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天》 第一章 千刃山仙堕崖,为苍炎大陆一处绝地。 七百年前,此处灵气充盈,偶有仙宝出世,引来人、妖、巫三界尊者大能争夺。 三方互不想让,一番你争我夺,从单挑到群殴,从点到即止到不杀不足以平愤,千刃山顶惊雷阵阵,雨雪交加,狂风肆虐,不出两日,半座山峰被生生削平。 仙堕崖也落实了名头,十余名元婴尊者,三名元神大能,先后身陨于此。 激烈碰撞的灵气横扫山中一切生灵,伤及无算,山下的村庄也因此遭殃。 修士之行过伤天和,引来天道惊雷,十几道丈粗的紫红色闪电落下,参与斗殴的尊者大能们再无心争个高下,仙宝也不要了,纷纷现出本命法宝,撕开空间裂缝,逃命要紧。 惊雷散去,闪电渐停,郁郁葱葱的林地山峦已成数个巨大的陷坑。 湖泊溪流干涸,草木焦黄,只有漆黑嶙峋的岩石耸立,拱卫一株散发灵光的仙草。 巨石中,一块三米高的灵纹石格外引人注目。 若有修士当场,定能发现这块石头的异样。非妖非怪,也非仙石灵胎,硬要作比,倒是和刚刚跨入道门的修士有几分相似。 可惜,天降惊雷之时,方圆百里的三族修士都跑个干净。来不及跑路的,只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后有大胆者至此,十人中至少六七人入山后失去踪迹。 自此以后,千刃山仙堕崖成为三界修士死活不会踏足的禁地。 山中所出仙宝再无人问津,平安度过七百余年的时间,沉入岁月之中,湮灭了痕迹。 直至七百年后,一名山下猎户追逐黄羊,误入仙堕崖,发现巨大的陷坑底部竟有清泉汩汩冒出,清泉旁,一株仙草,一颗顽石,互相依偎,隐隐散发灵光,大以为异。 猎户下山后,将此处异象告知族老,次日,引数名村人再次入山,费了一番周折,方寻到清泉。 “就是这里。” 猎户名为山虎,有一把子力气,使一手好弓箭,年不及弱冠,寻常四五个大汉不是对手。 沿着山虎寻到的石路,众人来到陷坑前,看到底部泉眼,当即喜上眉梢,欢呼起来。 “山城已大旱五年,若非活不下去,族老也不会同意迁到这里。”一名汉子说道,“只要寻到水源,咱们就能开田,一族的生计都有了着落。” “山虎,好样的!”石豹一拳捶在山虎的肩头。 众人纷纷沿着岩壁下到坑底,山虎却皱起眉头。他明明记得,泉眼旁有一株半人高的细长绿草,还有一块奇怪的石头,怎么现在都没了? 四下里寻找,除了泉眼,只有数个还带着湿泥的坑洞,其余什么都没有。用开山刀逐个挖开,仍是毫无所获。 山虎更加疑惑,莫非他记错了? 若是没记错,一块石头,一株草,总不会自己长脚跑了吧? “山虎,你在找什么?” “无事。”山虎迟疑了一下,到底没将心中疑惑道出。只要对族人没有危害,便是真跑了又如何? “快些回村,请示族老,是架设筒桥还是举族搬到山上。” “依我看还是架筒桥,总好过上山,时时要担心野兽。” “是这个理。” “只是挖山不易,说不得要请出族里的穿山兽。” “是啊,也不晓得族老会不会答应。” 汉子们从坑底爬出,拍去麻布短衫上的砂石泥土,拾来几根木桩,几块黑石,在陷坑周围做下标记。这样一来,便是没有山虎,也能循着记号找到此处。 “山虎,你怎么一直发呆?” “没有。”山虎摇摇头,背好长弓,紧了紧布带,“只是想着,明日到哪里猎几头黄羊。” “成,待报知族老,我和你同去。” “同去!” 汉子们离开后,山中恢复宁静。 未几,鸟鸣虫叫声再起。 陷坑底部,山虎曾经查看过的泥坑中,一块带着灵纹的石头,小心翼翼从坑底冒头,周身环绕一圈绿色和黑色交杂的灵光,仔细看,会发现灵光中正裹着一株仙草。 “幸亏反应快……”石头翻出泥坑,滚了两滚,泥土纷纷剥落,显露出光洁的表面。 收起灵光,石头似人一般,三蹦两蹦回到泉眼处,泉水映照,一张模糊的面容在石身显现,灵纹波动,金玉-撞=击-般的声音在水边响起,“人来了,咱们的日子注定不得平静。” 仙草被放到地上,扎根土中,款摆两条细长的草叶,绿光微闪,表示同意。 “你也这么想?”石头继续道,“我被困在石头里,注定离不开坑底。你也离不得土,明知危险,却也走不出山中。” 石头话落,仙草的叶子耷拉下来,不再发表意见。 一为异世孤魂,一为天生灵物,相伴七百余年,早已有了战友情。石头不忍见仙草沮丧,只能发出灵光,表示安慰。 “放心,就算跑不得,咱们仍可躲到地下。躲深些,让他们找不到就是了。” 仙草仍是耷拉着叶子,石头颇为尴尬。他也晓得这种安慰没多大用处。无奈正常人七年不说话都会产生交流障碍,何况他做了几百年的石头? 作为一块风吹雨打的顽石,能说出这番话已是相当不易。 回忆往昔,石头仰天长叹。 他做人时,姓李名攸,家庭很不美满,事业却相当成功。即便没登上某权威排行榜,论个人资产,做个富一代绰绰有余。 时间过得太久,李攸不记得自己是寿终正寝还是发生意外。唯一记得的,只有在异世醒来的不可置信,以及神魂凝入石体时,仿佛被千斤重锤锻打般的痛苦。 个中滋味,当真不是人受的。魂也一样。 想说不郁闷,完全不可能。 人生再来第二次,的确是幸事。 可从高智慧生物变成一块石头,经历过一番痛苦,刚恢复意识,接连被闪电劈中,险些从石头变作碎渣,绝称不上幸运。 两个字,倒霉。 精确一点,倒了血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章 大雨连下数日,雷声轰鸣,闪电结成巨网,笼罩整个千刃山脉。 仙堕崖上,直径数十米的陷坑开始积水,形成一座大湖。 泉眼,光茧,一同沉入湖水之中,为碧波覆盖。只有几点光斑偶从水面划过,结成一条条光带,如鱼般畅游。忽而光芒大炽,似与天地争辉。 乌云不曾散去,雨水未曾停歇。 湖水满溢,沿着山间石路流淌,合成溪流。溪流汇聚成河,漫过悬崖,撞开岩石,如银带自悬崖垂落。 激流汹涌,在崖下凿出深潭,水花飞舞,粒粒圆润如珠。 瀑布轰鸣山间,水声几欲压过雷声。 这一寸天地,仿若重归洪荒。 半月之后,雨势渐小。 山中草木复生,葱绿之中,渐有鸟鸣鹿啼。 山脚下,山石村的老少披上蓑衣,以石氏族老为首,驱赶穿山兽,开挖沟渠,架设筒桥。 穿山兽身披鳞甲,通体漆黑,四肢短壮有力,头如鼠,颈似蛇,尾如蟒,体长近六米。双眼如豆,两只前爪锋利无比,彷如磨利的刀刃,每一爪下去,都会带起大片泥土,便是遇到硬石,也会削下一块。 “起桥!” 族老一声令下,部分壮年的汉子扛起筒木,紧跟在穿山兽之后。又有部分抡起石锤,自山底凿下基石。 有汉子不解问道:“石叔,雨这么大,山上定有溪涧,说不准湖都有了。看山顶落下的水带,沿水潭开挖沟渠通向村中即可,不愁田地无水。何须如此费力?” “你懂什么!”驱使穿山兽的族老狠狠瞪了说话的汉子一眼,“如此大雨岂是常有?一旦溪流不再,瀑布断绝,水潭干涸,那时该怎么办?” 有山氏族老赞同道:“此言甚是。做事总要谋划长远,图一时的松快,将来定要后悔。” 石氏族老补充道:“近些时日,我心中总觉不踏实,待到筒桥架好,族人最好不要再入山。” “猎户也不许?那生计怎么办?”汉子不解。 “种田!” “可……” “噤声!” 石氏族老陡然神情一变,站在穿山兽背上,仰望山顶,目露惊骇。数道刺目的白光正扇形从崖顶散开,最中一道,更是气势如虹,直冲天际。 “石叔?”汉子未曾淬体修道,也不如石氏族老偶遇机缘,自是看不到此等异象。 “马上召集全族,搬离山下三十里!” “为何?” “不必多问,依我令行事!”石氏族老声色俱厉,心中忧虑更甚。如此奇象定非寻常之事。不知是机缘还是劫难。 见此情形,汉子不敢再迟疑,转身匆匆离开。 闻听族老之意,众人无不生出疑惑,但见族老神情非比寻常,只能按下疑问,让族人收拾细软,尽快离开山下。 自离开山城,幸亏有族老指点,石氏和山氏一族方能屡次避开灭族之险,平安抵达千刃山。 至今为止,族老的决断从未出错。 “石叔这么说,定是发现了什么。活都停下,马上回村收拾家当。山虎、石豹,你们脚程快,先回村,告知村里的妇孺,拿不得的东西暂且放下,快些离开要紧。” “是。” 山虎两人没有多言,紧了紧蓑衣,如两只灵猿,沿山路快步返回。 待到村口,两人食指放到唇边,嘹亮的哨音响起,立刻有族人围拢过来。 “不是在挖渠,为何这么快便回来了?” “可是有事?” 山虎沉声道:“长老有言,马上迁村!请诸位收拾细软,拿不得的暂且放下,快些离开要紧。” 迁村?现在? 数次迁移,都未这般突然。可族老发话……莫非,此处将有大变? 村人面面相觑,疑惑之外,不安和惊恐油然而生。 湖水笼罩之处,扇形光带渐渐凝成一股,气势愈发惊人,彷如有天地灵宝将孕育而出。 天空中乌云翻滚,数道闪电合成一道巨大的紫蓝色光柱,如咆哮的巨龙,悍然轰下。 即便在山底,亦能被威势所压。 两头穿山兽站立不稳,同时伏低身体,头颅贴地,尾巴蜷缩,对着闪电的方向瑟瑟发抖。 石氏族老面色愈发苍白,立刻召集余下的汉子,聚拢到他附近。 与未曾淬体的族人不同,石氏族老早年曾与一名人族修士结识,得了一张驭兽符,半张法诀。如此机缘,虽做不得散修,却已半脚踏入修道之门。 这一刻,穿山兽的恐惧,他感同身受。 能令半开灵智的兽类如此恐惧,此事恐怕比他想的更为骇人。 危险的预感压过一切。石氏族老双手结印,脸色赤红,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溅在穿山兽头顶鳞片上,强硬号令穿山兽背负族人,迅速离开此地。 “都上来,马上离开这里!” 事实证明,他对危险的预感十分正确。 数息之间,一股比雷鸣更加骇人的巨响悍然震动天地,土黄色的泥浆盖过岩石草木,席卷而至。 众人立在穿山兽背上,回首遥望,无不骇然失色。 在雷电中,淹没光茧的大湖骤然沸腾,腾起白色水雾,笼罩整个山顶。 红黑两色灵光纠缠,似两条出水蛟龙,自湖中飞腾而出,腾挪翱翔,昂首向天,发出一声声龙吟。 水雾未散,湖心现出一巨大漩涡,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漩涡中心,一团光影浮现。 此前直冲天际的白光,全部收于光影之中,黑、红两色灵光大炽。 光影之中,一个人影由虚到实,恍如初生。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停歇,水雾消散,只有细雨蒙蒙。 李攸悬于湖水之上,两道灵气环绕周身,静谧,悠远,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睁开双眼,漆黑的瞳孔,仿佛宇宙深渊。 抬起双手,润如羊脂,色如白玉。触之却似顽石,冷似冰,坚如铁。只因他本体为石,体内流淌的不是红色血液,而是金色玉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三章 探罢草籽,李攸的注意力集中在漆黑的石子之上。 黑体,金纹,与他本体别无二致。 思及化体时仙灵灵草的异变,李攸脑海中不觉闪过一个念头,莫非仙灵草留下草籽,他存身的灵纹石也没有彻底消散? 黑色石子上的金纹如水纹波动,黑红两色灵光中,金光频现。忽而引得绿色光带舞动,李攸体内的灵力骤然-潮-涌,如狂风肆虐而过,不停流向气海中心,凝入石子之中。 金光再次大涨,亮得刺目。 李攸正自不解,庞大的-吸-力骤然向他袭来,尚来不及反抗,意识便被吸入石体之中。 眨眼间,意识沦入黑暗。 睁开眼,四周均是石壁黑岩,空荡荡一片。 触手所及,不觉冰冷,竟有一丝温暖,如被暖泉包裹,畅意舒适,格外的亲切。 “这是?” 李攸惊讶,灵力附于黑色石壁之上,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仿佛他本该存身于此,这里便是他生身所在。 兴奋之情难以言喻。这种感觉,就如本来一穷二白,天上突然掉下金砖,正巧砸到自己面前。 再探石子内部,李攸发现,这是一个卵形空洞。 再三探查,李攸完全可以肯定,此处即是灵纹石的石心,亦是助他凝成灵体的白玉。 石存,则他在。 石灭,则灵灭。 原本石为体,他为魂。如今却是倒过来了? 兴奋之情退去,李攸定神思索。 石壁内隐有灵力波动,体内灵力似被牵引,定是大有乾坤。 或许该试一试? 心念一转,黑色灵力顿成洪流,接连不断注入石心。 不过两息,李攸已有些支持不住。 无论多少灵力流入石心,都好似泥牛入海,进了无底洞,瞬间消失,无一丝反馈。 李攸不死心,尝试再三,完全没有发现,黑色灵光已笼罩全身,仙堕崖顶,被灵光笼罩的砂石均化为齑粉。 黑色灵光大涨,伞状铺陈,湖水再次沸腾。 湖心一道水柱冲天而起,水珠溅到黑伞之上,如遇火焰,瞬间化作白雾蒸腾。 李攸盘坐湖边,面如玉,身如铁,一动不动。 这一刻,他仿佛又化为千刃山中一块灵石,任凭雷击雨打,风沙吹过,自岿然不动,孤独百年。 日轮西沉,白昼转入黑夜。 山风吹过,乌云散去,雨水停歇。 银色月辉洒落,黑色灵伞上映出繁星点点。 黑袍上的红纹绽放,流转之间,舞起一片妖艳。 银华散去,月沉日升。 李攸沉浸在奇妙的境界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没有发现,他已然半沉入土,不停从山脉中汲取灵气,丰盈自身。 又是数日过去,黑色灵伞已张到极致,灵光笼罩崖顶,收拢边沿,似要将仙堕崖整个包裹进去。 这一刻,李攸恍如成为山脉中的一座高峰,化身闯入激流的山间溪水,静静的,带着好奇,注视山中发生的一切。 湖面波光粼粼,山间小溪潺潺。 瀑布自崖顶垂落,水声轰鸣,惊走到潭边饮水的黄羊。 黑色雨燕展翅,闯过激流,在瀑布后的崖洞中安下巢穴。 鸟飞,鹿啼,虫鸣,虎踞咆哮,青草映衬花-苞,山风卷着绿枝起舞。 一片新生的青草引来数只黄羊,崖边一棵古树枝条正发出新叶。 一切的一切,都如卷轴滚动,画卷铺开,活灵活现的展现在李攸面前。 很奇妙,很舒适。 气海中的石子终于被灵气注满,不再如大海吸纳百川。 沉浸在美妙的氛围只一瞬间,久违的饥饿感陡然降临。 饿? 确定不是错觉,李攸万分不解。如他这般,也会感到饿?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他几乎就是块灵气打磨出的石头。 一块石头,饥饿? 李攸想笑,却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腹部轰鸣,无奈睁开双眼,李攸愕然发现,他竟身处一座深井。井壁光滑,井底距地面已近十米。 不会有谁把他扔到井里,唯一的解释,原因在他自己。 挖坑,跳进去,自己填土。 七百年沧桑变换,仙灵草失而复得,李攸以为自己不会再对外物产生惊讶。此时此刻,僵硬面容却还是产生一丝皲裂。 如果他没被饿醒,十有八--九会自己埋了自己? 饥饿感愈发强烈,李攸决定先从井里出去。至于一块石头该吃些什么……再议。 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脚,不比刚化形时灵巧多少。 目测井底到井口的距离,李攸单手扣上岩壁,欲借灵力攀援而上,却听咔嚓一声,拳头大的石块硬生生被他抓了下来。如此还罢,带着棱角的石块竟在他手中不断缩小,最终化为灰色粉尘,滑落指间。 与此同时,折磨他的饥饿感稍减。 思考两秒,李攸又抓起一块石头,灵光闪过,脚下又是一堆石粉。 摸摸肚子,还有什么选择? 继续挖。 转瞬间,井壁被挖去一大块。饥饿感不再,饱足的幸福感笼罩,李攸仰头望天,默然无语。 难不成,他今后肚子饿就要吃石头? 这算不算另类的同类相残? 攀上井口,灵气涤荡,扫去袍角的石粉,李攸撑头苦笑,想和气海中的草籽念上几句,眉头却突然一跳,只觉一股煞气正碰-撞-他扩散的灵识,直冲千刃山脉。 带着血腥味的煞气,距离虽远,仍让李攸感到不舒服。 不是山下村人,也不是误闯山中的猎户。 陌生人? 而且有修士,不只一个。 距离千刃山四十余里处,一队人行色匆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四章 傍晚十分,马长老等人行至距离千刃山三十里。 见不远处有炊烟升起,循迹前往,恰好遇到两名做猎户打扮的村民。 村民见有陌生来客,立刻提高警觉。 族老曾有言,“近些时日,千刃山中屡生异象,祸福难料,恐有大变。为保全族人,避世隐居为上。” 马长老一行人,定是不受欢迎。 听闻有陌生人过村,石氏族老心头一跳,不祥的预感再次降临。 远远望去,见为首师徒三人均为修士,不安感更甚。 “这些人行容剽悍,浑身煞气,恐非易与之辈。” 千刃山远在苍炎极东之地,近百年来,罕有修士出现在此。 莫非,这些人是为山中异象而来? 石氏族老暗中揣摩,希望是自己想错,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的希望彻底落空。 站在村口,见村人满脸戒备,马长老召一名壮汉至身前,吩咐几句。 壮汉颔首,虎行数步,高声喝道:“谁为村老?上前回话!敢有怠慢,休怪某不客气!” 神情傲然,语义霸道。恍如面前村人不过蝼蚁,舍得一言半语,都是村人的造化。 几名猎户顿时眉头倒竖。 石氏长老面色发沉。 自全族从山城迁出,形形色色的人遇到不少,山城军,过路行商,走南闯北的镖师,入世行走的修士也见过一两个。虽也高傲,却不会这般视人如草芥。如此目空自大之徒,还是初次见到。 观其身,不过会些外家拳脚,连武修都不是,却将常人鄙夷至此? 年轻的猎户气血上涌,便要上前理论。 石氏族老将怒气压下,拦在村人之前,并两名山氏族老上前,开口道:“不知客从何处来?寻小老儿等何事?” 一边说,石氏族老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在马长老身上停留最久。这些人面带煞气,显见无一善类,非不得以,最好不要同他们起干戈。 石氏和山氏远离山城,除了两头穿山兽,没有任何依仗。这些人中有修士,观为首之人,已是筑基。真动起来手来,山石村只有灭亡一途。 修士取凡人性命如灭杀虫蚁。 虽有诸多忌讳,甚至会引来雷劫,石氏族老仍不敢拿族人的性命冒险,赌那一寸生机。 为今之计,只能低头,尽快将这群瘟神送走。 见三名老者上前,身着皮甲、手臂缠绕兽筋的壮汉蔑然问道:“你三人是族老?” “正是。” “你族在此,近日可有村人进山?可见千刃山中生出异象?” “这……”石氏族老心中惊骇,面上不露分毫,“这位壮士,小老儿等均是俗体凡胎,如何能知道这些事?况大山茫茫,近些时日连下数场大雨,石流土浆不时从山中滚落,村中猎户都不敢靠近山脚。异象之事,小老儿等当真不知。” 壮汉冷哼一声,转身回报,谅这等山村愚老也不敢蒙骗自己。 马长老却道:“能说出这番话,可见这村老有些见识。” 金叶美眸一转,道:“师傅,我等入山寻宝,还需一个向导。” 木鼎瓮声道:“师妹何出此言?区区凡人有何用处?” “师兄,你且附耳过来。”金叶娇笑,凑到木鼎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木鼎方才点头。 马长老未发一言,皮甲壮汉已知其意。从怀中取出两枚银珠,扔到石氏族老面前,道:“我等要上山,村中可有熟悉山路的猎户?为我等带路。” 此时上山? 石氏族老面现难色,不知该如何拒绝。 壮汉面现厉色,厉声道:“怎么,不愿意?” 余下皮甲壮汉纷纷抽刀出鞘,雪亮的刀锋,隐隐泛着血色。 其中一人更是抓起一名山氏族老,刀起刀落,血色喷涌,无头的尸体跪倒在地。 壮汉舔过刀口血迹,冷笑道:“敢不从命,这就是下场!” 眨眼之间,刀已架在余下两名族老的脖子上。 山虎和石豹见这一幕,双眸充血,顾不得族老之前叮嘱,取下弓箭,铁铉声响,箭矢飞出,恨不能一箭射穿恶人的脑袋。 “好胆!” 壮汉冷笑,躲也不躲。 锋利的箭支-射-来,连皮甲都未曾穿透,只发出一声钝响,箭头生生断裂,掉落在地。 “留下一个带路,其余全部杀掉。” 马长老开口,壮汉们领命,挥起利器,猛虎扑兔一般杀入村中。 “本想多留些时候,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本尊了。”马长老对两个徒弟道,“不必担忧,这些外门子弟只会拳脚,均未曾修得真法。” 简言之,只要师徒三人不动手,杀劫便算不到他们头上。这也算是钻了天道的空子。 许多如千机宗一般的小门派,行事均如此。便是最终引来雷劫,也是大家一起扛。何况,还有凌霄观和武皇尊者在前边顶着,他们何惧? “师傅,若留下之人仍不肯带路?” “无碍。”马长老道,“为师自会让其从命。” 从一开始,马长老就没想过留下山石村人。 灵宝出世,这个村落又在山脚,为防后来者寻到蛛丝马迹,定要全村灭口才首尾干净。 再者,每次有宝现世,都要引来一场血腥。马长老不愿自己人流血,干脆以这些村人的血祭祀天地。 “能如此,也是尔等造化。” 师徒三人自顾自说笑,视杀戮如无物。 山虎和石豹等青壮拿起武器竭力反抗,护着老幼妇孺四散奔逃。不想马长老心狠手辣,以法力堵住村口,逃命的村人尚未跑出几步,已是接连倒在刀下。 石氏族老目龇皆烈,顾不得抵在颈前的利刃,咬破舌尖,握拳砸在胸腔,一口鲜血喷出。 “以我血祭于天地!” “恩?” 石氏族老嘶吼出声,马长老顿时目光一转,驭兽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五章 “噬魂藤!” 马长老一声惊呼,脸色骤变,当即祭出护身符篆,如临大敌。 三界之内,只有巫界修士以豢养驱策灵草仙藤见长。人族和妖族少有此能,学得一二,也只是皮毛,至多能驱策灵兽珍禽。 噬魂藤更是非尊者大能不能驾驭。 此藤需以天地灵气为养,十年开花,五十年分株,辅以巫皇血脉,催其生出灵智。 一株五十年藤蔓,即可灭杀筑基修士。两株以上,金丹修士也休想轻易脱身。元婴修士言及此物,也是头疼。 马长老料到此行或遇危险,却万万没想到,凶险至此! 噬魂藤? 宗主来了都扛不住! 愈精纯的法力,愈会引来藤蔓攻击。 噬魂藤没有先攻击马长老师徒三人,而是直冲皮甲壮汉,唯一的可能,它并非巫族修士所养,灵智未开,且多年未尝血味。 思及此,马长老愈发骇然,不由得想起千刃山的诸多传言。 修士入山,十去九不还。 陨落之人,皆三魂俱灭,五魄不存。 如今想来,若此处有噬魂藤,一切便都有了解释。 此等凶物藏于山中,隐于古树山石之间,定是防不胜防。 一旦被藤蔓缠住,除非有金丹护体,否则,只有眼睁睁看着肉身破灭,神魂皆丧,想不死都难。 以他的修为,加上两个徒弟,也没有斩杀噬魂藤的可能。 想活命,只能跑! “木鼎,金叶,退后!” 马长老一声大喝,连出三张符篆。 符篆被以法力点燃,金光刺目,火焰瞬间立起一道屏障,熊熊燃烧,土石亦化为焦炭。 噬魂藤的攻击为之一缓,师徒三人不敢恋战,转身就跑。 他们侥幸脱身,火墙外的皮甲壮汉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马长老,救我!” 一声惨叫,又一名皮甲壮汉被藤蔓卷起,如被巨蟒缠绕,悬在半空,双腿乱蹬,拼命挣扎,手臂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胸腔被挤压到极限,听着骨头碎裂声,呼吸越来越困难,却无论如何死不了。 直至血液流干,魂魄承受-撕--裂般的痛苦,折磨方才结束,咽下最后一口气。。 “啊!” 见同伴遭此酷刑,马长老师徒三人却见死不救,只顾自己逃命,余下的壮汉们双目充血,濒临疯狂。 此时此刻,他们对马长老师徒三人的恨意,甚至超过了噬魂藤。 杀-戮,残-虐,濒死的惨叫。 山石村的血未干涸,凶手已接连倒下。 他们曾加诸村人身上的一切,千百倍回报到自己身上。 早知今日……不,哪怕知道自己会落此下场,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入了宗门,便由不得自己做主。 “啊!” 一名皮甲壮汉被缚住双腿,血痕在身下蔓延。 这一刻,壮汉终于明白,他视村人如蝼蚁,宗主长老又何尝不视他如草芥。 辱人者,人恒辱之。 杀人者,人恒杀之。 因果轮回,善恶得报。天行大道,公道自在人心。 “啊!” 顿悟,终究是来得太晚。 壮汉拼死抓起长刀,砍向缠在身上的藤蔓。 藤蔓如金石,只留下浅浅的刀痕。刀刃翻卷,刀身上,映出一张无比绝望的面孔。 “吼!” 侥幸未死的穿山兽护卫在同伴身旁,死去多时的石氏族老也被长尾扫过,卷到身边。 藤蔓滑过,穿山兽竖起颈部鳞片,像是张开一排巨刺,不停发出威胁的吼声。 噬魂藤半身举起,打量这个大家伙,叶片晃动,似看出它的虚张声势。 片刻,噬魂藤绕过还活着的穿山兽和重伤倒地的三四名猎户,径直向马长老师徒三人追了上去。 火焰熊熊燃烧,噬魂藤根本不惧怕烈-火-焚-身之险,墨绿的藤身穿透火墙,不伤分毫。锯齿状的叶片发出沙沙声响,边缘尚在滴血。 “吼!” 穿山兽的吼声再次响起,噬魂藤紧追而至。 藤蔓破风声,叶片擦动声,令人脊背发寒。 被一株半开灵智,甚至未开灵智的噬魂藤逼迫至此,师徒三人只能用狼狈来形容。 逃命途中,马长老顾不得肉疼,又祭出一张引火符,两张疾风符,火墙立起两丈,不只没能减缓噬魂藤追击的速度,反而愈发激怒对方。 木鼎将浑身法力集于右拳,轰向紧追不舍的藤身,藤身没有损伤,木鼎本人则被藤蔓抽飞,险被马长老以法力护住,才没身死当场。 金叶取出短笛,送到唇边,诡异笛声穿透林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响起,一团团蜈蚣毒蜂聚集而来,铺天盖地。 看似惊人,声势不小,起到作用微乎其微。 师徒三人使尽浑身解数,苦苦不得脱身,只能将法力凝于足下,尽全力奔逃。 山石村中,穿山兽守在死去的同伴身旁,伸出长舌,一下下舔着同伴的伤口,发出哀鸣。 山虎倒在地上,断臂处血流不止,气若游丝。 他感受不到痛苦,只有充斥胸腔的愤怒与仇恨。 如果他不是这般无力,如果他也有恶人一样的法力,如果…… 只可惜,一切都只是“如果”。 山虎艰难的转动眼球,看向倒在不远处的石豹。 石豹的伤势比他更重,身上的麻衣,身下的土地,都是一片暗红。 “豹子……” 山虎张口,喉咙中像有一块哽骨。 咳嗽一声,吐出的全是血沫。 石豹没有任何反应,山虎闭上双眼,一行血泪沿着脸颊滑落。 黑暗与寒冷开始降临,不甘,愤怒,滔天的恨意,仿佛都将随他而逝,就此终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章 如果李攸知道马长老的想法,大概会掏掏耳朵,郑重表示,这位想多了。 他可以保证,自己和巫界没一星半点关系。 这辈子没有,上辈子更不可能。 他本体是块石头,虽经仙灵草融入,化为灵体,仍是块石头。 归根结底,噬魂藤属于高级食肉物种。哪个食肉动物会没事啃石头?滋味差不说,崩掉满口牙未免太不合算。 至于噬魂藤从他所命,李攸也有些纳罕。 或许是气海中草籽的原因? 作为一块石头,他无法同噬魂藤沟通,有了草籽就不一样。 天地灵气生成的仙宝,仅存一丝灵念,仍不改其本质。同借助外力生成灵智的巫宝,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天生的灵力压制,加上噬魂藤埋于地下几百年,刚苏醒不久,一切依本能行事,面对李攸,谁强谁弱,一看便知。 弱者服从强者,这是巫界法则。 李攸没有看透人心的本事。即便有,也没兴趣为马长老解惑。 师徒三人身上的血光让他不适,言行更是残-忍-暴-虐。若是心存仁慈,放这三人离开,将为自己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心思已定,李攸踏在藤蔓之上,作势欲起。却听咔嚓一声,如人腰粗的藤蔓被生生踹断。断口处,浓稠的墨绿色液体滴落,溅起一拢青烟。 同时,一股委屈不解的情绪冲进李攸脑海。 挥舞着锯齿状叶片,噬魂藤好似在向李攸抗-议:这是作甚?明明一同捕猎,为何伤它?还能不能一起玩耍了? 李攸面无表情,耳朵开始发金,尴尬充血。 他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力气不能以常理论。同样没想到,威武霸气的噬魂藤,在他脚下如此“脆弱”。 “抱歉。” 李攸开口,诚意十足。没丁点温度的声音,却让噬魂藤差点蜷缩起来。 身为一株藤蔓,脑容量委实不高。可它不得不认真思考,是否不应该抱怨,而是再举起几条蔓枝,让尊者踹得开心些?反正多断几条也死不了,当是提前分株,踹踹更健康。 噬魂藤所想浮现脑海,若非场合不对,李攸当真很想捂脸长叹。 语气生硬是他不对,造成误会是他的错。 奈何条件所限,想温柔着实很难。 为补救,李攸分出灵气覆在藤蔓断口处,眨眼之间,噬魂藤已分为两株,新生数片藤叶。每一株都比之前更为“强壮”。 “谢尊者!” 收起锋利的叶片,噬魂藤蜷在李攸脚下,如灵宠般蹭啊蹭。 李攸小心控制着力道,生怕“悲剧”重演。 此景落入眼中,马长老愈发坚定之前所想,黑袍修士定是来自巫界,实力更加深不可测。 “木鼎,金叶。”马长老沉声道,“此人非易于之辈,若有不慎,我师徒三人怕要折在此处。千万小心应对,不能堕了宗门的名头!” 木鼎和金叶互看一眼,同时抱拳,道:“徒儿谨遵师命!” “喝!” 木鼎肌肉暴起,法力全部集于双臂,将武修的力量运到极致,悍然向李攸冲来。 “裂山拳!” 山崩声中,金叶取出短笛,五指翻动,笛声刺耳。 林间响起百千毒虫振翅声,寻常人听到,定会脊背发麻,瞬间脚软。 毒虫聚集,金叶又将一只花纹繁复的锦囊抛上半空,轻叱一声,“去!” 袋口张开,一股刺鼻-腥-风卷起,似要将李攸捆缚吞噬。 李攸尚未如何,噬魂藤被彻底激怒。 两株噬魂藤同时挥起蔓枝,携万钧之力,狠狠-抽-向木鼎。 啪! 砰! 木鼎不及躲闪,被抽个正着,瞬间飞起两丈有余。 噬魂藤犹不解恨,你一下我一下玩起接力,几乎将木鼎抽成一个人形陀螺。他若不是武修,早已被抽得魂魄离体,肉-身不存。 木鼎却未必得意。 这种情况下,活着比死更加痛苦。 终于,噬魂藤玩够了,木鼎自半空跌下,重重砸到地上。一株藤蔓缠绕而至,其五脏六腑皆受重创,气海破碎,三魂去了七魄,满口浊血喷出,咽下最后一口气。 木鼎惨死,金叶脸色青白。 毒虫毫无用处,反被李攸大袖一挥,瞬间消失干净。锦囊更被抓下随意翻看。 金叶以法力催动锦囊上的血印,无半点反应。 “倒是有些意思。”李攸分出一丝灵力,探入锦囊,得悉其为“乾坤囊”,是金丹法宝乾坤袋的“山寨”版。 乾坤袋用来收藏灵宝,修为高者进行熔炼,可容一方天地。 乾坤囊名字好听,却只能收纳些寻常灵物兽虫。本领不高的修士也有可能被困入囊中。 遇善修尚可活命,遇到金叶这等心性,只能沦为虫兽的饵料。 金叶的乾坤囊能养出毒风,不知有几人殒命在内。 李攸皱眉,抹去乾坤囊上血印,收入袖中。如果之前对灭杀三人尚存一丝犹豫,现今已是半丝不存。 “去!” 李攸足下轻踏,噬魂藤顿时如脱缰的荒古巨兽,挥舞藤条,改抽为刺,藤尖如矛,利如锋矢,破空而至。 “孽畜安敢!” 马长老万没想到,最得意的徒弟,刚照面就成了炮灰。另一个徒弟也陷入险境。再顾不得其他,接连甩出数张符篆,状似-欲-救金叶,实则虚晃一招,以引雷符拖延时间,撇下徒弟,转身就跑。 雷声暴起,闪电织成巨网,当头罩下。 金叶双眸圆睁,不可置信的回头,“师傅?!” 两字出口,再不能出声。 闪电无情,如千万毒刺,瞬间将她-刺-穿。 金叶倒在地上,满面焦黑,不见昔日美貌。双眼不甘大睁,五指弯曲,狠狠扎入地中。 大火冲天而起。 火光中,噬魂藤半身举起,叶片沙沙作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章 山城,千机宗 作为一个末流修真门派,千机宗立门百余年,日子却并不好过。与天人宗同在山城,后者外门子弟皆受城主府礼遇,千机宗宗主长老难得能见城主一面。 每逢开山收徒,千机宗定要列在其他宗门之后。 遇古镜洞开,如千机宗这般,难得分到一个名额。 千机宗宗主以卦象推断千刃山有灵宝出世,宗门上下都对马长老一行人寄于厚望。只要能取回灵宝,宗门便有机会翻身! “我等受天人宗欺压已久,早晚要出了这口气!” 宗主马千元刚结金丹不久,境界不稳,一旦同人动手,极可能伤及气海,损及本元。非如此,率人入千刃山寻宝的绝不会是马长老和他的两个徒弟。 马长老一行人离开宗门半月有余,迟迟没有传回消息。 两月之后,荒川古境将开,这种情况下,千机宗想得到名额,难如登天。 独坐静室,马宗主打坐不成,烦躁的情绪愈发明显。 以他金丹前期修为,本不该如此。唯一的可能,马长老一行人出事了! 正皱眉时,忽听弟子来报,“宗主,灯阁有变!” “什么?!” 马宗主吃了一惊,快步走出静室,运起疾风诀,直奔灯阁。 报信的内门子弟只觉一阵狂风刮过,睁眼再看,静室门大开,宗主已不见踪影。 灯阁乃宗门第一要地,成塔形建筑,以方木打造。 塔沿刻有符文,塔顶楔七颗明珠,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自成一座护塔灵阵。 因阁内奉有历代宗主长老的聚魂灯,除两名洒扫童子,他人轻易不得靠近。 马宗主到时,两名童子正跪在塔前,额头触地,脸色青白,瑟瑟发抖。 “阁内出了何事?!” “回宗主,马长老、马长老的聚魂灯……灭了。” “什么?!” 马宗主一把提起童子,险些将童子吓昏过去。 “你再说一遍?” “回、回宗主……聚魂灯……” 童子嘴唇哆嗦,话说得断断续续,衫裤已有湿意。 宗门其余两位长老接连赶到,马宗主丢开童子,率先跨入灯阁。展眼望去,果见一盏瓶状聚魂灯倒伏在聚灵台上。 瓶身碎裂,灯油滴落,灯芯仍在,火光早已熄灭。 “怎会如此?!” 马宗主上前查看,两名长老惊疑不定,心中忐忑。 聚魂灯灭,之前半点征兆都没有。 论理,筑基修士身死,也该留存一魂一魄,由聚魂灯引回。宗门可循迹追查,查清是哪个门派下的黑手。 马长老的情况出乎所有人预料,神魂俱灭,三魂七魄皆无。 简直像遭到雷劫。 两名长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隐瞒心中所想。 此事好说不好听,万一惹怒宗主,万不能善了。 “是谁?究竟是谁?” 扶起聚魂灯,马宗主犹不死心,运起法力探寻聚魂灯内。良久,仍是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 “莫非是天人宗?” 不,不会。 马宗主很快否定这个可能。 天人宗虽列入十八宗,排位却不高。 除久不出世的元婴尊者,两名金丹真人多坐镇宗门,在外行走的天人宗门人,修为最高者不过筑基后期。 以筑基后期修为将马长老等人灭杀,不留半点痕迹,可能性微乎其微。况千机宗附庸天人宗,后者夺宝并不困难,何必动手杀人? 那么,会是谁? 难道还有其他宗门得到消息,插手此事? 思及此,马宗主心头微颤。 除了不起眼的小门派和部分散修,一山、两观、五皇、十八宗,千机宗一个也惹不起! 马宗主终于意识到,灵宝出世,怎么可能不惊动诸多尊者大能。自以为聪明,占得先机,不过是为他人探路的棋子! 自始至终,灵宝于千机宗都是镜花水月,空想一场。 找到得不到,得到保不住。 遣门人至千刃山寻宝,归根结底,只是送死! “此事……错在我!” 错已铸成,不可扭转。 马宗主放开聚魂灯,双手握拳,狂啸一声,凌厉如刀的罡风突起。 两名长老忙运起法力,护住自身。阁外的童子早禁不住七窍流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竟视我如豚,辱我宗门至斯! 怒火冲刷气海,法力贯通经脉。 马宗主竟是因祸得福,冲破金丹初期境界,隐隐摸到金丹中期的门槛。 罡风渐停。 内门子弟拖走生死不知的童子,两名长老抱拳道:“恭喜宗主!” 两人均看出马宗主修为提升,心中滋味很是难言。 “恭喜尚早。本座要闭关修炼,待出关后,定要查清此事是何人所为,为马长老报仇!闭关期间,宗门之事便托于二位。荒川古境,”马宗主冷笑一声,“这次不会有我宗名额,下一次,本座定会自取!” “是!” 天人宗内,一名内门子弟接到外门回报,匆匆前往长老议事堂。 城主府内,山城城主正设宴款待凌霄观来人。 莺歌燕舞,酒酣耳热之际,有披甲卫士匆匆行至殿外,对侍者道:“快去禀告城主,人回来了!” 侍者不敢耽搁,弯腰进殿。仅仅一名小侍,即有练气一层修为,足见山城城主府底蕴之厚。 由此,千机宗一行人折损千刃山下,神魂不存的消息再遮掩不住。 无论是缀在马长老身后的寻宝者,还是以自身法力获悉过程的尊者大能,都不由心生凛然。 操控噬魂藤,灭杀千机宗门人的黑袍修士,究竟是何来历? 莫非真是久不在人界露面的巫皇宫,定心不住,终于有了动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章 山中无岁月。 日升月沉,转眼间又是半月过去。 山脚岩洞中,受伤村人陆续好转,开始搬出岩洞,搭建木屋。并在仅存的一名老人带领下,到村人死去之地祭拜,立起石碑,令后人不忘今日之难。 汉子们拿起弓箭长刀,同山虎石豹一同进山。不谙弓箭,也可随山虎一同驱赶黄杨野兔,挖掘陷阱。 妇人们结伴采摘野果,硝制皮毛。 余下五六名行动不便的村人,在村中编制藤箱藤筐,削制木矛。或架起织机,纺织麻布。 村人的生活日渐走上正轨,也有了自保能力,穿山兽不再整日守在原地,时常会离开,短者半日,长者三四天。 穿山兽偶尔会带回整株野果,分给村人。 村人猎获的野物,同样会留出它的一部分。 随着时间过去,天气愈发炎热,刮过山脚的风亦无法驱散热气,带来清爽。 “山上倒是凉快些。” 一名缺了左手的汉子回到村中,弯腰解下藤筐,扯开短衫抹一把脸上的汗水,露-出-横-贯-肩颈的一道长疤。 “不如寻个日子迁上山,总能凉快些。” “不妥。”一名编织藤筐的老人手下未停,口中说道,“山下虽热,日子也艰难,到底比山中安全些。如今不比以往,错过开田的节气,今年的生计全靠打猎。真进了山,汉子们出去打猎,村里过只狼都要出事。况且山中多虫蚁,药老没了,配药都没着落。” “有仙人……” “快些住口!”老人道,“凡事总想依靠旁人,手脚留来何用?仙人救我等性命,已是天大恩情。不知回报,反而觊觎更多,拍拍胸口,可对得起良心?” 汉子面现惭色,没再出声,走到溪边,扯下布巾,继续用力擦汗。 留在山下,全村进山,都是有利有弊。老人所言,一样有道理。 “这事还要同山虎石豹商量。” 布巾擦过胸前刀疤,汉子想起,山虎石豹曾透出口风,待族人安定下来,要去山中寻找恩人。 “一为报恩,二为学得本事。恶人背后之人不除,咱们怕是不得安宁。” 汉子站起身,将布巾搭在肩上,他竟不如两个半大孩子。 待打猎的人回来,大家一起商量,若两个孩子真要进山寻人,无论如何不能拖了他们后腿。 山虎石豹尚不知族人想法,每日进山打猎,都要沿途仔细寻找,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可惜,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两人并不气馁,寻机便在一起合计,恩人究竟会在哪里。 最后,不约而同,目光转向仙堕崖。 悬崖陡立,丈宽瀑布自崖顶轰然砸下。 雨过天晴,时常能看到七色彩光自崖顶升起,直入云间,彷如通往仙宫的天路。 “虎子,若恩人真是仙人,此处最有可能!”石豹斩钉截铁道。 山虎点头。 两人议定,不及兴奋,又瞬间陷入为难。 如今的仙堕崖可不是那么好攀。 四面都有瀑布垂下,想上去?山虎看看断臂,不免苦笑。 “便是如此,也要上去!” 山虎神情坚定,摔死了,也是他命该如此。遇难则退,轻易放弃,非汉子所为,罔顾族老多年教诲! 石豹用力扣住山虎左肩,道:“放心,论打猎,我不如你。比爬山攀崖,你可比不得我!到时候,一根绳子系在一起,拉也能把兄弟拉上去。” 话虽轻松,却是以命相付。 不成功便成仁,山虎如此,石豹亦然。 仙堕崖顶,两株噬魂藤蔓安于湖边,无古木巨石缠绕,只能横向发展。 很快,湖边出现一片“绿毯”。 从空中俯视,葱茏鲜绿,甚是喜人。 于禽鸟走兽而言,这里却是一片死亡陷阱。 无奈湖水吸引力太大。 湖面波光粼粼,清澈见底。 清晨傍晚,都有白雾烟拢而起,丝丝灵气,使得动物们甘冒风险,勇于攀登,前赴后继。 摔死者无算,被噬魂藤捕捉者不可计数。 勇者接二连三,噬魂藤大饱口福。没有灵魄滋养,依旧“茁壮成长”。每条分藤都如斑斓巨蟒,如果李攸看见,一时之间恐怕还认不出来。 文艺青年和肌-肉-巨-汉,天差地别。 “嗝!” 连吞几头黄羊,噬魂藤打了个饱嗝,明显吃撑了。 见藤蔓散去,叶片卷曲,天空中的苍鹰开始降低高度。以经验判断,此时下去应该没有危险。 苍鹰下落时,噬魂藤果然没有再动。 退到崖边的动物纷纷奔到湖边,大口喝水。其中还有一只野兔,不知它是如何攀上崖顶。 深井中,李攸被灵光包裹,虽已入定,于千刃山中发生的一切却是了如指掌。 不知不觉,井深已达二十余米。四周井壁也以恐怖的速度化为齑粉。 随着灵力增长,李攸的食量正向噬魂藤无限看齐。 黑色灵光开始蔓延,一道红光,一道新绿交织其间,彷如两条彩带,首尾相连,盘旋飞舞。 李攸眼角,渐渐浮现一粒血红泪斑。泪斑边缘,金色花纹若隐若现。 气海忽然传来异动,护卫草籽的屏障被触动,似乎有一股力量悍然冲出。 李攸一惊,凝神看去,发现黑、红、绿三色灵力中,突然出现一股紫色灵力,牵引在草籽之上。 突兀,诡异。 草籽藏在石子之后。石体上金纹--暴--动,金光大涨,组成一张灵网护卫草籽,并试图切断草籽和紫光的联系。 紫色灵力围绕石子旋转。偶尔停顿,分出一缕,犹如顽童伸出指尖,戳在金网之上,很快又被弹开。 李攸皱眉。 开什么玩笑,气海中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家伙,哪怕没有敌意,也十分危险。无异于电脑中毒,管他木马还是蠕虫,必须灭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章 自城主府消息传出,山城闹得沸沸扬扬,越来越多的末流宗门、小世家以及散修涌向城内。 名声不显? 地位不高? 统统没关系。 只要符合城主府列出的条件,即有机会角逐进入荒川古境的名额。哪怕希望微乎其微,背后潜藏阴谋,也无人愿意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千机宗等附庸门派,更使尽浑身解数,只为争得一席。 “可惜宗主闭关。” 宗门长老默契达成一致,不去“打扰”宗主,真有名额,内部消化。 内门长老均是筑基后期,如能进到荒川古境,寻机取得异宝,换得丹药,便可修成金丹。运气好些,更可得到上古功法传承。 灵宝,功法,灵兽,均是修士梦寐以求。 只要能得一样,何惧修为停滞不前。 两位长老心驰神往,只望天人宗让出的名额能轮到自己。即便彻底成为天人宗的附庸,任凭驱策,也是甘愿。 宗主的大志向? 必要冲到元婴,才有足够底气。 金丹中期? 看似了不得,于十八宗内,不过是取得内门长老资格,算不得稀奇。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当此机缘,宗主也怪不得他们! 山城之内风起云涌,各宗门散修暗自较劲,如堆积火药,一触即发。 千刃山中仍如往常,静谧平和。 李攸站在湖边,周身环绕黑、红、绿三色灵气。眼角一滴泪斑愈发明显,让他颇有些不适应。 “怪事。”指尖擦过眼角,低暔一声,很快丢开。 日正当中,湖中骤起波澜,蓝色水泉冲天而起。 点点水花牵出光斑,凝成七色彩虹,横贯湖面。 苍鹰展翅,与矫健金雕擦身而过。山间走兽俯低身躯,本能的臣服。 李攸催动灵力,脚生彩云,悠然飘至湖心,盘坐水泉旁。 黑伞在头顶张开,灵光浮动,无数水花砸落,叮咚作响。 湖水开始沸腾。 噬魂藤突然兴奋起来,伸出-粗-壮蔓枝,根须离开土壤,噗通几声落入湖中,溅起巨大水花。 “别闹。” 李攸皱眉,单手一握,空气中陡然出现一只大手,将其中一株抓到掌心。 “再闹,三个月不许吃饭。” 威胁很有效,噬魂藤瞬间老实,乖乖飘在湖面,枝蔓扩散,绿意喜人,像最无害的水生植物。 李攸颈上的金珠微微颤动,紫色灵力左冲右突,随时可能在金珠表面破开裂纹。李攸不得不全力加固金珠。只一会,体内灵力又被消耗大半。 很累,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力竭再生,吸收山脉灵气的速度明显加快,气海愈发沉厚,石子和草籽都能得益。代价是累得老牛一般,仍要做一个称职的充电器。 两指拎起金珠,李攸不知该作何感想,“好处,机缘,还是麻烦?”或者,留下这道灵力,本就是个错误? 自言自语时,陆续有动物攀上崖顶。 很奇怪,它们恐惧噬魂藤,却不怕李攸。在它们眼中,李攸十有八--九是一块长脚的石头,除了“长相”奇怪,能跑会动之外,没什么特别。 动物到湖边河水,李攸不愿打扰,抬手招来一只小巧灵鸟,听着清脆鸟鸣,颇觉有趣。突然眉心一动,两株噬魂藤同时自湖中飞出,穿过崖顶,径直向崖下冲去。 悬崖一侧,借凸起岩石歇脚的山虎石豹登时悲剧。两人被捆得粽子一般,三魂七魄险不能归位,完全是在阎罗殿走了一遭。 待落到崖顶,仍是惊魂未定。 “是你们?可是村子出了事?” 李攸记得山虎,对石豹也有些印象。据他所知,近期应无外人踏足千刃山。 见到李攸,顾不得噬魂藤在一旁虎视眈眈,山虎石豹膝行两步,咬牙将来意道出。 “我等寻至此处,只为见到恩人。” “我愿给以身为奴,侍奉恩人左右。” “求恩人传授本领!” 李攸没出声,山虎石豹心中打鼓,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们先起来。” “恩人……” 话没说完,两人已被噬魂藤卷住,硬生生拉起。 “你们可以留下。”李攸道,“是否能学得本领,要看机缘。” 听得此言,山虎石豹顿时大喜,被噬魂藤缠住无法拜倒,只能抱拳,连声道:“谢恩人!” “今日,你们暂且下山。” “恩人?”山虎石豹不解,不是收下了他们? “五日后,我要离开此处前往山城。你二人安置好村人,可随我同行。” “是!” 只要不是恩人改变主意,将他们撵走,刀山火海也是去得! 山虎道:“不敢瞒恩人,我等即出自山城,对城内还算熟悉。若行陆路,距此有相当脚程。” “无碍。”李攸摆手,“你等备好干粮即可,其他自有本尊。” “是。” 山虎石豹不敢再说,行礼之后,被噬魂藤捆着送到崖下。 藤蔓退去,水声轰鸣,四目相对,两人都是手脚发软,恍如做梦一般。 “虎子,快给我一拳。”石豹脸膛发红,“咱们真不是做梦?” 山虎大笑,一拳捶在石豹肩头,高声道;“不是做梦,不是!咱们寻到了恩人!恩人愿意收下咱们!” “真的,是真的!” 两人兴奋不能自已,弯身捧起冰冷潭水,用力扑至脸上,犹不过瘾,干脆跳入潭中,高叫着游个畅快。 崖顶,看到山虎石豹跳水一幕,李攸不由失笑。 他要入世,但对此世知之甚少,正需二人作为“向导”。 授他二人本领不是难事。自己手中没有人族修士的功法,山城定是不缺。再寻得几株淬体灵药,不保证二人能大杀四方,再遇马长老师徒之类,自保应是没有问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十章 阳光穿过云层,投射出点点金辉。 远山之间,浮云缭绕,云蒸霞蔚。 倦鸟归巢,走兽归林。本该宁静安详之际,数声巨响,悍然震动天地。 仙堕崖前,山虎、石豹大睁双眼,仰望半空中的李攸,骇然出不了声音。 噬魂藤现出本体,十余丈的藤身,史前巨蟒一般,昂然而立。 李攸立于藤上,手持一柄黑色巨剑,黑袍被风鼓起,周身环绕三色灵光,如巫神降世。 “去!” 黑色灵光暴涨,半空中陡然出现一只巨手,五指收拢,携万钧之力,砸向山崖一侧。 轰! 山崖颤动,瀑布断流。 轰! 砂石飞溅,乱鸟惊飞,百兽胆寒。 悬崖之上,赫然出现一枚巨大拳印,深达数米。 灵光消散,巨手由实化虚,李攸纵身而起,横托长刀,向悬崖猛然挥去。 刀刃雪冷,煞意-逼-人。 锋入山石,如裁宣纸,顷刻间划至山底。 轰! 又是一声巨响,山崖崩塌,巨石滚落。紧接着,刺耳的岩石-摩-擦声回响在山峦之间,让人耳际嗡鸣,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天!” 地动山摇,山虎、石豹再站立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神情愈发惊惧。 自懂事起,两人便同林间山兽打交道,猛虎狡豹都曾猎过。 敢同修士搏命,敢入山寻找李攸,冒死攀上仙堕崖,两人的胆子不可谓不大。然而,眼前一切已远远超过寻常人的承受能力。 移山倒海,翻天覆地。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此非凡人力所能及,便是修士,修为不高也难做到。 李攸所为,于两人而言,已同仙人无二。 两人对视一眼,心跳不由加速,目光愈发火热。 只要能从恩人处学得半分,何愁大仇不报,护不得族人? 不提山虎二人心情如何,李攸斩断半座悬崖,仍觉不满,收起长刀,祭出刚炼成不久的方砖。 “去!” 方砖飞至半空,不断增大,瞬息间已长达丈余,厚如城墙。 砖身上刻有金色篆文,映出光影,与日争辉,愈发炫目。 篆文并无法力,只是李攸一时兴起。不料以灵力雕刻,本就如书符篆。单拓下来,堪比金符。相比之下,马长老视作宝物的引雷符、烈火符,如同小儿玩具,不值一提。祸心符倒是略胜一筹,只可惜,没来得及用,就和马长老一并被压在石下,无法现世。 金光飞舞,包裹篆体,片刻后,竟如神火一般,爆起烈焰,熊熊燃烧。 此情此景,凡人看不出其中利害,寻常修士多会做赤火看待,元婴以上尊者大能定会骇然。 此火极为凶戾,堪比金乌真火,触之即伤,非太阴真水无法熄灭。 金丹中期之下,无元婴法宝护身,只要被这块板砖轻轻砸一下,轻者伤及气海,破碎金丹,重者定要身死道消,魂魄不存。 李攸压根不知,一时起意,炼出块板砖竟是法器,距灵器只有一步之遥。在大多数修士眼中,更是实打实的杀人凶器。 更甚者,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灵器,竟被他用来凿山取石,储备口粮,该说暴殄天物,人参当萝卜,亦或土豪就是任性? 板砖刚要砸下,李攸突然想起,此处还有旁人。 目及崖下,见山虎石豹瘫软在地,暗道幸好,立刻令噬魂藤将二人卷走。 “离远些,免得被石头砸到。” 噬魂藤分出一株,听命行事。 两头山鹿早知机退到一边,避到安全距离,仰视李攸的毁山运动。 山鹿为李攸开智,奉李攸为主。哪怕后者挥舞板砖对天道咆哮,也是举四蹄支持。说不得还要竖起鹿角助阵。 被雷劈? 有尊者顶着,不惧! “起!” 板砖砸下,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残破不堪、摇摇欲坠的山崖,在巨响声中轰然塌陷。 烟尘骤起,沙雾弥漫。 水流卷着泥流,如滚滚泥浆,自崖断处汹涌奔出,很快汇集成一条大河。 河水奔腾,急流劈开山路,分成两条支流,不断冲刷两岸,将砂石卷入河底。 急流漩涡处,突然有数尾大鱼腾空跃起,鱼尾用力摆动,鳞片泛起银光,砸入水中,溅起无数水花。 李攸对河流大鱼都无兴趣,长袖一挥,将板砖同整座山崖一并收起。 与此同时,气海石子内不再是混沌一片,山崖拔地而起,瀑布飞流直下。虽无草地林木,却也带着勃勃生机。 在井底时,李攸偶然发现,气海中的金纹石子内藏玄机,竟可容纳万物。 山石河流,走兽禽鸟,树木花草,无所不包。 只要灵力充沛,气海不毁,堪比一个万千小世界。 李攸很是兴奋,之前担心的粮食问题,就此得以解决。 因他之故,崖上湖水聚拢灵力,长久不散。 湖水既能吸引动物,难保不会引来修士觊觎,给山下村人带来劫难。 慎重考虑之后,李攸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仙堕崖砍断,连湖水一并带走。如此一来,粮食不缺,问题顺带解决,何乐而不为? 突然出现这条大河,倒是出乎预料。若同湖水相类,他岂不是白忙一场。 收起最后一块山石,李攸落到河边。 河水清澈见底,沁凉袭人,以灵力探入,无丁点回应。 “还好。” 李攸松了口气,回身拍了拍噬魂藤,总算没有中途出现问题。 噬魂藤卷起叶片,比人腰更粗的藤身渐渐缩小,最后化为小指粗细,缠上李攸手腕。 藤身晶莹,几片细鳞藏于叶间。 山崖不复存在,山虎石豹愕然呆立,仍处于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十一章 赵横亲自出迎,云霁被请入内城。 同行两名女修出身五轮宗,粉衣女修更是宗门长老孙女。五轮宗长老既在城内,自不便继续同云霁呆在一处。 在外城同云霁告辞,蓝衣女修道:“多谢云师兄一路照拂,就此别过。” 云霁颔首笑道:“二位师妹有暇,可至内城寻我。” “多谢云师兄。” 粉衣女修似有不舍,欲言又止,被蓝衣女修拦住,终究礼正告辞,没有多言。 赵横看在眼中,笑道:“云霁年少豁达,伟才天地,颇有文皇当年风采。” “城主何出此言?”云霁敛眸,“晚辈投身山门,为宗门子弟,已同周皇再无瓜葛。” 言行儒雅,笑容温和,赵横却莫名有些发冷。 赫然想起,云霁虽是周皇三子,却是自幼离开皇室,投身白云山。皆因其母为周皇宠妃所害,自身也险些丧命。亏得璇光真人出手相救。但也同周皇离心,更去周姓,只以云霁为名。 思及此,赵横难免叹息。 周文皇一念之差,与世家妥协,代价不可谓不大。 天生灵体,百年难得一见。 若云霁不离周室,当今周太子十成十要换人。 山城地处齐国境内,同周国无甚干系,唏嘘过也就罢了。况云霁投身山门,周国失一惊才皇子,于他国也是好事。 白云山超脱世外,甚少插手五国之事。 齐、燕、梁、周、秦,五国并立,五皇共尊。以国为鼎,世俗缠身,更兼征伐杀戮,论修为底蕴,不及白云山,更在凌霄观、玄楼观之下。 一山,两观,五皇,十八宗,千万年轮换,真正稳立不摇,唯有一山两观。 试探过后,赵横心中有底,不再提及周室。 目送云霁赵横走远,粉衣女修方开口说道:“刘师姐为何拦我?你我与云师兄同行,早报知宗主,便是共入内城又有何妨。况以宗主之意……” “快些住口!”蓝衣女修沉下脸色,“这是何地?齐国山城,不是五轮宗!你我言行皆代表宗门,怎可凭喜好行事,妄自任性!” 粉衣女修面现不愉。 “穆师妹听我一次。”蓝衣女修正色道,“你我此来山城,是为荒川古境。师妹当分清主次。” “可……” “修为提高,还有何处去不得,何事行不得?” 粉衣女修沉默许久,不再争辩。 五轮宗同天人宗关系紧密,穆长老一行正下榻天人宗客居。她二人前来,当即被召至跟前,询问路上详情。 天人宗闻听消息,知她二人与云霁同舟,不免猜测,五轮宗何时有了这等面子。 “宗主,若五轮宗有附庸白云山之意,于我等也非坏事。可将宗门名额让出一个,穆长老领宗主盛意,他日定会为宗主美言。” “此言有理。” 斟酌片刻,天人宗宗主采纳门下意见,将本该分给附庸宗门的名额做了人情,让给五轮宗。 满怀期待的千机宗自是希望落空。 宗门长老捶胸顿足,却是毫无办法,只能兴叹,“机缘不佑,为之奈何。”自此,两人彻底断绝其他心思,一心为马宗主的“伟业”群策群力。 如此提升宗门凝聚力,闭关中的马宗主不知作何感想。 得天人宗赠与名额,五轮宗自是感激。 “多谢徐宗主!” 放飞传讯纸燕,穆长老召集门下子弟,安排十日后入荒川古境事宜。 山城外,山鹿蹄下踏云,宝车-御-风而行。 山虎石豹端坐车首,腰板挺止,面色严肃,很有几分气势。 “尊者,再去五里即是山城。” 车亭内,李攸扫去几上石粉,以灵力远眺。 云层渐疏,一座巍峨城池昂然屹立。 砖石城墙,玄铁城门,沉淀千年岁月,厚重、凝实。 城门之上,山城二字笔笔如锋,气势恢宏。 欲探内城,却如起白雾,一片朦胧。城中应有法阵,阻隔灵力探入。 李攸收回目光,不急,待到城内,大可细观。 意随心动,车亭檐角灵石阵阵轻响,两头山鹿昂首呦鸣,如两道黑色旋风,拉动宝车,向山城飞驰而去。 行到中途,一道青色剑光突自下方直冲而上。 剑光暴涨,如长虹贯日,合成刺目光柱,空气为之震荡。 一头山鹿被剑光所伤,退后两步,不停晃动长角,发出愤怒吼声。 “怎么回事?” 李攸皱眉,循剑光探去,只见数名青衣修士组成剑阵,围住两名麻衣壮汉。 一名壮汉身负重伤,跌坐在地。另一名被剑阵所困,同样支撑不了多久。 两名壮汉都是武修,无门无派,修为却着实不低。 青衣修士不得不摆出剑阵,方困住二人。 “鲁川,快些将石牌交出,尚可留你兄弟二人一命,否则休怪我等剑下无情!” “呸!”壮汉须发怒张,愤然道,“什么正山宗门,不过背后下手的小人!拼得我兄弟二人性命,尔等也休想如愿!” “不识好歹!” 青衣修士恼羞成怒,剑指长空,喝道:“坤阵,杀!” 八名修士催动法力,剑声嗡鸣,光芒大炽,阵中两名壮汉顿入险境。 恰在此时,山鹿吼声传来,青衣修士俱是一惊。 为首修士抬头张望,愕然瞠目,不觉惊叫,“黑角犀鹿?!” 山鹿终于寻到伤它之人,摆动鹿角,掀起上唇,露出一口尖牙,吼叫升级。若无噬魂藤束住脖颈,定要冲去将人撕碎。 李攸不知双方底细,不想贸然-插-手。 偏有人不识好歹,硬-撞-上来。 望着山鹿,青衣修士面露贪婪之色,“师尊结成元婴,正需两张鹿皮踏脚。吾观那辆宝车亦非凡品,一并留下!” 出言修士乃金丹前期修为,余者都已筑基。凭宗门剑阵,除遇金丹后期修士,无往不利。兼之身怀法器,明知车中人未必好惹,也要将其留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十二章 碧玉如意乃顶级元婴法器,万年寒冰更是难得。 陌生灵力涌入气海,石体浮现更多金纹,近乎被染成金色。草籽躲在石子后,两道灵力产生变化,红似霞光,绿如滴翠。 李攸内视气海,不觉通体舒畅。 顶级元婴法器,内藏万年寒冰,玉石雕琢而成。常人毕生难得一见,他不仅见到,还吞了。 机会难得,或许对方手里还有? 思及此,李攸看向老者的目光愈发火热。 老者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料定眼前之人绝非易与之辈,以法力查探李攸修为,顿时心惊。 看不透! 以他元婴初期,竟看不透此人境界! 老者倒吸一口凉气,骇然不已。 鲁莽了! 若此人是某位隐世大能,绝非损失一件元婴法器即能善了。九成可能,他同门下弟子都要折在当场。 殒命无碍,一旦元婴破碎,五百年苦修全部化为虚有。 老者脸色由红转黑,再由黑转白,瞬息数变。 求饶讨生,勉强活得一命,不如以命相搏,求最后一丝生机。不行此路,万一生成心-魔,恐毕生滞留元婴境界,不得寸进。 但在拼死之前,老者仍要弄清,眼前究竟是哪路神仙。 一山之下,十八宗之上,从未听说哪位元神大能喜着黑衣,以黑角犀鹿代步。 难道此人来自他界? 黑袍,修为极高…… 一瞬间,老者脑中闪过数个念头,其中便有关于千刃山魔头传言。 李攸不知老者想法,不耐烦继续拖延下去。 “可要继续?” 老者右拳紧握,声音似从牙缝挤出,“你是何人?可敢报上宗门?纵容孽-畜伤人,毁我元婴法器,玄楼观定不与你干休!” “无门无派。”李攸立于半空,黑色灵力化作光带,萦绕周身,声音全无半点起伏,“只是一山野散人,寻仇的话,找我本人即可。奉劝阁下一句,事实面前,颠倒黑白毫无用处。我纵容山鹿伤人?如非他人起夺宝之心,以剑阵拦我去路,阁下不问缘由,以法宝击杀驭兽,我早已入城,何须在此浪费口舌,耽搁时间。” “你!” 老者怒火更炽,再不言其它,单手捏起发诀,袖中飞出一柄三寸长玉剑,通体青绿。 “去!” 剑光直冲云霄,威势更胜碧玉如意。 青衣修士无不激动,面露振奋。 “青峰剑出,此人离死不远了!” 玄楼观修士以剑入道,门下子弟一旦筑基,都可得本命法宝,以体为鞘,以法力养剑。 老者生成元婴,可人剑合一,斩杀元婴中期尊者。以命相搏,同元婴后期也可一战。 宁同凌霄观结仇,莫与玄楼观生怨。 盖因玄楼观修士以剑为体,不说嗜杀成性,也是面冷心冷,说动手就动手,少问是非黑白。 天道劫雷? 只要不动凡人,全可推到斗法之上。 玉剑飞起,剑光直指李攸。 老者手捏发诀,化为一道白光,同玉剑合而为一。剑光-暴-涨,剑气如刀,狂风骤起。 青峰剑出,一击必杀。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李攸皱眉。 玉剑一样可做粮食。但里面还有个修士……变数太大。将修士从剑中—揍—出,或将剑拍碎,哪种更可行? 电光火石间,计仍未出,玉剑已然迫近。 李攸合掌,周身灵力飞旋集中,合成一柄灵伞,罩下灵光。 剑光被黑光卷入,如陷入流沙,扎入棉絮,明明对手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再前进不了一步。 剑身嗡鸣,动弹不得。 李攸故技重施,劈手夺向玉剑。 剑中老者震怒,不甘受缚,便是死,也要拉上此人! 剑身法力催动,青光漫射,形成巨大光球,瞬间笼罩方圆数里。 李攸消失在光中,如被剑光-撕-裂。 山鹿发出吼声,不停晃动双角。山虎石豹焦急万分,险些从半空跌落。 以光球为中心,千万道光束--激--射而出,轰然炸响。 空气凝结,大地震动。 如陨石坠落,爆--炸--处赫然出现数米深坑。 山城内,法力波动,数名金丹真人疾飞而出。 如此威力,定是有尊者自--爆-元婴。能逼得元婴修士如此,到底是何方神圣? 筑基修士不敢妄动,忙祭出保命符篆,生怕受到余--爆--波及。练气修士没那么好的待遇,只能自己硬扛。如有哪位师兄愿意帮忙,当真是感激不尽。 城主府内,赵横令披甲卫士速去城外查看。 上月以来,为争夺荒川古境名额,域外宗门散修不时会爆发一两场战斗。只要不在城内,不损及山城,赵横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修士之路,本就强者为尊。妖、巫两界更是弱肉强食。有入-魔-道修士,以杀为途,以人魂聚鼎,不知手染多少血腥,害了多少冤魂。 魔修现世,必会引来劫雷,劈死无算,劈不死,定成三界祸患。 “速去查探!若非魔修,切记勿起冲突!” “遵命!” 披甲卫士以巨盾相连,眨眼间,盾舟已成。 “出城!” 城中人多被法力震动,见盾舟出城,百余披甲卫士持矛立在舟上,法力与煞气如凝实体,无不心生惊意。 放下竹简,云霁推开客房雕窗,见垂柳狂舞,池中蛙鸣不再,不由轻笑。 此次山城之行,当真有趣。 城外,青衣修士愕然望向天空,呆若木鸡。 光芒散去,老者身死不存,李攸却是毫发未损。长身玉立,黑袍纤尘不染,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黑色灵伞在空中旋转,由实化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十三章 赵莲混不在意众人反应,以揽月宗威名,她说的话,多数人不会怀疑。 “见过夫人!” 披甲卫士催动盾舟,行至车前,单膝行礼。 “不必多礼。”赵莲道,“兄长这些日子愈发忙了,我倒是闲来无事。听闻荒川古境将开,特来凑个热闹。不想未入城就看了场好戏。” 玄楼观钱真人脸色阴沉,被冯真人拦住,才没当场发作。 赵莲不只是揽月宗宗主,更是山城城主赵横之妹,齐皇亲封的东虢夫人。 论实力,丝毫不亚于赵横,甚至还强上几分。玄楼观观主也要给她几分面子,何况两个金丹真人。 “钱师兄莫急,待报过师伯,再做计较。” 青峰剑尊身死,青冥剑尊尚在城内。眼前恶徒也要入城,必能寻到机会报仇。 钱真人愤恨咬牙,收剑回鞘。 冯真人御剑上前,目视李攸,道:“他事可查明再论,青峰剑是我观尊者本命法宝,还请阁下归还。” 李攸挑眉,忍不住冷笑。 凭什么? 如果他被玄楼观中人打杀了,恐怕连块石头渣都要被碾碎吧? 李攸不开口,冯真人目光渐冷。 拦住钱真人,不是玄楼观怕了此人。区区一个散修,便是身怀异宝,击杀元婴尊者又如何?以他和钱真人修为,号令门下弟子摆出剑阵,定能取其性命。 “奉劝阁下,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攸的回答很简单,长袖一卷,将断剑纳入气海石子。 充沛灵力涌入,崖顶湖水泛起波光,瀑布再生。 一个万千小世界初具雏形。 断剑消失无踪,想还都不可能。 “不服,再来打过。” 话出口,冯真人险些当场-拔-剑,众人也有瞬间默然。 唯有赵莲拍掌而笑,“好!只许玄楼观抢夺他人之宝,却不许旁人占玄楼观的便宜?没这样的道理!若是有主之物就要归还,玄楼观藏宝楼怕要空了。” “赵宗主,”钱真人厉声道,“几番出言相激,莫不是以为玄楼观怕了山城,怕了揽月宗?!” “非也。”赵莲笑道,“就事论事而已。玄楼观不服,可请诸位一同评理,这剑该不该还。” 轻纱飞舞,一面漆黑圆镜飞至半空。 赵莲单手捏起发诀,数道白光打在圆镜之上。镜面现出黑色漩涡,旋即呈锥形扩散,空中铺开一面透明帷幕,清楚映出之前发生的一切。 “黑角犀鹿!” “……师尊缺两张鹿皮垫脚……” “乾阵,困!” “给本座留下!” 待众人见李攸劈手躲下碧玉如意,轻易“碾碎”,无不面露惊诧。 再到青峰剑尊化身入剑,自-爆—元婴,七魂不存,李攸身处法力中心却毫发未损,惊诧变作惊恐。 这是个什么怪物?! 元婴初期自-爆,元婴后期也不能等闲视之。 金丹之下,更只有等死的份。 钱真人和冯真人脸色铁青,以剑阵-狙-杀李攸的想法瞬间动摇。 真动起手来,死的九成会是自己! “此事,玄楼观委实做得有些过了。”凌霄观开阳真人拂袖道,“见宝生意,阻人去路,非我正山宗门所为。青峰剑为斗法所得,当归胜者。” 开阳真人和赵莲都站在李攸一边,且有披甲修士在场,玄楼观再无颠倒黑白可能。将“抢劫”说成“斗法”,已是顾及玄楼观面子,没有将事做绝。 “好,当真很好!” 钱真人气怒已极,冯真人也难压住火气。 青峰剑尊身死,本命法宝被夺,凌霄观揽月宗一并施压,当真是奇耻大辱! 正欲发作,一纸飞燕突伴青光而至,落到冯真人手中。纸燕扇动翅膀,发出灵光,传达青冥剑尊之意。 “是!” 冯真人不敢迟疑,收起纸燕,沉声道:“今日之事,是我玄楼观门下子弟行事不妥,定以观内刑律严惩!青锋剑为阁下斗法所得,即为阁下之物,玄楼观再不追究。” “师兄?” “师伯之意,你敢违背?” 钱真人握拳,闭口无言。 青冥剑尊传命,玄楼观让步,事情暂了。 冯真人和钱真人抓起青衣修士,御剑回城。 众金丹真人看不透李攸修为,不敢贸然行事,匆匆回城,传讯宗门。 “此人善恶不明,口称散修,修为深不可测。一身黑袍,以黑角犀鹿引车,前有千刃山魔修出世之言,必当详查。” 数十传讯纸燕盘旋在山城上空,停留片刻,化作道道流光,分散四方。 李攸一战成名,五国十八宗闻讯而动。 围观的人走了,赵莲没急着离开,取出一面令牌,交由彩裙侍女,“送给那位尊者,便说是让本座看了一场好戏的谢礼。” 侍女御风而行,两头山鹿舞角呲牙,对陌生人全无半点好感。 李攸拍过噬魂藤,重将山鹿缚住,以灵力接过令牌。巴掌大小,沉香木制成,上刻两行金字,凭此令牌,可自由出入山城。 竟是一面山城令。 “谢赵宗主。” 侍女福身,退步离开。 李攸推开槅窗,八宝紫金雕花车已然走远。 赵莲无故释放善意,让他满头雾水。之前种种,更令他心生警觉。 霸气侧漏,引八方豪杰来投,令无数美人倾倒,那是光环主角。身为一个反派,李攸很有自觉,如此好事定不会降临自己头上。 “另有所图?” 一块石头,有什么可以图谋?实在想不通。 “罢了,先进城。” 山虎石豹听令,欲言又止。互相看看,山虎开口道:“尊者,那两个汉子还跪着。” “什么?”李攸向下望去,皱眉道,“去看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十四章 山鹿宝车行至山城东门,被城卫拦下。 李攸出示赵莲赠送的山城令,城卫立刻行礼退后,恭声道:“请行。” 穿过城门时,两头山鹿慢下四蹄,好奇的四处嗅着。 端坐车中,李攸亦感澎湃法力自城内涌来,貌似无害,实则内藏刀锋。 很快明白,整座城池即是一座法阵。 以灵力查探,只及五百米。强硬-冲-击必会引来城卫。 “好大的手笔。” 李攸收回灵力,不想被披甲卫士找上门。城外不论,入城之后,麻烦总是越少越好。 “尊者,前方有外城中人,可需召来引路?” “中人?” “山城有内、外两城,荒川古境将开,入城修士逐日增多。尊者有山城令,出入无碍,然有中人带路总是便宜。只需几枚银珠即可。” 简言之,地头蛇好办事。 鲁川兄弟出身大族,对山城规矩十分了解,行事颇有章法。山虎石豹虽出自山城,却是城外村人,多少有些拘谨。 “也好。”李攸令噬魂藤递出一袋银珠,“这些可够?” “够了。” 鲁川召来中人,道:“前方引路。” 中人接过银珠,察觉有灵力波动,不由大喜。 灵兽牵引,宝车代步,绝非普通修士。 寻常宗门得一头黑角犀鹿,都是如获至宝,恨不能在山门供奉起来。这位却用来拉车,不是法力非凡,也是富可敌国。 听鲁川称李攸为尊者,中人面现激动,却也有些疑惑。如此修为,又持山城令,为何不入内城? “尊者不入内城?” “啰嗦!”鲁川叱道,“带路即可,休要多言!” “是、是!” 中人长一对锐眼,自然看出鲁川兄弟不好惹。车前两个驭者倒是普通,猎户打扮,一人还是单臂,不见身怀法力。 收起银珠,中人收起疑问,摆出笑脸,“请随小的来。” 话落,翻身跃上一头健骡,竖起中人小旗。旗杆刻山城印,内蕴法力。城内中人均手持一面。一旦出事,旗面无风自动,城卫马上赶到。 健骡摆动脖颈,引来山鹿一瞥,险些跪倒在地。 噬魂藤捆紧,山鹿方才老实,不再呲牙威吓,一行人才得安稳行路。 山城共有六道城墙,上立敌台箭楼,土石砖堡,坚固异常,可容四马并行。 六墙之内另开四门,分接东西、南北两条大道,由城卫把守。 中人引路时,李攸周身灵力波动,抬头望去,不由惊讶,拱顶竟嵌有灵石,当真是“奢-侈”。 穿过瓮城,眼前豁然开朗。 “穿过此街,便是北坊。” 遇到巡城卫,见有中人小旗,即被放行。 “北坊多修士,自是巡查得严些。” 沿途行来,经中人介绍,李攸对山城有了大致印象。 两条长路横贯外城,划出东、西、南、北四坊,分以武、商、乐、修为坊名。 东坊多为工匠铁铺,打造铠甲兵器。更有两名大匠开炉筑造凶--刃,以法力熔炼即成法器。宗门修士看不上,却极受散修欢迎。 西坊是商市,供寻常人生计。偶尔能见到几名修士,也是外门采办。 南坊茶肆酒楼林立,舞姬乐手、杂耍大家聚集,昼夜喧闹,灯火通明。即是城内娱乐场所,如宋城瓦肆。 北坊主为客栈,供往来大小宗门及散修歇脚,在四坊内最为重要。 内城悬于半空,巨石为基,斩半山而起。 城主府立于半山之上,耗费上百古树巨木搭建。金砖青瓦,廊檐槅窗,处处精美。 飞瀑流泉映日,灵鸟仙兽争鸣,彰显千年底蕴。 有言非修士不可登内城,非金丹不可入城主府。 李攸自称散修,无门无派,修为到什么境界,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金丹元婴没有,石子倒有一颗。 诸多情况不明,城主府一游?还是免了。 一行人进到客栈,要了三间上房。 掌柜扫过两头山鹿,笑道:“客栈有马厩安置灵兽,只需两个银珠。尊者可有吩咐?” 李攸摇头谢过,山鹿宝车一并收起。 山鹿吃荤不吃素,马厩绝不是好去处,供灵兽休息的马厩更不行。万一半夜肚饿,想吃顿宵夜……还是收起来好。 石子内灵气充裕,足够供养两头山鹿。 伙计引李攸等人步上三层,推开房门,笑道:“此处尊者可还满意?” 室内十分宽敞,窗开两扇,一榻一桌两椅,一面山水屏风。墙角一株半人高灵植,清爽之气扑面。 “不错。”李攸点头。 “如要出行,向巡城卫出示令牌即可。荒川古境将开,城内聚有众多宗门散修。亦有不少灵物丹药现世。尊者如有意,可以灵珠交换。灵珠不足,金银亦可。” “多谢。” 伙计离开后,鲁川开口道:“城内丹药不过寻常,于尊者用处不大。尊者有山城令,可入荒川古境再寻灵药。” 李攸颔首。丹药他没兴趣,只要寻一套功法为山虎石豹淬体。 “尊者要寻功法?” 鲁川兄弟先是不解,随即了悟。 山虎石豹体魄虽好,然天资不足,勉强学习尊者功法,极可能废掉。以武修之道淬体倒是可行。 鲁川开口道:“若尊者不嫌弃,我兄弟二人有淬体之法。虽粗陋,却也适合山虎和石豹兄弟。” 知鲁川不是虚言,李攸不再舍近求远,取出两块打磨过的玉石,权当谢礼,“此石可助修体,你兄弟二人收好。” 又对山虎石豹道:“鲁川授你二人修法淬体,你二人当心存敬意,不可懈怠。也要量力而为,不可急进。” “是!” “谢尊者!” 鲁川四人退下,各去休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十五章 寅时三刻,北坊门开。 一艘漆黑盾舟自内城飞出,行至坊前,速度减慢。数名披甲卫士手持火把,立于盾舟之上。 “荒川古境开,请道友登舟。” 客栈前,十余名散修身怀法器,鱼贯而出。 李攸行在最后,黑色长袍,沉默寡言,毫不引人注意。 鲁川兄弟伤势刚愈,山虎石豹尚未淬体,有玄楼观弟子同入荒川古境,四人留在客栈更为安全。 山城之外,各宗修士大可拼个你死我活,非必要,赵横不会-插-手。换做城内,且在北坊,玄楼观胆敢行凶,却是犯了主人忌讳。不必赵莲出面,赵横会立刻亮剑。 齐皇治下,山城之内,赵横握有绝对生杀大权,说一不二。 城主之威不容挑衅。关乎实力,亦是山门宗派成规。 若轻易打破,他日齐皇派人兴师问罪,玄楼观难免尴尬。 故青冥剑尊约束门下弟子,不得在城内生事。他处则是另论。 “尊者。” 鲁川上前一步,托出石牌,话未出口,已见李攸摇头。 “此事不必再提。”李攸道,“此牌形纹我已记下,遇可用之处自会留心。待下次荒川古境开,你兄弟可前往自取。” “是!” 鲁川抱拳,嘴唇微微颤抖。 自此之后,即使消去忠符血印,兄弟二人也是死心塌地跟随李攸。 临近卯时,陆续有域外宗门、附庸宗门及散修自北坊行出。 舟首,披甲卫士手持一枚竹简,每有人登州,竹简都会亮起。待李攸行过,竹简内载名额已满。 竹简再亮,刀刻文字浮起,锁住舟身。盾舟发出两声钝响,收起登板。 “起!” 天渐亮,东方映出一片火红金光。 披甲卫士熄灭火把,遁舟加快行速,消失在晨光中。 北坊内,许多修士望着舟尾,满眼羡慕。 鲁川四人返回客栈,令掌柜送上饭菜,饭后继续今日修炼。 四人坐定,一株不起眼的藤蔓盘在山虎肩头,蔫耷耷没一点精神。 临行前,李攸仍不放心,为保万全,令噬魂藤分出一枝留给四人。如遇敌袭,噬魂藤可代为抵挡。不能当场绞杀,也能拖到城卫赶到。 “尊者如此,我等无以为报。只能以身为盾,以命为刀!” 相比鲁川,鲁阳一向拙于言辞。这番话出口,却让余下三人一并点头。 无以为报,更要竭尽所能,哪怕只有分毫。 心安理得获得恩赐,不思回报,非汉子所为! 半空中,盾舟渐近内城。 李攸暗中思量,莫非古境入口即在此处? 忽而,半空浮山响起一阵钟鸣,亘古悠远。外城四坊、六道城墙角楼皆有回应。披甲卫士横托长矛,以盾击声相和。 众修士不解其意,直至火轮跃出东方,浮山前如有利刃劈过,法力汹涌,空间为之颤动。 风行无踪,声动不闻,两扇兽头大门赫然呈现。 门高百丈,青漆金环,兽首咆哮,声震云霄,如九天雷鸣。 舟上修士惊骇,纷纷亮出法宝,祭出符篆,以免被法力击飞。 李攸张开黑伞,仰首而望,对古境之行愈发期待。 当此时,又有三艘盾舟先后行到。 一舟出自内城,人数寥寥。余下两舟却是人数过百。 一艘上载天人宗、五轮宗等门下弟子,其中即有云霁同行两名女修。 另一艘多载域外宗门。舟上一名大汉格外醒目,身如黑塔,赤发黑眸,单耳垂下一枚金环,彪悍强壮,恍如烈阳。 “竟是草原狄戎?” “有言狄戎生啖兽肉,衣皮毛饮雪水,与虎狼无异。” “城主为何许此等蛮人入荒川古境?” 壮汉转头,眸光如电,窃窃私语声顿时变小。 “王子,阿古去教训一下这些妄动口舌的小人!” “不必理会。”壮汉对随从道,“入荒川古境之机千载难逢,不要因小失大。” “是!” 大小宗门散修聚到一处,或恭声问好,或怒目而视,自是暗潮汹涌。 李攸收起灵伞,独立在旁,只观不语。 另有一白袍修士闲立舟旁,姿态悠然,手不释卷。不知内情者,八成以为他是入皇都赶考的书生,而不是将入古境的修士。 察觉李攸视线,云霁抬首,冠束青丝,墨眉星眸,君子儒雅,引来数声轻呼。同他熟识的五轮宗女修更是笑靥如花,娇声道:“云师兄!” 李攸收回目光,石心不动,面无表情。 与他无关之事,没兴趣掺和。 未几,钟声乍停。 一枚山城印自内城飞起,城主赵横立在印首,环视众人,朗声道:“诸位道友细闻,荒川古境内诸事,山城概不过问。依旧例,境内所得交山城两成。余下或出售交换,皆可至城内多宝阁。出荒川古境,山城之内严禁夺宝,更不可行凶。若一意孤行,即是同赵某为敌,同山城为敌!” 潜台词,在荒川古境里打出脑浆也没关系,出来后生事,休怪他不给面子! 声如春雷,字字在耳边炸响。 李攸眉心一动,发现玄楼观弟子正怒视着他,满目杀气。 “有意思。”李攸挑眉,拇指在颈间轻轻划过,无论对方懂不懂,这份“杀帖”他接下了! 左侧盾舟上,云霁放下书卷,视线扫过玄楼观诸人,落在李攸身上。 破玄楼观七星剑阵,逼得青峰剑尊自--爆—元婴,引得五国探子齐出,便是此人? “卯时到!” 兽首再发咆哮。 门轴滑动,吱呀声起。 百丈巨门在众人面前缓缓开启。 盾舟不再上前,众修士纷纷祭出飞行法器,争先恐后向门内冲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十六章 常言道,好的不灵坏的灵。 李攸从不晓得,一块石头也能乌鸦嘴。 刚想到挖沙找蝎子,沙漠热风突然消失,自远及近鼓起一座座沙丘,高达十数米,似山脉相连不绝。 随沙丘-耸-立,大地开始颤动。 事情不对! 李攸收起宝车,周身浮起黑色灵气,严阵以待。却没料想,两息不到,灵力倏然消散。 凝神内视,气海灵力依然充裕,石子草籽亦然。 再聚灵力,仍是消散。 几次三番,李攸试了又试,最终确信,困于沙丘之间,空有巨力,完全使不出来! “怎么回事?” 不及思索因由,沙丘顶端轰然裂开,如巨鲸分海,沙石滚落,似瀑布急堕。 一只又一只黑色巨蝎冲出沙丘,挥舞着双钳,迈动六足,悍然杀向李攸。 “吼!” 巨蝎浑身漆黑,六足如同钢筋,立起近两米。 怪叫声如雷震耳,鞭尾顶端,锥形毒针闪着幽光,令人脊背发寒。 三对巨眼凶光湛然,巨钳张开,便要将李攸钳碎。 “吼!” 李攸没有闪躲,也无法闪躲。 四面都是黄沙,万座沙丘,百千巨蝎,已成杀阵。 陷入阵中,灵力被隔断,灵伞无法张开,除以自身对抗,没有第二个选择。 退路既被堵死,唯有向前,方能开辟一条生路。 “出来!” 李攸拼尽最后灵力,祭出方砖。 半空中,方砖不断扩大,遮天蔽日,落下一片阴影。 灵力不足,篆字灰暗,无法生成真火,于李攸已是足够。 沙漠之中,纵--火无效,蛮力才是取胜关键。 “去!” 方砖如山岳移动,携风声飞起,悍然砸下。 轰! 一头巨蝎来不及躲闪,被当场碾碎,四分五裂。 不知为何,李攸突然有了手碎核桃的爽感。 单手捏起法诀,方砖再次飞起,向巨蝎最密集的地方砸下。 巨蝎怪叫,纷纷闪躲。 事实证明,沙地也无法减缓方砖威力,不躲只能被拍扁。 腕上噬魂藤齐出,扎根沙中,挥舞蔓枝,瞬间抽飞数只巨蝎。 掀起混乱同时,李攸猛然前冲,纵身跃起,狠狠抱住一只蝎钳。 真的猛士,敢于生裂狮虎豹,敢于徒手斗巨蝎! 巨蝎很强?李攸自信更强! 心可立,志不破,勇即存。 他之愿,寻得灵壤,复生仙灵草。几只蝎子而已,断不能挡住前路! “断!” 碎裂声起,巨蝎嘶吼,弯起蝎尾,祭出毒针,撞--击--声骇然可闻。 毒-液-侵-蚀-沙砾,滋-滋-作响。 倒下的却不是李攸。 巨蝎钢尾,鞭不碎硬抗天雷的石头。 毒气弥散,伤不得玉生灵体。 数声脆响,蝎尾断裂,蝎钳被蛮力掰断,断口处涌出金色血液。 巨蝎因疼痛陷入疯狂,发出巨吼。周围巨蝎迅速合拢,使出浑身解数,巨钳毒针齐出,却奈何不得李攸。 一声断喝,黑色身影如虎扑蛮牛,狼入羊群。 眨眼间,蝎钳与蝎尾齐飞,金血共黄沙一色。 李攸不记得自己掰断多少蝎钳,也不记得被巨蟹击中几次,无尽杀戮中,感觉早已陷入麻木,双目更被染成金红。 怪叫声刺耳,巨蝎眼中凶光渐消,暴-怒-沦-为恐-惧。 脑仁再小也能认清事实,眼前不是猎物,更不是食物,根本是一尊杀神。 “吼!” 蝎群开始退却。 杀戮没有停止。 方砖不断拍下,噬魂藤挥动枝蔓,黑色身影每次跃起,都会响起清脆的断裂声。 巨蝎倒地,总会留下数枚蝎血凝成的金丸。不闻血腥,只有阵阵清香,似顶级灵丹。 待李攸收回方砖,已是金丹遍地。 烈阳映照下,沙漠骤成一片金海。 立在金海中心,灵气如潮水般涌向李攸。气海内,石子如心脏般跳动,被阻断的灵力突然开始流淌。 李攸丢掉蝎钳,盘坐在地,无视退往远处的巨蝎,黑色灵力涌动,缠作光茧,将他包裹其中,缓缓沉入沙下。 以光茧为中心,狂风骤起,沙砾陷落,沙涡开始形成。 一米,两米……十米,百米……千米…… 沙海翻滚,不断蔓延。还活着的巨蝎如遇天劫,仓皇奔命。 烈日悬空,万里碧蓝无云。 沙风共成数道龙卷,将逃走的巨蝎一只只卷回,于空中碎裂,凝成金丹,落入沙中消失不见。 狂风-呼啸-肆-虐,巨蝎逃得更快,然除少数几只,大多未能逃出生天。 不过百息,统治沙海万年的巨蝎便元气大伤,近乎灭绝。 沙-暴-过后,沙地上四处散落巨蝎的尸体,俱都残缺不全。 如果巨蝎在天有灵,肯定会哭诉,对手开了外挂,此战太不公平,以致心灵受伤,再无法同人愉快的玩耍。 镇守沙海? 打死不干了,谁愿意谁去! 沙漠边缘,十几个狄戎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一切。 “王子……” 阿古咽了口口水,声音干涩。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一人独战金蝎? 金蝎存于沙漠,蝎尾至毒,铁铠钢钳,喜成群而居。小群金蝎即能困杀金丹修士,筑基练气遇到只能逃命。此处金蝎不下三百,竟被一人所杀? 观其并未使用法力,更未布下法阵,仅凭一件奇怪的法器,两株灵植,竟灭杀一个蝎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十七章 塔拓收起弯刀,狄戎人四处分散,搜寻散落在沙中的蝎尾。 不比李攸动作迅速,耗费大半个时辰,塔拓等才收获百条,部分还是残缺不全。好在每个狄戎人都备有乾坤囊,空间不大,装十条蝎尾绰绰有余。不必一路充当脚力,扛着收获前行。 “地下有蹊跷,我欲下探。” 李攸话刚出口,塔拓便重重点头,接言道:“尊者所言甚是。上有金蝎镇守,下必藏宝。如尊者不弃,我等愿前行探路。” 李攸:“……” 好吧,壮汉的确实诚,实诚得让他无语。 十几个狄戎人取出弯刀,当即就要挖沙。 李攸摆手,拦住众人。 沙砾成海,似水流淌。以力挖沙,纵是武修也会累出好歹,必须另想办法。 “你等暂且退后。”李攸伸臂,对腕上一株噬魂藤道,“去。” 绿色枝蔓舒展,叶片沙沙作响,蜿蜒探到沙中,很快深入数米。 沙砾迅速流动,以图填埋洞口。噬魂藤似被激怒,数枝藤蔓齐出,撑开一口深井。绿色枝蔓缠绕,叶片紧贴井壁,一条直通地下的云梯瞬间成形。 沙风吹到井口,如被屏障挡住,再无法前行。 弯刀坠地,狄戎人张口瞠目,无法言语。 “跟上。” 李攸走到井边,纵身跃下。 “尊者!” 塔拓连忙跟上,阿古等紧随其后。 最后一个狄戎人跃入井口,噬魂藤泛起灵光,井口如覆悍蛟,牢不可破。 沙风狂卷而至,在井边愤怒咆哮。 灵光如水波扩散,沙砾不断-撞-击灵光,堪比刀盾冲击之声。沙漠中心仿成荒古战场,煞气冲天,行在边缘亦会感到心惊。 距此二十余里,黄沙被青草覆盖,绿树成荫,拱卫碧蓝湖水。 一座绿洲孤立沙漠之中,恍如海市蜃楼。 白衣修士立在湖边,手持一卷竹简,凝视注视湖心。 忽然,湖水开始沸腾,一条巨蟒自湖中现形。 墨红两色环状缠绕蟒身体,头顶鲜红蛇冠,两只竖眸阴冷盯着前方,视修士如死物。 认出巨蟒,云霁轻笑。 “环冠蟒,三百年成内丹,四百年出血冠。” 观其蛇纹,至少已达五百之龄,必已生出内丹。蛇冠,蛇皮,蛇血,蛇肉,皆可炼丹制器。 山中不缺灵药,然能猎获此物,仍是大有好处。待他结婴,以蛇冠蛇血炼入法器,雷劫可渡。 “嘶!” 巨蟒转首,巨口大张,喷出绿色毒雾。 毒雾经过,绿洲、黄沙同遭-火-焚,瞬间焦黑。 云霁不见惊慌,席地而坐,膝上一把雷音古琴,白袖轻舒,羽冠微扬。 修长手指拂过琴弦,弦上电光跃动,声如铁蹄轰鸣。 白云山立世万载,开山祖师乃夏朝最后一名文状元。 苍炎人族本为一体,共立擎天皇朝。齐、燕、梁、周、秦五位国主,不过五路诸侯。 后经沧桑变换,夏分五国。白云山祖师秉君子之德,弃高官厚禄,以六艺入道,开山立宗,传于后世。 云霁为山门十六代弟子之首,尽得师道真传,以琴音绞杀巨蟒,即为六艺中“乐”之一道! “嘶!” 环冠蟒被激怒,数丈身躯劈开湖水,驾云腾空。 蟒身盘旋,如同蛟龙。怪声刺耳,直冲气海。 “蛇非蛟,蟒非龙,矫形当破!” 云霁周身白光更炽,身如修竹,目含冷月,持礼端坐,挥袖抚琴,若古之先贤。 “嘶!” 环冠蟒如逢大敌,蟒身盘绕,鳞片-摩-擦,涌起团团黑雾。 黑雾笼罩,琴音突变。 电光凝成一条五爪火龙,飞腾而起,昂首龙吟,携远古荒兽之威,冲开黑色毒雾,杀向巨蟒。 火光冲天,蟒身断做两截。浊血滴入湖中,溅起道道水柱,清澈湖水被染成黑红。 琴音未停,环冠蟒痛苦翻滚嘶吼,无力对抗龙威,转身欲逃。 云霁祭出竹简,竹木成林,刻字成网。环冠蟒一头撞进网中,被刻字所缚,如万箭穿身,命虽未绝,灵已近灭。 收起雷音古琴,云霁拂袖起身,火龙化为点点金光,缀在白袍之上。 竹简收-缩,环冠蟒动弹不得,重重砸到地上。眼睁睁看着白袍修士走至近前,黑眸带着审视,仿佛在考虑何处下刀最好。 环冠蟒盘于湖边,目露哀求,祈献出内丹,留得一命。想法虽好,奈何云霁下刀太快。 白光闪过,环冠蟒步上金蝎后尘,结束沙漠岁月,去见地狱阎王。 米粒大内丹,黑中泛着红光。 “倒是料错了。” 观其内丹,这条环冠蟒恐近千年。 云霁收好内丹,以法力凝成匕首,剥皮取血。 动作行云流水,白袍纤尘不染。如非刀身滴血,更似提笔写诗作画,而非剥皮抽筋,剔骨放血。 待将蟒身收拾干净,云霁取出一枚白色灵丹,注入法力,掷到湖中。 湖水再次沸腾,黑红渐渐褪去,重又清澈见底。 “如此,因果已偿。” 湖中鱼跃,云霁轻笑,正欲-转身离开绿洲,往沙漠深处一探,身后突然传来喜悦轻呼,“云师兄!” 脚步一顿,俊雅面容闪过无奈。 躲了一路,怎么还是没躲开? 沙漠深处,李攸与塔拓等人已深入地下,正沿噬魂藤开辟道路前行。 沿途漆黑一片,却无碍众人行路。 李攸默默计算,此处距地面应有百米。不见碎沙,俱是块状黑岩,覆手其上,灵力十分充裕。 吃还是不吃? 考虑到身后的狄戎人,理智终压过食-欲。直觉告诉李攸,不必急在一时。真要收集粮食,回程更加方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十八章 荒川古境之外,赵莲手捧黑色圆镜,面露喜色。 将灵识隐入山城令,本意为防玄楼观暗使毒手,不想竟得此惊喜。 荒川古境内藏石门九道,据言为荒古大能所筑,一为镇守,八为云图。云图内藏天机,得其一可通三界,得其八可成大道。 千百年来,无数修士入荒川古境,却少有能探到秘境,遑论开启石门。 “兄长,这场赌局小妹赢定了。”赵莲喜道。 纵非巫族,开得此门,也能助她成事。 赵横没有答言,凝视境中画面。 “如此看来,玄楼观不惜灭杀鲁氏一族,犯下杀劫,九成是为开启此门。” “福缘浅薄,天道昭昭,千般心计落空。”赵莲轻笑,“得不到终究得不到。” 赵家守卫荒川古境千年,只有两位老祖侥幸避开金蝎,深入秘境。无一例外被石门阻住,只得抱憾而归。 玄楼观当真异想天开。 赵莲笑得畅快,赵横却是摇头。 五国分夏之前,鲁氏曾为世家,先后出过两名元神大能,多名元婴尊者,有秘宝传承不足为奇。 后经朝代轮换,元神大能陨落,元婴尊者不存,鲁氏族人四散,千年寥落至此,不说底蕴世家,连寻常宗门都不如。 若元神大能尚在,夏朝不灭,玄楼观如何?白云山亦要仰其鼻息。 “世事沧桑,祸福难料。皇朝世家衰落至此,如何不令人唏嘘。” 延及自身,赵横难免感叹,赵莲另有所思。 山城令出现异动,灵识再遮掩不住,黑衣散修定有察觉,恐生误解,以为歹意。唯有收回灵识,方能弥补一二。况以此人之能,不聚三位元婴剑尊,玄楼观布下剑阵也是无用。 当即手捏法诀,黑镜漫出灵光,镜中画面如水波散开,消失无踪。 收起黑镜,赵莲敛起笑容,余下只能寻机再做解释。 看着赵莲,赵横欲言又止。 三百年前,因小妹之故,揽月宗古真人不慎被玄楼观弟子暗算,破碎金丹。自此,小妹视玄楼观为万世仇敌,几生心魔。 不能从其所愿,怕是大道难成。 身为山城城主,事涉两观十八宗,赵横不能明里插手,唯有暗中帮扶,只当全了兄妹情分。 沙漠之下,李攸取出山城令,凝神半晌,眉心紧蹙。 以灵识-窥-他-行踪,即便不是陷阱,怕也没安好心。 “偏还不能如何。” 损坏山城令,碾灭灵识不难,后果却难预期。毕竟赵莲曾“帮”过他,鲁川四人还在山城之内。 玄楼观,山城,揽月宗。 着实是麻烦。 李攸以灵力卷起血珠,看向石门云图,牢记于心,转身循来路返回。 此事如何,待出荒川古境再说。 之前所历幻景……当真是做梦? 想起咆哮巨龙,李攸眉头皱得更紧。 行至百步,耳边传来铿锵钝响。不出预料,狄戎人仍在开矿凿石。 “不能白来一趟。” 李攸单手覆上石壁,一块方形灵石硬被抓下,丢入气海石子。 各色灵石接连从天而降,大小不一,形态各异,仿佛一场石雨。 两头山鹿匆忙避开,惊叫奔逃,恨不能再生四条腿。 沉重石身砸下,最小也大过鹿身,不跑等着被砸成肉泥? 一块块灵石融入,石子颤动,气海内灵力奔涌。 李攸一路前行,一路收获,灵石不落,黑岩也惨遭毒手。 狭窄石路不断拓宽,如洪流冲刷而过。若非担心塌-陷,李某人绝不会这般“温柔”。 狄戎壮汉们正努力凿矿,脚底突然颤动,岩上灵石发出嗡鸣,稳住身形,壮汉们看到生平最不可思议一幕。 黑衣尊者法力惊人,削石如泥,徒手劈岩。 眨眼之间,半条灵石矿被一扫而空。 岩壁如被巨兽磨过爪子,留下道道深痕,狰狞恐怖。 咕咚。 壮汉们整齐咽下口水,下巴坠地,目似铜铃。 “王子……” 阿古发出两个单音,再出不了声。 难道散修只是托辞,眼前实为某位大能,化去形貌,隐瞒身份入世行走? 壮汉们满脸怔然,匕首当啷落地,扎脚犹不自知。 李攸自顾自收取灵石,不做任何解释。 先是幻境遇险,又有山城令之事,胸中一股郁气无处发泄,干脆搬空宝山! 竭泽而渔? 他高兴! 李攸动作极快,时而觉碎块太小,直接丢给狄戎壮汉。 塔拓等马上回神,齐声道:“谢尊者!” 灵石坚硬,凿之不易。狄戎人用尽全力,方能凿下巴掌大一块。李攸随手丢来几颗,足够狄戎人忙上半天。 最后,狄戎人干脆收起匕首,专心收捡李攸掉落的碎石。 一行人走出灵石矿脉,身后仿佛经历一场浩-劫。 “谢尊者!” 乾坤囊装满,仍有灵石散落。塔拓等干脆将外袍脱下,充作皮袋。 噬魂藤仍在对抗沙风,周身灵光有些暗淡。 李攸拂过藤叶,握住蔓枝,抛出两粒蝎血金丹。蝎血融入藤蔓,灵光暴-涨,藤身生出数片细鳞。 噬魂藤收起叶片,讨好的蹭着李攸,仿佛撒娇灵宠。 “行了,带他们上去。”李攸拍拍噬魂藤,单手抓住蔓枝,一跃而起。 狄戎壮汉们身负灵石,只能借助云梯向上攀援。 井口处,沙风肆虐。 云霁同五轮宗弟子被数只金蝎困住,寸进不得。 若是云霁独行,此时早已脱身,然遇五轮宗弟子,增添诸多变数。如紧靠身侧的粉衣女修,频频惹来麻烦,神仙也会不耐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十九章 风鼓黑袍,李攸面无惧色,反似遇到猎物的荒兽,磨利爪子,张开獠牙,时刻准备咬住猎物喉管,放血杀生。 钱真人神情为之一变,不敢托大,挥手祭出两枚符篆,急速退后。 符篆于半空引燃,化作两道捆仙索,牢牢缚住李攸。 “尊者!” 狄戎人-欲-上前助战,弯刀刚动,七星剑阵光芒再炽,两道光柱-交汇,将塔拓等阻在中途。 光柱下,冯真人立于阵中,长剑斜指,高声道:“玄楼观斗法恶徒,外人休要-插-手!草原狄戎可要同玄楼观为敌?!” “你!”塔拓暴-怒,“草原没有怯战的男人!狄戎没有舍弃朋友的汉子!玄楼观?区区一座道观,本王子当真不放在眼里!” 李攸惊讶回头,身缚捆仙索,仍无半点焦急。 塔拓之言出乎预料,这些壮汉比他想的更加实诚。 “尔等执意如此,休怪本真人剑下无情!敢闯七星阵,将命留下!” 冯真人断喝一声,钱真人飞身入阵。五名筑基弟子各踏方位,七柄长剑同时嗡鸣。 剑锋暴涨,光柱随之移动,整座绿洲笼罩剑光之内。 风不过,水不漾,虫不鸣。 阵中之人陷入死门,必万箭穿心,气海破碎。 “乾阵,困!” 钱真人飞身而起,同剑光融合为一,剑阵威力更甚。 冯真人守在生门,横剑当胸,越过生门,必当付出极大代价。 狄戎人齐声-暴-吼,肌肉鼓起,周身血气弥漫。塔拓手持弯刀,右肩浮现图腾,将武修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便要硬冲剑阵。 “五国之人向视狄戎如蛮,言我等茹毛饮血,与兽无异,其辱至此!一山两观五皇十八宗?今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玄楼观剑快,还是狄戎弯刀更利!” 说着,塔拓取下耳上金环,上嵌祖巫符文,竟是金丹法器。 金环飞至狄戎人头顶,不断扩大,符文唱响,飞出环身,凝成十六面盾牌,护住狄戎壮汉要害。 “谢祖巫赐宝!” 塔拓举刀,血气更浓,健壮身躯如染赤铜。 只需一声号令,刀阵剑阵即要硬撼。 武修炼体,以淬炼-肉-身入道,强者拳可裂山。狄戎人更是其中佼佼者,十六人冲杀,即便冲不开七星剑阵,也会令布阵之人气海破损。 刀剑争鸣,战斗一触即发。 李攸再不能气定神闲,连忙挣脱捆仙索。 这发展不对。 玄楼观设下埋伏,本意在他,同狄戎人无干。一旦狄戎人冲阵,出现死伤,他如何能过意得去? “且慢!” 不待李攸出声,已有人先他开口。 七星剑阵外,青冥剑尊一身青袍,鹤发童颜,手托碧玉碗,对李攸道:“道友有礼,刀剑无眼,干戈不易起。你我误会虽多,关于鲁氏兄弟,还请道友听本座一言。” 李攸挑眉。 这话怎么说?布下剑阵等他,开口恶徒,闭口死期已至,见他挣脱捆仙索,就成干戈不易起? 常言先礼后兵,玄楼观倒是别出心裁,先兵后礼? “鲁氏兄弟手中之物,本为玄楼观所有。”青冥剑尊道,“玄楼观之举不过为取回失物。道友被他二人瞒骗,信他二人之言,生出误会,玄楼观可不追究。只要将他兄弟交予玄楼观,前事便是云烟。他日道友登上剑山,玄楼观必敞门以待,扫榻相迎。” “一切烟消云散?” “然。” “青峰剑不要了?”话音未落,目光扫过钱真人等玄楼观弟子,果见其面露愤恨,只惧于青冥剑尊身份,不敢轻易开口。 “此事当日已了。” “哦。”李攸不置可否,“听起来很有诚意。” “如此,道友答应了?” “答应?”李攸冷笑,“话是好话,可惜我一个字也不信!” 青冥剑尊目光渐冷,“本座诚意以待,道友莫要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李攸摇头,“需要我提醒阁下,我同贵观如何结怨?因两头黑角犀鹿便要困杀过路之人,行事何等跋扈!鲁川兄弟手中之物本为贵观所有?”话到此处,李攸很想掏掏耳朵,“换做阁下,阁下会敞开心扉,全盘相信?” 青冥剑尊不语,亦是无话可说。 李攸好整以暇。 钱真人等怒意更甚。 狄戎人面露不屑。 “正山大观?随意抢夺他人之物,堪比草原胡狼!人修之巅?若五国之内皆是如此,我倒宁愿做一个蛮人!” 塔拓话落,玄楼观一众人满面赤红,羞恼交加。 最终,青冥剑尊长叹一声,“本座-欲-同道友修好,乃真心实意。无奈道友误会已深,固执己见,护庇贼徒,本座也是无法。只能以剑为法,望道友能幡然醒悟。” 李攸再次冷笑,想到自--爆-元婴的青峰剑尊,论颠倒黑白的本事,可是不及青冥剑尊半分。 “不必废话,是战是杀,本尊一概接下!” “狂徒受死!” 钱真人冯真人同时高喝,双剑合一,剑卷狂风,锋含千刃,呼啸而至。 李攸张开灵伞,黑色灵力笼罩全身,挡住二人剑光,注意力仍在青冥剑尊身上。 “去!” 青冥剑尊未入剑阵,单手祭出玉碗,阵中七剑顿生千光。锋芒急坠,如陨石星雨砸落,黑色灵力震荡,狄戎人护盾已有破碎之声。 “艮阵,起!” 青冥剑尊口中飞出一柄玉剑,同青峰剑尊本体法宝极为类似,只在剑锋处多一道红光,如剑身染血。 此剑一出,阵中七剑齐齐颤动,五名筑基修士险握不住剑柄,由其脱出掌心。 “玉碗、玉剑,都是好东西啊……” 剑光中心,李攸喃喃自语,看向碧玉碗和血光剑,双目放光。 若知他心中所想,青冥剑尊必会吐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十章 嗡! 血光剑来势不减,巫帝法身举起右手,指尖划过虚空,紫色灵力如龙,将血光剑一口吞下。 剑在龙腹如鱼缠绞网,左冲右突,只被越缠越紧。青冥剑尊身入玉剑,剑身被缚,元婴被困,气海震动,始终无法挣脱。 李攸抚过颈上,心情难言。 紫气化龙,口吞万物。 昂藏身影,双眸如虚空深渊,睥睨世间万物。 眼前这一幕,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熟悉。只不过,那时在龙腹的不是青冥剑尊。 颈上金珠已裂,只余灵力化成金线。 气海内草籽微颤,眼角传来一阵灼热,指尖擦过,竟是那滴血色泪斑。 “之前……不是虚幻。” 一念至此,木然不再,石脸皲裂。 巫帝、人皇、妖王,分为一界之主,仅法身现世,亦能引三界生变。 巫帝几百年不出巫界,青冥剑尊也未能认出巫帝身份。玄楼观众人只觉恐怖威压骤降,如天道雷劫一般,成大变故,大灾难。 “尔乃何人?!” 钱真人长剑高举,断喝出声。不料剑气未发,巨龙咆哮已至。 龙吟之声震破气海,经脉崩断,钱真人自半空跌落,七孔流血,金丹碎裂。 “师弟!” 冯真人抢上数步,却见天地倒转,山河逆流,布阵七剑突生逆主器灵,陆续挣脱修士飞至半空,剑柄碎裂,只余剑身,嗡鸣不绝。 七条光柱随剑生变,生门关闭,死门开启。 布阵之人顿成攻击目标。 “不好!” 冯真人扶起钱真人,对呆立阵中的筑基弟子高喝:“剑阵已逆,生死相逆,随我来!” 青冥剑尊被巨龙所困,七星剑阵挣脱掌控,冯真人当机立断,弃阵,逃出生门。 嗡! 七柄玉剑高悬,锋锐向下,剑尖生出血光,直对七人额心。最后刹那,将玄楼观七人阻在生门之前。 心知无法逃脱,冯真人手捏法诀,咬破舌尖,血凝成珠,直扑其中一柄玉剑。 血染剑身,剑光瞬间黯淡,七星剑阵顿时威力大减。 本命法宝借他力生出器灵,成剑阵困杀七人,即为噬主。然以金丹对抗一界之主,终是落得和钱真人一样下场,气海受损,金丹碎裂, “冯师兄!” 七人性命暂时保住,代价是冯、钱两名真人金丹俱碎,五名筑基弟子人人带伤。便是练气修士,此时也能结果他们性命。 收回方砖,李攸静立空中,注视着巫帝法身的一举一动。 是敌是友? 紫色灵力出自仙灵草,两者之间又有何联系? 李攸不动,噬魂藤却没闲着。 阿古三人已被擒下,塔拓脸色赤红,手背暴起青筋,怒视被藤蔓捆缚三人,“我自认待你等不薄,你等为何如此?!难道已背叛部族投靠五国?” 三人闭口不言,藤蔓缠得更紧。 一名随从道:“王子,此三人背主,罪不可赦!“ “对!”另一名随从道,“他们投靠五国,背叛祖巫,家人也要同罪!” “不!” 听到此言,终于有一人喊道:“我没有背叛祖巫!是大王子……” 话没说完,头颅已被砍下。 塔拓手持弯刀,血沿刀锋滴落,目光扫视众人,沉声道:“杀了!他们中了祸心符,胡言乱语,救不回来。回去之后,阿爸问起就这么说!” “是!” 随从不敢迟疑,手起刀落,余下两人已被斩成肉酱。 塔拓收起弯刀,望向空中李攸。 “尊者险受我等拖累,是塔拓之责!” 李攸摆手,道:“我与玄楼观斗法,你等本是无辜牵连,此言不必再提。” 噬魂藤对阿古三人神魂全无兴趣,甩掉血迹,飞回李攸手腕。 天空中,紫色巨龙摆动庞大身躯,腹中玉剑断成数截。青冥剑尊连自-爆-元婴的机会都没有,便随本命法宝一同陨落。 “师伯!” 玄楼观弟子悲愤欲绝。 钱真人撑不住金丹碎裂之苦,栽倒在地。冯真人口中流血,祭出符篆,拼死对抗逆转剑阵。 巫帝法身俯视阵中诸人,如观蝼蚁。 “你究竟是何人?!” 冯真人目龇皆烈,设伏本为困住李攸,逼其交出鲁氏兄弟,不想李攸难缠,更引出这尊凶神。 黑袍绯带,银发黑眸。 驱使荒兽,一息灭杀元婴尊者。令法器背主,生出器灵…… 冯真人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诉之于口。若真是三界主宰,别说区区几名修士,玄楼观亦要遭殃。 自夏朝覆灭,五国之主自立为皇,却不为天道承认,只能屈居一山两观之下,再无人皇可同巫帝、妖王抗衡。 有天道制约,巫帝妖王轻易不入他界,人界方保太平。 若真是巫帝法身…… 冯真人不敢再想,浑身颤抖,面色苍白,是伤势之故,也是恐惧使然。 紫色巨龙昂首,发出阵阵龙吟,飞近巫帝法身,吐出断裂玉剑,摆动龙尾,分明是在求表扬。 巫帝收起巨龙,掌心摊在李攸身前。 李攸看看玉剑,再看看法身,手指一点,“给我?” 法身点头。 李攸:“……” 这是什么发展? 初见险些灭了他,如今却将“战利品”送他? 木然两秒,终以灵力卷过血光剑,丢入气海,石子瞬间增大一圈。李攸摸摸脖子,难怪能伤到他,未断之前,此剑恐已将成灵器。 “多谢。” 话音刚落,巫帝法身重化紫光,凝成一枚灵珠,落到李攸掌心。 继续留着? 李攸有些迟疑,气海内草籽传来一阵波动,李攸无奈,“好吧,我留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十一章 荒川古境内灵气狂涌,引得天塌地陷,岩浆喷发,屏障破裂。 灵气外溢,境门轰然作响,渐渐连城主印也压制不住。 赵横面色凝重,下令五百披甲卫士结阵,以为自身为阵眼,勉强延缓境门崩裂。 赵莲祭出黑镜,助赵横一臂之力。 山城内,众多修士察觉法力波动,眺望内城,只见五百披甲卫士凝聚血气,玄黑色城主印浮在半空,却是看不到境门状况。 鲁氏兄弟和山虎石豹四人立在客栈门前,面带焦急。 荒川古境生变,赵横下令,外城东西南北四坊尽皆关闭。修士非但出不得坊门,在坊内行走都要受到限制。 披甲卫士执锐,与城卫一同巡视,纵有不满,也无人敢寻机生事。 “尊者定不会出事。” “对,尊者本领通天,一定安然无恙。” 鲁川四人互相劝慰,面上焦急稍减,心中仍是发沉。 “若我有尊者半分本领,怎会被困坊中!如能随尊者一同前往荒川古境,多少总能派上用场!” 山虎石豹很是不甘,鲁阳默然不语。噬魂藤分枝卷成一团,毫无生气。 回到房内,鲁川取出石牌,眉头紧蹙。有一刹那,石牌竟在发光,其上花纹缓慢流动,形成一个模糊印记,鲁川并不认得。 “究竟怎么回事,莫非同荒川古境秘宝有关?” 鲁川想不透,更加担心李攸安危。 荒川古境内,李攸催动宝车灵石,同狂风对抗。 黑色灵光笼罩车亭,延伸至狄戎人搭载金环,如有绳索牵引,使众人不被狂风吹散。 “尊者!” 塔拓似要说些什么,奈何风沙狂卷,李攸根本听不到。 宝车渐渐行到风-暴-中心,此处有更多修士聚集,都在全力稳住飞行法器,不被古境灵气形成的风-暴-卷走。 凌霄观、烈焰宗、天人宗,多是陌生面孔。 五轮宗弟子聚在一柄拂尘上,样子相当狼狈。很显然,他们的寻矿过程并不顺利。事实上,未等五轮宗弟子寻到灵石矿入口,金蝎便去而复返。令它们恐惧的力量走了,不趁机找回场子,不符合沙漠霸主身份。 李攸以灵力探寻,始终未见玄楼观七人,不知是已经陨落,还是被灵力卷到其他地方。无论如何,话已出口,待离开山城,他必要上一次剑山。 众多飞行法器中,李攸的宝车可谓一枝独秀。尚无哪个宗门自保之余,还能拖-拽-他人。 风暴不息,众修士法力有限,一旦法力枯竭,下场可以预期。 “情况危急,我等该当如何?” 凌霄观开阳真人以法器传音,试图团结大家,共同对抗灵气风-暴。 可惜众人各怀心思,回应者寥寥。 开阳真人叹息,只能收起法器,吞下两颗补灵丹,与门下弟子独立支撑。 当此时,一叶扁舟闯入众人视线。云霁立在舟首,另载数名他宗弟子门人。 “云真人?” “云师兄!” 李攸凝神观去,仍未见玄楼观之人。如此看来,钱真人等坏事做多,十有八--九走不出荒川古境。 “诸位道友!”云霁手持一册竹简,声音穿透风-暴,清晰传至所有人耳中,“荒川古境生变,境门恐已不妥。不愿困于此地,我等只有齐心协力,方能平安脱身!” 有理有据,明显比开阳真人更具说服力。 凌霄观、五轮宗先后响应,催动飞行法器向云霁靠拢。烈焰宗、天人宗等稍慢一步。云霁祭出竹简,简上刻字浮起,环绕众人形成一道法阵,挡住狂风。 和团结起来的众修士相比,李攸和狄戎人则有些特立独行,不太合群。 宝车拉着金环,既不上前也不退后,稳稳行在风-暴之中,丝毫不逊云霁布下的法阵。 “道友,可否近前说话?”云霁道,“前路未知,不妨与我等同行,互相可有照应。” 李攸没有说话。他对云霁的印象不好不坏,一个陌生人,仅此而已。不过,这个提议倒也可行。 “云真人,何必同他废话!”五轮宗弟子显然对李攸心存敌意。 “云师兄,他与狄戎人为伍,还要当心。”粉衣女修被蓝衣女修几番提点,终于聪明了些。 凌霄观开阳真人向来处事公正,闻听五轮宗弟子之言,道:“此言差矣。大家同为修道之人,身陷险境,能不计身份相助他人,方证道心坚定。”说着,转向李攸,以法器传音道,“如云道友所言,前路未知,可请道友与我等同行。” 开阳真人是金丹中期境界,五轮宗长老已将金丹后期,然前者性格使然,不说交友满天下,也是名声在外,十人中九人道好。五轮宗弟子再不满也得闭口。 粉衣女修被蓝衣女修拉住,愤愤瞪向李攸。 车亭上,藤蔓舞动叶片,发出沙沙声响。李攸推开侧窗,双眸如地底黑岩,冷漠坚硬,不存丝毫情感。 视线扫过,粉衣女修如置身冰天雪地,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道友诚意,李某便与道友同行。” 李攸松口,云霁笑道:“如此甚好!在下白云山十六代弟子云霁,敢请道友尊号?” “我名李攸,山野散修。” “李道友。” 两人说话时,扁舟宝车并行。 五轮宗同狄戎人互瞪,碍于当下情况,只能言语交锋,不能真正斗法。 “我-欲-以法力冲出风口,可请李道友助一臂之力?” “可以。” 一番交谈,李攸直觉云霁性格不如表面温和。 转念一想,这同他有何关系? 管他伪君子还是真枭雄,出了荒川古境,自己同他再无关系。 云霁祭出一支狼毫,白-玉-笔杆引来李攸一瞥,随即转头。 云霁手捏法诀,狼毫凌空挥洒,书就一道金色符篆。 “李道友!” “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十二章 云霁赶回,众修士发挥出巨大能量,法宝符篆齐出,雷鸣电闪,顷刻将两尊守山石人击得粉碎。 见此情形,李攸暗道可惜。石人碎裂,灵智不存,灵气散去大半,只能做普通山石储存。 “李道友,”云霁收起雷音古琴,手持狼毫,又书一枚符篆,高声道,“此处不宜久留,速速离开为上。” “好!” 李攸一边应声,一边肉疼。他刚用灵力探明,余下山林内尚有更多守山石人,灵气更为充盈。无奈躲得太深,根本没时间去找。 飞身登上宝车,亭檐下灵石碎裂大半,足见刚刚在风-暴-中心何等危险。 “烦劳李道友相助。” “自然。” 李攸祭出四枚灵石,宝车重又罩上灵光。挥袖之间,一道黑色灵力涌入符篆,符篆由虚化实,化出金光,凌空架起一道浮桥。 “诸位请上桥。” “多谢云道友,李道友。” 以开阳真人为首,众修士向同两人拱手,态度十分诚恳。 云霁拢袖还礼,君子之风尽显。 李攸则是颇为惊讶。 这些修士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怎么对他这么客气? “塔拓。”李攸神情凝重。 “是,尊者。” “这怎么回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狄戎壮汉实诚,脑袋却不笨,明白李攸所指,立刻将方才李攸灭杀守山石人,众修士反应一一道出。 “尊者不以前事为忤,这些人多感念尊者,心生羞愧,赞尊者高义。” 李攸:“……” 该说误会总是过于美丽? 无论如何,这种误会对他总是有利的……吧? 不过,连连被发好人卡,还能继续愉快的反派下去? 靠在车壁,李攸仰头望天,很是无语。 行进间,云霁不断挥毫书就符篆,李攸接连打入灵力,拱桥穿云而过。很快,桥头连接一道七彩光柱,光柱中心,正是荒川古境兽首石门。 石门发出轰隆声响,随时有崩塌危险。 “幸亏云道友提醒!” 见此情形,众修士均捏一把冷汗。 若未能及时返回,待境门崩塌,众人便要困在荒川古境。想脱身,必要以法力破开古境屏障。届时,荒川古境大开,风-暴-席卷,恐为人界带来一场浩-劫。 夏朝已灭,苍炎无人皇支撑,妖王、巫帝不肯施以援手,他们便是罪人! “未到离开荒川古境之机,我等-欲-要通过境门,必须硬闯!” 话落,云霁率先冲向光柱。 扁舟-撞--击-光柱,如孤舟破浪,狂风骤起,轰鸣之声不绝。 “我等助云道友一臂之力!” 开阳真人、五轮宗长老先后跃下法器,飞身纵上扁舟。 天人宗、烈焰宗长老法力不比二人,只祭出法宝,以防生变。 李攸没有加入其中,挥手将狄戎人召至宝车一侧。 “停在光中,不要出去。”敲敲车亭,立刻有藤蔓飞出,每个狄戎壮汉都被系紧,塔拓更被裹成粽子,“无需紧张,如此方能不被冲散。” “是!” 狄戎壮汉应声,一步不动。 李攸挥袖,祭出方形石砖。 半空中,篆字闪现金光,烈焰呼啸而起。高温之下,空气几-欲-燃-烧。 “去!” 轰! 方砖猛然砸下,整个荒川古境都在颤抖。 扁舟骤停。云霁僵住,众修士双眼瞪大,法宝坠地。 轰! 又是一声,燃烧的板砖战斗力非比寻常,李攸不停打入灵力,没耐心继续磋磨。 气海内草籽不断跃动,丢进石子里的绿洲似产生异变,处在众人之间,根本无法查明缘由,必须快些离开。 况且,自到光柱之前,一股危机感悄然升起。十有-八--九是古境风-暴-迫近,情况危急,只能争分夺秒! 手段过于-粗-暴,会对荒川古境造成二次破坏? 李攸表示,环境保护同一块石头无干。砸自己的路,让地主头疼去吧。 轰! 板砖第三次击下,光柱颤动,扁舟亦被波及。 众修士忙运起法力,稳住自身,却见李攸立在宝车之前,黑袍鼓起,方砖飞至半空,烈焰熊熊,很显然,又要砸下第四次! 荒川古境外,城主印嗡嗡作响,五百披甲卫士脸色赤红,将近力竭。法阵中心,因以自身为阵眼,赵横更不好受。 “兄长!” 眼见城主印裂开一角,赵莲发出惊呼,忙祭出东虢城主印,飞身入阵。虽比不上山城城主印,好歹能稳住阵眼,不令法阵马上破碎。 “兄长且先调息。”赵莲抛弃出一瓶补灵丹,“小妹暂代兄长稳住法阵!” 赵横点头,连服数枚补灵丹,脸色总算好了些。 “定有人在-强-冲-境门,你我不妨助其一臂之力。” “如此行事,荒川古境必将关闭千年。”赵莲道,“若老祖问起,兄长定要担责。” “事到如今,为兄也是无法。”赵横苦笑。 荒川古境关闭千年,任由上百修士困死其中,孰轻孰重? 选择后者,一山两观十八宗,大半会同山城结仇。赵家实力虽强,却也有限。仇家联合找上门来,齐皇也不会出面庇佑,反倒更有可能背后踹一脚,换取其他宗门好感。 只要保住山城,不灭赵家,一个赵横又算得了什么? 见赵横苦笑,赵莲不再相劝。 “兄长既已意定,小妹必鼎力相助。如老祖出关问责,小妹同兄长一并承担!” 说话间,东虢城主印彻底取代山城城主印,护卫境门。 境门轰响,碎石崩落不断,法阵渐微。关闭四坊,山城之内,情况也难遮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十三章 李攸云霁等自荒川古境脱身,旋即被请入内城。 三个时辰后,五百披甲卫士力竭。 山城城主印爬满蛛纹,东虢城主印碎裂一角,赵横赵莲法力支撑不住,见无修士自境门冲出,咬牙撤去法阵,任由境门破碎,在光中消失。 “经此一劫,千年之内,荒川古境恐难再开。” 众修士登上盾舟,李攸避开云霁,始终和狄戎壮汉呆在一处。 身处角落,耳边仍不时传来各种议论猜测,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无尽担忧,更有少数幸灾乐祸。 “山城……赵家老祖……齐皇……” 修士脱胎凡人,修成大道,也难彻底脱去七-情-六-欲。偶生八卦之心并不稀奇。 “尊者,两日之后,我等将离开山城,返回草原。尊者若无要事,不妨到草原一行。” 塔拓-热-情-邀约,并道狄戎草原有最好的天马群,最强的马王。如李攸到草原,正可驯服这匹马王。 “百年马王?”李攸道,“若有机会,我一定前往。” 塔拓不由面露喜色,“尊者驾临,是部落天大幸事!” 李攸没再说话。塔拓诚心相邀不假,却也暗藏心机。 有人处即有纷争,修士也不能例外。 阿古等人的背叛,已在塔拓心中扎下钉子。虽以祸心符掩饰,不在齐国境内泄露消息,但李攸确信,一旦回到草原,塔拓同那位大王子必会有一番争夺。 围绕权力,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天家无父子,修士之争只会更加惨烈。稍有不慎,内部分-裂亦有可能。 在塔拓看来,李攸足够强大,即便不动手,也能给己方信心,令敌人倍感压力。 壮汉太实诚,口中未说,神情中早露出痕迹。 生气?愤怒? 实在没必要。 无利不起早。多数时候,有利益牵扯,“友谊”才能持续下去。狄戎壮汉与鲁川兄弟不同,和山石村人更不一样。与他们相处,另有一套规则。 “入世啊……” 李攸发出感叹,脑海中闪过某些片段,多来自前世记忆。 七百年,很多记忆都变得模糊,积累半生的尔虞我诈却已深植骨髓。 今生,他实不愿照此行事,太累。 谋定后动,因势妥协都见鬼去吧,他既有能力,何必委屈自己? “塔拓。” “是,尊者。” “需我帮忙,可以直言。”李攸道,“就当是为你口中的马王。” “尊者……塔拓惭愧!” 心思被拆穿,狄戎壮汉脸色酱紫。 “我没生气。”李攸轻笑,无奈表情僵硬,给予壮汉更大压力,“在荒川古境,你我已是朋友。我非是指责你,只是认为,朋友之间,有话大可直说。” “是,尊者!” 塔拓右手握拳,重重捶在胸口。 李攸点头,不再多言。 说话间,盾舟已登上浮空山。 披甲卫士举起令牌,城门大开,早有城主府侍者候在两旁。 侍者多十几岁面容,蓝衣纱帽,练气修为。 “城主有言,请诸位入西阁稍息。亥时东厅设席,请诸位赴宴。” 侍者言语恭敬,表情不卑不亢。 云霁同开阳真人并行在前,闻言皆道:“赵城主有心。” 五轮宗、天人宗、烈焰宗等自以二人马首是瞻。唯有玄楼观两人表情郁郁,目光阴沉。 “倒是好运。”李攸暗道。 能自荒川古境冲出,钱真人和冯真人必有奇遇。五名筑基弟子不知去向,十有八--九已经陨落,两人却是法力盈身,不见半点金丹破碎迹象。 见到李攸,钱真人双目喷火,冯真人脸色铁青。 李攸挑眉,同二人擦肩而过。 彻底无视,如睨尘埃。 虽无言语交锋,却让两人更加难堪。 “李道友。” 正向前行,突被云霁唤住,李攸转身问道:“云道友何事?” “荒川古境之内,蒙李道友多次相助,云某心怀感念,钦佩道友高义,欲同道友结交。不知道友将在山城停留多久?” 李攸皱眉,下意识退后,不想同此人有太多牵扯。 “不会太久,我尚有事,很快将离此地。” “不知道友将前往何方?”云霁笑道,“我奉师命在外游历,对五国尚算熟悉。若道友有远行之意,在下可做向导。” 李攸:“……” “道友意下如何?” 清风朗月,玉冠白袍,从哪个角度看,眼前都是一位谦谦君子。可李攸就是觉得牙疼。 能让一块石头牙疼,云真人的确本事了得。 两人交谈时,多名修士经过,想必已起各种猜测。 “李某习惯独行。”李攸道,“只能谢过云道友好意。” 独行? 云霁弯起嘴角,不提客栈中鲁川四人,也不见半点被拒绝的尴尬,温和道:“如此,倒是云某唐突。在下确是同道友一见如故,道友停留山城时日,可否上门叨扰?” “……可以。” “甚好。” “……” 李攸发现,云霁的难缠程度远超想象。要彻底摆脱此人,只有尽快离开山城。 两人在西阁前分开,李攸被侍者引至二层,狄戎壮汉留在一层。 “尊者有何需要,唤门外木人即可。” “多谢。” 李攸十分客气,侍者很是惊讶。听狄戎人称其尊者,必有元婴境界。 元婴尊者高高在上,却对一个侍者这般客气? 收买人心?另有所图?还是面冷心热? 习惯城主府内勾心斗角,侍者表示,怀抱-单-纯-心思不多想,小的当真做不到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十四章 “尊者,真人,请这边走。” 侍者在前方带路,李攸一路保持沉默,云霁亦未急着开口。 三人行至廊上,云霁扫过廊上槅窗,突然道:“李道友可听过北海鲸王?” 北海鲸王?李攸摇头。 七百年困在山上,别说鲸王,海鱼都没见过一条。 “北海鲸王乃荒古巨兽,性情凶猛,喜卧玄冰,全身为宝。” 话落,云霁拂袖,微光闪过,侍者僵立当场,仿如木人。 李攸停下脚步,不解其意。 “燕地极北有冰海,鸟兽绝迹,无人踏足。其深处存有一具鲸王骨骸,并有大能遗留之物。”云霁正色道,“我-欲-前往一探,请道友同行。” “为何找我?”李攸皱眉。 “冰海深寒,可绝修士五感。以云某之能,未必可深入海底。”云霁道,“邀李道友同行,方有对策。” “就这么简单?” “云某……也有私心。” “哦。” 李攸挑眉,简言之,真寻到宝贝,直接两人瓜分,不上交山门。 “咳!” 云霁咳嗽一声,隐去尴尬之色。 “此事另有缘由,此时不便详述。若道友有意,还请在山城多留一日,云某同道友详谈。” “好。” 李攸点头,的确被引出兴趣。 云霁收回法力,侍者继续前行,对方才之事一无所知。 从西阁至东厅,廊檐穿空,槅窗廊柱多以灵石雕凿,花纹繁多,虫鸟鱼兽百种,俱活灵活现,可成法阵。 李攸不得不感叹,坐拥荒川古境几千年,山城果真财大气粗。 “尊者,真人,到了。” 引路侍者退后半步,另有青衣侍者上前。 东厅三门齐开,厅堂可容千人宴饮。 厅内红柱盘蛟,金毯铺地,城主之位正对南门,踞丹陛二层。 宾客席位两列正对排开,李攸列席右侧第三位,面前一张红木方桌,桌上一壶香茶,两叠灵果。 “尊者请。” 青衣侍者退后,李攸就席。 云霁则被引到左侧第一席,位在五轮宗、天人宗、烈焰宗长老之前。 “真人请就席。” 青衣侍者礼仪周到,云霁轻笑颔首,处之泰然。 李攸端坐桌后,视线扫过厅内修士,羡慕、嫉妒、鄙夷、钦佩、赞许,席间百态尽入眼底,倒也十分有趣,总算不觉得无聊。 端起茶盏,立刻有侍者上前,弯腰提起茶壶,“尊者请用茶。” 水声汩汩,热气飘散,茶香四溢。 茶杯送至鼻端,片刻之后,重又放回桌上。 “赵城主果真豪富。” 不饮茶,只闻茶香,也知其价值不菲。 侍者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视若无睹,听若未闻。 开阳真人晚到一步,被引入右侧第一席,见到李攸,立刻笑言问候,“李道友。” “杨道友。”李攸起身还礼。比起云霁,开阳真人更为真诚。 “荒川古境之内,李道友高义,多番相助,我等方能脱困,杨某实感激不尽。”开阳真人端起茶盏,“现以茶代酒,聊表心意,请道友满饮此杯。” “……”果然“真诚”才是大杀器。 无奈对方实出好意,不便拒绝。 茶盏送到嘴边,李攸踌躇,真喝下去,会不会发生意外状况? 灵机一动,借长袖遮掩,一杯香茶倒入气海石子。 两头山鹿正啃蝎钳,兜头一杯茶水,蝎肉同时落地。头顶热气对视一眼,一天吃六顿,终于引来尊者不满? 放下啃到一半的蝎钳,艰难转身,为让尊者息怒,必须控制食量! 山鹿心生误会,李攸丝毫不知。 放下茶盏,同开阳真人相视而笑,正要再言,忽听一声冷哼,玄楼观钱真人被引到右席第二,正在两人之间。 见此安排,李攸不动声色,开阳真人则面露不快。 凌霄观与玄楼观并列一山之下,和气只是表面。 开阳真人性情使然,对玄楼观行事颇有微词,自不愿同钱真人同坐。兼城外之事,李攸同玄楼观已生仇怨,这般安排席位,不知山城是何居心,一时疏忽,还是刻意挑起事端。 “杨道友,李道友。” 钱真人面带冷笑,目光阴沉。 开阳真人只知青峰剑尊自-爆-元婴,尚不知青冥剑尊也因李攸身死。玄楼观在荒川古境布下杀阵,意图守株待兔,不想引来的却是一头洪荒巨兽,背后还有更大靠山。 青冥剑尊陨落,七人本命法宝被夺,身陷险境。如非得到一块碎石,半张云图,钱、冯二人也将与同门一样,困死古境之中。 仇恨,耻辱! 钱真人表情不善,杀意难掩。 开阳真人皱眉,手捏法诀,一旦钱真人发难,必先一步祭出符篆。 李攸端坐桌旁,拿起一枚灵果,暗中提高警惕,面上仍无表情,似根本不将钱真人看在眼里。 钱真人怒火更炽,正要-暴-起,突听对面传来声音:“钱道友。” 右席三人同时望去,只见云霁持盏笑道:“宴席之上,钱道友火气大了些,何不饮盏香茶,安坐静心,以免辜负赵城主一番美意。” 冯真人位列左席第二,听闻此言,沉声道:“云道友何意?” “冯道友以为何意?” 冯真人冷笑,“云道友一意孤行,与来历不明之人交好,山门可知?” 云霁放下茶盏,笑容始终未变,“两位既不愿共盏,云某也不便勉强。杨道友,李道友可愿同饮?” 开阳真人笑道:“正有此意。” 李攸仍然沉默,却也端起茶盏。 “云真人莫要忘记我等。”烈焰宗长老起身道,“修道之人最重因果,荒川古境内,若无云道友和李道友联手,我等怎能安全脱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十五章 众修士均已落座,山城城主赵横方步入东厅。 锦袍金冠,龙行虎步,至丹陛前,赵横抱拳道:“城内诸事缠身,来迟一步,诸位道友见谅。” 左侧首位空置,云霁端坐右侧,正与开阳真人和声论道。 玄楼观两人不见踪影,赵横扫一眼赵莲,见其举盏轻笑,只能无奈摇头。 将宴席交由小妹安排,早该料到会是这般结果。 罢,既决意扶持小妹,同玄楼观撕破脸皮,不过早晚。 听侍者禀报,两人离席似同云霁有关。背后若有白云山之意,玄楼观九成气数已尽,一山两观五皇十八宗,必要重新排位。 赵横意定,朗声道:“今日宴请诸位道友,茶水怎能尽兴,上酒!” “是!” 两名青衣侍者躬身退出,未几,数名披甲卫士肩扛酒坛,列队而入。 酒坛皆为玉凿,以符篆封存,内盛佳酿,每只足有百斤。 赵横亲自拎起一只酒坛,取下符篆,拍开酒封。 伴随一声闷响,浓郁酒香顷刻飘散。 金丹真人尚罢,筑基弟子均头脸发红,显出几分醉意。 “香气这般浓烈,莫非是百果酒?” “开阳真人好眼力!”赵横笑道,“确是百果酒,乃家祖所藏,存世已有两百年!” 话音未落,厅内顿起一片惊呼之声。 “两百年?” 有修士-性-急,端起酒盏,只见酒液清澈,稍显浓-稠。酒珠悬于杯口,久不滚落。 酒香沁人,内中隐含灵气。只半盏,便比得上一枚天灵丹。 “好酒!” 灵酒不同丹药,无太多忌讳。哪怕是筑基修士,喝下整坛,也不过大醉一场。 服下等量天灵丹试试?不落得气海崩裂,也要-爆-体-而亡。 “诸位道友满饮此杯!” 赵横举杯,以法力催动,声如春雷,传至厅内每一角落。 “多谢城主盛意!” 众修士齐声道谢。哪怕对赵横心存不满,此时也要放下。 李攸故技重施,香茶之后,石子内再下酒雨。 三杯之后,两头山鹿成功被酒气熏醉,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眼前浮现幻影,错将悬山看做仇敌,竖起鹿角,蹄下生云,狠狠向前-撞-去…… 轰! 鹿角折断,悬山轰鸣,石子颤动。 绿洲中灵气狂卷,悬山上云图生辉,发出道道星光。 星光聚到一处,浩瀚如海。 灵云在光中层叠,云层深处,高山殿阁若隐若现。 虚影在眼前闪过,李攸不由心惊,手一抖,杯盏掉落,碎裂声起。 糟糕了! “李道友可是醉了?”云霁转头,貌似关心。 李攸木然着脸,点头道:“略有不适,暂且退席。” “既如此,我与道友……” “不必!” 李攸打断云霁之言,不再给他开口机会,果断起身离开。 体内灵气翻涌,情况很不对劲,必须马上离开! 赵莲一直关注此间情形,见李攸离席,寻机跟了上来。 “尊者可要返回西阁?” 李攸摆手,挥退侍者,独自走出东厅。 行到中途,终于抑制不住,飞身跃起,纵上悬空石廊,黑色灵力不停涌出,似团团烈火,势若燎原。 李攸忙祭出黑伞,张开屏障,不-欲-被东厅修士察觉。 脚下忽传铃音,灵石漫射白光,石廊成一条光带,照亮夜空。 廊上雕刻化出实影,百花竟放,飞鸟争鸣。 两头灵兽挣脱束缚,飞蹄登空,鹿身雀首,头顶独角,周身灵气浮动,锁定廊上目标,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然-撞-了上去。 李攸来不及躲闪,只能将自身当做板砖,硬扛。 轰! 黑影虚光撞到一处,如陨石相击,凌空-炸-裂。 轰! 又有两头灵兽飞起,李氏板砖穿空而过,徒手撕裂光影。 灵兽悲鸣一声,化作万千光斑,被黑暗-吞-噬,刹那消散。 石廊光芒暗淡,数块石雕先后碎裂。 灵力削去一层,云图停止流动,气海重归宁静,李攸顿觉神清气爽,只差对空大吼:“下一个!” 巨响惊动府内披甲卫士,循声赶来,只见赵莲立在廊下。空中似有法力波动,却被灵雾遮挡,探不出究竟。 一名披甲卫士上前行礼,道:“见过夫人。此处法阵启动,可有人在府内生事?” “我与道友切磋道法,动静大了些,不必大惊小怪。”赵莲道,“退下吧。” “是!“ 披甲卫士退走,赵莲召回黑镜,灵雾散去,灵光瞬间漫射而出。 半空中,李攸微合双眸,灵识扩散至整座浮空山。 之前灵力狂涌,惊动守山器灵,以为他人夺山,方才引得法阵发动,幻化出灵兽,欲置李攸于死地。 不料错估李攸境界,双方硬撼,竟是李攸胜出。 两击落败,法阵破损,守山器灵心生惧意,蜷缩藏起,不敢再动。 黑镜忠实回放惊人一幕,赵莲不由面露惊色。 难道,她还是低估了此人? 李攸浮在半空,红纹蔓延长袖,眼角泪斑隐隐发热,指尖划过夜空,漫射数道黑光。 赵莲直觉不妙,忙出声道:“道友且慢!” 焦急出口,仍是慢了一步。 黑光化作丝线,牢牢楔入山中,守山器灵躲藏不及,被牢牢捆-缚,扎挣无用,只能引颈受戮。 意外的,李攸只将其困住,并未急着下手。反自半空落至廊下,只煞气未收。 黑眸扫过,赵莲如置身地底深渊,不由退后半步,运起法力,方稳住心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十六章 宴会当日,众修士齐齐醉倒,云霁也不能例外。 赵莲不漏口风,夜间发生诸事,俱无人知晓。 浮空山器灵被李攸-禁-锢,堵-嘴-捆-成粽子,法阵沦为空壳,山体无任何异样,城主府自是一片“祥和”。 翌日,外城四坊开启,荒川古境关闭一事传至北坊,鲁川四人得知李攸安全脱身,留在内城,焦急之情顿减。 “尊者无事,待诸事了结,自会来寻我等。” 鲁川收起灵石,继续教授山虎、石豹外家拳法。 时至今日,两人虽未能淬体,身手却远胜往昔。尤其山虎,资质更佳。 鲁川曾与鲁阳言道:“山虎兄弟手臂不断,经淬体入道,假以时日,境界必在你我之上。” 四人练拳时,噬魂藤盘踞院中,依旧没多少精神。 客栈中灵植均蜷缩枝叶,收起灵光,彷如遇到天敌。 客栈掌柜见多识广,只是一眼,便看出鲁川四人境界一般,随身灵植却非比寻常。思及被请上盾舟的黑衣散修,心头微凛,吩咐伙计好生招待,不可因境界不高,无山门宗派便怠慢四人。 “需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山两观十八宗,哪个开山祖师不是‘散修’?” “今日结下善因,说不得便是他日造化。” 掌柜语重心长,伙计唯唯应诺。 鲁川四人很快发现,饭菜愈发精致,伙计更加客气。内城凡有消息传出,掌柜均会遣伙计告知。 山虎石豹不知缘由,感谢之余,无从应对。 鲁川鲁阳见多人间百态,商量之后,特意叫来伙计,言道:“掌柜好意,我兄弟已记下。他日再过山城,必将厚报。” 将因果揽到自己身上,不牵扯尊者,当是最好。 伙计如实回报,掌柜虽有遗憾,到底根在山城,很快释然。 “入世修道,终难免得失之心。” 掌柜摇头失笑,殊不知,他日鲁川再过山城,已是贵客之尊,早非今日可比。 鲁氏兄弟最终承诺,掌柜一念铸下因果,非但自身受益,更福荫子孙三代。 内城之中,众修士宿醉三日。期间酒醒,多以调息收纳百果酒灵力为先。 西阁之内,除守门木人,青衣侍者都少有踏足。 与宴修士多在调息,无暇他顾,云霁亦未出现。 为计划顺利实行,李攸抓紧时间祭炼法器。 碧玉碗器灵桀骜,难以驯服,果断成为口粮。 七柄玉剑慑于灵珠威压,不敢妄动,老实被黑色灵光包裹炼化。 灵珠颤动,探出一道紫气,融入黑光,玉剑顿生血色,剑锋血痕愈发醒目。 嗡! 祭炼中途,剑声嗡鸣不绝。 “开!” 李攸手捏法诀,祭出灵伞,内室为灵力包裹,与外界隔绝。 风不动,声不传,气不闻。 空气似被凝固。 直至法器炼成,各宗门修士,赵横兄妹,城主府披甲卫士,无一人发现异常。 “收!” 收起灵伞,玉剑再鸣,灵气扩散。 只是一刹那,门外木人如有所感,转头后望。 青衣侍者过时,木人仍面墙呆立。 “发生何事?” 侍者细查,灵气早被收起,自无异样。 “莫非此尊木人出了状况?” 斟酌两秒,侍者取出木人额心灵石,决定另换一尊傀儡守门。由此,李尊者祭炼法器之事,再无人知。 室内,李攸立在桌旁,七柄玉剑环状浮在身周。 剑身无柄,只巴掌大小。 锋刃无光,两面分刻一枚血红篆字,首尾相接,既成两句法诀。 催动法力,七剑嗡鸣,依星位排列,自成剑阵。 此阵以器灵操控,无修士作为阵眼,故只有死门,不见生路。 一旦入阵,非至元婴境界,休想轻易脱身。 欲-破剑阵,必须连碎七柄玉剑,否则将继续困于阵中,至死方休。 “出来!” 李攸一声令下,七剑器灵凝出实体,三个孩童,两名壮汉,一名少女,一位老者,均做修士打扮。 器灵立于半空,敛袖躬身下拜,以示臣服。 虽同为器灵,却是大有分别。 孩童清秀,少女娇美,壮汉粗豪,老者枯瘦。 相似之处,唯有神情冰冷,双眼血红。 “见过尊者。” 生为逆主器灵,背主是为天性。 然多次目睹李攸“生吞”灵石,“活剥”灵玉,叛心再强也难敌恐惧。 生出二心? 开玩笑!七剑器灵恨不能脑刻“忠诚”二字,日日顶着走路,只为让李攸相信,自己早摘脑后反骨,重新做灵。 归根结底,背叛他人,顶多重新祭炼,还有机会复生灵智。敢逆反尊者……想起化成粉末的碧玉碗,七剑器灵齐齐打个哆嗦,唯恐落得同样下场。 不想成为点心,唯有忠诚,必须忠诚! 谁敢不忠,先尊者将其灭杀,绝不留情! 器灵互瞪,剑身嗡鸣,杀意凛然。 见器灵顺服,李攸满意点头,挥袖收起玉剑,推开槅窗,跃身飞出。 早一步行动,便少一分风险。 众修士酣睡,守山器灵不得反抗,此时动手,纵有变故,也能从容脱身。 以灵力掩去身形,在半空立定,单手虚握,猛然举起,凌空虚化一只巨手,穿过浮空山石,直探山中。 灵力入山,不见守山器灵挣扎,内城法阵未起任何变化。 “起!” 巨手收回,守山器灵已被抓至面前。 五短身材,秃发长眉,细眼圆耳包子脸,身着绿袍,活似一只矮胖西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十七章 “尊者?” “罢。”李攸冷静过后,抓起守山器灵,“带我入山,取夏皇血。” “是!” 守山器灵大喜,化作一株两掌长绿松,落到李攸掌心,依旧显得矮胖。 不料绿松刚落,即引来噬魂藤不满,当即被捆个结实。 “尊者救命!” 绿松大呼,亮出松针。噬魂藤丝毫不惧,卷动叶片,越缠越紧。 李攸敲了敲噬魂藤,并未令其放开。 绿松不敢多做耽搁,颤巍巍探出枝条,发出淡绿灵光。 一人一松笼罩光中,几同浮空山融为一体,成功躲开披甲卫士,离开城主府。 “尊者,向东。” 山浮半空,云雾缭绕。 有绿松指引,李攸很快寻到山下岩层,掌心覆上,传来阵阵脉动。 “就是此处?” “正是。” 绿松话落,手掌陷入半寸。 两息过后,百斤黑岩化作石粉,山体洞开。 如无绿松遮掩,山城中人仰头便会发现,浮空山被开出一个口子,并在不断扩大。 见此情形,绿松彻底沉默,多少有些后怕。 幸亏醒悟得早,一心投靠尊者,否则……画面太恐怖,不敢再想。 李攸深入山体,如坠火山岩浆,火热-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能融化顽石。 “还要多深?” “就在前方。” 前行百米,热-浪-忽然退去,凉风袭来,更带一缕清香。 风行处,一扇石门嵌入岩壁,恍如伴山而生。 门板极为光滑,无半点凹痕,胜似顶级-美-玉。 覆手上去,只觉一股清凉气息流过四肢百骸。 清风拂面,香气愈浓。 耳闻仙乐,繁花落肩。 刹那间如置身琼楼星海,飞升仙界。 “尊者!” 绿松焦急呼喊,如闪电穿透浓雾,玄妙境界如雾散去,李攸赫然惊醒。 “怎么回事?” “此处有大能留下法阵。”绿松道,“通过此门,方能取得夏皇真血。” “法阵?” 李攸退后半步,以灵力探寻,发现四周岩壁确有曲折纹路,同悬山云图有些类似,却不完全相同。 “尊者可要破阵?” “自然。” “小老儿有法……” “不必。” 李攸不欲耽搁时间,掌心再次覆上石门,黑色灵力涌动,石粉簌簌下落。 “这样更快。” 绿松:“……” 尊者威武! 不到半个时辰,石门少去一半。阵法仍存,却再困不住李攸,惑不得心神。 石门之后,数道台阶直通向下。尽头有一环状大厅,相邻三条窄路,均只容一人通过。 李攸抚过岩壁,问道:“这些可是黑岩?” “正是。”绿松道,“前路难行,我为尊者引路。” “好。” 绿松落地,眨眼长至半米,身捆噬魂藤,周身绿光萦绕,择中路前行。 李攸紧随其后,边走便挖,窄路很快拓宽,石粉铺了一路。 以此速度行进,待取走夏皇真血,整座浮空山将被挖空。 终于,绿松将李攸引至浮空山腹地,树根深入岩层,推开方形石板,斜指下方幽-暗-岩室,“尊者,夏皇真血即在此处。” “这里?” “此处已无阵法,只有小老儿守候。” 话落,绿松先一步进入岩室。 李攸放出噬魂藤,藤身延展,红色灵光照亮四壁。 空间不大,长方形,四壁光滑,绘有精致壁画。 因岁月久远,多数已模糊不清,仅有一幅色彩鲜艳。画中人峨冠博带,手持一枚印玺,立在山巅,周身彩光环绕。 “奇怪?” 画虽抽象,画中人却莫名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想多了? 李攸摇头。 再观岩室布局,心中升起莫名凉意。 之前不觉,置身其中方才发现,无论怎么看,这里都像一间墓室! 难倒守山器灵骗了他? 还是说,连这株老松也不知晓? “尊者?” “无事。” 李攸行到岩室东侧,依绿松指引,取出一枚条石。石身粗陋,毫不起眼。不知内情,无人可以猜出,其中存有夏皇真血。 “真如我所想……” 那么,浮空山根本不是法器,而是葬具。 绿松之责也不是镇山,而是守墓。 以山为葬,墓主是谁? 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李攸终是摇头不语。 无论墓主是谁,赵横竟能安居于此,当真是艺高人胆大。 “不知情打扰,还请不罪。” 李攸躬身行礼,退出岩室。 想想,招来绿松,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吩咐一番。 “可明白?” “明白,必令尊者满意!” 绿松转身离去,不忘拉上噬魂藤。 知晓都为尊者办事,一松一藤不再敌视,飞速生出友谊。 城主府内,赵横终于酒醒,令青衣侍从传报,请西阁内众修士再往东厅一晤。 云霁走出西阁,恰遇五轮宗穆长老一行。 观望四周,凌霄观、烈焰宗、天人宗等陆续到齐,唯独不见李攸身影。 穆长老正同开阳真人寒暄,粉衣女修借机上前,娇声道:“云师兄,近日可要离开山城?” “云某尚要停留两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十八章 百余修士聚在东厅,一一交纳灵物。 待最后一人收起乾坤囊,众人终于发现,某黑衣散修不在。 “李道友可是宿醉未醒?”开阳真人疑道。 众人面面相觑,心生猜测,莫非不想交出灵物,提前跑路? “尊者心胸开阔,为人高义,绝不会这般行事。” 有人猜测李攸跑路,狄戎壮汉自要站出来为尊者说话。 “昨日席间,李道友确身有不适。”云霁出声道,“况内城中遍布法阵,更有披甲卫士巡守,我等出入城门皆需令牌。若李道友自行离开,赵城主何能不知?” 赵横皱眉,以法力探查,未在西阁发现李攸踪迹。碍于云霁之言,仍唤来侍者,道:“去西阁,若李道友尚在调息,不可打扰,速来禀报。” “是!” 侍者领命退出,殿中修士各有所思。 “云道友,李道友当真身体不适?” 云霁摇头道:“席间确是如此,其后我亦不知。但以李道友为人,应不会如此行事。” “此言有理。” “杨道友不必太过担忧,实情如何,稍后即明。” “如此最好。” 云霁转首,对赵横道,“云某有一事请城主帮忙。” 赵横笑道:“云真人请讲,能力所及,赵某定不会推辞。” “云某奉师命游历四疆,为寻灵植……”话到一半,突然停住,“事有异!” 赵横亦是面色急变,高声道:“速离此地!” 众修士情知不妙,匆忙运起法力,飞身疾驰而出。 待到最后一人跃出,耳边突传巨响,一阵地动山摇。 “发生何事?!” 赵莲跃起半空,祭出黑镜,镜面漫射灵光,却是朦胧一片。接连打入法力,终见镜中浮现七柄玉剑,浮在内城上空,似要围杀城主府内众人。 “七剑……七星剑阵,玄楼观?!”赵莲惊怒,“兄长,是玄楼观暗算我等!” “什么?!” 轰! 似为应证赵莲猜测,七道剑光先后飞至,化出百道银川,接连穿透屋脊,同时炸裂。 如众人仍在厅内,不死也要受到重创。 “果真是玄楼观?” “卑鄙!” “如此行事,怎配称其名!” 骂声未停,地面忽然开裂,苍松古木破土而起,树根如巨蟒盘踞,又如苍龙出水,携荒古之力,碎屋裂脊。 青石被古木掀飞,蛟柱遭巨力破碎,一截截滚落在地,砸起阵阵烟尘。 吱嘎! 屋脊发出刺耳声响,树根-盘-绞,瓦片碎裂,砂石不断滚落,整座东厅,随时可能塌陷。 赵横祭出城主印,勉强稳住最后一根蛟柱,未料剑光又至,古木再起,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不好!” 赵横同赵莲互视一眼,均想起老祖所言古松。 如此异变,非人力所能为。 莫非守山器灵查知玄楼观暗算,趁机逆反? “快看!” 兄妹俩尚无对策,忽听有人高呼,抬头望去,只见悬空石廊被红光包裹,廊内似有藤蔓穿过,法阵轰鸣不绝。 赵横左支右绌,赵莲祭出东虢城主印,却无济于事。 数息之后,石廊终支撑不住,自两端开始崩裂。 灵石破碎,巨大青石板自空中坠落,无数灵兽从石中挣脱,尚未凝出实体,便已化作万千光斑,哀鸣消散。 剑光如雨,参天古木破山而起,穿云而过,将山川大地碾压脚下。 城主府内,东厅、西阁、南楼、北塔,接连发出巨响,法阵破碎,似骨牌一般,接连倒塌。 以古木为中心,浮空山不断开裂,仿佛地狱敞开大门,狂笑吞噬所有生灵。 烟尘滚滚,石裂声不绝。 整座浮空山,仿佛人间地狱。 众修士纷纷祭出法器,不为相助赵横,只为快一步离开。 云霁祭出扁舟,以狼毫书就数道符篆,舟身瞬间增大数倍,救起多名他宗弟子。 “多谢云真人!” 塔拓抛出金环,十余狄戎壮汉险险升空。未及松口气,突然被藤蔓卷住,十余人一同被拉入山体,生死不知。 见这一幕,众修士再顾不得其他,唯一的念头,只是逃命! 先是荒川古境生变,又是浮空山塌陷。 山城是为险地,非必要,日后绝不轻易踏足。 此事牵涉玄楼观,回到山门,定要联合同道,共登剑山,向玄楼观讨一个说法! 修士多自顾不暇,除云霁之外,少有相助他人。 披甲卫士结阵,尚能稳住身形。青衣侍者仅是练气修为,无法硬扛,只能四散奔逃。 混乱中,无人发现,尽管地裂处处,碎石滚滚,却无一名侍者跌落,更少见死伤。便是练气一层,也奇迹般等到盾舟,离开内城。 相比之下,狄戎壮汉遭遇团灭,当真是令人同情。 浮空山巨变,城主府陷落。 苍松古木破山而起,不断有碎石从空中掉落,引得大地震动,城墙摇撼,天空聚起团团乌云,同烟尘连成一片。 眨眼之间,烈阳隐在云后,白日骤成黑夜,如有天劫降临。 山城被黑暗笼罩,人群惊叫不绝,外城四坊顿时陷入混乱。 城卫再无威慑力,修士凡人合力破开坊门,尽向城门奔去。 北坊中,客栈俱是乱作一团。 众人皆涌向城门,鲁川四人心中焦急,决意逆人流而行,前往浮空山下一探。 刚出客栈,突见噬魂藤变得精神,蔓枝挥舞,锁定方向,如利矢般疾-射而出。 四人不及多想,连忙追了上去。 中途险被人流冲散,多亏噬魂藤分出一枝,牵引四人,方才平安冲出城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十九章 浮空山崩落,山城遭逢大难。 内城不存,外城四坊废去其二,只余东、南两坊尚在。 城内居民,无论修士凡人,尽皆奔逃。 千余披甲卫士护卫赵氏兄妹,另有百余城主府侍者流散人群,不知所踪。 东坊两名铸造大匠被凌霄观请走,多数熟手匠人被五轮宗、烈焰宗等瓜分。 趁火打劫? 机会难得,大匠难寻,开阳真人也不会同赵横客气。 天人宗对赵氏尚存一分香火情,不会借机生事。如千机宗马宗主,早对赵横心怀不满,趁乱派出弟子,暗中推波助澜,散播天劫降下,赵氏将衰之语,引得山城人心惶惶,乱局更难平息。 谣--言--之下,更多人弃城而走,少有返回之意。 “去岁,山氏、石氏东迁。前些时日,我于北坊偶见山氏族人,闻两族蒙黑衣尊者大恩,现于千刃山下安居。”一名中年猎户道,“我等与山氏有亲,前往投奔,不失为一条生路。” “此言有理。可千刃山距此甚远,我等仓皇从城中逃出,一路盘缠行囊皆无,如何是好?” 见有人提出疑虑,猎户自怀中取出一只蓝色荷包,从中倒出五枚金珠,十余枚银珠。 猎户长子立刻惊呼:“爹,这是从何得来?” “你不晓得。”见儿子眼睛发亮,猎户道,“我猎到两只灰雁,进北坊卖于客栈,恰好遇到山虎。” “莫不是他买去灰雁?”少年皱眉,“爹,十只灰雁也抵不上这些。” 猎户挥起蒲扇大的巴掌,一把拍在儿子背后,“休要胡言!我怎么会做这等事!” “那这些?” “我在城外寻到几块奇石,生成鸟兽形态,巴掌大小,被山虎同行之人买去。” “难道是灵石?” 猎户摇头,收起布袋,“请族老看过,虽有灵气,却是鸡肋,只值这个价。真是灵石,我自留下,怎会卖与他人。” 见猎户愿将银珠充作路费,众人纷道感激,愿一同东行。 “待安顿下来,寻到生计,再报木叔大恩。” 猎户摆手,笑言都是同族,不必如此。 “此外,我有一言。”背起唯一带出的短弓,猎户正色道,“石、山两族有子弟得尊者青眼,今非昔比。我等前去投奔,需谨守礼仪,掌握分寸,不可造次。” “此言有理!” 木氏商量妥当,便不浪费时间,当日踏上行程。随后,另有两族做出同样决定。 待三族寻到千刃山,发现传言中的修士绝地已开山断崖,引水生泉,早成人间桃园,关于李尊者的种种传说,必将攀上一个新台阶。 不提各寻生路的山城人,赵横兄妹此时却是怒火当头,心急如焚。 浮空山不存,老祖交代寻找之物顿失线索。 荒川古境千年不开,山城废弃,赵家几代积累下的声望,恐要化为泡影。 “玄楼观!” 找不到逆反的古松,只能将账算到玄楼观头上。 无论是否有人栽赃陷害,七星剑阵困杀城主府众人都是事实。 “不寻到罪魁祸首,老祖盛怒,齐皇处也不好交代。” 八宝紫金雕花车内,赵莲手托黑镜,肃然道,“兄长要早做打算。老祖面前尚可辩解一二,齐皇生出猜疑,赵氏恐将动摇根基。” “我知。” 赵横负手,立在山城上方,俯视整座城池。 沙尘遍地,浓烟滚滚,处处废墟。 突遭变故,昔日繁华之地,已沦为一座空城。 “若真为玄楼观阴谋,我必不与之干休!” “兄长难道不信小妹?”赵莲冷下神情,“当日钱、冯二人匆匆离去,小妹便觉有异。今日想来,必是早与同门合谋下手!青冥剑尊陨落荒川古境都未必可信!” “我明白。”赵横转身,看向赵莲,“不过,事发当时,玄楼观两人不在,那黑衣散修又在哪里?” 赵莲一惊,“兄长怀疑他?” “总是太过凑巧。” 略作迟疑,赵莲将与李攸交易道出,只掩去当晚异状,“依小妹之见,李道友应已离开山城。未当面告辞,多因行事不羁。同此事没有关系。” 赵横怀疑未消,赵莲干脆转开话题,邀赵横同去东虢城。 “老祖在镜湖闭关十年,近日将出。兄长随小妹同去拜见,他人齐皇使者登门,念及血脉,总能回护一二。” “也好。” 兄妹议定,赵横登车,千余披甲卫士结成盾舟,护卫两旁。 赵莲祭出两枚灵石,八宝紫金雕花车闪烁宝光。 数名彩裙少女解下腰间水绸,一端缚于肩上,一端牢系车辕。 彩绸绷紧,亭檐金铃脆响,香车凌空而起,直飞云中。 赵横前往东虢,众修士也陆续踏上归途。 混乱中,云霁频施援手,救起十余他宗弟子,君子之名更盛。 “云道友可要向北?” “在下欲往燕地一行。”云霁轻笑,“只不能继续同杨真人论道,着实遗憾。” 白袍玉带,未戴冠,只以银环束发,仍是清俊端方。笑容却比往日多出几分不羁。 云霁同开阳真人道别时,粉衣女修跃上拂尘,回首望去,眼中多有留恋。 蓝衣女修轻笑道:“穆师妹,好走了。” 语音柔和,笑容亲切。蓝裙飘飘,发中一支玉簪,通体莹黑,唯有顶端一点暗红。 想起击杀守山石人的黑衣身影,娇-唇轻抿。 不知,可有机缘再见…… 五轮宗一行走远,凌霄观弟子御剑离去。 云霓登上扁舟,舟行时,取出一部书简翻阅。半晌,轻叹一声,“燕地寒冷,探冰湖尤艰。不知李道友今在何方……” 与此同时,宝车正载着李攸及鲁川等人,随狄戎壮汉前往草原。 “能与尊者同行,实乃三生有幸!”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三十章 石子内,火凤长鸣一声,化为两道红光,由实化虚,回到云中。 李攸立在湖边,望着梧桐双木,心生感慨。 树心缓缓下落,入手温润,犹如美玉。 “树心给了我,你可无碍?” “尊者不必担忧。”梧木沙哑笑道,“树心于尊者或有大用,于老朽不过锦上添花之物。再过百年自可新生。” “如此,多谢。” “一颗树心,尚不能报尊者大恩,尊者此言愧煞老朽。” 古木诚心实意,李攸不再多言。 自悬山下取来两枚蝎血丹,以法力送入湖心。 湖水再起波澜,梧桐双木同时树冠轻动,欣喜不已。 “谢尊者!” 见梧桐得了蝎血,绿松难免有些眼热。心思一转,待李攸收起树心,出声道:“尊者,此处土石草木取自荒川古境,经灵力滋养,是难得良材。可加以祭炼,以为山门。” 山门? 他是散修,不打算开宗立派,要山门何用? “此言谬矣。”绿松道,“以小老儿之见,宗门也好,散修也罢,总需一处灵地闭关渡劫。” 李攸承认,绿松之言有理。便是他不需要,助草籽重生,也需一处灵气充裕之地。 不过,需要灵地,寻一处即可。 按照绿松提议,成功失败两论,实在太过麻烦。 听闻此言,绿松摇头。 “灵地罕见,洞天福地更是少有。未随荒古大能飞升陨落,也被宗门世家占据。尊者既有良材,委实不该浪费。” “洞天福地也能祭炼?” “自然。” 见李攸意动,绿松再接再厉,“亲手祭炼,堪比本命法宝。他日尊者成就元神,归入太虚,更可随尊者飞升上界。” “祭炼之法,你可详知?” 绿松点头。 李攸顿时双眼发亮。 那还等什么?撸胳膊挽袖子,马上开工! 洞天福地在手,三界任他遨游。想想就很美好。 敢拦路打劫? 直接泰山压顶,滋味必定很是酸爽。 “尊者,还有一事。” “何事?” “欲祭炼此地,还需一副荒兽骨骸。” 荒兽? “若无荒兽骸骨,便炼不成?” “至多可如浮空山。” 李攸皱眉。 荒兽……北海鲸王算得上荒兽吧? 要寻北海鲸王,必要前往燕地冰湖。此事前去,不凑巧的话,十有八-九会遇上某人。 想到这里,李尊者又开始牙疼。 不过,既已答应塔拓往草原一行,总要经过燕地。 至于其他,再议。 离开齐地,愈向北行,天气渐冷。 苍炎五国,齐、燕、梁、周、秦,齐地在东,燕境最北。 燕西临海,东与周境相接,向北即是草原戎狄。此处多设城防要塞,五百修士、六万燕兵沿边境结寨防守。 燕皇亲令,凡遇犯境者,不问缘由,先斩再奏。 相比其他四国,燕人豪迈,性直爽。无论修士常人,多喜以武力解决问题。即便是垂髫孩童,妙龄少女,耄耋老者,一眼不言,亦有可能抄起棍棒刀枪,先打一场再论道理。 燕境之内,城镇村堡,客栈酒肆,随处可见负剑修士,挎刀武者。 李攸等人一路北上,宝车穿云而过,沿途经梁、周两国,均未做停留。 梁国人好乐舞,梁皇常鼓瑟而歌。周国人喜诗文,朝中多儒修。 从李攸到鲁川兄弟,乃至山虎石豹,都对此不太感冒。更不用提闻礼乐即晕的狄戎壮汉。 “燕地不同梁、周两国。” 登上车辕,塔拓慎重道:“梁、周少有盘查过路之人。在城外停留不超三日,守城将兵和修士修士亦少有过问。燕地则不同。” “如何不同?” 李攸敲一下噬魂藤,藤蔓款摆,锯齿状叶片沙沙轻响,卷住两枚金蝎血丹,瞬间消化。 塔拓看得眼直,万分羡慕。 金蝎难猎,血丹千金难求。李尊者却半点不心疼,如寻常补灵丹一般喂给噬魂藤。 途中消耗数量,足够普通宗门奋斗三代。 如此奢侈,便是一山两观十八宗,也会道一声“败家”。 李攸靠向亭柱,又取出一枚金丹。 入手察觉不对,细看才发现,这粒金丹不是蝎血,而是他在荒川古境内流下的金髓。 当时并未来多想,只将血珠丢进气海。不想这么长时间过去,金髓竟没融入石子,反而留了下来。 李攸突然不说话,看着掌心金丹出神。 塔拓不敢隐瞒,小心道:“不敢瞒尊者,我部同燕境守将不睦。此次返回草原,经过边寨要塞,恐将遇到风险。” “就这样?”李攸挑眉。 塔拓点头,这还不够严重? 燕人强悍,十个边境守军,至少有五人是体修。军中修士多谙阵法,若找众人麻烦,绝难善了。 “无碍。”李攸两指捏起金髓,颈上灵珠竟有些发热,心中不解,皱眉道,“此事我来解决,你等前方带路即可。” “是!” 塔拓点头,退出宝车。 车门一关,李攸忙取下灵珠,欲将金髓送入石子。 不想灵珠先一步化作紫光,如苍龙出水,将金髓团团包裹,张口欲噬。 不过两息,金髓便被吞入龙腹,彻底消失。 李攸反应极快,劈手抓向紫光,却已是来不及了。 怒火瞬间上涌,手捏法诀,周身涌出黑色灵力,化为数柄巨利刃。 草籽的叮嘱? 等睡醒了再同他理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三十一章 板砖成山,用之不绝。 火红灵狐终于晓得,自己惹上了大麻烦。 一声怒吼,身形顿时增大两倍,九条长尾如九条红龙,映亮整个天空。 灵狐身后,云层张开一道裂口,狂风席卷。 “吼!” 两头人面虎身的凶兽御风而至,凶狠咆哮。 吼声如刀剑相击,众人耳鼓嗡鸣,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仿佛被成百上千头凶兽围困,随时可能葬身兽口,身死道消。 “不好!” 燕国修士最先反应过来,为首修士手捏法诀,一点亮光自掌心飞出,瞬间扩大,罩在五名修士头顶,竟是一座小型法阵。 鲁川四人在剑阵之外,不必担心烈火灼伤。 狄戎壮汉比较倒霉,倒悬半空,大脑充血,刚运起法力,腰腹就是一紧。别说反击,自卫都是万分困难。 七剑器灵被火焰包围,剑身篆字飞起更高,组成第二句法诀,发出耀眼光芒,似有金戈之声吟唱。 火势愈发猛烈,空气在热焰中扭曲。 篆字挡在七剑器灵之前,驱散-恐-怖-热-浪。 双方相持不下,一时之间难分胜负,剑阵不复之前威势。 “吼!” 火红灵狐双眼转为赤金,两头凶兽妖力暴涨,瞬息扑至李攸身前,丈长巨尾猛然挥出,破空声清晰可闻。 李攸飞起闪躲,两道火焰突然袭至。 火光腾起数米,继而向左右延伸,似要将他团团围住。 李攸挑眉,看来,这只狐狸不是真傻。 那就更该扁! “吼!” 火红灵狐得意的挥着前爪,围住李攸的赤-火再升数米,刹那成一团火球。 “怕了吧?”灵狐挥舞前爪,如非条件不允许,定已叉腰狂笑,“真以为老子没本事,打不过那老不死?等老子离开此地,定要再杀去巫界,烧了老不死的云山!” 火光冲天,七剑器灵维持不住实体,只得化身入剑,以本体拼命。 剑阵中死门大开,七剑化出万千长刃,剑锋闪烁寒光,誓将阵中灵狐凶兽剁成肉酱。 轰! 一击之后,兽身增添数道血痕,七剑的灵光也为之一暗。 法器凶兽对攻,狂风、惊雷、烈火、剑雨轮番上阵,拼死算完。 火红灵狐自有妖力护体,狄戎壮汉有噬魂藤帮衬,李攸还在火球里,生死不知,困在剑阵中的燕国修士差点骂x。 五人中,境界最高不过金丹中期。 搁在平时,遇到敌袭斗法,总能保住性命。万没想到,只是查探空中异状,却被卷入妖兽斗法。 法阵支持不了多久,身上的符篆只剩三张,继续困在阵中,不被赤火所伤,也会被利剑穿个窟窿,绝对死路一条。 “师兄,怎么办?” “再坚持数息,同门定会赶到!” “对!这只妖狐闯入燕地,又有狄戎,师伯定不会置之不理!” 年轻修士升起斗志,马上手捏法诀,不断将法力注入头上法阵。被叫师兄的修士满脸刚毅,心中却在暗暗叫苦。观眼前情势,即使祖师赶来,五人也难安全脱身。 无奈,身为五人之首,这些丧气话绝不能说。 一旦心生绝望,才真是死到临头。 “坚持!” 燕国五名修士以意志力死撑,狄戎壮汉焦急看向火球。虽知李攸本领高强,然眼前可是九尾灵狐,元神大能遇上都要加倍小心。 观赤火中还有电光,恐怕还有妖王血统。 塔拓握紧腰刀,双目圆睁。 若真是妖王一系,便是尊者,恐也凶多吉少、 “尊者!” 灵狐脚踏火云,飞到火球上方,高声道:“里面的,叫那老不死出来,老子就放了你!” 火球中没回应。 “那老不死是假正经,一肚子坏水,做他-姘-头没前途。” 火球依旧没回应。 灵狐动动耳朵,有点担心,不会真烧死了吧? 正打算收起火焰,突然心头一跳,出于天生对危险的警觉,不待多想,马上腾身飞起。 灵狐刚飞起数米,赤--色火球突然暴起千道金光,如地壳承担不住岩浆热量,骤然喷发。 数不清的小火球疾-射而出,似流星拖着焰尾,划过长空。 “嗷!“ 灵狐被火星扫到,本以为无事,哪想妖火中融入未知灵力,早已产生变化。 火星溅到狐尾,九条蓬松漂亮的尾巴,霎时燃成一排火炬。 “嗷!你究竟做了什么?!” 灵狐一边嗷嗷叫,一边在半空打滚,试图以妖力熄灭火焰。 可惜妖力覆上,火烧得更旺,不想被烧成秃毛,必须向李攸求饶。 “刚刚你说什么?” 火光中,黑衣黑发的修长身影凌空走来。 赤—火-自动让开道路,立起两道火墙。 双臂笼在胸前,腕上一株噬魂藤,手中一柄黑色灵伞,一步,一步,李攸走得很慢。 衣摆拂过火墙,黑发垂落肩头。 黑色双眼,仿佛价值连城的玉石,温润,却不带半点情感,予人无尽的寒意和恐惧。 灵狐终于开始害怕。 几百年的寿命,在巫妖两界还是只小崽,不懂事的孩子。敢屡次挑衅巫帝,是因为他明白,有父王在,巫帝总会留一丝情面。 所以,灵狐忘了,一旦离开妖界,失去妖王庇护,别人再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眼前这个人,身上有巫族气息,还有巫帝的气味,却比巫帝更加可怕。至少巫帝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会真下杀手。但这个人,真有可能杀了他。 “嗷!” 灵狐竖起颈毛,呲出尖牙,貌似凶狠,实则已在悄悄后退。 李攸挥手,灵狐身上的火焰突然熄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三十二章 野心,背叛,催生出变乱,动荡。 五国分夏,皇者陨落。千年来,人界终无皇者再现。 三界之规,上古警言,此时不过几句空话,再无任何约束力。 巫帝宫中,妖王久久不言。火红长发如烈焰燃起,金眸深处,凝出彻骨冷意。 “你说的对。”妖王冷笑,没有执行者的规矩,有何用? 巫帝回身,殿中龙吟不再。 “打算何时动身?”妖王问道。 “怎么?” “小九不在妖界,也不在你这里,依我看,十有八--九去了人界。” “所以?” “所以,本王打算同行。”金眸眯起,眼尾自然上挑,竟现出几分妩-媚,“千年未去人界,怕连路都认不得,两人也好作伴。” 巫帝凝视妖王两秒,确定对方不是说笑,挥手凝出一条紫色巨龙,冷声道:“我惯于独行。” 翻译过来,认不得路也好,要找儿子也罢,都不是理由。自己走,休想一路缠着他。 “不能商量?” 话音未落,紫色巨龙已飞至妖王身前,张开大口,喷出一道水柱,如惊涛拍岸,洪水席卷,声势惊人,生将妖王冲出正殿。 “炎青!” 妖王怒吼,巨龙咆哮,水柱一道接一道。半个时辰后,妖王险些成了落汤鸡。 火焰?惊雷?全部无用。 妖王无法,只得劈开空间裂缝,三十六计走为上。 临走时,不忘回头吼一句,“炎青,本王记住了!” 巫帝跃上龙背,银发随风飞舞,长袖如黑翼舒展,望向合拢的空间裂缝,摇了摇头。 千年过去,仍没多大长进。 狐九焰为何会没事找揍,根源不必找,全在他老子身上。 “回去。” 紫色巨龙收起水柱,庞大龙身在半空盘旋数周,引来山下巫民顶礼膜拜,到底心满意足,掉头返回巫帝宫。 回到正殿,巫帝掌心浮起一团紫色灵光。灵光中,金髓凝成一粒金丹,不再流淌。 “七百年。” 七百年前,阴差阳错,他将一具法身留在人界。 七百年后,金玉髓现世,为法身所得。 巧合,意外,还是因果注定? 五指合拢,能感到掌心处的灼-热。昂首眺望,目光穿透苍穹,依稀回到千年前,人界乱起,五国反逆,夏朝崩溃,人皇陨落的那一日。 金玉髓,人皇宫。 天道,因果。 何人结因,又是何人得果? 人界一行,是否能助他解开疑惑? 苍炎大陆北疆 朔风起,大雪漫天。 风雪中,宝车笼罩黑色灵光,穿云而过。 李攸坐在车中,看着对面的塔拓,脑中转了几个来回。 日前同灵狐一场大战,七剑成阵,五名燕国修士困在其中,险些丧命。虽其本意非善,然燕地为其主场,难保不会纠集同门,找回场子。单打独斗不行,干脆抄家伙群殴。 未免麻烦上门,拖慢行程,短时间内,李尊者打算低调赶路,冰湖之事只能暂缓。 绿松已将祭炼洞天福地之法道出,李攸缺少的,只是一副荒兽骨骸。 事有六成把握,无需着急。若能借此避开云霁,独自探寻冰湖,对李攸而言,反倒更好。 毕竟,五国之内,能让李攸牙牙疼,避之唯恐不及的能人,目前为止,只有云真人一个。 将出燕国北疆时候,塔拓突然接到鹰隼传讯,部落族长被凶兽所伤,药石无医,恐将不久于人世。 身为族长亲子,塔拓自然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然有先族长留下的大王子,他想顺利接过权-柄,掌控整个部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放飞传讯鹰隼,塔拓眉间挤出川字。 “我父向来健朗,有练气五层修为,是整个草原数一数二的勇士。不过两头凶兽,怎会轻易受伤?” 李攸执起通天壶,倒出一杯热茶,按住觊觎杯中茶的灵狐,道:“你是怀疑,有人瞒天过海,借机下手?” “是!”塔拓盘腿坐在车中,双手握拳搭在膝头,过于用力,手背鼓起条条青筋,“不瞒尊者,我怀疑父亲中了暗算。凶兽不过是个幌子,有人趁我不在,对父亲下毒手。” “目的?” “族长之位!”塔拓凶狠道,“我的伯父是先代族长,因犯下大错被族人驱逐,由我父继承族长之位。大王子是伯父长子,当时年龄尚幼,没有受到牵连,被留在了部落。” “你怀疑,下手的是这位大王子?” “九成是他。”塔拓道,“阿古等人背叛我,也是他的阴谋。” “哦。”李攸点头,阿古的事,他是亲眼目睹,塔拓的怀疑不无道理。 将茶杯推到塔拓面前,李攸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真是他,”塔拓拳头握得更紧,指节咔吧作响,“我要按照草原的规矩,在祖巫面前同他决斗!败者废去一身修为,永远离开部落!” “如果不是?” “不,一定是他!”塔拓声音坚定,恳求道,“尊者,请帮助我!” 李攸放下通天壶,“想我如何帮你?” “我同大兄斗法,不希望牵连他人。望尊者为我做一个见证。” “就这么简单?” 李攸神情终于有了变化,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是!”塔拓正色道,“塔拓三生有幸,六世结下善因,能得尊者看重,视我为友。” 李攸挑眉,好奇壮汉接下来会说什么。 “尊者有告诫在先,朋友之间,有话当面直言。我的确想过,以尊者本领,可为我之靠山,助我夺取族长之位,然……”说到这里,塔拓停住了。 “什么?” “一路行来,尊者种种高义之举,让我倍感羞惭。只觉心存鬼蜮伎俩,无颜面对祖巫,面对历代先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三十三章 扁舟向北行去,距李攸等人渐近,法力波动愈发猛烈。 天空中,赤-红色的火光连成一片,火中有恐怖的黑色灵力聚集,仿佛洪流奔腾,巨浪汹涌。 扁舟尚未靠近,即被浪潮-冲击,左右摇荡,上下颠簸,如风中枯叶,随时有倾覆之危。 云霁祭出狼毫,凌空连书三张符篆,以灵石注入法力。 符篆飞至舟首,放出金光,组成小型法阵,稳住舟身。 “数日未见,观李道友境界又有提升。” 扁舟既稳,云霁收起狼毫,手捏法诀,舟身下凝出团团风旋,催动扁舟,以数倍于前的速度向火光处飞去。 边缘处尚且如此,身处赤火和灵力中心,承受最大程度威压,燕国修士的境地可想而知。 法阵没用,张开就被轰碎,渣都不剩。 符篆一样没用,祭出再多,生成的法力也会被赤--色-火焰吞噬殆尽。 法器……其他材料还好,玉石一类,无论元婴金丹,统统有去无回。 黑光中,千万星状光点闪烁,无一例外,都是被李尊者灭成渣的器灵。 李攸立在半空,灵力萦绕周身,仿佛一尊荒古凶兽,劈开时空,跨过万年,降临人界。 此刻,这头荒古凶兽正一边磨着爪子,一边呲出獠牙,冰冷的盯着猎物,盘算从哪里下口最好。 凡被盯上的生灵,无论境界高低,修为如何,不愿趴在地上表示臣服,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狂徒!” 眼睁睁看着本命法器被夺,血印抹去,器灵不存,燕国修士脸色铁青,目龇皆烈。 两名金丹修士催动法力,拼死冲向李攸,就要自--爆。 场景很熟悉,李攸皱眉。 金丹修士-自--爆,伤不得他分毫。青峰剑尊尚且不惧,何况眼前两人。 火红灵狐摆动九尾,嘲讽的看向对手。这幅样子,更让众修士怒火狂燃,理智尽消。 不过,灵狐可以看热闹,李攸不行。他不惧对手玩自-爆,狄戎壮汉和鲁川四人却难全身而退。 “去!” 话音落下,腕上噬魂藤瞬间飞出。 藤身闪烁灵光,眨眼间增大数倍。锯齿状叶片仿佛楔在藤身的钢片,愈显狰狞可怖。 “什么?!” 两名金丹修士来不及反抗,即被噬魂藤捆得结结实实。 被红色灵光包裹,法力完全禁锢,神魂亦被撕扯。 自--爆金丹? 此时此刻,对两人而言,动一动手指都万分困难。 “你这狂徒!” 李攸皱眉,翻来覆去一个词,对方不累,他都累了。 噬魂藤捆紧猎物,枝蔓挥舞,抽飞其他修士。叶脉流动血色,两名金丹修士喉间发出咯咯声响,露出痛苦神情。 “不能吃。” 三个字出口,噬魂藤的叶片耷拉下来,仿佛面对蝎钳无从下口的山鹿,无比委屈。 燕国修士认出噬魂藤本体,顿时出了一头冷汗。 “噬魂藤?!” “人界怎么会有噬魂藤?!” 惊愕之后,是比之前更甚的恐惧。也终于相信,五名同门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更不是为逃脱罪责编出的谎话。 老天,他们究竟招惹上什么人? 早知如此,别说被激上两句,便是被指着鼻子骂,也不会鲁莽行事,没弄清对手底细,就气冲冲前来寻仇。 事到如今该怎么办? 继续斗法,毫无胜算。 讲和?换位思考,自己都不会答应。 两名金丹修士被捆,元婴修士如遭雷劈,余下燕国修士呆若木鸡。 灵狐飞回李攸身边,昂起下巴,一副天下地下,小爷独尊的姿态。 李攸没理他,双手拢在身前,视线扫过一众对手,眉毛上挑,意思很明白,接着打。事情了结,他还要继续赶路。 至于对手是否还有反抗能力,此举是否有欺负人嫌疑……既然是主动上门找茬,没道理被找茬的人必须心慈手软,因为对手“太弱”就网开一面。 事实上,如果对手不是李攸,而是狄戎壮汉,燕国修士定能占尽优势。 他们会轻易放过对手? 想想都不可能。 心随意动,黑色灵伞迅速扩大,七剑只出三剑,剑光长至五寸,锋刃流过血光。 “我非嗜杀之人,亦非和气善人。”李攸挥动衣袖,玉剑成三道流光,罩下一片光影,“我只相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百倍奉还!” 声音不高,却如洪钟大吕,震动天地,冲破云霄,方圆十里尽皆可闻。 颈上灵珠轻轻颤动,紫气飞旋。 气海草籽有苏醒之兆,李攸眉间一跳,分神凝视气海,只见草籽安静睡在光中,之前片刻,恍然是他的错觉。 声音传至四方,狄戎壮汉握拳敲在胸口,鲁川四人挺直腰背,望向李攸,目光更显崇敬。 燕国修士全力抵抗玉剑,根本腾不出空来发表意见。 云霁停下扁舟,若有所思。 “此言,似有王者之音。” 天空中,百余燕国边军脚踏长戟,御风疾行。 为首将官身披银铠,手持金盾,满脸虬荣,身材魁伟。正是燕国北疆大将,燕皇的同胞兄弟,虎阳尊者,燕震。 “不过小小宗门,胆敢不从军令,在尊者面前耀武扬威,合该吃个教训。” 虎阳尊者手抚虬髯,冷笑道:“到底是同守边关之人,本座不能见死不救。他日陛下问起,不好交代。” “尊者英明!” 部将不再多言,众人已能感到法力波动。武阳尊者心头一跳,此等威势,至少是元婴中期,比他更高出一个境界。 数百人出现在火光边缘,自然引起李攸注意、 “救兵?” 一不做二不休,李攸手捏法诀,长袖挥过,放出两头山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三十四章 燕国北疆,西阳关鼓声大作。 城楼前,虎阳尊者跃下长戟,百余将官分列两旁。 吊桥放下,城门大开,数名玄甲将官鱼贯而出,抱拳行礼,齐声道:“迎尊者!” “不必多礼。” 虎阳尊者扬声道:“今已查明,前日之事实乃误会一场。” “误会?” “正是。”虎阳尊者继续道,“亏得云道友从中斡旋,我同李道友已尽释前嫌。现请两位道友入城暂歇,待明日再行赶路。” “是!” 众将官齐声应诺,让开道路。 “多谢燕道友。” 云霁当先,李攸并行。 进城时,前者与虎阳尊者相谈甚欢,后者始终不发一言。 众将官摸不着头脑,跟随虎阳尊者出城的亲卫三缄其口,十余修士则面带沉色,默不作声。 打探消息?根本不可能。 “今夜府内设宴,云道友、李道友务必赏脸。” “自然。”云霁颔首。 李攸拢起双臂,坚持一张石头脸。虎阳尊者搭话几次,只应付两声了事。 结果非但没有惹怒对方,反彰显高人形象。 “李道友之境界,燕某望尘莫及。” 装x遭雷劈,只因表现不到位。 纵观整个修真界,能如李尊者这般奢侈拉风,本领逆天,夺他人法器如探囊取物,灭元婴器似捏碎石头,不能说没有,确实是少之又少。 在手下败将看来,李尊者石头脸,正常。高高在上,很正常。从鼻孔喷气,不能再正常。 同云霁一般笑容温和,令人如沐春风,才是见鬼了。 “燕道友盛意,云某代李道友谢过。” 李攸眉毛一挑,灵狐挥两下爪子,嘟囔一声,“老不死-姘-头,这人果然讨厌!出城之后我帮你灭了他,不收报酬。” 拍拍灵狐脑袋,示意稍安勿躁。关于某个称呼,李攸已懒得纠正。 “据他说,城内有法器可助冰湖之行。且看看再说。” “哼!” 灵狐甩几下尾巴,趴在李攸肩头不再吭气。 西阳关名为要塞,实则是燕国边境一座大城。 不类山城分为四坊,亦不分内外两城,而是参照军阵布局建造。 从上空俯瞰,整座城池,更像是数个营盘连在一起,呈梅花状,拱卫中心的将府。 将府为阵眼,营盘间隔四门。 遇外敌攻城,守将以将印启动军阵,四门成四方法阵,定让犯境之敌有来无回。 塔拓等人留在城外,鲁川四人也未进城。李攸一路行来,对燕地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穿过五座营盘,方至将府。 三阶石梯,黑漆大门,兽首门环,门上悬一匾额,乃燕皇所赐。 “两位道友请。” 虎阳尊者亲自引路,穿过前中两堂,行至后宅东厢。 将府建筑同山城城主府截然不同。 两人被请到东厢暂歇,送走虎阳尊者,云霁立刻取出半张画卷,张开法力,隔绝府内视线窥探。 “李道友请看,此物名为皇墨,为当年夏皇御用,就在将府之中。” “皇墨?” 一指长,半指宽,长方形,四面分刻条形篆字。 李攸疑惑皱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块寻常墨锭,并没多少出奇。 “此物有何用?” “相传此墨以火蛟血炼成,配以金丹狼毫,书成符篆,可挡万年玄冰寒气。” “符篆?” 云霁卷起画卷,正色道,“你我二人合力,入冰湖只有八成把握。加上皇墨蛟符,便可提到十成。还请道友帮忙,助云某取得此物。” “斡旋我与燕修之事,也为同虎阳尊者进一步结好,入城取得此物?”李攸看着云霁,似笑非笑。 “不能言刻意。”云霁恢复温和笑容,“只能说,我同道友确有缘分,不过顺势而为。” “是吗?” “正是。” 李攸没再追问,心下打定主意,冰湖事毕,再见此人定要绕道走。 某人继续纠缠不休?如有必要,不介意武力解决。 所谓恶人,当要敢与天下为敌,嚣张狂妄,不可一世。 当夜-府宴,乐起不到半刻钟,李攸便起身离席。至于借口,自有云霁替他分说。 将宴饮喧闹声抛在脑后,回到客房,按计划探寻整座将府。 灵力分成千万丝线,牵引黑色光芒,如涓涓细流,流淌到府内每一个角落。 祭炼过的梧桐树心化出绿色光环,浮在李攸身前。 府内绿树青草、花朵灌木,均生出灵识,融入黑色灵光。凡草木可感知之处,都如幻灯片慢放,一一展示在李攸眼前。 正厅,厢房,武场,无一遗漏。 借助一棵老杨树,李攸探入书房。 四壁空荡,只临窗一张大案,陈列笔墨纸砚,两部兵书。 没有密室痕迹,方砖下即是沙土,更不可能藏在此处。 “奇怪,究竟在哪?” 之前,云霁告诉李攸,皇墨为虎阳尊者偶得,虽知其非凡品,然于体修而言,并无多大用处。 “既如此,大可以灵物交换。” “燕震必不肯交换,甚至不欲令人知晓,此物在他手中。” “为何?” “李道友可听过人皇宫?” 李攸摇头。 云霁脸上闪过莫名神色,道:“人皇宫同巫帝宫、妖王殿同为上古传下至宝,据言,非三界皇者不可得。” 上古至宝,三界皇者? 李攸额心轻跳,突然想起屡次见到的幻象。 三座仙山,三座宫殿。其中之一,正是他初见炎青之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三十五章 山鹿宝车不断加速,扁舟始终缀在其后。 李攸甩不脱云霁,只能无奈接受现实。 灵狐趴在玉榻上,咬着一枚蝎血丹磨牙。突然耳朵竖起,神情骤变。 “怎么了?” 蝎血丹滚落,火红身影飞速蹿向李攸胸前,小爪子刚扒上领口,直接被一巴掌拍飞。 啪! 砰! “嗷!” 红团飞向亭柱,被噬魂藤牢牢捆起。灵狐扑腾四爪,大叫道:“巫帝珠,快看巫帝珠!” “什么?” 李攸疑惑按上颈间,登时愣住。金线折断,灵珠不翼而飞。 用力拉开领口,确定不是幻觉,颈后却莫名发凉,心中升起不妙预感。 扯都扯不断,突然没了? “说!”一把抓过灵狐,“怎么回事?” “那老不死来人界了!”本尊破开时空裂缝,抵达人界,法身自然会被收回。 灵狐继续扑腾四爪,叫道,“快放开老子,老子要去和他决一死战!” 巫帝本尊? 李攸愕然。 不是说三界之主必须宅在各自地盘,不能随便溜达? “到底怎么回事?”巫帝没事跑人界来干什么? “你是他-姘-头都不知道,我知道那老不死在想什么?要么就是来找你的。总之,快放开老子,老子要去战斗!” 灵狐吵嚷不休,李攸沉默两秒,敲一下车壁。 车门开启,噬魂藤结成长鞭。 团成球的灵狐嗖一声飞出,中途被绿色藤蔓连抽三下,高起不落,几成天空一点繁星。 “嗷!” 惨叫声由近及远,再由远及近。 数息之后,红色毛团砸在车顶,一声钝响,然后,世界安静了。 噬魂藤卷回灵狐,李攸以法力传音,“塔拓,此处距你部落还有多远?” “回尊者,照此行速,尚需一日能到。” “太慢。” 话落,李攸挥袖祭出四颗灵石,瞬间黑光笼罩。 空气被挤压,成团团风旋,聚集起庞大力量,推动宝车飞速前进。 速度委实太快,金环上的狄戎壮汉立足不稳,险些高空坠落。 察觉宝车灵力波动,云霁丢开竹简,祭出狼毫,凌空挥洒,一枚枚篆字呈透明状立在舟首,逐级扩大。 “开!” 云霓手捏法诀,一声断喝。 八枚篆字叠加,挡开朔风,拉动扁舟,以丝毫不逊于宝车的速度穿过云层。 “李道友可察觉到异状?” 前行中,云霁以法力传音,未得半点回应。 “道友可是怪罪云某?” 等了片刻,仍无回应。 “李道友……” 云霁锲而不舍,连番-轰-炸,李攸终于不耐。 “闭嘴!” 声如惊雷,穿空而过。 扁舟之上,云霁手持狼毫,不见丁点愠色。反而面带笑容,转首后望,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鲁川立在车前,小心问道:“尊者,可有什么不对?” “无事,不必多言。” “是。” 耳边不再嗡嗡作响,李攸静气凝神,仍是感到烦躁。 不可控制,祸福难料,这种感觉还是首次。 “到底怎么回事?” 李攸抓过灵狐,黑眸对上金眼,无一丝情感。语气冰冷,如黑岩摩-擦,“说,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一丝不漏的告诉我。敢隐瞒,下场你很清楚。” 表情太恐怖,声音太吓人,灵狐抖抖耳朵,终于顶不住,豆大泪珠滚落,泪了。 “呜呜……” “不许哭!” “呜呜……哇啊!” “再哭我捆你一百年!” 恐-吓-相当有效。 灵狐抽抽噎噎,不敢再掉眼泪,小爪子抹着眼角,一边打嗝一边道:“我说,我全说。” 老不死-姘-头太可怕,他要回妖界! 西阳关上空,巫帝袖手立在云端,俯视边塞城池,面色冰冷。 荒古之时,人皇于此处立起祭台,以印玺同巫帝妖王共定界规。 岁月流转,千万年来,此处始终为人皇祭祀之地,为夏朝供奉。如今却是祭台不存,行宫不再,断壁残垣都无踪影。 五国灭夏,非止-皇-统,竟是要将上古血脉彻底消去? “难怪人皇宫千年不现世。”妖王站在巫帝身后,赤发红袍,金眸同样冰冷,“这般妄为,当真该遭九天劫雷。” 千年不入人界,如今竟是连“踏脚”的地方都没有。 人皇不在,巫帝、妖王也视若无物? 谁给这些人修胆子,竟敢砸碎荒古祭台,毁荒古祭祀定约之地? “没有。” “什么?” “祭台还在。只不过被压在城下,做了皇朝气运的基石。”巫帝挥袖,放出一道紫气,映出城池之下,祭台被镇压之处。 四道石柱深深钉入地底,柱—身密密麻麻刻着符文。符文发出淡光,结成层层法阵,将祭台牢牢网住。 源自荒古人皇之力,被法阵-抽-取,不断涌入石柱。 “好大的胆子!” 见此情形,妖王当即震怒。 此等行径,天道可容?! 劈手放出两头妖兽,俱为人面鸟身,耳悬毒蛇,足踏巨蟒,双翼张开,黑色厉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妖兽张开巨口,发出尖锐鸟鸣,似利刃刮擦,几要穿透耳鼓。 王者一怒,毁天灭地。 城池上方,光明渐被暗影遮盖。 厉风吹过,仿佛有无数黑色瘟虫群聚,预示大灾将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三十六章 夜半时分,朔风卷过草原,弯月隐在云后,星光黯淡。 冷风呼啸,大雪突降。 盘剌河奔流不息,冲开新结冰层。 咔嚓! 一块磨盘大的冰石被河水冲至下游,撞—上河心黑岩,碎成数块。碎冰被急流卷走,很快淹没河底,消失无踪。 盘剌河西岸,火光多已熄灭。方形帐顶被白雪覆盖,像是一片连绵起伏的雪峰。 圆帐中,灰袍修士和狄戎老者守在榻边,神情凝重。 铜盆中火苗蹿起,榻上人的生命之火已减趋微弱。 “这样下去,大首领熬不过五日。” 灰袍修士取出一枚灵石,盘坐榻边,静心调息。连日守在圆帐,以自身法力延缓伤者病情,已是快到极限。 “再无灵草,请来最好的医修,也是无力回天。” 老者叹息一声,取出乾坤袋,倒出两枚灵石,“尽人事吧。” 灰袍修士没有推辞,接过灵石,道:“塔拓王子可有消息送回?” “没有。”老者摇头,“鹰隼已经放出,祖巫降下箴言,塔拓王子无法赶回,罪人之子也不可登上狄戎王位,这是对祖先的亵渎!” 老者语速很慢,一字一顿,仿佛敬拜祖巫,发下誓言。 帐外,一个高大身影伫立许久。肩头积雪足有两寸,耳上金环已挂两道冰棱。 “大王子?” “走!” 身影握紧弯刀,大踏步离开营地。 呼啸北风掩去脚步,鹅毛大雪遮住背影。 老者察觉不对,飞身掀起帐帘,只见漫天大雪中,一双幽绿的狼眼,正自河岸高处俯视整座营地。 幽光森冷,满含杀意。 “黑狼王!”灰袍修士一声惊呼,“守夜人在做什么,为何没有发出警报?” 嗷呜—— 黑狼昂首,发出刺耳嚎叫。 狄戎人立刻惊醒,纷纷抓起武器走出帐篷。 “黑狼,是伤了大首领的黑狼群!” 营地外,河岸旁,上千头黑狼俯低头颅,呲出尖牙。狼嚎声此起彼伏,在暗夜中回响,愈发增添几分恐怖。 “不要惊慌!” 几名狄戎头领接连祭出法器,数枚金环浮起,发出道道白光,照亮整片营地。 “结阵!” 狄戎人中,修士只占一成,多半还是体修,余下多是凡人。数量少还罢,被千匹黑狼包围,稍有不慎,必将伤亡惨重。 “大王子在何处?” 有狄戎头领高声询问,众人四顾,始终未能找到塔苍身影。 “不见大王子!” “营外守卫被杀了!” “不是狼群,是修士!” “什么?!” 嗷呜—— 狼嚎声变得尖锐,不给狄戎人思考的时间,黑狼王昂起头颅,千匹黑狼化作千道黑色旋风,携血腥之气,扑向狄戎营帐。 “结阵,杀!” “向前冲,后退只能被困死!” “杀!” 狄戎修士高喝,刀光连成一片。体修-暴-起,握紧拳头,重重砸向地面。 山摇地动,河水逆流。 数匹黑狼站立不稳,不及躲闪,被狄戎弯刀斩断脖子,切开腰腹。 黑血喷溅,雪地冒起股股黑烟。 “狼血有毒,小心!” 提醒来得太慢,两名狄戎壮汉弯刀坠地,捂住双眼痛苦哀嚎。 黑狼王发出低沉吼声,狼群聚成小股,寻找防备薄弱处,发起更加猛烈的进攻。 人与狼的绞杀,黑红色的血液喷洒,天地为之色变。 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中,十余匹黑狼撕开防卫,冲向营地中-央,圆帐所在。 刚至帐前,突被赤光撕裂,接连发出惨叫。 一干瘦老者立在帐前,手持一截断木,太阳穴旁,血气凝成两轮赤光。 黑狼被赤光笼罩,眼前只余一片惨白。回过神时,已被老者法力击中,灵识破碎,身死当场。 接连数匹黑狼惨死,圆帐几为毒烟笼罩。 黑狼王暴-怒,纵身跃下土丘,经处,群狼向两旁让开道路。最强壮弑杀的公狼,在狼王面前,也必须低下头颅,表示顺服。 “吼!” 狼王低沉怒吼,双眼赤红,通身血光弥漫。 “真人!” “退后!” 灰袍修士欲上前帮忙,被老者挥退。 狼王亦不理会其他狄戎,紧盯老者,瞳孔闪烁幽光。 “吼!” 距离尚有十米,狼王纵身跃起,带起一阵腥风。 老者当机立断,挥手劈开断木,取出木中一块黑色方石,口中念道:“擅动灵宝,罪不可恕。一切因果,老朽必以命敬还!” 话音落下,掌心传来剧烈震动,石心处似有生命正在苏醒。 老者忙松开手指,方石飞起,如在黑夜升起一轮太阳,吞没法器白光,照亮整片草原。 狼王突生惧意,攻势一顿。 狼群开始骚动,不由自主退后,试图远离白光。 “去!” 老者双手捏起法诀,法力俱为方石吸取,化为火焰燃料。不过片刻,脸色变为赤金,眼耳口鼻流出血线,金丹几在碎裂边缘。 方石升至更高,光芒愈发耀眼。 忽然,石心传出-爆-裂-声,方石碎成两半,砸在雪中。一团黑金色火焰冲破石体,瞬间燎原。 以圆帐为中心,整座营地顿成火海。 火光冲天,黑狼王发出一声惨叫,转身飞速逃跑。狼群陷入混乱,狄戎人亦面露惊惧。 轰! 黑金色火焰腾起一丈有余,越烧越烈,凶戾之气几可噬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三十七章 李攸收服金乌真火,塔拓与塔苍的战斗也将近尾声。 二人舍弃法宝弯刀,决意以-肉-身对抗。 澎湃血气充天而起,形成两道光柱,夺目耀眼。 塔苍一声暴吼,身形顿时壮大一倍,右臂如钢筋一般,小指粗的青筋沿脉络鼓起,自肘部至拳身,如披上一层青色铠甲,携碎山裂石之力,猛然击向塔拓。 片刻间,空气好似被凝固。 塔苍的身影如慢动作回放,血气与法力融合一体,聚集恐怖力量,化为拳风,如巨人撼山,似要将拳风笼罩下的所有砸碎。 “喝!” 塔拓双足立地,不闪不避,同样以法力凝于拳身,长啸一声,攻对攻,拳对拳,悍然迎上。 砰! 双拳相击,如巨石碰撞,山崩地裂,掀起团团风旋。狄戎人及尚未退走的黑狼站立不稳,接连被风吹倒,向后飞去。 数声爆响,以两人为中心,炸开一个白色光球。光芒散去,地面已成巨大陷坑。直径十余米,坑内雪融草消,砂石沦为飞灰,只余烟尘滚滚。 寂静无声。 数息之间,整片营地中,半点声息也无。 忽然,烟尘中走出一高壮身影。 赤发披散,皮袍破碎,赤--裸—强壮胸膛,右拳高高举起。法力未散,浑身赤铜。每行一步,足下都留下一个深坑。仿佛荒古巨人从沉睡中苏醒,擎天立地,向整个草原发出吼声。 “塔拓!” 有狄戎首领率先发出高呼,继而带动所有族人,高举手臂,用力锤击胸膛。 “塔拓王子!” “首领,大首领!” 高呼声中,黑狼王的惨叫声渐渐消失,狼群惶恐不安,仓皇转身退去。 夜幕下,黑色狼影如同潮水,卷过被烈火焚成焦黑的土地。 陷坑底部,塔苍双臂尽断,满脸血污,昏迷不醒。 塔拓追随李攸,先得蝎尾,后得灵石,境界已非塔苍可比。 纯以武修之力相搏,后者自不是前者对手,连遭重创,气海破碎。如无奇遇,今生再不可能淬体修道。不死也将沦为废人。 “他背叛了大首领,同黑狼勾结,背叛了部族!” 一名重伤的守夜人被灰袍修士救回,捂住伤口,当众揭露塔苍罪行。 “他是罪人!” 千匹黑狼偷袭,金乌真火反噬,狄戎人损失惨重。 失去族人的悲伤,转化为无尽怒火,倾泻到塔苍身上。 “他背叛了族人,与黑狼勾结,背弃了祖巫!” 柏长老被族人搀扶,走到塔拓近前,面容愈发苍老,目光却不再浑浊。 “请以大首领的名义,剥去他部落勇士的荣耀,夺去塔苍之名,将他驱逐!“ 没有姓名,没有部族,被所有狄戎人唾弃。只有“罪人”之名将伴他终生。 “他将是无名之人,草原的罪人!” 塔拓没有迟疑,上前一步,高声道:“以狄戎首领之名,驱逐狄戎罪人!” “驱逐罪人!” 狄戎人发出高吼,两名壮汉跳入陷坑,扛起塔苍。又有族人牵来马匹,塔拓亲自动手,将塔苍缚上马背。 “自今日起,狄戎人的草场,再无此人立足之地!” 语毕,掌心拍在骏马额前。 骏马甩动颈项,迈开四蹄,长嘶一声,飞驰向北。 草原以北,荒漠之地。 没有丰美的青草,成群的猎物,只有无尽的黑岩流沙。唯有罪大恶极之人才会流放于此,以半生痛苦洗刷罪孽。 “大首领!” 众人让开道路,以对待大首领的礼仪,请塔拓步入圆帐。 塔拓忽然转身,躬身行礼,对飞回宝车的李攸道:“尊者,请临圆帐!” 狄戎人沿声望去,恰逢两头山鹿奔回。鹿角染上黑血,嘴角挂着肉末,分别叼着半张狼皮,血腥气弥漫数里。 众人心头一凛,无不骇然。 那头黑狼王,竟被这两头灵兽生吞活剥? 山鹿凑近李攸,放下狼皮,轻轻摆动头颅,显是在讨好:尊者,肉吃了,皮带回来献给您! 李攸无语。 或为验证狄戎人猜测,远处传来阵阵狼嚎,是黑狼群发现狼王已死,悲痛万分,对月长嚎叫。然本能注定,悲痛只是暂时。 很快,狼群将为王者之位发生混战。未决出胜负之前,草原或将“太平”一段时间。 山鹿的突然回转,打断塔拓之言。 李攸斟酌片刻,直接将黑狼皮抛给塔拓,同时取出两株灵草,道:“此物可解你父之毒。” 以草籽记忆,只要还剩一口气,服用两株灵草,必能救回一条性命。 难得做一回好人,干脆送佛送到西。 “谢尊者!” 塔拓抱拳,再请李攸入帐。 狄戎长老见李攸收复金乌真火,认定他便是狄戎的贵人,高声道:“您是大首领的恩人,狄戎的贵人。整个草原都将视您为贵宾,以最高礼仪,最隆重的仪式,迎接您的到来!” “诸位好意,李某心领。”李攸立在半空,婉拒道:“我辈修士,言行皆遵本心,我助塔拓,本不为报偿。不必如此。” 得到金乌真火,助狄戎人驱逐黑狼,见证草原王位更迭,便是因果已了。多留无益,不如早些告辞,前往冰湖寻找荒兽骸骨。 塔拓还欲再说,李攸摆手,向绿松要来一根枝条,当场以灵力炼化。 黑色灵力包裹下,枝条逐渐褪去原貌,华为一柄金色弯刀,刀身两面镌刻篆字。 李攸手捏法诀,再祭以金乌真火,篆字发光,两条火蛇缠绕刀身,张开巨口,似要择人而噬。 “此物不及金乌,却可抵元婴法器。”抹过刀背,李攸以法力托起弯刀,送到塔拓手中,“我取你族之宝,便以此偿还。” 另有数言,李攸以法力传音,唯有塔拓一人知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三十八章 当属巫族? 李攸表情漠然,眼中透出不信。 几番催动灵力,欲-挣开束缚,却是徒劳。 紫色灵力如龙蛇盘绕,越缠越紧。气海为其所困,石子表面金纹波动,黑色灵力稍聚即散。 绿洲中,梧桐双木根须深入湖底,湖面荡开层层波纹。 悬山上,云图闪烁微光,无形的罡风盘旋山底,仿佛预示将有大变。 气海震动不停,绿松当机立断,催动自身灵力,联合梧桐双目,同外力相抗。 李攸压力稍减,然能动一动手指已是极限。奋起反抗,反制对方,仍是痴心妄想。 “不信我所言?” 李攸转动眼珠,发不出声音,如何回答? 巫帝了然,正要收回灵力,突然眉间一皱,没有任何预兆,紫色灵力化为利刃,切断了草籽同李攸之间的联系。 眼睁睁看着草籽化为一道绿光,飞入巫族袖中,李攸错愕两秒,旋即双拳紧握,愤怒化为滔天巨浪,引动金乌真火,以自伤气海为代价,终于熔断紫气,挣脱束缚。 轰! 金乌真火-爆-裂,灵力狂涌。 火舌--舔-过,闪电在火中妖-娆-起舞,紫色帷幕出现道道裂痕。 “走!” 红影闪过,妖王飞身跃离宝车。灵狐被捏着后颈,四爪腾空。想要恢复十丈之体,却被亲爹牢牢抓住,无任何实现可能。 轰! 宝车碎裂一角,亭柱亦出现裂痕。 噬魂藤舞动枝蔓,遵李攸之命,卷起山虎鲁川四人,迅速远离-风-暴-中心。 藤蔓自颈上脱离,天马好奇回头,顿见火光冲天。不及惊讶,险些被火焰烧到鬃毛。意识到情况危险,当即长嘶一声,双翼扇动,蹄下聚起四团红云,瞬息奔出百米。 飞到中途,突然想起尊者还在车内。再回头,只见宝车陷入一片火海,哪里还有李攸身影。 “咴咴!” 好不容易找到的归宿,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爆-裂-声不断,云霁祭出狼毫,连书三张符篆,勉强稳住扁舟。欲-靠近一探究竟,却被黑金色火焰阻拦。 火星溅到舟首,险伤及金丹器灵,引法器自燃。 云霁不由骇然。 收服真火,不到一日即可炼化?观其威力,竟比之前暴烈数倍。究竟如何做到? 妖王抓着儿子,临空俯视火海,金眸微闪。 “父王?” “别出声,仔细看。” 仔细看? 灵狐转头,带着满心疑问,不再开口。 宝车终断为两截,紫色帷幕碎成千块,落入火海,燃起道道薄烟,风吹不散。 李攸飞出车亭,张开黑色灵伞,手捏法诀,祭出七柄玉剑。 七剑当空,七道光柱冲天而起,排开火光,撕开云层。 “还给我!” 俊秀面容不复淡漠,眼角眉梢浮现无尽杀意。修长身影立在火海中,周身黑气涌动。 “将草籽还给我!” 剑气袭来,巫帝侧身,长袖挥过,两条巨龙咆哮升空。 跃身踏上龙首,银发被罡风吹起,宽袖绯纹,似风中展开的黑翼。 “仙灵草生为仙宝,存灭自有定数。”冰冷的声音穿透罡风,清晰传入李攸耳中,“观你之意,欲-助其再生?” “是又如何?” “虽也可行,但此时绝非良机。若一意孤行,定会招致九天劫雷。” “招来雷劫,被雷劈碎,我自认命!” 李攸足踏虚空,昂身而立。 黑袍风鼓,眸中凝出血光。 双手同捏法诀,七柄玉剑嗡鸣相叠,篆字蔓延整个剑身,成两条光链浮起缠绕,漫射万千金光。 金光中心,七剑渐融成一体。剑身细长,半面篆刻金纹,团绕黑光,蕴含无穷煞气。 李攸握住剑柄,剑尖直指巫帝。 “我生在此世,存于天地,七百年唯有灵草相伴。雷劫也好,逆天也罢,皆是我种下的因,我甘愿承其果。请阁下从我所愿,交还灵草!” “你意已决?” “是!” “只为一株灵草?” “对!” 话音落下,灵伞已张至极限,伞面盘绕金光。 李攸不谙剑法,只依器灵牵引,一剑横劈。 剑光暴涨,骤成白链,弧形斩过云层。 巨龙咆哮,同为剑光所慑,龙须颤动,腾身后飞。 巫帝拢手,身前张开紫色巨盾,剑光再近不得半分,却是只守不攻。 李攸催动全身灵力,气海内灵石飞速减少。 灵光已成黑雾,剑光由金变白,继而成一片惨白。凝聚在光中的剑意愈发恐怖。若之前只是愤怒,现已全部转化为杀意,势入滔天洪水,足可毁天灭地。 见此情形,巫帝眼中终现一抹诧异。 妖王飞开更远,趁机教育儿子,看到没有?捆你根本不叫欺负,拿出真章,你早被制成围脖,要么做狐皮踏脚。 灵狐主动团成球状,缩在妖王手中,一边发抖,一边默默流泪,愈发受伤。 这样-恐-吓儿子,当真是亲爹? 不知儿子心灵受创,妖王张开法力,隔绝烈焰剑光,思索两秒,问道:“小九,你跟在此人身边,可曾觉察异常之处?” 擦掉眼泪,灵狐摇头。 除预感将有大机缘,不能离开李攸身边之外,他对李攸的身份来历一概不知。与巫帝的关系也只是猜测,观眼前情形,也可完全推翻,无半点可能。 灵狐终究不是真傻。 虽然父王母妃也会吵架动手,却是点到即止,绝不会凶残到想一剑戳死对方。 “没有异常?” 妖王皱眉,疑惑更深。 火光边缘,鲁川兄弟和山虎石豹瞠目结舌,彻底陷入呆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三十九章 西阳关异象持续五日,将印渐渐镇压不住,城内开始人心不稳。 直至五位皇室供奉自都城赶到,借燕皇钦赐印玺张开法阵,替代石柱镇压祭台,地底不再轰鸣,众人才松了口气,安下心来。 然随皇室供奉抵达,密见隐在军中暗探,冰湖埋藏巨宝一事再隐瞒不住。被五人当面询问,虎阳尊者方才知晓,跟随他多年的亲卫部将中,早藏有燕皇心腹。 虎阳尊者当即震怒。然在愤怒过后,是无尽的恐慌。 亲信中有燕皇密探,意味着多年谋划早被都城掌控。举兵也是徒劳,终将功亏一篑,不可能成功。 可就这样束手就擒,他绝不甘心! 当此时,五位皇室供奉已入住将府,身怀燕皇密令,看守虎阳尊者。 “尊者为国镇守边境多年,陛下感念尊者忠心,已下旨封赏,赐下王府。” “尊者回京之后,或潜心修道,或安享尊荣,尽由本心。” 五位皇室供奉看似客气,实则已将虎阳尊者视做囚犯,时而闪过轻慢神色。 端坐首位,耳听五人之言,虎阳尊者紧握双拳,手背鼓起道道青筋,面色阴沉,隐忍不发。 待五人离开,厅内突传数声轰响。 “辱-我太甚!” 伴着愤怒咆哮,厅内桌掀椅塌,壶盏碎裂,如飓风过境,一片狼藉。 “小小供奉,无他人授意,安敢欺我如此!” 提脚踹飞圈椅,仍不解胸中郁气。虎阳尊者一甩袍袖,大步行出厅外,祭出法器,直奔军营武场。 “回京断无生路,既如此,本座何须诸多顾忌!” 飞至武场上方,众部将闻讯齐聚。 场边战鼓阵阵,虎阳尊者纵身跃下,两脚半陷地中。催动法力,周身旋起风状漩涡,武场法阵急传-爆-响,众部将噤若寒蝉,恭立两旁,不敢出声。 “来,你、你、还有你,同本尊斗上一场!” 祭出一支长戟,虎阳尊者连点数名部将,均为奉-皇-命-潜-伏-亲军之人。 “尊者,末将……” “随我镇守边关一甲子,当知我的脾气。休要啰嗦!” 一声暴吼,不掩杀气。 部将不敢继续迟疑,只得祭出长□□,飞身跃入武场。 □□戟相-撞,荡开无形法力。 众部将只觉厉风如刀,含恐怖戾气。有刚筑基者,不得不祭出法器,才未当场出丑。 五招过后,长□□被挑飞。没有开口求饶的机会,长戟已穿胸而过。 护心镜裂成两半,气海随之破碎。 鲜血涌出伤口,部将后退两步,终支撑不住,双膝跪地,如山倾倒。 “再来!” 武场见血,杀气更浓。 虎阳尊者根本不掩-杀-人意图,凡被他点出之人,均要命陨当场。 将府内,五名皇室供奉对武场之事了若指掌,却无意阻拦。 “秋后寒蝉,鸣不了几日。” “待其回京,这些棋子已是无用,不除有碍陛下圣名。”一名供奉摆开棋盘,黑白两色棋子排开长龙,“他动手,正好省却我等费力。” “棋老所言甚是。”另一名供奉道,“关于冰湖藏宝一事,诸位可有见解?” “此事应该不虚,我等需飞讯禀报陛下。” “正是。” 五位皇室供奉议定,放飞纸燕,只等燕皇示下。而虎阳尊者,早不在他们眼中。 以暴-虐-泄愤,离崩溃只一步之遥。 昔日威震北疆的燕震已被逼到绝境。为防狗急跳墙,五人不再时刻以法力-监-视,只等燕皇令到,将其“请”回都城。 虎阳尊者在武场连杀三日,铠甲被鲜血染红,却未如五人预料,彻底失去理智。相反,察觉五人法力撤出武场,当即冷笑数声。 “以为本座已是穷途末路,早晚成丧家之犬?” 狠狠将长戟-插—到地上,甩掉掌心污血,冷笑中燃起狠意。 “我这条丧家之犬,定要你们好看!” 两日后,李攸云霁途经燕地官道,忽见自东、西方向各飞来一行修士。 距离稍近,两人发现,东来一行人中,有数张熟悉面容。五轮宗穆长老,蓝衣女修刘婵,以及数名内门子弟。 李攸拍拍马颈,停在云中。 云霁遥对穆长老等人颔首,亦无上前寒暄之意。 可惜,云真人予人印象过于随和,众人不解其心,纷纷催动法器上前。 穆长老拱手道:“两位道友,许久不见,近日安好。” 云霁无奈,只得温和笑道:“穆长老安好。见诸位行色匆匆,不知有何要事?” “云道友不知?” “还请穆长老赐教。” “近日传言,燕地冰湖内藏巨宝,各宗门得知消息,正陆续遣人赶往。穆某此行也是为此。” 冰湖藏宝? 云霁眉间微皱,惊讶之情恰到好处,“消息可确实?” “这……”穆长老迟疑片刻,虑及往日恩情,终将所知和盘托出,“消息从西阳关传出,又有燕国皇室供奉传讯纸燕为证,定是不假。” “多谢穆长老告知。” 云霁拱手,转头看向李攸,两人眸中俱是一闪。 事由西阳关-泄-露,是虎阳尊者背诺,还是另有他因? 婉拒穆长老同行好意,云霁催动扁舟,行至白马前,道:“谨慎起见,当去西阳关探个究竟。” “以我之意,却是不必。”李攸摇头。 “为何?” “事已泄密,查明原因,也是于事无补。”李攸抚过马鬃,眺望冰湖方向,道,“观五轮宗行色匆匆,定有他宗门人已至冰湖。为防宝物旁落,你我最好马上前往冰湖。” 冰湖难下又如何?云霁既能寻找办法,他人亦可。况且,他没有多少时间在此耽搁。 “道友所言甚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四十章 黑暗似永无尽头,无数气泡结成一堵透明屏障,欲-阻绝外来者入侵。 黑袖挥过,紫光倏然亮起,避水珠现出数条裂痕,瞬间破碎。 玄气屏障被紫光冲破,两人一狐急速前行,如入无人之境。 轰! 湖底传来巨响,冰湖如被-侵-犯-领地的荒兽,愤怒咆哮,亮出尖牙利爪,连续对入侵者发起进攻,却如抓上一面坚硬石壁,牙齿崩碎,爪尖断裂,徒劳无功。 李攸被巫帝法身护住,虽无避水珠,寒冰玄气仍被隔绝,未受半点-侵-袭。 灵狐不甘,突然自他肩上跃起,周身腾起灵光,映在湖中,似团团狐火。 “嗷!老子被冻死……也不领老不死人情……嗷!” 意志坚定,绝不向现实低头。冰却更冷,似要冻住灵光,引得灵狐嗷嗷直叫。 声音断断续续传至耳中,李攸木着脸,不去看在气泡中翻滚的火红身影,一心向前方探寻。 此行只为寻得荒兽骨骸,炼成洞天福地。 得巫帝法身相助是一回事,至巫界抢回仙灵草是另一回事。 是恩当报,吃亏也要找回场子。 一时非一世。 一战之败,如当头一锤,醍醐灌顶。 愤怒、委屈、憋闷,在这个世界都是无用之物。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奋发图强。 既以强者为尊,他便要做最强。 届时,自可行天下路,通三界途,无人能阻。 是为仙灵草,也为他自己。 一念通达,黑色灵光忽然涌出,同紫色灵光交织一处。 巫帝法身略感诧异,却未减缓前行速度。只催动更多灵力,将李攸包裹其中。 气海中,石子被金光包裹,如升起一轮金阳。 待光芒散去,灵力环绕处,已是一块黑色石玉。 石玉表面浮现层层篆文,形成无数法诀,俱为灵石金纹所化,堪比巫妖两界皇者传承。 随篆字成型,绿洲、浮空山皆有回应。人皇真血也似要从千年沉睡中醒来,泛出淡色荧光。 悬山云纹骤然亮起,灵云中,三座仙山,三座巍峨宫殿,再次出现。 七色长虹铺开拱桥,穿过云层,通往仙山群殿。 未知因由,中途突遇阻碍,断裂消融,化作万千彩光,如落细雨,归入云层。 自玄妙境界醒转,李攸赫然发现,自己正被巫帝法身横托,穿过气泡屏障,深入冰湖底层。 突然之间,湖水不再冰冷,变得温暖宜人。 身处其中,如徜徉灵气海洋,似微风拂面,从未有过的舒爽。 同李攸相反,巫帝法身似乎极不适应此处。在水流中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为一道紫光,重新凝成巫帝珠,悬在李攸颈间。 湖水清澈透明,脚底俱为金色细沙,间隔隆起几座“沙丘”,灵气充盈。 墨绿色水草在水中摇曳,巴掌大的彩鱼成群游过,卷起水波,像是道道霓虹。 气泡浮在头顶,慢慢凝成块状坚冰。 冰层虽厚,却近似透明。 细观会发现,冰中包裹无数奇珍异宝,法器灵植,荒兽骸骨,均随水流缓慢移动,似逐波万年。 李攸仰头站在湖底,仔细搜寻记忆,认出十余株灵植,皆为仙宝,不逊仙灵草分毫。其中两株,在人界已是绝迹。 不为炼化洞天福地,单能取得冰中异宝,对修士而言,已是天大机遇。 念头升起,顷刻又被压下。 灵植冻在冰里,取出不易,定要费一番-功--夫,难保不出意外。 何况,他绝不相信,千百年来,真无一名修士到过湖底。坚冰中的法宝就是证据。 以此推测,先他一步的猛士,要么被气泡冻成冰柱,永沉湖心,要么撞大运穿过冰层,却遇到其他变故,再没能出去。 灵植虽是至宝,于他却无大用。 李攸没兴趣在湖底冻上几年,只想尽快取得荒兽骨骸,离开此地。 “保险起见,莫伸手为好。” 打定主意,李攸手捏法诀,祭出树心。 两息过后,树心化作一柄绿杖,立在水中。 湖水遇树心灵光,缓慢向两侧分开。如摩西分海,形成一条湖底通道。 迈出两步,突然想起,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摸摸肩膀,瞬间恍然。 抬头望去,冰层中,果然有一个火红身影正在奋力挣扎。 妖火燃起既灭,根本无法穿透万年玄冰。眼见灵狐要冻成冰团,和异宝作伴,李攸总算大发善心,隔空祭出一道金乌真火。 金乌真火遇到万年玄冰,发出刺耳声响。不似火融寒冰,更似两名壮汉挥刀互砍。 事实也是如此。 金乌真火现出灵体,飞身扑到冰上,同另一个肚兜娃娃以蛮力互博,拳脚齐上,滚在一起。 博斗中,火灵使出全力,金铃频响,满脸通红,冲天辫都燃起火光。 “嗷!” 两个回合,火灵略胜一筹,扳倒对手,叉腰狂笑。 坚冰裂开,灵狐惊险脱身。然冰中玄气同样自裂口冲出,眨眼间,周围湖水便成冰山。 李攸接住灵狐,收回金乌真火,立刻抓起绿杖,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身后传来哇哇大叫,寒冰玄气密集落下,每跑一步,即有冰块自头顶砸落。 李攸跑得更快,同时也在庆幸,幸亏没对冰中珍宝下手,否则,不知是何下场。 中途,灵狐似察觉什么,小声开口道:“尊者……” “闭嘴。” 绿杖光芒减趋暗淡,李攸顿时一凛。心知树心灵力将到极限,只得收回气海,以自身灵力对抗四面涌来的湖水,扛住当头砸落的坚冰。 “尊者,我有话……” “我说闭嘴!” 惊险躲开巨冰,李攸两手团起灵狐,不许他再出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四十一章 岩窟中,灵狐紧靠李攸身侧,金眼圆睁,狐尾竖起。看向洞口处,不知激动还是恐惧,半天出不了声音。 李攸同样呆立。 灰色岩壁就在身后,湖水坚冰浮在头顶。 洞窟两侧绘满古怪符文,如水波流淌,闪烁血色红光。 “这里究竟是哪?” 迈步前行,走到洞口,水已低至足踝。 再行百米,眼前豁然开朗,仿佛来到另一世界。 一望无际,似广阔平原。只是土地泥泞,树木枯萎,青草衰败,四处散落巨大骨骸。 残破的法宝仙器堆在骨骸之间,如废铜烂铁一般,千万年无人问津。与其说这是一处藏宝地,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埋骨所,亦或是荒古时代一座古战场。 李攸踏出岩窟,灵狐亦步亦趋。 行到一具晶玉般的兽骨前,扯扯李攸衣袖,狐爪指向左前方一座“巨山”,道:“尊者,那里,快看那里!那就是尊者要寻的鲸王骸骨。” “那就是?” 李攸顺着狐爪望去,脖颈不断后仰,仍望不到“山顶”。 催动灵力,欲-纵身飞起,却发现此处似有法阵,亦或是境界威压,行动无碍,催动灵力却十分困难,遑论御风而起。 “走,过去看看。” 穿过半座荒原,沿途所见,无不令人惊叹。 陆上走兽,空中飞禽,水中游鱼,另有古怪甲虫,凡能留骨此地,体型最小也有丈余。 “这是……豹牙?” 在一具保存完好的兽骨前,李攸停下脚步,拾起一枚雪白獠牙。 整颗獠牙呈锥形,尖端锋利,根部有符文环绕。 附近没有其他骸骨,这枚獠牙只能出自豹骨。 见到豹牙,灵狐双眼发亮,竖着耳朵讨好,“尊者,那个……这颗豹牙给我吧?” “于你有用?” “有用!”灵狐用力点头,盯着豹牙,险些流出口水,“这是金豹牙,可助妖族淬炼本命妖火。父王有灵珠大一块,炼出的妖火远超前代妖王。等我成年,用它淬炼妖火,绝对能一爪子拍飞老不死!” “就这样?” “啊。” 灵狐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李攸无语两秒,将豹牙扔给灵狐。 志向十分远大,是否有实现可能……总之,努力吧,少年。 “金豹为荒古灵兽,据传曾为人皇坐骑。”欢喜收起豹牙,灵狐投桃报李,“虽已身死,神魂不存,骸骨仍是至宝,可用于祭炼法器,绝对比尊者现用的玉剑更好。” “此言确实?” “确实。” “很好。” 李攸满意点头,下一秒黑袖挥过,整具骨骸被收入气海石玉。 两头神鹿正在悬山下磨角,对着蝎钳流口水,计算下顿开饭时间,突见有高空抛物,来不及惊讶,飞速跃起闪避。 绿洲上,绿松泡在湖心,正和梧桐双木交流器灵心得,谈到高兴处,放松警惕,被兽骨溅起的湖水泼个正着。 豹骨之后,陆续有荒兽骨骸、三界法宝从天而降。 大小不一,形状各异,颜色更不相同,唯一类似之处,只有坠落方式。 轰! 又有两根长牙落入湖中,溅起巨大水花。 绿松和梧桐双木张开灵力,仍没能挡住水泼之势。 “尊者……” 试图以灵力传音,皆为水声压下。 更不妙的是,三具不知名的骸骨落点不准,自绿洲边缘飞出,未知缘故,竟被悬山吸收。 云图流动,三座孤峰矗立山顶,峰上环绕凹陷符文,连成三部法诀,被云图催动,如三头荒古巨兽于石中重生。 变化只在悬山绿洲,李攸虽有察觉,并不十分在意。 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鲸王骨骸之上。 在他身后,一条笔直长路,直接将荒原一分为二。 无数荒兽骨骸,法宝仙器,俱被清空。若非担心石玉内空间不足,整条道路,至少将拓宽三倍有余。 “绿松。” 为验证灵狐所言,李攸唤出绿松。 “依你看,这可是鲸王骨骸?” 绿松虽满腹抱怨,听闻李攸之言,也立刻咽下。扎根土下,树身笔直生长,顷刻长至百余米,且没有任何停止迹象。 李攸不能以灵力飞起,只能放出噬魂藤,借藤蔓攀上树干。 灵狐在树下绕了两圈,终于下定决心,腾身跃起,四爪牢牢抓住树皮,不待得意,忽然被噬魂藤捆住,随李攸一同上行。 虽说狐狸的专长不在爬树,以物种而言,狐狸爬树很不科学。但在下定决心后被如此对待,灵狐总是有些沮丧。当即垂下耳朵,不出一声。 再者,他说是鲸王,尊者不信,反倒要让那棵歪脖子树证实。不由更觉受伤,愈发消沉。 “尊者,小老儿可以保证,这绝对是鲸王骸骨。” 说话时,树冠终抵骸骨顶端,树干停止生长。 噬魂藤缠绕树身,李攸立上一根粗枝,视线正对鲸骨眼窝。 黝黑,深幽,仿佛一条时空隧道,燃起灵火,要将他带回荒古时期,荒兽的统治时代。 “炼成洞天福地,需要全部骸骨?” 非是李攸嫌麻烦,实在是这样一座“大-山”,所含灵力无法估计。全部收进石玉,天晓得会引来何种变化。 “尊者放心,只需……” 话到一半,绿松突然收声。 树冠轻摇,针叶簌簌作响,似因恐惧颤抖不停。 灵狐瞬间竖起颈毛,高声道:“危险!” 李攸不敢迟疑,单手抓住噬魂藤,纵身一跃,便要远离鲸骨。 不料,刚离树枝,变故陡生。 本该身死灵灭的鲸王,突然“活”了过来。 巨大眼眶中燃起蓝色幽光,头骨上方,凝聚出一枚蓝色光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四十二章 西阳关内,四面城墙豁开巨口,城中如遭陨石撞击,地面塌陷,现出深坑。附近建筑俱四分五裂,坠入地底。 虎阳尊者倒在坑底,浑身血污,双腿骨碎,右臂不知去向。 五名皇室供奉赶到,见此场景,均现震惊之色。 亲卫-欲-跳下救人,却被瞬间涌出的罡风卷起,飞起数十米,险些命丧当场。 “咳!” 虎阳尊者动弹不得,意识还算清醒。听到声响,勉强睁开双眼,当即咳出一口浊血,脸上黑红交错,狰狞仿似恶鬼。 “咳!” 又是一口浊血喷出,五名皇室供奉再不敢迟疑,纷纷祭出法器,抵挡罡风,纵身跃下。 对虎阳尊者,燕皇确有囚杀之意,然此事只能暗中进行。 于国内而言,虎阳尊者是镇守北疆的英雄,声望极高。于其他四国,亦是元婴尊者,不可小觑。 未有明旨,不知缘由,就这么死了,还是以这种方式,如何向他人解释? 仇家报复?狄戎来犯?其他四国暗下毒手? 五国分夏,实为逆反。其本质决定,自立国初,就非铁板一块。 虎阳尊者死得不明不白,齐梁等国绝不会放过机会,很可能趁机散-播-谣--言,言燕皇铲除异己,派他五人背后下手。若如此,后果将无法收拾。 燕皇无错,错的只能是他们。 为保陛下圣名,他们必需消失,如埋在亲卫中的探子一样。 “棋老,怎么办?” “便是将人救起,怕也活不成。” “用天灵丹!”棋老厉声道,“无论如何,在返回都城之前,他不能死!” 哪怕成为废人,只剩一口气,也不能死在这里! 说话时,棋老手捏法诀,祭出法器。 一张棋盘在陷坑上方张开,四角-射-出黑白两色灵光,光中似有兵戈之声。 飞身跃上棋盘,棋老自袖中祭出一柄拂尘。白色丝线如有生命,不断延长,尖端探入坑底,正要卷起虎阳尊者,地底又传轰鸣巨响。 陷坑再塌,土石急速崩落。 罡风愈发强劲,四周俱是罡风碎石,休说救起虎阳尊者,自保都十分困难。 眨眼之间,大地裂开,天空聚拢乌云。 雷声轰响,与地裂声相应。道道闪电爬过云层,似银蛇狂舞。 电光落下,城墙瞬间倒塌,城内燃起大火。 火光冲天,云层增厚,如有大灾将临。 “不好!” 棋老忽然心头狂跳,发出一声惊呼。顾不得狂风电闪,以法力催动棋盘,目光紧盯陷坑底部。 漆黑深渊,好似地狱敞开大门。 虎阳尊者的血浸透土层,缝隙中光芒绽放,炫目至极。 伴着强光,深埋地下千年的人皇祭台,终要再度现世。 “发阵已破,祭台将起!” 棋老大喊一声,头顶冲出青色光柱,内中盘坐一稚龄孩童,衣着发冠皆与其一般无二,正是棋老元婴。 “我等当以身结阵,将其镇压!” 五人可以肯定,定是虎阳尊者破坏法阵。 只不知其本意为何。是想将祭台据为己有,还是想破灭燕国根基,同燕皇鱼死网破。 无论哪一种,都已失败。然其妄为之举,却是后患无穷。 “一旦祭台破空,燕国将灭,四国亦要不稳。” 棋老说话时,其他四人先后放出元婴,分镇东西南北四方,手捏法诀,形成四条光链,一端抓在元婴手中,一端缠绕陷坑上方,结成一张光网。 棋老咬破舌尖,青色光柱颜色加深。 “老朽先来!” 话落,元婴飞离头顶,立在光网正中,盘膝坐下。 “我五人合力,仍无法彻底镇压。”棋老面如金纸,气息不稳,硬撑说道,“必须报知都城,齐、梁等国也要送信。越快越好。” “告知他国?”一名供奉迟疑道,“是否应先禀报陛下,再做决定?” “此非一国之事!祭台现世,动摇-国-运,必将生出大乱!”棋老大喝,元婴隐有崩裂之相,“请诸位遵我之言!” 四人互相看看,终不再多言,陆续点头。 城内将官修士均被召集,虽不知异变真相,观此情景,也知事态紧急。不能替代五名供奉镇压祭台,只能轮番祭出法器,张开法阵,勉尽其力。 坑底的虎阳尊者绝不会想到,他的举动,会为燕国乃至整个人界带来多大变数。 纵有全城修士合力,祭台仍在上升,只是速度比之前缓慢许多。 九层符文雕刻发出亮光,逐渐变得鲜活。 最高一层,修士面南而立,手托印玺,昂首向天,袍袖随风飞舞,刹那间,周身亮起星光,似要破石而出,重掌万世。 “苍天!” 五名供奉齐声惊呼,道心不稳,险些碎裂元婴,生出心魔。 与此同时,冰湖之上,众修士亦陷入混乱。 水柱增加为三道,湖心裂成百余浮冰,并随水柱增加,不断向外扩散。 一具庞大到不可思议的荒兽骨骸,被黑色灵光包裹,如岛屿一般浮上水面。 荒兽头颅上方,漂浮一颗蓝色光球,内中正是鲸王残存灵识。 李攸立在骸骨头颅正中,周身环绕黑色灵光,仿佛与鲸王骸骨同自深渊苏醒,带给世人无尽的震撼与恐惧。 荒兽骨骸现世,众修士没有半点心喜,纷纷祭出法器,飞离湖面。 云霁气海受损,慢众人一步,又被周云琅祭出的皇子印挡住,速度更迟。 扁舟升空时,脚下坚冰早裂,冰冷刺骨的湖水从裂缝喷出,倘无避水珠,定将凶多吉少。 “周云琅!” 靠在舟首,云霁发誓,今日之仇,定将千百倍讨还! 见云霁惊险脱身,周云琅手托皇子印,心有不甘,遂道:“刘朝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四十三章 扁舟行远,化作天边一道流光。 李攸收回视线,心思回到万年玄冰之上。 灵狐左绕右绕,李攸不耐,干脆以噬魂藤捆起,丢入气海石玉,世界顿时清净。 “说吧,打算怎么办?” 手有金乌真火,李尊者底气相当足。再添鲸王灵识,现下就能在冰湖横着走。 玄冰灵体恢复稚儿大小,眼角仍挂泪水,嘟嘴坐在冰上,一言不发。 李攸难得耐心十足,随之落在冰面,取出两枚蝎血金丹,两株得自荒川古境的灵植,道:“所谓不打不相识,我贸然闯湖,的确失礼。” 玄冰灵体握拳,用力挥舞,“哇哇!” “寒冰岩是你所有,我不该连取两次,一点不留。” “哇!” “我可以补偿。” “哇哇!” “这些灵植给你,蝎血金丹也给你。” “哇!” “自此以后,咱们各走各路?” “哇!” “不能打个商量?” “哇哇!” 玄冰灵体忽然站起,双目圆瞪。 李攸不解其意,转向鲸王,问道:“北冥,他究竟何意?” “小子,从刚才我就觉得奇怪。”鲸王缩成拳头大小,飘在李攸肩头,圆溜溜的大眼中满是好奇,“你竟能同他沟通?” 李攸愕然。 的确,冰灵一直发单音,如何解读出不同含义? “由此看,你确属巫族。”鲸王摆摆长尾,自己找出答案,“巫族灵识可通万物。能知玄冰之意,不足为奇。” 李攸:“……” “娃娃。”鲸王飘到玄冰灵体面前,道,“你究竟是什么打算?困在冰湖千载,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冰灵不说话,眉间出现川字,现出一副沉思表情。 几秒之后,果断摇头,“哇!” “不想留在这里?”鲸王又凑近些,“同我一起离开,意下如何?” “哇!” “想离开,就要寻个可靠修士,也要付出些代价。”鲸王刻意顿了顿,鱼鳍指向李攸,“明白我的意思?” “哇!” “明白了?” “哇!” 玄冰灵体握拳,用力砸在冰面。李攸以为他要发怒,不想湖上浮冰突然开始融化,水面升起一片薄雾。 雾色渐浓,李攸忙收起鲸王骨骸,飞身跃起。 随浮冰消融,湖心处出现一个巨大漩涡,似湖底塌陷,湖水倒灌。 玄冰灵体飞到漩涡上方,手臂挥舞,无数灵植、法宝、仙器自湖中飞出,在半空堆积成山。各色灵光交汇,星光斗转,彩霞漫天,美如仙境。 此情此景,千载难得一见。 饶是见过湖底巨宝,仍不免被震撼。 “这些都是你的珍藏?” 鲸王飞到法宝中心,挑挑拣拣,分出五株灵植,两件仙器,以蓝光包裹,送到李攸面前。 “给我?” “自然。”鲸王点头,瞥一眼玄冰灵体,道,“他决定与你同行,却不愿认主,这些你尽可收下。”顿了顿,又道,“说起来,还是你吃亏。” 吃亏? 看着光中五株灵植,李攸不知该说些什么。 “哇!” 万年玄冰拍拍肚兜,余下灵植法器陆续化作彩光,飞入肚兜,消失不见。 “他身上那件才是至宝,其余不过是些次品。”鲸王飘回李攸肩头,低声道,“所以,我才说你吃亏。” 李攸再次无语。 如果没有记错,这些灵植仙器,他在湖下绝对见过。哪件现世,都会在修真界引起-动-荡。在鲸王口中竟成了次品? “不相信?”鲸王侧头,“待你炼成洞天福地,我助你祭炼仙器,到时就能知晓,此言非虚。” “哦。” 李攸点头,不做无谓争辩。收起灵植法宝,看向玄冰灵体,有些发愁。 带走可以,但放哪里? “尊者。” 气海中,石玉突然震动,绿松以法力传音道:“可将其纳入气海,归于悬山之下。” “合适吗?”万一心气不顺,再和金乌真火打起来,该怎么办? “有小老儿与梧桐双木在,尊者不必担心。” “是吗?”李攸仍是担心。 “尊者放心,小老儿敢以灵识担保。且依小老儿之见,尊者--欲-炼洞天福地,真火、灵木和荒兽骸骨俱已齐备,不妨再添一座冰湖。” 再添一座冰湖? 考虑之后,李攸被绿松说服。只不过,在理解上出现小小偏差。 “北冥,据我所知,鲸王有吞海之能?” “自然。” “吞下这座冰湖,以灵识可否做到?” 鲸王点头,“可以,但需借灵力施为。” “那好。” 李攸挥袖,黑色灵气涌出,萦绕全身。手捏法诀,一道灵光直冲蓝色球体。 鲸王眨眨眼,一秒顿悟。 “你想搬走整座冰湖?” “对。”李攸点头,“之前没想到,多亏绿松提醒。” 鲸王喷出一道气柱,瞬间默然。 玄冰灵体歪歪脑袋,“哇?” 李攸不多解释,弯起嘴角,黑色灵光笼罩整个光球。 轰! 更多灵力涌入蓝色光球,鲸王灵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膨胀。眨眼间,一头蓝背白腹,身长百余丈的巨鲸,如一座巨山,笼罩冰湖。 巨口张开,上下四排獠牙,喉中凝出黑色风旋。 风旋飞转,恐怖-吸-力形成。湖心处飞起一条水龙,直入巨鲸口中。 湖水迅速下降,很快现出四面山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四十四章 金光刺目,拱桥穿空。 九层祭台越升越高,直入云中。万千霞光织成一片光幕,悬在祭台上方。 法相立在祭台前,昂藏威严。 霞光落下,法相平举右臂,长袖飞舞,手中印玺飞速旋转,隐有风雷之声。 五名皇室供奉催动法力,连结九道光网,欲延缓祭台上行速度,仍是徒劳无功。 期间法力不济,反被祭台压制,险被光网伤及自身。 棋老承受威压最强,元婴出现裂痕,浑身血气干枯,气海濒临破碎。 五名供奉法力耗尽,再支撑不住法阵。 百余修士奉命赶至,先后御剑飞起,手捏法诀,祭出本命法宝,替代五人成为阵眼。 鼓声传遍城内,一万五千名士兵列成战阵,手持刀枪剑戟,由将官率领,分踞四面方位,以雄浑气血撑起整座法阵。 “阵起!” 修士齐声高喝,以血气结成的法阵,在西阳关上空展开,如蛛网盘结,层层拓展。 法阵亮起,祭台、光柱、法相,皆被笼罩其中。 不料阵成瞬间,陡传山崩之声,大地震动,漫天云霞骤成血色。 “不好!” 棋老一声惊呼,心念急动,欲-召回元婴。 不想霞光化作万千箭雨,密集而来,冲向法阵中央。 “棋老!” 雨打蛛网,刹那间,法阵破碎。 法阵中心,元婴被箭雨湮灭,棋老瘫软在地,不存一息。余下四人亦被箭雨所伤,元婴皲裂,气海-震-荡。 作为阵眼,半数修士口吐鲜血,自空中跌落,神识不清。更有少数身死灵灭,本命法宝不存,陨落当场。 见此惨景,众人无不心惊。未受伤的修士多面现惧色,道心不稳。 法阵无法结成,镇压祭台便是空想。 是走是留? 继续坚持,无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与找死无异。 就此离去,虽会被燕皇所恶,至少能保住性命,留存道基。 “诸位听老朽一言,我等生在燕地,宗门在此,根基在此!” 琴老挣扎坐起,五人中,他伤势最轻,勉强能够出言。 然气海受损,于修真者而言,已是伤到根基。不得灵宝,必将境界倒退,今生再同大道无缘。更严重些,甚至会沦为废人。 “此宝现世,实非人界之福。唯有将其镇压,方能保燕国气运,五国安宁!” 非人界之福? 法相突然侧首,目视琴老。 没有任何预兆,印玺--射--出两道电光,全部落在琴老头顶。 电光炸响,琴老被击得向后飞出,鲜血涌出七窍,仰天栽倒,人事不知。 “天罚!” 非出颠覆天地之言,不会遭此重惩。 众修士更为心惊。 祭台……北疆……法相……五国气运……天罚…… 有金丹境界者,忆起五国分夏秘闻,再看九层祭台,瞬间凛然。 “快看!” 不待深思,突听身边人连发惊呼。 原来,法相已迈开脚步,踏上云中拱桥。 祭台随法相移动,九层符文雕刻浮出石体,化成百千光链,最后凝成一股,系在法相腰间。 法相每迈出一步,大地便震动一次,祭台更壮大一分。 行出五步,祭台已如空中石城,自云中飞过,肃穆威严。 众修士手捏法诀,催动法力,仍难稳道心。 立在祭台下,为其所慑,再生不出半点阻截之心,几-欲-俯身敬拜。 法相行至拱桥中心,突然慢下脚步。面前似有无形屏障,阻拦他继续前行。 出乎预料,法相没有硬撼屏障,而是立在桥面,平举印玺。 金光落下,印玺缓慢浮起,引得九层祭台相应,轰鸣不绝。 拱桥另一端,李攸为金光笼罩,僵立不动。 鲸王飘在半空,一个劲催促道:“快动手,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灵狐摆动九尾,趴在李攸肩头,凝视拱桥祭台,狐眼眯起,突然道:“尊者,此地不宜久留。” “恩?” “咱们跑吧!” 不等李攸回答,鲸王喷出一道气柱,“小子,休要听这小崽胡言。如此良机,千载难逢。错过这次,下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见李攸依旧不动,鲸王气恼,恨不能一尾巴将他抽到桥上。 “北冥,你误会了。” 李攸苦笑,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从刚刚开始,他就被强大力量捆缚,牢牢压制,动一下手指都万分困难。 迈步登上拱桥,更是天方夜谭。 只不过,虽被困住,四肢动弹不得,却感受不到威胁。恰恰相反,未知力量不断涌入体内,气海为之充盈,灵体经脉亦拓宽不少。 这种感觉,好似得回失去宝物,心生愉悦,飘然欲飞。 他甚至有种感觉,此时此刻,再同巫帝一战,即便没有必胜的把握,也不会输得太多,像上次一样“凄惨”。 “动不了?” 鲸王很是诧异,确定李攸所言非虚,心生疑惑。 莫非时机不对,未到巨宝现世之机? 若真是机缘未到,不老实呆在地下,跑出来作甚?单为引人眼馋? 不等鲸王得出答案,桥上再生变化。 无数金色光带从拱桥两侧飞出,以拱桥为中心,铺成一片石台。另有数道金光半空滑过,落点精准,将李攸包裹其中。 “尊者!” 金光落下,李攸隐入光中。 灵狐被抛飞数米,现出本体,半空稳住身形,焦急大叫,猛然撞向金光,结果是再被弹飞。 如是再三,没一次成功。 “尊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四十五章 浮在金光中,面对法相祭台,李攸终于明白,为何看到浮空山壁画,他会感到奇怪,莫名熟悉。 抛开其他,只论五官长相,分明和自己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左思右想,实在想不明白。 假如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这个结论,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想继续探究,现实并没给他太多时间。 印玺灵力洗刷气海,体内灵脉拓宽,黑色灵力不断涌出,分为万千丝线,将要结成光茧。 余下灵力流入石玉,重新凝成一方印玺,悬在绿洲上空。 金乌真火被吸引,分出四股火苗,打入其内。 不过两息,印玺由青色变为火红,再成赤金。顶端缓慢升起一道虚光,一粒黑色灵珠在光中浮动。 轰! 金桥之上,光茧结成瞬间,法相无声崩裂。 自发顶到腰间,如利刃劈斩,断为两面,发出刺目光芒。 法相腰间,光链断成九截,分别化成金光,融入石雕符文。 嗡鸣声止,光柱收缩,九层祭台光芒渐暗,法诀不再流动。 拱桥两端开始化为光斑,如积雪被暖阳消融。 晴空下,只余九层祭台同黑色光茧相伴。 “尊者!” 见此情形,灵狐摆动九尾,周身腾起妖火,飞速向前。 距离尚有百米,突被半部竹简拦住去路。 “开!” 长袖挥动,天元尊者断喝一声,竹简变大,化成几杆翠竹,生出新节枝叶。 “去!” 两张符篆被法力引燃,生成虚光暗影。虚光笼罩,围绕竹简,又有成片绿竹生成。 眨眼间,竹木成林,层层铺开,形成一座迷阵,将灵狐困在其中。 “吼!” 灵狐震怒,身形-暴-长,獠牙尖锐,金眸满是杀意。 “敢拦老子去路,当真找死!” 伴随话音,妖火冲天。 火中冲出两头妖兽,人面虎身,钢爪如刀,狂吼着扑向天元尊者。 “雕虫小技。” 天元尊者轻蔑冷笑,手捏起法诀,祭出一张符篆,竹林中刮起阵阵狂风。 两杆翠竹化成器灵模样,身形瘦长,颧骨高凸,双肩略窄,四条手臂自肩头垂下,长至脚踝,似竹节一般。 “去!” 天元尊者隔空打出两道法力,竹林器灵携狂风之势,猛扑向前,同两头妖兽战在一处。 器灵行动如风,却是表情刻板,目光呆滞,傀儡一般。 手臂断裂,表情仍无半分变化,似无痛觉。反借机挥动三臂,狠狠击在妖兽脊背。 碎骨声起,铁骨铜皮被轻易穿透。 妖兽被彻底激怒,不顾伤口剧痛,纵身虎扑。鞭尾横扫,两个竹林器灵先后飞出,其中之一更断为两截,不成人形。 即便如此,两者仍挣扎站起。站不起身,便以手臂攀爬,一心向妖兽移动。 “这是器灵?” 灵狐足踏风团,面带疑惑,周身妖火更盛。 心神微动,想起父王曾言,有修士铁石心肠,视凡人如草芥,器灵为死物。以祭炼凶器之法炼化器灵,趁机剥-去灵智,只留灵体为其驱策。 “此法残-虐,本为三界所禁。然人皇陨落,纵知有人行此恶事,也是……” 思及此,灵狐终于明白,为何竹林器灵会是这幅模样。 明明境界不低,却无半分灵识,还比不上从绿松处讨来的半截枯枝。 三界之内,唯有魔修以杀入道。 父王母后都教导他,妖兽以强者为尊,但杀-虐-太过,必有碍道心。 眼前之人虽未造-杀-虐,但将器灵炼成傀儡,此等恶行,竟不遭天惩?! “恶徒!” 灵狐怒吼,九尾竖起,前足用力踏下,赤色火焰腾起百米,呈涡旋状席卷整片竹林。 半数虚影俱为妖火燃尽,两头妖兽愈显威武,将器灵踩在脚下,一口结果对方性命。 天元尊者暗道不好,忙-欲-收回竹简。 灵狐怒到极致,岂肯如他所愿。 “拦老子的路,还想跑?” 降世至今,敢让他不好过的,一只爪子都能数清。 这人以为自己是谁,拦他去路,惹他火起,还想全身而退? “惹了老子,该你倒霉!” 狐耳立起,九尾铺展,如一面赤色火墙。 林木化归竹简,半途被妖力拦截,陷入火海。 眼见碧绿染上赤红,血印将要不存,天元尊者大急,忙祭出一方石砚,以法力打出符篆,形成一面石墙,硬生生截断妖火。 石头? 灵狐咧嘴,金眸骤亮。 观其形,材质极佳,至少是元婴法器。送给尊者,说不定能再讨来一颗豹牙。 意定,灵狐飞身跃起,四道妖火-疾-射,如四杆□□,狠狠扎入石砚之中,将其牢牢定在火中。 石砚器灵浮出,通体墨黑,挣扎前扑。 火焰狂燃,灵体只出一半,既被热力逼退,不得不躲进砚台,再不敢露面。 高热固然难熬,总比直接被烧烤强上百倍。 天元尊者祭出石砚,全为收回竹简。不想偷鸡不着,米也没拾到半粒,竹简未能收回,连石砚也搭了进去。 “孽畜!” 法宝被夺是小,丢了面子是大。 摆足架子,令得燕皇低头,转眼被一只狐狸扯掉面皮,不杀了这个畜牲,他绝不罢休! “孽畜,本座念你修道不易,本想留你一条性命。如今来看,你是自己找死,本座留你不得!” 留他一条性命? 自己找死? 灵狐嗤笑,蹲坐火中,挠挠耳朵,不屑回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四十六章 两条巨龙盘旋空中,龙吟声震耳欲聋。 数日之前,巫帝、妖王现身燕地,意图不明,五国早得密报。如今再临北疆,恰在祭台引起大乱之时,绝非抱有善意。 燕皇等人心头巨震,脑中闪过数个念头。看向黑色光茧,难掩惊惧之色。 莫非,同此人有关? “啊!” 突然,一声惨传至众人耳中。 循声望去,只见向以儒雅示人的天元尊者,正倒悬空中,锦袍尽成焦黑,玉簪断成两截。长发散乱,满脸惊恐,发出连声惨呼。 四头凶兽虎踞两侧,巨口大张,利齿闪着寒光,血腥气扑面。 因巨龙之故,凶兽不敢咆哮,唯赤红眼眸紧盯不放。 天元尊者被其包围,法器全被夺走,随时可能丢掉性命。 同道遇险,燕皇等自不能坐视。然有巨龙在前,不敢擅动,只能祭出符篆,暂且护住天元尊者性命。 “去!” 符篆化成利箭飞出,逼退两头凶兽,立起四面巨盾,护住天元尊者,不容凶兽近身。 几声钝响,巨盾两两相接,接缝处亮起白光,刺痛凶兽双眼。 “吼!” 顾不得巨龙威压,凶兽齐声大吼,却再近不得分毫。 “退下!” 灵狐飞身跃起,用力挥舞前爪。赤色妖火卷起,成五枚火球,浮在半空,熊熊燃烧。 火球越来越大,随妖力注入,不断膨胀,直径达百余米。 火光跳跃,球心处,似有闪电蛇舞。 “去!” 灵狐再挥前爪,掀起一道狂风。五枚火球被风推动,同时砸向巨盾。 轰! 火球撞上巨盾,碎成无数火苗。 火苗借风燃起,四周顿成一片火海。 天元尊者心知逃脱无望,只能放出元婴,以期留存道基。 未料元婴破开赤焰,正遇凶兽獠牙,不等众人施救,已葬身兽腹。失去元婴,天元尊者再抵不住妖火,为火舌所焚。 凌霄观十二代弟子,最有望接任掌门的天元尊者,就此身死道消,陨落燕地。 见此情形,燕皇等无不惊怒,目龇皆烈。 “孽畜安敢!” 天元尊者当面惨死,不杀此狐,人修的颜面何存? 妖王血脉闯入他界,妄造杀孽,论因果,道理也在自己一边! “啧!”灵狐撇嘴,不屑嗤笑,“只许你们欺负别人,不许别人欺负回去?这是什么道理?” “住口!” “论起妄造杀孽,老子可比不上诸位。”灵狐打出一团妖火,内中包裹两具竹林器灵,“剥夺器灵神识,令其沦为傀儡,这样的事,老子可做不出来。” “住口!” “你们颠倒黑白,污蔑尊者是魔修,只为夺宝。敢称正道,简直可笑!”灵狐昂起下巴,声震天地,“在我看来,你们才更像是魔修!” “孽畜满口胡言,受死!” 青尧剑尊大吼一声,剑光如虹,直向灵狐斩落。 燕皇未动,始终防备巫帝。 “尊驾至此,所为何事?三界盟约竟已失效?” 巫帝不言,双臂拢在身前,黑眸转向光茧祭台。 “今日之事,乃人界修士除魔卫道。”燕皇一边滔滔不绝,一边向齐皇传递眼色,暗示其寻机快逃! 光茧之中恐非人修。若为巫修,能引得巫帝现身,事必不能善了。 人界无主,巫帝一旦动手,燕国定将不存。 为今之计,只有设法助齐皇脱身,联合五国修士,再请一山两观援手,燕国方有生路。 当然,这是最坏打算。 燕皇仍存一丝侥幸,希望巫帝现身只是凑巧。但以眼下情形,这种期望实属镜花水月,天方夜谭。 “吼!” 青尧剑尊一击不成,别凶兽包围。 灵狐不屑与之缠斗,催动妖火,飞至巨龙跟前。 狐耳竖起,金眸滴溜溜转动,上下打量巫帝。嘴巴动了动,正要开嘲,突然眉间一跳,扭头看向黑色光茧。 黑光绽放,茧身忽然裂开,光线如丝,寸寸崩断。 断丝化作点点光斑,落入火中,不必灵狐催动妖力,火光顿时腾起三丈。 “嗷!” 窜起的火苗似要生出灵智,灵狐心有所感,被吓了一跳。 “老不死,这是怎么回事?” 巫帝不答,被灵狐吵得烦了,挥袖将其抛飞。 “老不死!嗷!” 灵狐在空中翻滚,光斑愈发密集,当中浮现黑影,却是一枚金色光茧。 随金茧现世,九层祭台再次嗡鸣,逐级亮起。 金光渐渐收拢,在祭台顶端形成一道光柱,金茧被光柱吸引,满满浮起,移向柱中。 巫帝凝视祭台,燕皇借机催动法力,祭出一支笏板。 笏板边缘刻有两行篆文,中心一个“燕”字,分外醒目。 比起国君印,笏板存世更久。追根溯源,更可延至夏朝。 于五国皇室而言,国君印虽重要,终非保命之物,更似身份象征。国君的本命法宝,乃是历代先人传下的笏板。 这再一次证明,五国国君永远都是一方诸侯,不可能为天道承认,成为皇者,统领一界。 笏板飞出,两行篆字自成法诀,中心“燕”字来亮起,当空照出虚影,凝成一枚巨大符篆,直扑九层祭台。 “齐道友快走!” 燕皇急吼,以自身为盾,冒着被打落境界的危险,立起法相。 以诸侯境界,借灵物祭炼分—身已是极致。 燕皇能炼成法相,其修为当居五国君主之首。只出于某种原因,一直刻意隐瞒。如今情况危急,迫不得已揭开底牌。 但今日之后,即便是天纵英才,心思诡谲,也要被打落凡尘。毕生所求,再无实现可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四十七章 苍炎大陆极东,正逢春暖花开时节。 千刃山脉如一条巨龙,龙尾在北,龙首向南,龙身覆盖一片翠绿,腰腹处,长河如银链缠绕,波涛滚滚,奔腾不息。 自长河出现,千百年绝地变得生机勃勃。 高耸山脉,皲裂土地,风蚀山岩,陆续呈现一片绿意。 山脚下,零星散布几个村落,彼此相距不远,所有建筑均按星辰排列,错落有致,朝向方位都有迹可循。 村落外围无墙,只在中心有一座三层木楼。 楼高丈余,以四根古木为基,围绕木身,密密麻麻刻着符文。 四条土路绕木楼而过,再分数条小径,恰好将村中建筑连到一起。 自高空俯瞰,熟知阵法者会立即发现,五村相邻,以木楼为阵眼,竟成一座“护山大阵”。 遇有外敌来袭,只需一人登上木楼,催动阵眼,大阵即告开启。 届时,五个村落同成一座迷阵。 青壮持弓箭长矛立在阵中,借生门掩护,将来犯之敌引入死门,哪怕不能灭杀,也能暂时困住对方,给村人逃脱时机。 纵观整座法阵,与山城颇有几分类似。 若将村落比作四坊,将木楼视为内城,活脱脱一座外城山寨版。虽只是皮毛,未得精髓,仍不容小觑。 一场异变之后,山城已成为历史。 浮空山被李攸挖走半座,内城不存,外城四坊均成断壁残垣,沦为废墟。 赵横率披甲卫士远走东虢城,停留日久,至今未归,将整座城池撇下不管。 往日繁华之地,多杂草丛生,砂石遍地。 城中居民四散,有一技在身,尚可为其他势力招揽,得一保障。不通道法,不会锻造-凶-器,只能自寻生路。 木叶元三族东迁,以木氏为首,同山、石两族订下盟约,在千刃山下定居。 定盟之后,五族共存,借村中灵泉、山中长河之利,共同开垦田地,种植稻麦。 更有猎户组织青壮进山,追捕黄羊野兔。遇有晚辈讨教,无论哪族,不分姓氏,均倾囊相授。 天长日久,石、山、木、叶、元五姓如同一姓,皆视开山疏河,引出灵泉的李攸为恩人。石、山两族尤甚。 两族老人时常教导后辈,“尔等需记,我族能得今日,实为尊者恩赐,绝不能忘。” “若无尊者,我等早被恶人所杀。” “无尊者劈山开河,何来稻麦。” “人生在世,有仇不泯,有恩必报,顺应本心,才是快意!” 山氏族老语重心长,话中隐含大道之意。 “是,我等遵六祖教诲!” 听后,年轻子弟俱抱拳应诺。有资质佳者,顿觉其中蕴含大道理,隐有所得。 可惜无修士引导,也无现成功法,纵然门只半掩,也难轻松推开。始终如雾里看花,不得真谛。 穿山兽时常留在村中,助村人开田。因失去伙伴,显得形单影只,引得村人怜心大动。 未料想,孤独只是表象,离村两月,归来时,竟带着一只小兽。 不比成兽凶悍,幼年穿山兽十分脆弱,爪不锋利,牙未长全,鳞片颜色较浅,轻易可被折断。胆子极小,受惊便团成一个圆球,看得人心喜。 自此,两只穿山兽正式在村中定居。 这日,青壮正在田间劳作,猎户也未上山。 一名石氏少年到田间送水,忽觉头顶罩下大团乌云,抬头望去,顿时嘴巴大张,水壶落地。 碧空中,赫然飞过一艘铜船。 船身长达百米,桅杆高举,舱中探出十六支船桨,齐齐划动,推动铜船前行。 呆立半晌,少年终于回神,扯开嗓子一声大叫:“不好了!有外人进村!” 叫声传出,陆续有村人看到铜船。 穿山兽怒吼一声,摆尾冲出村口。 木氏猎户爬上木楼,就要启动大阵。 铜船忽然停住,船首立起一人,身形高壮,面容刚毅,身负长弓,却只有单臂。 “六祖,”青年单手拢在嘴边,借灵石传音,“我是山虎!” 山虎? 山氏族老忙奔出屋舍,登上木楼,仰头眺望,高声道,“真是山虎?” “是我!还有豹子!” 山虎一边大叫,一边飞身攀上桅杆,请鲁川帮忙,降低铜船高度,令族人看个清楚。 “是虎子!” “真是他!” “还有豹子,许久不见,竟壮实这么多。” “乍一看,险没认出来。” 确认山虎石豹身份,猎户立刻跳下木楼,撤去大阵。 铜船落在村前,山虎四人接连跃下,抱拳向族人见礼。 “六祖,这两位兄弟同我一样,立誓跟随尊者。因尊者另有要事,需独自前往,便随我二人同返此地,等待尊者事成归来。” 介绍过鲁氏兄弟身份,简单说明一路遭遇,山虎便不再多言。 等村人散去,几名族老将四人让进屋内,开口问道:“五国传闻,有黑衣修士为-祸-作-乱,所言似影射尊者,你等可有听闻?” “胡说八道!”听族老询问,石豹一拳捶在桌上,生将石桌砸出裂痕,“分明是见财起意,夺宝不成就颠倒黑白,污蔑尊者名声!” “你等且细细说来。” “我口拙。”石豹道,“还请鲁川兄弟来说。” 众人目光齐聚,鲁川眉间拧出川字,沉声道:“此事确如石兄弟所言,尊者为人所忌,屡遭污蔑,大度不予计较,对方却不领情,先后多次设伏,围困尊者。且趁人之危,以多欺少。” 哪怕没能讨到半分便宜,反落得凄惨下场,也不能否认以上事实。 简言之,不能因为抢-劫-犯被受害者揍了,就认定前者没有过错。 若村人听信五国传言,对尊者将大为不利。 “小人行径!”山氏族老面-露-愤慨,道,“尊者独自远行,可是因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四十八章 绿松终于发现不对。 坚硬无比的灵石榻,正一点点凹陷剥落。 中心处如被硬生生挖去一块,李攸置身榻上,仿佛嵌在石中,慢慢陷落。 “尊者!” 绿松大惊,忙化出灵体,欲-将李攸拉出石榻。 “快来帮忙!” 金乌真火同万年玄冰正打成一团,听绿松焦急呼唤,扭头一看,也是悚然。 “尊者!” “哇哇!” 两个娃娃火速滚来,绿松抱头,火灵拽手,冰灵扯腿,同时用力。 “快!” “哇哇!” 三股灵力交汇,不慎撞到黑金灵力组成的图案,仿如陨石相撞,形成一个巨大光球,猛然膨胀,轰然炸裂。 光球中,无数闪电雷光交织。 金乌真火同万年玄冰被气流掀飞,绿松扎根石中,松针折断无数,勉强稳住躯干。 唯有李攸同噬魂藤不受印象。 李尊者仍在呼呼大睡,灵石榻匀速下陷。 噬魂藤跟随李尊者日久,自不会大惊小怪。来不及阻止绿松和两个娃娃,干脆牢牢捆住灵石榻,墨绿色藤蔓覆上一层鳞片,仿佛同灵石榻合二为一。 爆-炸-掀起气流,榻在藤在,半点奈何不得。 “哇哇!” 万年玄冰被吹到殿门前,砰一声撞到盘龙柱。捂着脑门,眼中含泪,哇哇大叫,周身寒气弥漫。盘龙柱为寒气包裹,坚冰自底端蔓延,很快覆盖整条盘龙。 金乌真火伏在地上,满脸戾气。 火光跃动,似要焚烧整座宫殿。 绿松扎根石中,粗-壮-根须不断延伸,因附有树心之故,惊动云山,险些引出荒古器灵。 “哇哇!” 冰灵大叫,寒气不断蔓延。 “闭嘴!” 火灵愈发暴躁,团成黑金色火轮,飞至穹顶,殿中如升起一轮太阳。 绿松不言不语,察觉有恐怖力量自石下探出,忙收回灵气,不敢再长半寸。 李攸已不见踪影,石榻表面只留人形凹洞,分外醒目。 轰! 两个娃娃-暴-走,绿松惊动云山器灵,巫帝宫亦受波及,外殿九门逐一关闭。 门上冲出九道虚影,凝出九条巨龙,腾云驾雾,盘旋空中。 巨龙现身,龙吟不绝。 天空为彩云笼罩,云层堆叠,落下万道金光。 仙池喷涌,池边老树颤动树冠,释放万年灵力,张开圆形光罩,护住一方天地。 歡鸟紧靠树下,互相依偎,不再高鸣起舞。 鱼群沉入池底,紧贴石壁,不动分毫。 云山震动,巫界子民纷纷祭出法宝,打出符篆。有境界高者冒险飞起,欲一探究竟,转瞬被未知力量打落,虽未受伤,却是更加心惊。 巫帝宫内,殿门逐层落下,门上符文亮起,催动护山法阵,似要将宫殿云山一同包围。 赶在宫门关闭前,妖王纵身飞出,直扑还在池边的灵狐,抓起来塞怀里,顾不得其他,先回妖界再说。 至于巫帝从人界带回的祭台,李攸收藏的荒兽骸骨,再议。 “父王?” 尚未明了发生何事,灵狐就被妖王抓起,跃入空间裂缝。 挣扎挥动四爪,直接被亲爹团成球,狠瞪一眼,“老实些,乖乖随为父回家。十日之内,不许再到巫界!” “我……” “敢不听话,我告诉你母后!” 告诉母后? 四字如有法力,灵狐不敢乱动,乖乖缩在妖王手里,闷声不语。 十日就十日,反正巫帝宫离不得云山,他还可趁机祭炼妖火。待大功告成,再找老不死一战! 只是李攸昏睡数日,始终没有转醒迹象,颇让灵狐忧心。 “福大命大,一定没事!” 低暔数声,灵狐抱爪,蜷起身体,眨眼入定。 捧着儿子,妖王很是无语。 “倒是心宽……这个样子究竟像谁?” 妖王父子离开之后,巫帝飞身冲进内殿,挥袖打出两道灵力,稳住柱上盘龙,黑袍下摆拂过青石,震动顿时减轻。 “陛下。” 九条巨龙自空中落下,身躯未见缩小,只神情不似之前凶戾。 “陛下乃巫界之主,还请陛下为子民考量。” 颀长身影停住,脚下旋起罡风,银发飞舞,神情愈发冰冷。 “我知,尔等不必多言。” “陛下,人界生乱,乃天道所定。无故插手,恐会招致灾祸。” 巫帝不语,迈步前行。 “陛下,人皇陨落千年,人皇宫不存,人界至今无主。纵有变故,也是人修自作孽,与您何干?您何必蹚这趟浑水?” “为人界?” 巫帝突然笑了,眼眸微眯,嘴角轻弯,如腊梅于雪中绽放,一片银白中,陡现绝顶艳色。 “陛下?” “我所为者,不过……” 话到中途,内殿突传巨响。 九龙震动,纷纷昂起龙首,口中喷出光柱,形成一副云图,稳住帝宫根基。 巫帝手捏法诀,祭出一幅卷轴。 卷轴化成白光,穿透穹顶,停在巫帝宫正上方。 紫色灵力牵引,玉-轴慢慢转动,一幅山河画卷在云中张开。 山石亘古不变,江河奔流不息。 千山之中,鸟鸣兽啼。急流之下,鱼群竞游。 画卷铺开,真火突然熄灭,坚冰迅速消融。 火灵冰灵对视一眼,同觉不妙,再次抱团。不为打架,只为扛过未知风险。 可惜,山河卷乃荒古至宝,内含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相生相克,纵集合六种真火,八方玄冰,亦要落败,何况是两个存世不足万年的娃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四十九章 齐燕两国交界,周皇次子陨落。随行护卫,包括刘供奉在内,不存一人。 同一日,玄楼观两位真人,十余筑基弟子亦突遭-袭-击。未看清攻击者面容,即被数声鼓音震碎三魂,灭除七魄,身死道消。 侥幸不死,也失去神智,法力散尽,成为一具空壳,如人形傀儡。 一日之内,惨事连发,震动五国。 各种谣言骤起,众说纷纭。 有言周皇次子身怀重宝,不慎外露,引人觊觎。 玄楼观见财起意,设七星剑阵伏于边境,击杀周云琅及其护卫,强行夺宝。未料周云琅并不好惹,宝未夺到反伤自身。事不隐秘,里子面子都没了。 “以玄楼观往日作为,此事大有可能。” 亦有人言,周皇次子嚣张跋扈,不将一山两观看在眼中,扬言一山两观大能齐出,拦不住一个无名散修,任其重伤门下弟子,扬长而去,实是名不副实。一山两观五皇十八宗,应重新排位。 由此,方引得玄楼观弟子大怒,设下剑阵与其斗法。 谁知刀剑无眼,周云琅更有法宝在手,最终落得个两败俱伤。 话说得活灵活现,仿佛亲耳所闻,由不得他人不信。 另有人言,此事恐为计策,实为引周皇同玄楼观成仇,好趁机渔利。 种种猜猜,唯有第三种最接近事实真相。 可惜,怀疑目光集中在其他四国,凌霄观和十八宗同样在列,唯有真正动手的云霁,未听任何人提及。 道理很简单,境界修为摆在面前。 纵是百年不出世的修道英才,以金丹修为灭杀持有断魂鼓的周云琅一行?伏击玄楼观一众弟子? 凡有常识,都会摇头摆手,一句话:“不可能。” 世人仅知云霁同黑衣修士交好,同出荒川古境,更一路相伴进入燕地。却无人知晓,冰湖一行,云霁得李攸赠宝,实力大增,面对元婴中期以下修士,均可灭杀。元婴后期也能一战。 眼见为实。 四个字,彻底让云霁摆脱嫌疑,一路未受任何阻碍,大摇大摆返回山门。 距白云山尚有百里,扁舟浮动阵阵灵光。 云霁祭出三张金符,盘膝坐定,一手托起铜盘,一手捏起法诀,催动法力,继续祭炼九宫凶兽。 为法力牵引,铜盘器灵自沉睡醒来,化成枣核大小,拖着一条蛇尾立在盘心,定定看着云霁。 凝视半晌,只觉云真人修为不高,潜力有限,比前任寄主差得太远。 器灵顿觉无聊,团起身体,重又睡了过去。 枣核大身体化为虚影,融入九宫。 荒古分神法器,择主必须精益求精。 比起这个人修,他宁愿跟随潜入湖底的巫修。 虚影刚消,扁舟左侧突传法力波动。 云霁收起铜盘,不待以法力探查,便听一声娇呼:“云师兄!” 循声眺望,一片莲叶自西方遥遥飞来。 叶呈盾状,以青玉雕琢。边缘刻有圈状符文,上载两名女修。粉衣者,是五轮宗穆长老孙女,蓝衣黑钗者,为其师姐刘婵。 莲叶近前,粉衣女修脸颊泛红,“云师兄安好。” 蓝衣女修福身,见舟上只有一人,未见黑衣身影,表情中闪过一丝失落。 云霁还礼,问道:“两位师妹此行何往?” “不瞒云师兄,我同师姐奉师命赶赴凌霄观,祭拜天元尊者。” “只你二人?” 粉衣女修张口-欲-言,被蓝衣女修拦住。 “师尊长老稍后既往,我二人只是先一步送信。” 蓝衣女修不愿多言,云霁亦未多问。三人既不同路,当即拱手告辞。 “两位师妹有事在身,不便耽搁,云某就此别过。” “云师兄……” 粉衣女修不舍,蓝衣女修不予她开口机会,先一祭出符篆,催动莲叶继续前行。 云霁转身,扁舟正要行远,突听法力传音:“赵氏老祖成就分神,日前出关。云师兄若遇那人,烦请转告,务必小心。” 因法力不支,又恐被师妹发现,蓝衣女修语速极快,话到末尾,声音已渐不可闻。 扁舟未停,云霁回首后望,沉思半晌,乍然失笑。 未曾想,李道友一张石头脸,万般不解-风-情,桃花仍是这般旺。 “赵氏老祖出关。”手指轻敲,声音略显飘渺,“既成分神境界,赵家还肯屈居齐皇之下,仅得城主之位?” 思及此,俊颜舒展,笑意浮现眼底。 这场大乱,将比他预想中的更为“精彩”。 “李道友真当尽快返回,否则将错过多场好戏,难免可惜。” 周皇宫中,霍妃伏在榻上,薄肩轻颤,哭得梨花带雨,俏脸满是悲楚。 “陛下,云琅性情直率,少知人心险恶,此番遭逢大难,妾恨不能以身相替!玄楼观行此恶事,就不怕天道报应……” 霍妃一边哭,一边痛斥玄楼观,言语间亦有埋怨。 若前往燕地的不是云琅,而是其他皇子,她也不必遭受丧子之痛。 “爱妃,此中是非曲直,朕一定查清!” “陛下,妾请陛下为云琅做主。” 霍妃粉面垂泪,盈身下拜,更显娇弱。 “爱妃放心。” 周皇允诺,借口政务离开。 送走周皇,霍妃面色立变,柔弱消失,只余无尽恨意。 随手拔-下发中金簪,凝入法力,刺破指尖,血珠化成黑燕,振翅飞出槅窗。 目送黑燕飞远,霍妃冷声道:“霍尚。” “奴婢在。” “你携宫牌去见我父,便说陛下借口拖延,不愿为云琅报仇。” “夫人,奴婢斗胆,此事尚存蹊跷……” “去!” “是,奴婢遵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五十章 “昂!” 山河卷器灵不甘被缚,不停摆动龙身,摇动龙首,在金网中挣扎。 无奈方法不对,越是挣扎,金网捆得越紧。到最后,金线紧贴龙身,终被捆成长条形粽子一枚。 “昂!” 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一张嘴。 “昂!” 叫声不停转换,从愤怒到悲-情,再到可怜,隐隐带着求饶之意,配合幼龙外形,足可令闻者落泪。 可惜李尊者石心不动,半点怜惜也无,叫-破-嗓子也是徒劳。 觉叫声刺耳,挥袖打出灵力,噬魂藤捆上器灵嘴巴,世界立时清静。 器灵瞪眼,巫帝也不曾这样对他。 如此凶残,当真是巫修出身,不是荒古凶兽假扮? “老实呆着,再动继续捆。” 李攸手捏法诀,以黑色灵力凝出四枚长钉,隔空打出,直-逼-山河卷。 失去器灵,法宝本身并无神智,遇有灵力迫近,非但不躲,反而当头迎上。 轰! 长钉撞上卷轴,破开卷身法力,楔入卷轴,留下四个缺口。 缺口处,黑色灵力不断涌入。 “收!” 李攸再捏法诀,长钉化作绳索,牢牢缠住卷轴。山河卷不敌,僵滞半空。 卷轴两端浮现篆字,亮起金光。 巫皇真血流出,凝成一粒灵珠,被李攸一把握住。 徒手困住帝王真血? 巫帝略挑眉梢,妖王险些惊掉下巴。 三界帝王真血,均内蕴天地之力。非以法宝灵石阻隔,不可轻易碰触。不然的话,轻者损伤道基,重者气海尽碎。 这块石头竟敢大咧咧握在掌心? 不怕真血流入灵脉,爆—体而亡? 不待妖王解惑,李攸张开五指,真血自掌中飞离,未再受任何阻拦,他本人亦安然无恙。 黑眸凝视巫帝,沉声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他可以确定,自己体内有巫帝灵气。奇怪的是,不管怎样探查,始终寻不到半点踪迹。 气海没有,石玉中更没有。 为此,李攸一度怀疑是自己多心。 然真血在手,体内骤然产生变化,容不得他不信。 难道是之前助他修补气海,方才如此? 无论如何,这个发现都让李攸皱眉。 体内留存他人灵力,同埋下一颗定时--炸--弹有什么区别? “我无恶意。”巫帝收回真血,飞身而起,落到李攸身前,“只为助你提升境界,祭炼山河卷。” 李攸凝眉,仍是不信。 “此为修道之法,以外力助你拓宽灵脉。”巫帝突然抬手,在李攸行动之前,托起他的后颈,气息拂过唇缘,道,“神凝气海,当可知一二。” 说话时,手沿李攸后颈向下,托在腰背。 黑色长袖扬起,两人脚下浮起紫色灵雾,如龙身盘卷,掩去雾中身影。 妖王再次傻眼,下巴习惯性脱落。 灵狐飞到亲爹肩头,后爪挠挠下巴,耳朵竖起,道:“我就说老不死没安好心!” 听到此言,妖王立刻回神,一把抓下儿子,利落团起,飞身就走。 “父王?” “这是巫族修炼之法,可攫取天地万物灵力。”妖王穿行云间,赤发红袍,如一道火光,“不想被当做灵石,就闭上嘴,跟为父走!” 紫气弥漫,巫帝宫上空亦被灵雾笼罩。 “不好,来不及了!” 雾气扩散太快,妖王当机立断,单手划过虚空,祭出一朵红莲。 莲瓣在云中舒展,散发道道红光,光芒中心,是一座三层莲台。 “上去!” 狐球飞过,啪一声落在莲台正中。 妖王落到灵狐身旁,挥袖祭出妖力,红光渐淡,莲瓣逐层合拢,将父子包围其中。 莲台内部自成空间,如一方小世界,同外界隔绝。 灵狐站起身,甩动九尾,不解问道:“父王,那片紫雾当真这般厉害?” “当真。” “父王的妖火也对抗不了?”灵狐用力踏下前爪,“我记得父王说过,你比那老不死厉害。” “……”妖王语塞。 若要拼命,的确可以一战。但既然能躲开,硬扛作甚? 再者言,他同炎青几千年交情,无缘无故拼哪门子命? 经此一遭,无论有心还是无意,炎青都是没理。向他刨根问底,讨要好处,定比之前容易。 “小九,你要记住,”妖王语重心长,“九尾灵狐以聪慧狡诈著称,别动不动将拼命挂在嘴上。” “可是……”灵狐面带怀疑,真不是父王嘴硬,打不过老不死,胡乱找的借口? 儿子不信,妖王只能使出杀手锏,“不听话,我告诉你母后。” “好吧。” 耷拉下狐耳,狐爪蜷起,灵狐团身趴下,赌气不再出声。 妖王父子惊险脱身,山河卷器灵却无处可藏。 眼见灵雾袭来,噬魂藤先一步飞蹿,丢下他在雾中发抖,终于没忍住,张大嘴哭了起来。 “昂……哇啊!” 虽经万年岁月,灵力削减,荒古器灵的根基仍在。挣脱不开,情急之下,干脆躺倒翻滚,向后倒飞 虽然样子不好看,命终能保住。 器灵边哭边滚,委实太过凄惨。噬魂藤终于良心发现,伸出一条枝蔓,向后拉动金网。 灵光流动,又有藤蔓探出,鳞片亦覆盖血色,显与前者非同等级别。 池边老树张开树冠,辟开空间,容歡鸟灵植躲藏。 两株藤蔓拖着山河卷器灵抵达,只听老树道:“陛下并无伤害尔等之意。” 树身浮现苍老面容,声音如钝器打磨,“尔等不必惧怕,待灵雾散去,必将降下灵雨,对尔等大有好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五十一章 剑山壁立千仞,如被巨斧劈断,四面光滑如镜,无石梯崖木可借力攀援。 玄楼观位于山巅,三阁六殿,四座门楼,南北鼓楼、钟楼相对,东西道院数百。 正阁供奉道祖师仙位,灵云千年不散。 六殿中,第三殿最为重要。 殿名燃灯,分三堂,内藏数千盏聚魂灯,俱为历代内门子弟。 当中一盏,高九尺,通体青碧,如同玉石,留有祖师一缕神识,为观内至宝。 数百年前,祖师仙位突现黑气,聚魂灯灭,观主长老先后注入法力,无半点回应。为防生变,除观主及少数长老,观内弟子无一知晓。 此番五国世家围攻剑山,观主率众弟子登阁,九拜之后,仙位竟乍然裂成两半。 罡风平地而起,燃灯殿前,两名童子仰面栽倒,数千聚魂灯忽明忽暗,火光如豆,随时可能熄灭。 “天数。” 蒲团之上,玄楼观观主一声长叹。 “天定玄楼观有此劫难,我等唯有以命相搏,方能得一条生路。” “谨遵观主之命!” 观中长老、内门弟子、外门弟子齐声应诺,躬身下拜。声入云霄,凝成气柱,久久不散。 “我辈修士,以身入道,逆天而行,不惧陨命,天能奈何!” 拜过祖师仙位,以玄楼观观主为首,众长老鱼贯而出。 “开!” 行至阁前,观主御风飞起,口中吐出一柄玉剑。 剑身莹白,润如羊脂,不带半分杀机。然随其现身,剑山为之震动。 “阵起!” 众长老手捏法诀,同时祭出本命法宝,以钟鼓二楼为阵眼,分踞九天方位。 法宝飞升半空,以玉剑为中心,组成三座剑阵。 剑光飞舞,青白二色交织,三阁六殿突自山巅浮起,气柱冲天,扶摇直上。 见此一幕,山下修士皆惊。若玄楼观真能长腿跑了,岂不是白忙一场? 霍氏家主放出血燕,声如洪钟:“诸位,玄楼观不肯认罪,已开护山大阵!不可任其逃脱!” 声音未落,剑山四面滚落巨石,如奔腾洪流,席卷而至。 轰鸣声中,沙尘漫天。 众修士不敢大意,纷纷祭出符篆法器,飞身避开。 巨石砸下,山体出现百余岩坑,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含星辰排列。以法力相连,便是无数七星剑阵相叠,一成十,十成百,百千小型法阵先后亮起,再组护山大阵。 大阵渐成,整座剑山彷如荒古剑冢,只需布阵人一声令下,便可万剑齐出,灭杀四面之敌。 “不愧为千年山门!” 精通阵法者,无不为之震撼。 震撼归震撼,盟誓已立,便不可更改。况底蕴愈厚,藏宝愈巨,怎不令人心头火热。 “欲-破此阵,还需我等同心协力。” 一部战车飞上半空,周文皇立在车中,衮冕玉带,冠上饰金,手持一枚国君印,面容俊秀,气质儒雅。虽面上带笑,却不失半分威严。 “陛下所言甚是。” 霍氏家主附言,其他世家代表暗中皱眉。 陛下? 以俗世称谓,显然将周文皇抬到众人之上。 周国这对君臣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怀疑一旦产生,便如韧草一般,根植心中,再难除去。 大战未启,五国世家联盟已现裂痕。而玄楼观上下一心,占据地利之便,胜负究竟属谁,尚且难料。 与此同时,李攸已手擎黑色灵伞,投身时空裂缝。欲借乱流遮掩,避开三界大能耳目,祭炼洞天福地。 想法虽好,真正飞身其内,方知厉害。 天地一片空茫,四周寂静无声, 没有日月星辰,亦无山石河川,更无飞禽走兽,唯有万千风团相伴。 耳边无声,目及之处,仿佛镜头慢放,越清晰,越令人感到恐惧。 孤寂、茫然一并涌上心头。稍不留神,即会道心不稳,伤及神识。 灵狐追在身后,大喊大叫,李攸似无所觉,脚踏虚空,穿过风团间的狭长通道。 黑袍被风吹拂,越来越远。 灵狐运足妖力,成一道红光,飞身扑至,终于抓住袖摆。 “尊者!” 再次大吼,李攸终于回头,木然两秒,面上不由闪过惊色。 不是被灵狐惊醒,他将前往何处? “尊者,身在此处,务必小心。”灵狐变小,沿袖摆攀上李攸肩头,坐定之后,正色道,“一旦被风团卷入,天晓得会落到什么地方。” 李攸拍拍灵狐,“无论如何,总在三界之内。” “尊者这样想,可是大错特错。”灵狐竖起尾巴,摇头道,“我听父王说,自千年起,时空乱流突然产生变化,风团过处,非只三界。一个不慎,极可能被卷入荒古。届时,遇到荒古凶兽,想保得一命,当是难如登天。” “荒古?” 灵狐低头看看莲台,道,“父王将莲台给我,即是保命之物。万不得已,尊者可同我一起躲入。”停顿两秒,方继续道,“老不死肯定会找来……” 李攸诧异挑眉,到底还是捏捏狐耳,“谢了。” “不用。”灵狐挺胸抬头,面现傲色,“老子天资绝顶,必能成为最强妖王。待我炼成无上妖火,别说荒古凶兽,哪怕荒古巨龙,照样拍死爪下!” “口气不小。” 鲸王突然现身,扫一眼灵狐,喷出两道气柱,“你这小崽,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以你境界,遇到荒古岩蟒还不够塞牙缝,何言巨龙。” “哼!” 鲸王肉身不存,威压仍在,妖王亦不会轻易招惹。 灵狐只能扭头,不甘咬牙,冷哼一声,不予争辩。 “小子,继续向前走就回不去了。”黑暗中,鲸王摆动尾鳍,蓝色光球如一盏明灯,为李攸指引方向,“绕过风团,朝这边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五十二章 玄龟背负行宫,刹那浮出水面。 龟身停在云中,仿佛一座高山矗立长空,黑影笼罩整片山林。 随玄龟离水,湖底现出四个深坑,水位不断下降,水草摇曳,鱼群清晰可见。 两道彩虹横跨水面,似两座七色拱桥,在湖心交错而过,映照漫天霞光,绚烂夺目。 成群彩背湖鱼跃出水面,张开鱼鳍,摆动鱼尾,纵身而起,意图飞跃彩虹。 随着鱼群增多,湖中愈发热闹,水花四溅。 多数湖鱼未能成功,距彩虹尚远,便已落回水中。 仅有少数几尾惊险掠过边缘,鳞片瞬间染上金色,嘴边长出两条触须,彷如传说中的鲤鱼跃龙门,遇风化雨,跃过空中之门,便有望化成龙身。 一步之遥,即是天上地下,天差地别。 天降机缘,哪怕未能修得龙身,也可增加三百年寿数,等候下一场造化。 “这六尾彩背倒是好运。”玄龟飞过彩虹,头颅昂起,口中喷出一团灵气,瞬间化成水雾。 跃过彩虹的几条湖鱼,争先恐后飞出水面,冲进雾中。 不过数息,鱼身已增长三倍,背鳍流动彩光,即使比不上玄龟一枚指甲,也可归入灵兽之列,排在末尾。 水雾将要散去,玄龟又喷出一口灵力,将湖鱼团团包裹。 见湖鱼挣扎不出,方对李攸道:“尊者,这场机缘因您而生,因果当由您了结。” “所以?” “这几尾彩背虽无大用,但活水净流,聚拢水中灵气,远非寻常灵兽可比。时间长了,经过点化,亦可化成蛟龙,为尊者清扫殿阁,打理灵池。” 听到此言,李攸挑眉,不会是让他收起这些鱼? “南宫本有一座灵池。”玄龟继续道,“收起这些彩背,自可为灵池引水,重启行宫法阵,助尊者寻找其他三座行宫。” 沉吟片刻,李攸被玄龟说服,站起身,将六尾湖鱼尽数收进石玉。 湖心处,梧桐双木正自入定,突感灵力波动,树冠微动,果见灵云散开,六尾彩背从天而降,接连落入湖中,溅起好大水花。 陌生客闯入,先一步入住的两尾鳞鱼自然不满。 受本能驱使,气势汹汹冲了过去。仗着身长,恶狠狠将彩背逼到湖边。 啪! 跃过“龙门”的彩背岂是好惹,逼急了,张开背鳍,亮出一排尖刺,腹鳍好似两杆-长--枪,勇猛迎上,同鳞鱼战在一处。 一方居冰湖百年,经多番锤炼,身强体健,另一方刚得造化,数量占多,气势更盛。 互不相让,八条鱼打成一团。 湖中气泡翻滚,如滚水沸腾。 梧桐双木被连累,入定不成,桐木更断掉两条细根。 不知战斗何时结束,无奈之下,梧桐双木只能抽—出-根须,挪到另一座湖中。虽灵气稍逊,至少安静,适合修炼。 浮空山上,绿松展开树冠,继续炼化鲸王骸骨。 绿洲中闹成一团,水面冲起数道气柱,引得灵植颤动,灵云飞散,却丝毫影响不到绿松。 堆积在树下的蝎血金丹飞速减少,鲸骨被绿色灵力包裹,抽--出浊气,恢复莹白。 “只剩最后一块。” 器灵浮出树冠,凝出实体,将炼化的骸骨一一收拢,重新组成巨鲸模样,自言自语道:“请尊者以灵力融入,即可大功告成!” 山鹿正啃食蝎钳,白马在绿洲边缘寻找灵草,同样对沸腾的湖水不屑一顾,视而不见。 这样的小打小闹,不必去管。 直到浮空山被灵云围拢,一副鲸王骸骨逐渐成型,三者才停下动作,飞速奔至悬山下,以最快速度躲藏起来。 灵兽直觉告诉他们,鲸王骸骨一旦重组,必会引来天道注意,雷劫即将到来。 事实如三者所料,随绿松动作,李攸亦嗅到一丝不寻常。以灵力沟通器灵,得知鲸骨将成,心惊更甚。 抬头望去,空中已有乌云聚拢。这种景象,委实太过熟悉。和仙灵草相伴七百年,每经百余载,都要遇上这么一遭。 猜到雷劫为何突至,李攸当机立断,纵身跃下龟背,御风飞向远处。 乌云下,黑色身影恍如一只展翅大鹏。 “尊者?” 玄龟不解其意,立刻便要追来。 “不要过来,留在湖边!” 李攸大喝一声,止住玄龟动作,也不许灵狐上前。 云层越来越厚,似重兵压境。 紫色闪电爬过云层,雷声迟迟没有响起,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小子!”鲸王飞在李攸身侧,高声道,“放出鲸骨!” “什么?” 李攸惊诧。 以他本意,是以自身相替,代鲸骨挨雷劈。比起骨头架子,石头总要结实许多。 鲸王却不许他这么做。坚持要他放出鲸骨,不可任意行事。 “须知天地造化,祸福相依。”乌云越来越低,狂风渐起,形势愈发严峻,鲸王的声音随之一变,“不经雷劫,不能为洞天福地之基!” “可是……” “我生于荒古,经大小战阵无数,吞噬灭杀荒兽更无从计算。小小雷劫,算得了什么。” 鲸王高高飞起,蓝色光球不断膨胀,发出耀眼光芒,甚至压过电光。 见李攸仍在迟疑,鲸王头顶喷出两道气柱,声如洪钟,“小子,休要小看我!” 鲸王决意如此,绿松以灵力传音,“尊者,如其所言,欲-成洞天福地,必将雷劫。” “好吧。” 二比一,李攸不再坚持,却没马上放出鲸骨,而是手捏法诀,祭出黑色灵伞。 伞面浮动暗金,边缘不断扩展。 耳边隐隐传来闷雷声,鲸王焦急大叫:“小子,不要磨蹭,动作快些!” 李攸似无所闻,直到灵伞张至极限,连续打入三道灵力,稳稳护住鲸王灵识,方才祭出鲸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五十三章 轰! 丈粗闪电落下,正砸在李攸头顶。 绿松-拔-高百米,灵力融入洞天福地,本该生机勃勃的灵植古木,突然被灰雾笼罩,现出一片死寂。 以浮空山为中心,灵力铺开四条长路,两条与梧桐双木相连,另两条直通绿洲之外,探入云中。 闪电再次落下,四条长路一并发光,却非彰显灵力,而是盘旋起四条龙卷,张开黑色巨口,意图吞噬闪电。 长路被雷光截断,便再次铺开。 龙卷被闪电劈碎,仍再次旋起。 端坐树下,李攸想同绿松商量,挨几下雷劈问题不大,不若撤开屏障,放两道闪电下来? 将雷电吸收转化成自身灵力,一次尚罢,次次都这么干,是否有点不好? 总觉得像在欺负人…… “尊者。”绿松冠顶缭绕灵云,坚定道,“我等身为守山器灵,自当护卫洞天福地周全。” 言下之意,撤去防护,任由李尊者挨雷劈,还要守山器灵作甚。 李攸默然。 无论如何,绿松和梧桐双木都是好意,他不能拒绝 于是乎,劫雷一道道落下,长路不断铺开,龙卷接连飞起。 死亡之气纠缠电光,器灵和雷劫角力,雷声轰鸣,火花-爆-闪,奇景频现。 李攸安坐无虞,继续手捏法诀,祭出灵力,助莲台内的灵狐炼化金豹牙,提升境界。 玄龟慢慢爬到李攸身边,恭敬顿首:“尊者。” 看着巴掌大的玄龟,李攸好奇心突起,敲敲龟壳,问道:“这才是你本来大小?” “非也。”玄龟摇头,道,“化成此状,不过为行走方便。之前才是玄大本体。” “哦。”又向莲台打入两道灵力,李攸继续问道,“玄龟究竟能长到多大?” “回尊者,玄大不知。” 不知? “玄大不敢隐瞒尊者,玄龟一族,寿数随境界提升,本体也是一样。据传,荒古老祖可与天地同寿,背负三界。” 这么厉害? 李攸挑眉,面露惊奇怪。 “尊者不必惊讶。荒古时,玄龟一族也曾位列凶兽,后因老族飞升,族群屡经变故,方才至此。” “这样的话,以你本体,可列何等境界?” 听到此言,玄龟顿现赧然,不是李攸等着回答,定要将头-缩回壳中。 “回尊者,玄大不济,尚未成年,境界只算末流。” 什么?! 李攸再次愕然。 刨去镇守行宫岁月,困在湖下千载,这只玄龟竟然还没成年? 见李攸面现异色,玄龟更觉尴尬。 “玄龟一族,不足五千岁,俱是幼兽。”抬头看一眼李攸,玄龟终于没忍住,迅速缩进壳内,声音闷闷传来,“玄大方才四千一百岁。” 捧起龟壳,李攸嘴角直抽。 方才四千一百岁? 看来,无论哪个世界,一旦凡同龟类挂钩,都是高寿典范。 闪电已落下七道,李攸身处洞天福地,除雷声震耳,不受半点影响。 正自无聊,突听绿松道:“尊者,第九道劫雷将落,小老儿-欲-撤去半道屏障。” “好。” 不必多言,李攸便知绿松之意。 将玄龟放到树下,同时以灵力包裹莲台,避免受闪电影响。 凝视云端,在心中默数三声,忽纵身跃起,黑袖凌空划过,祭出山河卷,悍然迎向最后一道劫雷。 “尊者!” 绿松大急。 撤去半道屏障,本意是助李攸将劫雷转化,纳入气海。未料想,李尊者不按牌理出牌,直接迎上劫雷! “事已至此,唯有静观其变。” 树冠中,拳头大的蓝色光球若隐若现。 鲸王骨骸被用于祭炼洞府,灵识自然同绿洲悬山有了联系。 绿松梧桐将雷电转化为灵气,滋养山脉,鲸王同样受益。 “挨一下雷劈,有助小子提升境界。”鲸王挂在枝头,指点绿松道,“你虽负守山之责,终非此地之主。唯有小子提升境界,方能确保洞府无忧。” 沉默两秒,绿松现出灵体,诚心向鲸王道谢。 “是小老儿关心则乱,多谢尊驾指点。” 鲸王摆摆尾鳍,示意不必。 他有预感,即使重塑灵体,同李攸之间的因果也无法彻底了结。便是后者飞升,他恐怕也要跟着。 既如此,不妨指点一下这些器灵,助李攸更快提升境界,全当是帮他自己。 说话间,黑色身影已正面-撞-上电光。 山河卷在光中展开,金乌真火、万年玄冰先后飞出,化出灵体。 火灵高举双臂,黑金色火焰凝出一副铠甲,包裹全身。 冰灵哇哇大叫,虽无铠甲护身,寒气却成四方立盾,硬生生挡住雷光。 李攸收起山河卷,飞身迎上最-粗一段闪电。 黑色身影似钢铸□□,悍然穿透电光。 一次尚不满足,掉头再冲第二次。 不必祭出灵伞,更不必以灵力防护,仅凭灵体,李攸便将第九道劫雷穿成筛子。 “再来!” 黑发狂舞,手捏法诀,金乌真火和万年玄冰同时虚化,竟成一双羽翼,飞至李攸身后,附在肩头。 左为黑金,欲-焚-毁-天地。 右为湛蓝,尽可冻结万物。 悬山上,云图亮起光芒,百枚星辰浮出,化成一条长链,环绕洞天福地。 行宫升起一道光柱,直直罩向李攸。 这一刻,他同行宫浑然一体,洞天福地容纳的灵气,亦可随意调动。 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太好,好得不能更好。 一声长啸,黑影再次冲入电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五十四章 三道闪电之后,罡风骤起,恐怖法力席卷云层。 半空中,黑色漩涡越来越大,五国世家认定是玄楼观所为,既惊且怒,纷纷祭出符篆法器,意图加快破阵速度。 霍氏家主亲自上阵,祭出本命法宝,三声钟响,震碎山脚一处阵眼,旋即大喝道:“休让这群恶徒脱走!当断不断,日后定被其所害!” 吼声如雷,响彻云霄,众修士为止一惊,顿如醍醐灌顶。 “此言有理!” 今日不灭玄楼观,扫除根基,容其弟子保命,他日必成祸患。 “为死在恶徒手下的道友报仇!” 众修士拿出看家本领,不上剑山誓不罢休。 甭管是真是假,是大是小,罪名往玄楼观弟子头上一扣,正义便在自己一方。 损其道基,灭其传承,毁其山门,破阵夺宝,俱是顺应天道。 “冲阵!” 众修士合力,护山大阵连续破开四道缺口。 练气筑基修士不堪用,金丹真人,元婴修士先后入阵,或祭法器符篆,或凭一身法力,强行冲开一条道路。 霍氏家主手擎万金钟,头顶浮起团状鸿云,脚踏星斗方位,每行一步,阵中都会响起金戈相击之声,法力同大阵相-撞,水波般向四周荡开。修为低者被法力波及,竟站立不稳。 霍氏家主当先,周国修士立刻跟上。法宝符篆齐出,转眼间粉碎山脚阵眼,向山腰冲去。 见状,四国世家接连仿效,数人开路,他人跟随,先后打开通路。 护山大阵再度亮起,层叠的小型剑阵产生变化。 死门洞开,万剑飞出。 罡风呼啸,如万鬼嚎哭。 剑光如虹,连续击碎数件法宝,狙-杀-十名金丹真人。 三名元婴尊者相助不及,亦被剑光所伤,法力不稳,险从法器上跌落。 情况危急,剑山东侧,齐国修士咬牙祭出三面令旗。 “起!” 令旗升空,修士手捏法印,注入法力,旗杆开始飞速转动。 修士再捏法诀,令旗转动停止,围成三角,上方凝出一道气旋,道道血红气息缭绕。 “去!” 令旗齐飞,凡气旋经过处,剑光皆被吞噬。 法阵停止运转,死门变作生门,现出一条狭长山路。 “这是……” 有修士神情骤变,认出这三面令旗来历不凡,其上竟有王气,非寻常世家宗门可有。 莫非是齐皇所赐? 一念闪过,马上摇头否定。这等法器,轻易不可得,岂会随便赐给他人。 亦或是,齐皇帝-肉-身破灭,威严不存,齐国世家不再忌惮皇室,敢亮出真本领,不再遮遮掩掩? 围绕三面令旗,生出种种猜测。人心渐渐不稳,很快联系到自身。 能瞒过齐皇,定是心生七窍,下了不少功-夫。 有一就有二,令旗之外,难知有没有后手。 拼死攻上玄楼观,法力定有损耗,难以为继。 若有人见宝生意,妄图独占,趁机从背后下手,自己没有防备,必要吃大亏。 越想越有可能。 人心难测,疑窦丛生,刚刚结成的同盟,再次出现裂痕。 五国世家不能同心,自然拖慢破阵速度。 霍氏家主急得头顶冒火,仍毫无办法。 借周皇的名义,可号令周国世家,于其他四国却是无用。联合五国修士,除以利益相系,别无他法。 一旦牵扯到利益,变数即会增多,难保盟友不会成为敌人。 事实上,齐国修士祭出三面令旗,他亦生出警惕。 人心难齐,破阵速度不断减慢。 甚至有修士退回山脚,未知是被法阵所迫,还是心存顾忌,不肯出全力。 几次三番,自然让玄楼观看出端倪。 “观主,此乃天赐良机!” 观中钱长老提议,通道之后定有玄机,说不得是巫、妖两界修士,亦可能是某位隐世大能。 “五国修士不知详情,心存疑虑,我等可借此脱身。” 看向钱长老,玄楼观观主面露不解,问道:“长老之意,本座不甚明了,还请解惑。” 时空通道非其所开,漩涡四周罡风猛烈,接近百米,即有可能被撕成碎片。 借此脱身? 简直是做梦。 “以老夫之见,可令外门子弟为饵。” “为饵?” “正是。”长老继续道,“集合百名子弟,佯作从此逃离,五国修士必不会生疑。我等借符篆隐藏踪迹,另开通路,应能借机脱身,日后再同这些世家算账!” “以弟子为饵,此事终究……” “观主,”钱长老加重语气,厉色道,“玄楼观千年传承,不能毁于我等手中!” 玄楼观观主神情一肃,斟酌两秒,不再犹豫。 “钱长老,此事由你来办。” “是!” 钱长老拱手,表情肃然,眼中闪过一道戾气。 为保传承,区区外门子弟死不足惜。便是内门子弟,必要时也会成为弃子。 想起惨死的钱真人,钱长老眼中凶戾更甚。 今日狼狈遁逃,来日必千百倍回报! “周文皇,霍章,本座此番不死,必不与尔等干休!” 玄楼观观主同钱长老议定,外门子弟皆被蒙在鼓里。 纵有知情者,也不敢轻易开口。 成为诱饵,运气好还能留得一命。不从观主号令,唯有死路一条。 得知详情,外门长老心有郁气,面色黑沉,语气僵硬,目光很是不善。 “我等谨遵观主之命!” 钱长老不以为意,递出百枚符篆,未曾多说一句。时不待人,情况危急,延误一刻都会生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五十五章 “尊者,护山大阵已破,可要继续?” 绿松现出灵体,梧桐双木尚未能结灵,只在树干浮现五官面容,候命而动。 “继续。” 李攸早有言,择日必上剑山,同玄楼观一晤。 此次登山,方式有些特殊,不妨碍他实践诺言。 “了解因果,当在今日。” 不必多说,碾压便是。 总结历史经验,反派之所以会失败,多数原因是话太多。 身为一块石头,自当少说多做,发扬沉默是金精神,坚决不说话,一心只碾山。 轰! 绿洲悬山垂直落下,玄楼观彻底成为历史。 罡风凌冽,烟尘漫天,剑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支离破碎。 碎石遍地,陷入山中的法器珍宝陆续飞起,灵光交织,互相-撞--击,血印刹那消失。 百千器灵挣脱束缚,凝出灵体,操-控-法器飞离风--暴-中心。 有五国修士见此一幕,不由扼腕,肉疼不已。 未知悬山之主是何性情,哪敢上前夺宝。再则,器灵-相-击,灵气-狂-暴,不亚一座法阵。贸然闯入其中,法宝得不到,命都可能不保。 总归一句话,法宝虽好,命更重要。 比起冒险,不如暂且退后,等法器飞远再做打算。 风声不绝,一枚玉璧择路不慎,撞到悬山峰顶,被云图光芒笼罩,嵌入石中,半点动弹不得。 玉璧器灵焦急万分,奈何刚刚摆脱玄楼观弟子血印,灵力空虚,全力挣扎仍是徒劳。 云图更亮,绿洲边缘探出两条藤蔓,沿山腰攀下,挖出玉璧,轻敲两下,确定材质不错,当即将器灵绑个结实。 “放开我!” 器灵大叫,噬魂藤不为所动,反而加快速度,将玉璧同器灵一并捆回绿洲。 送到门前的东西,不捡太可惜。好东西更不能放过。 尊者用不上,亦可做储备粮。 无独有偶,凡是和玉石沾边的法器珍宝,只要靠近悬山,都被云图笼罩,嵌入石壁。再由噬魂藤逐一捆--绑,收回绿洲,按照灵气充盈和体积大小排列,堆在一座小山。 能被噬魂藤看中的法器,定是元婴以上。没有器灵则罢,有器灵存在,自然不会轻易顺从,均奋力挣扎。 其中,一对玉玦反抗最为-激-烈。 两个器灵互为依靠,如镜面反射,通体绽放玉光,合力挣开藤蔓,飞离悬山。 虽今不如昔,元神法器的骄傲犹在,粉身碎骨也绝不屈服! 见玉玦发光,避开云图,鲸王顿时双眼发亮。 如果没有看错,这对玉玦定来历不凡。 观其玉纹,可追溯到荒古时代,极可能是某位大能祭炼的元神法器。 缘何境界跌落,被打下血印,沦落至此,视作寻常法器收藏,通通不重要。既然看到了,就绝对不能放过。 小子不缺法宝,但能多出一对元神法器,总是好事。 “快抓住他们!” 见玉玦渐远,光芒略显暗淡,鲸王可以确定,这对元神法器曾受重创,尚未恢复,灵力不足,正是下手最好时机。 “此乃血玉玦,为王侯之物。灵力鼎盛时,可驭万种器灵,对你有大用,机不可失!” 鲸王连声催促,李攸挥袖,噬魂藤再次飞出。 枝蔓瞬间-粗-至三倍,锯齿状叶片舒展,墨绿色鳞片覆盖叶下,如箭矢疾-射。 距玉玦不到数米,破风声突起。 青光冲霄,一柄细长玉剑自下方飞来,破开噬魂藤护体灵气,斩落两片藤叶。 嗖!嗖!嗖! 又是三声,三柄长短不一、形状相异的铁剑飞至玉剑两侧,剑锋直对噬魂藤,阻其前路,助血玉玦逃脱。 “长胪剑?”鲸王摆动尾鳍,蓝色光球飞到绿洲边缘,紧紧盯着当前一柄玉剑,再次发出惊呼,“小子,你当真是福运齐天!” “长胪剑?” 李攸搜寻记忆,没有半点印象。 “此剑源自荒古,距今至少万年,你自是不知。”鲸王感慨道,“荒古一战,多少凶兽大能陨落,那对血玉玦,这柄长胪剑,都曾名震一时,后随荒古战场湮灭,不知踪影。” 这等凶器法宝,器灵自然桀骜。定是观中修士无法降服,又祭炼不成,方才不得现世。否则,仅是一对血玉玦,五国修士就难招架。 见李攸表情木然,鲸王头顶喷出两道气柱,大声道:“休要小看荒古法宝,哪怕境界跌落,也非寻常法器可比。” “哦?”李攸挑眉,真有这般神奇? “自然。”鲸王再喷一道气柱,见噬魂藤冲不开四剑阻拦,怒其不争,“小子,你亲自动手,长胪剑不论,务必将血玉玦拿下。” 蓝色光球跳动,丝毫不受悬山下落影响。 李攸以灵力查探,五国修士已逃得七七八八,未逃者也自顾不暇,应该不会留意空中情形。 意定,当即召来白马,翻身跃上马背。 御风飞行固然快,却易受罡风影响。白马整日啃食灵植,又不需拉车,明显长胖一圈,有机会必须运动一下。 “去!” 李攸一声令下,白马长嘶,张开雪白双翼,四蹄踏风,腾空而起。 “开!” 李攸手捏法诀,祭出七柄玉剑。 七剑器灵凝出实体,遥向李攸抱拳,于半空立定方位,张开剑阵。 嗡! 剑阵既开,剑气-暴-涨。 七道青光漫射,映在云中,如星辰点点,银辉洒落。 李攸境界提升,重新祭炼法器。七剑器灵受益匪浅,已是今非昔比。 剑阵一成,长胪剑立刻察觉危机,却未退后半步。剑身流动古早篆文,光芒大炽,仿佛被另一个意志牵引,不死不休。 鲸王飘在李攸肩头,示意不必理会长胪剑,先追血玉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五十六章 一天一夜,噬魂藤和柳木器灵持续挖宝。 随着法宝器灵不断出土,悬山之下,深坑遍布,两者配合愈发默契。 噬魂藤探入碎石,卷起一件件法器珍宝。柳木器灵飞在半空,或指点方向,或亲自动手,很快,绿洲中多出三座宝山。 期间,一面圆镜引来李攸侧目。 镜面光滑,应是以灵石打磨,嵌入圆形金玉。边缘刻有符文,并有排列整齐的凹槽,指尖擦过,能感到些许灵力涌动。 挥袖卷过铜镜,李攸皱眉,总觉得熟悉。 “奇怪?” 手捧圆镜,试着祭入灵力,如泥牛入海,无半点反应。 一次不成,二次再试。 李攸眉头越皱越紧,祭入的灵力全被吸收,圆镜内部好似有一个无底洞,灵力再多也无法填补。 反复几次,始终找不出关窍,只能向鲸王求助。 “玄冥,你可认得此物?” “有些像览世镜。”浮在李攸肩头,鲸王仔细观察镜面,一一扫过符文,很快得出结论,“不是览世镜,大概是仿造。能仿造此等法器,至少有分神中期修为。” “仿造?” “对。”鲸王似有些惋惜,“可惜法不得当,再精妙也是半个废品。” “览世镜?”李攸疑惑道,“我从未曾听说。” 纵是仙灵草的记忆中也没有。 “不奇怪。”鲸王道,“此宝得之不易,存世稀少。是荒古大能取千山之石,深海之冰,以熔岩炼化,祭入大量法力,并以真血篆刻符文,耗费五百载方得一面。” “五百年?”足够一个资质尚佳的修士生成元婴。 “正是。” 鲸王摆动尾鳍,蓝色光球飘到镜面上方,语气似有无尽怀念。 “不要小看览世镜。若得一面真镜,可察世间万象,寻万种珍宝。鬼蜮伎俩、人心险恶,更是一照即知。” 这么好用? 李攸仔细观察圆镜,十分诧异。 “莫要怀疑。”鲸王正色道,“荒古有幻兽,可幻化百态。因其性情狡诈,喜食百兽之心,非分神后期,遇上都会倒霉。” 幻兽? 李攸没有出声,只等鲸王解惑, “成兽不足,大量-幼-兽-遇害。”似回忆起当时情景,鲸王声音发沉,“取心尚罢,真意竟只为杀戮取乐!” 李攸皱眉,可以想见,如此-残-暴--行径,必将引来众怒。 事实也是如此。 “有大能耗费五百年境界,炼成览世镜。”鲸王语气一转,“此宝出世,即为幻兽克星,有恶其行径者,召集众兽,几要灭除幻兽一族,最终引来一场大战……” 说到这里,鲸王忽然停住,眼中闪过几许迷茫。 世事皆有因果。 万年前,他与同族共赴战场,自认是顺心而为,死亦无悔。如今回想,杀与被杀,更似早有安排,由天道牵引,命中注定。 一场荒古大战,多少凶兽搭上性命,又有多少荒古大能陨落。 盛世百万载,终化成黄土一抷,沉入冰湖,万年不见天日。 鲸王忽然沉默,李攸未再追问。 得知宝物来历,仔细回想,脑中闪过一道人影,瞬间恍然。 他终于明白,为何看到这面圆镜会感到熟悉。 揽月宗宗主赵莲持有一面相似圆镜。名为映月,祭入法力,镜面漫射灵光,可观诸事真相。 两镜颇为类似,难不成,这面圆镜也同揽月宗有关? 赵莲曾说过,之所以同玄楼观结仇,起因即是为宗门传下法宝。 夺宝不算,玄楼观事情做绝,害了赵莲师兄,令其成为废人,同这位东虢夫人彻底结下仇怨。 如果真是这样,仿造圆镜之人,很可能是揽月宗老祖。 两面铜镜为何相似,也就有了解释。 正思索间,圆镜忽然产生变化。 镜面如水波流动,边缘符文亮起,虚光映出,如彩带回旋。 被彩光笼罩,李攸并未感觉到不适,反倒是鲸王吓了一跳,瞬间回神,道:“小子,快些丢开那面圆镜!” 丢开? 李攸挥袖,镜子却像黏在手上,无论怎么甩,都是纹丝不动。 气海翻涌,灵力沿手指流入镜中。 符文愈发耀眼,彩光当空,镜面照出一幕奇景。 巍峨高山上,群殿矗立。 灵云环绕,彩霞蒸腾。 三道光柱冲天而起,拱卫一座九层祭台。 祭台之上,一峨冠修士手擎印玺,神情肃穆,衣摆被罡风鼓起,袍袖翻飞。 两道修长人影先后从光中落下,前者黑袍如墨,银发星辉,浩然立于天地。后者红衣如血,金眸赤发,恍如混沌初生时,留存世间的一道妖火。 不知为何,李攸额头冒出金色汗滴。 石头流汗,堪称奇象,简直不可思议。但他已无心思考,心神全被祭台吸引,移动不了分毫。 “小子!”鲸王大急,光球不断膨胀,“不要再看,快些收敛心神!” 所谓废宝,皆是生有缺陷。被幻象吸引,未知深浅,神魂定有损伤。 听到鲸王大吼,李攸不由得苦笑。 说得容易,做起来何等困难。 眼前一幕太过熟悉,似昨日回放。牵动心魂,神识为止触动。 鲸王或许看不真切,他却明明白白看到,祭台上三人谈笑自若,应该交情不错。祭出印玺法宝,不似要斗法,更像在立下盟约。 “尊者!” 鲸王万分焦急,直接影响到绿松梧桐。 守山器灵同时发飙,洞天福地瞬间震动。悬山亮起云图,垂直砸落。 事情太过突然,噬魂藤和柳木器灵正在挖土,不是反应够快,险些被悬山压扁。 噬魂藤攀上悬山,藤蔓挥舞,表达不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五十七章 见器灵并无歹意,绿松撤去屏障。 以血玉玦和长胪剑为首,百余器灵接连化出本体,鱼贯登上绿洲。 “见过尊者。” 立定之后,众器灵再向李攸揖礼,正-欲-立下心誓,却见李攸摆手。 “这却不必。”李攸道,“诸位多是血玉玦请来,一同修道还是中途离开,当顺本心。” 语毕,挥袖祭出山河卷,待玉轴发光,又祭出三道黑色灵力,一道落在行宫内,灵两道落在绿松旁。 “起!” 李攸手捏法诀,祭出十余方砖,黑色灵光形成风旋,借洞天福地之力,三座藏宝阁平地而起。 阁楼九层,高百丈。廊檐饰金,槅窗门柱镂刻花鸟虫纹。阁顶卧有瑞兽,乃荒兽骸骨所化。门上无匾,前铺一条窄路,以灵石砌成。 路旁一座灵池,内藏巫界得来的灵雨。中心处,三朵金莲齐开。 藏宝阁以方砖为基,本身即为法器。随李攸修为提升,更有机会成为仙宝,境界不下山河卷。 容百余器灵在此寄居,且不设法阵屏障,足见李攸诚意。 藏宝阁初成,行宫映出彩光,树冠萦绕彩云,引动洞天福地灵气运转,自成三处灵脉。 山河卷张开,矮胖幼龙现出身形,盘绕在李攸身侧,好奇看着整列法宝。 “山河卷蕴五行之力,能助诸位修炼。三座藏宝阁可聚拢灵气,亦是各有好处。”李攸将圆镜送入卷中,随后道,“诸位可自行选择。” 闻听此言,器灵皆是惊讶。 不立心誓,还肯收留他们? 不开法阵,就许他们入宝地? 思量半晌,面面相觑,齐齐看向血玉玦。看来,两枚缺口-玉-环不是胡言,这名黑衣修士的确非比寻常。 百余道目光注视下,血玉玦和长胪剑神情不变,当先做出决定,化入本体,飞往绿松左侧藏宝阁。 随后,陆续有三块玉璧升起,分作三道彩光,一道飞向行宫,另两道留在绿洲,均悬在藏宝阁前,化作门匾。 门匾呈长方形,青玉白底,以金饰边,中心镌刻古老篆文。 篆文亮起,牵动槅窗鸟兽虫鱼,引发藏宝阁自身灵力,即成法阵。 法阵随灵脉流转,灵气愈发充盈。不过两息,玉璧所得好处已远超想象。 心存感念,玉璧器灵同时现身,面向李攸,垂眸敛袖,恭敬行礼。 “我等愿追随尊者,以道心立誓。” 器灵生怕李攸反对,心誓立得相当痛快。一番话说完,匆忙回到玉中,入定修炼,打死也不出来。 换做后世的话来形容,如此强悍的房东,天生的土豪,三界少有。不快些绑定,还等什么? 血玉玦和长胪剑带头,又有三枚玉璧做榜样,余下器灵再不犹豫,纷纷融入法器灵宝,飞向山河卷,进入藏宝阁。 道道彩光流动,绿洲中仿佛升起无数条彩虹,穿空而过,色彩绚烂,美不胜收。 心誓之力不断融入气海,李攸不得不手捏法诀,盘膝树下,催动灵气运转。 上百器灵立下心誓,溢散出的灵气,对神识大有好处。 浮在彩光中,蓝色光球不停膨胀。鲸王摆动尾鳍,只差扯嗓子喊一声:“大补啊!” 山河卷中,金乌真火同万年玄冰满脸严肃,互相抱团,对新邻居抱持警惕,虎视眈眈。 “先来后到!” “哇哇!” 能被血玉玦唤来的法器灵宝,最低也有五千年境界。非是感念李攸,想给他留个好印象,两个娃娃早被群殴。 真火玄冰又如何? 境界不够,天生灵宝也没有本钱嚣张。 或许被吵得不耐烦,一方石印突然亮起白光,惨白色火苗在光中跳跃,无尽死气蔓延。 金乌真火后退数步,谨慎观望。 万年玄冰挥舞拳头,哇哇大叫。 石印器灵凝出实体,抚过颌下长髯,道:“老夫已决意跟随尊者,娃娃休要捣乱。” 伴随老者话音,火光窜起数米,包括两个娃娃在内,器灵皆近不得半步。 “冥火?” 见此一幕,鲸王很是诧异。 荒古时,凶兽大能遍地。六道真火、八方玄冰虽已出世,却是声明不显。对上底层凶兽,战斗力都是渣,器灵换了一茬又一茬。 在鲸王记忆中,只有一道惨白色火焰还算不渣,能同凶兽一战。虽无法取胜,至少不会被当做磨牙点心。 “真是那道冥火?” 蓝色光球迅速浮起,靠近山河卷。 距火光尚有数米,鲸王已有些撑不住。神识如被地底岩浆炙烤,眨眼间,便要支离破碎。 “危险!” 绿松发出一道灵光,飞速抓住光球,拉回树冠。 挂在树梢,鲸王喷出一道气柱,“大意了。” 老者忙收回冥火,遥对鲸王抱拳,满脸歉意,“还请见谅。” “此事非你之过。”鲸王摆尾,大度道:“不必如此。” 老者再拱手,回到石印,飞进山河卷。 经此一遭,金乌真火和万年玄冰再不敢随意挑衅,化作日轮冰山,乖乖修炼。 鲸王飘下树冠,落到李攸肩头,道:“小子,这些法宝皆非凡品。肯追随于你,立下心誓,是天大机缘。换做旁人,此时多已欣喜若狂,道心不稳也不稀奇。” 李攸挑眉,目视鲸王,“所以?” 鲸王继续道:“你能稳住道心,不为所动,当是难得。” 叹息一声,李攸不知该接受表扬,还是出口解释。 活过两世,困在山中七百年,除了仙灵草,少有人事能令他心绪翻转。无论高兴愤怒,多是一张石头脸。 不过,现今也有例外。 想起闭关中的某人,李攸抿起嘴角,默然不语。 了结此界因果之后,必须同巫帝打上一场。为夺回仙灵草,也为平息心中莫名升起的烦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五十八章 雷声炸响,闪电刺目。 电光覆盖整座云山,一瞬间,天摇地动。 一界之主渡劫,声势远非三界修士可及。相比之下,追着李攸劈的十八道劫雷,也显得稍逊一筹。 “昂!” 九条巨龙齐声咆哮,周身腾起灵光,化作九道罡风,迎上空中闪电。 紫、红两条巨龙盘旋半空,鳞片流动光华,肃然凝视雷云,严阵以待。 巫帝立在龙首,身姿昂藏,衮裳飞舞,绯带映出血红。 冠下旈珠相互--撞—击,发出一声声脆响,仿佛应和雷鸣。 单臂划过虚空,长袖舒展,如同一扇黑翼。 两条巨龙终于有了动作,五爪踏云,巨尾摇摆,长吟一声,腾起飞向雷云。 轰! 巨龙穿云,雷光降下,巫帝身后浮现一尊冕冠法相。 法相周身萦绕两道灵力,盘膝静坐,手托印玺,额间一道血红,双眼紧闭。 “去。” 巫帝再下令,巨龙不惧雷电,径直再过雷云。 劫雷被激怒,法相头顶突降一张电网,飞出百千符文,伴随电光落下。 见此情景,九条巨龙皆现出焦急,顾不得以灵体抗击劫雷,当即便要飞回,护卫巫帝法相。 “无碍。” 巫帝止住巨龙,祭出一方印玺。 印玺当空,发出九道金光,笼罩整尊法相。金光铺开,电-网符文如冰雪消融,自外围碎裂消散。 “昂!” 危机暂解,九条巨龙归位,紫、红两条巨龙猛然扎入云层。 第四道劫雷落下,法相睁开双目,黑色双眼如宇宙深渊,不存半分情感。 颀长身躯慢慢立起,双臂拢在身前,视线穿透虚空,似与天地同生共灭。 闪电不断落下,引动一界灵气,空中浮现万千虚影。 天塌地陷,河川逆流,凶兽狂吼,狂-暴-的灵气纠缠沸腾,仿佛重回荒古。 八道劫雷之后,虚影散去,现出短暂宁静。 无论是渡劫中的巫帝,还是目睹雷劫的巫界子民,甚至是仙池边的古木噬魂藤,俱都知晓,最后一道劫雷才是关键。 唯有扛住第九道天雷,方能成功渡劫,进一步淬炼元神,飞升仙界。 此时此刻,巫界修士的目光,全部集中到巫帝宫上方,无不期望巫帝能够顺利渡劫,位列仙班。 万众期盼之下,巫帝的举动却有些奇怪。 手捏法诀,掌心托起一枚黑色灵珠,巫帝法相身侧,又立起一尊法相。 黑袍玉冠,五官有些模糊,境界难辨。 能与巫帝法身同列,必是界主无疑。然妖界之主喜着红袍,人界之主已陨落千年,纵是神魂复生,也该锦袍金冠,而非巫族修士打扮。 既不是妖王,亦非人皇,究竟会是何人? 巫族不解,仙池边的古木沉思片刻,突然凝出灵体。 与树上五官不同,古木器灵修长俊朗,着铁灰色长袍,长发及地,一双墨绿瞳孔,似清澈见底,又似蕴含万载演变,看不清分毫。 噬魂藤探出,歡鸟再次受惊。 千年不见老树器灵,此时现身却是为何? 古木器灵不言不语,双手结印,身前亮起一团白光。 光中浮现一根木杖,长三米,以古木枝干炼成。 祭入灵力,木杖立起。古木张开的屏障立时扩大三倍,仙池亦被笼罩其内。 界主渡劫,本就引得天地生变,祸福难料。再加他界之主,引来的劫雷恐怕能劈碎半个巫界。 纵然只是神魂,并未真正归位,天道却不管这些,该劈的绝不手软。 “陛下心思难测。” 自己渡劫不算,还要捎带他人?古木叹息一声,很是费解。 雷电降下,既是天劫,也是机缘。最后一道闪电,更是集九天劫雷精髓,若能收纳炼化,淬炼神魂之效远超灵植仙宝。 在古木的观念里,劫雷伤不到界主分毫,区别只在于吸纳多少。思来想去,古木器灵始终想不通,巫帝为何要将“好处”分与他人。 这般行事,劫雷过后,定然无法飞升。 思量间,最后一道闪电击落。 两尊法相同时亮起,先后迎上电光。 九龙咆哮,紫、红两条巨龙相应,巫帝纵身飞起,离开龙首,先法相一步冲进电光。 轰! 闪电未及落地,已在半空截断。 爆--裂-声中,雷光跳跃,火花四溅。 天空好似被分成两半,一半为电光笼罩,一半陷入诡异平静。一半光芒刺目,一半缓慢聚集雨云。 “灵雨!” 古木断定,此番巫帝无法飞升,但有雨云聚集,还是出乎预料。 “陛下此番动作,莫非结下了大机缘?” 除此之外,没有第二种解释。 器灵横托木杖,以树身年轮推算,隐约得出答案,看向两尊法相,满脸不可思议。 这种因果? 他界之主,竟同陛下有宿世红缘? 一定是他老眼昏花,推算错误! 巫帝渡劫时,李攸正盘膝树下,推演自编钟器灵来的功法。 藏宝阁前,灵狐团成毛球,狐尾遮面,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 编钟乃荒古大能所铸,内藏仙界功法,非寻常修士可得。 李攸神魂不凡,兼以灵草筑体,灵石入道,假以时日,境界修为比前生只高不低。 以界主之魂修炼仙法,自是事半功倍。 此刻入定,在脑中推演,牵引灵气洗刷经脉,顿觉通体舒泰,气海充盈,比吞下一座宝山更为满足。 两厢比较,灵狐虽有妖王血脉,终是差了一筹。以现下根基,学得半部功法已是极限。必须量力而行,方不会被功法反噬。 饶是如此,仍无法吸收飞速增长的妖力,只能陷入沉睡,一点点炼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五十九章 “你说什么?” 闻听赵莲之言,赵氏老祖不由一惊。 照心镜,人皇宫,均为天下至宝。尤其后者,一旦现世,必将引得五国大乱。 赵家得此线索,若为外人知晓,引来窥伺,是福是祸万难预料。 此言绝非儿戏。 玄楼观千年底蕴,被五国世家围-攻,已是山门破灭,弟子死伤离散,落得个凄惨收场。 赵家依附齐皇,除老祖之外,境界最高不过元婴中期。 若山城还在,齐国皇室没有生乱,凭借现有实力,赵氏老祖尚有把握寻得至宝,隐瞒暗处,与齐皇共分。 现如今,别说大张旗鼓寻找,连消息都不能传出半分。不然的话,赵家就是第二个玄楼观。 一念至此,赵家老祖面色肃然,飞落湖边,扬袖张开法力,隔绝出一方天地。 手段不稀奇,在山城时,赵莲也曾用过。然身临其境,方能体会到不同。分神与元婴虽只差三重境界,法力却是天差地别。 立在赵莲面前,赵氏老祖沉声道:“其中详情,你且细细道来。” “遵命。” 赵莲手捧映月镜,抬起头,半张芙蓉面,半张-艳-罗-刹,看得赵氏老祖皱眉。 “老祖请看。” 赵莲手臂高举,接连祭出法力。 镜面泛起微波,万千光芒漫射,交织成一张光幕。 光幕铺开,现出数道人影,皆做修士打扮。 人影身后,高山-拔-地而起,形状如一柄长剑,锋刃出窍,直—插—云端。 玄楼观虽灭,终曾傲立人界。以法力重现当时情境,必要付出相当代价。 赵莲渐渐法力不支,脸色发白,影像开始变得模糊。 “小妹!” 见状,赵横忙上前一步,取出补灵丹,喂入赵莲口中。 “不必惊慌。”赵氏老祖挥袖,两道浑厚法力打入赵莲体内。 法力融入气海,赵莲调息片刻,苍白褪去,面色重又变得红润,光中影像随之变得清晰。 “这是剑山……霍章?” 凝视光中人影,赵氏老祖眉心轻皱,很快认出,手擎万金钟的修士即是霍家家主。 霍章一马当先,身后聚有百名世家子弟,均手持法器,脚步稳健,连连祭出符篆。眨眼已登上山腰,向山腰进发。 观其行动,应是强-破-护山大阵。 影像变化极快,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映月镜消耗的法力愈发惊人。到关键处,镜面骤然变黑,光幕扭曲。 赵莲吞下半瓶补灵丹,连结三道法印,映月镜爆发数道强光,发出一声闷响。 待光芒微暗,再看光幕,赵横发出惊呼:“这是什么?” 剑山之上,突然多出一座悬山! 赵氏老祖神色微凝,祭出一道法力,光幕中的影像更加清晰。 接下来发生的事,彻底震撼住赵氏三人。 雷声轰鸣,电光闪烁。悬山自半空压下,玄楼观与剑山一同毁灭,沦为灰尘齑粉。 血印不存,百千件法器珍宝挣脱束缚,漫天灵光-相-撞,掀起-狂-暴-罡风,席卷碎石断木,眼前一片昏暗,如要天塌地陷。 祸从天降,护山大阵粉碎,玄楼观再无依仗,门下弟子纷纷逃散。 五国修士散开包围圈,后退数里,守株待兔。 法宝四散,悬山上飞出一道人影,相伴一个蓝光光球,急速向北追去。 正要看清修士面容,镜面波动,光幕散去,影像戛然而止。 赵莲耗尽所有法力,瘫软在地,气喘吁吁。 “赵莲实法力不济,还请老祖相助。” 赵氏老祖不言,连向赵莲-体-内打入三道法力。 两息过后,映月镜再度亮起。 这一次,光幕中的影像变得更加清晰,照心镜现世,柳木挖出玄龟行宫,皆落入三人眼底。 “确是照心镜。” 凝视光中虚影,赵氏老祖五指合拢,心潮-翻涌。 石宫残破,无法断言来历。但以玄龟镇守,不是人皇宫,也是三界至宝。 再观悬山,能穿过时空乱流,碾压剑山,必是洞天福地无疑。 自他跨入分神境界,赵家现有资源已无法满足需要。若能夺得这处洞天福地,潜心修炼,加速提升境界,元神大有可期。 赵氏老祖心念频动,眼前浮现一幕幕虚影,与周文皇万般类似。 云环雾绕,仙乐飘渺。 洞天福地升起,空中铺下一条仙路,有骑鹿仙人在前方引道…… “不好!” 见老祖静立不动,表情十分奇怪,法力变得紊乱,赵横赵莲同知不妙,“老祖恐要生出心-魔!” 赵莲全身无力,几乎捧不稳映月镜,仍咬牙祭出东虢印,却无半点作用。 情况刻不容缓,无奈之下,赵横只能祭出山城印。 “去!” 山城印飞起,东虢印相伴嗡鸣,引动地气,护住老祖道心。 老祖头顶腾起黑雾,瞬息被地气绞杀。灭亡前,内中似有魇兽咆哮,怒视赵横,张牙舞爪。 赵横脸色骤变,连退数步。 “兄长!” “不必惊慌,我没事。” 话虽这样说,脸色却极其难看。 为定老祖道心,驱散心魔,山城印再受重创,半面爬满蛛纹,法力只余三成。赵横身在东虢,无法弥补印章损耗。再遇此类情况,山城印将彻底破碎,沦为废宝。 然在老祖当面,话绝不能出口。好在后者正心存余悸,无暇顾及赵横。 身为修士,最怕生出心魔。心魔不除,渡劫飞升都是笑话。 回忆方才情形,分神境界也要捏一把冷汗。 片刻后,赵氏老祖下定决心,对赵横兄妹道:“此事绝不可外传。待我拜会老友,归来再做打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章 “陛下,请随我来。” 少年虚影渐渐化为实体,五官愈发分明,笑容清朗,声音回响在地底,恰似水晶相击。 李攸跟在少年身后,绕过碧玉树,来到水晶宫正殿,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凝神观望,目光穿透层层灵雾,整座大殿一览无余。 丹楹刻桷,玉石铺地,明珠缀廊。 屋檐飞凤,脊蹲瑞兽,朵朵祥云浮在壁上,槅窗上的鸟兽活灵活现,堪称巧夺天工。 “陛下,请上丹陛。” 少年恭敬立在殿前,长发束起,衫裤已变作长袍,自领口至袖摆点缀数片细叶,闪烁点点荧辉。 李攸颔首,双臂拢在身前,目不斜视,表情肃然。脚踏虚空,足不沾尘,飞落第一阶丹陛。 落定一刻,殿中灵雾忽然产生变化。 白雾透出七彩,彩光蕴出两道长虹,穿过回廊亭柱,引得墙壁上水波流动,浮云幻化,鸟兽争鸣,群鱼跃出水面,鳞片反射百千银光。 空无一物的石路两旁,涌动无尽绿意,姹紫嫣红竞相绽放。 彩光萦绕,衣摆染上花香。 李攸终于明白,之前闻到的香气从何而来。 丹陛共有九阶,每迈出一步,踏上一阶,都能感到气海变化。 黑色灵气愈发浓厚,金光裹在石玉表面,颈上巫帝珠流动紫光,巫帝法身似要出现。 李攸皱眉,一把握住巫帝珠,缠绕两层金网。 他现在不想看到某人。 灵力罩下,紫光停止流动。李攸松开五指,登上第九阶丹陛。 少年立在原地,对刚刚发生的一切似无所觉。 轰! 殿中传来闷响,彩光绕过殿门,两根水晶柱缓缓沉入地面,伴随而来的,是一阵赛过一阵的摇-撼。 飞起稳住身形,李攸终于看清,大殿之内,御座之下,正有一只玄龟静卧。龟甲遍布伤痕,表面仍有灵光浮动,仿佛沉睡千年,下一刻便会醒来。 以灵力探查,得到的结果让李攸黯然。 这只玄龟同玄三一样,再也不会睁开双眼。 轰! 两刻之后,摇动不曾停止。 李攸丝毫不受影响,御风而起,穿过彩光雾气,挥袖-荡-开罡风,距御座越来越近。 殿外,少年倏地抬头,不可抑止的激动。 整整一千年! 不见天日的黑暗,被压在地下的耻辱,终于要结束了! 思及此,少年飞至半空,化作一道虚光,回到碧玉树中。 李攸登上御座刹那,碧玉树无限延展,树枝冲开岩层,树冠张开灵网,与彩光交叠,化作绳索。 千百鸟兽凝出灵体,展开双翅,迈开四蹄,合力牵动绳索。 水晶宫被光芒缠绕,开始脱离岩层,缓慢升起。 坐在御座上,李攸手捏法诀,不动不言。 碧玉树的一举一动,全部清晰印在脑海。 随灵光盘绕,他仿佛同水晶宫融为一体。宫殿飞升,挣脱千年束缚,他亦挣开枷锁,记忆如潮水喷涌,心境更上一层。 “陛下。” 碧玉树器灵飞至殿中,俯身揖礼。 “我没记错,你应是西宫桂树?” “是!”碧玉树抬头,喜悦道:“我本为山中一株桂树,蒙陛下喜爱,夸赞美貌,方得移栽行宫!” 美貌,喜爱,移栽? 联系起某棵柳木,李攸忽然有望天冲动。 “千年前,此界生乱,逆贼害了陛下,更妄想夺取行宫,我随玄四一并逃出,正欲劈开时空裂缝,遁逃乱流之中,却不慎被修士暗算。” 说到这里,碧玉树声音渐低,“玄四不顾重伤,以性命为代价,布下这座法阵,将行宫沉入地底。” 那些穷追不舍的修士,身陷法阵,自不能活命。这是他们觊觎行宫的报应! 听着碧玉树的述说,李攸仿佛看见,遍身伤痕的玄龟,是如何以血立下誓言,以命布下法阵,背负行宫,一同沉入黑暗。 “玄四死后,整座行宫亦失去生气,灵植枯萎,鸟兽不存。我便成了宫中唯一的器灵。”碧玉树仰起头,“但我始终坚信,陛下一定会回来,杀尽那些叛-贼,重登皇座,为玄四报仇!” “我会做到。”李攸神情肃然,声音在殿内回响,“我以道心立誓。” 殿中彩光更盛,仿佛为誓言震动。 李攸站起身,挥袖祭出数道灵力,尽数收回鸟兽灵体,同时张开灵伞,向碧野树道:“随我来。” “是!” 碧玉树绽放笑容,眼角泪珠滴落,化作一颗颗水晶,不断弹起,奏起清脆乐音。 乐声大作,灵伞边缘无限扩展,水晶宫上升的速度骤然加快。 洞天福地中,绿松乍然醒来。 行宫冲出两条光柱,穿过灵云,形成两座拱桥,交错落至地面。 光芒笼罩处,大地寸寸断裂,瞬间塌陷。 玄大似察觉到什么,突然化出本体,冲出绿洲,一瞬不瞬盯着废墟。 轰! 碧玉树、水晶宫接连破土而出,现出原貌。 树冠如有万千宝石点缀,流光溢彩。宫殿似以灵石雕琢,瑶台琼楼,满目莹白。 黑色灵光笼罩,水晶宫飞上拱桥,飘向洞天福地。 李攸手擎黑色灵伞,立在正殿上方,挥袖卷来数朵灵云,托起玄四龟甲,送到玄大面前。 “抱歉。” 李攸看着玄大,记忆越来越清晰。 伴随回忆,遗忘已久的情感逐一呈现,石心赫然出现裂痕。 相同的悲伤愤怒,一并涌上心头。 “陛下万勿这般。”玄大收起玄四骸骨,同玄三放到一处,正色道,“镇守行宫是我等分内之事。玄三也好,玄四也罢,为活命弃行宫遁逃,才是玄龟一族的耻辱!” 背弃誓言,抛却职责,纵能存活下来,也无颜面对族人,日久必生心魔,更将沦入-魔-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一章 将赵氏老祖引到一处竹林前,白衣童子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枚竹牌,以法力催动符文。 “去!” 童子轻喝,祭出竹牌。 竹叶轻摇,翠竹化出万千道绿光,自动向两侧分开。 待光芒散去,林中现出一条羊肠小道,碎石铺就,曲径通幽。 收回竹牌,白衣童子躬身侧立,不再前行。 两息之后,林中传来踢踏脚步声,一头形大如牛,浑身披覆鳞甲,额头生有独角的灵兽沿石路行出,停在两人面前。 灵兽俯身,背上跃下一名青衣童子,十一、二岁年纪,已是筑基修为。未语先笑,观之可亲。 “见过赵道祖。” 见礼之后,青衣童子取出一枚灵石,交给白衣童子,“你且退下。” 后者躬身揖礼,退出竹林。 “赵道祖这边请。” 童子轻敲牛角,灵兽闷吼数声,小路不断拓宽。 行到尽头,绿意渐渐消散,竹林无踪,眼前竟是成片桃花林。 清风拂面,甜香沁脾,粉白飞散,仿似下了一场桃花雨,美景醉人。 行在林中,赵氏老祖神凝气海,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先有竹木曲径,后现桃林花雨,若无童子引路,纵然困不他,定会带来不小麻烦。 百年未踏足白云山,不想竟多出这样一座法阵。 灵兽似极不喜此地,闷吼数声,生怕花瓣沾身,迈开四蹄,飞速穿林而过。 童子安坐兽背,取出牧笛,吹出悦耳清音。 御风飞在林中,赵氏老祖与童子保持五步距离。既不过近,亦未太远,警惕始终未消。 穿过桃林,眼前又是一片竹林。 “请。” 灵兽留在林边,卧下酣睡。青衣童子敛袖垂眸,为赵氏老祖引路。 风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 小雨落下,滑过竹节,留下斑斑点点,如湘妃滴泪。 绿光萦绕,林中浮起白雾,灵气飘渺。 雨落更急,似有素手拨弦,引得灵鸟脆鸣,仙鹤引吭高歌,翩翩起舞。 此情此景,置身其中,恍如人间仙境。 言人界聚灵之地,凌霄、玄楼两观,武皇都城,十八宗祖地,皆无法与白云山相比。 山中七座奇峰,由天地造化催生,经钱万年风吹雨打,山火熔铸,天然形成一座聚灵阵。 初代祖师于此开山立宗,成就大道。后经岁月流转,世事变换,始终屹立不摇。道统传续至今,更发展为人界第一山门,底蕴之深,实力之雄厚,可见一斑。 至今为止,展露在世人面前的一切,不过是冰山一角。 这座人界传续最久的山门,犹如一头庞然巨兽,收起戾气,隐藏起尖牙利爪,盘踞山巅。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超脱世外,俯瞰芸芸众生。 无论生死轮回,潮起潮落,悲伤离合,始终目光冰冷,不存喜悦憎恶,更无悲伤怜悯。 祖师有言,世间万物,无非过往云烟,功名利禄,大可付之一笑。 修成大道,才是山门弟子的最终目标。 相比之下,哪怕跨入分神境界,赵氏老祖也无法抛弃家族,真正的摆脱俗世。 看不透世事,无异在前路立起一块顽石,推不开,砸不破,淬炼不得心境,飞升终无可期。 思及此,赵氏老祖思绪翻腾,久久难以平息。道心生出一道细痕,隐有黑气聚拢。 “赵道友。” 神识恍惚间,突有声音闯进耳中,如春雷炸响。 黑气驱散,赵氏老祖陡然回神,排开眼前迷雾,赫然发现,青衣童子不见踪影,自己正站在竹屋前,似已凝立许久。 赵氏老祖面色发白,心有余悸,“多谢荀掌山相助,赵某有礼。” 刚刚一瞬,若无山主相帮,必将再生-心-魔。 “荀某有礼。”坦然收下谢意,荀山主笑道,“恭喜赵道友修成分神。” 山主俗世姓荀,尊号静归,入道一千两百年,已是分神后期境界。不出意外,再过百年,即可修成元神,有望飞升大道。 赵家老祖乌发-玉-面,形如少年。荀山主却是须发皆白,长髯垂胸,天生一股威严。自五百年前,其相貌便是如此,从未曾改变。 “欲成大道,必顺心而为。赵道友为俗事困扰,恐有碍心境。” 微微摇头,荀山主收起笑容,袖摆轻动,亲斟一盏灵茶,送到赵氏家主面前。 “请。” “多谢荀掌山。” 茶水入口,瞬间化成热-流-涌入气海,弥补受损道心。情知灵茶难得,赵氏家主再次道谢。 “不必言谢。”荀山主又送出一盏灵茶,话锋陡转,“只望道友能放下凡尘之心,潜心修道。” 听闻此言,赵氏老祖神情微顿,茶盏停在半空。 “荀掌山何意?” “我为何意,道友应该明了。” 赵氏家主心神震动,斟酌该如何回答,却听荀山主继续道:“需知万事皆有因果,天道昭然。我辈为求大道,本是逆天而为。欲-求过甚,心境停滞,不得淬炼,几百年苦修终要毁于一旦,元神定将无望。” 话中隐含法力,字字如惊雷震耳,涤-荡-心神。闻者却是眉头紧皱,面露不悦。 “荀掌山,此言是否有些过了?” “过与不过,赵道友当问本心。”顿了顿,方道出最后一句,“仙宝固然难得,终不可强求。” 一番话说完,荀山主手捏法诀,闭目不再多言。 天道昭然,不可贪图过甚? 赵氏家主猛然醒悟,照心镜与洞天福地之事,对方比自己更清楚。见他一面,不过是摆明态度,不会助他夺宝。 既然如此,多留无益。此路行不通,还有他路。至多分出几成利益,好过继续浪费口舌。 “荀掌山好意,赵某心领。” “赵道友仍是放不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二章 主人相请,诚意十足。李攸思量再三,终不好拒绝。 洞天福地移向主峰,绿松凝出灵体,俯视下方群山,神情格外严肃。 “尊者,此地灵气聚涌,七座奇峰应为阵眼,拱卫当中主峰,既是一座天地造化的聚灵阵,又是一座护山大阵。” “天然形成?” “正是。”鲸王补充道,“无异另一处洞天福地。” “比悬山如何?” “不差分毫。” 洞天福地? 甚好! 得到答案,李攸突然轻松许多。 绿松不解,柳木和碧玉树同样满脸疑惑。 鲸王喷出一道气柱,浮到李攸肩头,问道:“小子可是以为,对方手握重宝,不会轻易找你麻烦?” “只是其一。”李攸行至绿洲边缘,视线穿透云层,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此处应该有某样东西,对我十分重要。” 几个器灵面面相觑,玄大探出龟壳,道出疑问:“可是行宫?” 假如真是人皇行宫,为何自己毫无所觉?即便玄二已死,龟甲万年不碎,也该有灵气留存,不应半点痕迹皆无。 “不是行宫。”李攸摇头,示意圆盾长矛收起屏障,现出洞天福地,“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那件东西于他的重要性,不亚于行宫和九层祭台。 主峰上,荀山主挥退童子,离开竹林,亲自前往迎接。 目睹绿洲悬山乍现云中,先是震撼,随即神情一变,摇头苦笑。 赵陵前脚刚走,洞天福地后脚便至。以前者性格,定会以为白云山同李攸早有牵扯。 作为山主,哪怕不站在李攸一边,他也会被口诛笔伐,泼尽脏水,打入邪魔外道一流。 入道千年,对红尘诸事,荀山主看得极为透彻。哪怕不参与其中,也能推测出最接近现实的结果。 究其根源,不过八个字,贪念不足,人心难测。 转念一想,遭逢巨变,这位的性子也变得不同。换做千年前,绝不会如此行事,无半点顾忌。 刻意为之也好,歪打正着也罢,今日之后,白云山定会被推到风口浪尖,再难独善其身。 若这是对山门的考验,也只能接下。 立于山巅,荀山主轻声叹息,挥袖祭出一柄拂尘。 万千白丝化作白练,自山巅至绿洲,架起一座长桥。桥面为光芒笼罩,灵云环绕,似有万千星光闪烁。 留下绿松和两株灵木护卫洞天福地,李攸御风而起,飞身落到桥上。 鲸王变作一条蓝色玉环,束在李攸发间。 前行数步,突听鲸王道:“这位山主倒是大方。以法器引动山中灵气聚集,于你大有好处。” 李攸颔首。 他能清楚感到,踏足桥上,体内功法自行运转,堪比吸收数枚极品灵石。 “这柄拂尘来历不凡,虽不是荒古仙宝,也够得上灵宝级别。” “灵宝的话,至少也要大能炼化,温养千年吧?” “对。”蓝色玉环浮起灵光,鲸王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我原以为,什么一山两观,不过人修-圈-地自封。如今看来,不提其他山门宗派,这个人界第一山门倒也有些底气,不算徒有虚名。” 李攸点头不语,脑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脚下未停,转眼已行至桥心。 俯瞰山头,一名灰衣老者长身而立。 鹤发童颜,一捧长髯随风飘拂。双臂自然垂在身侧,周身法力涌动,举头仰望,目光矍铄。 “道友驾临,实乃荀某之幸。”见到桥上黑色身影,荀山主拱手道,“先前不识道友身份,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言行自然,无半分做作,亦无半点违和。 换做他人,得这般礼遇,必要受宠若惊。 李攸却是泰然自若。 古怪见多了,遇到天大的事,也能淡定以对。 鲸王浮出虚影,认真看着荀山主,疑惑问道:“此人可是你的旧识?” 旧识? 李攸浅笑还礼,搜寻记忆,只有模糊印象。可以推断出,上上辈子,他的确见过此人。印象不深的原因,只能是对方名声不显,于当时而言,还是个不起眼的角色。 “尊驾路经白云山,可事出有因?” “因见雷云聚集,一时好奇,方才至此。”李攸道,“实是凑巧,非刻意闯山。” 荀掌山点头,笑容里多出几分真意,“相见即是有缘。虽是凑巧经过,也请道友暂留,让荀某略尽地主之谊。” “掌山美意,却之不恭。”李攸道,“叨扰了。” 对方并无恶意,李攸也非不识抬举。更兼此地有关乎前生之物,今日不入山,来日也将拜会。 主峰上一幕,尽数落入七位峰主眼底。 掌山几百年不离主峰,其他宗门来访,多是由弟子接待。哪怕观主宗主亲临,也多由童子引路。现如今,却对一介散修如此客气,亲自出迎? 惊讶、愕然、不解、疑惑,同时涌上七人心头。 知晓云霁同李攸交好,自然对后者有一定了解。猜出来人身份,璇光尊者的疑惑比他人更深。 渡劫之后,云霁仍停留云中,是否已发现对方至此?他为何不说? “师父,我……” 云霁似要出言解释,却见璇光尊者摇头。 纵有再多疑问,现下也不是详谈的场合。 无论掌山态度如何,知悉有人闯山却不马上禀报,于山中弟子都是大过。他相信自己的徒弟,不代表他人不会生出想法。 其他峰主正疑惑李攸身份,并未察觉两人动作。 “此人究竟是何身份,竟能得掌山亲自出迎?” “日前有传闻,玄楼观并非毁于五国修士,而是中途出现变故,有他人插手,方至大阵损毁,剑山崩塌。” “师兄是说,玄楼观被灭一事同此人有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三章 主峰上空,陡然聚集起数团灵云。 一道金色光柱-拔-地而起,直冲云霄。至顶端张开一片光幕,洒下万丈光芒。 半座主峰皆为光幕笼罩,镀上一层金色光晕。 罡风席卷而至,灵云随风飞散,现出湛蓝晴空。 “去!” 竹林外,璇光尊者心急如焚,不停催动法力,御剑飞起,意图靠近光柱。 云霁祭出狼毫,手捏法诀,临空书就六道金色符篆。 “起!” 法力注入,符篆一字排开,同时引燃,炸-响不断,助璇光尊者劈开一条通路。 师徒两人配合默契,竹林法阵频频震动,可惜始终未破。 几次尝试均告失败,无法探明究竟,璇光尊者心急如焚。未知峰内情况,掌山亦未传出只言片语,让他如何不急。 “师父,未知峰内情况,万不可自乱阵脚。” 话音未落,云霁神情忽变。 半空中,绿洲悬山已不在原处,正向峰顶缓慢移动! 是何缘故,云霁不敢断言。唯一能肯定的是,一旦悬山撞上主峰,山门必将大乱。 绿洲中,三株守山古树连同两株灵木,张开绿色屏障,十余道彩光交汇而过,织就漫天彩霞。 中-央处,绿松凝出灵体,立在树冠顶端,肃然道:“事出突然,不知尊者情况,需前去一探。” 声音传遍洞天福地,当即有数个器灵飞出藏宝阁,欲-直入主峰腹地。 “人修狡诈多端,心思难测。”乐工模样的器灵懊恼握拳,“我等失策,本该随尊者一同前往!” 血玉玦器灵不言不语,率先融入本体,冲向绿洲边缘。 心誓未破,灵气不见散溢,尊者应没有生命危险。 然金色光柱来得古怪,事先没有任何端倪,乍然出现,仿佛同三座行宫交相呼应,容不得轻忽。 血玉玦之后,长胪剑化出疾风,卷住仍在滔滔不绝的乐工,飞向峰顶。 “我等同去!” 柳木桂木也要跟随,却被噬魂藤牢牢捆住。 “尊者境界如何,尔等应当知晓。”绿松手执木杖,扫过两株灵木,正色道,“现下情况不明,去得多了,说不定会碍手碍脚。” “可……” “血玉玦和长胪剑应能应付,你二人不可轻动。” 柳木心有不甘,闷声不语,以沉默-抗-议。 桂木想要反驳,却找不出充足理由,只能愤愤瞪眼。 “尊者临行前,特意叮嘱尔等,需助我护卫洞天福地,都忘了不成?!” 两个器灵不听劝,绿松彻底怒了。 疾言厉色之下,葬具器灵威势全开,两株灵木顿觉压抑,不敢再同绿松强争。只能等噬魂藤放开束缚,乖乖回到本体,候李攸归来。 见两个刺头老实了,绿松方才松了口气。 二者心情,他不是不能理解。 异变突生,尊者无半点消息传回,不知详情,莫说柳木桂木,梧桐双木都显得浮躁。 如果可以,他同样想前去一探究竟。但有尊者嘱托,牵涉到洞天福地安稳,再急也不能轻举妄动。 另外一个原因,光柱升起之前,竹林上方先有一道虚影,身形相貌都十分熟悉。 仔细回想,绿松不禁愕然。 纵已经过千年,记忆绝不会出错。这道虚影,分明是将他带入浮空山的人修大能! 如果真是那人,白云山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难道说夏朝宗室没有死绝,还有血脉留在此地? 果真如此,对尊者是好是坏,是福是祸? 思及此,绿松陡生烦躁,似有无数郁气不得发-泄。洞天福地与之心神相连,云图骤然大亮,竟开始缓慢落下。 若无人阻止,曾在剑山上发生的一幕,必将重演。 柳木桂木互相看看,同时咂舌。 还说让他们冷静,不要添乱,真正乱来的是这棵老松才对! “快停下,尊者还在下边!” 柳木浮现灵体,飞向绿松,刹那被弹开。运气再飞,弹得更远。一式平沙落雁,滚了满身尘土草屑。 见桂木坐在枝头看戏,柳木气恼大叫:“看着做甚,还不快帮忙!” 自从桂木扎根绿洲,双方始终不对盘。但要压制绿松,必须合力才行。 “没用!” 桂木器灵嗤笑一声,飘下树冠。青衣绿裤变作长袍,借水晶宫中灵气,结成三道法印,强行打向绿松树干。 “动手!” 法印分开绿气,柳木器灵当即化作一柄细剑,冲进光中。 剑锋划过树干,绿气稍淡。 桂木器灵化作长戟,便要与柳木合力,夺取守山器灵之位。 绿洲中心,三道灵气交缠,灵光不断-爆--裂,闹得不可开交。 藏宝阁中,法器灵宝皆有所感,接连飞出,看清斗殴的是谁,登时张口结舌。 “胡闹!” 一方石印浮起,四面亮起篆文,放出惨白色真火。 老者立在半空,两指成剑,遥指三个器灵,“未知尊者情况,我等皆是心焦,尔等却在干什么!” 断喝声如醍醐灌顶,三个器灵陡然清醒。 绿光凝滞半空,绿松现出灵体,看向两株灵木,都是满脸惊愕。 刚刚一瞬间,竟是鬼迷心窍,想要杀死对方?! 此意绝非出于本心,应是收外界影响。最大的可能,就是那道突然出现的光柱。 柳木飞身而起,落到绿洲边缘,紧盯光柱。 金光中有黑气盘绕,包裹一柄古剑,距离尚远,亦能感到煞气充天。 见到黑气,桂木落在柳木身侧,惊呼一声:“是陛下佩剑!” “什么?” “你忘了?”桂木转头,气急败坏道,“陛下随身的那把古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四章 穿过竹林,白衣童子行礼退走。 “掌山有令,请云尊者自行此处。” 云霁颔首,待白衣童子退下,迈步走进桃花林。 清风绕过林中,花雨纷飞,迷雾成障。 桃林新生,迷阵随之形成。不知生门,进入死路,必将困在林中,寻不到出路。 知是掌山考验,云霁不敢掉以轻心,在心中推算方位,认定一个方向,祭出狼毫,连书十八道金符。 “起!” 符篆飞到桃林上方,围成一个圆阵。 “开!” 云霁手捏法诀,引燃符篆。 火星四溅,林中爆出数声雷音,震碎桃木虚影,破开花雨,扫开迷雾,艰难开辟出一条窄路。 未免伤及桃花林,路绕九弯,稍不注意,即会再度迷失。 待云霁走出桃林,已过了小半个时辰。 竹屋内,荀山主睁开双目,拂须轻笑。 “不错。” 自璇玑之下,七名峰主皆闯过桃花林,唯有璇光用时最短。云霁青出于蓝,未用法器破阵,单祭十八道符篆,便开出一条生路。期间没有伤及一株桃木,更是难得。 心下正喜,忽然眉心一动,长袖挥过,道:“既已至此,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落下,空气中浮现一粉红身影。 满头白发,却是体态窈窕,粉-面--桃-腮,目含-春-水,声音极是悦耳。 “荀掌山,百年未见,一向可好?” “见过桃老。”荀掌山颔首,道,“先时多有惊扰,还请见谅。” “惊扰老身的又不是你,何必道歉。” 荀山主摇头,取出一只乾坤袋,道:“总是因我而起。” 乾坤袋是李攸所留,内有五块打磨过的寒冰岩,十粒蝎血金丹,两件荒古战场得来的法器。 东西看似不多,实则举世罕见。两件法器更可为镇山之宝,一旦现世,必引来三界修士争夺。 探明袋中宝物,荀山主吃惊不小。此时分与桃妇,一为表达歉意,二是有求于对方,总要给出诚意。 “两块寒冰岩,三枚金丹,全做赔罪,还请桃老笑纳。” “这是……金蝎血?” 没有理会寒冰岩,桃妇直接卷过蝎血金丹,确认无误,当即问道:“这些都是那名黑衣修士留下的?他究竟是什么人?” “千年前人界大变,夏皇陨落,桃老可还记得?” 桃妇点头。 “既如此,桃老该知他身份。”荀山主道,“纵观三界,还有何人可令人皇剑臣服?” “他是人皇转世?亦或夺舍重生?” “非是夺舍。”荀山主收起乾坤袋,道,“如说转世,却也有些许不同。” 桃妇冷哼一声,“你也好,当年那人也罢,都是一个调调,说一半藏一半。自恃聪明,以为老身愚钝,猜不出来?” “不敢。”荀山主忙道,“桃老面前,静归万不敢托大。” “罢了。”桃妇又哼一声,道,“若他真是人皇,于老身也是好事。” 先时人皇剑发疯,桃林被毁。桃妇因而惊醒,气愤之余,祭出本体三片花瓣,皆附在李攸身上。 起意为探其来路身份,出了这口恶气。如今已是不必。 对桃妇来说,能同李攸结上因果,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毁去一座桃林算什么,本体损伤都没关系! 离开巫界几千年,桃妇遇到瓶颈,修为停滞几百年。需回归初生之地,方可淬炼本体,提升境界。 可要达成所愿,必须得到巫帝许可。否则,她休想踏入云山一步。 正无奈之时,机缘天降。 据说末代夏皇同巫帝交情不错,有他说情,虽无万全把握,希望总大一些。 她无重宝,唯有两坛桃花酒可作谢礼。 此酒功效非凡,既是男修,修的也不是无情道,该喜欢才是。 桃妇心中喜悦,面上亦带出几分。收起蝎血金丹和寒冰岩,虚空抓来半截树枝,一支玉瓶。 “能结下这段机缘,多因掌山之故。”桃妇正色道,“礼虽轻,掌山莫要嫌弃。” “多谢桃老。” 郑重收下玉瓶桃枝,荀山主送走桃妇。 他日桃妇离开此地,有这桃枝在,桃花林仍将常年不败。 “又是一重因果。” 挥袖推开屋门,荀山主长叹一声。 只为此因,山门弟子也需入世。 两息后,云霁行至竹屋前,躬身揖礼,道:“门下十六代弟子云霁,见过掌山。” 荀山主笑道,“进来吧。” “是。” 竹屋内空空荡荡,两只蒲团之外,无桌无椅。 地面仍有裂痕未消,墙壁刻有模糊阵图。 槅窗旁立有一只玉瓶,半截桃枝。 枝上桃红绚烂,相对满室清冷稍显突兀,却是唯一亮色。 荀山主盘膝而坐,云霁拱手垂立。 沉默片刻,忽觉墙上浮现亮光,云霁抬眼看去,当即被阵图牵引,沉迷其中,忘记身在何处。至鼻端飘来茶香,方才惊醒。 愕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坐到掌山对面,双手结印,气海中多出一座法阵虚影,拱卫新生元婴。 “弟子-孟-浪,请掌山降罪!” “无碍。”荀山主和蔼道,“能学得这幅阵图,也是你的机缘。” 再看墙上,已是光芒尽散,阵图全消,不存半点痕迹。 “此图为祖师所留,唯本门弟子可见。你师父和几个师叔伯都曾至此,却无一人能够参悟。”荀山主轻笑,很是欣慰,“自本座执掌山门,五百年来,能令阵图显影者,唯你一人。” “掌山过奖,弟子不敢当。” “当得。”荀山主又道,“你能学得此图,是机缘。同李道友交好,亦是一场机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五章 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风团不断聚拢,紫色巨龙昂首咆哮,舒展龙身。 人皇剑瞬即出窍,疾-射-而出,黑暗中,乍然传出数声惨呼。 十余头狰狞魇兽,陆续自风团后爬出。 兽身青黑,腹下四蹄,通体覆盖鳞甲。头顶双角,额前生有血红独眼,一瞬不瞬盯着“猎物”。 “吼!” 其中两头仅余独臂,额前淌血,俱为人皇剑所伤。断臂卷入风团,仍不管不顾,凶猛扑来。 李攸皱眉,正要祭出黑伞,突被巫帝握住手腕,“此处有迷障,眼前皆是幻象。” “幻象?” “对。”巫帝挥袖,放出红色巨龙。 巨龙成一杆长-枪,挟火雷之势,悍然冲破黑暗。 长-枪过处,魇兽化成团团黑气,卷入风团,消失不见。再看远处,又是一番不同景象。 “怎么回事?” “前方是一处福地,迷障为福地器灵所布。” 说话时,红色巨龙变作一条绯带,缠在巫帝腰间。首尾相接,鳞片仿佛玉石。 龙眼亮起红光,化成龙形手环,缠在李攸腕上。 李攸皱眉,“解释一下?” “福地为荒古大能炼化,内有重宝。”巫帝微微侧头,指尖擦过李攸手背,引得红龙低吟,“遇有外人闯入,必开启大阵,释放凶兽。于寻宝者凶险异常。” “所以?” “此为护你周全。” 护他周全? 李攸退后一步,挣开手腕。 这种接触,总会让他想起不久前一幕,很不自在。 虽为助他躲开风旋,避开隐在暗处的黑洞,仍是……该怎么说?下意识抿嘴,擦过手腕,抹去残留的热度。 “既然危险,为何要去?” 还要“裹挟”他一起? “七百年前,我曾到过该处。发现一座灵湖,内中似有蹊跷。”看出李攸不自在,巫帝双臂拢在身前,只借手环牵引,助他在龙首立稳,“当时遇器灵阻挠,并未下湖查探,如今想来,应是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 “人皇宫。” 语义简短,像在打哑谜。李攸偏偏听得明白。 “你是说,湖下有人皇宫?” “或许。” 巫帝转身,再开一条通路。紫色巨龙加快速度,径直穿过风团。 当年,为寻人皇宫,巫帝数次穿过时空乱流,寻到多处福地洞府,还曾到过凶兽战场,妖兽墓地。 荒古留下的遗迹,如一座座孤岛,在风团中游荡。 有生命存在,可自成一体,形成万千小世界。 无生命痕迹,则寂静千万年,直至化作齑粉,沦落尘埃,漂浮在时空尽头。 这处福地,便是当时发现。 如今回想,应是玄龟布下法阵,隐藏起行宫痕迹。纵然捕获湖中散溢的少许灵气,也难同三界至宝联系到一起。 无人能够想到,人皇宫不是一体,而是一分为四。灵气威压亦随之分割,皆无法与巫帝宫同日而语。兼有镇守此地的器灵阻挠,会忽略某些线索,不足为奇。 同巫帝宫相伴几千年,固有观念生成,倒成为寻找人皇宫的阻碍,连巫帝自己都没能想到。 听完巫帝解释,李攸拧起眉头,“人皇宫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多。” “不多是多少?” 巫帝沉默,眼神表达一切。 李攸捏了捏额角,他早该想到。 巫帝珠随身携带,人皇珠被对方抢走,只要巫帝愿意,他几乎没有秘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瞒不住。 除非他能彻底屏蔽巫帝灵力。 可惜,这样的事只能想想。 几次“渡气”紫色灵气融入石玉,分不开,赶不走,如何屏蔽? “四座行宫的事情,你知道。” 虽为问句,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知道。”巫帝点头。 “我寻回三座行宫的事,你也知道?” “恩。”继续点头。 “那阁下也该清楚,有洞天福地相助,寻找行宫的速度更快。” 将他带离绿洲,百分百是帮倒忙。 巫帝摇头,告诉李攸,为避免麻烦,还是不要动用绿洲悬山为好。 “为何?” “此处亦是一处福地。” “我知道,那又有什么关系?” “福地之主不见踪影,器灵已无血印束缚,容不得修士,更容不得同类闯入。” 器灵不受控制,随时随地发飙,修士定已不在此处。或飞升仙界,或陨落荒古战场。以之前经历推测,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李攸眨眼,意思是一山不容二虎? 洞天福地遇到洞天福地,一座有主,一座没主,定要大战一场,不死不休? 见李攸终于想明,巫帝方才继续道:“因其源自荒古,融合凶兽戾气,脾性难测。虽不一定会拼死缠斗,总是稳妥为上。” 李攸点了点头。 听起来很有道理。至于对方是否怀揣他意,暂时不重要。 寻回四座人皇行宫,同五国做个了断,因果方可了结。 向巫帝要回仙灵草,一切才能回归“正途”。 自离开千刃山,入荒川古境,下冰湖,过燕境,灭玄楼观,好似有双看不见的手,一直在背后推动。 回想起来,李攸难免心生疑虑。 唯有结束前世恩怨,不被因果困住,才能坦然面对今生。修成大道也好,隐回山中也罢,顺兴本心,方得自在。 无论巫帝是何目的,助他寻回最后一座人皇行宫,总是人情。 仔细算算,他已经欠下不少人情,终不能视而不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六章 福地中,武者数次集结,步步紧逼。 凶兽再强悍,也架不住车轮战,终被战阵碾压,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天地看似广阔,实则面积有限,仅为漂浮在时空乱流中的一方小世界。逃到边缘,既会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住,再无法前进一步。 唯一离开的方法,就是器灵张开屏障,飞入时空乱流。 代价则是失去庇护,独自面对风团和无尽的黑暗。于躲藏几千年的凶兽而言,未必是件易事。 胜券在握,绿松没有斩尽杀绝,而是催动灵力,借洞天福地威压,慑服数头凶兽,令其留在原地,不得反抗。 噬魂藤飞出绿洲,挨个捆住,一一交给血玉玦辨认,分门别类看守,算是不小收获。 “大胆!” 这样的觉动,无异于-极--端--挑衅,任由任何守山器灵可以容忍。 飓风骤起,大地裂开,喷出炙热岩浆,如惊涛拍岸,狂潮汹涌,顷刻将武者和臣服的凶兽吞噬。 “终于出来了!” 绿松未见着恼,反面露惊喜。 藏宝阁中的器灵同样振奋,摩拳擦掌,倾巢而出,扑向灵力聚集处,誓要将其一举擒获。 “吼!” 福地器灵被彻底激怒,狂吼声中,以岩浆凝出实体。 马首鹿身,四蹄成爪,额前生有独角,火焰化成的鬃毛覆盖脊背,仿佛要燃尽洪荒万物。 “幻兽?” 器灵现身刹那,鲸王大惊。想到引起荒古大战的种群,仍头皮发麻。 仔细观察后,略松了口气。虽有幻兽血统,血气却相当薄弱,不足为虑。 “竟有修士以凶兽为守山器灵?” 绿松不知幻兽,只觉此地器灵竟非灵木,颇为稀奇。 “休要小看他!” 鲸王飞离树冠,灵体瞬间增至数倍,扬声道:“诸位小心,其有幻兽血脉,万不可大意!不慎陷入幻境,必损心境!” 血统不纯,不代表本领不高。 能得荒古大能看中,代替灵木镇守此地,已是不凡。更躲开凶兽追杀,反过来驭使对方,境界绝对不低! 想到这里,鲸王浮起更高,脑海里闪过一个有些惊悚的念头。 炼化此地的大能,之所以失去踪迹,除飞升和死在荒古战场,还有一种可能,即是被这头器灵反噬。 如此以来,血印自然断绝。 “怎么可能?” 得知鲸王所想,绿松满脸愕然,柳木桂木亦觉不可思议。 血印岂是那么好摆脱? 法宝借助外力,尚有成功可能。守山器灵噬主,不怕遭天道雷劈? 真能随意而为,三界早已大乱。 归根结底,不是所有器灵都甘心臣服,多数是无奈选择。 天长日久,不甘难以消去,真能破掉心誓,打破血印,冒劫雷的风险,也有器灵愿意尝试。被玄楼观强夺的血玉玦和长胪剑,俱在此例。 “不好断言,并非没有可能。” 鲸王再喷气柱,警告血玉玦等务必小心,随即以灵力传音,告知李攸此事。 “你说他是幻兽?” “虽外形相似,血脉却是不纯。”鲸王道,“我等有七成把握,可将其擒下。届时交由尊者发落。” 守山器灵竟是一头幻兽,还有噬主嫌疑? 李攸立在湖上,顿觉长了见识。不由看向巫帝,问道:“你上次来时,见到的就是他?” “灵力一样。”巫帝点头,看向被火焰包裹的幻兽,道,“只非这幅形态。” “哦。”若真有幻兽血脉,改变外形不是难事。 让巫帝心生警惕,忽略人皇宫的线索,本就证明不凡。抓住后该怎么做,着实拿不定主意。 放走? 李攸摇头,当即否定。 养着? 委实浪费粮食。 送出去? 李攸再次摇头。 据鲸王推测,这头幻兽很可能噬主,境界再高也难以收服。转嫁风险,未免太不厚道。 思量间,岩浆已包围灵湖,湖水温度升高,渐渐开始沸腾。 此时下湖探查,绝非好主意。纵是心系人皇行宫,也不该莽撞冒险。 “暂且避一避。” 巫帝祭出法印,护住李攸,跃起飞上龙首。 紫色巨龙挡开火焰,喷出水柱。 热气弥漫,水柱凝在半空,不及成雨,便化作雾气蒸腾。 水雾未散,包裹龙身,结成透明障壁,隔开-热--浪。 被排斥在外,灵狐不甘挥爪。 老不死小心眼,借机报仇! 巫帝侧首挑眉,九尾灵狐会怕火?简直笑话。 “嗷!” 灵狐大叫一声,再挥爪,抓不开障壁,怒气冲头,干脆化出本体,摆动九条狐尾,燃起妖火,掉头冲向凶兽。 奈何不得老不死,也要出了这口气! 凶兽被武者包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本就力有不支。灵狐这一扑,无异雪上加霜,逃命都成了奢侈。 战况愈演愈烈,血玉玦指挥,冥火印压阵,长胪剑率领一干器灵冲锋,合力压制幻兽,渐渐占据上风。 “吼!” 幻兽不甘,扬起脖颈,鬃毛化作百万火星,浮在半空。继而变作火球,不断膨胀,如岩浆-爆-裂,呼啸冲向四周。 包围圈被破,幻兽毫不恋战,看准突破口,脚踏火云,当即就要逃走。 “想走?” 血玉玦大怒,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怎容其轻易脱身! “钟公,拦住他!” 轰! 编钟立起,长宽皆达十余丈。 乐女融入钟架,乐工化作一名巨人,舞动木杖,用力击向长钟。 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七章 看着啪嗒啪嗒掉眼泪的玄龟,李攸莫名生出一股愧疚。 催动灵力,试图以最快速度冲出行宫。不想石玉仍不受控制,迈步都十分困难。 眼见行宫以匀速倒塌,李攸无奈,只能向巫帝求助。 “麻烦,请尊驾帮个忙。” “好。” 巫帝回答得相当痛快,动作更是利落。 李攸伸手,本为借力相扶,走出行宫。结果被一把揽腰,横托而起。 四目相对,李尊者眨眼,这姿势是否哪里不对? 巫帝挑眉,不是要他帮忙?这样最快。 好吧。 离开行宫为要,李攸沉默妥协。 继续拖下去,天晓得这座行宫会变成什么样子。 柱石坍塌,地板碎裂尚可弥补。穹顶化粉,法阵不存,只能重新祭炼,着实让他头疼。 走出殿外,再看行宫,已是大变模样。 屋脊光芒暗淡,瑞兽崩裂。正门坍塌,丹陛更被一刀横断。 同先前相比,完全是天上地下,严谨端庄与杀马特般迥异。 难怪玄龟会哭。 巫帝松开手臂,李攸脚踏实地,看向仍在掉泪的玄龟,表示理解。 北宫器灵从殿内飘出,灵体有些不稳,显然伤势不轻。 他受伤时,行宫一并受损,可谓祸不单行。若想彻底痊愈,必须先将北宫恢复原貌。 靠他和玄龟,根本不可能做到。希望只能寄托在李攸身上。 经过短暂观察,器灵发现,陛下变了。尤其性格方面,找不出丁点熟悉的痕迹。 换做千年前,他只会尊敬陛下,绝不会感到害怕。 既敬且畏,或许该说,眼前的陛下,才更像一位皇者。 落到玄龟背上,器灵心里没底,被哭声音惹得心烦,不禁吼了一句,“别哭了!” 玄龟扭头,双眼迷蒙,眼泪落得更急。 行宫毁成这样,还不许他哭一哭? “有陛下在,北宫必能恢复如初。” 器灵安慰玄龟,同时也安慰自己。 如果李攸就此舍弃北宫,充作储备粮,另行炼化,玄龟尚可再做镇宫兽,器灵只能随行宫湮灭。 “认真算起来,我才该哭吧?” 器灵沮丧,心思都写在脸上。 见状,李攸转过身,不打算马上解释。 之所以会出现这场混乱,主要原因是石玉不受控制,其次与器灵自作主张不无关系。 北宫,他不会舍弃,定会炼化重砌。 在那之前,让这个器灵伤一下脑筋,受些教训,也是无伤大雅。 随前世记忆复苏,他想起很多事。 不提上上辈子的性格如何,手下一群熊孩子里,北宫器灵堪称顽劣,惹出不少麻烦。 四宫合一,生出的器灵境界极高,仍是压不住他。 “去!” 石玉平息前,不能直接碰触行宫。绿松忙着斗殴,没空帮忙,李攸只能祭出山河卷,暂将北宫收起温养。 短胖幼龙凝出实体,环绕卷轴,盘旋一周。 “昂!” 幼龙摆尾,山河卷翻转,漫射白光,将行宫完全笼罩。 “收!” 李攸双结印,幼龙一声长啸,破损行宫渐同湖底脱离,缓慢升至半空。 北宫器灵大急,顾不得其他,飞身融入行宫。 待同行宫合二为一,被澎湃灵力包裹,伤势渐渐开始好转。 白光收起,卷中多出一座残破宫殿,恰好坐落在冰山之上。 平白背负一座行宫,尚且罢了。被行宫器灵压在头顶,万年玄冰自然不满。当即凝出灵体,揪住北宫器灵,就要大打出手,胖揍一顿。 李攸无奈,手捏法诀,将玄冰器灵召出,送出五粒蝎血丹,方才安抚下来。 “等他伤好,你们再比试。”教育是必须,若打出个好歹,麻烦的还是自己。 北宫原该落于岩山,为加快器灵恢复速度,方移至冰山。 万年玄冰蕴含无穷灵气,又有灵植法器,仅凭溢出的部分,就可助北宫器灵恢复伤势。 “哇哇!” 玄冰器灵挥舞拳头,表示他不和这个陌生器灵计较,一切听尊者吩咐。 飞回卷中,竟没有独吞金丹,而是唤来金乌真火,分出两粒半。 想教训北宫器灵的不只他一个。 尊者说现在不能收拾,便再等些时日。自己得了好处,小伙伴也不能落下。 看着卷中情形,李攸不自觉弯起嘴角。 这是打出了友谊? 甭管交情怎么形成,于他总是一件好事。 不顾幼龙哀怨的叫声,李尊者果断收起山河卷。 冷酷无情?只当耳边风。 总之,想参与斗殴绝对不行。 安置好北宫,视线转向玄龟,哭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吧? “别哭了。” 玄龟抬头,看向李攸,双眼依旧朦胧。 斟酌两秒,李攸开口问道:“你名玄二,可对?” 玄龟点头,减少些许悲伤。 “可还记得玄大?” “玄大?”听闻此言,玄龟神情乍变,终于不再流泪,“玄大已在陛下身边?” 见玄龟如此,李攸再接再厉,道:“你镇守北宫,玄大镇守南宫。我已寻回玄大,安置在洞天福地。” “那玄三、玄四可有消息?”玄龟急切道,“当初,我四个为摆脱逆贼,背负行宫各自离散。陛下能寻到我与玄大,定能找到玄三玄四。” 玄龟面露喜意,目光越来越亮。 李攸却是神情复杂,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难出口。 该如何告诉面前这只玄龟,玄三、玄四已然不在,四个镇宫兽,只余他同玄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八章 周文皇因洞天福地险生心魔,境界倒退,回到国内之后,许久不见好转,情况反而越来越糟。 消息不胫而走,周国皇太子及下属臣僚蠢蠢欲动,欲-效仿齐国皇太子,一举架空文皇,掌握国中权柄。 霍妃自不会令其如愿,暗中递送消息,联合周国世家,打着维护周皇-权-威的幌子,同皇太子一方争权夺利。 赵氏老祖来得不巧,正遇朝堂斗争最激烈之时。 周国大小州城,或支持皇太子,或站在霍氏身后,各举大义,互相攻讦,口诛笔伐,明暗两处下手,意图将对方置于死地。 至于周文皇,已成为一个摆设,少有人过问他的意见。 自宗室到世家,从臣僚到百姓,周国人都十分清楚,周文皇气海受损,能维持现下境界,不继续倒退已是万幸,今生想求大道,已是难如登天。 这样的国君在位,必将令周室衰微,甚至沦落为五国末流。 “周室虽无法同燕、齐两国抗衡,至少在梁、秦之前。遇文皇衰弱,他国定摩拳擦掌,伺机而动。不想被人鱼肉,任人宰割,需早作打算!” 此等言论一出,很快获得多数世家和宗室的支持。 为国担忧也好,出于私心也罢。 总之,周国皇太子与霍氏为首的世家不分出胜负,文皇尚能在皇位上安坐。一旦双方分出高下,周国的国君定要换人。 皇太子取胜,尚会顾及父子之情,留文皇一条性命。 换做世家扶持的傀儡,周文皇只能听天由命。 拜访霍章之前,赵氏老祖只掌握部分消息。进入周国,坐在赵家正厅内,方知周国的情势有多严重。 双方已是水火不容,剑拔弩张,随时可能起兵大战。 届时,周国修士亦会牵涉其中。 当此关键时机,霍章会听信他人之言,放弃争夺一国君权,去寻洞天福地? 无论从那个方面考虑,可能性都相当小。 “赵道友,久违。” “霍道友,冒昧来访,尚请见谅。” 劝服霍章的把握不到一成,赵氏老祖却不愿轻易放弃。不能让他亲自出马,安排世家子弟相助也是好的。 自玄楼观一战,五国皆知,周国世家以霍氏马首是瞻。 “霍道友,赵某此行,是有要事同道友商量……” 为引得霍章心动,赵陵巨细靡遗,将洞天福地之事一一道来。其间只隐去人皇真血及人皇行宫。 话落,静等霍章答复。 “洞天福地,黑衣修士?” 沉吟片刻,霍章神情微变,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赵道友所言确实?” “千真万确。” “好!” 霍章拊掌大笑,声震气海。 赵氏老祖不由得心惊,未知缘故,霍章竟是一念通达,提升了心境? “赵道友帮了霍某大忙!” “霍道友此言,是愿意相助赵某?” “自然。”霍章点头,顿了顿,话锋一转,道,“然此事需仔细谋划,谨慎为之。” “道友此言有理,我亦有此意。” “霍某现诸事缠身,赵道友不妨多留几日,待霍某做好安排,再与道友共议。” “这……”赵氏老祖有些犹豫。 “赵道友是信不过霍某?” “赵某岂会信不过道友。” 见赵氏老祖摇头,霍章才放缓表情,唤人前来,引赵氏老祖到后厢休息。 “不比赵道友清修之地,只能委屈道友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陵是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陵在东虢呼风唤雨,赵家在齐国势力不小。到了周国境内,遇上比他更蛮横的霍章,却只能认栽。 到此时,赵陵方有几分了悟,与其他世家合作,无异与虎谋皮。但执念已深,洞天福地就像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如何使力都-拔-不出来。 “即便是与虎谋皮,赵某也认了!” 能说动霍章,就能鼓动他人。 只要离开霍家,他定要走遍五国,将水搅得更混,方可渔翁得利。 自以为得计,赵陵心中稍定,在霍家连住五日。 这期间,霍家待他如上宾,灵果灵酒不缺,灵丹亦送上两瓶。 “多谢家主盛意。” 再次见到霍章,赵陵开口便是道谢。 霍章笑道:“赵道友不必如此。相比道友对我之助,小小心意,算不得什么。” 旋即令家人奉上三瓶灵丹,两株三百年的灵植,言明半月后,遣家中子弟前往东虢。 一切议定,方礼送赵陵出府。 “赵某告辞。” 此行所得超出预料,赵氏老祖心情极好。 然而,当他走出霍家大门,听到城内流言,得知霍章都做了些什么,当即沉下脸色,怒气蒸腾。 “安敢如此欺我!” 三日前,一个消息传遍五国,洞天福地现世。周皇、燕皇、齐皇均为其主所害。 霍章联合周国世家,请皇太子出面,为周皇报仇。 “陛下遭此劫难,殿下怎能坐视不理,放过仇人?” 霍妃掌控宫中,霍章在世家中游说,并在民间放出风声,几乎将皇太子架在火上烤。 不理流言,则名声尽丧。 率人前去寻仇,必是死路一条。哪怕找不到洞天福地,也会被“仇家”杀死。 为保万全,霍章遣人在燕齐等国放出消息,引得不少修士心动。 如此一来,哪怕惹怒洞天福地之主,合五国之力也能抵挡,更可将罪名推给赵家,自己渔利。 赵陵贪婪,霍章比他更贪。 赵氏老祖奸猾,霍氏家主更是狡诈。 前者阴沟里翻船,为他人做嫁衣,后者自以为善谋,诸事能料得先机。殊不知,在绝对实力面前,再多的谋略也是白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九章 凤凰尚在炸毛,李攸已经决定,转道前往妖界。 人皇行宫尚需温养,时机未到,此时前往人界也是无益。不如往妖界一行,寻几只凤凰妆点洞府。 妖王不同意,可以灵植和蝎血金丹交换。有巫帝帮忙,凤凰终会到手。 “不回人界,转道去妖界?” 事情有些突然,绿松沉吟片刻,没有反对。 柳木桂木同未表示异议。藏宝阁中的器灵,绿洲中的凶兽,更不会摇头否决。 归根结底,尊者的意愿决定一切。 唯有灵狐心存不满。 但在李攸巫帝双重威压下,只能挥两下爪子,缩成一团毛球,尾巴遮脸,以沉默相对。 途中,绿松找上李攸,赧颜道:“尊者,小老儿尚未到过妖界。” 没去过,自然不认识路。 存世千载,身为洞天福地器灵,却不识通往妖界之路,实有负尊者看重。 “没去过?”李攸诧异,“梧桐也不知道?” 绿松低头,更觉羞愧。 看着绿松,李尊者这才想起,洞天福地中的古木器灵,要么自荒古沉睡至今,要么出自荒川古境,宅了几千年,少有出门,自然没去过巫界。 若是自己开路,记忆有些模糊,实在拿不准。 寻妖界的原住民帮忙……侧头看一眼树下的毛球,当即打消这个念头。 “是我疏忽了。”李攸站起身,道,“暂且停下,我去寻人问路。” 话落,催动灵力,御风飞向湖边。 绿松不及说话,只能看着李攸消失。 寻人问路? 找遍洞天福地,能问的人也只有一个。 鲸王浮在半空,绕到绿松身前,好奇道:“以你之见,那人究竟是什么心思?小子又是怎么想?” “小老儿不知。” 不知? 喷出一道气柱,鲸王斜视绿松,很是不满。后者笑得憨厚,飞入树干,不再多言。 无论巫帝对尊者是何等心思,全看尊者意愿。 尊者高兴,他便视巫帝为尊。 不高兴,拼了千年境界,也要为尊者解忧。 非关其他,盖因本心。 修行千载,自跟随李攸,方觉大道可期。 虽然总是一张石头脸,时常以反派自居,绿松仍觉得,比起自诩正派的修士,尊者更值得跟随。 “啧!” 感知绿松心思,鲸王晃晃脑袋,该说果真是棵木头,还是心境纯粹? 存世几万年,除护卫同族,少有人事能令他动容,李攸绝对是例外中的例外。 先时离开冰湖,与李攸同行,本为修得灵体。 日久天长,因其行事,渐对这块石头生出好感,几番出手相助。这种维护幼鲸般的心思,连鲸王也有些费解。 事后回想,是把这块石头看做了后辈? 荒古已逝,同族全无踪影。 日后重得灵体,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回到冰湖,明显不可能。继续跟随李攸,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一念至此,蓝色光球愈发耀眼,鲸王摆动尾鳍,竟是格外的畅快。 凝视鲸王,绿松暗中撇嘴。 某些时候,这头巨鲸着实是口不对心,别扭得很。明明多次被打动,早决定跟随尊者,偏偏嘴巴像蚌壳,摆出荒兽架子,始终不愿意承认。 相比之下,倒是藏宝阁里的器灵心直口快,更好沟通。 若知绿松腹诽,鲸王定会恼怒。比起万年前,他的脾气已经够好。否则,早一尾巴拍折树干,送他去巫界轮回。 不知绿洲险些发生血-案,李攸一路寻找,飞身赶到湖边,果见巫帝在此。 黑袍绯带,颀长的身躯,斜靠在一株灵木上。 单手支颊,指尖仿佛透明。 银发披散肩头,双眸轻合,似在小憩。 轻风拂过,如镜的湖面掀起微波。 彩光穿透树枝间的缝隙,金色叶片飘然洒落,映衬银辉,仿佛在赞美这宁静一刻。 花香盈然,静谧安详。 美景如画,如梦似幻。 停下脚步,驻足许久,李攸竟是有些呆了。 站在湖边,目光会不自觉被树下的人吸引。抚上心口,李攸先是不解,随即为突生的情怀感到牙疼。 “石头也会这样?” 他竟会看得晃神,挪不开视线! 以正常的角度,石头的审美观,本不该如此。 难道是记忆恢复,顺便影响到了性格? “果真该打一架。” 抿了抿嘴唇,低暔一声,李攸上前一步,踩断半根枯枝。 伴随轻响,巫帝终被“惊醒”。 严格说来,巫帝只在闭目养神。在李攸靠近湖边时,已经察觉。 刚要起身,突觉情况有异,以灵识探查,心中了然。唇边掀起一抹笑纹,继续靠在树旁,假装安睡。 起初,李攸的反应不出预料,巫帝十分满意。 中途,也未超出掌控。 最后,听到李攸脱口而出的话,巫帝顿觉无语。 究竟是什么样的思考回路,才能得出这样的答案? 难得用出这样的手段,却引来一场斗法……若被妖王知晓,肯定会把灵山笑穿。八成还会现出本体,打几个滚,深层次的彰显心情。 虽然事情的发展脱离掌控,没能达成目的,巫帝却没有多少挫败感。 一千年可以等,两千年同样可以。 压制境界,不愿飞升,为的便是与他重逢。 为达成所愿,他有足够的耐心,不在乎多等一段时间。 即便是前路艰难,红缘多舛。 “可是有事?” 巫帝笑得坦然,半点不见心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章 李攸醒来时,洞天福地已穿过时空乱流,即将抵达妖界。 “尊者醒了!” 妖狐守在一旁,见李攸起身,眼睛一亮,就要飞扑上前。 不想中途被抓住颈毛,悬在半空,只能扑腾四爪,“老不死,放开……嗷!” 伴随一声惨叫,妖狐成球,被巫帝丢出数米。 解决灵狐,巫帝拂过长袖,回身看向李攸,问道:“可觉有何处不妥?” 声音传入耳鼓,李攸捏了捏额心,轻轻摇头。 “没有大碍。” 气海未伤,神识亦未受损,只是五感稍减,没多少力气。 “是我心急了。” 巫帝敛眸,坐到李攸身旁。掌心覆上,灵力缓缓自额心流入,“你以天地之气入道,未习得我族功法。不曾防备,险些伤到神识。” 随巫帝讲解,李攸终于明白,为何会突然昏睡,又为何灵气未损,身体却没有力气。 归纳前因后果,巫帝并无过错。只是低估了他的境界,猝不及防,方使他陷入险境。 待察觉情况不对,已是来不及了。 由灵气牵引,李攸神识离体,稍有不慎,既会受到重创。 幸亏身处洞天福地,神魂与绿洲悬山相系,更有绿松相助。不然的话,哪怕巫帝在侧,李攸也要睡上百年,以修复损伤的神魂。最糟糕的情况,便是一睡不起,神魂陨落,仅存一具空壳。 确定李攸无事,巫帝神情微松,眼中闪过几许复杂。 心惊,后悔,仿佛一枚重石,沉甸甸落在心头,刹那冻结。 这样的后悔情绪,时至今日,唯有两次。 千年前,人界大乱,因界规阻碍,天道所限,未能出手相助,失却重宝。千年后,险重蹈覆辙。 千载岁月,只系一人。 这是他的劫,也是求而不得的夙愿。 不待李攸反应,已被揽入怀中。 手臂禁锢腰间,呼吸有些不畅。费力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视线却被凝固。 漆黑的眸子,仿佛宇宙深渊,望不到底。 本该冰冷的寒潭,此刻却掀起无边波澜,清晰映出他的面容,似要镌刻到灵识深处。 李攸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像被荒古凶兽锁住,动弹不得。又似被暖光包围,甘愿沉溺。 自背脊升起的寒意,不是错觉。胸中涌动的情绪,更非虚假。 令人畏惧,却又格外心动。 “是我之过。” 巫帝垂下双眸,托起李攸下颌,额前轻抵。 指尖擦过鲜红泪斑,气息交融,低语流淌,仿不可闻。 “是我之过……” 四个字,重复数次,像是陷阱。 李攸只觉陷入网站,身体被禁锢,神识也变得迟钝。只能被动感受,任凭修长的手指穿过黑发,移至颈侧。 银丝滑过脸颊,些许冰凉。唇上传来轻触,如蜻蜓点水。 再次抬头,长袖已然扬起。 最后一丝光明隐去,黑暗笼罩。 唇缘被轻轻扫过,温热的气息,伴灵气流入,带着焦急,又有几许安抚。 没有恐惧,亦无半丝危险,人却开始颤抖。 气海微震,大脑昏沉。 石玉脱出掌控,黑色灵气翻涌,任由紫光牵引,一遍遍冲刷灵脉,如凝神入定一般。 气息稍离,李攸微微仰头,挣出手臂,扣住覆在颈侧的手,似能听到急促的心跳。 “这也是渡气?” 如果答案不尽人意,他无法保证,会不会当场作出点什么。 迟迟没有回答。李攸拧眉,神情渐冷,手指开始用力,就要将人推开。 他一定是昏了头! 必是神识离体留下的后遗症,马上同这人打一架,应该就能痊愈。 未料想,巫帝忽然前倾,额头抵在李攸肩上。 轻轻的几个字,仿佛春日溪流,又如柳絮拂波,流入耳中。 李攸霎时愣住,意识到巫帝说了什么,脸色数变。 由白转金,再由金转黑,几个来回,终于黑成锅底。 砰! 洞天福地震动,灵气聚集,骤成涡旋,龙卷翻飞。 三座人皇行宫突然升起彩光,合成一处,引动悬山云图。连接绿洲与行宫的石桥突然断裂,巨石塌陷,现出凶兽虚影,转瞬为彩光吞噬。 直觉不好,绿松归入本体,联合梧桐双木,传音柳木桂木,共同凝聚灵力,意图稳住洞天福地,压制行宫。 怎奈人皇行宫脱离洞天福地,已不再受器灵控制。 东宫为先,南宫、西宫紧随其后,接连融入彩光,化成三团烈阳,飞向绿洲中心。 柳木旁,灵狐被摔得七荤八素,满眼金星。 艰难爬起来,大吼一声:“老不死,老子和你没完!” 正-欲-催动灵力,现出本体,同巫帝一较高下,忽然脚下颤动,气旋翻滚,不曾防备,又摔了个四脚朝天。 狐耳转动,顺彩光望去,登时颈毛竖起,金眸瞪大。 “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三团烈阳已飞至灵湖上方,彩光漫射,倏又汇拢,如被看不见的手合成数股,连成环状。 藏宝阁中,器灵察觉危急,纷纷催动灵力,欲-冲出彩光。 不想光中竟有无形屏障,此举未能助器灵脱身,反催动彩光变化。 绿洲上方,陆续现出三幅云图。 随云图出现,悬山又开始震动,峰顶似要断裂。 绿松灵气不支,鲸王现出灵体,焦急道:“快镇住悬山!” 不待声落,洞天福地又是一阵剧烈颤动。 悬山自中心处开裂,灵气溢散。云图脱离山体,亮起数道白光,缓慢升空,飞向三座行宫。 时空乱流中,两个红衣童子满面焦急,撇下幻兽,飞身返回绿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一章 妖王妖后正商议如何讨账,雷劫如期而至。 洞天福地穿过风口,恰好撞到雷云。 雷声轰鸣,闪电爬过云层。 绿松撤去护罩,任由闪电落下。 幻兽趁机登上绿洲,见到李攸,立刻垂低头颅,以示臣服。 “恳请尊者收留。” “我为何要收你?” 李攸皱眉,对这头凶兽的印象并不好。源于鲸王讲述的荒古历史,也因福地遭遇,对方曾威胁过他。 “之前多有误会,未及解释。若尊者愿意收留,我愿将碧玉葫芦献给尊者,并带尊者前往荒古遗留的宝地。” 幻兽说得诚恳,见李攸仍不松口,神情愈发焦急,“尊者,这碧玉葫芦并非夺取,我也未曾噬主!” “哦?” 李攸挑眉,明显不信。 “碧玉葫芦实是我父族传下。炼化此物的大能同我族有盟,以此为信物,并非抢夺。” 幻兽一边解释,一边观察李攸,小心道:“万年前,荒古一战,我族几乎灭绝,盟友或死伤逃散,或倒戈相向。据我父讲,大战中途,炼化此物之人便没了消息。” “我父侥幸逃离战场,终因伤势过重,无法担起一族之责,便将此物传于我。其内凶兽,也是荒古战场所得。” “尊者若不相信,我可以道心和境界立誓!” 双重心誓,威力不下九天雷劫。假若幻兽说谎,誓成便会身陨魂灭。 斟酌片刻,李攸道:“你可暂留此处,其他事,雷劫过后再言。” “谢尊者!” 幻兽大喜,当即将碧玉葫芦献出。 “请尊者收下!” 借地躲灾,必须有眼色。 故作客气实无必要,李攸正要接,突然想起什么,忙收回手,由噬魂藤代劳。 碧玉炼化的福地,难保再引得石玉异变。万一化成一堆石粉,乐子可就大了。 安顿好幻兽,李攸手捏法诀,纵身跃起,便要冲进雷云。 灵狐已经被雷劈怕,躲到灵木下,张开莲台,老实趴着,动也不动。 轰! 眨眼间,四道天雷已过,李攸迎头冲向第五道闪电,忽被拉住。 回首望去,巫帝御风立在半空,长袖翻飞,正凝眉注视雷云,神情肃然。 “怎么?” “仙宝出世,劫雷非比寻常。”巫帝紧了紧手指,道,“莫要莽撞。” 李攸想说,他没莽撞,十八道天雷扛过,仍是安然无恙。 奈何巫帝不放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闪电落下,击中悬山,飞起万千火花。 火光中,融入悬山的兽石寸寸崩裂,凶兽虚影凝出即被打散。 碎片落入火中,赤光跃起数米,似能听到一声声痛吼。 怎么回事? 意识到不对,李攸神情骤变。 这场雷劫不对劲! 纵然十八道劫雷,也是盯准目标。只要不是贸然闯入,少有伤及无辜。这些闪电却是不管不顾,无差别-轰-炸? “小心为上。” 巫帝放开李攸,迎风而立。紫色灵气化成长刀,横空斩过。 刀光遇上闪电,停顿半秒。紫色电光包裹刀身,不停跳动,如银蛇狂舞。 巫帝皱眉,长刀横托,再次挥出。 崩裂声骤起,以灵力化成的凶器,瞬间布满蛛网,生生断裂,为闪电吞噬。 “这……” 李攸愕然。 巫帝的境界,几同仙人无异。只要愿意,随时可以飞升。以灵气化成的长刀,堪比本命法器,竟被闪电击断? 一念至此,不由后怕。 未知其中利害,贸然闯进雷云,石头照样扛不住,灵体亦会化成齑粉。 张口想道谢,话到嘴边,突然顿住。 这是不是意味着,巫帝又救他一次?还是救命之恩? 想起巫帝说过的话,耳朵瞬间染上金色。 “走!” 没留意李攸的神情,巫帝收起长刀,放出紫、红两条巨龙,护住李攸,飞身跃上龙首。 “劫雷难测,我亦未曾见过。” 言下之意,老实呆着,休做他想。捕捉雷电之力为己用,更不可能。 李攸点头,没有多言。 固执己见,不听他人言,早晚要吃亏。境界不低,也要量力而行。这场劫雷过于诡异,妄图收入气海,恐怕不是个好主意。 “既如此,不如返回绿洲。”李攸道。 “却也不必。”巫帝道,“可见下方梧桐?” 梧桐? 顺巫帝所指,果然见到两株灵木。树身直径达百米,枝叶茂密,成串花朵隐在叶下,似有幽香散发。 “梧桐在此,定有凤凰。” 听到此言,李攸立刻双眼放光。 穿透树冠,果然有火红羽毛若隐若现。 “劫雷砸下,梧桐难以幸免,聚集此处的凤凰定无处躲避。”猜透李攸心思,巫帝弯起嘴角,道,“你可有意救下他们?” 有意?当然有意! 李攸连连点头。 虽扛不住劫雷,躲避却是无碍。 此行本为凤凰,目标就在眼前,岂有放过之理。 正要行动,心头忽然一动,“若妖王问起,该怎么答复?” 事后补票,终是理亏。 “三界各有规则。”巫帝祭出一道灵力,紫色巨龙长吟,舞动龙身,悍然穿过云层,冲向梧桐,“凤凰非是妖兽,实为荒古传下血脉。若决定离开,妖王也不能阻拦。” 也就是说,他带走凤凰,妖王不会过问? “正是。” 得到肯定答案,李攸笑了。 雷劫造成的郁闷一扫而空,不自觉握住巫帝长袖,“多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二章 “赵家之地?简直笑话!” 赵横话音刚落,便见城中飞起七道剑光,嗡鸣声中,护城大阵瞬间开启。 一白须鹤眉老者立在阵中,扬声道:“前朝时,赵氏不过一裨将,不知廉耻,不顾信义,出卖旧主,偷得荣华富贵!” 老者的话极不客气,却是五国世家皆知。 赵横脸色铁青,明知老者乃一凡人,却奈何不得分毫。 “一个背主求荣的小人、奸贼,何敢求大道!子孙后代不以为耻,反觍颜以城主自居,何其无耻!” “山城已亡,此乃石城!”老者继续道,“当年你赵家如何占据此城?如何-屠-杀城内二十九姓?如何夺取他人之宝?又是如何偷得城主印,镇压浮空山?赵横,你可敢大白天下?!” 声如洪钟,阵阵敲击耳鼓。 赵横只觉脑中嗡鸣,气海震动,竟被这番话损伤了心境! “此非赵氏之地,更非齐国之地!无理上门讨要,可知羞惭二字如何写?!” 老者立在铜舟之上,俯视城外众人,虽无法力,却是目光炯炯,直透人心。 “尔等不知悔过,仍要违正道而行,助纣为虐?” 哗! 披甲卫士尚未如何,城内四坊已是大哗。 不曾想,手握两座城池,一座古境,风光五国的赵氏,竟有这等秘闻? 五国分夏,距今已有千载。 悠长岁月,于修士不过瞬间,对凡人却是沧海桑田。 “山老所言非虚。”在城中巡守的汉子,遇上他人询问,皆正色道,“五国-篡-权,谋害夏皇,赵氏背叛城中守将,卖主求荣,俱是实请。” “那四位坊主可是正-统?” 声音从人群传出,壮汉神情一厉,“谁!?” “休想蒙混我等!” 声音再起,字字诛心。 “赵氏非此地之主,尔等又是何人?口口声声道他人是非,殊不知,一样鸠占鹊巢,颠倒黑白,满身泥泞!相比之下,谁才是小人?!” 壮汉怒极,排开人群,便要捉拿讥讽之人。刚行两步,肩膀忽被按住。 “山坊主?” “勿要妄动,中了他人计策。” 山虎上前一步,身姿魁伟,虎目凛然。额前两道伤疤,左臂自肘下截断,丝毫不减威势。 凡被目光扫过之人,均不由自主后退半步,心生惧意。 时至今日,山中猎户,早脱胎换骨。虽只练气三层,携法宝之威,筑基修士也不敢小觑。 “方才哪位仁兄出言?可敢现身一见?” 话落,人群只是沉默。 “不敢?也罢。” 山虎嗤笑,厉声道:“我四人掌管石城,从未以城主自居。我等敬奉之人,方才是此地之主!” 四周仍是沉默,仿佛之前的混乱不曾存在。 山虎冷笑更甚。 前些时日疏于盘查,竟让探子混进了城。不过是跳梁小丑,妄想在城中掀起混乱,混淆是非,敢做却不敢当? “浮空山异变,五国皆知。赵横启城逃走,可曾顾及城中之人?彼时,山城已是弃地!”山虎目光更厉,“后我主至此,于废墟上建得此城,收容弃民,许往来经商,定居四坊。这些,可有人不知?” 多数人表情尴尬,面如火烧。 “是非对错,俱有天断。”石豹从山虎身后走出,接言道,“尔等若心存疑虑,大可离开。待驱逐赵横,立刻打开城门,让尔等出城!” 这番话的威力,无异于晴天霹雳。 “是何人污蔑坊主,站出来!” 一个行商率先出言,马上有人应和。 三三两两的声音,很快聚集成洪流,要将挑拨的探子生吞活剥。 与己无关,传几句闲话,不疼不痒。牵涉到自身利益,必须摆明立场。 少有人希望石城变回山城,更不希望赵横重登城主之位。 不提其他,单税收一项,就能让商人农户撇开赵氏齐皇,支持石城五姓。 惭愧和担忧燃烧成怒火,探子一个个被揪出来,送到山虎石豹面前时,已然鼻青脸肿。 两人商议之后,并未一刀解决,而是拉到城头,让他们亲眼看看,石城的实力究竟如何。 “今日,我不杀尔等,待事情了结,会放尔等离开。”山虎道,“非因惧怕尔等背后之人,只为让尔等带话,敢犯石城,赵横就是前车之鉴!” 六个探子一字排开,立在城墙之上。 听到山虎之言,表情不变,只在心中鄙夷,好大的口气,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不信?” 山虎冷笑,无意多费口舌,交代护卫看好几人,同石豹祭出法器,先后飞离城墙,登上铜舟。 “事情可解决了?” 山氏族老中气十足,仍在大骂。 鲁川鲁阳站在一旁,不觉生出一个念头,瞧姓赵的脸色,会不会被族老直接骂碎气海? “解决了。”见鲁川询问,山虎答道,“该抓的都抓了,等事情解决,全都放走。让他们带个信,敢犯石城,来一个杀一个!” “好大的煞气!”鲁川朗笑。 与此同时,七剑器灵凝出实体,各踞方位,俯视城外,再看一眼铜舟,连连摇头。 同这些人废话作甚,直接开启法阵,灭杀了事。 同被李攸炼化,共组法阵,七剑心意相通。壮汉、少女和童子立在半空,俱看向老者,希望老者拿定主意。 “不过一个元婴修士,何必多言?”破碎气海,灭掉肉身,容易得很。 “尊者令我等守护石城,事到临头,需早作决断。”整日无所事事,剑身都要生锈。遇事犹豫再三,被其他器灵知晓,岂非没有面子? “那些披甲卫士同不足为惧。”别说几千人,哪怕上万人,剑阵一起,生门不开,死门大敞,都是有来无回。 “剑老,起阵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三章 妖界之主登门造访,自不可能拒之门外。 绿松撤去屏障,火红身影落下,灵狐很兴奋,扑到妖王身前,开口就要告状。 这里是妖界,父王的地盘!他打不过那老不死,父王总行吧? “父王,我……” 未料话到一半,突然被妖王截住。 灵狐不解,还要开口,结果被亲爹团成球,交给同行的侍卫,道:“多日未见,你母后甚是想念。” 手一挥,侍卫领命,恭敬捧起狐球,返回妖王殿。 “呜呜!” 全身被妖力捆缚,出不了声音,灵狐挣动四爪,双眼冒火。 这是第几次了? 当真是亲爹?! 回到家里,一定要和母后告状! 于是乎,狐小九在告状的路上越走越远。是否能够成功,有待商榷。 送走儿子,妖王摆正神色,表情肃然,道明了来意。 归纳总结,只有一个中心思想:赔钱。 擅自闯界,要赔。 破坏妖界屏障,要赔。 引来雷劫,要赔。 破坏妖界环境,砍断梧桐双木,也要赔。 惹得妖族大乱,妖心不稳,造成严重后果,更要赔! 除此之外,善后修理费,精神损失费,以及各种费,零零星星加起来,堪称天文数字。 当然,妖王并未说得如此直白,也没半点市侩,遣词造句颇具古意,十分文雅。 但在李攸听来,都是同样的意思,没有其他解释。 “非是我不讲情面。”妖王敛袖,正色道,“实是界规如此,请道友体谅。” 私-情大不过天理。 本领再高,也不能蛮不讲理。 同为界主,应该明了。 摆正位置,不言己身,只为臣民,巫帝绝不会赖账。 以上皆为妖后教导。 然提出的诸多条件,九成是妖王擅自添加。会造成何种后果,实在难料。 沉思半晌,李攸敲敲树干,请出鲸王,耳语一番。 “尊者意已决?” “恩。”李攸点头道,“此事本因我而起,妖王所言在理。” 若是胡搅蛮缠,上门挑战,直接打回去就是。摆事实讲道理,一副苦主姿态,总不能做个恶客。 手握三座藏宝阁,两座灵湖,无数灵植,李尊者财大气粗。所谓的天文数字,在他看来,不过了了。 能免除一场纷争,何必在乎三瓜两枣。 妖王提出要求,敬等答复。 李攸请鲸王清点灵植仙宝,打算花钱了事,巫帝却另有想法。 “闯界,需要赔偿?” “是。”妖王点头。 “破障亦要赔偿?” “对。”妖王继续点头。 “造成损失,更是要赔?” “不假。” 巫帝颔首,道:“道友所言甚是在理,本该如此。” 听到这番话,妖王突生不妙之感。 不待询问,但见巫帝召回紫色巨龙,祭出一道灵力。 巨龙当场化作一名高大将领,抱拳行礼道:“拜见陛下。” “起来。” 巫帝颔首,敛袖沉眸,令巨龙起身。随后的话,差点噎死妖王。 “本座同妖王已达成界约,未得许可,擅自闯界破障俱要赔偿。” 将领抬头,五官端正,一派正气,郑重问道:“陛下所言,是从今日开始,还是前番也计算在内?” “以妖王之意,应是后者。” 巫帝看向妖王,弯了弯嘴角,无半点暖色。 妖王四肢僵硬,汗毛倒竖,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可惜,坏的预感,永远比好的灵验。 领会巫帝之意,将领抱拳起身,开始计算妖王父子闯入巫界的次数。 仅是五百年,相加的数额已十分惊人。 “陛下,臣只记得这些,必有缺漏。还请陛下放出红龙,以便详查。” 将领行礼,重新化作巨龙,飞回巫帝袖中。 妖王脸色僵硬,面如水洗。 巫帝拢起双袖,姿态怡然。 李攸沉默半晌,忽然觉得,达成这样的界约,实在很不人道。 蓝色光球飞回,内中裹着十株灵植,八件法器。 灵植为绿洲生长,法器是古战场获取。对比藏宝阁中的大拿,只算寻常。但于三界而言,实是难得。用来赔偿妖王,更是绰绰有余。 卷过灵植法器,李攸有些犹豫。 生平第一次觉得,赔偿损失是在害人。 究竟该不该赔? 不待想明,巫帝已代他做出决定。 黑袖挥过,灵植法器一并送到妖王面前。以灵力结印,定为界约参照,随即送客关门。 “道友好走。巫界损失,他日再登门详议。” “慢着!” 妖王一声大吼,想说有话好商量,之前是开玩笑。 巫帝却是摇头,“道友当知,我一向不喜玩笑。” 不顾妖王满脸凄苦,再次挥袖送人。 李尊者站在一边,始终没有插嘴机会。 按照常理来讲,巫帝不听他言,反客为主,该生气才是。可对上那双眸子,见到嘴角的那抹笑纹,无论如何都气不起来。 想想妖王临走时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几番和巫帝对峙,简直太有勇气,堪称猛士中的猛士。 饶是如此,该猛士的时候也不能迟疑。 道理要争,架要打。 否则,永远要不回仙灵草,更无法出一口闷气。 李攸不言不语,神情变了几变,自然逃不过巫帝双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四章 李攸未曾想到,返回人界,会见到如情形。 得绿松通报,与妖后谈妥条件,便心急火燎穿过时空乱流,回到石城。唯恐迟了一步,鲁川等人将遭逢大难。 不想,战斗的确打响,战况也十分激烈,交战双方却出乎预料。 该是主角的赵横,成了酱油,甚至连酱油都算不上,路人甲也要打个折扣。 千余披甲卫士倒在地上,成为摆设。 护城大阵开启,七柄玉剑合一,联手云霁,共同对抗一面黑旗。 黑风缠绕,妖兽巨吼。 九宫盘妖兽先后飞出,全被凶兽鬼魂缠住,撕咬成一团。 古剑灵气渐散,渐渐现出颓势。 蹲踞在旗杆旁的器灵愈发张狂,四臂挥舞间,发出刺耳笑声,放出更多鬼魂,开始攻城。 身在洞天福地,亦能察觉黑旗异常之处。 旗杆非金非玉,缠绕漩涡状鬼气,浮起密密麻麻的符文。旗面延展,映出不祥的面容,鬼雾缭绕。 器灵……更是相貌清奇,万分有性格。 李攸御风而起,俯视黑旗顶端,不出意外,见到一颗黑色灵石。 石体棱角尖锐,似未经打磨。表面却有多重符文,与旗杆别无二致。 石内灵气充盈,黑雾涌动,饱含无尽死气。 看着这块奇怪的灵石,李攸不禁皱眉。 自化成灵体以来,无论悬崖峭壁,灵石黑岩,李尊者一概来者不拒。这种面对食物,丝毫没有下口*的感觉,满打满算,绝对是第一次。 “此乃鬼旗。是魔修以秘法炼制,狙杀魂魄,以为鬼-兵。现境界跌损,只余百鬼。鼎盛时,应拘有千鬼。” 巫帝飞至李攸身侧,凝视肆虐的鬼风和黑旗,神情不变,只声音愈发冰冷。 “巫族有载,荒古一战,魔修十去七八。三界新立,余下多遁入秘地,罕有现世。” “这面黑旗是魔修之物?”李攸挑眉。 “不错。”巫帝手捏法诀,眉心微拧,“且非一般,兼有鬼修之气。” 鬼修?拘押千鬼为其驱使? 李攸咋舌,头皮有些发麻。 有正道,便有反派。 巫、妖皆存,仙人不是传说,鬼怪自不是虚幻。 有一山两观十八宗,魔宗鬼宗理应存在。但如此凶残的手段,着实骇人听闻。 修士斗法,输赢各凭本领,死伤自有天定,谁也怪不得谁。 但杀了人,还要拘押魂魄,困于旗中做武器使用,实是可恨。 “据我所知,兼修两道,能祭炼此旗,狙杀千名修士者,不超过五人。”巫帝继续道,“以器灵之状可以断定,此人或已陨落,或被-镇--压某地,不得动弹。否则,必不会令法宝落入他人之手。” 陨落可以理解,镇--压? “以符篆法力封其神魂,洞府仙山镇其-肉-身。”巫帝侧首,“困缚万载,死亦不能。” 李攸再次咋舌。 这也算是变相惩罚,替鬼旗中的魂魄出一口恶气? 神魂被封,肉-身-被镇,生死皆不能自主。与之相比,孙行者在五行山下的待遇堪称五星级。 为了三界和平,最好继续压下去,千万别被放出来。 本就属于-反--人-类-性格,万一出来,百分百会成为-战-斗-狂-人,以-报-复-社-会为终身使命。 经巫帝解释,李攸对鬼旗上的灵石更无兴趣。 魔修鬼修鼎盛时期,荒兽大能走在路上,都可能被抓去炼魂,拘入鬼旗。 多行不义必自毙,作死不能怪别人。 如此狂妄的行径,终惹恼三界大能,更引得凶兽震怒,被群-殴-镇-压,一点都不稀奇。 再次之前,李攸认为幻兽是作死典范,罕有敌手。现今看来,谁强谁弱还不一定。 洞天福地下方,百鬼旗器灵厉声嘶吼,接连有凶兽魂魄自旗中飞出,鬼-军数度集结,避开古剑,直攻城池四门。 鬼雾成瘴,逼开城头修士。黑影趁机叠成长梯,攀援而上。 鬼-兵俱保持生前模样,五官清晰可辨。只双眸不存,余下黑黝黝的眼窝,流动成团死气。 凡被死气沾染,修士尚能支撑,以灵丹保命。凡人当即会脸色青黑,呼吸断绝,魂魄离体。 情况危急,万一被器灵得逞,攻破城门,全城人皆会被鬼旗-奴-役。 交由器灵操控九宫盘,云霁亲自飞临城墙,祭出玉简,扫除鬼-兵。 白光闪过,鬼兵为光芒消融,发出凄惨哀嚎。叫声似钝刀划过石面,刺耳不已。 城下升起道道黑烟,很快凝聚成柱,现出千万张厉鬼面孔,狰狞撕咬,愤怒咆哮。 很快,云霁和城头修士都发现这烟不对劲。 刺鼻不说,沾上衣袍即会腐蚀大片。吸入鼻中,不至令人殒命,重伤却是一定。 “躲开!快躲开!” 五族壮丁之外,城中修士多自愿登上城头,同抗外敌。 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境界最高不过练气九层,遇上这等诡谲手段,顿显经验不足,手足无措。 符篆耗尽,法器无用,多数修士被鬼烟困住,命在旦夕。 见此情形,李攸再不敢耽搁。 洞天福地悬在半空,黑色身影从天而降。 长袖鼓起,似展翅巨鹰。 足踏虚空,周身萦绕澎湃灵光,仿佛一轮横空出世的-黑-阳。 巫帝未动,双臂拢在身前,静静看着李攸飞离。 大鹏展翅,翱翔万里。 千年前的因果,需得李攸自己了结。贸然插手,极可能好心办坏事。 相较五国-仇-怨,今日这场斗法,实算不得什么。以李攸境界,一面受损的鬼旗,不出法宝,亦能徒手-撕-裂。 “是尊者!” 李攸现身,城头壮丁齐声高呼,脸膛赤红。 李道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五章 幻兽掉头撕咬百鬼旗,七剑飞回城中,撤开护城大阵,温养灵力。 剑光消散,石城松木亮起灵光,凝成光柱,直冲云霄,牵引绿松悬山缓慢下落。 随闪影罩下,四座城门大开,城坊居民及过往行商皆涌向城外,挤在路边,飞在半空,希望能一睹城主真容。 可惜事难如愿,除五族族老和少数壮丁之外,多数人的希望落空。 李攸压根没有进城的打算。 交代绿松铺开道路,先请巫帝和云霁登入绿洲,继续大眼瞪小眼,再将鲁川等引入洞天福地,简单询问事情经过,掌握大概之后,便要动身离开。 “尊者不多留些时日?” 李攸摇头。 一则,石城外一场大战,百鬼旗现世,白云山弟子参与其中,他需亲往拜会荀掌山。二则,赵横脱走,当时不觉如何,现今想来,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上门。 山城已变作石城,赵横的城主之位名存实亡。这些时日一直留在东虢。狼狈脱走之后,此地也是藏身之处。 “我将前往东虢。” 百鬼旗的来路,赵家是否和魔宗有牵扯,都要探个究竟。至于赵氏老祖的连番动作,李攸当真不看在眼里。 妄图依靠他人实力,实是对自身的怀疑。 何况,依鲁川等人所言,赵氏老祖的走访活动很不顺利。一山一观十八宗,通通不买账。五国世家虽有意动,却是各怀心思。 国中诸事牵手绊脚,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短时间内,根本聚集不起足够的力量,遑论向他发起挑战。 “尊者前往东虢,可是要问赵家寻个说法?” 鲁川的话,也是在场多数人的疑问。 毕竟,赵横此行的目的就是夺城。没能攻破城门,成功进驻,反损兵折将,数千披甲卫士死的死伤的伤,还能活动的,多被关进石城牢房,完全是得不偿失,百分百的蚀本买卖。 尊者上门讨说法,更是打脸,一言不合,必再引来一场争端。 以赵家平日作为,定不会善罢甘休。 李攸靠向树干,双眼微垂,手指捻着一截断裂的旗杆,察觉其中仍有黑气,直接丢到一旁。 “山城沦为废墟,赵横弃城而走,五国皆知。我在此地建城,不违天道界约,齐国亦不能追究。赵横领兵上门,言语放肆,更意图霸占城池,全无道理。” 鲁川的话提醒了他,的确该讨个说法。 比起另找借口,先礼后兵,直接摆出架势,兴师问罪,更加干脆利落。 “尊者,赵家同齐国宗室牵涉颇多。您此番上门,恐会引来宗室-插-手。”鲁川皱眉,正色道,“光明正大斗法,我等相信,这些人绝不是尊者对手。只怕其不顾颜面,行小人伎俩,背后下手,防不胜防。” “我知道。” 李攸嗤笑一声。 五国皇室的行径,皇室中人可以无耻下作到何等地步,没人比他更加清楚。 上上辈子,他就死在这些人手里。 巧舌如簧,收买叛逆。鬼蜮伎俩,暗下毒手。 更颠倒黑白,湮灭痕迹,妄图以谬论误导世人。 一桩桩,一件件,随记忆复苏,逐一呈现在那还,愈来愈清晰。 每次想起,李攸都会眉间紧皱,牙关紧咬。 难怪人皇剑器灵会发疯,不是被白云山祖师压制,几要灭尽人修。人皇宫器灵性情大变,由温和派变得好-战-分子,时时念着灭掉仇人。 这种遭遇,换成谁都受不了。 他能变成块石头,在千刃山中磨练七百年,磨平棱角,当真该感谢天道。 不然的话,没有石心安定,石性淡定,记忆早早恢复,九成会生出心-魔。不因此身陨道消,也会堕入-魔-道。 灭除仇家不算,失去理智,八成会以消灭一界为己任。 如今回想,只是立志做个反派,同五国了结恩怨,解决前生因果,当真不够志向远大。 谈话虽然简短,李攸亦获悉诸多情报。 周国皇太子与霍章为首的世家大战,至今已有不少时日,仍胜负不分。霍妃几番动作,暗中向世家传递消息,未能相助战局,反被抓住把柄,幽-禁-深-宫。 周文皇多时未有消息,恐也被软-禁,生死难料。 齐国皇位更迭,新皇登基不到半月,即被宗室-暗-杀。宗室与世家不和,内部也存在争端,凶手迟迟没有交出,很可能引起兵祸。 燕国换了新君,朝堂上暗潮汹涌。虎阳尊者身死,新任守边大将出自世家,为多方妥协结果。为防备戎狄,倒也没生出大乱。 秦、梁两国暗中在边界集结重兵,意图不明,貌似已暗中结盟。 “齐皇、燕皇都死了?”李攸微显惊讶。 “是。”鲁川点头道,“齐国新君本是太子,架空齐皇-篡-位。后被宗室暗杀,并罗列诸多罪名,其母族妻族极是不忿。现任国君是齐皇六子,年纪尚幼,由其母族摄政。” 外戚参政最易引来乱局。不必鲁川详述,对齐国的局势,李攸便能把握几分。 “燕国又是怎么回事?” “回尊者,同齐国大同小异。只是燕皇死因有些蹊跷,继承皇位的也不是燕皇亲子,而是侄子。” 侄子? 八成又是一起皇室内部的争权夺利。 思及虎阳尊者和燕皇,想起同燕皇那次斗法,李攸连连冷笑。 即便有人出手相救,也逃不开死亡命运。 当年推翻夏皇,可曾想到今日?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纵是镇--压人皇祭台,攫取千年气运,时候一到,照样要分毫不差的还回来。 攫取得越多,偿还的便越多。 五国分赃,一朝沦落,该说天道昭昭,还是贪心终于换来应有的结果? “尊者?” 见李攸不说话,只是一味冷笑,鲁川等人不禁颈后发寒。只觉有一阵阵凉意袭来,仿佛以怨念杀气凝结,顷刻便能取人性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六章 “你说什么?!” 闻听护卫禀报,赵横独自从山城归来,护卫皆不见踪影。赵莲心知不好,顾不得其他,匆匆赶出内城。 见到赵横的样子,当即吓了一跳,花容失色。 “兄长,你这是怎么了?!” 果如护卫所言,赵横带出的千余披甲卫士,全不见踪影,无一归还。 赵横脸色苍白,鬓发散乱,铠甲染上污黑。神情慌张,似被凶兽追赶,狼狈不堪。更兼法力枯竭,几乎控制不住飞行法器。落下时,几个踉跄,险些撞到外城城墙。 众人瞬间哗然。 山城之主向来风光示人,领兵出城时,何等意气风发。不过几日,竟变得这般狼狈。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再者,城主不是在闭关,为何出现得这么快? “快……小妹,老祖……” 赵横竭尽所能,一路飞奔,将法力催动到极致。途中连服两瓶补灵丹,不慎伤及气海,此时已双眼发花,神识恍惚,嘴唇发抖,声音沙哑。 听到赵莲声音,下意识紧握对方手臂,焦急道:“快报知老祖,石城……白云山,联手……不好……” 话说得不明不白,声音越来越低。 赵莲扶起赵横,侧耳细听。 翻来覆去只有老祖、山城、白云山,余下皆模糊不清。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赵横究竟要说什么。 “城主,是否先回内城?” 见城中百姓现出疑色,护卫小声提醒赵莲。 内城突然关闭,已引得人心不稳,探子四处活动。 赵横率披甲卫士出行,不出几日便独自返回,样子又是如此狼狈,仿佛遭逢大难,定会引起各种猜测。 赵莲乍然出现,已打破闭关传言。若继续留在外城,恐被外人探出虚实。 “对,先回内城。” 一语惊醒梦中人。 赵莲只想探明赵横之意,险些忘记老祖临行之前的嘱托。不是护卫提醒,必将被发现端倪。 纵然是掩耳盗铃,这层纸也不能现在-捅-破。 “走!” 挥开护卫,赵莲收起赵横的飞行法器,亲自扶起兄长,御风返回内城。 城门关闭,内城悄无声息,外城却是传言纷纷,各种猜测先后出炉。更有五国探子开始活动,意图将东虢的水搅得更混。 齐国皇室动荡,短短时间内,先后换了三位齐皇。 赵家受先皇信任,与今上母族却屡生龃龉。赵氏老祖不在,赵莲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以静制动,先等赵横恢复,再图其他。 山城易主,赵家已断一臂,若东虢再生意外,局面定不可收拾。身为齐皇亲封的东虢夫人,手握揽月宗,赵莲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现如今,赵横失却城池,回到内城便昏迷不醒,情况未明,更不能莽撞,必要以稳妥为上。 “城主,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 护卫走到堂下,面带惭色,道:“属下未能请到医老,请城主责罚。” “医老没来?”听到护卫的话,赵莲柳眉紧蹙,“你可言明是我相请?” “回城主,属下抵达该处,根本未见到医老。” “什么?!”赵莲面色立变,眸中闪过厉色,“竟是避而不见?!当真以为我赵家不睦今上母族,定要没落?!” 气怒之下,赵莲有些口不择言。这样的话传出去,定会予对方以口实。 护卫垂首,不敢马上回话。直到赵莲稍显冷静,方道:“禀城主,属下再三确认,非是医老避而不见,实是另有因由。” “哦?”赵莲起身,行到护卫跟前,沉声问道,“是何缘故?” 城主相请,慈心医老竟不来东虢,连见都不见一面? “回城主,是白云山的山门大典。” 白云山大典? 赵莲微愣。 “据童子所言,五日前,医老已离开居处,前往白云山。” 小心窥一眼赵莲神情,护卫继续道:“下月丁朔,乃白云山祖师开山之日。月前,白云山广发请帖,凌霄观、五国皇室及多数宗门皆被邀请观礼。医老慈心闻世,德高望重,虽是一介散修,也在邀请之列。” 赵莲不语,眼神愈发锐利。 护卫额前冒出冷汗,“另外,草原狄戎也……” “够了!” 檀木桌应声而裂,半面化成齑粉。 “好,好一个白云山!” 赵莲怒极,非全因医老之故。实是荀山主事情做绝,既与赵氏老祖不同道,倾向李攸,自要摆明态度。大典的请帖,压根就没送到东虢和揽月宗! 这是什么意思? 纵然东虢在齐国之下,世家末流,揽月宗却是位列十八宗,更在五轮宗和烈焰宗之上,竟连一个席位都没有?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大典当日,世家宗门齐聚,独缺揽月宗,世人会如何想? 荀山主一时疏忽? 根本不可能! 多数人会猜测,八成是揽月宗得罪了白云山,赵莲这个宗主更不受待见,早晚要被剔除十八宗,碾入尘埃,为他人取代。 “城主?” 护卫立在堂下,汗水湿透脊背。 元婴修士震怒,威势何等惊人。以练气五层,能够站稳而不瘫倒,已是万分难得。 “下去吧。” 赵莲怒气盈胸,无心再问,挥手令其退下。 护卫如蒙大赦,忙不迭行礼后退。离开正厅,被风一吹,竟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 这才发现,为抵御城主威压,法力全然耗尽。双腿虚软,气息不稳。服下一颗补灵丹,方才好了几分。 厅内,赵莲脸色铁青,脚下旋起罡风,玉屏桌椅俱被先掀飞,厅门亦被拦腰截断。 壁挂碎成千片,只余三面墙壁,空荡荡爬满蛛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七章 东虢内城的灵湖,李攸志在必得。 闻听湖下可能镇有玄龟,人皇宫器灵尚未如何,玄大玄二同时伸长脖子,满目期待。 只要尊者一声令下,立即跳湖,驮起,走龟。 扛负人皇行宫千载,小小一座灵湖,不在话下。 两只玄龟一起动手,大罗金仙也未必能抢得过。 总归一句,谁让人家专业,兼有李尊者这个外挂。 但在动手之前,必须通报一声。 至于东虢城主是否提出异议,会不会怒火冲天,操--起-家伙-冲上来打一场,或是派遣护卫-群-殴,李攸都不在乎,照盘全收。 单挑斗法,不惧。 群体-斗-殴,更加不惧。 此行本为兴师问罪,该走的程序,总要走上一遭,方才显得合情合理。 一念至此,李攸起身离开树下,行至绿洲边缘,御风而起,几息飞入人皇宫。 琅嬛玉宇,钉头磷磷。 金殿辉煌,九阶丹陛。 屋脊高耸,瑞兽蹲伏其上,昂首咆哮,似在昭告天地万民,人界之主已然归来。 登上丹陛,李攸拂下衣袖,双臂拢在身前,脊背挺直,一步一步,郑重向前。 每行一阶,脚下都会传来雷鸣之声,似洪钟大吕。 宫阙亮起彩光,灵云萦绕,欣喜人皇归来。 行至第八阶,李攸忽然停下,在器灵不解的目光中,盘膝坐定,手捏法诀,祭出九层祭台。 祭台被黑色灵光包裹,缓慢浮起,阵阵嗡鸣。 过程中,始终保持九寸,未曾增大半分。 “可是不解?” “是。”人皇宫器灵老实点头,道,“臣实不明,陛下为何不上九阶,入大殿,临御座,重掌一界。” 只要得天道承认,巫族身份又能如何? “还不到时候。” 这句话,李攸已说过两遍。 人皇宫器灵仍有些混沌,不到时候? 四宫合一,人皇祭台也已炼化,五国乱起,兵祸将生,还不是最好时机? 仔细琢磨,寻不到合理解释,只能满脸疑惑的立在一旁。 李攸没有多做解释,待九层祭台升至头顶,双手结印,轻喝一声;“起!” 法力不断凝入,祭台逐层亮起。 壁画艳丽,人物鲜活,耳中如闻古乐。 “开!” 李攸再捏法诀,祭台嗡鸣,一尊黑衣法相浮现虚空。 昂首直立,长袖翻飞,发尾轻旋,目带威严。 法相缓慢垂首,双眼对上李攸。 一瞬间,岁月停摆,时间凝固,星辰停止转动。 法相转身,光柱破空而起,威压从天而降。 东虢城内,无论修士百姓,均为这一幕震撼。 许多人面带惊恐,全身颤抖,不知所措。 少数修士盘膝坐定,运起功法,意图抵御威压。片刻发现气海不稳,法力不受控制。匆忙收势,惊惧之色更浓。 “究竟是何人?” 外城中的修士,少有出自名山大宗,境界最高者,不过筑基中期,于千年前之事,鲜有耳闻。 纵然知晓一二,也多是末代夏皇如何行--暴--政,性格-暴-虐,喜攻伐之事,屡屡为祸人界,荼毒生灵,使民不聊生。 五国国君则是英明神武,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忠义之士结盟,共同起兵,经过连番苦战,终于推-翻戾皇,还众生一个太平人间。 五国也有纷争,同前朝相比,已如天上地下。 几代之后,知道真相的修士或飞升陨落,或隐归避世,不问世事。凡人寿命不过数十载,编织的谎言,便成为了事实。 老好人的夏皇,谥号为戾,背负恶名。 本是逆贼的五国,摇身一变,成为人界主宰,安享权荣华。 哪怕巫、妖两界不屑与之定盟,天道不予承认,历史的尘埃仍会湮灭一切。 起初,五国皇室的确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但是,天道轮回,因果使然,自李攸出现,谎言注定被揭开面纱,事实终会浮出水面。 “杀戮非我之意。”李攸御风而起,稳稳立在法相手中,俯视东虢,轻易发现赵莲,扬声道,“然因果需要了结,抢走的一切,必须偿还。” 说话间,法相愈发高大,帝王之相尽显。 巫帝斜倚湖边,遥望李攸,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内城中,赵莲的脸色愈发难看。 气息不稳,压制在元婴附近的黑气又在蠢蠢欲动。 “城主,可要派兵拦截?” 见洞天福地向内城移动,护卫脸膛发红,不是兴奋,更非激动,而是恐惧,自内心生出的恐惧。 “不要轻举妄动。” 强持镇定,赵莲手握灵石,暗中催动法力,再次将黑气压制。 “遣通信灵兽,询问对方来意。” 护卫不敢迟疑,匆匆放飞纸燕。 明知对方来意不善,却要摆出无事样子,从本质上讲,已是在示弱。 行此举,赵莲实是无法。 老祖外出未归,传回的消息多对赵家不利。兄长卧病,自己不慎被黑气钻了空子。城内护卫虽多,更有揽月宗弟子常驻,仍无半成取胜把握。 洞天福地,可随意穿行三界。当空压下,莫说城中百姓修士,连她自己都无法逃脱。 纸燕消散,一只长尾雉鸡自兽园飞出,停在赵莲身前,双眼泛出白光。 赵莲祭出两张符篆,凌空点燃,化作两根羽毛,轻轻附在雉鸡背上。 “去吧。” 彩光闪过,雉鸡振翅飞起。 姿势不太好看,速度却着实不慢。 李攸看得稀奇,从绿洲唤来鲸王,询问雉鸡来历。 “俗物,不值一提。”蓝色光球跃动,鲸王对人皇宫很感兴趣,想四周看看,却被器灵拦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八章 冲天火光中,人群不断涌向外城,随城门坍塌,东虢外城已然清空。 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均无心留在此地,为赵家陪葬。 离城之后,更催动法力,催动快马,疾奔数里,不敢轻易回望。 李攸透出的消息委实惊人,镜湖下的累累骸骨便是铁证,容不得不众人不信。 以骨聚灵,更是骇人听闻。 赵横领兵进犯石城,以魔修法器布阵,非修道人当为。 赵莲执掌东虢,手握揽月宗,借此行了多少恶事? 赵氏老祖修成分神,全仰赖镜湖中的冤魂! 以此成道,究竟是正是邪? 赵氏名为世家,得先皇看重,背地里又是何种情形? 自己居住东虢,是否已身陷魔修之地,沾染-邪-意?是否已被天道舍弃,境界停滞,难登仙途? 种种猜测萦绕心头,心绪难平。 凡人尚罢,修士已是心境不稳,尤为恼恨。 若无黑衣修士提醒,他们仍会混混沌沌,继续留在东虢,直到修成金丹,被埋入镜湖之下,成为赵氏修魔的踏脚石! 假若情况属实,赵氏危害一方,其心当诛,其罪当杀! 怒气不断积聚,恨意不断增长,在逃出东虢的修士心中,赵家已被打上-邪-魔-烙-印,成为必须抹杀的存在。 不管事情真假,今日之后,赵氏世家的名号都将蒙尘。旧日之友为保自身,也会撇清关系。 消息一旦传出,都城必不能置之不理。 齐国国君想坐稳皇位,摄政的国君母族想碾除昔日敌手,定然高踞正义,下令抓捕赵氏全族。无论老幼,不分凡人修士,一概投入大牢,等待审判。 下场只有一个,大厦倾倒,片瓦不存。 无需李攸出面,这些东虢修士都会是最有力的证人。 显赫一时的赵家,以背叛换来的一身荣华,终将迎来毁灭的命运。 即使身为揽月宗宗主,赵莲也难逃过一劫。 随白云山大典开启,五国皆会知晓,十八宗内,再无揽月宗的位置。为维持宗门道统,内门长老必会入灯阁,请示祖师仙位,将她赶出宗门。 “简直欺人太甚!” 藏宝阁器灵倾巢而出,东虢内城被火焰包围,四周如铁捅一般,上天无路,入地五门,寻不到半条生路。 赵莲服下五粒补灵丹,催动城主印,张开最后一道护城法阵,挡住熊熊大火。 护卫和余下的披甲卫士同被召集,持刀戈分镇四方,凝聚血气,对抗外部袭来的-狂--暴-灵气。 血气聚成光柱,四面交汇,似要撕开火墙,助赵莲逃出生天。 见此情形,血玉玦器灵连连冷笑。 “做梦!” 伴随话声,两个红衣娃娃织成灵网,径直冲入网内,周身被灵光包裹。 两息后,光芒散去,器灵已由孩童变作少年。赤-足-红袍,手腕缠绕数圈红线,悬挂九枚金铃。 少年起舞,铃声大作。 内城众人先觉刺耳,试图以法力隔绝。 无效之下,又感神识恍惚,仿佛有仙音飘渺,更有五彩花瓣当空洒落,香气扑鼻。 美貌仙娥臂挽花篮,飞至身侧,巧笑倩兮,美目盈盈,缓缓招手,似要领自己踏上仙路。 众人脸上浮现梦幻表情,眼神-痴-迷,嘴带痴笑,不由自主的迈出一步。 法阵骤然破开,凝聚的血气瞬间变得薄弱。 火焰复腾百米,电光如蛇,跳跃闪烁,将众人带回现实。 “助纣为虐,还以为能求得大道?当真可笑。” 鲸王现出灵体,飞离绿洲,俯视整座内城,丝毫不受火焰影响。 “荒古至今,杀戮不绝。然以此法提升境界,除魔修之外,绝无仅有。” 气柱喷出,长尾摆动,鲸王声音低沉,怒意难平。 “此等行径,纵是天道不收,也是三界难容!” 声如洪钟,重重敲在内城众人心头,仿佛重锤砸下。 护卫气海震动,侍婢浑身颤抖。 终于有人跪倒在地,禁不住放声大哭。 或许是懊悔,或许是恐惧,也或许是慑于鲸王威严,再无法抵抗,只能哭喊着,请求李攸饶自己一命。 “我只是守卫内城,盘查往来之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仙尊明鉴,小的只是侍从,全无法力!” “小的是凡人,根本未曾修道!” “我对城主之事当真不知情啊!” “请饶小的一命!” 有一就有二,有十便有百。 先是城主府的侍从侍婢,继而是内城护卫,直至留在内城的揽月宗弟子,心防陆续崩溃,各种求饶声混杂在一起,人心彻底动摇。 按照李攸的话来说,大招尚在酝酿,敌人已溃不成军。 情势危急,赵莲惊怒,狠心祭出符篆,生将一名守城将领处死,仍未能挽回颓局。 越来越多的人跪地求饶,有凡人,有修士,更有赵莲心腹。 声音惊醒在厢房休养的赵横,神识挣脱法力束缚,起身推开槅窗。 刹那间,火光映红双眼。 “完了……” 先是山城,然后是东虢,接下来,会不会是赵家祖地? 如果他未生贪婪之意,没有领兵攻打石城,更没有贸然祭出百鬼旗,今日之事是否还会发生? 如果在山城早早除掉祸患,是否能摆脱今日窘境? 赵横不愿想,也不敢想。 山城已成历史,东虢也将不保,为今之计不在守城,而是设法逃出死地。 心念一动,赵横顾不得气海损伤,服下一颗聚灵丹。 数息后,脸膛赤红,浑身法力充盈,双手握拳,悍然砸开厢房,冲向赵莲。 “小妹!” “兄长,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九章 李尊者发飙,人皇剑出鞘,整座东虢城瞬间被剑光笼罩。 苍茫大地似在回应,尚未逃出内城的人,无不心神巨颤,控制不住跌倒在地。 以镜湖为中心,两道裂痕-横-贯-而过。 交汇处,如被重锤砸下,寸寸皲裂。碎石土渣飞溅,至最高处,仿佛一座土石形成的喷泉。 赵莲手持灭灵剑,表情疯狂,双目充血,面容狰狞。 显已被困于幻境之中,挣扎不出。 幻兽扬起前蹄,火云恍如流光,牵引出条条细线,缠绕而起,将赵莲团团包围。最终形成红色火茧,铺开幻象,引出人心最深处的-欲-望-和恐惧。 妖王拎起儿子,凝眸看向幻兽,微微摇头。 荒古时,幻兽何等威风,无数凶兽大能被其所灭。一旦中招,陷入编织出的幻境,休说元婴,分神也无法安全脱身。哪怕元神大能,也要自求多福。 眼前这头,纵然血统不纯,更类火兽,一身灵力仍不可小觑。 视线转向李攸,不免增添几分佩服。 能驯服这头幻兽,为其所用,当真不简单。 尚未登丹陛,临御座,便有如此威势,他日重掌人界,又该是何等景象。 不过,巫修可以成为人皇? 捏捏狐球,妖王表示,甭管成与不成,和他打好关系都是必须。 想起临行前妻子的话,看看手里的儿子,金眸微眯,嘴角弯起。 “小九,努力吧。父王看好你!” 灵狐:“……” 这已经不是压力山大,简直是把妖界的大山逐个叠加,一股脑的扔到他身上。 娘那样,爹又这样。 就算是亲生的,他也是兄弟姐妹中最悲催的一个! 妖王一边叮嘱儿子抱大腿,一边观察火茧情况。 幻兽不断祭入灵力,茧中的幻境无穷无尽。 赵莲身处其间,忽而疯狂,忽而安静,忽而悲痛,忽而喜悦。 从幼年被夸赞资质极佳,到拜入上代揽月宗宗主门下: 从入内门学艺,到与古真人相识相知: 从玄楼观夺宝,狠下毒手,到古真人修为尽废,自己半面被毁; 从山城外对上钱、冯二人,到浮空山巨变…… 一幕幕场景,真实呈现在眼前,仿佛身临其境,再历百年。 欢欣,喜悦。 痛苦,悔恨。 懊恼,仇怨。 种种复杂的情绪,接连冲刷心间,一刻不停。 作为同辈最杰出的弟子,她接过宗主印信,代替古真人,继承师尊道统。银色面具盖住丑陋伤疤,心中的伤痕却永无法遮掩。 为报仇,她与玄楼观为敌。 为家族,她抛弃柔软,执掌东虢,看守镜湖百年。 哪怕知道湖下秘密,即便察觉老祖功法诡异,心生疑问,也从未在兄长面前泄露半句。 直到…… 画面突然一变,东虢城开始扭曲、消散,重新凝聚,已全然不同。巍峨城墙,厚重山门,城头四座箭楼,赫然是赵横执掌的山城。 浮空山高悬,外城四坊繁华如昔,热闹非凡。 兄长立在盾舟之上,金冠锦袍,手持城主印,正对她颔首而笑。 “小妹,荒川古境将开,你来得迟了。” “为兄尚未恭喜小妹,古真人痊愈,可是好事将近?” “上次东虢一别,老祖飞升仙界,留下洞天福地与你我二人,小妹有何打算?” “夏皇秘境已开,内藏上古功法,正好供我赵家子弟研习。” “齐皇在位已久,愈发昏聩,都城不稳。老祖仙位已有指点,此正为我赵家崛起之时!” “若能得一国之力,有老祖庇佑,问鼎人皇之位也非难事……” 赵莲深陷幻境,不由自主,心底最深的-欲-望-喷涌而出。 幻兽看得清楚,踏两下前蹄,啧啧有声。 “修了魔道,被死气困住,还想求升仙途,肖想至尊之位?” 痴心妄想,荒谬至极! 幻境中的一切,妖王虽不如幻兽清楚,也能窥得几分。 趁机教育儿子,“小九,看到没有,人心险恶,我和你母后早就告诉过你。一定要记在心里,牢牢记住!” 灵狐抱着尾巴,连连点头。继而对着赵莲呲牙,就要飞扑。 “父王,让我去!” 敢觊觎尊者的洞府,必须咬死! 妖王很满意,手指在灵狐额前抹过,“这个人修已将入魔,你不是对手。且看父王!” 话落,灵狐只觉眼前一黑,反应过来,已被亲爹团成球,塞-到怀里。 虽然不归妖界管,面对妖王,幻兽仍存几分敬意。 见火红身影飞来,当即后退两步,收回些许灵力。 火茧光芒减弱,赵莲现出身形,表情依旧痴然。灭灵剑流动血光,趁机凝聚死气,意图彻底捆缚元婴。 “去!” 妖王没有太过靠近,在虚空立定,挥袖祭出一柄羽扇。 九枚扇骨均是灵石制成,镌刻层层妖文。其上附有火红毛发,仿如妖火。 感知威胁,灭灵剑涌动死气,剑身凝出一张恐怖面容。单眼巨口,双耳俱无。鼻梁处,只有两个漆黑孔洞,利齿如兽,更显鬼泣森森。 赵莲灵识陷入幻境,身体却被灭灵剑控制,捏起法诀,挥剑斩向羽扇。 叮! 两件法器-相-撞,似金玉敲击之声。 连击数下,羽扇倒飞,回到妖王手中,妖光微暗。 灭灵剑嗡鸣不绝,剑锋处现出九道缺口。 “区区一柄魔剑,真以为本王怕了你?” 妖王冷笑,手中羽扇再生变化。 赤-红染上金光,九只金色灵狐从扇骨飞出,中途化成九支长矛,破开层层死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章 东虢内城突然覆灭,赵氏分神老祖陨落,山城城主赵横身死,揽月宗主赵莲不知去向,一夜之间,赵家遭逢大变,失去三根支柱,宗族震动,族人多惶惶不安。 未几,齐国都城又传消息,齐皇母族手握切实证据,证明赵家同魔修有牵连,更有东虢出逃修士为证。 涉及魔修,无人敢唱反调。 齐皇下令,翌日遣人捉拿赵氏一族,下都城大牢。收回先皇亲赐印信及夫人封号,东虢城主另委他人。 石城之事,则无人提及。 曾显赫一时的世家,一夕之间风雨飘摇。供奉客卿纷纷请辞,外门弟子陆续走散,颓败之势尽显。 或许上天仍觉惩罚力度不够,很快,揽月宗传出消息,经内门长老合议,将赵莲驱除宗门,由大长老暂代宗主之位。 “赵莲虽为先代宗主亲传弟子,又得宗主印信,然以骸骨聚灵,牵涉魔修之事,罪行滔天,不能再留于宗门。我等代其师行罚,灭聚魂灯,断师徒之情。” 卧病的古真人得知实情,喷出一口浊血,立誓与赵莲情绝。后自断心魂,陨落在师尊的仙位之前。 揽月宗上下,无一人为赵莲说话。均认定,唯有同其划清界线,方能保得宗门平安。 “赵氏逆行,荀山主定有察觉。” 每百年一次的大典,白云山广邀天下同道,独独漏掉揽月宗,足以说明问题。 宗门长老做出决议,请出开门祖师牌位,广告五国,赵莲已非揽月宗之人,再同揽月宗无关。 唯一的依仗变成虚无,连串打击之下,赵氏更显凄风苦雨,穷途末路。 皇室供奉前来拿人,率三千将兵包围赵家祖地。 赵氏族人不肯受辱,启动大阵,欲拼死一搏。并向四国送信,希望转投。 “若得庇护,赵氏必竭力相报。” 信送出不少,结果却如石沉大海。送信的宗族子弟皆未能折返,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最后期限已至,赵氏仍紧闭祖宅大门,三名元婴族老登上箭楼,张开法阵,意图拖延时间,护族中子弟遁走。 “雕虫小技。” 一名皇室供奉轻蔑笑道:“陛下有旨,赵氏同魔修勾结,罪不容恕。今既负隅顽抗,更是罪加一等。” 说话间,将兵已立起重盾,拉开硬弓。 “放箭!” 都城有令,无需刻意留下活口。各国押回的送信人,足够给百姓一个交代,堵住悠悠众口。 箭矢刻有符文,射-入-宅内,顷刻引燃箭楼,烧起熊熊大火。 火光中,不时有-爆--炸-声传出,方圆十几里俱清晰可闻。 “再-射!” 又一轮箭雨落下,皇室供奉祭出法器,形如铁锤,器灵亦是一彪形大汉。 “破门!” 皇室供奉手捏法诀,器灵应诺。 重锤砸下,祖宅大门轰然倒塌。 “列阵,绞杀恶贼!” 战鼓声响,官军列成短阵,盾牌手在前,□□兵聚于两侧,悍然冲跨石墙。 若无战阵,再增千人也不是三名元婴尊者的对手。 奈何五名皇室供奉齐到,境界均是元婴中期以上,这场战斗的结局,从开始便已注定。 喊杀声中,火光冲天,整整烧了一夜。 黎明时分,赵氏祖宅已成一片焦土,男女老幼尽皆身死,不存一人。 都城收到传讯,立即提审牢中之人,得到切实口供,当日问斩。 斩杀修士,必要先破其气海。 刑场之上,惨呼声和叫骂声从未停歇。直到六颗人头落地,长杆染上血红,才告一段落。 围观众人面带嫌恶,纷纷唾弃。 “同魔修勾结,该杀!” 赵氏先祖以裨将出身,跻身五国世家之列,后代子孙执掌两城,手握夏皇秘传,坐拥荒川古境,可谓风光一时,仍抵不过天道轮回,大势所趋。 一族就此没落,血脉断绝。 背叛换来的一切,终归于湮灭。 消息传出,有人拍手称快,也有人摇头叹息。 周国太子和世家忙着□□,仗没打完,无暇关注一个世家的灭亡。燕国宗室生乱,对此事的态度,和周国如出一辙。秦、梁两国各自打着算盘,同样没有投放太多注意。 一时的疏忽,让五国都没能注意到,石城大战,东虢内城覆灭,一名黑衣修士扮演了重要角色。 有人注意到了,却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掩饰真相。 至于从东虢城逃出的修士百姓,离散各地,各自求生。当日所见的一切,多随岁月消散,再不闻于世人。 竹屋中,荀山主放飞纸燕,轻轻摇头。 欲-壑难平,一步错,步步错,此乃定数,非轻易可改。 “禀掌山,璇玑峰主候在竹林外,称有要事禀报。” “璇玑?” “正是。” “应是大典之事。”荀山主道,“让他进来吧。” “是。” 童子揖礼退下,荀山主盘膝而坐,静候弟子到来。 与此同时,洞天福地已离开东虢,正向白云山行去。 绿洲中,李攸坐在松木下,久久无法入定。 “尊者可有心事?” “算……也不算。” 李攸睁开眼,向后一靠,直愣愣的望向树冠,只觉得脑中越来越乱。 “尊者不妨告知我等,或许能帮上忙。” 绿松凝出灵体,飞落树下。 柳木早立在一旁,见绿松出声,迫不及待走了过来,刚要开口,直接被桂木抓住领子,捂紧嘴巴。 “唔……唔!”为何不许小可说话?! “老实点,有松木就够了,你少开口,越帮越忙。” “唔!!” 柳木瞪眼,桂木一样瞪眼。 僵持两秒,前者败下阵来,缩到本体-下画圈圈,委屈得眼泪汪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一章 对寻常修士而言,不达分神境界,没有法宝灵器庇护,只身闯入时空乱流,寻觅藏宝地,滋味会相当难受,后果也十分严重。 四周风团不断挤压撕扯,破碎的空间巨石从身侧呼啸飞过,只是轻轻擦撞,都会引未来未知风险。 倒霉一点,被巨石-撞-飞不算,遇到藏在风团后的魇兽,九成可能会困在黑暗之中,闯不出噩梦,直至身死道消。 然而,这其中不包括李攸。 幻兽在前方带路,足下火云一路铺开,形成穿透黑暗的时空隧道。 火光亮起,仿佛指路明灯,延伸至时空乱流的另一端。 李攸足踏虚空,手擎黑色灵伞,动作不紧不慢,好似闲庭信步。 挥袖扫开不断逼近的风团,偶尔还会卷来几块巨石,判断灵气多寡,少的丢开,多的纳入气海,用以补充损耗的灵力。 沿路行来,围绕李攸周身,漂浮起大量石粉,恰似一条灰色隔离带。 灵力旋起罡风,自成一处奇妙空间。 对乱流中的巨石而言,此处无异是-死-亡-地带。贸然经过,被李攸卷住,不碾被成粉末也会碎裂成渣。 自上空俯瞰,火云铺就的坦途,一身黑衣的修士,一把黑色的灵伞,无数卷着碎石的风旋,仿佛荒古大能从沉睡中醒来,再临现世。 几头魇兽躲在风团后,摩拳擦掌,伺机发动-袭-击。 察觉危险,无需李攸动手,幻兽鼻孔喷气,直接扬起前蹄,将未编织好的噩梦踹得粉碎,魇兽随倒飞。 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 在以幻境见长的荒古凶兽面前,妄图以噩梦困住李攸,这些魇兽纯属找死。 “尊者,这边。” 警-报-解除,幻兽神清气爽,飞回时空隧道,回首召唤李攸。 火云再次延伸,瞬息穿透黑暗。 中途忽然停下,似被无形屏障阻隔,再前进不得分毫,只在一处静静燃烧。 “尊者且稍待片刻。” 幻兽一声长嘶,兽身突然开始产生变化。 依旧是马首鹿身,体型却增大数倍,颈后长出鬃毛。 鹿蹄成爪,锋利的爪尖闪着寒光,每次踏下,都能撕开一处风团。 双眼赤-红,头顶再增一双螺旋状的尖角,愈显威严慑人。 后颅至颈背延伸出数条火纹,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映衬鬃毛,流光溢彩。 李攸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原来,这才是幻兽本来的样子。 作为混血,平时根本无法幻化,只有靠近先祖留下的藏宝地,借幻兽老祖留存的灵气,方可显化本体,于提升境界更是大有好处。 踢踏几步,幻兽行到李攸身前,俯下脖颈,恭敬道:“尊者,请随我来。” 拂过火红色鬃毛,李攸跃身而起,稳稳落在幻兽背上。 “走吧。” 火云成海,赤-色-光芒照亮黑暗。 火光中心,两扇漆黑石门突兀出现。 门上雕凿着古早的纹路,带着蛮荒气息,强悍,暴-戾。似在告诫后来者,此为荒古凶兽之地,非我族类,若敢踏足,必要做好九死一生,身陨道消的准备。 “尊者,这便是藏宝地入口。” 飞到石门前,李攸刚要伸手触摸,即被幻兽阻拦。 “尊者,门上有老祖留下的禁制,不可轻碰。” 开玩笑,打死他也不能让尊者碰到石门。 万一尊者被禁制伤到,绿洲中的家伙定不会轻饶。除非跑到天涯海角,否则必会被器灵抓住群-殴,剥皮抽筋。 再者,尊者一路行来,多少巨石头化成粉末。幻兽不敢打包票,老祖留下的石门一定能够幸免。 附有灵力怎样,存在万年禁制又如何,遇上李尊者,不可能也会变成可能。完整留存的概率基本为零。 献出族内藏宝是一回事,领人大肆破坏-祖地又是一回事。 前者可以找出诸多因由,开脱完全没问题。后者却是犯了大忌,纵有千般借口,也会受到血脉惩罚。 说不准,没修成大道,无缘跟随尊者升入仙界,就被老祖残魂拽去,一天照三顿狠揍。 基于以上,幻兽摆正态度,事必躬亲,任劳任怨,甘为驮兽。只请李尊者手下留情,千万别打石门的主意。 “放心。” 猜透幻兽想法,李攸弯了弯嘴角,打个响指,张开屏障,舒服的向后一靠,道:“你来,我看着就是。” “多谢尊者。” 幻兽十分感激,退后两步,以硬角抵住石门。 黑暗之中,浮现一头荒兽虚影。 比起幻兽,虚影更庞大数倍,威压天成。纵无实体,仍能感到澎湃的血气,恐怖的灵力。 看清幻兽,虚影昂首长嘶,露出几分喜意。 “不曾想,我幻兽一族仍留有血脉。” 靠近仔细观察,抽抽鼻子,又现出几许不满。 “怎么有火兽的气味?” “回老祖,我父为幻兽,母为火兽。” “什么?!” 虚影大怒,四周风旋骤然扭曲。 幻兽站立不稳,后退数步,才勉强定住身形,没有真的倒飞出去。 “时已万年,老祖。”幻兽知道虚影为何暴怒,小声解释道,“荒古血脉十不存一,多数已然灭绝。我父亦是无奈。” 凶兽排位,火兽连末流都挤不进。而今却是少有的古老血脉。 “老祖,当今三界,仅有我一头幻兽了。” “只你一头?” 虚影怔忪,暴-怒-之色退去,神情中带出几分寥落,许久不言。 “老祖,我此番前来,是有事请托。” 见虚影不再戾气满身,幻兽上前几步,将前番诸事一一道明。 “我已立下心誓,还请老祖应允。” “也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二章 半个时辰后,第二道石门终于开启。 幻兽立在门前,看着仍在滴血的蹄子,满脸凄苦。 李攸拍拍他的脖子,全做安慰。 小马飞到幻兽头顶,踹一下尖角,训斥道:“本就血统不纯,尚不知刻苦修炼,境界如此之低,还有脸哭?若是万年前,定要给你一顿蹄子!” 如果已是分神境界,即使是同火兽所生,三滴血亦是足够。如今却好,十滴尚且不足。 回想万年前一族的风光,当真恨不能一蹄子踹死,落得清净,省得心烦。 “这边走。” 扫一眼沮丧的幻兽,小马压下烦躁,转身带路。 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念,不能气,更不能杀。现如今,一族血脉稀少,三界仅剩这一头,实属稀有。哪怕资质差,性格差,喜欢偷懒,境界不高,好歹也是血脉延续,不致断了传承。 想靠他重拾往日风光,基本是空谈。勤加锤炼,升入仙界,还有几分可能。 心思转动间,目光扫过李攸。 加上这个巫修,几率更大。关键是,如何同他结上因果。能让他欠下人情,主动帮忙,必是更好。 石门之后,一条漆黑长路直通山腹。 行走间,李攸和小马各怀心思,都没有说话。幻兽跟在最后,几次鼓起勇气想开口,都被老祖严肃的样子吓了回去。 总觉得,闭上嘴比较好。 行到中途,路面忽然变宽,两侧岩壁似笼罩一层雾气。 小马道:“不要站在中间,贴着山壁走。” 不走中间? 见李攸面露疑惑,小马用灵力取下一块碎石,直接扔出。 碎石落下,并未滚动,反而穿透石路,不见踪影,未知坠落到哪里。 “看到了吗?这条路是幻影。”小马道,“当初请麒麟帮忙布阵,早预想多种可能。这是其中之一。” 换句话说,若有修士胁-迫-狙-杀-幻兽后代,靠兽血通过石门,闯过山下迷阵,侥幸进入通道,也是步步杀机,随时可能落入陷阱,十死无生。 “没有我带路,哪怕穿过所有石门,也休想找到宝藏。” 小马昂首,神情很是得意。打个响鼻,示意李攸跟紧些。 幻兽缩小身躯,探头看看石路,眼睛转了转,试着踏出蹄子。 不能踩,飞总可以? “小心!” “笨蛋!” 李攸和小马同时出声,前者皱眉,后者-暴-怒。 见过蠢的,当真没见过蠢成这样的! 都说路不能走,是针对修士设下的法阵,更是麒麟亲自布下,怎么还敢莽撞行事? “啊?” 见两人焦急,幻兽突觉不好,下意识收腿,已是来不及了,想飞更不可能。 石路忽然变作两条黑色巨蟒,身长百丈,盘卷恐怖身躯,鳞片犹如铠甲。张开猩红大口,上下四排獠牙。 腥气扑鼻,无处躲藏,幻景亦无用处。 幻兽无法,只能连声大叫:“尊者救我!老祖救命!” “真是没有!” 纵然气怒,也不能丢下他不管。小马挡在巨蟒头前,背部荧光大炽,刹那间照亮两面岩壁。 巨蟒嘶吼,不断后退。浑身鳞片消融,冒起缕缕黑烟,很快伏在地上,生死不知。 白光散去,定睛再看,哪里还有巨蟒?眼前仍是一条漆黑宽路,通向前方。 “这是黑蟒,荒古凶兽。”没理幻兽,小马直接飞到李攸身侧,解释道,“麒麟找来的。” “麒麟?” “对。”似想起当时的场景,怒气暂消,语气变得轻快起来,“两条刚出蛋壳的小蛇,不知天高地厚。敢打麒麟甲的主意,自是要吃些教训。” 李攸默然,对荒兽的认识更上一个台阶。 果然传言不可信,必须亲眼证实才可靠。 今日之前,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堂堂瑞兽麒麟竟会是这样的性格,鳞甲银青,肚皮发黑。 而幻兽一族的行事,也同鲸王所言大有出入。 “这两条黑蟒已经死了?” “没死。”小马道,“还要他们守山,死了就没用了。 “那为何能化成虚影?” “你看出来了?”小马惊诧,着实没能想到,麒麟的手段会被轻易看穿。 “恩。”李攸点头,道,“没有灵力,却能致人重伤,除了禁锢肉身,以法力凝出虚影,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小马轻笑,“你倒是聪明,不过,却非你想的这样。” 李攸挑眉,那是如何?总不会是自愿? “我等虽是凶兽,逞凶斗狠,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然强行-抽-魂-炼化却是禁忌,无人会做。” 李攸眉毛挑得更高。 “当初,我以幻兽之名同两条黑蟒立下心誓,许其于此地修炼,护其周全。代价是为我一族守山万年。如此,与麒麟的恩怨也可代为周旋,一笔勾销。” 说到这里,小马额心出现一个川字,道:“如今年限将至,两条黑蟒却无半分离开之意,死赖着不走,说不得要硬赶。你来了,恰好能帮上忙。” “帮忙?”难不成帮着打架? “帮我找出那两条黑蟒藏在哪里。”小马一边说,一边咬牙,“藏起实体,只以虚影示人,就以为我没办法了?哼哼!找到了,先揍一顿再说!” 李攸:“……” 这是什么? 幻兽要撵人,黑蛇强赖不走,还把实体藏起来,让幻兽找不到? 遇到这些奇葩的荒古凶兽,三观到底还要刷新几次? 贴着岩壁,走过黑蛇看守的长路,眼前又是一道石门。 与之前两道不同,此门是以灵石凿就,通体莹碧,雕刻精美花纹。仔细看,竟是一头下山猛虎,脚踏星云,昂首咆哮。 灵光流动,猛虎似活了过来。李攸不觉凝眸,神识为之牵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三章 交战正酣时,一方主将突然重伤,濒死死亡,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事情非同小可。对军心的影响更是大得惊人。 “霍将军怎么了?!” 战场中,世家将兵人心惶惶。 能一击拿下元婴修士,且在人剑合一的情况下,断裂剑身,不被察觉半分痕迹,这样的境界,非寻常修士可敌。 “快些禀报李将军!” 先锋官当机立断,遣心腹回营,自己护卫霍章之子,且战且退,时刻注意周围情况。唯恐暗中-潜-伏-高手,下一个倒霉的就轮到自己。 “若是暗中布下的杀局,我等必是难以脱身!” 李将军闻听回报,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本以为宫中的探子已打听清楚,摸透皇太子实力,未想他身后还有这等境界高深的大能。不是分神境界,恐怕手中也握有稀世法宝,足可一击杀敌。 更恐怖的是,此人不介意名声。 暗中偷袭,实非正道之举。在势均力敌的斗法时偷袭,更为世人诟病。事情一旦传出,身份-泄-露,声名定要受损。 这样的敌人,怎不令李将军胆寒。 “下令,敌人恐设下埋伏,不要冒进!待我请示主帅再定计策!” “是!” 传令兵退下,李将军放飞传讯纸燕,率领亲兵前方救援。无论如何,不能让霍章的儿子就这么死了。哪怕救不回来,也要送到霍章面前才能咽气! 先锋官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总算同大营来人回合。 见到霍同情形,李将军倒吸一口凉气。 “怎会如此严重?” 千算万算,没能算到,竟是气海破碎,三魂少去其二,气魄不存其一。 重伤至此,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禀将军,对方背后下手,趁霍将军人剑合一时偷袭,断了霍将军的本命法器。我等未能擦觉险情,救援不及,请将军责罚!” 先锋官主动请罚,李将军纵然气恼,也不能当场-拔--剑砍了他。况且,这件事本就不该怪他。 “先回大营,撤兵!” 哪怕被主帅问责,李将军也不敢再战。 “是!” 亲兵吹响号角,敲响铜锣。 撤退的信号一出,战场上的世家将兵顿时如潮水般退去。 百名修士垫后,祭出雷符,从南终北-爆-起连声巨响。 浓烟滚滚,白昼变成黑夜,生生拦住追兵脚步。 等浓烟散去,大部分将兵已退出数里,有速度快的修士已进入大营。 护营法阵开启,追兵只能望而兴叹。 霍章收留玄楼观外门长老,得护山大阵残篇,融合自身所得,终炼成法阵。 此阵不比玄楼观大阵,却也暗合小阵叠加之理,开启之后,更有三种变化。不知其险,贸然闯入,必要吃亏。 先前,皇太子一方不知厉害,仗着有深谙阵法的修士,几番闯阵,结果损失惨重,两名元婴修士身死,八名金丹修士被俘,死伤士兵更是无算。 自那以后,一旦世家联军开启大阵,敌-军-总会退避三舍,少有轻易冒进。 这一次,霍同伤得稀里糊涂,连偷袭者的面都没见到。李将军以为是敌人偷袭,关闭大营,龟缩不出,只等霍章消息。 皇太子一方也是云里雾里,与霍同斗法的修士回营之后,也是阵阵后怕。假如撞上去的不是对方,命悬一线的很可能是自己。 “你真没看到?” “回将军,属下当真未曾见到。”修士脸色发白,声音有些不稳,“自始至终,那人都未现身。唯有两道灵光闪过,一绿一白。属下察觉不妙,连忙闪躲,否则定与霍同一般下场。” 帐中沉默许久,主将令修士退下,当即提笔写就书信,放飞纸燕,传讯皇太子。 此人身份不明,立场亦是难测。能招揽固然好,若是不能,也最好不要惹到他。依主将的想法,更倾向不与之接触,是去是留任由自便。 只可惜,世事难料,该倒霉的时候,求一万遍仙尊也是白费。 霍章听闻长子重伤濒死,怒火冲天,拍案而起,不顾手下反对,亲自领兵奔赴战场。赶路之时,不忘广发檄文,大力抹黑周国皇太子形象。 “此等阴险狡诈之徒,怎配为一国之主!” 周国皇太子也不甘示弱,同样领兵赶来,并丁卯相对的发出文书,言道:“霍氏奸贼,罪行滔天,天下仁义之士尽可诛之!” 尚未碰面,双方先打起了嘴仗。檄文一篇接着一篇,言辞越来越激烈,恨不能生啖对方血肉。 如此情况下,压根不会想到,在前方等着自己的究竟会是什么。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皇太子将周文皇也带上了战场。 曾意气风发、潇洒倜傥的一国之君,如今已是白发银须,皱纹满面,行将就木。坐在马车里,双眼浑浊,动一下都难。 按常理来说,纵然境界倒退,也不该是这般惨景。 “父皇可还好?”行军途中,皇太子停下法器,落到车上,看着周文皇,笑道,“父皇放心,孩儿必将霍妃下毒之事公告天下!霍章贼子胆大包天,欲-篡-位□□,改朝换代,谋害我周朝皇室,必受天谴!” 听闻皇太子之言,周文皇忽然笑了。 “天谴?当真是天谴!哈哈哈……” 笑声癫狂,双眼赤红,仿佛陷入魔障。 “父皇?” “整整千年啊!”周文皇扶着车壁,艰难起身,低暔道,“天道轮回,这是天道轮回!” 道出“天道轮回”四个字,痴狂的表情陡然恢复平静,苍老的面容似也开始变得年轻。 “父皇?!” 皇太子大骇,不知发生何事。 周文皇催动最后法力,趁皇太子不防,一掌击在他的头顶,直接震碎气海。 “老祖逆天而行,灭亡夏朝,国祚持续千载,也该到头了。”周文皇表情不变,声音和缓,说出的话却耐人寻味,异常的诡异,“你二弟已先行一步,如今,你随为父一起走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四章 “前方就是藏宝地。” 穿过岩壁间狭窄的通路,耳边突传轰鸣之声。 抬头望去,山巅之上,一条飞瀑直流而下,凿出一弯深潭,涌出三条溪水,恰如三条银带,盘绕巨石之间。 水声震耳,水珠四溅。 一条彩虹横贯潭中,隐入瀑布,恍如指引方向的仙路。 “瀑布之后,便是藏宝之处。” 小马落在水潭边,低头看着水中的影子,语气变得悠远,“此处亦布有幻阵,乃仿造荒古时,我族聚居之地。” 几步上前,立在水面上,水中的影子愈发清晰。 马首鹿身,头顶四角,爪似猛虎,目含血光。 一身皮毛近似浅金,背部四条红纹,蔓延至腹下,仿佛一枚荒古符篆。多看一眼,便会被吸入无尽深渊,坠入永恒的幻境,挣脱不出。 李攸下意识闭眼,用力摇头,甩去脑海中留存的图案。 白虎门的教训不可谓不深,面对万年前的凶兽,还是谨慎为上。哪怕对方没有害己之心,大意也会中招。 丢面子还在其次,伤到里子,冤不冤? “随我来。” 借水潭灵气,小马恢复原貌。虽是灵体,威压仍远胜幻兽,比虚影时更高出一筹。 “尊者,我驮你过去。” 幻兽俯低脖颈,心中暗道:好不容易才有表现机会,绝不能错过。 对此,小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要同李攸打好关系,适当的讨好并无过错。 况且,李攸来历不凡,境界高深,手握洞天福地,身怀无数异宝,行事又不拘泥于世俗,今后定有大造化。找机会卖好,抱紧大腿,实属必要。 思及此,小马扭头看了幻兽一眼,目光中带着鼓励。 得到老祖赞许,幻兽难免兴奋。足下生出火云,跃身飞至潭心。 李攸骑在幻兽背上,仍能感到丝丝凉意从足底涌入。 对一块石头而言,这简直不可思议。 “水下可埋有玄冰?” 小马停住,蹄子刨一下水面,荡出层层波纹,道:“不是玄冰,而是一片麒麟甲。” “麒麟甲?”李攸微愣,看向水面,催动灵力,试图穿越水波阻碍,一探究竟。 “不要白费力气了。”小马道,“两片麒麟甲都埋在藏宝地最深处,有九层法阵护卫。除了麒麟本尊,连我都取不出来。” 收回灵力,李攸搓搓胳膊,不禁打个哆嗦。 潭下的温度低得惊人。若非退得及时,神识都会被冻住。 “麒麟甲竟有这样的威力?” 无论是仙灵草的传承,还是上上辈子的记忆,都表明麒麟是瑞兽,不食鸟兽,只吃青草,声如春雷,口吐火球,武力值高到-变-态,却不像白虎一样,没事就找人打架。 兼生性宽仁,善良淳朴,堪称荒古第一好青年。 然藏宝地一行,经幻兽老祖的解说,瑞兽外皮揭下,里子竟是黑的! 观感彻底颠覆。 另外,口喷火球,鳞甲却藏冰寒之气,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很稀奇。 难不成性格分表里,战斗方式也一样? “有什么稀奇?” 奇怪的瞥了李攸一眼,小马道:“这不是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 “麒麟本性属火,体内灵血堪比岩浆。不如此,如何生存。” 翻译过来,没有这身鳞甲,麒麟八成会成为一颗移动的火球。烧了其他凶兽不要紧,烧了花花草草总是不好。更甚者,烧了自己,绝对会成为荒古最大笑料。 “麒麟一身是宝。”小马再次强调,“鳞甲还是其次,那支独角才是世间少有。” 他才不会承认,早年也曾觊觎至宝,意图下手,结果被狠狠收拾一遭,再不敢打瑞兽的主意。 之后更教导子孙,遇到白虎还可一战,全当切磋,顶多鼻青脸肿,不会丢命。遇上麒麟,千万要赔笑脸,能友好绝不敌对。实在不行,翻地打滚,卖萌求饶也是可以的。 李攸:“……” 难不成,麒麟交友满天下就是这个原因? 大家都被教训过,知道他的厉害,为免被烧成秃毛,只能同其交好? 天道,这未免太神奇了! 回忆起心酸往事,小马不想再说,说多了都是眼泪。 快行几步,停在瀑布前,任由水花砸落,穿行而过。 “老祖,等等我!” 幻兽飞起四蹄,紧追其后。 穿行瀑布时,李攸祭出黑伞。水流遇到伞面,自动弹开,片刻间,竟成一道拱门。 幻兽因此得益,速度更快,跟上了前方的小马。 水声渐远,幻兽小步慢跑,蹄声踢踏,回响在狭窄小径中,像是山体发出的轻音。 行出百米,前路忽被堵住。 见到岩壁上的凹槽,幻兽自动自觉,伸蹄子就要放血。 “你做什么?”小马惊诧。 “开门。”幻兽理所当然。 “……”小马无语。 默默飞到幻兽头前,一蹄子踹在他的脸上,“这又不是禁制,你放什么血!” “可……” “这是法阵!” 小马气怒,连打两个响鼻。示意李攸上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解释一番。听者明了,手捏法诀,掌心覆上凹槽。 “开!” 黑色灵光漫射,照亮洞窟。 岩壁浮起万千光斑,化成璀璨光带,拂过李攸身侧,逐渐消融。 “此为灵力凝就,实为法阵阵眼。” 落在幻兽头顶,小马道:“若滴入我族之血,即会启动法阵,将来人永远困在藏宝地。” 这是对藏宝的最后一重保护。 没有小马带路,神仙来了,也未必能看透麒麟手段。不慎被困在这里,只能自认倒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五章 竹林中,清风徐徐,鸟鸣阵阵。 一壶灵茶,袅袅散发茶香。 荀山主独坐石桌旁,长袖拂过,茶香愈发浓郁。 云霁拱手而立,双眼微垂,面色肃然。 许久,荀山主放下茶盏,道:“你意已决。不再更改?” “是。”云霁正色道,“弟子意已决,请掌山准许弟子下山。” “你这一去,必造-杀-孽。”荀山主长叹一声,面带惋惜,“纵是有损道基,百年无法成就大道,也不后悔?” “回掌山,弟子不悔。” 云霁抬头,不见温和笑容,只存一片坚毅。 “弟子出身周室,却身负夏朝血脉。生母被害惨死,更被周皇亲手斩断父子情缘。” 顿了顿,云霁垂下双眸,语气愈发低沉。 “登浮云山,承祖师道统,弟子想起许多,也思虑许久。我辈修道之人,必顺心而为。纵损伤道基,延误修行,境界凝滞,弟子亦要下山。” 非如此,无法了结因果。哪怕求得大道,也会如祖师一般,留存无尽遗憾。 “你记起来了?”荀山主表情微变。 “是。”云霁坦言道,“不瞒掌山,弟子从不曾忘,也不敢忘。” “也罢。”荀山主摇摇头,道,“既如此,我便不再拦你。” “谢掌山!”云霁拱手。 荀山主取出两枚竹简,祭入法力,交给云霁,道,“此物你带在身上,他日遇有急情,可断其一,山门弟子自会赶往相助。” 郑重接过竹简,云霁下拜。 荀山主即将闭关,璇玑尊者暂代掌山之责。与前者不同,后者始终不赞成弟子此时入世,更不愿山门卷入五国之乱。 云霁决意归国,可谓同璇玑尊者的主张背道而驰,必引来对方厌恶。 他日遇到危急,无法解决,没有荀山主开口,纵是璇光尊者出面,也未必能让璇玑尊者松口。 现今,有这两枚竹简在手,哪怕再不愿,璇玑尊者也不能违令,必须出手相助。不然,便是违背祖师留下的山规,定受责罚。 云霁再拜,为荀山主的维护,也为感念祖师大恩。 “起来吧。” 荀山主站起身,道:“归国之事,我不拦你。然需在山门大典之后。若我没有料错,李道友近日将抵,你代我前往迎接。” “是。” 云霁应诺。 “再则,各宗门弟子陆续抵达,你师伯和师父忙得脚不沾地,你也不好躲懒。”荀山主话锋突转,笑道,“听你师父说,五轮宗的穆长老送来一份大礼,并有意为你说亲,你意下如何?” “回掌山,国事未平,因果未靖,弟子无意于此。” “你自同你师父说去。”荀山主笑意更深,“你既要归国登位,行事自要与在山门时不同。俗世之缘不斩,必当顺势而为。只当锻炼道心吧。” “是。” 云霁垂首,弯起嘴角,现出一抹浅笑。 俗世之缘? 既不-欲-为他人傀儡,何须勉强自身? 五国皇者如何行事,与他何干?纵是搅个天翻地覆,世家倾覆,又如何? 他不为权,不为荣华,更不为美色。只为讨回一个公道,了结一段因果。亦为还李道友一份情谊。 想起在浮云山中所见,笑容微敛,俊颜闪过几许恍惚。 祖师留存神识,藏于山中,千年不灭,只为等一个了结。 祖师貌似温和,实则手段狠绝。他既承续山门道统,得祖师真传,必要应诺心誓。否则,今生将困于元婴,不得寸进。 仔细回想,夏朝宗室为何一夕覆灭,五国之外,可是另有缘由? 云霁不解,联系前番种种,抽丝剥茧,仍寻不出答案。 若他生母尚在,或可为他解惑。现如今,他只能陷入谜团,依靠自身寻找契机,却越想越是迷惑。 “云峰主,请随弟子来。” 思绪翻涌间,荀山主已返回静室。 云霁揖礼之后,随青衣童子离开。 “掌山有言,大典之日自会现身。其他时日,几位峰主可依章程安排诸事。” 简言之,该怎么办,山门都有记载。不提云霁,七位峰主至少经历过一次大典,无需事事禀报。他老人家需要静修,非必要少来打扰。 “掌山之意,我自会告知师父和诸位师伯师叔。” 云霁应诺,青衣童子行礼退下。 竹林关闭,云霁漫步桃林,无需童子带路,自行返回浮云山。 山腰处,一株桃木萦绕灵光,万千桃花开得正-艳。 遥遥见到云霁,桃妇凝出灵体,粉衣杏腮,香风扑面。面带浅笑,眼含--春--水,不是一头银发,哪有半分老妇模样。 “云峰主回来了,荀掌山可有吩咐?” “并无大事。”云霁与桃妇行礼,道,“大典之后,云某将要离山,归期未定。” “离山?” 桃妇愣了一下,旋即恍然。 “你要归国登位?” “正是。”云霁道,“瞒不过前辈。” “理当如此。”桃妇轻叹一声,“三界修士,各有入道之法。道基道统相异,心境亦是不同。依老身之见,你此行或困难重重,更多却是机缘。” 云霁不言,面色肃然,聆听桃妇教诲。 “妖族以肆意为本,巫族以自然为心,人修更为复杂,一言难尽。有情道,无情道,避世,入世,心魔,情劫,历数种种,人修--欲--求大道,实千难万难。” 云霁仍是不言,只微微点头。 “老身存世千载,不敢说参透其中变化,却也颇有几分心得。”桃妇轻笑道,“当年,白云山祖师心怀执念,仍能升入仙界,没被雷劫劈死,只因其渡了情劫,顺了本心。” “情劫?” “功过难断,劫亦是缘。世间万物,因果循环,放不下,终成执念。执念太深,以致无法消去。顺心而为,融入道基,阴差阳错,未生心魔,反成就了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六章 周国修士将官一片混乱。 霍章突然清醒,发现自己的对手是什么角色,满面惊骇。 洞天福地之主? 难不成,重伤霍同,只为引他前来?假如真是这样,是否意味着,之前伙同赵陵觊觎法宝一事,已被对方全盘获悉? 如此一来,东虢内城一夕覆灭,赵氏三人陨落失踪,便都有了合理解释。 思及此,霍章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赵氏与魔宗勾结,手握魔修法器,被齐皇灭族,天下共知。 赵陵只身进入霍家,与他共谋洞天福地,却是少有外人知晓。即便知道,也会隐而不发。一则顾忌霍章权势,二则五国-动-荡,此时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霍氏不是赵氏。 前者底蕴深厚,树大根深,权-倾-世家。后者不过是裨将出身,骤然发家。自夏朝覆灭,仅有一人修得分神,还死得不明不白,更兼名声跌落谷底。孰优孰劣,不言自明。 所以,赵氏只能背后捣鬼,一旦齐皇帝换人,必要倒霉。 霍章却敢联合周国世家,同皇太子一争高下。更以周云琅身死为借口,泼了皇太子几盆污水。 计划本十分顺利。 摸透皇太子底细,催促女儿在宫内动手,只等周文皇和其他皇子的死讯传出,即可以“正义”为名,斩杀-弑-父太子,改-朝-换-代。 “明明事事顺利,为何……” 或许是天道昭昭,也或许是其他原因。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遇上了李攸。 该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时候一到,必须要报? 霍章不知。 他只明白,洞天福地出现,长子九死无生。对方若不收手,自己断无生路。 身后已无屏障,前方更是皇太子的军队。 拼死击退洞天福地之主,自己亦无法全身而退,必法力枯竭,受到重创。再与-敌-军-交战,无半分获胜把握。 “天要亡我霍家?” 霍章悲怒已极,压根不知,周文皇和皇太子均已身死。敌-军-不过虚张声势,只为掩饰迎回新皇的意图。 当年杀害云霁母妃之人,虽手持周皇-御-令,背后主谋却是霍家。 霍章本意是斩草除根,将云霁一并杀死。未料璇光尊者突然出现,使得功败垂成。 虽未能断其生路,但手握云霁是前朝血脉的证据,必容不得他登上皇位。 一旦消息传出,其他四国亦不会坐视。 无论如何,五国分夏,前朝宗室都是一个禁忌。 周国内部-争--权-是一回事,拥立前朝血脉则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有夏朝血统的皇子执掌一国,对其他四国必是威胁。 思及老祖留下的遗训,没有哪国皇室敢于违背。 当年能灭杀夏皇,五国国君和宗室尊者十不存一。若云霁想要报仇,乱局定会不断升级,直至将整个人界卷入其中。 “不能让霍章知道!至少在三皇子登上皇位前,不能让消息泄露!” 诸多将领中,只有极少数知道当年实情,此时也闭紧嘴巴,只等一切尘埃落定。 霍章被蒙在鼓里,又遇李攸,陷入困境,自无从察觉异常。为保住性命,只能催动全身法力,祭出护身符篆,勉强对抗柳木和玄龟的联手攻击。 援手? 回头看看被噬魂藤逼做一堆、自乱阵脚的将兵,霍章只能摇头。 肯定指望不上,只能自求生路。 “杀!” 柳木-赤-红-双眼,铠甲包裹灵光,手中长剑劈下,中途竟化作一柄长刀,刀身长达数米,刀柄镌刻古老符文,罡风平地而起,似龙卷咆哮,直-欲-将霍章劈成两半。 在石城,鲁川探明的消息可不少。 报知绿松,相当于告诉了绿洲中的所有灵木。 赵横带兵进-犯-石城,赵陵觊觎尊者的洞天福地,这个霍章更不是东西,关于尊者的诸多流言,他才是源头! “杀!” 又是一声大喝,柳木头顶冲出莹绿气柱,身后现出本体虚影。 绿光大做,玄龟忙缩小身体,退后数米。 “这家伙要发飙,速退!” 噬魂藤却不在乎。仗着黑色鳞甲,继续在世家将兵中搜寻猎物。凡是血气中沾染黑色,必手握百条人命,且道心有瑕,为天道厌恶。 这样的修士,定做过有伤天害理之事。纵然是灭其魂魄,尊者也不会计较的……吧? 总之,先下手再说。 柳木挥刀,硬生生劈开符篆结成的屏障。 “区区手段,还想拦我?你老祖活过来也要受死!” 论起口舌,柳木不比桂木。但对上霍章,仍能将对方活活气死。 “孽-畜-欺-我太甚!” 霍章-暴-怒,终于祭出本命法宝。不是攻打玄楼观所用的长剑皮鼓,而是一面玉屏。 屏高八寸,分成九扇,一面刻花鸟虫鱼,三界灵兽,另一面镌刻符文法诀。打入法力,灵兽即刻飞出,为霍章驭使,猛扑柳木。 “又是炼-魂之术!” 避开两头虎兽,柳木以灵力传音李攸。 观战的器灵皆是大怒,幻兽老祖和鲸王也顾不得吵嘴,均转向屏风,怒火难掩。 “好大的胆子!” 屏风之上并无荒古凶兽魂灵,皆是下等灵兽。虽经祭炼,却比不上云霁所持铜盘。兼炼化方式不同,前者为生魂入器,后者均是法力凝就,威力不可同日而语,以天道规则对比,更是天上地下。 “先是以骨聚魂,又是百魂入屏,这些修士究竟都做了什么?!” 玄龟怒火冲天,顾不得柳木尚未收势,本体不断增大,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向霍章压下。 李攸曾以洞天福地压垮剑山,碾平玄楼观。玄龟有样学样,没有柳木的攻击手段,压也要压死霍章! 知晓玄龟意图,柳木忙收刀后撤。与先时的场景完全转换角色。 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七章 洞天福地一路行来,小马和火凤始终没有消停。 中途,藏宝阁中的器灵被灵气惊动,陆续飞出,看得兴起,你一拳我一脚加入战团。 火光熊熊,幻境铺展,几要-冲破灵木张开的屏障。 绿松和梧桐双木实在忍无可忍,灵光-暴-涨,雷音轰鸣,绿洲悬山彻底炸开了锅。 李攸想出声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大火冲天而起,各色灵光互相-撞--击。电光频闪,天空似被凿开口子。罡风席卷,呼啸不绝,如同天劫将生,亦或灾难降临。 绿洲悬山,恰似一个火-药-桶,随时可能--爆--炸。 见情况不妙,开阳真人当即催动法力,操控飞舟,远离百米。 开玩笑,如此-狂-猛-的灵气,若被波及,非同小可。他且无碍,同行弟子怕要遭殃。 距离白云山越近,遇到的修士越多。 各式飞行法器当空,其内的修士,无一例外,看到洞天福地中的奇景,均圆睁双眼,下巴坠地。 “这是怎么回事?” 内-讧?还是仇家打上门来? 白云山乃人界修士典范,少有--插-手俗事,纵有仇家,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找茬。 一则,山门百年大典,广邀各门各宗修士,必有完全准备。再者,荀山主已达分神,门下元婴金丹弟子过百,又占据主场之利,岂是好惹? 怀抱各种心思,众人无一出声,更无一人上前,只在安全距离外围观。有心思快的,先一步遣弟子通禀白云山知客。 是敌也好,是友也罢,消息送到,总是个人情。哪怕白云山早得消息,自己也表明了态度。 这么做的不在少数,凌霄观却不在其中。 开阳真人叮嘱弟子,暂不要离开飞舟,亦不要轻易上前。 “未知情况,为师先去一探。” “师父,这……” 弟子话声未落,开阳真人已御剑飞起。 到了近前,祭出三张符篆,护住气海神识。再靠近,举袖拂开火焰,却不感半分灼热,霎时惊诧。 “李道友?” 闻听声音,李攸自绿洲飞起,遥对开阳真人拱手,道:“真人不必担忧,非是大事。” 家里一群熊孩子打架,闹出的声势惊人,却不好为外人知晓。 不管李尊者如何生气,火冒三丈也好,头爆青筋也罢,总之,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事情需要内部解决。 “都给我住手!” 长袖挥过,黑色灵气弥漫。 开阳真人只觉眼前突现迷雾,火焰灵光一并被笼在雾中,再看不分明。 李攸发威,器灵不敢造次,第一时间撤离战团,光速飞回藏宝阁,主动关门落锁。 绿松和梧桐双木收起灵光,噬魂藤挥舞枝蔓,仍不肯罢休的小马和火凤都被卷起,成了新鲜出炉的粽子。 出声抗议,当即堵嘴。 个中滋味,灵狐最有发言权。 瞅两眼粽子,狐尾当即竖起,连退数步,躲到桂木下,远远离开三株藤蔓。 参与斗殴的玄龟也没能逃走,同样被绑了起来。只不过,藤蔓不够,李攸亲自动手。 人皇宫器灵和人皇剑器灵先后凝出实体,一左一右立在李攸身侧,手中牵引出两道灵光,分成数条光链,凡被其绞住,均无半分挣脱可能。 人皇宫器灵一身长袍,笑得分外儒雅,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两只玄□□皮发麻。 “尊者,臣观玄大玄二境界颇有长进,虽不得托付行宫,却也可驮载悬山。” 翻译过来,既然闲着没事做,有力气没处使,不如压到悬山下,也可为洞天福地的灵气添砖加瓦。 人皇剑器灵满面威严,眉间拧出川字,瓮声道:“尊者,幻兽一族向来狡诈。吾观此灵或有他意,不若封入剑中!” 封入皇者之剑,无异被下苦牢,这还了得! 玄龟之后,小马成功炸毛。 “呜呜……” 噬魂藤天生是灵体的克星。之前境界不高,尚无法发挥本领,如今身披-黑-鳞,又有绿松相助,纵是万年灵体,也挣不开紧缠的枝蔓。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火凤双翼被捆,尖喙被缠,喷不出火球,只有几点火星飞散,很快也败下阵来。 李攸摇头,没有应允人皇宫和人皇剑之言,示意噬魂藤松绑,放走两只玄龟,立在小马和火凤面前,半天不语。 “尊者?” “陛下?” 两者肝颤,李尊者拢起长袖,问道:“还打不打了?” 小马打了个响鼻,踏两下前蹄,上前蹭蹭李攸,果断服软。 火凤收起翎毛,眼睛圆鼓鼓的瞪着,没再喷出火星。 “一切听尊者发落。” “好。” 李攸推开小马,将火凤送回湖边,道:“我在白云山期间,尔等不可离开灵湖,亦不可轻易露面。否则,即使有血印在,我也能将尔等送回妖界!” 住惯了广厦豪宅,谁愿意回去蹲守茅草屋? 更何况,妖界没有千年梧桐,仅存的两棵已移栽绿洲。要是真被撵走,凤凰们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尊者,我等一定从命,绝不敢有半分违背!” 火凤连连点头,生怕李攸将他们赶回妖界。 小马嗤笑,似在嘲讽凤凰没用。李攸视线一转,又立刻摆出顺服姿态,表情变得比谁都快。 “尊者。” 听听,称呼都变了。 之前还是道友,如今形势不利,马上改口。 凤凰聚拢湖边,齐声高鸣,发动群嘲。 “还是称我道友吧。” 无论如何,对方都是有万年之龄的荒古凶兽,再生气也不能失却尊重。 小马心头微动,神情再变,目光中多出几分肃然。 “我不想多说,只有一点,此行是为了结一段因果。”李攸言简意赅,直接道明意图,“为此,我希望道友能够助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八章 山门外,璇玑尊者同璇光尊者并肩而立,峨冠博带,背负宝剑,儒雅俊朗,一派仙风道骨。 遥望天空,只见两艘飞舟伴着洞天福地,正自北方行来。 云霁立在舟首,当空祭出玉简。 白光升起,山内钟声回响,浮云山现身云中,引得山门内外好一阵惊叹。 世人皆知山城有浮空山,乃天生灵地,为赵家占据,存世千年。无人知晓,此处另有浮云山。其有千年桃木镇守,灵气不下前者,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两者同为葬具,为白云山祖师炼化,更是不传世的隐秘。 此时,浮云山中灵云缠绕,清风阵阵,桃雨纷纷。距离仍远,便能闻到一股幽香,沁人心脾。 被花香环绕,飘飘然如置身梦中,登入仙境。只-欲-神魂出窍,离界飞升。 “静心!” 察觉情况有异,璇玑尊者突然大喝。声音蕴含法力,传遍七峰。 众人如闻雷鸣,赫然清醒。 山门弟子且罢,外宗修士无不面露异色,胸中掀起惊涛骇浪。 仰望浮空山,再生不出半点绮念,只有深深的畏惧。 山城在时,浮空山为内城,乃赵横栖身修炼之地。获其相邀,修士亦可踏足。于世人而言,并不显得神秘。 浮云山则不然。 山中仿佛有迷阵,又似有巫、妖镇守,稍不留意便会身陷其中,神魂皆失。纵然有心,也不敢轻易查探。 未知、神秘,常常意味着危险。 初见此山,怎能不惊骇莫名。 “此为山门第八峰,乃祖师所留。”见众人神情突变,璇光尊者解释道,“因有祖师布下法阵,又有器灵镇守,固而至此。诸位不必惊异。” 话中之意,只要不生歪心,守山器灵自不会成为威胁。如有他意,是生是死、是福是祸就很难料。真出了事,白云山未必会担负责任。 毕竟,激怒守山器灵,必是生出贪念。交给世人公断,也难言无辜。 说话间,云霁所乘法器已先一步抵达山门。 扁舟缓缓落下,并未着地,中途有一束灵光从浮云山升起,直接连上舟身,接引云霁入山。 众人这才明了,这第八峰峰主,不是荀山主的弟子,也不是山门任何一名长老,而是璇光尊者的亲传弟子——云霁。 这个发现,令同行修士一阵哗然。 需知宗派内有规则,境界固然重要,长幼也当有序。 云霁境界虽高,终未-跨-入分神。同等境界的宗门长老亦在,而他竟能越众而出,执掌一峰! 是荀山主厚爱,还是其中另有蹊跷? 知晓云霁出身者,难免猜测,莫非白云山同周国联合? 不,可能性不大。 那是说,荀山主终于动了俗世之心,想趁周国-内-乱,扶持云霁登上大位?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人界第一宗门,弟子再执掌一国…… 当下,众人互相交换眼色,心思急转,只秘而不宣。 燕郅一行也颇为诧异。 云霁的身份,在五国皇室不是秘密。若白云山真为后盾,别说周国,五国之内都无人争得过他。 传言其有前朝血脉,虽无切实证据,仍不可不防。 “少都。” 燕郅声落,一名中年修士拱手道:“属下在。” “你不必随我入山,即刻返回都城,将此事禀报皇兄。” “殿下,属下奉命护卫,怎可擅离?” “恩?”燕郅冷哼,“皇兄令你从我吩咐,你敢抗令?” “属下不敢!” “我知你忠心。”燕郅道,“然此事非同一般,他人我不放心,需得你亲行。” 此人乃元婴前期修士,为皇室供奉,任少都一职,更是燕皇安排在他身边的探子。不将其调走,行事再谨慎也会被看出端倪。 浮云山现世,正好给了他机会。 燕郅已下定决心,联合李攸,夺取燕国皇位。 如果李攸愿意帮他,条件任开。 非是他忘记父仇,只考虑自身。只因情况所迫,容不得半点犹豫。如果不争取每一个机会,等皇兄坐稳大位,调换守卫边疆的大将,削弱母族势力,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发下心誓如何? 斩草除根才是皇祖遗训。 燕郅不想死。纵不能求得大道,登上仙界,也要多得百年人寿,享尽世间权柄荣华。 生为先皇之子,这是他应得的! 他绝不要像枉死的兄弟一样,万事不知,诸事不行,只等最后一刀。 气海被碎的痛苦,生命被夺的无奈,绝不会降临在他的头上! 燕郅言之凿凿,有理有据。 少都纵知其意,也无法直言反对。 六皇子分明借口将他调开,另有图谋。然荀山主行事让人看不透,云霁的身份又着实-敏-感。权衡利弊,终领命离开。 “属下领命,殿下保重!” “自然。” 燕郅拂袖,肃然道:“你可禀报皇兄,我必事事谨慎,绝不堕了燕国声威。若有急情,必第一时间禀报都城。” “是!” 见少都仍有疑虑,燕郅向心腹使了个眼色。 心腹点头,上前一步,低声道:“少都还有何事不放心?六皇子忠于陛下,天地可鉴。” 心誓都已发下,如有违背,将受天雷之劫。没有法宝护身,母族供奉都被调走,无异于砧板上的鱼。这样还不放心,燕皇还敢用谁? 少都皱眉,却没再多言。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多言实为不智。若六皇子借机发难,哪怕为堵住世家之口,陛下也需惩治自己。 镣铐加身,苦牢受困,都不是问题。 然六皇子母族势力不小,假若暗中下手,毁其气海,多年的修行都将白废。 说到底,少都是个聪明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九章 洞天福地停在白云山之外,李攸随云霁同往浮云山。 宝车当空穿行,恰如铺开一道灵巧,彩光四射,美不胜收,引来无数惊叹。 李尊者端坐车中,扫一眼浅笑淡然的云霁,不言不语,也无心解释,只能继续维持一张石头脸。 事到如今,想再多都是无用。既然高调,不妨高调到底。 如鲸王所言,荒古时代,底层凶兽,永远不会也不敢觊觎最强凶兽的法器和财富。胆敢以身试法,只有死路一条。 此番炫富之举,引来的窥伺视线固然多,危险系数却不会随之飙升,反而会有下降趋势。 究其根本,无论凶兽还是修士,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实力相当,或仅高出少许,为了灵宝仙植,或可竭力一战。然实力相差太多,堪比鸡蛋碰石头,傻子也能推测出结果。纵然-财-宝-诱-人,也不会有谁乐于做急-先-锋,故意上前找死,。 得出这个结论,李攸彻底放松。 只等幻兽完成使命,幻大出壳,计划即可施行。 白云山大典,五国国君没有齐聚,多只有宗室前来观礼,对李攸而言,颇有些遗憾。回头想来,却也无妨。有五国宗室血脉为引,即有了突破口。牵一发而动全身,千年前的隐秘,终有大白天下之日。 时间不会太晚。 李攸静坐沉思,云霁没有出声打扰。 车内一片宁静,只有两面古镜偶尔闪过灵光。 宝车加快速度,一路行至至浮云山,进入法阵,窥伺的目光方才远去,消失不见。 荀山主早有严令,非第八峰弟子,无要事不可擅入浮云山,否则按门规严惩。纵是七峰峰主,包括璇光尊者,也不能例外。 云霁没有徒弟,更无需童子服侍,山中只有桃木相伴,幽静无比。之前抵达山门的修士,无一有幸入峰。自李攸到后,山中才算热闹起来。 “李道友这边请。” 云霁先下宝车,拂袖打开法阵,现出一条云路。 路旁草木林立,花香沁脾。前行百米,更有两名垂髫童子恭候。 绸衣玉带,乌发柳眉,粉唇桃腮,无需多猜,必是桃妇安排。 今日之前,云霁亦未见过两人。 “见过峰主,见过尊者。” 童子端正揖礼,声音清脆,相貌一模一样,惹人心喜。 “起来吧。” 说话间,裙裾飘飞,桃雨纷飞,花香愈发浓郁。童子侧身,只见一抹窈窕身影自林中现身,款款行来。 眉目如画,烟波流转,眸底却看尽沧桑。 到了近前,桃妇将一枝桃花奉于李攸,福身道:“老身见过尊者。” 纵修行千载,年纪也远远超过李攸,桃妇仍恭敬非常,不敢造次。 “李道友,此为桃老,镇守浮云山千年。” 依照先时约定,云霁为两人引见。虽觉桃妇有些心急鲁莽,面上却未现半分。 “桃老有礼。” 李攸拱手还礼,略弯嘴角,绽出一抹浅笑。 “不敢。” 桃妇越发恭敬。 未曾面见,只能凭借猜测,观感终是有限。当面之时,李攸身上的皇者之气,只让她脊背发凉。 非是恐惧,也非兴奋,更不是激动,单纯是对上位者的敬畏。 何况,李攸身上有巫皇的气息,桃妇绝不会认错。 身为巫界子民,纵离界千年,也不会疏忽界主的灵气。境界越高,感觉越是清晰。 桃妇再次下拜,比之先前,行了大礼。 李攸连忙让开,面现惊诧。 “桃老不可!” 如此大礼,怎能受得起。 “尊者不必敬谦。”桃妇起身,恭敬道,“老身有事相求,这个礼,尊者受得。” 有事相求? 李攸皱眉。 如果事情难办,他不会答应。尊老是一回事,勉强自己是另一回事。上上辈子吃够了苦头,这辈子,他只想安静的做个反派,无意再做老好人。 名声?世人评断? 随他去。 名声再好,也不见五国-逆-反--造--谣,有谁为他-鸣--冤。相反,五国之内老少皆知,夏皇-残--暴,使得生灵涂炭,国主方才起兵。 由此可见,名声不过是虚幻。自在顺心,才不枉重活一世。 桃妇看不懂李攸的神情,只觉威压更甚。纵是将她引到此地的白云山祖师,也不及半分。 “尊者,老身所求之事,于他人是千难万难,于尊者不过举手之劳。” “哦?”李攸挑眉,举手之劳? “老身本体为一株桃木,千年前移栽此地。此后修行遇到瓶颈,境界一直停滞,未有寸进。”顿了顿,桃妇正色道,“因与白云山祖师有约,立下心誓,老身不得不移栽原身,镇守浮云山千载。如今期限已至,誓约已了,老身-欲-重返巫界。” 听到此处,李攸眉头挑得更高。 这株桃木回不回巫界,和他有什么关系? “自然大有关系。”桃妇道,“老身前番所行,不为同道所喜,亦有触犯界规之嫌。斥责重罚,老身甘愿承受。只恐界主下令驱逐。老身知尊者同界主交好,故想请尊者帮忙,在界主面前美言几句,许老身重返云山。” 李攸不语,表情更显僵硬。 他同炎青交好? 的确是交好,好得心烦意乱,很想打上一架。 见李攸迟迟不开口,表情却产生变化,桃妇以为有门,当即道:“老身愿立下心誓,如能返回巫界,必以千木法阵相赠,助尊者护卫洞府。今沦落人界千年,身无重宝,唯有两瓮桃花酒相赠,聊表心意。还请尊者莫要推辞。” 话落,桃妇再次福身。 先时出迎的童子捧着酒瓮,恭敬立在桃妇左右。、 “老身厚颜。”桃妇声音沙哑,眼圈泛红,“哪怕为这两个孩儿,老身也要返回巫界,还请尊者厚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章 李攸从不曾醉过,必然不晓得,醉酒是种什么滋味。 视线有些模糊,眼前所有的景物都开始摇晃。控制不住灵伞的刹那,黑色灵气四溢,罡风平地而起,惊动屋外的器灵,也让浮云山中的桃妇惊异。 “只是两瓮酒……” 桃妇凝出灵体,尚不知此处动静引来了巫帝。望向山腰客居,有些踌躇。 到底是去看看,还是观望片刻再说? 思虑间,被云霁辟为静室的岩洞传来一阵轰响。 两息过后,巨石滚落,险些把云霁埋在山中。身为浮云山山主,山门第八峰峰主,遭遇此等境况,堪称是另类“奇迹”,足以流传百年,为后代弟子铭记。 “究竟发生何事?” 浮云山被灵力-侵-袭,岩洞被堵。云霁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起因竟只是一滴桃花酒 冲出岩洞,看到客居上方腾起的灵光,不及深思,立即飞身赶往。若真是李道友出了状况,他必不能袖手旁观。 “观此情形,应是境界提升?却又有些不像。” 飞到中途,恰好遇上桃妇。 三两句解释清楚原因,桃妇面有惭愧,云霁哑口无言。 说到底,是两瓮桃花酒惹祸? 这么大的动静,不过是李尊者喝醉了,在发酒疯? “桃老,你所言确实?”云霁仍不敢相信。 “这个,老身也不太确定。”桃妇顿了顿,道,“然以老身往日经验,确有七成可能。” 未来人界之前,她曾见识过同族醉酒的情形,虽然不尽同,却也类似。只没想到,李攸的情况会这么“严重”。 按常理而言,如此高深的境界,又是灵体入道,别说两瓮桃花酒,便是两缸,也不该醉成这样。 偏偏事有不巧,李尊者活了三辈子,始终对酒没辙。 一杯倒变成一滴醉,神仙也想不到。 桃妇有些忐忑,假若喝出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虽不至境界跌落,更有不小的好处,但被巫帝知晓,她也是过上加过,错上有错,甭想再回巫界。 “先去看看再说。” 听了桃妇的话,云霁终于肯定,李攸是醉了酒。想起桃花酒的另一层功效,不觉开始头疼。 心神频动,脚步一滞,不由踌躇起来。 他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万一遇到尴尬的情况,又该如何处置? 帮还是不帮? 待李攸醒酒,得知期间情况,会不会为了灭口,追杀他到天涯海角?杀他之前,八成还会催动洞天福地,碾碎浮云山。说不准,白云山也会被波及。 想到这里,云峰主眼前一黑,险些法力不稳,高空坠落。 “峰主?” 桃妇惊诧,难道云峰主也喝醉了? 云霁只能抽抽嘴角,尽力维持儒雅气度。 事情越急,越需要淡定。可这情形,他还怎么淡定! 正两难时,空中突传两声惊雷,层云之后,紫、红两色灵光铺天盖地,直将半座浮云山笼罩其中。 云霁大惊,桃花更甚。 这种灵光,二者都曾见过。 巫帝?! 不等两人确认,客居外的器灵已先做出反应,三道气柱-拔-地而起,硬撼灵光。 一座编钟现身半空,乐工手持木锤,敲出重音。 “嗡!” 乐声低沉、悠远,仿佛亘古山音,响彻天际。引得空气波动,镜像扭曲。 云雾散去,巫帝终于现身。 黑袍绯带,银发乌眸。额间一道血痕,威压从天而降,乐工险些握不住木锤。 “陛下!” 桃妇轻颤,不由得跪倒。 巫帝未扫她一眼,长袖轻拂,纵身越过编钟,无视三道灵柱,径直闯入客居。 轰! 紫、红两色灵光同黑色灵气-硬--撞,掀起恐怖龙卷。 风旋中心,木屑翻飞,屋瓦不存。 李攸迎风而立,黑发披散,双目晶亮,面带笑容,腰间凤羽舞动,人皇剑已然出鞘。 “炎青?来得正好!” 说话间,欺身上前,长袖风舞,如张开的黑翼。长剑挥过,似要劈开长空,冷锋如虹。 人皇剑腾起青光,流动一丝血痕。 巫帝侧身避开,袖中放出两条巨龙,堪堪挡住李攸的-攻-势,眉心微蹙。 看这样子,确实醉了,还醉得不清。 换做清醒时,李攸绝不会轻易动用人皇剑。面对巫帝,更不可能。 两界皇者斗法,稍有不慎即可引来天地震动,招来祸患。一旦天道被激怒,降下劫雷,他二人倒是不怕,人、巫两界却会遭殃。 李攸迷迷糊糊,似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似乎不知道。 意识控制不住身体,剑身舞动更快,青光密集成网。 巨龙咆哮,罡风不断增强,仿佛惊涛拍岸。 浮云山震动加剧,巨石头纷纷滚落。法阵不稳,发出破碎声响。 异变惊动山中修士,连荀山主都离开竹林,亲自前来查探。 逢山门大典之际,浮云山突现异状,非是吉兆,容不得轻忽。 思及被安置在山中的某人,荀山主皱眉。莫非此事由李道友而起?真是如此,祖师神识为何不给明示?再者,陌生的法力波动又是何故? 荀山主不解,璇玑尊者等更不会明白。前来观礼的修士心有疑虑,并未第一时间前往浮云山,只放出纸燕,互相传递消息。 “不知是白云山内部之事,还是外来之因。” 荀山主赶到时,浮云山上只有两团炫目灵光,不见李攸和闯入者身影。 桃妇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云霁见到荀山主,立刻迎上前来。 “掌山。” “究竟发生何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一章 石玉震动,灵气狂涌,愈发不受控制,几乎动摇神识。 金光穿透黑色灵力,一遍遍冲刷气海。 灵脉不断拓宽,体内仿佛成为一个火炉,不断喷涌岩浆,欲-焚-尽万物;又似一颗即将燃尽生命之火的星辰,随时可能-爆--炸,化为宇宙粉尘。 热,很热。 李攸怀疑,他会融化在这可怕的热度里。这种感觉糟糕透了,简直可以用-走--火--入--魔-来形容。 可惜后者能够控制,流动在灵体内的热力却无法消融半分。 手指缠上领口,牵引住一丝失控的灵气,不属于他的灵气自口中流入,缓解了半分-燥-热。 沿着指尖的移动,经脉被慢慢梳理。 几丝清凉,几许安定,混沌的神智终于有了片刻清醒。 “无需担心。” 大手托起他的颈背,额头抵上一片凉滑。 勉力睁开双眼,视线仍有些模糊。定神之后方才发现,他已被巫帝扶起,靠在后者肩头。助他清醒的灵力,正盘成一条小龙,浮在半空。 “不要抗拒。” 低沉的声音流入脑海,带着未曾听过的古韵。 李攸仿佛知晓这雅致的语言,又似十分陌生。 恍惚中,巫帝在吟诵一种古老的法诀,不同于三界,亦非修士可得,仅有界主知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已堪比仙道。 “道随本心。” 修长的手指沿着肩颈慢慢滑落,留下灵符虚影。灵龙一身长吟,投入灵符,瞬息化作万千光斑,融入李攸额心。 “今我愿立下心誓。” 声音愈发悠远,刚被灵力压制的热度再次涌动,李攸的意识变得模糊。 “你可愿?” 可愿?愿意什么?立心誓? “同生三界,共登仙途。天地为证,沧海相伴。”巫帝顿了顿,凝视李攸,“你可愿立誓,同我结缘?” 李攸倏地清醒了。 容不得他不醒。 请巫帝帮忙是一回事,赔出后半生是另一回事。若是立下这个心誓,岂非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要和这个人牵扯在一起? 他日登上仙途,亦要相系,想甩都甩不掉? 想想千年万年,李攸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再对比彼此性格,难保不会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把天打出个窟窿。 在三界还好,人界和巫界打散场,还可到妖界开辟新战场。 升入仙界该怎么办?满打满算,他和巫帝都是“小”字辈,会不会惹怒某位万年老仙,再被打落凡尘? 想想都很可怕。 “怎么?” 见李攸迟迟不言,更未见半点感动,反而面现惊疑,巫帝眉心一皱,该不是不愿? “倒也不是。” 李攸长出一口气,握住巫帝的手腕,借对方的灵气,勉强压住热力。 梳理过语言,方开口道:“我只是觉得,无法给你相同的保证。” 他是人皇,却又不是。 辗转三生,改变不可谓不大。 巫帝等了千年,等的真是他? 必须说清楚。 作为商场上的成功人士,李攸认为这不叫矫情,叫风险规划。必须考虑到所有因素,包括可能存在风险,事事明了,才能签下合同。更何况,这不是一件简单的生意,而是关乎后半生。 糊里糊涂的结果,真会如他之前所想,三天一小大,五天一大打,打架不过瘾,更要上房揭瓦。或许巫帝不会,只是他对自己没信心。 “你是担心这个?” 巫帝轻笑,声音震动胸腔,带着沉寂千年的舒畅。 “无碍。”掌心覆上李攸后颈,探入发中,轻易断开并不牢固的发带,“我既愿立下心誓,便已考虑清楚,不会后悔。只要你点头。” 上天入地,仙界黄泉,永生相伴。 千年前,囿于天道,他错过一次。 今能重来,他绝不会再任时光流失,再等一个千载。 他会入魔,亦会发疯。 “你确定?” “确定。” 手指顺过长发,托起李攸的下颌,温热的气息拂过眼帘,擦过鼻尖,落在唇角,轻轻撕磨。曾有过的珍惜,却更胜往昔。 “我只问,你可愿意?” 大手忽然用力,李攸不自觉蹙眉,不感难受,只有莫名的快意。似等候许久的选择,终于摆在面前。 这是他的想法,还是人皇?亦或两者皆有? 桃花酒又开始发挥威力,巫帝故意撤去灵气,李攸再无暇思考,只能任由本能驱使,用力抓过一把银发,堵住鲜红的唇。 “我愿立誓!” 四字出口,殿内刮起阵阵灵风。 绸幔飞舞,似扬起彩纹水波。 “好。” 巫帝收起笑容,稍稍退后,额心血痕突然蔓延成古老的图腾,庄严、肃然,莫名的-妖--艳。 李攸不及细看,眼角泪斑骤发热。不同于桃花酒引起的热度,却迅速扩散至半边脸颊。 指尖滑过眼角,只能从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探究自己现在的样子。 “有点奇怪。” 覆上脸颊,李攸声音有些沙哑。 “我果然是巫修?”靠在巫帝肩头,感受阵阵凉意,发热的大脑总算能冷静的思考,“还是说,这是你动的手脚?” 仙灵草虽是仙物,却也是出自巫界。传承的记忆中,向来没有图腾这回事。 对比手腕上的两枚图腾,一个念头自脑中闪过,飞速抓住,顿觉不可思议。 “是我。” 巫帝微合目,无声轻叹,气息埋入李攸发间,带着难言的眷恋。 苦候千年,法身遗留人界,如何只能枯等,什么都不做。 “这是巫族的图腾。” 准确点讲,是巫帝一族的图腾。千万年来,只这一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二章 恒星-炸-裂,陨石-相-撞,均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情形。 漫天灵光中,身披铠甲手执长刀的人皇宫器灵,仿佛一尊从荒古醒来的杀神,满面煞气,恨不能毁天灭地。 每一次挥刀,罡风都会增加一重,状如龙卷,形如长河,不断汇聚空中灵云,渐成团团风旋,聚拢在四周。 风团中有隐有闷雷之声,闪电如银蛇狂舞。只待人皇宫器灵器灵一声令下,便要相继--爆--裂,灭杀巫帝宫器灵,将帝宫和云山一并毁灭。 “识相的,快交出尊者!不然的话,我定要大开杀戒!” 人皇宫器灵横刀在前,大喝声中,煞气弥漫。 瞬息间,金色身影已乘风跃起,长刀凌空劈斩。 刀锋顿长两丈,含千钧之力,势-欲-断-云山灵脉,帝宫传承。 “吼!” 九条巨龙须发怒张,先后飞至。庞大龙身盘踞整个天空,彷如九头荒古凶兽,发出声声怒吼,降下无穷威压。 “能奈我何?” 人皇宫器灵讽笑,混不在意周围腾起的灵焰。 巨龙又如何? 身为仙宝器灵,自有灵气护身。除非龙王在此,否则,再多出九十条也奈何他不得! “退下!” 巫帝宫器灵张弓搭箭,厉喝声中,三道灵光接连飞出,挡住劈下的刀光。 箭矢同刀光-相-击,发出阵阵嗡鸣。 碎裂声中,千余道光芒绽放,如星空洒落的光带,却颜色惨白,恰似寂灭无形,直-欲-令人脊背发寒。 “愣着作甚,你们不是对手,都退远些!” 这次出声的不是巫帝宫器灵,而是仙池边那株老树。 老树凝出灵体,浮冠顶顶。掌心相对,顷刻结成法印,张开绿色屏障,呈弧形铺展。 噬魂藤盘卷树身,释放墨绿色灵光,助老树器灵一臂之力。 两者合力,方护卫整个仙池,挡住-散-射的灵光。 若是被白光-击-中,莫说池边生灵将受重创,连湖水都被会蒸干。 “仙器之法,非我等能够硬挡。” 老树器灵表情凝重,语音轻颤。动作未停,手捏法诀,不断结成灵印,一重又一重祭出,持续加固绿色屏障。 纵然如此,随着人皇宫器灵不断斩落长刀,巫帝宫器灵相继以箭矢还击,嗡鸣不绝,白光未曾停歇。 百千道同时落下,屏障渐渐变得薄弱,出现细小裂痕,并自边缘开始剥落,随时有破碎之危。 “不要发愣,快些过来帮忙!”老树见九条巨龙愣在半空,帮不上忙,只会对巫帝宫器灵碍手碍脚,干脆叫道,“助我加固屏障!” 九条巨龙发出长吟,意思是说,他们身为巫帝宫护卫,怎可擅离职守! “刚才被甩飞,怎么不说这话?” 老树不再多言,噬魂藤已然飞出,卷住一条巨龙尾巴,硬生生将他拖了过来。 龙鳞坚硬,龙身虽无法抵挡白光,与老树合力,却能稳住屏障。 一条接一条,巨龙都被噬魂藤蔓拉回。 随着龙吟不绝,屏障暂时稳定,不会轻易破碎。老树总算能缓口气,凝眸半空。 人皇宫器灵已近发-狂,刀锋青光变得赤红,铠甲包裹两重灵气,欲将巫帝宫器灵斩落。 于仙宝器灵而言,此举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两者同为三界至宝,存世万载,虽未曾熟识,对彼此的地位都很了解。 当年人界大乱,五国分夏,人皇宫一分为四,不知下落。巫帝宫和妖王殿都有所感,此后千年,两者皆无法提升境界。 无奈之下,巫帝宫器灵静坐五百年,将守卫云山之责交给巨龙。妖王殿器灵干脆陷入沉睡,以此来巩固修为,不至因人皇宫消失而境界跌落。 三者不是一体,却息息相关。缺少其一,则延及其二。若失其二,都将不存。 人皇宫器灵要灭杀巫帝宫器灵,绝对是在发疯。若被他得手,三界都将大乱。这也是为何人、巫、妖三界定下盟约,界主同受天道限制的重要原因。 假若没有限制,哪天三个界主打起来,仙界都被要-捅-出个窟窿。 届时,甭说界内仙人,历代飞升的修士,连天道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交出尊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攸尚未露面,人皇宫器灵总有几分顾忌,刀只砍向巫帝宫器灵,没对帝宫本体下手。 巫帝宫器灵心知形势严峻,不能以千年前的认知衡量眼前这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收起长弓,以灵气凝成一杆-长--枪,赫然飞起,迎上半空。 不能让这个发疯的家伙损及帝宫! 一旦本体受损,云山亦将震动,巫界恐生变故。 “来得好!” 人皇宫器灵大笑,横刀上前,不退半步。 一黑一金两道身影战在一处,身形快得几乎分不清。仿佛两道流光,飞速交缠在一起。于观者而言,这不像一场战斗,更像一场舞蹈。 源自荒古,带着彪悍之风,凌厉的煞气,青色刀锋,长--枪-的嗡鸣,都是乐章,亦是歌颂。 老树心惊,却有更多感叹。 这场斗法,让他看清了仙宝和灵器的差距。 哪怕有几千年的修为,也不及二者万分。这样的差距,乃是上天注定。好似天道划下的一道深沟,一面洪域,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越。 “此乃天定!” 老树叹息,树身浮动灵光,心境似有突破。 噬魂藤缠绕得更紧,几要楔入树干。老树升级,他也要沾点光。 九条巨龙瞠目,不是没见过仙宝的战斗,却是第一次看到三界至宝对抗。这般灵光,此等法力,便是合全部巨龙之力也无法抗衡。 “若是龙王在,或许可以。” “废话!” 说话的巨龙再被八个大头鄙视。 龙王为荒古至尊之一,同凶兽大能并称,有擎天之能,可以在天地间横着走。纵是不能一举拿下发疯的人皇宫器灵,也可战得旗鼓相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三章 幻境不断延伸,直将巫帝宫和整座云山笼罩。 此时此刻,纵然是看幻兽不顺眼的鲸王,也不得不承认,重得血肉之躯的幻大,境界之高,能力之强,非寻常凶兽可比。 “敢在荒古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到处得罪人的家伙,终究有几分本事。” 蓝色光球浮起在树冠,鲸王喷出三道气柱,盯着以血火组成的荒古战场,语气中带着愤怒悲伤,又似有几许怀念。 万年前一场大战,巨鲸一族陨灭,除他之外,恐无族人幸存。 现今,幻大这罪魁祸首好运逆天,重得-肉-身。跟随尊者,他日修成大道,登入仙界也未可期。虽然后代混入火兽血脉,好歹有所传续,不至一族断绝。挺高境界,更可淬炼灵体,血统不纯也不再是问题。 反观自己,纵能重得灵体,却无后代可以教导传承,只能日日对着一株老松,这还有没有天理? 天道不公! 越想越是牙痒,若不是顾忌李攸,鲸王绝对会冲到幻兽面前,将刚成的-肉-身几尾巴拍飞,撞-散! 见幻兽得了天大机缘,凤凰一族同样气恨。 火凤当先,百余凤鸾展翅发出高鸣。 他们和巨龙是宿敌,几万年的怨恨,几万年的生死相斗,仇意已刻入骨子里,轻易不能解。而在当下,他们看幻兽更不顺眼! 这个非鹿非马,长了四个角的家伙,凭什么耀武扬威?凭什么得尊者另眼相看?又凭什么得了这么大的机缘? 为获得尊者信赖,他们离开妖界,移栽梧桐,送出黑凤,只求容身之地。这头幻兽倒好,未见有什么贡献,就得了此等实惠! 献出同族藏宝地? 凤凰们嗤之以鼻。 不就是藏宝地?他们也有!只不过岁月太久,几乎忘记这茬。只要尊者愿意,他们自会双手奉上,顺带整座火岩矿,绝对甩幻兽八条街! “等尊者返还,我等即上前献宝。” 凤凰能存续至今,被三界同奉为灵鸟,不是仅凭血脉传承。 “依我之见,尊者喜收藏灵石,寒冰岩和黑岩就是证据。我们有整座火岩矿脉,可开采千年,必是比奇珍异宝更得尊者之心。” 岁月流逝,凤凰纵有延续,血脉已不比荒古,境界难以跨越,浴火重生越来越有难度。 现在的凤凰,虽以荒兽自居,却同灵兽无异。想要修成荒古老祖的境界,一场火就能重生,抖着羽毛活蹦乱跳,继续投身战场,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旦被拍死,定会身陨魂灭。 不能浴火重生,守着一座火岩矿也没多大意义。 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白白耗费精力。 相比之下,李攸才是他们追随的对象,更是全族的机缘。如能跟随李攸修成大道,登入仙途,哪怕只做灵兽,也能一族受益。 李攸不知凤凰所想,更不知道,食谱之上,将有重量级材料登场。他仍立在半空,对着幻兽和巨龙头疼。 想阻止幻兽,已是来不及。 十息之后,荒古战场终成。 同之前展现的幻境不同,踏足其中,仿佛真的置身杀伐之地,稍有不慎,即会被烈焰吞噬,陨石砸灭。 耳边传来各种嘶吼,眼前不时有血肉翻飞。 凶兽的战斗,比起修士斗法,更显-狂-猛-血-腥。 在李攸身旁,六头身躯庞大,样子奇怪的凶兽缓慢爬过。 四足踩下两排血印,身后留着无数残骸断肢,已辨别不出是哪个种族。 这些凶兽背负硬甲,头顶长角,双眼充斥血光,满口獠牙,背甲上有无数深坑浅痕,显是经历过多常大战,被对手所伤。 现下,对手已死,他们仍存。 “他们就是玄龟老祖?” 祭出黑色灵伞,李攸御风而起。这才发现,巫帝已不在身边。 “幻境的关系?” 不及深思,一头玄龟忽然抬头,朝他所在的方向看来,发出奇怪嘶吼。 被发现了? 李攸倏然一惊,下意识要祭出法器。转念又一想,这里是幻境,他同幻兽结有古印,理应不会遇到危险。 可这只玄龟又该怎么解释? “陛下,还是小心为上。” 人皇宫器灵未去铠甲,只将长刀换成两把短刃,护在李攸背后。 “臣觉此处不妥,陛下应尽速离开。” “你觉得哪里不对?”李攸皱眉。 “臣不敢确定。”人皇宫器灵神情愈发严肃,紧盯着下方的玄龟,忽然大声道,“陛下快些避开!” 话声未落,两道凶煞之气迎面扑来。 李攸险些被煞气击中,侧身避开,袖摆如被长剑割裂,生生少去一截。 “怎么回事?” “这些凶兽不是幻影!”人皇宫器灵挡在李攸身前,怒视发起攻击的玄龟,刀锋横扫而过,逼退第二波攻击,口中道,“他们都是活的!” “什么?!” 李攸惊诧,幻境之内竟有活物?这不和常理! “纵然是肉身不存,也有灵识尚在,方才能发现陛下。” 斩断煞气,收起断刃,人皇宫器灵头顶升起金色光柱,灵气扩散,勉强逼退玄龟,“陛下,此处不详,速速离开为上!” “我知道了。” 李攸嘴上这样说,却没有马上移动脚步,而是收起灵伞,挥袖祭出百余方砖。 “开!” 李攸手捏法诀,方砖接连飞落,将六只玄龟砸得晕头转向,头破血流,不知今夕是何夕。更有金色篆文自砖身浮起,结成六张大网,当空罩下。 玄龟情知不妙,奋力挣脱方砖,可惜动作太慢,仍被灵网罩住。网绳越缠越紧,最最后,玄龟的嘴都被堵住。 巨大的龟身成为短板,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扯掉背上的绳子。 獠牙也成为摆设,只有双眼圆瞪,尚能表达怒气。 “过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四章 洞天福地化作一道绿光,在时空乱流中急速穿行。 四周风团狂涌,魇兽-蠢-蠢-欲-动,却不能阻拦分毫。 李攸盘膝坐在树下,双目合起,双手结印。黑色灵伞张开,周身萦绕数道灵光,泪斑之下,金色图腾若隐若现。 虽是分神境界,却与先时大有不同。 绿松现出灵体,闭目凝神,只觉灵光过处,皆有大量灵气聚集,只要靠近些许,无需刻意运行功法,气海便可自行吐纳,牵引灵气流动。 灵体微震,心境豁然,本体同样受益。 不过几息,黑色灵光大盛,绿松冠顶浮现伞状云海。 云团俱为灵气形成,引得藏宝阁内器灵纷纷飞出,环绕云海而立,无不面露惊讶。 想要靠近,又有些踌躇。 尊者运行功法,提升境界,绿松镇守洞天福地,自可得两分好处。他们并未出力,却这般沾光,是否有点不妥? 柳木桂木不像器灵,没有诸多顾忌,直接移动本体,一路小跑,扎根绿松两侧。同是灵木,且比绿松资格更老,没道理他能得好处,自己就要看着眼馋。 梧桐双木立在灵湖中,不可轻易移动,看着绿松上方的云海,只有羡慕的份。 器灵对望,再看湖边两株梧桐,不觉摇头轻叹。 有的时候,生出灵体,还不如万事不知。 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实在愁人。 百余火凤鸾鸟聚集在湖边梳理羽毛,听到灵木叹息,开口说道:“可要我等帮忙?” “不必。” 梧桐双木摇头,机缘之事,可遇不可求。 遥想被移出荒川古境,助李攸炼成洞天福地,已是难得福源。贪心不足,奢求更多,遇事便要计较,于心境无益。 “尊者行事,必有其因果。” 简言之,该他们的,跑也跑不了。不该他们的,想求也求不来。 看着绿松上方的灵云,心怀遗憾不假。但谁知今日过后,尊者会不会一时兴起,到湖边静坐?届时,他们和绿松的处境自会调换。 真正的机缘,永远不是刻意求来,而需耐心等待。 听完梧木之言,火凤歪歪脑袋,翎羽颤动,似有所感悟。 风过树林,余下凤鸾也多陷入沉思。 刹那间,灵湖边寂静无声,水面亦平静无波。 梧桐与凤凰竟同时入定,提升心境。 谁敢言,这又不是一场机缘? 松木下,李攸静坐许久。 鲸王飞到李攸肩头,光球膨胀,灵体愈发耀眼。 灵狐现出本体,九尾铺开,穿行灵云之中,妖火得以淬炼,好不得意畅快。 白马山鹿趴伏在柳木桂木之下,垂首合眸,发出轻微鼾声,似已沉睡。 藏宝阁中的器灵互相看看,终下定决心,临空下拜,随即飞回本体,投入云海之中。 唯有两头幻兽停在一旁,做出谢罪状,动也不敢动。 幻大自知惹怒李攸,必须摆正态度,才有翻身机会。眼下情况,非是李攸回到绿洲便已入定,他必化成小马,撒泼打滚也要求得谅解。 混血幻兽只觉不甘,更心存委屈。 老祖犯事,又不是他,为何也要跟着罚站? 羡慕的看着云中器灵,再瞅一眼树下白马,委屈更甚。 本以为老祖回归,自己便有了靠山。哪怕本身不得尊者器重,老祖亦可随尊者飞升。到了那时,留在福地之中,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结果呢? 想要的没得来,不想要的直接砸头顶。 老祖一样是个祸头子! 刚成就血肉之躯,就同巨龙打架。打架不算,还把尊者牵连进去! 现如今,尊者凝神静坐,看都不看老祖一眼。若怒火未消,甚至可能把他们赶出洞天福地。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吗? 幻兽满心苦闷,自觉带李攸进入藏宝地是一步错棋。回头细想,他应该自行前往,取来法宝器灵器献上,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些麻烦事。 又过许久,李攸终于睁开双眼。 挥袖收起灵云,放出六只已半成灵体的玄龟,仍是未看幻兽一眼。 “玄大,玄二。” “尊者。” 两只玄龟行到树下,下颌触地,恭敬行礼。 “这六位是从幻境寻回。” 李攸指着六只玄龟,后者仍在呲牙咧嘴。原因?身上的灵网仍没解开。捆着绳子,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可是你们同族?” 玄大玄二靠近了些,仔细观察六只玄龟。 样子略有不同,灵气却极为相似。 随着他二者靠近,暴躁的玄龟似安静下来。收起獠牙,不再声声怒吼,看着两只后辈,眼中闪过许多疑惑。好似认出了他们,又好似没有。 安静片刻,怒吼声又起,愈显得疯狂,吓了玄大玄二一跳。 此情此景,恰好印证人皇宫器灵之前的猜测。这些玄龟虽有神魂,却是残缺不全。失去的部分,八成同传承记忆有关。 思及此,李攸终于转动目光,看向幻兽。 只一眼,就让后者打了个哆嗦。 尊者平时和气,动起怒来当真骇人。 “尊者,我错了!”幻大变作小马,伏在地上,泪珠凝在眼中,啪嗒啪嗒落个不停,试图装可怜来博取同情。 奈何李尊者石心一颗,毫不动容。 装可怜? 山河卷中的两个娃娃更加擅长。 “认错的话可以稍后再说。”李攸微扬下巴,示意幻大靠近些,“这些玄龟是怎么回事?” “尊者是指?” “敢装糊涂,信不信我把你赶回藏宝地?” “不敢!”幻大连忙摇头,认真看着玄龟,片刻之后,同样面带惊诧,说道,“尊者,这些玄龟是我所召,但缺失神魂却非我所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五章 幻大顶着半秃的鬃毛,顾不得计较得失,一心一意向麒麟表明:尊者是个豪,跟着这样的豪绝对没错,处处有机缘,时时有肉吃!肯定不会吃亏! “想当年,幻兽全族近乎被灭,我又是何等凄惨,肉身陨灭,灵体亦不能存。只留半缕神识,仍要躲在藏宝地中,隐蔽气息,不敢漏出分毫,方能逃过追杀!” 说到伤心处,幻大垂下脖颈,声泪俱下。 “若不是尊者相助,迄今仍要困于石门内,不得现世。更不用说重得-肉-身,再寻大道,求得仙途。” 见麒麟意动,幻兽再接再厉。 “老友听我一言,现今已非荒古之时,万年过去,天地分为三界,人、巫、妖并立,各有其主。荒兽百不存一。纵有血脉延续,也失却传承,难现万年前的风光。” 不信? 凤凰就是实例。那群傻鸟,除了样子好看,没有多大用处。连-浴-火-重-生都做不到。 还不信? 舍掉面子,拉出他的子孙溜溜。 幻大收起眼泪,叹息一声,道:“我自藏宝地走出,便有了新的领悟。随祖尊者一并修道,更屡有所获。老友若信得过我,便同我一起入洞天福地修行,他日必能得成大道,登入仙途。” 幻兽说话时,麒麟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始终没有出声。 等到他说完,方才退开两步,开口道:“你口中的尊者是什么来历?” 不出意外,伴随话音,又有火球迎面飞来。 好在事先有了防备,拉开距离,幻大轻松躲开,保住余下鬃毛。 “尊者前世乃是人皇,一界之主。今生已为巫修。” “前生?” “正是。” 幻兽见麒麟面露疑惑,念及老友睡了万年,比自己还宅,只能费心解释。 包括五国分夏,人皇陨落,人修混淆是非,被天道所厌。以及李攸魂入灵石,得以灵体入道,欲了结前生因果……其间种种,虽不详尽,倒也条理分明。加上对五国修士的评语,李攸被摆到受害者的位置上,五国皇室是为-背-主-逆-反,铁板钉钉。 麒麟听得出神,眉间紧皱。 “这些你从哪里得知?若仅是一面之词,实难取信于我。” “老友以为我会受他人欺瞒?”幻大不满的打了个响鼻,因为秃了半边脖子,没有昔日威严,弱了几分声势,“此皆为实情!老友怀疑其他,我无话可说,但怀疑此事,便是信不过我!” 幻兽的看家本领是什么? 窥伺人心! 外挂是什么? 骗人! 身为幻兽老祖,若是轻易被他人欺瞒,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他是那头混血? 正在绿洲中啃草的混血幻兽抬起头,抖抖脖子,表示无辜。 老祖和麒麟吵架,关他何事?这叫躺着也要挨踹? 麒麟沉睡万年,不晓三界之事,听完幻兽之言,有几分不信,本是常情。 信任? 铜铃大眼上下扫扫,假如面前是白虎,他绝对没有二话。换成这位,难道他忘记骗人的时候了? 从第一面开始,这位就想方设法从自己爪里捞东西。 独角铠甲没指望,硬生生要去一团麒麟火种,说是给洞府照亮。 听到这个理由,麒麟当真想笑。 明明自身就要发光,夜里看得比谁都清楚,还要用麒麟火照亮?连最好骗的吼兔都不会信。 结果呢? 自己还真给他了! 沉睡期间,麒麟时常做梦,八成都和这头幻兽有关。百分之九十九的场景,都是他从自己洞府里搬东西。可见幻兽素行如何。 有两次的梦境过于真实,麒麟惊醒过来,来不起擦去头顶冷汗,当即离开洞府,加固周边法阵。 一重绝对不够,十重勉强凑合,百重才最牢固! 经过百年努力,彻底将洞府外围打造成铜墙铁壁。陷阱一个接一个,迷阵一层挨着一层,再来一次荒古大战,聚集百头凶兽,也休想攻破。 哪怕幻大已成神魂,只能活在藏宝地,出来就是个死,麒麟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种举动,恰好证明李攸之前猜测:麒麟立围墙布迷阵,只为防火防盗防幻兽。 幻大同样了解老友,即使得回-肉-身,知晓麒麟沉睡之地,也不敢轻易涉足。只能想方设法布下环境,召来玄龟,进入麒麟梦境,唤醒后者。 美梦自然不成,那只会让麒麟越睡越香,千年不醒。 所以,必须是噩梦,足以惊醒所有凶兽的噩梦。 在梦中,麒麟被法力所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幻兽为所欲为。六只玄龟现出本体,一字排开,驮着洞府内所有奇珍异宝,大步撤离。 幻兽嚣张的立在麒麟面前,笑得无比得意。 “让你睡,家里的宝贝都归我了!” 笑完,竟祭出捆仙索,上刀子刮鳞断角! 麒麟被惊醒。 这种情况,如何不醒? 睁着一双大眼,打死也睡不着。 知道是幻兽捣鬼,难免升起疑惑。为确定心中所想,万年之后,第一次走出洞府。 由于沉睡时日太久,意识尚有些混沌,对火力的掌控略失精准,风团自不必说,时空乱流中的魇兽被灭掉七成,元气大伤,不过千年,休想恢复往日“盛况”。 距离尚远,麒麟便察觉到洞天福地的灵气。 身为一只荒古瑞兽,虽然肚子是黑的,却不妨碍其先天优势。 比起其他凶兽,麒麟每次出门都能发现异宝,打个踉跄都能踢到几块灵石。这种逆天好运,让貔貅和饕餮万分羡慕。 兼有幻兽灵气若隐若现,麒麟一时兴起,跟随而至。本打算探个究竟,不料想,一头撞到张开的口袋里。 想明前因后果,麒麟难免忧伤。 果然是睡得太久,脑袋变迟钝了? 这么明显的圈套,他竟没能察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六章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此乃至理名言,万古不变。 绿洲中,麒麟吃饱喝足,挺着圆鼓鼓的肚子,仰躺在地上回味。万年以来,这是吃得最满意的一餐。 此处灵气充裕,远超之前所想。休息片刻,还可再吃一顿。 李攸已然打好腹稿,看着麒麟,嘿嘿冷笑。 算算被吃掉的仙植灵草,足够这头黑肚子麒麟为他打工五百年。 想赖账? 没关系,先把吃下去的灵草仙植还回来。要整棵,不要碎末。折抵法宝也不行。 还不回来? 那就只能认命,乖乖任他驱使,给他打工。 绿松鲸王站在李攸身后,为麒麟抹一把同情泪。转念一想,能跟随尊者修行,也是他的造化。再者言,啃秃了三分之一的绿洲,得了天大好处,不付出点代价,可能吗? 泪水擦掉,绿松鲸王表示,这家伙的确不值得同情。 看到麒麟哭丧着脸,抹着眼泪签下卖契,凤凰一族大感快意,更对李尊者死心塌地。这辈子跟定尊者,打-架-斗-殴,上天入地,历凡成仙,绝不更改! 幻兽表情变了几变。 虽沉睡万年,老友的性子却愈发狡诈。 苦笑? 欠债-卖-身? 仙-植没有,只能--肉--偿? 迫不得已? 幻大摇摇头,嗤之以鼻。 若将麒麟内心真正的想法说出来,苦笑的还不知道是谁。 察觉幻兽以灵力窥探,麒麟并不在意,只扭过头,目光凌厉如刀,狠狠刺在幻大身上。 是你一场噩梦,惊醒了老子! 也是你请老子来的! 休要多嘴。否则别怪老子-喷-火-无-情,烧你个斑秃! 在强大的威吓下,幻兽退缩了,屈服了。 作为一头荒古凶兽,作为一头引发荒古大战的凶兽,作为一头引发荒古大战,使得荒古凶兽大能少去大半,成功为仙界减员的凶兽,这么没胆子,实在很掉面子。但比起失去半条命,或是被麒麟烧成永久性斑秃,面子值几斤几两? 只要在荒古走过一遭的凶兽,甚至如凤凰一般的灵兽、瑞兽,见到麒麟都会退避三舍,遑论被后者威胁。 形势比人强。 换到这里,变成威胁比兽强。 幻大垂下头,躲开李攸和鲸王的目光。 老友虽有诸般心思,总归不会对尊者不利。 荒古血脉,身负上古传承,绝对是可遇不可求。别说与之定下古印,纵是为其坐兽,他日-随其飞升,登入仙界,在老祖和同族面前也是身价倍增。 三界有宗门国别,仙界亦然。 用李尊者的话来讲,神仙也有江湖。 要想不被老资格压服,必须有强大的靠山。 幻大对李攸有信心,再加上巫帝,不说在仙界-称-王-称-霸,像螃蟹一样横着走,也能占据一定地位,盘踞一座山头,令芸芸众生仰望。 届时,身为李攸坐兽,飞临高空,俯瞰一众仙人仙兽,又将是何等风光? 想到这里,幻大险些留下口水。 举起蹄子擦擦,四周看看,又开始盘算。 畅想虽好,无奈竞争上岗的人头数量太多。 两头山鹿可以略过。虽是鹿王,本领实在有限,只能在人界抬头喘气,到了仙界,十足十的小虾米,不足为虑。 白马……漂亮是漂亮,能划开虚空也算难得,没有荒古血脉,同样缺少必须的竞争力。 自家的混血后代大可不计。敢和老祖抢饭碗,蹄子踹他丫的! 凤凰?纯属一群傻鸟!想都不必想。 玄龟?驮山运宝还成,升格为坐兽,相貌太对不起观众。 仙界也要看脸。坐兽更要看身段,看外形。 玄龟这长相,必定首先排除。 鲸王倒是样样符合。然其只有灵体,尚未修得-肉-身,也可暂时不做考虑。 余下只有麒麟。 掰着蹄子算算,列出条件两相对比,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有力的竞争对手,谁胜谁负,难打包票。而且,麒麟的名声比自己好! “悔不当初啊!” 幻大有些后悔。 不是后悔寻找麒麟,而是后悔这么早叫醒他。 等敲定自己的工作岗位,再用幻境入梦,岂不是更好? 或许他该庆幸,白虎已陨落万年。不然的话,他和麒麟都要靠边站。 想想看,骑老虎! 纵然是人皇转世,也有现世记忆。 白虎是瑞兽,又是战兽,武力值一流,皮毛顺滑,威武霸气,打架卖萌皆是手到擒来。 三头古兽并排站,李攸会挑哪个,不言自明。 幻大擦把冷汗,暂时按下寻找白虎藏宝窟的念头。至少要等他和麒麟分出胜负主次。若白虎尚有神魂存世,又恰好在藏宝窟内,被尊者找到,事情就会向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能帮自己重得肉身,白虎自然也可。 假如尊者一时兴起,让白虎重新现世……打不打得过两论,外表的竞争力太过可怕,幻大没信心尝试,更没五成把握胜出。 他漂亮,麒麟也漂亮,白虎更漂亮! 同李攸相伴时日不久,对后者的审美却掌握八分。 幻大百分百肯定,一旦白虎活过来,他和麒麟都只能找个犄角旮旯画圈圈。 凤凰? 在传承和血脉面前,那群傻鸟没一点竞争力,除非能得回荒古传承,浴火重生。 深思之后,幻大打定主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绝不再主动提起白虎的藏宝窟。同时,必须和麒麟通个气,想必他也不乐意多出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抢夺还没捧稳的饭碗。 李攸不知幻大所想,与麒麟结下古印,心情大好。 实在没想到,麒麟不只立下心誓,更愿意以血为盟,与他结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七章 “当真是麒麟?” 待青色身影穿过云层,现出全部身形,众人张大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彻底陷入震撼之中。 犀身牛尾,长至数丈。身覆青铠,坚如钢铁。头顶独角,可滋养万物。足下生云,一日可行万里。 声音如雷,直透九霄,血如岩浆,口能吐火,旦夕可--焚-川岳。 其性温和,不食荤腥,不伤生灵,善体民间疾苦,广布大道之仁,谓之“瑞兽”。 思及关于麒麟的种种传说,无论白云山子弟还是观礼的五国宗派修士,均面现激动,不能自已。即便是白云山七峰峰主,也没有例外。 自荒古灭绝,凶兽成为传说,人、巫、妖三界分离,凤凰举族隐入妖界,灵兽多入秘境,麒麟已有万年未曾现世。 前朝时,偶有机缘传说,近千年来,却是连半片鳞甲都未曾见过。 相传,每当有瑞兽现身,必有福缘降下,更有明主出世。 若能一睹瑞兽风姿,飞升不再是幻梦,仙途可期。 传说源自夏朝,不为五国尊奉,历经千年,更被认为是虚言,不足采信,多被世人遗忘。然对修道之人而言,百年不过瞬息,五国皇室之言才不可轻信,更是虚话! “麒麟为何此时现身?又为何偏逢山门大典?” “莫非是祖师之意?” 多数白云山弟子面色-潮--红,双眼晶亮,年轻弟子更是如此。 “此言有理!” “相传麒麟为仙人坐兽,必是祖师飞升之后,顾念道统,才遣瑞兽前来观礼,壮我山门!” “祖师在上,得仙缘庇佑,我山门道统必能传续万年!” 五国使者却抱持不同意见,当即出言反对。 谁说麒麟出现,一定是白云山祖师之故?自其飞升,已经千载。之前几次大典均未见瑞兽出现,难不成先时不关心道统传承?现在才来关心? “你这是强词夺理!” 白云山弟子争辩,五国使者则言之凿凿。 “非是强词夺理,依我之见,瑞兽现身乃是明君出世!” “对!瑞兽出现,必在昭示,五国将有明君!” “正是此理!” “或天下可一统……” “此言谬矣!” 见白云山弟子争论不过,有修士冷笑道:“当天五国是何状况,谁人不知?周国生乱,世家同皇室对抗,兵-祸-不休。燕、齐两国不稳,皇位更迭,阴谋层出。秦、梁国君各怀心思,陈兵过境,行非君子之事。此时能出明君?还妄想天下一统?当真是笑话!” “依我看,当是昏-君,暴-君!” “正是!” 修士言出,立即有人附和。五国使者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待白云山弟子大比之后,尊驾可敢与我相约比斗?” “如何不敢?”修士掸掸衣袖,“既要比斗,总要有个彩头。不如你我各出本命法宝,如何?” “好!” 局面已是骑虎难下,五国使者不能退后一步,更不能示弱,否则定将被人看扁。 在场多为宗门修士,超然世俗,尤其一山一观,更是不将五国国君放在眼中。 若周文皇没有自尽,燕武皇和齐惠帝没有重伤陨落,秦国梁国没有各怀算计,白云山凌霄观不论,十八宗实力不及,总要有所顾忌。 现如今,玄楼观不存,揽月宗元气大伤,五皇已去其三,内-廷-争--权,外-廷-不稳,上下不能一心,骤起-兵-祸,正是宗门上位最好时机。 周国-内-乱-不休,燕君刚愎,修为不高。齐国国君年纪尚幼,不足为虑。秦、梁本就势弱,借此东风,五皇十八宗定要重新排位。 地位上升,方可争取更多的资源,飞升的机会才能更大。 如此一来,麒麟现世,自不可能同“明-君”扯上关系。 “瑞兽现世,必是白云山祖师之意!” 总览人界山观宗门,已千年未有人得道飞升。 掌山观主宗主,内外两门长老,多数连元神境界都未能修成。陨落之时,徒留遗憾。惊才绝艳的弟子不少,偏多停滞在金丹元婴,无法更进一步。 麒麟的出现,无疑给了修士们希望。 如果是仙人之意,白云山必将有福缘降下,纵然不在己身,能亲临当场,亲眼目睹,也是福分,是机缘! 他日修成分神,向元神-冲-击,定能得益。 这么想的不在少数。 璇玑尊者站起身,走到荀山主身前,拱手道:“掌山,瑞兽现世乃是祥兆,为我山门之荣。当暂停弟子大比,恭请六仪九尊,借大典之机再奉祖师。” “正是。” “师兄所言甚是。” “璇玑峰主之言在理,还请掌山应允。” 六位峰主和内门长老出言附和。 扫过众人期盼的神情,荀山主没有马上应答,沉吟片刻,唤来云霁。 “以你之见,此事当是如何?” 此言一出,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云霁身上。 不知情者,以为是荀山主偏爱,有意提升云霁在门内的地位。知晓内情者,怀疑荀山主另有深意。不禁皱紧眉头,目及周国一行人,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坐在燕国使者席位中,燕郅双拳紧握,没有思量荀山主的态度,而是紧盯空中麒麟,目光灼灼,贪念已无法掩饰。 假若能将瑞兽现世与己相连,必能再次说动边关大将,更有了同世家谈判的筹码。 经过筹谋,借助母族之力,定可将皇兄拉下宝座! 此时此刻,他的心思已不在李攸身上,只幻想着日后登上大位,君临一国,竟是心境不稳,隐隐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 “殿下!” 察觉燕郅异状,心腹大惊。顾不得遮掩身份,忙手捏法诀,催动法力,猛然击在燕郅背心,硬将其从梦境唤醒。 周文皇为何境界减退?即是因洞天福地之故,心境不稳,损及气海,伤及道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八章 灵光散去,洞天福地移至山巅。 麒麟步下拱桥,周身青光流动。 李攸飞身落地,拱手笑道:“李某来迟,山主莫怪。” 闻言,荀山主率门下八位峰主上前,亲将李攸迎上主位。 “道友何出此言?请上坐。” 目送黑色身影登上高阶,与荀山主把臂笑言,似多年老友,颇为亲近,演武场中气氛瞬时一变。 惊讶,猜疑,不信,羡慕……种种情绪酝酿发酵,最后交织在一处。刹那间,本该人声鼎沸之地,竟变得寂静无声,诡异的沉默。 有修士见过李攸,知晓荀山主对其另眼相看,早有厚待。虽不解其中因由,却未莽撞出言,只在暗中互相交换眼色,暂时按下疑问,静观再议。 如五轮宗和烈焰宗等,之前同李攸打过交道,知其境界高深,行事风格恣意随心,非同常人。又见其以洞天福地为居处,以麒麟为坐兽,有凤凰相伴,惊诧之余,心中多有盘算。待白云山大比结束,必要寻机上前,与之攀谈。 “纵不能结盟,也可以友人相交。” 不提本人境界身家,仅观白云山山主的态度,就值得一试。 若能得其相助,还怕宗门不兴,自己在门内的地位不升? 穆长老抚过长须,若能办成此事,他日宗主闭关,他必能越过其他长老,执掌宗门。如此,婷儿的姻缘便有了着落。不是云霁,也能是白云山七位峰主的首座弟子,亦或凌霄观中的俊杰。届时,十八宗重新排位,五轮宗必可更进一步。 身为宗门功臣,还有谁可与他比肩? 穆长老兀自得意,穆婷和刘婵静立在两侧,均未出言,只神情大有不同。 前者双颊泛红,红唇微抿,目光紧随云霁李攸,眼中似含-春--光,同一身粉衣相映成趣。 后者微微垂首,素手握住剑柄,神情淡然。偶尔抬眸,视线扫过穆婷,嘴角牵起一抹弧度,似嘲讽,又似可怜。 纵然先前怀有倾慕之心,如今也该知晓,有些人不是如她和穆师妹能够奢望。 自荒川古境一行,被李攸从守山石人手中救下,刘婵亦是心田萌动,生出几许倾慕。甘冒风险,借为师门送信之机,请云霁代为传讯,提防赵氏老祖。 想到这里,刘婵弯起嘴角,笑容中多出几分苦涩。 入宗门几十年,未曾有过这般心思,更不曾如此坚定。只是尚未出口,已成镜中花水中月,幻梦一场。 李攸身份为何,她不知晓,也不再重要。 单是李攸的境界,与她已是天上地下,犹如仙俗之别。 若苦修百年,求得飞升,或有缘当面一叙,现今……收起笑容,刘婵抬起头,长舒一口气。 既不能奢望,只能将这份思慕放下,也必须放下。 哪怕心如刀割,哪怕不甘,也不能执着。否则必成-情-障,生出心魔。 不是所有人都如白云山祖师一般,能够渡过-情-劫,求得大道。 刘婵知晓自身,仅是筑基修为,敢言-=情--劫,必难闯过雷劫。若是放不下,以致境界停滞,修为减退,几十年的苦修都要白费。 所以,她必须放下,也只能放下。 再观穆婷,虽是长老孙女,却无这份心境。不能自迷-障脱身,抛开-情-思,前途定然多舛。 想起在荒川古境中的遭遇,刘婵冷下目光,转过头,再不看她一眼。 修成金丹之前,她不会思量报仇。 然以现下情形,无需自己动手,穆婷已在自毁道基。便是穆长老,也没察觉其中凶险,或许正和师妹同样做着-春-秋-大梦。 刘婵低下头,纤指擦过剑上花纹,乌发间,一枚玉簪流转光华。 或早或晚,贪念必会生出苦果。 既已种下因,哪怕再苦,也要张口入喉,细细“品尝”。 无人能够例外。 主位之上,李攸谢过荀山主好意,就要落座。 不想噬魂藤突然飞出,以藤蔓枝叶结成高椅,还别出心裁,仿照李攸腕上图腾,扭出两幅图案,堂而皇之大白世人。 见此情形,李攸再维持不住木然,嘴角抽了两下。 这是要作甚? 一枝细藤探出,卷着一枚松针,一片柳叶,一片桂叶。 不用说,李攸什么都明白了。 顶着各式目光,李尊者唯一能做的,就是摆正心态,袍袖一震,大马金刀坐下,镇定自若。 当下情况,不镇定也要镇定。 至于拗断藤蔓,给几株灵木一个教训,可秋后算账,事后再说。 传言? 关于他的传言已经够多,不差这一个。 李攸冷脸,麒麟却满意点头。 这几株灵木年月不长,见识不浅。这样的场合就该如此,方不-堕-尊者威风。 人修不满猜疑? 随他去。 一拥而上,发起挑战? 更合他心意。 全部碾压,一次解决,省得尊者左思右想,浪费时间。 凤凰展翅高鸣,眼见麒麟化成山鹿大小,趴在李攸身边,不禁气闷。有心下落,在高台上争个位置,奈何数量太多,即便是缩成燕子大小,也会占据整个高台,把七位峰主全部挤走。 “我留下,尔等暂且回去。” 斟酌片刻,火凤下令,留他一个,余下凤鸾皆返回绿洲。 族长下令,不敢不从。 多数凤鸾飞走,火凤化作翠鸟大小,拖着一臂长的尾羽,在空中盘旋两周。 尾羽飞扬,炫起波状彩色光晕,引得众人凝神惊叹,火凤方才满意,轻飘飘落在李攸肩头。 小爪子搭住,侧头蹭了蹭李攸脸颊,满是讨好之意。 他早就该这么干了! 幻兽死赖着不走,后又几番闯祸,均是摆出这幅姿态,下大力气讨好尊者,才能取得原谅,没被驱赶。 身为荒古神鸟,虽不及老祖境界高深,看谁不顺眼,张嘴就喷火,在天上横着飞,智慧和头脑却是一样不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九章 一言既出,便是燕郅想反悔,也已经来不及。 各宗门修士之外,同行的燕国使者看着他的神情都不太对劲,活脱脱像在看一个疯子。 挑战谁不好,偏要挑战李攸? 大典之前,初见洞天福地,燕郅的确说过,要为先皇“报仇”,会一会洞天福地之主。但那是在瑞兽麒麟现身之前! 现如今,麒麟当面,凤凰在天,他还要硬着头皮上,当真是脑袋被石头砸了。 逞英雄也不该这样! 同行的燕国人握紧拳头,都生出相同的念头,甭管燕郅是死是活,自己能否不被牵累?若李攸一怒之下,发大招群灭,依白云山荀山主的态度,定不会阻拦。顶多事后安慰几句,绝不会出面主持公道。 想想可能的后果,燕人的第一想法不是助燕郅同李攸斗法,而是先暗中下手,敲昏燕郅,让他下不了场,从源头上掐灭麻烦。 “殿下,还请三思!” 心腹知晓燕郅计划,心中也在打鼓。 洞天福地之主的实力远超想象,背景也是神秘莫测。与之斗法,实非智慧之举。这还是客气说法。不客气点,当面约战,纯属找死,还是最快速的死法。 “放心。”燕郅收拢五指,盯着高台之上,目光灼灼,似已下定决心,“我自有计较,不会自寻死路。” 洞天福地与他无缘,麒麟亦是无望。 只能按照原定计划,试着接近李攸,表明意图。 私下肯定不行,皇兄安-插-的少都虽被支走,同行之人仍是无法相信。唯有借下场斗法,递送传音石,方能神不知鬼不觉,以期达成所愿。 纵然要冒一定风险,燕郅也顾不得了。 实在不行,见机不好马上认输,凭借身上的符篆法器,总能全身而退。即使受伤,也不会太重。 名声? 一个被皇兄视做囚徒,为保命发下心誓的皇子,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再者说,若能登上大位,谁还会记得今日? 燕郅下定决心,举手拦住心腹,令其不必多言。 “我意已决,不必再劝。我乃先帝之子,燕室血脉,怎可出尔反尔,不为先帝洗刷耻辱,只图保存自身?”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心腹不敢再劝。同行燕人面面相觑,暗中思量,六皇子何时改了性子?莫不是真被石头砸了脑袋? 此时,景元尊者和齐国使者已先后离席,飞身落入演武场,对面而立。 法力不断-碰-撞,罡风骤起。 景云尊者青袍洒脱,长剑在手,俊颜带笑,混不在意缠绕周身的杀气。 齐国使者手持一并石斧,漆黑如墨,无任何纹路雕凿。虽厚重粗陋,却法力充盈,令人不敢小觑。 看着石斧,荀山主神情微凝,似想起什么。 李攸面色不变,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尊者,那是人皇宫基石!” 绿洲之上,人皇宫器灵牙关紧咬,眼中满是煞气。 人皇宫基石? 接到器灵传音,李攸挑眉。 收回四座行宫时,确有一座相当残破。他以为是玄龟被追杀所致,未料,竟是被夺去基石,炼化法器? 两只玄龟同样看到黑斧,神情不比人皇宫器灵好多少。 “是玄三背负的东-宫!” 玄大声音发沉,前足扎进土中。 玄二现出獠牙,恨不能冲下去将齐国使者咬死。 东--宫-被收回时,玄三身死,殿阁不存,均成断壁残垣。 历经千年岁月,期间屡有变故,对行宫的残破,李攸并未深思。如今看来,非但五国各怀算计,国主和臣属也不是一条心。 不然的话,人皇宫基石不会藏在一名使者手中,更不会被炼成法器。以五国皇室传承,必会被雕凿成印玺,镇守宫室,助后代承续皇--统。 李攸知晓石斧来历,荀山主亦有几分猜测,他人不曾见过人皇宫,自不晓得黑石不凡,只以为是修士炼化温养之故。不由开始揣测,究竟是哪位大匠,祭炼出这件法器。 “景元,你若收回前言,与我道歉,且交出本命法器,我便饶你一命!”齐国使者冷笑道,“如若不然,在白云山我杀不得你,出了白云山,凌霄观也保不住你!” “好大的口气。”景元尊者收起笑容,长剑斜指,双目忽然凝入煞气,竟似剑光一般,变作青色,“小儿,在老夫面前猖狂,你还不够资格!” 声音沙哑,与先时完全不同。 齐国使者霎时一愣,看向景元尊者,总觉得哪里不对。 未及想明,景元尊者眼中青光更盛,长剑忽然变作一道流光,光中现出凶兽虚影,正张开巨口,纵身飞扑! “啊!” 齐国使者大骇,忙祭出石斧。 灵气遇到剑光,发出雷鸣之声。 凶兽愈发强悍,挥舞四爪,牢牢困住石斧。景元尊者御风而起,以身入剑,青光瞬时大盛,演武场俱为剑锋笼罩。 “去!” 炸-裂-声起,石斧挣脱凶兽束缚,直将其劈成两半。 剑锋擦过齐国使者的喉咙,鲜血飞溅。 “咳……你……” 齐国使者捂住喉咙,倒退数步,跪在了地上。 纵是修道之人,结成元婴,受到这般重创,也难保住性命。不想就此陨落,唯一的办法,就是舍弃-肉-身,只保存元婴,寄希望于日后夺舍。 “还想跑?” 景元尊者大笑数声,剑光如虹,在元婴飞出之前,一剑-穿-胸。 “啊!” 齐国使者发出惨叫,胸口如被巨锤砸中,骨骼碎裂之声清晰可闻。 演武场法阵亮起,升起三道光柱,将齐国使者包围其中。 长剑停在半空,没有再发动攻击。 知晓在白云山比斗的规矩,景元尊者无意以身试法,飞出长剑,眼中青光已散。 看着光中的齐国使者,景元尊者微微摇头,笑容中不见半点嘲讽,却比出言相讥更让人难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章 没有深仇大恨,也不是宿世仇敌,明知道实力悬殊,不是对手,还要上前找死? 这不是英雄,也不是大义,是蠢,蠢到家了。 想到事情的“起因”,五国使者齐齐看向燕郅,眼光如刀,刀刀入-肉,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扎成筛子,戳成门帘。 如果不是这位燕国六皇子自作聪明,鲁莽行事,出言挑战,引出李攸,他们何须担忧,又怎会落入困局,进退不得,生死难料。稍有不慎,必将万劫不复。 慨然应战? 洞天福地之主,岂是好对付?十成十会输得相当难看。即便比燕郅好些,也照样难看。严重点,连命都会丢掉。 不应战? 借口哪里找?五国的国威往哪里摆?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搁? 能保得性命,回国之后,也必没好下场。 堂堂五国使者,皇室供奉,元婴修为,竟被一个散修吓破胆子,成了-缩-头-乌-龟。传出去,莫说各宗门修士,连凡俗都会看笑话。 “瞧见没有?高高在上的修士,为保性命,也不过如此。” 国-君-不会在意李攸修为多高,手中握有多少法宝,是否有瑞兽相伴,和白云山山主是何交情,只会认为他们没用,是一群废物。 除了下狱,只能下狱。 区别只在哪座牢房。 惜命避战,保存己身,还是拼得重伤,下场被殴,留下几许颜面? 五国使者拿不定主意,气闷不得-发-泄,燕郅再遭眼刀洗礼,歘歘歘,浑身冒血。 无奈之下,只能眼睛一闭,脑袋一歪,昏迷装死。 昏都昏了,再飞刀子也没用。 性命颜面孰重? 燕郅之外,仅有一人无需考虑,即是被景元尊者打出元婴的齐国使者。即使重伤濒危,生死难料,也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 至少他不用下场,直面李攸。更不会被瑞兽火烧,暂时性命得存。 天知道,洞天福地之主会不会手下留情,中途令麒麟凤凰停手。如若慢上片刻,岂不是要被烧成焦炭? 肉-身-可以舍弃,大不了夺舍。 苦修百年得成的金丹元婴重于一切。一遭被毁,必要当场陨落,彻底同大道无缘,更无法入六道轮回。 凤凰为神鸟,麒麟为瑞兽,被火凤麒麟烧死,天上地下,哪有地方会容留死魂? 入了地府,也会被打成百世恶人,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被神鸟瑞兽杀死,必不是好人,定为恶徒! 冤--假--错--案? 开三界玩笑,不可能! 想想可能的下场,五国使者齐齐打了个冷颤。 当下,各宗门修士移桌搬椅,默不作声,自动避开一段距离。这就是一群瘟神,不想受到牵累,必须离远点。 不过十息,五国使者周围已然清空。自高处俯瞰,同各宗门都拉开一段距离,格外清晰。 演武场中,李攸没有催促,双臂拢在身前,面无表情,双眼微合,愈发显得高深莫测。 麒麟打了个哈欠,甩动大头,鼻孔喷出几点火星。只看现下,当真是无害。 火凤飞落李攸肩头,收起翅膀,眯着双眼,侧着脑袋蹭啊蹭。翎羽颤动,分外亲昵可爱,丝毫不见之前凶狠。 一修士,一瑞兽一神鸟,静静等在演武场中,不曾出声,更没有任何威胁-性-动作,却予人无穷压力,只想退后些,再退后些,能退到视力范围之外,当是最好。 五国修士的表情变了几遍,最终定格。 惊讶,畏惧,猜测,崇敬。 种种不一。 唯一相似之处,都是紧闭双唇,脸色发白,没有言语。 洞天福地中,绿松凝出灵体,浮在树冠顶部,捏起法诀,道道灵气缠绕树身,不断向外扩展,延至绿洲边缘,形成一片云雾。 间有闪电爬过云团,隐匿灵雾之中,不见踪影。只有轻微的爆-响-证明,靠近这片云雾将是何等危险。 柳木桂木凑到一处,低语几句,看着五国使者的表现,眼中满是鄙夷。 “这就是当年害了尊者的人修后代?” “算不上,却也是帮凶。” “哪用得上尊者动手,我们下去,即可让他们好看!” “正是此理!” 说到这里,柳木摇摆,桂木飘香,两个器灵互相看看,交换眼神,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 “休要给尊者捣乱!” 察觉异状,绿松转过头,狠狠瞪了两个器灵一眼。 “临行之前,尊者有严令,无事不可轻动,你们都忘了?需要我提醒?” “我等自然不敢违令。”拦住柳木,桂木道,“我二人只想帮忙,如麒麟凤凰一样。” 几日相处,在众器灵心目中,凤凰麒麟早已走下神坛。 神鸟?瑞兽?得天道肯定? 说到底,就是一群蹭吃蹭住吃白食物的! 他们能死皮赖脸跟着尊者,自己为何不行? 他们能为尊者解忧,打-架-斗-殴,收拾不开眼的,自己就要在一边看着? 他们能撇开脸面不要,死赖着不走,自己可是守宫器灵,为尊者护卫行宫千年,更助绿松镇守洞天福地! 他们……总之,都是跟随尊者,不能分出上下高低,亲疏远近! 真要分,也该是自己在先,这些后来的靠边站! “我等为尊者守护行宫,至今千载,忠心天地可鉴!” 不能放火,也能动刀子。 输人不输阵! 绿松脚下打跌,差点从树顶栽倒。 这算什么? 嫉妒?羡慕?还是唯恐天下不乱? “不必担心。”柳木上前一步,笑道,“小可与桂木自有分寸,不会下死手。” “……”有分寸?不会下死手?这如何不让人担心? 听完两个器灵解释,绿松握紧木杖,更不敢让他们离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零一章 战鼓声中,披甲逆军闯入-宫-室,宫人侍从惊慌逃散,惨呼声不绝。 轻歌曼舞陷入一片火海,玉宇琼楼化作断壁残垣。 朝贡的诸侯现出本来面目,挥刀劈斩,狰狞狂笑,肆意-屠-戮-人命,践踏-皇者的尊严。 殿前护卫身中百余箭,血将流干,仍手握□□,虎目圆瞪,伫立不倒。 皇者独立大殿,正面叛逆的诸侯,却没料想,致命的一击来自背后。 “你?” 痛心,愤恨,皆在杯盏碎裂声中蒸腾。 背叛者仓皇逃出殿门,看到迎面走来之人,正要露出笑容,已被一剑洞穿。 背叛,野心,杀戮,一切的一切,都在同一时刻上演。 “夏皇,你可料到会有今日?” 周侯手持长刀,横立殿前,铠甲被鲜血染红,仿佛地狱恶鬼。 “众叛亲离,逃无可逃。交出人皇宫和祭炼之法,我可念及往日,让你死得痛快些。否则,”话到这里,周侯顿了顿,笑容愈发得意,“震碎气海之苦,压入地底之刑,陛下可受得住?” 夏皇不语,表情默然,微抿薄唇,未看周侯一眼,目光似已穿透虚空。 “不说话?” 周侯失去耐心,悍然踏上丹陛。 既已起-兵-叛-乱,断无仁慈之理,更无回头可能。 举刀之际,五人便已立下心誓,杀尽夏朝宗室血脉,灭除夏皇传承,夺取人界至宝,五分天下,实现宏图霸业,传承子孙! 夏朝如何? 不过一支荒古遗族,碌碌无为之辈,无进取之心,能占据界主之位万年,得世人朝奉,也该满足。 论修为境界,家族底蕴,自己哪一点不如?却要屈身其下,奉其为主,世代朝贡? 不服! 他不服! 周侯咬牙,踏上第二阶丹陛,仰望御座,表情愈发狰狞。 修士逆天而行,三界却要尊奉界主? 这是谁定的规矩? 天道?还是飞升的仙人? 他生于周室,少而聪颖,不到两百岁既结成元婴。至三百六十岁,已修成分神。百年之内必可飞升! 他的后代子孙,不该屈居人后,更不该尊奉他人为主! 周为国,他为君,后代当以国君传续血脉道统! 逆天而行又如何? 灭除夏室,立下新则,既成事实,便是天道也奈何不得他! 周侯踏上第三阶丹陛,眼中闪动-狂-热,似在脑海中描摹登临大位的景象。 轰! 闷响声起,如有天雷砸落。 四壁摇撼,石柱断裂,大殿忽然开始震动,碎石断瓦不听滚落,如沉睡地底的荒兽将要翻身。 奇异的是,丹陛周围,却无一枚碎石落下。 燕侯齐侯等先后赶至,染血的铠甲,滴血的兵刃,无不昭示--暴--行。 “夏朝祭祀已死,灯阁已灭,三阁俱焚!”齐侯道。 “先代陵寝已掘,并无骨骸,俱是空墓。”燕侯似有不甘。 “没有人皇宫的踪迹。”秦侯道,“镇宫兽也不见。” “藏书阁起火,来不及救,许多宝卷也随之-焚-毁……”梁侯摇头,惋惜不已。 “宫人侍从多数投湖,宗室尽戮,应无遗漏。”齐侯扫视殿中,“殿中的几人?” “放心,全都杀了。” “没留痕迹?” “自然。” 五名诸侯谈笑自若,丝毫未将御座上的皇者放在眼中。 已经是个死人,何必在意? 夏皇突然笑了。 笑得莫名,带着几分诡异。 “生路断绝,必赴冥殿,因何事发笑?” “定是疯了。” 五人不再迟疑,欲-登上九阶丹陛,逼其交出人皇宫。 “他已服下异草,气海被黑气所侵,半身化石,应已动弹不得,不足为惧。我等需快些,待其全身成石,想问也问不得了。” “正是。” 周侯当先,其他四人紧随其后,随着脚步迈出,莫名的兴奋自得。 昔日入夏都,每每拜见夏皇,只能立于丹陛之下,仰望御座,不得近半步。 现如今,举步登高,尽随本意。一意可决夏皇生死,更是何等的惬意。 脚踩累累骸骨,以血铺成道路,以万千冤魂为基石,又能怎样? 只要能分得天下,登上高位,受凡俗修士朝拜,延及血脉,传续道统,一切都值得! “天地演化,潮起潮落,岂有亘古不变之理?” 声音起,大殿震动得更为剧烈。 穹顶破开,砸下巨石,石柱倾斜,当中截断,随时将要塌陷。 四人惊疑不定,迟疑片刻,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唯有周侯面带嘲讽,抬头仰望,继续高声道:“荒古都已灭绝,凶兽已成传说,血脉还存几许?我等所为,不过顺应天理,改朝换代,取代无能之辈,代行界主之责,有何不可?” 天空乌云聚集,闪电爬过云层,雷鸣轰然,仿如雷劫将临。 “诸位,”周侯高声道,“事已至此,前行则事成,传续血脉。退后则身陨,祸及子孙。我等已无可回头!” 齐侯和燕侯咬紧牙关,跟上了周侯。 秦侯梁侯稍有迟疑,落下一步。 御座之上,夏皇端坐不动,嘴角带笑,双目微垂。只半身俱成石玉,唯单臂可动。 周侯越来越近,距夏皇只数步之遥,然最后一阶丹陛,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 “先祖道统传续至今,已近万年。”夏皇声音温和,目光终于落在周侯身上。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表情中也未见半点惊慌,“潮汐起落,或许,这也是上天注定。” “既如此,你……” 不等周侯说完,夏皇突然单手捏起法诀,长袖鼓起,祭出九层祭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零而章 身处幻境这种,五国使者牙关紧咬,面色铁青。 如果可以,他们会立即上前,拼尽全身法力阻止幻兽,破除幻阵。 虽不知李攸最终目的为何,然现出如此景象,又是在当下场合,实是将五国皇室的面子里子一并撕下,丢在地上,用力狠踩。 可以预料,今日之后,流言传出,五国必将生-乱。已起兵祸的周国,更将乱上加乱,余下四国也不能幸免。 国主沦为罪人。 五国皇室恐为世人唾弃,背负万世骂名。 推--翻--夏皇的“正义之举”,也将成为乱-臣-贼-子的“逆-反”。 不提他人,只是在场的修士,乃至席中的皇室供奉,看到幻境中诸事,都已色变。 国君威严扫地,皇室再无名誉可言。 只有鬼-蜮-伎-俩,小-人-行径,阴-谋--篡--位,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将一一被记入史册,遗臭万年。 一旦证实五国确是-逆-反,五国先祖确是野心之辈,夏皇无辜被害,更被镇入地底,尸骨不存,莫说皇室,从者亦将坠入污潭,永世不得翻身。 “停下!快停下!这不是真的,是污蔑!” 燕郅挣扎起身,发出沙哑叫声。 哪怕再被麒麟凤凰火烧,他也顾不得了。 必须阻止李攸,必须! 如果千年之前,老祖真这般行事,他还有何颜面以血统为傲,以皇族自居?归根结底,老祖是逆-贼,他不过是逆-贼的后代,连凡俗都不如! 齐、燕等国使者的脸色同样难看,阴沉似要滴水。 在幻境中,不只有五国皇室先祖,还有自家老祖身影! 祭出符篆,焚-烧-夏朝皇室灯阁,断绝万年道统传承。 手持利刃,逼毫无反抗之力的宫人侍从引路,稍有不从,即血溅亭廊。 面对书楼宝阁,表情中的贪婪毫不遮掩…… 这哪里是国君和皇室供奉,分明是一群强盗! 相比之下,夏宫众人却在以血捍卫尊严,以命护卫界主。 强盗每行一步,都会有身影倒下,生命消逝。 待五侯走到大殿,守护夏宫的护卫已不存一人。 大殿前的武者,骨骼碎裂,便以长--枪-撑住身躯,怒目唾骂:“逆贼,汝等所行必遭天谴!” 言未落,头已离开肩颈,滚落在地。须发皆张,虽死犹不闭目。 周侯收起利刃,剑锋滴血,一路蔓延,终汇成小溪。 青石染成鲜红,为火焰蒸干,只存一抹污黑。 何为正?何为邪? 何为正统?何为逆反? 何为上天注定?何为逆天而行? 在场的修士,竟有些模糊不清。 看到幻境中的老祖,荀山主叹息一声,缓缓闭上双眼。 云霁长身而立,眸光沉凝,不见半点笑容。 各宗门修士心头巨震,不约而同看向李攸。然在幻境之内,又有层层灵雾阻隔,除了一身黑衣,什么都看不清楚。 景元尊者表情始终未变,对旁人而言,难以穿透的灵雾,于他无半分阻碍。 见殿前武者倒地,双眼忽而变换色泽,瞳孔变作赤金,拇指擦过唇角,仿佛闻到刺鼻的血腥味,隐藏多年的獠牙刺破牙床,一阵痛痒。 “没想到,当真没想到。” 景元尊者站起身,双臂环胸,看向李攸的目光愈发不同。 “荒古血脉,上古传承,如今确实罕见。”顿了顿,手指点着胳膊,“麒麟,凤凰,九尾灵狐,还有一头幻兽,两头?白马……矔疏?不对,应是混了白泽血。” 仰望绿洲,景元尊者眯起双眼。似乎还有九尾灵狐?若他没有料错,应该还藏着一头巨鲸,只是灵气有些稀薄,没有肉身,不知境界。 “有意思。” 前世的人界之主,今生竟是巫修,同荒古凶兽结印,同瑞兽神鸟为伍,更与妖族搅合在一起。 该说行事独特?还是前生受到太多委屈,太多束缚,死得冤枉,今生一起-爆-发,打算改天换地? 无论如何,巫修都不可能成为人界之主。 天道肯开后门,世间也没这个道理。 两界合并?更不可能。 搓搓下巴,转头看看开阳真人,景元尊者突然有了主意。 困在人界几百年,难有人事能让他上心。继续呆在凌霄观无聊,做来去如风、行踪诡异的内门长老,不如搭上这个巫修,哪怕要结印,也不是问题。 陨落万年,一朝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人修,不至于惊慌,行动不便却是真的。 景元尊者难得叹气。 先前,他满头雾水,不晓得人修究竟做了些什么,如此不受天道待见。千年没有修士飞升,连自己的境界也因此停滞。 如今看来,该怎么说? 作死啊! 一门心思的作死,想挽回都不可能。 万年之后,总算有比他更作死的范例。相比之下,他只是找人打架夺宝,算的了什么! 人修想改变局面,只有血债血偿,了结这段因果。灭除五国,才能重聚气运,得天道承认。 越想越有道理。 景元尊者放下手,很想马上就同李攸“面谈”。如果对方需要,他可以代为动手,逐个灭国,不在话下。 作为交换,他需要借助洞天福地提升境界,冲破元神,恢复本体。届时,方可闯入时空乱流,寻找遗失万年的藏宝窟。 想想留在藏宝窟中的灵丹仙药和天材地宝,景元尊者不由得肉疼。 当初不觉得,只当寻常物件堆放。在人界受穷几百年,方才知晓,这些看不上眼的东西,对现在的自己何等重要。 只要有一瓮鲸王血,问题就可解决大半。哪里用得着藏身凌霄观,和人修牵扯不清,以致沾上因果,一起被天道惩罚。 “得不偿失!” 景元尊者摇头,回到座位上闭目养神,安守本心。然幻境内的一切,仍清晰映入脑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零三章 豪言既出,群山为之震动。 言辞成锋,牵动人界气运,竟于空中形成涡旋,席卷层云。 在场修士皆有所感。境界越高,感觉越是清晰。气海随之震动,受到的影响越大。多年停滞的修为,遇到的瓶颈,都有松动迹象。 凝神内视,不禁愕然。 莫非此人就是夏皇转世? 虽然荒谬,却无第二个答案。除人皇再世,还有谁可引动一界气运?得天道眷顾? 思及此,多数人心中不是滋味,更有惶然。 再是如此,也不敢造次,更不敢出言质问。只能起身揖礼,摆出恭敬姿态,短言几句,告辞离山。期间,竟无一人追究身陷幻境之事。 临行前,白云山弟子捧出锦盒,内有荀山主亲选的十余件法器和灵草。 七位峰主亲至山门相送,门下弟子或归山,或另作安排,独不见云霁。 “云峰主现在何处?” 送走五轮宗一行,璇玑尊者唤来首座弟子,询问云霁去向。 “云峰主已回浮云山,掌山有言,去留皆由其意。”弟子回道。 去留皆由其意? 璇玑尊者微一蹙眉,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忽然道:“知客何在?” 话音落下,一名蓝衫修士步出人群,拱手揖礼,“峰主。” “周国使者可已离开?” “已离山门,只是……” “恩?” “据外门弟子言,这一行人停在山下,并未走远。” 璇玑尊者眉头皱得更深。虽决意闭门静修,不代表不关心门内之事。先时如何,可以不计较。然在掌山表明态度,与五国再无瓜葛之后,云霁回归周国,是否不太合适? 一观十八宗会如何猜测?世人又会作何想法?会否以为白云山行暗度陈仓之事? 不让云霁出山归国? 掌山早有言明,此事必不可更改。 苦思不得其解,璇玑尊者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事已如此,非我等能够预料。”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弟子听得满头雾水。 几位峰主各有所思,心境豁然。 送走最后一个宗门,钟声悠然,山门关闭。 璇玑尊者同几位师弟告辞,唤回弟子,道:“随为师回峰。” “是。” 挥袖祭出飞行法器,璇玑尊者手捏法诀,法器变做一只舢板,待弟子纷纷立定,才飞身而上。 “自明日起,为师将闭关静修,峰内诸事交由青丹主持。遇有不决之事,可请教几位师叔。再不决,方可遣人禀报山主。切记,凡事不可急躁,更不可肆行。” “是!” 弟子拱手应诺,璇玑尊者转身,看向浮云山方向。 五国将乱,云霁离山,不知是福是祸,或许该在闭关之前,同璇光商量一下。 “师父?” “无事。” 璇玑尊者收回视线,静心凝神。法器化作一道流光,瞬即飞入第一峰。 此时,洞天福地已离开演武场,移至浮云山顶。 灵光乍起,金色拱桥牵引,彩云灵雾飘渺,粉红桃花若隐若现。 浮云山中,桃妇步出桃林,距李攸五步远,福身盈盈下拜。 李攸醉酒,被巫帝带走,她是亲眼目睹。因桃花酒的功效,期间种种,难免令人浮想联翩。归来之后,直接去往演武场,未曾见面。 逢云霁将行,突至浮云山,说是送行,真意究竟如何,实无法预料,桃妇心中难免忐忑。 若要追究桃花酒之事……她也只能受着。只盼前番所求可以达成,莫要因此生变。 “尊者……” 桃妇想开口,突被李攸肩头火凤打断。 “你就是那株桃木?桃花酒是你送的?” 火凤歪歪脑袋,翎羽微动,看着桃妇,双眼眯起,大有张口喷火的架势。 虽然麒麟不将他放在眼里,幻兽张口闭口傻鸟,在他人心目中,火凤仍是荒古神鸟。敢同他叫板,因果如何暂且不论,绝对会被烧出个好歹。 桃妇退后一步,不敢出言。 遇到不讲理的喷火神鸟,灵木之中,只有梧桐能淡定以对,半点不害怕。 “别闹。” 李攸点点火凤,向桃妇道:“你的桃花酒……” “尊者,老身实是出于好意!”桃妇误会李攸,以为他要追究,忙解释道,“只是老身未能考虑周详,若有差错,非是有心,还请尊者不罪!” “我没怪你。” 李攸摇头,摸摸眼角,图腾应该没出来,他有那么吓人吗? “谢尊者不怪!” 桃妇不敢松口气,依旧神经紧绷。 李攸不怪罪,不代表事情解决。巫帝的态度还很难料,现在放心实在太早。 “你想回巫界,是吧?” “是。”桃妇福身,道,“若是陛下不准,老身也……” “这事不难。”李攸轻笑道,“只不过,我有事问你。” “问老身?” “对。” 李攸抓下火凤,随手丢到麒麟背上,不去管谁烧谁,谁啄谁,几步走近桃妇,侧头低语两句。 顷刻间,桃妇华容变色,看向李攸,满脸愕然,连本体都微微颤动。 “尊者,您说真的?”桃妇希望是自己会错意。 “自然。”李攸点头,打碎桃妇希望。 “可老身已离巫界千年,酿酒实非易事。”酿造能让巫帝倒下的灵酒,更有难度。 “不必是现在。”李攸道,“可以慢慢来。” 反正他已入道,有的是时间。 在三界不成,可以到仙界继续,早晚能达成所愿。 身为一块石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零四章 “在下景元,特侯于此,为同道友一晤。” 停在绿洲外,景元尊者俊颜带笑,未有半点隐瞒,坦然道出来意。 李攸很想说,自己和他不熟,没什么好谈。然其为凌霄观内门长老,又是开阳真人同门,总要给几分面子,不好就此拒之门外。 “罢,撤开屏障。” “尊者?”绿松有些担忧,“此人来意不明,观其在白云山所为,恐非易与之辈。” “此事我知。” 此人? 恐怕连人都不是。 当然,这不是骂人,也不是爆-粗-口。 在演武场,初见景元尊者,李攸便有莫名的熟悉感。此番再见,联合刚才异象,终确定源自何处。非是此生见过,也不是前世的熟人,只因景元尊者予他的感觉,实在和麒麟幻兽太像。 明明是个人修,却和荒兽相类,不得不让李攸深思。 自己既能转世,为何旁人不行? 十有-八---九,景元尊者身上也有不小的秘密。 对李攸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非直接同己相关,不愿多做理会。但景元尊者自己找上门,表明有事详谈,又另当别论。 李攸下令,绿松无法违背,包拢在绿洲外的灵云向两侧散开,现出一条窄路。 然绿松仍是不放心,又祭出两道灵光,合成接引长桥,替代云梯。此举看似郑重,实则-暗-伏-杀-机。只要景元尊者有哪里不对,长桥会立刻化为绳索,将其牢牢捆住。 纵然能够逃脱,也会失却先机。待传音藏宝阁,器灵倾巢而出,定要让其他好看。 一场群殴,不死也残! 和荒古凶兽相处久了,绿松受到影响,脾气渐有-暴-烈-趋势。加上一众器灵,以及整天念着要扫除五国、掀翻人界的人皇宫和人皇剑,想继续平和,纯属天方夜谭。 “道友请。” 李攸登上长桥,在桥心摆出方桌石凳。 不知对方底细,也无法断定来意,还是拦在绿洲外比较稳妥。 “多谢。” 景元尊者迈步走上长桥,毫不在意脚下涌动的灵力和隐约的杀气,掀起衣摆,坦然落座。 “匆忙之间未有准备,只有灵茶一壶,让道友见笑。” 祭出通天壶,引来灵湖水,泡上灵茶。 灵气弥漫,茶香飘散。李攸含笑持盏,以礼相待。 逢人三分笑,比横眉立目更有用处。 虽是石头,习惯木然表情,然修成灵体,该笑的时候,还是笑一笑比较好。 “怎会?”景元尊者端起茶盏,凑到鼻下,微合双目,似被香气陶醉,“如此好茶,我已万年未曾尝过。” 万年? 听到此言,李攸断绝诧异。一则为话中所指,二则,对方竟如此坦白,这就要表明“身份”? “道友无需惊讶。” 一口饮尽半盏,景元尊者似有不足,却未多饮,放下茶盏,朗声笑道:“实不相瞒,此次前来,实为有事相求,理当以诚相待。” 有事相求?以诚相待? 李攸不语,端起茶盏,似在体味茶香,却是久久未饮半口。 “道友有何求?不妨说来听听。” 只是听一听,答应与否还要再论。 若是和本身利益相悖,李攸不敢保证,是否会立刻唤来器灵凶兽。 好奇归好奇,五国未灭,他时间不多,不可轻易浪费。 “对道友而言,此事不难。”景元摆正神色,“还请道友援手。” 对他而言,事情不难? 李攸挑眉,这话似乎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绿洲中,桃妇打了个喷嚏,树冠颤动,花瓣飞落百余。 奇怪,谁在念她? “在下本非人修。”景元尊者继续道,“因缘巧合,转世于人界,至今已近六百年。为寻回本体,更为取回前世之物,前来求助道友。” “如何相助?”帮他寻宝?这倒是可以,但要等五国之事了结。 “若道友应允,在下望与道友同行。如能修成元神,前世所藏之物,愿分道友一半。” 同行? 两字在脑中绕个来回,李攸很快明白了景元尊者的意思。 哪里是要同行,分明是想借住。 洞天福地灵气充裕,有利修行,傻子都知道。 景元尊者找上门,坦言要借地修行,跨越境界,事后定有厚报。对李攸而言,这不是笔亏本买卖。换做平时,他回点头答应。然在现下,时间紧迫,又无法推断景元真身,实无法拿定主意。 见李攸犹豫,景元尊者出言问道:“道友可有顾虑?” 李攸点头。 事到如今,也无隐瞒必要。与其花心思拐弯抹角,不如直言。 “实不相瞒,李某确有疑虑。” 道出心中所想,李攸凝神看着对方。本以为景元尊者会拂袖而去,不料想,他却张口大笑。 “原来是这样?” 笑过之后,景元尊者起身,道:“道友顾虑在理,是在下疏忽。如知晓在下真身,道友可愿应允在下所请?” “我会考虑。” “好。” 景元收起笑容,未见手捏法诀,也未有灵气涌动,周身已罩上团团白雾。 雾气渐浓,似层云一般。 “道友看好了!” 耳边传来景元尊者的声音,随即便是一声虎啸。 声震耳鼓,李攸不禁后退半步。 定神看去,白雾消散,面前赫然是一头银白猛虎。身长数丈,钢-尾-似鞭,目-色-赤-金,四爪如有千钧之力,每踏一步,都引得天地震动。吼声如雷,可震碎星辰。 一步一步走到桥心,白虎停下,缩小身形,同李攸平视。 李攸眉间越皱越紧,似在挣扎。 五秒之后,终于控制不住,探出右手,闪电般捏住白虎的耳朵。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零五章 李攸的安慰似起到了效果。 腰间手臂略松了些,颈边的呼吸也渐趋平稳。正当他以为巫帝平静下来时,忽然肩被扣紧,一瞬间视线颠倒,仰躺在白玉之上。 玉石温润,带着充裕的灵气。 黑发披散,神魂震动,好一会,目光才能聚焦。 握住滑过颈侧的一捧银发,李攸眨眼,忽然发现,自己竟一点也不觉得生气。 手指沿着发尾卷起,一圈接着一圈,直至整个手掌都被包裹,丝绸一般的触感,沁凉。隔着长发,擦过巫帝耳际,不自觉弯起唇角,眸底盈满笑意,倒让银发的主人拿不准,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怎么?” 李攸侧头,松开五指,银丝铺陈,似点缀星光的帘幕。 “以为我会生气?” “不。”巫帝缓缓俯身,单臂撑在李攸肩侧,指尖沿着下颌滑至领口,顿住,不再轻动,声音低沉,“只是……” “只是什么?” 笑意加深,看着巫帝难得局促,紧绷多日的心绪为之一松。 “我不在。”巫帝再次埋入李攸颈间,声音有些发颤,“我竟不在!” 两句话,七个字,没头没脑。 换做旁人,未必能理解其中的含义。李攸却明白了。 叹息一声,环住巫帝肩颈,托起他的下颌,目光相对,额头相抵。 “我知道你不在。”声音很低,随叹息消散在风中,“我也知你不得已,无需自责。” 巫帝不语,凝视身下之人,眼中似有晶光闪烁。 “天定如此,你我都未能料到。”李攸继续用力,将巫帝拉倒。熟悉的气息,略低的体温,于他却是最好的安慰,“所以,无需自责。” “可我明明……” “听我说!”打断巫帝的话,李攸用力掐住他的下巴,肃然道,“你可以什么?不顾跨境之危,舍弃千年修为,冲出云山,和我一起死?” “我不会死。”巫帝道,“我可以救你。” “你不能。”李攸松开手指,如玉的肌肤上留下两点红痕,“我比谁都清楚,你不能。” “我很后悔。” 巫帝握住李攸手腕,五指交握,轻吻他的指尖。 “很后悔。” 任由长袖滑落,温热的气息落在掌心,李攸静静看着巫帝。此时此刻,被银丝缠绕,好似什么都可以不必想。 烦扰,仇恨,恩怨,因果纠缠,都化为虚无。 天地间,只余他同巫帝两人。 他确定,这不是因为心誓,也不是结印之故。而是来自神魂之中,源自心底最深处,被忽略三世的情感。 “我告诉你,”李攸反握住巫帝的手,目光闪动,声音略有些哑,“让石头动心可不容易。” “我知。” 撑起身,巫帝终于现出一抹浅笑。无双--艳--色映入眼中,石心也会融化。 “让石头动心,后果很严重,不是结三生之缘就可了结。”李攸撑起身体,长腿用力,两人位置瞬间颠倒,扣住巫帝肩膀,缓缓逼近,“你可知道?” “我知。” 李攸眯起双眼,弯起嘴角,单手扣住银袍领口,轻轻一扯,修长的颈项、精致的锁骨便映入眼帘。 “那么,你也该晓得,石头会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静静看着李攸,巫帝挑眉,舌尖舔过齿缘,唇色愈发殷红,额心现出完整图腾。 “例如这样。” 李攸顷身,吻落在图腾中心。 亭廊中卷起一阵轻风,带着朦胧和几许-蛊-惑,环绕纱幔后的两道身影。 漆黑眼眸微合,似在感受流入气海的灵力。忽又开启,银发飞舞间,李攸重被压在玉上。 长袍自肩头滑落,手指沿着耳际轻拂,声音流淌过耳膜,仿佛有电流自脊背蔓延开来。 愣神两秒,李攸眼角浮现图腾,笑声低低传出,乌发似水纹轻动。 “我就知道。” “什么?” “没什么。”手指探入发间,狠狠咬上巫帝颈侧,李攸的声音愈发模糊,“随你好了。” 作为让李尊者“示弱”的代价,整条白玉亭廊,今日之后,必将成为历史。 寝宫外,九道石门先后落下,严丝密合,以灵力锁紧,确保一只灵峰都无法-进-出。 九条巨龙飞入石中,耐不住心中好奇,重又飞出。 “要不要以灵力查探?小心一点,也许能……” “不行!” “可万一两位陛下打起来怎办?” “怎么可能!” “你说不可能就真不可能?” “我说不可能就不可能!” “你不想看?” “……想看。” “那还说什么?” “我不想挨揍,更不想被陛下赶出帝宫云山!” 九个大头凑在一处,各自有理,争执不休。 虽知听墙角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先前也打消过念头,可谁让界主心神同帝宫相联,剧烈的心绪波动,情感变化,守宫器灵都能感知。 这种情况,就像有一条幼龙的爪子,一下下在心头挠过,想忍,着实是困难。 比起九条巨龙,巫帝宫器灵则镇定许多。 现出灵体,飞出帝宫穹顶,迎上卷过山顶的罡风,恰好对上穿过远海的洞天福地。 绿洲之上,景元尊者盘膝而坐,被百余器灵团团围住,动弹不得,苦笑连连。 麒麟和幻兽凑到一处,秘密交换意见,是否该趁机斩除后患,免得日后生变。 火凤绕过梧桐,“勉为其难”的落在柳木枝头,嫌弃似得抖抖羽毛,正要开口,居然被器灵一脚踢飞。 炸开翎羽,火凤气恼已极,他还没受过这份待遇! 柳木对上火凤,振振有词:“小可乃尊者点化的灵木,又非梧桐,岂是说站就站?再者言,你站的位置不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零六章 李攸在巫界停留五日,灵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在此期间,云山之上雾气缭绕,植被愈发繁茂,绽放各色灵光。 灵木仙草争相吸收雨中灵气,提升境界。更有不少于十棵草木凝出灵体,立在雾中,披着以树叶草茎化成的长袍,欣喜不已。 老树未能马上提升境界,本体仍获益匪浅。 翠绿枝叶舒展,似一把擎天巨伞,这云蔽日。树干呈乌金色,条条纹路蔓延而下,浮动灵光,在树干中心结成环状符文。 仔细辨认,会发现,这些符文与巫帝额心图腾有几分相似,甚至就是组成图腾的一部分。 一场大雨过后,老树现出灵体,立在本体前,缓缓抚过树干上的纹理,神情中满是追忆。 遥想万年前,荒古未灭,三界未立,如他这般灵木,可覆盖百余座灵山。在众多长辈间,他只能算棵树苗。一场大战中,荒古仙林遭遇火--焚,就此灭绝,可谓是倒霉透顶。仅他侥幸活命,在巫界留存。 但比上不足,比下总是有余。相对已然灭族的荒古凶兽,称得上好运。 收回手,老树御风而起,灵体渐渐变得透明,融入树身。树冠瞬间亮起万点光斑,如星辰闪烁,映入仙池,荧光浮动,美不胜收。 噬魂藤从池壁探出细枝,小心翼翼查探老树情况。确认灵体飞回,老树陷入沉睡,当即从水中跃出,飞速穿过草丛,紧紧缠绕在树干上。 经过灵雨-浇-灌,池水灵气大涨,水中彩背长出第七片长鳞,背鳍立起,如彩色风帆。银鳞体长增大两倍,成群游过湖心,在水面冲开笔直的波纹,堪比巨舰驶过。 噬魂藤藏身水中,被鱼群包围,纵能不落下风,也是左支右拙,几息就要被咬掉半片叶子,损伤一截细藤。 好在本体有鳞片覆盖,彩背银鳞无处下口,还崩掉数颗尖牙,如今都扎在鳞片缝隙中。然被如此围攻,又是对方主场,自己不占优势,已经吃亏。还不能大开杀戒,通通宰光,噬魂藤很是无奈。 最终,确定老树陷入沉睡,不会再将他抽飞,立刻离开池水,溜之大吉。 别说他没有勇气,面对这些发疯一般的鱼群,不走等着被嚼碎吗? 现在咬不开他的鳞片,不代表永远咬不开。一旦银鳞境界再升,彩背长出第八片长鳞,生成灵智,他想脱身,必将难上千倍万倍。 放在平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无限趋近于零。 现下,噬魂藤不敢太有信心。 千年难得一见的灵雨都能连下三天,还有什么不可能? 哪怕自身境界也在不断提升,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群狼,三十六计走为上! 想找回场子,可以留待日后。 缠在树干上,噬魂藤卷起叶片,暗下决心,缩短开荤的时间间隔,由一百年改为五十年。等成为他的口中餐,看这些家伙还怎么嚣张! 打定主意,墨绿色灵光涌动,包裹藤-蔓-黑鳞,渐渐同树身光斑融合为一。 片刻之后,细藤缠上主枝,叶片藏起花-苞,颤动的藤身恢复平静,与老树一同陷入沉睡。 歡鸟成群飞回池边,不似往日昂首鸣叫,只互相梳理羽毛,任由雨水沁入双翼,脖颈后弯,单足立起,互相依偎着进入梦想。 鱼群-躁-动逐渐平息,彩背银鳞先后沉入池地,池边蒸腾起朦胧雾气,灵光环绕,水波如镜。 心知灵雨不会再落,云山下的巫修收起法器灵宝,带着集起的雨水,先后返程。 灵雨极其难得,每一滴都含有精纯灵力,能比百块灵石,绝不能轻易浪费。 然水会蒸发,纵有灵器包裹,也无法长久保存。 巫界修士只能一边肉疼,一边飞速催动法器,早一步返回洞府,就能先一刻服下灵雨,其后闭关修行,世间纷扰,再与己无干。 巫修多生于草木灵石,好静不好动,与人修妖修有本质不同。表现在性格上,要么安宁平和,要么就是面瘫。巫帝平时像块玄冰,当真不是没有理由。 至于李攸,绝对是特例中的特例。 人修争-权-夺-利,宗门山观纷立,争强好胜。妖修各有山头,划出地界,非必要互不涉足。巫修则没这么多讲究。 一座藏有灵脉的小山丘,很可能挖掘出几十上百个洞府。草木相依,木石相伴,共生同存,红脸的情况,百年难得一见。 早年间,云山脚下也被巫修开出几处洞府。后因先代巫帝飞升,引动山脉灵气产生变化,才被陆续放弃。 现如今,只有云山之巅,巫帝宫所在,才有整条灵脉。 巫修不讲究是真,然到界主家门口挖洞,还是要仔细斟酌,再三考虑。而这一斟酌,就是上千年。有这时间,早寻到更好的落脚处,在云山上开凿洞府的念头自然被舍弃。 上千巫修飞奔在回家的路上,途中偶然发现,奔腾的河水也增添不少灵气。 好奇之下,取来半盏,虽比不上雨水,也是难得。 确定水脉已产生变化,部分巫修停下脚步,在河边搭起草庐,盘膝静坐,现出本体,开始汲取河中灵气。 接获灵雨太少,不足支撑跨越境界,有这条灵河,也是一种变相补偿。 留在河边的,以草木为本体的修士居多。只要扎根土中,灵气就会源源不断涌入气海,比静修提升更快。 余下巫修只能看着羡慕,想同前者一般,实是不可能。毕竟本体有差,和灵木仙草比这个,当真是脑袋不正常。 在众多灵木仙草中,一颗莹莹碧绿的草籽格外引人注目。 灵力充盈,靠近百米既有所感。然未抽--出枝叶,连嫩芽都没有,只是由歡鸟衔着到河边,被一株噬魂藤围住,同修士一并汲取灵气。 “这颗草籽是什么来历?” 没有答案,更无人知晓。 两盏茶的时间,歡鸟去而复返,重将草籽衔走,振翅飞入云山,落在仙池旁,小心将草籽浸入水中。 绿光乍现,缠绕红色灵力。老树光芒更炽,鱼群仍在沉眠。 草籽浮在水面,呼吸间,同整座云山融为一体。 巫帝宫中,李攸睁开双眼,单臂撑起身体,梳过披在脸颊的长发,神情中有些许疑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零七章 “云霁疯了吗?” 齐国内廷吵成一锅粥,主战世家坚持向其他三国求援,期望借五国盟约,联合发兵,予以回击。并趁机攻占周国,扩大疆域。 “云霁初返国,立足未稳,便屡行大逆不道之事,废国号,迎废妃牌位,自降为侯,后燃-周室灯阁,逐走皇族祭祀,改奉先朝-戾-皇-为祖,肆意妄为,已是引起众怒。” 有世家大臣立在廷右,义正言辞,侃侃而谈。 “此时举兵犯我边境,更是违背五国盟约,必引来上天雷霆之怒!派遣大军击杀逆贼,乃是顺天而为!” 说话间,主战的世家交换眼色,不由得盘算,如能击杀云霁,灭除周国世家,即便要同其他三国划分好处,于己也十分有利。 一来,齐国同周国接壤,借地利之便,自可占据大片领土。二来,先一步发兵,后派遣使臣,必能占得先机。待攻-破周国都城,搬空周室宝阁,谅他国也说不出不什么。 好处可以分,大头必须在自己手中! 云霁发病,已不被这些人看做威胁,而是天赐良机,壮大自身的良机。 主和的世家大臣看不惯主战之人的嘴脸,眉头紧蹙,面如冰霜,甩袖冷哼。 击杀云霁,瓜分周地,哪有那么容易?做什么春秋大梦? 周国国力与齐国相当,云霁更集结重兵,来势汹汹,岂是说打就打,说灭就灭? 先皇在世时,尚可压制对方,可先皇已经陨落,新帝尚且年幼,兼资质平平,登基之后,全靠母族扶持,才可掌控都城。 不见宝座之后,帘幕遮挡之人? 以皇妃之位临朝,虽久未出声,新帝的一举一动却在其掌控之中。 外戚做大,皇室衰弱,世家各为利益互不相让,争执不休,这种情况下,还想同云霁一战,甚至攻破周国国都,何等的狂妄自大! 不是白日做梦,又是什么? 这些不提,云霁背后的山门,可都忘记了吗? 人界第一山门,山主更将是千年来飞升的第一人,实力何等雄厚。纵使荀山主表明态度,与五国再无瓜葛,却不会对门下弟子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 “灭除周国,击杀云霁,瓜分周地,简直笑话!” 杀死云霁事小,引来他背后的庞然大物,雷霆之怒,降下天火,烧到自身,又当如何? 更何况,能不能杀得死还是两说。 早有传言,云霁同洞天福地之主交好,得其赠送法器灵宝,境界早有提升,已是今非昔比。想杀他,不说难如登天,也非轻易可为。 同时,国内也不太平。 白云山大典之上,一场幻境引来多少流言,揭穿多少谎言? “诸位难道忘记,现今国内凡俗都在议论些什么?” 夏朝的灭亡,戾-皇的身死,于五国皇室和世家一直是个禁忌,尤其是参与当年之事的家族,更是讳莫如深。 措手不及,遮掩千年的秘密陡然被揭开,分毫不差的展现在世人面前,惊慌,骇然,一齐涌上心头。 哪怕谎言流传千年,史书已盖棺定论,事实终究无法全部抹杀。是非黑白,正-义-邪-恶,因果轮回,谁敢断言,自己就能超脱于外。 一时之间,流言纷起,五国上空均蒙上一层阴影。 皇室世家编织谎言,树立的形象有多高大,就有多让人怀疑。 夏皇-暴-戾,五国诸侯起兵以肃天下? 真是出于-正-义,忧国忧民,为何不在-推--翻-戾皇之后,另立夏朝宗室子弟?当时,夏朝皇都矗立万年,血脉道统自荒古延续,又得天道承认,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比五国分立要来得妥当。 诸侯登位,真不是出于私心? 凡俗之后,有修士发出疑言,人界失却天道眷顾,千年未能有人修飞升,是否源于五国分夏?是否就是五国诸侯的逆举触犯了界规? “正-义之举?分明是打着正义旗号,暗藏野心的逆贼!” 流言越传越广,云霁归国后的种种举动,更从侧面证实,凡俗和修士的猜测非是无因。 不见云霁自降为侯的当日,周地有彩云缭绕,更有灵鸟之声? “必是天道赞其所为!” 正因如此,云霁驱逐周室祭祀,燃烧灯阁,处置霍家,迎回生母牌位,看似大逆不道之举,均未受到太大阻拦。其后点兵集结边境,更有世家主动跟随。 周人忧心忡忡不假,可聪明的都能察觉,自周皇降为云侯,灯阁烧成灰烬,云霁改供奉夏朝先祖,笼罩在周地上空的阴霾似有消散趋势。 凡俗只隐约有感,修士的直觉更为清晰。最显著的表现,不少人发现,停滞的境界竟有松动迹象,不再像难以撼动的大山。 曾参与云霁主持的祭祀大典,奉回夏皇牌位的供奉修士,更是如此。 表面上,云霁貌似疯子,周国的世家陪着他一起疯,悍然与四国为敌,似要双脚踏入火山口,粉身碎骨,一去不复返。 实际又是如何? 争论不休的齐国,犹豫不定的燕国,暗中窥伺、还想着趁机占些好处的秦国和梁国,才是真正坐在火山口上,随时将要陨灭。 岩浆滚滚,热度逼人,流过脚下,众人犹不知晓,兀自做着白日梦。 纵知一梦黄粱,如镜花水月,仍沉浸在梦中,不肯醒来。 “陛下,不能发兵,应派遣使者,探明其意,再做打算。” 齐国主和的世家接连出声,在数量上压倒主战一派,渐渐占据优势。后者自不甘心落败,推出齐皇母族,意图扳回劣势。 从日升到日落,从黑夜到白昼,双方吵了整整两天,仍没吵出结果。 年幼的齐皇坐在高位,俯视朝堂,面如表情,仿佛泥塑木雕,半声不出。帘幕之后,同样寂静无声,却有一只纸燕飞出,远远离开都城,飞向边境。 三日后,齐国边境的情势已是万分危急。 齐国守军立在要塞城头,看着云霁麾下的营寨,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头皮一阵发麻。 远远望去,军-帐一座连着一座,如山脉起伏,望不到尽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零八章 齐国边境已破,周军开始长驱直入,刀锋所指,所向披靡。 大军沿途经过州府县城,几乎未遇到像样的抵抗。 百姓或紧闭家门,或携妻子逃出城外,远远避开云霁大军,待将兵过后再返回家中。 城中散修消息更加灵通,在大军到来之前,即收拾起行囊,或隐入山中,或直接离开齐地。不少竟取道周地,前往云侯治下,同大军擦肩而过。 每过一地,都可见有飞行法器从云中穿过,不做任何停留。 道观宗门紧闭山门,启动法阵,既不见都城的使者,也不出迎云霁的大军。摆明态度,两不相帮。 一场幻境,五国流言。 时至今日,齐皇的威信降到最低。于齐国修士而言,逆-贼的血脉延续,道统传承,理当断绝,不值得门下弟子拼命。 人界千年没有修士飞升,起因就在五侯。 若非其野心昭然,起兵-逆-反,联手害死夏皇,更将其镇入地底,由此触怒天道,引来雷霆之怒,更破坏界规,同巫、妖两界交恶,人修岂会如此衰落,不得天道眷顾,境界停滞,被巫、妖两界修士远远落在身后。 真怒也好,假怒也罢。 为大义也好,为保存自身也罢。 总之,在周军进入齐地之后,修真门派态度出奇得一致:我等非俗世之人,此等争端,不宜介入。 都城使者怒火冲天,斥其只顾保存自身。 修士们冷冷一笑,那又如何? 荀山主有例在先,真有能耐,和白云山叫嚷去。 然修士如何想,周军并不晓得。 由此,自然会引来不少争论。 “云侯,齐人如此做派,莫不是降低我等戒心,趁我等不备,设下陷阱伏兵?”、 “也有可能聚兵都城,待我等疲惫之事,发起突袭。” 一般而言,他军-来-犯,纵然心智知不敌,十有八--九会输,也该组织反抗,边战边退,不该如此轻易放弃。而今却是,云霁麾下过处,当真如入无人之境,百姓四散,修士不见。 有些府州竟只剩空城,城门大开,任由周军跑马出入。 城中百姓还罢,遇战火自要躲避,免被波及。城头守军竟也如此,全然不顾卫戍职责,丢盔弃甲,扔掉腰牌,化身百姓,一同逃出城外。 “有陷阱又如何?”一名武将站起身,虎目圆整,虬髯倒竖,抱拳道,“我等一路行来,未战一场,未损一兵一卒,哪怕齐军聚集都城,暗设埋伏,沿路偷袭,也不过困兽之斗,如瓮中之鳖,案板之鱼,不足为惧。” 有洞天福地之主同云侯联手,还有什么样的城池攻不破? 在齐国边境,李攸现出法相,周军将领被彻底震撼。先时的疑虑全部打消,只剩激动兴奋,自此心甘情愿尊奉李攸为帝,尊其为皇。 未登丹陛? 未临大位? 甚至不是人修? 无碍。 有云侯从中斡旋,一切都不是问题。 更何况,这样的修为境界,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足可傲视三界。哪怕不是夏皇转世,也可安享尊荣。 若荀山主肯出面,联合一观十八宗的门主长老,集结人修最强的力量,尚可同李攸一战。 奇就奇在,荀山主视他为友,更表明不会插手五国之事,不可能同后者为敌。如此一来,凌霄观和十八宗,也没了动手的理由。 更甚者,有修士认出,凌霄观的景元尊者,似乎就在绿洲之内。 这样的情况下,凌霄观站在哪一边,不言自明。 如果有宗门一意孤行,同李攸为敌,就是不给荀山主面子。不给荀山主面子,就是同人界第一宗门过不去,后果会相当严重。 再加上凌霄观,相当于得罪了修真界的两位大佬,纵然是齐侯-再-生也承担不起。 自白云山大典,荀山主闭关修行,七位峰主决定关闭山门,少有消息传出,似要避世一般。 与之相对,内外两门子弟却开始频繁的在俗世行走。未打出山门旗号,少有人知晓详情。此次领兵将领却不包括在内。 驻兵齐国边境时,在营盘外布下法阵的修士,不少都是云侯同门。 和洞天福地之主立誓,有人界第一宗门弟子相助,还有何处去不得,哪座城池攻不破?差别只在时间早晚。 如非云霁有命,麾下将官需严守军中法令,不许私自传递消息,恐怕此事已流入百姓耳中。周地的凡俗修士早不会惶恐,更不会不安,而会争相燃-放-爆-竹,举杯欢庆。 一场兵祸之后,周地终于迎来明主! 由君降侯,改奉夏朝先祖又怎样? 只要能保得周地平安,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延续血脉传承,在人界占据一席之地,便已足够。 史书如何记载,该如何对后世人交代,那是世家大臣们该伤脑筋的问题。 军帐中,周军将领们各持己见,横眉立目,火-药-味渐浓,都不愿轻易让步妥协。 云霁安坐主位,脸色平静,手指轻轻敲着膝盖,心思有些飘忽。 终于,在两名将领争执不下,几乎要-拔-刀-相向时,挥袖祭出铜盘。 “够了!” 枣核大的器灵现出灵体,以法力催动九宫。灵光乍现,一头斑斓巨虎,一条玄色巨蟒,同时冲出宫阁,缩小身躯,出现在帐中。 恰好拦在两名武将中间。 巨虎咆哮,亮出獠牙,威压堪比分神修士。黑蟒昂首摆尾,目光阴冷,似将择人而噬。 见此情形,众将俱惊,头皮发麻。数人已手按刀剑,几要亮出锋刃。 “安静。” 见众将不再争论——也无法继续争论,云霁方拂过衣袖,召回猛虎巨蟒,冷声道:“齐国尚未攻下,尔等这是作何?” 言下之意,正事没有了结,自己人就喊打喊杀,还有没有规矩?可还知晓上下-军-规? 虽然云霁表情平静,也没有放出狠话,众将却都心生寒意。小心看着盘踞在他腿边的猛虎黑蟒,不禁打个冷颤,心中暗道:难怪能与洞天福地之主交好,轻易压下周地世家之声,一夜之间将霍氏连根拔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零九章 云霁没有下令攻城,而是兵围城下,放飞纸燕,打探消息。 纸燕陆续飞回,待来的消息令人吃惊,齐国都城竟起了内-讧!齐国太妃和少帝葬身火海,尸骨不存,太妃的亲族同齐国宗室已是决--裂。 齐国宗室匆忙扶持新帝,根本来不及安抚世家。太妃的亲族趁机遣出子弟,暗中联络,意图说服多数主和的世家,打开城门,迎云霁入内。 “事到如今,我等还能如何?” 面对众人迟疑,太妃的亲兄泣泪道:“诸位也知周军势大,都城守军如何能敌?云侯乃白云山弟子,且和洞天福地之主结交,此次起兵,我边关守将连发急报,竟是两日都不能挡!都城又能撑上几日?” 话到此处,众人面色沉凝。 虽不愿承认,可如今的齐国,确不比先皇在时。莫说最强盛的燕国,便是秦、梁都比不上。本以为周文皇和皇太子陨落,周室无人承续,会陷入-内-乱。谁能想到,横空出来一个云霁! 不,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去想。 当年,周室宫廷一件-惨-事,血光至今未消。 传言有夏朝-余-孽-混-入内廷,意图谋害周皇,霍氏救驾有功,才有日后尊荣。五国世家虽不曾深究,未曾知晓内中详情,然对摆在明面上的理由,却也非全盘相信。 试想,周文皇岂是无能之辈?纵有夏朝-余-孽,也应亲自动手,怎肯任由后妃引霍氏-进-入内-宫,杀害妃嫔,更在其后驱逐亲子? 说是驱逐,不过为遮掩恶行。 若无璇光尊者阻拦,云霁也不会活到今日。定会如其母一般,身陨魂灭,七魄不存。 现如今,周皇血脉尽灭,只余他一人。被迎回之后,却不奉周室,而祭祀夏朝先祖。这之后,更打破五国盟约,兵-犯-齐境,心境修为无半点变化,还不能说明问题? “诸位,”太妃长兄继续道,“白云山大典,洞天福地之主现身,布下一场幻境,揭开千年前惨事,你我皆知。” “都城破灭在即,太妃本-欲-携少帝自除冠冕,降为庶人,只为大家寻一条生路。谁能想到,会落得这般下场。” “太妃和少帝身陨火海,是谁背后下手,可想而知!” “这些宗室,已然是疯了!” 有世家代表出言道:“此事并无实据。” “实据?”太妃长兄冷笑道,“太妃乃金丹中期修为,莫非阁下以为,一场大火、几团毒烟就能困住她?” 此言一出,满室默然。 真相近在眼前,无人能够辩驳。 兵临城下,齐国宗室却做出此等-暴-行,除了疯狂,再无他语可以形容。 “诸位,该下决心了!” 是联手打开城门,迎接云侯,抛弃齐国宗室,改奉夏朝为正统,还是继续犹豫不定,等周军开始攻城,和宗室那群疯子一起玩完。 该如何选择? 思量间,有家丁来报,周军已在城外布下法阵,阻截三门,只余一门出入。 “法阵亮起后,西坊的百姓和修士;联手打破坊门,涌向城外。” “坊卒呢?” “坊卒……不曾阻拦。”也不敢阻拦。 家丁跪在地上,面色惨白,显是想到刚刚所见,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现在是西坊,紧接着就会是北坊。世家居住的南坊和皇宫所在的东坊暂未有消息,但可以肯定,只要城门的守卒像坊卒一样,丢掉武器,不予阻拦,很快,都城将乱成一锅粥。 “此言属实?” 在场的世家代表登时大惊,纷纷站起身。 不待家丁回答,各自随行的护卫家丁都传回消息,西坊确已大乱,大量百姓涌向城门,拦都拦不住。 “有巡城将兵试图阻拦,结果……” 家丁低下头,没有再言,颤抖得更加厉害。 遇到一心活命,几要失去理智的人潮,会落得什么下场,根本无法想象。 “诸位,不能再犹豫了!” “是生是死,是保全家族还是葬身于此,全在诸位一念之间!” 太妃长兄站起身,脸色狰狞,握拳狠狠击在方桌之上。 桌角塌陷,茶杯顺势滚落。脆响声中,四分五裂。 最终,在场世家达成默契,舍弃宗室,投向云霁。 离开刘府之后,众人分头行事。部分召集族中子弟,攻-向皇宫,余下领护卫奔向城头,试图打开城门。 守城士卒不反抗则罢,如有反抗之意,当场击杀。 “我等存亡,全在今夜!” 皇宫大殿中,新帝懵懂的坐在皇位上,看着拥立他的宗室被世家团团围住,接连死在刀下。 城门处,多数将卒放弃抵抗。只因他们十分清楚,内有世家-反-乱,外有周军虎视眈眈,齐都已是危在旦夕。与其这样被杀,不如改换门庭,换得全家性命。况五国皇室已被认定是“逆-贼”,重奉夏朝,应是顺天而为。 “我等愿尊奉夏朝为正统,立下心誓!” 城外周军发现,城头腾起火光,被堵住的三座门,忽然从内开启。 有齐国世家家主从城头飞落,立在周军之前,扬声道:“太妃少帝已亡,宗室-逆-行可恨。我等愿投云侯!我为太妃之兄,刘氏家主,还请云侯当面一见!” 刘氏家主以法力传音,三军皆闻。 “云侯小心,此恐为齐国奸计!” “云侯莫要轻易涉险,我等去会他一会!” 众将都不信刘氏家主所言,云霁却现出浅笑,手按剑柄,不顾部将阻拦,行出军帐,立在刘氏家主面前。 “刘道友,久违了。” 早年间,云霁曾同刘氏家主有一面之缘,对其行事稍有了解。 如他推断无误,太妃和少帝均死在宗室之手,刘氏家主抛弃齐国宗室,转投自己麾下,当真合情合理。当面一见,更可断定,其意不假,更非计策。 见到云霁,刘氏家主拱手,态度不卑不亢。 周军将领现出怒色,云霁则不以为意,亲自上前,扶住刘氏家主手臂,接受对方投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一十章 巫帝宫正殿,灵光飞旋,紫、红两条巨龙盘绕金柱,俯视一只金顶灵鹫,不时喷出一道水柱,引得后者须发皆张,怒吼连连,却是毫无办法。 一则,这是巫界,巫帝的地盘,两条巨龙是巫帝灵兽,自然占据地利,没有任何顾忌。 二来,灵鹫在仙界多年,谁不因白衣仙翁之故高看一眼?少有遇上如此无理之徒,早忘却荒古岁月。第一道水柱淋到身上,竟是惊讶多于愤怒。随后发现不对,却失去先机,想给巨龙一个教训,已是来不及了。 在巫帝宫大殿,自有界主威压。灵鹫是仙人做兽不假,也不能轻易造次,更不敢轻惹是非。 说到底,这里是对方主场,他不占半分优势,怒起的下场,只能被群殴。 两条巨龙尚能应付,不落下风。引出镇守石门的九条巨龙,更甚者,招来巫帝宫器灵,他必定会交代在这里。 龙族向来护短,又不讲道理。 遇到斗殴,帮亲不帮理,从不管是非对错。 在灵鹫的记忆中,荒古大战之前,龙凤两族就在掐架,一掐就是几万年。直到幻兽横空出世,引起众怒,吸引绝大多数火力,两族的名声才没坏到底。 神鸟? 瑞兽? 去他xxx的! 一道水柱又落在头顶,灵鹫没有再吼,直接后退数步。 惹不起总躲得起,绝不能坏了仙翁的大事。等到巫帝飞升,这两条巨龙定也跟随,到时再算账! 现今敌众我寡,到了仙界,可就是灵鹫的天下。 虽然有点夸大,但十个仙人中,至少有一人会以灵鹫为坐兽,而他在族群中的人缘向来比较好。如此一来,哼哼! 灵鹫仰起头,瞪着两条巨龙,现出一个阴测测的笑脸。 巨龙摆尾,看透灵鹫的想法,压根不放在心上。 比帮手,他们从来不缺。 陛下没有灵兽,陛下的道侣可有整个洞天福地! 灵鹫人多势众? 照样收拾。 三座藏宝阁,百余器灵,最弱也有五千年境界。器灵之外,更有鲸王幻兽,玄龟麒麟。 凤凰那群傻鸟不顶用,麒麟放把火,定然能让这群灵鹫吓破胆子。 巨龙盘绕柱上,瞅着灵鹫,咧开大嘴,两道水柱齐出。 就喷你,反正老子有靠山,爱咋咋地! 巨龙和灵鹫为何如此不对付,还要追溯到荒古时代。由于年月久远,记忆传承有些模糊,但两条巨龙仍牢牢记得,比起和凤凰的万年宿怨,灵鹫也好不到哪里去。 见面一定要掐! 奈何不了那群傻鸟,还奈何不了这群不鸟不兽的! 灵鹫又退数步,仍没躲开水柱。 无奈之下,只能催动灵力,祭出挂在颈上的法器。 金铃飞出,随灵力打入,不断扩大,最后化为一口金钟,牢牢罩住灵鹫。 躲在钟下,灵鹫举起前爪,遮住头脸。 虽然丢人,总比淋成落汤鸡要好。巨龙蛮不讲理,比穷奇更甚,当真是见识到了。 巨龙和灵鹫闹出的动静,并未引来巫帝和仙翁的注意。直到灵鹫祭出金铃,巫帝才扫过一眼,神情依旧冰冷。 白衣仙翁皱着眉头,嘴皮子快磨破,依旧没得到满意回答。 飞升仙界,何等的好事,为何这位巫界之主就是不点头? 九天劫雷? 凭这位的本事,还怕天劫?简直笑话! 别以为碍于界规,仙人不可随意-插--手-三界之事,就是耳聋眼盲,万事不知。 就算之前被蒙在鼓里,有天道示意,也能猜到几分详情。 巫帝不论,他姘……咳,结下姻缘的道侣,可是把劫雷当灵药,在时空乱流中被劈了一路,境界硬是跨越两阶。 看着雷打不动的巫帝,白衣仙翁当真想说一句,就算是棵草,说话也要实事求是,讲良心! 给出的理由被驳回,巫帝挑起墨眉,又道:“我飞升之后,巫界无主。” 三界岂可无主? 最直接的后果,参照五国分夏后的人界,气运衰退,灵气日趋减少。若李攸没有转世,早晚有一天会灵脉枯竭,成为修士的“不毛之地”。真是这般,仙界也会受到影响。 “巫界无主?” 白衣仙翁哼了一声,不再废话,祭出一柄拂尘。 白丝成带,浮动仙光,织就一道彩虹,自帝宫正门飞出,直入仙池。 彩光入池,似水落滚油,如镜的水面立刻沸腾。 彩背银鳞争相跃出,飞-过彩虹。成功者,颌下长出龙须,背部生成龙鳞,若得机缘经点化,百年后必可化龙。 最后一尾彩背落入水面,虹光依旧没有退去。 池边老树凝出灵体,拽住想凑热闹的噬魂藤。 “这不是普通灵光,是仙光。” 换言之,天生犯冲,以噬魂藤的境界,绝对顶不住,去了八成会吃亏。 噬魂藤不甘的卷动枝叶,锯齿状的边缘划过黑鳞,嚓嚓作响。 老树依旧摇头,见他不听劝,干脆自己动手,三两下卷到树干上,打个死结。 “等仙光散去,我再放开你。” 沙沙! 噬魂藤扭动几下,发现根本挣不开,又不愿意舍弃主藤,只能卷住叶片,老实盘起。 池水中,一颗墨绿色的草籽正同仙光对抗。 渐趋平静的湖面,陡然现出一个漩涡,并以草籽为中心不断扩大,有分海之势。 “咦?” 白衣仙翁手捏法印,察觉到异状,看向巫帝,满眼震惊。 未经点化,这颗草籽竟有对抗仙光之力?除巫帝灵力之外,更有一股灵气缠绕,似在保护草籽,不受任何外力侵扰。 “怎么回事?” 巫帝起身走到殿门前,望向仙池,竟将白衣仙翁晾在当场。 后者没有计较,而是祭出更多法力,探入池中的彩虹增为三条,七色光芒将草籽层层包裹,终于分开湖水,将他移到岸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轰! 云山之巅,突起阵阵狂风。乌云聚拢,似有大雨将至。 灵光充天,巫帝宫器灵御风而起,长袍化作铠甲,手执长刀,周身环绕九天光带。 “阵起!” 器灵结印,帝宫九门齐震。 九条巨龙现出灵体,龙吟不绝,盘旋而上。 半空中,赫然立起九条盘龙柱,铺开无形屏障,浮动蛇形电光,护卫帝宫安全。 云后响起闷雷,天空乍然裂开。 罡风更加猛烈,云中现出刺目金光。 黑色身影仿佛穿空利箭,骤然撕开云层,直袭而来。 被灵气-侵-袭,盘龙柱不停摇撼,法阵不稳。自仙界接引下的光柱,也被黑色灵光包裹,慢慢爬上蛛纹,变得黯淡。 “陛下!” 认出来者身份,巫帝宫器灵大惊,忙收起长刀,上前见礼。 “未知陛下到来,还请陛下息怒。” 语毕,躬身下拜。 李攸前次抵达巫界,情况很是特殊,气息自有收敛,很易被洞天福地遮掩。此次,丢下绿洲悬山,只身闯入巫界,又逢境界提升,心中焦急,携雷霆之力,似要毁天灭地,自然引动巫帝宫法阵,视其为威胁。 毕竟,他是同巫帝结缘,而非同云山结印。 巫帝宫器灵飞离法阵,九条盘龙-柱-自顶端开始消散。 巨龙脱离-柱--身,飞速冲回石门,仍觉后背发寒。 若李攸现身的动作慢些,巫帝宫器灵眼神差点,后果当真难以想象。 遇上这位主,不腿软就谢天谢地,谁敢硬扛? 不提他同界主的关系,先前给出的好处,只喜欢吞石头一项,就够巨龙受的。帝宫中整条玉廊,三张白玉床,乃至后殿的两尊石雕,都是前车之鉴。 几千年的石雕,是吞就吞,几息化成石粉,换成自己依托的石门,能支撑多久? 早知道引起异变的是李攸,哪怕巫帝宫器灵喊破嗓子,催动护山大阵,他们也不出来! 李攸回礼,视线越过巫帝宫器灵,穿透层层灵雾,直探向巫帝宫最深处。 在那里,有他熟悉的灵气,相伴七百年。 很快,帝宫内有了回应。仙光笼罩处,先后飞出三人,正是巫帝炎青,仙灵草化身的童子,以及磨破嘴皮子的白衣仙翁。 见到李攸,童子双眼发亮。精致的眉眼,红润的脸颊,花瓣似的嘴唇,绽放喜悦笑容,愈发显得可爱。 “石头!” 童子欢叫一声,飞到近前,就要扑向李攸。 后者愣了两秒,恍然间,眼圈微红,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石头?” 李攸迟迟没有反应,表情木然,一动不动。只在童子近身时,打出两道灵力,将他拦住。 童子不解,停在半空,似被绳索-捆-住,满脸疑惑。 见到他,石头不高兴吗? 此时此刻,他开始怀念在千刃山中的岁月。虽然没有灵体,也无法轻易移动,好歹彼此心意相通,相依相伴,无论高兴快乐,还是悲伤愤怒,都能通过灵力感知,共同分享。 现下,他却根本猜不出李攸的心思,更无法探明他的情绪波动。 挣不开灵力束缚,心头涌上阵阵委屈,童子咬着嘴唇,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变得湿润,泪珠在眼圈里滚动,随时可能落下。 “石头,你不想我吗?” 话带着苦音,瞬间启动了李尊者的开关。 木然的面孔崩裂,各种各样的表情飞速闪过,欣喜激动,悲伤怀念,总之,完美的诠释出“变脸”的真髓。 “想,自然是想。” 声音从牙缝挤出,看似平静,却隐含杀气。 同李攸相伴七百年,仙灵草少有机会听他这样说话。可一旦如此,必是动了大怒。 自己做错什么了? 助李攸化成灵体之后,再没有任何出格举动。离开李攸也非出自本意,要怪就怪巫帝。仙灵草抿了抿嘴角,当时的情形,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石头和他生气,没有道理! “石头,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 听到这句话,李攸终于-爆-发。眨眼间飞到仙灵草面前,一把将他提起,恶狠狠的逼近,咬牙切齿道:“你还敢问我怎么了?!” 童子愕然,双目大睁,嘴巴张成o形,当真不明白,李攸生哪门子气。 “你舍弃自身,助我生成灵体,问过我的意见没有?”李攸将仙灵草提得更高,眼底-赤--红,彻底cos一回咆哮教主,“你难道没有想过,你若是因此陨落,我会痛苦一辈子!” “可……我没有。”仙灵草还是不明白,无辜的看着李攸,“我不是化成草籽了……再说,你当时也没生气。” “是啊,你是变成了草籽,我也没和你‘生气’。” 放下仙灵草,李攸掀起一抹冷笑,拳头握得咔吧作响,表情愈显狰狞。 在仙灵草意识到不好,想要转身逃跑时,恶狠狠道:“当时没收拾你,是因为我怕控制不好力道,一指头碾碎你!” 简言之,当时的仙灵草委实太“脆弱”,稍有不慎,就可能和世界彻底说再见。 现在,李攸全没了顾虑。 能够化成灵体,抗击打能力自不用说。 收拾,必须收拾! 狠狠捶一顿,算清楚旧账,正当时。 “给我过来!” 李尊者一把抓住童子,按上膝盖,举起了巴掌。 啪! 手掌落下,声势惊人。 教育熊孩子,必须打-屁-股! “哇啊!” 仙灵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趁李攸放松手劲,立刻倒飞而出。勉强稳住身形,意识到李攸不是开玩笑,捂住-屁-股,抽抽噎噎,再不敢大意。 两息过后,全身灵光涌动,已变作青葱少年。身形有些单薄,个头刚及李攸肩膀,相貌与巫帝更加相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羡慕归羡慕,不平归不平,任务依旧要完成。 挨过三道天雷,白衣仙翁总算清醒过头脑,继续和巫帝软磨硬泡,试图说服他马上飞升。 原本,他还需往人界一行,寻找李攸踪迹。结果遇到仙灵草化形,直接将李攸和洞天福地一并引来,正好减少他的麻烦。 虽是人修飞升,然几千年不回人界,能不能认得路都是问题。 况且,千年前,五国分夏,触犯天道规则,降下惩戒,使得人界气运衰弱,灵气减少。他所在的宗门已是灰飞烟灭。进-入-人界,触景伤情,心境多少会受影响,完全不合算。 由此,能在巫界见到李攸,白衣仙翁自然高兴。 对于白衣仙翁的劝说,巫帝仍是冷面相对,不理不睬。 回到帝宫,挥袖甩下喋喋不休的仙人,揽住李攸,就要前往后殿。 衣袂翻飞间,二者气息相融,竟引出一股洪荒正道的灵气,自云山内部喷涌而出。恍如彩缎,层层堆积,环绕巫帝宫和洞天福地,聚集成团团红云。 云层边缘消融,形成漫天灵雾,久久不散。 “红云仙雾?” 白衣仙翁大张着嘴巴,愕然不已,险些拽掉两根胡须。 “天!” 自荒古绝灭,荒兽或死或伤,修士大能纷纷隐入福地灵山,如此灵气喷涌之象,已成天地绝唱。莫他飞升之时,纵是前推几千年,也稍有此等奇遇。 纵然巫界云山为荒古巨岩所化,得巫帝宫镇守,更有历代巫帝法力温养,也不至如此。 这、这简直是……白衣仙翁继续拽着胡子,始终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说句不好听的,在仙界也没这样的福气! 震惊之余,顾不得劝说巫帝,白衣仙翁御风飞起,足踏虚空,手中拂尘化作长龙,眨眼飞入红云。 见拂尘在云中停住,再前进不得,白衣仙翁更加肯定,这些灵气非比寻常,甚至超过了仙光。 “千载难逢!” 白衣仙翁盘膝坐下,祭出三道法力,拂尘艰难回绕,冲出红云,顿成一面仙旗,立在半空。 旗面俱由细丝编织而成,铺展开来,涌动炫目灵光,浮起九层法诀。 罡风过,白衣仙翁合上双目,凝神气海,渐隐入灵雾。 吟诵之声穿透云层,不绝于耳,绿洲中的荒兽器灵皆有所感。 麒麟鲸王不觉如何,幻大灵机一动,直接将混血幻兽踢飞。后者在空中滚了三圈,停在白衣仙翁身边。 “这个仙人有些门道。” 火凤自湖边飞来,收起双翼,落在绿松之上。 鲸王缩小灵体,挂在树梢,点了点头。 麒麟懒洋洋打个哈欠,道:“不过是个寻常地仙,纵知九重法诀,能力也是有限。” 简言之,级别不够,能发挥的威力有限。 “的确。”幻大点点头,貌似惋惜,“可惜那些红云仙雾。” 如果是个天仙,说不得能助那没用的同族淬炼血脉,修成真身。 “算了吧。”麒麟嗤笑,喷出数点火星。 混血多少代,能保持幻兽的外形已是运气,还想淬炼血脉?换成尊者,或许能想想办法。这个地仙,顶对能助那混血提升两重境界。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此言出自李攸之口,麒麟认为很有道理。套用在幻兽身上,正合适。 “道理我明白。”幻大叹息一声,“可总要试试。” 看到幻大落寞,麒麟不再出言嘲讽。好歹是万年的老友,总要给些面子。 法诀到第三重,云团中的白衣仙翁已是面色发白,法力不支。忙取出一只宝葫芦,想收起一团红云,却是连丝灵雾都抓不住。 境界所限,能借法诀吸纳灵气,已是极限。再多,都是奢望。 “我就说!“ 火凤哼了一声,无聊的梳理羽毛。满意之后,展开双翼,从树上飞下,没兴趣再看下去。没料想,差点撞到景元尊者身上。 火凤受惊,怒喷一口火球。 景元尊者很无辜。谁能想到,这只火凤喜欢低空飞行?按常理,该是不看路的过错吧? 火凤甩头,翎羽炸开,连喷三口火球。 让他道歉,简直是做梦!春秋大梦! 身为-神-鸟-后代,就要这么不讲道理,不对,威--武-霸-气! 无奈,景元尊者让开两步,拍灭身上火星。遇到不讲理的凤凰,实在没辙。 目送火凤离开,走到麒麟身侧。后者斜他一眼,依旧鼻孔喷气。 “这个法诀?” 看着白衣仙翁,景元尊者的神情越来越难看。 麒麟尚未如何,幻大蹭蹭蹄子,好奇道:“你有印象?” “当然。”景元尊者磨牙,额心几乎浮现出王字。他是转世重生,可没丢掉脑子,记忆还在!这是铸造在九门上的云图法诀,如何能忘! “想当年,我铸造九门,自以为能成就大道。哪承想,却把自己陷了进去。” 压下愤怒,景元尊者负手而立,满脸苦笑。 看他这个样子,麒麟难得生出几分同情,劝道:“事情已过万年,思之无用。且当年之事,并非你之过。” “是,我明白。”景元尊者仍是苦笑。无心之过更让他难受,何况还牵扯到自身。 此时,法诀已到第六重,白衣仙翁终支持不住,收起拂尘法宝。调息片刻,稳住心境,飞身返回巫帝宫。对留在身后的红云灵雾,再不看一眼。 “千载难逢的机遇,能得半成已是造化。” “境界一般,心境倒是不错。他日应可登入天仙之列。” 在白衣仙翁走后,鲸王喷出两道气柱,摆动尾鳍,重新化成庞大灵体,投入红云,搅乱灵雾。 麒麟幻大紧随其后,目标是另两团红云。 离开前,麒麟突然顿住脚步,叫上景元尊者。 “一起来。” “我?”景元尊者很是诧异。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衣仙翁自认见识广博,经历凡俗,飞升仙界,大小诸事也算通透。未曾想,本次三界之行,着实令他大开眼界。 巫界之主冷颜以对,只能算是开胃菜。和人界之主的交涉,才真的是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即会落入陷阱,泄-露-天-机。 两盏灵茶下腹,白衣仙翁额角已覆上一层薄汗。 如此难对付的修士,当真少见。 纵然位阶不高,好歹也是仙人。可现下情况,二者的立场仿佛对调,他才是被压制的那个。 初时,他以为李攸会询问飞升之事。哪料想,李尊者压根不感兴趣,只对仙界问个不休。 仙界之事也就罢了,反正他早晚都会位列仙班,成为地仙或天仙中的一员,不必遮掩。追问千年前飞升的人修,则让白衣仙翁骤生警觉。 放下茶盏,白衣仙翁眉间微凝,不着痕迹的打量李攸。 “道友所问之人,老夫实不知。” “不知?” 千年来,人界仅飞升一人,岂会不知? 无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愿惹麻烦。 可惜,他不会让他对方如意。 李攸挑眉轻笑,长袖挥过,腕上图腾微亮,两片松针浮起。 “开!” 手捏法诀,接连祭入灵力。松针立起,光中现出一人修虚影。 羽冠蓝袍,手持一柄拂尘。面容俊美,气质端雅。笑容浮在唇角,观之可亲。 “这下,仙翁总该有印象?” 细观光中人像,白衣仙翁微顿。 违心说不知,当场便能戳破。 可说知道……疑色闪过眼底,看向李攸的视线,多出几分探寻。 此人乃夏朝宗室,白云山祖师,千年之间,唯一飞升的人修。其境界之高,难以估测。飞升之初,便位列天仙,足足高出白衣仙翁一个位阶。 如非必要,白衣仙翁极少同他见面。哪怕同为人修,言行看似温和,对方身上的某种气息,仍令他感到不喜。 回想千年前发生在人界之事,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夏朝灭亡的关键,夏皇陨落的秘密,渡情劫飞升的因由,疑点委实太多。其中种种,不得不令人深思。 现今,李攸特意询问此人,白衣仙翁不免踌躇。 实话实说,并非不可以。然人皇无辜-惨-死,国-破-身-陨,压下的怒气必需有-发-泄-途径。在人界-发-泄-完尚好,若到仙界继续,见天的喷火,后果实难预料。 再则,他为地仙,轻易道天仙的是非,被同列仙班的对头得知,定会麻烦上门。随便在哪个天仙面前说几句坏话,都够他喝上一壶。 谁言仙界就是一片祥和,百年歌舞升平? 实际情况是,自荒古以来,就没几天消停日子。 荒古的凶兽大能,老资格的天仙,三界陆续飞升的地仙,都不是善茬。地仙尚知收敛,凶兽和天仙凑到一起,谁也不服谁,三天两头的打嘴仗。一言不和,更会寻个僻静处“切磋功法”。 虽未闹出仙命,然鼻青脸肿、顶着-猪-头-过街的仙人,着实不是新鲜事,堪称仙界一景。 李攸打听飞升的人修,仅是好奇还罢。真如他所想,是为喷发千年来的积怨和怒气,可就大大的不免。 思及此,白衣仙翁拧紧眉头,当真是犯愁。 李攸没有催促,好整以暇的坐在巫帝身边,取出灵茶,引来湖水。随着水汽蒸腾,通天壶散发出的香气更浓。 只这一次,茶水没白衣仙翁的份,全部给了巫帝。 “这是我在幻兽藏宝地找到的。”李攸单手撑着下巴,端起茶盏,直接送到巫帝嘴边,“我尝不出味道,你来尝尝看。如果不错,就在洞天福地中开辟一块茶田。” 巫帝凝视李攸,红唇润泽,深潭似的黑眸如冬雪初融。一瞬间,忘记同坐的白衣仙翁,握住李攸的手腕,拉近些,一口一口将茶水饮尽。 “好茶。” “那我可就种了。”李攸笑意更深,丢开茶盏,指背蹭过长袖,“茶田,或者再开辟一块药田。我听桃妇说,云山有不少灵植可入药炼丹。” “入药炼丹?”巫帝微讶,奇怪道,“可做何用?” 他和李攸都是天生灵体,无需服用丹药。纵是灵植仙草,效用也是有限。 难道是为荒兽准备? “怎会没用?” 见巫帝不解,李攸凑近些,在他耳边低语几声,换来无奈轻叹。 “原来是这样?”巫帝垂眸,“也好,便随你意。” “怎会只随我意?”李尊者颇为不满,通俗来讲,他和巫帝结三生之缘,除非仙界发生类似荒古的大战,要么两人同时想不开,各种寻死,否则,这辈子都要绑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向白衣仙翁打探消息,讨价还价是一方面,飞升却是必须。 一旦登入仙界,他们就不再是一界之主,只能算是“职场新鲜人”。参考前生经验,为入职做好准备,定能少走许多弯路。 顾及白衣仙翁,李攸没有口头明说,而是覆上巫帝掌心,以灵力传音。 “据我所知,仙人也要提升境界,不少地仙都要借助灵植丹药。” “所以?” “在洞天福地开出一块药田,再开一处茶田,自会有不小的好处。丹方麒麟有,炼丹也有器灵代劳。你我只需炼化丹鼎即可。” 手握上品仙丹,不说在仙界横着走,霸占一座山头,问题应该不大。再不济,也不会被当做软柿子,任意揉捏。 巫帝突然很想知道,若天道听到这番话,会作何感想。是否已经后悔派遣仙人下界,劝他二人飞升。 “你所言确有道理。”巫帝端正心态,立意和李攸同进退,“只是仙人服丹之事,从何得知?” “麒麟,鲸王,还有火凤。” 李攸退开些,眨眨眼。 “他们说的?” “正是。”借长袖遮掩,李攸滑动指尖,在如玉的肌肤上轻点,“还有,凌霄观的景元尊者是白虎转世。我送他的短刃,非关情谊,只是作为人皇基石的交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足足十日,云霁未曾离开燕地。 每日准时立在祭台下,焚香敬告上天,请李攸归界。 周军的异动,很快引来齐侯等的注意。放飞传讯纸燕,闻听探子回报,明了云霁所为,不敢耽搁,当即召集手下心腹,日夜兼程赶往燕地。 齐侯抵达最早,其后是秦侯和梁侯,最后才是燕侯。 身为燕地之主,竟落在他人之后,未免显得怠慢。面见之时,更对云霁不假辞色。燕侯的心腹臣属都有些担心,看到齐侯等先后表明态度,唯云霁马首是瞻,忧心更甚。 隐隐之中,燕侯已有被孤立之势。 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云霁有夏朝宗室血脉,纵然周侯乃夏朝覆灭、夏皇陨落的祸首,为上天唾弃。周人仍无需担忧。只要云侯在位,周地定能安享太平。 其他四地则不同。 世家登位,取宗室而代之,本就根基不稳。既尊奉先朝,取得云侯支持,压下反对声音,极是必要。 几人中,齐侯姿态摆得最低,完全抛下世家的骄傲,以臣子自居。秦侯和梁侯做得没他明显,却也态度谦逊,欲-同周人交好。相比之下,燕侯言行傲慢,不将云霁看在眼中,特立孤行,难免有些不识趣。 “侯爷,大事虽定,然时运难测,世事难料,还是谨慎为上。” 心腹斟字酌句,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清楚:五国俱已不存,燕地势力不再。 现今,天下以云侯势力最强。 千军万马中杀出,走到今天不容易。想保住所得,就该少些骄傲,放低姿态。别总念着先时风光,快些认清事实,拉拢云侯才是必要。如继续反其道而行,引人侧目,天晓得会招来何等祸患。 “时已不同,势必相异。侯爷理应知晓。” 往昔,燕国兵强马壮,国力雄厚,五国之中实力最强,燕皇稳稳压周皇一头。 现今,云侯身负前朝血脉,背靠人界第一宗门,更与洞天福地之主交好,天下共知。与之交恶,实为不智。即便云侯本人不计较,齐侯等为表明立场,也会拿燕人开刀。 还有比这更好的投名状吗? 燕侯非燕国宗室,母族却与皇室有亲。亲眼目睹燕郅兄弟的惨状,经心腹提醒,如醍醐灌顶,思及几日所为,冷意自脊背升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侯爷既已省悟,需当机立断,有所表现才是。” 燕侯点头,忙除去冕袍,仅着锦衣玉冠,领十余护卫赶往周军营地。 此行只为负荆请罪,期望云霁大度,不计较先时所为。希望虽不大,总要试上一试,好过顽固不化,坐以待毙。 见燕侯听劝,心腹臣属皆长出一口气。 “侯爷听劝就好。” 甭管能力如何,会不会成为明主,只要肯听劝,以燕人利益安危为先,不会固执己见,死不悔改,就是好的。 燕侯赶至周军营盘,木门已经放下。 营中燃起火把,恰如一条火龙。 巡营的铁戈兵甲之后,隐约能听到弦乐之声。 见到周侯一行,守卒当即提高戒备,敲响铜锣。 “来者何人?” “我乃燕侯,特来拜会云侯,还请一见。” “稍待!” 守卒攀下土墙,沿凸起的木刺落到地面,脚下片刻不停,赶往北营,报知巡夜修士。 “燕侯?”修士转身,略显诧异。 “正是。” “只带十余护卫?” “是。” “言有何事?” “欲-面见云侯。” 修士祭出一张符篆,铺开半面火墙。营外数人清晰映在火光中,守卫所言半点不假。 “速去报知云侯!” “是!” 中军大帐中,云霁正同齐侯宴饮。 一头斑斓猛虎盘踞桌旁,两口嚼碎一条羊腿,仍觉不足,引来帐中翠鸟嘲笑。 枣核大的器灵坐在翠鸟背上,双臂环胸,怒其不争。 “你已非山野蛮兽,还这般嗜食血肉,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性子?” 猛虎呲牙,显不赞同。 喜欢吃又怎么了? 光靠灵气过日子?他又不是那条黑长虫! 困在铜盘里近万年,好不容易开一次荤,还不许他敞开肚皮解解馋? 简直没天理! “若非是你不顶用,此时该在洞天福地。我吃的就不是这些,而是灵植。” 听闻此言,器灵更觉气闷,暴--怒-之下,指挥翠鸟冲向猛虎,就要给他好看。 敢和自己呲牙,胆子够肥。 忘记是谁说得算,谁是老大? 见器灵发怒,猛虎情知不妙,就地翻滚,逃出帐外。 “啾……” 翠鸟疾追,砰的一声,撞-到匆匆赶来的守卫。 弦乐声顿停,云霁与齐侯同时放下酒盏。 “看来,有人终于坐不住了。” 听燕侯来见,齐侯发出戏言,略有嘲讽之意。云霁笑而不答,似早有预料。 见此,齐侯笑声更响。 许是喝了灵酒的关系,也或许是早看燕侯不顺眼,更为进一步向云霁表面忠心,在守卫退去之后,齐侯对云霁道:“云侯,此人有燕国宗室血脉,且与燕郅交好,不可不防。” 点到即止,不能深言。 毕竟,云霁可是周文皇亲子。 “多谢。” 云霁端起酒盏,抿一口灵酒,垂下双眸,遮去眸底深思。 当日,周军大营灯火通明,云霁三人把酒言欢,直至深夜。 燕侯惴惴前来,醺然而归。待回到帐中,更是倒头就睡,鼾声四起。至日上三竿,仍未醒来。 齐侯没有燕侯醉得厉害,却也是脚步不稳,没有护卫搀扶,几次差点栽倒路旁。 于修士而言,如此醉态,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陛下?” 看到黑衣法相,云霁顿时一喜,当即收起笏板,祭出玉简,欲-同赵莲一战。 “云侯,此女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必杀她!” 齐侯满面怒色,先云霁一步,向笏板打入法力,硬生生冲破瘴气。 燕侯三人没有多言,紧随而至。 五人各怀心思、各有利益冲突不假,然魔-修当前,必须同心协力,一举铲除! 赵莲以白骨炼化法器,驱使鬼雾瘴气,定是入-魔-日久。以她元婴修士的境界,如不尽早-绞-杀,日后必成大患! 决心已定,五人斥退臣属将士,分以法力护住周身,同时祭出笏板,立定方位,呈合围之势,意图-困-杀-赵莲。 笏板升入半空,波纹状的法力散开,篆文金字开始流动。 法力催动笏板不停震动,白光萦绕,倏尔立起五面高墙,自中心分开,似推动五扇巨门,吱嘎声传入耳鼓,引得气海微震。 篆文忽然凝滞不动,光芒愈发刺眼。顷刻间,笏板上的血印竟有松动。 察觉异状,云霁不由得皱眉,正要收回笏板,却被燕侯拦住。 “云侯且慢,此非魔修手段,乃是引动此地灵脉,自成法阵。故而血印松动,器灵将出。” “法阵?” “正是。”燕侯母族出身宗室,知晓不少皇族秘事,“这是五侯阵。” 云霁是周文皇亲子,然母妃惨死,自幼归入山门,对五国秘事,知道得并不多。听闻此言,更觉诧异。 五侯阵? 半空中,人皇法相仗剑而立,凝视五枚笏板,神情变得肃然。 李攸盘膝坐在绿洲中,表情有几许复杂。 “五侯阵?” 灵狐前腿搭在李攸膝上,蹭蹭下巴,动动耳朵,“我知道,和妖侯阵相类,对不对?” “也不尽然。”李攸捧起灵狐,难得有耐心,指着光幕中渐渐成型的法阵,道,“此为古阵,乃荒古传下。可催动灵脉,引日月山川之力,困世间万物。” 燕侯等能将九层祭台镇入地底,仰赖的便是这个法阵。 只因齐侯身死,继任者法力不高,才需提前打入石柱,以修士为阵眼,镌刻百重法诀。否则,仅凭这一座法阵,就能不停-抽-取-祭台之力,充盈五国气运。 夏皇已然身死,九层祭台境界再高,充其量不过是一件法宝。纵不能轻易炼化,困住为其所用,并不困难。 想想重伤陨落的玄龟,残破不堪的东宫,几乎消失在时空乱流的南宫,李攸突感心酸。 心知因果已了,理当放下,终究意难平。 “尊者?” “无事。” 放下灵狐,李攸摇摇头。 离开巫界前,他答应巫帝,尽快处理好人界之事,随白衣仙翁飞升。 既如此,伤春悲秋实是不必,更是耽搁时间。 不至影响心境,于己仍是无益。 时过境迁,五国已灭,五国皇室俱都不存。只需将人皇珠和人皇宫交付,他便了结全部因果,再无牵挂。 本意如此,奈何中途生出变故。 赵莲竟入-魔-道,以人-骨-炼器,引来百-鬼-瘴-疠,意图-污-浊-祭台,斩断人界刚刚复苏的气运,拉所有修士陪葬! 这样的狠辣,令人脊背发寒。 重生以来,哪怕为了结因果,李攸也避免妄-造-杀-孽。然在今日,他不得不掐灭最后一丝慈悲。 不杀赵莲,人界必有大难。 此时,五侯阵终成。 白光笼罩之下,笏板中走出五尊巨人,身披铠甲,头戴金盔,手持丈许长刀,须发皆张,声吼如雷。 “困!” 云霁等没有迟疑,立刻依燕侯所言,飞身而上,立在巨人肩头,手捏法诀,以法力书就符篆,张开第二重法阵。 “绞!” 燕侯一声大喝,巨人迈前两步,长刀自头顶斩下,青光如虹,贯--穿-日月。 刀光笼罩,赵莲连声冷笑,丝毫不见惊慌。手中骨器发出凄厉惨叫,幽蓝的鬼火突自脚下燃起。 “以阵困我?休想!” 沙哑声中,骨器破碎,九枚骨珠接连飞出,以法力串接,环绕赵莲,形成三条白练。 骨珠俱有拳头大小,包裹蓝色鬼火,发出恐怖风音。 立在火中的赵莲,黑发狂舞,恰似地狱恶鬼,从万丈深渊中爬出,欲择人而噬。 骨珠并非寻常法器,竟是以人修头颅炼化,相貌依稀可辨。除齐国太妃少帝,赵氏老祖和赵横,更有发疯的燕皇和燕郅! 燕郅兄弟下葬不久,虽未依皇族宗室礼仪,仍以世家规格深埋,更有法阵相护。他二人的头骨竟被赵莲炼成法器,定是其趁人不备,挖-掘-墓-室,盗-走-尸-身。 “我不杀你,誓不为人!”燕侯双目充血,法力鼓起长袍,怒火冲天。 “杀我?来啊,就怕你没这本事!”赵莲狂笑,骨珠叫声愈发凄厉。 云霁蹙眉,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赵莲究竟想做什么? 仅为报仇,绝不至挖掘五国皇室之墓,炼化骨器。 “杀!” 来不及细想,齐侯、燕侯被怒火驱使,同声大喝。两尊巨人大步上前,挥起巨臂,欲将赵莲立毙刀下。 因两人擅动,阵眼开始松动,被瘴气侵袭,法阵骤然出现变化。 赵莲抓住机会,目-露-凶光,弹指之间,三枚骨珠携-腥-风-飞出。 飞到半空,头骨张开下颌,喷出刺鼻-瘴-气。青-黑-鬼-雾-瞬间弥漫,将齐侯两人团团包裹,更有厉-鬼爬上巨人双腿,现出满口利齿,狠狠撕咬。 “啊!” 齐侯尚能以法力碎裂头骨,勉强护住气海,燕侯境界稍低,顷刻中了毒-瘴。 “不好!” 预感成真,云霁终于明白,赵莲掘骨炼器之意。 她从何处得知五侯阵的秘密,已不再重要。五国皇室骸骨可破法阵,是不争的事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印老双手结印,石印如泰山压顶,顷刻间,灭灵剑发出凄厉叫声,左冲右突,欲-破开冥火。 “想逃?” 不待印老动作,金乌真火和万年玄冰先后自山河卷飞出,两道灵力化作长蛇,层层缠绕,牢牢缚住剑身。 玄冰极寒,真火炽热。 何谓冰火两重天? 灭灵剑当有切实体会。 那感觉,无比的酸爽!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不想再有第二次。 “多事。” 灵柱腾起,藏宝阁中的器灵纷纷现身,在绿洲中观战。 血玉玦同长胪剑立在最前,两个红衣童子撇撇嘴,似觉得金乌真火和万年玄冰多此一举。 “区区一柄-魔-剑,印老岂能拿不下。” 嘴上这般说,动作却是两回事。 腕上金铃震动,真火玄冰形成的屏障瞬息加固。 火舌狂舞,玄冰层层冻结,几将灭灵剑击杀当场。 魔剑器灵使尽浑身解数,均无法寻到生机。纵能穿透火光,玄冰仍会挡住去路。待破开玄冰,火焰又已生成。 幽蓝色的鬼火忽而炽烈,同金乌真火分庭抗礼;忽而湮灭,撞-上冰墙,只余几点火星。 几次尝试,灵力耗损大半,剑锋血光消失,灭灵剑发出钝响,现出裂痕。 附身其上,器灵亦受影响,如风中残烛,随时可同魔剑一并断裂、破灭。 “啊!” 赵莲突然大吼,双手撕扯长发,锋利的指甲划破面颊,狰狞如恶鬼。青筋鼓起,疤痕似藤蔓扭曲蔓延,很快爬满全脸,向颈下蔓延。 指甲暴-长,手背皲裂,血管乌黑突起,似老树枯皮,愈发显得可怖。 “啊!” 惨叫声中,灭灵剑断做两截,嗡鸣不绝。 器灵化作一股黑烟,飞离剑身,冲向赵莲。 “拦住他!” 印老厉喝,惨白色冥火连成一道屏障,牢牢挡住黑烟。 金乌真火怒气冲头,万年玄冰哇哇大叫。 在他们面前玩手段,当真是嫌死得不够快! 这些日子,单看荒兽风光,陪尊者入白云山大典,至巫界震慑地仙,全没他们什么事。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在尊者面前表现一下,讨要几颗金丹,未曾想,这柄-魔-剑如此狡猾,死硬到底,坚决不肯合作! 是可忍孰不可忍! “哪里跑,受死吧!” “哇啊,哇哇哇!” 两个娃娃当空跳脚,苦了背负二人的黑蟒。 身为荒古凶兽,被两个娃娃收为坐骑,已是相当没有面子。隔三差五还被冻成冰雕,拧成麻花,心酸自不必提。 现如今,器灵逮住机会,想表现一番,黑蟒自然举尾巴赞成。两个器灵顺心高兴,他们也能少受些折腾。 奈何灭灵剑不合作,还妄图-夺-舍-潜-逃! 此举惹怒器灵,更令黑蟒嘶嘶吐出蛇信。 想跑? 不成,留下,必须留下!被这个魔剑器灵逃脱,天晓得两个娃娃会做出什么。 拧成麻花冻冰雕,顺便打结火烤? 画面实在太美,黑蟒无法想象。 金乌真火同万年玄冰大吼大叫,誓要将魔剑器灵灭于掌下。黑蟒摆动颀长身躯,飞出荒古巨龙的气势和速度。 风声不绝,如凶兽怒吼。 冥火不断蔓延,渐成圆形合拢,不断逼近黑烟。 “啊!” 魔剑器灵不甘就此落败,拼死挣扎。 被残存在气海的黑气侵-蚀,赵莲深智全失,唯有一个念头:冲入火中,“救”出灭灵剑和器灵。 “你去。” 金乌真火指着赵莲,这个魔修不成气候,没多大威胁,但为拍死-魔剑器灵,仍必须除去。 “哇哇!”凭什么他去! “冻住她,等待尊者发落。” “哇哇!哇哇啊!”不去,要去你去!我要灭掉魔剑! “不行,必须去!”金乌真火呲牙,“我去直接烧成黑炭,你去还能问话!” “哇哇……” “没得商量!想不想要金丹?” “哇。”想。 “想不想要灵植?” “哇哇。”也想。 “那还废话什么,快去!” 金乌真火横眉立目,藕节似的手臂挥舞,相当有气势。 无奈,想要蝎血金丹和灵植,万年玄冰只能妥协。比起金乌真火,他总是嘴笨。尊者肯定更喜欢金乌,不喜欢他! 万年玄冰头顶郁气,灵气外溢,脚下的黑蟒险些被冻成冰棍。 “哇哇!” 化悲愤为力量,万年玄冰捏起法诀,出手就是一座冰山。 高壁陡峭,似刀锋直入云霄。 四面晶莹,内中掏空,轰然压下。 失去神智,赵莲不知闪躲,竟试图以法力对抗。 结果可想而知,冰山压下,赵莲成为笼中鸟,瓮中鳖。寒气笼罩,封住唯一出路,顿成一座-死-牢。任凭赵莲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被寒气锁住,再动弹不得。 咚咚! 赵莲双眼赤红,用力砸着冰壁,几下之后,传出清晰骨碎声。 万年玄冰抱臂而立,怒火总算消去两成。 元婴境界,想徒手破开玄冰? 滑天下之大稽。 “哇哇!” 指挥黑蟒靠近些,灵力在半空冻结成长链,缠绕冰峰。 “哇!”走! 万年玄冰跺脚,黑蟒当即掉头,向李攸飞去。 于是,空中出现这样一幕:荒古凶兽背负万年玄冰,拉拽着战利品,飞回向李攸“表功”。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奇怪,委实挑战三观,难以形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初见李攸时,云霁的确心心念念夺得大位。然经荒川古境,冰湖寻宝,浮云山独坐密室,其间险象环生,九死一生,心-障-早已破除。 大典之后,得掌山许可,归国承爵,迎回母妃牌位,驱周氏祭祀,灭周氏灯阁,铲除霍氏,斩断多年怨恨,已是因果俱了。 现如今,五国皆不存,皇室陨灭,宗室零落,五侯已改奉夏朝为正统,春秋祭祀。 千年谎言揭穿,人界气运复苏。李攸乃夏皇转世,重登大位,实为天命所归。 同齐侯等一样,云霁时时以臣子自居。从未曾想过,李攸会如此行事,在这样的时机,这样的地点,将大位传承给他。 纵有夏朝宗室血脉,也过于稀薄。境界未达分神,更难服众。 况人界乱象刚平,身为一界之主,马上撒手不管,直接将摊子丢给旁人,这不是开玩笑吗? 不怕人界再起兵祸? 再者言,人皇珠且不论,人皇宫是能随便给的? 单是行宫,就能逆反的五侯咬牙切齿,无处下手。四宫合一,器灵苏醒,动不动就叫嚷着灭世,比冰山中的魔修更加危险! 云霁怀疑,一旦点头,接下这份重任,人皇宫器灵有八成以上的可能会“噬-主”。 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被法宝器灵一刀-戳-死。 万年来,第一个被人皇宫灭掉的人皇……想想都心冷。 不行,坚决不行! 他还有大好的人生,美好的仙生,绝对不能被李攸带进沟里,就此不回头。 人皇? 大位? 统领一界? 谁愿意谁去,总之,绝对不能是他! 云霁下定决心,必须反抗到底。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时刻准备着将人皇珠还回去。对人皇宫更是看都不看一眼,生怕李攸会错意,以为他很高兴接-棒,成为下一任人皇。 “陛下三思,还请收回此宝。” “为何?” 李攸挑眉,面露不解。 真不明白也好,假不清楚也罢。总之,东西送出,概不收回。他要和巫帝一同飞升,铁板钉钉。不能因为一时心软,拖延时间。 巫帝等他千年,守灵石七百年。 这样的情谊,石心也能捂热,冰山亦将融化。 更深层次的原因,巫帝的性格有些难言,外表冰冷,内里火热。如果不和他意,天晓得,憋闷千年的一界之主会做出些什么。 万一失去理智,打断灭掉人界,掀起三界之乱,乐子可就大了。 做不出来? 李尊者撇嘴。 以己度人,换成他,绝对干得出来。所以,小心为上。 “尔为夏氏血脉,当担起责任。”李攸摆正神情,说得大义凛然,“我今生以石入道,纵然生在人界,亦为巫修。之前所为,不过是了结千年因果,重启人接气运。现诸事已了,自当放下凡俗,远离红尘,巫界苦修,以待飞升。” 云霁:“……” “我知你已成法相,只境界略有不稳。现有灵植三枚,可助你早日修成分神。” 云霁:“……” “人皇宫乃界主本命法宝,器灵已存世千年,灵智不凡。是否跟随于你……” 话说到这里,空中突现异变。 金碧辉煌的宫殿群,乍然一分为四,中心处升起光柱,浮起整块基石。人皇宫器灵高踞石上,遥对李攸抱拳,朗声道:“陛下,臣不愿跟随于他!” 李攸愣住,哑然。 云霁大喜,就要摆明立场,劝说李攸收回人皇珠。 器灵不合作,人界不稳,陛下多盘桓些时日,如何? 未料想,人皇宫器灵扫他一眼,展颜一笑,道:“陛下或许不知,人皇宫、巫帝宫、妖王殿同为三界至宝,均历经万世。每有界主飞升,器灵都可自行抉择,留下还是跟随。” “此言当真?” “臣不敢欺骗陛下。” 端正神情,人皇宫器灵继续道:“自荒古灭绝,三界初立,人皇宫便少有合一。陛下炼化四座行宫,唤醒臣,臣便只忠于陛下。陛下若要飞升,臣情愿跟随,绝不独留于人界!” 他愿意跟随,李攸自然高兴。可没了器灵,人皇宫怎么办? 担心写在脸上,根本无需说明。 人皇宫器灵看得清楚,笑道:“陛下无需担心,有北宫器灵。” “北宫器灵?” “世事皆有因果,陛下忘了吗?” 话落,人皇宫器灵双手结印,一团微光自额心飞出,化成流星,瞬息落入行宫。 “臣醒来,行宫器灵无法现身,却非陨落。”见李攸不解,人皇宫器灵解释道,“臣决意跟随陛下,人皇宫不可无器灵,北宫器灵自可担当。” 也就是说,李攸为自己找到下家,人皇宫器灵亦然。为脱身,干脆把北宫器灵推了出来。 无独有偶,几千年前,就曾有“先辈”立下榜样。虽传承记忆有些模糊,不妨碍他仿效行事。 北宫器灵仍在沉睡,至人皇宫器灵同本体斩断联系,方能苏醒。到那时,万事已定,抗--议白搭,跳脚也没辙。 想脱身? 只能等下一个行宫器灵生成。 “这么做,不会出差错?” “陛下尽管放心。” 见李攸松口,人皇宫器灵半点不耽搁,手中法印变换,脚下基石化成一座小型宫殿,飞到李攸面前。 同时,四座行宫飞出三幅云图,星斗闪亮,映出沉睡的北宫器灵。 法印急速旋转,同流转的云图辉映,在行宫和器灵脚下,连起四座金色拱桥。 “断!” 人皇宫器灵祭出长刀,斩断桥身。 刀锋飞过,风云变色。 轰鸣声中,金光骤成狂澜,席卷四座行宫。 “再断!” 人皇宫器灵飞身而起,不带半分留恋,斩下第二刀,第三刀……四刀过后,狂-潮-平息,嗡鸣骤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看到李攸和巫帝相似的冕服,肩上一般无二的龙凤祥云,妖王眸光微闪,聪明的未发一言。 人皇的冕服该是-赤-金,旈冠当系金带。纵要玩一把另类,也不该和巫界之主如此想象。这完全不和规矩。 然李攸以石入道,实事求是的讲,不能算作人修。以人皇身份定盟,已是打破常例。 再则,两人已定姻缘,三生为伴。只要仙界不灭,两人道心不毁,直至地老天荒,都不会分开。既然这般,金袍改作黑裳,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该算作人皇和巫帝定盟,还是一对道侣立誓? 巫帝,巫后? 人皇,皇后? 妖王端正神情,看似肃然,实则脑子里已转过数个念头,没一个着调。 云霁不知前世,未曾亲眼见过夏皇真身,自无从提出质疑。在场的人修将士早被威严所慑,俯身在地,不敢抬头。 随巫帝而来的白衣仙翁,迟疑片刻,谨慎选择闭嘴。 人界气运复苏,是好事。 三界重新定盟,更是天大的好事。 人界传承新主,虽有些仓促,也并无大碍。李攸和巫帝飞升,总会有这么一天。早些确定,可省却诸多麻烦。 人皇宫和洞天福地中发生的一幕,实是出乎预料。 夏朝未灭时,每隔千年,即有人皇飞升。 当时,仙界派遣地仙接迎,白衣仙翁亦在其列。 界主飞升,自不同寻常修士,或多或少,都自带宝库。可问题是,虽三界之主都身家不菲,却没一个富成这样。 总体而言,荒古飞升的凶兽大能之外,无人可以达到李攸的“境界”。 洞天福地,可遇不可求。 麒麟火凤,白虎鲸王,幻兽火狐,白马鹿王,碰巧遇见,不恶斗一场都算运气。还想结印?做什么美梦。 几座藏宝阁,上百千年器灵,足可傲视半座仙宫,天仙都会眼红。 高富帅的天仙没法比,高穷帅的地仙更不用说,哪凉快哪里歇着去。不认输的结果,百分百是遭受打击,躲到某个犄角旮旯画上几百年的圈圈。 白衣仙翁此刻的心情就是铁证。 仙草满园,灵植遍地。 灵木不是论株,而是论打!仙草不是论颗,而是论捆! 富到可以养活一头麒麟,两头幻兽,想想都肝颤。 灵湖不算,更自带灵雨……内中因由不便为外人道,道出也学不来,白衣仙翁仍忍不住咋舌。 说天道没开后门,谁能相信? 至少他不信。 会遭雷劈? 在巫界,早就劈过,不差这一回。 此外,湖中的银鳞彩背,俱有化龙潜质。移居的雀鸟灵蜂,百年可生灵智。悬山中的兽石黑岩,融合荒古气息。哪怕李攸不飞升,过的也是神仙日子,远在平均值以上。 以后世的话来讲,和李尊者相比,多数仙人只能算温饱。如白衣仙翁,更可划入“赤-贫”行列。 这样的身家,这样的底蕴,这样的待遇……总之,面对这样的李尊者,能够保持平常心,着实不易。 天道的心思,当真没仙能懂,人更不行。 难怪十八道天雷都劈不死。 白衣仙翁叹息连连,仍不忘隐藏身形,不想被人修发现。 仙人下界,必会引来种种猜测。 巫界尚好,石、草入道的巫修,少有关心外界之事。见到白衣仙翁,顶多惊诧一声“咦,仙人”,然后该闭关闭关,该静坐静坐,任他在界内晃荡。 人修就没这么淡定。 各种传言必火热出炉,说不准,还会出现各式各样的话本,内容精彩纷呈,无不引人入胜。 出身人界,白衣仙翁深知八卦的威力。 如夏朝未灭,夏皇未死,皇宫典籍未随藏书阁一并-焚-烧,关于仙人的记载绝对不少。 当然,十有□□属于杜撰,纵有实情,也会浓墨重彩,加以修饰。举例来说,历代夏皇登位,确有祥瑞出现。但仙人-骑-鹤来祝,仙娥神鸟起舞,绝对是没有的事。 荒古血脉尚且如此,凡俗修士更不必提。 想到这里,白衣仙翁更坚定决心,非到万不得已,绝不露面。 九层祭台上,李攸挑眉,不着痕迹的扫过风口。 白衣仙翁自认隐藏妥当,殊不知,在李尊者的眼里,仍堪比两百瓦的灯泡,频频闪烁,亮得刺目。 “他究竟怎么想的?” 地仙都傻成这样?还是仙界待久了,会磨损智商?亦或是纯属个例? 李攸当真不明白。 想隐藏踪迹,至少把一身仙气遮起来。不然的话,金丹以上的人修,都能察觉到溢散的法力。 现下,他同巫帝妖王吸引全部注意力。若他们退场,白衣仙翁百分百会被发现。 “不提醒一下?”李尊者难得好心。 “不必。”巫帝侧头,冠前垂落的玉旈-轻-撞,发出声声脆音,仿佛古老的乐声,“定盟要紧。” 人、巫、妖三界之主齐聚,非同小可,必将引动天地气运变化。稍有不慎,三界便会生出变故。一旦出现差错,仙界都会都到影响。 为何界有界规,仙有仙矩? 为何界主不能随意插手邻界之事,仙人也不能随心下界,搅乱修士太平? 皆是此因。 若有违背,后果绝难想象。 因果轮回,恩怨报偿。 好心未必成就好事,善心未必结出善果。 “盟约重定,关闭千年的界门,必将重启。”妖王正色道,“其后之事,你二人可有计较?” “其后之事?” 李攸耸肩表示,他要飞升,此后不干他事,自有云霁处理。 巫帝亦表示,仙灵草由老树教导,定不会出差错,也无需担心。 综上,今日之后,因果了结,李攸炎青要做甩手掌柜,悠然飞升。三界之事,再同二人无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时空通道消失,云层飞散,碧空如洗,九层祭台收拢光芒,慢慢落下。 金光消融,祭台上的壁画重归宁静,先民之声远去,众人方稳定心神,如梦初醒。 望着立在祭台顶端的云霁,齐侯等立在原地,拧紧眉心,难言心中是什么滋味。 羡慕有,嫉妒亦有。各种思绪涌上心头,好似一团乱麻。 一界之主,临九阶丹陛,统领万民,掌管人界诸事。灵脉不提,更有气运相护,提升境界的速度必超出他人,飞升指日可期。 现实摆在众人面前,昨日同为臣子,今时上下有别,境遇悬殊,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千年前,五侯冒着被天打雷劈的风险,起兵-逆-反,为的是什么,结果又如何? 纵灭夏朝,亦不为天道承认,反被因果吞噬,落得个身陨道消。更祸延子孙,直系血脉不存。 与之相比,云霁简直是鸿运当头,天上掉馅饼,运气好得让人眼红。 得夏皇转世承认,三界至宝入手,更得巫帝、妖王认可,大位当可稳坐。 众人如何不羡慕?怎生不嫉妒? 不过,好运背后,问题也实际存在。 人皇宫一分为四,器灵随李攸飞升,半点眷恋也无。新器灵尚未苏醒,醒来是否承认新主,还是未知数。 镇守行宫的灵兽灵木陆续搬家,需要再寻,工程着实浩大。耗费百年,也未必能得偿所愿。纵能寻到灵兽灵木,还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加以说服点化,令其心甘情愿结印,着实不易。 九层祭台虽无器灵,却需法相维系。云霁能否在短期内跨-过-分神,将法相融入祭台,是最大的变数。 以上种种,足够新皇头疼。 加上四座行宫的安放,修真宗门和凡俗的安抚,乃至新都的选址,一桩桩,一件件,堆积在面前,均非轻而易举之事,换谁都要挠头。 想想云霁将要面对的问题,对比自己能力,齐侯和燕侯等互相看看,当机立断,第一时间拱手揖礼,高声道:“臣等见过陛下!” 羡慕归羡慕,嫉妒归嫉妒,起兵-反-乱,以身代之? 傻子才干!想都不要想! 五侯起兵是为-权-柄-荣-华,他们为什么,找罪受? 前任撒手不管,万事都要自理。 登基大典自己准备,祭祀自找,高台自搭,请帖自发,简直是悲催到底。 这种情况下,云霁撂挑子不干都可以理解,在沉默中-爆-发亦有可能。 但凡有头脑的修士,绝不会在这个时机出头,自找不自在。 找茬? 找死! 最好的选择,当是拥护新皇领导,坚决团结在新皇的旗帜下,一心一意为人界的繁荣添砖加瓦,为人修的共同进步,为凡俗共同富裕,贡献自己所有的力量。 “陛下,登基大典之时,臣必前来恭祝!” 齐侯当先出言,姿态恭敬,言辞恳切,笑容满面。 潜台词也不含糊:陛下,您先忙着,臣帮不上忙,这就撤。等您准备好大典,臣再前来恭贺。贺礼绝对不少,您方一百二十个心! 话到这个份上,云霁还能如何? 只能僵硬的扯扯嘴角,挥挥手,送客。 “可。” 得到许可,齐侯等当即点将拔营,头也不回,以光速飞驰而去。留下一地烟尘和新鲜出炉的人皇,立在九层祭台下,默默哀悼逝去的平凡和安宁。 作为李攸继承者,云霁堪称最-苦-逼-的人皇,没有之一。 身家最穷,继位最仓促,万事自理,连皇宫都要凑合。 痛定思痛,云霁终下定决心,向李攸学习,一心修行,早日飞升! 人皇这个位置,谁乐意谁坐。 人界之事,谁乐意谁管。 总之,扛过这段时期,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藏在犄角旮旯的夏朝宗室,接替皇位! 连番打击之下,云霁脑中松掉两颗螺丝,掉出之后,再没能拧回去。 李攸自然不知,同巫帝飞升仙界,过起横-行-霸-道,咳,自由自在的神仙日子。徒留妖王面对变成修-炼-狂-人、万事不理的云霁,见天炸毛。加上在老树教导下日渐腹黑的仙灵草,那酸爽,简直无法形容! 赵莲困在冰中,眼睁睁看着四侯领兵离开,不停的捶着冰壁,发出嘶吼。 万年玄冰极是坚固,真火也难消融,自无法从内部破坏。砸得再重也是徒劳。 云霁下令部将-拔-营,启程返回周地。 临行之前,收起九层祭台,却未杀死赵莲,而是下令挖开一处废墟,立起五根石柱,刻上九重法诀。 “我不杀你。” 祭出玉笔,云霁临空书就数张符篆,印入坑底,形成一座小型法阵。 “此为降魔阵。” 闻听此言,赵莲陡然僵住,面露惧意。 得天道承认,继承人皇之位,自有荒古传承印入脑海。于符篆一道,李攸并不精通,也无多大用处。 云霁则不然。 浮现在脑海中的符篆,法诀,阵图,堪比一座宝山,直待他用心发掘。 “你以人骨炼器,已入魔道。杀你不足平息因果,用此阵困你,以百年为期,方可赎你之罪。” 降魔朕为荒古大能所创,专为-镇-压-魔修。云霁传承不全,对付赵莲已是足够。 困入此阵,如飞虫撞入蛛网,耗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挣脱,只会越缠越紧,直至气绝。 在阵中百年,足可-耗尽元神修士的法力,碾-灭-肉-身,破碎神魂。赵莲仅是元婴,入阵之后定无生路。 “起阵!” 冰山移入坑底,立刻为法阵笼罩。 石柱先后亮起,法诀形成数条长链,交-叉-而过,牢牢缚在冰面。 数声钝响之后,长链楔入山体,重成法诀,相互交叠,结成死扣。 “填土。” 众将士领命,沙土簌簌落下,如一场暴雨,遮去所有光明,徒留满目黑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二十章 巫帝宫关闭十日,九条巨龙把门,连只灵蜂都飞不进。 无奈,白衣仙翁只得苦守一旬。 在此期间,帝宫内的灵果仙茶少去近半。随白衣仙翁的苦闷程度,消耗量更逐日递增。 巫帝宫器灵或凝神静坐,吸纳雨中灵气,或同老树督促仙灵草修炼,偶尔还要驱赶绕着宫门打转的白泽,短暂的惊讶之后,未有任何表示。 九条巨龙凑到一起,时不时窃窃私语,对着白衣仙翁挤眉弄眼,镇宫兽的形象全无。 “地仙都是这样?” “依我之见,应该为特例。” “事无绝对,难说。” “你又没见过其他地仙,怎知上界仙人如何?” “如此能吃,概不会有饕餮血脉?” “我以灵力查过,他是人修飞升,无半点荒兽气息。” “奇怪了,不是饕餮,还这么能吃?我都吃不了这么多。” “难道仙界很穷?” “未必,八成是这位身家不丰。” 听着巨龙的猜测,灵鹫趴在墙角,用爪子捂住双眼,顿觉无脸见人。 作为仙人坐骑,本该高兽一等。但自下界以来,灵鹫被连番打击,面对荒兽爬爬走,神鸟满天飞的现实,自信消失,兽生几乎崩溃。 啃着灵果,满腹郁气的白衣仙翁,丝毫不知,在九条巨龙心目中,他的形象已呈直线坠落,跌入波谷。 从仙风道骨,到智商不够,再到蹭吃蹭喝。 换做他人,好歹会跌宕起伏,波峰波谷交替。在白衣仙翁这里,完全是一路下滑,没有任何变化可能。 误会造成,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该说神仙倒霉,天定如此? 这且不算,经过九条巨龙的大嘴,云山上的灵物仙草,都对地仙有了新的认知。 这般“刷新”仙人形象,改变灵物三观,后果可能而知。 回到仙界之后,白衣仙翁的生活,几乎可用水深火热来形容。隔三差五被天雷招呼,三天两头被同道约斗,一年到头,少有维持原棉,完全是各种鼻青脸肿。 破坏仙界印象,拉低仙人的形象指数,不劈不足以平-愤,不揍不足以-泄-怒。 如此悲催的仙生,当真是一言难尽。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意外获得李攸的友谊。 最悲催的一段日子,白衣仙翁几乎被天雷追着劈,成为天然的引雷针,无人敢收留。唯有李尊者毫无顾忌,敞开大门,欢迎入住,更有灵茶灵果招待。热情告知,愿意住多久都行,不收食宿费。 尾随而至的天雷,由“猎人”沦为“猎物”,成为最佳“养料”。 一夜之间,雷声消失,闪电全部不见踪影。 李尊者打着饱嗝,灵力大盛,捅破三重境界。绿洲中更是姹紫嫣红,草木繁茂,仙器凝雾,久久不散。 白衣仙翁-跪-服,五体投地。 自此,抱紧李尊者大腿,成为最坚实的拥趸。 当然,这是后话。 现如今,白衣仙翁不知-苦-逼-岁月即将来临,仍守在殿中,一边灌灵茶啃仙果,一边掰着指头算日子。 既是破规下界,便有时间限制。纵得天道许可,也不能轻易拖延。 仔细算来,自离开仙宫,已过去不少时日。时间一到,他必折返。若李攸和巫帝再不随他飞升,事情恐会发生变数。 任务没完成,人没带回来,天晓得,会不会对自身修为产生影响。 不可轻易沾染因果,三界如此,仙人也不能免俗。 思及此,白衣仙翁眉头深锁,当真想不管不顾,一举砸开宫门,闯入后殿。 “劝阁下三思,最好不要这么做。” 不知何时,巫帝宫器灵抱臂立在殿中,黑袍宽袖,鬓发垂落,面容似玉,说出的话却着实刺人。 “时候一到,两位陛下自会离界飞升。妄图打扰,必须引来不快。” 巫帝宫器灵说话时,九条巨龙先后自石门浮起,现出灵体。龙须浮动,龙鳞闪动流光,巨口张开,水球凝结,随时有喷出的可能。 白衣仙翁没有轻动。 巨龙伤不到他,毋庸置疑。然被巫界器灵威胁,又被镇守帝宫的灵兽水洗,实在是丢面子。 斟酌片刻,白衣仙翁不得不放弃之前所想,安坐如初,继续斟茶枯守。 仙人一坐百年,不过多守几日,无妨。 哪怕被召回仙宫,勉强也可应对。 至于境界跌落,无论如何,天道不会这般不讲理……的吧? 见识过天道开后门的力度,白衣仙翁有些拿不准。为避免最坏的结果,只能寄希望于“闭关”中的两位良心突然发现,早点出来。 又是十日过去,白衣仙翁终于要坐不住了。 原因很简单,接引仙光穿透云层,即将落到云山之上。 见此奇景,巫界子民不以为意,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妖界修士却是大以为奇,三三两两聚在山下,仰视仙光,半晌回不过神来。 “我没看错,确是仙光?” “是巫帝要飞升?” “飞升?如何确定?” “为何没有天雷?” “这……不知。” “洞天福地之主亦在巫界,飞升之人或许是他。” “那也该有天雷!” “对!凡三界修士飞升,均有雷劫降下。若真实巫界有修士将登仙途,为何只有仙光,没有天雷?” “或许不是飞升,我听说巫帝宫中有仙人。” “仙人?” “对,地仙。”五彩锦鸡晃动鸡冠,一边梳理羽毛,一边猜测道,“仙光落下,八成不是巫修飞升,而是接仙人返回上界。” 此言一出,众妖族修士恍然大悟。 这个理由倒能说得过去。不然的话,三界修士定要大哗,怒言天道不公。 别人飞升,就要九道天雷连着砸,稍微不小心,即会前功尽弃,在雷电中灰飞烟灭。换成巫帝和前人皇,就能避开天雷,走安全通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仙光聚集成束,灵云团绕成环,一圈圈裹住光束,盘旋飞舞,延展成一条通向仙界之路。 越向上,光束越宽,金光炫目。中途呈扇形铺展,尽头为彩雾萦绕,一座座仙山宫阙藏在云后,若隐若现。 李攸牢牢牵住洞天福地,云后的仙宫似乎触手可及,感觉却是越来越怪。 心头一跳,隐约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下一刻,手腕被巫帝攥紧,显然,对方也在担心。 “有哪里不太对劲。” 担忧刚刚出口,不过两秒,金光大道倏然从中截断,如长桥坍塌,碎裂消散。 光束由宽变窄,不断向中心碾压。萦绕在身旁的灵雾,忽然摇身一变,化成团团雷云。 威压骤降,闪电爬过云中,噼-啪-作响,昭示天劫将临。 “怎么回事?” 看向前方引路的白衣仙翁,李攸蹙眉。 “能否解释一下?” 是天道中途变卦,亦或最初就是陷阱,花言巧语降低戒心,挖好坑,等着他们跳? 如果真是这样,绝对不能忍! 哪怕身陨道消,也要讨一个说法! 此举会牵连三界,令修士一并遭殃? 事到如今,自身难保,李攸管不了那么多! 见李攸眼神不善,巫帝面色冰冷,白衣仙翁心道不好,连忙解释道:“为何有此变故,老朽当真不知。” 实事求是,雷云出现刹那,白衣仙翁也是惊吓不小,差点以为天道对他行事不满,想立地劈死。亦或是看他不顺眼的仙人背后下手,一箭双雕,既料理了自己,又阻挡李攸炎青飞升之路。 做得干净些,收拾好收尾,哪怕天道追究,也可找个替死鬼,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不牵连半点因果。 仙界并不太平,绝非危言耸听。 千万年来,虽无大战,单-挑-群-架-却是不断。 自飞升之后,白衣仙翁处处小心,多数情况之下,能退则退,能不起争执绝不起争执。如此谨慎,仍避免不了同人结下梁子。 退一步海阔天空,永远不是仙界的行事准则。 荒兽大能且不论,在天仙眼中,境界稍低的地仙都如同蝼蚁一般。惹上修无情道的剑仙,甭管有理没理,先打再说。 打不过? 只能自认倒霉。 幸运的是,多数剑仙都是修炼狂人,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洞府闭关,没太多时间找旁人麻烦。 天仙、地仙视剑仙为劲敌,剑仙内部争斗不断,几乎是三句不对就要开打。荒兽大能盘踞山头,遇到斗法,喜欢抽冷子下黑爪。瑞兽神鸟在一旁看热闹,兴起之时,也会下场活动一下筋骨。 会不会揍错仙,永远不在荒古凶兽的考虑范围之内。 常言修士是仙人的缩影,绝对是至理名言。 由古至今,仙界绝称不上乐土。 只不过,自荒古以来,仙人斗法便受到限制,绝不能伤及性命。若无界规约束,万一哪个仙人火气冲头,一时之间想不开,在仙宫玩-自--爆,炸毁的绝不单是一座宫殿,凡间气运都要受到影响。 届时,天道震怒,降下劫雷,整个仙界都要遭殃。 克制,已然成为仙界居民的座右铭。 想破除界规,和人修一样改朝换代,基本不可能。 谁能推翻天道? 推翻天道,仙界是否还能存在? 天道背后,是不是还有哪位天神坐镇? 上古湮灭,荒古不存,曾独霸天地的荒古神灵当真消失无踪? 没人敢下结论。 就算是天道,也有几分糊涂。 如若神灵都这般轻易消失,仙宫的存在也不会永久。 何时生成,尚可追考。何时消失,因何而灭,都是悬在仙人头顶的利剑,看不见摸不着,却着实令人心惊。 李攸将成仙界一员,这柄剑自然也会悬在他的头顶。 但在现下,他无心关注此事,只想弄明白,突然聚集的雷云是怎么回事。 哪怕雷电劈不死他,也不能轻易揭过。 天道变卦设伏绝不是件小事,意味着今后无穷的麻烦,必须早作打算。 “道友,老朽当真不知。” 李尊者的表情太有威慑力,白衣仙翁汗如雨下,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当真不知?” 李攸挑眉,明摆着不信,白衣仙翁不由得后背发凉,叫苦连连。 巫帝始终没出声,视线绕过白衣仙翁,落在悬山之上。 “那里。” “什么?” 听到巫帝声音,李攸下意识转头,顺手指方向看去,眸光微凝。 那个粘在悬山上的毛团,是什么东西? “白泽。” “白泽?” “对。”巫帝收回视线,“雷云或因他而起。” 虽是猜测,心下已有定论。 洞天福地中的灵植仙草、荒兽灵狐,都同李攸结印,自可随他飞升。唯一不在其内的白虎,也同李攸有不小的因果,又是瑞兽转世,自会被天道承认,不会轻易惹来天雷。 这只白泽境界一般,没有结印,又无因果沾染,依附在悬山之上,冒险闯入仙光,简直是异想天开,与找死无异。 “所以说,天雷劈的是他?” “九成可能。” 松开李攸手腕,巫帝扬袖,两条巨龙冲出,龙吟之后,环绕在两人身侧。雷电降下,自可抵挡。 白衣仙翁没此等待遇,只能自己扛。 “等等看?” 眼中闪过兴味,李攸搓搓下巴,忽被巫帝按住。 耸耸肩膀,又被睨了一眼。 无奈,扭头翻白眼,干脆被扣住后颈,用力堵住嘴唇。 白衣仙翁看得眼角直抽。 巫界下了十几日灵雨,还要到仙宫继续降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光柱升到最高,必将消散,大道行至最宽,终有尽头。 随着黑凤一声高鸣,聚集的灵云被火焰冲开,成雾气消散。 金光散去,现出仙山琼台的本来面目。 一眼望去,李攸面带愕然,登时愣住。 必须承认,在此之前,李攸对仙界有过各种想象,云中亭阁不能少,雾中玉楼必须有,仙植灵鸟、灵木走兽更是题中之义。 按照三座帝宫的记载,仙界本该如此。 不然的话,谁会吃饱了撑的,苦修几百年,拼着被雷劈死的风险,也要飞升? 虽知必有夸大,但想象来源于实际,传说的模板应真实存在。 何况,在修仙的世界,神话怎能都是虚幻。 飞升之时,李攸想过海上明月,星辰缀空;也想过雕栏玉砌,种种奇景;甚至想过亲手触摸太阳。就是没想过,真正的仙界会是眼前的样子! 一片望不到尽头,沙风四起的荒原? 揉揉眼睛,依旧是荒原。 出现幻觉? 不可能。 走错路了? 更不可能! 仰起头,高耸的天门,仿佛望不到顶端。 屹立的石柱,雕刻着上古的图腾,荒古的瑞兽。 祥云烘托,黑岩堆砌,高大威武的天兵,身披铠甲,手持长戟,虎视眈眈的盯着李攸一行。 威武? 的确。 慑人? 不假。 但在威武慑人背后,无尽的荒芜延伸,除了黄沙就是黑岩,半点绿色没有,一滴水珠不存,全无任何生命迹象,该作何解释? 这就是仙界?修士撞破头也要来的地方? 开什么三界玩笑! 难道是障眼法? 李攸摇头,本能否定。 有这个必要吗? 若是为了安全,天门外有天兵镇守,门内更有凶兽仙人各踞山头,没有哪个飞升的修士会脑袋发昏,以最不合理的方法找死。 反而是这种荒芜的景象,更会让修士失望,乃至于绝望。 熬过九天劫雷,竞争上岗,好不容易成功,结果发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待遇薪水倒不如从前!瞬间的感觉,可想而知。 摆出这样的架势,是想打击飞升的积极性,还是考验修士的心理承受能力? 亦或是仙宫满员,以此来向修士表明,仙界待遇实在一般,不如再修炼几年,说不定环境能有所改善。 越想越是无语。 仙界的环境这般恶劣,必是待遇低还没福利。难怪白衣仙翁舍掉面子,在巫界啃掉百斤的灵果,灵茶更是一壶接着一壶,腹中似有无底洞一般。 立在天门前,李攸的思绪如脱缰野马,撒开四蹄,向着未知的方向,高速飞奔,一去不回头。 好在李尊者维持石头脸,表情没有多少变化。否则,白衣仙翁定会扒开云层,一头冲进去,把自己埋起来。 被安上这样的名头,当真是没脸见人! “二位,此为天界东门。凡飞升的三界,都要经过此门,方可取得玉笏,位列仙班。” “哦?”李攸仔细研究过门上的匾额,确定读不懂上面究竟写着什么,转而询问白衣仙翁,“门上的文字就是此意?” “这个……”白衣仙翁迟疑片刻,面上现出惭色,道,“不瞒道友,天门上的字,乃上古天神所书,年代久远,失却传承,老朽实不认得。” 纵览整个仙界,无论天仙还是地仙,只要是荒古湮灭后飞升的,都是“文盲”。天门不论,仙宫中珍藏的上古典籍,同样一个字都不认识。 荒古瑞兽和凶兽都有传承,倒能辨认出一些。可惜的是,荒兽更注重血脉传承,对典籍中的功法丝毫不感兴趣。如果是藏宝图,或许还会赏脸翻一翻,法诀法阵,不好意思,继续落灰去吧。 地仙和天仙有心无力,空对宝山兴叹,愁眉不展。荒兽有力无心,与其费劲解读一部-功-法,不如找棵合心灵木,趴下睡上几年。或是看谁不顺眼,打上一架,活动一下筋骨,更有助睡眠。 四座天门上的文字,仙人看不懂,荒兽类懒得看。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李尊者虚心求教,白衣仙翁满面羞惭。 “不认得?” “不认得。” 反正面子已经扯下,白衣仙翁破罐子破摔,里子也随他去。 “全都不认识?” “全都不认识。” 承认自己是个文盲,总比不懂装懂,日后闹出笑话要好上百倍。虽不知李攸身边的荒兽年岁几何,有没有上古传承,是否能读懂门上的文字,总之,小心为上。 确定白衣仙翁不是“谦虚”,更不是故意和自己“作对”,李攸顿觉荒谬。 不认识字? 仙人不认识字? 不识字不说,还如此坦然? 挠挠下巴,为什么他想笑? 不成! 咬住腮帮,用力掐一下大腿,不能笑,坚决不能笑!万一这位想不开,泪奔而走,他和巫帝找谁带路? 前方若真是迷阵,误闯进去,迷失方向怎么办?哪怕有幻兽带路,也没有十分把握。 至于门上的文字,无需心急。 洞天福地里有麒麟,有白虎,有火凤,还有幻兽,既传承荒古血脉,必有一两个飞升的老祖,耐心些,总会找到答案。 仙人与日月同寿,最不缺得就是时间。 想到这里,李攸略过此议,摆出诚恳表情,请白衣仙翁指点,该如何进入天门,取得玉笏。 “随我来。” 知道李攸给自己留面子,白衣仙翁不由生出两份感激。当先取出一块三寸的笏板,单面刻有简单篆文,另一面为灵鹫和祥云图案。 “老朽为下级地仙,玉笏为灵鹫。他日境界提升,笏板也将随之变化。” 白衣仙翁简单解释,手捏法诀,放出玉笏中的坐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如果仙界有八卦周刊,李攸和巫帝必将独占鳌头,盘踞头版头条至少百年。 九寸玉笏,完全是传说中的神话,几万年难得一见。不出现则已,出现便是两枚,更为一双道侣所得! 众仙不得不怀疑,天道是否脑袋进水? 这样的机缘,一人独得,便可傲视仙界,在仙宫横着走。道侣作伴,一人一块,到底是想怎样? 在仙界称-王-称霸? 亦或掀起-腥-风-血-雨,把天砸出个窟窿,等着瑞兽来补? 更过分的是,这二人早被天道眷顾,令地仙下界迎其飞升! 这是什么概念,怎不令仙牙疼。 荒古凶兽心宽体胖,只是抬起爪子挠挠头,道一声“好运”,未觉得如何。苦修千年方求得大道的修士,几乎个个咬碎银牙。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句话,绝不只适用于凡间。 自己辛辛苦苦,奋发图强,就差头悬梁锥刺股,每跨越一重境界都要遭一顿雷劈,战战兢兢熬过千年,方有今日。 这两位呢? 天道开后门,地仙下界去请,据说连天劫都免了! 凭什么?! 虽然中途出现变故,天雷照样劈,数量加倍,可最后依旧是安全无恙,更在过天门时-撞-上鸿运,得了九寸玉笏。 难不成,就是因为遭了三十六道雷劈,才会如此? 补偿? 越想越是心酸,越想越是崩溃。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当真没法平衡,日子还怎么过! 地仙尚好,差距委实过大,没多大期望,反倒能维持平常心,多数可以释然。天仙则不然,盯着六寸玉笏,额间鼓起青筋,心都在滴血。 不公平! 太不公平! 双手捶胸,对天怒吼,只望换来一个解释。 可惜的是,希望永远没法实现。 天道拿李攸没辙,纯属个例。他人想要仿效,实是做梦。 吼得次数多了,头顶雷云聚集,闪电砸落,差点把洞府穿个窟窿。 明摆着,天道发出警告,老子心情不好,下手没有准头,说不定会往死里劈。开吼之前,仔细掂量。要倔强到底,先安排好后事! 没人敢和天道对着干,怒火转向何处,无需多言。 不知情的情况下,李攸和巫帝这对道侣,已是“恶-贯-满-盈”,名声跌落谷底,超越荒兽,成为仙界第一公-敌,随时可能迎来一场挑战。 单打独斗绝无可能,下场便是-群-殴。 地仙不够看,上场的必是天仙,包括数名剑仙!多数经历过同荒兽斗法,战斗经验极其丰富。 如若开打,绝没法善了。 李攸曾想将天-捅-个窟窿,或许真能实现。 现在,事情尚未发生,仙人都在酝酿。 李攸得到九寸玉笏,从白衣仙翁处了解到仙人排位,心情大好。 “这么说,我已是天仙?” “这,小仙不敢断定。” “怎么?” “小仙飞升之时,仙界并无九寸玉笏,且少有记载。”白衣仙翁脸色微红,很是汗颜。不识字,又如此孤陋寡闻,当真是丢脸。 “没有吗?” “的确没有?” 白衣仙翁点头,历数有名的几位仙人和荒兽大能,道:“传说有瑞兽麒麟手握此宝。然瑞兽好静,常独劈洞府静修千年。久不露面,纵有出世,也无人能识得真颜。” 翻译过来,记载中,有一头麒麟的“嫌疑”最大。无奈,这些荒古大能太嗜睡,有事没事就躲到僻静的地方睡上几千年。这位更出奇,超过万年没有露面,早没人记得长什么样。 仙人与天地同寿,不代表记忆绝佳。换算一下,普通人,几十年没见,记忆也会模糊。这位一睡万年,谁还能记得? 麒麟本体,仙人俱能辨别。然幻化形态,穿上一身道袍,除了同族,基本没人能第一眼认出。 这是荒兽的血脉优势,巫、妖亦是如此。唯有人修,纵有传承,也没法效仿。 举例来说,荒兽能幻化成人修,在仙界-横-行。没听说哪个人修能变成荒兽,在仙宫-霸-道。 天定如此,人修纵有不满,也无法诉之于口。总不能说:荒兽可以变化外形,我等不满,是否可以请天道帮忙,长出一支角,再多两个翅膀? 想想都没有操作可能。 样子不好看,说出去更不好听。 荒兽有神鸟,凶鸟。 人修长出翅膀算怎么回事?鸟-人? 李攸咂咂嘴,这样的名头落在修士身上,九成以上演化出一幕惨剧。 “上仙?” 李尊者神游,表情越来越奇怪。 白衣仙翁忍不住好奇,又不敢向巫帝询问,只能小心翼翼出声,期望李攸能尽快回神。 “道友见笑。” “不敢。” 比起先时,白衣仙翁姿态愈发恭敬。地仙本就矮天仙一头,站在李攸和巫帝面前,更不敢大声说话。 回忆在巫界时的种种,不由得擦把冷汗。 万幸,没有摆仙人架子,更无出格举动。虽说用的灵果灵茶多些,但也事出有因,想必这两位不会计较。 大概……不会计较? 说话时,巫帝忽然手捏法印,两条巨龙先后飞出,盘旋在荒漠上空,发出阵阵龙吟,鳞片流动紫、红两色灵光。 察觉到巨龙威胁,沙风如有生命一般,从四周开始聚集,天龙吸水一般,继而合成数-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巨龙摆动长尾,灵光大炽,身躯瞬间庞大数倍。 风-暴-趋近,没有硬撼,反掉头飞向天门,龙身盘卷,几下攀上天门石柱,牢牢缠住。沙风卷到柱下,似有所顾忌,不敢再向前半寸。 此举实出乎预料。除了巫帝,连李攸也眨了眨眼睛,现出吃惊神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李攸下狠手占地盘,瞬间挖出数座深坑,打下坚实地基,只待引水成海。 洞天福地中的荒兽灵木不甘落后,有样学样,纷纷飞离绿洲,四下查探。寻到满意之处,便动起手来,为自己开凿一处临时洞府。 所谓“临时”,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依李攸的性格,纵然占据此地,也不会建造仙宫,顶多造海移山,遍植灵草,改善一下环境,使之更适宜居住。长居处,仍会是绿洲悬山。 道侣如此,巫帝自不会大费周折,耗费体力,建造大片金碧辉煌的宫殿群,自己不住,便宜他人。 故此,荒兽依循本性,在李攸和巫帝的地界内,划分出数块区域,先后打上标记,作为必要时的临时歇脚地,或挖坑凿洞,或引兽石堆砌小山,或从绿洲衔来草籽树枝,花费几分心力打点装饰。 何为必要时? 鲸王喷出一道气柱,幻兽嚼两口仙草,这还用说?灵玉一落,必须遁走。留在绿洲,等着被尊者那口子收拾吗? 荒兽同时动手,又请来器灵相助,不消片刻,本是荒凉一片的沙漠,已然变了模样。 坑谷错落有致,山丘层峦叠嶂,草木开始发芽,花苞成片绽放。 围绕两株梧桐新枝,三对凤凰正翩翩起舞,鸣声清亮。 最高一座石山上,麒麟昂身而立,独角浮现层层灵光。 白虎占据对侧山峰,周身缠绕白光,吼声回荡在山谷间。 两头瑞兽的灵力在半空交汇,本该互相排斥,争斗不休,却在吼声中奇异的融-合,凝成几丈长的光带,漂浮在荒原之上。 青茫绚烂,白光耀眼,恰似极寒之地的星河,组成一幕奇景。 “尊者,还请助我等一臂之力!” 麒麟扬声,李攸欣然应诺。 手捏法印,御风而起。 黑色灵力飞入光带,眨眼化作万千光斑,似粒粒黑色宝石,为灵光包裹,自半空洒落。 光带开始消融,三色灵力化作白雾,轻飘飘,覆上整片山谷。 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生长,很快,昔日荒原覆上一层新绿。连备做深海灵湖的深坑,都有灵植发芽。修长的草叶在风中摇摆,显现无限生机。 落到麒麟身侧,李攸极目远眺,不由有些激动。 此时此刻,一种“安家”的实感,终于落到心底。 巫帝仍立在半空,视线掠过生机勃勃的草地林木,穿透云层,望向远处。 “昂!” 远方传来龙吟,似激动,又似振奋,更还带着些许怒意。 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巫帝轻轻皱眉,当即便要赶往冰海。 “炎青?”李攸仰头,“可是有变故?” “无碍。”足踏虚空,巫帝轻笑道,“我去看看。” “哦。” 李攸点点头,知晓巨龙必是遇到麻烦。想了想,自袖中祭出山河卷,道:“这个你带着,应能派上用场。只小心些,别把白泽放出来。” 山河卷飞到近前,巫帝微有些惊讶。 卷轴上的血印,他并不陌生。然李攸融合两人灵力,幻化出新的图腾,却着实没有想到。 如此一来,卷中的器灵仍同李攸结印,非常时,亦可为他所用。 “没想到?”见巫帝挑眉,李攸笑得有些得意,“山河卷原就是你的,我并未消去全部血印。” 换言之,印老,金乌真火,万年玄冰等依旧是他的器灵,和巫帝无干,但玉轴中的短胖幼龙则属“共同财产”。 见过山河卷器灵对巨龙的亲昵,李攸便有预感,也在同时做出决定。 他同巫帝结缘三生,这个概念,无异于相伴到时空尽头。既如此,互相信任,互通有无,则是必须。 巫帝能将法身给他,将山河卷送他,任他席卷巫帝宫整条玉廊,他为何不能回馈? 心随意动,石心亦能生出情感。 仔细品味,李攸必须承认,这种感觉相当不错。 两人相伴,若想日子过得顺当舒服,总要好好经营。 心念牵动之间,感知彼此的想法,巫帝心头涌出暖意。忽然飞身落下,揽住李攸,低下头,重重压住了他的嘴唇。 掌心托起后脑,手指-插--入发中,长袖之下,气息-纠-缠,两道修长的身影,几要灵雾之中。 白衣仙翁想咳嗽一声,又在中途改变主意,倒退数步,尴尬的扭过头,装作看风景。并向天兵示意: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看。为小命和职业生涯着想,必须听劝。 麒麟无奈望天,举起前爪挠挠头,自己还站在一旁,就这样那样,这两位是不是过分了点? 沉默看现场会-长-针-眼,吼两声表示-抗-议,难言是什么结果。 左右不对,进退不能,瑞兽很是心塞。 继续挠头,越挠越疼。 肚子再黑,也没经历过这种状况,着实没有办法。 麒麟心塞,白虎则咧开大嘴,甩甩尾巴,很是高兴。 该! 让这家伙嘲笑自己,这幅糗样,足够笑上一千年! 火凤向同族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五对凤凰飞起,火焰般的羽翼展开,连成一片红云。更有两条彩虹穿过灵雾,当空交错。 美景如画,如梦似幻,纵是仙界也难得一见。 暖风拂过,轻轻掀起发梢。 新草如碧,繁花锦簇。 谁能言,石山上的一双道侣,不是景中最美的一笔。 靠在巫帝肩上,李攸闭上双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双臂环在巫帝腰间,不想再动一下。 熟悉的手指沿着颈后轻压,指尖的灵气流入,带起一阵-酥-麻。 不自觉的轻-颤,李攸睁开双眼,咬住巫帝的下巴。 没有用力,不会留下牙痕。即使他曾想过,最后关头,总是会提醒自己,这么做,并不合适。 “怎么?”大手托起李攸的下颌,玉石般温润的触感,让巫帝眯起双眼,“不如先回洞府,引海之事,日后再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轰! 红色灵光化作游龙,缠绕-枪-身,鳞片浮动血光,咆哮嘶吼,如能撕裂长空。 龙吟阵阵,一瞬间,天地变色。 海中掀起巨浪,鱼群惊惶四散。 捕食的巨鲸好奇探头,不料想,扫到台风尾,险些被一枪-击穿背鳍。所谓看热闹,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昂!” 紫色巨龙摆动身躯,鳞片流动灵光,如同覆上一层铠甲。 巫帝神情冰冷,长-枪横扫,红光漫天,似有万千箭矢疾射,挟风雷之力,势可斩杀三仙。 “速退!” 红光过处,空气蒸腾化雾,景物随之扭曲。 顾不得缠在紫光中的飞剑,三名仙人被逼得连连倒退,看向巫帝,眼中隐现惧意。 何时仙界竟出现这般人物? “巫修?” “观其图腾,应有荒古血脉,为上古传承。” “先时东漠异变,引发海底震动,八成同此名巫修有关。” “管他是谁,既敢-犯-我-岛-境,意图抢夺-神-石,定不可轻饶!” “正是!” 三名仙人议定,手捏法诀,齐声断喝。 “起!” 法力-激-荡,背后长剑同时出鞘。 剑身透明,似寒冰锻造。 剑气散射,丝丝缕缕,沁入骨髓,血液亦会被冻结。 “列阵!” 三名仙人御风而起,以身入剑。 剑-锋-暴-涨,瞬间化作实体。 嗡鸣阵阵,漫射的剑光骤然增强,涌动-骇-人法力。 “受死!” 三剑成锥形,包裹三重青光,破开海风,齐向巫帝-袭-来。 巨龙背上,修长身影持-枪-而立,岿然不动。 红痕似血,眸底漆黑,仿佛宇宙深渊。 袖摆微动,一枚九寸玉笏突然飞出。 古老的文字浮现半空,未见巫帝有任何动作,三柄长剑已被阻住,如先时飞剑一般,硬生生停在半空,进退不能。 “什么?!” 剑中仙人心神巨骇。 九寸玉笏?! 纵是盘踞仙界南域的荒古凶兽,也没有这么大的“手笔”。 莫非此人不是巫修,而是传说中的某位上古大能? 三名仙人惊疑不定,心神不稳。长剑困在半空,威势逐渐减弱。 古老的文字仍在流动,巫帝凝眸,手中的长--枪-变做长刀,血红色的刀身,镌刻数条金色篆文,两道凹槽横贯整个刀背,似巨龙攀附其上,龙须摆动,巨口张开,形容可怖。 凤凰乃神鸟,巨龙为神兽。 三界神话,向来将二者视为祥瑞。 然自上古开天辟地,天神临世,荒古凶兽争锋,独霸山川,龙凤便从不是善茬。论-逞-凶-斗狠,从不落于人后。龙凤万年宿怨,争斗不休,更在幻兽挑起大战之前。 后因荒古湮灭,三界初分,多数凶兽血脉断绝。巨龙和凤凰虽逃过一劫,血脉传承却不再纯粹。无奈之下,前者投靠巫帝,后者定居妖界,凶名渐渐沉淀在历史-黄-页,为世人遗忘。 现如今,巫帝飞升,巨龙同登仙途,如脱胎换骨一般。 初临仙宫冰海,本不想挑事,奈何定居海岛之上仙人多是“不讲理”之徒。见巨龙现身,不问来由,不听解释,更不理会巨龙之主是谁,二话不说,飞起就打。 若白衣仙翁在场,定会摇头叹息,剑仙一向强横,凡有外人闯入冰海,定视其觊-觎海岛灵宝,必会群起攻之,打个半死。只今时今日,这三名仙人委实找错了对象。 巨龙一族,在三界不显,于仙宫却是一霸。护短是一定,哪怕这两条巨龙血脉稀薄,与荒古同族相距较远,不妨碍被划归到“自己龙”范围。 见识过李攸的本领,白衣仙翁打定主意,必须与之交好。必要时,舍掉面子,扑地抱大腿也不是不行。 同理,巫帝身为一界之主,又是李攸道侣,境界必定高深。 在下界,未曾见巫帝动手,白衣仙翁自不好做出判断。然冰海上的这场斗法,必会让八十一海岛的仙人铭记于心,千年不忘。 最直观的体验:凡是穿黑袍的巫修,非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惹。面有红色图腾、手握九寸玉笏者,更是要轻声细语,态度有礼。稍有不对,撒腿就跑,半点不能犹豫。 三名要屠龙的仙人,以身试法,为所有同道敲响警钟。如此大公无私,值得岛上所有仙人钦佩。 罡风席卷,长刀劈斩,血色的光芒落下,竟将海水分成两半。 鱼群尚不知发生什么,懵懂的浮在水墙内。 巨鲸察觉危机,摆动长尾,头顶喷出三道气柱,以最快的速度游向远海。仅是被刀光波及,便有此等威力,这个生面孔绝对不好惹,还是小心为妙,别蹚浑水的好。 荒古凶兽横行无忌,不代表没有脑子。 什么仙可以欺负,什么仙不能招惹,巨鲸比谁都清楚。 这场斗法与他无干,三十六计走为上。 鱼群四散,巨鲸遁走,海鸟受惊不小,回到海岛之上,翅膀遮头,长羽乍起,遇有情况不对,随时准备再跑。 三名仙人来不及跑,也没法跑,终究倒了大霉。 刀光斩落,威势之巨,如有星辰当空炸-裂。 “不好!” 锋锐扫过,海浪掀起,三人同时惊呼,欲-要脱离长剑。 结果,仍是慢了一步。 玉笏飞至头顶,古老文字形成九重法诀,如泰山压下。三名仙人困在剑中,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刀锋落下。 我命休矣! 哀鸣之声四起。 最先遭殃的却不是仙人,而是刚从海中挣脱出的灵鹫。未等甩干身上的海水,又被砸了回去。 紧接着,断裂声破空,三名仙人倒飞而出。唯一人能勉强稳住身形,余者已重伤不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巫帝上门,天宫冰海惨遭洗劫。 海面下降,九九八十一座仙岛现出岛基,圆锥形立在海中,极是突兀。 巨鲸不见,鱼群无踪,海鸟弃巢。往日生机勃勃之地已是一片寥落。 众仙面面相觑,愁云惨淡。 海风吹过,都显得万分凄凉。 三名剑仙依旧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坐兽灵鹫艰难游上岸,早成了落汤鸡,趴在岸边,一动不动,大口-喘-气。无心清理羽毛,连叫几声的力气都没有。 海面之下,波涛涌动。 嶙峋的怪石相连,漆黑一片,如卧兽一般沉在海底,酣睡万年。 怪石不一,形状各异,却十分拥挤。其间更裂开百余条缝隙,有天道石道互相连通,如拱桥一般。又有石洞藏在岛下,以透明屏障阻隔海水,黑黢黢深不见底。 靠近海岛边缘,海浪席卷。 浪潮之后,一个个透明的漩涡涌现,不断聚集,撞-击,破碎。再聚集,再撞-击,再破碎。 同样的情景,不断出现,周而复始。 有仙人看得出神,神智似被漩涡吸引,座下灵兽的叫声,半点未能传入耳中。如非被他人拉住,此刻已落入海中,被漩涡卷走,沉入黑洞。 “小心!” 一名剑仙神情凝重,手捏法诀,试图查探怪石。然而,无论祭出多少法力,落入石中,都如泥牛入海,瞬息无踪,半点反馈也无。 惊悚之余,脑中闪过灵光,有仙人惊呼道:“无底洞?这莫非是无底洞?!” “什么?!” 此言一处,众仙面色骤变。 仙宫有载,仙界独立于三界之外,随天地一并生成,以上古神力为基,更有荒古立起的天门为柱。 界内统分四疆,人修在东,巫族在西,妖族在南,荒兽占北。荒兽修士飞升,经东天门,领得玉笏,更归疆域,自辟洞府。 然自荒古以来,巫、妖两族多同荒兽杂居,界线早不如先时分明。后千年没有人修飞升,东域之地渐不安稳,争斗自是不休。 天门之下,四域之地,早非一片祥和。 荒兽修士争斗不休,万年来,却有一个共识:南沼、北池、东漠、西峰,四处凶地,荒凉凶险,乃仙界-禁-地。 “此或为荒古遗存,或为万年大战遗留的焦土,轻易不可涉足。” 除此之外,仙界还流传着无底洞,幽冥河,天窟的传说。 后两者记载在仙宫典籍中,传宇宙初成,上古天神突起大战。神力浩瀚,破天裂地,使得天地倒转,山河逆流,万物随之湮灭,几要重归黑暗。 至上古灭绝,众神寂灭,荒古重立,瑞兽凶兽合力逆转乾坤,炼石补天,祭以洪荒神力,重列大小星辰,方才维持大千世界安稳,复苏万物。 传说有载,因境界所限,瑞兽凶兽终不及天神,耗尽灵力,天仍未补全,每隔万年,天窟便要现世。遇此凶况,无论仙人凡俗,都将为之吞噬,神魂不存,无人可幸免于难。甚者,灵智不灭,仙体为补天石吸纳,成为石中的一部分,随日月轮转,直至是三魂气魄全部磨灭。 幽冥河同天窟相伴而生,每次现世,必引得大千世界变-乱,烽火四起,生灵涂炭。 有传言,荒古大战,幻兽不过次因,幽冥河才是源头。 三界飞升的修士,没有久远的记忆传承,只能从天宫典籍中获取信息。奈何藏书楼中的典籍多是上古文字,少有仙人能够读懂,所得信息实在有限。 借助血脉传承,荒兽能识部分上古文字,边读边猜,知晓的内情自然多过仙人。然性格所致,必不会主动相告。哪怕主动寻上门来,也是爱理不理。心情好时,还会哼两声,说两句,心情不好,直接扫地出门。再糟糕些,直接一蹄子踹飞、 愤怒?斗法? 好啊! 无论凶兽瑞兽,最不惧的就是斗法。 单挑还是群架? 一律接下。 飞升几万年,不寻机活动后动,怕会骨质疏松。 他们可不是那只上古生出的麒麟,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专好躲藏。更是喜静不喜动,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再吃,没有任何崇高的追求。 虽然打架和崇高扯不上半点关系,好歹也是个追求! 就这样,荒兽无心透露内情,一心踹人。荒古后飞升的仙人,只能继续在浩瀚如海的典籍中追寻。 如睹天书的情况下,这种寻找变得愈发痛苦。然在痛苦之中,亦有所得,“无底洞”的传说即由此来。 “据悉,仙宫东域有神石,乃上古天神卧榻所成。石后有洞,甚深,无人可探其底。” “传洞中有上古神力,每隔万年,即有神泉喷涌,可助淬炼仙体。” “然洞口有凶兽镇守,更有九重法阵,不得上古传承,无仙可破。” 凝视海底怪石,众仙各有所思,你一言我一语,似在相互沟通,又似在自言自语。 “可惜……” 有剑仙没有加入众人,负手立在半空,神情有些寥落,更掺杂几丝莫名。 岛上众仙多是人修,翻阅典籍者却是巫修。这也导致三界修士中,人修对秘境无底洞的了解最少。 因年月久远,查出内情的究竟是寻常巫修,还是飞升的巫帝,已不可考。无论前者还是后者,以巫族的性格,均无心进一步寻访探查。 万年的岁月,也足够证实这点。 然方才移走半座冰海的仙人,确是巫修无疑。 陌生的面孔,上古的传承,更有巨龙为灵宠,轻而易举击败三名剑仙。其后,更有疑似无底洞出现,该说巧合,还是巫修早有议定,万年的沉积不过遮掩? 剑仙惊疑不定,对巫帝的怀疑,几乎压过对海底怪石的好奇。 按照仙界常例,巫修飞升,过天门之后该往西疆,同妖族比邻而居。然观此人的去向,却是东漠! 这样的情形,实出乎预料。 剑仙皱紧眉头,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莫非仙界将有大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巨鲸主动沉海,砸出几丈高的浪花,仿佛水墙一般。 片刻之后,水面卷起巨大漩涡,冰山陷入海底,迅速没顶。 冰山上方,海鸟聚集成团,纷纷扔下口衔的碎石,扇动翅膀,叽叽喳喳的叫着,声音中带着怒火,状极不满。 小巧的海鸟立在白鸥背上,愤怒指责,巨鲸只顾自己,太不厚道! “叽叽!”有种你出来,当面一战! “喳喳!”保证不-戳-死你! “叽喳叽喳!”不出来,老子下水,绝对-戳-死你! 冰山入海,挡住怪石形成的深洞,完全是同鸟群作对,明目张胆的破坏,如何不令群鸟震怒? 无法向两名巫修展示怪石的好处,便无法为族群取得许可,在海边搭建新巢。 海鸟的不满越积越高,终于-爆-发,齐声高鸣,决心将巨鲸戳成筛子。 有冰山阻挡? 照样戳! 巨鲸依旧沉在海底,打定主意不出声。 李攸立在海边,俯视水中冰山,眉间拧出一个川字。 这头巨鲸的举动很不对劲。 若要投诚,心甘情愿做镇海兽,直接做出表示,他自会令玄冰撤去屏障。然观其行迹,分明不是想要投靠,而是在躲避某种危险。 能让巨鲸如此,会是谁? 巫帝? 不会。 自己? 更加不会。 鸟群? 开什么玩笑。 那么,是仙人还是荒兽? 越想越是不解,李攸朝金乌真火和万年玄冰招手,道:“先让他从水里出来。” “尊者,尚未知其好恶,谨慎为上!”绝对不能放!再者说,放出来,万一被好鸟-戳-成筛子,他和玄冰岂不是白忙。 “哇哇!”对,不能放! “我知道。”李攸捏捏额心,道,“我的意思是,把冰山从海底捞上来,方便我问话。” “尊者高明!” “哇!”高明! 金乌真火飞上高空,双臂高举,掌心相对,很快团出一枚黑--金色-火球。 万年玄冰尚未收回肚兜,光溜溜胖乎乎的站在黑蟒之上。藕节似的手臂虚空牵引,用力一抓,“哇啊!” 潮水汹涌,海面骤起波涛。 巨大的冰山破水而出,海鸟未惊飞四散,反群起攻之,脆响不绝。 “哇哇啊!” “知道了!” 金乌真火答应一声,火球顷刻飞出,散开万千火星,驱散海鸟。焰心不断缩小,化成一枚毫针,硬生生凿入冰体。 冰面被火-针-穿透,现出米粒大的缺口。内有点点火光,不停跳跃燃烧。 火焰-挤-入-裂缝,坚冰开始融化。缺口不断扩大,直至两个拳头大小,现出巨鲸半枚牙齿,可容声音传出。 “收!” 黑-焰飞回,融入金乌真火体内。 万年玄冰拍拍手,将缺口固定,保证巨鲸不会由此破开,随即向李攸示意:没问题,可以拷-问——不对,问话了。 “做得不错。” 有功当奖,李攸探手入怀,方想起,最后几枚金丹已和万年玄冰换了红瑚草。只能摸摸鼻子,避开两个娃娃期待的眼神,硬着头皮道:“此事记下,日后……” 话没说完,两只青色玉瓶已飞到近前。 “炎青?”李攸诧异转头,给他的? “此为天灵丹。”巫帝手指虚点,玉瓶落到两个娃娃手中,“虽灵气不及金蝎血,于真火玄冰却大有益处。” 揭开瓶盖,嗅到丹药的响起,两个娃娃皆是大喜过望,抱着玉瓶不松手,笑得眉眼弯弯。 “谢尊者!” “哇哇!” 东西是巫帝给的,收到好人卡的仍是李攸。 纵是石头一块,此时也不免赧颜。 抬头看看巫帝,李攸抿了抿嘴唇,终捞起一捧银发,侧首低语几声。 巫帝斜挑长眉,眼角魅色骤现。血红薄唇弯起,低沉的嗓音轻轻敲击耳鼓,“两日?少了些。” “两日还不够?” “不够。” “三日?”李攸咬牙。 “不够。”巫帝轻轻摇头,眼底涌出笑意,指尖擦过李攸掌心,“再想想。” “五日,不能再多了!” “十日。” 尾音落下,不等李攸反对,大手已托起他的后颈,一片温润印上唇角。 下唇被轻轻碾磨,温热的气息沿着唇缘轻扫。 沉迷之际,手指攥住黑色长袍,李攸脑中闪过片刻疑问,他是不是被拐了? 两瓶天灵丹,自己又不是不能炼……算不算吃亏? 摇摇头,管他呢! 手指攀上,插--入银发,感受到丝绸般的凉滑,唇角溢出几丝轻叹。 哪怕被拐,他愿意! 这厢,一双道侣你侬我侬,柔-情似水,半点不顾及影响。 随灵力纠缠,霞雾蒸腾,落在两人身上,确是美景如画。 海面泛起波光,映衬山峦林木,倒也相得益彰。 那厢,万年玄冰和金乌真火忙着吞服天灵丹,无暇他顾。冰山在海中载浮载沉,巨鲸随海浪颠簸,不时被海鸟--骚--扰,着实气闷。 这两人是不是忘记他了? 果真如此,干脆让他沉回海里不是更好! 正想着,天空中的海鸟突然发出惊叫,不再-攻-击-巨鲸,而是收起双翼,集体飞落。 入水瞬间,长羽变得透明,身后化出鱼尾,齐齐躲入深海。 巨鲸很想翻个白眼,总算知道情况不对了? “怎么回事?” 察觉情况有异,李攸不得不暂时推开巫帝。 远处天际,一团白光正急速飞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上古凤剑,荒神龙刀同时出世,威势非比寻常。纵有幻境遮掩,也会泄出几分威压。 半空中,察觉前方有异,饕餮当即停住。思量间,光带缠绕周身,似一条条白绸,交错而过,形成一个独立空间。 “奇怪?” 口水滴答,肚子轰鸣不假,荒古凶兽的谨慎狡诈仍没失掉半分。 “事情不对。” 发现荒兽和鸟群气息,饕餮才离开洞府,打算吃顿好的。循着踪迹,又有大量仙植灵力涌动,更让他心喜。 千年开荤,偏逢这等好运,当真是喜上加喜,嘴巴能咧到耳根。 然高兴归高兴,很快,饕餮就发现不对。 这个方向,未免太过熟悉。 东域? 天门所在? 若他没有记错,万年前,曾和穷奇在此大战。 虽被抓伤脸面,撞断两根骨头,受伤不轻,却也没让对方占到多少便宜,趁斗法之时,狠狠咬下几块肉来,算是勉强回本。 之后的悠长岁月中,,饕餮忙着养伤,穷奇忙着回血,都未曾踏足东域。 天门下日趋荒芜,再不见草木繁茂,百兽群集的盛况,反而沙风漫天,遍地陷坑。稍有不慎,既会迷失在风中,再走不出去。 渐渐的,此处亦被人修舍弃,沦为仙界四大凶地之一。 现在,旧地重游,虽然是黄沙遍地,狂风-肆-虐,遇传言中别无二致,但比起大战之后的焦土万里,仍显得不真实。 好似一幕幻景,景后设有陷阱,更藏着无穷危机。 立在虚空,饕餮收起双翼,凝视-狂-风-飞沙,血色双眼满是疑惑。 天门还在,证明方向没错,此地的确是东域。 天兵和一个地仙缩在门下,一动不动,面带惧意,八成已发现了自己。 如果仅是荒原陷坑,绝不会让自己感到危险。 饕餮开始在光中踱步,疑惑越来越深。 这种不真实,还有隐藏在其中的威胁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论飞升前后,少有荒兽仙人能让饕餮害怕。瑞兽不行,凶兽不行,天仙不行,地仙更要靠边站。 现今,面对广漠荒原,他却开始踟蹰。 冥冥之中,似有声音在脑中回响:小心,必须小心!鲁莽行事,必定要吃大亏!更让他提心的是,之前发现的荒兽鸟群,此刻半点不见踪影。 这样的错漏,本不该出现。 奈何李攸和巫帝的心思都在凤剑龙刀之上,麒麟白虎未将巨鲸海鸟放在眼中,幻大一心布阵,更被麒麟威胁,满心想着保命,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疏漏。 故而,饕餮被猎物引来,亦因此生出警觉。兼有上古神器的威压,自不敢轻易上前。 幻境中,发现饕餮停在原地,没有前行之意,李攸细思片刻,神情突然一变。 “他是不是发现了?” 巫帝点点头,没有多言,当即斜拖长刀,纵身冲出了幻阵。 饕餮既不入阵,守株待兔便成空话。 与其僵持并非万全之计,不如率先出击,正面迎上,或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炎青!” 行动快于思考,来不及衡量此举是对是错,李攸已横剑当胸,紧随巫帝。 xx的道侣! xxx的心意相通! xxxx的进退一致,三生不分! 这是坑仙还是坑石头? 心中腹诽,脚下未停。 两道黑色身影,一前一后,御风飞行,瞬息拦在饕餮身前。 跑袖翻飞,灵力缠绕,巨龙黑凤皆未现身,唯有红纹祥云不停流动,下一刻幻化出虚影。 凤展双翼,龙身飞腾,清鸣长吟相和,化出万千利箭,破开白光,直袭光中饕餮。 “果然!” 饕餮摆动双翼,白光赫然膨-胀数倍。 本体未见增大,身周则现出四道光影,皆为虎躯人面,肋生双翼,腋下生眸,叫声刺耳,犹如婴儿啼哭。 “嗷!” 虚影之中,饕餮缓慢踱步,忽又停住,目光扫过,最终落在李攸身上。 “荒古血脉,上古传承?” “凤剑龙刀?” “没有荒兽血脉……巫修,似也不对。” 饕餮歪了歪头,动作很是呆萌。综合外形,仍十分惊悚。 “你们非是东域仙人,可是最近飞升?” 李攸皱眉,这只饕餮是不是有哪里不对,饿傻了? 该打就打,废话作甚! 饕餮不理二人,仍在自言自语:“老子苦修几万年,千年才能出洞,打打牙祭,勉强混个半饱。这次出来,本以为是鲸鱼,还有一群海鸟。结果倒好,来两个上古传承,本体是……唔,石头,仙草?塞牙缝都不够,更会硌牙……老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望着张牙舞爪的光影,对比抱怨不休的凶兽,李攸知道不应该,可脑中还是蹦出“二缺”两字。 麒麟告诉李攸,饕餮不好对付,必须小心。 白虎明言,此兽的饭量是麒麟百倍,不打走,绝对会吃空洞天福地。 火凤则说,饕餮不讲理,上门绝没好事。比起其他荒古凶兽,饕餮更难对付。本性凶残,喜怒无常,甭管打得过打不过,必定先咬几口再说。 鲸王更是千叮万嘱,战时,千万不能让饕餮近身,天晓得会不会大口一张,咬去半条胳膊。 可没有哪只凶兽告诉他,饕餮是个二缺! 比起以上,幻兽对饕餮惧意更甚。 自饕餮现身,幻大打死不离开幻阵一步。能不靠近,绝不靠近。坚定表示,为了保命,当个缩头乌龟也认了! 玄大玄二同瞪幻大,说什么呢?信不信不用饕餮,老子就能咬死你?! 幻大蹭蹭蹄子,缩缩脖子,忽然发现,流传万年的凶名已是不保。非但麒麟和白虎威胁他,那群没事只会乱叫的傻鸟嘲笑他,连这两只玄龟都不将他放在眼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为了保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此言不只适用于凡俗修士,同样适用于荒兽。 饕餮被天方阵困住,进退不能,前后无路,逃脱无门。 无法破阵,冲不开生路,遇李攸巫帝持荒古神器逼-近,料定今日将吃大亏,饕餮狠狠咬牙,终抛开顾忌,催动全身灵力。 纵会损伤天门,引来天罚,也被丢掉性命强上百倍。 无论如何,先逃出去再说! 打定主意,饕餮一声大吼。 白光大炽,表面如结上一层蛛网,凡利刃法器靠近,都会被光线牢牢缠住,当即消融。别说伤及饕餮,连挣脱都不可能。 连吃几次大亏,器灵纷纷退后,不敢轻易上前。 饕餮总算出一口恶气,吼声一阵高过一阵,光团不断挤压涌动,中心力量聚集,不断膨-胀,随时可能-爆-裂。 此等情形,李攸巫帝都未曾见过,心中警-惕,选择按兵不动。 麒麟白虎同时瞳孔紧缩,来不及解释,奋力扑上光球,大声道:“拦住他!” 白虎甩动鞭尾,卷起-裂-地-飓-风,麒麟独角旋绕光圈,青色火焰冲起数丈。 情知不好,火凤未敢迟疑,当即领同族上前。 清鸣声中,凤火融入麒麟火,烈焰顺势滔天,青红交加,成一面恐怖火墙。 “分!” 幻兽满面严肃,踏动前蹄,近前数步。百余道亮光包裹全身,继而散射开来,如一道道长矢,眨眼钉入火中。 “开!” 麒麟白虎额心飞出法印,火墙-裂-开,青红两色火焰立即分成数股,一成十,十成百,百成千,千成万。 万条火蛇舞动,青、红两色灵光中交错旋转,条条绳索相连,编织成一座火笼,当空罩下。 火势大盛,白光饕餮全被包拢。 “编钟!” 麒麟又是一声大吼,青色火焰铺开两条通道,不断想火笼祭入灵力。 声音传入绿洲,乐工无力起身,只得摆手。 “尔等领命!” “诺!” 乐女飞身而起,擎起断做两截的长锤,合力敲下。 嗡—— 钟声悠远,浩然广博之气-充-塞天地。 百余武者均化身入阵,以自身为阵眼,进一步困住光中饕餮。 法诀组成长链,在法阵放上流动。片刻后断开,先后飞离阵眼,至阵心散列,为光芒牵引,首尾相连,似一条火焰组成的长龙。 磅礴灵力被不断压缩,困入一方天地,稍有风吹草动,即会成为-恐-怖-源-头,当头爆-裂,与白光“同归于尽”。 立在阵外,李攸和巫帝同时一震,神情立变。 身在阵缘,犹是心跳不止,脊背生寒。阵中的饕餮,苦楚和压力可想而知。然事已至此,断无讲和的可能。 退后一步,不只是颜面扫地,更有可能粉身碎骨。 天方朕和麒麟白虎所为,彻底激起饕餮的血性。 荒古凶兽,盘踞仙界几万年,俯瞰一众荒兽大能,傲气卓然。实力相当之下,明知以寡敌众胜算不大,也不会轻易低头。 困在青红烈焰中,饕餮不停催动灵力,白色皮毛皆化为硬甲,不停怒吼,誓要拼个你死我活。 “吼!” 既是如此,麒麟白虎自不会留情。 青光铺开,火笼不断收拢。 饕餮的头顶脚下俱是熊熊烈焰,一分一秒的焚毁白光,一寸一毫的压缩生存空间。 无破开火焰之法,落败已成必然。如不开口求饶,陨落在火光之中亦有可能。 “吼!” 饕餮仰首,吼声中尽是震怒。 不甘确有,恐惧全无。 青红两色烈焰楔进白光,犹如钢索勒入棉絮,前一刻的阻力仿佛是幻觉,压根不存在。 “小心,恐怕有诈!” 饕餮岂会不抵抗,主动门户大开,低头认输? 麒麟的神情愈发凝重,白虎火凤亦不敢掉以轻心。幻兽踌躇两秒,终于咬紧牙关,同火凤站在一处。 “呦呵?” 火凤竖起翎羽,斜瞄两眼,立即又要开嘲。 “闭嘴!”幻大扭头,呲出一口板牙,“老子虽然吃素,照样能收拾了你这傻鸟!” 不敌麒麟白虎,还奈何不了一只血脉不纯的火凤? 真当他好欺负? 凤眼眯起,狭长的两条金线滑过眼睑。非是大敌当前,必要让幻大好看。 轰! 对峙中,火笼白光骤然生变。 饕餮昂首咆哮,依仗身躯强悍,奋力--冲--撞。 光团-炸-裂。 压缩到极致的力量喷薄而出,威力不下百余流星同时坠落。 麒麟白虎没有闪避,一齐飞起迎上,瞬息冲入白光。 不到两秒,俱被光中灵力击出,倒飞数米,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凤火连天,化作上古凶禽,火凤展开双翼,欲挡住白光,助麒麟白虎一臂之力。 “傻鸟,你这是找死!” 幻大焦急飞起,不顾火凤恼怒,一口咬住单翼,硬将他拽了回去。 “放开!” 火凤大叫,幻大死死咬住不松口,差点咬穿长羽。 叫声中,凤火倏被冲开,青红两色灵光碎裂消散。 烈焰碎成百万火星,飞溅而出,顷刻被白光吞-噬,无影无踪。 光芒中心,饕餮现出原身。 四足恍如擎天巨柱,人面之上,唯有一张巨口,眼耳鼻全无。 利爪迈出,翼羽纷纷脱落,露出惨白色的骨骼,仅有一层赤色血-膜-相连,青色血管鼓起,十足骇人。 行动间,周身涌动戾气,脚下仿佛铺开一片血海,令观者胆寒。 这才是凶兽,真正的荒古凶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三十章 如果可以,貔貅当真不想理会饕餮死活。然有好管闲事的角端在侧,先他一步出声,叫停正打算挥剑的李攸,想当没看见,纯粹路过都不成。 俯视鼻青脸肿、猪头一般的饕餮,貔貅心底生出警觉。 能把四凶之一收拾成这副惨象,该是何等境界? 仙界之外,三界之内,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 先时天道降下箴言,允地仙下界,迎的便是此人? 怀揣疑问,貔貅不再急着走,而是与角端并行,一路赶至事发地,以求情为借口,仔细打量李攸。 越看越是心惊。 巫修,灵石化体,实是荒古血脉,上古传承。 手中凤剑,必是荒古神器。 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何此地竟有荒神之力。 不对! 循着神力流转,貔貅愕然抬头,仰望天门,仙云尚未聚拢,石壁上的人物形象仍栩栩如生。 想到某种可能,貔貅激灵灵打了哆嗦,四爪都有些发软。 真如想象中那般,饕餮完全是自己送死,压根没有求情的必要! 一念至此,貔貅顿生离意。 无论李攸真实身份为何,这趟浑水都不能蹚。万一不小心,很可能惹上大祸,水没头顶,落得个凄惨下场。 可惜的是,与他同行的不是可推演天机的白泽,也不是知晓上古秘史的陆吾,而是好凑热闹又没什么眼色的角端! 看着拦都拦不住,飞速前冲的角端,貔貅很是无奈。 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明知道不对,还硬要往前凑,这是脑袋被石头砸了,还是又要破壳长角? 不解貔貅苦心,角端飞驰上前,缩小本体,落地之后,刚好同李攸平视。 “吾乃角端,路行至此,恰遇此事。仙界有定规,不得杀戮。还请上仙手下留情,饶他一条性命。” 角端开口求情,李攸并没急着应答,而是上下打量,神情有几分古怪,弄得对方满头雾水。 头大身小,背覆鳞甲,四爪锋利,如同钢钩。相较寻常荒兽,鼻子略长,旁边长的应该是角,不是獠牙。 这就是角端,有善名的荒兽? 扭头看看麒麟,外形不像,独这对角有七八分相似。观其行事,应是真心为饕餮求情,比起凶兽,倒更像传说中的瑞兽。 悲天悯人,落在凶兽身上,却和麒麟无缘,当真是……李攸摇摇头,叹息一声,神话传说果然不能相信,透过现象看本质才是真理。 角端之后那位,李攸则是一眼认出。 马身龙首,满脑袋卷毛,口中两对獠牙,背生两只短翼,尾巴卷起,通体赤金,貔貅啊! 看着看着,李攸的视线开始后移,在貔貅健美的-臀-部上扫来扫去。 相传貔貅有口无门,只进不出,是否属实? 可惜被尾巴挡住,不能一观。 李尊者神情诡异,眸光频闪。 角端等不到回答,越来越疑惑,皱起眉头,就要再次开口。 貔貅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蹲坐,牢牢护住某个部位。 巫修都是草石化体,以天地灵气入道,没错吧?为何对面这个却比荒兽还要荒兽?被他扫几眼,浑身寒毛都要立起,恨不能撒腿就跑。 错觉?紧张过度? 貔貅无法断定。然洞天福地近在眼前,灵力充裕,仙宝法器上百,却无半点胃口,只想转身离开,越快越好。 存世万年,飞升至今,少有这般毛骨悚然。 此种情况下,哪还有心思考虑饕餮?惹怒对面那位,自己能否脱身都是难料。 角端脾气倔,行事一根筋,貔貅之前不觉如何,当下只想狠狠给他一爪子。今后再也不和这家伙结伴出游,委实坑兽。 必须友尽! “上仙?” 见过李攸揍饕餮的狠劲,也看到他手中的玉笏,求情之时,角端的姿态摆得极低,口称上仙,当先行礼。纵是麒麟白虎,也挑不出错,更没法找茬。 “此事实因饕餮而起。”李攸挠挠下巴,好歹是荒兽,总不好继续晾着。 “我同道侣飞升不久,择东漠建造洞府,打算久居。期间移山造海,耗费心力无算。事尚未成,饕餮忽然飞至,二话不说,便要-吞-我灵兽,噬我灵植草木,毁我洞府。尊驾请我饶他一命,可曾想过,若被他得逞,我同道侣会是何等下场,沦落到什么地步?” 李攸开门见山,没有半点婉转。 角端神情数变。 同为荒古时飞升的凶兽,彼此都不陌生,甚至称得上熟悉。 饕餮天性如此,没法改变,注定是个祸头子。 每隔千年,饕餮出洞之时,仙人和荒兽都是如临大敌,恨不能挖山藏宝,关闭洞府,只为避开这位口能吞天的主。 正因如此,角端才会拉上貔貅,在仙界四处溜达,寄希望于饕餮为祸之时,能拦上一拦。 不承想,赶到事发现场,苦主却非仙人,更非荒兽。被刀架在脖子上的,竟然是饕餮! 角端很吃惊。遇到这样的事,不能不吃惊。 几万年了,难见饕餮这般狼狈。 哪怕和穷奇大战,也是胜负未分,两败俱伤。对上这一双巫修,竟是毫无还手之力,被揍得像个猪头。 该说老天终于开眼,还是饕餮压根没睡醒,正在梦游之中? 角端想不明白,只能暂时抛开疑惑,先保住饕餮性命再说。 “上仙,饕餮无礼,冒犯在先,理应惩戒。”角端细观李攸神情,小心道,“然仙有仙规,杀他于上仙无半分好处,甚至会埋下祸患,还请三思。” “仙规?” 李攸眉头越挑越高。 “正是。”以为事情有门,角端忙道,“非万不得已,不可轻造-杀-孽。仙界四域皆奉行此规,” “哦?”李攸收起凤剑,表情玩味,“不造杀孽即可?” 角端微顿,突觉这话有哪里不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衣仙翁静修之地,同东漠相聚甚远,毗邻南域,一面为林地,三面俱为水泽环绕。 中心处,三座大湖相连,一为蓝湖,二为绿湖,皆以水色命名。 看护金丹果所需的冉遗鱼,即在蓝湖之中。 每年中的大多数时间,鱼群都会合聚一处,在头鱼的带领下,沿着纵横的水道溯游而上,循着先祖的气息,穿过重重激流,精疲力竭之后,再原路折返,借此提升境界。 行程中,少数冉遗鱼会产下鱼卵。鱼卵沉入湖底,为水流冲刷,不断吸纳灵气。 百年后,幸运者,可孵化鱼苗,循雌鱼留下的气息,游回群落,成为其中一员。不幸者,多会落入天敌之腹,就此殒命。 湖底的灵龟灵鱼,湖边筑巢的水鸟,都是鱼群天敌。成鱼不敢肖想,鱼卵育苗都是现成的美餐。 居于此处的地仙,兴致一起,偶尔会结伴至湖中孤岛垂钓。 每逢此时,跟随地仙的灵鹫和灵兽都将尾随而至,趴在湖边,等着大饱口福。 地仙身边,没有天仙的诸多规矩,灵兽无需过多压抑本性。虽洞府的条件不能相比,好歹更为自由。 自第一尾入湖,冉遗鱼便成为仙湖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虽然每年都要损失相当数量,却好过在他处同鱼群竞争。比起一口能吞掉大半鱼群的家伙,被零星抓走又算得了什么。 鱼群中流传,早在千年之前,经瑞兽指引,鱼群方能于此存活。更有地仙见头鱼颇有灵性,助其淬炼-肉-身,收为坐骑。 “这等机缘,千载难逢。” 故事一代代流传,鱼群更加不愿迁徙他处,铁了心扎根三座仙湖。最大的梦想,哪天湖面掀起波涛,鸿运落到头顶,和先祖一般,成为仙人坐骑,离开“野生”队伍。 白衣仙翁回到洞府,正逢鱼群逆流而上。 大量冉遗鱼拥挤在水道,从蓝湖游向绿湖。 碧蓝的水面下,青色鱼鳞斑斓闪烁,似宝石雕琢而成。鱼腹下探出六足,牢牢抓握湖底青石水草,抵御水流冲刷。 头鱼在先,灵蛇一般的鱼身,足足比同类大出两倍。 背鳍拱起,薄如蝉翼,在水中展开,如彩纱拂动。 纱中,三枚尖利鱼骨扇形立起,尖端幽蓝,似淬毒的长针。不小心被刺一下,都是万分凶险。轻者昏迷数年,重者当场一命呜呼。 相比幼鱼,成鱼的自卫手段更多,鱼群中的头顶更是佼佼者。 不久,一只重明鸟飞过湖面,见鱼群回游,想打打牙祭,结果被头鱼刺穿爪子,即使未死,也要养上十几年,方能恢复如初。 再默默无闻,在仙兽中不入流,冉遗鱼也非寻常之辈,更不是能随便下爪,轻易入腹之物。 想要抓几条开荤,可以。 先做好被刺伤的准备。 然因灵鱼实在味美,尝过一回,就再难忘却。从年头至年尾,灵鹫都盼着地仙到湖边垂钓,抓上几条。 很显然,比起自己下爪,明显仙人的成功率更高。说不定,有傻鱼巴望着几乎不可能的机会,意图取代灵鹫成为仙人坐骑,主动上钩。 此绝非虚言。 两百年前,一条头鱼就是因此入网。 垂钓的地仙犹豫半晌,终摇头叹息,未让其如愿。 一则,没有淬炼鱼身的仙草,只是白费力气。二则,地仙迟疑时,灵鹫拼着被刺的危险,扑上去一口咬断了鱼尾。 断掉尾巴的坐骑,委实带不出门。 头鱼的梦想破灭,灵鹫保住工作,又得一顿每餐,极是畅快。 事已过去两百年,鱼群仍谨记教训,时刻提醒自己,绝不能重蹈覆辙,轻易咬钩。 “仙缘少有,蒙仙人点化的机会,只能在梦中。” 虽是如此,不少冉遗鱼仍在心中存有梦想。毕竟,能从野生改为仙养,堪比一步登天。 鱼生哪能没有追求,失去梦想。 鱼群游到中途,白衣仙翁已站在湖边。 雪白拂尘搭在袖上,笑容和蔼,对着鱼群招手,朗声道:“头鱼何在?” 听其声观其形,绝不似要抓几尾喂灵兽。 去还是不去? 鱼群停在水道中-央,迟疑片刻,最大的一条跃出水面,摆动青色长尾,收起背鳍,做出顺服姿态。 啪! 水花飞溅,白衣仙翁挥袖卷来头鱼,仔细看了半晌,似在估量,“你可生出石鳞?” “回仙人,我存世未足五百载,并未生出石鳞。” 头鱼垂首,六足缩起,紧紧贴在鱼腹,恰似几片长鳞。颜色均为翠绿,只杂有几点墨色。 “哦。” 白衣仙翁不置可否,头鱼心中打鼓,没生出石鳞,便不足以被淬炼-肉-身,更无法点化为坐骑。千年难得一遇的机缘,却因自身条件所限,只能白白错过,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头鱼沮丧万分,以为随后要被下锅。 白衣仙翁却道:“未生石鳞,关碍不大。四百载的寿数,应已足够。” 恩? 头鱼不解,抬起头,尾巴甩甩,莫非他还有机会? “现有一场天大机缘送你,你可愿意?” 机缘? 天大的机缘? 头鱼双眼发亮,背鳍差点-炸-开。 最后一刻,理智回笼,小心翼翼问道:“仙人,我未有石鳞,不能离水远行,机缘于我恐也无用。” “非也。”白衣仙翁笑道,“无需离水,只需看守五铢灵草,每日浇灌,待果成之时,自有你的造化。” “仙人要在湖边移植仙草,交由我等看守?” 灵草成果,必是炼丹。得丹气滋养,鱼群都将受益。 白衣仙翁摇头,打破头鱼的幻想。 “我无那等本领。” “那……我将离湖?” “正是。”白衣仙翁解释道,“距此万里乃天门所在。日前有道侣飞升,开辟洞府,移山造海,广播仙植灵木。后得貔貅赠五枚灵草籽,可成金丹果。然养护灵草并非易事,需冰海水浇灌,灵鱼看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日后,饕餮如约前来。 遥望天门处,雨雾蒙蒙,只有数名天兵守卫,却没发现正主。 停在半空,深吸一口气,饕餮面露诧异,顿为雨中灵吸引。顾不得先时被群殴的惨痛,加快速度,直冲海湖。 雨水加身,浸湿毛发,万千毛孔舒张开来,竟比大吃一顿更加舒坦。 距离越近,感觉越是清晰。别说数日前受新伤,连万年前的旧创都在雨中痊愈。 仔细想来,这场灵雨必和飞升的巫修有关。但对方不露面,猜测终归只是猜测。 饕餮拍拍肚子,珍宝法器他不稀罕,堆积起来,至多铺路照明。这场雨水却是难得的造化。 认输还债,不代表不记仇。 现在躲开,见了绕道走,不意味着没有讨还的机会。 但经一场灵雨,得了这份造化,什么都可不计较。彼此的恩怨大可一笔勾销。 前脚被揍得鼻青脸肿,后脚就得了一场大造化。 遇到这对道侣,该说倒霉还是幸运? 饕餮委实想不明白。 站在雨中,荒古凶兽现出庞大原身,雪白的鬃毛硬铠,威压天成。即便胸中澎湃,情绪激动,也小心的控制音量,没发出一声大吼。 惊动荒漠之主绝不是好主意。 一旦那对凶残的道侣出现,想继续蹭便宜,纯属天方夜谭。 绿洲中,留意到雨中变化,麒麟和白虎同时起身。 “是饕餮?” “不会错。” 麒麟顾不得大嚼,白虎也放弃补眠,齐齐飞出洞天福地。 债尚未清,就想偷偷摸摸占便宜? 想得美! 尊者没空,他们可在眼前!还是说,自以为飞升万年,不将同列荒兽的麒麟白虎看在眼里? 这家伙以为他是谁? 麒麟很生气,白虎很愤怒。 后果相当严重。 大雨中,饕餮微感不妙,却来不及反应,麒麟火砸下,被烧个正着。 “吼!” 火光冲开雨幕,凿开一条长路。 白虎掀起狂风,助火烧得更旺。 风助火势,火借风燃,只片刻,饕餮就被麒麟火困住。火星溅到身上,痛苦难当,不得不抛开面子,半空打滚。 打滚时,仍不敢放开手脚,更不敢痛叫。 麒麟白虎尚能应付,招来更多……现在可没有貔貅角端为他求情! “且慢!慢一点!我不是来找茬……嗷!”青火成海,饕餮终于发出第一声痛叫,“我来送法器珍宝!” 为表所言不需,饕餮张开大口,接连吐出十余件法器。 法器漫射仙光,器灵依然沉睡,境界却未折损。 麒麟凝眸,火势稍减。 白虎收回狂风,动动耳朵,很看不上眼。 比起他积攒的仙宝,委实差得太远。还有,这只饕餮什么品位,藏肚子里?亏他想得出来!以为是貔貅吗? 貔貅腹中藏宝,洪荒皆知。然藏归藏,同时能够温养。 饕餮百分百是个吃货,珍宝藏在肚子里,不担心消化了? 难怪法宝器灵都在沉眠,必是悲叹命运悲惨。想跑又跑不掉,只能以沉默-对-抗。 “啧!” “真不讲究!” 未知何时,鲸王和火凤飞到麒麟身边,庞大的鲸身缩小,正巧挂在麒麟头顶。 麒麟却不生气,任由一团灵气包裹肉-角,微眯双眼,十分惬意。 “只有这些?” “自然不是!” 见麒麟白虎态度缓和,饕餮忙道:“依先时约定,我将洞府藏宝悉数带来。然需见到两名上仙,方可应誓。” 李攸巫帝不露脸,宝贝不能全摆出。非是怕荒兽哄抢,只因这是规矩。 定下心誓的是饕餮,应誓的对象是李攸,麒麟白虎没法“代劳”。 “我明白了。” 麒麟点头,低声问火凤:“尊者那里可有动静?” “尚未。”火凤摆动翎羽,给出意料中的答案。 “哦。” 几只荒□□换眼神,心照不宣,神情都有些微妙。 尊者同道侣“清”修,自是不便打扰。饕餮前来送宝,也不好随意打发。虽然夺宝、宰杀、埋湖更加方便,但心誓已成,难保不会对尊者产生影响。 “依我看,这事这么办……” 麒麟勾勾爪子,几只荒兽凑到一起,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商量过后,饕餮被请到海湖处,立足冰山之上,和巨鲸四目相对,隔冰相望。 千只海鸟腾空而起,顾不得筑巢,将饕餮冰山一并围住,充作看守。 不小心被打牙祭? 开什么玩笑,有两名上仙在,敢吗?想再被揍成猪头? 麒麟很是客气,比起刚刚放火时的样子,简直是一百八十度转变。 “尊者尚有要事,需耗些时日,莫要见怪。” 不见怪! 绝对不见怪! 饕餮连连摇头,目光穿透冰山,不自觉口水滴答。 巨鲸的心提到嗓子眼,心肝随之颤悠。 被抓离天宫冰海,离开万年盘踞之地,可以忍。 关在冰山里,被一群海鸟集体欺负,狐假虎威,也可以忍。 灵雨落下,眼巴巴的瞅着,只能从破开的小窟窿里接到几滴,对在雨中洗澡的家伙羡慕嫉妒恨,依旧可以忍! 但是,但是! 弄只饕餮站自己头顶,眼也不眨的流口水,绝对不能忍! 这叫什么? 欺负鲸吗?! 巨鲸愤怒摆尾,喷出三道气柱,恰好冲出冰山裂口,直击饕餮腹下。 “嗷!” 惨叫冲破云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意定即行,白衣仙翁发挥出最大的行动力,花费十数日,搜寻几千年积攒下的人脉,走访数位地仙,拜见两名天仙。其后,更冒险进入北疆,寻得谛听和毕方,送出不小的好处。 几经走访,多番打听之下,总算对白云山祖师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对李攸可能采取的行动,有了大概的估算。 “这么说,仙界诸多传言都是实情?” 云层之上,白衣仙翁殷勤的斟了一杯灵茶,取出五枚灵果,希望谛听能多透出些内情。 见到灵果,闻到茶香,谛听的神情一缓,语气也好了许多。 “自然都是实情。此事彼方和白泽都知,九尾也是一清二楚。” 吞下一枚灵果,头顶独角亮起,一道白光飞入白衣仙翁额心,谛听道:“看在灵果的份上,我岂会骗你。” 白光飞入刹那,许多陌生的画面闯入脑海。 多数发生在仙界,天门仙宫清晰可见。余下却非仙界之事,仔细辨认,倒更像是三界——人界? 画面忽然定格,白衣仙翁豁然。 如此,当是不假了。 谛听有上古异兽传承,能明辨是非,备晓天地,果然不是虚言。 只不过,这样的内情,他该如何告知上仙? 仙有仙规,不许枉开-杀-戮,已奉行几万年。擅自打破,绝非好事,百分百会招来天雷。 然以蓝袍仙人所为,实在骇人听闻,不杀不足以平愤。 白衣仙翁拧眉沉思,神情变得严峻。 隐瞒不是好主意。 洞天福地中有九尾灵狐,且有一只白泽,哪怕修为不高,借力飞升,然终归已登入仙途。有上仙为仪仗,依靠福地中的灵宝,吸纳天门处的仙气,早晚会提升境界。 届时,只需一番推演,便可知晓仙宫四域,乃至三界诸事。 区区千年,必无所遁形。 若他今日不说,瞒下内情,他日定被揭穿。便出于好心,也与交好上仙本的意相违。恐还会引起误会,使得上仙怪罪,得不偿失,太不值得。 实话实说,应该更好。 依之前所见,哪怕上仙动了-杀-心,灭杀仇人,招来雷劫,未必会有多大影响。或许能借此淬炼仙体,进一步提升境内。 经历过诸多奇事,九寸玉笏都见到两枚,白衣仙翁的神经已硬如黑岩。对李攸的认知,更超出寻常范畴。 想到这里,白衣仙翁发出长叹,仙和仙,果真不能比啊! 得了五枚灵果,整壶灵茶,谛听咂咂嘴,犹是不足。 “灵果可还有?” “这,”白衣仙翁皱眉,“小仙也是自下界得来,并无多少。” 啧了一声,谛听蹲坐在云上,前爪举起,掏掏耳朵。上下瞄着白衣仙翁,少来! 当他不知道,这个白胡子地仙下界时,在巫界捞了多少好处? 想想方才所得,忍不住口水滴答。 仙界四方,北域相对富饶,然能生长灵果仙草之地,多为荒兽大能占据,旁兽休养轻易踏足。如谛听这般耳聪目明,却不擅长打架的主,只能四处蹭饭。运气好能捞一顿灵果,运气不好,只能就地啃草。 谁能想到,以凶-猛-好-斗-闻名的荒兽,竟是食素居多。像饕餮一样好荤,或是貔貅一类的杂食,当真是少之又少。 无论食素食荤,都不能敞开胃口。 前者是地缘所限,后者是为长远考虑,必须注意控制食量,唯恐哪天吃灭某个族群,以后再没口福。 于谛听而言,吃不饱够悲催,位列饕餮食谱,更加悲催。 该感谢天道规则,饕餮这个大肚汉知道轻重,千年才出洞一次。否则,北域绝对会被吃空,一兽难留。 哪怕千年一出门,饕餮好歹能吃饱。他能?四处溜达,多方打听,都难得一顿饱饭。 越想越是苦闷,嘴里的灵果都没了滋味。 “上仙?”以白衣仙翁的地位,,哪怕只为安全考虑,遇到荒兽也需尊称。 “无事。”谛听摇摇头,话锋一转,“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总该表示一下?还有多少灵果?我不全要,给一半!” 收起外露的心思,谛听伸出爪子,自认通情达理。 白衣仙翁很想转身遁走,奈何根本没得跑。比不上谛听的速度,被抓回来,后果更严重。 “上仙,不能通融一下?” 谛听瞪眼,爪子前伸,少废话,拿来! “真不能?” 谛听鼻孔喷气,爪子尖差点戳到白衣仙翁的鼻子上,再废话,老子要的就不是一半! 没法讲理,白衣仙翁只能苦着脸,取出三十枚灵果,放在谛听身前。 “不够。” 低头数数,确定四分之一不到,谛听的神情很不好看,眼睛瞪得更大。 别以为他吃素就不会咬人!、 真惹急了,断条胳膊腿,不是不可能。 “小仙不敢欺瞒,只有这些!” 白衣仙翁打个哆嗦,连忙摆手。 这些时日走访仙友荒兽,灵果灵茶送出许多,能留下几十枚,已是相当不容易。之前请教毕方,十五枚作为谢礼。算上谛听吞下腹的五枚,这些确已是极限。 “你没说谎?”谛听仍是怀疑。 “小仙怎敢。”小心翼翼的看着谛听,确认危机暂解,白衣仙翁一边肉疼,一边心思急转,道,“上仙想要灵果,我知一处,可以物易物,且品质非凡。” “哦?”谛听起了兴趣,“说来听听。” “前些时日,天门处异变,上仙可有觉察?” “恩,我知。”谛听吞下一枚灵果,余下全部收起,打算带回去分给同族。 “敢叫上仙知晓,小仙下界,即为接引此对道侣。灵果灵茶皆是由此而得。” “你是说,他们手里还有?” “确实。”白衣仙翁点头道,“此二人天生灵体,福缘深厚,境界高深。携洞天福地飞升,现居于东漠,期间移山造海,遍植灵木仙草,更降下数场灵雨。小仙拜访时,黄沙狂风皆无,万里焦土早成沃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抵达东漠,两支荒兽队伍都吃惊不小。 饶是有白衣仙翁提前讲明,也多少做了心理准备,见到眼前景色,仍下巴坠地,半晌失去语言。 万里荒原不见,披上葱茏绿意。无尽黄沙俱被灵木仙草替代。 狂风皆无,本该龙卷肆虐的中心地带,此时静静躺着一座深海,数座大湖,波光粼粼。 两头巨鲸自海中浮起,破开洋面,掀起巨大水浪,排开四面水墙。 在水道间,鱼群畅游。一网撒下,绝对能装载满船。 成群的海鸟在岸边筑巢,展开雪白双翼,尾羽一线暗红,沿脊背直上,至后脑已近墨色。 纵横排列的山峰丘陵,开凿成排的洞府居宅,更让一种荒兽闪瞎眼。 洞府开在山中,不稀奇。 里面住着麒麟白虎,同样说得过去。 隔一座山峰,与幻兽为邻,仍可以接受。 荒古大战? 飞升仙界万年,荒古的恩怨,早因幻兽差点死绝而了结。瑞兽同凶兽比邻而居,算不上奇闻。 况早有传言,麒麟白虎同幻兽结好,彼此之间,很有些不清不楚。眼前一切,至多印证传言,给仙界增添几则八卦。 但是,注意到铺洞的干草,立在洞前的篱笆,撑起府门的圆木,众兽再无法不淡定。尤其是喜好啃树皮的狸力,瞪着麒麟洞口一排圆木,差点眼睛脱窗。 真阳木?火岩草? 生骨木?冰海瑚果? 我的个天道! 越看越是震撼,心中百般滋味,千种纠结,当真不知该如何表达。 想想看,自己走遍北域,未必能得到一株。好不容易换来一株,更要分顿下肚。如今却被拿来铺床? 仙草可以安神,更可凝气,晒干铺床确有不少的好处,但珍惜不已的口粮被这般糟蹋,还是看不过眼。 情绪激动些,如狸力,心都开始滴血。 按着胸口,狸力倒退数步,靠在当康身上。小猪的外形,除适合下嘴,还很适合依靠。 厚重,敦实,相当舒适。 当康也处在石化中,丝毫没在意同伴的举动。 烛龙探头下望,嘴里啧啧有声:“果然豪富。” 虬龙松开四爪,轻飘飘落在云边,摆摆尾巴,别的他不在意,火岩草正和喜好。 “嗷!”爪子前伸,“我要那个!” “知道了。” 烛龙不得不暂时收回目光,从袖中取出一只拳头大的锦囊。松开袋口,示意虬龙自己看,“洞府前的黑岩,我挖来大半。” “才这点?” “还不够?”烛龙皱眉,道,“再多的话,洞府恐会支撑不住。” 他们住在仙沼,黑岩本就不多。全部挖来,洞府定会沉入湿泥,无处可住。 “能得灵草为要,纵有意外,再寻居处就是。” 烛龙好战,虬龙更甚。激动时,一对螺旋状的骨角燃起火光,中心幽蓝,照亮火色鳞片。 见此情形,连毕方和鲲鹏都心头一颤,下意识退开两步,唯恐被伤及羽毛。 “以石砂换灵草,本就占了大便宜。若仅有你我,倒还罢了。你看看周围,还敢这般大意?” 虬龙缩小火光,爬上烛龙肩头,凑到后者耳边,压低声音道:“毕方鲲鹏居山崖之上,所带必不会少。谛听让那地仙挖石头,你可亲眼看到了。当康狸力喜好挖洞,积攒下的石砂肯定相当多。再有白泽,这群家伙最擅推演,定是发现这里有好处,才急急赶来!” 听着虬龙的话,烛龙的心顿时一沉。 “你是说,咱们很可能换不到好东西?” “倒也未必。”虬龙眯眼,角上火光顿时窜起,差点烧到烛龙。后者却不在意,拍两下巴掌,直接将火星吞进嘴里。 纵观仙界,敢这么干的,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实在不行,抢……” 啪! 虬龙甩尾,直接给了烛龙一嘴巴。 一起住了两万年,怎么还是不开窍! 抢? 说得容易,做起来,绝对是被群殴的命。 想想在洞里舔伤口的饕餮,再想想角端和貔貅放出的消息,这家伙还敢起“强夺”的念头,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想找些刺激? 真是这样,也别拉上自己。 龙生很美好,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烛龙满头金星,眼前发黑,就要发怒。被虬龙牢牢盘在肩上,低语几声,怒火瞬息消散。 “你说真的?” “当然。” “可……他们会答应吗?” “为何不答应?” 虬龙皱眉,以他二人的本领,主动结好,岂有往门外推的道理? “麒麟,白虎,火凤。”烛龙一一点出,掰着爪子,“咱们可没多少优势。” “未必。”虬龙昂起下巴,“你难道没发现,海中有巨鲸镇守,湖中却还空着。” 不是吧?真是他想的那样?烛龙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 就是!虬龙舒展身躯,很为急智得意。 一次交易,哪有守着洞天福地来得便利,更大好处? 身为荒古巨龙一系,镇宫守海本为分内之事。只因飞升之后,仙界没有足够的片区划分,不得不退一步,在仙沼开辟洞府,暂时居住。 这一暂居,就是一万多年。 现如今,也该换换地方了。 “你别以为守湖是苦差,没面子,说不出口。”虬龙认真道,“此处的灵力仙气远超过你我居处。若我感知没错,甚至有荒古神力融入其中。长居于此,境界必当攀升。你不是一直想长五爪,说不定就能如愿。” 虬龙一番话,终于让烛龙心动。 堂堂一介荒兽给巫修守湖,说出去的确不好听。然与得到的好处相比,委实算不得什么。 “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荒兽信奉实力,言行多仰仗武力,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无论荒古还是仙界,都极其常见。 烛龙虬龙暗地打着算盘,希望同李攸交好,在东漠落脚,长居于此。主意已定,自然不会被麒麟三言两语打发,更不在乎对方的威-胁。 真要动武,也没关系。正可借机展现实力。 麒麟如何?白虎怎样? 满打满算,刚飞升几日? 在老资格面前,照样没有施展余地。 换成盘踞北域几万年,传有九寸玉笏的那位,两条荒龙还会有几分顾虑。现下,完全可以抛开顾虑,放开手脚,大打一场,依靠-武-力争得地位,解决一切。 东漠之主恐会怪罪? 展现实力之后,表明愿为其镇海守湖,立下心誓,再多的过错也能抵消。 “动手!” 虬龙趴在烛龙耳边低语几声,眼放精光,角上的火苗燃得更旺,竟至幽蓝。 “昂!” 烛龙猛一捶胸口,张开大嘴,通体赤金的火烛飞出,不断增大,最后如擎-天-巨-柱一般,轰然砸在桥面。 拱桥立时断裂,灵气被火烛吸入,引发阵阵雷音。 同其他荒龙不同,烛龙出生即有本命法宝相伴。飞升万年,法宝同灵体一并淬炼。纵未生出器灵,对上仙宝亦不落下风。 想当年,饕餮出洞之时,饿极了,不是没打过两条荒龙的主意。 虬龙太小,不够塞牙缝,直接丢开,无需耗费力气。 烛龙身板壮实,全是腱子肉,必定相当有嚼头,正好下口。 危急之时,祭出本命法宝,烛龙方能脱身,没落入饕餮之口。怒极之时,超水平发挥,差点在饕餮的嗓子眼上戳个窟窿。 自此,饕餮再没打过烛龙的主意,对荒古巨龙一脉也存下几分顾忌。 此事乃仙界秘闻,少有荒兽知晓。谛听白泽推算出过程,九尾灵狐预知内情,都没敢大声嚷嚷。 一则,惹火饕餮不是小事。为传八卦丢掉性命,实在不值得。饕餮吃不了烛龙,还吃不了他们? 二则,于烛龙而言,差点被饕餮摆上餐桌,实在算不得光彩。飞升的荒古巨龙不下百条,偏偏找上他,岂不是明摆着说他“弱”?哪怕最后逃脱,传出去也会被同族耻笑。 穷奇和饕餮大战,两败俱伤也是荣耀,可称道万世。 烛龙险脱兽口,再戳饕餮几个窟窿也是难看。知情者,必须三缄其口。 仙民们不晓得这桩万年前的秘闻,也少有见过烛龙的本命法宝,随李攸飞升的麒麟和白虎,更不可能知道。 如此一来,法宝祭出,确实让麒麟措手不及。 险象环生之间,六分战意至十分,青碧色的麒麟火近乎活化,不烧死烛龙誓不罢休。受麒麟影响,白虎怒气升腾,盯准虬龙,虎吼阵阵。 一方有所准备,存必胜之心。一方怒急迎战,绝不后退半步。 战况之-激-烈,可想而知。 白虎刮起旋风,将虬龙团团包裹。虎爪挥起,就要将其撕碎。 不许杀生的界规,直接被抛到一边。即使要挨天雷,也必须出了这口气! 麒麟通身缠绕碧火,每步踏出,火光都更亮一分。 金色拱桥已断,只有一道青碧色火焰相连。 麒麟摆动头颅,独角炫起青光,转瞬之间,身前立起一面火墙,硬生生扛住烛龙的本命法宝。更有两道火-龙绕过法宝,直向烛龙袭去。 “吼!” 瑞兽和荒龙同时发威,声势无比浩大。 东漠上空,麒麟硬顶火烛,烛龙在火海中翻滚,景象堪称惊悚。 一瞬间,天摇地动。 火星溅落,当康和狸力只能躲闪,没有半点招架之力。见到火凤上前,明显不怀好意,立刻举爪表示:“我等同烛龙虬龙实无干系!只为换灵果前来,绝无他意!” 可惜,火凤没听见。亦或是,故意当做没听见。 轻鸣声中,凤火燃起,同麒麟火相映,美得恐怖。 热-浪-逼-近,当康狸力躲闪不开,干脆抱团翻滚。估算错误,没寻到仙云,刹那自高空-坠-落,直入海湖。 下落中,当康突然想起什么,惊叫道:“不能掉进去,那里有巨鲸!”落入巨鲸的地盘,必是九死一生! “来不及了!” “什么?!”当康呲牙。 狸力抱着尾巴,满脸委屈,“你不早说,不去水里,等着被火烧吗?” “我……&%……!” 当康不算聪明,词汇量却堪称荒兽之最,尤其在-爆-粗-口方面。 毕方和鲲鹏停在半空,没有加入战-团,同样没放松警惕。 “谁?!” 察觉身后有异,鲲鹏猛然展开双翼,竟遮住半面天空。 入水化鲲,展翼为鹏。鲲浮海中,远超巨鲸,鹏振双翼,扶摇万里。 幻大本想悄悄靠近,铺开幻境,困住毕方鲲鹏。不料被对方察觉,只能硬起头皮,正面对抗。 “幻兽?” 鲲鹏嗤笑一声,“你之幻境于他人或许有用,想困住我却是做梦。” 鲲鹏不是瑞兽,在荒兽中仍属佼佼者,同凤凰也有血脉传承。想以幻阵迷其神智,纯属白费力气。 如一心要困住他,需得混沌当场,方有几分把握。 继饕餮之后,鲲鹏也给幻大上了一课:能挑起荒古大战,使得荒古灭绝,未必能在仙界。能让下界荒兽谈之色变,换了地方,遇到飞升万年的老资格,依旧要靠边站。 心知幻境无用,幻大不愿退后,牙一咬,鬃毛一甩,干脆冲上去-肉-搏。 毕方远远分开,给鲲鹏让出场地。 他是文明鸟,实不擅长打架斗殴,还是远观为上。 于是乎,继麒麟烛龙打成一团,白虎虬龙掐个没完,幻大和鲲鹏又战在一起。 李攸飞来时,横跨天空的拱桥已万般残破,萦绕在四周的仙气变得-狂-暴。绿洲中的巫帝亦被惊动,御风而起,就要动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抱臂立在虚空,李攸只等一个解释。 麒麟白虎认清形势,知道架再打不下去,先后飞离战场,意图抢占先机,将事情讲明。 烛龙反应稍慢,落后一步,虬龙立即摆尾。 啪!啪! 两下扇在烛龙脸上,配合焦急叫嚷:“快些过去!没见到那只麒麟?若是被他抢先,颠倒黑白,我等期望重要落空!” 烛龙回过神来,忙收回本命法宝,将虬龙抓在手里,卷过仙云,跃下拱桥,向李攸飞驰而去。 天空中,三道光影争先恐后,互不相让。 火星四溅,几只荒兽差点再次-相打起来。 见此情形,李攸不禁皱眉,挥手祭出两道灵光,形成透明屏障,将三者隔开。回头看向巫帝,笑道:“帮个忙?” 巫帝没有多言,一条红色巨龙冲出长袖,盘卷而起,恰好拦在烛龙身前。 “昂!” 巨龙长吟,引得东漠仙力涌动。 风旋而起,绵延数里。 为屏障和风墙阻拦,烛龙不得不减慢速度,最后停在半空,放开虬龙,瓮声道:“我名烛龙,乃荒古巨龙一脉,求见上仙。” 见巫帝灵兽是荒古巨龙,烛龙自是欣喜,抵触也褪去几分。 虬龙缠到烛龙臂上,仔细打量过红色巨龙,开口道:“我名虬龙,亦是上古荒龙血脉。你之传承,可是上古炎龙?” 红色巨龙再次长吟,没有回答两条荒龙的问题,而是盘卷龙身,掉头返回,将他们带到李攸面前。 三条荒龙交流时,麒麟白虎已先一步抵达,正向李攸解释,为何桥上会突然打起来。 巫帝拢袖立在一旁,目光扫过两条荒龙,竟让后者齐齐打了个哆嗦。 虬龙烛龙暗中交换眼神,看来那只海鸟确没说谎,这两名巫修均是境界高深,一个比一个难应付。 黑发这位,虽高深莫测,好歹还有几分笑脸。银发者,浑似上古寒冰雕凿,半点热气也无。被他看一眼,忍不住全身发僵,背后嗖嗖冒凉气。 直觉告诉两条荒龙,小心,必须小心! “尊者,我等行为鲁莽,确应问责。然这两条荒龙来意不善,意图染指东漠之地,理应教训一顿,远远驱逐!” “哦?” 李攸挑眉,看向两条荒龙,问道:“真是这样?” “自然不是,是误会!” 抢在烛龙之前,虬龙飞近李攸,连声道:“完全是误会!” “误会?”李攸凝眸,表情有些难懂。 “正是。”虬龙用力定头,没有半分迟疑。 烛龙不明虬龙意图,面露不解。 明明是对方挑衅,随后又颠倒黑白。虬龙为何遮遮掩掩,不实话实说? “才不是误会,是麒麟……” 啪! 半句话刚出口,立刻被虬龙扇在脸上。一下不够,再扇一下。 “闭嘴!由我来解释!” 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同伴一眼,虬龙尽量卷起五爪,显得无害。 “我等闻听上仙处有灵果,故携灵石前来交换。行至此处,见不毛之地已成桃源,不由惊叹。后至拱桥,感到仙气浓郁,不禁对上仙生出仰慕之心。” 虬龙越说越顺,大眼睛扑闪扑闪,配合-娇-小身形,竟有几分可爱。 李攸眉毛越挑越高,明知道对方可能在“胡说八道”,并未道出真实目的,仍是止不住眼中的笑意。 非因虬龙盛赞之语,而是见多了身姿彪悍的巨龙,忽然出现这么一条巴掌大的小龙,声音清脆,盘起爪子,眨巴着大眼睛,比山河卷器灵乖巧万分,怎么看怎么心痒,很想抓过来捏几下。 由此可见,李尊者的某些-癖-好,当真不可为外人道。 不提时常化成小马的幻大,逮住空隙就蹭脸的火凤,也不提时常抱着尾巴打滚的灵狐,便是白虎,都被李攸抓过耳朵。 可以想见,如果麒麟肯舍下面子,变小一些,肚皮朝天滚绣球,再吃掉半个绿洲,都不会被李尊者问罪。 虬龙不知李攸心中所想,见对方挑眉,眯眼看着自己,心中忐忑,仍壮起胆子道:“我等绝无冒犯上仙之意。实因言语不当,才引得这场误会。” 话落,虬龙垂首,身子蜷得更紧,做出恭敬顺服姿态。 以一条飞升一万多年,存世超过两万年的荒龙而言,能这般低头,堪称仙界奇景。 “昂!” 红色巨龙盘在巫帝身侧,发出一声龙吟。 巫帝忽然探出右手,灵力穿透虚空,直接将虬龙抓到掌心。 “你!” 被灵力困住,挣脱不开,虬龙全身僵硬。他不认为,自己的伪装能骗过这名巫修。万一不小心,被捏扁的可能性极大。 见虬龙被困,烛龙当即大怒。祭出本命法宝,口喷烈焰,就要再次动手。 “慢着!” 鲲鹏飞上前来,翅膀垂下,立起四面风墙,困住发飙的烛龙。尖喙啄在烛龙角上,大声道:“冷静点!别做傻事!” 李攸看向鲲鹏,方砖已抄在手里。 如果不是这只大鸟阻止,烛龙已步饕餮后尘,倒在板砖的威力之下。 “见过上仙。” 鲲鹏继续困着烛龙,颈上翎毛顺服贴下,道:“吾名鲲鹏,乃上古神鸟血脉。” 李攸缓和神情,却没收回板砖。 他听过鲲鹏的神话。 上古时,大鹏振翅可翔万里,遮天蔽日。鲲掀巨浪,能使海水倒灌,陆地倾覆。至荒古,鲲鹏数量已经不多,多避世隐居,甚至没参加最后那场大战。 如果鲲鹏曾在战场现身,幻大绝不会冒失-偷-袭,更不会以为,凭幻境就能取胜。 “烛龙和虬龙虽有私心,言行亦有不妥之处,却无害上仙之意!还请上仙细察。” 烛龙瞪眼,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私心?言行不妥? 这是说好话还是泼脏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收下鲲鹏和鹰隼一族,烛龙和虬龙自不好区别对待。 虬龙比较识趣,道谢连连。 烛龙仍是满心怒火,看麒麟和白虎很不顺眼。开辟洞府时,干脆接选择麒麟对面。大有早晚相伴,日夜对望,寻到机会,定要分出高下之意。 猜透烛龙心思,麒麟冷笑一声,喷出数点火星,看着对方的样子,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跟随尊者,还想着打架,力气用错地方,早晚会被赶走。 竞争上岗抢饭碗,这点觉悟都没有,不足为惧。 早知道是这种货色,根本无需费力,更不应冒着惹恼尊者的风险,和他打上一架。只需等两条荒龙自己出错,被撵走即可。 想到这里,麒麟难免有些后悔,白虎亦然。 两只瑞兽凑到一起,不复往日的横眉立目,而是低声交谈,将龃龉抛到一边,很快达成统一战-线。 “烛龙,虬龙,鲲鹏,鹰隼。” 白虎动动耳朵,掰着爪子计算。爪子算不过来,干脆化成人修形象,盘坐在地。 “谛听和毕方肯定也有此意,只不好开口。” “再加上当康和狸力……” 白虎扬起下巴,示意麒麟看向海边的那团毛球,道:“我没料错的话,白泽一族绝对会凑热闹,不可不防。” 麒麟点头,深表赞同。 占地盘抢饭碗的越来越多,压力不可谓不大。 刨除战斗力不强的当康狸力、谛听毕方,再撇开已经出局的烛龙和虬龙,剩下的鲲鹏和鹰隼,绝对是强劲对手。若白泽执意掺和一脚,说不得,需要找个机会,和那群山羊胡子好好谈一探。 想到东漠安家,不是不可以。总要尊者同意,他们绝不反对。但要记得,其他的事情,最好不要妄想。 敢和他们竞争尊者坐兽,谁来咬谁! 咬一口仙草,麒麟晃晃大头。 早知有今时情况,留下饕餮未为不可。有那个荤腥不忌的在,多出的兽口马上就能解决。 瑞兽就一定要仁慈,不能肚子黑? 滑天下大稽。 麒麟吞下仙草,又抓起一片树皮。 如果在洞府中养伤的饕餮得知此事,难言会作何感想。是后悔来得太早,以致被痛殴一顿;还是惋惜错过机会,没得到一顿大餐? 需知,仙人荒兽受界规所限,轻易不可造杀孽,饕餮却不在此列。如果没有李攸中途出现,很可能,饿急的饕餮会闯入天宫北海,体型庞大的巨鲸也会落入兽口,无法幸免。 早在五千年前,饕餮就对着这条巨鲸流口水。逮住机会,自然要大吃特吃,已偿夙愿。 当下,麒麟白虎决定结盟,打败所有对手,再分出胜负。 虬龙烛龙专心开辟洞府,无心他顾。 按理,虬龙更擅长选址,烛龙出力即可,往昔俱是这样行事。怎料烛龙偏和麒麟对上,眼中喷火,选址开洞两手抓,不让半步。 “你执意如此?” 缠在烛龙角上,虬龙耐心劝说,想让其回心转意。 “我等初来乍到,立足未稳。且有鲲鹏在侧,贸然挑起争端绝非好事。” 麒麟白虎不论,凤凰幻兽也可以丢开,只以鲲鹏做对比,仍显得烛龙此举不智。 “你放心,我不会莽撞。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烛龙瓮声瓮气,一心挖洞,片刻即挖空半座山腹。 虬龙很是怀疑,烛龙不会莽撞?这比饕餮改吃素更不可信。但事已至此,就算想破脑袋,也无太好的办法。 初来乍到,势单力孤,他们必须共进退。 只要烛龙不过分,虬龙不会多费口舌。他同样看麒麟白虎不顺眼。不能打架,以其他方式出口气,也是相当不错。 另一边,当康狸力费劲气力,总算爬上岸。清理毛发时,正巧碰到白色毛球。 “这谁?” “白泽?” “不对,白泽不是长这样。他下巴没胡子。” “糊涂,脑袋进水了?” “你骂我?” “看清楚,这只还没成年!” “幼崽?” 三者身板不差多少,当康狸力围着白泽转悠,没有任何阻碍。 白泽被看得很不自在,抱紧玉精,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勉强压下焦-躁,任由当康狸力打量。 “怎么不说话?” 当康没有恶意,但嘴巴张大,还是现出森寒獠牙。 白泽缩得更紧,望见李攸,顾不得和当康较劲,后蹄用力,顺势跃起。像颗球一般,蹦跳着弹上半空。 行动间,恍如一颗划过美妙轨迹的流星。 数日前,他便是凭借这项本领飞上洞天福地,牢牢依附悬山之上,登入仙界。 “什么东西?” 李攸挑眉,不是针对白泽,而是他怀中涌动的灵力。 随着白泽靠近,玉石的气息愈发浓郁,更显得纯粹。对李攸而言,堪比满汉大餐、宫廷盛宴,无比的-诱-人。 咕咚。 咽下一口口水,李攸盯着飞近的毛球,眼也不眨一下。 是玉石? 不对,这种灵气,更像灵石,最上等的灵石。 以灵力查探,彷如闯进一座灵矿,纵是李攸,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小小一块,白泽两只蹄子就能捧住,蕴含的灵气却超过百条灵脉。 “到底是什么?” “玉精。” 巫帝飞到李攸身边,同样看着白泽,目光微闪,“巫帝宫中曾藏有一角,未料白泽亦有。”而且,是这么大的一块。 “巫帝宫有?”李攸诧异。 “恩。” “为何不带来?” 巫帝没有回答,神情有几分怪异。 李攸心中忽升起不好预感。果然,下一刻,修长的手指拂过眼角图腾,熟悉的画面流入脑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雷声轰鸣,大雨瓢泼,一连持续数日。 海湖水位暴-涨,沿水道至石门,流淌出两条蜿蜒的内河,波光粼粼,水波聚涌,未合拢的地缝亦被填满。 有鱼群自水道迁徙,察觉地缝溢出的灵气,便在内河安家。 唯有几条冉遗鱼抵挡住-诱-惑,始终守在原处,看护灵草,只待花落结果。 环绕海湖的群山之上,荒兽各踞一处,或俯地凝神,合眸入定;或昂首而立,吼声冲霄。 无论入定还是狂吼,荒兽周身皆环绕灵力,如燃起熊熊烈焰。雨水落下,瞬息被蒸发。水中灵气却得以保存,化作源源不断的灵力,融入荒兽体内,冲刷四肢百骸,淬炼灵体。 山脚下,草木滴翠,愈发茂盛。 许多仙草都已长成,被雨水打湿,叶片微卷,亮起柔和的灵光,更加翠绿。 大雨断断续续,连成雨幕,时而淅淅沥沥。 间有晴空时,树下竟生出数圈莹白的水晶蘑。菌伞似拳头大小,晶莹透明,仿佛以水晶雕凿,玉雪可爱。菌柄包裹一颗黄豆大的红石,环状旋转流动,散发清香阵阵,沁人心脾。食素的荒兽遇到,定要口水飞流。 当康和狸力最先发现水晶蘑。 无需商议,两只荒兽滑下巨石,二话不说,张口就啃。 这种品相的水晶蘑堪比灵丹,百年难得一见,错过这村没这店,不啃是傻子。 趁山头的麒麟幻兽还没注意,多吃一点是一点。 很快,树下的水晶蘑少了小半。草丛里留下两道半圆形的压痕,皆是当康狸力心急,现出本体,全速“碾压”而致。 当康甚至不顾体面,直接翻滚,一边滚一边吃。吃且不算,更将许多收入法宝,只等日后慢慢品尝。 狸力的吃相略好些,然随灵蘑入腹,一股清凉之气冲刷百骸,舒服得想摊开四肢,在草种中打呼。 用力晃晃脑袋,狸力扭头看向当康身后,发现情况不对,大声叫道:“快回来!” 不知不觉间,当康已绕过数株灵木,越来越接近幻兽的洞府。这个距离已相当危险,他却毫无觉察,仍在向前。 “别吃了!” 见当康不听劝,仍抱着水晶蘑不撒手,狸力终于急了。 “不要命了吗?!” 大吼之后,前脚用力踏地,一面土墙猛然升起,拦在当康面前。 砰! 没有防备,一头撞上,当康不满,回身吼叫。 “嗷!” “休要抱怨!” 撞到头算什么,不是自己拦着,他撞上的就是幻兽! 因外形相似,当康狸力向来形影不离。 平时,诸事都由当康做主。遇危急情况,狸力才会挺身而出,现在出强硬的一面。当康敢犟嘴,十次里有七-八次会撞上土墙,脑门肿起大包。 狸力再次跺脚,当康身周的土墙化作湿泥,缓慢融化,流淌入林间。 蹭蹭头上的大包,当康冷哼到一半,忽然顿住。 山峰之上,幻大正飞驰而下,直扑水晶蘑。 见识过幻兽的凶狠,当康不由得脊背发寒。再顾不得嘴馋,撒开四蹄,飞奔向狸力。 幻兽吃素,的确不假。 对上鲲鹏没有胜算,不是虚话。 但当康不是鲲鹏,以他的修为境界和抗击打能力,绝非幻大对手,一蹄子就会趴下。 灵物难得,保命为上。为今之计,只有舍弃水晶蘑,重回巨岩。比起被揍一顿,或是立马撵走,留在东漠-沐-浴-灵雨才是明智选择。 “明白了?” 狸力瞅着当康,鼻孔喷气。 当康低声告饶,满脸通红。 “明白了,咱们快些走吧。” 两头小猪说话时,幻大已卷走余下的灵蘑,重回山头。飞驰间,口中不停咀嚼,半点时间也不浪费。 和鲲鹏一战,幻大受打击不小,一心提升实力,他事都可不做计较。包括当康的“不识趣”,也可日后再议。 灵物非只生在一处。 幻兽之后,麒麟亦有收获。寻到一株灵木,取下两颗棕色的果子,啃得-汁-水-四-溅,无比满足。 灵湖旁,竹林郁郁葱葱。 火凤青鸾收起翅膀,漫步林中,啄食竹笋细竹,饮竹上甘露,好不畅快。寻遍三界也找不出这般灵竹,纵是巫界也没有。必须圈定此地,不许其他荒兽伸爪。 攀上山头,烛龙向对面的麒麟呲牙。 后者吃得专心,压根没理会两条荒龙。烛龙气恼,却也不敢妄动,只能盘卷龙身,张开颈后的三片龙鳞,接引灵雨。 片刻后,龙鳞浮现灵光,烛龙竟舒服得打起了哈欠。 “那里有灵果。”虬龙用尾巴拍拍烛龙,后者已有些昏昏欲睡,“别急着睡,等我回来,先吃几颗。” 话落,虬龙化成一道红光,飞落山腰,卷起十颗通红的灵果。香气太过诱人,忍不住咬了一口,顿感灵力充盈,海-潮-般涌入体内。 “好东西!” 虬龙欢喜,烛龙同样惊叹,忙不迭接过两枚,一口气吞下肚,顿时,体内如燃起两团烈火。 “昂!” 龙吟穿空,虬龙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烛龙飞天,摆动庞大身躯,引麒麟白虎侧目。 好在后两者正忙着一饱口福,没空搭理。 不然的话,天晓得会怎样。 白虎不食荤腥,且还留着前生的习性。吃饱的同时,不忘在洞中大量储存。反正有山脉滋养,不担心会流失灵力。 “万年过去,你还是没变。” 看到白虎一遍一遍往洞府搬运灵果,麒麟受到启发,接连-拔--起几株灵木,数株仙草,移栽洞府门前。 守着吃,再没更幸福的日子。 雨势渐大,天空中忽然出现一群鹰隼。 黑金色的羽毛,铺天盖地。仿佛乌云压境,使人不敢小觑。 鲲鹏当先,看到漫天灵雨,遍地灵植,立即震动双翼,发出悠长鸣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四十章 认亲放在其次,拍砖立威,确保自家大门安全,才是首要,更是重中之重。 飞到石门处,俯视天界众仙,李攸面带冷笑,拱手道:“诸位有礼。” 见到李攸和巫帝,先时被挖过地基的岛仙,本能的气冲头顶,满脸赤红,就要上前理论。 非是他们斤斤计较,小题大做,实是损失太严重,没法承受! 伤人不论,反正剑修抗揍。 移海也可放在一边,冰海不缺水,自有源源不断的江河补充。 抓走巨鲸,也算扫清身边的祸患。至于海鸟,走就走了,没什么大不了。 最重要的是,海鸟去而复返,几趟下来,海下的怪石大半不见,疑是无底洞的深坑也随之消失。 深坑消失,狙击在冰海下的灵脉骤然破碎。这个打击,对岛仙几乎是毁灭性的。 一夜之间,八十余座海岛成荒芜一片。草木枯黄,百花凋零,落叶随风飞舞,浮在海面,连成波浪状的长链。 往日里,灵植落入海中,哪怕是枯叶,也会引来鱼群。每当这时,巨鲸都会出现,赶赴一场盛宴。岛仙亦会受益。浮在海面的鱼鳍和鱼鳞,俱都灵气充裕,是炼器和炼丹的绝佳材料。 现今,枯叶入海,别说鱼群,泥鳅都没能引来一条! 巨鲸抓走,顺带席卷鱼群,尚可勉强按下。 海鸟迁移,怪石都被搬走,这简直不能忍! 随怪石消失,无底洞不见,大半海岛都失支撑,露--出海面,四面剥落,很快成真正的断崖绝壁。 立足岛上,以法力探查,根本寻不到熟悉的灵脉,只有虚无,黑洞洞的虚无! 一座座的查探,岛仙发现,竟只余三座海岛可以存身。分散在几十座海岛的仙人拥挤到一处,状况之糟糕,可想而知。 地盘划分,洞府位置,乃至于一草一木,都会引来一场争执。不是天门处发生异变,有神宝出世,引仙宫震动,众仙聚集,岛仙必定还在-掐-架。不分出高下,定无心离开天宫冰海。 既然环境已改,不适宜居住,不如换个地方? 百分百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不提宅基地的归属问题,也不提东域其他仙人的态度,只仙界的灵脉虽多,地势好的多已被瓜分殆尽。岛仙想找寻找一处落脚,必定要往偏僻处着眼,或在四域交界勘察。 交界处,意味着更多的争斗。小小的摩擦,都可能引来一场斗法。 巫修少出洞府,妖修却不会想让。遇到外出的荒兽,更会倒霉透顶。没吃饱,气不顺,打一场。吃饱了,气顺了,也要打一场。 为何?饭后运动。 如果是天仙,问题不大。哪怕争端再多,也可立足。 无奈岛上多是地仙,唯一的几名剑仙也被巫帝所伤。想和他族抗衡,争得灵脉,居家安身,实非易事。各怀心思,不能拧成一股绳,让问题更加严重。 正如先时所讲,不是每个仙人都有李攸和巫帝的本事。 移山造海,聚木成林,育花培草,哪怕只习得办成,也不会停滞地仙,早得六存玉笏,升至天仙。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几名损失最严重,洞府沉入海底的岛仙,见到李攸和巫帝,顿时双眼发红,几乎失去理智。 幸亏同行的仙人拉住,否则,争端一起,被拍扁在地上的绝不是凶残道侣。 “先时的教训还不够?” 尚存理智的岛仙劝说同伴,“我等不是对手,莫要强出头。” 从根本意义上而言,这话只能算做安慰。 石门处不只两名巫修,更有数名同族。灰袍仙人的下场无需赘言,仅是一名巫修出刀,其他全都未动。若是一起动手……岛仙不敢继续想。 “荒兽亦在,看看再说。”若荒兽也打神宝和福地的主意,或可祸水东引。运气好,无需冒太大的风险,就能得些好处。 交换过眼色,多数岛仙敛起怒容。 在天仙面前,地仙都无说话余地。这两名巫修得九寸玉笏,冒失挑衅确是不智。 岛仙想退后,李攸却不打算放人。 想拍砖,必须有理由。无故踹门,觊觎自己财产自可,然加上几条,更占得住脚。 思及此,李攸径直穿过石门,挥袖便要动手。话说到一半,火发不出来,郁闷的不只是觊觎石门的仙人。 岛仙瞪视李攸,双眼充血,“阁下欺人太甚!” 说话时,不忘扫视身旁仙人,期望能得援手。结果很失望,竟是无人愿意帮忙。 归根到底,有灰袍仙人的前车之鉴,本就不该存在这样的幻想。 “贼子,我和你拼了!” 一时激愤,岛仙竟是口不择言,将手持九寸玉笏的李尊者叫做贼子。 不等李攸动手,石门突然轰鸣。 环绕在门匾的仙云彩雾,忽化出惊雷闪电,狂风-暴-雨。 阴云笼罩之下,雕凿在门柱上的盘龙飞凤化作实体,随雷鸣冲开雨幕,直扑一众仙人。 盘龙张开大口,喷出一道水柱,似半空砸落瀑布,溅起层浪。 飞凤振翅,翼羽绽放红光,翼展似达百米,火焰冲天而起。 洪水成浪,潮声阵阵。 烈火成墙,热度骇人。 水火本不相容,在石门下却矛盾的共存。 危机感顿生,众仙不得不祭出法宝,牢牢护在周身。 天仙尚能同时护住坐兽,地仙却是无法。 很快,火中传来兽吼。几只灵鹫拖着满身黑烟,冲出火焰,试图借路他跑。飞到一半,直接被水柱砸了回去。 盘龙非是针对坐兽,只是打了个哈欠。于灵鹫而言,仍无异于灭顶之灾。 “嗷!” 一头灵鹫跌落,眼见就要被-火--焚--身。 相连的法印变得薄弱,他已不期望得地仙相救。 给地仙打工,比天仙自由,但待遇差上一筹,风险系数更高上一截。遇到现下的情况,地仙自顾不暇,腾不出手,灵鹫必须想办法自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李攸同前代妖王寒暄时,灵狐仍十分兴奋。团在李攸手里,仍万分不老实,爪子动不了,干脆动嘴,嗷嗷大叫。对着其他妖族也要吼几嗓子,试图挑衅,战上一场。 “安静一下。”李攸皱眉。 “嗷!”灵狐扯嗓子。 “我说安静!”李攸每间挤出川字。 “嗷嗷!”灵狐继续扯嗓子。 耐心告罄,李尊者额角-暴-起-十-字-青-筋,一把团起狐球,单手成印,祭出两道灵力,在仙云和灵狐之间建立起一丝联系。 金丝震颤,云中的狐焱顿感热血翻涌,差点跟着孙祖一起大叫。 飞升几千年,老友对手都在一旁,真这么做了,里子面子都将不存。没时间抱怨,立时抱膝守定,默念静心诀,对抗不断腾起的战意。 法力随金丝传动,借血脉牵引,终于影响到灵狐。 “醒来!” 一声轻叱,传入灵狐耳中,犹如雷鸣。结核静心诀的作用,渐渐止住了灵狐的-狂-躁。 打了个机灵,灵狐抬起头,发现自己正被李攸托在手里。 “尊者?” “醒了?” “醒了。” “刚才的事,可还记得?” 方才之事? 灵狐垂下耳朵,想起前番所为,不由得面红耳赤,全身都要烧起来。 太丢人了! 早知道水晶蘑的后效会这般厉害,绝不嘴馋贪吃! 羞恼之时,欲-抱过尾巴遮脸,顺便请尊者高抬贵手,莫要和他生气。结果发现,前爪为金线牵引,直连仙云之中。 另一端,恰好系在一名妖修腕上。 灵狐眨眼,再眨眼,很想弄明白,眼前究竟是什么状况。 尊者许他打架,还给他挑好了对手? 成功抱住尾巴,灵狐摇头,可能性当真不大。 从表情中,完全可以判断出灵狐在想什么。 叹息一声,李攸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火红的狐球,道:“想多了。” 就算许他打架,也不会刻意挑一只九尾,还是他的老祖。 “尊者?”松开尾巴,灵狐仰头,双眼滴溜溜的转动,灵气喜人。看着他,再大的怒火也发不出来。 “你仔细看看,他是不是你的祖父?” “祖父?”灵狐瞪大眼睛,张开嘴,半天才接言道,“尊者,我出生时,先代妖王已飞升千载有余。” 这么长的间隔,怎么可能见过?便是父王,恐怕都忘记自己老爹长什么模样。 “真不认识?”李攸不死心。 “真不认识。”灵狐斩钉截铁,“说不定是冒充……” 如不是狐焱仍在静坐,必会被气得浑身打颤,当场-暴-起。 这是孙子,还是亲的? 怒急之时,必定二话不说,抓过狐球,狠拍一顿。 “他是你的同族,总没错吧?” 灵狐转身,攀上李攸肩膀,蹲坐着挠挠耳朵,前爪的牵引金线仍让他不舒服。 “他是九尾没错,也和父王长得相似。我有九个兄弟姐妹,父王也有五六个兄弟,都长得极其相似。祖父……”灵狐仰起头,表情很是憧憬,“我记得父王说过,上上代妖王很是厉害,一连生了二十六窝。” 哪怕每窝只有两只,也是个相当惊人的数字。更要命的是,除了两只没躲过雷劫,其余全都飞升了! 此事记载在妖界典籍,有事没事就要被母后念及。明明先祖的血统这般彪悍,临到父王,却是如此的不成器。 被妖后打击,妖王没胆争辩,万般无奈之下,唯有躲出去。先时可去巫界,巫帝和李攸飞升之后,巫界换了新主,不好在小辈面前丢脸,只得另觅他地。 金丝连续颤动,灵狐突然竖起尾巴,“尊者,我知道了!” “什么?” “他不是上代妖王,也是上代妖王的兄弟!” 血脉相近,牵引金线才会连接不断,静心诀方可发挥作用。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 不过,比起巫帝的一脉传承,人皇的断子绝孙,妖王当真是多子多福。 羡慕,嫉妒? 李攸摇摇头,想象一下,一群仙灵草围着石头跳草裙舞……搓搓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打住,这种情况太恐怖,还是人丁稀薄更科学。 确定狐焱身份,李攸又飞近些,突然抓下灵狐,丢入仙云之中。 掉落之后,灵狐翻滚数圈,贴在云壁上,方才停住。 狐焱惊讶不已,卷过灵狐一番查看,看向李攸的目光愈显诧异。 此举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上仙这是为何?” “他跟着我飞升,已然结印。”说话时,李攸望向石门,盘龙火凤同时垂首,和之前的傲慢截然不同,“这些仙云出自上古神器,于淬炼灵体大有好处,不必急着出来。待我处理好他事,再同阁下一晤。他便暂时交给阁下照看。” 狐焱仍是不解。 既如此,随便一团仙云都可包裹灵狐,何必找他? 万一他不是灵狐先祖,心存-恶-念该当如何? “很简单。”李攸弯起嘴角,单手负在身后,单臂在身前平举。长袖翻飞,图腾骤亮,掌心滚动一团黑色灵光,光中闪电交错,雷-蛇-狂-舞,噼啪作响。 狐焱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不愧是九寸玉笏传承,竟能掌控劫雷! “我乃巫族,不识妖族传承。”满意狐焱的反应,李攸收起灵光,继续道,“他随我飞升时,已炼成无上妖火,然根基仍是不稳。借此机会,正可稳固道基,弥补缺漏,进一步提升境界。” “所以上仙才将他交给我?”狐焱终于明白了。 “自然。”李攸笑眯眯点头,“你既是他的亲祖父,自当出力。” 帮妖王带孩子绝不轻松。 灵狐过于跳脱,好奇心又极其茂盛。每当李攸想严厉一回,都会团成球,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纵是铁石心肠,举起巴掌也拍不下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知缘由,巫帝飞近时,盘龙飞凤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不如先时自在。 畏惧,惊恐,悚然。 各种情绪交杂,汇聚在一处,竟然引得石门震动。两枚楔入门柱的玉石乍然松脱,随仙云飞上门匾,停在李攸身前。 盘龙飞凤强作镇定,似在抑制恐惧。 实在不怎么成功。 抖得更厉害,愈发显得惧怕,仿佛见到上古凶神一般。 见此情形,李攸微感诧异,很是不解。 炎青什么都没做,半句话都没说,为何会让两头荒兽怕成这样? 长相? 更不可能。 “上仙不知……” 盘龙想要解释,被飞凤扫过一眼,嘴巴重又闭紧。然神情依旧紧张,盘起身躯,垂下龙须,仿佛稍有不对,立刻就要飞入石中,藏进门柱。 “上仙容禀,因涉及天机,我等实不敢妄言。” 涉及天机?不敢妄言 想到某种可能,李攸的眉头越挑越高。 “和炎青有关?” “是。” “也关乎我?” “亦然。” 得到肯定答案,李攸点点头,表示体谅,不会继续追问。 仔细想想,盘龙飞凤见他时,虽不见恐惧,却也恭敬得不和常理。 只不过,所谓天机,到底是何种秘密? 刚刚盘龙飞凤提过,福地是由上古神明所创。而且,是两位神明。 两位? 神情一顿,李攸心中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侧头看向巫帝,应该不会像他想的那样……吧? 真是如此,玩笑可就开大了。 活了三辈子,做了七百多年的石头,看多世见风雨,人世沧桑。本以为心脏足够强悍,能扛住天大的压力。但这件事,当真不是说扛就扛,也不是随意能够接受,一笑置之的。 “怎么了?” 巫帝也察觉到盘龙飞凤的异状,因未听到之前的谈话,眼中闪过几许疑惑。 “可有何处不对?” “没有。” 李攸摇头,有意解释情况。张开嘴却发现,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福地?还是神明?亦或是玩笑一样的猜测? 脑子里就像有个线团,纠缠在一起,打成无数个死结。 “这事,不是一言两语能解释清楚。” 叹息一声,李攸简单复述盘龙飞凤所言。虽无太多条理,好歹主要意思说得明白,不会让巫帝云里雾里,继续满头雾水。 “天神福地?在石门之后?” “对。”李攸抿了抿嘴唇,“他们愿意带路,我本有意前往一探,可……” 想到之前的猜测,李攸有些担心,心中很是没底。仿佛立在虚无,脚下无着。 非是畏首畏尾,只因预感实在不妙。一旦做出决定,就要面临巨大的变化,再难回头。 这种心情,以前从未曾有过。 他没有九尾灵狐的预知本事,也不像白泽毕方,有血脉传承,可推演天机。但他的直觉向来很准,少有出错。尤其是做了七百年石头,经历过三界种种,他更愿意相信直觉。 唯心主义? 在仙界唯物才是脑袋不正常。 “可是担心?” “恩。” 李攸点头,丝毫不意外巫帝知晓他的想法。 自结三生姻缘印,一同飞升,两人的联系日复一日的紧密。对方的所思所想,都将猜到几分。 尤其是在几场灵雨之后…… 打住,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们说可以带路。”李攸靠近巫帝,不自觉覆上对方手臂,五指合拢,轻轻攥住,神情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我总是觉得,此行或许不会顺利。” “何故?”巫帝覆上李攸手背,表情未变,动作中却带着安慰。 “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松开手,李攸望入巫帝眼中,道,“我不想去,又好像非去不可。不去的话,总觉得会错过些什么。是不是很矛盾?” “不会。” 巫帝握住李攸手腕,侧首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声音太低,恍如未闻,却字字凿在李攸心头。 “无妨,若有意一探,我自会护你。” 原本,这样的话该让李攸皱眉。可想起在三界之时的种种,尤其是探入冰湖之事,不由得耳根发金,脸颊发热。 恼意尚未成型,已然消散。 只有无尽的……无尽的什么? 李攸摇摇头,拒绝去想,耳根的赤金蔓延到脖颈,眼角的图腾渐渐显影。 巫帝靠得更近,气息拂过耳边,哪怕看不到表情,李攸也能在脑海中描摹出实影。 非是场合不允许,时间不对,有九成以上的可能,他会抛开理智,立刻扑上去。 东漠的灵雨,定会多下一些时日。 两人说话,石门周围的仙云进一步聚拢,堆叠在一切,杂乱中井然有序。不见精美,唯有无尽的古朴粗犷,恰似源于上古,追溯洪荒。 “两位上仙。” 飞凤壮起胆子,冒着被闪瞎眼的危险,靠近二人,小心问道:“可要过石门?” 炽-热总算退去些许。 李攸深吸一口气,松开手指,退出安全距离,笑道:“当然。” 既有巫帝相伴,上天入地,哪里去不得? 但还有一个现实问题,这些仙人荒兽怎么办? 别怪他小心眼,天晓得仙云会何时散去。就算能够暂时送走,谁能保证不会回来? 他同巫帝不在,万一有仙人凶兽上门挑衅,挑起-争-端,耗费心力建造的家园,很可能经历一场--浩--劫,就此变得荒古。 洞府可以再建,债务也可加倍讨还,遇到这样的事总是气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云船进入石门,瞬息隐入光中,不见踪影。 飞凤盘龙放开光链,飞至李攸巫帝深身前,道:“上仙,请随我来!” 两只上古荒兽现出本体,赤色的凤火同青色的灵气交融,融合成牢不可破的屏障,缓慢罩下。 火光跃动,灵力几番变化,屏障由拱成圆,再由光滑变得尖锐。最终定格在以青色为底、闪烁红光的菱形。 背负李攸巫帝,飞凤盘龙停在障壁中心。 石门开启得更大,门前两头石像忽然化出光影,咆哮大吼。 伴随吼声,石像上方升起两道光柱,一青一红。 光柱顶端倾斜,渐渐连在一处,后融合为一,形成一道长桥。一端连在龙凤屏障之上,另一端直通门后。 “就是现在!” 飞凤一声轻鸣,凤火瞬间包裹青光,几--欲-将其融化。 身处其间,李攸耐不住好奇,掌心覆上青光,入手一片清凉,半点感受不到凤火的炙热。 “上仙无需担忧。”盘龙道,“此乃我灵力所化,纵是凤火也穿不透。” 李攸点头,收回手,凑到巫帝耳边,低声说道:“这样的屏障,你那两条巨龙可否做到?” “或许。”巫帝没有断言,指尖轻点,放出一条手腕粗的红龙。不是巨龙本体,只是一道灵光所化。 “昂!” 见到青龙,红龙欢快长吟,脱离巫帝,直接冲到青龙角上。 原本该是问好,怎料见到青龙额心的鳞片,当即狠狠咬了一口。 “昂!” 青龙痛呼,却没将红龙甩掉。 费力抬头,眼角只有一点红光,压根捕捉不到红龙的影子。 “可是炎龙后嗣血脉?” 青龙问了一声,红龙没有回答,现出满口尖牙,又是狠狠一口。 咔嚓! 一声脆响,青龙额头正中,半片龙鳞不见踪影。余下半片留着整齐的断口。 “牙口不错。” 从惊讶中回神,李攸下意识吐出四个字。见巫帝侧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颇有些尴尬。 “回来。” 巫帝下令,红龙不敢不听。咬着半片龙鳞,缠上巫帝手腕,讨好的蹭蹭。 “昂!” “这片龙鳞好像有些不对?” 看着红龙嘴里的鳞片,李攸很是诧异。 论理,青龙的鳞片该是碧色。纵有变异,也不该是包裹赤--色,边缘流动红光。比较起来,这倒更像是红龙的鳞片。 “此乃何故?” 被红龙咬掉半片龙鳞,青龙虽然委屈,却也没大声抱怨。 飞凤难得好心,安慰过受挫的同伴,向李攸解释道:“此物本非他所有,乃当年误入福地,机缘巧遇,偶然所得。” “哦?” 真不是青龙鳞? 李攸更加惊讶,拿起龙鳞,只是半片,也有两个巴掌大小,仿佛碧玉雕琢,浸透火色。 “此乃上古炎龙鳞。”盘龙回过头,尽量不去看失掉的龙鳞,闷声道,“散落在海岛之中,共有三片。两片已耗尽灵力,再无用处,这一片为我炼化,做护体法宝,怎知……” 青龙没有继续说下去,李攸尴尬的挠挠下巴。 怎知会被一条小龙咬成两截,对吧? 点点红龙的脑袋,有心将鳞片还给青龙,果然惹来前者不甘的叫声。 龙须垂下,龙爪缩起,大眼睛雾蒙蒙,怎么看怎么可怜。 “他为炎龙后代,有上古传承。”巫帝托着红龙,道,“遇到炎龙鳞片,自不肯放过。” 实事求是的讲,鳞片在青龙手里,只能发挥护盾用途,再多都是虚话。由炎龙血脉炼化温养,威力足可提升百倍,甚至千倍。 “到底是他人之物。” 李攸蹙眉,总觉得不妥。 “先还给他,等进入福地,我再与你去寻,可好?” 福地这么大,几片龙鳞总能找到。 怎奈商量无用,红龙不给面子,卷着鳞片,就是不松。 见此情形,青龙道:“上仙,鳞片已断,我无炎龙血脉传承,无法再行融合。还给我也是无用。强行祭炼,反损伤其中灵力。我同炎龙有旧,遇到他的后代自当照护。这片龙鳞便当做见面礼,送给他吧。” 话音落下,青龙额前亮起灵光,半片龙鳞飞起。 “上古炎龙已然湮灭,不存于世。若能借此激发后裔血脉,于我族而言也是好事。” 红龙欢喜摆尾,裹住龙鳞,飞入巫帝袖中,不肯再出来。 “多谢。” 青龙实在大方,大方得出乎预料。但龙鳞不能白给,青龙不提,以见面礼揭过,李攸终不能忽视因果。 “我可应你一件事。凡在我能力之内,皆可。”斟酌片刻,李攸道。 “当真?”青龙登时一愣,似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自然。”李攸应诺。 “多谢上仙!”青龙喜出望外。看他的样子,如果需要,恨不能主动-拔-下-几片龙鳞,全部送给李攸,以表达内心的喜悦。 得到这么大的造化,别说-拔--龙鳞,就是抽-龙筋……咳,这个需要慎重考虑。 看着欢喜的青龙,飞凤很是羡慕。瞅瞅李攸腰间凤带,不由暗想:他有褪下的三支尾羽,是否也能换来一个承诺?他不贪心,没有过多要求,只要同李攸结印即可。 巫帝按住李攸肩膀,不赞同的皱眉。 “纵然为此应诺,也该由我。” “无碍。”李攸浅笑,反手搭在巫帝腕上,“何分你我。我应你应不都是一样。” 巫帝开口时,青龙很是紧张,生怕李攸改变主意,中途换人。虽然境界同样高深,身份不相上下,然究其根本,他还是更愿同李攸结印。 说话时,盘龙飞凤已穿过石门,飞速向前。 立足龙背,视线所及,均是一片雾蒙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下方即是混沌海,上仙还请小心。” 飞凤在前引路,盘龙紧随其后,皆是万般小心,时刻注意海面变化。 李攸巫帝立在龙脊,手捏法诀,亦是提高警惕。 白虎麒麟纵然不愿,也只能维持幼崽模样,蜷在李攸脚下,抱紧小腿,紧紧咬住衣摆一角,唯恐高空坠落。 李攸不稳,去抱巫帝? 打死也不干!估计袍角没摸到,就被丢下海,死得不能再死。 虽未听说过混沌海,也没真正见识过,但以飞凤和盘龙的态度,波光粼粼的海中,定是暗藏凶险,绝非如斯平静。 进入石门,穿过灰雾,见过彩光银河,又有被挡在心镜前的仙宝荒兽为鉴,再是心高气傲,睥睨万物,也不得不暂时收敛,小心应对,争取步步为营。 对白虎和麒麟来说,放下骄傲,紧紧跟随尊者,安全渡过海面为要。重要能登上海岛,其他都可以不计较。 会不会让一龙一凤嘲笑,白虎麒麟完全不在意。 面子能当饭吃,能保命吗? 答案只有一个:不能。 既是如此,舍掉又何妨?真被惹恼,寻机讨回便是。 荒兽报仇,千年不晚。 谁让咱命长? “上仙,穿过这片洋面,距离海岛已是不远。” 飞凤震动双翼,两道火光瞬息铺开,挡开海面骤升的雾气。 盘龙摆动身躯,伴随火光,忽然升高数米。 “那些雾是怎么回事?还有……” 话没问完,全部堵在了嘴里。 俯视海面,李攸抿紧嘴唇,难掩惊讶之色。 原本平静的海水,如有巨石落入,刹那间浪如潮涌,掀起巨大水花。 水花凝滞在半空,久久不散,渐成数面水墙。 水墙横贯海面,海中生成漩涡,水流越来越急,直入海底,酝酿可怕危机。 不慎被卷入漩涡,定是九死一生,难以挣脱。 轰! 海面下像隐藏着巨兽,预测到飞凤盘龙的前进路线,摆动恐怖身形,掀起滔天巨浪,卷动恐怖的水涡,全力阻拦。 水涡成排,一个接着一个。 水墙成列,无穷无尽。 可以想见,一旦被困住,耗尽灵力,将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上仙,站稳!” 飞凤盘龙中途分开,盘龙升起,飞凤下落。 在下落过程中,飞凤发出尖锐的鸣声,凤火成团,如流星一般,生生在海面凿开裂口,撕开半面水墙,更延缓了水-浪掀起的速度。 瞅准最大的一个缺口,盘龙长吟摆尾,猛然提升速度,冲了过去。 配合盘龙,李攸巫帝同时祭出灵力,连白虎麒麟一并护住。 黑--金与紫-红交织,四色灵力形成一枚光茧,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过水墙时,光茧骤然增大,水墙竟自缺口开始蒸发。不过片刻,已被彻底摧毁,再形不成有效的屏障,阻拦前路。 巫帝收回灵力,上臂拢在身前,目光凝视李攸。 李攸勾起嘴角,将山河卷藏入袖中。掌心留有两枚火种,一为金乌真火所献,一为冥老友情赠送。 两种真火在手,海浪漩涡再不可怖。 “去!” 火种自行融入光茧,黑、金两色灵光绽放,岩浆般的炽热。 盘龙背负一双道侣穿过海面,活似背负火山熔岩,沿途皆有水雾腾起,海水不停被炙烤蒸发。 幸亏青龙鳞厚,事先又得提醒,提前做好准备。不然的话,必和水墙一起被烧穿。 盘旋过水雾,飞凤降低高度,翎羽颤动,难掩失落。 本想表现一下,展示真正的实力。怎料上仙的动作更快。两种真火融合,哪怕是混沌海也能拿下。 “上仙,最凶险处已过。” 盘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半点不在乎被真火“烧烤”。 李攸点点头,长袖卷过,收起真火,光茧随之消散。 两枚火种飞回掌心,缠绕手腕,流入图腾。 图腾微微发凉,边缘处很快生成新的图案。 摩挲两下手腕,李攸的表情中带着困惑。原本,这该是凤印和麒麟印,却因屡次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还能称为古印吗?” 李攸自问,除了无解,仍是无解。 正疑惑时,温热的掌心覆上后颈。 焦-躁-被安抚,顺着力道仰起头,对上漆黑双眼。 “无需多想。”指尖带着灵力,摩挲着掌下一片温润,巫帝道,“此事不足为奇,早有先例。且凤凰麒麟本就属火,古印融入真火,二者相得益彰,可谓锦上添花,大可放心。” “果真如此?” “我不会骗你。” “先例为何?”李攸仍存疑问。 “可想一观?” 恩? 李攸诧异,难不成,这个“先例”同巫帝有关?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相当准确。 巫帝浅笑,修长的手指点在额心红痕,赤色图腾显影,环绕图腾,一点火焰般的图案愈发清晰。 “此乃巫火。” “巫火?” “上古真火之一,源于地下神石,早于金乌真火同冥火出世。” “上古真火……我似乎没太深的印象。” 李攸捏捏额角,传承的记忆中,无论仙灵草还是夏皇,都没见过这种真火。金乌真火和冥火倒是记得清楚。 “巫火已有万年未曾现世。”巫帝解释道,“这枚火种亦是巫族先祖所留,历代传承。非必要,绝不点燃。” “为什么?” “巫火威力极大,非天河水不能熄灭。仅一点火种,足可毁灭一座小千世界。稍有不慎,即会引来一场大祸,涂炭世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盘龙飞凤催动灵力,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跟在巫帝身后,紧追不放。 围绕在岛屿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不断向中心挤压。 在这种环境下,荒兽也会失去方向感。稍有不慎,既有被困之虞。万一被浓雾困住,想平安走出去,基本不可能。 过往的经历告诉盘龙飞凤,冒险闯入迷雾,就是将脖子悬在刀口下。追上巫帝和李攸,穿过灰雾,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要么拼命追上去,得机缘获造化;先到要么就像闯岛失败的同族,遗骨深海,身陨魂消。 既选择冒险,便是生死对半,没有第三种选择。 起初,巫帝的速度极快,穿透灰雾,仿佛流星闪过,瞬间不见踪影。盘龙飞凤拼命追赶,仍几乎追丢。 中途,巫帝速度忽然减慢,最后竟停在武中。缠绕周身的两色灵光乍然散开,碧绿的麒麟火骤然腾起,取而代之。 火光熊熊,火苗跃动,化作万千利箭,在浓雾中冲开一线光明。 “不对!” 见此情形,飞凤忽然叫住盘龙,指着立在雾中的背影,“且慢些,莫要急着过去!” “哪里不对?”盘龙看向飞凤,满脸不解。本就相距较远,再慢些,岂不是要被落下更远?巫帝已收起灵力,待碧火熄灭,想再摸到他的一片衣角,可谓白日做梦,千难万难。 “你难道没有发现,另一位上仙不见了?”飞凤道。 “不见了?”盘龙微愣,立即舞动前爪,张开巨口。无形的灵力扩散,绕过碧火,在雾气中探寻。 几息后,没有寻到半点灵气波动,盘龙的神情变得凝重,生出和飞凤一样的担忧。 “或许只是走岔了路,很快就能追上……” 这样的解释,莫说飞凤,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依我之见,恐怕这位上仙不是故意减慢速度,当是无奈停于此处。”飞凤收起双翼,立在盘龙身侧,肃然道,“麒麟火也不是无故燃起,必有起因。” “你是说?”盘龙突然有了更不好的预感。 “有七成以上的可能,上仙是被困在雾中。” 换句话说,晕头转向,迷路了。 灵力可以穿透雾气,寻到他人踪迹,却无法探路,找准方向。这种情况下,唯有麒麟火还能发挥些用处。 当然,巫火亦可。 然非到万不得已,巫帝绝不会祭出火种。 想明白这点,飞凤盘龙的脸色都不好看,同时心中惴惴。 本以为自己进不来,有两位上仙在前,多少能得些造化,沾点好处。哪怕走不进海岛-中心,在岛屿边缘溜达一圈,开一开眼界也是好的。 哪承想,上仙也会中途掉链子,迷路! 依照目前的情况,这位上仙被困在雾中,走不出去。另一位,就算登上海岛,也不知去了哪个方向,难觅踪迹。 得机缘,开眼界,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很大可能沦为虚幻。 越想越是心焦,盘龙飞凤想决意退出雾气,保住自身为先。结果发现,进来容易出去难。除了硬着头皮跟上巫帝,祈祷麒麟火能冲开雾气,安全登上海岛,没有额外的选择留给他们。 前方是雾,后方也是雾。左走是屏,右行是障,转上百年、千年,也休想走出去。 前进还有希望,后退只有死路一条。 别以本体在海岛,神魂融入石门,便可永世不死。实际上,在他们之前,早有上古荒兽不信邪,联手闯过海岛。 下场? 石门上留下的两个空槽就是下场。 “跟上去!” 飞凤打定主意,振翅飞到巫帝身边,大声道:“上仙,我等愿助一臂之力!” 盘龙点头附和,誓与飞凤同进退。 巫帝拢袖而立,双目微合,全无半点反应,似没有听到盘龙飞凤之言。 麒麟仍是小小一只,燃烧在爪下的火团却不容小视,比往日更为-炽-烈。 “没想到。”腾起两米,放出一团碧火,麒麟自言自语,“无法恢复本体,灵力却未见消退,反更加……” 声音越来越低,碧火倏地跃动,熊熊燃烧。 对火焰的操-控-力,麒麟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可谓登峰造极。哪怕是凤凰,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碧绿色的火焰铺开,瞬息燎原。 片刻后,火焰开始合拢,聚成一股,滴翠的颜色,愈发炫目。忽略跳跃的火种,恐怖的高热,几同翡翠玉石无异。 飞凤盘龙顿惊,齐齐退后。 巫帝忽然睁开双眼,眸底漆黑,映照碧火,仿佛两弯深潭,冷意沁骨。 “那里。” 长袖摆动,白皙的手指,似冰雪凝固,没有丁点温度。 顺着指尖望去,依旧是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休说山林,连石子杂草都没有。 麒麟却没有发出任何疑问,操-控-火焰,猛然踏下前爪。 火光顿时大亮,光中现出庞大的麒麟兽影,咆哮一声,猛向浓雾撞-去。 兽影为碧火所化,通体青碧。撞上浓雾,马上化作万千光剑,硬将雾气-撕-裂,开出一条通路。 “走!” 见雾气又要合拢,巫帝轻喝一声,纵身而起,如离弦之箭,长袖翻飞,疾速前行。 麒麟匆忙收回火种,正要跟上,突被一道紫色光带卷住。知晓是巫帝所为,当即放弃挣扎,四爪摊开,任由光带束紧,被牵着上路。 没面子?像家养灵宠? 面子值得几块灵石,几滴灵雨,几株灵植?丢就丢了,爱咋咋地! 自同李尊者结印,荒古瑞兽的三观不断重立,下限随之刷新,很有向负无穷进发之势。 眼见巫帝又要消失,飞凤盘龙无心笑话麒麟,同时跟上。在雾气合拢前,全力冲了过去。 实事求是,他们非但不会嘲笑麒麟,反而十分羡慕,如果能同这只麒麟换一换,该有多好! 哪怕和凶神结印,也无所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岛上的情况,远比预期更加凶险。 巨龙飞出灰雾,正要下落,狂风突然平地而起,遍布海岸的岛岩开始剧烈颤动。 片刻间,岛岩炸裂,岛边立起上百岩石巨人,踏出沉重脚步,弯腰搬动巨大的岩石,狂后一声,投掷向半空,阻挡巨龙进一步靠近。 见此情形,李攸哪敢怠慢,忙祭出黑伞。 黑伞浮起,先时黯淡的金光,仿佛注入活力,骤然大亮。随法诀一重接一重打入,更有百千篆文浮起。 李攸再结法印,篆文形成长链,环绕伞顶,呈塔形堆叠。 黑伞被金光全部包拢,耳边似有吟诵之声。 李攸放开伞柄,伞面开始转动,由慢及快,渐渐的,完全融入光中。 金色罡风卷起,狂潮一般,席卷而至。对抗海岸边的狂风,截断两座巨大的石人,刹那之间,竟辟开一条窄路。 “快!” 李攸不停向伞中祭入灵力,维持罡风不息,同时大声道:“快些过来,支撑不了太久!” 路面狭窄,又有狂风席卷,龙身庞大,前行并不容易。鳞片擦--撞-之声不绝。未及,巨龙发出痛吟。 巫帝当机立断,跃下龙首,黑袖挥过,喝道:“回来!” 巨龙摆尾,化作紫色灵力,重新飞回巫帝袖中。 “快!” 见巫帝收起巨龙,欲-凭自身冲开石人围堵,李攸提高声音,从未曾这般焦急。 “再快些!” 他能够感到,整座海岛正在恢复“生机”。 大地开始颤动,整座海岛,仿佛沉睡多年的上古神兽,因突来的打搅而苏醒。 石人狂风不过是开胃菜,其后定有更大的麻烦。 令他不解的是,海岛竟也区别对待。自己被全然接受,可自由留在岛上,狂风石人无半点反应。 换做旁人,却是半点也不欢迎,立意驱赶出去。巨龙是这样,盘龙飞凤也是这样,巫帝亦然。 这就证明,这种区别对待,绝不是荒兽和仙人的关系。 那么,是因他的本体?还是某种身份? 分秒之间,时间过于匆忙,李攸实在想不明白,也得不出一个贴近事实的答案。当前首要之事,是撑住这条窄路,让巫帝平安落下。 未料想,巫帝行到一半,海岸边的狂风消失,黑色石人却群聚而来。行动间,压根不理会被罡风击碎的手臂,拖着残缺的庞大石身,呼啸着,誓要将闯入者-驱-逐-出去。 此情此景,是何等的熟悉。 石人的表现,蓦然让李攸忆起,石城的荒川古镜内,亦然有相类的傀儡,亦负守山之责。 区别在于,前者以岛岩形成,内含荒古之力,守卫神明之地,身形庞大,威力无穷。后者只以寻常岩石雕凿,全靠法阵和灵石支撑,无自身意志,更像山寨版。一旦法阵破碎,灵石被夺,立刻会重新边做顽石,动弹不得。 来不及深想,石人已扑到巫帝身前,发起-攻-击。 多数石人壮如巨山,唯有一尊,明显体格缩水,比同伴矮小一截,四肢细小,站在同伴身边,像是一群巨人中间混入一个三寸丁,怎么看怎么奇怪。 看着他,连紧张的气氛都冲淡不少。 这尊奇怪石人的出现,李尊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归根到底,他就是罪魁祸首。 某人突然胃口太好,不知不觉中,吞掉半座山崖,使得材料减少,石人缩水。向邻居借?根本不可能。 反省? 那是什么?李攸的字典里根本没这两个字。 非但没有反省,反而挠挠下巴,暗中想道:早知如此,合该放开手脚,将黑岩全都吞了才是。一来填饱肚子,二来也可省去这场麻烦。可谓是一举两得。 只可惜,万金难买早知道。 过了这村,全无这店。 石人的-攻-击-手段极其简单,却相当有威力。 每一块巨石落下,都会在地面砸出深坑。同时震动海岛,引来一**巨浪。 不是以灵气护体,岸边的一双道侣和四只荒兽,都会被浇个透心凉。 “吼!” 轰! 巨石丢完,石人干脆抓起身边的同伴,举过头顶,狠狠砸下。目标不是巫帝,而是截断窄路。 第一批被选择丢出去的对象,“三寸丁”首当其冲。 只他个头最小,不丢他丢谁? 石人落下时,巫帝不得不离开窄路。紫气化作长刀,当空截断石人。裂石声中,很快又有巨石飞来。 被这么多的石人围住,不能说陷入苦战,想轻易脱身却非易事。 劈碎一尊石人,碎裂的石块又被当做武器,再次劈头盖脸砸落。 黑袍翻飞间,石人少去多半,岛边一片狼藉。 深坑无数,巨石遍地,李攸费心开拓的窄路早不见踪影。 见此情形,巫帝终于震怒,额心现出图腾,周身现出煞气。 石人感受到威胁,竟是手脚僵硬,全部停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趁“休兵”之时,李攸突破石林,直想巫帝冲突。 行动间,挥袖放出山河图,手捏发决,喝道:“开!” “昂!” 山河卷舒展,短胖幼龙现身。 玉轴滚动,画卷大半铺开,两条黑色巨蟒当先冲出。 蛇背之上,万年玄冰和金乌真火临空而立,表情不善。 敢拦尊者的路,胆肥啊! 两个娃娃决定联手,火焰冲天而起,绵延数丈,旋又合拢,将石人团团包围,不断挤压空间。妄想冲出去,必要冒着被烤裂的危险。 待多数石人挤成一团,无处可藏,万年玄冰双手用力挥舞,巨大的冰山当空砸落。 轰鸣声中,几尊石人被碾得粉碎。 两个娃娃合力,火中的石人顷刻又少去一半。余下的却是硬茬,极不好对付。 冥老稍慢一些,见状,操-控-透明的火苗,飞--射--入-石人-体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李攸很想继续留在岛上,解除心中疑问,奈何情况不允许。 雾中的面孔对巫帝很不感冒,冷言冷语,表情不屑。 巫帝同样面色冰冷,浑身煞气。依李攸对他的了解,只要擦起一点火星,随时可能抡起刀子打一场。 几番思量,终是安全为上,放弃留下的念头。 至于寻宝,也可另寻他处。 九座海岛,就算舍去一座,还有八座,算不得损失。 李攸拉了一下巫帝长袖,低声道:“你我初来,小心为好。此处不易久留,不如先行离开。另寻他岛……” 听到这番话,巫帝渐渐收起冷意。雾中的面孔却乍然一变,与先时的平和相去甚远,显出几分-暴-躁-狰-狞。 “你要走?” 灰雾逼近,周围皆是雾蒙蒙一片,来时的路已再不可寻。 “你要离开?” 声如擂鼓,似雷鸣之音,重重击入李攸耳鼓。 气海微震,用力晃了晃头,眼前仍是发白。 “对。” 咬牙吐出一个单音,侧身半步。对视雾中空洞的眼窝,李攸道:“你言为真也好,是假也罢,都与我无干。此番贸然闯入,事有唐突。自当尽速离开,还你清净。”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灰雾大吼,混不似先时之态。 “你还能看透人心?”李攸挑眉,道,“若真如此,你当知晓,我所说的话,字字皆出于本心,没有半句虚假。” “你难道不想知道……” “不想!” 打断雾的话,李攸硬声道:“前世,上辈子,这些都比不上现下重要!” “哦?” “为俗世所累,我已经过一遭因果。过程并不美好。难得安生几日,不想再惹麻烦,牵扯更多。” “你不想,便不会牵扯?”雾中面孔冷笑,“可笑!” “不想,也不知,何来牵扯?”李攸同样冷笑,“可笑也好,怎样也罢,总是,我心意已决。” “你会后悔。” “不会。” “你一定会后悔!” “绝不会!” 上古,神明,福地,隐藏几万年的身份,这些都不是李攸最关注的事。 先时,初入海岛,感受到陌生意志,心存迷惑,甚至有诸多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在见到雾之后,好奇倏然消散。同时明白,他最在意的,准确地说,最想抓在手中的到底是什么!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仔细想想,的确像自己会做的事。无论今生还是前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至于夏皇那世的性格,很可能是突变。 李攸心中豁然,放松了肩膀,站得更直。由此发现,扫去心中雾霾,这处海岛于他的影响,或者是雾中面孔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微乎其微,不值得一提。 他与雾中面孔对立且平等,并无上下之别。 念头升起,思维愈发清晰,对心中的疑惑也有了几分概念。 “你会后悔,一定会后悔!” 雾中面孔愈发-狰-狞,咆哮嘶吼,两道雾气化作长鞭,直向李攸袭来。 稍有不慎不击中,不死也会被瘴气所伤。 李攸提高警惕,正要祭出黑伞,巫帝却先他一步,手捏法诀,打出一道紫色灵力。 灵力包裹一枚火种,幽-紫色的光芒,内中一点蓝,恰是图腾中的巫火。 不好! 李攸暗道不妙,心中悚然。顾不得其他,忙运起灵力,传音真火玄冰,立即返回山河卷。 “尊者,可是此处不妥?” 冥老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李攸连忙点头。 不妥,非常的不妥!必须速避! “巫火出世!” 无需多做解释,冥老当即肃然。 哪怕最顽劣的器灵,听到“巫火”两个字,也会全身发抖,恨不能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遁走,找地方藏起来。 “巫火出世,快些过来!” 冥老一声大喝,金乌真火和万年玄冰同时僵住。 维持手臂高举的姿势,两个娃娃僵硬的转过头,齐齐看向冥老,似乎想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 “还愣着做什么?” 冥老难得现出焦急神色,见两个娃娃尚无反应,都停在原地,当真想抓过来捶上几顿。 关乎生死之事,岂能说笑! “快些过来!” 见金乌真火和万年玄冰仍停住不动,冥老大为火光,当即双手结印,隔空一抓。被冥火缠绕,两个娃娃灵力被缚,只能双手双脚抱成团,骨碌碌的滚到冥老身前。 “你这老头!”金乌真火大叫。 “哇哇!”万年玄冰帮腔。 “休要聒噪!”冥火声音更高。 金乌真火凶,万年玄冰横,冥老挨个抓起揍。他可不是尊者的好脾气,不听话必须揍! 尊者好脾气? 此事值得商榷。尤其是被李攸修理过的仙凡,必有截然不同的想法。 揍过一轮,两个娃娃都变得老实了。 黑蟒飞来,缩小身躯,缠在两个娃娃腕上,不敢再动一下。 巫火? 当真是传说中的巫火? 虽未亲眼见过,却听族中老祖讲过。每逢巫火现世,必招致一场大难,纵上古荒兽亦难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两条黑蟒缠得更紧。 山河卷铺展,冥老抓起金乌真火和万年玄冰,飞身投入卷中。 短胖幼龙盘旋在卷轴上方,喷出两道水柱,拦住-欲-冲-向-前的石人。 遍地碎石中,只有五尊石人还算完整。能扛住真火-焚-烧,玄冰碾压,已非寻常傀-儡,哪怕是山河卷器灵也不敢掉以轻心。 虽外形憨厚讨喜,到底是神器之属,一旦发威,仙人荒兽都要退避三舍。 五尊石人被冲得连连倒退,险些跌入海里。直至山河卷收起,器灵飞回卷轴,仍未能靠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李尊者一怒,半座海岛沉入海底。 随灰岩消失,混沌海波涛滚滚,卷起巨大漩涡。 海浪翻涌,无数珍器法宝、荒兽骨骸浮出水面。灵光交织,不时有器灵苏醒,互相打量。溯其历史,远者可达上古,近者亦有万年,足足跨越几个世代。 漩涡渐渐平息,各色灵光仍在碰--撞,久久不停。 荒兽骸骨为灵光包裹,缓慢恢复生前形态,双眼燃起幽光,下颌骨张开,凌空发出一声声兽吼。 李攸蹙眉,转向飞凤盘龙,欲问个清楚。 不想,未等话出口,海中又有荒兽跃出,庞大的身躯径直砸下,顷刻间,几具骸骨被压得粉碎。 器灵纷纷躲闪,再不见灵光汇聚。 “巨鲸?” 庞大的尾鳍掀起,背鳍划过水面。 鲸身砸下,水花四溅,声若雷鸣一般。 李攸很是好奇,飞近些,发现这头巨鲸仍灵身完好,不似死而复生,更像沉睡万载,终于醒来。这样的情形,不免让他回忆起过心镜时,漂浮在黑暗中的身影,以及被云团裹住,沉眠海中的无数荒兽。 “上仙,小心!” 飞凤盘龙见李攸靠近,提醒道:“他为此处镇海,已是万年不曾露面。今番醒来,应是察觉有岛沉海,前来一探究竟。” 镇海兽? “混沌海也由镇海兽?” 他如何在海中生存?不会被海中灵气撕碎? 不等飞凤盘龙回答,巨鲸已发现李攸。 庞大鲸身半浮出水面,接连喷出三道气柱,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见其来意不善,白虎麒麟挺身上前,碧色的麒麟火席卷海面,绵延数里,骤成一面火墙。白色风刃穿透火光,飞-射--向巨鲸,在鲸背留下数道刮痕,却未能伤及根本。 背鳍受伤,哪怕只是几道浅痕,巨鲸亦是震怒。 气柱喷出,鲸身猛在海中立起,翻转之时,狠狠砸下,掀起的水花扭成两道水柱,直冲火墙。 轰! 火光摇撼,水花四溅。 无数的光斑闪烁,碧火近乎透明,连续挡住五道水柱,巨鲸更怒。 麒麟催动灵力,半步不退,表情却变得凝重。 这样的对抗,自荒古之后,再未曾遇到过。表面看,彼此势均力敌,胜负难分,实则自己已经落于下风。 只守不攻,等到灵力耗尽,火焰必将熄灭。届时,再无法挡住巨鲸的进攻。 白虎距离最近,知晓麒麟的颓势。 “我来助你!” 风卷而过,不再维持虎躯,而是现出人身。 白袍飘飞,白虎双手结印,打出数到劲风。劲风化作长剑,嗡鸣数声,纷纷投入火-海。 灵剑刚一入火,碧光登时腾起两丈有余。 火光跃动之处,白色的水雾蒸腾,海水将近沸腾。在这样的高温下,灵兽也会被烫熟。 巨鲸不敢大意,速度慢了下来。保持一定距离,望着麒麟白虎,似在仔细估量。 此举实出乎预料。 麒麟白虎相视苦笑。 对方不管不顾冲上来,己方还有胜算。这样虚耗,灵力必将不济,早晚支撑不住。 若在混沌海外,实不会出现此等窘境。奈何此处为洪荒遗留之地,维持本体便要耗费不少力气,仰赖同尊者结印,方可同巨鲸斗个势均力敌。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办法,陷入对峙,虚耗力量,恐会力有不支,当众出丑。 飞凤盘龙察觉两只瑞兽的窘境,当即摒弃前嫌,出手相助。 四只瑞兽各踞方位,虽境界不同,却也顾不得许多。 碧火后撤,巨鲸并未急着上前,而是紧盯骤然出现的四道光柱,瞳孔紧缩。 “阵起!” 在仙界未能成就的四相阵,终于福地出现。 青龙,火凤,白虎,麒麟盘踞一方天地,逐一凝就光影。 光柱中,四兽振翅摆尾,发出亮鸣巨吼。 飞凤在先,双翼展开,十余丈的凤火燃起,红光遮天蔽日。 麒麟随后,碧光同红光相应,交织出漫天的霞光。 青龙摆尾,白虎咆哮,水柱如龙,狂风平地而起。漫天霞雾中,水柱分作万千股,临空结成古老图腾法印,借风势形成巨大水网,直向巨鲸罩下。 一旦被水网罩住,就算是荒古鲸王,也休想轻易脱身。全身而退,更是不可能。 巨鲸大惊,微动尾鳍便要后退。 四兽占据上风,哪肯轻易放过。 四相阵大亮,法印落得更急。眼见巨鲸将被网住,海面陡然掀起万丈波涛。刹那间,水涡涌动,中心处慢慢现出灰岩一角,如石笋一般,自海底缓慢升起。 灰岩升起处,正是海岛消失地。 四兽加快速度,正要将巨鲸拍扁在海里,忽遇海中异变,受岛屿形成之力阻碍,法印停滞半空,足有数息动弹不得。 时间虽短,足够巨鲸逃命。 如蒙大赦,巨鲸慌忙游向海岛,借助水涡的庇护,远离四相阵。纵不能囫囵个沉入海底,拼着轻伤的危险,不被水网罩住也算胜利。 “这是怎么回事?” 李攸惊讶,从四相阵中移开视线,凝视新成的海岛,满脸疑惑。 围绕海岛的狂风灰雾不见踪影,除了灰岩,岛上没有半株灵草,光秃秃一片。见到岛岸边的几尊石人,李攸确定,眼前确是灰袍人所在的海岛。 话说,他不是把那座岛砸碎了吗? 难不成这些岛屿是“活”的,砸碎沉海仍能重生? 祭出方砖,正要再砸一次,却被巫帝拦住。 “为何拦我?” “你不觉有些熟悉?” “熟悉?” 李攸挑眉,不解巫帝话中之意。 “且看那边。” 顺巫帝手指方向看去,李攸眉毛挑得更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见识过巫火的威力,眼睁睁看着整座海岛破灭新生,镇海巨鲸再不敢上前,更不敢找李攸的麻烦,只保持一定距离,沿路尾随,必要时,更喷出水柱,排开狂风浓雾。 一举一动,倒像是全力讨好,提供保护。以期李攸能忘记先时,千万别让巫帝在他背鳍上放-火。 巨鲸所为,李攸全部看在眼里。暂时没有心思交涉,也无心将他撵走,干脆任其跟随,行路更加方便。 见状,麒麟白虎未觉如何,抢饭碗的多了,早已习惯。 盘龙飞凤却是心惊,不满已极。在巨鲸有一次排开水雾,强足风头时,差点-鼓-动白虎麒麟,再布四相阵,结成水网,彻底把他沉进水里。 不理荒兽间的暗潮汹涌,停在一座岛前,李攸陷入沉思,面现凝重。 余下四座海岛,沉睡三位神祗。记忆未能前部复苏,对这三位全无半点印象。性格如何,行事如何,为人怎样,一概不知。 依先时三人的表现推测,前景实在不容乐观。 想到刚刚闪过的念头,李攸很有些犹豫。 放还是不放,哪个后果更严重些,他实不敢确定。 若是不放,有违行事准则。毕竟他答应了彩和泽。纵不敢自称君子,也不是轻易背诺的小人。 如果全都放出来……画面太美,李尊者当真不敢深想。 退一万步,不想违背诺言,是不是能提前打声招呼,就算出来后要去三界,也千万别玩得太过火,保持一定分寸。必要的话,还可着重点明:玩脱缰绳,因果砸下,谁都不会好过。 神世已灭,创世的神祗也不能真正超脱物外。 下界需托灵体,便可窥出一二。 一念至此,不由思及自身。 若愿承担因果,仙规戒律可否打破? 反正天道的资格没他老,天雷更劈不死他,下界探望仙灵草,顺便查看一下老友的境况,必要时,行使一下武力,保卫三界和平,算不得过分……吧? 停在一座环绕蓝雾的海岛前,李攸仍没拿定主意。 巫帝似能猜到李攸所想,单手按在他的肩上,道:“若是心意不定,可不唤醒余者。你我至此,已无需龙凤引路,可自行离开。” “离开?”李攸蹙眉。 走人封路,倒是省心。岛中三位还睡得昏天黑地,理应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纵然知道,也拿他二人无法。几十万年冲不开束缚,现在也不可能。 但这样一来,他和巫帝下界必要小心。万一碰上泽和彩,定无法交代。情况所迫,很有可能打上一架。 仔细想想,放出来风险不小,走人封路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算了,既答应过彩,总该兑现。违背诺言,不是你我所为。” 思前想后,李攸终下定了决心。 “决定了?” “恩。” 李攸点头,扫了一眼被黑雾环绕的海岛,心中升起莫名惆怅。 先时,彩和泽提起山,语气中的悲伤他无法体会。现下,面对了无生机的海岛,知晓同伴的陨落,联系三生,却是感同身受。 开天辟地,洪荒同生。 九人合力擎起无数星辰,塑造璀璨银河。 如非神世灭绝,力量不济,不得不陷入沉睡,他们仍将作为支撑天地的力量,长久相伴,相依相存。 回头想想,为何他只选择巫帝相伴,巫帝愿候他千年?为何石心情愿敞开,一界之主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 友人,亲人,爱人。 彼此之间的纽带,远非简单几句话可以说清。 一切的一切,如滚烫的岩浆在心头翻滚,炽热却不伤人。唯有源源不绝的热力流向四肢百骸,化作轻柔的温暖,催动石心颤动,砰砰作响。 停在虚空,李攸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心快跳出胸腔,不这么做,万难控制心情。 看看了然的麒麟白虎,再瞅瞅满头雾水的飞凤青龙。李攸继续深呼吸,勉力维持淡定。 这种情况下,不淡定又能如何? 当着几只瑞兽的面扑到巫帝身上,顺带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绝不是个好主意。 可惜,某人不体谅他的用心,手腕覆上温热,拇指沿着图腾细细摩挲,体内的火烧得更旺,热度惊人,随时可能破表。 “先……放他们出来。” 艰难吐出这句话,李攸终于抓住在腕子上--造---反-的那只手。 十指交缠,牢牢扣住,用力得有些疼,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这种感觉竟比在帝宫中……咳,还要好。 巫帝不曾出言,眸底一片漆黑,似能将观者魂魄吸入。 单手托起李攸的下颌,温热的唇浅浅印下。同时,一枚火种自额心飞出,分出三道火光,精准落入海岛。 浓雾被撕破,火光窜起数丈。 岛上林木陷入火海,岩石逐一碎裂,沉入水中。 此情此景,同之前一般无二。 探秘变成烧-岛,寻宝变作寻人。巫火现世,未引来天地生变,只放出几个性格难测、将下界当游玩的家伙,难言是好是坏。 只希望前头三位有点责任心,不要玩过界。余下三位有些耐心,能听他把话说完,千万别急着飞走。 思量间,岛岩外层已尽数剥落,灰色的锥形岩布满裂痕。 李攸不得不暂时推开巫帝,为即将出口的话打下腹稿。 无论如何,必须说服他们,巫界最好不要去,妖界和人界也需考量,仙界实为第一选择。一来便于自己“看顾”;二来,仙界的居民都相当的抗揍耐捶,如饕餮,抗击打能力一流,被板砖拍得满头包,依旧活蹦乱跳。还有被巫帝击退的剑仙,不过几日,已能聚集起来踹自家院门。 想松动松动筋骨,或是寻找刺激,还是来仙界,仙界大好! 为了仙灵草,无论面子还是里子,李攸都不打算再要。 这种情感过于纯粹,像是最炽烈的阳光,稍加留心,巫帝便能感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五十章 “吾名为铜。” 待佳人穿过心镜,消失不见,一身褐色短袍、壮-硕如岩石一般鼓起的壮汉方才上前,开口道:“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同之前几位相比,这名一身腱子肉的壮汉,最是憨厚有礼,极易令人生出亲近之意。 对方既然客气,李攸自不能失仪。 不讲理的太多,这般讲理的实属稀有,必须打好关系。 拱手还礼。寒暄两句,又听壮汉道:“我等在岩中沉睡许久,经日月轮换,不知岁载。非是尔等返回此处,唤醒我等,再过些时日,神力耗尽,多会同山一样,陨落海中,与灰岩同化,再觅不得半点踪迹。” “这些灰岩是山?”李攸诧异。 真是这样,完全可以解释,为何灰岩被巫火煅烧之后,仍能从海中升起。 “非是全部。”铜叹息一声,解释道,“我虽沉睡石中,仍留一缕神识在外,可感同伴之事。山陨落之时,海中生变,心镜忽开,困住他的灰岩悉数碎裂。部分沉入海底,与海岛同化,余下飞出此界,去向不得而知。” 李攸不禁酸楚。 仙凡陨落,尚可有身后事,有亲族宗门旧友的怀念。 九人乃洪荒造化之力生成,唯有彼此相伴,再无他友血脉。神世不存,一旦身死,便会彻底融入天地,永世不得寻。 相比与山,他当真是幸运。 “如今,海岛破碎重起,我等悉数离开,必将引来变故。” 铜一边说,一边俯视混沌海,表情中闪过一抹遗憾。 “若我所料不差,此地必将关闭万年。除非我等回归,再无重启之日。” 听闻此言,李攸心中打了个突。 重归方可在启? 可能性简直趋近于零, 不提眼前壮汉,之前飞走的几位,短时间内,绝不会调头折返,继续回到海岛枯守,听潮起潮落,望日升月沉。 这个“短时间”,绝对要以“万年”为计数单位。 若要让他留下,代替六人支撑此地,绝对不可能。 巫帝更加不行。 长久的寂寞,三世的轮回,好不容易相聚相伴,岂可轻易分离? 何况,困于此地,难言会不会再被灰岩包裹,继续睡上几万年。虽然仙人不死,灵体不灭,睡在石内没有危险,更有助境界提升,李攸也是不愿。 他在仙界同样可以修炼,且下界方便。留在此处,能否随意出入尚且两论。假使出行方便,次次要穿心镜,过石门,绕远路,怎么看怎么不合算。 “此地本不属大千世界,关闭也好。” 省得仙人荒兽误闯,生出诸多麻烦。 遭巫帝-放-火,环绕九座海岛的雾气狂风尽数散去。镇海巨鲸苏醒,混沌海危险升级。仙人荒兽冒险闯入,绝不是沉海离体那么简单。 没有打扰,乘云船过海且要费一番力气。有巨鲸追在船后,随时可能喷出气柱,掀翻船身,平安登上海岛实属痴心妄想。 不然的话,海中散落的云团如何出现?陨落在云团中的仙人荒兽又该怎么解释? 相明白这一切,李攸打定主意,必须离开,立刻,马上! 寻宝? 哪里比得上自由重要。 对于李攸的决定,铜并不感到意外。 “既如此,我便收回心镜,彻底关闭此境。待他日返回,再开新路。” 等等! “心镜可以收回?”李攸望着壮汉,诧异问道。 难道他想错了,那其实是一件神宝? “自然。” 壮汉点头,理所当然道:“心镜乃我打造,为何不可收回?” “除此之外,你可曾祭炼过一座石门?” “石门?” “像这样。” 弹指之间,光影铺展,一座石门立在虚空。门上细节均未忽略,包括门柱上陷落的凹槽,可谓纤毫毕现。 “此门确是出自我手。”细观片刻,壮汉的语气中带着怀念,“神世灭绝之后,大千世界初成,我是最后一个陷入沉睡。祭炼心镜石门,只为留几许念想,不会彻底与世隔绝。” 李攸可以断定,三界匠人供奉的祖师,必有铜的影子。 “我记得,当年凿石之时,有两头白虎伏在一旁。”壮汉顿了顿,扫白虎一眼,才继续道,“见其讨喜,我并未驱赶。如今回想,已是……” 壮汉陷入回忆,李攸看向白虎,不由感叹,难怪这位能打造荒古九门,连通三界,原来根由在此。 经历过上古初成,见识过神祗挥锤,传承下几幅云图,实是再寻常不过。 抛开回忆,壮汉开始询问过界外之事。同其余五人选择不同,他决意前往人界。 “巫族以天地灵气成就灵体,喜好静修,妖族虽好阵法,却不擅长炼器。仙界虽好,却非我所喜。唯有人界可走一遭。” “若是入了人界,灵体哪里寻?” 总不能入六道轮回,投胎转世吧? “我自由办法。”壮汉笑了,古铜色的面容算不上俊美,却极是粗犷豪迈,有别样的魅力。 李攸没有追根究底,只道:“心镜收回之前,容我点时间,岛上有不少仙民荒兽。” 神遗之地关闭,断绝同外界的联系,心镜被取走,石门必也不得留存。继续留在此处,性命得不得保全,实在难说。纵能保住性命,忍受几万年的寂寞也会发疯。 巫帝妖王也好,荒兽人修也罢,因他之故方能进入此地,哪怕不愿意,因果也挂了满身。总要出言提醒,设法带离。 仙人就能耐住孤独寂寞冷,不会疯癫? 李攸撇嘴,压根不可能。换做天道,八成也是一样。 仰头望天,虽天空云朵都是神力凝就,压根同天道没有瓜葛,李攸仍不由猜想,若是天道有实体,代替他们入驻此地,倒也合宜。 不得不承认,李尊者的发散性思维很是惊人,也着实敢想。 此事被天道知晓,不劈他七十二道惊雷,绝对是笑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云船离开岸边,一路前行。 起初,一切平静。 中途,海面忽起大风,滔天巨浪掀起,空中雷云翻滚,似巨兽咆哮,引得船身一阵颤动。 勉强凑齐的云团再次分散,卷入水中,随风浪翻滚。 顷刻间,有十余荒兽仙人法力不止,落入海中,险些丧命。 “开!” 李攸手捏法诀,临空结成法印。 金光罩下,硬将狂风压制,俄而分开巨浪,助荒兽仙人脱困。 “多谢上仙!” 仙人荒兽皆是感激不尽,救命之恩,往日恩怨尽可全抛。 “抓紧了!” 李攸解下腰间凤羽,五彩羽带灵蛇般舞动,长至一丈有余,将脱离云团的荒兽仙人牢牢缚住,加速飞向心镜。 与仙人荒兽而言,命虽保住,然失去仙云庇护,直面狂风巨浪,滋味实在不好受。又被绑在一处,动作更加困难。 互相看看,均心有戚戚焉。 离开此地之后,必勤修苦练,闭关百年,不,千年! 凤羽穿空而过,彩光漫射,洒落无数光斑。 飞凤顿时双眼一亮,振翅近前。 借仙人荒兽离岛之际,他同青龙寻回本体。神魂融入原身,竟是恍如隔世。 “上仙,这可是凤羽?” “正是。” 李攸握紧羽带一端,仅以一人之力对抗混沌海的巨浪,没有半点吃力。 “你已寻回原身?” 飞凤展开双翼,清鸣数声,似在展示羽毛。 李攸这才发现,同火凤黑凤不同,这只彩凤通体为金,全身上下,只有尾羽点缀几点异色。穿云之时,似一道金光划过,当真是夺人眼球。 “吾为金凤。”飞凤道,“上古既生,浴火重生,可与日月同寿。十万年前,我族同荒龙连场大战,死伤无数。至荒古时,已濒临灭绝。误入福地之后,更少闻外界之事。今时今日,是否还有族人存世,已无从得知。” 简言之,从上古开始,金凤一族便同荒龙互看不顺眼,天天掐,夜夜打。打了几万年,跨越上古荒古,双方都是损失惨重,族群数量直线跌落。金凤沦为稀有品种,不复往日风光。荒龙血脉凋落,甚至无法维持完整传承。 至荒古灭绝,三界分立,情况愈发严重。凤凰全族遭难,金凤销声匿迹,火凤逼居妖界。荒龙不得不同巫族结印,保存传承血脉。 历经万载,上古神兽的风光早已不存。金凤青龙更成昨日黄花,只留在传说之中。 机缘巧合,李攸回到神遗之地,放出雾、彩等古神,引得海岛重生,混沌海异变。金凤青龙无处隐居,更不能继续在岛上沉睡。 伴随古神出世,上古神兽也离开万年沉睡之地,再次露面。 于仙人而言,能一睹金凤青龙真容,的确算是幸运。然在幸运之后,却有诸多“不确定”在等着。 神兽脾性如何,爱好和平还是暴-躁好斗?喜欢定居仙界还是前往三界一游? 若是定居在仙界,四域的地盘是否要重新划分? 期间种种,都是谜团。 对仙人而言,究竟是得造化机缘,还是各种悲剧,只能是各有体会,冷暖自顾。 金凤很是兴奋,一路都在讲话,根本不在乎越来越猛烈的狂风。担心李攸听不清楚,干脆飞前数米,以双翼挡住狂风,助其飞得更快。 青龙慢了一步,来不表现,只得同麒麟白虎行在一处。讨好上仙固然重要,和“同事”打好关系也不能忽略。 毕竟,以上仙的家底,定是器灵满阁,荒兽满园。同上仙结印并非万事圆满,若被器灵荒兽排斥,日后也会艰难。 哪怕境界高深,被孤立也不是件乐事。 发展到被暗中群殴,更是悲剧。 闯入神遗之地前,青龙曾是族长“候补”:常年跟随族中长者学习,与瑞兽荒兽都打过交道。切身体验告诉他,脱离群体要不得,搞孤傲更加要不得。 两只上古神兽各行其事,试着以自己的方式接近李攸,以图后事。 能否达成所愿? 总之,成功之路还远,当需努力再努力。 李攸巫帝飞至云端,牵引在凤羽后的仙人荒兽超过三十余。 云船散落大半,少数仙人荒兽能维持云团不散,跟上速度。余下只能祭出本命法宝,互相牵引,奋力抓住凤羽上的仙人,不致跌入海中。 先代巫帝妖王属于前者,护着族人,团着灵狐,只落后李攸数米。 “几百年不见,未想竟是于此重逢。”妖王狐焱立身而起,哪怕团着灵狐,也是长身玉立,端正肃然,“此番奇遇,多仰赖两位上仙。” 前代巫帝还礼,笑道:“你我两族交好,至今已有万载,自当互相照拂。” 大家是朋友,分得太过清楚,难免见外。 狐焱仍是道:“虽两族早有情谊,结下的因果却不能一概而论。” 亲兄弟明算账,该论清楚的不能模糊带过。 “过了几千年,你还是这样的性子。” 前代巫帝叹息一声,看向立在不远处的炎青,总觉得这孩子像狐焱更多,一样的持礼自正,半点开不得玩笑。 相比之下,他拐来……咳,结下的道侣,倒是更合自己胃口。 “我于此立下心誓,”狐焱手托灵狐,声音舒朗,“今日今后,凡巫族有所托,九尾一族绝不推辞。” 尾音落下,当即有一道火红色的灵光飞入前代巫帝掌心。 后者挑眉,没多说什么,只颔首应诺。 灵狐抱着尾巴,忽觉这事有哪里不对。 分明是尊者结下的因果,给出的造化,怎么和那老不死的前代结印? 麒麟白虎有同样的疑惑,却没诉之于口。 青龙转头,龙角顶端缠绕一团光晕。那是心誓?无论从哪个细节观察,都像是古老的姻缘印。莫非他看错了不成? 由此可见,九尾再严肃,依旧是九尾。妖王二得出奇,仍得妖后相伴。作为不二的老祖,又怎会逊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距离尚远,便可闻巨石断裂之声。 白光渐暗,黑暗不断向中心挤压,云船自底部开始消散,船上仙人荒兽均岌岌可危。 见此情形,李攸暗道不妙,同巫帝合力牵引凤羽,勉强支撑云团不散,加速向白光飞去。 “上仙,情况不对,需再快些!” 飞至白光中心,见到只剩半扇的石门,李攸不免暗咒一声。 好的不灵坏的灵,果真不假! 早在神遗之地,他便有预感,心镜收起,石门亦将不存。结果却未能提前防备,以致落入困局。 若是铜在此,想必能够应对。换成自己和巫帝,除了催动全身灵力,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别无他法。 最糟糕的情况,身后的仙人荒兽只能各凭本事,自求多福。 否则还能如何? 两座门柱皆已倒塌,只剩下光秃秃的石基,半扇石门随时可能彻底崩落。 金凤青龙已回归原身,不可能再以神魂擎起石门。在场众仙,纵是万年修为,贸然撑起门柱,也难全身而退。最大的可能,神魂离体,代替金凤飞龙成为石门之基,陷入门柱内的凹槽,困守万年。 想到这里,李攸眉头紧蹙,心情愈发糟糕。 本以为铜是个厚道人,现今看来,很多事情都要重新评估。 石门心镜皆由其打造,收回心镜会造成何种后果,定比旁人更加清楚。然而,他非但没有出声提醒,反而抢先离开,更对石门置之不理,一时疏忽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那是挖坑给他跳?亦或仅仅是个“玩笑”? 以他和巫帝之能,哪怕石门只剩半扇,返回仙界不成问题。难处在于,身后的荒兽仙人该怎么办。 撒手不管,实不可行。 凭天仙境界,使出全力,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前冲,也及不上石门崩塌的速度。更要担负云船毁坏的风险。李攸不管,这些仙人荒兽的下场绝不会好。 全部带上,也不可行。安全离开的可能实在微乎其微。 除非…… 李攸顿住,和巫帝对视一眼,心意相通之下,很容易明白彼此想法。 “不可。” 未等话出口,先一步被巫帝否决。 黑眸冷凝,表情肃然,额心图腾流动赤焰,艳-色-无双,却也煞气逼人。威压之下,李攸实在扛不住,反对的话当即咽回肚子里。 “我没想这么做。” 以身入石,代替门柱,当他傻了不成? “我只想以灵力立起屏障,撑住一段时间,容他们过去。” “以灵力替代?你可有把握?” “有……吧。” 李攸抿了抿嘴角,无法否认,这么做的把握性实在不大。然时间紧急,容不得他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其中的风险性,他并非没有想过。问题是,将这么多的仙人荒兽丢下,任其自生自灭,实在有些困难,更难以决断。 因果累叠之下,哪怕非出自本意,也容不得轻忽。 “试一试,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不等巫帝回答,李攸卷起一快柱石,祭出灵伞,黑、金交织的灵力喷涌,围绕残余石门撑起一面障壁,高达数米。 见李攸决意如此,巫帝叹息一声,双手结印,紫、红两道灵力先后打入障壁,形成又一重保护。 “上仙……” 角端貔貅最先省悟,满脸惊讶。 仙人荒兽均多心情复杂,震惊、感激、不信,各种情绪一并涌上心头,最终化为崇敬,对擎起石门的一双道侣再生不出半分敌意。 “上仙,我来助你!” 金凤清鸣,张开双翼,稳稳立在基之上。 青龙盘旋而起,缠绕未倒的石柱和金凤,意图撑起另半扇石门。 白虎麒麟没有犹豫,加入金凤青龙,四相阵倒转,维持石柱不倒。 有巫帝和瑞兽相助,李攸顿感轻松许多,忙牵引凤羽,并传音云船上的仙人荒兽:“快些,支撑不了多久!” 满打满算,这面障壁可支撑一刻,加上四相阵,勉强增至两刻。 仙人荒兽数量过百,云船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解体。若仙云飞散,消耗的时间会更长,部分地仙和荒兽仍可能困在此地,最终丧命。 知晓情况紧急,天仙最先行动,却不是急着出去,而是祭出本命法宝,催动全部法力,结成重重灵网,将分散的云团聚拢到一起。 “上仙如此,我等若自顾自身,岂不惭愧!” 清喝声中,数名天仙以身入剑,法力缠绕剑身,仿若船桨,牵引云船飞向石门。 更多的天仙加入,船行更快。 饕餮穷奇借云团之力,立足船舷之上,将地仙和法力不济的荒兽护在背后。 “你我大战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穷奇笑问一句,饕餮以冷哼回应。 二者自出世便不对盘,遇到了,肯定要打上一架。从上古打到荒古,从俗世掐到仙界。从未停战。今日这般合力脱困,实是万年难得一见,十万年也少有。 “出去之后,你我再战!” “好!”穷奇狞笑,舔舔爪子,“这一回,我必-顶-穿-你整个肚子!” “狂言!” “是不是狂言,马上可知!” 两只凶兽一路打嘴仗,飞在前方的几名天仙无不提心吊胆,生怕这两位当场掐起来。那样一来,就算拼尽全力,船身也会散架。 好在饕餮穷奇只是动口,暂无动手的打算。 云船飞抵石门,船身尚且完好。至于船底缺失,只是小问题,不足为道。 “多谢上仙!” 天仙现出虚影,持礼敬谢。飞剑嗡鸣,化作几道流光,接连冲过障壁。 云船上过门时,仙人荒兽纷纷揖礼垂首,带着几分敬畏。 穷奇饕餮跃下船舷,飞入四相阵,下巴抬起,傲然道:“此阵由我等接手,尔等速速离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诸位说什么?可否再说一次?” 立在石门下,李攸表情木然,当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天界共主? 人、巫、妖全无异议,仙人荒兽一致同意,共同推举? 开什么仙界玩笑! “玉-皇-大-帝”四个字明晃晃砸下来,李尊者很是眼晕。暂且不论这名称是否合适,若他真成了四域之主,哪怕只是挂名,悠闲的日子定然也是一去不复返。 仙界没有公务,仙民也无需各种衙门管理,但领-土-纠-纷、打-架-斗-殴定然日日不缺。 想想看,仙人和仙人,荒兽和荒兽,乃至仙人和荒兽,隔三差五打上一架,分不出高下,干脆跑到自己跟前评理,一天照三顿登门,不只头疼,更加肝疼! 再者,他成了天界共主,巫帝是何身份,王母娘娘? 一道焦雷劈下,李攸猛然打了个哆嗦。 画面太美,当真想象不能。 摇摇头,李攸严正面容,双臂拢在身前,决意推辞。无论如何,必须坚-守-阵-地,万不能松口,更不能接受众仙的“好意”。 磨破嘴皮子,只有两个字:不成。 不打退堂鼓?那再加两个字:愧受! 总归一句话:没兴趣,各位哪凉快哪歇着去。 坚持不走?意志坚如磐石? 好! 李尊者撸起袖子,双拳头开打。 先礼后兵,别怪他不讲情面,自己不走,通通撵走! 轰! 方砖飞出,巨石砸下,众仙一并傻眼。 匆忙闪躲间,终于记起这双道侣有多么凶-残。在石门下的义气之举,仿佛镜花水月,眨眼消失。眼前手捏法诀,黑袍翻飞,魔神降世一般,才是这两位的真容! “走!” 天仙祭出飞剑,升空急闪,不忘拉上地仙。荒兽四散,也跑了个干净。 闪归闪,跑归跑,不意味着放弃。 今日没能成功,决心依然不变。 水滴石穿,诚心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有恒心、有毅力,早晚有说动对方的一天! 纵然是巫族,与己相异,又有何妨? 九寸玉笏在手,洪荒擎天的神明,历世登仙的因果,义救众人的善心,无一不让仙民意识到,视其为寻常仙人绝不可取,推其为仙界共主、执掌四域,方为乐事,更加妥当。 仙人骄傲,荒兽狂肆,确实不喜有人压在头顶。然对象换成这双道侣,情况就完全不同。 为此,仙人荒兽达成统一战-线,务必请李攸应下所请。 不提其他,以后打架斗殴也能找到裁判,谁胜谁负可以记录在册,存入藏书阁。免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闹起来没完没了。 在这,丢飞天兵,闯入仙宫,霸占整座南宫,几乎在藏书阁安家那位,除了李攸巫帝,没人敢惹。 如若李攸巫帝能执掌四域,怎么说,那位也该给点面子,不会隔三差五高空抛物,抛的还都是仙人和荒兽。 综合种种原因,众仙民得出结论,此事迫在眉睫,务必速行! 成功送走百余仙人荒兽,李某人拍拍双手,自以为问题解决,尚且不知,仙人荒兽恒心坚定,决心联手,他梦想的生活越来越远。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悠闲日子,更成美梦一场,再不可能实现。 撵走一次,没法撵走百次。 岛仙为-先-锋,卷着铺盖在东漠边缘安-营-扎-寨,连洞府都不回,任由海鸟鹰隼盘旋头顶,打死不离开。 这样的恒心毅力,就算石头一块也得认栽。 李攸的自在生活进入倒计时,入主仙宫正指日可期。 对此,巫帝未发表任何意见。 隐居东漠也好,入主仙宫也罢,他既同李攸接下姻缘印,自是不会分开。若是李攸不愿,自可将守在门外的仙人逐走。 棘手的是,在推举四域之主的事情上,前代巫帝妖王同人族荒兽站在一边。这让巫帝始料未及,行动起来,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究其根本,总不能对着“老爹”动拳头吧? 哪怕不是亲爹,问题也是一样。 就这样,仙人荒兽鼓起勇气,发挥毅力,日日缠,月月磨,意图推李攸上位。 遇上巫、妖两族,巫帝没法动手。李攸撵人撵得不耐烦,干脆手一挥,关门放麒麟! 麒麟不够还有白虎。 白虎不顶用,更有金凤青龙。 四只瑞兽不能下狠手,借住的穷奇、蹭吃蹭喝的饕餮齐上,联手发光发热。 为免闹出仙命,幻兽铺开幻阵,鲲鹏率领鹰隼-监-督,时而俯冲,将力有不支的仙人抓起,远远丢飞,确保不会成了饕餮果腹之物。 绿洲悬山中的器灵跃跃欲试,奈何绿松得令,不放他们出来,只能挤在绿洲边缘,看着石门下的热闹,很是眼馋。 柳木桂木现出灵体,和两株梧桐打赌,李攸是否会让仙民如愿。 “一瓶金丹,赌尊者不会!” “两瓶,同样不会!” “五瓶,肯定不会! 选择同边,答案一样,这盘子没法开。 海湖中,三头巨鲸相处良好,并未出现李攸担心之事。 镇守混沌海的巨鲸资格最老,鲸王则是一族之长。论资排辈,天宫冰海的巨鲸位在最末,不敢同二者争锋。 荒兽以实力为尊,然后来者总有几分顾忌。彼此谦让,倒也住得-和-谐。 此番驱赶仙民之举,巨鲸并且参与,只潜心修炼,偶尔浮出水面看看热闹。 湖岸边,五株仙草已经结果,冉遗鱼小心得过头,连巨鲸靠近都会竖起背鳍,拼死一战。 日升月落,月隐日升,东漠愈发变得生机勃勃。 烦不胜烦,李攸以闭关为名,避居洞天福地,谁也不见,和守在东漠外的仙人荒兽比耐心。 巫帝亦随他一同闭关。 只在闭关时日,东漠上空的灵雨时断时续,缠缠绵绵,始终未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54章 番外一 自荒古湮灭,三界初分,人皇、巫帝、妖王分为一界主宰,执掌一方天地,护卫一界平安。 论理,身居如此高位,本应富有四海,权倾天下,受万众敬仰。各种典籍书卷中也是如此记载,举例实证,容不得不信。然而,史书总有春秋笔法,哪怕是修士编撰,仙界盖章的“三界正史”也是一样。 实事求是的讲,现实和书中记载的完全是两样。 当真应了那句话: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全属巧合。 不提末代-夏皇是何等悲催,如何被人下-毒-谋-害,撺-权-夺-位,搬空家底,苦熬千年才得以重生返界,了结前怨。只继任者云霁,便有千般苦楚,万种悲催,足可现身说法,为三界之主争一个“公道”。 史书必须严谨,必须实事求是。哪怕即将飞升的元神大能也不能睁着眼讲说瞎话,胡说八道! 什么权倾四海,富有天下。 前者还可努力,后者纯属天方夜谭,梦里才能实现! 自他下山遇到李攸,历经种种奇遇,千般磨练,后以前朝宗室登上九阶,生活彻底发生了改变。 总结起来,简直像天道突遇xx期,各种不顺心,各种烦-躁,无处发泄的火气都砸到了人界,还碰巧落到他的头顶! 摊上李攸这样的前任,云霁早有心理准备,被赶鸭子上架时,更做好各种心理建设,只为安定心境,不致在遇到变故时走-火-入-魔。 李攸袖子一甩,和巫帝双双飞升,留下一个百废待兴、世家争相上位的烂摊子,云霁也只能捏住鼻子认了,一肩扛起。 反对?抗-议? 怎么反对,如何抗-议? 除非他能创造奇迹,连续跨越数个境界,越过元神,直接分神,冲上仙界和李攸理论。否则,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咽,还要在臣子面前摆出威严,郑重表示: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朕能撑住! 缺少灵植? 无碍,朕去寻!千刃山重起,灵脉交错,正是灵植生长的绝佳环境。 危险? 没关系!身为人界之主,应该-冲-锋-在前,给天下修士树立榜样。 没有灵兽? 好办,朕有九宫盘。九宫十八阁,灵兽全部放出,定能访遍名山大川,将隐匿的灵兽寻出。 不愿结印? 这就不关朕的事了。 得不到灵兽承认,是你自己没本事。路都铺好,剩最后一道坎迈不过去,旁人没法帮忙,必须自己想办法。 “凡事都要朕相助,岂非笑话!” 他是人皇,不是老-黄-牛! “然结印需得双方应诺,不可强-逼。如有发现,定不轻饶!” 定下规矩,才能防备有奸-邪-之徒-铤而走险,使鬼-蜮-伎-俩,给大好局面-插--入-不和--谐的乱音。 宵小恶徒乃人界之民,犯下大错,界主也脱不开因果。一旦为天道警示,哪怕不知情,身为人皇也要负起几分责任。 由此,云霁终于发现,现实比想象中的更加凶残。从事人皇这份工作,不只有过劳的风险,随时还可能被天道霹雷,着实是高危职业中的高危职业。 以上种种,多数能想办法克服。牵涉到以下几项,云霁当真想抱头撞墙。 首先,就是李攸留下的人皇宫。 四座行宫合一,成为三界至宝,同九层祭台呼应,镇守界门,催生气运。于人皇而言,人皇宫堪比本命法宝,在云霁飞升之前,理应同呼吸,共命运。 问题是,人皇宫器灵不这么想。 喜好横刀立马的器灵随李攸飞升,西宫器灵接任,和云霁一样,也算是赶鸭子上架,很不情愿。 自沉睡中苏醒,发现身份变了,李攸飞升了,人界之主换人了,受到的打击不是一般二般。 凭什么玄龟桂木都能随尊者飞升,独他被留下? 留下不算,还要负担起整座帝宫,和个“陌生人”结印? 不忿,不满,各种情绪催生,直接导致器灵发飙,紧闭宫门。堂堂人皇被拦在宫墙之外,半步也近不得。 硬闯? 直接弹飞。 自己家门进不去,可听说过这样的笑话? 对象是人皇,更是笑话中的笑话。 传出去,威严何在,面子何存? 云霁吸气,呼气,再吸气,想和西宫器灵来一场恳谈,面对面把话说清楚。不管愿意不愿意,满意不满意,事情已经这样,闹脾气实不可取。 怎奈西宫器灵是个倔脾气,硬是不理他。 实在心烦,干脆张开屏障,连外墙都不许靠近。 云霁在宫门外守了半个月,丝毫不见西宫器灵松动。没法和器灵动手,只能收拾行礼,打着“祭-天”的名义,跑到九层祭台下,苦坐数日,洋洋洒洒书就一篇“告天书”,连成百张金符,一并送上祭台,以法力引燃,期望直达仙宫。 他绝不是告状,更不是抱怨。 只是现下这般局面,总该让某个甩手掌柜知晓一二。不然的话,他飞升之后既上门-约-架,对方怕还被蒙在鼓里,不清楚怎么回事,以为自己疯了。 云霁的“书信”成功送上仙宫,经天门守军,直接飞送入南宫。 换做平日,消息很快会经过地仙之手,由灵鹫送往东漠,告于李攸知晓。然在现下,众仙正于石门下安营扎寨,苦劝李攸登上高位,软磨硬泡,手段用尽,自无暇理会。 李攸烦不胜烦,干脆躲进洞天福地,和巫帝一同闭关,死活不露面,只比谁的耐心先耗完。 东漠上空的灵雨下个没完没了,吸引来大量荒兽。灵鹫忙着收纳雨水,少有在四域往返,更不曾回到南宫。于是乎,这封来自下界的书信只能石沉大海,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同样的,云某人的悲催生活仍将持续下去。 何时结束? 唯有天知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55章 番外二 自李攸巫帝飞升,人、巫两界各立新主,至今已有五十载。 期间,人界五国成为历史,五侯共立心誓,臣服人皇。 一山一观十八宗一如往常,只门内长老再不会困于金丹元婴,无法提升境界。门下弟子亦被教导,少理凡俗争利之事,借气运复苏之机专心修炼,以期飞升之日。 如先时所料,白云山主首先迎来雷劫,成为千年来第一个有望登上仙界的人修。 九道天雷砸下,震动山川,声势非凡。 以白云山的家底,自不会让山主以元神硬扛,法阵法宝齐出,让围观的修士们彻底开了一回眼界。 众修士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底蕴深厚,什么叫富可敌国。 闪电落下之前,护山大阵已然开启。 荀山主手持一柄拂尘,置身浮云山中,身周布下九重法阵,每重皆以元婴法器为阵眼,中心处为桃妇留下的树枝,扎根土中,已有数十米之高。 第一道闪电落下,九重法阵同时开启。 百余道光柱升空,遇到惊雷,如烟花-炸-开,似霞光飞舞漫天。光线交错,百亿光斑散落,器灵化作实体,合力张开灵阵,建成塔形穹顶。 荀山主独立于塔下,少顷,盘膝而坐,手捏法诀,雄浑法力-激-荡,纵无灵阵相护,亦无惧天雷之威。 八道天雷接连落下,浮云山中仿佛开了锅一般。 轰鸣之声不绝,法器同电光-相--撞,掀起的罡风席卷方圆百里。 多数修士离得远,并未遇到危险。白云山中的弟子却是愁眉苦脸,纵有七位峰主合力挡住电光,又有护山大阵开启,仍被罡风吹得东倒西歪,被天雷震得耳际嗡鸣,头晕眼花。 “静心,雷鸣之音可助尔等修为!” 正六神无主时,一声-暴-喝传入耳中。抬头望去,一叶飞舟冲破云层,后随百余盾舟,竟是云霁自周地赶来。 “陛下。” 七位峰主拱手,云霁当空还礼,更对璇光尊者持弟子礼,不见半分骄态。 见八道天雷已过,最后一道闪电尚未落下,云霁松了口气,心道万幸。 挥袖间,九宫盘祭出,枣核大的器灵当空显影,十八格内妖兽灵兽齐出,尽全力组成法阵,飞至浮云山顶,挡在灵塔之上。 众修士感慨不已,纷道云霁不忘师恩,不负荀山主之义。 第九道闪电最为惊人,接连击破多重法阵,仍不减声势。先后为妖兽灵塔削减,仍将荀山主的本命法器击碎。 见此情形,慨叹声中更多出敬畏。 几息之后,雷声停歇,闪电乍消。 云开雾散,空中落下一道金光,伞状铺开。 金光之内,七色仙雾萦绕,似有仙鹤灵鹫争鸣。 荀山主站起身,放出一头灵鹫,跃身而上。升入仙光之前,回首遥望,祭出两枚灵珠,正是元神法器玄光拂尘所化。 雷劫之时,拂尘器灵耗尽法力,沉睡不醒。拂尘断做两截,被荀山主炼做灵珠,一枚赠于云霁,谢其出手相助;一枚留于山门,权作镇山之宝。 “今日暂别,他日再见。” 八字落下,犹如洪钟敲响。 众修士皆气海震动,不自觉拱手揖礼。 独云霁立在舟头,仰望仙云深处,表情未见变化,目光却是频频闪动。 怀念,怅然。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就在众修士猜测其意为何时,忽祭出一支玉笔,飞速写下一封告天书,借符篆之力引燃,挥袖打入金光,随荀山主一并升入云中。 五十年来,这是第九封告天书。 之前八封皆石沉大海,无半点回应,这第九封可是借了修士飞升的东风,无论如何也能让李仙尊看到的……吧? 有家归不得,整整五十年! 云霁仍能抱守本心,没有形成“反-三-界”人格,委实是难得。 告天书被卷入金光,消失不见。 荀山主会否提出-抗-议,暂不得而知。纵有不满,以云霁出手拦下雷劫之故,也不会打破仙规,半夜返回人界,同弟子喝茶谈心。 金光仙雾散去,浮云山被削平半座,颤巍巍落入护山大阵。 围观的修士陆续散去,或感叹天雷之威,云霁之义,羡慕荀山主飞升登仙,成就大道;或暗下决心,返回宗门之后,定要闭关苦修,向元神发起-冲-击。 人群中,一名背负金凿的大汉分外醒目。 立足山下,目送修士散去,云霁一行走远,大汉返身向西行去。 自离开神遗之地,至今已有五十载。因投身人界,耗费四十余年方修得灵体。如今,当寻回遗落的天铜锤,一偿遍览大千世界的夙愿。 只不过…… 停下脚步,大汉摸摸下巴,早先一时意起,和那两位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一晃数年过去,不晓得会不会记仇,想法子找补回来。 怎么想,可能性都相当大。就算那块石头愿意揭过,某个小心眼也会想着法的放-火-烧-他。 寻回铜锤之后,必找个妥帖的去处,隐匿行踪,观察一段时日。 人界没有福地,无处可开辟洞府,唯有人皇宫貌还算合意…… 半空中,云霁突然脊背生寒,脚下一滑,差点掉下飞舟。 “陛下?” “无事。” 摇摇头,甩去莫名的寒意,加速前行。 这一次,无论如何要说服人皇宫器灵。 倔强五十年,也该消气。再不同他结印,许他进入宫门,是想让他成为第一个无家可归的界主?被史官记下,留给后世观览,定会被笑上百代。 真是那样,他还飞升个x,不如一头撞死,以谢历代先祖。 云霁想得很好,也有了说服人皇宫器灵的决心,殊不知,某位到人界一游的古神也打起了他家的主意。 故此,有家归不得的日子,还将无限期延长。悲催生活的结束之日,仍是遥遥无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56章 番外三 日升月落,云山之巅,巫帝宫九门皆开,九条巨龙腾空长吟,却少了往日的威严,多了几分无奈。 此时距李攸巫帝飞升已有百年。星月斗转,三界俱有不小的变化。 五十年前,白云山山主飞升,四十年前,人皇宫终于打开宫门,三十年前,妖王开始隔三差五拜访巫界,每每停留数月,撵都撵不走,让仙灵草烦不胜烦。 加上两位古神降世,化身仙草,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一月三旬,两旬都在斗法,云山上的灵木,灵池边的花草绿藤都开始搬家。 眺望整座山脉,昔日草木葱茏之处,今已是光秃秃一片,怎么看怎么凄凉。巫界子民再不近云山十里,路过都要绕道。 身为巫界新主,仙灵草不是没想过办法,可十八般手段用尽,也请不走这两尊古神。甚至引来两人注意,斗法之时,屡次拉上他和古木,使得云山更加热闹。 仙灵草更得额外“照顾”,本体时常被雾气包裹,挣脱不开。好处虽然不小,却着实古怪。 不知其故,仙灵草满头雾水。古树却是连连皱眉。 按照巫族的习惯,仙草神木的规则,这种举动完全是赤-果-果-的x-骚-扰!若是李攸在场,必要让某个灰袍的家伙好看。不能山河万里,也要瑞气千条。 可惜李尊者不在,仙灵草心存苦闷,只能向老树吐苦水。 “请又请不走,打又打不过,该如何是好?” 妖王又喜欢凑热闹,有事没事跑来巫界,让他更加头疼。 一界之主就这么闲?不能在妖界老实呆着? 盘膝坐在树下,仙灵草皱眉诉苦。 老树亦是憋气。 换做前代巫帝,或许能想出办法。兼有道侣相助,至不济也能维持云山气象。 然而现在…… 树冠轻摇,老树现出灵体,长叹一声,新帝年幼,且境界不高,纵承前代之威,可统御巫界子民,却是拿这些闯入者没有办法。 巫帝宫器灵亦是新生,巩固云山灵脉都需九龙相助。想助新帝一臂之力,请走两位尊神,百分百不可能。 仙灵草继续诉苦,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只觉得这日子没发过了。不提在千刃山的岁月,就是被前代巫帝“抓走”的时日,也比现下自在。 老树神情黯然,眉间皱紧,挤出一个川字。 许久,见仙灵草委实可怜,终于提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闭关! 惹不起总躲得起。 云山没有保证,巫帝宫总能发挥作用。于修士而言,闭关是一等一的大事,只要没有深仇大恨,恨不能置对于死地,绝不会在他人闭关时惊扰,更没有踹门拉人斗法的道理。 “闭关?” 放下衣袖,仙灵草看着老树,表情有些迟疑。 “可行吗?” “总要试上一试。” 现如今,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老树落下树冠,道:“委屈陛下了。” 仙灵草垂下头,界主做到这个份上,不只委屈,更是憋屈! 计定,老树移动本体,护着仙灵草回到帝宫。新器灵和仙灵草一样-生-嫩,九条巨龙却是历经岁月,纵然比不上老树,也称得上老辣。听完老树的陈述,当即点头。 “好,就这么办!” 归根到底,堂堂一界之主,没有被如此“欺负”的道理。 换做百年前,早掀起一场大战。神尊又如何?以先代界主的境界,打不死也会揭层皮。 “可惜,若是前代界主……” 一条巨龙摇头,龙须颤动,立即被同伴拍了一爪子。 意识到新帝尚在眼前,同伴和老树都是一脸不满的瞪着他,巨龙知道说错了话,卷起龙须,不再出声。 气馁归气馁,该做的事不能耽搁。 九条巨龙分头行动,以法力加固宫门,并在帝宫外布下三重法阵,同老树合力,将宫殿与外界彻底隔绝。 法阵初成,帝宫上方即有层云堆叠。一道光柱冲天而起,云层-炸-开,引得云山震动。 山腰处的两株灵草同时停下动作,现出灵体,互视一眼,化作两道流光飞向山巅。 两人速度极快,仍不及帝宫关闭的速度。 新生的帝宫器灵尽了全力,助九龙将法阵铺开,顷刻覆盖半座云山。 “九龙阵?” 两道身影停在半空,灰袍者双臂环抱,修长的手指点点上臂,微现诧异。 “这棵小草是要闭关?” 金袍者转转眼珠,讽笑道:“看来,无论过去多少年,你是一样不招人待见。” “可否再说一次?” 灰袍者眯起双眼,俊容隐现煞气。 金袍者半点不惧,甚至用小指掏掏耳朵,“再说百次又何妨?不招待见,没人缘,现实啊。” 一字一顿,声音拖长,甭管是神是仙都会被气炸。 “好,很好。” 雾忽然笑了,猛然张开双臂,长袖飞卷,瘴气弥漫。 阳飞速跃起,堪堪躲开一道瘴气形成的利刃,道:“你认真的?” “自然!” “甚好!” 自下界以来,只等这一天! 不认真如何能分出高下,不分出高下,斗法还有什么趣味。 瘴气中忽传巨响,如陨星炸裂,漫射万道金光,瞬间笼罩二人周身。 “怎么回事?” 云山震动,仙灵草自有所感。 “无需理会。” 老树立在仙灵草身旁,催促他凝神入定。 “当下以闭关为要,他事自有我等。” “可……” “陛下尽管放心。” 巫帝宫器灵和九条巨龙一并保证,还将仙灵草的本体移至内廷深处,布下法阵保护。 仙灵草顿时感动,用力点头,“我必静心修炼!” 先时只想躲避麻烦,此刻只为全力提升境界,不让老树和巨龙失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