了美杜莎很长时间,好让她平稳的睡眠能更久一些。 直到天光已经开始略微透露出一点点的光亮,珀尔修斯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抬起来背在背后,耳后是她轻缓悠长的呼吸声,口中因为他烦人的动作而不情愿地嘤宁。 珀尔修斯满足地笑了,带着他们生活的痕迹与他最珍重的美杜莎轻轻跳到了窗口,快速地升空,在参与的月亮光辉下勾勒出了清晰的轮廓。 借由神使赫尔墨斯的飞鞋,珀尔修斯一路朝向随意的方向,打算找一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即便复仇对于美杜莎来说是更重要的事情,但他还是想要和美杜莎尽可能地多停留在一个地方,就好像这样做,他就能从中这样的安稳之中隐隐感受到家的幸福。 * 对于人来说,时间永远都是值得敬畏的。但对于神祇而言,一切的最终便都是转瞬即逝的了。 无论是海神波塞冬与光明神阿波罗被惩罚去修建特洛伊的城墙,还是神王宙斯等待自己的子嗣珀尔修斯成为人类的统治者,这些在人类看来无比漫长的事情,对神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 对于众神之中强大的原始神塔尔塔罗斯便更是如此了。 从世界诞生之处祂便已经存在,塔尔塔罗斯就是世界的一部分,在见到美杜莎以前,祂的内心早已随着漫长的时光而苍老腐朽,即便曾经拥有过的天真与快乐,也早已在记忆的长河之中被遗忘。 而在岁月里遇见她骤然的闯入之后,塔尔塔罗斯便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内心的激情始终存在,只是祂从未有机会将那种感觉从深埋之地唤醒而出。 而美杜莎正是那个契机,让祂这样一个已经不会为任何感觉波动的神祇感受到了百般的滋味。 当美杜莎答应复仇之后会永远来陪伴祂的时候,即便是那些被关了成百上千年且丧失一切希望的神祇都能感觉到如同炼狱一般萧瑟空旷的深渊竟然会发生变化,甚至变得温暖宜人起来。 当时塔尔塔罗斯感受到的或许就是淡淡的甜蜜和喜悦。 但可惜的是,这种感觉很快便消失了,此刻这里再度恢复了那种阴森炙热的可怖境地。 是的,塔尔塔罗斯在美杜莎的身上留下了标记,祂怎么可能感受不到有人或神竟宁愿硬抗自己力量的威胁也要占有已经为祂所属的美杜莎? 可是,塔尔塔罗斯也清楚地知道,这实际上是美杜莎心甘情愿的。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祂发现自己的底线竟为了她一步又一步地后退,从原本严禁她的到来,到后面将克洛诺斯的镰刀赠予她,甚至是当祂透过那连接的一隅窥见了背叛了自己的美杜莎与其他男性缠绵,心中不禁弥漫起了一种奇怪的感受,如果硬要去形容的话,就好像是说不出来的酸涩,又带着些许渴望。 也正是这一刻,塔尔塔罗斯意识到,或许一开始祂想要的还只是单纯的陪伴,只是在真的触碰过美杜莎之后,塔尔塔罗斯的想法就变了。祂从来没有想过她原来竟是这样的甜美动人,即便只是为了标记上自己的气息而浅尝辄止的触碰便让一向平和且冷漠的塔尔塔罗斯感到念念不忘且食髓知味,而之后所窥视到的所见所闻更是让祂的内心如同烈火一般熊熊燃烧。 无论美杜莎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塔尔塔罗斯都不在乎,因为对于生命如同世界一样漫长的他来说,无论美杜莎是否生性反叛,又是否放荡失贞其实完全不重要。 更何况,祂自己也并非纯洁无瑕,在祂刚诞生的朦胧之时便与大地女神盖亚育有万妖之父提丰,但那无关爱情和快乐,而是因为世界需要创世神的血脉来构成世界的更多法则,更像是一种独属于强者的职责。 不过,因为祂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事情,后来便再也没有与任何神祇繁育过,可是在遇见美杜莎之后,塔尔塔罗斯那些固执到现在的想法都不禁产生了动摇,祂太过孤独又太过荒芜,如果美杜莎喜欢的话,祂愿意为她沉沦,只希望美杜莎能尽快如誓约所说的,来到深渊永远陪伴自己。 毕竟祂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而美杜莎总要兑现她曾经许下的诺言的,即便是神明也无法违背。 可是,塔尔塔罗斯很快又从这样的情绪中冷却下来,祂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在遇见美杜莎之后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祂毕竟是创世神之一的原始神祇,祂稍稍波澜的内心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强迫自己早已化为春水的心又重新封起。 只是塔尔塔罗斯不知道,感情冲动起来一向是无法自控的,即便是神祇也是一样的,亦或者对于祂这样古老而孤独、简单却沧桑的原始神来说,一切反而会更加地失控。 第60章 误会 当我迷迷糊糊睡醒过来之后,过了很久之后才发现原来周围的环境都已经变化了,回忆了一会儿我才想起珀尔修斯说要离开之前我们呆的地方。 但显然这里比不上希腊周边繁华,不过繁华与否实际上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我已经从珀尔修斯的经历中意识到了衰弱神祇的办法。 让尽可能多的人类失去对神祇的信仰,这听上去很难,但我必须尽我所能去尝试。 现在我们来到的这个地方叫做科西嘉岛的某片耕地,这里距离希腊隔了一个亚平宁半岛,虽然不能说特别远,但这里的环境和人文对于我来说非常陌生。 这里的居民对于我们的突然到也来感到了好奇,我猜或许是珀尔修斯是用飞鞋腾空出现的,因而她们的目光中带着强烈的崇敬。 是的,她们。 这里大多下地干活或出门在外的大多都是女人,我在聚集的人群中都没有看到几个男人,而这些女人还有不少是面容憔悴并大腹便便的。 我感到有些奇怪,但正当我想要开口的时候,珀尔修斯则打断了我的话,询问起附近市集的所在地。 于是,珀尔修斯不由分说地便有带着我离开了,此地的商贸活动也并不是非常的繁华,珀尔修斯并没有找到搞租房生意的商人,他灰溜溜地回到了最初他们降落的地方,找了一个荒废的破屋子作为暂住之所。 珀尔修斯自知理亏,于是自觉地打扫卫生,甚至还利用飞鞋修补屋顶,但我其实并非每时每刻都如此挑剔,毕竟去特洛伊寻找海神波塞冬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问了尽快找到祂,一路上几乎都是将就的。 可能有了拥趸和陪伴,要求就会高一些吧。 但此刻,那些奇怪的女人始终让我感到好奇,我便顾不上监督和珀尔修斯,丢下他便开始向她们打听我心中的的疑惑。 可能是误以为我们是什么神祇的使者或是神祇本身,她们热情且知无不言,但我还是理解了好久,才终于明白了这里究竟哪里古怪。 其实这里的大多数习俗都与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的,为了吃饭,男女也都会以家庭为单位进行劳作。 只是不同的地方是,家庭中的女性诞下子嗣之后,丈夫会抱着婴儿躺在床上休息甚至痛苦地呻.吟,而妻子则要精心照顾丈夫,并下地进行劳作。 所以我才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不仅是产前孕妇要艰难地下地干活,很多刚刚生产完的女性鼓起的肚子都还没恢复,无一例外的是她们看上却都非常狼狈且笨重,让我大受震撼。 我不可置信地反问,“可是,生下孩子的是你们才对,不是吗?” 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妇女耸了耸肩膀,“虽然这的确很累,但没有男人我们也生不出来。” 我的目光环视了一圈这些女人的神情,绝大多数都是毫无波动甚至麻木的,好像对这样的事情感到理所当然。 “不不不……”我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走到一位孕妇的面前,“在这个过程中,你们的腹部逐渐隆起,在不便的十个月后,婴儿从你们的产道生产,身体同时还要分泌乳汁哺育婴儿,是你们用身体孕育了一个又一个的新生命……” 我的话语中不知不觉地带着一丝愤怒,目光一个一个地与众人对视,但绝大多数人只是这样看着我,只有极个别女人的神情似乎因此而微微触动。 “我们都非常清楚,男人在其中只是极小一部分的参与者,但你们才是完整的经历者,你们对怀孕这件事情是无法拒绝的,伟大却也比男人更加痛苦。” 怀孕并生产的经历几乎要贯穿了女性的半生,我有幸因为希望的力量而避免,但她们却毫无办法,甚至还要忍受孩子死亡的痛苦。 此时,大家都沉默了,其中甚至有一个年轻的女孩用深刻地目光看着我,目光中带着渴求,就好像要从我这里得到些许答案。 然而之前那位领头的年长女人却满不在意地说,“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算了吧,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与此同时,我发现众人眼中稍稍被点燃的光芒立刻消失了。 “还有活要干呢,走吧。” “是啊,不然回去会被打的。” “……”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原本向我聚集而来的女人们又快速地四散开来,若无其事地忙碌于她们要忧心的农事,一时间只觉得失落和无奈。 但这样的情绪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便被打断了。 “……美杜莎!” 身后在突然响起声音的同时,腰腹部也传来了一股力,在我怔愣之时,从我的身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感受着熟悉的怀抱,耳边是低沉却轻快的嗓音,“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住的地方大致搞定了,我们不如干脆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好吗?” 我心不在焉,因为正好我也想留在这里,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珀尔修斯的嗓音中泄露出愉悦的轻笑,其实我并不清楚他究竟在高兴些什么,不过我发现他在最近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很容易因为一些小事而高兴。 于是,珀尔修斯带着我来到我们新的暂住地参观,虽然这间屋子在每个角落都留有岁月的痕迹,但好在他的确处理地很干净,我还看到房子外面附着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他应该是用了自己的力量加固了。 这是我来到这里之后唯一感到满意的事情了,在走进房间,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一番之后,珀尔修斯便黏黏糊糊地抱着我,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股间那个又烫又硬还硌着我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其实我发现我在这方面的需求并没有我以为地那么高,他的质量又很高,有时候饱一顿可以管好久,因而珀尔修斯索取的频率严重超标,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刚刚踏入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一切都是那么地新奇快乐,促使他无法控制住自己。 一开始我还觉得我其实也能从中享受到美味,但现在我已经决定减少满足他胃口的次数了。于是,我在他可怜兮兮的碧绿眼眸中无情地推开了他以及他在我身上作乱的手,继续思索起这短短时间内的所见所闻。 毫无疑问,科西嘉岛上的男人是想要借此否认女性的生育,将这件事情的功劳和益处都揽在自己身上。 原本女人的生活就已经足够艰难了,接连不断地怀孕和养育孩子几乎耗尽了她们的全部精力,而在这里,她们的生活则变得更加可怖,任何有利于女人的哪怕一点点好处都被彻底剥夺了干净。 或许,有什么能让女性减少怀孕的办法? 毕竟希望之力的确庇护了我做到了这一点,但对于除我以外的其他女人来说,可能还有一些别的办法。 于是,我转而看向闷闷不乐的珀尔修斯,他在发现了我的目光之后,整个人就好像重新燃起了希望,迫切地盯着我。 我厌烦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开口询问,“你还记得之前那位帮我看病的名医吗?” 珀尔修斯忽然皱起了他的狗狗眼,有些紧张地看着我,“记得,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去问他一个问题,用飞鞋来回的话应该很快吧?” 听了我的话之后,珀尔修斯显然更加疑惑了,“什么问题?” “有什么能让……女人避免怀孕的办法吗?” 话音未落,珀尔修斯却在骤然间瞪大了那双深邃精致的眼睛,一副满脸惊讶的模样,但很快,他的脸上又极其迅速地流露出了一种包括茫然、兴奋到失望的神情,复杂地让我怀疑我是不是看错了。 我注意到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至了我的腰腹,眼底停留在了悲伤和痛苦的底色,连空气都变的静谧和凝滞,而后,他忽然将我揽进了他的怀里,颤抖着呼喊着我的名字,“美杜莎……我的莎莎……” 我皱起眉头想要推开他,不明白他究竟发什么疯,为什么要这么恶心地叫我,但一向听话的珀尔修斯这一回竟紧紧地抱住我的上半身,连呼吸中都带着宛如急促的啜泣声,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开我。 “你放开……”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那双柔软且湿漉漉的唇就吻上了我的,原本对此生涩懵懂的他因为我而变得娴熟了不少,很快就能做到将我吻得迷迷糊糊的程度,他显然有着极高的天赋,从舌尖开始细细密密地触碰摩挲,让我浑身都止不住地发麻战栗,但他却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捧起我的脸,用他好看且清澈的双眸恳求般地看向我,“生下它,好吗?” 他的话让我一下子从愉悦的感受中清醒过来,惊讶地问道,“……?什么?” “我发誓我一定会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然后完成我作为父亲的职责和义务……所以求你了,生下它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65 第61章 祝福 我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原来珀尔修斯是误会了,想到这里,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搞错了,珀尔修斯,我问这个只是因为这里的女人们,她们对于怀孕感到非常烦恼,产后要照顾丈夫还要从事劳作,我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 珀尔修斯的动作微微僵硬,神情从原本的复杂转而变成了手足无措,垂下那双清澈的眼眸,似乎时候不好意思再多看着我,他抬手摸了摸鼻子,“抱歉,是我想错了。” 我虽然不明白珀尔修斯为何会将这件事情联想到我的身上,但想起他母亲骤然离世,我还是隐隐地猜到了些什么。 然而,即便我对于珀尔修斯的遭遇是存在同情的,也对于他就是那个在预示梦中斩杀了我的人而逐渐释怀,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要因此而补偿他。 我从来都不欠他。 “可是……”珀尔修斯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开口道,“或许——” 我皱起眉头,大概猜到他可能要说什么,但最终我还是打断了他,而后不着痕迹地下了逐客令,“我等你回来。” 珀尔修斯表现得就好像希望已经被我戳破,他闷闷不乐地垂下头颅,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终于应答,“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他便来到了房屋的外面,驱使了神使赫尔墨斯的飞鞋,在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中,离开了这里。 珀尔修斯的离开让我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而他刚刚的表现已经让我感到有些厌烦了。 并不是说他本人很讨厌,毕竟珀尔修斯从原本忠诚于诸神转而选择追随了我,仅凭这一点,我就转变了对他的态度,而在力量和其他事情上,他也非常不错,能够满足我的需求。 可是,他刚才的误解着实让我惊慌,不禁立刻从中清醒了过来。 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发现我过去存在的意义就像是一场笑话,哪怕现在我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目的,那也并非是什么美事,而是复仇罢了,其他的一切都只是我复仇路上的不重要的小事。 想到刚刚那些被压迫却不自知的女性,我只觉得不寒而栗,因为那让我隐约看到了过去被迫臣服于海神波塞冬时无助痛苦的我,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成为这样麻木的样子,把为一个男人诞下子嗣当做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也因此,我开始考虑暂时和珀尔修斯保持疏远的距离,好让他不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我的理智和判断。 * 另一边,珀尔修斯穿着飞鞋飞在了寻找名医希波克拉底的路上,心情却非常沉郁。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然误会了美杜莎的想法,她明明说的是让女人避免怀孕,但珀尔修斯却情不自禁地联想到美杜莎的身上。 可是,也正是在那个误会的瞬间,珀尔修斯那失去母亲的痛苦好像忽然被治愈了绝大部分,因为在这个瞬间他的精神上不再是孑然一身,珀尔修斯即将会有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婴儿成为他活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羁绊,更何况孩子另一半的血脉不是别人,而是他深深爱慕着的美杜莎。 珀尔修斯过去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但当这个问题突然摆在面前,他却感觉整个世界变得更加明媚灿烂美好了。 他几乎是欣喜若狂,但很快,想到美杜莎的话里话外是想要避免这一切的发生,珀尔修斯又立刻因此感到了极度的痛苦,比之前忍耐着美杜莎身上标记的威压还要痛苦甚至十倍百倍…… 直到美杜莎告诉他是他搞错了。 可是,当这一切美好的构想在脑海中出现过之后,便再也无法抹除,成为了珀尔修斯心底最深刻的愿望。 只是美杜莎似乎也看出来了这一点,将他赶走了。 珀尔修斯知道美杜莎是一个坚韧不屈的女人,就像他伟大的母亲达娜厄一样,在生下自己并流落陌生的岛屿之后,她没有选择嫁给任何一个男人,而是一个人在流言蜚语下将自己抚养长大。 也正是这样的女人才能在不知不觉中深深地吸引了自己的目光与身心,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她做所有的事情。 可也正是这样,珀尔修斯清楚地知道,美杜莎的内心有一把锋利无比的武器,拒绝所有想要接近她的人。 珀尔修斯又能如何呢?强迫她吗? 不,这种如海王波塞冬式的强迫他是绝对不可能做的,他不会因为任何一件事再度伤害美杜莎。 很快,珀尔修斯便来到了希波克拉底所居住的地方,在等待了很长时间之后,才终于见到了被围困在病人之中的这位名医。 自从珀尔修斯救了直面雅典娜女神的美杜莎之后,他们便再也么有分开过,于是珀尔修斯便有些着急地想要赶回去见到美杜莎。 于是他便顾不上这么多,直接大声开口问道,“尊敬的名医希波克拉底呀,请问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女人怀孕吗?” 话音刚落,几乎是“唰——”得一声,男男女女们都齐刷刷地转头看向珀尔修斯,目光赤.裸裸甚至还充满了些许敌意,让他顿时感到了极度的窘迫。 而更重要的是,此时绝大多数人类都是信仰神祇的,在大家看来,孩子不仅是神祇赠与人类的礼物,更是能延续自己血脉,因而怎么可以有人想要阻止女人怀孕呢? 最中间的希波克拉底转过身,白发苍苍的长者深深地看向眼前窘迫的年轻人珀尔修斯,在几乎是凝滞的气氛之中,他用平缓的话语为珀尔修斯打了个圆场,“孩子固然重要,但接连不断的怀孕会影响女人劳作的效率,贫穷的家庭更无法满足这么多人生存所需的粮食,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作为这里最有地位和威严的人,希波克拉底的话立刻便打消了空气中古怪的气氛和隐藏的仇视,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穷苦的病人,不禁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您说得对,尊敬的希波克拉底,那具体有什么办法吗?” 一个男人皱眉,“我的妻子刚刚又生了一个孩子,原本食物就捉襟见肘,这下日子更加艰难了。” 另一位中年的女性则更加悲伤地说道,“我已经生了五个孩子,死了三个,每一次对于我来说几乎就是折磨,可是我依旧害怕未来的我仍会一遍又一遍地经历。” “如果可以选择就好了,想生的时候生,不想生的话就不生……”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即便有些人还是不认同希波克拉底的说法,但也被大多数人的声音给淹没了。 珀尔修斯站在喧嚣的人群边缘,记忆忽然回到了年幼时艰苦困难的生活,一帧一帧,还有达娜厄年轻时的模样也出现在脑海之中。 那时的自己年幼而无知,达娜厄几乎被禁锢在了自己的周围照顾年幼的珀尔修斯,只能力不从心地一个人做一些如今在他看来是无比简单的事情。 现在想想,珀尔修斯忽然意识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话,达娜厄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的人生,她一个人的生活一定会比这样的人生要好得多。 即便他目前还不确定究竟是谁指示了如此可怖的海怪杀死了达娜厄,但这一定和那些神祇脱不开关系,如果她没有生下自己,亦或者是拥有对生育的选择权,达娜厄或许现在还像一个单纯且不谙世事的少女,生活在高高的塔楼之中眺望远方呢。 终于,希波克拉底开口了,他仁慈宽厚的嗓音像是给所有人带来了安慰和信心,“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但我会尽我所能来研究的。” 说完,这位年长的智者缓缓走向珀尔修斯,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之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示意他来到无人之处后,忽然问道,“是你的妻子来问的吧?” 珀尔修斯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是的,是我的……情人,美杜莎想要问的。” 希波克拉底轻笑着,没有继续追问,“我正在研究用动物的肠子避孕的办法,或许你们可以试试,然后告诉我是真的有用。” 珀尔修斯忽然有些脸红,声音干涩,“谢谢您,尊敬的希波克拉底,我、我会去试试的。” 但是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疑惑地追问道,“可是,您刚刚为什么说您不知道呢?” 希波克拉底不置可否,眼中之中满是智慧与经验的光芒,但在说话间却又止不住地叹息,“首先,我还不确定是否真的有效,很有可能只是偶然。其次,除了经济因素以外,这里绝大部分男人并不喜欢用这种让他们感到不舒服的东西,除非是真的为他们情人考虑的男人。” 长者的目光欣赏地看向珀尔修斯,“你还没有生育子嗣吧?” 珀尔修斯愣愣地点头。 “这就对了,上次你神态中的关切便让我印象深刻,我相信我的眼光,我是不会看错人的。” “有你这样体贴善良的情人,我相信你们最终一定会共同走向幸福的。” 第62章 无用 获得了这位长者发自内心的祝福,珀尔修斯回去的时候心情愉悦了不少。 在见到美杜莎之后,他便将自己从希波克拉底这位名医处获得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美杜莎。 可是他预期中美杜莎高兴的神情却并没有出现,只是露出了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稍稍有些冷淡,“这或许是一个好办法,但我觉得她们更需要能够亲手掌握主动权的办法。” 珀尔修斯愣住了,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美杜莎挑了挑眉毛,“那位医生所说的办法,决定权在于男人,他也说了绝大多数男人不喜欢这种方式不是吗?” “但我想要的办法是可以让女人自主决定和选择的办法,拥有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她那双迷人的眼睛淡淡地放在了珀尔修斯的身上,“你再去问问吧。” 此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他们彼此能够很清楚听到房屋外寒风的呼啸声,珀尔修斯张了张口,他敏锐地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事情忽然发生了变化,至少在之前珀尔修斯确定一切都不是这样的。 “现在?” 虽然心中有些些许不好的猜测,但他还是试探性地开口问她。 美杜莎翘起修长的腿,在月光下露出了白皙奶白的肌肤,骄纵地抱胸看他,“是的,因为我很着急地想要知道这一点。”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那位医生肯定也已经休息了,更何况他对于动物内脏的事情也不太确定,不太可能知道靠谱又确定的其他办法。” 美杜莎的动作停顿,她那双黛紫色的双眸中变得格外冷漠,像是硬生生地要将他赶走一样,“但这只是你的猜测不是吗?就算他睡着了,你也可以把他叫醒,然后确定你的猜测。” 此时此刻,珀尔修斯终于艰难地确定了这一点,即美杜莎的确是故意这样对待自己的,因为平时的她完全不会像现在这样那么不可理喻,而他甚至能隐隐从她的眼眸中看到几分动摇。 “是因为之前我误会了的关系吗?” 珀尔修斯忽然走到美杜莎的面前,单膝下蹲,悲伤且又痛苦地看着她,“是因为我希望你生下我们之间的孩子,所以你想要为此而惩罚我是吗?” 美杜莎却并不太想讨论这件事情,而是有些厌烦地转过了头。 “我不该影响你的想法,更不应该要求你诞下我们的子嗣,我知道生育的选择权在你的手上,我只是……只是误会了你的意思,因为到此刻我才意识到我太想要一个拥有你我血脉的羁绊了。” 美杜莎听到这里忽然冷笑了起来,清澈的双眸毫无感情地看向他,“既然你如此渴望血脉上的羁绊,可是那个孩子与你才是最亲密的,那么你会不会因为这个子嗣而做出背叛我的事情呢?” “不——”珀尔修斯着急地凑到了美杜莎的面前,想要证明自己对她的忠诚和爱意,但又被美杜莎打断了。 “你会不会因为这个子嗣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会不会因此放弃帮助我复仇,并劝我一起平静地度过余生呢?!” 说着,或许是嫌弃他凑得实在是太近了,美杜莎抬起腿,光洁白皙的脚用力地踩在了他的肩膀上,想要推开顿时哑口无言的他。 “我……我……” 珀尔修斯沉默了,他其实并不确定自己究竟会不会这么做,但倘若他与美杜莎的孩子真的诞生的话,为了保护他们,珀尔修斯很难保证自己是不是真的会阻止她去涉险。 “我就知道。”美杜莎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隐隐的悲痛和愤怒,“你们都是一样的。” 就当她抬起腿,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时,珀尔修斯却忽然捧住了她的裸足,在她的脚背上轻轻地留下了一吻。 美杜莎浑身都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珀尔修斯,想要抽回自己的脚却始终被紧紧地握住,“你疯了吧?!” 珀尔修斯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他觉得自己的确为她而痴狂,珀尔修斯的喉结上下滚动,“……是因为祂吗?是因为祂也曾要你为祂诞下子嗣,所以你才会对此这样反感的吗?” 美杜莎挣扎的动作缓缓平息了下来,她的身体向后支撑在床榻上,露出了纤长美丽的脖子和起伏的胸脯,但那里却随着呼吸而更加剧烈地起伏。 珀尔修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触已经很了解她了,他顺着她的腿缓缓地移到了她的面前,眼神中是同情和悲伤,但又并非是神明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而更像是感同身受。 他以一种极其轻缓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开口,眼中倒影着美杜莎的轮廓,但她却发现了他眼眶中氤氲的湿润,“但我不是祂,我们是不一样的,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向你发誓……” “如果你不想要,那就不要,因为、因为……你,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美杜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清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珀尔修斯任由她审视和猜疑,他只是想要吻她、安慰她,告诉美杜莎就算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是可恶可悲的,他也一定会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 可是最后,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一切的情绪压抑在自己的心底,深深地吻上了她苍白却又紧抿的嘴唇,用自己温暖而强壮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了她,试图给与她安慰和保护。 但珀尔修斯没有继续下去,他很快便放开了美杜莎,在她皱起的眉眼之中缓缓起身,眷恋地看着他,艰难地面对她后退了几步。 珀尔修斯脚上的飞鞋微微震动起翅膀,“只要是你让我去做的,我一定会为你做到,无论何时何地。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他便快速地来到门外,再度飞到了天空中,朝他刚刚回来的地方飞去,为她故意的刁难再度前往寻找名医希波克拉底了。 美杜莎的身体浑身僵硬,直到透过窗户见到珀尔修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目光之中,整个人才终于缓缓地放松下来。 她想起珀尔修斯刚才的话,不知为何竟有些被触动,但很快她便皱起眉头,将一切杂念摒除。 美杜莎现在最想要做的只想要复仇,其他事情都没有那么的重要,她之前已经在这座岛屿附近打听甚至探查了片刻,但关于她想知道的命运神殿的消息依旧是一无所获,很有可能与这个不太繁华的地方毫无关系。 而她之前也忽然想到,让女人自主地控制是否避孕的方法在某种程度上就可以让她们弱化对神祇的信仰——怀孕与否其实都是她们自己做出的选择,神祇在这个过程中对她们毫无帮助。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原本大脑清醒着的美杜莎忽然无法控制地涌上一股沉沉的困倦之意,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然后彻底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 良久,当美杜莎穿过重重的黑暗之后,光芒让她不由得眯起眼睛,过了好久才适应过来。 当她看到周围的环境时,美杜莎微微怔愣,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神态,表现得一点儿也不意外。 是的,这里依旧是大片且裸.露的红色岩石,荒芜且孤寂,陌生却熟悉,是她已经来过数次的深渊地狱。 但实际上,美杜莎其实也是渴望再度来到这里的,因为上一次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她意识到了一些情况,她想要试探清楚,更想要看看自己能否从这位古老的创世神身上获得什么。 于是她缓缓地做到了地上,双手抱膝,一副无辜且天真的模样,“尊敬的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您在吗?” “……” 没有回应,只有呼啸的风。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又来到这里了,一个人好无聊呀,能和您聊聊天吗?” 依旧是沉默。 “我刚刚经历了非常苦恼的事情,我的情人珀尔修斯希望我能够诞下他的子嗣,我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是此时却还是因为他的关怀和爱意而隐隐动摇,您说,我究竟该怎么办呢?” 话音刚落,寒风忽然聚集在一起,卷起了一道轮廓,一个白色身影立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美杜莎。 美杜莎先是一惊,而后脸上很快露出了愉快和欣喜的表情,伸手拉了拉祂围在下半身的衣角,“您终于来了!” 可是,这位强大的神祇依旧只是垂眸看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人一神在这孤寂且毫无边际的深渊之中,映衬在红色赤.裸的岩石下,原本美杜莎以为会不会是自己太过自以为是猜错了,却没有想到,那强大且古老的神祇忽然动了,在她诧异无比的目光里,也跟着缓缓坐在了地上,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反而让美杜莎有些不知所措了,毕竟还从来没有神祇会这样和自己肩并肩坐在一起,卑劣的波塞冬也没有过,而祂也根本无法和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相提并论。 与此同时,身旁高大的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转过头,那股磁沉醇厚的嗓音轻柔地在整个深渊之中响起。 ‘他的确很爱你,甚至不惜与我为敌,但那皆是无用的。’ 美杜莎仍然沉浸在紧张和惊讶之中,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大约只有一掌宽,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可塔尔塔罗斯的,她却什么都听不到,只能感受到身边这股炙热的热源。 因而过了好一会儿,美杜莎才意识到祂说了什么,可是她却并不明白祂话里的意思,只是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祂。 见到她的神情,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笑了,然后却转过了头,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一言不发。 美杜莎欲言又止,一头雾水,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触碰祂。 可就在此时,塔尔塔罗斯忽然抓住了她试图作乱的手,目光却丝毫未动,依旧是看着那片光秃秃的“风景”。 “放开我……” 美杜莎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来,但对于深渊之神来说,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祂一点儿都没有放手的打算,塔尔塔罗斯如同炎河一般的体温顺着相触及的皮肤缓缓传递到整个身体,那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让美杜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而后,这位古老神祇终于动了,祂用着满含无奈却又带有明显偏爱的目光看向身侧并不安分的美杜莎,悠远祥和的声音再度响起…… ‘——嘘……再多陪我一会儿罢。’ 第63章 确认 那些红色嶙峋的赤.裸怪石奇异地蜿蜒着古怪的姿态,塔尔塔罗斯此刻唯有寂静无声。 在听到祂的话之后,一向叛逆的美杜莎像是找了魔,竟然真的选择了安静下来,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祂的旁边,望着眼前堪称难看的景色,与祂虚度光阴。 过了很久,美杜莎好像从那幽深漆黑的深渊之中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让她心中的那股激进与愤怒都神奇地平和了下来。 可是,美杜莎还是记得自己心中的目的,她绝对不可以在这里失败! 美杜莎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漫长却充实的梦,可是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于是,强大的意识在艰难的挣扎中终于逐渐从中清醒了过来。 或许,与这个世界同样古老的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有的是时间,可是美杜莎没有,她要面对的是控制世界法则的强大神祇,对于美杜莎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重要,不容她浪费。 想到这里,她朝祂转过头,看向祂精致且挺拔的侧脸,忽而又凑到了这位神祇的耳畔,精致的双眸流露出一股狡黠,清澈婉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你说珀尔修斯很爱我,那么此时……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的你呢?” 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忽而动了,祂英俊的神祇再度转过头看向美杜莎,看向她野心勃勃且不甘屈服的美丽明眸,此刻又沾染上了灵动与迷人的诱惑,表面上依旧一言不发,却不禁贪婪地看向她的双眸。 美杜莎一边说着,饱满的双唇同时微微张开,此时的她非常清楚自己的美丽,也已经明白自己该如何俘获一个男性的心,即便她非常讨厌将这一点作为自己的武器,可是,面对如此古老而强大的神明,她身上的希望之力根本不值一提,因而一个弱小的女人又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你……”美杜莎的声音逐渐轻缓,单薄柔弱的气声断断续续地扑在祂的耳畔,胸口在不知不觉地时候靠在了祂强壮的肩膀上,微凉的手指轻触祂线条流畅的脖颈轻轻划过,“你希望我在复仇后永远留在深渊……是为了什么呢?” “是想要我……永远的陪伴在你的身边,然后,成为你的所属物吗?” 塔尔塔罗斯抬起眼眸,祂的神情依旧高深莫测,但如果仔细看去的话,那幽深的双眸之中好像有什么情绪在微弱地流动,只是很快便消失了。 但美杜莎却没能从这位古老神祇的眼中看出什么明显的变化,忽然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好像完全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可是即便如此,美杜莎始终不相信祂对于自己是无动于衷的,毕竟当她将一切都串联起来之后,这位深渊之神的所作所为中充斥着欲望,即便克制地几乎很难被察觉。 于是她又动了,在其他人看来甚至是不知羞耻地翻身坐到了祂盘起的腿上,双手有意无意地勾住了塔尔塔罗斯的脖子上,嘴唇与祂的几乎只有一指之隔,若即若离却仿佛已经在最抽象的画面里深深交缠,美杜莎甚至已经感觉到祂蓬勃的欲望,但此时的塔尔塔罗斯浑身上下却充斥了一股禁欲的感觉,只是平静地看着美杜莎。 “……” 这让她有些茫然甚至感到有些挫败了,这让美杜莎不禁停下了动作,心中又立刻想到了别的办法。 她熟门熟路地切换神态,原本还氤氲着欲的湿润双眸此时逐渐被悲伤填充,“看来是我自作多情,误会您了,像您这样强大而古老的神祇,怎么会在意我这样弱小卑劣的女人呢?” “既然如此我还是赶紧回去吧,珀尔修斯……他或许还在等着我呢。” 美杜莎在说珀尔修斯名字的时候,故意念得缱绻又多情,嘴唇轻启,对面的神祇甚至能看到她微微弓起的舌头,就好像他们之间才是情投意合、至死不渝的恋人,而其他人或神,根本无法拆散他们。 说完,美杜莎双手撑在这位神祇届时的肩膀上,意图起身离开这个毫无反应的木头,不过她起身的时候不知是真的还是故意,先是磨蹭了一会儿,然后手臂用力的时候忽然一个身体不稳,又重重地坐了回去,但祂的肌肉炙热又坚硬,这突如其来的一跌让美杜莎的屁股隐隐作痛。 作为一个雄性生物,大抵是无法接受一个与自己有暧.昧的女人在自己面前神情款款地提起别的男人的,更无法拒绝一个美丽女人的投怀送抱。 如果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依旧毫无反应,那就说明,并不是美杜莎太过自以为是,而是祂本身可能有一些力不从心的小问题,即便再怎么想要,最终也无力达成。 可就当美杜莎哼哼唧唧地开口道歉,然后再度想要离开祂的怀抱时,她忽然感觉到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如坚硬的金属一般禁锢住了自己的后腰,根本无法撼动,与此同时,美杜莎很快感觉到那个原本存在感不太强的东西逐渐膨胀,离谱到让她甚至骤然变了脸色,刚刚所体会到的隐隐作痛或许都算不上什么了。 但面前的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却依旧平静恬淡,就好像她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祂一边抱着她一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眼角,拨弄着她如同蝴蝶翅膀般颤抖的睫毛。 祂悠远的嗓音依旧克制且舒缓,桎梏住美杜莎纤腰的手转而移到了她的后背,轻缓地拍了拍,在这种通常来说是势在必行的情况下,祂竟然丝毫没有表现出波塞冬或者珀尔修斯在面对自己时的急迫和贪婪,就好像大脑和身体完全分成了两个部分,且理智很好地控制住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如果你感到寂寞无助的话,他或许是个不错的孩子。’ ‘不过我们还有永无止境的时间,我——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会像誓言约定的那样,在这里等你。’ ‘祝你……早日复仇成功。’ 说完,这位深渊之神忽然朝她低下头,薄薄的嘴唇吻上了美杜莎因为惊讶而紧闭的双眼,然而手却在不知不觉之间缓缓地松开了她。 美杜莎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因为这个吻而轻盈了起来,但当她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美杜莎却立刻陷入了深深的困倦和疲惫之中,被温柔的黑暗轻轻地包裹托起,缓缓上升—— “……啊!” 美杜莎忽然从梦境中惊醒,但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的一切已经发生变化,自己此时出现在科西嘉岛的屋子里,转过头,应该离开的珀尔修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紧紧地抱着自己。 但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珀尔修斯立刻清醒了过来,明明自己还疲惫困倦得不行,却还是第一时间抓住了美杜莎的手,睁大惺忪的眼睛紧张地询问她怎么了。 美杜莎在梦境中的回忆缓缓回笼,在看到珀尔修斯的时候耳边便骤然响起了一道熟悉却朦胧模糊的声音。 ‘如果你感到寂寞无助的话,他或许是个不错的孩子。’ 这个“他”,说得不会是珀尔修斯吧?而“寂寞无助”又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美杜莎此时着实有些搞不懂了,但面对忠诚且爱慕自己的珀尔修斯那清澈深邃的目光,她还是忍不住心虚地移开目光,摆了摆手,“没什么……我,我只是又做了一个噩梦。” 珀尔修斯显得心疼极了,将美杜莎抱紧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噩梦吗?说出来或许就会好了。” 美杜莎却下意识地侧开身体逃避,因此她的后背此时仍然残留着来自漆黑深渊的触感,此时那种感觉与珀尔修斯灼热的手掌重合,引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但她当然不可能将自己在深渊的所见所闻告诉珀尔修斯,毕竟她并不确定这个世界上是不是还会有像塔尔塔罗斯一样“大方”的男性。 珀尔修斯因美杜莎下意识地逃避而出神,心中微微酸涩,但还是紧紧地抱着她,用沙哑地嗓音安慰她,“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对了,我去找过尊敬的希波克拉底先生了,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实在不忍心打扰他,我发誓我明天会再去找他的……” 美杜莎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哦,没关系,睡吧。” 但珀尔修斯却依旧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其实……我小时候也做过噩梦,每当我做噩梦的时候,我的母亲达娜厄便会给我唱摇篮曲,一会儿就会睡着了,你要不要试试看?” 美杜莎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她此时已经意识到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的确对自己有点感情,但耳边珀尔修斯轻缓的嗓音却让她早已冰凉的内心还是感到了些许的波澜和异样。 不,那肯定不会是愧疚之情,美杜莎绝对不可能会因为一个在预言梦中杀死自己的人而感到愧疚。 是啊,复仇还没有成功,弱小的美杜莎根本无法承受珀尔修斯因为伤心而离开的代价,她还需要珀尔修斯成为自己最忠诚的武器,既然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的确对自己抱有一定的渴望,那么那把武器也一定是真的。 珀尔修斯没有等美杜莎开口说话,而是自顾自地用一种温柔轻缓的小调哼唱起来,一边唱一边将美杜莎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从身后抱住她,试图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 “昏黄的太阳缓缓下落,美丽的夕阳染红了天空……” “太阳睡在山上,那里是她的家……” 美杜莎不禁被这种哄小孩的摇篮曲逗笑了,她无奈地转过头,用嘴堵上了他喋喋不休的话语,阻止了他愚蠢却有几分可爱的行为。 “——唔。” 一番过分深入的交缠之后,美杜莎这才轻喘着推开了他,然后伸出手用力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金色脑袋,眼神流露出不自觉地妩媚,“笨蛋,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睡觉!” 珀尔修斯本就因为美杜莎的这个吻而暗生喜悦,在看到美杜莎娇嗔妩媚神态,听到她开口的话之后,更是喜形于色,他再度伸出双手将闭上双眸准备入睡的美杜莎抱在怀中。 但这一次,珀尔修斯则欢喜地在美杜莎的头顶留下了深邃且痴迷的一吻,心满意足地与她共同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64章 赞同 第二天醒来之后,美杜莎便决定和珀尔修斯一起去找这位名医希波克拉底。 不仅是因为美杜莎意识到这是衰弱人类对诸神信仰的最好办法,更是因为她认为女人在生育上拥有的选择权才是至关重要的。 在这样的时代,女人只能无力地接受怀孕和诞下子嗣的事实,她们无法拒绝婚姻,更无法在婚后拒绝代表着夫权的丈夫的求爱,最终也只能一个又一个地生下孩子,直到彻底失去地生育能力才可能得以解脱。 其实,美杜莎是幸运的,因为她早就已经从希望之力中获得了选择权,因而她如今才能够尽情地从从中汲取愉悦,而不用承担之后带来的可怖后果。 但其他女人却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之前珀尔修斯从那位尊敬的名医那儿得到的办法或许是有效果的,但美杜莎经历了太多,一眼便能看清楚这根本就是不可行的。 或者说,这个选择权并没有落到女人的手中,而是在男人身上。 美杜莎很不愿意想到过去那些痛苦的回忆,但她不得不将海神波塞冬做类比。 那个时候,即便她如同卑贱的尘埃一般乞求祂放过自己,那种卑劣自傲且无耻的神祇只会更加欺辱她,又怎么可能会答应美杜莎一厢情愿的奢望? 祂只会恶劣地看着美杜莎痛苦的模样,然后将诞下祂子嗣这件事情包装成一个充满诱惑的精美礼物,诱使她兴高采烈地成为祂的生育机器,在这样的过程中逐渐失去逃离祂的勇气,最后被腻了的祂无情地抛弃。 美杜莎在海神波塞冬面前就如同蝼蚁,而在力量的差距下,妻子也只能顺从自己的丈夫。 想到这里,她便感到不寒而栗,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激这股希望的力量,它给了美杜莎太多,在美杜莎即将深陷沼泽之时,彻底拯救了她。 也因此,美杜莎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女人都能够拥有这种权力,当她们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并没有善待她们时,她们至少还能选择,能够意识到她们存在于世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孕育子嗣,还有更重要事情去做。 …… 珀尔修斯很快便准备好了,他将美杜莎抱起,熟门熟路地带着自己恋慕的女人飞向名医希波克拉底的住所。 即便他已经看过无数次美杜莎的脸,但珀尔修斯却丝毫没有看腻,他还是会被她的美丽和坚韧而深深吸引。 在天空中漂浮的这一刻,眼前的画面就好像在珀尔修斯的内心中定格了下来,在清澈的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但他不在乎天气更不在乎周遭的一切事物,只希望与美杜莎在一起时的甜蜜与快乐能永远继续下去。 但此时的美杜莎却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出神,思绪不由得飘到了那些带给她苦难的神祇身上。 美杜莎忽然觉得那些神祇好像很久都没有在他们的面前出现过了,尤其是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就好像祂已经彻底将美杜莎忘了一样。 这让她的心中极快地闪过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因为美杜莎始终觉得祂可能会在这样的平静之后酝酿着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但最终,她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因为即便这是真的,美杜莎对此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在事情发生之后才能应对,现在她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精力时刻提防这些。 时刻注意美杜莎神情的珀尔修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在听到她说没什么之后,珀尔修斯便心情愉快地吻了吻美杜莎的额头,笑着说,“好,马上就要到了,就在前面。” 说着,他飞行的速度逐渐放缓,而后抱着美杜莎轻轻地降落在希波克拉底的住所前面。 他们今天很早就出发了,但此时这位名医的门前却已经聚了一些人,不少都是慕名而来。 要知道绝大多数人要养活家庭都尚且困难,除非是实在难以忍受的病痛,否则是很少会花钱看病的。 很快便轮到了他们,美杜莎跟着珀尔修斯来到了医生面前,受人尊敬的长者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们一会儿,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对俩人说道,“是你们啊。” 身旁的珀尔修斯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尊敬的希波克拉底先生,我的……情人美杜莎在听了您之前说的话之后,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所以特地过来向您讨教。” 在听到情人这个词之后,她淡淡地瞥了一眼身旁脸都红了的珀尔修斯,但美杜莎现在并没有心情纠结这些,而事实上他也并没有说错,便默认了这个说法。 不过,美杜莎今天的来意很难被绝大多数人理解,甚至很有可能会被视作异端,因而她让珀尔修斯关上门,但美杜莎相信这位希波克拉底医生的思想是先进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告诉珀尔修斯之前那个用动物肠子避孕的办法。 于是她在关门后便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的来意托盘而出。 听完美杜莎的想法,这位智慧的长者也不禁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皱眉思索着她的想法。 美杜莎有些紧张地看着对方,唯恐对方认为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异端邪说,从而恶狠狠地拒绝自己。 毕竟医生中真的能够治好病人的本就屈指可数,而希波克拉底则是其中口碑最好的名医,他很有可能是唯一能帮助他们的角色,被辱骂或者驱赶甚至被指认为异端都算是小事,但如果他无法帮助美杜莎,那么这件事对于她来说便十分困难了。 然而,希波克拉底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开了,他那双布满皱纹却又充满了智慧的眼神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美杜莎,不禁点了点头,“我并不完全赞同你,子嗣在传承血脉的同时也是未来家庭重要的劳动力,不过除此以外我都是赞同的,我认为只要一个女人生育了足够的孩子,就应该享有不生的权力。” 虽然这位智者的想法和美杜莎并不完全一样,但她却不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些细节和他争辩,和他纠结什么是“只要”、什么是“足够”,毕竟从绝大多数的男性视角看来,拒绝生孩子是一件根本无法理喻的事情,希波克拉底先生已经是非常体恤女性的男性了。 美杜莎的出发点也并没有到如此极端的地步,她其实非常能理解其他人想要子嗣的原因,毕竟美杜莎的体内有希望之力,可以庇护自己,但其他人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她们的人生需要子嗣作为劳动力、保护者和精神支柱,才能从这无情的命运中汲取一点点希望和安全感。 然而美杜莎本就是不同的,她在成为雅典娜祭司的那一刻就做好了一辈子守贞的准备,不愿意诞下孩子或许是海神波塞冬给她带来的伤害,也可能是她镌刻在生命中的职责。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过,要想达到你希望的目的,这可能需要数十年时间通过试验来得出结论。” 这位年迈的长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眉眼弯起,“或许你们能帮助我一起找到帮助女性避孕的办法,倘若采取了这个办法之后,你们一直都没有诞下子嗣,就说明是有用的。” 珀尔修斯被希波克拉底狭促的目光看得有些窘迫,但很快,他忧心忡忡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美杜莎,因为珀尔修斯知道,她不愿意拥有属于他们的孩子,这样一来也自然没有办法进行试验了。 “可是,我并不愿意生孩子,而且还是以这样儿戏的方式。” 美杜莎淡淡的话语却显然惊到了这位年迈的长者,他顿时吹胡子瞪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不过当希波克拉底的目光看向珀尔修斯的时候,却发现他竟然一点儿都不惊讶。 不仅如此,只见珀尔修斯缓缓拉住了美杜莎的手,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心情复杂却又坚定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乖~” 美杜莎满意地笑了,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珀尔修斯毛茸茸的金色头发。 希波克拉底看着眼前这令人惊讶的一幕,沉默了很长时间,长到美杜莎开始怀疑自己的举动对于他来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好在,希波克拉底在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之后,最终只是无奈地看向了眼神坚韧的美杜莎,“连你们都不愿意,又有多少夫妻愿意参与这样大逆不道的试验呢?没有试验又怎么可能找到那个办法呢?” 美杜莎却挑了挑眉毛,“没关系,您可以将潜在的、由女人掌控的避孕方法告诉我,而我和珀尔修斯……我们会有办法的。” “……?” 希波克拉底和珀尔修斯都愣住了,但珀尔修斯稍稍好一些,因为他知道美杜莎的身上是有些力量的,只不过他不知道她的力量究竟能如何对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起作用,依旧忍不住用茫然不解的目光看着她。 美杜莎忽而抬起手,指尖萦绕的金色光芒即便是在明亮的房间中都显得熠熠生辉,神圣至极,希波克拉底不由得因这样的刺目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但心中却恨不得奉献自己知道的一切。 而珀尔修斯则痴迷地看着她,缓缓地单膝下跪,亲吻她白皙光滑的手背。 这样的光芒甚至透过紧闭的房屋,照耀到了外面经过的路人和聚集等候的病人,宛如神祇降临一般舒适温柔,却又没有半点庄严肃穆,他们的身体忽然感到了阵阵暖意,而内心也从未如此坚定且充满希望。 “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避孕的办法,届时希望您能帮助我们向世人传播,造福每一个想要拥有选择权的女人,造福每一个被生活所迫的男人,也造福每一个希望被期待的孩子。” 第65章 新增内容 想要做到美杜莎想做的,其实并非易事。 作为医者的希波克拉底先生虽然有来自经验的判断和直觉,但是是否能真的起到避孕的作用,并且还要不伤害身体,仍然需要一件一件地尝试。 好在珀尔修斯是拥有宙斯赠与之力的半神,尤其是在面对心爱的美杜莎之时,他的能量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永远都能送美杜莎抵达巅峰。 但这并不代表美杜莎将全部时间都奉献在了这件事情之上,往往在否定一个可能性之后,希波克拉底还需要重新筛选可能在过程中起作用的物体,在进行下一个步骤之前可能会需要美杜莎等待足够长的一段时间。 而美杜莎觉得自己就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念头迫使着前行,那种宿命感让她不愿意浪费任何时间,只想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她想要做的事情之上。 美杜莎立刻就想到了科西嘉人愚昧无知的传统,与众不同的产翁制。 那么,除了可以通过避孕的方式减少对科西嘉女人的压迫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望着此处荒凉的耕地,美杜莎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眼前摆着的是一场无比艰辛困难的局面,如果想要改变,那么她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 更重要的是,她无从得知问题的关键。 科西嘉女人面临的现状是一种极端的状况,背后是所有女性都会面临的问题,但却并非无迹可寻,是因为女性需要繁殖后代,是较男性而言较弱的劳动力,也是因为她们是弱小的,弱小者便容易被欺凌。 想到这里,美杜莎知道,她所探寻的道路只是一种以拒绝为根本的最后手段,实际上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和矛盾。 从本质上而言,她们需要变得强大,还需要发挥出自己所擅长的地方来获取更高的价值。 显然,这是一条无比漫长的道路。 美杜莎并没有打算放弃,而是决定一点一点从无到有地开始。 …… 最近这段时间,科西嘉岛的人们发现那从天而降的那对情人好像在捣鼓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们要么就是待在屋子里不出来,从不干农活却根本不会饿死;要么就是在开垦他们所在的荒地,大概是人手不够了,那美丽的美杜莎竟然还来到了他们居住的地方雇佣人手,最好是女人。 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女人是要帮家庭干活的,是一家之主的所属物,怎么可能离开呢? 可是,没有人能抵御得住钱财的诱惑,从天上来的美杜莎不仅人长得美丽诱人,还非常有钱,有人说曾在她的屋子里看到了巨量的德拉克马。 倒也不是没有人起歹心,尤其祂们显然不是真正的神祇,毕竟神祇都住在奥林匹斯山上,怎么可能回来这种破落的地方呢? 但他们也的确是有力量的,每一个想要从他们手里偷盗的人都被狠狠地悬挂在他们屋子旁边的树木上示众,没人敢说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总之,渐渐地没人敢去偷了,终于开始考虑让家里的女人去应聘他们的雇佣来赚钱。 先送妻子去干活的男人们心神不宁地等了一天,然后等到她们回来之后,才知道原来她们是真的去干活了,还带回了一天的工钱,几块德拉克马。 一问却发现,有些女人去纺织了精美的布料,有些女人则用葡萄来酿葡萄酒,还有些女人去榨橄榄油了。 这便让男人们感到非常奇怪,因为美杜莎和珀尔修斯所住的分明就是一个被废弃的房屋,怎么可能有空间和原来让女人们进行加工呢? 几个男人们三三两两地讨论着,而后便带着怀疑来到了他们的房屋,惊讶地发现原本的荒地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大房子,那珀尔修斯此时脱下上半身的衣服,露出结实却又汗涔涔的肌肉,用奇异的力量快速地加固着屋顶,透过半开着的门可以看到,里面的确堆了不少饱满的葡萄和橄榄,还有一些棉麻。 这些活并不重,任何人都能做,甚至有些家庭自己就会买工具来做类似的小买卖,可是销路是一个问题,品质又是另一个问题,小作坊式的买卖终究是很难长久的。 男人们也不由得心动了,也想要参与这种既轻松又赚钱的活动,但那对于人类而言无比强大的珀尔修斯却冷着脸阻拦了他们,强调只有细心爱干净的女人才能进入,因为他的恋人美杜莎不想要见到除了自己以外的男人。 没有办法,在武力的威慑下,男人们最终还是没能得偿所愿,也只能将这样的好处让给了自己的妻女。 很快,这件事情便在科西嘉岛上逐渐传开了,甚至还传到了更远的地方,女人们纷纷涌来这里寻求工作赚钱的机会。 虽然有些女人一回到家就会被丈夫收走工钱,但没有人再敢伤害那些要工作的女人,因为受了伤便不能去赚钱,这已经是一个足够良好的开始了。 美杜莎当然不是在做慈善,也不是利用宙斯神袋中变幻出来的钱做亏本买卖。 葡萄、橄榄和棉麻虽然是他们花宙斯神袋里的钱收来的,但后来,忠心的珀尔修斯为美杜莎向外打开了市场,以几乎薄利的价格和优秀的品质将货物找到了渠道。 美杜莎很忙碌,但想到这个绝佳的办法之后她还是很快就行动了,从一开始的亲力亲为之后,美杜莎便提拔了其中干得好的女人帮她全权负责,为了提高积极性,将利润按一定的比例给予其中的负责人。 至于销路,因为珀尔修斯已经打开了渠道,按照谈好的价格直接交易就行。 那商人大概是在对话中得知了珀尔修斯的名字,猜到了他可能就是传说中那个击杀了海怪的大英雄,便拿这件事情做了噱头,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科西嘉岛的衍生作物便立刻在整个地中海区域流行了起来,卖得非常好。 美杜莎有空的话也来这里看看,而在这样自信的提振之下,她忽然发现她们的精神面貌好了不少,产量也提升了,听说她们还招揽了附近一些小岛屿上的女人来工作,连带着船工们赚得也更多了。 此时这些科西嘉岛的女人们能够不用看男人脸色获得价值,就算生了孩子也大多是选择尽快恢复工作,已经没有女人会浪费自己的时间来照顾这些刚生了孩子的“产翁”,而从中得不到好处的男人们宁愿出去干农活也不要带烦人的孩子,把小孩子托付给年迈的父母或者是更大的孩子,一来二去,此地的产翁制便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减少甚至消失了。 美杜莎倒是没空观察后续的变化,只要让女人们忙碌起来并能够借此赚取钱财便已经足够,因为她一边忙着这件事情,另一边也没有忘记与希波克拉底先生一起找到他们所需要的避孕之法,与此同时她还想通过梦境从塔尔塔罗斯的身上为自己的复仇增添更多的力量。 这段时间以来,她其实也数次梦见过深渊。 美杜莎对于利用别人对自己的好感这件事已经毫无愧疚之心的,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塔尔塔罗斯自始至终对此保持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冷静和克制,她能感觉到祂明明对自己是有欲望的,却表现得似乎只想要让美杜莎在这宝贵的时光里静静地陪伴自己。 到后面,忙碌的美杜莎当然不愿意在这样一个看不透的古老神祇身上浪费时间,抗拒再去见祂,大概是希望之力对于她的想法奏效了,之后便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去过深渊,而是选择和珀尔修斯探讨人生的意义去了。 * 美杜莎吞下了希波克拉底先生新筛选的野胡萝卜籽,先是运用体内的力量确认它是否安全,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便像往常一样褪去衣物坐在了珀尔修斯的怀里。 这段时间他因为忙碌而稍稍晒黑了一些,除了要满足美杜莎的需求以外,还无怨无悔地帮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了劳动的女工们,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几乎赚不到什么钱,大多数收益都作为工钱发给女人们了。 好在他们两人可以不用吃喝,也有力量傍身,不然的话,很难有人相信同为大英雄和大商人的珀尔修斯竟然会过得如此俭朴。 美杜莎奖励般地低下头,触碰着他温热的嘴唇,她闭上眼睛,非常耐心地磨磨蹭蹭,远处响起了屋外那股泉水汩汩的流水声,与此同时那双有力的双手已经等不及紧紧地箍着她的纤腰,狗狗一样的双眼深深地看着她,呼吸迫切地喘息着。 她实在是很佩服他,对这种事情总是充满热情,美杜莎刚坐下,珀尔修斯便迫不及待地抱着她颠颠簸簸地起身,他还记得美杜莎喜欢眺望那窗外清澈激涌的泉水,但珀尔修斯来来回回的折腾让她无心观赏,美杜莎都被气哭了。 这三年多以来,他们之间已经变得非常契合,但要是次数太多,美杜莎总是会感到厌烦的,好在珀尔修斯日渐高超的技巧让她不至于对此产生抗拒,甚至有些喜欢他因自己痴狂的模样,这项研究才得以顺利地继续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美杜莎眼前的画面已经变得灰白,她如同海绵一般被迫接纳了他的一切,虽然这不会产生任何后果,但这同样也是她对珀尔修斯的仁慈。 茫然到大脑空白的美杜莎终于缓缓地从云端回到现实,只是颤抖的肌肉和紧绷的脚趾还是说明了一切。她顾不上在意这些,意有所感地闭上眼睛,开始细细感受野胡萝卜籽在体内起到的作用。 “怎么样?” 珀尔修斯看着闭上眼眸的美杜莎,此时的她脸色红润浑身湿透,透露出他始终无法摆脱的诱惑,就像是令他上瘾的毒药一般。 每到这种时候,他的心情都会感到无比的复杂,因为珀尔修斯已经从美梦中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这一切只是为了探究与试验,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还是希望尽快地让美杜莎如愿。 他努力地将一切情绪抛诸脑后,只是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美杜莎。 过了好久,她才骤然睁开了眼睛,面对珀尔修斯紧张的眸光,美杜莎平静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愉悦的笑容。 “我们找到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5-70 第66章 传播 面对已经建造了大半的特洛伊城墙,光明神阿波罗不禁心生感叹,转而看向勤勤恳恳,和过去自己印象中完全不同的海神波塞冬。 一开始根据光明神阿波罗的保守估计,失去神力的祂们最少也需要十年才能建造完特洛伊的城墙,但对于人类来说漫长的十年,对于神祇来说便只是弹指一挥间罢了,祂并不在乎。 可是,因为波塞冬实在是过分勤劳了,连刮风下雨都不休息,连带着阿波罗也不好意思再偷懒摆烂,只好跟着减少休息时间,一起干活。 这样一来,以祂们这样的速度,大概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将城墙彻底建造完成,满打满算加上去大约只有两年多的时间。 不过,这位尊敬的海神尚未彻底沦为毫无感情的工具,祂在极其偶尔的时候也会休息,虽然这种时候少之又少,至今也不过两三次罢了。 在这个时候,阿波罗就注意到祂会看向漆黑却又倾泻着星光点点的璀璨天空,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清浅而收敛的笑意。 但这样的笑意保留不了太久,自己这个叔叔很快就又会回到工作岗位,不给自己留半点余地。 阿波罗一开始还不明白,但很快祂就猜到波塞冬想的可能是祂那个传闻中的情人美杜莎。 说实话,在这位奥林匹斯山上最俊美的神祇看来,她也的确是动人而美丽,鲜艳而炙热的,可是祂分明记得美杜莎曾经厌恶地向自己这位叔叔表达了对祂的厌恶,波塞冬甚至一度还非常愤怒和失望,直到后来神使赫尔墨斯来了之后才改变。 祂猜测赫尔墨斯一定是对波塞冬说了些什么,才让波塞冬改变了对她的想法,至今都对她念念不忘。 ……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几个月的时间过去,祂们现如今还剩下一小片墙面就能彻底完成神王宙斯的惩罚,然后回到奥林匹斯山,继续祂们神祇的力量和地位。 或许是胜利的曙光太过珍贵和美丽,即便是无所谓时间的光明神阿波罗都不由得加快了动作,争取一鼓作气完成。 特洛伊的城民人来人往,尤其祂们现在修建的地方正好是这里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之一,而此时又恰好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大家纷纷聚集在附近闲聊。 在这几年的修建中这些城民们已经不会像最开始时一样充满好奇心,但对于这样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仍然会啧啧称奇。 不过这两个“人”对于大家来说实在是太怪了,没人胆敢接近,只是远远地坐在一边,但这两位神祇能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祂们对这些议论毫不在意罢了。 祂们都心无旁骛地继续,尤其是笼罩在黑色斗篷下的海神波塞冬更是如此。 讨论完了城墙,大家又开始闲聊起别的东西来了。 “你们听说了吗?从拉里沙那儿传来一种可以让女人避免怀孕的办法,而且他们都说科西嘉岛是女人的天堂,那里能赚很多钱,还有人能保护她们免受伤害……” “真是疯了!怎么可以不让女人怀孕呢!” “一看你就是没文化不操心的大老粗,孩子能活三五个就足够了,之后就可以通过同房前吃点野胡萝卜籽,或者用动物肠子外面薄薄的一层套在男人的那个上面,女人就不会怀孕了。” “真是疯了,孩子当然是越多越好了,是谁想到这个办法的?” “她们都把这个叫做美杜莎安全避孕法,或许是一个叫做美杜莎的女人想出来的吧……” “这一定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只想要享乐,却不愿意生孩子!如果女人都像她这样,那男人们可就遭殃了!” 闲聊中的有些人坚定地表达了否定和厌恶,但也有些人却不动声色地记下了这些内容,最后,因为大家的沉默,话题又很快就被转到别的事情上了。 但忙于工作的海神波塞冬却在骤然间停下了动作,那个熟悉的名字就好像重新唤醒了祂,在阿波罗惊讶的目光之下,忽然径直走向聚集的人群。 这个从来都不与人交流、不睡觉休息甚至还从头到脚都被笼罩在黑色斗篷下的“人”忽然气势汹汹地走向他们,高大身躯和隐隐的威严使得众人顿时慌了起来,纷纷四散离开。 但波塞冬却一点儿都不在乎,最后的那句话忽然刺痛了祂的内心,海神波塞冬感到了极度的烦躁和不可置信,其中还有些许愤怒。 祂早就怀疑为什么自己深深宠爱着的美杜莎一点儿怀孕的动静都没有,而当一切疑问连成线的时候,波塞冬却有些不敢相信了。 此时的海神波塞冬只能紧紧地抓住那个提到美杜莎的妇人,黑暗下那英俊的面容却阴鸷扭曲,沙哑粗粝的嗓音宛如毒蛇的嘶鸣声一般,“你说的那个美杜莎……长什么样子?” 那无辜的女人自然不知道,毕竟她也只是听别人说得,但她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逐渐离开了地面,拼劲全力脚尖也只能堪堪碰到地上,她顾不上欣赏这张属于神祇的容貌,只是颤抖着拼命摇头,“我、我不知道……” 阿波罗不明白海神波塞冬究竟是怎么了,但他有些看不下去,立刻上前握住了祂的手,阻止道,“我尊敬的叔叔,您就不要为难一个人类了,她应该也只是听说罢了。” 美杜莎这个名字很少见,不太会重名,波塞冬才会因此这般激动。 神使赫尔墨斯曾说美杜莎的所作所为都是被智慧女神雅典娜强迫的,她实际上非常深爱自己,更渴望诞下他们的孩子。 说实话,这不是不可能,毕竟美杜莎也只不过是个凡人而已,怎么可能有力量保护自己呢? 可是海神波塞冬也不傻,当时美杜莎那双美丽眼睛中那种纯粹的厌恶鄙夷仍历历在目,祂同样知道赫尔墨斯是巧舌如簧的,故意这么说,看自己的笑话也不是不可能。 此时此刻,波塞冬不确定了,祂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却又不敢去面对,唯恐美杜莎是真的不爱自己,连灵魂都好像在被左右拉扯。 可是,去找美杜莎好像已经成为了祂唯一的选择,在反叛宙斯失败之后,祂在这短暂的时光里只感受到了无尽的漫长,想要见她成为了一直以来波塞冬唯一的动力。 就算她真的不爱自己,那又如何? 波塞冬可是拥有海洋神权的海神,地位仅次于宙斯之下,距离祂们完成惩罚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等自己恢复力量之后,她又能怎样抗拒自己呢? * 昏暗的月光下,一个女人偷偷地来到了荒芜的野外,在找到了一簇簇白色的絮状小花后,找到了其中凋谢的几朵花中的几颗种子,然后迅速吞下。 即便是在这样的光线下,也依旧能看清年轻的女人脸上的伤痕,颤抖的身体在吞下种子后才终于放松了下来,缓缓地坐在地上,悲伤地抱住自己的双腿。 她叫做梅尔瓦,今年不过二十岁出头,却在这样的年纪生了五个孩子,死了四个。 梅尔瓦能感觉到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但她却毫无办法,因为丈夫喝了酒之后就喜欢打她,强迫她,可是她明明无比怨恨自己的丈夫,却还是接连不断地怀孕。 在听说了这个避孕的办法之后,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三个多月,梅尔瓦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肚子竟然真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想到这里,女人仰头看向天空中皎洁的月光,脸上缓缓流下一道泪来。 梅尔瓦必须感谢这个帮助她避免怀孕的美杜莎,听说她只是一个凡人,可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凡人,她才有机会养好自己的身体,从而找到机会逃离自己的丈夫! 不仅如此,听说科西嘉岛是女人的天堂,在那里,女人可以通过工作换取钱财,也不会有男人胆敢伤害她们,因为美杜莎的情人——曾经以一人之力杀死了海怪的大英雄珀尔修斯会出手教训那些男人的。 这对梅尔瓦来说是堪比天堂的存在,她已经决定了,等到时机成熟,便要前往科西嘉岛,以获得身心的安宁。 只是她感到讽刺的是,做出这些事情的并非是那些强大的女神,听说只是凡人,而祂们受到女人们信仰的,却又偏偏做不到,或者是……视若无睹。 梅尔瓦的经历并非个例,甚至在整个地中海区域都在上演。 正是因为希波克拉底先生的帮助,美杜莎的发现很快就被大范围地传播了出去。 不管是用得上还是用不上,无数的女人都为这个发现而感到感激,甚至每天都有一些女人试图逃往科西嘉岛寻求工作和庇护,一开始并不多,现在已经与日俱增了。 美杜莎原本其实并没有打算将这个办法冠上自己的名字,毕竟这些办法一开始都是这位智慧的医者提供的,自己也只是拉着珀尔修斯一起试验筛选罢了。 更何况,冠上她的名字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美杜莎不仅要提防保守的人类,还要防范那些神明在看穿自己意图之后对她造成的伤害。 只要能让人类对神祇产生动摇,再散布一些祂们过去对人类造成的伤害,对于美杜莎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希波克拉底先生却执意这么做,因为他对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美杜莎的所作所为足以改变这个世界,而她应该获得这些荣耀。 尤其在他知道了美杜莎和珀尔修斯的身上都有力量傍身之后,便大大方方地告诉几乎所有从五湖四海而来找他看病的人,散播也就变得非常简单和准确了。 在终于找到了可行且安全的办法之后,美杜莎终于解放了,她立刻将整日出现在自己眼前那缠人的珀尔修斯踹到了一边,打算享受几天一个人独处的生活。 不过事情很快便发生了变化,随着时间的流逝,美杜莎逐渐觉察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日渐膨胀,其实之前她便有所感觉,每天的增量其实很微弱,但加在一起便到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美杜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希波克拉底先生的好意,让这些感激汇入了她的体内,成为了她力量的一部分。 但她没有意识到的是,将一切都视作小打小闹的奥林匹斯神族,也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终于发现了她这个巨大的威胁。 第67章 发现 珀尔修斯原本觉得美杜莎只需要成为自己心中的目标和动力就已经足够了,无论她是善是恶,那对于失去一切的自己而言终究不过是一个美好的象征而已。 然而,在体会到了她美好躯壳之下那股坚毅执着的信念后,他却忽然发现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为这样强大的女人而征服。 这两年时间以来,为了帮助美杜莎和希波克拉底找到女人避孕的办法,珀尔修斯时常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工具人,在极致亲密的相处时,她就像是一个善于蛊惑人心的精灵,让他心甘情愿地奉上一切。 而每当美杜莎得到她想要的之后,便转头将仍然沉沦的珀尔修斯推开,赤着脚起身来到桌前,用纸笔记录下自己当前的感受,任由那抹白缓缓蜿蜒下来,滴滴答答地坠落一地。 在那个时候他便意识到了,原来自己已经想要从她的身上获得更多的东西了,不仅仅只是活下去的目标和动力,而是……爱。 可是,美杜莎显然不是以爱为养分的女人,她和珀尔修斯是完全不同的。 那卑劣的海神波塞冬剥夺了她爱人的能力——并非是广义的爱,而是珀尔修斯所渴望的狭义的爱,一辈子只会爱上一个人的那种感情。 因而此时的她只是专注于任何与复仇相关的事情,选择封闭着自己的内心。 她宛如蚍蜉撼大树的决心注定是悲壮甚至是会有牺牲的,就算面对为自己带来欢愉的珀尔修斯,她会因为身体的酣畅淋漓而感到高兴,但这却并非发自内心,不过只是用一种疯狂肆意的方式来排解心中的痛苦罢了。 可是,珀尔修斯在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能理解却不希望美杜莎沉浸在这样的痛苦之中,他想要她快乐,想要自己深爱之人同等地回应自己。 珀尔修斯从美杜莎身上想要很多东西,想要她的目光,她的接触,想要她的爱和她的全部,因为他早已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美杜莎,即便是再怎么压抑自己的占有欲,珀尔修斯都无法忽略日渐壮大的情感。 倘若美杜莎离开自己,那么珀尔修斯就如同一个看不见摸不着且再也感受不到爱的破碎之人,只要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他都会感到心痛和恐惧。 所以珀尔修斯也非常清楚,恰恰是因为美杜莎对自己太过重要,他再也无法忍受命运给他的第二次重创,如果珀尔修斯像失去母亲达娜厄一样地失去她,那一定会自己彻底地堕入漆黑深渊。 只有经历过失去的人才会知道,就算得不到珀尔修斯最想要的美好,现状对于他来说也已经如同优待。 因而,即便珀尔修斯意识到美杜莎并不爱自己,甚至在利用自己,他也依旧甘之若饴。 此时此刻,珀尔修斯看着床上美杜莎纯粹无暇的睡颜,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帮她盖好了被子,而后轻抚她的脸颊。 就像是现在这样,只要能静静地守候她,呵护她,珀尔修斯那焦渴的内心便能逐渐缓解平息。 或许是珀尔修斯的动作弄痒了她,睡梦中的美杜莎皱起眉头,一把拉过他的手,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绵软的怀里,不自觉地撅起饱满的嘴唇,像是很不高兴。 但珀尔修斯却会心轻笑了起来,因为她依旧鲜活生动地存在于自己的眼前,只觉得整个人的身体都泛起了阵阵暖意。 看着她的睡颜,珀尔修斯就在这样有些心酸的甜蜜和幸福中不知不觉中睡着了,逐渐陷入了黑暗之中。 …… 珀尔修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缓缓升起,穿过冷冽而潮湿的水雾与云层,来到了一片无比光明神圣的地方。 他虽然从没有真的来过这里,但是珀尔修斯却非常熟悉。 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黄金神座,珀尔修斯传闻中的父亲正威严肃穆地坐在上面,如隼一般锐利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他。 这里是奥林匹斯山,诸神居住的地方。 珀尔修斯当然知道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做了什么,心中顿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此时这位强大而神圣的众神之王很有可能会发现自己与美杜莎此时正在做的事情,只是珀尔修斯抱有侥幸心理,他总觉得神王宙斯是忙碌的,很有可能要到很久之后才会发现。 却没想到,事情却来得这么快。 “……我愚蠢的儿子珀尔修斯啊,你究竟做了什么,竟敢违背我对你的期许与厚望?!” 强大的力量几乎穿透了珀尔修斯的身体,他感觉身体先是一阵发凉,而后是逐渐蔓延放大的巨大钝痛在体内横行肆虐。 珀尔修斯支撑不住身体,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嘴角也缓缓地留下一行血迹。 对于神王宙斯而言,珀尔修斯依旧是弱小的,即便他的身上有宙斯赠与的宝物和力量,但那对祂来说依旧不值一提。 “我、我……”珀尔修斯几乎是咬着牙根一点一点地将声音从粗糙干涩的嗓子里挤出来,“我不知道……” “轰隆隆——” 骤然之间,奥林匹斯山的云层之下顿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轰鸣声,那是一道惊雷,在珀尔修斯看不到的地方,整个世界已经被翻涌的乌云彻底笼罩,波诡云涌,代表了这位至高无上的天神的雷霆之怒! “我引导你成为人类的统治者,加强人类对神明的信仰,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衬托那个放荡无耻的美杜莎,任由她汲取所有女人的信仰……” “这是对诸神彻头彻尾的亵渎和否定!” 宙斯之所以如此愤怒,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而是美杜莎所造成的影响已经显现。 掌管婚姻与生育的赫拉、保护妇女生育的雅典娜、司掌接生的阿尔忒弥斯,还有助产女神厄勒梯亚等等,这些和生育有直接或者间接联系的神祇们最先察觉到了变化。 尤其是雅典娜,祂甚至还为此找宙斯强调了两次,将这件事情说得非常严重。 但希腊诸神,尤其是奥林匹斯神族是一体的,一开始神王宙斯还不相信,觉得是祂们想太多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连宙斯感受到了体内有极其微弱的一股力量在渐渐消失。 万神之王宙斯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或神威胁自己的地位,于是祂愤怒地想要找到事情的原因,作为神王,祂很快便找到了促使这件事发生的主角——美杜莎。 宙斯本想要狠狠地惩罚美杜莎,让她这个心比天高的卑贱女人付出代价! 但当祂发现参与其中的还有自己务必重视的子嗣珀尔修斯时,祂便犹豫了,诸神都知道自己对于珀尔修斯的看重,但这件事情被诸神知晓之后,宙斯不仅会损失面子,甚至还会被质疑。 一定是因为美杜莎这个女人太过美丽,手段太过狡猾,诱骗了神王之子,才会导致一切的发生。 当然,这样愚蠢的珀尔修斯对于宙斯来说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毕竟对于宙斯来说,找一个人类女人生下自己的子嗣简直是易如反掌,珀尔修斯并非就是那么地不可替代。 只要在其他诸神发现事情的真相前,让珀尔修斯将美杜莎杀死,那么宙斯依旧是奥林匹斯英明的神王,更不会因此而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就算珀尔修斯做不到,那么宙斯也可以代替他来杀死美杜莎,毕竟她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祂这么做,只是想最后再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罢了。 可是,即便是神王宙斯也不禁好奇,这个叫做美杜莎的女人究竟使了什么手段,成为自己兄弟海神波塞冬最宠爱的情人,在离开祂之后,又能勾得自己的儿子不惜背叛了自己。 “杀了美杜莎,我便能饶恕你,不然的话……我会亲自动手。” 珀尔修斯咬紧了牙关,他拼命忍住自己发自心底的拒绝,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为美杜莎拖延到足够的时间。 他为了美杜莎的安全愿意付出一切! 但这些神祇实在是太过强大,珀尔修斯必须立刻找到一个让美杜莎幸免于难的办法,哪怕他很有可能会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我尊敬的父亲啊,”珀尔修斯无比艰难和痛苦地说着,“为了赎罪,我一定会杀死美杜莎这个……卑贱的女人……” 神王宙斯这才勉强满意了一些,但声音却依旧冷漠而阴森,“珀尔修斯,你只有一天时间,不然……你也会付出代价。” 不!只有一天的时间,珀尔修斯绝对不可能找到解决这个死局的办法! 看到珀尔修斯脸上惊慌迟疑的神情,神王宙斯忽然轻笑着从祂的神座上站起,展现出祂作为神王那俊美的身体和威严。 祂缓缓地走到了珀尔修斯的身边,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头发,引得珀尔修斯不得不痛苦地仰起头,与自己对视。 “看来……你的确是被这个女人迷住了。” 宙斯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见识太过浅薄,还是她真的与众不同。” “不……不!” 珀尔修斯扬起头颅,身体却剧烈地挣扎着,他几乎是哀求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请您相信我……我尊敬的神王啊!我一定会在一天之内杀了她的,真的不需要您亲自动手……” 可是他虽然这么说,赤红的眼眶里却不知不觉蓄起了泪水,出卖了珀尔修斯心底深处的真实想法。 “太迟了,珀尔修斯……不过,我的确很好奇,她品尝起来究竟会是什么滋味。” 第68章 时机 那段时间以来,美杜莎在探究避孕方法的同时,她其实也有向从四面八方赶来打工赚钱的女人们打听命运神殿的入口。 美杜莎不得不承认,她感觉冥冥之中的确有一根命运的线,肆意地摆弄着自己的人生,但她一定要找到这个线,试图向命运三女神问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可惜的是,命运这种东西,并非寻常人能触及得到的,因而美杜莎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线索。 但至少美杜莎的目的已经得逞了,在帮助所有女人避免沦落成生育的工具的同时,她帮助她们获得了最重要也最神圣的选择权,但这偏偏是那些神祇永远不会赠与给人类的东西。 这对于神祇的力量究竟会造成哪些影响还不得而知,需要以观后效才能知晓,但美杜莎却很清楚,这对于祂们来说,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不过美杜莎不知道的是,当她在寻找命运女神的同时,命运女神也已经悄然盯上了美杜莎。 这三位女神在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的再度提醒下,惊讶地发现美杜莎的命运不仅没有跟着既定轨道运行,反而在不知不觉之中像是走向了完全不同的道路,甚至还获得了不少人类的信仰,并从中汲取到了强大的力量! 这不可能!自从世界诞生以来,就从来没有神能够逃脱命运的安排!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肉体凡胎?! 让一个人类有机会获得这样的殊荣,对于命运三女神来说几乎就是耻辱。 于是,命运三女神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决定亲自出面,让美杜莎的命运重归正轨。 …… 美杜莎此时依旧沉睡,或许是因为能从那些强大且高高在上的神祇手中扳回一城,让美杜莎的心情非常的好,再加上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和珀尔修斯做试验了,因而这一回她睡得很熟。 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中,美杜莎自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痛苦且不停挣扎的珀尔修斯,不过好在,他已经从那个可怖却又真实的梦境之中醒了过来,呼吸声在这样静谧安静的空间中格外显眼。 刚刚的那一切……是梦吧? 正这么想着,珀尔修斯却忽然注意到察觉到在微弱月光倾泻的房间里,一道熟悉的黯淡轮廓从房间里漆黑的深处缓缓地朝他们走来,当月光终于照耀到对方的脸上时,珀尔修斯心中惊恐至极,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光鲜亮丽的众神之王宙斯竟然会来到这样一个荒芜也不甚繁华的地方,祂应该是光芒万丈地享受着人类的信仰和供奉,此时却在黑暗之中,饶有兴致地看向眼前的美杜莎。 神王宙斯无疑也是英俊的,但祂的英俊是与众不同的,其中带着无法令人质疑的统治者威严的气息,一举一动都令人或神战战兢兢,此时祂深邃立体的眼窝隐藏在阴影之中,却多情地流连忘返。 美杜莎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娇媚的嘤咛,眉头紧蹙,好像在骤然之间感到了些许不安稳。 强大的神王只用了这短暂的一眼便觉得珀尔修斯的背叛似乎是情有可原的,因为当神王看向这个女人在月光下的容颜之时,也不由得动了心。 这并非什么奇事,因为宙斯对很多漂亮的女人和女神都动过心,那主要是因为繁衍的欲望而促使的,并非多么深刻的真情实感,但神王也是有标准的,这代表美杜莎的容颜的确不输宙斯其他的情人。 宙斯看着珀尔修斯惊恐之中夹杂着哀求、愤怒和痛苦的眼神,却心情愉悦地眯起了眼睛,对于占有一个睡美人,祂一点儿都不会产生任何内疚之情,因为宙斯甚至最喜欢花样,于是祂轻轻地抬起手,下一秒美杜莎那陷入沉睡的身体便朝宙斯的方向飘去。 然而,连众神之王宙斯都不知道的是,正沉浸在梦境中失去意识的美杜莎的后颈忽然感到了一阵凉意,意识努力地想要唤醒她,但沉重的身体却不知为何始终无法做到。 而就在下一秒,她忽然感觉到一双强壮的双臂,一把将美杜莎纤瘦却又丰盈的身体紧紧地禁锢了怀中,而对方的欲望也随之汹涌澎湃,烫到了她。 美杜莎还没有彻底清醒,她下意识地以为是珀尔修斯,轻哼了几声,可就在下一秒,一个陌生且具有极高侵略性的气息迎面而来,强硬而不容置疑地吻上了她的嘴唇,这让美杜莎忽然警觉起来,可是宙斯高超的技巧让她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意识和躯体再度失去了力气,让她如同一汪春日的池水即将化开。 ‘美杜莎……美杜莎。’ ‘完成你的誓约。’ 脑海的深处,塔尔塔罗斯的声音不知为何骤然响起,与此同时,美杜莎一个激灵,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在梦中遇见祂了,因而她的意识忽然清明了起来,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抱着她并亲吻她的究竟是谁? 不对,那不是珀尔修斯,她太了解他了,但如果不是他的话,又会是谁呢? 此时的神王宙斯自然没有将美杜莎小小的挣扎放在眼中,祂冷笑着决定占有这个祂早已心生好奇的放□□人,是的,或许当祂第一次因珀尔修斯而见到她的时候便对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即便她曾是自己兄弟的情人,还与自己的子嗣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她却还是轻而易举地勾起了祂的贪欲。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美杜莎更加罪无可赦了,她显然是一个强大的威胁,因而宙斯还是会选择将她赐死,以惩罚她对于神明的不敬,只是在祂占有她之后罢了。 可就在宙斯妄图进一步深入的这一刻,她那双清澈深邃的黛紫色眼眸突如其来地闯入了自己的视线之中,脸上是冷漠与愤怒,同时她的身体忽然变得极度明亮,一股夹杂着希望和信仰的力量突然灼伤了毫无准备的宙斯,使得强大如神王的宙斯都不由得立刻放开了这个女人。 这完全出乎了宙斯的意料,也让祂不由得正视起眼前这个竟然能逃脱自己控制的女人。 在神王宙斯的心里,没有任何人或神能超过祂对于权力与地位的重视,甚至祂曾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顾自己那个正在兴头上的情人的感受,忍痛将她嫁给别人,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美杜莎体内那股纯粹深厚的力量让祂顿时深深地戒备起来,宙斯不由得感到可惜,看来祂永远都无法尝到她的滋味了,因为对于这样不知由来的威胁,宙斯的理智占了上风,祂必须立刻将她杀死。 这一边,美杜莎虽然不认识这个突然闯入的男子究竟是谁,但那股熟悉的轮廓和无比强大的力量却让她在隐隐之间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对方显然不是雅典娜和波塞冬,而祂却又与波塞冬有几分相像,对方的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 珀尔修斯身旁那把锈迹斑斑的镰刀一直被她要求带在身边,因为美杜莎一直记得塔尔塔罗斯之前说过,克洛诺斯的镰刀是最后的办法。 而此时此刻,面对显然不怀好意并突然出现的神王宙斯,显然这就是使用最后办法来用以自保的时机! 于是,她急忙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痛苦挣扎且双目通红的珀尔修斯,伸出手将控制把镰刀朝他飞去,美杜莎体内的力量已经比最开始时壮大了不少,精准地便将这把武器扔进了珀尔修斯的手里。 那把镰刀在此刻忽然应声裂开一道裂痕,金色的光芒透过锈迹闪耀着,珀尔修斯的身体仿佛突然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嘶吼着突破了神王宙斯下达的禁制。 恢复行动的珀尔修斯此时已经因为愤怒无法再独立思考,这一刻,面对美杜莎差点被自己这个卑劣的神王父亲羞辱的场景,连带着母亲的死,他的心中只有浓烈的恨意和屈辱,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她最锋利的武器。 珀尔修斯的手在握住那把镰刀之时,锈迹彻底脱落,他的目光冷漠却被力量充盈,金黄色的卷发和身上的衣物都对着突如其来的气流而剧烈地飘荡,与此同时,金色的光芒穿透了整间房屋,透过窗户倾泻出去,几乎点亮了整个岛屿! 这可是众神之母、大地女神盖亚为了杀死第一代天王乌拉诺斯而制作出的最强大的武器! 如果说之前宙斯对于美杜莎的力量只是暗自心惊,那么,即便是现任神王,威严庄重的克洛诺斯之子宙斯在看到这把武器之后,也不禁立刻变了脸色,甚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 这把镰刀应该和自己的父亲克洛诺斯一起被关在祂无比信任的深渊,从不参与诸神事务的塔尔塔罗斯之中,可是,现在怎么会来到他们这等半人半神的凡人手中?! 忽然,美杜莎沙哑却悦耳的嗓音在珀尔修斯和宙斯的耳边响起,回荡在静谧幽暗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里,她美丽曼妙的身姿在狂风中被勾勒出了身形,紫色的头发随着强大的气流而散乱,双眸充满着坚定和信念,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珀尔修斯,我曾经听说过一个预言,传言说,历代神王受到了诅咒,都会被自己的儿子推翻……” “祂欺辱了你的母亲,还差点也欺辱了我。” “你虽然只是半神,但你也是他的儿子,为了你的母亲,为了我……” “——让祂付出代价吧。” 现在的美杜莎已经不再相信命运了,但她最清楚如何激怒自己的对手,便是拿对方最在意的事情来说事,给对方带来沉重的打击和顾虑。 果不其然,神王宙斯的脸色从难看变得阴冷,好似在看一个死人一般看向美杜莎与珀尔修斯,恨不得立刻杀死他们。 而经历了刚刚的事情之后,知晓败露了的珀尔修斯此时已经无所畏惧,即便他要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神王宙斯。 珀尔修斯在举起这把强大的镰刀之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也在愈发涨大,甚至珀尔修斯觉得,宙斯周身施加给的威压几乎失去作用。 祂依旧是强大的,却没有之前自己以为的那么震慑人心了。 尤其是当珀尔修斯想到宙斯之前对美杜莎那不齿的所作所为,想到被牵连而死的母亲达娜厄,便痛苦地高高地跃起,毅然决然地朝自己的父亲神王宙斯冲去。 第69章 重逢 神王宙斯是何等的强大,即便珀尔修斯手中拿着克诺罗斯的镰刀,但脸色阴沉的宙斯还是一个侧身闪过了,并召唤出了属于自己的武器雷霆之杖。 金色镰刀那无比锋利的刀锋将那脆弱的房屋瞬间摧毁,但她却在抬头见注意到了天空中的变化。 黑夜之中的云层忽然开始集结,摩擦出闪亮的光芒,若隐若现、蓄势待发。 美杜莎知道,他们被发现得太早了,虽然她做了很多,但这依旧不足以动摇人类对神祇的信仰,更不可能轻易地撼动奥林匹斯诸神的统治。 但她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不仅如此,她绝对不能让宙斯降下雷霆,这样一来她的复仇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当美杜莎妄图以希望之力和自己蝼蚁一般的身躯抵抗宙斯的天空神权之时,三道金色的光芒从远处快速靠近,神圣孤高的身影被笼罩其中,在见到此时发生的场景之后,这三位优雅的女性神祇忽然齐声开口道,声音悠远而深刻,“美杜莎,你竟敢抗争于你的命运,背叛伟大的神祇!” 美杜莎警惕地看向这三位突如其来的女神,却见祂们转而看向宙斯,尊敬地却又自矜地说,“我们尊敬的父亲,伟大的神王宙斯啊,请您不必动怒,美杜莎已经走在了不属于她的道路之上,命运的力量会惩罚她的不自量力!” 听到祂们说了这样的话,即便是再怎么无知的美杜莎也已经意识到了祂们的身份,她没有想到自己找了两年的命运三女神都毫无线索,如今祂们竟然自己找上门来想要杀了自己! 此时的珀尔修斯也感受到了天空之中来自神王宙斯的威胁,与此同时,突然出现的三位女神更是让他们四面受敌,使得这场本就困难的斗争变得更加困难。 珀尔修斯快速地来到手无寸铁的美杜莎身前,此时此刻他举起那把有着无穷威力的镰刀,已经下定了决心,试图尽自己的全力来保护她。 哪怕是与整个奥林匹斯神族,甚至全部神祇为敌! …… 而在稍早之前的另一边,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已经在那高耸入云的奥林匹斯山上看到了此时发生的一切。 祂始终无法忘记美杜莎的所作所为,即便她卑微如蝼蚁,但一直以来雅典娜却还是会偶尔关注她的举动,也正是因此祂从中意识到了美杜莎的野心和忤逆。 但即便是强大如雅典娜也没有想到,那卑微的半神珀尔修斯手中的镰刀竟然会是克洛诺斯的武器!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这个祂一直看轻的半神弟弟,人类与神祇的杂种,怎么会拿到这把传说中最强大的武器的呢?! ……这便让一切都增添了更多的变数。 但好在智慧女神雅典娜早已决定让美杜莎付出足够惨烈的代价,认真说来,并非是什么深刻的理由,一切的开始仅仅只是祂无法忍受一个被海神波塞冬玷污的女人担任自己祭司的职责罢了。 倘若玷污美杜莎的是别人,雅典娜或许便不会那么愤怒,只会将她赶走。 但美杜莎终究不过是尘世间万千人类中的一个倒霉的蝼蚁罢了,谁让她作为一个贞女神的祭司,偏偏被那卑劣的波塞冬盯上。 而随着时间的而流失,随着雅典娜因为反叛宙斯失败,作为原本备受宠爱的女儿,祂明面上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智慧与战争之神,却难以忍受地遭受了宙斯的提防和不信任,那股厌恶和愤怒也逐渐深入骨髓,投射到了美杜莎的身上。 于是,在发现她并没有按照她既定的命运死去之后,雅典娜便立刻鼓动了一向不出世的命运三女神出手。 作为司掌命运的女神,没有任何事情比得上祂们的职责,可是谁让美杜莎在违抗神祇的同时,还违抗了命运呢? 这便让命运三女神也无法容忍了。 可是,这显然不够,雅典娜想起自己曾让神使赫尔墨斯告知遭受惩罚的海神波塞冬美杜莎放荡的行径,而波塞冬即将完成惩罚,或许祂在遭遇了一切之后能学会谦卑和谨言慎行,并将心中的愤怒宣泄在她的身上。 于是,作为曾经最被宙斯宠爱的雅典娜此时却并没有现身帮助自己的父亲,而是快速离开了奥林匹斯山,来到了海神波塞冬所在的特洛伊城。 * 特洛伊城。 波塞冬看着天空中不停翻涌的云层,作为海神的祂虽然失去了神力,却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只是不知道原因。 好在祂们已经还剩下最后一小面墙,不用多久,波塞冬和阿波罗很快便能修筑完整座城墙,恢复祂们原本的力量。 想到这里,祂们的动作便更快了。 可令波塞冬和阿波罗惊讶的是,明明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完成的城墙在此刻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那些巨大的砖块却忽然接二连三地凭空飘起,有意识地来到了它们即将被固定的位置。 阿波罗简直不可思议,“是有谁在帮助我们吗?” 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终于,当最后一块砖石被固定在城墙上时,顿时风起云涌,波塞冬顾不上眼前发生的古怪状况,兴奋且贪婪地看着自己肮脏的双手,闭上眼睛,感受着天地之间,力量的迅速回归! 衣袂与头发飘扬,俊美的阿波罗也同样深受感触,灰暗狼狈的祂在此刻感受到了体内本就属于自己的力量,下一秒祂便恢复了原本光鲜亮丽、神圣崇高的模样。 这对于海神波塞冬来说实在是太久了,虽然不知道刚刚究竟是谁帮助了祂们,但祂此时却根本无心在意,在这短暂而漫长的时间里,波塞冬满脑子都是美杜莎,只想要去找她问个清楚。 她究竟是真的无情地背叛了自己,还是如神使赫尔墨斯所说,是受到了雅典娜的逼迫,所以才对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言论? 想到这里,波塞冬身上漆黑的斗篷忽然碎裂,祂恢复了力量的身躯缓缓地漂浮起来,屏息凝神,仔细地搜寻着这片大陆,试图寻找这个矛盾却又充满了致命魅力的女人。 忽然,海神波塞冬睁开了眼睛,神情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光明神阿波罗有些疑惑地看自己这个叔叔,“怎么了,恢复了力量的您怎么一点儿都不高兴呢?” 可是波塞冬此时却一点儿都没有心情回答阿波罗的问题,祂的双眸唰得一下看向了某个方向,而后在阿波罗茫然惊讶的目光下,急迫地朝科西嘉岛飞去。 海神波塞冬根本不敢相信祂刚刚发现的,美杜莎此时竟然像是不要命了一般,站在了强大的宙斯的对立面! 毫无疑问,美杜莎与宙斯之间毫无关系,可祂非常了解他们,之所以会这样,其中一定发生了难以想象的事情…… 很大可能是因为反叛宙斯失败的自己。 可是,美杜莎作为凡人之躯,面对宙斯的后果只有死亡! 海神波塞冬此时根本顾不上神王宙斯曾经最自己的警告,祂立刻便感到后悔了,祂再也不想用自己的权力和地位来强迫她,而是决定将美杜莎带回宽阔的大海,前往自己所统治的安全领域,而后让她在自己的保护下,心甘情愿地告诉自己实情。 …… 美杜莎感觉到珀尔修斯此时浑身紧绷地将自己护在身后,而她则抬起头看着已经积蓄满力量的天空,快速地思索着应对的办法。 克洛诺斯作为第二代天王,这把武器应该能抵抗宙斯那雷霆的愤怒,让他们幸免于难。 但他们显然无法同时抵抗四位强大的神祇,更别说后续很有可能会引来更多的神明讨伐他们。 因此她已经做好了在雷鸣落下的一刹那伪装他们的死亡,并带着珀尔修斯离开的准备。 他们现在只能选择暂时撤退,然后在暗中促使人类扩大对神祇的不信任,从而进一步衰退祂们。 可就在此时,一阵呼啸声传来,几位神祇忽然看向美杜莎的身后,而当她下意识地跟着转过头时,“砰——”得一声巨响,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忽然重重地坠落下来,锐利的目光忽然轻柔地放在了美杜莎的身上。 祂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美杜莎……” 意识到来者是谁,美杜莎整个人立刻僵硬了起来,大脑也几乎一片空白,身体跟着微微颤抖。 珀尔修斯在幽暗的月光下看清了对方的身份,在这令人绝望的境地,几乎是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的所有神明,决定哪怕是为了美杜莎,也要让祂们付出代价!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完成了惩罚,波塞冬。” 神王宙斯丝毫对于自己刚刚差点染指了兄弟的前情人,根本没有产生一点羞愧知情,而是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特意过来,也是为了见证他们的死亡的吗?” 海神波塞冬并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向美杜莎。 神王宙斯并没有放在心上,而天空中酝酿已久的雷霆躁动地愈加频繁,像是即将要让美杜莎和珀尔修斯付出代价。 “美杜莎,你放肆浪荡毫无羞耻之心,作为祭司背叛了信奉的女神雅典娜,作为情人又背叛了我的兄弟波塞冬,更甚的是,你竟然动摇了人类对神祇的信仰,妄图违抗自己的命运,因而你罪该万死!” 美杜莎紧咬牙关、摇摇欲坠,在珀尔修斯的支持下才勉强站直身体。 “而珀尔修斯,我这个卑贱愚蠢的子嗣,你竟然违抗了我的命令,轻易地因为美杜莎这个女人而失去了信仰和理智,帮助她参与了对神祇的反叛!” “倘若你还想要求得我的饶恕,就赶紧离开这个女人……” 面对拥有克洛诺斯武器的珀尔修斯,宙斯并未赶尽杀绝,唯恐逼得他狗急跳墙,还是选择给他一个机会。 可就在此时,明明上一秒还心神不宁的美杜莎此时却逐渐恢复了意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在这个寂静空旷的残垣之中嘲讽地轻笑出声。 “众神之王宙斯啊,我终于见识到了您的冠冕堂皇了。” 她一边说着,盈盈的目光一边若有若无地看向一旁的海神波塞冬,语气极尽哀怨和痛苦,像是想要借此诉说着长久以来自己所遭受的一切。 “既然我放肆浪荡、卑贱无耻,可您又为什么会在黑暗之中闯入我的房间,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并急切地吻上了我的嘴唇呢?” “是因为我严词拒绝了您,所以您才这样恼羞成怒了吗?” 第70章 命运 这个夜晚,科西嘉岛上的居民们根本无法入眠,此时窗外电闪雷鸣,之前还皎洁的月亮早已被乌云笼罩,危险风雨欲来。 其实他们早就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不少人都小心翼翼地向窗外探寻,试图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住得较近的一些人小心翼翼地在这样的夜晚走出房子,探头探脑地朝美杜莎他们所在的方向看去,在逐渐靠近之后才惊讶地发现,这些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显然并非真的凡人,因为他们竟然笼罩在耀眼的光芒下,凭空飘起,强大的压迫感让他们竟然想要跪下表达自己的尊敬。 那一定是强大而隽永的神祇! 神祇降临了! 而也曾给予他们众多恩惠的美杜莎和珀尔修斯则相互依靠着站在中间,与降临的神祇分成了两拨,彼此之间竟显得剑拔弩张。 这两三年来,科西嘉的女人们受到了美杜莎的不少帮助,不仅向当地的女人们提供工作,还传授了避孕的办法,因为后面来坑求工作的女人越来越多,科西嘉岛上这些彪悍能干的女人几乎都受到了重用,心甘情愿地为美杜莎做得更好。 这里的风气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即便男人和女人们对她的看法几乎是两极分化,但这不影响大家对此事状况的好奇。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 美杜莎的话音刚落,神王宙斯最先动了,祂早已从之前的欲望之中清醒过来,毕竟再怎么美丽的女人都比不上神王的地位,更别说是威胁了! 于是,宙斯举起祂那把名为雷霆的权杖,天空中的蓄势待发的惊雷像是受到了驱使,刺眼的白色闪电迅速地朝美杜莎和珀尔修斯所在的方向延伸! 在这个瞬间,时间好像忽然变得缓慢起来了,身旁的珀尔修斯却顾不上那么多,他立刻将美杜莎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以半神的身躯尽可能地将她包裹在内,并举起克洛诺斯的黄金镰刀,打算死扛下这一记雷霆之怒。 “轰隆隆——!” 美杜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可不知怎么的,那剧烈的轰鸣声明明近在咫尺,但她却始终没有感受到雷霆所带来的的疼痛,而身边的珀尔修斯也依旧紧绷着身体,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异样。 美杜莎反而惊讶地感受到了几滴雨滴骤然坠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下雨了? “好啊,波塞冬!你竟敢再度背叛我……” 听到如同嘶吼一般的愤怒嗓音,美杜莎立刻睁开了眼睛,抬头朝天空看去。 但下一秒,她便惊讶地看到原本已经积蓄起雷电的乌云竟然被一股滔天的海水搅散,美杜莎接着转头看向海神波塞冬,祂正愤怒且阴鸷地看着自己这个神王弟弟,表现得好似自己的所属物被欺辱般愤怒。 美杜莎此时并没有时间和心情去在意这个给自己带来最大痛苦的神祇,那种强烈的恨意被深深地隐藏在其中,她在经历了那场失败的复仇之后已经意识到了,波塞冬的惩罚不过如此,她现如今所做的一切忍耐都只是为了未来更好更深刻地让祂,或者说祂们,付出代价。 因而见到宙斯拿起自己权杖挥向波塞冬,美杜莎立刻看向身旁的珀尔修斯,朝他大喊,“……先杀死宙斯!然后再做你想做的!” 珀尔修斯的脸上露出了痛苦和犹豫的神情,显然是不能接受自己要和海神波塞冬站在同一条战线,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只有这一种选择,才有可能和美杜莎全身而退! 于是珀尔修斯重重地蹬在大地之上,体内与那把镰刀的强大力量激起无数砂石,来到了祂们之间,帮明显处于下风的波塞冬共同抵御强大的神王宙斯。 更多的,美杜莎便看不清了,祂们被笼罩在黑暗的庇护之中,只是急速地闪耀强烈的光芒,散发着强大的冲击力和威压,象征着这场战斗的激烈。 而此时,命运三女神却再也看不下去了,祂们优雅纯洁的身躯却无情地将落单的美杜莎围在中央,悲悯的脸上像是在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一个作恶多端的蝼蚁,即将走向命运的终结。 “不……” “美杜莎……” “快跑!!”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夹杂着不知是谁的声音,那声音已经破碎了,像是珀尔修斯,却又像是波塞冬的。 美杜莎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但显然,无论是珀尔修斯还是波塞冬,都在宙斯的力量之下自顾不暇,只能竭尽全力说出这样一句话。 但美杜莎此时却感到无比平静,她因耀眼的光芒而眯起眼睛,只是仰起头看向这三位体面的女神,轻轻地问出了长久以来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凭什么……凭什么命运是无法抗争的呢?” 其中一位最年长的命运女神阿特洛波斯听到美杜莎的话,不禁笑了起来,声音悦耳动听,完全不像是要终结美杜莎的模样。 “从来都没有所谓的凭什么,命运是横亘在人与神之上最强大的力量,它就是无法抗争的。” “也就是说,宙斯被子嗣推翻的命运也是无法抗争的吗?” “……” 命运三女神沉默了片刻,最小的女神克罗托缓缓开口,“不要再和她多说了,让她痛苦地走向自己既定的命运吧……” 美杜莎却再度开口,打断了祂们,“可我不相信。” 最后一名女神拉刻西斯捂嘴轻笑,“无论你信或者不信,都无法改变你最后死亡的结局。” 也是,偏偏是因为这句话,让美杜莎本就美丽的双眸在这雨夜之中变得更加耀眼,她的嘴唇忽然翘起,声音逐渐充满了力量,“我之所以不相信,是因为这根本不是我既定的命运,即便你们真的杀死了我,那也是徒劳的……” “命中注定该杀死我的珀尔修斯再也不可能杀死我,而命运女神的亲自动手便证明了一切。” “我的命运,其实早在我看见那场预知梦,朝着海神波塞冬放下我的高傲和自尊之时,就已经彻底改变了。” “现在,再也不存在什么命运了。” “……!!” 那一刻,本该悲悯的命运三女神却突然变了脸色,根本想不到有人竟然能打破世界的秩序和法则,这让祂们体内那原本充盈的力量在瞬间枯竭干涸! 可是,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啊! 面临突如其来的衰弱,祂们此时已经别无选择,只能面目狰狞地朝美杜莎扑来。 而美杜莎同时也在隐匿的深处像是听到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她知道那是她挣破命运枷锁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希望的力量彻底点燃了她,刺眼的光芒在她的体内爆发,将漆黑的雨夜点亮,眼前的一切都如同白昼。 这一瞬间,地动山摇,她好像听到了远处谁的嚎哭,而朝美杜莎扑来的命运三女神因为衰弱,则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重重地推开,摔倒在地,落入污秽的尘埃之中。 就在此时,美杜莎那夺目光芒的双眸忽然睁开,她朝天空伸出自己的手,利用希望的力量凝聚了独属于美杜莎的武器,她迅速将地将这把武器挥向朝她而来的命运女神,武器的光影划出了一道金色的轨迹。 “……这、这是!” 阿特洛波斯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可是,希望之力怎么会……” 话音未落,那惊恐的头颅连同双手瞬间与身体分离。 希望之力的余威扫过了阿特洛波斯身旁的另外两位命运女神,祂们的头颅和双手几乎在下一秒也走向了同样的结局。 回过神来,没有想到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的美杜莎茫然地看着这三具骤然变化成石块的尸首,忽然感受到了一阵脱力,缓缓地跌坐到了地上,疲惫地喘息。 见到这样的场景,靠得最近的村民惊恐无措,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回跑一边颤抖地大喊,“命运三女神死了?” “命运三女神……死了!!” “……” 那颤抖而悲痛的嗓音不知为何竟是如此的嘹亮,由近及远,逐渐消失,飘散到了更远的地方,引发了远处村落更大的轰动,只是朦朦胧胧地,听不清了。 原本还占着上风的神王宙斯在看到了远处那三具变成了石像的尸体之后,面对发生的一切顿时露出了不可置信和恐惧的神色。 神会衰败,但却是永远都不可能会死的! 尤其是命运三女神,祂们作为宙斯的女儿,虽然不是十二主神之一,却也是司掌命运,力量强大无比的神祇,这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了! 可是宙斯看到和感受的一切都在告诉祂,这一切的的确确就是发生了。 奥林匹斯神族的神死了,那么宙斯的神王之位还牢靠吗? 这背后隐喻的一切,祂都无法再细想了,更无力与背叛了自己的海神波塞冬和子嗣珀尔修斯继续战斗下去。 神王宙斯快速后退,而后在他们同样惊讶和意外的目光中神情复杂地升腾到了空中,朝着奥林匹斯山逃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75 第71章 忍耐 天空之中的乌云逐渐散去,美杜莎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天际边缘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出现,天……马上就要亮了。 珀尔修斯急迫地朝美杜莎跑来,将坐在地上的她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顾不上自己仍脏兮兮的脸,只是紧张地看着她,“美杜莎,你没事吧?” 美杜莎疲惫地摇了摇头,正想说话,却忽然注意到从幽暗的深处又逐渐出现了的一道身影,光影打在那张英俊却令美杜莎无比厌恶的脸上,明明看上去如同珀尔修斯一样狼狈,但一举一动却依旧保持了以前的那种高高在上和不可一世。 那双如鹰隼一般的眼眸赤.裸且深邃地放在了美杜莎那张依旧美艳动人的脸上,流露出了怀念、贪婪、怯懦等情绪,海神波塞冬的眼神晦暗不清,意味不明地叹息“……美杜莎,我回来了,你想我吗?” 可是,和波塞冬以为得完全相反,她恨不得将刚刚希望之力凝聚的金色武器深深地捅入祂的体内,让祂立刻死在自己的眼前,可是一方面是她因为斩杀了命运三女神,体内的力量几乎已经耗尽,另一方面是与他们为敌的神王宙斯还没有死,理智告诉她此时并未到了最后松懈的时刻,美杜莎现在不得不继续容忍利用祂。 好在祂不知为何并没有记恨美杜莎在特洛伊时对祂所说的话,竟还是选择出手帮助自己,尽管可能还夹杂着别的目的,但这便代表着她还有机可乘。 于是美杜莎垂下眼眸,那深邃深刻的怨恨被她隐藏在眼底,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不知道。” 长久以来,海神波塞冬一直对美杜莎心心念念,而见到她果然没有像上次在特洛伊城一样对自己恶语中伤,而是流露出悲伤的神情之中,心中那些不自知的彷徨和紧张瞬间消失。 只是,在那些情绪消失的同时,祂却忽然注意到了珀尔修斯抱着她的双手,心情立刻变得不悦,波塞冬根本无心再对柔弱脱力的美杜莎追根究底,竟将她那些一点全部抛诸脑后。 祂已经完全相信美杜莎是因为被迫而恶语伤害祂的感情,却又不愿意在她的面前纡尊降贵,表达自己对于美杜莎日渐深厚的感情,只是阴阳怪气地开口道,“美杜莎,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定是受了很多的苦,所以被迫委身于别人……” 跪下抱着美杜莎的珀尔修斯握紧了拳头,仰起头,仇视地看着祂。 海神波塞冬还记得他的手中有克洛诺斯的镰刀,他虽不足以战胜神王宙斯,但与自己也差不多是势均力敌,于是祂轻轻地抬起手,看向珀尔修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美杜莎她本就是我的情人,你该放开她了。” 珀尔修斯当然知道他们此时还面临着最大的威胁——神王宙斯,因为暂时不能为了美杜莎而向波塞冬复仇,但他还是忍不住嘲讽道,“强迫来的情人?” 流淌在海神波塞冬体内的高傲让祂不屑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朝美杜莎开口,“我知道一定有谁在我失去神力之时强迫你并伤害你,而珀尔修斯保护了你,但我保证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 “回来吧,美杜莎,我的……美杜莎。” “我已经恢复了力量,待我日后杀死宙斯成为神王,你便会成为神王的情人,享受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再也无人敢伤害你。” 对于这样一个美好的描述,美杜莎只感到了恶心和厌恶,而珀尔修斯却直接表现了出来,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似乎也听出了祂话里的冠冕堂皇。 海神波塞冬本就暴躁,忍耐更是有限度的,祂的眼神之中再度闪过一丝阴鸷,打算等那一天真的来临之后,找个机会处死这放肆的珀尔修斯,并夺走他手上强大的武器,让美杜莎彻底忘了这个无足轻重的男人。 祂相信美杜莎一定不会背叛自己,更不可能会与珀尔修斯这个半神纠缠在一起,只是因为她一个柔弱的凡人想要在雅典娜之流的手中活命,就必须要依靠一个有力量的神或半神,而祂也清楚,珀尔修斯恰恰爱慕美杜莎。 如果波塞冬的其他情人发生了这样的情况,无论如何祂都不会原谅对方,而是会毫不犹豫地抛弃甚至杀死她们,但如果是美杜莎,祂却觉得自己可以原谅这个无助的女人,只是前提是,美杜莎从未对珀尔修斯抱有感情。 这一点波塞冬对自己还是有自信的,美杜莎一定还爱着自己,更别说那珀尔修斯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半神,如何比得上自己呢? 想到这里,原本困扰自己心中的阴霾几乎已经一扫而空,“倘若你真的很想要神后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而后,祂的目光又变得深情款款,“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竭尽全力地满足你,回来吧。” 美杜莎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祂,她敛起眼中的恨意,“我现在没有办法原谅您直接或间接对我造成的伤害,我觉得在尘埃落定之前,我们之间最好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冷静冷静。” 话音刚落,珀尔修斯便将美杜莎从地上抱了起来准备暂时找一个地方休息,而在起身的那一瞬间,他看向海神波塞冬的眼神中尽是嘲讽和鄙夷,而美杜莎却习以为常地抱着珀尔修斯的脖子,柔媚地靠在他的怀中。 原本还笃定美杜莎一定不会背叛自己和别人在一起的波塞冬在这一刻忽然顿住了,因为祂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美杜莎以这样的形式拒绝,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他们之间的气氛无比自然,流露出的眼神又是如此的缠绵……就好像他们之间是如此契合,就该在一起。 眼前的这一幕深深地刺伤了祂,让一向自信于自己魅力的海神波塞冬有些慌了,但很快,这种情绪转化为了愤怒和暴躁,恨不得立刻将珀尔修斯挫骨扬灰! * “你在说什么胡话呀?虽然那珀尔修斯和美杜莎都很厉害,但命运女神有命运的庇护,祂们是如此地强大,怎么可能会死呢?” “千真万确!你们可以去看,命运三女神的尸首都已经变成石像了!” “石像能证明什么,说不定是谁雕刻好搬过去的呢?” “那石像栩栩如生,我敢保证,这世上绝对没有人能雕刻出这样的石像,就像是真的一样,而且当你走过去的时候,你会感觉到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哎,我说不上来,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 这番话引起了村民们强烈的好奇心,而他们昨日的确远远地看到了非常激烈的动静,只是这一切都太远太暗又太过迅速,他们始终什么都没看清。 开口说话的便是其中距离那里最近的村名,照理说他的话应该有很高的可信度,但架不住他的话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地赶到刚刚发生了激烈战斗的地方之时,除了已经看过的那个人以外,其他人都不禁目瞪口呆。 原本草木旺盛的田地一夜之间已经变成了好似被烈火灼烧过的焦土,树木和房屋都已经消失不见,徒留一片混乱的残垣废墟。 废墟的中央的确躺着三座雕像,众人越走近便越感到心惊,一种庄严悲凉之感弥漫上了所有人的心中,浑身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威压所压迫,就像遇到了神明之时一样,只想匍匐在地,以证明自己的虔诚。 他们跪下叩首之后,便来到了那人之前说的雕像面前,那三座栩栩如生的石像都没有头和手,但剩余的每一个部分都栩栩如生,能隐约从中看出衣袂飘飘和精致的肌肉线条。 在看到这一幕的众人不知道怎么了,纷纷感觉到体内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牵引瞬间消失,就好像既定的命运变成了不断分叉交织的路口,眼前的一切是无尽的可能和璀璨的希望。 “看来是真的有人杀了命运三女神……可是,是谁会这么做呢?” “我看到了。”领头的人神情紧张,就好像依旧从记忆中感受到了当时的畏惧和惊恐,“就是那个美杜莎,她似乎不满于自己的命运,命运三女神便想要杀死她,于是美杜莎选择了反抗,然后……” “她便弑神了。” 于是,命运三女神之死很快就传遍了科西嘉岛,随着科西嘉岛上如今无比繁华的对外贸易,外加这件事情又是那么地令人匪夷所思,便有了逐渐向外传播的趋势。 绝大多数人听到之后对此都感到不可置信,但那些科西嘉人说得信誓旦旦,就好像真的看到了一切的发生一样。 这一下子便一传十十传百,以无比惊人的速度迅速传开了。 另一边,此时的神王宙斯已经回到了奥林匹斯山上,祂面无表情的坐在高高的神座之上,集结起得知命运女神之死并因此感到愤怒的其他神祇。 众神脸色凝重,不仅仅是因为命运三女神的死,更是因为祂们的死会给剩余的神祇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响。 是啊,神一向是隽永而不死的。 可是,祂们的死亡却打破了这一条铁律,那么是不是说明其他神祇也会因为某种原因而死呢? 不仅如此,人类的信仰能够增强神祇体内的力量,当他们得知神是会死的,会不会无情地抛弃对神明的信仰,给祂们的衰弱带来雪上加霜影响呢? 终于,英武的神王宙斯开口了,此时的祂神情肃穆,带着薄怒与一丝悲痛,“我没有想到,我的仁慈竟然让海神波塞冬在完成惩罚之后再度选择背叛,而我的人类子嗣珀尔修斯受到了海神的哄骗,壮大了这股反叛的力量。” “尊敬的宙斯啊,那么,命运三女神究竟是被谁杀死的?是海神波塞冬?” 宙斯的神情微动,想到看似柔弱的美杜莎竟是这样一根充满了荆棘的玫瑰,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异样,只是祂迅速将那复杂的情绪埋藏在心底,平缓地开口道。 “不是,是海神波塞冬曾经的情人,美杜莎。” 再度听到这个名字,众神先是觉得耳熟,而后在不知道谁的提醒下,才骤然想起来他们究竟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众神动了,悄悄地将目光看向优雅而高傲地站在众神之中的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 第72章 心痛 此时大家仍然记得,那个美杜莎曾经是雅典娜的祭司,因为她勾引了海神波塞冬,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可是,那个美杜莎不过只是一个肉体凡胎,就算她拥有一半原始海神的血脉,却也根本无法轻易地杀死命运三女神……不,应该说绝对不可能。 然而,事情却还是发生了。 “——大家不必担心。” 雅典娜在此时忽然开口,那柔和恬静的嗓音打破了沉默,“既然是美杜莎杀死了命运三女神,那么只要杀死了美杜莎,这一切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听到这里,众神不禁觉得非常有道理,纷纷点头赞同起来。 智慧女神雅典娜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一些,虽然祂不知道美杜莎到底在什么时候躲过了祂的双眼,强化了希望的力量并借此杀死了命运三女神,但这一切只让祂对美杜莎愈发厌恶和痛恨,也并不会不妨碍她最后的命运。 雅典娜始终坚信,没有任何人和神能够逃过命运的主宰,就好像祂原本对成为神王心存希望,但最后却如同命运的安排一般失败了。 对于美杜莎来说也是一样的,就算她已经强大到了其他神祇都无法杀死她的地步,那么只要让那个命中注定会杀死祂的珀尔修斯朝美杜莎动手,那就一定会成功。 想到这里,雅典娜便突然回想起那个最开始时被打断的诅咒,她并没有像命运那样成为一个蛇发蛇身的怪物,也因此以自己美丽的外表而引诱了无知的珀尔修斯,而雅典娜之后便再也没有想过诅咒这件事情。 祂觉得自己显然低估了皮囊对于男性的吸引力,竟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疏忽在无形之中给了美杜莎一条活路。 但没有关系,当美杜莎成为了丑陋且危险的怪物,他们还会如此神情吗? 于是,雅典娜在喧嚣的众神中离开了,祂的双眸看向正处于人间,被珀尔修斯和波塞冬包围着的美杜莎,延续了那个本该从一开始就完成的诅咒。 “我诅咒你,美杜莎,诅咒你成为一个蛇发蛇身的怪物,不仅如此,你的双眼将会变成最可怕的武器,将所有看向你眼睛里的人类石化……” 虽然珀尔修斯是半神,但他却不知为何继承了克洛诺斯的镰刀,这股强大的力量会庇护他不受到石化的影响,也能让他顺利地成为斩杀美杜莎的最好人选。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雅典娜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变得逐渐僵硬和惊恐,此时的美杜莎依旧神情冷漠地坐在珀尔修斯的怀里淡漠地看着波塞冬,根本没有半点要变成蛇发蛇身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呢? 即便她有了希望的力量也不该如此! 难道……那美杜莎的力量已经到了与祂接近的地步了吗? 此时的雅典娜骤然感到不寒而栗,终于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轻视她了。 * 美杜莎此时依偎在珀尔修斯炙热而紧紧收拢的怀里,看着眼前海神波塞冬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只觉得可笑。 她自然是一点儿都不在乎眼前这个曾经欺辱又无情占有过自己的神祇,因为美杜莎知道,等到解决了一切之后,她会让波塞冬付出远比命运三女神更加惨痛的代价。 因而她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对于美杜莎来说,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便是壮大自己的力量。 因而,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决定在下一次众神攻击他们前,尽可能地探索自己的力量。 于是美杜莎闭目感受着体内这股强大的希望之力,意识逐渐恍惚,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汪温暖且包容的金色海洋,里面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只要她的意志足够坚定,它们就会为美杜莎所用,完成她想要做的一切。 然而,闭上眼睛的美杜莎的眼前却出现了她斩杀命运三女神的场景,画面中祂们露出狰狞的面容向她扑来,强大的力量冲击着美杜莎,显然是要来夺取她的性命,即便美杜莎知道她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但心底一些复杂的情绪却还是在不停地影响着她获取力量。 她真的有必要杀死祂们吗? 这个问题忽然如同魔咒一般反复盘旋在她的脑海里,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的,在不停折磨她的意志,拌住她前进的步伐。 但美杜莎从不会这么轻易地认输,她在独属于她的精神世界里想了很久很久,然后才意识到,或许祂们本就不应该存在。 每一个生命,无论是人或神,还是动物与植物,都应该拥有选择命运的权力。 这听上去或许是大逆不道的,但只有经历了一切的美杜莎才能明白,这样的“选择权”究竟有多么地可贵,更是为每一条鲜活的生命,衍生出了无尽的可能。 凭什么她要因为被波塞冬强行占有却因此而死,凭什么珀尔修斯的母亲达娜厄会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金雨而怀孕…… 从来没有谁来问过她们究竟愿不愿意承受着一切,命运便将这一切强加于他们身上,它是罪魁祸首,那些神祇也并不无辜,祂们也是罪孽的从犯。 既然美杜莎能斩杀命运三女神,那么衰弱如今统治着世界的奥林匹斯神族也并非不可能。 不,不是可能。 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无能为力、依附于神祇的小小祭司,从美杜莎决定复仇开始,她便成功地骗取了海神波塞冬的信任,让应该斩杀她的珀尔修斯成为美杜莎忠心耿耿的狗,甚至还杀死了不死的神祇…… 因此,只要美杜莎坚定自己的信念,她便一定能做到。 当她这样坚定地想着的时候,美杜莎心中的那汪氤氲着湿气的海水像是感受到了召唤而变得更加波澜壮阔,那种触及心灵的暖意温暖了她的四肢和躯体,给了美杜莎无穷的力量和信念。 …… “——美杜莎,美杜莎!” 海神波塞冬看着美杜莎坐在别的男人的怀抱闭目休憩,她对于自己的无动于衷让祂不禁感到愤怒和惶恐。 祂开始安慰自己美杜莎是想要故意借此机会惩罚自己,毕竟她此时只是板板正正地坐着,一点儿也不像过去在海底时在自己怀中那妩媚多情、百般诱人的模样。 但可恶的是,那卑贱的珀尔修斯竟一边将美杜莎小心翼翼地抱在自己怀里轻吻她的颅顶,一边得意地朝自己露出了一抹愉悦的笑容,像是在嘲讽祂在这场无形的较量之中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波塞冬自然是无法承受这样的怒火,祂急迫地朝美杜莎冲去,试图将美杜莎从珀尔修斯的怀抱中夺回来,但几乎就在同时,珀尔修斯戒备地举起克洛诺斯的镰刀,那尖锐锋利的刀尖从祂的胸口停顿,而后缓缓下移。 珀尔修斯冷冷地开口,“再靠近一步,我就不确定我究竟会伤到你什么地方了。” 海神波塞冬没有办法,祂不得不停下脚步,阴鸷地看向珀尔修斯,而后就不自觉地看向美杜莎扬起的一小段乳白色的脖颈,长久以来心底对她的渴望伴随着求而不得的痛苦酿成了更加辛辣苦涩的东西。 祂忽然感到无比地挫败,即便波塞冬已经恢复了自己作为海神的力量和地位,宙斯那边暂时因为珀尔修斯手中的镰刀和塔尔塔罗斯的武器不会轻举妄动,但祂发现事情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美杜莎不该是现在这样的,在自己的预想中,她在见到自己之后应该会欣喜若狂地抱住祂,表达着自己被强迫背叛祂时的无奈,和对祂忠贞不渝的深情……至少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理不睬,甚至祂还能从中感受到一丝若有似无的仇恨。 仇恨,她难道不是被雅典娜逼得,而是真的……在恨自己? 想到这里,波塞冬的心脏忽然剧烈地抽动,与此同时,一种压抑而深刻的钝痛席卷而来,像是心脏这里被谁重重撕碎的痛苦迅速地蔓延全身。 祂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向在力量和感情上高高在上的海神波塞冬从未体会过这种感受,即便是那最难熬的三年里,就算美杜莎特地前来告诉她对自己的厌恶时也没有过,那时的祂大多是愤怒和茫然,毕竟疼痛对于神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而之后神使赫尔墨斯又很快前来解开了“误会”。 可是,面对这样的事实,海神波塞冬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并在不属于自己的光辉之中,因此感受到了名为美杜莎的心痛。 是的,当波塞冬意识到美杜莎是恨自己的时候,祂忽然意识到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变得合理起来。 原来她在特洛伊时对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她在海底对于自己表现出来的感情只是虚情假意。 而美杜莎那个时候没能怀上自己的孩子也并非偶然,联想到后来听到她传播开来的避孕方法,波塞冬这才发现她甚至都不愿意怀上属于他们之间的孩子。 面对这样的“耻辱”,海神波塞冬应该感到愤怒的,祂该立即杀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让她为欺骗和背叛神祇而付出足够的代价。 但事与愿违的是,波塞冬心中那种陌生的痛苦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缓慢地蔓延开,就好像亲眼见证了伤口被狠狠破开的过程,这种感觉对于祂这样一个强大且从不会被忤逆的神祇来说,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可是祂却真实地感受到了,尤其是见到美杜莎毫无设防地躺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中,对自己露出那种冷淡甚至仇视的表情,这对于波塞冬来说更加难受。 此时此刻,海神波塞冬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因为这一切都让祂几乎嫉恨得快要发疯,就好似生生地剜了祂的肉。 其实,海神波塞冬从第一眼便看见了海边与孩童说笑的美杜莎,就已经对她产生了妄念,祂与雅典娜的不和的确存在,但这不过只是一个占有她的借口。 从一开始,她就该是属于祂的。 可是,事情却已经彻底脱轨,波塞冬实在是不明白,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第73章 开战 此时的美杜莎于这一方天地之中沉浸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之时,她忽然注意到远处有一道朦胧模糊的身影轻巧地走在她心潮的汪洋之上,朝她所在的方向逐渐靠近。 一开始美杜莎并不确定那是谁,但很快,那道身影逐渐变大,显现出其熟悉且不凡的轮廓来。 终于,缥缈的雾气散去,美杜莎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脸孔,惊讶地露出了戒备的神情,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几步。 她不明白为什么此时的自己明明并未来到深渊,但那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竟然依旧突然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给她带来了深深的不安。 塔尔塔罗斯深邃的眼帘下垂,显然是注意到了美杜莎的警戒,那双眸深深地看着她,熟悉且醇厚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是来帮助你,完成我们之间的誓约的。’ “出去……” 美杜莎却皱起眉头,“这里是我的梦境,我没有允许你进入这里。” 高大的塔尔塔罗斯低下头看着她,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忽然开口,‘一开始你也未被允许来到塔尔塔罗斯。’ “这不一样!” 听到祂这么说,美杜莎感觉她浑身的刺都要竖起来了! 她知道此时她的话听上去非常地双重标准,自己透过梦境进入塔尔塔罗斯是可以的,但祂进入独属于美杜莎的梦境却不行。 但祂可是强大且古老的原始神祇,塔尔塔罗斯同时关押着那些被统治者厌恶的神祇,而自己的梦境是私密的,她无法信任除了她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或神,更不敢想倘若祂借此对自己做了什么,她又该如何反击。 即便美杜莎很感激塔尔塔罗斯给了她克洛诺斯的镰刀,但这并不代表美杜莎要向祂展露自己内心的一切。 对于美杜莎表现出来的厌恶和抗拒,古老的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再度沉默。 而此时美杜莎内心的汪洋逐渐变得狂躁不安,激烈地拍打着海岸,而他们之前的气氛也变得凝滞和诡异,就好像过去所产生的暧昧像是过眼云烟一般。 终于,美杜莎听到一阵轻轻地叹息,是祂悠远而平静的嗓音,‘你很久都没有来过塔尔塔罗斯了。’ 她皱起眉头,试图辩清这句话中背后的含义,但祂继续平静地开口,‘我认为你需要我的帮助,好尽快完成你的复仇。’ 停顿片刻,那股悠远且空灵的声音继续响起,‘美杜莎,你的行为已经彻底点燃了诸神的愤怒,祂们会用最可怖的手段毁灭你,而我……是来帮助你的。’ 这让美杜莎更加看不透这个从世界诞生之初就存在的深渊之神了,她可以轻易地搞定珀尔修斯,费一点力也能获得波塞冬的信任,但唯独美杜莎花了不少力气勾引祂,祂却都是无动于衷。 美杜莎实在不明白,自己用永生被禁锢在塔尔塔罗斯换取克洛诺斯的镰刀,虽然一开始她比较难以接受这样的代价,但面对这把强大的武器,她的代价实际上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可是那塔尔塔罗斯不仅不觉得吃亏,反而还特地来自己的梦境提醒和帮助自己,让美杜莎不仅感到非常奇怪与困惑。 “帮助我?”因而美杜莎并不领情,立刻侧过头躲开了祂的动作,言语平静且带着一丝疏离,“我知道您的强大,帮助我复仇轻而易举,但我想您还是不要为了我与诸神为敌了。” 塔尔塔罗斯忽然伸出那双苍白且修长的手,在美杜莎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颊传来了一股微凉的触感,下一秒才发现祂的手指指腹正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脸。 听到这句话,祂幽深的目光之中带着美杜莎看不懂的情绪,‘美杜莎,从和你定下誓约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与诸神为敌了。’ 美杜莎因塔尔塔罗斯突如其来的话语而感到了不知所措,甚至从中感受到了其他隐匿且克制的情绪。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抓住这种情绪,为自己的复仇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可是,美杜莎并不喜欢欠别人的恩情。 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从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处。 那么,祂想要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什么呢? “尊敬的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啊,感谢您的好意帮助,但事实也许会让您感到失望,因为我已经没有东西能偿还给您了。” 塔尔塔罗斯英俊的脸庞隐约透露着暖意,漆黑而深邃眼眸在这一刻的注视下好似变得流光溢彩,那平和舒缓的嗓音使得每一个字都悠远且朦胧。 ‘我要称赞你的警惕,但我想是你误会了,因为我对你的帮助是心甘情愿的……’ 美杜莎看向祂,却被这股灼热的目光看得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因为对视之时她忽然感觉一阵心悸,在那明明应该是幽深且空无一物的双眸中看到了她自己的身影。 “但我始终坚信,我可以自己完成复仇。” 塔尔塔罗斯深邃英俊却平静淡漠的脸上竟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弧度,只是那笑意消失得极快,差点让美杜莎以为那是一道幻觉。 只是祂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再度皱起了眉头,‘祂们要来了,我……会在深渊地狱等你。’ * 美杜莎逐渐从独属于自己的梦境之中清醒过来,蓬勃的力量充盈着她的全身,她不由得靠在珀尔修斯的怀里,让自己的每一寸肌肉和皮肤感受这一切。 珀尔修斯紧紧地抱着她,呼吸也随之灼热。 但美杜莎却无心去做无关的事情,此刻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那种危机四伏之感深深掩埋了她…… 祂们的确要来了。 美杜莎从珀尔修斯的身上起来,抬起头正想要看向天空,却发现不远处的海神波塞冬正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渴求又像是哀怨,像是具现化了细细密密的蚂蚁将她啃噬,总之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或许是美杜莎离开了珀尔修斯怀抱的举动给了祂一点点希望,本该是不可一世的强大神祇此时竟迟缓地向她走去,那如海般湛蓝的眼眸中尽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探究与困惑。 终于,波塞冬忘记了对于珀尔修斯的顾忌,祂可能是在美杜莎沉浸在梦境之中时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皱眉像是想要责难于她,却又在开口后放缓了语调,“那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与你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名字,美杜莎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她垂下眼眸收敛起其中的嘲讽和不耐,然后轻笑道,“和您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 “……美杜莎!” 或许是被美杜莎这样冷漠无情的态度所激怒,波塞冬骤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几乎将我整个人都牢牢地禁锢在这个令她无比熟悉且无比厌恶的宽厚胸膛之中。 美杜莎立刻察觉到了身后珀尔修斯的暴起,他在美杜莎身后愤怒地大喊,“放开她!你这个卑劣无耻的神祇,你不配碰她!” 美杜莎现在也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她了,现如今她有汹涌澎湃的希望之力,原本让我仰望并给了她一身苦难的波塞冬现在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了。 于是,美杜莎轻而易举地推开了祂,强大的力量让波塞冬毫无防备——或者说祂从未想过印象中一个如同菟丝花一般依附于男性身上的女人竟然会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波塞冬顿时跌坐在了地上,以一种仰视的目光怔愣着看她。 美杜莎走到祂的身边,赤足踩在了祂结实的胸膛,冰凉的眼神中却流露出和以前一样的妩媚春光,轻易地迷住了波塞冬的双眼。 这一刻美杜莎再度驱使了希望的力量,金色的光芒随着她的手指的波动而缓缓闪耀,这给了祂最后的一丝希冀,“等这一切顺利结束,我会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包括我对你的感情、是否对你忠贞不渝,哦对了,还有我们之间的孩子,这件事情非常有趣,你一定很想知道吧。” 说到这里,美杜莎忍不住轻快地笑出了声,好奇祂知道真相时究竟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但在美杜莎的言语之下,海神波塞冬此时就像是焦渴之人看见绿洲,像是一无所有之人获得了最珍贵的宝藏,那双迷人的蓝色双眸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无比惊喜地看着她。 她只是笑而不语,而后移开自己踩在他胸口的脚,朝跌坐在地上的波塞冬伸出了自己的手。 波塞冬那熟悉而粗粝宽大的手掌将美杜莎的手完全包裹其中,但美杜莎高估了自己对祂的忍耐力,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可是,留给他们的时间非常少,就在这短暂的几句话间,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空骤然变得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哪怕是再怎么无知的婴孩都被这样的场景吓得逃进了房间,而他们则更加清楚,此时此刻,神王宙斯带着奥林匹斯诸神来了。 就在这个念头想起的这一刻,完全昏暗下来的天空骤然无比明亮,紧接着便是“轰隆隆——!” 骤然而剧烈的响声果断且迅速,海神波塞冬还来不及集结起海水拨散乌云,那雷霆便已经急急地落下了。 目标并非自己,而是珀尔修斯,于是美杜莎便立刻扑向拿起克洛诺斯镰刀准备硬抗的珀尔修斯,当他们远离那块区域,回过头去查看的时候,便发现凭空出现了一道焦黑的深坑,冒着幽幽的青烟。 明明是美杜莎杀死了命运三女神,但宙斯第一个对准的是珀尔修斯而不是她,或许是因为珀尔修斯手中的武器便是上一任神王用来推翻第一任神王最有利的武器,一旦宙斯也像乌拉诺斯一样被阉割,那祂的归宿也只能是前往塔尔塔罗斯被永远囚禁于其中了。 因而珀尔修斯对祂的威胁比美杜莎的威胁要来得更大一些。 可是,来到人间对抗他们的奥林匹斯诸神并非只有宙斯一位,紧接着那囊括着强大力量的武器从四面八方朝美杜莎他们所在的方向用来,像是要立刻将他们置于死地。 其中一把美杜莎最熟悉的武器与她擦肩而过,差点就要刺中她的心脏。 她看向被插入厚土的长木仓,那熟悉的花纹美杜莎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她顺着武器所在的方向朝天际看去,果不其然,那正是自己曾经信仰的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 第74章 力量 深夜,远处的动静再度引起了睡梦中科西嘉人的注意。 其中就有一个女人,在昏睡中被突然如同白昼的光亮弄醒,此起彼伏的鼾声中,她睡眼惺忪地起身看向了远处,但当她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便立即从睡意中猛地清醒过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女人便在美杜莎和珀尔修斯的女性工厂里工作,她叫做艾瑞娜,其实她原本不是科西嘉人,而是在听说这里可以给女性提供工作和安全的环境,所以偷偷地坐上了离开的船只来到了这里。 作为希腊当地小有名气的高级交际花,艾瑞娜接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她会演奏乐器,也会跳舞,穿梭于各种其他女人不被允许参加的宴会上,有时候当那些饶有地位的男性公民兴致高涨之时,她甚至还不得不换一种形式满足他们的需求。 艾瑞娜的生活看上去可以说是光鲜亮丽的,但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多么渴望平淡朴实的生活,拥有说不的权力。 当身边有人说科西嘉岛是女人的天堂之时,一开始的艾瑞娜还有顾虑,但在听说这个女性工厂的开创者是美杜莎之后,她便毅然决然选择来到这里。 她也是希腊人,自然听说过这个勾引海神后消失了的雅典娜女神祭司,围绕在美杜莎的身上有很多流言蜚语,还说她又勾引了想要杀死她的英雄珀尔修斯,但艾瑞娜却始终不相信。 那个时候浑身是伤的艾瑞娜曾有幸被这位年轻而神圣的女祭司悉心照顾过,她并未朝自己露出厌恶的神情,更没有说什么规劝和惋惜的话语,只是朝自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认真地告诉她,“神渡世人。” 艾瑞娜怀疑那时候的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干什么的,只是固执地坚信神祇会拯救人类的一切苦难。 只是讽刺的是,艾瑞娜早就看清了这些虚伪的神祇从来都不会拯救世人,想必那被欺辱的美杜莎也从自己之后的经历看清了一切。 来到科西嘉岛之后,艾瑞娜并没有找过她,她打算在这个宁静祥和的岛屿上度过自己的后半生,只是也曾远远地看着美杜莎从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祭司变成了沾染了世俗烦恼却又无比强大的强者,心情复杂又感慨。 但这一切显然不会如此顺利。 在那个同样电闪雷鸣的夜晚之后,很快艾瑞娜便听说了美杜莎杀死了命运三女神的事情,她甚至还偷偷地去查看了那命运三女神被斩去头和手的石像。 毫不怀疑地说,面对这样的场景,艾瑞娜的内心先是震撼,而后又感到了一阵痛快。 神祇终究还是会为祂们所做的一切而付出代价。 只是,当艾瑞娜以为事情就此终结的时候,今晚的电闪雷鸣和窗外激烈的颤抖让她忍不住感到了隐藏在人类躯体内最深处的恐惧,也让艾瑞娜骤然意识到,神祇之所以不会拯救世人,是因为祂们的力量之强大,根本没有将人类的苦难看在眼里。 整个世界因为闪电骤然明亮得如同白昼,也因此艾瑞娜看清了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众多神祇。 “轰隆隆——!” 这让艾瑞娜下意识地想要逃跑,逃离这个她本以为是天堂的地方,毕竟没有任何事比得上自己的性命重要。 可是当艾瑞娜真的朝大门迈出脚步之时,她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地停下了,艾瑞娜转过头,隐约可以从神祇身上散发出来的金光和时不时的电闪雷鸣之中看到以女人的身躯面对众神的美杜莎,毫无退缩之意,而是勇敢地面对这一切。 那一刻,艾瑞娜敏感又伤痕累累的内心被深深地触动了。 她立刻转过头来,跑到自己的舍友面前,一个一个地将她们从睡梦中喊醒,“快醒醒!出事了……” 女人们本就因为外面的情况睡得不安稳,在这样的动静下很快便醒了过来,原本她们还以为只是坏天气罢了,在见到这么快便发生了像之前一样的情况之后,纷纷挤到不停发出异响的窗边,想要看清楚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是很快,珀尔修斯精心搭建的房子开始不停地颤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她们也注意到被围困在众神之中的美杜莎也隐隐处在了下风,天空中那持着长矛的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朝美杜莎飞去。 一个叫做梅尔瓦的女人义愤填膺,她好不容易逃离了自己可怖的丈夫,却没想到事情竟变成了这样,忍不住愤怒地开口,“可恶!那些神祇什么都没有帮助过我们,现在祂们这是要毁了我们唯一的栖身之所?” 这句话轻而易举地引发了这些遭受过苦难的女人们的共鸣,另一个叫做安格莱斯年长女人哀愁着叹气,她曾像一个老黄牛一样为家庭任劳任怨,但因为身体虚弱,被丈夫强行送来这里赚钱。 却没想到这里远比自己那冷漠的家庭要好得多,在美杜莎和珀尔修斯的庇护下,她甚至可以拥有自己的财产,徒留那些想要榨干自己的丈夫气急败坏,安格莱斯也不禁悲伤地说,“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又做错了什么?” □□塔的家庭情况好一些,父母让她接受了一些教育,因此更加理智,一针见血,“或许就是因为她做得太好了,威胁到了神祇的地位吧。” 是的,从来都没有人会为卑贱的女人做出什么贡献,在这个世界上,她们一向都处在最底层,最好也不过是成为某个大人物的附庸,一生都只有向下的自由。 可是就是有一个女人,明白她们所遭遇的痛苦,不仅找到了一种安全避孕的方法,竟然还为女人提供了赚钱的工作和安全的住所,给她们在这个世界上留了最后的一片家园。 只是,这一切就要被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给毁了! 终于,一个叫罗塞拉的女人突然开口,“人类终日向神祇祈祷,却几乎没有任何回应,至少我不是那个受到神明眷顾的幸运儿,既然如此,我再也不相信祂们了,我选择信仰帮助了我的美杜莎,赠与她发自我内心的祝福。” 说完,她急忙闭上了眼睛,低下头双手合十。 原本还以为这只是聊胜于无的安慰,却没有想到,祈祷的罗赛拉浑身散发出了极其黯淡的光辉,而那些细小的光点很快便离开了她,飘向了美杜莎所在的方向。 其他人本就觉得罗赛拉的话非常有道理,在见到这样神奇的一幕后,也纷纷学着她为远处与神祇斗争的美杜莎祈福。 小小的光辉凝聚成有些耀眼的光芒来到了已经倒在了地上的美杜莎。 见此情形,有几个女人立刻跑了出去,她们急忙前往其他住所,恳求众人美杜莎祈祷。 一时间,飘向美杜莎的光芒又凝聚成了更大的模样。 而正是因为她们的祝福和信仰,成为了支撑美杜莎继续对抗神祇的最大力量。 * 从深渊地狱中注视着一切的塔尔塔罗斯并不是不愿意出手帮助美杜莎,相反,作为从不参与神族事务的古老神祇,脸色早已因为奥林匹斯神族对她所做的一切而变得难看至极。 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显然要在这场单方面的战争中,让美杜莎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此时的她重重地撞击地面,口中在刹那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这一刻,塔尔塔罗斯已经顾不上理智和克制,祂现在只想要分享给她独属于自己的力量,甚至想要借给她自己的武器,将属于深渊之神的一切都献给她。 这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予出去的东西,就比如神王宙斯与神后赫拉分享了奥林匹斯的统治权,这是只有深渊之神的妻子才可能有资格得到的。 至少现在,美杜莎还不是祂的妻子。 可是,即便塔尔塔罗斯只是隐晦地暗示,并未表露出自己的心迹和所谓帮助背后代表的含义,但她却依旧想要使用自己的力量复仇。 实际上,塔尔塔罗斯也不该出手,因为祂从不关心神、更不关心人类,但祂却在乎美杜莎,和他们之间那个美好的誓约。 塔尔塔罗斯能感受到她眼神中的不甘和坚定,就好像没有任何人或神能阻拦她一样,那也正是祂喜欢的模样。 一开始祂因为她的坚定和独立而深深吸引,选择顺从她,可是现在的塔尔塔罗斯却已经后悔了,毕竟有什么能比她的性命更重要呢? 此时的祂再也无法忍受现在的一切,尤其是当美杜莎已经来到了危急关头,祂再不出手,她就可能再也无法完成她的复仇,甚至注定殒命与此。 然而,就当塔尔塔罗斯快速地拿出自己那古老且蕴藏着几乎无穷力量的武器,并决定与她共享深渊的力量之时,祂却忽然敏锐地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当塔尔塔罗斯再度看向美杜莎时,她周身那股淡淡的金色光芒变得无比闪耀夺目,就好像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一般,在此刻拥有了无比强大的力量。 第75章 折服 命运三女神死了的消息开始逐渐发酵,但这对于信仰神祇的人类而言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毕竟……神怎么可能会死呢? 可是,寻常人根本无法找到命运神殿,也因此无法证实真伪。 慌乱的人们却还是不约而同地前往其他神祇的神殿试图求证,原本那些安宁神圣的神殿此时几乎挤满了人,想要搞清楚他们对神祇的信仰是否还能让他们从中获得庇护。 可是那些神祇没有降临任何神迹,徒留备受尊敬的神殿祭司们承受着人群的疑惑甚至怒火。 就比如此时,在希腊所属的萨摩斯岛上,神后赫拉的一位女祭司无奈且疲惫地应对这一切,毕竟她也对此科西嘉岛上发生的真相一无所知。 “为什么祂们不降下神迹,证明这条传言是假的呢?” “是啊,莫非命运三女神是真的死了?” 女祭司皱起眉头,一遍又一遍地耐心解释着,“神迹并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出现的,而我们都知道神是不会死的,你们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可是,我们这么多人抱着疑惑来到了这里,伟大的神明连证明这一切都不愿意吗?” “这……”女祭司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有些不耐烦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祂们为什么一定要证明给你们这样的凡人看呢?” 却没想到,这话反而激怒了大家。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叫做你们这样的凡人,可你在有幸成为祭司之前,不也是毫无力量的凡人吗?” “神后赫拉作为婚姻与生育之神,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保障,也不知道你这个祭司究竟在得意什么?” “我看传言肯定没有错,命运三女神肯定是死了!” “……” “或许,命运女神死去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们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了。” 最后这句话听上去实在是太过于大逆不道,也是细细思考却又觉得有些道理,因而大家都骤然沉默了。 见情况有些不对,那女祭司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连忙举起双手意图安抚众人,“大家不要误会,是我表达错我的意思了。” “其他神祇的事情我不清楚,但你们要相信,神后赫拉与神王宙斯分享权力,她非常地忙碌,只是没有时间给大家降下神迹证明这些荒诞的谣言罢了……” 可话音未落,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起来,“快看神后的神像!” 众人立刻抬起头看向那座巨大庄严的神像,那轮廓刻画得栩栩如生,就好像真的是神后在注视着众人一般,可是大家在仔细看向那座神像的脸庞时,纷纷露出了惊讶震惊的神情。 女祭司一愣,而后也跟着转过头看了过去。 神后赫拉的神情依旧是威严神圣的,只是祂的嘴角却不知为什么缓缓地蜿蜒下一道红色的痕迹,随后重重地滴落下来,洇湿了地面,就好像是流血了一般。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是真的……果然是真的!众神真的要陨落了!” 人群再度变得嘈杂混乱,一个人忽然疯了一般,一边喊着一边朝神殿外跑去,声音也逐渐变得悠远。 众人在短暂的茫然和不知所措后才终于反应过来,而后也跟着慌乱地四散而逃。 一开始他们只想要一个答案,可是当他们的猜测真的得到了验证之后,大家反而开始慌了,毕竟……他们的神真的要灭亡了。 …… 赫拉尝到了口中弥漫的一股铁锈味,在这样一种剑拔弩张的状况下,祂的体内的力量却在更加快速地衰弱,赫拉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人类对自己的信仰像是连锁反应一般在逐渐消失。 其实祂对这件事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祂自己都知道自己就像是一个小红花。 只是现在的祂根本无心于此,在看着眼前与手持镰刀的珀尔修斯缠斗着却落入下风的宙斯,竟感到了一丝痛快。 在之前这段时间里,因为祂联合其他神祇背叛了神王宙斯,赫拉虽然表面上没有得到什么惩罚,但祂也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得到过自己丈夫的关注,而宙斯也愈加光明正大地出轨,借此反复地折磨并恶心祂。 神后赫拉原本以为自己要永远成为诸神甚至人类口中的笑话,但当宙斯集结众神,要杀死背叛了祂的波塞冬、珀尔修斯和美杜莎时,祂却不由得感到了心中无比幽暗的情绪,就好像有谁在跟祂说,祂的机会终于来了。 上一次是祂们的行动太过冲动,但如果,如果祂们当时准备充足,那么事情会不会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呢? 无论如何,赫拉不会再像上次那么蠢,祂不会真的当着自己丈夫宙斯的面做什么背叛之事,祂只需要什么都不做、伺机而动便已足够。 想到这里,祂看向遭受了来自宙斯的惩罚和蔑视的光明神阿波罗,阿波罗自然不傻,一个曾经背叛过神王的神祇永远都不会得到重用,不如想办法帮助海神波塞冬赢得一切。 赫拉从这个宙斯子嗣的眼中看到了类似的情绪,而阿波罗果然拉着自己姊妹狩猎女神阿尔忒弥勒的手腕,不让祂出手帮助。 来到这里的除了剩下的这些主神以外,其余大多是一些次神,那些古老且原始的神祇一向不参与奥林匹斯神族的事务,祂们的兄弟冥王哈迪斯则无法离开冥界,美神阿芙洛狄忒对于宙斯强行将自己嫁给丑陋的火神赫菲斯托斯耿耿于怀。 强大的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势要杀死那不凡的人类美杜莎,只有忠心耿耿的神使赫尔墨斯在后边做一些辅助,即便是一向好战的战神阿瑞斯因为情人阿芙洛狄忒随意地勾了勾手指便一下子失了魂,再也无心为自己的神王父亲应战了。 赫拉与阿芙洛狄忒恰好对视了一眼,又很快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虽然祂们之间有过金苹果之争,关系不和,但彼此都迅速地从这个眼神中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这样算下来,真的出手在认真帮助宙斯的神祇根本没有多少。 面对海洋神权的拥有者,海神波塞冬的强大也同样是无法执意的,因而剩余的那些神,除了个别比较强大的还需要祂分神,其余地都被暂时解决了。 而宙斯一向是自大的,况且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做好了准备的祂根本不认为杀死这区区几个背叛了自己的人或神需要让支持自己的百臂巨人出手,因而面对珀尔修斯凶狠的刀锋和时不时扰乱自己的波塞冬,这位英勇强大的神王竟然落入了下风,更是被这把强大的克洛诺斯之镰刀深深地划伤了手臂! 宙斯此时根本顾不上思考为什么明明祂们的力量这么强大,却始终无法将他们杀死,而是为这把强大的镰刀而感到了萦绕不去的警惕甚至恐惧。 祂竟然流血了……被祂父亲的镰刀,被拥有祂血脉的子嗣,对于神王宙斯来说,这实在是太过讽刺! 但也因此,宙斯不由自主地响起了祂曾经听过的几则预言,有说祂会被自己的子嗣推翻,也有说祂会被人类推翻…… 而将两者集合在一起,宙斯忽然意识到,答案或许就是祂曾经无比看重的珀尔修斯! 一时间这位高高在上的神王宙斯竟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荒谬,因为即便命运女神已死,在宙斯诞生以来的认知便是,命运是无法违背的,它注定会在冥冥之中发生。 可即便如此,宙斯却还是不愿相信,祂阴冷地看向珀尔修斯,决心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此时几乎浑身是血的珀尔修斯气势汹汹,周身充斥着神圣而强大的气息,再也看不出过去那种青涩无知的感觉。 看着不远处被雅典娜几乎是压着打的美杜莎,珀尔修斯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解决宙斯,这样才能立刻去保护她。 然而就在此时,心急如焚的珀尔修斯却忽然注意到星星点点的幽暗光芒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窜入了美杜莎的体内,原本被死死地踩在泥泞泥土上的她忽然动了。 “啊啊啊——!” 不仅如此,她艰难且痛苦地嘶吼着,身体爆发出的耀眼光芒瞬间便将雅典娜整个弹飞出去,甚至波及到了周围其他神祇。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好像被这道光芒覆盖,仿佛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美杜莎被光芒笼罩着的身体缓缓上升,身上的威压使得诸神的脸上纷纷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原本便深深爱慕着美杜莎的珀尔修斯则感觉到浑身都被一股热量充盈,他的眼睛在刹那间已经满含热泪,只想将自己最忠诚信仰奉献给她…… 不,是祂。 珀尔修斯曾将美杜莎看做是他欲念的根源,更是他晦暗衰败的□□,他存在下去的唯一希望和意义。 但这一切到今天终于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现实。 祂做到了,而连命运和世界的法则都为美杜莎所折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5-78 第76章 成功 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不愧为奥林匹斯神族中力量不亚于宙斯的神祇,虽然希望之力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但美杜莎因之前杀死命运三女神而力竭,此时已经明显处于下风,无论是再怎么负隅顽抗,她还是在多个来回后身受重伤,甚至被狠狠地踩在脚下。 可就在此时,她体内突然迸发的力量骤然将那居高临下的雅典娜弹飞,并且感受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力温柔地托起自己的身体缓缓上升,整个人沐浴在耀眼的光芒下,好像浑身都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那便是希望,才应该是横亘于命运之上的最神圣的东西。 但又不仅局限于原本体内就存在的希望之力,那一瞬间,美杜莎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有无数星星点点涌入她的体内,将她壮大。 她能感觉到,这并非凭空而来的,尤其是当力量强大到无可比拟的地步之时,每一份虔诚的祝福和信仰都能被深深地感知到。 如果说这就是成为神之后的感受,那么美杜莎真的不敢相信,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竟然会这样忽略卑微弱小人类发自心底的呐喊,甚至这般欺辱玩弄他们。 不知不觉之中,原本身上的伤口和钝痛顿时愈合消失,她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正好与满脸凝重和不可置信的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的目光对视。 过去,美杜莎是祂虔诚的女祭司,愿意将一切都奉献给祂;而现在,她已然认清了自己的错误,站在了背叛这些神祇的第一线上,与祂们来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 原本在美杜莎看来悲悯仁慈的面容很快又变得难看而阴鸷,“……你究竟在背地里使了什么手段?” 但她却并没有回答雅典娜的问题,而是将希望之力凝聚成了比之前更加耀眼锐利的武器,划破长空,发出刺耳的轰鸣,朝对方冲了过去。 雅典娜抬起手,那金色的长矛瞬间回归手中,而后以几乎破竹之势与她相对。 “砰——!” 又是一阵剧烈的响声,空气仿佛都在沸腾颤抖,卷起砂石尘埃随着力量而被震开,美杜莎与雅典娜近在咫尺,武器之间摩擦出金色的火花。 这样的动静,即便是在激战之中的诸神都不禁为之侧目与心惊。 本该是一个普通渺小的祭司,竟然在众人的信仰下突破世界的法则和枷锁成了神,并且与无比强大的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势均力敌! 要知道,雅典娜女神在智慧的基础上又被称为战争之神,并非是因为祂像战神阿瑞斯崇尚武力,而是因为祂在作战上极其智慧,战无不胜。 可是,那小小美杜莎身上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之后,强大的雅典娜竟然也有些招架不住,显露出了些许颓势。 诸神不禁对此感到了极度的震惊,即便是打算袖手旁观神祇也有些惊讶,尤其是神后赫拉几乎在那一刹那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祂没有出手相助是因为赫拉笃定即便祂们真的胜利了,也一定是自己的兄弟海神波塞冬取而代之,祂们终究是有血缘联系的,即便那并不深厚,但波塞冬再怎么野心勃勃也不会对自己的兄弟姊妹痛下杀手,对于赫拉来说已经足够。 因为赫拉自始至终想要的,不过就是神王宙斯全心全意的爱罢了。 可是,当那小小的美杜莎竟然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人与神的界限之后,赫拉便产生了一种极为隐匿的猜测,如果他们真的成功了,成为神王的并非波塞冬……而是其他人呢? 这个念头很快就闪现在脑海里,赫拉还来不及抓住这个念头,只见那卑贱的野种珀尔修斯好像是忽然获得了无比强大的信念,整个人与克洛诺斯的镰刀上的光芒几乎融为一体。 “为什么是我的母亲,为什么……” 珀尔修斯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埋藏已久的想法,话语中好似含着血泪,满含对这个所谓父亲的怨怼。 而神王宙斯本就因珀尔修斯的背叛而感到强烈的不满,连带着话语中也流露出些许不屑和鄙夷,“没有为什么,为至高无上的神王诞下子嗣是她的荣幸,可惜人类的血脉终究还是卑微的,生下了你这样一个不知羞耻、忘恩负义的东西。” 珀尔修斯的神情瞬间变化,几乎是目眦欲裂,浑身的青筋暴起,所有的力量都瞬间激发出来,恨不得立刻让那无情的宙斯付出代价! 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有谁侮辱自己的母亲,即便那是自己的父亲——神王宙斯! 而原本站在宙斯这边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在听到宙斯的话之后动作不禁稍顿,因为那宙斯完全忘了祂的母亲也只不过是一个凡人女子而已,最后更是因为宙斯的雷霆而香消玉殒。 因此,此消彼长之下,这微妙的变化瞬间打破了场上的形式。 “不……” 赫拉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祂想要冲上前去,来到自己的丈夫身边,以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姿态守护在祂的身边,可是这一切显然已经太迟了…… 珀尔修斯此时面对的正是神圣的众神之王,同时也是他的生父宙斯,可讽刺的是,他整个人就像是沐浴在圣光之下,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正义的。 这把极具反抗意味的镰刀朝着众神之王宙斯的身下挥去,就好像过去曾经上演过的一样,猩红的血液四溅,有什么与□□分离,抛出了一个高高的抛物线弧度。 “不——!!” 赫拉完全没有想到,在电光火石之间,自己的丈夫竟然遭遇了和第一代天王乌洛诺斯一样的痛苦和惩罚! 祂的力量在瞬间消耗殆尽,原本电闪雷鸣的密布滚滚乌云的天空顿时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大地再度开始震颤,周围的动物如同受惊了一般四散逃亡。 而几乎就在同时,美杜莎由力量凝聚成的武器立刻打飞了雅典娜那强大的长矛,并顺着祂的手狠狠地刺入了她自己的腹部,原本高高在上的神祇狼狈地被钉在了不远处的石块之上,吐出了大口鲜血。 神后赫拉暴起,可是祂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接近自己的这些敌人,便感觉到了体内的力量开始急速地衰退。 并非彻底消失,像个普通的凡人一样,却也已经衰退到了和过去完全无法比拟的地步。 是啊,赫拉可是和宙斯共享权力的神后,自己的丈夫失去了繁殖的能力,自然不可能在成为神王,那么所谓的神后在这一刻自然也名存实亡了。 但其他诸神却并没有意识到赫拉想到的,还以为奥林匹斯的神王只是从宙斯交换到了波塞冬的手中罢了。 因此谁也没有想到,奥林匹斯神族竟然就在神后赫拉的一念之间,注定要彻底走向衰败。 浑身狼狈的珀尔修斯顾不上自己此时有多么疲惫,甚至手中的镰刀还滴着宙斯的血,他其实早就不在乎这个所谓的父亲了,只是心中因为母亲所遭遇的一切而仍有执念。 但在看到美杜莎摇晃的身体之后,再也顾不上那些不重要的事情,立刻飞向她的身边,将她整个人揽进了自己的怀中,与此同时,朝其余诸神防备警惕的举起自己的镰刀。 海神波塞冬在意识到了这一切已经濒临结束的时候,在怔愣之后露出了如同狰狞一般的狂喜。 祂激动地想要走到美杜莎地身边,想要将那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碍眼的珀尔修斯踹开,夺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算美杜莎恨自己,那又如何呢? 因为美杜莎给自己带来的心痛和懊悔让波塞冬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早就在不住不觉中爱上了她。 而波塞冬成为众神之王显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自己与她有漫长的时间相互纠缠折磨,只要美杜莎在自己的身边,那么波塞冬就不怕自己征服不了她。 可是朝着美杜莎的方向刚没走两步,美杜莎便无情地用力量重新幻化出金色的武器狠狠地朝波塞冬挥去。 那强大力量所凝聚的武器轻而易举地便抵在波塞冬的喉间,祂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美杜莎,但心中仍然抱有美杜莎亲手给的希望,喃喃道,“美杜莎……是我,我们成功了,回到我身边来吧……” 却见美杜莎苍白却沾染了血迹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厌恶的神情,那厌恶之中甚至透露出一丝嘲讽和痛快,“我们是成功了,但所谓的我们指的是我和珀尔修斯,与你……毫无关系。” 波塞冬热切的神情顿时收起,那蔚蓝的双眸怔怔地看着美杜莎,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没有自我安慰,更没有一点点希望。 “我恨你,卑劣的海神波塞冬,从一开始就恨你,而这份恨意会持续到天荒地老。” 见那无名的美杜莎和珀尔修斯竟然阉割了神王宙斯并重伤了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其余诸神原本还以为一切都只是奥林匹斯内部的争夺,所以才有不少神祇冷眼旁观,毕竟换成波塞冬成为神王,祂们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但在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之后,也开始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那美杜莎和珀尔修斯战胜了奥林匹斯神族中最强的宙斯和雅典娜,但他们却好像彻头彻尾利用了海神波塞冬。 在这个瞬间,祂们立刻意识到事情好像牵扯到了自己的身上,不仅仅是损失多少的问题,而是……祂们会不会也落得宙斯和雅典娜一样的下场。 顿时,这些往日里高傲矜持的神祇们开始惊慌地此处逃窜,人间像一面镜子,即便此时仍是晦暗不清的黎明,但也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原本绿意盎然的美丽环境因为神权的交替而开始变得凋零荒芜。 疯了,这一切都乱套了! 第77章 谦卑 美杜莎此刻好像听到尘世间有千言万语在耳边响起,说话者的情绪是不同的,有的悲怆、有的喜悦,有的激动、有的平静……但最终却都汇聚成了同一句话语。 “……奥林匹斯的诸神陨落了!” 她好似感受到了什么,虚弱的双腿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眼前的一切就如同画卷一般缓缓展开,世界接纳了原本如同蝼蚁一般的美杜莎,让她窥见世界的全貌。 美杜莎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意识也从未如此清晰,就好像世界唾手可得,尽在自己的脚下匍匐。 难怪,难怪神王宙斯根本无法放弃手中的权力,一旦尝过这般滋味,便再也无法放弃了。 可就在此时,在察觉了身后极其细微的动静之后,美杜莎却突然回过神来,只有她自己知道,一直以来美杜莎想要的其实非常简单,从始至终她只想要成为一个普通且快乐的女人,度过自己的一生。 却没有想到,竟被卷入了这样的痛苦之中,以几乎无比艰难的过程即将让那些神祇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说实在的,这一切其实对于如今的美杜莎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即便此时那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竟拖着受伤的身体逃走,可是她却依旧感到波澜不惊,甚至释然。 “美杜莎……” 珀尔修斯紧张地皱起眉头,“祂逃走了,我去追——” 他正想要帮美杜莎将雅典娜抓回来,却见面容平静的美杜莎握住了珀尔修斯的手,而后以一种极其动听悦耳的嗓音开口喊住了他,“作为蝼蚁之躯,我还从未看过奥林匹斯山——那些神祇居住的地方呢。” 说着,那双美丽至极的双眸转而深深地看向珀尔修斯,“你想去亲眼看看那个地方吗?那个给我们带来了罪孽的地方。” 珀尔修斯一愣,他出神地看着美丽而神圣的美杜莎,那一瞬间甚至因自己心中燃起的亵渎之意而感到惭愧不已,最终他只是努力地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隐藏,缓缓地点了点头。 美杜莎看都没有看不远处终于回过神来的海神波塞冬,而是与珀尔修斯一起腾空而起,在片刻之后便前往了诸神所在的奥林匹斯山。 这是美杜莎和珀尔修斯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前往的地方,即便珀尔修斯曾经在梦境中见过这个地方,但真正来到这个地方之后,他才终于意识到现实和梦境之间的差距。 只是此刻,和梦境中的一片祥和神圣相比,此时的一切却是混乱不堪的,宁芙和一些弱小的次神在这场莫名其妙的衰败之中有着最深刻的体会,祂们体内的力量几乎无影无踪,只是无序地四处乱窜,惊慌得六神无主。 美杜莎此时却一点儿都不在意,凭着自己的感觉朝神王宙斯所在的宫殿缓缓走去。 而非常神奇的是,每当她走过,附近那些惶恐的神明立刻从这种情绪之中平静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力量强大却又陌生古怪的女人,甚至情不自禁地想要向她臣服。 她是谁……她为什么如此平静地出现在这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或神能解答他们心中的疑惑,这一切的发生仿佛是整个奥林匹斯故事中的命中注定,但倘若美杜莎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并拼尽全力,这所有的篇章都会以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形式书写。 美杜莎斩杀了命运的枷锁,并走出了全新命运。 这一刻,美杜莎的步伐缓慢而坚定,她不知为何执意想要前往那里,就好像有什么在深深地吸引着她。 甚至,这让她在进入神王的神殿之时,目光甚至都没有看向角落中奄奄一息且浑身是血的雅典娜。 珀尔修斯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自然看到了这个与自己有一半血缘的高傲女神脸上露出的绝望神情,而后者则因美杜莎的彻底无视而变得惊讶和愤怒。 海神波塞冬情不自禁地跟着美杜莎,祂的心如刀绞,即便过去似乎品尝过类似的滋味,但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好像随着自己的每一步而深深地刺痛。 那个自己曾经根本不看在眼里的美杜莎,竟然站在了宙斯神王宝座的面前,即将站到了力量的巅峰之处。 可是波塞冬根本无力也无心阻止美杜莎,脑海中所有关于她美好的画面不断地闪现,只是原本作为面对惩罚时唯一的支撑,这一切都变得苦涩艰涩,就像是一个致命的玩笑和嘲讽,将自傲自矜的海神波塞冬笼罩其中。 ……祂究竟做了什么? 但事到如今,波塞冬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此时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本该属于祂的女人此时为别的男人所拥有的,并还与祂渴望已久的权力地位近在咫尺。 即便过去的波塞冬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美杜莎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现状,那时的祂笃定美杜莎最多不过会成为自己一个比较宠爱的情人而已。 而现在,她已经对自己无比厌恶,可是波塞冬却从在神生不算长的时光之中对她愈发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过去暴戾残忍的海神波塞冬已经没有任何脾气,更顾不上身后虚弱却依旧高傲的雅典娜流露出的那一抹不屑的嗤笑,只是谦卑地垂下自己的头颅,拖着自己同样伤痕累累的身躯,只渴望美杜莎能够给自己一个怜悯的眼神。 像雅典娜这样从未经历过情爱的处女神自然不会明白,只要美杜莎愿意原谅自己,无论祂付出什么,波塞冬都心甘情愿。 第78章 镌刻 此时的美杜莎终于停下了脚步,她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个金碧辉光的神王宝座,脸上的表情却波澜不惊。 那一瞬间,无论是世界还是那把属于神王的宝座,就好像几乎所有的事物都尽在美杜莎的掌握之中。 远处的雅典娜则咬紧牙关,神色痛苦而仇视。 ——一直以来,祂从未将那渺小的美杜莎放在眼里过,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肉体凡胎竟然能以一己之力推翻整个奥林匹斯神族! 过去祂所轻视的一切在这冥冥之中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让这些令所有神祇都无法想象到的事情发生? 是希望的力量还是那些微不足道的人类信仰,亦或者是两者皆是? 雅典娜几乎可以笃定那美杜莎一定是冲着神王的地位而来的,至少没有哪一个神敢发誓自己对这个位置毫无绮念,尤其是……在她分明可以的时候。 可即便自己再愤怒和不敢,雅典娜又能怎么办呢? 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智慧与战争之神此时已经失去了一切抵抗的力量,只能屈辱地等待着一切的发生。 而面对此事的场景,珀尔修斯的心中其实也产生了类似的猜想,不过与雅典娜完全不同的是,他非常清楚美杜莎走到今天经历了多么漫长的痛苦,更知道她究竟付出了什么。 他甚至由衷地希望爱慕信仰的女孩即将走向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因为只有美杜莎才配得上这个位置,她值得最好的。 对于珀尔修斯来说,他并不知道自己在那些神祇的眼中宛如美杜莎的利刃和走狗,但即便知道了也根本不在乎,相反他心甘情愿。 只要美杜莎允许自己能永远地留在她的身边就好。 然而,出乎在场所有人或神意料的是,美杜莎却在这样一个无人能抵挡得住诱惑的宝座前突然停下了脚步,遥遥地望着那把空空如也的神座。 终于,她动了。 骤然间,美杜莎用自己的力量凝聚成强大的武器,纤瘦的身躯无比挺拔,双手高高举起,毫无犹豫地挥向了那把宝座,在轰然的巨响之中,独属于神王之位的象征先是起了一道细碎的裂缝,然后那裂缝迅速蔓延,一声轰然巨响,在顷刻间碎裂。 “不,不——”雅典娜用自己最后的气力,不可置信地朝美杜莎嘶吼着,“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所有神祇都无比向往的宝座竟然就被一个无知却又偏偏拥有了强大力量的凡人轻而易举地毁灭! 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仅仅只是为了毁灭吗? ……简直就是个疯子! 可偏偏,那疯子转过身来,美丽的黛紫色双眸平静地略过了眼前的一切,雅典娜被看得缓缓噤声,而她只是浅浅地勾起嘴角,话里的回答却令祂毛骨悚然,“我想要你们消失,仅此而已。” “……?!” 美杜莎朝着雅典娜缓缓走去,即便此时一切都已经过去、也已经改变,但想到自己经历和见证的一切,却还是忍不住在话语之中流露出了一丝难平。 她的唇舌柔软而嫣红,但每一句话却是如此地坚定。 “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道貌岸然却又强大的神祇,更不需要所谓的神王。” 雅典娜失神地看向远处,喃喃道,“不,我们是给时间带来福祉的神啊……” 美杜莎平静地继续。 “——恰恰相反,你们给人类带来灾难和痛苦,并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没有你们,世界才会变得更加美好。” 祂抬起双眸,死死地看着美杜莎,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借口。 “但放心……我不会真正地杀死你们。” “时间会使你们逐渐衰败消亡,我想,这对于你们来说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作为智慧女神,雅典娜很快便意识到美杜莎究竟想要做什么,祂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话,脸上的神情快速变化,在意识到已经毫无退路的时候,雅典娜的身体无力地靠在摇摇欲坠的神柱边,由近似不甘的绝望转化为心如死灰的死寂。 美杜莎无心去在乎雅典娜此时的心情,而是又将视线移向了祂身后的海神波塞冬——这个带给她灾难的折磨的神祇,祂显然也因此时发生的一切而感到心惊和痛苦,可是,当美杜莎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波塞冬的心中却还是被这样的眼神燃起一丝希望。 祂明明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但就好像是身体自动产生的反应,偏偏会使一个坠入爱河的神祇忍不住地抱有幻想。 可是,当他们目光对视的时候,海神波塞冬的心却又急速地坠落下去。 美杜莎此时如同看一个死人一般,轻缓地朝自己走来,每一步都好像是对祂的绞杀,却又步步无形,祂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死死禁锢,在这样的目光和力量的差距下,波塞冬动弹不得。 莫名地,在愈加模糊的视线里,波塞冬恍惚了。 经由此时美杜莎的轮廓,祂不知为何竟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美杜莎时的模样,那时的她清澈又纯洁,生涩又诱惑,祂分明爱着这样美丽的美杜莎,却又选择亲手将一切染上肮脏的淤泥,享受将一切占为己有并玷污的快乐。 可如今,美杜莎的灵魂依旧清澈而纯洁,但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她了,她变得浓烈而炙热,成为了摄人心魄却又危险致命的毒药。 波塞冬本应该感到骄傲和得意,这是祂的杰作! 可是……祂却再也无法像以往一样从中汲取到哪怕一丝快乐,而是感到深深地悔恨,因为这一切就如同报应一般,终于轮到自己咽下甜蜜的苦果。 美杜莎靠近波塞冬的每一步都好像很耗费了她极大的心力,她看着那熟悉的身躯,恨意愈加强烈,胸口的起伏也跟着变得剧烈,沉重的呼吸声就好像在为自己过去经历的一切而无声地抽噎。 但现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动手吧……亲手杀了我吧!” 忽然,波塞冬大声地笑了起来,英俊的面容上是无法形容的疯狂。 此时祂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的美杜莎,丝毫不在意她或许是来终结自己性命的。 是了,美杜莎就是这样的女人,她从始至终都是不驯坚毅的,波塞冬从未驯服过她,被驯服的从来只是自己。 可是这强烈的恨意恰恰如了波塞冬的愿,祂知道美杜莎永远都不会原谅祂,既然如此,那不如以一种深刻而惨烈的形式让她永远地记住。 记住曾经有这样一个神祇彻底而疯狂地占有过她,将她从一个无知的女孩变成一个艳丽强大的女人,让她的命运从此与之深深地绑定在一起。 祂要她永远被他们之间的回忆纠缠,永远无法摆脱自己留下的印记! 波塞冬笃定地仰起自己的头颅,决定欣然赴死,死于美杜莎的手中。 可下一秒,海神波塞冬却只注意到眼前极快地闪过一道金光,祂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随即便是无法忍受的剧痛突如其来地撕扯着祂的身体,好像要将祂彻底分成两半。 “不……不!” 事与愿违,波塞冬痛苦地哀嚎着,额头上因为剧痛而留下冷汗,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无情的女人。 她美丽的容颜此时已经变得非常模糊,却如同刀刃一般深深地镌刻在波塞冬的心中,但祂分明在她的那把武器上看到了蜿蜒下来的血迹,那是属于自己的血迹。 “美杜莎……” 浑身发冷的祂虚弱地呼喊着美杜莎的名字,感到温暖甚至力量迅速流逝,但波塞冬却只能勉强伸出颤抖的手朝她的衣角伸去,渴求她或许尚存的垂怜和爱意。 “我的美杜莎——” 然而,眼前那个柔和的轮廓却被另一个男性身影所遮挡,毁灭了祂最后的希望。 “不,波塞冬……你搞错了。” “美杜莎,从来都不是你的,更不是任何人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9章【大结局】 第79章 结束 “不是……我的。” 波塞冬恍惚而困惑的视线最终聚焦在冷漠而愤怒的珀尔修斯身上,在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口中不由得吐出一口鲜血,而后不禁无力地轻笑。 那笑声压抑在嗓间与胸膛,像是在笑自己,又像是在笑此刻的一切。 祂本以为自己恢复了神力和地位之后便会迎来一个不同的结局,却终究还是无法自欺欺人。 与此同时,那剧痛几乎要让波塞冬陷入无尽的地狱,祂苍白的脸庞扭曲着,血迹蜿蜒,朝美杜莎无力地伸出自己的手。 祂还是不甘心。 “你、你不杀我……一定,是还……爱着我吧。” 波塞冬知道这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可祂太了解美杜莎,偏偏想要以这种方式激起美杜莎的愤怒和反应。 但事情也确实如波塞冬所想,美杜莎再也没有给波塞冬留下哪怕一个眼神,一声嗤笑,她甚至无所谓祂究竟怎么想。 因为自此之后,对于她曾经经历的痛苦来说,已经被彻底画上了句号,就好像波塞冬彻底与美杜莎的人生剥离开来。 真的结束了。 她孤寂地完成了复仇,改变了原本既定的命运,但不知道为什么,美杜莎的心中却没有太多的如释重负,即便眼前是注定会走向衰败的奥林匹斯山,美杜莎却不知为何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欣喜和快乐。 心中蔓延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空虚和寂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在吞噬着自己,只觉得……难受。 她非常清楚,那种难受与海神波塞冬没有半点关系,那就好像是美杜莎过去支撑着继续下去的意义都消失了,在尘世间再也没有牵挂。 就在此时,手边的触感忽然将美杜莎的意识唤醒,珀尔修斯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试探性地开口道,“美杜莎,我们回家吧?” 美杜莎一愣,而后下意识地用一种带着笑意的目光看向了珀尔修斯,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需要他了,自己也不需要费尽手段拉拢、安抚爱慕且忠心耿耿的珀尔修斯了。 就算她真的需要珀尔修斯的温暖也没有用,因为按照自己和塔尔塔罗斯定下的誓约,美杜莎将永远地待在地狱深渊,和祂一起度过漫长的时光。 她移开视线,敛下眼眸,想到那无声赤红的幽暗荒芜之地,又想起自己曾通过希望之力在漫长的梦境之中与那塔尔塔罗斯无意义地浪费漫长时光,心便缓缓地沉了下去。 既然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那么“永远”对于美杜莎来说便像是一种折磨。 珀尔修斯像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脸上原本的笑消散,有些紧张地看着美杜莎,不知为何,身体上的那些狰狞的伤口逐渐地泛起刺痛来,他只觉得浑身都僵住了。 美杜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再度恢复平静,却只是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走吧,之后……我还要去个地方,现在我们就先回家吧。” 听到她这么说,珀尔修斯没听出什么不对来,而是感到万分欣喜而激动,此时的他浑身再度充满了源源不断的力量,一把便将美杜莎抱起,驱使离开了这个诸神过去居住的地方。 然而,飞在空中的珀尔修斯在看清跟着衰败的大地与人间,脸色在骤然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本该是绿意盎然的夏天,但所有的植物在一夜之间枯败,天空被厚厚的云层笼罩见不到半点日光,大海则剧烈地翻腾,似乎要将一切都吞没。 人们在大地上奔逃,就好像末日再度来临。 “不……怎么会这样?” “世界有自己的法则,即便神祇衰亡也该正常运行……” 力量上更胜一筹的美杜莎则已经明白过来,她并没有选择出手杀死奥林匹斯的神祇,祂们不甘于自己的衰败,选择趁彻底消亡之前毁灭全部的人类以获得扭转的机会。 美杜莎的力量来自于希望,这是独属于人类才会有的特质,如果人类全部死去,那么她便会彻底失去自己的力量。 珀尔修斯急了,他不由得加快速度,前往他们位于科西嘉岛上的小家。 那由珀尔修斯和美杜莎一起建立起来的心血已经摇摇欲坠,不少人恐惧地逃到了地势较高的山堆上,唯恐被海水卷走。 而那些为了生活而来到科西嘉岛工作的女人们则攀爬到了工厂的屋顶,狼狈又悲痛,不少女人浑身湿透,手里抱着她们自制的布料或是瓶子,不知是为何而痛哭流涕。 见到美杜莎和珀尔修斯骤然出现在上空,女人们先是一愣,而后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一般,激动地朝他们呼喊,甚至虔诚地祈祷。 “美杜莎,你等我!我去救她们!” 美杜莎沉默地松开了珀尔修斯的脖子,她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漂浮在空中,对珀尔修斯严肃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珀尔修斯迅速远去的背影,急切而英勇地救助着受难者,心中不禁有了想法。 美杜莎因此隐匿地松了一口气,因为珀尔修斯好像总是那么热情,他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好,也比她乐观。 但美杜莎的心中却并不平静。 或许是她的人生被那些道貌岸然的神祇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美杜莎看向那一张张面容上流露出对于生的渴望,心底也不由得因此产生了一丝疯狂的念头。 既然她想要做的都已经结束了,那么这希望之力对于自己还有什么用呢? 这一切的生灵涂炭让美杜莎也感同身受,她是决计不会对此无动于衷的。 想到这里,原本束缚美杜莎的心结豁然开朗,她好像又重新找到了继续下去的意义。 美杜莎甚至都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犹豫,而是立刻闭上眼睛,在驱使着所有的力量倾泻而出,那金色耀眼的光芒瞬间体内四散开来。 珀尔修斯一愣,不由得在这滔天的巨浪中立刻停下救助动作,而后便发现那光芒略过的地方,一切都迅速恢复了生机。 绿色的新芽长出了枝头,失去控制四处奔涌的海水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很快便缓缓退潮。 人们先是茫然,在劫后余生之后很快便欢心雀跃起来。 珀尔修斯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发现美杜莎看上去愈发痛苦和吃力,他才终于察觉到可能有什么不对劲。 她这是…… 可是珀尔修斯发现得太晚了,就在此时,几乎已经干涸的地面忽然开始震颤起来,发出轰隆隆地巨响,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人们再度惊恐起来,四散而逃,远离最震颤的地方。 下一秒,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幽深而漆黑,正好出现在美杜莎身体的下方。 美杜莎的身体是腾空的,照理来说不会被这条巨大的裂缝而吞噬,但珀尔修斯却发现她美丽的脸上几乎毫无血色,因为痛苦而紧紧地咬着牙,似乎在抵御着什么。 珀尔修斯心中顿时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放下手中的女孩便立刻冲向美杜莎。 然而就在此刻,他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发生了,美杜莎完全脱力,整个人再也承受不住,直直地向下坠落—— “不!!!” 那一刻,珀尔修斯完全茫然了,他英俊的脸庞不自觉地狰狞起来,目眦欲裂,隐约之间,好像从中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达娜厄在死前的遭遇。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场景竟然也发生在了身怀力量的美杜莎的身上! 时间再度缓慢起来,迅速下坠的美杜莎向着朝自己赶来的珀尔修斯露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她的话也在这样的风噪之中缓缓消散。 可是她说……她竟然说…… 照顾好她们。 而后,时间恢复了原本的转速,美杜莎彻底地坠入那片漆黑的深渊之中,消失不见。 “——美杜莎!!” 珀尔修斯跟着就想要和美杜莎一起坠落,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那深渊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迅速闭合起来,珀尔修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就这么重重地坠落到地面,但他现在根本顾不上这种致命的疼痛,而是用自己的手关节用力地敲击坚硬且深厚的地面。 “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们说好要回家的……” 珀尔修斯浑身是血,而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他跪在地上,泪水混合着血水滴落,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哭泣着却又哀恸地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科西嘉岛的女人们顾不上危险纷纷急切地跑了过来,而后在见到了悲痛的珀尔修斯之后,又缓缓地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最后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珀尔修斯似乎是彻底失去了力气,才有人忍不住开口安慰道,“美杜莎这么厉害,说不定没死呢?” “是啊,这裂缝来得蹊跷,或许只是被哪个神捉去了呢?” “珀尔修斯你别难过,一定还会有办法的!” “我们看得真切,她用尽力量救了我们,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 你一言我一语的,珀尔修斯原本僵硬的身体突然动了,他看着明媚蔚蓝的天空,骤然想起之前美杜莎所表现出来的古怪之处。 她之前说她之后要去一个地方,在坠落之时还让珀尔修斯照顾好她们,表现得毫不意外。 想到这里,他先是激动,而后却逐渐平静了下来,忽然伸出手,缓缓地抹掉了自己已经干掉的泪痕,胸膛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希望,却还是不由得发出了一股萧瑟凄苦的闷笑。 一直以来,珀尔修斯都知道美杜莎并不像自己爱她一样爱自己,甚至为了复仇无情地利用他。 但珀尔修斯从来都不在乎这一点,甚至心甘情愿。 而他坚信,只要自己不放弃,那么他很快就会找到美杜莎的。 珀尔修斯等得起,哪怕为此可能会耗尽余生。 【-正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番外合集】 第80章 后记 美杜莎感觉到那骤然出现的大洞之中好似有一股她无比强大的熟悉力量在用力地拽着她不断地下坠。 这股力量来得很巧,偏偏此时美杜莎绝大部分的力量已经消散,试图焕发这个衰败世界的活力,她根本无力抵抗。 因而,美杜莎猛地下坠。 对于现在发生的情况,美杜莎其实是早有预料的,她知道与神祇的誓约有世界的法则约束,更何况深渊之神是古老而不受影响的创世神。 哪怕美杜莎曾经那么接近神王的宝座,但面对塔尔塔罗斯也是毫无胜算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这么急,连让她缓几天的时间都没有。 美杜莎虽然不愿意永远地留在深渊,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但在快速的下坠中,看到朝自己拼命飞来的珀尔修斯,美杜莎的心里反倒是极快地闪过一丝愧疚,她从未和珀尔修斯说过与深渊之神的誓约,他自然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坠落实际上是安全的。 鬼使神差般地,她在即将坠入那深渊之时,大声地让珀尔修斯照顾好她们。 她话里一半的确是字面上的意思,但另一半,美杜莎不禁觉得,珀尔修斯好像也像自己一样,需要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 而这,就是她给他的理由。 下坠的速度是会愈来愈快的,美杜莎话音刚落,很快便被黑暗彻底笼罩,她感觉自己好像是穿过了一个漫长深邃的通道,光明就此离她远去…… 可是,即便是深渊也终究是有尽头的。 美杜莎忽然感觉到那股黑暗好像突然有了实体,像有无数只柔和温暖的无形大手,将她整个人轻柔地环抱托起,下坠的速度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放缓。 黑暗逐渐变了色彩,变成了非常昏暗的红色,美杜莎隐约看到了赤.裸狰狞的红色岩石嶙峋生长。 下一秒,“啪——”得一声,她便感觉到自己忽然被一双有型的手稳稳地接住,美杜莎根本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便从那熟悉的气味之中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只是美杜莎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却听到一道悠远的轻叹,像是在为什么而感到无奈。 随后,她的额头有一股冰冰凉凉的触感,美杜莎皱眉看去,这才发现那是塔尔塔罗斯的手指。 只是很快,祂的手指逐渐用力,很快在美杜莎的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凹陷和红痕。 美杜莎顿时警惕起来,浑身紧绷地看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英俊面孔,甚至挣扎着想要离开对方的桎梏。 ‘别动……’ 她并没有听对方的指示,但很快,美杜莎便感觉到了深渊对自己的不欢迎。 美杜莎忽然在这样幽暗寂寥的广阔之地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畏惧,与之前不同,她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通过梦境来到塔尔塔罗斯的,第一次的时候美杜莎曾真正抵达过这个地方,那个时候的她只觉得浑身难受,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碾压。 而现在,这种感觉好像更加扩大了,此时仅剩小部分微弱力量的她逐渐感受到了力量对比下的恶意,开始浑身颤抖,四肢麻木起来。 塔尔塔罗斯的叹息声中夹杂着一股哀愁,深渊地狱并非常人可以企及的地方,原本的美杜莎并不算强大,然而通过梦境而来的方式则为他们的相遇提供的机会。 过去,祂对美杜莎的诱惑并非无动于衷,可是倘若祂强大的躯体真的对她做了些什么,那么无法承受的她很快便会从这个美好的梦境中离开。 对于这种可能的损失,塔尔塔罗斯宁愿选择她能够更长地留在自己的身边,哪怕只是简单的陪伴。 不过,这种损失是有终点的,当美杜莎能够完成复仇,拥有同样强大力量的时候,一切便会如愿以偿了。 只是,塔尔塔罗斯渴望的终究还是没有到来,美杜莎本来强大的力量丧失了,甚至比第一次见到她时还要再弱小一些,这样一来,便失去了继续的可能。 祂甚至怀疑,这是美杜莎为了逃避他们之间的誓约而故意这么做的,不过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已然无从得知了。 此时,没有什么比美杜莎来得更加重要,祂的薄唇紧紧地抿起,却还是朝祂渴望已久的人低下头,缓慢而若有若无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塔尔塔罗斯的动作轻柔却又非常地认真,就好像是在对一个爱慕的情人。 美杜莎发现自己好像非常厌恶被这样对待,过去的她对此毫无办法,只能选择成为其中的优秀者,好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现在,这对于她来说已经完全失去了必要。 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祂,但因为深渊地狱如刀锋般料峭的寒风让她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根本没有办法抵抗。 不过很快,她便发现,虽然塔尔塔罗斯的手指是凉的,但祂的嘴唇却是无比炙热,美杜莎只觉得此时体内的力量变得充盈了起来,四肢恢复了些许知觉,连同那股袭人呼啸着的寒冷也稍稍消散,变得不再可怖。 她开始沉溺于这种交融汲取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美杜莎不再是其中被一味索取的人,反而从中得到了什么,她便觉得这比过去所有尝过的吻都要美好的多。 但就在此刻,美杜莎如触电般清醒了过来,因为她忽然意识到有一把无形的凶器在对着她张狂跃动,比之前感受过得都要厉害,她不争气的躯壳顿时不必要地柔软潮湿起来,美杜莎猜测这是一种带着敬畏的柔软,而更深一步的事情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便有些过了。 在大仇得报之后,美杜莎便再也不需要讨好任何一个男性,她的确因过去的时光而产生了一些需求,但这些需求并不是必要的,尤其对象是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他们之间是从未真正地有过什么的,现在更不该发生什么。 这个吻来得很快,结束地也很快。 美杜莎还记得祂在自己耳边喘息的声音,明明祂与珀尔修斯不同,与波塞冬也不太相似,但到头来还是一样的,只不过那声音更加克制和悠远罢了。 一切都没有任何不同,或许是有一些新奇和变化的,但终究还是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留恋。 如果要美杜莎永远都与塔尔塔罗斯生活在这样的深渊之中,那或许她会比祂更加行尸走肉。 只是可惜,她尚未来得及从这个对她来说是灾难的誓约中解脱,便被祂以这样的形式捉来了。 塔尔塔罗斯被推开之后,再度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祂看着沉默戒备的美杜莎,平静的神情流露出一抹悲悯。 美杜莎在很多神祇的脸上看到过,但祂的悲悯却不同于祂们的,不是对别人悲苦的同情,更接近于是一种对自我的内化,这便更添了几分真实。 祂松开了抱着美杜莎的双手,将她轻轻地放在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上。 美杜莎没有丝毫想要逃跑的念头,她很有自知之明,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我……改变了我的主意。’ 她皱起眉头,不解地看向祂。 塔尔塔罗斯露出了一抹平淡的笑,那抹笑仍然是神圣的,奥林匹斯神族的衰败根本没有影响到他丝毫。 ‘你无需永远留在深渊陪伴我。’ 美杜莎张了张嘴,正想要开口,脸色却又变了,那股无尽的幽深和寒凉再度毕竟她的身体,让她又开始感到难受起来。 一开始只是隐约地,而后那种感觉逐渐深刻,就像是挥之不去的浓雾一般萦绕着她。 再后来,塔尔塔罗斯重新将她抱起的时候,美杜莎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她抬起那双清澈的紫色双眸,充满希冀地看向眼前的塔尔塔罗斯,试图从祂的口中获得解脱的办法。 对于这一切,塔尔塔罗斯自然是不忍心的,但祂并非是一个无私的神祇,独自度过了漫长时光的祂本以为自己是无欲无求的,直到遇见了美杜莎才知道原来祂想要的很多。 祂终究还是没有完全解除与美杜莎的誓约,‘当我召唤你的时候,你必须回到深渊,除此之外,我将还给你自由……’ 美杜莎的脸上,并没有出现类似于感恩戴德表情,只是用那双眸盯着祂的脸。 她一时不明白塔尔塔罗斯究竟是什么意思,美杜莎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但祂的大发慈悲就好像是一根长长的枷锁,让她永远无法彻底解脱。 “我不需要间歇性的自由,我愿意陪伴你很长的一段时间,但这是有期限的,用以换取未来永远的安息。” “……” 塔尔塔罗斯沉默了,美杜莎的消沉和淡漠让祂好像从中察觉到了她的决断,但这却是祂万万不想看到的。 于是,这位古老的神祇就像美杜莎曾经对珀尔修斯做过的一样,对她悠悠地开口道,‘但人类永远需要你。’ 第81章 番外001 美杜莎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答应了面前的塔尔塔罗斯,就好像这样一来她便能从中得到几分牵挂。 而除此之外,她也的确想要借此机会给予珀尔修斯一些安定,不至于误会自己的死亡而受到什么伤害。 她从本质上来说并不爱珀尔修斯,更何况他在那个梦境的未来中无情地斩杀了自己。 但这一切终究没有真的发生,在自己改变后的命运之中,他对自己是忠心耿耿的,让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原谅,这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解脱。 在答应塔尔塔罗斯的要求之后,美杜莎便立刻想要离开,回到大地之上。 她讨厌幽深晦暗的深渊,讨厌自己被永远地禁锢,和生机勃勃的大地相比,这里的确称得上“地狱”这样的形容。 即便未来美杜莎在塔尔塔罗斯召唤自己的时候必须回来,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但显然,美杜莎的直接和冷漠伤害到了塔尔塔罗斯这个古老神祇本不应该出现的情感,她顿时感到更加寒冷和痛苦了,可是在未获得对方的允许之时,她显然还无法离开这个可怖的地方。 她下意识地抱紧这个空间中唯一能给予她热源的塔尔塔罗斯,然后便是一场爱的让渡。 “美杜莎……” 祂平静地轻唤着她的名字,亲吻却比之前热烈得多,微凉的手指在柔软的皮肤上微微摩挲,好像只是无意识下的举动,并不想深入。 但她的身体却因此渴望更多的触摸,尤其塔尔塔罗斯不像海神波塞冬曾经带给她最痛苦的折磨,也不像珀尔修斯,始终让自己心存芥蒂,祂甚至还在自己的复仇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不仅如此,塔尔塔罗斯轻而易举地让美杜莎波澜不惊的内心泛起涟漪,她不想要永远地呆在这样一个地方,她想要成为人类需要的存在,想要告诉珀尔修斯他已经获得了自己的原谅。 美杜莎想要得越多,就越愿意用交易来换取她想要的,这对于她来说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更何况她也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因而美杜莎对祂并没有任何排斥,无论是自由还是深渊,她就像踏入了塔尔塔罗斯为她设立的圈套,而她却心甘情愿地加入甚至鼓励对方的侵略。 塔尔塔罗斯在经历了在祂看来可以用漫长来形容的等待之后,再也无法忍耐,事实上,祂最擅长虚度光阴,只是美杜莎的诱惑让祂顿时忘记了擅长的一切, 祂与那些道貌岸然的神祇是不同的,千万年来塔尔塔罗斯都再无其他伴侣,也从未参与俗世纷争,但此时就好像有一把火在熊熊地燃烧着,驱使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心甘情愿地堕下神坛。 祂知道以美杜莎现在的身躯,她根本无法承受自己的给予,因而这位强大古老的神祇选择让她单方面地享受愉悦,塔尔塔罗斯很擅长克制,看着她快乐祂也同样能从中获得满足。 塔尔塔罗斯并非一无所知,祂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处事不惊,此时却像不如一个莽撞的人类青年,毕竟面前交融的对象是祂渴望已久的美杜莎,祂的一举一动终究还是过了火,超过了原有的限度,并为此而感到紧张与激动。 一会儿是濡湿的河流在皮肤上奔涌,滋润万物,一会儿又是星火燎原,焚尽了一切,而它们最后都汇聚在同一个地方,汇聚的终点仅仅只是个开始,对于感受一切的美杜莎而言,时间顿时变得无比漫长,甚至让她柔嫩白皙的脚背骤然紧绷且神色痛苦。 海神波塞冬曾经对她做过类似的事情,但那时候她一直让自己的精神维持抗拒和愤怒,假装自己是快乐的。 塔尔塔罗斯好像彻底打开了她身上的枷锁,抛却了她的负担,原本的焦虑和痛苦不再,只想要感受更多真实。 美杜莎的抽泣声变得支离破碎,在这样的痛与乐之中,竟觉得身体不知不觉竟然温暖起来,快乐与情感积累起来不停地向上翻涌,就在那里……一定是比神祇居住之所更加美好的地方。 可是那里近在咫尺,美杜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她更加悲伤地呜咽起来,这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女人来说始终是不够的,她的内心空虚寂寥,并没有被真正地填满,美杜莎妄图通过吞噬祂来满足自己,但她做了一切努力,哪怕此地因这场骤雨而潮湿滑腻也始终无法做到。 塔尔塔罗斯也很想,甚至因为无处纾解而不得不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但是祂却不能,祂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她,修长有力的手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后还是亲手将她送上她渴望的目的地。 美杜莎抵达的时候已经睡眼惺忪,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但塔尔塔罗斯在紧密而不舍的依偎中还是放开了她,给予了她离开这里的自由。 在逐渐从这样的悬溺中清醒之后,美杜莎的理智便逐渐回归。 虽然大部分力量已经消失,但美杜莎知道自己依旧保留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她发现自己反而更喜欢这样无负担且毫无芥蒂的畅快,不过这却并不会阻碍她的任何决定,美杜莎还是想要尽快离开。 在亲身体会过之后,美杜莎意识到这里比之前多了一些值得她留恋的地方,但这依旧不值得让她永远留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当塔尔塔罗斯召唤自己的时候再回来,对于他们彼此都是最好的选择。 美杜莎从来不会因自己的任何行为而感到羞耻,甚至此时,她的嘴角还噙着一抹餍足的笑,朝着自己发生过最亲密举止的神祇背过身,在那种炙热的目光之下,缓慢地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物。 最后,美杜莎又回过头看向略有些狼狈的塔尔塔罗斯,“我为我之前的莽撞而感到抱歉,这样的条件的确非常不错,所以我答应您的要求。” 塔尔塔罗斯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深邃的目光好像却因此沾染了一些温度,柔和且神圣地看着她,就好像祂是一位大公无私的神祇,怜爱地看着一个受尽苦难地凡人。 被神祇精心照料和看护的美杜莎还想要开口,但此时的塔尔塔罗斯甚至无法忍受她嫣红而开合着的嘴唇,更无法接受她在无意识间散发出来的无穷魅力。 终于,祂动了。 这位公平公正的神祇很好地履行了他们之间毫无暧昧和猫腻的约定,甚至没有与她进行告别,便小心翼翼地用自己强大的力量将美杜莎带到了她更喜欢的繁茂之地。 ‘期待下次与你再见。’ 深渊再度归于平静和荒芜,塔尔塔罗斯缓缓地闭上精致的双眼,怅然若失地叹息。 第82章 番外002 崇高无上的海洋宫殿之中,安菲特里忒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向氤氲着光晕的海面,作为海神波塞冬的妻子,她其实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就立刻察觉到自己的丈夫已经结束了宙斯给予祂的惩罚。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却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到来得如此之快。 海神失去神力和地位,离开大海以来,作为海后的安菲特里忒不仅仅重新找到了过去的自由和快乐,还建立了独属于她在大海中的威严和地位。 偶然,看在她的面子上,那强大的百臂巨人甚至同意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让自己思念已久的女儿回来看看自己,这才过去是安菲特里忒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毕竟,波塞冬毫不在意自己的子嗣,尤其是其中对祂没有利用价值的,让自己的女儿回到生她养她的地方这种事情,祂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只是,安菲特里忒越多地见到自己那个比自己更加可怜无助的孩子,分别之时就越觉得她们作为神之附庸的可悲和痛苦。 因而,当意识到波塞冬即将归来之时,安菲特里忒此刻不可避免地感到惶恐,这段时间的自由和远离让她差点忘记了过去曾遭受的痛苦和伤心,甚至不禁焦虑地思考究竟该如何面对祂。 还有便是……美杜莎。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回来之后一定会想要第一时间寻找美杜莎的踪迹,毕竟祂曾是那样地宠爱她,可是她早已离开,不知道又会如何将怒火发泄在其他无辜者的身上? 安菲特里忒很清楚美杜莎究竟给他们的家庭带来了什么,但说真的,她并没有多少恨,甚至隐隐对她存有感激,感激她让自己明白了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即便她的儿子特里同在美杜莎离开之后一直沉溺于郁郁寡欢的境地,她本以为他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恢复,但好像时光忽略了他,从来都没有给这个孩子的伤口任何的疗愈。 她不知道美杜莎对特里同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安菲特里忒可以理解,一个受尽伤害的女人是绝对不可能接受加害者的孩子的。 如果可以,安菲特里忒希望美杜莎永远都不要回来,更甚者,她希望永远不要回来的是海神波塞冬…… 可是,安菲特里忒等了很久,她单方面地认为自己一定会面临波塞冬的惩罚,然而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再度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天了。 整片大海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咆哮,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感觉神祇的力量竟然开始逐渐地衰退,或许不能说是衰退,而是说,这些为神祇掌管的力量好像重归于世界本身。 她实在是不明白外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安菲特里忒来说,虽然她在海洋中愈加强大,但实际上力量和地位对于她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产生过想要离开自己丈夫的念头,只是作为强大的海神之妻,与自己的丈夫分离是根本不被允许的事情,就算自己那强大的父亲也绝无可能答应。 或许在她的心中,也一直隐隐有一个念头,那些束缚她的一切早就都该结束了。 而在这场痛苦的婚姻之中,此刻的安菲特里忒丝毫没有产生对于失去力量和地位产生多少惶恐,反而是对于解脱产生了一丝希望。 不仅仅是波塞冬没有回来,与此同时,这样的衰弱甚至影响到了百臂巨人,它不可避免地在深邃的大海之中陷入了沉睡,却与以往不同,在沉睡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世界好像终于看见了她们承受的苦楚和艰难,选择眷顾她们的剩下的时光。 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场革命,一场人为的抗争。 说真的,安菲特里忒感到意料之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只是她止不住地后悔,或许,她本可以做得更多更好,让一切来得更早一切。 * 海水女神塔拉萨在骤然之间睁开眼睛,心情复杂地看向海面之上,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对于更接近于海洋本身的蓬托斯和塔拉萨这两位神祇而言,作为统治着的奥林匹斯神族的衰退与祂们是没有太多关系的。 祂们依旧是古老而象征着世界本身的神祇,由他们的视角看来事情则变得客观得多。 不过海水女神塔拉萨并不像蓬托斯那样“无欲无求”和“宽容大度”,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神祇,一个恨铁不成钢的母亲,祂对此产生了强烈的不甘,这促使着祂选择站在奥林匹斯神族的对立面。 在她看来,选择帮助美杜莎不过是塔拉萨的一个虚无缥缈的投资,祂从未想过一个小小的蝼蚁真的能凭借体内的希望之力对抗整个奥林匹斯神族。 可是事实,这一切的确发生了。 是命中注定事情会如自己所愿,还是所谓的希望之力起到了作用?亦或者是她凡人的身躯内本身便充满了改变世界的力量呢? 说实话,塔拉萨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命运已经不再是那笼罩在所有生命之上的枷锁,或许美杜莎就是那个正确的人,因而她才能以最大的程度发挥出希望的力量。 说不感叹是不可能的,美杜莎不过只是福耳库斯与人类女子诞下的后代罢了,或许是她经历了太多太多,所做的要比天真的海利亚要好得多。 不过幸而海利亚已经从对海神波塞冬的痴迷中清醒了过来,而那些无知狂妄的奥林匹斯神族也付出了代价,对于海水女神塔拉萨来说,便已经足够了。 此时的海利亚却并不知道海水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向海面,转而又露出了一个娇憨的笑,“您看上去很开心,莫非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塔拉萨最终只是收回了视线,平静而缓慢地开口道,“没什么,只是要变天了。” * 特里同自从美杜莎离开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她,但是,在美杜莎离开之时,她的那句话却像一根扎入骨髓的针,始终在自己的心中不断地制造伤口。 她对自己说,‘自从来到大海,我的每一天都是痛苦的,对我来说,这里没有任何地方值得我留恋。’ 漫长的时间里,特里同一直在想她话中的意思。 其实他早就明白的,只是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原来美杜莎对自己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感情,甚至连自己的存在对于她来说也是痛苦的来源之一。 特里同甚至忍不住假设,如果过去在美杜莎经历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么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可能? 可惜的是,没有如果,而对与特里同来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和余地,就宛如他永远是海神波塞冬的子嗣一样,是根本无法改变的事实。 然而,当他察觉到自己的力量似乎在衰退的时候,特里同再也忍受自己将时间浪费在幽暗平静的海底,无法接受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美杜莎的后果。 特里同想要告诉她,他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做的不算好,直到美杜莎离开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懦弱和犹豫究竟给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每每想来,特里同只会感到更加强烈的痛苦。 于是,特里同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大海,哪怕美杜莎在天涯海角,他都一定要找到她。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 第83章 番外003 一个狼狈且肮脏的女孩微微地佝偻着身体,视线穿过随风轻飘的金色麦穗,怯生生地看着站在田地中央的美丽女子。 她有着一头漂亮的黛紫色头发,身材纤瘦,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但奇怪的是,女人清澈的眼神中拥有她难以形容的坚定,手指轻柔地抚摸着这些农作物。 那个瞬间,好像有什么金色的光芒闪过,女孩先是一愣,再揉揉眼睛的时候,那耀眼的光芒便消失不见了。 她被更深刻地吸引了,始终忍不住偷偷地看向对方。 其实那个美丽的女子同样是狼狈的,裙摆沾染了尘埃和泥土,额头上的发丝被汗水濡湿。 刚才和忙着播种的农民农妇们一样弯着腰,在田野间忙碌,和其他凡人并无不同。 但她并不像其他为生活所困扰的女人一样粗鲁忙碌,脸上反而始终带着一种满足的微笑,就好像这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作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 只是这并不是女孩第一次见到这个美丽的女人了,上一次见到她出现的时候,是在纺织工厂里,和大家一起纺织。 这便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不知道为什么,女孩突然想起一个很久以前的传说。 传说在诸神降下第二次大洪水想要毁灭人类的时候,曾有一个乐于行善的女人到了很多人类的信仰,并从中汲取到了力量,这个叫做美杜莎的女人曾是雅典娜女神的祭司,却站出来阻止了那些道貌岸然的神祇。 不仅如此,她还耗尽了这股力量,将逐渐衰败的世界变成了之前美好的模样。 之后,那个叫做美杜莎的女人便彻底消失了,却又好像无处不在。 有人说她成为和祂们一样的神祇了,不过是比较善良的那种,也有人说她是死了。 但女孩却觉得都不是,她并非神祇,因为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神迹;她也一定没有死,因为她笃定眼前的那个神秘而美丽的女人就是她。 她一定是隐藏在了这个世界之中,悄无声息地帮助着所有遭受着苦难的人。 想到这里,女孩便忍不住动了,她悄悄地跟着那个女人,想要从中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女孩叫做玛利亚,她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好在她居住的村民们大多都非常善良,这里吃一顿那里睡一觉,便也就安然地长到了七八岁。 有人曾告诉玛利亚,只有生活富足的人才会有多余的善良,但玛利亚一直都不明白,直到听说了美杜莎的故事,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是什么意思。 所以,她在见到这个疑似美杜莎的女人之后才会显得如此兴奋。 那个女人忽而抬起头朝玛利亚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玛利亚吓了一大跳,然后连忙将自己的脑袋埋在麦穗之中。 女人停顿了片刻,不过最后像是完全没有发现玛利亚一样,朝着海边走去。 玛利亚赶紧跟了上去。 * 美杜莎来到海边,自从她在海神波塞冬遭受神王宙斯惩罚之后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回到大海了。 此时的她看向翻涌的浪花,感受着和煦的海风,不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美杜莎早就已经对这一切的伤害感到释然,毕竟时间是最好的疗愈之法,尤其是当她给自己了一个继续下去的意义之后,更加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 美杜莎轻轻地笑了笑,正想起身离开,忽然便察觉到海洋深处好像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激荡,似乎在呼喊着她。 她第一反应是立刻离开,但很快,美杜莎便从中感受到了几分熟悉,来者显然不是凡人,对她也是毫无敌意的。 此时的美杜莎并不处在巅峰时候的状态,但她此时心中已经隐隐猜到对方的身份。 当在水花之中见到了这个苍老的身影之后,美杜莎看上去十分平静,只是稍稍地垂下了眼眸,“是你啊。” 福耳库斯在多年后见到了美杜莎之后却显然神情激动、心情复杂,但最终,祂只是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子嗣,试图从中看出她母亲的模样,而那些集结在一起的感情最终只是化为了一声长叹,消弭在了空气之中。 祂因为命运的安排,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美杜莎那美丽温婉的母亲,虽然祂没有直接害死她,却也因为祂的占有,使得她的母亲间接滑向了死亡的深渊。 出于这样的愧疚,福耳库斯想要竭尽全力地帮助美杜莎逃离既定的命运。 却完全没有想到美杜莎不禁没有如命运一般逝去,甚至还凭借了自己的力量完成了自己的复仇,抵抗了奥林匹斯神族的统治。 这对于福耳库斯来说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但事情偏偏就是发生了,而奥林匹斯神族的衰弱也同样对祂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可是,福耳库斯很清楚,这是祂应得的报应。 因为当美杜莎遭遇了一样的事情之后,血脉的联结才让祂意识到这对于她、亦或者是她们,究竟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福耳库斯想要说的很多,但话在嘴边,最终只是艰难而苍白地表达着,“……你没事就好。” 美杜莎沉默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福耳库斯贪恋地想要从美杜莎的身上看到它想见到的影子,但美杜莎却刻意偏过了头,努力地用着平静的嗓音开口,“一码归一码,我欠你一句谢谢,而你欠我的母亲一个道歉。” 祂的喉头颤了颤,像是想要对美杜莎开口说什么,但突然,美杜莎打断了福耳库斯的欲言又止,话中带着冷静却又夹杂着一丝淡漠,“不过这一切与我无关,是你和她之间的事情了。” 海风吹拂过美杜莎长长的发丝,如同潮水潮起潮落般扬起坠落,在这一刻,美杜莎感激福耳库斯在一开始对自己的帮助,因为没有祂,自己可能什么都无法改变。 但在内心的身处,她却依旧无法原谅福耳库斯曾经做过的一切,因为讽刺的是,只有当祂们在乎的对象真的遭遇了这一切,祂们才会意识到祂们施加给了别人无尽的伤害。 这对于美杜莎的母亲来说,已经太迟了。 理智告诉她,祂帮了自己不少,但在情感上,美杜莎却始终无法原谅。 好在祂同样会与其他神祇一同衰弱,虽然因为祂与奥林匹斯神族的关系稍有疏远,而衰弱较慢,但这至少在她们之间勉强维系了表面上的关系,不至于撕破最后的体面。 但无论如何,美杜莎再也不想和祂继续这尴尬的时刻,她现在只想要离开这里,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渴求父母存在的孩子了,在知道他们彼此安好之后,她希望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见面。 心中的这个念头刚一产生,美杜莎便忽然动了,身下的大地在骤然间微微颤动,她用自己的力量让地底深处向上蔓延一道细密的裂缝,传来一股巨大的轰鸣。 另一边,美杜莎抬起手,将草丛中偷窥已久的女孩整个身体都漂浮起来,轻轻地送到了远处更安全的地方,同时看向福耳库斯。 “抱歉,我突然想起来,祂已经等了我很长时间,我是时候该去找祂了。” 福耳库斯看向美杜莎的神情之中流露出不舍,痛苦,但更多的是敬畏和不可思议。 “祂……?” 美杜莎并没有给福耳库斯答案,毕竟塔尔塔罗斯远比福耳库斯还要古老的,是几乎与世界融为一体的创世神,祂绝对想不到美杜莎能够在塔尔塔罗斯之中来去自如,甚至允许她的放肆和为所欲为。 那个小女孩笃定眼前这个强大的女人便是传说中的那个美杜莎,在她激动且虔诚的欢呼声下,福耳库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走向那个漆黑幽暗的深渊。 “如果见到有谁在寻找我,那请你替我告诉对方,不要浪费时间来找来我了,见到我的万物即是我想要见的。” 她的眼睛定定地看向福耳库斯,“……再见了。” 说完,美杜莎的身影便消失无踪,而几乎就在眨眼之间,那道深邃的裂缝也迅速合上,世界再度归于平静。 好久,那小女孩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着消失的裂缝,忍不住怅然若失地喃喃道,“我还会再见到她吗?那个传说中的美杜莎。” 福耳库斯回忆起那双释然的双眸,最终忍不住难受地叹了一口气,“或许。” “但我知道……我和那些曾伤害过她的神祇一样,都无法再见到她了。” 第84章 番外004 特里同一向不喜欢干燥荒芜的地方,但在漫长的时光里,他已然顾不上这一切,选择跋涉延绵无尽的山川,只是为了找到美杜莎的踪迹。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特里同几乎已经麻木,甚至感到了深深的失望,依旧一无所获。 人间已经全然失去了对神明的信仰,而特里同身上的力量也已经原来越弱小,虽然作为海神之子,他对于人类而言依旧是强大的,但已经与过去完全无法相比。 取而代之的是美杜莎的名字,人们像过去崇拜神祇一样崇拜她,就好像她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物,但她却在那件传说之后再也没有产生过任何神迹,没有担任任何神职,也从未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人类身上。 美杜莎于这个世界,好像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神,而像是一个参与者,一个过客,直到现在成为了一个传说。 她就好像完全消失了,要不是特里同笃定她肯定还活着,很难说他是否会选择放弃。 或许是这段孤独的路程实在是太过苦闷,特里同忍不住地在想,是不是祂们的存在才是错误的? 而自己,也根本就不应该去找她? 可是特里同别无选择,似乎只有去找她,他才能从中汲取到几分平静和对自我的宽慰。 …… 特里同走了很多地方,或许是抱着逃避的心思,最后一站才来到了美杜莎从小长大的希腊,这里的人们对于美杜莎的崇拜并不像其他地方一样热烈。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人们始终对雅典娜女神念念不忘,他们反而对于美杜莎曾经受到的折磨和屈辱更加津津乐道。 只是那个强大繁荣的科西嘉国的统治者是美杜莎忠实的追随者和信徒,他们唯恐招惹上这个疯子,才不敢在明面上说。 可特里同远没有对方那么勇敢,他每听到一句相关言语,心中的痛苦便愈加庞大,在他的内心深处无尽地肆虐。 特里同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一个胆小鬼,他没有勇气站出来,就如同特里同同样没有勇气承认,自己自私地想要寻找她反而对她来说是一种更大的伤害。 他逃跑了。 在漆黑的夜晚,特里同迷失了自己的道路,他杂乱的脚步最终引领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来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此时的雅典娜神殿破败而死气沉沉,茂盛的杂草甚至隐去了台阶,使得原本庄严肃穆的神殿似乎已经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看到雅典娜神殿,特里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美杜莎,想到了自己刚才的逃避,这让他再度羞愧地想要离开。 可是鬼使神差般地,特里同却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皱起眉头,不由自主地朝神殿黑暗深处走去。 雅典娜神殿不仅是外表破败了,内在也是如此,高耸的墙体脱落,连女神的神像也仿佛受到了自然的侵蚀,再也见不到往日的光辉。 特里同再度萌生退意,却突然在幽暗的视线之中隐隐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美杜莎……?”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下意识地喊出了美杜莎的名字,可是当他急切地走近,月光照在对方的面容之上,才失望地意识到自己喊错了人。 狼狈而冷漠的雅典娜走在了朦胧的月光之下,祂在见到特里同之后复而阖上了自己毫无感情的双眸,不禁冷笑了一声。 特里同完全没有想到曾经的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本该一尘不染的长袍此时已经有些肮脏破漏,看不出半点神圣的模样。 “美杜莎?她现在应该在塔尔塔罗斯的怀抱之中,靠一次又一次出卖自己的身体,享受着最后胜利的果实吧。” 特里同不可置信地看着雅典娜,或许是祂的语气太过鄙夷和愤怒,使得百般逃避的特里同避无可避,终于忍不住反驳,“不……这和塔尔塔罗斯有什么关系?!” “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毕竟一个小小的凡人怎么可能反抗强大的奥林匹斯神祇呢?我就知道……我并非输给了她,而是输给她肤浅的美色和外表。” “哈哈哈哈——”雅典娜悲怆地笑了,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苍凉和绝望,“塔尔塔罗斯,她……何德何能!能有幸得到深渊之神的帮助?” “……” 特里同看着满脸不甘和狰狞的雅典娜,忍不住沉默了。 良久,他突然痛苦地喊道,“你真的以为你输的是塔尔塔罗斯?我虽然不在场,但我也能感觉到,塔尔塔罗斯从未真正出手。” “难道……你直到现在都认为,你一点儿错都没有吗?” “事实上,我们都有错,甚至罪大恶极。”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让你能够感到好受一点儿的理由和借口!?” “放肆——!” 雅典娜忍不住愤怒地嘶吼着打断了他,可是如今的祂早已失去了往日强大的力量,这样的反应反而更是在这位堂兄弟丧失了以往的高傲和尊严。 “你以为你的父亲好到哪里去吗?” “哈!现在的波塞冬远比我更加可怜,就像一条狗一般在最肮脏可笑的地方苟延残喘,回忆着以前那些虚假的快乐……” 祂满怀恶意地看着脸色在骤然间变得苍白的特里同,“我建议你赶紧去看看祂,再迟的话,或许就来不及了呢。” 特里同再也顾不上什么口舌之争,转身便立刻离开了雅典娜神殿,任由背后雅典娜传来的笑声和叫喊声回荡。 他根本就不知道波塞冬此时究竟在哪里,只是联想到雅典娜现在已经几乎失去了力量,找了很久才在几公里外的海滩上找到了一个熟悉而衰败的身影。 原本在特里同记忆中伟岸而强大的父亲波塞冬此时只是无力地靠在岸边角落里的一颗树下,几乎让他认不出来了。 祂原本蓝色的卷发变得苍白而干枯,眼睛无力地耷拉下来且布满皱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又脏又破,隐隐能看到下半身已经完全干掉的大片血迹,正艰难地呼吸着。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特里同终究还是不忍心地跑上前去,一边哭一边手足无措地试图抱起祂,“父亲……父亲!” 波塞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睁开眼睛,但见到是特里同,那双蔚蓝色的浑浊双眼又立刻黯淡下来,发出无比难听的嘶哑声,“看来,她……永远不会来见我了。” 特里同低下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波塞冬艰难地喘息着,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在很久很久之前,自己在这片沙滩上第一次见到美杜莎的场景,她正被一群小孩子围着,希望她祝福一只猫能顺利生产。 当时心情愉快的祂化作英俊的少年与她四目相对,而她则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那一刻,祂便对雅典娜的这个渺小的蝼蚁产生了几分歹念和欲图,在那个时候的波塞冬看来,她的确是无声地勾引了自己。 只是后来,那可恶卑劣的雅典娜又惹怒了祂,使得暴躁而愤怒的祂选择放肆而故意地侮辱了她。 毕竟,只要祂想,又有谁会拒绝成为海神波塞冬的情人呢? 那个时候的波塞冬绝对不会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导致了这样的后果,更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感到如此后悔和痛苦。 身下的疼痛早已麻木,比不上内心如同撕裂般的痛苦,本以为祂还有机会在有生之年见到美杜莎,乞求她的原谅。 然而,被阉割的波塞冬早已失去了力量的来源,再也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了。 祂看向大海,目光之中却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但这位曾经的海神注定得到的只有失望,因为那里除了波光粼粼的大海以外,什么都没有。 最终,祂带着绝望、遗憾和痛苦于这个罪恶的源头无声地陨落。 * 深渊。 原本无比愉悦的美杜莎忽然若有所感地离开了塔尔塔罗斯炙热的嘴唇,想要离开却反而被祂愈加抱紧。 但塔尔塔罗斯面对美杜莎的心不在焉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带着她进入了下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抗。 直到美杜莎几乎完全失去了力气,祂才终于不舍地放过她。 美杜莎休息片刻之后,在这荒芜冷寂的深渊之中缓缓起身,虽然身心满意至极,但还是无视了塔尔塔罗斯深邃的目光,毫无留恋地准备离开。 塔尔塔罗斯垂下眼眸,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要离开?’ 美杜莎不禁心虚地“嗯”了一声,“突然想起有一件事情还没有做,时间太久,怕我到时候忘了。” 祂深深地看向她的小脸,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但很快,祂还是跟着温柔地笑了起来,‘如今你已经不会被深渊的力量伤害了,但我并不强求你的时刻陪伴,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回来就好。’ 美杜莎瞥了祂一眼,勾起明媚的笑意来,“放心,我目前只需要你。” 塔尔塔罗斯轻笑着,但笑意却好像更加深入眼底,‘他等了你很久,你也的确该去看看他了。’ …… 离开深渊,美杜莎的目的地是传说中无比强大、繁盛和平等的科西嘉国,想见的则是那个科西嘉国的统治者,传说中的大英雄珀尔修斯。 时光荏苒,珀尔修斯体内的力量使得他几乎等同于过去的神祇,不老不死。 但漫长的时光只能让他感到更加痛苦。 美杜莎在消失之前让他做的事情,珀尔修斯早已做到,并且做得很好,可是他却再也无法继续。 多年来,这股思念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深邃入骨,再也无法忍耐。 珀尔修斯甚至觉得,美杜莎可能不是简单的消失,或许她早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只是妄图用这个借口来让他继续活下去。 这样一来,便使得珀尔修斯一直以来的坚持和坚持都像是一个笑话。 他站在高耸的塔楼之上,看着奔腾激涌的河流,珀尔修斯决定跟随美杜莎的脚步,或许他因为冠冕堂皇的原因迟了,但珀尔修斯绝对不会缺席。 即便是死亡,也依旧无法阻隔珀尔修斯对于美杜莎的向往和爱。 缓缓地,他选择闭上眼睛,像她和母亲一样纵身坠落,以强大的身体前往无尽的深渊,势要得到一个结果。 可突然—— “珀尔修斯,你在干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将珀尔修斯的思绪迅速拉回了现实,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连时间好像都变慢了,但他却在时光耗尽之前,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孩在朝着自己微笑。 “但我不得不表扬你,你做的很好。” 珀尔修斯的眼眶湿润通红,“因为这是你让我去做的,也因为……我爱你。” 时光好像停在了这一刻,美好得让珀尔修斯甚至不禁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微风拂过美杜莎,吹起她长长的发丝,她平静地笑了笑,“谢谢,我知道。” 这一刻,珀尔修斯终于忍不住朝她报以一个发自心底的喜悦笑容,因为他已经意识到,眼前的美杜莎的确是真实的。 而珀尔修斯不禁在心底发誓,无论美杜莎身在何处,他再也不要离开她了。 【全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