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 2第一章 民国三年, 冬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夜,天刚蒙蒙亮,李家大宅便忙了起来。 大管家李东双手拢在棉衣袖子里,踩着积雪,朝大宅的东屋走去。雪被踩得咯吱作响,沿途清扫的仆人不时低头哈腰,问一声管家好。李东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叫住了前面一个穿着桃红色棉袄,提着铜壶的丫头。 “枝儿,慢点。” “大管家。”叫枝儿的丫头转过身,鹅蛋脸,大眼睛,两颊散落了几点雀斑。嘴唇有些厚,嘴角却微微的上翘,天生一副笑模样。 “哎,三少爷醒了?” “还没,不过昨儿刘大夫给开了方子,又冒了一身的汗,烧得没那么厉害了。” “那就好。”李东打了个喷嚏,鼻头有些发红,愈发衬得脸色晦暗发黄,“你先去吧,仔细伺候着,三少爷现在可金贵着呢。” 李东怪模怪样的笑了两声,转身一摇三晃的走了。 等到李东走远,枝儿朝着地面啐了一口,骂了一声:“狗尾巴翘得比天高,也不怕露腚!什么东西!” 旁边的小丫头连忙拉了她一下,“姐姐,可不能。” 枝儿一拧眉,看看周围探头探脑的仆人,到底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小丫头又拉了枝儿一下,“姐姐,赶紧走吧。” “走,都记着,别随便嚼舌头,三少爷脾气虽然好,二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众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 枝儿轻哼了一声,和小丫头提着水壶回了东屋。 李谨言躺在雕花大床上,望着头顶的青色床帐,眼睛直愣愣的发呆。 他还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记得,前一刻,他还在电脑前面加班做报表,刚想起身去冲个咖啡,眼前却突然一黑,等到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雕花四柱床,墙上挂着西式自鸣钟,多宝阁上摆着只在古董鉴定节目上看到过的瓷器和玛瑙盘子,墙角还立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花瓶。 李谨言诧异半晌,头一阵阵的发晕,想撑着坐起身,却不慎挥手打落了床边的一个瓷碗。听到声响,一个穿着桃红色棉袄,梳着一条大辫子的少女从门外走了进来,见李谨言半靠在床边,看着跌碎在地上的瓷碗发呆,立刻惊喜的叫道:“少爷,你醒了?” 少爷? 李谨言呆滞的眼珠子终于开始转动,视线落在少女的脸上,抬手指着自己:“少爷?” “少爷,你怎么了?”少女担忧的看着李谨言,又看看地上跌碎的瓷碗,不由得皱眉,回身走到门边,掀开帘子,说道:“草儿,再去熬一碗药来,另外叫人去告诉二夫人一声,就说三少爷醒了。” “哎!” 房门外的丫头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又有一个小丫头进来把跌碎在地上的瓷片捡了起来。整个过程,李谨言都是傻愣愣的看着,一言不发,满眼的不可思议。 如果这不是做梦,那他百分之百是穿了。 可是,他是怎么穿的?为什么穿的?他没对哪路神仙许愿,更没遇到地震海啸泥石流,飞机失事什么的,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穿了? “少爷,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少女走到床边,扶着李谨言躺下,“你再躺一会吧,刘大夫的药方子果真是好的,二夫人都担心了一夜了。” 少女的馨香一阵阵的涌进鼻端,李谨言的脸有些发红。他发誓,他绝对不是个色狼,可看着少女从领口露出的白皙颈项,和发育良好的胸脯,还是一阵心猿意马。忍不住想抽自己一个耳光,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 少女给李谨言拉上被子,见李谨言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奇怪的问道:“少爷,怎么了?” “我……” 李谨言刚要开口,门口的帘子又被掀开了,一个面容秀美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刚看到少女还不觉得,在看清妇人身上明显带着清朝风格的衣裙之后,李谨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可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他可不想拖条猪尾巴! 万幸的是,没出现他担心的情况,不是月亮头,李谨言放心了。 妇人见李谨言见到自己之后,倏地瞪大双眼,两只手立刻在脑袋上摸来摸去,抓着头顶的头发,摆出一脸欣慰的样子,当即被吓到了,忙几步走过去,将李谨言抱进怀里,哭道:“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啊!” 李谨言只觉得自己被埋进了一团柔软里,脑袋轰的一声,脸色爆红,鼻子里一阵发痒,头更晕了。 不过,意识到妇人刚刚叫了他什么,李谨言的理智总算回笼,儿子?自己穿成了她的儿子? “夫人,少爷刚醒,刘大夫说了,醒来就没大碍了。” 穿着桃红棉袄的少女端着刚熬好的药走到床边,“少爷把药喝了,就能大好了。” 二夫人放开李谨言,擦了擦眼泪,“枝儿,好孩子,可辛苦你了。” “伺候少爷,不辛苦。”枝儿笑了笑,舀起一勺药,吹了吹,送到李谨言的嘴边:“少爷,喝药吧。” 看着眼前乌黑的药汁子,李谨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么一大碗,都要他喝下去?光闻味道,就知道有多苦! 枝儿见李谨言不肯张嘴,还往后缩了一下,说道:“少爷,怎么了?” “能不能……打个商量?”李谨言瞪着冒着热气的药汁,险些没瞪成斗鸡眼,“我都醒了,这药,免了吧?” “少爷,良药苦口,不喝药,病可没法好。” 李谨言还是摇头,丝毫没意识到枝儿正在用劝小孩的方式劝他喝药。 见李谨言不肯喝药,枝儿愁眉苦脸的看向二夫人,“夫人,这可怎么办?” 李谨言也看向坐在床边的二夫人,想着看这位夫人的样子,肯定是个心软的,却不想,刚刚还一副我见犹怜,娇弱样子的二夫人,突然柳眉倒竖,撸起了袖子,一手抓住李谨言的后颈,一手干脆利落的掰开了李谨言的下巴,冲着枝儿说道:“给我灌。” 枝儿笑眯眯的看着李谨言,舀起了一勺药,送进了李谨言的嘴里,霎时,苦涩的味道溢满了口腔,李谨言险些掉下两颗男儿泪,谁说男人就不怕苦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二章 李家是关北城数一数二的豪商,生意遍布北方六省,和南方的廖家并称为北李南廖。 李家以贩生丝起家,前清道光年间,北六省有一半的丝绸和布匹生意都是李家的。后来清廷开埠,洋布流入,李家的布匹生意才变得艰难,远不如早先风光。可破船还有三千钉,即便生意不如早先好做,李家人还是咬牙撑着,凡是李家的商行,只卖土布。 李老太爷的祖父曾经说过:“李家可以赔钱,却不能赔名声。洋布是好东西,便宜,可不能为了钱,就把老祖宗几代积累下来的名声丢了!” 李老太爷的父亲一向没什么主见,父亲说什么,他只听着照做。虽说李家的生意远不如以前风光,但只卖国货的名声还是传遍了北六省,连南方都有耳闻。在清廷被推翻,清帝退位,民国建立之后,南方的大总统还特地来拜访了李老太爷,众人这才知道,李家曾经暗地里资助过革-命-党,李家二爷更是被委任为南方财政部的副部长,可惜天妒英才,上任不到一年,就死在了任上。 李二老爷死后一年,手握重兵的北方大总统赶走南方的官员,宣布自立,中国一分为二。北方大总统也熟知李家的名声和豪富,一心想要拉拢。北六省现任的大都督楼大帅,和北方大总统是拜把子交情,得知大总统想要拉拢李家,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别看南北双方都整天嚷嚷着民主共和,有眼睛的都知道,双方签订的和平条约,和一张废纸没什么两样,早晚都要战端重启。有枪有兵,才能抢占地盘。 养兵,可是个烧钱的买卖。 南方当初给了李家二老爷一个财政部副部长的职务,盯准的八成也是李家的银子。楼大帅手底下的幕僚出了主意:“南方能给的,大帅也能。北六省也有个财政局,还怕李家人不上道?” 李家的大老爷李庆昌,一向对李老太爷看重二弟李庆隆不满,家里的生意本该是他来打理,李老太爷却硬是越过他,将六个省的布庄和钱庄生意都交给了李庆隆。这几乎是李家资产的一大半了。后来,李二老爷成了南方政府财政部的副部长,更是让李庆昌红了眼睛。 如今李庆隆身死,李老太爷和南方政府也不如之前热络,楼大帅又找上了门,李大老爷巴望着自己也能像二弟一样,在北六省的军政府里担任个一官半职。 “你真觉得这是件好事?”李老太爷看穿了大老爷的心思,心中叹息,早先,他就不该迷了眼,让老二去南方,如今,要连老大也搭进去吗? “父亲,楼大帅能看得起我,是李家的荣幸。再者说,咱们李家的生意大部分可都在北六省。要是我能在军政府里做事,也对咱家的生意有好处,不是吗?” 李庆昌殷切的说道:“谨丞去德国读军校,年底就要回来了。大总统正在扩军,如果楼大帅能够举荐,谨丞的前途,可就……” 李庆昌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李老太爷打断了,“罢了。下次楼大帅再派人来,就按照你的意思做吧。” 李庆昌的脸上闪过一抹狂喜,握紧了拳头,到底,父亲还是看重谨丞的。虽说用自己的儿子当借口不是件有脸皮的事情,可能达成目的,李庆昌一向是不介意这些的。 李老爷子看着李庆昌,心中涌起了一股失望的情绪。他对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很了解,老大刚愎自用,志大才疏,老三被他母亲宠坏了,天生纨绔,也就这样了。唯有老二自幼聪慧,恭孝廉让,可惜英年早逝。 不过,虽然看不上李庆昌,李老太爷却对李庆昌的长子,李家的长孙李谨丞爱护有加,对这个聪明好学的长孙,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在长孙显露出从军的意向之后,更是花钱托关系送他去德**校学习,一去就是三年。 如果李庆昌只说自己,李老太爷是绝对不会答应这件事的,但是提到李谨丞,李老太爷也只能松口。老大毕竟是谨丞的父亲,罢了,也就这一次吧。 李老太爷松口了,隔日,李庆昌就拿着楼大帅之前送来的委任书,到军政府财政局任职。楼大帅也是真心想要拉拢李家,任命李庆昌做了财政局的副局长,在局里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现在的财政局局长是楼大帅六姨太的亲兄弟,凭借着裙带关系和才干,权力抓得很牢,位子坐得稳稳的。李大老爷想要在财政局站稳脚跟,就必须和这个人一争高下。可人家是楼大帅的小舅子,关系不是自己能比的。 李大老爷在财政局里举步维艰,手里压根没有什么实权,就是个摆设。可他也没脸去向李老太爷讨教主意,整日回到家长吁短叹。还是大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给他出了个主意:“一个姨太太的兄弟,哪里是什么正经亲戚,老爷可别忘了,楼大帅的独子,可还没娶亲呐。” 李庆昌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他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说起来,楼大帅一生戎马,最终做到了北六省的大都督,又是北方大总统的拜把子兄弟,官场上谁不给他三分面子? 可楼大帅一直有个心病,就是他的独子楼逍的亲事。 楼大帅的正妻是前清二品大员家的嫡出小姐,成亲五年,都没有生养,不得不让楼大帅纳妾。可陆续抬进门六房姨太太,一连生了五个闺女,儿子还是不见踪影。和楼大帅不对付的人,都戏称楼大帅家里只开花不结果,早晚从五朵金华凑成个七仙女。 楼大帅气得鼻子冒烟,看着一个个闺女,心里甭提多窝火。难道他真是个没儿子的命? 不成想,楼夫人却给了大帅一个惊喜,在大帅三十八岁那年,生下了一个儿子。楼大帅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战场上,当时长毛闹得凶,楼大帅已经快半年没回家了。得知自己终于有后,楼大帅高兴差点把帐篷的顶子掀了。之后更是连战连捷,直打到逆贼的都城。 “这小子,是老子的福星啊!” 楼大帅赶回家,抱着刚满月的儿子,舍不得撒手。楼夫人坐在一旁,看着楼大帅和儿子,再看看往昔和自己争宠的姨太太,尤其是生了两个女儿,最受宠的三姨太,脸上的笑容,愈发的舒心了。 别看大帅宠着,生不出儿子,就是白搭。 自此,楼夫人扬眉吐气,小妾们俯首弯腰,再没人敢对楼夫人有丝毫的不敬,就连之前差点和楼夫人平起平坐的三姨太,也偃旗息鼓了好长时间。 即是独子,又是嫡子,楼大帅给儿子起名楼逍,当真是爱若珍宝。 不过,在楼逍五岁那年,三姨太又怀了身孕。仗着自己的肚子,三姨太抖了不少时日的威风。楼夫人冷眼看着,不置一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三章 啪的一声,茶盏碎裂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到了李大老爷的身上,他却没敢动一动。 李老太爷拄着拐杖站起身,走到近前,举起拐杖劈头盖脸的朝李大老爷抽了下去:“孽子,孽子!” 老太太赵氏不停的抹着眼泪,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要绝了兄弟的后啊!庆隆啊,娘对不起你,娘也和你一起去了吧!” 赵氏这么一哭,李老太爷心里的火气更旺,拐杖抽下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先前或多或少还是给一旁的二儿媳看的,现在,则是实打实的被气到了。 一同被叫来的大夫人许氏见李老太爷没有停手的意思,李大老爷脸上都被抽出了血道子,连忙跪到李大老爷身边,哭道:“爹,娘,庆昌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财政局的局长是楼大帅的小舅子,庆昌说是副局长,却一点实权都没有,这压根是看不起咱们李家啊,还不是因为咱们没后台吗。只有他在军政府站稳了脚,咱家才……” “闭嘴!”李老太爷呵斥了一声,终归是儿媳,他不可能像教训李大老爷一样,只能呵斥,绝不能动手,这是规矩,“无知的妇人!” 老太太赵氏见李老太爷手里的拐杖停下了,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李大老爷是李老太爷早年一个妾生的,生下来就抱到了她的身边养,赵氏自认在李庆昌和自己的亲子之间,一碗水还端得平。可到底是贱妾生的,从根子上就不正。无论赵氏对李庆昌多好,李庆昌还是觉得不满,总觉得娘不是亲娘,对赵氏出的两个兄弟也横挑鼻子竖挑眼。长此以往,赵氏的心也凉了,只做面上情就罢了。好在庆隆争气,家里的生意打理得好,庆云孝顺,总是能逗赵氏开怀。就算李庆昌明里暗里表示对李老太爷将家业交给李庆隆不满,赵氏也没开口。 可让赵氏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李庆昌,心竟然这么毒,庆隆尸骨未寒,他竟然要把庆隆的独子谨言送去楼家当男妻!他的一双儿女害得谨言寒冬腊月的掉进水里,病得连床都起不来,许氏不知劝导丈夫,还在那里强辩,用侄子去换丈夫的官位,大言不惭,不知羞耻。这一家子的心,到底是有多黑啊! 早知道,她就不该心软!就该让这个孽种和他那个贱人娘一起死了,才干净! 李庆昌依旧直挺挺的跪着,大夫人干脆挡在了李庆昌的前面苦求,李老太爷手里的拐杖举得高高的,却终究没落下。 屋子里的人都知道,李老太爷是顾及着李谨丞。为了李谨丞,他也要为李大老爷留几分面子。 叹了口气,李老太爷说道:“庆昌,这事是你做错了,等下向你弟妹道个歉,再让锦琴和谨行去给谨言当面赔罪,兄弟姊妹,没有隔夜仇。” 李老太爷这番话一出口,二夫人赵凤芸险些没咬碎一口的银牙,这算什么?!险些把他们孤儿寡母逼上绝路,就这么轻轻揭过?!道个歉就完了?谨言的罪就白受了?!就为了一个李谨丞!老爷子的心,到底是偏到什么地步了! 老太太也万分的不满,拍了拍二夫人气得发抖的手,开口道:“老爷子,这话本不该我一个妇道人家说,可李家的祖训,你还记得?” 李老太爷看了老太太一眼,眼中暗含警告,老太太赵氏却视而不见。她为李家生了两子一女,伺候了公公婆婆归西,又为李老太爷打理内宅,就算李老太爷的妾抢在她之前生下庶长子,狠狠打了赵家的脸,她也生生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几十年,她自认对李家和他李蕴仁至义尽,但是,李蕴,不能这么偏心,不能这么亏欠庆隆的儿子! “当初我进了李家的门,婆婆亲自教导,祖训不可违。老大做的事暂且不论,老大家的两个,险些把谨言害死,按祖训,是要罚跪祠堂,再鞭十下,三日不进米水!” 赵氏的话说得生硬,却句句有理有据。哪怕民国了,嫡庶不像前朝那么分明,祖宗的训导,家规,却不能丢到一边。这是立家之本,持家之道。 听到赵氏的话,李大老爷握紧了拳头,大夫人则是哀嚎一声,“老太太,不能啊,锦琴和谨行还小啊,怎么受得了?” 二夫人几乎要破口大骂,抽几鞭子饿几顿就受不了,那她儿子被推进水里,险些丧命,就是活该吗? 老太太不去理会哭号的大夫人,接着对李老太爷说道:“老爷子,这事必须给二房一个交代。庆隆没了,凤芸寡妇失业的守着庆隆的独苗,老大家这是想绝了庆隆的后啊!难道庆昌是你的儿子,谨丞是你的孙子,谨言就不是李家人吗?” 老太太的话让李老太爷到嘴边的劝说全都吞回了肚子里,脸色有些羞惭,叹了口气,“罢,就照你说的办,来人,将大小姐和四少爷关进祠堂!” 大夫人见李老太爷叫人,顿时唬得魂飞魄散。这天寒地冻的,祠堂里连个火盆都没有,挨了鞭子又罚跪,还不许吃饭,两个孩子哪里受得了?谨行可才八岁啊! 知道向老太太求情没用,大夫人干脆朝着二夫人跪倒,苦求道:“弟妹,你发发慈悲,你侄子侄女身子弱,可受不了,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嫂子知道错了,回去一定好好教导他们。谨行才八岁啊!” 大夫人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二夫人再不开口,未免显得太不尽人情,可一旦开口,就是违了老太太的一番苦心,进退都是两难。 大夫人一边哭,一边暗地里咒骂,为了那个小兔崽子,就要让她的儿女受这份罪,今天赵凤芸得意了,等把那小兔崽子送进大帅府,有她哭的时候! 不是说少帅克妻,最好克死那小兔崽子! 谁知二夫人也双膝一跪,不去和大夫人争辩大房的一双儿女罚跪祠堂,而是向李大老爷苦求:“大哥,弟妹在这里求你了,谨行是庆隆的独苗,你就放过他吧。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就朝李庆昌磕了三个响头。 一时间,房间中只剩下二夫人磕头的响声。青砖地板,很快就染上了血迹。 老太太赵氏气得直抖,眼泪也一个劲的往下掉,“老爷子啊,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这般的逼迫,是不是要看着二房都死绝了才甘心啊!庆隆啊,你死得可太早了,你丢下凤芸孤儿寡母的,任人欺负啊!” 老太太哭一声骂一声,老太爷恨恨的敲着拐杖,喝骂李庆昌:“你还想怎么样,真要看着你的弟媳当面磕死在你面前吗?!” 大夫人动了动嘴唇,脸色僵硬,眼角还挂着泪,样子十分滑稽。暗地推了李大老爷一下,李大老爷则抬起头,硬邦邦的说道:“谨言的生辰八字和批命的签子已经送进了大帅府,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四章 李庆昌铁青着面孔,恶狠狠的看着李谨言,这还是他那个性格绵软,沉默寡言的侄子吗?反倒像是他二弟李庆隆少年时的样子。 想起李庆隆,李庆昌的心中又涌起一阵愤恨。凭什么李庆隆能掌管李家的生意,凭什么李庆隆能得到南方大总统的赏识?他李庆昌才是李家的长子!他自认才干能力都不逊于李庆隆那个短命鬼,不就是李庆隆的娘是老爷子的正室吗? 不过,就算李庆隆得到了老爷子的器重,又得到了南方大总统的赏识又怎么样?三十出头就死了,他的儿子,他留下的财产,不还是任自己摆布? 看着坐在椅子上,双眼泛红的二夫人,李庆昌眼中的阴狠一闪而过,只要赵凤芸在李家,李谨言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想到这里,李庆昌的脸色总算不再那么难看了。就算被这小兔崽子抢白两句又如何?他早晚还是得向自己低头。 不嫁? 这可不是他说得算的! 李庆昌料错了,李谨言一番话把他气得肝疼,却不是为了在自己嫁人的问题上纠缠,只是为了给二夫人出一口气。如果不是李老太爷和老太太在场,又考虑到自己身上的病还没好利索,动手实在占不到什么便宜,他直接就一拳过去了。 谁敢欺负他和他的家人,就揍得谁生活不能自理,这才是李三少人生的最高行为准则。 “谨言。”李老太爷见李谨言将李庆昌顶撞得说不出话来,皱了皱眉,实在觉得不像话,“就算你大伯事情做的不对,但他到底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和你大伯说话?” 李老太爷话一出口,二夫人赵凤芸的眼圈就又红了。她对李老太爷已经是彻底心凉了,这算什么?李庆昌要绝庆隆的后,把二房欺负到这个地步,谨言不过是说两句话,就要被扣上一个不敬长辈的罪名? 如果今天换成是谨丞,老爷子还会这么说吗?怕是早把李庆昌打死了吧? 不过李庆昌只会害兄弟家的儿子,自己家的,那可都是宝贝。二夫人擦掉了眼角的泪,握紧了李谨言的手,她不能开口顶撞公公,不代表她不能给儿子撑腰。 “言儿,娘没用,娘对不住你早死的爹,娘保不住你。”二夫人哽咽说道,随即神色一厉,“李庆昌,你给我等着,真把我逼急了,我赵凤芸就拿根绳子吊死在西屋的房梁上,让整个关北城都看看,李家的大老爷多能耐,生生逼死了弟弟的遗孀!还财政局局长,做你的春秋大梦!” 二夫人一席话出口,李庆昌和李老太爷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李庆昌是没想到二夫人能说出这种狠话,李老太爷则是气得握紧了拐杖,这哪里是在对庆昌说?分明是在威胁他!二儿子的媳妇吊死在大儿子的屋里,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李家?怎么看他李蕴? 李家重名声,否则就不会硬扛着赔钱一直卖土布,要是真出了这样的事,他死了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李老太爷气得胡子直抖,老太太见了,却一言不发,举起手绢,挡住了嘴角的一抹冷笑。二夫人却是冷哼一声,李庆昌敢做初十,她就敢做十五!什么往后的日子,保不住儿子,她还要什么往后! “弟妹,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大夫人站在李庆昌身边,见李庆昌和李老太爷都被二夫人气得说不出话,老太太也不管,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说别的,都没用了,否则,咱们李家就是和楼大帅作对,这后果,可是咱们一家都承受不了的。” 二夫人瞪了大夫人一眼,刚要开口,却被李谨言按住了,“娘,您别生气,和这些不是人的东西生气,掉价。” 李谨言不说话则已,一开口,把大夫人又气了个仰倒。敢情在李谨言的眼里,她和大老爷都不是人了?! “大伯母,我说的对吧?” “你这小兔崽子!有娘生没爹养的!” 大夫人到底没忍住一口气,直接骂了出来,这下子,二夫人和老太太的神色都变得铁青,就算谨言出言不逊,也是二房唯一剩下的男丁,岂容许氏如此辱骂? 李庆昌看了李老太爷一眼,他倒是觉得大夫人骂了李谨言没什么,但李谨言是李谨丞的堂兄弟,这一声骂出口,不是连谨丞和谨行也带累了吗?看李老太爷阴沉的脸色,李庆昌心知不好,连忙拉住了大夫人。 大夫人还想继续骂,却被李大老爷拉住了,一口气生生堵在了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气得满脸通红。 李谨言却不在乎,被骂两声又少不了一块肉,他或许还要感谢大夫人,这下子,大房和二房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李老太爷就算继续偏袒大房,老太太可是站在二房这边的,甭管他怎么说李庆昌和许氏,话里可没带累别人,可大夫人呢?不只骂他,连他爹他娘都牵连上了,从老太太迫使李老太爷罚了大房的一双儿女来看,老太太精明着呢,大夫人这算是在她那里落了口实,接下来,无论自己做什么,老太太都有帮扶的余地了。 李谨言勾了勾嘴角,刚要开口,门外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呦,到底是怎么了?隔了老远就能听到爹娘屋里的声音。大嫂刚刚那一嗓子可真敞亮,这管家小姐的嗓子,可真不一般。” 李谨言险些笑出声来,这位估计就是他的三婶了,三叔和李谨言的父亲是一母同胞,感情一向很好,三夫人和二夫人妯娌间的感情也算不错,两人都是直爽性子,最看不惯大夫人整日摆一副官家出身的做派,朝廷早就没了,摆出一副小姐样子给谁看? 再者说,就算二夫人娘家不显,三夫人孙清荷的哥哥可是南六省大都督的连襟,又凭着一身本事,在大都督的军队中做事,年前刚升了了旅长,宋许氏在她面前摆管家小姐的派头,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李三老爷不学无术,是个天生的纨绔,三夫人孙氏却不是个省油的灯,手段狠辣,又有兄长撑腰,李庆昌敢算计李庆隆的独苗,却不敢惹三房,否则,甭管他能不能当上财政局的局长,孙清荷都不会放过他。 “怎么不说话了?该不是我一来,就成了锯嘴葫芦?” 丫头掀开帘子,三夫人聘聘婷婷的走了进来,先是向李老太爷和老太太问了个好,也不理会李庆昌和大夫人,直接走到二夫人身前,“哎呀,嫂子,你这是怎么回事?”抽-出手绢按住了二夫人头上青肿的地方,回头叫道:“喜福,添福,还不快去请大夫来,二夫人伤成这个样子,也没人去叫个大夫,都是死人啊!该不是欺负二哥不在了,就不拿我二嫂子当人看了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五章 楼家人来得突然,李家门房看到黑色小车前的大帅府标志,忙不迭跑去找管家李东。李东正坐在炕上嚼着花生米,和屋里伺候的丫头眉来眼去。别看他只是个管家,靠上了大老爷和大夫人,李府里谁不高看他一眼?三老爷对生意不上心,三夫人再厉害也没用,二老爷没了,二夫人和三少爷孤儿寡母的,加上三少爷又要被送进大帅府,这李府,早晚是大房的天下。 李东呷了一口酒,摇头晃脑的哼着二进宫,正唱道:“太师爷心肠如同王莽,他要夺我皇儿锦绣家邦。” 就听门外传来声音:“大管家,楼家来人了。” 李东嘴里一口酒喷了出来,楼家?披上棉袄,推开门,“来的是谁?” 报信的门房双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子,一路小跑过来,滑了一跤,棉袄上还站着雪渣子,耳朵和鼻子都冻得通红:“是大帅夫人和少帅。” 李东听了,再顾不上别的,连忙穿好了棉袄,就朝外边赶,又回头朝屋里推窗往外边看的丫头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告诉大老爷和大夫人,说大帅夫人和少帅来了。” 丫头哼了一声,不情愿的从屋里出来,朝大房去了。李东也顾不得骂她,快几步跟上门房,拦路又叫了一个丫头去正屋通报老太爷和老太太。 李东心里也嘀咕,这楼家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时候,二房刚闹了一场,三房帮腔,大老爷和大太太吃了挂落,连大小姐和四少爷都关了祠堂,听说这还是三少爷给求情了,只关祠堂,先前老太太还要抽大小姐和四少爷鞭子,饿上三天。 谁能想到,往常脾气好得像棉花的三少爷,能说出那样的话,不过……李东咂咂嘴,就算再能耐又能怎么样?老太爷向着大房,谨丞少爷又是老太爷的心尖尖,二老爷又没了,早晚都得听大老爷的。 三少爷嫁进楼家,八成也是个“摆设”的命,也没听说过楼少帅好男风,这不情不愿的娶个男人回去,还不知道今后怎么样呢。 李东一面想,一面小步快走,迎面的冷风吹散了酒气,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至少不像是个大烟鬼似的惹人晦气。 楼夫人和楼逍只等了一会,李府的大管家李东就迎了上来,李大老爷和大夫人先一步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恰好看到楼夫人和楼逍从车上下来。 楼夫人一身花开富贵锦缎旗袍,披着半袖的斗篷,雪白的皮毛,看着就不一般,这种穿着在关北城还是独一份,据说是京城的款式。楼逍一身铁灰色的军装,巴掌宽的皮带勒出劲瘦的身形,及膝的黑色马靴包裹着笔直修长的小腿,李东打眼看了,马靴上还带着马刺。 李大老爷和大夫人一同上前,把楼夫人和楼逍迎进了府里,一路走向了正房。李老太爷和老太太也得到了消息,在正厅里等着。早先砸碎的茶盏都被收了下去,二夫人磕在青砖地上的血迹,也被擦干净了,丫头们几步一小跑的把屋子里的东西重新归置过,李老太爷和老太太换过衣服,在正位坐下,等着楼夫人和楼逍。 正房这边的动静,还没传到东屋。李谨言正询问刘大夫二夫人头上的伤势。 “大夫,我娘的伤,没大碍吧?”李谨言看着刘大夫开药方子,繁体字他认识,刘大夫一手楷书又是极其的规整,丝毫不像后世的医生那样,开张药方,龙飞凤舞的,恨不能除了自己,谁都看不明白才能显示出水平。 “无碍。涂上药膏,切勿碰水,三天就能好了。只是令堂忧思过甚,还需喝上两幅药调养,切记戒躁戒怒,气大伤身。” 刘大夫留下了药方子,又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个半个巴掌大的扁平盒子,放到桌上,道:“这是外敷的,早晚各一次。” 李谨言拿起盒子,掀开盒盖,满满一盒子黑色的药膏,并不像一般中药的苦涩,反倒是带着一股清香。 李谨言抽抽鼻子,这味道,还怪好闻的。 刘大夫见李谨言的样子,笑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对李家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想起李大老爷的行事,也忍不住摇头,这么狠心的大伯,丝毫不顾及亲兄弟的情分,还真是……可他到底是个外人,也不能对李家的事情说三道四,只是觉得李家二房这对母子,着实是可怜。 “刘大夫?”李谨言看刘大夫一会摇头一会叹气,看着他的眼神也不太对劲,心里咯噔一下,开口问道:“刘大夫,该不是我娘?” “不是,三少爷尽管放心。令堂并无大碍。” 李谨言的心这才落回了嗓子眼。送走了刘大夫,吩咐二夫人身边的丫头添香去煎药,自己拿着药膏进了内屋,就见二夫人靠坐在床边,三夫人正从丫头怀里接过一只浑身雪白,只有成年男人两个拳头大小的小狗,仔细瞅瞅,还真是只哈巴。 “言儿,快过来。瞧瞧这小东西,好玩吧?”三夫人朝李谨言笑道:“这还能作揖呢,小乖,来,给三少爷作个揖。” 小白狗还真像模像样的合上前爪,摇摇晃晃的给李谨言作了个揖,把屋子里的人都逗笑了,就连二夫人也笑了两声。 “我说了吧?你三叔为了这小东西,可花了五十块银元呢。” 三夫人抱着小白狗揉搓,那小东西也不闹,李谨言也瞧得乐呵。这条哈巴显然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也亏三叔能找来。 三夫人和二夫人逗着小哈巴,李谨言将手里的药膏交给二夫人身边的另一个丫头,“这是刘大夫给的,早晚给夫人抹一次,伤口别碰水。吃食上也精心一点。” “哎。” 丫头答应得脆生,转身把药膏收好,李谨言却让她先取来一方干净的帕子,把二夫人额头上的伤口仔细清干净了,先薄薄的涂了一层药膏,顿时,满屋药香。 说也奇怪,盒子里的药膏是黑色的,可涂上之后,片刻就变成了透明。二夫人拿着镜子看着,三夫人也啧啧称奇,“这挺好闻的,回头问问刘大夫,我也弄一盒抹抹。” “胡闹,药哪里是随便涂的?” 经过三夫人插科打诨,二夫人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又逗了一会三夫人带来的小哈巴,脸上就现出了倦色。 “嫂子,瞧你脸色可不太好,还是多休息,我就先回去了。”三夫人将怀里的小哈巴交给丫头抱着,站起身,对李谨言说道:“言儿,好好伺候你娘,她为了你,可是连命都不要了。缺什么只管和三婶要去,离大房远着点,老太太向着你,老太爷的心可偏着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六章 见过了李谨言,楼夫人和楼逍告辞离开了李府。临走之前,楼夫人拉着李谨言的手,道:“好孩子,你病刚好,就不用送了,回去好好将养。” 话说得亲切,可见楼夫人对李谨言的满意。 李谨言耳朵有些发红,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被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这么对待,不由自主的荡漾了一下。可楼少帅锋利的目光一扫,所有的心思都立刻烟消云散了。 李谨言不否认楼逍的确长得好,五官几乎挑不出一丝缺点,加上身高腿长,英姿飒爽,家里有钱,老爸有权,整个一三高,不,五高男。 这简直就是高富帅中的vip,帅二代中的战斗机! 在楼少帅面前,李谨言当真是觉得自己完全不够看。 为了自己和二夫人的出路,他不得不进楼家,到时,免不了要和楼少帅抬头不见低头见,只是想想,李谨言都觉得头疼。这男人一双眼睛,就像是狼,要么就是豹子,总之不是善类。自己顶多算是批了羊皮的狐狸,和他玩心眼,还真得多小心,否则,阴沟里翻船是一定的。 李谨言没有把楼夫人的客气话当真,和李大老爷夫妇一同,将楼夫人和少帅送出了李家的大门,楼夫人对李谨言更满意了。 司机打开车门,楼少帅站在车旁,回头看了李谨言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一句话,等李谨言仔细听时,楼少帅已经低头坐进了车里。 车子走远,一行人回到李府,关上大门,李大老爷得意的看了李谨言一眼,“谨言,今天你做得不错。好好记着,别起旁的心思,你娘,可是要在李家过下半辈子的。” 李谨言没说话,只是突然抽-出了楼逍给他的勃朗宁自动手枪,枪口直接指向了李大老爷,李大老爷一惊,大夫人已经叫嚷了起来:“小兔崽子,你敢?!” 李谨言笑眯眯的看着骤然色变的李大老爷和大夫人,说道:“大伯,大伯母,我劝你们说话注意点,这枪可是少帅送的,要是我想试试枪,却因为手生,不小心打死一两个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李大老爷和大夫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随即变得惨白。这小兔崽子敢和大老爷顶嘴,又敢当面和老太爷讨要财产,如今有了少帅撑腰,说不准,他还真干得出来! 李庆昌夫妇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他们算来算去,怎么也没想到,往日少言寡语,跟个木头似的李谨言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难道,真是兔子逼急了也要咬人吗? 李谨言见李庆昌夫妇吓得腿软,却咬死不开口,嗤笑一声,收回了枪,“大伯,我不是聪明人,却也不是傻子。我已经让步了,你可别得寸进尺,否则,就别怪侄子不顾念情分了。就算大伯大伯母不怕,大姐和四弟呢?” 一席话,再度让李庆昌夫妇变了脸色。 李庆昌恨得咬牙,可李谨言手里的枪让他投鼠忌器。只能恶狠狠的瞪了李谨言一眼,拉着大夫人回了西屋。 李谨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他知道,自己选择的路并不好走,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了退路,只能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尽头,无路可走为止。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李谨言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沁凉。少年的掌心纹路有些乱,可见,无论是自己还是原本的李家三少,都不是能一生无忧,安享富贵的命。 正想着,一件斗篷披在了肩上,李谨言回过头,枝儿正站在他的身后,穿着桃红色棉袄的少女站在雪里,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灵动的眉眼,像是一枝绽放的红梅。 “少爷,二夫人让我来迎迎您。天气凉,您病也没好利索,可不能站在雪里,当心再着凉。快和我回去吧。” 听着枝儿的话,李谨言突然笑了,笑得真心实意,眉眼弯弯,饶是从小伺候他到现在的枝儿,也忍不住耳根子发热。少爷生得实在是太好了,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跟在枝儿身后的小丫头早就红透了脸,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三少爷这么笑,就觉得,看着三少爷的笑脸,心里都暖暖的。 李谨言深深吸了口气,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为了他的家人,为了关心他的人,他也不能退缩,就算前面没有路了,他也要自己开出一条路来! 李老太爷和老太太回了正屋内房,老太太坐在暖炕上,一个丫头上前给她捶腿,李老太爷换下了会客的长衫,也坐了下来,端起热茶抿了一口,见老太太闭着眼不说话,咳了一声:“梓和……” 老太太睁开眼,没等李老太爷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就示意丫头们先出去,等到帘子放下,门关上,才开口道:“老爷子,我知道人心都是偏的,我不求你一定要一碗水端平,可偏心也该有个限度。李家在北六省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这样大伯卖侄子求官位的事情,不说搁在前朝,就是现在,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是,民国了,讲究平等,可庆昌他娘是什么出身?让他当家,别人会怎么看李家?怎么看你?祖宗积累下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李老太爷被老太太一席话说得无言以对,可他又能如何?庆隆不在了,庆云不上台面,三儿媳妇又是个厉害的,如果撇开庆昌,让庆云当家,这份家业早晚要败落,就算不败,也得被三儿媳妇都搬回娘家去。若是给了大房,就算庆昌有些不好,至少谨丞还是好的。 老太太和李老太爷夫妻几十年,李老太爷动动眉毛,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谨丞那孩子,她也是喜欢的,可有了那么一个爹,老太太是绝对不愿意把家产交给大房的,除非她死了,要么就是李庆昌死了! 想到这里,老太太心头一动,抿了抿发鬓,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从李家离开后,楼逍就一直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不像来时的僵硬了。 楼夫人心里有数,视线扫过楼逍挂在腰间,已经空了的枪套,那把勃朗宁自动手枪,儿子可是从不离身,如今就这么随手送给了李家三少爷,他的心思,自己这个当娘的还不明白? 楼夫人好笑的瞅了楼逍一会,开口道:“逍儿。” 楼少帅:“恩?” 楼夫人:“相中了?” 楼少帅:“恩。” 楼夫人:“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 楼少帅:“相中了。”比起“恩”,当真是多说了两个字。 楼夫人气结。抚着额头,她当真是败给了自己的儿子,每次和儿子说话,怎么都这么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七章 楼夫人和楼少帅造访李家之后,李家二房的地位在李府内隐隐有了不同。虽然之前都传言三少被大老爷许给了楼家当男妻,可自己送进去,和人家主动上门相看,还当场给了见面礼,是完全不同的。 有那嘴碎的,三五个凑在一起,都说李大老爷这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栽了。 “嘿,你们是没看见,三少爷,举枪对着大老爷,大老爷和大夫人硬是没敢吭一声!” “可不是,别看二老爷没了,大老爷打的好算盘,把三少爷送进大帅府,二房可不就没了男丁?还不是任他揉搓。谁想到三少爷能得了楼夫人和楼少帅的青眼?” “就是,这下子,可有得瞧了,没见大管家这两天尾巴也不翘了。” “当初攀上大房,把李成大管家挤下来的时候,多威风!如今不也鹌鹑似的,缩脖子做人了?” “要我说啊,这李家,往后还得靠三少啊,就连大少,也不成……” “就是!” 仆人们越说越起劲,完全忘了压低声音,谁都没看见,李家的大小姐李锦琴就站在假山后边,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一张娟秀的小脸气得发白,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怒气。 “大小姐,咱们还是快走吧。” 伺候大小姐的丫头知道这位主儿性子可不好,都给大夫人和大老爷惯坏了,否则也不能撺掇着四少爷一起,寒冬腊月的把三少爷给推进了冰窟窿里,险些没淹死在里面。后来被罚跪了祠堂,心里更是积了火,对三少爷和二房更是恨进了骨子里。如今听到这些话,万一闹起来,说不准再惹怒了老太太,又要挨罚。大夫人好说歹说才借着谨行少爷生病,将姐弟俩一起放出来,若是又给关进去,大夫人准会发落了自己这些跟前伺候的。 想到大夫人的手段,丫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忙给一起来接大小姐出祠堂的老嬷嬷使了个眼色。老嬷嬷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劝说,好歹她还是大小姐的奶娘,大小姐总还会听她说几句话。 “大小姐,老太爷和老太太还等着你去磕头呢,可不能在这里耽搁了,这些不知好歹的,总有机会收拾他们。” 李锦琴咬着嘴唇,一双凤眼中满是寒光。她自认是李家的长房长女,除了大哥李谨丞,李家谁也越不过她去。李谨言,那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死了爹的小兔崽子,只是在湖里泡了一回,不是没死吗?凭什么就要罚她和谨行跪祠堂?连娘求情了都没用! 老太太还说要抽她和谨行鞭子?就像娘说的,个老不死的,就是看爹不是她亲生的,总是找大房的不自在! 李锦琴一行人走出了假山,一个仆人看到了,唬得脸都白了,其他人见他不对劲,也往后一看,登时吓得手脚都僵硬了。 大小姐可不是个善茬,不是说她要跪三天祠堂吗?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李锦琴冷冷的扫过眼前几个人,眼神厉得像刀子。如果不是谨行在祠堂里晕过去了,他们恐怕还真要跪满三天,这些人,现在她还不能处置,等着,早晚有一天…… 李锦琴哼一声,带着老嬷嬷和丫头走了。仆人们这才松了口气,互相看看,忙低头干活,再不敢碎嘴了。 李锦琴和李谨行第二天就从祠堂出来的事情,李谨言一早就知道了。三夫人一大早就来找二夫人说话,满脸的不忿:“要我说,就是老太爷偏心!是,谨行八岁,受不了祠堂里的凉气,晕倒接出来就算了,怎么连锦琴也出来了?看着吧,咱们这位大小姐,可不是个消停的,早晚还要出事。” 添喜正给二夫人擦药膏,听了三夫人这话,接嘴道:“三夫人说得对!我们夫人和少爷就是太好性了,给人欺负。” “瞧瞧,连个丫头都知道。老太爷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大房,也不知道李庆昌给老太爷吃了什么迷药!” “迷药?”二夫人举着小镜子看了看,示意添喜可以了,冷笑一声:“有个李谨丞,咱们就得靠边站,我家的谨言,你家的谨铭,捏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李谨丞。在老太爷心里,他那大孙子,是文曲星下凡,天生就不一般呐。闹着要去读军校,老太爷不是都允了?换成谨言和谨铭看看?不说打断腿,训斥一顿,可跑不了。” 三夫人被二夫人的话逗笑了,“你这嘴也是不饶人的,可别人怎么都说你比我好性?” 二夫人放下镜子,叹了口气,“谨言他爹在时,我比你还会说。庆隆常年在外做生意,为李家奔走,大房整天想揪庆隆的错处,我又是好强的性子,整天和咱们那个好大嫂打机锋,结果把谨言养成了之前的性子,你不知道我多后悔。后来庆隆走了,李庆昌又不办人事,谨言被害得躺在床上,我当时就想着,如果谨言真的熬不过去,我当真就抬着他,拿根绳子吊死在西屋!” 三夫人忙呸了一声,劝道:“嫂子,谨言现在不是好了吗?什么死啊死的,可不能再提了。” “是啊,”二夫人拉着三夫人的手,拍了拍:“多亏你帮我们母子俩说句公道话,这家里,也就你和老太太还是个明白人了。” “要我说,我那侄子才是明白人。”三夫人笑道:“到底是二哥的儿子!几句就把咱们那好大哥好大嫂堵得脸发白。还有,拿着少帅给的枪指着李庆昌的脑袋放狠话,丫头回来说给我听,我还不相信呢……” 三夫人正说得热闹,门上挂的棉布帘子被掀开了,一身青色长衫的李谨言走了进来,笑着道:“娘,伤好点了没?三婶,你来了?” “哎。”三夫人答应了一声,看到李谨言手里的单子,问道:“这是什么?” 李谨言摸摸鼻子,走过来,将手里的单子往二夫人和三夫人的面前一递,“我的嫁妆单子。” “嫁妆单子?”三夫人没憋住,乐了,“我以为你是故意气人,还真正儿八经的写下来了?快给婶子看看。” 三夫人向来是这样的性子,也不顾及二夫人就在一旁,抢过李谨言手里的单子就翻开,好在二夫人也不忌讳这些,拉着李谨言在床边坐下,“这两天睡得好不好?没再受凉吧?我柜子里还有条貂皮褥子,等着叫枝儿给你拿回去铺上。” “没,娘你自己留着吧,我身体好着呢。” “听话,要是不听话,娘就叫枝儿再给你熬苦药。” 李谨言到底被二夫人抓住了软肋,只能乖乖叫丫头去把枝儿叫来,把二夫人说的貂皮褥子给抱回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八章 李谨言的嫁妆单子,在李家又掀起了一场波澜。 李大老爷和大夫人心里暗骂:这小兔崽子也未免太贪心了! 染坊和布庄给了也就给了,银楼茶庄也说得过去,老太太赵氏手底下的那家典当行,更是抱金蛋的母鸡!这些尚且不足,又将五百亩田加到了七百亩!这简直就是在挖李大老爷和大夫人的肉! 任由李大老爷和大夫人百般纠缠,甚至连威胁的话都说出来了,二夫人就是咬死不松口。李老太爷有心说两句,老太太就在一旁敲边鼓,三夫人更是明火执仗的站在了二夫人一边。一时间,李老太爷和老太太居住的正房里,几乎是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仆人丫头们都私下里议论,这整个一三英战吕布,热闹着呢! 李谨言是个“听话”的,二夫人和三夫人让他不要插手这件事,他就当真不管,整天要么呆在书房里,要么就披上斗篷在李府的花园里走上几步,锻炼一□体。李三少之前就疏于调养,寒冬腊月的又被推进了冰窟窿,多亏刘大夫医术高超,才没落下病根。李谨言走了一段路,就不得不停下来歇歇,暗地里恼火,这身体也未免太弱了,不说别的,万一将来遇到什么事,跑路都成问题。 现在可是民国,虽说南北已经议和,可耐不住下边大大小小的军阀们各抱私心,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你方唱罢我登场,虽说还没发生通电满天飞的奇景,到底不太平。 楼大帅坐镇的北六省还是好的,一旦出了北六省,不说别的地方,中原四省不久前就打了一仗,经过司马大总统调停几方才罢手。和南边交界的江浙一带也不太平,自古以来的鱼米之乡,更是清廷最早通商的几个口岸所在地,其繁华自然不是稍显落后的北方能比的。 楼大帅的把兄弟,司马大总统早就对这些地盘觊觎已久,他和南方空有个虚名的郑大总统不一样,手底下实打实的握着一支兵强马壮的军队。他发话,北方这些大小官员和军阀还是不敢不听的,如果没有他的指使,山东的韩大帅也不敢朝手握南六省的宋大帅放狠话,韩庵山以一省之地,挑战手握六省的宋舟,有人说韩庵山是想钱想疯了,北方政府里的人却知道,这是司马大总统想对南方动手了。 至于和平协议,在这些无时无刻不盯着南方膏腴之地的北方军阀眼里,和张废纸没什么区别。 李谨言这段时间最大的兴趣就是读报纸,他想要尽快了解这个世代,了解自己所处的地方,明确自己接下来该走的每一步路,他已经有了计划,但是计划能否成功,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马虎。 除了这些,李谨言还发现一件事,今年是民国三年,却是1911年!不知道是哪只蝴蝶扇动了翅膀,宣统皇帝直接给扇没了。光绪和慈禧死后不久,没等清廷将小皇帝扶上位,历史上本该失败的安庆革命,由于得到了新军和有识之士的响应,却阴差阳错的成功了。只不过,领导革命的人不是徐锡麟,而是现在的南方大总统郑怀恩。 于是,历史上的武昌起义没有了,辛亥革命也没了,代替而来的,是由郑大总统领导的安庆起义和戊申革命。 革命之后,国内的形势倒是和历史上辛亥革命之后的发展没太大区别,一样的权臣上位,军阀割据,南北对峙。外国势力趁机介入,偌大个国家,几近四分五裂。北方的司马大总统看清楚了南方政府的懦弱无能,当即揭竿而起,割据自立,借着手中的军队,打下了现在这片江山。 这位大总统貌似十分厌恶日本人,和英法也不怎么对付,倒是和德美走得很近。这让李谨言一度认为这位司马大总统也是个穿的,可没有当面见过这位大总统,李谨言也不敢断言。 李谨言觉得,不管司马君是个穿越党还是比较有个性的土著,这样一个枭雄样的人物,如果真能统一了国家,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该回去了,否则枝儿该念叨了。 刚转身,就见到大房的李锦琴正站在抄手回廊边看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说不出的古怪。 李谨言对这姑娘的观感并不好。能撺掇着亲兄弟把堂兄弟推进冰窟窿里,这姑娘的心该有多狠? 不耐烦应付她,李谨言转身就要走,却被李锦琴从身后叫住了:“三弟。” 李谨言听到这声招呼,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在地。脸上惊愕的神色藏也藏不住,当他不知道这姑娘私下里都叫自己小兔崽子吗?这么客气的叫自己一声三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谨言直觉这件事不对,三十六计,走为上。就当没听见她在身后又叫了两声,李谨言直接一溜烟的跑回了东屋。 枝儿正拿着鸡毛掸子扫着屋檐,见李谨言掀开帘子,脸色发红的靠在门框上喘气,吓了一跳:“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快别提了。”李谨言摆摆手,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几口灌下去,总算觉得好点了。今天这事太奇怪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想起李锦琴之前的种种作为,李三少不免恶毒的想着,李大老爷和大夫人把姑娘教成了这样,将来会去祸害谁家? 枝儿刚想说话,门外就传来了争吵的声音和小丫头的哭声。枝儿皱了皱眉毛,掀开帘子,就见大小姐李锦琴叫着:“给我教训她!不长眼睛的东西,还真以为飞上高枝了!有了依仗,就敢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了?!” 枝儿皱了皱眉,上前把小丫头拉到了身后,小丫头的脸上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已经肿了。 “大小姐,三少爷病刚好,禁不得吵闹,您……”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李锦琴抬手就给枝儿一巴掌。 枝儿捂着脸,眼圈发红,她是李谨言的大丫头,没道理被李锦琴张口就骂,抬手就打,李家没这规矩! 李锦琴见枝儿没有跪地求饶,干脆又举起了手,不想手腕却被抓住了,抬起头,李谨言正脸色阴沉的看着她。 看着李谨言仿佛黑得不见底的双眼,李锦琴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却还硬撑着脖子:“李谨言,你给我放手!” 李谨言怒极反笑:“刚刚不还叫我三弟吗?怎么这就改口了?” 李锦琴抬起了另一只手,直接朝李谨言的脸上挥了下去,李谨言头向后一躲,李锦琴的巴掌便落空了,不甘心的咬着牙:“你这小兔……啊!” 话没说完,只觉得被李谨言握着的手腕,锥心刺骨的疼。李锦琴的眼圈瞬间红了,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九章 这几天,楼大帅的脾气一直不太好,大帅府里的下人走路都踮着脚,生怕被大帅的怒火波及,小命不保。 楼夫人拿着拟定好的聘礼单子,刚走上楼梯,就见楼大帅麾下的几个师长陆续从书房里走出来,脸色都不太好。 “夫人。” 这些人自前清起就跟着楼大帅转战南北,资历最浅的,也在大帅的麾下干了五年。楼夫人每次见到他们都客客气气的。 比起南方政府,北方政府算好的,可也不是铁板一块。 这两年北方政府里总是有人在大总统耳边进谗言,说楼大帅拥兵自重,有异心。司马大总统听得多了,也开始起疑。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仍和以往没什么区别,可实际上怎么样?年年军费拖欠,好不容易发下来,还要打个折扣。 现在的世道不太平,楼大帅一边要防着自己人,一边又要防着北边的老毛子,手底下的兵要吃粮拿饷,不能空着肚子打仗,没办法,楼大帅也只能自己出钱填窟窿。 幸好司马大总统到底多少还有些顾忌,默许楼大帅截留一部分北六省的税收,楼大帅这才一直隐忍不发。要是真闹起来,北方非乱了不可,平白让南方那群人钻了空子。 楼夫人目送几个军官离开,敲了敲门,门里传来楼大帅的声音,才推门走了进去。 “大帅。” “夫人,是你啊。” 楼大帅坐在紫檀木的靠背椅上,室内一片狼藉,茶盏碎了一地,文件也七零八落的,桌子都被掀翻了,可见刚刚屋里这群人没一个好脾气。楼夫人上前捡起一份被撕成了两半的文件,对着拼起来,扫了两眼,顿时气得柳眉倒竖。 “荒唐!大总统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任由手底下的人这么胡闹!” 楼大帅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搓了搓脸,满脸的疲惫,“我也越来越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了,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那群蒙古鞑子不是好东西,可地盘就这么给了老毛子,换回三瓜两枣的有屁用!” 楼夫人皱了皱眉,叫伺候的丫头来把地上的碎瓷片扫干净,自己收拾了楼大帅扫到地上的文件,等到房门关上,才走到楼大帅身边,“大帅,这事已经定了?” “定了,没看文件都发下来了?盖着总统的大印呢!”楼大帅敞着军装,满脸的煞气:“这帮老毛子不是个东西!庚子年八国联系进北京,他们就趁机派了十几万的军队,想要占了北方这片地盘,早几十年就开始修的那条铁路,安的什么心,谁不清楚?为了东北这块地界,咱们死了多少兄弟?结果我那个好大哥,却……是,南方是好,他想着抽-出手来先把江浙那片弄到手,可他这么做,就不怕寒了兄弟们的心吗?!” 楼大帅说不下去了,楼夫人也是咬紧了嘴唇,她不是万事不知的深宅妇人,外**立,说得好听,实际上不还是让老毛子给占去了? 司马大总统怎么就答应了?哪怕打不赢,也不能就这么软了腰子!她一个女人都知道的道理,怎么政府里的人就不清楚?要是南方那群人拿着这件事做文章,北方政府还不得威严扫地? “南方?南方那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楼大帅哼了一声,摸了摸头顶:“郑大炮和他手底下那个新任的财政部长,暗地里和日本人签了条约,许给了日本人不少的好处,才借来了一笔款子。可谁不清楚,这就是寅吃卯粮的事,钱砸下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就郑大炮那个瘪犊子,还在那傻乐呢!”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楼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劝楼大帅,干脆把之前准备的聘礼单子拿了出来,反正她来找大帅,也是为了这事。大总统办事让人憋屈,可他们也不能不过日子。 “大帅,我请人算过,这个月二十六,下个月初八都是下聘的好日子。” 楼大帅拿过楼夫人列的单子扫了两眼,干脆拍板道:“那就二十六送聘礼,初八把人抬回来。” 楼夫人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这是不是太急了点?”虽说民国了,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还是要讲究个三媒六聘,三书六礼的,怎么能这么简单的就把人给抬进门? 楼大帅却道:“这几天尽是些鸟事,难得有件喜事,也让大家乐呵乐呵。”说着,拉开抽屉,取出了一支勃朗宁手枪,“咱那儿子不是把配枪给了媳妇吗?我这当公公的也不能小气,这也加到聘礼里,刚好凑一对。” 说到一对,楼夫人就想起当初楼大帅送给她的那把匕首,成亲后才知道,那是一对鸳鸯匕,楼大帅送给她的那把略小,楼大帅还贴身带着一把大些的。 “老不修!” 楼夫人啐了楼大帅一口,前几年,楼大帅为了儿子,左一房又一房的抬进门,这两年,楼大帅年纪大了,闹心事也多,这些心也就淡了,夫妻俩的感情,反倒是更加好起来。 “没听说哪家聘礼是送枪的。”楼夫人嗔道:“不是胡闹吗?” “这有什么?”楼大帅想起儿子总算是要娶媳妇了,哪怕是个男的,他也少了块心病,“要我说,还费那事干什么,让咱儿子把他那个团带上,直接去李家把人接回来不就成了?” 楼夫人当真是有些怒了,“大帅,你当逍儿是什么人?占山为王的土匪吗?!” 楼大帅嘿嘿一乐,“他老子当年就差点去占山为王了,这小王八蛋要真能抢个压寨夫人过来,也算是子承父业。” 楼夫人被楼大帅的无赖弄得没辙了,一拳捶下去,却被楼大帅搂住了腰,撑不住,也乐了。 李谨言尚且不知道自己险些被楼少帅当成个压寨夫人给抢了。他这两天正忙着见染坊和布庄的掌柜,银楼,茶庄和典当行都要靠后。李府里那些碎嘴的,私底下都在议论,三少爷这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布庄可一年年都在赔钱,染坊也好不到哪里去,老太太给的典当行和银楼才是抱金蛋的母鸡,三少爷怎么偏偏去和那些赔钱的行当较劲? 李老太爷这次倒是对李谨言刮目相看。做人不能忘本,李家以贩生丝起家,布庄是李家的根本,虽说开埠后受到洋布的冲击,生意越来越不好,庆隆经营的几年好歹有些起色,可交到庆昌手里后,却是一蹶不振。如果谨言真能将布庄和染坊重新经营起来,老太爷也是高兴的。 李老太爷偏心,毋庸置疑,可他自认偏心也是为了李家。老太太见老太爷这几天的样子,只是冷笑一声,吩咐身边的大丫头,将几本有些泛黄的册子找出来,送去了二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十章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李家染坊的库房里就堆满了李谨言指定的红色染料。染坊的掌柜亲自上门,告知了李谨言这个消息。 “三少,凡是北六省内的洋行,下边的人都跑遍了。” 掌柜的名叫李秉,祖上三代都在李家做事,李秉本人颇有些才干,李谨言的父亲当时正在为染坊和布庄的生意奔走,李秉就在那时入了李庆隆的眼,等到染坊和布庄的生意有了改善之后,就被提拔成了染坊的大掌柜。李秉和李府之前的大管家李成是堂兄弟,李家的人私底下都说,这兄弟俩一内一外,都是二老爷的心腹,当真是前途无量。 可天有不测风云,李庆隆被请去南方政府任职,不出一年就死了,李庆昌接管了李家的生意,大夫人管理李家内宅,李成被李东顶了,一气之下,离开了李家。李秉的位置,一时之间却找不到人来顶替,李庆昌也只好继续用着他。即便想真正把李家的生意掌控在自己手里,李庆昌也不敢轻易在这些大掌柜的身上开刀,否则,李老太爷第一个饶不了他。其他人就没李秉这么好的运气了,在李庆昌插手李家生意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凡是李庆隆提拔上来的,或者是和这些人沾亲带故的,都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或辞退,或赶走,这也是造成李家染坊和布庄生意一蹶不振的重要原因。 李老太爷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明里暗里提点了几次,李庆昌表面上答应得挺好,背地里还是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大夫人在李府内宅做起事来更是没什么忌讳,李锦琴和李谨行有了大夫人的撑腰,才敢把李谨言推进冰窟窿,还硬是让人拦着不许救。 后来,李庆昌又自作主张,和楼家结了亲,李家大房和二房的矛盾彻底摆在了台面上。 老太太赵氏冷眼看着这些,也不言语。等到楼家正式把下聘和迎娶的日子定下来之后,拿着楼家送来的帖子,冷笑一声,“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一旁的大丫头腊梅正给老太太捶腿,听到老太太的话,动作顿了一下,下意识的咬了一下嘴唇。老太太转过头,不出声的看着她,眼神像是淬了毒的针,腊梅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腊梅,你伺候我几年了?五年还是六年?” “奴婢,奴婢从十三岁起伺候老太太,已经……已经六年了。” “哦。”老太太缓缓合上双眼,有些干枯的手搭在了宽大外套的衣摆上,“十九了,是个大姑娘了,难怪了。” “老太太……我……”腊梅的话说不下去了。 “我前儿给了谨言几本册子,是你告诉了老大吧?当初写着谨言生辰八字的批命签纸,也是你从我屋里给偷出去的吧?”老太太睁开了双眼,倚在绣着花开富贵的靠枕上,语气平缓的问道:“你是想跟着大老爷?还是看上了大少爷?和我说说,我身边的丫头,进了大房,怎么说,也得是个姨娘。” “老太太!” 腊梅吓得一咕噜从床沿上跌到了地上,爬起来双膝跪倒,不住的磕头,“老太太,奴婢错了,您绕了奴婢这一遭吧!” 老太太看着在地上磕头的腊梅,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现在民国了,不兴说奴婢长奴婢短的,你既然和大房好,我就成全了你。” 腊梅听到老太太的话,彻底的软倒在了地上。 一直等在在门外的大丫头春梅带着两个婆子走了进来,婆子抓起了腊梅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春梅看着失魂落魄的腊梅,脸上扬起了笑容:“腊梅姐姐,妹妹在这里恭喜你了。” 老太太招手叫-春梅过去,春梅走过去坐到床沿边上,乖巧的给老太太捶腿,一边不忘说道:“老太太,您看,腊梅姐姐都欢喜得说不出话来了。” 老太太摆摆手,两个婆子立刻将腊梅拖了出去,不出半天,换了衣裳,戴上首饰,打扮一新的腊梅就被送到了大房,送去的人口口声声告诉大夫人,腊梅是老太太给大老爷做姨娘的。 等到人离开,大夫人的屋里又想起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大老爷的另一房姨太太苏秀华靠在门边,踩着门槛,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大夫人房里的热闹。等到红肿着半边脸的腊梅被从屋里带出来,还能隐约听到大夫人的骂声:“贱--人!不要脸的骚--货!” 苏秀华跟了李大老爷八年,明里暗里吃了大夫人不少的亏,可是知道这官家小姐出身的大夫人,私下里是个什么样子,看着低头走过去的腊梅,眼中闪过一抹怜悯,随即迅速隐去。嗤笑了一声,她自己都这样了,还有闲心去可怜别人?这丫头能不声不响的勾搭上大老爷,被老太太亲自派人送来,可见也是个有手段的,今后,这西屋可要热闹上不少了。 苏秀华呸的吐掉了瓜子皮,冷笑两声,帘子一甩,门一关,想起大夫人气得脸色铁青的样子,扑到床上,呵呵笑了起来。 半晌,脸上的笑容蓦地收起,纤巧白皙的手摸着自己的小腹,眼中闪过了一抹狠辣。 老太太和大房的斗法,丝毫影响不到李谨言。他现在恨不能背生双翼,立刻就飞去染坊。可他也知道,这事情急不得。历史上磺胺的发明人多马克远在德国,现在还是个孩子。自己空有满脑子的理论知识,可理论不代表实际,让他亲自动手把磺胺合成出来,根本想都不要想。 李谨言最初想要通过李秉等人招人,目标是专业对口的留学生。可现在的留学生,无论是政府公派还是自己远渡重洋学成归国的,都属于高精尖人才,大都被南北政府或者其下的军政府收拢去做事,学习化学医药的更是少之又少,别看李谨言,就是李家,人家也根本看不上。 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这仍是时下大部分人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想法。就算是爱国的热血青年,想要发挥自身的才干,首先想到的,也是到政府和军队中做事,而不是和一个空有钱财,却没什么实权的商人合作。哪怕李家有着爱国商人的名号,也是一样。 清朝的洋务运动发展了几十年,甲午战争之后,以张骞为代表的民族资本家和爱国人士,也发出了通过实业和教育来富强国家的声音。可时至今日,偌大的国家,南北分裂,军阀横行,手握巨资的商人,反倒成了军阀眼中的肥羊。 李谨言知道光靠自己,走通这条路很难,他一开始就想到了楼家。可只凭几句话,红口白牙的,不说楼大帅,楼少帅都未必信他。要想和楼家合作,他就必须拿出让对方信服的东西。 李谨言沉思了半晌,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墨水瓶,藏青色的衣袖染上了墨渍。李谨言苦笑了一声,又要被枝儿念叨了,这丫头昨天还说,这墨水难洗,就算打两遍胰子也不管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十一章 李家是北六省的豪商,楼大帅更是北六省的无冕之王,楼家和李家结亲,可是件大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楼少帅的马队刚一抵达,四周就聚集了不少打探和看热闹的人群。 李庆昌对此颇为自得,挂着满脸笑容,抱拳问候楼逍。楼少帅却不给李大老爷面子,骨子里的骄傲,加上傲人一等家世,楼少帅的确不需要给任何他看不上眼的家伙面子。 李庆昌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睁睁的看着楼少帅越过他,对站在他身后的李谨言说道:“我来了。” 随后,掀起斗篷,直接把李谨言罩在了斗篷里,“走吧。” 李谨言并不冷,棉布的长衫里,还穿着一层夹袄。楼逍不管不顾的这么一来,一股陌生的,冷硬的气息扑面而来,倒是让李谨言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推开?楼少帅明显是好意。 不推开?这众目睽睽之下的……就算是两个男人,考虑到自己和楼少帅现下的关系,李谨言的耳根也不由自主的发烧。 “怎么了?” 楼逍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李谨言抬头,正巧对上了楼逍向下望的双眼。楼逍实在是很高,自己站直了,也只到他的下巴。李谨言也只能安慰自己,十六岁,还有得长。俗话是不是说,二十五还蹿一蹿吗? 可楼少帅,好像,过了年才满二十? 李三少被自己打击了。 “没事,少帅,你先放开我。” 李谨言还是推开了楼逍,这样实在是不成样子,难不成,楼少帅还打算搂着他一路走过去吗?他娘会吓到的。 楼逍显然不解李谨言为什么会推开他,楼少帅认为,他相中了,自然就是他的,否则,也不会亲自来送聘礼。在送聘和迎亲的事情上,楼少帅难得和楼大帅保持了一致,来之前,楼大帅故意玩笑似的和儿子说:“小子,要不你干脆带上手下的兵,去把人直接抬回来算了,费二遍事干嘛。” 楼少帅正身板笔直的站在楼大帅面前,听到父亲的话,脚跟一磕,啪的敬了个礼:“是!” 握着腰间的佩剑,转身就要往外走。 楼夫人忙拉住他,“儿子,你脑子就不会转个弯吗?还有你,楼盛丰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这么撺掇儿子,吓跑了我的媳妇,我让你睡一年的书房!” 楼大帅讪笑两声,下意识的就要去摸光头,又被楼夫人一瞪,直接把炮口转向了楼少帅:“你个混蛋玩意,玩笑话听不出来吗?!抢什么媳妇抢媳妇,当自己土匪啊!” 楼少帅抿紧了嘴唇,看着楼大帅的眼神很无辜,他什么时候说要抢媳妇了?明明是父亲下令! 楼夫人直接护在了楼少帅身前:“你少冲我儿子发火!” 楼大帅看看护犊子的妻子,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儿子,真想给这臭小子一巴掌,从小就这样,蔫坏啊!这随谁?他楼盛丰向来光明磊落,肯定是被他那个做官都做得成精的泰山给教坏了! 楼少帅被楼夫人从屋里推了出来,楼夫人再三叮嘱他,“今天只是送聘礼,千万别就这么把人抬回来啊!” 楼少帅郑重点头,楼夫人放心了。 等到儿子一走,门一关,楼夫人抖擞精神,驯夫!眼瞅着儿媳妇就要进门了,做公公的,不能总这么不着调,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楼家的聘礼抬进了李家,四周看热闹的人群也一哄而散,不过私下里都在议论,这李庆昌把侄子卖了,也没见得讨了楼家的好,没见楼少帅理都不理他?反倒是李家的三少,似乎不一般,这楼少帅据说是八字克妻,没办法才只能娶个男妻。看今天楼少帅对他那态度,就算是不会下蛋,也八成会受一段时间的宠。 楼逍到底如了李谨言的意,放开了他,却解下了身上的斗篷,披在了李谨言的身上。李谨言想说真不用,就几步路,刚张嘴,就被楼少帅一把捏住了下巴,有力的手指捏得他有些疼,“披着。” 李谨言皱了皱眉,这人,也未免太霸道了些。 李庆昌赔笑站在一边,趁机插嘴道:“谨言,少帅一番好意,不要不识抬举。” 李庆云看了李庆昌一眼,这人还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真说不出一句好话。楼少帅明显对谨言不一般,这话里话外的教训,不是找不自在吗? 果然,李庆昌话音一落,楼少帅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刀子似的,让李大老爷生生打了个哆嗦。 一行人穿过前院,正巧被回廊边的大小姐李锦琴看到了。因为楼家今天下聘,整个李家都忙成了一团,被李庆昌下令禁足的李锦琴,趁着丫头不注意,跑了出来。她倒要看看,能让爹娘费力讨好的楼少帅,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最好是个莽夫,等李谨言那小兔崽子嫁过去,折磨死他! 不想,只看了一眼,李锦琴就愣住了。 寒风中,一身军装的男子,英俊的眉眼,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李大小姐愣愣的站在回廊边,也忘记了躲藏,飘落的雪浸湿了她的发梢犹不自觉。 楼逍目不斜视的向前走,仿佛除了身边的李谨言,李家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李谨言和李庆昌兄弟都注意到了李锦琴,李谨言只是扫了她一眼,就转开了视线,他对自己这个大姐真是没什么想法了。李庆昌皱起了眉头,李庆云眼中闪过一抹嘲讽,谁都没说话,全都下意识的当没看到李锦琴。 无论如何,一个女孩子,没有父母的允许,就这样大咧咧的跑到前院,出现在外男的面前,说得不好听点,那真是教养不太好,搁在前朝,这样的大家小姐,十有八--九要被族规处置的。 现在民国了,年轻的学生都嚷嚷着要打破旧规陋俗,可不说其他地方,就是北六省,也极少有体面人家娶这样的媳妇。之前楼少帅的第三任未婚妻,不就是因为太过“新潮”,才过了十七都没定亲,后来主动送上了楼家的门,结果却是生死不知,不见了踪影。 李锦琴的大丫头之前被秀华姨太太屋里的画眉绊住了手脚,回过头,大小姐就不见了。问屋子外边的婆子和小丫头,都摇头说不知道。婆子不敢说自己躲懒走开了一会,小丫头也不敢真拦大小姐,大夫人去正屋帮忙了,要是不合大小姐的意,巴掌可就直接下来了。 大丫头急得跺脚,今天可不同往日,万一大小姐出了点差错,或者是撞上了楼少帅带来的人,那可就麻烦了!她听说楼少帅带来的可都是当兵的,全都是十几二十多的男人!大小姐要是……自己还能活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十二章 1911年,对南北政府来说,都不是个省心的年份。 北方的司马大总统忙着安抚手下因**立闹情绪的老兄弟,觉都睡不安稳,南方的郑大总统刚到手的借款就被追讨军饷的军阀们搜刮一空,整日里长吁短叹。 山东的韩庵山依旧和南六省的宋舟死皮赖脸的掰扯不清,让人奇怪的是,手握六省的宋大帅,竟然没趁机给韩庵山一个教训。 当年司马君扯旗自立为大总统时,郑怀恩曾经组织过军队北上,当时宋舟的势力还只有苏浙两省,打着郑大总统的旗号,拿着郑大总统的军饷,北上讨伐逆军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却干起了抢地盘的勾当。不到几个月时间,地盘直接就扩大到了南六省。 占据了南方最繁华的几个省份,兵强马壮,底气十足的宋大帅再不愿意听调遣了,其他的南方大小军阀,也看出了郑大总统的外强中干,顶着 “安庆首义”和大总统的名号,其实就是个空壳子,纷纷趁机耍起了心思。郑怀恩没办法,也只得表面上强作镇定,暗地里气得吐血。 好在司马君当时也没能力一口把南方给吃下去,双方只得休兵,签了份“和平协议”。英法德美公使做了见证人,俄日也趁机掺了一脚。明明是南北双方的事情,这些洋鬼子却打着调停的名义,从中攫取了不少的好处。谈判结束后,楼大帅在司马大总统的办公室里直接掀了桌子,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这群洋鬼子,都他妈的不是好东西!早晚老子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虽然协议签了,可到底有多少效力,双方都心知肚明。 这次韩庵山的挑衅,明显得到了北方政府的授意。郑怀恩急得头上冒火,派出的专员频繁造访大帅府,宋大帅却依旧是八风吹不动,任你说破了嘴皮子,他照样整天呆在大帅府和姨太太听戏哼曲,只在私下里和幕僚商议:“韩庵山那孙子,也是演戏给司马君看呐,估计司马君想要对南方动手了,却不乐意动自己的军队,打着抢地盘,也消耗别人的主意。韩庵山和咱们耗上了,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鲁地的。甘陕的马庆祥倒是想动,可他手底下那群兵,说白了,就是一群马匪,要是真放出来,可真就是个祸害了。” 宋大帅手握南六省,和北边临近的几个省份都交过手,最棘手的,就是甘陕的马庆祥。他手底下的兵不是马匪就是胡子,打仗不讲规矩,专门祸害自己人,见着外国人就怂了。 “看着吧,非到万不得已,司马君是不会放马庆祥那帮子出来的,被蝗虫给祸害过的田,可是连个麦粒都捡不着!” 宋舟哼了一声,一双狭长的眸子精光四射,见儿子宋武一直坐在旁边不出声,问了一句:“阿武,你觉得怎么样?是继续这么耗着,还是先动手,趁机捞上一笔?” 不只是北方盯着南方,南方这些军阀,也看着北方的地盘眼热。尤其是临近南六省的湖北,现在正被北方的宋琦宁占着。说起来,宋琦宁和宋舟还算得上是本家,出了五服的亲戚。宋舟不是没想过拉拢他,奈何宋琦宁是个直肠子,楼大帅救过他的命,他就只认楼盛丰。楼大帅不和司马君扯破脸,他就死守着湖北,谁也说不动。投靠南方?宋舟派去游说他的人,脑袋都被砍得排成一溜了。 “父亲,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最好再等等。”宋武长得和宋舟有五六分相似,一张书生面孔,眸子狭长,嘴唇很薄,做起事来心狠手辣。去年从日本读完军校归国,就进入了宋大帅的军队中做事,很快升到了师长,和宋舟手底下的一干老兄弟平起平坐。 “哦?怎么说?” “我得到情报,北方的司马大总统,和北六省的楼盛丰,似乎有了龃龉,最近正因为外**立的事情闹口角。”宋武缓缓说道:“要是不能把楼盛丰安抚下来,司马大总统是不会轻易对南方动手的,万一他南下,‘后院’起火了,北方可就要乱成一团了。” 听完宋武的话,宋舟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又摇头,说道:“楼盛丰那人我知道,一日没和司马君彻底撕破脸,就一日不会轻举妄动。等着他们闹起来,还早着呢。” “未必。”宋武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细线,脸庞上,只有一双狭长的眸子亮得慑人:“司马大总统向楼盛丰的大帅府插了几次钉子,楼盛丰就算能忍,也快忍到头了。” 宋舟眉头一皱,“你听谁说的?” “川口。” “那个日本人商人?” “父亲,我……” 宋舟猛的一拍桌子,指着宋武骂道:“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少和那群日本人接触!那群小东洋是什么东西?!你两个叔叔甲午年就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当初就不该送你去日本读军校!” 宋大帅一发火,屋子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宋武也低下头不说话了,宋舟的连襟孙清泉,是屋子里唯一还能说得上话的人,只得硬着头皮劝上两句:“大帅,阿武还年轻,慢慢教。” 宋大帅哼了一声,总算是把火气压了下去,屋子里的人全都松了口气。宋武抬头看了孙清泉一眼,孙清泉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向宋大帅赔个错。 到底宋武是自己的儿子,宋舟也不会在下属面前对他不依不饶,这件事,暂时是揭过去了。 南北方的暗潮汹涌,丝毫影响不到李谨言。 自从楼少帅送过聘礼之后,李谨言就开始忙着“备嫁”了。 “这些都给你一起带走。”二夫人把楼逍送来的聘礼都整理出来,重新装了箱子,和之前给李谨言准备的嫁妆放到了一起,“除了李家给的,我手里还有三百亩地,一个钱庄,是我的陪嫁,都给你一起带过去。首饰之类的你用不上,衣料,家里的布庄和染坊都在你手里,你自己看着办。” 二夫人一项项的交代着,每交代完一项,就让李谨言记下来,这份单子和带去楼家的单子是分开的,“你父亲虽然没了,可他给咱娘俩还留下了不少东西,这些都不写在嫁妆单子里,你自己收着。” 二夫人打开了身边的箱子,里面是用红纸封的银元,整整齐齐的堆满了三个箱子,目测不下十万之数。 李谨言忙道:“娘,这些钱还是你留着吧。” 二夫人摇摇头,“我一个寡妇,要这些钱做什么?李家不少我吃,也不少我穿,你好了,娘才会好。” “娘……” “听话,楼家不是普通人家,将来……”二夫人话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就算楼少帅看重李谨言,李谨言到底不能为楼家生下一儿半女,无论楼少帅将来是要纳妾还是要另娶,李谨言的地位都会变得很尴尬。二夫人相信楼家这样的人家,哪怕为了名声,也会善待李谨言,可她还是不放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十三章 公历1911年12月25,农历辛亥年冬月初六,关北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今天是西洋人的圣诞夜,关北城里的洋人不少,虽然没有天津上海那样的租界,倒也算得上热闹。 李家的三老爷李庆云是个爱玩的,洋人过节,他也要凑个热闹,从一个洋人厨子那里订了一只火鸡,又在三房鼓捣了许久,弄了个像模像样的“圣诞树”。虽然不伦不类,还是让三夫人和三房的几个孩子笑得合不拢嘴。 李老太爷斥责李三老爷胡闹,李庆云却根本不当回事,该怎么干还怎么干,还想着派人来把李谨言叫过去一起热闹,被三夫人拦住了。 “谨言还有两天就要出门子了,正忙着,别给孩子添乱了。再说,你把侄子叫来,嫂子呢?” 李庆云虽然胡闹,倒也不是脑子糊涂的。听了三夫人的话,点点头,只是将洋厨子烤的火鸡和糕点送了一份到二房,也算是尽了一份心意。 李谨言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三房送来的烤鸡和蛋糕,叉起一块蛋糕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让他皱起了眉头,果然,哪怕换了个身体,他对甜食还是没什么办法。又象征性的吃了一块鸡肉,就让丫头们拿下去分了,倒是让二房的丫头们高兴了许久。 两天后,他就要进楼家了,从李秉传回的消息看,楼大帅对他送去的那份礼物十分满意,已经在关北城外丈量土地,做建厂的准备了。 楼家想要建厂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只是机器还要从洋人的手里买。 李谨言现在还不清楚他那个军阀公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绞尽脑汁,也只能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对这个手握北六省的楼大帅有个片面的了解。不过,有楼夫人那样的贤内助,又能培养出楼逍这样的儿子,想必楼大帅绝不会是报纸上写的,是个大字不识一个,只会打仗的莽夫。 毕竟,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手握如此大的权力,绝不会是个普通人。李谨言觉得,现在的楼大帅,在某些地方,倒是和历史上的东北王有些相似。 历史上的东北大帅张作霖,土匪出身,敢和日本驻奉天的总领事吉田茂当面叫板:“我姓张的等着你!”奈何继任者没有他老子的豪气。 张作霖活着的时候,日本人就算眼馋,也到底没能把东四省吃进嘴里。可等皇姑屯的爆炸声一响,没过几年,就出来了一个“不抵抗”政策,赤手空拳的东北大兵,像是赶鸭子似的,被从关外赶进了关内,日本人又弄了个伪满洲国,东北,到底是落进了日本人的手里。 不过,这个世界虽然有溥仪,却没了宣统,这里没有张大帅,却有了楼大帅,这里没有了小六子,却有了楼逍。 无论之前把历史扇偏的那只蝴蝶是谁,李谨言决心,哪怕他只是个扑火的蛾子,也要试上一试!绝不能让历史再走回原来的轨道! 李谨言的性格算不上执拗,可他一旦决定要做一件事,就会贯彻始终。 一阵脚步声传来,门上的帘子被突然掀开,面带焦急的枝儿站在门口:“少爷,出事了!” “什么事?” “一个女人找上了门,说她是二老爷在南方的时候纳的,她还带着个两岁出头的孩子,说是二老爷的。” 李谨言猛地站起身,“我娘呢?” “二夫人已经去了正房,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在,大老爷和大夫人也在,三老爷和三夫人出门了,说是晚上才回来。” “那女人是自己找上门的?” “不是,是大老爷带回来的。” 李谨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一把拉开了抽屉,抽屉里放着两把勃朗宁自动手枪,一把是楼逍送给他的,一把是楼逍下聘时候,和聘礼一起送来的。 李谨言拿起一把揣进怀里,枝儿看得脸色发白。 “少爷,你这是……” “没事。”李谨言笑笑:“有些人八成是没把我之前的话当回事,我得让他们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李谨言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枝儿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正房里,李老太爷和老太太面沉如水,二夫人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白,大老爷正朝李老太爷说着什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跪在地上。大夫人嘴角带笑,一副看好戏的神态,不时说上一句:“弟妹,这下子可是好了,庆隆不用担心绝后了不是?” 二夫人气得双眼发红,恨不能立刻扑上去撕碎了大夫人那张嘴。 李谨言站在门口,大老爷的声音传了出来:“……说是庆隆在南边纳的,身上带着庆隆的书信,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虽然是个女孩,谨言嫁进了楼家,大了也能坐产招婿……” 李谨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门边打帘子的丫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吓得不敢抬头。 “大伯,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为二房着想的?” 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李谨言抬起脚,迈过门槛,一步一步走到了跪在地上的女人跟前。女人抬起头,一张瓜子脸,细长的眉毛,眼角晕红,带着水乡女子的小巧妩媚。 李谨言弯下腰,手指挑起了女子的下巴:“长得,还算是不错。” 女子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料到会遇见这种情况,下意识的去看李庆昌。李谨言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似笑非笑,“大伯,这女人是你带回来的?她怀里抱着的,真是我爹的种?我怎么觉得,她倒是和你关系不错?” “谨言!”李老太爷出声道:“不得无礼,你的教养呢?!” 跪在地上的女子也哭道:“三少爷,你怎么说我都没关系,可是,这是你的亲妹妹啊!” 李谨言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你怎么知道我是三少爷的?还有,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我可没什么姐姐妹妹的。” “言儿,”二夫人终于出声了,声音平稳,却依旧能窥出其中的一丝虚弱,“这是有人,不想让咱们娘俩过几天舒心日子啊。” 大夫人却在这时插言道:“弟妹,这话就不对了。你之前不是还闹着说庆隆绝后了?这下有后了,合该是开心才对呐。” 大夫人说着,竟然还拿手绢捂着唇角,笑出了声音:“瞧瞧,后天谨言就是大喜,今天你又多了个闺女,这不是双喜临门是什么?老太爷,老太太,您二老说,对不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十四章 李锦琴和李谨行是从西屋被一路拖到正房的。李锦琴更是从闺房是直接被抓了出来,伺候她的大丫头想要拦,却被一枪托砸在了脑袋上,血当即就淌了下来,血葫芦似的软倒在了地上。有了前车之鉴,大房的丫头和仆人再没敢上前拦这两个扛着枪的凶神恶煞,秀华姨太太和腊梅更是把屋门关得死紧,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直到两个大兵拖着李锦琴姐弟走出了西屋,众人仍心有余悸。 李锦琴的奶娘顾不得去照顾晕倒在地的大丫头,和伺候李谨行的老嬷嬷一路追了出去,见那两个大兵没动枪,只拖着姐弟俩进了正房,奶娘和老嬷嬷才敢喘口气,至少,有老太爷和大老爷在,姐弟俩就算遭些罪,命却是无虞的。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鞋底踩在雪上的咯吱声,惊魂未定的两人下意识的回头,立刻瞪大了眼睛:“大少爷?!” “许妈,你们怎么在这?” 李谨丞在大房众人心中,向来是能成为李家顶梁柱的人物,许妈先不问李谨丞怎么提前回来,只道:“大少爷,你快去看看吧,大小姐和四少爷要出事了!” 李谨丞看向正房,乍然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枪响,顿时拧紧了眉头。 屋子里,李谨言正笑眯眯的问李庆昌夫妇:“到底是大姐还是四弟,大伯,大伯母,选好了吗?” 李锦琴一路被拖到正房,裙子已经被雪水浸湿了,狼狈不堪,就算被雪亮的刺刀吓得发抖,落在李谨言身上的目光,仍是恶狠狠的,恨不能扑上去咬下他身上的一块肉! “李谨言,你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大夫人愤恨的咒骂出声,押着李锦琴和李谨行姐弟的大兵,可不会顾及大夫人的身份,他们得到少帅的命令,留在李家,就是要护着少帅夫人!有人敢当面这么辱骂李谨言,两个兵哥的身上顿时冒出了一股杀气,两声枪响,一颗子弹擦着大夫人许氏的脖子飞了过去,另外一颗落在了大老爷李庆昌的脚下,夫妻俩同时脸色煞白,大夫人更是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可惜她站的位置不太好,身后就是坚硬的紫檀木靠背椅,晕倒时一头碰在了椅子的靠背上,反倒是直接疼醒了过来。 大夫人狼狈的样子落进眼中,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二夫人当真会笑出声来。 李谨言却没那么多顾忌,勾了唇角,“大伯母,刚刚你不是还在看好戏吗?风水轮流转这个词,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你!” 大夫人许氏额头已经肿了起来,眼前发黑,却硬撑着不让自己再晕过去,她不能成了这小兔崽子嘴里的笑话! 大老爷眼神黯沉,“李谨言,你究竟想怎样?!” “怎么样?”李谨言抬了抬下巴,“我刚刚不是说了,我打算好好招待一下大姐和四弟。” 李谨言话落,站在李锦琴和李谨行身后的两个大兵同时拉动枪栓,李庆昌看着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一对儿女,目眦皆裂。李老太爷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口道:“谨言,事情别做得太绝,到底他是你的大伯,锦琴和谨行是你的堂姐和堂弟!老二家的,你也劝劝。” 二夫人冷笑一声,转过头不说话。 李谨言看着李老太爷的目光充满了惊奇,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话:“老太爷,难不成,真像三婶说的,只有大伯是你亲生的,我爹和我三叔都是捡来的?不,三叔还不算,只有我爹才是吧?你难道看不到大伯都对我娘和我做了什么?大姐和四弟险些要了我的命!那时,你怎么不和大伯说,我是他侄子?我和眼前这两个是堂兄弟?” 李老太爷被李谨言堵得说不出话,脸色酱紫。老太太坐在一边,见李老太爷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知道不能再让他生气了,否则,非出大事。谨言后天就要进楼家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能传出他把自己祖父气晕的话。 “谨言,这事说到底,还是你大伯贪心不足,又教子不严,锦琴和谨行天性狠毒,毫无血缘亲情。按理说,你怎么处置,都不为过,可毕竟后天就是你的好日子了,今天,不宜见血。” 老太太这番话说得很有意思,貌似在为大房一家说情,却更像是在火上添油。 后天就是李谨言的好日子,这好日子怎么来的?屋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不宜见血?”李谨言脸上浮现了一抹有些奇怪的笑,收起了枪,“的确,我的好日子,不宜见血。” 李庆昌和大夫人许氏的心反倒提得更高了,这小兔崽子肯这么轻易揭过这件事?不说之前,只说那女人抱着孩子,嚷嚷着李庆昌要占二房家产的事情,放到任何人身上,都不会咽下这口气。 果然,下一刻,李谨言开口道:“这样吧,之前大姐和四弟把我推进了冰窟窿,我就请大姐和四弟也下去一次。放心,我不会放狗咬人,拦着不许救的。” 二夫人皱了皱眉;“谨言。”无论如何,别真闹出人命来。后天谨言就要进楼家,到底脸上不好看。 李谨言回头道:“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没等二夫人说话,大夫人直接朝坐在椅子上的二夫人扑了过去:“赵凤芸!你个作死的娼妇!养出个短命鬼王八羔子害我的孩子!你怎么不去死!” 李庆昌想拦没拦住,李谨言眼神一寒,一脚就踢在了大夫人的腰上,将大夫人踢得倒退几步,硬生生撞在了身后的高背椅上,哎呦一声,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李谨言对抓着李锦琴和李谨行的两个大兵说:“看起来,我大伯母的脑子也不太清醒,请她一起到冰窟窿里去冷静一下吧。” 李庆昌正把大夫人从地上扶起来,猛然抬起头:“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李谨言掸了掸衣袖:“要么,大伯你也一起去如何?正好一家子团圆。” 李谨言边说边点头,好像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着实不错。李谨行仍在哭闹,李锦琴却已经吓得有些傻了,在她心里,爹娘一向是无所不能的,二房的小兔崽子向来是任由她欺负的,可事情怎么忽然就调了个?那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变得厉害起来? 是的,他就要嫁给楼少帅了,有楼家撑腰,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李锦琴恨得双眼泛起了血丝,这个短命鬼!他怎么不去死!上次怎么就没淹死他,也没病死他! 两个大兵只听李谨言的命令,拖着李锦琴姐弟就要往外走,却被一个高挺的身影堵在了门口。李锦琴看清那人的面孔,当即叫出了声音,激动得音调都有些变了,“大哥,大哥你回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十五章 公历1911年12月27日,农历辛亥年冬月初八 关北城难得是个大晴天,天还没亮,长宁街两旁的商户和住家就早早的在大门前挂上了红灯笼。今天是楼家到李家迎亲的日子,楼大帅坐拥北六省,和北方大总统是把兄弟,在全国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李家曾是北方数一数二的豪商,虽说近些年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今日的李家,照样不可小看,尤其是和楼家结亲之后,谁能保证,李家不会背靠楼家,重新发达起来? “不过,也亏李家狠得下心来。” 茶楼里,一个戴着瓜皮帽,身上还穿着前朝马褂的瘦小男人啧了一声:“把二房的独子送给楼少帅当男妻,不是让李二老爷绝后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坐在男人对面,脸上架着圆框眼睛,一身格子洋服,手握文明杖的男人说道:“要是不狠心,哪里能得来泼天的富贵?据说把二房独生子送进楼家的事情,是李家大老爷一手促成的,这其中的道道,还不明白?” “你是说?” “一个字,钱!”戴着眼镜的男子得意的点了点桌子,“李家二老爷没了,三老爷不成器,这以后李家还不是要靠大老爷?说起来,这李大老爷还在楼大帅的军政府里挂了财政局副局长的职位,这你还不明白?侄子送出去了,李家就攥在手里了,又能得了楼大帅的好,一举三得啊!” “啧,他也不怕侄子怨恨他?” “怕什么?”眼睛男子哼了一声,“李家少爷可是不能生的,这楼少帅往后肯定是要再纳上几房,这李家少爷要想在楼家站稳脚,不还是要靠‘娘家’?” “这倒也是……” 两个男子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进了背对他们的一个男人耳中,男人勾了勾嘴角,夹起了一个蒸饺在碟子里蘸了点醋,送进嘴里,慢慢的嚼着,李家,楼家,北六省,这事,还真有意思。 “少爷?” 坐在一旁的随从见到少爷这副表情,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每次少爷这么笑,就证明他的坏毛病又要犯了,跟着他的人准要倒霉。 楼家和李家成亲,原本是和廖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可谁知道少爷在想什么,非要来凑个热闹,连老太爷都没办法,只能任由少爷胡闹。说什么要去看看“官商勾结”的热闹场面,也亏少爷说得出口,廖家三房和五房的夫人,娘家可都是南方政府里的大员,少爷这句话一出口,不是连自己家都给兜进去了? 廖祁庭斜了正低声嘟囔的随从一眼,这小栓子年纪渐长,脾气也见大啊,以往可没见他这么多话,果然是见识多了,心就也大了? 将蒸笼里最后一只蒸饺送进嘴里,廖祁庭放下筷子,掏出手绢擦了擦嘴,恩,这家的蒸饺够味,人都说北方人实在,果然够实在,这家的一个蒸饺,赶上庆丰楼里的两个了。 吃过了早餐,廖祁庭叫来伙计结账,伙计笑呵呵的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荣您惠顾,一共是一角三分。” 廖祁庭结了帐,站起身走下楼。远远就见一队骑兵迎面而来,为首的骑士一身铁灰色军装,巴掌宽的黑色皮带勒在腰间,肩披黑色的大氅,猩红的衬里随风翻飞。腰间挂的佩剑镶嵌着金色的手柄,及膝的黑色马靴铮亮,手中的马鞭向下一挥,胯-下的黑色骏马撒开四蹄,溅起了一阵白色的碎雪。 廖祁庭退到路旁,街上的人也让开了大道,不时有人拱手向马队前的年轻骑士道,“少帅,大喜!” 那年轻的骑士直接勒紧缰绳,在马上回礼:“楼某多谢诸位!” 廖祁庭看得新奇,他见过的军阀多了,少帅也不少,可像楼少帅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这关北城的楼家,似乎和外边传的,很不一样啊。 不过,能克死了三个未婚妻,到头来娶个男妻,不说别的,光这一点,就说明楼逍这人的确不一般,恩,很不一般。 见少爷又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狐狸似的笑容,小栓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不想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踩到了身后人的脚,被瞪了一眼,连忙道歉。心里开始犯嘀咕,果然,他就说,少爷这一笑,准没好事! 楼家迎亲的马队从大帅府出发,一路穿过长宁街,按照习俗,还要绕过半个关北城,至少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李家。 李府从昨天就开始忙碌,中庭和前院的积雪都被扫清,大门也被仔细的擦过,连门环都干净得发亮。 李老太爷原本想让李谨言在正房出门,李谨言却摇头婉拒了,开玩笑,他答应这门亲事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他娘能过个安生日子?坚持在二房等着迎亲的队伍,就足以表明他的态度。嫁进楼家的是他李谨言,他是李家二房的人,楼家的正经亲家是他娘!和李家,尤其是李庆昌那房,没丁点关系! 李谨言也是执拗了,主要是因为李庆昌闹的糟心事太多了。他清楚,就算他摆明了态度,只要李家没分家,他就和李家脱不开关系,可他乐意!至少心里爽快了,比什么都重要! 二夫人哪里不知道儿子心里的小九九,也只能无奈的笑骂了一声:“你啊!” 三夫人倒是觉得李谨言这事做得没错。她和三老爷前天晚上回到家,才知道大房闹出的那件事,夫妻俩都气得直骂,见过不要脸的,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待得知李庆昌吐了血,要躺在床上好一段日子后,又是眉开眼笑的直拍手,道:“到底是老天开眼,遭报应了。” 三夫人的嘴向来不饶人,尤其是出了李锦琴那件事之后,三房和大房也算撕破了脸,骂起大房来,更加的口无遮拦。大老爷和大夫人现在是自顾不暇,就算知道三夫人指着鼻子骂他们“活该”,也腾不出空去理论。就连李谨言今天出门,大老爷和大夫人都没露面。 李谨言一身红色的长衫,原本的嫁衣不是这件,可李三少是咬定青山不松口,抵死不从!就算那身衣服是裁缝给他量身定做的,就算上面的花纹也很大气,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都是一件不折不扣的裙子! 裙子啊! 李谨言表示,他不是苏格兰男人,没有那么浪漫的情怀,嫁人就够憋屈的了,裙子什么的,坚决不能上身!更不用提裙子旁边还摆着一顶凤冠!打死他,那玩意都甭想上他的头! 二夫人无奈,只得让人把嫁衣和凤冠拿出去,自己和房里的几个丫头,连夜为李谨言赶制了一件红色长衫,衣摆和袖口都绣上了祥云的花纹,盘扣也绞了金丝,花费了不少的心思,虽然李谨言还是觉得这件衣服有些不顺眼,到底还是件男装,勉强能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第十六章 送亲的鞭炮声传到西屋,李锦琴猛地推开正扶她起身的奶娘,奶娘措手不及之下,撞到了身后端着药碗的小丫头,滚烫的药汁溅到小丫头的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小丫头一声惊叫,手一滑,白色的瓷碗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乌黑的药汁泼洒在青石砖上,有几滴落在大红的撒花锦被上,晕染开了几点污渍。 李锦琴立时暴怒,直接抓起手边的东西,兜头盖脸的扔到了奶娘和小丫头的身上,一边砸一边骂:“死东西,作死的小娼妇!没安好心的兔崽子!想烫死我吗?!烫死我你再去攀高枝,做你的春秋大梦!” 小丫头本就被烫得红了眼圈,又被大小姐这么一骂,马上泣不成声。顾不得地上的药汁和碎裂的瓷片,当即跪下了,“大小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你还哭,你还有脸哭!” 李锦琴气得掀开被,想要下床来撕扯她,她的奶娘见了,哪还顾得其他,这小丫头是她兄弟的小闺女,要是真被大小姐打出个好歹来,她当真是没法和兄弟交代。 “大小姐,大小姐,你别生气,等着奶娘教训她!你这身子还没好,可不能下地,当心再着了凉。” 奶娘好声好气总算将李锦琴劝住了,李锦琴兀自叫嚷:“奶娘,给我扇她巴掌!我不说停,就不许停!” 奶娘没法子,只能走到丫头跟前,那小丫头抬起头,眼睛已经哭肿了,奶娘背对着李锦琴给她使了个眼色,巴掌高高举起,用力挥下,没用多少力气,声音却是响亮。奶娘是大夫人的心腹,在伺候李锦琴之前,没少跟着大夫人收拾大老爷屋子里心大的丫头,夹在大夫人和大老爷之间,也没少受气,真遇上得了大老爷青眼的,她也不敢下狠手,这点打人听响,却不会真伤得厉害的手段还是有的。 小丫头挨了五六巴掌,李锦琴也没叫停,屋外的丫头婆子听到大小姐屋里传出的动静,连走路的脚步都放轻了,生怕大小姐心气不顺,从屋子里冲出来教训人。 听到大小姐又开始教训人了,下人们躲都来不及,大老爷的三个姨太太却乐得看热闹。 “要我说,咱们这大小姐啊,还真是出奇。”秀华姨太太靠在门框边,单脚踩着门槛,大红的绣鞋露出了尖尖一角,上面绣着迎春花的图案。脸上涂了厚厚的粉,眼底仍有些青黑,显然是上次小产,身子有了些亏损,“瞧瞧,这都第几回了?再这么下去,她屋子里的人,都得躺下,看到时候谁伺候她。” 腊梅姨太太没说话,脸色有些木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至于新来的那个姨太太,自从进了西屋,就带着两岁的姑娘躲在屋子里,轻易不见人,比腊梅姨太太还要深居简出,也亏得她知机,否则,正有火没处发的大夫人,绝对会拿她做筏子。 大夫人听到了大小姐屋里传出的动静,也没心思去管她,身边的丫头提了几句,就是一摆手:“不就是几个下人,打了就打了,多给点药钱就是了。” 身边的丫头低头应诺,忍不住一阵的心寒。 李锦琴正闹得起劲,房门突然被一把推开,李谨丞站在门口,看清屋里的情形,眉头就是一皱。 “李锦琴,你闹够了没有?!”李谨丞提步走进室内,看着碎裂在地上的药碗和双颊红肿,眼睛也肿得像两个核桃似的小丫头,眉头皱得更紧,“许妈,你先带她出去,找个大夫给看看。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大小姐说。” 许妈答应了一声,拉起了地上的丫头,也不敢回头,直接走出了屋子,带上了房门。 大小姐屋子里的动静乍然安静下来,正等着看好戏的秀华姨太太知道,八成是大少爷回来了,没趣的一甩帘子,回了里屋。腊梅依旧站在门边,脸上仍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眸深处,涌起了一阵波澜。 李锦琴的屋子里只剩下兄妹二人,李谨丞冷冷的看着坐在床边的李锦琴,背着手,声音冷硬:“你没有什么话要说?” “大哥……我错了……” 李锦琴讷讷的说道,低着头,嘴上认错,眼中却闪过一抹倔强。 “你错了?不,你没错。”李谨丞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温和,走到李锦琴的身边,单手搭在了李锦琴的肩膀上,“李家的大小姐,怎么会犯错呢?” 李谨丞的语气越温和,李锦琴就越是害怕,一把拉住了李谨丞的衣袖:“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气不过,那个小兔崽子怎么就那么好运气!他把爹害得卧床不起,又把我和谨行丢进冰窟窿里,还能嫁给楼少帅!他该死!他该死!” 李锦琴越说语调越高,李谨丞片刻间恍然,把李锦琴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上扯下来,轻声问道:“楼少帅?锦琴,我听丫头说,楼家下聘那天,你跑去了前院?” 李锦琴的脸色刷的一变,李谨丞看着她,“我明白了。” “大哥……” 李谨丞的脸上并没露出嘲讽的神色,而是弯下腰,神色温和的说道:“锦琴,你很漂亮,但是,光是漂亮,还是不够的。” “大哥?” 李谨丞叹了口气,“当初,真应该把你送到祖母身边,娘把你和谨行都宠坏了。” “大哥,你怎么能说娘的不是!” “我不能吗?”李谨丞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掸了掸一侧的衣袖,拉平了刚刚被李锦琴抓出的皱痕,说道:“锦琴,你要记着,谨言今天嫁进了楼家,他就是楼家的少夫人。无论你之前怎么对他,有什么心思,都给我收起来。以后见到他,老老实实的叫一声三弟!对二婶也恭敬些。乖乖听话,大哥总不会不管你。可是,”李谨丞顿了顿,“如果你再像今天这样,不管不顾的闹,万一闯出什么祸事来,就别怪大哥不讲情面了。” 李谨丞话落,转身就要离开。 “大哥,我是你亲妹妹啊!那小兔崽子,他是什么东西?!” “妹妹?”李谨丞停住脚步,侧过头,轻笑一声,“就因为你是我妹妹,我才会和你说这些。锦琴,你要牢牢的记住,我姓李,谨言姓李,你也姓李。有李家,才有你。李家没了,你就什么也不是,明白了吗?” 李谨丞离开了,李锦琴扑到床上大哭起来,她不明白,她就是不明白!凭什么那小兔崽子运气就这么好,凭什么大哥也帮他说话,凭什么! 大房的动静是瞒不住的。知道李锦琴又闹了一回,大夫人和大老爷都没管,被大少爷说了一顿,才消停下来。老太爷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老太太摆摆手,示意捶腿的丫头停下,开口道:“老太爷,我之前说过了吧?要是不好好管教锦琴,早晚会出祸事。幸亏楼家迎亲的人早一步走了,否则,让外人听到动静,该怎么看咱们李家?大丫头是不要脸面了,万一牵扯上锦书和锦画,传出了闲话怎么办?三媳妇能和老大一家干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第十七章 楼大帅的府邸今日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楼大帅的独子成亲,北六省的大小官员,无论远近,都要赶来道贺,再讨上一杯喜酒喝。实在是被事情绊住来不了的,也要托人送上一份贺礼,就像是比赛似的,红封是一个赛一个的厚。 文官们的贺礼可谓是五花八门,从前朝古董古画,到西洋的舶来品,应有尽有,武官们全是清一色的银圆。 一个跟着楼大帅南征北战二十多年的师长,拍了拍有些发福的肚子,笑哈哈的说道:“大帅,咱和兄弟几个都是大老粗,也学不来那些文人的风雅事,咱实在,这些,就是咱们的一点心意,您可千万别挑剔!甭管千好万好,银子最好啊!” 一席话说完,哄堂大笑,就连向来和这些武人不怎么合拍的文官们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在北方政府里,北六省的官员自成一系,他们大多是跟随楼大帅起家的,又随着楼大帅一路风光走来,对楼大帅的忠心毋庸置疑。就算内部有再大的矛盾,对外的时候,也能拧成一股绳。 司马大总统近两年之所以对楼大帅这么忌讳,和北六省的官员体系不无关系。按照老话来说,北方政府是个大朝廷,那北六省就是个小朝廷。就算楼大帅没有反心,大总统也是坐卧难安。亏得南方还有个郑怀恩在,否则,司马大总统和楼大帅扯破脸皮,也是迟早的事情。 楼大帅家里办喜事,也有不少北方政府里的要员前来道贺,其中,现任交通部长展长青是楼大帅的妹夫,正室夫人是楼夫人的亲妹妹,要不是出了意外,还差点和楼大帅亲上加亲,成了亲家。展部长和展夫人看着眼前的热闹,心里也是惋惜,怪谁呢,还是要怪自己家的姑娘没福气。 楼夫人和展夫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感情向来很好。之前亲没结成,姐妹俩都有些遗憾。外边还一度传闻姐妹俩反目成仇,弄得楼夫人娘家大哥亲自过问。如今展夫人亲自前来道贺,所有的传言全都不攻自破。楼夫人也为妹妹的用心感动,忙拉着展夫人的手,“可是把你给盼来了。” 展夫人笑道:“你是盼着我吗?你是盼着我的红封吧?” “说这话你也不嫌寒颤,你外甥成亲,你这做姨妈的,不该做点表示?还好意思拿出来说嘴。” “我家长青那可是清水衙门,我就是小气,空着手来吃席了,你还能怎么着吧,难不成还把我打出去啊?” “你啊!” 楼夫人听到展夫人提到展长青的事情,心下一动,可眼下也腾不出空来细问,只得朝展夫人示意了一下,摆摆手,等下再说。 展夫人会意,也就不再多说,帮着楼夫人一起招呼前来道贺的官员女眷。 这边正热闹着,门外突然一阵喧闹,“大总统亲临!” “大总统来了?” 楼大帅立刻迎了出去,楼夫人也快走了几步上前,夫妻俩交换了一个眼色,别人不知道,还只当大总统是记挂着他这个把兄弟,楼大帅和楼夫人却是门清,大总统此行,八成不是喝杯喜酒那么简单。 插着总统府五色旗帜的黑色轿车停在大帅府门前,随行的护卫四散开来,之后还跟着另外几辆车。 司机打开车门,司马大总统穿着一身洋服,脚下是黑色的皮鞋,愈发衬得他身材高大,方正的下巴,粗浓的眉毛,光看他的长相,实在是不像一个政客,更像是一个常年领兵打仗的将军。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粗犷的男人,高踞北方政府总统之位,手握一支强军,北方的大小军阀只能俯首称臣。 “贤弟,今日侄子成亲,为兄来讨一杯喜酒喝喝,不会不欢迎吧?” “哪能啊!”楼大帅哈哈一笑,“大哥驾临,可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做弟弟的只有高兴的份,哪里会不欢迎?不过大哥啊,你人来了,礼也没少带吧?” 楼大帅故意将话说得粗鲁直白,反正他在外人眼里,就是个粗莽的武夫,这种说话办事的方式,才是正常。 楼夫人嗔了楼大帅一眼,对司马大总统笑道:“大哥,你别理他,你能来,就是一份大礼了。” “还是弟妹会说话。”司马大总统笑笑,接着说道;“不只我来了,你看看,还有谁?” 众人这才将目光转向跟在大总统车后的那几辆车,随着车门的陆续打开,顿时吸气声四起。 最先下车的是一个干巴瘦的小老头,一身前朝的长袍马褂,却是西方人的长相。别看这外国小老头长相不起眼,却没一人敢小看,他就是大不列颠驻华公使朱尔典,慈禧老太后都曾经让这小老头给坑过,南北政府对峙后,南方政府一直宣称自己才是正统,而以朱尔典为首的各国公使,却都没做明确表态,不承认南方,也不得罪北方,当真是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左右得好处。 “楼大帅,恭喜啊。”朱尔典学着国人的样子,双手抱拳,笑得一脸褶子。 楼大帅自然不敢怠慢,忙抱拳回礼:“多谢!” 朱尔典之后,是法兰西驻华公使潘荪纳,德意志驻华公使哈克斯绍绅,北美合众国驻华公使喀尔霍,意大利驻华公使斯弗尔扎,俄罗斯驻华公使廓索维兹,日本的驻华公使伊集院彦吉没有亲自来,来的是书记官署理公使本多熊太郎。 除了了朱尔典,几个西洋公使都是人高马大,只有本多熊太郎是个将将一米五的小个子,还昂首挺胸的摆出了一副傲慢的姿态,怎么看,怎么滑稽。 几个随父母一同来道贺的年轻人,躲在人群后,憋笑憋得肚子疼。 大总统和各国驻华公使一到,整个场面就更加热闹了。负责大帅府防卫的兵哥全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今天这里可是聚集了北方政府的一干大员,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比起政府大员,实际掌控北方各地的军阀督帅们却大多不便前来,尤其是山东的韩庵山和湖北的宋琦宁,当真是一步也走不开,韩庵山正和南六省的宋舟掰扯,隔三差五的开两炮,打几枪,宋琦宁守着的湖北自古以来就是四战之地,还有一家汉阳兵工厂,不说南方,就是临近的马庆祥,也看着湖北流口水。 不过宋琦宁人没到,礼却是到了,还恰好赶在了司马大总统之后。 “湖北宋督奉上礼金十万圆整!”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在场众人,连司马大总统都忍不住有些诧异。要知道,现在的年月,一百银圆就差不多够一家五口生活一年了,这宋琦宁一出手就是十万,除了说明他手头富裕,还说明什么?他和楼盛丰,果然关系不一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第十八章 室内寂静,只有龙凤红烛的火光映在墙上,摇曳出暧昧的光影。桌上摆着一壶酒,青瓷的酒壶旁,是两只用红绳系在一起的酒杯。 李谨言张张嘴,很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一清二楚,同样是男人,他太了解楼逍双眼中的光亮代表着什么。 楼逍一步一步走近,李谨言下意识的后退,后膝已经抵在了床沿,退无可退,一下坐到了床上。 “那个,少帅,咱们打个商量行吗?”李谨言艰难的开口,掌心按在绸面的喜被上,冰凉。 “恩?”楼逍的手已经解开了军服上衣的第三颗扣子。 “这事,能不能先缓缓?” 楼逍手下的动作一顿,抬起头,乌黑的眸子定定的看向李谨言,下一刻,李谨言的视线忽然颠倒,已然被按倒在了大红的喜被上,两只腕子被一只大手抓住,扣在了头顶,楼少帅就像是一只蛰伏了许久的兽,终于抓住了他觊觎已久的猎物,急着下腹。他单膝跪在床上,另一只手掐住了李谨言的下巴,低下头,暗色的双眼,在满目的红色中,益发的深邃。 “为什么?” “那个,就是……”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李谨言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更不用提说话了。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却谈何容易。 楼逍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楼少帅能感受到掌心下的僵硬,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怕我?” “……”李谨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实话吗?他怕自己“死”得更快。 “嫁了我,拜了堂,我睡你,天经地义。” 李谨言被噎了一下,他很想说,少帅,好歹您也是留过洋的高级知识分子,就不能含蓄点吗? 楼逍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似乎在说,含蓄,也是要睡的。 李谨言:“……” 楼少帅明显是铁了心,和他武力对抗根本不可能。若是谈条件……现在的他,压根就没有那个资本。 就像楼逍说的那样,他们已经成了亲,拜了堂,睡在一起,的确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今天不成,那明天呢?后天呢?总是会有这么一天的。在这件事上坚持,当真是没什么意义。 李谨言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只凭他自己,却是难上加难,一朝穿越呼风唤雨那纯粹是扯淡。在这个世道,想要找到楼家这样的靠山并不容易。 李三少突然之间想通了,闭上了双眼,楼少帅能感到身下的人渐渐放松了下来,有些不解,侧过了头,手指擦过李谨言的下唇,“怎么?” 李谨言睁开眼,“少帅,你能不能先放开我,这样,不太舒服。” 楼逍沉默片刻,放开了李谨言,起身走到桌旁,执起青瓷的酒壶,回到床边,坐下,咬开了壶嘴,喝了一口。 李谨言正半靠在床边揉着手腕,下一刻,被楼逍扣住了后颈,唇,被堵住了。冰凉的酒水度进了他的口,沿着喉咙滑下,变得火热,仿佛连心都要烧起来了。 来不及吞咽的酒沿着唇角滑下,顺着颈项,滑进了长衫的衣领,被修长的手指抹去,领口被粗鲁的扯开,呼吸也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李谨言仰起头,任由楼逍的唇舌在自己的下颌和颈项间游走,手臂紧紧搂住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抵在大腿上的热度,让他莫名的兴奋起来。 有些自嘲,却依旧难以抵挡从尾椎处蔓延开的快-感。恍惚间,长衫的盘扣已经全被扯开,露出了白色的里衣和分明的锁骨。 楼逍撑起身体,额际已经沁出了汗水,李谨言也急促的喘--息着,他必须承认,想开之后,他甚至是有些期待的。 就在楼逍的手搭上腰间皮带的时候,门外突然起了一阵喧哗,还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房门砰砰的响了起来,季副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帅!出事了!” 楼逍的动作猛然间一顿,李谨言也是神色一变。 门外的季副官满脸焦急,看到房门打开,立刻说道:“少帅,出大事了!钱师长他们对着那个老毛子拔-枪了,大帅也和大总统吵起来了,外边都乱成了一团,夫人实在是应付不来,您快去看看吧!” 楼逍的神色一凛,单手耙梳过有些凌乱的发,抬腿就要离开,突然间脚步一顿,回头望向身后,李谨言也下了床,正在整理衣服,见楼逍看过来,抬头说道:“少帅,你快过去吧,我等等就到。” 楼逍点点头,并没说出这不关李谨言的事。李谨言提起的心放了回去,到底松了口气。 开喜宴的大厅里,已经乱作一团。俄国公使廓索维兹被几个师长围着,脾气最暴躁的钱师长,不是人拉着,已经要动手了。饶是如此,嘴里也骂骂咧咧的,没一句好话。 朱尔典和其他几国公使都被保护了起来,在场的北方政府官员们显得有些无措,北六省军政府的众人倒是显得同仇敌忾,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怒气。 楼夫人一边忙着安抚女眷,还要一边注意着楼大帅这边的动静,司马大总统的上衣已经沾上了酒渍,被几个随身的警卫护在身后,楼大帅站在他的对面,一手用力的捶着胸口,一边大声的问道:“大哥啊,大哥!我楼盛丰敢把心掏给你,你敢吗?啊?!” 司马大总统的脸色有些难堪。 “大哥,你糊涂啊!”楼大帅的虎目满是血丝,身边的人想要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他上前一步,不顾大总统警卫手里的枪,一把抓住了司马大总统的衣领:“你说,你真不知道老毛子是个什么东西?!那群王八羔子十年前做的孽你都忘了,是不是?!” “我没有!” “没有?你摸摸良心,你敢说你对得起这些当年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吗?!你对得起死在外东北的那些老弟兄吗?!” “别说了!” “别说了?”楼大帅的神情益发的愤怒,就像是一头终于被激怒的狮子,“我看你就是没忘,也压根不再当回事!” “楼盛丰!你反了吗?!”几个北方政府的官员呵斥道:“你竟敢质问大总统?!” “屁!”楼大帅一把扯开了身上的军装,露出了胸膛上狰狞的一道道疤痕:“老子当年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们还在娘们肚皮上拱窝呢!和老子掰扯,你们不够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第十九章 客人散去,大帅府依旧灯火通明。 楼大帅喝过了醒酒汤,洗了把脸,清醒之后,派人把楼少帅叫进了书房。被请去的还有司马大总统,之前楼大帅借着酒劲,很是扫了司马大总统的面子,可司马君能忍着怒火留下,给外人摆出了姿态,楼大帅就清楚,满洲里的事情还没完,绝不会就此揭过。 如果可以,楼大帅也想让司马大总统打消与虎谋皮的念头,那群老毛子是好相与的吗?从前清开始,他们从中国占走了多少土地?说什么重新勘定界标,无非就是嘴上说得好听,实际给你下个套,到时候,熊爪子拍下来,你是接还是不接? 楼大帅敞着怀,坐在高背雕花椅上,司马大总统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楼逍站在楼大帅的旁边,在父亲和大总统的面前,楼少帅是没有座位的。 “大哥,你还不清楚那群老毛子吗?说他们是牲口都抬举他们!在这群王八羔子眼里,咱北方这块地界,就是一块喷香的肥肉!不吃进嘴里消化了,绝不会甘心。那条大铁路是怎么回事,咱们都心知肚明。之前一直没明着动手,还不是找不到借口吗?结果你倒好,直接肉往人家嘴里送!” 楼大帅越说越气,险些又要瞪眼睛拍桌子。 司马大总统也是眉头紧皱,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不把北方给安定下来,南方该怎么办?何况,俄国人已经在边界增兵了,要是不答应,和他们打吗?打的过吗?” 楼大帅也沉默了。 他不是没和老毛子交过手,不能说一点胜算没有。不管不顾的拼命,或许能打赢,但也是惨胜。何况国内现在是山头林立,真打起来,宋琦宁倒是会帮忙,可无非就是派人送些武器,到头来还是要靠着他手头的这些兵。万一全都拼没了,怎么办?别说满洲里,连北六省都得易主。 可是,真就让政府去和老毛子谈什么满洲里水路勘界? 想想都憋气! “盛丰,南方不平,我们真和俄国人动起手,万一郑怀恩在背后捅刀子,谁受得了?南方政府那群人,你也不是不清楚。” 司马君叹了口气,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这么做。前朝的李合肥,被西方人称为“东方的俾斯麦”,却至死都背着卖国贼的名号。他愿意吗?不愿意!可国家贫弱,统治者不思进取,军费都被挪去建园子,大厦将倾,凭几个人的力量,就能扶得起来吗?何况上面还压着一个实际统治了中国,又祸害了中国几十年的老太后!他又能怎么办? “盛丰,我知道这事情难为你……” “大哥,这话你都说了几遍了。”楼大帅叹了口气,“你这不是为难我,是在用剑戳我的心窝子!你明知道,我手底下那群兄弟,有几个没和老毛子有血仇?你说没办法,难道我就有办法?之前蒙古的事情就让兄弟们有怨气,这事再一出,不说我的兵,你手下的那群兵,就能答应?那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当初为什么跟着你打天下?不就是因为清廷和南方那群人不办人事,把自己家的东西往洋人嘴里送吗?” 司马大总统没说话。 楼大帅继续道:“大哥,你要想清楚,可别本末倒置。咱们兄弟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靠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手里的这些兵,这几杆枪!文人那一套有时候是挺管用,真事到临头,看看南方的郑大炮,他如今怎么样?宋舟敢当面给他一个嘴巴,他都不敢还手,汪汪叫两声都得躲着人!” 司马君被楼大帅一顿抢白,神色间有些难堪。楼大帅话说到这里,想到老毛子在边境增兵的事情,也是头疼。 这事情弄不好,他们都得栽里头。毕竟,除了俄国人,还有个日本矬子等在那里!英国人的确和他接触过,楼大帅却当真是不乐意,如果接受了英国人的条件,他成什么了?他还有脸在这里义正言辞的和司马君说这些?早抹脖子去给死在外东北的老兄弟们赔罪了! 楼逍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楼大帅和司马大总统的谈话,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黑色的眸子却越来越沉,背在身后的双手握拳,突然开口道:“俄国人在边境增兵,是真想和我们打一仗吗?” 楼大帅和司马大总统同时看向楼逍,“你是说?” “俄国国内并不太平。洋人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 听到楼逍的话,司马大总统依旧拧眉毛,楼大帅却是心头一动,不太平?不太平好啊…… 楼大帅父子和司马大总统在书房里一直没出来,也没见人送茶水进去,楼夫人不敢擅自做主,只得提心等着。李谨言陪了楼夫人一会,就借口回了房间。就算他名义上是楼逍的“妻子”,可他到底是个男人,总得避嫌。 楼夫人也意识到李谨言再留下来并不合适,拍了拍李谨言的手:“你是个好孩子,刚娶你进门,就出了这样的事,委屈你了。” 李谨言略显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他当真是不委屈,比珍珠还真! 回到房间,桌子上的龙凤红烛已经燃了一半,火红的烛泪挂在金制的烛台上,像是一条红色的瀑布。 李谨言坐到桌旁,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枣泥馅的,并不太甜,尚且可以入口。吃过了一块,火烧火燎的胃才好受了一些。喜宴上他要么和楼逍一起敬酒,要么就被楼夫人拉着认人,压根没吃什么东西。 茶水已经凉了,李谨言却不在乎,倒了一杯,咕咚咕咚灌下去,把嘴里甜腻的味道冲下去一些,舒了口气。 这一天过的,还真是…… 几步走到床边,摊开四肢躺在床上,明明哈欠连天的犯困,脑子却异常的清醒。 满洲里,他在后世是去过的。当时公司组织旅游,那时的满洲里,被称为北疆的明珠。呼伦贝尔大草原腹地的札贲诺尔国家矿山公园,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经过导游的解说,他知道了札贲诺尔煤矿始建于1902年,后世探明的煤炭地质储量达到一百亿以上,这还只是满洲里的冰山一角而已! 想到这里,李谨言突然坐起了身,绝不能让俄国人得逞! 可他又能做什么?玩政治,他三两下就能被别人玩死,扛枪他也没那力气,唯一能做的就是赚钱。 楼家的皂厂刚建,制作磺胺还得找人,八成也要通过楼家,自己手里的那些铺子,布庄还在赔钱,茶楼和典当行倒是赚钱,拿出来也是杯水车薪。想想楼夫人给他看的礼单,李谨言的手当时都哆嗦了一下,几万十几万的大洋说送就送,汉唐的古董随手做人情,礼单上竟赫然列着两只国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第二十章 公历1911年12月28日,农历辛亥年冬月初九 尽管大帅府已经尽量掩盖消息,可喜宴上发生的事情,还是不胫而走。 清晨的茶楼里,一个穿着黑色棉袍,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正说得起劲。尤其是说到钱师长痛殴俄国公使那一段,更是撸胳膊挽袖子,故意摆出一副横眉立目的模样,看起来倒真有几分煞气,引起众人连连惊呼。 跑堂的伙计肩膀上搭着白毛巾,提高了嗓子叫道:“罗大舌头,你可歇歇吧!这都说了一早上了,不累啊!就你那大舌头还想充说书先生?快点让让,我这客人还等着呐!” 罗大舌头眼睛一瞪:“呔!再多嘴,小心老子也效仿那钱师长,将你踹一个满脸开花!” 伙计一撇嘴;“您老踹我不踹我两论,您昨儿个欠的差钱,该给了吧?掌柜的还等着呐!” 说得罗大舌头一阵脸红,众人一阵哄笑。 廖祁庭依旧坐在昨天的位置上,听着茶楼里众人和伙计插科打诨,倒也觉得有趣。 大帅府的喜宴他去了,碰巧遇到一个廖家在北方政府里的熟人,也就没亮廖家人的身份。却没想到,在喜宴上会见识到这么一场“好戏”。 看起来,司马君和楼盛丰不和的消息,也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和南方比起来,北方这点事根本算不得什么。别看南方总是笑话北方从大总统往下,凡是手握实权的都是丘八出身,可丘八有丘八的好处,至少,丘八手里有兵有枪,没人敢不把丘八出身的司马君当回事。 司马君手握实权,郑怀恩拍马也赶不上。 自从李庆隆死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南方政府换了三任财政部长。甭管这人多有才干,背后使了多少劲,一个不留神,就要被人下绊子!费劲巴拉的爬上去,屁股都没坐热,乌纱帽就丢了。郑怀恩倒是想管,可他一没钱二没枪,也就顶着个大总统的名头好看,他管得了吗? 直到廖家三房夫人的娘家大哥,依靠廖家的财力,走通了各方关系,才坐稳了这个既是聚宝盆,又是火山口的位子。 原本看过了楼少帅大婚的热闹,廖祁庭就该返家了。来之前,家里的老太爷可是对跟着廖祁庭的人下了死口,夫人也放了狠话,哪怕廖七少爷的肉皮磕青了一块,小栓子这些人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来什么,廖祁庭听说楼家要开一家制皂厂,突然来了兴趣,他不走了。 小栓子简直是五雷轰顶,差点没给廖祁庭跪下,抱着大腿哭:“少爷,你就发发慈悲,给小的留一条命吧!” 廖祁庭的确是临时起意,却并不是为了胡闹。 肥皂这玩意在国内还是个新鲜货,数得上号的制皂厂只有两家,一家在天津,一家在上海。现在国人大多还是习惯用胰子,穷人家用草木灰的也不少。 无论是国货还是洋货,一块肥皂的价格不过三到五分。就算成本再低,利润总归有限。 楼大帅截留了北六省的收税不是秘密,各地的军阀都这么干。制皂厂一年能赚的利润,恐怕连税收的零头都不到。如果楼大帅想要办厂赚钱,比制皂厂利润高的多了去了,楼家如此兴师动众,只能说明,这家厂子恐怕不简单。 廖祁庭是不知道楼家能从肥皂中玩出什么花样,但从楼家急着开厂这件事却能看出,楼家需要钱。 养兵,就是个烧钱的买卖。 宋舟手握南方最富庶的六省,还整天叫穷呢,北六省税收不到南六省的四分之三。如今北边的边境不太平,南北也随时可能打起来,各路军阀都开始扩军,楼家不缺钱才怪。 廖祁庭吃完了最后一个蒸饺,擦擦嘴,见小栓子一脸苦样,很是怒其不争:“小栓子,要把目光放长远些!你家少爷我是随便乱来的人吗?” 小栓子还是一脸苦相。 廖祁庭不管他,离开了茶楼,一路走,一路想着,虽说廖家和南六省的宋舟关系不错,可宋武那个人,同日本人走得太近了,廖家作为南方商界的龙头,在生意上没少和日本人产生龃龉,一旦宋武接了宋舟的位置,很难说不会对廖家下手。 南方政府表面光鲜,内部却是一团乌烟瘴气,早晚都要闹起来。比起南方,廖祁庭更看好北方,至于是司马君还是楼盛丰,廖祁庭倒是更偏向楼盛丰。楼盛丰的儿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来的成就,绝不会在他老子之下。 楼家缺钱,廖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没人会把送上门的钱主动往外推吧?这次他来北六省,未尝不是想着给廖家在北方结个善缘。 只是,这事情怎么做,还需要好好想想。 李谨言心中有事,睡得并不怎么踏实,迷迷糊糊的一连做了几个梦,等到醒来,只觉得头昏脑胀,梦里经历了什么,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楼逍穿着衬衫军裤靠坐在床边,一条膝盖弯起,赤脚踩在床沿上,右手捏着一枚子弹,三两下将一把毛瑟手枪拆成了零件。 看着散落在床上的手枪零件,李谨言半晌无语。 “醒了?” “恩。” 楼少帅又三两下将毛瑟手枪组装好,“好玩吗?” 李谨言:“……” 清早醒来,就看到昨夜的枕边人坐在床边玩枪,这场面,怎么看,都有些渗人。李谨言庆幸自己的心脏够强,换成一个稍微神经脆弱点的,非得被吓得跳起来不可。 不过男人没有不爱枪的,比起楼逍之前送给他的勃朗宁,李谨言倒是对这把毛瑟更感兴趣。这种枪在国内叫驳壳枪,也叫盒子炮,在国外不怎么受欢迎,倒是让国人玩出了水平。枪身扭转九十度射击,不只解决了一枪之后子弹就往天上飞的问题,装上枪套还能当冲锋枪使用。 后世的抗战剧,驳壳枪的出镜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不说傲视群雄,也是独领风-骚。 楼少帅:“喜欢?” 李谨言点头。 楼少帅:“给你了。” 李谨言:“……” 初次见面礼是一把枪,聘礼还有一把枪,成亲后第二天又收到一把枪,李三少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墙上的自鸣钟响了七下,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丫头们端着铜盆和洗漱用品鱼贯而入,领头的是个十七八岁的,长着一双丹凤眼的丫头,额头饱满,嘴唇有些薄,却不会显得刻薄,一件掐腰靛青色棉袄,愈发衬得腰肢纤细,胸脯饱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第二十一章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洒入室内,铁灰色的军装和藏青色的长衫凌乱的散落在地上,白色的里衣翻起一角,露出了盖在下面的军装上衣。皮带的金属卡头敲击在青石砖的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大红的床帐垂落,灼热的气息在密闭的空间中蒸腾,满目的红不断摇晃,时间,仿佛静止在这方寸之地。 鸳鸯交颈,被翻红浪,带起了一股难言的情热。 大红的锦被上,青涩的身体被迫舒展,像是一只落入了网中的鸟,用力的振翅,却逃不开猎手有力的大手。 李谨言猛然仰起头,从耳根到颈下,牵出了一条旖旎的弧,像是引颈的天鹅。双手无力的在被面上抓握,扯出了一道道皱褶,汗水顺着下颌滑落,滴落在被面上,晕染开一片暗色。 “……疼……” 低语声从红肿的唇瓣中溢出,片刻间便支离破碎,语不成声。视线渐渐变得一片模糊,流入嘴角的,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苦涩的味道,却滋润了干咳的喉咙,愈发的想要更多。舌尖探出,舔过唇角,不经意的诱-惑。 覆在他身后的男人丝毫没有罢手的迹象,用力的攥紧了他的手,十指交握,扣在胸前,不容挣脱。狠狠的一口咬在他的后颈,留下醒目的红痕,像是宣誓占有权的雄狮,不肯留情。 李谨言的意识开始模糊,每每将要陷入黑暗之际,又被强悍的冲击与从尾椎处蔓延至全身的兴奋感拉回,在沉沦与清醒之间往复,被扣紧的腰和两条腿都仿佛没了知觉。 带着枪茧的手指拂过他的背,握住了他的肩,翻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褪去了冰冷,狂热得迷人的面孔。 伸出手臂,搂住了男人的颈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狠狠的咬在了男人的肩上。 片刻的凝滞之后,体内的冲击变得益发狂野,李谨言毫不怀疑,他会被楼逍弄死在这张床上…… 终于,伴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吼,黑暗如约而至,李谨言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昏迷,都变得奢侈。 楼逍缓缓低下头,与身下的人十指交握,额头相抵,在半睡半醒之间,李谨言恍惚听到了一句低语:“我的……” 中午时分,楼家的餐桌上,不出意外的没有出现楼少帅和李谨言的身影。 看着空出来的两个位置,围坐在桌旁的楼家众人神色各异,却没人轻易出声。直到去叫人的丫头说,房间的门从里面锁上了,叫门没人应,几个姨太太脸上才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楼夫人看向楼大帅,楼大帅摸摸光头,骂了一声:“妈了个巴子的,这混小子,比老子当年还混蛋!有这么猴急的吗?” 楼夫人脸上带笑:“不等了吧?” “不等了。”楼大帅大手一挥:“吃饭。这小子,也不看看他媳妇那小身板,就这么折腾……” “大帅!”楼夫人瞪了楼大帅一眼,也不看看,两个女儿还在呢,就这么口无遮拦的,还有,说儿子无所谓,可哪有做公公的这么说儿媳妇的! 楼大帅讪笑两声,不说话了,端起饭碗大口扒饭。 楼夫人叹了口气,幸好大总统临时有事,一早就离开了,否则,让外人看到,这成什么样子!逍儿也未免太胡闹了。到底心疼儿子和媳妇,吩咐丫头告诉厨房,把饭菜热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少帅那里就要用。 楼大帅连吃了三碗饭,放下筷子,起身了回了书房,司马大总统是走了,可满洲里的事还在那悬着呢。那个俄国公使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反倒是没什么的动静,八成是要出幺蛾子。楼大帅想起来就皱眉头,派人去把手下的幕僚和亲信都叫到大帅府,想着一起商量个对策。 楼大帅一走,楼夫人直接道:“今天这事谁也别碎嘴。” 楼夫人发话了,没人敢再说三道四。 年轻人,性子来了,况且刚成亲,正是新鲜的时候,偶尔胡来,也算不得什么。楼家早晚是楼逍的,无论是楼大帅的后宅还是在楼家讨生活的,都不会为了一时嘴快去惹楼少帅。 至于李谨言,上面三个姨太太抱持着能拉拢就拉拢,拉拢不过来也不招惹的态度,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想办法挑刺。只有六姨太,想起娘家大哥的抱怨,就看李谨言有些不顺眼。他大伯李庆昌可是财政局的副局长,从上任那天起就盯着局长的位置。就算传言李家二房和大房不和,但一笔总写不出两个李字!若是能给李谨言找些别扭,六姨太倒是乐意。 不过楼夫人发了话,六姨太的这些心思也得暂时放下,私下里动作不要紧,明摆着顶撞,她到底还没傻到那个份上。 不过,这也不代表她全无办法,现成就有个出头的椽子摆在那里呢。 楼家的七小姐,性格不是一般的乖僻。不说是目下无尘,却也差不了多少。 楼夫人给六小姐定亲干脆利落,临到这七小姐却有些犯难。表面上和楼大帅说她年纪小,实际上,楼夫人还是对七小姐的性情拿不准,万一找不对人,碰上个一样脾气不好的,把七小姐嫁过去,非闹得家宅不宁不可,那就不是给楼家结亲,而是结仇了。 李谨言以男儿身嫁给了楼逍,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让楼七小姐鄙夷。 “这样的男人,会是什么好东西?八成也是冲着楼家的权势来的!” 第一次见就敢当面甩脸子,这七小姐早晚会再去找李谨言的不自在。 吃过了午饭,楼七小姐被楼六小姐直接拉回了自己的闺房,屏退了伺候的人,楼六小姐说道:“小七,我劝你一句,你这性子,还是改改吧。” 楼七小姐看着楼六小姐,满脸的不解,“这话怎么说的?” “你看看你今天早上做的是什么事。”楼六小姐一指头戳在了楼七的额头上,在楼家,也只有她会这么对楼七小姐,楼夫人是不屑,其他几个姨太太是不乐意,当初三姨太张扬的时候,可是把楼夫人和其他几个姨太太都得罪得透透的,没弄死楼七小姐就不错了,谁还会刻意去教导她?这才让楼七小姐长成了现在这样的性子。 “我做什么了?”楼七小姐用手绢捂着额头,“六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还有理了?”楼六小姐气得一瞪眼,“你早上是怎么对李家少爷的?当着爹和夫人的面!你还想不想嫁个好人家了?惹恼了夫人,当心你今后都没好日子过!” 楼七小姐撇了撇嘴,“夫人还真能把我怎么样不成?爹可不会答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李谨言起得有些迟,身体还是不太舒服,懒懒的躺在床上。楼逍正站在穿衣镜前扣着军装扣子,修长的身材,被军装衬托得愈发笔挺。屋子里四五个丫头,端着铜盆和洗漱用品,都没有出声,也没往前凑,唯有昨天那个凤眼丫头,似乎还不死心,一错不错的看着楼少帅,眼睛里就像是带着撩人的小钩子。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楼少帅始终拿她当空气。 李谨言看得有趣,单手撑着下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楼逍转过头,“醒了?” “恩。”李谨言支起身体,腰部一阵酸痛,伸手揉了揉,昨天尚且没这样,睡了一夜,怎么反倒严重起来?难不成是楼少帅记恨自己说他饭桶,趁自己睡着痛揍了自己一顿?李谨言觉得自己脑补过头,想想都不可能。 楼逍见李谨言皱眉,走到床边,坐下:“怎么了?” “没事。”李谨言摇摇头:“就是腰有点酸。” 下一刻,楼逍的大手已经贴在了李谨言的腰侧,捏了一下:“这里?” 李谨言有些傻,楼少帅这是当真在担心他,还是借机调戏他?怎么想,第二种可能都大一些。可是看着那张冷峻的面孔,实在是和调戏这等词语搭不上边。 正这么想着,略显冰凉的手指已经探进了里衣的下摆,李谨言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一把握住了楼逍的手腕,这人果然没安好心! 楼逍没说话,却也没收回手。 屋子里的丫头都对这一幕视而不见,只有那个凤眼丫头,狠狠瞪了李谨言一眼,目光中的敌意和鄙夷想掩饰也掩饰不住。见李谨言望过去,忙低下头。 李谨言眯起了眼睛,他是没无聊到和一个小姑娘争风吃醋,不过,任谁被这样的眼神瞅着,都不会太舒服。 和一个姑娘动嘴太丢份,动手更丢份,最直接的办法,李谨言朝楼逍勾勾手指,楼少帅低下头,直接被搂住了脖子,唇,被堵住了。 楼逍有片刻的惊讶,手撑在床沿上,另一只手顺势搂住了李谨言的腰,将他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房间里不知是那个丫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所有丫头都红了脸。李谨言也没心思再去管那个凤眼丫头了,楼逍几乎像要把他咬碎了吞进肚子里一样的吻着他,就算火是他燎起来的,可他却没想过要烧死自己。 见这个情形,丫头们没敢出声,主动退了出去,凤眼丫头还想磨蹭,却被身边的丫头拉了一把,不情愿的跟着出去,房门从外面关上了。 站在门口,凤眼丫头到底没忍住,啐了一口:“呸!不要脸!” 她这话是冲着谁,一听就知道。刚才拉她的丫头恰好是昨夜在屋外伺候的,祖孙三代都在楼家干活,听不得这样的话。若是被管事的知道了,她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得不了好。凤眼丫头是六姨太的远房亲戚,不懂楼家的规矩,这些丫头却个个清楚,她们大多从父辈起就在楼家干活的,对楼家的规矩,还有下人之间的道道,门清。像这样的,纯粹就是一心找死的。 拉人的丫头脸色一变,一把捂住了凤眼丫头的嘴,朝旁边一个穿着蓝花棉袄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把凤眼丫头拉走了。 走到拐角一个避人的地方,丫头放开手,凤眼丫头张嘴就骂了两声,却被兜头扇了一巴掌。 “你,你凭什么打我?!你这……” 啪!又是一巴掌。 凤眼丫头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扇自己巴掌的丫头,她怎么敢!?她可是六姨太的亲戚! 那丫头瞅一眼就知道凤眼丫头在想什么,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声音压低了说道:“喜桂,大家都是做丫头的,好话奉劝你一句,有多大的能耐,就吃多大碗的饭!别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你是六姨太的亲戚,别人就该高看你一眼,少帅就能看上你?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另一个丫头接口道:“劝你还是省省心,别起不该有的心思!管好你的嘴巴,眼睛也老实点!别说我吓你,楼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当心高枝没盘上,却送了命。” 喜桂气得咬牙,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却没敢继续开口,只发誓将今日记在心里,等她得势的那天,这两个,就是她第一个要收拾的! 两个丫头见喜桂的神色,就知道她压根没听进去,也不再多费唇舌,这人一心要找死,也没有硬拦的理,况且,她们和喜桂又没什么交情,犯不着为她去操心。能提醒几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丫头,尤其是爬床的丫头,可是夫人最不待见的。这家里,什么姨太太,都是白扯,只有夫人才是正主。 以为凭着六姨太亲戚的身份就能攀高枝了?做梦去吧。 早餐,李谨言和楼逍自然又错过了。等到李谨言从房间中出来,已经快到中午了。 楼夫人正和几个姨太太玩牌,见到李谨言,笑着招手:“好孩子,过来,吃饭了吗?” 李谨言总觉得楼夫人的笑容和话里都带着打趣的意思,是他想多了吧? “刚吃过了,娘,在玩牌?” “哎。”楼夫人示意李谨言坐到自己身边,指着手中的牌:“洋鬼子的玩意,前些时间,从老毛子那里学来的,比麻将难些,却挺有意思。” 李谨言看了一会,才发现,楼夫人和几个姨太太玩的是桥牌,只是和现代桥牌的规则和玩法略微有些不同,更贴近赌博的性质。玩桥牌光靠运气可赢不了,更多的要运用到数学和逻辑学的知识,计算能力和记忆能力都非常重要。桥牌玩得好的,都不是笨人。 李谨言知道楼夫人出身大家,能教出楼逍这样的儿子,楼夫人自然不简单。可几个姨太太的出身他却不清楚,估计也不会是一般人家。 “看明白了?”楼夫人又赢了,见李谨言看得有趣,干脆道:“你来替娘玩一会。” 李谨言也只是在网上玩过几次,真和人面对面,还没有过,到底心里有些没底。何况眼前这些都是楼大帅的姨太太,他是该输还是该赢? 想了想,李谨言道:“娘,这种玩法太伤脑筋,我教你一种有意思的,简单,比这好玩。” “哦?”楼夫人挑起了眉毛,几个姨太太也被李谨言说起了兴头。 李谨言坐在沙发扶手上,伸手拿过了牌,嘴角一勾:“我说的这个玩法,就叫‘斗地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第二十三章 1911年12月30日,农历辛亥年冬月十一 今天是李家三少回门的日子,二夫人天没亮就起身了,几乎是每隔一会就要打发丫头去二门看看,三少爷是不是回来了。 三夫人知道二夫人心急,宽慰她道:“知道你担心侄子,可楼家到咱们家,骑马也要半个多时辰,再快也没这时候到的。” “我也知道。”二夫人坐在圆凳上,“这两天,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是要见到人,心才安稳。” 三夫人坐到二夫人的身边,拍了拍二夫人的手:“嫂子,谨言是个聪明孩子,总不会让自己吃亏,快别摆出这副样子,到头来让孩子担心。” “我晓得。”二夫人笑笑:“谨铭这两天身上见好没有?我听丫头说,三弟请了了西洋大夫来,还让老太爷发了脾气。” 三夫人哼了一声,“孩子是我自己的,找哪个大夫我说得算!以往也没见老太爷对谨铭多上心。” 二夫人没说话,自从李谨言嫁进楼家之后,李庆昌就彻底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不说局长的位置没到手,连副局长的差事都八成要丢了,一天两天倒还好,他这病却越来越重,见天的喝药,也不见好,连床都起不来,话也说不清楚了,总不能让他光占着位置不做事吧?就算他腆着脸说是楼家的亲戚,也没这样的道理。 大夫人这两天都阴沉着脸,昨天她去正堂和老太太回话,和二夫人打了照面,看起来竟像是老了十岁不止。就算是这样,也不消停,见着二夫人总要刺上几句,二夫人不愿意再和她一般见识,自己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自己知道。 老太爷也是焦心,但大老爷这样,他也没办法,只得将李谨丞带在身边,明摆着要亲自教导他打理家业。二夫人心知这也是必然,庆隆不在了,谨言进了楼家,三弟是个万事不管的性子,李庆昌卧病在床,万一好不了,这李家,还是要交到李谨丞的手里。 想想李庆昌之前做的事,二夫人仅存的那点同情心,也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只是李谨丞那天主动来送谨言出门,二夫人还是感激的,但也仅只如此了。至于今后的日子怎么样,各人总有各人的缘法,她只期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其他的,都已经无所谓了。 大夫人坐在床边,看着神智昏沉,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李大老爷,心下一片酸楚,这才几天,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听丫头来报,说三少爷今天回门,老太太让大夫人一起到正厅去等着,大夫人直接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那小兔崽子现在得意了!他怎么就没死在楼家!” 丫头被大夫人唬了一跳,心里忐忑,却不能不劝两句。让大夫人去正屋,是老太太亲口吩咐的,大夫人总不能不去,否则就是忤逆长辈了。 屋外端药送来的小丫头听到屋里的声响,吓得脚都迈不出去,直愣愣的站在屋檐下边,腊梅姨太太恰好在这时走了过来,见小丫头吓得脸色青白的样子,说道:“给我吧。” “姨太太……” “刚才刘婆子还抱怨没人扫雪,你去帮把手。” “哎!谢姨太太!”小丫头如蒙大赦,忙不迭将手里的托盘交到腊梅手上,一溜烟的跑了,这几天,大房的丫头,都不敢往大夫人和大小姐的屋子前凑,一个不好,被打两巴掌都轻的。大少爷在的时候还好,可大少爷被老太爷叫去了,一整天都在正房,大夫人好歹还要看顾着大老爷,大小姐却愈发没了管束,昨天还把一个失手摔了碗的丫头打了板子,丢进了柴房,不给抹药,水都没给送一口,今天早上起来就没了气息。也没见大夫人说大小姐两句,反倒是下令要瞒着大少爷,只给那个死了的丫头家里十块银圆了事。 腊梅见四周没人,取下了头上的一枚发簪,拇指推开簪头的珠子,借着袖子的遮掩,黑色的粉末洒进了药碗,片刻便溶进了黑色的药汁里。想起老太太说的话,腊梅的手抖都没抖一下,咬了咬嘴唇,她没别的路好走了。大老爷死了,她还能有点奢望,大老爷活着,她的路,可就全都被堵死了。 房间里,大夫人仍在怒骂,大老爷躺在床上,人事不省,腊梅在门外站了一会,直到屋子里的声音低了,才敲了敲门:“夫人,我给老爷送药来了。” 帘子掀开,腊梅走了进去。 李谨言和楼逍是在临近午时到的李家,李老太爷和老太太在正堂里等着,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在。大夫人就算不情愿,也不能违逆老太太的意思,只是脸上阴沉,神色十分难看。 原本,楼逍和李谨言成亲之后,也是李家的正经亲戚了,李家的少爷小姐们也该出来见见。 可李谨丞硬是没让李锦琴出来,就算李锦琴闹,也把她关在了西屋,只说大小姐生病了,不宜见风,连带着李谨行也没出来。三房的李谨铭身体一向不好,看了洋大夫,也不见起色,倒是李锦书和李锦画姐妹坐在三夫人的下首,李锦书被三老爷送去了女子学堂里读书,穿着时新的蓝色上衣和黑色学生裙,看着比一般的大家小姐活泼。李锦画一直被养在姨太太身边,身上是老式的琵琶襟大袄,鲜亮的眼色,绣着大红的花,倒也落落大方。 李谨言和楼逍被迎进正堂,先是对老太爷和老太太行礼,原本该行跪礼,楼少帅直接挺直腰杆,脚跟一磕,啪的一个军礼,李谨言也没弯膝盖,面前的两个垫子算是白放了。李老太爷却还是连声笑道:“好,好!” 老太太脸上也是带笑,只在听到李老太爷说好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楼逍依旧沉默寡言,除了对二夫人叫了一声“岳母”,其他人,再难得到他一句话。李谨言倒是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和大夫人三夫人都问了好,也叫了李谨丞一声大哥。 李谨丞笑着叫了一声:“三弟。” 大夫人脸上的笑十分僵硬,开口的话就带着酸气:“可回来了,你娘这两天一直想着你呢。”,如果不是李谨丞事先提醒,她恐怕会当面给李谨言难看,饶是如此,嘴里说出的话也不怎么中听。 李谨丞皱了一下眉,只得向李谨言歉意的笑笑,想说点什么弥补,李谨言却已经回身坐到了二夫人身边,楼逍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大夫人和李谨丞,黑色帽檐下,一双锋利的眸子,目光如剑。 李谨丞的眉头皱得更深,双拳不由得握紧。 李谨言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起身说道:“老太爷,老太太,我有些话想和我娘单独说。” 李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下意识的去看李谨丞,原本让二夫人到正房来的主意,就是李谨丞出的。如果李谨言识趣,便可以借此缓和一下两房之前闹僵的关系,谁知道,李谨言却当面说要和二夫人回二房。这下子,谁都知道李谨言对大房是个什么态度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第二十四章 用过午餐,李谨言和楼逍便要离开。 二夫人只送到了二房的院门口,便停住了脚。李家还保留着前朝的规矩,后宅的妇人,一般是不许到前院的。看着缓缓关上的院门,李谨言嗓子眼有些发堵。哪怕有老太太护着,没有了丈夫,儿子也不在身边的女人,在这样的李家,日子又怎么会过得轻松。 李谨言想接二夫人离开,可现在还不行。李家还没有分家,人言可畏,他不能让二夫人身上被泼脏水。 李谨丞和李三老爷都到了前院,就算之前被李谨言扫了面子,李谨丞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丝毫异样,依旧和李谨言做出了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在外人看来,或许李家大房和二房不和,但李家大少爷和三少爷,关系却是不错。 在一旁的李三老爷自始至终挂着一副笑模样,偶尔说上两句,却也不在点子上。 李谨言看不透他这个三叔,想起枝儿带回的话,如果李庆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扶不起的阿斗,老太太怎么会刻意提起让他和李庆云多走动?如果不是,他这副样子,难道都是装的?有必要吗? 心里想着,李谨言就不免多看了李庆云两眼,李三老爷嘿了一声,撸下了手上的红翡扳指,“侄儿,你出门子的时候,三叔也没给你添件像样东西,这个,是从前朝一个贝勒爷手里得的,就当三叔一点心意,拿去玩吧。” 李谨言接过扳指,“三叔,送给我,你不心疼?” “你要是觉得三叔这礼不错,就想法给三叔找点事做怎么样?”李庆云大大咧咧的开口道:“你可是不知道,你三婶没少念叨我,说我整日闲着不做事,坐吃山空,混吃等死,就没一句好话。我耳朵都快长出茧子来了,啧!” 李三老爷话说得直白,李谨言乐了。 “三叔,你这话就是抬举侄子了。要是不嫌弃,等元旦过后,咱们叔侄俩好好聚一聚,如何?” 李谨言话一出口,李庆云顿时喜上眉梢,李谨丞脸上却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离开了李家,楼家的马队上了长宁街。 由于李谨言不会骑马,楼夫人安排了家里的车来送他,楼少帅自然也坐进了车里,少帅的马队顶替了大帅府的护卫,黑色轿车后,跟着一溜高头大马,马上的骑兵身姿挺拔,背着骑枪,腰上挂着马刀。不用说就知道,这是大帅府的。 长宁街上依旧热闹,自从来到这个年代,李谨言先是一场大病,家里又闹了一团乌七八糟的事情,紧接着就“嫁”进了楼家,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没容他歇口气。至今还没正儿八经的逛过关北城。听着车窗外传来的吆喝,不由自主的扒着车窗往外看。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何况是这个弥漫着古早风-情的年代。 长宁街是关北城最繁华的三条大街之一,沿路酒楼茶庄饭馆林立,典当行,银楼,杂货铺,应有尽有,各种幌子,实物的,旗帘的,牌匾的,其间还夹杂着外国人开的洋行,看得李谨言眼花缭乱。他甚至还看到一个挑货的货郎头上攒着两朵绒花,和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洋神甫擦肩而过。 楼逍侧过头,见李谨言看得出神,叫司机停车。 推开车门,楼逍直接把李谨言拉下了车。 开车的司机被打发回了大帅府,几个兵哥下了马,跟在楼少帅和李谨言两人身后。街上的人大多是认识楼逍的,却对李家三少爷不太熟悉,见两人走在一起,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李谨言看得稀奇,他对这个年代的认知,大多来自于电视电影,那里面描绘的军阀,大都是横行霸道,闹市纵马,抢男霸女,无恶不作,比胡子还胡子,比土匪还土匪。老百姓见了,都像是躲瘟疫一样,恨不能立刻就长出四条腿跑了。他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艺术总是来源于现实吧? 兵匪一家,自古有之。 可街上的人看到楼少帅,却表现得很是平常,熟悉的打个招呼,不熟悉的,也就当是个陌生人,擦肩而过,不见诚惶诚恐。只是对楼逍和他身后的大兵有几分忌惮倒是真的。 李谨言想什么,脸上不由得就露出了几分。嘴里还问了一句:“少帅,他们不怕你?” 楼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身后有个兵哥直接笑出了声音,李谨言打眼一看,是个高个子的粗壮大汉,五官深邃,显然是刮过胡子的,可下巴上还是青龇一片,眉毛很浓,眼睛,好像还是灰蓝色的。 兵哥见李谨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好奇什么,咧嘴笑了:“言少爷,我祖上是鞑靼人。” “鞑靼?” 他说的鞑靼,和被西方人称为鞑靼的满清没任何关系,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元五世纪北方的游牧民族,后来被成吉思汗征服,随着蒙古军队征战四方,曾建立过几个汗国,后来先后被土耳其和俄罗斯征服,现在的鞑靼,主要散布在克里米亚,西伯利亚等地,还有部分在蒙古,几支迁入了新疆,后世称为塔塔尔族。 这个自称祖上是鞑靼人的兵哥,原来是生活在西伯利亚的鞑靼人的一支,后来迁入了蒙古,再后来又逐渐东迁,和汉族人混居在了一起。 鞑靼人和蒙古人一样,是马背上的民族,楼大帅占据北六省之后,手下的骑兵,有一部分都是蒙古人和鞑靼人后裔,有不少都成为了骑兵队中的将官,跟随楼少帅的这个兵哥,祖母和母亲都是汉人,身上鞑靼人的血统特征依旧十分明显。 不过,看着一个明显有欧罗巴特征的汉子,一开口就是满口的东北话,也觉得挺可乐的。 兵哥似乎不明白李谨言在笑什么,见少帅没有阻止的意思,接着说道: “言少爷,就算是有兵匪这一说法,也是兵在前,匪在后。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咱们想土匪一把,也得找别人的地盘。当兵吃粮,扛枪拿饷,楼大帅的饷银发得足,咱们也没人非得去干那些被戳脊梁骨的破事。” 兵哥说得兴起,接着道:“想当初,关北城外也不是没土匪,一些还是前清的绿营兵,朝廷没了,他们没了生路,就全都进山落草为寇了。咱们大帅不稀得搭理他们,少帅一回国,当即点将率兵,连掀了五六个寨子!还有那不长眼的,少帅单枪匹马直接攻上山寨,一梭子子弹下去,干-死了八个!打得那群瘪犊子哭爹喊娘,谁不说咱少帅是常山赵子龙再世,有万夫不当之勇!” 见这人越说越不像话,身边的兵哥忙桶了他一下。 李谨言刚被说起了兴头,想继续问几句,却被楼逍一把握住了手腕,拉着就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第二十五章 “僧人?”楼大帅诧异的抬起头:“不过是个妖言惑众的嬖幸,连一官半职都没有,能起什么作用?” “父亲,拉斯普京不是一般的僧人,深得沙皇一家的信任。尤其是皇后亚历山德拉,这个黑森女人性格骄横,喜欢玩弄权术,对沙皇有着极深的影响力。我在德国读军校时,也曾听过关于俄国宫廷的传言,据说,沙皇的皇后,和这个拉斯普京的关系很不一般,几乎对他言听计从。” “这样啊。”楼大帅犹豫了一下:“可这到底是国家大事。” “总可以一试。” 楼大帅靠在椅背上,沉吟了半晌,终于点头道:“好,这事,我会安排人去做的。” “是。” “还有,”楼大帅语气一转,“老毛子又在边境增兵了,咱们也得有所准备,不能抻着脖子等着挨打。钱伯喜的一师三天后就要开拔,你回去准备一下,独立团跟着一师一起去边境。” “遵命!” “独立团原本不用跟着一起去的,是我下的命令。” 楼逍挺直腰背,站得笔直,像一把出鞘渴血的战刀:“保土守疆,军人之责!” “好!”楼大帅啪的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身,“我就和钱伯喜那老小子说了,我楼盛丰的儿子,不是孬种!” “是!” 楼大帅坐回椅子上,表情缓了缓,接着说道:“逍儿,我打下的这片家业,将来都是你的。我不会效仿汉景帝,杀了周亚夫给儿子铺路。咱们楼家以武起家,学不来文人那一套,无论是守成还是更进一步,你都得凭自己的本事让我手下的这帮老兄弟心服口服!” “儿子绝不负父亲的期望!” “好!” 楼大帅摸了摸光头:“还有件事,战场上到底刀剑无眼,总也得留个后手。你媳妇不能生,你六姨娘和我提过她那个侄女,你觉得……” “父亲!”楼逍打断了楼大帅的话:“我今生,绝不纳妾。” “你说什么?”楼大帅一瞪眼睛,“不纳妾,你想让楼家绝种?!” “您还能生。” “你,你这个……”楼大帅恼羞成怒,气得肝疼,抓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直接朝楼少帅扔了过去,楼少帅动也未动,烟灰缸擦着他的肩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钝响。 “父亲,没其他事,我先下去了。” 楼逍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就走。 楼大帅气得直吼:“滚!滚犊子!” 楼少帅拉开门,滚了。 等到房门关上,楼大帅脸上的怒容顿时消失无踪,坐回椅子上,骂了一声:“妈了个巴子的,这混小子,随谁?” 书房外,楼少帅恰好遇到了来见楼大帅的楼夫人。楼夫人伸手拍了一下楼少帅的肩膀,看着手指上的烟灰:“又惹你爹生气了?” “娘,三天后,我随军队一起开拔。” “哦,这事我知道。”早些年楼大帅三天两头的出去打仗,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楼夫人已经习惯了。儿子生在楼家,就不可能不上战场,不带兵打仗,否则,没人会服他,“还有什么?” “纳妾。”楼逍看着楼夫人:“我拒了。” “让你纳谁?老六那个侄女?” 楼少帅点头,楼夫人嘴角掀起一抹讽笑:“这事你甭管了,娘会给你处理好。不想要,就不要,谁也甭想勉强我儿子!” 等到楼逍转身离开,楼夫人没直接进书房,而是转身对丫头说道:“去告诉二管家,六姨太那个侄女不是喜欢伺候人吗?正巧三姨太那边的丫头不久前碰了头,就把她送过去吧。” “是。” “明个就是元旦了,今晚就把人送走,省得晦气。” “是,夫人。” 随口一句话,就决定了喜桂下半生的命运,楼夫人轻轻笑了一声,看起来,她待人还是太宽和了些。三姨太当年虽张扬,好歹肚子争气,有了三个闺女,也算是对楼家有功,六姨太,她有什么?一个财政局局长的哥哥? 楼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很快就不是了。 楼大帅听到敲门声,应了一声,抬起头,见是楼夫人,问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大帅,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楼夫人扫了一眼地上的烟灰缸,楼大帅讪讪的笑了两声,楼夫人也没追究,“妹夫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展长青?”楼大帅的神色一沉:“这事,不太好办,他到底还是大总统亲自任命的交通部长,要说挂印,也……” “大帅,妹妹和妹夫求上了门,咱们也不好不管,说到底,这事,还是咱们对不住妹夫。” 楼夫人语气有些黯然,楼大帅也不说话了。 虽然没结成亲家,楼夫人和展夫人到底是亲姐妹,两家还是亲戚。楼夫人知道,展夫人一直对长女的死耿耿于怀。展小姐死得太过蹊跷,她很少到湖边去,身边的两个丫头都是会水的,就算来不及救人,叫人总会吧?可事后问起,非但没人听到呼救,还恰好三个都淹死了。展部长这两年,明里暗里的查,前些日子总算有了些头绪,可矛头却直指大总统府的警卫队副队长邢长庚! 若展小姐的死和邢副队长有关,大总统,知不知道? 展家和邢副队长无冤无仇,他怎么会朝自己的女儿下手?若不是私仇,那是为了什么?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和楼家的亲事! 楼夫人和展夫人是亲姐妹,若是再成了儿女亲家,则是亲上加亲,两家的关系会走得更近。有军队的楼家和耍笔杆子的展家,再加上楼夫人和展夫人的娘家,这三家合起来,在北方,当真是跺跺脚,地都要抖三抖。 想到某种可能,展部长和展夫人都是心惊肉跳,连忙收手,再不敢查下去,可却来不及了。展部长的工作越来越不顺心,手底下的人不愿听调遣,两个月前,还空降一个副部长,据说是大总统的亲信,颇有架空他的架势。 展家的宅邸四周,也经常出现一些生面孔。这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展部长和展夫人商量了一下,再不敢犹豫,借着楼家办喜事,直接找到上了楼夫人。楼夫人知道后也是一惊,两年前楼大帅和大总统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怎么当时大总统就下这样的黑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第二十六章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1月1日,农历辛亥年冬月十三 自从清廷被推翻,民国建立,南方政府便采用公历纪年,将公历一月一日定为元旦,农历正月初一称为新年,北方政府建立后也仿效行事。 虽说上了年纪的还念叨着老黄历,可甭管公历还是农历,这日子总是要过,节庆总要讨个喜气。 关北城从一大清早就热闹起来,沿街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廖祁庭背着手在前边走,小栓子苦着脸跟着一路小跑,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少爷还是不打算回家,他都不敢想今后回廖家的日子了,一顿好骂肯定是跑不了的。 “少爷,要不,咱还是先回去吧,这眼看过年了,家里的老太爷和夫人都念着您呢。” 廖祁庭没说话,心里也在打鼓。俄国人在边境增兵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一个弄不好,就要打仗。万一楼家真和俄国人干上了,北方政府里能帮忙的不多,袖手是好的,就怕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按照廖祁庭对这些官员和军阀的了解,这事,不是干不出来。或许,他该去南六省看看,宋武的确和日本人走得近,可宋舟却着实不像个短命的,只要不出意外,至少还能活上十几年。廖家也未必没有准备的时间。估计祖父心里明白,也是存着考验自己的心思,否则,不会不提点几句。 想到这里,廖祁庭豁然开朗。 “小栓子。” “哎!” “给家里发电报,我这两天就启程回去。” “哎,少爷,你可是……”小栓子险些没掉下眼泪来,少爷总算是不犟了,这北方眼见不太平,要是少爷还不乐意回家,他可怎么和家里头交代! 主仆俩正在路边走着,迎面来了一队人马,通体乌黑的骏马撒开四蹄,马上的骑士挥动马鞭,行人纷纷走避,小栓子拽着廖祁庭往路边走,不想廖祁庭却踩上了一块薄冰,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马上的骑士猛的一拽缰绳,骏马扬起前蹄,发出了连串的嘶鸣,硬是停了下来。 “少帅!”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廖祁庭抬起头,马上的骑士也低头看他,一身铁灰色的军装,黑色的大氅,目光沉冷。 随后的骑兵聚拢上来,看着廖祁庭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廖祁庭苦笑,这算是飞来横祸? 楼逍一抱拳:“军务紧急,得罪!” 廖祁庭愣了一下,忙摇头,楼逍见廖祁庭并未受伤,不再多言,一挥手,马队飞驰而过。 街上的行人纷纷议论:“看这个样子,恐怕真要和老毛子打起来了。” 小栓子忙扶起廖祁庭:“少爷,你没事吧?” 廖祁庭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沾上的碎雪,突然冒出一句:“奇货可居。” 小栓子不解的问道:“少爷,你说什么?” 廖祁庭微微一笑:“知道吕不韦第一次见到秦始皇他爹,说了句什么吗?” “什么?” 廖祁庭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此奇货可居!” “可您也不是第一次见楼少帅啊。” 廖祁庭:“……”果然榆木脑袋没得治吗? 楼逍一行人从军营赶回大帅府,也带回了满洲里戍边军发回的消息。 “俄国人动手了?!”楼大帅吃了一惊。 “是的。” “消息确实吗?” “确实,俄国人先开的枪,死伤一个排,还折了一个排长。” “廖习武怎么说?” “交涉没用。” 楼大帅的脸色阴沉,拳头猛的砸在了桌子上,“来人!给大总统发电报,就说俄国人在边境发动突然袭击,戍边军死伤一个营!老毛子都蹬鼻子上脸了,还谈,谈屁谈!” 北六省的军队大规模调动,总是要向北方政府报告一声,想起之前大总统给他的回电,楼大帅就一肚子火。要打南方,就个顶个的蹦高,和老毛子干,就脖子一缩,这都是些什么人,窝里横! 楼大帅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两圈,狠狠心:“也不等后天了,明天就让钱伯喜的一师开拔,杜豫章的二师也去!” 不是不让老子的一师动吗?成!老子两个师一起动! “父亲,俄国那件事情?” 楼大帅正发火,听楼逍提起,摆摆手说道:“还没传回消息。我估计,没用。还得打,他们才知道我姓楼的不是好惹的!” “父亲,二师一动,要提防日本人钻空子。” “我知道。”楼大帅坐回到椅子上:“那群矬子和老毛子一样不是好东西!总有一天,老子把他们的脖子都拧下来!” 楼大帅的命令一下,后勤部的部长姜瑜林差点白眼一翻抹脖子。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一师的调动,已经让姜瑜林火烧眉毛了,再加上杜豫章的第二师,六个旅一共九个步兵团,再加上骑兵团,炮兵团,对,还要加上少帅的独立团,整整两万多人! 姜瑜林都想对着楼大帅哭了,没这么难为人的! 两个副部长和下边的部员也一个劲的挠头,可就算把脑袋挠出花来,该干的活还得干!幸好关北到满洲里这段的铁路被大帅从老毛子手里硬抢回来了,否则,光是骡马,就得让后勤部的这些人撞墙。 大帅府里,李谨言见到楼逍给他找来的“人才”,半晌没说出话来。 一个戴着圆框眼镜,国语都说不利索的南洋华侨。 楼少帅不会是军务繁忙,就随便找个人来搪塞他吧? 戴着眼镜的华侨见李谨言一脸的怀疑,张口就是一串流利的英文夹杂着德文,李谨言英文还勉强能应付,德文,当真是一个词都听不懂。 这怎么沟通? 正头疼的时候,楼逍推门走了进来,李谨言如获救星,忙一把拉住了他:“少帅,你快帮帮忙,这根本就是鸡同鸭讲。” 楼逍没说话,反手握住李谨言的腕子,拉他回到沙发前坐下。 那个眼镜见到楼逍,立刻露出了满脸的笑容,站起身,张口一串德语,楼逍和他打过招呼,转头对李谨言说道:“他叫乔乐山,祖居福建,明末移居南洋。柏林大学化学系毕业,年初刚归国。他能听懂国语,只是说不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8第二十七章 当楼大帅手下的两个师开赴满洲里的消息传开之后,无论北方政府还是南方政府,大多数人都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楼盛丰发疯了吗?” 北六省内的各家报纸,尤其同沙俄人有联系的,都在重要版面大书特书楼大帅以地方军阀之力挑战俄罗斯帝国,无异于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担心和质疑一度压倒了支持的声音,除了宋琦宁等少数几人,大部分人,都认为楼大帅此战必输无疑。 俄国公使廓索维兹更是上蹿下跳,直接给北方政府下了通牒,若楼大帅一意孤行,后果将全部由中方承担。 日本公使伊集院彦吉特意从南方赶回,和书记官署理公使本多熊太郎一同密会了廓索维兹,虽然俄日两国在东北有着利益冲突,也曾因为辽东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双方都希望能趁机把楼盛丰赶下野! “这是个野心勃勃的军阀。”伊集院彦吉身着黑色的洋服,尽管挺直了身板,站在高大的俄国熊面前,依然矮小得像只猴子:“他的存在,对大日本帝国和贵国来说,都是不容忽视的威胁!” 廓索维兹举起酒杯,“伟大沙皇的士兵,会狠狠教训这个愚蠢的猪猡!” 英法德等国公使对此次中俄边境冲突也十分关注。 这件事的起因再清楚不过,贪婪的北极熊,迫不及待的伸出了熊爪,却没想到,土地的主人不再是卑躬屈膝,拖着一条猪尾巴的满清鞑靼,而是敢直接拍桌子叫板的楼盛丰。这就像是一个追在姑娘身后的无赖,满以为手到擒来,却没想到,姑娘回身狠狠给了他一板砖。 “这是个充满野心的军阀。他的继承人也同样如此。” 英国公使朱尔典说出了和日本公使伊集院彦吉同样的话。但,和伊集院不同的是,他将注意力,同时放在了楼逍身上。 “或许这个自满的军阀期望能取得一场胜利,但胜利的女神并不会俯身去亲吻一个黄皮猴子。” 潘荪纳的话,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比起一个地方军阀,他们还是认为,尼古拉二世的灰色牲口们将取得最终的胜利。 哪怕沙俄曾经输给了日本人,仍旧没有人看好楼盛丰的军队。 处于漩涡中心的楼家人,在楼逍跟随部队开赴满洲里之后,面对诸多不怀好意的声音,却表现得十分平静。 楼大帅除了每日处理政务,余下的时间都在关注西边送来的军情。连大总统发来的电报,也置之不理。更没心思去和在报纸上长篇大论,誓言北六省军队必败的混蛋玩意浪费口舌。 只在幕僚的建议下,发了一封通电了事。 通电的内容只有八个字:守土,卫国,死得其所! 事实上,这封通电的内容是经过了粉饰的。楼大帅的原话是:老子和俄国人干架,关这帮人鸟事!只要我活着一天,老毛子就别想如愿! 楼大帅这封通电一出,举国哗然,广大爱国人士和青年学生,盛赞楼大帅为爱**人,楼大帅的声望,一时无两。‘ 大总统府发往大帅府的电报,戛然而止。 “看来,这场仗还是非打赢不可了。”楼大帅摸着光头,喃喃自语:“赢了,楼家就更上一层楼,输了……” 混小子,可得给老子争气! 楼夫人依旧整日和姨太太们说笑玩牌,偶尔还会拉上钱师长和杜师长的夫人一起。楼六小姐过完年就要嫁进钱家,也可趁此机会多和未来的婆婆亲近。自从六姨太被送去陪伴三姨太之后,楼七小姐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再不会时刻彰显她的刻薄脾气。不管是流于表面,还是真心改正,至少,之前就一直想替外甥向楼家提亲的杜夫人,看着七小姐的神色是越来越和蔼了。 李谨言却突然忙了起来。 楼家的皂厂已经建成,机器也陆续到位。洋人的技师只负责安装和调试,之后的生产,都要靠自己人动手。 皂厂的经理是一个叫潘广兴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一口南方口音,说起话来,倒是颇有北方人的豪爽。他和两个儿子都在楼大帅的手下做事,小儿子还在楼逍的独立团中当兵,现在已经是个排长了。 李谨言对潘广兴的印象还算不错,潘广兴看过李谨言交给楼大帅的章程,知道这位言少爷不简单,言语间十分恭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潘经理,旁的话,我也不多说,只提两点,”李谨言笑眯眯的说道:“第一,财务一定要清楚明白。若是在这上面出了问题,不说是我,大帅也不能容情。” 李谨言刻意停了一下,见潘广兴点头,才继续说道:“第二,奖惩要分明。活做得好,做得多,就要赏,偷奸耍滑,就要罚。最好列个章程,贴在墙上,让大家都明白。” 潘广兴神色一动,似乎有话要说,李谨言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等他开口,直接说道:“老祖宗有句话,法不外乎人情,可咱们做生意的,不能只讲人情,还是要有个明确的规章,让底的人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大家都行事一致,也就没人会觉得你不讲情面了,对不对?” 话到这里,潘广兴也只得应下。 提前给潘广兴打了预防针,李谨言便一头扎进了工厂里。按照他的计划,皂厂的产品将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机器生产,定价两分到五分,一类是纯手工制作,根据添加的香料和各种配料不同,价格从八分到两角不等。李谨言特地请了几个手工好的师傅,弄出了不少精致的模子,这样,做香皂花就不用再拿刀刻,既费时间,又费材料。 皂厂的第一批成品出来,李谨言特地借楼夫人的名义,给北六省军政府的官员夫人们,都送上了一盒特质的手工皂和一束包装精美的香皂花。 每个香皂上,都印有一个圆形的标记,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楼家皂厂的产品。 名声传出去,不只本地商家,连外省的一些商人都慕名而来。 楼家皂厂的产品不仅质量好,而且比洋行里卖的还要便宜,满打满算下来,也不比一块胰子贵上多少,自然大受欢迎。虽然也有贵的,但受众不同,恰好能满足一些官太太和有钱人“贵的才是好的”心理,李谨言自然不会和这些“大户”客气。 薄利多销和吃大户结合起来,当按照李谨言要求制作的第一份财务报告摆到楼大帅案头时,楼大帅的下巴险些掉在地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9第二十八章 子弹,终于打光了。 扣动扳机,只余下枪膛中发出的一声声空响。 上千名哥萨克骑兵踩着同伴的尸体,挥舞着马刀,呼啸着朝戍边军冲来,刀光交错,带起一片死亡的阴影。 天地间仿佛突然没有了声音,鲜红的血洒落在苍茫的大地上,画面瞬间定格。 哥萨克人脸上的狞笑愈发清晰,他们是顿河的雄鹰,他们将用敌人的血,染红手中的战刀! 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刚刚还叫着守不住的参谋,在马刀砍下的同时,拉响了绑在身上的手榴弹,手榴弹的破片划开了一个哥萨克骑兵的脖子,他捂着被割断的气管,从马上跌落,立刻被紧随其后的战马踏在身上,同倒在地上的参谋一起,被踩成了肉泥。 一个枪都拿不稳,只有十七岁的文书,在哥萨克人冲到面前时,毫不犹豫的拉响了手榴弹,轰鸣声中,似乎能听到他发出的最后一声哭喊:“娘!” 两个伤兵背靠背的坐在一起,一个被弹片伤了眼睛,一个被炸飞了一条腿,他们紧紧的靠在一起,握紧了手榴弹的拉弦,嘴角含笑,等着死亡的到来,团座说了,杀死一个够本,杀死两个就赚一个!他们两个死鬼,至少要拽上四个,奈何桥上,才不寂寞,才有脸去见死在前头的弟兄…… 一个接着一个,哥萨克人用马刀收割着生命,而这些已经伤痕累累的华夏军人,却在用生命的最后一刻,昭示着灵魂的不屈,刻进了骨子里的骄傲与顽强! 他们可以被杀死,却没人能让他们屈服! 廖习武手里的毛瑟手枪已经没了子弹。一个哥萨克骑兵注意到了这个被戍边军自动保护在中间的军官,打了一声呼哨,战马直接朝这边冲了过来。 就在这时,马蹄的轰鸣声从戍边军的阵地后方响起,仿佛大地也在随之颤动。 一个戍边军突然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喊声:“援军!援军来了!啊!” 喊声到了最后,已经变成了嚎啕。就像人在绝望至极时,面前乍现一道曙光,哪怕下一刻就是死亡,也会含笑而终。 苍茫的大地上,上千匹战马汇聚成了一道道洪流,铁灰色军装的士兵们,平举起骑枪,几轮齐射,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哥萨克来不及闪避,距离近的纷纷坠马。侥幸未死的,也被还活着的戍边军扑上去掐住了脖子,举着枪托,狠狠的砸下! 脑浆混合着鲜血溅落,枪托在哥萨克骑兵的哀嚎声中变了形,只余下不到三十人的戍边军,却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斗志与杀气。仿佛,他们不曾在这里苦守了几个昼夜,仿佛,他们身上的伤口不是正在流血,仿佛,已经失去了痛觉,。 他们只想杀人,杀光这些屠杀了自己兄弟,冒犯了自己国家的敌人! 看着这些犹如地狱恶鬼般赤红着双眼的华夏军人,顿河的雄鹰们,也感到了一阵胆寒。 增援的骑兵们射空了枪中的子弹,马刀纷纷出鞘,刀刃划过刀鞘的声音,就像是划在了敌人的胸膛之上。 为首的一名年轻军官高举马刀,猛然向前方一指,黑色的大氅在风中翻飞,雄浑的声音在战场的上空回响:“犯我中华者,杀!” 上千骑兵雄壮的吼声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北方的荒原!就像是饱受了百年磨难的民族,终于发出的呐喊: “杀!杀!杀!” 杀声震天,奔腾的战马卷起了滚滚烟尘,如锋锐的刀锋,劈向了前方的敌人。 哥萨克第九骑兵团的团长谢苗诺夫打了一声呼哨,所有的哥萨克骑兵重新聚拢,八人为一行,组成了攻击的阵型,迎向了楼逍带领的骑兵。 两支骑兵,就像两股奔腾的洪流,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突然回到了冷兵器时代,草原上响起战刀铿锵的撞击声,每一声之后,都伴随着一条生命的逝去,滚烫的鲜血从胸腔中喷涌而出,没有人后退,他们是骑兵,骑兵是战场上的利刃,骑兵,就该攻击与冲锋! 铁灰色的骑兵凿穿了哥萨克人聚集起的阵型,哥萨克人的头颅和他们标志性的圆桶卷毛高帽一起滚落在大地上,手中的鹰之利爪也失却了昔日的锋利与辉煌。 无暇抹去溅在脸上的鲜血,楼逍调转马头,又一次高举起马刀,高声喝道:“杀!” “杀!杀!杀!” 华夏军人的吼声又一次响起,伤亡过半的哥萨克人再不敢恋战,顿河的雄鹰们,被折断了翅膀,丧失了骄傲,落荒而逃。 在他们身后,华夏的骑兵们挥舞着马刀,高声呼喝。 一个浑身染满了血迹的营长策马来到楼逍近前,兴奋的说道:“少帅,追击吧!” 楼逍摇摇头:“回防!” 军令如山,即便不情愿,骑兵们也纷纷调转马头。刚后撤百米,对面的炮声便响了起来,众人同时心中一惊。刚刚向楼逍建议追击的营长顿时涌起了满脸惭色:“少帅,我……” “回防!”楼逍没等他说完,开口说道:“早晚,打过去!” 营长的胸中顿时涌起了一股豪气,在马上行了个军礼,大声答道:“是!” 俄国人的炮声过后,又一阵炮声响起,这是在先头部队之后抵达的师属炮兵团! 12门105mm口径榴弹炮同时开火,一直欺负戍边军没有大口径火炮的俄国人,终于也尝到了被炮轰的滋味。 一师师属炮兵团团长邓海山是个膀大腰圆的东北汉子,说起话来,能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小的们,都给老子好好的干!好好在少帅面前表现表现,也让老毛子看看,咱们爷们,也是会干-炮的!” 炮兵阵地上一阵哄笑,就连被从战场上抬下来的廖习武和二十几个戍边军战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廖习武撑着身旁人的手臂,胸前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仍不忘大吼:“好!姓邓的,让那帮老毛子看看你小子的厉害!” “瞧好吧!” 105mm榴弹炮之后,十二门150mm重炮也被推了出来,今天的战场上,终于不再是俄国人的大炮唱独角戏了。 不过,对于这种改变,恐怕对面的俄国人,没有一个会感到高兴。 一师师长钱伯喜抵达前线时,楼逍的独立团已经出击两次,又打退了俄国人的一次进攻。不过出于谨慎,在大部队没有抵达之前,并没有组织反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第二十九章 公历1912年1月,俄国 前方的战报传回克里姆林宫,沙皇尼古拉二世大发雷霆。 军政大臣们惶惶不安,自从斯托雷平总理被刺杀之后,国内的土地改革法案被迫中止,虽然这应和了大部分贵族阶层的利益,可皇太后玛丽娜却在悲叹:“唯一能拯救俄国命运的人,死在了阴谋和嫉恨的阴影之下。” 讽刺的是,斯托雷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已经在风雨中飘摇的罗曼诺夫王朝,而刺杀者波格洛夫,不只是一个激进的左-翼-革-命分子,同时竟是一个保安局的密探!即便他在斯托雷平死后十日就被除以了绞刑,但,这起谋杀案的阴影仍久久笼罩在克里姆林宫的上空,不肯散去。 尼古拉二世无法发泄的愤怒,终于在听到边境战事不利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陆军大臣受到了严厉的指责,外交大臣也被波及,皇后亚历山德拉,是唯一能平息沙皇怒火的人,可惜,不久前,皇后正因德米特里大公进言,要将圣人拉斯普京从宫廷中驱赶出去而不快,她和自己的女儿抱怨:“圣人总是被人诽谤!” 拉斯普京刚刚举行了一场降灵仪式,他向塔基杨娜女大公承诺:“邪恶的,黑暗中的魔鬼,再也不会在女大公的梦中出现。” 塔基杨娜女大公万分感谢,因为连日噩梦而憔悴的美丽面孔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侍女伊莲娜受到了女大公的奖赏,女大公甚至给了她一盒宝石,对出身不算富贵的伊莲娜来说,这简直是一笔横财。 伊莲娜对塔基杨娜女大公感激涕零,以上帝的名义发誓要终生追随侍奉女大公。背对着女大公,脸上满怀感激的笑容却消失无踪,看着手中的盒子,目光冰冷。 伊莲娜趁着女大公休息的时间,找到了拉斯普京,拉斯普京对这个跟在塔基杨娜女大公身边的侍女已经十分熟悉。 伊莲娜跪倒在拉斯普京的脚下,亲吻着他袍子的下摆,就像一个无比虔诚的信徒。 “伟大的圣人,救世主,我要向您忏悔!” “可怜的孩子。”拉斯普京将手放在了伊莲娜的头顶,“神会听到你的祈求。” “我要向您忏悔,我不应该对您隐瞒之前听到的话,那些话,都是吐着信子的毒蛇,那些可怕的,被魔鬼诱惑的人,他们在诋毁您,圣人!他们在沙皇和皇后面前屡进谗言,他们发誓要将您从沙皇和皇后的身边赶走,将您从宫廷中驱逐出去,甚至……” “甚至什么,我的孩子?” 伊莲娜仰着脖颈,看着拉斯普京的目光,充满了悲愤:“他们甚至密谋要杀害您!” “起来吧,我的孩子。”拉斯普京握住了伊莲娜的手,“神会眷顾诚实的信徒。” “感谢您,圣人!” 伊莲娜退了出去,拉斯普京站在原地,深陷在眼眶中的蓝色双眼,闪过了一抹恶毒与狡诈。他不会轻信一个侍女的话,但他的耳目遍布宫廷,他能够完美的做出“预言”,让皇太子免去一场无妄之灾,也能得到皇后无与伦比的信任,那些对他满是敌意的贵族,在背地里策划着什么,他一清二楚。 德米特里大公,沙皇的堂弟,一个骄傲的年轻人,他不只一次在沙皇面前诋毁他,甚至连皇太后也受到了他的蛊惑。拉斯普京不会让自己永远处于被动,哪怕他经常被酒精腐蚀大脑,一旦情况威胁到他手中的权势,甚至可能动摇沙皇一家对他的信任时,他却会无比的清醒。 必须让这个年轻人得到教训,他不该挑战圣人的权威! 拉斯普京请求觐见皇后陛下,并在皇后陛下的面前做出了预言,有人将试图通过驱逐他,对皇太子阿列克谢不利,因为只有他能治好皇太子的血友病。 “真的是这样吗?”皇后亚历山德拉大吃一惊。 “是的,尊贵的陛下,这个人同皇室有密切的关系,将为皇室带来可怕灾祸,在东方,就在东方!” 拉斯普京的预言当即传遍了宫廷。事实上,他所指的东方,不过是德米特里大公的封地,巧合的是,边境战事不利的消息,却在同一天传回,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主战派的德米特里大公失去了沙皇的信任,陆军大臣也为了保全沙皇的面子,主动请求辞职。只因沙皇的表兄弟,那个刚愎自用的威廉二世,在得知伟大的俄**队竟然对一个华夏军阀束手无策时,发来了一封满是嘲讽口气的电报。 这位行事难以预料的德意志帝国皇帝,常常做出让人啼笑皆非,甚至是怒不可遏的事情来。 他的口不择言,让德**队被冠上“匈奴人”的称号,他支持摩洛哥独立,触怒了法国人,他还曾说出“你们英国人都疯了”这样激进的言论。 如今,他特地发电报嘲讽俄国沙皇的军队输给了一群黄皮猴子,并不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尼古拉二世怒火中烧,却毫无办法。之前的俄日战争,让他丢掉了面子,如今,他恐怕连里子都保不住了。 同愤怒的尼古拉二世不同,威廉二世却因为此事心情大好,德国支持的奥匈帝国一直想要吞并巴尔干半岛上的波斯尼亚,而俄国沙皇所支持的塞尔维亚,却总是横亘在那里。奥匈帝国的皇帝十分不爽,作为奥匈帝国支持者的威廉二世,自然也不会爽到哪里去。 如今看到一直和自己唱反调的尼古拉二世输掉了颜面,威廉二世爽了。 此时,满洲里的战况,也随着前线发回的战报,刊登在华夏国内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之前叫嚣着楼盛丰以卵击石,北六省军队必一败涂地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虽然没有销声匿迹,却也被打压得没了气焰。 北方政府率先做出了反应,司马大总统通电全国,表示支持北六省的军事行动,当即拨付军费十万圆,任命钱伯喜为满洲里战场总指挥,杜豫章为副指挥,对之前立下战功的楼逍却只字未提。 通电一出,楼盛丰只是冷笑一声,一个字都没说。 钱伯喜和杜豫章把任命书随手一扔,对楼逍说道:“少帅,咱们老哥两个跟着大帅出生入死几十年,过命的交情。不会被权势迷了眼,也不是有心人挑拨几句就能忘了自己姓什么,吃谁家的饭!” 楼少帅点点头,心下却十分清楚,钱伯喜和杜豫章能说出这番话,大多还是看在楼大帅的面子上,如果他真想完全让这些老兵痞服了自己,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头一件事,就是把满洲里火车站给拿回来,里面的老毛子应该已经断粮了,估计,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1第三十章 民国初年,国内的言论还十分自由,也没什么莫谈国事的规矩。 关北城的酒楼茶馆里,时常能看到三五成群的人,酒足饭饱之后,叫上一壶茶,一边喝着茶,一边谈论着满洲里边境的事情。 李谨言刚走上二楼,就听到有人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叫一声:“好!”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中年人,正站在屋子正中,口沫横飞,仔细听听,正是在说满洲里边境的战事,比起之前在他面前大讲少帅剿匪英姿的兵哥,这位的口才,才真比得上说书先生了。 跑堂的小二见到李谨言和他身后的季副官,忙迎上前,“您二位好!大堂还是雅座?” “雅座。”李谨言道:“僻静点的。” “哎,好嘞!” 坐下不到两分钟,小二刚送上一壶热茶,李庆云就走了进来。 “三叔。” 出于礼貌,李谨言先打了招呼,站起身,李庆云却摆着手:“快坐着,你三叔我不在乎那些虚礼。” 话落,坐到了桌子旁边,对小儿说道:“你们这里的招牌菜,上几样,酒不要了,快着些。这位?” “这是季副官。”李谨言介绍道:“上次我回门的时候,三叔应该见过。” 李庆云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季副官,您可别见怪!” 季副官摇头说不必,他能被楼逍派到李谨言身边,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一眼就能看出李谨言对李庆云的态度不一样,自然也不会扫李庆云的面子。 饭菜上桌,香味扑鼻,引得李谨言的肚子咕噜噜直叫,他也的确饿了,在关北城外跑了一个上午,两百亩地买下来,花了足足一千六百块大洋,又顺便去巡视了自己从李家得来的田,见了佃户,忙下来,连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就赶来见李庆云。 早上吃的两个鸡蛋一碗粥早就消化了,如今这一桌菜摆在面前,肚子不叫才怪。 李谨言有点不好意思,李庆云忍不住乐了,虽说李谨言如今身份不同了,到底还是他的侄子。和老太太一番深谈之后,李庆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琢磨了一夜,闹得三夫人险些没把他踹到地上去。 第二天醒来,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李三老爷打定了主意,听老太太的准没错!他就跟着自己这个侄子干了,好处肯定少不了。再者说,李谨言进了大帅府,身边都是楼家的人,能有个自己人帮衬着,总好过没有。 想到这里,李三老爷笑呵呵的说道:“你看,三叔我早上也没吃什么,这会儿肚子就开始叫了,咱们先吃饭,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 李谨言也放开了,反正李庆云是他的亲叔叔,季副官也不是外人,客气了两声,端起饭碗就开始扒饭,不忘招呼李三老爷和季副官一起动筷子。 李庆云之前那番话只是为了给李谨言搭个架子,免得他年纪小,脸上抹不开,觉得不好意思。夹了几筷子菜,意思一下也就罢了。 季副官则是当真没有客气,吃得比李谨言都多,李谨言见状,又叫来小二,另送两盘炒菜上来,“再到旁边的雅座摆上一桌,多上些肉菜。” 除了季副官,还有四个兵哥也跟着李谨言跑了一个上午,兵哥们坚持上下有别,死活不跟李谨言坐一桌。李谨言还有事情要和李三老爷谈,也没坚持,便给他们另外安排一张桌子。不能放在大堂,四个五大三粗的兵哥,腰板挺直的往那里一坐,估计得有一半的人吃不下饭。 季副官看到李谨言放下筷子,三口两口的吃完了第五碗米饭,嘴一抹,站起身说道:“言少爷,我去那边看着,不能让他们喝酒。” 李谨言点点头,知道他这是借故离开,让自己和李庆云能单独说话。 不过……看看连汤汁都没剩多少的盘子,李谨言暗道:果真是楼少帅的心腹吗?连吃起饭来,都是一样的“生龙活虎”,“龙马精神”!他是不是该叫小二哥给旁边那屋多送一桶米饭…… 小二收拾好桌子,送上一壶热茶,几盘点心,就退了出去,干他们这种行当的,都得有眼色,这二位一看就有事情要谈,手脚利索点,不多话,才不会惹人厌烦。 等到雅座的门关上,李庆云开门见山的对李谨言说道:“侄子,你三叔是个直肠子,也学不来拐弯抹角那一套,话说得直白,你可别生气。” “恩,”李谨言点点头,“我知道三叔的性子。” “就是,前些日子三叔托你的事情,有眉目了没有?” 李谨言端起茶杯,吹了吹,“三叔,你是想在军政府里找个差事做?还是另有打算?” 李庆云心头一动,“怎么说?” “要是想在军政府里做事,不难。你是我的亲叔叔,这点面子,楼家人还是会给的。不过,侄子也和三叔说实话,太好的位置,是不成的。楼家人或许能答应,侄子我却不能开这个口,还望三叔体谅。” 李庆云道:“你不说三叔也明白。就是真安排上了这个局长那个部长的,你三叔我也不是那块料,早晚得让人给撸下来。” 李谨言被李庆云三两句话逗乐了,“三叔,我开口,给你安排的职位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财政局前几天刚换了局长,是楼夫人的妹夫,这人姓展,之前是北方政府交通部的部长,很有能力。如果你觉得可以,我就和楼夫人说一声,给你在财政局安排个职位。” 李庆昌久病在床,副局长职位刚被拿下去,转眼就把李庆云安排进去,不得不说,李谨言也是堵着一口气的。 李庆云思量了一下,“若是不进军政府,三叔还能做些什么?” 李谨言放下茶杯:“三叔,楼家办的皂厂,你知道吧?” 李庆云点头。 “是侄子出的主意。”李谨言不顾李庆云惊讶的神色,继续说道:“侄子刚买下了城外的两百亩荒地,打算继续建厂,先建一家家化厂,生产给女人用的雪花膏和口红,等到厂子盈利了,再上新产品。建厂的款子也准备好了。” “你说,楼家的那家皂厂是你出的主意?”见李谨言点头,李庆云愣了半晌,楼家的皂厂,这段时间可是名声大噪,不少外地的商人都慕名而来,据说上海和江浙那边的都有。 李谨言之前送给三夫人的香皂,三夫人用的时候,李三老爷一直没注意,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会去注意妻子是用什么洗脸洗澡的?如今吃惊,也就不奇怪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2第三十一章 “少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为表思念,赋诗一首:啊!你学鸟飞,我有枪;你效鱼游,我有炮;枪炮不够我还有炸药!啊!你我有如军刀和火药!” 楼逍拿着电报,面无表情,久久不语。 将电报送来的副官,强撑着没笑,脸却憋得通红。电报室里两个接报员,一个趴在桌子上笑得站不起来,一个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当时还觉得奇怪,一封电报而已,至于吗?接过来一看,第一反应,好长!第二反应,下巴掉在了地上。 果然不愧是少帅夫人,这火辣辣的情怀,够直接!够强悍!够味儿! 副官忍不住去看楼逍的表情,这反应,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李谨言发出这封电报,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没敢把事情交给季副官,而是亲自上阵,当时发报员看他的眼神,差点让他找个地缝钻进去。 发完了电报,李谨言几乎是落荒而逃。为国为民,为少帅,他容易吗?! 电报发出去当日,没等到楼少帅的回电,李谨言不解,该不会是太含蓄了? 隔日,李谨言吃过早饭,翻开报纸,头版头条就是关于满洲里战事的情况。还有一篇美国记者的采访,旁边附有一张照片,虽然有些模糊,李谨言也能认出,照片上的人,是楼逍。 这时,季副官将楼少帅的回电送了过来,李谨言接过来一看,有些傻眼。 电报上就三个大字:“好,很好。” 他花了整整二十六块大洋,脑细胞死了不知道多少,就换回三个字?! “言少爷。”季副官见李谨言瞪着电报,就像是要把那张纸吃下去一样,连忙开口道:“少帅还给后勤部的姜部长发来了命令。” “恩?”这关他什么事?李谨言还沉浸在二十六块大洋换回三个字的郁闷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少帅告诉姜部长,您有一批重要物资送往边境,要他配合您行动。若是大帅问起,就说这件事是少帅吩咐的,等他回来会向大帅说明。” 李谨言听了,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说话。 “言少爷?” “没什么。”李谨言觉得嗓子眼有些堵,心好像破开了一个口子,有什么东西缓缓淌了进去,说不出什么滋味。 狠狠搓了一把脸,将那股莫名的情绪暂且丢到一边,李谨言站起身:“季副官,把少帅留下的那个班都带上,换上便装,和我去一个地方,别声张。” “是!” 李家屯位于关北城外三十里,全屯有一大半的人都姓李。前些年关北城外土匪闹得凶,为了自保,像李家屯这样的大屯子都建立了保安队,在屯子外修建高墙,搭建角楼,组织青壮日夜巡逻,形成了一个封闭式的堡垒。一旦土匪来袭,全屯子的人都躲进高墙里,屯子里的青壮,便能借着高墙和角楼上的射击孔,击杀来犯的土匪。。 等到楼少帅归国,这些土匪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关北城外的土匪寨,都被楼少帅带着人给踏平,一把火烧个干净。结果是,楼大帅为了从俄国人手里把铁路弄回来,想找个现成的土匪寨子都难,还得自己动手搭个寨子,再找人假扮。 李谨言一行人从大帅府出发,到李家屯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来之前,李谨言仔细考虑过,开大帅府的车太显眼,路又有些远,最好的办法就是骑马。他原本想让季副官带着他,可季副官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开玩笑,当初少帅可是发了话的,言少爷这不是害他吗?要是少帅回来,知道言少爷曾经坐在他的马上,他焉能有命在? 季副官还有远大的抱负,他可不想就这样被少帅的子弹给崩了。 没办法,季副官只得给李谨言找来一辆马车,赶车的车老板看着这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差点以为自己遇上了歹人。幸好李谨言给他塞了两块大洋,车老板才没掉头就跑。 李谨言一行人到了屯子前,亮了身份,只说他是李家的三少爷,来见一位故人。 屯子里的青壮怀疑的看了李谨言等人一眼,却没立刻让他们进屯,而是派人去屯子里报一声。过了一会,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壮年汉子走了出来,“哪位是李家少爷?” 李谨言上前一步:“是我。” 壮汉盯着李谨言看了两眼,李谨言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身旁的一个兵哥险些就要拔枪,那壮汉哈哈一笑,朝李谨言等人一抱拳:“诸位,怠慢了,请跟我来吧。” 李谨言舒了口气,和季副官等人一起进了屯子。 等到墙上的门一关,屯子里和屯子外,赫然成了两个世界。李谨言一行人被壮汉带到了屯子西边的一座大屋前,屋子应该有些年月了,大门和院墙都有些破败。 “哑叔,有故人来访!” 壮汉站在门口,也不敲门,扯开嗓子就喊了起来。过了一会,才听到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伛偻着腰,出现在众人面前。 “哑叔,这是李家少爷,李庆隆老爷的儿子。”壮汉给老者介绍道。 老者没说话,抬起头,浑浊的眼睛落在李谨言的脸上,李谨言这才发现,这个老者竟然有一只眼睛是瞎的,鼻子也少了一块。看起来,有些骇人。 老者咧嘴一笑,整张脸愈发丑陋。摆摆手,让壮汉先离开,然后带着李谨言等人进了大屋。 院门关上,李谨言刚要开口,老者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李谨言被吓了一跳,连忙让开。 哑叔张开嘴,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舌头少了一截,没有声音,李谨言只能从他的嘴型分辨出,他是在说:“少……爷……老爷……” “哑叔,你快起来!” 李谨言扶起他,他从没想过,李二老爷托付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不能说话的老人! 哑叔将李谨言带进了堂屋,却不让季副官和兵哥们进去。李谨言只得让他们留在外边。哑叔踩着凳子,从屋顶的房梁上取下了一个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封信,哑叔将信交给李谨言,示意他看。 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李谨言拆开一开,是一封李庆隆的亲笔信,还有一张渣打银行的存单,一张华俄道胜银行的存单,合计白银二十万两,银圆五十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3第三十二章 太阳跃起地平线,中俄边境的满洲里,再一次响起了炮声。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是华夏军队率先发动了攻击。四门150mm榴弹炮,八门120mm榴弹炮,同时发出了怒吼。每一炮下去,都会留下一个直径几十米的大坑。俄军炮兵阵地的一门七五山炮,直接被掀翻,炮管扭曲。趴在地上的俄国人,除了对上帝祈祷,没有任何办法。 土地冻得太结实,根本没有办法挖战壕躲避炮击,就算有掩体,也抵挡不住重炮的轰击。何况,俄国人从一开始打定的主意就是进攻,夺取满洲里,压根没想过自己会遭受如此猛烈的攻击。 俄国人几乎被炸懵了,边境军队指挥官米哈洛夫耳朵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帝,这不可能!” 俄罗斯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在一战之前,能够动员的军队数量达到六百万!但俄国的武器生产能力却极其落后,军队中的步枪,火炮,有一大半都是从各国进口。德国,英国,法国,丹麦,意大利甚至是比利时! 凡是能能买到武器的国家,都能看到俄国卢布的影子。饶是如此,比起欧洲强国,俄国仍是差了一大截,最明显的标志就是,俄国拥有七千多门火炮,这其中却几乎没有重炮! 按照欧洲强国的标准,只有口径150以上的火炮,才能称之为重炮。150mm口径以下的,都是中型火炮和轻型火炮。 以这个标准来衡量,俄国人,当真是“穷”得可怜。 现在的俄国,和二战时的华夏军队,处于类似的境地。人,有,武器,没有! 在一战进入相持阶段后,俄**队武器更加匮乏,几乎到了三至五人使用一杆步枪的程度。一个俄国士兵这样对一名记者说:“先生,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屠杀者,是和俄国对战的同盟**队,这些刚放下锄头走上战场的俄国人,只不过是一群等待被屠杀的牲口。 华夏人的情况并不比俄国人好多少。南北对峙,军阀混战,清朝洋务运动留下的底子,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国内的轻工业有所发展,重工业却止步不前。 如果没有李谨言送来的这批武器,在满洲里的一师和二师,也要“断粮”了。 不过,现在情况变了,之前耀武扬威的俄国人,终于尝到了被报复的滋味。 炮兵阵地上,邓海山扯开了嗓子吼道:“都给我精神点!让那群老毛子好好喝上一壶!” 不用他说,炮兵们也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零下几十度的天气,炮兵们却是满头大汗,甚至脱下上衣,光着膀子,不停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装弹,发射,继续装弹,继续发射! 许多炮兵双手和胳膊都已经被烫得脱了皮,整个炮兵阵地上,连邓海山在内,几乎都被不同程度的烫伤,却没人在乎。 这些华夏炮兵只有一个念头,轰死对面那群俄国人!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华夏爷们干-炮的水平! 步兵和骑兵们严阵以待,等待着攻击命令下达的那一刻。这批军火弹药运到边境后,满洲里军事指挥部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反攻! 几千年前,汉武大帝可以说出“犯大汉者,虽远必诛!”华夏男儿纵马驰骋,战旗猎猎,在同异族的战场上,所向披靡! 几千年后,这片土地上的人,却被满清的奴化统治压弯了脊梁,再没了大漠弯弓的豪情,也没了脚踏胡虏的壮志,只剩下被洋炮轰开国门的耻辱,百姓任人鱼肉的惨景! 百年来的耻辱,将从今天开始洗刷,华夏军人将重拾祖先的荣耀! 炮声终于停了,前方的俄国人阵地,腾起的浓烟却久久不散。一个撞了大运的炮兵,打中了俄国人的军火库!引起的殉爆,让俄国人损失惨重。 楼逍骑在马上,就像是一匹正准备伏击猎物的草原狼。他举起手中的军刀,雪白的手套,墨黑色的刀柄,雪亮的刀锋,却闪过一抹血光。 终于,军刀用力向前方一指:“杀!” 只是一个字,却震耳欲聋。 “杀!杀!杀!” 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在俄国人尚未来得及对华夏军队的炮兵进行报复性攻击之前,华夏的骑兵已经冲了上来。 骑兵们毫不吝啬的打光了骑枪中所有的子弹,挥起了渴血的战刀。 谢苗诺夫率领的哥萨克骑兵第九团,在之前的几次战斗中,死伤近三分之一。听到前方传来的隆隆马蹄声,顿河的雄鹰们心头一颤。 看到那一片熟悉的铁灰色,和在阳光下发出刺目光芒的马刀,谢苗诺夫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勇敢的迎上去战斗,而是调转马头逃跑! 俄国人也被华夏人突如其来的反攻吓到了。军队中的底层指挥官们,甚至来不及组织有效的防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刀挥至近前,下一刻,脖颈一凉,头颅脱离了颈项,滚落在西伯利亚苍茫的大地上。 鲜血从被斩断的脖颈中喷涌而出,大地被冻得结实,渗不下去的血,将入目所及的土地,都染成了一片殷红。 终于,反应过来的俄国人开始反击,他们用步枪,用刺刀,甚至徒手去攻击华夏骑兵,可他们身上并没有戍边军死了也要拽上一个的勇气,终于,一个俄国人发出了一声惨叫:“不!我再也受不了了!” 他丢下手中的已经打光了子弹的步枪,转身就跑!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 俄国人仿佛受到了感染,哪怕军官们用手枪,用手里的马鞭,也无法驱赶这些俄国兵重新回到战场上。 楼逍猛的一拽缰绳,战马嘶鸣,手中的马刀每挥下一次,便能带起一片血雨,“杀!” “杀!杀!杀!” 所有的华夏军人,都杀红了眼。 这是一场屠杀。 毫无争议。 一个美国记者在发回国内的电报中这样写道:“华夏的军人,像是驱赶成群的鸭子一样,将俄国人一直赶回了他们的老家。俄国人的无能和怯懦,在这场战斗中暴露无遗。” 可惜的是,出于一些原因,这篇报道并没有被刊登出去。报社的主编甚至斥责他在胡说八道。 “你以为你看到的是骑在马上的凯撒?” 如果这个记者知道,在几年后,英国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也会和他说出同样的话,并且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同,不知会作何感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4第三十三章 1912年1月下旬,沙皇尼古拉二世和皇后亚历山德拉,以及他们的四个女儿和最小的儿子皇太子阿里克谢,从莫斯科返回圣彼得堡。 马车刚抵达冬宫,尼古拉二世便得到了俄国边境军战败,华夏军队进入了俄国边境的消息。边境军总指挥米哈洛夫毫无作为,他和他手下的士兵,就像一群丧家之犬,被华夏人从满洲里一直赶回了老家! 尼古拉二世暴跳如雷,声称要绞死米哈洛夫,皇后亚历山德拉冷眼旁观,她的置身事外让宫廷中的人都感到奇怪。 “必须增兵!给华夏人一个教训!” 以德米特里大公和沙皇的叔叔尼古拉大公为代表的一派坚持继续往边境派兵,而外交大臣沙查诺夫和陆军大臣苏霍姆利诺夫则持反对意见。外交大臣沙查诺夫更是指出,俄国不该将主要精力放在毫无进展的满洲里,应该更加关注欧洲局势。 “他只是个军阀,”外交大臣沙查诺夫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他并不是华夏的统治者。” 一个手握重兵并且得到人民拥护的军阀,必然会遭到统治者的猜忌。 德米特里大公和尼古拉大公对外交大臣的话嗤之以鼻,一个懦弱的,毫无作为的北方政府,真的能管束一个野心勃勃的军阀? 宫廷内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德米特里大公和尼古拉大公的意见,应该继续向边境增兵,而另一派则站在了外交大臣沙查诺夫和陆军大臣苏霍姆利夫一边,他们坚持,必须尽早停止与华夏人的边境冲突,将更多的精力转向欧洲。 “战争无法得到利益,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 两派的意见僵持不下,这场争论与其说是为了俄国的利益,不如说是皇室成员同大臣们的权力之争。 俄国杜马的意见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自从被斯托雷平解散之后,再召集起的杜马成员,都是一些见风使舵,懦弱无能的老好人。 无论是皇室的大公,还是宫廷大臣,这些老好人都不愿意得罪。只能模棱两可的打擦边球。 尼古拉二世性格中的负面因素在此时表露无遗,他的想法总是会在下一刻动摇。尼古拉大公是尼古拉二世的亲叔叔,他了解自己的侄子,德米特里大公是沙皇的堂弟,哪怕因为之前的谣言让他失去了沙皇的信任,他在宫廷以及国事上的发言权,却不会减少半分。 两位皇室成员一次又一次的向沙皇阐述增兵的重要性,最关键的是,如果日本人看到俄国在一个华夏军阀面前的懦弱表现,这些岛国猴子,肯定会想方设法排挤俄国在华夏北方的势力! “陛下,必须尽早做出决定!” 尼古拉二世貌似被说服了,可是,就在德米特里大公和尼古拉大公离开后不久,外交大臣觐见尼古拉二世,沙皇刚下定的决心,又开始动摇。 皇太后玛丽娜对这件事也表示了关注,随着玛丽娜的插手,皇后亚历山德拉也不甘寂寞起来。 拉斯普京再一次向皇后进言:“绝不能让德米特里大公再掌握权力,这会是皇室的灾难!” 皇后听进去了拉斯普京的话,她站在了德米特里大公的对立面。这对主战一方,是个沉重的打击。 就在俄国宫廷对是战是和摇摆不定时,在满洲里的一师和二师,却有了新行动。 由于俄国边境军指挥官米哈洛夫,和他手下的士兵在之前的那场战斗中输得丢盔弃甲,跑得一干二净,使得俄国同满洲里边境接壤的部分,成为了不设防地区。 这个错误是致命的。 楼逍率领独立团,和一个团的步兵,越过边境,闯进了后贝加尔斯克。 由于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兴建,后贝加尔斯克才繁荣起来。这里主要生活着铁路职工和一些商人。 华夏士兵在清晨进入小镇,镇子里的人还在睡梦之中。直到一阵炒豆般的枪声响起,才惊慌失措的从床上爬起来。 后贝加尔的房子,大都是由木头建成,被称为木刻楞。楼逍让一个懂俄语的骑兵大声喊话:“十五分钟内,房子里的人还不出来,或者是试图反抗,就放火!” 这番话连喊了三遍,直到楼逍下令点燃火把,俄国人才陆续从房子里走出来,他们看华夏人的目光很不友好,甚至带着仇恨。 楼逍不在乎这些,他让士兵将这些俄国人集中起来,无论男女,另外派人去搜查了所有的房子,直到确定房子里没有俄国人躲藏之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告诉他们,允许他们带上三分之一的财产,离开这里。从现在开始,这里,属于华夏” 俄国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看着楼逍,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这个黄皮猴子肯定是疯了,他怎么敢这么做?他竟然在伟大的俄罗斯帝国的土地上,驱逐帝国的人民?! 骑兵将楼逍的话,按照原样喊了三遍,三遍之后,楼逍说道:“如果有人不愿意离开,我不介意让十几年前,发生在海兰泡和江东六十四屯的事情重演。虽然额尔古纳河已经结冰,但是,凿开冰面,并不是难事。” 有一部分俄国人的脸色顿时变了,很显然,对于十二年前的这两起惨案,他们是知道的。 “当年,华夏人被欺骗,被驱赶,被夺去了生命。”楼逍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这群面带惊恐和愤怒的俄国人:“我,已经足够仁慈。” 楼逍的这番话,是用俄语说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俄国人即便不愿意,在步枪和刺刀的威胁下,也只能回家收拾包裹,离开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几个小时后,俄国人都离开了,后贝加尔,变得空空荡荡。 楼逍下了马,马靴踩在积雪之上,咯吱作响,“这里,是华夏的土地。”他站定,负手看向伯力和海参崴的方向,目光冷沉:“华夏的土地,就该属于华夏人!” 后贝加尔的事情发生后,俄皇尼古拉二世震怒,拉斯普京再度散步谣言,皇后亚历山德拉不遗余力的劝说沙皇,必须尽快结束这件事。欧洲方面传来消息,德国的东普鲁士地区,有军队在集结,德皇威廉二世,似乎打算趁火打劫。 沙皇尼古拉二世被皇后亚历山德拉说服了,他拒绝见德米特里大公和尼古拉大公,召见了外交大臣和陆军大臣,授命外交大臣沙查诺夫全权处理这件事,十分不巧的是,沙查诺夫却在这时病倒了,尼古拉二世只能任命沙查诺夫推荐的尼拉托夫作为代理外交大臣,和华夏人商谈满洲里的事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5第三十四章 由于华夏和俄国各执己见,两天之后,谈判依旧毫无进展。 俄国不肯让步,坚决反对楼逍提出的任何一条谈判条件,而华夏也根本不可能接受俄国的要求,谈判僵持下来。 英法德美四国终于坐不住了,英法两国认为华夏的要求太离谱,而德美两国却认为,作为战胜国,这并不过分。 德国公使哈克斯绍绅的话,让法国公使潘荪纳想起了在普法战争之后,被迫割让给德国的阿尔萨斯和洛林,高卢雄鸡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英国公使朱尔典的表现,比潘荪纳圆滑得多,可惜的是,当他说出:“华夏的要求有些苛刻。”这句话时,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哈克斯绍绅不买朱尔典和潘荪纳的账,代表德国坚定的站在华夏一边,相比之下,美国公使喀尔霍则表现得低调许多,美国现在算不上世界强国,美国人只热衷于赚钱,他们至今遵循着华盛顿总统定下的,不与任何国家结盟的规则。不过,喀尔霍认为,为华夏说几句好话,和华盛顿总统定下的规则不冲突,只是几句话,就能换来一百万银元的订单,何乐而不为? 就这样,谈判桌上,华俄双方你来我往,寸步不让,谈判桌旁,四国公使也是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谈判进行到第三天,终于还是俄国占据了上风,毕竟,大英帝国,目前还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俄国的谈判代表再度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可没等他们得意太久,俄国国内就传来了消息,刚被镇-压下去不久的农民-运动,又一次爆发了,同时,还有大量的工人罢工,罢工的工人和农民聚集到圣彼得堡,在冬宫前高声抗--议。根据密报,这次突如其来的暴--动,很可能和社会民主党人有关。 作为谈判代表的俄国代理外交大臣尼拉托夫和俄国公使廓索维兹对这个党派都不陌生,这是个以小资产阶级为代表的政党,从成立的那一天开始,就立志要推翻沙皇! 这次满洲里战事不利的消息传回国内,就在国内引起了不小的震荡,如今,有人利用这件事来兴风作浪,不足为奇。 让俄国代表心惊的是,沙皇尼古拉二世,竟然又一次下令士兵向聚集在冬宫前的农民和工人开枪。这简直是个糟糕透顶的主意! 尼拉托夫和廓索维兹都清楚记得,1905年,沙皇下令对聚集在冬宫前的罢工工人开枪,对尼古拉二世的声望有多大的影响。 皇后亚历山德拉由于宠信拉斯普京而威望一落千丈,沙皇也因为发生在1905年的这件事,被称为了血腥尼古拉。经过六年多的时间,皇室的声望,刚刚有所回转,却没想到,会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俄国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华夏人和其他四国公使的耳中。 不得不说,统治着全球十分之一的土地,身家高达三百亿美金的尼古拉二世,是个让欧洲各国君主都羡慕不已的君王。可惜的是,这个有地盘也有金子的国王,却整日生活在内忧外患之中。 华夏人瞅准了这个机会,对俄国谈判代表施压,即便英法两国给俄国撑腰,奈何俄国人已经被发生在国内的事情扰乱了心神,朱尔典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俄国进一步和华夏交恶。况且,英国和俄国的关系,也不是真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谈判的转折点,发生在谈判的第四天。 楼逍再一次向后贝加尔派兵,并且表现出了沿着西伯利亚大铁路,继续向俄国内部深入的态势。 俄国人有些慌了。 一旦消息传回国内,哪怕这些华夏人只是做做样子,也很有可能引起可怕的后果! 那些无知的农奴和工人,会彻底被某些有心人士煽动并利用! 俄国代表团陷入了两难。在四国的斡旋下,只能做出让步,不过,尼拉托夫语气坚决的表示,俄国拒绝向华夏道歉。事实上,俄国惧怕的并不是华夏人,而是国内发生的动--乱。 华夏谈判代表也接受了四国公使的意见,愿意做出一些让步。 最后,双方在谈判的第六天,公历1912年1月31日,华俄双方代表,在华夏的边境小城满洲里,签署了。 条约规定,俄国向华夏赔偿款项总计银圆五千万元,分三年付清。割让后贝加尔斯克给华夏。取消俄国自满洲里至哈市铁路沿线的一切特权,俄国在限定期限内,撤走在北六省境内的一切武装人员。华夏释放俄方战俘。 楼逍提出的,重订华俄两国水陆疆界的问题,则被暂时搁置了。 条约中文,俄文各两份,分别以华夏纪年,俄历以及公历纪年标注日期,由双方代表画押,用印,互换。 在条约的签订过程中,俄方谈判代表的脸色一直很难看,华夏代表则是满面笑容,不为其他,自南京条约以来,华夏签署的对外条约,无不割地赔款,丧权辱国,满洲里条约一签订,足以让四万万国民振奋。 作为北方政府的外交部长,早年留学英国的陆启林,清楚明白的知道,一旦这份条约被公布出去,北方政府将彻底压倒南方。一向以民主自由标榜的南方政府,不久前刚刚爆出出卖矿产利益,从日本换取贷款的丑闻,这下子,肯定会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不过,陆启林也没高兴得昏了头,他和代表团的人都十分清楚,这次谈判的最大功臣是谁。 想起大总统之前电报中的吩咐,陆启林皱起了眉头。楼逍的功绩,岂是他们不提,国人就会不知道的?在场的四国公使,除了法国公使,其他三国,包括英国公使朱尔典,都对楼逍表现出了适度的善意。 陆启林叹了口气,苦笑一声,大总统还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摘桃子的事情可不好做,一旦惹恼了楼家,后果,该谁来承担? 还不是他陆启林? 想到这里,陆启林的眼中闪过一抹晦暗,看向正同德国公使哈克斯绍绅谈论着什么的楼少帅,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楼逍在满洲里的战功和在谈判中的功劳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掉的。而且,司马大总统的任期也快到了,既然打着和南方一样的共和旗帜,就算要走个过场,总统选举也是一定要举办的。在选举期间,可能出现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 现在的司马大总统,已经不再是几年前的司马君,而楼大帅,也不是几年前的楼盛丰了。 或许,他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后路问题了。既然展长青可以挂印,那他陆启林,为什么不行?良禽择木而栖,古来有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6第三十五章 大帅府的庆功宴开到很晚,敬酒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楼大帅似乎有些喝高了,红着脸膛,大笑着道:“你们这帮瘪独子!把我儿子灌醉了,他还怎么回去抱媳妇!” 这番话一出,哄堂大笑。 老兵痞子们大声叫好,军政府里的文官们大部分也都喝多了,被兵痞子们一拐带,也开始闹了起来,只不过,比起这群大老粗,他们就显得斯文多了。 什么红酥手,什么春-宵一刻,连锦被春秋都出来了,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出自哪个典故,八成是胡诌的。 李谨言给闹了个大红脸。就算脸皮再厚,被人这么闹,也没有脸不红的。 倒是楼少帅面无表情,依旧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直到众人闹得实在不像话,连楼夫人和一群官夫人在内堂都听到了,觉得实在是有些过了,才派丫头出来给大帅传个话:“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了,不像话。” 楼大帅摸摸光头,知道楼夫人这是有些生气了,仔细想想,他们在军中是随意惯了,开口黄--腔闭口骂娘,今天一高兴,就把什么顾忌都抛到脑后了。也的确是有些不像话。 不过,他手下这帮老兄弟,也只有对亲近的人才会这么放肆,看来,混小子在满洲里的这番动作,到底是入了他们的眼。至于彻底心服……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太座的命令也不能不听,楼大帅一拍桌子:“差不多就行了啊!小心我儿子急眼了,带着兵拆你们房子去!” 众人一哽,有没有这么不讲理的?还不是大帅先开口,他们才附和的吗? 这时,楼少帅腾地站起身,一把握住李谨言的手腕,转身就走。 大堂里顿时一静,楼大帅也愣了一下。 “少帅?”李谨言也有些吃惊。众人也没恶意,只是开几句玩笑罢了,脸红一会也就算了,按理说,楼少帅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啊? 楼少帅脚步一顿,干脆弯腰,直接把李谨言扛在了肩膀上,大步离开。 大堂里又静了几秒,随即一阵大笑,众人又拍桌子又跺脚,险些把屋顶掀开。楼大帅边笑边骂:“这混小子,真是够猴急的!” 钱伯喜在一旁凑趣:“大帅,想当年,咱们年轻时,每次从战场下来,不也是一心想着往婆娘被窝里钻吗?” “你这老小子,就不能说句正经话!” 楼大帅眼睛一瞪,钱伯喜却滚刀肉似的,丝毫不惧,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大帅,少帅这次可是缴获了不少老毛子的好东西,就老毛子的水连珠,不下两千杆,还有不少山炮和野炮。您看,一师这次损失不小,是不是……” 钱伯喜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杜豫章打断了:“老钱,你这话不厚道啊!就你们一师损失大?打老毛子的时候,我们二师也没躲在后边睡大觉!大帅,你可不能光听钱伯喜这老小子的!” 两位师长一开腔,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战场的缴获上。军官们都说,之前运到满洲里的那批军火他们可是都看到了,好家伙,光是150重炮就四门!120重炮也有八门!更不用说75mm口径的克虏伯山炮了,连步枪子弹都是正宗的德国货! “这么多好东西不够你们分的?还惦记着这点缴获,真是属貔貅的,光吃不拉!” 钱伯喜和杜豫章都是有苦难言,是,这些东西是给他们分了不少,却不是白给的。给东西前,少帅说得清楚明白:“要东西,拿人来换。” 为了几门炮,他们连师属特务营的营长都给换去了,结果那些王八犊子,听到要去少帅的独立团,乐得直蹦高,一点都不把老长官的黑脸当回事。 钱伯喜气得直接踢了那个前特务营的营长一脚,那混蛋还死皮赖脸的说:“师座,兄弟几个能给您换几门重炮,也算是为师里鞠躬尽瘁,钱-债-肉-偿了!” 钱伯喜是气也不是乐也不是,只能骂了一句:“tm的难怪别人都说,咱们一师别的不多,就滚刀肉多!” 事后,钱伯喜和杜豫章一合计,少帅这么挖人,八成是独立团马上要升建制了,不说旅,直接扩编成一个师都有可能。 楼少帅的能力,他们在满洲里一战中也看到了,有这样的继承人,当真是大帅之幸,也是他们这帮跟着楼家的人,最该庆幸的。 想想河南的袁宝珊,六个儿子,山西阎淮玉,三个儿子,青海的马庆瑞更不得了,整整十一个,都够一个步兵班了! 把这些捏在一起,也未必比得上少帅一个! 况且,经过满洲里一战,大帅的声望如日中天,明年就要总统换届选举了,司马君是不是还能坐稳他屁股下边的位置,难说喽…… 武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抢着从老毛子手里缴获的东西,就算不是真心要,也要凑个热闹。文官们,尤其是教育局和交通局的官员,则盯上了楼大帅截来的那笔俄国赔款。整整一千五百万,展长青这个财政局长,也被围了起来。 展长青一脸苦笑,一千五百万是不少,却还不够去填之前军费开支的窟窿!这些人眼巴巴的和他说,有什么用啊! 大堂里吵得热闹,李谨言被楼逍一路扛着,回到了房里,胃被顶得有些难受,紧接着又被楼逍一把掼在了床上,一阵天旋地转,饶是李三少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想骂人了。 “少帅!”李谨言用手肘撑起身体,表情不太好,却不想对方正一把解开武装带,扔在地上,然后,一颗一颗的解开军服扣子,漆黑的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眼眸深处,似乎有噬人火焰在燃烧。 李谨言开始紧张,哪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都已经经历过了,可他该死的就是紧张! 双手握拳,用力得指节发白,依旧抵不住那股莫名的心悸,心如擂鼓,仿佛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一样。 楼逍精-赤-着上身,单膝跪在床边,随着他俯身的动作,脊背弯出了有力的线条,和李谨言还带着少年气息的身体相比,楼逍,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了。 李谨言咽了口口水,对上楼逍的双眼,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紧张,夹杂着更多的兴奋,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楼逍的手沿着他的脚踝向上,滑过膝弯,在腰际摩挲了两下,扯开长衫,裂帛声,和掌心的温度,刺激着李谨言的神经,大脑一片空白,他被按倒在了锦被上。 长衫被撕成了几片,里衣也没能幸免。灼热的吻落下,将所有的声音都堵住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7第三十六章 乔乐山的实验室传来了好消息,磺胺,终于研制成功了。不过,成功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个问题。还是个十分不好解决的问题。 乔乐山抱着双臂,耸了耸肩膀,李谨言站在他对面,也有些无语。 李谨言大量购买的红色染料中,并没有百浪多息,乔乐山和他的助手,通过李谨言提供的资料,在实验室中合成了百浪多息,又通过药物裂解,得到了无色的磺胺。在小白鼠身上做了实验,得到的实验结果,十分令人满意。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找不到人体临床实验的对象。 磺胺类药物有一个特点,只有进入生物体内,才能产生作用,在试管内则不行。而这,恰恰是摆在乔乐山和李谨言面前的难题。 乔乐山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根,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他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国语了,从他国语英文交杂的话中,李谨言大致能听明白,他是在说:如果不能做人体临床实验,就没有办法确定这种药物对人体疾病的治愈作用。但这很难,国人的思想还很保守,没有人愿意相信,对老鼠有用的药,对人同样有效。 “李,我不得不说,这是个难题。就算是西方人开设的医院,也很难相信,一种染料,竟然可以治疗肺炎和败血症。” 这个难题如果不能得到解决,就算他们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没有经过临床试验,只在小白鼠身上发挥了作用的药物,谁敢用? “真的没有办法吗?”李谨言叹了口气。 楼逍却在这时开口问道:“伤口感染,也可以治疗?” “可以。”乔乐山点点头。 “那好。” 楼少帅走出实验室,叫来了随行的季副官,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即回到室内对乔乐山和李谨言说道:“问题很好解决。” 不只是乔乐山,李谨言也颇感诧异,楼少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很快,季副官就带着两名军医来到了实验室,李谨言似乎明白了,楼少帅找到的临床试验对象,是谁。 在独立团的驻地,有一间单独的营房,这里安置着从满洲里战场上带回来的伤兵。一部分伤势较轻的已经痊愈了,可仍有不下二十人,忍受着伤口感染的折磨。 在二十世纪初,青霉素和磺胺类药物没有问世前,伤口感染,几乎成了伤兵的催命符。 虽然这里的伤员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可情况仍旧每况愈下,所有的人都清楚,他们,不过是拖日子罢了。 乔乐山将装有磺胺的盒子交给了军医,并按照在小白鼠身上用药的比例,建议军医该如何用药。 “我必须让你们知道,这种药物,之前从来没有用在人的身上。”乔乐山开口道。 伤兵们听着乔乐山磕磕巴巴的话,都咧了咧嘴,其中一个腹部受伤,伤口已经开始流脓的伤兵说道:“我们早晚是死路一条,用了,说不定还能活下去。能活着,谁愿意死啊。” 乔乐山不再说话,军医按照乔乐山的叮嘱,先给伤势最重的几个伤兵用了药,接下来,就是观察了。 李谨言站在营房外,可以清楚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发顶,微微用力,李谨言低下头,用力搓了一把脸。 乔乐山从营房走出来,看到两个人的情形,咳嗽了一声,忘记了自己正在努力练习国语,开口就是一串德文,还暧昧的挤了挤眼睛,李谨言听不懂他说的话,却也知道,肯定没“好话”! 接下来的工作,就要交给军医了。 楼少帅下令,这件事要绝对保密,不能泄露给任何人知道。至于军营里的其他官兵,不需要楼少帅特地下令,只要军医发话,这些兵哥是绝对不会自找麻烦的。 毕竟,对当兵的来说,有两种人绝对不能得罪,一个是自己的上峰,再一个,就是军医! 磺胺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只需要等军医传回消息就行了。乔乐山和他的几个助手依旧整天呆在实验室,他告诉李谨言,这次工作给了他灵感,让他明白了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李谨言不太明白乔乐山的话,却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很认真。 楼少帅握拳用力捶了一下乔乐山的肩膀,李谨言差点下巴掉在地上。他很想说:少帅,您的拳头,会给这位捶出内伤,他还指着他的实验室发财呢! 没想到,乔乐山却闪电般的后退一步,单手接住了楼少帅的拳头。 李三少掉在地上的下巴短时间内是捡不起来了。他突然有了一种比卡丘变身奥特曼的荒谬感。果然马大爷说得对,必须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坚决不能犯形式主义的错误…… 五天后,李秉送来消息,缝纫机已经送到,洋人的技师正帮忙安装,教给工人们使用的方法。原来布庄的掌柜走了两个,留下来的,大都是有真本事的。老师傅和伙计也大多留下了,按照李谨言之前提出的,工钱都涨了一到两个大洋。 李谨言告诉李秉,第一批制作的军被和军服,只当是试手,让大家习惯一下使用缝纫机,若是效果好,李谨言打算再从美国洋行买进二十台。 想起之前和楼少帅提过的伤兵安置,目前他手中的工厂肯定是不够的。年后家化厂建成开工,可以再安置一批,余下的,就要另想办法。 现在北方还没有出现移民潮,当真是地广人稀,土地肥沃,最适合种植商品粮。土地价格也很便宜,李谨言打算多买些土地,种植大豆玉米,养殖禽畜。他清楚的记得,在九一八事变前,东北产的大豆,曾经在国际市场上占到百分之八十的份额! 可惜的是,后来日本侵华,再加上一系列别的原因,华夏失去了这个优势。 不过,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还有机会。 发展农场经济,仅凭人力明显不够,他和美国洋行的订单,可以再加上两台拖拉机。最初的坦克,好像就是拖拉机改装的? 想到买地,李谨言就打算再去一趟城郊。看看时间,还早,晚饭前应该能赶回来。结果房门刚打开,却和站在门口的楼少帅撞个正着。军装上的铜纽硬邦邦的戳-在他的脸上,李谨言疼得呲牙,捂着腮帮子抬起头:“少帅?” 楼逍没说话,一把抱住他,两条钢铸似的手臂,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8第三十七章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年。 除夕,正是举家团圆,合家欢庆之际,北方政府首府,京城的长安街上,传来了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脑后拖着鞭子,拿着火枪,或是刀剑棍棒的旗人,从四面八方涌上长安街,为首一人,年约而立,浓眉圆脸,手持俄制莫辛纳甘步枪,正是和良弼,铁良等人组成宗社党的溥伟。 虽然历史在1908年转了个弯,清朝提前了三年灭亡,旗人的命运,却并未因此而改变。 朝廷没了,失去了铁杆庄稼,这些没有谋生能力,不事生产的旗人,大多生活贫困,男子沦为乞丐,女子多数沦为娼-妓。 前清的王公大臣,铁杆的保皇党们,以溥伟,良弼,铁良,善耆等四人为首,密谋策划,称慈禧太后死前口谕,令光绪皇帝之弟,醇亲王爱新觉罗载沣之子,溥仪为大清朝皇帝。 此时的溥仪,还是个窝在奶娘怀中,万事不懂的娃娃,醇亲王却不是个蠢人。虽说性格优柔寡断,到底经历过光绪帝和慈禧太后的宫廷权力争夺,革命党人起事,以及后来的南北分裂对峙。 对于善耆铁良等人的妄想,载沣只觉得胆寒。 这天下早已经不是大清朝的了,不说南方的郑怀恩,只说北方的司马君,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死在他手里的旗人还少吗? 这些人的脑袋是被驴踢了,不是伸着脖子找死还能是什么?! 载沣不想和铁良等人一起胡闹,尤其是在上个月,闹得最凶的良弼,被当街炸死之后,前清的醇亲王,更是紧闭府门,无论谁来,只让下人传话,他病了,不能见客。对于铁良等人所称的太后口谕,更是斥为无稽之谈。 载沣是个明白人,奈何糊涂人太多。京城里的旗人大多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或许他们并不是发自心底的“忠君爱国”,可只要能给他们一点吃的,几块大洋,就能让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卖命。 他们不想叛-乱,但情况所逼,活不下去了,只能跟着一起干。就像铁良等人鼓吹的,一旦皇帝复位,则诸位都是有功之臣,朝廷必将大加封赏。 加之良弼死后,已经宣布独立的大蒙古国皇帝哲布尊丹巴曾秘电铁良等人,一旦京师起事,则大蒙古国铁骑将配合南下,内蒙的云王也对北方政府早有不满,有自立之意,到时三方联合,外又有沙俄的支持,必能成功复辟大清! 铁良等宗社党人先时还犹豫不决,当良弼被当街炸死,北方政府却随意应付了事,只将一个街头混混枪毙作数之后,宗社党人纷纷下定了决心,长此以往,必将不会再有他们的活路,不如拼了! 众人商定除夕当夜,于长安大街起事,并密电哲布尊丹巴和云王。哲布尊丹巴得到电报,大喜,特地命人通过秘密途径,给准备起事的宗社党人送来了俄国步枪一百杆,子弹五千发,大洋两万元。 善耆和铁良等人,利用这笔钱,招揽了众多京城内的旗人和混混,派人联系载沣,不想再次被拒。 溥伟猛的一拍桌子,恶狠狠道:“若不是老太后口谕在,我等岂能容他!等复我大清朝正统,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于是,在1912年2月17日,除夕当夜,被后世称为癸亥之变的旗人—民--乱,“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这一夜,闹事的旗人,打-砸-抢-了十数家银楼,当铺,绸缎庄以及洋货铺,宗社党人最初尚且能维持秩序,可到后来,大多数旗人都加入了抢-劫的行列,只顾着抢夺金银大洋,绸缎布匹,压根就把什么复辟大清正统丢到了脑后。 旗人掀起的暴--乱-传到了东交民巷,比起沙俄公使的兴奋和日本公使的幸灾乐祸,英国公使朱尔典表现得十分淡然,他甚至在法国公使连夜来访时,告诉他,“这只是一场闹剧,很快就会结束。” 正如朱尔典所说,在铁良等人密谋时,总统府就得到了消息,却一直没有轻举妄动。按照司马大总统的意思,这正是天赐良机,可以将这群一直妄图复辟前朝的宗社党-人一网打尽! 正举着步枪,大声叫嚷的溥伟,铁良等人并不知道,一直对他们避而不见的醇亲王载沣,此刻就坐在司马君的总统府里,和司马大总统相谈甚欢。 他们密谋起事的消息,也是载沣第一个向总统府密报的。 司马君放下茶杯,方正刚毅的面孔上露出了笑容:“阁下请放心,司马绝不会放过一个有罪之人,也不会亏待有功之士。” 载沣连连应是,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了回去。 尖锐的哨声响起,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旗人们猛然间清醒过来,看到正朝他们包围过来的京城巡防营官兵,连拿起武器冲上去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抱着抢到的大洋和金银,转身就跑。 一个逃跑了,就能带起一片。 宗社党用大洋和一场美梦组织的叛-乱-队伍,瞬间土崩瓦解。 巡防营的官兵们看着连一枪都没开,就跑得跟兔子似的叛--乱分子,纷纷挠头。 “头儿,这该怎么办?” 巡防营的营长看了说话的士兵一眼,冷冷的说道:“尊大总统令,叛--乱分子,格杀勿论!” 巡防营的官兵们全都一凛。 格杀勿论? 他们心底都清楚,这些闹事的旗人,除了那些宗社党人,大部分都是因为困苦所迫,哪怕他们抢劫了店铺,到底没有伤到人命……可他们也知道,上峰既然下令,就必须遵从! 抗命者,同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巡防营的官兵们纷纷拉开枪栓。 枪声响了,惨叫声和求饶声四起,今夜的长安街,注定将被鲜血染红…… 除夕当晚旗人闹事的消息,被故意封锁了。不说南方政府,就连北方的各路军阀督帅,也是在大年初一,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各路军阀督帅对此反应不一,靠近南方各省的督帅,当即发表通电,谴责宗社党人蛊惑民心,妄图发动叛--乱,其罪当诛! 而其余各省,尤其是统辖北六省的楼盛丰,虽然也发了通电,言辞却并不十分激烈,在有心人看来,倒是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 “民国四年了,那些人也老实了四年,要闹事早就闹了,怎么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楼大帅脸色发沉:“从各处传来的消息看,这件事,外蒙的那个活佛大皇帝,还有老毛子,八成都有牵扯。京城是大总统的地盘,这么大的动作,他事先不可能一点不知道。要我说,这是趟浑水,轻易不能沾。”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9第三十八章 李庆昌死了。 李谨言刚和天津造胰厂的宋老板谈妥了手工皂的事情,就听下人来报,李家人来送信,说李谨言的大伯李庆昌昨夜去世了。 宋老板在天津,并不清楚李家和楼家当初结亲的内-幕,此次来拜访李谨言,也是为了手下人提到的,李谨言愿意把一款手工皂配方无偿转让,并且低价卖出另外两种手工皂配方的事情。 楼家皂厂的手工皂,不只在北六省,在京津和上海等地,也是卖得极好。他也曾让手下的老师傅尝试仿制这种香皂,可不是这里不对,就是那里不对,就算勉强能做出类似的,成本却比楼家手工皂的售价都要高。 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楼家这家皂厂是楼大帅儿媳的主意时,宋老板免不得惊讶万分。楼盛丰独子克妻的事情,在北方不是秘密,尤其楼逍的前两任未婚妻,都是家世显赫,第三任也不是寻常人家,更加让楼少帅克妻的名头响亮非凡。 饶是如此,想要攀附的人家也不是没有,谁能想到,楼逍最后却娶了个男人? 不少人等着看笑话。可惜李家三少的一番作为,让这些人笑话没看成,还跌碎了一地的眼镜。 楼家的皂厂,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更遑论现在正在建的家化厂。这些,可都是楼家娶进门的李家三少爷在经营的。 想看笑话的人被啪啪打脸,打完了还得弯腰摆笑脸,恭维一句:打的好! 自从满洲里的事情之后,楼大帅的声望与日俱增,北六省的招兵处前,被挤得水泄不通。在北六省内的洋人,尤其是俄国人与日本人,也不像天津等地嚣张跋扈。尤其是关北城,这里拎着棍子的巡警,若是见到日本浪人仗势行凶,直接吹哨子上去抓人! 若是遇上大兵,结果只会更惨,他们不抓人,只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盖上麻袋,抡起枪托砸人。据说,盖麻袋这一妙极的想法,还是从少帅派给言少爷做护卫的那个班里传出来的! 虽然宋老板并不赞成以暴制暴,可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方式,的确大快人心!比起那些见到洋人便点头哈腰的官员,不知要强上多少。 联系从天津到关北沿途所见所闻,宋老板不免猜测,下一任北方大总统到底是姓司马,还是改姓楼? 不过眼下京城出了旗人的事情,司马大总统连发通电,实施了戒严令,暗指南方势力鼓动旗人民-乱,国内气氛日趋紧张。至于明年的局势到底怎么样,宋老板也拿不太准了。 眼下生意已经谈成,李三少家里出了事,宋老板便起身告辞离开。 “宋老板,实在是多有怠慢。” “哪里,李老板客气。”宋老板说道:“还请李老板节哀。” 等宋老板离开,李谨言马上去见了楼夫人。事情有些突然,他没什么准备,不过李庆昌死了,老太太和李三老爷站在他这边,说不定,能借这件事,让李老太爷松口,分家。 这样,他以后把二夫人从李家接走,也是名正言顺了。 “大过年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楼夫人皱了皱眉,“让季副官去军营里把逍儿叫回来,让他陪你一块回去。” “娘,少帅这段时间忙,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这是规矩。”楼夫人拍了李谨言一下,“再忙,也没有让你一个人回去的道理。” 李谨言摸摸鼻子,不说话了。要说他对李庆昌的死十分伤心,那是瞎话,至于幸灾乐祸,他还不至于。若不是这件事,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想起这个大伯了,在李家经历的那些事,如今想来,竟恍如隔世。 这才多长时间? 李谨言敲了一下脑袋,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回李家,还有一场“仗”要打。 楼夫人也知道李家大房和二房是什么样的关系,只能劝道:“不管怎么说,人死为大,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我知道了,娘。” 楼夫人点点头,吩咐丫头去找来管家,准备奠仪。李谨言现在是楼家人,若是李家还有人看不清这点,那也只能怨他们自己倒霉往枪口上撞。 等了一个多小时,奠仪准备齐全,楼少帅也从军营赶了回来。 楼夫人吩咐楼少帅:“别骑马,开家里的车去。也别留太久,要是有事,你护着点。” “我知道。” 楼夫人又转向李谨言:“有事就让逍儿去,毕竟今天和以往不同,别让人挑出你的理来。” “我记住了,娘。” 大帅府的车子到了李家,李谨言走下车,看着挂在大门前的白幡和白色的纸灯笼,神色有些莫名,此时此刻,他才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李庆昌,那个曾经险些把二夫人逼到绝路,卖侄子来换取官位,不可一世的大伯,死了。 楼逍见李谨言站在门前,抿着嘴唇,既不说话,也不迈步,大手按了一下李谨言的发顶:“放心,一切有我。” 楼逍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把锤子,砸在了李谨言的心头。 李庆昌的遗体被停放在西屋正堂,大夫人和几个姨太太哭得死去活来,李谨丞和两个弟妹跪在一旁。 李老太爷拄着拐杖,站在灵堂里,老泪纵横。连续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将这个老人打击得仿佛老了二十岁。 老太太没有露面,托病留在了正屋,二房和三房只是送了奠仪,二夫人和三夫人谁也没有帮把手的意思,李三老爷更是只露了一面,就不见人影。 大房只得靠自己苦苦支撑。大夫人瘦得脱了形,三个姨太太各有心思,唯一的主心骨李谨丞,却传出了和大老爷房里的腊梅姨太太不清不楚的流言。 哪怕他一口咬定这件事是子虚乌有,名声却已经传出去了,就算他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最后还是老太太发了话,只说腊梅跟在她身边五年,不是那样的人。虽然暂时洗清了两人身上的嫌疑,但仔细想想,老太太只说了腊梅姨太太,对大少爷,可是一个字都没提。 老太太发话之后,明面上的传言没有了,私底下的嘴,却是没人能管住的。 老太爷已经被大老爷去世打击了心神,想管,也没了心力,李谨丞也只能有苦往肚子里吞。倒是大小姐李锦琴,带着丫头,几次堵住了嚼舌头的下人,揍个半死,闹得凶名更胜以往,好歹是让这股流言渐渐平息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第三十九章 老太太得知李谨言给李庆云安排的差事之后,只告诉三老爷一句话,这家,得分。她在李家几十年,看得比谁都清楚。只有分家,才能让三房之间再没任何利益瓜葛。 于是,本可以活过正月十五的李庆昌,提前魂归西天。 李谨言没等老太太行动,先一步提出了分家。老太太正好顺水推舟,这家,非分不可了。 二房和三房铁了心,大房独木难支。 最终,老太爷也只能松口,分家。 李谨言凑到二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二夫人先是犹豫,见李谨言坚决,又看看坐在一旁的楼少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爹,娘,这话本不该我这个做媳妇的开口,可庆隆不在了,谨言现在又是楼家的人,也只能由我来说。” 老太爷恩了一声,神色十分冷淡,老太太却和蔼的点点头:“凤芸,你说。” “这次分家,李家的财产,我们二房一个子都不要。” 什么? 在场的李家人全都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去看坐在二夫人身边的李谨言,又转头去看楼逍。这是谁的意思? “二媳妇,你说真的?”老太爷问道。 二夫人点头,还想再说,李谨言却拉了她一下,开口道:“老太爷,老太太,二房只有一个要求,分家之后,娘要和我住。” 意思就是,他不分李家的财产,二夫人却要从李家接走。 “胡闹!”老太爷狠狠的一敲拐杖:“你是外嫁之人,也能开这个口?!” 李谨言脸上闪过一抹嘲讽:“老太爷,您可要想好了,要么,二房分出去单过,不要李家的一分钱,要么,咱们就针对针,卯对卯的算!” 这话一出,老太爷只气得脸色涨红。 照规矩,李庆隆和李庆云都是正室所出,李庆昌却是庶子,分家产,二房三房可以得到九成,大房只能得一成。 李谨言这话,分明就是在对李老太爷说,不让他把二夫人接走,大房就相当于要净身出户。 “老太爷,就按照谨言说的办吧。父亲去世,儿子接寡母奉养,本就天经地义。只要楼家不介意,谁又能说得出什么来?”老太太说道:“不过,也不能真像凤芸说的,什么都不给。我的嫁妆,一半给二房,一半给三房,李家的东西,你看着办吧。” 老太爷的脸色一僵,老太太的嫁妆,她自然有处置的权力。可有两家典当行,一直都是李家人在经营的,前些天,他刚将其中一家交给谨丞,老妻这番行事,到底是真为了二房,还是刻意针对他? 哪怕气得眼前发黑,老太爷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让老妻把嫁妆让出来,给庶子一家?说出去,只会让人觉得荒唐。 李谨言松了口气,手却被握住了。转过头,二夫人正看着他,眼角微红。 “娘,儿子说过,早晚要接你离开的。” 接下来,就没有二房什么事了。只剩在大房和三房之间,李家的财产该如何分的问题。 “二房不要,自然是该给我们。”李庆云摆出了一副纨绔的样子,掏掏耳朵,“怎么说,也得照规矩来,对吧,爹?” 李老太爷气得浑身哆嗦,可他却说不出话来反驳,李庆云是嫡子,也是他唯一剩下的儿子,他和老妻将来都要依靠三房奉养。庆昌不在了,他不能和大房住在一起,撇下儿子,却去让寡居的儿媳和孙子养,那成什么了? 老太爷不说话,李庆云也只当是他默许了,嘿嘿笑了两声,坐回到椅子上。 大房众人神色晦暗,大夫人性格泼辣,却也是仗着有李庆昌撑腰,如今大老爷没了,她只能靠儿子,却不想,二房和三房,再加上老太太,联起手来坑他们,如今连老太爷也不帮他们说话了,心里着慌,顾不得其他,大声哭了起来:“庆昌啊,你走得太早了,你睁眼看看啊,我们孤儿寡妇的被人欺负啊……” 大夫人哭得凄惨,李锦琴和李谨行也开始哭,李谨丞在一旁苦劝,看起来,倒真像是李家的其他两房联合起来欺负他们一样。 李谨言只当在看戏,无论如何,他没白痴到被几滴眼泪打动。当初二夫人头磕出血,李大老爷和大夫人,谁心软了? 哪怕大夫人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家产还是按照二房和三房的意思分了。 老太太知道,李老太爷还有私产,数目并不小,都是他当年瞒着家里,为那个女人置办下的。如今,八成都是要交给大房的。 想到这里,老太太的心,再度坚硬起来。 一场闹剧结束,三老爷和三夫人算是心满意足,被大房压了这么多年,嫡不嫡庶不庶的,总算是在今天出了一口气。他们对李家的财产未必如先前看重,尤其在见识过楼家的皂厂,和即将投产的家化厂之后。但为了一口气,他们也要争! 田产和铺子分割清楚,库房中的银子暂时还不能分。只有等到老太爷不在了,这笔钱,才会交给继承家业的子嗣。李谨言这才知道,原来李家所谓的豪富,并不单指在外经营的铺子和田产,也包括这笔银子。 不过,这些都和李谨言没有关系了。既然他开口不再要李家的一分钱,就绝不会食言。 “娘,你这几天收拾一个,等大伯过了头七,我就来接你离开。” 安顿好二夫人,李谨言又分别去见了老太太和三夫人,托她们在这段期间照顾一下二夫人。老太太自然应允,三夫人也是感激李谨言,告诉他,“有你三叔和三婶在,你就放心吧。” 等李谨言走出李家大门,天已经擦黑了。回头望一眼挂在门前的白幡,深吸一口气,从喉咙一直凉进肺里。 “走吧。”楼逍握住李谨言的手腕,“回家。” “恩。”李谨言笑了:“回家。” 当晚,李谨言和楼大帅楼夫人提起,等李庆昌头七过后,他要将二夫人接出来住。楼大帅二话没说,直接把楼家在关北城的一处洋房给了李谨言。 “这房子是老毛子修的,当初我一眼就喜欢上了。”楼夫人道:“只是大帅家大业大的,一大家子人实在是住不下,如今让你娘住,正好。离得又近,若是得空,也多走动走动。” “可……” “可什么!”楼大帅眼睛一瞪:“你现在是楼家人,就得听我的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1第四十章 楼家的车出了关北城,行到中途,就见远处皂厂的方向腾起了一股黑烟,李谨言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皂厂附近的地皮,大多都被楼家买了下来,除了皂厂和正在建的员工宿舍,连座窝棚都没有!想到这里,他的手心冒出了冷汗,连声催促司机加速。 司机紧踩油门,楼少帅按住了李谨言的手:“别慌。” 距离皂厂越来越近,入目的景象,让李谨言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有一半的工厂,都被笼罩在大火之中,厂子里的工人们正忙着救火,不少人身上的衣服都被烧穿了几个大洞,头发和眉毛也烤焦了。 陆怀德一脸的烟尘,长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满身狼狈。看到李谨言和楼逍下车走过来,连忙道:“少帅,言少爷,你们怎么来了?快,离远点,这里危险!” 话音刚落,厂房的一侧屋顶突然被烧得塌陷了,李谨言清楚的记得,那里是生产手工皂的车间。 “陆经理,这是怎么回事?” 陆怀德苦着脸,直拍大腿,“都是我粗心,让人钻了空子!” 李谨言见此情形,知道三言两语肯定是说不清楚的,便不再追问,换言道:“通知消防队了吗?” “消防队?”陆怀德愣了一下。 楼少帅看了一眼李谨言,开口道:“水会。派人去水会叫人了没有?” “啊,去了!”陆怀德忙道:“可咱们厂子的位置有些偏,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 火势越来越大,李谨言咬咬牙:“陆经理,通知大家都撤下来,厂子烧没了没关系,安全要紧!” “可……” “照我说的去做。” 李谨言见陆经理犹豫,干脆自己大声喊道:“不要再救火了,大家快退后!” 奈何火场一片嘈杂,距离较近的工人们听到了,而较远的,仍旧忙着一趟趟的担水,灭火。尤其是那些刚从军中退下来不久的兵哥,几乎快扑进火场里去了。 又喊了两声,听见的人依旧不多,李谨言抬腿就要往前冲,却被楼逍一把拉住了胳膊。 “少帅?” 楼少帅一手拽住李谨言,一手举枪,对空放了一枪。 枪声一响,众人的动作都停住了,李谨言趁机大喊:“大家都退下来,安全要紧!” 就在这时,接到通知的水会队员终于赶到了。 等到大火扑灭,已经快到下午四点,大火把一片土地烧得焦黑,空气中还能闻到一阵阵刺鼻的味道。 李谨言让陆怀德取出了二十块大洋,答谢并送走了水会众人。 工厂烧毁了一半,只得停工。李谨言和陆经理一起,给每个参与救火的工人发了两个大洋奖励,告诉他们,等到工厂开工,会再雇佣他们来做活。一边发钱,一边清点人数,钱发完,也确定这次大火中没有工人丧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工人们大多只是被火星燎到,衣服上烧穿了几个洞。却有几个兵哥被烧伤了,也说不出话,很可能被烟熏了嗓子。李谨言皱眉,烧伤处理不好,很可能引发感染,一旦感染,就能要了人命。乔乐山制作出的磺胺有限,目前只供应独立团使用。李谨言看向楼少帅,楼少帅没多言,直接叫来了季副官。 结果这些兵哥都被季副官带回了独立团的营地,安排军医检查治疗。 等到把兵哥送走,李谨言才问陆怀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少爷,是有人故意放火!” 陆怀德喝了一口水,嗓子不再火辣辣的疼,当即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这场大火是从存放甘油的仓库里烧起来的,工厂内明令禁火,除了在厂房后独立建造的厨房,包括制皂车间都一点火星不能有。陆怀德特地安排了两个库管看守仓库,就怕有哪个开小差,出了问题。谁知道,今天下午,其中一个库管吃坏了东西,另一个库管被人敲了闷棍,若不是有人闻到了烟味,察觉到不对劲,跑去看了一眼,他可能就要被烧死在里面了! 饶是发现得及时,这火还是没止住,把半个厂子都烧了。 越听,李谨言的眉头皱得越紧,皂厂的防卫不能说是滴水不漏,却也是高墙铁门,里面又有二十多个退伍兵,还有门卫,能够悄无声息的潜进皂厂,敲人闷棍,还放了一把火,这到底是什么人? 若不是外人潜进来,难道还是自己人做的? “言少爷,刚刚清点人数时,我没说,皂厂新雇的一个厨子不见了。“ “什么?” “他没被烧死。”陆怀德说道:“水会的人查看火场的情况时,我也跟着,刚才又清点了一下人数,只有这个厨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肯定?” “肯定。”陆怀德用力搓了一把脸,“这事,十有八--九就是他做的。” “他家在哪?”楼少帅突然开口。 陆怀德愣了一下,“他是城里和丰楼的掌柜介绍来的,就住在和丰楼旁的弄堂里。有和掌柜担保,我才用他,可谁知道……” 楼少帅立刻让卫兵带着陆怀德一起去找人,若是找不到,便直接把介绍这个厨子的和丰楼掌柜给扣了。 “要真是他做的,肯定是抓不到人的。”李谨言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工厂,这事,除了怪背地里下黑手的,就只能怪自己粗心,前面的路走得太顺了,有些自满,也太过大意了。 若是他能提前有个防备,也不会半个厂子都让人一把火给烧了。现在可是民国初年,不是二十一世纪,有些事,他也太过想当然了…… 李谨言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任谁正斗志昂扬,打算大展拳脚的时候,却被迎头泼了一瓢冷水,都不会太好受。 “这事交给我。”楼少帅揽住了李谨言的肩膀,将他抱在了怀里:“无论是谁做的,都必须付出代价!” 恩了一声,李谨言放任自己靠在楼逍的肩膀上,他告诉自己,就一会,就这一会,他需要有个依靠。 如李谨言所料,陆怀德无功而返,和丰楼的掌柜倒是带来了,可他口口声声的说那个厨子是他一个远房亲戚,去年家里闹灾荒,来关北城投亲的。 “少帅,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不知道柱子在哪里!柱子那人一向都老老实实的,实在不像是这么胆大包天的人啊!要知道他是这样的货色,打死我都不会收留他!也不会把他介绍给陆经理做事!”和丰楼的掌柜从父辈起就生活在关北城,做生意公道,为人也是急公好义,在街坊邻居中的口碑都不错,不像是会说谎的人。他应该是真不知道,这个人去了哪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2第四十一章 和丰楼的掌柜和发财,最近总是心神不宁。跑堂的伙计已经是第三次看他给客人算错钱了。 “该不是,真得罪了……” “快闭嘴!你不想干了?” 和掌柜上次被大帅府的人带走,不久就有风声传出来,说楼家办的皂厂,是被掌柜的亲戚,那个叫柱子的一把火给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竟做下这样的事情!能进楼家皂厂干活,让多少人羡慕?也不用多好的手艺,不过烙饼蒸馒头,管两顿饭不说,一个月还发八个大洋,这样的好事,哪找去?干上三个月,都能买一亩中等的田了! “要我说,柱子死了活该!”一个三十左右,肥头大耳的厨子说道:“你们不知道,听说当初在城外的乱坟岗子找到他的时候,身上藏着一百块大洋呢!” “啊?这么多?” “可不是!”厨子凑到几个伙计近前,故意压低了声音:“据说,这事恐怕和那群小东洋有关。咱们掌柜给柱子做的保人,柱子才能进楼家的皂厂干活。柱子一死,楼家找不到正主,还不得找个人撒气,你说会找谁?” “嘶!” 几个伙计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道,若真是这样,这和丰楼的活,八成是不能做下去了。钱固然重要,可小命更重要啊! 胖厨子说完了这番话,貌似不经意的转了一下头,果然看到门口有个人影闪过,看身形和衣着,分明就是和丰楼的掌柜和发财。 被掌柜的听到嚼舌头,胖厨子非但没有紧张,脸上反而闪过一抹喜色。搓搓手,他可是按照那位爷爷的吩咐做了,剩下的五个大洋,应该能到手了吧? 和发财脚步飞快的穿过两条弄堂,在一处独门独院的宅子前停下,喘匀了气,用力拍门:“开门!我来了!” 宅子里的人听到动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打开院门,和发财也没说话,提脚就往里面走。 两进的宅子,绕过影壁,就是正堂,一个穿着红棉袄,眼眸狭长,面若桃花的妇人迎了出来,妇人身材娇小,却胸脯丰满,臀部滚圆,走动间摇曳生姿,堪称是天生尤物。 “老爷,你来了。” “恩。” 妇人是和发财民国二年抬进门的姨太太,由于和发财太宠她,后院的夫人和姨太太一心排挤,和发财脑子一热,干脆给她置了外宅。这件事闹得和发财险些和岳家翻脸。 “你跟我过来。” 和发财沉着脸,走进内室,把丫头和婆子都赶得远远的,门一关,开口问道:“说,你到底是谁?!” 妇人愣了一下,满脸的不解,“老爷,你在说什么呢?我是阿香啊。” “阿香?”和发财面沉如水:“你和我说过你是河南人,家里遭了灾,逃荒的途中和家人失散了,对不对?” “是啊,老爷,这些你都知道的啊。”阿香说着,貌似想起了伤心事,用手绢擦了擦眼角:“当时若不是老爷救我,我就……” 和发财看着她,脸上没有往昔的宠爱,他是个生意人,就算称不上精明,也不是个蠢货! “那你告诉我,一个土生土长的河南姑娘,为什么做梦说梦话,会说一口日语?” 阿香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 “没话说了?”和发财冷着脸,“你还不和我说实话?!柱子他是不是被你撺掇的?我就在奇怪,他那么木讷的一个人,到底是听了谁的话,会做下这样的事情?!直到有人提起,我才想起来,他没进皂厂干活的时候,可是每隔五天就要来这个宅子送一次柴!” “老爷,冤枉啊!我……” “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和发财怒声说道:“你根本就不是逃难的乡下姑娘,你是日本人,对不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丫头和婆子的尖叫;“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和发财心中一惊,原本还哭哭啼啼,一副娇弱样子的阿香却是神色一凛,厉声问道:“你叫人来的?!” 没等和发财说话,房门砰的一声被踢开,几个穿着黑色短打的大汉闯进了屋子里。大汉的腰间全都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带着家伙。 “和老板,别来无恙?” 大汉身后,一个穿着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和发财认识他,楼少帅手底下的兵把他扣住之后,就是这个男人最先问了他的话。 “萧、萧先生……” 萧有德微微一笑,朝身旁的人示意了一下,两个大汉上前,一个抓住了和发财,另一个扣住了阿香。 萧先生走到桌旁坐下,阿香被按着跪在他的面前,“和老板,你还不知道你这个姨太太的真名是什么吧?” 和发财摇头,额头冒出了冷汗。 “她叫川口香子,她的父亲是川口商社的社长川口今造。说起来,她给你做了姨太太,你真应该烧高香了,这可是个千真万确的大小姐。” 说到这里,萧先生呵呵笑了起来,和发财已经面无人色,他恐怕是活不过今天了……再看向阿香,不,川口香子的目光,几乎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活活吃了! 宅子外,哑叔看着紧闭的院门,神色不变,他身后的两个汉子却有些丧气,“大当家的,这下怎么办?那群穿官皮的怎么这么冒失?” 哑叔冷冷看了他一眼,汉子忙一缩脖子:“大当家……不是,哑叔!哑叔!” 哑叔这才转过头,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走! 先前进去的那个男人他认识,是楼家的人。看来楼家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办这群东洋人。这事还是要尽快知会少爷一声,到底怎么做,还是要少爷来做决断。 走出巷子,哑叔的脚步一顿,希望这次的事情能让少爷明白,做大事就得心狠手辣! 当初老爷就是想通得太迟了。他给人留余地,别人可没想着给他活路! 算无遗漏,还能算得过子弹吗? 李庆昌的头七早已经过了。 由于皂厂发生的大火,李谨言推迟了去接二夫人的日子。原本楼夫人说,若他实在忙,楼家派人去就可以了。李谨言却坚持要亲自去接人。 “娘,不是我固执,而是我必须这么做。” 路都走到九十九步了,就差最后一步,必须由他自己走完。因为,这是“李谨言”必须做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3第四十二章 和丰楼的掌柜失踪了! 这个消息在一天之内就传遍了关北城。 有人说和掌柜是害怕楼家报复,带着小妾跑了,也有人说和掌柜是被楼家派人给杀了,尸体也被扔到城外的山上喂狼了。还有人说和掌柜实际上就在关北城里,不过是躲起来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间众说纷纭。和发财的下落成了关北城内最热门的话题,反倒是同和掌柜一起失踪的小妾,没什么人留意。 和丰楼倒是继续经营着,掌柜换成了和发财的大儿子。这才有人想起,虽说和掌柜做生意的手段一流,为人也不错,就是在“色”这个字上有些看不开。两年前,险些因为一个姨太太和岳家翻脸。还为那个姨太太置下了外宅,颇有些家里家外两头大的意思。 如今,和掌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和夫人连哭都没哭几声。 便有人猜测,这和掌柜的失踪,该不是和夫人……总之,各种说法都有,楼家与和家也不出声,更是让这件事显得扑朔迷离。 “那个丧良心的,活着还是死了,对咱们母子又有什么区别?” 和夫人面对儿子的质问,神情冰冷,“当初和丰楼开不下去了,还不是靠着我的嫁妆才能缓过劲来?结果他呢?该杀千刀的,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就把往年的情分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一年到头,有几天是住在家里的?还不都是在那个贱--女人的肚皮上逍遥快活?什么为人仗义,乐善好施,我呸!他施的可都是我的嫁妆赚来的!如今又因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得罪了大帅府,要我说,他死了倒好,省得活着还要给咱家招祸!” 说着说着,和夫人眼圈开始泛红:“你如今都忘了,咱娘俩这两年都过的什么日子?你外公被和发财那个没良心的险些气死!如今你倒要来问我!”和夫人用手拍着胸口:“我是做了什么孽啊……” 和少爷被和夫人说得满面羞惭,不敢再说,忙跪在和夫人面前:“娘,儿子错了,儿子再不问了,您别生气!” 见和少爷服了软,和服人才用手绢擦了眼泪,说道:“达儿,听娘的话,这事你以后就不要再去管,只当你爹死了。柱子一把火烧了楼家的皂厂,你爹是他的保人,楼家不追究倒好,若是追究,咱们一家都得不了好!如今不管他跑了,还是……总之,他不在,咱们总是能过些安生日子了。” 和少爷听着和夫人的话,头越来越低,最终还是应道:“是,娘。” 和夫人用手绢掩着嘴角,和发财,你可别怪我,你当年不仁,就休怪我如今不义! 警察局查了几天,查到和老板的外宅。宅子里的钱财首饰都不见踪影,屋子里也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还在桌子上找到一封和老板留下的书信,交给和家人,证明是和发财的笔迹无误,就草草结了案件。 和发财害怕大帅府报复,带着他那个叫阿香的姨太太南下了。 紧接着就有人说,不久前在城外看到了很像和老板的人,带着女眷,一副远行的样子。这下子,就算有人还是不怎么相信,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又过了几天,关于和掌柜的流言渐渐平息,和发财这个人,再没被人提起过。 昏暗的走廊里,响起了皮靴敲击地面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步伐规律而有力。 这里是楼家的一处私宅,从外边看,是一座二层高的小洋楼,实际上却是一座专门关押特殊犯人的监狱。 “少帅!” 走廊的尽头,铁门前的卫兵左手平举胸前,向楼逍敬礼。 楼少帅从打开的铁门走进去,能清楚听到右侧房间中传出的一声声不似人的惨叫声。过了片刻,叫声没了,房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乔乐山一边擦着手,一边从门里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萧有德,还有一个脸色发白的兵哥,捧着一个医药箱大小的铁盒子。若是仔细看,他的手臂都是僵直的,好像手中的盒子里装着什么洪水猛兽。 “楼,我我要抗--议!”乔乐山不满的看着楼少帅,将手绢丢到地上:“我是个化学家!你竟然让我来做这种事情!” 楼少帅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雇佣了你。” 乔乐山耸了耸肩膀:“可我只拿一份工资,我宁愿在实验室中工作。你的下属,”乔乐山指了指站在萧有德身旁的兵哥,“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怪物。” “我认为你乐在其中,至少你的表情是这么告诉我的。” “……好吧,我认输。”他还是不明白,这个被军校教育成了一块普鲁士硬石头的男人,怎么每次都能堵得他哑口无言。 楼少帅不再和乔乐山说话,接过萧有德手中的口供翻看起来。看着看着,眉头渐紧。他没有想到,日本人竟然已经悄无声息的渗透到了军政府内部,连父亲的身边都有他们的人! 虽然不是什么重要职位,却早晚是个隐患。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至于这个川口香子,现在还不能死,她有更大的用处。 乔乐山见楼逍皱着眉头不说话,便道:“楼,这件事你会告诉李吗?” “恩?” “这个日本女人是出谋烧了皂厂的元凶,我认为他有权知道。” “不。” “为什么?”乔乐山不解。 “这和你无关。” “普鲁士的硬石头!”乔乐山嘟囔了一声,提高了声音:“楼,李是个男人,不是娇弱得像花朵一样的女孩子,你不应该这么做。” “我从未把他当女人。” “啊?” “这件事很危险,”楼逍的目光冷冷看向关押川口香子的牢房:“我会告诉他一切,但不是现在。” “我还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妻子。” 楼少帅之所以愿意和乔乐山如此“废话”,无非在告诉他,不要多嘴! 看着楼逍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的乔乐山依旧满脸不解。好吧,就算他有着华夏的血统,依然无法理解传统华夏男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若是李谨言知道楼逍瞒着他,他难道不会生气吗? “萧,你觉得呢?” 萧有德无辜的看着乔乐山,很想说,先生,您和少帅刚刚在说哪国语言?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4第四十三章 李谨言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事情过犹不及,很可能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于是,在日本公使向俄国公使递交了一份措辞严厉的抗--议信之后,整天找日本商行和工厂麻烦的俄国人突然从关北城的大街上消失了。 俄国人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自己给别人背了黑锅。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们有嘴也说不清。否则该怎么解释,日本人找上门,闹事的俄国人就消失了? 若是仔细想,很轻易就能发现,这件事从头至尾几乎是破绽百出,就像一场心血来潮的恶作剧。可就是这种太容易察觉的破绽,让日本人的怀疑更深。 无论俄国人怎么解释,都只会越描越黑。日本人认准是俄国人耍手段,提出俄国必须赔偿日本侨民的损失! 俄国公使廓索维兹气得摔了酒杯,把伊集院公使发来的外交信撕了个粉碎。北极熊的脾气一向不好,这些黄皮猴子真以为他们能在伟大的俄罗斯帝国面前耀武扬威? 廓索维兹马上向国内发了一封电报,阐述了华夏人的阴谋和日本人的傲慢。没等他的电报发回圣彼得堡,代理外交大臣沙查诺夫的电报就送到了他的手里。 “华夏人在额尔古纳河东岸采取了军事行动!” 廓索维兹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再无心去理会日本人叫嚣着赔偿侨民损失的问题。华夏人在边境动手,他事先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这简直是致命的失误!若是不能给冬宫一个解释,他的政治生涯很可能马上就要结束了。 当气势汹汹的俄国公使找上门时,同样是展长青接待了他。这位财政局长玩跨界似乎玩上了瘾,主动请缨来和北极熊交涉。 “阁下,这只是一场演习。”展长青一张书生面孔,笑起来十分的儒雅亲切。 “军事演习?”廓索维兹气得拍桌子,“你们的军队跨过了额尔古纳河!” “那一定是误会。”展长青一口咬定是误会,强调华夏的军人是十分“守规矩”的,他们只会在自己国家的境内活动,绝对不会违背上峰的命令擅自行动。 “如果他们出现在了额尔古纳河的对岸,也只代表他们以为那里的土地属于华夏。您也知道,满洲里条约并没有明确规定华俄两国的的水陆勘界,一时误判也是很有可能的。” 廓索维兹气得咬牙,展长青却笑得如沐春风。 “阁下,我想您最好再发电报确认一下,这其中肯定有误会。”电报一来一回,足够华夏的军人在那里站稳脚了。 展长青的态度很好,很诚恳,廓索维兹却有种错觉,仿佛他对面坐着一只狡猾的狐狸,正盘算着怎么抢走自己盘子里的面包。 来找场子的俄国公使气得头顶冒烟,无功而返,站在门口的兵哥再一次听到了展部长五音不全的将进酒。 至于这起“阴谋”的元凶李谨言,现在正心情大好的站在工地上,指挥安排皂厂的重建工作。 工地上大多是附近村庄的闲散劳动力,距离春耕还有些日子,大多数人都趁着这段时间,到工地上找些活干,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还有一些是因为灾荒或者其他原因流落到关北城附近的流民,这些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只要给点吃的,让他们做什么都行。 李谨言不是铁石心肠,他也曾给干活的流民发工钱,却不只一次看见领到工钱的人没走出多远,就被其他的流民围住抢劫一空。 自那以后,他不再给这些人发工钱,而是允许他们带家人到工地来吃饭。但不是敞开肚皮随便吃,无论是几口人,都只有六个馒头,一荤一素两样菜。还从被服厂取来了一批库存的棉衣,折算成工钱发给他们。 “只要认真干活,我会让你们吃饱。”李谨言说道:“等到皂厂建成,我也会招工。大家都有手有脚,只要肯花力气总能养活自己和家人。” 这番话不只是对工地上的人说,主要针对的还是聚集在工地四周,不愿意干活只想着捡便宜的闲汉。 等到天气转暖,开始春耕,李谨言需要大量的人手。他又买下了三千多亩土地,那些不愿意离开的俄国兵可以到农场中干活,皂厂需要大量的油脂做原料,养猪是个不错的项目。因伤退伍的军人也可以选择务农还是做工。 皂厂的事情让李谨言得到了教训,必须防患于未然。若是这些人老实便罢,若是……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言少爷,按照您的吩咐,仓库和生产车间隔开,员工宿舍和厨房另建,围墙也加高了半米。”陆经理一丝不苟的对照着李谨言之前的吩咐,务求将肥皂厂建造得更加“尽善尽美”。他甚至还提出在围墙上围一圈铁丝网! 李谨言听得直咋舌,听陆怀德还打算在围墙边角建上瞭望塔,李谨言连忙喊停,他要建的是工厂,不是渣滓洞集中营! 李三少态度坚决,陆经理颇有些遗憾,回头想想,他好像的确是有些小题大做。工厂建成这样,谁还敢来做工? 一场大火不只烧毁了工厂,也让厂子里的机器损毁大半。一旦想到这笔本不该花出去的钱,李谨言就觉得肉疼。 美国洋行的经理约翰对李谨言追加订单十分欢迎,也对皂厂失火表示了遗憾。 “这可真是场灾难。” “是啊,谁也不愿意遭受这样的灾难。”李谨言说道:“这场灾难让我损失了一大笔,却让你能赚到更多。” 李谨言带着自嘲的玩笑话让约翰不由得笑了起来,“李,你真是幽默。” “我说的是事实。”李谨言道:“我们开始谈正事吧。” 一旦谈起生意,两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 李谨言告诉约翰,他需要再购买一批生产肥皂的机器,四十台脚踏缝纫机。除此之外,他还订购了两台拖拉机。 “上帝,你确定你要的是拖拉机,而不是其他的车辆?” “你没有听错,我要的是拖拉机。”李谨言点了点桌子上的合同,“要以柴油内燃机为动力的拖拉机。价格方面不是问题,另外我还需要五十桶柴油。” “我还是不能理解。”约翰耸了耸肩膀,“可生意就是生意。” “是啊,生意就是生意。”李谨言笑道:“我一直觉得犹太人有句话说得很对,身体依心而存,心却依靠钱包生存。我们彼此都需要让自己的钱包丰盈起来,不是吗?” 约翰的目光变了,“亲爱的李,我怀疑你真的只有十七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5第四十四章 潘广兴一杯接着一杯喝酒,仿佛要让自己醉死过去才干休。 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坐在他旁边,略微有些胖,脸上驾着一副圆框眼睛。男人叫徐广治,是北六省军政府交通局下属路政处的一个办事员,和潘广兴有些交情,时常往来。 “广兴兄,少喝点吧。” 潘广兴摆摆手,一副醉态十足的样子,“你别管我!” 徐广治还要再劝,潘广兴借着酒劲骂道:”我跟了大帅多少年,啊?!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就是头驴,也没有卸磨就杀的道理!结果呢?凭着那个,就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一句话,就把我给一脚踢了,我不服!“ 说着,潘广兴摔碎了酒杯,举起酒壶就往嘴里灌,不想一口呛到,连连咳嗽起来。 “要我说,这事情还是启东做得不妥。”徐广治拍着潘广兴的背,说道:“这种偷了方子去卖的事情,论谁也咽不下这口气,更不用说是大帅了。” “不就是一张香皂方子吗?算得了什么?我潘广兴为楼家也算是鞠躬尽瘁了,难道还抵不上一张方子?!启东的手也给砍了,我的差事也没了,要我说,就是那个姓李的借机生事!”潘广兴通红着双眼,“他早就看我不顺眼!我给大帅说,大帅却不信!我……” 徐广治依旧在劝,话里的意思却逐渐变了调,“自古忠言逆耳啊。” 潘广兴好像没听到徐广治这句话,又举起了酒壶,将一壶酒都灌进了肚子里,整个人醉倒在了桌上。 “广兴兄?”徐广治推了推潘广兴,见他的确是醉了,便让伙计结账,扶着潘广兴出了酒楼,叫来一辆人力车,亲自把潘广兴送回了家。 潘夫人见潘广兴醉成这个样子,抱怨了一声,“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忙吩咐下人把他扶回卧房,又请徐广治留下喝杯茶。 “嫂子,喝茶就免了。你这边忙,我就不打扰了。” “那就多谢你了。”潘夫人也没再留,将徐广治送了出去。 走了几步,徐广治却突然回头问道:“嫂子,启东的伤怎么样了?” “还不就是那样。”潘夫人叹了口气,“能留条命就该谢天谢地了。” 徐广治安慰了几句,便没再说话。 离开潘家,徐广治穿过两条弄堂,走到一间偏僻的三进宅子门前,敲了敲院门:“有人在吗?” 过了一会,里面才有人问:“谁啊?” “我姓徐,来找江先生的。”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年约二十的妇人站在门边,“我这可没什么江老爷,河娘子倒是有一个。徐老爷,要进来看看吗?” 徐广治不慌不忙的从口袋里取出了三枚银元,全都是人头朝上,一一放在了妇人的手里,两枚在下,一枚在上,“见谁都一样。” 妇人笑了,“那就进来吧。” 等到徐广治走进宅子,妇人又探头朝他身后看了看,巷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人也没有,这才关上了院门。 等到院门一关,一关穿着黑色短打的男人从旁边的院墙上跳了下来,记下了宅子的位置,立刻大步离开了。 妇人将徐广治带进正堂,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相貌颇为英俊的男人等在那里。 “川口先生!”徐广治站直身体,九十度鞠躬,吐出了一口流利的日语。 “恩。”川口怜一示意徐广治坐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还在观察。”徐广治说道:“潘广兴是否可信,还不能确定。” “没时间了。”川口怜一手中用力,茶杯陡然破碎,“香子下落不明,很可能就是楼家抓了她,必须尽快找到她的下落!” “是!” “潘广兴曾是楼盛丰的心腹,应该知道他的一些秘密,想办法让他说出来。”川口怜一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必要时,不择手段。” “遵命!” 潘家,潘夫人送走了徐广治,走进卧室,就见本该躺在床上的潘广兴已经起身下了床,哪里还有一点醉意? “老爷,你没醉?” “没醉。”潘广兴摇摇头,嘱咐道:“你不要多问,今后见了徐广治要小心点。” “哎。”潘夫人跟在潘广兴身边,大风大浪也见过,听丈夫这么说,也就不再多问。 “我这几天都要出去,你守好门户。也给振学振武送个信,没事就不要回家了。” 潘广兴话说完,潘夫人的手就是一抖,“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都是你那个好弟弟闹的!” 潘广兴气得想拍桌子,到底想着不能露出马脚,收回了手,“总之,这事要是成了,说不准我还能在大帅手底下做事,咱们的两个儿子也能有个好前程。要是不成也只能认命,至少大帅不会再追究之前的事,振学和振武就算不得重用,也会衣食无忧。” 潘广兴越是这么说,潘夫人就越是害怕,忍不住想哭。见丈夫神色严厉,不敢出声,只能用手绢捂住了嘴,眼泪扑簌簌的掉。心中对弟弟的怨气,从以前的一分直接升到了十分。 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他们一家恐怕都要搭上了!早知道死活都要留他在老家,不让他踏进关北城一步,可如今什么迟了…… “老爷……” “行了,有什么好哭的。”潘广兴挥挥手,“你也往好处想想。事情若是成了,咱家在大帅面前就彻底翻身了。” 潘夫人终于不再哭了。 楼大帅这次下了狠心,务必要把日本人在关北城中暗藏的势力连根拔起。这些东洋矬子狼子野心,从甲午之前就不断派人潜入华夏,借各种身份掩护刺探华夏情报。有些日本特务行事说话样样效仿华夏人,乍一看几乎分辨不出他们是华夏人还是日本人。 北六省中就有许多这样的日本特务,关北城中更是不少。楼大帅之前掌握了一批,没想到从川口香子嘴里问出来的要比这多上一倍!就连他的身边也被日本人埋下了钉子! 只是想想,楼大帅都觉得脊背发凉。马险些脱了缰绳,他还在做梦呢! “逍儿,这都是从那个日本女人嘴里问出来的?” “是。”楼逍回答道:“还没有全部证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6第四十五章 四月下旬,国内的局势愈发紧张。南北双方军队开始大规模调动,火药味越来越浓。 某些国家四处煽风点火,盼望南北双方立刻大打出手,好从中获利。某些国家却并不希望华夏彻底陷入战乱,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英国的传统势力在长江流域,正好是矛盾冲突最尖锐的地区。英国驻华全权公使朱尔典分别照会南北双方政府,希望双方克制,不要爆发“无可挽回”的冲突。并且言明,为了保障英国侨民的安全和英国的利益,英国的军舰和租界内的军队,会在必要时做出适当的“应对”。 法国同英国保持一致。德国的态度却有些微妙,德国公使哈克斯绍绅在发回国内的电报中写到:一个四分五裂的华夏并不符合德意志帝国的利益。相反,一个统一的亲德国家,将有实力牵制庞大的俄罗斯,成为德意志在亚洲的一个有力“盟友”。华夏军队在满洲里的表现很出色。虽然同德意志陆军相比,他们只能算是三流的军队,但比起尼古拉二世手下的灰色牲口们,已经足够优秀。” 不过哈克斯绍绅也指出,在满洲里表现出色的华夏军队,是一个强大的华夏军阀的“私军”。而且华夏的工业发展十分落后,比起沙皇俄国,还要更加落后。 美国没有发表支持任何一方的言论,反而对南北双方都表达出了善意,当然,善意的前提是,大量的订单。 俄国同日本的表现也十分耐人寻味,一向脾气暴躁的北极熊意外的保持了沉默。或许是俄国内部接连不断的各种运动让沙皇头疼不已,也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在冬宫的授意下,俄国公使廓索维兹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再没发表过意见。 反倒是日本对华夏即将出现的内乱表现出了极其热切的关注。 “若华夏发生内乱,则是大日本帝国最佳的机会!”伊集院彦吉在向大本营发回的电报中这样写道:“我国可以趁机在北方继续扩张势力!” 国内的紧张局势并没对李谨言产生太大的影响。工厂和农场都在有条不紊的发展着。前几天,美国洋行的经理约翰找到了李谨言,他对家化厂生产的口红十分感兴趣。 “亲爱的李,我的妻子已经疯狂的爱上了红梅口红。”约翰略显夸张的说道:“我想,只要是女人就无法抗拒口红的魅力。” 在维多利亚时代的欧洲,口红和化妆品都被视为禁忌。不过追求美的天性终将打破人为的束缚。二十世纪初,化妆品再次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我希望能够将红梅口红推向美国。”约翰对李谨言说明真正的来意:“按照我妻子的说法,和红梅口红相比,其他的口红,包括她之前倍加推崇的娇兰都不值一提。” “约翰,这真是个不错的提议。”李谨言笑道:“不过家化厂的经营者是我的三叔。我想他会很乐意同你谈这笔生意的。” 当李庆云得知这件事时,愣了好一会,然后掏掏耳朵,“侄子,你不是在说笑吧?” “当然不。”李谨言道:“三叔,约翰是个认真的生意人,他不会拿生意开玩笑,我也不会。” 李庆云还是不太敢相信,直到约翰把拟定的合同摆在他的面前,李庆云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第一笔订单的数目并不大,事实上,若是约翰一次要太多,家化厂也生产不出来。 约翰拿着合同,留下定金离开之后,李庆云对着面前的合同,突然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哎呦一声,“真不是做梦啊!” “当然不是。” “侄子,三叔我服了!”李庆云不是第一次和李谨言说这句话,却比以往每一次都诚心实意,“你就是财神爷座下的聚财童子啊!”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李谨言笑道:“三叔,你等着看吧,咱们早晚把那群洋鬼子口袋里的钱全都掏出来!” 家化厂和皂厂的销售额稳步攀升,李谨言特地和几家商行的老板签了合同,一旦有新产品,首先在他们的商行中出售。对方也需要通过自己的渠道和关系,帮忙推广楼氏工厂的产品。 经过再三考虑,李谨言还是将几家工厂都挂上了楼氏的牌子,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反正他是打算紧紧抱住少帅大腿不动摇的,这么做也没什么损失。 对于李谨言的做法,楼大帅摸摸光头,哈哈笑了两声没说话。至于楼少帅……他这段时间都在军营里,李谨言根本连面都见不着,反应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 不过,他真的是很长时间没见过楼少帅了。李谨言低着头算算,至少有半个月了。若是楼逍此刻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是什么反应? 李谨言转头看向窗外站在枝头上的麻雀,摇摇头,将这股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 独立旅驻地的操场中杀声震天,新兵正在老兵指导下练习拼刺。独立团扩编成旅之后,新兵占到了总人数的一半,如何训练这些新兵成了重中之重。国内局势紧张,很可能马上就打起来,不管新兵老兵随时都会被拉上战场,新兵大多没见过血,若是一上战场就怂,不说杀敌了,连命都保不住。 考虑到实际情况,新兵的训练科目做出了调整,首先是拼刺,其次才是射击。 好枪法是用子弹喂出来的,楼大帅现在手头也不是太富裕,要是按照欧洲强国的新兵标准来训练,后勤部的所有人会集体拿着裤腰带吊死在军营的大门口。 独立旅的情况还算是好的,枪支子弹基本是德国货。李谨言送出的军火,一大部分都被送去了满洲里,留下的也被楼少帅要来了独立旅,凭他的身份,哪怕看着眼馋也没人敢抢。至于从俄国人手里缴获的步枪和火炮,楼少帅都大方的送了出去,可莫辛纳甘7.62的口径,却让后勤部挠头。 北六省军队装配的步枪大多是7.92口径,冷不丁来个7.62的,后勤补给就是个问题。子弹倒是不难买,关键是没钱啊! 财政局的展长青愈发有铁公鸡的架势,想从他的钱袋里掏钱,几口就能叨得你一脸血!若是急了,直接和你蹦高,姜瑜林去了几次,连根毛都没要到。去找楼大帅,楼大帅也呲牙,军队就是个无底洞,上次打老毛子弄出的窟窿还没填满,又赶上司马君要和南方动手,又是扩编军队又是装配武器,他也上火啊。 从大帅府出来,姜瑜林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大帅是没钱,不过,大帅儿媳妇有钱啊! 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的姜部长一拍手,细细琢磨着,该怎么开这个口。直接去找言少爷?不成,上次被服厂压价的事情,已经让言少爷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让大帅再开口也基本不可行。那就只有从少帅那里想想办法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7第四十六章 室内一片昏暗。 李谨言被抵在墙上,侧过头,就能听到门外走廊上偶尔传来的脚步声。 “少帅……” 火热的大手沿着长衫的下摆探入,带起了一阵颤栗。黑暗中,他看不到身后人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动作,却能清晰感受到每一寸肌肤被碰触时的兴奋。 “去床上。”李谨言仰起头,枕在楼逍的肩膀上,握住他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 楼逍没有回答,脆弱的颈项暴--露在眼前,他低下头,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 疼痛,颤抖,酥麻,各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被啃咬的寸许肌肤蔓延开来,李谨言侧过头,咬住嘴唇,将所有的声音都紧紧的含在嘴里。 皮带的金属卡头撞击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李谨言一惊,“少帅!” 下一刻,整个人被翻了过来,背抵在墙上,一条腿被抬起架在了有力的手臂上,嘴唇被牢牢的堵住。突来的冲击沉重而狂烈,他就像被网住的鱼,用力摆动身体,却根本挣脱不开,只能被动承受,一下重似一下。 眼圈泛红,嘴唇紧咬,终于被逼出了眼泪。 温热的唇轻轻落在了他的眼角,仿佛在怜惜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谨言。” 唇滑到嘴边时,李谨言赌气似的侧过头,一把扯开了楼逍军装和衬衫的领口,狠狠咬在了他的颈侧。走到床边只有几步路,至于这么急吗?至于吗?! 被这么折腾,他明天能起得来就是奇迹! 楼逍的大手按在了李谨言的脑后,纵容着他,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反倒是李谨言主动松开了嘴,闷闷的将头埋在了楼逍的肩膀上。 “不咬了?” “不咬了。”李谨言搂住了楼逍的脖子,“去床上,必须去!”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低沉的笑,像是优雅的大提琴音,短暂,却十分清晰。 李谨言有些惊讶的抬起头,他看不清楼逍的表情,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那双迷人的仿佛古井深潭一般的眼睛…… 楼少帅和李谨言没有出现在晚餐的餐桌上,餐桌上寂静片刻,楼大帅拿起筷子,端起了碗:“吃饭。” 俗话说的好,小别胜新婚,那混小子都半个月没回家了,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做老子的理解……理解个屁! 这都第几次了?!媳妇在那里又跑不了,至于连饭都顾不上吃吗?!他年轻的时候在外边打仗,一连几个月不回家,也没见急成这样啊! 楼大帅大手用力,险些折断手里的筷子,楼夫人气定神闲,还给楼大帅舀了一碗汤,“大帅,今天的汤熬得火候不错,您尝尝。” 桌上的其他人十分专心的低头数米粒,恩,今天的米饭真好吃。 吃过了晚饭,楼夫人泡了一壶红茶,亲自送去了楼大帅的书房。 “大帅,别忙得太晚了。” 楼大帅端起茶盏,“不忙能行吗?一个个都不消停。” “是南方的事?”家庭出身和环境的熏陶,注定了楼夫人对政治的敏-感-度要比寻常人高出许多,楼大帅话一出口,她就能猜到几分,“还是大总统?” “都有。”楼大帅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拉过楼夫人的手,“再加上个老毛子,还有那帮小东洋,一个个上蹿下跳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楼夫人皱起了眉头,“大帅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八来了抡捶砸,砸碎了王八壳,看他还能蹦跶几天。” 楼夫人被逗笑了,笑容终究只是在脸上一闪而过,接着问道:“和南边真要打起来了?” “大总统铁了心,这次是非打不可了。反正早晚都要动手,不如快刀斩乱麻,早打完早省事。” “若真的打下了南方,咱们……”楼夫人的话只说了一半,话中透出的意思却很明显,司马大总统对楼大帅早已有了防备,一旦南方的事情解决,会不会立刻调转枪口对准北六省?就算楼大帅再有实力,也终究只是个地方军阀,除非他能在那之前更上一步……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谈何容易? 楼夫人能想到的事情,楼大帅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到底比楼夫人想得更深,也更远。 “夫人不用担心。”楼大帅说道:“若他真敢动手,我楼盛丰也不是吃素的。再说,他动了我别人怎么想?不说人人自危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楼大帅没说,一旦北六省乱了,那俄国人和日本人必将趁虚而入。有他楼盛丰在,俄国人和日本人总要顾忌几分,他一旦……北六省就成了别人碗里的肉,只等着怎么下嘴!到那时,司马君的大总统宝座也就坐到头了。 “希望如此吧。”楼夫人叹了口气,随即缓和了表情,“我还有件事要和大帅商量。” “什么?” “小六和小七的婚事。” “不是定了吗?” “就是定了才要和大帅商量啊。”楼夫人嗔了楼大帅一眼:“一旦打起仗来时间上可没个准,小七倒还好,小六是要嫁进钱家的,万一钱伯喜的队伍开拔,他在前线赶不回来,婚礼怎么办?总不能让钱夫人自己喝媳妇茶吧?不说面子上不好看,也太委屈小六了。” “还真是这么回事!”楼大帅一拍桌子,“我就说这帮人一闹腾准没好事!要不这样,趁着还没打起来,尽快把小六的婚事办了,小七干脆也一起办,反正是杜豫章的外甥,正好一起热闹热闹。” “我和钱夫人杜夫人都商量过,她们也有这个意思。不过婚事操办起来也不容易,还要请人重新测算日子。我年纪也大了,忙起来总有顾及不到的,我想让言儿来帮我。” “他?”楼大帅看着楼夫人,“他能行吗?到底是个男孩,外边的厂子就够他忙活的,再让他忙这些,他能乐意?” “不乐意也不行啊。”楼夫人说道:“将来这个家要他和逍儿撑起来的,不早点教给他,总不能事到临头手忙脚乱吧?” “我还是觉得……要不,让嫂子来帮个忙?” “算了吧。嫂子那里也忙着呢,再说我自己有儿媳妇,又是给自家闺女办喜事,还要去请娘家嫂子帮忙,不是让人看笑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8第四十七章 从火药局回到大帅府,楼少帅直接去了楼大帅的书房,李谨言也被楼夫人叫住了。 “娘,您要我安排两个妹妹的婚礼?”李谨言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我哪成?” “怎么不成?”楼夫人坐在沙发上,笑道:“我又不是撒手不管了,再说还有管家帮忙。” 李谨言挠头,让他办厂子搞农场去和洋人谈生意都没二话,可让他办婚礼,他当真没这个才能。万一搞砸了,可就要闹笑话了,“娘,我真不成。” “不成也得成!”楼夫人端正了脸色,语气中没了笑意,“逍儿早晚要接大帅的位置,这个家将来是要交给你们来管的,这不是娘在难为你,是你必须扛起来的责任。” “娘,我……” “前几天还有人和我提,想给逍儿送房妾,被我给推了。”楼夫人说得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李谨言惊讶的神色,“等到逍儿接了大帅的位置,这种事情会更多。” 李谨言没说话,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发堵。他突然意识到,楼少帅对他而言已经不只是必须抱紧的大腿那么简单了。 见李谨言的表情不太对,楼夫人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怎么,逍儿没告诉你?” “啊?” “他和大帅说过,他不纳妾。” “不纳妾?” “恩。”楼夫人见李谨言的确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忍不住摇头,“这孩子,几句话把大帅噎得扔了烟灰缸,还说……” 说到这里,楼夫人停住了,单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算了,这事你亲自问他吧。总之,按照我的意思,借两个丫头的婚事,总是要让旁人把眼睛擦亮点,别再起不该有的心思。” 李谨言被楼夫人说服了,到底答应了下来。 楼逍一直在书房里呆到深夜,回到房间,就见李谨言坐在桌旁,单手支着下巴愣愣的出神。 “还没睡?” 楼少帅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茶有些冷了,他却混不在意的仰头一口喝干。 李谨言转过头:“少帅,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楼少帅放下茶杯,解开了军装上衣的纽扣,扯松了衬衫的领口。 “你和大帅说你不纳妾?” 楼少帅看着李谨言,“娘和你说的?” “恩。”李谨言点点头,认真的看着楼少帅,“为什么?” “我有妻子。”楼少帅的回答言简意赅。 “难道你不想要孩子?” 楼少帅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你能生?” “……不能。” “那就不要。”楼少帅站起身脱下军装上衣,挽起了衬衫的袖子,见李谨言有些愣愣的,大手按在他的头顶揉了两下,顺着脸颊滑下,拇指擦过他的嘴角,声音低沉,“我说过我是你男人,别胡思乱想。” 李谨言摸着被楼逍手指擦过的地方,只觉得耳根开始发烫。 看着这样的李谨言,楼逍的眸色变得更深了,俯□在李谨言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我会护着你,但是,记着我的话,不要对我说谎。” 李谨言倏地一惊,这是楼少帅第二次对他说这句话了。 “少帅?” 他突然意识到,之前火药局的事情肯定让楼少帅起疑了,自己放心得太早了。可他没办法和楼逍解释,难道再推到李二老爷身上?这个借口不需细想就漏洞百出,若是李庆隆告诉他的炸-药-配-方,他何必假借乔乐山的名义? 实话实说?比赖到李二老爷身上更不靠谱。 李谨言皱起了眉,心里乱成了一团。楼少帅却突然放开他,“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李谨言抬起头,看向楼逍,他下意识的想去辨别楼少帅是不是认真在说这句话。 “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楼少帅屈指弹了一下李谨言的额头,“我有耐心。” 看着这样的楼逍,李谨言突然有种错觉,自己是被老虎盯上的胖兔子,老虎趴在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兔子在眼前蹦跶,不急着下嘴,只等这只胖兔子蹦跶够了,自己跳进他嘴里…… 李谨言走神的时候,楼少帅已经叫丫头送来了热水和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李三少闻到面的香气,乍然回神,见楼少帅大口吃面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果真是只老虎吗? 南方政府,首府广州 深夜,总统府里依然灯火通明。 咚咚咚! 总统办公室的门被规律的敲了三下,室内传来了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进来。” 总统机要秘书关长杰推开门走了进来,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愈发衬得他挺拔出众,“大总统,川口商社的社长川口今造先生来访。” “川口?”郑怀恩正伏案工作,听到关长杰的话,抬起头,”他自己来的?” “不,他还带了一个叫今井的中年男人。” “今井?” 郑怀恩的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文件,“请他们到会客室,我马上就到。” “是。” 会客室内,川口今造和今井一郎坐在沙发上,正低声用日语说着什么。郑怀恩走进来,两人立刻停止了交谈。 川口今造站起身,对郑怀恩鞠躬说道:“大总统阁下,深夜造访,实在冒昧!” 他的国语说得很地道,甚至带着点京师口音,坐在他一旁的今井一郎也站起身,态度更加谦恭,“大总统阁下,初次见面,不胜荣幸!鄙人今井一郎。” 郑怀恩点点头,笑着请两人坐下,“二位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大总统阁下,您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川口今造开门见山,“在下和今井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帮助帝国的朋友!” “哦?” 郑怀恩表面亲日,为的是和日本借款,借此打压英法在南方的势力。对日本人从来没少了提防。川口商社私下里做的事情他也知道不少,如今这两个日本人深夜来访,又说出这番话,不得不让他提起了戒备。 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日本人的贪婪他不只见识过一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9第四十八章 楼家六小姐和七小姐出嫁的日子终于定下了。 楼夫人,钱夫人和杜夫人特地请关北城内最有名的测字先生给算过,公历1912年5月22日,农历壬子年四月初六,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是不是赶了点?”钱夫人看着测字先生写下的帖子,这日子也太赶了点,满打满算还不到十五天。 “除了这个日子,就得等到下个月。”楼夫人道:“乙巳月戊戌日,难得都没什么冲撞。我和大帅也商量过了,能早点办,就尽量早点办。” “是啊。”杜夫人点点头,“局势越来越乱了,谁知道会不会明天就打起来。能早点把事情定下来也好。” 见楼夫人和杜夫人都是一个意思,钱夫人也只得作罢。想起测字先生的话,的确,要是错过了这个日子,就得挪到下个月了,而且月份日子都不如这天好,和楼家七小姐的生辰八字还有些冲撞,那还得往后拖。这日子一拖,变故就多,现在南北又是剑拔弩张的,谁知道事情会怎么样? “好在东西都提前准备得差不多了。” 三位夫人商定了主意,便开始一项项查看婚礼的准备,楼夫人特地让丫头去叫李谨言,“去把言少爷请来。” 钱夫人和杜夫人手上的动作都是一顿,不约而同的看向楼夫人。 “我年纪大了,总是有精力不足的时候。”楼夫人笑道:“想着让他帮把手,我也能清闲一会。” “夫人好福气。”钱夫人道:“言少爷是个能干的,看看城外的皂厂和家化厂,谁提起不竖大拇指?” “可不是?”杜夫人在一旁帮腔,“我娘家嫂子还托我给她带香皂和雪花膏呢。你们是知道的,她家里是南方的大户,兄长还在洋行里做事,一向眼高于顶,只觉得国货不如洋货好用,可现在如何?还不得巴巴的等着我给她送东西?” “还别说,我妹妹也托我办这事呢。”钱夫人一拍手,“新出的那个眉笔和蜜粉,可真是好用,可惜我每次去买的时候都要等上挺长时间,有时还买不到。等言少爷来了,我可得厚着脸皮讨一些。我兄弟在上海开了两家商行,前段时间来信说,楼氏的雪花膏和口红洋人都在用,若是言少爷不嫌弃,能不能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你就是个破落户!”楼夫人笑骂道:“我家言儿赚点零花钱罢了,你还在这惦记。” 钱夫人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杜夫人也帮忙凑趣,两位夫人都从楼夫人的行事中看出来,楼家这是刻意在抬举李谨言。想起之前那些暗地里打主意想往楼家送人的,两人都在摇头。这真是被富贵权势迷了心,只想着李谨言是个不能生的,若是送进楼家来的姑娘能生下一儿半女,可就是一步登天做了凤凰了。也不想想,楼家如果真有这个意思,还轮得到他们? 钱伯喜和杜豫章跟着楼大帅打仗,出生入死几十年,几个夫人也多有来往,都知道早些年间大帅后院里出了个嚣张跋扈的三姨太,猜也能猜出楼夫人对这种事的态度。 哪怕今后楼少帅要纳妾,那也是楼家自己的事情,旁的人还是哪里凉快哪里歇着去吧。 三位夫人正说着话,丫头回报说,言少爷不在,出门去了。 “出去了?什么时候走的?”楼夫人问道。 丫头回道:“伺候的丫头说,言少爷接了商会的帖子,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商会的帖子? 楼夫人这才想起,关北城的确是有几家“华商同业公会”,都是商人自发兴起的组织。清朝开埠之后,洋货和洋商涌入,北方到处是俄国和日本商人,本地的商人若是想要生存,就得联合起来。 一些大商家牵头,几乎每个行业都有类似于这样的组织。只不过组织松散,规模也不大,行事没什么章法。后来有了官方许可的北六省总商会,情况才得以好转。想要加入这样的商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资本不说,人品也十分重要。 为富不仁或者攀上洋人势力打压同行的,是绝对不会被接纳进去的。 李谨言之前联系天津和上海的皂厂对抗日本皂厂,和商会的行事宗旨有些类似,只不过,这种地方-性-的商会多奉行“地方保护-主-义”。不只是洋人被排斥,连外省的商人也很难被接纳。 “既然是去办正事了,那就算了吧。”楼夫人让丫头下去,“还是咱们先看看吧,等言儿回来我再告诉他。” “也好。” 李谨言也没想到自己会接到商会的帖子,而且还是北六省总商会。他接到帖子的第一反应是疑惑,毕竟之前他从不知道北六省还有这样一个组织,第二个反应还是疑惑,据他所知,他现在开的厂子,除了被服厂,皂厂和家化厂在北六省都是独一份,和商会里的任何行当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就算是老太太给他的银楼和典当行,从李家要来的饭庄和茶楼,也不是什么大生意,怎么就入了这些人的眼? 想不明白,李谨言没有贸然赴约,而是去找了李三老爷。 李庆云看到李谨言手中的帖子,一拍大腿,“这事怪我!怪我没提醒你。” “啊?” 经过李三老爷的一番解说,李谨言才明白,原来这事的确是他疏忽了。甭管他做的是什么行业,在工厂开工之后,都应该和总商会打一声招呼,送一张拜帖的。 “这是行里的规矩。”李庆云道:“当初二哥接管家里的布庄生意,李家也曾经在总商会里说一不二。后来二哥去了南方,换成了李庆昌接手,不说生意一落千丈,连带着李家在商会里也被人排挤。如今他们主动给你下了帖子,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要去赴约的。” 李谨言恍然,这就是所谓的拜码头? 李庆云看了他一眼,“说什么呢,商会里的都正经生意人,和那些帮会土匪可没关系!” “我知道了。”李谨言忙道:“三叔,这封帖子上没说只邀请我一个,到时你陪我一起去吧。我到底年纪小,商会里的人,十个里有十个都比我年纪大。有你在,还能帮忙镇下场子。” “侄子,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李庆云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说白了,你就算没有官身,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官商’,就像是当年的红顶商人,背后可是站着咱们北六省的这个!”李三老爷翘起了大拇指,“甭管他们年纪多大,资本有多少,都得给你几分面子。否则怎么会主动给你送帖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第四十九章 会议室中,一张军事地图占据了半面墙壁,北六省所有高层军事人员全部聚集在了一起。 谁也没料到韩庵山会突然动手。哪怕山东和南六省早有摩擦,两边的炮声一直也没停过,可一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之前宋舟遇刺,紧接着就是韩庵山,证据太过明显,其中分明有猫腻,事情还没彻底查清楚,韩庵山竟然就动手了! “邳县?”杜豫章看着参谋在地图上做出的标记,“怎么会去了邳县?” 钱伯喜也是皱眉,若想拿下江苏,徐州,宿迁,都是必争之地,韩庵山的军队却哪里都没去,直接去了邳县!打下了邳县,再看进军路线,分明是朝着睢宁的方向! “这姓韩的搞什么鬼?”三师的师长贺云开口道:“再往前走,可就出了江苏了。还是说,他想绕个大圈去扬州?” 在场众人全都不解的看着参谋在地图上划出的一条行军路线,韩庵山领兵二十多年,经历过大小阵仗无数,打长毛,镇-压拳民,对战洋人,就算行事有些鲁莽,倒也是知兵之人,他不会莫名其妙的犯下这种错误。左右侧翼全部暴-露,若是附近的守军倾巢而出,进入江苏的两个师可就危险了。 参谋依照发回的电报标注了鲁军到目前为止的全部动向,放下铅笔,指着地图说道:“据情报,鲁军第十七师,二十一师,正沿着邳县-睢阳一线运动,徐州和宿迁的守军是宋舟手下的第九师和第三十一师,两军已经交火几次,多是试探性攻击。” “啧!”钱伯喜抓下军帽,捏在手里,“宋舟手下的那几个师长,向来是面和心不合。第九师的徐德茂是跟着他起家的,第三十一师的孟复是后来投奔的,现在宋舟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宋武未必能降服他们,让韩庵山那老小子钻个空子,也不是不可能。” 其余几个师长和参谋也议论纷纷,楼大帅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对站在一旁的楼少帅说道:“逍儿,你怎么看?” 楼少帅走到地图前,手指沿着邳县-睢宁向南,停在了江苏和安徽的交界上,点了点,“据我推测,鲁军真正的目的不是江苏,而是安徽。” “安徽?” 楼大帅一下站起身,楼少帅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接着说道:“宋舟是靠苏浙起家的,江苏是他的老巢,重兵防守,韩庵山毕竟只有一省的兵力,同宋舟硬抗并不明智,与其去挑战重兵防守的江苏,浙江,不如拿下安徽。” 说着,楼少帅的手分别指向了河南和湖北,又顺着安徽一路向南,划过江西和湖南,最终回到安徽,在宿州用力的点了一下。 众人凝神思索了一会,随即恍然大悟。 虽说绕过江苏进攻安徽也要冒着被宋舟掐断后路的危险,可河南的袁宝珊,湖北的宋琦宁也不是木头,不会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一旦鲁军进了安徽,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来一个三面夹攻!四川的刘抚仙早就和北方眉来眼去,贵州也好不到哪去,即便南边反应过来,安徽也早就易主了。 除了楼大帅父子,在场的众人都不知道,宋舟的伤势早就好了七八成,只以为少了宋舟坐镇,宋武未必能压得住南六省的一群悍将,韩庵山恐怕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敢冒险。不过南六省那群人也不是傻子,平时不和便罢了,一旦意识到不对,回头反扑或是转头去打山东,韩庵山的算盘恐怕就要落空。 这场仗,还有得打! “大总统是个什么意思?”在旁人对着地图指指点点,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时候,钱伯喜和杜豫章低声对楼大帅说道:“北六省要出兵吗?” “现在还没消息。”楼大帅皱了皱眉头,手指在桌上点了几下,“不出两天,就应该有消息了。” “直接宣战?” “十有八--九。” “若是真要出兵,边境那边的动作就要停一停,免得把老毛子刺激太过,趁着我们调不出人手的时候反咬一口。” “也只能这样。”楼大帅略有些不甘的握紧了拳头。 “父亲,”楼少帅突然开口道:“北六省一旦出兵,南满铁路的日本人,必须防范。” 楼少帅话一出口,楼大帅和两个师长的神色都凝重起来,那群日本矬子控制着辽东半岛和南满铁路,驻扎了一个师团和六个铁道守备大队,加起来有三万多人,这段时间更是调动频繁,不得不防。 想起潘广兴报来的消息,还有宋舟送来的那份资料,楼大帅的虎目闪过一道寒光。 鲁军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 五六公里长的阵地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弹坑,硝烟还未完全散去,偶尔能听到一两声伤员的哀嚎。 看着被俘的安徽守军无精打采的蹲在地上,骑在马上的鲁军第十七师师长蔡光喜满脸得意的对身边的几个团长说道:“亏得大帅神机妙算,告诉下边的兄弟都给老子加把劲,等攻占了宿州,喝酒吃肉管够,要女人也有!每人再发十块大洋!” “师座,湖北和河南那边还没消息,是不是等等?” 蔡光喜一皱眉,“二十一师那边怎么说?” “吴师长正在请示大帅,不过师座,兵贵神速,若是时间拖得久了,恐怕宋舟那边就反应过来了。” “宋舟?那老小子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他那个儿子我知道,就差舔小日本的脚趾头了。”蔡光喜不屑的撇了撇嘴,“再给大帅发电报,不管姓袁的和湖北那个姓宋的怎么打算,咱们都要进安徽!” “是!” 第二十一师师长吴祥麟接到韩庵山的回电,又得知蔡光喜已经带兵进了安徽,立刻紧随其后,不出几日,便兵临宿州城下。湖北和河南的军队也出现在了安徽边境,大有三面包围之势。 南六省的军部大员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妙,纷纷向宋武请战,宋武不敢擅自做主,连忙去请示了宋舟,宋舟却皱眉训斥道:“看看你的样子,毛毛躁躁的,这才多大点的事!” “可是,父亲……” “行了,我都知道了。”宋舟摆摆手,“姓韩的想要安徽就给他!打下来了,他能不能占住还是两说。” “父亲,您是说?” “近水楼台的道理你不知道吗?河南和湖北,哪个不比山东离得近?” 宋武想了一会,恍然大悟,短时满面羞惭,“父亲,儿子错了。” “你到底年轻,还得磨练。在鲁军进攻邳县的时候,你就该反应过来姓韩的想干什么!如果那时候给他来个两面夹击,再截断后路,包了他饺子,该哭的就是他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1第五十章 南北战事一起,国内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安徽。 继韩庵山之后,河南的袁宝珊,湖北的宋琦宁也分别出兵,鲁军围困宿州,豫军占领亳州,鄂军一路披荆斩棘,直奔安庆。 一时之间,硝烟四起。 皖军主力多是前清起义的绿营兵,宋舟占领安徽之后,抽调苏浙两军中下层部分军官进行补充,奈何底子摆在那里,战斗力终究平平,遇到了来犯的北军,不说一触即散,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反倒是安徽各地民团表现非同一般,尤其是皖南地区,鄂军奔袭安庆,沿途遇到了不下九股地方势力的截击,虽人数和武器上均占劣势,却人人悍不畏死,着实让率队的军官心惊,渐渐收起了轻视的心思。 “常言北人斗勇而南人好文,如今看来,虚言罢了。” 安徽的战况不断传到后方,宋舟出兵截断了鲁军的后路,另调宿迁的守军北上山东,兵临台儿庄,大有你占我的地盘,我就掏你老巢的意思。 驻扎在湖南和江西的守军也开始向与湖北交界处移动,宋舟同时发电四川贵州,共同围困湖北。 河南的袁宝珊还不足为虑,湖北的宋琦宁对宋舟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威胁。一旦安庆落入他的手里,江浙门户便被打开,后果不堪设想。宋舟原以为宋琦宁会先攻蚌埠,然后北上与鲁军在宿州会和,再联合南下的豫军,不想他竟直接朝安庆来了! 可惜宋舟想得好,四川和贵州的两位督帅却不怎么买他的帐。哪怕宋舟把郑大总统的名义也搬出来了,两省的军队仍是听调不听宣,气得宋舟眉毛倒竖,摔了几次杯子:“老子当年怎么就没先收拾了这两个骑墙头的王八蛋?!” 可他到底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川黔两地地形险要,多山地丘陵,都是易守难攻。加上两省督帅都是本地出身,颇具威望,无论谁去攻打,都占不到什么便宜。这也导致了安徽打成一锅粥,宋舟调兵遣将,郑怀恩火烧眉毛,四川的刘抚仙和贵州的唐廷山仍有心思看热闹,顺带打着自己的算盘。 没办法,宋舟只得给郑大总统发电报,若是想保住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想想办法吧! 郑怀恩被逼急了,一咬牙,主动联系了今井一郎,几乎掏空了“国库”,到底从他手里买下了一大批军火,用军火做引子,总算是让四川和贵州有出兵的意思了。 军火的消息传出去,广州广西的一些地方大佬也像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找上门,一扫之前避而不见敷衍了事的态度,直言南方有难,吾辈必戮力同心,定不让北人夺走这大好江山。 郑怀恩气得手直抖,那个正慷慨激昂大发言论的老头,不是直到昨天还病在床上起不来,眼看着就要办丧事了吗?! 没奈何,形势比人强,若想保住他大总统的宝座,郑怀恩只能向这些人妥协。刚买到手的军火,直接被三下五除二的瓜分干净。就连宋舟也没和他客气,日本步枪他不稀罕,但山炮野炮却是多多益善。 今井一郎做成了这笔“大生意”,立刻受到了泰平组合上层的嘉奖,这个表现得比大阪商人还要大阪商人的华夏人,用无比谄媚的语气给在日本国内的上级发了一封电报,直言华夏市场大大的好!金银大洋大大的有!宋武阁下对日本大大的亲善!曾帮助他同南方政府牵线搭桥的川口今造,不幸身亡却是大大的遗憾和倒霉! 泰平组合上层对于能赚更多的钱十分有兴趣,至于在帮他们赚钱这件事上“居功至伟”的川口今造,则是选择性的遗忘了。 对于商人来说,死人,就像被废弃的钞票,毫无用处。 宋武和今井一郎依旧保持着联系,虽然川口今造是从他宅邸离开后遇袭身亡的,可无论是驻华公使伊集院还是其他潜入南六省刺探华夏情报的日本人,都没有对他产生任何怀疑。只有本多熊太郎提了一句,却很快在今井一郎的电报面前变成了一句笑话。 安徽这边打得热闹,北方各省的督帅也开始蠢蠢欲动,陕甘的马庆祥和青海的马庆瑞不止一次向司马君请战,只要大总统一声令下,立刻率领大军南下!司马君一直没松口,他也知道,把这群马匪胡子放出去可没个好!只得好言安抚,道新疆和西藏尚不安稳,英国人向来喜欢在这里鼓噪生事,若调走甘陕和青海三地驻兵,恐怕生变。 马庆祥和马庆瑞商量了一下,干脆发电报给司马大总统,道:既然大总统担忧,他们兄弟两个就先带兵去新疆西藏走一圈? 反正对马匪出身的马家兄弟来说,去哪都是“做买卖”,打谁不是打? 接到这份电报,司马大总统的头也大了,遇上这样的,头不大也不行。和南方的郑怀恩比起来,也不知道谁的脑袋现在更大一些…… 前方战况焦灼,司马原本想调北六省的军队南下,可问题又来了,北六省军队南下,势必要借道河北山东等省,河北在司马大总统的控制下,倒没什么问题,韩庵山却在山东边境布置了重兵,全副武装的北六省军队想要进入山东?想都不要想!山西河南也是一样。至于甘肃陕西……道太远了,沿途既没铁路又没公路,等楼大帅的队伍绕道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事实上,这并不是韩庵山等人无理取闹,实在是逼不得已。 就像另一个时空,委员长的军队追着太祖的军队跑到了一块军阀的地盘前,后者想要借道跑路,可以,前者想要踏进地盘一步,休想! 这并不是说某些军阀的革命觉悟有多么的高,归根结底,是担心委员长的军队借着“剿--匪”的名义进了他们的地盘,万一赖着不走怎么办?这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到时候,他们是和占着中央大义的军队开打啊还是开打啊?打赢了尚且好说,打输了怎么办?老窝都得被人给端了。 对军阀来说,地盘,军队,就是立足的根本。 虽然楼大帅没有前科,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有“后例”。若他真是个走过路过秋毫无犯的,他手底下那么大的地盘怎么来的? 都敢和老毛子动手抢地盘了,他们这点家底,还不是说吞就吞了? 楼大帅得到消息后有些傻眼,摸摸光头,这军队太能打也是错?看看站在跟前的下属,蹦出了一句;“要不,咱就不掺和国内这点破事了,咱们接着和老毛子抢地盘去吧。” 师长们:“……” 北六省军队暂时不能南下,楼家两个小姐拖了快一个星期的婚事终于能办了。 楼夫人为了这事还念叨了几次,只说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赶在了那个寸劲上,“多好的日子,就这么错过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2第五十一章 李谨言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着一句他听不懂的话。醒来之后,梦中的一切都不可寻,只有那句话仿佛仍在耳边流淌。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做梦。 那句话他听不懂,却能记得发音,音调有些奇怪,不是国语,也不像英语,倒有些类似楼少帅和乔乐山交谈时经常使用的德语。 李谨言仰躺在床上,看着帐顶,模仿着梦中的音调,尝试发音。 站在床边系军装纽扣的楼少帅动作一顿,转过头,看向毫无自觉的李谨言:“你在说什么?” “啊?”李谨言愣了半晌,刚醒过来,他的头还有些迷糊,压根没意识到楼少帅就在床边,直到对方单膝跪在床沿,两只手撑在他的头旁,才反应过来,“我没说什么啊。” 李三少十分无辜的看着神色不明的楼少帅。 楼少帅:”……” 门外传来丫头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沉默。 “少帅,言少爷,起了吗?夫人让言少爷洗漱过后早点过去。” 事实上,楼少帅昨天刚回家就被楼夫人抓住耳提面命,告诫他:“明天你两个妹妹出门子,你媳妇要忙一整天,你今天老实点,不许折腾他。” 结果楼夫人还是不放心,一大早就派丫头来叫人,生怕楼少帅一时兴起,李谨言起不来,那楼家今天可就要出笑话了。 听到丫头的声音,李谨言暗松一口气,楼少帅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吓人了。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带着一股懊恼,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撕成一块块,嚼吧嚼吧吞下肚子一样。 早餐已经摆好,除了六小姐和七小姐,楼家人都在。 天还没亮,六小姐和七小姐就被丫头叫起身,开始为婚礼做准备。两个小姑娘都是一夜没睡好,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过了今天,出了楼家的门,她们的生活就会变得完全不同了。 五姨太坐在桌旁,频频看向门口,当看到楼少帅和李谨言出现时,不由得松了口气。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明显,转头就见楼夫人正在看她,只得尴尬的笑笑。 “父亲,母亲。” 楼少帅的问候一板一眼,李谨言则是脸带微笑,“大帅,娘。” “恩,坐下吃饭。” 楼大帅从盘子里拿起一个鸡蛋磕碎了,没送进自己的嘴,反倒放进了楼夫人的碗里,“多吃点。” 楼夫人点点头,桌旁的几个姨太太看得心下发酸,就算是二姨太,也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可到底在楼家后宅过了这么多年,三人心中的酸意都没在脸上露出来。 楼家的早餐很简单,米粥小菜,煮鸡蛋再加上烙得薄薄的葱油饼,李谨言昨天没吃晚饭,闻到米粥和烙饼的香气,肚子早忍不住叫了起来,一连喝了两碗粥,吃了一张烙饼一个鸡蛋才放下筷子,再看看坐在他旁边的楼少帅,已经三碗粥,三张饼,两个鸡蛋下肚,正端起第四碗粥。楼大帅也不遑多让,父子俩仿佛是在比谁能吃得更多一样。 楼大帅和楼少帅没放筷子,其他人也只能陪着,李谨言干脆从盘子里拿起一个鸡蛋,剥掉壳,递给楼少帅,不想楼少帅没伸手,直接偏过头,一口咬掉了一大半,他们两人没觉得什么,反倒是把桌旁的其他人看得不太好意思。 正喝粥的楼大帅哼了一声,转头去看楼夫人,楼夫人没看他,只是用手绢掩着嘴,楼大帅以为她不舒服,仔细再看却是在笑。 吃过了早餐,楼夫人直接把李谨言拉走了,虽然因为外边打仗,不好太过张扬,可楼家嫁女,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 五姨太有心上前听两句,却被四姨太拉住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千万别犯糊涂。万一好心办了错事,让六丫头脸上不好看。” 听到四姨太这番话,五姨太也只得作罢。 这边,楼夫人坐在沙发上,一项项仔细嘱咐着李谨言,“其余的事情都交给下头的人去办,礼单也由刘管家带着人负责,那些你不方便出面接待的,自有大帅和逍儿,你只要做好我交代的几件事就成了。” 李谨言点点头。 “别担心,也不用紧张。”楼夫人拍了一下李谨言的脸颊,“你是个聪明能干的孩子,我看第一眼就知道。” 被楼夫人做这么亲密的动作,李谨言竟一点没觉得不自在。或许楼夫人给他的感觉同二夫人太像了,她们都是自己的“母亲”。 又过了片刻,门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已经有贺喜的人到了,请言少爷出去。 “去吧。”楼夫人又拍了一下李谨言的手,“记着你是楼家的人,整个楼家将来都是你和逍儿的。若是有人敢自讨没趣,不用忍着,也别手软” 李谨言应了一声,出去了。 房门关上,楼夫人靠在沙发上缓缓舒了口气,一个眉清目秀的丫头站在她的身后,给她揉着肩膀。 “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回夫人的话,我娘让我告诉夫人,那姑娘的确是王家失踪的那个。” “还真是她?”楼夫人半闭着眼睛放松了身体,“逍儿就带人把她抓起来,没别的吩咐?” “人的确是给关起来了,还是关重刑犯的地方。少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是南方的奸细,早晚会处置。” “这事不能拖。”楼夫人倏地睁开眼,“当初有胆子跑,如今却腆着脸回来,还当街喊出那样的话,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夫人的意思是?” “你去告诉你娘,让她……” 楼夫人示意丫头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记住了吗?” “我记得了,夫人。” “恩。” 丫头口中的王家小姐,此刻正被关在城中一所专门关押重刑犯和死刑犯的监狱里。虽然她一个人“独占”了一整间囚室,可透过铁栏杆,还是可以清楚看到对面囚室中的情形,那些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男人,朝她说着下-流-话,做着下-流的动作,还…… 王小姐蜷缩起身体,紧紧的靠在墙边,偶尔有一只蟑螂或者老鼠爬过脚边,都会引起她一声尖叫,其他牢房里的犯人们便会发出一阵大笑。 泪水沿着她的眼角滑落,她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步境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3第五十二章 两列送亲队伍在长宁街分开,唢呐手分别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卖力的吹奏着,队伍已经相隔百米远,仍是高声低调的应和着,就像是在别着苗头。 几个身着短打的男人夹杂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等到长长的送亲队伍走过,互相打着手势。动作很快,却还是被另外几个人注意到了。这些打着手势的人根本就没发现,自从他们现身,就已经被盯上了。 街对面的茶楼里,一个长衫男人就坐在二楼的窗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人群中的情况。 一个小个子的伙计凑到了男人旁边,“五哥,跟不跟?” 长衫男人摇摇头,“不跟。” “可扛把子吩咐……” “哑叔!”长衫男人瞪了小个子一眼。 “是,这不是一时忘记了吗?”小个子不清不重的打了自己一嘴巴,“不跟?就这么放走了?” “你白长了这对招子,喘气的?”长衫男人示意小个子朝下边看,“那几个,看到没?瞅一眼就知道是吃官家饭的,有他们在,跑不了!再说哑叔吩咐了,遇到穿官皮的咱们就得小心行事,不能给三少爷惹麻烦!” 小个子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 “没,我就是想着,当初李二老爷是这个!”小个子翘起了大拇指,“肯定想不到他死后,自己的儿子竟然被亲大哥给卖了!这李三少爷也是能耐,在大帅府是混得‘风生水起’,咱们扛把子是什么人?眼高于顶的,当初若不是李二老爷救了他的命,也不能……” 啪! 长衫男人狠狠拍了小个子的头一下,”你闭嘴!嘴上没个把门的,这话是你随便说的?还有,叫哑叔!再叫扛把子,老子先收拾你!” 小个子缩了缩脖子,不出声了。 “去,再给老子上壶好茶,来几叠点心,一会扛把子要过来!” “五哥,你刚才不是说要叫’哑叔’的?” 长衫男人被小个子噎了一下,举起拳头就要砸,吓得小个子一溜烟的跑下楼没影了。就连茶水和点心也是另一个伙计送上来的。 这长衫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李谨言到李家屯找哑叔时遇到的刀疤汉子。 李谨言意识到川口香子这个日本女人牵扯的事情绝不简单,若是抓着不放继续追查,很可能会犯到上位者的忌讳,便吩咐哑叔不要再查下去。哑叔明白李谨言的顾虑,早些年他也吃过官府的亏,知道李谨言的想法是对的,但小心太过。事情往深了查肯定不行,若全部放手,却不是哑叔的作风。 于是,哑叔命令手下的人,只摸准这些日本人接头和联络的地点,深一点的,例如他们都做些什么,只掌握个大概,再深就不要碰了。 “这是三少爷的吩咐。”哑叔自从答应帮李谨言做事,在手下面前便改了称呼。最初大家伙还以为扛把子不过是念着李二老爷的救命之恩,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至少,能在大帅府站稳脚,让那个杀人不眨眼,能把老毛子揍得屁滚尿流的楼少帅看重,就绝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二老爷没了,还以为咱们这些人就得归隐山林了,没想到……”长衫男人捻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看着人群中陆续消失在街边巷子口的几个男人,咧嘴一笑,看来,他李老五这双招子还没废,果然是几个穿官皮的! 就在这时,楼梯边响起了脚步声,李老五转头一看,立刻站起身,“哑叔!” “恩。”哑叔让带路的伙计下去,自己走到桌旁坐下,若不是先头的伙计,李老五根本就发现不了哑叔,他走路压根没有一点声音,“怎么样了?” “八成就是今天动手。有几个穿官皮的也跟上去了,我没让兄弟们跟,怕万一露了行迹给三少爷惹麻烦。” “你做的对。”哑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楼家父子都不是一般人物,手下更是卧虎藏龙。尤其是楼少帅,今后的成就绝不会在他爹之下!三少爷跟了他,以后的日子想要过好恐怕还得多费些心思。” 哑叔说这话,李老五没敢接口。只低声将又查到几个日本人隐秘联络点的事情告诉了哑叔。 “您放心,就算官府给漏了,咱们的人也能……”说着,伸手在自己的脖子前边划了一下,“保准一个都跑不了!” 就在哑叔和李老五说话的时候,几个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的男人迅速穿过几条相连的巷子,走到川口怜一藏身的宅子前,四下看了看,敲响了院门。 又是之前的那个女人开了门,看清站在门外的人,没多废话,直接把他们让进了院子里。 川口怜一正等着他们的消息,“如何?” “今天是下手的最好的时机!”其中一个男人开口说道:“属下收买了一个狱卒,从他口中得知,被关押之人的形貌都和香子小姐无异。凭借潘广兴提供的地形图,必能将小姐安全救出!” 男人说着话,脸上露出了一抹阴狠,那个被他收买的狱卒,过了今天就必须处理掉了。 “救?”川口怜一冷冷说道:“你确定香子现在还活着?” “这……” “若他们撬开了香子的嘴,那么,这一切就是为我们精心准备的一个圈套!” “川口君!”男人猛地抬起头,“属下相信香子小姐对帝国的忠诚!” “属下等也一样!” 看着面前的几个男人,川口怜一的神色不变,点点头,“我说的不过是最坏的情况,我同样相信香子对帝国对天皇陛下的忠诚,但是华夏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所以,山下君,拜托诸位了!务必找到香子!若能救出便是最好,若……问出只有她知道的隐秘联络点和人员之后,便让她为天皇陛下尽忠吧!” “是!” 等到男人们离开,川口怜一对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女人说道:“美名子,派人严密监视潘广兴一家,若是情况不对,就杀了他们!” 女人郑重点头,“是!” 守在宅子外的人听到动静,立刻隐藏起身形,见院门打开,七八个男人从院子里走出来,其中并没有他们一直关注的川口怜一。 “情况不太对头。”其中一个男人说道:”这小东洋心眼可真不少,大鱼轻易不进套。” “不好抓也要抓!”另一个男人说道:“你跟着这些人,他们肯定是去救那个日本女人,豹子去找人,把这所宅子围起来,若是那条大鱼想溜,咱们就立刻动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4第五十三章 入夜,白日的喧嚣退去,关北城归于宁静。 热闹的婚礼之后,没有人注意到,城中少了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只有南满铁路关东都督府下属情报部部长西田敦彻夜未眠,一直守在电台边。所有的情报人员突然都失去了联系,而且只有关北城,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虽然焦急,西田却没有立即向上级报告,他还抱有一丝侥幸,或许马上就会有消息传来,可他一次接着一次失望。西田不得不开始考虑最坏的情况,若是整个关北的情报人员都出了意外,而他事先竟然一点没有察觉,那么,等待他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下场!能够爬到如今的地位,西田付出了比任何人都多的努力,就这样失去一切,西田敦绝不甘心! 就在西田正如陀螺一般急得团团转时,被抓获的日本特务与汉奸已经被分别带进了刑-讯室。 汉奸的嘴并不难撬,既然能被日本人收买,就绝不会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物,让他们开口很容易。萧有德甚至不必费心用金钱和权力诱惑,只需要把他们关进刑-讯室,看到墙上挂着的,地上摆着的琳琅满目的刑具,这些人便将所知道的全都吐了出来,有嘴硬的,直接抽几鞭子,也立刻老实了。 可惜的是,这样的家伙只在外围活动,,注定不会知道太过机密的事情,能从他们嘴里掏出来的东西并没有太大的价值。 至于那些日本特务,想让他们开口却困难得多。 只要给萧有德足够的时间,他有信心让他们全部服软,可惜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或许天亮时日本人就能得到消息,他必须在那之前让这些日本特务张嘴!没有多废话,他直接让手下上了刑。 “打!” 日本特务被萧有德弄得发懵,不攻心,不用金钱权势来诱惑?话都没问一句,就上鞭子?这和他们受到的训练完全不一样! 若是萧有德按照规矩来,他们还能想办法拖延时间,等本部得到消息,必定会派人来解救他们。可惜萧有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 “使劲抽,别抽死,我还有话要问。” “得,您瞧好吧!” 一个长相凶狠的中年汉子脱光了膀子,直接抓起了一条牛筋鞭子,沾水之后凌空甩了一下,啪的一声,即便没有马上落在身上,也足以让被吊起来的日本人胆寒。 “看到没?这位使鞭子的手段可不是吹的,从祖上就干这行,几鞭子下来,八成就能让阁下欲-仙-欲-死。”萧有德笑眯眯的说道:“若是想说了,就快点开口。我今天的耐心有限,没太多时间陪你们玩。” 话落,示意大汉动手。 大汉恶狠狠呸了一口,他祖上的确是甩鞭子的,可不是在人身上甩鞭子,是在畜生身上!庚子年前,他家里可是有着直隶数一数二的车马行,结果庚子年闹拳民,这些洋鬼子来了,抢劫杀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可怜他老爹老娘,还有怀着娃娃的媳妇,都没有了!这群东洋鬼子尤其不是东西! 想到这里,大汉双眼泛红,喘着粗气,手臂高举,用力一甩! 紧接着,一声惨呼从刑-讯室中传出。关押其他日本特务的囚室距离并不远,这声不似人的惨叫,让他们同时抖了一下。饶是受过专业的训练,他们也是人,是人就会疼,就会害怕! 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血葫芦似的日本特务就被从刑-讯室中拖了出来,死狗一样瘫在地上,手脚偶尔抽动两下,证明他还活着。就在其他日本人以为他会再被关进囚室时,一个穿着军装的守卫直接拉开枪栓,砰的一声,结果了他的性命。 “看到了吗?”萧有德从刑-讯室中走出来,背着双手,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别以为拖着时间你们就有救了。我可是会杀人的。” 当守卫打开另一间囚室的门,要把里面的人拖出来时,那人立刻高声喊道:“我是日本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日本人?”萧有德掏掏耳朵,吹了吹指尖,“你不是旺发典当行的掌柜的,姓金吗?什么时候成日本人了?你们知道吗?” 守卫和提着鞭子走出来的大汉一同摇头。 萧有德一摆手,“你看吧?”话落,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声道:“带出来!” “是!” 在萧有德想方设法撬开这些日本特务的嘴时,川口怜一却享受着更高一层的待遇。他被关在川口香子的囚室里,除了之前被砸的那一枪托,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看着目光呆滞,与傻子无异的妹妹,川口怜一握紧双拳,脸色异常难看。 囚室的门打开,一身戎装的楼逍迈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西装革履,提着一个四方盒子的乔乐山和几个人高马大的士兵。 乔乐山看到站在面前的川口怜一,友好的笑笑,川口怜一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这个男人…… “天亮前,让他开口。”楼少帅冷冷的说道,“是死是活随你便。” 听到楼少帅的话,乔乐山侧过头,活动了一下手指,“当真?” “当真。” “很好。” 乔乐山转头对川口怜一说道:“川口先生,你听得懂英文吗?” 事实上,川口怜一不只能听懂英文,连楼少帅和乔乐山刚才说的德文,他也懂。 “看样子你听得懂。”乔乐山说道,将提着的盒子放在地上,打开盒盖,戴上手套,取出了一瓶透明的试剂和针筒,“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很遗憾,我老板……的丈夫,希望能从你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晃了晃手中的试剂,“我是个化学家,喜欢做一些实验。之前川口香子小姐有幸成为了我的实验对象,可惜她的反应让我很失望,希望阁下会意志力坚强一些。” 没等川口怜一做出反应,站在一旁的兵哥已经如狼似虎的扑上去,将川口怜一用绳子绑了起来。在川口试图挣扎时,狠狠的揍了他腹部一拳,力道大得让川口眼前发黑,咳嗽了几声,像虾米一样蜷缩在了地上。 “我会给你注射一种药物。”乔乐山走近,蹲□,对躺在地上的川口笑得很亲切,“你会有什么反应,我很期待。” “乔乐山。” “我知道,我知道。”乔乐山转头看了楼少帅一眼,“不废话了,我保证。” 川口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再看看瑟缩在墙角,一见到乔乐山就抖个不停的妹妹,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5第五十四章 李谨言正想着如何坑德国人一把,头顶突然罩下了一片阴影,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起,下巴便被钳住,唇也被堵住了。 “唔……” 一只大手沿着他的背脊滑下,即便隔着里衣,也能感受到掌心的温热。带着枪茧的手指擦过,不由自主的颤栗。强悍的气息扑面而来,急切得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李谨言不得不用力去推楼逍的肩膀,他快不能呼吸了。 终于,他的抗--议奏效了,楼逍放开了他。 李谨言大口的喘着气,唇与唇的距离并不远,偶尔擦过,仍能带起一阵酥麻。一只大手抚上了李谨言的脸颊,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仰躺在了床上,楼少帅单手支在他的颈边,另一只手沿着他的脸颊和脖颈滑下,扯开了里衣的扣子。 没等李三少喘匀气,颈侧就被咬了一口,下一秒,便被带入了仿佛要将他溺毙的情-热之中…… 等到一切平息,李谨言趴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被子盖到腰际,被扯开的里衣散落在床沿和地上。楼少帅却只脱了军装上衣,解开了衬衫的纽扣,侧躺在他身边,手指沿着他脊背下滑,偶尔低下头,轻吻着他的后颈和肩胛。 “少帅,真不成了”李谨言侧过头,看着楼逍,“我明天还有事,真的。” “什么事?”楼少帅托起了李谨言的手,轻轻啃咬着他的手腕,“很重要?” “恩。”李谨言打了个哈欠,想要翻身,却拧了一下眉头,下一刻,被楼少帅整个人搂在了怀里,趴在他的胸前,总算是舒服了不少。懒得矫情,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李三少给自己挪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把姜瑜林来找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求上门来了,我总不好不管。”李谨言懒懒的说着,“只是也不能白给他,少帅,我托姜部长帮我办了点事,若能成也是笔大买卖,里外里能赚不少,省得他再来和我哭穷。” “姜瑜林来找你了?” “啊。”李谨言点点头。 楼少帅没说话,只是又把李谨言抱紧了些,“这些事你可以不管。” “哪能不管啊。”李谨言叹了口气,正色道:“我又不是个万事不知的少爷,国内是个什么情况我也知道。至于国外,恐怕也不会太平太久……” “我知道。”楼少帅突然开口道:“几年之内,欧洲必有一场大战。” 李谨言略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着楼少帅,他知道一战,是因为穿越的关系,楼少帅是因为什么?难不成这位也是穿的?随即摇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可笑。无论从言行举止还是为人处世,楼逍身上实在找不出一点穿越者的痕迹。 “我在德国读军校时,各国间的矛盾与争端已经显露出苗头。”楼少帅第一次和李谨言说这些,他似乎没有想过,李谨言是否了解欧洲局势,就算了解,又是谁告诉他的,“德意志,奥匈帝国,奥斯曼土耳其。”楼少帅的指尖擦过李谨言的下巴,轻轻揉捏着他的耳垂,“英国,法兰西,俄罗斯。” 李谨言插了一句,“是不是该加上意大利和日本?”意大利和德国的关系不必说,英日同盟可在那里摆着,一战开打,日本不就是以此为借口,出兵青岛? “意大利?日本?”楼少帅勾了一下唇角,李谨言确认自己没看错,楼少帅这个表情,代表着蔑视? “这些国家,早晚必有一战。”楼少帅低下头,额头低着李谨言,“而且……” “而且?” “谁胜谁负,很难预测。” 李谨言看着楼逍,半晌没说话。这就是所谓的“精英”和“普通人”的区别? “在想什么?” “没什么。” 他总不能说,他对楼少帅的聪明才智羡慕嫉妒恨了吧?他开始庆幸,自己没有昏了头,觉得穿越者注定霸气侧漏光芒万丈。哪怕多了一百年的知识,也不代表在这个时代的人面前,穿越者真能占据优势。 从楼逍的身上就能看出,他们受到的教育,经历的世事,是生长在和平环境中的人无法想象的。 李谨言抿了抿嘴唇,他还是安心的赚钱□坑洋鬼子吧,至于打江山霸气侧漏这档子事,还是不要沾的好。否则,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后世的影视剧中无不把这个时代的军阀演绎成脑满肠肥,脑袋里除了浆糊就是浆糊的蠢材,真的了解他们之后才会发现,这些人没一个简单的! 能在这个风云骤起的时代占据一席之地,哪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就连被嘲笑为郑大炮的南方大总统,也远远甩脱后世某些政客几条街。 该怎么和楼少帅说同德国借钱的事情,或许他该重新考虑一下了…… 李谨言的思绪越飘越远,靠在楼少帅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渐渐睡了过去。楼少帅的手覆上李谨言的后脑,手指插--进他的发中,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发顶,又将他搂紧了一些。 天亮之前,乔乐山终于从囚室中走了出来,脱掉手套,举起双臂抻了个懒腰,随手把一个本子交给了萧有德,国语夹杂着英文说道:“能问出来的都在这里,再多,估计他也不知道了。” 萧有德点点头,“辛苦乔先生了。” 乔乐山呵呵一笑,“的确辛苦,我该让老板给我加工资才对。” 萧有德:”……”据他所知,这位乔先生一个月的薪水,足足比得上自己半年了。还加? 囚室中的川口怜一已经被解开了,除了绳子的勒痕和几个可以忽略不计的针孔之外,他身上几乎没留下任何伤痕。可以说,比起那些被萧有德照顾过的日本间谍,他压根不像被审讯过。 但事实呢? 一直蜷缩在墙角的川口香子慢腾腾的爬了过来,试探性的用手去推了推趴在地上的男人,等看清他的脸后,乍然发出一声惊叫。 原来,川口怜一那张算得上英俊的面孔,已然扭曲得不似人形,惨白得没有了血色,双眼上翻口鼻流涎,仿佛地狱里爬到人间的恶鬼。 川口怜一的意识是清醒的,他能清楚的回忆起刚刚遭受的巨大痛苦,完全超过了他能承受的极限。他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意识清醒的忍受可怕的折磨。 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连死,都做不到! 为了能从这可怕的痛苦中解脱,他背叛了他的国家,背叛了他宣誓效忠的天皇!他一切的骄傲和顽强,都成了可耻的笑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6第五十五章 天刚亮,关北城便贴出了告示,几个识字的先生站在告示旁念着上面的内容,念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赵先生,你倒是接着念啊!”挤在告示前的人群里发出了催促声,“不是说处决盗匪和奸细?这接下来呢?” 赵先生咽了口唾沫,“共三百五十六人。” “这么多?” 赵先生没接话,继续往下念,等他念出了一干盗匪和奸细的姓名及身份时,哄的一声,人群哗然。 旺发典当行的金老板?城西米行的王掌柜?兴达杂货铺的贺掌柜? “是不是搞错了?”一个中年人迟疑的问道:“城西米行的王掌柜是个老实人,我和他做了快二十年的邻居。他怎么可能是匪徒和奸细?” “知人知面不知心。”另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说道:“你怎知他不是人前好,人后恶?何况这告示都贴出来了,肯定是有真凭实据的,还能冤枉他们不成?” “就是!”另一个汉子帮腔道:“若不是这些人当真犯了事,怎么就偏偏抓了他们?” “还有,这上面除了匪徒,可还有奸细!南北现在正打仗呢,谁知道他们……” 人们的议论声一直持续着,站在告示旁的兵哥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另有几个不起眼的汉子混在人群中,眼睛转来转去,没过一会,便锁定了目标,确认了目标的长相和衣着,便不动声色退到人群边缘,等到那几个人离开后,迅速跟了上去。 那些被盯上的目标是日本人派出的摊子,由于关北城的情报人员被一网打尽,这些人多是临时从外省调入或者是从情报部门中临时派遣下来的。他们手中有一份完整的关北城情报人员名单,此次的任务主要是确认这些情报人员现在的状况,坂西武官和大岛都督一致认为,就算楼盛丰抓了他们,最多也只是想从他们嘴里问出些有用的东西,若要杀了他们,也不会马上动手。那些被收买的华夏人不可靠,但他们并未掌握机密,无需太过担心。至于被抓捕的日本人,他们绝不会轻易背叛帝国和天皇陛下! 一旦确定他们被关押的地方,日本的外交人员便会立刻想办法斡旋,哪怕大部分人的身份都有些尴尬,至少要把川口兄妹营救出来。真救不出来也要杀死他们!他们掌握了太多的机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可惜的是,这些情报人员刚到关北城,便看到了这样一份告示。上面的人名和他们手中的名单几乎一模一样。 几个日本特务退出人群,走进一条隐秘的巷子,确认身后没有跟踪的人,其中一人才开口说道:“山下君,接下来该怎么办?” 被称为山下的男人一身长袍马褂,头戴一顶瓜皮帽,脸上还留着两撇胡子,怎么看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华夏人,可他一开口,流利的日语便曝露了他的身份,“去法场见机行事。” “难道就看着井下他们送命吗?” “闭嘴!”山下恶狠狠的说道:“若轻举妄动,会惹来麻烦!” “可……” “田中,住口!”另一个男人按住了田中的肩膀,“山下君的哥哥跟随川口阁下一同失踪,至今没有消息!” “抱歉!山下君!”被叫做田中的日本特务立刻九十度弯腰,“我不知道!万分抱歉!” “一切都是为了大日本帝国,为了天皇陛下!” “那么,接下来,我们……” 几个日本特务声音逐渐低了下来,过了一会,便先后离开了巷子,分别朝城外的法场走去。告示写明的行刑时间就是今天下午,除了亲自去法场确认,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们离开之后,两个一身短打的汉子从墙头跃下,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正是和哑叔在茶楼碰面的李老五。 “五哥,我算是服了,你这双招子可真够毒的!”站在他旁边的年轻汉子翘起了大拇指,“只一眼就看出了这几个人有鬼!” “学着点吧!”李老五得意的一笑,然后皱了下眉头,“就是这群小东洋不说人话,叽哩哇啦的也不知道说些啥!” “总归是和告示上那事脱不开关系。”年轻汉子说道:“哑叔不是吩咐了,一旦和官府牵扯上关系,咱们都得躲着点。” “是啊,”李老五点点头,随即一抓年轻汉子的胳膊,“有人来了!” 两人立刻提气,双□替踩着墙面,借力跃起,躲在了之前的墙头。紧接着,巷子口便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看到空荡荡的巷子,一个声音问道:“豹子,你不是说那些日本人都进了这巷子?” “我是亲眼看到他们进来的!”又一个声音说道。 “你回来叫人,没让人看着?” “我当时身边也没人,谁知道就一会人就没影了?” “行了,我八成知道他们去哪了。”第一个声音说道:“走,去法场!都把眼睛放亮点,这几个一个都别放跑了!” “大哥,你就放心吧!” 墙后的李老五和年轻汉子对视了一眼,年轻汉子做了个口型,“穿官皮的?” 李老五点点头,知道这事被官府盯上了,两个人不好再插手,只得等这些人都离开之后,才去和哑叔碰头。 城外法场,穿着大红号衣,敞着怀的刽子手一字排开,均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也不知砍下了多少人头。被带到法场的日本特务只有不到一百人,其他人早就在审讯过程中没了命。饶是如此,萧有德仍把他们的名字列在了告示上,为的就是让那些日本人知道,他们不只敢抓,还敢杀!凡是被抓住了,一个不留! 楼少帅亲临法场,一身铁灰色的军装,黑色长靴,明明是六月天,他往那里一站,整个法场的温度生生降低了五度还不止。就连砍惯了人头的刽子手,站在他的旁边都有些胆寒。 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就是不一样!看来,传言少帅杀人如麻,取人命如砍瓜切菜,绝对不是虚言! 行刑官看了一眼天色,对楼少帅说道:“少帅,时辰差不多了。”虽然有了洋人造的怀表,他仍喜欢照老规矩办事,依照日头的位置来定时辰。 楼逍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行刑官立刻大声说道:“时辰到,行刑!” 刽子手们纷纷端起面前的酒碗大口喝进嘴里,又举起寒光闪烁的大刀,将口中的酒喷到刀面上,几个大步走到被按跪在法场上的日本特务身后,手起刀落,一颗人头便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胸腔中喷涌出的血溅在了刽子手的脸上,他却丝毫不在意,转身朝下一个目标走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7第五十六章 送走了约翰,李谨言去见了楼夫人。 楼夫人正和几个姨太太玩牌,见到李谨言,招手叫他过去。比起半个月前,楼夫人清减了许多。听丫头说,一早一晚吐得厉害,连请了几个大夫也不管用,眼见楼夫人的脸色不复之前的红润,楼大帅急得跳脚,却也毫无办法。 “到底是年纪大了。”楼夫人笑着说道:“不比以前,当初怀逍儿的时候,就算成日里折腾也没见这么难受。” 三个姨太太在一旁附和着,见楼夫人有话要和李谨言说,便借口离开了。 自从李谨言主持操办了六小姐和七小姐的婚事,楼家众人对他的态度不知不觉的产生了变化。尤其是三个姨太太,哪怕李谨言算是她们的晚辈,对待李谨言也没了之前的随意。六小姐和七小姐回门当天,对李谨言的态度更是十分尊敬。显然在夫家的几天,让两个小姐都“懂事”许多。之前和李谨言耍过心思的管家下人,见着他也开始低头走路,再不敢生出别的心思来。李谨言清楚这是为了什么,从心里感激楼夫人。 “傻孩子,你叫我一声娘,我就该护着你。”楼夫人话说到一半,突然蹙了一下眉头,李谨言忙转身叫丫头,却被楼夫人拉住了,“没事,过一会就好。” “还是叫丫头去请大夫看看吧?” “真没事,不用大惊小怪的。”楼夫人道:“找你来,是想和你说说端午节的事情。” “端午节?” “今天都农历四月二十五了,再有十天就过节了。”楼夫人从桌上捻起一粒果脯,咬了一口,“我想亲家母一个人住着总是寂寞,她也不喜欢外出走动,我现在的身子又不方便,不如接亲家母来一起过节。” “娘,这……” “这事就这么定了。”楼夫人不等李谨言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不管怎么样,端午节那天,亲家母是一定要来家里热闹一下的。你这段时间也忙,我想见你一面都难,何况亲家母?你把亲家母从李家接出来,为的不就是好好孝顺她?一天到晚的见不着你,她心里能好受?” 李谨言点点头,这事的确是他疏忽了,不是把二夫人从楼家接出来就万事大吉了,做父母的哪会不希望儿女承欢膝下? “娘,谢谢你!” “一家人,谢什么?”楼夫人说着,又捻起一粒果脯送进嘴里。 看得好奇,李谨言忍不住拿起一粒咬了一口,立刻就被酸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好歹把那股酸味压了下去。 楼夫人看得直笑,“让你嘴馋。”说着,故意拿起一粒果脯去逗李谨言,“再吃一个?说不准就不觉得酸了。” 李谨言被楼夫人吓得心惊肉跳,也不敢随便躲,生怕楼夫人磕着或是碰着,事情就大条了。人常说孕妇情绪变化大,李三少前世没经验,今生也没经历过,面对眼前的情况只能苦笑。 话说,楼夫人真不是把他当猫逗吗? 楼大帅和楼少帅从书房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楼大帅连忙上前扶住楼夫人,“夫人,你小心点。” “我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金贵了?” “总是小心点好。” 楼大帅好不容易老来得子,无论老婆还是孩子,都不能有丁点闪失!想起刚刚在书房里和儿子讨论的战况,顿时对不肯消停的那几个人恨得牙痒痒。 照目前的情况,宋舟肯定是有意拿下山东,无论枣庄还是临沂,只要让他拿下一处站稳了脚跟,就能顺势北上,或拿下除青岛外的山东全境,或继续北上,都足以对北方政府造成威胁。 不过河北驻扎有司马大总统的五个师近八万人,兵强马壮,宋舟只要没昏了头就不会轻易去动。最大的可能,是拿下山东之后转战河南,袁宝珊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一旦把河南拿下,再联合四川的刘抚仙,必将对湖北形成三面合围,到时湖北的宋琦宁只有两条路,要么死战,要么从陕西跑路。 甘陕的马庆祥是个雁过拔毛的主,若是宋琦宁真被逼到那个份上,估计攒下的家当也剩不下多少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楼家父子的猜测,在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地步之前,北六省无论如何都会出兵,韩庵山再防着别人占地盘,也不会分不清轻重缓急。若是真被宋舟把他的老窝给掏了,他可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楼大帅被楼夫人一顿数落,依旧陪着笑脸,楼少帅走到李谨言身旁坐下,“刚刚和娘说什么?” “娘说,要接我娘来过端午节。” “端午节?” “恩,就是这个月十九日,农历五月初五。” 听到端午节,楼大帅和楼少帅同时沉默了。 “怎么?”楼夫人先察觉到了楼大帅的表情不对,“大帅?” 楼大帅搓了一把脸,“若是真被宋舟打进了山东,北六省恐怕就得出兵了。” “出兵?”李谨言转头去看楼少帅,“真要出兵?” “恩。”楼少帅点点头,单手按住了李谨言的肩膀,“不用担心。” 李谨言张张嘴,他什么时候说他担心了?他只是在问是不是要出兵。在他的观念里,不管是谁,一向都只有楼少帅欺负别人的份。 不过看眼前的情形,还是不要解释为妙,毕竟误会总是美丽的,而现实却往往是不招人待见的。 正如楼少帅预料的一样,南六省的军队攻占台儿庄之后,直接沿着刚竣工的台枣铁路北上,沿途占领了泥沟镇,峰县,并于六月十二日清晨,对枣庄发起了进攻。 宋舟刚从郑大总统手里要来了二十门日产三八式75野炮和两门三八式120榴弹炮,一股脑的全都送上火车,开往枣庄。虽然每门炮只配有一个基数的炮弹,但运送起来也并不容易。这条铁路算是帮了南六省军队大忙。 饶是如此,原本该于六月十一日上午发动的攻击,还是被拖到了六月十二日清晨。率兵一路进攻的南六省第七军第十二师师长跳着脚骂,却也无奈,只能眼睁睁的错失战机,看着守卫枣庄的鲁军提前做好准备。突袭战变成了攻坚战,战损不可抑止的增加。 就算第十二师的炮兵把鲁军的阵地打成了一个又一个大坑,沙石飞溅,整片阵地上空都被爆炸的黑烟和掀起的沙尘笼罩,伴随着一阵死寂,仿佛所有的守军都已经死在了之前的炮击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8第五十七章 司马大总统下达了北六省出兵的调令,楼大帅立刻召集了军政部一干人员召开了作战会议。 钱伯喜的一师,杜豫章的二师在之前满洲里的战斗中都损失不小,补充的兵员大多是新兵,拉上战场只有当炮灰的命,并不适合立即投入战斗。 余下的三,六,九师负责北方六省的驻守任务,包括戍边军,都不能随意调动,能派遣的只余下第八师,第十师,第十一师和独立旅。楼少帅的独立旅虽然刚扩编,之前却从其他师里拉走了不少军官和有战斗经验的老兵,重新组建之后,战斗力自然是不一般。独立旅下辖两个步兵团,一个骑兵团,一个炮兵营,工兵,辎重兵,通讯兵各一个连,另有特务连和卫生人员,总兵力几乎和一个师不相上下,火力上甚至更胜一筹。毕竟,独立旅的炮兵营可是重炮营,火炮口径均在120mm以上,这在北六省乃至全国都很少见。 至于这个重炮营是谁的功劳,军中的大佬基本上都清楚。可惜的是,人家是楼少帅的“媳妇”,其他人也只有羡慕的份。 司马大总统的调令上并未写明北六省需增兵多少,按照前方的战况,想要把南六省的军队拦截住,至少需要调派两个师,想把他们打回去,则需要更多兵力。 “都说说吧。” 楼大帅的脸色严肃,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终于,第八师师长卫宗国开口道:“大帅,不就是去给韩庵山擦-屁-股?谁去不一样?就是……” “就是什么?” “咱们不能白去吧?”卫宗国的性格和钱伯喜颇有些相似,在北六省的军队中,两个师长雅号“大小滚刀肉”,十分具有个性--色彩,“咱们带兵去把南方那帮孙子打跑了,然后空手回来?这买卖就算傻子也不做。” “是啊。”第十师师长戴晓忠接口道:“不是咱们不仁义,实在是韩庵山先头死活不让咱们过去,这回求到咱们头上,总不能一点车马费都不出吧?” “大总统电报上不是写明了,军费酌情……” “可拉倒吧!”一师师长钱伯喜打断了十一师师长杜澜的话,“老杜你就是太实诚了!之前在满洲里打老毛子,大总统不是也很‘大方’?先后给了多少军费?还不够塞牙缝的!这次更是提都没提,这一酌情,那就是给多少都是他说了算。十万也是酌情,一百万也是酌情,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咱们!” 钱伯喜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就差指着鼻子骂司马君抠门了。杜豫章咳嗽了一声没说话,心里也对司马大总统颇有微词,加之司马君还曾明里暗里的收买挑拨过他们和楼大帅的关系,更是让这两个北六省军中资格最老的将领十分不满。 “可也不能不出兵吧?” “是啊,大不了咱们就地……” “快打住!那是马庆祥手下那群马匪胡子才会干的事!你想让咱们被戳脊梁骨?” “那怎么办?” 会议室中议论声四起,这些老兵痞们嗓门本来就大,假若不知道他们在开会,八成以为这屋里的人正在吵架,下一刻就会动手群殴。 “军费不是大问题。”楼少帅突然开口道:“俄国的下一笔战争赔款即将送达,一千五百万。” 会议室里顿时一静,是啊,他们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像上次一样顺道截了,谅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一千五百万也不多。”展长青作为财政部长,也被拽来参加了会议。实际上他根本不想来,论军事他不懂,拽他来无非就是要钱,可政府财政着实紧张,之前挤牙膏似的挤出了五百万,比起所需的军费,实在是杯水车薪。等到这场内战打完,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若是不能找到财路,北六省的财政破产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足够了。”楼少帅站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指着山东省内的几个重要城市,“只要进了山东,军费问题就能解决。” 马上有人开口劝道:“少帅,咱们不能学姓马的当胡子……” 楼逍脸色未变,“不是抢。” 不抢?那钱从哪里来? 几个师长的目光从楼少帅身上转向楼大帅,楼大帅哈哈一笑,“咱们给人干活,当然不能白干,把宋舟的军队打跑了,地盘再还给他韩庵山?没那么便宜的事!想把地盘要回去就拿钱来换,否则,咱们就地安营扎寨。” 哗! 会议室里再度炸开了,姓韩的不给钱就占了山东?众人互相看看,到底要钱还是要地盘,是个问题。 “韩庵山不是一直担心我楼盛丰趁人之危吗?我还真就趁他之危了!就算我不占,他那块地盘也保不住。” “不过,”杜豫章犹豫了一下,“大总统那里?” “我知道,咱们和山东还隔着一个河北。”楼大帅冷冷一笑,“不是还有个山西在吗?” 楼大帅的话让众人悚然一惊,山西?难不成大帅还想把山西拿下来? “我不是说回头打山西。”楼大帅摸了摸光头,“阎淮玉那老小子是个精明人,该怎么办他心里有数。在司马大总统手底下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捞到多少好处,上次还和我念叨手头紧,日子不好过啊。” 话落,楼大帅突然站起身,双手支在长桌上环视众人,“咱们在北六省也憋屈够了,干脆借着这次机会,大家都挪一挪地儿。” 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楼盛丰不打算继续给司马君当个卒子了。这世道,谁拳头大谁说话算,那帮洋鬼子整天对着华夏流口水,自己人却在这里打生打死,胡搅蛮缠片刻不肯消停,还不如干脆利落的把事情全都解决了,调转枪口一致对外。国内这点利益算什么,就像他儿媳妇常和人说的,去踢洋人的屁-股,抢洋人的钱才是真本事! “大帅,这么做不妥吧?”一个幕僚出声道:“恐会落人口实。” “这事我自有计较,总归都得先把宋舟那个老奸巨猾的打回南方去,回头再和韩庵山掰扯。”楼大帅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宣布!” 哗! 会议室中的将官集体起立,展长青等人第一次参加军事会议,都被唬了一跳,下意识的跟着站了起来,马上又发现不对,可在场的大小将官谁也没注意到他们。 “第一师第二师继续休整,第三,六,九师原地驻守。第八师和独立旅待命,第十师,第十一师会后集结,后日开拔,南下增援山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9第五十八章 六月十八日,北六省第十师第十一师先头部队乘坐火车沿京哈线南下进入河北,于十九日抵达天津之后,换乘津浦线进入山东,于德州下车休整集结,等待后续部队抵达。依照报纸上披露的消息,部队集结后将乘坐火车经济南一路抵达泰安,同当地驻防的鲁军会和,共同迎战占领兖州后,继续北上的南六省军队。 得到消息的韩庵山和宋舟都对报纸上的消息半信半疑,但北六省军队先期的调动,行军都与其上的消息一般无二,韩庵山更是接到楼大帅亲自发来的电报,明言于三日内必达。山东境内的形势顿时为之一变,连盘踞在青岛的德国人都开始关注战场局势的变化。 “楼盛丰是打算动真格的?” 宋舟也和幕僚商讨着北六省军队的动向。一下投入两个师近三万人,可不是个小手笔,这要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真不好预料。 “大帅,要增兵吗?” “增兵?”宋舟靠坐在椅子上,枪伤尚未痊愈,连日操劳,神色显得有些疲惫,“你没看到楼盛丰派的是哪两个师?” “第十师和第十一师。” “这两个师和楼盛丰起家的老底子不一样。”宋舟单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虽然能打仗,但和钱伯喜杜豫章那两个师相比,无论人员还是武器配备都只能算二流。当然,比起韩庵山的鲁军已经是高上一截了。” 宋舟的话让站在一旁的参谋有些摸不着头脑,反倒是宋武的的神情一变,开口道:“父亲是说,楼盛丰并不是真心想打这场仗?” “这倒不是。”宋舟摇摇头,“打是肯定要打的,至少要打给某些人看。但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我想……” 宋舟话没说完,一个参谋走了进来,“大帅,密电。” 从参谋手中接过电报,宋舟仔细的看了一遍,脸上随即露出笑容,将电报放在桌上,对屋子里的几个人说道:“阿武,清泉,你们都看看吧。” 宋武离得最近,内容尚未细看,第一眼只看清了电报的落款:楼。 此时,日本驻华夏全权公使伊集院彦吉和书记官署理公使本多熊太郎正离开郑怀恩的大总统府,伊集院脸上的神色不明,本多则有些愤愤,这个郑怀恩太不识相了,大日本帝国愿意对他伸出援手,他竟然敢推三阻四? 两人在总统府的大门前遇见了来拜访郑怀恩的今井一郎,自从郑怀恩向泰平组合购买了价值两百万银圆的军火,今井一郎的身影便隔三差五的出现在大总统,一边试图说服郑大总统购买更多的军火,一边借机认识了不少南方政府中的要员,甚至通过他们的牵线搭桥,和南方一些有实力的军阀也说上了话。泰平组合上层对今井一郎的表现十分满意,也对他愈发的器重。 见到伊集院彦吉,今井一郎立刻小跑上前,九十度弯腰,十分的恭敬,“伊集院阁下!” 伊集院只是朝他点了点头,并未多停留,本多熊太郎却停下了脚步。今井趁机上前低声道:“阁下,在下家中准备了美酒,如果您肯赏光,在下将万分荣幸。除了美酒,还会有一份小小的礼物奉上。” 今井一郎的神情颇有些暧昧,他之前进行了多方打探,对于本多熊太郎的爱好一清二楚。这是个爱财如命的大阪人,只要拿出的金钱足够,他很容易就能成为本多的朋友。有泰平组合中的身份作为掩护,本多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怀疑,顶多只会以为这个贪婪的商人想要讨好他,以便于赚到更多的钱,得到更大的方便。 本该一口答应下来的本多此时却犹豫了一下,之前刚接到坂西武官的电报,进入北六省的情报人员再一次集体失去了联系。伊集院公使的心情十分糟糕,本多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错,以免成为公使阁下的出气筒。 见本多犹豫,今井一郎立刻加了把劲,他得到消息,日本以援助并支持南方政府为华夏唯一合法政府作为交换,向郑怀恩递交了包括领土,政治和军事诸多要求的文件。其中一条便是将旅顺大连的租借期限和南满安奉铁路的管理期限延长至九十九年。另有在南方政府统辖地区开矿,聘请日本人为政治及财政顾问等无理要求。一旦披露必定引起轩然大波。不只华夏会群情激奋,连英法等国都不会坐视。为了得到切实的证据,他必须从本多的身上打开突破口。 最终,在今井一郎的舌灿莲花之下,本多还是点头答应了赴约。看着本多乘坐的车子开走,今井一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无踪。 关北城 华灯初上,热闹了一天的大帅府安静下来。被接来大帅府过端午节的二夫人婉拒了楼夫人留宿的好意,坚持要离开,“夫人的好意我清楚,但我是寡居之人,总归不好。” 见二夫人坚持,楼夫人也不再挽留,只道以后常来走动,“言儿是个好孩子,就是一天不得空,不如常来大帅府坐坐,咱们也好说说话。” 二夫人应了,管家来报已经备好了车,李谨言亲自把二夫人送了回去。一路上,二夫人叮嘱了他许多,李谨言一一记在心里,等车子停下,二夫人下了车,拉住李谨言的手说道:”娘知道你在楼家不容易,可日子总是人过的,懂娘的意思吗?” “我知道的,娘。”李谨言笑道:“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 回到楼家,楼夫人已经回房休息,李谨言推开房门,见楼少帅正靠在床头,书中翻着一本书。 听到声响,楼少帅抬起头,“回来了。” “恩。” “过来。” 李谨言几步走到床边,一把被楼少帅拉住胳膊拽进了怀里。李三少扑腾了两下,楼少帅从床头拿起一份资料,李谨言扫了一眼,立刻老实下来不乱动了。 “少帅,那个……你看了?” “看了。”楼少帅托着李谨言的后颈,拇指擦过他的耳后,“不是你故意让我看到的?” 李三少张张嘴,好吧,在楼少帅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少帅,我可以解释。”李谨言摸摸鼻子。 “好。”楼少帅回答得干脆利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开始吧。” 李谨言:”……”这人真喜欢他吗?所谓的我爱你什么的,其实是乔乐山诓他的吧? 接下来,李三少花费了整整一个小时,向楼少帅阐述了向德国银行贷款的前因后果,可行性以及必要性。和德国合作,主要是因为借款计划中牵扯到俄国,英法同俄国有协约,日本从一开始就被刨除,除此之外的其他国家并不能提供他所需要的东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第五十九章 李谨丞风尘仆仆的赶回李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门房见是大少爷回来了,忙叫人去内院通报。 大夫人得到消息后立刻让丫头到西屋的前门去迎,不想过了好一会也没见到人。丫头回来报说李谨丞去了正房。大夫人坐在椅子上点点头,没有说话。 大房里的其他人反应各不相同,有人松了口气,觉得这下子好了,大少爷回来了,大小姐就算再闹腾也闹腾不到哪里去了。也有人想着别的心思,不能摆到台面上的心思。 自从大老爷死后,他的三房姨太太日子过得再不如以前。腊梅姨太太有老太太“撑腰”,下人总不敢太过分。秀华姨太太在大房经营了这么多年,好歹也有几个心腹,只有半途插--进来的三姨太,带着个还没懂事的小姑娘,在李家没什么根底,着实受了大夫人不少的气。 可这个三姨太就是打定了主意,哪怕大夫人苛待她也不愿离开李家。这个年月,她自己带着个姑娘在外头怎么活?只要呆在李家,她的女儿就是李家的姑娘,将来也能嫁个正经人家,不用再像她一样去做那下九流的生意,给人当小老婆。 李锦琴跑回家的因由在大房已经不是秘密,秀华姨太太对此嗤之以鼻,说人家抽丫头鞭子不是人?大小姐好像忘了这样的事她也没少干。腊梅姨太太则是独坐在床边良久,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梳妆匣最下层的一个暗格,看着摆在红色绒布上的银簪和一个纸包,咬紧了嘴唇。三姨太始终带着姑娘躲在屋子里,像个隐形人。 大夫人也没心思去理会西屋的其他人都有着什么心思,大老爷去世后,她不是没想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几个碍眼的都给……或者远远打发了。结果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一直腾不出手来,李谨丞现在又有了“官身”,哪怕泼辣跋扈,大夫人好歹知道些官场上的道道,不愿意因自己一时之气拖累到儿子,让人家抓到把柄。 可就算大夫人的脑袋灵光了一会,奈何还有个依旧没开窍的李锦琴。 看着听到李谨丞抵家的消息后,又一次哭闹起来的李锦琴,大夫人也皱起了眉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女儿怎么这么不懂事? 李锦琴没有察觉大夫人表情中的变化,哭着叫道:“当初邢家来退亲,就是他拦着的!他为了自己的前程,连亲妹妹……” “够了!” 大夫人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李锦琴愣住了,看着大夫人,嘴唇动了动,“娘?” “够了。”大夫人的脸上没了以往的慈爱,她是疼爱女儿,可她后半生要靠儿子!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嫁给李庆昌后委屈没少受,二房得意时更是熬油似的过,也没见动不动就跑回娘家哭诉! 偷跑回娘家,这要是早几年,都是要被关猪笼沉塘的! 大夫人不在乎李家其他两房的人会怎么样,连李老太爷现在都未必在她眼中,但是李谨丞不一样!没了丈夫,儿子就是她的依靠。若是邢家借着这件事对谨丞发难怎么办?谨丞的名声和前程被这件事拖累了该怎么办? 大夫人看着李锦琴的眼神渐渐产生了变化,一种让李锦琴不寒而栗的变化。她突然意识到,娘和以往不一样了。 ”娘,锦琴。“ 就在这时,李谨丞推开门走了进来。 “谨丞,你回来了。” 大夫人一改脸上冷漠的表情,看向李谨丞时,嘴角已经带笑。 “娘,刚刚在和锦琴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大夫人模糊了几句,把话题转开,“你妹妹这次偷跑回来,邢家那边有没有去找你?” “去了。”李谨丞说道:“若是邢家的人没有来找我,我还被蒙在鼓里。” 李谨丞转向李锦琴,“锦琴,你知道邢家和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李锦琴的表情有些木然,随即变得激动起来,“他们还能说什么?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不回去?”李谨丞皱了皱眉,“那你想怎么办?” 李锦琴咬着嘴唇,脑中闪过了一个挺拔的身影,她的丈夫该是那样的人才对! “邢家和我说,你要么回去继续当邢家的五少夫人,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要么,”李谨丞的话顿了顿,“邢家的五少夫人就在下个月出殡。” “什么?!”大夫人愕然的问道:“谨丞,邢家这是什么意思?” 李谨丞苦笑了一声,“还能是什么意思?娘,你难道以为锦琴偷跑回来,邢家会一点反应没有?” “可,可锦琴说邢家那个小儿子……”大夫人就算偏向李谨丞,李锦琴到底也是她的女儿,邢家竟然要李锦琴去死? “娘,锦琴只打听出了邢家的小儿子不中用,有没有打听出他十二岁那年发生了什么?”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 “有。”李谨丞点头,目光看向李锦琴,又转回大夫人,“邢家的小儿子是代人受过,否则成了他今天这副样子的就是邢长庚的长子,也是他唯一的嫡子。娘,你以为邢夫人为何对这个庶子和他的姨娘百般忍让?” 听到这里,大夫人愣住了。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个念头,大老爷定下女儿的亲事前知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是不是该骂他心狠? 他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了一个“太监”!可只要邢家的权势还在,李锦琴跟着邢家的小儿子,就终生衣食无忧。这门亲算起来,还是他们“高攀”了。 大夫人看向李谨丞,“谨丞,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我什么时候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锦琴打算怎么办?”李谨丞站起身,走到李锦琴面前,“锦琴,你是怎么想的,告诉大哥。“ “大哥,我不回去!”李锦琴倏地仰起头,抓住了李谨丞的衣袖,就像她每次犯错,想要李谨丞帮她求情时一样,“大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办法?”李谨丞笑了,笑得和以往一样温和,却让李锦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锦琴,邢家和我保证,只要你回去,你身边的人都会送回来。而且你是邢家五少爷唯一的夫人。” “不!”李锦琴突然尖声叫道:“我不回去!那是个畜生,我绝不回去!“ “锦琴,他是你丈夫。”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李谨丞的声音有些发冷,“若是不回去,你想怎么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1第六十章 李府 丫头端着铜盆和洗漱的热水站在大少爷李谨丞的卧室门外,从天还没亮等到太阳开始晒人,叫了几声里面也没有人应答。几个丫头互相看看,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大少爷怎么还没起身?一个丫头大着胆子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看清里面的情形,倏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卧室内的地面上散落着不少衣物,其中一件素色的肚兜尤其醒目。丫头心头一动,该不是哪个心大的爬了大少爷的床?可这屋里数得上的大丫头都在这里了,那些小丫头都还没留头呢。 那么,屋里那个会是谁? 不知为何,看着那件肚兜,丫头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安。她下意识就要关上房门,不想身后突然传来四少爷李谨行的声音。 “我大哥还没起来?” 李谨行穿着一身簇新的绸缎衫子,衫子的下摆沾上了不少泥点子,明显是去哪里淘气了。 “四少爷,大少爷还没起身。”丫头见李谨行要去推房门,忙挡在了门前,“大少爷昨天刚到家,恐怕是累了,等大少爷起了您再来找他,好不好?” 李谨行停在丫头身前,就在丫头以为他不会硬要进去时,他却一下拉住了丫头的辫子,趁着丫头弯腰,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大姐说得对,你们都该挨鞭子!” 丫头脸色一变,大小姐?连忙向四周看去,李谨行却在这时越过她,猛的推开房门,房间里的一切,顿时落在了众人的眼中…… 房门外的动静终于吵醒了床上的李谨丞,他撑起身体,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低头看到搭在自己腰上的一截藕臂,白皙的腕子上还戴着一只翡翠镯子,透亮的水色,显然不是丫头能有的。 他转过头,看清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后,脸色顿时变了。 “腊梅?” 大少爷房门外的吵闹声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下人,就连大夫人也被惊动了。她站在门口蹙眉看着屋子里的情形,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终于知道自己闯祸的李谨行,迈步走了进去,让丫头把房门关上。 睡个丫头不算什么,但大老爷刚死,李谨丞还在孝中,这事若是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 房门关上,大夫人带来的两个丫头守在房门口,下人们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看热闹,三三两两的走开了,只有大少爷屋里的几个丫头都站在屋门外,低着头,仔细看,最先推开房门的丫头还在瑟瑟发抖。或许旁人只以为那屋里的是个丫头,可她看得真真的,那件肚兜可不是丫头能穿的…… 卧室里,大夫人看清了从床上坐起来的竟然是腊梅姨太太,脸色顿时铁青,颤抖的伸出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腊梅姨太太的脸上:“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下-贱-的娼--妇!” 腊梅姨太太也不说话,只是护着脸,便任由大夫人捶打。 “娘,你冷静点。”李谨丞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他只依稀记得昨夜回房后,丫头给他端来了一碗热汤,说是大夫人特地吩咐厨房炖给他补身体的,他喝完了汤就觉得有些困……至于腊梅是怎么进了他的房间,他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对了,那碗汤!还有那个送汤的丫头! 李谨丞猛然抬起头,“娘,你昨夜让丫头给我送汤了吗?” “汤?没有啊。”大夫人愣了一下,倏地回过神,又劈头盖脸的打向腊梅姨太太,“说!是不是你这小-贱-人干的?!” “我没有!”腊梅姨太太终于开口了,擦去嘴角流下的血迹,抬头直直的看向李谨丞,“大少爷,我真没有。” “那你怎么会在我儿子房里?!” “我……” 没等腊梅姨太太继续说,房门外就传来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春梅的声音,听到是老太爷和老太太让他们过去,顺便把那个胆敢孝期爬少爷床的丫头也带去时,大夫人狠狠的又给了腊梅一巴掌,“贱-人!都是你惹的祸事!” 老太爷和老太太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不能轻易瞒骗过去。带着腊梅去是绝对不行的,不是说丫头爬床吗?那就干脆找个丫头顶缸!绝对不能让人发现这屋里的人是腊梅! 就在这时,床上了腊梅姨太太突然扑到了地上,飞快的朝门口跑,一边跑一般高声喊着:“春梅!春梅!是我!” 听到房里传出的声音,门外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她们全都没有想到,大少爷屋里的人竟然是腊梅姨太太!有人忽然记起了府里之前的流言,当真是无风不起浪,大少爷和腊梅姨太太果然…… 大夫人生撕了腊梅姨太太的心都有,李谨丞的脸色也开始发白。哪怕这事是他被人设计了,事到如今,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到底是谁陷害他?到底是谁?! 腊梅?不,只凭腊梅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周详的安排! 没等他想明白,房门已经被推开了,屋外的人不只听到了声音,也切实看到了衣衫不整的腊梅姨太太,春梅满脸的吃惊,“腊梅,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腊梅说了几个字,再说不下去,靠到春梅肩头放声大哭。 世人皆有同情弱小之心,即便对腊梅十分鄙夷,见她哭得可怜,也忍不住对她升起了一丝怜悯。这种事总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再说腊梅姨太太是个弱女子,若大少爷没这份心思,她还能硬强不成? 春梅一边拍着腊梅姨太太的背,一边冷声对大夫人和李谨丞说道:“大夫人,大少爷,依奴婢看,这事还是到老太爷和老太太面前分说吧。”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在腊梅姨太太和李谨丞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大小姐李锦琴正站在人群后,看着这场闹剧,嘴角带着一丝快意的冷笑。 李谨行拉了拉李锦琴的手,“大姐,我是不是闯祸了?” “你说呢?” “是你告诉我说大哥从京城给我带了礼物,我才来找大哥的!” 李谨行的声音突然提高,李锦琴见众人望向他们姐弟,脸色变也未变,就连冷笑也没有收起。 “是我告诉你的,又怎么样呢?” 大夫人和李谨丞看着李锦琴,大夫人满眼的震惊,李谨丞却沉下了脸色。下人们突然意识到这事恐怕不简单,有那心思多的已经偷偷的朝后挪着脚,几步退到不起眼的角落,溜得无影无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2第六十一章 北方政府联军在山东泰安等地集结的时候,南方政府各省也陆续出兵,除了宋舟的南六省军队,最让北方联军关注的就是两广的桂军和粤军。 这些南方兵都不好惹,打起仗来狠得要命。 之前北方刚宣布独立时,楼大帅手下的军队和司马大总统手底下的几个师,都和两广的军队遇上过,那时郑大炮还没被彻底架空,手中还有一些权力,那几场遭遇战让许多老兵记忆犹新。 “tnnd,又是那帮南蛮子。”一个面容端正,左耳却少了一块肉的老兵狠狠抽了一口烟,“老子耳朵上这块肉就是让一个南蛮子给咬掉的!不怕和那帮人打枪轰炮,就怕和他们肉搏,他们尽用损招。” “可真是。”另一个北六省老兵蹲在地上,正挖着一盒肉罐头,一边大口吃着,一边附和,“他们下手贼狠,专挑那些个地方。”说着,把勺子插-在罐头盒里,手指向前一戳,恰好戳在了一个新兵的裆部,“知道不?一爪子下去,你小子就甭想娶媳妇了!” 新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一并腿,手往下一护,几个老兵哄堂大笑,弄得那个新兵面红耳赤。 老兵仔细刮干净了罐头盒里的每一个角落,直到一点肉沫都不剩,才咂咂嘴,把盒子放到一旁空了的箱子里,“要我说,咱们在少帅的独立旅里,那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瞧瞧这身军装,这肉罐头,还有这个,”老兵抓起了放在一旁的步枪,“正宗的德国货!不说山东兵,就连那些河北兵看到了不是也眼睛发直吗?” “当兵扛枪,就是个卖命的买卖,搁在以前,咱们打仗不怕死就怕残!死了家里的老娘还有抚恤金。要是残了,遣散费花光了就等着要饭吧。” “是啊,我一个老弟兄,原本一个壮实得像牛一样的汉子,回家不到半年就死了。说是病死的,谁不知道是不愿意拖累家里,自己……”老兵说不下去了,低下头,连站在一旁的新兵也感受到了这些老兵的悲伤,他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可好了。”老兵突然抬起头,搓了一把脸,“就算是残了,伤了,也照样有个地方能给咱们干活。” “是啊。”另一个老兵接口道:“知道刘疙瘩吗?” “就是以前那个扛机枪的?” “就是他。在满洲里他伤了一条胳膊,这老小子还娘们似的哭天抹泪,说后半辈子没指望了,不如当初一颗手榴弹结果了自己,还能拖上几个老毛子。现在呢?”老兵嘿嘿笑了两声,“在咱少帅的农场里干了几个月的活,听说婆娘都能说上了。” “是少帅媳妇的农场。” “媳妇都是少帅的,旁的还能掰扯开?你说啊,这个……” 老兵们的话越说越偏,开始满嘴跑火车,话题也渐渐朝儿童不宜的方向开去,听得一旁的新兵面红耳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连长过来巡视了。老兵们这才住口,齐刷刷的站起身,身板挺得那叫一个笔直,军装军容那叫一个整洁,看得新兵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刚才那几个人吗?还是说他刚才是头晕做梦呢? 实际上,正如这几个北六省老兵说的,凡事就怕对比。山东兵倒还罢了,毕竟离得远,但河北本就与察哈尔和热河接壤,冀军原本还仗着自己是大总统的嫡系,有些看不起这些地方兵,真同北六省的大兵接触下来,就没有眼不红的。 “你说这叫什么事。”一个冀军一边咬着干粮,一边抱怨道:“咱们可是大总统的嫡系,却样样比不上那群北六省的,这吃的穿的不说,就连手里这枪,人家用德国货,咱们呢?” “少说两句吧。”另一个冀军朝说话的大兵使了个眼色,又转头四处瞅瞅,见没旁人,从怀里掏出了一盒肉罐头。 刚刚抱怨的大兵立刻不抱怨,双眼发亮的看着他手里的罐头,咽了一口口水,”这可是好东西,从哪弄来的?” “我一个叔伯兄弟在那边当兵,”说话间,拿着罐头的大兵掏出随身的刺刀启开了罐头,顿时口水也下来了,虽然大总统从不亏待嫡系,可上头的军官照样吃空饷喝兵血,原本的十二块饷银,到手的还不足七块,后勤的军需官各个肥得流油,下边的大兵却只能啃硬干粮。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还想吃肉?美得你! 以前他们也不在乎这些,毕竟大家都一样。如今看到北六省的军队,这差距就太明显了。 人家吃肉,他们啃硬干粮,人家穿着新军装和千层底的布鞋,老兵还有胶底的,他们大部分还穿草鞋!人家拿着正宗的德国货,他们用的还是老套筒和汉阳造。虽说鲁军比起他们还不如,可看着北六省的这些兵整天鼻孔朝天的在他们面前晃悠,不憋气才怪! 罐头启开,两个大兵也顾不得其他,直接用刺刀切开,用手抓起来就吃。 “这味儿可真不错!”拿来罐头的大兵一边吃着,一边说道:“想当初我那叔伯兄弟还是逃荒逃去的热河,一家子就剩他们兄弟两个,实在没办法才去当了兵,逢年过节还要我周济,如今我想吃盒罐头还得去找他!” “你可别抱怨了。”另一个大兵说道:“你还有个叔伯兄弟,我呢?要我说,与其在大总统手底下干,还真不如去投了楼大帅!这给谁扛枪不是卖命?” 拿来罐头的大兵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你不要命了?当心你的脑袋。” “怕什么?”说话的大兵拉开他的手,“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我昨天还听到二班那个机枪手和他的副射手嘀咕呢,他也有亲戚在北六省的军队里,还是楼少帅的独立旅!那才真是嫡系中的嫡系,你是没看着,那吃的穿的用的,甭说德国步枪,连德国重炮都有!而且,还有……” 大兵凑近了另一个人的耳边,手挡着压低了声音,“我还听说了,他们伤了有医院有好药,死了抚恤金是这个数,”说着比划了一下手指头,“就算是残了,也不用回家去要饭,听说楼少帅的媳妇办了个什么农场,还有好几家工厂,都给活干。” “这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我可是听得真真的!” 两个河北兵都不说话了,眼中却同时闪过了一抹亮光,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北六省军队驻地,要不干脆…… 同样内容的对话正以不同的形式在冀军和鲁军中传播,一股奇怪的气氛开始在北方联军中蔓延。底层的军官早有所察觉,奇怪的是他们刻意将这件事隐瞒了,以至于自团长往上没有任何一个高层军官发现端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3第六十二章 今井一郎盘膝坐在矮桌旁,本多熊太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放下手中的酒杯,今井一郎拍了拍手,房间的门被拉开,一个穿着日本和服的妖艳女子在门口行礼,“今井君。” “织子,下面就拜托你了。” “是。” 被今井叫做织子的女人有些费力的扶起了本多熊太郎,醉眼朦胧的本多只觉得一阵香气袭来,半醉半醒的被织子扶着走出了房间。 织子将本多带走之后,一个穿着和服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是一个很有名的记者,向来以揭露日本下层民众的贫困,讽刺日本当局而闻名,并且和工人组织的关系密切,不只一次煽动工人罢工,在日本有不少的拥趸。在日本国内,他是受到情报部门重点关注的危险人物,甚至有人猜测他和目前活跃在欧洲的第二国际有关系。 事实上,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华夏人,祖籍福建,本名蒋庆山,日本的名字是小山庆。 在日本国内受到通缉,他只得暂时来到华夏躲藏一段时间。但他并没有完全蛰伏,仍通过今井一郎和日本国内联系,不久前甚至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讽刺内阁对发生在国内的饥荒视而不见,只想着扩大政府的权力、 “小山君,请坐。”今井一郎倒了一杯清酒送到小山庆的面前,“喝一杯吧。” “还是叫我庆山吧。”小山庆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苦笑一声,”我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华夏人了。” 今井一郎没有说话,只是又给小山庆倒了一杯酒,“本多这个人看似粗枝大叶,嘴巴却出乎预料的紧,我几次请他到家中,却一点关于那件事的消息都没问出来。希望织子能够有所收获。” “织子应该没有问题。”小山庆再一次举起了酒杯,“她母亲是个女佣,被她父亲强占之后抛弃,他们拒绝承认织子有家族的血统。我遇见她时,她就快饿死了。她对父亲的仇恨可以很好为我们所用。” “很卑鄙。” “是,但是比起日本人对我们做的,这又算得了什么?”小山庆附和着今井一郎的话,“况且,这些卑鄙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不说这些了,喝酒吧。” 在另一个房间中,织子点燃了一种能安神的香,面无表情的看着瘫倒在榻榻米上的本多熊太郎,这是一个政府官员,她的母亲告诉她,他的父亲就是一个高官,还是华族。 织子跪坐在本多的旁边,白皙的手探入了本多的上衣,低头凑在本多的耳边,用女妖一般的声音呢喃道:“本多君……” 第二天,本多熊太郎醒来时,织子已经不在房间中了,躺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真正的日本-妓-女。 “您醒来了吗?”本多起身的动静惊醒了躺在一旁的日本女人。 “昨夜一直是你在这里?” “是的,您醉得厉害。” “哦。” 昨夜的记忆十分模糊,本多朦胧的记得,自己和今井一郎喝酒,醉倒后的确是一个女人将他扶回了房间,就是她吗? 织子已经将从本多口中探知的情报告诉了今井一郎和小山庆,当织子全部说完之后,两人几乎不能抑制自己的愤怒。日本吞并华夏之心,在这份条约的内容里昭然若揭! “必须阻止这件事!”小山庆在织子退出房间后立刻说道:“绝对不能让南方政府签署这样的条约!丧权辱国!” “不要冲动!”今井一郎沉声道。 “我已经够冷静了。”小山庆腾的站起身,“这件事我来做,绝对不能让日本人得逞!现在南方政府仍有许多人对日本抱有幻想,我来亲手打破这份幻想,让他们知道,在他们同日本人谈笑风生时,日本人已经用刀子在割他们的肉了!” “小山!” 今井一郎没有叫住小山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小山并不知道今井一郎和宋武私下里的合作关系,目前华夏正在打内战,披露这个消息,虽然能揭露日本人的狼子野心,但对南方政府的打击几乎不言而喻。 宋武很可能会被这件事所影响,今井并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但是,即便能拦住小山一次两次,却不可能每次都拦住他。若因此引起他的反感或者是猜疑,情况会更加糟糕。和今井一郎不同,小山庆或者该说蒋庆山同日本人有血海深仇,只要能打击日本人,他绝对会不遗余力。他不会在乎最终造成的影响,他和今井不同,无论最后统一华夏的是南方还是北方,他都不在乎。 今井一郎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蒋庆山,只得给宋武拍了一封电报。电报没有直接发给宋武,而是发到了他和宋武商定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他和南方政府的很多官员甚至是手握兵权的督帅关系都相当不错,可行事还是十分小心,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出破绽。尤其是可能引起日本人猜疑的事情,今井一郎更是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宋武刚参加了南方政府联军的作战会议,走出会议室,就见他的副官等在门口,“怎么了?” 副官见到宋武,立刻将夹在文件中的一张纸条交给了宋武,“少帅,电报。” 宋武打开一看,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 “少帅,是否要回电?” “不用了。”宋武摇头,将纸条攥在手里。或许,这也是个契机,楼盛丰发给父亲的电报上隐晦提出希望能建立南北联合政府,若想达成这个提议,必须有个前提…… 副官来找宋武的情形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南六省第二十二师师长孙清泉走过来,开口问道:“少帅,可是有事?” “没事。”宋武摇摇头,“姨父,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阿武就好。” “礼不可废。”孙清泉坚持道:“军中就该有军中的规矩。” “罢了。”宋武笑笑,接着道:“楼逍也到了山东吧?说起来他是不是也该叫你一声舅舅?这么论的话,我和他也算是亲戚啊。” 孙清泉不知道宋武说这番话是什么用意,是在提醒他,还是在警告他?或者只是无心的?无论是哪一种,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少帅,我……” “姨父,我有点事,就先走了。”宋武打断了孙清泉的话,“二十二师是进攻泰安的先头部队,我就在这里祝姨父旗开得胜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4第六十三章 “借款?”德国总督瓦尔德克是海军上校出身,却不像寻常的普鲁士军人一样只懂得服从命令与下达命令,他很聪明,并且十分谨慎,这让他从1911年上任以来,一直稳稳的坐在总督的位置上。而不是像他的前任一样,被人抓住把柄很快赶下了台。 瓦尔德克双手交握,神情严肃的说道:“我希望阁下能够说明理由。” “当然。”展长青点点头,他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还是标准的牛津腔,这让他同瓦尔德克与哈克斯绍绅交流起来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在之前满洲里的谈判过程中,贵国公使哈克斯绍绅阁下能够仗义执言,我方一直心存感激。” 展长青的话让哈克斯绍绅得意的勾起了嘴角,“阁下,我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心中的正义。” 心中的正义?作为一个强行从华夏占据了青岛的侵略者,和他这个华夏人谈正义? 按照李三少的话来说,那就是,可以再不要脸一点吗? 将心中腾起的怒火压下,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展长青继续说道:“华夏人有一句老话,投桃报李。给予我们帮助的人,我们自然会回报。而那些对华夏不友好的野蛮邻邦,则必须给予回击!” 对华夏不友好的野蛮邻邦?关于这个野蛮邻邦的猜测,让哈克斯绍绅与瓦尔德克都有些兴奋,很显然,这个野蛮的邻邦不是俄国就是日本! 无论是哪一个,德意志都乐见其成。德皇与沙皇是表兄弟,双方在巴尔干半岛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而日本这个东洋岛国,已经同英国结盟,一样算是德国的敌人! 虽然楼盛丰只是个地方军阀,但他所统辖的土地面积几乎相当于欧洲的一个中等国家。这个军阀十分强势铁血,一旦触犯他的利益,他会不顾一切的反扑。之前同俄国人在满洲里的战争足以说明这一点。战前几乎没人看好他,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胜利了,连高卢雄鸡也不得不承认看走了眼。 更让德国人关注的是他的继承人楼逍,根据资料显示,这是一个具有普鲁士军人作风的年轻人,从德**校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且得到施里芬元帅的赏识。他所统帅的军队几乎全部装备德制武器。这股军阀势力已经隐隐透出了亲德的意向,如果能进一步拉近彼此的关系,利用他们牵制俄国在远东的力量,想必皇帝陛下也会十分高兴。 不过,德尔瓦克还是十分谨慎,之前华夏签订对外借款合同,无非是以铁路,矿山甚至是关税作为抵押。楼盛丰和其他的华夏上层统治者很不一样,他很难相信这样一个明显有民族-主义-倾向的军阀,会同他人一样行事。 “恕我直言,展先生,借款并不是无偿,也不是没有条件的。”德尔瓦克说道。 “这是当然的。”展长青脸上依旧带笑,“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那么,贵方打算用什么做抵押?铁路?矿山?还是其他?” “都不是。”展长青并不打算开门见山的对这些德国人说,他们要去抢俄国人的土地,然后在上面寻找矿藏,邀请德国人共同开发,这个条件看似诱人,却更像是画了一张空饼,德国人不是傻子,恰恰相反,这些看似刻板的普鲁士人,比谁都精明。展长青认为,若是直接提出这个条件,德国人并不会太感兴趣,无论是从俄国人手中抢夺土地,还是在上面寻找矿藏,都还只是个假设,并不能马上带来实际的利益。 他认为谈判条件中的另外一条,也是李谨言要求增添上去的,或许能取得更加好的效果。 “都不是?”哈克斯绍绅和德尔瓦克被展长青的话弄得有些糊涂。 “如果贵方同意借款,这些钱大部分会用来购买贵国的机械和车床。众所周知,德国的机械是最好的。” 展长青明显带有恭维性质的话让两个德国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笑容,的确,德国鲁尔区堪称世界工业的心脏,他们有足够的信心,可以骄傲的对任何人说,德国的机械是世界上最精密,也是最好的! “只是购买机械和车床吗?”德尔瓦克不再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而是轻松的靠在了椅子上,“这样的话,借款的数目是多少?” “四千万德国马克。” “多少?” 哈克斯绍绅和德尔瓦克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四千万德国马克,相当于两百万英镑!只是购买机械和车床需要这么多钱吗? “当然不只是这样。”展长青话说到一半,故意顿了顿,“事实上,我们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他的故作神秘成功引起了两个德国佬的兴趣,展长青见两人上钩,便继续说道:“阁下知道,不久前我们同俄国人作战,俘虏了不少俄国士兵。” “是的。” “这些士兵中有一名上尉,他告诉了我们一个秘密,以此作为交换让他能留在华夏。” “秘密?” “是的,秘密。”展长青将声音拉长,压低,“煤矿!在西伯利亚,有一个储量丰富的煤矿!” “煤矿?” “是的,这名上尉的父亲是一名专家,为一个俄国贵族工作,他已经探查出了这个矿的具体位置,距离华夏边境很近,遗憾的是,这个贵族不小心得罪了俄国宫廷中的一个权力人物,性命不保,这件事就因此被人遗忘了。” 展长青开始半真半假的忽悠两个德国人,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但那里是否有矿藏就两说了。他的目的只是让德国人拿出钱来,就算事情败露,也可以推到那个俄国上尉的身上。他们也是被骗了,不是吗? 就在展长青忽悠德国人的时候,南方联军的先头部队已经从兖州出发,包括南六省第二十二师,师长孙清泉,粤军第五十六师,师长唐玉璜,桂军第六十一师,师长庞天逸。除了第二十二师,桂军和粤军的一个师都只有八千多人。吃空饷几乎是所有军队不成文的惯例,孙清泉也说不出什么。让他看不过眼的是,少数桂军士兵除了步枪竟然还背着烟枪,就是俗称的双枪兵。由于宋舟严令南六省军队中不许收抽大烟的兵,一旦军官被发现抽大烟也立刻逐出军队永不录用,南六省的官兵中已经基本杜绝了抽大烟的陋习。可是广西地处偏僻,民众多穷困,种植大烟对当地人来说是一条生路。广西的督帅本身就是个大烟鬼,只要他还坐镇广西,想在广西禁烟根本就不可能。 “这样的军队也能打仗?” 二十二师是新组建的部队,老兵只占不到三分之一,余下的大多是新兵蛋子,别看在训练场上虎虎生风,一开口就露了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5第六十四章 展长青和德国总督瓦尔德克的第一次见面称得上愉快,临走之前,他为瓦尔德克留下了一份小小的礼物,一个楼氏罐头厂新出产的罐头礼盒。这份礼物最让人心动之处并不在于其精致的包装,也不是里面美味的罐头,而是礼盒最底层压着的一张渣打银行汇票,金额足以让瓦尔德克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瓦尔德克一遍又一遍看着上面的金额,他有些犹豫,可心中的天平却不断倾斜,最终还是将它拿起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独立旅并没有对南方联军的三个师赶尽杀绝。事实上,在那场把三个师的官兵吓得腿软的炮击之后,独立旅的骑兵也只是追在溃逃的官兵身后,像是牧民驱赶羊群一样把他们向来路赶去。 粤军和桂军的两个师多是老兵,打起仗来不要命,跑起路来也同样勇猛,半天下来,几乎全都跑到了二十二师的前面,落下他们近五十多米。千万别小看这五十米,在战场上,这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被骑兵追上的步兵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等死。 第二十二师的官兵们跑路输给友军,战斗力比不上敌军,若是不想死,唯一的选择就是敌军追上来时举手投降。到底大家都是华夏人,总不至于投降了再给他一刀吧? 南方联军的先头部队一路狂奔,独立旅的骑兵一路猛追,没过一会,队伍的末端就少了一截。 由于南方联军的三个师败得太快,没人能想到只是用炮轰了两轮,他们就撒丫子跑了,作为策应的北六省第十师和第十一师根本来不及抵达战场指定的位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合围并吃掉这三个师的计划落空。 第十师的师长戴晓忠一把抓下头上的军帽,“这帮南方佬跑得也太快了点,兔子似的。这可怎么和少帅交代?” 鲁军和冀军得到消息后也不敢相信,他们不是没和南方的军队打过,尤其是被打到家门口的鲁军更有发言权,把他们揍得够呛的南军,被楼少帅几炮轰跑了? 他们是不是昨晚没睡醒,还在做梦呢? 无论冀军和鲁军怎么想,也无论北六省的两个师长有多郁闷,南六省的第二十二师和粤军桂军的两个师,一路撒丫子跑回了兖州,有人跑得枪都丢了,回来的时间比之前缩短了一半不止。 兖州的守军看到前方烟尘滚滚,还以为北方联军避开己方的先头部队,绕道来攻打兖州,紧接着却发现这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家伙是自己的友军! 没等守军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枪声已经响了起来…… 山东的战况在报纸上出现得并不频繁,此时国人的目光仍主要聚集在南方政府同日本人商谈卖国条约的丑闻上。 郑大总统被人扔了炸弹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连政府会议都极少参加,这让政府内部对他不满的声音也越来愈多。 和日本人谈卖国条约的是郑大总统,挨骂的却是南方政府的全体官员。愤怒的民众不会去管其他政府官员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只认准了一件事,郑怀恩是南方大总统吧?这份卖国条约是他和日本人谈的吧?那整个南方政府都脱不了干系! “你郑怀恩卖国,却拖了大家下水!” 政府内部不满的情绪愈发高涨,郑大总统也是有苦难言,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答应日本人的条件,他很清楚,一旦他在这份合约上签字,他的名声恐怕比前朝的李中堂都要难听!他只想尽量拖延,等到南方的军队和北方军队分出个胜负之后,再和日本人计较。却没想到有人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了!他查过身边的人,没发现任何线索,唯一的可能就是日本人那边露了消息。 但最终查出来又怎么样?尽管他没在合约上签字,事到如今,哪怕他说破了嘴皮子,他的名声也已经臭不可闻了。日本驻华公使伊集院彦吉曾私下找过郑大总统,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彻底投靠日本人,当个彻头彻尾的卖国贼,要么就放弃手中的一切权力,从大总统的位置上引咎辞职。 无论哪一条路,郑怀恩都不愿意选,可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给他走。 沉默的坐在办公室中,郑怀恩仍能清楚回忆起当年起义成功,自己被起义士兵簇拥着,群众夹道欢迎的场景。 当年满怀一腔救国救民的热血,奋不顾身,拼尽一切希望能将华夏带上一条富强的道路,这份理想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他什么时候开始为权力汲汲营营?开始和日本人…… 他迷失在了人生的岔路口,在一条满是泥淖的路上越行越远,等回过头来才发现,他再也走不回原来的路了。 郑怀恩想了许久,终于做下了决定。 第二天,郑怀恩召集了南方政府全体要员召开临时会议,在会上宣读并签署了他在大总统位置上的最后一份文件,委任南六省督帅宋舟代行大总统之权,为临时大总统,直至下一届总统选举。之后通电全国,宣布下野。 郑怀恩的时代,落下了帷幕。 通电一出,举国沸腾。 “卖国贼郑怀恩终于下野!” “南六省督帅宋舟暂代大总统之职!” “华夏之幸!国人之幸!” 正同北六省军队在兖州城下鏖战的南六省军队听到消息立时振奋,纷纷高喊为大帅效死,拼死将进攻的北六省军队压了回去。 重炮威力巨大,却拖曳困难,此时的北六省军队同南六省军队一样,手中只有七五山炮等轻型火炮,并不能对守军造成如之前一般的震慑。虽然北六省军队的火力依然占优,可固守兖州的南六省军队是宋舟起家的老底子,打起仗来很有章法,加上溃退回来的三个师,楼少帅想要轻易拿下兖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发起了两次强攻之后,楼少帅下令暂停进攻,他刚收到楼大帅发来的一封电报,宋舟已经接受了南方临时大总统之职,拿到大总统印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楼大帅发了一封电报,他同意楼大帅之前的提议,建立南北联合政府。 与此同时,宋武也收到了内容类似的电报。两人都明白,若是这件事能顺利进行,这场内战很快就会结束。只不过,恐怕还有一个障碍需要解决,楼逍和宋武脑海里闪过了一个相同名字,司马君。 关北城 楼夫人已经显怀,最近吐得利害,连看了几个大夫都没有起色,楼大帅除了关心前方的战事,处理政务之外,几乎整天都围着楼夫人转,总想着帮忙,却往往是越帮越忙。楼夫人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发怒了。她本来就够难受的了,这还给她添乱添堵算怎么回事?一把将帕子甩在了楼大帅的脸上,让丫头把他赶出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6第六十五章 “我辈同为华夏人,本不应同室操戈,舟不才,谨提议成立南北联合政府,以自强华夏,驱逐外侮,共建民主自由之国度。宋舟,江。” 这封通电发自民国四年七月三日,也是宋舟接任南方政府临时大总统之位后,发出的第一封全国通电。 “建立联合政府,自强华夏!” 报纸上全文刊载了这封电报,并在电报后发表了多篇评论,号召国内的有识之士共同支持南方政府这一提议,停止内战,驱逐外侮,建立民主自由的国家。 虽然目前华夏国内的老百姓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不识字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也听不懂什么民主自由,但大家都知道一个道理,天下不太平,老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一旦打起仗来,军队过处就像蝗虫过境,遇上军纪好的还罢,若是碰上那些不干人事的,遭罪的还是老百姓。 “宋舟倒是打得好算盘。”司马大总统放下报纸,捏了捏眉心。 自江电一出,北方政府占据的舆论优势当真如滚滚江水般付之东流,国内的大部分有识之士立刻做出了响应,就连北方政府内部也出现了停止内战,共建联合政府的声音。虽然北方各省手握实权的督帅还没有表态,但司马君明白,这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大总统,电报。” 秘书敲门进来,将几份电报放在了司马君的面前,司马君忍不住哼了一声,湖北宋琦宁,河南袁宝珊,山西阎淮玉,都和报纸上一个论调,就连陕甘的马庆祥和青海的马庆瑞也凑了把热闹。司马君就不明白了,这两个马匪胡子也懂什么民主自由? “北六省那边有消息吗?” “目前为止没有。”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司马君摆摆手,秘书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看着面前的几封电报,司马君的脸色越来越沉,拿起发自山西阎淮玉的那封电报,看了一遍又一遍。 楼盛丰,若没有他的授意,向来圆滑的阎淮玉不会发这份电报。这个一向懂得明哲保身,最擅长左右逢源的老滑头,能在第一时间态度鲜明的表示支持建立南北联合政府……恐怕,他的那个好兄弟已经承诺给他不少的好处了吧? 停止内战,建立南北联合政府,华夏就能统一了? 简直是做春秋大梦。 这些割据各省,手握实权的土皇帝,真会心甘情愿的接受联合政府的领导?恐怕那个时候,才会真的热闹起来吧…… 司马君一直认为,若想统一华夏必须通过武力。南北对峙,双方尚且能在各自的阵营中互为依仗,虽有龃龉,到底不会影响大局。一旦建立联合政府,则之前的局面被彻底打破,不说成为一盘散沙,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华夏被独——裁统治了几千年,龙椅上的皇帝没了,老百姓就真懂得何谓民主自由了? “想要建立联合政府?”司马君冷笑一声,“好,我成全你们!” 宋舟江电发出后的第四天,北方政府大总统司马君通电全国,赞成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的提议,共同建立南北联合政府,并提议就共建联合政府的诸多问题进行和谈。由于这天是民国四年七月七日,这封电报也被后世称为民四虞电。 虞电一出,华夏民众再次沸腾。安徽,山东境内的枪声也停了下来。华夏各省的督帅纷纷通电表示支持这一决定。 楼盛丰是第一个发表通电明确表态的,随后是湖北,紧接着就是山西河南等省,连身在青岛的韩庵山也发了一封表示支持的通电,时刻提醒大家,他韩庵山到底还是山东的督帅! 南方各省也不甘落后,建立联合政府本就出自宋舟的提议,此刻怎能让那帮北方佬抢了风头?四川刘抚仙,贵州唐廷山,云南龙逸亭,甚至连新疆的李佳才都凑了一回热闹,旗帜鲜明的表示支持建立南北联合政府。 一时之间,华夏大地仿佛只有一个声音,停战,和谈,建立联合政府。 各国驻华公使也对此啧啧称奇,难道华夏真要藉此统一?只有在华夏几十年的英国公使朱尔典摇了摇头。若无强有力的政府,恐怕也只是名义上的统一,实质上的分裂。对于这些通过各种方式在华夏攫取利益的帝国主义国家来说,一个四分五裂的华夏,才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 兖州城下的枪声早已经停了,依照目前国内的形势,这仗基本不用再打下去了。”少帅,对面来人了。” 宋武正在看电报,副官带着一个手臂上配有红十字袖标的卫生兵走了进来,虽然是个卫生兵,却也长得人高马大方脸虎目。在南六省的军队中,这样的身板做个机枪手绰绰有余。 卫生兵不是自己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北六省军装南方兵,每人肩膀上都扛着一只木箱子。 “这是什么?” “药品,还有罐头。”卫生兵站在宋武面前一点也不怵,来之前听人说这也是个少帅?虽说长相不差,个头也不矮,但这身板气派比起他们少帅可是差得远了! 两只木箱子在送进来之前就已经被检查过了,毕竟还没有收到正式的命令,他们就还不是“友军”。 “药品?” “是的,止血粉和消炎药、”磺胺已经大量配发到北六省的前线部队使用,这些卫生兵都是由军医手把手教出来的,对于磺胺这个药名总是觉得拗口,有的卫生兵连这个两个字念什么都不知道,最后军医没办法,干脆统一叫消炎药。直到乔乐山把青霉素弄出来之后,这些大兵才陆续改口。 卫生兵简单说明了两种药物的使用方法和用量,又重点介绍了另一个箱子里的罐头,最后才把来之前连长的重点交代的话说了出来,“大家都是华夏人,还请贵军爱护当地百姓,莫要滋扰地方。”若不是这个卫生兵懂点南方话,这个任务也轮不到他一个大头兵。 听了卫生兵的话,宋武点点头并没有生气,楼逍此番行事的确有些出乎预料,却在情理之中。南方联军三万多人在兖州,粮食和药品都是个大问题。进入七月天气越来越热,不说重伤员,很多轻伤员的伤口也已经发炎,伤口发炎意味着什么,凡是上过战场的老兵都知道。 “多谢楼旅长,我宋武保证约束手下的军队,绝不滋扰地方。” 卫生兵和另外两个大头兵离开了南方联军的军营,宋武立刻让军医将那箱药品带下去,“先给重伤员用,看看效果如何,再给轻伤员用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7第六十六章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7月16日,华夏南北政府终于正式发表停战协定,同时宣布将于本月25日于京城进行和平谈判。 消息一出,各大城市的民众和青年学生纷纷坐上街头,高声欢呼和平万岁,组建联合政府万岁。就连维持秩序的警察也是满脸笑容,有的还凑起热闹,加入游行队伍过了一把“进步人士”的瘾。 北方大总统司马君和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的画像被高举在人群的最前方,让人惊讶的是,北六省楼大帅的画像竟然也与两人并列,可见,之前战胜了俄人,此次又第一个发表通电支持南北和谈的楼大帅,其声望绝不在司马君和宋舟之下。 在欢腾的人群中,有一个将帽子压得很低的中年人,脸色复杂的看着高高在上的三人画像,他也曾被群众这样拥护和爱戴过,也曾享受这样的荣耀。可今时今日,在国人的心目中,他不过是个和日本人勾结出卖国家利益的卖国贼罢了。 “郑公。”一个同样戴着帽子的年轻男子站在郑怀恩的身旁,“公使阁下希望能和您谈谈。” “谈?”郑怀恩看都不看身边的男子,冷笑道:“郑某人如今无官一身轻,只愿做个闲散的寓公,请公使阁下不必再‘挂念’在下,在下承受不起。” “郑公,还请您仔细考虑。” “考虑,有什么好考虑的?”郑怀恩下野之后,反倒是看清了很多事情,也看清了很多人。他这才发现,自己平生到底做了多少蠢事,他竟愚蠢到和这些日本人搅合在了一起。看不清他们的狼子野心,还在沾沾自喜。 “回去转告公使阁下,郑某人已决心不再过问政事。不必继续在我一个下野之人身上多花费心思。” 话落,郑怀恩转身退出人群,几步消失在人群后的巷子里。那个年轻男子还想跟上去,却被拥挤的人群阻拦,并没发现正有几个不起眼的汉子紧盯着他,逐渐朝他围拢过来…… 停战的命令正式下达,安徽与山东境内的枪炮声再也没有响起,各省军队却没有退出目前占领的地盘。南六省和桂粤两军旧盘踞山东,进入安徽的鄂军,鲁军与豫军也没有退兵的迹象。安徽是宋舟的地盘,他没有说话,在青岛的韩庵山跳着脚骂也没人理他。貌似和平的表象下,依旧暗潮汹涌。 兖州城外的独立旅驻地,楼少帅正在会见来访的桂粤两军师长。 自从南北停战,北六省的军队和桂军,粤军不再是敌军,两边的大兵们偶尔也会互相“串个门。” 北六省大兵往往是带着罐头和新送来的一种叫做油炒面的东西出去,出去三次,两次后边都能带回一串粽子。 桂粤两军大多是空着手出去,一些人会带回各种“好料”的分给弟兄们,另一些人往往就是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就这样一边跟着跑,一边自己跑,在罐头,油炒面,以及高额军饷的诱惑下,不到几天时间,粤军和桂军在兖州的两个师加起来都跑出去一个团了。 唐玉璜和庞天逸坐不住了,他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满编一万二的一个师,基本要吃三四千人的空饷,之前在和独立旅的交锋中损失了差不多几百人,这又跑了几百,再这样下去,等到撤兵的命令下来,他们手里还能剩下几个人? 虽说可以以战损的名义报上去,但这话好说不好听,粤军第五十六师和桂军第六十一师都是能打的,名声在外。当初和司马君楼盛丰的军队打时,也没见损失这么大。如今被楼盛丰的儿子几炮轰完追着跑不说,手下的兵又跑了不少,回去非得被人笑死不可。 唐玉璜和庞天逸同时下令加强营房巡查,早晚清点人数,不许师里的官兵再跑去北六省军队那边串门,北六省的兵过来了也要严查,不许再有人跟着偷跑! 刚开始效果还算显著,两天内基本没人再跑了。但有句话说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白天给看住了,还有晚上呢!趁着夜色跑路的大兵越来越多,加强夜间巡查也没用,往往是天一亮,巡营的兵都没影了。 下边的军官没办法,只得将情况一五一十的报告了唐玉璜和庞天逸,两个师长没辙,碰头商量了一下,人家之前给自己送药送罐头,总不好带着家伙打上门,估计打上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唯一的办法就是客客气气的去和楼旅长好好说,好歹给他们留点面子,别真让他们成了光杆司令回老家。 楼少帅对于唐玉璜和庞天逸找上门来并不吃惊,原本还想让姜教导员来充当一下翻译,没想到唐玉璜和庞天逸都是留过洋的,唐玉璜能说一口英语,庞天逸却是一口流利的德语,三个人坐在一起,官话方言交织,英文德文掺杂,整个一联合国会议。 “楼旅长,你之前送来的药品和罐头帮了大忙,唐某十分感激。”唐玉璜说道:“此次前来,一是为当面道谢,二来,是想和楼旅长说一下那些逃兵的事情……” “逃兵?”楼少帅身板笔直的坐在两个师长面前,双手自然的搭在膝上,“从何说起?” 唐师长&庞师长:“……”装!你再装!这小子果然是楼盛丰的儿子,父子俩都一个德行! 唐玉璜和庞天逸差点被气得拍桌子,楼少帅却突然话锋一转,“其实,若两位今日不来,楼某也会前去拜访。” “哦?” 唐玉璜和庞天逸对望了一眼,拜访他们? “二位想必听过,良禽择木而栖……” 当宋武得知唐玉璜和庞天逸一同前往独立旅的消息时,坐在桌旁,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久久不语。 粤军第五十六师和桂军第六十一师都是能打的,可惜两个师长都有些恃才傲物,不怎么得上峰的青眼,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被派来山东。桂军一向穷,粤军却不缺钱,第五十六师的装备却比南六省正规师要差上一截,足以说明问题。宋武一直想拉拢这两个人,没想到他三番两次去请都请不来的人,却主动找上了楼逍…… “报告!” 门外响起了副官的声音,宋武将思绪拉了回来,“进来!” “报告少帅,大帅电报。” 虽然宋舟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南方临时大总统,可南六省的官兵还是习惯称他为大帅。 宋武接过电报展开,过了一会抬起头,“只有这一份电报?” “是!” “我知道了,你去叫几个营长过来。” “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8第六十七章 接到楼少帅发来的电报,楼大帅半晌无语。 “大帅?”副官站在办公桌前,试探着问道:“是否回电。” “回tnnd回!”楼大帅虎躯一震,破口大骂:“尽给老子惹麻烦!你说收几个兵就算了,排长连长招回来也成,他竟然给老子弄来两个师长!还不是一个地方的!” 副官:“……” “现在正和谈,这让老子怎么办?啊?!”楼大帅气得直拍桌子,“广西的唐广仁和广州的薛定州是好惹的?为这两个师,老子不知道得被宋舟那老小子怎么挤兑!” 楼大帅的声音在书房外都听得清清楚楚,楼夫人站在书房门口,丫头扶着她的胳膊,见楼夫人蹙眉,忙道:“夫人,刘大夫多次嘱咐您可千万不能生气。要不过会再来?” “我没事。”楼夫人抿了抿嘴角,上前敲了敲门,“大帅,你在忙吗?” 书房里登时没了声音,紧接着书房门被从里面拉开,楼大帅出现在房门口,“夫人,你怎么过来了?大夫不是让你多休息?身体好点了?” 楼夫人笑了笑,“好多了,我有事才来找大帅的。要是大帅忙,我过会再来。” “不忙,不忙!”楼大帅小心翼翼的扶着楼夫人,见副官还站在书桌前,眼睛一瞪,“还戳在这里干什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可是大帅,少帅……” 楼大帅眉毛都立起来了,“那混小子自己捅的篓子让他自己想办法,老子不管!” “大帅,逍儿出什么事了?”楼夫人开口问道:“什么事还能难倒大帅不成?” “快别提了。”楼大帅摆手让副官先下去,楼夫人使了个眼色,丫头也跟着退了出去,等书房里只剩下夫妻两个,楼大帅才继续说道:“那混小子能耐大,把唐玉璜和庞天逸的两个师给弄来了。” “大帅是说?” “就是粤军和桂军的那两个师。”楼大帅坐到楼夫人旁边,“当初老子和他们都打过,这是两头倔驴,却个顶个的能打仗。” 粤军和桂军这两个师楼夫人也知道,当年北方闹独立,南方讨逆军北上,楼大帅带着手底下的几个师和他们打了几场,最艰难的一战就是和桂军打的。虽然最后打赢了,可从战场上下来的几乎没有囫囵个的。不说钱伯喜和杜豫章,连楼大帅的脸都是一片青白,根本就不像打胜仗的样子。 如今想起楼大帅当时的样子,楼夫人仍心有余悸。 “大帅真没有办法了?” “夫人是将我?” “大帅说是,那就是吧。”楼夫人向后靠了靠,“咱们儿子敢这么干,还不是仗着有大帅吗?” 楼大帅哈哈一笑,摸了摸光头,“夫人,被你这么一说,我想不管也不成了。” “就算我不说,大帅也不会不管啊。”楼夫人笑着把话锋一转,“光顾着说这个了,我来找大帅是为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还要夫人特地来跑一趟?让丫头带话不就行了。” “这个月二十九是言儿的生辰。”楼夫人道:“虽说他小孩子家家的不适宜大操大办,也没这个规矩,可我想着,他自从进了楼家也没少受闲话,明面上没人说,背地里说嘴的却不少。他是个好孩子,为人处世我都喜欢,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他好好办办,也把逍儿叫回来。” “7月29?” “对。” 楼大帅沉吟了一会,“我明天就要去京城,这南北和谈也不知道要持续几天,我不在家的确该把那混小子叫回来。” “大帅,我和你说言儿过生辰的事情,你怎么又扯到政事上去了?” “夫人莫怪,不是一时想起来了吗?”楼大帅讪笑两声,“我等会就叫人给咱儿子拍电报,仗都不打了,就早点回来吧。有第十师和十一师在,山东那边出不了什么乱子。” 楼大帅有句话没告诉楼夫人,司马大总统又往山东派去一个师,昨天开进了济南。韩庵山气得险些翻白眼,却一点办法没有,他手里那些军队已经不太听调遣了,司马大总统和楼大帅都在私底下活动,想把山东吃到自己嘴里,却也都知道吃相不能太难看,在这个敏-感时刻,北方内部绝不能再出乱子。 楼逍留在山东未免太显眼,立在那就是个靶子。不如将他先叫回来,有北六省的两个师在山东,南方的部队也没走,就算司马君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至于宋武,虽然他是宋舟的继承人,可比起楼逍,此时在国内并没有太大的名声,无论是司马君还是楼盛丰都没将他放在眼里。 只是让楼大帅没想到的是,楼少帅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把桂军和粤军的两个师给吞了。楼大帅头疼啊,这不明摆着招人忌讳吗?不过事情都这样了,怎么样也不能把吃进嘴里的肥肉再吐出去。 招人忌讳就招人忌讳吧,他楼盛丰招人忌讳的时候还少了吗?不过那个混小子能把唐玉璜和庞天逸给降服了,还真不简单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电报里没说,等他回来得好好问问。 “大帅,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咱们这个儿子比我强啊。” “大帅,逍儿再强也是你的儿子。” “对,老子的儿子,我楼盛丰的种!”楼大帅搂住了楼夫人的肩膀,大手轻轻的放在了楼夫人的肚子上,“夫人,再给我生个儿子吧。” “恩。”楼夫人垂下眼帘,靠在楼大帅的肩膀上没有再说话。 李谨言刚从被服厂回到家,就被丫头叫住,“言少爷,夫人请您过去。” “娘叫我?”李谨言刚抬脚,马上又收了回去,“我在厂子里忙了一天,先去换身衣服,你回去告诉夫人说我一会就过去。” “是。” 李谨言回到房间,也没让丫头送热水,直接用凉水擦了擦,换上一身淡色的长衫,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楼夫人孕吐很厉害,哪怕一点汗味或者是油味都能让她干呕。虽然这几天情况已经渐渐好转,李谨言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闻闻身上没了汗味,只有一股淡淡的香皂味,才放心的去见楼夫人。 “娘,你找我?” “恩。”楼夫人靠坐在沙发上,丫头们捧着一些布料给她过目,见李谨言进来脸上露出了笑容,“言儿,快过来看看这料子好不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9第六十八章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7月25日,华夏南北政府代表在京城举行了和平谈判。双方大总统及各省督帅同时列席,英法德等国驻华公使以旁听的名义参与了和谈。 日本公使伊集院也想掺和,却被华夏以及各国公使联合阻挡在了门外。之前日本对华夏南方政府提出的条约不只侵害了华夏的利益,还成功的引起英法等国的不满。华夏是块大蛋糕,目前占据最大一块的是英国,大不列颠不会允许一个二流的国家挑战自己的权威。即便日本先后战胜了清国和俄国,但在世界一流强国眼中,仍和穿着人类衣服的猴子没什么区别。如今这只猴子却想从他们手里的蛋糕挖去一块? 就连朱尔典爵士都说:“日本人的野心已经膨胀到足以撑死他们的地步。” 日本需要得到一个教训,哪怕日本是英国的盟国也一样。 伊集院被阻挡在议政厅外,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马车里看着议政厅的大门,目光阴沉。 上午十点,南北双方代表列席,谈判正式开始。双方代表分别提出了己方观点,主要集中在国名,国体,中央及地方政府构成,地方区域划分等几个方面。至于联合政府成立后的大总统人选,则要在这些问题全部确定解决后再做讨论。 双方在一开始,便就国名与国体达成了一致,华夏民国,民主共和制政体,没有人提出异议。皇帝已经被推翻,哪怕仍有遗老遗少脑后垂着辫子,除了善耆和铁良等满清鞑靼的铁杆,也不会再有人想着复辟。 中央和地方政府构成以及政府职权等问题才是这次和谈争论的重点。连几国公使都对此额外关注,当涉及到国家税收,例如关税等问题时,他们也会“临时忘记”自己是来旁听的,不时还要插上几句。 “本国事,却要洋人掺和进来……” 楼盛丰一身大帅礼服,帽子放在面前的长桌上,身旁坐着湖北督帅宋琦宁,另一边却是广西的唐广仁。 “国家贫弱,又能如何?”宋琦宁叹了口气,“说起来,长风在山东可是做了几件不得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能不知道吗?”楼盛丰瞟了一眼坐在旁边,一个劲朝自己运气的唐广仁,“瞅见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宋琦宁暗暗发笑,“不怪他生气,长风把桂军和粤军的两个师整个吞了,搁谁都咽不下这口气。薛定州病了没来,要是他来了,恐怕得和你动家伙。” “这话不对。”楼盛丰说道:“是庞天逸和唐玉璜自己带着手下的弟兄投奔过来的,我儿子可啥都没干。” “你这话可骗不了我。”宋琦宁笑着摇头,“要是我儿子有长风的一半,我就知足了。” “你可拉倒吧。”楼盛丰白了宋琦宁一眼,“谁不知道你那小子三岁就能写诗,十岁就捧着孙子兵法读?听说年底也要送到德国去?” “恩,我是这么打算的……” 楼盛丰和宋琦宁的声音压得很低,可两个督帅凑在一块窃窃私语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实际上,房间里和两人一样的并不在少数,虽然南北双方的谈判人员在谈判桌前争得起劲,口沫横飞,就差撸胳膊挽袖子上演一出全武行,这些督帅却仿佛置身事外一样。 带兵的人都有一个信念,嘴皮子上的输赢没什么,只要手里有枪有兵,自己占的地盘还有谁能硬抢去? 当然,山东的韩庵山有枪有兵还把地盘丢了,只能算他倒霉,谁让他没开打就跑去青岛的?至于他所说的被人装麻袋劫去,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的集体忽视了。把姓韩的排除在外,他们才有借口瓜分山东,否则打了一场却一点油水没捞到,算怎么回事? 事情的发展正如司马君之前所预料的,即便这些土皇帝们都通电赞成组建联合政府,却各自打着小算盘,压根没打算把中央政府放在眼里。 联合政府就算成立,恐怕也只是个图章和橡皮擦罢了。 司马君端起茶杯,隔着桌子向宋舟示意了一下,宋舟笑了笑,两人好像都没注意到谈判代表激烈的争吵,以及各省督帅的轻慢态度。 宋舟清楚司马君在想什么,但他不是被架空的郑怀恩,一旦联合政府成立,他要争夺的就是最上面的那个位置,不管有没有实权,总要占着大义。 曹操为何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只因握有大义,一封讨逆诏出,还不是想打谁就打谁? 敢反抗?那你就是逆贼!就算是编草鞋的皇叔也一样! 第一天的和谈会议进行到傍晚,对于一些“重要议题”根本就没讨论出个五四三来,各省督帅陆续走出议政厅,并没有马上离开,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说着话,此时谁和谁的关系密切,谁和谁不对付,谁是实权派,谁是骑墙派,谁在各处打酱油,全都一目了然。楼盛丰身边站着的人最多,连英国公使朱尔典和德国公使哈克斯绍绅都来凑了把热闹。 宋舟和司马君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楼盛丰也看到了司马君和宋舟,朝着两人的方向拱了拱手,哈哈一笑,始终是一副莽夫形象,在场众人都清楚,他要是莽夫,世上可能就没一个聪明人了。 民国四年7月26日,南北和谈的第二天,一列由山东开至河北境内的火车停靠在了天津车站,站台上的警卫严阵以待,车门打开,一个个高大魁梧身着北六省军装的兵哥从车上走了下来。 “少帅,到天津了。” 季副官拉开车门,楼少帅出现在正列队集合的兵哥们面前。 站台上的警卫队长立刻上前敬礼,楼少帅回了礼。此时,又一列火车进站,从车上下来的人同样穿着北六省军装,但从个头和长相上来看,却是彻头彻尾的南方人。 唐玉璜和庞天逸从车厢中走出,分别和楼少帅敬礼打了招呼,车站的警卫队长并不清楚两人的身份,只看到挂着中将军衔的反而先和一个少将敬礼,觉得新鲜。 站台上的大兵们一列列的集合整队,短暂休整之后,他们将换乘京哈线进入北六省。 前几天各省督帅及南北方谈判代表纷纷抵达京城,不少是乘车抵达天津后转道京城的,站台上的人对这些大帅,政府要员已经见怪不怪。但之前见到的都是四五十岁上下,今天冷不丁来一个年轻的,还真是惹人眼。 “少夫人,快走吧,五少爷正在前边等着呢。” 人群外边,一个穿着洋装二十左右的女子正驻足观望,当她看到一身少将军装的楼少帅时,目光晶亮,脸色隐隐有些发红。她的反应并不显得突兀,站台上,凡是年轻女子看到一身军装的楼少帅时,都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几个年轻的女学生认出楼少帅就是之前报纸上报道过,在满洲里打了胜仗的年轻将领,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两个模样俊秀的大着胆子上前想要说几句话,却被车站警卫和兵哥同时拦住。可她们仍不死心,还在说着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第六十九章 李谨言躺在床上,一身的汗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一只大手拂开黏在他额头的发,“累了?” 李三少想翻白眼,接风宴后,他直接被楼少帅拖回了房间,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三次,三次啊!若是再来一次,他十有八-九是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在楼逍的手沿着的他的额头滑过,捏着他的耳垂时,李谨言终于出声了,“少帅,我这段时间忙得要命,连觉都睡不好,你看看这黑眼圈。”李谨言举起手指着自己的眼底,“真不能再折腾了。” 楼少帅没说话,握住了李谨言的手腕,嘴唇贴在他的掌心,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李谨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说错什么了?怎么好像造成了反效果? “你写给我的信,”楼少帅缓缓移开嘴唇,俯身逼近李谨言,“我收到了。” 李谨言表情一僵,楼少帅一直没提信的事情,他还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敢情人家一直记着呢! “败家不是好习惯,”楼逍的唇擦过李谨言的嘴角,脸颊,鼻尖,最终又回到了他的唇边,“得改?” 李三少浑身一哆嗦,突然觉得脖子后边凉飕飕的,话说,少帅,咱能别这么吓人吗?咱是一家人,不是阶级敌人啊…… 在李三少准备好被折腾第四次的时候,周身的压力骤然减轻,楼少帅突然放开了他,翻身下床,捡起之前被丢在地上的长裤利落的套上,貌似不打算继续折腾他了。 “那个,少帅。” “恩?” “那封信,我真不是……” 楼少帅拧了帕子走到床边,握住了李谨言的手腕,温热的毛巾沿着手臂擦过,不说话。 看着楼少帅的反应,李谨言抓头,干脆豁出去,扣住楼少帅的后颈压低,一口亲在了他的嘴上,“我都被你折腾三回了,该消气了吧?” “……” “我真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就当是个玩笑。”李谨努力顺毛摸,“别生气了,成不?” 楼少帅静静的看着他,突然一把扣住了李谨言的后颈,狠狠的堵住了他的嘴唇…… 自作孽不可活,李三少终于记住了这句话,无比深刻。 第二天,二夫人和楼夫人告辞。楼少帅这次回家,还把唐玉璜和庞天逸一起带回来安置在了客房,两位师长带着队伍投奔,总不能和手下的大头兵一起挤军营吧?有两个外男住进楼家的客房,二夫人便觉得自己继续留下不太合适,坚持要走。 楼夫人明白二夫人的顾虑。世人的嘴就是一张刀子,杀人不见血。二夫人是寡居之人,总是要比旁人小心谨慎,才能躲避是非。 “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楼夫人扶着丫头的胳膊,坐在沙发上,“只是你总要隔三差五来看看我,等我身子好了,咱们去戏院里听戏去。” 二夫人答应了,楼夫人吩咐丫头去叫李谨言过来。丫头去了一会,没叫来李谨言,却把楼少帅带来了。 “娘,岳母。” “言儿呢?” “他累了,还在睡。” 楼少帅说得十分自然,表情变都未变,楼夫人和二夫人却都有些尴尬。尤其是楼夫人,只想狠狠拍楼少帅一顿。这话说的…… “娘和岳母有事?” “也没什么事。”二夫人说道:“只是我要回去了,原本想再嘱咐他两句话的。既然还在睡那就罢了。” 二夫人将话题转开,总算缓解了几分尴尬。 派车将二夫人送走之后,楼夫人抓着楼少帅一顿说教,能在岳母面前这么说话吗,啊?!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当兵当得脸皮都厚了吗? 楼少帅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听着楼夫人的碎碎念,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进去没有。 楼夫人:“你就不能有个反应,至少恩一声啊!” 楼少帅:“恩。” 楼夫人:“……” 李谨言一觉睡到中午才起身,房间里静悄悄的,门外的丫头也刻意放轻了脚步声,少帅可是吩咐过,不许吵醒言少爷。 “来人。”李谨言撑起身体,顿时一阵酸麻,看这情况,他今天还是老实呆在家里哪也别去吧。 “言少爷,你醒了?” 一个丫头推开门走进来,见李谨言靠坐在床头,立刻去端了热水和香皂毛巾来,李谨言洗漱过后,简单吃了点东西,终于恢复些精神了。 “少帅呢?” “少帅见过夫人后就出门了。”丫头将桌上收拾干净,又给李谨言倒了一杯茶:“说是去军营了。” “哦。”李谨言点点头,他知道楼少帅这次出去收获颇丰,从别人手里划拉了不少兵过来,这些兵要怎么安排总要有个章程,首先住的地方就是个大问题。不过这些不是他该操心的,既然把人带回来,总是能妥善安置的。 “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丫头答应着走出房间关上房门,李谨言回身取出昨天没看完的财务报告,继续看了起来。 这段时间,家化厂又接了几笔洋行订单,国内的订单也陆续增加,天津的宋老板几次拍电报来,要求家化厂增加发货量。李谨言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家化厂和皂厂合并之后,一个季度的利润可以达到五万块大洋。虽然听起来不多,但以楼七小姐的婆家为例,七八家商行的利润加起来一年也不过七八万。 被服厂接了北六省军官学校的订单,生意虽大,利润却不会太高,李谨言和几个老师傅对校服进行了一些改动,布料和做工上没一点马虎,武装带用的都是牛皮,鞋子也是胶底的,增加了不少的成本。成本高了,价格却没有提高,自然赚得就少了。整体算下来,做多也只能赚到五千大洋。 罐头厂的产能不断扩大,除了供应军需也开始在市场中少量销售,只是国人对罐头食品并不怎么热衷,况且现在一斤猪肉的价格也不过三百文左右,就算李谨言将午餐肉的价格定在了两百九十文也乏人问津。 “哪能事事顺心如意?”李谨言丢开手中的钢笔,就算在后世,国人对罐头的消费量也比不上西方国家,或许他该专注于军需供应和出口,国内市场可以暂时先放一放。不过出口的罐头和供应军需的要区别开,一等供应自己人,二等才出口创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1第七十章 民国四年7月29日,爆炸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国内各大报纸头版头条纷纷以“骇人听闻”来报道此次事件。 楼大帅的遇刺让人想起几个月前宋舟和韩庵山的遇到的刺杀事件,几家颇具影响力的报纸将矛头直接指向司马君,暗指此次楼大帅遇刺,必有司马大总统的手尾。 宋舟放下毛笔,将写好的字拿起来,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发电报给阿武,让他在兖州老实呆着,哪里也别去,也别听谁出什么主意。另外给孙师长也发一封电报,让他看着阿武。” “是!” 机要秘书带上了房门,宋舟站起身走到窗前,自古以来,为了争权夺利多少人死得不明不白?司马君与楼盛丰面和心不合,早就互相猜忌,楼盛丰死了他的确受益,但此时动手未免操之过急。南北正在和谈,一个闹不好就要战端重启,还是说司马君就想着要打仗?说不通啊。那是日本人?还是俄国人? 车厢里的人尸体全都烧焦了,根本无法辨认…… 想到这里,宋舟的神色一动,楼盛丰真死了吗? 和宋舟相比,司马君的日子就显得不太好过,外界的质疑一声高过一声,哪怕他接连发表通电,言称必将抓出凶手给国人一个交代,却还是有几家报纸抓着他不放,甚至把几个月前宋舟遇刺的事情和他扯在了一起,那事明摆着是日本人干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再说楼盛丰这事,他的确是让邢长庚在北六省内活动,想办法扎上几个钉子,却从没想过现在就动手让楼盛丰死!南北正在和谈,楼盛丰的威望不在他和宋舟之下,无论是为了北方在和谈中能占据更多的利益,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他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楼盛丰下手,一旦被牵扯上,他马上会步郑怀恩的后尘,就算他手里有军队,不用像郑大炮那样去做个寓公,想继续坐在大总统的位置上也是白日做梦! 到底是谁干的?日本人?说不准还有俄国人!司马君猛的将手中的报纸撕成了两半,”来人!” 楼盛丰遇刺,如宋琦宁等楼盛丰的铁杆当即发表通电,必将凶手碎尸万段。有人却在拍手称快。就算你楼盛丰再能耐,不也是几包炸药就被把命给炸没了? 各国驻华公使发电慰问,并对此事件表示遗憾。处于漩涡中心的北六省却并未如某些人预料的一般陷入混乱,楼少帅的表现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下令各师严守军令,若有抗令擅自行动者,军法处置!” “是!” “戍边军加强防守,第三师接防独立旅驻地,密切关注南满铁路的日本人动向。”楼少帅的话音一顿,“另外注意山西,河北,若有任何异动立即上报!” “是!” 一条条命令陆续下达,有条不紊的将北六省打造成为铜墙铁壁,任何人想要趁此时机浑水摸鱼,都将碰得头破血流! 季副官带着命令离开,楼少帅开始翻看萧有德送来的情报,每一条情报都指明此次楼大帅遇刺肯定是一场阴谋,真凶是谁仍无法断言,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件事和南满铁路的日本人百分之百有瓜葛。 日本人…… 李谨言在书房门口敲了几次门,里面没有应答,疑惑的皱起眉头,明明下人说楼少帅一直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过。他握住门把向里一推,门被推开了。 “少帅?”李谨言从门外探头,“你在里面吗?”还是没有声音,李谨言干脆推门走了进去。 室内一片昏暗,李谨言想去按墙上的电灯开关,手却突然被按住了,“少帅?” 不等他抬起头,就被一把抱进了楼少帅的怀里,铜纽扣压在他的嘴角,生疼。李谨言没出声,伸手环住了楼少帅的腰。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少帅,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不饿?” 楼少帅没有说话,只是箍在他腰上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李谨言叹气,楼少帅不过也才二十岁,突然遭逢大变,所有的重担全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既要防着外人,又要小心内部,还要花费精力追查楼大帅遇刺的幕后真凶,一桩桩一件件,李谨言自问换成自己会怎么样?答案不是撂挑子就是立仆。 “先放开我,吃点东西。”李谨言拍了拍楼少帅的手臂,“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不行。” “我……” “什么?”李谨言侧过头。 “没有。”楼少帅探手扣住了李谨言的后颈,手指插——进乌黑的发间,嘴唇蹭过李谨言的额头,声音低沉,“你很好。” 李谨言愣了一下,楼少帅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可此时听来,好像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察哈尔 邢长庚走进省长王充仁的宅邸,突然皱了一下眉,立刻转身,身后的大门却已经关闭,两个穿着黑色短打的汉子站在门口,分别手持一把毛瑟二十响,枪口直指邢长庚。 “王省长,你这是做什么?”看到站在正堂门口的王充仁,邢长庚语带怒气的说道:“你请我来就是为了让手下拿枪对着我?莫不是小弟哪里得罪了你?” “当然没有。”王充仁笑道:“请长庚兄来,是因为有一个人想见你。” 邢长庚看着王充仁,“见我?是谁?” “见了面就知道了,请随王某来吧。不必担心跟着你来的人,只要长庚兄识趣,王某保证他们性命无虞。” 邢长庚四周扫了一眼,除了门口的两个汉子,这院子里至少有不下十五支枪口对着他!眉头一皱,提步跟上了王充仁,他倒要看看,姓王的搞什么名堂! 当看到王充仁嘴里要见他的人是谁时,邢长庚的脸色骤变,那人一身灰色长衫,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位,不是楼盛丰是谁? “楼盛丰?你不是……” “我不是被炸死了吗?”楼盛丰冷冷一笑,“可惜我楼盛丰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邢长庚将目光转向王充仁,“王省长,大总统可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大总统?”王充仁摇摇头,“长庚兄,王某人虽不精明,却也不是傻子。那些骗傻子的话还是免了吧。至于我那个不孝女,你也不要再提,我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你从一开始就骗了我?” “长庚兄见谅,各为其主嘛。” 王充仁笑得憨厚,邢长庚却是气得咬牙,他还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手向腰际摸去,却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汉子扭住手臂,一脚踢在膝弯跪在了地上,身上的枪也被拿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2第七十一章 旅顺,关东都督府 关东都督大岛义昌满意的拍了拍新任情报部部长河下的肩膀,“你做得很好。” “这是属下份内之事!” “不。”大岛义昌摇了摇头,说道:“你很优秀,帝国正急需你这样的人才,为了大日本帝国,为了天皇陛下,河下君,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河下大声答道:“属下将竭尽所能!” “很好。那么,现在有另一件事要你去办。” “是!” “小山庆,这人是个危险份子。”大岛义昌从桌子上拿起一份资料递给河下,“之前有关我们同南方政府商谈条约的事情,很可能就是他泄露出去的。” “他?一个记者?” “是,别小看他。国内很多优秀的情报人员都是栽在他的手上。他就像一只阴魂不散的老鼠,四处躲藏,随时可能探出头来,继续在报纸上发表那些对天皇不敬的言论。他目前就在华夏,找到他,然后,”大岛义昌的手凌空劈下,“杀死他!” “是!”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一个文职人员满脸沉痛的走了进来,将一份电报送到了大岛义昌的面前,“阁下,天皇陛下于今日凌晨零时四十三分驾崩了。” “什么?!” 大岛义昌如遭雷劈,河下也是满脸震惊,随即大声痛哭,“陛下!” 明治天皇驾崩的消息被日本国内瞒得很紧,直到内阁会议之后,确定由皇太子嘉仁继位才对外公布。他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拿着纸筒做望远镜的大正天皇。明治天皇有许多儿子,只有一个脑袋不怎么灵光的嘉仁活到成年。若说这是偶然,恐怕没几个人相信,即便日本人对天皇如神明般的崇拜,可在权势和宫廷倾轧面前,这种崇拜就要打个折扣了。 天皇驾崩的消息让旅顺关东都督府上下悲痛万分,驻扎在南满铁路的一个师团和六个铁道守备大队的官兵也是哭声震天。一些官兵还脱光了上衣,脑袋上绑着“月-经-带”,挥舞着刀子要追随天皇而去。 对面驻守的北六省第三师官兵看得稀奇,这些日本矬子哇哩哇啦的嚷嚷,他们也听不懂,干脆去团部叫来一个懂日语的书记官,这才知道,原来日本矬子的天皇死了。 “死就死了,嚷嚷什么?”一个老兵冲着对面喊着要剖腹,比划来比划去却始终没下刀子的军曹呸了一声,“咱们大帅出事,八成就是这些矬子干的,这叫报应!” “对!那什么天皇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现在死,就是报应!” “这帮犊子怎么不快点下刀子?光嚷嚷有什么用?刀子不够利,爷爷给你递刀子!” 第三师和南满铁路日军驻地相距不远,华夏官兵说话的声音大了,对面的日本人也能听到。他们中也有能听懂华夏语的,顿时勃然大怒,也不剖腹了,举着刀子就朝第三师的驻地冲了过来。 哨兵立刻发出了警报,掩体后的大兵们马上各就各位,驻地前架设的机枪枪口立刻转向,还没走的书记官被拉来对日本人喊话,再敢上前一步就开枪了! 谁知道那些日本人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朝前冲,一个机枪手骂了一声:”nnd,这帮矬子听不懂人话!” 噗噗噗! 一排子弹打在冲在最先的一个日本军曹面前的土地上,溅起的碎石砸在了他的腿上,书记官大声喝道:“退后!” 日本军曹迟疑了一下,面对黑幽幽的枪口和掩体后杀神似的北六省大兵,终于带着另外几个光着膀子的日本兵退却了。 机枪手依旧不敢放松,直到那些日本兵退回驻地,才低下头对靠在掩体上的另一个老兵说道:“这些矬子到底想干什么,挑衅?” “你问我,我问谁去?”老兵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总之没安好心,提着点精神,谁知道这帮矬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管他呢,真敢来,老子一梭子子弹全都结果了他们!大帅出事,老子心里正窝着火呢!” “就你窝火?”老兵瞪了他一眼,“老子也tmd憋一肚子气!这帮矬子不是个玩意,只要少帅下令,老子一枪下去掀他们的天灵盖!” 掩体后的大兵们正说着话,炊事兵已经在身后的营地里扯开嗓子招呼着:“到饭点了,开饭了啊。” “一人两个馒头,一碗白菜粉条,三个人一盒肉罐头,谁也别多占啊。” 炊事班长是个矮胖子,站在一群东北大兵中间,就像个敦实的南瓜,可这些大兵谁也不敢得罪他,得罪了他,他能给你做猪食,你吃还是不吃?不吃就等着饿肚子吧。 几个从新兵营分来的士兵跟着老兵排队领饭,分罐头的炊事班长扫了他们一眼,“新来的?” “恩。” “拿着。”从罐头箱子里取出一盒午餐肉,递给那个新兵,说道:“你们几个一块吃,别和那帮老兵油子凑合,否则一口捞不着。” “谢……谢谢。” “谢什么谢,快吃饭去吧。” 炊事班长把新兵打发走,又和排在他后边的老兵说上了话。 几个负责警戒的士兵领了饭菜回到掩体后,一边吃一边戒备着对面的日本人,谁知道这帮矬子会不会又脑袋发热的冲过来。 自从接防独立旅的驻地之后,他们总算见识到这帮日本矬子有多嚣张,动不动就对着他们挑衅,尤其是那些穿着日本军装,脑袋上却没有军帽只绑着布条的二鬼子,独立旅的官兵告诉他们,那些是朝鲜人,和东北的朝鲜族不一样,都是从被日本占领的朝鲜征召的,一群忘了祖宗的,专门舔日本人脚趾头。 老兵启开罐头,挖了一勺夹到馒头里,一口咬下去,鼓着腮帮子说道:“今天运气不错,红烧肉。” “我说老哥,我咋觉得对面那些日本矬子不太正常?” “他们哪天正常了?”老兵白了他一眼,“要是这帮矬子真敢弄幺蛾子,咱就干死他们。” 边境的俄国人,南满的日本人都不安分,北六省内部也出现了人心不定的苗头。 楼少帅接到萧有德密报,在楼大帅出事之后,驻防在热河的第九师师长孟复表面上依旧服从北六省军政府调派,私下里已经打起了别的算盘。 “热河的省长戴国饶传来消息,第九师师长孟复这两天的确开始同河北那边眉眼眼去。”萧有德神色凝重,“热河直接同河北接壤,一旦第九师反水,察哈尔恐怕也不会安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3第七十二章 李谨言发现自己的好心全白费了,他想和别人开诚布公的好好谈,别人未必能体会他的苦心,反倒指责他别有用心! “沈某蒙大帅信任,为了回报大帅,必不会眼睁睁看着心怀叵测之徒夺取楼家的家业!” 西药厂副经理沈泽平语气冷硬,对李谨言非但没有一丝尊敬,反倒带着一股敌意和轻视。 李谨言皱眉,他得罪过这个人吗?他这股敌意从何而来?昨天还只是找他的茬,今天怎么就突然搞得像阶级斗争一样了?环视众人,从西药厂的副经理到下面的三个车间主任,加上财务经理,除了一车间的赵主任,其他几个人都躲开了他视线,一副谁也不得罪的样子。 李谨言的脸色沉了下来,真当他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沈泽平嘴里心怀叵测之徒是指谁,他吗?简直岂有此理! “沈经理,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李谨言说话也不再客气,人家就差直接扇他巴掌了,他还笑脸相迎?又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沈某当然清楚,想必言少爷也清楚。” 愣了片刻,李谨言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人的脑袋里是不是有个黑洞?他谋夺楼家的家业? “沈副经理,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心怀叵测谋夺楼家的家业,你倒是尽忠职守?”李谨言嗤笑一声,“你以什么立场说这些话?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你?!” “我什么?!”李谨言倏地站起身,目光直视沈泽平,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在问你,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姓什么,也忘记我是什么身份了?” 沈泽平貌似早就想过李谨言会说这样的话,神情丝毫未变,“你是楼家的少夫人,可你是个男人!” 话里意思很明显,他不相信李谨言会和楼家一条心,李谨言是个男人,委身楼家十有八-九是迫于楼家的权势。如今楼大帅出事,楼少帅到底年轻,能不能撑起北六省还是个未知数。沈泽平和李谨言一样知道西药厂对楼家的重要性,所以,就算背上骂名,他也要将李谨言从药厂中赶走! 沈泽平将自己摆在了楼家忠臣的位置上,却忘记了一件事,或许是刻意忽视了这件事,他此刻的所作所为和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有什么区别? “那又如何?”李谨言并未因沈泽平的话生气,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我的身份不会因此改变,我现在姓楼!” 话落,李谨言扫视众人,语气倏地一变,“我是楼家人,我会谋夺自家的家产?简直可笑!依我看来,心怀叵测别有用心的人不是没有,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是谁,你们心里应该有数。” 李谨言的话就像是一把锤子,一下下敲着众人的脑袋,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沈泽平,难道…… “你这是污蔑!”沈泽平厉声说道:“血口喷人!” “原来沈先生还知道这两个词吗?”李谨言对沈泽平的称呼变了,“既然知道,就该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比起你,我倒是更有立场怀疑某些人的居心不良,想要谋夺西药厂。” “你……”沈泽平指着李谨言,手指发抖,“我沈泽平跟随大帅三十年,对大帅的忠心天地可表,岂是你这黄口小儿能随口污蔑的!” 李谨言态度随意的笑了笑,还伸手掏了掏耳朵,“沈先生,所谓忠心不忠心,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你觉得凭你之前的所作所为,还会有人相信你对楼家忠心不二?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好像是欲盖弥彰?不对。司马昭之心?也不对。贼喊抓贼?恩,好像是这么说的。沈先生,你觉得呢?” 李谨言笑得十分纯良,却气死人不偿命,开玩笑,要是不能收拾了这个老古董,他就不姓李! 不过,李三少似乎忘了一件事,他现在本就不姓李,他姓楼。 “你,你……”沈泽平说不出话来了,其他人几个人看他的眼神他不会不明白,就好像他真的是在贼喊抓贼,他想要将李谨言从西药厂排挤出去,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沈先生,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看你的态度,似乎还没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李谨言收起了脸上的笑,态度变得严肃起来,“鉴于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我认为你已经不再适合担任药厂副经理一职了。” “你说什么?!”不只是沈泽平,在场的其他人也愣住了。 “没听清楚?好,那我再说一遍。”李谨言看着沈泽平,也看着在场的其他人,“你被免职了,现在!” “你没这个权利!”沈泽平提高了声音,“我是大帅的人!我的职位是大帅任命的,你没这个资格!“ “我没资格?”李谨言笑了,“沈先生,我没时间和你废话,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走,要么我叫警卫。” 沈泽平的脸色铁青,突然从怀里取出了一把左轮手枪,枪口直指李谨言! 众人同时一惊,几个车间主任都是沈泽平的老相识,见此情景连忙劝道:“老沈,你这是干什么?快放下枪!” “老沈,你看清楚了,那是言少爷!你用枪指着言少爷,是想造反吗?” 听到一车间赵主任的这句话,李谨言下意识的瞥了他一眼,这个人好像并不只是个老好人啊。一顶造反的帽子扣下来,沈泽平还能有个好?若是自己抓着不放,甭管他是不是老臣,一家子恐怕都得被抓起来。当然,有了这个借口,自己行事就方便多了,别人也再难对他说三道四。 他这是为了向自己示好,还是别有目的? 可惜在场的其他人注意力都在沈泽平身上,七嘴八舌的劝着他,没人注意到赵主任话中潜藏的含义。沈泽平脸色难看,腮帮子紧绷,手指扣在扳机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李谨言站在他面前,没有躲开也不见惊慌,就那样平静的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戏台上的丑角。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从外边踢开了,一身戎装的楼少帅出现在门口,沈泽平看到楼逍,持枪的手开始发抖,房间中的其他人,除了李谨言之外,神色都是一变。 “少帅,你怎么来了?”李谨言豪不在意自己正被枪指着,转过头看向楼少帅,语气十分轻松,“有事找我吗?” 楼少帅没有说话,一步一步坚定的走了过来,鞋底敲击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一声声闷响,就像敲在众人的心头。 走到近前,戴着白手套的大手握住了左轮手枪的枪管,根本不在意沈泽平手里的枪会不会走火。于此同时,楼少帅身后的兵哥全都拉开枪栓,枪口直指沈泽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4第七十三章 谢尔盖被割开了喉咙,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身体不停的抽搐,很快就和他的同伴们一样永远停止了呼吸。每个俄国兵脖子上的刀口都很深,有的几乎半个脖子都被切断了。一个俄国巡逻兵踉跄的向前跑了两步,最终跌倒在了额尔古纳河边,半张脸浸入河水里,血将河水染成了一片鲜红。 孟二虎和其他几个男人走在死去的俄国兵身边,查看是否还有没断气的,等到确定这十一个俄国兵都死得不能再死之后,才转头对还在河里的女人说道:“许二姐,快上来吧,泡上瘾了不成?” 许二姐答应了一声,就像是河里的鱼精,几下游到岸边,手里还拖着一个之前被她拽下河溺死的俄国兵。她身上的单衣和裤子都被河水浸透了,曼妙的身材几乎一览无余,在场的男人却没一个敢多瞄一眼,纷纷转开头。她之前溺死俄国兵那股狠劲,让这些刀口舔血的男人也不由得心惊。 这哪里是美人,压根是个水鬼。 许二姐坐在岸边拧干了头发,娇声一笑:“都躲什么躲?老娘不好看?” 孟二虎尴尬的笑了两声,“二姐……” “哪个是你二姐?一脸的胡子,老娘有那么老吗?”许二姐白了孟二虎一眼,走到常大山身边,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绑上石头沉河里。” “不成,万一绳子断了容易让人发现。”孟二虎率先开口道:“上边只让咱们给老毛子找麻烦,想办法把这几块地给清出来,没说现在就和老毛子开打。被老毛子逮住把柄反咬一口,咱们就是给自己人惹麻烦了。” “那怎么办,扔老林子里去喂狼?” “拉倒吧,这一个个死沉死沉的,”另外一个汉子开口反对:“你扛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常大年也有些火了,“你们说咋办?” 许二姐笑了,“要不都交给我。” “交给你?”男人们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许二姐,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她开在后贝加尔的那家包子铺,顿时脸色就变了。 “想什么呢?”许二姐眼睛一瞪,从腰间抽出一把样子略显古怪的弯刀来,背着这么沉的刀凫水,可见她的水性有多好,“就针尖大的胆子,难怪老窝都让人给掏了。” 说着,朝着身边的尸体狠狠就是一刀,刀口十分不规则,就像是被野兽撕扯开留下的,“看到没?像这样,就算老猎户也会以为是被熊瞎子和野狼一类的大牲口给扯开的。” 一个汉子眼瞅着许二姐三两下的解决完一个俄国兵,又走向下一个,后颈一阵阵的蹿凉气,“二姐,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老娘开包子铺的。”许二姐头也没抬:“怎么着,有意见?” “没,没有。”哪敢有啊。 许二姐一边下刀子,一边指挥几个男人把俄国兵的尸体都搬远点,别堆在一起,就像是真被野兽袭击追赶,四处逃跑时被杀死的。 等到处理完现场,许二姐又捡起一支俄国兵使用的步枪,之前他们偷袭得手,这些俄国兵根本就没来得及开枪。 “拿着,走远点放两枪。” “干啥?” “废话!你遇到了大牲口光跑不开枪?” 男人摸摸鼻子,照办了。 处理好这一切,几个男人拖出之前藏在岸边的小船,陆续上了船。许二姐看着水中还未散去的血迹,脸上竟露出了笑容。 和孟二虎一样,她的爹娘也死在了当年的海兰泡,死在了冰冷的黑龙江水中。她大伯带着她拼死游过了江,大腿却被老毛子一枪打中,彻底残了。 她那年刚八岁,没爹没娘,身上一个铜子都没有,只能插着草标把自己卖了,才好歹给大伯找了大夫。可伤口拖得太久发炎流脓,半条腿都烂了,根本没法救。她大伯躺在床上,喃喃念着死在冰冷江水里的亲人,被俄国兵用刺刀捅死的媳妇和孩子,到死都没闭上眼睛。 这些俄国人都该杀!许二姐朝身后望去,这些远远不够,还不够偿还当年她亲人和乡亲的万分之一! “二姐,还看什么,快过来!” 孟二虎等人早就上了船,见许二姐迟迟不动,便叫了她几声。 “叫什么叫,来了!” 发生在额尔古纳河边的事情隔日才被上报,谢尔盖等人出去巡逻,他们驻扎的哨所里只剩下一个醉醺醺的卫兵,等他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谢尔盖等人一夜都没回来! 出事的地点很快被找到,但尸体上的伤口难以辨别,又被食腐动物撕扯过,加上步枪和子弹都没有被拿走,没人想到这会是对面的华夏人干的,最终,谢尔盖等人的死以被野兽袭击盖棺定论。 之后被派遣到哨所来的士兵,都听那个卫兵绘声绘色的说起过谢尔盖等人的惨状,在接连几次有人在出事地点附近被野兽袭击丧命后,巡逻兵都下意识的避开那里。渐渐的,那片地区被称为魔鬼的领地,很少再有俄国兵踏足。这让披着草叶树叶,趴在草丛里等了一天又一天,却没“生意”上门的孟二虎一干人郁闷了挺长一段时间。 不过,这样也算是完成了上边的命令吧? 被弄到后贝加尔的这群人不是土匪就是江洋大盗,在他们的观念里,抢地盘,一靠不要命,二靠不要脸!管你老毛子想什么呢,既然地盘是你们自己“不要”的,那咱们占了也说得过去吧?恩,很说得过去! 发生在额尔古纳河沿岸的事情,边境军总指挥米哈伊尔并没有上报。自从之前在满洲里被华夏军队打败,他依靠家族势力和大量的金钱才免于处罚,没有被送上绞刑架,借由妻子和圣人拉斯普京的“友谊”,他很快官复原职,继续在远东作威作福。 不过,米哈伊尔的性格却产生了一些改变,比起之前,他变得更加谨慎小心,或者该说胆小懦弱。德米特里大公几次私下里要求他趁北六省内部不稳的时候,出兵将被华夏人抢占的后贝加尔夺回来,他却以沙皇没有明确下令拒绝了。若是按照米哈伊尔以往的行事风格,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米哈伊尔,想的只是如何保住他的官位,弄到更多的钱以弥补家族之前的损失,至于边境巡逻兵接连被“野兽”袭击的事情,米哈伊尔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还斥责上报的下属没事找事。 正是米哈伊尔这种心理,让孟二虎等人的行动更加顺利,在指挥官阁下大口喝着伏特加,抱着酥胸半露的俄国女人说着下流话时,额尔古纳河西岸已经出现了近三公里长两公里宽的“无人区”,而且还在不断扩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5第七十四章 楼盛丰抵达青岛的隔日,展长青再度拜会了青岛总督瓦尔德克。他随身带去了五盒磺胺,在总督府一直留到深夜才离开。第二天,德国远东舰队总指挥官冯·施佩被总督瓦尔德克请到了总督府。 “阁下,这是华夏人提出的交换条件。”总督瓦尔德克指着放在桌子上的五盒磺胺,“目的是希望我们能在借款的事情上帮忙。” 南北政府在山东打内战,德国人不可能不关注。理所当然的,他们也发现了华夏军队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只要有这种磺胺药物的军队,伤员的死亡率都很低。尤其是北六省军队的伤员,除了战死或是受伤太过严重的,几乎都能活下来。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伤口发炎,就会要了士兵的命。”冯·施佩说道:“难道就是因为这种药物?” “我已经核实过了。”瓦尔德克打开一盒磺胺,看着静静躺在盒子里的五支药剂,“展并没有给我提供临床试验报告,他们军中不断康复的伤员足以说明一切。” “或许我们应该再谨慎一些。” “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瓦尔德克说道:“阁下,北六省的统治者楼盛丰因意外去世了,展在一个星期后就要赶回去参加他的葬礼。作为楼盛丰的亲戚,他必须出席。一旦他回去,我们很难预料事情会如何发展。楼盛丰的继承人楼逍是个接受过德意志军事教育,品质优秀的年轻人。我相信,就算在合同上签字的不是他,最终合同上的一切条款也会得到实现。” 冯·施佩不再犹豫,为了德意志帝国士兵的生命,他答应瓦尔德克,会和他一同劝说德华银行的行长劳鲁士。虽然不是容克贵族,却同样有着显赫出身的劳鲁士,想必会愿意为了帝国的利益做出让步。 展长青没住旅馆,而是选择了一栋距离总督府只有八百米左右的二层洋楼落脚,附近的建筑都带有明显的德意志建筑风格,不奢华,却厚重实用, “回来了?”楼盛丰坐在客厅里,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几份报纸,他翻开手上一份德国人印刷出版的报纸,指着上面的一则消息说道:“看来老子还是很有名的,我死了,德国人的报纸上竟然也会刊登讣告。” 说完,哈哈大笑。 “大帅,这并不好笑。”展长青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我已经照你的吩咐将磺胺交给瓦尔德克,从对方的反应来看,这件事成功的几率很高。我担心的是,如果德国人据此研制出同样的药物,那……” “没什么好担心的。”楼大帅摆摆手,“等着看吧,就算他们研制出来了也会保密,不会随便对外张扬。从别人手里弄到好东西,你会藏起来还是四处宣扬?” 除了德国,英吉利,法兰西,美利坚,大不了再加上个俄罗斯,药卖到哪里不能赚钱?而且,一旦德国得到了这种药物并且研制出配方,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不让配方落到对头手里,若真是这样,恐怕还帮了他们大忙。 “这倒也是。”展长青点点头,“不过大帅,将借款金额提高到八千万马克,是不是太高了点?” “不高,老子为了这笔钱连家底都掏出来了,不趁机多要点可就亏大发了。”楼盛丰笑呵呵的笑道:“长青啊,你可得加把劲,我不是和你说了,沈泽平那条藤现在就攥在我儿子和儿媳妇手里?一个星期后老子就要出殡了,咱得尽快把合同定下来,否则不只你有麻烦,我的麻烦也不会小。” 展长青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才能表达出他此时悲愤的心情,他的麻烦?他的麻烦还不是眼前这个好姐夫找的?! 见展长青拉长脸,楼盛丰讪笑了两声,摸了摸光头,”你别生气,也体谅一下姐夫,我今年都五十八了,眼瞅着奔六十的人,这次是运气好,才能提前揪出那几个和邢长庚通消息的逃过一劫,下次呢?逍儿才二十,他媳妇更小。倚老卖老,幼主可欺,我手下的那帮人能服他们?不趁这次机会给他们提个醒,恐怕有些人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大帅,你……” “这些话我也只能和你说,只要老天再给我十年,不,五年,我保证能将这份家业安安稳稳的交到逍儿手里,可时不待我啊。”楼大帅没看展长青,只是自顾自的说着:“逍儿是个手狠的,跟着我创下这份家业的老弟兄们也不容易,我也不想他们因为一时糊涂不得善终。等借款的事情了结我就回去,过我的手,总比……” “大帅,”展长青打断了楼大帅的话,这些话楼大帅能说,他却不能听,“您身体硬朗,少帅在军中颇有威望,言少爷也是个能干的。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毕竟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希望如此吧。” 关北城,大帅府 楼夫人的孕吐突然之间好了,伴随而来的是胃口大开。 厨子精心炖了鸡汤,将汤面上的油花都撇得干干净净,只余下清亮的汤底,下了面,添了点萝卜丁和葱花,连根肉丝都没有,楼夫人一连吃了两碗。 李谨言在一旁看得心惊,一下吃这么多,等下会不会再不舒服? 楼夫人放下筷子,用手绢擦了擦嘴,抬头看到李谨言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娘,那个,你一下吃了这么多,没事吧?” “我说你怎么这副表情,没事。”丫头把碗撤下去,在楼夫人的腰后放了一个垫子,“当年怀逍儿的时候,我吃得比这还多,这么大的瓷碗,”楼夫人用双手比划了一下,“我一顿能吃三碗。那个时候我还专门喜欢吃腌萝卜,最好用醋泡得酸酸的,那味道才爽口。” 李谨言只是听就觉得牙酸。不过楼夫人能吃进东西总归是好事。自从楼大帅出事之后,楼夫人的心情一直不好,今天却一反常态,这让李谨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道直接说:“娘,你怎么突然心情变这么好?”这不是找揍吗? 楼夫人挥手让丫头都下去,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李谨言两个人,执起茶壶亲自往李谨言面前的茶盏里倒了一杯茶,浓郁的茶香慢慢飘散,“言儿,我听下边的人说,药厂的沈泽平找你麻烦,还动了枪。原本逍儿是想杀了他,却被你拦住了?” “娘,这事不妥?” “没有,你做得很好。”楼夫人放下茶壶,语重心长的对李谨言说道:“你是个明白孩子,有些人当杀,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有些人只能关不能杀,除非万不得已绝不能在他脖子上架刀子。沈泽平跟在大帅身边三十年,亲友故旧遍布北六省,就算他犯下滔天大罪,此刻也不能杀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6第七十五章 季副官是在北六省军工厂找到李谨言的。 当时,李谨言正和杜维严杜厂长一同指挥着工人在试验场上挖掘战壕,架设铁丝网,像模像样的的构筑了一道大约两公里长的防守阵地。李谨言让工人挖掘的战壕不是普通的一字型,前后两道,呈z字形,之间有交通壕相连,第一道比第二道更宽,深度也达到了两米以上,加上掩体和铁丝网,看起来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铁丝网后架设了三挺机枪,是枪厂仿造马克沁机枪自制的,虽然射速与使用寿命都比不上马克沁,在国内也属于佼佼者。 “言少爷,你这是在做什么?”季副官上前,看着逐渐成形的防守阵地,赞叹之余忍不住问道:“这阵地是谁的主意?” “我的。”李谨言颇有些得意的说道,虽然某些地方还很不完善,但在华夏国内,这种样式的战壕还属于首创。 “对了,你怎么来了?”李谨言看向季副官,“找杜厂长?他在那边呢。” 李谨言指着站在铁丝网边的杜维严,他正拿着一把铁锹亲自动手挖土。这把铁锹的锹柄比一般的铁锹要短上一截,锹面也做了改动,更像是一把大号的铲子。事实上,这就是最早的工兵铲,只不过由于军工厂的炼钢厂还无法炼出高碳钢,制作出的产品远比不上一战时德国人使用的工兵铲。 “言少爷,少帅让我接你回去。”季副官在阵地上来回走了一圈,才想起此次的任务。 “回去?有急事吗?” “少帅没说。” 李谨言眉头一皱,楼少帅不会无缘无故的让季副官来找他,可他这里的确走不开,为了这场实验,他已经和杜厂长忙活好几天了,“季副官,我这里的确走不开,你回去和少帅说我晚饭前一准回家。”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李谨言眼珠子一转,“要么你就把少帅直接接到军工厂来,说我这里有好东西给他看。” “好东西?这个阵地?” “不是,这算什么啊。”李谨言摇头,“是什么他过来看一下就知道了。” 季副官拗不过李谨言,只得按照他说的回去见了楼少帅。 书房里除了楼少帅,还站着一师的师长钱伯喜,二师师长杜豫章和热河省长戴国饶。季副官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正说话的几个人同时停了下来,看向他。 “什么事?” “少帅,现在说吗?” “现在。” “言少爷让我给少帅带话,请少帅去军工厂一趟,有好东西给少帅看。” 季副官一席话说完,室内顿时一静。 钱伯喜和杜豫章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言少爷说话向来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他说的好东西,就绝对会是“好东西。” 戴国饶之前在婚礼上见过李谨言,之后也只是听到一些传闻,说这个楼家的少夫人年少聪慧,做生意的手腕一流,还喜欢往前线送东西。印象里,那还是半大孩子。 最终,好奇心压倒了一切,钱伯喜和杜豫章跟着楼少帅一起来到了军工厂,戴国饶戴省长也来凑了一回热闹。 一行人走到军工厂西侧的试验场,发现试验场的四周都被严密看守起来,除了在试验场里的人,其他人不允许靠近三百米以内。 楼少帅站在试验场的入口处,一个负责守卫工作的兵哥马上立正敬礼,“少帅!” “恩。”楼少帅回礼,问道:“里面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兵哥摇头,“言少爷和杜厂长发话了,从现在开始,除了相关人员以外,其他人往里面瞅一眼都不行,挖眼珠子!” 兵哥说得严肃,实际上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句玩笑话,不过却能从中听出李谨言对这件事的关注程度。 “少帅,言少爷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不是又给咱们弄来了重炮吧?”钱伯喜没憋住,率先开口道:“要真是这样,那可是见者有份的啊。” 杜豫章在一旁插言道:“老钱,少帅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对,少帅什么时候小气过?大方着呢!” 两个师长你一言我一语,直到来打酱油的戴国饶戴省长咳嗽了一声,才发现楼少帅正看着他们,目光说有多冷就有多冷,明明是夏天,两位师长却觉得后脖子有些发寒。 “说完了?”楼少帅面无表情的看着钱伯喜和杜豫章,认真无比的的说道:“我不大方。” 钱伯喜&杜豫章:“……” 戴国饶:“……” 守卫在试验场的兵哥:“……” 这个,需要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吗? 李谨言走过来时,发觉到情况有点不对,瞅瞅脸色不太对的两个老兵痞子和一个官场老油条,又看看已经僵硬得像尊雕像的兵哥,最终将目光转向看起来最正常的楼少帅:“少帅,你来了?” “恩。”楼少帅点点头,“有东西给我看?” “对,好东西。“李谨言眼睛发亮,一把抓住了楼少帅的胳膊,“快跟我来,实验马上就开始了。” 楼少帅低头看向李谨言拉住自己的手,黑色的帽檐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但周围的人却能察觉到,少帅的心情明显变好了。 走进试验场,第一眼就看到了构筑好的堑壕和铁丝网。 钱伯喜和杜豫章几个大步走上前,和之前的季副官一样,在前后两道战壕之间来回走了一遍,又亲自到机枪位去观察了一下,当发现三挺机枪组成的火力足以覆盖眼前整片战场之后,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这种防守阵地,没有一个团绝对攻不下来。光是这几挺机枪,就够进攻方喝一壶的了。” 楼少帅在德国读军校时,曾经参加过德军的演习,这种构筑阵地的方式与德军所采用的堑壕防守十分相似,加以完善的话,只靠一个营就能挡住进攻方一个团的兵力,甚至更多。 和欧洲大陆的其他国家相比,德军更加注重机枪的使用,眼前这片阵地的结构,和德军的防守理念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谁想出来的?” “这是言少爷的主意。“ 杜维严走上前,他的样子有些狼狈,衬衫和长裤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就像是在土里滚过一样,没等几个人开口说话,便将手里的工兵铲递到楼少帅面前,“少帅,这是改进过的铁锹,也是言少爷的主意,用起来很顺手,从这两个孔穿上绳子,士兵就能带着行军。挖战壕或者是搏斗中使用都行。只是咱们炼钢技术不行,只能做成现在这个样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7第七十六章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8月13日,农历七月初一,宜入殓 楼大帅的灵堂设在大帅府的正厅,府门前挂上了白幡,大门至正厅的沿途摆放着国内各界人士敬献的挽联和花圈。其中各国公使和驻北六省领事送来的挽联尤其醒目。日本的伊集院公使也送来了一副挽联,却被楼家弃在一旁,找遍了灵堂,才在角落里看到这副挽联,上面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日本领事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没人理他。 楼夫人一身缟素的坐在灵堂前,面容憔悴,眼圈微红,乌黑的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圆髻,发髻上只插着一根银簪,耳上颈上首饰全无,腕子上是一只镂空的银镯。 李谨言站在她身边,心里还在纳闷,昨天楼夫人的脸色还十分红润,晚餐整整吃了两碗米饭,怎么今天一早就变得脸色蜡黄,憔悴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大帅……不可能吧?明明是楼夫人提醒他关于沈泽平的事情,他才特地让哑叔的人去牢里打探,发现人家老先生压根不像是去坐牢的,除了手指上的伤让行动不太方便,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根本就像是去里面养膘的。 顺着沈泽平这条线索,哑叔查明了那批药品的流向,也查到了展长青的身上。虽然证据摆在眼前,李谨言还是不相信展长青会做出这种事情,依据自己所了解的,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这件事绝对有隐情。 事实证明,李谨言是对的。 就在几天前,哑叔的人发现展长青亲自到火车站去接人,看不清脸,但其中一人的身高体型都很像楼大帅。另外几个保镖伙计虽然是便装打扮,在行家眼里,也掩不去一身彪悍之气。 昨夜楼少帅告诉他,向德国借款的合同已经签订,借款的金额提升至八千万,李谨言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展长青是个行事谨慎的的人,他不会轻易变动借款金额,还一加就是几千万,做这个决定既然不是楼少帅,那就只能是楼大帅! 让李谨言想不通的是,既然楼大帅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刻意隐藏消息?难道是隐藏在暗处的人再次动手? “言儿,想什么呢?”楼夫人拉了李谨言一下,有些的担心的看着他,“你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累着了?” “没事,娘。”李谨言摇摇头,“你的脸色才真的是不好。要不你先到后堂去歇歇,等到人都来了,我再去请你。” “你指这个?”楼夫人用手绢在脸颊上按了按,给李谨言看,李谨言顿时无语了。他早该猜到,明明丫头说楼夫人昨夜睡得挺好,怎么突然憔悴成这样,原来都是粉! “至少得让外人看着是那么回事。” “……”他确定楼夫人已经知道了楼大帅没有驾鹤西归。否则不会表现出这样的态度。依照楼夫人的态度,李谨言总觉得楼大帅回来之后会十分的悲剧。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大帅到底有没有事,我想你和逍儿也心里有数,今天肯定会有一场好戏。你等下去端两盘点心来,避着点人,咱们娘俩就等着看戏吧。” 李谨言:“……” 上午九点,来祭奠的人陆续抵达。 由于火车被炸,车厢里的人都被烧得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灵堂里的棺材便只摆放了一套督帅礼服。 楼少帅站在一旁,并没穿丧服,而是如往日般一身军装,只是肩章被取了下来,手臂上挽着黑布。李谨言也以楼家人的身份站在灵堂里,只是每当有夫人太太拉着他,对他说“节哀顺变”时,李三少就忍不住嘴角直抽,就算他是楼家的“少夫人”,可他好歹也是个男人!这些夫人太太毫不避嫌的拉过他的手又拍又摸的,真是为了安慰他,还是占他便宜? 来祭奠的人多是北六省官员及北方政商界人士,各省督帅也不乏亲自前来的,例如湖北的宋琦宁,山东的韩庵山。宋琦宁当真是为楼大帅的“去世”悲痛,韩庵山则是因为地盘已经实际上被瓜分,知道自己这个督帅也当不长了,早晚得去做个愚公,北六省在全国的实力都是数一数二的,不如趁此机会来结个善缘。为此,他还奉上了整整三万块大洋的奠仪。 在各省督帅之后,是北方大总统司马君,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没有亲自前来,而是派来了他的继承人宋武,随行的还有南六省第二十二师的师长孙清泉。 宋武同样是一身戎装,在场众人不由得将他和楼少帅做起了对比。同样的出身显赫,年轻有为,单纯只看外表,当真不分轩轾。只在个人建树上,宋武实在比不上楼逍。 楼少帅凭借同俄国人的满洲里一战声名鹊起,又在山东干脆利落的吞了唐廷山和薛定州手下的两个师,露了一回手腕,加上楼大帅“去世”后掌管北六省,行事沉稳老道,之前因为他年轻而看轻他的,都跌碎了一地眼镜。 宋武目前在国内尚未有太大的作为,之前南北内战时,固守兖州算是可圈可点,但同楼少帅一比,还是差了一截。 “楼兄,节哀顺变。”宋武此次前来并未只为了祭奠,可现在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奉上奠仪,便和孙清泉一起退到了一旁。 孙清泉道:“少帅,司马君在那边看着呢,不必急在一时,免得露了行迹。” “我知道。”宋武道:“姨父,那个就是李家的三少爷?我听说他做生意的手腕一流。” “恩,是他。”孙清泉道:“我妹妹和妹夫在楼家的家化厂有股份,每个季度的分红都不少。连洋人都排着队给家化厂下订单,国内更不用说了。要是货源供应不上,恐怕都要打破头。” “是吗?”宋武看着李谨言,神情微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灵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几个臂缠黑布的大兵押着两个穿着军装,扛着少将和中将军衔的男人走了进来。两人被五花大绑,嘴也被布堵上,样子十分狼狈。人群中不乏认识他们的人,不由发出了几声低呼。 这两人正是孟复和孟稠! 孟复孟稠两人直接被按跪在灵堂门前,热河省长戴国饶一身黑色长衫,高声说道:“此二人脑后生反骨,不顾大帅多年恩义,阴谋造反!戴某人设计将他们拿下,送到大帅的灵堂前,为大帅血祭!” 戴国饶话落,孟复拼命挣扎了起来,竟被他将嘴里的布吐了出来,不顾脸上蹭出的伤口,当着众人破口大骂:“姓戴的,我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休要血口喷人!我看你才是真的有反心!买通了我手下人,想要除了我,热河不就成了你的天下!”说着,不顾被捆在身后的手,朝着灵堂方向砰砰磕起了头,“大帅,大帅你睁开眼看看啊!这姓戴的不是个东西!你才刚死,他就要对我们这群跟着你打天下的老臣动手了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8第七十七章 楼大帅“死而复生”,丧事自然办不下去了。 楼府的管家带着下人,用最快的速度将灵堂里的花圈和挽联撤了下去,来祭奠的众人经历过最初的惊吓之后,纷纷拱手向楼大帅说道:“大帅洪福齐天啊!” 之前所有人都认为楼大帅死定了,可他却突然冒了出来,还毫发未伤,可不就是洪福齐天吗? 夫人太太们也纷纷聚拢到楼夫人身旁,只道夫人好福气,楼家好运道。李谨言听了不禁咋舌,这些官太太们变脸的功力当真是堪称一绝! 楼夫人脸上带着笑,不时还用手绢擦擦眼角,只道老天保佑,即便有人旁敲侧击的询问楼大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被楼夫人三言两语的掩盖过去。可日本总领事夫人矢田仍不死心,几次三番的试探之后,楼夫人终于烦了,干脆假作身体不舒服,让丫头扶她去后堂休息,顺便把李谨言也叫了过去,只余下展夫人帮忙招待一干女眷。 等到展夫人也被烦得不说话了,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 矢田夫人面带怒容,认为自己受到了怠慢,却压根没什么人理她。日本驻关北总领事夫妇不请自来,能让他们踏进楼家的大门就算不错了,连伊集院公使和书记官署理公使本多熊太郎都没能在楼家人面前讨到任何便宜,何况是她! 李谨言扶着楼夫人回了后堂,问道:“娘,你身体真没事吧?” “没事。不耐烦应付那个日本女人了。”楼夫人靠坐在沙发上,示意李谨言坐下,又让丫头去到门口看着,略微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帅这件事,就算有人问,你也要咬死了事先不知情。” 李谨言点头,想起之前自己在灵堂里的反应,不由赧颜。比起官太太们能拿小金人的演技,他恐怕连个群众演员都捞不上,“娘,我刚刚是不是露马脚了?”所以楼夫人才刻意提点他。 没成想话音刚落,就被楼夫人拍了一下,紧接着又被掐了一下脸。 见李谨言呲牙咧嘴的样子,楼夫人乐了,“你才多大,能做到这个份上不错了。”说着叫了门口的丫头过来,“去厨房一趟,吩咐厨子下碗面来,多加酸萝卜。言儿,你吃不吃?” 李谨言连忙摇头,楼夫人刚吃完两盘点心,这又要吃面?她肚子里的不会又是一个楼少帅吧? 正厅里,楼大帅和众人寒暄之后,终于将目光转向从刚才一直跪到现在的孟复和孟稠。 孟复心知自己必死无疑,也不再说话,孟稠还带着一丝希望,自己好歹咬出了那么多人,又落实了邢长庚的罪名,无论如何也该留他一命吧? “大帅,这事您看怎么处置?” “怎么处理?”楼大帅正好坐在刚刚棺材停放的地方,却丝毫不在意,更没觉得晦气,“逍儿,你刚才是怎么说的?” “杀。” “大帅,饶命啊!”孟稠再一次叫了起来,“少帅,我把知道的全都说了,我真的全都说了!” 楼大帅转向坐在一旁的司马君,问道:“大总统,你觉得这两个人该不该杀?” 司马君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该杀!” “好,既然大总统都说该杀,那就没有放过他们的道理!” 楼大帅刚要挥手让人拖他们下去,楼少帅突然说道:“父亲,孟稠留着。” “哦?” “他的证词还需要核实。”楼少帅的语气平静,却隐含一股肃杀之气,“若他所言属实,有人比他更该杀!” 楼少帅的目光冰冷,被他视线扫过的人,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好,就照你说的办。”楼大帅一锤定音,直接让人将孟复拉下去就地枪决,孟稠先关进牢里,杀不杀,以后再说。 孟复和孟稠都被带下去了,几分钟之后,大帅府前院响起了一声枪响。 众人同时在心里打了个突,看来楼家当真不能惹。那些之前动了心思却没被孟稠咬出来的,当即把所有不该有的心思都歇了。庆幸自己只是动了念头,却没像孟复一样胆大包天付诸行动。 不说楼大帅还活着,就算大帅已经……楼少帅也不是好惹的。以往只觉得他是个性子冷,能打仗的年轻人,殊不知,他的心也够狠! 解决了孟复和孟稠的事情,楼大帅对司马君说道:“大总统,我这有件事想和你单独谈谈,也有两个人想让你见见,不如你今天就在寒舍住下?” 司马君有心拒绝,却又担心楼盛丰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不利他的事情,不得已还是答应了下来。 “既然贤弟有话要单独和我说,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司马君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也是我的失察,才让手下人胆大包天做出这等事来,如今也正好借此机会给贤弟赔礼。” “赔礼?”楼大帅呵呵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客人们陆续告辞离开。宋琦宁有心留下,却被杜豫章拉走了,韩庵山也去凑了个趣。不到两刻钟,正厅里便只剩下楼大帅父子和司马君。 楼大帅不再卖关子,拍了拍手,两个穿着短打的男人低头走进来,等他们抬起头,司马君放在桌上的手倏地握紧。 “大总统,这两个人你认识吧?”楼大帅向后靠在椅背上,“我要是没记错,他们可是总统府警卫队的队员。” “……是。” “那大总统知不知道,他们是跟着邢长庚办事的?” “知道。”司马君说道。 “那么,”楼大帅收起了脸上的笑,一字一句的说道:“大总统又知不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在为日本人做事的?” “什么?!” “那场爆炸就是日本人做的。幸亏我运气好,中途换车逃过一劫。事后追查才发现是邢长庚买通了我手下的一个随员,得到我的行程后交给了日本人。” 司马君脸上惊愕的神情不似作伪,楼大帅定定的看着他,“大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单独谈了吧?” “我……” “若是传出总统府的警卫队副队长竟然在为日本人做事,还与刺杀案有关,你认为会怎么样?”楼大帅顿了顿,才接着说道:“郑怀恩是什么下场,大哥应该看到了吧?” 司马大总统当然知道,郑怀恩之所以会名声扫地,就是因为被扣上了一个卖国的罪名,如今这样的事情却落在了他的头上!他了解楼盛丰,既然他斩钉截铁的说邢长庚是在给日本人做事,那手里肯定握有切实的证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9第七十八章 楼大帅死而复生的消息,第二天便登上了关北城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 由于知情人全部三缄其口,各家报社的记着编辑只得凭借自己的猜测撰写报道,各种说法纷纷出炉。 这其中有贴近事实的,也有天马行空一看就是胡说八道的。例如“事先有人通风报信”,这是比较靠谱的。或者“暗杀者内部有自己人”,这也说得过去。最离谱的是,竟然有报纸上写,楼大帅之所以能够大难不死,逃过一劫,是因为遇到了传说中的“隐士高人”! “这也未免太离谱了点。”李谨言放下报纸,果然哪个时代都不缺少八卦精神,这家刊登“隐士高人说”的报纸,实在很有八卦周刊的潜质,上面的报道基本没几篇靠谱的。比起其他报纸争相以报道国内外时事,政商军各界要人为噱头,这份报纸上的每一篇报道都带着点类似于后世”娱乐新闻”的性质,在关北城的销量还相当的不错。 或许自己可以见见这份报纸的创办人,李谨言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浓郁的茶香,让他不由得舒了口气。 虽然这份报纸不太靠谱,却架不住发行量大,在忧国忧民的同时,老百姓总是喜欢看些八卦来娱乐一下自己。 他完全可以在娱乐报道里掺杂一些“私货”。例如某个商人在关北城外花一万块大洋投资建造了一家玻璃厂,一年不到,本钱赚回来不说,还额外赚了三千多块。 谎言说了一百遍就可能成为真理,况且李三少并不打算说谎,他想说的是事实,只是加了点润色的事实。那些家里藏了大把金银铜钱的土财主,看到这样的报道会不动心吗? 经过最初的尝试,李谨言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创建一个工业王国,只凭他自己是根本做不到的,他需要更多的资金,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先是关北,然后是北六省,紧接着将是整个华夏! 现在的华夏工业,无论是轻工业还是重工业,都是外资占了大头,例如关北城的化学工业,几乎快被日本人垄断了。 想要发展自己的民族工业,就要想办法不断壮大自己! 北六省商会中的成员陆续被他说动,除了他出资一半的玻璃厂,另有几个商人也打算在关北城外建厂,主要制作火柴和蜡烛。 李谨言野心勃勃的想要在关北城外建造起一个轻工业区。 工业区一旦形成规模,将吸纳大量的社会闲散人员,例如难民,关内的移民,退伍的军人等。除此之外,在工业区内修路,或者进行其他公共设施建设,也将为这些四处寻找生计的人提供一份工作。只要有活干,有钱拿,能吃饱饭,就能避免很多社会问题。 而且有了德国人的贷款和机械,重工业也可以快速发展起来,北方拥有丰富的煤炭和铁矿资源,就算做不成华夏的鲁尔,至少五大湖还是行的吧?前提是,得把日本人在北方的势力排挤出去,哪怕不能把他们立刻赶出辽东,也要将他们的“生存”空间不断压缩,最好能一步步收回南满铁路,把这群矬子通通赶到海里喂鱼去! 反正军工厂里已经弄出来坦克了,战舰又不能上岸,顶多被轰几炮,谁怕谁! 如果可以,李谨言想先建一家内燃机厂,无论造拖拉机还是坦克,内燃机都是必不可少的。关键是能不能找到技术人员,德国人会不会愿意卖给他们相关的机械设备。 如今的华夏还相当闭塞,若想吸引大量的人才和资金,舆论和消息传播至关重要。手里这份报纸将会成为他的试金石,若是可行的话,李谨言打算继续扩大这份报纸的发行量,在几个发达的省份成立分社,逐渐覆盖到全国。不涉及政治,应该不会有哪方势力闲着没事来查——封的吧? 其实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是无线电广播,可惜的是,现在的华夏,大部分地区还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李谨言将自己的想法详细写了下来,仔细查看没有什么遗漏或是不妥的地方,打算等楼少帅从军营回来之后和他商量一下。 随后李谨言找来哑叔,请他想办法查一查这家报纸办报人的背景,看看其中是否有他人的势力。 哑叔点头。 “还有,我想知道关北城里具体有几家外国人的报纸,包括他们出资的。”李谨言点了点桌上的报纸,其中有几份报道明显带着污蔑性质,虽然不可能对楼家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但也不得不防,他注定要和楼家绑在一起,经过这么长时间,做事也不必再像之前一样束手束脚,“我要一份具体的名单。” 哑叔领命下去,对于李谨言的改变他是乐见其成。现在的言少爷,总算是有了几分二老爷当年的手腕和风采了。 李谨言刚安排好了这件事,丫头就来请他,“几位小姐姑爷都在,夫人请言少爷过去。” 楼大帅没死的消息,除了楼夫人,楼少帅和李谨言,其他的楼家人并不知情。七位小姐和姑爷都是回来给楼大帅“奔丧”的,不承想楼大帅死而复生,当时七位小姐和楼家的姨太太们一起呆在后院,听到消息全都傻在了当场,随即喜极而泣。楼少帅和她们到底是同父异母,中间隔了一层,楼大帅则不同,是她们的亲爹! 这当然不是说楼家小姐对楼少帅有什么意见,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毕竟一个是亲爹,一个是隔了一层的兄弟,当然是亲爹更亲一些。 客厅里,几个姨太太和七个小姐围着楼夫人说话,七个姑爷坐在另一边。 李谨言走进来时,恰好二小姐说了个笑话,女眷们全都笑了,虽然二小姐,四小姐,七小姐都是三姨太生的,可在楼家,二小姐明显比她的两个妹妹人缘更好些。 站在门口,李谨言有些犹豫,他是该老实的去当妇女之友,还是该和楼家的姑爷们坐一起?好像哪边都不太合适。 李三少正尴尬的时候,楼夫人帮他解了围,“言儿来了,人都到齐了,大家去饭厅吧。”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丫头站起身,坐在她一旁的四小姐立刻搀扶住了她的另一边胳膊,楼夫人却笑着朝李谨言招呼道:“快过来,一会吃饭的时候坐我旁边。” 楼家的的姨太太们和六小姐七小姐早知楼夫人对李谨言的看重,其他的小姐和姑爷倒是略显诧异,四小姐低下头,眼神一闪,再抬头已是满脸笑容,“谨言可是不得了,我公公都说,咱们楼家是捧了尊金娃娃回来。” 楼夫人没接话,房间里的其他人也没都没说话,倒是李谨言呵呵笑了两声,“不敢当,我就是小聪敏,运气好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h2>李谨言当真给楼夫人拉了一车香瓜回家,虽然香瓜在北方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农场出产的卖相格外好,不用切开就能闻到一股清香味。 “你怎么想起来种瓜的?”楼夫人叉起一块送进嘴里,“这东西虽然好吃,到底只是应季的,还有西瓜,听说有经验的老农才能种好。” “地方那么大,光种粮食太可惜。”李谨言笑着说道:“再说罐头厂只做肉罐头品种太单一,我想尝试着做些水果罐头,例如苹果,橘子,香瓜一类的。” “是吗?”楼夫人点点头,不再追问。厂子里的事她很少过问,只是在李谨言遇到麻烦时才会指点几句,也大多是关于家世背景,姻亲好友一类的,简单几句话却能帮到李谨言的大忙。 往往是看着不起眼的一个人,身家背景却能吓人一跳。就如刚从牢房里出来的沈泽平沈老先生,跟随楼大帅起家的政府官员和军中大佬,他几乎都能说上话。亏得这位老先生没有生出异心,否则还真是不好办。 李谨言学不来楼夫人的文雅,也不耐烦一小块一小块的吃,擦干瓜皮上的水,囫囵个的啃,咔嚓咔嚓,跟个咬果子的松鼠似的。 楼夫人看得直笑,李谨言却莫名其妙,鼓着一边的腮帮子,怎么了? “娘,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楼夫人摇头,可看着李谨言吃瓜,还是忍不住的乐。 李谨言:“……” 楼少帅刚迈进客厅的大门,就听到了楼夫人的笑声。等他走到沙发前,楼夫人还是没停住笑。 “少帅,你回来了。”李谨言见到楼逍,忙招呼他,“外边热吧?快过来吃瓜。农场里摘的,脆甜。” 楼少帅先向楼夫人问了安,坐到沙发上,拿起一个洗过的香瓜,一声不吭的咬了下去。看看楼少帅吃瓜的样子,李谨言好像明白楼夫人为什么发笑了。 差不多的吃相,放在楼少帅身上会让人想到男人的豪爽,在他身上却会让人发笑? 李三少忧伤的四十五角望天,同样是吃瓜,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吃过了瓜,回到房间,楼少帅脱下军装外套,李谨言才发现,他穿在军装里的衬衫几乎湿透了。 “少帅,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李谨言皱眉,走过去拿起搭在衣架上的军装上衣,布料不厚,透气性却不好,难怪了。 “没事。”楼少帅脱下衬衣,拿起毛巾擦着身上的汗,手臂和背部的肌理随着他的动作绷紧舒展,不夸张,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李谨言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无奈只能叹气。 有些人,天生就是给人羡慕嫉妒恨的。 正在羡慕嫉妒恨中的李三少,压根没注意到楼少帅何时走到了自己身边,从他手里拿过军装上衣,“怎么了?” 李谨言被吓了一跳,却还是开口问道:“少帅,你这身军装是谁做的?” “不知道。”楼少帅回答得干脆利落,见李谨言瞪眼睛,又补充了一句:“得问姜瑜林。” “姜部长?”李谨言摸了摸下巴,虽然被服厂之前也做了几批军装,但样式和料子都是军队定的,具体操作都由李秉负责,大多做的是普通士兵穿的军装,将官服还真没做几套。如今看来,这军装除了样式不怎么样,料子也同样不好。天气凉的时候还好,天气一热,穿上不就是受罪吗? 难怪姜瑜林一个劲的压价呢,李谨言腹诽。 “想什么呢?” “少帅,我给你换一身军装吧。” “哦?”楼少帅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怎么换?” “从上到下,通通得换!” 李谨言走到桌边,拉开抽屉,取出纸笔,在纸上画了起来。虽然画工实在糟糕,但也能看出衣服的大致样子,还在一旁注上一些说明,包括武装带,军靴,军帽,甚至连手套都没忘记。 等他画完后抬起头,却见楼少帅正拿着他之前写好的工业区计划翻看着。李谨言写好这份计划后,一直放在抽屉里,刚刚取纸笔的时候恰好被楼少帅看到了。李谨言本就打算找楼少帅商量这件事,干脆也不出声,等他看完了再说。 楼少帅一页一页的翻看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表情也越来越严肃,等他看完最后一页,李谨言迫不及待的问道;”少帅,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异想天开。” “……”要不要这么打击他? 李三少郁闷了,楼少帅却一把搂住他的腰,狠狠的在他嘴边亲了一下,“这种异想天开,很好。” 李谨言:”……”原来楼少帅不只少言寡语,说话还喜欢大喘气? “你怎么想到的?” “怎么想到的啊,”李谨言抓抓头,“我厂子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就算赚得不少,比起洋人的大厂还是不够看。俗话说独木难支,一根木头不成气候,那干脆多找几根。” 说着,李谨言将计划书拿过来,指着上面的条款,一条条给楼少帅详细的解说起来。 “我想在城外划出一片地方,进行整体规划,平整道路,专门用来建厂。整个过程就能吸收不少闲散的劳动力。工业区建成后,可以在报纸上发布消息,吸引更多的人来投资建厂。商人都是逐利的,一旦嗅到商机,很少有人会不动心。北六省商会里就有不少人打算到关北来建厂。这么多的厂子建起来,工人吃饭穿衣都是生意。无论是退伍军人,流民还是移民,都不愁安置,恐怕到时候还会缺人。” 李谨言掰着指头开始算:“像是被服厂,家化厂,火柴厂,蜡烛厂,玻璃厂,制革厂,罐头厂”顿了顿,“对了,还有酿酒厂,全都大有可为。不过在那之前,先建一家发电厂是必须的。我们可以自己投资,到时又能赚一大笔。” “恩。”楼少帅点头,终于问到了关键问题,“需要多少钱?” “前期的投资可能要大一些。”李谨言摸摸鼻子,“不过咱们不是从德国人那里借到钱了吗?这点钱应该不成问题!” 楼少帅:“……” “少帅,你可不能在这件事上抠门。”李谨言正色道:“军工厂改造那辆坦克,不只主意是我出的,连费用都是我出的!” 楼少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1第八十章 李谨言和楼少帅走进鼎顺楼,一个伙计立刻迎上前,“您二位是大堂还是雅座?” “雅座。” “好勒!” 穿过大堂走上二楼,李谨言看到了不少熟面孔,尤其是跟着哑叔去过楼家的那个“账房先生”,楼少帅也见过。他将目光转向李谨言,明显带着疑问。 “少帅,等回家我再和你解释。”李谨言压低了声音,“我选这里和他们见面,也是因为这个。” “恩。”楼少帅点点头,没再询问。 伙计将他们带到二楼朝南的一个房间,三面开窗,穿堂风让屋子里显得格外凉爽。墙角还摆着个半人高的花瓶,里面八成是放了冰,光这份心思,就十分难得。 两人落座,伙计送上了凉茶,李谨言给了他十文赏钱,对他道:“等下会有一位姓孙的先生来找我,你带他上来。” 伙计将赏钱揣进口袋,答应着出去了。不到一刻钟,房门被敲响,伙计带着孙清泉和宋武走了进来。 虽然只在葬礼上见过一面,但李谨言对这两人都有印象。看到宋武,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人家的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简单寒暄了几句,宋武说出了他的目的,“此次请楼兄前来,只为重启南北和谈的事情。” “重启和谈?”楼少帅端起茶杯,低头看着茶水中的倒影,“你代表宋家?” “是。”宋武点头,“我辈同为华夏儿女,本不该同室操戈,一旦再起战端,国家必将陷入混乱,于国于民都有大害。更是称了觊觎华夏之徒的心愿!” 楼少帅放下茶杯,看向宋武,“即便和谈重启,又能如何?” 南北政府第一次和谈的情况,楼少帅也清楚。先不论双方是否真有诚意达成国家大一统,大部分人都倾向于建立联合政府倒是真的。只可惜双方各有私心,不愿做任何让步,除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几天的谈判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谈判桌和菜市场几乎没什么区别。这让南北政府内的有识之士都很失望。 即便是中途没出楼大帅遇刺这件事,恐怕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来。 “大家吵,无非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宋武说道:“楼兄是否想过,如果能满足各方利益,即便不是全部,只是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就有了各退一步的余地。” “你是说?” “现在掌握华夏各省的督帅,才是真正能决定谈判结果的人。”宋武收起了脸上的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只要能说服他们重启和谈,建立联合政府,选出总统,华夏大一统就不是问题。” 李谨言听着宋武的话,总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理想主义,他说的的确是大多数华夏人所盼望的,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怎么说服这些割据各地的军阀?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经历过几次北伐,华夏才有了名义上的中央政府,可政府真正能控制的地盘也不过几省而已,有实力的军阀还不是各行其是? 至于宋武所说的满足这些人的一定利益,换取他们的让步,李谨言更觉得可行性不大。割据军阀最大的愿望无非就是继续做他们的土皇帝,不说别人,只说楼大帅和宋大帅,就不可能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如此一来,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几乎为零。 宋武话说得动听,却不过是画了一张大饼而已。 李谨言转头去看楼少帅,自己这个政治白痴都能想到的问题,楼少帅不可能不清楚。 “这些都是空话。”楼少帅说道:“见我,就为了说这些?”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宋武笑了,”这些的确是空话,但有些人就喜欢听空话,尤其是政府里那些熟读孔孟之道,三句话不离圣人的老夫子。” 楼少帅没说话,李谨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对于这点他深有体会,同北六省军政府和部队里的人都打过交道之后,李谨言宁愿去和那些老兵痞子吵架,也不想和那些文官们说话,太累。满口之乎者也,李谨言听着困难,十句里至少有五句是听不懂的。 为此,他还特地去找了一些古籍来看,结果是一把辛酸泪,两只蚊香眼,再遇上那些喜欢掉书袋的老先生,李三少当真如扁鹊见齐桓公一般,望之旋走。 李谨言正在这边腹诽,宋武已经向楼少帅提出了南六省的建议,一旦联合政府成立,推选出一名大总统,各省督帅仍有养兵和过问地方政务的权力,但财税必须统一上报,若有必要,各省的财政部门,最好由中央派人管辖。 “这就是我说的各退一步。”宋武道:“表面上维持各省独立,也算是个障眼法,让那些洋人放心。” 的确,那些在华夏划分了实力范围,攫取大量利益的洋人,是不会愿意看到华夏建立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实现真正统一的。 这样统而不治的方式,应该是最符合他们的利益的。 既维护了他们倡导“民主自由”的面子,又达成了继续在华夏这块大蛋糕上狼吞虎咽的目的。 “财政?”楼少帅抓住了宋武话中最重要的一点,“控制各省的财政?” “是的。卡住了钱袋子,才能为中央政府树立威信。” “很难。”楼少帅蹙了一下眉,“没人是傻子。” “这就是我约见楼兄的目的,”宋武坐正了身体,“南北唯一有能力逼这些人就范的,只有楼大帅和我的父亲!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司马君,但是,他对和谈的态度相信楼兄也知道。” “这件事楼家会考虑。”楼少帅说道,“一旦有了结论,定会联系贵方。” “好!”宋武举起茶杯,“那我先以茶代酒,敬楼兄!” 楼少帅举起茶杯,一声轻响,两人同时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 事情谈完了,宋武和孙清泉便起身告辞,临走之前,孙清泉将一封信交给了李谨言,“这是我岳丈写给言少爷的,有些冒昧,还请言少爷不要见怪。” 李谨言拿着信,看到上面的落款,南浔顾。疑惑的眨眨眼,给人写信有这么落款的吗? 孙清泉见李谨言皱眉,知道他在奇怪什么,解释道:“不知道三少爷听没听说过,南浔四象八牛七十二小金狗?” 李谨言摇头,他的确是没听说过。 “……”孙清泉一时无语,这李家以贩生丝起家,李家少爷竟然不知道这些同样以丝发家的南方巨贾?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2第八十一章 见过宋武和孙清泉的隔日,李谨言就给天津的宋老板发了一封电报,具体询问了一下上海蒲老板和南浔顾家的情况。宋老板第二天就回了电报,证实了顾老先生信中的内容,还告诉李谨言,他下个月会再去关北城一趟,随行的就有顾家的成员,到时李谨言可以和顾家人坐下来详谈。 得到宋老板的消息,李谨言的心彻底放下了。 在等待顾家人北上的时间里,李三少也没闲着,派出去收购成猪的人陆续回来了,收获还算不错,至少两个月内,罐头厂和家化厂都不需要发愁原料的问题了。 “言少爷,还有件事。”说话的人叫巴特尔,是个脸色黧黑的蒙古族汉子,他给李谨言带回了另一个消息,“很多牧民问咱们买不买羊。” “羊?他们只养羊吗?”羊肉不适合做罐头,火锅倒是可以考虑,关北城好像还没一家正宗的涮羊肉,要不和哑叔商量一下,鼎顺楼改成羊肉馆? “主要养羊和马,牛也养,不过很少。”巴特尔说道:“少帅的坐骑就是呼伦贝尔草原上的马王。” “哦,”李谨言想了一会,开口说道:“你再辛苦一趟怎么样?” “说什么辛苦,言少爷只管吩咐。” “你再去一趟察哈尔,和有意同咱们做生意的牧民商量一下,让他们来年多养一些牛,无论是牛犊还是成牛,我都照价收购。羊我现在还不收,不过有需要肯定会和他们买的。” “没问题!”巴特尔笑了,“比起钱,牧民其实更需要盐巴,茶叶还有粮食。若是能用这些换,他们肯定更高兴。” “可以。”李谨言说道:“你这次去,具体询问一下他们都需要些什么,列个单子,只要我们有的都可以考虑。盐巴,茶叶,粮食,都不成问题。” “好!” 巴特尔的老家就在呼伦贝尔,十六岁当了兵,因为骑术好又使得一手好枪,很快就当上了班长,之后一直跟着队伍南征北讨,直到满洲里战争,和老毛子拼马刀时伤了一只眼睛,右手没了三根手指,这才从军队中退下来。本以为今后的日子会没有着落,不想却被分到李谨言的农场里干活,每月工钱不少,也可以直接换成粮食,隔两三天就能分到几斤鲜肉。活干得好还有奖励,这样的日子是之前做梦都想不到的。 这次去察哈尔,巴特尔特地回了一趟家,父母身体依旧健朗,弟弟也长成了半大的小伙子,家里的生活因为他寄回来的军饷和工钱富裕了不少,远近的牧民都十分羡慕。 巴特尔临走前对父母说,等到明年,农场就能分给他一套房子,到时把家人都接去关北享福,弟弟也可以到农场里干活。巴特尔的弟弟却说,他要像哥哥一样去当兵。巴特尔哈哈笑着捶了一下弟弟的肩膀:“你想当兵?等雏鹰展开翅膀,能够翱翔蓝天时再说吧。” 和他同样情况的人还有不少,他们都满心的期待着来年将家人接来,在关北城安家。 “这可不是虚话。”刘疙瘩蹲在栅栏边,把手里的香瓜掰开,分给旁边两个新来的广西兵,“言少爷说过,只要做满一年,表现好就能分房子,还能分地。” 分到农场来的两个新兵都刚满十五岁,是跟着师长庞天逸一起投奔楼少帅的。到了北六省,因为年纪太小,在部队改编的时候被刷了下来,当时还以为自己没了活路,没成想不扛枪了却一样有活干。还能给房子给地? 两个半大小伙子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刘疙瘩却笑呵呵的说道:“日子长了你们就知道了,今晚上就吃肉,悠着点,别撑破肚皮。” 刷下去的大头兵有了生计就万事不愁,唐玉璜和庞天逸却开始上火。这年纪小于十六的不要,大于四十的也全都退了,再加上抽大烟的,受过伤的,这些人都给刷了,他们手里顶天还能剩下不到五千人!这样下去,他们还算什么师长,直接摘了将星当旅长算了。 两个师长在独立旅前遇上了,互相一问,都是为了军队改编的事情。得了,一起进去吧!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独立旅的驻地,却是首次看到独立旅的拼刺训练,虽然是木质刺刀,却是实打实的往身上扎,用力大了,刀尖都折断了,受伤更是在所难免,可训练场里的兵却没一个吭声,唐玉璜和庞天逸看到几个肩头挂着尉官军衔的,也拿着刺刀和那些大兵打在一起,有一个身手好,直接被五六个大兵围攻,却依旧游刃有余。 两个师长看得目不转睛,这样的兵拉上战场绝对是一群猛虎! “难怪了。”庞天逸叹了口气,“比起眼前的兵,咱们手底下的,当真是……也只有我当年带的那支部队才能和他们比一比,可惜都在民国二年打完了。” 唐玉璜也有同样的感慨,两位师长甚至都没心思再去和楼少帅说部队减员的事情了。 “这不是唐师长和庞师长吗?” 为他们带路的哨兵马上立正敬礼:“姜教导员!” 唐玉璜和庞天逸转头一看,正是当初打过交道的姜参谋,他不是参谋吗,什么时候成教导员了? “两位师长大驾光临,想必是来找少帅的吧?少帅不在这里,两位随我来吧。” 姜教导员将带路的哨兵打发了,又叫来两个尉官,让他们看着这些新兵训练,才带着唐玉璜和庞天逸往军营的后面走,那里被开辟成了更大的一片训练场。 唐玉璜指着训练场里拼刺刀的士兵问了一句:“这些都是新兵?” “啊。”姜教导员点点头,“大多是新招的,”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两位此次前来,应该是为了部队改编的事情吧?” 见到唐玉璜和庞天逸的神色,姜教导员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故作神秘的说道;“其实二位大可不必为此心烦,两位诚心投奔,少帅怎么会亏待二位?” “你是说?” “第九师的师长孟复让大帅给毙了,孟稠牵扯出一批人来的事情,二位都听说了吧?” 唐玉璜和庞天逸点头,之前楼大帅死而复生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又在灵堂外枪毙一个师长,不知道才奇怪。 “大帅已经将第九师交给了少帅。”姜教导员继续说道:“按照少帅的意思,有功的要奖,有过的要罚,第九师恐怕要拆分。三个旅,一万多号人,少帅不可能全都编进自己的部队,我这么说二位可听明白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玉璜和庞天逸若是再不明白就真成傻子了。楼少帅下令缩减他们现有的部队人员,一来的确是为了裁汰不合适的兵员,二来恐怕就是为了掺沙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3第八十二章 “听说你送了乔乐山一个烂西瓜,和他逗闷子?” 李谨言知道自己送了乔乐山一份特别礼物的事情瞒不住,让他没想到的是,连楼夫人都好奇的打听。 “娘,你可别听旁人乱说,这话传起来就没边了。”李谨言忙解释道:“我的确送了乔乐山一个长毛的西瓜,不过这个西瓜可是有大用处的。” “哦?”楼夫人更加好奇了,一个长毛西瓜有什么用? “具体的用处我现在还不能说。”李谨言道:“等乔乐山那边的研究出了结果,我再告诉你。总之是个好东西。” 楼夫人听到李谨言的话,便知道这其中肯定另有缘由,便不再追问。想起故意将这事提到她面前的丫头,眉头微蹙。 “娘?” “没什么。”楼夫人摆摆手,扶着腰说道:“有些腰酸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楼大帅和楼少帅从门外走了进来,楼大帅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摘帽子脱外套,楼少帅倒是还好,不过额头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这是怎么了,怎么热成这样?”楼夫人诧异的问道。 “快别提了。军校那帮人吃饱了撑的,找个这样的日子办开学典礼,还非要我去训话,大太阳下边站了两个多小时,”楼大帅接过丫头捧上的毛巾擦了擦脸,痛快的舒了口气,“快给我端点凉的来,嗓子都要冒火了。” 说着,连衬衫扣子都解开了。 楼夫人看得蹙眉,“你做什么,言儿还在呢。” 楼大帅讪笑两声,摸摸光头,“儿媳妇啊,别介意,你爹我实在是热得够呛。” “不会。”李谨言笑着摇头,让丫头去洗一盘香瓜端上来,农场里的大部分西瓜都让野猪糟蹋了,能吃的只剩下香瓜。李谨言担心野猪再来,干脆让农场里的人把成熟的香瓜都摘了,带回大帅府一部分,二夫人和李家都送了些,余下的就给农场里的人自己分。至于水果罐头,今年种的瓜本就不多,等到来年扩大种植面积再做不迟。 楼少帅扯开军装外套的领口,坐到了李谨言的身边,拿起他之前放在一旁的香瓜张口就咬掉了一大块。 “少帅,我吃过的……” “恩?” “算了,你吃吧。” 李三少不说话了,楼少帅三口两口解决了那个香瓜,丫头把洗好的瓜送上来,楼大帅也拿起一个大口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说:“儿媳妇,听说你送了乔乐山一个长毛西瓜?” 李谨言:“……” 看起来,无论在哪个年代,八卦的威力都是不一般的。 没办法,李谨言只得将他和楼夫人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对楼大帅和楼少帅再三强调,他送乔乐山一个烂西瓜,是真的有大用处,绝对不是逗闷子,和他几次三番要求加薪更没半点关系。 “送西瓜的事情是我没考虑周到。”李谨言反省自己,如果他不是一时高兴过了头,当着众人的面大张旗鼓的给乔乐山送西瓜,还是一个烂西瓜,根本就不会惹来这么多人注意,“但我绝对不是胡闹。” 李谨言说得正经,楼大帅和楼夫人也没了调侃的心思,楼少帅的大手抚过李谨言的背,捏了一下他的肩膀,李谨言转过头,楼少帅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和楼大帅说道:“父亲,关于军校的事情……” 今天是北六省军官学校的开学典礼,楼大帅和楼少帅,以及军中的重要人物全都出席。这届军校学员比以往多了一倍,其中不少都是小学和中学毕业的学生,能读能写,有两个更是考取过京师大学的高材生。 这些学员从一开始就被各师盯上了,从师长,到团长,各个眼睛发红。只要他们在军校期间表现优秀,通过考核,进了部队最低也是个班排长。 僧多粥少,以至于米还没下锅之前,这些师长和团长们就已经脸红脖子粗的争过一回,还差点动了手。 除了学员本身以外,他们身上的衣服也十分引人注目。虽然颜色和样式同以往相比都没太大变化,但穿在这些年轻小伙子身上,就是显得人倍儿精神! 还有牛皮武装带,胶底军鞋,大檐帽,据说连衬衣,内衣裤和袜子都是一整套的。 “这都是言少爷被服厂里做的?”第八师的师长卫宗国捅了一下站在身边的后勤部部长姜瑜林,“老姜,你不厚道,这些生瓜蛋子穿这么好,你看看咱这身?” 姜瑜林转过头,叹了口气,“卫师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军校才多少人,你手下一个师又是多少人?” 旁边第三师师长赵越也凑了过来:“老姜,你可别为了省几个钱就诓咱们。” “我是那样的人吗?”姜瑜林干脆掰着指头和这两个兵痞子算,“这可不是一身军装就成了,还有鞋袜内衣衬衫,夏冬两套,武装带还是牛皮的,外加被褥,要是全都换成这身,你们说得多少钱?” 卫师长和赵师长同时吸了一口凉气,站在他们前边的杜豫章突然轻咳了一声,三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礼台上,这让下边的学员看到实在不是个事,立刻闭上了嘴,结果杜豫章反倒回过头,对他们说道:“这些军校生身上穿的算什么,你们看少帅那身!” 三人同时朝楼少帅看去,果然,站在楼大帅身旁的楼少帅,一身浅褐色的军装,巴掌宽的武装带勒出劲瘦的腰身,雪白的手套和镶着金色帽徽的大檐帽,当真是“鹤立鸡群”,看着就气派。再瞅瞅自己这身,恩,土老鳖没跑。 “少帅这身也是言少爷被服厂定制的。”姜瑜林开口说道:“我侄子在少帅的独立旅新兵营当教导员,他和我说了,独立旅很快就要换装,军官服都按照少帅身上这套做,下边的兵穿的也……” 姜瑜林话没说完,前边的杜豫章又咳嗽了一声,姜瑜林嘟囔了一句:“又咳什么,吓唬人还是怎么的?” 一抬头,发现楼少帅的目光已经冷冷的扫了过来。 姜部长立刻闭嘴,站直,不说话了。 事实上,瞅着楼少帅这身军装眼热的不只是姜瑜林和几个师长,连楼大帅都对楼少帅说:“儿子啊,你这身可真不错。你老子我都想穿自己身上。” 楼少帅:“父亲,我的尺寸你穿不上。” 楼大帅:“……” 军校典礼结束后,楼大帅回家又想起这茬,看着楼少帅就开始运气。楼夫人早习惯父子俩相处的情形,李谨言也没说话,结果楼大帅突然不冲楼少帅运气了,歘的看向他,大手搓了搓,“儿媳妇……谨言啊,爹有件事想和你商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4第八十三章 离开家化厂,李谨言坐在车里,一路都在想着李三老爷提的事。 真要让季副官当自己的妹夫?诚然,季副官家世人品都不错,这门亲事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可是,李谨言蹙紧了眉头,他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妥当。 李谨言越想越头疼,司机连叫了他两声,才回过神来。朝车窗外一看,已经到了二夫人的家门前。 “夫人,言少爷来了。” 二夫人正坐在窗边看书,见李谨言来了,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娘,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二夫人会意,让屋子里的丫头都出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是三叔说……”李谨言将李庆云委托他说亲的事和盘托出,“娘,我拿不准主意,就想来问问你。” “亏得你先来问了我,”二夫人点了点李谨言的额头,“你仔细想想,楼夫人可有哪个亲戚是大帅身边人的?” 李谨言拧着眉头算了算,最近的也就是展长青展部长,可展长青之前是在北方政府做事的,和北六省扯不上太大关系,其他的好像就再没有了。 “想明白了?”二夫人继续说道:“照你说的,季副官很受楼家的器重,前途无量。你这个口更不能轻易开。” “但我答应三叔了。” “这事你私底下去和楼夫人说,问问楼夫人是什么意思。若是她摇头,那就直接告诉你三叔让他死心。也妨碍不到锦书和锦画的名声。” “也只能这么办了。”李谨言摸摸鼻子。 “都是女人家的事情,你哪里能想得明白。”二夫人叹了口气,“若是锦书想有个好前程,最好不要和军队里的人扯上关系,有你一个在楼家,足够了。” 回到楼家后,李谨言刚露出一点意思,楼夫人就明白了。 “这事不成。”楼夫人摇头,“不是娘不通情理,而是逍儿身边的人,大帅都有了安排。” 李谨言点点头,之前二夫人就告诉他,事情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结果。 “不过,我这里倒是想起另一个人来。” “啊?” “沈泽平的次子有个遗腹子,今年二十一岁,在北六省军官学校里做事,他的母亲生下他后就去了,在祖父身边长大。这孩子人品相貌都不错,就是在说亲上有些困难,家世好的忌讳他父母双亡,家世差一点的,沈老自己看不上。听你说起你的堂妹,我倒是想起来了,若是李三老爷不忌讳,我倒是乐意当这个媒人。” “娘,这事情我去问问三叔的意思。”李谨言没有一口答应,他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关键是他没想明白的,怎么楼夫人突然就提到沈泽平了? 广州城 今井一郎和小山庆盘腿坐在桌旁,小山庆的胳膊吊在胸前,他前天被不明人士开了黑枪,所幸没有打中要害,只是肩膀和手臂都受了伤,短时间内无法活动自如。 “你必须离开广州。”今井一郎表情严肃的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日本情报部门已经确定你与之前条约披露一事有关。大岛义昌,坂西武官,还有许多日本潜入华夏的情报人员,都接到了要除掉你的命令。” 小山庆用左手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若是想要我的命,便来吧!” “小山,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没有!”小山庆猛的抬起头,双目灼灼的看向今井一郎,“我的头脑比任何时候清醒!今井,你到底站在哪边?”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华夏人!” “那好。”小山庆将酒杯放到桌上,“那就帮我一个忙。””我现在就是在帮你。”今井一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小山庆的面前,“这里是两百英镑和一张去欧洲的船票,就在后天。” “不,我不去欧洲。” “小山!” “我要去日本。” “你疯了!”今井一郎猛的握住了小山庆没有受伤的肩膀,“你回去只能是送死!” “我从来就不畏惧死亡。”小山庆反握住了今井一郎的手腕,“我是个华夏人,我叫蒋庆山,我必须去日本!” “你去了又能做什么?”今井一郎提高了声音,门外陡然传来一声轻响,他立刻提高了警觉:“谁在那里?!” “是我。”门被推开,一身华美和服的织子跪在门边,“本多先生来了,他想见今井先生。” 本多熊太郎? 自从民四条约的事情引起轩然大波之后,本多熊太郎再没有登今井一郎的家门,如今主动上门不知想做什么。 今井一郎站起身,对坐在桌旁的小山庆说道:“小山,你必须听我的,后天登船去欧洲!”说着,弯腰按住了小山庆的肩膀:“我们已经死了太多人,我不想看到你也死在我的面前!” 话落,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织子依旧跪在门边,小山庆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等候在另一个房间中的本多熊太郎丝毫没察觉到,让伊集院公使都头疼的人物,此刻和他只有一墙之隔。 “织子。” “是的,先生。” “你恨你的父亲吗?”小山庆走到织子面前,蹲□,抬起了织子的下巴,“像我恨某些人一样的憎恨他吗?” “是的,先生。”织子没有躲避小山庆的目光,“我恨他!” “不,不够。”小山庆放开织子,仿若梦呓般的说道:“比起我的憎恨,你所谓的恨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闭上双眼,小山庆就能看到当年惨死在日军刺刀下的父亲母亲,祖父祖父,还有他十二岁的姐姐……他是个懦夫,他藏在地板下,听着亲人的惨叫,却捂住了自己的嘴。鲜血从地板的缝隙间滴落在他的脸上,他永远记得那种让人作呕的味道! 血,就必须用血来偿还! 小山庆坐回到桌旁,“织子,来帮我倒酒。” “是。” 另一个房间内,本多向今井说明了他的来意,他知道今井一郎是个出色的商人,泰平组合的军火生意在华夏南方做的很不错。今井本人同南方政府的一些官员,甚至督帅的关系都很好。 “希望今井君能够利用生意之便,为帝国打探一些必要的情报。”本多说道:“自从川口今造身亡,川口怜一和川口香子下落不明,川口商社已经不能再发挥作用。若是今井君能够接替川口商社为帝国效力,公使阁下一定会记住你的功劳,还会对泰平组合的生意大加关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6第八十五章 “老太太,不好了!大少爷和大小姐回来了!”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老太太轻斥一声,靠在引枕上,“回来就回来了,值得大惊小怪的。老太爷那里知道了吗?” “还没,门房的告诉了管家,管家直接来见的老太太,现在就在门外呢。”春梅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说是两个人现在都跪在大门外,不少人都看到了。” 跪在大门外? 坐在一旁的李三老爷脸色一沉:“娘,这事不对头啊。” “我当然知道不对头。”老太太摆摆手,“都被除了族还腆着脸回来,能没有所求?春梅,去告诉李东,让他现在就去禀告老太爷。” 老太太这话实在出乎预料,李三老爷忍不住问道:“娘,万一爹心软,让他们……” “得了,这件事你甭管。”老太太让春梅去钱匣子里取几百文给李东,“让他如实禀告老太爷。若是老太爷问起,就说我已经知道了。” “是。” 春梅掀开帘子出去了,李三老爷等到脚步声远了,才开口说道:“娘,这么做真的不太妥当。” “都说了这件事你别管。”老太太皱了一下眉头,“我要和你说的是另一件事,楼夫人要给锦书保媒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我总觉得这个人比不上季副官。” 李三老爷和三夫人都认为季副官才是良配,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本以为李谨言开口,事情至少有九成的把握,结果却没成。沈和端这个人说白了就是个书生,还父母双亡,怎么看都不像是女儿的良人。 “你把想法和谨言说了?” “还没有。”李三老爷说道:“想等着过些日子再和谨言说,把这事给推了。” “糊涂!”老太太的手一下拍在了桌子上,声响不大,却硬生生打断了李三老爷的话,“推了?说得容易!” “娘,我就是想不明白,怎么这事不能成!咱家锦书哪点不好了?我如今在关北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吧?” “有头有脸?谁给你的脸面?” 老太太声音发冷,李三老爷愣了一下。 “你有今天,靠的是谨言提携!”老太太一字一句的说完,突然话锋一转:“你先前看好的季副官,是楼少帅身边得用的对不对?” “是。” “越是这样咱们越不能往前凑。你想想,若是你媳妇想着法的把她的丫头嫁给你手底下最得用的管事,你会怎么想?” “……”李三老爷拧紧眉头,半天没说话。 “是不是会想她往你身边安排人?” “娘,我怎么会这么想。我和清荷夫妻这么多年,她的为人我了解。”李三老爷争辩道:“再说锦书是谨言的堂妹,和丫头能一样吗?” “往深了说,亲戚可比丫头更要命!”老太太的语气愈发严厉,“你只想着给你女儿谋个好前程,怎么就没想过谨言会不会因为这事惹上麻烦?你和你媳妇夫妻二十多年,谨言才进楼家多长时间?别看他现在风光,他每走一步到底有多难你知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旁人不会说你,只会说他借机拉拢少帅的心腹,别有用心!” “娘,我……”李三老爷只是个商人,对这里面的门道并不十分清楚,如今听老太太一说,总算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恐怕真的是给侄子惹麻烦了。 想到这里,李三老爷的手心开始冒汗,他能有今天全是托了李谨言的福。若因为这门亲事让李谨言和楼家生了嫌隙,或是让外人借口说嘴,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想明白了?” “娘,这事是我办错了。”李三老爷给了自己一嘴巴:“我糊涂!给谨言惹麻烦不说,还因为事情没成心里有些怨他。我明天就去给谨言赔礼道歉!” “你能想明白就好。”老太太缓和了表情,“楼夫人不是要给锦书保媒吗?” “对,说是沈泽平的孙子。”李三老爷说道:“在北六省军官学校里做教导处副主任。” “照我说,这门亲事就挺好。文人有文人的好处,不牵扯军事便少了许多麻烦。又是楼夫人保媒,沈家绝不会亏待锦书。”老太太抿了抿发鬓,取下一枚银簪,“你明天去见谨言,告诉他这门亲事你应下了。” “是。” “这段时间就别让锦书到外边去了。现在外头乱,今天这个游-行明天那个演讲的,一个姑娘家还是小心点好。” “是。” 这时,春梅又来回报说老太爷把李谨丞和李锦琴兄妹接进了府里,直接安排住进了西屋。 “大少爷手里捧着个盒子,进了府就跪在正堂里哭。老太爷问了才说是大夫人和谨行少爷的骨灰,说是邢家出事的时候,他们刚好在邢府,受了池鱼之殃。”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春梅离开后,李三老爷又问了一句:“娘,真让他们这么留下?” “还能怎么办?”老太太冷声道:“硬是撵出去,旁人不会说他们已经除族,不是李家人,只会说咱们心肠狠毒,连失怙的兄妹俩都容不下。现在可不是前朝了。” “那……” “这事我自有计较,既然回来了就必然有所求,我倒要看看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事你也给谨言提个醒,可以的话,借楼家的关系查查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这两个没安好心,还是放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才好防备。” “娘!” “行了,回房去吧,我也乏了。” “是。” 李三老爷一路心事重重的回了房,走进房门才发现李锦书也在屋里,正和三夫人说话。见到李三老爷,母女俩神情都有些不太对。 只是三夫人很快就遮掩过去,笑着说道:“老爷回来了。” 李锦书怯怯的叫声了一声:”爹。“ “恩。”李三老爷坐到椅子上,“刚才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三夫人忙道,“老爷,老太太叫你去可是有事情吩咐?” “还不是锦书的亲事。” “爹,娘,我先下去了。” 听到是自己的亲事,李锦书脸一红,转身就要走,却被李三老爷叫住了,“先等等,还有件事,谨丞和锦琴回来了,被老太爷安置在了西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7第八十六章 轰轰轰! 随着几声炮响,十余枚炮弹眨眼间落下,数团黑色的浓烟伴随着人体的残肢腾空而起,爆飞的弹片和沙石成为了驻扎在苏家屯一个日军大队的催命符。 能够在堑壕战中保护士兵的头盔还没有诞生,日本人仓促应战,挖掘的战壕还不到膝盖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炮弹落下,看着自己的同伴被炸死炸伤,那些日本兵临死的哀嚎声,成为了扎进其他日本兵心里的一根利刺。 轰! 又是一阵炮击,炮弹炸出的弹坑比刚刚足足大了一倍! “重炮!”一个军曹大声喊道:”避炮!” 可是,他们又能避到哪里? 华夏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最先三轮炮击直接将附近几处可以作为掩护的建筑物夷为平地。日本人只能祈祷下一颗炮弹不要落在自己附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他们不可能撤退,一旦撤退,就是将苏家屯火车站直接交给华夏人,等待他们的将是被军法处置,连国内的家人都可能受到牵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五师团大木大队的大队长大木次郎趴在一个弹坑里,小心翼翼的举起望远镜看向对面的独立旅阵地。大木大队不是唯一驻扎在苏家屯的日本军队,还有一个铁道守备大队,可惜大部分人都在炮击中被炸死了,就连铁道守备大队的大队长都没能幸免,华夏人发动的攻击太过突然,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况且,从来都是日本人在华夏人面前耀武扬威,什么时候华夏人竟敢主动攻击帝**人了? “卑鄙!”大木恶狠狠的咬着牙,“电报发出去了吗?” “是!”趴在一旁的通讯兵满脸烟尘,身上还染着血迹和白色的东西。就在几分钟前,另一个通讯兵在他眼前被炸飞,他很幸运,只是被炸伤了胳膊。 “太好了!”大木次郎握紧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等到我们的援军赶到,一定要让这些华夏人见识一下,挑衅大日本帝国陆军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轰轰轰! 炮声不断响起,从七五山炮,七五野炮,到120mm榴弹炮,华夏人就像是在展示他们手中到底有多少种类的火炮一样,不停的向日本兵藏身的地方倾斜炮火。这种炮击密度,在欧洲强国眼中实在算不上什么,在一战中,德军曾在七天时间里向英法联军的阵地砸下了以百万计的炮弹,而在刚刚的十几分钟内,从独立旅炮兵阵地发射出去的炮弹还不到两个基数。简直就是打一炮,喘口气歇一会,再打一炮,再歇一会,不是炮兵们不想摆开架势痛快的打一场,实在是上峰有令,弹药数量有限,省着点用。 饶是如此,也足够这些日本兵喝一壶的了。 在独立旅的临时指挥所内,楼少帅正举着望远镜看着日军的防守阵地,却也只能看到一团团黑色的浓烟,连炸飞的残肢断臂都很少见,恐怕那里也没多少活人了。 “少帅,是不是该发动攻击了?”旅属特务营营长周乾说道:“这么轰下去,对面的日本兵都要被轰成渣渣了,步兵上去只能收拾破烂了。” 楼少帅放下望远镜,目光扫了过来,周乾立刻脚跟一磕,双膝并拢:“少帅,属下请战!” “再等等。” “可是……” 周营长还想争取一下,季副官突然大步走进来,“少帅,鞍山车站的日军动了!” “多少?”楼少帅的表情未变,握住望远镜的手却倏地用力。 “足有一个联队!”季副官语带兴奋的说道:“现在那里只剩下一个中队,赵团长向少帅请示,是不是马上把鞍山站拿下来?” 楼少帅几步走到桌旁,地图上标注了从宽城子到大连的每一个车站,几个集中驻军点都用红笔圈了出来。楼少帅对苏家屯的日军发动攻击,为的是将鞍山火车站的日军都调动起来,趁机攻下鞍山车站,借此将从关北至鞍山一线的铁路从日本人手里抢过来!这就相当于从中间截断了南满铁路,只要独立旅站稳了脚,日本人无论怎么做都是投鼠忌器。就算他们拿出朴茨茅斯合约也照样没用,那是他们和俄国人签的,同华夏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至于在海城的两个日军大队和一个铁路守备大队,楼少帅并不担心,中间还隔着一个汤岗子,等到那里的日军赶到,鞍山火车站早就落进他手里了。就算来了也不要紧,架上两挺机枪,就当是给士兵练枪了。 马上发动和日军的全面战争并不现实,楼少帅的最终目的,就是像在满洲里对付俄国人时一样,狠狠揍这群矬子一顿,给他放点血,也顺便给他们提个醒,有些主意是不能打的,有些人也是不能动的,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命令,”楼少帅抬起头,“独立旅下属第二十八团立刻向鞍山车站发起攻击,务必在日落前占领车站。” “是!” “第二十九团配合二十八团,于中途截击增援苏家屯的日军。” “是!” “下令停止炮击,特务营作为主攻部队,拿下苏家屯火车站!” “另外,”楼少帅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滔天的杀意:“不要俘虏,一个不要!” “是!” 季副官和周营长同时一凛,胸中却涌起了一股兴奋与难以抑制的激动。难怪少帅杀鸡动牛刀,一次就动了两个团,看来少帅是铁了心的要给日本人一个教训了。 独立旅的炮击突然停了,残存的日军已经不到两百人,分散在不同的弹坑内,有胆子大的,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朝对面看去,下一刻,瞳孔骤然紧缩,一个个穿着浅褐色军装的华夏士兵,排开了散兵线,压低身子朝他们压了过来。 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却给这些日本兵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他们就是楼逍的部队?”大木次郎幸运的从炮击中活了下来,但此刻的样子却极其的狼狈,一身军官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眼色,裤子被弹片撕开了一个破洞,幸运的没有受伤,但破的却很不是地方,只要大木动作大一点,百分之百的要春-光-外-泄了。 “是的!”趴在一旁的山本中队长说道:“看他们身上的衣服,和北六省其他军队的不一样。” 大木次郎点点头,没时间再和山本讨论独立旅和其他北六省军队的不同,立刻下令残余的日军拿起步枪反击。 现在的日本陆军还很穷,并不是另一个历史时空中,发动九一八事变抢占了东北,利用北方丰富的资源武装起自己的侵略军。日俄战争刚刚过去几年,日本人虽然赢得了战争,从俄国人手中抢来了南满铁路,损失的元气却依旧没有完全补充回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8第八十七章 萧有德找到李谨言时,他正和文老板商量小报发放的事情。 李谨言提出,印好的小报全部免费发放,损失由他来补。唯一的要求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小报发到更多人的手里。文老板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关北城中三教九流的人他认识得多了,就算报社的人手不够,还能找些穷人家的孩子和流民,保准在天黑之前把这些小报全都发完。 李谨言眼珠子一转,对文老板说道:“别忘了给各国领事馆送几份去。” 文老板捏了捏嘴边的胡子,嘿嘿笑了两声,“忘不了,您就等着瞧好吧。” 日本人不是总喜欢造-谣,颠倒黑白吗? 侵略能被他们说成是共荣,证据确凿的屠杀能被他们说成是污蔑,前两年还在国际上造-谣,说华夏人家家有老鼠,到处有鼠疫。 李谨言倒要看看,等他们有一天成了谣言的主角,会做出什么反应。想反驳?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李谨言对文老板说道:“一定要注意安全,这份报纸发出去肯定会引起日本人的注意。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三少爷放心,我这里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文老板冷笑一声,“他们要是敢来,保准让他们有来无回!连一两骨头渣子都留不下。” 知道文老板不是说大话,但出于谨慎考虑,李谨言还是让哑叔派几个手下和文老板一同保护报社的安全。 刚走出报社大门,李谨言就看到急匆匆赶来的萧有德。 “萧先生,你怎么来了?”李谨言并没刻意隐瞒他与人合作办报的事情,何况萧有德是做情报工作的,知道了也不奇怪。 “言少爷,借一步说话。” 萧有德神情严肃,明显有事要说。李谨言干脆让他和自己一起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后问道:“什么事?” “是关于之前那起炸弹事件。”萧有德说道:“言少爷,您最近回过李家吗?” “李家?”李谨言突然想起楼少帅告诉他,李谨丞兄妹和邢五一起躲进日本领事馆的事情,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李家有人牵扯进去了?” “对,不是牵扯,很可能是主谋。”萧有德看着李谨言,“这事大帅已经知道了,他让我来问言少爷打算怎么办,放还是抓?” “牵扯的是谁?” “李谨丞和李锦琴。” 猜测成为了现实,李谨言握紧了拳头,“抓!” “好,我现在去安排。”萧有德转身要下车,却被李谨言一把按住,“言少爷?” “不用麻烦了。”李谨言的脸色平静,“直接去吧,我和你一起去。” 话落,让哑叔上车,吩咐司机开车直接去李家。萧有德的手下开着另一辆车紧随其后。 路旁的商行里,几个一身学生装的女孩子正拿着包装好的雪花膏走出店门,看到从面前驶过的黑车轿车,一个女学生拉了拉身旁的人,“吕茵你看,是不是大帅府的车?” “有什么好看的。”吕茵哼了一声,“不过是些吸取民脂民膏的……” “吕茵!”女孩子神色一变,“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就是!”其他几个女孩子帮腔道:“之前要不是锦书帮你求情,还不知道会在牢里关到什么时候呢。再说了,就算楼家是军阀,也是爱国的军阀!现在楼少帅正和日本人打仗呢!” 一个女学生将手里一张小报摊开,“看看吧,这些日本人才是妄图灭亡华夏的罪魁祸首!你还和张建成说什么打倒军阀,要是楼家真被打倒了,咱们就等着当亡国奴吧!” 吕茵被几个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满脸通红,一跺脚,“我说不过你们,你们口齿伶俐,成吧?” “这不是我们口齿伶俐,”最先对吕茵说话的女孩子道:“这是因为我们有道理。先生不是说了,真理越辩越明。” “好,我错了总行了吧?”吕茵只得举手投降,“说起来,这几天都没见到锦书,她怎么不来上课了?” “恐怕也是被家里关起来了吧。”一个女学生叹气道:“不只是锦书,还有几个人也不来了,有的请假,有的直接退学。我家里人也和我说,要是再敢像前几天一样闹,也不许我上学了。” “恐怕还说了不能嫁个好人家吧?” “哼!”那个女孩子哼了一声,下巴一扬,“我要嫁,就一定要嫁给楼逍那样的人!” “人家都结婚了,你想去当个小妾?” “谁说要当妾了?他那是包办婚姻!我们要反封建,自由恋爱……” “照你这么说,还想把人家的正室赶下堂?“ “怎么,不行吗?那可是个男人,我哪点比不上了?” “要我看,你还真没一点比得上。” “什么?” “人家能开厂赚钱,你行吗?” “我……” 商行里的两个伙计等她们走出门才低声嘀咕:“女学生都这样?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啪! 说话的伙计头顶突然挨了一下,捂着脑袋:“谁打我?!” “我!”掌柜的站在他身后,对他一瞪眼,“有力气就好好干活,嚼什么舌头。那几个女学生出手阔绰,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当心让人听到你的话给拔了舌头。” “掌柜的,我不敢了。” “恩。”掌柜的点点头,负手走到柜台后,却也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这都什么人,要是我闺女……啧!“ 大帅府的车停在李府门前,门房见是李谨言,立刻打开大门,“三少爷,您回来了。” “恩。” 李谨言走进前院,见到迎上来的李东,问道:“大少爷和大小姐回来了?” 李东见三少爷的脸色不善,也不敢多废话,“是老太爷做主带进府的。他们捧着大夫人和四少爷的骨灰跪在大门口,谁看都不像那么回事。” 听到大夫人和李谨行死了,李谨言的脚步一顿,“怎么没人通知我?” “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李东说道:“老太爷说的,就不用去给您添麻烦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9第八十八章 九月二十五日,北六省第五十六师攻占虎石台,新台子,逼近铁岭。铁岭驻扎有日军的两个大队,但对此刻兵强马壮的第五十六师来说,这两个大队不过是一盘即将摆上餐桌的菜而已。 攻打连山关的第六十一师中途遇上了一些麻烦,由于不熟悉地形,准备的骡马不足,炮兵营落后了大部队半天的路程。好在驻守连山关的只有第五师团的一个中队和一个不满员的铁道守备大队,加上当地百姓长期遭受日军和”二鬼子”的欺压,主动为第六十一师通风报信,第六十一师几乎没用太大的代价就攻下了连山关。庞天逸当即给楼少帅发电报,是就地驻防还是继续向凤城方向挺进。 楼少帅接到庞天逸的电报时,唐玉璜的第五十六师已经攻下了铁岭火车站。 “少帅,怎么回电?”季副官站在楼少帅面前,语气难掩激动。 “回电,”楼少帅放下电报,“暂时驻防,清理残余日军,收缴日本侨民财产。” “可是,少帅,最近有一些不利于您的言论,还要……” “照我说的做。” “是!” 北六省军队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占领了南满铁路关北到鞍山一段,彻底清除了日军势力,生活在附近的日本侨民都被驱赶向海城方向,随身只有一套衣服,其余都被收缴。损失最惨重的是在鞍山投资开矿的日本商人,楼少帅只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走,要么就永远“留下”。 对这些日本人来说,比起钱,还是命更重要。 自此,鞍山铁矿彻底收归华夏所有。只要楼少帅的独立旅在这里,日本人就别想再肆无忌惮的利用南满铁路将大量的矿石,木材和粮食从东北运送到朝鲜,再运回日本国内! 日本人提出了抗-议,楼少帅却压根不理他们,该怎么干就怎么干,连唐玉璜和庞天逸也纷纷效仿,比起那些日本人曾经对华夏老百姓干的,他们已经够仁慈了。 可惜国内的一些报纸却对此举大加诟病,明言:”华夏本为礼仪之邦,此等强盗行径,怎为正义之师所为?” 李谨言看着这些“义正言辞”的报道,气得直咬牙。 “这些人脖子上长的肯定不是脑袋,是葫芦!还是空心葫芦!” 送茶进来的丫头听到李谨言的话,忍不住乐了,李谨言看着她,“很好笑?” 丫头连忙摇头,李谨言挥挥手,示意丫头下去。他现在心气不顺,看什么都不顺眼。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人的军队在前面打生打死,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吃饱撑了在报纸上发这些言论!那些日本人是什么好东西?从日本国内迁到华夏的日本人,除了商人和一些技术工人,大多是两手空空,不是乞丐就是流氓和浪人! 这些人的房子和财产都是哪里来的?都是从华夏人手里抢的! 他们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战争是国家行为,平民本该是无辜的,但李谨言从不认为日本人是无辜的!另一个时空中,日军攻占南京之后,日本国内可是举国欢腾! 如今,这些在报纸上大放厥词的“文人”,不同情自己被欺凌的同胞,反倒去同情这些欺凌自己同胞的日本人?!有同情心不是坏事,但也要给对地方!去同情一些不做人事的畜生,值得吗? 李谨言宁可他们是汉奸,可事实往往是,汉奸只是其中少部分,大部分说出这些话的,都是不折不扣的“华夏人”! “不行!”李谨言砰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他得做点什么,不能让这些搅屎棍再蹦跶下去了! 拿起叫嚣地最欢的一份报纸,看着刊头,关北日报? 李三少眯起了眼睛,好,就拿你开刀! 文老板正在和报社里的人开会,之前那份李谨言主持印刷和发放的小报反响很不错,文老板打算再接再厉,让已经改名为“时事要闻”的报纸,彻底在关北乃至北六省打响名头。 “三少爷可是说了,要在华夏开遍分社,让全华夏人都读到咱们的报纸。到时,在座诸位可都是‘开国’功臣!” 报社里的员工或多或少都受过文老板的恩惠,对文老板的话不会有任何怀疑。 “那么,接下来……” 话说到一半,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三少爷?” “文老板,诸位,打扰了。”李谨言走进会议室,扫视一周,神情严肃的说道:“我有件事要请大家帮忙!” “三少爷,您有事尽管说。” “好。”李谨言将手里的关北日本拍在桌子上,“整垮它!” 众人面面相觑,“三少爷,您不是和我们逗闷子吧?” “不是。” “关北日报可是大报。”一个戴着瓜皮帽的中年男人说道:“据说是日本人办的。” “我不管这些。”李谨言说道:“我只问诸位一句话,这个忙,大家帮不帮?” “帮,自然要帮。”文老板立刻说道:“大家可别忘了,我刚才说了什么。想做大事就得挑硬茬子下嘴!日本人怎么了?不一样被少帅揍得屁滚尿流?谁要没胆子,就趁早卷铺盖走人” 众人互相看看,他们可是为三少爷办事,也是要干大事的,眼前不就是个好机会? 见无人出言反对,李谨言便将大致的想法说了出来,之后询问众人,“怎么样?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摇头,文老板啧舌:“这么一搞,恐怕关北日报的报社都得让人给砸了!” 李谨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敢自己往枪口上撞,黑不死你! 连夜印刷好的报纸在第一时间就发了出去,依旧是免费派发,李谨言这次没让文老板往领事馆送,而是专门派人守在关门中学和北方大学等几所学校的大门口,包括学生,教师,连校工都是人手一份。 “三少爷,接下来怎么办?” “等。” “等?” “对。”李谨言三口两口的吃完了包子,擦擦手,现在的东西可真实惠,拳头大的肉包子,两个就顶饱,“文老板,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要参与了,记着,明天的报纸继续刊登关北日报的事情,我不管你的报道怎么写,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关北城的人知道,这家报社是日本人办的,里面的人都是给日本人做事的,没一个好人!只要是脏水就往他们身上泼,白的也要给他染成黑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第八十九章 十月五日,关北火车站 李谨言走进站台,两个身着黑色短打的汉子跟在他的身后,另有数名不起眼的男人分散在人群中,时刻注意他身旁的情况。 自从李谨言在街上被人扔了炸弹,身旁的护卫就没再少于四人。楼少帅安排了一个班专门负责他的安全,其中就有李谨言熟悉的那个有鞑靼血统的兵哥。他现在已经升任班长,手下带着十一个大兵,见到李谨言依旧是笑出一口白牙,满嘴跑火车,说起话来就没完。 对于楼少帅的这番举动,说李谨言不感动是假的。当然,如果楼少帅不是每天一封电报催着他吃药,那就更好了。 李谨言是到车站来接人的,由于楼少帅和日本人打仗,从河北到关北的铁路也一度停运,宋老板和顾老板不得不推迟北上的时间。等到战事稍缓才最终确定行程。为确保万无一失,李谨言特地给楼少帅发了一封电报,询问他这两天是否要和日本人动手。电报发出去,李谨言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不妥,这不是刺探军情吗?万一情报泄露,可就要出大事了! 为了补救,李谨言连忙又发了一封电报,电报上说,无论动手还是不动手,都不要告诉他! 楼少帅的回电很快,电报上依旧是四个字:记得吃药。 看到这封电报,李谨言半晌没说出话来,话说这封电报当真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事实上,李三少的确想多了。 从楼大帅的电报中得知刘大夫的一番话之后,楼少帅就给季副官下令,每天一封电报,督促李谨言吃药。 想到楼少帅当时说话的样子,季副官就为李谨言捏了一把冷汗,或许言少爷该祈祷这场战争打的时间更长一些…… 北六省的军队截断了南满铁路,又在安奉铁路上扎下了钉子,完全阻断了通往大连和朝鲜的铁路线。日本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增兵救援,要么服软。 宽城子驻扎了日军一个联队,联队长小岛发回旅顺的电报中声称,若不给他调派援军,他很难守住宽城子。 身在旅顺的大岛义昌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即便是在华夏生活了几十年的“华夏通”,也从没想过战争会爆发得如此突然。楼盛丰这个人已经够他们头疼了,楼逍更是不按牌理出牌,他们本以为将刺杀事件栽赃到南方政府身上,可以轻易挑起华夏的内乱,坐收渔翁之利,这种手段之前就被用过,而且效果很不错。但是这一次,他们选错了对象,也错估了北六省情报人员的能力。 在查明动手的是谁之后,这场战争就成为了必然。无论是楼盛丰还是楼逍,都对日本人忍得够久了。 “阁下,要不要向朝鲜总督发电报,请求派遣援军?” 第五师团的师团长大谷喜九藏和大岛义昌一样脸色阴沉,眉头深锁,参谋的建议他们都曾经想过,可是朝鲜通往华夏的唯一一条铁路,安奉铁路被华夏军队阻断了,北六省的一个师不久前刚攻下连山关,随时可能进攻凤城。一旦驻朝日军出兵增援,必然会受到这个师的阻拦。 现在的大谷师团长和大岛都督都不再狂妄的认为大日本帝**队可以轻易击败华夏军队。事实上,第五师团,这个曾经参加过日清战争,攻陷平壤,并在日俄战争中表现突出。在日后被称为“钢军”的日本陆军老牌劲旅,已经被楼少帅揍得满头包了。 从旅顺发回日本国内的电报大多经过修饰,写得还算好听,但是再好的措辞也掩盖不了他们接连被华夏军队打败的事实。 现在,一个问题摆在了日本人的面前,是和华夏人死战到底,还是主动要求和谈? 继续打下去,他们未必不能赢,甚至赢面更大。毕竟楼盛丰只是个地方军阀,而且华夏几乎没有海军。可是,在这期间,庞大的军费开支就可能先一步拖垮日本!而且日本陆军和海军向来不和,若是陆军向海军求援,不知道会被嘲笑成什么样子。 和谈的话,无论谈判结果如何,代表军方势力的桂太郎内阁都将倒台。而且,按照楼盛丰和楼逍的性格,他们很难从谈判桌上得到想要的东西。 那么,打还是和? 相比起日本人的举棋不定,北六省上下则显得轻松许多,无论如何,华夏的军人都打出了自己的威风,先是俄罗斯,又是日本,在连篇累牍的报道之下,楼少帅几乎成了所有热血青年心中的当代军神,甚至有人翻出了之前纽约时报的那份报道,指着报纸说,连洋鬼子都佩服咱们少帅! 一些年轻的女学生更是将亲手写下的书信送到了大帅府,当然,没人大胆到直接写上自己的名字,信封上的署名,一看就是化名或者是笔名。李谨言拿起一个署名芳草的信封,暗道,这还没有新文化运动,青年们就已经如此进步了吗? 当然,打死李三少也不承认他是有些吃味,至于是吃谁的味……佛曰,不可说。 自从被刘大夫诊断出他的身体受了亏损,还“危言耸听”的说,可能会影响寿数,李谨言在楼家就成了珍惜保护动物,吃饭喝药都有人盯着。二夫人得到消息之后,更是将李谨言叫去狠狠骂了一顿,骂完了,眼泪扑簌簌的掉,只道李二老爷走得早,难道李谨言还想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娘,您年轻得很,哪里有白头发?” 二夫人气得拍了李谨言好几下,到底心疼儿子没用力气,可红着的眼眶,眼角未干的泪,却让李谨言的鼻子也有些发酸。连忙再三保证,他一定好好吃药。 二夫人满意了。 除了每天捏着鼻子喝药,李三少的工作时间也被严格限制,楼夫人更是明言,李谨言每天在外的时间不得超过三个时辰,其他时间都要在家好好养着,直到养好身体,刘大夫说无碍为止。这次能亲自来火车站接人,也是李谨言好说歹说,就差赌咒发誓才争取来的。 “顾老板远道而来,我亲自去接,才能表现出诚意。” 顾家的事情楼夫人也知道一些,也不再拦他,只是亲眼见他吃过了药才放人。 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汽笛声响起,火车缓缓驶进站台,接站的人群变得拥挤起来,李谨言马上让身后的兵哥举起了牌子。 宋老板刚下火车,远远就见到一块大牌子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再仔细看看,站在牌子边的正是李谨言,不由转头对身旁人笑道:“顾兄,李三少行事一向出人预料,你瞧,有意思吧?” 顾惟荣点点头,他从宋老板口中听到过不少和李谨言有关的事情,即便知道李谨言的年龄,看到本人还是忍不住吃惊,这未免太年轻了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1第九十章 十月十二日,随着楼少帅一道道命令的下达,局势再度紧张起来。 第五十六师进攻开原,第六十一师固守连山关,随时注意凤城日军的动向。 独立旅第二十八团和第二十九团接连攻下汤岗子和海城,逼近大石桥,那里驻扎有日军第五师团的一个步兵联队和一个炮兵大队。两个团接到的命令是协同进攻,第二十八团却率先急行军赶到大石桥,对大石桥的日军展开了进攻。 战斗进行得并不顺利,独立旅第二十八团终于碰上了一块难啃的骨头。在大石桥的日军步兵联队和炮兵大队都是第五师团中的精锐,尤其是炮兵大队,两门120mm榴弹炮和五门75山炮打了第二十八团一个措手不及,之后日本步兵发起的冲锋更是给二十八团造成了不小的损失。等到二十九团赶到时,二十八团已经损失了近一个营,这是同日军开战以来从没有过的。 二十八团的团长赵光有眼睛赤红,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如果不是被连日来的胜利冲昏了头,冒进争功,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损失! 一个营,三百多号人,有一百多都是从满洲里下来的老兵,他怎么和少帅交代?! 第二十九团团长王立山走进临时指挥所,看到赵光有的样子,狠狠的给了他一拳,“现在知道心疼了,早干什么去了?啊?!” 赵光有一把擦掉嘴角的血丝,“tnnd,老子亲自带人冲!” “你犯什么浑?!”王团长一把拉住他,“冲上去干什么,找死啊!” “……” “日本人不是纸糊泥捏的,出发前,少帅电报发来的命令你都忘了?”王立山说到这里,见赵光有满脸的懊悔,语气终于缓和下来:“少帅已经把旅属炮兵营派来了,等着看吧,就算眼前这块骨头再不好啃,咱们也要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大岛联队的联队长大岛忠义放下望远镜,用力拍了一下炮兵大队的大队长通口的肩膀,“通口君,做得好!” “是!” “这些华夏人被胜利冲昏了头,今天,他们将得到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大岛忠义再一次举起望远镜,“继续炮击,将这些华夏人全部撕碎!” “是!”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再度响起,每一枚炮弹落下,都能看到腾起的黑烟和碎石,独立旅两个团的士兵躲在挖掘到一半的战壕和防炮洞里,偶尔会有一枚炮弹当头落下,躲在防炮洞里的士兵都会被埋在里面,运气好的能被挖出来,运气不好的……尸骨无存。 二十八团团长赵光有站在临时指挥所里,强迫自己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若不是他被之前的胜利冲昏了头,犯了轻敌的大忌,没有为了抢功冒进,这些兵不该死,本不该死! 轰! 一枚炮弹砸在了距离临时指挥所不到五米的地方,指挥所里的人都能感觉到脚下大地的颤抖,副官和参谋纷纷扑向赵团长,却被他一把推开,“能炸死老子的炮弹还没造出来!” 持续了十五分钟的炮击终于停了,阵地上静悄悄一片。 “团座,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赵光有看向日军的方向,“清点人数,统计战损,另外告诉弟兄们,等咱们的重炮到了,炸死这帮矬子!” 鞍山,独立旅驻地 “少帅,二十八团来电!” “念。” 楼少帅凝神看着铺在桌上的地图,半天没听到声音,抬起头,“怎么?” “少帅,大石桥战事不利。” “接着念。” “是!二十八团遭日军炮击……” 听季副官念完电报,楼少帅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旅属炮兵营到哪里了?” “已经过了海城。今天下午就能到大石桥。” 楼少帅缓缓抬起头,宽大的黑色帽檐在他脸上落下一片暗色的阴影,黑色的眸子像是在暗夜中潜伏,随时准备出击咬断猎物喉咙的兽,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下令,两日内拿下大石桥!大石桥的日军,一个不留。” “是!” “还有……” “是?” “关北的电报别忘记发。” “……” 李谨言并不知道楼少帅给季副官下达了什么样的命令,他正被眼前的英国佬气得想杀人。 “乔治,麻烦你再说一次?” “李,我想你应该理解,”英国洋行的经理乔治说道:“船在大海中航行了近两个月,造成一些损失是必然的。” “理解我要的是五十头健康的英国猪,而你只给了我四十二头,却要求我全额付款?” 让李谨言生气的不只是货物的数目不对,而是运到关北的大白猪只有一头是种猪!李谨言气得咬牙却毫无办法,虽然合同定价是种猪的价格,却没有标注英国人卖给他的必须是种猪。或许他应该庆幸英国人还想着和他做罐头生意,没有把他耍个彻底。 若他想继续从英国进口种猪,就必须和这个英国佬保持“良好”的关系。李谨言不得不强迫自己咽下这口气,虽然他真的很想一拳砸在这个英国佬的脸上。 深吸一口气,李谨言告诉自己,来日方长,总有让他扳回来的一天! 不过,事情并不总是糟糕的。 十月十九日,从德国购买的第一批机床随船运送到青岛。同船而来的还有二十多名德国专家和技术工人,他们将帮助北六省建造一座能够独立生产枪炮的兵工厂。厂址就选在北六省军工厂所在地,按照展长青的说法,地方和厂房都是现成的,既可以节省时间,又能节省成本。 杜维严也是举双手赞成,德国专家和技术人员还没到,就已经选出了许多技术扎实,学习能力又强的工人,安排他们给这些德国技术人员打下手,至于能从这些德国人身上学到多少东西,就全靠他们自己了。 反正机会难得,能学一点是一点。 在德国人抵达之前,李谨言特地叮嘱杜维严,关于坦克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包括他在内,所有知情人都要闭紧嘴巴,不能让这些德国人发现任何端倪。 二战时的德国坦克举世闻名,若不是德国人在制作工艺上过于严苛,以至于在坦克数量上输给了盟军,恐怕苏联的t-34只有挨揍的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2第九十一章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10月28日,北方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枪声终于停了。 此时,北六省军队已经实际控制了南满铁路开原至大石桥一段,安奉铁路关北至连山关一段,日本从华夏北方掠夺资源的运输线几乎全部被掐断,加上军费支出,可以预见,当财政部递交相关文件时,内阁首相桂太郎的脸色会是何等的精彩。 正是财政上的捉襟见肘,才迫使日本不得不服软,硬着头皮请英国进行调停。 从甲午战争到日俄战争,日本一直上演着“以弱胜强”的神话,他们就像是一个赌徒,用全部身家去进行一场豪赌。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赌赢了,甲午战争的赔款,让日本第一次真正的财大气粗起来,日俄战争后,他们从俄国人手里抢来了南满铁路,不断从华夏东北攫取资源壮大自己。 作为一个资源贫乏的岛国,若是没有华夏的铁,煤炭,木材和粮食,日本根本就熬不过日俄战争结束后的一段日子。 日本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华夏人会直接一巴掌扇在他们的脸上,然后再狠狠的喘他们一脚,告诉他们,白吃白拿占便宜的好日子结束了! 一个习惯了侵略和掠夺,并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的强盗,在面对受害者的反抗时,压根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进而反省自己,只会表面上装出一副讲道理的姿态,暗地里继续策划阴谋。 “日本人真的打算和谈?”李谨言看着报纸上登出来的消息,还是不相信日本人会如此轻易的服软。 事实上,如李谨言一般想法的人并不少,其中就包括楼盛丰和楼逍。不过,无论日本人在打什么主意,这一次都注定无法成功。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比他们更加聪明,也更加强硬的对手。 在英国公使参与调停北六省和日本的战争之后,楼少帅并没有马上下达停战的命令,反而派出独立旅第三十团进入安东,驱逐在安东境内的全部日侨和朝鲜移民,派独立旅特务营武装接管本溪钢厂,钢厂中的日籍人员一律驱逐,武装反抗的格杀勿论。凡被查明与日本关系密切的华夏人,尤其是钢厂领导层人员都被扣押。 在此期间,钢厂的工人配合特务营的官兵揪出了不少汉奸,这些人都被扣押起来,家产也被查封,查明证据确凿之后全部枪毙。乱世用重典,无论他们是因为什么理由当了汉奸,都只有死路一条。若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接管本溪钢厂,就必须将日本势力全部驱逐出去。而隐藏起来的汉奸,往往比台面上的更加危险。 日本总领事矢田得到消息后,立刻向北六省军政府提出了抗-议,展长青依旧是笑容满面的接待了他,然后满面笑容的和矢田说了一通社交辞令,句句客气,字字在理,就是没一句在点子上,等矢田被绕晕了送出会客室之后,依旧没从展长青嘴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身在旅顺的大岛义昌和日本公使伊集院得知安东被华夏军队占领,本溪钢厂的日本人也被驱逐之后,不是没想过利用军舰对安东进行炮击,但是,就算打赢了又能怎么样?连军部元老山县有朋都认为短时间内不宜与华夏全面开战,这场战争根本就没有持续下去的可能。况且海军作战的消耗是陆军的几倍。已经捉襟见肘的财政,马上就会濒临崩溃。难道向国外贷款吗?不是没人提出过这个建议,却被首相桂太郎否决了。 “还不到孤注一掷的时候。”桂太郎说道:“这是为了大日本帝国!” 不得不承认,在桂元时代结束之前,日本的军国主义势力虽然狂热,却远没有到丧失理智的地步。如果桂太郎和西园寺等人提前几年死去,或许就能免去楼少帅和李谨言今后许多的麻烦。 相比起日本人的郁闷和沮丧,华夏人却再度扬眉吐气。国内的各家报纸纷纷对华夏军队在对日作战时的英勇大加褒奖。 唱反调的也不是没有,有亲日势力重提北六省军队劫掠日侨,一个颇有名气的文人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指责北方穷兵黩武,会将华夏拖向深渊。放言楼逍此时劫掠日侨,某一天便会劫掠国人! 此番言论一出,掀起了不小的波澜,立刻有人反驳他:此等穷兵黩武,无需劫掠,我等愿破家支持! 第二天,那个在报纸上高唱反调,秉持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姿态的文人,刚出家门就被人泼了一盆脏水,砸了两个臭鸡蛋和十几片烂菜叶,二十几个学生堵在家门口,见到他就高喊打倒”汉奸卖国贼”!吓得他十多天都没敢再出门。 北方大总统司马君和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接连发表了讲话,盛赞北六省军队作战勇猛,扬我华夏国威。各省督帅也纷纷发表通电,表明支持态度。各地的民众和学生举着楼盛丰和南北大总统的画像上街游-行庆祝,这一次队伍还里多了一副楼逍的戎装像。 年轻,俊美,学识渊博,战功彪炳,楼逍几乎是所有女孩子梦中所幻想的那一抹侧影。也是这个时代所有热血青年最希望看到的民族英雄。 对俄作战,对日作战,两次大胜,让楼逍的名字响彻神州。 上海申报的一名记者别出心裁的做了一份调查,发现包括一些在租界中生活的洋人都对楼逍有很不错的印象,在年轻人中,楼少帅更是获得了压倒性的支持,撰写报道的记者在文章结尾玩笑似的写了一番话:若是楼逍参选总统,他不需要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能赢得上百张选票。若我手中有一张选票,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投给他! 当天申报的销量高到离谱,报童只需要举着报纸,说这上面有关于楼逍的报道,就永远不会发愁报纸卖不出去。 一辆黄包车路过,车上的女人突然叫了一声:“停车。” 车夫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小姐,没到地方呢。” “我买份报纸。”车上的女人穿着一件大花牡丹的旗袍,黑色的皮鞋,身材高挑丰满,一口还带着北方口音的上海话,一听就不是本地人。黑发烫着时新的样式,眼波流转,红唇娇艳,若是李谨言见到她,肯定会吃一惊,她正是被兄长从李家接走的枝儿。 廖祁庭恰好到上海来谈一笔生意,路过时惊鸿一瞥,不由得站住了脚,身旁跟着的保镖见廖祁庭突然停住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表情变得暧昧起来:“七少爷,看上了?” “胡说什么。” 廖祁庭瞪了保镖一眼,保镖却接着说道:“七少爷,那是长三堂子里的姑娘,要是看上了就去捧个场。” “长三堂子?你怎么知道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3第九十二章 自从楼少帅返回关北城,楼大帅便将手里的政务和军务一股脑的都扔给了他,自己陪着楼夫人待产,刘大夫也被“抓”到了府里,楼大帅直接放言,楼夫人没有安产之前,刘大夫不能踏出大帅府一步。 幸好头发胡子花白的刘大夫和楼大帅是几十年的交情,否则,楼大帅肯定不会只是拉了一天肚子那么简单。按照刘大夫的话来说,楼大帅最近火气太大,需要清清火。 所以说,得罪谁也别得罪大夫,尤其是医术高明的大夫。 有了楼大帅的前车之鉴,李谨言每次见到刘大夫,都表现得异常“乖巧”,凡是刘大夫说的话一定照做,刘大夫开的药必须要吃。不过,李三少还是想打个商量,有没有办法让药别那么苦? 刘大夫摸了摸胡子,笑得十分慈祥:“良药苦口。” 李谨言:“……” 楼少帅回到房间时,李谨言正对着桌上的药碗运气,丫头站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 “少帅,你回来了。” 听到声响,李谨言抬头见是楼逍,知道自己这碗药绝对是不喝也得喝了。刚想伸手,楼少帅却几步走到桌边,先他一步端起药碗,送到嘴边,眉头也不皱的喝了一大口。 就在李谨言和丫头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楼少帅一手托住李谨言的后脑,俯身堵住了李谨言的嘴唇。 黑色的药汁沿着两人的嘴角蜿蜒而下,沿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丫头红着脸低下头,忙不迭的退出了房间,走到外边关上门,拍拍胸口,脸上的热意才慢慢褪了下去。 一口药全都吞下肚,李谨言还在傻愣愣的看着楼少帅,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刚才发生了什么? 见楼少帅打算继续,李谨言连忙说道:“少帅,我自己喝!”一边说,一边从楼少帅的手里抢过药碗,一饮而尽,比任何时候都干脆利落。放下碗,一杯温茶送到嘴边,李谨言就着杯口喝了一口,总算将嘴里的苦味压了下去。 带着枪茧的手指擦过他的嘴角,“再喝两剂,够了。” “恩。”李谨言点点头,开口问道:“少帅,和日本人谈判的事情怎么样了?” 楼少帅没说话,只是看着李谨言。 “能把日本的领事裁判权废除?“ “可以。” “还有南满铁路,安奉铁路,能不能都要回来?大不了赎买。” “恩。” “对了,还有关税,不过这个得和英国人谈吧?” 想起英国人,李谨言心里的火就又上来了。被英国人给耍了还得陪笑脸,不憋气才怪。不过现在还不能和英国人一拍两散,就算是当大爷捧着,也得硬着头皮和他们把生意做下去。等这群英国佬和德国人掐起来那天…… “想什么?” “没什么?”李谨言摇摇头,按住楼少帅摸到自己腰上的大手,表情严肃,态度认真的对楼少帅说道:“少帅,大夫说我身体很虚。” “恩。” “所以喝药期间禁-房——事。” “……” 李三少眨眨眼,要是他没看错,刚刚楼少帅,貌似在磨牙? 下一刻,李谨言的嘴被堵上了……虽然楼少帅没做到最后,可李三少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没出门,看看领子都遮不住的红印和有些发肿的嘴唇,李谨言默默在心里扎着某少帅的小人。 有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有没有?! 十一月三日,北六省同日本的第二轮谈判开始,这一次,日本人的气焰明显被打压下去不少,姿态也放低许多,至少有了打败仗的觉悟。负责谈判的日本代表刚刚接到大本营发来的消息,国内的情况并不乐观,民众对于此次帝国陆军被华夏一个地方军阀打败十分不满,加上粮食欠收,很多地方又一次爆发了抢米运动。缺少华夏的矿石和资源,一些工厂也不得不停产,其中就有八幡制铁。这个时空中,汉冶萍并未全部落进日本人手中,南六省的宋舟和湖北的宋琦宁都不是好对付的,日本人想要凭借一个商人签订的股份转让合同控制汉冶萍,纯粹是白日做梦! 内阁面临了巨大的压力,随时都有倒台的可能。不少人趁机大肆发表反——政府,反天皇言论,其中就有小山庆的余党。小山庆的真实身份一直没有被公开,若是被日本民众得知小山庆是个华夏人,不是明摆着告诉国民,日本**,被一个华夏人耍得团团转,扰乱了天皇的葬礼不说,还被他刺杀了帝国“军神”乃木希典吗? 参与谈判的日本代表都十分清楚,若是不能尽快结束这场谈判,情况还会继续恶化下去,但是,华夏人提出的条件极为苛刻,如果他们全盘接受,恐怕在签完字之后,就会被勒令切腹。 华夏人寸步不让,日本人也梗着脖子硬撑,局面一直僵持不下。在谈判的间隙,楼少帅分别见了英法美德四国公使,再次申明态度,无论如何,华夏绝对不会让步。 德国公使再次站在了华夏一边,第一批磺胺已经被运回德国国内,经过临床试验,效果出奇的好。哪怕华夏人无法在西伯利亚找到矿藏,只凭借这种药物,德国也乐于和他们继续保持良好的关系。 美国公使则更多出于利益考虑,李谨言和美国洋行的关系很不错,家化厂的口红和香皂在美国十分畅销。想起家中的两瓶好酒和躺在水果篮里的那张汇票,美国人十分乐意帮华夏人说几句好话。 法国人的态度有些微妙,无论是北六省还是日本,都和法国没有太大关系,他们的传统势力在华夏的西南。 朱尔典从一开始就意识到情况会变成这样,在确定楼逍的态度之后,他告诉日本人,要么接受华夏人的要求,要么做好继续和华夏人打下去的准备。日本的确有远远强于华夏的海军,但是军舰到底不能上岸。况且,华夏的沿海城市涉及到各国的利益,辽东半岛和山东也是隔海相望,若是日本人强硬到底,难保北六省不会彻底向德国,冯施佩的远东舰队就停靠在青岛! 最终,日本人还是服软了。不过,在朱尔典的斡旋下,华夏也做了一些让步。 双方签订的合约,被后世称为,内容包括:废除日本在华夏的领事裁判权,华夏以赎买的方式,收回南满铁路宽城子至大石桥段经营权。日本不得在华夏从事采矿和与之相关的经营活动。除租界外,日本不得以任何名义在华夏驻军。日本赔偿华夏军费五千万两白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4第九十三章 楼夫人喜为楼家添丁,母子均安,成为了楼家的一件大喜事,道贺的人几乎要踩平楼家的门框。 楼夫人坐月子,不见外客,只在娘家来人时见上一面。李谨言第一次看到楼夫人的大哥白宝琦,足足愣了三分钟。他之前就觉得楼少帅的相貌像楼夫人更多一些,如今再看楼夫人的大哥,果然外甥像舅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打死李谨言也不会承认,见到白大老爷之后,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他和楼少帅要过一辈子的,比起楼大帅的版本,他还是更喜欢楼夫人大哥这一版的。人是视觉动物,这一点是根本没办法改变的。 白宝琦对李谨言的印象也十分不错,他送给李谨言的见面礼是一盒前清宫廷御用的徽墨,李谨言接过那个雕工精美的盒子,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半天后才想起来,好像是在某国家级博物馆里…… “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玩吧。”白宝琦笑得儒雅:“听说你瘦金体写得不错,什么时候和舅舅切磋切磋。” 李谨言干笑两声,他那一-手-狗-爬字,就不用拿来献丑了吧? 楼夫人靠在床上,一边看着躺在身边的楼二少,一边笑着说道:“大哥,你别为难言儿。” “我这怎么是为难?” “怎么不是为难?谁不知道你这个习惯,凡是见人字写得好的,就要切磋,切磋起来就没完,当心逍儿找你。” 白宝琦被楼夫人揭了短,也只得作罢,转而询问楼夫人,楼二少的名字定下来没有。 “还没有。”楼夫人说道:“大帅说等过了百日后再定。” 白宝琦摇摇头,“当初逍儿取名的事情你忘了吗?还是给父亲写封信,请他老人家定夺吧。” “大帅正在兴头上,我不想扫了他的兴。” “难道任由他给我外甥取个叫不出口的名字?” “那个……”李谨言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少帅的名字,不是大帅取的?” “不是。”楼夫人貌似想起了什么,拿起手绢掩着嘴笑,白宝琦却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对李谨言说道:“要是按照那个兵痞的意思,逍儿差一点就叫了……” “大哥!”楼夫人连忙止住了白宝琦的话,“这些就别对孩子说了。” 越是这样,李谨言越是好奇,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楼大帅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张纸,刚进门就说道:“夫人,来看看这几个名字怎么样……大哥,你也在啊。” “恩。”白宝琦转头看向楼大帅,笑得愈发温文儒雅:“妹夫,让我看看,你给外甥取了什么样的好名字?” 李谨言趁着楼大帅和白宝琦说话的时候,朝楼大帅手里的纸上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就对躺在楼夫人身边的楼二少充满了同情,看来,还是请楼少帅的外祖父,楼大帅的泰山大人来行事冠名权更加靠谱一些…… 这时丫头来报,有人来访。 楼夫人对李谨言道:“八成又是来道贺的,既然来了,你就去见见吧。要是不耐烦应付,直接打发了就是。” “是,娘。” 楼大帅自从晕倒醒来之后,就借口“年老体弱”,将手中的政务军务一股脑全部交给了楼少帅。哪怕刘大夫说楼大帅身体一切都好,可楼大帅就是认准了自己年近六十,该颐养天年,不管别人怎么说,就一句话:“找我儿子去。”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不会不明白楼大帅这番举动的含义。 来楼家贺喜的人更多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楼大帅真将位置传给楼少帅,不借这个机会在少帅面前露露脸,还要等到何时? 其中,有些夫人还带了自己的女儿来,就算李谨言再迟钝,看到那些面容较好的姑娘,再听那些夫人话里话外的打探楼少帅,也能隐约猜出几分。 他想不通这些人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楼夫人的路子走不通就来找他?明里暗里的提醒少帅总要有子嗣,好像他不答应就成了恶人。他就不明白了,楼少帅有没有儿子关这些外人什么事? 不过李谨言也发现,和楼家走的近的基本没有这么不识相的,反倒是那些初次登门,或者是官职不高的人家,常会有这样的举动。 “言少爷,您想啊,这……” 见那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杨夫人还想继续说,李谨言连忙抬手,这位真是个官太太?他怎么觉得像个媒婆似的?家里的姑娘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的,上杆子来给别人家当姨太太。难不成他们都忘了楼少帅“克妻”的事情?也对,有他李谨言在,要克也轮不到姨太太。 “杨夫人,你不用说了,少帅没有纳妾的打算。”李谨言直接把话挑明了,他不想继续和这些人周旋下去,纯粹是在浪费生命。有这时间,不如去工业区查看一下施工情况,或者是和英国人再谈谈进口种猪的事情。 “言少爷,”杨夫人有些尴尬,坐在她身旁的杨小姐也是一副潸然欲泣的样子,“这话,是您的意思?” “甭管是谁的意思,总之楼少帅不纳妾,懂了没?” 李谨言当真有些火了,来和他说这些话的,杨太太不是第一个,却是唯一让他发火的。她难道不会看人脸色吗?杨小姐坐在杨太太身边,也不说话,只是眼中含泪,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像朵惹人怜惜的小白花。 李谨言本不想说话这么难听,也不想发火的,可他实在是被这对母女烦透了,他都端茶送客两次了,怎么还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坐在对面的杨家母女同时眼睛一亮,李谨言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楼少帅来了。 “少帅。”李谨言也没起身,只是转过头打了个招呼,杨家母女却倏地站了起来,杨小姐更是含羞带怯的看向楼逍,衬着眼角的泪水,愈发显得娇媚。 楼少帅却看也没看她们,走到李谨言身边,“有人难为你?” “啊?”李谨言有些惊讶,心烦倒是有的,难为他还真说不上,不过楼少帅怎么知道的?侧过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二管家,李谨言马上明白了,看来,他现在在楼家的人缘还真是不错。 “是谁?”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楼少帅的语意不善。 杨家母女的脸色都是一变,见李谨言的目光转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腿都有些发软。她们怎么会被人撺掇几句就昏了头?李谨言能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在楼家站稳脚,又开厂又做生意的,怎么会是个任人揉耳根子软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5第九十四章 民国四年,1912年11月26日,北六省官银号正式开始筹办。 原财政局局长展长青被调任北六省对外关系局,楼夫人的兄长白宝琦接任财政局局长,原财政局副局长任午初被任命为北六省官银号总办,同白宝琦及财政局下属官员共同办理北六省财政,筹办官银号,制定章程。 任命书全部由楼少帅签发,楼大帅看过之后,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从抽屉中取出大帅印章交给楼少帅。 “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了。”楼大帅打开装有印章的盒子,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看起来不起眼,却代表着北六省最高权力的虎头印,“我这辈人老了,以后天下就是你们年轻人的。” 楼少帅双膝并拢,向楼大帅敬了一个军礼,“父亲,儿子绝不让您失望!” “好!”楼大帅哈哈笑了两声,“这才是我楼盛丰的好儿子!” 白宝琦最初并不想接手财政局,毕竟他是楼夫人的大哥,这其中涉及到的利益关系很难一句话说清楚。但在同楼夫人一番深谈之后,白宝琦改变了想法。 楼逍几乎是在白家长大的,他的处事方式和性格同楼盛丰有很大不同。楼盛丰几乎是赤手空拳打下了北六省,他手底下的人服他,敬他,对他忠心耿耿,却不一定会把这份忠心完全给楼逍。 哪怕楼少帅如今在全国声明赫赫,才干能力丝毫不逊色于楼大帅,甚至更胜一筹,但他还是太年轻了。 “所以才请大哥帮忙。”楼夫人很少用恳求的语气和兄长说话,但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心甘情愿。 “清枚,外戚揽权向来是上位者的大忌,你不会不清楚。” “我知道。”楼夫人点头,“只要五年,我只请大哥帮五年的忙。” “你想好了?” “想好了。”楼夫人抱着楼二少,看着怀里酣睡的婴儿,轻声说道:“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楼盛丰和他手底下的人什么样,我也清楚。逍儿如何我更明白。言儿也是好的,可他和逍儿一样,太年轻。别人服他却未必敬他。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事情,大哥见得还少吗?” 白宝琦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你特地写信请我来看小外甥,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大哥明鉴,我也是没其他办法了。靠我自己真的不成了。” “逍儿知道吗?” “知道。”楼夫人笑了,“这事还是逍儿主动和我提的。” “是吗?” 白宝琦不置可否,却没再坚持离开,又分别和楼大帅楼少帅谈过之后,才接受了北六省军政府财政局局长的职位,和自己的另一个妹夫成了同僚。 北六省官银号筹办的消息一经传出,在全国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如今的华夏金融业几乎全被外资掌控。鉴于前清遗留的问题,关税也一直被英法等国把持,税率极低,洋货大批量涌入华夏,对民族工业造成的冲击和损失无法估量。南北政府并非不想收回关税主权,奈何国家贫弱,洋人骄横,政府内部争权夺利,很难将力气使到一处,想要从列强手中收回关税主权,更是难上加难。 北六省军队先后打败了俄国和日本,取消了日俄两国在北六省境内的治外法权,重订同俄国的边界,收回南满铁路自宽城子到大石桥路段的经营权,已让国人倍受鼓舞,如今又开始筹办华夏人自己的银行,更是引得更多目光聚集。 李谨言没想到楼夫人的大哥竟然会被任命为财政局局长,现任北六省官银号总办的任午初更是听都没听说过。问过萧有德才知道,白宝琦和任午初都曾在国外留学,白宝琦毕业于柏林大学,任午初则获得了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学士学位,在攻读硕士学位时遇上了麻烦,被强行遣-送回国。 “麻烦?”李谨言沉吟片刻,再看手上的资料,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在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的一段时间,美国大规模掀起排华浪潮。从1882年的排华法案到延续性的盖瑞法案,华人在美国受到了极不公正的待遇。由于这个法案,很多华人被迫同家人永久分离,或被强制遣返,在美国非但无法获取公民权,反而时常遭到辱骂,逮捕,殴打。 当时的清廷懦弱无能,虽多次提出抗——议,却始终不敢采用报复手段。致使美国政府更加肆无忌惮,国会甚至通过了将排华法案无限期延长这一从根本上违背美国“立国精神”的议案。 任午初在美国求学时,正赶上美国国会通过该议案,他和许多华夏留学生一起联名致电当时的清政府驻美国大使馆,请求国家出面对在外的国民进行庇护,并对美国政府提出了抗——议。 很可惜,当时清政府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自顾不暇,根本无心理会在外的国民,而美国政府更是以扰乱社会治安等一系列罪名,将任午初等人逮捕并强制遣返。 当时任午初的导师,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的一名经济学教授,为了帮助任午初留在美国继续学业,曾多方奔走,甚至直接给纽约州的州长写信,说明任午初是极优秀的人才,只因他的种族就中断他的求学生涯,是极其错误的决定! 可惜的是,当时排华浪潮正席卷整个美国,这名大学教授的信直接被揉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所以任先生就回国了?” “是的。” 萧有德将一份关于任午初的详细资料交给李谨言,“任先生回国之后曾兴办事业,也曾资助郑怀恩革命。当初安庆起义能够成功,任午初功不可没。他曾是南方政府的第一任财政部部长,您的父亲也和他共事过。只可惜南方政府内部倾轧,贪污争权成风,任先生心灰意冷挂印而去,回到北方隐居不愿再出仕。亏得展部长是任先生的好友多次去请,言明军政府官员行事作风绝不同于南方,又见少帅外战大胜扬我国威,他才答应到财政局做事。” “也就是说,这次申请筹办官银号,以及之前财政局的一些事情,其实都是任先生的手笔?” “是的。”萧有德点头。 见萧有德点头,李谨言总算想通了,他之前还在奇怪,展长青展大局长从北方政府交通部跳槽到北六省财政局,本就是“跨专业”发展,之后更是顶着“财政局长”的头衔,做着“外交部长”的工作,身兼二职仍游刃有余。有如此不务正业的财政局长,北六省军政府的财政工作还一直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原来是财政局内有高人坐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6第九十五章 短短三天时间,北六省军队接管了省内的全部日本银行,包括支店在内共二十一家。仅有开设在旅顺的一家日本正金银行支店得以幸免。但好景不长,很快,大量手持银行存单的人就在这家支店的门前排起了长龙。随着挤兑风波愈演愈烈,其他的外资银行,例如华俄道胜银行也受到了波及。每天,银行还没有开始营业,就能看到大量的储户在银行门前排队,生怕晚了一刻就拿不到自己辛苦存下来的血汗钱。 虽然英法等国在华夏开设的银行暂时未受到牵连,却也隐隐有些担忧,眼下北六省内的情况,对外资银行都十分不利。日本人借机挑拨,妄图说服英法等国对华夏施加压力。 “诸位,这样下去,损失的将不只是日本的利益。”日本驻华全权公使伊集院说道:“这是华夏人的阴谋,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以战争赔款为借口,想要将在北六省内的外资银行全部挤垮!这是十分危险的,必须阻止他们!” 俄国公使点头表示赞同,英法美三国公使仍在考虑,德国公使哈克斯绍绅站起身,对伊集院说道:“那么,不如阁下劝说日本政府先将战争赔款交付给华夏人如何?” 哈克斯绍绅这句话一出,房间内众人的目光同时聚集在日本公使伊集院的身上。 美国公使显然十分赞同德国公使的意见:“若华夏人对外资银行动手的借口是战争赔款,为何不让这个借口彻底消失?” “的确。”法国公使也点头说道:“没有了借口,就没有了动手的理由。” 各国公使心中都明白,说到底,这件事还是日本不守信用引起的。英国公使朱尔典对日本人产生了极大的不满。是他说服华夏人在谈判桌上让步,并为此做了保证。日本人不遵守条约,未在规定期限内赔付华夏人一分钱,相当于在华夏人面前扫了他的面子。 朱尔典不在乎受损失的是华夏还是日本,让他恼火的是,作为大英帝国的公使,他的威严乃至大不列颠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日本人太不识相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一名身着洋服的华夏人推开门走进来,将一封电报交给了朱尔典。他是朱尔典在东交民巷官邸的管家,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在朱尔典的官邸服务了五年以上。 “诸位,”朱尔典看完电报,抬头说道:“这是北六省发来的电报。” 包括伊集院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朱尔典手中的电报上。 “电报上说,对日本银行的临时接管实属无奈,作为战胜一方,北六省必须保证自己的利益。只要日本人按照条约规定赔款,北六省军队将即刻解除对日本银行的军事接管。” 说到这里,朱尔典的目光转向俄国公使,“电报中还提到了此次被波及的其他外资银行,并对此深表遗憾。” “一派胡言!”伊集院公使大声说道:“借口,通通都是借口!” “那么,”朱尔典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起来,“阁下打算怎么办?”难道日本人真打算赖账? “必须给华夏人一个教训!”伊集院鼓动各国公使,“就像庚子年一样,组成联军出兵,让这些嚣张的华夏人知道,太过得意是会吃苦头的!” 众人面面相觑,德国公使和美国公使就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一样看着伊集院,连之前站在日本一边的俄国公使廓索维兹都用十分不理解的目光看向他,这个日本人当他们都是白痴吗? 组成联军进攻北六省,亏他能想得出来! 现在的欧洲局势如何,众人心知肚明。在这个关头组织联军,恐怕还没到华夏,联军内部就先打起来了。况且,就算联军能够打败北六省的军队,然后呢?最终获利的恐怕只有日本!当然,或许还要加上一个俄国。不过俄国宫廷内传出消息,沙皇的主要注意力已经彻底转向欧洲,主张在远东增兵的德米特里大公在拉斯普京坚持不懈的谗言和诋毁下失去了沙皇的信任。沙皇会在此时派兵到远东来吗?只要拉斯普京不想让德米特里大公重新掌权,丢了自己的脑袋,肯定会大力阻止。 德美两国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也不会在这时出兵,至于法国,高卢雄鸡的传统势力在华夏西南,千里迢迢的派兵进攻东北,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北六省没有紫禁城,也没有圆明园。 英国公使朱尔典鉴于日本这段时间的表现,打算向国内建议,重新考虑大不列颠和日本的结盟关系。华夏目前正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南北和谈一度中止,就算建成统一政府,恐怕也是政令不通。英国可以重点扶持某个军阀作为代言人,在北六省接连战胜俄国和日本之后,在华列强都产生了一个之前从没有过的念头,或许,一个强有力的华夏军阀,比某个外强中干的国家更有合作价值。 伊集院意识到目前的情况对自己十分不利,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终于,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英国公使朱尔典开口说道:“阁下,我希望日本能够履行同华夏人签订的合约。” “什么?!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朱尔典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日本打算违反条约,我将照会各国,华夏海关不再给予日本商品任何优惠待遇。同时,用于庚子赔款的关税,属于日本的那一部分也将交给北六省,抵偿此次战争赔款。” 目前华夏海关被欧美列强尤其是英国所控制。朱尔典的话相当于给日本人下达了最后通牒,要么赔款,要么,还是赔款。 各国公使对此都没有异议,无论如何,受到损失的只是日本。况且在这些列强眼中,日本就算整天叫嚷着脱亚入欧,也只是一群穿了文明人衣服的猴子而已。 朱尔典的决定很快以电报形式传回了北六省,知道一旦英国施加了压力,日本人肯定扛不了多久,北六省的大兵们立刻加快从日本银行搬钱的速度。包括库存的金条,银元,甚至各国货币都被一扫而空,就连日本银行发行的银圆券也没有放过。有几个大兵突发奇想,把银行柜台和库房大门也给拆了下来一起搬走。按照那几个兵哥的话来说,库房大门是钢的,柜台也是好木料,搬回去说不准还有用处。 这一行动非但没有受到上峰的批评,反而得到了表扬。于是,在搬空库房之后,大兵们纷纷干起了拆迁工作。库房大门搬走,柜台搬走,椅子搬走,桌子搬走,连银行大门都被拆下来搬走。 总之,以抵押为名义,通通搬走! 在银行中工作的日本人和为日本人工作的华夏人也被临时看管起来。为了防止他们乱说话,往正义的北六省大兵身上泼脏水,李谨言特地吩咐萧有德一定要千方百计的做通这些人的“思想工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7第九十六章 关北城李府 送走了来访的吕茵等人,李锦书兴冲冲的去见三夫人。 “娘,大帅府要办舞会是真的吗?” 三夫人正在看账,如今李府的开支全靠三房,大账小账全要过她的眼,加上零零碎碎的一些事情,一天里倒有大半天时间不得闲。 “你听谁说的?”听李锦书提到大帅府的舞会,三夫人的眉头微微一皱,放下账本,挥手让房间里的丫头都出去。门关上之后,让李锦书坐到自己身边,问道:“是不是刚刚离开的那几个?” “娘!” “我早和你说过,都是定了亲的人了,少和她们来往。”三夫人用力点了一下李锦书的额头,“整天在外边抛头露面,嚷嚷什么民主自由,好人家的姑娘谁这样?当初还拉着你去游-行,你知道我有多担心?早知道就不该送你去什么学堂!” “娘啊,您说什么呢。”李锦书不乐意了,“现在是民国,可不是清朝了。什么抛头露面的,我们那是为了国家的民主贡献自己的力量!还有,之前的游-行也是为了声援军队打败日本!怎么就被你说成这样了?” “还犟嘴,你倒是有理了。”三夫人也有些动气了,“扔进你谨言堂哥车里的炸弹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你们胡闹,那些人怎么有下手的机会?” 李锦书不说话了。 “我当时是怎么和你说的?离这些人远点,你就是不听!大帅府办舞会的事情她们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特地来和你说?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想不明白吗?” “娘,不是这样的。” “还能是怎么样?”三夫人又点了李锦书的额头一下,“你好歹是我生的,就不能长长脑子吗?被人当个锤子使,还给人说好话!我现在是明白了,还是老太太明智,亏得没把你定给楼少帅身旁的副官,否则,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就是给咱家招祸呢!” 李锦书还是第一次被三夫人这么训斥,虽然只有母女俩,脸上还是火辣辣的发烧,眼角发红,咬着嘴唇,泪珠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三夫人见她这样,到底还是心软了,拉过李锦书的手拍了拍,“锦书,听娘的话,娘总不会害你。以后离那几个,尤其是叫吕茵的远着点,那姑娘表面看起来正派,可那双眼睛……娘这一辈子见过不少人,她不是什么好人。” 李锦书没说话,低下了头,三夫人也只当她答应了。继续说道:“大帅府的确是要办舞会,说是为了庆祝少帅的生辰。不过你爹和我说,请的可都是达官显贵和各省要员,还有外国的公使。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还没拿准带不带你去。照我说,带你去和那些夫人小姐认识一下也未尝没有好处。不过你得听话,别再和吕茵那几个人有牵扯。” “可是……” “可是什么?” “我已经答应吕茵了。”李锦书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说要带她们一起去的。” “你!”三夫人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我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娘,是我主动说要带她们去的,你别怪吕茵她们。”李锦书拉着三夫人的胳膊摇了摇,“娘,你就答应吧,我保证一定听话,行不行?别让我在同学面前出尔反尔啊。” 三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敢情她刚才那番话都是白说了,自己这闺女的脑袋怎么就不开窍?! 李府外,吕茵等人走在路旁,迎面吹来的北风让几个小姑娘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吕茵,你为什么要和锦书说大帅府舞会的事情?”其中一个长着一双浓眉,颇有几分英气的女学生开口问道,“你今天叫我们一起来看锦书,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哪有。”吕茵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我只是好奇罢了。难道你们不好奇?” 都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又受过教育,读过一些西方翻译来的,对舞会宴会自然好奇,吕茵这么一说,当即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但之前问话的女学生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吕茵。 “你别岔开话题,这是两码事。”那个女学生皱着眉,“你来看锦书是假的,真正的意图,是想让锦书带你去舞会吧?” “杨聘婷,你少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叫做杨聘婷的女孩子冷笑一声,“你当只有你自己是个聪明的,旁人都是白痴?你做了什么,杨秀儿可是都告诉我了!” “我做什么了?”吕茵也冷笑道:“杨秀儿自己不要脸想给楼家做妾,得到这个下场,旁人可没逼她! “你!” 杨聘婷气得想要动手,旁边几个女学生连忙拉住她:“聘婷,吕茵,快别吵了。大家都是同学,是好姐妹,这样多不好。” “是啊是啊,别吵了。” “谁和她是好姐妹?!”杨聘婷一把甩开拉着她的女孩子,“我提醒你们几句,趁早离她远点,要是哪天被这个姓吕的卖了,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说完转身就走。 其他几个女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和杨聘婷交好的当即追了上去,另外几个却留下来劝着吕茵:“你别生气,娉婷脾气一向不好,她也是因为秀儿的事情气糊涂了。” 杨聘婷和杨秀儿是亲戚,杨副处长被撤了职,杨聘婷的父亲也或多或少的受了些影响。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后,杨聘婷就恨上了吕家母女,再想吕茵之前的种种,算是看清了她这个人。今天见她来找李锦书,话里话外不离大帅府的舞会,猜也能猜到她在打什么主意。 “什么打倒军阀,打倒封建势力!”杨聘婷对追上来的两个女孩子说道:“看着吧,只要找到机会,第一个要扒上去的就是她!你们和我好,我才告诉你们,这吕茵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都少理会她。” “行了,我们都知道。” 几个女学生自走出李家到分道扬镳,身后一直有几个人跟着。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太起眼,属于扔进人堆里眨眼就找不到的那一种,可只要是练家子就能发现,他们身上的功夫都不弱。 “豹子,萧先生让咱们跟着这几个女学生,到底是为什么?” “我哪知道。”被叫做豹子的男人,双手拢在袖子里,蹲在墙角,“萧先生吩咐的,我们照做就是。” “这盯了几天,也没盯出个什么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8第九十七章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12月9日,冬月初一 大帅府举办西式舞会的消息传遍了关北城,城里的不少报社都派记者守在大帅门口,就为抓到第一手消息。最早行动的是文老板手下的记者,其他报社得到消息后也纷纷效仿,记者们举着笨重的相机,冒着寒风守在“最佳”位置,每当有一辆车开过来,所有人立刻严阵以待,按照李谨言的话来说,已最初具备了后世娱记和狗仔们的职业风范。 在从萧有德那里得知某些人企图在舞会期间上演一场好戏之后,李谨言就打定了主意,既然有人不愿意消停,他也就甭和这些人客气了。让他们见识一下信息爆-炸时代的某些手段,知道什么叫黑人到底,才会明白怕字怎么写。 这些记者就是特地为他们安排的。希望某些人不要临场退缩,让他的一番“苦心”白费了。 李谨言破天荒的穿了一身浅色的西装,习惯了长衫,很长时间没穿过衬衫长裤,李三少站在镜子前打领带时还颇有些不习惯。看着镜子里的人,李谨言的动作突然顿住了,闭上眼睛用力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闪过的画面全都抛开,告诉自己,以前的种种都该埋藏在记忆的最深处,当下的一切才是真实。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谨言睁开眼,镜子里映出了楼少帅的身影。 笔挺的褐色军装,长腿包裹在军裤和黑色的马靴中,巴掌宽的武装带勒出劲瘦的腰身,肩膀上的金色将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浓墨一般的眉毛,深黑的眼。 李谨言注视着镜子里的男人,直到楼少帅抬起他的下巴,用眼神告诉他,继续看下去,后果必须自负。 “少帅,刚刚我在走神,”李谨言扯了一下嘴角,后果自负什么的,果然很有威胁性。 楼少帅没有说话,也没放开他,就在李谨言几乎要撑不住脸上的笑容时,低头吻上他的嘴唇,浅尝辄止。 “我的。”蜻蜓点水般的吻一一落在李谨言的嘴唇,鼻尖和额头,“记住。” 李谨言的意识有些模糊,听到楼少帅的话,下意识的反问道:“记住……什么?” “……” 下一刻,楼少帅扯开他的衬衫领口,一口咬在了他的颈侧。 李谨言顿时清醒了,连忙去推他,“少帅!”脖子上印着个牙印,他还怎么见人? 丫头走进来时,恰好见到这一幕,连忙退了出去,随后进来的乔乐山却靠在门框上,吹了一声口哨。 “抱歉,我来的不是时候。”乔乐山环抱双臂,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歉意,“或许该让外边的人再等三十分钟,或者是一个小时?” “乔乐山。”楼少帅抬起头,拉好了李谨言的领口,“你可以继续说下去。” 没有起伏的语调,再明显不过的威胁和杀气,乔乐山果断闭嘴。他还有大好的人生,不想因为目睹了一场……恩,舞会前的激-情,就被杀人灭口。 “我还以为这段时间都见不到你了。”李谨言重新开始打领带。 乔乐山耸了耸肩膀,“我不可能整天关在实验室里,我也需要休息和娱乐。” “我不会阻止你休息和娱乐,”李谨言一呲牙:“但我希望付给你的薪水不会白费。” “当然不会。”乔乐山眨眨眼,“我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员工,就像楼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丈夫一样。” 李谨言一直没等到楼少帅的翻译,转头问道:“少帅,他在说什么?” “他在夸自己。” “只是这样?”李谨言十分怀疑,夸自己的时候,眼神需要如此这般的……猥琐? 果然天才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吗? 下午四点,参加舞会的客人陆续抵达。一辆又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大帅府的门前,展长青和展夫人走下车时,恰好遇到了代表沈家出席舞会的沈和端。 “展局长,展夫人。” 沈和端在北六省军官军校教导处任职,也同展长青打过交道。展长青对沈和端的印象还算不错,但同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展长青能轻易看出,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性格中的缺点和优点一样突出。或许沈泽平早已看出了他性格中的问题,才想尽办法将他调离军政府,改到军校教导处任职。传言是军校校长看好沈和端,主动去向楼大帅要人,实际上是怎么回事,该知道的人全都一清二楚。 所谓的信仰,主义,在展长青看来都是虚的,只有为国为民脚踏实地的办事才是实际。 当然,这并不是说沈和端这个人有太大的问题,年轻人热血一点,理想化一点不是错误。像楼盛丰的儿子那样才是不正常。 二十岁的年纪,却有着三十岁的沉稳,四十岁的算计,五十岁的老辣。还有他媳妇,当真是两口子,披着一身羊皮,坑人的时候却能呲出一口狼牙。 “长青?”展夫人推了展长青一下,“你想什么呢?沈主任和你说话呢。” “没什么。”展长青笑着拍了拍展夫人的手,“沈主任,咱们进去吧。” “不敢,在下只是副职,展局长先请。“ 展长青三人走进大帅府后,又一辆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李三老爷和三夫人从车里走了下来,却没看到李锦书的身影。 原来今天下午,吕茵再一次不请自来,虽然不是一身盛装,却也是精心打扮过的。门房让她进了李府,领路的丫头却没让她见到李锦书,而是直接把她带到了三夫人的面前。 “吕小姐,”三夫人端坐在圆凳上,一身锦绣旗袍,脑后的发髻上斜插一支凤口衔珠金簪,用一种看戏子般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一番,直看得她脸色涨红,才缓缓开口说道:“锦书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吕小姐,请你回去吧。” 吕茵咬着嘴唇,尽一切努力掩饰她的怒意,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有些扭曲,“李夫人,锦书不适,我更应该去看看她。” “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吗?”三夫人的神色愈发鄙夷了,“我见过不少攀龙附凤借着梯子爬高枝的。像你这样没脸没皮的,我还是头回见。” “李夫人,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我真的……” “误会?”三夫人打断了吕茵的辩解:“你就是端着这么一副样子骗了锦书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9第九十八章 发生在大帅府外的一场闹剧,只能算是舞会上的一段小插曲。对李谨言来说,接下来和英国人的商谈才是重头戏。 不过在那之前,作为主人,楼少帅和李谨言必须跳第一支舞。 被楼少帅带到大厅中央时,李谨言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少帅,我不会跳这个。” “没关系。”有力的手臂撑住李谨言的腰,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跟着我。” 两个男人的华尔兹,在李谨言看来未免有些滑稽。可是,当楼少帅牵着他的手,在施特劳斯的圆舞曲中旋转,大手轻抚过他的背,漆黑的眼眸凝视着他,李谨言的大脑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原来一个男人,也可以如此的迷人。 乐曲终了,李谨言猛然间回到现实,他一定是昏头了,否则不会觉得楼少帅的嘴唇很诱人,也不会想扯开他的军装,是错觉!全都是错觉! “怎么?” 低沉的声音敲击着耳膜,李谨言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幸好有人来找楼少帅说话,在楼逍转身离开后,李谨言总算是松了口气。 越来越多的人走进舞池,李谨言冷静下来之后,终于想起自己今晚要做的事情,端着酒杯走向坐在沙发上英国公使朱尔典。 “公使阁下,”李谨言笑着走到沙发前,“介意我坐下吗?” “不,请坐。”朱尔典说道:“这是个美好的夜晚。” 李谨言仔细观察着朱尔典,寒暄几句之后,试探着说道:“公使阁下,不知贵国对出售一批工业设备的订单是否感兴趣?” “您是指?” “一整套铁矿采矿设备,两座炼铁高炉,一个造船厂,主要用于建造货轮。而且,这只是第一笔订单。” “第一笔?” “是的。”李谨言意识到鱼儿终于开始上钩,心里有了底,“采购这些设备,保守估计也需要一千万大洋。” “据我所知,贵方和德国已经有了合作关系?” 朱尔典的消息灵通让李谨言有瞬间的惊讶,不过想到前不久从青岛大批运抵北六省的机器和随行的德国人,李谨言便释然了,这么大的动作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只要下力气去查,总是会查到些蛛丝马迹。既然被英国人知道了,李谨言也不打算隐瞒了。 “我们的确和德国人有合作。不过,我相信阁下也听说过一句话,鸡蛋不应该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李谨言笑眯眯的说道:“德国人的机器很好,但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同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合作。” 李谨言丝毫没有掩饰的恭维,让朱尔典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过朱尔典也不会被李谨言三两句话就随意打动,毕竟李谨言不是北六省的实际统治者,而且这么大的一笔订单,他打算用什么来偿付? “日本的战争赔款,您觉得如何?”李谨言干脆再添了一把火,“您也知道,钱如果不花出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据我所知,日本人还没有给出一分钱。”朱尔典说到这里,顿了顿,开了个别有深意的玩笑,“当然,如果他们不打算要回被临时接管的银行的话,可以一直坚持不付钱。” 李谨言听明白了朱尔典这个玩笑里的潜台词,摇头说道:“请公使阁下放心,北六省军队的接管行动只针对日本银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赖账并不是个好习惯。” “的确。”朱尔典点头。 当说到朱尔典给日本人下达的最后通牒时,李谨言终于投出了今晚的另一个重磅炸弹。 “公使阁下,这不就是购买机械设备的货款吗?” 朱尔典愣了一下,看向李谨言的目光不由得产生了变化。 接下来,李谨言开始不遗余力的劝说朱尔典,用日本人的庚子赔款为华夏购买英国机器,对华夏和英国来说可谓是双赢。北六省不必担心拿不到战争赔款,英国也不用再担忧这次的银行风波会波及到自身。而且,更重要的是,双方都算是“师出有名”。 “阁下觉得如何?” “恕我直言,这件事您可以做主吗?” “我只是向您提出建议,如果您觉得可行,不妨和能做最终决定的人详谈,如何?” 李谨言相信朱尔典已经动心了,只要能让英国人点头,日本就再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扣押日本人的庚子赔款交给北六省,主意听起来不错,但中间却存在太多的变数。毕竟英国和日本是同盟关系,很难保证英国人是否会中途变卦。不如将这笔钱拿来购买英国机器,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没有人会傻到把钱往外推。 将钱扣下给别人,和将钱扣下装进自己的口袋,哪种选择更好? 李谨言计划从英国购买的机器设备基本不涉及武器制造,英国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若是这笔订单能够成功,也可以给德国人提个醒,北六省的选择不是只有德国。若想让双方的“蜜月期”持续下去,就得多花点力气。 在考虑了几分钟之后,朱尔典告诉李谨言,他需要休息一下。 “二楼的书房,是个休息的好地方。”李谨言叫人为朱尔典引路,自己走到楼少帅的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好。”楼少帅点点头,对身旁的法国公使说了一句:“失陪。” 李谨言对面带疑惑的法国公使说道:“少帅临时有事,事实上,我很早就想和您谈一下,关于时尚之都巴黎……” 伊集院和矢田阴沉的盯着和人谈笑风生的李谨言,李谨言察觉到两人的目光,好心情的朝两人举了举酒杯。此举让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矢田君,”伊集院压低了声音:“同河下君联系,将这次计划的知情人全部送走。” “是!” 这次舞会,司马君和宋舟都没有露面,却不约而同送来了厚礼,大概是猜到楼家此举肯定不简单,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第二天,关北城的大小报纸都刊登了青年学生在大帅府门前闹事的新闻,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些学生过于激——进,行事鲁莽,虽有同情的言论,但谴责之声却更多。 李谨言创办的收容所却因此事意外的名声大噪,关北城的一些士绅了解到收容所的一应开销全部是李谨言所出之后,纷纷慷慨解囊进行捐助。李谨言没有白拿他们的钱,将所有捐赠人的名字和捐赠数额都一一记下,连续几日刊登在关北城的各大报刊头版上,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特地编了几个段子,一时之间,这些人的善名几乎传遍了北六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第九十九章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12月15日,英国和北六省签订了一份总价值一千万银圆的机械购买合同。双方在没有通知日本政府的前提下,以日本向北六省的战争赔款作为抵押,达成了合作意向,并在合用上签字。 日本是在合同签订并切实履行之后,才得知自己被华夏和英国联手坑了一把。 英国领事亲自登门告知日方,得益于他们的大力斡旋,北六省答应于12月20日后,解除对省内二十一家日本银行和支店的军事接管,并将被扣押的店内人员交还日方。作为日本的盟友,他们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最大努力,日本不必太感谢他们。 当时兼任内阁总理大臣及外务大臣的桂太郎,险些没被英国人气吐血。 日本此时内外交困,刚打了败仗,国内的民众怨声载道,哪怕满肚子怨气,也只能在英国人面前装孙子。眼睁睁看着英国人将手伸进自己的钱袋,还要点头哈腰说一声:“您辛苦了。” 12月21日,北六省按照同英国人的约定,解除了对二十一家日本银行和支店的武装接管。在北六省的大兵撤走之后,这些银行除了拆不走的土墙,连窗户都不剩一扇了。 日本人跳着脚抗-议,兵哥们视若无睹,在枪口和子弹面前,抗议?抗议算个鸟!再嚷嚷,把你嘴里的牙全都敲下来! “排长说了不能见血。” “不见血?” 正举着枪托打算往下砸的兵哥动作一顿,利落的收回枪,一拳头砸黑了那个日本矬子的眼眶,砸完一甩手,“没见血。” “……” 1912年底,国际上的局势渐趋紧张,不久前,联合希腊等国打败了土耳其的塞尔维亚,差一点因为波斯尼亚和奥匈帝国掐起来。虽然最后没有爆发战争,但巴尔干这个火药桶早晚有被点燃的一天。 华夏国内也不太平,汉口租界的人力车夫又一次全体罢工,要求政府履行之前的承诺减轻捐税。租界出动了警察,险些酿成流血事件。 被南北几省军队分割占领的山东境内民怨沸腾,民众们自发组织走上街头请愿,要求外省军队退出山东。有类似情况的安徽也自发组织了民团,并由安徽士绅联名上书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若外省军队不退出安徽,他们就自己动手! 山东是北方的地盘,安徽隶属于南方,之前南北交战,双方的军队犬牙交错,几乎打成一团,之后战端暂时平息,双方进行和谈,不想楼大帅遇刺,和谈被迫中止。 没等双方商定第二轮和谈时间,北六省突然和日本打了起来,还打得日本人满头包,国内的目光全都被吸引到南满的战事上,自然无暇关注山东和安徽的问题。如今北六省和日本人的战事告一段落,也暂时没和谁再打一场的意向,这些因南北内战和谈中断造成的问题一下全都凸显出来。 这样的局面该如何处理? 没人能拿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山东的韩庵山哪怕知道自己的下场可能和郑怀恩一样,注定要做个寓公,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把地盘拱手相让,哪怕背着一个逃跑督帅的名头,也要最后“折腾”一下,这次山东境内的事情,他没少在背后煽风点火。宋舟更不可能把经营多年的安徽让给北方,如此,双方除了再打,就只有继续和谈。 和谈,却是谈何容易。 李谨言放下报纸,叹了口气。 由于季节的因素,关北城外的工业区已经陆续停工,等到明年春天土地解冻之后,工程才能继续。李谨言却没有太多的空闲,他最近正想方设法说服英国洋行的乔治再和他签一笔种猪的订单。他发誓,这次他会把合同上的每个字都背下来,绝不再让约翰牛占便宜! 湖州的顾老先生不久前给李谨言写了一封信,顾家的皂厂已经建成,明年一月就能投产。届时,他希望李谨言能够南下到湖州见上一面,不只是他,他的几个老友也很想见见李谨言。 “南下啊。” 提到南方,就不免想到上海的花花世界十里洋场。这个年代的上海会是什么样子?李谨言真的很好奇,但也只是好奇罢了。距离一战爆发只剩下一年,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比起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是赚钱更重要。 关北城外的收容所已经交给专人负责管理,并且在征得楼少帅的同意之后,挂上了军政府的牌子。这样一来,就算还有人想要找茬挑事,也得仔细掂量一下。李谨言顶多会把闹事的人从收容所赶出去,但惹到了军政府,说不准就要掉脑袋的。 所以说,封建军阀什么的,独-裁专横什么的,有时候还是挺好用的。 关北城中的几所学校已经分批组织学生到收容所进行了参观,亲眼看到收容所里的情形,亲自和这里的人交谈过,很多学生都沉默了。 “我们的信仰,在这些人眼中还比不上手里的一个馒头。”参观过收容所的杨聘婷在她的日记中这样写到:“我第一次真正的看清楚这个世界,我们整日挂在嘴边的劳苦大众,不正是这些人吗?他们所需要的和我们所追求的竟然有着如此大的不同,这让我震惊,也羞愧。” 和杨聘婷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在回到学校之后,他们一改往日的浮躁,开始思索自己今后到底该走怎样的道路。不少人得知收容所的人手不够时,还主动提出到收容所帮忙做事。 对此,李谨言是乐见其成。 或许这些青年学生做事会很鲁莽,性格显得浮躁,他们的某些想法和行为在旁人看来十分可笑,但是,没有人能够否认他们是这个时代和这个国家最宝贵的财富。他们不缺少爱国的热情,做事的能力,而且,这种较真的性格,十分适合到“廉政公署”一类的政府机构中工作。只不过在现阶段,他们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可以让他们在课余时间到收容所帮忙,就当做是课外实践。” 李谨言的建议很快被采纳了,并且,在亲自去了几次收容所,也和在那里帮忙的学生进行过几次交谈之后,李三少终于收到了两辈子以来的第一封情书。 散发着淡香的信纸,娟秀的字迹,李谨言在瞬间的感慨之后,头一个念头不是将这封信收好,而是想办法毁尸灭迹。 和楼少帅相处久了,李谨言愈发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以后的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表明,他此举当真是无比的正确。 李谨言神游到一半,突然打了个激灵,抬起头,不知何时,楼少帅已经处理完了公事,坐在办公桌后,单手搭在桌上,另一只手耙梳过黑发,抬眼看向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1第一百章 “华夏地广而民众,现今之大势,莫如分省而治……如美联邦之例,立省宪,设省议会,于各省之上建中央统一政府,设国宪,国议会,仍无妨国家之统一大权。”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1月1日,一篇题为的文章,刊登在关北第二大报时事要闻的头版,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如今,时政要闻已经从一个专门刊登花边新闻的小报,发展为发行量八千多份的大报,几乎占据了关北城报业的半壁江山,也逐渐成为北六省最具影响力的报纸之一。 在和李谨言商量之后,文老板对时政要闻进行了改版,从一周一刊,变为了一周两刊,增刊主要延续了时政要闻以往的风格,专门报道关北城大街小巷的奇闻异事,名人趣闻和花边新闻,即便有涉及到政治事件的报道,也多是从国外报纸及国内各大报刊上转载。对于相关事件的评论,也多以插科打诨的语气,博读报人一笑罢了。 一文刊出,则彻底打破了时政要闻以往的风格。 “这不是没办法吗?”李谨言也挺无奈的,是他自己和楼少帅说,手下的报纸绝对不会涉及到政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自己打脸。不过为了引起更多人的关注,这一巴掌,他挨得也算是值得。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李谨言掸了掸衣襟上洒落的雪花,“文老板,你也叮嘱下边的人,咱们这次算是吃了一回螃蟹,我也事先和少帅打过招呼,不过螃蟹不能多吃,吃多了要闹肚子的。” “都听三少爷的。”文老板捋了捋嘴角的两撇胡子,“关于您之前提的那个名人的专访,咱们什么时候下手?” 下手? 李谨言的额头滑下三条黑线,果然是江洋大盗出身,就算成了报社老板,依旧不忘老本行。 “这一刊是来不及了。”李谨言掰着指头算了算,“要想吸引眼球就要逮个大头。咱们第一期专访就要找个大人物,才能彻底打响名声。” “您是说?” “楼大帅!”李谨言一握拳头,“近水楼台,不访他访谁?只要大帅的专访报道一出,你想再访谁,不是手到擒来?” 文老板听了,顿时双眼发亮,“那就有赖三少爷帮忙了。” “自然。”报社赚钱,也意味着他赚钱,手边有资源却白白浪费,那是傻子的作风。况且楼大帅将政务一股脑的丢给楼少帅之后,这段时间都闲在家里,也该给他找点事情做。毕竟是将来还要参选联合政府大总统不是? 离开报社之后,李谨言让司机开车去李家。月底李锦书就要出嫁,李谨铭的身体依旧不好,能背李锦书出门的只剩下李谨言。不过李谨言的身份摆在那里,李三老爷和三夫人都有些发愁,谁去开这个口?再者,按照常理来说,李谨言现在已经是楼家的人了,让他背李锦书出门,合适吗? 最终还是老太太发话,请李谨言回来一趟。 门房早就被嘱咐过,三少爷今天回来,机灵着点,见带有大帅府标志的车子停在李府前,立刻打开了大门。 李谨言被迎进了三房,让他没想到的是,老太太竟然也在。 “老太太,身体康健。” “好,好。”老太太没等李谨言的腰弯下去,就让三夫人拉住了他,“你这孩子,难得回来一趟,就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了。” 李三老爷坐在一旁,房间里却不见李锦书姐妹。 自从出了吕茵那件事之后,李锦书就一直被关在家里,连学校也不许去了。三夫人明白,若不能将她的性子彻底扳过来,进了沈家早晚要吃亏,十有八——九还会给家里招祸。可惜李锦书的脑袋总是不开窍,就算三夫人说破了嘴皮子,她也不答应一声。没办法,三夫人只得请示了老太太,老太太问了三夫人一句,能不能狠下心? 事到临头,三夫人就算不忍心也不行了。 李锦书被关进家中的祠堂。一连五天,每天都只有一碗清水,一个冷馒头,馒头硬得几乎咬不动。 开始三天,李锦书还硬着脾气不肯低头,到了第四天,她终于撑不住了,流着眼泪将那个馒头吃得干干净净,第五天,当三夫人出现在祠堂门口时,她一下扑到了三夫人的怀里,哭着说;“娘,我错了,我再也不任性了。” 当天李锦书就被放出了祠堂。老太太把李锦书和李锦画一起叫到正房,当着三夫人的面对姐妹俩说道:“你们是李家的女儿,在家千好万好,做错了什么都有爹娘长辈帮你们担着。一旦出了家门,就是别人家的人,行错一步,不只会累了自己,还会牵连到娘家。尤其是你,锦书。” 老太太的目光渐沉,“读书没有错,但读书读得脑子不对,就是错。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你娘都帮你瞒着,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想过没有,若是沈家因为这些事退亲,你怎么办?你今后还想嫁个好人家吗?” 李锦书咬着嘴唇低下了头。李锦画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样子,不说话,却也让老太太知道,她把之前的话都听进去了。 “锦书,你不服气?” “没有,老太太。” “我看你还是没受到教训。”老太太话音一落,李锦书的脸顿时发白,求救的看向三夫人,三夫人想要开口,想起之前老太太说的,硬是没有张嘴。 “老太太,我错了,我没有不服气,真的没有!”李锦书当真是害怕了,她不想再被关祠堂了。 “认错?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老太太转了转手上的镯子。 “我……” “你错在亲疏不分,好坏不分,被人当了梯子还要扶踩着你的人一把!如果你还是不能想明白的话,”老太太的话顿了顿,“沈家的这门亲,咱们就不能结。趁早别让你给咱家招祸,也给你堂哥惹事。” “老太太!” 三夫人也被惊到了,老太太却不看她,只挥手让她和李锦书离开,把李锦画单独留下了。 这些发生在李家内宅的事,李谨言并不清楚,不过对老太太请他回来的因由,倒是能猜到一二。 “老太太,我是锦书的堂哥,等她出门的那天我会回来的。” “你是个好孩子。”老太太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容易,你三叔有时候脑子转不过来,你也别因为他是长辈就放任,该敲打的就要敲打,面子不是那么要紧的东西。还有锦书,我尽量教她,若是实在不成的话,就和楼夫人说,感谢她的好意,这门亲咱们李家是高攀不上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2第一百零一章 一月中旬,随着时政要闻的增刊发行,楼大帅彻底火了一把。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对该篇专访报道稍加润色,直接就是一个评书新段子。 “当时,楼大帅单人匹马,手持长枪,直冲敌营,敌军闻听是楼盛丰杀来,无不丧胆……楼大帅大喝一声,只吓得那敌将双股战战……” 这股风潮兴起于关北城,风靡了北六省,还捎带上了天津和京城里的一些茶楼酒馆,若是哪个说书先生不能就楼大帅的辉煌战绩说上一两段,按照后世的话来说,绝对的out了! 李谨言没想到只是一篇专访就能造成这么轰动的效应。当即拍板,趁胜追击,将北六省内一干军政要员逐个点名,切实的来一场名人效应。 原本第二篇专访该是楼少帅,可惜他最近忙得几乎不见人影,想要专访,也得找到人才成啊! 北六省的军队正准备一场军事演习,演习的确切地点和时间都是未知,但这个消息一透露出去,就让时刻关注北六省军队动向的日本人连觉都睡不安稳。尤其是身在旅顺的大岛义昌,若北六省军队所谓的演习只是虚晃一枪,实际目的是对在大连的日军动手,那怎么办? “楼逍此人,狡猾的很!” 这句话已经成为了在南满驻守的日军的共识。 一向用鼻孔看人的日本陆军,先是被楼少帅揍得鼻青脸肿满头包,紧接着被李谨言泼了一缸污水,洗也洗不掉。打了败仗丢了南满铁路大半段不说,还要赔款! 打算硬着头皮赖账,结果发现此路不通。楼少帅没兴趣和日本人扯皮,直接下令抄了他们在北六省内的银行,搬空了库房,连窗户门都拆下来带走,除了四面墙,连个钉子都不给他们留。 这样还不罢休,又和英国人联手黑了日本人的庚子赔款,狠狠坑了他们一把。 日本人憋屈啊,话说英国-鬼-畜-不是他们的盟友吗?怎么会和华夏人搅合在一起?搅合在一起就算了,还把手伸进了盟友的钱袋里,一个子都不剩的掏走! 现在日本人的日子很不好过,只要是财政上略有结余,马上就会被拿去填海军的无底洞,陆军就像是后-娘-养的,拿到的军费总是比海军少,在南满打了败仗还要被海军嘲笑! 1月19日,桂太郎内阁终于在一片骂声中倒台,比历史上第三次桂太郎内阁提前结束了整整一个月,被称为海军之父的山本权兵卫上台组阁,执政党也成了立宪政友会,于是,一向和海军不和,也和立宪政友会看不对眼的日本陆军,日子过得更加苦-逼-了。 要军费?国内财政紧张啊,紧紧裤腰带吧。一天两个饭团加上一条萝卜干,待遇已经很好了嘛。 在这种苦逼的情况下,如果北六省的军队突发奇想,脑袋一热,想把在大连的日军都赶下海……大岛义昌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他已经计划好,一旦事情有变立刻登船逃往朝鲜。丢脸与否不重要,保住命才更要紧。 至于这次演习到底是真是假,楼少帅是单纯的练兵还是想趁机对谁下手,在“演习”没开始之前,谁也猜不到结果。 楼少帅忙,李谨言也同样不得闲。 北六省和英国人签订的大笔订单终于让德国人产生了危机意识,为了保持和北六省的友好关系,不让北六省被英国人拉拢过去,德国人终于在发动机制造技术上松口了。 “德国人答应了?”李谨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柴油内燃机?” “先别高兴,”展长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德国人额外提出条件,他们要磺胺的详细资料。” “磺胺?” “对。” “这件事问过大帅和少帅了吗?” “问过了。”展长青道:“大帅的意思是言少爷看着办。少帅也一样。” “……”做甩手掌柜什么的,果真是一脉相承? “言少爷?” “详细资料还不能给他们。”至少在乔乐山把青霉素研究出来之前,不能给,“可以答应德国人,将提供给他们的磺胺数量增加一倍。” “这个条件德国人恐怕很难答应。” 李谨言耸了耸肩膀,“不答应也没办法。不过可以提醒他们一下,磺胺只有我们有,内燃机可不只他们有。” 说起内燃机制造,目前世界上最有话语权的应当是英国。德国的确有很高的机械制造技术,但英国人也不遑多让。虽然从英国人手里弄到内燃机制造技术也不是件容易事,但李谨言不想被德国人牵着鼻子走。哪怕是他有求于人。 “展部长,这件事咱们不能让步,和德国人怎么谈,还要请你多费心。” “既然如此,展某自当尽力” 送走了展长青,李谨言又迎来了另一位客人,丹麦洋行的经理约瑟夫。 “日安。” 约瑟夫是个典型的北欧人,身材高大,头发浓密,鼻子高挺,虽然是个商人,却总是会让李谨言产生北欧海盗的联想。 虽然和丹麦洋行购买种猪的生意没成,李谨言却一直没有死心,一次谈不成,可以谈两次,三次,总有能谈成的一天吧?英国佬太不是东西,耍人没商量,但人家现在是世界老大,连未来的世界警察都要跟在约翰牛的屁-股后边当小弟,李三少还没信心能和英国人掰腕子。 可惜的是,就算李谨言舌灿莲花,约瑟夫依旧不松口,李三少终于见识到了北欧人的固执。不过丹麦猪的生意谈不成,不代表他们没别的生意可做。在几次三番被丹麦人拒绝之后,李谨言突然想起了丹麦人的武器生产技术也是十分过硬的,最有名的就是装配了许多欧洲和拉美国家军队的麦德森机枪。之前北六省军队在满洲里和俄军作战时,曾经缴获过一挺丹麦出产的原装货,华夏国内也有仿制品,叫做轻机快炮。 作为世界上最早大规模生产的实用轻机枪,一挺麦德森机枪的重量还不到十公斤,几乎只有法国哈奇开斯的三分之一,在捷克式轻机枪问世之前,麦德森轻机枪除了成本较高之外,在重量,精确度以及可靠性等方面,一直稳坐轻机枪的头把交椅。 约瑟夫显然对武器生意很感兴趣,麦德森轻机枪除了装备丹麦本**队,还大量出口。光是俄罗斯就购买了不下一千五百挺,虽然由于庚子条约,欧洲各国一直对华夏实行武器禁运,但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条约的约束力越来越弱,就连当初态度最坚决的法国,也在向华夏的西南军阀出售武器。而据可靠消息,德国甚至在帮北六省建造一座兵工厂!这其中有多大的利润完全可想而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3第一百零二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1月23日 宋武一行乘坐的火车于午后时分抵达关北车站。由于山东境内的请愿活动,津浦线一度停运,原本预计的行程,不得不延长两天。 火车进站时,天空正飘着雪花,饶是如此,车站内也是一片忙碌景象。扛着大包小裹,穿着厚皮袄戴着棉帽子的北方汉子,穿得厚实抱着孩子的女人,还有挑着担子的小贩,维护秩序的警察,随着火车进站和出战的汽笛声,车站里的人声嘈杂成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情景出乎宋武的预料,他上次和孙清泉一起来关北时,车站里的人流大概只有现在的一半。可惜车站里的人大多行色匆匆,也不是个问话的好地方,只得将疑问暂时压下。 几人刚走出车站,就见不少车老板正在外边候着,一旦见到有人出来,排在前面的立刻上前询问:“坐不坐车?到城里每人五个铜板,行李多了另算。 没过一会,就有三波明显是生意人的坐上了车。接到生意的车老板甩起鞭子赶走了马车,排在后边的赶着马车上前,等着下一波出来的人。就算离得再近,也没见着有哪个车老板加塞压价抢客的。 “老板,要坐车不?” 宋武和同行的三个随员上了一辆马车,车老板很健谈,一边赶着车一边说道:“听几位的口音是南方来的吧?到关北来做生意?” “恩。”一个随员随口答应着,略带疑惑的问道:“这关北城看起来好像比以往热闹?” “可不是。”车老板和迎面而过的另一个车老板打过招呼,才接着说道:“几位是看到车站里的那些人了吧?都是到本溪鞍山找活干的。咱们少帅把南满的日本人打跑了,还把几个大矿都抢了回来,正缺人干活。一旦录用了,一个月至少也有二十块大洋,干的好的,能拿三十多块大洋,还包一天的饭,发棉衣,给地方住。” “真是这样?” “还能骗你们不成?随便找个人一打听就知道。”车老板哈哈一笑,“要不是我家里婆娘怀了娃,我也要去矿上找活干,干上三四个月,就够一家人一年的嚼用了。” 宋武等人没有再问,车老板倒是打开了话匣子,从铁路说到铁矿,又说到关北城建到一半的工业区,还问宋武等人是不是特地到工业区来建厂的。若是的话,来的可不是时候,现在天气冷,地冻得结实,要想建厂至少要再等两个月。 宋武一直没出声,都是由随员和那个车老板搭话,马车一直行到长宁街口,几个人下了车,车老板特地告诉他们,要是城里没熟人,一时找不到落脚的地,就到街边找个报童,一个铜板铁定能带到地方。 “就是那些穿土布棉袄的,都是住在收容所里的,身上的衣服都一样,好认。” “收容所?” “是李三少爷办的,不过现在是政府管。您没瞅见大街上一个要饭的都没有?都住在那里呢。” “李三少爷?” “啊,咱们少帅媳妇,顶能干的!” 和几人算清车钱,车老板就赶着车离开了。想趁着天色早再拉几趟生意,晚上买半个烧鸡回家,家里的婆娘前天就念叨着想吃这个,今天可不能再忘了。 街对面,刚刚车老板指给宋武看的报童已经卖剩下最后一份报纸,宋武朝那个报童招了招手,报童几步小跑过来:“先生买报纸?名人新刊,大帅府喜宴,钱大师长怒踢俄国熊!就最后一份了,再不买没有了!” 宋武买下报纸,又问了收容所和旅馆的事情,报童倒也没隐瞒,估计这段时间问他这些事的人不少,几句话就将收容所的情况说得明明白白,接着道:“要是先生想找旅馆,我现在就带几位去,好一点的,中等的,差一点的都有。不过得赶快,我还得回去听课。” “听课?” “学校里的小先生教我们认字,隔一天教一次,回去晚了占不着好地方。” 宋武没有再多问,让报童带他们找到一家条件相对不错的旅馆,按照之前车老板说的给了报童一个铜板。其中一个随员家里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见他机灵,又多给了他一枚大洋,不想报童却摇摇头:“先生,我娘说了,人不能太贪。您要是觉得我帮上了忙,就给我一个铜板,再多我是不能要的。” 见报童的神情不似作伪,那人也没坚持,只是叹了口气:“楼盛丰治下,倒真是和别处不同。” 宋武没说话,只是神色间也颇有感触。 隔日,宋武没像上次一样隐蔽行踪,私下里会见楼逍,而是直接亮明身份,亲自上门拜访。 “你说谁来了?” 楼大帅正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儿子,楼二少眼瞅着快三个月了,长得愈发白胖讨人喜欢,动不动就咧嘴笑。说也奇怪,按理来说,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认人的,可每当楼大帅或者是楼少帅靠近时,楼二少从来就不笑,反倒是楼夫人和李谨言抱他时,总是咧开红润的小嘴,还咿呀出声。 “报告大帅,来人说他是宋武。” “宋舟的儿子?”楼大帅转过头,浓眉一皱,“这小子和他老子一样,睁眼闭眼都是心思。找我儿子去,老子没空。” “大帅,少帅在军营。” “那我儿媳妇……” “言少爷有事出去还没回来。” 楼大帅一摸光头,“老子这都‘赋闲’了,怎么还没个消停?” “大帅,你还是去看看把,把客人晾着不好。”楼夫人把楼二少抱起来,楼二少一改在楼大帅面前时的横眉冷对,马上笑得像个招财娃娃。 楼大帅:“……” 这一个两个的,都和他过不去,是吧?! 李谨言和丹麦的武器订单已经谈妥,根据双方签订的合同,最迟今年五月,六百挺麦德森轻机枪和十万发子弹就会交到李谨言的手里。历史上,这批轻机枪应该是出口到保加利亚,结果被德皇查获吞掉,如今有李谨言横插一杠子,加上北六省和德国目前的合作关系,威廉二世脸皮再厚,也找不到借口再把这六百挺机枪给吞了吧? 六百挺机枪买到手后怎么分不是李谨言操心的问题,他现在要想的是怎么保证这批机枪子弹安全运抵关北,中途不出现任何差错。毕竟这是军火,可不是肥皂罐头,真遇上胆肥的给扣下了,到时又是麻烦一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4第一百零三章 李谨言并未在李家停留太久,看过李老太爷之后,没有留饭,在傍晚前赶回了楼家。 “回来了?” 楼夫人正抱着楼二少轻轻拍着,刚刚吃饱肚子的楼二少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李谨言突然开始羡慕这个柔软生物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用操心任何事情,多幸福的生活。 “娘。” “出什么事了?”见李谨言神色间有些不对,楼夫人将怀里的楼二少交给奶娘,关心的问道:“厂子里出事了?” “不是。”李谨言摇摇头,将李老太爷的事情简单说了,“大夫说恐怕熬不过春节,已经让家里人开始准备后事了。锦书和沈家的亲事也得往后推。” “这样啊。”楼夫人也知道李谨言和李老太爷的关系到底如何,除了那层血缘,恐怕不比陌生人亲近多少。不过总归是李谨言的亲祖父,也不好多什么,“你得空就回去看看,若是有需要家里帮忙的尽管开口。” “谢谢娘。” “一家人谢什么。对了,家里来客了,等下还要吩咐厨房做几个南方菜。” “客人?” “宋舟的儿子宋武,你见过的。”楼夫人站起身,“说起来,宋家和咱们家也算是拐着弯的亲戚,若认真论起来,你还得叫宋武一声表哥。” 提起宋武,李谨言不由想起那把作为见面礼送给自己的象牙柄匕首。宋武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太过深沉,总觉得一不注意就要被他给卖了。想起这段时间闹得风风火火的联省自治,李谨言不难猜到宋武的来意,恐怕宋舟有些坐不住了吧?倒是司马大总统那边没什么动静。难不成真是因为被楼大帅抓住了把柄,对联合政府大总统的位置死心了? 书房里,宋武依旧没有摸清楚楼家父子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联省自治一旦实行,中央政府就要权力下放,相当于给各地军阀割据披了一层合法的外衣。制定省宪与否,还不是他们说得算?如此一来,日后想要集权更是难上加难。宋武百分之百肯定,楼盛丰和他父亲一样盯上了联合政府大总统的宝座,他难道甘心做个橡皮擦一样的总统? 但若不是,为何他几次试探,都没办法试探出楼家的后手到底是什么? 宋武想不通。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李谨言推开房门,探头进来,请三人下去吃晚饭。 “正好,贤侄也留下吃顿便饭。” 楼大帅站起身,宋武也不好拉着继续问。 三人走出书房,宋武走到李谨言面前停住了:“表弟,近来可好?” “还好,劳您记挂。”李谨言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心里却在腹诽,这人倒是挺会攀关系的,不过见了一面,送了他一把匕首,就表哥表弟的叫上了? 楼少帅走过来冷冷扫了宋武一眼,宋武却仿佛毫无觉察,继续说道:“总觉得比上次见你长高了点,你今年应该满十八了吧?什么时候过生日,表哥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我心领了,宋先生不必太费心。”李谨言连忙开口拒绝,开玩笑,一把匕首就够让他提心的了,再来一份大礼?他可不想连觉都睡不好。 “宋兄的美意,我替内子谢过。”楼少帅按住李谨言的肩膀:“宋兄家大业大,送礼,接着便是。” 李谨言看看宋武,再看看楼少帅,话说按着他肩膀这个,真的是楼少帅?怎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楼家的厨子里,不乏能做淮扬菜的,精致的菜肴摆上桌子,宋武也不免愣了一下。 “这北地厨子做的,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夫人费心了。”在楼夫人面前,宋武倒是没摆出以往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反倒真切的像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脸上的笑容竟然还透出了几分赧然。 李谨言眨眨眼,先是楼少帅,又是宋少帅,接下来该不会轮到楼大帅了吧?到底他们在书房里发生了什么,怎么都这么不对劲? 这就好像冰山里突然冒出一眼温泉,不和常理,也不靠谱啊。 不过,很快李谨言就发现了另一件事,宋武只吃了两碗饭就放下筷子。若不是饭菜不可口,就只说明一个问题,并不是所有的少帅都是饭桶……还是该说,打仗的能力和饭量成正比? 当夜,宋武告辞离开,楼家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喝茶。楼夫人抱着楼二少,楼大帅摇着拨浪鼓,楼少帅正襟危坐在沙发上,李谨言紧紧追随楼少帅的步伐,以免楼夫人再将楼二少塞进他怀里。 楼二少好像是打定了主意不给楼大帅面子,无论楼大帅怎么逗他,依旧是一副冷眉冷眼的样子,李谨言瞅瞅楼二少,再瞅瞅楼少帅,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笑什么?”楼少帅低头看向他,楼大帅和楼夫人也奇怪的看了过来。 “言儿,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李谨言摇头,再看一眼楼夫人怀里的楼二少,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这简直就是婴儿版的楼少帅! 楼夫人顺着李谨言的目光看了一眼小儿子,再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大儿子,明白了,然后也忍不住乐了。 “夫人,你们到底笑什么呢?” 楼大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顶,满脑袋问号,倒是楼少帅片刻间就想明白,一把握住李谨言的手腕,站起身,“父亲,母亲,我们回房了。” 话落,也不等楼大帅和楼夫人说话,拉着李谨言转身就走。 楼夫人推了推楼大帅,逍儿是打算拉着言儿回房算账? 楼大帅摇头,不知道,继续摇着拨浪鼓逗儿子。 楼二少终于不再摆酷,给面子的发出了一声:“咿呀。” 回到房间,房门刚一关上,李谨言就被腾空抱起,楼少几大步走到床边,将他扔在了床上。 床上铺着厚厚的被子,下面还垫着楼少帅之前猎获的熊皮,李谨言并没被摔疼,只是压到他身上的重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少帅……唔。” 一句话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温热的大手掀起长衫的下边,熟练的探入里衣,在腰际摩挲着。李谨言怕痒,腰侧有一块地方绝不能碰,一碰就浑身哆嗦。 “哈……” 在带着枪茧的手指擦过时,李谨言忍不住仰起头,想笑,发出的声音却更像是压抑不住的喘——息。微微凸起的喉结被咬住,说不上是疼痛还是麻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5第一百零四章 李老太爷的葬礼办得十分隆重,悲伤的气氛却没有多少,整场葬礼更像是为了走个过场。 李家众人披麻戴孝,孝子贤孙哭灵的时候,李谨言被安排在了李庆云和李谨铭之后,对于这个一向身体不好的二哥,李谨言接触的并不多,如今再看,人虽然瘦,五官却称得上英俊,但苍白的脸色和发紫的嘴唇却让他整个人带着一种虚弱和病态。 李谨言依稀记得,嘴唇发紫好像是心脏不好的表现。若真是心脏的问题,也就难怪李谨铭这些年中医西医都看过,却依旧没太大起色。 李家曾是北方数一数二的豪商,如今虽然没落,但有楼家的这层关系在,来吊唁的人依旧不少。可与其说他们是真心来祭奠往生者,不如是想借机和李谨言结个善缘。 李谨铭身体着实是不好,在地上跪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人就有些撑不住了。 ”三叔,让二哥下去休息吧。”李谨言帮忙撑住李谨铭的身体,不碰不知道,一碰李谨铭的手,李谨言当即吓了一跳,这才多大一会,竟然就发烧了! “谨言,你和谨铭一起下去吧,这里有我。”李三老爷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李谨言下意识一抽鼻子,生姜?他说李三老爷怎么哭得如此伤心,眼泪哗哗的…… “三弟,麻烦了。” 李谨铭靠在李谨言的肩膀上,丫头上来扶,被他挥手支开了,“我早就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二哥想和我说什么?” “锦书,”李谨铭被李谨言扶着走进后堂,坐在圈椅上缓缓舒了口气,“锦书被爹娘惯坏了,前些日子差点给你惹麻烦吧?” “没有,她还小呢,能惹什么麻烦。” “不小了,过了年十七了,该懂事了。”李谨铭说两句话,就要停下喘一会,李谨言给他倒了杯茶,喝下去才好了许多,“我身体不好,帮不上你。锦书的性子是这样,不惹祸就好了。老太太可能会和你说锦画的事,不过爹已经给她相好了人家,若是老太太提起,你能推就推了吧。” 说到这里,李谨铭就停住了,李谨言也没接话,他有些摸不清李谨铭和他说这番话的用意,打压庶妹?还是担心他因此和三老爷产生龃龉?不管李谨铭的目的是什么,李家的事情,李谨言从心底里不想再搅合进去。何况堂妹的婚事本来就不该他插手,一个锦书就够他头疼的了。 葬礼结束后,来参加葬礼的人陆续离开,老太太年纪大了,在灵堂里吹了冷风,头有些疼,脸色也不太好。李谨言特地请大夫来给老太太看了,见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 二夫人也来了,只是中途一直留在后堂,以她未亡人的身份,并不适合在人前多露面。 李谨言从老太太的屋里出来,恰好看到二夫人和三夫人在堂屋里说话,李锦书和李锦画在三夫人身旁,两个小姑娘都是一身白色的衣裙,安静的坐着。 “娘,三婶。”李谨言走到二夫人身边,“外边开始飘雪花了,娘,咱们早点走吧。” “说的也是,忙了一天,也该让你三婶歇歇。”二夫人站起身,“清荷,我和谨言就先走了,以后若是有事,就派个人去找我。” “嫂子不用担心,能有什么事。谨言,天冷路滑,让司机小心开车。” “我知道的,三婶。” 李谨言扶着二夫人走出房门,三夫人和李锦书姐妹一直送到后院门口才停住,李锦画乖巧的和李谨言道别,李锦书似乎有话要说,结果被三夫人一捏胳膊,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 雪越来越大,送二夫人回家的路上,恰好赶上了城内的巡防营换防,车子在路边停了一会才继续上路。 李谨言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得敲了一下脑袋:“娘,我之前忘了和你说,今年我想接你到楼家过年。” “胡说。”二夫人拍了李谨言一下,”端午中秋倒还罢了,没有我去楼家过年的道理。这事是你想的?也不动动脑子。” “不是,是大帅夫人提的,我也不想留你一个人过年。” “娘知道你孝顺,可事情没这个道理,就算是大帅夫人提了,你也不该答应。”楼夫人拉过李谨言的手,“娘现在过得挺好,你也别想那么多,只要你过得好,就比什么都强。” 李谨言还想说什么,车子已经停下了,前座的司机说道:“夫人,言少爷,到了。” “这事不要再提。”二夫人拂过李谨言耳边的发,“又长大一岁,办事就得更稳重些,知道吗?” “可是,娘……” “行了,别下车送了,外边雪大。” 洋房里的丫头听到汽车的喇叭声,打着伞迎出来,李谨言看着站在伞下,一边笑一边朝他摆手的二夫人,不知道为什么,鼻子竟然有些发酸。 “言少爷?” “没事,开车吧。” 车子开走,二夫人才收起脸上的笑,若是谨言没进楼家,他们娘俩何至于此。 “夫人,外边雪大,进屋吧。” “好,进屋。”二夫人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用,不过是让孩子为难罢了。不如想开些,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回到楼家,李谨言先回房换□上的衣服,才去见楼大帅和楼夫人。 楼大帅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新刊,这一期专访名人是北六省交通局局长孟老先生。楼夫人坐在一旁喝茶,楼二少不在,应该是被奶娘抱走“吃饭”去了。 “大帅,娘。” “累了吧?”楼夫人把李谨言拉到身旁坐下,“这几天又瘦了,是不是离开我的眼就不好好吃饭?” “没有,绝对没有。”李谨言连忙摇头,他可不想再被楼夫人灌汤药。 “你可别糊弄我。” “哪能啊。”李谨言笑着说道:“说起来,下一期名人专访想采访展局长,不知道展局长哪天有空,您帮忙问问姨妈?” “哎呀,她前两天还和我说这件事呢。”楼夫人回身对楼大帅说道:“大帅,你不知道,妹夫在家里念,说他好歹也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留洋回来先后在北方政府和北六省军政府任职,虽说不像大帅一样功勋卓著开疆拓土,倒也能算的上是个人物吧?怎么访来访去都访不到他?你是不知道,妹妹和我说的时候,一边说一边笑,弄得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6第一百零五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2月5日,农历大年除夕 一大早,关北城外的收容所里就忙开了。听说言少爷今天要过来,收容所里的每个角落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地板不用打蜡,都擦得光亮。 自从清理掉那些刺头和无赖之后,收容所里的秩序一直很好,里面的人也没闲着,每个人都想方设法的找些活做。有收容所的管理人作保,他们还从工厂里接到了糊纸盒一类的工作,按件算钱,每天也能赚几十文。 李谨言从一开始就在给这些人灌输一个观念,只要有手有脚,就没人是废人。自己赚钱穿衣吃才踏实!收容所不会永远收留他们,总有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从创办到如今两个多月,关北城外的收容所已经逐渐走上了正轨,挂上军政府的牌子之后,更是被时政要闻等报纸连番报道,还引来了不少外国记者,其中就有纽约时报的记者。他当初在满洲里和楼逍有过交谈,可惜为此撰写的报道没能发表,如今随着楼逍的名声大噪,他再度被派来了北六省,这些开办在城外的收容所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在参观了解之后,一篇题为“另类的东方军阀”的报道刊登在了新一期的纽约时报上。 虽然不是在第一版,报道也不长,却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国内的一些大报更是接连转载这篇报道,一时之间,北六省,楼家父子在国内又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只是这一次,李谨言的名字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和廖家并称的北方李家的少爷,在北六省兴办实业,产品远销国外,和美利坚等国的洋行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很多人还发现,目前国内卖的极好的香皂,还有让女人们趋之若鹜的雪花膏和口红,都是出自李谨言手下的工厂。还有洋人们喜欢的肉罐头,也是他的工厂里生产的。 人们开始对李谨言产生好奇,他的年纪相貌,经商的手腕,以及和楼逍的关系,突然之间,李三少爷成为了众多报纸追逐的焦点。 不过这种好奇很快就被南北政府准备在三月重启和谈的新闻取代,李谨言也因此大大松了口气。 2月5日上午,李谨言召集各个工厂经理和车间主任开了一场“年会”,会上总结了上一年的工作,并宣读了新一年的发展计划。同时要求每个工厂负责人都要严格依照之前对工人承诺的,将每个季度扣下的工钱如数发给工人,同时按照工人在工厂里做工的时间发放奖金。 “满一年的,十二块大洋,半年的六块,以此类推。” 除奖金外,李谨言还决定工业区建成后开办蒙学和小学,招收工人子弟和收容所里的孩子,再创办一所夜:校,专门教导工人们读书识字。 “不要求每个人都考秀才,”李谨言语气轻松的说道:“但至少要会写自己的名字,能看懂工厂的规章,读得懂机械操作说明。若是有上进的,学得好的,日后去上关北中学,北方大学,甚至送去洋人的地界学习都不是问题。” “言少爷,这学校里的先生去哪里找?”陆经理问道。 “收容所里的情形大家也都看到了,那些自愿来帮忙的学生不就是现成的先生?”李谨言在看到那些青年学生给收容所里的孩子上课时,就起了创办学校的念头,民族的兴旺,重在工业,工业的基础则是人才,人才从哪里来?教育! 在这一点上,李谨言十分认同德国人的观念,教育是工业的根本!当然,目前的华夏还没有条件实现全民义务教育,就算在后世,也有很多贫困山区的孩子一辈子都没摸过书本。但他至少能从现在开始改变这一状况。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个时代不乏看得深远的有识之士,缺少的只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会议结束之后,李谨言按照计划去了收容所。 车子开到收容所的大门前,早就等在门边的几个孩子立刻朝身后叫道:“言少爷来了!” 李谨言被吓了一跳,这架势怎么像见到鬼子进村似的?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刚迈步走进大门,就见院子里站满了人,几个老人被扶着走出人群,身上穿着干净的土布棉袄,花白的头发胡子也不像刚来时纠结成一团,他们走到李谨言跟前,也不说话,直接朝李谨言弯下了腰,其他人一样没有出声,仿佛事先约定好了一般,乌压压的都跪了下来。 “老人家,这使不得!这不是折我的寿吗?”李谨言被吓到了,连忙去扶身前的几个老人,却不想扶起这个,顾不上那个,急得满头是汗。好说歹说,才总算让众人都站了起来。 “言少爷,”一个老人开口说道:“若不是你,老朽等人早已成了一坯黄土,一饭之恩尚要涌泉相报,活命之恩,更是无以为报。” “老人家,这话折煞我了。”李谨言被说得脸红,“我只是,只是……” “知恩图报方为人,知恩不报是畜生所为。”老人继续说道:“言少爷,这份礼只有你才受得起!可叹老朽年迈,若不然,鞍前马后也能报答一二。” 李谨言扶着说话的老人,感动之余,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想法,眼前这位老者不也是现成的先生?现今华夏崇尚西学,国内有一个世界语传习所,正打算在全国范围内普及世界语,这并不是坏事。学他人之长,补己之短,也是发展的必要。可有些人却不分好坏,将华夏的传统全都视为糟粕,甚至想用所谓的拉丁字母取代传承了千年的汉字,简直是不知所谓,可笑至极! 学习洋人的科学技术,不代表就要抛弃自己的民族文化!若是华夏传统被一概舍弃,全部效仿西方,那这个民族还配称为炎黄子孙吗? “老先生,实不相瞒,我打算在城外创建几所蒙学和小学,对工厂子弟和收容所里的孩子,学费一律全免,今后还会陆续招收其他学生,现在正缺少教书的先生,不知老先生是否肯担任中文教习一职?” “言少爷可是说真的?”老者问后迟疑了一下,“现今崇尚西学,言少爷所办也是西式学堂?老朽只习得诗书古文,恐难以胜任。” “学堂的确是效仿西方学校,”李谨言笑着说道:“不过教授的内容,却不能一概都效仿西方……” 这天下午,李谨言走访了城外的所有收容所,每个收容所都发生着同样的事情,李谨言惊讶感动之余,也觉得愧疚,回到家时心情依旧无法平静。 他做的还不够,远远不够! 除夕家宴,李谨言难得喝醉了,好在李三少的酒品很好,只是坐在那里一个劲的笑,若不是他主动去抱被打扮得像个大红包的楼二少,还没人会发现他此刻已经醉得云里雾里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7第一百零六章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这是李谨言对任午初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一个端方君子,因抗议美国排华法案被强制驱逐?支持安庆起义成为了南方政府的第一任财政部长,却在之后因种种原因挂印而去?他知道不应该以外表来判断一个人,但是任午初给他的印象,实在和那些激-进派人士相去甚远。这就像是面前摆着一尊青花瓷,讲解员却非要告诉你说这是一个青铜大鼎。 “你好,我是任午初。” “哦,你好,我是李谨言。”干巴巴的两句话说完,李谨言总算是回神了,“不好意思,百忙之中还请任先生过来。” “无妨。”任午初走到沙发前坐下,“任某同令尊也曾共事,对他的脾气很了解,你和他很像。” 任午初的行事作风带着有别于一般人的洒脱,换句话说就是“特立独行”。不过,这种说话的方式倒是合了李谨言的脾气。只可惜他一开口,之前的君子什么的,温润什么的,就通通浮云了。 “言少找我来的原因,任某已经从白局长口中得知,只是不知商会中人想见任某,到底是存了什么打算?” “任先生还是叫我谨言吧,您和我父亲共事过,该是我的长辈。”李谨言亲自给任午初倒了一杯茶,“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既然白局长告诉了任先生商会里的事情,那是否说了我被赶鸭子上架,推举成会首的事情?” “这个他倒是没说。”任午初颇感兴趣的挑起了一边眉毛,“那我岂不是要称呼言少一声会首?既然如此,我就顺便多问一句,在官银号成立之后,会首打算存款多少以带动北六省商界的爱国热情?” 好嘛! 李谨言忍不住苦笑,闻名不如见面,话都没说两句就开始拉存款了,这位当真不客气。再者拉存款的业务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官银号总办吧?还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啊。 不过,李谨言也不是矫情的人,既然是自己人开办的官银号,该支持的就得支持。 “任先生尽管放心,只要官银号开业,李某保证做第一个储户,存单不少于十万银元,你看如何?” “言少手下工厂都是日进斗金的聚宝盆,十万是不是少了点?”任午初笑了笑,端起茶杯,“毕竟官银号也是楼少帅支持开办的,言少总要大力支持一下吧?” 奸商! “二十万。”李谨言磨着牙,难怪这位能和展局长成为莫逆之交,当初李二老爷也只能给他做个副手,等他挂印之后才转正,这整个一黑山老妖级别的老狐狸! “言少慷慨。” 李谨言牙磨得更厉害了,心下已经开始为吴老板等人念阿弥陀佛了,和这个人打交道,不长个七窍玲珑心就等着被扒皮抽筋吧。 “任先生,咱们该谈谈吴老板的事情了吧?” “当然。既然是言少引荐,自然要见一面的,况且任某早就对吴老板等商界泰斗神往已久,此次也算是一偿夙愿。” 不知为何,李谨言总觉得任午初身后好像有几条狐狸尾巴在摇,幻觉吧?不管是不是幻觉,李谨言唯一能确定的是,吴老板等人注定要悲剧了。 和任午初商定相关事宜,确定了会面时间,李谨言送走这个老狐狸,继续去赶下一个场。 自从丑八怪横空出世,李谨言耐不住杜维严三天两头的上门,干脆又向美国洋行订购了十台拖拉机,对约翰的说辞是,他打算在新的一年继续购买土地,开发农场,大面积的耕地更多需要机械化的设备。除拖拉机之外,还有二十辆卡车的订单。 约翰是个商人,只要有钱赚,无论是拖拉机还是卡车他都会给李谨言弄来,只是没想到李谨言的胃口会这么大。 二十辆载重量两吨的卡车,对美国国内任何一家卡车制造商来说,都是一笔极具诱惑力的订单。按照李谨言要求的交货时间,有能力接下这笔订单的不出三家,而其中最具竞争力的则是通用汽车公司。 事实上,李谨言更希望拥有一家自己的汽车制造厂,华夏人的动手能力不比任何人差,历史上东北的第一辆载重汽车可是从迫击炮厂里生产出来的,若是能从德国人手里弄到柴油内燃机技术,李谨言相信,建造一家属于华夏人自己的汽车制造厂绝不是说梦话。 不过在现阶段,自己动手只能想想,想搞拖拉机和汽车还得从洋人手里买。 约翰带着十辆拖拉机和二十辆卡车的订单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李谨言继续支着下巴,计划接下去该把钱往哪里花。他现阶段的目标就是大把大把的花钱,尽量在一战开战前将所需要的物资和设备通通买回来,否则等到欧洲一开打,各国国内的工厂都会转向军工生产,除非等到双方分出胜负,否则想继续这样买车买机器,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想起一战,就想到堑壕,铁丝网,机枪和高爆弹。 或许他可以把钢盔弄出来,反正也不需要像后世一样通过这个检测那个检测的,只要能扣在头上防住弹片不就成了? 钢盔产生的灵感不就是来源于一个法国士兵顶在头上的铁锅吗?和杜维严商量一下,再从英国和德国分别购买一批机器,军工厂应该能腾出一个车间专门生产钢盔,也可以让他们赚点外块。 至于德国式,法式,还是英国人头顶那个铁盘子,李谨言摸摸下巴,决定按照英国人的样式生产,虽然不如德国人的好看,但节省材料,成本低啊。 肉罐头加钢盔,磺胺加上还在研发中的青霉素,足够在一战中掏空欧洲人的口袋了把? 不过华夏大兵光有坦克还不够,还得有飞机。一战时的飞机大多是木板加金属丝制造,外边蒙上刷了漆的帆布,飞在低空执行侦察任务时,用步枪就打下来。飞机的种类也不多,发动机装在前面的叫牵引式,装在后边的是推进式,根本没有轰炸机和战斗机的区别。想在飞机上装一挺机枪都得先在螺旋桨上蒙一层铁皮,否则没等打到敌人,先把自己飞机的螺旋桨给打碎了。直到德国人从法国王牌飞行员罗兰加洛德的飞机上得到启发,开发出了断续器,这种情况才得以改变。 战前各国装备的飞机也不多,数量最多的法国也没超过一百五十架,而在一战期间,德法英三国均生产出了超过五万架飞机。 一方面显示了三国强悍的工业生产能力,另一方面却直接表明了这个时代的飞机有多么的简陋!在后世人看来,这些飞机更像是没有任何保障的玩具,开着这样的飞机上天简直就是在拿生命开玩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8第一百零七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2月8日,北六省军队连续三天炮击凤城,驻扎在这里的日军两个中队及部分武装侨民,几乎每天都能感受到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 奇怪的是,北六省的军队炮轰之后,一直没有发动步兵袭击,只是每天在固定时间对日本人放一轮炮,例行公事一般,砸死了算他们倒霉,没死算运气。仿佛真如展长青对日本总领事矢田所说,北六省军队只是在演习,至于为何炮弹会落在日军的头上,一来是他们不走运,二来炮兵手生,炮弹打在了预定的射界之外。 饶是如此,凤城日军这三天来的损失也不小,加上武装侨民,已经有不下八十人被炮弹炸死炸伤。以至于他们各自龟缩在城内和较近的乡镇中,不敢远离华夏百姓,否则肯定挨炸。 驻扎凤城的两个日军中队队长这几天都是万分郁闷,他们从没想到,有一天大日本帝国陆军竟然会被华夏人的炮弹砸得只敢躲藏,不敢迎战! “都是海军的错!”山田中队长大力的一挥拳头,“他们将属于我们的军费拿走武装舰队!我们就只能拿着步枪和华夏人的大炮对抗!” “山田君,慎言!”下村中队长连忙拦住他:“我已经向旅顺和安东分别发出了请求战术指导的电报,相信很快我们的援军就能到了!” “援军?”山田冷笑一声:“和我们一样拿着步枪的士兵吗?还是海军的战舰?他们号称无敌的舰炮可打不到凤城!” 下村中队长沉默了。 是啊,就算有援军又能如何?想想不久前结束的南满铁路战斗,还有在连山关为天皇玉碎的中村大队,大日本帝国陆军打败了清军,打败了俄国,如今却在一个地方军阀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可惜那些内阁成员都是懦夫,竟然不敢放手和华夏全面一战! 在山田和下村满怀郁闷的时候,又一轮炮击开始了,一枚炮弹恰好落在距离两人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大地仿佛都在颤动,屋顶簌簌落下尘土,两人惊慌的卧倒在地,房梁的断裂声就像催命符,下村反应快些,猛然跃起朝门外跑去,腿被压住的山田向他伸出手,拼命叫着:“救我!” 可惜下村只顾着自己逃命,在生死之间,大日本帝国的勇士是完全可以抛弃同僚情谊的…… 轰! 日军在和死神擦肩,凤城和周围村庄里的百姓却高兴得如同过年一样。自从清末,凤城的老百姓就一直没过多久舒心日子,先是俄国人,又是日本人,自从日本人占了凤城,紧接着跟来了许多日本侨民和朝鲜的二鬼子,他们空着手来,见什么抢什么,抢东西不算,还专门干畜生才干的事!他们刚来的时候,年轻的姑娘媳妇轻易不敢出门,就算躲在家里也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这些畜生哪天来踹门。 一些血性的汉子奋起反抗,都被这些不是人的东西杀了。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些日本人和二鬼子突然收敛了许多,再后来,听外边做生意的人带回来消息,北六省的军队在南满铁路和日本人干上了,再后来,又听说连山关被楼少帅给抢回去了,那里的日本人都被宰了,一个不剩。 凤城的老百姓都在盼着,期望着哪天少帅带人来把凤城的日本人和二鬼子赶走,可传来的消息却是,北六省和日本人签了停战协定。 停战,就是不打了? 在华夏举国都为战胜日本军队欢呼时,凤城人却在默默望着连山关的方向,自己人的军队就在那里,他们为什么不打过来?杀死这些日本人和二鬼子?! 一些经历过甲午年的老人坐在门口,看着连山关的方向,看着看着就开始流泪,这里是华夏的土地,他们是华夏人,可为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却是日本人和二鬼子?! 如今,这些隆隆的炮声听在凤城人的耳朵里,就像是在告诉他们,自己人来了,这些整日里不干人事,骑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的畜生,好日子终于到头了! 生活在凤城的人,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满蒙回等少数民族,比起种田更擅长打猎。 他们不习惯与人争吵,一旦发生争执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拳头解决。如今,听着这些震耳欲聋的炮声,见到往日不可一世的日本人露出的虚弱一面,一股暗潮悄悄开始在凤城内涌动。 终于有一天,这股汹涌的暗-潮-喷-发而出,凤城人压抑了多年的愤恨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处。 连山关指挥所内,各部指挥官听到凤城方面传来的消息,面面相觑。 “凤城里的老百姓袭击了日军中队指挥所?” “是!”负责盯紧凤城方面消息的特务营侦察兵语气中难掩饰激动,“他们的行事很有章法,由几个猎户带领,杀死了落单的日军和武装侨民,抢夺了武器,趁我军炮击时摸到了日军指挥所,虽然行动失败了,但也给日军造成了不小的恐慌,以为是咱们的军队摸进了城里。” “乖乖。”独立旅第二十八团团长赵光有一拍大腿,“这要是打下凤城,谁也别和我抢,我全都拉部队里来!” “老赵。”第二十九团团长王立山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除了少帅,这屋里还有两个师长两个副师长十来个旅长团长,他吼这一嗓子,是想被人盖麻袋吗? 自从盖麻袋这一专利技术被李谨言传授给独立旅的兵哥之后,便迅速在军队中发扬光大,兵哥们只要嚷一句:今天盖谁麻袋? 听到的人马上就能明白,这不是去打架,就是去打群架。 被王立山一提醒,赵光有才意识到自己鲁莽了,扫一眼,果然有几道“杀必死”的目光正狠狠的戳在自己身上,干笑两声,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楼少帅沉吟片刻,询问了侦察兵凤城百姓是否有伤亡。 “报告少帅,一人伤势较重,三人受了轻伤,其余都没有大碍。还有,他们其中一个领头人跟着我回来了。” 兵哥不确定他的自作主张是否会惹怒上峰,壮着胆子仔细瞅瞅,一屋子师长旅长团长,没谁有发怒的样子,连少帅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吔……好像少帅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 “带他进来。” 楼少帅的话音刚落,兵哥立刻答道:“是!” 一直等在营地外,忐忑不安的佟汉见兵哥走出来,满脸焦急的想要上前,却被哨兵持枪拦住,兵哥告诉哨兵上峰要见佟汉,指着他的枪口才移开。 “佟大哥跟我来,少帅要见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9第一百零八章 虽然夺回了凤城,歼灭了驻守在这里的日军一个步兵大队和两个中队,但凤城内的日本残余势力仍未完全清除。尤其是潜逃至各镇各村的日本武装侨民和二鬼子,更是让官兵们恨得咬牙切齿。 趁着北六省军队立足未稳,太过偏僻的村庄还来不及派兵进驻,一股日本武装侨民流窜到距离凤城较远的仓家村,将世代居住在那里的十一户共三十三口全部杀死。抢夺财物之后一把火烧了村子,随后潜逃。在北六省军队得到消息赶到时,整个村子已经被熊熊大火和黑色的浓烟包围,不剩一个活口。 一个独立旅骑兵连长看到眼前一幕,目眦皆裂,恨声骂道:“狗-日-的,这就是一帮畜生!” 根据留在雪地上的足迹推断,这伙人正逃亡朝鲜新义州方向。 “连长,追不追?” “追!”骑兵连长猛的一拉缰绳,“就算是追到朝鲜,老子也要活劈了他们!” “是!” 这些骑兵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不将猎物咬死撕碎,誓不罢休! 楼少帅接到报告时,这个连的骑兵已经追上了犯案之后逃跑的日本人。骑士们将马枪背在身后,抽-出马刀横在马鞍上,策马从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日本人身后碾了过去,雪亮的刀光划过,鲜血喷溅,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七八个双目圆睁,犹带着惊恐表情的脑袋已经滚落在雪地上。 “第六个!” 骑兵连长挥起马刀,将最后一个还能喘气的日本人劈成了两半。 骑兵们结束了战斗,不远处,又一股日本武装侨民和几个朝鲜二鬼子正朝这边跑来,在他们身后追着一个班的北六省步兵,枪声响起,一个跑在最后边的日本武装侨民倒在了地上,追兵路过他时,不忘在他身上补了一刀。 “连长,是六十一师的。”一个骑兵说道。 骑兵连长点点头,“列队,去帮一把!别让这些畜生跑了!” 从这群逃跑的日本侨民和二鬼子身后还沾着血迹的包裹就能看出,他们在逃跑前肯定也干了和那群畜生一样的事! 马蹄踏在雪地上的声音,就像是雷声炸裂,当这些人看到前方的骑兵时,求生的希望已经被绝望所取代。就像那些被他们杀死的华夏百姓一样,他们的生命也将在今天终结。 “班长,是独立旅。” 第六十一师的步兵也认出了前方的骑兵,独立旅的军装太好认了,目前为止,北六省乃至全国都是独一份。不过这也羡慕不来,对六十一师的官兵来说,他们现在穿的吃的用的,已经比以前好了百倍。 “看到了。”班长瞪了那个一等兵一眼,“都给老子瞄准了射击,一个也别放跑了!” “是!” 这场可称之为屠杀的战斗,就发生在距离新义州不到五公里的地方!结束了战斗的华夏军人挑衅的向朝鲜边境的日军挥舞着马刀,仿佛是在嘲讽他们都是懦夫! 这些日军却只是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没有采取任何举动,甚至连枪栓都没有拉开。他们接到命令,不许同华夏军队产生任何冲突,避免给华夏军队进入朝鲜的借口! 现在日本不只被北六省的军队打败,在国际上的形势也很被动,在彻底扭转局势之前,他们必须忍耐! 由于李谨言在私底下的运作,北六省的报业掀起了一股给日本人抹黑的风潮,几乎是什么屎盆子都往日本人的脑袋上扣,越是骂的凶的报纸销量越好。连京城和上海等地的大报也开始撰写相关报道,有些“证据确凿”的文章还被国外的报纸转载。虽然不是很有名的报纸,却也足够让日本人在国际上的“光辉形象”再下一个台阶。 日本侨民在凤城犯下的罪行传回,刊登在报纸上的照片和报道更是让国人义愤填膺! 之前的旅顺大屠杀,日本人费尽苦心的湮灭证据,发生在凤城的一切,日本人再没有任何借口否认! 此时,却仍有人说,这些华夏百姓之所以会死,全因北六省军队攻打凤城。就算放火杀人的是日本侨民,发动战争的楼逍也难辞其咎!侨民也是被逼无奈,楼逍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那些百姓不是被日本人杀死,实则死于楼逍之手! 发表该言论的“文人”,使用的是化名,本以为不会有人查出,不想当天就被愤怒的学生和人群堵在了家里,几个学生将他和他的家人揪出来之后,把他的家里砸得一塌糊涂。在被警察带走时,狠狠的啐了他一口,扬声说道:“既然少帅攻打凤城有错,我砸了你的家也是你的错!我只恨不能杀你,看你有什么脸去见阎王殿里枉死的百姓!” 自此,再没有哪个“和平人士”敢明目张胆的同情日本人,也没人再说日本侨民无辜。甚至之前质疑北六省军队刻意挑起战端,穷兵黩武的言论也偃旗息鼓。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对不是人的畜生,就该用对待畜生的办法!” 这段时间涌现出很多类似于此的激烈言论,也获得了越来越多人的支持。看着文章后的署名,李谨言勾了勾嘴角,萧有德果然会用人。在被关了近二十天后,张建成被从狱中放了出来。经过半个多月的思想改造,他的思想和立场产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在学校里,他不再随意发表反对军阀的言论,转而将枪口对准了日本人,俄国人以及一切在华夏土地上攫取利益的列强国家。他发表演讲,撰写文章,为之前自己在别有用心之人的鼓动下走上歧路感到悔恨,却也为能及时幡然悔悟感到庆幸。 “华夏的敌人是那些列强!只有赶跑了这些在华夏身上割肉吸血的列强,国家才能从贫弱中摆脱出来,才能富强!” 张建成的身边再度聚集起众多满怀热血的青年学生,之前和他一同在大帅府前闹事的人,更是成为了他的忠实拥趸。 “这是一个无耻的国家,无耻的民族!必须打倒他们,将他们彻底赶出北六省,赶出华夏!” “打倒日本!” “北六省军队万岁!” “华夏万岁!” 听过张建成的一次演讲之后,李谨言再一次确定,这个人当真是个做宣称工作的好料。只要他不是汉奸,只要他还有满腔热血,只要他能听进去道理,李谨言就敢用他,而且用起来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上十倍! “言少爷,有人要见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第一百零九章 俄国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米哈洛夫在一次外出打猎中途下落不明!米哈洛夫的情妇和卫兵尸体在隔天被发现,全部被野兽撕咬得不成样子。现场到处是血迹,还有开枪的痕迹,很多人怀疑他们遇到了大型野兽,但几天过去,连被拖得最远的卫兵尸体都已经找到并确认身份,米哈洛夫仍不见踪影。 消息传回圣彼得堡,沙皇尼古拉二世对这个之前在满洲里战败,却凭借家族势力毫发无损的家伙并无好感,只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再无下文。德米特里大公则是看到了机会,米哈洛夫被华夏人吓破了胆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如今米哈洛夫下落不明,他完全可以向沙皇举荐有勇气和能力的人才! 不过有皇后亚历山德拉和拉斯普京从中作梗,德米特里大公并无太大把握,绞尽脑汁,他终于想到了玛丽娜皇太后。 打定主意之后,德米特里大公私下会晤了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叔叔尼古拉大公,尼古拉大公同样是个对远东野心勃勃的人物,同时有着沙皇所没有决断。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当即决定第二天面见皇太后,请求她向沙皇进言。皇太后的意见对尼古拉二世十分重要,之前因为皇太后的谏言,沙皇尼古拉二世才继续重用斯托雷平,并惩罚了中伤他的两个人。只要皇太后肯帮忙,无论是皇后亚历山德拉还是拉斯普京,都无法再肆意从中作梗。 皇后亚历山德拉信任拉斯普京,皇太后玛丽娜却不!她对这个来路不明并且迷惑沙皇夫妇的僧人,可以说是厌恶至极。 德米特里大公和尼古拉大公觐见皇太后的消息很快传进拉斯普京的耳朵里,当他得知两位大公举荐他的死对头波利瓦诺夫出任新一任俄国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时,立刻向皇后进谗言道:”波利瓦诺夫十分傲慢,他对皇后陛下缺少应有的敬意,并且同德米特里大公有十分深厚的友谊,让他掌握军队是对皇后陛下十分不利的事。” 皇后亚历山德拉明白拉斯普京在排除异己,但她对德米特里大公没有任何好感,既然波利瓦诺夫是他的好友,同样无法获得皇后的任何正面观感。 在拉斯普京的鼓动下,就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新任人选,皇后亚历山德拉与皇太后产生了激烈的争执,并且不可调和。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妻子,尼古拉二世性格中的缺点再次暴-露无遗。他没有接受任何一方举荐的人选,反而让边境军副总指挥暂代米哈洛夫的职位,直到能够确认米哈洛夫的下落为止。 事实上,几乎所有人包括米哈洛夫的家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沙皇此举无疑是在和稀泥,期望等到皇太后和皇后的争执平息之后,再任命新的边境军总指挥。沙皇这一举动实则是出于无奈,不想却为俄国丢失西伯利亚广大的领土埋下了祸根。 东西伯利亚边境军副总指挥安德烈是个性格与米哈洛夫截然相反的人,他是个大俄罗斯主义者,对于鞑靼等信奉伊斯兰教的民族十分仇视,主张对境内的其他民族实行高压统治。米哈洛夫的家世和权力都高于安德烈,他的主张也一度被压制,如今米哈洛夫失踪,沙皇任命他暂代边境军总指挥的职位,无疑给东西伯利亚境内蒙上一层民族仇视的阴影。 掀起这一连串变故的关键人物,俄罗斯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米哈洛夫实际上并没有死。面对现在的情况,若米哈洛夫还保有一个贵族和军人的荣誉感,他应该马上自杀,但他没有,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二姐,这个老毛子还真是孬种!” 孟二虎蹲下——身,用手里的棍子拨了拨被扒得精光,捆得像待宰的猪一样的米哈洛夫,虽然屋子里烧了炉子,但全身上下只盖了一张兽皮的米哈洛夫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孬种才好啊。”许二姐抱臂站在米哈洛夫身前,“他要不是孬种,我早宰了他。” “二姐,我咋不明白你的意思?” 蹲在墙边叼着烟斗的常大年砸吧了两下嘴,“留着他有什么用?万一被老毛子循着踪迹追到这里,不是惹麻烦吗?” “我说,”许二姐娇笑了两声,“你们以前真是当土匪的?就这胆子还能当土匪?” 孟二虎和常大年互相看了一眼,常大年开口道:“当土匪的是二虎,我是老实人。” “老实人也是个榆木脑袋。”许二姐哼了一声,“逮住这么一条大鱼,还是个孬种,杀了亏本。具体是杀还是有其他用处还得上边发话。””这话在理。”另外一个靠墙的汉子应声道:“逮条大鱼不容易,杀了多可惜。说不准,这家伙还真对上头有用。”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是一哏,这话别人说可以,从这人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笑话。这群人里,除了许二姐,就数这个外号二把刀的杀的老毛子最多! “行了,就这么定了。”许二姐拍板,没人敢反对,“楞子回去一趟,这边的情况都和上边详细说说,说不准会派人下来。今晚我做几个好菜,咱们好好喝一壶。” 说完用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装死的米哈洛夫,一连串流利的俄语脱口而出,“别装死了,都抖成这样了,还装什么装。老娘今天心情好,等会也赏你几口肉吃,省得上边来人前给饿死了。” 听到许二姐下厨,男人们的肚子都叫了起来。许二姐做饭的手艺和杀人的手艺一样高超,按照她的话来说,“老娘开了那么多年包子铺,手艺不好还怎么招回头客?” 虽然大家都觉得她实际干的绝对是杀人越货的买卖,开包子铺只是顺带,却没人敢当面反驳她,后贝加尔这群人就像是森林和草原上的野兽,奉行的是强者为王的观念,没有世俗中男女的分别,谁强就服谁。许二姐够强,够辣,这帮双手沾血杀人如麻的汉子就服她! 萧有德接到后贝加尔传回的消息,当即吃了一惊,这帮人还真是“胆大包天”,把老毛子的边境军总指挥给抓了!不过这的确是条大鱼,要是能撬开他的嘴,俄国在东西伯利亚布置了多少军队,如何布防,火力怎样都能问得一清二楚。 “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李谨言听萧有德说完也吓了一跳,这就相当于边防军总司令吧?“报告少帅了吗?” “还没有。”萧有德说道:“大帅的意思是,今后北六省情报部门直接对您负责,具体的都要先问过您的意思。” 对他负责?李谨言愣了一下,这是让他当情报头子?不知为何,李三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某位姓戴的先生…… 算了,不管这些。 李谨言把脑子里突然蹿升的念头压下去,“这事我管不了,马上报告少帅,具体怎么处置这个米哈洛夫按照少帅的意思执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1第一百一十章 x三月上旬,二月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凤城之战落下帷幕,日本人在凤城的驻军和武装侨民被全歼,朝鲜侨民也死的死跑的跑,大部分跑向新义州,一部分跑向安东,想方设法穿过边境线回到朝鲜,着实在边境闹腾了一阵。北六省经过满洲里,南满铁路和凤城之战,彻底向世人展露出了肌肉,再加上之前在木浦拦截日本军舰的德**舰,日本大本营不得不重新考虑对华夏的态度。 内阁首相山本权兵卫听取了西园寺公望的建议,缓和对华态度,不仅强-压下陆军大臣调派驻朝日军报复北六省军队的提议,同时照会英国驻日本总领事,希望英国能帮忙从中斡旋,缓和日本同华夏之间的关系。并且一改之前的态度,非但不再提被华夏和英国人联手眛下的庚子赔款,反而主动提出可以先赔偿北六省战争赔款两百万两白银。 这一次,日本人没再玩北方政府和北六省军政府之间的文字游戏,站在展长青面前的日本领事矢田一改之前的嚣张,甚至“忘记”了不久前他曾经对展长青叫嚣“大日本帝国一定会报复”的话,态度恭敬,言辞恳切的希望能恢复北六省与日本之间的“友谊”。 “友谊?” 展长青意味深长的笑了,不过在和日本人见面之前,他也预料到日本会有态度上的转变,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彻底。 果然拳头大才是真理。 把这些日本矬子打疼了,他们就老实了。要是和他们讲道理,讲仁义,他们就敢继续骑在华夏脖子上耀武扬威。 “矢田领事的话我方会慎重考虑。”展长青打起了太极,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矬子痛快了,虽然现在态度摆得低,可大连安东还被他们占着!什么时候这些日本矬子全都退出华夏的土地,什么时候再来讲彼此的友谊吧。 按照少帅的意思和安排,安东和大连早晚也要收回来,但目前不能操之过急。英国领事在一旁,展长青总要看在世界老大的面子上,给日本人一个台阶下。扇几巴掌踹两脚就行了,不能真给一刀捅死了,至少现在还不行。 在矢田接连鞠躬,谦逊得几乎要和地板形成九十度直角的时候,展长青终于大发慈悲的告诉他,北六省军队暂时没有再动武的打算,接下来北六省上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日本领事矢田听到这句话,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展长青指的大事是什么,南北和谈! 据旅顺都督大岛义昌传来的消息,北六省督帅楼盛丰十分重视这次和谈,并志在和谈中取得联合政府大总统的宝座。至少在和谈期间,北六省军队继续对外作战的可能性不大。 若日本在这个时间对北六省释放出“友好”讯号,有六成以上的把握会被接受。那个以铁血好战闻名的楼逍也不会不顾楼盛丰的意思,再发动一次战争。 送走矢田和英国领事,展长青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之前的谈话中,英国领事的傲慢让他很不舒服。英国人这次肯下这么大力气,除了他们和日本之前的盟约,应该还有利益牵扯在里边吧?不知道这次英国佬又从日本捞了多少好处。 这些洋鬼子果没一个好东西,刀切豆腐两面光,一边骑墙两面捞钱。 事实的确让展长青料对了,日本政府这次算是下了血本,通过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向英国贷款五千万英镑,武装军队,购买粮食,缓解国内的政治矛盾和国民的生存压力。 英国人也不想看到华夏国内有某一方势力崛起得太快,这些列强国家不能允许任何人触动他们的在华利益,扶持日本,同时能起到牵制北六省和在海防上威胁德国远东舰队的目的,现在的日本就是他们手里牵着绳子的一条狗,要想活下去,就得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 英国人的算盘当真是打得噼啪响。 这件事只能算是三月里的一个小插曲,接下来的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谈才是重头戏。 北方政府的大总统司马君,南方政府的临时大总统宋舟,北六省的督帅楼盛丰,毫无争议的成为了这场谈判的主角。民间还设下赌局,赌的就是联合政府大总统最后花落谁家,根据赔率来计算,楼盛丰高居榜首,宋舟位居第二,反而之前表现强势的司马君排在了第三。 “这不难理解。”任午初见李谨言对这件事感兴趣,三言两语说清了这其中的关窍,“北六省军队对外战争连番获胜,民生商业等发展也是有目共睹,大帅又率先在全国提出联省自治,在北方,司马君很难再同大帅比肩。宋舟在南方声望极高,加之国人的地域观念,南方各省还是更希望宋舟能成为联合政府的大总统,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一开始司马君就退出了这场角逐。若是他有心也不是没翻盘的机会,只是很奇怪,好像从传出第二次和谈的消息起,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表明他无意参与联合政府大总统的竞争。” 任午初说得清楚明白,李谨言茅塞顿开之余,也跃跃欲试的想要下一注,赌注嘛,当然要下给楼大帅。 “言少与其去赌钱,不如把钱存进官银号。” “我说任老板,”李谨言满头黑线,“几天前官银号开业,我可是存了二十万大洋。” 北六省官银号开业当天,不只李谨言捧着真金白银去了,连之前托他引荐,想和任午初“谈一谈”的吴老板等人也去了,也不知道任午初是怎么和他们谈的,这些自己开钱庄的老板竟然捧着大把的银子鹰洋,全都存进了官银号。想起那一笔笔的存单,李谨言都忍不住咂舌,好奇的问了两句,吴老板倒是大方,告诉李谨言,任午初答应他们在官银号入股,并在三个月后派专人对他们经营的钱庄进行整改,钱庄的牌子全都摘掉,挂上官银号分号的牌子,至于他们存在官银号的这些真金白银,就当是他们入股的“资金”了。 之前接管北六省内日本银行的时候,楼少帅就曾承诺,凡是手持这些银行存单的存户,都可以到开业的官银号中兑现。不过在官银号开业之前,北六省军政府就解除了对这些日本银行的临时接管,消息传出当天,大部分储户就跑向被搬得一干二净的日本银行和分店,要求取钱! 之前曾在大连发生的日本银行储户挤兑风潮再一次上演。 这些日本银行欲哭无泪,给钱吧,他们的金库都被北六省军队搬空了,拿什么给?不给钱,他们今后别想继续在北六省继续开下去,明明储户手里有存单,凭什么不给取钱? 思量再三,这些日本银行中,除了少数几家资金雄厚的,例如日本正金银行,其余大部分都关门停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2第一百一十一章 民国五年,三月中旬 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谈正式重启,以司马君,宋舟,楼盛丰为首的各省督帅齐聚京城,参与和谈的南北政府要员也一一露面,包括国内各界民主进步及爱国人士的目光也聚集到这次和谈之上。 京津唐,南六省,北六省,两广等地的各大报纸纷纷派遣记者前往京城,有的报社更是社长主编亲自出马,到了京城之后疏通各种关系,就为得到第一手新闻资料。 最先发回的新闻稿是关于南北政府要员及各省督帅到京的名单,和谈的日程安排还暂时对外保密。李谨言看到后,立刻让文老板派负责增刊的记者赶赴京城。 “这么多的国内各界名人,几乎是排着队的等咱们采访。”李谨言兴奋得双眼放光,“就像一个聚宝盆一样,这一趟出去能省多少差旅费?” 在接连几期报道北六省的军政府和军队要人之后,的名声越来越大,李谨言已经和文老板及主编商量过,不再局限于北六省,可以将目光放到全国,南北大总统,南北政府要员,各省督帅,都是现成的材料。 和谈期间,最重要的一期专访对象已经定为楼少帅,同期还将重新刊登楼大帅的专访,包括北六省军政府各部要员也都将在刊物中提及。这期不仅在北六省内发行,还将在天津分社,京城临时分社大量发行,为北六省军政府和楼大帅在和谈期间造势。 “这些督帅平时都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想让他们动一动,除了打仗就只剩下这场和谈。”李谨言对即将登上火车的记者说道:“咱们报社的未来,的未来,就全靠两位了!” 文老板也在一旁帮腔道:“这次要是表现突出,等到报社再开分社,两位将是派驻到分社的骨干力量。” 被忽悠得激动无比,满脸通红的记者哥兴奋的登上火车,不忘从车窗伸出手臂挥舞,就像要奔赴战场的士兵一样。李三少和文老板在站台上目送火车出站,对彼此的忽悠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和谈期间,英法德美等国公使再次不请自来,会场的警卫早已得到命令,这些公使前来不必阻拦,连俄国公使都放了进去,唯一要拦在会场外边的只有日本公使伊集院。 恼火的日本人和横着手臂,硬邦邦说着“这里不欢迎您!”的警卫大眼瞪小眼,一点办法都没有。身为一国公使,他不可能在这样的公开场合和一名警卫大声争执。 走在前方的各国公使目光中有轻视,有怜悯,大多是带着看好戏的意味。谁不知道日本之前被北六省连揍了两顿,揍得几乎没了脾气,全靠英国的借款和斡旋才能缓过一口气,想要再和他们平起平坐?几乎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说接连打败了清国和俄国的日本在列强眼中还能算是二流国家,现在的日本恐怕连二流的尾巴都摸不着了。 不光是这些列强的态度发生了改变,经过南满铁路和凤城的战斗,其他各省的军政府和治下百姓对日本人也不再那么“客气”。以往穿着木屐带着佩刀,动辄在华夏的土地上胡作非为仗势欺人的日本浪人,现在也不得不收敛起来,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拖到巷子里暴揍一顿。尤其是在北六省和临近的河北等地,日本人的领事裁判权已经形同虚设,若是日本侨民和华夏百姓发生冲突,警察再不会碍于日本人的治外法权缩手缩脚,只要确认是日本人挑衅,管你三七二十一,抓了再说! 抓起来之后,全部和江湖惯匪,杀人不眨眼的胡子关在一起,每回都能修理得这些矬子舒爽无比。 这些胡子盗匪都是恶人,但同样是华夏人!既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出去了,不如临死前做几件“好事”,到了阎王爷爷那里也算是将功折罪,下油锅的时候能给个痛快。 此时日本国内刚依靠英国的贷款缓和了一些,内阁就和陆军军部闹得不可开交,发展到近乎是水火不容的地步。 出身海军的内阁首相山本权兵卫老奸巨猾,在国内的声望极高,几次周旋下来,让陆军一方有苦说不出,陆军一方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若是给他们抓住了山本的小辫子,这届内阁必将倒台无疑。 日本国内忙着争权夺势,对侨民的“保护”自然只能依赖于日本驻华公使及各地领事,奈何有之前的两次大败,日本人就算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也不会有人再被他们吓住。 行使领事裁判权把被抓进牢里的侨民弄出来也往往于事无补,送进去的时候还四肢完好,出来的时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抗-议,没用。 继续抗-议,也没用。 华夏人上千年的官场手段用到外交上同样会让对手挠头。 几次下来,日本侨民和浪人终于意识到在华夏必须缩起脖子了,至于脖子要缩多久……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三月十八日,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谈正式启动,全国的目光都聚集于此,在南北政府要员和各省督帅身着西装,长衫和军礼服下车走进会场时,镁光灯响成一片,白色的烟雾几乎形成了一条长链,场面甚为壮观。 楼大帅去京城参加和谈,展长青和白宝琦等人都随同前往,北六省的军政要务再一次全压在了楼少帅的肩膀上。相比起之前的仓促接手,楼少帅这次已经有了经验,工作起来十分效率,极少再会熬到深夜。 李谨言也终于见到了乔乐山口中能让楼少帅变脸,传说中的丁肇。 第一印象,很高很英俊。再一看,一身的知识分子精英气息,第三眼,这个精英分子突然从外衣的口袋里“变出”一朵玫瑰花,夸张的朝他行了个十九世纪法国宫廷的贵族礼,“啊,我是如此的荣幸能够见到你,你就像玫瑰花一样的美丽!“ 英俊的精英形象瞬间轰塌,李谨言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一下,这是个二货还是个二货? 乔乐山缓缓的转过头,捂着嘴,肩膀不停耸-动,他是在偷笑?一定是在偷笑! 李谨言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他提起丁肇时,楼少帅会嗖嗖飙冷气。若他当初也对楼少帅说了玫瑰美人什么的,没被一枪轰了当真算他命大。 “丁肇。” 在丁某人就要单膝跪地继续吟诵小夜曲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身冷意的楼少帅站在门旁,戴着雪白手套的大手紧握成拳,骨节间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见到楼逍,丁肇的二货表情顿时一收,瞬间恢复成一副精英做派,“楼,三年没见,你还是这副样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3第一百一十二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3月22日 经过几天的扯皮之后,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谈终于进入了正题。关于中央和地方的权力划分才是南北双方及各省代表最关注的问题。 “联省自治乃是当今华夏之最好选择。” 让人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提出意见的竟然是以马匪号称的陕甘督帅马庆祥,马大胡子难得说出这么文邹邹的一句话,他的同族兄弟青海督帅马庆瑞和宁夏督帅马庆放自然要给自己人撑场面,当即起身附议。 三马只是打头阵,接下来,山西阎淮玉,湖北宋琦宁,河南袁宝珊,贵州唐廷山,云南龙逸亭全部表示赞同,广西唐广仁,广州薛定州没有附议,却也没反对,连基本成了光杆司令,只剩下个督帅名头的韩庵山也凑了回热闹,口称联省自治乃是应当今华夏之势,顺应民心。 北方大总统司马君和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还没有表态,参与和谈的南北双方代表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北六省督帅楼盛丰。联省自治的概念是北六省最先提出的,并且一提出就得到了国内实权派的响应,各界人士有赞同也有反对,还因此引起了一场不小的争论。 如今在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谈的谈判桌上正式提出,作为北六省的掌权人,楼盛丰总要说点什么吧? 楼大帅淡定的咳嗽了一声,站起身,现在的场面他早有预料,甚至连最先出头的三马都是展长青在背后撺掇的,出声附议的各省督帅也同楼大帅私底下有过接触,至于唐广仁和薛定州,被楼逍一口气吞掉了两个师,两位督帅哽在喉咙里的那口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尤其是在白宝琦分别和他们谈过之后,虽说还有些放不下面子,却也清楚联省自治一旦实行,对自己的好处,虽说手里的权力肯定要分出去一些,但至少还能守在自己的地盘上做土皇帝,否则,无论是宋舟,司马君还是楼盛丰当了大总统,占着中央的大义,凭借手中的权力,还不是说怎么收拾他们就怎么收拾他们? 这三个可都不是手里没军队,只能被当软柿子捏的郑怀恩。于是,在三马起头,各省督帅附议的情况下,这两位也知趣的没有唱反调。至于韩庵山,他的想法仍和以前一样,在没下野之前总要努力一把,就算没了兵权,能继续当个挂名督帅也是好的。 在众人各怀心思,分别打着小九九的时候,楼盛丰说话了。 “国家之权利,盖以地方为基础,民族之富强,乃凭国人之觉醒,奋斗!观今之大势,莫如各省先自图自立,立省政府,并以地方宪法及国之宪法约束其权,议立华夏之中央政府于各省政府之上,总领国之立法行政,财政税收,外交国防,以图国之自立,民之自由,重塑民族之自尊,国家之昌盛,复我华夏之荣光!” 这番话一落,谈判的双方代表及各省督帅同时一静。 之前北六省只提出联省自治的概念和大体形式,并未细化中央和地方的权力划分。如今楼盛丰直接言明,财政税收,外交国防,立法行政大权要划归中央政府,尤其是税收一项,不能不让众人心里打鼓。 无论南北,各省督帅养军队的大头就是截留税收,楼盛丰之前也没少干这事,他现在竟然提出要把财政税收全部划归中央掌管? 宋舟表情不变的看向楼盛丰,之前宋武两次去北六省,第一次就和楼逍提出过税收财政收归联合政府,对方似乎并不赞同。第二天见到楼盛丰和楼逍,同样没问出什么,如今楼盛丰突然在和谈期间把这番话抛出来,他难道不担心别人反弹? 司马君也有同样的疑问,不过比起宋舟,他更了解楼盛丰,既然楼盛丰敢这么说,自然有把握能安抚下各省的实权派。他的目的是联合政府的大总统,在登上这个宝座之前,肯定不会给自己设路障,找麻烦。 旁听的英美德法等国公使也低声议论起来,都不清楚楼大帅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接下来的谈判几乎全部围绕着楼盛丰提出的几点,尤其是在税收财政方面争执不休,好在北六省的代表早有准备,展长青和白宝琦施施然站起身,开始了一场北六省两局长舌战群雄的好戏。 楼大帅不再开口,端坐在椅子上,偶尔看向司马君和宋舟,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从展长青和白宝琦玩接力开始,整场谈判的进程基本是按照楼盛丰设定的步调在走。 司马君倒还罢了,反正他有把柄被楼盛丰捏在手里,联合政府总统的位子他想都不再想,宋舟则是心下一凛,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不断的往下沉。 在白宝琦提出中央的银行的概念,引申出财政税收相关问题,并就此一一说明后,争论渐渐开始平息,逐渐变成小声的言论,不时能看到众人点头,空气中的火药味一下消失了许多。宋舟表面镇定,心下却有了一种大势已去的挫败感。 会议厅内唇枪舌剑,会议厅外同样聚集了一大群人。包括记者,等待消息的各界人士,还有被拦在门外的日本公使。 日本公使伊集院这些天一直在努力想要进入会议厅,却都无一例外的被拦在了门外。他很希望知道华夏南北政府和谈的具体情况,奈何手段使尽也没办法得到更确切的消息。进入会议厅中旁听的各国公使意外的严守口风,连俄国公使也没有向他透露更多的内容,他只能通过报纸了解这场和谈的进度,但报纸上的东西根本只流于表面,极少说到伊集院关注的重点。 为此,伊集院没少在东交民巷的官邸中摔杯子,不过就算他把茶壶也摔了,该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同南北和谈相关的消息也不断传回北六省,被派去京城做名人采访的两个记者,采访政要时,还近距离接触到了国内各行各业不少顶尖人物,包括国内闻名的实业家,教育家,以及学者教授。 很快,二十多篇专访发回北六省,李谨言眼前顿时一亮。 “物理,化学,医药……文学,数学……纱厂,医院?”李谨言坐在桌旁,翻看着两名记者发回的报道,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熟人,天津的宋老板,湖州的顾老板,还有和顾家齐名的四象之一庞家的庞三老爷。庞先生十分注重国人的教育,并与其兄长一同创办了浔溪医院,提倡西医。虽然只是乡镇医院的规模,但医生医术高超,兼收费低廉,在湖州一带多为人称颂。 西式医院,这提醒了李谨言。 楼家西药厂生产的药品目前只供应军需,但这并非长久之计,药厂如果想长久的发展下去,药品早晚要进入民间医院。考虑到磺胺和青霉素在一定时间内必须保密,和庞家合作的想法暂时被李谨言压了下去。不过他可以建议楼少帅在北六省开设军医院,并有限度的对民间开放,具体还需要楼少帅安排人进行操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4第一百一十三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3月26日 新一期杂志在北六省乃至京津等地引起了轰动,就像是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其威力不下于正在进行的南北和谈。比起之前的大篇文字报道,这期的别出心裁的刊登了大量的照片,楼逍骑在马上的戎装照更是占据了整整半个版面。不需要细看内容,只凭这张照片就足够吸引眼球。 按照李谨言的话来说,这就是“名人”效应。 “先生,小姐,真没有了。”报童朝几个青年学生扯了扯装报纸的布口袋,里面的确空空如也。 “又没有。”一个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裙子的女学生抱怨道:“我们都跑了快一个上午了,结果都卖完了。” “不奇怪。”旁边一个鼻梁上架着圆框眼镜,穿着立领学生装的男学生说道:“别说我们了,连我爹都一大早吩咐家人去买这份报纸。” “邹先生?” “是啊。前天有两个记者上门,说是要为我爹做专访,他们报出的名号就是。我爹想知道这到底是份什么报纸,又听说这期有北六省楼家父子的报道,一定要我买回去一份不可。” “邹先生不是醉心研究,不关心政治吗?” “是不关心,但我爹对楼家父子倒是十分推崇,尤其是楼逍,当初他在满洲里打败俄国人时,我爹就敲着我的头,只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男学生略显夸张的一抹额头,摆出一副苦脸,“我如果不能把这份报纸买回去,恐怕要被家法伺候了。” 几个女学生都被他逗笑了。 这期不只是在青年学生中引起了巨大反响,社会各界,无论是赞赏他的还是敌视他的,也都对楼逍充满了好奇,再加上特别增加的楼大帅,展长青等人的专访,这一切的因素加在一起,促成了这期的热销,甚至是脱销。 “卖光了?” 李谨言得到消息也略显诧异,他预料到这期会卖得不错,特别吩咐文老板增印两千份,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脱销了。 “省内各地,包括京津两地的报商都希望能再次增印,另外上海那边很多人也对这份期刊感兴趣,三少爷,要不咱们也在上海开家分社?京城不也有临时分社了吗?” 文老板不是第一次提出在上海开分社的事情,李谨言考虑片刻之后还是摇了头。现在还不行,上海是什么地方?十里洋场,各国租界林立,水不是一般的深,再加上是宋舟治下,贸然派人过去一不小心就会惹麻烦。要想在上海开分社,至少也要等楼大帅坐上联合政府大总统的宝座再说。 从京城传来消息,南北和谈已经大有眉目,北六省提出的联省自治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支持,虽然对中央收回财政和税收大权还有异议,但在白宝琦搬出中央银行以及一系列的相关制度之后,反对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财政税收虽然交由中央管着,却不意味着中央政府能为所欲为,随意卡地方的脖子。各省督帅手里的权力势必要分出一些,却不会真被削藩,这就足够了。 见好就收,不鸡蛋碰石头,是不变的真理。 别看这些督帅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真让他们拼光手里的家底打一仗,还是输面比赢面大的,没几个人乐意。就像滇军和黔军,隔三差五为了芝麻大的事情打一架,川军偶尔还掺和进去拉偏架,结果是朝天放枪的时候多,伤筋动骨的时候少。还有山东督帅韩庵山,挂着个逃跑督帅的名头,军队也不服他管,照样活得好好的,还为能继续当个光杆司令努力奋斗中…… 这些政治上的事,李谨言现在也只能看出点皮毛,再深他就要头晕了,好在有楼少帅,他告诉李谨言,最迟不超过四月中旬就会出结果。结果也只有两个,最好和最坏。 “最好的结果是大帅上位。”这点李谨言能猜到,“那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和谈破裂,继续内战,或者再谈。” 继续内战? “怎么?” “没什么。”李谨言摇头,楼少帅也说了这是最坏的结果。反正事情到底会怎么发展,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再担心也没用。与其操心他插不上手的事情,还不如多想想招工的问题。虽然最近陆续有山东的移民进入北六省,但劳动力的缺口还是很大。加上军队也在这段期间招兵,更加大了招工的难度。 事情都凑到一块,想不头疼也难。 “在想什么?” 声音传进耳朵,李谨言才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少帅,我和德国西门子公司的人约了明天见面,展局长不在,我想请任先生帮我和他们谈判,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 “为了争取利益最大化。像这样的谈判,我只能做到不吃亏,至多能占一点便宜,不过只有一点点。”李谨言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笑道:“但是换成展局长和任先生就不同了,他们出马,这些洋鬼子想占便宜比登天还难,该他们赚的绝对不会少,想耍滑头绝对办不到。” 所谓物尽其用,遇到这样的事情就该请最擅长的人来帮忙。之前是展长青,现在展局长代表北六省去和谈,李谨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任午初,二十万的存款送上去的,任先生总要有所表示吧?被一句谢谢就打发掉,绝对不是李三少的作风。 “你决定就好。” 楼少帅又拿起一份文件,刚看了一会,眉头就是一皱,伸手捏了捏额际。 李谨言起身走到他身后,自然的帮他按压着头顶的几处穴位,“我特地和刘大夫请教的,少帅,你该好好休息。” “恩。”楼少帅放松了身体,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头略微后仰,墨染一般的眉毛,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视线向下,李谨言略微有些失神,手指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楼少帅突然睁开眼睛,举起大手扣住李谨言的后脑,向下一压,还没来得及发出的声音,全被堵在了嘴里,嘴唇与嘴唇厮摩的间隙,一抹晶莹沿着唇角滑落,呼吸渐渐粗重了起来…… 敲门声响起,被放开时,李谨言的意识还有些模糊,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站在了楼逍的身前,长衫的盘扣被解开了三颗,白色的里衣也被扯开了领口,不用照镜子,他都能想象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再看楼少帅,一身军装笔挺依旧,只有头发略显凌乱,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是他抓的。 敲门的是季副官,或许是从战场上培养出来的直觉,开门的那一刻,他的背后突然一寒,产生了一种转身跑路的冲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5第一百一十四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4月初 察哈尔呼伦贝尔草原,两个年轻的牧民骑在马上,驱赶着三十多头牛,二十多只羊走向新生的草场。在牛羊啃食着新长出的青草时,两人一边注意着四周是否有狼群,一般谈论着不久前巴特尔带来的消息。 “巴音,你听巴特尔大哥说了吗?”穿着蓝色蒙古袍,肤色黝黑,长得十分结实的巴根甩了甩手里的鞭子,“北六省的军队在招兵。” “听说了,不过我是听艾彦大哥说的。”巴音长得比巴根还要结实高壮,穿着厚实的蒙古袍,骑在马上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艾彦大哥告诉我,他要像巴特尔大哥一样,离开草原去闯一番天地,明天就动身。” “艾彦大哥?”巴根十分惊讶,“他家里有五十头牛,一百多只羊,他走了谁来管?” “他还有三个兄弟。”巴音拉住了缰绳,胯--下的马不再向前走,“巴特尔大哥是草原上的雄鹰,如果能成为他那样的人,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走上战场。” “是啊。”巴根点点头,“我也想和巴特尔大哥一起走,阿爸阿妈都愿意,巴特尔大哥却说我只有十五岁,军队不要。我明明长得和阿爸一样高了,还杀死过一头狼!” “别泄气。”巴音说道:“等到明年,咱们一起去!” “你也要去?” “恩,苏合已经满十二岁了,可以照顾阿妈阿爸,也能放牧。我去当兵,到战场上去杀敌人,有了军功就能像巴尔特大哥一样让阿爸阿妈过上更好的日子。” 巴音和巴根放牧的地方靠近察哈尔和外蒙古的边界,向前一公里外就是外蒙古东部,属于前清车臣汗部所在地。现在生活在那里的除了蒙古人,还有很多俄罗斯人,都是在哲尊丹巴布宣布自立后从俄罗斯过来的。察哈尔牧民对这些俄罗斯人没有任何好感,相反,他们十分厌恶这些人,巴音和巴根都不只一次看到这些俄国人在欺负那边的牧民,但这些整天醉醺醺的俄国人很少骚扰察哈尔的牧民,尤其是楼少帅在满洲里打了胜仗之后,他们遇到察哈尔的牧民还会走开。 去年冬天异常的寒冷,草原上冻死了很多牛羊。李谨言特地让巴尔特带来了不少的粮食,盐巴还有好酒,分给这些牧民,告诉他们,今年还会在草原收购牛羊,大量的收购。 除此之外,巴特尔还带来了北六省征兵和招工的消息,蒙古族是马背上的民族,年轻的蒙古汉子,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都是最好的骑兵。很多人都羡慕巴特尔家如今的生活,听说北六省在招兵,不少人都动了心思。家中兄弟姐妹多的,商量过后,年长的兄弟就会跟随巴特尔一起走,年龄不够的也再三询问明年是否还会招兵。至于招工的事情,则引不起他们太大的兴趣。 察哈尔的牧民生活越来越好,临近的外蒙牧民却在刚过去的冬天遭受了巨大的损失,生活愈发艰难。巴特尔遵照李谨言的吩咐,在二月和三月分别跟随马队进入外蒙,分批收购了牧民手中的牛羊,并允许他们赊欠一些盐巴和粮食,但仅凭巴特尔等少数几个人能力终归有限,仍有不少家境贫困的牧民在寒冷的冬天失去了所有的牲畜,在春天来临之前被饿死或是冻死。 过了中午,草原上吹起了冷风。 巴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和巴根开始收拢牧群往回走。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巴音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顿时愣住了。 远处出现了二十多个牧民,他们都带着行李,像是在迁移的样子。不过队伍中却没有羊,只有驮着行李的马和牛。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巴音认识他,不久前他曾和自己换过粮食。 “巴图大哥,你们这是……” 巴音策马上前,巴根也拉住缰绳,牛群和羊群似乎受到了惊吓,出现阵阵骚动,巴根连忙归拢畜群。 “巴音,我们在哲尊丹巴布的统治下活不下去了,我们请求内迁,效忠北六省的主人!” 巴图话音一落,巴音和巴根全都愣住了,两人商量了一下,巴音将手指凑到嘴边打了个呼哨,哨声传出很远,这是通知在附近放牧的部族兄弟。巴根立刻调转马头,他要尽快将消息传给在边界巡逻察哈尔驻军。 越过边界的二十多个牧民并没有人去追巴根,相反,他们在巴图的带领下纷纷从马上下来,安静的等在原地。巴音解下马背上装马奶酒的皮袋子递给巴图,见队伍中还有人抱着年幼的孩子,又从口袋中取出了一盒水果罐头,这是他从巴特尔大哥那里换来想要送给托娅的。 从腰间抽-出匕首,启开罐头,递给了巴图,“巴图大哥,给。” “这是,苹果?” 一盒水果罐头,在二十多个牧民的手中传了一遍,几乎每个人都只是轻抿了一小口,里面的苹果都喂给了队伍中的孩子。这些牧民的孩子,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苹果含在嘴里一点都不舍得咽下去。 比起罐头,草原的汉子更喜欢马奶酒,巴音的马奶酒没一会就被喝光。 “巴音兄弟别见怪,为了赶路,我们将还活着的羊全部换了马,粮食和马奶酒也都在路上吃完了。“ 巴音点点头,继续和巴图等人攀谈起来。 在哲尊丹巴布的统治下,外蒙牧民的生活却每况愈下,还有大量的沙俄人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他们闯进牧民的家里,抢走珍贵的食物,甚至还掠走牧民仅存的牛羊。 这群进入察哈尔的牧民原属清时土谢图汗部中右旗,他们的生活比车臣汗部还要艰难。他们从马队和边界牧民的口中得知,生活在察哈尔的牧民有大群的牛羊,他们不需要缴纳重税,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俄国人在他们面前根本不敢耀武扬威,他们的生活比自己好一百倍,孩子都壮实得像小牛犊一样。 巴图几次到边界来换粮食,换盐巴,亲眼证实了这一切,回去之后和大家商量,才有了这次的迁移计划。他们出发时还有近四十人,但走到察哈尔,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了。一些衰弱的老人都倒在了路上。 察哈尔省长王充仁接到消息,立刻联系察哈尔驻军,将这二十多个牧民妥善安置,随后给关北城发去电报。 “外蒙牧民?”李谨言正和陆经理讨论工业区建成后,家化厂的搬迁问题,听到副官报告,心头一动:“从外蒙过来的,直接进了察哈尔?” “是。”副官对李谨言说道:“少帅接到了王省长的电报。” 李谨言倏地站起身对陆经理说道:“家化厂搬迁的事咱们稍后再谈,我得去见少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6第一百一十五章 联合政府成立,国内各大报纸一连几天头版头条都是相关消息,除了楼大总统的宣誓就职典礼,众议院和参议院的议员选举,顾老等人制定的华夏民主共和国宪法诞生,最高法院的设立,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新成立的国家银行。 白宝琦曾私下里抱怨,他只是答应了妹妹帮一段时间的忙,本以为半年之后就能轻松挂印,没承想才过了不到三个月就“越帮越忙”,挂印是不要想了,祈祷楼大总统别再突发奇想把他挪到联合政府财政部部长的位置上去受苦受罪就是万幸。 消息传回北六省,任午初倒是有不同的想法,之前只能在北六省内发行的铸币,通过国家银行完全可以在全国推广,这样一来,就不只是某个势力或是某些人赚钱,而是上升到国家金融方面的问题。 任午初曾和李谨言透过口风,李谨言脑袋却咬得拨浪鼓似的。让他办厂赚钱行,坑洋人行,但要插手掌控一个国家的经济,他没那胆子。说他胆小也好,怎样也罢,总之无论任午初白宝琦狼狈为奸,还是白宝琦任午初沆瀣一气,总之,这件事打死李谨言也不掺和。 反正他身上既无官也无职,任午初把之前帮他和德国西门子谈判的事情搬出来也没用,他二十万存款在官银号里摆着呢,就当是利息。 实在不行,楼少帅摆出来,看谁还敢再来烦他! 楼少帅一出,李三少大获全胜! 但不掺和归不掺和,该关心还是要会关心。李谨言这些天除了忙着工业区建设和招工建厂,余下的时间大多都呆在楼少帅的书房里,想要知道联合政府又出了什么新闻,直接从办公桌上的电报和文件里翻就成。不过李谨言还是会把握分寸,该他知道的就罢,不该知道的,例如涉及到一些台面下的东西,他大多扫一眼就放到一边。 几次三番,楼少帅干脆把每天处理电报和文件归类的工作都交给李谨言,李三少时常是一边整理文件一边暗想,论起物尽其用,楼少帅才是其中的翘楚。这样下去,会不会连机要秘书的活都分给他做?那他是不是该向楼少帅申请点工作补贴? 一边想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拿起一封电报,看了两眼,李谨言眉头就是一皱。 “……各省驻军核报人员数量,军饷由中央财政统一拨付,国家银行统一发放。” 这个政策一旦实施,肯定会触动一大部分上层军官的利益,很难再虚报兵员吃空饷,不会引起他们的反弹吗? “必须这么做。”楼少帅放下手中的文件,“有舍必有得,两者取其一。” 若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拢人心,就必须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士兵才是军队的基础。吃空饷的军官有,会反弹的也有,但不是全部。牺牲这一部分人的利益,换取广大士兵和其他军官的拥护,总的来说仍是利大于弊。 楼盛丰想坐稳联合政府大总统的宝座,枪杆子,大洋,人心,一个都不能少。 以武起家的楼大总统始终记得一句话,当兵扛枪,吃粮拿饷。 从六省督帅到一国总统,本质上也只是地盘扩大了,采用的手段方法并没多少区别。当初他进北六省,不也是一点点把权力收拢到手里来的?何况他现在的实力和当初绝不能同日而语,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反弹?好啊,你反吧,正愁找不到一只猴子宰了给鸡看。宰完了再给你扣上一顶藐视中央政权,破坏统一和平挑起内战的大帽子,甭想再翻身! 事已至此,也不知道当初把他送上大总统宝座的督帅们,到底是在哭还是在哭啊? 随着楼大总统的成功上位,楼少帅也将更多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很快人们就会发现,他比他老子更难缠。 李谨言叹了口气,果然他之前的想法是对的,政治不是他这样的人能玩的。可凭他现在的身份,不被牵扯进去根本是不可能的。将来楼少帅再上位,找上他的麻烦只会更多。等到那一天,他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楼少帅突然扣住的他的手腕,拇指在他的腕子内侧轻轻擦过,“我会护着你。” “少帅,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 “……” 李谨言被用力向前一拉,半个身子被拉过了桌面,对上了楼逍的双眼。 楼少帅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会护着你。” 好吧,李谨言必须承认,这个男人有时候当真是霸气得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过,李三少微微眯起了双眼,突然探头在楼逍的唇边亲了一下,他喜欢。 书房外,楼夫人抱着楼二少站在门口,出声叫住要敲门的丫头。 “夫人?” “得了,宵夜送厨房热着,过一个时辰再送来。”楼夫人笑着晃了晃楼二少,“睿儿,你将来可不能学你大哥,知道吗?” 楼二少:“咿呀。” “娘就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亲一个。” 楼二少:“咿呀。” “好,娘知道,这就回去。” 语言匮乏的楼二少,无论他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都被彻底无视了。以至于他为何会在日后长成和楼少帅一般无二的性子,楼夫人也是万分不解。 明明是个乖孩子来着啊…… 四月底,关北城外的工业区终于大面积竣工,虽然从规模和设计施工等方面都无法和后世相比,但看着眼前平整过的道路和厂房,李谨言仍感到无比的自豪。为设计并主持建造这片工业区的孟氏兄弟,为用锄头和铁锹在工地上忙碌了几个月的工人,也为即将进驻这里的民族资本。 诚然,他们还很弱小,但李谨言相信,他们的努力都不会白费,这仅仅是个开始! 李谨言恰好赶上午饭时间,工地前一字排开了几十筐杂粮面馒头和一桶桶热菜热汤,工人们都按照规矩排队,连孟波和孟涛兄弟也在其中。 他们领完午饭才看到李谨言,兄弟俩一起朝他走过来,孟涛一边走还一边咬了一大口馒头,看得李谨言头上滑下三道黑线,这还是他之前见到的那个孟家少爷吗?要是让孟老看到,自己会不会吃不完兜着走? “言少。” 孟波还算斯文,孟涛却已经半个馒头下肚了。 “这段时间两位一直在工地吃饭?” “是啊。”孟涛抢先说道:“言少,工地的厨子做饭香,馒头也好,我还给我爹带回去两个,他吃了说比当年大帅军队里的要好上百倍,还说两个不够吃,让我多带几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7第一百一十六章 机枪是好物,六百挺麦德森机枪更是绝对的好物! 李谨言没等多久,楼少帅就赶来了仓库,只是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串师长旅长,看到李谨言和他身后的机枪,各个笑得像朵喇叭花一样。 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买——枪的事情提前泄露消息了? 李三少面带疑惑的看向楼少帅,再瞅瞅去报信的兵哥,问过之后才弄清楚,不是“敌人”太狡猾,实在是兵哥太耿直!见到楼少帅,也顾不上一屋子军官,张开嘴噼里啪啦的把事情全说了。 一顿竹筒倒豆子,把双眼冒绿光的饿狼全给招来了。 机枪,还是六百挺麦德森机枪,丹麦原装货?乖乖,必须听者有份!加上这里面还有钱伯喜和杜豫章两个老兵痞子摆出一副滚刀肉架势,奋不顾身的冲锋在前,楼少帅脸色再冷,浑身冒冷气也没用。 吹吹冷气没啥,有枪就成!于是才出现了李谨言之前看到的一幕。 “……”李谨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少帅,”钱伯喜搓搓大手,看着面前的一挺挺机枪双眼放光,“这见者有份,对吧?” 虽然北六省军队的装备在全国都数得上号,但机枪最多也只能武装到连,像独立旅那样机枪武装到排的,不说北六省,全华夏都是独一份。有的地方,甚至是一个团才有一挺重机枪,一个营才有一挺轻机枪,重炮?想都不要想。可见差距之大。就连日本矬子现在的情况也是差不多,没钱啊!有钱都被海军拿走了,陆军只能咬着萝卜干问候海军大臣和内阁首相家族中所有女性成员。 “少帅,我也不要多,”钱伯喜一边说,一边摊开巴掌:“五十挺武装师属特务营,你看怎么样?” 用五十挺麦德森轻机枪武装特务营?李谨言掏掏耳朵,一个营到头三百多人,三百多人就配五十挺轻机枪?几乎相当于每个班两挺,开什么国际玩笑。又不是财大气粗的美帝,就算美帝也没这么干的。 “这些枪军政府没花钱。”楼少帅终于开口了。 言下之意,买-枪的钱全都是李谨言出的,你们好意思见者有份? 几个老兵痞子互相看看,之前在满洲里打仗,李谨言就给楼逍送了一批军火,步枪重炮全是德国货,这次又送,还是原装丹麦货。这李三少回回出手都不同凡响,下次是不是还能给他们弄艘军舰回来? 不管怎么说,见着了就绝不能放过,钱伯喜再一次发挥出了滚刀肉精神,“那个,言少啊,你看……” 没等他说完,李谨言头就摇得拨浪鼓似的,“这些枪我都给少帅,怎么分少帅说得算。” 别找他,他应付不来。 众人又将目光转向楼少帅,楼少帅伸出一个指头。众人眼前一亮,一人一百挺?数一数人头,不对,除去少帅和言少爷,这还有七个人,枪只有六百挺,根本不够分! “每个师十挺。”楼少帅一字一句的说道。 “少帅,这……”太小气了点吧,零头都没有啊。 “有意见?”楼少帅目光一冷,“五挺。” “别,少帅,你就当老钱没说!”杜豫章一巴掌把钱伯喜推到一边,十挺就十挺,有十挺就不错了,还想多要?他以为少帅会再提出拿人换枪呢,不用自己出血就能白拿东西,好事! 一个师十挺,除了钱伯喜和杜豫章等老资格,连后来的唐玉璜和庞天逸都没落下,比起钱伯喜等人,这两位倒是实打实的惊喜。没承想跟着少帅走一趟就有十挺麦德森机枪到手,这等好事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 “老唐,你们广东富裕些,这样的事之前遇到过没有?” 唐玉璜摇头,“别说压根没有,就算有也轮不到我头上。六百挺麦德森机枪,言少是怎么弄来的?” “是啊。”庞天逸见兵哥忙碌的将一个个木箱搬出仓库,放上马车,压低了声音:“虽说这国家统一了,我看迟早还得分出个子丑寅卯来。不过照北六省这架势,到时没人是对手。” “这话怎么说?” “你看啊,现在军饷是中央发,军队却捏在各省的督帅手里,当兵的肯定领大总统的情,当官的就未必。拿的油水比之前少了,早晚有想不开的自己往枪-口上撞。” “这倒也是。”唐玉璜甩甩胳膊,北六省的军饷高,军官拿的薪水也多,虽然现在明面上的饷银都是统一标准,但私下里还有各项补贴,不吃空饷钱也不少。旁的地方可不一样,这项规定一出可是断了许多人的财路。他还听说联合政府里有人提出,各省军队饷银要和当地税收挂钩,提这个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思暂且不论,早晚得有人因为军饷的事情闹起来。 至于后果,肯定是鸡蛋碰石头,说不准楼大总统就等着他们闹?想到这里,唐玉璜顿时一凛,忙把心中升起的疑问压下去。这些都是政治上的事,他是个领兵的,轮不到他去想。 “老唐,想什么呢?” “没什么。” 两个师长的谈话告一段落,分给各师的机枪和子弹也陆续搬走,连驻守连山关的第三师和在山东的第十一师也没落下。钱伯喜仗着脸皮厚,又多要去五挺,杜豫章也没落下,其他人就没这待遇了,谁让这两位跟随楼大帅的时间最长,资格最老脸皮也最厚,认真论起来,连少帅都得叫他们一声叔? 等到几个师长旅长离开,一百挺机枪也分出去了,余下的五百挺都被楼少帅亲自带人拉回了独立旅,结果让闻讯赶来的后勤部长姜瑜林扑了个空。 “言少爷,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 “说什么?”李谨言和姜瑜林打惯了交道,言辞间也带着些随意,“姜部长,这些机枪和子弹可都是我自己出钱买的,就算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 姜瑜林哑口无言,摸摸鼻子,“言少,这和谁买的总能说一声吧?” “和丹麦人买的。”李谨言掏掏耳朵,“不过我得提前告诉你,这丹麦人手挺黑。” “言少爷的意思是?” “这个。”李谨言搓了搓手指,“明白?” “回扣?” “对。”点点头,李谨言继续说道:“一挺机枪至少要吞掉这个数,我做这样的事没关系,但是你做可不太合适。” 姜瑜林听明白了,“言少,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事我再想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8第一百一十七章 从四月末开始,俄罗斯东西伯利亚边境军补给仓库接连遭到袭击,连几个位置较偏僻的边境哨所也未能幸免。仓库的守军和哨兵全被杀死,武器弹药,食物和厚实的棉衣都被劫掠一空。这其中还包括一挺哈奇开斯机枪和一门迫击炮! 种种迹象表明,这几起袭击事件都和东西伯利亚反抗组织成员有关。 “必须抓住他们,杀死他们!不,绞死他们!” 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安德烈暴跳如雷,远东总督刚刚给他发来一封措辞严厉的电报,限令他必须在五月底之前将这些“叛-乱”人员全部剿灭!否则很快将有人代替他去做这件事,连同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的职位一并取代。 远东总督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如果东西伯利亚的反抗组织不能在短期内被剿灭,一旦风声传回圣彼得堡,被金币和宝石打动而包庇安德烈的总督本人也会惹上麻烦。西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华西列夫早对安德烈和远东总督有很大不满,一旦被他抓住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在沙皇面前攻讦两人! 在华西列夫看来,虽然米哈洛夫是个懦夫,但安德烈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他宁愿和一个懦夫共事,也不愿意有一个蠢货的同僚。 懦夫胆小怕事,蠢货却会给他惹麻烦。 发生在东西伯利亚境内的乱局,已经影响到了西西伯利亚的稳定,从下属送回的情报中,华西列夫能明显察觉到到某些势力在蠢蠢欲动。最让华西列夫担忧的是,那些反对沙皇的革命分子很可能会借此机会在西伯利亚引起更大的混乱,沙皇对这些革命势力深恶痛绝,他也很可能会因此受到牵连。 这一切,都是安德烈那个蠢货的错! 华西列夫恶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就像正捏紧安德烈的脖子,如果可以,他真想杀死这个蠢货。 在东西伯利亚四处点火,冒充反抗组织的华夏人,此刻却遇上了真正的反抗组织成员。这一小群人由一名叫做基洛夫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党员带领,打算伏击一处俄军边防哨所。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基洛夫此刻本应该在北高加索领导布尔什维克党的政治工作,在这里却意外的被某只蝴蝶翅膀扇起的风吹来了东西伯利亚。 哨所里,同样有一名叫做克雷连科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党员,他此刻的身份是一名俄国驻东西伯利亚边境军下士,今年六月服役期满,将被组织派往彼得堡做编辑工作。可惜的是,他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枪声突然在黑暗中响起,哨所里的俄国士兵立刻喧哗起来。 “上帝,克雷连科中枪了!” “是反抗组织那群人!” “上帝,他们在哪里?!” “开枪,快开枪!” 这些俄国兵早就听说了最近发生在边境的袭击事件,马上意识到目前是什么情况。 莫辛纳甘独有的枪声响起,枪口发出的焰火在黑暗中闪烁出耀眼的光。这些俄国兵不清楚开枪的人到底隐藏在哪里,只能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不断射击。不管是否能射中目标,枪声总会给他们勇气。 “二姐,怎么办?” 孟二虎趴在地上,这些大盗和土匪都是老江湖,听枪响就能判断出对方的火力绝对不弱,看来这个哨所还是个硬茬子。 “再等等。”许二姐啧了一声,“要不是那帮人坏事,二把刀和常大年就能摸上去了。“ 孟二虎也挺不自在,这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坏了他们的好事,费劲巴拉的等到大半夜,结果倒好,让人一枪就把事给搅合了。 渐渐的,枪声变得稀落起来,俄国兵不再放枪,对面的一片也安静下来。哨所里的俄国兵打着火把朝另一群袭击者埋伏的地方搜索过去。 “都死了?” “说不准。” 许二姐拍了孟二虎一下,“咱们撤。” “这就走了?” “走!” 不趁着俄国兵去那边搜人的时候走,等着他们搜到这边来再跑?他们擅长的是偷袭,不是和人硬碰硬。 几个人互相打着暗号,悄悄的退出了之前的埋伏地点,不想刚走出没多远,前方突然跌跌撞撞的跑来一个人,见到许二姐等人,立刻就朝他们跑了过来。二把刀几步上前,不由分说一刀就要捅下去,这人后边明显跟着尾巴,不宰了恐怕会牵连他们。 那人却满脸激动的说了一串俄语,没等刀上身,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老毛子刚才说什么?” “他认错人了。” “啥玩意?” “听不懂人话?”许二姐瞪了孟二虎一眼,“算了,带回去。” “带回去?” “萧先生不是让咱们假扮那个什么抵抗组织?我看这人八成就是,带回去说不准有用。” 许二姐发话,没人敢不听,二把刀把匕首往靴子里一插,将倒在地上的基洛夫扛在肩上,大头朝下,也不管他会不会就这么脑冲血一命呜呼。 一行人急匆匆的沿着之前计划好的退路离开了这里,等到哨所里的俄国兵追来时,地上留下的只剩下几点血迹。 引起大清洗的基洛夫,在大清洗中被杀害的克雷连科,他们的命运轨迹提前了十几年相遇,结果却是惊人的相似。或许十年后基洛夫仍会被暗杀,但因此获罪的名单中不会再有克雷连科,同样的,他的名字也不会再与苏维埃司法制度奠基人划上等号。 谢尔盖-米洛诺维奇-基洛夫的命运,将从这一夜开始改变。整个俄罗斯帝国的命运,也提前一年进入了倒计时。 而伟大的革命导师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同志,此刻仍在瑞士过着他的流亡生活。 5月中旬,华夏民主共和国颁布了正式宪法,虽然之前北方政府和南方政府都分别颁布过临时宪法,但在后世的史学家和法学家眼中,这部,才是华夏历史上第一部实现民主制度的宪法。 这部宪法唯一被人诟病之处在于它并非由议会通过,不能代表“全体民主”。在这部宪法被全文刊登在代表中央政府的报纸上时,联合政府的众议院和参议院甚至还没推选出全部议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部宪法的通过,本身就已经“违宪”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9第一百一十八章 “基洛夫?” 李谨言接到萧有德的电报,看到这个名字,最先想到的不是苏联的某位重要领导人,而是后世某款经典游戏中的基洛夫飞艇。这个时代也有飞艇,最有名的不叫基洛夫,而是齐柏林。 电报中只有寥寥几句,简单说明了基洛夫的身份和他现在的情况,他是东西伯利亚反抗组织的成员,还是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党员。在之前袭击俄军哨所时受了伤,逃跑途中将许二姐等人错认为另一个反抗组织的成员,他们原本应该负责接应基洛夫等人,却不知因何原因没有出现。萧有德知道后,干脆将错就错,还将米尔夏等几个孩子带给他看,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看法。 提起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估计很少人知道,若换成布尔什维克,那才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确认他是东西伯利亚抵抗组织的成员之一,那就够了。 李谨言并没急着给萧有德回电,而是拿着这封电报去见楼逍。 继续让后贝加尔的人假扮反抗组织成员四处点火,总会有露馅的一天。一旦让这件事同华夏扯上关系,结果会很麻烦。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基洛夫,简直就是老天给他们的礼物。只要能利用好这个人,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还可以将东西伯利亚这摊水彻底搅浑。再加上从米哈洛夫那里获得的情报,借此从老毛子身上割下一块肉,绝非不可能。 越想越觉得可行,李谨言加快脚步,走到书房门前,也没顾得上敲门,一把将门推开,却发现书房里除了楼少帅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中年人,四旬左右,身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衫,一双浓眉,头发剪得很短, 意识到自己冒失了,李谨言有些不好意思:“少帅,有客人?” “这位是邹先生。”楼少帅站起身,示意李谨言过去,而那位邹先生却依旧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并不认为让北六省的实际统治者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后辈姿态有什么不对。 邹先生? 李谨言一愣,下意识的看向楼少帅,不是他想的那位邹先生吧? “邹先生一直致力于无线电方面的研究,堪称国内第一人。”楼少帅对李谨言说道:“父亲接到电报,亲自上门去请的。” “不敢。”邹成功开口说道:“只是略有研究,这国内第一人,邹某愧不敢当。” 李谨言眨眨眼,无线电?他记得只和楼少帅提过一次,当时楼少帅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之后刊登邹成功的专访也没引起多大的反响。他还以为楼少帅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若是楼大总统亲自去请的话,那电报一定是楼少帅发的。 “大总统三顾茅庐,邹某盛情难却。”邹成功神情严肃的说道:“邹某和大总统有言在先,不为权,不为钱,只为国为民,也希望少帅和李三少能记得这点。” “邹先生高义,谨言定然铭记在心。” 只要这位邹先生能想办法给电报机成功瘦身,哪怕他提出再苛刻的条件,李谨言都会点头答应。 “邹先生旅途劳顿,可先休息。实验室俱已准备妥当,您若有其他条件也可提出。” “其他倒不必,只是邹某的家人将在后日抵达关北,邹某一心忙于研究,恐无暇安排,还请少帅帮忙。” “请您放心,一定办到。“ 邹成功离开之后,李谨言兴奋得足足有三分钟说不出一个字来。 “少帅……” “恩?” 李谨言突然一把将楼逍推靠在桌沿,拉住他的军装衣领,抬起头狠狠的堵上他的嘴唇。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该做些什么。说感谢吗?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还是说些情话?楼少帅八成会认为他吃错东西了。 男人对感情的表达方式就是这样,真实,直接,甚至带着些粗鲁。这一刻,他想亲他,想抱他,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楼逍在短暂的愕然之后,大手扣住李谨言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环住李谨言的腰,将他狠狠的箍在怀里。 文件被扫落在地,李谨言被楼逍一把提起放在了桌上,嘴唇落在他的颈间,灼热的气息让他开始颤抖,伴随着牙齿啃咬的疼和从尾椎蹿上的酥麻,他仰起脖颈,用力扯开楼逍军装的衣领,一口咬在了凸起的喉结上。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一直都在想…… 敲门声突然响起,楼少帅皱眉,刚支起身体,李谨言却一把扣住他的肩膀,稳定了一下气息:“谁?什么事?” “言少?”书房门的刘副官愣了一秒之后开口说道:“有政府文件送到。” “重要吗?” “不,只是例行公文。” “一个小时后再来!” 李谨言一边说,一边将长腿环上了楼逍的腰,武装带硌得他有些疼,却让他愈发的兴奋,嘴唇凑到楼逍的耳边:“继续!你敢停下试试!” 李三少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楼少帅说话,效果却很不错,威胁十分奏效。楼少帅黑色的眼眸深处仿佛燃起了暗色的火焰,扣住李谨言的手腕压在头顶,再一次俯身吻住了他的嘴唇…… 站在门外的刘副官还想继续敲门,却被季副官从身后按住了肩膀。 “兄弟,作为过来人提醒你,最好按照言少的话去做。” “可这公文……” 季副官从他说中接过文件袋,打开扫了两眼:”无非是老调重弹,不碍事,一个小时后再来。不过发话的是言少爷……要不两个小时吧,我这是为你好。” 刘副官:“……” 事实上,这份文件直到第二天才送到楼少帅的面前,在李谨言的“威胁”下,楼少帅十分配合的旷工了一个下午。 五月二十日,李谨言同英国商行订购的十头种猪运抵关北城,这一次英国人没再偷奸耍滑,乔治对李谨言的态度也变得分外热情。联想起丹麦洋行的约瑟夫,李谨言马上就回过味了,十有八——九是因为楼大总统的关系。 如今华夏政府得到了西方各国的承认,成为了华夏的唯一合法政府,连英国也将扣除庚子赔款后的海关税收如数交还。言明之前因华夏政府南北分裂暂时代为保管的税款,也将在今后如数奉还。 不管英国人出于什么目的,但他们表明了态度,也的确间接帮了楼大总统的忙。 对李谨言来说,这种改变是好是坏目前还很难判断。他不得不时刻叮嘱自己,做事说话都要小心,否则随时都可能会麻烦缠身。他现在和楼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有心人肯定会联系到楼家父子身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第一百一十九章 六月下旬,北六省军队招兵告一段落。 除去各省青壮,新兵营中最多的就是从内蒙和外蒙来的蒙古汉子。他们大多皮肤黝黑,身材粗壮,一些人还不怎么听得懂华夏语,只能让北六省军中原有的蒙古族军官去新兵营担任教官。白天军事训练,晚上学华夏语。不要求学精,但要会听会说,能读懂电报和命令。毕竟战场上千变万化,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若是这些蒙古汉子都不懂华夏语,队伍之间的沟通和联络就会出大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第五十六师和第六十一师也在军中开了这样的“华夏语学习班”,任教的大多是基层军官,按照唐玉璜和庞天逸两位师长的话说:“怎么样也不能输给一群新兵!” 等到新兵训练结束,北六省将新编两个师,都是三旅九团的编制,军官会从现有各师中抽调。 军队扩编,除人员外,武器和军装都是大问题。 李谨言的被服厂开始连轴转,实在忙不过来时,便将一些订单外包给开在工业区中的小型被服厂。同时对接单的工厂有严格要求,质量一定要达标。这些工厂老板大多是第一次接军需订单,都对这笔生意格外重视。虽然按照李谨言的要求,产品的成本肯定会提高,压低利润,但架不住订货量大,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只要这次的产品能保质保量,还愁以后没生意做? 军装被服的问题解决,接下来就是武器的问题。 现在的北方兵工厂,日产仿毛瑟98k步枪一百七十支,月产仿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六挺,轻机枪三十挺,枪弹以百万计。炮厂生产火炮均为105mm以下口径,月产75mm山炮十五门,75mm野炮十门,105mm榴弹炮四门,这还是工厂日夜开工,全体工人三班倒的成果。 除此之外,产量最高的就是掷弹筒。这种武器制作工序简单,用料也十分节省,可以发射特质炮弹和手榴弹,虽说和迫击炮没法比,但在步兵作战中却是威力不小的杀伤性武器。 为了武装起新编的两个师,姜瑜林几乎是在兵工厂安营扎寨,日夜蹲守,一旦枪炮下了生产线,立刻拉走。连续在兵工厂蹲守近两个月,加上仓库里军队换装和缴获的二手装备,另外从洋行里高价买了一批,才勉强凑齐了两个师的装备。 这样东拼西凑的结果,造成了新编两个师配发的步枪和机枪,甚至是步枪之间口径不统一,给后勤带来了大问题。军需官去找姜瑜林,他也只能摊手,就算后勤压力大点,也总比士兵手里没枪强吧?好在兵工厂现在能生产不同口径的子弹,困难总是能克服的。 事实上,现在的华夏军队,大部分都存在这种问题。同一支队伍里,甚至可能出现三四种不同口径的步枪,像楼少帅的独立旅一样,步枪机枪清一色7.92口径才是真正的“奇葩”。 当然,这大部分要归功于李三少的功劳,旁人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 京城 第二师师长杜豫章是带着十五挺麦德森机枪进京的。先去向楼大总统复命,回到第二师驻地就见十几个军官围着那十五挺麦德森机枪打转,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没穿衣服的大姑娘。 要不是有杜豫章的警卫营拦在哪里,恐怕都要撸胳膊挽袖子的动手抢了。 “师座!” 一声师座,唤回了这些军官的理智,三个旅长立刻笑得一脸谄媚,几个团长没敢往前凑,在后边为旅座加油助威。 “师座,您一路辛苦了。” “恩。”杜豫章背着手,一副斯文人的做派,好歹他也是个“儒将”,尽管那只是和钱伯喜对比出来的。 “师座,这枪是您带来的?给第二师的?” “废话!”杜豫章哼了一声,“言少爷从丹麦人手里买的,少帅分给每个师十挺,我和一师长仗着资格老,才多要来五挺。” “师座英明!师座威武!” “一边去!”杜豫章站定,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三个旅,每旅三挺。” “那剩下的……” “老子武装警卫营!” “师座,警卫营用不了六挺轻机枪。” “是啊,师座,再多给两挺,不,一挺就行!” “滚!”杜豫章朝着叫得最欢的旅长就是一脚,“老子说怎么分就怎么分!老子愿意你管得着吗?再嚷嚷一挺都不给你们!” 第二师的军官们顿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的师座被一师长附身了…… 于此同时,驻守哈市的一师师长钱伯喜突然打了喷嚏,搓搓鼻子,那个老小子念叨他? 此时的京城,被北六省军队接管防务的冀军并未全部退回河北。 在外人看来,虽然联合政府成立了,却是实际上的联而不统,中央政府更是南北官员各成一派,楼盛丰,司马君,宋舟即便不是三足鼎立,也有楼宋两人各行其是的架势。 只是楼盛丰占着大义,成为大总统以来,行事谨慎且在军饷一事上占了先手,在短时间内,无论宋舟想要做什么都是投鼠忌器。 另外,财政部已经透出风声,大总统有意裁撤国内各省名目繁多的厘金,制定统一的收税标准,减轻农民的赋税,这个消息一出,更是引起一片哗然,有击案叫好者,也有反对者,也有一部分人对此持观望态度,但更多的人则是盛赞楼大总统为民着想,实乃仁义。 各省督帅对此反应不一,不过在楼盛丰私下里给他们发了几封带包之后,至少没人带头反对这项决议了。 七月十一日,关于裁撤厘金改革税制的议案正式通过,楼大总统也算是松了口气。 “言儿来信说,电报机的研究有了进展,发动机厂这个月底就能正式投入生产。”楼夫人坐在沙发上,一边注意在地毯上爬得正欢的楼二少,一边笑着对楼大总统说道:“他鼓捣的那个飞机厂也有了眉目,还说多谢大总统请到的两位专家。” “咿呀。” 八个月大的楼二少长得十分壮实,白胖的小脸上,乌黑的一双大眼睛,见人就笑,看着就想抱起来亲一口。他爬到楼夫人的旁边,抓住楼夫人的裙子似乎想站起来,努力了几次却没成功,一下坐到地上,没哭,继续努力。 “也亏得他能想得出来。”楼大总统摸了摸光头,“前些天不是还来电报说要装电话?” “是啊。”楼夫人把楼二少抱到腿上,“还说什么家用电话,野战电话,我也不不懂,不过这孩子做事稳妥,总不会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1第一百二十章 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三声,门里传来了宋舟的声音:“进来。” “父亲,您叫我?” 宋武推开门走进去,就见宋舟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摆弄着一枚银币。 “你看看这个。”宋舟将银币抛给宋武,宋武单手接住,摊开手掌,神情一顿。 这枚银币和华夏国内流通的洋银以及各省私铸的钱币都不一样,正面为一人侧面半身像,上铸华夏民国五年,背面中央为壹元字样,四周祥云环绕,底边铸有华夏国家银行及银七钱二分。 “这是?” “发下来的军饷。”宋舟面色不变,声音却有些低沉,“同时下令筹办南六省官银号,整合六省内钱庄,受国家银行总管。” “只有南六省?” “各省都有。” 宋武的眉毛拧了起来,成立官银号?这是想给他们个甜枣,还是想要趁机抓他们小辫子? “这个你拿去看,”宋舟拿起桌上的文件递给宋武,“到时中央政府会派人来,这件事我就交给你负责。” “是!” “三天后我启程去京城,我不在的期间,南六省的军政事务都交给你,多看多学,军政府的人我也会交代下去,有清泉他们在,不会有人故意和你为难。” “父亲,我……” “你是我宋舟的儿子,楼盛丰的儿子能掌管北六省,我宋舟的儿子也不比他差!”显然宋舟是和楼大总统憋了一口气,在联合政府大总统的角逐中输给他没关系,宪法规定大总统四年一任,他还有机会。但楼盛丰在京期间,北六省实则是楼逍在管理,他做事严谨果决,御下手段丝毫不比楼盛丰差,甚至还更胜一筹。宋舟早就起了考验宋武的心思。虽然他比楼盛丰年轻近十岁,但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宋武若不能接过这份担子,将来…… “请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恩。”宋舟点点头,又叮嘱了宋武两句,便让他离开了。 走出书房,宋武站定在台阶前,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缓缓握紧了拳头。楼逍能做到的,他也能!宋家,绝不会就这样败给楼家! 七月十五日,宋舟抵京,原本以为楼盛丰特地叫他来京是有重要事情,结果却被告知,楼大总统要回北六省一趟,这期间需宋副总统在京坐镇。而他要回去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儿媳妇过生辰! “这段期间就请宋兄多担待了。” “……” “这孩子进了楼家,又是办厂又是赚钱,一直忙个不停。上次说好要给他好好办的,谁知道我路上差点被炸死。”楼大总统叹了口气,“都是那群日本矬子!亏得逍儿教训了他们一顿,现在老实不少。” “……”这是炫耀他儿媳妇能赚钱,显摆他儿子能打仗?! “宋兄?” “……”他不想和这个气得人肝疼的王八蛋说话! 特地把宋舟请来京城,绝不是楼大总统一时糊涂,给宋舟机会抓权,而是有宋舟在,他才能安心回北六省。宋舟在京城,司马君才不敢轻举妄动,同理,司马君在一边看着,宋舟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况且政府各部门的权力都抓在自己人手里,众议院和参议院目前还只是个摆设,楼盛丰也不担心宋舟暗地里使手段。 楼大总统抱着楼二少,笑了两声:“儿子,你爹我聪不聪明?” 楼二少头一撇,朝坐在一旁的楼夫人伸出了手,娘抱! “夫人,孙夫人携孙小姐登门拜访。” “哦。”楼夫人从楼大总统怀里接过儿子,“去通知二姨太,让她去接待。四姨太和五姨太要是没事也去凑个热闹。” “是。” 丫头下去了,楼大总统张嘴貌似想说话,却到底没出声。 “大总统想说什么?” “夫人,是交通部次长的夫人吧?怎么让……” “大总统是想说,怎么让几个姨太太去接待?” “吔,这个,总不和规矩。” “怎么,大总统这是怜香惜玉了?”楼夫人把楼二少放到一边,收起了脸上的笑,“难不成大总统还真看上那位孙小姐了?” “夫人说什么呢!我都能当她爷爷了!” “可人家不这么想啊。”楼夫人冷冷一笑,“人家仰慕大总统,仰慕大英雄啊。” 见楼夫人语含酸意,楼大总统反倒笑了,搓搓大手,“夫人吃醋了?” “吃醋?”楼夫人斜了楼大总统一眼,“我都人老珠黄了,吃哪门子的醋啊。” 楼大总统笑得愈发得意,腆着脸想往楼夫人身边凑,好不容易扶着沙发站起身的楼二少却突然”咿呀”一声,嗓音那叫一个清脆。楼夫人连忙回身去抱他,楼大总统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怎么瞅怎么觉得这小子不顺眼起来。 大儿子成天噎他老爹,小儿子又这样,他楼盛丰是不是天生和自己的儿子犯冲? 楼夫人却不管那么多,在楼二少的脸上香了两口,楼二顿时笑得像朵花一样,挥着小手咿呀咿呀的,不是一般的招人喜欢。 “大总统,你瞧睿儿多讨人喜欢?” 讨人喜欢个头!楼大总统哼了一声,和那个不孝子一样,都是他老子的克星! 三个姨太太午后都有些犯懒,正在二姨太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听丫头来报说夫人请她们去接待客人,不由都是一愣。 让她们去接待客人?楼家可没姨太太待客的规矩啊。 二姨太诧异的问道:“难不成是我们家里来人了?” “不是,是交通部孙次长夫人和孙小姐。” 丫头一说,二姨太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四姨太一拍手,“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见天上门来烦人的如夫人啊。” “什么如夫人?” “昨天夫人不是还提起她了吗?交通部次长的夫人,原来是个妾来着。” “啊,我想起来了。”五姨太接口道:“那个小姨子偷姐夫的……” “呸,说什么呢!”二姨太连忙止住五姨太的话头,甭管这孙夫人是怎么样的品行,也不是她们该说的,嚼舌头在楼家可是个大忌,“你去回夫人一声,我稍后就过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2第一百二十一章 东西伯利亚,一处抵抗组织的秘密基地中,身上还裹着纱布的基洛夫正在激昂无比的演讲。 他站直身体,刻意露出受伤的胸膛,一次又一次用力的挥舞着手臂,“伟大的沙皇尼古拉,我们尊贵的小爸爸,他向我们许诺,只要来西伯利亚,我们就能拥有自己的土地,过上幸福的生活。他对我们说,这里不会有重税,不会一天到晚的干活还吃不饱肚子。可实际上呢?我们被骗了,被彻底的欺骗了!” 基洛夫的语气越来越高昂,屋子里的三十几个人握紧了拳头,脸上充满了愤怒。 “我们遵照沙皇的命令来了西伯利亚,我们没日没夜的干活,我们将种出来的粮食大半上交,我们本以为这样就能保住自己仅有的几块田地,因为那是我们和家人活下去的希望!但是,”基洛夫陡然加重了语气,“但是!我们得到了什么?是驱赶,是抢劫,是屠杀!” “是的,是的!”有人开始大声附和基洛夫的话,“就是这样!” “我们的军队,我们伟大的沙皇的军队,将我们从自己的土地上赶走!抢走我们的粮食和财产,甚至杀死我们的亲人!”基洛夫的语气变得沉重,哀伤,不复刚才的激昂,“兄弟们,姐妹们,难道我们还要继续忍受下去吗?还要继续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吗?还要任由这些贵族老爷和他们无耻的帮凶对我们为所欲为吗?” “不能!”众人举起手臂,大声高呼:“不能!绝对不能!” “我们要反抗!” “我们要夺回我们的一切!” “杀死那些可耻的家伙!” 基洛夫平举起双臂,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朝坐在一旁的米尔夏赵招手,说道:“米尔夏,我的好姑娘,说出你的遭遇,让大家彻底看清这些沙皇走狗的无耻面目!” 米尔夏站起身,沉默的走到基洛夫让出的位置,她拉开身上的棉袄,露出了当初被常大年救起时,身上穿的那身破烂衣裙,还没有开口,眼圈就开始泛红,张开嘴,声音中已经带着哽咽:“那些可耻的沙皇走狗,卑鄙的人,他们闯进我的家,抢走了所有能吃的东西,杀死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还有我的哥哥和妹妹,他们就是一群魔鬼……” 随着米尔夏的讲述,众人的眼圈也开始发红,有几个女人甚至流下了眼泪,他们同米尔夏的遭遇一样,所不同的是,米尔夏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米尔夏的讲述之后,又一个人被叫了上去,通过让所有人讲述自己的遭遇,基洛夫将这三十几个人的情绪完全调动起来,让他们相信,只有推翻了沙皇,他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我们要战斗!必须战斗!”基洛夫握紧拳头用力挥舞,丝毫不在意崩裂的伤口和被鲜血浸红的纱布。或许他是故意的,他要让这些人看到,他是一个英勇的,在作战中负伤的英雄! 三十几个人一同高声大喊的音量并不小,走到门口的孟二虎眉头一皱,抓抓脑袋:“这帮老毛子又发羊癫疯了。” 随即转头对站在他身边的汉子说道:“要不咱们等会再来。” 那人却摇摇头,笑着对孟二虎说道:“没关系,我们敲门进去吧。” 经常出入关北城鼎顺茶楼的人,肯定会觉得这个人眼熟,若是去掉满脸的大胡子,再换身衣服,站在孟二虎身边的赫然是鼎顺茶楼的一个跑堂伙计! 李谨言对打入并控制基洛夫这股反抗组织的事情十分重视,和哑叔商量过后,特地从哑叔的手下里挑出几个机灵老道,擅长和人打交道的,请整座关北城最熟悉基洛夫那一套的沈和端给他们“集中授课”。 现在的沈和端,和几个月前相比有了不小的变化。 沈泽平老先生特地请李谨言安排他到工业区的子弟小学中工作了半个月时间。在和那里的孩子接触过之后,他开始变得沉默,稳重,不再如之前一样三句不离第二国际,五句不离工人农民阶级,十句不离xx主义。 “当我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时,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狭隘。”沈和端在日记中写到,“我就像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一样,不肯面对现实,只认为自己所想所做的才是正确的,不愿意去脚踏实地,不愿意去思考。我甚至不知道我想要去帮助的人,他们最需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当我和学校里的杨先生恳谈一番之后,我愈发觉得汗颜。” 日记中所指的杨先生,正是几个月前曾到收容所帮忙,又在毕业后到子弟小学任教的杨聘婷。她已经一步步走出了自己构筑的象牙塔,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 “满口虚妄的大道理都是那么的可笑,”沈和端在最后一段话中写到,“杨先生告诉我,在这些孩子眼里,我所说的一切还比不上他们午餐时吃的一口馒头。我不相信,我驳斥她,但事实证明,她才是对的。我曾不解祖父为何说以前的我不适合在政府里做事,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以前的我只活在自己的理想中,想要真正为这个国家,为这个国家的人民贡献出力量,就要学会真正的脚踏实地。” 写完最后一个字,沈和端放下笔,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杨聘婷的身影,她独立,自信,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真诚和温暖……他的未婚妻,李家的小姐是否也是这样?一个懂得知识,笑起来温暖而美丽的女孩? 想到这里,沈和端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容。看了一下时间,匆忙合上日记站起身,刚拿起放在桌上的书本,却猛然想起,他在子弟小学任教的时间已经结束,而李三少请他办的事情也已经告一段落。 不过他至今仍不明白,为何李谨言会让他私下里给人讲授第二国际的事情,还叮嘱他一定要保密? 或许沈和端永远也想不到,之前坐在他课堂上的人,会在今后做出多大的事情,会在西伯利亚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掀起多大的波澜,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有人会在不经意间告诉他一些细节,他也会在惊讶之后,为自己曾做过的事情感到骄傲,但那也会是很久以后了。 “记得,我现在的名字叫喀山。”喀山低声对孟二虎说道:“千万别记错了,我是个鞑靼和蒙古混血的牧民,家里的牲畜都被哥萨克抢走,我对沙皇俄国有彻骨的仇恨。” “知道了。”孟二虎点点头,想起喀山和那个哑巴老头刚到后贝加尔时的情形,忍不住的脊背发寒。他这辈子还没这么怂过,当初楼少帅的马刀就要砍上脖子,他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可那个哑巴老头站在他跟前时,他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不光是他,常大年,许二姐,二把刀……这些刀口舔血的,没一个见到这老头不发憷。连他带来的这个叫喀山的,也不是个简单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3第一百二十二章 楼大总统抵达北六省的隔日,出现在了北方兵工厂。 车间里的机器轰鸣,步枪,机枪,子弹,火炮,不断的从流水线上制造出来,经过检验人员检测合格之后装箱运进仓库。 由于大规模采用了德国的机械设备,枪厂和炮厂逐步淘汰了手工作坊似的生产和管理模式。走进车间,第一感觉就是整洁有序。每个老师傅主管生产的一到两个环节,一旦制造出来的步枪或者机枪出现故障,很快能检查出问题出在哪里,并在第一时间返工。造成这一问题的生产组全部组员需负连带责任,扣除当月一部分奖金。被返工的次数越多,扣的钱也就越多。自己犯错却牵连其他人要受罚,不只是旁人恼火,连本身那一关都过不去。 当然,有惩罚就有奖励,兵工厂规定,连续五天没有返工的小组将额外得到奖励。这一措施给了犯错的人弥补的机会,只要接下来努力,就能将扣掉的奖金再争取回来! 一奖一惩,再加上丰厚的工钱和奖金,不只是生产线上的工人,连几个老师傅都憋足劲头互相竞争,枪厂的生产效率稳步提高,从日产步枪一百七十支提高到一百九十支。重机枪提高到每月八至十挺,轻机枪也达到每月三十五挺。只是火炮的生产效率一直没有得到提高,维持在原有水平。碍于各种原因,主要是钢材方面,杜维严和炮厂的负责人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太好的解决办法。不过炼钢厂已经成功炼制出高猛合金钢,品质和进口钢材相当,假以时日,必定能帮炮厂解决不小的问题。 机械厂不久前开始制造工厂生产需要的部分机器,并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出售给北六省的商家,李谨言特地在时政要闻上帮杜维严做了大幅的广告,还联系了北六省内几家报纸同时对此做了报道。一番运作下来,不少工厂都选择从北方兵工厂下属机械厂购买机器。虽然质量暂时无法和舶来品相当,但考虑到价格便宜和三年内保修的承诺,他们还是更愿意和自己人做生意。 “三年保修?” “是的,是从工业区那些厂子里学来的。”杜维严对楼大总统解释道。 “不是我儿媳妇?” “大总统,这事和我没关系。”李谨言连忙摆手,“这是工业区里一家家具厂老板最先提出的,他对顾客承诺,一年之内,凡是家具厂出售的家具,若有损坏可以免费补修,但损坏太大或是故意损毁的不在范围之内。名声传出去,慕名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杜厂长认为这种方法好,干脆借鉴用到厂子里,考虑到机器和家具的不同,将保修时间提高到三年,三年之内,只要不是人为故意损坏就全免修理费,三年后酌情收费。” 机械厂这条规章一出,李谨言还以为兵工厂里出了某位穿越同仁,询问几次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搞清这其中的细节之后,他不得不感叹,华夏商人的生意经当真是不一般。 十八世纪中期,公认的世界首富可是广东十三行的行首潘振承,一个华夏商人!比起他当时拥有的财富,后世某些所谓的富豪压根就不够看。当时华夏的对外贸易几乎都被十三行所垄断,广东商人也称雄海内外商界。只是后来两次鸦片战争彻底打破了这种格局,多处沿海口岸开埠,十三行逐渐没落,加上几次大火,最终导致盛极一时的十三行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将兵工厂所有改建后的车间都走过一遍之后,楼大总统一行人来到了位于兵工厂西侧的武器试验场。这处试验场被重兵把守,即便是兵工厂里的工人,未经许可也不能随便进入。 兵工厂里的工人大都知道这处试验场不能轻易靠近,很少到附近来,会想方设法刺探这里情况的,只有各方的探子,尤其是日本对这座兵工厂更是异常关注。仅在这个月,兵哥们就接连抓住了三个探子,两个在逃跑途中被杀死,一个半死不活的直接扔进了情报局的审讯室,是否问出了什么还不清楚,不过乔乐山这几天倒是时常往那里跑,偶尔还会带上丁肇。李谨言这才知道,原来比起开发药物,丁肇最大的兴趣竟然是研究各种毒药,对毒气方面也有涉猎。 好在他的性格还算“正常”,没有严重的报社心理,否则……李三少打了哆嗦,果然高级知识分子,尤其是化学和医药方面的高级知识分子才是大杀器! 丁肇的“爱好”给李谨言提了个醒,让他想起后世日本矬子在华夏大面积使用的毒气弹,最臭名昭著的就是芥子气!直到他穿来之前,华夏仍留有不少日军在二战时期遗留的毒气弹没有被发现。当年华夏军人拼死流血保家卫国,在飞机大炮的轰炸下用血肉之躯铸起钢铁长城,日军一旦遇到激烈的反抗,久攻不下便会使用毒气弹,多少军人没有死在真刀真枪的对决中,而是死在了这种卑鄙的手段之下?!东北的七三一部队,丧心病狂的抓捕无辜的华夏老百姓做实验! 这么一个卑劣无耻的民族,竟然还有人在为他们张目?为他们说好话,同情他们? 每当想起报纸上那些同情日本的言论,李谨言就恨不能亲自去把这些所谓的“文人”和“和平人士”都胖揍一顿,敢情被日本**害的不是他们,被日本人杀死的不是他们的家人,就能摆出一副自以为公平正义的嘴脸胡说八道了?敢情旅顺大屠杀和在凤城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看不到?! 李谨言偶尔会有一种冲动,干脆把这些人都抓起来,把日本人用在华夏老百姓身上的手段通通在他们身上用一遍,看看他们还怎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当然,在理智尚存的时候,他也只是想想,他更希望这些人永远别给他付诸实践的机会。 李谨言把丁肇这个业余爱好记在了心里,毒气咱们能不用就不用,但催泪瓦斯,催眠瓦斯什么的可以研究研究吧?况且一战中的同盟国和协约国都曾使用毒气,就算华夏的军队不在战场上使用,但是对毒气战有个了解,知道一旦遇到敌方使用毒气该怎么应对总是需要的吧? 当年美帝在日本投下了两颗原子弹,凭现在的技术,就算李谨言把爱因斯坦,奥本海默绑架来也研究不出这东西,但咱有飞机,挂上两颗催泪弹仍下去,让这些矬子哭上几天总行吧? 杀不死他们也吓死他们! 李谨言想得起劲,回过神来才发现,楼大帅和兵工厂里几个主要负责人都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楼少帅按住他的肩膀,俯身在他耳边问道:“在想什么?” 走神中的李谨言并不知道,他刚刚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都是狡猾狡猾地。但凡是看到他这个表情的人,脑子里立刻会浮现出两个字:狐狸。 还是个刚偷到一只老母鸡的狐狸。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4第一百二十三章 宋武走进会客室,一身长衫打扮的今井一郎站起身,脸上带笑的向他鞠躬问候:“宋君,好久不见了。”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宋武点头微笑道:“你遇到的麻烦解决了吗?” 今井一郎等到宋武坐下,才接口道:“已经解决了。” “哦?”宋武从口袋中取出香烟,敲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怎么做到的?” “金钱往往能操控权力。在下只是给泰平组合的上层发了一封电报而已。” 最初,今井一郎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将本多找上他的事情告诉了上司。 结果他的上司非但没有因他拒绝本多而生气,还对他大加赞扬:“今井君做得很好!我们是商人,商人的工作就是赚钱。至于其他,那是军部和内阁的事情!”并在电报中暗示,找他麻烦的人很快就会知难而退。 没过多久,本多熊太郎就受到严厉的警告,差一点被免职召回国内,连伊集院也险些受到牵连。自顾不暇之余,自然也不可能再来找今井的麻烦。 今井一郎暂时松了一口气,有泰平组合这顶“保护伞”,短时间内,日本的情报机关应该不会再找上他。前提是他能继续为泰平组合赚钱,赚到更多的钱,否则很难保证什么时候就会被当做废物一样丢弃。为了完成小山庆和许多同胞未尽的事业,他必须继续得到泰平组合上层的信任,并且想办法更进一步! “宋君,请帮助在下!” “帮你?”宋武靠在沙发上,烟草燃烧升起的白烟,模糊了他的表情。 “帮我也是在帮您自己。”今井一郎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可以继续为您提供大量的武器,价格甚至低于日本军部的采购价,同时,许多和我一样身份的人将为您效劳,我们得到的情报,我们的财力以及我们所有能提供的一切!” “你是个商人,还是个在为日本人做事的商人。”宋武掐灭了烟,“不久前还同日本情报机关接触过,你觉得我应该继续相信你吗?” 今井一郎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送到宋武的面前,“这封信是小山庆留给同伴的绝笔,上面提到了我的名字。我将它交给您,若是您发现我不值得信任,完全可以将这封信交给任何一个日本人。即便我是在为日本人做事,一旦这封信落到情报科的手里,我也难逃一死。” 投名状?还是一个陷阱? “和我合作,你们能得到什么?” “我们需要力量,只有您能帮助我们。”今井一郎站起身,再度向宋武鞠躬,“拜托了!” 这是一场交易,也是一场赌博。在宋武主动断开和今井一郎的电报联络之后,今井不是没想过去找别人,例如楼逍。但考虑到楼逍以往的行事,他判断楼逍根本不可能和他合作。因此他决定主动来找宋武,并掀开自己的几张底牌。哪怕宋家现在还不是华夏的最高掌权者,他们手中的力量仍不可小觑。况且谁又能断言,在未来的某一天,大总统宝座上坐着的人不是姓宋? “你说的我会考虑。至于这封信,你收回去。” “宋君?” “今井一郎,钱朗,你不了解我。”宋武站起身,“我更喜欢亲手将骗我的人送进阎罗殿。我会一根一根敲碎他的骨头,然后再慢慢割断他的脖子,直到他断气为止。” “……”今井一郎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他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在和一个什么样的人做交易。 但为了死去的小山庆,为了他们所有人的愿望,这笔交易,他必须做!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7月19日,农历六月十六 今日是李谨言的生辰,还没过晌午,来道贺的宾客就络绎不绝。 李家的少爷,北六省总商会的会首,开办的工厂各个日进斗金,背后还有楼家撑腰。如今在北六省商界,李谨言这个名字就是金字招牌。还有人在私底下传言,若是能得李三少的青眼,早晚能飞黄腾达。 楼大总统和楼夫人特地从京城回来的消息一传开,登门的人就更多了。大帅府的人几乎全都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负责登记礼单的二管家,拿笔的手都开始哆嗦,幸亏有从京城回来的大管家帮忙,否则他这条胳膊非得废了不可。 二管家放下笔,坐到一旁喝茶歇一会,大管家随手拿起他记下的礼单翻了翻,不由吸了口凉气,光是这一上午收的礼,就快赶上当初少帅和言少爷大婚了。 政府里的官员,北六省内的商家,还有不少外省的商业巨擘。天津的宋老板,湖州的顾家……这些巨贾出手就是以万计的! 没等大管家从惊讶中回过神,门房又来报,各国洋行的经理大班也来给言少爷送生辰礼。 美国洋行的约翰,英国洋行的乔治,丹麦洋行的约瑟夫,德国洋行的多马克,还有法国,荷兰和意大利,凡是和李谨言有过接触的,几乎一个都没落下。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老天开的玩笑,这些人仿佛事先约好了一样,几乎同一时间抵达,彼此礼貌的打着招呼,像是颇有交情,实际上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些洋行的大班经理都知道,约翰和李谨言的交情很不错,接连从他手里得到大笔的订单,口红和罐头等出口产品也总是能拿到最大的份额。虽然英国人和丹麦人也赚了不少,但总的来说,还是这个美国佬更招人恨!若视线能杀人,这个美国佬身上早被戳出几百个窟窿! 约翰和乔治等人长期在华夏做生意,也学会了华夏人情往来的诀窍,尤其送礼的对象还是李谨言,出手更是不凡。不过最大方的还是美国佬和约翰牛。约翰送了李谨言一辆美国通用公司制造的豪华轿车,乔治的礼物则是一支象牙柄的手枪,连装枪的盒子都是象牙的,上面还镶嵌着宝石。 楼府两位管家登记礼单时脸色都有些古怪。不是因为这些礼物价值昂贵,而是他们实在搞不明白这些洋人都在想些什么,怎么能送出这么五花八门的东西来。 枪倒还好,轿车也很好,宝石珍珠也不错,可那个上半身没穿衣服下半身长条鱼尾巴的是什么东西?妖精?鱼妖?送别人的生辰礼竟然送个妖精雕像,就算是黄金的也有点说不过去吧? 钱伯喜杜豫章等人在军中无暇分——身,礼物却没落下,还个顶个的实在,不是银元就是金条。这一整天下来,李三少当真是收礼收到手软,数钱数到手抽筋。 他也清楚,这些人中一大部分能如此给他面子,更多还是因为楼大总统和楼少帅的关系。不过李三少十分想得开,他和楼家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给谁面子不一样,反正钱总归是落进自己的口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5第一百二十四章 子弟小学送信的人比李三老爷先一步抵达大帅府。 “书已到子弟小学。” 白色的信纸上只有寥寥七个字,落款是一个杨字。李谨言还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管家来报,李三老爷来访。 “三叔?” 见到李谨言,李庆云也顾不得其他,将事情一股脑的全说了。李锦书留书出走,若不想消息传出去坏了她的名声,就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人。但关北城最近来了大量的外省人,鱼龙混杂,比起名声,李庆云更担心她的安全。要想尽快把她找回来,只能请李谨言帮忙。 “谨言,你一定要帮帮忙。锦书不懂事,好歹是你堂妹,她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若是遇上歹人或是人贩子可怎么办?” 知道整件事的经过后,李谨言神情一变,想起之前收到的信,书,杨,子弟小学……立刻找来二管家,让他马上带人去子弟小学。若是李锦书不在那里,就去鼎顺茶楼找刘老板,说自己有事找他。 “找嘴巴严实的和你一起去。” 管家答应着下去了。 “三叔,只要锦书没出关北城,我一定能把她找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李庆云脸上的神情稍缓,“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对我和她娘说的,怎么就这么鲁莽!” 李庆云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李谨言没接话,也没安慰他,脸上始终一个表情的坐在那里沉思,让李庆云的心里开始打鼓。 “谨言?” “三叔,等锦书回来,我想和她谈谈。”李谨言靠在椅背上,神色间有些疲惫。他昨天没睡好,今天又忙着和德国洋行经理谈进口实验器材的事,刚能喘口气,李庆云就上门了。 “还有沈家这门亲事,我想还是算了吧。”李谨言捏了捏鼻根,“趁着大总统和夫人在,这事我去说。” “这怎么成?”李庆云吓了一跳,不是说能把人找回来吗?这事还没传出去,沈家又不知道! “三叔,结亲是为了结两家之好,不是为了结仇的。”见李庆云的脸色骤变,李谨言放缓了语气,“锦书年纪还小,当初定下这门亲有些匆忙,也没当面问过她愿不愿意,趁事情没闹出来之前把婚约解了,也不至于闹得两家人面上不好看。大总统正和美国人谈派遣留学生的事情,很快就能下来章程,不如送锦书去美国留学,过一两年再回来。” 留学? 李庆云不明白,他来是想请李谨言帮忙把女儿找回来,怎么突然扯到留学的事上去了?再说一个女孩子,跑去国外,这成何体统! “这,这不行!”李庆云倏地站起身,“不行,绝对不行!” “三叔,和沈家解除婚约,还能保全锦书的名声,这是唯一的办法。”李谨言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我会派人跟着锦书的,在美国期间也会保证她的安全。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去留学,可以借口生病去国外休养。” 李庆云看着李谨言,就像不认识他一样,“一定要这样吗?锦书只是一时糊涂。”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李谨言摇摇头,“沈和端或许不会在意这件事,但是沈老……三叔,沈和端是沈老养大的,若他不满意锦书,锦书进了沈家也不会幸福。” 沈泽平忠于楼家,却不代表他会在涉及到子孙后代的事情上妥协。在李谨言的眼中,李锦书还是个小姑娘,但不代表外人也会因为她的年龄包容她。在老一辈看来,李锦书不会是个好孙媳。 “谨言,你让我再考虑考虑。”李庆云坐回到沙发上,表情有些颓丧。 墙上的自鸣钟敲响了十二下,管家终于将李锦书带回了大帅府,同行的还有杨聘婷。李二小姐硬是拉着她,死活不松手。管家没办法,只得将两个人一起带回来。比起梗着脖子的李锦书,杨聘婷则是有些尴尬,但该有的礼貌却一点也没落下。 “李先生,你好。” “你好。”李谨言颔首,“信是杨先生送的?” “是我。”杨聘婷深吸一口气,脸颊有些发红。即便告诉自己不要再奢望,可面对李谨言,她的心还是跳得飞快,“我给李家也送了信。” “锦书这次能够平安无事,多亏杨先生。”李谨言顿了顿,“不过李某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杨先生能答应。” “我知道。”杨聘婷抬起头,看向李谨言和一旁的李庆云,“这件事我会保密的,也会叮嘱其他人不要说出去。” “多谢杨先生。” 杨聘婷突然笑了,“李三少当真想要道谢,不如多建几间学校如何?还有学校的伙食,半大的孩子很能吃,中午一个馒头,下午上课都能听到他们肚子叫。” “好。”李谨言答应得很痛快,“杨先生的要求,李某一定办到。” 送走了杨聘婷,李锦书依旧坐在沙发上闹别扭,李庆云拿她没办法,只得按照李谨言说的,先回李府报信,顺便把三夫人送来。这样别人问起,也能说李锦书是三夫人带来楼家的。 “锦书,我想和你谈谈。” 李锦书扭过了头,不说话。 “不想和堂哥说话?” “反正一定是要我听话回家吧?”李锦书哼了一声,“祖母动不动就要我学女书,不学就关祠堂,不许我吃饭!” “女书?” “是啊!”见李谨言也十分诧异,李锦书忙道:“堂哥,这都是民国了,为什么还要学那些封建的东西?一定要事事都按照父母的吩咐去做?我又不是李锦画!” “这关锦画什么事?” “怎么不关她的事了?我不听话,祖母就拿锦画做对比,说我比不上她!还有,爹娘给我说亲,先是一个什么副官,紧接着又换成军校里的沈先生,我都没见过,我不想嫁!” 这才是李锦书真实的想法? “锦书,你若是真不想嫁,堂哥想办法帮你解除这门婚约。” “真的?”李锦书眼睛一亮,“我就知道堂哥最好了!” “当然是真的。还有,你想继续念书吗?” “想,当然想!”李锦书用力点头,“我还想像聘婷那样在学校里教书,那些孩子都叫她先生,我也想那样!可惜聘婷说我现在做不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6第一百二十五章 创办学校,一要资金,二要师资,三要名气。 袁宫保三千保定生定北洋天下,蒋校长一门黄埔逐鹿中原,李白二人凭桂系讲武堂与中央分庭抗礼。 北六省军官学校源自东北讲武堂,清末时,各地新式学校和讲武堂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成立,东北讲武堂就是其中之一,主要为培养新式陆军军官。如今北六省军队中的军官,很多就出自这所讲武堂。 “少帅,有没有兴趣做校长?” “校长?” “是啊。”李谨言双手交握,两眼放光,“办学校,少帅任校长。” 蒙学,小学,中学,大学。 技术学校,军官学校。 北六省军官学校培养陆军,海军学校和空军学校同样不可或缺。不只创办大学,连同附属小学,中学一同创建。技术学校可以聘请军工厂里的老师傅到学校里讲课,另外还可以请洋人,只要有真本事,钱都不是问题! 此时华夏的近现代学校数量和规模不只落后于西方,甚至比不上日本。日本自从明治维新起,便实行“全盘西化”,进行西式教育,强迫教育,拿着棍子的警察就站在教室后边,学生调皮就要挨棍子。 日本的陆军士官学校和陆军大学,更成为了日本-军-国-主义的策源地,“教育”出了一大批在华夏大地上犯下滔天罪行的战犯! 虽然日本的军事教育水平在西方人看来纯粹是三流,在诸如蒋方震等军事天才眼里也是渣渣,但就是这样的军队,却能在华夏大地上任意肆虐,不可一世! 华夏人不会打仗吗?华夏军人不勇敢吗?华夏人不敢拼命吗? 不! 孙子兵法,孙膑兵法,都是出自华夏,几乎每一支华夏军队都是“敢死队”!华夏军人抱着炸药包,捆着手榴弹一个接一个的赴死,他们用磨掉了膛线的汉阳造对抗敌人的三八大盖和机枪,用血肉之躯去对抗敌人的坦克,飞机和大炮! 这种悲壮彰显着华夏军人的无畏,可敬,却也让华夏的弱点-暴——露-无疑。 国贫民弱,军工落后。 各国列强欺凌压榨,军阀混战民不聊生。 国人内战更是耗尽了华夏的最后一口元气,将清朝洋务派和民族资本攒下的底子全部耗光。清末时,华夏还能制造口径超过105乃至于150的重炮,能自主制造一吨的客轮。但在日军侵华期间,机枪和七五山炮却已经成为了华夏军队的“重武器”。 这个时空的华夏被某只蝴蝶振动翅膀掀起的风吹离了原本的方向,在大规模内战彻底爆发前,南北政府实现了“统一”,哪怕只是形式上的统一,也为华夏民族保留住这口元气。 李谨言此刻想的,就是将这份被保留下来的财富继续发扬光大。 资金他不缺,他缺少的只有人才!值得高兴的是,他面前就站着一个大杀器,投下去绝对是原子弹级别的! “少帅,怎么样,考虑一下呗?” 李谨言笑得像只狐狸,只要扛起楼少帅这面大旗,还担心优秀人才不跳到他的锅里来?况且,一个月后,首批赴美留学生就要乘客轮分批从青岛和上海出发,他安排在李锦书身边的人可不只是为了保护她。 说是间谍不太好听,但搜集情报,搜刮人才,却是他们的主要任务。 现在的美国还没有利用两次世界大战时的地理优势和大笔债权彻底崛起,现在的美国是淘金者的天堂也是很多人的地狱,现在的美国却已经有了诸如弗吉尼亚大学等高等学府,培养出了大量优秀的学者和人才。李谨言特地询问过任午初,他因为排华法案对这个国家深恶痛绝,却也承认美国的教育已经走在时代的前列,甚至超过了欧洲的一些老牌国家。正是大批学校教育出的人才和欧战时流亡到美国的学者,为山姆大叔在以后成为世界警察打下了无比坚实的基础。 所以,人才和教育,必须两手抓! 楼逍解开武装带和军装的领扣,没有说话。 “少帅?”李谨言伸手去拉楼逍的衣袖,“答不答应,至少说句话?” “哦。” 这是什么回答? 李谨言有些无语,下一刻,后颈却被一只大手扣住,仰起头,对上一双深黑色的眼睛。 “要我做什么,只是校长?” “只是校长。”李谨言没有犹豫,“学校我造,资金我出,先生我也可以请。但这一切都要以少帅的名义。” “我的名义?” “对,以少帅的名义在北六省各地创办蒙学和小学,仿照子弟小学的模式实行义务教育。学费全免并提供早午两餐。到今年年底,六省内至少要开办三十所这样的学校。” 楼逍沉思半晌,示意李谨言继续往下说。 “除此之外,在关北城创立陆军小学,航空学校和海军学校。学员可以从六省小学的学生中招收。” 知根知底,还有一定的文化知识基础,不正是军校生的好苗子?未来的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接连两场世界大战爆发,世界强国位次重新排序,国与国之间的游戏规则被重新制定,华夏的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如何,将决定华夏在未来国际上的地位。 哪怕不能赶英超美,至少也要把日本矬子甩出两条街,踩在脚底。不只要把他们彻底赶出华夏,条件允许的话,李谨言还想让华夏军人走出国门,到这个岛国去“敦亲睦邻”一下。 凭什么只有华夏老百姓被欺辱,被屠杀,而这个国家的的人却在为“皇-军的威武”高声欢呼?为占领华夏的首都“举国欢腾”?!说他们被蒙蔽?大量日本的女人可是心甘情愿的出卖身体为皇-军赚取军费,日本的小孩子最热衷的游戏之一,就是模仿甲午之战将华夏人通通杀死! 不是想创建大东亚共荣圈吗?好啊,那就建吧,至于怎么建,就是华夏说的算了。 让这帮矬子跪着唱征服,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不服?大巴掌扇死你…… “所以,校长要我来当?” 楼少帅的话将李谨言拉回了现实,拍拍脸颊,又走神了,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对,由政府牵头,有了少帅的名义,各地政府,地方议会和乡绅都会响应。”哪怕只是为了官途或是自己的面子,肯定也会尽全力配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7第一百二十六章 “廖兄,请。” 李谨言一身蓝色长衫,亲自将廖祁庭迎进了大帅府。 事情的具体经过,他听二夫人派来报信的人说过了。廖家的七少爷,千里迢迢将枝儿带回北六省,送到关北城,说他只是大发善心,连小孩子都不会信。他想做什么?不仅让枝儿跟着二夫人回了住处,连二夫人酬谢的礼都不肯收。 不是因为善心,那就是另有所求。 “三少不必如此客气。”廖祁庭笑着拱手,第一次看清李谨言的长相,不由暗道,果然是好人品。 看着廖祁庭脸上的笑容,李谨言不由一皱眉,这个廖七少爷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很快,在简单寒暄之后,廖祁庭就将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廖兄是说,你打算同我合作?” “对,是我,而不是廖家。” “为什么?” “很简单,我行七,上面还有六个兄长,除了不成器的,三位兄长已经在管理家族生意。”廖祁庭的身体微微前倾,“我人轻言微,很多事就算想做也做不了,有些话说了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李谨言忍不住诧异,两人只是第一次见面,廖祁庭怎么会和他说这些?况且,很少有人会将家族内部的权力争夺在一个外人面前说的如此直白吧?现在不比后世,胳膊折在袖子里才是大部分人的处事之道。 “这件事在南方算不上是秘密。”廖祁庭见李谨言不说话,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就能猜出他在想什么,“我说出去也只是为了让三少明白,我甩开廖家自己找你合作的原因。” 北李南廖,李家已经没落,虽有李谨言,可他手下的生意却都已经挂上了楼家的牌子。而廖家……老太爷在时还好,否则,他那几个伯父伯母,叔叔婶婶还有堂兄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就连他出嫁的堂姐都时刻盯着娘家的这点东西。廖祁庭就像他说的那样,人轻言微,有些话明知道是对的,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往往会被立刻打压下去。 如他之前和老太爷所提与楼家合作的事情,当时李谨言的生意还没做到这么大,楼家“偏安”北六省,北方的大总统还是司马君。若廖家能抓准机会,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老太爷也有几分意动,廖家在南方的处境算不上好,郑怀恩就是个嘴炮,手下没军队,廖家跟着他不会有太大的前途。廖祁庭前番北上,就是经过了他的默许。 可惜几个叔伯和堂兄听到风声后立刻出言反对,甚至说廖祁庭此举会给廖家招来灭顶之灾。 “廖家的根基在南方,若是和一个北方的军阀交好,咱们在南边的生意怎么办?郑怀恩没用,南六省的宋舟可还在那看着哪!” 一番话让廖祁庭的计划只能胎死腹中。廖祁庭甚至怀疑,他们根本没仔细去想这件事会对廖家有什么影响,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不去看廖家的未来,只管眼前的利益。 当廖家的其他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时,老太爷不可能一意孤行的支持他,毕竟想要维系一个家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身上杀伐果决和独断的锐气,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被渐渐磨灭。他现在所想的,大多还是子孙和睦,家族安稳。 最终,天平还是倾斜到了廖祁庭的叔伯一方。 廖祁庭很遗憾,但他也没办法。 随后民四条约被报纸全文刊登,郑怀恩被迫下野,宋舟成为了南方的实际统治者,几个堂哥堂姐在家族聚会时明里暗里的嘲讽廖祁庭,只说多亏老太爷没被他三言两语蒙蔽,任由他胡来。 对此,他却只是笑笑,一言不发。 直到北六省接连战胜了俄国和日本,楼盛丰又登上联合政府的大总统的宝座,这种冷嘲热讽才渐渐平息。事实证明,廖祁庭的眼光没错,宋舟不是楼盛丰的对手。 可经过之前的那段波折,廖祁庭有心提携家族,也不会再直白的说出来了。他明白,如今的廖家人和很多已经没落或正在没落的传统商家一样,只盯着自己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不愿意推开门走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哪怕用不到他们半分力气。 安于现状,固步自封,只会将家族逐渐带向没落。身为廖家人,廖祁庭绝不愿意看到廖家走到这一步。 李谨言不是刚出社会的愣头青,不会凭廖祁庭简单几句话就相信他。不过对于廖祁庭所说的南方市场,他的确有兴趣。 不过,廖七少爷想撇开廖家同自己合作,凭借的是什么? “这个。”廖祁庭指着自己的脑袋,“全凭这个。” “哦?” “我从四岁开始就跟在祖父身边,启蒙用的是廖家的账本,别的孩子在背三字经千字文的时候,我已经能打算盘记账了。” 廖祁庭侃侃而谈,落落大方,就差明着说“我很优秀,十分优秀,相当优秀!哥是智能机,货真价实!”李谨言很少见到像廖祁庭这样直白夸奖自己的人,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也表明了廖祁庭相当的自信。 “廖某自认做生意的眼光和手腕都不差。而且,”廖祁庭顿了顿,“现在廖某就能帮上三少的忙。” “例如?” “廖某听说三少已经是北六省总商会的会首?” “正是。” “若真是如此,廖某不得不说,三少如今的作为,就像是捧着一个聚宝盆,却不会将其中的金银珠宝取出来,实在可惜。” 聚宝盆?这是什么意思,是让他去搜刮总商会里的商家?这手段也未免太…… “廖某的本意并未如此。”廖祁庭示意李谨言靠近些,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话。 话落,坐正身体,双手交握搭在腿上,“三少以为如何?” 愕然,惊讶,佩服,都不能完全表达出李谨言此刻的心情,眼前这人当真是个经商的天才!不过,他也从廖祁庭的身上看到了另一种东西,野心! 这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一旦给他施展的舞台,他必将大有所为! 和他合作必须加倍小心,很可能下一刻就会被他反噬。但若将他的这份野心用好,绝对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回报。 合作,可以,但必须按照自己定下的规则。 “我们可以合作。”李谨言坐正身体,表情认真的看向廖祁庭,“但方式由我来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8第一百二十七章 八月五日,萧有德带着米哈洛夫乔装返回关北城。 “这真是一个俄国将军?” 看到米哈洛夫的第一眼,李谨言就产生了怀疑。据他所知,米哈洛夫是个胖子,眼前这个完全和电报里描述的不一样。 他并不知道,比起被许二姐等人绑-架时,米哈洛夫已经瘦了至少二十斤! “他的确是米哈洛夫,前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家里还是颇有势力的沙俄贵族,他本人也有爵位。”萧有德重新将黑布套在米哈洛夫的头上,而对方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待遇,还主动弯腰低头,方便萧有德动手,看得李谨言目瞪口呆。 随后,米哈洛夫被带回情报局,那里早就为他准备了舒适的房间,每天的伏特加和黑面包加熏肉都不会少。萧有德从他嘴里掏出不少有用的东西,也摸清了这人就是个软骨头,留着他,说不定将来还能派上大用场。 不过在那之前,得想办法给他洗洗脑,这项工作,情报局有不少老手擅长。 哑叔没和萧有德一道回来,他让萧有德给李谨言带句话,他要在后贝加尔多呆几天。一来要确保喀山能成功打入基洛夫领导的反抗组织内部,二来,后贝加尔这群人在他老人家眼里都是“好苗子”,他又起了收徒弟的念头。 “喀山那里还顺利吗?” “其他还好。只是有个叫托洛茨基的人一直从中作梗。他怀疑喀山的身份,还要求反抗组织断绝同后贝加尔的来往,但被基洛夫拒绝了。” 基洛夫拒绝托洛茨基的的理由也很充分,这些人救了他的命!而且他们都是贫穷的猎人和伐木工人,和他们是一样的贫苦大众! “托洛茨基?” 这不是那个苏联红-军的缔造者,第四国际的领导人,公然和斯大林叫板,结果被契卡终结掉的强人吗? “言少爷?” “基洛夫和这个托洛茨基的关系怎么样?” “恨难说。”萧有德想了想,说道:“不过他的意见却能影响到基洛夫和反抗组织。基洛夫之前拒绝他,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他现在在西伯利亚?” “不。他在彼得堡,反抗组织现在的据点被沙俄的军队发现了,交火几次,死了不少人。基洛夫决定带领余下的组织成员向西迁移,进入伊尔库茨克。” 伊尔库茨克? 看来托洛茨基的意见还是影响到了基洛夫。否则他不会向中西伯利亚的方向走,而应该在东西伯利亚找个更隐蔽的地方暂时蛰伏,发展壮大势力,同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安德烈及其打手们斗争到底。 不过,只要这些人能继续在西伯利亚“艰苦奋斗”,吸引俄罗斯边境驻军的火力,就已经给华夏军队帮了大忙。 在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安德烈为了自己的前途,动用一切力量不遗余力的追杀基洛夫率领的反抗组织时,驻守在满洲里的戍边军趁机在额尔古纳河西岸频繁活动,并将活动区域不断扩大。偶尔也会碰到巡逻的俄国兵,双方却很少发生冲突。大部分俄国兵还会用手里的财物同他们换烟酒和罐头。 戍边军的卷烟,玻璃瓶装的烈酒,大盒的肉罐头,已经成为了这些俄国兵的心头好。 他们拿出交换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女人的首饰,砸碎的烛台,破碎的宝石,甚至有牙齿形状的金子。 这些东西的来源很耐人寻味,但谁在乎? 就这样,戍边军一边用香烟烈酒罐头同俄国兵们建立“友谊”,一边绘制着额尔古纳河西岸的地图。 不久前,一个营的大兵碰巧走进了额尔古纳河西岸的“无人区”,当他们得知这里就是俄国兵嘴里的恶魔之地,没有人愿意到此巡逻后,立刻将这件事上报给了廖习武。 廖习武也不明白是怎么回是,许二姐等人开发“无人区”的行动是秘密进行的,杀人放火都是悄悄地,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公告天下。不过廖习武有个好习惯,老毛子的便宜能占就要占!不管怎么样,先把地盘占下来再说。 于是,在俄国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戍边军在额尔古纳河西岸的无人区叮叮咣咣干起了活。 近一米深的战壕,木头搭建的掩体,营房,甚至还有一个马厩。 总之,在十天之后,一座像模像样的边境哨所加防守工事完成了。 地盘占下了,廖习武也不含糊,直接上报楼少帅,请求派专人去勘测土地,立界碑。 “洋人不经常干这事?甭管是不是你的地方,先占了再说。”廖习武靠在电报室的墙上,一边念道:“还说什么处-女-地。我看,咱们占这块就叫处-男-地,纯爷们!对了,这话别发给少帅!” 发报中的兵哥:“……” 楼少帅收到电报后,二话没说,直接派出两名勘测人员和一个新编步兵团出发前往满洲里。同时下令晋升廖习武为戍边军旅长,少将军衔。 从收到电报到相关人员登上火车,用了还不到一天半的时间。 火车开出关北城后,楼少帅才给楼大总统发了一封电报,告知整件事的详情。 当初同俄国签订满洲里条约时,边境勘测问题就被暂时搁置,一直悬而未决。既然是悬而未决的土地,谁又能说得清楚到底是华夏的还是俄罗斯的? 这是个依靠拳头和大炮说话的年代,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靠嘴皮子是没用的。 说白了,脸皮不够厚,拳头不够硬,是没办法占到便宜的。 可喜的是,楼少帅跟在外公身边学到的是官场厚黑,德**校教给他的则是“真理永远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于是乎,对于戍边军跑到额尔古纳河西岸去圈地的行为,楼少帅除了嘉奖,没有二话。 楼大总统接到楼少帅的电报之后,独坐半晌,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考虑良久,把电报纸撕成两半用火烧了。 不得不承认,楼大总统才是真正的“老奸巨猾”。当俄国人终于发现戍边军跑到自己的地盘上安营扎寨,赶也赶不走之后,立刻找上门来讨说法。 楼大总统两眼一翻,两手一摊,占你们的地盘?有这事吗?没有啊,至少他不知道啊。 证据是华夏的界碑?那也只能证明那里本来就是华夏的地盘,否则华夏的界碑怎么会在那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9第一百二十八章 高投入,高风险,高利润。商人皆知此理,廖祁庭也不例外。很多时候利润不会和投入成正比,但若想得到更多,就绝对不能吝啬手中的资本。 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一样。 “三少。” 第二次登门拜访,廖祁庭对李谨言的称呼未变,态度却发生了改变。 “这么说,廖兄已经决定好了?” “是的。”廖祁庭的态度不卑不亢,却能让李谨言明显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尊重,“我愿意接受三少的条件。” 留在关北城的这段时间,廖祁庭看到了很多他从别的地方看不到的东西。 繁忙的工业区和农场,鳞次栉比的店铺和商行,可容八匹马并行的街道,新式的有轨电车当当驶过,排成一列的马车井然有序,行人自觉走在道路两旁。背着步枪走过的士兵,穿着黑色警服的警察,一身土布工作服的工人,店铺的伙计,进城的农民,街边叫卖的小贩,挥舞着报纸的报童,在所有人的脸上,都能看到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在关北,看不到趾高气扬的洋人,看不到卑躬屈膝的巡警,看不到衣衫褴褛的乞丐。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为生存而奋斗,为更好的活下去而努力。在关北,只要愿意付出劳动,就不会有人被饿死。城外的收容所逐渐变成了外省移民临时歇脚的地方,很少有人会在那里停留超过一个月,即便是老人和孩子,也在找到力所能及的工作后第一时间搬出来,用领到的薪水在城外的居民区租一个房间安顿下来。 如今的居民区和刚建成时相比有了很大变化,房子多了不说,一些店铺和饭馆也陆续开了起来。还有不少外省移民开的小吃摊,生活关北城里的人也时常到这里来转上一圈,打打牙祭。 廖祁庭带着小栓子和两个保镖到居民区中转了一圈,在一个烧烤摊子前吃了几串烤肉,量足,味道也好。摊主是个鞑靼汉子,跟随部落从外蒙进入察哈尔,后又辗转来到关北城,在关北城外的农场里找了一份放牧的工作,烧烤摊平时是妻子和小儿子在照顾,他放工时才过来帮忙。 鞑靼汉子的华夏语并不熟练,豪爽的性格却让摊子前的客人都愿意和他搭话。 这时,两个穿着浅褐色军装的大兵走了过来,摊主大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说话之间神采飞扬。 “这是我的两个弟弟!都是好汉子!”鞑靼汉子骄傲的向众人介绍他的兄弟,将两人胸膛和后背拍得砰砰响,“他们都是少帅的士兵,为他而战!若有人胆敢冒犯我们的恩人,我康巴也会拿起弯刀,骑上战马,上战场拼杀!将敌人的脑袋全部砍下来!” 康巴说这些话时,神情肃穆,没人会怀疑,到了那一天,这个鞑靼汉子不会骑着战马冲向战场。 这些天来的所见所闻对廖祁庭触动很大,也使他下定决心,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筹码。廖七少爷一生仅有的几次豪赌,这一次是赢面最小,却注定赚得最多的。 不过,在下注之后,他有那么一刻开始后悔。因为李谨言竟然告诉他,所谓的”楼氏商业集团”还只是个设想,并没正式成立,他这个副总经理的职位也只是个“空衔”而已。 “廖兄不必担心,”李谨言亲自倒了一杯茶送到廖祁庭面前,笑眯眯的说道:“面包会有的,黄油会有的,集团也会有的。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廖祁庭:“……”这就是画了个大饼给他,而他当真为了这个大饼把自己给卖了…… “我准备本月二十号南下,廖兄和我同行如何?” “南下?” “对,计划先去天津,然后是山东,我还想去拜访一下宋大帅,”李谨言坐回沙发上,“认真算起来,我们还是亲戚。” “我明白了。”廖祁庭点头,没有多问。反正他已经把自己卖了,一切都是买家说得算。 此次南下,除了楼少帅安排的两个班,李谨言只打算带上廖祁庭和家化厂经理陆怀德。陆经理本以为李三老爷也会在随行的名单上,李谨言却摇头。 至于原因,李谨言没说,陆怀德也没敢追问。 一切准备就绪,李谨言特地给天津的宋老板发了一封电报,却没想到事情突然出现了变故。李谨言不得不推迟了行程。 八月十三日,日本驻华公使伊集院彦吉离任,接替他的是山座圆次郎。 “这个人在日本的名气很大,英日同盟,日俄战争,他的作用都不小。据说伊藤博文的死也和他有关。他刚到华夏,尚未递交国书,就和坂西武官以及驻北六省总领事矢田私下碰面,还亲自前往旅顺会见关东都督大岛义昌。” 萧有德将近些天来搜集的情报汇总,告诉李谨言,山座圆次郎很狡猾,瞅准并利用华夏情报人员还不熟悉他的这段时间,私下里动作频频,直到潘广兴传回消息,情报局才切实掌握了他这些天来的行踪。 “潘广兴?” “是,他现在已经获得关东都督府情报部部长河下的信任,同大岛义昌也有过一次接触。”萧有德从怀中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他在这封信里特别提到,河下透露,山座圆次郎不只一次向大岛义昌提到坂西武官的助理土肥原贤二,认为他是极优秀的人才,希望大岛能够让他到大连来。” 土肥原贤二,那个日本间谍头子?李谨言皱紧了眉头,他这个时候就到华夏了吗? “鉴于日本人这段时间的动作频频,我建议言少爷最好推迟南下的时间。”萧有德说道:“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是有什么消息吗?” “目前还没有。”萧有德摇头,“但必须以防万一。” “我会考虑的。” 李谨言不是固执听不进劝的,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山座圆次郎比伊集院更难对付,再加上一个土肥原,就算日本人在北方的势力被打压得抬不起头,南满铁路也被楼少帅抢了回来,但南方不比北方,各国势力错综混杂,上海等地的租界更是国中之国。日本人要真想冒坏水,趁机做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李谨言不由得磨牙,这些日本矬子怎么就不肯消停? 继日本公使换人之后,法国,美国,俄国和德国的公使也都换了新面孔,只有英国公使朱尔典爵士依旧八风吹不动,安稳如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0第一百二十九章 民国五年,公历一九一三年八月二十日,首批华夏赴美留学生陆续抵达山东青岛。 他们将从这里乘坐远洋轮船前往另一片大陆,在那里开始为期两年的学习生活。十天后,另一批学子将从上海出发,踏上同样的旅程。 从青岛出发的留学生共五十一名,其中五十人是通过考试和地方推荐,各个品学兼优,学有专长。多出来的一人,则是李三少“滥用权力”走后门硬塞-进来的李锦书。 为了能让李锦书搭上这艘轮船,李谨言给负责赴美留学生选派事宜的教育部部长陶德佑发了三封电报。坦言李锦书只是“搭顺风船”,不占用公费留学名额,学费生活费一概自理。为了说服对方,他还额外拿出一笔钱来作为首批留学生的奖学金。 可以说,李锦书去美利坚留学的路,是李谨言用钱铺出来的。这些事,他并没瞒着李庆云夫妇。 李庆云变得更加沉默,三夫人特地谢过李谨言,又谢过二夫人,还不只一次的叮嘱李锦书到了国外不能再任性,遇事不要再冲动…… 这些话李锦书貌似是听进去了,可真听进去还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有待时间考验了。 刚到青岛时,她就像是出了笼子的鸟,看什么都新奇,见什么都高兴,总觉得这才是自由的滋味。李谨言派到她身边的两个人也极少管她,虽然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却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李锦书不愿意和她们说话,便去找住在同一间旅馆中的其他学生。 一开始还好,大家只是简单寒暄,说些近段时间国内的新闻。当彼此熟悉之后,这些学生开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体讨论起专业知识时,李锦书便插不上话了。她唯一擅长的英文,这些人比她说得还好,有几个人还会说德文,法文,甚至是西班牙文。 每当这时,李锦书都会沉默下来,渐渐的,她发现自己和这些人相处起来很困难,有些格格不入。他们总是在讨论数学,化学,物理甚至是农业,她在学校里经常听到的民主自由等言论一次都没听他们提到过。 当李锦书开口询问时,其中一个梳着短发的女孩子告诉她,他们此行是为学习知识,学成后报效国家。他们关注的不是什么打倒统治阶级,什么民主自由,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空谈。他们认为现在的国家形势比南北对峙时期要好得多,政府所出各项政令多是为国为民,也没做出出卖国家利益的行为,为何还要去打倒? “当一个国家的国民尚且处于贫困之中时,当大部分人都吃不饱饭的时候,谈这些大话有何用?”女孩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我并不是说你的想法是错误的。只是认为,与其说空话不如做点实事。况且,说句不太好听的,你能来留学,靠的就是你嘴里的剥削阶级吧?” 女孩子的话很直接,也很实际,而且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和她有同样的想法。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这些留学生也发现了李锦书和他们的不同,没人会刻意为难她,却也没人愿意和她走得太近。教育部从几千人中筛选出这一百名学子,自然要从多方面考核,他们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聪明,诚恳,勤奋,务实。 是的,务实。 夸夸其谈,喜欢说大话,极易被人煽动的,哪怕再聪明也不会被列入留学名单内。 在出发前,教育部部长陶德佑语重心长的对这些学子说道:“昔日曾拜读梁先生之少年论,其言少年乃国之根基,吾深以为然。诸君乃华夏之希望,民族之希望!愿与诸君共勉,望诸君学有所成,早日归来!” 这些学子满怀报国热情,以振兴民族为己任,他们每个人都熟读梁先生的少年论,每个人都愿为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民族奉献出一切。 李锦书很难明白他们的想法,他们的所思所想和她以往所接触到的完全不一样,他们的世界似乎和她的世界距离很远。她也开始反思,反思以往的自己,或许,这些人才是对的……当她真正能明白所谓的理想和现实究竟有多大差距时,才是她成长的开始。 海风中,即将远行的学子们站在轮船的甲板上,对送行的父母亲人挥手。 当他们看到站在送行人群中的陶部长和曾教育他们的先生时,五十个人同时向他们弯腰行礼,直起身后,齐声背诵:“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红日初升,其道大光……乳虎啸谷,百兽震惶……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少年中国,与国无疆!先生,我等必努力学习,不负国之希望!” 少年们的声音穿过了天空,冲破了云霄,拂过了海鸥的翅膀。 岸边送行的陶德佑等人则高声道:“美哉!我少年中国!壮哉!我少年中国!国之希望,国之栋梁!” 这一幕被同来送行的记者忠实的用相机记录下来,随着镁光灯暴起的火花和烟雾,铭刻在了历史泛黄的画卷之上。 青岛的德国总督瓦尔德克对新任德国驻华大使保罗-冯-辛慈说道:“保罗,这是一个不轻易服输的民族。” 辛慈点点头,秉持着一个德意志帝**人和外交人员的高傲,“但他们同样是一个备受压迫的民族。他们想要摆脱困境很难。“ “谁知道呢。”瓦尔德克耸了耸肩膀,做出了一个很不“日耳曼男人”的动作,“我那里有两瓶好酒,我请了施佩共进晚餐,我想你们会有很多话聊。” “施佩?”辛慈脚步一顿,很显然,他对于现任远东舰队总司令的的观感并不是那么好,“我两年前就已经离开军队了。” “算了吧。日耳曼男人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军旅生涯。” “好吧。”对于已经变得不像个普鲁士男人,倒更像美国佬的瓦尔德克,辛慈也毫无办法。 轮船发出悠长的汽笛声,烟囱冒着滚滚黑烟,逐渐远去。 几个矮小的男人混在人群中离开了码头。 刚一回到临时住处,其中一个男子立刻说道:“帝国在华夏的势力被不断压缩,北方,尤其是楼逍统治的北六省,除了大连几乎没有帝国的立足之地,我们需要的煤,铁,粮食和木材都无法再运回国内!绝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帝国必须采取行动!” “小泉君,山座公使阁下已经向内阁提议,今后均以支那称呼华夏。”一个嘴上留着短须,二十左右的矮小男子说道:“支那,支那人!唐宋帝国的光辉早已远去,他们不配再占据如此广阔的土地和资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1第一百三十章 李谨言不记得是怎么开始的,他只知道,当他环住楼逍的肩膀,吻上他的嘴唇,一切就开始失控了…… 冰冷的墙面,吹拂在颈后和背上的气息,仰起头,可以清晰感到疼痛与难耐的灼热。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眼睛开始泛红,眼角被逼出了泪水,但也只是紧咬着嘴唇,在被翻过身去的时候,扯开楼逍的衣领,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李谨言不会牙酸的去说爱你地老天荒至死不渝,他只会扣住楼逍的肩膀,凝视他的双眼,吻住他的嘴唇,在某一刻,或许就在他促进眉头,伏在他肩上发出低沉-喘——息的那一刻,对他说:“我的,你是我的!” 楼逍的唇擦过李谨言的下颌,落在他的嘴角,黑色的眼眸,灿若星辰,轻轻抵住他的额头,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流淌,“我是你的。” 下一刻,唇再一次被堵住,灼热的-情-潮-再次掀起,席卷了两人…… 八月二十六日,华夏政府与法国正式商定,法国退还部分庚子赔款用于华夏的教育事业。 八月二十七日,华夏内阁总理同法国代表签订了相关协议,第一笔退款将用于在京师建立南苑航空学校。除此之外,法国还将无偿提供给华夏一批教学设备,其中一架双翼教练机尤其惹人注目。法国还将派遣由一百三十名学者,军官和飞行员组成的队伍,前来华夏帮助建校,并在学校落成后担当教员。 对于法国此举,华夏政府的回应是,钱留下,设备留下,飞机留下,人也可以留下。不过怎么安排要完全听他们调遣。教学没问题,但教导的内容不能涉及到专业知识以外的东西。 “这一点还希望贵方能够明确。” 联合政府的强硬态度出乎法国人的预料,不过在法兰西新任驻华公使康德收到一张面值五千英镑的汇票后,一切都变得可以商量。 法兰西的利益是要保证的,但他个人的利益也是很重要的。 况且只是允许华夏人对学校的教学内容加以监督,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丝毫无损法兰西的利益。法兰西已经让华夏人看到了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们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至于派遣团中另怀目的的某些人……康德相信,以华夏政府的慷慨大方,是绝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八月二十九日,南苑航空学校正式奠基。 联合政府内阁总理及教育部官员出席了奠基仪式。法兰西驻华全权公使康德,公使馆武官白理素,法兰西驻天津领事也盛装出席。 在京的各国公使和领事也凑了回热闹,新任美国驻华公使芮恩施,决定回去之后立刻电告国内,只是大量招收华夏留学生还不够,美利坚应该效仿法兰西同样在华夏创办学校,并派遣美国的教师和武官来华。华夏已有为赴美留学生设立的预备学校,即清华学堂。他们只需要对这座学堂进行扩建,就能轻松做到高卢人之前做的一切。 联合政府和清政府不同,除了从清时延续下的海关部门仍被英国人把持,政府内部没有聘请任何外国顾问,这对列强国家掌握华夏政府的动态十分不便,更不利于他们扩大本国的在华利益。 美利坚和法兰西的的行动让他们看到了打破这种僵局的机会。 很快,各国公使纷纷致电国内政府,电请政府考虑退还部分庚款,用于华夏的教育事业。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在为进一步瓜分华夏利益铺路。 有赞同者自然也有反对者,不过唯一公开唱反调的只有俄国,日本则是保持了沉默。 日本人的庚子赔款都被约翰牛捞进口袋,自己还靠大不列颠的借款喘气,公开和英国老大唱反调,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不过日本人也憋了一口气,早晚都要出了这口气! 但是现在,他们只能继续缩脖子,老实的装孙子。 八月三十一日,李谨言一行终于收拾行囊,踏上南下的火车。 楼少帅亲自到火车站送他,站台四周都是荷枪实弹的大兵,李三少很想表示一下感动之情,但到最后也只是摸摸鼻子,冒出一句:“少帅,我最多一个月就回来。” 楼逍没有说话,却当着众人的面抱了一下李谨言,又很快就放开了他。 站在一旁的廖七少爷下意识的撇过头,然后被自己的举动囧到了。他们又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他避什么嫌啊! 乔乐山和丁肇也来到车站送行,乔乐山送给李谨言一个医药包,从药品到纱布一应俱全,甚至还放了一小瓶消食片。 丁肇的礼物有些特别,两个透明的玻璃瓶子,一只瓶子里装着淡红色的药水,另一只瓶子里却是无色的。 “美人,你看谁不顺眼用这瓶,只要两滴,”丁肇竖起两根手指,笑眯眯的一呲牙,“三个月瘫痪在床。” 李谨言:“……” “有人惹你用这瓶,绝对让他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丁肇将两只瓶子放到李谨言的手里,“时间匆忙,只能做出这两样,下一次,我多给你做几瓶。作为感谢,美人,给我个……” 丁肇没说完,就被乔乐山捂住了嘴,猛兽在侧,不要命了你?! 捧着瓶子的李谨言:“……” 楼少帅给他兵哥,乔乐山给他医药包,丁肇给他毒药……他应该是南下去做生意的吧? 家化厂的陆经理经常和乔乐山实验室里的人打交道,见此情景,脸上的表情变也未变,倒是廖祁庭被丁肇拿出来的东西吓了一跳,这都是些什么人? 汽笛鸣响,火车离站的时间到了。李谨言从车厢的窗口探出头,朝站台上的楼少帅挥手,楼少帅没说话,只是在原地伫立良久,目送火车远去。 “少帅。”萧有德没有跟随李谨言一同南下,而是安排了四名情报情报人员随行,他要留在北六省做另外一件事,“目标已经抵达大连。” “下令,动手。” “是!” 李谨言搭乘的是楼少帅的专列,原本他不想如此张扬,奈何一开口就被楼少帅“残-暴”镇-压,无奈只得妥协。 车厢内布置舒适,李谨言独自一人占了一节车厢,坐在车窗旁看了一会窗外的景色,觉得无聊,把隔壁车厢的廖祁庭和陆怀德都叫来,再加上一个兵哥,四个人开局,斗地主! 廖祁庭常玩桥牌,陆怀德擅长叶子牌,兵哥……兵哥喜欢扔骰子搓麻。 李谨言手一挥,这些统统都out了,咱们玩新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2第一百三十一章 李谨言在天津停留了六天,除了会见河北商界名人,签下了几笔订单,大多数时间都花费在了走访天津名胜,寻觅各色小吃上。 狗不理包子,耳朵眼炸糕,十八街麻花,煎饼果子,曹记驴肉,糖墩,面茶…… 甭管知道不知道的,凡是见着了,李谨言都要买一份尝一尝,连带跟着他的随员也享了一回口福,倒是弄得宋老板哭笑不得。 “言少爷倒是真性情。” 原本想尽一下地主之谊,在知名的酒楼摆上几桌为李谨言接风,谁承想李谨言竟然专门喜欢这些小店小摊子。吃个大饼夹卷圈都能吃得笑眯了眼,难道楼家还不给他吃饱饭不成?随即摇头失笑。 不说楼家,单凭李谨言手里的资产,龙肝凤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他想吃什么吃不到? 最终宋老板也只能将李谨言如此的“能吃”归结到一时新奇,年轻人都好奇,别看李三少谈起生意来老成,到底才十八,偶尔跳脱些也不奇怪。 事实上,这完全不能怪李谨言,只怪这个时代的东西太纯天然无污染,天津的小吃又多,又和他胃口,几乎一开吃就停不了嘴。 就像煎饼果子,哪怕没有后世的这个酱那个酱的往里加,只是一张煎饼,打两个鸡蛋,加一根油条,闻着味道他就想咽口水。 果然,吃牛肉拉面要去兰州,吃煎饼果子就得到天津,还是一百年前的天津! 吃完大饼夹卷圈,李谨言和宋老板进了一家茶楼,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想起自己这走一路吃一路,有些不好意思。 “让宋老板看笑话了。” “无妨,想当年宋某一顿也能吃下八——九个包子,如今年纪大了,不如当初的胃口好了。” 宋老板笑得儒雅,李谨言咳嗽了一声,愈发不好意思。 廖祁庭和陆怀德都没跟来,陆怀德忙着和几个天津商界的代表洽谈合作办厂的事,仿照同宋老板的合作模式,只是条件要提高一些。毕竟在商言商,宋老板和顾老先生都是特例,其他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廖祁庭既然答应了给李谨言打工,肯定就要被“物尽其用”,李谨言和陆怀德谈生意时都没避开他,也不担心他有其他想法,就算有又能怎么样? 楼家现在在华夏,尤其是北方,绝对是说一不二,紧抱楼家大腿的李三少也是相当的威风。若有人不识相,不需要李谨言动用丁肇给他的化学-性-杀-伤武器,只要动动嘴,就有人能帮他解决。 廖祁庭是聪明人,李谨言摆出姿态,他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该怎么做,心里门清。 “三少能让廖七少爷帮你做事,实在让宋某佩服。”宋老板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向窗外,随即收回目光,“廖老一向对廖七少爷寄予厚望,肯定想不到他这一来北方就被三少爷收进麾下。” 李谨言挑挑眉,这话怎么说的,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忙摇头,这什么比喻,若廖祁庭是肉包子,那他成什么了? 突然,街对面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穿着和服,腰挎倭刀的日本浪人正从街边的一家饭庄里走出来,喝得醉醺醺,满脸通红,店老板从后边追出来,貌似和他们产生了争执,顷刻间被他们打倒在地。 周围有人围观,却没人上前。 李谨言皱眉。这种场景在北六省,尤其是关北城已经绝迹,不说日本人,就是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在北六省都要乖乖的遵纪守法。治外法权?北六省承认,但只限于外交人员,平民犯法一样要抓!欧美国家不是一向标榜民主法治吗?楼少帅态度强硬,北六省兵强马壮,加上楼大总统的地位,外国人在北六省绝不敢太过嚣张。否则不算你是什么人,警棍照样往下砸! 不过,萧有德不是说这段时间日本人在华夏已经收敛许多,开始缩脖子了吗? “宋老板,这是怎么回事?”李谨言问道:“天津的警察不管吗?” “管?当然想管,可这里靠近日租界。”宋老板的语气变得低沉,“日租界旁就是法租界,俄租界,还有意租界,他们只要往租界里一跑,就……国家贫弱啊。况且,现在的情形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李谨言沉默了,的确,国家贫弱,上百年被压迫,天津上海等地租界林立,完全就是国中之国。即便政府想管,但该怎么管? 除非把洋人都赶走,可对现在的华夏来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不是哪里都是北六省,也不是哪里都有楼少帅。 不过,很快这种情况就要改变了。 李谨言缓缓垂下眼帘,见下面的日本浪人愈发嚣张,周围的人面有怒色,几个汉子拨开人群迈步上前,那几个浪人接连-抽-出了腰间的倭刀,嘴里不清不楚的叫骂着。 “豹子,你带两个人下去。” 豹子是北六省情报局里的人,被萧有德安排同李谨言一起南下。 “言少爷,要活的要死的?” “活的。”李谨言嘴角抽了一下,这厮当真是干情报工作的?“大庭广众下杀人不好。” 那不是大庭广众下就没关系?这句话在豹子的脑袋里转悠了两圈,到底没问出口,以他多年从事情报工作的经验来看,还是不问出口的好。 豹子和两个兵哥下楼,三两下解决掉了那几个正八嘎八嘎的日本浪人,几个人下手都有“分寸”,一点肉皮没伤到,却各个都是内伤。 四周看热闹的人聚得更多,好家伙,当街就把小东洋给揍趴下了! “这几位喝多了,耍酒疯,大家都散了吧。” 豹子一边说,一边朝人群外望去,刚巧李谨言和宋老板从茶楼走出来,豹子陡然间脸色大变,“言少,躲开!彪子,左边!” 没等李谨言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跟在他身后的几个随员骤然色变,同时掏-出-手枪挡在他的身前,街上人群一阵慌乱,枪声大作…… 北六省 萧有德站在楼少帅的面前,低着头神情惭愧。 “少帅,属下无能!” “人呢?” “被他跑了。”萧有德的神情愈发难看,“打死的是个替身,叫小泉,土肥原本人去了哪里暂时还不清楚。” 室内很静,一滴冷汗沿着萧有德的额角滑落。计划布置得十分周密,谁能想到,目标竟然给他们玩了一出金蝉脱壳。而且还玩得这么漂亮。他根本就不在乎小泉的死活,或许从一开始,这个叫小泉的日本人就成了他选定的弃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3第一百三十二章 啪! 断成两截的钢笔滚落在地,季副官和萧有德都开始头皮发麻。 这封天津发来的电报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却将李谨言遇刺及凶手逃进法租界的事说得清楚明白,但是唯独漏了一点,李谨言是否受伤,伤情如何。 “少帅,”季副官硬着头皮问道:“是否回电?” “不用。”楼少帅将电报折好,放进口袋。 “可……” “我去天津。” “少帅!“ 季副官和萧有德同时开口劝道:“您此时不宜……” “我意已决。”楼逍站起身,“致电大总统,独立旅即日开赴天津。” 离开书房,萧有德和季副官相视苦笑,互相道别之后,季副官前往独立旅驻地传达命令,萧有德赶往情报局,先是对土肥原贤二刺杀失手,紧接着李谨言在天津遇刺,两件事都给他敲响了警钟,即便将北六省境内的日本谍报人员清扫得七七八八,现在也绝不是放心的时候。 如果这是一场战斗,冲锋号才刚刚吹响! 萧有德握紧了拳头,不管他的对手是谁,他都会让对方知道,惹上他,就要有被剥皮抽筋的准备! 天津 李谨言左臂吊在胸前,有些无奈的看着一脸羞惭的豹子和一路护送他南下的两个班长。 “我又没什么大事情。只是擦破点皮,医生不是都说没事。比起我,大壮他们怎么样了?” 枪战发生在秋山道附近,几个枪手混在人群里开枪,子弹乱飞,街上的人乱成一团,四处奔跑叫嚷,场面极其混乱。豹子等人只能尽量护住李谨言,又怕伤及无辜路人,不敢随便开枪,倒是刺杀者无所顾忌,除开枪之外,甚至还扔了两枚土制炸弹! 几个护在李谨言身前的兵哥因此才受了伤,好在伤势不重,宋老板请来法国医生为他们处理伤口,李谨言又从乔乐山给他的医药包里取出了一小瓶磺胺。 现在楼氏西药厂生产出的磺胺有针剂也有片剂,乔乐山仍在继续研究,希望能研究出可以外用的药膏。 此时此刻,李谨言也顾不得是否会泄密,救人要紧。再者说,让法国人提前知道磺胺的存在也没什么不好,十个月后一战爆发,不需要他推销,大笔的订单就能主动上门。有了高卢雄鸡这个传声筒,约翰牛也能很快了解到磺胺的效用,毕竟不能只让德国人开外挂不是?那太不公平了。 公平,公正,平等。 瞧他多为这些友邦考虑。 法国医生对李谨言给几名伤者吃的药片持有怀疑,他很难相信,华夏人可以领先西方人,率先研发出抗菌消炎的药物。 “罗兰医生,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观察他们的伤势恢复情况,”李谨言对法国医生说道:“相信很快就能得出结论,并且打消你的怀疑。” 九月上旬,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这样的天气,想要让伤口不发炎,尤其是热武器造成的伤口,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罗兰接受李谨言的建议留了下来。 李谨言请宋老板派人和罗兰带来的护士一同到开设在法租界的医院中说明情况,趁机安排两个情报人员同行,到租界探听一下情况。 朝他开枪扔炸弹的人被当街打死一个,受伤的一个也举枪自尽,余下的都逃进了日租界和法租界。 租界不允许华夏军人带武器进入,这些刺杀者毫无阻碍的跑了进去,追赶他们的兵哥却被拦在了外边。 天津有九个国家的租界,法租界和日租界相邻,并且都有驻军,宋老板见李谨言带来的大兵和租界里的外国兵僵持,眼瞅着就要不好,连忙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三少,咱们人少,不能吃眼前亏。还有,河北这片地界是冀军的地盘,你带来的人不好大动干戈。而且,我刚才在二楼好像看见了个熟人……这事恐怕会牵扯出很多人。” 听他道出的名字,李谨言拧紧了眉头,下令同租界士兵对峙的兵哥们都退回来,与此同时,负责天津防卫的冀军也得到消息,陈师长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 万一李谨言在天津出了什么事,这责任谁担? 当即派出一个营去了秋山路,三百多的冀军大兵,背着步枪一路跑过来,声势相当不一般,租界里的法国士兵和日本士兵都变得紧张起来,但他们仍坚守在原地,不允许任何华夏士兵携带武器进入租界。 好在李谨言也没坚持,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别看冀军派人来了,他却不相信这些大兵会贸然朝租界里的外**队开枪。 天津不是楼家的地盘,这事又牵扯到太多,他这口气恐怕暂时要憋回肚子里。而且宋老板和他提到的那个名字让他挂心,邢五,邢长庚的小儿子,李锦琴的丈夫。 当初是他带着李锦琴和李谨丞一起进了日本领事馆,后来李谨丞兄妹被他查出投靠日本人抓了起来,这个邢五却一直没有消息,他几乎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回到住处,李谨言刚处理好伤口就去找宋老板,宋老板同样受了点擦伤,不是子弹伤的,没有大碍。 “宋老板,你确认那个人就是邢五?” “别人不好说,这邢家的五少爷我应该不会认错。在邢家没出事前他时常来天津。”说到这里,宋老板皱了皱眉毛,“这人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不好断言。” 邢家一夜灭门,邢五下落不明,凡是有点道行的都能看出这其中有猫腻。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却没人敢深究,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凡人离远点看个热闹就成了,不知死活的往前凑,不是老寿星上吊吗? 不过宋老板在天津的关系极广,邢五跑进日租界的事他也曾有耳闻,如今和李谨言说这番话,恐怕也存着给自己洗刷嫌疑的心思。毕竟天津认识李谨言的人不多,知道他今天要去秋山路的人更少,行踪泄露,头一个要怀疑的就是他。 李谨言点头,宋老板的为人他了解,他没有害自己的理由。 刺杀选在秋山路,刺杀不成马上逃进租界,事先绝对经过周密计划。而且旁的地方不跑,偏偏往日租界和法租界跑…… 因为退还庚子赔款,并在京城创办南苑航空学院,法国人和华夏算是处在“蜜月期”,不会自己拆自己的台,只有日本人……但是,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只为杀了自己?可结果也没杀成啊。而且他总距地,那个被豹子打伤后自杀的枪手有些奇怪。他的确是受了伤,却没失去行动能力,坚持一下就能跑进租界,自杀是为了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4第一百三十三章 “潘先生真的不愿意说点什么吗?” 土肥原贤二本以为能从潘广兴嘴里得到些有用的东西,很可惜,他失望了。 威逼,利诱,除了动刑,各种手段都使尽了,自始至终,潘广兴都没吐出一个字。他只是越过土肥原的肩膀,目光冰冷的看向他的小舅子,看得他几乎要夺门而逃。 “土肥原君,有消息。” 一个同样穿着华夏服装的日本男人走了进来,在土肥原贤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土肥原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神色间闪过一抹诧异和恼怒,和山本一同走出房间,房门关上,立刻问道:“山本君,这件事属实?” “是的。”山本点头道:“该怎么办?我们的行动国内并不知情,只有大岛都督和坂西阁下……山座阁下那里也……” 土肥原抬手示意山本不必再说,“我立刻去见坂西阁下,这里,你亲自带人看着。” “是!” “将他们两人关在一起,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 山本不解的问道:“土肥原君,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直接动刑,不用担心他不开口。” “用刑?”土肥原摇头,“我还想留着这个人。” “留着他?” “是,留着他。”土肥原走到门口,看着里面的潘广兴,“这个人对我们会很有用。支那人还不知道他被抓,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他可以继续向支那人传递情报。”无论是真情报还是假情报。 土肥原森冷的目光,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但是,首先得让他说出点什么。” “我明白了。”山本说道:“请放心,我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 “很好。”土肥原收回目光,“我很欣赏你,帝国需要像山本君这样的人。” “是!” 逼仄的房间中,潘广兴靠墙而坐,不断的猜测日本人究竟是什么打算。本以为会被用刑,那样的话,他十有八——九会撑不住。不想背叛大总统,就只能……他死了,大总统和少帅肯定会善待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哪怕不能飞黄腾达,也必定保证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潘广兴低着头,屋子里的昏暗掩去了他的表情。 不过,在死之前,他倒是还能为大总统和少帅再多做一件事。 “姐夫……” “别和我说话!”潘广兴恶狠狠的瞪了小舅子一眼,“都是你!要不是你,我现在能在这里?!” “姐夫,我当时喝醉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我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我算看明白了,你就是个白眼狼!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掐死你!” 潘广兴故意大声吵嚷了几句,然后猛的扑上前,一把薅住对方的衣领,“你甭和我打马虎眼,说,是不是那个人让你出卖我的?!” “那个人?” 潘广兴的小舅子愣了一下,房间外的山本等人立刻贴在了门上。 “他是不是嫌我给的大洋不够多?” “姐夫,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少装蒜!”潘广兴用力给了他一拳,“他可没从我这少拿好处!以为我不敢把他咬出来……” 说到这里,他突然闭上了嘴,似乎突然意识到外边可能会有人,一个字都不再说了。 门外的山本则是心下生疑,他嘴里说的那个人,是谁? 潘广兴不确定门外的日本人是不是会上当,但做情报工作的人都是生性多疑,只要能让他们朝自己内部的人头顶上去想,那他演这场戏就演得值了!背对房门,他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足以让人心惊肉跳的笑容,低声用广东话说道:“咱俩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潘广兴和他的岳家祖籍广东,早些年才迁移到北方,山本等人能听懂北方话,却听不懂广东话,何况潘广兴说这句话时故意压低了声音,除了他对面的人,谁也听不见。 “果然,就是他!” 提高声音说出这句话后,潘广兴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回身靠坐到墙边,再次一言不发。 门外的山本等人又一次抓心挠肝,是谁?到底是谁?!若不是记得土肥原的命令,他们恐怕会第一时间冲进去,用鞭子和烙铁逼问出想要的答案。 门里的潘广兴低着头冷冷的笑了,搓了搓长衫的领口,差不多应该够本了。他的小舅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软骨头,等自己死了,日本人就只能去撬他的嘴,逼问那个在他们内部被潘广兴收买的人是谁。不用多,只要两鞭子,为了保命,他绝对会胡乱攀咬。 不管他咬出谁,都足够这些人头疼的了。 想到这里,潘广兴忍不住想笑。值了,就算是死,也值了。 笑着笑着,脸上滑过了两行咸涩的泪水。他不想死,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死。他不能背叛大总统,也不想做个汉奸让老婆孩子抬不起头。颤抖着手扯开衬衫的领口,布料的夹层里沾着一小搓黑色的粉末。 坐在对面的人看到潘广兴将那片衣领含进嘴里,顿时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潘广兴恶狠狠的瞪着他,就像在和他说,他等着他,在阎王殿里等着他…… 很长时间,牢房里没有再传出任何声音,等到山本给关在里面的人送食物和水时,却发现潘广兴竟然脸色青黑死去多时了。 “八嘎!” 山本暴怒的在潘广兴的尸体上狠狠的踹了一脚,他们分明将他全身都搜过了,连嘴巴都没放过,他将毒药藏在了哪里?! “山本君,这该怎么办?” “人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山本冷声道:“他死前曾提到过某个人,很可能是我们内部的人员。我想,若是能从这个人嘴里问出一个名字,土肥原阁下应该会原谅我们这次的大意。” “是!” 潘广兴的小舅子瑟缩在一旁,见山本等人将目光转向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再看潘广兴青黑色的脸和嘴边乌黑的血迹,控制不住的大叫一声,房间里顿时充满了一股尿臊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5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津日本租界被华夏军队包围的消息传回国内,内阁首相山本权兵卫的头顿时大了一圈。 此时,日本正值经济不景气时期,日俄战争的损耗还没找补回来,又被华夏军队“抢”回了南满铁路,几乎将自清时起日本安插在华夏东北的势力连根拔除。 国外的麻烦没有解决,国内又闹起了要求废除商业税和通行税的活动。 领头的都是资本家和商人,一群蛀虫! 陆军大臣正因军费问题和内阁闹得不可开交,山本提出的八八舰队计划也被迫搁置,为了壮大大日本帝国海军力量的伟大计划,竟然被那群无耻的陆军污蔑为“争夺海军军费找出的借口”! “简直是无理之极!”山本想到陆军大臣楠濑幸彦那张傲慢的面孔,就忍不住肝火上涌,甚至想拔出武士刀和他决斗! “该死的陆军,该死的楠濑!”看着摆在面前的电报,山本权兵卫恨不能下令想出这个馊主意的家伙立刻切腹! 向华夏宣战?简直是笑话!政府能够正常运作,靠得是和英国人的借款! 一旦和华夏宣战,军费从哪里出?恐怕军舰开到天津大沽口,政府就要破产!继续借债?他们还有什么可以抵押? 就算军队能够打赢,日本的国运恐怕也将会因此中断。 他不是那些脑子僵化的陆军,现在的内阁也没有被狂热的军-国-主-义-者控制,他们的脑袋还是清醒的,知道一旦和华夏宣战,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他们在一次次的用国运赌博,和清国赌,他们赌赢了,和俄国赌,他们同样赢了,但事情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若继续赌下去,他们早晚要输光手里的所有筹码,却什么都得不到。 山本已经打定主意,马上令人给日本驻华公使山座圆次郎发电报,他必须“端正”态度,不能再肆意妄为,否则他将考虑另外派人接替他的职位。他也必须想办法说服内阁,日本可以和华夏人谈判,满足华夏人的一些条件,让他们尽快从天津租界撤兵。 山本权兵卫收敛起情绪,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日本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少了,他们必须蛰伏下来等待机会。就像他们当初打败清国占领朝鲜一样,耐心,比什么都重要…… 山座接到国内发来的电报,不由得叹气,“土肥原君,事情果真如你所料。” “在下万分惭愧,此事都因在下的疏忽,在下愿负起一切责任。” 刺杀李谨言嫁祸给司马君,搅乱华夏联合政府内部的计划的确是土肥原提出并执行的,在得知楼逍即将前往天津时,他甚至还曾想过在火车行经途中埋设炸药,刺杀楼逍! 可惜时间上太过匆忙,不得不放弃。 饶是如此,他也没想到楼逍竟然会如此大胆,派兵围困日租界、 现在的土肥原贤二毕竟太过年轻,尚未修炼到如日军侵华期间的阴险狡诈,对楼盛丰父子和司马君的了解也浮于表面。他根本没想过楼盛丰和司马君不踩他的套,楼逍更是干脆,完全不理会报纸上的口舌之争,直接用手中握有的力量来决定一切。 他有军队,有武器,他要报复,所以他下令围住了日租界,就这么简单。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虽然这样说,山座的脸色仍带有不忿。 土肥原则开始思索,若是华夏同意和谈,这其中应该有文章可以做。至少可以借机将被华夏拉拢过去的英法等国再拉拢过来。 华夏的军队今天可以包围日租界,明天是不是可以用同样的借口包围法租界,英租界,俄租界? 牵涉到自身的利益,没有人能坐得住吧? 不过,当山座再次要求面见展长青时,展长青却突然不见他了。 “不好意思,公使阁下,展部长临时有事。” “那陆次长?” “陆次长也有事。” “其他人……” “啊,大家都有事。” 深得展长青真传的外交部办事员举止端庄,笑容得体,语调谦和,“国会召开,这几天部长和次长都会很忙。” 国会?这个时间召开国会? “是啊,请您体谅,政府新立,事情实在是太多,若是没有急事,请您五天后再来吧。” 五天?! 无论山座摆出什么表情,外交部的办事员都是一脸笑容耐心接待,不想走可以,渴了有茶水,饿了还有点心。想见真佛?不好意思,没门。 山座喝了一肚子茶水,憋了一肚子气离开了。 他刚走,展长青就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进来,“走了?” “走了。”办事员笑着说道:“展部长,这样好吗?毕竟是日本公使。” “就因为是日本公使,我才不见他。”展长青摆摆手,“拖着他,少帅那边才好动手。” 就算日本人要“服软“,事情也不能这么快解决。大总统和少帅的目的是收回日租界,可不是和日本人谈判。只有继续困着租界里的人,困得他们受不了,自己找事,少帅才有借口下令动手不是? 天津这地界和北六省不一样,旁边还有欧美人看着,要扣屎盆子也得扣得“技术”一点。 “年轻人要有耐心,学着点吧。” 展部长背着手,一边哼着将进酒,一边琢磨要是山座继续锲而不舍的上门,他是不是继续去找大舅子下象棋。他好歹也是当过北六省财政局局长的,怎么白宝琦这个华夏国家银行总办见他登门脸色就变? 搞不懂啊…… 身在天津的李谨言也没能躲懒。 法国人和英国人陆续找上了门,目的只有一个,磺胺。 和他一样受了枪伤的几个兵哥已经活蹦乱跳,法国医生罗兰亲眼见证了他们的恢复情况,大呼神奇之后立刻向租界里的法国领事馆报告。 收买法国人的两百支磺胺只是敲门砖,在确认药效之后,法国人开口就要买三千支。 “不是我不想做这笔生意,而是真没那么多,短时间也生产不了。” 事实上他有,但压根不想卖,现在这个价卖出去太亏。让他们知道自己手里有这种药就足够了,等到一战开打才是正经赚钱的时候。再者说,万一法国佬认为他手里有大批的磺胺,动歪心思怎么办?就算他们不冒坏水,难保英国人不会动心。别看约翰牛总是自夸英国绅士,事实上最不讲理的就是这群大不列颠人!否则日不落的大英帝国是怎么来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6第一百三十五章 十月二日,李谨言和楼少帅一同乘火车从天津前往京城。 在此之前,他已安排陆怀德和廖祁庭继续南下,随行的有两名情报人员和五名兵哥。得知李谨言将转道前往京城,并在之后返回关北,陆怀德没说什么,廖祁庭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想笑,却在李谨言威胁的目光下,把嘴角的弧度硬生生压了下去。 好吧,他不笑。 可看到现在的李谨言,再想起之前和天津商界众人谈笑风生,做生意手腕一流的李三少……这差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李三少撇嘴,面对楼少帅,基本没人能做到泰山压顶不低头吧? 老虎爪子拍下来,他几天都不用出门了。虽说这没什么……可到底他脸皮还不够厚啊…… 京城 楼少帅的专列驶进站台,火车的鸣笛声之后,是昂扬的军乐声。 站台上等候的政府官员,各界代表和进步人士,以及年轻的学生们,看到一身戎装的楼逍从车上走下,立刻发出阵阵欢呼。 楼逍站定,靴跟一磕,庄重的敬了一个军礼,照相机响个不停,欢呼声更加热烈了。 这个时候下车?李谨言站在列车车厢门口,有些犹豫。尤其是看到站台上众多或扛或抱着相机的记者,总觉得现在下去不是个好主意。奈何楼少帅敬礼之后一步不动,站定,侧头看向车厢门口,明显在等他。 李谨言咬牙,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众人的目光也随着楼少帅的动作看向车厢门口。 一身长衫的李谨言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热烈的欢呼声顿了两秒,周围的记者却好像抓到了什么,满脸兴奋的朝前涌了过来。 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极好,乘楼少帅专列进京,同处一个车厢,如果不是随员,那还能是谁? 大名鼎鼎的李谨言李三少啊! 天津日租界被包围以来,关于李谨言的传闻也是甚嚣尘土。 由于李谨言之前一直很低调,想要知道他的长相很难,他的照片比楼少帅还少,连他自己创办的上都没有刊登过。 民族商人李家的后人,创办实业,开垦农场,救济贫民,被公举为北六省总商会会首,楼逍的夫人…… 据说大量外省人涌进北六省,同这个李三少有不小的关系。 不过这些都比不上另一个传闻,据说,之前发生在秋山道的刺杀事件是日本人做的,楼少帅派兵包围日租界,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悍匪,而是为了报复,给李谨言出这口气! 这样的传言在京城相当有市场,一些小报还绘声绘色的就此专门写了报道,有心怀的恶意的,甚至将李谨言形容成了“邓通”“董贤”一流,更有甚者,将他比作“褒姒”“妲己”,明着是攻击李谨言,实际上却在影射楼逍昏聩,为一己之私挑起两国争端。 此类报道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毕竟楼逍的身份摆在那里,之前的战绩也摆在那里,加上临时接管日租界,更是让国人有扬眉吐气之感,这样污蔑他的言论,华夏的报纸上绝对是少之又少。李谨言也在北方商界有不错的口碑,很少有人会如此诋毁他。 国人重信,李谨言既然嫁进楼家,那他就是楼家的人。正经记入楼家的族谱,百年后要进楼家的祖坟。 不管他是男是女,这一点都不会改变,除非楼逍休妻另娶,当然,现在不叫休妻叫离婚。很多新派人士结婚也不再遵循古礼,而是选择在报纸上公告,穿西式礼服在教堂举办婚礼。 信封天主基督的家庭尚且罢了,那些家中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且不信教的,见到西式礼服非黑即白,尤其是新娘头上的白纱,险些气得背过气去,这是办喜事还是办丧事?不拜长辈却让一个洋人做主婚人,这是哪门子道理? 更有甚者,“新派”人士互相“爱慕”,男不顾家中发妻幼子,女不要脸皮,堂而皇之抛妻弃子另办婚礼,言此举为打破封建婚姻陋俗。殊不知,那个被他们视为封建陋俗的女子有多么的无辜。 记者们全部一拥而上,李谨言被吓了一跳,以往在旁围观时倒不觉得,等自己成为主角才发现,被相机和记者包围,实在不是一件会让人感到轻松的事情 负责警戒的兵哥和警察想要上前,楼少帅却先一步握住李谨言的手腕,将他护在身侧,当有记者大声开始提问时,率先开口说道:“内子身体不适。” 言下之意,不接受采访,诸位哪凉快哪里歇着去! “少帅,李少,就问一个问题……” 众人不愿放弃,楼少帅却视若无睹,护着李谨言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面无表情,一身杀伐之气,让这些没上过战场的人心生寒意。 记者或许敢包围李谨言,却不敢包围楼逍。实在是楼少帅凶名太甚。 一个日本领事,一个日军大队长,几百日本侨民。 当真都是在自发的暴——乱中丧生和失踪的?楼少帅的独立旅也真的是应桥本大队长的请求才进入租界的?开枪也是被迫自卫? 没人敢打包票。 但楼少帅这么说,法国人可以作证,连隔一条河的意大利人都站在他这一边,日本公使再跳脚又能怎么样? 狠,绝,下手毫不留情,不给任何人可以翻盘的机会! 这就是大部分人对楼逍的看法。尤其是接连被他坑过的俄国人和日本人,对此更有切身体会。 李谨言被楼少帅握着手腕,护着肩膀走出了车站。 三角巾已经拆了,但他胳膊上的枪伤的确没痊愈,楼少帅说他身体不适也不是胡诌。不过内子什么的……反正在宋武面前也说过,事实上也的确没什么好反驳的,李谨言磨磨牙,认了。明天京城报纸上会不会出现这句话? 李谨言决定接下来一个星期都不看报纸了。 大总统府的车辆早已在车站外等候,见楼逍和李谨言坐进车内,车门关上,一直跟出车站的记者不免有些失望和遗憾,能采访到楼少帅不容易,何况还有李三少。好在记者们都不是石头脑袋,楼少帅对李谨言的维护也足够他们大书特书,或许这样的新闻会让报纸的销量更好。 报纸销量好了,他们拿到的薪水才会多,社会喉舌也是要过日子的。 天津的日租界已经全部交由冀军第五师驻防管理,独立旅官兵撤出天津,第二十八团随专列进入京城,余下的兵哥们则继续北上,返回关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7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津日租界被华夏军队临时接管,汉口,苏州,杭州,重庆四个日租界也人人自危。 即便报纸上写明天津日租界实乃日本侨民内乱,华夏军队只是临时接管,但当冀军一个团开进原日租界所在,清理火灾现场,推倒大量日本建筑并搭建军营时,已经有人意识到这个“临时接管”的期限恐怕会很长,长到日本人无法继续在天津立足。 相连的法租界对此没有提出意义,俄国人也没有动静,隔着一条河的意大利自然也不会做出头鸟,加上各自得了好处的英法美等国,华夏军队在原日租界所在地搭建军营,意图长期驻扎的行为,被彻底无视了、 报纸上没有相关报道,天津市民倒是三三两两的来看起了热闹。 租界里日本侨民,除死亡和失踪之外,全部被以各种罪名关押进监狱,在日本新派驻天津领事之前,他们只能继续呆在那里。 朝鲜侨民全部被赶走,在天津的财产全被收走,全身上下只有一套衣服,女人或许还有几件首饰,却往往在没出天津的时候就被同胞抢走。不是没人反抗,可冀军大兵不再如以往那么客气,见识过北六省大兵对待日侨和二鬼子的态度,他们全都觉得自己不是个爷们! 冀军爷们了,这些二鬼子就凄惨了。 认命的老实离开倒还罢了,反抗闹事的一律狠揍,就像他们以往仗着日本人的势力对华夏百姓做的一样!三姓家奴,给日本人做奴才在华夏耀武扬威这么多年,也该还还债了。 原本生活在日租界的华夏人都被仔细甄别,汉奸一律枪毙,当着所有天津百姓的面。开赌场妓院大烟馆的,财产一律罚没,甭管是在日租界里的还是日租界外的,一个铜子都不给留。至于那些在赌场妓院大烟馆里谋生的,却有些让人头疼。 尤其是那些妓-女,她们大多是被拐骗或者是被家人给卖进来的。她们有穷苦人,也有家境不错的,甚至还有几个上过学的,一旦进了这里,不说联系家人,就算想要踏出租界一步都不可能。事到如今,她们有家也不愿意回,或者说回不去了。一旦被人知道她们做过这样的营生,有些人或许还能谋条生路,大不了再被家人卖一次,有些人却只有死路一条。尤其是那些被拐卖的学生和富家小姐,恐怕更是如此。 “团座,这怎么整?” 负责善后的一个营长苦着脸,这些女人有的泼辣,坐在地上连哭带骂,骂日本人不得好死,骂把她们卖进来的家人不是东西。有的则是一言不发的掉眼泪,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躲过之前那场-暴——乱的。都是华夏人,总不能像抓日本人一样抓起来,或是像朝鲜人一样用棍子赶走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团长眼睛一瞪,“要不这样,不是还有几栋房子没拆吗?先把她们安排到那里,我去请示师长,看这事怎么办。” “是!” “还有,约束手下的弟兄们,别惹事。” “是!” 营长抓抓脑袋,回头看了一眼,还别说,自从和楼少帅的独立旅在一个锅里吃过饭,他手底下这些兵的“觉悟”都提高不少,不扰民,不再像以往那样军装不整,对着这一群女人,连个开黄-腔的都没有。 不过也有让他恼火的地方,这帮兵痞子非说独立旅一天三顿,顿顿都是干的还能见到油星,他们一天两顿还一干一稀,不平衡,至少再给他们加一顿,稀的也行。 听了这话,上过讲武堂的营长险些没一人踹一脚,能比吗?!北六省是什么情况,咱这是什么情况?虽说军饷都是联合政府统一发放,可这军装伙食都要地方政府解决。 北六省有个财神托生的李三少,河北这地界有钱的不少,可见着哪个成天往军营里送东西的?他可是听从山东回来的冀军弟兄说了,楼少帅那媳妇最喜欢给军队送东西,吃的穿的用的,有什么送什么,什么好送什么。 他们还一个劲的显摆,称自己和在山东的北六省第十一师谁谁谁套上了交情,拜了把兄弟得了几盒罐头,还有不少的稀罕物,说是有大洋都换不来。 说这话的弟兄见旁人不信,当即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满满的塞着一小包油炒面,用油纸包着的饼干,还有几块五颜六色的硬糖。 “这都是给家里的老人孩子带的,”那个弟兄脸带得意的说道:“要么说人都仗义呢,和咱处出了交情,也没要我钱,都是白给的。” “真的?” “当然。” 那个兄弟四处瞅瞅,示意大家靠近,压低了声音,“你们是不知道,别以为咱们每个月拿五块军饷就高了,人家一个月是这个数!”说着伸出巴掌比划了一下,“这还是垫底的,凡是上战场的都有战场津贴。我听我那兄弟说,他们连里有个大头兵,上次在南满砍死一个日军的少佐还是什么的,赏钱都够买一头牛了。他还说,他们现在都盼着和洋人打仗,给自己人出气不说还有津贴拿。” 众人同时倒吸一口气。 “人家一天三顿吃的是什么?两和面的馒头,肉罐头,飘着油星的白菜粉条汤,还有水果,苹果,橘子,装在罐子里的桃子,没吃过吧?还有糖块,当官的才抽得起的软烟,人家都按人头发。就咱们那个,”撇了撇嘴,“给咱们弄根白萝卜啃就不错了。” “你瞎说的吧?地主家也没这么吃的。” “我能骗你?”说话的人眼睛一瞪,“我还在他们军营里吃过一顿饭,刚好他们当天吃白面加玉米面馒头,巴掌大半指宽的肥肉片子,还有那个咸鸭蛋,流油的,每人半个,夹馒头里,一口咬下去甭提多香了。再喝一大口汤,那滋味,啧!”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兵都听得流口水了,“真这么好?我家过年都没吃这么好。” 其他人也眼睛发直,这些大兵肚子里都缺油水,听到肥肉片子就忍不住咽口水。 “我能说瞎话?你随便找一个从山东回来的弟兄问问就知道了。还有不少弟兄都跑那边去了。”说话的冀军又把声音压低了不少,“要不是我还有老娘媳妇和娃子,我也去。到了那边吃香的喝辣的,穿的衣裳都比咱们这一身好看……” 想起偶尔听到的那番话,这个营长叹了口气,的确比不上人家,不怪弟兄们。 当兵拿饷,扛枪吃粮,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买卖,谁不想卖个好价钱? 不过,在和独立旅官兵接触的这段时间,第五师的冀军也发现,这些北六省大兵似乎并不只是为了多出的那些大洋卖命,他们常说什么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保护百姓,这些他们都能明白,不过开疆拓土什么的,大伙就有些发懵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8第一百三十七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11月3日 一夜大雪,李谨言推开窗,看到了一个被冰雪覆盖的世界。 “不冷?” 一只大手越过他的肩膀,将窗户关上,他侧过头,最先看到的是一枚金色的领章。楼少帅刚刚晋升中将,肩膀上的将星又多了一颗。 “不冷。”李谨言摇头,自然的向后一靠,“少帅,让我靠一会。”廖祁庭发电报说,宋武接受了赎买土地的建议,却婉拒了和北六省联合建厂。李谨言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不过廖祁庭发回的另一个消息让他提心,他在电报中说,上海公共租界这半个月以来都不太平,日本人隔三差五的闹事,原本的计划无法实行,只能等到情况明朗之后再做决定。 又是日本人,李谨言磨牙。接到廖祁庭的电报后,他接连两个晚上都没睡好,他肯定是天生和这群日本矬子犯冲! 楼逍静静看了李谨言一会,突然将他抱了起来。 “少帅?” “你需要休息。”楼少帅几步走到床边,将李谨言放下,“睡觉。” 李谨言想说他刚起床,睡不着,一只大手却覆在了他的眼前,“闭眼。” 好吧,李三少无奈了,和老虎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只得乖乖闭上眼睛,想着等楼少帅离开后就起来。 没去成南方,他也闲不下来。 城外又建起了两个小型的工业区,一些工厂老板看到在工业区中开厂的好处,全都想要将工厂建在工业区里。人数多了,原本划定的区域根本不够,李谨言干脆将在本溪的孟涛叫了回来,鞍山本溪的重共工业区整体规划完毕,就等着来年施工。孟波留在那里监督工程进一步完善,孟涛刚好可以回来帮忙。 有了之前的经验,孟涛可以自己负责这次的工程,另外给他安排几个助手,应该没有太多问题。 工业区规划好,几条主要干道就要再次拓宽,或许可以建议楼少帅再修几条路。 除此之外,李谨言考虑的是,将来的军队肯定将朝机械化集团化方向发展,若是道路不畅,交通不便对军队机动化和后勤运输相当不利。 在满洲里打败俄国人,从日本人手中夺回南满铁路和凤城,靠得的都是铁路运输的便利。若是没有能够大规模迅速运兵和保证后勤的铁路,如何把重炮运上前线都是个问题。 一战中的沙皇俄国就是吃了国内交通落后,军队机动性差的大亏。号称可以召集五六百万的军队,实际上能在第一时间送上前线的不过一百多万人。 军队中的那些汽车纯粹就是充门面,再加上仅有的三部电台都是明码,德军可以轻易截获他们的电报,知道他们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和军队运动方向,提前一步设防或者是埋伏。这样的仗能打赢才怪。就算沙皇军队中不乏英明睿智的指挥官,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翻盘。 当然,沙皇军队在一战中有如此拙劣表现,拉斯普京同样功不可没。沙皇在前线时,时常会接到他莫名其妙的“神谕”,以至于搅乱整个军队的作战计划。到后来,尼古拉二世亲口说出:“我感觉自己就像穿了一条无形的裤子。” 由此可见,拉斯普京在一战东线战场上的“贡献”有多大。楼少帅说过,他们在沙皇身边埋有钉子,若是能将这个钉子合理运用,说不准可以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到这里,李谨言抿了抿嘴唇,握住楼逍的手腕。 “少帅,我真睡不着,你要是不急着出去,咱们说会话。” 楼逍没出声,手却从李谨言的眼前移开,然后坐到床边,李谨言干脆自动自觉的躺到他的腿上。腿这么长,难怪个子这么高。他确信自己十分努力的在长高了,可站在楼少帅面前……果然不该去和珠穆朗玛峰比高度。 “说什么?” 修长的手指拂过李谨言额前的发,李谨言却抓住他的手,搓了搓他指腹上的枪茧。 “无线电的事。” “恩。” “邹先生的研究有了一定进展,我想加大投入。” “恩。” “乔乐山告诉我,大量培养青霉素菌种的想法不能实现的话,青霉素的产量很难提高,哪怕供应我们自己的军队都成问题,倒是磺胺的研究有了进一步的成果,外用的药膏已经开始临床实验。丁肇……” “恩?” “丁肇在研究催泪瓦斯。” “催泪瓦斯?” “能让人不停流泪的东西。”李谨言将自己的手覆上楼逍的掌心。 “恩。” 楼逍没有收回手,也没有插言,只是认真听着李谨言的话。 “少帅,”李谨言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事实上我还想过让丁肇研究杀人的毒气。” “恩。” “你不问为什么?” “不。”楼少帅低头俯视李谨言,黑色的眸子映出了他的面孔,“我希望你对我诚实,但不要求你说出一切。” “……” “况且,你不说他也会做。” “为什么?” “记得他给你的两瓶药吗?” “啊,记得。” “在德国时,他差点因此被退学。” “……” 接下来,李谨言将他近段时间脑子想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可当他说完之后,的确感觉轻松许多。楼少帅刚开始只是听,后来会否决或是肯定他的某种想法,当李谨言提起之前那两场飞机投弹实验时,楼少帅不说话了。 “我和飞机厂的人商量过,还是先将主要精力投入到触发装置的研究。另外可以尝试在飞机上架设机枪。” 飞机厂制造出的飞机目前只能悬挂两到三枚五磅的炸弹,威力并不不大,而且飞行员投弹时采用的方式实在是……这样的飞行动作,很有可能给飞行员本身带来危险。 对现在的华夏来说,每一个飞行员都是珍贵的,李谨言不想冒这个险。 “机枪?” “我也只是想想,至于怎么做还要飞机厂里的技术人员研究。” 一战时德国人俘虏了法国王牌飞行员罗兰加洛斯,受他的飞机启发研制出了断续器,这让他们在和英法等国的飞机战斗时占尽了便宜,在某段时期霸占了天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9第一百三十八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11月16日,上海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路灯忽明忽暗,街上已经见不到行人,尼德一边诅咒该死的天气,一边加快了脚步。为了抄近路,他拐进了一条更加偏僻的巷子。 尼德是中葡混血儿,父亲是葡萄牙商人,母亲是华夏人,家族世代居住在澳门。尼德成年后便怀揣着梦想从澳门搬到了上海租界,他在一家法资银行中找到了工作,今天是他上班的第三天。 “该死的!” 尼德身上的西装还是新的,在没有领到薪水之前,这是他唯一一件体面的衣服了。 渐渐的,雨开始变小,尼德刚想感谢上帝,却突然瞪大了眼睛,他见到了二十一年生命中最恐怖的一幕! 几个穿着和服的日本人正举着手中的长刀追砍一个身材高大的白种人! 不会错,那是白种人,他身上的条纹西装已经被鲜血染红,雨水浸湿了他的头发,脸色苍白得可怕。 “上帝!” 尼德惊呼一声,那些日本人都是疯子,这半个月以来,公共租界里到处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他们拉着条幅声讨华夏人,将华夏人说成了残暴的屠夫,他们甚至说天津租界里发生的事情都是华夏人的阴谋,华夏人杀死了日本人,然后大肆栽赃! 他们将华夏人叫做支-那人,以高人一等的姿态,咒骂华夏人卑劣。 尼德厌恶他们,他的母亲就是华夏人,他的外祖父和舅舅们都很文明,在他眼中,他们比这些个子矮小的日本猴子要高尚得多! “上帝,救救我!” 那个人看到了尼德,他开始大声呼救,是法语。追在他身后的日本人也看到了尼德,尼德有一头黑发和黑色的眼睛,轮廓也相对柔和,比起欧洲人,他更像是个华夏人。 “八嘎,支-那人!” 冲在最前面的日本人看到尼德,露出一脸的狰狞,在他身后的一个格子略高些的男人表情未变,眼神却闪了闪,立刻开口说道:“通口君,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放走!尤其是这个法国-鬼--畜!” “是的!”被称作通口的男人满脸凶狠,“这些法国-鬼--畜帮助支-那人,他们必须受到惩罚!” 说着,他举起了手中的倭刀,用力的挥下,一排血花溅起,之前还在呼救的法国人突然双眼瞪大,猛地栽倒在地上,抽-搐两下,没了声息。 尼德猛地转身向来路跑去,他记得拐出巷子不远就有一个巡捕房!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他必须逃跑! 日本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尼德从没有像现在跑得这么快过,当他看到前方熟悉的建筑时,立刻放声大喊:“救命!” 喊声在黑夜中传出了很远。 巡捕房中的印度巡捕听到了喊声,从大门中探出头。 这些印度巡捕大多来自印度旁遮普邦,属于锡克族,身上带有明显的印度特色,大胡子,脑袋包得像个菠萝。但是,千万不要因此就小看他们,他们在英国老爷面前卑颜屈膝,面对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人时,却不是一般的凶狠。 最初,他们也将尼德看成了华夏人,明显不想管这件事。当尼德喊出他是葡萄牙侨民后,这些阿三哥立刻变了一副样子,抄-起警棍和步枪就从大门里冲了出来,气势汹汹的朝通口等人冲了过去。 浓浓的咖喱味迎面扑来,尼德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中的某些人刚刚在吃晚餐。 通口等人见势不妙,立刻掉头就跑。他们竟然忘记了这附近有一间去年刚成立的巡捕房!他们刺杀这个法国人是秘密的,再算没脑子,他们也知道事情一旦闹大会不好收场。可惜矬子们身短腿短,阿三哥的奔跑能力又超乎想象,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通口君,必须分开走!”之前提醒通口杀死法国人的男子再一次出声,“前方有条岔路,我去引开他们,通口君请带着大家躲藏好,然后再离开。” “不,小山君,这怎么可以!” “必须这样做!不要再争执了!”小山满脸坚毅的说道:“在他们抓住我之前,我会自尽!” “小山……拜托了!” 在岔路前,小山和通口等人分开了,他故意带着追在他身后的巡捕绕圈子,跑到了之前被他们杀死的法国人尸体旁。 由于尼德突然出现,他们来不及掩藏尸体,这是通口和小山等人这十天来第一次失手,也是小山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为了大日本帝国!” 确定这些巡捕看到了那具法国人尸体,小山猛的用刀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就算必须以一个日本人的身份去死,他也要死得像个华夏人! 雨又开始大起来,鲜血伴随着雨水,很快在小山的尸体旁汇聚成一片红色的水洼,他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嘴边却带着笑。 成功了……他完成了今井的嘱托,这下子,日本人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通口等人摆脱了巡捕,迅速返回藏身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沉痛。 小山君肯定已经凶多吉少! 第二天,这起骇人听闻的凶杀案就上了报纸,租界中最有影响力的几家报纸,如字林西报,上海泰晤士报,以及申报等,都以大篇幅报道了这起案件。 被杀死的法国人身份也得到了确认,他是一个天主教的传教士。 上帝! 租界中的西方人都震惊且愤怒了,传教士,日本人竟然丧心病狂的谋杀了一个神职人员!实际上仅有少数人知道,这个传教士是个恋--童-癖,被罗马教廷放逐,乘船来到华夏。在这里又犯下了累累罪行,却一直无人揭发。 尼德作为重要证人受到多家报纸的采访,他言之凿凿的对这些采访他的报纸说,是几个日本人杀死了这个传教士,死去的小山就是其中一人!只要让他看到凶手,他可以将他们全部认出来! 证据确凿。案件发生的原因也极好推测,法国如今和华夏政府正处于蜜月期,在天津日租界的事情上也站在了华夏人一边。之前就有日本人的帮会,貌似叫做黑龙会的放出狠话,要让法国人好看!如今这起凶杀案恰好印证了他们的话。 尼德的葡萄牙侨民身份让他的证言更加可信,公共租界工部局经过商议,宣布租界内的所有巡捕房必须集中力量,在一个月内缉捕凶手。上海公共租界会审公廨正会审官公开对租界内的侨民说:“这些罪犯将被送上绞刑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0第一百三十九章 书房中,楼逍正在看楼夫人从京城写回的信件。 “少帅。” “恩。”楼少帅示意李谨言过去,然后将手中的信交给他,“母亲写来的。” 李谨言展开信纸,仔细的读过一遍,乐了。 原来,信上除了叮嘱楼少帅和李谨言按时吃饭注意身体的话,还写了楼二少抓周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当初还是个面团子一样的柔软生物,已经满一周岁了。 “二弟抓了一把枪,还是大总统的配枪?” “恩。”楼逍点头。 “那少帅,你当初抓周抓了什么?”李谨言突然感到好奇,因为楼夫人信上写,楼二少抓到的东西,和楼少帅当初抓的可完全不一样。 “……” 屋内温度骤降。 李谨言摸摸鼻子,决定还是不问了。好奇心害死猫,猫有九条命,他的命却只有一条。 “少帅,其实我想和你说那个尼德的事情。” “尼德?” “就是上海公共租界凶杀案的证人。” 这段时间以来,上海公共租界凶杀案闹得沸沸汤汤,造成了不小的影响。租界内各家报纸连番报道,连时政新闻派驻上海的记者都跟风写了几篇文章,看热闹是国人的传统,看洋人的热闹更是极其难得的机会。 上海的电报一封接一封,李谨言对这件事有了深入的了解,也意外得知了宋家父子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还查到有一股隐藏的势力在为宋家办事。行事手段隐秘果决,十分狠辣,想让上海的情报人员继续往下查时,却发现再找不到任何线索,而且差点引起宋家的注意。 为避免惹上麻烦,李谨言只得收手。 尼德却在这个时候进入了他的视线。一开始他并没注意到这个凶杀案的证人,直到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又看到他的一番言论之后,李谨言给陆怀德发了电报,让他留意这个尼德。跟随陆怀德和廖祁庭南下的情报人员和兵哥刚好有了用武之地,这件事是李谨言秘密吩咐陆怀德去做的,廖祁庭并不知情。 现在尼德在上海公共租界中很有名,欧美侨民称他是英雄,日本人却恨他入骨。在经历过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本人想要恢复之前的平静生活,却发现很难。银行的老板虽然没有辞退他,却对总是在营业时间找上门来的记者十分不满。 情报人员还发现有其他两伙人也在跟踪尼德。不像是在保护他,倒像是在确定他每日的行踪,踩点一样。这样的行为引起了他们的警觉。这简直就是在为刺杀做准备! 收到陆怀德紧急发回的电报,李谨言不再犹豫,回电让陆怀德想办法把尼德带回关北,一定要活的。 做这个决定,也是因为萧有德下令在澳门的情报人员将尼德的祖上三代都查个清清楚楚。当然,只是针对他的母亲一方,而他的父亲,那个葡萄牙商人,却只能查到他的父辈。不过让李谨言感兴趣的是,这个葡萄牙人总是在醉酒后说,他的祖上曾做过海盗,同英国人在茫茫大海上战斗过,如果不是英国人打沉了他们的船,那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是一个贵族,至少是个子爵。 欧洲大航海时代开启后,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和英国人在大海上展开了多番角逐。 英国人打败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却意外成就了荷兰人,海上马车夫没能得意太久,就被英国人联合其他欧洲诸国围剿,彻底失去了优势。为了获取海上的霸权,当时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甚至给每艘英国船只都发了劫掠证,意思是,去抢劫吧,为了大英帝国。 最后,英国的商船几乎全部和海盗画上了等号,其他国家也纷纷效仿。在某段历史时期里,商船和海盗是想分也分不清楚的。就连臭名昭著,被抓获后绞死的基德船长,貌似都和某国王室有所牵连。 正式这种强盗式的劫掠成就了大不列颠海上霸主的地位。 如今想想,什么绅士,什么贵族,都是狗屁!这就是一伙披着文明外衣的强盗。 资本从诞生开始就流淌着鲜血,这句话才是真理。 尼德的祖上曾当过海盗,证明他的血液中肯定也有着同样的冒险因子,这恰好符合李谨言所需要的条件。毕竟,想要成功在欧洲铺开局面,光有头脑是不够的。 “少帅,我打算在欧洲设立一个交易点。”李谨言坐在楼少帅的对面,认真说道:“你也说过,欧洲早晚会有一战,我觉得时间越来越近了。一旦开战,工厂肯定会接到大量的出口订单。这场战争若能持续两年以上,恐怕整个欧洲都会卷进去,那样,例如粮食和药品都会成为紧俏货。” 历史上的一战,足足打了四年,世界上有三十多个国家,几千万人被卷了进去。这是人类历史上的一场浩劫。这场战争开始动摇英法等国的世界霸主地位,美国趁势崛起,日本也接到了大笔的订单发展国内经济,又凭借英日同盟占领了山东青岛。之后的凡尔赛合约,更是无耻的将青岛划为日本的势力范围。 弱国无外交。 四百万华夏劳工的血泪,换回的是列强国家对华夏的又一轮瓜分狂潮。他们刚刚走出战争,国内百废待兴,华夏成为了他们汲取营养的一块大蛋糕。 在这个时空中,同样的历史绝不会重演! “在欧洲中立国设立一个贸易点,我们可以将一部分商品直接销往欧洲,中间的利润会高上许多。还有,”李谨言咬了咬嘴唇,“能借此办一些其他事。” “其他事?” “恩。” 当英国人的面包和黄油开始短缺时,当法国的黑市开始猖獗时,就是他动手的最佳时机。 面包能换的不只是马克,还有文物。从鸦片战争开始,西方人用大炮轰开了华夏国门,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他们从华夏劫掠了无数的财富。 圆明园,颐和园,紫禁城。 无数的华夏文明瑰宝流落海外,被这些强盗堂而皇之的摆在博物馆里,送到拍卖会上。每当看到这些文物,李谨言胸中涌起的都是屈辱和愤怒。 他所要做的,就是趁欧战期间,用一切手段收回这些流落在外的文物。虽然不会是全部,但他只要尽力,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对饿着肚子的欧洲人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一块面包更加重要。 “开在欧洲的交易点明面上是做正经生意,其余的事还要请少帅帮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1第一百四十章 “这就是关北城吗?” 从下了火车,到坐上来接他们的车,再到进入关北城,尼德的嘴巴就没合拢过。沿途的所见所闻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是不是离开了华夏,到了英国或者法国,要么就是德国的某座大城市? 就连他父亲口中的故乡葡萄牙,都没有这样的城市。 如此的,如此的……尼德找不出一个完整的词汇,能够准确形容出他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宽敞整齐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排成列的马车和两缸出租车擦肩而过,有轨电车从面前驶过,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街边的店铺上竖起大幅的广告牌子,鲜艳和图画和产品介绍吸引着街上的行人驻足。 车子继续向前,拐进了一条略窄的路,饭庄和茶馆中人来人往,包子铺和烧饼铺传出阵阵香气。 “上帝,这里难道都是吃的吗?” 尼德觉得自己的眼睛和鼻子都不够用了,一整条街道都是食物的香气,让他的嘴里不停的分泌口水,肚子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陆怀德坐在他的旁边,好心的为他解释道:“这里是关北的丰隆街,城内的酒楼,饭庄,茶馆和各种小吃点心铺子大多都集中在这里。看到没,前边还有两家西洋人的糕点铺子。” 顺着陆怀德指的方向看去,尼德果然看到了两座装饰风格与别处不同的建筑,店面上的幌子上写着西洋糕点,下面还有法文和俄文,显示这两家的店主分别来自法兰西和俄罗斯。 尼德不错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陆怀德让司机停下车,吩咐来接他的人到街边买了几样小吃,驴肉火烧,洒了孜然和辣椒的烤肉,还有一瓶汽水,看牌子就知道是工业区新开的厂子。 “尝尝吧。”他将装食物的纸袋交给尼德。 “谢谢。” 尼德也没客气,被陆怀德带上火车之后,一路也只吃了几块面包,不是陆怀德故意饿着他,实在是他心里没底,不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什么,压根没心思吃东西。哪怕陆怀德说得天花乱坠,但尼德不是几岁的孩子,不会轻易他所有的话。 何况陆怀德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他不认为自己能给对方带来什么。尼德一边想着,一边咬了一口驴肉火烧,入口的醇厚滋味几乎要让他把舌头吞下去。 太好吃了! 他没空再去想陆怀德带他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全部心思都放到了食物上。不到十分钟就把纸袋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带着甜味的汽水也三两口喝下去。 陆怀德没说什么,示意司机加快速度,车子开出了丰隆街,停在了一家旅店前面。 “下车吧。” 陆怀德将尼德安排住进了旅馆二楼,房间的床铺桌椅都带着正宗的华夏风格,浴室却是西式的。 “我另外安排人住在你的隔壁,有什么需要可以叫他。”陆怀德一边说,一般掏-出怀表看了看,“等下会有裁缝过来,你需要做几身体面的衣服,西装,长衫,还有礼服,明天我会带你去见我的老板。” 他的老板?那肯定是个大人物。 “能告诉我是谁吗?” “不用着急,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说完这番话,陆怀德就离开了。留尼德一个人在房间中左思右想,又想起陆怀德在火车上对他说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了一片火热。 或许,这位陆先生并不是在骗他…… 难道他真的交了好运?可到底是因为什么? 离开旅馆前,陆怀德吩咐留在这里的两人仔细留意,如果尼德想要出去走走也不必拦着,但要有一个人跟着他。 “不过也别看得太紧了,他是言少爷请来的客人。” “陆经理放心,我们有数。” 大帅府里,李谨言正在翻看账册。随着手里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专门聘请了两位账房和一名从国外留学归来的财务人员,三人工作的方式不同,却恰好能够扬长补短,整理账册的同时将一些很难发现的疏漏一一指出来。 楼氏商业集团已经挂牌,之前承诺廖祁庭的副总经理职位也正式落实,为此,李谨言还特地给在南方的廖七少爷发了一封电报,告知他这个好消息。 殊不知,廖七少爷此刻正被身在湖州的廖老爷子给逮个正着,谁让他想不开,偏选在今天来拜访顾老先生,将李谨言带给他的礼物和亲笔信送来,结果却看到了来顾家“串门”的祖父。 看着祖父那张黑沉似锅底的面孔,廖祁庭庆幸这是在顾家,否则,老爷子十有八--九会请出家法,板子加身不要紧,关键是廖家的板子专门往屁股上打。二十大几的人了还被打屁股,传出去他还怎么和那些商界的老狐狸周旋?若是被李三少知道了,八成会笑破肚皮。以他廖七看人的眼光,这个披着兔子皮的李三少绝对是心狠手黑还长了一颗狐狸心的人物。 不能惹,也最好不要给他抓到把柄,否则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顾老对李谨言中途折返关北城略感遗憾,却并非不能理解。发生在天津的事情他早有耳闻,知道的比报纸上报道出来的要多得多。 这些经年的老狐狸,看到报纸上写的“临时接管”四个大字,全都笑得意味深长。别看他们表面上不碰政治,但在当下这个年月,他们的政治嗅觉,连大多数政府官员都要甘拜下风。 “楼逍此子,胆识过人,见识非凡,盛世当为良将,乱世必为枭雄。”顾老先生和来访的廖老谈起楼少帅,神色间颇为感慨,“若早生十年,未必不能登上九五之位。” 不为英雄,而为枭雄,当能成就霸业宏图。 “顾兄如此看重他?” “不瞒老弟,不只是我,张公也同样这么认为。” 廖老沉默下来,神色间带上了一丝凝重。 南浔的张家乃为四象之首,若张老也看好楼逍,那他是否也该为顾家子孙多做考虑?虽然顾家同宋舟有多年的交情,但顾老对宋武的观感却不太好。可惜几个儿子和孙子却一门心思的攀附宋家,只有小七,早在之前就和他多次提及楼家。 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顾老下定了决心。这也是为顾家留一条后路。 所以,顾老虽然给廖七少爷摆出一张黑脸,事实上却并非真的要惩罚他,可惜当时的廖七少爷并不知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2第一百四十一章 若非李三老爷提起,李谨言不会发现,他已经几个月没有想起这个被送到美国读书的堂妹了。 “谨言,原本不该麻烦你的,你已经为咱们家做得够多了。”李庆云脸上的笑有些发苦,“可我和锦书她娘实在是不放心,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花这么多钱?两千块大洋,足够她在外生活两年了,这才多长时间就没了?” 李谨言点点头,的确,不管怎么想,这事都透着一股不寻常。 “三叔,这件事是我疏忽。”李谨言道:“我会尽快查清这到底是这么回事。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锦书应该没出大事,否则我这里不会没有消息。” “那就麻烦你了。” 李庆云的口气格外的客气,倒是让李谨言有些不习惯。 很快,情报局局长萧有德就亲自将之前从美国发来的几封电报送到李谨言面前。 从电报上看,李锦书在美国的生活还算顺利,虽然没考入最好的高等学府,却也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学校里不乏歧视她肤色的人,但在校长的三令五申之下,这些人到底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美国排华势力最猖獗的一段时间,华人只是走在街上都可能遭受袭击。 饶是如此,李锦书在最初的日子里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她在国内学到的东西和她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她很难相信,以自由民主为立国根本的国家,为何会是这个样子? 富翁,穷人,官员,贫民。 即便是最繁华的城市,乞丐仍随处可见,当白人和有色人种发生争执时,警察根本不经询问就会挥起警棍,将有色人种打倒在地。她亲眼看到一个白人妇女开着车子擦撞了两个黑人青年,结果警察来了,二话不说将两个黑人抓走,她当时想上前理论,却被李谨言派去保护她的人一把抓住。 “别惹麻烦。” 是的,别惹麻烦。 这里不是华夏,这里没有李谨言和李三老爷,这里是美国,没有人会因为她的出身和她的亲人对她另眼相待,一时头脑发热的结果,很可能让她和那两个黑人青年落到一样的下场。即便她不会被判罚重罪,吃些苦头是肯定的。 拉住她的确是为了她好,但她是否领情却很难说。 回去之后,李锦书沉默了很长时间,下意识的开始疏远保护她的人。或许她将自己不能上前伸张正义的错归咎到了她们的身上,这会让她好过许多。 两个情报人员也不在意,她们只需要负责李锦书的人身安全,只要她活着,没病没灾,就算完成任务。除此之外,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萧先生说了,派她们来美国,一是为了保护李锦书,二是为了寻找人才。 她们已经锁定了第一个目标,一个二十七岁的华裔青年。不同于其他在美国生活的华人,也不同于赴美留学的学生,他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在武器制造厂从事研发。他的研究成果经常被上司占为己有,薪水也只是白人同事的三分之一,但为了生活,他只能继续将这份工作做下去。 这就是萧先生让她们寻找的人才了吧? 查明这些情况之后,情报人员开始计划接近他,并说服他带家人返回国内。等她们将这个青年一家和另外两名华裔外科医生送上轮船之后,才发现,不知何时,李锦书身边出现了一对犹太兄妹,他们长得漂亮,举止得体,父亲还经营着一家工厂,一家子都是虔诚的犹太教徒。 有了两个同龄的朋友,李锦书显得比以往开朗许多,但也有一点,她花钱开始大手大脚。 跟着她的情报人员只负责她的安全,管不到她的生活,有了自己的朋友之后,她对跟着她的两人愈发冷淡。除此之外,她的表现没有任何出格之处。 “问题很可能出在这对兄妹身上。”萧有德等李谨言看完电报,才开口说道:“这是我的疏忽,我立刻让她们将这对兄妹从李小姐身边驱离。” 李谨言摇头,“不行,这会引起锦书的反弹,事情可能会更糟糕,况且我们手里没证据,事情不能这么办。” “言少爷的意思是?” “再仔细查查这个家庭,锦书为什么会被他们盯上,总有个理由。” 听到萧有德和李谨言的一番话,李庆云忍不住插言道:“谨言,锦书她是遇到骗子了?” “十有八-九。”而且还是职业骗子。 “那……” “三叔不用担心,我保证锦书会平平安安的。” 不是李谨言夸海口,而是从这对兄妹行骗的手段来看,他们的目的应该只有钱,背后也没什么势力,否则不严会找锦书这样的留学生下手。 “那钱还给她寄吗?” “寄吧。”李谨言捏了捏额头,李锦书既然开口要钱,肯定是口袋里的钱被骗得差不多了,“不过也别多寄,五十块大洋,再给锦书发一封电报,就说家里也没钱了,这些是和亲戚借的。” “这……”李三老爷面带迟疑。 “三叔,只有这么做才能让对方相信锦书没钱了,否则他们会一直缠着锦书。” “我觉得锦书不会相信的。” 李锦书在优渥的环境下长大,她的几件首饰就不只这个数。 “让那两个骗子相信就行了。” “我知道了。” 李谨言又转头对萧有德说道:“让跟着锦书的人再仔细去查查这对兄妹,说不准逮住了他们还能有别的用处。” 骗子能有什么用? 疑惑归疑惑,萧有德还是按照李谨言的吩咐去做了。 送走了李三老爷,李谨言开始琢磨,怎么才能让自己脑子里的想法成为现实。 最优秀的情报人员绝对是最成功的骗子。 种族的差异让萧有德手下的人在美国很难打开局面,他不得不另想办法。就像在欧洲开设贸易点,需要尼德这样的人出面一样,哪怕他已经和这些洋人建立了“亲密”的“生意伙伴”关系,他们也未必乐意自己到他们的地盘上去搂钱。 尼德就不同了,只要不说穿,他就是个在澳门长大的葡萄牙人,从根本上来说,是欧洲人。 “世道就是这么x蛋!” 李谨言难得爆了粗口,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下巴却突然被扣住,手指有些冰凉,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在大帅府敢这么做的,除了楼少帅不做他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3第一百四十二章 白正匪患已除,几省督帅却不想让在背后捣鬼的人那么舒坦,到别人家里挑事,还想全身而退?想得美! 不过袁宝珊和宋琦宁等人都不是没脑子的,三马和刘抚仙也不是彻头彻尾的莽夫,这事牵扯的面太广,水有些深,盖子必须揭,但不能全揭。 英国现在还不能惹,俄国也可以先放放,日本矬子本来就是这些洋鬼子推出来的烟雾弹和替罪羊,不从它身上下手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南六省的日租界和上海公共租界正热闹着,湖北汉口那帮日本人宋琦宁也早看不顺眼了。 宋舟得知白正叛-乱的内--幕之后,直接一拍大腿,当即给楼大总统发了电报,这事利用好了,杭州和苏州的日租界收回指日可待啊! “日本人会不会狗急跳墙?” 一下子把几个日租界都收回来,日本人肯定要脑袋冒火,之前对华夏军队接管天津日租界采取默许态度的各国列强恐怕也会产生危机感。 “会是会,不过咱们手里有打狗-棒-子,洋人那里也不是没办法。” 作为外交部长,展长青和各国公使都打过交道,对于怎么应付他们,有自己的一套。他早就看清楚了,别看欧洲各国这个结盟那个协约的,其实都是各管各事,只要能给出足够的利益,再加上手里握着把柄,他们应该不会为了日本和华夏动武。 不动武,只动嘴皮子,这事基本就算解决。 论起打嘴仗,华夏人还真没惧过谁。 欧洲局势日趋紧张,上个月奥匈帝国就差点和塞尔维亚打起来,在巴掌大的地界上彼此防备,想派兵也难。至于美国,用银元就能堵上他们的嘴。俄罗斯倒是有出兵的可能,不过有楼少帅在北六省坐镇,他们也得仔细掂量一下得失,再来一次“满洲里”,北极熊的面子和里子可都要丢尽了。 只剩下日本一个,他们的海军是强,可陆军……真不是展长青埋汰他们,恐怕来了就是被揍的命。不断消减陆军军费的山本首相,当真是华夏的“知音”啊。 上海公共租界的凶杀案已经有了眉目,作案的通口等人陆续被逮捕,虽然唯一的证人尼德失踪了,却不代表这些人不会被定罪。 别看日本总嚷嚷着脱亚入欧,在西方人眼里,他们自始至终都是一群猴子。即便日本侨民的数量已经在租界的各国侨民之上,租界工部局董事会至今依旧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包括审判机关会审公廨,因为案件的元凶被认定为日本人,日本领事连陪审员的资格都被剥夺。 案件不涉及华人,华夏会审官没有参与其中,这个国中之国的“法庭”已经全部被西方人操控。日本驻上海领事下田与日本驻华全权公使山座,仅得到了旁听的权力。 “混蛋!” 山座在日本驻上海领事馆中发了一通脾气,可事到如今,他把领事馆拆了也没任何用处。以英国为首的各国领事馆都对日本人关上了大门,通口等人被抓捕的当天,他们的照片就见了报,法国人又组织了一次游行,直接堵在日本领事馆门口抗-议。租界内的警察根本没想去维持秩序,英国人都在坐办公室喝茶看报纸,华人巡警早就得到命令不管这事,印度巡警……如果抗--议的人群想要攻击领事馆,他们八成会主动递石头。 “该死的!” 茶杯,文件,笔筒,连同办公椅都被推倒在地,下田领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不敢说这是他的办公室。山座公使可是一拳就把海军猛将上村打翻在地的猛人,他自认没有上村抗揍,所以,还是不要出声的好。 在通口等人的案件开审前两天,白正叛-乱的“真相”出现了国内各家报纸上。上海公共租界内的申报更是对此大书特书,英国公使和俄国公使都知道自己人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华夏人若是脑子发热的把“真相”全都揭露出来,可不太妙。 结果报纸上压根提都没提英俄两国,直接把幕-后**oss的光环加在了日本人的身上,暗示这件事就是由日本驻华使馆策划推动的。 日本驻华公使山座圆次郎一下子成为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星光璀璨”,“光芒万丈”。 事实上他也挺冤,有英国人和俄国人在背后捣鬼,加上日本奉行“下克上”的传统,整件事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干的,他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坂西武官倒是知情,但他和山座即是同僚又是竞争者,自然不愿意“功劳”被人瓜分,土肥原贤二也知情,不过坂西是他的师父,山座只是赏识他的上司,还不是直属上司,总有个亲疏远近。如今,就算土肥原想要提醒山座也不可能了,他正在旅顺的牢房里和关东都督府情报部部长河下做邻居,山田绞尽脑汁的想要从他们嘴里问出惊天的阴谋,十八般武艺轮番上场。据审讯他们的人推测,两个人活着走出审讯室的可能,基本为零。 大岛都督也知道内阁首相山本权兵卫看自己不顺眼,这事他不能插手,否则会把自己也卷进去。 河下和土肥原只能自求多福了。 白正叛-乱的真相被报纸爆料之后,展长青开始轮番会晤各国驻华公使,以金元外交为基础,有把柄可用的也绝不手软。英国人和俄国人心里有鬼,法国人正对日本人恨得咬牙切齿,德国人和华夏有直接的利益牵扯,美国人只要有生意做,什么事情都好商量,至于其他几国,打酱油的继续打酱油,吃面条的继续吃面条。 更重要的一点,展长青分别对几国公使承诺,如果能在这件事上站在华夏一方,或者至少不支持日本,那么未来几年华夏修筑铁路的工程就可以好好商量。 无论对哪个国家来说,这都是一笔天文数字的订单。就算不能拿下全部,拿下贯通几省的铁路也足够他们大赚赚了。在经过几番磋商之后,日本人彻底孤立无援了。 拿英日同盟说事? 对这些西方人来说,条约就是用来撕毁的,盟友就是用来出卖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一战和二战中的德国,先后两次同意大利结盟,先后两次都被意大利卖个底掉。不得不承认,有意大利这样一个盟友,威廉二世和希特勒同样的苦逼。 民国六年,公历1914年1月23日,上海公共租界会审公廨正式开庭审理法国传教士被杀一案,作为案件的主要嫌疑人,通口和其余六人被押送至设置在北浙江路新厦的会审公堂。由于案件的特殊性,公堂上坐着的竟然不是六个副会审官之一,而是总管公廨事务的正会审官。这个破天荒的举动,让旁听的日本公使和驻上海领事下田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4第一百四十三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4年1月24日,农历腊月二十九 一大早,关北城中几条繁华的街道就热闹起来。 今年年景好,采办年货的人也多,不说城里城外的工人,连往年一个铜板要掰开花的庄户,如今手里都有了不少余钱,想着多买些吃食,给家人扯上几身布料,再买上两挂爆竹,请街边的先生写上一副对联几个福字,贴在门窗上过个好年。还要请祖宗保佑,明年还能有这么好的年景。光是祖宗保佑还不够,得楼少帅一直坐镇北六省,那些洋人才不敢张扬,有李三少这尊财神爷,大家才能继续过好日子。 据说李三少开在城外的农场里养了不少个头又大长得又快的大白猪,还请了那些留洋回来的学生和有经验的老农一起研究什么高产粮食,凡是北六省内的农户和农场主,去买猪崽和粮食种子都有优惠。 种子是不是高产,关北人还不知道,但猪崽长得快,个头大,却是有目共睹。虽说这种猪肉不如黑猪肉有嚼头,但架不住肉多,除了自家吃,还能卖出一些。 农场养殖的成猪大多卖给罐头厂,城外已经开了三家罐头厂,李谨言的工厂现在不只生产各种罐头,还分出几个车间专门做香肠,腊肉,熏鸡等。很多外省的老板也慕名到关北城进货,连带着新开的两家罐头厂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上个月,楼氏罐头厂正式改名楼氏食品厂,厂子规模扩大,又招了一批工人。 店老板袖手站在柜台后边,见伙计招呼几个穿着皮袄,戴着棉帽子的大汉走进来,忙笑着说道:“新年好啊,给几位拜个早年,几位看点什么?” 几个汉子都是凤城人,自从楼少帅的军队把日本人打跑了,凤城人的日子一天好过一天,政府去年又在鞍山本溪计划建造重工业区,很多凤城人都去那里找活干,这几个汉子都在工地上找到了活,一个月保底也能赚到九块大洋,等到年后,跟着有经验的矿工下矿井,工钱就能翻倍。 年前矿上管事的告诉他们,从腊月三十到正月初五,矿上放假,凡是在矿上干活满三个月的,每人发五斤猪肉,两瓶烧酒。这几天矿上得有人值班,值班的人能领到两倍工钱。 发东西的时候,这些在矿上干活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猪肉和烧酒都白给他们?只是值班就能得两倍工钱?不少人心动了,但最终也只有本地的几个人到管事跟前报了名,其余人都选择回家过年。 他们拼了力气干活,不就是为了一家人能围在一起过个好年吗? 这几个汉子到腊月二十二就和管事结算了工钱,他们本就不是正式工,只在工地上做事,如今土地冻得结实,工地早停工了,不如早些回家。 在回凤城之前,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让两个人带着矿上发的东西先回去,其他人转道关北城来采办些年货。他们早就听说了,关北城商铺里卖的东西不只好还便宜,其他地方有钱恐怕都买不到。 下了火车,几人上了一辆马车,车老板听说他们是来采办年货的,直接把他们拉到了长宁街。腊月前就有不少到关北城来办年货的,进入腊月人更多。除了本地人,还有不少外地来的,他还接了几趟外地来的老板,那买东西的势头,当真是恨不能把城里的商铺都搬空了。 不过也不奇怪,如今的国人重视传统,大年三十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关北城中的许多外国人都开始过起了华夏的春节。时常能看到高鼻深目的欧罗巴人穿着棉袄长衫,戴着皮帽子,袖着双手,用字正腔圆的北方话和认识的朋友道一声”新年好“。李谨言就曾经遇到过,就是之前几次三番向楼少帅传教的拉斯普京神甫。 虽说他依旧孜孜不倦的想要将北六省的统治者发展成东正教教徒,可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华夏具有千年底蕴的文化深深的吸引住了。 几个汉子在这家店铺里买了两箱罐头,还有不少风干的香肠和几只熏鸡,店老板告诉他们,隔壁就有一家租三轮车和手推车的店,花十到十五个铜板就能帮他们把买的东西送到城外,要是直接送到火车站,价格要再高一些。 这些凤城汉子初次到关北城,只觉得看什么都好,家里有孩子的,还专门到糖果和点心铺子买了不少成袋的硬糖和奶糖。两家洋人开的糕点店也比以往好上许多,他们摆在橱窗里样式各异的蛋糕,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到了中午,长宁街上的人愈发多了,不少人顾不得吃饭,只想在离开之前再多进一家店铺,多买些东西,就像是不把口袋里的最后一个铜板花光不肯罢休一样。 丰隆街也热闹起来,饭庄酒楼,包子铺烧饼铺还有街边的小摊都排起了长龙。不少初到关北城的人,对这些小吃比对饭庄的兴趣更大,吃过了觉得味道不错,又掉头回去买一份,想带回去给家人尝尝。虽说冷了肯定不好吃,但至少能尝个新鲜。 鼎顺茶楼也在丰隆街开了分店,李谨言偶尔会到这里来坐坐,看着现在的关北城,想起他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当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临近新年,军政府不再如以往忙碌,送到楼少帅案头的政务文件也越来越少,倒是军队的事情多了起来,尤其是在满洲里的戍边军。 因为额尔古纳河西岸的那块长了脚的界碑,沙俄外交人员几次向华夏政府提出抗议,但在楼大总统的装傻充愣和展部长的四两拨千斤之下,俄国驻华全权公使库朋斯齐每次都是怒气冲冲的来,更加火冒三丈的离开。 他这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廓索维兹在离任前会对他说,同华夏人打交道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千万别小看现在的他们,他们和满清鞑靼完全不一样。” 库朋斯齐用他的亲身经历验证了廓索维兹的话,他在到任之前,还曾经嘲笑过廓索维兹同华夏政府打交道时的无能,一次又一次的失利,就像是个毫无作为的懦夫。如今换成他自己,才知道这份苦果到底是什么滋味。 交涉无果,库朋斯齐只能将实际情况如实告知国内,圣彼得堡却一直没有给他新的指示,库朋斯齐左等右等,又发了两封电报,才接到外交大臣的回电,在刨除毫无用处的社交辞令之后,电报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继续抗议。 只是抗议,没有军事行动,没有武力威慑?难道伟大的沙皇俄国不该用火炮狠狠教训一下这群黄皮猴子吗?! 库朋斯齐拿着电报,怀疑自己看错了,但电报的署名的确是外交大臣本人。 事实上,圣彼得堡做出这个决定也属无奈之举。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5第一百四十四章 “电影?” “更准确点说,该是纪录片?”李谨言仔细想了想,说道:“例如少帅办个阅兵式,就是不错的拍摄题材。” 宣传很重要。 希特勒的铁杆子支持者,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宣传部长戈培尔曾经说过,政权和宣传是密不可分的。这个被称为“宣传的天才”的男人,为希特勒掌握德国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希特勒的成功,与他自身极富激情与煽动力的演讲同样分不开。 罗斯福的炉边谈话,丘吉尔的国会演说,斯大林的红场阅兵无一不昭示了“宣传”的巨大作用。 国家发展,民族强盛,不只是埋头苦干就行的。报纸的报道是一方面,演讲更能深入人心,影像能产生的冲击效果却更加惊人。 李谨言越说越停不下来,脑海里的思路也愈发的清晰,他记得一战时,同盟和协约国都曾拍摄过战场上的影像,但也只限于实际“记录”,例如一场战役的成功,一群投降的俘虏,步兵冲锋时的壮观,以及从战壕里如雨点般洒落的子弹。 哪怕在一个世纪后,这些珍贵的影像仍能给观看者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视觉冲击。 “我会考虑。”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李谨言乐得见牙不见眼。不容易啊,他还以为楼少帅会直接拒绝。 “那我年后就着手准备。”李谨言掰着指头盘算,现在国内的电影院基本都是洋人开的,电影公司也基本没有,放映的都是外国影片。去年末上海才开了第一家国人自办的电影厂,第一部电影还没有开拍。 关北城的电影院也是犹太人在经营的,若是他想要在这方面发展,还是脱不开要和洋人打交道。而且李谨言对无声电影实在是不感兴趣,他记得在阮玲玉和胡蝶的年代,华夏就已经开始拍摄有声电影,以此推算,国外出现有声电影的年代应该更早,大约可以推进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那发明的时间应该会更早。 如果他没记错,有声电影应该是爱迪生发明的,虽然他在打压对手时不遗余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例如发明了交流电的特斯拉,就曾被爱迪生打压得十分凄惨。但他在创造发明方面的贡献,却足以堪称是全人类的财富。 不知道这个时候爱迪生实验室是否已经发明了有声电影,或许他应该让在美国的情报人员专门打听一下,再和教育部的陶部长发几封电报,询问一下赴美留学的留学生中是否有这方面的人才。 楼少帅所想的比李谨言还要深,李谨言只想让关北的兵哥们来一场声势浩大的阅兵式,对外展示一下军威,楼少帅却认为这场阅兵式应该放在京城。 电影的“主角”也不该是他,而是大总统和政府里的各部要员,例如司马君和宋舟。 政治是妥协的产物,联合政府的成立,归根结底是各方势力妥协的成果。北六省是强,凭借北六省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效仿秦王挥兵横扫**,但无论是楼盛丰还是楼逍都不愿意这么做。 若非万不得已,枪口不该对准自己人。内战会导致华夏不断内耗,最终只能便宜那些一直对华夏虎视眈眈的列强,甚至是日本。 日本已经衰弱,绝不能让它们再缓过气来回头咬华夏一口!这个狼子野心的岛国,对扩大领土的渴望从未消失过。只有比它强,比它狠,才能让这些矬子的妄想成为泡影。 “少帅,电影公司经理你这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还有西药厂,也要再添人。” 担任西药厂车间主任的三个兵哥如今都能独挡一面。李谨言计划三月开设两家分厂,扩大现有药品的产量,同时增加新的品种,这些药品在一战开始后都会成为紧俏货,能帮他换来大把的大洋。 丁肇的催泪瓦斯研究已经接近成功,他的助手也在开发防毒面具,虽然样子很难看,防毒效果却很不错。 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武器限制条例,一战中的同盟国和协约国都大量的使用过毒气,在防毒面具没有出现之前,遇到毒气攻击,很多士兵都是用大衣蒙住头,再像野猪一样把头埋进松软的泥土里才侥幸保住性命。 当毒气之王芥子气出现后,这种方法就成为了徒劳。 一战时,交战各国都生产和使用了不同型号的毒气弹,二战时,在国际公约明令禁止使用毒气弹的情况下,日军仍在华夏大量使用所谓的“特种弹”,华夏东北,淞沪战场,徐州战场,死在毒气之下的华夏军民足有上万人。日本矬子可不会跟你讲什么国际公约。 只有华夏领先于日本掌握相关技术,才能让日本投鼠忌器,才能预防这类惨剧再度发生。 丁肇不只研究催泪瓦斯,连氯气和芥子气研究他都有涉猎。 李谨言在实验室中见到他的实验记录,才发现这个男人有多可怕。 他可以研制出青霉素用来缓解人们的病痛,也可以制作出毒气,轻易能夺走人的性命。和丁肇比起来,乔乐山简直可以用“纯良”来形容,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毕竟,对川口怜一和川口香子等见识过乔乐山另一面的人来说,他和地狱里的恶魔也没什么区别。 除了两家分厂,李谨言还打算另建一家工厂,专门用来生产丁肇研究出的东西和防毒面具。这个工厂自己不再插手,全部交给楼少帅。他相信,以楼少帅的为人,绝对不会滥用这种武器,但适当的教训一下某些不是人的东西,却是必须的。 这是个用武力决定一切的年代,你可怜同情别人,别人未必会回馈给你同样的善意。 当年日本关东大地震,华夏捐款捐物,但日本人回报华夏的是什么?侵略,屠杀。 “还有一件事,”李谨言仔细斟酌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我让萧有德从美国绑架了四个人回来。” “什么人?” 李谨言的表情有些尴尬,“四个骗子。” “……”骗子? “少帅,其实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事实上,如果在情报人员找上门时,他们选择乖乖合作,就不会被绑架。奈何他们把情报人员错认为了华夏黑帮,进行了“殊死抵抗”,于是,登门拜访的情报人员,不得不采取了非常手段。 至于怎么把四个五花大绑的人带上轮船……在这个年代的美国,有钞票,一切皆有可能。 看到从美国发回的电报,李谨言才恍惚记起,华夏人在国外的帮派组织是相当有实力的,尤其是在南洋和美国。旅美华侨领袖司徒先生,洪门致公堂,在后世都是响当当的名号。在另一个时空中,屡败屡战,革命不息的国父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6第一百四十五章 民国六年的春节显得比以往都要热闹。 大年三十,关北城的鞭炮声响成一片。 开爆竹厂的王老板早已笑得合不拢嘴,从只有五六个工人的小作坊,发展到北六省规模数一数二的爆竹烟花厂,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当初建厂的资金还是向北六省官银号抵押贷款得来的,不到半年成本就收了回来,当初因为他把祖宅抵押出去,差点把他撵出家门的老父亲,如今也逢人便说儿子有出息,厂子办得好,丝毫不见当初追在王老板身后,拐杖舞得虎虎生风的样子。 大帅府中,李谨言点燃了一根大红色的二踢脚,两声炸响,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却格外的过瘾。好像过去一年中所有的郁气,憋闷都在这两声炸响中烟消云散了。 院子正中的礼花发出咚咚的声响,一个又一个五彩的花团在空中绽放,楼逍和李谨言并肩而立,戎装的军人,长衫的青年,看似矛盾,却仿佛天生该站在彼此的身边。 “少帅,明年会更好吧?”李谨言侧过头,笑容中带着不自觉的期望。 “会。”楼少帅单手抚上李谨言的脸颊,缓缓的勾起了唇角,“我保证。” 那抹笑太过突然,直到一声烟花炸响,李谨言才恍然回神。 这是犯规吧。 李三少颇为不自在的捏了捏耳朵,好像,耳朵有点发烧啊…… 楼大总统和楼夫人留在京城,大帅府的年夜饭桌上,只有楼少帅和李谨言两个人。 一大桌子菜,都是按照楼少帅和李谨言的口味做的,再加上白胖的三鲜馅饺子,个大肚圆,咬下去汤汁浓郁,好吃得让人想把舌头都吞下去。不过好吃归好吃,个头却着实大了点,一盘下肚就吃得李谨言直打饱嗝,不得不提前结束战斗。楼少帅却继续一口一个,丝毫没有停下筷子的意思。 等到楼少帅终于吃饱了,李谨言的下巴也掉地上捡不回来了。 他知道楼少帅能吃……可足足五盘啊!这还腰板笔直,一马平川的,普通人早就该撑得走都走不动了吧? 吃过了年夜饭,回到房间开始守岁。 屋子里烧着地龙,暖融融的,李谨言靠在床边,腿上搭着一条毯子,手里捧着一本德文书,一页一页的翻着。许二姐的语言天赋深深打击到了他,加上身边有楼少帅这个标杆,李三少痛定思痛,决定跟着许二姐一起学外语。 英文他算半吊子,俄文和法文他都提不起太大兴趣,西班牙文在大学时选修过,不过在工作之后也基本还给了老师。想来想去,李谨言最终选择了德文。 学会了德文,下次楼少帅和乔乐山丁肇他们说鸟语,他就不会两眼一抹黑了。 李三少学习的劲头很足,又跟着先生下了苦功,再加上身边会德语的人不少,简单的交谈已经不成问题,但读写方面却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提高。 李谨言叹了口气,合上书本,起身走到桌旁,楼少帅正在一个人做兵棋推演,一张欧洲地图铺在桌面上,地图并不完善,但几个重要城市和边境要塞却都做了详细标注。 只看了一会,李谨言就能看出楼少帅在推演德法战争,从军级单位细化到一个排,哪怕李谨言在战略和军事上只是个半吊子,也不由得被地图上的布局所吸引。 “少帅,你认为德国能战胜法国吗?” “很难。”修长的手指滑过东普鲁士,停在德国和俄国的交界线上,然后又回到了预设的德法两国战场,阿尔萨斯和洛林。 他持有的观点很明确,一旦开战,德国将面临两线作战,战败的几率要远远高于战胜的可能。除非德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同法国或者俄国的战争,集中力量在另一线作战,否则,战败会是注定的。 “普鲁士军队的传统是集中兵力,主动出击。”楼逍侧过头,看向单手支在桌面上,俯视地图的李谨言,“进攻,尽一切可能夺取胜利,是德意志军队的最高精神。” 李谨言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德意志第三帝国的闪电战,应该也是源于此吧?这种一往无前的作战精神,让德意志的军队横扫欧洲,却在两次世界大战中折戟沉沙。如果说一战的失利是源于小毛奇擅自改动了施里芬伯爵的作战计划,再加上德**队贪功冒进,暴-露出了侧翼,导致运动战变成了堑壕战。那二战时德国在苏联的战败,有一大部分原因,应该是生生被苏俄的人海战术和广阔领土给拖垮的。最显著的标志就是,德国的军人越打越少,苏联的军队却越打越多,往往是一个团打没了,会立刻再武装起一个师。再加上的恶劣的气候和糟糕的后勤补给,斯大林格勒成为了所有德**人的噩梦。 不过一战时德国并没有机会攻入沙俄本土,战争进行到1917年,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接连爆发,沙皇倒台了。主张继续参战的资产阶级临时政府被布尔什维克取代,俄国彻底退出了一战。 楼少帅的兵棋推演,完全基于他对这个时代欧洲的了解和固有的军事理论知识,他无法预测到未来的俄国会发生什么。所以,在他的推演过程中,德国失败,比真实的历史上足足早了一年。 不过,不管怎么说,德国战败都符合华夏的利益,至少借来的八千万马克不用真金白银的还了。 “少帅,要是欧洲真打起来,沙俄再发生内乱的话,你觉得咱们是不是能趁机占点好处?” “比如?“ “俄租界,蒙古,还有西伯利亚。”李谨言的这些想法在脑子里存在已久,只是一直没机会全都说出来,“如果俄国政权更迭,咱们可以马上动手收回租界,还可以趁机进入蒙古,至于西伯利亚,还要再想想办法,不过俄国一旦乱起来,肯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平稳。” 若有必要,还可以在沙皇一家的身上做点文章,苏俄政权建立的早期,国内局势并不怎么平稳,高尔察克领导的白军加上一直反对布尔什维克的哥萨克,再加上怀念旧政权的人,他们曾聚集起一股不小的力量,当时英法等西方国家几乎都站在白军一边。 白军曾试图救出沙皇,不想沙皇一家却先一步失踪。若是白军成功解救出沙皇的某个子女,那么,是不是俄国的内战还将持续更长时间? 楼少帅不是说过,东宫里有华夏的钉子吗? “少帅,咱们不如打个赌。”李谨言双手撑在桌面上,凑近楼逍,笑眯眯的说道:“我赌沙皇会在战争结束之前倒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7第一百四十六章 民国六年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年,无论是对华夏还是对世界上其他国家来说。 刚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山东就出事了。 韩庵山空有督帅的名头,手中却已经没了实权,山东的军队根本不听省政府的调遣,省议会的议员大多是延续了咨议局的老底子,成天除了吵架就是吵架,一份议案提出,光是审议就能审上半个月,等他们吵个子丑寅卯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最典型的例子,联合政府以立法形式正式下达裁撤厘金,整改各省税收的命令,不说几个经济大省,连一些偏远省份都开始按例执行,唯有山东,除了北六省和南六省驻军的市县,其他县乡仍在实行晚清旧例和军政府时期的老规矩。 税招收,厘金照收,有时还以各种各样的名目征粮。层层盘剥的结果是,山东的农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终于爆发了抗-税运动。集合起来的农民,不只赶跑征粮的税官,还闯进县政府,打死了县知事。 这些一辈子都老实巴交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像是老黄牛一样的干活,就为了能让家人吃顿饱饭。 本以为韩督帅没权了,不会再有人逼着他们种大烟了,大总统还下令不许再收厘金,税金也要比去年少了两三成,今年的年景应该比往年要好了吧?没承想头顶的官老爷们还是那个样! 收钱征粮,比以往还要狠!按照定额交税,全家都得饿死,不交税,至少黄泉路上还能做个饱死鬼。 官-逼-民-反,活不下去了,大家都没别的路可走了。 “早知道就和大壮一起去关北了。”一个高大的山东汉子举起袖子用力一擦脸,“听说他在关北的农场里干活,一天三顿,顿顿都能吃上馒头,一家子都过上好日子了。” “话是这么说,还不是舍不得这些田和庄稼吗?谁想到……唉!” 起先是乐陵农民抗税,随后开始向周边县市蔓延,大有燎原之势。 驻守在山东境内的北六省第十一师,第一时间将山东的情况报告了关北,楼少帅当即下令,收缩部队,全部返回军营驻地,若山东省政府请求第十一师出兵围剿“乱-民”,一概不做回应。若有其他势力趁机冲-击-军营,坚决予以回击。 同在山东境内的南六省部队也接到了宋舟的电报,两份电报大同小异,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这次山东的民-乱,他们不参与,更不要搅合进去。 浑水摸鱼固然好,但也要看这滩水混到什么程度。若是水太混,看不清下面是不是有能把人吞没的泥潭,还是不要轻易涉足为好。 山东农民抗税与白正叛乱不是一回事,一旦被牵扯进去,处理不好很可能就会引火烧身。 楼大总统得知山东乱了,眉头就没松开过。 山东省内的那点事他早有耳闻,不只是在减免税收裁撤厘金的事上阳奉阴违,连修筑铁路的款项他们都敢动。掌管监察院的司马君已经派人秘密进入山东,只等着所有证据到手,就能将现在这个沆瀣一气,为了钱什么事情能干的省政府连锅端。 事实难料,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山东就出事了。 司马君的表情很不好看,他对楼大总统说过,这件事全交给他来办,不会出问题。可现实却是,民乱一起,再万全计划也要泡汤。 楼大总统和司马院长都清楚,山东境内的民-乱不能派兵镇-压,越压越乱,只能想办法安抚。 至于该派谁去……楼大总统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身居青岛的韩庵山看到报纸上的连番报道,当即给京城的楼大总统发了一封电报,这是个机会,他是否能重掌山东,成败就在此一举。就算要给北六省做个傀儡,也总比现在这样空有名头,连一个兵都调不动的强! 山东乱起来的时候,四川省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四川督帅刘抚仙,突然派兵包围了重庆日租界。 天津,汉口,苏州和杭州四地的日租界接连被华夏军队接管,重庆却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但平静却往往预示着更大的风暴。 从报纸上看到相关消息后,日租界里的很多人已经萌生了离开华夏,返回日本的念头。 虽然回国之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舒服,但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 天津汉口暂且不论,苏州和杭州的日侨几乎死绝。也不见政府采取行动,只有驻华公使山座圆次郎提出了几次严正抗议,之后就没了下文。他们都在担心,有一天这种遭遇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别看这些日侨打杀起华夏人来眼睛都不眨,若是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十个里有九个会像被绞死的通口一样尿裤子。 四川的刘抚仙一样是个狠人,手段绝不会比宋琦宁和宋舟差上一星半点。整个四川只有一个租界,就是日租界。法国的势力都盘踞在云南,一旦刘抚仙动手,这些日侨只有被瓮中捉鳖的命。谁让当初他们想不开非要到重庆来的? 至于军队,租界里的那点人,会是一个华夏军阀的对手吗? 华夏的强硬,帝国政府的不作为,已经让这些在华日侨清醒的认识到,他们在这片土地上耀武扬威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除非帝国重新振作,派遣舰队进攻华夏,再取得一次日清战争那样的胜利,但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沿海口岸都是西方列强的传统势力范围,日本唯一占据的大连如今都岌岌可危。哪怕楼逍还没有对大连采取任何动作,也没人会怀疑,那是他嘴边的一块肉,他随时都能张嘴吞下去。况且大连和重庆相距甚远,帝**队到了那里又对他们有什么帮助? 在刘抚仙下令调派军队包围重庆日租界后,租界里日本侨民的反应是松了一口气,好像他们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一样。 这种奇怪的反应让带队的川军军官不明所以,兵哥们也是面面相觑,看到日本领事出现,全都握紧了手中的步枪,有不少人还拉开了枪栓。 日本领事的态度谦恭,语气也十分恭敬,和他们印象里的趾高气扬,用鼻孔看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些小东洋会不会有阴谋?” “要是有阴谋,一枪打死他!” 这些日本人在重庆没做好事,走-私,贩-毒,几乎都干全了。一枪打死,绝对不冤! 日本领事没有就川军包围日租界的事情多做纠缠,甚至没问他们包围日租界的原因,他只是向带队军官提出几点要求,希望能让租界里的日本侨民携带财产离开。在此期间,华夏军人不得伤害日侨的性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8第一百四十七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4年4月26日 关北城外,包括楼氏毛刷厂,杨氏火柴厂和永兴蜡烛厂在内的三家工厂共五百七十一名工人举行了联合罢工。三个工厂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工人都参与了这次罢工。 火柴厂的杨老板和蜡烛厂的安老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厂子里还压着订单,这罢工时间越长,损失就越大。他们也曾想过,要是这些人的要求不过分就应下,但是,当罢工代表把条件提出来时,两个老板压根就没办法点头。 将每月工钱提高到二十五元 ,免费三餐,一年三套工作服,每个星期的工作时间不超过四十小时? 这要是答应下来,他们就不用开厂了,直接关门算了! 二十五元,亏他们也说得出口!在关北,二十五块大洋都能买一亩中等田了!免费三餐,一年三套衣服,搁哪个工厂也没这样的规矩!还有一周工作时间不超过四十小时,还说不答应就全都去洋人的工厂做工。他们都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们不知道那些洋人的工厂恨不能一周七天,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有十个时辰都让他们做工? 杨老板和安老板都拧紧了眉头,为什么这些罢工的工人会提起洋人工厂?难不成这件事和洋人有关?早些年华夏人开的工厂没少受洋人的排挤,各种手段都使尽了,闹得一些本来发展不错的厂子开了一段时间就撑不下去,要么关门大吉,要么低价贱卖,转手就落到那些洋人手里。 像是启新洋灰厂一样能支持下来,发展壮大并在国际上打响名头的,在国内实属凤毛麟角。 就拿工业区里的玻璃厂和新开的油漆厂来说,之前不也被日本人搞得开不下去了吗?若是没有李三少,这些厂子甭想再起死回生。 两人碰头商量了一下,总觉得这事肯定不如表面上这么简单。他们注意到,在带头罢工的几个人旁边,有一个之前没见过的生面孔,而且,这几个人貌似都很听他的话。 “这事恐怕不能善了。” 两人打定主意,当即联袂去见了李谨言。 李谨言见到杨,安二人,得知他们和工人谈判的具体细节之后,沉默良久,对两人说道:“这件事应该是因我而起,两位老板是受了牵累,谨言惭愧。” “三少,这话怎么说的!” 杨老板和安老板连忙摆手摇头。 “三少,你是咱们北六省商会的会首,这事要真是冲你来的,那就是打了咱们整个北六省商界的脸!甭管是华夏人还是洋人,都没有和他们善罢甘休的道理!” “对,三少,我安齐林虽然没什么大能耐,但大事小节我还是分得清的。不管怎么样,只要您吩咐一声,我绝对没有二话。” “两位,这件事交给我,我绝对会给两位一个交代。”李谨言握紧了拳头,脸带寒霜,“撺掇工人闹事的,我一定会揪出来。管他是天王老子,也别想好过!” “有三少这话,我们就放心了。” 除此之外,李谨言向杨老板和安老板保证,两人工厂的损失他会一力承担。杨,安二人再三推辞,李谨言却依旧坚持,无论如何,这件事是他们受了自己的拖累,从情报部门送上的消息看,这件事的的确确是冲着他,或者是他背靠的楼家来的,拉上火柴厂和蜡烛厂,无非是做个烟雾弹。 事实上,除了这两家工厂,还有三四家工厂的工人也被煽动过,只是效果都很一般,动心的不是没有,但大多数人还是摇头,有人还斥责私下里去找他们的人,“刚吃了几天饱饭就不安生了,穷折腾什么!等着闹出事了,就知道厉害了!” 饶是如此,事情还是闹起来了。 起因和经过都很好查明,领头闹事的是个厨子,不久前刚被楼氏毛刷厂辞退,原因是他手脚不干净,食堂里的猪肉,豆油,荤油还有白面经常会不知不觉的少上一些,刚开始量很少,基本没人发现,渐渐的,食堂里的饭菜都开始变了味道,两和面的馒头,个头小了一圈不说,一点白面都不加,猪肉白菜炖粉条,除了汤面上的一点油花,连个肉片都没有! 倒是这个厨子家里经常三不五时的吃肉包饺子,一家人都养得满面油光。 李成发现这件事后,二话不说就把他给辞了,连带厨房里和他一起做手脚的两个人都没留下,之前他从厨房拿走了多少东西已经没办法统计,见他哭得实在可怜,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就起了恻隐之心,扣了他当月的工钱,也没要他赔偿。 不想这个厨子表面悔过,暗地里却怀恨在心,他不认为自己私拿食堂的东西是错,只认为是李成断了他的生路。 虽然李成没把辞退他的原因大肆宣扬,但和李成有来往的工厂老板都能得知一二,再加上李成是李谨言的人,毛刷厂又挂着楼家的牌子,谁还会雇他?就连城里的饭庄酒楼,听说他是被李三少的工厂辞退的,都不愿意再雇他。 李三少可是出了名的善心人,被他的厂子辞退,能是什么好人? 就在这个厨子只能靠打些零工养活自己和家人的时候,一个男人找上了他,告诉厨子,只要按照他的话去做,保管今后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厨子刚开始还有些犹豫,可看到摆在面前的五十块大洋,他动心了。 他开始和之前毛刷厂的熟人联络,动不动就请他们喝酒吃饭,在酒桌上和他们抱怨,说他被辞退根本就是因为发现了李成在厂子里做的手脚! 人都有好奇心,他这么说,自然会多问上几句。 “老弟以为食堂的伙食为什么越来越差?实话告诉你,都是李成给贪了!说他是老板,不过也是给李三少看厂子的,食堂那么大的油水,不趁机捞点?我可是都看得真真的,每个月给食草的采买费用他都要都扣去一大半!好东西买回来,也是在食堂过一趟,从后门拉到他自己家里去。” “不能吧?”从毛刷厂还是被服厂的一个下属车间开始,李成就是车间主任,到厂子独立,他直接升任了厂长,工厂里的老人大多都很了解他,他不是这样的人啊。还有,他可是李三少信得过的,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李三少?嘿!”或许是喝高了,厨子说的话越来越不像样了,“不过是个靠……给个男人压的,算个什么玩意!” 那人再听不下去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们都甭想活了。不管这顿是不是他请,匆匆和伙计结账离开饭庄,以后再不呢能和这人联系了,这整个一混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9第一百四十八章 五贝子? 听到许久不被人提起的称呼,邢五的表情霎时一变。 “奇怪吗?” 萧有德走近些,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能知道阁下的身份,还要多亏了醇亲王,醇亲王是个明白人,满清早就没了,你说你们还折腾什么?” 邢五狠狠的瞪着萧有德,”废话少说,这趟来关北,爷就没想活着离开!“ “哦……” 萧有德拉长了声音,收起了脸上的笑,举起右手朝身后示意了一下,一个赤着上身的大汉立刻从墙上取下了一条牛筋鞭子,在墙边的盐水桶里蘸了蘸,凌空一甩,嗖——啪!鞭子砸在地上,却硬是像是抽在了邢五的身上。 邢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落在我手里,是死是活都是我说的算。”萧有德退后两步,“先给这位贝子爷来道开胃菜,等他舒服了,咱们再好好谈。” 马上有人往邢五的嘴里塞-进一块软木,这是预防他自尽,随即,他整个人被吊了起来,蘸着盐水的鞭子下,啪的一声,就是一条血红的印子…… 实验室中,丁肇正仔细观察培养皿中的青霉菌,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难题,无论采用多少种办法,都没办法大量培植菌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将培养皿放在桌上,丁肇双臂环抱胸前,陷入了沉思。 “丁,想不想去轻松一下?” 听到乔乐山的声音,丁肇回过,看到对方穿着白大褂,身上还挂着个医药箱,忍不住皱眉,“这是什么打扮?” “萧先生抓了个人,据说很有挖掘价值。”乔乐山脸上闪过了一抹很难觉察的兴奋,“我手头刚巧有几种新药,要知道,实验对象可是很难找的。” 很有挖掘价值?新药?实验对象? 丁肇眉毛一挑,眼睛一眯,嘴角一勾,“乐山,我发现你今天格外的英俊。” 乔乐山:“……” 挨过了鞭子,受过了烙铁,几次昏过去又被冷水泼醒的邢五,依旧死咬着不肯吐口。 萧有德对什么宗社党,保皇党和复辟党都没多大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躲在这群遗老遗少背后的外国势力。这个人落在他们手里就是个极好的棋子,只要他活着,哪怕他是个弃子,萧有德也能用他走出一步好棋来。 乔乐山和丁肇抵达时,邢五又一次晕了。看着全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肉,跟个血葫芦似的邢五,乔乐山不满了,这样还让他怎么试药? “不用担心,人还活着。”萧有德脸上带笑,嘴里却说着让人打寒噤的话,“泼醒他.。” 又一桶凉水泼下,刑讯室里顿时传出了几声嘶哑的惨叫,原来,泼在邢五身上的竟然是之前放在墙边的那桶盐水。 拿着木桶的大汉见众人将目光望向他,蒲扇似的大巴掌一抓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顺手了。” 邢五醒来后,其他人都退了出来,只有萧有德,丁肇和乔乐山留了下来。 乔乐山把带来的医药箱放下,打开,里面整齐摆着两排贴有不同标签的小瓶子。他从瓶子的旁边拿起一支玻璃针筒,转头看向邢五,目光十分热切。 丁肇没像乔乐山准备的那么齐全,他没带药箱,只是随手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掰开邢五的下巴,直接把药丸扔进他的嘴里,手指在邢五的颈项和锁骨间一掐一按,那颗药丸就顺着他的喉咙滑进了食道。 “你给他吃了什么?”乔乐山很好奇。 “好东西。”丁肇环抱手臂,看着一脸惊恐的邢五,“放心,在没试完所有的新药之前,你都会活着的,毕竟找一个实验对象不容易。” 丁肇的语气很温和,却让邢五从骨子开始往外冒凉气。 四个小时后,丁肇和乔乐山从刑讯室离开,萧有德也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让人帮邢五处理包扎了伤口,现在,这个人还有用,还不能死。 至于那些被邢五收买,带头闹事的人,全都被赵局长带回了警察局,虽说受到的招待肯定比不上情报局,倒也能让他们舒爽一段日子。 京城 楼大总统放下当天的报纸,忍不住哈哈一笑,用力一拍桌子,“好!” 书房外,楼二少正在练习走路,走几步,就站不稳要摔一跤,丫头奶娘在身边护着,楼夫人却不许她们上手去扶,只是看着坐在地上扁着小嘴,拧着眉头,却硬是不哭的小儿子,笑着说道:“睿儿,来,站起来,到娘这来。” “娘。” “哎,乖儿子,来,站起来。” 楼夫人弯着腰,拍拍手,楼二少两只小手往地上一支,圆滚滚的小身子像个不倒翁似的,刚要起来就又坐在了地上,可无论几次,他还是不哭,这让楼夫人想起了自己的大儿子,当初逍儿学走路时也是一样,这还真是兄弟俩。 在楼二少又一次努力失败时,一双大手突然托着他的腋下,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 “大总统。” 丫头和奶娘退后几步,楼大总统咧开嘴,晃了晃手里的楼二少,“小子,叫声爹听听。” 楼二少的两条小腿蹬在楼大总统的胸前,冷眉冷眼,不肯开口。 “臭小子,叫爹。” 依旧不开口。 楼大总统直接把脸蹭在了楼二少的小脸上,“叫爹,叫不叫?” “爹。”楼二少终于开口了,没等楼大总统乐一乐,紧接着又吐出了一个字:“坏!” 丫头和奶娘不敢出声,楼夫人却笑了,楼大总统无奈转头,“夫人,咱家这两个儿子还真是亲兄弟俩啊。” 蔫坏,一样一样的! 楼夫人笑够了,让奶娘将楼二少抱去休息。等丫头送上热茶退了出去,才开口问道:“大总统,关北那边没事了吧?” “没事了。”楼大总统拿起茶盏,吹了吹,“咱们儿媳妇当真是不简单,这事办得漂亮,前两天的报纸你也看了,没气得肝疼?现在好了,除了几家不入流的小报,连英国报纸都改了口风。” “哦?” “说他仁厚,连咱们楼家都沾光了。”楼大总统笑呵呵的说着,随即却叹了口气,“说到底,这事还是冲着我和逍儿来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0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连,旅顺 接到大本营发来的电报,山本丸二脸色阴沉。 由于西门子事件被揭露,多名海军军官被捕,山本内阁被迫于四月全体辞职。山本权兵卫首相本人的声望也一落千丈,本因修改了现役武官制度而获得好评的山本内阁,在倒台时却无法摆脱收受回扣的污点。 甚至有人说:“一想到海军就想到山本权兵卫,一想到山本权兵卫就想到回扣。我们的国民为了国家勒紧肚皮,海军的高官们却大把的拿着回扣花天酒地。” 贵族院开始大量消减海军军费,之前被压下的增设两个陆军师团计划也被再次提起。 唯一让山本丸二松了一口气的是,有山县派官僚四大金刚之称的清浦奎吾组阁流产,接替他成功上台组阁的大隈重信是立宪政友会成员,虽然立宪政友会已经分裂,但从根本上说,大隈并不会唯山县有朋马首是瞻。这对效忠海军一派的山本等人是个好消息,但也仅止于此了。 “山本君,国内的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不只是海军同陆军不和,他们这些情报人员也分为不同的派系,效忠不同的上官。山本等人属于海军派系,山本本人更是与前任内阁首相山本权兵卫有亲戚关系,而被他们关押的河下井一郎与土肥原贤二则属于陆军派系。在之前他们或许还能合作,但在山本撕破脸将他们关押拷打之后,他们之间已经完全成为了不死不休的关系。 河下与土肥原的嘴都很硬,从被关押至今,山本没有从他们嘴里问出任何对自己有利的东西,他之前的猜想也没有得到印证。但他依旧固执的认为自己没有错。 新内阁上台,关东都督大岛义昌不会再被压制,他再三要求山本释放河下和土肥原。山本清楚自己没办法再继续关押河下与土肥原,如果不能从他们嘴里得到切实的口供,他就必须尽快放了他们。 但是,他们是没有机会走出这里的,绝对没有! 山本的脸上闪过了一抹阴毒与疯狂。 牢房里,土肥原靠在墙上,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门外两个守卫的谈话上,用这样的方式转移注意力,会让他觉得身上的伤口不再那么痛。 “北六省军队的两个师去了满洲里还有察哈尔。” “会不会同沙俄打起来?” “可能。” “要是真打起来就好了……” 土肥原顾不得身上的伤,靠近门边,想要听得更清楚些,可两个人接下来却压低了声音,他只能模糊听到:“听说山座公使……新的内阁……大隈首相……大岛都督要求释放……” 北六省军队频繁调动?满洲里和察哈尔?山本内阁倒台了?大隈首相? 这些信息在土肥原的脑海里转了一圈,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他的额头开始冒冷汗,眼前也开始发黑,连日来的审讯加上每天只有一小碗水和一个馒头,让他极度虚弱,这两个守卫的话透露出的讯息对他十分重要,他必须清醒的思考! 脏污的手指用力抠进腿上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土肥原的脸颊都在发抖,他发誓,有朝一日若是能活着离开这里,他绝对会亲自砍下山本丸二的脑袋! 当啷! 牢房的门被推开了,山本出现在他的面前。 比起一身狼狈的土肥原,山本的穿着干净得体,胡须和头发也打理得十分整洁,土肥原甚至能从他身上闻到肥皂的清爽味道。 不知为何,如此整洁的山本让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在看到他缓缓抽--出腰间的武士刀之后,这种预感更加强烈。 “山本?!” “去死吧!” 这就是山本丸二的决定,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更不能让这些对帝国“有害”的人活下去,他要亲手杀死土肥原和河下,然后自裁。至于大岛义昌放人的命令,他不会照做的,绝对不会! 生死一线之间,土肥原爆发了巨大的潜能,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地上翻滚,直到无路可退,靠在墙角,不得不用手去挡山本斩下的刀,一声惨叫,几根手指被齐齐斩落,山本也被他踹中了肚子,踉跄的倒退了两步,再次大喝一声,举着刀扑了上来。 这一次,土肥原不再那么幸运,山本一刀砍在了他的胸前,随即立起刀锋,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内脏。 鲜血溅在杀人者和被杀者的脸上,土肥原瞪大了双眼,两只手高高的举起,试图抓向山本,张开嘴,艰难的说出一句:“小心……楼逍,军队……大连……” 血不断从喉咙里涌出,他的双眼瞪得极大,终于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至死他也想不到,本该救出他和河下的命令,却成为了他们不折不扣的催命符。 临死前,出于对帝国的忠诚,他想让山本知道自己的推测,但很遗憾,山本不会听进他说的一个字。 日本人的疯狂,阴暗,在山本的身上一览无余。 杀死了土肥原,山本根本没有擦脸上的血迹,转身走进河下的牢房,等他再走出来时,关东都督情报部的部长河下也倒在了血泊中。 这一天,是华夏民国六年,日本大正三年,公历1914年5月24日。 曾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在华夏大地上,对华夏民族犯下滔天罪行的土肥原贤二,这个至死仍不肯承认罪行的战犯,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 他死不瞑目。 大岛义昌迟迟不见山本将人释放,亲自带人来到牢房,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瞪大了双眼。 山本丸二跪坐在牢房门前剖腹自尽,一柄锋利的短刀划开了他的整个腹部,他的头被斩落,落在了他握紧刀柄,环在胸前的手臂里。 跟随他的几个人都已经自杀,河下井一郎与土肥原贤二也都毙命。 “该死!混账!” 大岛义昌再不顾什么对死者的尊重,武士的荣誉,狠狠一脚踹翻了山本的尸体,这个该死的混蛋!他竟敢违背自己的命令! “大岛阁下,坂西武官那里该怎么交代?还有国内……”如果被大本营知道,就在大岛义昌的眼皮子底下,帝国的优秀情报人员如此自相残杀,一顿严厉的斥责肯定是免不了的,再加上山本丸二的背景,恐怕他的官位都将不保,回到国内也将被彻底闲置。 “必须严密封锁消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1第一百五十章 大连,旅顺 几名身着黑色校服的年轻学生在街上匆匆走着,他们甚至顾不得迎面撞上的行人,脚步愈发加快。被撞到的男人刚要拦住他们,问一句走路怎么不看路,下一刻却瞪大了双眼。 一群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正跑步过来,看到几个学生,其中一个貌似军官的宪兵立刻大声说了一句什么,几个学生的脸色一变,马上飞快的跑了起来。 被男人抓住衣袖的学生连忙道:“大叔,你快放开我!被他们看到,你也会被牵连的。”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几个日本宪兵已经跑了过来,其中一个举起枪托就朝学生的头上砸了下去。男人却突然用胳膊扛住砸下来的枪托,不顾日本人的骂声,一把将学生往前边推了一把:“快走!” 自从大连被日本占了,像这样的事发生过太多。男人是个老实的小商贩,见到穿着军装的日本人向来都是绕道走,遇到类似的事也是背过身去装作看不见,今天,他却鬼使神差的想要护住这个孩子。 是啊,还是个孩子! 这群日本人,不是人,是畜生! “大叔!” 学生叫了一声,男人却顾不得其他,依旧大声喊着:“快走啊!” 可他能拦住一个,却拦不住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日本宪兵冲了上来,那个学生最终也没能跑掉,连同他的几个同学,都被日本宪兵用枪托砸倒在地,鲜血顺着额头流淌,他却执拗的的看向刚刚帮他把宪兵挡住的男人:“大叔,谢谢……对不起……” 下一刻,枪托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头上,他倒在地上,再无生息。 男人身上也不断的挨着枪托,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看着躺在地上的孩子依旧被日本人的皮鞋不停踩踹,他发出了一声仿佛野兽般的叫声:“我和你们拼了!畜生!” 两柄刺刀同时扎进了男人的身体,鲜血从口中涌出,临死之前,他竟然丝毫不觉得后悔。 过了今天,看还有谁会说他是个没胆子的!他赵老三,死得像个爷们! 日本宪兵终于停下了打人的动作,他们开始察看学生里是否还有活着的,并且从他们身上搜到了不少反对日本的传单,还有北六省军队炮击瓦房店的消息,这些消息在旅顺的报纸上是看不到的,尤其是近段时间旅顺实行了戒严,进出都要受到严格的排查,外面的消息更是很难传进来,即便有,也会变成“大日本帝国的勇士让北六省的军队不敢踏足瓦房店一步!” 宪兵队长懂得华夏语,看完了传单上的内容,又狠狠的踹了倒在地上的学生一脚,嘴里骂道:“一群支-那-猪!” 他们拖起还活着的两个学生转身就走,余下的几具尸体,竟然就那样扔在那里。 在他们转身要走的时候,几个拿着木棍的汉子突然从街道拐角冲了出来,他们是旅顺人口中的“混子”,平常游手好闲,打架闹事,今天却红着眼睛拿着棍子冲向了日本人,日本宪兵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但情况却渐渐变得不妙,越来越多的华夏人从街头巷尾,街道两旁的屋子走了出来,他们手里没有武器,但这些日本宪兵的心中却开始发慌。 以往如兔子一般温顺的华夏人,怎么会突然…… 被日本宪兵拖着的一个青年学生突然笑了,睁开被血模糊的双眼,用日本话说道:“你们这群侵略者,一定会被赶出华夏!” “闭嘴!”宪兵队长恶狠狠的骂道:“想要命,就闭嘴!” “不!”学生每说一句话,嘴里就会喷出一股血沫,“生命重要,但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说着,他突生一股力气,狠狠的撞开了抓着他的日本宪兵,用华夏语大声喊道:“自由!尊严!不做侵略者的奴隶!我们是华夏人,我们脚下是华夏的土地,我们的军队就在不远处,打倒侵略者,华夏万岁!” “混蛋!闭嘴!” 宪兵队长来不及阻止,一个日本宪兵已经用枪托砸在了学生的背上,在他倒下的时候,华夏人的神情全都变了。 他们也曾麻木不仁,他们也曾想过为了日子能过下去总要忍一忍,现在,他们却像之前那个挺身而出护住学生的男人一样愤怒! 二十年前的大屠杀是旅顺人心中永远抹不去的沉痛。 如今,日本人的暴行更是变本加厉! 他们还要忍下去吗? 忍下去,当这些侵略者的奴隶吗? 街上的人开始一步一步朝被围在中间的日本宪兵走去,之前被打倒在地的几个汉子也站了起来,吐掉嘴里的几颗断牙,神情变得愈发凶狠。 日本宪兵背靠着背,宪兵队长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关东都督府接到报告,得知有九名日本宪兵被华夏人围困在水师营街,立刻派出两个日军小队。 第五师团的大谷师团长下令,务必将宪兵安全的“接”出来,对于围住宪兵的华夏人,若没有太过激烈的行动,就暂时放过他们。 “师团长阁下,必须让这些支那人得到教训!” “不,土井,我们不能动这些华夏人,至少现在不能。” “为什么?师团长阁下,对待支那人,帝**人不该表现得如此懦弱胆小!” “混账!你难道看不清现在的形势吗?!你难道不知道北六省的军队迟迟没有进攻大连,只是在等待一个借口吗?!” “阁下,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从来不惧怕任何敌人,何况是一群愚蠢的支那人!“ 日本陆军一向奉行下克上的传统,土井作为师团参谋,一向被大谷师团长器重,但是这一次,他彻底惹恼了大谷喜九藏。 “既然土井君如此自信,你就带着一个小队的士兵去瓦房店驻守吧。” 瓦房店已经成为了第五师团官兵心中的禁-地,自从北六省军队炮轰瓦房店,凡是去那里的士兵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土井蛮勇却不是傻子。大谷师团长这道命令分明就是让他去送死。 大谷喜九藏冷哼一声,既然想死,那就去死吧! 等到第五师团两个小队的士兵赶到水师营街时,九名日本宪兵已经不成人形,这些日本兵立刻举枪朝天示警,用子弹和刺刀驱散人群,才把九个宪兵给救了出来。在将他们送进医院之后,还是有三个人因为内脏破损,当天夜里就去见了他们的天照大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1第一百五十一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4年6月26日 轰! 又一轮重炮砸下,阵地上的日本守军,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蜷缩在防炮洞里,祈祷炮弹不要落在自己的头顶。 “该死!舰炮在哪里!那两艘战舰是摆设吗?!” 负责正面防守的岛田联队长大声喝问着,可惜,没人能给他回答。 岛田快发疯了,作为出身广岛的帝国勇士,他不畏惧同任何人战斗,他甚至做好了随时去见天照大神的准备。但是,对面的北六省军队却压根不往前冲,他们只是不断的炮轰,重炮轰完山炮轰,山炮轰完总该步兵冲锋了吧?结果是没有,等到炮弹炸起的黑烟和火药味散去,继续轰!日军的炮兵敢回击的话,绝对是连炮带人一起轰成渣渣。 不只是岛田,凡是负责阵地防守的日军,全都已经被逼得快发疯了。 没有这么打仗的!就连当初和沙俄军队作战时,他们也没有如此无奈过。 “混账!难道支那人的炮弹用不尽吗?!” 第五师团也有两门12o重炮,四门1o5mm榴弹炮,十几门75mm山炮和野炮,每个步兵联队还有为数不少的掷弹筒,机枪也有不少,在山本权兵卫内阁时期,日本6军的军费总是不断的削减,能得到这些装备,还是关东都督大岛义昌动用了私人关系,从一个日本商社手里购买的! 耻辱! 这是日本6军的耻辱!这些武器本该用来装配军队,却被这些无耻的商人当做了商品贩卖!可是现在,无论是岛田联队长还是其他士兵,都无暇再去想这件事,他们只是抓紧了手中的步枪,等着这一轮炮轰过去。同时希望炮兵能给他们一些支援,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他们的重炮和山炮,在连续两天的炮战中,都已经损毁得差不多了。 唯一能依仗的舰炮,貌似也不那么可靠。 他们开始祈祷,祈祷炮弹不要砸在自己的头顶,管它会把哪个同僚轰上天,哪怕是联队长阁下……总之,这个时候的第五师团,完全被北六省的炮兵砸得没了脾气,失去了广岛勇士的锐气。 “开炮!” 炮兵阵地上,兵哥们都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成箱的炮弹也在不断减少,邓海山喊得嗓子都哑了,炮兵们也过瘾了,后勤处处长的脸却黑了。 能不黑吗? 照这样下去,再半天,所有炮弹就要被消耗一空,补给的弹药明天才能送来,邓海山他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是吧?一分钟十几发炮弹砸下去,他过瘾了,不知道后勤处这帮人都要抓着头发撞墙了吗? 终于,楼少帅下令停止炮击,炮兵阵地即刻转移。 独立旅的机动性很强,随军有不下十辆卡车和大量的骡马。命令下达的同时卡车已经开了过来,邓海山立刻带领手下的大兵们转移阵地。 他们刚走出不到两百米,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邓海山脸色一变,“舰炮!避炮!” 重达几百公斤的炮弹砸下来,巨大的弹坑,飞溅的碎石,两百米内没人能站稳,卡车都被掀翻,几个落在后边的炮兵直接被震上半空,狠狠的砸在地上,嘴里和鼻孔开始溢出鲜血。 邓海山没办法救人,也救不回来。他只能拼命催促卡车开得更快些,这么重的炮弹,趴在地上内脏也会被震碎。 日军阵地上响起了一阵阵欢呼,虐了他们两天的华夏人终于也尝到被炸的滋味了! 岛田联队长的神情不再紧绷,6炮根本无法同舰炮相比,华夏没有海军,注定他们会瘸腿! 就在几个负责正面防守的联队以为舰炮会一鼓作气的将华夏军队的炮兵摧毁时,情况却突然发生了变化,巨大的炮声突然停了。 “怎么回事?” 很多日本士兵都发出了同样的疑问,随后,海面上传来的巨大爆炸声,腾起的可怕黑烟,给了他们答案。 “鱼雷!” 二等海防舰高千穗号上的大副亲眼看到另一艘海防舰突然从中间断裂,猛烈的爆炸明白昭示着在它身上发生了什么。 “该死!是潜艇!” 高千穗号曾作为巡洋舰参加过甲午海战,如今被列为二等海防舰编入第二舰队,日本海军从上到下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从甲午海战,北洋水师覆灭之后,华夏已经没有了舰队!仅有的不过是几艘小炮艇,只能在内河和江面上巡防罢了。 两艘来大连助威的海防舰都没料到,自己竟然会遇上鱼雷! 华夏人什么时候有了潜艇? 就在这时,瞭望塔上的水兵又发出了了警报:“鱼雷艇!“ 海面上,一艘鱼雷艇正向高千穗号冲了过来,海面上掀起了阵阵水花。在排水量三千七百零九吨的海防舰跟前,这艘鱼雷艇小得可怜,但是,有了前车之鉴,海防舰上的所有官兵都紧张起来。 不紧张不行啊,另外那艘海防舰就在眼前往水里沉呢!舰上的水兵有的被沉船的漩涡卷进海里,还有的在水面上挣扎,但是高千穗号暂时无暇去救人,至少在保证自己安全之前,他们不可能去救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水兵。 “开炮!” 军官们命令水兵调转炮口,瞄准了飞速驶来的鱼雷艇,下令之后,用手捂住了耳朵,没办法,舰炮炮声太大,不堵耳朵,几炮下来就要被炸聋。 高千穗号调转炮口,去攻击水面上的鱼雷艇,水面下的那艘潜艇迟迟没有动静,高千穗号上的官兵相信,那艘潜艇应该已经没有鱼雷了。 在不断腾起的水柱中间,那艘鱼雷艇就像是一片在海浪中翻滚的树叶,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却始终顽强的坚持着。 驾驶鱼雷艇的不是德国士兵,而是五十六名头发斑白的华夏人。 瓦尔德克总督大方的将一艘鱼雷艇和一艘潜艇交给北六省军队,却也声明,除了潜艇,鱼雷艇上的德国水兵不会接受华夏人的雇佣。德国人有他们的顾虑,一旦被日本人发现鱼雷艇上有德国水兵,英国人绝对会借此发难。虽然威廉二世一直想要从英国手中夺取海上霸权,但在亚洲,德国的远东舰队尚不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任午初将实际情况汇报了楼逍,楼少帅的决定是就地招募。 京城,天津,青岛,都有当年北洋水师中的老兵。 这些北洋水师的幸存者,大多已年过不惑,五十多人中一半都身带残疾。招募的人看到这些老水兵,看着为首一人从左肩向下,空荡荡的袖管,声音都有些发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3第一百五十二章 斐迪南大公夫妇遇刺,彻底点燃了奥匈帝国的怒火。 作为国土面积仅次于沙俄的欧洲第二大帝国,奥匈帝国绝不会对王储夫妇的死善罢甘休。当查明刺杀者普林西普使用的手枪来自塞尔维亚国家情报局之后,奥匈帝国的怒火立刻烧到了塞尔维亚身上。 斐迪南大公夫妇的遗体运回维也纳之后,奥匈帝国举行了盛大的国葬,在此期间,欧洲各国开始紧张的外交斡旋,无论如何,巴尔干对各国都十分重要,奥匈帝国,俄罗斯,德国,英国,奥斯曼帝国,在巴尔干的实力错综复杂,一旦这个火药桶被引燃,后果将不堪设想。 欧洲各国的目光开始聚集到巴尔干,发生在亚洲的战争,无法再吸引他们更多的注意力。 六月二十九日,大连会战进行到第五天,日军第五师团已经减员一半,面对华夏军队一次比一次猛烈的进攻,师团长大谷喜九藏不得不向大本营发出了请求“战术指导”的电报。 名为战术指导,实际的含义是:第五师团撑不住了,再不派援兵,第五师团就要玩完了。 大隈内阁刚成立不久,山本内阁引起的民愤尚未全部平息,加之国内经济不振,从日本直接派兵根本不可能,就算勉强派去,大连也早就被华夏人给抢回去了,唯一的选择就是从朝鲜调派驻屯军。 朝鲜总督寺内正毅为镇压朝鲜国内的反抗活动,正在朝鲜驻屯军的基础上组建日军第十九师团,得到大本营的命令,立刻下令派遣两个联队从驻地集合出发,经新义州进入安东,在北六省军队的侧翼给予重击。 寺内的想法很好,却注定无法成功。当饭岛联队和佐藤联队刚踏上安东的土地,来自凤城方向的炮火便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两个联队的士兵被砸得措手不及。 “八嘎!支那人!” 朝鲜驻屯军还未同北六省军队正面碰撞过,他们对北六省军队的了解多来自从凤城逃回来的日本侨民。虽然大连的第五师团被北六省军队揍得够呛,但朝鲜日军仍固执的认为,这是那群广岛人太过无能! ”冲上去!“ 饭岛联队长抽-出指挥刀,用力向前一挥,”杀光他们!“ 佐藤联队长则下达了原地不动的命令,比起饭岛,佐藤更加狡猾,他已经从华夏军队的炮火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这么猛烈的炮火,他们面对的绝对不是寻常的敌人。还是让饭岛先去探探路吧。 第三师师长赵越站在立式望远镜前,弯腰查看炮击情况,见到足有两个中队的日本人朝事先挖掘好的战壕冲了上去,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总算是来了!还以为昨天军队就能开张了,没承想这帮矬子走得这么慢,让他足足等了一天!不过来了就好,来了就甭想回去了。 “停止炮击,让他们上来!” “是!” 饭岛联队的几名小队长带头冲在最前面,他们奉命支援大连的第五师团,必须将面前的这支华夏军队击溃! 双方的距离不断接近,八百米,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在饭岛联队冲到距离战壕两百五十米左右,被铁丝网拦住,动作慢下来时,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 哒哒哒! 机枪声,步枪声,飞溅的子弹,炙热的尘土,铁丝网前的日本士兵就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一茬又一茬。 几个小队长在枪声响起时就分别被点名爆头,第三师的的士兵或许整体比不上独立旅精锐,但他们也有一个其他部队都比不上的地方,就是神枪手的数量。 不到三百米的距离,锁定目标,枪枪爆头。 红色的血,白色的脑浆四溅,眼睁睁看着上官在面前惨死,还是以这样的姿态,不少日军开始胆寒。 “第三个!” 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兵哥用小刀在枪身上又添了一笔,他的这杆德国毛瑟k98已经画满了一个正字,舔了舔嘴唇,排长的枪上可有五个,当初在凤城,排长还打死一个中队长,排长说这次来的是两个日军联队,说不准运气好碰上个大队长什么的,他也能在弟兄面前好好显摆显摆。 想到这里,士兵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下一刻,一颗子弹恰好从他头顶飞过,一只大手猛的将他的头压低,“不要命了你?!” “嘿嘿。”年轻的兵哥笑了两声,“班长。” “班长个头!那帮日本矬子打枪也准,赶紧的,都上来了,你这还做梦呢!” 话落,又敲了兵哥的头一下,拳头敲在钢盔上,发出当的一声,足见他一点没留力气。 年轻的兵哥不敢再笑了,拿起步枪,猫着腰穿过战壕,走向下一个狙击点。 第三师的火力让饭岛联队猝不及防吃了个大亏,等到攻击的两个中队退下来,第三师的防守阵地前留下了不下六十具尸体。 这还只是一次试探性攻击,饭岛联队长听到报告的战损,立刻变了脸色,佐藤联队长愈发感到不妙。 “饭岛君,强攻是不可能的,我们没有重炮,机枪的火力也比不上对方,只能另想办法。” “什么办法?” “夜袭。”佐藤联队长说道:“趁着夜晚穿过对方的防守阵地,另外派人向寺内阁下报告这里的情况,我总觉得事情很不对劲,支那人似乎早就料到我们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佐藤的话,饭岛的神色也严峻起来。 “好,就照佐藤君的话来做!” 两个联队的日本兵龟缩不前,还装模作样的开始挖战壕,第三师的炮击和枪声也停了下来。负责正面防守的第三师第一二八团团长放下望远镜,搓搓下巴,“这帮矬子眼见白天冲不过去,八成想玩夜袭,黑灯瞎火的摸鸟,咱们就陪他们玩!tnnd,打夜战,咱们是这帮矬子的祖宗!” 一席话说完,正喝水的团部参谋猛的呛了一口,略显白净的脸呛得通红。 第三师和两个日军联队交火的情况,第一时间传到了大连,季副官念完第三师师长赵越的电报,觑了一眼楼少帅的脸色,“少帅,怎么回电?” “打。”楼逍头也没抬,“来了,就留下。” “是!” “另外致电大总统,驻朝日军越过边界攻击我军,我方损失惨重,被迫还击。” 季副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4第一百五十三章 八月初,欧洲大陆各国之间一片硝烟弥漫,充满了火药味。 沙皇俄国不顾德国的威胁,以支持并保护塞尔维亚为借口进行全国总动员。德皇威廉二世遵守了他对奥匈帝国的承诺,开始动员军队并于八月一日向沙皇俄国宣战。 作为新兴的帝国主义国家,德国在世界争夺殖民地的脚步一直落后于英法等国,从德皇威廉二世到容克贵族,再到德国普通民众,一致认为这与德国强大的工业和军事实力极不相称。 德国拥有欧洲第一的工业体系,却没有足够的原料产地和市场。为了发展,德国需要向外扩张, 同时,为了争夺欧洲陆地和海上的霸权,德国必须要击败老牌对手法国和隔海相望的大不列颠。在俾斯麦时期,德国曾同俄国结盟,但因奥匈帝国与沙皇俄国的利益发生冲突,威廉二世放弃了同沙皇俄国的盟友关系,选择共同奉行大德意志主义的奥匈帝国作为盟友。再加上邻国意大利,结成了欧洲大陆上的三国同盟。 德国威廉二世在同盟结成之后曾说过,“意大利加入同盟的动机不纯。” 事实证明,威廉二世虽然时常头脑发热,但他对意大利的评价却相当有见地。 当德国和奥匈帝国与协约国打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时,意大利选择在一旁围观,围观到中途,干脆改换门庭,投向了协约国的怀抱,反过来插了自己的盟友两刀。 对于这样的意大利,为何希特勒会继续选择同他结盟,只因为地域上的关系?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特立独行的并不只是意大利,协约国内部也有反骨仔,在第二次巴尔干战争中被沙皇俄国出卖的保加利亚,出于对俄国和邻国塞尔维亚的愤怒,加入了同盟国。 巴尔干半岛上的小国也纷纷站队,塞尔维亚更是全国动员,连国王都亲自上了前线,对于这个欧洲小国来说,没有第二种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抱住沙俄的大腿,然后豁出去的同奥匈帝国拼命。 八月二日,按照施里芬伯爵在几年前就制定好的作战计划,德国的军队入侵了欧洲小国卢森堡。此时的德军总参谋长小毛奇自作聪明的对施里芬计划作出了修改,放弃了部分低地国家,并削弱了右翼的力量,给德国输掉整场战争埋下了隐患。不过这并不妨碍德国在八月三日向法国宣战,经过普法战争,两国之间一直彼此看不顺眼,早晚都要再打一场,不只是德国,法国也一直想抢回被德国割走的阿尔萨斯和洛林,除了战争,没其他解决办法。 八月四日,德国入侵中立国家比利时,猛攻比利时的烈日要塞。 英国本来并没打算马上搅入欧洲的战团,英国同法国及俄国签订的协约中也没规定大不列颠必须加入两国同他国之间的战争,但出现在比利时的德**队触动了约翰牛的神经。 终于,英国对德国宣战。 八月六日,已经同塞尔维亚交火,并且打出了火气的奥匈帝国向沙皇俄国宣战。 按照施里芬伯爵的预计,沙俄进行全**队动员的时间至少需要六到七个星期,但他没有料到,中途杀出一个苏霍姆利诺夫,在俄国进行了军事改革,大大缩减了俄军的动员时间,并且改善了俄军的战略战术,改进了俄国的军需,提升了俄军的士气,仅用了一周的时间,俄军就完成了动员,但国内落后的交通体系和糟糕的路况,还是让俄军的机动性大打折扣,给欧洲东线的战事笼罩上一层阴影。 沙皇尼古拉二世很郁闷,他几乎是被逼着上了战车,作为一个帝国的皇帝,他必须驾驶这架战车往前冲,可该往欧洲冲还是亚洲冲? 侵入西伯利亚的华夏军队和屡剿不灭的反抗组织让尼古拉二世如鲠在喉,但若放着欧洲不管,任由杜马会议中的那群人指手画脚,沙皇又咽不下这口气。 最终,无奈的尼古拉听取了皇后亚历山德拉的意见,选择和华夏人谈判,将大部分军队都送上了欧洲战场,归根结底,沙俄还是更加注重欧洲,至于亚洲,等到结束在欧洲的战争,回过头来再收拾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华夏人也不迟! 大部分欧洲人都和尼古拉二世的想法一样,他们都认为这场战争会在几个星期内结束。可惜他们猜到开头却没猜到结尾,这场战争一直持续了四年,从最初的欧洲几国,逐渐波及到世界上三十多个国家,无论是协约国还是同盟国,几乎都在这场世界大战中把士兵的血流干了。 也有国家趁欧洲打成一团时抓准时机开始崛起,例如另一个时空中的美国和日本。就连华夏也曾出现过资本主义短暂的春天。可惜在欧洲人从战争中脱身之后,刚刚复苏的国内资本经济就被疯狂的碾压,戛然而止。 在这个时空中,华夏不会再错过如此良机,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就算不能趁着欧洲打仗的时候把他们剥皮拆骨,也要狠狠咬下几块肉来! 李谨言笑呵呵的抱着楼二少,托着他的腋下,在他胖乎乎的笑脸上亲了一口,“是不是啊?睿儿?” 楼二少笑了,主动搂住李谨言的脖子,“言哥,亲!” “哎!” 坐在一旁的楼夫人看到这个情形也忍不住笑了,“瞧瞧这两个。” “二少和言少感情可真好。” 五姨太在一旁打趣,楼六小姐摸了摸已经开始显怀的肚子,脸上的笑也愈发的温柔,倒是坐在一旁的楼七,神色间有些黯然。她和楼六一同出嫁,楼六在钱家是公公疼婆婆爱,丈夫也尊重,至今没听说房里有不规矩的丫头和姨太太,她嫁进杜夫人的亲戚家,虽说夫家也看在楼家和杜家的面子上,对她不错,但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如今看楼六的样子,楼七的心里忍不住的泛酸,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是不是有了孩子就能好许多了?但她的丈夫如今忙着在关北开厂的事,累了一天,回家倒头就睡,夫妻俩难得能说上几句话,更别说……想到这里,楼七的脸色愈发的黯然。 “小七,想什么呢?” 楼六小姐拉了楼七一下,五姨太没注意,她却发现了,楼夫人已经朝楼七这边看了两眼了,虽说神情上没什么,可她们出嫁的姑娘,回娘家一趟不容易,不说笑脸迎人,也不能摆出这副表情,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没什么。”楼七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神情不对,忙收起外露的情绪。在婆家她也学到不少,知道以往在家的时候,楼夫人对她算是相当不错了。再看李谨言,想想丈夫那两个妹妹,楼七小姐就觉得自己当初真不是一般的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5第一百五十四章 尼德发来消息,在欧洲开设的贸易点终于做成了第一笔生意,意大利军队向尼德商行订购了三百顶钢盔。订购量不大,却让尼德大松了一口气,毕竟从到欧洲至今,商行一直在花钱,却没有任何进账,这让他感到不安。 意大利? 接到电报,李谨言十分诧异。不是德法英,更不是奥匈帝国和沙俄,而是意大利?就算是塞尔维亚或者是保加利亚,都不会让他这么吃惊。 要是他没记错,到1916年之前,意大利都是保持中立的吧?既然不打仗,订购军需物品干嘛? 这个念头只是在李谨言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抛到一边,反正他的目的是赚钱,卖给谁不一样。有了意大利的“广告”效应,他的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现在各国都还在进行运动战,等到堑壕战,那些被高爆弹和迫击炮炸得叫苦不迭的欧洲大兵,就会知道钢盔的好处了。 到时订单绝对会自己找上门,尼德也不必总是摆出一张苦瓜脸了。从许二姐发回的电报来看,尼德这段时间的确过得不太如意,毕竟雄心勃勃的到了欧洲,却发现自己打不开局面,那个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钢盔只是个开始,德军已经占领了比利时全境,尼德和许二姐打着葡萄牙商人的名义,不只免于被战争波及,反而在德军法军以及比利时人身上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饼干,罐头,带有过滤嘴的香烟,成了这些欧洲大兵的心头好。比利时人虽然被德军打败,但在这个时代的欧洲,“骑士精神”尚未全部消失,德军只是不断驱逐比利时境内的法军,并未对比利时人太过恶劣。 比利时难民被迫离开家园,兜里却还有钞票。尼德商行的饼干和罐头还有瓶装饮料,在这些难民中间很有市场。 短短两个星期,光是出售罐头和饼干,再加上香烟,尼德商行就赚了不下七千英镑,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尼德看着账本,做梦都会笑醒。 许二姐,现在应该称为尼德夫人,她的美貌和谈吐无不让人折服,尤其是她的气质,还引来了一名德军上尉的疯狂追求。如果不是身负追击法军进攻法国的命令,恐怕这名上尉会不顾一切的向许二姐求婚。 她的追求者中还不乏法国人,即便在逃命途中,这些高卢人也不会抛弃他们的浪漫和爱情。 许二姐觉得很有趣,看着这些对她念情诗的洋人就像在看猴戏,只是在经过哑叔和萧有德言传身教之后,没人能从她带着得体微笑的脸上,看出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某些男人一旦被美色冲昏头就会短暂的失去理智,他会想方设法的表现自己,此时就是从他嘴里套取情报的最佳时机。许二姐只需要一个微笑,就能得到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这与她在西伯利亚做的事情完全不一样,相比之下,她更喜欢真刀真枪的搏杀。但这是她的任务,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 尼德能猜到许二姐在做什么,他聪明的选择保持沉默。事实上,他也在为这个女王一般的东方女人着迷。可在许二姐眼中,尼德同其他人没多大区别,他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身份上的掩护,帮李谨言赚钱的幌子,仅此而已。 欧洲的战事如火如荼,再过半个月时间,色当战役就将打响,然后是马恩河战役,同盟国和协约国两个阵营阵营都没捞到好处,经受过惨痛的损失之后,双方不得不从运动战转向阵地战,对了,在那之前,还有经典的奔向大海…… 李谨言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回想他脑子里所有关于一战的记忆。 可惜的是,他能掌握大概的进程,却无法记起清楚的时间和日期,睁开眼敲敲额头,历史没有在岔路上转弯就该偷笑了,还想着这些,未免太过贪心。坐直身体,他现在该想的是如何让欧洲的贸易点不断扩大,从欧洲人的口袋里赚更多的钞票。 打定主意,李谨言立刻给在欧洲的许二姐同尼德两人回电,电报主旨只有一个:赚钱,赚更多的钱! 八月十六日,日本的军舰并未如历史上一样出现在胶州湾海域,德国青岛总督瓦尔德克,代表德国和奥匈帝国,将胶州湾租借地正式归还华夏,报纸上刊登了华夏联合政府外交部部长展长青和瓦尔德克签署文件,交换备忘的照片,同时在报道上写明,德国无条件将胶州湾租借地归还华夏,华夏政府保证德国侨民和奥匈帝国侨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实际上,为了收回胶州湾租借地,喷火器的技术已经无偿转让给德国,同时,按照之前的约定,磺胺的相关研究材料也部分交给了德国。虽然不是全部,但对这些德国人来说,关键部分已经得到,剩下的就完全不成问题。 租借地交还,德军和奥匈帝**队就必须在规定期限内撤离,包括步兵,骑兵和炮台守军共四千多人,将在九月底前全部撤离华夏。 他们将乘坐远东舰队四艘主力战舰返回欧洲,奥匈帝国的伊丽莎白号巡洋舰和十余艘小型船只留了下来,其中就有之前在大连立下大功,同潜艇配合击沉高千穗号的鱼雷艇s90。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这艘鱼雷艇也是在日本攻占青岛后唯一逃脱自沉命运的船只,当时随同第二舰队来犯青岛的高千穗号,同样是被它击沉的。 历史总是会在某一个时间点,以一种让人无法预料的方式重合。 为了这艘老旧的巡洋舰和十几艘小船,华夏又付了一大笔钱,这次买单的不再只有北六省和李谨言,国会难得雷厉风行一次,两天时间就拍板决定,这些船由联合政府买单! 在双方签订协议,归还胶州湾租借地的同时,华夏联合政府终于有了第一艘巡洋舰和十几艘鱼雷艇及炮艇,加上之前南六省的六艘炮艇,勉强组织起了一批海防力量。在海军强国眼中,这支海军力量弱得随手就能摧毁,可当刘海龙等老北洋登上改名为“镇海“号的巡洋舰时,无不红了眼眶。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啊! 从定远镇远之后,华夏终于又有了自己的海军! 刘海龙和其他五十多名老北洋跪在镇海号的甲板上,对着大海的方向猛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全已泪流满面。沉在海底的弟兄,终于可以安息了…… 华夏军队和驻胶州湾租界地的德军交接中途,出了一些意料外的小摩擦。 德军接到瓦尔德克的命令,只能将炮台,堡垒和军营交给北六省军队,其他来接收的华夏军队全部被拦在了外面。这让同在山东的南六省军队官兵脸色很难看。 德国人的严肃和认真是出了名的,既然接到命令,就必须按照命令行事,无论是谁都不能例外。双方僵持不下,结果是宋武和展长青赶来才算解开僵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6第一百五十五章 楼少帅和李谨言计划在京城停留一个星期。 在京期间,李谨言接连和英法等国签订了大笔的药品订单,至于罐头和饼干等军需物品,凭借英国的海上实力,从殖民地和美洲大陆可以源源不断的运往欧洲和大不列颠本土。他们从没想过自己的国家和军队需要为食物担忧。 这就是日不落大英帝国的自信和实力。 李谨言笑眯眯的送走了英国公使馆参赞,看着刚刚签下的药品订单,勾了勾嘴角,等到德国开始无限制潜艇战,协约国内部开始缺衣少食时,这些英国佬才会知道,一盒午餐肉罐头十二便士是多么便宜的价格。要是他心情不好,说不准会将一盒罐头的价格提高到十二先令。不知道这些约翰牛到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还能摆出这样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李谨言很期待。 “言少,俄国公使来访。” “俄国?”李谨言愣了一下,他没记错的话,华夏和俄国正打仗吧?虽然目前已经在“和谈”,但俄国公使要找的应该是楼少帅而不是他吧? 不过人都来了,也不能不见。 “请进来吧。“ 俄国公使库朋斯齐来访,并非出于偶然。 华夏的药品,尤其是消炎药已经在欧洲战场上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一战期间,每次战役的死亡人数都是以万来计算的,其中有不少都是在战场上没有受到致命伤,却因伤口感染发炎而死的伤兵。 有了李谨言的蝴蝶翅膀,磺胺提前问世,如今在西线战场死的人依旧不少,但很多受伤的士兵因为这种叫做“磺胺”的药物逃脱死神的镰刀也是事实。 这并不意味着欧洲的血就会少流,恰恰相反,当这些士兵重新走上战场后,欧洲的血只会越流越多,除非战争停止。 库朋斯齐此行的目的也是磺胺。 沙皇俄国在欧洲东线战场同德国和奥匈帝**队已经开始交火。俄军同奥匈帝国作战还能取得几场胜利,但在东普鲁士,即便人数上占优,俄军也没从德军手里讨到多少便宜。比起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德军,俄**队的臃肿,拖沓,落后彰显无疑。仅有的几部电台也是明码,德国人可以轻易截获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和军队调动方向,前线指挥官对此毫无办法。 德军能知道俄军在哪里,接下来要去哪里,俄军却对德军一无所知,这简直就像是蒙着眼睛和对方打仗! 更重要的是,德军的伤兵可以得到快速的救治,而俄军,一旦受了重伤,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一个俄军中尉偶然从战死的德军身上找到一只急救包,里面有两片磺胺,这让在战斗中手臂中弹的俄军中尉幸运的活了下来。 俄国人开始重视华夏这种药品,即便俄国随时都能召集起百万军队,士兵多得就像牲口,军官们也不会太在乎一场战争中多死几个人,但他们自己却很惜命。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自己不会走上战场,不会被某颗飞来的子弹伤到。 作为前线总指挥的尼古拉大公直接给库朋斯齐拍来电报,俄军需要磺胺。 这也促使俄国外交人员加快了与华夏的谈判速度,在某些方面甚至主动做出了让步。甚至表示,对于东西伯利亚那块长脚的界碑,完全可以既往不咎。库朋斯齐此次拜访李谨言,为的是能在谈判结束前先敲定一笔订单。这样一来,无论谈判的结果如何,他都能对尼古拉大公有所交代。 “没问题。” 得知库朋斯齐的来意,李谨言答应得很痛快,生意上门,没有往外推的道理。不过鉴于两国目前正处于“交战”的态势,在药品的价格上,同德国一样的优惠想都不要想,比起英法等国的价格也要足足高上五成! 说李三少手黑? 的确,他承认。 当他不知道英法等国都开始针对磺胺进行研究了吗?德国手里也有资料,他不清楚英国这个时候有没有零零七一样的人物,但若是真有间谍从德国人手里窃取到磺胺的资料,他还想继续大把赚钱?根本不可能! 说这是华夏人的东西? 不好意思,所谓的强盗思维就是从这些西方人身上发展起来的。 李谨言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赚更多的钱。当宰就要宰,宰的时候,下手更要狠! 同俄国人的交易,李三少言明不要卢布,比起德国战后货币贬值,沙皇俄国在战争期间就开始滥发纸币,国内物价飞涨,通货膨胀率惊人,十月革命前,卢布已经和废纸没多大区别了。 “黄金,我要求全部用黄金支付。” 俄国人对黄金和宝石的热爱举世闻名,否则高尔察克那几百吨金子哪里来的?据说这还只是沙皇财产中的冰山一角。号称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尼古拉二世到底多有钱,历史书上记载的数字也未必全部真实。 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李谨言已经学会了不要盲目去迷信历史,毕竟,历史随时都在变。 “没问题。” 库朋斯齐也很爽快,反正付钱的又不是他,只要能买到磺胺,他就算完成任务。 李谨言笑着端起茶杯,眼前这个老毛子很好打交道,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给他些好处,对比起即将从俄国人手里得到的大笔黄金,给库朋斯齐的这点钱根本算不上什么。 俄国公使拿着订单满意的离开了,李谨言靠在沙发上舒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自鸣钟,下午三点了。 一整天和这些外国人打交道,还真不是件轻松事。 “对了,还要买采矿机器。”李谨言轻轻敲着膝盖,该从英国人手里买还是把订单给德国人?据说美国货也可以。想起美国洋行的约翰之前来找他时的样子,李谨言不由得笑了,比起当初,不只是他自己,连约翰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考虑再三,李谨言决定将这笔订单分成四份,德国,英国,美国,连法国都没落下。 现在是战争初期,欧洲各国的工业尚未全部向军用企业转变,但是很快,这些欧洲工厂将陆续开始转向生产军用产品,将这么庞大的一笔订单单独交给任何一个国家,李谨言的心里实在是没底。 况且,李谨言的眼睛缓缓眯起,英国人借给了日本人三千万英镑,谁也不知道有了这笔钱,日本人什么时候会抽风,为了保证这批机器能够安全抵达华夏,必须给英国人一点甜头,足以让他们压制日本人不要轻举妄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7第一百五十六章 “演电影?” 枝儿放下托盘,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她演电影? “言儿是这么说的。”二夫人说道:“这事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思。要是不想就回了。” “夫人,是三少爷办的电影公司?” “恩,说是还有家剧院,要我来管。”二夫人笑了笑,“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 “夫人管账可是把好手,当年二老爷都……”说到这里,枝儿突然顿住了,咬着嘴唇,貌似有些懊恼。 “是啊,当初我在娘家只学了些皮毛,第一次看家里的账本,还闹了不少的笑话。到后来,全都是老爷手把手教的。”二夫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怀念的表情,“到底是父子,言儿做生意的手腕倒是越来越像老爷了。” 二夫人和枝儿说着说着就将话题绕开了,二夫人没再询问枝儿是不是愿意演电影,枝儿也没有再提这件事。 回到房间,枝儿掀开妆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单手抚上脸颊,演电影……要是她肯做,会帮上三少爷的忙吗?可她之前曾经在那样的地方呆过,要是被人认出来,会不会给三少爷惹上麻烦? 如果没遇上那件事,是不是她现在就能答应下来了? 这就是命吗? 扣上妆盒,枝儿垂下眸子,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尊静止的雕像。 九月五日,许二姐从欧洲发来电报,由于比利时被德国占领,不少比利时人成了难民,其中有许多道路桥梁和铁路方面的专家,她和其中的部分人接触过,有些人对到华夏来工作很有兴趣。 比利时是全世界最早建成全国交通网的国家,甚至早于德国和英国。 “比利时人吗?” 李谨言对比利时的了解并不多,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比利时巧克力,他不喜欢甜食,黑巧克力是唯一例外。至于比利时的铁路网,他还真不怎么清楚。不过许二姐在电报中说的十分肯定,证明这些人的确有真材实料。既然如此,将他们请回来也未尝不可。目前华夏各省都在大规模修建铁路,公路以及各项公共工程,北六省的铁路网领先于国内各省,却仍有很大的空白地区留待弥补,若是能引进欧洲的先进技术,由自己人修造,而不是将工程全包给欧洲人和美国人,那绝对是一件好事。 想明白之后,李谨言当即给许二姐回了电报,只要这些比利时人有真材实料,其他方面都好商量,只有一点,他们一旦决定来华,就意味着答应接受楼氏商业集团的雇佣,必须遵守公司的章程,服从公司的调派。那些打算来华夏浑水摸鱼当大爷的,还是趁早熄了心思。 电报发出去后,李谨言按原计划去了罐头厂。冯经理正为手里的大批订单挠头,作为一名管理者,他当然希望罐头厂的生意好,接到的订单越多,意味着赚的钱就越多。可李谨言交给他的这些已经超出罐头厂的生产能力,把库存都算上也不可能在预期时间内交货。 “咱们自己不行,就外包一部分出去。”李谨言来罐头厂就是为了和冯经理说这件事,“甘肃那边的马督帅手底下有两家厂子,咱们关北城外的工业区也有三四家,还有几家正在筹建。把罐头分类外包一部分出去,库存暂时不用动。” “这倒是个办法。” “选好厂子之后,一定要和对方说清楚,这些罐头都是出口的,不是咱们自己人吃,别那么实诚全都用好肉。筋头巴脑的也可以用上,降低成本增大产量。” “这我都记着,言少爷放心吧。” 冯经理和李谨言相视一笑,活脱脱两个“奸商”。 李谨言搓搓下巴,比起口感更糟糕的斯帕姆小肥猪,他已经算是相当的厚道了吧?至少一盒罐头里还有不少肉,绝对比当初用劣质火炮和炮弹糊弄华夏人的那群洋人要厚道等多! 想起那些从大连来到关北海军学校担任教员的老北洋,李谨言就鼻子发酸。他也是偶然一次听到他们在海军学校的学员面前讲古,讲他们在英国达特茅斯海军学院里的学习生活,讲他们在北洋水师里的种种,讲北洋水师从兴盛到覆灭,被一个弹丸小国逼入绝境…… “……那群记者也胡说八道,说什么水兵毫无士气,不敢用命……都是屁话!当初弟兄们在海上拼命,他亲眼见着了吗……船上的炮弹和舰炮型号不对,咱们弟兄用手一下下的搓,他看到了吗……说水兵不用命,那些海里的弟兄死不瞑目啊!” 当时楼少帅就站在李谨言的身旁,两人都没有说话,李谨言忍了几忍,还是和围在老北洋身边的学员一样红了眼眶。 一只大手罩上他的发顶,掌心温热,微微用力,就像在对他保证,这一切都将成为历史,永远不会再重演! 华夏,不会再遭受如此苦难! 五十六名老北洋从大连来到关北,带着二十年前老弟兄们的希望,带着葬身海底的英魂们的最后一丝念想。 振兴海军! 在他们走进北六省海军学校的当天,楼少帅当着他们和所有师生的面保证:“华夏会有海军!可以同任何强国对抗的海军!” 镇海号和其余十几艘舰船仍停靠在胶州湾,经国会商讨,联合政府将以此为基础编练海军。楼逍对这些船只到底交由谁来管理没有提出异议。北六省的陆军很强,空军也在发展,海军却是个短腿。水兵和军官就是个大问题。 “少帅,放心吧,不出三年,咱们就能有不少大船。” 只要高尔察克还在,白军和布尔什维克打起来,沙俄的那几支舰队,尤其是黑海舰队,总是会有好处给他们捞的。李二老爷信中提起的那股隐藏在海参崴的力量,说不准就能帮上大忙。到时不只是巡洋舰和战列舰,说不准还能办起一家造船厂。英国人太精明了,当初和李谨言商定的高炉已经建好,造船厂依旧没影,到了现在,更是以欧战为借口无限期拖延,李谨言压根拿他们没办法。 “是吗?” “要不少帅,咱们再打个赌?” 楼少帅的回答是低头看了李谨言一会,拍了拍他的肩膀,捏了一下他的耳垂,转身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李谨言沉默半晌,无语。 这是赌还是不赌? 罐头厂的事情处理完,李谨言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北方兵工厂。 兵工厂的老师傅们终于成功的给丑八怪装上了炮塔,一门57mm短身管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8第一百五十七章 1914年下半年,注定是俄国熊倒霉的日子。 八月中旬到九月初的坦能堡战役,俄军遭受了惨败。由于指挥系统紊乱,通信不畅,进入东普鲁士的俄第一军和第二军在协同作战上出现了问题,第一军在取得一定战果之后突然停止进攻,导致随后进入东普鲁士的第二军陷入险境,几乎被全歼。第一军也险些被截获了电报的德军赶入马苏里亚恩湖的沼泽地带,付出了两个师的代价,其余人才得以逃脱。 在战斗中,俄军至少死伤了十二万人,战略物资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指挥这场战役的兴登堡和鲁登道夫被视为德国的民族英雄,是为百年前的条顿骑士团成功复仇。 自坦能堡战役之后,俄军在同德军对战的西北战场上全线溃败,在同奥匈帝国作战的南加利西亚倒是进展不错,但德军打败进入东普鲁士的俄军,马上派出第九军支援奥匈帝**队,战场上的情况立刻发生了转变。俄军在付出十五万人的死伤之后,不得不向华沙的方向撤退。 在随后的几个月里,俄军同德军以及奥匈帝**队没有再进行大规模的战役,一方面是俄军严重缺少战略物资,另一方面,则是德军已经意识到奥匈帝**队的真正实力,奥匈的军队若想在进攻中取得成功,几乎全部需要德军的帮助。 同样是拖后腿,奥匈帝国要比两次世界大战中的意大利靠谱也更加厚道,至少奥匈军队只是单纯的拖后腿,而意大利,拖后腿不说,还会回头来插德国两刀。 所以说,选择盟友,真的很重要。 无论是一战还是二战,德军几乎都是靠一个国家的力量在挑战整个西方,永远别想指望他的盟友。威廉二世和希特勒,同样是战争狂人,也是同样的“孤家寡人”。 由于俄军在欧洲东线战场上损失惨重,沙皇和国家杜马决定调派更多的力量进入欧洲,为此,远东地区的稳定对沙俄帝国至关重要。 以展长青为首的华夏谈判代表眼光毒辣,看清了俄国的外强中干,瞅准机会,在谈判桌上表现得越来越强硬。从最初的划出额尔古纳河西岸纵深二十公里的土地,到恢复清尼布楚和雅克萨条约之前的华夏疆域,再到开始打从远东进入欧洲的那条大铁路沿线车站的主意,俄国谈判代表每天都像是坐在火山堆上,不是被气得一佛出世就是二佛升天。 不过,就算被气得鼻子冒烟,他也得硬着头皮谈下去。 沙俄的陆军已经卷入了欧洲的泥潭,沙皇的统治面临多方面的压力,不能在远东再起更大的争端。 到了九月下旬,欧洲东线战场上不好的消息频频传来,华夏北六省趁机再度向西伯利亚增兵,戍边军在额尔古纳河西岸如入无人之境,那块被大兵扛着的界碑也一天能挪三个地方。新编第十六师配合新编第十五师炮击赤塔,驻守在赤塔的俄军竟不战而逃,华夏军队顺势占领布里亚特等地,同时兵指阿穆尔州。 占领了伊尔库茨克的西伯利亚反抗组织担忧华夏军队的进攻,托洛茨基再次派遣代表,要求基洛夫对华夏军队保持警惕,必要时可以采用武力。 反抗组织内部却有不同的意见,以喀山为首的组织成员认为此时不应该轻易挑衅华夏军队。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喀山已经深得基洛夫的信任,他的话比那个趾高气昂的代表更能打动基洛夫,“我们可以尝试和华夏军队接触,我们需要武器和补给,说不定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 “荒谬!”托洛茨基的代表拍案而起,“他们是敌人!一群黄皮猴子!” 这个代表是典型的斯拉夫人,高鼻深目,脾气暴躁,说话声大得就像是在打雷。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一出口就得罪了屋子里不少人。 基洛夫所领导的西伯利亚反抗组织,主要成员都是生活在西伯利亚的少数民族,其中有一多半都是黄种人。 一句“黄皮猴子”,让他们全都变了脸色。 “谢里宁同志!”基洛夫表情严肃的开口说道:“请注意你的言辞!” 谢里宁终究不是傻子,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犯了众怒,却拉不下脸来道歉,干脆坐回到椅子上一言不发。 “喀山,你认为华夏军队会帮助我们吗?” “我不能保证。”喀山目光坦荡的扫视屋内众人,“但大家应该都清楚,再得不到补给,我们恐怕坚持不了一个月。” 所有人都点头同意。 现在的反抗组织已经发展到近四千人的规模,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基洛夫本人在国内的声望也越来越高,甚至有超过托洛茨基的趋势,就连流亡在外的弗拉基米尔也听到过他的大名。 勇敢的基洛夫,为大家带来光明的基洛夫,反抗残暴沙皇的基洛夫! 生活在远东,备受压迫的俄国人越来越多的聚集到他的周围,战斗队伍不断扩大,其中还有部分曾经在俄军中服过役老兵,他们大多生活困苦,吃不饱肚子,还要缴纳重税。基洛夫领导的反抗组织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就这样,在远东总督和西伯利亚边境军的围剿下,反抗组织还是不断的壮大。但壮大也带来了问题,那就是粮食,药品和武器。 “没有补给,我们甚至无法继续留在伊尔库茨克。” 喀山的话很实在,恰恰是这份实在,有了相当大的煽-动力,这可比托洛茨基的代表那满口大话有用得多了。 “那么,举手表决吧。” 基洛夫做了决定,在场的反抗组织主要成员开始举手表决,最终以多于三分之二的人同意与华夏人接触,通过了喀山的提议。 整个表决过程中,托洛茨基的代表没有再发一语,看向喀山和基洛夫的目光却隐隐带着不善。 提议通过的当天,反抗组织就选出以喀山为首的一支小分队前往华夏军队临时驻扎的布里亚特,他们带着武器,却没有粮食,“我们是为大家寻求帮助,若是不能完成任务,就将粮食留给更需要的同志吧。” 米尔夏主动要求随行,喀山却摇头,托洛茨基的代表还在这里,他离开,米尔夏必须留在基洛夫身边,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以防生变。得到基洛夫的信任不容易,找到如此光明正大同华夏军队接触的机会更加不容易。 “你要留在这里。”喀山对不到一年时间就长成大姑娘的米尔夏说道:“必须留在这里,明白吗?” 米尔夏咬着嘴唇,最终还是点了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9第一百五十八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4年10月28日,上午八点 北六省第三师突然出现在平壤以北十五公里,炮击平壤。一个团的华夏步兵绕过北部丘陵,从南部进攻平壤,驻扎在平壤的日本驻屯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无论朝鲜总督寺内正毅还是大本营的参谋本部都有些发懵,从新义州到平壤,乘火车也需要六七个小时,如此大规模的军队调动,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消息? 就算寺内正毅再想不通,也无暇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此刻已经是火烧眉毛了,一旦被华夏军队攻下平壤,朝鲜北部的门户就会大开,他随时都可能遭受和旅顺都督大岛义昌同样的命运,他可不想被关进华夏人的战俘营!据从华夏传来的消息,战俘营里的俘虏,很多都被送去了边境挖矿,活下来的可能微乎其微。日本政府再抗议,华夏依旧我行我素,并声称,这是所谓的“劳动改造”。他们可没虐待战俘,更没杀死他们,只是让他们用劳力换取食物,不干活白吃饭,没那么好的事! 若是日本想要把他们赎回去,也成啊! 日本领事面前又摆上了一张价格单,上面的数字比之前矢田看到的足足高出了一倍。 至于原因? 很简单,在战俘营期间的生活费,这已经是打了折扣的。 日本领事只得再次铩羽而归。 平壤的局势刻不容缓,寺内立刻下令刚刚组建的第十九师团增援平壤,同时给在平壤的驻屯军下达一道死令,在援兵抵达前,必须坚守每一寸土地,绝不能让华夏军队占领平壤! 驻守平壤的日军接到命令时,华夏的战车正开进平壤南部平原地带,在步兵的防护下,攻陷了一处又一处日军阵地。 此次进攻平壤,楼少帅下令调派新组建的战车第一营协助第三师进攻。出于多种原因,坦克的存在仍需保密,出现在战场上的,是五辆由卡车改装的装甲车。 步兵跟随在装甲车后,随着炮声渐歇,烟雾尚未散去,就出现在日本守军的面前。 战壕里和掩体后的日军听到隆隆的声响,抬起头就能见到碾压过来的“庞然大物”,无不瞪大了双眼。 卡车他们都见过,但是这五辆加装钢板改装而成的装甲车,在他们眼中就像是五个可怕的怪物! 暴雨般的子弹从车上倾泻而下,跟随在车旁的步兵每五到七人组成一个战斗小组,步枪,轻机枪和手枪的火力互相搭配,几名喷火兵被护卫在中间,遇到坚固的工事或是铁丝网后的战壕,掷弹筒和手榴弹无法将守军彻底消灭,这些喷火兵会成为日本守军的噩梦。 灼热的火焰,就像是地狱之神敞开的大门,夺走一条又一条生命。 不少日军脱光了上衣,身上挂满手榴弹,对华夏的战车和步兵战斗组发起决死冲锋,他们高喊着天皇万岁!其中竟然还夹杂着不少迥异于日语的朝鲜语。 对华夏士兵来说,无论是日本人还是朝鲜人,在战场上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敌人! 这些身上冒着白烟的挺身队,在炸毁了一辆装甲车之后,就再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到了下午一点四十分,平壤南部基本全被攻克,华夏军队没有继续向北进攻,而是留在原地,清理残敌。 阵地上的守军大半战死,余下的不是被俘就是趁着战斗的间隙逃跑。 战死的多是日军,举手跪地投降的,大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朝鲜语,不少还能说华夏语,问了几句才明白,他们都是朝鲜人! 作为先头部队的战车营营长周正龙和第三师一三八团团长许成低声商量了几句,师座的命令是,日本俘虏一个不留,但朝鲜人……接下来的重头戏,可是要朝鲜人配合才能奏效,这些人暂时还不能杀。 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俘虏们一声不敢出,直到一个肩膀上挂着少校军衔的华夏军官走过来,问了一句,他们其中谁的军衔最高,俘虏们互相看看,找军官,是要杀鸡儆猴? “放心,只要合作就不会杀你们,”周正龙笑得很友善,“我只是想和你们中的军官说件事,对你们来说可能还是件好事。” 蹲在地上的朝鲜人还是没出声。 “我的耐心有限,”周正龙收起脸上的笑容,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五分钟,五分钟后,我不会再问你们相同的问题。” 一旁的华夏大兵们纷纷拉开枪栓,雪亮的刺刀对准了这群鹌鹑似的朝鲜人。 朝鲜人这才警醒,刚才这个华夏军官说的是“合作”才不会杀他们……许多人的目光开始游移,渐渐都集中到人群里的某一处。 最终,一个三十左右,扛着上士军衔的朝鲜人举起手。他身上的军装并不合身,明显是临时套上的。 “名字,军衔。” “李东道,中尉。”他一边说,一边脱下外面的军装,露出里面的军官服。 中尉?那至少是个中队长,周正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第一三八团和战车营攻克平壤南部与日军第十九师团即将增援平壤的消息,几乎是同时送到了第三师师长赵越的面前。 “告诉许成,把部队带回来,那群朝鲜人也带回来。” 一个师团的日军,不是一三八团加上一个战车营就能吃下去的。就算是八-九千头猪,杀起来也会累个好歹,何况是一群手里有枪的日本矬子! “师座,那平壤白打了?” “谁说的?”赵越咧开嘴,“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想起楼少帅的密令,赵越就忍不住的冷笑,朝鲜这破地方占了也没多大好处,少帅要的是整个朝鲜乱起来,最好让朝鲜人自己闹,闹得日本人一个头两个大,心肝肺一起疼,免得给他们时间抽风,再动华夏的脑筋。 退出平壤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不久前得到确切情报,日本海军第二舰队已经出发前往朝鲜,虽说军舰不能上岸,但朝鲜是个半岛国家,被舰炮轰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 “咱们没大船,就让这帮矬子先得瑟得瑟。” 下午三时,日军第十九师团的先头部队小村联队终于赶到了平壤,让小村联队的士兵没有料到的是,华夏军队已经全部撤出了平壤。 除了满地的弹坑,焦黑的土地,被摧毁的工事和死亡日军横七竖八的尸体,什么都没有留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0第一百五十九章 楼二少最终还是被楼夫人抱上了火车。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专列驶出站台,李谨言觉得肩膀一下子放松了,松口气之余,又感到有些不舍。毕竟楼二少的确讨人喜欢,可若让他养,他还真没那个精力。 “怎么?” 李谨言摇摇头,“没什么,少帅,你等下去军营?” “不。”楼少帅握住李谨言的手腕,“今天休息。” 休息?李谨言愣了一下,随即动了动被握住的手腕,“少帅,我等下还要去工厂。”意思很明白,楼少帅旷工,他还得工作。 话音刚落,楼逍突然停住脚步,侧身,低头,黑沉的眸子直接对上李谨言。 一秒,两秒,五秒……两分钟后,李三少投降了。 好吧,他今天也旷工……不是,休息。 楼少帅满意了。 一个多小时后,大帅府的车停在一处茂密的树林旁,李谨言转头,带着疑问看向楼逍,楼少帅没说话,推开车门走下车,顺手把李谨言也拉了下去。 随行的季副官和兵哥牵来楼少帅的黑马,楼逍拿起挂在马背上的步枪,拉开枪栓,一声脆响。 “少帅,你这是?” “打猎。” 李谨言:“……”那带来他来做什么?围观? 说话间,兵哥又牵来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个头不比黑马小,样子却十分温顺。 季副官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方糖,“言少爷,这个给你。” 李谨言没接他递过来的方糖,回头去看楼少帅,要是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他脑袋就白长了。 “少帅,你去打猎,带着我?” “恩。”楼逍点头,手中的马鞭顶了顶帽檐,“没兴趣?” “不是。” 纵马驰骋,雪地狩猎。光是想想就让人兴奋,但李谨言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莫说是骑在马上放枪,对他来说,光是骑马就是个大问题。 “不是学会了吗?” 楼少帅握住李谨言的手,示意季副官把糖放在他的掌心,又牵过枣红马的缰绳,“试试。” 看着凑过来的马头,李谨言僵硬的扯扯嘴角,季副官在一旁插言道:“言少爷,这匹马是少帅特地为你准备的,从驯马到调--教,都是少帅一手……” 楼少帅的视线扫过去,季副官果断闭嘴。 “少帅?” “恩。”楼逍依旧握着李谨言的手,等到马将他掌心中的方糖卷走,又抓着他的手抚上马的脖子,“它是你的了。” 一时间,李谨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先是送枪,再是送马,果然是军人作风? 感受着掌心下的温热,李谨言也有些跃跃欲试,断断续续的学了几次,他已经学会了骑马。慢跑一小段路没问题,打猎恐怕会有些困难。不过有楼少帅在身边,他唯一的那点担心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上马。” 楼逍一手扶住李谨言的腰背,将他送上马背,自己牵过黑马的缰绳,一跃而上,动作利落果决,黑色长靴上的马刺轻轻一磕,黑马发出一声嘶鸣,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脖子,安静下来。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 十月下旬,关北城就下过两场小雪,进入十一月,雪变得更大,一夜之后天地间就变成一片银白,不用半天,路上的雪就会被压实,即便用铁锹去铲,若是力气不大,也只能留下几道印子罢了。 季副官和几个兵哥也翻身上马,他们随身都带着步枪,很显然不是第一次跟随楼少帅进林子打猎了。李谨言在其中又见着了那个擅长“说评书”的鞑靼兵哥,他肩膀上已经扛着少尉军衔,见李谨言看过来,咧嘴笑出一口白牙。 “言少爷,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少帅在这林子里猎到过一头老虎。”季副官策马走过来,或许是不在“工作中”的关系,季副官的神态和语气都透着一股轻松。 老虎? 李谨言猛然间想起那头被送到李家当“聘礼”的老虎,如今这头虎大爷正养在大帅府的的“花园”里,和一对熊猫做邻居,虽说是花园,可无论李谨言怎么看,都像是直接搭砖砌墙,把一整片山林给圈了起来。 绝对的原生态。 马蹄踏在雪地上的声音,惊动了林子里的动物。 身上带着带着斑点花纹的小鹿,愣头愣脑的狍子,拖着长长的尾羽从雪地中飞起的锦鸡,从树洞里探出头的松鼠。 枪声乍然响起,一只在雪地里藏得好好的肥兔子应声而倒,一个兵哥策马上前捡起猎物,楼少帅收枪,转头,望向李谨言,不知为何,李三少突然打了个哆嗦。 话说猎物这么多,为啥楼少帅专门盯准了兔子开枪…… 一行人在林子中越走越深,枪声不断响起,除了楼少帅,季副官和兵哥们也有了收获,只有李谨言骑在马上无所事事,当真就像是来围观一样。 走到林中一处较为开阔的地带,楼逍策马走到李谨言身边,将手中的枪递给他,“试试?” 枪入手很沉,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上面还带着楼少帅的体温。 用了十分钟时间,李三少在楼少帅的指导下瞄准开枪。 枪声响起,没有收获。 再响,还是没有。 继续响,继续没有…… 在续填了五六次子弹之后,李三少依旧没有任何猎物入账。不过他的心情却越来越好,仿佛随着一声声的枪响,所有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楼少帅没有再开枪,策马走在李谨言的身旁,偶尔为他指点猎物的藏身之处,在李谨言打完十二发子弹后,马鞭搭在了李谨言的胳膊上。 “少帅?” “歇歇。” 马鞭收回,李谨言才察觉到胳膊有些发酸,肩膀也被枪托的后座力顶得有些发疼。而且酸的不只是胳膊和肩膀,第一次骑了这么长时间的马,大腿内侧也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抓抓头,忘形了…… 身侧,楼逍突然探手扣住李谨言的胳膊,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人已经从枣红马的背上转移到了楼少帅的身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1第一百六十章 接到尼德从欧洲发回的电报,李谨言半天没说话。 他只记得在欧洲打成一团的英法德俄等国,加上反骨仔意大利,以及中途投向同盟国的保加利亚,完全忽略了欧洲其他国家在一战中的站队问题,也忘记了一战的战场不只在欧洲,非洲殖民地同样打成了一团。 尼德在电报中写明,葡萄牙和德国虽然还未正式宣战,但从报纸上的消息看,两**队在西南非洲已经产生过几次摩擦,甚至还有零星交火,只要英国在后边使把力气,就能彻底打起来。 非洲不是欧洲,德国陆军即使欧洲第一,也无法突破人员数量和后勤补给的不足。对上数倍于己的敌人,再能打,早晚也会被耗死。 英法等国凭借大不列颠强大的海上实力以及广阔的殖民地,可以源源不断的将武器和弹药运送过去,武装起当地的土著,由殖民地军队指挥,就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继欧洲之后,非洲也很快陷入了战火。 “非洲,德国,葡萄牙……” 懊恼之后,李谨言渐渐冷静下来。 他不是神仙,也不是历史或战史学家,能记得一战时欧洲的几场经典战役和大国站队就不容易了,非洲是什么状况,他能记得才怪。 尼德葡萄牙商人的身份在之前是个很好的掩护,但在德国与葡萄牙于非洲交火之后,他继续留在德占区就不是个好主意了。 必须让他尽快动身前往瑞士。 瑞士这个国家估计有幸运之神加持,同为中立国,比利时成为了同盟国和协约国掐架的角斗场,瑞士却依然能在接连两次的世界大战中保持中立,独善其身。 或许是和地理位置有关?也或许是其在军事上的永久中立? 李谨言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无解。 想不明白,李谨言干脆不去想,反正他记得两次世界大战,瑞士都没有被波及就对了,尼德既不是军人也不是政客,他对外的身份只是个商人,无论和协约国和同盟国都可以做生意,这样的话,他进入瑞士应该不成问题? 毕竟德国不会无聊到去计较一个对战争没有多大影响的商人的去留吧? 李谨言斟酌了一下,当天给欧洲的尼德发去一封电报,要求他尽快动身前往瑞士,德国和葡萄牙不知何时会正式宣战,他不能继续留在比利时。 许二姐也接到了李谨言的电报,虽然之前李谨言曾来电告诉她,有让两人离开比利时前往瑞士的打算,但具体的动身时间还是由尼德和许二姐自己商定,这一次,李谨言直接在电报中写明,必须在十一月底前动身。 “战争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不用担心离开比利时会损失太多。” 看完电报,许二姐将电报纸在火上点燃,既然言少爷这么说,她就必须照做。 至于尼德,若是脑筋不清楚,她不介意把他“敲”个清楚。 事实上,尼德比李谨言和许二姐想象中的惜命,或许是之前在上海亲眼目睹凶杀案的关系,尼德对能威胁到自身的事情极其敏-感,李谨言发来电报之后,不需要许二姐开口,他就已经开始收拾起行李。 “亲爱的,我们明天就动身。” 许二姐站在门口,看着尼德一个劲的往行李箱中塞东西,这样也好,省去她劝说的麻烦了。至于亲爱的,反正两人对外的身份是夫妻,随便他去叫吧。 隔日,比利时布鲁塞尔的一家葡萄牙商行挂上了停业的牌子。 早早到商行来买食物和其他东西的比利时人透过橱窗上的玻璃向室内看去,发现店内的货架上还摆放着不少的商品。 由于走得太过匆忙,尼德来不及处理这些商品,幸亏最大的一笔订单已经在四天前交货,否则尼德绝不会走得这么痛快。 接下来几天,这家商行的大门一直紧紧的关着,来买东西的人只能一次次的失望而返,直到隔年,德国向葡萄牙正式宣战,德**队宣布将这家葡萄牙商行征收,大门才重新被打开。 货架上的罐头和香烟都被一扫而空,其他的物资也没被落下。由于英国的海上封锁越来越厉害,德国人能从海上贸易中得来的物资也越来越少了。 彼时,华夏通过沙俄的西伯利亚大铁路运送到东普鲁士的食物和药品,成为了德国一条重要的生命线,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德国在东普鲁士又布置了不少兵力,极大的牵制了沙俄的军队,迫使沙俄轻易不敢同华夏再开战端。 德皇威廉二世是个战争狂人,从德意志完成统一的那一天开始,德国人花费近四十年的时间,一直在研究两线作战能取得胜利的办法,战争爆发时,德皇在举杯庆祝。尼古拉二世的性格却有些懦弱,他是不情愿的被国家杜马推上欧洲战车,实在不想被日耳曼人揍得满头包时,再去和华夏人打上一场。 尼古拉二世看不起华夏,却并不意味着他看不清眼前的形势。 何况华夏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运往东普鲁士的物资,也给了俄国人不少好处。一部分食物和药品会被截留下来,送进俄**队中。 这部分损失华夏不在乎,或者该说李谨言不在乎,但对俄**人来说,这些简直就是救命的东西。为此,沙皇尼古拉二世即便有大臣的支持,也无法下令撕毁同华夏之前的协定,收回华夏对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使用权。若他当真下了这道命令,首先起来反对他的恐怕就是俄国人! 战场上的俄国士兵不会去想这些物资运到东普鲁士,将带给自己的敌人多大的帮助,他们只知道这些物资有一部分会属于自己,军官老爷不愁吃喝,不担心会遇到生命危险,他们不一样,没有武器,他们用胸膛去抵挡敌人的子弹和刺刀,但若是没有食物,他们恐怕连胸膛都挺不起来了。 每次华夏随车押运的士兵都会给接收货物的俄国人几箱高烈度白酒,是几箱,不是几瓶! 这些白酒可比那些劣质伏特加好多了。在俄国士兵眼中,这些华夏人都大方得惊人。在他们眼中贫穷落后的华夏,如今竟然让他们羡慕得眼睛发红。 渐渐的,他们对开往东普鲁士的列车检查得不再那么严格,每次按比例收取的物资也都按照华夏人提供的数量为基准,这样做,他们便能得到几箱比劣质伏特加可口的白酒和十几箱出口到欧洲的肉罐头。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几袋漂亮的糖果和用热水冲泡的油炒面。 这些东西都被看守车站的底层军官和士兵们瓜分了,凡是驻守车站的俄国士兵都统一口径,对上帝发誓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一旦被上头的军官老爷知道,他们恐怕连一瓶酒和一盒罐头都捞不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2第一百六十一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4年12月初 上海的罢工运动进一步扩大,除了怡和,太古等船公司,包括纱厂,锯泥水木等行业的工人也接连参与到罢工当中。 海员和工人们组织了一场场游-行,聚集在租界和工厂前大声喊着口号。 常年跑船的华夏海员,都在船上做着最重最累的工作,锻炼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晒出了黝黑的皮肤。 欧战开始后,他们更是在华夏和欧洲间往返,将商品和重要物资一趟趟的运往大不列颠和法国,在德国潜艇出没的海域,很多海员都随着船只一起葬身大海,对于他们的死亡,这些船公司不闻不问,还刻意隐瞒其他华夏海员,甚至扣下了这些海员的死亡抚恤金。 拿最少的钱,做最重的活,连生命都无法保障,还要被隐瞒,被欺骗! 华夏海员们愤怒了,他们憨厚,却并不傻!这些英国人为何突然大量增加船上的华夏海员数量,换下大量的本国海员?他们是在用华夏人的生命换本国人的命! 茫茫大海不是陆地,德国的潜艇观察员也不会去看商船上的海员到底是哪国人,他们只认船上的国旗!若是挂上中立国的旗帜,商船的安全也无法保障。有时还会受到协约**舰的攻击! 运气好的话,船上的海员还能保住一条命,但船上的货物却会被全部没收,至于给他们的那点补偿,根本连货物的零头都算不上。 德国人击沉商船,英国人抢劫商船,全都是半斤八两,没谁比谁的手段更磊落。 当华夏海员知道在大西洋上发生的这些事情之后,很多人拒绝再出海,他们跑船是为了给家人一份温饱的生活,一旦他们不幸葬身大海,一家人的生计都会被断送。 可是,这些英国船公司非但不接受他们的理由,反而扣下他们之前的薪水,声称如果他们拒绝出海,不只拿不到之前的的新水,还必须对船公司进行赔偿,这是合同上规定的条款。 无论对哪个海员来说,这笔赔款都是天文数字。他们不可能拿得出来,就算砸锅卖铁的拿出来,一家老小转眼都要饿死。 宋武得知这件事后,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当即派遣情报人员伪装身份同这些海员接触,根本不需要太多引导,这场海员同盟总罢工就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海员的罢工,游-行,逐渐向更多的行业蔓延,最终引起了这场几乎遍及上海全部行业的大罢工。 12月6日,法国公使康德和日本公使日置益,一同出现在英国公使朱尔典位于京城东交民巷的府邸。 管家送上三杯热茶之后,康德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道:“爵士,华夏政府不是承诺会想办法解决吗?” 朱尔典没有说话,日本公使日置益抢先开口道:“阁下,支那人都是狡猾阴险的,不能相信!” 日置益出现在这里,表面是为在罢工中损失惨重的日本纱厂寻求生路,实际却是希望探明英法等国在这件事上对华夏的态度。若是能借此挑拨,让英法等国和华夏发生冲突甚至是彻底对立,那将十分符合大日本帝国的利益,或许还能接机再次占领大连,德国人交还华夏的青岛也早让日本人垂涎三尺。至于那些在罢工中遭受损失的日本工厂,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他们这点牺牲是值得的。 日本人完全高估了自己,以为凭借之前海军的震慑和在朝鲜的第十九师团,足以将朝鲜的局势稳定下来,他们将有余力抽-出手来对付华夏。可惜的是,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傻多天真。 法国公使康德对日置益的话嗤之以鼻。 比起华夏人,他更厌恶日本人。这些整天叫着脱亚入欧的黄皮猴子,难道忘记了他们之前在上海公共租界曾经做过什么?或许应该再绞死更多的日本人,他们才会知道更加端正自己的态度。 朱尔典还是没有说话,他感到心惊,为自己之前的预感应验而心惊。 单纯的罢工总有解决的办法,欧洲诸国尤其是法国,罢工算得上是家常便饭。若此次罢工是华夏政府在背后推动的,事情将会很棘手。 华夏政府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才是朱尔典最想知道的。 现在的华夏联合政府同他打了几十年交道的清政府不同,与南北对峙时期的华夏政府也完全不一样,朱尔典越来越觉得,同这个政府打交道很困难。 强硬,圆滑,狡诈,让人抓不住任何把柄。 日本公使山座圆次郎被华夏外交部长活生生气死的传言,绝不是空穴来风。 同这样的政府打交道,必须小心。 华夏整体还很弱,骨子里却已经变得强硬,一旦骨头硬起来,想要维护英国在华的利益就变得异常困难。加上大不列颠已经搅入欧战的泥潭,第一批远征军在欧洲战场死伤惨重,白厅面临巨大的压力,若华夏在这时同大不列颠决裂,发生武力冲突,后果将十分严重。 之前华夏几次同日俄开战,已经证明现在的华夏根本不怕对打仗,很多士兵甚至是在期待着走上战场,这和欧战前英国的士兵是多么的相似! 难道华夏政府中有人看清了这点,才蓄意挑起事端并放任事态发展吗? 朱尔典的神情越来越严肃,二十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有了如此心惊的感觉。 这头东方的雄狮,这个历史悠久的国家和民族,终于要睁开双眼了吗?可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在大英帝国被欧战牢牢缚住,分--身-乏-术的时候…… “阁下?” 见朱尔典脸色越来越难看,康德拧起了眉头,“爵士,您是否想到了什么?” “恩。”朱尔典点头,“上海的局势恐怕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唯一担心的是和华夏人起冲突。我们必须约束这些商人和租界里的士兵,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和罢工的华夏人起冲突!” 康德吃惊的看向朱尔典,这难道是在向华夏示弱? “不是示弱,是暂时妥协。”朱尔典摇头,“目前的局势要求我们必须暂时妥协。” 朱尔典在华夏几十年,深谙华夏人的行事手段,之前楼逍的军人作风,让他几乎忘记了华夏人的政治手腕。 在朱尔典同康德说话时,日置益一直没有出声,两人也没对他多关注,如今的日本,在他们眼中除了是一条摇着尾巴的狗之外,什么都不是。 可很快,朱尔典和康德就会感到后悔,为没有提前给这些自作聪明的日本人一棒子而后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3第一百六十二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4年12月21日 上海市政府宣布,将以“故意杀人,持械斗殴,扰乱治安”等罪名,对之前被抓获的日本浪人和武装侨民进行审判。上海各大报纸,包括租界内的等英文报纸,也全文刊登了上海市政府对外发布的消息。 很多报纸猜测,此次审判会再度由华夏政府派遣专人担任会审官,另由各国领事担任陪审。 日本驻华全权公使日置益在审判开始前几天就乘火车抵达上海,和日本驻上海领事一同先后拜会英法俄各国领事,由于英日同盟,日本自然被划归到协约国一方,对于处在同盟国阵营的德意志和奥匈帝国,日置益是有心无力。 至于美意等中立国家,日置益也使了一把力气,奈何这群西洋-鬼-畜-全部是利益优先,拿钱才好办事,日本政府还考借债过活,自然不可能给日置益太多的支持。 日本财阀倒是有钱,但如泰平组合这类的商业组织,可以完全不顾帝国利益对外大量销售武器,想要没有任何代价的从他们口袋里掏钱?根本不可能。况且随着失去华夏的丰富资源,朝鲜的局势也是一天三变,以往活得十分滋润的财阀们,现在的日子也不是太过好。 如果不是华夏政府宣称要进行公开审判,日本政府也不会下这个大的力气,毕竟这关系到大日本帝国的颜面。 日本政府以及正在四处奔走的日置益本人,都暗地里希望被关押的日本人能在审判开始前死在牢房里,这样一来,日本既不用丢面子,也可借机对华夏政府发难。 可实际上呢? 据可靠消息,这些日本浪人和武装侨民在牢房过得相当不错,从被“买通”的一个看守口中得知,他们身上除了之前留下的淤青,连一点审讯的痕迹都找不到。 “一群混账!” 日置益从英国领事馆灰头土脸的走出来,坐进马车后才狠狠的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拒绝帮忙的英国领事,还是那些在牢房里的日本人,亦或是借力打力主导了这一切的华夏人。 没有受到任何刑罚,怎么会有口供?英国领事口中所说的“嫌犯口供”肯定是假的! 即便是假的又如何?这些“嫌犯”都在华夏人手里,只要他们其中的某几个人当众承认口供上记录的内容都是真的,日本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以往或许还能依靠武力威慑,可现在……陆军被打得满头包,海军去一趟朝鲜就失去了两艘巡洋舰!再者说,海军开拔的军费是陆军的几倍乃至于几十倍。没有钱和燃料,有再多的战舰也没用! 三千万英镑貌似很多,却需要分摊到政府各个部门,不可能全部用来做军费! 坐在马车里,日置益攥紧了拳头,必须再想办法,绝对要把英国人拉到自己这边来!他决定马上给大本营发电报,日本国内还有不少从华夏劫掠的古董珍品,为了大日本帝国,现在绝不是吝啬的时候! 若是依靠领事裁判权来办事,日置益的想法是可行的,只要能收买到一半以上的陪审员,日本人就可能脱罪。但是随后的一个消息却让日置益整个人都懵了。 “此次审判的主审官及陪审员全部都是支那人。各国领事和其他无支那国籍的人只能旁听。” “消息确实吗?” “是的。” 日本驻上海领事表情阴沉,却还是点了头。 “该死!”日置益猛的站起身,“支那人怎么敢这么做?!等等!” 他貌似想到了什么,突然表情一变,或许这是个机会! 隔日,日置益再度拜访英国领事,比起之前几次的强硬拒绝,这一次,英国领事的态度有了些许软化,英国人也在为华夏人不按“规矩”办事恼火,他们竟然抛开租界的既定规则,无视领事裁判权,宣布自行审理此次“案件”。 不得不说,华夏宣布的这个消息触痛了约翰牛的神经,包括法兰西和美利坚,都对此表示出“震惊”。华夏人针对日本人,他们不会在乎,可以做壁上观。无视领事裁判权,却有触犯到他们本身利益的危险。 “阁下,支那人此举绝不只是针对日本!”日置益大力游说英国领事,以一国公使的身份,向他国领事谄媚低头,“放任他们继续下去,会很危险!” 英国领事没点头,也没说话,只是从他表情中可以窥出,他还是把日置益的话听进去了。 很好! 日置益开始为华夏人“鲁莽”的举动鼓掌叫好,他们太自大了,完全被之前的一连串“胜利”冲昏了头,难道华夏人不知道,无视领事裁判权,将会引起欧洲国家的不满? 从英国领事馆离开后,日置益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12月23日,审判开始前两天,日本联合英法等国照会华夏政府,对华夏政府违反领事裁判权这一举动表示“遗憾“,并提出谴责。 华夏政府对此作出的回应是,公开宣布日本为不受欢迎国家。 “不受欢迎国家?” 李谨言看着报纸上刊登的报道,下巴差点掉地上,华夏语果真博大精深。 “厉害啊。”李三少放下报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沁人的茶香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或许是受到楼夫人和楼少帅的影响,他也爱上了祁门红,“也不知道日本这回该怎么跳脚。” 事实上,在华夏外交部长兼国务总理展长青,当着各国公使的面说出这番话时,特地从上海返回京城的日置益完全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受欢迎国家?难道华夏打算向大日本帝国宣战吗? “由于日本之前种种对华夏不友好举动,经国会同意,华夏政府将公开宣布日本为不受欢迎国家,同时废除清政府同日本签署的所有条约,收回所有日本在华租界。日本在华的驻军和武装人员必须在一九一五年一月前撤离华夏。” 展长青一番话说完,室内足足静了三分钟。 不等其他人回过神来,展长青又加了一句,“另外,北六省的楼少帅托我给日本政府带个话,拖欠的战争赔款,什么时候还清?” 日置益被气得差点吐血。 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日本公使,展长青转而向英法两国公使说道:“做出此举实属无奈,不过请两位放心,大不列颠和法兰西现在还是华夏的朋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4第一百六十三章 云南和四川的消息传回京城,已经是一月中旬。 彼时,滇越铁路北段已经完全掌控在云南督帅龙逸亭手中,川藏边界也进驻大量川军,原驻守在工布江达以东的川军接到命令,也开始向藏区移动。 于此同时,达-赖-喇嘛与西藏的噶厦政权却产生了矛盾,四名噶伦组成的“噶厦”,认为他们并未授权谈判代表擅自同英印划界的权力,对麦克马洪线也不予承认。 “这是损害西藏利益的!” 由达-赖-喇嘛直接领导的议仓(秘书处)也站在了四名噶伦一边,他们全都是僧人,但却是西藏的僧人。无论达--赖在寻求西藏“独==立”还是另有其他想法,都不能以损害西藏的利益为前提! “管辖,税收,放牧,大量的土地,这都是属于西藏的!”一名最受达--赖信任的仲译(秘书长)恳切的说道:“还请活佛三思!” 四名噶伦已经决定,若不能在这次会议中得到满意的答案,就避开活佛召开民众大会!噶伦们相信,大多数官员代表和贵族代表都会站在他们一边,僧人代表毕竟只占少数,况且,从议仓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信奉活佛,却也不会不顾及自己的利益。 最终,达--赖-喇嘛答应会慎重考虑。 四名噶伦互相看看,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并不想与活佛起冲突。但看如今情况,活佛一心想要投靠英国人,英国人的贪婪他们都深有体会,和英国人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活佛的愿望非但无法达成,一旦被华夏政府知晓,恐怕还会为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现在的华夏政府不同以往,他们心中全都清楚。 一名噶伦回到住处,思索片刻,叫来心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心腹慎重的点点头,当夜便骑马离开,直奔川军在工布江达的驻扎地。 四川督帅刘抚仙和云南督帅龙逸亭做事的风格完全不同,龙逸亭喜欢快刀斩乱麻,刘抚仙却乐于慢水煮青蛙。 对于龙逸亭先自己一步收回滇越铁路北段,刘抚仙也只是笑笑,捏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这好东西,总是要留到最后。” 京城的楼大总统得知西南的消息,立刻请展部长“前来一会”。 展长青在翻阅电报,楼大总统亲自给展部长倒了一杯热茶,笑容满面的说道:“长青,妹夫啊,又要麻烦你了啊。” 展长青:“……” “法国人来抗议了,坚决不承认龙逸亭和法国人签署的那个铁路转让协议,还说要动武。”楼大总统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你瞅瞅这事,不是让我为难吗?要是真打咱们也不怕,可这个法国佬撂下狠话也不动手,三天两头的上门,实在是烦人。” 展长青:“……” “所以,妹夫啊……” “大总统,”展长青端起茶杯,打断了楼大总统的话,“我知道,能者多劳。” “对,就是这个道理。” 展长青放下茶杯,摇摇头,有道是有事弟子服其劳,到楼大总统这里,却变成了妹夫服其劳,还要加上一个大舅子。联合政府里总有人说楼大总统任人唯亲,怎么就没人看到他和白宝琦这两个“裙带关系”每天都累得老黄牛一样? “这件事我来解决,不过大总统,这国务总理一职是不是该另外找人……” “哎呀!”楼大总统一拍脑袋,“我刚想起来还有一份重要文件。”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的翻开桌上的文件,十分“认真”的看了起来。 “长青,你刚才说什么?” 展长青:“……”演戏不能演得像点吗?文件拿反了。 展部长一出马,法国人来回抗议了不下五次,全部铩羽而归。他们算是体会到之前日本公使的心情了,这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还让人抓不住把柄。法国人开始怀念清政府了…… 被用枪顶着在协议上签字的事,法国人还从未经历过,就连当初普法战争失败被迫割让阿尔萨斯和洛林,都没让法国人感到如此的屈辱。 普鲁士被法兰西视为对手,而华夏,一个之前曾被他们肆意宰割瓜分的国家,如今却变得如此强硬,让骄傲的高卢雄鸡完全无法接受! 法国驻华公使康德坐在朱尔典府邸的客厅里,脸色铁青,在拜会朱尔典之前,他刚与展长青与哦过一次简短的会面,很显然这次会面并不愉快,至少对法国人来说是这样。 朱尔典靠在沙发中,这段日子以来,他显得更加苍老了。 “爵士,我建议,我们应该联合起来给华夏一个教训!” “教训?”朱尔典摇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爵士?” “如今的华夏政府不同以往,我们在欧洲的士兵也需要华夏的药品。”朱尔典掀起低垂的眼皮,“在欧洲的战局没有明朗之前,我们最好不要同华夏起太大的冲突。” 还有一点,云南是法国的势力范围,英国的传统势力范围在长江流域和沿海。英国和法国的确是同盟却也是竞争者,法国在华夏损失多大的利益和英国有什么关系?英国远征军在欧洲的死伤已经引起国民很大的不满,白厅发来的电报朱尔典深领其意。既然大不列颠不希望同华夏在这个时候起冲突,牺牲一些法国人的利益又能如何? 况且没有了云南,不是还有密支那? 康德沉默了,的确,磺胺对英国和法国来说都很重要。 如今乔乐山实验室对磺胺药物的研发领先欧洲一大步,包括针剂,片剂,药膏,不同种类的药品接连问世,这让李谨言大赚了一笔。不过这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德国的磺胺研究已经取得成效,英法虽然手头没有资料,但他们总会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李谨言明白这点,所以,随着历史的脚步跨入1915年,他对欧洲出售药品的价格又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黑吗?的确黑。但为了战场上的士兵,哪怕价格再高,欧洲人也得硬着头皮买,捏着鼻子付钱。 在收取货款时,李谨言要求全部用英镑和黄金付款。收到的黄金被储存起来,英镑转手又花出去,很快就为他从美国换来大批的机械,钢材和石油。原料制成的产品,继续卖到欧洲大把赚钱。 随着出口订单的不断增加,关北的工业区规模越来越大,产能和产量不断扩大,人们不愁没活干,相对的地价开始上涨,物价也略有上浮。饶是如此,开厂的商人仍络绎不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5第一百六十四章 二月八日,关北电影公司第一部影片首映。 李谨言和二夫人坐在二楼,看着楼下场中坐满的人群,二夫人开口道:“言儿,你说会不会有人认出枝儿来?” “娘,你放心。” 场内的灯光忽暗,李谨言在电影开始之前,侧过头对二夫人说道:“一切有我。” 枝儿能迈出这一步不容易,于公于私,李谨言都会护着她。他不会笃定的说一定没有人知晓枝儿以前的过往,但他肯定,凭借他现在的能力和手腕,护住她还是绰绰有余。 他在这个世界醒来,二夫人和枝儿都是他的家人,没人能伤害他的家人。 谁也不行! 宽大的屏幕亮了起来,让李谨言惊讶的是,这部电影竟然是有声的! 虽然效果还不是太好,声音有些失真,但配合屏幕上的台词,却比只有音乐和画面的电影要好得多。 二夫人也很惊讶,她和其他人的反应一样,下意识去找为电影配音的人,可惜连个人影都没看到。难不成躲在幕布后边? “娘,别找了,这是有声电影,没人在现场配音的。” 李谨言想起自己曾让在美国的情报人员去购买有声电影专利的事,没成想他们真的办成了。看来有声电影的在二十世纪初就已经发明出来,不过要取代无声电影,至少还需要十到二十年时间。 “有声电影?” “恩。” 李谨言点头,影片中响起乐声,母子俩都不再说话。 这是一部讲述华夏普通农民家庭生活的电影。 电影的开场就是丰收的景象,在田地里挥汗如雨的人们,田边的土狗,空中的麻雀,送到田间的饭菜,挎着篮子捡拾麦粒的孩子,都让观看电影的人不由得会心一笑。枝儿扮演农家的姑娘,跟随父母下地种田,照顾弟妹,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垂在身后,朴实无华,脸上的笑容带着对未来无尽的希望。 突然画面一转,农田没有了,丰收的景象也没有了,枝儿和父母弟妹互相搀扶着走在逃荒的路上。 愕然之后,观看的人才明白,原来之前的那一幕竟然只是这个姑娘的回忆,抑或是一种幻想和期望。 天灾**总是不期而至,为了活下去,这些人只能背井离乡。 可是,灾难还是不肯放过他们,枝儿的父亲倒在路旁,再也没有醒来,然后是年幼的妹妹……当人贩子出现时,所有人似乎都预知到了这个姑娘的命运…… 枝儿被带走了,只换来半袋高粱。 枝儿的母亲,年长的弟妹,看着她和另外几个姑娘一同被带走,再也没回头。他们的脸上都没有泪水,却能让人清楚的感受到那股无法说出口的愧疚与悲伤。 没有其他的路,除此之外,他们无路可走。 二夫人的眼眶已经发红,尤其是在枝儿的母亲用嘶哑的嗓音告诉她余下的几个孩子,“记住,你们的命,是你们大姐用她后半辈子换来的!” 逃荒的路仍在继续,枝儿没有再出现,枝儿的母亲和弟妹随着逃荒的人群一路向北,在沿途路人的口中,他们听到的一个地名,关北。 看到这里,李谨言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电影内容会是什么,电影的编剧的确不简单,导演和其他主创人员也费了心思,但是,整部电影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却是那个被人贩子带走再也没回头的姑娘。 在看到那个画面时,他的心口发堵。 随着电影进入后半部,逃荒的人抵达了关北,开始新的生活,让李谨言诧异的是,他农场里的刘疙瘩和其他几个退伍兵也在其中客串了一把。 剧情到这里,灰暗的色调逐渐退去,希望重新回到众人的脸上。 枝儿的母亲在工厂里找到了活干,枝儿的弟妹渐渐长大,到学堂里念书,一家人的生活开始变好,家里重新有了田地,盖起了房子。 过年的鞭炮声响起,一家人围坐在桌前,两个空出来的位置和两双碗筷异常醒目。 那是倒在逃荒路上的父亲和被人贩子带走的枝儿…… 母亲拿起筷子时,画面又是一转,精致的建筑,高高挂起的灯笼,迎来送往的姑娘,还有坐在二楼窗口,只有一个背影的年轻女子,她拿起梳子,将脑后盘起的头发打散,梳起了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 影片结束了。 场内灯光亮起,却久久无声,李谨言转过头,二夫人正用手里的帕子按着眼角。 电影的导演和编剧站起身,齐齐向观影的众人鞠躬,枝儿就站在他们中间。 掌声响起,久久不绝。 一炮而红。 接下来的时间,关北剧院和其他两家电影院场场饱满,北六省的其他省市,连同京城,天津等地的影院也陆续开始放映这部华夏人自己拍摄的电影。 关北电影公司和关北剧院合作,组织起三支放映队,带着机器接连走访没有电影院的乡镇和偏远的农村。 “不收钱。”放映员架起放映机,对来询问的村长笑着说道:“这是咱们自己人拍的电影。” 朴实的农人更能感受到灾年逃荒的无奈,很多人在电影放映中途都哭了起来。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影片结束后,更是慨叹:“北六省有楼家,是咱们的福分。“ 报纸上也开始对这部影片进行连番报道,上海等地的英文报纸破天荒的对这部电影加以称赞,不过他们称赞的不是影片的内容,而是华夏人采用的有声电影技术。 “很显然,华夏人的这部电影是成功的,但成功的根本在于他们购买的专利技术……华夏人肯花钱购买专利,真是让人吃惊……” 李谨言看到这个报道之后,气愤之余感到好笑,笑过之后又觉得憋闷。 即便这些欧洲人吃着华夏的罐头,用着华夏的药品,但在他们眼中,华夏依旧是“愚昧”“落后”的。这种根深蒂固的优越感,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 “随他去。” 李谨言放下报纸,哼了一声,站得越高摔得越狠,等华夏站到和他们一样的高度,甚至比他们更高,把他们一脚踹翻的时候,那滋味肯定会让这帮外国佬牢记一辈子。 1915年的欧洲战场总体处于僵持阶段,但在土耳其却有一场让协约国损失惨重的战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6第一百六十五章 砰! 枪声响了,迥异于马枪,而是俄制莫辛纳甘步枪特有的枪声。子弹擦着楼少帅的脸颊而过,马队中的几人立刻循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疾驰而去,其他人护卫在楼少帅四周,挡开陷入混乱的人群。 趁众人的注意力被枪声吸引,一名记者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颗香瓜式手榴弹,没等他拉开保险,两枚子弹已经击中了他,一枚直接打爆了他的脑袋,手榴弹从他的手里滚落在地。 “保护少帅!” “少帅,危险!” 楼逍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骑兵,视线扫过死去的记者和从他手中滚落的手榴弹,“英国货?” 一个兵哥旋即下马,捡起地上的手榴弹,“是英制米尔斯手榴弹。” 俄国的步枪,英国的手榴弹,记者,华夏人……或许,不是华夏人? 几个男人混在人群中想要趁乱离开,不想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按住肩膀,腰间也抵上了手枪。 “千辛万苦的来到关北,不如留下多做几天客。” 被抢抵着的男人顿时色变。 之前去追枪手的兵哥们也回来了,一个兵哥手里拿着一杆俄制步枪。 “少帅,人跑了,只留下这杆枪。” “跑不了。” 楼少帅敲了一下马鞭,这里,可是关北! 警察局赵局长得到消息,气得再次骂娘,先是刺杀言少,这次竟然直接找上了少帅!tnnd,要是被他知道是哪个混账王八蛋,绝对扒皮抽筋,活撕了! 旅馆的老板夫妻也是又气又急,只希望这事千万别牵扯上自己。刺杀少帅,这些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旅馆伙计看着被一连串变故惊呆的几个记者,狠狠的啐了一口。 警察赶到时,几个兵哥正下马维持秩序,围在四周的人,不少都红着眼睛,像是要生吃了地上几个记者的样子。楼少帅骑在马上,手里拿着一枚还没打开保险的手榴弹,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人轻易不敢靠近。 赵局长上前几步:“少帅!” “这里交给你,这几个人我带走。”楼少帅一拉缰绳,“稍后萧有德会去警局。” “是!” 几个记者早没了之前的气焰,神情也变得恐慌。他们自诩“正义”,为了言论自由敢于对抗强权,却不代表他们是白痴!之前仗着在外国报社工作的记者身份,以为楼逍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现在却不一样了,他们的同事,和他们一同前来关北的一名记者竟然试图刺杀楼逍! 楼逍手握北六省,楼盛丰更是华夏的大总统,被牵扯进这起刺杀事件,他们想要保住命恐怕都困难! “不,我是无辜的!”一名上海泰晤士报的记者突然大声叫嚷了起来,“我是法国公民,你们不能抓我!” 法国公民? 楼少帅连头也没回,摆明不会理他。抓着这名记者的兵哥嘿嘿一笑,“我怎么瞅着你是个华夏人?就算法国公民又如何?老子还没扒过法国佬的皮,正好用你来练练手。” 扒皮?! 记者挣扎得更厉害了,兵哥不耐烦了,一记手刀劈在他的颈后,世界安静了。 回到大帅府,楼少帅刚走进客厅,李谨言就迎了上来,“少帅,我听说……” “没事。”楼逍回头让副官去叫萧有德,拉着李谨言大步走到沙发旁坐下,马鞭扔到茶几上,“几个跳梁小丑。” “真的?”李谨言还是不放心的上下打量着楼少帅。 “真的。”楼逍任由李谨言拉着自己上看下看,一只手按住李谨言肩膀,俯身靠近,“担心我?” “当然!”李谨言很想翻个白眼,再说句废话。话到嘴边还是明智的咽了回去,之前在剧院一时口快,被楼少帅折腾一夜,一连三天腰都是酸的,这样的“亏”吃过几次,榆木脑袋也该开窍了。 “少帅,能确定是谁做的吗?” 李谨言的话音刚落,副官就带着萧有德走了进来,两人是在路上遇到的。 “少帅,属下失职!” 萧有德站定就开口请罪。 楼少帅没在这件事上计较,而是下令萧有德尽快查明这起刺杀事件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有九成可能不是一拨人。”萧有德思索片刻,开口说道:“情报局今天抓了五个,确定和邢五是一个路数的,都是满清那群复辟党。至于那几个记者,属下一定想办法撬开他们的嘴!不过少帅,万一他们其中真有外国……” “这里是关北。” 楼逍的声音发冷,仿佛带着彻骨的寒意,萧有德生生打了个激灵。 “属下明白了。” 自始至终,李谨言都是静静的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等到萧有德离开,他才蹙着眉头开口问道;“少帅,这件事和英国人有关吗?” 虽说上海泰晤士报是英国人办的报纸,参与刺杀的人也的确是在这家报社工作,但到底是不是和约翰牛有关,还真不好确定,毕竟证据实在是太“简单粗暴”了。 “不确定。”楼逍握住李谨言的一只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和英国人有关,也好。” 什么叫和英国人有关也好? 李谨言猜不透楼少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脆不猜了,反正等到真相大白,他总会知道楼少帅想做什么。 “少帅,萧先生忙不过来,可以请哑叔帮忙。” “恩。”楼少帅没有拒绝,“确认枪手的身份,应该需要他帮忙。” “不是说没抓到?” “抓到了。”带着枪茧的指腹擦过李谨言的手背,摩挲着他的手腕,“只要我想,没有抓不到的。” 李三少:“……” 他们是在谈杀手的事,对吧? 眼前这也是楼少帅,没错吧? 可他怎么总觉得,无论是话题还是楼少帅,都有点不“正经”? 楼大总统和楼夫人当天就得知了楼少帅遇刺的事。 楼大总统脸色阴沉,楼夫人则是担忧得接连给关北发了三封电报,得知楼少帅确实毫发无损,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她很想亲自回关北一趟,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回去,最大的可能就是给儿子添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7第一百六十六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5年3月9日,德国公使辛慈乘车秘密抵达关北,隔日便前往大帅府拜会楼逍。两人在书房里进行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密谈,除了楼逍与辛慈本人,凡是在场的人,包括德国驻北六省领事,都对谈话内容三缄其口。 密谈结束后,辛慈立刻动身返回京城,回京当日即给国内发出一封电报,电报称他同楼逍进行了一次十分愉快的会面,这个华夏最强大的军阀对德意志帝国十分友善。 “他曾在德国五年,接受过普鲁士军事教育,比起英法,他更加倾向帝国……遗憾的是,他无法代表华夏同德国结盟,但在其他方面,他愿意为帝国提供一定的支持……当然,作为回馈,德意志也需要有所表示。” 这封电报发回德国之后,引起了德皇威廉二世的重视。 欧洲的战况不容乐观,同盟国与协约国都没有预料到,原本计划几个星期的运动战,竟然会演变成一场艰难持久的阵地战。 双方全都准备不足,尤其是在堑壕战初期,挖掘战壕的士兵,因为手头没有工具,竟然要到战场附近的村庄去借铁锹。相比起协约国,同盟国,尤其是德国的工兵铲,在这场堑壕战一开始就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并且在战争末期德国的堑壕突击队中继续发光发热,成为德国大兵手里的一大杀器。还有用华夏喷火器武装起来的喷火兵,在战场上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但这只是陆地上的战斗,在海面上作战,德国并不具备优势。而在非洲战场,德意志更是接连失地。 为此,威廉二世不得不慎重考虑辛慈的提议。 在辛慈等待国内的回复时,宋武一行抵达了关北。 和之前几次北上不同,这次宋武乘坐专列前来,除护卫外,同行的随员就有二十多人。沿途停靠车站,更打出南六省的旗帜,不少记者由此得知宋少帅北上,纷纷涌向车站。虽然列车停靠时间不长,宋武本人和部分随员还是接受了一些记者的采访,通过记者的纸笔,对外放出他北上的消息。 “我和楼长风是亲戚。”宋武对山东一家报纸的记者说道:“他的夫人可是我的表弟。” 看到这篇报道的人,尽皆咋舌。 李三少是宋武的表弟?李家和楼家是姻亲,和宋家又是表亲?一时间,李谨言和李家都被推到了风头浪尖。 鉴于楼少帅之前的种种表现,记者们不敢去追李三少,只能想方设法从李三老爷的嘴里问出个究竟。 自从李锦书出国,李庆云一改往日作风,行事变得低调,如今更是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家化厂的经营上,对这些总是时不时会冒出来的记者疲于应付。三夫人忙着给李谨铭定亲,更是无暇理会他们。府里下人经过最初的新奇之后,也渐渐对这些问个不停的记者感到不耐烦了。 “老爷,总要想点办法。” 三夫人把李谨铭的庚帖仔细收进匣子里,她看好了两家姑娘,一家是北六省知名的乡绅,前朝家中出过五品的文官,姑娘的祖父还是前清的进士,家世匹配得上,姑娘长得端庄秀气,三夫人见过两次,印象很好。另一家的家世稍差一些,不过姑娘的父兄都在军政府里工作,姑娘上过两年学堂,行事大方利落,说起话来爽利却得体,三夫人便也动了心思。 事到如今,三夫人不得不承认,她之前的确把李锦书宠坏了。看看人家的姑娘,再看看锦书,根本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当初送她出国自己还舍不得,如今再看,多亏听了谨言的,否则锦书就算能嫁进个好人家,日子恐怕也不会太好过。 娘家和婆家怎么可能一样? 姑娘在娘家千好万好,到了婆家,不说如履薄冰,开头一两年也总是要事事注意。 三夫人又想起了李锦画,李老太爷的孝也出了,亲家来催几次,锦画出门的日子就定在六月。这姐姐还没着落,妹妹就先出嫁,哪怕三夫人总安慰自己要想开些,却还是忍不住叹气。 “等过了这段日子估计就好了。” 丫头送上热毛巾,李三老爷拿起来覆在脸上,又擦了擦手。 “过段日子是什么日子?”三夫人斜了李三老爷一眼,“要不老爷去找侄子帮忙……” “不成。”李三老爷摇头,“你在家里不知道,这几天外头不太平,咱们侄子也不安生,还是少去给侄子添乱。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能应付就应付,应付不了不理不就行了?” “也是。”三夫人也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欠考虑了,不该在这个时候再给侄子添麻烦。 “仔细想想,侄子帮了咱们不少了。还是娘说得对,人得知足。” 李三老爷提起在后院佛堂里的老太太,三夫人也点头,将这件事暂时揭过去,转而和李三老爷说起李谨铭定亲的事情。 “老爷也看看,这两家姑娘我瞧着都不错……” 三月十四日,宋武乘坐的专列抵达关北。 由于一路上大张旗鼓,还特地在报纸上提及到达关北的时间,北六省军政府想装糊涂,当不知道他是今天来都不行。 楼少帅遇刺的事还没查明,牢房里还关着一个宋家的探子,宋武又赶在这个时候来,光是想想都觉得头大。 “少帅,我也要去车站?” 楼少帅挂上佩剑,拿起手套,“不想去,就不去。” 看着一身军礼服,正戴上军帽的楼少帅,李谨言摇摇头,“还是去吧。” 宋武都在报纸上说他和自己是表亲,如今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宋武到关北,他不去接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事后又要给某些有心人左牵右扯的机会。 鉴于刺杀事件刚过去不久,站台上的警卫力量比往日增加一倍有余,荷枪实弹的北方大兵,拿着警棍的警察,进站出战的人群说话声都低了许多。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咔嚓咔嚓的车轮转动声渐息。 挂着南六省旗帜的车厢率先打开车门,一列南方大兵在车厢旁站定,宋武走下了火车。 同样是一身军礼服,同样的高大挺拔,两名少帅互相敬礼,握手寒暄的短暂瞬间,又谋杀了不少记者的镁光灯。 李谨言依旧是一身长衫,宋武和楼逍握手之后,转头笑着对他说道:“表弟,别来无恙?” “托福,一切都好。”李谨言脸上在笑,心里却在腹诽,明知道宋武是故意的,他也不得不附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8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月,欧洲的战事持续焦灼,同盟国和协约国都在寻求一举击溃对方的机会,德国将目光投注在与俄国对战的东线,英法趁德国专注于东线战事时,在西线频频发动攻击,可惜碍于战术陈旧和没有能突破德军堑壕防守的强大火力,联军非但没能取得预期的战果,反而让己方损失惨重,几十万人死在了进攻的路上。 华德奥三国协约签订后,德国开始大规模派遣军队进入东普鲁士,按照德军总参谋部制定的计划,德国将组织起近二十个师的战斗群对东线俄军发起大规模进攻,力图将俄军逼至波兰境内包围全歼。 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土耳其为配合德军攻势,也开始调动军队牵制俄军。 驻华公使辛慈给楼逍发来电报,希望华夏能够兑现之前的承诺,给予德国一定程度的支持。 楼少帅的回电很快,电报中只有短短两个字:“可以。” 这封电报,和一战爆发前,德皇威廉二世给奥匈帝国使者的口头承诺,共同被称为历史上最有名的两张“空头支票”。 辛慈得到答复,立刻电告国内,德军在东普鲁士的军队很快就对俄军发动了进攻。 电报发出后,楼逍随即召开军事会议。 “少帅,真去打老毛子?” 第二师师长杜豫章眉头一皱,打老毛子绝对没问题,但之前和俄国谈判结束也签了份协议,马上就打的话是不是会被外人诟病? 第一师师长钱伯喜却没想那么多,既然少帅要打那就打。至于和老毛子签的那份东西,愿意承认,那就是合约,不愿意承认,那就是张废纸。别说他姓钱的不地道,这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不就这么回事? 大智若愚,说的就是钱伯喜这样的人。 同样列席会议的第八师师长卫宗国和第十师师长杜澜倾同钱伯喜的意见一致,少帅下令,他们绝对没二话带兵上战场!之前那帮洋人欺负华夏的时候,和他们讲过什么道义? 第五十六师师长唐玉璜和第六十一师师长庞天逸,更希望楼少帅能将主攻的任务交给他们。 虽说两个师已经融入了北六省的军队体系,算是站稳了脚,但是,还不够! 想要更进一步,军功才是最实在,最拿得出手的! 满洲里战役,收回南满铁路,戍边军在西伯利亚动作连连,如今赵越的第三师又在朝鲜立下大功,唐玉璜和庞天逸比其他人都眼热,同样的,他们手底下的团长营长们也成天有事没事的到师部转悠,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仗给他们打。连新编三个师的新兵蛋子都在蒙古和西伯利亚出了一把风头,没道理他们这些老兵就没上战场立功的机会。 唐玉璜和庞天逸彼此互看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同时将目光望向会议桌前的楼少帅。 楼少帅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室内的议论声立刻停了下来。 “时间定在四月中旬。”楼少帅的视线扫视全场,除了他的声音,会议室中再听不到其他声响,“进攻地点,伯力。” 清朝瑷珲条约和北京条约后,沙俄从华夏分割强占近四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伯力城作为远东军事重镇,也被贪婪的北极熊划到了自己的盘子里。 伯力即是俄国人口中的哈巴罗夫斯克,西北方是不久前刚刚收回的海兰泡,南部则是同样被沙俄抢占的海参崴。这座位于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汇合口的城镇,已经被沙俄抢占半个多世纪。 少帅要打的不是西伯利亚,而是伯力? 楼少帅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从海兰泡滑向伯力,定住,继续向下,最终落在了海参崴。众人的心也随着他画出的这条线激烈的跳动,直到他的动作停下。 “少帅,拿下伯力不成问题。”第八师师长卫宗国开口说道:“但俄国的舰队很难对付。” 海参崴是远东重要的出海口,即便主力舰队在欧洲,俄国仍留有一支巡洋舰队在那里巡逻防守。 “海参崴必须拿下。”楼少帅的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先打伯力,切断陆上交通,至于海上,另有办法。” 他的话,就是命令! 师长们同时起身,“是!” 与此同时,朝鲜境内的北六省第三师再次炮轰平壤。 短短二十分钟内,成百上千的炮弹砸进平壤,日军第十九师团的军营和师团长指挥部所在地,都是被重点关照的地方。 不久前,以李东道为首的朝鲜民族独立组织,竖起”朝鲜救**“的牌子,喊出了“驱逐日本殖民者,朝鲜独立”的口号,短短的时间内聚集起了大量的朝鲜“志士”,从最初的两百人发展到了三千多人。 这些聚集起来的人,不间断的骚-扰日军驻地,袭击巡逻队伍。落单的日军走在路上,百分百会遇上冷枪。 附近的朝鲜人也不断给他们通风报信。这次炮轰的炸点之所以能如此精准,差点把第十九师团第一任师团长立花炸死在屋子里,也是从平壤的朝鲜人那里得来的“内部”消息。 埋伏在预设地点,等待炮击结束后趁乱发起进攻的李东道等人,看着平壤城中不断腾起的黑烟和熊熊火光,表情各异。 李东道等人在为自己能够认清形势,聪明的从日本转投华夏,押对宝而兴奋,其他人则是被华夏人猛烈的炮火惊呆了。 朝鲜救**中不少人是从汉城甚至是更南的地方投奔而来,他们大多听说过如今的华夏军队变得很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却是首次见到。 亲眼目睹这场炮击,他们受到的震撼绝对不是一星半点。 这样恐怖的实力,若是日本被赶走,朝鲜会不会在再被华夏统治? “金先正,你在发什么愣?” “啊,抱歉!” “不要再发愣了,炮击结束后,我们就要发动攻击,必须展示我们的实力才能让华夏人继续帮助我们!” “是!” 金先正立刻应道,马上将脑子里突然窜起的念头抛开,无论如何,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将日本人赶走,至于是否会再被华夏人统治,不是他们现在应该想的。就算事情真的走到那一步,也可以再向西方国家求助。 华夏人再厉害,难道能对抗西方国家吗? 不得不说,不管是朝鲜的“国王”还是朝鲜的“革命者”,大脑的构造当真不是一般的相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9第一百六十八章 三辆装甲车,两辆丑八怪三型的出现,让防守阵地中的俄军陷入了恐慌。 从坦克炮塔上喷射而出的弹道火焰,十数挺机枪组成的火力,顷刻间便能将所有挡在面前的敌人送进地狱。 尤其是坦克上装载的57mm短管火炮,即便无法轰开钢筋水泥的工事,也足以让俄军惊骇欲绝。 “上帝,那是什么?!” 装甲车曾在平壤战场上出现,坦克却是首次亮相。英国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秘密研制这种“战壕推进器”,约翰牛的盟友对这种武器却一无所知。 他们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些通体漆黑,不断泼洒出弹雨的怪物,这到底是什么?! “反击!” 俄军军官们最先从震撼中清醒,操-起步枪和手枪,几乎是用枪口和刺刀将士兵们驱赶进防守阵地。 华夏人的进攻太过突然,俄军根本来不及架设铁丝网,构筑防守掩体,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地面上的堡垒和临时挖掘只能没过膝盖的战壕。 钢筋水泥的建筑十分牢固,设计并建造这些堡垒的俄国工程师放言,即便是150mm的重炮炮弹,也休想摧毁它! 伯力的战斗堡垒只是雏形,海参崴的堡垒群才是所有进攻者的噩梦。 在青岛,北六省的大兵见识过德军建造的地堡和以此构筑的阵地,眼前这些丝毫不逊色于德国人的手笔。 “老毛子也不简单。” 端着步枪的北六省大兵跟在装甲车和坦克之后,履带和车轮压过地面掀起大片烟尘,炮弹的炸裂声,子弹飞出枪膛的哒哒声,让他们每个人的神经紧绷却又格外兴奋。 进攻! 军官们的哨声响起,装甲车和坦克突然提速,士兵组成的战斗群也加快脚步,枪栓已经拉开,子弹全部上趟,透过履带和车轮掀起的烟尘望向前方,哪里有敌人,哪里就是他们的战场! 俄国人的反击开始了。 要塞炮打响,沉重的炮弹砸在地面,就像巨人抡下的重锤,一辆装甲车距离炮弹落点太近,直接被掀翻,车中的弹药殉爆。立刻燃起熊熊烈火。 不可能有人生还。 这就是战场,哪怕占据绝对优势,也无法避免己方的死伤。 战友的死伤让所有华夏军人都红了眼睛,他们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进攻,然后杀死所有的敌人! 天空中,机群再次出现,呼啸着掠过低空,分批投下炸弹。机枪声随之响起,有华夏人的,也有俄国人的,几架飞机的机身中弹,机翼也被打出数个弹孔,驾驶舱中的飞行员却没有受伤,这让曾在欧洲东线战场上作战的俄军士兵百思不解,他们击落过德国人的飞机,只要将子弹射--进机身,驾驶舱中的飞行员就非死即伤,可华夏人的飞机却完全不同,机身拖着黑烟在天空中摇晃,却依旧能在其他几架飞机的护卫下返航。 俄国人的疑惑并没持续太久,机群轰炸之后,跟在装甲车和坦克后的步兵,距离俄军堡垒和阵地已经不足五百米,步枪声响起,伴随着四辆钢铁巨兽的杀戮,尽情向俄军倾泻着火力。 枪声,炮声,火焰中,伤者的惨叫和垂死者的呻--吟都被猛烈的爆炸声湮没…… 轰! 一枚坦克发射出的炮弹射-进-一座地堡,浓黑的烟和赤红色的火焰从堡垒的每个空隙蹿出,将整座堡垒包围,笼罩。 机枪声戛然而止,里面的俄军无一生还。 战场上永远不存在怜悯,怜悯敌人,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华夏军队的攻势更加猛烈,子弹和炮弹不停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坦克打空携带的炮弹,一名坦克兵干脆掀开顶盖,端起随身的冲锋枪,配合机枪火力向面前的敌人扫射。 步兵们迎着飞来的子弹架起掷弹筒,喷火兵在战友的掩护下扣下扳机…… 红色的火龙在俄军的四周燃烧,手榴弹在他们的头顶炸裂,子弹如暴雨般密集,即便斯拉夫人天生好战,也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德国人在欧洲战场杀死成千上万的俄国士兵,在远东,华夏人却让俄国人经历了一场比欧洲东线战场更加可怕的战斗,更加恐怖的屠杀! 几十年前,当斯拉夫强盗以占领者的傲慢姿态走进伯力,他们用子弹和刺刀将这里的华夏人屠杀殆尽。 几十年后,当华夏人的战车和飞机开进伯力,俄国人将为他们做出的恶行付出生命与血的代价! 没人能在犯下如此罪孽后逃脱惩罚! 战场的上空,仿佛有遇难者的冤魂正静静看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白发苍苍的老人,满身伤口的男人,满面泪水的女人,死在屠刀下的孩子…… 他们的遭遇曾被历史遗忘,如今,所有的怨恨都将一朝得偿! 飞机从空中俯冲而下,坦克和装甲车抛洒着弹雨,火焰腾起,十数名身上着火的俄国兵从地堡中冲出,惨叫着在地上翻滚,一串子弹,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抱着集束手榴弹的俄国兵冲了上来,等他被机枪扫倒,华夏士兵才发现,他竟然是一名上尉军官。 华夏士兵的进攻更加猛烈,他们如一部钢铁浇筑的战车,碾压过面前的每一寸土地,在他们身后留下一片血与火的地狱。 战场上充斥着爆炸声和子弹声,滚滚的浓烟和火焰席卷伯力上空,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 前线临时指挥部中,担任总指挥的北六省第一师师长钱伯喜放下望远镜,看了一下时间,对一旁的副官说道:“给少帅发电报,一切顺利!” “是!” 一旁的卫宗国,唐玉璜和庞天逸三名师长,仍举着望远镜,眼也不眨的紧盯着战场,这场战斗不只让俄军惊骇,他们同样被惊呆了。 这样的战斗方式,这样的进攻,什么样的军队才能抵挡? “几位倒是出个声啊。”钱伯喜的大嗓门终于让三人回神,看着三个明显还没回神的同僚,钱伯喜摇摇头,“瞧瞧你们那点出息,这才哪到哪啊!” 唐玉璜和庞天逸尴尬的笑笑,对于这个北六省军中元老的调侃,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刚刚他们的确是看呆了,被自己军队的战斗“吓到”,传出去的确是丢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0第一百六十九章 公历5月29日,农历四月十六,是沈杨两家共同选定的好日子。 沈和端与杨聘婷都上过学堂,沈和端还曾留学法国,都算是新派人物,这场婚礼却完全遵循古礼,大红的盖头,大红的嫁衣,八人抬的花轿。 杨父在军政府做事,官位算不上高,家资也无法同沈家相比,自古以来,结亲都要讲究个门当户对,杨母之前还曾担心这门亲事是他们家高攀,杨聘婷嫁进沈家恐怕日子不会太如意。不想沈家虽是老派人家,沈老却格外开明,沈和端的伯母与婶娘也十分和蔼,下聘时还特地给亲家带话,说是沈老同意杨姑娘成亲后可以继续在学校教书。 “教书育人,百年大计,和端得此贤妻,沈家得此良媳,老朽当浮一大白!” 鞭炮声响起,绣着百年好合喜庆图案的花轿被抬出杨家大门。沈和端一身标准新郎官的打扮,骑着高头大马,胸前还挂着一朵大红花,北六省军官学校中的同事和一些军校学员站在路旁,迎亲队伍过时,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沈主任,好样的!娶媳妇,不容易!” 路旁众人哄然大笑。 沈和端被闹了个大红脸,眼前这几个全都知道他当初是如何费尽万难,才成功抱得佳人归,如今却拿这件事打趣他。骑在马上拱手,心中却在暗想,等着他们成亲那天,他要是不回敬一次,他的沈字就倒过来写! 即便是文化人,在军官学校中呆久了,时常和战场上下来的兵哥以及学校里的学员“混”在一起,身上也不免染了些兵痞气息。 坐在花轿中的杨聘婷很想看看外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想起临出门前母亲的吩咐,到底还是忍住了。 沈家 观礼的宾客差不多已经到齐了。沈老当年破家为楼大帅筹措军饷,两个儿子又战死沙场,军政府中的官员大多和沈老有些交情,就算是钱伯喜等人,见着沈老也要低头道声好。之前楼大帅遇刺,沈老配合着在西药厂上演了一出好戏,让李谨言欠下他一份不小的人情,如今沈家办喜事,接到喜帖的,除了实在有事脱不开身,全都带着贺礼亲自登门。 李谨言是和楼少帅一同来的,来之前接到楼夫人从京城发回的电报,李谨言特地吩咐管家将贺礼增加三成。 沈家众人见少帅和三少亲自登门,心知是看在沈老的面子上,请两人上座,楼少帅婉拒,李谨言也笑着说道:“沈老是长辈,我和少帅又是客,坐这里就成了。” 话说得客气,沈家人也就罢了。李三少长得漂亮和气,说起话来让人舒坦,可楼少帅……好吧,北六省的人都知道,楼少帅天生就是一副冷脸。 新娘子的花轿一到,沈家门前立刻响起了鞭炮,新郎官踢开轿门,喜娘扶着新娘出来,一身大红嫁衣,高挑身材,行动间带着一股端静,沈和端看着红绸另一端的杨聘婷,脸上的笑要多傻有多傻,无时无刻不在诠释“傻新郎”是个什么样子。 李谨言没绷住,乐了。 “少帅,”李谨言凑到楼逍近前,“没想到沈先生娶媳妇竟然会乐成这样。” 楼少帅侧过头,深黑的眸子映出李谨言的面孔,“一样。” 一样?李谨言眨眨眼,片刻之后明白了,随即囧然。他可是清楚记得楼少帅和他成亲时的样子,那个样子就代表高兴?对比一下眼前的沈和端,无论如何都是截然不同吧? “不信?” 楼少帅的手抚上李谨言的腰,虽说众人的目光都在新人身上,楼少帅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李谨言还是不自在的动了一下,捏捏耳朵,还好没发烫,应该没红。 “少帅,我信,真信!” 两人说话的当,新娘新郎已步入正堂,沈老高坐堂上,仪宾唱礼,看着双双跪下磕头的孙子孙媳,沈老笑容满面之余,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红。 礼毕,新人被送入洞房,喜宴开席。 席开六十六桌,除了军政府官员和沈家亲朋故旧,北六省军官学校的学员就独占十桌,看着那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年轻人,李谨言不由得为沈和端掬一把同情泪,这么多半大小伙子去闹洞房,沈和端这个新郎官想顺利的“春风一度”,八成相当困难。 李三少也知道幸灾乐祸不好,可还是忍不住想乐。为了避免让同桌的沈老等人发现端倪,李谨言只得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饭桌上。刚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眼前就是一亮,没等他决定再朝哪个方向下手,碗里就多了两块排骨,侧过头,楼少帅目不斜视,正端起酒杯和沈老碰杯。 同桌的人脸上都没任何异样,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李谨言也只能当他们真没看到,结果刚吃完排骨,碗里又多了一块肘子。 侧头,楼少帅依旧目不斜视,同桌的人依旧装没看见中。李三少低头瞅着碗里的肘子,夹起来送进嘴里,味道相当不错。 宴席散后,闹洞房的人呼啦啦全扑向新房,李谨言和楼少帅却被沈老请进了书房。 老爷子多喝了两杯,有些上头,脸色红润,眼神却十分清明,说话也很有条理。 “请少帅和言少来,是因为一个人……” 原来,不久前有一个沈和端留学法国时认识的人登门拜访,起初沈和端见到那人还格外高兴,可等那人离开后,沈老却发现孙子的神色有些不对。 “我问了和端几次他才说实话,那人不是他的同学,而是什么第二国际的成员。”沈老叹了口气,“可这人具体来找和端做什么,和端却不肯说。” “沈老怀疑此人?” “是。”沈老点头道:“老朽年迈,早就没了争强的心思,也不图更多的荣华富贵,只盼望膝下儿孙生活和美衣食无忧。将此事告诉少帅,是不想和端搅合进他没能力插手,也不该管的事……” 沈老和楼少帅说话时,李谨言一直没插言,等沈老说到第二国际,李谨言眉头一动,第二国际他算不上了解,第三国际却相当熟悉。他记得第三国际的建立,主要是因为一战爆发,第二国际因为各种原因破产暂停活动。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欧洲各国成员支持本国战争。 在1914年8月,列宁就曾宣称“第二国际已死,第三国际万岁!” 欧洲激战正酣,第二国际的成员在这个时候找上沈和端,是为了什么?如果是单纯叙旧,沈老也不会说沈和端在那人离开后神色不对。 李谨言心思急转,沈老和楼少帅接下来的谈话他一个字都没再听进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1第一百七十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5年6月15日,关北百货公司正式成立,这是继先施百货和永安百货之后,华夏国内的第三家华资百货公司。 关北百货名为百货公司,实际上的经营方式更类似于后世的超级市场,除了重要商品之外,其余商品价格全部低于普通商店,且大部分任由顾客自选。这种经营模式,比世界上最早的超市,美国纽约州的金库伦联合商店还要早上十五年。 最初提出这种经营方式的是北六省财政局局长任午初,李谨言取得任午初同意之后,在北六省总商会中抛出他有意成立百货公司并在北六省内至少开设十家分店的计划。 “这只是初步计划。”成功引起杜老板等人的兴趣后,李谨言才道出重点,“诸位有意也可入股。” 自从北六省内大部分钱庄改营,成为北六省官银号的分号之后,生意稳定,盈利颇丰,很多分号年底结算,利润最少也比往年高出一成有余。这让杜老板等人对任午初这位财政局局长心服口服。 “任局长和三少都看好的生意,绝对错不了。”比以往富态许多的杜老板笑呵呵的说道:“要咱们怎么做,三少尽管发话。” 其余几位老板也纷纷点头附和,李三少做生意的手腕,北六省内谁不佩服?提起李谨言,那绝对是要翘大拇指的。 虽说百货公司这类的生意,他们之前都没接触过,可只要经过李三少的手,就没有不赚钱的生意。再加上任局长,这是送钱上门的好事,往外推?除非脑子被驴踢了。 意见很快达成一致,四分之一的人有意入股,另外不少也可以成为百货公司的供货商。初步确定合作意向之后,众人就成立百货公司的细节进行了商讨,详细询问过李谨言和任午初共同制定的计划,杜老板等人就自己的经验提出了部分建议,有些还需要斟酌,有些却十分可行。 原本不超过半个时辰的会面,一直拖到太阳落山前才结束。 不只是杜老板等人,李谨言也有一些意犹未尽,和这些商场上的老油条交流生意经,每次都能让李谨言获益匪浅。 在茶楼门前和几位老板道别,李谨言乘车返回大帅府,原本计划要去食品厂一趟,奈何时间拖得太晚,行程只得临时取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除了例行去工厂巡视和必须要出席的场合,例如沈杨两家的婚礼,李谨言将全部精力都投注到了关北百货公司上,任午初任大局长也被李三少拉了壮丁。 “任局长,这生意可是你最先提出的,到头不能全扔给我一个人忙。” 任午初耸了耸肩膀,“我这段时间的确忙。” 从1914年7月到1915年6月,北六省的军队就没闲着,不是打日本矬子就是打俄国老毛子,军费更是节节攀升,若不是任午初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也没像展长青一样三天两头到大帅府哭穷,李谨言都快忘记这么多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军费会是何等可怕的天文数字。 “三少不用担心。”任午初见李谨言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反倒笑了,“如今北六省不同以往,筹措军费算不上困难。倒是之前和三少提及的发行纸币一事,不知三少意下如何?” “这事不归我管,要去问少帅。再说,北六省官银号越过国家银行,自主发行纸币也不太合适吧?” 目前华夏国内流通的货币主要是大洋和铜钱,还有少量的欧洲纸币。除了华夏国家银行,包括北六省官银号在内,部分省份的官银号也在造币,但造出的总归是真金白银,顶多是大洋的成色不足。 发行纸币可不一样,华夏如今有统一的联合政府,也有国家银行,按照李谨言后世形成的观念,有发行纸币权力的只能是国家中央银行,若是北六省官银号开了这个口子,事情恐怕会变得很麻烦。 军阀混战,各地军阀滥发纸币和军票,闹得百姓困苦,民不聊生,绝不是危言耸听。就算现在的华夏应该不会发展到这一步,防微杜渐却必不可少。 在利益面前,很难保证不会有人动心。 李谨言对金融方面的事算不上精通,比起任午初和白宝琦,他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但在发行纸币这件事上,他却有自己的坚持。 “三少是明眼人。”任午初敲敲桌子,“单是北六省,继续使用金属货币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但若是北六省官银号发行纸币,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不好收拾了。我和白兄商量过,白兄也在为难,毕竟他提出的议案还被国会压着。” 既然觉得这事麻烦,现在还行不通,那还和他提? “提总是要提一下的,虽说国会现在压着议案,总有通过的一天,提前准备也省得到时手忙脚乱。” 李谨言点点头,又马上说道:“这事先放着,百货公司的事咱们还要说道一下,不能我一个人忙。” 任午初:“……”他好不容易把话题引开……李三少是一定要抓他这个壮丁不成? 被国会搁置议案的不只华夏国家银行总办白宝琦,还有教育部部长陶成章。 陶部长不是会轻易死心的人,自从在全国兴办学校的议案被搁置之后,老先生依旧在四处奔走,还亲自来了北六省几趟,和楼少帅打过招呼之后,带着教育部的人一头扎进关北的学校。 从蒙学,,中学,再到成立不久的高等学校,就像是过筛子似的,一个也没落下。要不是三所军官学校管理严格,陶部长对办军校热情也不大,恐怕顶着门卫的枪口也要闯进去看一眼。 这个时代的学者和教育家,身上都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敬佩的韧性与百折不挠的精神,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为了能培养出可以撑起这个民族脊梁的英才。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学者和教育者,而不是后世某些觍颜自夸的砖-家和叫-兽。 在教育部一行人即将返回京城之前,李谨言特地拜会了陶老,经过一番恳谈,李谨言激动的拍着胸脯保证,陶先生要办学,他一定大力支持! 要钱出钱,要力出力! 陶部长捻须而笑,笑容慈蔼,一派大家学者风范,可不知为何,李谨言心里却突然涌起了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错觉吧? 很快,李三少就得知他的预感没有出错,陶部长回京后不久,楼大总统就给楼少帅发来一封电报,电报上列出了十五六个人名,全都是在关北各所学校中教书的先生,有一个还是关北子弟小学的副校长,电报上还写明,这些人是教育部部长指名要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2第一百七十一章 “言少,您下令追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萧有德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交给李谨言,里面装的是沈老口中那个第二国际成员的相关资料。 “他这段日子一直住在长富街的旅馆里,旅馆登记的名字是马尔科夫,自称是个芬兰商人,很可能是化名,连身份都未必是真的。” “是吗?” 李谨言打开文件袋,里面只有三张纸,不多,却详细记录着这个马尔科夫在关北城内的所有活动,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吃早点都写得清清楚楚。 从资料上看,这个人就像他说的一样,是个到华夏来寻找机会的北欧生意人,他对关北的很多商品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尤其是罐头类食品,不久前还向一家商铺下了订单,三百箱午餐肉和一百箱红烧牛肉。 “他去找过沈和端吗?” “又去了一次,两人见面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就离开了。”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只隐约听到参战,协约国之类的。”萧有德面带难色,“两人在书房中说话,没办法靠得太近。” 李谨言叹了口气,他明白,大白天,众目睽睽的,总不能去爬房顶吧?就算沈老不介意,可让旁人看到了算怎么回事?万一被沈和端发现了,他又会怎么想? “还有一件事。” “什么?” “赵亢风同这个马尔科夫接触过。” “谁?”乍听这个名字,李谨言实在没什么印象。 “李三老爷的女婿。”萧有德顿了顿,才继续道:“他们做得隐秘,而且是在马尔科夫找上沈和端之前。不过在那之后,两个人再没碰过头,就像是压根不认识一样。” 作为情报头子,萧有德对李谨言和李家渐行渐远的关系也略知一二,话里也只称赵亢风是李庆云的女婿,没说他是李谨言的堂妹夫。 李谨言的眉头拧了起来,他记起来了,李锦画的丈夫的确是叫赵亢风。他和这个马尔科夫有过接触?偶然还是……他同李家结亲,是不是还带着其他目的? “把人抓起来。” “言少?” “把这个马尔科夫抓起来!”李谨言的脸色发冷,若事情真如他所想,无论是马尔科夫还是赵亢风,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国人历来重视血缘,不管他和李家的关系是亲密还是疏远,在外人看来他都是李家三少。利用李家,最大的可能就是找上他,而他现在姓楼! 李谨言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但他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言少,人抓起来容易,不过……” “什么?” “最后不太好处理。”萧有德仔细看着李谨言的表情,“毕竟他表面上的身份是个合法商人,灭口的话会引来麻烦。若是问话之后放了,惹来的麻烦会更大。” “萧先生,”李谨言忽然笑了,靠向椅背,手指轻轻擦过扶手,“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我相信这件事你肯定能处理好,对吧?若是处理不好也没关系,我可以交给能处理的人。” “言少放心,属下一定将事情处理妥当。” 听到李谨言的话,萧有德神情一变,语气也愈发郑重。 “我相信萧先生。”李谨言端起茶杯,“我等萧先生的好消息。” “是!” 萧有德离开之后,李谨言闭上双眼,疲惫的捏了捏额角,他不想惹麻烦,麻烦却要来找他。不过是一桩亲事,竟然能牵扯出这么多。他实在不希望事情是他想的那样,没人喜欢被算计,尤其是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算计。况且,牵扯进这桩阴谋中的还有许多无辜者。 赵亢风回了察哈尔,想要查清他的底细,除了派人去察哈尔没有其他办法。说不准,他还要再回李家一趟了。至于是否提前给李家通个气,还是等等再说。最后的结果尚未查明,最好不要轻易下结论,赵亢风毕竟是李锦画的丈夫,李三老爷的女婿。 想着想着,李谨言的眉又蹙了起来,再睁开眼,不知何时,哑叔已经站在了门旁。房门开着,哑叔却一直站在门外。 “哑叔,你来了。” 李谨言坐正身体,哑叔才跨过门槛,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李谨言。 “这是?”李谨言接过去看了一眼,神色陡然一变,又从头至尾的仔细看了一遍,倏地抬起头,“哑叔,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哑叔蘸着桌上杯中冷掉的茶水,快速的写着,看着桌面上的字迹由清晰到模糊,最后一个接一个的消失无踪,李谨言的心跳的飞快。等到最后一个字从桌面上消息,李谨言才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从哑叔写到西伯利亚舰队这几个字时,他竟然屏住了呼吸。 驻扎在海参崴的四艘巡洋舰,竟然有两艘愿意起义并帮助华夏? 这简直不可思议。 “哑叔,这消息确实吗?”他还是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哑叔点头,又接着写道:其中一艘巡洋舰舰长和二老爷有些交情。另外一艘舰上很多都是布尔什维克成员。 自从在后贝加尔盘桓过一段时间,通过孟二虎和许二姐等人的口,哑叔知道了布尔什维克。喀山打入西伯利亚反抗组织之前,沈和端对他讲的东西,他一字不漏的都告诉了哑叔。 对于布尔什维克的了解,哑叔并不少。 李谨言清楚俄国水兵在十月革命中发挥的巨大作用,沙皇被推翻,水兵起义就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导火索。说西伯利亚舰队中有布尔什维克主义者一点都不奇怪,让他真正吃惊的是,哑叔竟然告诉他,李二老爷和一个俄国海军舰长有不错的交情。 一个华夏商人,是如何同一个沙俄中校成为朋友的? 李谨言突然想起司徒竟带回的那封信,李二老爷在信中曾提及海参崴,也隐晦道出那里有曾经帮过他的“朋友”,会不会就是这个舰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李二老爷没有在信中言明这个人的身份就不难理解了。 毕竟在任何人看来,这件事都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清末民初,东清铁路沿线遍布沙俄势力,哈市道里居住着大量的俄国人,日俄战争后,铁路南段被日本抢走,北段却还掌握在俄国人的手里,直到当时的楼大总统用尽手段,才将该段铁路运营权收回。推算一下时间,这批武器运抵关北的时间应该在楼大总统收回铁路之前。也就是说,从订购这批军火之初,李二老爷就没想过要交给南方政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3第一百七十二章 法国驻北六省总领事并不是到大帅府来兴师问罪的,恰恰相反,他是来撇清关系的。 “这件事从头至尾与法国政府没有任何关联。” 法国领事的态度相当明确,那个找上警察局的女人,所作所为只出于她个人的意志,领事馆毫不知情,在没有危及到她生命安全的情况下,也不会在这件事上为她提供帮助。 听完法国领事的一番话,李谨言明白了,这个法国佬的意思是,这件事和他无关。 起因,过程,结果,他一概不“了解”,不“参与”,不“追究”。但有一个前提,必须保证“法国公民”的人身安全。 “她的丈夫并不是法国公民。”法国领事又补充了一句,这让李谨言松了口气。 否决了那个记者的法国国籍,就证明这是华夏人自己的事情,那个法国女人想要把她的丈夫从牢里救出来,就要遵守华夏的法律,按照华夏的行事规则。 这样带着记者找上门的行为,说白了还是仗着她外国人的身份。从清末以来,欧洲人,美国人,日本人,甚至是被英国殖民的印度人,在华夏的土地上都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尽管北六省连打了几场胜仗,华夏联合政府也实现了德奥意三国租界共管,但老牌的英法等国至今仍在“装糊涂”,既没有就租界问题和华夏联合政府接洽,也没有其他任何表示。哪怕楼少帅手里还抓着他们的“把柄”,他们的军队在欧洲同德国正打得热闹,约翰牛和高卢雄鸡也从没想过要对华夏人低头。 或许他们已经在考虑放弃部分在华利益,用来缓和同华夏联合政府之间的关系,但也仅仅只是可能而已。他们可以轻易出卖俄国和日本的利益,轮到自己就不是那么容易下决心的事了。割别人的肉很痛快,换成是自己,哪怕只是划一道伤口,都会疼上半天。 “领事阁下的意思我明白了。”李谨言说话的速度并不快,“只要贵国公民不做出过-激-行为,人身安全完全可以得到保障。华夏一向是礼仪之邦,我们讲究的是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 暂且不论法国领事相信与否,坐在一旁的任午初险些喷出嘴里的茶水。 旁人倒还罢了,北六省的军队可是还围着海参崴,随时可能打起来…… 紧接着,李谨言又言辞恳切的向法国领事保证,他说的话绝没有半句虚言,法国领事就算半信半疑,也只能表面上接受李谨言的说辞。至于他回到领事馆后会如何向上级汇报,就不是李谨言该操心的事了。 法国领事离开之后,任午初开口说道:“三少,这样答应他好吗?” “有什么不好?”李谨言耸了耸肩膀,“行为是否过--激不是法国人说得算。他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吃亏了也只能算他自己的。看他的样子也未必会相信,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面子上过得去也就行了。这招还是和展部长学来的。” 任午初:“……” “不过也不能真对那个法国女人怎么样,到底影响不好。”李谨言将手搭在腿上,手指敲了敲,“说不准还要丁肇帮帮忙。” 任午初知道丁肇和乔乐山的存在,他和两人见过面,对他们的研究却知道得不多。听李谨言提起丁肇,也没多问,聪明人都清楚一个道理,好奇心可以有,太多的好奇心却最好不要有。何况是任午初这样的聪明人,更是深谙其中道理。 看着眼前的李谨言,再回忆初见他时的情形,有子如此,李庆隆地下有知也会老怀大慰吧。 关北警察局前,一名金发白肤的女人正大声的叫嚷着,她的华夏语音调很古怪,却依旧能让人听清她在说什么。 四名警察站在她的面前,一个年过而立,另外三个都是二十出头,年纪最大的警察脸色始终很平静,几个年轻警察的脸色却很难看,但碍于女人身后的六名外国记者,以及上头还没有命令下来,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挡住这个女人和她身后的记者,不让他们冲进警察局。 六名记者里有四个欧洲面孔,另外两个却是亚洲面孔,他们在警察局前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四周渐渐聚集起不少人。 大帅府的车开到时,法国女人正向人群哭诉,说关北警察局无故逮捕了她的丈夫,倒是激起了不少人的同情心。 “我的丈夫是无辜的,我要控诉这里的警察,还有政府!”女人之前一直居住在上海公共租界,对关北这里的情况略有耳闻,却知道得并不详细,见关北警察们的表现十分“懦弱“,愈发嚣张起来,口口声称她的丈夫是法国公民,关北警察局无故抓捕法国公民,难道不担心引起国际争端吗? “若是不想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就尽快释放我的丈夫!并且向我们赔礼道歉,作出补偿!” “想得美!”一个年轻警察被气得红了脸,一把抓下头上的警帽,大声说道:“甭管是不是法国公民,他涉嫌刺杀少帅,绝不能放!还道歉,道个屁!” 围观的人大多没注意到年轻警察爆了粗口,他们关注的是,这个外国女人的丈夫竟然涉嫌刺杀少帅?之前发生在旅馆前的刺杀案已经通过报纸传遍北六省,那几个记者的大名和所作所为赫然也在报纸之上。 竟然是那几个混蛋?! 之前露出面露同情的人表情骤然一边,其他人也沉下了脸。一时间,所有人看向这群闹事者的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 法国女人仍在叫嚷,两个亚洲面孔的记者却察觉到情况不对,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若是这些华夏平民伤害了这个女人和欧洲记者,说不定事情的发展会比计划的结果更加有利! 两个记者决定推动事态继续向混乱的方向发展,其中一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华夏语,大声说道:“这位女士的丈夫是法国人,是否有罪该交由法国领事馆裁决,华夏的警察局无权逮捕他!” 另一个记者接口道:“必须马上放人!否则,你们将受到伟大的法兰西的报复!” 这番话就像是泼到火上的热油,围观的人群开始躁动,场面随时都可能失控。 关北人有自己的骄傲! 在关北,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趴着!洋人怎么样?洋人就能无法无天了?外国佬在华夏作威作福的日子早就过去了! 领事裁判权?去你的领事裁判权! 人群中突然飞出一块石头,正好砸到扯着嗓子叫喊的记者头上,那个记者摸过脑后,看到手上的血迹,愤怒的骂了一声:“八嘎!”这一声彻底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4第一百七十三章 海面上的战斗很快分出了胜负,在三艘巡洋舰的围攻下,余下的一艘巡洋舰毫无还手之力,很快遍体鳞伤,瞭望塔,指挥舱接连被炮弹击中,甲板上燃起熊熊大火,更糟糕的是,弹药库也被击中,很快引起了炮弹殉爆,剧烈的爆炸声中浓烟冲天而起,船体几乎断成两截,等待它的,只有沉没一途。 这艘被围攻的巡洋舰是一艘老式舰船,从十九世纪末即在俄军波罗的海舰队中服役,后因俄日关系恶化,被调至远东西伯利亚舰队,还曾参加过日俄海战。哑叔抵达海参崴之后,曾与最先倒戈的两名舰长通过气,的到的答案是,“伊万诺维奇很识时务,巴甫洛夫是个固执的人。” 言下之意,这个叫巴甫洛夫的舰长是很难被收买的,不需要在他身上浪费太多力气。 “扛把子,这些老毛子也挺会耍心眼的。” 这是和两名俄军舰长见面后,刘老五对哑叔说的话。 哑叔点头,就算巡洋舰的舰长无法被收买,舰船上的水兵却未必会如岩石一样坚定。但哑叔并没有挑明,反而接受了这两个俄国人的“建议”。 他隐约能猜到这些俄国人在打什么算盘,他们需要一个“敌人”,有这样一个敌人存在,无论最后获胜的是华夏军队还是俄军,他们都能找到借口脱身。 华夏军队占领海参崴,他们就是起义者,俄**队把华夏人赶走,那艘被击沉的巡洋舰就会成为替罪羊,代替他们成为“替罪羊”。巴甫洛夫中校和他的巡洋舰会成为这样的存来,可能因为他的确很固执,也可能只是因为他倒霉。 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上帝知道。 不过北极熊也知道拿人手短的道理,不能拿钱不做事。他们承诺,会对华夏军队的进攻提供一定的炮火支援。对俄国人来说,一切的一切都必须建立在利益之上。若没有哑叔送出去的那几张汇票,恐怕这个“一定的炮火支援”都不会有。 “足够了。” 从一开始,楼少帅就没期待这三艘俄国巡洋舰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只要舰炮的炮弹不会砸到华夏军队的头上,预期的战损就不会出现。对参与此次进攻的部队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要塞炮,钢筋混凝土的地堡群,两米深的战壕,交错的铁丝网,半人高的掩体,阵地前的电控式步兵地雷,所有的这些,构筑成了海参崴的筑垒地狱。 “华夏人全部将死在这里!” 海参崴军事要塞的俄国驻军,自认将这里建造成了一座足以吞噬敌人生命的坟墓,他们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自身的弹药补给以及华夏人是否也会使用毒气。不过今天的风向注定华夏人有毒气弹也无法使用,除非他们想死在自己释放的毒气下。 但世事总是难料,再坚固的防守也有攻破的办法,就像在欧洲西线战场上的厮杀。 海面的战斗结束时,华夏军队的炮轰依旧没有停止。 七月的海参崴,气温最高也不过十几度,炮兵阵地上的兵哥们却个个大汗淋漓,脱-光-了膀子,一些人的手臂和胸膛还被烫红,却没人在意。 地上的弹壳堆成小山,但兵哥们依旧没有罢手的意思,如今伯力和双城子都在华夏军队手中,双城子和伯力之间有铁路连通,弹药补给不成问题。 “团座,真要把这些都打光?” “打光。”独立旅炮兵团团长邓海山同样精-赤-着上身,黑红的脸上满是汗水,“上次那帮在天上飞的可没少出风头,这次咱们也不能丢了面子!看他们往地上扔那三瓜两枣的,两个拳头大的炮弹能砸死个鸟!继续给老子轰,非把老毛子那些乌龟壳砸开不可!” 这场炮击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打出去的炮弹数量简直可以用“败家”来形容。不过下令的是楼少帅,就算是钱大滚刀肉也没胆子当面说楼少帅败家,有这胆量也有这个立场的恐怕只有李三少。 毕竟,在楼少帅花钱这件事上,李谨言有绝对的发言权。 钱伯喜等四名师长都拿着望远镜,看着仿佛犁地一样落在俄军阵地中的炮弹,嘴里啧啧有声:“这下够老毛子喝一壶了!” 最后一枚炮弹炸响后,两枚红色的信号弹飞上蓝天,早已进入进攻位置的华夏士兵听到了熟悉的哨声,纷纷从浅壕中跃起,褐色的军装,黑色的头盔,雪亮的刺刀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沉默的进攻,几乎成为北六省独立旅的标志。即便是在欧洲战场,同盟国和协约国的大兵也会在进攻时吼上两嗓子以激励士气。 与此同时,伴随着内燃机的轰鸣,十九辆钢铁巨兽也出现在俄国守军的面前。 参加过伯力战斗的一辆坦克和三辆装甲车也被运到海参崴,编入战车营,和其余十五辆坦克和装甲车组成一个足以将敌人碾碎的战斗集群。 海参崴的俄军发出了同伯力守军一样的惊呼:“上帝,那是什么?!” 埋设在阵地前的步兵地雷被炮击大量摧毁,加上要塞中仅有的一台发电机出现故障,余下的地雷也能发挥任何作用。第一道防线中的俄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十几辆钢铁巨兽缓慢的向自己碾压过来。成百上千的华夏士兵跟随在这些装甲巨兽之后,仿佛是死神派向人间的爪牙,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轰! 在这些俄军士兵行将崩溃之时,他们身后的炮声终于响起,但这依旧没能阻止华夏军队前进的脚步。相反,这些炮火给俄国人自己惹来了麻烦。 四十架飞机组成的机群出现在天空中,他们一直在寻找俄军的炮兵阵地。炮声响起,他们终于锁定了目标。 在之前两个小时的炮击中,俄军指挥官一直没有下令还击,所有的俄军都依靠坚固的地堡和挖掘好的堑壕硬抗华夏人的炮弹,而在步兵进攻时,炮弹才从俄军阵地中飞出。 俄军指挥官做出这样的安排实属无奈,比起此刻财大气粗的北六省军队,海参崴要塞的守军穷得让人“心酸”。 华夏军队封锁了海参崴和沙俄本土的路上交通,却无力封锁海路,可要塞守军能获得的补给依旧得可怜。 沙皇军队严重缺乏武器弹药的问题已经渐渐凸显,尤其是同德国作战接连失地,撤退途中被迫舍弃大量的军用物资,让事态变得更加严峻。 步兵没有步枪和子弹,炮兵缺少火炮和炮弹,只有海军尚且可以维持。国内的兵工厂日夜加班加点,尼古拉二世大把的撒着钞票,可惜欧洲人自顾不暇,德国的无限制潜艇战也让中立国商船不敢轻易给俄国运送军火。若是商船上装载有军火,被德国潜艇击沉也没处说理去。就像挂着英国国旗的美国商船卢西塔尼亚号,即便在非划定区域被击沉,而且船上还有上百美国公民,却因为携带弹药等违禁商品,让“道理”站在了德国人一边。若非如此,美国参加一战的时间或许要整整早上两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5第一百七十四章 京城 新一届国会即将在八月召开,各省议员陆续抵京。随着会议日期将近,楼大总统变得越来越忙,身兼总理和外交部长的展长青却比他还忙。至少楼大总统多数时间都只需要处理国内事务,而展部长身兼两职,国内国外都要一把抓,怎一个忙字了得。 各国公使也对此次会议十分关注,尤其是英国公使朱尔典。 在和联合政府打交道的过程中,各国外交人员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那就是现在的华夏政府很难缠。从大总统楼盛丰以下,包括副总统宋舟,监察院长司马君,外交部长展长青,华夏银行行长白宝琦,宣传部长周炳勋,等等等等,这些联合政府官员和他们认知中的华夏官员完全不同,就连驻各地领事发回的报告都在说,华夏如今的变化很大。 从北方到南方,从东北到西南,短短两年时间内,从政府民间,这个国家产生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很难理解,却又很好解释。 一个强势的政府,基于一个强大的国家。华夏民族在历史上强盛千年,现如今不过是从沉睡中渐渐苏醒,将被压弯的脊梁一点点挺直。 朱尔典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他的感触,在发回白厅的电报中都没有提及半个字。他知道,远在欧洲的大不列颠不会相信他说的话,在大部分英国人眼中,华夏依旧不够资格成为他们的对手。大英帝国不会轻易放弃在华夏的利益,可是,陷入欧战泥潭的大不列颠并没有意识到,说这句话时,他们的语气中已经少了一丝底气。 “这个国家会走多远?” 朱尔典偶尔会这样问自己,唯一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 就如早年的大不列颠,哪怕在战胜西班牙无敌舰队之后的一段时期,都不会有人相信,大英帝国的旗帜会-插--遍全世界。 敲门声打断了朱尔典的沉思,一身黑色洋服的管家给他送来飘着香气的红茶和点心。 在华夏生活了几十年,朱尔典爵士习惯了华夏的饮食,华夏的服装,华夏人打交道的方式,却依旧保留着一些英国人固有的习惯,例如下午茶。 “是红茶吗?“ “是的,祁门红茶。” “哦,”朱尔典端起茶杯,看着杯中如盛开玫瑰一般浓郁的色泽,据说楼总统一家都喜欢这种茶,“很香。” 管家微微躬身,借着低头的动作,在朱尔典的桌面上扫了一眼,“老爷可还有吩咐?” “没有了。”朱尔典摇头,“你可以下去了。” “是。” 退出书房之后,管家无声的带上房门,单臂夹着托盘,背脊挺直,大步离开,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在他离开后,朱尔典放下茶杯,叉起一块点心送进嘴里,是他喜欢的味道。 大总统府 楼大总统忙了一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楼二少。 还有四个月就满三周岁的楼二少,愈发有楼少帅当年的“风采”,连对楼大总统横眉冷对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楼大总统实在是想不通,白宝琦和展长青抱这小子,照样笑脸奉上,怎么他一接手,立刻就没了笑模样? 楼二少不给他笑脸,偏偏楼大总统信邪,喜欢迎难而上。父子俩相处时,最常出现的画面就是,面对面,大总统蹙眉,楼二少冷脸。 楼大总统走进房间时,楼夫人正坐在沙发上翻着一张报纸,这份趣闻报专登民间故事和市井趣谈,并单有一版专门介绍国内的戏曲大家,电影演员,以及各地的剧场剧院。 这是文老板报社旗下的一份新报,刚刚发行三个月时间,销量却节节攀升,从每周一期改为每周两期,最后又增加了一期特刊,每期加印,仍供不应求。 李谨言曾建议文老板将报纸改成杂志,文老板却罕见的摇了头,一旦改成杂志,成本就要提高,报纸的价格要比杂志便宜许多,受众也更广,暂时还是以发行报纸更为妥当。报社里的编辑也同意文老板的意见。李谨言听过文老板和编辑的话,也觉得自己有些想当然,外行指挥内行果真要不得。 “夫人也喜欢看这份报?” “是啊。”楼夫人放下报纸,笑着说道:“这报纸有趣,别说我,连大嫂都喜欢看。前几天还和我说,是不是能和言儿商量一下,从一周三期改成一天一期,这上面的故事,她说给大哥听,大哥也觉得不错。” “和咱们儿媳妇说了?” “还没有。”楼夫人摇摇头,起身接过楼大总统脱下的外衣交给丫头,又让丫头送上热毛巾,七月的京城算不上热,但楼大总统脸上还是出了不少汗。 “逍儿在和俄国人打仗,言儿那里肯定忙,总不好为这么点小事就给孩子发电报。”楼夫人坐回到沙发上,“我想着,等八月间再带睿儿回关北一趟。” 正坐在沙发上玩九连环的楼二少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过头,胖乎乎的小脸上挂着疑问:“娘,回关北?” “是啊。”楼夫人抱起楼二少,“亲了他一口,去看你大哥和言哥,睿儿还记得大哥和言哥吗?” “记得。”楼二少一把丢开九连环,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晶亮亮的瞅着楼夫人,“娘,去看言哥!” 楼夫人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忍不住又亲了他一口,楼二少也回亲了楼夫人一口,娘俩你一口我一口,看得楼大总统眼馋无比,脑袋凑过去,“儿子哎,亲爹一口?” 楼二少一把推开楼大总统凑过来的脸,直接将头埋进了楼夫人的怀里,一脸胡渣子,也不香,亲什么亲?不亲! 小儿子万分不给面子,楼大总统却毫不在意,一把将楼二少抱过来,儿子不亲老子,那老子亲儿子总成吧? 对楼大总统如此无赖的行为,楼二少毫无办法,已经长成“小男子汉”楼山豹,哪怕被胡子扎疼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也坚决不哭! 反倒是楼夫人看着心疼,把小儿子从他老子怀里抢过来,看着楼二少微微泛红的脸颊,忍不住瞪了丈夫一样,“大总统!” 楼大总统讪讪的干笑一声,再看趴在楼夫人怀里求安慰的小儿子,哪里还有要掉金豆子的模样? 得,这一个两个的,都一样! 楼夫人一边安抚小儿子,一边询问楼大总统:“大总统,逍儿这几天传回消息没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6第一百七十五章 姜瑜林听完李谨言的计划,半天没回过神来。 “言少,我没听错的话,你说要走-私-军-火?” “姜部长没听错。”李谨言笑眯眯的说道,随即摇摇手指,“不过我要纠正一点,虽说是走-私,但主要是为了帮助广大东南亚同胞的民族独立解放事业。” 姜瑜林:“……” “后勤仓库里应该还有不少老套筒和汉阳造吧?” “对,”姜瑜林点头,“也有一些大总统早年从外国人手里买的,如今都汰换下来,保养都还算不错。” “那就好。咱们现在有兵工厂,新兵训练也用不上这些,与其放在仓库里占地方,不如卖出去,还能收回些成本。”李谨言继续说道:“少帅和大总统都知道这件事,姜部长也不同担心中途会出岔子,沿途的关系都差不多打点好了,只要分批把这些步枪子弹都装箱,对了,样子弄得好看点。” 姜瑜林:“……” 那些老套筒汉阳造膛线都快磨平了,进口货也是几十年前的东西,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这你就想差了。”李谨言摆手,“要知道,咱们看不上眼的,在旁人眼里说不定是好东西。”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华夏的军工产业几乎在军阀混战中毁坏殆尽,仅存的两三家兵工厂也生产力锐减,到了日本侵华,华夏的很多军人还拿着汉阳造老套筒和扛着三八大盖,支着歪把子机枪的日军对抗。 饶是如此,这些华夏军队也没有后退一步。他们守卫的是自己的国家,唯有死战一途! 如今有了李谨言这只蝴蝶,不说清末留下的四大兵工厂,包括北六省,南六省,山西,河南等地都发展起了较为先进的军工产业。 历史在这里拐了个弯,南北对峙依旧有,军阀割据同样出现,但华夏民族的那口元气却实打实的保住了。 只是短短三年时间,华夏发生的变化就足以让人侧目。欧洲在打仗,美国远不如两次世界大战后强大,如今的常备陆军也不过十万。日本还靠英国的借款活着,有强大的海军舰队又能如何?没有燃料,没有军费,开不出军港的军舰,和一堆废铁又有什么差别? 华夏已经睁开双眼,当这个东方巨人彻底从沉睡中苏醒,没人能再阻挡华夏的崛起的脚步,谁都不行! 哪怕用上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哪怕那个时候他们这一代人已经死了,可他们留给子孙后代的却不会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而是繁荣,富强,可以对任何国家说不,可以让自己的国民在全世界昂首挺胸,感到自豪的国家! 李谨言将话说得明白,姜瑜林也不是没脑子的,往缅甸越南那边走-私-军-火,最终的目的恐怕不是赚钱,而是去踹英国佬和法国佬的屁股。 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好处,猜透了,彼此心知肚明,不会明摆着说出来,事情却能做得相当漂亮。 “言少放心,只要沿途的关系打点好,我这边绝对没有问题。” “恩。”李谨言点点头,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封放到桌子上,推到姜瑜林的面前,信封里是两张汇票,加起来一共三千五百大洋。 “言少,这是?” “那批军火就当是我私人买下的,还有一份合同,等到事情安排好,咱们也签了。这些钱里,五百大洋是给姜部长和军需部弟兄们的辛苦费,不多,别嫌弃,” 这也是李谨言早就考虑好的,既然不想让那些洋人抓住把柄,就干脆做得更绝一点,他以私人名义买下这批军火再对外销售,一旦英国佬和法国佬找上门,完全可以把这事都揽到他的身上,当做他的个人行为。 只要咬死了,楼家和北六省,包括参与到这件事里的各省督帅也完全能够脱身。不管他们是念楼家的情还是记他李谨言的好,事情都不算亏。 大不了就是名声差一些,会被某些人再扣一顶奸商的帽子。李谨言不在乎,无奸不商,他身上的脏水还少吗?不差这一盆。再说了,有楼少帅在,这盆脏水就算泼过来,他也不会怎么样。 “这个,少帅知道吗?” 姜瑜林看着信封,迟疑了一下,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楼大总统去了京城,现在北六省是楼少帅当家,凡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到,楼少帅和李谨言的关系到底如何。将仓库里的军火卖出去,又是经过楼少帅同意的,里外里都是自家的东西,李谨言却要用钱买,还要签合同? “姜部长不用想那么多,总之,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话说到这个份上,证明李谨言不想再被追究这么做的目的,姜瑜林也不好再问。 “我听说姜公子下个月就要从中学毕业,却不愿意考军校从军?” “是有这回事。”李谨言知道这件事,姜瑜林并不奇怪。他家三个儿子,从老大到老三,就没一个愿意子承父业的,步兵不愿意,海军没那本事,空军……他们老姜家祖孙三代都晕高,更是想都别想。 老大如今在政府里做事,虽说官位不高,也算是做得有模有样,老二在学校里教书当先生,也算出息,只有这个老幺,文不成武不就,只对打算盘感兴趣,可他的儿子他自己知道,真让他这个小儿子出门做生意,十成十赔钱的主,不是说他算账不精,而是他压根不是做生意的料。 按照老一辈的人说法,那就是八辈做不成掌柜,只能给人做账房。 好一点的厂子都愿意雇有经验的,差一点的他那儿子又不乐意去,他骂小儿子眼高手低,那小子却压根不当一回事。到后来,他头发都白了十几根。 “听说姜公子在算账很有一手,正巧楼氏商业集团财务部有个职位空缺,不知贵公子是否肯屈就?” 天上掉馅饼,还都是肉馅的,会不会就是这种感觉? 姜瑜林首先考虑的不是李谨言这么做有什么目的,而是他那个闹心的儿子总算是有着落了。 楼氏商业集团,挂着楼家的名,实际却是李谨言在操控,旗下工厂哪一家不是日进斗金?多少人抢破头想要在里面谋个职位,连楼家的几个女婿到关北办厂,也或多或少都借了李谨言的光。如今李谨言亲自开口,姜瑜林要是再七想八想,想东想西的,那就是脑袋被石头砸了! 况且,李谨言就算另有目的,也无非是为楼家收拢人心,姜瑜林知道这是个“套”,却也是心甘情愿往里面伸脚,旁人想踩套可还踩不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7第一百七十六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5年7月25日,沙皇俄国正式照会华夏联合政府,同意就伯力及海参崴等地归属进行正式谈判。 驻华全权公使库达摄夫接到圣彼得堡发来的电报时,感到十分诧异,他原以为沙皇的决心不会下得这么快,毕竟,就谈判与否的问题,国家杜马和宫廷大臣内部分成了鲜明的两派,一派坚持绝不向华夏政府妥协,伟大的沙皇俄国怎么能任由一群黄皮猴子爬到头顶?!另一派却认为目前谈判是最好的办法,俄**队在欧洲战场上节节败退,目前最严峻的问题就是欧洲方面受到的威胁,相比起地处偏远的符拉迪沃斯托克等地,俄国更应该集中兵力对付德国人。 “华夏人的胃口不会比德国人更大。”主张谈判的一派认为,俄国必须聚集起全部力量阻挡来自欧洲方面的进攻,比起一个远东的入海口和几座小城,欧洲才是俄罗斯的根本,“而且我们需要华夏的药品,也需要华夏的武器。至于失去的土地,可以在欧洲战争结束后再想办法夺回来!” 主和派的言论并非无的放矢,主战派却坚持认为不能如此轻易向华夏低头。 华夏人的野心绝对不会比德国人更小,更重要的一点是,华夏的国土面积,华夏的人口,都比德国要多得多!俄国人可以在短时间武装起几十万甚至是上百万的军队,德国人不行,华夏人却可以! “华夏已经变了,如果用之前的眼光看待这个国家,会做下错误的决断。” 俄国外交大臣沙查诺夫可以说是冬宫中最了解华夏的人,尤其是现在的华夏。沙皇和大多数人对前任驻华大使库朋斯齐十分不满,沙查诺夫却对他另眼相看,在他回到圣彼得堡后,特地邀请他到自己家中做客。 他们一起吃了晚餐,隔日又一起去打猎。库朋斯齐口中的华夏,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腐朽的帝国,而是充满了生机,仿佛终于从长久的沉睡中苏醒过来一般。 现在的华夏,让他感到恐惧。 沙查诺夫试图向沙皇阐述华夏和以往的不同,但尼古拉二世听不进去,更糟糕的是,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在危言耸听。哪怕俄**队一次又一次战败,他们依旧不愿意相信俄国正在变得衰弱,而华夏却越来越强盛。 日本人找上门的目的,沙查诺夫相当清楚,明知道日本人没安好心,却不得不慎重考虑对方提出的建议。 可是,沙查诺夫同样老谋深算,他不只看到了自己国家的虚弱,同样清楚知道日本的外强中干。有强大的舰队又如何?没有军费,没有燃料,一切都不过是空口白话。 在和日本公使谈过之后,沙查诺夫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和想法全部告知了沙皇,沙皇并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将沙查诺夫的话对皇后亚历山德拉全盘托出,这个德国女人已经让很多人不满,可沙皇宠爱她,她和她的宠臣,那个可耻的僧人,不遗余力的玩弄权势,从来不会考虑这将给俄国带来多么大的损失。皇后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大臣们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沙查诺夫很沮丧,甚至感到一丝绝望。 彼得大帝与叶卡捷琳娜大帝时代,俄罗斯是多么的荣耀。 可如今…… 主战派和主和派仍在争执不休,尼古拉二世眉头深锁,可以清楚看到他的迟疑与犹豫不定。看着眼前的一切,沙查诺夫深深的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皇太后帮助沙皇下定了同华夏谈判的决心,这一次,皇后亚历山德拉竟然没有故意再同皇太后唱反调,这其中,拉斯普京功不可没。至于拉斯普京为何要向皇后进言,只因一向和他不对盘的德米特里大公,是顽固的主战派。 促使尼古拉二世下决定的还有德国的威胁,在打死并俘虏了几十万俄**队之后,他们终于逼近了华沙。 华夏政府对俄国如此快的做出决定也颇为诧异,不过这样也好,俄国人愿意谈,证明他们已经做好了放弃海参崴和伯力等地的准备,主要负责这次谈判的展长青展部长,思量着是不是该把条件定得再“苛刻”一点?毕竟北极熊伸出爪子给你砍,不下狠刀子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坐在一旁的外交部次长看过经展部长“润色”后的谈判条件,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不只是砍爪子,十成十是想连腿一起扯下来吧?可以想象,谈判桌上的俄国人,脸色会是多么的精彩。 不过,相当值得期待。 部长和次长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笑声让送茶进来的科员产生一种错觉,眼前不是他的两个上司,而是两只正计划去偷鸡的狐狸,还是成了精的狐狸。 华夏与俄国即将举行正式谈判的消息传出后,北六省的军队也进行了换防。 杜豫章的第二师开进伯力,杜澜的第十师进入海参崴,双城子则驻扎有重组第九师的一个团。目前的驻军数量是为预防俄国人的反扑,虽然可能性不大,却也不能大意,有备无患。 之前参与战斗的四个师陆续开拔,返回驻地进行整补。北六省早已建立预备役制度,加上从军校毕业的学员,几个师的缺额将很快得到补充。 承担主攻任务的独立旅损失比其他几个师都大,也是第一个从海参崴开拔的。当载有独立旅官兵的火车开进关北火车站时,站台上早已挤满了接站的人群。 有军政府官员,有拉着横幅的学生和进步青年,也有带着慰问品的乡绅,还有不少“严阵以待”的记者,都等待拍下这支威武之师的英姿。 李谨言站在人群中,脑子里仍记挂着楼少帅那两封用词一样,含义却截然不同的电报。 悠长的汽笛声响起,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车门打开,一身戎装的楼少帅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人群的欢呼声愈发高亢。 看到从车上走下来的那个身影,李谨言的脑袋也是一空,直到楼少帅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低沉的声音敲击着他的耳膜,他才恍然回神。 “我回来了。” 火车车厢的门陆续打开,独立旅的官兵陆续走下车,先是扛着各式武器,身上仿佛还带着硝烟味的大兵,随后是或被搀扶,或被担架抬着的伤兵。 看到伤兵的那一刻,欢呼声乍然一停,在伤兵之后,则是一个个由士兵捧着的四方形木盒,每个盒子里都装有战死士兵的遗物,盒身上刻着他们的名字和军衔。 他们留在了战死的地方,和战友躺在一起,继续守护着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捍卫的国土。士兵们步伐整齐,神色庄重,良久的沉默之后,欢呼声再没有响起,在场的人几乎都红了眼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8第一百七十七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5年8月5日,华夏与俄国就黑龙江及乌苏里江流域边界划分进行正式谈判。 谈判地点选在海兰泡,即俄国人口中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在被北六省军队夺回后,海兰泡逐渐发展成为华夏与俄国边境一座商贸集镇,大量的俄国商人涌入这里,用皮毛和黄金换取各种战争期间急需的物资,面粉,罐头,价格低廉的糖果以及所有能吃的东西,还有香烟和烈酒。 北六省出产的二锅头,烧刀子,都是这里的抢手货。 战争期间,俄国贵族们依旧不愁吃穿,夜夜笙歌,除了为军队接连战败失去大量土地抱怨上几句,生活并没受到多大影响。俄国平民的生活却愈发困苦,大量的青壮年被拉上战场,失去了主要劳动力,很多妇女不得不替代男人的工作,做最脏最累的活,若是她们不干,一家人就都要饿肚子。可这仍无法缓解越来越糟糕的情况,土地变得荒芜,工厂大量的停工,只有兵工厂还继续维持着生产,因为军队需要武器! 沙皇政府的财政也出了状况,财政大臣每天都在愁眉苦脸,从战争开始到现在,为了支撑战争开支,沙皇政府借内债,借外债,凡是能借的都借了,可架不住军队不给力,除了战争最开始打败过奥匈帝国的军队,北极熊就再没获得任何具有实际意义的胜利! 庞大的军费开支,加上在前线大量损失的战争物资,足以把财政大臣逼疯。 沙皇尼古拉二世是欧洲最富有的君主,但他的黄金却放在银行和私人的库房里,财政大臣也不可能对沙皇说:”陛下,请把您的私房拿出来吧。“ 至今为止,俄国已经欠下英国和法国一屁-股债,连美国都没少借钱,若是沙皇不肯拿出私人财产,想要继续维持军费开支,唯一的办法就是大量发行纸币。 这样做的话,百分之百的可能会引起国内通货膨胀,让早就糟糕透顶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 财政大臣皱紧眉头,决定将这件事递交沙皇,到底如何选择,就请沙皇来做决断吧。 在沙皇尼古拉二世为财政大臣所报告的俄国经济状况烦恼时,华夏和俄国的谈判代表已经坐到了谈判桌上。俄国谈判人员里有一些熟面孔,其中就有满洲里谈判时,差点和楼少帅拔剑相向的那个武官,如今,他的军职升到了中校。 华夏谈判代表以外交部部长展长青为首,被楼大总统一封电令召来的楼少帅坐在他的身后。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华夏国家银行总办白宝琦竟然也坐在谈判桌旁。 关于“领土纠纷”的谈判,国家银行的总办出现未免有些奇怪,可他就是来了,据说还是主动向楼大总统提出,要求加入到谈判代表团中。 俄国驻华公使库达摄夫同展长青打过多次交道,对他十分忌惮。在谈判开始前,库达摄夫同俄国谈判人员交换了意见,慎重提醒他们,和华夏人谈判时必须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楼少帅的出现更是让俄国人焦躁。本就处于劣势一方,结果这个杀神又出现了……凡是有楼逍出现的地方,俄国人次次损失惨重,就没占过一点便宜! 古有瑞兽镇宅,今有少帅压桌。 和楼少帅对上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不服气? 那就揍到你服气为止。 谈判在上午九点三十分正式开始,双方人员都没有多费唇舌,直接进入了正题。 伯力,双城子,海参崴重归华夏,无可争议,有争议也没法提,毕竟,这些地方也是俄国人从华夏抢走的。俄国也没在这三地的问题上多做争执,他们关注的是伯力通往海参崴的那段铁路,以及被华夏人“俘虏”的三艘巡洋舰。 土地可以不要,但是铁路的运营权不能白给,要不回来也要让华夏人出点血。 三艘巡洋舰,其中有一艘可是重巡洋舰!由于战争爆发,俄国的造船计划被迫搁浅,每一艘战舰对俄国都很重要。沙皇严令谈判代表必须要回这三艘战舰,可参与谈判的俄国人都清楚,这恐怕不比把符拉迪沃斯托克等地要回来容易多少。 明知困难,也要迎难而上。 当俄国人硬着头皮提出,要求华夏花钱赎买铁路运营权和无条件归还三艘巡洋舰时,华夏谈判代表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微妙。难道这些俄国人以为他们是清政府,在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不只不穷追猛打,反而给对方反咬一口的机会? “贵方的要求,我方无法答应。”谈判桌上的展长青始终维持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但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往俄国人的脸上扇巴掌:“首先,既然土地归属华夏,上面的一切,包括建筑,铁路,也将归属我国。其次,三艘巡洋舰是华夏军队的战利品,贵方要求我方无条件归还,根本不可能。而且,这三艘巡洋舰为何会成为我方的战利品,我想阁下也略知一二?” 展长青的一番话相当于对着光头骂秃子,揭开俄国人的伤疤,又在上面撒了一层盐,可谓是相当嚣张。但他有嚣张的底气,楼少帅就在一旁“镇桌”,要是俄国人不服气,大可再来一场拔剑相对的好戏,反正现在的华夏不怕打仗,来海兰泡谈判前,楼大总统亲口告诉他,三个马大胡子最近闲得身上长草,很想到外边遛遛马。 至于这外边是哪边,遛马是怎么个遛法,可以参照之前一路抢过蒙步,追着外蒙骑兵跑进西伯利亚那一趟。 三个马大胡子和下边的大小胡子如今的“觉悟”很高,做马匪胡子也要有水准,祸害自己人不算本事,能抢出国境那才是真英雄!或许在后世人看来,他们的这种思维和行为都很不可思议,但结合实际情况来看,这才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欧洲哪个列强发家不是伴随着血淋淋的侵略和劫掠?在旁人眼里彬彬有礼的英国贵族,十个里至少有七八个祖上曾做过海盗,没少祸害西班牙商船,尽管后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天花带进美洲,故意传染给印第安人,言而无信,灭亡了印加帝国的强盗,会是什么好人? 强大的大英帝国海军,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群海上强盗的后代。 华夏的海军也曾强大过,明初三宝太监七下西洋,欧洲商人进入华夏海域也要知趣的“拜码头”,敢充大瓣蒜?板子直接拍你身上! 后世一旦提起明朝,除了太监就是锦衣卫,提起辫子奴才们倒是一个劲的歌功颂德。怎么就没人看到,即便明朝有这样那样的弊病,可比起大明人的铮铮傲骨,那些奴化了华夏近三百年,让华夏在百年间就落后于整个世界的什么大帝,什么老佛爷,才是真正的历史罪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9第一百七十八章 八月二十一日,楼夫人一行人抵达关北。 这次二姨太留在了京城,四姨太和五姨太与楼夫人同行。五姨太是去看楼六小姐,四姨太则从关北转道去热河探望楼五小姐。上个月,楼五小姐给四姨太传了消息,说是姑爷好像在外头有了人,不像是姨太太,倒像是另一房太太。 四姨太当即脸色就变了,不管怎么说,戴建声要是真敢这么做,就是打了楼家的脸! 楼五小姐的性子,可说是除了楼二小姐,再没哪个楼家小姐比得上,连楼六也不行。嫁进戴家的这些年,孝顺公婆,敬爱丈夫,慈爱子女,戴家上上下下就没人不夸她的。戴建声身边也没见有什么丫头,更没一房姨太太。没承想夫妻多年,竟然会闹出这样的事。 四姨太是个要强的人,可接到楼五小姐的信后,却在楼夫人面前哭得像个泪人,”夫人,要是姑爷真想往家里纳个姨太太,依五姑娘的性子也不会硬拦他,这么不清不楚的,外头还传出什么两头大的话来,让五姑娘的脸往哪里摆?岂不是掉楼家的面子吗?” 听了四姨太的哭诉,楼夫人的脸色也不太好,可她不信戴建声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否则戴国饶第一个饶不了他! 热河省长戴国饶和他本家兄弟第十师师长戴晓忠,都是跟着楼大总统起家的,就算比不得钱伯喜和杜豫章,也绝不会对楼家生二心。 这样掉楼家脸面的事,戴国饶会眼睁睁的看着? 但空穴不来风,楼五也不会在这样的事上乱说,楼夫人只能先安抚了四姨太太,带着她一起回关北,然后让贴身的丫头跟着她一起去趟热河,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证明是误会一场当然好,真有其事的话……楼夫人放下茶杯,那这事就没得善了。 老臣的心不能寒,当初处置第九师的事时,戴国饶也立了大功,但这一码归一码,不能因此就让楼家的姑娘受委屈却没人给出头! 李谨言并不知道楼五的事,实际上,若是楼五不写这封信,消息根本就传不出热河。若是不是戴建声做得过分了,她也不会把事情捅到楼夫人跟前,一夜夫妻百日恩不假,可她到底是楼家的姑娘,没有被这么打脸的道理! 至于公公和婆婆,楼五虽然是跟着四姨太长大的,可该学的却一点没落下。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就算媳妇再好,也是儿子最亲。到头来,恐怕外头那个女人还是能如愿。她要是真让这两个称心如意了,她就不姓楼! 楼夫人一行乘坐的专列是在午后抵达的,不巧正赶上下雨,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面,溅起一片片的水花。 “娘。” 李谨言亲自打着伞迎上前,看到李谨言被雨水溅湿的长衫下摆,楼夫人蹙了一下眉头:“你这孩子,怎么不去车里等?雨这么大着凉怎么办?” “没事,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李谨言笑着说道:“也凉快。” “还凉快!” 坐上车,楼夫人就掐了李谨言的脸一下。 李谨言也不敢躲,只得咧嘴苦笑,其实楼夫人的手劲很轻,不疼,可他脸皮薄,掐一下还是有些泛红。 “言哥。”从下了火车之后一直没出声的楼二少突然叫了李谨言一声,“言哥,抱!” “睿儿还记得言哥?”李谨言把楼二少从楼夫人的怀里抱过来,上次见面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没想到这小豹子还记得他,额头顶了一下楼二少的脑门,“想言哥吗?” “想。”楼二少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水灵灵的,伸出两条藕节似的胳膊搂住李谨言的脖子,直接贴脸,“想言哥。” 李谨言顿时乐了,这么个白胖软乎的可爱生物,搂在怀里,谁能不喜欢? 楼夫人看得有趣,“也不知道这小子随了谁。对了,逍儿呢?我来之前听大总统说,他不在关北?” “恩。”李谨言扶着楼二少的背,“少帅在伯力。” “伯力?” “之前和俄国人签的条约里,很多划给咱们的地方都还在俄国人手里,不尽快拿回来怕老毛子赖账。” “哦。”楼夫人点点头,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后便没再问,反而和李谨言提起了趣谈报和关北电影公司的事。 车子开到大帅府前,雨已经停了,走下车,一股雨后潮湿却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谨言把楼二少放下,由他抓着衣摆,带着他在青石路上走,特意放慢了脚步,让楼二少很轻易的就能跟上。 楼夫人走在一旁,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没消失过,五姨太凑趣道:“夫人,这可真是亲兄弟一样。“ “可不就是兄弟吗?”楼夫人笑道:“等到睿儿再长大点,我送他来关北,让他们兄弟好好亲近亲近。” “夫人说的是。” 一行人刚走进客厅,就被趴在沙发上的一只半大豹子吓了一跳。 五姨太太和丫头婆子脸色发白,楼夫人转头看了李谨言一眼,楼二少却是满脸好奇,若不是李谨言拉住他,恐怕就要扑上去了。 “这只豹子是少帅抓的。”李谨言示意抱起楼二少,“一直都在后花园的,不知道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哪怕怀里的楼二少好奇得直抻脖子,李谨言还是不敢让他靠得太近,只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就算是从小养大的,看起来无害,那也到底是头豹子。 豹子被牵走前,还特地走到李谨言身边蹭了蹭他,李谨言忙把楼二少举高,开玩笑,如果不是他动作够快,小胖爪子已经抓到豹子耳朵上了。 看管后花园的人额头直冒冷汗,怎么就让这祖宗跑出来了?他明明记得笼子关得好好的……一定要好好查! 虚惊一场,丫头去安置行李,管家让人送上热茶和点心,娘几个说了一会话,楼夫人和五姨太就回房休息去了,倒是楼二少精神得很,又一直粘着李谨言,楼夫人干脆让李谨言看着他,“要是累了就找个东西给他玩,这小子最喜欢玩九连环。” “我知道了,娘。” 等到楼夫人转身上楼,李谨言抱起楼二少就回了自己房间的。 接到楼夫人发来的电报,他就知道楼二少也会一起跟来,积木,跳棋,还有仿照北六省大兵模样做的玩具,全都提前预备好了。 剧院里二夫人说的那番话李谨言一直没忘,反正他也挺喜欢这个胖娃娃的,若是真有一天会让他来养……那就养吧,当养儿子也就是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0第一百七十九章 李谨言离开了审讯室,哑叔既然说交给他,自然会有办法让这个人开口。 只凭着赵家给俄国人做事这一点,李谨言就不打算留着赵亢风。但赵家自赵亢风的父辈起便游走于察哈尔,蒙古和俄罗斯等地,结下的关系网不容小觑。他必须弄明白,北六省内有多少赵家埋下的“钉子”。 这些钉子早晚有一天会长成毒瘤,必须拔除!越早越好! 至于赵家在俄罗斯和蒙古的关系网,能得到当然好,得不到,李谨言也不在乎,哲布尊丹巴如今在京城“荣养”,蒙古王公也投诚的投诚,被抓的被抓,被杀的被杀,没人能掀起多大的浪花。至于俄罗斯,这个老大帝国,还有不到两年时间就要土崩瓦解,新生的政权要经历相当长的一段混乱时期,这样的局势下,赵家的关系网未必能起多大的作用。 何况有楼少帅在,一力降十会,不服气完全可以比比谁的拳头硬,谁怕谁啊。 “言少,这里是关押马尔科夫的囚室。” 几人停在走廊尽头的一间牢房门前,这间牢房也算是情报里“有名”的地方,关押过不少间谍,其中就有川口兄妹和邢五,连俄罗斯前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米哈洛夫都曾到此一游,如今,马尔科夫或者该说马克西米连又成了这里的住户,等到他“功成身退”,也不知道谁会有幸搬进去。 萧有德拉开门上的气窗挡板,室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马尔科夫单膝支起,靠坐在墙边,衬衫皱得像咸菜干一样,脸上满是胡渣,头发乱糟糟的一团,脸上身上却没什么血迹,应该没受什么皮外伤。 “给他用了乔乐山和丁肇的药?” “是,”豹子答道:“还是在车站弄倒他时用的,带回来之后根本没用什么刑,就全都招了。” “是吗?” 李谨言不置可否,自从知道这个马尔科夫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这个人知道的肯定比他说出来的要多得多。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有什么国家和民族的观念,对他来说,真金白银或许比上帝都重要。 这是个贪婪狡诈的亡命之徒。 从取得的供词来看,他很擅长伪装,在华夏,他的外貌太显眼,而在欧洲,只要些许改变,就能很好的掩藏他的面容。就连他的雇主恐怕都不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这让他成功的躲过一次又一次的追捕。 或许,他们可以利用这点……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李谨言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退后一步,示意萧有德和豹子都靠近些,对两人说道:“这个马尔科夫很狡猾,从他嘴里问出来的东西肯定不及他知道的十分之一。豹子,一会你去乔乐山的实验室,把他和丁肇都请来,让他们和这个马尔科夫好好‘谈谈’,还有,上次和你一起去车站的那个大卫,你觉得怎么样?” “说话办事还算过得去,要是有人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这样就够了。 反正他要的又不是一个真正的间谍,只是一个能用各种情报,把欧洲搅合得更乱的搅屎棍而已。例如在索姆河战役前,向德军透露一下关于英军“水柜”的消息。这可比他之前针对几个骗子的安排“实用性”更高。 就算不小心被抓了,全盘招供,对方会不会相信他的“实话”还是两说。 有的时候,真话比假话更难取信于人。 离开情报局后,李谨言马不停蹄的去见了后勤部部长姜瑜林,云南督帅龙逸亭传来消息,和“那边”的第一笔军火生意已经谈妥,两百杆步枪,每杆配五十发子弹,每杆步枪二十五到三十块大洋,子弹每千颗九十大洋。 步枪多是从北六省军队中汰换下来的汉阳造,还有部分从日本军队手中缴获的村田步枪。早期的十三年式在日本国内批发价格不过每杆四到五块大洋,如今转手价格就翻了几倍,可见只要找对下家,军火生意绝对是暴-利。 姜瑜林这些天一直组织后勤部的人在仓库里忙活,按照李谨言说的,不管实际性能怎么样,卖出去的东西样子总要好看些。 “言少,五十杆老套筒,五十杆汉阳造,一百杆村田,都在这里了。”姜瑜林带着李谨言走到一只还没封上盖的木箱前,“试用过,大致都没问题,就是一点,日本枪和汉阳造老套筒的口径不一样,倒腾子弹费了不少事。” 李谨言望着木箱里擦过枪油,看起来有七八成新的步枪,就好像看到一个个长着翅膀的金元宝,正颤悠悠的朝他飞过来…… “言少?” “啊,没事!” 思绪被打断,李谨言讪笑两声,暗地里捏了自己一把,还真是掉钱眼里去了。 不过一边赚钱,一边给英国佬和法国佬的后院点火,他怎么感觉就那么爽呢? 这批-枪-支-弹-药检查无误之后,隔日便装上了火车。虽说修路运动已经轰轰烈烈的开展了一年多近两年时间,但碍于华夏国内现今的工业水平和地势情况,想要构建贯通全国的交通网,还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负责押运的兵哥们也只能有火车坐火车,没火车坐马车。 好在沿途各省都事先打点好了,一路都没出什么额外状况。 随同这批步枪一起装上火车的还有一百支冲锋枪,这是送给四川督帅刘抚仙和云南督帅龙逸亭的好处费。贵州的唐廷山和广西的唐广仁两位收到的则是实打实的两箱大洋。 送礼前,李谨言特地给楼少帅发过电报,确认没问题后,才把人把礼派出去。国人送礼也讲究学问,只有送到点子上才能事半功倍,要是碰上不会办事的,就像拍马屁拍到了老虎屁股上,不得好不说,还会得罪人。 火车一路从东北驶向西南,过境山西和陕西两省时,阎淮玉和马庆祥还特地派了一支队伍随同护送。兵哥也没拒绝,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香烟和罐头,“弟兄们分一分,就当是一点心意。” 对北六省的大兵来说,这些都是他们平常的配给,送出去体面,也花不了多少钱。对两省的兵哥来说,北六省出产的罐头和香烟可都是好东西,虽说现在上峰不怎么克扣军饷了,可他们大多数还要养家,又不比北六省军队有各项补贴,自然舍不得花这些钱。 如今东西送到面前,也没人矫情,收下之后拍着北六省兵哥的肩膀,“以后再到咱们这地界,到哥哥家去坐坐,让你嫂子给你们做羊肉面吃!” 出了陕西,队伍就进了四川,又穿过贵州的一小片地界,才进入云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1第一百八十章 李锦画的表情很平静,在得知赵亢风的真实身份后,她神色间也没产生太大的变化,只是轻轻的捏着手绢,端正的坐着,对襟大袄的宽袖在身侧铺开,像是一只被雨水打落的蝶。 “堂哥,”终于,她出声了,“他活不了了,是吗?” 看着这样的李锦画,李谨言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忍,可赵家父子两代都为俄国人做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是能放过他们的理由。否则,因他们而死的亡魂该如何安息? “锦画,我不想骗你。以他的所作所为,就算我不杀他,少帅和大总统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他。” 李锦画轻轻应了一声,右手缓缓抚过腹部,“堂哥,前天我晕倒了,家里请了大夫……” 听到李锦画的这番话,李谨言的眉头蹙了起来。 “赵家几代单传,他没有叔伯,也没有兄弟。唯一的老父如今也卧病在床。”李锦画缓缓抬起头,目光看向李谨言,双眼终于闪过了一丝波澜。 李谨言有些猜不透李锦画的意思,她是要为赵亢风求情? “堂哥,我不是要为他求情,”李锦画拧紧了手帕,“他没了,我的孩子就是赵家唯一的血脉。我只想最后见他一面。” “锦画,”李谨言双手交握,声音和缓,“不管怎么样,我都能保证你今后衣食无忧,生活无虞。你可以有新的家庭,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在来之前,我去见过老太太。”李锦画笑了,“老太太和堂哥说了一样的话,可我不愿意。” “为什么?” “说我死心眼也好,怎样也罢,嫁进赵家的这段时间,是我从出生到现在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日子。”李锦画虽然在笑,眼角却带上了眼泪,“他骗我也好,利用我也罢,但他对我的好,我都记着。他做了不好的事,我不为他求情,我唯一的能做的,就只是这样。” 说着,李锦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泪已经消失无踪,“这门亲事是我自己选的,有什么样的后果也只能我自己担着。” 李谨言还想劝李锦画几句,可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劝她吗?怎么劝?这个小姑娘说出的话和表现出来的态度,都让他感到有些无力。 “锦画,你真的考虑好了?” “恩,我仔细想过的。”李锦画点头,再一次笑了,“这么做也是为了我的孩子。” 她已经考虑好了,在老太太的佛堂里,她就都想清楚了。 唯一仅存的那一丝侥幸,也在得知赵亢风的真实身份后散去了,她不能为他求情,她没念过书,却也知道什么是民族大义,什么是国之大节,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赵亢风是对她好,可他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大错特错。 她可以不计较他骗她,利用她,因为他对她是真好,但其他人呢?就像堂哥说的,堂哥放过他,楼家也不会放过他。 她是个妻子,却也即将是个母亲。她的孩子,不能有这样一个父亲。 最终,李谨言答应让李锦画和赵亢风见上一面,亲自带她去了鼎顺茶楼。 城外的情报局总部所在是个秘密,李锦画想要见赵亢风,只能选择把他带出来。有哑叔在,李谨言也不担心中途会出现什么岔子。 等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哑叔和两个情报局的人就带着赵亢风走上二楼。不知哑叔用了什么手段,赵亢风的脸色依旧苍白,左脸颊还带着几道血痕,步态却十分沉稳,很难看出他之前受过大刑。 “锦画……”走进房间,他看到了李谨言,最先出声叫的却是李锦画。 是故意做戏?还是想博取同情?亦或是认为李锦画已经开口为他求情? 没人能猜到他此刻在想什么,就如他无法猜到,李锦画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夫君,我有了你的骨肉。”李锦画温婉的笑着,在赵亢风脸上乍然闪过一抹惊喜时,接着说道:“为了咱们的孩子,我什么都愿意做,你呢?” 赵亢风的错愕和不甘,李锦画的淡然和脆弱,全都落入旁观者的眼底。 短暂的沉默之后,赵亢风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我明白了。锦画,好好照顾自己。”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赵亢风离开了。 李锦画静静的坐了一会,直到面前的茶水凉透,才站起身,“堂哥,我该回去了。” 回李家,然后回赵家。 “我送你。” “谢谢堂哥。” 李锦画又一次笑了,就像当初赵亢风带着她返回察哈尔,意气风发的骑在马上,告诉她,要为她去草原猎狼时一样,笑得静谧,温柔,像是一幅定格在时空中的仕女画。 送李锦画回李家的路上,李谨言突然开口:“锦画,我可以送你出国,像锦书一样。” “出国?”李锦画摇摇头,“堂哥,我和二姐不一样。” “可……” “堂哥,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就得自己走。”李锦画侧过头,“当初,大老爷逼你嫁进楼家,堂哥应该比我现在的处境要难上百倍千倍吧?” “锦画,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李锦画转回了头,“其实都一样,路是人走的,日子都是人过的。何况,从今往后,整个赵家都是我们母子的,堂哥真的不用担心我会过得不好。” 车子开到李府大门前,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李锦画走下车,两步之后,回过头,对车中的李谨言笑道:“堂哥,我会好好的,真的。” 李谨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突然觉得很累,身体累,心也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开车吧。” 两天后,赵亢风染急病去世的消息传回了察哈尔,一同传去的,还有李锦画身怀有孕的消息。很快,赵家就派人来了关北城,彼时,赵亢风已经入殓,赵家人能看到的只有一具上好的樟木棺材。 棺材的四面都被钉紧,李锦画在一旁哭得伤心,赵家人哪怕觉得赵亢风的死因蹊跷也没人出声。更不会去怀疑棺材里的不是赵亢风。在来关北之前,躺在病床上的老爷就发话,这次来关北,无论少夫人说什么都要照办。 李锦画同赵家人一起回了察哈尔,她身边多了两个丫头,四个下人,赵家也没人开口询问。临走之前,她对李谨言提出了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要求,李谨言答应了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2第一百八十一章 九月底,欧洲东线战场上,沙皇的军队陷入更大的困境。 在被德军攻入华沙,并在华沙成立临时政府后,沙皇的叔父尼古拉大公就被解除了前线总指挥一职,尼古拉二世亲自替代叔父的职位走上战场,本为鼓舞俄军低迷的士气,却万万没有想到,他此举非但没有扭转战场的状况,反而为俄军在东线的作战带来更大的隐患。 尼古拉二世离开圣彼得堡之前,将宫廷大权交给了他的皇后亚历山德拉,这引起了皇室成员和大臣们的极大不满。 再加上拉斯普京的肆意妄为,甚至随意任免大臣,使支持并信任他的皇后在贵族和民众间的声望一落千丈,甚至有人怀疑,说他是外国的间谍! 更糟糕的是,沙皇在前线时,经常会收到来自后方的电报,或者是皇后亚历山德拉,或者是拉斯普京本人,电报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关于战争的“预言”。 因为这些预言,沙皇的军队甚至会在很莫名奇妙的时机,莫名其妙的地点发动进攻,这不只让俄军的指挥系统紊乱,军队乱成一团,连他们的敌人都觉得俄军的指挥官脑子出了问题。俄军的指挥官的所作所为,都像是在尽一切可能输掉这场战争。 俄国在欧洲东线的战况简直是一团糟糕,就连对上奥匈帝国的军队,他们也再难取得胜利。造成这种状况的尼古拉二世也相当无奈。 “我就像穿了一条无形的裤子!” 这是沙皇尼古拉二世在一战的战场上,也是在十月革命爆发前留下的相当经典的一句话。 华夏的军事观察团不只在欧洲西线战场,也到了欧洲东线,他们发回国内的电报很清楚的写明,俄国的士兵很勇敢,但糟糕的指挥和战略物资的缺乏,让德**队几乎战无不胜。 至于奥匈帝**队和同样参与作战的部分协约**队,观察团的成员并没有多做表述,但从电报的字里行间还是能够看出,他们对协约国在东线的作战并不看好。 “不换一名指挥官,俄军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遗憾的是,只有尼古拉二世才能换掉他自己。” 这些电报每隔三到四天就会发回国内,同样会在第一时间放到楼少帅的案头。 自从楼少帅暂时搁置进攻库页岛的计划,返回关北之后,李谨言的神经总算不再如前段时间那么紧绷。一个紧接一个的麻烦转眼间烟消云散,某些让他心烦的声音也渐渐销声匿迹。 在书房里整理文件,已经成了李谨言难得的休闲时间。 纵观整个一战,一九一五年算是相对“平静”的一年。在这一年中,欧洲战场总体处于僵持状态,交战双方都在积蓄力量,都在等待着下一年的到来。德国计划来来年的攻势里,让对手的血流干,英法也同样计划着在一九一六年让德国好看。 陆地上如此,天空中,驾驶改装后飞机的德国空军已经逐渐占领了优势,协约国的飞行员很少再单独执行侦查人任务。否则,一旦遇上德国空军,他们几乎难逃厄运。但这只是暂时,很快,英法也将针对性的改进他们的飞机,天空中的新一轮厮杀,很快即将开始。 欧洲现在的战况如何,李谨言并不怎么关心,毕竟这场战斗还有持续两年,他所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少帅,那个假马尔科夫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李谨言放下整理好的电报,单手支在办公桌上,“要是觉得可行,我打算尽快让他去英国。” “你决定就好。” “……”这算是信任他还是放羊吃草? “我信你。”楼少帅从文件中抬起头,手背擦过李谨言的脸颊,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唇角。 李谨言以为自己眼花了, “少帅……” “恩?” “你刚才在笑?” “……” “真难得。” “……” 来送文件的季副官站在书房门前,犹豫片刻,还是把敲门的手放下了。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要不过半个小时再来?或者一个小时? 事实上,直到晚饭前,他手里的文件也没送进楼少帅的书房。 京城 楼大总统回到家,依旧是一脑门的官司,他着实想不明白,那帮议员平时个顶个的斯文人,现在却能为了一个教育部的议案争得脸红脖子粗,还有教育部部长陶成章,当着几百号人的面,差点和众议院的议长章程掐起来,他们可是多年的好友,就这么友好的? “大总统,你这是怎么了?” 楼夫人正看着楼二少玩拼图,这是从关北回京时一起带回来的,一共三套,楼二少已经完成了最简单的一套,如今正在“钻研”第二套。 “快别提了,和这帮人开会比打仗还累。”楼大总统也不讲究,一下坐到楼二少的旁边,把正玩得认真的楼二少抱起来,对着那张小脸就亲了一口,“儿子,想爹没?” 楼二少也不出声,眉头紧蹙,小胖爪子一挥,很明白的在表示,他很忙,勿扰! 楼大总统看得有趣,还想再逗他一会,楼夫人却咳嗽了一声,“大总统,别逗睿儿了,我有事和你说。” “我知道,戴家那事吧?” “是啊。”楼夫人让奶娘把楼二少带回房间,他在玩的拼图也带走,“看着点二少,别让他吃进嘴里。” “是,夫人。” 又挥退了房间里的丫头,楼夫人才接着说道:“大总统,戴国饶不是写信来了吗?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人已经处理了。”楼大总统向后一靠,“戴国饶跟了我那么多年,旧情总是是要念些的。” 不过旧情归旧情,这件事后,热河省的省长还是要换人了。把萧有德派去热河,可不只是为了处理那个俄国间谍。 “小五那边,大总统想过没有?” “怎么,她和你说了什么?” “也不是。”楼夫人笑了笑,起身走到楼大总统的身后,双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按压着,“不管怎么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事总是戴建声做下的,大总统念着戴国饶的旧情,我也念着。可五丫头总是受了委屈,也关系着咱们家的脸面。” “依夫人的意思?” “若是大总统答应,我想把五丫头接到京城来住一段时间。谨言那孩子最忌也是糟心事不少,干脆也让他来京城散散心,再过一个月就是睿儿的生辰,不如一起热闹热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3第一百八十二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5年10月9日 关北的各大新闻报纸都刊登了同一则消息,关北无线电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成立。 这家公司的成立,给关北人带来了一种新事物,无线电广播。 历史上,华夏第一家无线电公司出现在二十年代的上海,通过自建电台播送广播,上海市民买到的收音机全部是舶来品,大多是美国货。 在邹先生成功为军用无线电瘦身之后,李谨言就起了兴办无线电广播公司的念头,不过邹先生对此兴趣不大,一门心思的研究军用无线电。他的长子邹启智受到父亲的影响,对无线电同样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且和父亲不一样,他的兴趣多在民用方面。李谨言得知后,专门给邹启智拨付了一笔经费,支持他和几个有共同爱好的年轻人成立了一个研究小组,不久前,他们成功研制出了第一台收音机,也就是俗称的矿石收音机。 不需要电源,电路里只需要一个半导体原件,结构十分简单,成本也很低,只是在接受-性-能上仍次于电子管收音机。不过相比起此时采用直流电供应,耗电量极大的电子管收音机,这种矿石收音机才更符合华夏人的需要,也更容易普及。 凭李谨言现在的实力,吃独食完全没有问题,但他还是以北六省总商会会首的身份,召集商会成员,邀请有意者入股。 北六省商界众人已经有了一个共识,但凡是李谨言介绍的生意,就没有不赚钱。虽说广播这个词还很新鲜,收音机是什么,在场的大部分人也不清楚,可只要李谨言开口了,多数人都有兴趣掺上一股。 殊不见如今和李三少合作的杜老板等人,哪个不是赚得盆满盈钵?就算不赚钱,能在李谨言跟前卖个好,大家也是十分乐意。 在和北六省商家达成共识之后,李谨言联系了在南六省的廖祁庭,把创办无线电广播公司的事情告知了宋武。 南六省内有众多最早开埠的沿海城市,对于新事物的接收及包容度更大。 听完廖祁庭的介绍,宋武也对成立无线电广播公司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并有意在十一月再度前往关北,一来为联合创办公司,二来,他也很想看看,现在的关北发展成了什么样子。 10月15日,关北的各大茶楼饭馆里都坐满了人。 随着墙上的自鸣钟敲响十下,店家摆在柜台醒目位置的收音机中传出一阵悦耳的乐声,一个清亮的男声从收音机中传出,关北广播电台开始了第一次播报。 在男声之后,就是一曲耳闻能详的定军山,轰的一声,茶馆饭庄里一下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李谨言正翻看楼氏商业集团上一季度的财务报告,却明显心不在焉,不时将目光转向摆在桌子上的收音机,当收音机终于传出声响后,他立刻调大音量,虽然音质远不如后世,却还是让他听得津津有味。 没心思再工作,把财务报告往抽屉里一放,李谨言拿起收音机就奔向二楼书房,沿途遇到的丫头听到声响,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言少爷,这是什么?” “收音机。”李谨言好心情的对好奇的丫头笑了笑。丫头很不“争气”的红了脸,直到李谨言离开,还有些神思恍惚。一个年纪稍大些的丫头走过来,轻轻捏了她一下,“回神了。” 丫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拿着掸子站在客厅里发呆,回想起原因,脸更红了。 “梅姐,我……” “行了,知道,言少爷好看,新来的都要经过这么几遭。”年纪大些的丫头又捏了小丫头的脸一下,“不过看归看,可不许起什么心思,知道吗?” “哪能啊!”小丫头被说得更不好意思了,“能进大帅府干活是福分,多少人羡慕。我爹娘都说了,少帅和言少那是天上的星君托生的,可不是一般人能想的。” “你爹娘真这么说?” “是啊,”小丫头回身,一边用掸子扫过摆在墙边的花瓶,一边说道:“我家从南边过来,当时活不下去,差点把我给卖了。如今我大哥在工厂里做工,年底就要娶媳妇了。下边有个弟弟总想着当兵,上次招兵时他年龄不够,人家不要,回家还抹眼泪呢!” “真的?” “可不是……” 两个丫头一边干活,一边低声说着话,路过的管家见着了,咳嗽一声,小姑娘顿时一缩脖子,等到管家过去了,互相看看,其中一个故意模仿管家的样子,咳嗽一声,眨眨眼,另一个小手捂着嘴,笑弯了眼睛。 书房里,楼少帅正在处理公文,虽然进攻库页岛的计划暂时搁置,但他手头的事情依旧不少,朝鲜,西伯利亚,加上国内,哪一边都放松不得。 “少帅,在忙?” 李谨言敲门之后,从书房外探头朝里面看了看,楼少帅放下笔,捏了捏眉心,“进来吧。” 走进门内,房门一关,李谨言把黑色的收音机往桌子上一放,摆弄了一下,里面传出了京戏的锣鼓声,“少帅,你听这个。” 楼少帅在德国读军校时,德国的军用电报发展领先欧洲,但民用无线电广播却尚未普及。 事实上,无线电广播产生的时间,距离现在也没超过十年。 “少帅,这是咱们自己生产的,无线电台也是咱们自建的。” “哦。” “……”就这样? 李谨言正无语,支在桌子上的手腕就被楼少帅握住了。 “少帅?” 带着枪茧的指腹擦过腕子的内侧,沿着宽大的长衫袖口向上,李谨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摸向后腰,心中升起了一级警报。 季副官的敲门声“拯救”了李三少,楼夫人从京城发来电报,请李谨言月末到京城去一趟。同时还有从青岛和上海发来的电报,首批赴美的留学生即将陆续归国。 李谨言看着电报,琢磨了一会就猜到了楼夫人的用意,按照农历来算,下个月初就是楼二少的生辰。这样的话,楼少帅应该会一起回去。 “应该是为了二弟过生辰,少帅也一起去吧?” “恩。” 看着堆积在案头的文件,李谨言打算最多在京城呆三天,否则楼少帅回关北后不知道要忙多久。而且,从京城传回消息,楼夫人这段时间正忙着“料理”戴建声,李谨言有快去快回的想法,也是因为他没兴趣围观,也不想凑这个热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4第一百八十三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5年10月31日,李谨言和楼逍乘坐专列从关北前往京城。同一日,黑龙江下游河畔,由俄国彼尔姆边疆区移民建造的几个俄国村镇,再度响起了炮声。 俄国人一直以来的担心终于成真,在短暂的偃旗息鼓之后,北六省军队再一次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半个多世纪前,俄国趁英法进攻广州之机,没有耗费一颗子弹,就从华夏攫取了巨大的领土利益,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被北极熊吞进了嘴里。如今风水轮流转,伯力和海参崴之战后,废除了华俄签订的北京条约,同时也否认了的合法性。 从签字生效的那一刻起,俄国对这一百多万平方公里土地的统治就宣告终结。 属于华夏的国土,华夏早晚要拿回来! 几乎在炮声响起的同时,驻守在该地的俄国士兵便选择了举手投降。 此时苏维埃共和国还没有建立,后世建在此地的共青城还没有影子,大量的矿产资源也没有开发,大量的机械工业还没有发展,这里不过是俄国在远东无数贫瘠的村镇之一。驻守在这里的俄军,加上持有武器的俄国平民,满打满算不过几百人,可村子外边的华夏军队有多少,两千,五千,还是上万? 这里距离伯力并不远,与海兰泡也相当近,之前华夏军队进攻伯力的战况,他们没有亲眼目睹,却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炮声,看到天空中掠过的机群! 华夏人有飞机,有大炮,可他们连步枪和子弹都凑不齐! “上帝!” 一名俄军中士不停的在胸前画着十字架,他是个虔诚的东正教徒,还有一个月,他就将与心爱的姑娘举行婚礼,没想到,就在不久前,他突然接到调令,被派到了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原本中士还在庆幸,比起那些被送上欧洲前线的士兵,他是多么的幸运,可以远离战争。如今……去他的幸运! 轰! 又一颗炮弹砸下,中士只能拼命的藏在临时挖掘的战壕里,期望下一颗炮弹永远不要落在自己身旁! “该死的!” 军官们同士兵们一起蜷伏在地上,双手护着头,他们很多人都没有头盔,只能依靠双手和胳膊护住头部。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炮击终于停了,几名下级军官已经准备好白旗,等待华夏的步兵出现,象征的抵抗一下,就把旗子举起来,至于上级军官会怎么想,会不会因此大发雷霆叫嚣着要枪毙他们,谁会在乎?或许要到战俘营里,他们才有下次见面的机会。前提是大家都还活着。 可是,俄国人期待的步兵进攻却迟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在天空掠过的飞机。 飞机上投下的炸弹和扫落的机枪子弹,让这些战壕和工事里的俄国兵叫苦不迭,纷纷用俄语大声咒骂,如果翻译成华夏语,那就是:“有完没完?还有完没完?!这都要投降了,还炸什么炸?!显摆炮弹多吗?!” 驾驶飞机的兵哥进行过一轮轰炸之后,都感到十分奇怪,地面上的那些俄国人为什么不反击?没有高射机枪,步枪也行吧?难道都被炸死了吗? 飞行员返航后,马上报告了这一情况,第二师师长杜豫章立刻下令,提前发动进攻! “师座,小心有诈!” “有诈?”杜豫章正了正军帽,嘿嘿一笑,“等着吧,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给少帅发捷报了。” 战场上的情况正如杜豫章所料,在战车掩护下发动进攻的华夏步兵,并没受到多大的抵抗,大部分阵地中的俄国人都很快举起了白旗帜,仅有的几次象征性抵抗,也在装甲车的机枪扫射下彻底熄火。 兵哥们一路进攻,做得最多的就是前进,收缴俘虏,再前进,再收缴俘虏。 把整个村庄拿下后,战后清点,一共抓获了一百六十一名俘虏,却只缴获了五十一支步枪,机枪也只有一挺而已,还是打不响的。 一名俄军少尉被带到懂俄语的参谋面前问话,在给了他一根香烟之后,这个俄军少尉告诉了华夏军队实情,不只是这里的俄军,包括附近几个村镇中的俄军情况都差不多,他们手里的武器都少得可怜。 机枪已经算是重武器,而火炮,少尉苦笑了一声,“即使有火炮,有炮兵,我们也没有炮弹。” 不过俄军却有为数不少的炸药,在这名少尉的带领下,兵哥们找到了炸药存放的地点,就在一座掩体的下面,很显然,如果这些炸药被引爆,即便不能将进攻这里的华夏军队全部杀死,也能给第二师带来不小的损失。 不过这里的俄军从一开始就丧失了战斗的意志,他们大部分都是临时被召集起来的农夫,没有被送上欧洲战场是他们的幸运,可走进华夏军队的战俘营……该说是他们的另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杜豫章接到下级的报告,也冒出了冷汗。 “大意了,打了一辈子仗,今天差点栽个大跟头!” 要是真让老毛子给炸一次,非等让钱伯喜那帮老小子笑死不可! 杜豫章再不敢再托大,下令在接下来的进攻里,绝对不能轻敌,谁敢轻敌冒进,他就收拾谁! 这道命令下得相当及时,并不是所有的俄国兵都像这个村子里的守军一样胆小,附近一个村子里的俄军打光了步枪里的子弹,就抱着炸药包冲向华夏军队的装甲车。另外一个村子里的俄军,则是选择用手榴弹与华夏军人同归于尽,甚至有一些村民也拿起了武器。 但再多的反抗也无法阻挡华夏军队进攻和占领步伐。 11月2日上午九点三十二分,彼尔姆斯科耶村及其附近的几个村落全部被华夏军队攻占,打死俄军三百一十八人,俘虏一千一百五十二人,至于逃跑和失踪的,并不需要费心统计,第二师进攻的目的是夺回失去的国土,而不是杀人。 更何况,如今南面和北面的土地都归属华夏,这些俄国兵要么向北逃回俄国,要向东跳进大海,除此以外没第三个选择。 第二师的捷报传来时,楼少帅和李谨言早已经抵达京城,楼少帅一到就被楼大总统叫进了办公室,国会还没有闭幕,楼大总统整天被议员们吵得头疼,案头还堆着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公事,楼少帅自己送上门,正好给他抓了壮丁。 李谨言一直被楼夫人和楼五小姐拉着喝茶听戏,楼五小姐来京时还把儿子带来了,见着李谨言,楼五让他叫人,胖小子抱着李谨言送给他的玩具枪,虎头虎脑的冒出一句:“舅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5第一百八十四章 十一月六日,电影在北方各大剧院和影院接连上映。 比起让关北电影公司一炮走红的不像是一个故事,倒更像是一个纪录片,影片以一个满洲里戍边军为原型,用一种从没有过的视角,讲述了这个普通戍边军的一生。 为了三块大洋当兵,用当兵的钱为家里买了粮食,为卧病在床的老父请来了大夫。拜别了父母,背着简单的包袱走出家门,同村的姑娘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默默的看着他,等着他,等他走到近前,将一个还带着热气的包裹塞进他的怀里,打开,里面是在过年时才能吃到的白面饼子…… 他和许多这个年代的军人一样,当兵的初衷就是为了那几块安家费和每个月的军饷。 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学会了打枪,第一次坐火车,他和车厢里的弟兄们一起,好奇的从车窗向外张望…… 他们到了满洲里,他们不再是新兵,他们成为了守卫边疆的戍边军。他们按照上峰的吩咐,每天在边境巡逻,偶尔还能看到对面的俄国人和骑着马的哥萨克。 满洲里很冷,即便是习惯了寒冷天气的他,也会在下雪时忍不住打哆嗦,这时常会让他想起年幼时,和村子里的孩子们滚在雪地里打雪仗时的快乐。 平静的日子注定不会长久,突然,炮声响了起来。 子弹在耳边飞过的声音,炮弹爆炸掀起的热浪,军官的吼声,机枪声,手榴弹……敌人攻上来了,一个昨天还和他一同巡逻的弟兄倒在身边,面孔已经被鲜血染红。 敌人的进攻就像永无止境,他只是机械的拉动枪栓,一枪又一枪的把子弹从枪膛中-射-出去,他不知道自己杀死了多少敌人,只记得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到最后,好像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不,还有团座,参谋,营长,还有那个看起来就是个孩子的文书…… 他没念过书,不懂得大道理,也说不出什么慷慨激昂的话,他当兵就是为了几块大洋。可现在,当几倍于他的敌人冲上来时,他却牢牢的守在阵地里,哪怕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要守下去! 为了什么? 土匪强盗想要闯进家里,难道爷们不该拼命吗?! 脚下是他们的土地,身后是他们的家,他们的亲人,他们不会后退,死也不会! 文书死了,这个孩子还拿不稳枪,他是抱着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死前嘴里还喊着娘。几个伤员也死了,他们和文书一样,用几颗手榴弹拉着想闯进家里的强盗一起下了地狱……团座负伤了,参谋已经在身上绑好了手榴弹…… 他枪里也没了子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将两颗手榴弹绑在了身前。 骑兵的呼喝声,马蹄的隆隆声,雪亮的刀光,他冲出了战壕,他的战友,和他一同在新兵营中训练,一同好奇的从火车车厢里往外望的弟兄,会在营房里向新兵蛋子吹牛的老兵,会踢老兵一脚的班长,他的弟兄们,全都死了,全都在身后看着他! 面对劈上来的马刀,他脑子里想的竟然不是死亡,而是那个曾经站在村头大槐树下等着他的姑娘。 轰! 爆炸声中,他倒在了北国的大地之上。 在倒下时,他感到了大地的震颤,不是敌人,而是来自他的身后! 熟悉的军装,奔腾的战马,乌黑的马枪,交织成片的马刀。 援兵,来了。 他笑了……他又看到了那个村口大槐树下的姑娘,她成了他的媳妇,抱着孩子,和爹娘一起等他回家…… 影片的后来,侵略者被赶走,弥散着硝烟的北国大地,只留下一个个逝去的生命。 伤口还在流血,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戍边军团长,就像是一匹受了伤,失去了同伴的草原狼。 援军的军官一身铁灰色将官服,他下马,走到戍边军团长身边,只给观者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两人的面前,火红的夕阳正缓缓西沉,军官的话,响彻北国:“起来,站起来!” 一名随军记者拍下这一幕,镜头转到他的脸上,他擦掉了眼角的泪水,用笔在本子上重重写下了军官的话,字迹锋芒,力透纸背。 影片结束了。 灯光亮起的一刻,很多人都已泣不成声,可影片最后的那句话,却深深的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印在了他们的心里,起来,站起来! 楼家人坐在二楼包厢,李谨言看过张建成写成的剧本,甚至知道影片的每一个细节,却还是红了眼睛,楼夫人和楼五用手帕按着眼角,跟着来的几个丫头,眼睛都哭红了。 “娘,五姐,”李谨言出声,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别哭了吗?安慰女人他一向不在行,而且说实话,他鼻子还酸着呢。 “言儿,那个军官,我怎么瞅着像逍儿?” 楼夫人感动归感动,眼光却着实敏锐。 “不是少帅,只是身形和背影像些。”李谨言见楼五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再流泪,总算是松了口气,这要是眼睛都肿得像个桃子似的回去,别人八成以为大总统府出了什么事,“这部电影就是以满洲里战役为原型拍摄的,里面的战士还有当初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戍边军。” “那些俄国人?” “都是农场里的,还有少帅在伯力和海参崴抓的俘虏。” “俘虏?” “对。” 说起这件事,李谨言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当时去战俘营里挑“临时演员”,这些老毛子纷纷“踊跃报名”,电影公司的人担心他们是想趁机逃跑,看守他们的兵哥却说,不用担心,他们不会跑的。 事实上,就算是赶,估计也赶不走了。 不过在拍摄期间,还是有一个荷枪实弹的步兵排看守他们,而且也只有打头的十几个骑兵是正宗的俄国人,其余都是不折不扣的华夏人。 一直到拍摄结束,这些俄国人都像兵哥说的一样,老实得很,一点都没有逃跑的意思。吃饭的时候更是乖乖排队,没轮到他们上场的时候就老实的呆在一边,还会和看守他们的兵哥讨烟抽。 原本李谨言建议全部用在农场里干活的俄国人,他们比这些战俘可信得多。导演看过之后却摇头,指着穿着厚棉袄大棉裤,脚上一双黑棉鞋,头上戴着皮帽子,双手拢在袖子里的伊万,“他哪里还像个军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6第一百八十五章 东南亚等地的殖民反抗运动引起了英法等国的警惕。就在他们商议是否该从印度派兵镇-压时,华夏西南几省陆续在边界布下重兵,面对找上门的各国领事,龙逸亭等人的回答是,以往万一。 万一缅甸越南打起来,枪炮无眼,总要预防一二。 理由正当,加上云南广西两省的军队并未越过边境线,即便英法等国领事意识到华夏人的目的绝对不“单纯”,也不可能强硬的让他们把军队“收”回去。 现在的华夏可不是任由这些欧洲列强指手画脚,搓圆捏扁的地方了。 继北六省之后,列强们总算见识到了西南这帮老兵痞子的厉害,强硬却也同样圆滑,像是个团起来的刺猬,让他们无处下手。 法国人不免想起之前被龙逸亭干脆利落的从云南“礼送”出境的“屈辱”,英国人则在思索,龙逸亭等人的所作所为是否得到了华夏联合政府的授意? 若真是如此,那是不是意味着华夏政府已经在间接表明立场? 可无论如何,东南亚燃起的火苗也必须熄灭,三千印度人组成的军队,在英**官的带领下开进了缅甸和越南。别看阿三们在白人老爷的面前低头哈腰,一旦面对“地位”比他们更低的家伙,动起来手绝对不含糊。 印度有不少英国人开办的兵工厂,哪怕生产出的武器稍显落后,也足以让这些包着菠萝头的阿三们威风抖擞。 枪声是在驻印军行进中响起的,对地形的熟悉帮了当地人大忙,一小股一小股的反抗势力,分别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对“远道而来”的军队发动袭击,枪声纷杂,汉阳造和老套筒的枪声混在一起,日本年式步枪特有的声音格外清晰。 “日本枪?” 英**官皱眉,虽然日本是英国养在亚洲的一条狗,但这条狗是不是如表面上听话,英国人心知肚明。 一直叫嚷着脱亚入欧的日本人,对扩大领土,侵占他国的野心从未消失过。只要不触动自己的利益,约翰牛并不在意日本的枪口指向谁,但若是这条狗打算反咬主人一口,该怎么办?或者说,这条狗打算换个主人,该怎处置? 英国人开始阴谋论了。 虽然当地人打了驻印军一个措手不及,但实力上的差距仍相当明显。 随着炮声响起,反抗军的枪声变得稀疏起来,英**官抽--出了指挥刀,队伍中的几个鼓手敲起了鼓点,包着菠萝头的印度兵以密集队形冲向了已经-暴--露-藏身处的敌人。 这里远离欧洲在战场,驻印军的战术还停留在拿破仑时期的密集冲锋阶段。 战斗结束得很快,除了逃跑的和被打死的,驻印军抓获了十一名俘虏,从他们手里收缴的武器可谓五花八门,有华夏生产的老套筒汉阳造,有日本生产的村田步枪,有法国的夏斯波,甚至还有几杆英国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就被淘汰的老式步枪。 这让英国指挥官很难判断武器的出处,但无论怎么想,最有嫌疑的都是华夏人和日本人! 俘虏们起先不肯开口,当他们被狠狠的揍了一顿之后,终于有人撑不住了。 一个流着鼻血,被打断了两颗门牙的当地人,颤抖着声音说道:“只有头领和他身边的人知道枪是哪里来的。” “很好。”一名英**官走到这名开口的俘虏面前,对随行的翻译说道:“问出他们的头领藏在哪里,我可以饶恕他的性命。” 翻译将英**官的话告知跪在地上的俘虏,俘虏立刻说,他知道,他愿意带路! 军官满意了,下令十五分钟后军队出发。 “这只是一次乏味的旅行。” 对这些驻印军中的英国人来说,比起在欧洲战场上的同僚,这样的战斗简直和一场游戏没什么区别。 可常言道,粗心大意是要吃大亏的。 行进的驻印军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正被那个貌似“软弱”的俘虏带进一个死亡陷阱…… 越南和缅甸的战斗开始后,云南督帅龙逸亭和广西督帅唐广仁接连给京城发了电报,请示一旦被对面的战斗“波及”,该如何处置。 接到电报的楼大总统一呲牙,还真是两根老油条! “回电,告诉这两个老兵痞子,子弹飞进家里,你说该怎么处置?” 龙逸亭和唐广仁从电报室出来,嘿嘿笑了两声,随即下令,一旦有子弹飞过来,就视为对华夏的进攻,马上予以还击! 命令下达后,从老兵痞子到小兵痞子都很兴奋,摩拳擦掌,等着“反击”的机会。可让守在边境的兵哥们郁闷的是,等了两天也没一颗子弹飞过来! “这想捡个便宜都捡不着啊。”一个兵哥低声嘟囔了一句。 “便宜是那么好捡的?”另一个兵哥说道:“耐心等着吧!“ 就像龙大帅说的,缅甸那边可有一块地盘本来就是他们的,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不抓紧了,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到嘴边的肥肉掉地上? 东南亚的反抗运动在殖民者的眼中成不了气候,他们现在的主要关注点仍在欧洲战场。 十二月底,协约国和同盟国都已经制定好来年的作战计划,交战双方都希望能打破持续至今的僵局,他们在1916的作战计划,全部进攻为主。 不同的是,协约国的首脑们一直没有就发起进攻的具体时间按达成一致,而且错误的将牵制东线和南线战场德军的重任交给了意大利和俄国。在两国拖延德军的进攻脚步时,英法联军将在西线对德军发起进攻,一举歼灭敌人! 向来喜欢插盟友一刀的意大利,外强中干,沙皇的统治摇摇欲坠的俄国,真能承担起此等重任? 或许只有当事实摆在眼前,协约国的其他成员才会知道。 同盟国的作战计划几乎与协约国同时出炉,相比起成员众多,首脑也多的协约国,同盟国的行动力和执行力就要快得多。实际上,只需要德国新任的总参谋长法肯豪森,向德皇威廉二世提交一份战争备忘,并写明,德国的主要敌人是英国,但德国现在还没有能力占领英国本土,就只能另想办法,先把英国在欧洲大陆最有力的盟友法国给灭掉,如此一来,胜利女神就在向德国招手了。 这份战争备忘是在圣诞节前夜提出的,威廉二世心情不错,通过得也相当痛快。可是,无论是制定这份计划的法肯豪森和威廉二世本人,还是如今仍在争论来年发起进攻时间的英法等国,都完全没能想到,这场战斗会如斯惨烈,整个欧洲大陆的血,几乎都在1916年的战斗中流干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7第一百八十六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1月10日 李谨言坐在房间里,眼睛看着铺在桌上的账本,心思却早已飘远了。 元旦那天,楼少帅说要给他取字,隔日,楼夫人又从京城发来电报,说外祖得知他今年加冠,也要为他取字。据说楼大总统也提了两句,碍于他之前在楼少帅和楼二少名字上的“突出”表现,当即被楼夫人否决。 楼夫人还告诉李谨言,白宝琦和展长青都曾有这个意思,不过在得知白老爷子亲自“出山”之后,全都十分有自知之明的靠边站了。 等李谨言将这件事告知楼少帅后,楼少帅的脸色未变,却在当天就给京城的楼夫人发去一封电报,不过姜是老的辣,李三少的“冠字权”,恐怕还是要归属白老爷子。 不过楼少帅的字是白老取的,如今白老爷子开金口,为李谨言取字,足以对外表明楼家和白家长辈对李谨言的态度,对他只有好处。 楼夫人叮嘱李谨言,今年的生辰必须好好办,楼家人,白家人,展家人都会出席。李家人只是一带而过,只重点提了二夫人。 李谨言把楼夫人的意思告知二夫人,二夫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抚上李谨言的发,缓缓言道:“若是庆隆还在,你的字本该是他取的。当初为你取名时,他写满了十几张纸……” “娘……” “也罢,这样也好。”二夫人温婉的笑了,笑容里带着怀念和一丝极力隐藏的忧伤,“能得白家家主为你取字,也是你之幸。” 室内静谧,母子俩都没有再说话。 窗外又开始飘雪,透过挂着霜花的玻璃,可以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伴着风在空中飞舞。李谨言突然没心思再处理公事了,他很想到外边走一走。 想到就做,放下笔,合上账本,拿起厚厚的斗篷,推开房门,几个丫头正在隔间围着炭炉夹松子核桃,其中一个正拿起火钳拨着炉子里的炭,见李谨言推开门走出来,胳膊上还搭着斗篷,诧异的问道:“言少爷,你要出去?” “恩。”李谨言把斗篷披在肩上,“出去走走。”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不怪她们疑惑,今年的关北格外冷,入冬以后,雪几乎就没停过,大的时候,能没过人的膝盖。城里的商家,城外的工厂见天的都有人扫雪,可往往是刚清出一条能走的路,天上就又飘雪花了。 李谨言怕冷,大帅府的人都知道。说是因为几年前在寒冬腊月里掉进过冰窟窿,身体底子被伤了。刘大夫还特地叮嘱过,天冷的时候,李谨言一定要注意别受凉了,否则病根未去又添新病,会更伤身。 如此一来,李谨言不出屋,大家安心,他一走出房间,不说整个大帅府,凡是伺候他的丫头,给他开车的司机,跟着他的刘副官,全都会绷紧神经。 “言少爷,外头正下雪呢,”丫头们站起身走过来,其中一个开口说道:“要不等天晴了再出去?” “我不是风一吹就倒的,没那么娇贵。”李谨言知道丫头们是好意,但是在是在屋子里憋得难受,想出去透透气。 丫头们劝不住,也没辙,却也不能让李谨言披着这么个夹棉斗篷出去,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件狐皮斗篷,雪白的毛皮,没一丝杂色,披在李谨言的肩上,斗篷领子上的一片白,衬着他的面孔,愈发让人移不开眼睛。 几个小丫头的脸有些又泛红了。 天公作美,只是换件斗篷的时间,雪就渐渐小了。 李谨言不让丫头跟着,收了伞,自己走到院子,脚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深吸一口气,再呼出,眼前一片白雾。 他突然来了兴致,弯下腰团起了一捧雪,没等他起身,就听到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视线只及踏雪而来的黑色军靴。 视线向上,挺拔如松,锋锐如刀的男人。 雪白的手套,乌金的马鞭,黑色帽檐上沾着雪,军装领口镶着毛边,走到近前,也不说话,俯身一把将蹲在地上的李谨言整个抱了起来,就像抱起一个孩子。 李谨言忘记了手里的雪团,习惯性的把手放在楼少帅的肩膀上,雪水瞬间打湿了黑色的斗篷。 “毁尸灭迹”肯定来不及,李谨言只得咧咧嘴,“少帅,你不是去军营了?” “恩。”楼逍根本没在意肩膀上的雪水,把李谨言放到地上,摘掉右手的手套,掌心覆上李谨言的脸颊,皱了一下眉,“呆多久了?” “我才刚出来。”李谨言无奈了。他是怕冷,可也没到那个份上,前三年不都好好的过来了吗?就算今年比以往都冷,也不见得…… 可惜话不能说得太满,正想着这些的李谨言,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李三少揉揉鼻子,没等说话,又被楼少帅一把捞起来,转身,回屋。 “少帅,我自己能走。” “恩。” 答应着,两条胳膊又紧了紧。 李谨言:“……” 丫头对李谨言被楼少帅抱来抱去的样子早习以为常,等到两人进来,李谨言被放到地上,立刻上前掸落两人身上的雪花,除掉斗篷,送上热茶。 回到内室,李谨言搓搓手,热茶入口,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了。 楼少帅摘掉军帽,也坐了下来。 舒了口气,李谨言放下茶盏,开口道:“少帅,雪这么大,是不是安排人到各处看看?我听说城外的一些村子里,有些房子屋顶都被雪压塌了。” 这些事,李谨言还是从广播里听到的。 自从关北无线电广播公司成立,收音机几乎成了北六省家家户户必备的物件。 广播电台的辐射面越来越广,广播内容也越来也丰富。 从最早的戏曲,评书,相声,到后来的时政新闻,读报,再到西洋音乐和新兴起的歌星歌曲,甚至还有几部电影改编成的段子,每天定时在广播里放送。家里的老人孩子,放工的工人和忙完了手头事的农户,最喜欢的事就是一家围在收音机旁,听听又有什么新鲜事。 见识到广播的“威力”,有些商家还起了在广播里打广告的主意。如今在报纸上发广告已经不再稀奇,在广播里却是独一份。 第一个做这件事的不是李谨言,而是一个开烟花爆竹厂的商家。进入腊月,采办年货的人愈发多起来,商家不愁没钱赚,却也互相竞争着。这个烟花爆竹厂的老板还是首批和官银号借款办厂的人之一。虽说在广播里打广告的花费要多,可回头赚到的却更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8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月中旬,一列火车驶出关北火车站,车头的烟囱冒出滚滚黑烟,拉长的汽笛声惊飞了停在枝头梳理羽毛的麻雀,纷纷振翅飞起,树枝上的积雪,也因这些小东西的动作扑簌簌下落。 火车上满载着军火和物资,一部分老旧被淘汰的步枪和手枪将从云南广西运出国境,另有北方兵工厂生产的步枪,机枪以及十门75mm口径火炮,将在西南几省内部消化。 云南督帅龙逸亭的部队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或许该感谢那些骄傲的英国人,在“护送”驻印军返回印度的途中,兵哥们记住了沿途每一处可用来进攻防守的有利地形,回到云南的当天,两名混在队伍里装成大头兵的参谋,和几个有军校背景的军官,就联合绘制出一副详细到不能再详细的地图,在地图上,他们甚至标出了最佳的进攻路线。 如果英国人知道这一切,是否会气得吐血? 除了龙逸亭,刘抚仙也开始调动军队,他的行动比龙逸亭隐秘得多,西藏噶厦政府里一共四名噶伦,有三人先后派遣使者同刘抚仙取得联系。川军自清时便驻藏,很多西藏贵族和僧侣也倾向华夏,有了这些人在暗地帮忙,即便有人一门心思的投靠英国人,刘抚仙也照样能把那条英国佬擅自画在地图上的所谓“国境线”彻底去掉! 关北运来的大批军火,更是让刘抚仙和龙逸亭如虎添翼,驻印军的实力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就算有英国人指挥,就算拥有大量的火炮和步枪,这些包着菠萝头的阿三,战斗力仍有待商榷。 两人对自己手底下的兵了解甚深,不说一对二,一个对一个,保准揍得阿三们哭爹喊娘。 西南自古民风彪悍,西南大兵们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旦上了战场,他们的表现足以让世人瞠目! 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日军侵华期间,独四川一省就输出青壮四百万,甚至有了后来无川不成军的说法。广西的狼兵自古有名,滇军比之二者,同样毫不逊色。 军阀混战时期,这些大兵曾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胞,而现在,历史拐了个弯,当这些西南的虎狼和雄鹰将锋利的爪子,嗜血的獠牙对准外人时,他们的敌人必将彻底明白,华夏士兵,西南大兵,与这样的军队作战,代表着什么。 被英国人“指挥”“领导”的菠萝头成了这些大兵第一个锁定的猎物,这是他们的荣幸,也是彻头彻尾的不幸。 现在,大兵们都在等待,等着英国人再一次带着菠萝头进入缅甸,再一次踏进缅甸人设置的陷阱,也一脚踩进华夏人早就挖好的坑。 不过,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上一次的损失吓到了,一直到一月下旬,英国人也没有什么动静。 守在边境的兵哥们日也盼,夜也盼,盼望着那群熟悉的菠萝头再次出现,可每每都很失望。 换岗时,被替换下来的几个兵哥并未马上离开,而是走到一边,从军装口袋里拿出一根香挂在鼻子下边闻着,还叼在嘴里,就是没有点燃。 “阿黑哥,不是烟瘾又犯了了吧?” 这个烟瘾指的不是香烟,而是之前西南几省都在种植的大烟。 “不是。”兵哥又把烟收起来,“早就戒了,大帅可是下了严令,再有抽大烟的就赶出军队,你可别害我。” “嘿嘿。”说话的兵哥笑了两声,抓抓头,“一时嘴快。” “嘴快也不行。”拿烟的兵哥脸色一板,“你当被叫什么双枪兵好听啊?看看那些北六省来的,脸上不红?” 另一个兵哥不说话了。 实际上,几次押运军火南下的兵哥,其中有不少原属桂军第六十一师。之前北六省军队改制,扩编,从各师里抽调老兵填补新编师,第五十六师和第六十一师都被调出一部分,这些兵哥故地重游,身上的变化让不少昔日的同僚瞪圆了眼珠子。 新式的军装,胶底布鞋,见都没见过的帆布武装带,大檐帽,还有身上背的枪,那可真是……尤其是他们拿出的香烟和罐头香肠,还有那些用油炸过的面,都让这些兵哥长了见识。就算他们现在的生活比以往都好,两相一对比,还是高下立现。 几个原桂军大兵在老乡跟前格外的爽气,一会就散出去一整盒的香烟,另有人取出成袋的糖果,给家里有孩子的带回去甜甜嘴。 这几个兵哥所在的新编参加过外蒙的战斗,几乎每个人都立过战功,最不济也有个战场补贴,听到他们只是上一次战场,就能拿到这么多大洋,其他的大兵眼珠子都瞪圆了。 “不是诓人吧?”一个兵哥咂咂嘴,“真是宰一个就得两块大洋?” “当然不是,”说话的原桂军一摆手,“我这还算少的,知道我上头一个排长拿了多少吗?” 说着,他摊开了一个巴掌。 “五块?” “五十!” 见众人的下巴都掉地上,一个大兵被烟头烫到都没知觉,他才拍了拍身上挂的冲锋枪,”就这个,当时我们排长带头,一梭子下去,对面的老毛子都倒了,一个不剩!这还不算,你们不知道,打那帮日本人的时候才叫……” 这个原桂军的话,听在这些大兵的耳朵里一点都不真实,可他拿出的烟不是假的,他显摆的大洋不是假的,这让扛枪几年的老兵心底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平平都是当兵,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还有,我劝弟兄们一句,那个大烟能不碰就不碰,之前抽的也想法子戒了吧,这不是好东西,害人呐……” 北六省如今办学成风,军政府教育局不只官方办学,同时鼓励民间办学,连军队中也开办了夜校,就算大字不识一个的大头兵,上过几次课也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出来,心里也比以往透亮许多。 尤其是在这部电影上映之后,关北剧院的几支放映队,轮番到到各个师的驻地去“拥军”,兵哥们大多是真正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对电影里那个北国戍边军的经历和情感更能产生共鸣。 保家卫国,守土卫民,把华夏土地上的侵略者和强盗全都赶出去! 在电影放映结束后,几个师长团长的办公桌上,垒起了一叠的请战书,无他,都是为了上战场,就算是不能和第二师第三师这样的老资格换地方,那戍边军和新编师总行吧? 兵哥们战意高昂,训练场上杀气冲天。长官们开始挠头,军队不愿意打仗,军官发愁,大兵们嗷嗷叫着要上战场,也让人发愁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9第一百八十八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1月29日,德国齐柏林飞艇首次飞抵巴黎上空,同此时的英国一样,法国的防空力量同样薄弱。从飞艇上投下的炸弹,在巴黎市内引起一场大火,虽然造成的人员伤亡微乎其微,可齐柏林大恐慌还是从英伦群岛蔓延到了欧洲大陆,整个巴黎都变得人心惶惶。 协约国首脑们仍未就具体的进攻时间达成一致,最终只能将做决议的日期推迟到三月,德国人却已经开始大规模的集结军队,调集火炮,包括六个军,十个师,近二十八万人的庞大进攻序列陆续抵达前线,从欧洲东线和南线战场调集的大炮,以及德**工厂里的所有火炮,都被运抵欧洲西线战场。 一千多门大炮,近二十八万士兵,意大利和俄国显然没有能达成吸引德国火力的意图。德国人的野心昭然若揭,法肯豪森制定的进攻计划进入倒计时,法国唯一突入到德国防线内的小镇凡尔登,即将被战火和硝烟笼罩,欧洲大陆的战争将步入更加残酷的阶段。 在欧洲的华夏军事观察团也察觉到战场气氛的紧张,在凡尔登战役开始之前,观察团中的一些成员就意识到了同盟国和协约国彼此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持续了一年的对峙状况,很快将被打破。 同盟国已经磨刀霍霍,协约国的首脑们却仍在争吵。同盟国的火炮已经张开了炮口,协约国却尚未意识到德国人将先他们一步发起攻击。 “我认为德国人会将攻击点选在凡尔登。”一名华夏军事观察团的成员,在发回国内的密电中这样写道:“可惜的是,在去年八月,凡尔登大部分的坚固堡垒便被拆除,火炮也被拆得不到三百门,这里的驻军数量和德国相比简直少得可怜,一旦受到德国的炮火攻击,我不认为法国人能守住它。” 下令拆除凡尔登坚固堡垒群的是协约**事总指挥,被称为法国神经镇定剂的法国元帅霞飞。 经过一九一四年和一九一五年的战斗,在德国重炮轰击下,无论是法国还是俄国,都有大量的地堡和被视为坚不可摧的堡垒群被瞬间攻破,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发生在比利时烈日要塞的战斗,在德国巨炮大白莎的面前,再坚固的堡垒也会在瞬间化成齑粉。 同样的,华夏军队和俄**队在伯力和海参崴的战斗,也证明了这种防守方式并不如想象中的“可靠”。尽管丑八怪的消息尚未泄露,但华夏军队在进攻俄国堡垒群时使用的战术,却已经被欧洲一些国家获悉。 由于多种原因,俄国人引以为傲的堡垒群,在华夏人面前显得不堪一击。躲在堡垒里面的士兵不是被炮弹炸死,就是被活活烤死。 德国人改进了华夏喷火装置的技术,使喷火器的喷火范围和时间都得到了延长,他们还改进了防护服,由此组成的突击队,只要能穿过战场上的无人区,在对堑壕的进攻中总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这个在一战后期才出现的攻击方式,提前一年多问世,也为法肯豪森野心勃勃的计划增添了一份不小的信心。 霞飞认为,德国人的重炮和新式武器可以轻易的摧毁堡垒防御,因此,他下令拆除凡尔登“过时”的堡垒,抛弃一战前修建的环形工事,全部改成“适合”现今战场的野战工事。 矫枉过正,就是用来形容这种情况。 堑壕,铁丝网,掩体和仓促修建的工事取代了钢筋混凝土的堡垒,刺猬一样的炮群也被拆得七零八落。防守的法**队也缩减到四个师,不到十万人。相比起即将发起进攻的德**队,协约国放在凡尔登的防守兵力,的确是少得可怜。 法国士兵们干起了拆迁工和建筑工的活,没有人抱怨。在战场上,无论协约国还是同盟国的士兵,都很好的执行着上级的命令。整个一战中,即便双方的进攻和防守方式在后世人看来都是在“自杀”和“屠杀”,但无可否认,这个时期的欧洲士兵的确是“最好”的,法国的陆军也无愧于他们欧洲第二的称号。 可惜的是,长达四年的战斗不只流光了欧洲的血,也让英法等国最精锐的力量损失殆尽,直到十几年后也没能恢复过来。而那时,战败的德国,已经在一个小胡子“元首”的领导之下,将欧洲的战火再次点燃。 华夏军事观察团的团员已经轮换过三批,他们对欧战的关注度,让同行的美**事观察团成员有些不解。他们认为华夏人太认真了,认真得就像准备好,随时会参与到这场战争中去。 就像美国总统威尔逊所说的:”这场战争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也是大部分美国人的公共想法,正因契合民意,威尔逊才能在总统大选中再一次战胜对手。 此时的美国人,想的更多的是赚钱,趁欧洲打成一团时占领更多的市场,他们不会想到,当1916年过去,欧洲交战双方发现自己都有些后继无力时,会将目光转向各个中立国,那时,美国就算想继续置身事外也不再可能。 华夏,同样如此。 新一批军事观察团成员即将出发,其中有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有刚从军校毕业的新兵,鉴于“公平公正”的原则,赴欧的军事观察团成员,每个省份都能得到名额,当然,由于名额有限,也要根据“实力”分出先后次序,人员多少。 前几次北六省派出的多是军官和参谋,这一次,楼少帅意外的将名额给了军官学校毕业生。 最终名单确认后,李谨言发现有一个名字很熟悉,不是旁人,正是被服厂厂长李秉的儿子。当初这个年轻人因为身高不合格,差点没能考上军校,李秉还特地给李谨言递了话,想请他帮帮忙。 没想到,就是这个压根不像北方大汉的年轻人,竟然以第三名的优秀成绩从军校毕业,在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典礼上,楼少帅还亲自给他授剑。 “没想到啊。”李谨言将楼少帅看过的文件整理好,感叹一声,果然古人说的对,人不可貌相,说不准十年后,这就是华夏的拿破仑。 名单会在一周后公布,斟酌一下,李谨言还是把提前告诉李秉这个好消息的念头压了下去,早晚都能知道,何必多此一举,李秉的忠诚毋庸置疑,再卖人情就显得太过刻意。 整理好文件,看了一眼下时间,李谨言起身离开书房。 欧洲的和国内的订单一直源源不断,工厂虽忙,却也忙得井然有序,李谨言一边忙着工厂里的事,也能抽--出手来筹备新年。 白老爷子会在关北过年,得知消息的楼夫人给李谨言发来电报,他们全都要回关北过年。 这个他们,当然不只是楼大总统和楼夫人,还有白宝琦一家,或许展部长一家也要来凑个热闹。他们回来了,小辈自然不能落下,楼家的七朵金花是铁定要回来拜见外祖父的,白宝琦的子女也会过来,可以想见,这个年会过得多么热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0第一百八十九章 柿子要捡软的捏,世人皆知,俄国人同样也不例外。 勃鲁西洛夫深知俄**队的优势与劣势,也了解俄国的敌人,他没有选择去撞德国这块硬石头,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同俄国一样外强内中干的奥匈帝国。 从进攻计划被通过的那一天开始,欧洲东线的俄**队就干起了和法军一样的活,他们开始抡起铁锹挖掘地道,修建掩体,目标直指奥匈帝国境内。 德国人忙于准备发起西线凡尔登的进攻,即便察觉到俄国人的动作,也只是通知了盟友奥匈帝国,希望奥匈帝国至少能抵挡住俄国人的进攻,不要轻易被击败,等德国从西线取得胜利后腾出手来,再一起对付这头北极熊。 奥匈帝**队的指挥官答应了,他甚至保证,只要俄国人敢进攻,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他认为,俄国人“错误”的将战场选定在奥地利境内,凭借四通八达的铁路和交通系统,奥匈帝国能十分快速的得到援兵和补给。 况且在一战的整个过程中,防守永远比进攻占据优势。 但让奥地利人和德国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勃鲁西洛夫不只是个勇敢的军人,更是个天才的指挥官,他的进攻计划,本就是针对德国和奥匈帝国境内发达的交通系统而制定的。 于是,在长达几个月的时间内,俄国人像是土拨鼠一样的挖掘地道,奥匈帝国的军队则在冷眼旁观,同时开始大量向前线调集军队和物资。这种自以为是的“以逸待劳”,让奥地利人在六月的战争开始后就吃了大亏。 当然,战争的双方并无法提前几个月预料到战场上会发生什么,他们只是各尽所能,为争取己方的胜利而努力着。 沙皇能够顶住各方压力,甚至是来自皇后的压力,任命勃鲁西洛夫为前线进攻总指挥,为的就是能取得一场胜利,为此,他将不惜代价。 沙俄驻华公使库达摄夫接到沙皇直接从前线发来的电报,尼古拉二世“允许”华夏按照之前的约定继续使用西伯利亚大铁路,作为交换条件,俄国希望能从华夏购买大量的武器和战略物资。 对于在远东被华夏军队逐步蚕食的领土,沙皇也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一则,海兰泡条约中已经写明,这些土地重新归属华夏。之前让尼古拉二世气得拍桌子的条款,此刻恰好能“挽回”一些他的面子。 二来,只要能在欧洲战场取得一场决定性的胜利,一切都是值得的。西伯利亚很大,这些地方可以暂时被华夏人占据,伟大的俄罗斯早晚有一天会再夺回来。 库达摄夫遵照尼古拉二世的意思,照会华夏联合政府,外交部第一时间报告了楼大总统,楼大总统也没有片刻犹豫,很快给关北发去了电报。 在远东和俄国人死掐的是楼逍的军队,就算他楼盛丰是楼逍的老子,也不会在关乎军事行动和国家利益的事情上独断专行。 “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 楼大总统的电报只有寥寥几句,楼少帅却能轻易看出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意思,父子俩都很了解彼此。 很快,在远东的第二师就接到了楼少帅攻击暂停的命令。 命令下达得没有预兆,却也很好理解。再过几天就是国人的传统节日,春节。在这个本该合家团圆,共祝新年的日子里,大兵们也会想家。 第二师的进攻脚步停在了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沿线城镇,斯科沃罗季诺,不过杜豫章也没闲着,他和新编第十七师一同配合军政府派遣官员,开始着手整顿之前占领的土地。 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俄国为了彻底占领这些本属于华夏的土地,不只修建了远东大铁路,还大量的移民。国土庞大有好处也有坏处,从欧洲迁移来的俄国人,散落到广阔的远东西伯利亚,数量实在是太少了。哪怕有不断流放来的罪犯,也无法填补这个空缺。 相比起沙俄前期,如今流放到西伯利亚的大多是政-治-犯,大量有着“政-治--错-误”的人聚集到一起,共同为推翻沙皇残暴统治的伟大事业架柴堆火,添砖加瓦, 基洛夫领导的反抗组织彻底在伊尔库茨克站稳了脚,从华夏军队离开之后,他们便开始向附近的村民宣传布尔什维克主义,号召大家共同起来对抗沙皇政府的残暴统治,不少生活困苦的村民加入了他们,进一步壮大了反抗组织的力量。 喀山已经成为了基洛夫身边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最勇猛的战士和最好的同志。 长成了大姑娘的米尔夏,也负担起了基洛夫秘书的工作,她识字,并且会读写,长得又漂亮,赢得了不少年轻小伙子的注意。托洛茨基新派来的联络人员,是个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战士,同样是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他从见到米尔夏的那一天开始,就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可惜的是,米尔夏对他毫无兴趣。 这让他相当沮丧,又从别人口中得知米尔夏的心上人是那个同样有着鞑靼血统,名叫喀山的男人,这让他很不服气,不由得开始关注起喀山。因此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每隔半个月,喀山就要带着一些人离开驻地,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即便知道,也会在自己的面前三缄其口。他们的来去总是显得很神秘,这里的人却都习以为常。 他同样注意到,基洛夫领导的反抗组织从来没有为武器和食物发过愁,他们还组织附近的村民去发现金矿的河中淘金,并且利用简陋的设备开采煤矿,淘出的金子和开采出的煤却很快都不见了踪影。 这个联络员想起了他的前任,在同沙皇军队的一场战斗中英勇牺牲的谢廖沙,他曾向托洛茨基密报,基洛夫领导的反抗组织和华夏人走得很近,他甚至怀疑,基洛夫身边的喀山就是华夏人的间谍! 这封密报发出之后,谢廖沙就战死了,托洛茨基为了查明真相,才将他派来了伊尔库茨克。 年轻的联络员无法下定决心,难道基洛夫的信仰真的产生了动摇?他们真的和华夏人勾结在了一起?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房门的门被敲响,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科尔奇同志,基洛夫同志要见你。” 在另一个房间中,基洛夫拿起一把喀山从华夏军队手中换来的俄制手枪,面露喜色,这是只有军官才能使用的手枪。 “喀山,做的好!” 他们彼此之间的称呼变得很亲密,喀山彻底得到了基洛夫的信任。对于他提议,只要是他提出的意见,基洛夫总是会认真考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1第一百九十章 结婚,是结秦晋之好,结发之盟。而李锦书的婚事,从头至尾就是一则笑话! 当三夫人得知李锦书所谓的嫁人不只无媒无聘,甚至连场正式的婚礼都没有,只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启事便罢,气得嘴唇哆嗦,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只李家,连男方家人都不知晓两人的亲事,李锦书至今没见过“公婆”,这是结的什么婚?! “老爷?”三夫人转向李三老爷,尚存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可看到李三老爷阴得能滴出水来的面孔,脸色变得惨白一片,一丝血色都不见了。 “你糊涂了吗?”三夫人见李锦书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脸色由惨白变得铁青,“你图得是什么啊?!” 李三老爷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头,自始至终,他没说一句话。 李锦书哼了一声,“既然都不打算管我了,何必还假惺惺?” “你说什么?!”三夫人气得想要给李锦书一巴掌,手举到半空却怎么也挥不下来,从小到大,她连句重话都不舍得对李锦书说,这巴掌又怎么扇得下去?“你说这话,是要剜你爹娘的心吗?” “爹,娘,事到如今,何必呢?”李锦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之前是我傻,我想不明白,还以为送我去国外读书是好意,实际上不过是嫌弃我给李家丢人,把我远远的丢开罢了。否则怎么会连我写信要生活费都推三阻四的?“ “你……” “我回国也没打算来讨你们嫌,我现在生活得很好,要我说,根本不必来找我的。这样,你们又的费力遮掩,省得我再丢李家的面子。”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李三老爷突然开口道:“还是你自己想的?” “旁人教我的,和我自己想的有区别吗?”若说之前李锦书对李三老爷还有几分畏惧,现今竟然是连一丝尊敬都不剩了,“事实如此,不是吗?” “锦书啊,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三夫人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她没想过,自己一心疼爱的女儿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不管她?若是不管她,就不会送她出国,也不会在她回国后费尽心力的到上海去找她。偌大的上海,没有旁人帮忙,李三老爷要费多少心力才能找到她,才能带她回家? 要是为了李家的面子,为了名声,当初她逃婚,就不会……处置逃婚女子,又不被外人得知的方法,哪个大户人家没有?! 想到这里,三夫人禁不住红了眼圈,她是造了什么孽啊。 李三老爷也喃喃道:“这就是我李庆云的女儿,我李庆云的好女儿,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锦书的表情终于产生了变化,可也只是瞬间,又变成了讥讽,咬住嘴唇,双手在身侧握紧,指甲都要陷进掌心,她没错! “爹,娘,要是没旁的事,我就先走了。” “走?你去哪里?” 三夫人猛的抬头。 “回上海。”李锦书的表情平静,“我的家在上海,我的事业也在上海。我必须回去!” “家?”三夫人的表情一愣,原来,这里竟然不是她的家了吗? 李三老爷猛的一拍桌子,“孽障,你今天踏出这个门,就不再是我李庆云的女儿!” “是吗?”李锦书混不在意的一笑,“那又如何?大商人,大资本家,大军阀的亲戚,我还不屑……” 没等她说完,房门被猛的推开,李谨铭几步走进房间,拽住李锦书,一巴掌挥在了她的脸上。 房间里的人都愣住了,而李谨铭却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连声咳嗽起来,脸色愈发苍白。 “谨铭?” “哥?”李锦书捂着脸颊,继而愤怒的喊道:“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李谨铭轻轻推开搀扶他的三夫人,“凭我还是你哥,凭我还认你这个妹妹!” “我……” 不等李锦书说完,门外已经走进了几个丫头婆子,“把二小姐带回房间去,看着她,我不点头不许放她出来,谁也不许见她!” 话落,李谨铭又一次剧烈的咳嗽起来,不再去看兀自挣扎的李锦书,转头对李三老爷和三夫人说道:“爹,娘,不能再由着锦书的性子来。” “可是,谨铭,锦书她……” “娘,若是你再对她心软,就是彻底的害了她。”李谨铭扶着桌子,终于缓过一口气,等到李锦书被带出房间,叫嚷声也渐渐听不到后,对李三老爷说道:“爹,还请您去见一下堂弟,托他查一查和锦书结婚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背景。” 李三老爷有些犹豫,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虽然李谨言还叫自己一声三叔,可他现在到底姓楼。因为李锦书,之前也麻烦他不少,又去找他,李庆云实在拉不下脸面。 “爹,若是我能去,我就去了。”李谨铭喘匀了气,压低声音,“难道爹娘忘记锦画的事了?” “你是说?” “若只是单纯的骗财骗色,那还罢了,若是和三妹的事情一样,这事就必须交给堂弟来处理了。” 李谨铭说完话,脸色变得更白了,额头也出了一层汗,看着陷入沉思的父亲和担心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下苦笑,到底是自己不中用,否则不说挑起整个家,也早该为父母分忧。这个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 李三老爷叹了口气,“谨铭,眼看过年了,你堂弟那里肯定也忙得抽不出手来,要说也得等到年后。先把锦书关起来吧。” 李三老爷又叮嘱三夫人,不许她去看李锦书,也不许心软,“这个时候心软,就是害了她!” 三夫人只能点头,李谨铭也没再说什么。 随后,李三老爷又去见了老太太,虽然老太太现如今不怎么理事,可锦书这事,无论如何还要请她老人家拿个主意,李庆云心里才有底。 不管李庆云如何安排,三夫人和李谨铭怎么想,李家这个年是注定过不好了。 彼时,大帅府里,却是楼白两家齐聚一堂,连展长青都偕同夫人从京城赶来。在白老爷子面前,不管是白宝琦,还是楼盛丰展长青这两个女婿,都没了往日的威风。 白老坐着,他们就得站着,白老喝茶,他们就要陪着,白老写字,他们就要磨墨,白老想要下盘棋,三个在华夏政坛叱咤风云的人物就要轮换陪着,从围棋到象棋,白老杀得过瘾,三人却是脑门流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2第一百九十一章 想要查清一个人的底细,对李谨言来说,不难。 但查清之后该如何处理?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李庆云,李谨言抿了抿嘴唇,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谨言,三叔知道你想说什么。”李庆云苦笑一声,“说到底,锦书这事也是她自己……都是三叔和你三婶惯坏了她。” 李谨言没说话,无论点头还是摇头都不合适。但他心里的确也对李锦书很失望,原本送她出国读书是为了尽量减少沈李两家退婚事件的影响,也是希望能转转她的性子,不想如今却成了这样。 看样子,除非李三老爷和三夫人能狠下心,否则这性子是扳不过来了。 李谨言也学乖了,有些话只适合放在心里,不管是不是好意,说出口都要得罪人。就像李谨铭扇了李锦书一巴掌,李庆云夫妇也只认为是哥哥教育妹妹,这扇巴掌的换成李谨言,十成十得被人怨恨。 世事皆如此,也并非只有李家是这样。 送走了李庆云,李谨言派人去了情报局一处。 萧有德卸任后举家迁往京城,新局长尚未正式任命,局里上下都在猜测,这局长一职,十有八--九会落在豹子头上。 有乐见其成的,也有不服气的。 李谨言的确想提拔豹子,但他并不想豹子也被权力影响,成为下一个萧有德。而且,比起萧有德,豹子的资历尚浅,就算有李谨言的支持也很难服众。 关于这一点,豹子本人也一清二楚。 他想借助李谨言往上爬不假,但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凡是看不清自己的,爬得越高,摔得就会越厉害。萧有德离任,情报局里有不少资历高,能力也强的同僚,他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只凭言少爷的赏识? 所以,这个情报局局长,即便他想当,也不能当。 经过仔细考虑,李谨言和楼少帅商量,情报局局长暂缺,只将豹子提拔为情报局一处处长,另增设二处三处,处长分别是之前表现出色,并具有一定资历的情报人员。 这样既按原计划提拔了豹子,也同时消弭了情报局里,因萧有德离任而形成的一股暗流。 哑叔的人并入情报局四处,但他们并不归军政府管理,倒像是“挂靠”在情报局的一股编外力量,只对李谨言负责。 江湖人行事自有本身的一套规则,比起“科班”出身的情报人员,倒显得另类。这也让情报四处甫一成立,便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后世不乏对北六省情报局的各种“揭秘”,可一提到情报四处,却没有一份资料或文件,能确切说明这个情报局中最神秘的部分,究竟是何出处,里面都是些什么人,都在做些什么。 调查李锦书“丈夫”的工作,李谨言交给了豹子,只有一个人名,简单的资历,连张照片都没有,调查起来并不容易。 但豹子的反馈却很快,不到一个星期,有关这个人的详细资料就摆在了李谨言的案头。 一共三张纸,就把这个许逸文的生平写得清楚明白。包括他的籍贯,家庭,在国外求学的经历,以及回国后的一系列动作。 纸上还附有一张照片,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相貌很斯文。 许逸文家境并不差,父亲和大哥经营着一家纱厂,借着欧战没少赚钱,他本人先后留学法国和美国,和李锦书是在美国认识的,李锦书能甩开两名情报人员,他可是帮了大忙。除了写诗撰文,他也有些经营才干,李锦书所在的报社就是他一手创立,如今在上海也算是小有名气。 可是,李谨言翻到资料的最后一页,脸色沉了下来,他家中已经有了一房明媒正娶的夫人,在他去美国之前,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件事,李锦书知道吗? 从调查出的资料来看,这个许逸文并不具备成为间谍的条件和背景,相反,他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一样,心怀家国,忧国忧民,他所创办的报纸,其上刊载的文章,也多是对民生艰难和社会黑暗的揭露,只不过,他对于军阀和如今的联合政府持反对情绪,倒是对已经成为历史的南方政府和下野的郑怀恩带有同情。 这样的一个人,应该不是间谍。但这比他是个间谍更难让李庆云夫妇自处。 有家有室,还有了孩子,只要父母不承认,他在老家的妻子也不松口,李锦书别说嫁给他,连个姨太太恐怕都捞不上。就算捞上了又怎么样?李家的女儿,李三老爷的嫡女,上杆子去给人做妾,还是无媒媾合,传出去的话,他一家都抬不起头来! 现如今的确是有“新派”人家不注重这个,联合政府里也有抛弃发妻另娶的。可这样的人,哪怕工作能力再强,在大部分人眼中,其德行依旧有亏。 李谨言觉得手中薄薄的几页纸有些烫手,这件事和他扯不上关系,他本该松口气的,可…… 良久之后,李谨言还是把有关许逸文的资料装进牛皮纸袋,封好,派人送去了李家。 房间中安静下来,李谨言却愈发烦躁,总觉得心里憋了一股郁气。起身走到书房桌,铺开宣纸,起手磨墨,随着墨香散逸,浮躁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刚拿起笔,房间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略带焦急的说话声:“二少爷,您走慢点,别急!” 下一刻,脚步声停了,房间的门被敲响,李谨言笑了。 来人是谁,不用猜都知道。虚岁还不满五岁的楼二少被教养得极好,从日常行事中便可看出一二。这么小的孩子,从不忘记敲门。虽说对楼大总统和楼少帅时常摆冷脸,该行的礼却从来不忘。 白老很喜欢他,只道此子将来必有所成。 毫不夸张的说,凡是见过楼二少的,极少有人会不喜欢他。至于总是把他从李谨言身上撕下来丢开的楼少帅……或许这也只是另一种表达兄弟友爱的方式?好吧,李谨言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不过楼少帅对这个弟弟的确是疼爱的,举例来说,楼二少手里的马鞭,没开刃的小匕首,还有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可都是楼少帅送的。 “言哥。” 见到亲自开门的李谨言,楼二少顿时眉开眼笑,抬起胳膊要抱。 按照楼家的教育方式,楼夫人以及女眷已经极少抱他,倒是李谨言,觉得楼二少还小,每次都要抱抱他。 楼二少已经开始习字了。 千字文,三字经,这就是小豹子的启蒙读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3第一百九十二章 1916年2月21日,清晨 欧洲西线的战场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声。 德军在十二公里长的战线上,摆满了一千多门大炮,开始了长达六个小时的炮轰。炮弹以每小时十万发的速度,砸在法军的防守阵地和野战工事上,法国边境小镇凡尔登,被笼罩在可怕的硝烟和熊熊烈火之中。 这座只有一万四千居民的小镇,被称为巴黎的门户,也是协约**队唯一突入德军阵地的部分,其战略意义十分重要。 德军知道这一点,协约**队同样也知道。 但在战争一开始,协约国的首脑们却因为是否要向凡尔登增派军队发生争吵,就在他们互不相让的争论时,凡尔登的十万法军已经同二十多万德军正面交火,法军的伤亡,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递增。 德军在进攻凡尔登时采用的战术很简单,也相当粗-暴。即使用大规模的炮击摧毁敌人的防守阵地和防守意志,在炮击结束后,马上由步兵发动攻击,占领敌人的阵地。 这种大炮轰击,步兵占领的战术,在一战中被屡屡采用,德军的前线指挥官还据此发展出了“弹幕徐进” 战术,炮弹几乎是成排向前推进,为步兵的进攻和占领进一步扫清障碍。 长时间的炮轰之后,凡尔登的法军野战工事大部分被摧毁,可防守在这里的法军,却发挥出坚强的作战意志,他们就像在伊普雷战役中的英军一样,固守在自己的阵地上,一步也不后退。 炮轰,冲锋,白刃战多次上演。 德军挥起了屠刀,他们要斩断高卢雄鸡的脖子,法国人同样挥起了武器,他们发誓除非德国人碾过自己的尸体,否则休想前进一步! 战事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焦灼,在这里,正义和邪恶的概念被彻底模糊,每一分钟都在死人,没人会在乎死去的是谁,是自己的战友还是敌人,因为下一刻,子弹射中的就会是自己。 战斗持续了三天,在凡尔登的法军已经被德军三面包围,即将崩溃,协约国的首脑们终于做出了决定,凡尔登不能丢给德国人! 此时,距离德军攻占凡尔登,只差一步。 在欧洲的华夏军事观察团,将发生在西线战场上的所有一切,都通过电报发回了国内。即便是久经沙场的将官,目睹发生在凡尔登的战斗之后,也用上了“可怕”一词。 “这简直是一场屠杀,屠杀敌人,也屠杀自己。” 由于凡尔登战役突然爆发,本该回国的观察团成员滞留在了欧洲,新一批成员也只能延期登船,满怀期待的年轻军校学员们十分失落。或许也只有没经历过真正战场的小伙子,才会对这样的战争充满期待,但凡是亲自走过血火地狱的军人,只是听到双方投入到战斗中的兵力,就可以预期到这场战争的惨烈。 在战场上,士兵的死亡,永远只是战报上一个个冰冷的数字而已。 华夏军事观察团发回的电报越来越多,其中有一份电报让楼大总统和楼少帅都皱起了眉头,有三名观察团成员,竟然擅自拿起武器加入了战斗。 在华夏并没打算参与,或是马上参与到欧战之中时,这三名成员的行为,很可能会给华夏带来麻烦,成为欧洲人把华夏拉进战场的借口。 “他们在帮法国人打仗。”同样的一份情报,也送到了李谨言的面前,看着电报上的内容,李谨言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三个人同加入法国外籍军团的华夏飞行员不同,他们的所作所为,很可能会影响到华夏中立的立场,难道他们做事前不会想想吗? “还有更具体的吗?” “法国的报纸已经就此事进行了报道。”刘副官说道:“大总统电令这批军事观察团成员立即归国,下一批观察团成员出国的时间也被延后。” 登报了? 李谨言愕然抬头,欧洲人的反应,比他预期的还要快。 正如李谨言所想,在军事观察团成员尚未登船之际,英法德等国公使便接连找上了门。 英法的目的很明确,既然华夏人已经拿起了武器,那就尽最大可能把他们拉到自己一方。 德国人的来意也很清楚,他们必须弄清,华夏是否打算加入协约国?若不然,是否能将华夏拉到自己一方阵营。 连非洲的黑人都被武装起来,凡是能利用的力量,已经打红眼的欧洲人都不会放弃。 双方都在不遗余力说服华夏政府,德国人不只列举出他们同华夏的种种“合作”,还指出,他们连同自己的盟国,可以将与华夏实行共管的租界完全交还华夏政府,同时放弃全部庚子赔款,并且派遣技术专家对华夏发展工业进行支持。 条件很令人心动,只不过,和德国公使辛慈接洽的展长青心里却十分明白,德奥两国的租界,名为共管,实际早已掌控在华夏手中,至于庚子赔款,海关还控制在英国人手里,德国人正和英国人打仗,连根毛都捞不到,也是张空头支票。只有派遣专家还有些实际意义。但德国人现在举国动员投入欧战,他们就算能实践诺言,也要等到战争结束,或是在战场上占据绝对优势之后。 华夏一旦答应了德国人提出的条件,付出的绝对比得到的多得多!从头至尾,这就是一桩说得天花乱坠,却注定赔本的买卖。 辛慈离开后,英国公使朱尔典和法国公使康德联袂而来。 英法两国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他们提出的条件比德国人更加优渥,租界共管,五年内将海关移交华夏政府,同时退还更多的庚子赔款用于华夏的教育事业。 两国还提出,华夏在缅甸和印度等国“占领”的土地,可以正式割让给华夏。反正都是慨他人只慷,在牵涉到本土和殖民国家的利益时,被牺牲的当然是两国的殖民地。 人老成精的朱尔典还有另外的心思,一旦这些土地被割让给华夏,完全可以祸水东引,将殖民地反抗势力的怒火引到华夏人身上,即便不能让双方打起来,也足以破坏他们之前的某种盟约。华夏人的确很聪明,但有的时候,聪明人也会被利益蒙蔽双眼。 收买华夏人,同时削弱华夏人,大英帝国若要维持在华利益,就必须打乱华夏发展的脚步,这才是朱尔典的本意。 送走了朱尔典和康德,展长青微合双目,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擦过茶杯的杯口,听到英国人的条件,他的确心动了,却也只是心动而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4第一百九十三章 无论是哪个时代,都不缺少寻求一夜暴富美梦的投机者。 相比西欧诸国,华夏的证券金融市场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民初的橡胶股灾犹在昨日,人们却早已忘记那些在庚戌年倾家荡产之人的惨痛教训,在有心势力的鼓动操控下,再次怀揣着发财的美梦,陷入足以没顶的泥潭。 上海的证券交易所大厅,一夕之间,人头攒动,声音鼎沸。趋利性,使许多人失去了谨慎思考的能力,大部分投机者所想的就只有一件事,赚钱! 趁此“良机”,赚更多的钱! 宋舟和宋武得到消息,都意识到情况不对,除了原有的证券交易所,不到两个月时间,仅是上海一地,便涌现出十多家交易所,几乎是开一家“火”一家,不仅交易所交易的证券价格上扬,连同交易所本身的股价也在以一种极不合理的方式上涨。只要是交易所股票,都会受到追捧,根本无人去考虑交易所本身是否可信。 “这是怎么回事?!”宋舟将文件甩到桌子上,表情沉冷的盯着南六省军政府财政局局长和南六省官银号总办,两人的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大帅,这事绝对是有心人在背后操控。” 宋舟没说话,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这让站在他面前的两人更加忐忑不安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一身笔挺军装的宋武走了进来,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宋武身上的气质又沉稳许多,外露的精明已不可见,做事的手腕却更上一层。南六省军政府里的人也在猜测,是何原因促成宋武如此大的转变,却没人能得出准确的答案。 或许是因为宋家在政治上输给了楼家,也或许是有楼逍的对比,但对宋武的这种转变,宋舟却是满意的。 “父亲,大总统来电。” 宋武的到来解救了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两个人,虽然宋舟并未严厉斥责,更没有叫来警卫把他们拖出去毙了,可一旦心里有鬼,总是会露出破绽。 他们也在懊恼,这帮洋人做事太不地道,前头说得挺好,结果转头就把他们给“卖”了。一家两家还好。短时间内竟然出现这么多的交易所,说这里面没鬼,谁会相信? 两人走出宋舟的办公室,身上的衬衫都被冷汗浸透,如今情况尚未达到最坏,他们必须考虑该如何挽救。 既然那帮人不仁,也就别怪他们不义! 能在宋舟手下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两人的能力都不弱,仅有一点,他们太贪心。 贪心太过,是会要命的。事已至此,想保住自己的命,就要用旁人的命来换!至于官位和前途,他们已经没心思再想了。 “父亲,这两个人?” “暂时不动他们。”宋舟接过电报,仔细看过,“人到了?” “是。”宋武道:“是北六省的财政局局长,还有五个人,下榻处都安排好了。” 宋舟先是点头,继而摇头,神色间带着一抹黯然。 “父亲?” “我的手下,在我眼皮子底下和洋人搞事,结果却要楼盛丰的人来帮忙。”宋舟靠向椅背,“惭愧啊!” “父亲何必如此?”比起宋舟的慨然,宋武的心态却是截然不同,南六省军政府内部早就需要整顿,在同北六省合作创办实业期间,他就发现军政府内部存在不少的问题,比起北六省的高效与精炼,南六省的官员大多还维持着旧式官僚作风,倚老卖老,处处伸手,做得过头了,父亲还会敲打一二,不过分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宋舟还顾念着这些人早年追随他的情分,宋武却不。情分是一回事,做事是另一回事。只讲人情的话,早晚有一天会出大问题! 财政局和官银号的事,宋武早有察觉,那份刊载了国外经济学家专访的,如今就摆在他的床头。他有防备,却没有动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其中牵涉到多家外国银行,以及军政府内部的多位高官,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如果要动手,就必须一举将这些搞鬼蜮伎俩的全部拉下马。 有父亲压着,他不好动手,但有旁人牵扯进来,这些人不死也得死。宋武手中的刀已经磨得锋利,只等着出鞘染血的那一刻! 任午初此次南行,主要是为应对上海金融证券市场即将掀起的风潮,他与白宝琦已就可能会出现的多种情况做了预期,得出的结论都算不上好。即便华夏政府能“平安”度过这场风暴,已经深陷其中的大部分投资者却注定无法全身而退。 白宝琦尚且心存怜悯,任午初却认为这种同情没有必要。 投机是一种危险的游戏,敢于投机,就要能承担损失。如果之前的橡胶股灾未能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就借这次机会给国人好好“上一课“。天上不会掉馅饼,即便掉下来,也要仔细想想,里面的馅料是不是有毒。同时,也可敦促政府尽快出台证券法等多项法律法规,进一步整顿规范金融市场。 “华夏人的亏不能白吃,总要让这些洋人自食恶果。” 任午初在南行之前,主动联系了几名好友,他们大多有留学背景,却并未在政府中做事,不是回到家乡创办实业,就是闲云野鹤籍籍无名。 “国将有难,诸君尚能安枕?” 之前这些人安枕与否尚不可知,接到任午初这封电报之后,想要继续安枕,则不再可能。打点行装奔赴上海,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多年未见,却不见生疏,其中两人曾是任午初的同窗,见到任午初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人给了他一拳,拳头打在肩膀上,并不怎么疼,看到任午初“狼狈”躲闪的样子,众人均是哈哈大笑。 往日熟悉的的面孔,多已染上尘霜。 他们曾怀抱共同的梦想,救国救民,挽救国家于危难,当权政府却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从清末到民初,他们所学无用武之地,抱负不得施展,许多人的壮志雄心都在这一次次的失望中被消磨,仅存一丝念想也已深埋心底。 任午初的电报让他们重燃希望,他们尚未老朽,正当壮年,怎能意志消沉的度过余生? “诸位,洋人欺我华夏无人,如此拙劣手段,可笑至极!”任午初站在众人面前,“何不与任某共手,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烈阳兄,”一个身穿洋服,脸上还留着两撇漂亮小胡子的男子笑着说道:“能否好好说话?如此文邹邹,小弟不习惯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5第一百九十四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4月中旬 华夏联合政府正式出台,并下令各联省政府依法对省内金融证券市场进行整顿调查。 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然是诏令全国,但主要是针对哪些省份和地方,一眼便可看清。 南六省军政府的动作相当快,宋舟直接下令,对六省内新开设的各交易所进行调查,凡不符合法律规定及条例要求的,一律予以关停和取缔、宋武奉命与第二十二师师长孙清泉共同执行此令。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南六省此次行动并不“合法”,但在军阀治下,就算不合法,也会变得合法。 商人们傻眼了,除了极少数人是外国银行在华夏的代理人,设立交易所的资金也是由外国银行所出,其余大部分人设立交易所的资金,几乎是他们的全部身家! 宋舟不管这些,宋武更甚,孙清泉直接派兵封了十二家交易所,发现其中有三家只是挂着牌子,并没有进行实际交易,股票却是一路飘红。这样的交易所是做什么用途,简直是一目了然。 南六省军政府的行动很突然,事先没有任何预兆,外国势力安插-在政府内部的钉子也没有传回任何消息,已经撕破脸的财政局局长和官银号总办更是想方设法的下绊子,等他们反应过来,孙清泉的部队已经封了不下二十家交易所。有消息灵通的,在知悉军政府的行动之后,立刻将手中所持的交易所股票全部抛出。尚不知情的,却仍继续做着发财梦。 贪心,必将种下苦果。 任午初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闭上布满血丝的双眼,捏了捏鼻根,他已经连续三天只睡不到两个小时,包括他请来的五个人,就算是最注重整洁仪表的,如今也是满脸胡渣,衣服皱得像是咸菜干一样。 玩证券股票,他们奉陪,但是,这些外国银行和投机商恐怕没想到,华夏想和他们“玩”的可不只是这些。 这并不合规矩,但谁在乎?经济本就和政治密不可分,没事先预料到华夏会不按牌理出牌是他们的疏忽,怪不得任何人。 强盗到自己家里抢东西,谁还会和他们讲道义?拿着刀的强盗够彪悍,可一梭子子弹扫过去,再彪悍也要去见上帝。 任午初睁开双眼,站起身,用力抻了个懒腰,动了动脖子,只觉得颈骨都在咔咔作响。 “诸位,”任午初略提高了声音,“大鱼就要进网了,收网的时候到了!” 南六省政府的行动,必定打乱了外国银行和投机商的计划,就算在金融市场上能呼风唤雨,面对国家机器依旧没辙,尤其还是嘴上讲着依法办事,却根本不遵照法律办事的国家机器。 之前任午初等人是和对方比着砸钱,双方打了个平手,如今情势逆转,政府插手,一个不慎,这些外国银行和投机商直接会摔死在他们自己挖的坑里。 他们只有趁华夏投机者“清醒”之前,想方设法转嫁损失,才能保住自己。遗憾的是,有人不会让他们如愿。 听到任午初的话,其余五人脸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到时候了? “到时候了。”任午初笑了一声,“再不动手,恐怕最大的那几条鱼就要跑了。” “咱们手里的资金可是砸得差不多了。”脸上留着两撇漂亮小胡子的男人说道:“要想收网,这点钱恐怕不够。” “不用担心。”任午初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两张汇票,这是李谨言和天津的宋老板送来的,再加上之前预留的资金,足够了。 就算不够也没办法,为了支持他们,李谨言已经快将口袋掏空了,要是任午初再开口,他就要“砸锅卖铁”了。宋武也想方设法又凑到了百万之数,其中有部分出自今井一郎等人。对今井等人来说,做这样的事相当冒险,但他们却义无反顾。 外国银行联合会中有两家日本银行,受到泰平组合高层赏识的今井一郎曾与其中一家银行的主事者见过面,有过短暂的交谈。今井一郎比任何人都清楚,日本如今的经济状况糟糕到什么程度,即便是大财阀的日子都不好过,全都在靠借贷度日,日子能舒服到哪里? 这两家日本银行背后都有日本皇族和大财阀支持,只要能将它们击垮,势必会让濒临崩溃的日本经济再度雪上加霜。 4月19日,在持续一个多月的“繁荣”之后,华夏投机者终于遭受了当头一击。 除了被军政府强行取缔的交易所和信托公司之外,余下的大部分交易所纷纷传出无法进行交易,投资者下落不明的消息。到l了21日,能够正常经营的交易所不到三家,信托公司也只剩下一家,其余全部被关停和倒闭。 消息传出之后,交易所股价一泄千里,交易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中途价格曾有短暂的拉升,却只是昙花一现,很快,股价跌得更加厉害,不只是交易所股票,所有股票的价格都在下跌,以一种让人心惊的速度。 所有人都陷入了慌乱,嘈杂声响成一片,与前些日的欢呼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之前还被紧紧握在手中的几张纸,如今全部成了烫手山芋。 哄抬股价的外国银行和投机商已经选择放弃,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赚钱,为政治服务只是顺带,一个注定无法让他们继续赚钱的市场,继续维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如果那些交易所没有被封或是倒闭,他们还能想想办法,但华夏人的动作太快,手段也太“彻底”,他们受到的损失相当大,如何避免损失继续扩大才是他们现在首先需要考虑的。否则他们根本无法和股东交代,等待他们的,要么是被辞退,变得一贫如洗,要么就是一颗子弹。 任午初等人也在看着这一切,乱成一片的交易大厅,带着恐慌和绝望的哭喊,麻木的表情。 “烈阳兄,这样的事小弟以后再不干了。”留着小胡子的男人靠在沙发上,扯开衣领,点燃一根烟重重吸了一口,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哪怕提前预料到结果会是这样,面对这么多张绝望的面孔,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视若无睹。 任午初没有说话,他只是抱臂靠在墙边,表情十分平静。既然种下因,就必须吞下果,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关北 ”言少,上海来电。” 任午初的电报来得很快,李谨言看过之后,沉默了。 “言少?” “没什么。” 从电报的只言片语中,李谨言完全可以推测出此时的交易大厅里是什么样子,若是那些洋人遭受了损失,华夏投机者的损失只会比他们更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6第一百九十五章 四月二十六日,持续了两个月的上海金融战落下帷幕。繁荣了两个月的上海证券交易所从人声鼎沸,变成了一片萧条。即便挫败了外国银行和投机商的最终计划,交易大厅中那些绝望得麻木的苍白面孔,在很长时间内,都会留存在任午初等人的记忆中。 任午初不是独自离开的,除一人留在南方,其余四人皆被他说动,随他一同返回关北。在同李谨言的几次电报交流后,任午初怀疑,若是这四人不能被他说动,李谨言会不会派人绑他们的票,捆成粽子抓回关北。 毕竟李三少当真是求贤若渴…… 在国人眼中,关北有四多,地多,厂多,兵多,钱多。八个字,足以概括。 火车上,任午初向四人重新介绍了一下关北,讲了一些外人不知晓的事,分寸掌握得极准,不会泄露重要的机密,却成功的引起了四人的兴趣。 “兴华兄实在是亏了。”其中一人听完任午初的讲述,拍了一下大腿,“若是烈阳兄早些说明,他必定会和我等一同北上。” “未必,”另一人说道:“兴华的家在南方,父母尚在,又有贤妻幼子,若举家北迁可不是易事。况宋督帅诚意挽留,他有九成是要留下的。” “人各有志嘛。” 另一个年纪大些,穿着长衫,比起金融人才,更像是个学者的男子说道:“烈阳,若真如你所说,我之前当真是坐井观天,以为关北不过是兴办实业走在国人前列,殊不知教育,民生等皆领先于他省。所谓福利保障,确有其事?” “当真。”任午初靠向椅背,车厢随着火车前行不停的晃动着,让他有些昏昏欲睡,“到了关北,诸位便可一探究竟。” 几人的精神都不太好,在火车驶出一段时间后,纷纷困意涌上,开始闭目休息。只是在睡意朦胧间,脑海中都在不停想着任午初之前说的话,和他话里的那个关北。 接到任午初将带着四位大拿返回的消息,李谨言的嘴角差点咧到耳跟。北六省不缺钱,不缺地,不缺武器,就缺人才! 如今华夏注重发展农业,兴办工业,首批归国留学生分散到各省,大部分都已崭露头角,渐有作为。 各省军政府里的官僚作风仍存,能做实事的人却也不少。这些归国留学生一身所学多能用到实处,也间接促使各省督帅官员向李谨言看齐,将目光盯准了下一批归国留学生。 教育,才是兴国之本。或许这些军阀政客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但人才所带来的种种好处他们却实际见到了。 在这种情况下,教育部部长陶德佑所提出的兴办学校计划终于落到了实处。一所所蒙学,小学,中学破土动工,陶老从北六省要去的一批人也分散到几个大省,将关北的建校模式及教育方针逐步推广开来。无论觉悟高低,出发点如何,事情的结果都如陶老等教育家心中所想,这就足够了。 楼少帅正在看第三师发回的电报,如今的朝鲜几乎快乱成一锅粥,除了李东道领导的朝鲜救**之外,又冒出几股新势力,都打出了救国的旗号,真正打的是什么主意,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势力越多,局势就变得愈加错综复杂。 就在几天前,朝鲜总督寺内正毅遭到刺杀,总督府大门前被人扔了炸弹,坐在车内的寺内正毅毫发无伤,却炸死了两个警卫和一名司税局官员。杀手当场被击毙,死前拉响了身上藏着的手榴弹,现场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看来,策划这起刺杀的人当真是不遗余力,就算杀不死寺内正毅,也要吓他个好歹。 寺内是否被吓到暂且不论,被囚禁的朝鲜国王李熙却是快被吓死了。 杀手死前喊的那句“国王万岁”,让李熙觉得一把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怀疑这起刺杀根本就是日本人自己策划的,目的是为“抹黑”他,然后名正言顺的杀了他!要么就是华夏人,只要自己死了,他们就能更加名正言顺的出兵占领朝鲜。 借口很好找,为了“正义”! 李熙开始后悔,他不应该给华夏人写那几封求救信…… 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半个世纪前还是半个世纪后,思密达的“幻想”和“妄想”能力,都是相当的卓尔不群。 不管李熙如何脑补这场刺杀究竟是谁动的手,也不管寺内多想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他此刻都还活得好好的。 朝鲜国内不断涌现的各种武装力量,加上在新义州的华夏军队,足够寺内头疼。在他没有万全的准备之前,都不会把李熙弄死,给自己挖坑。不过,这场刺杀却也给了寺内一个很好的借口,清-缴和镇-压的借口。 在平壤的日军第十九师团接到命令,加紧严防华夏军队和实力日渐雄厚的朝鲜护**,第二十师团则按照寺内的命令,逐步扫清其余的小股反抗势力。 凡是有嫌疑者,一律绞杀! 很快,之前山头林立的朝鲜反抗武装就被杀了个七七八八,日本人也让朝鲜人认清一个事实,就算他们的胳膊掰不过华夏人的大腿,掐断朝鲜人的脖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日本人的屠杀只局限在朝鲜那方,汉城周围,倒是聚集在平壤附近的反抗势力,得以幸免。 第三师师长在电报中还写明,如今对华夏有投靠之意的朝鲜反抗势力为数不少,之前针对寺内的刺杀,就其中一股势力策划实行的,赵越并未轻易接受他们的投诚,日本人在朝鲜经营多年,行事狡猾,他怀疑其中可能有日本的间谍。 放下电报,楼少帅思索该如何回电,李谨言恰好敲门走了进来,“少帅,在忙?” 楼少帅没有说话,示意他过去,在李谨言走到身边时,将他拉进怀里。李谨言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电报,拿起来,眉头也拧了一下,“少帅,给赵师长回电了吗?” “没有。” “若是情况真如赵师长所料,不如把川口怜一派去朝鲜。” “川口?” “不只有川口,还有几个日本人,他们都是川口从战俘营里挑出来的。”李谨言侧过头,“日本人的手段只有日本人才清楚。” “是吗?” “当然。”李谨言笑眯眯的点头,川口是彻底被乔乐山吓怕了,再加上一个丁肇,他和他手底下那些人,只是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腿都会打哆嗦。派他们去朝鲜,另派几个情报人员暗处盯着,不担心这几个日本人生出旁的心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7第一百九十六章 五月初,欧洲的消息不断传来。 爱尔兰起义还是失败了,起义的领导人,爱尔兰兄弟会和市民军首领在4月30日投降,只比历史上多坚持了一天,但他们杀伤的英军数量却是历史上的两倍,造成的影响也不可估量。 这要归功于马尔科夫提供的军火以及大量的英军情报。当然,在为爱尔兰起义者提供消息时,他也将不少有用的情报告诉了英国镇-压起义的军队。正因如此,在起义领导人都被抓捕关押之后,他依旧能和镇-压起义的英**官们端起酒杯,把手言欢。 康诺利等人永远不会知道,之前德国人支援给他们的那批军火,正是因为马尔科夫的通风报信才被英国人截获,而运送军火的凯斯门特爵士被捕,也是他的功劳。 一个骗子,一个冒牌间谍,一个尊奉赚钱为最终信仰的犹太人,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或许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名字,也忘记了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英国,是被华夏人威胁利用,他愈发觉得,赚钱,尤其是以这种方式赚钱,是相当愉快的一件事。 在匿名为英国的审判作证之后,马尔科夫带着另一份命令,离开了英国。 他的助手,同样也是负责盯着他的华夏情报人员,将他所有行动都发回了国内,在电报末尾,他慎重的加上了一句:“这是个危险的人。” 无论是对欧洲人,还是对把他送到欧洲来的李谨言,都同样的危险。 接到电报后,李谨言没有马上回电,一旁的哑叔从上衣口袋中取出随身的纸笔,写下一行字,放在了桌上。 “哑叔,真要这么做?” 哑叔又写了几个字,再次放到了桌上, 考虑片刻,李谨言缓缓点头,“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我会下令动手的。” 双面间谍,多面间谍,永远是一把双刃剑,即便是个冒牌货,也是一样。 事先考虑到这点,李谨言才会将马尔科夫的妻子留在手里,如今看来,这个女人对他的牵制作用并不大,只能另作安排了。 李谨言只期望“马尔科夫”够聪明,不会让他的安排真正奏效。 马尔科夫离开英国后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德国,为的是将英国“水柜”的消息透露给德国。当然,对于水柜到底为何,他也并不十分清楚,李谨言只交代给他,这是英国人研制的一种大型武器,足以碾压过布置在阵地前的铁丝网,攻破战壕。 “只需要一台水柜,就能取得一个步兵团都无法轻易取得的战绩。” 言辞或许夸张,德国很难相信,但马尔科夫所说的一切,都将在索姆河战役中得到验证。 将情报带给德国人之后,马尔科夫没有再继续行动,由于他之前太过活跃,已经被几国情报人员盯上了。英国人从他手里买了磺胺,德国人从他这里得知了英国“水柜”的消息,法国也在和他做生意,一个“间谍”如此招摇,可不是件好事。 直觉也告诉马尔科夫,他现在很危险。 于是,在德国短暂停留之后,他动身前往瑞士。他名义上的身份掩护仍是一个商人,瑞士的尼德商行就是他成行的理由。 尼德和马尔科夫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在马尔科夫订购那批武器之前,他们甚至没见过面。名义上是尼德妻子的许二姐却对马尔科夫的底细一清二楚,甚至对他在欧洲做了什么事都了如指掌。 许二姐在欧洲的情报网已经铺开,她就像是宝座上的女皇,手中掌控着让人瞠目的情报来源。 不需要太过刻意的询问,那些为她神魂颠倒的男人,就会将一切呈现在她的面前。他们甚至会在不经意间泄露某些战场上的计划,或许他们自以为语言含糊不清,并不会有什么影响,而许二姐却总是能从中窥出蛛丝马迹,汇集成情报发回国内。 当政府宣布不再向欧洲派遣军事观察团之后,许二姐这张情报网更是至关重要,近乎关系到李谨言接下来的每一步计划。 两次世界大战,欧洲都是各国间谍大显身手的舞台,许多知名的间谍,例如被后世称为传奇的玛塔哈里,此时正在巴黎红得发紫。 马尔科夫再次上门,尼德和许二姐并不感到惊讶,尼德认为有了新的生意,许二姐的笑容里却带上了深意。 显然,李谨言针对马尔科夫做出的新安排,许二姐将是唯一的执行人。 英国人并不知道秘密武器泄露的消息,固执的英国陆军上层,在无计可施之前,从没有考虑过将这种“玩具”送上战场,更不会知道,德国人已经获悉了它的存在。 这是否会成为索姆河战役中的一个变数? 只有当炮声真正响起的那一刻,一切才会得到证明。 比起硝烟弥漫的欧洲,华夏却是另一番景象。 远东和西南的西南的枪声都暂时告一段落,是否参展的争论也在政府接连发表声明之后沉寂下去,此时的国人,目光再次聚焦到了上海。 过去两个月的上海金融动荡已经落幕,日本人“心甘情愿”的成了华夏人的出气筒,他们甚至对南六省大兵搬空两家银行的行为视而不见,比起这些,英国人的“承诺”才更加重要,也能让日本得到更多。成功和英国人达成口头协议的日置益,不仅得到了大本营的电报嘉奖,在他回国之后还会被授爵。 日本人拼命的摇尾巴,英国人满意了。那两家日本银行,则成为了彻头彻尾的踏脚石和冤大头。 宋武也是见好就收,对日本银行动手,为的不是他们金库里那点钱,主要是为了探知这帮洋人,尤其是英国人的底线。很显然,英国人的底线还是很宽的……而且在封了日本银行之后,其他外国银行的动作也收敛不少,算是意外收获。 很快,被逮捕的两个日本银行负责人被送上法庭,连同“主动”投案的南六省财政局局长一起接受了审判。南六省官银号的总办勉强逃过一劫,在辞职之后,带着家小隐居乡下老宅,期间修桥铺路,兴办实业,留下家训,不许子孙再涉足政坛。临终之前,万贯家财十不存一,全部“奉-献-社-会”,倒也得了一个善终。 南六省财政局局长被判刑十八年,家产全部没收。宋舟到底还念着早年的情分,私下里接济了他的妻子和子女。 在入狱之后,他给发妻写了一封长信,希望家人能登报与他断绝关系,如此一来,妻子和孩子就不会受他牵累。妻子没有给他回信,却也并没按照他的意思登报,只是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南方,在宋舟的帮助下,登上了前往北方的火车。几个姨太太在他入狱之后就先后离开了,连他平日最宠爱的一个也没想着临走前去见他一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8第一百九十七章 华灯初上,关北城内,几条商业街仍灯火通明,彷如白昼。相比日间,行人不见减少,倒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通过与德国西门子公司的合作,北六省内建成多家大型发电厂,除工业区用电之外,还可供民用。六省内煤炭资源丰富,海城煤矿,榆树沟煤矿,抚顺县大小演武沟煤矿等陆续建成开采,加上来自扎贲诺尔方向的运煤车,足可供应六省内各地发电厂所需的能源。 随着生活渐有起色,城镇之外,一些村屯也陆续拉起了电线,大部分农家也用起了电灯,关北电灯公司,这才名副其实。 通了电,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邹老先生依旧醉心于改进无线电发报机,而邹小先生的实验室,聚集了一群有大量奇思妙想的年轻人,经常会提出一些新奇的点子。不久前,他们动手制作出了第一台华夏人自己的电风扇,不同于西方常见的风扇,这种风扇显得更加小巧,造价也便宜些,与此同时,还有人提出了类似于电视机的概念。 当李谨言拿到实验室申请经费的报告时,看到上面列出的一项项实验计划,半天说不出话。电扇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已经问世,电视机的出现却还要在十年后。 阿基米德说过,只要给他一个支点,他就能撬动地球,现如今,只要经费到位,这些年轻的科学家或许能给他比撬动地球更大的“惊喜”。 “给钱!” 任午初不只带回四个大拿,还连本带利给李三少赚了不少钞票,李三少前段日子差点砸锅卖铁,现在手里绝对不差钱! 有了领先的技术,才有不输人的底气! 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华夏几百万劳工帮助协约国打赢了一战,得来的却不是应有的尊重,而是另一轮瓜分狂潮。这个世界中的华夏不会再遭受相同的命运,非但如此,李三少还摩拳擦掌的准备从欧洲市场上再狠赚一笔。 凡尔登战役过去一半,日德兰海战即将开始,索姆河战役也在酝酿,欧洲的血会流得更多,德国不可战胜的神话却已经被打破,一战或许会再次结束在1918年,也或许比那晚,但战争总是会有结束的一天。 无论是战胜国还是战败国,战后的经济恢复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美国人财大气粗,挥舞着钞票四处借款,华夏人的钱包还没那么鼓,况且老祖宗说过财不露白,还是闷声发大财更符合华夏的利益。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早,欧洲马上就要进入缺衣少食,物资最紧张的阶段。当伦敦开始实行粮食配给制,战场上的士兵也接到不得浪费食物的命令后,将是大捞特捞的最佳时机,不抓住这个机会,会成为李三少人生中的最大憾事。 这些欧洲人都曾举着刀叉在华夏身上割肉喝血,如今从他们身上讨回点利息,委实不过分吧?虽然这利息可能会稍微高那么一些。 所有的文件都处理好,李谨言抻了个懒腰,靠坐在沙发上,如往日一样,拧开了广播。 时间刚刚好,播音员正朗读一篇文章,正是之前让李谨言举棋不定的那篇。 在得到白老的授意之后,这篇文章一字未动的被登在时政新闻上,一经刊出便引起轩然大波,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的争论。 赞同者有之,反对者有之,还有模棱两可,纯属凑热闹吼上两嗓子,结果被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双方各踢一脚,来个平沙落雁式的。 国内的各家报纸纷纷进行转载,国外的部分报纸也凑了一回热闹,坚持不同意见的名人文人,纷纷撰稿,在报纸上打起了口水仗,各执己见争执不下。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浑水摸鱼,甚至有复辟党出来捣了几回乱,却始终成不了气候。 广播也开始连日报道,不只播送各家报纸上的热点评论文章,还邀请了政界名人在广播中进行演讲和辩论。节目播出后引起的反响极大。在争得李谨言的同意之后,广博电台负责人趁热打铁,市民代表,农民代表,学生代表接连被邀请,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观点轮番登场,不是一面倒的支持,也不是全盘反对,立宪派,民主派,各种派别也渐渐走入国人的视线,即便是不关心政治,亦或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国人,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在华的各国公使,领事,以及各国侨民,都对华夏突如其来的这场争论产生了莫大兴趣,一些在华夏生活多年的欧美人士也就此撰稿,不论他们出于何种目的,这些文章倒也为这场大辩论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趣味”。 何为家天下?何为独--裁?何为民主? 欧洲大陆至今只有法国没有国王,难道英荷等国便不先进不民主? 美利坚在某些年轻学子心目中,是自由和民主的代名词,但早年的留美人士会告诉国人,这个号称民主的国家,内里到底是何种样子,当年的排-华-法-案,如今的种--族--歧--视,直到百年后依然存在。 况华夏宪法及各项法律已成,依法,每届总统任期有严格规定,且连任不得超过两届,总统权力不得高于宪法,如此又何来的家天下? “何为自由,民主?不是喊几句口号,也不是游-行几场便罢,乃是人民真正得到实惠!一个真正为国为民的政府才有存在的价值。一个真正为民考虑,把民之富,国之强放在首位的政府,才值得被拥护!” 李谨言认真听着广播,直到里面的人把话讲完,也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没有变过。 这是个乱世,是民族觉醒的时代,也是华夏历史上又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 百年的积弱和被压迫,促使了这个时代的青年和有识之士多方寻求救国图存,富国强民的道路,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观念一一涌现。李谨言料到文章刊出后会引起争论,却没想到会发展至此。 如今,争论的重点已不再仅围绕父传子,独--裁和民主,而是渐渐演变成如何才能让华夏富强,民族自立。不过,除了政府官员和议员,掌控实权的各省督帅和联合政府首脑却一直没有出声。只是有消息透露,在五月底的阅兵式上,楼大总统会发表讲话。 一阵轻柔舒缓的音乐从收音机中传出,李谨言放空了思绪,他果然不是搞政治的料,只是想多一些,脑子就成了一片浆糊。 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军靴敲击在地板上,即便有乐声,却依然清晰。 一只手覆上发顶,李谨言没动,反手扣住来人的手腕,被金属的袖扣咯了一下掌心。 “少帅?” “恩。“ 楼少帅俯身,关上收音机,手沿着李谨言的脸颊滑下,托起他的下巴,“在想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9第一百九十八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5月17日,北六省参加阅兵的军队共一千五百人在关北集结,乘火车前往京城。 兵哥们身着新式军装,肩扛北方兵工厂自产华夏15式步枪,巴掌宽的牛皮带勒在腰间,开了血槽的刺刀,成排的子弹夹,束紧的绑腿,新式胶底军鞋,漆黑的钢盔,一水的身姿挺拔,杀气腾腾。 楼少帅出现的那一刻,军官一声令下,大兵全体立正,动作整齐划一,随动作发出的声音都合成了一股,观者不由称奇。 兵哥们多是从没有作战任务的各师选拔,大多是两年以上的老兵,都上过战场见过血,部分人还参加过满洲里战役,一身彪悍之气,非刚从军校毕业的年轻学员和只经过几个月训练的新兵可比。 带队军官为独立旅第二十九团团长王立山,海参崴之战后,独立旅的几个团长,军功都能论叠算。论起拼杀,第二十八团团长赵光有当仁不让,团长扛着机枪冲锋,几乎成了独立旅第二十八团的特色。可论智谋沉稳,王立山才是个中翘楚。 第二师师长杜豫章还曾“见猎心喜”,想把他要到第二师去做个旅长,可话到嘴边也没能出口。楼少帅的独立旅,从人员到装备,不只是北六省,在全国都是独一份,里面的老兵分到其他部队,最低也是个班排长,多少人瞅着眼热?可也就只能眼热,楼少帅不松口,楼大总统也未必能把人要去。 杜豫章不是钱伯喜那块滚刀肉,知道要不来,也不会胡搅蛮缠,只能摸摸鼻子继续眼热。 除去一千五百雄壮威武的兵哥,运上火车的还有十辆装甲车和五门自行火炮,二十挺重机枪和三十五挺轻机枪。 如果不知道这些都是为阅兵准备的,八成会以为楼少帅是打算进攻京城,篡他老子的位了。 李谨言还曾想,是不是再带几辆挎斗摩托,前面摩托开道,中间是搭载兵哥的装甲车,再拖着几门自行火炮,想想就很威风。 楼少帅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你确定?” 仔细考虑之后,李谨言果断摇头。 开玩笑,京城可是楼大总统的地盘,武器一类还好说,这些摩托送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想再要回来基本没门。而且楼大总统还有个很不好的习惯,他“霸占”东西,不给钱! 所以,挎斗摩托什么的,还是好生的留在家里,别出去显摆了。显摆过后,估计就没了。 就算楼大总统不要,保不准哪个督帅看中了,和楼少帅开口,到时候给是不给?钱要是不要?说什么土皇帝军阀,实际上就是一群老兵痞子! 二十架关北飞机厂生产的华夏一型飞机也将参与本次阅兵,在之前战斗中屡立奇功的丑八怪坦克却不会在这次阅兵中露面。 丑八怪已经发展到第四代,包括最初只装载机枪的一型,到装有短管火炮的二型三型,再到试验改装长管火炮的四型和喷火坦克,北方兵工厂生产制造出的坦克,从车身设计到火力配备,绝对是这个时代首屈一指的。 “别看我很丑,但我很优秀!”这就是丑八怪坦克最真实的写照。当对上马克坦克的时候,这点将得到进一步验证。 除了坦克和装甲车,自行火炮的研发,华夏也走在世界的前列,虽然高射机枪及高射炮的研究还相对落后,重机枪和轻机枪的研发设计也一直没有太大进展,但冲锋枪,步枪,以及华夏15式手枪,已经开始大批量生产配装部队。山西太原兵工厂,河南巩县兵工厂正式投产超过半年,两省军队也分批开始换装,湖北汉阳兵工厂生产的冲锋枪,已经成为湖北督帅宋琦宁手中的一张王牌,不久前还出口一批,购买者是德国。 从最早认识到重机枪在堑壕战中的作用,到用冲锋枪组建突击队,再到后来的的坦克战,德国人在军事上的嗅觉总是会领先他国一步。坦克集群战术是英国人首先发明,并投入到战争中使用的,真正领会其精髓,将其发扬光大的却是德国,当然,还有后世的苏联。 有了李谨言这只蝴蝶,华夏却领先一步,走在了欧洲的前面。当掐成一团的欧洲人分出胜负之后,他们会发现,世界已经和他们记忆中的完全不同了。 站台上,关北大小报社的记者扛着相机严阵以待,从整齐的脚步声开进站台,到列队,再到第一个兵哥登上火车,拍照时的声响,暴起的火花和烟雾就没停过。不是还能听到几声赞叹:“雄壮之师,威武之师!” 一身戎装,腰挎指挥刀的楼少帅站得笔直,如刀锋,似山岳。 李谨言站在他的身旁,始终不太习惯面对这么多的记者,一阵一阵的烟雾和火花,不说吓人,也足够呛人。 应该和邹小先生商量一下,电视机还不急,是不是先改进一下照相机? 继兵哥之后,被邀请参加阅兵式的军政府官员,及北六省社会各界人士也陆续启程,李谨言将在六日后与楼少帅一同赴京,白老也会与他们同行。楼夫人接连从京里发来几封电报,白老看过之后,轻笑数声,子女孝心,他心中有数,可看着小辈成长,也是一件乐事。 五月十八日,关北电影公司的主要人员扛着摄影机进京,他们将联合上海的两家电影公司,一同将这场阅兵式用镜头和胶片记录下来。同车的还有部分记者,一路上,车厢里的谈笑声就没停过。谈论最多的,仍是时政新闻刊登的那篇文章和其后的种种观点评论。随着阅兵式的临近,这个话题的热度非但未退,反而更高。 五月二十日,关北飞机厂传来消息,华夏二型双翼轰炸机起飞成功,这要多亏在海参崴抓获的几个俄国战俘。他们都是俄军飞行员,驾驶过俄国伊里亚·穆罗梅茨轰炸机,还曾是世界上第一支轰炸机部队的成员。沙俄虽然在陆军武装方面落后,轰炸机的研究和制造却一度领先于世界。 遗憾的是,在1915年空袭波兰之后,出于各种原因,俄国的轰炸机部队便少有建树。后因十月革命,俄国退出一战,使这支轰炸机部队的“风采”,被后来居上的德国和英国所掩盖。 李谨言得到消息后,立刻乘车赶去了飞机厂。 跑道的一边,楼少帅正听技术人员详细讲解轰炸机的相关结构,抬头见到李谨言,便招手示意他过去。李谨言走到近前,就听技术人员在说:“四架机枪,机身内有炸弹舱,最多可载弹九百公斤,另外还改进了投弹装置。” 楼少帅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询问一两个问题,李谨言一边听,一边看向停靠在不远处的飞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其余暂且不论,只是这“长相”,就完全可以和丑八怪一型一较高下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0第一百九十九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5月24日,京城 天-安-门城楼前,工人们正忙着搭建观礼台。城楼也被专门修葺过,基座的汉白玉栏杆栏板,朱红色的巨柱梁枋,屋脊上装饰的仙人,螭吻和走兽,历经两朝的古老建筑,即将再一次向世人展示它的雄壮与辉煌。 华夏各省参与阅兵的部队已经全部抵达。 钢盔,军帽,斗笠,草鞋,布鞋,皮靴。不同的军装,不同的口音,不同的行进步伐。 老式的汉阳造,北六省的15式,德国的毛瑟,日本的村田,英国的恩菲尔德,法国的科洛尼亚。 从肩头扛的步枪,到军官发号施令的哨音,都是如此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共有的身份,华夏军人。 各省军队在城内的驻扎地相隔不远,早晚出操时常迎面遇上,吃饭和休息时,也常是北方话和南方口音混杂在一起,你说的我不懂,我说的你也未必明白,最常见的倒是比手画脚,一边比划一边说,到了最后哈哈笑两声,是否能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也只有天知道。 如今华夏各省争先鼓励农业,兴办工业,兵哥们的待遇也不可同日而语,不说额外的补贴,至少每个月的军饷能一分不少的落进口袋。 伙食也比以往好上一截,偶尔也能见个荤腥,就算吃不上大米白面,窝头和杂粮饼子也能填饱肚子。平日里都是一干一稀,打仗的时候,一天两顿都是干的,杀敌有奖励,战死也了有抚恤金,大部分人,尤其是在军队里三年以上的老兵,都觉得这日子过得是相当不错了。 可惜,日子好赖,还是要对比的。 晌午时分,兵哥们凑在一起咬着窝头和杂粮饼子,手里都端着一大碗菜汤,有些兵哥还从口袋里掏出几根辣椒,正一口口吃着,忽然一阵肉香味随风飘了过来,吸吸鼻子,有人开口道:“龟儿子的,炖猪肉!” ”又是那帮少爷兵。“ “这才三天,都吃两顿肉了吧?” “你不晓得,我亲自去看过,何止两顿……” “真的?” “真的。我也看到了,炖肉不说,还有煮鸡蛋,两和面的馒头,肉馅的大包子,咬一口油水能喷满嘴!” “你吃过?” “吃过。”好似想起了当时的味道,兵哥咂咂嘴,“我前天跟着连长去的,咱们连长和那边的一个排长是亲戚,你是没见着,只是一个排长,出手就是一包烟,两盒罐头,还有一盒饼干。正巧赶上他们中午开伙,热腾腾的包子馒头一桶桶端出来,加了白菜的大骨头汤,汤面上一层油花,每个人的碗里至少有一块连肉骨头!” 一旁吃饭的人听得张开了嘴,真这么好? “连长被留下吃饭,我和另外几个也借了光,我一口气吃了五个包子,三个馒头,一大碗汤,我这还算好的,三排一个跟着去的,撑得道都差点走不动……” 炖肉的香气不断飘来,再听到这么一番话,其余的兵哥只觉得嘴里全都没了滋味。 又过一会了,就见几个穿着北六省军装的大兵抬了两箱罐头和两条火腿远远走来,兵哥们瞪大眼珠子看着,营长过来后,这几个大兵笑呵呵的说了几句话,把东西留下就转身走人。 营长转头看着一个个眼睛发绿的弟兄,照着凑得最近的屁-股上即使一脚,“启开一箱,三个兄弟一罐!” 这一天,北六省大兵几乎把所有军队的驻地都溜达一遍,罐头送出去成百箱,香烟也散出去不少。旁人问起来,就两句话:“楼少帅和少帅夫人到京,大总统高兴,这是给大家的一点心意。” 楼少帅的大名如雷贯耳,少帅夫人,李家三少,那可是有名的财神爷!这么多东西送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可真是……平平都是丘八,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大头兵们各种羡慕,军官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不只盯着北六省军队的伙食,更多的还是他们的装备。 从军装到武器,从武装带到钢盔,从普通士兵的胶底布鞋到军官的皮鞋皮靴,留过洋上过军校的,都在心里估量,要是北六省的兵都按照这样的标注武装,只是想想,就让人脑袋发麻。 15式步枪,手枪,冲锋枪,也是这些军官关注的焦点,还有各式轻机枪和重机枪,口径不同的火炮,装甲车部分人也见过了,都被吓了一跳,这真是北六省生产制造的? 看着装甲车上装备的机枪火力,所有人心里都打了个突,难怪北六省能把日本揍得满头包,从老毛子手里抢地盘,这真不能比。 陆续抵达京城的各省督帅,也开始关注起这支不同的军队。他们之前大多只是听闻,如今亲眼看到,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司马君和宋舟是唯二能表面不动声色的,连紧靠楼家的宋琦宁,阎淮玉等人,见到眼前的这支军队,心下都有些发颤,随即是一阵兴奋,暗道:把自己绑到楼家的战车上,还真是做对了! 西南几省军阀都或多或少得过楼家的好处,或者说,是李谨言送出的好处。 几乎是成本价卖给他们的“二手”枪,送出去做人情的冲锋枪,加上向东南亚诸国-走-私-军-火-分得的红利,让龙逸亭和刘抚仙等人对楼家的观感有了很大不同。就算是被楼少帅挖过墙角的广西督帅唐广仁,也对楼大总统露出了笑脸。 至于同样被挖过墙角,看楼家各种不顺眼的薛定州,态度也缓和许多,这个江山楼家是坐稳了,就算他再不服气也没辙。 在赴京之前,李谨言其余事情没做,只把楼氏商业集团旗下各个工厂的仓库全部搜刮一遍,重点是被服厂,用于给新编师换装的五千多套军装,全被他划拉过来装上了火车。 还有成箱的罐头,成袋的香肠,大量的糖果,灌装的油炒面,一盒盒压缩饼干,凡是能划拉到的,李谨言一样也没落下,连刷子都带了五箱。 苦着脸的几个厂长和三少商量,至少留点啊,眼看就要出货装船赚外汇了啊! 李三少手一挥,没什么大不了的,船是他租的,不过是延后几天,不成问题。 几个厂长面面相觑,仓库搬空一小半,这是延后几天的问题吗? 北方兵工厂仓库也没能躲过李三少的毒手,在杜维严的“陪同”下,李谨言挑出了一百支15式手枪,9mm口径,弹匣容量八发,采用枪管短后座式原理,缺口式瞄准,性能可靠,威力巨大,早就成为北六省各级军官手中的“爱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1第二百章 阅兵,是对一国武装力量的集中展示,古已有之。 自西周时起,凡军队出征,凯旋,皆有阅兵,凯旋后还常伴有献俘仪式。古埃及,古罗马皆有阅兵活动,遥想古罗马横扫欧洲的军团,再看今日的意大利,会让人产生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一战至今,从放弃中立,背弃同盟国加入协约国之后,意大利一直表现得乏善可陈。除了偶尔沿着海岸线对奥匈帝国轰上几炮,表现一下存在感,没有任何意义。 相比之下,已经差不多完成土工作业的沙俄军队,反而展现出了帝国覆灭前最强悍的的战斗力。在勃鲁西洛夫的指挥下,沙俄军队的挖掘工作即将完成,一场大规模的进攻即将开始。 甚至于在达达尼尔海峡之战结束后,加入同盟国的保加利亚,以及国王扛枪上战场的塞尔维亚,表现出的英勇和顽强都要远胜于意大利。 逃跑永远比进攻积极,坑盟友始终为最高宗旨。 面对今日之意大利,就算是凯撒和屋大维再世,也会泪湿英雄襟。豪情大发重振帝国声威?或许用枪戳死自己再投胎一次更容易些。 意大利在战场上的表现如何暂且不论,尼德商行开业至今所接到的订单,有五分之一来源于这个半岛国家却是不争的事实。 每次看到尼德的电报,李谨言都要感叹一声,无论如何,在花钱买东西这件事上,意大利还是相当给力的。 不只是意大利,从最近越来越多的订单,尤其是食品和药品订单可以看出,欧洲人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等到德国重启无限制潜艇战,欧洲大陆的日子只会更难过,到时,他能赚的就不只黄金和白银了。 李谨言打算通过约翰多租几条商船,英国人开出的价格相当高,若不是没有办法,李谨言绝对不会送上门给约翰牛宰。在大连的造船厂竣工之前,他只能捏着鼻子给钱。暂且让英国人乐去吧,谁能笑到最后,谁才会是最大的赢家! 五月三十日,阅兵式前一天,天--安--门-城楼前的观礼台已经搭建完成。各联省部队进京后便接到命令,各组方阵,军官带队,徒步通过城楼及观礼台前接受检阅。 阅兵式前,兵哥们练得最多的就是立正和齐步走,走在军营里,除了军官的哨声,听到最多的口令就是“一二一”和“左右左”。 草鞋和布鞋的事不是没有,但此次进京的部队几乎都是精锐,带队的军官不少都有留洋背景,下死力的-操-练,到三十号这天,无论是哪个省的队伍,拉出去都只有两个词可以形容,英姿飒爽,气势雄浑! 许多记者早早就去“踩点”,寻找最佳的拍照位置。由于条件所限,再加上会出现的人潮,他们不可能扛着相机潇洒起跑,只能提前占位。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有同样心思的不在少数,其中还有许多外国同行。 关注此次阅兵的不只是华夏国内,打得正热闹的欧洲各国,借着欧战大赚特赚的美国,还有穷得四处借债的日本,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华夏的首府。 除了日本和俄国,尚没有一个国家真正见识过华夏目前的军事实力。和西南大兵打过交道的英法两国,也只能算是打了一个擦边球。西南大兵的作战能力再强,装备也比不上北六省。英法两国的主力军队都在欧洲,华夏兵哥挥拳揍的也只是他们指挥下的一群菠萝头。 双方都没有拿出最强的实力,这样的对抗,并不能作为判断对方战斗力的最终标准。 同西南大兵有过短暂交火的一名英军少尉,在作战报告中这样写道:“他们用上个世纪的步枪和我们作战,就算是这样,我率领的部队也在无法原谅的时间内溃败,这大部分要归咎于印度人的懦弱和不听指挥。但对于一名英**人来说,这仍是毕生的耻辱……我必须实事求是,如果给华夏人更加先进的武器,我方受到的伤亡会是现在的几倍。” 这名英国少尉的报告并没有得到多大的重视,但在白厅接到朱尔典发回的一封密电之后,改变了主意。 “据说华夏有一种新式武器,”一个表面是记者,实际上却是英国间谍的男人,用不太熟练的华夏语询问一个华夏记者,“据说是一种战车?”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华夏记者朝他友好的笑笑,耸了耸肩膀,”到了明天应该就知道了。“ 英国人点点头,认为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转而去向另一个记者搭话。并没注意到,就在转身之后,之前被他询问的记者,脸上闪过一抹奇怪的表情。 大总统府 宋舟父子联袂来访。宋副总统有公事和楼大总统商谈,接待宋武的事情则交给了楼少帅和李谨言。 带来的五千套新式军装已经全被李谨言送了出去,其中有一千五百套是被南六省的军队要去,还是宋武主动开的口。南六省参加阅兵的军队人数和北六省看齐,也有一千五百人,计算下来,明天的阅兵式至少会有一半的人身着北六省的新式军装。 宋武虽然没有楼少帅高,却也是身高腿长,穿上北六省的军装,配上大檐帽,巴掌宽的皮带和军靴,也能让人看得脸红心跳。 当李谨言询问宋武要这一千五百套军装的理由时,宋武只说了一句话:“虽有南北之分,我等亦同为华夏军人。” 在离开大帅府之前,宋武又送了李谨言一把匕首,还是象牙柄,上面镶嵌着宝石,“闻表弟今年加冠,此为表礼。” 楼少帅代李谨言接过了礼物,宋武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和宋舟一同告辞离开。 与此同时,英国海军主力舰队司令杰利科上将,接到了来自伦敦的绝密情报,一战中最大规模的海战,日德兰海战,即将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2第二百零一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5月31日 天还没亮,天--安--门-城楼前,人群便开始聚集,换穿新式军装的兵哥们,肩上的步枪已经上了刺刀,身姿挺拔的守卫在检阅队伍即将通过的长安街两旁。 五月的京城,清晨仍有些凉,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在一起,却丝毫感觉不到冷,许多人的头上都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一些小贩在人群中穿梭,吆喝叫卖烧饼麻花包子馒头,还有挑着豆浆和豆腐花担子的,过去了,后来还有一个卖芝麻糊的。 很快,人群中便传出了一阵阵食物的香气。 早起来占位的记者们,很多都没吃过早饭,一些人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噜直叫,闻到食物的香气,叫得更厉害。 很多外国记者第一次尝试了华夏早餐,热腾腾的肉包子,拳头大的馒头,外皮酥脆的烧饼,热乎乎的豆浆和豆腐花,香甜浓稠的芝麻糊,喝进肚子里,只觉得浑身都舒服起来。 “好吃!” 一个外国记者,一边被包子的汤汁烫得直吸气,一边对卖包子的小贩竖起了大拇指。 周围的人看到了,也没人笑话他,都忙着填饱肚子,谁也没空去笑话别人。 联合政府首次举办如此大的阅兵仪式,也是南北联合执政以来的最大盛事,政府内部有人提出,在阅兵前封闭长安街,除观礼者不许旁人进入。 “此次阅兵,各国都在关注,乃扬国威,壮国势之良机!” 华夏人一向注重面子,举办如此重要的活动,各国目光聚集,自然庄重肃穆才好,乱糟糟一片不成体统。 最先站出来反对的是宣传部部长周炳勋,他在联合政府里,向来以敢说话“闻”。这次阅兵由宣布部策划安排,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每一个细节都被考虑到了,自然不会疏漏这个部分。 “有民才有国,无民则无国,无国何来威?摆出来的面子,就为给外人看?难道诸位家里来了客人,还要事先考察一下家人是不是会让你没面子?若不然就赶出家门?” 一番话说得对方低了头。 楼大总统摸摸光头,周炳勋这张嘴的确厉害,说出来的话就像割肉的刀子。看他刀子割肉的确痛快,前提是这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 就如他所说,有民才有国,一个国家的基础就是老百姓。扬国威,壮国势,为的还不是这个国家里的国民?本末倒置,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算什么? 官老爷吗?清朝早就没了! 旭日初升,天际的光驱散黑暗,也照亮了人们的面孔。 参加阅兵的队伍开始集结,人群中也发出了阵阵议论声,只有守卫在街道两旁的士兵依旧是一动不动,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留下一道道慑人心的剪影。 一个华夏记者拍下了这一幕,见微知著,仅从这些士兵身上,便可看出华夏军队与以往的不同。他无法准确的表达出出这种感觉是什么,如果李谨言在这里,他会告诉记者,这个词,就是精气神! 九时,所有受阅的队伍都已集结完毕,联合政府总统楼盛丰,副总统宋舟,国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部长展长青及各省督帅,政府各部部长出现在了天-安-门-城楼上,城楼前两侧的观礼台站满了被邀请的文化名人,商界士绅,农民代表,学生代表等。 天津的宋老板也在其中,如白老,顾老等耆老名宿,早已被请上城楼观礼。 作为楼家人,城楼上原本还留出了李谨言的位置,却被他婉言谢绝,跑去和宋老板等人站在一起。李谨言并没多想,只是觉得,和诸多“长辈”站在一起,楼少帅又不在身边,当真是不习惯。虽说这是同各省实权派“拉关系”的好时机,场合到底不对,也只能放弃。 此举落在白老眼中,却着实让老爷子眼前一亮,“不骄不躁,到今日仍能保持本心,当得清行二字!” 在登上城楼之后,白老对身后扶着他的白宝琦说道:“宝琦,楼家果真是承天气运,当初给你妹妹选这门夫婿,老夫果真是眼光独到啊!” 白宝琦:“……” 该什么些?不知道。 干脆什么也不说。 城楼上已经装了扩音喇叭,虽然样子不太好看,但麦克风还没出现,只能凑合着用了。 楼盛丰上前一步,宋舟,司马君,展长青等人分列两旁,在宋舟身旁还站着一个早就退出国人视野的面孔,前南方政府大总统郑怀恩。 虽已下野不理政事,身上还有同日本人勾结的污点,但作为安庆起义的领导人,推翻清朝的先驱者,郑怀恩仍被邀请进京。他如今居住在上海法租界,除几名老友外,其余人一律不见,政治上的事更是极少关心。镇日醉心于书画,还翻译了不少法文书籍。闻听联合政府阅兵,本不关心,却没想到,他竟然也被邀请进京。 看着长安街旁的国民,再看意气风发的楼盛丰和宋舟,司马君等人,郑怀恩的心中虽有遗憾,却也释然。 他也曾怀抱理想为国为民,不想却被权力迷住了双眼,一步错步步错,猛然醒悟,悔之已晚。 如今这样,也好。能看到现今之华夏,也是他郑怀恩之幸。 九点三十分,二十门礼炮同时轰鸣,四名身着深褐色军装,宽边大檐帽,扛着少将军衔的年轻军人,抬着一面代表华夏民主共和国的五色国旗,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雪白的手套,黑色的军靴,俊朗的面容,英挺的身姿。 他们踏着礼炮声前进,表情肃然,目光坚毅,军装领口和肩头的将星在阳光闪烁,格外醒目,刚毅的军人气概一览无余。 观礼台上的李谨言愣了一下,他只知道楼少帅会参加阅兵,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走位”…… 走在最前面的两人,是北六省少帅楼逍和南六省少帅宋武,在他们身后的,则是陕甘督帅马庆祥的长子和云南督帅龙逸亭的继承人。 四名少帅,同样的年轻英俊,意气风发。 事实上,各省督帅的继承人,虽不乏纨绔,但大部分也颇有建树。马少帅率领的马队,跟着马庆祥一路穿过外蒙,冲进了西伯利亚,龙少帅也曾率领部队亲自同菠萝头们打过几场,李谨言走--私到东南亚的军--火,很多也是过了他的手。 只因楼少帅实在太过强悍,再加上一个“抢镜”的宋武,其他少帅再霸气,也威武不起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2第二百零二章 一战期间的日德兰海战,英国皇家海军和德国帝国海军都出动了主力舰队,是两个海军强国之间绝对实力的碰撞。 无论是舰队总吨位还是火炮口径,英国都远胜于德国。尽管德国海军舰队号称世界第二,但从战争开始至今,除了潜艇和部分轻型舰船之外,德国主力舰队始终无力对抗英国本土舰队,只能龟缩在海港。德国海军十分恼火,却并没丧失理智,用总吨位只有英国海军一半的战舰去硬拼对方,无异于以卵击石。 新任的德国公海舰队司令舍尔将军,是个富有谋略的指挥官,为了击败英国海军,他制定出了一个大胆的作战计划。 通过袭击和骚扰英国海岸线,诱使部分英国战舰出港,再利用德国主力舰队予以歼灭,以此来消耗英国海军实力,之后再伺机与英国海军主力决战。 看似无懈可击的作战计划,不想却百密一疏,由于俄国潜艇和潜水员的功劳,德国海军的密码本和旗语手册落在了英国人的手里,英国破译了德国人的无线电密码。一战时的德国海军,和二战时的沙漠之狐隆美尔犯下了一样的错误,情报工作短腿的结果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英国人的眼里。 对于日德兰海战之前的这个小插曲,李谨言并不知情。就算他知道,也不会脑子发抽的去提醒德国人。万一被德国人或是英国人顺藤摸瓜,摸到他这里,惹上麻烦怎么办? 隔岸观火再顺手添上几根柴就足够了,引火烧身可不是聪敏人该做的。 英国海军司令杰里科将军得到来自伦敦的绝密情报,获知德国海军的作战计划后,制定出了和德国海军司令舍尔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作战计划。 只不过,舍尔的作战目的是消灭一部分英国战舰,杰里科的野心更大,他要将德军的主力舰队全部生吞活剥。 双方诱饵舰队的指挥官,分别是英国海军中将贝蒂和德国海军上将希佩尔。 5月31日凌晨,希佩尔遵照舍尔将军的命令,率领舰队从德国海港出发,贝蒂率领的英国舰队也随即出发。 他们在茫茫大海上搜索着彼此,由于海军部门和政府情报部送出的消息产生误差,贝蒂比希佩尔更加急于找到对方。可往往越是心急,越无法达成预期的目的,直到下午两点,贝蒂和希佩尔才因一艘打酱油路过的商船,发现到对方的存在。 相遇的诱饵舰队,都以为己方的作战计划奏效了,同时摆开驾驶,准备大战一场。 希佩尔期待着舍尔率领的德国主力舰队到来,把眼前这支英国舰队送进海底,贝蒂拼了老命的追在德国诱饵舰队屁-股后边,为的就是找到德国在海上的主力舰队,以便杰里科将军率领的英国海军主力到来之后,能一举把对方歼灭。 胜利女神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让英德双方指挥官,都认为胜利最终会站在自己一边。 贝蒂和希佩尔同时下达了作战命令,信号灯和旗语兵,将指挥官的命令一艘船接着一艘船的传达下去,这个过程花了十几分钟时间。 直到下午三点五十分左右,战斗才真正打响。 最初的战场态势对德军十分有利,他们利用光线和烟雾,让英国海军出现误判,火力分配失误,对实力强劲的德国战舰“德弗林格尔”号视而不见,却集中火力招呼一艘德国轻型巡洋舰。 对于这艘德国轻巡洋舰的舰长和官兵来说,整个过程都是痛并快乐着的,毕竟,他们吸引了大部分的英军火力,为其他战舰争取到了进攻的机会,可是,英国人的两艘战列巡洋舰,围着它一艘轻巡洋舰轰,就像是两个重量级拳击手围攻一个轻量级,太tmd欺负人了!舰上的官兵也尝试着回击,结果……就是没有好结果。 诱饵舰队的战斗持续了二十分钟,战斗双方觉得舰炮对轰不过瘾,又发射了鱼雷,可惜没有一枚命中目标。 战斗过程中,英国人的部分战舰,因为没有保护装甲吃了大亏,德国的炮弹能轻易-射-穿英国战舰的弹药舱,英国人却死活做不到。 德国的装甲巡洋舰,速度比不上英国的战列巡洋舰,凭借船身上的撞击,自我保护能力却是遥遥领先。 贝蒂的舰队被揍得伤痕累累,已经有一艘巡洋舰被击中弹药舱沉入海底,但英国人依然在坚持,他们的坚持也得到了回报,舍尔将军率领的德国海军主力舰队终于出现了。 最终目标出现,贝蒂不再恋战,下令全体英国战舰立刻掉头转向,跑路先! 德国人自然不会放弃如此“大好良机”,追,必须追! 海面上的情势立刻发生转变,从德国船跑,英国船追,变成了英国船在前边跑,德国船在后边追。 德国人一边追,一边向英国人开炮,最先和贝蒂交火的希佩尔舰队,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紧紧咬着英国人不放,不把他们全送进海底喂鱼,誓不罢休。 英国的战舰屡屡被击中,有一艘还中了鱼雷,却始终“坚-挺”的航行在海面上,打死也不沉。 贝蒂不停给英国主力舰队发送电报,报告他所在的位置,可惜电报却被误读了,救命的援军没有出现之前,贝蒂的舰队只能继续火烧屁股似的跑,任由德国人在身后边追边轰。 直到傍晚六点,杰里科率领的英军主力舰队才姗姗来迟,逃出生天的贝蒂,唯一想做的,恐怕就是问候德国人的所有女性亲属。 英国主力舰队气势汹汹的朝德国人扑了上来,德国海军主力舰队立刻发现不妙。 海战的态势又一次逆转,英国人再次占据绝对优势。 海面上的英国战舰已经达到了一百五十艘,德国战舰却只有一百出头。在巨舰大炮时代,这样的实力对比是相当可怕且致命的。一个不小心,日德兰的海底就会成为德国主力舰队的葬身之地。 唯一能让德国人感到安慰的是,德国海军的夜战水平优于英军。德国海军司令舍尔下令舰队整体一百八十度转向,并派出所有的驱逐舰,从不同角度对英国战舰进行无差别攻击。 驱逐舰火力不强,却有一个能够阻挡英国人的大杀器,鱼雷!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德国人为了生存在争分夺秒,英国人为了杀戮也卯足了全力。 双方舰队在昏暗的海面上,借助着探照灯,照明弹和炮弹击中舰船燃起的大火,漫无目的的对射。在这种情况下,德国战舰上装备的立体测距仪也无法发挥作用,他们的目的也不再是消灭更多的英国战舰,只想尽可能的拖住英国人,让德军舰队主力跑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第二百零三章 少帅们的礼物自然不能白拿,当初宋武送了李谨言两把匕首,南六省就效仿北六省模式建起了工业区,合作共建了无线电广播公司。如今一下收了七份礼,不做点什么,着实是说不过去。 “少帅,咱们推迟几天回关北吧。”李谨言拿起放在桌上的马刀,金质的手柄,刀鞘上还镶嵌着宝石,雕刻着带有异域风格的花纹,显然,这不是华夏的东西。 出鞘的马刀,刀身雪亮,刀刃锋利,李谨言试了一下重量,“鎏金的吧?”如果是全金的,不会这么轻。 “哥萨克的东西。”楼少帅从李谨言手中接过刀身,看了片刻,马刀重新归鞘,发出一声擦响。 李谨言搓了搓胳膊,“少帅,不如你替我收着吧。” 虽然他对刀枪一类的也挺感兴趣,收集起来摆着也不错,但这柄马刀肯定不在范围之内。凶器级别的,他消受不起。 没听到楼少帅回答,李谨言也没在意,和楼少帅说话,这样再正常不过。顺手拿起一把勃朗宁,没装子弹,估计不是随身的配枪,那他收起来毫无压力。 正想着,下巴突然被马刀的刀鞘挑起,李谨言疑惑的眨眨眼,“少帅?” 没有回答,背对灯光而立的男人,俯身,唇落在了他的鼻尖,轻触,下滑,吻住了他的嘴唇。 李谨言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把勃朗宁往桌上一扔,探出胳膊搂住楼少帅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马刀的刀鞘,向一旁推开,吻得更加用力。 不亲白不亲。 客厅中的丫头在少帅们离开后就退了出去,只剩两个人的房间,温度在不知不觉间升高,就在楼少帅的手扯开李谨言长衫的领口,指腹擦过略显单薄的锁骨时,门外却响起了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 “言哥,言哥!” 在楼二少之后,还有楼夫人和楼大总统的说话声。 楼逍无声的将头埋入李谨言的颈项,呼吸依旧灼热,李谨言梳过楼逍的黑发,也在尽量平复有些--燥--热的身体和情绪,他险些忘记了,这里是京城总统府,不是关北大帅府。 声音越来越近,李谨言推了一下楼少帅,想要整理长衫衣领,幸好这次没撕,“少帅,先放开我。” 楼少帅抬起头,就在李谨言以为他会放开自己时,俯身将李谨言拉了起来,直接扛上肩头,几步走到窗边。 视线顿时颠倒,李谨言被吓了一跳。 “少帅?” 楼少帅没出声,单手扣住他的腰,单臂撑在窗沿,迈开长腿跳了出去。 幸好这是一楼……这是楼少帅落地后,李谨言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等大总统夫妇和楼二少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只有留在桌上的手枪,匕首和马刀。 楼二少在房间中四处张望,没看到李谨言,颇为失望。楼夫人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貌似压根没注意到放在桌上的那些凶器,叫来丫头,开口询问:“少帅和少夫人呢?” “刚刚还在的。”丫头也是满脸困惑,“客人离开后,少帅和言少一直没离开过客厅,外边也一直有人守着的。” “我知道了,先下去吧。” 看出丫头说的是实话,楼夫人也没继续问,茶点送上后,挥手示意丫头下去,用手帕擦了擦楼二少的手,才允许他吃点心,转头见楼大总统正拿起一把手枪,轻轻拍了他一下,“大总统,看那边。” 听到楼夫人的声音,顺着她的手指,楼大总统看向了窗口。半晌之后,明白了,随即目瞪口呆。 “夫人,咱们这大儿子,可真是!” 楼夫人笑了笑,擦擦楼二少嘴边的点心渣,”睿儿,你长大后,可不能学你大哥。“ “不能学大哥?”楼二少仰起头,卷翘的长睫毛呼扇两下,“为什么?”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楼夫人看着小儿子,忍不住捧住他的小脸,重重的亲了两口,在胖娃娃的脸蛋上留下两个胭脂印,“总之,听娘的没错。” 楼二少严肃的板起了胖乎乎的小脸,“娘,外祖父和舅舅都说我长大了。”不能再这样随便抱,随便亲了。 “长得再大也是娘的儿子。”楼夫人又亲了一口,看着小儿子蹙起的眉头,心情顿时大好。白宝琦在京城,白老自然要跟着儿子住,之前楼大总统夫妇就是带着楼二少在白宝琦的家中叙话,展长青也凑了个热闹。 坐在一旁的楼大总统看看夫人,再看看板着小胖脸的发面团子,总觉得小儿子越来越像大儿子了,错觉,一定是错觉! 回到房间后,李谨言趴在床上,肩膀不停的抖动,在楼少帅将他扳过来时,才发现李三少笑得流出来了。 “少帅,你跳窗……”李谨言话说到一半又笑了起来,手按在肚子上,很明显,肚子笑疼了。 不怪他笑成这样,楼少帅跳窗,说出去谁信啊! 笑着笑着,李谨言突然觉得有点冷,看着站在床边的楼少帅,缩缩脖子,他好像,捅马蜂窝了。 “不笑了?” “恩。”不敢了。 “那好。” 没等李谨言反应过来,身上的长衫就被一撕到底,他带来京城的五套衣服,已有四套寿终正寝。 撩拨了老虎须子的某兔子,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衣服寿终没关系,他本人不在这张床上正寝,才要无量寿佛,谢天谢地…… 或许是哪路神仙听到了李三少的祈祷,隔日,李谨言“神奇”的出现在早餐桌上,虽然行动间还是能看出端倪,可比起以往的日上三竿,今天当真是个“奇迹”,奇迹到楼夫人都忘记掩饰脸上的讶异。 早餐桌上很安静,楼家人都很沉默,李谨言喝了两碗粥,吃了两包子一个鸡蛋才放下筷子。吃完了,又拿起一个鸡蛋剥干净,放进楼少帅的碟子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就成了两人的习惯。潜移默化间,他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带上了默契。没长辈在身边时,他们的相处会更加随意。 楼夫人也放下了筷子,正在照顾楼二少用餐。楼二少的勺子已经用得很好,喝粥不会洒到外边或是沾到脸上,但他还不会用筷子,吃饭时,还是要旁人“帮”一下。 用过了早餐,楼大总统和楼少帅都没有外出,李谨言也和楼夫人一起陪着楼二少看画报。看过白夫人送的之后,李谨言认为,文老板的报社也可尝试出版类似刊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4第二百零四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6月8日 从京城开往关北的专列拉响了汽笛,开出了车站。站台上送行的楼二少小身板站得笔直,表情严肃,目光坚毅,整个一缩小版的楼少帅。 楼夫人看了半晌,不得不承认,大总统说得对,睿儿果真越来越像逍儿。想到小儿子长成同大儿子一样的性子,楼夫人就头疼。 火车上,李谨言正清点“战利品”。 此次进京,李三少满载而来,回程时,同样满载而归。来时带着各种物资,走时却换成大笔的国内订单,以及各项农业和工业的合作计划。 想到此行的收获,李谨言总要忍不住乐上半天。不过,即便再高兴,他也不会想到,就是这短短的几天,会为华夏未来的工业和农业发展,带来如何巨大的影响。 从北到南,从东北到西南,复兴民族工业的火苗已经燃起,终有一天会火势燎原。 路途中,楼少帅一直在翻阅从欧洲发回的各项情报,包括绞杀成一团的凡尔登战役和刚结束不久的日德兰海战。他甚至推演出英德双方在海上的战况,地图上一个又一个箭头,代表着双方在海上的追逐路线和交战地点,看得李谨言啧啧称奇。 “少帅,你连海战也精通吗?” “不。”楼少帅摇头,擦去了地图上一条刚画好的箭头,“只是重复推演,非制定计划。” “是吗?”李谨言双臂支在桌上,不置可否。他曾经看过日德兰海战的战略图,比楼少帅画出的要精细和准确许多,但那是结合详细资料绘制而成,相比之下,楼少帅参照的只是几份情报而已。 “少帅,这个要交给刘舰长他们吗?” “恩。”楼少帅换了一支铅笔,继续专注于图上作业。随着他俯身的动作,挺拔的身躯牵出流畅的线条,修长的手指在纸面移动,笔尖擦过纸面的声响好似在瞬间扩大数倍。 李谨言不再出声,只是沉默的看着。从乌黑的发,到漆黑的眉,再到军装领口金色的将星。不可否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男人都相当迷人。 被这样盯着看,就算是普通人也早就察觉,何况是楼少帅。他直起身,侧过头,视线下移,落在李谨言的唇边,“口水。” 李谨言下意识的擦了一下嘴角,什么都没有。 很显然,被骗了。 “少帅,”李谨言抓了抓耳朵,脸有些发烧,幸好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这不能怪我。” 楼少帅环起手臂,靠在桌沿上,就像在等着李谨言“解释”。 “长得太好了。”李谨言耸了耸肩膀,一摊手,“没办法的事啊。” 敢于几次三番调戏楼少帅的,除了李三少,再找不出第二个。不过,记吃不记打,总是记不住教训,指的也是李三少。 或许,这也是两人之间的某种“情--趣”? 天知道。 专列继续前行,本该在一个小时后完成的战略图,到火车进站也没完成。放在桌上的铅笔,也掉落在地,滚到了车厢的角落,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在欧洲东线战场上的俄军,终于迎来了“久违”的胜利。经过四天的战斗,勃鲁西洛夫的作战计划取得阶段性的成功,俄军通过一种小规模炮火弹幕打击,士兵分散多点进攻的方式,在东线战场上大幅度推进,除大量杀伤敌人之外,还俘虏了二十万奥军,从开战至今,俄军还是第一次取得这么大的战果。 勃鲁西洛夫下令挖掘的地道,能够有效帮助俄国士兵突破奥匈帝国的防守阵地,同时为后续的俄国进攻部队提供掩护。小规模的精准炮击,弹幕徐进,一方面是为避免给奥匈帝国更多的准备时间,用几倍于俄军的火炮进行还击,另一方面是因为俄军缺少重炮,弹药补给也是捉襟见肘,还有一点,则是为了减少进攻中的麻烦。 欧洲西线战场上,“财大气粗”的德军和英法联军,时常采用重炮集群轰击,虽然长时间的炮击能够威慑敌人,并取得一定的战果,但也对双方阵地之间的无人区造成了相当大的破坏,同时给进攻一方带来不小的麻烦。 一枚15omm口径的重炮炮弹落下,砸出的可不是个浅坑,遑论成百上千吨这样的炮弹。在军官哨响之后,大量的士兵拿起步枪和冲锋枪,鼓起勇气向前冲,跑着跑着却掉进坑里的事,并不少见。 所谓的挖坑自己跳,指的就是这种情形。 同样的,长时间大规模的炮击也会将战场上的土地变得“松软”,进攻士兵跑到这样的区域,一脚陷进去,就会变得寸步难行。 虽然华夏军队在与俄日作战时都进行过炮击,但对比起欧洲西线战场动辄集结几百门,甚至上千门的火炮,成吨炮弹往下砸的情形,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也自然不会有这种进攻中的“麻烦”和“苦恼”。 勃鲁西洛夫在发动进攻之前,就考虑过这些问题,他不只改进了炮轰策略,同时也改变了集团冲锋的进攻模式。他下令军队分散开,专门寻找奥军的防守薄弱处进攻,由于俄军在各处推进的速度和火力强度都差不多,奥匈帝**队的指挥官根本摸不清主要进攻点在哪里,也无法及时做出军力调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俄**队快速推进,而己方军队却在节节败退。 大量的奥匈帝**人被杀或是被俘,进攻的顺利,让俄国士兵们总算找回了斯拉夫人作为战士的自信。 但是,战场上的阶段性胜利也无法掩盖沙俄帝国内部存在的严重问题,官僚主义盛行,国内经济紧张,即便是在作战中也不忘记权力倾轧。 本次主攻的沙俄西南方面军,本该是助攻部队,而真正的主攻部队,从战斗打响到现在,迟迟没有行动,该军的指挥官,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拖延,大有将打酱油进行到底的决心。 这种情况,即便是沙皇尼古拉二世本人在此,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何况他此刻并不在前线。 于是,勃鲁西洛夫和他指挥的军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进攻,至于支援和补给,只能向上帝祈祷了。 俄军在东线骤然发动进攻,奥匈帝**队如此迅速的落败,让德国坐不住了,凡尔登已经成为同盟国和协约国士兵的死亡之地,德国投入的新式武器,勉强取得了一定优势,但无论是凡尔登前线的德军指挥官,还是制定了作战计划的德军总参谋长法肯豪森,对取得胜利的信念,都不再如当初坚定。 如今东线的战况,不只让奥匈帝国的皇帝焦头烂额,也相当于给了在西线的德军当头一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5第二百零五章 北六省情报局的动作很快,不到三天时间,间谍们的口供就送到了李谨言的面前。当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成绩”,除了情报局自身的努力,还要感谢乔乐山和丁肇的鼎力相助。 “言少,其中有一个英国人,一个法国人,四个俄国人,还有五个日本人。”情报局二处处长一身长衫,斯文儒雅,像是个教书先生,“其余的都是华夏人。” “这么多?” 李谨言翻开口供的第一页,这些间谍的身份来历全都记录在上面。 最让李谨言吃惊的是五个日本人,他们中的四个是在甲午年之前潜入华夏,二三十年下来,一举一动都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华夏人。 华夏近代第一次的人口清查是在19o9年,本该是历史上的宣统元年,结果蝴蝶翅膀一扇,宣统没有了,民国成立了,南北对峙又起,想要揪出这些日本间谍更加不可能。 北六省内潜伏的日本间谍已经被铲除得一干二净,这五个间谍以商人的身份做掩护进-入-关北,本意也不是窃取武器情报,而是想在北六省潜伏下来以图后事,策划这次行动的,是接替土肥原成为坂西最得意弟子的本庄繁。 五人这次被抓,纯属“同行”带累,实属“倒霉”。 可见,日本矬子就算穷得当裤子了,侵占华夏的野心也从没消失过。 这样的日本人,让李谨言不寒而栗。 “继续查,尤其是那几个日本人!”李谨言咬着牙,“一定要想办法弄清,还有多少同他们一样的日本人藏在华夏!“ “是!” 如何让这些日本间谍发挥最大的作用,问出更有用的情报,有一个人或许能给出不错的建议,川口怜一。 可惜的是,他现在在朝鲜。 自从去了朝鲜,川口和他的手下一直表现得很不错,行刺,暗杀,窃取情报,财-色-诱-惑,凡是能用的手段,这些人都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他们本就是日本人,自然清楚什么才最能“打动”日本人。驻扎在平壤的第十九师团,下层的士兵和军曹很多都被收买,通过这些人,川口等人得到不少有用的情报。 朝鲜的第十九师团和第二十师团都是由驻屯军改编训练而成,士兵的“素质”自然比不上日本本土的老牌师团,当然,大阪师团除外,这更加方便川口等人的行动。 李东道领导的朝鲜救**计划在七月发动一场对平壤的进攻,就算不能占领平壤全境,也要在北方彻底打响名号,与寺内正毅发起的清-缴行动针锋相对,“鼓舞”一下朝鲜人民反抗殖民者的勇气! 在计划制定之后,李东道派人给驻扎在新义州的第三师送去消息,希望能得到华夏军队的支援,兵力支援还在其次,重要的是武器。 日本政府举债度日,驻守本土的师团一天都只有一个饭团搭配萝卜条,用的还是老掉牙的村田,这些朝鲜的日军还想得到更好的待遇?寺内正毅再有面子也是休想。若是能有比日本更好的武器,李东道和救**上下都有信心取得一场胜利。 第三师的答复是,可以。 步枪,还有之前从日军手中缴获的掷弹筒,都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卖给了朝鲜救**。至于为何谈到价格,以为支援不要钱吗?想得美! 一边“支援”朝鲜的独立运动,一边大批量往东南亚走--私-军火武器,李谨言时常感觉到,自己已经从一个老实本分的商人,进化成了一个情报头子兼军-火-贩子。 想想看,大地主,大资本家,情报头子,军-火-贩子,如此多的身份集合在一起,整个一彻头彻尾的“反--动”分子!他是不是该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画圈圈哭一场?顺便反省一下自己? “言少爷?” 情报局二处处长见李谨言看着口供,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苦大仇深”,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大着胆子,抻着脖子瞅了一眼,这页纸上的东西都很“普通”啊,不过就是几个外国间谍的名字和身份而已,言少爷是想到什么了? 二处处长见李谨言的次数并不多,自然不会知道李三少在想什么,不过听到他的声音,李谨言总算把心神收了回来,重新专注到手中的三十多页纸上。 大部分口供内容都是关于武器的,其中在阅兵式上露面的装甲车成为了“重灾区”,英国,德国,法国,俄国,日本,一个都没落下,甚至连美国都掺了一脚。英国人还从秘密渠道得知,华夏拥有的“装甲车”不只一种,在阅兵式上露面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约翰牛的手段极其高明,只差一点,他们的情报人员就能摸到丑八怪的履带了。看到这里,李谨言不禁冒出了冷汗。 自大自满,小觑“天下英雄”是会要人命的,比起这些正宗搞情报的人来说,他的那点手段和见识,几乎就是初学者级别的。 李谨言翻到口供最后一页,看到上面记录的内容,蹙起了眉头。 “军政府里也有人牵涉进去了?” “正在调查。”二处处长说道:“结果没出来之前,还不能确定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是不是在胡乱攀咬。” “尽量在短时间内查清。” 两个副省长秘书,一个军官学校文职人员,还有下边的几个基层官员,不管他们是被冤枉,还是真在给外国人传递情报,这件事都给李谨言提了个醒,再多的手段,也未必能抑制某些人的贪-念,或许还助长了他们心中的欲-望。 金钱,美-色,只要伸手,就会泥足深陷,想拔都拔不出来。 他该庆幸这次涉及的都不是“重要”人员吗? 情报局二处处长离开后,李谨言就去见了楼少帅,书房里,他可以清楚感受到从楼少帅周身弥散开的寒气和杀意。 “该杀。”楼少帅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没有多少起伏。 “那……”谁动手? “我来办。”没等李谨言话说完,楼少帅就打断了他。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李谨言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身体略微前倾,“少帅,你手底下有没有信得过的,又熟悉情报工作的人?” “恩?” “我毕竟是半路出家。”李谨言又朝前靠近了些,“豹子的经验摆在那里,哑叔是江湖人,少帅,我希望有人能帮帮我。” 楼少帅看向李谨言,片刻之后,摇了摇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6第二百零六章 同德国人做生意,比和法国人谈条件容易许多。 “潜艇的制造技术,二十五名海军教官。” 德国领事本以为李谨言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他要的只是潜艇的制造技术。如果不加上二十五名海军教官,双方根本不必再讨价还价。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对海战起决定性作用的,始终是航行在水面上,装有大口径火炮的战列舰和巡洋舰。战舰上搭载的飞机多是用于侦查,航空母舰直到一战末期才开始出现,在海战中并没起到多大的作用。直到二战,巨舰大炮主义仍有相当的市场,各国海军都曾为此进行过争论。 从无限制潜艇战到二战时的海底狼群,德国人在潜艇战术上一直领先。 值得注意的,德国最初采用潜艇战术,主要是因为主力舰队被英国海军封锁,无力和皇家海军决战,也无法冲破封锁,为了打击英国海上贸易,没办法中的办法。第二次无限制潜艇战的开始,为的也不是同英国进行海上决战,而是大量击沉商船,以此来迫使协约国同意和谈。 是的,和谈。 德皇威廉二世是个好战分子,也不是没脑子。皇太子亲自上了凡尔登前线,赢了几场战斗,整体的战局却始终没有起色。同盟国内部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因为与俄国的私人恩怨加入同盟国的保加利亚开始动摇,德国人不得不高度警惕,从背后捅来的刀子比正面飞来的子弹更加致命。 意大利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面前! 德国人想和谈,协约国却不同意。已经杀红了眼的法国,加上同样损失惨重,发誓要报复德国的大不列颠,两个强国摇头,其他国家只能摸摸鼻子,“忍痛”拒绝德国伸过来的橄榄枝。 德国人也火了,于是,在仔细测算过英国每年的海上贸易额之后,德国的无限制潜艇战再次开始,德皇相信,只要能把英国的海上贸易掐断,作为岛国的大不列颠,迟早会同意坐到谈判桌上。 英国同意了,法国人还会硬撑吗? 不过在那之前,必须继续在6地上给予协约**队更大的打击,让他们知道,德国或许无法赢得这场战争,但德国的敌人想要获胜,也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两相权衡,比起死更多的人,是不是和谈更合算一点? 为了达到目的,德国需要威力更大的武器,重炮,机枪,喷火器,冲锋枪,装甲车,凡是能在战场上大量杀伤敌人的,德国一律来者不拒。 在“谈生意”的过程中,李谨言和德国领事都没提及之前的间谍事件,李谨言脸上多数时间都带着笑,留着两撇标准普鲁士大胡子的德国领事,态度也相当的友好。 “二十五名海军教官,必须有海上实战经验。” 事实上,李谨言很想把不久前刚参加过日德兰海战的舍尔或是希佩尔将军请来,但两人的身份注定这只能是一个“幻想”。 这场“生意”谈下来,德国人绝不吃亏。李谨言展示在他们面前的,可是比装甲车具有更大威力的丑八怪一型。 在征得楼少帅的同意后,李谨言将德国领事带到一处秘密实验场,在那里,两辆丑八怪的表现将使德国人毕生难忘。李谨言本不想让丑八怪这么快问世,但形势逼人,这些欧洲列强一旦铁了心,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次的间谍事件成功解决,下次呢? 索姆河战役马上就要打响,马克坦克露面的时间也越来越近,有了装甲车的刺激,或许不需要两个月,英国人就会把坦克送上战场,与其继续想方设法的隐瞒,还不如先让德国人见识一下坦克的威力,反正马尔科夫已经将英国水柜的消息透露给了德国人,他只不过是顺便在火上添了一把柴而已。 依德国人精益求精,甚至是吹毛求疵的性格,想在两个月内制造出合乎日耳曼人“审美”的坦克,也不是那么容易。否则,二战时的虎式和豹式就不会被粗制滥造的t34围殴了。 况且,丑八怪一型坦克,说白了就是在拖拉机上围一圈钢板,架设几挺机枪,更加先进的丑八怪四型和喷火坦克,打死李谨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外人看。 试验场中,几名北六省6军军官和坦克兵正等着命令下达。 德国领事和李谨言到达时,竟发现楼少帅也在。 李谨言上前两步,背对德国领事,心中的疑惑表现在脸上。楼少帅只是向他点了点头,没多做解释,转而用德语同德国领事互相问候,交谈。他们的表情很严肃,说话的语速也很快,就算李谨言一直在学习德语,十句里还是有九句听不懂,只能从两人的对话中偶尔捕捉到几个熟悉的词,潜艇,海军,价格。 谈话以为德国领事无奈点头结束。 五分钟后,场中军官打响了信号枪,坦克的轰鸣声响起,滚滚黑烟和尘土飞扬中,两辆丑八怪一型以同样的速度,向挖掘布置好的堑壕碾压过去。 履带在地面上留下四道清晰的印痕,曾是士兵噩梦的铁丝网和各种掩体,根本无法滞缓坦克行进的速度,木头的断裂声,土石的碎裂声,都被哒哒的机枪声掩盖,堑壕里和坦克上的机枪手同时开火,泼洒的子弹像是雨幕,遮盖了整片阵地。 德国领事看得目不转睛,双拳紧握,不难猜测他此刻受到多大震撼。第一次见到坦克威力的人,会有这种反应实属正常。 趁德国领事被坦克吸引全部注意力,李谨言轻轻拉了一下楼少帅的衣袖,低声道:“少帅,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刚刚和这个德国人说了什么?” 楼少帅反握住李谨言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擦过,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回家再说。” 话落,直起身,表情无比正经。 李三少捂住耳朵,久久无语。 只持续不到十五分钟的战斗,却让德国领事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德意志需要这样的武器!条件再苛刻,也要把这种武器弄到手! 德国驻华公使辛慈收到德国领事从关北发来的消息后,立刻给国内发了一封密电,装甲车的威力已经在凡尔登得到了证实,而这种被华夏人命名为“丑八怪”的武器,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将远胜于装甲车! 威廉二世经过和大臣商讨,决定同意华夏提出的条件,潜艇的制造技术,二十五名现役海军军官,五十名6军军官,十五名空军军官。除此之外,德皇还大方的送给华夏十艘拆除了炮塔的轻巡洋舰。德国人也在玩心眼,十艘舰船中有八艘是战前临时由商船改装,在日德兰海战中都遭受过炮击,船体损毁严重,船厂甚至懒得修理。与其留在军港内发霉,不如拿去给华夏人做人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7第二百零七章 1916年6月底,在欧洲西线战场上,法国北部的索姆河畔,英法联军集合三千多门大炮,对德军进行了持续七天的狂轰乱炸,一百五十万发炮弹砸在了德军的阵地上。 七月一日,炮声终于停了,以英军为主的协约国部队向德军发起了进攻,年轻的士兵们冲出战壕时,并不知道,炮轰没有摧毁德军的作战意志,而他们精心打造的筑垒地狱,将成为协约国士兵的死亡之地、 只是第一天的进攻,英军就死伤了六万人,这是个可怕到无法想象的数字。战场上,到处遍布着英军的尸体,他们密集的冲锋队形,使得德军射-出的每一颗子弹都不会落空。 这一天,成为了开战以来英军死伤最惨重的一天,即便是在伊普雷,英军也未遭受过如此大的损失。 后世也将这一天称为英国6军最倒霉的一天。 战斗到后来,冲锋的士兵已经不去想他们为什么而战,是否会像其他人一样受伤或死亡,在军官尖锐的哨声中,他们只是本能的拿起武器,冲出战壕。 虽然华夏停止了向欧洲派遣军事观察团,欧洲战场的消息却仍源源不断的传回国内。有如许二姐一样的情报人员,也有自愿奔赴欧洲的记者。在索姆河战役开始后,无论是情报人员还是记者,发回国内的消息都重点提及,大部分欧洲人的日子正变得十分糟糕。 食物和药品的价格几乎是几天一个样,食物配给制开始在各国实行,黑市猖獗。尼德商行的商品,尤其是罐头和糖果,早已成为黑市上的抢手货。 黄金,银币,古董,都被用来换取生活必须的罐头和面包。 据说,因为美丽的东方妻子,尼德对东方古董,尤其是华夏古董情有独钟,只要是华夏的东西,尼德来者不拒,一本貌似不起眼的书籍,就能换回至少两盒罐头!但是,美丽的尼德夫人对鉴赏古董很有一套,若是有人妄图欺骗他们,将永远无法再踏入尼德商行的大门。 不是没人铤而走险,冒险者的唯一下场,就是消失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再也没有出现。 人们这才察觉,尼德商行销售的,不只有罐头,还有武器。 士兵们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战争进行到现在,交战士兵死亡人数不断攀升,大量训练有素的士兵消耗在堑壕战中,很多只经过两三个月训练的新兵被送上了战场。将这样的士兵送上战场无疑是在犯罪,可无论是德国还是法国,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连英国,也开始用“无法忍受”来形容本**队在战场上的伤亡。 随着战争持续升级,各**队变得无以为继,交战双方的目光都投向中立国,美国和华夏就是最好的拉拢对象。舆论战在美国打响,法国有绝对的理由认为美国人应该站在自己一边,美利坚独立时,法兰西是第一个宣布承认的欧洲国家,连美国的象征——自由女神像,都是法国送的! 这时,英国的立场会变得很微妙,可为了战争的胜利,约翰牛选择无视高卢鸡对着美利坚呱呱呱。 报纸,广播,散发的传单,都是协约国宣传的武器,相比起来,德国的手段就差得多了。 战争双方也想在华夏如法炮制,可惜的是,华夏联合政府和各地军阀根本就不给他们机会。 谈战场伤亡?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说虐待战俘?经历过庚子年之祸的军阀头子们眼一眯,这些手段听起来很熟悉啊,貌似当年八国联军进京城,就是这么祸害华夏老百姓的…… 谈邦交谈友谊?在这些欧洲列强眼中,华夏一直是一块大蛋糕,拿着刀叉的食客会和蛋糕建立友谊? 送走替英国人办事的说客,云南督帅龙逸亭冷冷一笑,扯开军装衣领,往圈椅上一靠,朝站在一边的副官招招手,“去,带上几个弟兄,找个没人的地方宰了。” “大帅,他可是……” “是什么?管他是谁,披着人皮不做人事,不该杀?”说什么事成后助他一统西南,成为大总统也不是难事,当他姓龙的是个利令智昏的傻子?!满口的英国人,还记得自己的祖宗是谁吗? 副官不再劝,领命下去。和换了新式军装的龙少帅擦肩而过。 “少帅!” “恩。”龙少帅点头,走进室内,“父亲,你叫我?” “对,”龙逸亭直起身,“关北那边又来一批货,这次走缅甸,你亲自带队。” “走缅甸?那越南?” “法国人把越南人给卖了,唐广仁那老小子没费一枪一弹,白得好大一块地盘。”龙逸亭又扯了扯衣领,“估计这段时间那边都不会太平,和越南的生意暂时停一停。” “是,父亲,那我下去准备了。“ “去吧。”龙逸亭说着,又把龙少帅叫住了,“你看楼家那头老虎娶的媳妇不错吧?” “父亲,朋友妻不可戏。” “没叫你干那缺德事!”龙逸亭嘟囔一句,“老子还想抱孙子!” “父亲,我知道。”龙少帅突然笑了,端正的面孔,因笑带上一丝不羁,“该怎么做我知道。” “知道就好。” 龙逸亭哼了一声,摆摆手,照目前来看,往后数三十年,大总统位置上坐的就算不是楼家人,也会是楼家扶持的,楼盛丰那儿媳妇还是个钱耙子,和他们好好“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惜楼家女儿都嫁了,李谨言也没个亲妹妹,亲戚家的不说也罢,否则说不准还能当个亲家,憾事啊。 不过楼家的七个姑娘没一个嫁到六省之外,唯一能和楼家牵扯上亲戚关系的宋家,还是从李家那边拐了个弯。龙逸亭眯了眯眼,偶然?摇摇头,反正楼家不可能再变出一个姑娘来,想那么多做什么。 被说客找上门的不只有龙大督帅,可只要这些督帅脑子没抽,哪怕对方说得天花乱坠,也没人松口。 北六省即便有说客上门,找的也不会是李谨言。他现在关注的除了和德法之间的生意,就只有那些被关押的间谍。 法国间谍已经被释放,按照双方的说法,这不过是一场误会。英国和俄国间谍分开关押在囚室里,怎么安排他们,李谨言还没考虑好。日本间谍被一天三顿“热情招待”,一边眼泪鼻涕横飞的录口供,一边为丁肇和乔乐山的药品研究事业添砖加瓦。 就在李谨言以为从这些间谍身上,得不出更加有用的东西时,却接到了一封从京城发来的密电。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8第二百零八章 7月5日,楼大总统接到关北发来的电报,看完上面的内容,病了三四天的楼大总统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继续卧病在床了。装病也不是件容易事啊。 “人送来了?”楼大总统一把拿掉额头上的帕子,坐起身,中气十足,“从这人嘴里都问出什么了?” 副官摇摇头,“只有一封电报,具体情况要等人到后才清楚。” “也好,免得中途再出问题。”楼大总统立刻派人给展长青送去消息,这些天为了应付朱尔典,展长青头发都白了十几根,若是关北再不来电,展部长也撑不住了。 两天后,当朱尔典终于见到那名身上没有任何明显伤痕,却神情委顿的英国间谍时,心中已经有了不太好的猜测。当那名间谍开口说话时,朱尔典的神情立刻变得无比难看。一个经受过专门刑侦训练的王牌间谍,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华夏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英国人的心情跌落谷底,李谨言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帝制? 英国人策划,日本人执行,美国人也掺了一脚。历史上曾出任袁大头法律顾问的古德诺,不仅没有被蝴蝶翅膀扇没,反而出现在上海,有名的已经成文,只等最佳时机对外发表。李谨言手中还有一份名单,其中不少是各省议会中的议员,据说这些都是和国外势力有长期“联系”的。想起之前鼓动各省督帅参加欧战的说客,李谨言不寒而栗。 历史上的洪宪称帝,让袁大头背负几世骂名,北洋政府也分崩离析。李谨言确信楼大总统绝无称帝意愿,但旁人会相信吗? 真凭实据固然重要,可还有一句话,无风不起浪。 捕风捉影,加上有心人的煽动,这盆污水泼下,没人能全身而退。即便能证明其子午须有,楼大总统的声望也会下跌。 这还只是阴谋中的一小部分,接着向下看,李谨言浑身都在发冷,紧接着,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如果真被英国人得逞了,华夏必将再度陷入军-阀割-据-混-战的局面。就算现在的各省军阀不买列强的账,但有野心的人并不在少数,列强完全可以拿出他们惯用的手段,扶持新的代理人。 北六省再强,也是独木难支。一旦枪口对准自己的国人,无论是胜是败,消耗的永远是华夏的元气和国力。 英国人很聪明,整件事从策划到行动,所有表面上的痕迹都抹得很干净,需要亲自出面的也全部由日本人代替。唯一能作为证据的也是美国人所写。作为美国政治学会的创始人,纽约宪章的起草者,古德诺完全可以凭借他的身份和声誉,反击华夏的任何“指责”。他只是以一名政治学家的立场和观点写了一篇文章,发表了自己对华夏政体的看法,如此而已。 日本人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们和华夏关系之恶劣,人尽皆知,再背上几个黑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给英国人背黑锅还能得到不少好处,何乐不为?若是华夏真的乱了,那更符合大日本帝国的利益。 在这份口供上,李谨言还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坂西利八郎,本庄繁。赫赫有名的坂西武官和策划九一八事变,炮制伪满洲国的关东军司令! 这两个人和土肥原贤二一样该死! 几分钟后,书房的门被敲响。 “少帅,我有事和你说。” 见李谨言的神色有些不对,楼少帅将批阅好的公文交给副官,示意他先出去。 等书房的门关上后,李谨言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口供放下,“这是从那个英国人嘴里问出来的。“ 翻过几页,楼少帅的神情冰冷,语气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杀意,“人已经送走了?” “是的。“ 许久之后,低沉的声音才再度响起,“这件事交给父亲。” 这件事涉及到的不只是外国势力,还有各省内的议员,至于是否有哪个省份的军政长官参与进去,目前还很难说。若是动手,北六省肯定不合适,只能由联合政府下令。各省的省议会,也是时候“整顿”一下了。 “少帅,”李谨言单手撑在桌上,靠近了些,“英国人不论,这两个日本人,尤其是这个本庄繁,绝对不能留。” 楼少帅正翻到口供最后一页,听到李谨言的话,头也没抬,只道出一个字:“好。” 一个字,决定了坂西武官和本庄繁的命运。也宣告了坂西公馆的覆灭。 原本李谨言诸事缠身,没想这么快收拾坂西这群人,但谁让他们自己往枪口上撞? 命令下达给情报三处,楼少帅亲自下令,三处上下自然不敢马虎,三处处长亲自出马,坂西和本庄繁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若是朱尔典将英国间谍泄露计划的事情告诉他们,或许两人还能逃过一劫,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北六省交人之后,朱尔典一直没同日本人再联系。 坂西和本庄繁都预感有些不妙,据上海传回的消息,那个美国政客已经定了船票,马上就要离开华夏。从他匆匆回国的举动来看,计划很可能泄露了。他们派去关北的五个人对此毫不知情,唯一的可能就是英国人。 “阁下,英国人很可能出卖了我们。” 坂西利八郎仔细的擦拭着武士刀,没有说话。 “阁下!” “冷静。”坂西平举起手中的刀,刀光映亮一侧的脸颊,“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要自乱阵脚。” “是,在下鲁莽了。” “我会继续同英国人联系,在那之前,必须冷静等待。” “是!” “下去吧。” “是!” 本庄繁离开房间,侧首看了一眼合上的拉门,目光阴沉。一旦计划泄露,英国人肯定会将日本当做替罪羊,坂西想要脱身,同样需要一个替罪羊,这个人会是谁? 本庄繁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七月十二日,华夏联合政府突然下令各联省议会议员进行改选。除接到密令的各省督帅,多数人均不明就里,但议员改选日期的确已近,也无人提出异议。 各省督帅对此次议员选举都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从清时谘议局到联合政府省议会,很多颇具资历的老议员都发现,这一次的改选绝不是走个过场,拉人情送礼根本走不通了。 选举进行到一半,立宪派,对清皇室抱有同情,与外国势力走得过近,或为某外国势力充当过说客的议员,都被从议会中剔除出去。虽有极少数立宪派人员入选,但相对于省议会中其他派别人员,人数实在是微不足道。为的不过是给外界摆出民主选举的架势,表明对各派别一视同仁,兼容并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9第二百零九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8月中旬 华夏各省议员选举进入尾声,各省军政府内部也出现了不少新面孔。 “犯事”被抓的官员,无论被枪决还是被关押,财产都一律没收,由北六省带头,各地报纸和广播,纷纷对这些官员在职期间所犯的罪行加以公布。 关北趣谈报还出了一期特刊,刊名就叫,除刊有罪行确凿者的相片,还附有他们的姓名,官职及因何被抓,被杀。 北六省广播电台每天定时定点对此进行播报,茶楼饭馆里的说书先生纷纷就此编纂了新段子,有些直接按照趣谈报上的内容加以润色,关北大剧院还开了评书和相声专场,几乎是场场爆满。关北电影公司放出消息,将就此拍摄一部电影,编剧是张建生。 先后有问世,关北电影公司已经彻底打响了名头,之前和上海电影公司合作拍摄的阅兵式影片,也于不久前在国内各家影院6续上映,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各地报名参军或是报考军校的青年比比皆是,其中还有为数不少的女学生。 “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梁红玉飞马传诏令,为何到如今,女子就不能上阵杀敌?!” 两名女学生还当场亮出拳脚功夫,纤纤弱质,却是拳脚生风,一套拳打完,女学生抱拳,大方回应众人叫好,回头对着兵哥眼一瞪,不服,和姑奶奶比划比划? 招兵处的几个兵哥满脸苦笑,这是女学生?不是女土匪? 其实兵哥没猜错,往上数几代,她们家中还真是做土匪的,不过是海匪。如今族中兄弟不再做海匪,却依旧在跑船,其中两人还考上了北六省海军军官学校。 这样的热潮一直持续,丝毫未见消退,到了后来,各所学校的校长先生纷纷跑到军政府前抗-议,学生都跑去当兵,他们要对着空气讲课吗?当兵报国是好事,但报国也要先明理识字! 面对这些责难,各地军政官员也只能苦笑,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向“上头”诉苦。 北六省这种情况更甚,看着在大帅府前摆开“龙门阵”的先生们,李谨言很无奈,军队不归他管,这些先生该去楼少帅讨说法,拦他干嘛?直到楼大总统公开发表了一场讲话,直言报国并非只有当兵一途,于所学领域发挥专长也是报国,又有德高望重的教育家通过报纸和广播加以劝导,这种情况才逐渐好转。 虽不能上阵杀敌,然凭一身所学,仍能报国。 农事,商事,军事,何处不是报国事? 东方古国正加快崛起的步伐,而欧洲大6,仍战火连天。 欧洲西线战场,凡尔登和索姆河都陷入了拉锯战,交战双方都在堑壕和炮火中大量消耗着士兵的生命。 德国得到了丑八怪的图纸,正着手研制,法军也开始装备装甲车,虽然比不上德国装甲车的钢板厚度和炮火威力,至少能让士兵心中有所安慰。 英国的马克坦克始终不见踪影。哪怕有装甲车作为例证,英国6军上层仍视坦克为儿戏,认为最终能够战胜敌人的方式,依旧是集群火炮和集团冲锋。在英国人改变观念之前,法国人最好祈祷德国人不会突然改变做事的态度,否则,一旦德国坦克提前问世,遭殃的首先就是他们。 在欧洲东线,奥匈帝**队突然对俄军发动大规模反击,被当成软柿子捏了又捏,揍得满头包,再没脾气也会发火。看着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攻陷的奥军阵地,勃鲁西洛夫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放下望远镜,再次询问必须的补给品是否已经到达,而军需官的回答永远只有一句:“还没有,阁下。” 海面上,英国的皇家舰队将德国的主力舰队牢牢封锁在海港,舰队无法出港,商船也无法进入大西洋进行贸易。中立国的船只经常被英**舰拦截,哪怕船长再三声明,这些货物并非运往德国,英国水兵依旧会搬空船舱里的每一箱货物,然后用少量的英镑作为补偿。 当发现船上运载的是来自华夏的罐头食品和香烟时,英国水兵显然很高兴,有人还吹起了口哨。看到他们的表现,就不难想象他们祖先做的是什么行当,不是海盗就是海盗。 在又一次被拦截之后,一名华夏船长苦笑一声,他是否该感谢英国佬给的不是快成废纸的俄国卢布? 船上的俄国大副用半生不熟的华夏语安慰他:“应该感谢上帝我们遇到的不是德国潜艇。” 开往欧洲的商船被拦截,从欧洲开出的商船也会经过盘查。面对这种情况,大多数国家也只能忍气吞声,抱怨几声了事。好在这些货物不会被“强买”,否则连大不列颠的盟国也会朝他们竖中指。 首批收回的华夏文物和古董已经装船,书籍和绘画占多数,另有瓷器和数量不多的青铜器,据说还有当初英法联军从圆明园中掠走的部分宝物。 在货轮之前,李谨言就拿着尼德发回的清单,请教了关北大学中几位教授,当他们看到李谨言抄录下的书单之后,无不愕然。当得知这些宝物只是“随意”装箱运回,古稀之年的老先生,气得满面通红,兜头给李三少一顿好骂。 之乎者也引经据典,李谨言听得是两眼蚊香圈,好不容易回过味来,万分无语。 “简单粗暴”“暴殄天物”的是尼德和那帮洋鬼子,为什么挨骂的却是他?! 在京城的白老,闻听消息也发来电报,得知情况属实,立刻就要乘火车北上。 “爹,言儿不是说还要一段日子船才能到吗?” 楼夫人好不容易把白老劝住了,又给白宝琦打了电话,想让大哥也来劝一劝,结果白宝琦非但没帮着一起劝,还打点行装,给自己放了一个大假,要和白老一起去关北。 “大哥,你怎么也来添乱?” 没等白宝琦说话,管家来报,教育部陶部长来访,楼夫人看看白老爷子,再看看白宝琦,无奈摇头。 陶德佑只是开始,从白宝琦接到楼夫人的电话之后,大总统府接到的拜客帖子就堆成了山。 以往拜访总统府的不是官员就是官员夫人,如今却都是花甲古稀之年的老先生,或是文学泰斗,或是国画大师,或是历史学者。他们也不是独自来,都带着弟子或是后辈,拜访总统府的目的也很简单,提前给楼家打个招呼,等“东西”到了,他们要去关北一观。 “听闻还有一副?”一名老者放下茶盏,长叹一声,“华夏之宝却流落海外,可叹!” 众人一阵沉默,白老呵呵一笑,“诸位何必如此?游子还家,宝归华夏,该高兴才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0第二百一十章 京城 东交民巷日本使馆前,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了下来,从车中走出两个个子矮小的男人,其中一人身着洋服,另一人穿着日式和服,一名日本武官从使馆中迎了出来。 “青木阁下,坂西阁下,公使阁下正恭候两位。” 与此同时,又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了过来,车中坐着四个身穿黑色短打的壮年男人。后座上,一个疤脸汉子看向窗外,开口道:“处座,那个穿洋服的是坂西利八郎,迎出来的是本庄繁,至于另一个……” “那也是条大鱼。”亲自执行本次刺杀任务的情报局三处处长冷笑一声,“没想到这次来收获不小,还能顺带逮到这条大鱼,值了!” “大鱼?” “那人是青木宣纯,坂西的资格都没他老。”三处处长拍了拍前座,“都记着,一会出去先扔炸弹再开枪,子弹全都打光!” “是!” 前座的两人取出黑色的布巾绑在脸上,拉开了枪栓。 “再有,嘱咐你们的话别忘了。” “处座放心吧。” 开车的司机答应了一声,前座的另一个人则目光冰冷的看着窗外。 随着一声“动手”,车门同时被打开,没等坂西等人走进使馆大门,几枚炸弹就从天而降,爆炸声中,不只坂西等人,包括公使馆前的卫兵和近处几个使馆工作人员都遭了池鱼之殃。 尖锐的哨声响起,公使馆内驻扎的卫兵开始集结,四人打光了枪里的子弹,纷纷高喊:“大韩帝国万岁!国王万岁!” 喊完了,原本该按照计划好的路线撤退,几条巷子里都安排好了接应,可其中一个汉子却一把拉开上衣,露-出绑在腰间的炸弹。呲呲的白烟中,他用朝鲜语大声喊着些什么,可惜参与刺杀的其他三人听不太懂,而日本人也被他不要命的攻击方式吓了一跳。 “处座,安子……” 三处处长一咬牙,“走!” 看到三人消失在巷口的背影,身上绑着炸弹的汉子笑了。一声轰然巨响,他与五名日本兵同归于尽。 身中六枪的坂西利八郎当场死亡,被炸弹炸伤又被子弹击中要害处的青木宣传也一命呜呼,只有本庄繁命大,炸弹没炸死他,子弹也只是击中了他腹部,在三处的人离开之后,他的意识还很清醒,大声对公使馆内的一名日本兵喊道:“医生,我需要医生!” 在两名日本医生赶到后,本庄繁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的命保住了,可他放心得太早,并没看到那个“日本”医生取出药箱里的针剂时,眼中闪过的一道冷光。 经过简单救治之后,受伤的本庄繁和日本兵都被送进了最近的一家日本医院。躺在担架上的本庄繁拉住一个公使馆的书记官,想告诉他这次刺杀事件很不简单,有很大可能不是朝鲜人的报复行为,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嘴里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 本庄繁愕然的握住自己的脖子,用力张大嘴,双眼因为惊恐几乎凸出眼眶。 日本书记官不明白他是怎么了,还以为他是伤势过重;立刻大声叫医生。 之前为本庄繁处理过伤势的医生小跑过来,在书记官的呵斥声中仔细查看本庄繁腹部的伤口,说道:“阁下伤势过重,必须马上送去医院。” 本庄繁看着眼前的医生,总觉得很不对劲,但那个医生却突然用力按到他腹部的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他很快昏了过去。这一切发生得很快,连距离最近的书记官也没察觉出不对。 坂西和青木等人在日本公使馆前遇到刺杀的消息,很快在各国公使间传开。 新任驻华全权公使林权助气得跳脚,他当真是走了背运,坂西和青木受他邀请才会一同前来公使馆,没想到却双双遇刺。日本在华的情报人员中,两人资格最老也最受大本营器重,如今却都死在刺杀者手里! 从现场反馈的情报来看,这是一场有计划的刺杀。派去追捕的人至今也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可见刺杀者的布置相当周密。是朝鲜人吗?或许。不过,林权助眯起了眼睛,还有极大可能是华夏人! 若真是华夏人干的,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突然动手?还是明目张胆的在公使馆前动手? 坂西等人在华的活动,林权助知道一点,却并不十分详细。古德诺回国之后,那篇没有公开发表,妄图-搅-乱-华夏的计划胎死腹中,坂西和本庄繁更不会将他们同英国人私底下的勾当告诉旁人。林权助也只能凭他了解的情况进行猜测,想要最终确定,还要等本庄繁伤势好一些再说。 但是,林权助注定要失望了。 当夜,医院里就传来本庄繁的死讯,死因是伤重不治。一同入院的七名日本兵也死去三人。其余四人都是终身残疾。在林权助被气得跳脚,担忧该如何面对大本营的责问时,这次刺杀事件已然见报。京城,沪上,北六省,各地报纸都对此做了大篇幅报道,部分报纸还配有照片。日本公使馆里的人觉得很奇怪,事情发生时,公使馆附近应该没有记者,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针对刺杀事件,报纸上众说纷纭。多数言论倾向于是朝鲜人的报复行为。有几家报纸为证明猜测属实,特地就朝鲜和日本之间的“恩怨”写了长篇报道,从甲午战争后,日本成为朝鲜的保护国,再到彻底侵占朝鲜,几乎所有的大事件都没有落下。 朝鲜国王李熙,朝鲜总督寺内正毅都出现了报道中,消息灵通的,还对近年来朝鲜国内风起云涌的反抗运动做了报道,朝鲜救**的李东道和金正先等人也被提及。寺内正毅在朝鲜发起的清-缴行动,更是被大。 从朝鲜的遭遇,华夏人想起了日本在华夏的所作所为,庚子之乱,旅顺大屠杀,凤城惨案……日本曾在华夏犯下的罪行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报纸上,日本人察觉到情况不对,可来不及了。 全国各地纷纷掀起抵制日货的活动,不少年轻的学生还组织了演-讲和游-行,挥拳高喊“日本人滚出华夏!”,天津和汉口等地的日租界已被华夏政府接管,各地的日本侨民纷纷涌向上海的公共租界。大量日本浪人和流氓的出现,也带来-妓-院,烟-馆和赌-馆,治安问题变得十分严重。租界中的日本人聚居区变得拥挤不堪,乌烟瘴气。这让生活在租界中的他国侨民产生极大不满,尤其是和日本早有龃龉的法国人,公开宣称,必须将日本人赶走才能彻底解决所有问题。 美国人站在了法国人一边,没办法,谁让他们和日本人在租界中是邻居,很多美国侨民都在抱怨,日本人实在是太多了。英国人的态度左右摇摆不定,法国是他们在欧洲的盟友,和德国人厮杀少不了法国,而日本人则是他们在亚洲的一条狗,他们尊重法国的意见,但也不能让别人把自己的看门狗给打死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1第二百一十一章 新式轰炸机的试飞很成功。 从试飞结果来看,新式轰炸机的航行速度及轰炸精准度都得到了很大提高,航行里程也可达到五千米。依飞机厂现有的生产能力,年底之前,至少可以生产出五架新式轰炸机,加上不断出厂的战斗机,在1917年之前,组成一支轰炸机编队不成问题。 届时,德国飞行教员也将抵达,作为曾在一战期间出现过红男爵和因麦曼等超一流王牌飞行员的空军部队,德国空军的战术思想和飞行员的个人技能,在这个时代都处于领先地位。以因麦曼的名字命名的空中翻转技巧,直到后世都被飞行员使用,而以一己之力击落八十架敌机的红男爵,更是空军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双机编队,多机编队,战斗机和僚机的组合已经出现,德国的空中“马戏团”已经占领了欧洲的天空。李谨言没有亲眼目睹欧洲大6的战况,但他相信,有了这些德国教官,加上不断研发的新式战机,华夏的空军绝对不会逊色于任何国家。 当世界各国势力再一次洗牌时,华夏将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甚至是主导者! 随同德**官团到来的还有潜艇的制造技术。原本在交付坦克图纸时,潜艇图纸就该到手,但中途出现了一些问题,李谨言也只能等到潜艇图纸和德**官一同抵达华夏。不过,最迟也是九月底。 通过电报,李谨言和宋武达成了初步协议,潜艇的技术,北六省和南六省共享,作为交换,大连造船厂将“组团”到江南造船厂取经。江南造船厂里有不少技术过硬的老师傅,还有大量的年轻人才,这些都是花钱也换不来的。哪怕不愿意,李谨言也必须承认,比起有几十年历史,底气十足的江南造船厂,大连造船厂样子再好看,也还只是个空壳子。 “人才啊。”李谨言叹息一声,华夏的专业人才还是太少了。目前世界上最好的造船技术捏在英国人手里,别看日德兰海战中,英国的战列巡洋舰败在德国的装甲巡洋舰手里,伊丽莎白女王级一出,仍旧是所向披靡。 虽然海军强国大多都装备有无畏级战列舰,可至今为止,只有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级是用燃油代替煤炭作为船舶的动力。不只航行里程和速度遥遥领先,火力也大得惊人,一艘船上就装有八门三百八十毫米口径的巨炮,每颗炮弹都接近一吨! 相比起德国的沙恩霍斯特,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级堪称超级无畏舰。这种差距,绝不是短时间内能迎头赶上的。就连德国海军舰队的发展,也是利用了英国淘汰老式战舰的时机。即便不断提高造船技术,缩短造船时间,在舰队总吨位和火力上,德意志却依旧不是大不列颠的对手。 凭借德国的技术尚且如此,何况工业技术还相对薄弱的华夏? “难怪德国潜艇战那么闻名了。” 归根结底,都是没办法给逼的!海面上打不过,只能从海面下想办法。就算是这样,一战刚开始时,英国的潜艇数量也是德国的两倍,直到德国从无限制潜艇战中尝到甜头,并且决定用该战术逼迫英国议和,德国生产出的潜艇数量才超过英国。 华夏海军还很弱,面对其他海军强国,哪怕是日本,都没有太大的胜算,前提是这帮日本矬子能把战舰开出海港。 李谨言知道战列舰会被航空母舰取代,也清楚飞机将在未来战争中起到的作用,但在华夏的军工技术能够达到这种高度之前,还是发展潜艇更合算,除此之外,还有水雷。在达达尼尔海峡战役中,奥斯曼土耳其就曾用水雷给了英法联军好看 轰炸机试飞结束后,楼少帅返回军营,李谨言则乘车前往工业区。 工业区的规模再度扩大,工厂里的蒸汽机声日夜不停,运输货物的马车和汽车不断在工厂里开进开出。好在居民区的距离相对较远,否则,一天十二个时辰,别想有个清静时候。 虽然这个时代还没出现“噪-声-扰-民”这个说法,但被吵得休息不好,神仙也会暴躁。 楼氏商业集团旗下的工厂已经发展到六家,家化厂,被服厂,毛刷厂,食品厂,北方兵工厂分离出来的机械厂如今也在李谨言名下,另有被服厂制鞋车间独立出来的鞋厂,生产出的各种女式高跟鞋和男式皮鞋不只成为年轻人的心头好,还大量出口。光是这半年来的订单,就足够让鞋厂经理笑得合不拢嘴。 除此之外,楼氏商业集团涉及的产业还有新闻报社,广播公司,电影制片厂。李谨言同时计划在关北剧院的基础上进行扩建,上海大世界还没出现,关北大世界却即将开门营业。 关北百货公司和关北发电厂李谨言都有股份。还有与其他各省督帅合作开发的矿藏,合办的工厂,还有约翰筹建的船公司,仔细算算,十根手指头都不够用。 三个马大胡子如今坐在家里数钱,外出遛马的事很少再做,不过随着外蒙和西伯利亚发现矿藏的消息接连传来,马庆祥和几个同族兄弟有些坐不住了。三个马大胡子一合计,在能组成一个排的儿子里扒拉出几个,让他们带着马队到外蒙和西伯利亚去转一圈,确认消息是否属实。带队的人中,就有曾和楼少帅一同扛旗的马少帅。 外蒙的王公都被“请走”,牧民们或继续放牧,或到华夏政府在当地创建的工厂里干活,日子都比以往要好上许多。马队过处,偶尔能遇上成群的牛羊,雪白的羊群,叮当作响的牛铃,牧民姑娘骑在马上,扬起马鞭,蜜色的肌肤和乌黑长发结成的辫子,随风扬起的歌声,凝成了碧蓝天空下最美的一道剪影。 西北三马的军队外出串门,自然要给楼大总统递个消息,连带李谨言也能知道个大概。一旦这些矿藏到手,开采时,北六省的机器和工程师都必不可少。可以预期,到时又是大笔的入账。 不过,这些钱到他手里大多也只是走个过场,能“留下”的只是少数。不说别的,光是北六省军队就是吞金大户。 “还有新建的学校,公共设施,修路,实验室……” 邹老先生的无线电发报机,邹小先生及其同好的各项发明,乔乐山和丁肇的药品研究……据说青霉素增产实验还是没多大进展,某个化学狂人郁闷之下把芥子气给弄出来了。李谨言没有去确认真伪,只是再三叮嘱实验室里的人,凡是丁肇弄出来的东西,一定要分门别类妥善“保管”。不过有乔乐山在,相信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车子开到工业区,李谨言先去了被服厂。在阅兵式后,各省军队6续开始换装,其他省份暂且不说,只是河北与山西两地,被服厂的订单就接到手软。虽然各省也开了不少的被服厂,可无论是款式,布料,还是做工,都无法和关北相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2第二百一十二章 九月中旬,时政新闻特别增刊再版。 同日,文老板旗下报社宣布,,将作为周刊发行。周刊一经发行,不只在北六省内引起了强烈反响,同时引起国内外极大的兴趣。 以官场为题材的故事,涵盖了自清末到民初这段期间的官场百态,清官,贪官,好官,庸官。旧式官僚,新派人物,都将在故事中一一登场。 报社编辑和撰稿者对于人物的刻画,故事的讲述也并非全褒全贬,但于故事结尾,却总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不久前因抓捕间谍意外落马的贪官,无论之前如何荣光,官声如何,都无一例外会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首期刚一面世便销售一空。路边的报亭,街边的报童,根本不需要吆喝,凡是买报者,几乎是人手不落。这种情况,还只有发行时曾出现过。十月,上海开辟新专栏,刊登-黑-幕-后,更有人将两者进行对比,在报纸上连发多篇报道,倒也让观者看得津津有味。 出版这份刊物之前,报社的文老板曾询问过李谨言,与上的故事和文章,必然会涉及到一些台面下的东西,上位者,大多不-欲-为外人道。若是刻意避开,则会失去创办这份刊物的初衷,还不如不办。 李谨言拿不定主意,先去找了楼少帅,彼时,楼少帅正在看第三师从朝鲜发回的电报。 不久前,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又被刺杀,清-缴-行动虽然绞杀了不少朝鲜南方的反抗组织,却也给寺内的“人身安全”带来更大的隐患。 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一旦被压迫到极致,都会奋起反抗。 刺杀者的身份很快被查清,是一个没落的朝鲜两班贵族,在日本统治朝鲜期间,表现得十分“良好”。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在身上绑着炸弹,意图和寺内正毅同归于尽。 这次刺杀发生的时间,就在坂西利八郎和青木宣纯等人毙命的隔日。这让一直怀疑华夏人才是“公使馆刺杀案”幕后真凶的日本人产生了动摇。只有日本驻华公使林权助依旧坚持杀死坂西等人的一定华夏人,杀手用朝鲜语喊话不过是欲盖弥彰,可寺内正毅刺杀案一出,他的坚持再无法得到更多人的支持。 两起刺杀案发生的时间太过接近,手段也极其类似,连喊出的口号都有九成相似,难道这都是巧合吗?死在公使馆前的刺杀者身份不明,又有华夏人在一旁“帮忙”,案件一直都没有多大进展。刺杀寺内正毅的那个朝鲜人则不同,在身份确认之后,他一家六口都被寺内正毅杀死,和他有关系的人也被抓捕关进大牢。 紧接着,比之前更加残酷的又一轮清-缴行动开始,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只要被怀疑对大日本帝国“不友好”“不忠诚”,百分百难逃厄运。 许多已经投靠日本的朝鲜官僚开始大肆诬告,攀咬,开始是为除掉对手,后期却是为了保命,日本人的残-暴让他们确信,只有告发的人越多,自己才越安全。事态就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一些朝鲜旧皇族出身的王公族都被绞死或砍头,家眷要么被杀,要么充做-妓-女,同样的惨剧,每一天都在上演。 闻听消息后,朝鲜国王李熙吓得根本不敢走出房门半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要求宫廷内侍守在门外。饶是如此,他也经常被噩梦惊醒,摸摸脖子,生怕下一刻日本人就举着倭刀冲进来,将他的脑袋砍落。 在惊恐到极点时,脑子反而会变得清醒。李熙又派出最信任的内侍去和华夏人联络,此时,他已经不再去想什么“驱虎吞狼”,几方搭线了,他只想着一件事,必须把日本人从朝鲜彻底赶走!否则,那些被日本人杀死的朝鲜旧皇族,就是他将来的下场! 此番清--缴,寺内正毅旨在彻底肃清朝鲜南方的反抗势力,殊不知反倒造成了反效果。 伴随着日本人挥下的屠刀,李东道领导的朝鲜救**实力在不断壮大,人员数量已经达到一万九千人,大部分都是可以战斗的青壮年,还有一些女人和老人,虽然不能战斗,却可以为救**运送补给和做饭。 人员的增多,促使救**上层的权力争夺又开始变得激烈。 李东道不会将领导地位拱手相让,以金正先为首的一伙人心知不能马上将他掀落马下,却总是要想办法给他找些麻烦。金正先等人主张可以和华夏人合作,利用华夏人,却不应该彻底信任华夏人,一旦将日本人赶走,必须马上让华夏人退出朝鲜。若是能趁机在华夏东北部占领一部分土地,那就更好,至少要将白头山全部归于朝鲜! “朝鲜必须完全的独立!” 李东道的想法却不一样,他曾背离朝鲜投靠日本,又背叛日本投靠华夏,背叛可以得到“好处”,却同样要付出代价。金正先认为可以再寻求欧美国家的支持,李东道却绝不愿意这么做。一旦华夏人的势力被驱逐,他也将彻底失去靠山,到时,金正先就可以将他一脚踹开,独揽大权! “日本人还没有赶走,诸位就想着争权夺利了吗?”李东道比金正先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总是能想方设法的让更多人站在自己一边,“金正先,你说不能信任华夏人,那么欧美人就可以相信了吗?!你能够保证他们对我们的帮助是无偿的吗?如果彻底和华夏人撕破脸,到时我们该去向谁求救?!” “你这是强词夺理,你这条华夏人的走狗!“ “混蛋!”李东道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我看你才是被日本人收买了!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赶走日本人,难道你看不到他们正在屠杀我们的同胞吗?!” 李东道的话让房间内陷入了沉默,有一半以上的人站在了他这边,就连之前支持金正先的部分人都开始动摇。他们加入朝鲜救**的目的本就为反抗日本,日本人还没赶走就去想华夏人的问题,实在太过遥远,更不用说去占领土地了。 金正先再次落败,只能握着拳头气冲冲的离开,李东道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得意,随即变成冰冷的杀意。 一定要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之前他不是没动过手,但每次都能被金正先侥幸逃脱,下一次,他就不会再这么好运了! 朝鲜是内讧还是如何,驻扎在新义州的第三师并不关心,只要保证朝鲜救**队还由李东道领导,而李东道还控制在自己手里,这就足够了。在华夏的海军实力没有进一步增长前,还不能让日本人狗急跳墙,只能让朝鲜人拖着他们,消耗他们。 放下第三师的电报,楼少帅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3第二百一十三章 “对了,我是有事要说的。”李谨言整理好长衫,突然拍了一下脑袋,“有份新周刊,文老板拿不定主意,问我的意思。” 李三少一边说,一边尽量忽视楼少帅身上缺了三颗纽扣的衬衫,他都被撕了多少件衣服了,算一算还是自己吃亏。 “周刊?”楼少帅扣好袖扣,拿起军装外套,捡起被丢在地上的武装带,”是贪官录?” “少帅也看过?”李谨言抓了两下头发,”改名了,叫官场百态,主要是写官场。会不会有什么忌讳?” “忌讳?”楼少帅侧身,武装带上的环扣发出一声撞击的轻响,“何来忌讳?” “算了,”李谨言摇摇头,“我还是去问外祖父吧。” 事实上,在发行之后,文老板的报社前曾有人闹事,带头的是一名因贪污被捕的铁路局副局长遗孀,另有十几名贪官家属。其中不乏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七八岁的幼童。这些人围在报社前,哭声和骂声响成一片。报社编辑和工作人员曾出来劝过,结果被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打得嘴角流血,直到警察赶到,情况才被控制。 一名妇人哭道:“我丈夫的确做了错事,可他已经死了,怎么还不放过我们?要登这些东西?!” 说着,将手中的扔到地上,抱着一旁的孩子哭:“我怎样不要紧,可我的孩子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不只被同窗排挤,连学堂都不敢去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丈夫不对,他该死,可我孩子没罪啊!你这上面什么都写了,让我们以后怎么做人?不是说民国了吗?不是没朝廷没皇帝了吗?怎么还搞诛连啊?!” 她一哭,旁边的人也开始掉眼泪,一时间哭声震天,围观的人有知情的,也有不太了解的,看着他们的目光有同情的,也有不屑的。 “说得好听,当初贪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造孽啊!” “这是那个铁路局大官家里的,你是不知道,他家有两辆小车,就她怀里那个孩子,张口穷鬼闭口下等人的,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还有脸来哭?” “话也不能这么说,事情到底不是孩子做的,稚子何辜……” 十几个女人孩子堵在报社门前哭,哭到后来,不少人都起了恻隐之心,可同情归同情,一旦想到这些女人孩子的丈夫和父亲做过什么,同情心也会淡去。尤其是敢对收容所善款动手的,当真该下油锅再给阴差断手拔舌!他贪的一块大洋,可能就是一家子的救命钱!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在说,做出这样的事,都是缺了八辈子德,不怕阴司报应! 几个警察不能对这一群老幼动粗,只能在一旁劝说,可劝着劝着,却发现带头几个人的话不太对劲,怎么又是皇帝又是朝廷的,话里还隐隐带出了楼家和李谨言。 “这位夫人,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文老板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比起报社里几个年轻人,他一眼就看出这群人带头的不是那几个动手打人的青年,而是这个前铁路局副局长夫人。 “怎么办?”女人依旧在哭,“活不下去了,还能怎么办?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带着孩子撞死在这里!” 听到她这番话,再看她的神色,文老板心中有了计较,作势劝了几句,然后弯腰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敢来闹,就没事先打听过我姓文的是什么人?我劝你见好就收,有条件咱们可以商量。否则,别怪我没事先把话说明白!” “从良上岸”前,文老板可是跟着哑叔一起干江洋大盗杀人越货的买卖,扛把子下头的三当家,让官兵都发憷的人物。如今成了生意人,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刻意收敛了煞气,但若是真有人不开眼,他会让那人知道“后悔”两字是怎么样的写法! 女人显然被吓到了,几乎忘记了哭。文老板随即叫来报社里几名记者和编辑,把闹事的人全都好言好语的请进报社。领头的人“服软”,其他人也只能跟着起身,间或有人哭两声,偷眼一看,没有多少应和,也渐渐偃旗息鼓。 为免有心人说三道四,文老板特地请警察和闻听讯息赶来的其他报社记者一同进门,就当是做个见证。 “这事总归是因而起,文某自认问心无愧,可人皆有恻隐之心,能帮的,文某还是会帮一把的。” 说出这番话后,文老板拱手,请聚集在报社门前的人散去,待他转身进门,人群中响起了议论声,“文老板仁义”一类的话不时传来。 文老板已经收山多年,和哑叔不同,手上轻易不会再沾染人命,他相当赞同李谨言说过的一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十几个闹事的人中,的确有因影响活不下去的,也包括别有用心或是被人挑唆找上门的。不同的人,解决麻烦的方式却一样,那就是大洋。 “三当家,这事真这么结了?” “说过你多少次了,别再叫我三当家,不长记性。”文老板眼睛一眯,“我倒是希望能到此为止,年纪大了,这心也软了,还真羡慕扛把子啊。” 若是单纯被生活所迫,或是因贪心闹事还罢,万一背后有人指使,那就要好好查查了。 这事也给文老板提了个醒,虽然上写出的都是实情,但其上的内容太过详细,的确不妥。再版时,特地删去了部分内容。之后,经报社主编提议,才有横空出世。 “不具实名,只写故事。” 报社前一场闹剧并未掀起多大风浪,很快就被众人遗忘。倒是引起诸多关注。有了前车之鉴,在期刊内容上,报社编辑和撰稿人都比以往要谨慎许多。 回房换了件衣服,李谨言才去向白老请教。 彼时,白老正和几位老友切磋书法。 自从这老几位到了关北,李谨言就变得格外“忙碌”,能不留在大帅府就坚决不留!一个白老就够可以了,再加上其他几位老爷子,李三少是一个头两个大。 书法绘画暂且不论,烹茶煮酒倒也罢了,可其中一位老先生竟然随身带着一把古琴,古琴啊! 李谨言压根就分不清古琴和古筝的区别,老先生笑眯眯的用一整个下午,详细给李三少解释了两者之前的区别。等他终于停口,李谨言眼前都是星星,总算理解被唐僧念得自杀的妖怪是什么心情了。 自那之后,除了每天按时交五篇大字,李谨言几乎是望几老而旋走。 如今为周刊的发行主动“送”上门,算是为了事业而牺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4第二百一十四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9月15日,在欧洲西线战场上,同盟国和协约国的士兵依旧在泥泞的战壕中苦苦挣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不清楚,世界战争史,甚至是一战的整个进程,都将在今天发生改变。 战争过去两年,交战双方的士兵,都已经掌握了堑壕战的“精髓”。只要不是长官下达作战命令,对面的敌人也没发起进攻,白天大多是休息和补给的时间。除此之外,双方时常挖掘通向敌人堑壕的地下隧道,一旦挖掘到预定地点,埋设的大量炸药就会让敌军相当好看。双方都这么做的结果是,有时挖着挖着就会遇上敌人,一场在“地面下”的交战不可避免。这样的战斗没有退路,没有炮火支援,只有拳头和子弹。直到一方的所有人都被杀死,战斗才会结束。 交战双方也会在风向利于自己时发射毒气弹。在防毒面具还很简陋的时候,协约国士兵曾在德国的一次毒气进攻下死伤上万人,但有了华夏的防毒面具,加上从德军手中的缴获,英法士兵不再谈毒气而色变。可当德军开始使用芥子气后,厄运会再次降临。 这些都是过去,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将不同了。 旭日东升,伴随着隆隆的发动机声,十八辆黑色的钢铁巨兽出现在战场之上。菱形的车身以及车后的转向轮,都让它们看起来相当的怪异。 英军和法军进攻的哨声同时响起,大量提前接到作战命令的联军士兵从战壕中跃出,跟在坦克身后攻向了德军阵地。 以往让英法联军死伤惨重的无人区,要用无数人命才能通过的铁丝网,以及各式各样的掩体,都被坦克履带轻松碾过,一旦进入攻击距离,坦克中的机枪手和炮手便立刻开火,阵地中的德军几无还手之力,坦克的威力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从1915年英军第一辆坦克“小游民”问世,到1916年9月,英国共制造出一百多辆坦克,这是当时的海军大臣丘吉尔私自挪用海军军费的结果。原本计划将这一百多辆坦克都送到前线,由于各种原因,最终抵达的只有四十九辆,进攻发起的同时,又接连有坦克出现抛锚等现象,有的干脆没跨出“历史性”的一步就现场“趴窝”。 最终发起进攻的也只有十八辆坦克。所以说,英军高层认为现在的马克一型坦克还只是个玩具,并不是全无道理。这些坦克性能实在是太不稳定了。 英法联军的进攻仍在继续,十八辆坦克,分散在十几公里长的战线上,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但第一次见到坦克的盟军士兵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些怪物到底是什么,惊愕之余,有些人还做出了扔掉武器,转身逃跑的举动。 进攻开始得很顺利,英法联军的士气更加高昂,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英军指挥官黑格也松了口气。但是,随着另一阵发动机声的响起,战场上的态势发生了转变。 七辆德军坦克出现了。 这些坦克的突然出现,对大部分德军和英法联军来说都是个意外,但是,它们的出现却改变了战场上的局势。马克一型,提前遇上了对手。 德国工程师和兵工厂技师的能力的确惊人,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他们不只对坦克外形做了改进,甚至还为坦克装上了炮塔!丑八怪一型和马克一型中的雌性一样,都是没有炮塔,火力只有机枪,出现在战场上的七辆德军坦克却全部装有炮塔和机枪,还是长管火炮。 相距一千五百米,德军坦克就接连开火,两辆马克一型在第一轮炮击中就被击毁,燃起熊熊大火。 英军坦克和德军坦克的碰面,比历史上提早至少一年半的时间。德军送上战场的也不再是庞大且行动缓慢的a7v,而是被命名为a6v的丑八怪改装型,速度更快,火力却同样凶猛。 七辆a6v对上十八辆马克一型,从数量上来说,英法联军占绝对优势。从火力上来论,德军坦克每辆都装有57mm主炮和六挺机枪,有效命中距离可以达到两千米,双方若真刀真枪的对战一场,谁胜谁负,还真无法预料。 在己方坦克出现后,德军士兵终于渐渐冷静下来,开始组织起防守和反攻。大量的机枪,迫击炮和掷弹筒发挥出嘶吼。炮弹和手榴弹不断砸落,进攻部队中腾起阵阵烟雾,英法联军的进攻被阻,他们试图稳住占领的德军阵地,却发现很难做到。 在刚刚的交火中,又有三辆马克一型坦克被击毁,四辆抛锚,还有德军士兵开始针对坦克的履带发动攻击,这很奏效。十八辆坦克,现在还能动的只剩下四辆,而德军还有五辆坦克完好无损,就算速度有些慢,机动能力却完全无碍。 在德军的增援部队出现时,英法联军知道,他们的这次进攻,或者该说利用坦克发动的奇袭,只能以失败告终。在撤退途中,仅余的四辆马克一型又有三辆接连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最终完好回到联军阵地的只有一辆坦克。 它是幸运的,而它的同伴就未必了。 英法联军并未如历史上一样取得坦克奇袭的胜利,那些战场上抛锚和被损伤的坦克也无法拖回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被德军摧毁或是俘虏。 英军前线指挥官黑格苦笑一声,从一天就损失七万人的那场战斗开始,霉运就一直紧随着英军。除了战场上的损失,黑格还要想办法对付6军上层的责问,毕竟,他当初可是“不顾一切”下令坦克参战的。 英法联军乌云罩顶,德军的心情相对轻松,他们保住了阵地,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哪怕损失同样巨大。 短暂的休息之后,许多人的肚子都开始发出声响,再英勇的士兵也是要吃饭的。 比起英法联军阵地,德军将堑壕修整得相当“舒适”,还配有发电机,当一队轮换下的士兵走进“饭厅”时,头顶的灯泡正发出晕黄的光。早就有士兵端着饭盒在前面排队,从众人脸上的表情来看,今天的伙食应该相当不错。 德国人的饮食一向以“简单”著称,有了香肠就有了一切。可能吃得好一点,也没人不愿意。 现在德军和英法联军的后勤补给都出现一定程度的困难,尤其是食物,双方士兵都被郑重告诫,不要浪费任何食物。实际上,也没有哪个傻子会那么做。 “保罗,今天不再是该死的发霉面包吧?”一名少尉军官问道。 “当然不。”叫做保罗的士兵说道:“今天有香肠,还有午餐肉和豆子。运气好的话还能分到一杯华夏人的饮料。” 所谓“华夏人的饮料”,是德军中流行的说法,指的是油炒面,加上碾碎的花生和其他坚果,只需要一杯,就能维持半天甚至是一天的热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6第二百一十六章 首批古书和文物运回国后,白老等人接连发出多封电报,邀请老友,召集弟子前来关北,对破损的古书进行抄录和修复,同时对瓷器和青铜器等进行年代鉴别,编写目录。见几位老先生如此上心,李谨言实在担心他们会累到,那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收回的文物不只这些。”李谨言隐去尼德和许二姐在欧洲的身份,只说了他们在欧洲的部分活动,“我在那边开了一家商行,请人帮忙管理。这些都是通过那家商行收回来的。” “耗费可巨?” “还好。”李谨言摆摆手,他可不敢说出用两盒罐头就换了三本书的事,谁知道这些老先生会是什么反应? 得知收回这些古董文物的耗费,对李谨言来说算不上负担,老先生们便不再继续追问,只说若有需要,他们手中不乏资产,可略尽绵力。就算他们没有,只要登高一呼,电报一发,捧着钱来的后辈弟子也多得是。 李谨言点头答应,却压根没想和几位老先生要“赞助”。 “我想在关北建一座图书馆,专门用于保管收回的古籍和孤本。”李谨言计划收回流落在外的华夏文物时,就曾想过该如何安排,“也会安排专人抄录刻印,外祖父和诸位长辈只需修损,不需要急着抄录。其他的瓷器,青铜器和金银器皿我打算送去京城,在京建一座博物馆。” 这番话一出,几老都愣了一下。 “可是效仿大不列颠及法兰西之举?” “算是吧。”李谨言点头,端了顿,嘴角一咧,“到时,馆中展出的或许不只有华夏的宝贝。“ “不只华夏之宝?” 几位老先生再次一愣,还是白老和章老最先领会李谨言话中的意思,同时摇头失笑,又不免感慨。 “山翁,章某服了。”章老笑着一拱手。 白老也不说话,只捻须颔首。其余四老也言道:“山翁,吾等均心悦诚服。” “外祖父,你们在说什么?” 李谨言奇怪的问了一句,白老却笑而不语,弄得李三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顶,是他太笨,还是这些老先生太过高深? 望天,无解。 隔日,尼德和许二姐的电报再度发来,第二批古董文物已经装船。这次运送的数量更多,足有二十只大木箱,只是古书并不多,大部分是瓷器和金银器皿,还有十几副画作。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尼德在电报中写到,“还有两只巨大的瓶子和其他瓷器都将在近期装船。。” 电报中提到的两件瓷瓶是一个法国人带到洋行的,据他说,这是他父亲从华夏皇帝的一座宫殿中得到的。 “那座宫殿美轮美奂,连凡尔赛宫都无法相比。” 从这个法国人的描述中不难猜出,那座他父亲口中的皇家宫殿,就是曾被英法联军洗劫又付之一炬的圆明园。皇家园林中的瓷器自然不是凡品,强盗将其掠走带回国,如今他的子孙,却只用来换取六盒罐头和两包香烟。 这样的“价格”在李谨言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尼德在电报中特别指出,他对这笔生意并不满意,原本只需要三盒罐头和一包香烟就足够了。毕竟现在欧洲人需要的是食物和生活必需品,而不是他们祖先从别国抢来的战利品。 瓷器和宝石固然精美,但饿着肚子,再美的东西,在他们眼中也毫无疑义。 十月二十二日,经过几天休整之后,抵达关北的德军教官分别到三所军官学校报道,开始了他们的教学生涯。 从参谋反馈的信息来看,这些德意志军人的确是有真材实料的。 五十名6军军官都曾在欧洲西线战场上浴血厮杀,每人都被授予过铁十字勋章。小胡子元首也曾在一战中获得过铁十字勋章,他当时还只是一名战场通讯兵。二十五名海军军官均参加过包括日德兰海战,其中五人还曾驾驶潜艇击沉过不下十五艘协约国商船和至少三艘军舰。 空军军官的数量虽然不多,李谨言却意外得知,其中一人竟然和未来的红男爵里希特霍芬是朋友,他们都曾在枪骑兵部队中服役,又同时参加了空军,驾驶飞机翱翔于蓝天。这名德国飞行员十分惊讶,里希特霍芬虽然优秀,但他在战斗中的表现并非那么出众,至今也只击落了一架法国飞机,这个战绩在德国空军中实在是太普通了。 三所军校中,德**官的授课,都从检查军校学员们的仪表和纪律开始。指甲是否干净,头发是否整洁,扣子是否扣好,武装带是否系牢,他们一丝不苟,任何人哪怕溜号一点,都会被严厉斥责。 从二十三日开始,硬邦邦的德语,德**装,以及带着个尖头的德**帽,成了三所军官学校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北六省并未对外隐瞒聘请德军教官一事,当英法等国领事看到在休息日走出军校,出现在关北城大街上的德**官时,都感到十分不妙。 华夏是否和德国走得太近了? 华夏政府再三言明对欧战的中立立场,聘请德军教官的也只是北六省,各国公使和领事又没有太好的理由找上门,只能尽可能的紧盯这些德国人的一举一动。可惜的是,他们始终呆在军校里,偶尔走出校门也只会去饭馆和商店。根本寻觅不到任何有用的蛛丝马迹。 德国人提前预支了薪水,拿到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翻译带路,直接冲向关北的商业街,购买了大量的饼干,罐头和其他耐于保存的食物,然后寄回国内。 “上帝,这太便宜了!” 这句话成为了这些德**官的口头禅。从翻译口中了解到关北的物价,算算领到手的薪水,他们冲进商店的势头,几乎和作战冲锋没什么区别。 成箱的罐头和饼干,罐装的奶粉和油炒面,五颜六色的糖果,密封保存的油炸食品……若非还要留下买药品和香烟的钱,他们手中一分钱都不会剩。 翻译不得不提醒这些德国人,药品和食品不一样,每个人能购买的数量有限,不可能让他们敞开购买。在发现有人低价购入药品到外地高价卖出,尤其是磺胺类药物,还高价走私到国外,北六省军政府就采取了药品限购的措施,对一般居民生活不会有多大影响,却能打击投机行为。尤其是外国人,能够在华夏购买的药品种类和数量都有严格规定。 德**官虽然遗憾,却也能够理解。 从药铺出来后,他们又去了关北大世界,不懂华夏语没关系,他们可以去听西方的歌剧和芭蕾舞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7第二百一十七章 外边闹得沸沸扬扬,大帅府内却依旧平静。 得到李谨言的授意,文老板旗下的时政新闻等报纸,针对大肆诋毁污蔑北六省甚至是李谨言本人的报道和言论,只发表了几篇不痛不痒的反驳文章,这让对方的气焰更加嚣张,也让外界质疑的声音更大。 “真的问心无愧,为何公开反驳都不敢?” 那个揭露北六省“黑-幕”的撰稿人接连又发表了几篇文章,看到文章的内容,李谨言反倒松了口气。哪怕言辞更加激烈,揭露的“内-幕”更多,却没有一件事说到点子上。写这些文章的人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例如李庆云在财政局挂职,其他更隐秘的事情却一无所知。告诉他这些的,应该不是自己身边的人,至于是不是某些势力安排的“内-线”,还需要进一步查证。 李谨言指着报纸文章后的署名,道:“哑叔,能想办法查清这个人的底细吗?” 哑叔点点头,随即用手在颈边划了一下。 ”不,暂时不动他。”李谨言摇摇头,“也不要抓他。” 这个人还要留着,他可是面“大旗”,说不准会有不小的用处。 哑叔仅存的一只眼睛眯了起来,双手拢在袖子里,再次点头,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四处在北六省情报局中的地位很特殊,四处有多少人,这些人都是什么出身,有什么本事,平时都做些什么,其他三处的人很少知道。可对四处,他们都很忌惮,不只因为哑叔是李谨言的“心腹”。 哑叔手下都是江湖人,有些还是早些年被朝廷通缉的惯匪巨盗,他们没受过专业的情报训练,做事却能滴水不漏。不说视人命如草芥,也各个心狠手辣。只要见识过他们的手段,就没人敢小视他们。 在后贝加尔的孟二虎等人,在这些人的面前,连徒子徒孙都够不上。 人都有亲疏远近,豹子等人更像是他手下的“员工”,哑叔则像他的“长辈”和“家人”。将事情交给哑叔,李谨言才能完全放心。 哑叔离开后,李谨言回到书桌前,继续他还没写完的大字。 白老依旧每天检查他的功课,好与不好都会指出,习字之外,又教他读史。冉老是史学大家,白老无暇时,冉老便“撸袖子”上阵,一部,讲得浅显易懂,精彩至极,就算对此不感兴趣的人,也会听得入神。 李谨言原以为自己听不进去,可在白老和冉老的口中,枯燥的历史和古人的智慧计谋都变得生动,他们不是在给李谨言讲史,倒像是在给他讲故事。对于两位老先生的用心,李谨言十分感激,若他知道自己被当成六岁的孩子教,会做何感想? 天知道。 细想一下,多少人手捧万金都无法得到几位老先生一句提点,李三少自然不会身在福中不知福。 写好的五篇大字上交,白老和冉老正在对弈,棋盘上,黑白两色棋子绞杀在一起,旗鼓相当,却也同时陷入困局。 “困局?”白老捻起一粒白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之上,“困局仍可解。” “诚然。”冉老捻起一粒黑子,“思而后谋,谋定后动。” 黑子落下,困局成了死局。 “死局,可解?” 白老又捻起一粒白子,却没有落下,而是看向李谨言,“可知死局如何解?” 李谨言拧紧眉头,苦思半晌,只能摇头,这两位摆下棋局让他来解,和让刚学数数的孩子去解哥德巴赫猜想有区别吗? “外祖父,冉老,谨言无法。” “真无法?” 白老朗声一笑,手中白子落下,却不是落在棋盘的空处,而是一枚黑子之上。冉老更是一挥手臂,将半盘棋子扫落,李谨言看着两位老先生的举动,下巴掉在了地上。 “既然无解,何必去解?”白老将余下的另一半棋子扫落,“无理可讲,便不讲理。古人言以理服人,却也道一力降十会。” 冉老接着道:“有德者,可讲理,无理取闹者,无需讲理。” “……”眼前这两位是在告诉他,讲道理的途径走不通,就直接凭拳头说话? “然。” 还然?话说眼前这两位的确是国学泰斗没错吧?文化素养非同一般高山仰止吧?竟然“教唆”他不要讲理? 不过有楼少帅摆在那里,白老的教育方式,似乎也不难理解。 “谨言受教。” 既然长辈都这么教了,那就这么干吧,没什么好想的。 “孺子可教。” 白老和冉老同时捻须而笑。 在李谨言计划将以理服人变成以力服人时,关北子弟小学的一间教室里也展开了一场争论。 “报纸上都登出证据了,证明不是子无虚有!卖国的人难道不该骂?!“ “报纸上说的就是真的吗?白纸黑字不全靠一支笔吗?” “如果不是真的,为什么不见李谨言出来反驳?!” “你叫李先生什么?!” “李谨言!”男孩穿着蓝色的短衫和黑色的裤子,脸上带着得意,“都是名字,为什么不能叫?我哥哥说了,他就是个卖国贼……” 男孩的话没说完,就被一本书砸到了头上,接着,又有更多的书本,练习册和笔朝他扔了过来。一个孩子一边扔,一边喊道:“你骂李先生!你是坏人!我娘说了,李先生救活了我们一家,是活菩萨,你们都是坏人!忘恩负义的坏人!” 教室里的喧闹声传到了外边,拿着书本和教尺的杨聘婷在门外驻足良久,等到上课钟响,才推开门走进去。见到杨聘婷,孩子们都安静下来,只有一个男孩在还在哭。 杨聘婷把书本和教尺放下,走下讲台,孩子们的脸上带着忐忑,“先生……” 见杨聘婷走过来,男孩哭得更大声了,“先生,他们都欺负我!” “先生刚刚在门外听到了。”杨聘婷拿出手绢,擦干净男孩脸上的墨渍和眼泪,“可以告诉先生,为什么要那么说李先生吗?” “是哥哥说的。”男孩抽噎着,一边说一边打嗝,“哥哥从上海回来这么说的。” “先生教过大家不能人云亦云,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去想对不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8第二百一十八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1o月27日,库页岛南部,丰北村 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惊动了正在编修补渔网的五原真郎,他疑惑的抬头朝天空中望去,旋即张大了嘴巴,巨大的可怕的“怪物”正如一团乌云一般,遮天蔽日的从他头顶飞过。 “天照大神!” 五原真郎一把丢掉手中的工具,大步朝家里跑去,他曾经见过日本舰队的水上飞机,但空中的那些“怪物”,个头大得惊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俄国人,一定是俄国人来了!” 从上个世纪起,库页岛上的杀戮就从没停止过。 俄国人对岛上赫哲人的屠杀,俄国人和日本人对岛上原住民的劫掠,以及俄国人与日本人之间的战斗,杀戮一直在持续。 沙俄曾为彻底占据库页岛将千岛群岛北部划给日本,而在赢得日俄战争后,日本人马上撕毁条约占领库页岛全境。很快,俄国人又卷土重来。至今,库页岛被中部山脉分为南北两个部分,俄国在北部设立首府,日本在南部建立桦太厅,这种划界是双方妥协的结果。俄国忙于欧战,连西伯利亚都没办法维持充足的兵力,日本的经济已经濒临崩溃,6军和海军正为争夺有限的军费闹得不可开交,岛上的日本驻军要靠掠夺原住民和朝鲜移民才能吃饱,少部分时间,他们也会搜刮“自己人”。 库页岛最初是被沙俄用来流放强盗和罪犯的,北部的俄国人可一点都不好惹。有日本军队在,俄国人才不会随时杀过来。为了能得到军队的保护,库页岛南部的日本人和朝鲜人主动将食物让出,而其他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和少数民族只能忍气吞声。 “飞机,巨大的飞机!俄国人来了!” 五原真郎的喊声惊动了村子里的其他人,他们纷纷从房子里跑出来,抬头朝五原真郎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用刻意寻找,就能看到天空中的机群。 “天照大神!” 村子里的日本人都被吓得脸色发白,临近村子里的朝鲜移民也产生一阵骚-乱。被驱赶到贫瘠土地,或是在林间生活的岛上原住民看到了天空中的机群,第一反应和五原真郎一样,以为是俄国人。 生活在岛屿中部的俄国人,远远见到飞往南部的机群,疑惑的自言自语,“是我们的飞机吗?” 可惜,无论是日本人还是俄国人全都猜错了,这些轰炸机和战斗机不属于俄国,也不属于任何欧洲国家,每架飞机的机身上都绘有五色国旗,它们属于华夏! 很快,两架轰炸机发现了目标,十六架战斗机分散开,搜索地面是否有防空火炮和高射机枪威胁。 轰炸机的机舱打开,一枚又一枚炸弹从空中落下,爆炸声和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日本人也不是傻子,不会傻傻的等着挨炸,他们立刻开始寻找一切能够躲避的地方,之前为躲避俄国人的炮轰挖掘的地道和几次战斗中留下的战壕,如今都派上了用场。 附近村子里的朝鲜人也背着包袱跑来了,可地道的空间只有那么一点,日本人是不会和朝鲜人“分享”的。何况他们还每个人都背着包袱! “高-丽-猪,滚出去!” 朝鲜人的哭求不会引起丝毫的同情心,此时此刻,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日本军队也开始组织“反击”。 说是反击,实在是有些抬举他们,高射机枪和高射炮都是先进的武器,对于还拿着十三年式和十八年式村田枪的日本6军部队来说,想都不要想。 野炮和山炮都只有75mm口径,迫击炮也只有一门。每个步兵小队倒是都配有数量“充足”的掷弹筒,但是,关键是现在袭击他们的是飞机,用掷弹筒去打飞机吗?! 军官们只能组织士兵举起步枪,同时将机枪架起,朝空中射击。现在不是吝惜子弹的时候,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在飞机降低高度时,用步枪将它们击落。 可惜,村田枪使用的子弹和欧洲步兵的步枪子弹口径不同,很难效仿欧洲-鬼-畜-用步枪-打-飞机。何况华夏飞机机舱下都加装了钢板,别说6mm口径,就连德国的毛瑟和英国的恩菲尔德也未必能打穿。 有些日本兵已经发现空中的飞机不是俄国人的,机身上的标志,分明是华夏的国旗! “八嘎,支-那-人?!” 如今的日本,几乎失去了在华夏的全部势力范围,不提东北的大连,五个日本租界也都被收回,挤在上海公共租界中的日侨已经达到一万三千人。 日本政府和国民都穷得揭不开锅,和英国的借款只能缓一时之急,朝鲜成为日本重要的粮食,矿产和木材来源,可从去年开始,朝鲜也变得不太平,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几次清-缴,起义军反倒越来越多,日本人发现,之前屡试不爽的手段渐渐不再管用了。 库页岛南部和北海道隔宗谷海峡相邻,库页岛上的渔产和其他物资对日本来说相当重要。为此,日本特地向库页岛南部增派了一个步兵联队,不只提防俄国人,也在警惕鞑靼海峡对岸的华夏人。 华夏的改变让日本人瞠目,又感到恐惧。他们对大6的渴望依然强烈,但现今的日本政府上层并未全部被狂-热的军-国-主-义冲昏头脑,有人认为,如今的华夏正在崛起,甚至超过了明治时期的日本。如果不能让华夏内部动-乱-分-裂,或是再出现一次庚子之乱,联合欧洲诸国对华夏发动进攻,仅凭日本是无法实现侵吞华夏这一宏愿的。 “我们必须改变观念,现在的华夏已经完全不同了。” 可惜,这样的声音只占少数,更多的日本人还是对隔海相望的大6充满了贪婪。 这种贪婪,必将让这个民族自食恶果! “射击!”一个举着指挥刀的日本矬子大声的吼叫着,他的军装和雪亮的指挥刀太过显眼,三架战斗机组成的编队,飞离机群,俯冲而下,一阵机枪子弹泼洒,这块高地上的枪声顿时哑火,刚刚还高叫的日本矬子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两架平行飞行的战斗机驾驶员同时举起大拇指,另一架战斗机飞过,里面的飞行员比出了一个v字,可惜没人理他,只能摸摸鼻子,归队。 轰炸仍在继续,丰北村,川上村,丰原市及附近的几个村落和日军驻地都被“清扫”一遍。设立在丰原市的日本官署接连被炸弹光顾,又被战斗机上的机枪一阵扫射,彻底成了一片废墟。不能怪飞机中的兵哥们太过“火眼金睛”,只能怨日本人把官署建得太“奢华”,一片茅草屋子和木头房子中间,就这么一栋水泥砖石建筑,还-骚-包的是多层,不炸你炸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9第二百一十九章 十二月初,比历史上多“支撑”了一个月的大隈内阁倒台,在军部元老山县有朋的授意和支持下,原朝鲜总督寺内正毅被召回国内,组建下一届内阁。虽然寺内在朝鲜的表现引来不少反对之声,但有山县有朋的赏识,就足以为他扫清大部分选举中的障碍。 朝鲜总督由6军大将,并于不久前升为伯爵的长谷川好道接任。 原本寺内不需要如此快的“卸任”,只不过,如今的朝鲜已经成了一块烫手山芋,能尽快“甩”出去,那是再好不过。 长谷川伯爵接任朝鲜总督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寺内组织的清-缴行动升级,同时下令驻平壤的第十九师团主动对李东道领导的朝鲜救**发起攻击。 “不过是一群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乌合之众!” 长谷川好道对于救**的评价很低,他和寺内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同,寺内更像一个政客,而他则是个军人。与其费力去清-缴“嫌疑者”,不如直接朝“源头”下手。长谷川并非没想过华夏人的反应,但情势所逼,他没有其他选择。就算他不下令第十九师团进攻朝鲜救**,日子也未必好过。 新任总督,总要有所表现。 命令刚一下达,在新义州的北六省第三师就接到了密报。 在送信人离开之后,赵越下令第三师各部集结,随时准备参加战斗。 “少帅就要朝库页岛下死手了,咱们都得弄出点动静来。这个新总督着实是‘不错’,倒是省得让李东道主动挑事了。” “师座英明!” “少拍马屁,做事去!” “是!” 传令兵傻傻一乐,笑出一口白牙,原本板着面孔的赵大师长,崩不住也乐了。 在长谷川好道计划吞掉李东道的队伍时,赵越这只黄雀也做好了准备。 前者新官上任三把火,还要收拾寺内正毅留下的烂摊子。后者却是为了给楼少帅进攻库页岛的计划打掩护。朝鲜弄出的动静越大越好,这样才能转移日本人更多的注意力。 十二月十日,驻平壤的日军第十九师团,遵照新任总督长谷川好道的命令,主动对朝鲜救**发起了进攻。 事先收到消息,并得到华夏武器援助的朝鲜救**,和日本军队展开了一场艰苦的鏖战。虽然救**上层争权不断,可绝大多数加入这支武装力量的朝鲜人,都怀抱纯粹的救国梦想,发誓要把日本殖民者从朝鲜赶出去。 战斗打得很惨烈,双方都没有重炮,掷弹筒和少量的七五山炮是唯二的重火力,机枪太过浪费子弹,第十九师团的军官和士兵都接到命令,子弹要省着用,而朝鲜救**的弹药补给是要花钱的,不节省,数量也有限。在第十九师团的攻势变得愈发猛烈,冲锋的队形密集起来后,李东道才下令所有机枪开火。 必须用更少的子弹,杀伤更多的敌人。这是李东道从日本人那里学来的,回国头来被用在了日本人的身上。或许在未来的哪一天,朝鲜人会宣称,这种“战术”和“战略思想”是他们发明的,也并非没有可能。 金正先亲自带着一个团上前线,李东道闻听消息,立刻招来心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心腹点头,转身离去。李东道咬了咬牙,他不信,金正先每次都有好运气! 从战斗打响,李东道就深信朝鲜救**不会被消灭,因为华夏人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果然,在第十九师团用老式村田把朝鲜救**杀得节节败退时,炮声响了。 不是七五山炮,也不是掷弹筒,而是12omm的重炮! 第三师的炮兵营集合了两门12omm重炮和四门七五山炮,开始对进攻中的日军进行炮击。 原本士气高涨的日军顿时被炸得人仰马翻,长谷川没想到华夏人会这么快就行动,但他也有准备,一门从老式巡洋舰上拆下来的舰炮,在炮声中展开了回击。 港口封冻,军舰开不进来,但拆下来的舰炮却没问题。 海军的战舰开不出海港,老式的巡洋舰也逐渐落伍,与其留在军港基地发霉,不如为缺少重炮的6军做些贡献。 日军的炮击在赵越的意料之外,“大意了。” 轻视敌人,哪怕是再“虚弱”的敌人,也是战场上的大忌。何况日本矬子还没真正虚弱到无力还手的份上。 “下令第二炮兵营加入进攻。” 炮兵们也打出了火气,继两门12omm重炮之后,两门15omm榴弹炮也被推了出来,另有一门2o3mm重炮,这是北方兵工厂目前为止,造出的最大口径火炮,刚运到时,赵大师长都看得眼睛发直。 战场上的主角已经不再是朝鲜救**和第十九师团的步兵,而是第三师和第十九师团的炮兵。 炮弹不停的炸响,75mm口径的火炮已经退出了攻击序列,第三师的一门12omm重炮也被炸毁,加上炮兵的死伤,让炮兵营的两个营长心疼得眼睛发红,在十二月的天气里,一把甩掉军装上衣,推开耳朵已经被震出血的炮兵,亲自操控火炮,“小日本,我x你爷爷!” 此时,两架华夏战斗机出现在天空,飞行员还是新兵,刚从北六省空军军官学校毕业不久。由于大多数有经验的飞行员都参加到对库页岛的轰炸行动中,能增援朝鲜第三师和西伯利亚戍边军中的,只有毕业不久的学员和刚从新兵营中出来的“生瓜蛋子”。 两架战斗机的载弹量并不多,升空之后,锁定日本的炮兵阵地,先后呼啸着俯冲而下,机枪口喷射出可怕的火焰,立刻有十数名日本炮兵倒在了地上。 日军的防空火力依旧薄弱,只能拿起步枪对空射击,子弹打在机身上,穿过木头却被钢板挡住,没有加装钢板的机翼,也不是老式村田步枪能轻易打穿的。 两个年轻的兵哥在日军的炮兵阵地上空盘旋,盯准了下边的炮兵,见一个打一个,打一个少一个。 起初悍不畏死的日本兵,在目睹被机枪子弹打成筛子的同僚之后,终于感到了害怕,就算军官在后边踢打,用枪托砸,他们也不肯起身去操控火炮。在军官亲自上阵,被一串子弹打死之后,他们更是死死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是真的“死尸”一样。 一架飞机锁定了日本人堆放在火炮旁的弹药箱,机身倾斜,扔下两枚十磅的炸弹,然后拉起操纵杆,以最快的速度升空,可还是被炮弹殉爆腾起的烈焰波及,机身尾部冒起黑烟,不得不在另一架飞机的护航下掉头飞走,临走不忘把机翼下挂着炸弹全都扔到第十九师团的头上,炸不死太多人,听个响也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0第二百二十章 十二月底,潜入俄国的北六省情报人员,同冬宫中的伊莲娜取得了联系。 除了皇室和贵族的消息,一些熟悉的名字也开始出现在他们的电报上,克伦斯基,托洛茨基,弗拉基米尔,基洛夫…… 沙皇失去了权威,皇后也引起众多大臣的不满,即便保皇派杀死了拉斯普京,也无法挽回沙皇夫妇失去的威望。 在被做掉之前,拉斯普京曾给在前线的沙皇写过一封信,在信中,他做出了最后的预言,他即将被杀,若死于民众之手,沙皇的统治尚可延续几年,若死于贵族之手,则沙皇一家都活不过两年。 在拉斯普京如“预言”般死去之后,沙皇变得惊恐万分。 此时,俄国国内的情况已经糟糕透顶,农田荒芜,工厂停工,粮食缺乏到医院机构都没有黑面面包。在前线打仗的俄**队,严重缺少枪支弹药,食物十分匮乏,有的士兵连鞋子都没有!勃鲁西洛夫攻势取得的战果也只是昙花一现,巨大的伤亡使更多的士兵产生厌战情绪,逃兵越来越多,甚至连军官都开始莫名其妙的不见踪影。 华夏使用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报酬”,几乎成了俄国在东线作战部队最重要的补给来源。在东西伯利亚和华夏军队作战的边境军,更是斗志全无,他们在为国家打仗,可却像是被国家抛弃了一样,饿着肚子作战之后,连一碗热汤都喝不到。反而是那些成为华夏军队战俘的人,还能吃饱肚子。 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俄国的敌人,奥匈帝国的老皇帝逝世不久,新皇帝刚刚登基,对庞大帝国的控制力并不强,加上匈牙利的独立运动,国土面积仅次于俄罗斯的欧洲帝国,也面临着重重危机。 如今的奥匈帝**队和沙皇军队算是半斤八两,唯一比对方强的,是奥匈帝国的士兵不需要饿着肚子去打仗。 北六省戍边军的进攻步伐一直没停,一月初抵达朱格朱尔山脉附近,沿途遇到的俄**事堡垒大多已经“空”了,里面的俄国士兵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不是死在华夏军队的手里,也没有成为戍边军的俘虏。 早期俄国移民建立在东西伯利亚的村镇多数也变得荒芜,木刻楞中空空如也,连窗上挂的布帘都被扯下带走。 兵哥们在一处村庄中搜寻着,最终在一所房子里找到两个满脸胡子的俄国男人,他们显得十分虚弱,身上披着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毛毯子,满脸的胡子纠结在一起,在给了他们一碗热汤和两个土豆之后,会说俄语的兵哥获知了他们的身份。 “报告师座,这是两个逃兵。” “逃兵?” 廖习武皱起了眉头,再询问,得知两人之前在欧洲东线战场作战,和他们一起从战场逃跑的还有不少人,但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多亏有西伯利亚大铁路,他们才能从遥远的欧洲一路逃到西伯利亚,否则,一旦被抓住,他们只会被枪毙。 从这两个俄国人断断续续的述说中,廖习武判断出,俄国就快“撑”不住了,但他能想到的也只是战场上的失败,对于在未来一年中,这个曾经雄踞亚欧的帝国内部会发生怎样的一场风暴,别说廖习武,大部分人都无法想到。 当然,有一个人例外,李谨言。 短暂休整之后,戍边军继续前行。如今的东西伯利亚几乎成了“不设防”地区,廖习武的部队不像来打仗的,倒像是用脚步来测量这片土地到底有多么的广袤。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就算是出身北方的大兵,身上都穿着厚实的棉衣棉鞋,也无法抵抗那股刺骨的寒风。内燃机被冻住,停止工作,坦克和其他车辆都无法前行,连骡马都冻死了不少。 戍边军不得不停下,安放界碑之后,廖习武下令部队掉头。 临走之前,廖大师长面对着茫茫雪原一声大吼:“老子还会回来的!” 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廖习武一声吼,戍边军上下群起响应,几千人一起大吼“老子还会回来”,场景蔚为壮观,殊不知这句经典台词实乃反派专用……就算知道了,估计也没人在乎。 一直老实跟在后边的俄国俘虏不知道这些华夏人都在喊什么,如今已经没有兵哥专门负责看守他们,可却没有一个人逃跑。只有跟着华夏人才不会饿肚子,傻子才跑。他们还会主动为戍边军带路,并且言明,他们是乌克兰人,并不是俄罗斯人。临时充当翻译的兵哥也弄不清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有什么区别,在他看来,都是黄头发蓝眼睛,满脸大胡子。 十二月的西伯利亚,最低气温可以达到零下四五十度,甚至是可怕的六十度,这样的低温,几乎达到人类生存的极限。最残酷的例子,就是和沙皇的黄金一同神秘消失在贝加尔湖上的一百多万人,所有能得到的证据都表现,他们全都被活活冻死在了冰面上,随着冰雪融化,沉入了深达几百米的贝加尔湖湖底。 这些人的死亡毋庸置疑,但黄金是否真的在贝加尔湖底,却始终是个未解之谜。在不能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没人会冒失的进入几百米的湖底去寻找这批失踪近一个世纪的宝藏。 金子固然诱人,生命却更加重要。 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沙皇为了购买武器,曾将五百吨黄金运往国外,仅是日本得到的黄金,价值就有数十亿美金。之后,这帮矬子又开动脑筋,从高尔察克运送黄金的队伍中偷走了至少五吨,而在沙皇被推翻后,日本人立刻背信,不只没将尼古拉二世预定的武器交给俄国,也没退还提前支付的黄金。 没有有力的证据,事情又过去了一个世纪,无论日本矬子承认与否,这批黄金都无法通过外交途径要回。而在拐了个弯的历史时空中,本该送到日本的黄金并没如期抵达,尼古拉二世不是傻子,现在的日本能够制造出他要的的武器吗?纯粹是天方夜谭。 在沙皇大把撒黄金时,日本人眼红也只能瞅着,没有华夏的资源,只靠朝鲜,日本的重工业发展已经陷入停滞,如八幡制铁,早已停止运转。汉冶萍掌控在宋琦宁和宋舟手里,就算矬子捧着钞票上门,也未必能买到矿石和生铁。何况他们哪来的钱? 沙皇倒是愿意向日本购买军舰,可惜,这些军舰是日本人仅存的本钱,就算停在军港发霉,他们也绝不会外卖。 日本人的武器生意做不成,也在某种程度上掐断了他们利用一战崛起的道路。 战争红利,改由华夏和美国瓜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1第二百二十一章 民国八年,公历1917年1月15日,农历腊月二十二 隔日便是小年,关北城内的几条商业大街比去年还要热闹。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电车的当当声,小汽车的喇叭声,自行车的铃声交织在一起,人群中还有不少高鼻子洋人,很多还穿着长衫,用着或流利或蹩脚的华夏语和熟悉的人互相拜年。 无论信仰为何,既然到华夏生活,都要学会入乡随俗。 走在街上,远远就能看到包子铺前的热气,闻到烧饼的芝麻香,卖糖葫芦的小贩沿街吆喝,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形成一片白雾,皮帽子上都挂了一层白霜。 带着孩子的,不会舍不得两三个大子,给孩子买串糖葫芦,稚嫩的笑声能让人甜到心里。 关北百货大楼里更是人山人海,收音机柜台前,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拿出卖报纸积攒的工钱,给家里买了一台收音机,余下的钱,还能给娘和妹妹扯些漂亮的花布,做身新衣服。 在关北,和男孩一样的半大孩子还有不少,他们有的是跟随父母从外省迁移而来,有的干脆就是逃荒。做工虽然辛苦,男孩一家却都心怀感激。比起刚到关北时的一贫如洗,如今一家人顿顿都能吃饱,还住进了新房子里。 男孩始终记得娘告诉他和妹妹的话,“咱们一家都要记得,如今的日子是谁给的。读书认字是为了明理,若是学成忘恩负义之辈,书读了还不如不读!” 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大帅府的车开到二夫人的住处,足足比以往多用了近半个钟头。 李谨言到时,碰巧赶上枝儿也在,正和二夫人说拍电影时的事,说到有趣时,二夫人笑得停不住,用手帕擦着眼角笑出的泪,回头见李谨言走进来,招手道:“快过来听听,怎么有这么好玩的事。” “言少爷。” 见到李谨言,枝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年多不见,她的变化着实不小,一身新式的旗袍,黑色长发烫成时兴的样式,笑起来整个人都明艳了许多。如今的她,与刚从南方回来时有着天壤之别。谁也无法将眼前的女子同那个历经磨难的姑娘联想在一起。 脱胎换骨,不外如是。 唯一不变的,就只有一对清亮的眸子。 “什么事说得这么开心?” 李谨言坐到沙发上,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三两口下肚,又拿起一块。最近二夫人喜欢上了做点心,说是和家里新请的点心师傅学的。做出来的点心一点也不甜,只是酥酥的咸香。 “慢点吃,都二十了,还这么毛躁。”二夫人笑着给李谨言擦掉脸侧的点心渣,“中午没吃饭?” “吃了。”李谨言转过头,故意装出一副苦脸,“可大帅府没有这么好吃的点心。” “你啊,专门来寻娘的开心是不是?” “娘,儿子哪敢?” “还贫嘴,着实该打!” 话虽这样说,二夫人脸上的笑却一直没消失。 吃过了三块点心,李谨言擦擦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楼夫人喜欢祁门红,二夫人却喜欢君山银针,都是好茶,要说这两种茶有什么不同,李谨言绞尽脑汁,能给出的答案只有一个,颜色不同。 当初对着二夫人说出来时,差点被二夫人拍了一巴掌。按照白老的话来说,再好的茶,到李谨言嘴里,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几位老先生中,章老最爱茶,还曾给李谨言“恶补”过相关学问,结果证明,牛牵到天边也是牛,想要让“满身铜臭”的李三少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样样拿得出手的“雅人”,的确有相当大的难度。 又坐了一会,李谨言就从枝儿口中得知,关北电影公司拍摄的官场电影将在年后上映,一对从美国回来的兄弟还做出一部很有趣的短片,虽然只有短短两分钟,只是几个简单的图形变换,没有声音,也没办法公开放映,却让电影公司经理和其他人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听到这里,李谨言嘴巴都张大了,假如他没理解错,这应该是动画片吧? 最早的动画片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李谨言压根不知道,他只知道民国时期著名的铁扇公主,还有后来的神笔马良,大闹天宫,都是华夏历史上最有名也是最具有特色的动画作品。 不过那也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了吧? 李谨言又询问了枝儿一些相关情况,越听嘴巴越合不拢,原来他手底下还有这等猛人?之前为什么没发现? 听到最后,李谨言决定亲自去关北电影公司一趟,无论如何,这样的猛人都要亲自见一面,说不准就是历史上的某位大师,只是不在他的记忆中而已。 在二夫人处吃过晚饭,李谨言才乘车返回大帅府。他前脚刚下车,哑叔后脚就到了。 展开哑叔递给他的几页纸,李谨言的眉头蹙了起来。之前曾经在报纸上污蔑北六省卖国的那个撰稿人,竟然死了,就死在自己家里,还留下了一封遗书。 “确定是他吗?” 哑叔点头,示意李谨言看下一页。第二页上,记录着这个人详细的生平,他是个华夏人无疑,早年留学日本。归国后专门在报纸上刊登评论文章,在南方的报界不大不小有些名气。 接着往下看,李谨言看到了一连串和他有过接触的人名,李锦书三个字赫然在列。而在那之后,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楼氏西药厂原一车间主任,赵福仁。 楼大总统遇刺,沈泽平沈老在西药厂演了一场戏,当时,这个一车间主任的表现就让李谨言有些提心,可事后经过追查,并没发现太过特别之处,只是查明这人是个“官迷”。再后来,西药厂的管理层洗牌,楼大总统把连同这个赵主任在内的人都从厂中调走,李谨言就没再将这个人放在心上。 难道问题出在他身上? “哑叔,这个赵福仁现在在哪里?” 哑叔拿出纸笔,写道:赵福仁在京城,两人之间通过电报联系,中间还有个联络人。多亏查到了联络人,才摸到赵福仁这条线。否则撰稿人一死,所有线索便都断掉了。 “哑叔,动手尽量快。”李谨言总觉得,若迟一步,事情还会生变。 至于其他人……李谨言垂下眼眸,无论是谁,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2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月十七日,李谨言在关北电影公司见到了枝儿口中的方氏兄弟。哥哥叫方振海,弟弟叫方振川,两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半年前从美国留学归来。 见到李谨言,方氏兄弟也有些惊讶,听闻李谨言想要看一下他们制作的短片,兄弟俩都来了精神。 两分钟的片子,李谨言却接连看了好几遍。 “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方振海将他们的创作过程简单说了,还说为了这短短的两分钟,整整两个月,兄弟俩工作之外的时间,几乎全部被用来画图了。 “画图时,试了好几种材料,最后才定下塑料胶片。”方振川说道:“原本是想画只猫的,可惜我和哥哥都不是画画的料,最后也只能改成简单的图形。” 李谨言认真听着兄弟俩的介绍,大致了解之后,询问方氏兄弟,若是能找到合适的画手,是否能做出长一些的片子,最好能加入声音。 “可以试一试,片子做长些没问题,加大工作量就可以了,加入声音的话,要另外请人帮忙。” 李谨言点头,问明方氏兄弟大概需要多少人手后,就和电影公司经理商量,在公司内部成立一个专门的动画制作部门,先从内部拨一些人过去帮忙,等基本步上轨道,再针对性的招人。 “言少放心,事情一定办得妥当。”电影公司经理从抽屉中取出一份文件,“就算言少不提,我也有此打算。计划书都已经写好,原本想年后给言少过目。” “不必等年后,做生意动手就要快。”李谨言道:“若是资金或其他方面有问题,尽管提。” 金子堆满屋的李三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放眼关北乃至北六省,没人比他更财大气粗。 当然,全国范围内还有待商榷。 离开前,李谨言还去搭建的摄影棚看了一会电影拍摄,正巧赶上枝儿的一场戏,张建成也在摄影棚里,见到李谨言,几步走过来,“言少。” “张先生,好久不见了。” 张建成的变化不小,原本的热血青年,如今换下学生服,穿上长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通身带着一股沉稳。 “言少客气。建成一直想再见言少一面,可惜总是没有机会?“ “见我?为什么?” “为了道谢。” “道谢?” 张建成笑了,“没有言少当初的一番话,就不会有如今的张建成。经历的事情多了,建成才知晓,当年行事冒进,偏听偏信,自以为一腔热血满腹激-情,所作所为均是为救国,却不想被人利用,险些走了错路。” 张建成真心感谢,李谨言再谦逊就显得故作姿态,大方的受了张建成的这声谢,转而和张建成聊起这部电影的剧本。说到自己创作的剧本,张建成的表情明显变得不同。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高,等到拍摄开始,话声也立刻停了。 看着镜头前枝儿的一颦一笑,言语动作间,将戏中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李谨言感叹之余,见张建成同样看得目不转睛,眼神中还带着些耐人寻味的东西。 摸摸下巴,莫非? 仔细想想,还是在心中摇头,枝儿的性格他了解,当初也听二夫人提过,枝儿从南方回来后,曾说这辈子都不嫁人,张建成要想抱得佳人归,可不是件容易事。 况且,他知道枝儿在南方经历的一切吗?他能接受吗? 李谨言不敢保证,也不能随便掺和,有的时候,好心未必能做成好事。不过可以请二夫人给枝儿提个醒,具体怎么做,由枝儿自己决定。 回到大帅府,哑叔那边还没有消息。赵福仁的事李谨言已经告知楼少帅,也给楼大总统发去了一封电报,不过京城那边至今没有回信。 大帅府中比以往安静许多,几位老先生6续被家人接走,临走之前,几老依旧惦记着大帅府库房里的那些古董和文物,千叮咛万嘱咐李谨言一定要“看好”。若不是有白老的保证,老几位说不定还真在大帅府过年了。 前些天,又一船古董到岸,足足二十五只大箱子,每只都比之前运到的箱子大了一倍有余。 这次运回的古董文物以瓷器和金银器居多,青铜器也有五六件,古籍孤本却不多。除此之外,还有一箱西洋油画以及明显带有欧洲色彩的首饰和金银器。 装这些“洋人东西”的箱子打开后,几老都摇头,不感兴趣。只有李谨言站在箱子边两眼发亮。 拿起一个雕琢着天使图案的首饰盒,打开,盒子全都是一颗一颗的各色宝石,最小的也有拇指盖大小。就要过年了,这些正好送去银楼给二夫人和楼夫人做些首饰。 马少帅送的那把刀,李谨言记忆犹深,拿起最大的一块红宝石,要不要也给楼少帅镶刀鞘?要不刀柄?人不输,刀也不能输啊…… 李三少仓鼠似的在箱子里翻腾,整个人都快埋了进去,很快又翻出不少好东西,还有三四幅油画。展开其中一幅风景画,看到上面的署名,李谨言的眼睛一下直了。 阿道夫·希特勒?! 他的确听说小胡子元首曾经梦想过成为一名画家,可他的画怎么会被当做“古董“装船,出现在这里? 李谨言又开始仔细翻找,最终确定,除了这幅出自小胡子之手的风景画外,再没任何意外“惊喜”,疑惑不解的靠在箱子旁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尼德和许二姐都没写信回来,李谨言自然无从得知这幅元首真迹出现的理由,要想弄清这其中的原因,只能给欧洲发电报。 许二姐的回电很快,回答让李谨言很无语,这绝不是所谓的历史性巧合,也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一个奥地利骗子的手笔。 随着坦克走上战场,同盟国和协约国战斗升级,继续在战场上打得你死我活,后方的生活变得更加困难,缺衣少食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很多贵族都开始变卖家中的古董和首饰,更不用提平民百姓。 只不过,大部分商人都只愿意收金银首饰和宝石,像尼德商行这样凡是古董,尤其是华夏的古董,几乎来者不拒的实属罕见。很多中间商看准了“商机”,开始利用交通的便利,用极低的价格从各地收购古董文物,然后再到尼德商行换取罐头和药品,转手卖出,又是一笔入账。 对于这种情况,尼德是知道的,好在这些人的行为利大于弊,更方便了他的行动,也让商行收购的古董数量直线上升。不过随着数量增多,在鉴别过程中就会出一些问题,尤其是在西洋古董这方面,别说尼德,连许二姐都晕头转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3第二百二十三章 大年初二,李庆云夫妇匆匆登上南下的火车,被人问起,则称三夫人多年未回娘家,此番只为尽孝。不知道内情的附和两声,知道内情的也不会点破。 就算是一个从族谱上除名的女儿,到底也是亲生骨肉,白发人送黑发人,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李谨铭和陈姑娘一同接待拜年的客人, 现如今,陈姑娘是李府正儿八经的二少夫人,爽利的行事做派渐渐显露。老太太对她的喜爱,更是让她在府内彻底站稳了脚跟。 对于李锦书的事情,陈姑娘知道的不多,隐约听闻是和婚事有关。归根结底不是什么光彩事,三夫人也几次下令府内封口。 陈姑娘也读过书,知道这样的事放在现下并不“新鲜”。一些专门刊登桃色新闻的小报,隔三差五的就会写出某名媛佳人,或是某青年才俊的风流韵事,私-奔,逃婚,休妻弃子……还曾有过家中一房,外边一房,家中妻子孝敬父母抚养孩子,仍被弃如糟糠,外边的男人却心安理得,风流快活。 反抗盲婚哑嫁并没有错,毕竟婚事并非儿戏,事关一生幸福。但成亲后却抛妻弃子,追寻什么所谓“拥有共同语言的进步爱情”,或是明知对方有妻有子,却依旧高喊着口号靠上去,被人斥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也值得称道?也该被颂扬? 这真是时代的进步,还是给腌臜东西披了层鲜亮的外皮? “夏儿,你说二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送走了客人,陈姑娘回房之后,坐到梳妆台前,摘下了头上的一枚金簪,就算被从族谱除名,到底也是李谨铭的亲妹妹,不说带孝,一些太过鲜亮的颜色还是要避开为好。可偏偏又赶上过年,家中客人登门,太素净也不好。 “少夫人,我打听过,好像是这么回事……” 夏儿凑到陈姑娘的耳边,如此这般低声说了一番话,陈姑娘的听着听着,两弯柳眉就蹙了起来,等到夏儿说完,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都是什么事!她真是李家的姑娘?” “我原本也不信的,太太身边的人嘴巴紧,二姑娘身边的丫头也走的走,散的散,还是几个老-婆-子喝醉酒嚼舌头,我才听了几句。 “嚼舌头?未必可信。” “少夫人,她们可是说得有鼻子有眼,还说有堂少爷在,二姑娘什么好亲结不得?非要自-甘-下-贱-跑去给人做小老婆,不够丢人……” “行了。”陈姑娘抬手止住夏儿的话,“这些话千万别在少爷跟前说。” “少夫人放心,我晓得轻重。” “恩。” 陈姑娘点点头,听到门外丫头来请,又有拜年的客人上门,忙照了照镜子,理了理鬓发,见没有不妥便要起身,片刻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从首饰盒里取出刚放进去的金簪,重新簪到了头上。 “走吧。” 这样的一个人,不值得她尽心。死了,倒是省心了。 穿过回廊,看着已经枯萎的花木,陈姑娘有瞬间的恍惚,若她处在李锦书的位置,若她有大帅府这门亲戚……想到这里,脚步顿住。 “少妇人?” “没事。” 摇摇头,她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会这样胡思乱想。 世人不同命,没福的未必过不好,有福的不惜福,也未必能称心如意。 大帅府里格外的热闹。 由于白老和楼大总统夫妇在关北过年,楼家的女儿女婿再次齐聚一堂。 各家都把孩子带来了过来,一屋子的小豆丁凑在一起,最大的已经十岁,楼二少这个小舅舅,年岁反倒要靠后。楼五的小胖墩很黏李谨言,楼六的姑娘不再那么爱哭,楼七也终于传出了好消息,肚子还没显怀,行动间却已多了份小心翼翼。 楼二和楼三分别坐在楼夫人的两侧,一个剥着橘子,另一个说着笑话,不只逗笑了楼夫人,也让围坐在旁的姨太太和小姐们笑得前仰后合。 荣登“孩子王”宝座的李谨言听到笑声,转过头去看,他怀里的小胖墩,紧挨着他坐的楼二少,加上一屋子的豆丁也随着转头,齐刷刷的一片。这个场景落在众人眼中,又是一阵大笑。 正在隔壁打牌的楼家姑爷们听到笑声,都有些好奇,六姑爷起身去看,回来一形容,把屋子里的人也都逗乐了。 “还别说,可真是不一样。人都说李三少是个钱耙子,怎么孩子缘也这么好?”二姑爷和六姑爷一样,家中有个两岁的女儿,可惜,甭管他怎么哄,小姑娘就是不乐意亲近他,亲一口,张嘴就哭。 “这事羡慕是羡慕不来的。”三姑爷一边说,一边摸起一张牌,眼睛一亮,将面前的麻将牌一推,“自--摸,糊了。” “三姐夫手气这么好,开家赌场也一定生意兴隆。” “哎,老七,你可别乱说。如今政府正严查各地烟坊赌馆,我那里都有两个开烟馆的上吊了,开赌场的也缩着脖子过日子,连堂子里都在查被拐卖的姑娘,姐夫家做的可全是正经生意。“ “开个玩笑,三姐夫莫怪。”七姑爷笑笑,给一旁的戴建声让出位置,“五姐夫,你也玩两圈。” “我就不用了。”戴建声摆手,却还是被七姑爷按坐在了椅子上,“五姐夫,玩两圈,别总在一边抽烟。” 其他人也劝,戴建声只好应下,坐下摸牌。 七姑爷和三姑爷打了个眼色,笑着比划了一下,三姑爷点头,拱手,“当姐夫欠你一回。” 楼三和楼五是一母同胞,自小感情就好。 戴建声闹出的事,楼三比楼五更气,但楼家和戴家这样的人家,楼五不可能和戴建声和离,就算能,楼五也放不下她的孩子。楼家势力再大,也不可能让上了戴家族谱的孙子和楼五离开。 况且楼大总统和楼少帅还要用戴家,戴建声也有悔过的意思,楼五的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这次回关北,楼三就是想着劝劝楼五,哪怕回不到以往,也别总在心口憋着气,捏着戴建声的把柄,公公婆婆想偏袒也不好太过,将来还不是她说东,戴建声就不敢向西?何必还憋着气让自己不好过。就算要不好过,也该是姓戴的,不该是她。 姑爷们继续打牌,楼家的女眷也开了牌局,楼大总统和楼少帅在书房,白老也被请了过去,李谨言被一干豆丁围着,干脆也放开了,挽起袖子,让管家收拾出一个房间,把他从玩具厂带回来的玩具全都摆出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4第二百二十四章 德国在1915年的无限制潜艇战,曾让协约国损失了一百三十多万吨的货物,其中损失最大的就是英国。之后,因两次误袭美国商船,造成美国平民死亡,加上其他中立国家的抗议,第一次无限制潜艇战才被迫中止。 日德兰大海战后,威廉二世和德国总参谋部都清楚的意识到,单依靠海上主力舰队,无法与强大的英国海军抗衡,若想在海上牵制英国,最有力的武器就是潜艇。当6地上的战斗开始对德国不利,空中的战斗也无法取得更多优势,通过大量击沉协约国商船,掐断英国的海上贸易,是德国唯一能让敌人坐到谈判桌前的方法。 威廉二世和德国总参谋部最终做出了决定,无论中立国抗议与否,即便同美国断绝外交关系,也要将无限制潜艇战继续下去。这已经不再只是为了战争的胜利与否,而是为了德国的“生存”。 “如果美国参战的话,德国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摆在了德国人的面前,但德国总参谋得出的结论是,美国人想要踏上欧洲战场,至少也在一年以后。何况,德国目前有一百五十八艘高性能潜艇,每天都能保证有四十艘潜艇在海面下进行“狩猎”,美国的运兵船和运输船,有极大可能被德国潜艇发现并击沉,美国人会冒这个险吗? 在此时的英国人看来,美洲大6曾是大不列颠的殖民地,美国的经济再发达,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在法国人眼中,美国人在独立战争中受到了法国很大的帮助,独立后又得到法国的支持,才能在“欧洲世界”立足,他们应该“报恩”。而在德国人眼中,美利坚则是一个视利益高于一切的国家。 “利益高于一切的美国人不会孤注一掷。” 这就是德国总参谋部得出的结论,威廉二世也欣然接受。 “与其寄希望于美国人,不如想办法和华夏建立更亲密的关系。”德国驻华全权公使辛慈在发回国内的电报中写到:“即便无法同华夏人结盟,也不能让他们倒向协约国。华夏人对俄国的进攻,甚至是对日本的进攻,都能拖延敌人的脚步。” 不只德国,英法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关注华夏的一举一动。比起远隔大洋的美国,华夏距离欧洲的位置“更近”。 “一旦华夏参战,这个重新焕发活力的古老国家,很可能成为决定战争走向的关键。” 美国只有十万出头的常备军,他们甚至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别说是操纵坦克和驾驶飞机,连渗透战,弹幕徐进一类的战术听都没听说过。 他们只知道堑壕,只知道步枪,只知道方阵队形,他们的头上还戴着牛仔帽,他们对战争的乐观情绪,就像美国政府那张奇怪的征兵广告一样,让欧洲人无法理解。 不过,他们的工业制造能力和大量的生力军,完全可以“弥补”这一切的不足。 战术不熟悉,可以训练。 装备落后,也不是问题。 英法等国需要的是美国的物资,美国制造的武器,和大量能充当“炮灰”的美国大兵。 别以为同为“白色人种”,彼此之间就会缺少算计,如果不是潘兴将军一力坚持美**队要独立作战,恐怕这些被“正义”和“英雄主义”冲昏头的美国牛仔,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会成为欧洲人的炮灰。 就算如此,战争一开始,只经过短暂训练,从没见识过欧洲血腥战场的美国牛仔,还是被惨烈的战斗和可怕的伤亡数字吓到了。 比起眼前震耳欲聋的炮声和随时可能面临的死亡,美国的独立战争和南北战争简直就像是在过家家。 华夏军队则不一样,在欧洲人激烈厮杀时,华夏军队也在不停的出击,打日本人,揍俄国人,还和东南亚的英法殖民地军队动过手。虽然殖民地军队多以菠萝头阿三为主力,可从指挥这些菠萝头进攻的英**官口中,还是能够获悉华夏军队的战斗力有多么的强悍。 即便打个折扣,也要高上美国牛仔一截,更不用说被武装起来的非洲人。 可惜,华夏政府对于欧战的态度很明确,保持中立。就算近期这种态度出现了些许“动摇”,也依旧无法判断华夏会倒向哪方。 于此同时,潜伏在海底的德国潜艇,再次开始了狩猎。 仅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德国潜艇出没的海域,几乎成了一片死亡之地,中立国开往协约国的商船数目一下锐减,只有美国等为数不多的国家还在坚持。 为了对抗德国潜艇,英国人用尽了办法,q型船,水下听音器,防潜网,组织巡逻舰在主航道上来回巡逻……凡是能想到的办法,英国人都一一实践,收效却依然不大。 德国潜艇指挥官很少再上q型船的当,哪怕船上的水兵表演再逼真,大呼小叫四处跑,就差跳海了,也没有德国潜艇会傻傻的浮出水面,给船上的大口径火炮当靶子。英国舰队在主航道巡逻,而德国潜艇就潜伏在距离主航道几公里的地方,恪守“规矩”的英国舰队,发现他们的几率微乎其微。 德国潜艇也不是“无敌”的,使用内燃机和电池驱动,让潜艇里的味道很难闻,碍于潜艇内部结构,最多也只能携带八枚鱼雷。 英国人应该庆幸,德国人的潜艇只能在水下十二个小时,否则,他们遭受的损失将是现在的几倍,甚至于几十倍。 无限制潜艇战造成的后果很快在协约国内部显露,各国的物资尤其是食物供应,变得更加紧张,连英国都开始了更加严格的食物配给制。前线士兵的伙食,也下降到了一个“糟糕透顶”的水平。大不列颠统治海洋之后,英国人从来没有为食物发愁,可是现在,就算是中产阶级也只能拿着饭盒乖乖排队。 运气不好的,排上一整天,也未必能得到够全家人吃的面包。 黑市变得更加兴旺,大量从美国和华夏走私来的货物,尤其是罐头和面粉,在黑市的价格高得离谱。 饶是如此,为了填饱肚子,英国人也不会吝惜口袋里的钞票。当英镑不再管用,黄金,首饰,怀表,瓷器,银制的餐具,开始大量流入黑市,其中有“收藏价值”的,将通过中间商的手,送往瑞士,再运回华夏。 将元首画作卖给商行的奥地利骗子,再没出现过,许二姐发誓,若是再被她看到这个人,她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英国人不再惧怕德国的齐柏林飞艇,高爆子弹和燃烧弹被战斗机使用后,速度缓慢,体型庞大的飞艇,简直成了战斗机最好的靶子。飞到伦敦上空的齐柏林,往往都被打成一团团巨大的火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5第二百二十五章 三月二十五日,德国驻华全权公使辛慈离开京城,乘火车南下,将于上海乘船返回德国。 登船前,辛慈与滞留在华夏的德国驻上海总领事克里平进行了密谈,并授意克里平,在他离开之后,继续加强与北六省的联系,尤其是在三所军官学校中任教的德意志军人,在履行教官职责之余,必须设法使这些未来的华夏军官更加倾向德意志,至少不要让他们倒向协约国一方。 “我已经向国内发出电报,希望能解除他们的军职。”辛慈早在接到华夏联合政府外交部长展长青照会的当日,就开始谋划,政府断交并不意味着民间也断绝来往,最多堵住了德国与华夏结盟的道路。 “阁下,在北六省不只有德意志帝国的军人。” “这一点很麻烦。”辛慈也为此感到遗憾,如果没有英法横插一脚,事情会好办许多,“为了德意志,尽力而为。日耳曼人从不畏惧任何困难。” “我一定尽力,阁下。” 辛慈离开了,上海公共租界内的一些报纸,却并未因华夏政府与德国断交偃旗息鼓,反而开始大肆鼓吹对德国进行报复。 这其中有英法等势力在背后的推动,也有华夏人自发的行为。随着华夏对外作战接连胜利,经济和军事实力不断增强,连续收回大片失土,国人的思想也开始发生转变。 华夏再不可欺! 在经受百年屈辱,一朝挺直背脊,扬眉吐气之后,这一观念比任何时候都深入人心。 很快,京城和沪上等地再次出现了群众的游行活动,还有人发表演说,号召群众向政府请愿,对德宣战。 游行的队伍经过东交民巷,各国驻华公使都派出代表,其中英国公使朱尔典,法国公使康德和美国公使芮恩施还亲自出现在游行队伍面前,随行的武官一边护卫他们的安全,一边向游行队伍宣传德国的暴--行,并出示了照片和一些报纸。 “我们站在华夏这边,德国必须付出代价!” 人群中忽然有几个声音喊出:“美利坚万岁!英吉利万岁!法兰西万岁!“ 一个穿着学生装的青年攀上高处,举臂高呼:“政府罔顾民意,迟迟不对德宣战,必有卖国者从中作梗!声讨卖国者!” “声讨卖国者!” “华夏万岁!” “华夏万岁!” 青年从高处跳下,立刻有十几个和他一样穿着学生装的男女聚拢过来,他们拉起了准备好的横幅,掉头朝政府官员所住的街巷走去。 在他们身后,三国公使互相看了看,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俄国公使始终没露面,沙皇倒台,库达摄夫的身份变得十分尴尬。至于日本公使林权助,朱尔典压根就没想让他露面,日本人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几个带头的青年学生并非毫无目的的走,他们的目标,明显是华夏政府外交部长兼国务院总理展长青的住处。沿途所经官员宅邸,大门和墙上都被贴上了标语,街边的小贩纷纷走避,店铺里的伙计看得直啧舌,年逾不惑的店铺老板却摇头叹息道:“这就是一群娃娃,被人给利用了尚不自知。“ “老板?” “行了,别想着去凑热闹,到时出了事,我都保不住你。在这里好好盯着。” 话落,老板转身上了二楼,雅间里,萧有德和一个二十多岁的精壮汉子正临窗而坐。 “萧先生,处座。” “都看清了吗?” “看清了。”老板一改往日的和气,眼中带上了一抹阴沉,“领头的几个,有南苑航空学校里的学生,也有京城大学和其他几所大学堂里的,咱们的人混在队伍里都认得真真的。” “恩。” 萧有德没说话,坐在他对面的豹子开口道:“继续盯着,我带人过去。” “是。” 游行队伍距离展长青的府邸只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领头的几个人加快了脚步,不时号召大家快一些,可以清楚看到他们脸上的兴奋。 队伍中的情报人员也有些急了,说好的人呢?处座怎么还不来?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长衫的儒雅老者出现在众人面前,游行队伍中的很多人都认出了他。 “陶老?“ “陶部长……” “陶先生。” 这位儒雅老者,正是教育部长陶德佑。 陶德佑没有出声,只是负手立于街上,一改往日慈祥,目光冷峻的望着眼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游行人群的脚步慢了下来,口号声也越来越低。 混在其中的情报人员暗地里松了口气,虽然和计划不一样,但总算是没让这群人冲到展部长的家门前。否则他们各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领头的一个青年却在此时高呼:“陶老为何阻拦我等?莫非想要包庇国贼?!” “陶某醉心教育四十余年,自以为有所成,不想却大错特错。”陶德佑的话声并不高,却仿似一把重锤,每一个字落下,都能撼动人心,“何谓教育?何谓学习?何谓做人?诸君可否教我?” “陶先生……” “教育,在于立人,学习,是为做人。”陶德佑渐渐提高了声音,“诸君可否告知陶某,何为立人,何为做人?似诸君这般,大喊他国万岁,不问青红皂白,只经微言挑-动便与官员定罪?” “没有!”青年反驳道:“我们只是为了惩治国贼!” 青年的话引起了游行人群的共鸣,口号声再次响起。 “国贼?谁是国贼?!”陶老的声音倏地严厉,“不与德国宣战,便是国贼?!不合你们心意,便是国贼?!陶某亦不赞成贸然对德宣战,在尔等眼中,老夫亦是国贼?!” 这番话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静。 陶德佑当真被激怒了,面对这些热血青年,老人有心痛,也有无奈,这些年轻人,即便是学业上佼佼者,其他方面却反如稚儿。 可叹,可恨! 最可恨者,唯其中挑衅滋事之人,用心险毒,该杀! 这时,展府的大门突然打开,楼大总统和展长青接连走出,展长青几步抢到陶德佑跟前,深深鞠躬,“陶老受累,长青惭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6第二百二十六章 四月底,华夏国会仍在就对德宣战与否进行讨论,民间的舆论也一直沸沸扬扬。 欧洲西线,法**队再次主动对德军发起进攻。与历史上不同,法军在进攻中大量的使用了装甲车,还向英军借调了三辆坦克,德军也出动了十辆坦克。索姆河战役之后,德军总参谋部对这种新式武器更加重视。在英国人依旧固执的将富勒的坦克进攻计划丢在一旁时,德国人已经意识到这种武器能在战争中起到的巨大作用。 会战开始,法军取得了一定战果,可当战斗无法速战速决,再一次陷入拉锯时,法军的伤亡开始加大,士兵的信心也产生了动摇,而德军却正在计划反攻。 欧洲南线,意大利还在为第十次伊松佐河战役做准备,面条军的动作太拖拉,以至协约国首脑直接给意大利国王发来一封电报,措辞称得上优雅,中心思想却只有一个:再不开始,法军在西线就撑不住了! 协约国其他成员并不期待意大利能取得多大战果,他们只希望面条军能够迫使奥匈帝**队向德国求援,以此减轻西线战场的压力。 正如他们在电报中所说的那样,再不动手,法国前线军队真的要有大麻烦了。 麻烦并非全部来自敌人,而是军队内部。 十万人的损失,在三年的欧战中并不是多可怕的数字,英军曾在索姆河战役中,一天就损失了六万人! 可如今的法军与欧战最初的法军,有了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新兵的数量。 大量的战场伤亡,必须补充新兵,在心理承受能力方面,新兵自然比不上老兵。前线法军有了不稳的苗头,一旦发生大规模兵变,对整个西线战场都是致命的。 五月十二日,在英法两国共同施加的压力下,意大利终于在南线动手了。集群火炮发出轰响时,协约国的首脑们终于松了口气。 欧洲东线,此时却是一片平静。 沙皇退位,新组建的资产阶级临时政府也发生了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危机,克伦斯基出任6海军部部长。就职后,克伦斯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到前线劝说士兵不要放下武器。 可惜,俄国士兵实在是厌倦了打仗,他们甚至送给克伦斯基一个外号,“劝说部长”。 “部长先生的劝说从一开始就毫无疑义。”一名俄**官在战后的回忆录上这样写道:“很多士兵的手中根本没有武器,他们连鞋子都没有,又如何放下武器?” 在后方,得到托洛茨基和基洛夫的支持之后,弗拉基米尔发动武装起义的决心更加坚定。即便被布尔什维克内部成员将计划披露到报纸上,并大加批评,他始终认为胜利将属于自己。 喀山同基洛夫一起抵达圣彼得堡,也见识到了俄国人的“热情”。不过,比起“聆听”弗拉基米尔同志的演讲,他更急于和潜伏在圣彼得堡的情报人员碰头。 据悉,沙皇一家目前仍留在圣彼得堡,英国国王拒绝了他们的避难请求,德皇威廉二世更不可能答应庇护上一刻还是敌人的表兄弟。皇太后玛利亚身在国外,正为了儿子奔走,却没有多大的作用。临时政府对沙皇一家还算客气,克伦斯基成为总理后,也只将他们赶出宫廷,软禁在西伯利亚,可当布尔什维克掌控国家政权后,一切都将不同了。 沙皇夫妇和几个子女目前还生活在宫廷中,但一举一动都被监视。塔基杨娜女大公接受了忠心侍女伊莲娜的建议,将一整盒宝石全都缝在上衣夹层里。她的姐妹们也这样做了。 皇后亚历山德拉却没机会这样做,她受到的监视比沙皇的几个孩子更加严密,她身边也没有如伊莲娜一般“忠心”的侍女。 “殿下,”伊莲娜谨慎的朝走廊看了几眼,随即掩上房门,几步走到塔基杨娜身边,“英国拒绝了皇帝陛下的政治避难请求。” “上帝!”塔基杨娜发出了一声悲叹,随即捂上自己的嘴,软禁生活让这名皇室公主成长了许多,“我们该怎么办?这些该下地狱的叛乱者!” “殿下,”伊莲娜咬着嘴唇,貌似想说什么。 “亲爱的伊莲娜,难道还有更糟糕的消息吗?” “不。”伊莲娜摇头,“殿下,我的姨妈给我送来了消息。” “是约瑟芬女士吗?” “是的,”伊莲娜再次压低声音,“她说有办法帮助我离开这里。但是,公主殿下,我的良心和忠诚让我不能对您隐瞒这件事。” “离开?” “姨妈告诉我,”伊莲娜凑到塔基杨娜女大公耳边,“她答应了一名商人的求婚,而那名商人正打算前往华夏。” “华夏?” “是的,姨妈告诉我,这是最好的办法。”伊莲娜的声音更加舒缓,仿佛带着魔力,这是她从拉斯普京身上学到的,“殿下,欧洲正在打仗,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昨夜还曾听到枪声。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殿下,如果您能够允许我……我希望您能同我一起离开。“ “可是,华夏也在和俄国打仗……”公主并不如皇后一般关心政事,却不代表她对政治一无所知。毕竟,作为俄国公主,塔基杨娜同样有皇位继承权。 “殿下,这是唯一的机会。” 离开,去华夏? 是的,离开,他们必须离开!不离开,等待他们的下场也只有流放,或是被杀死。华夏要什么?领土还是黄金?这些都可以给。她必须劝服父皇和母后,即便不给华夏人,这些也会被叛乱者夺走! 离开这群叛乱者,才有机会召集皇室的拥护者,才能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伊莲娜,你真是天使!”塔基杨娜女大公第一次拥抱了她的侍女,“但是,我不能独自离开,我不能离开我的父母和姐妹,还有我的弟弟。” “殿下,这太危险了。” “是的,我知道。伊莲娜,亲爱的伊莲娜,我请求你,请求你的姨妈,请求那个好心的商人,如果能够帮助我们离开这里,等到父亲重登王位,他会被授予爵位,你和你的姨妈也会成为贵族夫人,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 伊莲娜看着塔基杨娜,紧紧咬着嘴唇,终于点头,“殿下,我会想办法再见姨妈一面。” “感谢上帝!” 塔基杨娜虔诚的向上帝祈祷,决定寻找机会,向沙皇夫妇坦诚这件事。 伊莲娜转身走向房门,听到塔基杨娜赞美上帝的声音,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很快消失无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7第二百二十七章 常言道,好的不灵坏的灵,日本人的预感很快应验了。 在英法正式照会华夏联合政府,归还所有在华租界的隔日,上海公共租界内的华夏警察和巡捕就开始清点租界内的日本侨民数量。当然,这些日本人不会真的被赶下海,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会被遣送回国。 “天照大神!” 当小圆次郎听到自己一家将被第一批遣送回日本,抱住妻子和孩子哭得不成样子。他开始后悔,早知道,应该和山平一样去讨好华夏人! 日本国内的情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糟糕,小圆接到哥哥的电报,即便有一些土地,哥哥家最小的孩子还是饿死了。父母和弟妹家是什么样子,小圆一郎在信中根本没提,但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很多城市里的工人和市民上街游行,一些农民还大着胆子抢劫地主。 京都的一家米铺不久前被抢了,动手的竟然是一群女人,连去镇压的警察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出动了6军的一个中队才得以平息这场骚乱。 寺内内阁组建不久,就遇到了危机。 游行的人群高喊着“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工作!”的口号,一些狂热的少壮军人还提出再发动一次“日清战争”。 “帝国有强大的海军!”一名海军中尉说道:“华夏富得流油,我们却在饿肚子!” 日本借一战崛起之路被华夏堵死,强盗本性和赌性让这些矬子渐渐丧失理智,变得疯狂。尤其是那些一直留在本土,从未与华夏军队对战过的6军师团和海军舰队,上层的军官还保有部分理智,叫嚣得最欢的,却是下一级的佐官和军曹。日本军队有个糟糕的传统,下克上,一旦下层军官彻底陷入狂-热,历史上的“二二六”事件,很可能在日本提前上演。 “攻打华夏?” 若是华夏没有对德宣战,这种可能性或许还在,事到如今,再打华夏的主意绝不是聪明人该做的。 “英国人不会再借钱给我们了。” 寺内正毅盘坐在榻榻米上,内阁的几位大臣分坐两边,全都愁眉不展。 前任首相大隈留下一个烂摊子,为了摆脱朝鲜的麻烦,寺内咬牙接了过来,却发现这个烂摊子不比朝鲜那滩浑水清多少。 “进攻华夏绝不可能。” 6军大臣和海军大臣难得意见一致,换成库页岛,日本海军还可以尝试,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在岛上占一个边边角角,运气不好,就只能自求多福。换成华夏本土,海军大臣心里都在打突。 现在的华夏,不是腐朽的清政府,是一只浑身长了钢针的刺猬,轻易咬上去,绝对讨不了半点好处。 “朝鲜必须稳住,还有千叶群岛,”寺内正毅铺开地图,“我们有庞大的舰队,只要能让国内的经济好起来,再得到足够的能源,日本就有再兴的希望!” 再兴的希望? “日本曾经弱小,曾经落后,但我们赶走了那些西方-鬼-畜,也打败了清国!”寺内正毅握拳说道:“我们现在不是华夏的对手,但是,十年,二十年,帝国的军人,必将再度踏上那片土地!我们会在那里得到粮食,财富还有女人!” “可是,阁下,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是如何让国民吃饱。” 一席话,浇灭了其他人胸中刚刚涌起的“热-火”。 是啊,首相的话也只是对未来的一种“畅想”,他们首先要做的,是度过眼前的危机。 寺内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狠毒的光芒,“朝鲜,朝鲜还可以提供更多的粮食和矿产。” 被搬空所有粮仓的朝鲜人该怎么活下去,寺内正毅压根不会去考虑。就算朝鲜再发生-暴--乱,也是长谷川的事情。 说话时,寺内正毅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地图,细心观察可以发现,他看着的是西太平洋的菲律宾群岛。 日本人的贪婪与疯狂,注定了朝鲜将陷入更加水深火热的日子。日本对华夏的企图心未死,一直都不是什么秘密,而寺内正毅竟然会打菲律宾的主意,却没人能够想到。 菲律宾已经处在美国“保护”下近二十年,日本对菲律宾下手,无疑是对上美国。 可日本矬子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很少人能完全猜透。 或许寺内认为美国的海军不如日本海军强大,也或许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若想转移国内的矛盾,让自己的首相位置坐得更稳些,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发动对外战争,让日本国人得到好处。这个时候去动华夏纯粹是找死,去东南亚触英法的霉头也和活够了没区别。西伯利亚……更是不可能,那里很快就会成为华夏的地盘。 寺内正毅之所以产生这个想法,成功打入日本“内部”的司徒茂功劳不小。作为一名“律师”,几次为日本人辩护,进而和日本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日本人从这个只认钱的律师嘴里得到了不少关于美国,菲律宾和南洋的消息。 旅美华侨,祖籍华夏,出生在南洋,让司徒茂不经意间说出的事都有相当大的可信度。 寺内正毅茅塞顿开。只将目光放在大6上,未免太“狭隘”,日本是个岛国,海上力量也很强大,完全可以向其他岛国下手!最近也是最容易下手的对象,就是菲律宾群岛。 那里有粮食,有木材,不久前还发现了矿产! 即便处于美国的保护下,但驻军并不多,日本不需要大张旗鼓,只要偷偷的进岛,抢一回就跑,得到的好处肯定不少。若是被发现,打死不承认,美国也拿日本没办法。 说到底,寺内也没脑子发抽到去和美国真刀真枪的打仗,他想的不过是捞些好处,就像祖先在华夏沿海做的那样,那个时候,他们被叫做倭寇。 想法“很好”,可惜,现实之所以被称为现实,只因其永远比理想“残酷”。 当日本军舰提前二十多年和英美联合舰队在海上相遇,当“日本潜艇”莫名其妙的击沉两艘英国商船和一艘美国商船,当船上的幸存者言之凿凿的证明袭击他们的是日本人,日本便被扣上“同盟国帮凶”的帽子,进而在巴黎和会上由战胜国变为战败国,由历史上侵占华夏山东权益,转而被各国瓜分,背上几辈子也还不清的借款,两种角色的转变,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日本人再“委屈”,再“无奈”,也只能接受。 只因巴黎和会上不再只是三巨头,在并排摆出的第四张椅子上,坐着一个满面笑容,却是杀气腾腾的光头总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8第二百二十八章 八月中旬,以英法为代表的协约国,首次明确向华夏提出出兵要求。 一个多月前,首批美国大兵抵达法国,并在巴黎街头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阅兵游行。与群众的欢呼声相反,协约国首脑和指挥官们,对这支牛仔队伍并不看好。 率领这支军队的是有“黑杰克”之称的约翰潘兴,他强硬的要求美**队必须有独立作战的权力,打破了英法将美国牛仔当炮灰的算盘。可不当炮灰,这些美国大兵根本就不“适合”欧洲战场,独立作战?去战场上送死还差不多。 在“独立”作战之前,这些美国牛仔必须进行军事再训练,一训就是几个月,直到一九一八年初,美国大兵才真正打响他们到达欧洲大6后的第一枪。 训练期间,如何克服对毒气的恐惧,是这些美国牛仔最难-跨-过的一关。 一九一五年后,交战双方都会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向对方的阵地发射毒气弹。无论是防毒措施还是毒气种类,德国人一直领先。一九一七年七月,德军首次将芥子气使用在了战场上,毒气之王的出现,让协约国彻底落了下风。 英法士兵的惨状,加重了美国牛仔们内心的恐惧,毒气成为了比重炮和机枪更可怕的东西。 哪怕协约国的军官告诉他们,有防毒面具和更好的防护措施,美国牛仔们依旧半信半疑,这不只拖慢了他们的训练速度,也拖延了美国大兵走上战场的时间。 欧洲的战况不容乐观,东线的炮声再次停了,俄国国内的乱局,使临时政府无法支撑前线的进攻,奥匈帝**队完全可以独自应付,德国得以从容调派部队在西线发起进攻。协约国西线军队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尤其是法军,士兵哗变随时可能发生。英军独木难支,意大利在南线也不好过,其他参战的欧洲国家也差不多灯枯油尽。追随美国脚步对同盟国宣战的拉美国家,深谙打酱油的精髓,嘴上叫得再响,也坚决不派兵,连“支援前线”的物资都是应付了事。 华夏,成为了英法最大的希望。 “派兵?”展长青见到英法两国公使,听到他们的要求,并不感到吃惊。 在对德宣战之后,华夏联合政府的几个头头便关在小黑屋里开了一场秘密会议,楼盛丰,宋舟和司马君等皆是军人出身,具体分析欧洲的战况之后,他们更倾向于派兵。 “财不露白不假,可总躲在家里,别人也不知道你的拳头到底有多硬。” “日本矬子和老毛子算什么?只有让这些欧洲人服了,咱们才算‘赢了’!” 一为展示国威,二为掐死欧洲佬分出胜负之后,再到华夏来分蛋糕的妄想,三来,打完仗总要“分东西”吧?若想分到最好的一部分,不只要打得敌人没脾气,更要让“自己人”服气。认真论起来,华夏和那帮欧洲人着实算不上“自己人”,可该分到手的也不能让出去,分不到的,能抢也不能放! 和这些老兵痞子“借兵”,欧洲人自以为得计,实际上却是在与虎谋皮。打退敌人之后,恐怕连他们的“老窝”都有被掏的风险。 “出兵也要看怎么出。”宋舟眯起了眼睛,“要让洋人求着咱们,再多出点血,这事才有得商量。” “再有,出兵就要打仗,带兵指挥的必须是咱们自己人,不能让那帮洋人在咱们头顶上指手画脚。” “这些都能做到,但是,”司马君顿了顿,“第一仗必须打赢,还要赢得漂亮!” 话落,室内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楼大总统身上。 楼大总统一摸光头,一咧嘴,不必说,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在英法公使找上门来之前,华夏联合政府的几个头头就商定了出兵计划,给各联省督帅发了密电,秘密集结军队分批换装,加紧训练,即便只是通过军事观察团成员和部分情报人员口述的战术总结,比起只凭“英雄主义”走上战场的美国大兵,华夏军队的准备着实是充分多了。 步兵,骑兵,装甲兵,飞行员,凡接到命令的省份,均不敢有丝毫懈怠。 出国作战,扬军威,壮国威,为华夏在世界争得话语权,为兵者,为将者,责无旁贷! 当英法两国公使再次登门时,展长青提出了华夏出兵的最基本条件。 “海关在十月前全部移交,同时,香港澳门也必须于九月前归还华夏!” 之前交还租界时,港澳并不内,英国人耍了个心眼,葡萄牙人则心存侥幸。 如今,展长青撕开了窗户纸,收回“租界”,便要收回彻底,华夏没有耐心再等。要想华夏出兵,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 最终,英国人妥协了,葡萄牙人也没有坚持的底气,澳督,港督,均将在九月一日前“卸任”。 三方在八月二十二日达成最终一致,并于八月二十三日签订正式条款,废除两国与清政府签订的相关条约,华夏收回最后被占国土的时间,进入了倒计时。 当华夏政府接管香港澳门两地,并为军队远征欧洲做准备时,李谨言正为楼二少上学一事头疼。 按照楼二少的年龄,该上蒙学。可依照他的“学识”,上小学都没有问题。 “蒙学,还是小学?”李谨言就像后世为孩子择校的家长,哪怕学校是自己办的,考虑到自家小豹子,还是各种不满意。 “言哥?” 楼二少正在沙发上玩填字游戏,他认了不少字,白老开始教他习楷书,毛笔字还写不太好,用铅笔写出来的却是横平竖直。 “都猜出来了?”李谨言低头看着楼二少手中的硬纸板,上面画着方格,空出的格子都已经被填满,“睿儿真聪明。” “言哥过奖。” 楼二少“面不改色”的放下纸板,又拿起一张,李谨言可以清楚看到,柔软黑发下的两只小耳朵都变得通红。 “睿儿,言哥觉得,还是先上半年蒙学再上小学比较好。” “为什么?” “睿儿不想和同龄的朋友玩吗?”李谨言笑着点了点猜字板上的两个格子,“睿儿知道朋友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楼二少点头,认真“考虑”了一会,才开口道,“可我想上小学。” “为什么?” “我要快点长大。” “……”上小学就是长大?他该怎么和这宝贝解释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9第二百二十九章 民国八年,公历1917年11月底,经过近两个月的航行,穿过德国潜艇出没和水雷遍布的海域,华夏运兵船和护航舰队,终于抵达欧洲大6。 此时,法国北部斯海尔德河畔的康布雷战役已经打响,英军集中了三百多辆坦克,五个军的兵力和一千多门大炮,对防守的德军进行了猛攻。 在平坦干燥的土地上,坦克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德军猝不及防,阵地很快陷落。英军攻陷了康布雷,并向瓦朗谢讷挺进,很快便向纵深推进了十公里,抓获了七千多名俘虏。 战场上的消息传回,伦敦所有教堂钟声齐鸣,这是一战中仅有的一次,乐观的情绪开始蔓延,好像协约国已经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现实很快给了英军一记重击,指挥坦克作战的宾爵士希望能增派援军,给德军更有力的打击,英军前线总指挥黑格却在犹豫之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十二月,寒冷的天气即将到来,西线不再适合作战。发起康布雷战役的目的也不是为歼灭德军,而是为吸引伊普雷德军的注意力,减轻防守该地联军的压力。 黑格告诉宾爵士,没有后备军,因为大量的部队被调往南线,支援在卡波雷托战役中遭受惨败,士气低迷的意大利。 宾爵士很沮丧,却也毫无办法。面条军习惯于拖盟友后腿,插盟友一刀的属性,再次表露无遗。 华夏军队到时,正赶上一场可怕的暴风雪。 狂风卷过已被战争摧毁成焦土一片的欧洲大6,如美军到时的欢迎仪式直接“省略”,入城时的阅兵自然也不会有,五万华夏大兵,换上厚实的冬季军装和棉衣,列队从船上走下,坦克,飞机,大炮,行进间,一种沉默与肃杀的气氛在风雪中弥漫。 本还抱有轻蔑心态的英法军官,看到这支军队,心下同时一凛,对政府上层千方百计从华夏弄来一群“黄-皮-猴子”的不满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军队,并且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军队。如果这些华夏军人的枪法,和他们严守纪律的品格一样出色,那么,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就相当值得期待。 该将这支军队调到自己的防线上! 冬季,是“休战”时间,四年的战争之后,协约国和同盟国有了共同的“默契”。 利用短暂的几个月,双方士兵可以得到休息和补给,可随着战争的持续胶着,“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看着被送上前线的新兵,老兵们都在咒骂,还只是一群孩子,这是在犯罪! 可是,欧洲的人口是“有限”的,不是年轻的男孩,难道让女人和老人到战场上去和壮年男人厮杀吗? 美国大兵的到来,曾让协约国“欢欣鼓舞”,牛仔们的表现,却在协约国首脑们的头顶浇了一盆冷水。有美国人的先例,前线的联军指挥官对华夏军队不抱任何希望,他们讥讽道:“该感谢政府,至少为我们送来一群挖掘战壕的劳工。“ 训练营中的美军,同样对华夏军队不抱”好感“。在美国,种-族-歧-视-比欧洲更甚。一个只因黑人拳击手卫冕便发生-种-族-骚--乱-的国家,会对华夏军队释放善意?何况这个国家还将“排-华”堂而皇之的写进了法典! 华夏士兵在码头列队,厚实的棉大衣,棉鞋,军帽还有手套,让欧洲人也不免侧目。 哪怕有了美国的物资补给,欧洲人的日子依旧不好过。 楼少帅最后从船上走下,过膝的呢子大衣,黑色的军靴,宽大的黑色帽檐染了雪霜,衣领镶着黑色的皮毛,领口上的金色将星,在黑色的衬托下格外醒目。 乌黑的眉,冰冷的眸子,抿紧的嘴唇。 一瞬间,法国人和英国人还以为站在面前的是一名日耳曼军人。 随即,他们才察觉自己错了。这个男人,比起刚毅的日耳曼男人,更多了一种东方式的神秘和沉静。 “女人肯定会喜欢他。“ 法国人嘟囔了一声,英国人不置可否,一同前来的美国人,脸色却不太好看,显然,他想到了在训练营中抱怨连天的美国大兵。 “年轻的将军。” 这是英国人给楼逍的评价,下一刻,他们见到了更多“年轻的将军”。 同样肩扛将星的宋少帅,马少帅,龙少帅鱼贯走下,四名年轻的华夏将军站在一起,法国人愣了半晌,再次抱怨:“上帝,真该庆幸我的妻子和女儿都不在这里!” 楼少帅看到来“迎接”他们的军官,挑起一边的眉毛,上校? 不只是楼逍,宋武的眼睛也眯了起来,龙少帅则是勾了勾嘴角,而马少帅伸手摸向腰间,却发现自己没带鞭子。 “您好,阁下!” 一名中将,三名少将,再傲慢自大,军人也有军人的规矩。 英国上校率先向楼少帅等人敬礼,随后是法国人,最后才是美国人。 四名年轻的将军回礼,不过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冰冷,想起临行前家里那些老兵痞子说的话,这帮洋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的欠教训。求着他们来,却摆出这副“阵势”,怎么,下马威? 很快,在西线的联军都知道了华夏人抵达的消息,而对面的的德国人也知道了。 “华夏军队?”一名德军中校从军装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一包香烟,敲出一根叼在嘴里,“里奥,你熟悉他们吗?” “不,”另一名少校摇头,“凯尔曾在华夏军校中任教,他或许知道一些。” “是吗?”中校点燃了香烟,“同他们打一场,一切都会明白。“ “或许。” 少校拿起望远镜,透过风雪,穿过无人区,望向了对面的联军阵地。 冬季,还是春季?总是会遇上的。 比起德国人的“悠闲“,此刻的协约国首脑们又遇到了难题,前线的英军指挥官黑格和法军指挥官芒让,都希望将华夏军队归于麾下,华夏军队却明确提出,他们要”自己行动“。也就是说,华夏人和美国人一样,对于充当欧洲人的炮灰一点兴趣都没有。 被任命为华夏军队总指挥的楼少帅,态度比美国的“黑杰克”潘兴将军还要强硬。 “华夏军队,必须在华夏军官的指挥下!” 简言之,华夏军队作战,只能“自己人”说得算。联军军官?哪凉快哪呆着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0第二百三十章 1917年12月28日,凌晨六点三十分,坦克和装甲车的轰鸣声,揭开了康布雷又一场大战的序幕。 此次,华夏军队在地面炮火和照明弹的指引下,向德军阵地最突出的一部发起进攻、 漫长的十几公里阵地,并非全部连接在一起,侦查飞机带回的情报,使楼少帅最终确定了攻击地点。 与英军的进攻方式不同,华夏军队从一开始就找准了德军最薄弱的环节,利用坦克和装甲车集中火力清除障碍,空中的飞机配合步兵火力,将堑壕内和掩体后的德军全部扫清。 这种战法,更符合富勒的坦克集中战理论,也更近似二战时德军闪击战的雏形。 德军的反应相当迅速,火炮,缴获的英军坦克接连出现,之前的一场空战,打破了不在冬日交战的默契,德军前线指挥部甚至认为,此刻的康布雷比同英军对峙时还要危险。 不要小看任何敌人,稚嫩的孩子也能挥舞刀剑! 华夏士兵的进攻序列分成了不同的波段,北六省的大兵充当突击部队,或许是受到了独立旅的影响,大兵们在进攻中全部保持“沉默”。 枪声,炮声,坦克履带碾压过铁网和掩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这种进攻方式,被他们的敌人称为“沉默的死亡进行曲”。 一支十五人组成的突击小队冲进了堑壕,手中的冲锋喷射出火焰,子弹击中了目标,有人倒下了,有德国人,也有自己人,没有人停留,他们的作战任务只有进攻,不去管后续部队是否跟上,不去管侧翼的敌人是否会将路封死,他们是军人,军人唯一的信条就是执行命令! “进攻!” 戴着钢盔,手持冲锋枪和步枪的突击队,几乎以同样的步伐在向前奔跑,枪口喷出的弹道火焰,就像是死神挥下的镰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撕破德军的防线,后续的部队快步跟上。 坦克成为步兵进攻的保障,喷火坦克首次在欧洲战场亮相。 德军对准坦克履带的攻击十分有效,被迫停下的坦克。却仍能作为固定火力对堑壕进行炮轰。能够打穿马克四型的反坦克弹,在丑八怪四型面前显得无力,子弹打在加厚的装甲上,擦撞出火花,却根本无法击穿。 铺天盖地的掷弹筒和手榴弹朝每一处机枪阵地砸落,被护卫着的喷火兵,用德军熟悉的方式,攻陷了他们的阵地。 如果换成四年前的德军,哪怕是一年前,华夏军队的进攻不会如此迅速,伤亡也会是现在几倍。可是,不久前的康布雷坦克大战,大量消耗了德国布置在该地区的有生力量,补充的新锐师,代表着新兵,没有战场经验的新兵。 面对华夏军队的进攻,德国人尽一切能力防守,侧翼的部队迅速增援,却也有限,没人可以保证,华夏人不会在他们抽-调兵力之后,对其他阵地发起进攻。 很快,德国发现华夏军队的战斗方式,和他们以往所接触的完全不同,就连攻入同一个战壕的不同战斗小组,作战的方式都是南辕北辙。 一群埋头向前冲,打死打伤不论,一群就像是专为清扫残敌,一个都不放过,肉搏时,一群专门用枪托砸头,一群直接用断子绝孙脚招呼,德国大兵觉得,他们不像是在同一支军队作战,而是一支联军! 南六省大兵的枪法极准,差点让德军以为华夏军队准备了至少一个团的神枪手。 北六省和滇军的两拨进攻,打乱德军的阵脚,丑八怪四型对战马克和德军的a6v,一对三仍不落下风。就算德国得到了丑八怪的图纸,但一型和四型的差距,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消除。 空中,黑旋风再次和德国战斗机绞杀在一切,从6地到天空,触目所及,均是战场。 两翼的德军不停增援,却始终无法合拢被华夏军队撕开的口子,北六省大兵依旧在猛冲,南六省大兵对机枪手挨个点名,滇军撒丫子在战场上飞跑,子弹打光了直接肉-搏,专门朝下三路招呼,德国人被这些“不规矩”的华夏军人打得快没了脾气。 下了战马的西北大兵们也不遑多让,比起刺刀,他们更习惯用马刀,刀身过长,干脆抡起了工兵铲,这倒是和德军的搏斗技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康布雷的德军指挥官面对战场局势,搞不懂华夏人想做什么,难道他们想通过这个缺口一路冲到兴登堡防线?简直是开玩笑! 这是华夏军队自作主张,还是协约国的预谋?若是继续从其他防线调军,是否会给敌人可趁之机? 德军满脑袋问号,联军指挥部也是莫名其妙。 战斗清晨打响,一直到下午两点,联军指挥部才得到消息,当时,指挥部内一片寂静。 “华夏人在做什么?” 作为英军前线总指挥,黑格必须对原本属于英军的防区“负责”。好在从指挥部到康布雷,有电话可以接通,当楼少帅的声音在话筒中响起时,指挥部内又是一片寂静。 “我军在进攻。” 进攻? 脾气暴躁的法国将军芒让认为华夏军队简直是在找死,“这支军队指挥官疯了吗?!” 英军指挥官黑格也是匪夷所思,恰好在指挥部的潘兴将军却开口说道:“诸位,这是机会!” “什么?” “扭转战局,取胜的机会!” 康布雷的战斗持续到下午五点,华夏军队没有再继续突进,而是固守住撕破的德军防线。战场上的情势很奇怪,华夏军队成功将德军切成了两段,也似乎被德军给三面包围。 傍晚时,德军尝试收回阵地,结果被华夏军队的火力打了回来,德国指挥官没有再做尝试,楼少帅也没有继续下达进攻的命令,几分钟前还硝烟弥漫的战场,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德国人依旧摸不着头脑,楼少帅却达成了部分作战目的,摸清了德国人的“底细“,同时,还将那个不幸被德军俘虏的飞行员成功救了回来,当时,他已经陷入了昏迷。 “欧洲最强的6军,”宋武拿起统计后的战损,“该说名不虚传?” 马少帅长腿架在桌上,摘下了头上的钢盔,战斗最激烈时,他也上了战场。 “的确。”龙少帅走到楼少帅一旁,“接下来,怎么打?” “等。” “等?” 一个字,把其他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1第二百三十一章 民国九年,公历1918年1日1日 华夏联合政府大总统楼盛丰,在广播中发表了祝新年讲话。 此前,政府虽然对德宣战,并派军队远赴欧洲大6作战,但国内并非全部是赞同的声音。 “之前不宣战,一帮学生上街闹,现在动真刀真枪了,又一帮人闹,就不嫌烦?” 不能怪楼大总统抱怨,在楼少帅领兵出征之后,报纸上便开始出现反战言论,认为华夏军队出征欧洲没有意义,只是因一时之气,当此时,华夏的首要之事,乃发展民族经济,振兴国力,而非对外炫耀武力。 “楼氏当政,武夫执国,真乃国家之幸?” 这样的声音并非没有市场,只是一直没有占据主流,更多的,还是青年学生和文人发出的声音。之前“反对”楼大总统的部分人,也因为华夏远征军在欧洲首战获胜转变了口风,开始和这些继续“挑刺”的人打口水仗。这一点,倒是连楼大总统本人都没有预料到, “这个,还有这个,”楼大总统翻着京城的一份报纸,指着上面的两篇文章,“这两个人之前不是还骂老子独--裁,罔顾民意?怎么现在却替老子说话?民选总统,以民之利为先?嘿!” 楼大总统翻阅了几份报纸,上面的情况都差不多,有不赞同政府派兵的,也有直斥这些言论“卖国”的,总之五花八门,只要有一支笔,这些人就能写出个花来。 “这样也好。”放下报纸,楼大总统舒了口气,“众口一词,我倒是该闹心了。” 楼夫人恰好在一帮读楼二少从关北写来的信,内容不多,写得却极认真。将他在关北的日常逐条列举,重点写了在学堂里的情形,看得楼夫人不自觉露出笑容。 这样的信,从楼二少上学之后就没断过,主要是李谨言的主意,每隔两天一封,普通邮寄太慢,反正他们家有钱,不在乎这点人力物力,直接派专人送上京,倒是“开辟”了另一条和京城联系的通道。 楼夫人将楼二少写来的每封信都收好,归拢到盒子里,珍而重之的放起来。 “大总统,睿儿在信中说,这次学堂考试他得了第一。”楼夫人抬起头,笑道:“学堂里还给了奖励。” “老子的儿子,当然要争先!”楼大总统也不看报纸了,干脆和楼夫人一起看信,“要是搁在前朝,怎么也是个案首状元之才。” “大总统,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都是读书人。”顿了顿,“在外人眼里,我楼盛丰倒是个莽夫。” “大总统还是在意报纸上的话?” “也算不上,不过是一群……”楼大总统的声音渐低,最后几个字只在嘴里转了一圈,楼夫人并没听清。 “不过是什么?” “没什么,不提那些闹心玩意。” 楼大总统不愿意谈,楼夫人也不再问,捡着楼二少信中有趣的事又说了几件,又道有新电影上映,她和司马夫人约好一起去看。 “报纸上讲得稀奇,说都不是真人。” “不是真人?皮影戏?” “也不是,看过的都说是画一样的,会动,神话里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楼夫人话中说的,是关北电影公司耗费了几个月时间,制作出的一部动画短片。光是参与绘图工作的,就不下三十人,加上其他制作人员,电影公司经理曾笑言,拍这一部动画影片的精力和资金,够拍两部“真人”电影了。 不过影片上映后,反响却相当不错。 取材自古典神话中的故事,不只孩子喜欢,许多大人也看得稀奇。 李谨言特地带楼二少到电影院中去看了一场,即便投资大,耗费的人力多,时间长,这样的动画片也必须做下去。一旦找准关键,形成产业规模,回报也将极大。 “睿儿喜欢这样的电影?” “恩,喜欢。”楼二少在李谨言的面前很喜欢笑,越来越像楼少帅的小脸,总是会让李三少想起楼少帅,还有他难得几次露出的笑容,随即摇头,想什么呐! “言哥让他们多拍这样的电影,好不好?” “好!” 李三少觉得,或许该鼓励邹小先生的实验室继续电视机的研究。欧美国家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就有了量产电视机,距离现在也不过十年左右。华夏连一战都出兵了,电视机提前几年问世,也没差什么吧? 就算没有太多的娱乐节目,放几部动画片,或是播放新闻节目,也是好的。 “言哥?” 李谨言走神的时候,影片已经结束,楼二少安静的坐了一会,不见李谨言回神,只得叫了他一声。 “言哥在想事情。” 牵起楼二少的手,走出影院时,李谨言用简单语言向他解释了电视机的一些概念,楼二少听得认真,李谨言相信他能听懂。不过,楼二少听懂后得出的结论,却让李谨言瞠目。 “言哥又要办新工厂了吗?”楼二少很认真,“和广播公司一样吗?” “……”孩子太聪明,真是件好事? 回到大帅府,楼二少被送回房间休息,哑叔给李谨言带来一份新情报,是司徒茂发来的,知晓内容后,李谨言半天没说话。 日本人真去菲律宾抢劫了?还收获颇丰?并且计划将这份抢劫事业继续下去,发扬光大? 果然日本矬子在想什么,脑回路正常的人永远猜不透。 但这倒是给李谨言提了个醒,日本矬子从菲律宾尝到了甜头,难保他们不会再打华夏的主意,不占土地,只抢一把就跑,从百年前,矬子们就擅长这样的勾当。 要收拾日本矬子,不一定要“亲自”动手……李谨言眼珠子一转,很显然,又想到了某种坑人利己的主意。 两天后,在欧洲西线的楼少帅和京城的楼大总统都收到了李谨言的电报,楼大总统看过电报,一字没动的转发给了南六省的宋舟,楼少帅则直接把电报递给坐在一旁看地图的宋武。 “给我?” “恩。” 宋武摸不着头脑,只得接过来,看过之后,神色变了。 “破军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宋武放下电报,该说他这个表弟“不拘一格”,还是“异想天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2第二百三十二章 1918年,战争仍在继续,部分国家却在为争夺战后世界霸权摩拳擦掌了。 1月8日,美国总统威尔逊在国会上发表演说,提出结束欧战的纲领和实现战后和平的十四点纲要,即威尔逊十四点计划。 纲要提倡“民主自由”,标榜“民族自决”。要求破除贸易壁垒,实现海上自由,反对“秘密外交”,倡议建立“国联”,协调沟通各国事务。同时,纲要还提出各国裁减军备,以维护国内安全为最低标准。 表面上看,各项内容均为“世界和平”考虑,实际上,这十四点却将美国的野心暴露无遗。 野心勃勃美利坚,要重新瓜分世界,争夺海上霸权,商业霸权,甚至于军事霸权。 此刻的美国,就像是一只叼着橄榄枝的白头隼,一边紧盯着眼前的肥肉口水滴答,一边告诉别人,它吃素。 美国人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只可惜,现在的美国,在老牌欧洲强国眼中依旧不入流。不提英国和法国,就算是德国,只要工业体系没有遭到彻底破坏,军队没有在战争中被消灭,二十五年后,仍有能力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 二战之后,美国才有能力将英法从世界霸权的金字塔顶“挤”下去,却没察觉,在他背后踹英法时,一头北极熊已经从金字塔的另一侧爬了上来。 但在历史拐了弯的世界里,金字塔顶的位置,从一战结束后就将重新洗牌。无论是欧洲列强,新兴美-帝,还是赖账不还的苏俄,都无法阻止华夏向上攀登的步伐。 挡路的,见一个揍一个! 一月十日,威尔逊演讲的全篇内容,摆在了楼大总统面前。 看过之后,楼大总统给关北发去一封电报,内容很短,只有三个字,做得好。 不知道是在说美国人“做得好”,还是李谨言将美国总统的演讲原封不动抄录下来做得好。 总之,李三少都将这封电报当做“夸奖”。 随后几天,楼大总统变得异常忙碌,政府各部接二连三的开会,发往各省的电报也开始满天飞,联合政府,各联省政府都在忙碌,具体忙些什么,问到当事人,却全部三缄其口。 其中,四川的刘抚仙在百忙之余,不忘派人和班-禅建立联系。虽然被达---赖排挤,但以班-禅为中心的后藏地方政教权力,仍能与达-赖分庭抗礼。在1915年,达-赖在日喀则设立基宗,向班-禅辖区的百姓征税,这触犯了-班-禅-的固有地位和职权,使两者之间的关系日趋恶化。 刘抚仙像是个耐心的猎人,守在一旁,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机会。 九世班-禅曾带领藏民和僧侣抗击英国侵略,被强行“请”去印度,也没有做出任何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之事,还曾为大义推拒代行达--赖之职,如今,刘抚仙的使者上门求见,他却没有拒绝。 显然,达-赖和班-禅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恶劣,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班-禅曾被达--赖排挤出藏区,而在这个时空中,一切都将不同。 刘抚仙的行动很隐秘,使者也带回了好消息,达--赖发觉到情况不对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当噶厦政府,贵族,寺院大部分都站在有华夏政府支持的班-禅一边时,大势早已不可挽回,英国人早就不可靠了。 刘抚仙向龙逸亭笑言;“动手不在早晚,只在一击必杀,打蛇打七寸,再毒的蛇也别想活。” “高明啊。”龙逸亭拱手,“龙某甘拜下风。” “不用恭维我,说到底,最厉害的还是楼茂功。”刘抚仙端起酒杯,送到嘴边,重又放下,“若他谋划的事成了,争到的可就不是一地之劳,而是万世之功。” “华夏盛世,千载荣光。”龙逸亭拿起筷子,敲了一下酒杯的边沿,“不说楼茂功,换成你我,处在他的位置,能不想吗?” “想归想,做是另一回事。” “对,不过谁让楼茂功有个好儿子,还给他娶回个专门搂钱的儿媳妇。我可是听说了,东西都送到洋人地界去了,一船一船不要钱似的。“ “这事羡慕不来,”刘抚仙捻起一粒花生米,“再者说,逸亭不也虎父无犬子,我那几个儿子就差了些,要等到增兵才能露把脸,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等着瞧吧,”龙逸亭嘿嘿一笑,“这仗还有得打。咱们还是好好琢磨琢磨,大总统吩咐下来的事该怎么办。” “这事啊,”刘抚仙也笑了,“不就是占地盘?以前怎么干的,照葫芦画瓢,也就是明面上要好看,不能让人挑出理来。” “这才为难。” “有何难?”刘抚仙示意龙逸亭凑近些,压低了声音,“英国人和法国人就是最好的靶子,咱们不动手,让他们自己去闹。” 龙逸亭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 与此同时,广西的唐广仁,新疆的李佳才,都已经有了腹案,唐广仁盯准了越南,李佳才却准备朝清时被沙俄侵占的帕米尔高原北部一些地区下手。 既然大总统要成立“华夏联邦”,地盘总是越大越好吧?楼家把西伯利亚都占了大半,他再不动手,就说不过去了。 此时,苏俄政府高层正忙着镇压因解散制宪会议引起的民众游行示-威,布尔什维克的军队向游行队伍开枪-射-击,孟什维克和反对派开始大发传单,谴责布尔什维克欺骗了俄国民众,摒弃了自由民主,实行“沙皇-专-制“。 以弗拉基米尔为首的布尔什维克政权对此的回应是,直接扣下一顶“怠工”的帽子,组建契卡消灭“怠工”者和“反-革-命-势力”。契卡的首领直接宣称,在正义之剑下,要消灭全部的“反-革-命”。 立宪民主党的很多党员都遭到了逮捕,部分被处决。 苏联时期的大清洗,此时便已初露端倪。 镇压使俄国国内的混乱加剧,苏俄政府不得不慎重考虑接受德国的停战谈判条件,同时面对国内混乱和国外战争,是很危险的事。沙皇因此倒台,克伦斯基政府也没撑住,苏俄不想重蹈覆辙。 对德谈判最终开始,同时,为争取周围国家的“好感”和“支持“,弗拉基米尔宣布废除沙皇时期对外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 本出于“好意”,没想到却捅了华夏的马蜂窝。 废除沙皇时期签订的一切条约?也就意味着华夏联合政府与沙皇俄国签订的满洲里条约,海兰泡条约等也不予以承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3第二百三十三章 日本的四艘巡洋舰再次满载而归。 为了不泄露消息,在将目标洗劫一空之后,日本水兵杀死了所有“目击者”,无论男女老幼。屠-杀结束又放了一把大火,确保不留一丝证据。 菲律宾的的几座岛屿接连遭受洗劫,等军队赶到时,日本矬子早就跑没影了。留下的只有一座座火-焚后的村庄和根本辨认不出的尸体。 抢光,杀光,烧光。 日本人的三-光-政策在菲律宾提前上演。 美国的大西洋舰队正和英国舰队为商船护航,封锁德国潜艇,根本不会想到,名义上算是“盟友”的日本矬子会到菲律宾来“三-光”。 再者说,除了地理位置和海港,在美国人眼中,菲律宾简直是贫穷的代名词,有什么可抢的? 但日本矬子就是来了,抢了,跑了。 在朝鲜刮地皮,还要面临朝鲜人的反抗,在菲律宾抢劫,杀-光-烧-光,根本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日本矬子食髓知味,不再满足于洗劫菲律宾群岛,很快将目光盯上在海洋中独自航行的商船。挂着英国国旗和为协约国服务的中立国商船,日本矬子轻易不会动,他们盯上了华夏的商船。 有了在菲律宾抢劫的基础,日本的一部分战舰不用继续留在海港发霉,若是能抢劫到几艘运送军用物资的商船,收获将会更大。 提出建议的是一名海军上尉,海军大臣和寺内首相都无法立刻下定决心,但日本下克上的传统再次发挥威力,这一次,水兵直接“克”了海相和首相。 两艘没有悬挂国旗,也小心隐藏了所有标识的战舰,在1918年2月18日凌晨从港口驶出,他们已经得到消息,一艘华夏商船将于近日擦从上海离港前往欧洲。船上运送的货物多为军用物资,值得“冒险”。 日本矬子双眼放光,以为一块肥肉即将落进口中,殊不知,肥肉再可口,块太大,一口吞掉,十成十会噎死人的。从上海离港的不是一艘商船,而是一个商船编队,整整二十一艘。不只有三艘巡洋舰护航,还有一艘潜艇尾随。 伪装潜艇伏击英美商船,然后嫁祸给矬子的计划被“审议通过”,正式实行之前,华夏的三艘潜艇将分批出航,确定路线,顺便练兵。 “日本矬子想得倒是挺好。”李谨言靠在沙发上,看着情报四处送来的电报,冷笑一声,抢劫华夏商船?这是几天没挨揍,皮痒痒了是吧? “言少,这事是不是提醒那边一下?” “恩。”李谨言拿起一只桔子,拨开,“给约翰发电报,再给护航的两艘巡洋舰和潜艇发消息,具体怎么做,他们自己看着办。” “是。” 说话间,李谨言将桔子撕成两半,一瓣一瓣的送进嘴里,很甜。 楼大总统和楼夫人已经返回京城,白老也暂时回京,博物馆的建造工作,几位老先生都很提心。 楼二少不用上学,除了完成每天的课业,就是习字和玩耍。 为了让楼二少“玩”好,李谨言没少费心思,这段时间,玩具厂的新产品一样接着一样,楼家开玩具厂的姑爷也跟着沾光。尤其是用电池驱动的火车和汽车玩具,在市场上相当受欢迎,除了内销,也大量出口。欧洲打仗,美国却发了横财,在美国人开辟世界市场时,华夏的触角早就伸到了美洲大6。 从最早的口红,罐头,各种日用品,再到后来的服装和玩具。 唯一让李谨言感到遗憾的是,出口的产品多为轻工,华夏的重工业发展依旧任重而道远。 不过,现在追赶还来及。 欧洲已经开始衰落,世界警察尚未变成巨无霸,北极熊也没发展出恐怖的军工和重工,一切都还没有最终确定,这就是华夏的机会。 华夏保住了一口元气,借欧战壮大了自己,当条件成熟时,势必要更进一步。 “言哥。” 楼二少的声音打断了李谨言的思绪,抬起头,小豹子正抱着两份报纸走过来。一份是。 “睿儿写完字了?” “恩。”楼二少到沙发上坐好,把报纸交给李谨言,“言哥,读报。” 李谨言一把将楼二少抱进怀里,展开时政新闻增刊,上面刊登着华夏军队在欧洲作战的消息,配图是一部坦克和几名威武的华夏兵哥。距离华夏远征军在康布雷发起的战斗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新闻的热度始终未减,华夏远征军在欧洲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凡有华夏远征军的报道,报纸都会脱销。 “这是少帅在欧洲打仗的消息。” “大哥?” “对,睿儿要听吗?” “要。” “好。”李谨言指着图画下的一行字,放缓了声音,“民国八年,我华夏远征军……” 大半个下午,李谨言都在给楼二少读报,等小豹子自己去玩,才有闲暇处理余下的公事。 忙了半个多生辰,又到了晚饭时间,饭桌上只有李谨言和楼二少两人,看着身旁空出的位置,李谨言有片刻的失神。 现在的欧洲战场是什么样?物资是否送到?是不是应该再给尼德和许二姐发一封电报? 离得越远,想念却愈加频繁。 偶尔,李谨言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言哥?” 楼二少吃完了蛋羹,抬头,发现李谨言又在走神。 “睿儿吃饱了?” “吃饱了。” 李谨言三两口扒完饭,牵起楼二少,每日例行,饭后消食,去院子里遛弯。 “睿儿想去看豹子。” “看豹子?” “恩。” “好,咱们去看豹子。” 二月二十三日,华夏的商船编队,在海上同两艘“不明舰船”的遭遇。由于潜艇电池耗尽,不得不提前返航,参与护航的三艘巡洋舰与对方展开炮战,部分配有火炮的商船也参与了战斗。 一艘商船上还搭载有小型的寇蒂斯水上飞机,这是约翰利用各种关系为船运公司弄来的。有了飞机的空中侦察又提前收到预警,商船编队很快发现“敌情”,确定对方是敌非友之后,主动发起了进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4第二百三十四章 民国八年,公历1918年2月24日,德国与苏俄重启停战和谈。 此次和谈,称得上一波三折,苏俄的领导层始终没有协调一致,最终还是托洛茨基的态度发生变化,才使弗拉基米尔“不能和谈便辞职”的誓言没有应验。苏俄派出代表前往布列斯特的前一天,德**队仍在东线发起猛攻,是做做样子要是真枪真炮不重要,重要的是,俄国人终于“服软”了。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谈判,苏俄以割让大片领土,失去大量人口,同时赔偿给德国六十亿马克为代价,退出了一战。 在合约上签字的除了谈判双方代表,还有奥匈帝国,土耳其和保加利亚。 合约一经签订,俄国失去的不只是领土和人口,还有割让地区的工业矿产,以及沙俄时期修建的铁路。 让北极熊元气大伤,但这还不是结束。 占据东西伯利亚和中西伯利亚的华夏军队,在西西伯利亚活动的白军,以及聚集到塔基杨娜女大公和皇太子身边的保皇党,都是新生苏维埃政权的心腹大患。 白军和保皇党更在华夏军队之前。 在签订之前,托洛茨基就被解除了外交人民委员职务,新任外交委员完全遵照弗拉基米尔的意见行事。为了彻底解决内部问题,苏俄领导层再次表决,认为可以同华夏政府进行谈判。既然都签了,还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布哈林等人的态度依旧强硬,托洛茨基也表达了反对意见,基洛夫却坚定的站在弗拉基米尔一边。除了起义倒戈的沙皇军队,基洛夫领导的反抗组织是最忠诚于布尔什维克的武装,他的意见不容忽视。 由于苏俄并未向华夏正式派遣“外交人员”,在华夏的还是沙俄时期的驻华全权代表库达摄夫,希望通过谈判解决西伯利亚问题,首先要想办法同华夏联合政府“建立联系”才行。 库达摄夫已经同塔基杨娜女大公和围绕在她身边的保皇党取得了联系,正遵照女大公的命令,在华夏政府没有取消他的公使待遇之前,尽最大的努力“抹黑”苏俄。 可惜取得的效果并不“显著”。 在华夏政府看来,甭管沙俄还是苏俄,都是老毛子。老毛子是什么样?凡是经历过庚子之乱,江东六十四屯和海兰泡的华夏人,全都一清二楚。 苏俄要求谈判一事,华夏政府没有一口拒绝,展长青亲自接待了苏俄的外交人民委员,“谈判与否,并非一人能做决定,需递交国会。” 在华夏国会“商讨”是否谈判,以及该提出什么条件时,华夏军队继续在西伯利亚大步推进。 有了北六省军队和西北大兵们打下的基础,后续部队只需要扛着界碑继续行军。对这些兵哥来说,唯一要面对的困难不是俄**队的抵抗,而是对西伯利亚气候的不适应。 北六省和西北大兵已经“锻炼”出来了,晋军和冀军还需要继续努力。 此时,远在欧洲的楼少帅也遇上了一些“麻烦”。 联军的春季攻势已经开始,海上一切顺利,6上战场却接连受挫,尤其东线停战之后,德军可以大量抽-调东线部队到西线作战,在联军对德军发起进攻的同时,给予联军有力回击,并向之前被联军占领的地区推进。德军在进攻中开始使用装甲车和坦克,相当具有成效。英军尚且能够支撑,部分防区的法军却有了溃不成军的迹象。 在马恩河和圣米耶尔,德军推进得尤其迅速,继续这样下去,很快就会与伊普雷等突出部连成一片,届时,英法两军将有可能失去在过去三年中取得的所有战果。 为了延缓德军的推进速度,联军决定以华夏军队为主力,在康布雷发起一场进攻,吸引德军的注意力,以便于联军调集援军。 简而言之,华夏军队吸收火力,英法趁机歇口气,顺便增兵。至于华夏军队会有多少死伤,并不在英国人和法国人的考虑之内,就算华夏人死光了,不是还有美国人吗? 英法的目的很明显,战术布置也相当“迅速”,完全没有知会华夏军队,就下达了作战命令。 距离命令下达和发起进攻的时间,间隔不到一天时间。 楼少帅表情冰冷,马少帅气得想挥鞭子。 “这是什么意思?” 宋武冷冷一笑,“看来,咱们还是被当成了软柿子。” “打还是不打?”龙少帅敲了敲桌子,就算保持完整建制,独立作战,华夏远征军还是要服从“上级”调配。楼少帅只是华夏远征军总指挥,不是联军总指挥。 指挥室内的师长旅长们也脸色难看,无论是谁,被赶鸭子上架都不会痛快。 “不打。”楼少帅站起身,“回电,我部缺少物资,弹药不足,无力对敌发起进攻。” 缺少物资,弹药不足? “长风。” “恩?” “这借口,是不是……”那啥了点? “自我部抵达战场,联军可配发一枪一弹?” “不曾。” “可发军粮物资?” “尚未。” “之前一战,我部伤亡可有补充?” “没有。” “如此,言何不实?” “……”宋某人无言以对。 马少帅直接拍桌子,大笑起来,“楼长风,我服了!” 龙少帅开口问道:“若是他们咬住不放?” “不会。”楼少帅拿起钢盔,“还有友军。” 友军? 其他几人互相看看,那群美国佬?他们会打仗吗? “会与不会,与我等何干?” 话落,楼少帅起身,离开指挥室,巡视战壕。马少帅也立刻跟上:“长风,等等。” 龙少帅忽然想起他也有事,三两步不见了踪影。给联军指挥部回电的事,只能由宋少帅“代劳”。 宋武站在原地,摇摇头,也罢,他发就他发。 想了想,干脆不发电报,直接拨通联军指挥部,将华夏远征军的“困难”一一道明,同时大力举荐美军担当此次“重任“。 “非吾等不愿,实力有不殆。观美利坚友军军容严整,斗志昂扬,当可委以重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5第二百三十五章 民国九年,公历1918年5月23日,一艘美国客轮开进华夏上海港。 乘客中,百分之八十以上是东方面孔,其中有完成学业的留学生,也有归国华侨,另有远赴美洲的生意人。余下的大多数是到华夏来“淘金”的美国人和墨西哥人。 船长是生活在美国的苏格兰人后裔,留着两撇漂亮的胡子,受雇于约翰创办的船运公司,和他手下一百多名船员共同为约翰船运公司服务。 像他一样的人还有许多,约翰不只购买了五艘货轮,还雇佣了不少外籍船只,这些货轮的船主大多拿钱办事,报酬适当,他们会尽职尽责的将货物运送到目的港。借助身份和国籍的便利,还可免去不少的麻烦。华夏商船可能会受到的刁难,这些船主总能想办法避免。 百年积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只有华夏向全世界亮出拳头,这种不公平才会彻底改变。 每次抵达华夏,船长和船员们的心情都会很好,这代表着他们又有大把的钞票可拿。今天,船员们的好心情却打了个折扣。本次航行期间,有一半的船员生了病,他们感到头痛,发起高烧,浑身都没有力气。一些乘客也被传染,当船抵达上海时,已经有四名乘客和两名船员死去。 他们并不是第一艘遇到这种情况的货轮,四月初开始,从美洲和欧洲大6开来的货船和客轮,十艘里至少有两艘会出现相同症状的患者,幸运的会活着从船上下来接受治疗,不幸的,在航行期间便停止了呼吸。 华夏国内也6续出现了相同症状的患者,起初并没多少人在意,只当是受了风寒,喝碗姜汤,发一发汗就好了。严重些的,到大夫那里开副药喝过也就罢了。却没想到,随着时间推移,染上类似病症的人越来越多,先是上海,然后是青岛和大连,多是重要繁忙的港口城市。 当时国内还没有“流感”这个概念,一些病患高发区传出了“瘟-疫”的流言。经历过民初的“鼠-疫之患”,联系当下,很多人都脸色发白。 幸亏患者大部分好转,也极少有人死亡,否则,一场混乱在所难免。 北六省也出现相同的病例,但其最初症状和普通感冒并无太大区别,就医之后很快便能痊愈。 最初,李谨言并没将其与一战末期的西班牙大流感联系到一起。当获悉上海等地的消息后,才悚然一惊。 “该不是这个吧?” 李谨言听着广播里的消息,越想越不对,再也坐不住了,叫来司机,立刻赶往乔乐山实验室。 西班牙大流感最初在美国发现,殃及十亿人,夺走近四千万人的生命。欧洲和美国都是重灾区,西班牙更是“重中之重”,连国王都被感染了。 若真是这个……李谨言的喉咙发干,心里开始打鼓。楼少帅和几万的华夏士兵,可都在欧洲! 乔乐山和丁肇也获悉了相关消息,对李谨言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 “放心.。”乔乐山的华夏语已经说得很不错,就是语调听起来还有些奇怪,“会有解决办法,丁在这方面很擅长。” 丁肇放下手中的试管,朝李谨言笑笑,“美人,别担心。” “……”他不担心才怪。 离开乔乐山实验室,李谨言没回大帅府,直接驱车去了关北子弟小学。他知道关心则乱,可还是要亲眼看到小豹子才能放心。 李谨言离开后,丁肇和乔乐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丁,你有多少把握?” “很难说,”丁肇拿起一旁的培养皿,“只能尽力。” “真没办法?” “办法总能想出来的。”丁肇看着培养皿,表情变得严肃,他不是医生,只懂得化学和药物,只有辨认出病株,才能找到最终的解决办法。 但是,这需要时间。 到了子弟小学,李谨言先去见了校长,将他的担心和盘托出。 “郑先生,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但总要防患于未然。若真有学生生病,事情就难办了。” 听完李谨言的话,郑校长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放学的钟声敲响,楼二少只在校门口看到了大帅府的车和司机,却没看到李谨言。 “王叔,言哥呢?” “言少爷有事去见校长了。”司机得到李谨言的吩咐,一直在校门口等着楼二少,“二少先到车里等言少?” “不了,我在这里等言哥。” 楼二少的小身板站得笔直,司机也没再劝,陪着楼二少一起在校门口等人。 李谨言走出校长室,一路有先生和学生认出他,和他问好,走到校门口,小豹子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言哥。” 李谨言将楼二少一把抱起,“言哥刚才有事,睿儿等急了?” “没有。” 车子一路驶过长宁街,楼二少的肚子突然叫了两声,小豹子正襟危坐,没出声。 “睿儿饿了?” “恩。”楼二少诚实点头,今天上了体育课,先生带着跑步,楼二少还好,很多孩子在放学前,肚子就开始叫了。 李谨言本想让司机停车,路旁就有一家饭庄,想了想,又作罢,还是回家再说吧。 回到大帅府,李谨言马上吩咐厨房做饭,让楼二少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画册,马不停蹄给欧洲发电报,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封电报比得上一封长信,按照大洋计算,几百块不在话下。 当夜,李谨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整晚都没有睡好,干脆坐起身,掰着手指头琢磨,就算乔乐山和丁肇还没研究出特效药,消炎药和感冒药一类的还是先送去一批。再询问一下刘大夫,是否能想办法预防。 隔日,将楼二少送去学校,李谨言马上去见了二夫人,又给京城的楼夫人打了电话。然后就守在大帅府的电报机前眼巴巴的瞅着。 负责收发电报的兵哥压力山大,恨不能下一刻就有信号传来。被李三少这样盯着,他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最先回电的不是楼少帅,而是许二姐。欧洲的情况还不像李谨言想的那么糟糕,各地相继发现了类似病例,却都算不上严重,比起每天在战场上的伤亡,因病而死的人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大部分欧洲人,此刻并没意识到这场传染病会产生多大的破坏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6第二百三十六章 七月中旬,德军在西线展开第五次攻势,也是战争结束前,德军最后一次大规模主动进攻。 震天的炮火中,德军士兵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联军构筑的防线几乎要被德军疯狂的攻势击溃,但也只是几乎。 持续了三天的战斗,攻守双方均损失惨重,在付出了十五个师的代价之后,德军仍没能攻破联军的防线。接连几次大规模进攻,使德**力消耗殆尽,物资匮乏,前线的士兵只能靠黑面包和土豆充饥。 德国最高统帅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下令停止进攻,军队开始有计划后撤,同时加固兴登堡防线,在阿尔贡地区设置严密的防守,带刺的铁丝网,爆炸性和非爆炸性障碍物连成一片,重机枪被集中起来,很显然,德国人已经在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 七月十八日,协约国的首脑们终于艰难的达成了一致,联军的最高统帅福煦下令,在西线对德军发起全面反攻。 “德军已经衰弱,这是打败他们的最佳时机!” “夺回失去的土地,将日耳曼人赶出去!” 法军,英军,比利时军枕戈待旦,华夏远征军和美国远征军也接到了作战命令,就连一向习惯打酱油的面条军,也在不久前的皮亚韦河战役取得胜利,信心倍增,计划对奥匈帝**队发起更大规模的进攻。 海面上,英美联合舰队彻底封锁了大西洋,天空中,索普维斯火蜥蜴和华夏的黑旋风,成为了最引人注目的风景。 地面上,坦克,装甲车,各种口径的火炮也张开炮口,英法两国格外的“大方”,给华夏远征军送来大量的武器和弹药补给,1oomm口径以上的火炮就有三百门,还有装甲车,重机枪以及成吨重的炮弹。 或许是楼少帅之前“拒战”的借口发挥了作用,也或许因为美国新一批援助物资抵达,总之,联军上层对华夏远征军的态度的确是今非昔比。 “这是一支值得重视的力量。” 联军的前线指挥官,总结华夏远征军之前参与的几次战斗,得出结论,华夏人会打仗,至少比美国牛仔更值得“信任”。 在康布雷,在亚眠,华夏远征军都发挥出了相当可观的战斗力。 “无法相信。” 十年前,这个国家还是任人瓜分的一块肥肉,清国的老太后和拖着辫子大臣们,还在对欧美人甚至是日本人卑躬屈膝,如今的华夏却接连打败日本,俄国,不久前还从俄国手中夺取西伯利亚的大片领土,没有人能够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正如英国驻华全权公使朱尔典发回白厅的电报,“为取得华夏的友谊,大不列颠可以放弃部分利益。” 白厅接受了,也这样做了。 在华的租界,海关,一一归还,英国人在华夏大地上的“特权”也被废除,华夏人得到了“想要”的,接过了英国人递来的橄榄枝。但是,傲慢自大的约翰牛没有预言能力,无法提前预知,这一切还远远不够。 华夏不再是任人宰割瓜分睡狮,古老的东方巨人从沉睡中苏醒,握紧了拳头,向世界发出了属于华夏民族的声音。 原有的世界格局必将被打破,这一天,即将来到。 七月二十日,李谨言接到了楼少帅从欧洲发来的电报。 协约国的反攻已经开始,最先燃起战火的是马恩河,担当主攻任务的是法军第十集团军。福煦的安排出乎预料,联军并不看好已经麻烦缠身的法**队,法国人却表现得让人大跌眼镜,他们仿佛又变成了那支死守凡尔登的军队,年轻的士兵褪去了迷茫,变得勇猛顽强。 华夏远征军的战场在亚眠,暂时没有接到出击的命令,楼少帅给李谨言发电报时,几万兵哥正捧着碗捏着鼻子喝中药。这个场景吓到了他们的邻居,一连三天,两军阵地的交界处都没见到美国牛仔的身影。 楼少帅的电报“很长”,仔细数一数,足足有二十一个字,险些让李谨言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拿着电报纸左看又看,这真是楼少帅发来的?不是旁人代笔? 可无论是话中语气还是末尾署名,都是楼少帅无疑。李三少也只能告诉自己,应该只是楼少帅心情好,或者该说,简直太好了…… 七月二十二日,北六省广播和报纸上开始出现“流行性感冒”的消息,对国人来说,这是个新鲜事。不过按照报道中说的,采取一些措施预防也不是坏事。在外地做事的大都收到了家人的电报,其中,跑船的对此最为重视。 中药铺提前得到消息,早已备下足够的药材,按经年老大夫的医嘱,份额限量,足以供应六省内的需求。 药不是饭,起到效果就好,吃多了也没好处。 沪上和青岛等地效仿而行,期间有不法商人囤积药材,哄抬市价,宋舟没有手软,抓了几个杀鸡儆猴,再有人想投机也得掂量掂量。这不是普通的商品,这是药材,为了赚钱就昧良心,抓起来杀了也没地喊冤去。 虽然宋大帅只抓不杀,可没收全部家产,也和杀了他们没多大区别。 被“抄-家”的名单中,许逸文的本家赫然在列,办纱厂竟然会和囤积药材扯上关系,算得上稀奇。不是捏造罪名,就只能怪人心不足,被人挑唆几句就要钱不要命。 孙清泉动手时,孙夫人冷眼看着,心中叹气,就算是这样,怕也难得一声感激,何必? 许逸文本人倒是没牵涉其中,但一大家子没了生计,全要靠他来养,也足够他头疼。询问再三,得知父亲和兄弟的确囤积了一批药材,证据确凿,原本想在报纸上“伸冤“,质问军政府黑白不分的心思顿时熄灭,只能认命。 山东督帅韩庵山没了实权,自然不能像宋舟一样说抓就抓,想杀就杀。但山东省长却是敢下手的,凡是非法囤积药材哄抬市场价格的,不论数量多少,全都抓起来。顺便办了不少地痞流氓,山东境内为之一肃。 中原西南等地尚未发现相关病例,各省督帅却收到了楼大总统亲自发来的电报,不论是否用得上,总是一份心意。 八月初,华夏国内参众两院选举,议员们各处活动,选举的新闻盖过了华夏远征军在欧洲战场的消息,倒也将之前反对华夏派兵参战的声音压下去不少。 李谨言对选举的事算不上关心,每天看过便罢,回到关北的白老却揪住他,连带楼二少,一天小半个时辰的“政治厚黑学”教导,雷打不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7第二百三十七章 商船被击沉的消息,很快刊登在美国各大报纸的头版上。 有德国潜艇的先例在,美国人对商船遇袭一事格外敏-感,正是因阿拉伯号商船被德国潜艇击沉,美国才会与德断交,加上德国意图与墨西哥结盟,才对德宣战。 美国大兵在欧洲西线的圣米耶尔大步挺进,不到两天就突破了德军的防线,俘虏了一万三千人,缴获了四百多门大炮,美国人正对此大加颂扬,激动不已时,竟然传来了这样不幸的消息。可想而知,美利坚会有多愤怒。 尽管多数报纸也只是用了“可能”,“大概”这样的字眼,但从沉船事件中活下来的人,却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确切声称,“是日本人!” “潜艇上有日本的标志!我知道那是日本的国旗!” 不久后,又一艘美国商船在菲律宾群岛附近被击沉,没有任何幸存者。联系两次沉船间隔的时间和地点,怀疑的火苗再次烧到了日本人的身上。 生活在美国的日本人能感到环境的变化,那些白人警察的视线变得分外不友好,生活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艰难。 原本,这种胆战心惊只属于华夏人,美国有明确的排-华法案,华夏人总是被嘲笑和欺辱的对象。 随着华夏对外战争的接连胜利,大批的商品涌入美国,加上出兵欧洲后取得的战果,美国的报纸和广播开始转变风向,尽管说话依旧带刺,却明显比以往要“友善”许多。 上个世纪,大量的华工怀抱着淘金梦,被骗上了开往美洲大6的货轮,他们被蔑称为“猪仔”。从事最苦最累的工作,很多人客死异乡。 华夏人艰苦劳作,从不埋怨,为的不过是能养活一家人的微薄报酬。 当美国排-华浪潮出现,就连这点奢望都无法达成。殴打,屠杀,驱逐,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白人警察看到华夏人被按倒在地踢打侮辱,非但不会上前阻止,反而抱臂观看,就像是一场消遣,如有华人反抗,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抓紧警察局,在哪里,将面临更悲惨的遭遇。 有人想到回家,哪怕冒着被清政府杀头的危险。 一张薄薄的船票,却让回家之路成了天堑。他们流血流汗,赚来的钱甚至不够买一张回国的船票! 听起来或许夸张,但这就是发生在许多华工身上的事实。 现如今,华夏变得强盛,从国内来的留学生和生意人告诉他们,在华夏,他们能找到活干,若有一技之长,更不用为生计担心。 “国内正在修铁路,还有很多工厂都在招工。”一名刚下轮船的年轻人对聚集在码头的华夏人说道:“政府计划向西伯利亚移民,每个人都能分到土地。就算不能在工厂中做工,也可以种地,好过在这里衣食难保,受人欺凌。” “就算没有钱买船票也没关系,可以到华夏在美国的领事馆,大家,可以回家了。” 有人半信半疑,更多的人却选择相信。即便半辈子都没进过“官府衙门”,回家的梦,还是促使他们壮起胆子,迈出了第一步。 在华夏联合政府和致公堂等华人帮派的携手下,一批又一批华工和华工的后代登上了返乡的客轮,祖国敞开了怀抱,迎接他们的归来。 船上有不少白发苍苍的老人,随着汽笛声响起,回望身后曾给了他们希望,又埋葬了希望的土地,苍老的大手捂住双眼,泪水顺着指缝滑落,回家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华夏人开启了回家之路,日本人的生活却变得水深火热。 沉船事故发生后不久,美国人就找上了日本驻美公使,要求日本人给美国一个“交代”。 日本政府闻听消息,大惊。 寺内首相慌忙召见海军大臣,必须确认这件事不是日本做的,否则会有大麻烦! 沉船的地点和时间太过凑巧,恰好有日本战舰到菲律宾群岛“办事”。若是误袭,那…… 寺内坐立不安,海军大臣在询问几艘巡洋舰的舰长之后,肯定的回答,这件事和日本无关。 “阁下,海军部并未派出潜艇参与行动。”海军大臣表情严肃,“第二舰队的潜艇编队一直留在海港,没有一艘出动。” “那是谁击沉了美国人的船,还凑巧在菲律宾!” 海军大臣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了猜测,会不会是华夏人?但是,华夏什么时候有了潜艇? 由于日本设置在华夏的情报机构被彻底摧毁,面对如今的华夏,日本就像是睁眼瞎子,能看到的只有表面上的东西,更深层次的,想都别想。日本驻华公使林权助发回国内的消息少之又少,设法同华夏官员交好的手段已经不管用了,他所接触的华夏官员,都是“大大的狡猾”。 钱照收,安插钉子别想,委托的事情,影子都没有。 “无论如何,必须证明事情和日本无关!”寺内首相厉声说道:“这段时间不要再去菲律宾,直到事态平息。” “是!” 寺内首相和海军大臣商定计划分头执行,不想就在谈话期间,两艘日本巡洋舰再次出航。恰好赶上美国大西洋舰队的一支分舰队,奉命到菲律宾群岛附近调查沉船事件。 历史和日本人开了一次“恶劣”的玩笑,玩笑的结果,是致命的。 海军大臣得知舰船出航就感到不妙,只能抱着侥幸心理,希望美国人的动作不要那么快。但一连几天都没见到巡洋舰归来,他的心沉到海底,手脚冰凉。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就在寺内首相为发生在菲律宾的沉船事件忧心不已时,日本国内也不消停。 自八月起,从北海道爆发的抢米运动再次升级,东京大阪等地都出现了米铺被抢,米商被殴打事件。出动警察,人群非但没有被喝阻,反而和警察发生了冲突,到九月下旬,工人也加入进来,罢工事件层出不穷,大量的工人和农民走上街头和警察对峙,反-对-政府的言论屡禁不止。 “要么让我们吃饱肚子,要么就推翻政府!” “无能的支--那--人得到了大片的领土,我们连大米都吃不到!” “寺内是胆小鬼,我们不需要胆小鬼的首相!” 罢-工和游-行让刚刚有些恢复的日本经济再遭沉重打击。照此下去,别说还清英国的贷款,重新染指华夏,恐怕未来三十年内日本都要在贫困中度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8第二百三十八章 十月三日,经过选举,华夏民主共和国新国会在众议院成立。 远在欧洲的华夏远征军通过电报得知这一消息。彼时,华夏大兵们正同美军一起,在多山的阿尔贡地区艰难跋涉。即便有疾病的威胁,协约国也没有停止进攻的步伐,相比起缺少食物和药品的德军,联军具有更大的优势。 至于华夏军队有治疗疾病的方法一事,最终不了了之,那种黑色的药汤,大多数联军士兵都不愿意也不可能尝试。 英法联军和比利时军队向兴登堡防线发起猛攻,华夏远征军和美国远征军则突进阿尔贡。 十月五日,兴登堡防线被联军突破,三万五千德军被俘,大量的火炮和机枪被缴获,在英军看来,此战已瓦解德军最后的防线,胜利近在眼前。华夏远征军和美国远征军的进攻却并不那么顺利。崎岖的山路不适合坦克行进,丑八怪再“优秀”,也只是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坦克而言。联军只能依靠大炮开路。 遇到障碍,架起大炮轰出一条路,继续前进。 美国大兵显然对这种战斗方式适应不良,华夏军队中,也只有滇军和猎户出身的兵哥还能游刃有余。 “见了鬼了!” 休息的命令下达,一个华夏大兵靠着树干坐在地上,从口袋中掏出一包饼干,拧开水壶的盖子,猛灌了一口。 “什么时候是个头!” 路不好走,还要面临随时会遇到的德军突袭,兵哥们还算是好的,美国大兵的抱怨声,从进入山区开始就没停过。 “谁知道。”另一个华夏兵哥掏出一盒罐头,启开,用匕首挖出一块送进嘴里。除了负责警戒的两人,其余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还算平静的午饭。天晓得下一刻是不是会有子弹从林子里飞出来,这些德国人熟悉地形,又早设下埋伏,最初的一两天,大家都没少吃苦头、 “好在咱们的刘小大夫够这个!”一个兵哥竖起了大拇指,“对面正打着抢,他钢盔一戴就冲上去了,硬生生把二愣子给拖下来,要是晚一会,别说保住一条胳膊,小命都没了。” “是啊。”另一个兵哥站起身,走到背对大家持枪警戒的兵哥旁边,拍了一下,这是兵哥们的习惯,也成了规矩,向来不从背后拍人肩膀,否则,轻的是一拳一脚,重的直接枪-口-顶-上。 “我替你,吃点东西吧。“ 持枪警戒的兵哥点点头,退后两步,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罐头,大口的吃了起来。 兵哥们在休息,率军进入阿尔贡森林的楼少帅等人却在计划下一步如何行军。 “照我说,和那群美国佬分开,咱们还能少受些拖累,速度说不准能快点。”马少帅咬着一根干草单腿踏在树干上,“我手底下的兄弟,再不习惯也没像他们一样。”一天照三顿的哭天抹泪,哭爹喊娘,这也叫当兵的? 楼少帅没接话,只是看着通讯兵刚接到的电报。 进入山区时,华夏远征军带上了一台电报机,方便与留在后方的宋武等人联系。此时在欧洲的华夏大兵达到了十一万人,进攻阿尔贡地区的只有七万人,余下的人都留在了后方,其中有部分是伤员,余下是为留条“后路”。并非是楼少帅多此一举,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完全信任过这些“友军”。 若非华夏军队在之前的几场战斗中展示出相当实力,谁知道现在会是什么状况? 就算如此,在发起进攻之前,英国人提供的地图和情报,也明显和他们走过的路有出入。或许是情报部门的疏忽,获取了错误的消息,也或许是有其他原因,总之,从几名少帅到各级军官,再到下边的兵哥,对这些欧洲人算是厌烦透了。 虽说兵不厌诈,可总是诈“友军”算怎么回事?当他们是傻子,还是脑袋进水了? 马少帅见楼少帅不说话,只是摇头,就知道话白说了。的确,眼前这情况,就算能把那群美国佬撇开,也不能这么干。除非他们都死在林子里,否则又是一堆麻烦。 “再忍忍吧。”一口川音的刘少帅站起身,“我看德国人也撑不了多久。” 马少帅吐掉嘴里的干草,敲了敲钢盔,“希望吧。” 士兵们都没有生火,只能用罐头和饼干充饥,休息时间结束,在军官的命令下,大兵们立刻抓起枪继续前进。 华夏兵哥保持沉默,警惕着四周,美国大兵的抱怨一如既往,却始终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只有继续前进,他们之前遭受的一切“苦难”才有价值。 胜利,才是一切。 十月中旬,华夏和美国远征军继续在森林中用炮开路,英法联军开始向兴登堡防线后进军。 与德国商定停战条件的美国总统威尔逊突然改口,宣称若要停战,必须由军方制定条件。也就意味着,德国想要停战就必须投降。 这让一直想维持体面的德国大为不满,也陷入了两难境地。 德军统帅部决定孤注一掷,用剩余的海军战舰和潜艇,同协约国的海上力量进行决战。日德兰大海战后,德国海军主力再没同英国海军进行过大规模战斗,保存了相当的实力,但与此时的协约国海上舰队决战,仍然是去送死。 德军统帅部并不知道下达这个命令会带来什么,正紧密的制定计划,交战中的双方士兵对此一无所知,都认为战斗至少还要持续几个月时间,根本不会在冬季前结束。 华夏国内,随着国会选举的结束,国人的目光再度聚集到欧洲的战场上。 随着华夏远征军进入山区作战,传回国内的消息变得越来越少,例如康布雷之战和两次亚眠战役一类的消息,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报纸上。这让国内质疑参战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而英法等国比华夏政府更“关注”此事,几家在上海发行的西文报纸,大量援引泰晤士报,纽约时报上的报道,对华夏军队在欧洲的表现大加宣扬,倒是让国人知晓了一些华夏报纸鲜少刊登的消息。 其中一则报道转载自巴黎报纸,是几名少帅参加庆功晚宴的消息,没有照片,字里行间的内容却足够吸引眼球。 国人固然关注严肃的占据,这样的“花边”新闻,却也是种调剂。 李谨言已经养成每天读报的习惯,看到被多家报纸转载的法国新闻,支着下巴,打了个哈欠,果然,无论哪个时代,哪国人民,对八卦新闻的热衷程度都不是一般二般,若再配上几张照片,估计报纸的发行量又得翻上一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9第二百三十九章 燃烧了四年零三个月的战火突然熄灭,在这场波及到整个世界的战争中,欧洲的战胜国和战败国同样损失巨大。国库亏空,工业凋敝,农业减产,人民生活困难。战时的军工转向民用,又是摆在各国面前的一道难题。兵工厂停产,势必有一部分工人面临失业,在战争结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法国就爆发了两次罢工游行。 来不及品尝胜利的果实,就要面临接踵而至的麻烦,法国政府有苦难言。英国比法国略微强些,遍布世界的殖民地,足以为大不列颠提供恢复经济所需的养料。 德国成立了魏玛政府,却受到军方的排斥。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德军,看到签订停战协议的全部是政府文官,感觉到了背叛。 大多数军人都认为德国没有战败,他们完全有能力继续和协约**队对抗下去,是新成立的临时政府懦弱胆小,才让德国面临如今窘境。这种思想,伴随着战后协约国定下的苛刻条件和巨额赔款,在德国愈演愈烈,也促成了纳-粹和小胡子元首的最终上台。 唯二从战争中获得好处的,就是美利坚和华夏。 两国的工业生产力成倍增加,尤其是华夏,出现了大量以出口为中心的新兴工厂,除轻工业外,采矿,冶炼,造船,机械等工业也得到了长足发展。 在一战期间,华夏造出了第一辆汽车,第一艘万吨货轮,第一艘潜艇。 在战争期间,美国成为了英法的债权国,华夏却并未向各国提供贷款,似乎对争夺“世界霸权”没多大兴趣,只是闷头发展国内经济,军工企业被控制在一定规模,重点发展军工技术,战后自然不需要为企业转型苦恼。 一定时期内,被战争摧毁经济的欧洲各国仍需大量进口商品,伴随着国内经济的发展,内需进一步拉大,华夏的工厂不用担心马上没了生意。部分工厂或许会被淘汰或是兼并,但这并不全是坏事,竞争,同样是经济发展的催化剂。 新一届国会成立后,审议通过了多项决策,其中一项,就是发行纸币。 从华夏经济发展势头来看,继续使用金属货币已经不合时宜。很多经济方面的学者都看到了这一点。议案递交国会后,经过讨论,很快表决通过。 李谨言接到楼大总统发来的电报,就算肉疼,也以最快的速度将北六省官银号中储备的部分黄金装上火车,由荷枪实弹的大兵押送进京。任午初随车同行,临走之前,李谨言向他透露出了部分“高尔察克黄金”的消息。语义有些含糊,任午初却抓住了重点。 “百吨之数?” “恩,大概是这个。”李谨言摊开五根手指,“不过要等少帅回来才能安排。” “言少,给我句实话。”任午初的表情很严肃,“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少帅打劫了欧洲各国的国库?” “怎么可能。”李谨言忙摆手,“那帮洋人国库里都能跑马了,就算少帅想动手,也得有钱给他抢啊。” “那……” “总之,任先生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也给我舅舅提个醒。事情没成之前,还要暂时保密。” 任午初点点头,没有继续多问。心下打定主意,的确该和白宝琦好好商量一下,有了这批黄金,可运作的事情就更多了。 十一月底,华夏远征军从欧洲启程归国。很多兵哥在外一年,思乡心切,恨不能前脚上船,后脚船就开到华夏。 此时协约国已经在商讨战后“分红”的问题,接到楼少帅的电报,展长青即刻动身前往法国,接替了几个年轻人,与英法和美国人周旋。 华夏远征军出发的日子,送行的人中有不少联军高层,英军前线总指挥黑格,法军前线总指挥芒让,美国远征军总指挥潘兴,联军统帅福煦元帅未能亲自前来,委托芒让向华夏年轻的将军们致意。 战争结束后,联军内部“论功行赏”,除了军衔表彰,各级勋章也像分萝卜似的批量发。不提几名少帅,光是一名华夏远征军的团长,被授予的战斗勋章就能论打。除了授勋当天,华夏军人鲜少将这些勋章佩戴在身上。 除了送行的军人,码头上还有为数不少精心打扮过的夫人小姐,以及大量的记者。 镁光灯响个不停,香水的味道浓得有些“熏人”。华夏大兵们整齐列队登船,年轻将军们的脚步格外急促有力,从和联军送行的军官道别到登船,头也没回,就像在躲着什么一样。 回忆起那些可怕的香水味,不只是几名少帅,离得近些的兵哥们都控制不住想打喷嚏。 十二月,许二姐抵达莫斯科,和潜伏在那里的华夏情报人员取得了联系。 紧接着,喀山也从圣彼得堡发回电报,弗拉基米尔的身体健康出了问题,为了平衡苏维埃上层人员之间的权力,托洛茨基再次成为革命导师最亲密的“战友”。斯大林也越来越受到赏识,加上取代托洛茨基,成为苏军缔造者的基洛夫,弗拉基米尔相信,他已经为苏维埃的政权稳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至于无法通过光明正大手段解决的问题,契卡,可不是摆设。 加冕为沙皇的塔基杨娜女大公,依旧愁颜不展。之前遭受的一切,加上皇太子的血友病,让姐弟俩对任何人都警惕万分,除了伊莲娜。 “忠心的伊莲娜,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塔基杨娜女大公对伊莲娜格外的信任,在与高尔察克谈起黄金一事时,也没有避开她。相反,有伊莲娜在房间里,塔基杨娜会感到更加“安全”。 经过那个充满了枪声,血腥,和亲人惨叫声的夜晚,伊莲娜就成为了塔基杨娜唯一能抓紧的浮木。 “黄金在喀山。”沙皇尼古拉二世曾是欧洲最富有的君主,留下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除了国内的黄金,还有瑞士银行中的巨额存款和宝石,将这批黄金交给高尔察克,塔基杨娜并没多少犹豫。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兴罗曼马诺夫王朝,向叛乱者复仇。 伊莲娜静静的听着,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久远的记忆。 儿时,她时常听父母提起先祖的事情,喀山,曾属于鞑靼人,三百年前,俄国人打败了他们的军队,冲进了他们的家,占领了他们的土地,杀死了他们的家人…… 垂下双眸,耳边仿佛还回响着父亲的叹息,发顶依稀还留存着母亲掌心的温热。 年幼的伊莲娜,只将父母话中的一切当做一个故事,早被岁月湮没的过去。当故事中的一切突然降临到她的部落,一切的美好和宁静都在瞬间灰飞烟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0第二百四十章 民国十年,公历1919年2月6日,巴黎,凡尔赛宫 参加巴黎和会的华夏代表团团长展长青,终于在和会上第一次发言。 从一开始,展长青即表示,华夏无意瓜分欧洲利益和德国海外殖民地,对同盟国的战争赔款也没有太大兴趣,在英法美拍桌子时,一直没有掺和进去。 法国想要取得欧6霸权,主张最大可能的削弱德国。殖民地要分,领土要割让,赔款也要给,最好能一劳永逸,让德国彻底趴下,再也站不起来。 英国希望维持海上霸权,主张一定程度内削弱德国,并不愿意法国在欧洲一家独大。 美国的野心更大,世界霸权。甭管是英国的海上霸权,法国的欧洲霸权,美利坚都虎视眈眈。除此之外,美国对德国的海外殖民地也有相当大的兴趣,美利坚需要更多,更广阔的市场。 意大利的要求很简单,英法必须实践战前的诺言,将阜姆和达尔马提亚交给意大利。德国的战争赔款,意大利同样要分一杯羹。 相比吵得不可开交的英法,和稀泥顺带挑拨的美国,蹦高叫嚷着英法兑现承诺的意大利,华夏的表现简直绅士得不能再绅士,以至于展长青终于起身发言时,无论英法还是美意,都停下了争执,想知道华夏到底想要些什么。 “华夏一向与人为善。”展长青笑容得体,开口便再次强调,华夏不会动欧洲人的蛋糕,“我方希望,除德奥等国外,另对日本加以制裁。” 日本? 英法意三国代表面面相觑,美国威尔逊总统也有些惊讶,不过,华夏提出制裁日本是符合美国利益的,很快,威尔逊就决定站在华夏一边。 “虽然日本加入了协约国,但在战争期间,可对联军提供了任何帮助?” 物资?日本自己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哪来的粮食送去欧洲。 派兵?日本6军被华夏揍得满头包,海军的战舰开不出海港,想去西伯利亚走个过场捞点好处,也因为 “美国沉船”和“菲律宾事件”泡汤。 很显然,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 “在战争期间,日本是否做出了不利于联军的行为?”展长青继续说道:”或是对协约国成员表示出了不友好?” 众人的目光同时转向美国,美国总统威尔逊点头,证实了展长青的话。 击沉美国商船,还到菲律宾去三-光,何止是不友好,简直是良心大大的坏了! 展长青接连抛出几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费劲说明,日本的形象就已经相当难看了。 “我提议,对疑似与同盟国勾结的日本加以制裁!” 参加巴黎和会的共有二十七个国家,一千多人,全权代表七十人,每场会议召开,并非所有代表都会列席。英法美意华五国会议,主导了整个和会的进程。 当日本代表被通知参加二月八日的会议时,西园寺公望和牧野显绅都感到有些不妙。日本在和会中仅获得两个席位,在不久前还差点被“剥夺”,导致他们在凡尔赛很难得到第一手消息。 不过,展长青在五国会议中第一次发言,却不是什么秘密。 “华夏人?” 西园寺的心沉了下来,牧野显绅的脸色更是难看。事已至此,除了硬着头皮出席,日本没有其他任何选择。比起四年前还不可一世,如今只能以战败国身份在门外传递纸条的德国,日本已经算“好”了吧? 自我安慰的作用并不大,西园寺和牧野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就在日本人翻来覆去,彻夜难眠时,展长青和美国总统威尔逊进行了一次私下会晤,白天还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英国首相和法国总理也坐到了一起,房间的门关着,没人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二月八日上午十点,日本代表西园寺和牧野“昂首挺胸”的走进会议室,貌似底气十足,实则虚张声势。列席会议的他国代表也分别就坐,会议于十点十五分开始。 展长青起身,宣读对日本的“指控”,并提出对日本的制裁要求。同时不忘套上威尔逊的十四点纲要,尽管大家都知道这十四点就是个幌子,表面上还要做做样子。 华夏提出的条件,总结起来可以归为以下几点: 日本必须对清时发动的不义战争进行赔偿,并对死伤的平民进行赔偿:日本退还包括马关条约,庚子条约在内的所有清时战争赔款; 日本承认琉球独立;日本军队撤出所有占领地; 将千岛群岛割让给华夏,将日本北海道岛及附近岛屿租借给华夏,期限九十九年; 削减日本军备,常备6军不得超过十万人,十五年内不得增加海军吨位,现有海军吨位也必须削减。 详细列出的共有三十一条,逐一念完,日本代表西园寺和牧野的脸已经由白转绿,由绿变黑,再从黑变得惨白。 “以上,便是我方要求。”展长青施施然的收起手中的几页纸,落座之前,还向西园寺和牧野友好的笑了笑。 展长青刚坐下,美国总统威尔逊就站了起来,他还有几点需要补充。 威尔逊一开口,西园寺和牧野就浑身冰凉。 美国对德国的战争赔款没兴趣,却打算从日本身上要求赔偿,理由很充分,赔偿被击沉商船和保护国菲律宾的损失。 当然,威尔逊知道日本肯定没钱,他盯上的是日本仅有的几艘无畏舰。 尽管航空母舰已经出现,此时在海军界占统治地位的依旧是巨舰大炮理论。华夏要求削减日本海军军备给了威尔逊“灵感”,有了这些日本战舰,菲律宾便可以成为美国的海外军港。菲律宾不只距离日本近,离华夏也不远。 在英法紧盯欧洲时,美国却意识到了华夏的威胁。 双方在欧战期间就开始竞争,华夏的崛起速度和各方面发展足以引起美国警惕。 可惜的是,战后,美国孤立主义再次盛行,威尔逊在总统选举中败下阵来,海外计划戛然而止。等到美国人再次意识到华夏的威胁时,东方的巨人早就不是任何国家能轻易撼动的了。 华夏和美国的主张与英法意的利益并无直接冲突,三国都没提出“异议”。西园寺差点当场中风,手一直在哆嗦,显然是被气得够呛。在被允许发言时,牧野针对华夏和美国的每一条“指控”进行了激烈反驳,甚至还提出华夏-虐--待日本战俘,强迫大量战俘去挖矿,企图转移与会者的视线,无奈效果甚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1第二百四十一章 三月六日,联合政府突然宣布,将阅兵式推迟,同时下令已进京部队返回原驻地。 政府对外宣称,推迟阅兵式的原因,是巴黎和会中途出现变故,楼大总统需亲自赴欧。消息一出,国人的视线再次对准了欧洲。 “不会是洋人要出什么幺蛾子?” “八--九不离十,就没一个好东西!” 京城一家茶馆里,几乎桌桌都在讨论政府放出的消息,跑堂的伙计肩膀上搭着毛巾,隔几步停下,给客人斟茶的当,也能--插--上几句。 “没什么好担心的,大总统一去,那帮洋人再多花花肠子也没用!” “是这个理,现在可不是清朝那会了,挂上洋字就到咱们这地界耀武扬威。” “对!” 同桌的人拍手叫好,另有人接言道:”依我看,肯定是那帮东洋人在捣鬼,没见报纸上登出来的,又是赔款又是割地的,好像还有个什么岛?” “再蹦跶又能怎么着?还以为是甲午年那会呢?” 茶楼里议论纷纷,茶楼外,一辆黑色的华夏产小汽车驶过,径直向总统府开去。 后座上,今井一郎和一名穿着黑色洋服的男人并排而坐。男子年近古稀,满头白发,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神色颇为激动。 “尚先生不必紧张。”今井一郎笑着说道:“此番必能得偿所愿。” “是,还要多谢今井先生。” “说过了,我姓钱。”今井一郎纠正老者,脸上的笑容更深,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恢复原本的姓名,回到故乡,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华夏人。 这一天,盼了多少年? 欢喜之后,胸中却涌起一股悲凉。 他是幸运的,更多和他一样的人却是不幸的。就像死在明治葬礼上的小山庆。伴随着岁月流逝,没人会记得,这个原名蒋庆山的人,为了国家,为了民族,顶着一个日本名字,死在了异国他乡。 从生到死,都是一个日本人……他们最希望的,或许就是能大声的说出来,“我是华夏人!” 简单的愿望,却永远无法达成了。 车子停在总统府前,总统机要秘书和两名副官迎出来。 今井一郎和捧着木盒的老者跟在他们身后,穿过一楼大厅,步上二楼,在总统办公室门前,几人停下脚步。 “钱先生,尚先生,请。” 门被推开,华夏总统楼盛丰,副总统宋舟,监察院院长司马君,均在室内。 今井一郎摘下头上的帽子,弯腰行礼,捧着木盒的老者却无语泪流,扑倒在地:“琉球尚氏,拜见上国……” 没等他双膝触地,楼大总统几大步走过来,托住老者的双臂,老者的泪流得更厉害了。平静片刻,老者恭敬的将手中木盒奉上,里面装有琉球前代国王尚泰临终遗言,以及尚泰之子,王子尚典写下的国书。 “蒙华夏天威,得以复国。愿效先祖,为华夏之属国。“ 国书中还写明,琉球复国之后,请华夏派遣官员,与王室一同“治国”。 四十年前,琉球被日本侵占,末代国王及王子被迫移居东京。虽有伯爵头衔,一举一动却都受到监视。琉球诸岛也被日本改设冲绳县,派遣知事管理。 虽未身陷囹圄,却与囚徒无异的琉球国王,境遇和朝鲜前国王李熙算得上半斤八两。 尚泰比李熙早死,琉球王室却比和朝鲜王室幸运,同样是“独立”,琉球王室可以“复国”,朝鲜却不会再有国王。 送上国书的老者也是尚氏子孙,属王室旁支,正因如此,才没有随末代国王一起移居东京,行动也算得上自由。 为了和被严密监视的琉球王室直系取得联系,今井一郎除了用钱开路,别无他法。 现如今的日本,身份和地位都是虚的,没落的华族同样要举债度日。钱,尤其是华夏的大洋和约翰牛的英镑,比首相亲自签署的通行证还有效。 获悉巴黎和会上的消息,琉球王室成员再也按捺不住,复国,脱离这种牢狱一般的日子! “我们没有军队,可以请华夏派遣驻军!”一名王室成员说道:“就像祖先做的那样。” “可……” “没什么好犹豫的,至少我们可以回到出生的地方。” “无论如何,都比在这里做犯人强!” 经过几次密谈,加上今井一郎的运作,前代国王的遗言和新“国王”的国书才会送到华夏。 只要有一丝希望,王室成员就不会放弃。 楼大总统郑重接过国书,又好生“安慰”了痛哭流涕的老者,很快便有人带他和今井一郎下去休息。房门关上后,楼大总统和宋舟,司马君商量了一番,决定计划提前。 “既如此,便如了他们的愿。” “大总统此行之后,怕是该叫人重新绘制一副华夏地图了。” “没那么容易。”楼大总统摇头,“没见长青在电报中说,洋人吵得拍桌子跺脚,我去了也未必能马上定下来。” “洋人如何,与咱们无关。”司马君说道:“到底先将日本的事情定下来,还有朝鲜。” “恩。” 楼大总统点头,华夏军队联合朝鲜救**,在朝鲜南部的进攻十分顺利。两个师团的日本驻军,一个早在平壤被打残,对上华夏军队的飞机大炮和朝鲜救**的人海战术,就算全都绑上手榴弹以命换命也不管用了,况且,也没那么多手榴弹给矬子们绑。 解决了日本人,接下来就要成立朝鲜政府,总统候选人和政府权力层早就明摆着,有李东道在,旁人休想上位。 华夏不打算在朝鲜殖民,却也不会白做好人好事,朝鲜总要有所表示。 新一届国会中,不乏能人和狠人,在展长青赴欧之前,便有人提出联邦这一概念。简言之,将附属国换个名字,再从政治和军事上抓一抓,经济上卡一卡,另在当地设立学校,不纳贡,不“剥削”,名义上保持独立,再由对方主动提出加入,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攻下汉城之前,李东道和他的支持者,就和华夏政府派遣的代表签订了相关协议,华夏可在朝鲜驻军,在朝鲜建设军港,朝鲜保有主权,保持政治上的独立,在经济,军事等方面与华夏开展多项合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2第二百四十二章 五月中旬,战胜国对德合约最后草案拟定,文本交给德国政府代表。 草案内容极其苛刻,依此合约,德国将失去百分之十的领土和百分之十三的人口,以及全部的海外殖民地。半数的钢铁产业交由协约国代管,发达的军-火工业被勒令停战,现有的火炮,飞机和坦克必须全部损毁。公海舰队将被英法瓜分,同时,德国不得实行义务兵役制,常备6军不得超过十万人。莱茵河西岸由协约国占领,东岸一定范围内不设防区。莱茵河几乎成为一片不设防地带,为今后法国和比利时军队占领鲁尔区埋下了伏笔。 另外,合约还要求德国废除君主制,德皇威廉二世和德国的将军们必须接受审判。 草案内容激起了德国人极大的愤怒,德国报纸公开宣称:德国的军队并没有举手投降,德国不接受这样无理苛刻的条约!有必要,德**人会继续拿起枪战斗下去! 因运送援助物资短暂停留在德国的华夏大兵,亲眼目睹德国人在政-府前大声抗-议,举着横幅游行,亲耳听到了反-对-党-派对政-府-不-满的演说。 “看着吧,这事肯定没完。” “团座,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团长坐上桶车,拍了拍方向盘,“这样的条条框框,落在谁头上不火冒三丈?就算签了,早晚还得打起来。” “德国人都快吃不起饭了,还有能耐再打仗?” “有几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骑驴看账本?”团长向椅背一靠,“也不对,总之,你记着我今天的话,德国下边埋着火药,早晚都得爆。” 桶车和紧随其后的卡车在柏林一路前行,车身上的五色旗为兵哥们免去不少麻烦。 在华夏人大张旗鼓送上援助物资之后,就算不是朋友,德国人的敌意也会减轻不少。 因游行的人群通过,车队被迫停在路边,兵哥摇下车窗,看到几个穿着德**装,却有没有肩章也没戴军帽的德国人,猜到他们应该是退役军人,拿出一包香烟,朝几人友好的笑笑。 香烟,罐头,成包的饼干,都是“友好”的表示。兵哥看到一个男人身边还带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又从后座的口袋中摸出一个苹果,眼前的小姑娘让他想起了家中的妹妹。 当年,他们一家逃荒到关北之前,别说是苹果,连口干粮都吃不上,如今生活好了,往昔的岁月却如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想抹也也抹不去。 不想再回到那样的日子。 很多北六省大兵都和他有同样的想法。他们拿起枪,为国而战,到欧洲打仗,为的就是不让子孙后代再过自己经历的苦日子,不让任何人再骑在华夏的头上耀武扬威。 “谢谢。” 小姑娘的声音打断了兵哥的思绪,兵哥摇摇头,又掏出了几块糖果。游行的队伍终于散开,车子重新启动,兵哥朝之前说话的几个德国退役军人摆摆手,貌似想起什么,从车窗探出头,说道:“华夏正在招聘退役军官,几位若是愿意,可以到我军临时驻地去看看。” 退役军官? 几个德国人都愣了一下,直到车队离开,香烟烧到手指,才嘶了一声。 “里奥,要去碰碰运气吗?” “去。”里奥牵住侄女的手,他的兄长在战斗中死去了,妻子也在去年爆发的疾病中丧生,临时政府三个月没有发下薪金,大量的军人被迫退役,为了养活家里的几个孩子,任何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里奥很快回家,找出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和几个朋友在约定的地点汇合,等到了华夏军队的临时驻地,他们发现,来“应聘”的人早就排起了长队。 物资不是白送的,东西也不是白给的。 李谨言之所以会送出这批物资,除了广结善缘,主要是为了方便向各国人才下手。俄国的“资源”被挖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朝欧洲下网了。 物理,化学,医药,重工,轻工。大范围普遍撒网,管他大鱼小鱼,先捞起来再说。 德国的退役军官是搜罗的重点,尤其是空军和海军。凡尔赛条约签订,德国大量军人都要失业,尤其是空军和海军。在魏玛政府时期,各反对党派都曾雇佣这些退伍军人,如今,李谨言打算先一步下手,择优录取。 北六省三所军官学校对上一批德国教官的评价很不错,这么好的捡漏机会,李谨言自然不能错过。等到小胡子元首的冲锋队成立,再想捡漏就没那么容易了。 德国以外,还有法国。法国的步兵暂且不论,空军和炮兵都相当不错。别看法国是战胜国,但法国的北部工业区在一战中被毁个七七八八,国库空虚,工人失业,三天两头游行,德国的战争赔款和美国的借债也没能让经济完全恢复,国防削减是肯定的,大批军人失业,也是肯定的。 其他专业型人才就要靠运气了。德国的化学和机械工业相当发达,真正的“井喷”还是在二战之前和二战最初两年,主要是因为战胜国对德国的各种“封锁”和“制裁”,造成德国资源紧缺。如果英法提前得知会有这种结果,不晓得会做出何种反应。 除了德法,还有比利时的铁路工程师,奥地利的……吔,音乐人才? 总之,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嘛…… 李谨言在这边披着“人道主义”面纱挖各国墙角,凡尔赛宫中的磋商也进入了尾声。 甭管德国人怎么抗议,怎么游行,战胜国也不会放弃即将到手的利益。 在正式拟定的合约中,英法两国基本如愿以偿。英国成功削减德国的海上力量,维持了海上霸主地位。法国获得大量的战争赔款,还将得到德国公海舰队中的大部分舰船,华夏放弃德国的战争赔款和海外殖民地,唯一的要求,是德皇威廉二世承诺的十艘巡洋舰。 作为和会四巨头之一的美国,既没有在拟定的对德合约上签字,也没有加入国联。这一决定,是美国国会投票产生的,威尔逊总统也不能违背。对日条约的签署,美国国会却以大多数赞成表决通过。在美国人的观念中,欧洲是个是非之地,一旦沾上就会麻烦缠身。不值得为这团麻烦继续浪费美国人宝贵的生命。 日本则不然。美国注重贸易,在太平洋地区,日本舰队是美国大西洋舰队最大的威胁,尽最大力量削弱日本海军,是符合美国利益的。 同华夏贸易上的摩擦可以稍后解决。威尔逊总统提出警惕华夏,遏制华夏的发展,也被孤立主义占据上风的国会否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3第二百四十三章 九月十一日,楼少帅专列抵达关北。下了火车,却没见到李谨言。车站外,只有大帅府的车子和司机在等着。 回到大帅府,李三少依旧不见人影。 “少帅,言少四天前去了大连,说是船运公司的事情。”管家留心观察楼少帅的表情,说话都带着几分小心。 “外祖父呢?” “在二楼书房。二少也在,还有宏云少爷。”管家暗地松了一口气,这算是过关了吧? 楼五家的小胖墩,大名戴宏云。 在京城时,戴国饶亲自为孙子启蒙,到了该上学堂的年龄,楼五提议把孩子送到关北。 “陶老都推举关北的学堂。”楼五剥好一只橘子,放在碟子里,让小胖墩自己吃,擦擦手,道:“况且,娘把睿儿都送去了。” 一席话说完,戴建声没有出声,戴国饶沉思起来,戴夫人想说不舍得,可看丈夫的样子,话到嘴边也没出口。 考虑再三,戴国饶拍板,送小胖墩去关北。当然,小胖墩不可能直接送进大帅府,楼五到底是外嫁的女儿,小胖墩也姓戴不姓楼,就算李谨言点头,戴国饶也未必愿意。 楼五早就和楼夫人提前通了气。按楼五的想法,她是要和儿子一起在关北生活的,至于戴建声,就随他去好了。 没想到,戴建声直接辞掉了之前的工作,和楼五母子一起动身不说,到关北之后,还到中学去应聘了俄语教员。 等李谨言得知消息,楼五夫妇已经在关北安置好了,一家三口登门拜访时,连小胖墩的入学手续都办完了。 “不是见外,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楼五对李谨言说了小胖墩入学的事,还有戴建声去关北中学应聘了教员,期间小胖墩坐在楼二少身边,一起看画报,有看不懂的,就开口问,楼二少也不认得的,只能问李谨言。 “言哥,这是什么?” “这是航空母舰。”李谨言指着画报上那艘样子有些奇怪的大船,说道;“咱们还没有,外国人有,等到睿儿长大了,咱们也有了。” 楼二少点点头,小胖墩也似懂非懂,李谨言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小胖墩的脸蛋,下手之后才想起,人家的娘可就在一边坐着。接着捏也不是,收回手也不是。 “言弟喜欢他,是他的造化。”楼五一边笑,一边伸手捏了小胖墩的另一边脸蛋,“云儿,是不是啊?” 小胖墩非但没恼,反而笑了。 楼五一家三口拜访过大帅府,隔日又独自带着小胖墩去拜访二夫人。李谨言知道了,没说什么,去学校接楼二少的时候,时常顺便带上小胖墩。以至于小胖墩在关北的“求学生涯”,除了在学校,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在大帅府度过。最直接的影响,在一众外甥外甥女之间,楼二少和小胖墩的感情最好。 书房内,白老正靠在躺椅上,楼二少和小胖墩坐在一旁,收音机中放着说岳全传,正讲到岳家军大破金兀术一回。 楼少帅敲门走进来,楼二少站起身,小胖墩也跟着起来,白老睁开眼,楼少帅恭敬的叫了一声:“外祖父。” “回来了?”白老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示意楼少帅坐下,“京城诸事都已妥当?” “是。” “那就好。”白老点头,“日本之事……” 白老和楼少帅说话时,楼二少坐正,认真听着,小胖墩却始终是一副懵懂的样子。 不过,这种懵懂也只是表象,当坐到游戏房中的沙盘边时,小胖墩立刻会变成“杀伐果决”的……小胖墩。 傍晚,楼五和戴建声来接小胖墩回家,见到楼少帅,楼五笑容得体,戴建声却十分拘谨。 楼少帅颔首,态度有些冷淡。 带着儿子走出大帅府,戴建声总算长出口气,楼五看了他一眼,就这点胆子,当初还置外室,和个外国奸细搅合在一起? 见楼五的神情,戴建声有些讪讪,只得抱起儿子大步朝前走。小胖墩搂着他的脖子,朝后望,向楼五招手:“娘。” 楼五笑了,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隔日,一封电报从大连发回关北,看过电报,楼少帅也动身去了大连。至于安排军队进京参加阅兵一事,全权交给了钱伯喜和从西伯利亚返回不久的杜豫章。 原来,李谨言此番前往大连,主要是为了从俄国新“买”的几艘船。 实际这只是个幌子,船身外形和舰上搭载的火炮,都明白昭示出这些所谓的“商船”压根就是一艘艘战舰! 三艘重巡洋舰,六艘轻巡洋舰,两艘驱逐舰,甚至还有一艘战列舰! 这些战舰大部分来自黑海舰队,其中的阿芙乐儿号,曾在十月革命中打响第一炮。 这些战舰为何会从苏俄“叛--逃”,李谨言隐约能猜到答案,却不敢完全确定。毕竟,对于十月革命的历史,他也只知道一些皮毛。印象最深的,大概只有苏维埃士兵攻占冬宫,秘密灭掉沙皇一家,以及高尔察克的那批黄金。 按照战舰上官兵的说法,他们对布尔什维克政权失去信心,曾想投向在水兵中具有一定声望的高尔察克,但在鄂木斯克看到的一切,让他们再次失望。 俄国国内,布尔什维克和白军正在打仗,从莫斯科到鄂木斯克,枪声一直没有停过。 布尔什维克开始实行余粮收集制,白军在占领区横征暴敛,俄国人推翻了沙皇,生活却没有得到根本性的好转。贫穷,饥饿,战乱,依旧笼罩在俄国人的头顶。 出走的水兵,除了失望,还感到迷茫。 他们不知道什么样的道路才是正确的,如何才能真正挽救俄国,甚至不知道下一次太阳升起时,是否还能活着。 在两次出走之后,舰上的水兵从寻找救国的出路,转向挽救自己的生命。无论被布尔什维克还是白军抓到,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愿意为国家而死,却不愿意糊里糊涂的死去。可是,国内的路走不通,想欧洲国家求助更不可能。 最终,通过水兵代表和军官们的表决,这支临时凑成的舰队决定尝试同华夏接触。 一名水兵自告奋勇,他有亲戚在约翰的船公司中工作。在此之前,他曾千方百计隐瞒这件事,生怕契卡会因此找上门,现在,这却成为了舰队中所有水兵的救命稻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同俄国人接触几次之后,李谨言发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容易。 俄国的谈判代表是名海军中尉,光荣号战列舰的舰长。起初得知的他的军衔和职位,李谨言颇为吃惊,联想到俄国如今的情况,恍然大悟。 1917年,沙皇被推翻,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又被布尔什维克取代,国内动-荡,军队自然会被波及。 在克伦斯基政府时期,如高尔察克等高级军官,大部分“出国考察”。到了布尔什维克时期,待遇还不如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有的因地主和贵族身份被处决,有的追随白军和皇室后裔出走,余下的多是碌碌无为之辈。 战争期间被德军俘虏,战后返回俄国的军人,同样感到茫然。宣誓效忠的政府被推翻,新成立的政府他们完全不了解。加入白军?他们中的很多人同样不愿意。 苏军和白军内部都存在大量的军官缺口。一名展露-出军事天赋的下士,转眼就能为尉官,甚至校官,这并不稀奇。 在这种情况下,一名中尉舰长完全说得通。从水兵对他的态度,以及率领十二艘战舰组成的临时舰队躲过苏军和白军的围捕,就能看出这名海军中尉不是泛泛之辈。 但也仅止于此。 军事上的才能,不代表在政治上也能占据优势。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高尔察克,他战功卓著,在政治上却存在幼稚的一面。另一个时空中的高尔察克被“盟友”出卖,以死亡收场,在这个时空中,与皇室后裔结盟的白军会走向何方,还是个未知数。 但有一点,无论哪个时空中的海军上将,都没能保住那笔数额可观的黄金……该说是历史的巧合? 李谨言对俄语的认知,只停留在简单的问候,以及俄国兵在冲锋时的”乌拉“声。俄军中尉勉强能说几句简单的华夏语,互相问候之后,正式谈判还是需要一名翻译。 在尘埃落定之前,为了保密,约翰船公司的员工和大连市政府的人员都不方便在场,随同哑叔一起来大连的许二姐成为了翻译的不二人选。 一身男装,黑发编成辫子,没用胭脂,干净爽利,却有着一股天然的妩-媚。这样的许二姐,让俄国人在交谈过程中几次晃神,被趁机套了不少话。 李谨言很快摸清了俄国人的底,过程简单得让人无法相信。 回到房间,李谨言拿起一个苹果上下抛了几下,送到嘴边咔嚓一口,脆甜。咔嚓声不绝,很快,苹果就剩下一个果核。 擦擦手,李谨言往床上一扑,底细摸清,相当于知道了低价,杀价会变得相当容易。 电报已经发出去了,接手的人这两天就应该到了,楼少帅应该回关北了吧……在那之前,他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双方再次坐到谈判桌前时,俄国人开门见山,提出了条件。 “我们可以为华夏打仗。华夏需要付给我们一笔薪水,为我们安置住所,保证在俄国动乱平息前,不将舰队中的任何成员交给俄国政府,无论是布尔什维克还是西伯利亚政府。” 李谨言没点头,也没马上否定,只是笑了笑,“这就是全部?” 俄军中尉想了想,又补充道:“另外,希望不要将我们分开,我们也不会攻打自己的国家。” 许二姐翻译完他的话,李谨言脸上的笑容未变,”薪水,住所,不移交舰队人员,这些都没有问题,至于其他,还需要考虑,暂时不能答应你。” 俄国人提出的价码不高,仔细想,却能发现其中留下的“漏洞”。 在动乱平息前他们会为华夏海军效力,那动乱平息后呢,难道任由他们离开?不和俄**队作战?他们之前做的不就是在打内-战吗? 李谨言决定,必须让这些俄国人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他们投靠华夏是为“逃命”,不是还有讨价还价余地的雇佣军。 如果华夏不接纳他们,他们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日本? 摇摇头,这些老毛子能从乱局中脱身,证明他们还没傻到那个份上。 俄国人坚持不肯让步,双方一直没有谈出结果。 李谨言不着急,面对俄国人时始终一副笑模样。若是照一照镜子,李谨言会发现,他此刻的笑容,与展长青竟然有一两分的神似, 在双方谈判期间,大部分俄国水兵都留在船上,一直没有上岸。 李谨言很大方,面包,罐头,还有烈酒,全都没少往船上送,按照李三少的说法,他是个生意人,最讲究和气生财,买卖不成,也要仁义在嘛。 在海上漂泊有一段日子的俄国水兵,看到送上船的补给品,最先拿起来的不是罐头也不是面包,而是一瓶瓶的烈酒。 两箱酒很快被分完,数量不够,干脆几个人围成一圈,一瓶酒轮流传过每个人的手,马上见底。罐头也很快吃完,剩下的肉渣都被水兵抠出来抹进嘴里。 吃饱喝足,俄国水兵紧绷多时的神经变得放松,一个水兵吹起了口琴,两个年轻些的水兵伴着音乐跳起了踢踏舞,随着欢快的拍子,越来越多的水兵加入进来,甲板上响起了口哨声和笑声,来送东西的华夏兵哥们看得新奇。 一群胡子拉碴的大汉在甲板上围成圈圈跳舞? “这帮老毛子乐什么呢?” “谁知道。”另一个兵哥耸了下肩膀,“估计是吃饱喝足,傻乐,” 兵哥回去复命,隔日,又给船上的水兵送了毯子和少量药品。 这些东西都是李谨言自己掏钱,不走“公-帐”,就当他再发挥一次“人道主义”精神。不过在送东西的过程中也留了心眼,吃的,喝的,用的都没问题,但是燃料除外。自始至终,兵哥们一块木柴,一颗煤块都没往船上送。 船上的人下来买?不好意思,港口也没有卖煤的。 想去城内?谈判还没出结果,此路同样不通。 就算让他们买,也得有钱,一路逃命,口袋中早就空空如也,哪里来的钱? 舰队中的一些军官也注意到了这些细节,但是,李谨言就是光明正大的玩-阳-谋,俄国人想破脑袋也没辙。 从和华夏接触到现在,大部分水兵都不愿意再回到海上继续过“流浪”和被追杀的日子。他们要躲着着苏俄的舰队,白军的舰队,干涉军的舰队,一个不小心就会葬身海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 呼吸变得沉重,声音亦变得沙哑。 汗水浸湿了额发,疼痛和愉悦交织在一起,唇擦过方寸的肌肤,火热与兴-奋却传遍四肢百骸,十指交握,睁开双眼,眼前却模糊成一片暗色。 床帐垂落,遮住了壁灯的光和窗外吹来的海风。 视线在不停的晃动,昏沉间,李谨言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着,抑或只是本能的做着回应。 记忆的最后,只余下拂过背脊的大手,和触及脸颊的那片温热。 熟悉的气息拂过耳际和颈项,低沉的声音带着在白日不曾有的沙哑,像是风在耳边的低喃,抓不住,听不清,亦不觉得焦躁,只有安心。 有力的心跳,像是最古老的旋律,伴着熟悉的节奏,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太阳已经高悬。 半开的窗,带着咸味的风,还有海鸟的叫声,李谨言恍然记起,这是大连,不是关北。 坐起身,腰还有些酸,身上却很清爽,另一侧的枕头,还留着睡过的痕迹。 连日来的疲惫,焦虑,似乎都在此刻一扫而空。 简直像有了定海神针。 摇头轻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掀开被子,抻了个懒腰,刚拿起长衫,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人和昨天有些不一样,长裤,衬衫,马靴,没穿军装。 “少帅,早。” “醒了?”楼少帅走到床边,李谨言才看到,他手里还拿着马鞭。 “少帅去骑马了?” “恩。”楼少帅俯身,凝视了李谨言一会,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腰,吓了李谨言一跳。 李谨言扶着腰,瞪着眼睛,“你干嘛?” “精神不错。” “……” 不知为何,听到这四个字,李谨言心中又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第一反应,是以最快的速度跳下床穿衣服,甭管是不是还腰酸腿软,也不论其他,总之,这样会让他更有“安全感”。折腾一晚上,煎鱼似的翻来覆去,早上再回一次锅,他估计得瘫在床上。 李谨言的反应被楼少帅看在眼里,他没出声,坐到床上,双臂向身后一撑,衬衫的领口自然敞开,露出了一小截锁骨,漆黑的眼睛微合,难得隐去了军人的严肃,显得有些慵懒。 窄腰,长腿,这个姿势…… 李谨言暗地里磨牙,就算和楼少帅生活了几年,也没法完全了解这个男人。都该x年之痒了,却还是会因为他心跳加速。 这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系好长衫领口,转过身,视线在楼少帅身上扫过,应该是正常吧?面对这个发光体,想保持一颗平常心的确相当困难。 李谨言刚换好衣服,就有下人来报,早餐准备好了。 这里是楼家在大连的一处房产,两层的西式建筑,布置得十分舒适。 餐厅在一楼,楼家人都习惯吃中式早点,粥,鸡蛋,包子馒头,再加上几样小菜,很普通,却相当可口。 一碗粥,两个包子,一个鸡蛋。 李谨言放下筷子,自然而然的拿起一个鸡蛋,剥好递过去,楼少帅张嘴,一口咬去一半。 两人有几个月没在一起吃过早饭了,从成亲到现在,也是第一次没在一起过年守岁。忙的时候还察觉不到,一旦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李谨言就会发现,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所以,自己还会看着楼少帅心跳加速,也就不难理解吧? 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李谨言又拿起一个鸡蛋剥了起来。 一餐饭,两人都没说话,看到他们相处情形的丫头却忍不住有些脸红,退出房间,拍了拍脸颊,少帅和言少爷也没怎么样,可站在他们身边就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正想着,肩膀被拍了一下,回过头,叫了一声:“兰姐。” “想什么呢,叫你两声都没回我。脸怎么这么红,着凉了?” “不是,就是……”丫头捏了捏衣角,凑到兰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话落,脸更红了。 “我当是什么事。”兰姐轻笑一声,“少帅和言少爷都是人中龙凤,不奇怪。不过我可提醒你,看看也就罢了,不该有的心思可千万别有,有些事更是不能想的。” “哪能啊!兰姐当我是什么人。”丫头连忙摇头。 “那就好,好好干活,楼家给的工钱本就丰厚,丢了这份工,可是后悔都来不及。”兰姐捶了捶肩膀,“我那还有活忙,你这边收拾好了也过来帮忙吧。” “哎。” 两人的对话只是个小插曲,在楼家做事的丫头下人,凡是新来的,总是会被提醒一两次,对于还转不过弯来藏着心思的,大多会发一笔工钱后辞退。 外边想往大帅府送人的也不是没有,就算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可有句话怎么说,富贵险中求。 时至今日,楼逍的威望和名气丝毫不逊于楼大总统,在欧洲更是一战扬名,这样的男人本就是个发光体。李谨言也是个引人注意的,只不过在这些事上,他的神经一向有些粗,媚眼和抛给瞎子无疑。而楼少帅,远远看着还好,靠近了,一眼就能冻死人。 前赴后继是有条件的,若是连边都摸不着就被冻成冰块,也该好好思考一下这样做值不值得。 又有楼夫人在,很多麻烦,没来得及沾上楼少帅和李谨言的边,就被消弭于无形。 至于楼大总统……若是没有楼二少,或许还会有人想试试,事到如今,但凡不是傻到冒烟的,就没人会去触这个霉头。楼夫人不论,楼家那几房姨太太也不是吃素的。花骨朵似的的女儿送进去,谁知道会不会没开花就打蔫? 眼瞅着楼家的路走不通,凡是想通过联姻更进一步的人家,开始转移目标,宋家,司马家,白家,展家,各省督帅 ,甚至是一介商人的廖家,上门说亲的人都络绎不绝。 西北的三个马大胡子家门槛差点被踩平,无他,儿子多啊。 可惜,马少帅们和一般人的审美观有点不一样,长相随了母亲,挑媳妇的眼光却随了父亲。 骑马打枪,舞刀弄剑,英姿飒爽,鞭子甩得虎虎生风,揍倒一两个汉子不在话下。这才是马少帅们心目中的贤妻标准。三个马大胡子举双手表示赞同,这样的媳妇好,这样的媳妇才能生养,能旺夫!马家的媳妇就该这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战后期出现的航空母舰,大多是由其他用途的船只改装,采用常规动力,在舰体上加装飞行甲板,主要用于搭载飞机,进行海面侦查。无论是海上威慑,还是战斗能力,都远远落后于战列舰和重巡洋舰。 直到二战时期,随着造船技术和飞机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各国才看到航母在海战中能起到的作用。 财大气粗的美国,也终于找到从英国手中夺取海上霸权的机会。大力发展航母,造出了企业号这样的巨无霸,以及比企业号更霸气侧漏的尼米兹号,标准排水量七万多吨,不只用核动力取代蒸汽动力,还采用了更为先进的飞机起降技术。 企业号的横空出世,彻底拉开了美国海军同其他各国海军的距离,连昔日的海上老大英国,也只能咬着手绢,不情愿的被抛在后边。 唯一能和美国扳手腕的就只剩下苏俄,但在造船技术上,却始终是略逊一筹。 在美国佬忽悠星球大战,又死命在经济上下刀子之后,苏俄再没能力和美国较劲,加上国内矛盾集中爆发,最后只得以解体收场。 李谨言对航母的了解,主要来自于后世。那时,航母已经成为衡量各国综合实力的标准。但在当下,1919年,海军强国普遍持有一种观点,拥有巨舰大炮才是王道。排水量一万多吨的航母不过是“雕虫小技”,和侦查舰与运输舰划等号。 三年后各国签订的严格控制了战列舰的建造,对其他种类战舰的吨位和舰炮口径也有严格的限制,却允许各国采用停建的战舰改装航母。 可见,在这个年代,造航母易,造战列舰难。 不可思议? 但这就是现实。 造航母,李谨言绝不是说说便罢。不趁着航母技术刚起步加大发展,难道要等到企业号惊艳世界再想方设法的追赶? 另一历史时空中的1919年,华夏正掀起帝国主义瓜分狂潮,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被拦腰截断。南北对峙,军阀混战,别说造航母,造艘炮艇都困难。 但在此时,李谨言不需要再面对这些,对他来说,造船厂有了,材料有了,资金也不缺,唯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技术和人才、 大连和江南造船厂联手,造出潜艇和轻巡洋舰,但是改装航母……李谨言仔细斟酌,打算在进京前和大连造船厂的负责人好好谈一谈, 廖祁庭和孙家联姻,在没弄清宋家的企图前,李谨言不得不慎重考虑和江南造船厂接下来的合作问题。现在国内一片祥和,经济政治欣欣向荣,一旦出现问题,再打起内战,几年的努力很可能化为乌有。 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就只能让自己改变。 “少帅,我想迟些进京。” “大概多久?” “最长不超过十天,”对楼少帅,李谨言没有必要隐蔽,将造船计划和对宋家的想法和盘托出,“我想先和魏厂长沟通一下,至于宋家那边,少帅就帮帮忙吧?” “我把季副官留下,有事吩咐下边的人去做。” “我知道。”李谨言点头,“事情处理好,我会尽快动身。” 不久前,第一批欧洲打工仔乘船抵达,船上除了退役军人,还有一些学术方面的人才和工程师。乔乐山和丁肇的实验室要添人,李谨言也想看看,能不能从里面为造船厂挖出几块金子,没有的话,银子也行。再没有,铜块也好。 求贤若渴,绝对是李三少心情的最真实写照。 “这种船……”楼少帅拿起李谨言翻给他看的画册,上面是画师按照大兵们的形容,加上一点想象,绘制出的航空母舰。 总的来说,这艘船更像巡洋舰,只有船上加装的飞行甲板格外醒目。 楼少帅擅长军事谋略,对于新式武器的嗅觉也相当灵敏,例如坦克和飞机。眼前的这艘“怪船“却让他皱眉。 这样的船,除了运输和搭载侦察机,还能做什么?火力比一般的巡洋舰更弱。海战中,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李谨言能看出楼少帅的疑惑,可他没办法解释得更清楚。现在的海战,要发现对手才能打起来,半个世纪后,海战的模式和概念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战,他勉强懂得些皮毛,海战,边都沾不上。解释不清,说不定会让楼少帅以为他在异想天开。 “少帅,相信我,这船绝对有大用。”李谨言也只能这么说。等船造好下水,才能给楼少帅更直接的印象。 “恩。” 楼少帅没再问,李谨言提起了另一件事。 “外祖父会和少帅一起进京吧?不如把睿儿带上,我这几天肯定忙不过来,。” “好。” 与此同时,在游戏房中和小胖墩进行沙盘对战的楼二少,突然感到有些冷,放下手里的指挥棒,脸上带出了一丝不解。 小胖墩已经布置好防守队伍,见楼二少没什么反应,疑惑的抬头,“小舅舅?“ “好像有点冷。” “有吗?”摸摸厚厚地上厚厚的毯子,小胖墩更疑惑了。 小豹子尽量把莫名的感觉甩掉,继续投入战斗,可“不安”还是萦绕心头,久久不去。 临睡前,楼老虎出现在小豹子的“地盘”上,告诉他,两日后一起进京。 “言哥不一起动身?” “他要迟几天。” 咔嚓一声晴天霹雳,小豹子再次五雷轰顶。 抱着枕头出现在门口,打算到楼二少地盘上蹭睡的小胖墩,看看面无表情的大舅,再看看冷眉冷眼的小舅,果断转身,此地危险,早走为妙,他还是回自己房间睡吧。 楼少帅和楼二少关起房门,谈话还算“愉快”。 预定的出发日子,李谨言在车站送别了白老和楼氏兄弟,站台上整齐站着即将赴京的大兵,经过数次血战的部队,只是持枪而立就显得杀气腾腾。 楼二少原本是被李谨言从车上抱下来的,白老难得视而不见,楼少帅也没说什么。走进车站,看到这些大兵,楼二少却一定要自己走。 “言哥,睿儿可以自己走。” 穿着一身定制的军装,戴着大檐帽,简直就是缩小版楼二少的小豹子一出现,顿时吸引了站台上的大部分目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 民国十年,公历1919年10月6日 参与阅兵的各省部队陆续抵达京城,各省督帅及家眷也先后而至。 车站附近的各家客栈旅店住满了各地来的报社记者,一些扛着照相机,操-着一口半生不熟华夏语的外国面孔也不再新鲜。若不是车站管理严格,说不准这些记者会直接跑到车站里面去安营扎寨。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本次阅兵,各地部队准备得更加充分。新式军装,新式装备,湖北的宋琦宁掌控汉阳兵工厂,参加阅兵的一部,人手一支冲锋枪。 山西的阎淮玉,河南的袁宝珊也不遑多让。新制步枪,火炮,机关枪,还有两人手下兵工厂合力研制出的高射机枪和自行火炮,也会在本次阅兵式中亮相。 广东的的薛定州带来了二十架自产的战斗机,性能比不上北六省的黑旋风,相较欧洲的飞机却豪不逊色。广西和越南发生“边境摩擦”时,广东的飞机前去助阵,低空一阵机枪扫射,顺便扔几颗炸弹,别说是越南人,连法国佬都竖起了白旗。 战争打了四年零三个月,法兰西的国库已经空了,为了缓解国内矛盾,恢复经济,签订后,法国政府就开始裁减军备,国防预算也一个劲的往下减。本土尚且是这样,殖民地军队更不用提。即便有飞机,也主要负责侦查任务,碰上专门为了战斗设计的华夏战斗机,也只有挨揍的份。 经过这次战斗,两广倒是结下了交情,连带着贵州的唐廷山,拜把子做了兄弟。 云南的龙逸亭和四川的刘抚仙是老交情,凑到一起结伴进京。两省的兵哥坐在一列火车上,交流最多的,就是到国外打仗时的见闻。 老兵们讲得口沫横飞,新兵们听得入神。有听不懂的方言,直接用手比划,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和自己人打算不得本事,把往日欺负咱们的外人揍趴下,那才是真英雄!”一个在康布雷战役中立功的滇军,翘起了大拇指:“是这个!” “那帮洋人忒不实在,打了胜仗就每人给块牌牌。开头老子还挺高兴,谁知道跟发萝卜似的,不稀罕。” “咱们吃的用的都是国内给送的,有好东西送来还差点给扣下。” “还是上峰发火,不给东西不打仗,才送了几车东西。” “洋人的东西也不怎么样,他们那罐头,我吃了一口不想再吃第二口,都给了那帮俘虏。” “俘虏?” “对,德国人,说起来,德国人打仗也厉害。打枪,拼刺刀,他们直接上铁锹……” 兵哥们越说越起劲,声音也渐渐大起来。车厢连接处,一个营长拦住了想去管一管的参谋,掏出口袋里的香烟,“抽一根,弟兄们高兴,又是车上,就别管了。” 另一节车厢里,龙逸亭和刘抚仙凑到一起,话题也不外是打仗,办厂,本次阅兵。 两个老兵痞子说到高兴处,还想喝上两杯,结果被儿子拦住。 “父亲,马上就要到京城了。” “爹,听说车站外都是记者,拍照片登报,不好看撒。” 在隔壁包厢的两位夫人派了丫头来“探听”消息,得知督帅被少帅劝住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要是真喝得醉醺醺,可就闹笑话了。 “好在有渊儿他们。” “大帅也是高兴。出发前,班--禅大师接了政府的任命,说年底要进京拜会大总统。” “是吗?这次怎么没一起来?” “这个我就不太知道了。”刘夫人摇头,“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早一天晚一天也不差什么。” “倒也是。缅甸那边的,据说是什么土司,这次倒是一起跟来了。” “缅北的?” “对。拖家带口的,说是要感沐天恩。那位土司还想把女儿嫁给渊儿,我看了,模样还行,其他的实在不成。渊儿也摇头。大帅说做个姨太太,谁承想渊儿却说,他只娶妻不纳妾。” 龙夫人话落,刘夫人接口道,刘少帅也是一样,出去一趟,回来了,说什么得贤妻一人,足以。 两位夫人都停下了,互相看看,始终闹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四川和云南督帅的专列到京时,恰好碰上了西北的三个马大胡子。 龙逸亭和刘抚仙本以为自己这边的队伍“规模”够大了,三个马大胡子,带着他们的儿子一出,任谁都要被比下去。 马大胡子们手里的钱多了,也听儿子和部分官员的建议,在西北办厂,办学校,修桥铺路,约束手下,整顿治安,名声渐渐好了起来。偶尔外出遛马时,也不会被人当瘟神似的躲,听着治下百姓满怀感激的叫一声大帅,马大胡子们那叫一个舒坦,从上到下,浑身都舒坦。 马家家业兴旺,儿子也争气,马庆祥三人逐渐把手中的权力移交,无事一身轻,大有心宽体胖的趋势。若不是马夫人们甩着鞭子,严格”督促”,估计三个马大胡子会变成三个马大胖子。 本次进京,一个排的马少帅们跟来了一个班。各个身高腿长,高鼻深目,一水的英姿飒爽,英气勃发。等到年幼的兄弟们再长几岁,马家就能组一支仪仗队,还是马上马下两手抓。 人高马大,天生就带着一股子豪气和匪气的西北大兵,体格彪悍的战马,这样的队伍出场,想不引人注目也难。 双方都没想到会在车站遇上,督帅们脸上带笑,暗地里却在较劲。 论兵,算是不相上下。 论儿子……好吧,谁也比不上马大胡子家人多。 “马兄,有段日子没见,最近可好?” “托福,一切都好。” 督帅和夫人寒暄时,少帅们也站在了一起,西北和西南的兵哥们陆续从车上下来,军官的哨声和口令声此起彼伏,各地口音交织在一切,记者们闻风而动,负责接站的政府人员差点被这些新闻工作者给挤成面饼。 镁光灯响个不停,记者们有了经验,抓准时机,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主要是关于此次阅兵。几位督帅的心情不错,不涉及到机密的,基本是有问必答,夫人们不怎么开口,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少帅们对回答记者的提问没多大兴趣,只想着尽快到驻地,加紧“训练”队伍,务必在本次阅兵中不被比下去。 就连性格沉稳的龙少帅,也是憋了一股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 十月八日,李谨言和约翰进行了一次谈话,谈话中提及的购船计划,引起了美国籍犹太商人莫大的兴趣。 “美国海军只对日本的战列舰和巡洋舰感兴趣,但日本的潜艇,驱逐舰,以及部分运输舰,经过改装同样可以有大用处。” 李谨言不讳言,他想用更低的价格,从美国人手里购买日本战舰。不是主力战舰,而是一些美国人并不看在眼里的驱逐舰和运输舰。 例如鞍马,筑波,金刚比睿等战列舰,就算出高价,美国人也不会松口,尤其是大正初年建成下水的比睿号战列舰,无论性能还是火力,在当时都是一流的。 比睿号下水时,日本还没没穷成现在这样,明治时期积累的老底子还在,“六六”,“八八”舰队计划接连提出,无一不在昭示这个民族的野心。 如果按照另一个时空的历史进程,这艘比睿号会经过几次改装,成为日本“最强”战列舰大和号的测试舰,然后在祥瑞雪风的的护航下,被己方鱼雷击沉。 如果护航的舰队中没有这艘“不死鸟”雪风号,作为旗舰的比睿号是否不会沉得这么“窝囊”? 天知道。 比起武藏号,比睿号还算是“幸运”的,它只遭遇了一艘“祥瑞”,武藏号却是被“雪风”和“野分”左右夹击,堪称史上最倒霉战列舰,没有之一。就算是后来的大和号,也只能望其项背。 在和约翰商定计划之前,情报局给李谨言送来了一份日本海军舰队的名录,上面列出了日本海军两支舰队的详细编制,包括八个战队和一个附属舰队。 李谨言要做的,就是排除战列舰以及美国人看重的巡洋舰,从余下的战舰中挑拣出符合要求的舰船,再通过美国人的手,把这些船划拉到自己手里。 当然,好处是不能少的。不过,只要运作得当,付出的价钱肯定比自建或是从他国购买要少得多。 更重要的是,节省时间。 “李,这个计划很好。不只是你需要船,我也需要,应该说我们的船运公司需要。”约翰并不意外李谨言能得到日本海军舰队的详细名录,他拿起笔,在名录上又划出了几艘船,“我该感谢你的提醒,这样比买新船要节省许多,无论是哪个方面。” 李谨言看着约翰动笔,眉头跳了一下,这个美国佬比他还狠。照这样,未来二十年内,日本人出海恐怕只能坐渔船,还是木质的那种。 “另外,李,你给的价格太高了。”约翰摇头,“这些都是旧船,根本不值这么多钱,加上购回后的维修费用,又是一大笔支出,价格完全可以再压低五成,或者六成,七成就更好了。” 约翰一边说,一边提醒李谨言,美国大西洋舰队得到这些船,根本不用花一分钱。 他们付出的钞票,与其说是船价,不如说是给对方的好处和封口费。隐瞒上级做这样的“生意”,是要承担一定风险的。 李谨言点头受教,老祖宗说得对,学海无涯,在做生意一途上,他还是不够黑。 同时,李谨言还担心一点,就算他和约翰现在商量好了,万一对方不上钩,那该怎么办? “这点完全不需要担心。”约翰拿起纸笔,把划定的舰船抄录好,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有钱,就能敲开天堂的大门。” 对于撬美利坚墙角,向合众**人行贿一事,约翰没有任何负罪感,哪怕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国人。 送走约翰,李谨言叫来豹子,和约翰这样的人合伙做生意总要留一手。 十月十一日,约翰给李谨言发来电报,计划有了初步进展,就是在相关的“费用”上,还没能和对方达成一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停留在日本的这支分舰队对这笔生意相当有兴趣。 有兴趣就好。 李谨言将电报纸折起来,只要有兴趣,讨价还价还不容易?这笔生意对美国人来说,相当于空手套白狼,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在“恶人”的基础上,再凶恶一点,反正他们到日本的目的也是接收战舰,完成任务之余轻松赚些外快,何乐而不为? 约翰给出合适的价码后,日本人的拖延计策终于不再奏效,美国人下了最后通牒,在十一月十五日之前,日本必须按照条约规定交出战舰,不只是战列舰和巡洋舰,还有相当数目的驱逐舰和作为补给和运输用途的舰船。 “这和条约中规定的不符!” “我并没看出有任何不对。”美国领事和舰队指挥官都得到了相当的好处,自然不会将日本人的抗议放在心上,“这些战舰必须在规定期限内交付,否则,后果全部由贵国承担。” 强硬的态度,不容置疑的语气,原敬内阁遭遇了组阁以来的最大危机。 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的话,日本很可能会遭到美国的报复,何况,还有华夏在一旁虎视眈眈。 原敬对条约的处理意见,是和辞呈一起上交的。作为日本历史上第一位平民首相,他的从政生涯提前走到了尽头。 十月十三日,日本政府最终同意执行中向美国移交战舰的要求。日本海军部对此的反应相当激烈,陆军部难得站在了海军一边,大量的日本水兵在军港集结,高呼着口号,即便凿沉战舰,也不交给美国人。 没等他们动手,停泊海上的美**舰已经调转炮口,天空中也出现了战斗机的身影。日本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视为骄傲的舰队,成为美国人的“战利品”。其中一部分会直接开到大连,以低到离谱的价格卖给华夏人。 卖船的钱,分舰队的全体官兵加上参与进来的美国领事,都会分得一份。 开到华夏的日本战舰则会被送进大连造船厂和约翰船公司,在那里换个国籍,开始它们的“第二春”。 生意敲定的当天,李谨言就给京城发去了电报,电报直接送到楼少帅的手里,看过之后,楼少帅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显然,对于李三少时常出现的“惊人之举”,楼少帅已经麻木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十月二十日,李谨言乘火车抵达京城。 距离阅兵式还有五天,各省部队和军政要员已陆续抵达,聚集在车站的记者大多转移了阵地。各省军政要员的落脚处,参加阅兵的部队驻地,总是能看到一些扛着照相机的身影。运气好的话,可以采访到目标人物,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大兵警卫请走。 尤其是军营外,隔着围墙,只能听到整齐的号令,震天的吼声,抓心挠肝,也没胆子在岗哨的注视下“爬-墙”拍上几张照片。 前两天倒是有人壮着胆子这么干过,还是个法国来的记者,结果被大兵们架着给“丢”了出去。法国佬兀自在叫嚷着“新闻自由”,要将华夏军队野蛮的行径登报。没过两分钟,军营里就走出来一个文质彬彬的参谋,笑着用法语和这名外国记者交流了几句,高卢鸡脸色变了几变,也只能灰溜溜的扛上照相机转身离开。 这名参谋到底说了什么,法国记者打死也不肯对外透露,一直成谜。唯有一点,即便法国人不说也能看出,今日之华夏,早非昔日可比。搁在十年前,别说是个参谋,就算是个师长,说话同样不好使,记者更不会这么“听劝”。 有了这个先例,敢再对军营围墙发起挑战的猛士,再也没出现过。 站台上,一队北六省大兵接替警察的工作,持枪而立。李谨言从车窗向外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兵哥头上的钢盔和肩扛的步枪。 走下车,不出意外,看到了一身戎装的楼少帅。侧头瞅瞅,没见着楼二少。不过几天没见,倒是有些想那狡猾狡猾地小豹子了。 “少帅。” “一路还好?” “好。”李谨言笑眯了眼睛,十月的京城,天气微凉,比关北却还好些,“少帅接到电报了?” “接到了。” 楼少帅点头,李谨言也没再多说什么。走出车站,坐上总统府的车,李谨言才真正打开话匣子。 “少帅,电报上我没写,这次一共买了七十六条船,大多数是运输舰和补给舰。还有五艘潜艇。”李谨言从口袋里取出一份名录,“第一页是驱逐舰和潜艇,给大总统,后边是价格。第二页是我打算留下的,来之前,船厂已经开始改装一艘补给舰。” “价格?”楼少帅看着李谨言递给他的名录,“和父亲要钱?” “对,必须要钱。”李三少理所当然的点头。 之前的俄国舰队是没办法,到底都是军舰,这次可不一样。再者说,之前的那些战舰是自己送上门的,压根没花李谨言多少钱,顶多就是送些罐头和烈酒,再加上几条毯子。这些日本船都是用真金白银买来的,还要改建航母,改装商船,继续发扬风格无私奉献?李谨言没那打算。 “少帅,政府现在不差钱,任局长都告诉我了。”李谨言又取出一份资料,“改建航母需要的不是小数目,造船厂本身也要进行改建,样样都要钱,还有安置那些欧洲来的打工仔,军队换装,武器和药品实验室,再有邹老和邹小先生的实验经费,林林种种算下来,至少要这个数。” 李谨言摊开楼少帅的掌心,写下一串数字,刻意叹了口气,“花钱容易赚钱难,地主家没余粮,军阀家也不富裕啊。” “……” “少帅,给个反应?” “……” “若是价格贵,就再降点。” “不用。” 李三少满意了。 回到总统府,先去见了白老,楼二少和小胖墩正一板一眼的背书。看到李谨言,小豹子和小胖墩背书的劲头都高了不少,语速也开始加快。 白老咳了一声,“静心。” 两个小团子不敢再分心了,否则要罚写大字。 李谨言忍了几忍,才没乐出声。白老目光扫过来,立刻站直,问好,同时奉上在关北期间日日不落的功课,待白老点头,才算过关。 楼大总统不在,李谨言直接去见了楼夫人。 楼夫人正和白夫人说话,见着李谨言,笑道:“可算是来了。”随即又是一皱眉,“怎么又瘦了?” “没有。”李谨言赶忙摆手,万一楼夫人又要给他吃补汤,那就麻烦了。 “是吗?”楼夫人明显不信。 “我真没瘦,还胖了。” “胖了?” 这次连白夫人都挑起了眉毛。 李谨言不想再被灌补汤,只能想法设法转移话题,随车带来的礼物就是最好的借口。 来之前,二夫人还笑他,这是去做生意? ”不是做生意,是走人情。” 云南督帅龙逸亭送的那块翡翠,还有几位少帅送的见面礼,李谨言一直记在心上,这些可都是人情。经历过这么多事,他也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回想当初在天津遇到的刺杀,李谨言都觉得那时的自己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楼夫人和白,展两位夫人的礼物都是单选出来的,比旁人更多了一份心意。 “这孩子,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言儿孝敬你,就拿着。”楼夫人说道:“都是孩子的孝心。” 白夫人结果散发着香气的木盒,朝李谨言招手,示意他坐过去。李三少有些尴尬,不只是楼夫人,白夫人和展夫人偶尔也喜欢上手捏脸,对于这些夫人表达“喜爱”的方式,他实在有些适应不良。 “娘,还有事要禀告父亲。” 楼少帅出声帮李三少解了围,遇到正事,楼夫人和白夫人便不再留人。走出房门,李谨言长出一口气,想和楼少帅说一声多谢,结果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楼少帅扫过来的眼神,明显表示,忙可不是白帮的…… 李三少脚步一顿,他是不是放心得太早了? 或许留下给两位夫人捏脸,才更“安全”点? 楼少帅没马上带李谨言去见楼大总统,反而拉着他回了房间,李谨言想说现在还是大白天,却被一把捞起来扔到床上,扑腾了几下,长衫就被扔到了床下。楼少帅却没有下一步动作,拉起被罩在他身上,又让丫头送来热水和毛巾,拧干,给他擦脸。 就算不是第一次,李谨言还是差点蹦起来。 “少帅,我自己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五十章 随着阅兵日期的临近,各国驻华外交人员也变得活跃起来。 经过四年多的时间,欧美各国公使大都换成了新面孔,例如法国的柏卜,美国的克莱曼。 日本驻华公使也由林权助换成了对华夏更为“了解”的小幡酉吉。 上任伊始,小幡酉吉便开始为对华派遣留学生一事四处奔走,却总是被简单-粗-暴-的打回票,连个像样一点的理由都不给。几次抗-议,外交部长展长青给出的答复是,小幡酉吉对华夏很不“友好”,日本最好另派驻华人员。 闻听此讯,小幡酉吉呆若木鸡。 在华夏外交部官员面前,他次次鞠躬超过九十度,说话都不敢大喘气,这还不够友好? 可惜“时代”不同了,日本人的好日子过去了,现在是华夏人说一不二。 说你不友好,就是不友好。 日本政府只得召回小幡酉吉,授命芳泽谦吉临时代理,大本营对“临时工”芳泽的唯一要求,就是绝不能让华夏再以“不友好”为借口挑刺,必须坚持到下一任驻华公使赴任。 自从被美国强制执行凡尔赛和约,日本海军名存实亡,明治维新时期积累下来的家底差不多全被掏空。 对比正飞速发展,逐渐跻身强国之列的华夏,日本就像一条行将沉没的破船。 “效仿华夏拯救日本”的论调,渐渐占据舆论主流。 原敬内阁提前倒台,曾任日本银行总裁的高桥是清上台组阁。高桥在财政工作方面颇有建树,先后在七届内阁中出任藏相,作为首相,却不具备应有的魄力。只因原敬倒台太快,不愿意放弃权利的立宪政友会,实在找不出其他合适的人选。 西园寺陷入昏迷之后再没醒来,命悬一线,军部正陷入混乱,山县有朋也没有推举继任人员,高桥就算不想往火山口上坐,也会被推上去。 自称乐天派的高桥是清,此时此刻,更像一个悲观主义者。 硬着头皮坐上首相的位置,面对眼前一堆烂摊子,年近七十的高桥,唯一的念头就是为什么不能像西园寺一样,白眼一翻昏过去了事。 如果身残志坚的牧野得知高桥此刻的想法,肯定会热泪盈眶,知音啊! 就算高桥再不愿意,首相的职责也必须履行。 一方面加紧“选拔”驻华公使,另一方面压制军部,绝对不能再被华夏找到借口,发动战争。日本没了舰队保护,陆军“不堪一击”,经历不起更大的挫折,更没有第二个北海道给华夏租借。 陆军部和海军部也不全是傻子,以前斗鸡似的争军费,如今陆军没炮,海军没船,内阁还传出为了缓和经济矛盾裁军的消息,就算当兵吃不饱,到底比“失业”强! 双方有了共识,这个时候闹得太厉害,实属不智。 于是,一直闹得鸡飞狗跳的军部突然安静下来。高桥是清也糊里糊涂的平息了“军部之乱”,总算让他对自己的“工作”有了点底气。 日本人的一举一动对华夏都不再是秘密。 不需要特别派遣情报人员,投靠过来的“日--奸”就能及时提供消息。北海道的总督府更是成为了情报“中转站”,内阁前脚作出决定,例如想尽办法向华夏派遣留学生,同华夏政府官员交好,总督府后脚就能得到消息,甚至连内阁大臣列出的名单都一清二楚。 这就是“内--奸”的威力。 联想起抗战时期出现的伪政权和大大小小的汉奸,李谨言一边咬牙,一边觉得解气。 不过,他当初的预感倒是应验了,日本矬子果真死皮赖脸的贴了上来,甭管华夏是扇巴掌还是连踢带踹,鼻青脸肿的爬起来之后,照样九十度鞠躬陪笑脸,就像被美国扔了两颗原子弹,却意志坚定的给山姆大叔当孙子一样。 这样的日本,可耻,却也可怕。就像一条疯狗,一旦放松了警惕,随时会被扑上来咬一口。 对付疯狗的唯一办法就是彻底打死。 “还是下手不够狠。” 约翰做生意的手段给李谨言提了醒,有些时候,是坚决不能给对手留余地的。 日本想派留学生,就让他们来。 沈和端在大连的教育工作开展得相当不错,既然能让俄国水兵转变观念,拿下一群日本矬子肯定不在话下。 李谨言习惯在做事前写一份详细的计划,拿起笔,刚写了两行,脑子里灵光一闪,或许他该建议沈和端就其教育思想写本书,书名可以叫,总之,结合教书育人,教化人心,说不定也能成为xx主义的奠基人。 日本留学生可以在华夏学习“先进的知识”和“救国手段”,然后回去救国救民。至于这些“先进”的知识分子会采用何种手段救国,完全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华夏无关。 想着想着,李谨言不由得嘿嘿笑出了声音。 就在李三少思索该如何“教书育人”时,前德国驻华公使辛慈,以私人身份拜访了大总统府。 之前北六省同德国的合作,辛慈没少在其中出力。虽然华夏正与德国处于断交状态,却不妨碍辛慈以个人身份登门拜访,况且他拜会的不是楼大总统,而是楼少帅。 “欢迎,辛慈先生。” “很高兴能够再见到您,阁下。” 辛慈此行主要为试探华夏的态度。战争虽然结束了,凡尔赛和约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德意志的身上。按照战胜国的估算,单是巨额的战争赔款,就足以让德国在四十二年内保持贫穷。 虽然小胡子元首曾在二战时撕毁凡尔赛和约,但在二战结束后,一直到二十世纪初,德国才把所有的战争赔款还清。现在战争才结束一年,德国政府在交付第一笔战争赔款之后,面对预期中的通货膨胀,正急于寻找“自救”之路。 凡尔赛和约对德国的军事力量做了严格限制,不许组建空军,战列舰不得超过六艘,潜艇不能有,重机枪不许制造,甚至要求德国取消总参谋部的设置。 不得进出口武器,德国的出口贸易也被限制。 若是德国人样样照做,也就没有小胡子元首什么事了。 事实是,日耳曼人的执拗,让他们想方设法钻条约的漏洞,形式上解散参谋部,就另外组建“部队局”,在本国内无法进行飞机坦克制造,就将目光投向国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 民国七年,华夏民主共和国举办了建国后第一次阅兵,向世界宣告,华夏,再不可欺! 民国十年,华夏将举办第二次大阅兵,华夏又会向世界展示出怎样一面? 当华夏军队走出国门,其强悍的战斗力和严肃的军纪为参战各国瞩目,即便是傲慢的英国人也必须承认,华夏和清时已经完全不同。 当欧洲陷入战后危机,美国盛行孤立主义,非洲仍被列强殖民时,华夏,这个曾沦为半殖民地的东方古国,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华夏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华夏政府的政治倾向,足以影响到战后整个世界格局。 没有任何国家,任何人能再以轻蔑的眼光看待这个国家。 英法的忌惮,德国的拉拢,美国的试探,一次又一次的表明,华夏已成为国际间一股不容忽视的政治和军事力量,正跻身强国行列,迟早有一天会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 这一切,是华夏民族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没有任何国家,任何势力可以否认,可以夺去! 擅长两面三刀的东南亚小国,毗邻华夏西部边境的中亚,以及被“誉为”英国女王皇冠上,一颗最闪耀宝石的印度,这些或是被殖民,或是被半殖民的国家,都瞪大了双眼紧盯着华夏,试图找出华夏“成功”的秘诀。 没有哪个国家愿意自己的头顶压着一个太上皇,当然,某些心甘情愿跪--舔-的矬子除外。 由于在派遣留学生一事上取得“突破性”进展,临时工芳泽谦吉提前成为了正式工,小幡酉吉被日本政府召回,夹在中间的吉田伊三郎也不见影子,本该1923年才转正的芳泽谦吉,提前被日本政府任命为驻华全权公使,将于十一月正式向华夏大总统呈递国书。 据芳泽得到的消息,明年三月,华夏将正式与日本商谈派遣留学生一事,还有四个月时间,磋商结果未定,大本营却已经开始分批选拔人才。 日本政府对此事的重视非同一般,华族,有势力的政治家,银行家和大资本家,以及大地主的儿子,是最先被列入名单中的,下层的平民如果想到华夏求学,要么在某方面表现格外突出,要么就自己想办法。 芳泽身负重任,被大本营寄予厚望,作为之前的表彰,还于不久前被授予爵位,成为男爵。吸取前任的教训,每次同华夏官员见面,芳泽不只鞠躬超过九十度,头都几乎要点到地上。 作为日本驻华公使,芳泽被安排在观礼台的边角位置,和前沙俄驻华公使,现为西伯利亚政府代表的库达摄夫,以及苏俄派遣的外交代表裴克斯坐在了一起。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或者只是因为位置不够,也或者安排位置的人疏忽了,总之,库达摄夫和裴克斯中间只隔了一个芳泽,还被排在犄角旮旯,不提英法美等国公使,连受邀而来的德国商业界代表,都比三人的位置和视野要好得多。 没来得及为自己能有一个观礼的位置高兴,芳泽谦吉就差点被库达摄夫和苏俄代表裴克斯之间散发的火药味“呛”得跳起来。身边坐着两头吹胡子瞪眼,随时可能打起来的北极熊,矮小的芳泽,整个一受气包,还是莫名其妙被波及的那种。 饶是如此,库达摄夫和苏俄代表也没提出换位置的要求,芳泽更是不敢。能有个位置本就不容易,若是惹得华夏官员不耐烦,当场翻脸,那就大大不妙了。 归根结底,做受气包总比被请出观礼台要好。 英国公使朱尔典同法国公使柏卜正低声说着些什么,美国公使克莱恩同身边的一名华夏外交部官员相谈甚欢。华夏与美国在争夺世界市场上是竞争对手,却也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华夏修建铁路的工程中,有一部分钢材还是从美国进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双方的关系十分微妙。 华夏政府和国会中的部分人,了解过美国强大的工业制造能力之后,逐渐意识到,华夏未来最大的对手,或许不在欧洲,而在相隔一片大洋的美洲大陆。 美国人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在彼此并没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没爆发战争冲突之前,警惕的目光总是被藏在友好的笑容之下。 总的来说,二十年代的美国,正是经济繁荣,黑帮蓬勃发展,政府官员和警察高度**的年代。 在十年中,美国人的口号只有一个,“快速致富。” 孤立主义恰好迎合了这个口号,爵士乐,禁酒令,芝加哥打字机的声音充斥整个美国,未来的世界警察表示对战争不感兴趣。等到经济危机发生,小胡子成为德国元首,罗斯福连任美国总统,和平被打破,孤立主义也将成为泡沫。 美国会再次对德宣战,战争,也将成为美利坚的机遇。 九点整,天--安--门城楼前的观礼台已经沾满了人。李谨言本想同上次一样,和商界同行们“挤一挤”,不想却盯着“全国商界代表”的名头,硬是被拉上了城楼,即便位置靠后,仍有些不自在。 白宝琦和展长青招手叫李谨言过去,一旁正说话的云南督帅龙逸亭见到他,也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三人的举动引起其他人的好奇,城楼上的目光全部聚集过来,李谨言脸上在笑,手心却开始冒汗。 城楼上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尤其是各省督帅,别看年纪大了,早些年月,可都是亲自上阵,刀枪棍棒,枪林箭雨中闯过来的,一身的杀伐之气绝对假不了。 李三少心脏再坚强,也有些hold不住。 好在众人的注意力并没“集中”多久,九点三十分,随着震耳欲聋的礼炮声响,阅兵式正式开始。 长安街两旁的大兵,身姿挺拔,持枪而立。 一辆华夏产的黑色敞篷车从城楼中驶出,一身大总统礼服的楼盛丰站在车上,背脊挺直,表情庄重而严肃。 另外三辆黑色汽车从长安街西侧驶出,华夏陆海空三军司令,同时举臂敬礼,不同的乡音,却同样铿锵有力,“队伍已集结完毕,请总统检阅!” 楼盛丰回礼,车子缓缓开动,参与检阅的各省部队,全部立正,目视楼大总统的车辆开过。 响亮的口号声,不绝于耳。 保家卫国,定国安邦。 为国为民,浴血奋战。 男儿使命,军人天职! 不同的声音,汇成一股,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地域之分将被模糊,他们不只是保卫乡里的儿郎,更是守卫国家的华夏军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 阅兵式结束之阅兵式结束之后,各省受阅部队依序回到驻地休整,聚集在长安街两旁的人群却久久不愿散去。 空军编队返程时,再次飞过天--安--门城楼上空,欢呼声和掌声也再次想起,在欢呼声中,一些人还将帽子高高抛起,年幼的孩子被父亲托上肩头,朝碧蓝的天空伸出小手,仿佛要抓住空中飞过的剪影。 一名从观礼台上走下的留美学子代表看到这一幕,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笑容。 作为第一批赴美的一百人,他们回国后便分散各地,依所学投身不同领域,彼此之间少有联系,共有的理想却从没变过。 为国家富强而读书,为民族昌盛而锐意进取。 落后于别人,便要奋力追赶,追上之后,更要加速超越。 五年做不到,就十年,一代人做不到,就传给下一代。 永不泄气,永不懈怠,永不自满!在逆境中拼搏,在劣势中奋起! 少年强则国强!国家的未来,民族的希望,终将在一代又一代的少年手中开创! 阅兵式后的庆祝活动一直持续到深夜。 路灯和成排挂起的灯笼,将整条街道照亮得如同白昼。临时搭建的戏台上,好戏轮番上演,除了传统的戏曲,杂耍,歌舞,几家电影公司别出心裁,在街边拉起幕布,放起了露-天-电影。 有阅兵式片段,有在欧洲战场拍下的影像,还有楼大总统,政府官员以及各省督帅们的讲话。大部分影片都是无声的,却依旧能传达给观者无以言表的振奋与激昂。 短片放映完毕,紧接着就是上海电影公司拍摄的电影和关北电影公司新上映的动画片。比起缠绵悱恻的爱情片,取材自西游记章节故事的动画短片更受欢迎,不只是孩子喜欢,连大人都看得津津有味。 “猴子!” “是齐天大圣!” “金箍棒有坦克厉害吗” “唐僧师父更厉害!”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路旁,两个高大的美国人也被动画片所吸引,其中一个,听到片中的音乐声响起就眼睛发亮,挤出人群,找到放映员,比手画脚的说着些什么,放映员听得似懂非懂,到最后才弄明白,原来这个洋人是想学习动画片的制作。 “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经理。” 抄录下关北电影公司的地址和负责人姓名,美国人才满意离去。此时他还名不见经传,但在后世,他的名字却随着米老鼠和唐老鸭这两个经典动画形象传遍世界,他就是迪斯尼动画片公司的创始人,沃尔特迪斯尼。 本该在芝加哥一家广告公司中工作的迪斯尼,为何会出现在华夏? 或许,只有在不经意间又扇了一下翅膀的蝴蝶知道答案。 李谨言带着楼二少和小胖墩,凑热闹看了一场-露-天放映的电影,一个班的兵哥和五六个情报人员守在四周,不说把三人围得水泄不通,一般人想要靠近也难。 楼二少抓着一个糖人,小胖墩捧着一包干果,李谨言一手拉一个,刚回答了小豹子一个相对“学术性”的问题,那边小胖墩就憨呼呼的说要吃包子。 “孩儿,不能再吃了,再吃肚子就撑破了。等回家,言哥给你读画报好不好?”一路走过来,小胖墩的嘴就没停过,李谨言十分怀疑,他的小肚子里怎么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按常理来说,就算要继承楼家的“饭桶”基因,也该是小豹子才对吧? 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能打仗的就饭量大? 小胖墩认真思考几秒,举起小胖手,“两本,不,三本!” “没问题!”李谨言擦了把汗,也松了口气。 街上的人越来也多,看看时间,李谨言决定带着小豹子和小胖墩打道回府。 好在小豹子在李谨言跟前一向听话,小胖墩事事以小舅舅为准绳,没费多少劲,两个团子就被李三少带出了人群。 兵哥们依旧不敢放松,几个情报人员也提高了警惕,现在京城鱼龙混杂,谁知道下一刻会冒出个什么人来。 上车之前,李谨言不经意向身后看了一眼,顿时囧了一下,路边正比手画脚和摊主讨价还价的几个人,穿着打扮怎么那么像后世的中东土豪? 眨眨眼,的确没看错。 此时到华夏的阿拉伯人极少,冷不丁见到,还是这么近的距离,难免会有些惊讶。 “言哥,你在看什么?” 楼二少拉了李谨言一下,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言哥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 “没看什么。” 李谨言摇头,不知道波斯湾那地界发现石油了没有,若是沙特和中东的石油还没大面积发现开采,倒是可以动动脑筋。华夏是礼仪之邦,不搞侵略,但是,彼此之间建立一下友谊,互通一下有无,还是可以的嘛。 现在中东那片是哪个国家的“保护国”,英国还是法国?要和阿拉伯国家建立友谊,势必要先和欧洲国家打交道,也是件麻烦事。 坐在车里,李谨言一路都在想着该怎么和楼少帅通气,楼二少和小胖墩则在分享之前看动画片的心得,听着他们的童言童语,李谨言不禁失笑,哪怕再早慧,也是两个孩子。 回到总统府,楼大总统携楼夫人参加政府举办的酒会,各国公使和领事都会出席,估计要很晚才会回来。 白老已经歇息了,楼少帅在会客室。 听完管家的报告,李谨言随口问了一句:“几位客人?” “二十多位。” 二十多…… 客人是谁,李谨言心里有谱了。 家里来客人,总要打声招呼。带着小豹子和小胖墩走到会客室门前,视线所及,即便早有准备,李三少还是陷入了沉默。 军装马靴,身高腿长,将星闪烁,英姿飒爽,数一数,二十九个……这还有没有天理?! 唯一值得安慰的,最闪亮的那一个是他家的…… 正靠在桌边,单手抓着一把精巧的匕首抛上抛下的马少帅,见到门边的一大两小,爽朗一笑:“好久不见。” 一句话,二十多个闪亮生物一同看过来。李谨言嘴角一抽,何止没有天理,简直是惨无人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二十多个闪亮生物齐聚一堂的结果是,李谨言再次收礼收到手软。 只不过,这次的礼物中,匕首和枪-支一类的凶器极少。 这其中,新疆督帅李佳才的长孙,李少帅送的是一块白色的玉雕摆件,雕工精美,质地细腻,通体无一丝杂色。李谨言起初没想那多,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绝不是普通的白玉。 “这是羊脂玉。” 楼少帅从盒子里拿起玉雕,动作很随意,貌似没觉得有多贵重。若非这只是个摆件,不是个贴身的挂件,楼少帅压根不会让李谨言收。依华夏传统,以玉为礼是有讲究的,并非越贵重越好,礼送不对,当真是要得罪人的,更甚者,老死不相往来都有可能。 捧着玉雕,想想后世羊脂玉的稀少和珍贵,李谨言只觉得手心都在发烫。 收礼的不只是李谨言,还有和少帅们“平辈”的楼二少,以及矮一辈的小胖墩。 送给小豹子的多是匕首和精巧的手枪,匕首没开刃,枪里也没有子弹,给小胖墩的也差不了多少。刚刚马少帅抛着玩的匕首,此刻正被楼二少握在手里,从刀身上的反光就能看出,一旦开刃,这把匕首会有多锋利。 李谨言看着堆在面前大大小小的盒子,除了金银玉器就是珍珠玛瑙。明明他上次收的礼也和小豹子一样,怎么这次换了风格? 想不明白。 不过再多来几次,他差不多能开家珠宝行了,还是不需要成本那种。 少帅们到总统府,显然不只是为了“送礼”。 看到在桌上铺开的地图,李谨言找了个借口,带着小豹子和小胖墩离开了会客室。 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眼身后,果然,会客室里的人都聚到桌子旁,楼少帅立于正中,手中的笔点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其他人或是拧眉,或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二十九个年轻的军人,二十九名即将接过父辈重任,站在权力巅峰挥斥方遒的将领。 到了那一天,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将影响到这个国家和民族。是继续沿着上升之路攀登,还是因野心走上岔路? 年轻,代表着各种可能。 李谨言不懂得揣摩人心,说到底,刨去手中掌控的庞大商业集团,他就是个普通人。跟随白老学了几个月的官场厚黑学,每次考校出的成绩还比不上小豹子。 有些事明显需要天分,勤能补拙,也要在付出百分之九十九汗水的同时,有百分之一的天分存在才行。 专注于地图上的楼少帅突然抬头,军人的敏锐,让他轻易捕捉到李谨言的视线。 抛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李谨言笑了笑,朝楼少帅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去。 八字没一撇,想这么多干嘛? 安顿好楼二少和小胖墩,李谨言疲惫的倒在床上。虽然两个孩子都很听话,照顾起来依旧不是一般的累。 捶了捶有些酸的胳膊,随手抓过枕头抱在怀里,翻了个身,闭上双眼,思绪放空,睡意渐渐涌上,迷迷糊糊中,房间的门被推开,李谨言以为是楼少帅回来了,再一听,脚步声却有些不对。 睁开眼,是楼二少和小胖墩。 小胖墩见李谨言撑起头,没等他开口,直接举起手里的画报,“言舅舅,读画报,之前答应云儿的!” 李谨言打了个哈欠,“云儿,今天晚了,要不明天?” “言舅舅,说话要算话!” “言哥,外祖父教导,言出必行。” 好吧。 李谨言无奈,总不能让小豹子和小胖墩以为他失信,起身下床,把两个团子全都抱到床上,用被子包好,披上外衣,走到门边,对跟过来的丫头说道:“睿儿和云儿今夜留这,热两碗羊奶来,少撒点花生。” 丫头们答应着下去了,李谨言关门回身,却见两个小孩在床上扑腾开了,枕头被子滚成了一团。 仰头四十五角望天,李谨言深深叹了口气,他今夜八成睡不好了。 羊奶送来,两个团子老实了,李谨言靠在床头,翻开一册画报读了起来。舒缓的声音在室内流淌,古早的神话故事,配合着图画,倒也趣味盎然。 两个孩子听得认真,一册读完,两人捧在手里的碗也空了。 “刷完牙,再读下一册。” 李谨言的话相当于“命令”,楼二少最先响应,小胖墩磨蹭了两下,也乖乖下床。 一阵忙活,再读完一册画报,一大两小全都去会周公了。 守在门外的丫头侧耳听着,屋里没了声音,小心的推开房门,果然,都睡着了。 轻手轻脚的将李谨言扶着躺好,又小心的退了出去。 灯光熄灭,室内一片静谧。 楼大总统和楼夫人回府时,少帅们还没离开,听到会客室里传出的“争执”声,楼大总统也来了兴致,让楼夫人先去休息,自己去了会客室。 桌上的地图已经被移开,李谨言从关北带来的一套沙盘被摆了上去 这套沙盘原本是给楼二少带来的玩具,比之前那几套做得更加精致,不只有平原沙丘,还有沙漠和沼泽密林。 少帅们分成几队,在沙盘上进行战术推演。很显然,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战,而是几股实力交杂在一起,四周都是敌人的乱局。 楼少帅和龙少帅指挥的两支队伍攻势凌厉,防守得当,刘少帅的战术也算是中规中矩,宋少帅略有些弱势,马少帅……谁遇到他都头疼,不防守,只是一个劲的进攻,别人防守他进攻,别人进攻他照样进攻,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下山的猛虎,凡是挡路的,不管子丑寅卯,全都一口咬上去。 打胜了就一句话:“家学渊源。” 手下败将狠狠咬牙,果真是胡子作风! 山西的阎少帅之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在几股势力打成一团的乱局中,他的部队却异军突起,生生挡住了宋武几倍于他的兵力。 若不是宋武及时回访,恐怕会被他从中间把军队拦腰截断,一口一口吃下去。 战况越来越激烈,从开始的敌我不明,到后来的几股势力开始联合,最终在沙盘上形成了以为楼,阎,马三支队伍联合,对抗龙,宋,刘,唐四部军队的局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 会客室内,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拼杀,交战双方始终不分胜负。 楼大总统不得不咳嗽一声,一来为提示自己的“存在”,二来也为打破“僵局”。继续“打”下去,到明天早上也未必能有结果。 或许是棋逢对手杀得兴起,楼大总统没得到任何回应。提高声音又咳嗽了两声,楼少帅才从沙盘上移开目光,直起身,放下指挥棒,“父亲。” 态度恭敬,表情无波,连声音都没多少起伏。就好像刚刚亲自率领坦克集群上阵冲杀的不是他一样。 从紧张的“战斗”中回过神来,宋武等人立刻向楼大总统敬礼问好,腰背挺得笔直,军礼敬得一个赛一个标准,就是没人开口问一句,“大总统是什么时候来的。” 脑子进水了,才会这么想不开。 礼貌的寒暄几句,见时间不早,众人便接连告辞。同时不忘留下一句:“长风兄,改日再战。” 别看欧洲现在太平了,日本被揍得缩起了脖子,少帅们普遍认为,凡尔赛和约带来的不会是长期和平,欧洲早晚还要打起来。就像送援助物资到德国的兵哥曾说过的,战后的德国埋着火药,一旦时机成熟,必定会被点燃,爆炸。 “凡尔赛和约签订后的德国,就像是一个被关在监狱里的犯人,看守尽职尽责,囚室的铁栏杆和墙壁却没想象中那么牢固。”龙少帅说道:“法国人迟早会再倒一次霉。” “德国人并不认为自己战败。”只从巴黎和会期间的德国报纸,就能清楚看出这一点。 马少帅貌似粗枝大叶,匪气十足,一旦论起军事政治,国际局势,目光同样敏锐,“一个不认为自己打了败仗的国家,却要被迫接受这样的条款,搁谁也不会服气。” “一旦牵涉其中,必定会惹上麻烦,可事有两面,这也是华夏的机会。”宋武看问题的着眼点更倾向于政治方面,在战场上,他不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对手,但于政治一途,同龄人,真没多少能玩过他。楼长风这样逆天的除外。对于楼逍,宋武也时常会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麻烦,也是机会。 李谨言回府之前,楼少帅等人就在讨论,一旦大战再起,华夏该何去何从。效仿美国奉行孤立主义是绝对不可能的,华夏并不具备美国一样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若要参与进去,就必须考虑一个站队问题。 华夏已经成立联邦,联邦有多少成员国,都分布在哪里,对华夏的边境安稳以及今后的发展,都是大有影响。危险能消灭在萌芽中最好,那些两面三刀,当面陪着笑脸,背过身去,就想着法从华夏身上咬一口的,总是要让他们知道,凡是敢惹华夏的,都要付出代价! 说华夏欺负人?不讲理? 和一群听不懂人话的,是不需要讲道理的。揍一顿,再扇两巴掌,这才是彼此沟通的最佳方法。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后世,同样谁实力强,拳头大,说话的声音才更响。 霸-权-主义? 山姆大叔总把人权和公理挂在嘴边,可在他们身上,这四个字才体现得淋漓尽致。一边高举着“人-权,公理和正义”的大旗,一边干着狗-屁-倒-灶-的事,偏偏有人专门吃那一套,还美其名曰:众人皆醉我独醒。 所以,在没“被”公理,“被”正义之前,一定要先出拳,把对方揍趴下,道理就站在自己这一边了。 按照李三少的话来总结一下,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实际操作起来,少帅们只会比李谨言所能想到的更“彻底”。 送走客人,楼氏父子也回房休息。 楼少帅站在床前时,床上的一大两小早就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守夜的丫头在门后探了一下头,又飞快缩了回去,她从来不知道,只是个背影而已,就能这么吓人。搓搓胳膊,“职业经验”告诉她,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声,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过了一会,听到室内传来声响,丫头壮着胆子又探了一下头,就见楼少帅正抱着楼二少迈步走出房门。 几分钟后,楼少帅空手回来,再出来,怀里的变成了小胖墩。 从头至尾,小豹子和小胖墩都没醒来,被包裹得严实,躺在楼少帅怀里,还砸了砸嘴。 睡梦中,李谨言发现怀里的小火炉不见了,无意识的朝身边摸,摸到了人体的温度,靠上去,个头好像比之前大了一点,还不是一星半点。就算这样,李三少也没醒过来,反而睡得更沉了。 翌日清晨,李谨言醒来后没看到小豹子,抻了个懒腰,却也没觉得奇怪。在关北就发生过这样的事,不过,有幸被楼少帅搬运的只有楼二少。 楼少帅靠坐在床边,没有军装,只穿着黑色的长裤,浅色的毛衣,少了一分铁血,多了几许温和与安静。 “醒了?” “恩。”李谨言没急着起身,侧躺着,貌似还有些迷糊。 一只大手罩上他的额头,手指-插--进-发间,轻轻按压,李谨言半合上双眼,像是一只正在被顺毛的大猫,就差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了。 若不是墙上的自鸣钟敲响,丫头来请两人去吃早餐,李谨言差点又睡了过去。 餐桌上很沉默,只是楼二少和小胖墩望着楼少帅的表情,怎么看都像带着控诉。 上午九点,前德意志驻华全权公使辛慈再次来访。虽然打着拜会楼少帅的名义,两人话中所谈的内容却和“私人友谊”相距十万八千里。 经楼大总统授意,就华夏与德意志恢复邦交一事,楼少帅给了辛慈肯定答案。 “还要递交国会审议,最快是在年底。” “这真是太好了。” 有了这个口头承诺,辛慈进而提出了他来访的另一个目的,魏玛政府希望同华夏订立密约,以德国的技术和工程师同华夏兵工厂合作,共同研发和制造武器。同时,德国也希望能同华夏再次开展贸易。 凡尔赛和约规定的巨额战争赔款,以及对德国贸易的变相封锁,给德国经济造成了巨大的负担和打击,在交付第一笔赔款后,德国就出现了可怕的通货膨胀。 和约中还规定,一旦不能在期限内交付赔款,需要以矿产能源和机械设备抵偿,这大大激起了德国人的不满。为了缓和国内矛盾,魏玛政府必须想办法稳定物价,降低失业率,尽可能的恢复经济,最基本的,让大部分国民能吃饱肚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我希望学习动画片的制作,我为它着迷。” 为了确定心中的猜测,李谨言特地和沃尔特本人进行了一次长谈,虽然略显突兀,沃尔特还是很高兴能向公司的“大老板”阐明自己的理想,他不只想做一名普通的员工,更希望能在事业上取得成功。他想同方氏兄弟学习绘画和制作动画片的技术,创造属于自己的动画作品。 “我已经有了灵感,一个相当不错的故事。”沃尔特拿起笔,在白纸上画了一只兔子的卡通形象,“我叫它迪斯先生,它将和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演绎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 沃尔特的阐述很有趣,他不只构思形象,还编辑了整个故事,“起初,我想到的是,我对方说出了想法,他提醒我,这里是华夏,爱丽丝的故事固然美好,却不属于这里。我又请教了方,然后,我知道了华夏神话中一个美丽的故事,有个抱着兔子的姑娘生活在月亮上,姑娘还有一个喜欢砍树的邻居……” 李谨言:“……” 抱着兔子的姑娘?喜欢砍树的邻居? 嫦娥奔月?吴刚伐桂? 他该问一问方氏兄弟,他们都和这个美国佬说了什么,好好的神话故事,怎么到他嘴里,变得这么不对味? 况且,就算故事“不错”,他也很难想象,一个美国人会制作出什么样的奔月故事,后世的花木兰,不提故事如何,单论人物形象,或许某些人喜欢,李谨言却实在接受不能。 不同的文化背景,讲述相同的故事,总是会存在”接地气”问题。 迪斯尼版的嫦娥?李谨言在脑子里简单勾勒出一个形象,果断斯巴达了。 但是,李谨言也没打算掐灭沃尔特的工作热情,只是建议他,可以和动画制作部的画家们多交流,至少别创作出一个长得很有美洲特色的嫦娥。制作动画短片,也不一定非要有固定的范本,完全可以自己创作。 “太感谢你了,李!”沃尔特仿佛茅塞顿开,兴奋溢于言表,“我又有了灵感……” “容我打断一下,”李谨言举起右手,“若想学到更多东西,最好先把华夏语学好,能不能读写暂且不论,至少沟通上要没问题。” “是的,李,我会的。”沃尔特显然还没从兴奋的想象中回到现实,他又拿起笔,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几乎忘记了对面坐着的李谨言。 李谨言笑了笑,没有打扰他,起身去了经理办公司。 沃尔特不是唯一在关北电影公司中工作的外国人,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需要的各方面人才也越来越多,加上欧洲打工仔的涌入,在关北电影公司经常能看到黄头发蓝眼睛的摄影师,或是红头发的道具师傅,同公司签约的演员中,也有为数不少的外国人,数量最多的是俄国人,从开始,俄国演员就时常会出现在公司拍摄的战争片中,法国人和德国人也有不少。 就算在华夏人眼中这些高鼻子都长得差不多,但在不同的环境下,不同的穿衣打扮,还是能看出区别。 最明显的例子,穿着军装的法国人和德国人站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绝对不会认错。 关北电影公司正在筹拍的,是公司建成以来投资最大的一部电影,电影分为三部分,时间跨度也相当长,剧本是张建成和另外三名编剧共同完成的。为了向世人呈现最真实的一面,他们特地前往库页岛搜集史料,询问了当地的赫哲和鄂伦春等少数民族,还与生活在岛上的俄国人进行了交流。 根据史实写出的剧本,即便经过艺术加工,也带着一种无法掩盖的血腥味。凡是读过的人,都会有一种心脏被揪住,想要呐喊,却出不了声的感觉。 赫哲族的苦难,原住民的抗争,投靠,背叛,俄国人和日本人的狂妄,肆意,残暴,虽然在影片结尾,华夏军队将侵略者赶走,夺回了岛屿,但曾发生在岛上的一切,都血淋淋的呈现在观者的面前。 酸楚,痛苦,沉重。 这一切,绝不是一部影片能完全呈现的。 “不如分成几部,”李谨言看过剧本,对电影公司经理和负责拍摄的导演说道:“两位放心,资金绝对没问题。” 这样的电影,拍出来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给更多国人看的。 华夏虽然摆脱了半殖民地的苦难,却依旧是群狼环伺,欧洲人,美国人,两面三刀的邻国,野心不死的日本,甚至是隔海的几个岛国。 几代人的咬牙拼搏,多少军人的生命和热血,才换来了今日安稳。 然华夏自古有言,安危相易,祸福相生。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 仁爱友善固然不错,但历史不容忘却,华夏民族曾遭受的苦难不容忘却,忘记这一切,才是历史的罪人! 经过商讨,将被分为三部拍摄,为此,张建成等几个编剧重新修改了剧本,演员确定之后,摄制组将开赴库页岛实地取景,会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这对所有工作人员都是一个挑战,却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或开口抱怨。 在挑选演员中途,却出现了一点问题,日本人的角色不太好找。 基本没有华夏演员乐意扮演日本人的角色,没办法,电影公司导演只能请李谨言帮忙,到中西伯利亚的几处矿场去选人。 大岛义昌和矿头们自然不敢怠慢,闻听是到电影公司去工作,矿场里出现了一阵又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被选中,摆脱现在的生活。只可惜,推举的权力掌控在大岛义昌的手中,比起这些矿工,华夏人也明显更”信任”大岛。 经过仔细筛选,由大岛推举的十六个日本人被带走,其他的矿工,依然要继续下矿进行劳动改造。 离开电影公司,李谨言转道去了乔乐山和丁肇的实验室,丁肇在做实验,乔乐山也在研发新的抗菌消炎药,都没有空闲,李谨言只是留下个纸条,请实验室助手转交,就没再多留。 楼氏制药厂如今已经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厂,即便战争结束了,国外的订单依旧源源不绝。让李谨言惊讶的是,很多外国医生对华夏的中医产生了莫大的兴趣,特地从欧洲赶来,就为研究这到底是“巫术”还是真实的“医术”。 在西班牙大流感肆虐欧洲,死人无数时,在欧洲作战的华夏士兵却安然无恙,连远隔一片大洋的美国都是不戴口罩不许上公交车,华夏国内却没听到任何流感集中爆发的消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 民国十一年,公历1920年1月1日 大雪下了一夜,风卷着雪花冰碴砸在窗楞上,发出阵阵声响。 清晨推开房门,天地间雪白一片,厚厚的雪,像是铺在大地上的毯子,踩上去,直接没过脚踝。 大帅府内,二管家起得最早。自从大管家跟随大总统和夫人去了京城,府里的上上下下,一干琐事,大多是他来忙活。 李谨言事情忙,不能事事亲历而为,却也不会让人随意期满。自从吃过几次教训,府里的人就都学乖了。做好自己的本分,每月定时拿工钱,比什么都强。想不开的,真被大帅府给辞了,出去别想有人再雇你。 关北城内,多少双眼睛,言少爷仁义的名头早几年就传遍六省,真被赶出去,别人不会说主家怎样,只会觉得这人肯定是心思不老实,要么就是不肯踏实干活,偷奸耍滑。 大帅府的工钱丰厚,只要按规矩做事,就没别的说道,也从没有苛责下人的事情传出去。就算到工厂里做工,不一样要守条条框框? 哪怕是种地,也要遵照四时节气来吧? 二管家袖着手穿过回廊,几个下人正在廊檐下挂灯龙,等到天擦黑的时候点上,都是红光,喜庆。 “二管家。” “老刘,你儿子怎么样了?风寒好些了?” “都好了,吃了药,发了汗,精神着呢。” “那就好,今儿晌午大家伙吃了饭,都去领过节的东西,每人两块钱,两斤猪肉,十五个鸡蛋。” “多谢二管家。“ “甭谢我,要谢就谢咱们言少爷,谢咱们少帅。”二管家跺跺脚,“得了,我这还有事,干活都仔细点,大节下的,都讨个喜气。” “哎!” 二管家走后,廊下的人想着领了东西回家,再添置点什么,心里有了底,干起活来更利索。 卧室里,李谨言正给楼二少读报,小胖墩被楼五夫妇接回家过节,学堂也放假,楼少帅接待登门拜年的德国领事,李谨言难得空闲。 陶德曼刚到华夏,对华夏的风俗礼节只是一知半解,就算有辛慈给他“恶补”,还是经常闹出笑话。见关北城庆祝元旦,以为这就是华夏人的春节,郑重其事上门拜年,还穿了一身长衫,提了两盒礼品, 暂缺不论他这个年拜得对不对,只是这身打扮,配上那两撇浓密的日耳曼式大胡子,再加上语调不是一般奇怪的“新年好,恭喜发财”,就足够李谨言乐上半天。 各国驻华公使李谨言基本都见过,这样的打扮,也只有在朱尔典身上才不会显得违和,其他人穿上,还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首先,气场不对。其次,好像真没一个地方对。 李谨言一边琢磨,一边一心二用的给小豹子读报纸上的一则市井趣闻,和前朝的“六尺巷”典故颇为相似,一样是两家人盖房子,一样是争得不可开交,其中一家还是家化厂陆经理的岳丈,另一家同样来头不小,是戍边军师长廖习武的亲戚。事情还差点递到李谨言和楼少帅跟前。后来,还是廖习武从满洲里发来电报,廖家人先退一步,陆经理的岳丈家也做出退让,又亲自带着礼物登门,两家人这才握手言和。 由于陆经理的身份,加上是廖家先“低头”,一些专喜欢挖小道消息,夸张报道博噱头的报纸,将这件事添油加醋的写出来,字里行间更是牵扯出“背后的靠山”,“枕头风”一类的说辞。一桩和气解决的事,却被东攀西扯,亏得李谨言的人品作为众人皆知,否则,不知又会引起多少波澜。 有心也罢,无心也罢,没有指名道姓,还写明“据传言”,这事就没法说理。最后是文老板报社中的一名记者在趣谈报上发表了这篇文章,将之前那些流言蜚语彻底压了下去。 经过他的妙笔生花,整件事的过程被写得趣味横生,文章旁是一副漫画,画的是两家人握手言和的场面,更显得心思巧妙。漫画下配了四句打油诗:昔时六尺巷,今日廖陆墙,本为美谈事,何必苦思量。 这篇报道让李谨言想起几年前,南北尚未一统,北方总统还是司马君时,报纸上曾刊登过一副“总统偷桃”的漫画,如今记起,依旧忍不住想笑。 文章读完,楼二少思索片刻,开口问道:“言哥,这是讲要彼此谦让?” 李谨言把报纸放到一边,剥开一个栗子,递给楼二少,“这是告诉我们,于小事上不必斤斤计较。谦怀大度,互相礼让,是华夏传承了千年的美德。不过……” “不过什么?” “遇到大事,尤其是关系国家和民族的事,就一丁点也不能让。” “像大哥在外边打仗,把咱们的土地都抢回来那样?” “对,”李谨言笑着扑棱了一把小豹子的发顶,“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吵一架打一架都没什么,可遇上外人欺负咱们,睿儿就怎么办?” “欺负回去。”楼二少自己拿起一颗栗子,顺着崩开的口子掰成两半,递给李谨言,“言哥,给。” 没等李三少“评价”楼二少的答案,小豹子又补了一句,“言哥,你和大哥也会打架吗?” “……”他和楼少帅打架? 他和楼少帅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不只没打过架,好像脸都没红过? 更关键的是,根本就不在一个段位上,就算他突发奇想,也不会去挑战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遥想当年,唯一一次看到楼少帅打架的样子,还是乔乐山“友情客串”,想起两人打架的缘由,就不由得想起楼少帅只说过一次的那句话。 屋子里的地龙是不是烧得有点过头了? “言哥,你耳朵怎么红了?” “睿儿看错了。” “脸也红了。” “……” “脖子都红了。” “……” 某人“恼羞成怒”,作势朝小豹子“扑”了过去,双手齐上,挠痒。 pk不过楼老虎,还治不了一只小豹子? 事实证明,兔子呲牙也是兔子,豹子再小也是豹子…… 楼少帅推门进来,李三少和小豹子正在厚厚的地毯上滚成一团,报纸和画册丢在一边,栗子核桃也散落一地,小豹子初学拳脚功夫,苦练之下,也是相当有”威力“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华夏举国欢庆元旦时,北海道租借地亦在举办庆祝活动。 公历1月1日到1月3日是日本的新年,自明治维新之后,除了冲绳,鹿儿岛,即琉球王国所在地,日本普遍开始采用新历法,不再庆祝旧正月,全部依照公历日期庆祝节日。 讽刺的是,在华夏没有租借北海道之前,这里已经有两年没有举办过大型的庆祝活动了,吃不饱肚子,生活每况愈下,连希望都看不到的情况下,庆祝新年还有什么意义?只会愈发觉得日子过不下去。 今年却不同了。 新开的工厂,从大地主手中分到的土地,税收也降低不少,很多当地人发现,临近新年,他们竟然能买得起够全家人吃的大米了!配菜依旧只是萝卜干,却能吃饱肚子了! 北海道的粮商都将米价定得相当“合理”。一旦被警察发现有“哄抬物价”的嫌疑,不只是店铺老板,一家子都会被抓进牢房,送到遥远的西伯利亚劳动改造。 这样的举措,获得了当地人的“拍手称道”。米-骚-动刚过去没多久,事情的发源地可就在北海道。惩治“不法”商人,有相当好的“群众基础”。 如今的川口怜一,高居警察局长之位,金钱,地位,女人,样样都不缺。只要不失去华夏人的信任和赏识,他就将继续“荣耀”下去,这样的日子,比他当间谍刺探情报可舒服多了。 入夜,岛上举办了提灯游行,还有各种传统活动,一些小贩在路边摆出海产和其他各种商品,为数不少都是大阪口音。这些人是如何来到北海道的?恐怕连川口怜一都没发完全说清。 大阪商人,就像第四师团一样,不是一般的“神奇”。 华夏总督府并没有限制租借地同日本本土之间的联系,只是在几处重要港口设置了关卡,对人员的进出加以盘查。临岸的渔村则全部交给日本警察负责。 令人费解的是,当地人却对本土产生出一种奇怪的抵触情绪,究其根本,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变得好了,不希望其他人来“分享”属于他们的粮食和工作机会。 除了少量的大阪商人,其他地方的人都是不受欢迎的。 更“有趣”的是,当总督府发布消息,将在当地创办学校,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到了后来,许多当地人均以能将孩子送进这样的学校为荣,因为,这样他们将有到华夏“留学”的机会。 庆祝活动一直在继续,一名面带紧张的日本警察,穿过人群,在一间居酒屋找到醉醺醺的川口怜一,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川口的酒意顿时一扫而空,脸色一下子变了。 “确定了吗?” “是的!” “混蛋!” 川口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桌子。 原来,有巡警在福山抓获了十几个从青森来的家伙,这种“偷渡”现象早两个月就有,不算什么。让川口紧张的是,他们全部穿着军装!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来自驻屯在弘前的第八师团。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偷袭吗? 即便不做情报工作了,川口怜一也是满脑袋的阴谋论,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过这些人是“偷-渡”来北海道“讨生活”的。 当他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时,依旧不相信。 “用刑!必须让他们说实话!” “是!” 华夏总督府也得到了消息,被召见时,川口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问出这些家伙的真实目的! “请阁下放心,在下必定竭尽全力!绝不让有心之人得逞!” 总督点点头,示意川口怜一可以继续回去“工作”了。待他离开,叫来总督府武官,下令驻守在岛上的各部官兵提高警戒,同时向国内发了一封电报,将这件事详细说明。 事实上,他本人并不认为日本矬子当真是想偷袭北海道,除非他们发疯了。 要军舰,军舰没有,要大炮,大炮没有,再来一次“肉---弹”冲锋?日俄战争都过去多少年了,乃木希典也早就被送去见天照大神了。这个偷袭北海道? 电报发回国内,收音机中正在播放楼大总统的讲话。 在讲话之后,就是戏曲和相声评书类节目。北六省领先全国,在城镇之外的乡村地区架设公共广播,即便家里没有收音机,也能从村里的大喇叭中听到新闻和各种节目。 午夜,一阵又一阵烟花烟花冲天而起,元旦的庆祝活动达到了最高--潮。 天公作美,不只没有下雪,空中还能看到繁星点点,伴随着在空中炸开的一团团花朵,更添节日气氛。 李谨言牵着楼二少,站在院子里仰望夜空,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弯腰想把楼二少抱起来,让他看得清楚些,却发现小豹子被包裹得太严实,抱不动。这也怨不得别人,始作俑者就是李三少。 试了几次,抱起来也要很快放下,楼二少的表情和李三少一样无奈。 一旁的楼少帅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将地上的小豹子抱起来,轻轻松松用单臂托着,李谨言直起身,咧嘴笑了笑,“少帅,威武!” 刚刚吃饭时,李三少喝了两杯果酒,如今酒劲上来,眼神开始发飘。 楼少帅侧头看了他一会,没说话。李谨言依旧在呵呵笑。 两个大人心思各异,被楼少帅抱在怀里的小豹子却被烟花吸引,看得目不转睛。等到烟花散去,被送回房间休息是,还颇为遗憾。 隔日,李谨言醒来后,侧身动了动,一阵腰酸,坐起身,撑不住又倒了下去。闭上眼,默数三声,脑子里零星闪过有些乱的画面,再睁开眼,一群乌鸦呱呱叫着从头顶飞过,还表演了一次空中三百六十度大回旋,李三少的脑门上顿时滑下三道黑线。 似乎,好像,仿佛,昨天晚上是他先朝楼少帅下口的,不只下口,还下手了。对一头老虎又咬又抓的,结果可想而知。 李三少倒没觉得不好意思,这么多年,怎么说脸皮也“练”出来了,只是咬牙揉着腰,愤愤不平,就算被揪了胡子,下手也未免太重了点吧? 小豹子还问他是不是会和楼少帅打架,就这重量级别,怎么打? 屋外的丫头听到声响,隔着房门叫了一声:“言少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人皆有野心,李谨言也不例外。若想实现他的野心,让华夏立于世界强国之林,站到最高处,必须胜过其他对手。 日本已经不足为惧,只要继续猛踹几脚,就能将这个岛国彻底踩趴下,至于他们是不是会鼻青脸肿的站起来……站起来也只能继续挨揍。 受战争影响,英法等列强国家经济衰退,两年后的之所以能顺利缔结,表面是为了“和平”,实际和欧洲老牌强国不断削减国防预算也有一定关系。法国最为明显,英国表面仍是海上霸主,实际怎么样,只有约翰牛自己知道。 世界第一的海军强国,不只接受了同美国相当的舰队总吨位,在发展航母时期,更是落后于美国。美国的强势,可见一斑。 在一战之前,不提英国,德国和法国都能甩美国海军一截。 历史上,美国的崛起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但在这个时空中,华夏成为了一个变数。 帝国主义的瓜分狂潮没有出现,华夏的民族经济仍在蓬勃发展。国家实力的增强,必然会让华夏可以挺直腰杆说话,在任何国家面前都能大声说“不”。 为华夏保留住最后的元气,在欧战中寻觅发展的机会,这些目的都已经达到,甚至比李谨言期望的结果更好。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让华夏能够更进一步。 要实现这个目的,就必须击败两个对手,一个是美国,一个是苏俄。 华夏占领了东西伯利亚和中西伯利亚,白军盘踞在西西伯利亚,苏俄的处境并不妙。有沙皇尼古拉二世的两个孩子,高尔察克能召集起的力量比历史上更多,而原本该陆续成为苏俄力量的各加盟共和国和地区,例如几个斯坦,此时都在观望,就算苏俄派人来游说,也一样能推就推,这让苏俄的上层领导人很恼火。 弗拉基米尔的健康状况愈发糟糕,党内上层总是出现意见分歧,虽然还没达到水火不容的境地,却也相距不远。苏俄领导层发生了一次又又一次激烈的“斗争”。 本该站在斯大林一边的布哈林,此时却和托洛茨基关系紧密,加上手握军权的基洛夫,以及分别拥护三人的政治委员和军官,形成了一个很难攻破的铁三角。即便有季维诺也夫、索柯里尼柯夫等人的支持,斯大林依旧处于劣势,在意见表决时,这种劣势更加明显。 但斯大林也有他的底牌,那就是契卡。在弗拉基米尔因健康问题逐渐淡出权力层,契卡与斯大林越走越近,他们对斯大林的命令总之不遗余力的执行。 从陆续发回的情报中,李谨言总算看到了关于喀山的消息。 五百吨黄金的事情最终还是传开了,值得深思的是,最初将这个消息大肆散播的,竟然不是白军,而是苏俄的契卡组织,他们声称掌握了切实的证据,要求对喀山等人进行严格审查。 消息传出,不只震动了苏俄上层,包括白军上层和各国干涉军,全都将目光聚集到了莫斯科。驻扎在伊尔库茨克及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等地的华夏军队,也表示出了“恰到好处”的兴趣,不会显得突兀,也不会让”竞争对手”产生过多的警惕。 “作为一个忠诚的布尔什维克战士,我问心无愧!我和我的战士们都没有接触过那些黄金,甚至见都没见过。我们被迫从莫斯科撤退,却一直都在和敌人战斗!我们没有怯懦,我们用鲜血证明了对国家的忠诚,我们不接受任何指控!这是对战死者的侮辱!” 从昏迷中醒来,却始终没有完全恢复健康的喀山,被契卡带走关押,面对审查,始终无所畏惧。 他很消瘦,脸色十分憔悴。在他被契卡带走后,和他一同死里逃生的士兵全都聚集到克里姆林宫前,领头的正是同为华夏情报人员的苏军上尉。 苏俄上层没有人出面,相反,几名契卡在一队士兵的护卫下,上前将那名苏军上尉也抓了起来。 “你被以叛--国的罪名逮捕了!” 此言一出,士兵们顿时炸锅,他们没有武器,便赤手空拳的冲了上去,另一边的士兵不愿意向自己的战友开枪,几名契卡却从腰间-拔--出手枪,朝天示警无果,继而向冲过来的士兵扣动了扳机。 一名士兵的肩膀被打伤了,这非但没有起到震慑效果,反而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随同契卡一起来抓人的苏军士兵表情瞬间产生了变化。他们是忠诚的战士,却对契卡十分厌恶,若不是有上级的命令,他们绝不愿意站在战友的对立面。 发生在克里姆林宫前的骚--动渐渐扩大,一些对政府上层决策不满的莫斯科人,部分对苏俄政权感到失望的知识分子和退役军人纷纷加入了进来,高喊着口号,包围了几名契卡,局面变得更加混乱。 之前还耀武扬威的几名契卡,脸色惨白,他们的手枪,无法驱散这么多的人。 克里姆林宫中,基洛夫和斯大林正在激烈的争吵,斯大林坚持要对喀山等人实行严格审查,“那些士兵也必须接受审查,他们背叛了革命!” “我坚决发对!斯大林同志,这种做法与沙皇政府有什么区别?”基洛夫满脸怒气,大声咆哮,“我不会允许我的战友,我最亲密的同志继续遭受这样不公正的待遇!契卡必须放人!否则我就自己动手!” “基洛夫同志,请注意你的态度!” “我已经很注意了,斯大林同志!”基洛夫抓起手枪,一下拍在了桌子上,“我和我的战友,我们对国家的忠诚不容污蔑!只因一个没有根据的传言,就要对同敌人厮杀流血的战士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绝对不同意!” 基洛夫和斯大林争吵的声音传到室外,正走过来的托洛茨基等人的脸色也变得凝重,对于弗拉基米尔和斯大林的某些作为,尤其是在对革命队伍的“肃-清”一事上,托洛茨基是持反对意见的。在喀山的事情上,他更支持基洛夫,但是目前看来,斯大林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固执。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怒气冲冲的基洛夫大步走了出来,甚至没有和托洛茨基等人打招呼,他大声的召集卫队,他要亲自去把喀山从契卡手中带出来。 基洛夫在军中的威望不是其他人能比,他率领军队冲向契卡的行为,更是引起了克里姆林宫外众人的欢呼,他们就像在法国大革命中冲向巴士底狱的巴黎人。 喀山并没有受刑,精神状况却很糟糕,当他被战士搀扶出来后,更引起了多数人的同情。基洛夫和战士们热情的拥抱了他,基洛夫还趁势发表了演讲,有力的声音,攥紧挥舞的拳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月底,荷兰公开拒绝驱逐德皇,威廉二世目前还不需要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以展长青为首的华夏代表团同德国政府就重开两国贸易,民间合资办厂进行了面对面的磋商。 “民资合作?” 在巴黎时,魏玛政府外交部长布洛克多夫和展长青曾有过短暂会晤,他对展长青的评价相当高。 “需要考虑的很多,我国政府不会直接参与。”展长青说道:“而且,我国对民间建厂并没有过多的限制。” 布洛克多夫听出了展长青的弦外之音,德国想要在华夏变相发展军工,制造武器,华夏政府不会参与其中。但是,若是民间合作,华夏政府也不会过多干涉。 归根结底,如今的华夏和历史上的苏俄不同,做生意可以,关系过于亲密,还是免了吧。 苏俄被整个西方社会排斥,想发展就必须借助外部力量。德国到苏俄建厂,提供技术,派遣工程师,制造飞机,火炮,坦克,训练军队,期间种种都能为苏俄借鉴。可以说,苏俄的重工业之所以能发展迅速,除了本国的底子,德国人也是功不可没。 双方都对彼此有所求,几乎是一拍即合。 华夏不一样,华夏的经济和军事都在一战中迎头赶上,某些方面甚至有超过欧洲的趋势,例如第六代丑八怪塔克和正在改进的黑旋风战斗机。 在经济上,战时经济结束对华夏造成的影响并不大,即便国外市场萎缩,国内的需求却早已被拉动起来。况且出口市场并没有大面积萎缩,相反,进入1920年,商品出口额又开始大量的回升。这与华夏的出口商品种类有很大关系,基本都是食品和生活必需品,军火出口只占极小的份额,其中,冲锋枪是大头。 当然,现在还要再加上一种,酒。除了美国,俄国也是进口大户,卖到俄国的高度数白酒和华夏产伏特加,出货量同样相当可观。 基于以上种种,华夏的确是很“眼馋”德国的技术和人才,但在这场谈判中,还是德国的需求更加急切,华夏只需稳坐钓鱼台即可。 在第一天的会晤结束后,华夏代表团回到临时歇脚的旅馆,见到了华夏驻柏林领事和领事馆武官,他们向展长青等人详细讲述了德国目前的情况。 “很糟糕,物价每天都在上涨,面包,水果,肉类,还有各种必需品,几乎是一天一个价格。很多人都失业了,只能依靠领救济粮过活。街上有许多流浪汉,其中还有退役的军人。” “情况这么糟糕?” “是的,人们躁动不安,就像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山,只需要一个突破口。”领事馆武官接着说道:“很多人都对现在的政府不满,认为是他们背着军人在凡尔赛和约上签字,才导致了今天的后果。” 展长青蹙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亲眼所见的情况,永远比道听途说更具有冲击力。他可以想象,如果物价飞涨,生活困难等情况得不到解决,这座火山早晚会喷发,恐怕整个欧洲都会再次被波及,无法幸免。 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一种直觉。 “情况还会更糟糕。”华夏驻柏林领事叹了口气,“是否能建议国内再提供一批援助?” 展长青转过头,看着他,似笑非笑,“无偿的援助?” “……” 室内陷入了沉默。 很多人都知道,这样的援助,一次两次能得到对方的感激,次数多了,就未必是好事了。 过了许久,展长青才开口说道:“你的建议我会向国内转达,能不能成,我无法保证。” “展先生,我……” “庆德,有同情心并没有错,我此行的目的你也知道,不要忘记你是个华夏人。” “是。” 送走了领事馆一行,代表团中的一个人貌似想说些什么,嘴巴开合几次,却没吐出一个字。展长青看着他,突然笑了,“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是一句提醒,庆德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想想明天和德国人谈判的事。” 那人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笑了。 一月二十九日,华夏代表团与德国政府终于达成了一致,与国内电报确认之后,展长青代表华夏联合政府与德国外长签署了一份两国经贸协定。 这份协定,论影响力和覆盖范围都比不上后来的道威斯计划,但在德国人看来,华夏却是第一个向他们伸出援手的,在困难中帮了他们的国家。 就算李三少用黑面包抵偿八千万德国马克的借款,也不影响小胡子元首对华夏的观感。何况,在借款合同到期时,德国正因法国和比利时出兵占领鲁尔区经济濒临崩溃,威廉库诺政府只能采取消极抵抗政策,占领区的厂矿全部停工,不再纳税,工人全部撤离。 可怕的通货膨胀快要将德国逼入绝境,一条面包的价格可能是几百万马克,最离谱时竟达到了上亿。买土豆必须用箱子和麻袋装钱,就算是这样,更多的时候,有钱也未必能买到食物。 李三少很“厚道”,他是按照1921年的物价换算面包和马克的比例,如果按照1922年或是23年,基本上还都不用还了。 后世对一直存在争议,尤其是对用马克还款这一条,德国人认为华夏人相当狡诈,华夏人却始终坚持,合同签订在1912年,除非是提前预知到欧洲会发生大战,德国会战败,继而发生可怕的通货膨胀。否则德国人的所有指责都毫无根据,根本站不住脚,简直是在胡搅蛮缠! 相反,在当时的情况下,李谨言用面包还款的举动是对德国人的帮助!八千万马克和一车面包,当时的德国人会选择哪个显而易见。 为李谨言做传记的人曾这样写道:“清行先生做事,偶尔会十分执拗,就如一事,可见一斑。” 如果李谨言知道后世人怎么看他,估计会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同德国借款这件事上,他的确是开了外挂,可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威廉二世是第一个提出“黄-祸-论”的欧洲君主,当初八国联军的头头也是德国人。 哪怕因为种种原因,双方“友好”了,国与国之间也不会存在永恒不变的友谊。 最明显的例子摆在面前,英国和法国的结盟,两次世界大战都绑在一起的国家,不也时常会在背后踹对方一脚?英法不算,意大利同样可以现身说法,凡是结盟的国家,基本是逮着谁坑谁,绝对是面条军不息,坑盟友不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章 尘埃落定 李府 丫头端着铜盆和洗漱的热水站在大少爷李谨丞的卧室门外,从天还没亮等到太阳开始晒人,叫了几声里面也没有人应答。几个丫头互相看看,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大少爷怎么还没起身?一个丫头大着胆子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看清里面的情形,倏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卧室内的地面上散落着不少衣物,其中一件素色的肚兜尤其醒目。丫头心头一动,该不是哪个心大的爬了大少爷的床?可这屋里数得上的大丫头都在这里了,那些小丫头都还没留头呢。 那么,屋里那个会是谁? 不知为何,看着那件肚兜,丫头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安。她下意识就要关上房门,不想身后突然传来四少爷李谨行的声音。 “我大哥还没起来?” 李谨行穿着一身簇新的绸缎衫子,衫子的下摆沾上了不少泥点子,明显是去哪里淘气了。 “四少爷,大少爷还没起身。”丫头见李谨行要去推房门,忙挡在了门前,“大少爷昨天刚到家,恐怕是累了,等大少爷起了您再来找他,好不好?” 李谨行停在丫头身前,就在丫头以为他不会硬要进去时,他却一下拉住了丫头的辫子,趁着丫头弯腰,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大姐说得对,你们都该挨鞭子!” 丫头脸色一变,大小姐?连忙向四周看去,李谨行却在这时越过她,猛的推开房门,房间里的一切,顿时落在了众人的眼中…… 房门外的动静终于吵醒了床上的李谨丞,他撑起身体,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低头看到搭在自己腰上的一截藕臂,白皙的腕子上还戴着一只翡翠镯子,透亮的水色,显然不是丫头能有的。 他转过头,看清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后,脸色顿时变了。 “腊梅?” 大少爷房门外的吵闹声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下人,就连大夫人也被惊动了。她站在门口蹙眉看着屋子里的情形,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终于知道自己闯祸的李谨行,迈步走了进去,让丫头把房门关上。 睡个丫头不算什么,但大老爷刚死,李谨丞还在孝中,这事若是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 房门关上,大夫人带来的两个丫头守在房门口,下人们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看热闹,三三两两的走开了,只有大少爷屋里的几个丫头都站在屋门外,低着头,仔细看,最先推开房门的丫头还在瑟瑟发抖。或许旁人只以为那屋里的是个丫头,可她看得真真的,那件肚兜可不是丫头能穿的…… 卧室里,大夫人看清了从床上坐起来的竟然是腊梅姨太太,脸色顿时铁青,颤抖的伸出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腊梅姨太太的脸上:“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下-贱-的娼——妇!” 腊梅姨太太也不说话,只是护着脸,便任由大夫人捶打。 “娘,你冷静点。”李谨丞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他只依稀记得昨夜回房后,丫头给他端来了一碗热汤,说是大夫人特地吩咐厨房炖给他补身体的,他喝完了汤就觉得有些困……至于腊梅是怎么进了他的房间,他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对了,那碗汤!还有那个送汤的丫头! 李谨丞猛然抬起头,“娘,你昨夜让丫头给我送汤了吗?” “汤?没有啊。”大夫人愣了一下,倏地回过神,又劈头盖脸的打向腊梅姨太太,“说!是不是你这小-贱-人干的?!” “我没有!”腊梅姨太太终于开口了,擦去嘴角流下的血迹,抬头直直的看向李谨丞,“大少爷,我真没有。” “那你怎么会在我儿子房里?!” “我……” 没等腊梅姨太太继续说,房门外就传来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春梅的声音,听到是老太爷和老太太让他们过去,顺便把那个胆敢孝期爬少爷床的丫头也带去时,大夫人狠狠的又给了腊梅一巴掌,“贱-人!都是你惹的祸事!” 老太爷和老太太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不能轻易瞒骗过去。带着腊梅去是绝对不行的,不是说丫头爬床吗?那就干脆找个丫头顶缸!绝对不能让人发现这屋里的人是腊梅! 就在这时,床上了腊梅姨太太突然扑到了地上,飞快的朝门口跑,一边跑一般高声喊着:“春梅!春梅!是我!” 听到房里传出的声音,门外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她们全都没有想到,大少爷屋里的人竟然是腊梅姨太太!有人忽然记起了府里之前的流言,当真是无风不起浪,大少爷和腊梅姨太太果然…… 大夫人生撕了腊梅姨太太的心都有,李谨丞的脸色也开始发白。哪怕这事是他被人设计了,事到如今,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到底是谁陷害他?到底是谁?! 腊梅?不,只凭腊梅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周详的安排! 没等他想明白,房门已经被推开了,屋外的人不只听到了声音,也切实看到了衣衫不整的腊梅姨太太,春梅满脸的吃惊,“腊梅,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腊梅说了几个字,再说不下去,靠到春梅肩头放声大哭。 世人皆有同情弱小之心,即便对腊梅十分鄙夷,见她哭得可怜,也忍不住对她升起了一丝怜悯。这种事总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再说腊梅姨太太是个弱女子,若大少爷没这份心思,她还能硬强不成? 春梅一边拍着腊梅姨太太的背,一边冷声对大夫人和李谨丞说道:“大夫人,大少爷,依奴婢看,这事还是到老太爷和老太太面前分说吧。”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在腊梅姨太太和李谨丞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大小姐李锦琴正站在人群后,看着这场闹剧,嘴角带着一丝快意的冷笑。 李谨行拉了拉李锦琴的手,“大姐,我是不是闯祸了?” “你说呢?” “是你告诉我说大哥从京城给我带了礼物,我才来找大哥的!” 李谨行的声音突然提高,李锦琴见众人望向他们姐弟,脸色变也未变,就连冷笑也没有收起。 “是我告诉你的,又怎么样呢?” 大夫人和李谨丞看着李锦琴,大夫人满眼的震惊,李谨丞却沉下了脸色。下人们突然意识到这事恐怕不简单,有那心思多的已经偷偷的朝后挪着脚,几步退到不起眼的角落,溜得无影无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一章 北方政府联军在山东泰安等地集结的时候,南方政府各省也6续出兵,除了宋舟的南六省军队,最让北方联军关注的就是两广的桂军和粤军。 这些南方兵都不好惹,打起仗来狠得要命。 之前北方刚宣布独立时,楼大帅手下的军队和司马大总统手底下的几个师,都和两广的军队遇上过,那时郑大炮还没被彻底架空,手中还有一些权力,那几场遭遇战让许多老兵记忆犹新。 “tnnd,又是那帮南蛮子。”一个面容端正,左耳却少了一块肉的老兵狠狠抽了一口烟,“老子耳朵上这块肉就是让一个南蛮子给咬掉的!不怕和那帮人打枪轰炮,就怕和他们肉搏,他们尽用损招。” “可真是。”另一个北六省老兵蹲在地上,正挖着一盒肉罐头,一边大口吃着,一边附和,“他们下手贼狠,专挑那些个地方。”说着,把勺子插-在罐头盒里,手指向前一戳,恰好戳在了一个新兵的裆部,“知道不?一爪子下去,你小子就甭想娶媳妇了!” 新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一并腿,手往下一护,几个老兵哄堂大笑,弄得那个新兵面红耳赤。 老兵仔细刮干净了罐头盒里的每一个角落,直到一点肉沫都不剩,才咂咂嘴,把盒子放到一旁空了的箱子里,“要我说,咱们在少帅的独立旅里,那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瞧瞧这身军装,这肉罐头,还有这个,”老兵抓起了放在一旁的步枪,“正宗的德国货!不说山东兵,就连那些河北兵看到了不是也眼睛发直吗?” “当兵扛枪,就是个卖命的买卖,搁在以前,咱们打仗不怕死就怕残!死了家里的老娘还有抚恤金。要是残了,遣散费花光了就等着要饭吧。” “是啊,我一个老弟兄,原本一个壮实得像牛一样的汉子,回家不到半年就死了。说是病死的,谁不知道是不愿意拖累家里,自己……”老兵说不下去了,低下头,连站在一旁的新兵也感受到了这些老兵的悲伤,他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可好了。”老兵突然抬起头,搓了一把脸,“就算是残了,伤了,也照样有个地方能给咱们干活。” “是啊。”另一个老兵接口道:“知道刘疙瘩吗?” “就是以前那个扛机枪的?” “就是他。在满洲里他伤了一条胳膊,这老小子还娘们似的哭天抹泪,说后半辈子没指望了,不如当初一颗手榴弹结果了自己,还能拖上几个老毛子。现在呢?”老兵嘿嘿笑了两声,“在咱少帅的农场里干了几个月的活,听说婆娘都能说上了。” “是少帅媳妇的农场。” “媳妇都是少帅的,旁的还能掰扯开?你说啊,这个……” 老兵们的话越说越偏,开始满嘴跑火车,话题也渐渐朝儿童不宜的方向开去,听得一旁的新兵面红耳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连长过来巡视了。老兵们这才住口,齐刷刷的站起身,身板挺得那叫一个笔直,军装军容那叫一个整洁,看得新兵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刚才那几个人吗?还是说他刚才是头晕做梦呢? 实际上,正如这几个北六省老兵说的,凡事就怕对比。山东兵倒还罢了,毕竟离得远,但河北本就与察哈尔和热河接壤,冀军原本还仗着自己是大总统的嫡系,有些看不起这些地方兵,真同北六省的大兵接触下来,就没有眼不红的。 “你说这叫什么事。”一个冀军一边咬着干粮,一边抱怨道:“咱们可是大总统的嫡系,却样样比不上那群北六省的,这吃的穿的不说,就连手里这枪,人家用德国货,咱们呢?” “少说两句吧。”另一个冀军朝说话的大兵使了个眼色,又转头四处瞅瞅,见没旁人,从怀里掏出了一盒肉罐头。 刚刚抱怨的大兵立刻不抱怨,双眼发亮的看着他手里的罐头,咽了一口口水,”这可是好东西,从哪弄来的?” “我一个叔伯兄弟在那边当兵,”说话间,拿着罐头的大兵掏出随身的刺刀启开了罐头,顿时口水也下来了,虽然大总统从不亏待嫡系,可上头的军官照样吃空饷喝兵血,原本的十二块饷银,到手的还不足七块,后勤的军需官各个肥得流油,下边的大兵却只能啃硬干粮。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还想吃肉?美得你! 以前他们也不在乎这些,毕竟大家都一样。如今看到北六省的军队,这差距就太明显了。 人家吃肉,他们啃硬干粮,人家穿着新军装和千层底的布鞋,老兵还有胶底的,他们大部分还穿草鞋!人家拿着正宗的德国货,他们用的还是老套筒和汉阳造。虽说鲁军比起他们还不如,可看着北六省的这些兵整天鼻孔朝天的在他们面前晃悠,不憋气才怪! 罐头启开,两个大兵也顾不得其他,直接用刺刀切开,用手抓起来就吃。 “这味儿可真不错!”拿来罐头的大兵一边吃着,一边说道:“想当初我那叔伯兄弟还是逃荒逃去的热河,一家子就剩他们兄弟两个,实在没办法才去当了兵,逢年过节还要我周济,如今我想吃盒罐头还得去找他!” “你可别抱怨了。”另一个大兵说道:“你还有个叔伯兄弟,我呢?要我说,与其在大总统手底下干,还真不如去投了楼大帅!这给谁扛枪不是卖命?” 拿来罐头的大兵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你不要命了?当心你的脑袋。” “怕什么?”说话的大兵拉开他的手,“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我昨天还听到二班那个机枪手和他的副射手嘀咕呢,他也有亲戚在北六省的军队里,还是楼少帅的独立旅!那才真是嫡系中的嫡系,你是没看着,那吃的穿的用的,甭说德国步枪,连德国重炮都有!而且,还有……” 大兵凑近了另一个人的耳边,手挡着压低了声音,“我还听说了,他们伤了有医院有好药,死了抚恤金是这个数,”说着比划了一下手指头,“就算是残了,也不用回家去要饭,听说楼少帅的媳妇办了个什么农场,还有好几家工厂,都给活干。” “这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我可是听得真真的!” 两个河北兵都不说话了,眼中却同时闪过了一抹亮光,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北六省军队驻地,要不干脆…… 同样内容的对话正以不同的形式在冀军和鲁军中传播,一股奇怪的气氛开始在北方联军中蔓延。底层的军官早有所察觉,奇怪的是他们刻意将这件事隐瞒了,以至于自团长往上没有任何一个高层军官发现端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二章 今井一郎盘膝坐在矮桌旁,本多熊太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放下手中的酒杯,今井一郎拍了拍手,房间的门被拉开,一个穿着日本和服的妖艳女子在门口行礼,“今井君。” “织子,下面就拜托你了。” “是。” 被今井叫做织子的女人有些费力的扶起了本多熊太郎,醉眼朦胧的本多只觉得一阵香气袭来,半醉半醒的被织子扶着走出了房间。 织子将本多带走之后,一个穿着和服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是一个很有名的记者,向来以揭露日本下层民众的贫困,讽刺日本当局而闻名,并且和工人组织的关系密切,不只一次煽动工人罢工,在日本有不少的拥趸。在日本国内,他是受到情报部门重点关注的危险人物,甚至有人猜测他和目前活跃在欧洲的第二国际有关系。 事实上,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华夏人,祖籍福建,本名蒋庆山,日本的名字是小山庆。 在日本国内受到通缉,他只得暂时来到华夏躲藏一段时间。但他并没有完全蛰伏,仍通过今井一郎和日本国内联系,不久前甚至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讽刺内阁对发生在国内的饥荒视而不见,只想着扩大政府的权力、 “小山君,请坐。”今井一郎倒了一杯清酒送到小山庆的面前,“喝一杯吧。” “还是叫我庆山吧。”小山庆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苦笑一声,”我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华夏人了。” 今井一郎没有说话,只是又给小山庆倒了一杯酒,“本多这个人看似粗枝大叶,嘴巴却出乎预料的紧,我几次请他到家中,却一点关于那件事的消息都没问出来。希望织子能够有所收获。” “织子应该没有问题。”小山庆再一次举起了酒杯,“她母亲是个女佣,被她父亲强占之后抛弃,他们拒绝承认织子有家族的血统。我遇见她时,她就快饿死了。她对父亲的仇恨可以很好为我们所用。” “很卑鄙。” “是,但是比起日本人对我们做的,这又算得了什么?”小山庆附和着今井一郎的话,“况且,这些卑鄙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不说这些了,喝酒吧。” 在另一个房间中,织子点燃了一种能安神的香,面无表情的看着瘫倒在榻榻米上的本多熊太郎,这是一个政府官员,她的母亲告诉她,她的父亲就是一个高官,还是华族。 织子跪坐在本多的旁边,白皙的手探入了本多的上衣,低头凑在本多的耳边,用女妖一般的声音呢喃道:“本多君……” 第二天,本多熊太郎醒来时,织子已经不在房间中了,躺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真正的日本-妓-女。 “您醒来了吗?”本多起身的动静惊醒了躺在一旁的日本女人。 “昨夜一直是你在这里?” “是的,您醉得厉害。” “哦。” 昨夜的记忆十分模糊,本多朦胧的记得,自己和今井一郎喝酒,醉倒后的确是一个女人将他扶回了房间,就是她吗? 织子已经将从本多口中探知的情报告诉了今井一郎和小山庆,当织子全部说完之后,两人几乎不能抑制自己的愤怒。日本吞并华夏之心,在这份条约的内容里昭然若揭! “必须阻止这件事!”小山庆在织子退出房间后立刻开口说道:“绝对不能让南方政府签署这样的条约!丧权辱国!” “不要冲动!”今井一郎沉声道。 “我已经够冷静了。”小山庆腾的站起身,“这件事我来做,绝对不能让日本人得逞!现在南方政府仍有许多人对日本抱有幻想,我来亲手打破这份幻想,让他们知道,在他们同日本人谈笑风生时,日本人已经用刀子在割他们的肉了!” “小山!” 今井一郎没有叫住小山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小山并不知道今井一郎和宋武私下里的合作关系,目前华夏正在打内战,披露这个消息,虽然能揭露日本人的狼子野心,但对南方政府的打击几乎不言而喻。 宋武很可能会被这件事所影响,今井并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但是,即便能拦住小山一次两次,却不可能每次都拦住他。若因此引起他的反感或者是猜疑,情况会更加糟糕。和今井一郎不同,小山庆或者该说蒋庆山同日本人有血海深仇,只要能打击日本人,他绝对会不遗余力。他不会在乎最终造成的影响,他和今井不同,无论最后统一华夏的是南方还是北方,他都不在乎。 今井一郎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蒋庆山,只得给宋武拍了一封电报。电报没有直接发给宋武,而是发到了他和宋武商定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他和南方政府的很多官员甚至是手握兵权的督帅关系都相当不错,可行事还是十分小心,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出破绽。尤其是可能引起日本人猜疑的事情,今井一郎更是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宋武刚参加了南方政府联军的作战会议,走出会议室,就见他的副官等在门口,“怎么了?” 副官见到宋武,立刻将夹在文件中的一张纸条交给了宋武,“少帅,电报。” 宋武打开一看,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 “少帅,是否要回电?” “不用了。”宋武摇头,将纸条攥在手里。或许,这也是个契机,楼盛丰发给父亲的电报上隐晦提出希望能建立南北联合政府,若想达成这个提议,必须有个前提…… 副官来找宋武的情形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南六省第二十二师师长孙清泉走过来,开口问道:“少帅,可是有事?” “没事。”宋武摇摇头,“姨父,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阿武就好。” “礼不可废。”孙清泉坚持道:“军中就该有军中的规矩。” “罢了。”宋武笑笑,接着道:“楼逍也到了山东吧?说起来他是不是也该叫你一声舅舅?这么论的话,我和他也算是亲戚啊。” 孙清泉不知道宋武说这番话是什么用意,是在提醒他,还是在警告他?或者只是无心的?无论是哪一种,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少帅,我……” “姨父,我有点事,就先走了。”宋武打断了孙清泉的话,“二十二师是进攻泰安的先头部队,我就在这里祝姨父旗开得胜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三章 “借款?”德国总督瓦尔德克是海军上校出身,却不像寻常的普鲁士军人一样只懂得服从命令与下达命令,他很聪明,并且十分谨慎,这让他从1911年上任以来,一直稳稳的坐在总督的位置上。而不是像他的前任一样,被人抓住把柄很快赶下了台。 瓦尔德克双手交握,神情严肃的说道:“我希望阁下能够说明理由。” “当然。”展长青点点头,他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还是标准的牛津腔,这让他同瓦尔德克与哈克斯绍绅交流起来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在之前满洲里的谈判过程中,贵国公使哈克斯绍绅阁下能够仗义执言,我方一直心存感激。” 展长青的话让哈克斯绍绅得意的勾起了嘴角,“阁下,我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心中的正义。” 心中的正义?作为一个强行从华夏占据了青岛的侵略者,和他这个华夏人谈正义? 按照李三少的话来说,那就是,可以再不要脸一点吗? 将心中腾起的怒火压下,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展长青继续说道:“华夏人有一句老话,投桃报李。给予我们帮助的人,我们自然会回报。而那些对华夏不友好的野蛮邻邦,则必须给予回击!” 对华夏不友好的野蛮邻邦?关于这个野蛮邻邦的猜测,让哈克斯绍绅与瓦尔德克都有些兴奋,很显然,这个野蛮的邻邦不是俄国就是日本! 无论是哪一个,德意志都乐见其成。德皇与沙皇是表兄弟,双方在巴尔干半岛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而日本这个东洋岛国,已经同英国结盟,一样算是德国的敌人! 虽然楼盛丰只是个地方军阀,但他所统辖的土地面积几乎相当于欧洲的一个中等国家。这个军阀十分强势铁血,一旦触犯他的利益,他会不顾一切的反扑。之前同俄国人在满洲里的战争足以说明这一点。战前几乎没人看好他,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胜利了,连高卢雄鸡也不得不承认看走了眼。 更让德国人关注的是他的继承人楼逍,根据资料显示,这是一个具有普鲁士军人作风的年轻人,从德**校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且得到施里芬元帅的赏识。他所统帅的军队几乎全部装备德制武器。这股军阀势力已经隐隐透出了亲德的意向,如果能进一步拉近彼此的关系,利用他们牵制俄国在远东的力量,想必皇帝陛下也会十分高兴。 不过,德尔瓦克还是十分谨慎,之前华夏签订对外借款合同,无非是以铁路,矿山甚至是关税作为抵押。楼盛丰和其他的华夏上层统治者很不一样,他很难相信这样一个明显有民族-主义-倾向的军阀,会同他人一样行事。 “恕我直言,展先生,借款并不是无偿,也不是没有条件的。”德尔瓦克说道。 “这是当然的。”展长青脸上依旧带笑,“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那么,贵方打算用什么做抵押?铁路?矿山?还是其他?” “都不是。”展长青并不打算开门见山的对这些德国人说,他们要去抢俄国人的土地,然后在上面寻找矿藏,邀请德国人共同开发,这个条件看似诱人,却更像是画了一张空饼,德国人不是傻子,恰恰相反,这些看似刻板的普鲁士人,比谁都精明。展长青认为,若是直接提出这个条件,德国人并不会太感兴趣,无论是从俄国人手中抢夺土地,还是在上面寻找矿藏,都还只是个假设,并不能马上带来实际的利益。 他认为谈判条件中的另外一条,也是李谨言要求增添上去的,或许能取得更加好的效果。 “都不是?”哈克斯绍绅和德尔瓦克被展长青的话弄得有些糊涂。 “如果贵方同意借款,这些钱大部分会用来购买贵国的机械和车床。众所周知,德国的机械是最好的。” 展长青明显带有恭维性质的话让两个德国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笑容,的确,德国鲁尔区堪称世界工业的心脏,他们有足够的信心,可以骄傲的对任何人说,德国的机械是世界上最精密,也是最好的! “只是购买机械和车床吗?”德尔瓦克不再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而是轻松的靠在了椅子上,“这样的话,借款的数目是多少?” “四千万德国马克。” “多少?” 哈克斯绍绅和德尔瓦克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四千万德国马克,相当于两百万英镑!只是购买机械和车床需要这么多钱吗? “当然不只是这样。”展长青话说到一半,故意顿了顿,“事实上,我们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他的故作神秘成功引起了两个德国佬的兴趣,展长青见两人上钩,便继续说道:“阁下知道,不久前我们同俄国人作战,俘虏了不少俄国士兵。” “是的。” “这些士兵中有一名上尉,他告诉了我们一个秘密,以此作为交换让他能留在华夏。” “秘密?” “是的,秘密。”展长青将声音拉长,压低,“煤矿!在西伯利亚,有一个储量丰富的煤矿!” “煤矿?” “是的,这名上尉的父亲是一名专家,为一个俄国贵族工作,他已经探查出了这个矿的具体位置,距离华夏边境很近,遗憾的是,这个贵族不小心得罪了俄国宫廷中的一个权力人物,性命不保,这件事就因此被人遗忘了。” 展长青开始半真半假的忽悠两个德国人,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但那里是否有矿藏就两说了。他的目的只是让德国人拿出钱来,就算事情败露,也可以推到那个俄国上尉的身上。他们也是被骗了,不是吗? 就在展长青忽悠德国人的时候,南方联军的先头部队已经从兖州出发,包括南六省第二十二师,师长孙清泉,粤军第五十六师,师长唐玉璜,桂军第六十一师,师长庞天逸。除了第二十二师,桂军和粤军的一个师都只有八千多人。吃空饷几乎是所有军队不成文的惯例,孙清泉也说不出什么。让他看不过眼的是,少数桂军士兵除了步枪竟然还背着烟枪,就是俗称的双枪兵。由于宋舟严令南六省军队中不许收抽大烟的兵,一旦军官被发现抽大烟也立刻逐出军队永不录用,南六省的官兵中已经基本杜绝了抽大烟的陋习。可是广西地处偏僻,民众多穷困,种植大烟对当地人来说是一条生路。广西的督帅本身就是个大烟鬼,只要他还坐镇广西,想在广西禁烟根本就不可能。 “这样的军队也能打仗?” 二十二师是新组建的部队,老兵只占不到三分之一,余下的大多是新兵蛋子,别看在训练场上虎虎生风,一开口就露了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四章 展长青和德国总督瓦尔德克的第一次见面称得上愉快,临走之前,他为瓦尔德克留下了一份小小的礼物,一个楼氏罐头厂新出产的罐头礼盒。这份礼物最让人心动之处并不在于其精致的包装,也不是里面美味的罐头,而是礼盒最底层压着的一张渣打银行汇票,金额足以让瓦尔德克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瓦尔德克一遍又一遍看着上面的金额,他有些犹豫,可心中的天平却不断倾斜,最终还是将它拿起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独立旅并没有对南方联军的三个师赶尽杀绝。事实上,在那场把三个师的官兵吓得腿软的炮击之后,独立旅的骑兵也只是追在溃逃的官兵身后,像是牧民驱赶羊群一样把他们向来路赶去。 粤军和桂军的两个师多是老兵,打起仗来不要命,跑起路来也同样勇猛,半天下来,几乎全都跑到了二十二师的前面,落下他们近五十多米。千万别小看这五十米,在战场上,这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被骑兵追上的步兵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等死。 第二十二师的官兵们跑路输给友军,战斗力比不上敌军,若是不想死,唯一的选择就是敌军追上来时举手投降。到底大家都是华夏人,总不至于投降了再给他一刀吧? 南方联军的先头部队一路狂奔,独立旅的骑兵一路猛追,没过一会,队伍的末端就少了一截。 由于南方联军的三个师败得太快,没人能想到只是用炮轰了两轮,他们就撒丫子跑了,作为策应的北六省第十师和第十一师根本来不及抵达战场指定的位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合围并吃掉这三个师的计划落空。 第十师的师长戴晓忠一把抓下头上的军帽,“这帮南方佬跑得也太快了点,兔子似的。这可怎么和少帅交代?” 鲁军和冀军得到消息后也不敢相信,他们不是没和南方的军队打过,尤其是被打到家门口的鲁军更有发言权,把他们揍得够呛的南军,被楼少帅几炮轰跑了? 他们是不是昨晚没睡醒,还在做梦呢? 无论冀军和鲁军怎么想,也无论北六省的两个师长有多郁闷,南六省的第二十二师和粤军桂军的两个师,一路撒丫子跑回了兖州,有人跑得枪都丢了,回来的时间比之前缩短了一半不止。 兖州的守军看到前方烟尘滚滚,还以为北方联军避开己方的先头部队,绕道来攻打兖州,紧接着却发现这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家伙是自己的友军! 没等守军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枪声已经响了起来…… 山东的战况在报纸上出现得并不频繁,此时国人的目光仍主要聚集在南方政府同日本人商谈卖国条约的丑闻上。 郑大总统被人扔了炸弹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连政府会议都极少参加,这让政府内部对他不满的声音也越来愈多。 和日本人谈卖国条约的是郑大总统,挨骂的却是南方政府的全体官员。愤怒的民众不会去管其他政府官员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只认准了一件事,郑怀恩是南方大总统吧?这份卖国条约是他和日本人谈的吧?那整个南方政府都脱不了干系! “你郑怀恩卖国,却拖了大家下水!” 政府内部不满的情绪愈发高涨,郑大总统也是有苦难言,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答应日本人的条件,他很清楚,一旦他在这份合约上签字,他的名声恐怕比前朝的李中堂都要难听!他只想尽量拖延,等到南方的军队和北方军队分出个胜负之后,再和日本人计较。却没想到有人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了!他查过身边的人,没发现任何线索,唯一的可能就是日本人那边露了消息。 但最终查出来又怎么样?尽管他没在合约上签字,事到如今,哪怕他说破了嘴皮子,他的名声也已经臭不可闻了。日本驻华公使伊集院彦吉曾私下找过郑大总统,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彻底投靠日本人,当个彻头彻尾的卖国贼,要么就放弃手中的一切权力,从大总统的位置上引咎辞职。 无论哪一条路,郑怀恩都不愿意选,可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给他走。 沉默的坐在办公室中,郑怀恩仍能清楚回忆起当年起义成功,自己被起义士兵簇拥着,群众夹道欢迎的场景。 当年满怀一腔救国救民的热血,奋不顾身,拼尽一切希望能将华夏带上一条富强的道路,这份理想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他什么时候开始为权力汲汲营营?开始和日本人…… 他迷失在了人生的岔路口,在一条满是泥淖的路上越行越远,等回过头来才发现,他再也走不回原来的路了。 郑怀恩想了许久,终于做下了决定。 第二天,郑怀恩召集了南方政府全体要员召开临时会议,在会上宣读并签署了他在大总统位置上的最后一份文件,委任南六省督帅宋舟代行大总统之权,为临时大总统,直至下一届总统选举。之后通电全国,宣布下野。 郑怀恩的时代,落下了帷幕。 通电一出,举国沸腾。 “卖国贼郑怀恩终于下野!” “南六省督帅宋舟暂代大总统之职!” “华夏之幸!国人之幸!” 正同北六省军队在兖州城下鏖战的南六省军队听到消息立时振奋,纷纷高喊为大帅效死,拼死将进攻的北六省军队压了回去。 重炮威力巨大,却拖曳困难,此时的北六省军队同南六省军队一样,手中只有七五山炮等轻型火炮,并不能对守军造成如之前一般的震慑。虽然北六省军队的火力依然占优,可固守兖州的南六省军队是宋舟起家的老底子,打起仗来很有章法,加上溃退回来的三个师,楼少帅想要轻易拿下兖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发起了两次强攻之后,楼少帅下令暂停进攻,他刚收到楼大帅发来的一封电报,宋舟已经接受了南方临时大总统之职,拿到大总统印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楼大帅发了一封电报,他同意楼大帅之前的提议,建立南北联合政府。 与此同时,宋武也收到了内容类似的电报。两人都明白,若是这件事能顺利进行,这场内战很快就会结束。只不过,恐怕还有一个障碍需要解决,楼逍和宋武脑海里闪过了一个相同名字,司马君。 关北城 楼夫人已经显怀,最近吐得利害,连看了几个大夫都没有起色,楼大帅除了关心前方的战事,处理政务之外,几乎整天都围着楼夫人转,总想着帮忙,却往往是越帮越忙。楼夫人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发怒了。她本来就够难受的了,这还给她添乱添堵算怎么回事?一把将帕子甩在了楼大帅的脸上,让丫头把他赶出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五章 “我辈同为华夏人,本不应同室操戈,舟不才,谨提议成立南北联合政府,以自强华夏,驱逐外侮,共建民主自由之国度。宋舟,江。” 这封通电发自民国四年七月三日,也是宋舟接任南方政府临时大总统之位后,发出的第一封全国通电。 “建立联合政府,自强华夏!” 报纸上全文刊载了这封电报,并在电报后发表了多篇评论,号召国内的有识之士共同支持南方政府这一提议,停止内战,驱逐外侮,建立民主自由的国家。 虽然目前华夏国内的老百姓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不识字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也听不懂什么民主自由,但大家都知道一个道理,天下不太平,老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一旦打起仗来,军队过处就像蝗虫过境,遇上军纪好的还罢,若是碰上那些不干人事的,遭罪的还是老百姓。 “宋舟倒是打得好算盘。”司马大总统放下报纸,捏了捏眉心。 自江电一出,北方政府占据的舆论优势当真如滚滚江水般付之东流,国内的大部分有识之士立刻做出了响应,就连北方政府内部也出现了停止内战,共建联合政府的声音。虽然北方各省手握实权的督帅还没有表态,但司马君明白,这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大总统,电报。” 秘书敲门进来,将几份电报放在了司马君的面前,司马君忍不住哼了一声,湖北宋琦宁,河南袁宝珊,山西阎淮玉,都和报纸上一个论调,就连陕甘的马庆祥和青海的马庆瑞也凑了把热闹。司马君就不明白了,这两个马匪胡子也懂什么民主自由? “北六省那边有消息吗?” “目前为止没有。”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司马君摆摆手,秘书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看着面前的几封电报,司马君的脸色越来越沉,拿起发自山西阎淮玉的那封电报,看了一遍又一遍。 楼盛丰,若没有他的授意,向来圆滑的阎淮玉不会发这份电报。这个一向懂得明哲保身,最擅长左右逢源的老滑头,能在第一时间态度鲜明的表示支持建立南北联合政府……恐怕,他的那个好兄弟已经承诺给他不少的好处了吧? 停止内战,建立南北联合政府,华夏就能统一了? 简直是做春秋大梦。 这些割据各省,手握实权的土皇帝,真会心甘情愿的接受联合政府的领导?恐怕那个时候,才会真的热闹起来吧…… 司马君一直认为,若想统一华夏必须通过武力。南北对峙,双方尚且能在各自的阵营中互为依仗,虽有龃龉,到底不会影响大局。一旦建立联合政府,则之前的局面被彻底打破,不说成为一盘散沙,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华夏被独——裁统治了几千年,龙椅上的皇帝没了,老百姓就真懂得何谓民主自由了? “想要建立联合政府?”司马君冷笑一声,“好,我成全你们!” 宋舟江电发出后的第四天,北方政府大总统司马君通电全国,赞成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的提议,共同建立南北联合政府,并提议就共建联合政府的诸多问题进行和谈。由于这天是民国四年七月七日,这封电报也被后世称为民四虞电。 虞电一出,华夏民众再次沸腾。安徽,山东境内的枪声也停了下来。华夏各省的督帅纷纷通电表示支持这一决定。 楼盛丰是第一个发表通电明确表态的,随后是湖北,紧接着就是山西河南等省,连身在青岛的韩庵山也发了一封表示支持的通电,时刻提醒大家,他韩庵山到底还是山东的督帅! 南方各省也不甘落后,建立联合政府本就出自宋舟的提议,此刻怎能让那帮北方佬抢了风头?四川刘抚仙,贵州唐廷山,云南龙逸亭,甚至连新疆的李佳才都凑了一回热闹,旗帜鲜明的表示支持建立南北联合政府。 一时之间,华夏大地仿佛只有一个声音,停战,和谈,建立联合政府。 各国驻华公使也对此啧啧称奇,难道华夏真要藉此统一?只有在华夏几十年的英国公使朱尔典摇了摇头。若无强有力的政府,恐怕也只是名义上的统一,实质上的分裂。对于这些通过各种方式在华夏攫取利益的帝国主义国家来说,一个四分五裂的华夏,才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 兖州城下的枪声早已经停了,依照目前国内的形势,这仗基本不用再打下去了。”少帅,对面来人了。” 宋武正在看电报,副官带着一个手臂上配有红十字袖标的卫生兵走了进来,虽然是个卫生兵,却也长得人高马大方脸虎目。在南六省的军队中,这样的身板做个机枪手绰绰有余。 卫生兵不是自己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北六省军装南方兵,每人肩膀上都扛着一只木箱子。 “这是什么?” “药品,还有罐头。”卫生兵站在宋武面前一点也不怵,来之前听人说这也是个少帅?虽说长相不差,个头也不矮,但这身板气派比起他们少帅可是差得远了! 两只木箱子在送进来之前就已经被检查过了,毕竟还没有收到正式的命令,他们就还不是“友军”。 “药品?” “是的,止血粉和消炎药、”磺胺已经大量配发到北六省的前线部队使用,这些卫生兵都是由军医手把手教出来的,对于磺胺这个药名总是觉得拗口,有的卫生兵连这个两个字念什么都不知道,最后军医没办法,干脆统一叫消炎药。直到乔乐山把青霉素弄出来之后,这些大兵才6续改口。 卫生兵简单说明了两种药物的使用方法和用量,又重点介绍了另一个箱子里的罐头,最后才把来之前连长的重点交代的话说了出来,“大家都是华夏人,还请贵军爱护当地百姓,莫要滋扰地方。”若不是这个卫生兵懂点南方话,这个任务也轮不到他一个大头兵。 听了卫生兵的话,宋武点点头并没有生气,楼逍此番行事的确有些出乎预料,却在情理之中。南方联军三万多人在兖州,粮食和药品都是个大问题。进入七月天气越来越热,不说重伤员,很多轻伤员的伤口也已经发炎,伤口发炎意味着什么,凡是上过战场的老兵都知道。 “多谢楼旅长,我宋武保证约束手下的军队,绝不滋扰地方。” 卫生兵和另外两个大头兵离开了南方联军的军营,宋武立刻让军医将那箱药品带下去,“先给重伤员用,看看效果如何,再给轻伤员用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六章 军校校服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7月16日,华夏南北政府终于正式发表停战协定,同时宣布将于本月25日于京城进行和平谈判。 消息一出,各大城市的民众和青年学生纷纷坐上街头,高声欢呼和平万岁,组建联合政府万岁。就连维持秩序的警察也是满脸笑容,有的还凑起热闹,加入游行队伍过了一把“进步人士”的瘾。 北方大总统司马君和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的画像被高举在人群的最前方,让人惊讶的是,北六省楼大帅的画像竟然也与两人并列,可见,之前战胜了俄人,此次又第一个发表通电支持南北和谈的楼大帅,其声望绝不在司马君和宋舟之下。 在欢腾的人群中,有一个将帽子压得很低的中年人,脸色复杂的看着高高在上的三人画像,他也曾被群众这样拥护和*戴过,也曾享受这样的荣耀。可今时今日,在国人的心目中,他不过是个和日本人勾结出卖国家利益的卖国贼罢了。 “郑公。”一个同样戴着帽子的年轻男子站在郑怀恩的身旁,“公使阁下希望能和您谈谈。” “谈?”郑怀恩看都不看身边的男子,冷笑道:“郑某人如今无官一身轻,只愿做个闲散的寓公,请公使阁下不必再‘挂念’在下,在下承受不起。” “郑公,还请您仔细考虑。” “考虑,有什么好考虑的?”郑怀恩下野之后,反倒是看清了很多事情,也看清了很多人。他这才发现,自己平生到底做了多少蠢事,他竟愚蠢到和这些日本人搅合在了一起。看不清他们的狼子野心,还在沾沾自喜。 “回去转告公使阁下,郑某人已决心不再过问政事。不必继续在我一个下野之人身上多花费心思。” 话落,郑怀恩转身退出人群,几步消失在人群后的巷子里。那个年轻男子还想跟上去,却被拥挤的人群阻拦,并没发现正有几个不起眼的汉子紧盯着他,逐渐朝他围拢过来…… 停战的命令正式下达,安徽与山东境内的枪炮声再也没有响起,各省军队却没有退出目前占领的地盘。南六省和桂粤两军旧盘踞山东,进入安徽的鄂军,鲁军与豫军也没有退兵的迹象。安徽是宋舟的地盘,他没有说话,在青岛的韩庵山跳着脚骂也没人理他。貌似和平的表象下,依旧暗潮汹涌。 兖州城外的独立旅驻地,楼少帅正在会见来访的桂粤两军师长。 自从南北停战,北六省的军队和桂军,粤军不再是敌军,两边的大兵们偶尔也会互相“串个门。” 北六省大兵往往是带着罐头和新送来的一种叫做油炒面的东西出去,出去三次,两次后边都能带回一串粽子。 桂粤两军大多是空着手出去,一些人会带回各种“好料”的分给弟兄们,另一些人往往就是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就这样一边跟着跑,一边自己跑,在罐头,油炒面,以及高额军饷的诱惑下,不到几天时间,粤军和桂军在兖州的两个师加起来都跑出去一个团了。 唐玉璜和庞天逸坐不住了,他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满编一万二的一个师,基本要吃三四千人的空饷,之前在和独立旅的交锋中损失了差不多几百人,这又跑了几百,再这样下去,等到撤兵的命令下来,他们手里还能剩下几个人? 虽说可以以战损的名义报上去,但这话好说不好听,粤军第五十六师和桂军第六十一师都是能打的,名声在外。当初和司马君楼盛丰的军队打时,也没见损失这么大。如今被楼盛丰的儿子几炮轰完追着跑不说,手下的兵又跑了不少,回去非得被人笑死不可。 唐玉璜和庞天逸同时下令加强营房巡查,早晚清点人数,不许师里的官兵再跑去北六省军队那边串门,北六省的兵过来了也要严查,不许再有人跟着偷跑! 刚开始效果还算显著,两天内基本没人再跑了。但有句话说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白天给看住了,还有晚上呢!趁着夜色跑路的大兵越来越多,加强夜间巡查也没用,往往是天一亮,巡营的兵都没影了。 下边的军官没办法,只得将情况一五一十的报告了唐玉璜和庞天逸,两个师长没辙,碰头商量了一下,人家之前给自己送药送罐头,总不好带着家伙打上门,估计打上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唯一的办法就是客客气气的去和楼旅长好好说,好歹给他们留点面子,别真让他们成了光杆司令回老家。 楼少帅对于唐玉璜和庞天逸找上门来并不吃惊,原本还想让姜教导员来充当一下翻译,没想到唐玉璜和庞天逸都是留过洋的,唐玉璜能说一口英语,庞天逸却是一口流利的德语,三个人坐在一起,官话方言交织,英文德文掺杂,整个一联合国会议。 “楼旅长,你之前送来的药品和罐头帮了大忙,唐某十分感激。”唐玉璜说道:“此次前来,一是为当面道谢,二来,是想和楼旅长说一下那些逃兵的事情……” “逃兵?”楼少帅身板笔直的坐在两个师长面前,双手自然的搭在膝上,“从何说起?” 唐师长&庞师长:“……”装!你再装!这小子果然是楼盛丰的儿子,父子俩都一个德行! 唐玉璜和庞天逸差点被气得拍桌子,楼少帅却突然话锋一转,“其实,若两位今日不来,楼某也会前去拜访。” “哦?” 唐玉璜和庞天逸对望了一眼,拜访他们? “二位想必听过,良禽择木而栖……” 当宋武得知唐玉璜和庞天逸一同前往独立旅的消息时,坐在桌旁,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久久不语。 粤军第五十六师和桂军第六十一师都是能打的,可惜两个师长都有些恃才傲物,不怎么得上峰的青眼,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被派来山东。桂军一向穷,粤军却不缺钱,第五十六师的装备却比南六省正规师要差上一截,足以说明问题。宋武一直想拉拢这两个人,没想到他三番两次去请都请不来的人,却主动找上了楼逍…… “报告!” 门外响起了副官的声音,宋武将思绪拉了回来,“进来!” “报告少帅,大帅电报。” 虽然宋舟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南方临时大总统,可南六省的官兵还是习惯称他为大帅。 宋武接过电报展开,过了一会抬起头,“只有这一份电报?” “是!” “我知道了,你去叫几个营长过来。” “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七章 接到楼少帅发来的电报,楼大帅半晌无语。 “大帅?”副官站在办公桌前,试探着问道:“是否回电。” “回tnnd回!”楼大帅虎躯一震,破口大骂:“尽给老子惹麻烦!你说收几个兵就算了,排长连长招回来也成,他竟然给老子弄来两个师长!还不是一个地方的!” 副官:“……” “现在正和谈,这让老子怎么办?啊?!”楼大帅气得直拍桌子,“广西的唐广仁和广州的薛定州是好惹的?为这两个师,老子不知道得被宋舟那老小子怎么挤兑!” 楼大帅的声音在书房外都听得清清楚楚,楼夫人站在书房门口,丫头扶着她的胳膊,见楼夫人蹙眉,忙道:“夫人,刘大夫多次嘱咐您可千万不能生气。要不过会再来?” “我没事。”楼夫人抿了抿嘴角,上前敲了敲门,“大帅,你在忙吗?” 书房里登时没了声音,紧接着书房门被从里面拉开,楼大帅出现在房门口,“夫人,你怎么过来了?大夫不是让你多休息?身体好点了?” 楼夫人笑了笑,“好多了,我有事才来找大帅的。要是大帅忙,我过会再来。” “不忙,不忙!”楼大帅小心翼翼的扶着楼夫人,见副官还站在书桌前,眼睛一瞪,“还戳在这里干什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可是大帅,少帅……” 楼大帅眉毛都立起来了,“那混小子自己捅的篓子让他自己想办法,老子不管!” “大帅,逍儿出什么事了?”楼夫人开口问道:“什么事还能难倒大帅不成?” “快别提了。”楼大帅摆手让副官先下去,楼夫人使了个眼色,丫头也跟着退了出去,等书房里只剩下夫妻两个,楼大帅才继续说道:“那混小子能耐大,把唐玉璜和庞天逸的两个师给弄来了。” “大帅是说?” “就是粤军和桂军的那两个师。”楼大帅坐到楼夫人旁边,“当初老子和他们都打过,这是两头倔驴,却个顶个的能打仗。” 粤军和桂军这两个师楼夫人也知道,当年北方闹独立,南方讨逆军北上,楼大帅带着手底下的几个师和他们打了几场,最艰难的一战就是和桂军打的。虽然最后打赢了,可从战场上下来的几乎没有囫囵个的。不说钱伯喜和杜豫章,连楼大帅的脸都是一片青白,根本就不像打胜仗的样子。 如今想起楼大帅当时的样子,楼夫人仍心有余悸。 “大帅真没有办法了?” “夫人是将我?” “大帅说是,那就是吧。”楼夫人向后靠了靠,“咱们儿子敢这么干,还不是仗着有大帅吗?” 楼大帅哈哈一笑,摸了摸光头,“夫人,被你这么一说,我想不管也不成了。” “就算我不说,大帅也不会不管啊。”楼夫人笑着把话锋一转,“光顾着说这个了,我来找大帅是为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还要夫人特地来跑一趟?让丫头带话不就行了。” “这个月二十九是言儿的生辰。”楼夫人道:“虽说他小孩子家家的不适宜大操大办,也没这个规矩,可我想着,他自从进了楼家也没少受闲话,明面上没人说,背地里说嘴的却不少。他是个好孩子,为人处世我都喜欢,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他好好办办,也把逍儿叫回来。” “7月29?” “对。” 楼大帅沉吟了一会,“我明天就要去京城,这南北和谈也不知道要持续几天,我不在家的确该把那混小子叫回来。” “大帅,我和你说言儿过生辰的事情,你怎么又扯到政事上去了?” “夫人莫怪,不是一时想起来了吗?”楼大帅讪笑两声,“我等会就叫人给咱儿子拍电报,仗都不打了,就早点回来吧。有第十师和十一师在,山东那边出不了什么乱子。” 楼大帅有句话没告诉楼夫人,司马大总统又往山东派去一个师,昨天开进了济南。韩庵山气得险些翻白眼,却一点办法没有,他手里那些军队已经不太听调遣了,司马大总统和楼大帅都在私底下活动,想把山东吃到自己嘴里,却也都知道吃相不能太难看,在这个敏-感时刻,北方内部绝不能再出乱子。 楼逍留在山东未免太显眼,立在那就是个靶子。不如将他先叫回来,有北六省的两个师在山东,南方的部队也没走,就算司马君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至于宋武,虽然他是宋舟的继承人,可比起楼逍,此时在国内并没有太大的名声,无论是司马君还是楼盛丰都没将他放在眼里。 只是让楼大帅没想到的是,楼少帅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把桂军和粤军的两个师给吞了。楼大帅头疼啊,这不明摆着招人忌讳吗?不过事情都这样了,怎么样也不能把吃进嘴里的肥肉再吐出去。 招人忌讳就招人忌讳吧,他楼盛丰招人忌讳的时候还少了吗?不过那个混小子能把唐玉璜和庞天逸给降服了,还真不简单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电报里没说,等他回来得好好问问。 “大帅,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咱们这个儿子比我强啊。” “大帅,逍儿再强也是你的儿子。” “对,老子的儿子,我楼盛丰的种!”楼大帅搂住了楼夫人的肩膀,大手轻轻的放在了楼夫人的肚子上,“夫人,再给我生个儿子吧。” “恩。”楼夫人垂下眼帘,靠在楼大帅的肩膀上没有再说话。 李谨言刚从被服厂回到家,就被丫头叫住,“言少爷,夫人请您过去。” “娘叫我?”李谨言刚抬脚,马上又收了回去,“我在厂子里忙了一天,先去换身衣服,你回去告诉夫人说我一会就过去。” “是。” 李谨言回到房间,也没让丫头送热水,直接用凉水擦了擦,换上一身淡色的长衫,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楼夫人孕吐很厉害,哪怕一点汗味或者是油味都能让她干呕。虽然这几天情况已经渐渐好转,李谨言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闻闻身上没了汗味,只有一股淡淡的香皂味,才放心的去见楼夫人。 “娘,你找我?” “恩。”楼夫人靠坐在沙发上,丫头们捧着一些布料给她过目,见李谨言进来脸上露出了笑容,“言儿,快过来看看这料子好不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八章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7月25日,华夏南北政府代表在京城举行了和平谈判。双方大总统及各省督帅同时列席,英法德等国驻华公使以旁听的名义参与了和谈。 日本公使伊集院也想掺和,却被华夏以及各国公使联合阻挡在了门外。之前日本对华夏南方政府提出的条约不只侵害了华夏的利益,还成功的引起英法等国的不满。华夏是块大蛋糕,目前占据最大一块的是英国,大不列颠不会允许一个二流的国家挑战自己的权威。即便日本先后战胜了清国和俄国,但在世界一流强国眼中,仍和穿着人类衣服的猴子没什么区别。如今这只猴子却想从他们手里的蛋糕挖去一块? 就连朱尔典爵士都说:“日本人的野心已经膨胀到足以撑死他们的地步。” 日本需要得到一个教训,哪怕日本是英国的盟国也一样。 伊集院被阻挡在议政厅外,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马车里看着议政厅的大门,目光阴沉。 上午十点,南北双方代表列席,谈判正式开始。双方代表分别提出了己方观点,主要集中在国名,国体,中央及地方政府构成,地方区域划分等几个方面。至于联合政府成立后的大总统人选,则要在这些问题全部确定解决后再做讨论。 双方在一开始,便就国名与国体达成了一致,华夏民国,民主共和制政体,没有人提出异议。皇帝已经被推翻,哪怕仍有遗老遗少脑后垂着辫子,除了善耆和铁良等满清鞑靼的铁杆,也不会再有人想着复辟。 中央和地方政府构成以及政府职权等问题才是这次和谈争论的重点。连几国公使都对此额外关注,当涉及到国家税收,例如关税等问题时,他们也会“临时忘记”自己是来旁听的,不时还要插上几句。 “本国事,却要洋人掺和进来……” 楼盛丰一身大帅礼服,帽子放在面前的长桌上,身旁坐着湖北督帅宋琦宁,另一边却是广西的唐广仁。 “国家贫弱,又能如何?”宋琦宁叹了口气,“说起来,长风在山东可是做了几件不得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能不知道吗?”楼盛丰瞟了一眼坐在旁边,一个劲朝自己运气的唐广仁,“瞅见没?瞪出来了。” 宋琦宁暗暗发笑,“不怪他生气,长风把桂军和粤军的两个师整个吞了,搁谁都咽不下这口气。薛定州病了没来,要是他来了,恐怕得和你动家伙。” “这话不对。”楼盛丰说道:“是庞天逸和唐玉璜自己带着手下的弟兄投奔过来的,我儿子可啥都没干。” “你这话可骗不了我。”宋琦宁笑着摇头,“要是我儿子有长风的一半,我就知足了。” “你可拉倒吧。”楼盛丰白了宋琦宁一眼,“谁不知道你那小子三岁就能写诗,十岁就捧着孙子兵法读?听说年底也要送到德国去?” “恩,我是这么打算的……” 楼盛丰和宋琦宁的声音压得很低,可两个督帅凑在一块窃窃私语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实际上,房间里和两人一样的并不在少数,虽然南北双方的谈判人员在谈判桌前争得起劲,口沫横飞,就差撸胳膊挽袖子上演一出全武行,这些督帅却仿佛置身事外一样。 带兵的人都有一个信念,嘴皮子上的输赢没什么,只要手里有枪有兵,自己占的地盘还有谁能硬抢去? 当然,山东的韩庵山有枪有兵还把地盘丢了,只能算他倒霉,谁让他没开打就跑去青岛的?至于他所说的被人装麻袋劫去,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的集体忽视了。把姓韩的排除在外,他们才有借口瓜分山东,否则打了一场却一点油水没捞到,算怎么回事? 事情的发展正如司马君之前所预料的,即便这些土皇帝们都通电赞成组建联合政府,却各自打着小算盘,压根没打算把中央政府放在眼里。 联合政府就算成立,恐怕也只是个图章和橡皮擦罢了。 司马君端起茶杯,隔着桌子向宋舟示意了一下,宋舟笑了笑,两人好像都没注意到谈判代表激烈的争吵,以及各省督帅的轻慢态度。 宋舟清楚司马君在想什么,但他不是被架空的郑怀恩,一旦联合政府成立,他要争夺的就是最上面的那个位置,不管有没有实权,总要占着大义。 曹操为何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只因握有大义,一封讨逆诏出,还不是想打谁就打谁? 敢反抗?那你就是逆贼!就算是编草鞋的皇叔也一样! 第一天的和谈会议进行到傍晚,对于一些“重要议题”根本就没讨论出个五四三来,各省督帅6续走出议政厅,并没有马上离开,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说着话,此时谁和谁的关系密切,谁和谁不对付,谁是实权派,谁是骑墙派,谁在各处打酱油,全都一目了然。楼盛丰身边站着的人最多,连英国公使朱尔典和德国公使哈克斯绍绅都来凑了把热闹。 宋舟和司马君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楼盛丰也看到了司马君和宋舟,朝着两人的方向拱了拱手,哈哈一笑,始终是一副莽夫形象,在场众人都清楚,他要是莽夫,世上可能就没一个聪明人了。 民国四年7月26日,南北和谈的第二天,一列由山东开至河北境内的火车停靠在了天津车站,站台上的警卫严阵以待,车门打开,一个个高大魁梧身着北六省军装的兵哥从车上走了下来。 “少帅,到天津了。” 季副官拉开车门,楼少帅出现在正列队集合的兵哥们面前。 站台上的警卫队长立刻上前敬礼,楼少帅回了礼。此时,又一列火车进站,从车上下来的人同样穿着北六省军装,但从个头和长相上来看,却是彻头彻尾的南方人。 唐玉璜和庞天逸从车厢中走出,分别和楼少帅敬礼打了招呼,车站的警卫队长并不清楚两人的身份,只看到挂着中将军衔的反而先和一个少将敬礼,觉得新鲜。 站台上的大兵们一列列的集合整队,短暂休整之后,他们将换乘京哈线进入北六省。 前几天各省督帅及南北方谈判代表纷纷抵达京城,不少是乘车抵达天津后转道京城的,站台上的人对这些大帅,政府要员已经见怪不怪。但之前见到的都是四五十岁上下,今天冷不丁来一个年轻的,还真是惹人眼。 “少夫人,快走吧,五少爷正在前边等着呢。” 人群外边,一个穿着洋装二十左右的女子正驻足观望,当她看到一身少将军装的楼少帅时,目光晶亮,脸色隐隐有些发红。她的反应并不显得突兀,站台上,凡是年轻女子看到一身军装的楼少帅时,都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几个年轻的女学生认出楼少帅就是之前报纸上报道过,在满洲里打了胜仗的年轻将领,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两个模样俊秀的大着胆子上前想要说几句话,却被车站警卫和兵哥同时拦住。可她们仍不死心,还在说着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六十九章 李谨言躺在床上,一身的汗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一只大手拂开黏在他额头的发,“累了?” 李三少想翻白眼,接风宴后,他直接被楼少帅拖回了房间,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三次,三次啊!若是再来一次,他十有八-九是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在楼逍的手沿着的他的额头滑过,捏着他的耳垂时,李谨言终于出声了,“少帅,我这段时间忙得要命,连觉都睡不好,你看看这黑眼圈。”李谨言举起手指着自己的眼底,“真不能再折腾了。” 楼少帅没说话,握住了李谨言的手腕,嘴唇贴在他的掌心,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李谨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说错什么了?怎么好像造成了反效果? “你写给我的信,”楼少帅缓缓移开嘴唇,俯身逼近李谨言,“我收到了。” 李谨言表情一僵,楼少帅一直没提信的事情,他还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敢情人家一直记着呢! “败家不是好习惯,”楼逍的唇擦过李谨言的嘴角,脸颊,鼻尖,最终又回到了他的唇边,“得改?” 李三少浑身一哆嗦,突然觉得脖子后边凉飕飕的,话说,少帅,咱能别这么吓人吗?咱是一家人,不是阶级敌人啊…… 在李三少准备好被折腾第四次的时候,周身的压力骤然减轻,楼少帅突然放开了他,翻身下床,捡起之前被丢在地上的长裤利落的套上,貌似不打算继续折腾他了。 “那个,少帅。” “恩?” “那封信,我真不是……” 楼少帅拧了帕子走到床边,握住了李谨言的手腕,温热的毛巾沿着手臂擦过,不说话。 看着楼少帅的反应,李谨言抓头,干脆豁出去,扣住楼少帅的后颈压低,一口亲在了他的嘴上,“我都被你折腾三回了,该消气了吧?” “……” “我真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就当是个玩笑。”李谨努力顺毛摸,“别生气了,成不?” 楼少帅静静的看着他,突然一把扣住了李谨言的后颈,狠狠的堵住了他的嘴唇…… 自作孽不可活,李三少终于记住了这句话,无比深刻。 第二天,二夫人和楼夫人告辞。楼少帅这次回家,还把唐玉璜和庞天逸一起带回来安置在了客房,两位师长带着队伍投奔,总不能和手下的大头兵一起挤军营吧?有两个外男住进楼家的客房,二夫人便觉得自己继续留下不太合适,坚持要走。 楼夫人明白二夫人的顾虑。世人的嘴就是一张刀子,杀人不见血。二夫人是寡居之人,总是要比旁人小心谨慎,才能躲避是非。 “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楼夫人扶着丫头的胳膊,坐在沙发上,“只是你总要隔三差五来看看我,等我身子好了,咱们去戏院里听戏去。” 二夫人答应了,楼夫人吩咐丫头去叫李谨言过来。丫头去了一会,没叫来李谨言,却把楼少帅带来了。 “娘,岳母。” “言儿呢?” “他累了,还在睡。” 楼少帅说得十分自然,表情变都未变,楼夫人和二夫人却都有些尴尬。尤其是楼夫人,只想狠狠拍楼少帅一顿。这话说的…… “娘和岳母有事?” “也没什么事。”二夫人说道:“只是我要回去了,原本想再嘱咐他两句话的。既然还在睡那就罢了。” 二夫人将话题转开,总算缓解了几分尴尬。 派车将二夫人送走之后,楼夫人抓着楼少帅一顿说教,能在岳母面前这么说话吗,啊?!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当兵当得脸皮都厚了吗? 楼少帅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听着楼夫人的碎碎念,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进去没有。 楼夫人:“你就不能有个反应,至少恩一声啊!” 楼少帅:“恩。” 楼夫人:“……” 李谨言一觉睡到中午才起身,房间里静悄悄的,门外的丫头也刻意放轻了脚步声,少帅可是吩咐过,不许吵醒言少爷。 “来人。”李谨言撑起身体,顿时一阵酸麻,看这情况,他今天还是老实呆在家里哪也别去吧。 “言少爷,你醒了?” 一个丫头推开门走进来,见李谨言靠坐在床头,立刻去端了热水和香皂毛巾来,李谨言洗漱过后,简单吃了点东西,终于恢复些精神了。 “少帅呢?” “少帅见过夫人后就出门了。”丫头将桌上收拾干净,又给李谨言倒了一杯茶:“说是去军营了。” “哦。”李谨言点点头,他知道楼少帅这次出去收获颇丰,从别人手里划拉了不少兵过来,这些兵要怎么安排总要有个章程,首先住的地方就是个大问题。不过这些不是他该操心的,既然把人带回来,总是能妥善安置的。 “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丫头答应着走出房间关上房门,李谨言回身取出昨天没看完的财务报告,继续看了起来。 这段时间,家化厂又接了几笔洋行订单,国内的订单也6续增加,天津的宋老板几次拍电报来,要求家化厂增加发货量。李谨言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家化厂和皂厂合并之后,一个季度的利润可以达到五万块大洋。虽然听起来不多,但以楼七小姐的婆家为例,七八家商行的利润加起来一年也不过七八万。 被服厂接了北六省军官学校的订单,生意虽大,利润却不会太高,李谨言和几个老师傅对校服进行了一些改动,布料和做工上没一点马虎,武装带用的都是牛皮,鞋子也是胶底的,增加了不少的成本。成本高了,价格却没有提高,自然赚得就少了。整体算下来,做多也只能赚到五千大洋。 罐头厂的产能不断扩大,除了供应军需也开始在市场中少量销售,只是国人对罐头食品并不怎么热衷,况且现在一斤猪肉的价格也不过三百文左右,就算李谨言将午餐肉的价格定在了两百九十文也乏人问津。 “哪能事事顺心如意?”李谨言丢开手中的钢笔,就算在后世,国人对罐头的消费量也比不上西方国家,或许他该专注于军需供应和出口,国内市场可以暂时先放一放。不过出口的罐头和供应军需的要区别开,一等供应自己人,二等才出口创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章 民国四年7月29日,爆炸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国内各大报纸头版头条纷纷以“骇人听闻”来报道此次事件。 楼大帅的遇刺让人想起几个月前宋舟和韩庵山的遇到的刺杀事件,几家颇具影响力的报纸将矛头直接指向司马君,暗指此次楼大帅遇刺,必有司马大总统的手尾。 宋舟放下毛笔,将写好的字拿起来,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发电报给阿武,让他在兖州老实呆着,哪里也别去,也别听谁出什么主意。另外给孙师长也发一封电报,让他看着阿武。” “是!” 机要秘书带上了房门,宋舟站起身走到窗前,自古以来,为了争权夺利多少人死得不明不白?司马君与楼盛丰面和心不合,早就互相猜忌,楼盛丰死了他的确受益,但此时动手未免操之过急。南北正在和谈,一个闹不好就要战端重启,还是说司马君就想着要打仗?说不通啊。那是日本人?还是俄国人? 车厢里的人尸体全都烧焦了,根本无法辨认…… 想到这里,宋舟的神色一动,楼盛丰真死了吗? 和宋舟相比,司马君的日子就显得不太好过,外界的质疑一声高过一声,哪怕他接连发表通电,言称必将抓出凶手给国人一个交代,却还是有几家报纸抓着他不放,甚至把几个月前宋舟遇刺的事情和他扯在了一起,那事明摆着是日本人干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再说楼盛丰这事,他的确是让邢长庚在北六省内活动,想办法扎上几个钉子,却从没想过现在就动手让楼盛丰死!南北正在和谈,楼盛丰的威望不在他和宋舟之下,无论是为了北方在和谈中能占据更多的利益,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他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楼盛丰下手,一旦被牵扯上,他马上会步郑怀恩的后尘,就算他手里有军队,不用像郑大炮那样去做个寓公,想继续坐在大总统的位置上也是白日做梦! 到底是谁干的?日本人?说不准还有俄国人!司马君猛的将手中的报纸撕成了两半,”来人!” 楼盛丰遇刺,如宋琦宁等楼盛丰的铁杆当即发表通电,必将凶手碎尸万段。有人却在拍手称快。就算你楼盛丰再能耐,不也是几包炸药就被把命给炸没了? 各国驻华公使发电慰问,并对此事件表示遗憾。处于漩涡中心的北六省却并未如某些人预料的一般陷入混乱,楼少帅的表现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下令各师严守军令,若有抗令擅自行动者,军法处置!” “是!” “戍边军加强防守,第三师接防独立旅驻地,密切关注南满铁路的日本人动向。”楼少帅的话音一顿,“另外注意山西,河北,若有任何异动立即上报!” “是!” 一条条命令6续下达,有条不紊的将北六省打造成为铜墙铁壁,任何人想要趁此时机浑水摸鱼,都将碰得头破血流! 季副官带着命令离开,楼少帅开始翻看萧有德送来的情报,每一条情报都指明此次楼大帅遇刺肯定是一场阴谋,真凶是谁仍无法断言,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件事和南满铁路的日本人百分之百有瓜葛。 日本人…… 李谨言在书房门口敲了几次门,里面没有应答,疑惑的皱起眉头,明明下人说楼少帅一直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过。他握住门把向里一推,门被推开了。 “少帅?”李谨言从门外探头,“你在里面吗?”还是没有声音,李谨言干脆推门走了进去。 室内一片昏暗,李谨言想去按墙上的电灯开关,手却突然被按住了,“少帅?” 不等他抬起头,就被一把抱进了楼少帅的怀里,铜纽扣压在他的嘴角,生疼。李谨言没出声,伸手环住了楼少帅的腰。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少帅,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不饿?” 楼少帅没有说话,只是箍在他腰上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李谨言叹气,楼少帅不过也才二十岁,突然遭逢大变,所有的重担全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既要防着外人,又要小心内部,还要花费精力追查楼大帅遇刺的幕后真凶,一桩桩一件件,李谨言自问换成自己会怎么样?答案不是撂挑子就是立仆。 “先放开我,吃点东西。”李谨言拍了拍楼少帅的手臂,“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不行。” “我……” “什么?”李谨言侧过头。 “没有。”楼少帅探手扣住了李谨言的后颈,手指插——进乌黑的发间,嘴唇蹭过李谨言的额头,声音低沉,“你很好。” 李谨言愣了一下,楼少帅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可此时听来,好像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察哈尔 邢长庚走进省长王充仁的宅邸,突然皱了一下眉,立刻转身,身后的大门却已经关闭,两个穿着黑色短打的汉子站在门口,分别手持一把毛瑟二十响,枪口直指邢长庚。 “王省长,你这是做什么?”看到站在正堂门口的王充仁,邢长庚语带怒气的说道:“你请我来就是为了让手下拿枪对着我?莫不是小弟哪里得罪了你?” “当然没有。”王充仁笑道:“请长庚兄来,是因为有一个人想见你。” 邢长庚看着王充仁,“见我?是谁?” “见了面就知道了,请随王某来吧。不必担心跟着你来的人,只要长庚兄识趣,王某保证他们性命无虞。” 邢长庚四周扫了一眼,除了门口的两个汉子,这院子里至少有不下十五支枪口对着他!眉头一皱,提步跟上了王充仁,他倒要看看,姓王的搞什么名堂! 当看到王充仁嘴里要见他的人是谁时,邢长庚的脸色骤变,那人一身灰色长衫,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位,不是楼盛丰是谁? “楼盛丰?你不是……” “我不是被炸死了吗?”楼盛丰冷冷一笑,“可惜我楼盛丰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邢长庚将目光转向王充仁,“王省长,大总统可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大总统?”王充仁摇摇头,“长庚兄,王某人虽不精明,却也不是傻子。那些骗傻子的话还是免了吧。至于我那个不孝女,你也不要再提,我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你从一开始就骗了我?” “长庚兄见谅,各为其主嘛。” 王充仁笑得憨厚,邢长庚却是气得咬牙,他还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手向腰际摸去,却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汉子扭住手臂,一脚踢在膝弯跪在了地上,身上的枪也被拿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一章 旅顺,关东都督府 关东都督大岛义昌满意的拍了拍新任情报部部长河下的肩膀,“你做得很好。” “这是属下份内之事!” “不。”大岛义昌摇了摇头,说道:“你很优秀,帝国正急需你这样的人才,为了大日本帝国,为了天皇陛下,河下君,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河下大声答道:“属下将竭尽所能!” “很好。那么,现在有另一件事要你去办。” “是!” “小山庆,这人是个危险份子。”大岛义昌从桌子上拿起一份资料递给河下,“之前有关我们同南方政府商谈条约的事情,很可能就是他泄露出去的。” “他?一个记者?” “是,别小看他。国内很多优秀的情报人员都是栽在他的手上。他就像一只阴魂不散的老鼠,四处躲藏,随时可能探出头来,继续在报纸上发表那些对天皇不敬的言论。他目前就在华夏,找到他,然后,”大岛义昌的手凌空劈下,“杀死他!” “是!”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一个文职人员满脸沉痛的走了进来,将一份电报送到了大岛义昌的面前,“阁下,天皇陛下于今日凌晨零时四十三分驾崩了。” “什么?!” 大岛义昌如遭雷劈,河下也是满脸震惊,随即大声痛哭,“陛下!” 明治天皇驾崩的消息被日本国内瞒得很紧,直到内阁会议之后,确定由皇太子嘉仁继位才对外公布。他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拿着纸筒做望远镜的大正天皇。明治天皇有许多儿子,只有一个脑袋不怎么灵光的嘉仁活到成年。若说这是偶然,恐怕没几个人相信,即便日本人对天皇如神明般的崇拜,可在权势和宫廷倾轧面前,这种崇拜就要打个折扣了。 天皇驾崩的消息让旅顺关东都督府上下悲痛万分,驻扎在南满铁路的一个师团和六个铁道守备大队的官兵也是哭声震天。一些官兵还脱光了上衣,脑袋上绑着“月-经-带”,挥舞着刀子要追随天皇而去。 对面驻守的北六省第三师官兵看得稀奇,这些日本矬子哇哩哇啦的嚷嚷,他们也听不懂,干脆去团部叫来一个懂日语的书记官,这才知道,原来日本矬子的天皇死了。 “死就死了,嚷嚷什么?”一个老兵冲着对面喊着要剖腹,比划来比划去却始终没下刀子的军曹呸了一声,“咱们大帅出事,八成就是这些矬子干的,这叫报应!” “对!那什么天皇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现在死,就是报应!” “这帮犊子怎么不快点下刀子?光嚷嚷有什么用?刀子不够利,爷爷给你递刀子!” 第三师和南满铁路日军驻地相距不远,华夏官兵说话的声音大了,对面的日本人也能听到。他们中也有能听懂华夏语的,顿时勃然大怒,也不剖腹了,举着刀子就朝第三师的驻地冲了过来。 哨兵立刻发出了警报,掩体后的大兵们马上各就各位,驻地前架设的机枪枪口立刻转向,还没走的书记官被拉来对日本人喊话,再敢上前一步就开枪了! 谁知道那些日本人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朝前冲,一个机枪手骂了一声:”,这帮矬子听不懂人话!” 噗噗噗! 一排子弹打在冲在最先的一个日本军曹面前的土地上,溅起的碎石砸在了他的腿上,书记官大声喝道:“退后!” 日本军曹迟疑了一下,面对黑幽幽的枪口和掩体后杀神似的北六省大兵,终于带着另外几个光着膀子的日本兵退却了。 机枪手依旧不敢放松,直到那些日本兵退回驻地,才低下头对靠在掩体上的另一个老兵说道:“这些矬子到底想干什么,挑衅?” “你问我,我问谁去?”老兵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总之没安好心,提着点精神,谁知道这帮矬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管他呢,真敢来,老子一梭子子弹全都结果了他们!大帅出事,老子心里正窝着火呢!” “就你窝火?”老兵瞪了他一眼,“老子也憋一肚子气!这帮矬子不是个玩意,只要少帅下令,老子一枪下去掀他们的天灵盖!” 掩体后的大兵们正说着话,炊事兵已经在身后的营地里扯开嗓子招呼着:“到饭点了,开饭了啊。” “一人两个馒头,一碗白菜粉条,三个人一盒肉罐头,谁也别多占啊。” 炊事班长是个矮胖子,站在一群东北大兵中间,就像个敦实的南瓜,可这些大兵谁也不敢得罪他,得罪了他,他能给你做猪食,你吃还是不吃?不吃就等着饿肚子吧。 几个从新兵营分来的士兵跟着老兵排队领饭,分罐头的炊事班长扫了他们一眼,“新来的?” “恩。” “拿着。”从罐头箱子里取出一盒午餐肉,递给那个新兵,说道:“你们几个一块吃,别和那帮老兵油子凑合,否则一口捞不着。” “谢……谢谢。” “谢什么谢,快吃饭去吧。” 炊事班长把新兵打发走,又和排在他后边的老兵说上了话。 几个负责警戒的士兵领了饭菜回到掩体后,一边吃一边戒备着对面的日本人,谁知道这帮矬子会不会又脑袋发热的冲过来。 自从接防独立旅的驻地之后,他们总算见识到这帮日本矬子有多嚣张,动不动就对着他们挑衅,尤其是那些穿着日本军装,脑袋上却没有军帽只绑着布条的二鬼子,独立旅的官兵告诉他们,那些是朝鲜人,和东北的朝鲜族不一样,都是从被日本占领的朝鲜征召的,一群忘了祖宗的,专门舔日本人脚趾头。 老兵启开罐头,挖了一勺夹到馒头里,一口咬下去,鼓着腮帮子说道:“今天运气不错,红烧肉。” “我说老哥,我咋觉得对面那些日本矬子不太正常?” “他们哪天正常了?”老兵白了他一眼,“要是这帮矬子真敢弄幺蛾子,咱就干死他们。” 边境的俄国人,南满的日本人都不安分,北六省内部也出现了人心不定的苗头。 楼少帅接到萧有德密报,在楼大帅出事之后,驻防在热河的第九师师长孟复表面上依旧服从北六省军政府调派,私下里已经打起了别的算盘。 “热河的省长戴国饶传来消息,第九师师长孟复这两天的确开始同河北那边眉眼眼去。”萧有德神色凝重,“热河直接同河北接壤,一旦第九师反水,察哈尔恐怕也不会安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二章 李谨言发现自己的好心全白费了,他想和别人开诚布公的好好谈,别人未必能体会他的苦心,反倒指责他别有用心! “沈某蒙大帅信任,为了回报大帅,必不会眼睁睁看着心怀叵测之徒夺取楼家的家业!” 西药厂副经理沈泽平语气冷硬,对李谨言非但没有一丝尊敬,反倒带着一股敌意和轻视。 李谨言皱眉,他得罪过这个人吗?他这股敌意从何而来?昨天还只是找他的茬,今天怎么就突然搞得像阶级斗争一样了?环视众人,从西药厂的副经理到下面的三个车间主任,加上财务经理,除了一车间的赵主任,其他几个人都躲开了他视线,一副谁也不得罪的样子。 李谨言的脸色沉了下来,真当他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沈泽平嘴里心怀叵测之徒是指谁,他吗?简直岂有此理! “沈经理,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李谨言说话也不再客气,人家就差直接扇他巴掌了,他还笑脸相迎?又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沈某当然清楚,想必言少爷也清楚。” 愣了片刻,李谨言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人的脑袋里是不是有个黑洞?他谋夺楼家的家业? “沈副经理,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心怀叵测谋夺楼家的家业,你倒是尽忠职守?”李谨言嗤笑一声,“你以什么立场说这些话?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你?!” “我什么?!”李谨言倏地站起身,目光直视沈泽平,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在问你,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姓什么,也忘记我是什么身份了?” 沈泽平貌似早就想过李谨言会说这样的话,神情丝毫未变,“你是楼家的少夫人,可你是个男人!” 话里意思很明显,他不相信李谨言会和楼家一条心,李谨言是个男人,委身楼家十有八-九是迫于楼家的权势。如今楼大帅出事,楼少帅到底年轻,能不能撑起北六省还是个未知数。沈泽平和李谨言一样知道西药厂对楼家的重要性,所以,就算背上骂名,他也要将李谨言从药厂中赶走! 沈泽平将自己摆在了楼家忠臣的位置上,却忘记了一件事,或许是刻意忽视了这件事,他此刻的所作所为和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有什么区别? “那又如何?”李谨言并未因沈泽平的话生气,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我的身份不会因此改变,我现在姓楼!” 话落,李谨言扫视众人,语气倏地一变,“我是楼家人,我会谋夺自家的家产?简直可笑!依我看来,心怀叵测别有用心的人不是没有,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是谁,你们心里应该有数。” 李谨言的话就像是一把锤子,一下下敲着众人的脑袋,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沈泽平,难道…… “你这是污蔑!”沈泽平厉声说道:“血口喷人!” “原来沈先生还知道这两个词吗?”李谨言对沈泽平的称呼变了,“既然知道,就该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比起你,我倒是更有立场怀疑某些人的居心不良,想要谋夺西药厂。” “你……”沈泽平指着李谨言,手指发抖,“我沈泽平跟随大帅三十年,对大帅的忠心天地可表,岂是你这黄口小儿能随口污蔑的!” 李谨言态度随意的笑了笑,还伸手掏了掏耳朵,“沈先生,所谓忠心不忠心,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你觉得凭你之前的所作所为,还会有人相信你对楼家忠心不二?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好像是欲盖弥彰?不对。司马昭之心?也不对。贼喊抓贼?恩,好像是这么说的。沈先生,你觉得呢?” 李谨言笑得十分纯良,却气死人不偿命,开玩笑,要是不能收拾了这个老古董,他就不姓李! 不过,李三少似乎忘了一件事,他现在本就不姓李,他姓楼。 “你,你……”沈泽平说不出话来了,其他人几个人看他的眼神他不会不明白,就好像他真的是在贼喊抓贼,他想要将李谨言从西药厂排挤出去,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沈先生,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看你的态度,似乎还没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李谨言收起了脸上的笑,态度变得严肃起来,“鉴于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我认为你已经不再适合担任药厂副经理一职了。” “你说什么?!”不只是沈泽平,在场的其他人也愣住了。 “没听清楚?好,那我再说一遍。”李谨言看着沈泽平,也看着在场的其他人,“你被免职了,现在!” “你没这个权利!”沈泽平提高了声音,“我是大帅的人!我的职位是大帅任命的,你没这个资格!“ “我没资格?”李谨言笑了,“沈先生,我没时间和你废话,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走,要么我叫警卫。” 沈泽平的脸色铁青,突然从怀里取出了一把左轮手枪,枪口直指李谨言! 众人同时一惊,几个车间主任都是沈泽平的老相识,见此情景连忙劝道:“老沈,你这是干什么?快放下枪!” “老沈,你看清楚了,那是言少爷!你用枪指着言少爷,是想造反吗?” 听到一车间赵主任的这句话,李谨言下意识的瞥了他一眼,这个人好像并不只是个老好人啊。一顶造反的帽子扣下来,沈泽平还能有个好?若是自己抓着不放,甭管他是不是老臣,一家子恐怕都得被抓起来。当然,有了这个借口,自己行事就方便多了,别人也再难对他说三道四。 他这是为了向自己示好,还是别有目的? 可惜在场的其他人注意力都在沈泽平身上,七嘴八舌的劝着他,没人注意到赵主任话中潜藏的含义。沈泽平脸色难看,腮帮子紧绷,手指扣在扳机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李谨言站在他面前,没有躲开也不见惊慌,就那样平静的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戏台上的丑角。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从外边踢开了,一身戎装的楼少帅出现在门口,沈泽平看到楼逍,持枪的手开始发抖,房间中的其他人,除了李谨言之外,神色都是一变。 “少帅,你怎么来了?”李谨言豪不在意自己正被枪指着,转过头看向楼少帅,语气十分轻松,“有事找我吗?” 楼少帅没有说话,一步一步坚定的走了过来,鞋底敲击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一声声闷响,就像敲在众人的心头。 走到近前,戴着白手套的大手握住了左轮手枪的枪管,根本不在意沈泽平手里的枪会不会走火。于此同时,楼少帅身后的兵哥全都拉开枪栓,枪口直指沈泽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三章 顺藤摸瓜 谢尔盖被割开了喉咙,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身体不停的抽搐,很快就和他的同伴们一样永远停止了呼吸。每个俄国兵脖子上的刀口都很深,有的几乎半个脖子都被切断了。一个俄国巡逻兵踉跄的向前跑了两步,最终跌倒在了额尔古纳河边,半张脸浸入河水里,血将河水染成了一片鲜红。 孟二虎和其他几个男人走在死去的俄国兵身边,查看是否还有没断气的,等到确定这十一个俄国兵都死得不能再死之后,才转头对还在河里的女人说道:“许二姐,快上来吧,泡上瘾了不成?” 许二姐答应了一声,就像是河里的鱼精,几下游到岸边,手里还拖着一个之前被她拽下河溺死的俄国兵。她身上的单衣和裤子都被河水浸透了,曼妙的身材几乎一览无余,在场的男人却没一个敢多瞄一眼,纷纷转开头。她之前溺死俄国兵那股狠劲,让这些刀口舔血的男人也不由得心惊。 这哪里是美人,压根是个水鬼。 许二姐坐在岸边拧干了头发,娇声一笑:“都躲什么躲?老娘不好看?” 孟二虎尴尬的笑了两声,“二姐……” “哪个是你二姐?一脸的胡子,老娘有那么老吗?”许二姐白了孟二虎一眼,走到常大山身边,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绑上石头沉河里。” “不成,万一绳子断了容易让人发现。”孟二虎率先开口道:“上边只让咱们给老毛子找麻烦,想办法把这几块地给清出来,没说现在就和老毛子开打。被老毛子逮住把柄反咬一口,咱们就是给自己人惹麻烦了。” “那怎么办,扔老林子里去喂狼?” “拉倒吧,这一个个死沉死沉的,”另外一个汉子开口反对:“你扛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常大年也有些火了,“你们说咋办?” 许二姐笑了,“要不都交给我。” “交给你?”男人们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许二姐,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她开在后贝加尔的那家包子铺,顿时脸色就变了。 “想什么呢?”许二姐眼睛一瞪,从腰间抽出一把样子略显古怪的弯刀来,背着这么沉的刀凫水,可见她的水性有多好,“就针尖大的胆子,难怪老窝都让人给掏了。” 说着,朝着身边的尸体狠狠就是一刀,刀口十分不规则,就像是被野兽撕扯开留下的,“看到没?像这样,就算老猎户也会以为是被熊瞎子和野狼一类的大牲口给扯开的。” 一个汉子眼瞅着许二姐三两下的解决完一个俄国兵,又走向下一个,后颈一阵阵的蹿凉气,“二姐,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老娘开包子铺的。”许二姐头也没抬:“怎么着,有意见?” “没,没有。”哪敢有啊。 许二姐一边下刀子,一边指挥几个男人把俄国兵的尸体都搬远点,别堆在一起,就像是真被野兽袭击追赶,四处逃跑时被杀死的。 等到处理完现场,许二姐又捡起一支俄国兵使用的步枪,之前他们偷袭得手,这些俄国兵根本就没来得及开枪。 “拿着,走远点放两枪。” “干啥?” “废话!你遇到了大牲口光跑不开枪?” 男人摸摸鼻子,照办了。 处理好这一切,几个男人拖出之前藏在岸边的小船,6续上了船。许二姐看着水中还未散去的血迹,脸上竟露出了笑容。 和孟二虎一样,她的爹娘也死在了当年的海兰泡,死在了冰冷的黑龙江水中。她大伯带着她拼死游过了江,大腿却被老毛子一枪打中,彻底残了。 她那年刚八岁,没爹没娘,身上一个铜子都没有,只能插着草标把自己卖了,才好歹给大伯找了大夫。可伤口拖得太久发炎流脓,半条腿都烂了,根本没法救。她大伯躺在床上,喃喃念着死在冰冷江水里的亲人,被俄国兵用刺刀捅死的媳妇和孩子,到死都没闭上眼睛。 这些俄国人都该杀!许二姐朝身后望去,这些远远不够,还不够偿还当年她亲人和乡亲的万分之一! “二姐,还看什么,快过来!” 孟二虎等人早就上了船,见许二姐迟迟不动,便叫了她几声。 “叫什么叫,来了!” 发生在额尔古纳河边的事情隔日才被上报,谢尔盖等人出去巡逻,他们驻扎的哨所里只剩下一个醉醺醺的卫兵,等他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谢尔盖等人一夜都没回来! 出事的地点很快被找到,但尸体上的伤口难以辨别,又被食腐动物撕扯过,加上步枪和子弹都没有被拿走,没人想到这会是对面的华夏人干的,最终,谢尔盖等人的死以被野兽袭击盖棺定论。 之后被派遣到哨所来的士兵,都听那个卫兵绘声绘色的说起过谢尔盖等人的惨状,在接连几次有人在出事地点附近被野兽袭击丧命后,巡逻兵都下意识的避开那里。渐渐的,那片地区被称为魔鬼的领地,很少再有俄国兵踏足。这让披着草叶树叶,趴在草丛里等了一天又一天,却没“生意”上门的孟二虎一干人郁闷了挺长一段时间。 不过,这样也算是完成了上边的命令吧? 被弄到后贝加尔的这群人不是土匪就是江洋大盗,在他们的观念里,抢地盘,一靠不要命,二靠不要脸!管你老毛子想什么呢,既然地盘是你们自己“不要”的,那咱们占了也说得过去吧?恩,很说得过去! 发生在额尔古纳河沿岸的事情,边境军总指挥米哈伊尔并没有上报。自从之前在满洲里被华夏军队打败,他依靠家族势力和大量的金钱才免于处罚,没有被送上绞刑架,借由妻子和圣人拉斯普京的“友谊”,他很快官复原职,继续在远东作威作福。 不过,米哈伊尔的性格却产生了一些改变,比起之前,他变得更加谨慎小心,或者该说胆小懦弱。德米特里大公几次私下里要求他趁北六省内部不稳的时候,出兵将被华夏人抢占的后贝加尔夺回来,他却以沙皇没有明确下令拒绝了。若是按照米哈伊尔以往的行事风格,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米哈伊尔,想的只是如何保住他的官位,弄到更多的钱以弥补家族之前的损失,至于边境巡逻兵接连被“野兽”袭击的事情,米哈伊尔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还斥责上报的下属没事找事。 正是米哈伊尔这种心理,让孟二虎等人的行动更加顺利,在指挥官阁下大口喝着伏特加,抱着酥胸半露的俄国女人说着下流话时,额尔古纳河西岸已经出现了近三公里长两公里宽的“无人区”,而且还在不断扩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四章 楼盛丰抵达青岛的隔日,展长青再度拜会了青岛总督瓦尔德克。他随身带去了五盒磺胺,在总督府一直留到深夜才离开。第二天,德国远东舰队总指挥官冯·施佩被总督瓦尔德克请到了总督府。 “阁下,这是华夏人提出的交换条件。”总督瓦尔德克指着放在桌子上的五盒磺胺,“目的是希望我们能在借款的事情上帮忙。” 南北政府在山东打内战,德国人不可能不关注。理所当然的,他们也发现了华夏军队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只要有这种磺胺药物的军队,伤员的死亡率都很低。尤其是北六省军队的伤员,除了战死或是受伤太过严重的,几乎都能活下来。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伤口发炎,就会要了士兵的命。”冯·施佩说道:“难道就是因为这种药物?” “我已经核实过了。”瓦尔德克打开一盒磺胺,看着静静躺在盒子里的五支药剂,“展并没有给我提供临床试验报告,他们军中不断康复的伤员足以说明一切。” “或许我们应该再谨慎一些。” “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瓦尔德克说道:“阁下,北六省的统治者楼盛丰因意外去世了,展在一个星期后就要赶回去参加他的葬礼。作为楼盛丰的亲戚,他必须出席。一旦他回去,我们很难预料事情会如何发展。楼盛丰的继承人楼逍是个接受过德意志军事教育,品质优秀的年轻人。我相信,就算在合同上签字的不是他,最终合同上的一切条款也会得到实现。” 冯·施佩不再犹豫,为了德意志帝国士兵的生命,他答应瓦尔德克,会和他一同劝说德华银行的行长劳鲁士。虽然不是容克贵族,却同样有着显赫出身的劳鲁士,想必会愿意为了帝国的利益做出让步。 展长青没住旅馆,而是选择了一栋距离总督府只有八百米左右的二层洋楼落脚,附近的建筑都带有明显的德意志建筑风格,不奢华,却厚重实用, “回来了?”楼盛丰坐在客厅里,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几份报纸,他翻开手上一份德国人印刷出版的报纸,指着上面的一则消息说道:“看来老子还是很有名的,我死了,德国人的报纸上竟然也会刊登讣告。” 说完,哈哈大笑。 “大帅,这并不好笑。”展长青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我已经照你的吩咐将磺胺交给瓦尔德克,从对方的反应来看,这件事成功的几率很高。我担心的是,如果德国人据此研制出同样的药物,那……” “没什么好担心的。”楼大帅摆摆手,“等着看吧,就算他们研制出来了也会保密,不会随便对外张扬。从别人手里弄到好东西,你会藏起来还是四处宣扬?” 除了德国,英吉利,法兰西,美利坚,大不了再加上个俄罗斯,药卖到哪里不能赚钱?而且,一旦德国得到了这种药物并且研制出配方,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不让配方落到对头手里,若真是这样,恐怕还帮了他们大忙。 “这倒也是。”展长青点点头,“不过大帅,将借款金额提高到八千万马克,是不是太高了点?” “不高,老子为了这笔钱连家底都掏出来了,不趁机多要点可就亏大发了。”楼盛丰笑呵呵的笑道:“长青啊,你可得加把劲,我不是和你说了,沈泽平那条藤现在就攥在我儿子和儿媳妇手里?一个星期后老子就要出殡了,咱得尽快把合同定下来,否则不只你有麻烦,我的麻烦也不会小。” 展长青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才能表达出他此时悲愤的心情,他的麻烦?他的麻烦还不是眼前这个好姐夫找的?! 见展长青拉长脸,楼盛丰讪笑了两声,摸了摸光头,”你别生气,也体谅一下姐夫,我今年都五十八了,眼瞅着奔六十的人,这次是运气好,才能提前揪出那几个和邢长庚通消息的逃过一劫,下次呢?逍儿才二十,他媳妇更小。倚老卖老,幼主可欺,我手下的那帮人能服他们?不趁这次机会给他们提个醒,恐怕有些人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大帅,你……” “这些话我也只能和你说,只要老天再给我十年,不,五年,我保证能将这份家业安安稳稳的交到逍儿手里,可时不待我啊。”楼大帅没看展长青,只是自顾自的说着:“逍儿是个手狠的,跟着我创下这份家业的老弟兄们也不容易,我也不想他们因为一时糊涂不得善终。等借款的事情了结我就回去,过我的手,总比……” “大帅,”展长青打断了楼大帅的话,这些话楼大帅能说,他却不能听,“您身体硬朗,少帅在军中颇有威望,言少爷也是个能干的。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毕竟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希望如此吧。” 关北城,大帅府 楼夫人的孕吐突然之间好了,伴随而来的是胃口大开。 厨子精心炖了鸡汤,将汤面上的油花都撇得干干净净,只余下清亮的汤底,下了面,添了点萝卜丁和葱花,连根肉丝都没有,楼夫人一连吃了两碗。 李谨言在一旁看得心惊,一下吃这么多,等下会不会再不舒服? 楼夫人放下筷子,用手绢擦了擦嘴,抬头看到李谨言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娘,那个,你一下吃了这么多,没事吧?” “我说你怎么这副表情,没事。”丫头把碗撤下去,在楼夫人的腰后放了一个垫子,“当年怀逍儿的时候,我吃得比这还多,这么大的瓷碗,”楼夫人用双手比划了一下,“我一顿能吃三碗。那个时候我还专门喜欢吃腌萝卜,最好用醋泡得酸酸的,那味道才爽口。” 李谨言只是听就觉得牙酸。不过楼夫人能吃进东西总归是好事。自从楼大帅出事之后,楼夫人的心情一直不好,今天却一反常态,这让李谨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道直接说:“娘,你怎么突然心情变这么好?”这不是找揍吗? 楼夫人挥手让丫头都下去,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李谨言两个人,执起茶壶亲自往李谨言面前的茶盏里倒了一杯茶,浓郁的茶香慢慢飘散,“言儿,我听下边的人说,药厂的沈泽平找你麻烦,还动了枪。原本逍儿是想杀了他,却被你拦住了?” “娘,这事不妥?” “没有,你做得很好。”楼夫人放下茶壶,语重心长的对李谨言说道:“你是个明白孩子,有些人当杀,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有些人只能关不能杀,除非万不得已绝不能在他脖子上架刀子。沈泽平跟在大帅身边三十年,亲友故旧遍布北六省,就算他犯下滔天大罪,此刻也不能杀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五章 季副官是在北六省军工厂找到李谨言的。 当时,李谨言正和杜维严杜厂长一同指挥着工人在试验场上挖掘战壕,架设铁丝网,像模像样的的构筑了一道大约两公里长的防守阵地。李谨言让工人挖掘的战壕不是普通的一字型,前后两道,呈z字形,之间有交通壕相连,第一道比第二道更宽,深度也达到了两米以上,加上掩体和铁丝网,看起来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铁丝网后架设了三挺机枪,是枪厂仿造马克沁机枪自制的,虽然射速与使用寿命都比不上马克沁,在国内也属于佼佼者。 “言少爷,你这是在做什么?”季副官上前,看着逐渐成形的防守阵地,赞叹之余忍不住问道:“这阵地是谁的主意?” “我的。”李谨言颇有些得意的说道,虽然某些地方还很不完善,但在华夏国内,这种样式的战壕还属于首创。 “对了,你怎么来了?”李谨言看向季副官,“找杜厂长?他在那边呢。” 李谨言指着站在铁丝网边的杜维严,他正拿着一把铁锹亲自动手挖土。这把铁锹的锹柄比一般的铁锹要短上一截,锹面也做了改动,更像是一把大号的铲子。事实上,这就是最早的工兵铲,只不过由于军工厂的炼钢厂还无法炼出高碳钢,制作出的产品远比不上一战时德国人使用的工兵铲。 “言少爷,少帅让我接你回去。”季副官在阵地上来回走了一圈,才想起此次的任务。 “回去?有急事吗?” “少帅没说。” 李谨言眉头一皱,楼少帅不会无缘无故的让季副官来找他,可他这里的确走不开,为了这场实验,他已经和杜厂长忙活好几天了,“季副官,我这里的确走不开,你回去和少帅说我晚饭前一准回家。”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李谨言眼珠子一转,“要么你就把少帅直接接到军工厂来,说我这里有好东西给他看。” “好东西?这个阵地?” “不是,这算什么啊。”李谨言摇头,“是什么他过来看一下就知道了。” 季副官拗不过李谨言,只得按照他说的回去见了楼少帅。 少帅,还站着一师的师长钱伯喜,二师师长杜豫章和热河省长戴国饶。季副官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正说话的几个人同时停了下来,看向他。 “什么事?” “少帅,现在说吗?” “现在。” “言少爷让我给少帅带话,请少帅去军工厂一趟,有好东西给少帅看。” 季副官一席话说完,室内顿时一静。 钱伯喜和杜豫章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言少爷说话向来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他说的好东西,就绝对会是“好东西。” 戴国饶之前在婚礼上见过李谨言,之后也只是听到一些传闻,说这个楼家的少夫人年少聪慧,做生意的手腕一流,还喜欢往前线送东西。印象里,那还是半大孩子。 最终,好奇心压倒了一切,钱伯喜和杜豫章跟着楼少帅一起来到了军工厂,戴国饶戴省长也来凑了一回热闹。 一行人走到军工厂西侧的试验场,发现试验场的四周都被严密看守起来,除了在试验场里的人,其他人不允许靠近三百米以内。 楼少帅站在试验场的入口处,一个负责守卫工作的兵哥马上立正敬礼,“少帅!” “恩。”楼少帅回礼,问道:“里面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兵哥摇头,“言少爷和杜厂长发话了,从现在开始,除了相关人员以外,其他人往里面瞅一眼都不行,挖眼珠子!” 兵哥说得严肃,实际上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句玩笑话,不过却能从中听出李谨言对这件事的关注程度。 “少帅,言少爷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不是又给咱们弄来了重炮吧?”钱伯喜没憋住,率先开口道:“要真是这样,那可是见者有份的啊。” 杜豫章在一旁插言道:“老钱,少帅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对,少帅什么时候小气过?大方着呢!” 两个师长你一言我一语,直到来打酱油的戴国饶戴省长咳嗽了一声,才发现楼少帅正看着他们,目光说有多冷就有多冷,明明是夏天,两位师长却觉得后脖子有些发寒。 “说完了?”楼少帅面无表情的看着钱伯喜和杜豫章,认真无比的的说道:“我不大方。” 钱伯喜&杜豫章:“……” 戴国饶:“……” 守卫在试验场的兵哥:“……” 这个,需要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吗? 李谨言走过来时,发觉到情况有点不对,瞅瞅脸色不太对的两个老兵痞子和一个官场老油条,又看看已经僵硬得像尊雕像的兵哥,最终将目光转向看起来最正常的楼少帅:“少帅,你来了?” “恩。”楼少帅点点头,“有东西给我看?” “对,好东西。“李谨言眼睛发亮,一把抓住了楼少帅的胳膊,“快跟我来,实验马上就开始了。” 楼少帅低头看向李谨言拉住自己的手,黑色的帽檐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但周围的人却能察觉到,少帅的心情明显变好了。 走进试验场,第一眼就看到了构筑好的堑壕和铁丝网。 钱伯喜和杜豫章几个大步走上前,和之前的季副官一样,在前后两道战壕之间来回走了一遍,又亲自到机枪位去观察了一下,当发现三挺机枪组成的火力足以覆盖眼前整片战场之后,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这种防守阵地,没有一个团绝对攻不下来。光是这几挺机枪,就够进攻方喝一壶的了。” 楼少帅在德国读军校时,曾经参加过德军的演习,这种构筑阵地的方式与德军所采用的堑壕防守十分相似,加以完善的话,只靠一个营就能挡住进攻方一个团的兵力,甚至更多。 和欧洲大6的其他国家相比,德军更加注重机枪的使用,眼前这片阵地的结构,和德军的防守理念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谁想出来的?” “这是言少爷的主意。“ 杜维严走上前,他的样子有些狼狈,衬衫和长裤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就像是在土里滚过一样,没等几个人开口说话,便将手里的工兵铲递到楼少帅面前,“少帅,这是改进过的铁锹,也是言少爷的主意,用起来很顺手,从这两个孔穿上绳子,士兵就能带着行军。挖战壕或者是搏斗中使用都行。只是咱们炼钢技术不行,只能做成现在这个样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六章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8月13日,农历七月初一,宜入殓。 楼大帅的灵堂设在大帅府的正厅,府门前挂上了白幡,大门至正厅的沿途摆放着国内各界人士敬献的挽联和花圈。其中各国公使和驻北六省领事送来的挽联尤其醒目。日本的伊集院公使也送来了一副挽联,却被楼家弃在一旁,找遍了灵堂,才在角落里看到这副挽联,上面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日本领事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没人理他。 楼夫人一身缟素的坐在灵堂前,面容憔悴,眼圈微红,乌黑的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圆髻,发髻上只插着一根银簪,耳上颈上首饰全无,腕子上是一只镂空的银镯。 李谨言站在她身边,心里还在纳闷,昨天楼夫人的脸色还十分红润,晚餐整整吃了两碗米饭,怎么今天一早就变得脸色蜡黄,憔悴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大帅……不可能吧?明明是楼夫人提醒他关于沈泽平的事情,他才特地让哑叔的人去牢里打探,发现人家老先生压根不像是去坐牢的,除了手指上的伤让行动不太方便,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根本就像是去里面养膘的。 顺着沈泽平这条线索,哑叔查明了那批药品的流向,也查到了展长青的身上。虽然证据摆在眼前,李谨言还是不相信展长青会做出这种事情,依据自己所了解的,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这件事绝对有隐情。 事实证明,李谨言是对的。 就在几天前,哑叔的人发现展长青亲自到火车站去接人,看不清脸,但其中一人的身高体型都很像楼大帅。另外几个保镖伙计虽然是便装打扮,在行家眼里,也掩不去一身彪悍之气。 昨夜楼少帅告诉他,向德国借款的合同已经签订,借款的金额提升至八千万,李谨言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展长青是个行事谨慎的的人,他不会轻易变动借款金额,还一加就是几千万,做这个决定既然不是楼少帅,那就只能是楼大帅! 让李谨言想不通的是,既然楼大帅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刻意隐藏消息?难道是隐藏在暗处的人再次动手? “言儿,想什么呢?”楼夫人拉了李谨言一下,有些的担心的看着他,“你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累着了?” “没事,娘。”李谨言摇摇头,“你的脸色才真的是不好。要不你先到后堂去歇歇,等到人都来了,我再去请你。” “你指这个?”楼夫人用手绢在脸颊上按了按,给李谨言看,李谨言顿时无语了。他早该猜到,明明丫头说楼夫人昨夜睡得挺好,怎么突然憔悴成这样,原来都是粉! “至少得让外人看着是那么回事。” “……”他确定楼夫人已经知道了楼大帅没有驾鹤西归。否则不会表现出这样的态度。依照楼夫人的态度,李谨言总觉得楼大帅回来之后会十分的悲剧。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大帅到底有没有事,我想你和逍儿也心里有数,今天肯定会有一场好戏。你等下去端两盘点心来,避着点人,咱们娘俩就等着看戏吧。” 李谨言:“……” 上午九点,来祭奠的人6续抵达。 由于火车被炸,车厢里的人都被烧得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灵堂里的棺材便只摆放了一套督帅礼服。 楼少帅站在一旁,并没穿丧服,而是如往日般一身军装,只是肩章被取了下来,手臂上挽着黑布。李谨言也以楼家人的身份站在灵堂里,只是每当有夫人太太拉着他,对他说“节哀顺变”时,李三少就忍不住嘴角直抽,就算他是楼家的“少夫人”,可他好歹也是个男人!这些夫人太太毫不避嫌的拉过他的手又拍又摸的,真是为了安慰他,还是占他便宜? 来祭奠的人多是北六省官员及北方政商界人士,各省督帅也不乏亲自前来的,例如湖北的宋琦宁,山东的韩庵山。宋琦宁当真是为楼大帅的“去世”悲痛,韩庵山则是因为地盘已经实际上被瓜分,知道自己这个督帅也当不长了,早晚得去做个愚公,北六省在全国的实力都是数一数二的,不如趁此机会来结个善缘。为此,他还奉上了整整三万块大洋的奠仪。 在各省督帅之后,是北方大总统司马君,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没有亲自前来,而是派来了他的继承人宋武,随行的还有南六省第二十二师的师长孙清泉。 宋武同样是一身戎装,在场众人不由得将他和楼少帅做起了对比。同样的出身显赫,年轻有为,单纯只看外表,当真不分轩轾。只在个人建树上,宋武实在比不上楼逍。 楼少帅凭借同俄国人的满洲里一战声名鹊起,又在山东干脆利落的吞了唐廷山和薛定州手下的两个师,露了一回手腕,加上楼大帅“去世”后掌管北六省,行事沉稳老道,之前因为他年轻而看轻他的,都跌碎了一地眼镜。 宋武目前在国内尚未有太大的作为,之前南北内战时,固守兖州算是可圈可点,但同楼少帅一比,还是差了一截。 “楼兄,节哀顺变。”宋武此次前来并未只为了祭奠,可现在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奉上奠仪,便和孙清泉一起退到了一旁。 孙清泉道:“少帅,司马君在那边看着呢,不必急在一时,免得露了行迹。” “我知道。”宋武道:“姨父,那个就是李家的三少爷?我听说他做生意的手腕一流。” “恩,是他。”孙清泉道:“我妹妹和妹夫在楼家的家化厂有股份,每个季度的分红都不少。连洋人都排着队给家化厂下订单,国内更不用说了。要是货源供应不上,恐怕都要打破头。” “是吗?”宋武看着李谨言,神情微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灵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几个臂缠黑布的大兵押着两个穿着军装,扛着少将和中将军衔的男人走了进来。两人被五花大绑,嘴也被布堵上,样子十分狼狈。人群中不乏认识他们的人,不由发出了几声低呼。 这两人正是孟复和孟稠! 孟复孟稠两人直接被按跪在灵堂门前,热河省长戴国饶一身黑色长衫,高声说道:“此二人脑后生反骨,不顾大帅多年恩义,阴谋造反!戴某人设计将他们拿下,送到大帅的灵堂前,为大帅血祭!” 戴国饶话落,孟复拼命挣扎了起来,竟被他将嘴里的布吐了出来,不顾脸上蹭出的伤口,当着众人破口大骂:“姓戴的,我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休要血口喷人!我看你才是真的有反心!买通了我手下人,想要除了我,热河不就成了你的天下!”说着,不顾被捆在身后的手,朝着灵堂方向砰砰磕起了头,“大帅,大帅你睁开眼看看啊!这姓戴的不是个东西!你才刚死,他就要对我们这群跟着你打天下的老臣动手了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七章 楼大帅“死而复生”,丧事自然办不下去了。 楼府的管家带着下人,用最快的速度将灵堂里的花圈和挽联撤了下去,来祭奠的众人经历过最初的惊吓之后,纷纷拱手向楼大帅说道:“大帅洪福齐天啊!” 之前所有人都认为楼大帅死定了,可他却突然冒了出来,还毫发未伤,可不就是洪福齐天吗? 夫人太太们也纷纷聚拢到楼夫人身旁,只道夫人好福气,楼家好运道。李谨言听了不禁咋舌,这些官太太们变脸的功力当真是堪称一绝! 楼夫人脸上带着笑,不时还用手绢擦擦眼角,只道老天保佑,即便有人旁敲侧击的询问楼大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被楼夫人三言两语的掩盖过去。可日本总领事夫人矢田仍不死心,几次三番的试探之后,楼夫人终于烦了,干脆假作身体不舒服,让丫头扶她去后堂休息,顺便把李谨言也叫了过去,只余下展夫人帮忙招待一干女眷。 等到展夫人也被烦得不说话了,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 矢田夫人面带怒容,认为自己受到了怠慢,却压根没什么人理她。日本驻关北总领事夫妇不请自来,能让他们踏进楼家的大门就算不错了,连伊集院公使和书记官署理公使本多熊太郎都没能在楼家人面前讨到任何便宜,何况是她! 李谨言扶着楼夫人回了后堂,问道:“娘,你身体真没事吧?” “没事。不耐烦应付那个日本女人了。”楼夫人靠坐在沙发上,示意李谨言坐下,又让丫头去到门口看着,略微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帅这件事,就算有人问,你也要咬死了事先不知情。” 李谨言点头,想起之前自己在灵堂里的反应,不由赧颜。比起官太太们能拿小金人的演技,他恐怕连个群众演员都捞不上,“娘,我刚刚是不是露马脚了?”所以楼夫人才刻意提点他。 没成想话音刚落,就被楼夫人拍了一下,紧接着又被掐了一下脸。 见李谨言呲牙咧嘴的样子,楼夫人乐了,“你才多大,能做到这个份上不错了。”说着叫了门口的丫头过来,“去厨房一趟,吩咐厨子下碗面来,多加酸萝卜。言儿,你吃不吃?” 李谨言连忙摇头,楼夫人刚吃完两盘点心,这又要吃面?她肚子里的不会又是一个楼少帅吧? 正厅里,楼大帅和众人寒暄之后,终于将目光转向从刚才一直跪到现在的孟复和孟稠。 孟复心知自己必死无疑,也不再说话,孟稠还带着一丝希望,自己好歹咬出了那么多人,又落实了邢长庚的罪名,无论如何也该留他一命吧? “大帅,这事您看怎么处置?” “怎么处理?”楼大帅正好坐在刚刚棺材停放的地方,却丝毫不在意,更没觉得晦气,“逍儿,你刚才是怎么说的?” “杀。” “大帅,饶命啊!”孟稠再一次叫了起来,“少帅,我把知道的全都说了,我真的全都说了!” 楼大帅转向坐在一旁的司马君,问道:“大总统,你觉得这两个人该不该杀?” 司马君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该杀!” “好,既然大总统都说该杀,那就没有放过他们的道理!” 楼大帅刚要挥手让人拖他们下去,楼少帅突然说道:“父亲,孟稠留着。” “哦?” “他的证词还需要核实。”楼少帅的语气平静,却隐含一股肃杀之气,“若他所言属实,有人比他更该杀!” 楼少帅的目光冰冷,被他视线扫过的人,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好,就照你说的办。”楼大帅一锤定音,直接让人将孟复拉下去就地枪决,孟稠先关进牢里,杀不杀,以后再说。 孟复和孟稠都被带下去了,几分钟之后,大帅府前院响起了一声枪响。 众人同时在心里打了个突,看来楼家当真不能惹。那些之前动了心思却没被孟稠咬出来的,当即把所有不该有的心思都歇了。庆幸自己只是动了念头,却没像孟复一样胆大包天付诸行动。 不说楼大帅还活着,就算大帅已经……楼少帅也不是好惹的。以往只觉得他是个性子冷,能打仗的年轻人,殊不知,他的心也够狠! 解决了孟复和孟稠的事情,楼大帅对司马君说道:“大总统,我这有件事想和你单独谈谈,也有两个人想让你见见,不如你今天就在寒舍住下?” 司马君有心拒绝,却又担心楼盛丰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不利他的事情,不得已还是答应了下来。 “既然贤弟有话要单独和我说,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司马君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也是我的失察,才让手下人胆大包天做出这等事来,如今也正好借此机会给贤弟赔礼。” “赔礼?”楼大帅呵呵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客人们6续告辞离开。宋琦宁有心留下,却被杜豫章拉走了,韩庵山也去凑了个趣。不到两刻钟,正厅里便只剩下楼大帅父子和司马君。 楼大帅不再卖关子,拍了拍手,两个穿着短打的男人低头走进来,等他们抬起头,司马君放在桌上的手倏地握紧。 “大总统,这两个人你认识吧?”楼大帅向后靠在椅背上,“我要是没记错,他们可是总统府警卫队的队员。” “……是。” “那大总统知不知道,他们是跟着邢长庚办事的?” “知道。”司马君说道。 “那么,”楼大帅收起了脸上的笑,一字一句的说道:“大总统又知不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在为日本人做事的?” “什么?!” “那场爆炸就是日本人做的。幸亏我运气好,中途换车逃过一劫。事后追查才发现是邢长庚买通了我手下的一个随员,得到我的行程后交给了日本人。” 司马君脸上惊愕的神情不似作伪,楼大帅定定的看着他,“大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单独谈了吧?” “我……” “若是传出总统府的警卫队副队长竟然在为日本人做事,还与刺杀案有关,你认为会怎么样?”楼大帅顿了顿,才接着说道:“郑怀恩是什么下场,大哥应该看到了吧?” 司马大总统当然知道,郑怀恩之所以会名声扫地,就是因为被扣上了一个卖国的罪名,如今这样的事情却落在了他的头上!他了解楼盛丰,既然他斩钉截铁的说邢长庚是在给日本人做事,那手里肯定握有切实的证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八章 楼大帅死而复生的消息,第二天便登上了关北城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 由于知情人全部三缄其口,各家报社的记着编辑只得凭借自己的猜测撰写报道,各种说法纷纷出炉。 这其中有贴近事实的,也有天马行空一看就是胡说八道的。例如“事先有人通风报信”,这是比较靠谱的。或者“暗杀者内部有自己人”,这也说得过去。最离谱的是,竟然有报纸上写,楼大帅之所以能够大难不死,逃过一劫,是因为遇到了传说中的“隐士高人”! “这也未免太离谱了点。”李谨言放下报纸,果然哪个时代都不缺少八卦精神,这家刊登“隐士高人说”的报纸,实在很有八卦周刊的潜质,上面的报道基本没几篇靠谱的。比起其他报纸争相以报道国内外时事,政商军各界要人为噱头,这份报纸上的每一篇报道都带着点类似于后世”娱乐新闻”的性质,在关北城的销量还相当的不错。 或许自己可以见见这份报纸的创办人,李谨言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浓郁的茶香,让他不由得舒了口气。 虽然这份报纸不太靠谱,却架不住发行量大,在忧国忧民的同时,老百姓总是喜欢看些八卦来娱乐一下自己。 他完全可以在娱乐报道里掺杂一些“私货”。例如某个商人在关北城外花一万块大洋投资建造了一家玻璃厂,一年不到,本钱赚回来不说,还额外赚了三千多块。 谎言说了一百遍就可能成为真理,况且李三少并不打算说谎,他想说的是事实,只是加了点润色的事实。那些家里藏了大把金银铜钱的土财主,看到这样的报道会不动心吗? 经过最初的尝试,李谨言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创建一个工业王国,只凭他自己是根本做不到的,他需要更多的资金,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先是关北,然后是北六省,紧接着将是整个华夏! 现在的华夏工业,无论是轻工业还是重工业,都是外资占了大头,例如关北城的化学工业,几乎快被日本人垄断了。 想要发展自己的民族工业,就要想办法不断壮大自己! 北六省商会中的成员6续被他说动,除了他出资一半的玻璃厂,另有几个商人也打算在关北城外建厂,主要制作火柴和蜡烛。 李谨言野心勃勃的想要在关北城外建造起一个轻工业区。 工业区一旦形成规模,将吸纳大量的社会闲散人员,例如难民,关内的移民,退伍的军人等。除此之外,在工业区内修路,或者进行其他公共设施建设,也将为这些四处寻找生计的人提供一份工作。只要有活干,有钱拿,能吃饱饭,就能避免很多社会问题。 而且有了德国人的贷款和机械,重工业也可以快速发展起来,北方拥有丰富的煤炭和铁矿资源,就算做不成华夏的鲁尔,至少五大湖还是行的吧?前提是,得把日本人在北方的势力排挤出去,哪怕不能把他们立刻赶出辽东,也要将他们的“生存”空间不断压缩,最好能一步步收回南满铁路,把这群矬子通通赶到海里喂鱼去! 反正军工厂里已经弄出来坦克了,战舰又不能上岸,顶多被轰几炮,谁怕谁! 如果可以,李谨言想先建一家内燃机厂,无论造拖拉机还是坦克,内燃机都是必不可少的。关键是能不能找到技术人员,德国人会不会愿意卖给他们相关的机械设备。 如今的华夏还相当闭塞,若想吸引大量的人才和资金,舆论和消息传播至关重要。手里这份报纸将会成为他的试金石,若是可行的话,李谨言打算继续扩大这份报纸的发行量,在几个发达的省份成立分社,逐渐覆盖到全国。不涉及政治,应该不会有哪方势力闲着没事来查——封的吧? 其实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是无线电广播,可惜的是,现在的华夏,大部分地区还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李谨言将自己的想法详细写了下来,仔细查看没有什么遗漏或是不妥的地方,打算等楼少帅从军营回来之后和他商量一下。 随后李谨言找来哑叔,请他想办法查一查这家报纸办报人的背景,看看其中是否有他人的势力。 哑叔点头。 “还有,我想知道关北城里具体有几家外国人的报纸,包括他们出资的。”李谨言点了点桌上的报纸,其中有几份报道明显带着污蔑性质,虽然不可能对楼家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但也不得不防,他注定要和楼家绑在一起,经过这么长时间,做事也不必再像之前一样束手束脚,“我要一份具体的名单。” 哑叔领命下去,对于李谨言的改变他是乐见其成。现在的言少爷,总算是有了几分二老爷当年的手腕和风采了。 李谨言刚安排好了这件事,丫头就来请他,“几位小姐姑爷都在,夫人请言少爷过去。” 楼大帅没死的消息,除了楼夫人,楼少帅和李谨言,其他的楼家人并不知情。七位小姐和姑爷都是回来给楼大帅“奔丧”的,不承想楼大帅死而复生,当时七位小姐和楼家的姨太太们一起呆在后院,听到消息全都傻在了当场,随即喜极而泣。楼少帅和她们到底是同父异母,中间隔了一层,楼大帅则不同,是她们的亲爹! 这当然不是说楼家小姐对楼少帅有什么意见,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毕竟一个是亲爹,一个是隔了一层的兄弟,当然是亲爹更亲一些。 客厅里,几个姨太太和七个小姐围着楼夫人说话,七个姑爷坐在另一边。 李谨言走进来时,恰了个笑话,女眷们全都笑了,虽然二小姐,四小姐,七小姐都是三姨太生的,可在楼家,二小姐明显比她的两个妹妹人缘更好些。 站在门口,李谨言有些犹豫,他是该老实的去当妇女之友,还是该和楼家的姑爷们坐一起?好像哪边都不太合适。 李三少正尴尬的时候,楼夫人帮他解了围,“言儿来了,人都到齐了,大家去饭厅吧。”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丫头站起身,坐在她一旁的四小姐立刻搀扶住了她的另一边胳膊,楼夫人却笑着朝李谨言招呼道:“快过来,一会吃饭的时候坐我旁边。” 楼家的的姨太太们和六小姐七小姐早知楼夫人对李谨言的看重,其他的小姐和姑爷倒是略显诧异,四小姐低下头,眼神一闪,再抬头已是满脸笑容,“谨言可是不得了,我公公都说,咱们楼家是捧了尊金娃娃回来。” 回复收起回复 楼夫人没接话,房间里的其他人也没都没说话,倒是李谨言呵呵笑了两声,“不敢当,我就是小聪敏,运气好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七十九章 李谨言当真给楼夫人拉了一车香瓜回家,虽然香瓜在北方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农场出产的卖相格外好,不用切开就能闻到一股清香味。 “你怎么想起来种瓜的?”楼夫人叉起一块送进嘴里,“这东西虽然好吃,到底只是应季的,还有西瓜,听说有经验的老农才能种好。” “地方那么大,光种粮食太可惜。”李谨言笑着说道:“再说罐头厂只做肉罐头品种太单一,我想尝试着做些水果罐头,例如苹果,橘子,香瓜一类的。” “是吗?”楼夫人点点头,不再追问。厂子里的事她很少过问,只是在李谨言遇到麻烦时才会指点几句,也大多是关于家世背景,姻亲好友一类的,简单几句话却能帮到李谨言的大忙。 往往是看着不起眼的一个人,身家背景却能吓人一跳。就如刚从牢房里出来的沈泽平沈老先生,跟随楼大帅起家的政府官员和军中大佬,他几乎都能说上话。亏得这位老先生没有生出异心,否则还真是不好办。 李谨言学不来楼夫人的文雅,也不耐烦一小块一小块的吃,擦干瓜皮上的水,囫囵个的啃,咔嚓咔嚓,跟个咬果子的松鼠似的。 楼夫人看得直笑,李谨言却莫名其妙,鼓着一边的腮帮子,怎么了? “娘,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楼夫人摇头,可看着李谨言吃瓜,还是忍不住的乐。 李谨言:“……” 楼少帅刚迈进客厅的大门,就听到了楼夫人的笑声。等他走到沙发前,楼夫人还是没停住笑。 “少帅,你回来了。”李谨言见到楼逍,忙招呼他,“外边热吧?快过来吃瓜。农场里摘的,脆甜。” 楼少帅先向楼夫人问了安,坐到沙发上,拿起一个洗过的香瓜,一声不吭的咬了下去。看看楼少帅吃瓜的样子,李谨言好像明白楼夫人为什么发笑了。 差不多的吃相,放在楼少帅身上会让人想到男人的豪爽,在他身上却会让人发笑? 李三少忧伤的四十五角望天,同样是吃瓜,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吃过了瓜,回到房间,楼少帅脱下军装外套,李谨言才发现,他穿在军装里的衬衫几乎湿透了。 “少帅,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李谨言皱眉,走过去拿起搭在衣架上的军装上衣,布料不厚,透气性却不好,难怪了。 “没事。”楼少帅脱下衬衣,拿起毛巾擦着身上的汗,手臂和背部的肌理随着他的动作绷紧舒展,不夸张,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李谨言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无奈只能叹气。 有些人,天生就是给人羡慕嫉妒恨的。 正在羡慕嫉妒恨中的李三少,压根没注意到楼少帅何时走到了自己身边,从他手里拿过军装上衣,“怎么了?” 李谨言被吓了一跳,却还是开口问道:“少帅,你这身军装是谁做的?” “不知道。”楼少帅回答得干脆利落,见李谨言瞪眼睛,又补充了一句:“得问姜瑜林。” “姜部长?”李谨言摸了摸下巴,虽然被服厂之前也做了几批军装,但样式和料子都是军队定的,具体操作都由李秉负责,大多做的是普通士兵穿的军装,将官服还真没做几套。如今看来,这军装除了样式不怎么样,料子也同样不好。天气凉的时候还好,天气一热,穿上不就是受罪吗? 难怪姜瑜林一个劲的压价呢,李谨言腹诽。 “想什么呢?” “少帅,我给你换一身军装吧。” “哦?”楼少帅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怎么换?” “从上到下,通通得换!” 李谨言走到桌边,拉开抽屉,取出纸笔,在纸上画了起来。虽然画工实在糟糕,但也能看出衣服的大致样子,还在一旁注上一些说明,包括武装带,军靴,军帽,甚至连手套都没忘记。 等他画完后抬起头,却见楼少帅正拿着他之前写好的工业区计划翻看着。李谨言写好这份计划后,一直放在抽屉里,刚刚取纸笔的时候恰好被楼少帅看到了。李谨言本就打算找楼少帅商量这件事,干脆也不出声,等他看完了再说。 楼少帅一页一页的翻看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表情也越来越严肃,等他看完最后一页,李谨言迫不及待的问道;”少帅,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异想天开。” “……”要不要这么打击他? 李三少郁闷了,楼少帅却一把搂住他的腰,狠狠的在他嘴边亲了一下,“这种异想天开,很好。” 李谨言:”……”原来楼少帅不只少言寡语,说话还喜欢大喘气? “你怎么想到的?” “怎么想到的啊,”李谨言抓抓头,“我厂子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就算赚得不少,比起洋人的大厂还是不够看。俗话说独木难支,一根木头不成气候,那干脆多找几根。” 说着,李谨言将计划书拿过来,指着上面的条款,一条条给楼少帅详细的解说起来。 “我想在城外划出一片地方,进行整体规划,平整道路,专门用来建厂。整个过程就能吸收不少闲散的劳动力。工业区建成后,可以在报纸上发布消息,吸引更多的人来投资建厂。商人都是逐利的,一旦嗅到商机,很少有人会不动心。北六省商会里就有不少人打算到关北来建厂。这么多的厂子建起来,工人吃饭穿衣都是生意。无论是退伍军人,流民还是移民,都不愁安置,恐怕到时候还会缺人。” 李谨言掰着指头开始算:“像是被服厂,家化厂,火柴厂,蜡烛厂,玻璃厂,制革厂,罐头厂”顿了顿,“对了,还有酿酒厂,全都大有可为。不过在那之前,先建一家发电厂是必须的。我们可以自己投资,到时又能赚一大笔。” “恩。”楼少帅点头,终于问到了关键问题,“需要多少钱?” “前期的投资可能要大一些。”李谨言摸摸鼻子,“不过咱们不是从德国人那里借到钱了吗?这点钱应该不成问题!” 楼少帅:“……” “少帅,你可不能在这件事上抠门。”李谨言正色道:“军工厂改造那辆坦克,不只主意是我出的,连费用都是我出的!” 楼少帅:“……” “我要的也不多,一千万马克,其余的钱我会另想办法筹集,你看怎么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章 李谨言和楼少帅走进鼎顺楼,一个伙计立刻迎上前,“您二位是大堂还是雅座?” “雅座。” “好勒!” 穿过大堂走上二楼,李谨言看到了不少熟面孔,尤其是跟着哑叔去过楼家的那个“账房先生”,楼少帅也见过。他将目光转向李谨言,明显带着疑问。 “少帅,等回家我再和你解释。”李谨言压低了声音,“我选这里和他们见面,也是因为这个。” “恩。”楼少帅点点头,没再询问。 伙计将他们带到二楼朝南的一个房间,三面开窗,穿堂风让屋子里显得格外凉爽。墙角还摆着个半人高的花瓶,里面八成是放了冰,光这份心思,就十分难得。 两人落座,伙计送上了凉茶,李谨言给了他十文赏钱,对他道:“等下会有一位姓孙的先生来找我,你带他上来。” 伙计将赏钱揣进口袋,答应着出去了。不到一刻钟,房门被敲响,伙计带着孙清泉和宋武走了进来。 虽然只在葬礼上见过一面,但李谨言对这两人都有印象。看到宋武,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人家的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简单寒暄了几句,宋武说出了他的目的,“此次请楼兄前来,只为重启南北和谈的事情。” “重启和谈?”楼少帅端起茶杯,低头看着茶水中的倒影,“你代表宋家?” “是。”宋武点头,“我辈同为华夏儿女,本不该同室操戈,一旦再起战端,国家必将陷入混乱,于国于民都有大害。更是称了觊觎华夏之徒的心愿!” 楼少帅放下茶杯,看向宋武,“即便和谈重启,又能如何?” 南北政府第一次和谈的情况,楼少帅也清楚。先不论双方是否真有诚意达成国家大一统,大部分人都倾向于建立联合政府倒是真的。只可惜双方各有私心,不愿做任何让步,除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几天的谈判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谈判桌和菜市场几乎没什么区别。这让南北政府内的有识之士都很失望。 即便是中途没出楼大帅遇刺这件事,恐怕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来。 “大家吵,无非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宋武说道:“楼兄是否想过,如果能满足各方利益,即便不是全部,只是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就有了各退一步的余地。” “你是说?” “现在掌握华夏各省的督帅,才是真正能决定谈判结果的人。”宋武收起了脸上的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只要能说服他们重启和谈,建立联合政府,选出总统,华夏大一统就不是问题。” 李谨言听着宋武的话,总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理想主义,他说的的确是大多数华夏人所盼望的,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怎么说服这些割据各地的军阀?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经历过几次北伐,华夏才有了名义上的中央政府,可政府真正能控制的地盘也不过几省而已,有实力的军阀还不是各行其是? 至于宋武所说的满足这些人的一定利益,换取他们的让步,李谨言更觉得可行性不大。割据军阀最大的愿望无非就是继续做他们的土皇帝,不说别人,只说楼大帅和宋大帅,就不可能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如此一来,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几乎为零。 宋武话说得动听,却不过是画了一张大饼而已。 李谨言转头去看楼少帅,自己这个政治白痴都能想到的问题,楼少帅不可能不清楚。 “这些都是空话。”楼少帅说道:“见我,就为了说这些?”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宋武笑了,”这些的确是空话,但有些人就喜欢听空话,尤其是政府里那些熟读孔孟之道,三句话不离圣人的老夫子。” 楼少帅没说话,李谨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对于这点他深有体会,同北六省军政府和部队里的人都打过交道之后,李谨言宁愿去和那些老兵痞子吵架,也不想和那些文官们说话,太累。满口之乎者也,李谨言听着困难,十句里至少有五句是听不懂的。 为此,他还特地去找了一些古籍来看,结果是一把辛酸泪,两只蚊香眼,再遇上那些喜欢掉书袋的老先生,李三少当真如扁鹊见齐桓公一般,望之旋走。 李谨言正在这边腹诽,宋武已经向楼少帅提出了南六省的建议,一旦联合政府成立,推选出一名大总统,各省督帅仍有养兵和过问地方政务的权力,但财税必须统一上报,若有必要,各省的财政部门,最好由中央派人管辖。 “这就是我说的各退一步。”宋武道:“表面上维持各省独立,也算是个障眼法,让那些洋人放心。” 的确,那些在华夏划分了实力范围,攫取大量利益的洋人,是不会愿意看到华夏建立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实现真正统一的。 这样统而不治的方式,应该是最符合他们的利益的。 既维护了他们倡导“民主自由”的面子,又达成了继续在华夏这块大蛋糕上狼吞虎咽的目的。 “财政?”楼少帅抓住了宋武话中最重要的一点,“控制各省的财政?” “是的。卡住了钱袋子,才能为中央政府树立威信。” “很难。”楼少帅蹙了一下眉,“没人是傻子。” “这就是我约见楼兄的目的,”宋武坐正了身体,“南北唯一有能力逼这些人就范的,只有楼大帅和我的父亲!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司马君,但是,他对和谈的态度相信楼兄也知道。” “这件事楼家会考虑。”楼少帅说道,“一旦有了结论,定会联系贵方。” “好!”宋武举起茶杯,“那我先以茶代酒,敬楼兄!” 楼少帅举起茶杯,一声轻响,两人同时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 事情谈完了,宋武和孙清泉便起身告辞,临走之前,孙清泉将一封信交给了李谨言,“这是我岳丈写给言少爷的,有些冒昧,还请言少爷不要见怪。” 李谨言拿着信,看到上面的落款,南浔顾。疑惑的眨眨眼,给人写信有这么落款的吗? 孙清泉见李谨言皱眉,知道他在奇怪什么,解释道:“不知道三少爷听没听说过,南浔四象八牛七十二小金狗?” 李谨言摇头,他的确是没听说过。 “……”孙清泉一时无语,这李家以贩生丝起家,李家少爷竟然不知道这些同样以丝发家的南方巨贾?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一章 见过宋武和孙清泉的隔日,李谨言就给天津的宋老板发了一封电报,具体询问了一下上海蒲老板和南浔顾家的情况。宋老板第二天就回了电报,证实了顾老先生信中的内容,还告诉李谨言,他下个月会再去关北城一趟,随行的就有顾家的成员,到时李谨言可以和顾家人坐下来详谈。得到宋老板的消息,李谨言的心彻底放下了。在等待顾家人北上的时间里,李三少也没闲着,派出去收购成猪的人6续回来了,收获还算不错,至少两个月内,罐头厂和家化厂都不需要发愁原料的问题了。“言少爷,还有件事。”说话的人叫巴特尔,是个脸色黧黑的蒙古族汉子,他给李谨言带回了另一个消息,“很多牧民问咱们买不买羊。”“羊?他们只养羊吗?”羊肉不适合做罐头,火锅倒是可以考虑,关北城好像还没一家正宗的涮羊肉,要不和哑叔商量一下,鼎顺楼改成羊肉馆?“主要养羊和马,牛也养,不过很少。”巴特尔说道:“少帅的坐骑就是呼伦贝尔草原上的马王。”“哦,”李谨言想了一会,开口说道:“你再辛苦一趟怎么样?”“说什么辛苦,言少爷只管吩咐。”“你再去一趟察哈尔,和有意同咱们做生意的牧民商量一下,让他们来年多养一些牛,无论是牛犊还是成牛,我都照价收购。羊我现在还不收,不过有需要肯定会和他们买的。”“没问题!”巴特尔笑了,“比起钱,牧民其实更需要盐巴,茶叶还有粮食。若是能用这些换,他们肯定更高兴。”“可以。”李谨言说道:“你这次去,具体询问一下他们都需要些什么,列个单子,只要我们有的都可以考虑。盐巴,茶叶,粮食,都不成问题。”“好!”巴特尔的老家就在呼伦贝尔,十六岁当了兵,因为骑术好又使得一手好枪,很快就当上了班长,之后一直跟着队伍南征北讨,直到满洲里战争,和老毛子拼马刀时伤了一只眼睛,右手没了三根手指,这才从军队中退下来。本以为今后的日子会没有着落,不想却被分到李谨言的农场里干活,每月工钱不少,也可以直接换成粮食,隔两三天就能分到几斤鲜肉。活干得好还有奖励,这样的日子是之前做梦都想不到的。这次去察哈尔,巴特尔特地回了一趟家,父母身体依旧健朗,弟弟也长成了半大的小伙子,家里的生活因为他寄回来的军饷和工钱富裕了不少,远近的牧民都十分羡慕。巴特尔临走前对父母说,等到明年,农场就能分给他一套房子,到时把家人都接去关北享福,弟弟也可以到农场里干活。巴特尔的弟弟却说,他要像哥哥一样去当兵。巴特尔哈哈笑着捶了一下弟弟的肩膀:“你想当兵?等雏鹰展开翅膀,能够翱翔蓝天时再说吧。”和他同样情况的人还有不少,他们都满心的期待着来年将家人接来,在关北城安家。“这可不是虚话。”刘疙瘩蹲在栅栏边,把手里的香瓜掰开,分给旁边两个新来的广西兵,“言少爷说过,只要做满一年,表现好就能分房子,还能分地。”分到农场来的两个新兵都刚满十五岁,是跟着师长庞天逸一起投奔楼少帅的。到了北六省,因为年纪太小,在部队改编的时候被刷了下来,当时还以为自己没了活路,没成想不扛枪了却一样有活干。还能给房子给地?两个半大小伙子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刘疙瘩却笑呵呵的说道:“日子长了你们就知道了,今晚上就吃肉,悠着点,别撑破肚皮。”刷下去的大头兵有了生计就万事不愁,唐玉璜和庞天逸却开始上火。这年纪小于十六的不要,大于四十的也全都退了,再加上抽大烟的,受过伤的,这些人都给刷了,他们手里顶天还能剩下不到五千人!这样下去,他们还算什么师长,直接摘了将星当旅长算了。两个师长在独立旅前遇上了,互相一问,都是为了军队改编的事情。得了,一起进去吧!他们不是第一次来独立旅的驻地,却是首次看到独立旅的拼刺训练,虽然是木质刺刀,却是实打实的往身上扎,用力大了,刀尖都折断了,受伤更是在所难免,可训练场里的兵却没一个吭声,唐玉璜和庞天逸看到几个肩头挂着尉官军衔的,也拿着刺刀和那些大兵打在一起,有一个身手好,直接被五六个大兵围攻,却依旧游刃有余。两个师长看得目不转睛,这样的兵拉上战场绝对是一群猛虎!“难怪了。”庞天逸叹了口气,“比起眼前的兵,咱们手底下的,当真是……也只有我当年带的那支部队才能和他们比一比,可惜都在民国二年打完了。”唐玉璜也有同样的感慨,两位师长甚至都没心思再去和楼少帅说部队减员的事情了。“这不是唐师长和庞师长吗?”为他们带路的哨兵马上立正敬礼:“姜教导员!”唐玉璜和庞天逸转头一看,正是当初打过交道的姜参谋,他不是参谋吗,什么时候成教导员了?“两位师长大驾光临,想必是来找少帅的吧?少帅不在这里,两位随我来吧。”姜教导员将带路的哨兵打发了,又叫来两个尉官,让他们看着这些新兵训练,才带着唐玉璜和庞天逸往军营的后面走,那里被开辟成了更大的一片训练场。唐玉璜指着训练场里拼刺刀的士兵问了一句:“这些都是新兵?”“啊。”姜教导员点点头,“大多是新招的,”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两位此次前来,应该是为了部队改编的事情吧?”见到唐玉璜和庞天逸的神色,姜教导员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故作神秘的说道;“其实二位大可不必为此心烦,两位诚心投奔,少帅怎么会亏待二位?”“你是说?”“第九师的师长孟复让大帅给毙了,孟稠牵扯出一批人来的事情,二位都听说了吧?”唐玉璜和庞天逸点头,之前楼大帅死而复生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又在灵堂外枪毙一个师长,不知道才奇怪。“大帅已经将第九师交给了少帅。”姜教导员继续说道:“按照少帅的意思,有功的要奖,有过的要罚,第九师恐怕要拆分。三个旅,一万多号人,少帅不可能全都编进自己的部队,我这么说二位可听明白了?”话说到这个份上,唐玉璜和庞天逸若是再不明白就真成傻子了。楼少帅下令缩减他们现有的部队人员,一来的确是为了裁汰不合适的兵员,二来恐怕就是为了掺沙子。不过采用这种方式掺沙子,两人倒也能接受,毕竟他们早有准备,而且他们获得的好处也不少。说话间,三个人已经走到了训练场边,哨兵走过来核实了三人的身份,才放他们过去。唐玉璜和庞天逸开始还不明白为何要如此严格,直到看清训练场中的情景才恍然大悟。这分明是在做一场实战演习!战壕挖得足有一米多深,矮一点的站进去直接没顶。上面还搭着掩体,留出了观察孔和射击孔,战壕前面的开阔地上布置有铁丝网。再走近些,才发现不足两公里长的防守阵地,竟然前后挖了三道战壕,战壕之间还有交通壕相连,火力的布置也堪称完美,这样的阵地布置,两人还是首次见到,若是让他们手下的军队来攻打,除了用人命填,没有任何的办法。负责防守的是独立旅的一个团,进攻一方则是另外两个团加特务营。师属炮兵营也为进攻方提供炮火支援,虽然口径都是75mm的山炮,但比起防守一方,他们是实打实的火力占优。楼少帅站在掩体后,两个书记官负责记录演习的进程。唐玉璜和庞天逸一眼就认出了楼少帅,他身上那套军装太特殊了点。浅褐色的上衣和军裤,牛皮武装带,肩章和领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连军帽上的徽章都显得与众不同。难不成,北六省军队要换装了?可真有钱啊……第五十六师和第六十一师的大兵从换上北六省的军装后就不愿意脱了。这身衣服比他们之前穿的要好上几倍,唐玉璜和庞天逸两位师长穿着北六省的军官服也觉得不错,虽然不太透气,可无论做工还是选择的布料都比他们之前的军装要好。如今同楼少帅身上的一比……果然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姜教导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楼少帅身边,他也早就注意到了楼少帅这身衣服,他老叔可是后勤部部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少帅这身衣服还是差点亮瞎他的钛合金狗眼。腆着脸问了一句:“少帅,这是新军装?”楼少帅:“恩。”“咱独立旅都有?”楼少帅冷冷的看他一眼,“你说呢?”姜教导员当即不敢再问了,倒是跟着少帅的季副官见少帅走远,才告诉他:“少帅这身是在言少爷被服厂定做的。言少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少帅都穿上了,咱们独立旅换装是早晚的事情。”姜教导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少帅为啥不高兴?”季副官瞥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少帅不高兴了?”姜教导员:“……”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唐,庞两位师长走到掩体旁,三人互相敬礼之后,楼少帅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唐玉璜。唐玉璜也没客气,道了一声谢,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朝远处望去。演习已经进行到后半段,攻击方开始发动第三次进攻,分布成散兵线的士兵,端着枪弯着腰,朝防守阵地慢慢逼近。经过之前两次进攻,他们学乖了,散兵线拉得更开,可依旧于事无补,一旦进入机枪射程,再加上挡住去路的铁丝网,等待他们的大多只有“死亡”。负责观察双方伤亡人员数量的军官举起了右手的红旗,意思是进攻方的一个营确认全员死亡。书记官立刻记录下来,将手中的记录册交给楼少帅,“少帅,这种防守,除非加大炮火将整个阵地都犁上一般,否则进攻一方就只能白白的消耗,用人命去填。”楼少帅点点头,宽大帽檐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下令,演习中止。”扮演进攻角色的两个团一个特务营,此刻还剩下不到两个营的人,反倒是战壕里防守的一个团,伤亡大多是因为之前的炮击,之后进攻方的三轮攻击,也只有第一次给他们造成的伤亡大一些。楼少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下令参与演习的双方下去休整,自团长以下,包括营长,连长,排长,班长,直到每个士兵,都对这次演习做出总结。不会写字不要紧,凡是能想到的关于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有任何疏漏或者是可以改进的地方,都可以上报,会酌情给予嘉奖。“这只是一场演习。”楼少帅站在硝烟还未散去的战壕前,扫过全体参与演习的官兵,说道:“我却希望你们不只将它当成一场演习!”包括唐玉璜和庞天逸在内,所有人都没有出声,静静的听着楼少帅的话。“我在德国读军校时,我的教官告诉我,军人最大的荣耀就是战死沙场!”说到这里,楼少帅顿了顿,“但我要说,这句话不对。”众人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军人就该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有什么不对?“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为此不惜一死,但是,一个军人最高的荣耀,应该是在战场上杀死更多的敌人!”“让我们的敌人死在战场上,才是华夏军人最高的荣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二章 “听说你送了乔乐山一个烂西瓜,和他逗闷子?” 李谨言知道自己送了乔乐山一份特别礼物的事情瞒不住,让他没想到的是,连楼夫人都好奇的打听。 “娘,你可别听旁人乱说,这话传起来就没边了。”李谨言忙解释道:“我的确送了乔乐山一个长毛的西瓜,不过这个西瓜可是有大用处的。” “哦?”楼夫人更加好奇了,一个长毛西瓜有什么用? “具体的用处我现在还不能说。”李谨言道:“等乔乐山那边的研究出了结果,我再告诉你。总之是个好东西。” 楼夫人听到李谨言的话,便知道这其中肯定另有缘由,便不再追问。想起故意将这事提到她面前的丫头,眉头微蹙。 “娘?” “没什么。”楼夫人摆摆手,扶着腰说道:“有些腰酸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楼大帅和楼少帅从门外走了进来,楼大帅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摘帽子脱外套,楼少帅倒是还好,不过额头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这是怎么了,怎么热成这样?”楼夫人诧异的问道。 “快别提了。军校那帮人吃饱了撑的,找个这样的日子办开学典礼,还非要我去训话,大太阳下边站了两个多小时,”楼大帅接过丫头捧上的毛巾擦了擦脸,痛快的舒了口气,“快给我端点凉的来,嗓子都要冒火了。” 说着,连衬衫扣子都解开了。 楼夫人看得蹙眉,“你做什么,言儿还在呢。” 楼大帅讪笑两声,摸摸光头,“儿媳妇啊,别介意,你爹我实在是热得够呛。” “不会。”李谨言笑着摇头,让丫头去洗一盘香瓜端上来,农场里的大部分西瓜都让野猪糟蹋了,能吃的只剩下香瓜。李谨言担心野猪再来,干脆让农场里的人把成熟的香瓜都摘了,带回大帅府一部分,二夫人和李家都送了些,余下的就给农场里的人自己分。至于水果罐头,今年种的瓜本就不多,等到来年扩大种植面积再做不迟。 楼少帅扯开军装外套的领口,坐到了李谨言的身边,拿起他之前放在一旁的香瓜张口就咬掉了一大块。 “少帅,我吃过的……” “恩?” “算了,你吃吧。” 李三少不说话了,楼少帅三口两口解决了那个香瓜,丫头把洗好的瓜送上来,楼大帅也拿起一个大口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说:“儿媳妇,听说你送了乔乐山一个长毛西瓜?” 李谨言:“……” 看起来,无论在哪个年代,八卦的威力都是不一般的。 没办法,李谨言只得将他和楼夫人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对楼大帅和楼少帅再三强调,他送乔乐山一个烂西瓜,是真的有大用处,绝对不是逗闷子,和他几次三番要求加薪更没半点关系。 “送西瓜的事情是我没考虑周到。”李谨言反省自己,如果他不是一时高兴过了头,当着众人的面大张旗鼓的给乔乐山送西瓜,还是一个烂西瓜,根本就不会惹来这么多人注意,“但我绝对不是胡闹。” 李谨言说得正经,楼大帅和楼夫人也没了调侃的心思,楼少帅的大手抚过李谨言的背,捏了一下他的肩膀,李谨言转过头,楼少帅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和楼大帅说道:“父亲,关于军校的事情……” 今天是北六省军官学校的开学典礼,楼大帅和楼少帅,以及军中的重要人物全都出席。这届军校学员比以往多了一倍,其中不少都是小学和中学毕业的学生,能读能写,有两个更是考取过京师大学的高材生。 这些学员从一开始就被各师盯上了,从师长,到团长,各个眼睛发红。只要他们在军校期间表现优秀,通过考核,进了部队最低也是个班排长。 僧多粥少,以至于米还没下锅之前,这些师长和团长们就已经脸红脖子粗的争过一回,还差点动了手。 除了学员本身以外,他们身上的衣服也十分引人注目。虽然颜色和样式同以往相比都没太大变化,但穿在这些年轻小伙子身上,就是显得人倍儿精神! 还有牛皮武装带,胶底军鞋,大檐帽,据说连衬衣,内衣裤和袜子都是一整套的。 “这都是言少爷被服厂里做的?”第八师的师长卫宗国捅了一下站在身边的后勤部部长姜瑜林,“老姜,你不厚道,这些生瓜蛋子穿这么好,你看看咱这身?” 姜瑜林转过头,叹了口气,“卫师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军校才多少人,你手下一个师又是多少人?” 旁边第三师师长赵越也凑了过来:“老姜,你可别为了省几个钱就诓咱们。” “我是那样的人吗?”姜瑜林干脆掰着指头和这两个兵痞子算,“这可不是一身军装就成了,还有鞋袜内衣衬衫,夏冬两套,武装带还是牛皮的,外加被褥,要是全都换成这身,你们说得多少钱?” 卫师长和赵师长同时吸了一口凉气,站在他们前边的杜豫章突然轻咳了一声,三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礼台上,这让下边的学员看到实在不是个事,立刻闭上了嘴,结果杜豫章反倒回过头,对他们说道:“这些军校生身上穿的算什么,你们看少帅那身!” 三人同时朝楼少帅看去,果然,站在楼大帅身旁的楼少帅,一身浅褐色的军装,巴掌宽的武装带勒出劲瘦的腰身,雪白的手套和镶着金色帽徽的大檐帽,当真是“鹤立鸡群”,看着就气派。再瞅瞅自己这身,恩,土老鳖没跑。 “少帅这身也是言少爷被服厂定制的。”姜瑜林开口说道:“我侄子在少帅的独立旅新兵营当教导员,他和我说了,独立旅很快就要换装,军官服都按照少帅身上这套做,下边的兵穿的也……” 姜瑜林话没说完,前边的杜豫章又咳嗽了一声,姜瑜林嘟囔了一句:“又咳什么,吓唬人还是怎么的?” 一抬头,发现楼少帅的目光已经冷冷的扫了过来。 姜部长立刻闭嘴,站直,不说话了。 事实上,瞅着楼少帅这身军装眼热的不只是姜瑜林和几个师长,连楼大帅都对楼少帅说:“儿子啊,你这身可真不错。你老子我都想穿自己身上。” 楼少帅:“父亲,我的尺寸你穿不上。” 楼大帅:“……” 军校典礼结束后,楼大帅回家又想起这茬,看着楼少帅就开始运气。楼夫人早习惯父子俩相处的情形,李谨言也没说话,结果楼大帅突然不冲楼少帅运气了,歘的看向他,大手搓了搓,“儿媳妇……谨言啊,爹有件事想和你商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三章 离开家化厂,李谨言坐在车里,一路都在想着李三老爷提的事。 真要让季副官当自己的妹夫?诚然,季副官家世人品都不错,这门亲事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可是,李谨言蹙紧了眉头,他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妥当。 李谨言越想越头疼,司机连叫了他两声,才回过神来。朝车窗外一看,已经到了二夫人的家门前。 “夫人,言少爷来了。” 二夫人正坐在窗边看书,见李谨言来了,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娘,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二夫人会意,让屋子里的丫头都出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是三叔说……”李谨言将李庆云委托他说亲的事和盘托出,“娘,我拿不准主意,就想来问问你。” “亏得你先来问了我,”二夫人点了点李谨言的额头,“你仔细想想,楼夫人可有哪个亲戚是大帅身边人的?” 李谨言拧着眉头算了算,最近的也就是展长青展部长,可展长青之前是在北方政府做事的,和北六省扯不上太大关系,其他的好像就再没有了。 “想明白了?”二夫人继续说道:“照你说的,季副官很受楼家的器重,前途无量。你这个口更不能轻易开。” “但我答应三叔了。” “这事你私底下去和楼夫人说,问问楼夫人是什么意思。若是她摇头,那就直接告诉你三叔让他死心。也妨碍不到锦书和锦画的名声。” “也只能这么办了。”李谨言摸摸鼻子。 “都是女人家的事情,你哪里能想得明白。”二夫人叹了口气,“若是锦书想有个好前程,最好不要和军队里的人扯上关系,有你一个在楼家,足够了。” 回到楼家后,李谨言刚露出一点意思,楼夫人就明白了。 “这事不成。”楼夫人摇头,“不是娘不通情理,而是逍儿身边的人,大帅都有了安排。” 李谨言点点头,之前二夫人就告诉他,事情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结果。 “不过,我这里倒是想起另一个人来。” “啊?” “沈泽平的次子有个遗腹子,今年二十一岁,在北六省军官学校里做事,他的母亲生下他后就去了,在祖父身边长大。这孩子人品相貌都不错,就是在说亲上有些困难,家世好的忌讳他父母双亡,家世差一点的,沈老自己看不上。听你说起你的堂妹,我倒是想起来了,若是李三老爷不忌讳,我倒是乐意当这个媒人。” “娘,这事情我去问问三叔的意思。”李谨言没有一口答应,他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关键是他没想明白的,怎么楼夫人突然就提到沈泽平了? 广州城 今井一郎和小山庆盘腿坐在桌旁,小山庆的胳膊吊在胸前,他前天被不明人士开了黑枪,所幸没有打中要害,只是肩膀和手臂都受了伤,短时间内无法活动自如。 “你必须离开广州。”今井一郎表情严肃的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日本情报部门已经确定你与之前条约披露一事有关。大岛义昌,坂西武官,还有许多日本潜入华夏的情报人员,都接到了要除掉你的命令。” 小山庆用左手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若是想要我的命,便来吧!” “小山,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没有!”小山庆猛的抬起头,双目灼灼的看向今井一郎,“我的头脑比任何时候清醒!今井,你到底站在哪边?”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华夏人!” “那好。”小山庆将酒杯放到桌上,“那就帮我一个忙。””我现在就是在帮你。”今井一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小山庆的面前,“这里是两百英镑和一张去欧洲的船票,就在后天。” “不,我不去欧洲。” “小山!” “我要去日本。” “你疯了!”今井一郎猛的握住了小山庆没有受伤的肩膀,“你回去只能是送死!” “我从来就不畏惧死亡。”小山庆反握住了今井一郎的手腕,“我是个华夏人,我叫蒋庆山,我必须去日本!” “你去了又能做什么?”今井一郎提高了声音,门外陡然传来一声轻响,他立刻提高了警觉:“谁在那里?!” “是我。”门被推开,一身华美和服的织子跪在门边,“本多先生来了,他想见今井先生。” 本多熊太郎? 自从民四条约的事情引起轩然大波之后,本多熊太郎再没有登今井一郎的家门,如今主动上门不知想做什么。 今井一郎站起身,对坐在桌旁的小山庆说道:“小山,你必须听我的,后天登船去欧洲!”说着,弯腰按住了小山庆的肩膀:“我们已经死了太多人,我不想看到你也死在我的面前!” 话落,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织子依旧跪在门边,小山庆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等候在另一个房间中的本多熊太郎丝毫没察觉到,让伊集院公使都头疼的人物,此刻和他只有一墙之隔。 “织子。” “是的,先生。” “你恨你的父亲吗?”小山庆走到织子面前,蹲□,抬起了织子的下巴,“像我恨某些人一样的憎恨他吗?” “是的,先生。”织子没有躲避小山庆的目光,“我恨他!” “不,不够。”小山庆放开织子,仿若梦呓般的说道:“比起我的憎恨,你所谓的恨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闭上双眼,小山庆就能看到当年惨死在日军刺刀下的父亲母亲,祖父祖父,还有他十二岁的姐姐……他是个懦夫,他藏在地板下,听着亲人的惨叫,却捂住了自己的嘴。鲜血从地板的缝隙间滴落在他的脸上,他永远记得那种让人作呕的味道! 血,就必须用血来偿还! 小山庆坐回到桌旁,“织子,来帮我倒酒。” “是。” 另一个房间内,本多向今井说明了他的来意,他知道今井一郎是个出色的商人,泰平组合的军火生意在华夏南方做的很不错。今井本人同南方政府的一些官员,甚至督帅的关系都很好。 “希望今井君能够利用生意之便,为帝国打探一些必要的情报。”本多说道:“自从川口今造身亡,川口怜一和川口香子下落不明,川口商社已经不能再发挥作用。若是今井君能够接替川口商社为帝国效力,公使阁下一定会记住你的功劳,还会对泰平组合的生意大加关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四章 公历1912年9月13日,明治天皇殡葬。 当天,秘密潜回日本的小山庆化妆成一个浪人,藏在路边的人群中。在送殡队伍经过时,猛的冲上前,朝队伍之中礽了两颗炸弹,并朝为首几人连开数枪。 场面顿时大乱,和小山庆联络上的一些激-进派人士借机将事先准备好的传单大肆散发,一个人还爬上了一家居酒屋的屋顶,从上方将传单抛洒向人群。 警察尖锐的哨声响起,参与此次行动的只有一人侥幸逃脱,其余五人都被当场抓捕,小山庆更是身中十余枪当场身亡。 在临死前,他大声高呼:“为了国民!为了国家!” 慌乱的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声:“小山庆,他是小山庆!” 在下层民众中,小山庆和一些文人在报纸上为贫苦大众伸张正义,代表了穷人的公理,几个工人马上朝倒在地上的小山跑了过来,一时间场面更加混乱。 直到卫戍京师的第一师团下属联队赶来朝天鸣-枪示-警,又射杀了冲在最前方的几个工人,混乱的场面才渐渐平息。 原本隆重庄严的葬礼成了一场血腥的闹剧。更加“不幸”的是,乃木希典,这个号称日本“军神”,却被后世日本人叫做愚将的人,死在了这场刺杀行动中。他被手榴弹的破片划开了脖子,送往医院的途中便气绝身亡。 这个曾在华夏犯下滔天罪行,旅顺大屠杀的罪魁祸首之一,没能同妻子一起为天皇自杀殉葬,而是死在了一个华夏人的手里。日本的军国主义者更是少了一个可以大肆宣扬的“国之忠臣”。 事件最终的结果是,西园寺内阁比历史上提前三个月倒台,内大臣桂太郎在日本军部长老山县有朋的支持下组阁。军部支持的势力上台后,立刻奏请大正天皇,对国内的新闻界激-进人士,进步文人以及怀疑同第二国际有关的人进行搜查逮捕。 其中和小山庆有联系的人更是重点的搜查对象。被逮捕的人中有与小山和今井同为旅日华侨的井口,由于受刑不过,将小山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华夏人?!” 负责审讯的警察立刻将这个重要消息上报,当天就得到命令,迅速以刺探日本情报的罪名抓捕在日本的华夏留学生和商人,被抓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监狱。 这件事传回华夏,报纸上一经刊登,舆论大哗,群情激奋。在日本失踪的华夏人名单不断出现在报纸上,到了九月二十日,学生,市民,商人纷纷走上街头,联名请愿,要求政府对日本人的疯狂行径加以制止。高呼“打倒日本”的口号并自发抵制日货,后期更是发展到了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商人罢-市,一些日本纱厂主利用打手和日本浪人对工人施以殴打,压迫,逼迫他们回去工作,此举更是激怒了华夏人,连一些政府官员都走上了街头,参与了对日本的游——行与抗——议。之前日本企图灭亡华夏的“民四条约”再度被提起,有人高呼“日本灭我华夏之心不死,我等岂能坐以待毙!” 事态的发展渐渐不受控制,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和北方大总统司马君先后通电全国,必将尽全力给国民一个交代! 日本公使伊集院的公馆与各地的日本领事馆也遭到了围攻,奉命保护领事馆安全的警察被愤怒的人群扔了石头和菜叶,不少人的头都被砸出了血。 到最后,这些警察终于忍受不了责难,脱掉警服加入到了游——行的人群之中。 几个年轻学生冲出人群,将石头扔进了公馆,门里突然响起了枪声,一个学生倒在了血泊之中。看到墙上的射击孔,有人高呼:“日本人开枪了!” 片刻的静默之后,人群爆发出了更加愤怒的吼声,不顾飞来的子弹,硬是砸开了大门。 日本公使伊集院侥幸从后门逃脱,公馆内的其他人员,包括一名武官和一名书记官,都被打成了重伤。 消息传到东交民巷,各国公使聚集到一起,开始商讨该如何应对此次事件。 “这是华夏人和日本人的事情。”德国公使说道:“我们无需插手。” “对,”美国公使和德国公使的意见一致,“黄种人的事情,就该让黄种人自己去解决。” 法国公使和意大利公使同时看向英国公使朱尔典,朱尔典愈发的苍老了,“拿破仑曾说过,华夏是一头沉睡的狮子,不要叫醒他。很可惜,日本人犯下了一个愚蠢无比的错误。就和我们的俄国朋友一样。” 俄国公使昂起下巴,对朱尔典的话十分不满,刚要开口,朱尔典却接着说道:“不过,我们也应该知会华夏政府,必须控制事态的发展,不能损害到我们的利益。至于日本人,他们和华夏人的争端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隔日,南北政府分别接到了各国公使的照会,希望他们能控制事态的发展。司马君和宋舟对此采取的态度出奇一致,不给予肯定的答案,也没做出明确的反对,总之,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听着,但想让我照着你的意思做,还要斟酌斟酌。 此时的欧洲局势已经十分紧张,各国都在防备自己的邻国,像庚子年那样组织一支联合军队攻进北京,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他们能调动的只有在租界内的驻军,而他们肯为了日本同华夏开战吗? “做梦去吧!”楼大帅将收留的一封电报递给楼少帅:“这是潘广兴发来的。他现在和一些日本人混得不错,从他们嘴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虽然北六省的日本谍报人员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但日本领事馆和侨民仍在,包括那些肯为日本人卖命的华夏人,潘广兴借助川口兄妹提供的消息和渠道,成功的和某些日本侨民建立了“友谊”。之前为他和川口怜一牵线搭桥的徐广治,已经被楼少帅砍了脑袋,不会有知情人暴露他的身份。 在外人看来,他是一个为楼家奉献半生,却被一脚踹开的可怜虫,这样的人是最容易被收买的。 “南满铁路的日本人也开始不老实了。”站在一旁的萧有德说道:“大帅平安无事,他们内部似乎产生了分歧,自从少帅的独立旅和第三师换防,他们的挑衅活动也突然停止,不过近段时间好像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是吗?”楼大帅拧紧了眉头,“逍儿,若是你来决定,你打算怎么办?” “打。”楼少帅几乎未多加考虑,一个打字冲口而出,“就算他们不挑衅,也要打一场。” “有把握吗?” “纵死也要给日本人一个教训!”楼少帅的脸上闪过一抹杀气,“杀我国民,辱我华夏,欺人太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五章 “老太太,不好了!大少爷和大小姐回来了!”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老太太轻斥一声,靠在引枕上,“回来就回来了,值得大惊小怪的。老太爷那里知道了吗?” “还没,门房的告诉了管家,管家直接来见的老太太,现在就在门外呢。”春梅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说是两个人现在都跪在大门外,不少人都看到了。” 跪在大门外? 坐在一旁的李三老爷脸色一沉:“娘,这事不对头啊。” “我当然知道不对头。”老太太摆摆手,“都被除了族还腆着脸回来,能没有所求?春梅,去告诉李东,让他现在就去禀告老太爷。” 老太太这话实在出乎预料,李三老爷忍不住问道:“娘,万一爹心软,让他们……” “得了,这件事你甭管。”老太太让春梅去钱匣子里取几百文给李东,“让他如实禀告老太爷。若是老太爷问起,就说我已经知道了。” “是。” 春梅掀开帘子出去了,李三老爷等到脚步声远了,才开口说道:“娘,这么做真的不太妥当。” “都说了这件事你别管。”老太太皱了一下眉头,“我要和你说的是另一件事,楼夫人要给锦书保媒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我总觉得这个人比不上季副官。” 李三老爷和三夫人都认为季副官才是良配,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本以为李谨言开口,事情至少有九成的把握,结果却没成。沈和端这个人说白了就是个书生,还父母双亡,怎么看都不像是女儿的良人。 “你把想法和谨言说了?” “还没有。”李三老爷说道:“想等着过些日子再和谨言说,把这事给推了。” “糊涂!”老太太的手一下拍在了桌子上,声响不大,却硬生生打断了李三老爷的话,“推了?说得容易!” “娘,我就是想不明白,怎么这事不能成!咱家锦书哪点不好了?我如今在关北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吧?” “有头有脸?谁给你的脸面?” 老太太声音发冷,李三老爷愣了一下。 “你有今天,靠的是谨言提携!”老太太一字一句的说完,突然话锋一转:“你先前看好的季副官,是楼少帅身边得用的对不对?” “是。” “越是这样咱们越不能往前凑。你想想,若是你媳妇想着法的把她的丫头嫁给你手底下最得用的管事,你会怎么想?” “……”李三老爷拧紧眉头,半天没说话。 “是不是会想她往你身边安排人?” “娘,我怎么会这么想。我和清荷夫妻这么多年,她的为人我了解。”李三老爷争辩道:“再说锦书是谨言的堂妹,和丫头能一样吗?” “往深了说,亲戚可比丫头更要命!”老太太的语气愈发严厉,“你只想着给你女儿谋个好前程,怎么就没想过谨言会不会因为这事惹上麻烦?你和你媳妇夫妻二十多年,谨言才进楼家多长时间?别看他现在风光,他每走一步到底有多难你知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旁人不会说你,只会说他借机拉拢少帅的心腹,别有用心!” “娘,我……”李三老爷只是个商人,对这里面的门道并不十分清楚,如今听老太太一说,总算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恐怕真的是给侄子惹麻烦了。 想到这里,李三老爷的手心开始冒汗,他能有今天全是托了李谨言的福。若因为这门亲事让李谨言和楼家生了嫌隙,或是让外人借口说嘴,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想明白了?” “娘,这事是我办错了。”李三老爷给了自己一嘴巴:“我糊涂!给谨言惹麻烦不说,还因为事情没成心里有些怨他。我明天就去给谨言赔礼道歉!” “你能想明白就好。”老太太缓和了表情,“楼夫人不是要给锦书保媒吗?” “对,说是沈泽平的孙子。”李三老爷说道:“在北六省军官学校里做教导处副主任。” “照我说,这门亲事就挺好。文人有文人的好处,不牵扯军事便少了许多麻烦。又是楼夫人保媒,沈家绝不会亏待锦书。”老太太抿了抿发鬓,取下一枚银簪,“你明天去见谨言,告诉他这门亲事你应下了。” “是。” “这段时间就别让锦书到外边去了。现在外头乱,今天这个游-行明天那个演讲的,一个姑娘家还是小心点好。” “是。” 这时,春梅又来回报说老太爷把李谨丞和李锦琴兄妹接进了府里,直接安排住进了西屋。 “大少爷手里捧着个盒子,进了府就跪在正堂里哭。老太爷问了才说是大夫人和谨行少爷的骨灰,说是邢家出事的时候,他们刚好在邢府,受了池鱼之殃。”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春梅离开后,李三老爷又问了一句:“娘,真让他们这么留下?” “还能怎么办?”老太太冷声道:“硬是撵出去,旁人不会说他们已经除族,不是李家人,只会说咱们心肠狠毒,连失怙的兄妹俩都容不下。现在可不是前朝了。” “那……” “这事我自有计较,既然回来了就必然有所求,我倒要看看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事你也给谨言提个醒,可以的话,借楼家的关系查查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这两个没安好心,还是放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才好防备。” “娘!” “行了,回房去吧,我也乏了。” “是。” 李三老爷一路心事重重的回了房,走进房门才发现李锦书也在屋里,正和三夫人说话。见到李三老爷,母女俩神情都有些不太对。 只是三夫人很快就遮掩过去,笑着说道:“老爷回来了。” 李锦书怯怯的叫声了一声:”爹。“ “恩。”李三老爷坐到椅子上,“刚才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三夫人忙道,“老爷,老太太叫你去可是有事情吩咐?” “还不是锦书的亲事。” “爹,娘,我先下去了。” 听到是自己的亲事,李锦书脸一红,转身就要走,却被李三老爷叫住了,“先等等,还有件事,谨丞和锦琴回来了,被老太爷安置在了西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六章 轰轰轰! 随着几声炮响,十余枚炮弹眨眼间落下,数团黑色的浓烟伴随着人体的残肢腾空而起,爆 飞的弹片和沙石成为了驻扎在苏家屯一个日军大队的催命符。 能够在堑壕战中保护士兵的头盔还没有诞生,日本人仓促应战,挖掘的战壕还不到膝盖深,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炮弹落下,看着自己的同伴被炸死炸伤,那些日本兵临死的哀嚎声,成为了 扎进其他日本兵心里的一根利刺。 轰! 又是一阵炮击,炮弹炸出的弹坑比刚刚足足大了一倍! “重炮!”一个军曹大声喊道:”避炮!” 可是,他们又能避到哪里? 华夏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最先三轮炮击直接将附近几处可以作为掩护的建筑物夷为平地。 日本人只能祈祷下一颗炮弹不要落在自己附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他们不可能撤退, 一旦撤退,就是将苏家屯火车站直接交给华夏人,等待他们的将是被军法处置,连国内的家 人都可能受到牵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五师团大木大队的大队长大木次郎趴在一个弹坑里,小心翼翼的举起望远镜看向对面 的独立旅阵地。大木大队不是唯一驻扎在苏家屯的日本军队,还有一个铁道守备大队,可惜 大部分人都在炮击中被炸死了,就连铁道守备大队的大队长都没能幸免,华夏人发动的攻击 太过突然,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况且,从来都是日本人在华夏人面前耀武扬威,什么时候 华夏人竟敢主动攻击帝**人了? “卑鄙!”大木恶狠狠的咬着牙,“电报发出去了吗?” “是!”趴在一旁的通讯兵满脸烟尘,身上还染着血迹和白色的东西。就在几分钟前, 另一个通讯兵在他眼前被炸飞,他很幸运,只是被炸伤了胳膊。 “太好了!”大木次郎握紧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等到我们的援军赶到,一定要让 这些华夏人见识一下,挑衅大日本帝国6军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轰轰轰! 炮声不断响起,从七五山炮,七五野炮,到12omm榴弹炮,华夏人就像是在展示他们手中 到底有多少种类的火炮一样,不停的向日本兵藏身的地方倾斜炮火。这种炮击密度,在欧洲 强国眼中实在算不上什么,在一战中,德军曾在七天时间里向英法联军的阵地砸下了以百万 计的炮弹,而在刚刚的十几分钟内,从独立旅炮兵阵地发射出去的炮弹还不到两个基数。简 直就是打一炮,喘口气歇一会,再打一炮,再歇一会,不是炮兵们不想摆开架势痛快的打一 场,实在是上峰有令,弹药数量有限,省着点用。 饶是如此,也足够这些日本兵喝一壶的了。 在独立旅的临时指挥所内,楼少帅正举着望远镜看着日军的防守阵地,却也只能看到一 团团黑色的浓烟,连炸飞的残肢断臂都很少见,恐怕那里也没多少活人了。 “少帅,是不是该发动攻击了?”旅属特务营营长周乾说道:“这么轰下去,对面的日 本兵都要被轰成渣渣了,步兵上去只能收拾破烂了。” 楼少帅放下望远镜,目光扫了过来,周乾立刻脚跟一磕,双膝并拢:“少帅,属下请战!” “再等等。” “可是……” 周营长还想争取一下,季副官突然大步走进来,“少帅,鞍山车站的日军动了!” “多少?”楼少帅的表情未变,握住望远镜的手却倏地用力。 “足有一个联队!”季副官语带兴奋的说道:“现在那里只剩下一个中队,赵团长向少 帅请示,是不是马上把鞍山站拿下来?” 楼少帅几步走到桌旁,地图上标注了从宽城子到大连的每一个车站,几个集中驻军点都 用红笔圈了出来。楼少帅对苏家屯的日军发动攻击,为的是将鞍山火车站的日军都调动起来 ,趁机攻下鞍山车站,借此将从关北至鞍山一线的铁路从日本人手里抢过来!这就相当于从 中间截断了南满铁路,只要独立旅站稳了脚,日本人无论怎么做都是投鼠忌器。就算他们拿 出朴茨茅斯合约也照样没用,那是他们和俄国人签的,同华夏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至于在海城的两个日军大队和一个铁路守备大队,楼少帅并不担心,中间还隔着一个汤 岗子,等到那里的日军赶到,鞍山火车站早就落进他手里了。就算来了也不要紧,架上两挺 机枪,就当是给士兵练枪了。 马上发动和日军的全面战争并不现实,楼少帅的最终目的,就是像在满洲里对付俄国人 时一样,狠狠揍这群矬子一顿,给他放点血,也顺便给他们提个醒,有些主意是不能打的, 有些人也是不能动的,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命令,”楼少帅抬起头,“独立旅下属第二十八团立刻向鞍山车站发起攻击,务必在 日落前占领车站。” “是!” “第二十九团配合二十八团,于中途截击增援苏家屯的日军。” “是!” “下令停止炮击,特务营作为主攻部队,拿下苏家屯火车站!” “另外,”楼少帅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滔天的杀意:“不要俘虏,一个不要!” “是!” 季副官和周营长同时一凛,胸中却涌起了一股兴奋与难以抑制的激动。难怪少帅杀鸡动 牛刀,一次就动了两个团,看来少帅是铁了心的要给日本人一个教训了。 独立旅的炮击突然停了,残存的日军已经不到两百人,分散在不同的弹坑内,有胆子大 的,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朝对面看去,下一刻,瞳孔骤然紧缩,一个个穿着浅褐色军装的华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七章 萧有德找到李谨言时,他正和文老板商量小报发放的事情。李谨言提出,印好的小报全部免费发放,损失由他来补。唯一的要求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小报发到更多人的手里。文老板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关北城中三教九流的人他认识得多了,就算报社的人手不够,还能找些穷人家的孩子和流民,保准在天黑之前把这些小报全都发完。李谨言眼珠子一转,对文老板说道:“别忘了给各国领事馆送几份去。”文老板捏了捏嘴边的胡子,嘿嘿笑了两声,“忘不了,您就等着瞧好吧。”日本人不是总喜欢造-谣,颠倒黑白吗?侵略能被他们说成是共荣,证据确凿的屠杀能被他们说成是污蔑,前两年还在国际上造-谣,说华夏人家家有老鼠,到处有鼠疫。李谨言倒要看看,等他们有一天成了谣言的主角,会做出什么反应。想反驳?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李谨言对文老板说道:“一定要注意安全,这份报纸发出去肯定会引起日本人的注意。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三少爷放心,我这里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文老板冷笑一声,“他们要是敢来,保准让他们有来无回!连一两骨头渣子都留不下。”知道文老板不是说大话,但出于谨慎考虑,李谨言还是让哑叔派几个手下和文老板一同保护报社的安全。刚走出报社大门,李谨言就看到急匆匆赶来的萧有德。“萧先生,你怎么来了?”李谨言并没刻意隐瞒他与人合作办报的事情,何况萧有德是做情报工作的,知道了也不奇怪。“言少爷,借一步说话。”萧有德神情严肃,明显有事要说。李谨言干脆让他和自己一起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后问道:“什么事?”“是关于之前那起炸弹事件。”萧有德说道:“言少爷,您最近回过李家吗?”“李家?”李谨言突然想起楼少帅告诉他,李谨丞兄妹和邢五一起躲进日本领事馆的事情,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李家有人牵扯进去了?”“对,不是牵扯,很可能是主谋。”萧有德看着李谨言,“这事大帅已经知道了,他让我来问言少”“这事大帅已经知道了,他让我来问言少爷打算怎么办,放还是抓?”“牵扯的是谁?”“李谨丞和李锦琴。”猜测成为了现实,李谨言握紧了拳头,“抓!”“好,我现在去安排。”萧有德转身要下车,却被李谨言一把按住,“言少爷?”“不用麻烦了。”李谨言的脸色平静,“直接去吧,我和你一起去。”话落,让哑叔上车,吩咐司机开车直接去李家。萧有德的手下开着另一辆车紧随其后。路旁的商行里,几个一身学生装的女孩子正拿着包装好的雪花膏走出店门,看到从面前驶过的黑车轿车,一个女学生拉了拉身旁的人,“吕茵你看,是不是大帅府的车?”“有什么好看的。”吕茵哼了一声,“不过是些吸取民脂民膏的……”“吕茵!”女孩子神色一变,“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就是!”其他几个女孩子帮腔道:“之前要不是锦书帮你求情,还不知道会在牢里关到什么时候呢。再说了,就算楼家是军阀,也是爱国的军阀!现在楼少帅正和日本人打仗呢!” 一个女学生将手里一张小报摊开,“看看吧,这些日本人才是妄图灭亡华夏的罪魁祸首!你还和张建成说什么打倒军阀,要是楼家真被打倒了,咱们就等着当亡国奴吧!”吕茵被几个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满脸通红,一跺脚,“我说不过你们,你们口齿伶俐,成吧?” “这不是我们口齿伶俐,”最先对吕茵说话的女孩子道:“这是因为我们有道理。先生不是说了,真理越辩越明。” “好,我错了总行了吧?”吕茵只得举手投降,“说起来,这几天都没见到锦书,她怎么不来上课了?” “恐怕也是被家里关起来了吧。”一个女学生叹气道:“不只是锦书,还有几个人也不来了,有的请假,有的直接退学。我家里人也和我说,要是再敢像前几天一样闹,也不许我上学了。” “恐怕还说了不能嫁个好人家吧?” “哼!”那个女孩子哼了一声,下巴一扬,“我要嫁,就一定要嫁给楼逍那样的人!”“人家都结婚了,你想去当个小妾?” “谁说要当妾了?他那是包办婚姻!我们要反封建,自由恋爱……” “照你这么说,还想把人家的正室赶下堂?” “怎么,不行吗?那可是个男人,我哪点比不上了?” “要我看,你还真没一点比得上。” “什么?” “人家能开厂赚钱,你行吗?” “我……” 商行里的两个伙计等她们走出门才低声嘀咕:“女学生都这样?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啪! 说话的伙计头顶突然挨了一下,捂着脑袋:“谁打我?!” “我!”掌柜的站在他身后,对他一瞪眼,“有力气就好好干活,嚼什么舌头。那几个女学生出手阔绰,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当心让人听到你的话给拔了舌头。” “掌柜的,我不敢了。” “恩。”掌柜的点点头,负手走到柜台后,却也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这都什么人,要是我闺女……啧!“ 大帅府的车停在李府门前,门房见是李谨言,立刻打开大门,“三少爷,您回来了。”“恩。” 李谨言走进前院,见到迎上来的李东,问道:“大少爷和大小姐回来了?” 李东见三少爷的脸色不善,也不敢多废话,“是老太爷做主带进府的。他们捧着大夫人和四少爷的骨灰跪在大门口,谁看都不像那么回事。” 听到大夫人和李谨行死了,李谨言的脚步一顿,“怎么没人通知我?” “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李东说道:“老太爷说的,就不用去给您添麻烦了。”“添麻烦?”李谨言突然笑了,笑容里充满了讽刺,“他们已经给我添麻烦了。”李东不敢搭言,李谨言接着道:“大少爷和大小姐现在在哪里?” “都在西屋。” “一直都在?没出去过?” “没有。”李东说道:“除了给老太爷和老太太问安,一直都没出去过。倒是有几个学生来府里找过,就是之前大小姐从婆家跑回来,和她搭伴坐火车回关北城的。” “恩,我知道了。你去告诉老太爷和老太太,李谨丞和李锦琴我要带走。从今往后李家就当没有这两个人。” 李东眼见情形不太对,一溜烟的跑去报信了。 李谨言直接带着萧有德等人去了西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八章 九月二十五日,北六省第五十六师攻占虎石台,新台子,逼近铁岭。铁岭驻扎有日军的两个大队,但对此刻兵强马壮的第五十六师来说,这两个大队不过是一盘即将摆上餐桌的菜而已。攻打连山关的第六十一师中途遇上了一些麻烦,由于不熟悉地形,准备的骡马不足,炮兵营落后了大部队半天的路程。好在驻守连山关的只有第五师团的一个中队和一个不满员的铁道守备大队,加上当地百姓长期遭受日军和”二鬼子”的欺压,主动为第六十一师通风报信,第六十一师几乎没用太大的代价就攻下了连山关。庞天逸当即给楼少帅发电报,是就地驻防还是继续向凤城方向挺进。 楼少帅接到庞天逸的电报时,唐玉璜的第五十六师已经攻下了铁岭火车站。“少帅,怎么回电?”季副官站在楼少帅面前,语气难掩激动。“回电,”楼少帅放下电报,“暂时驻防,清理残余日军,收缴日本侨民财产。”“可是,少帅,最近有一些不利于您的言论,还要……”“照我说的做。”“是!”北六省军队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占领了南满铁路关北到鞍山一段,彻底清除了日军势力,生活在附近的日本侨民都被驱赶向海城方向,随身只有一套衣服,其余都被收缴。损失最惨重的是在鞍山投资开矿的日本商人,楼少帅只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走,要么就永远“留下”。对这些日本人来说,比起钱,还是命更重要。自此,鞍山铁矿彻底收归华夏所有。只要楼少帅的独立旅在这里,日本人就别想再肆无忌惮的利用南满铁路将大量的矿石,木材和粮食从东北运送到朝鲜,再运回日本国内! 日本人提出了抗-议,楼少帅却压根不理他们,该怎么干就怎么干,连唐玉璜和庞天逸也纷纷效仿,比起那些日本人曾经对华夏老百姓干的,他们已经够仁慈了。可惜国内的一些报纸却对此举大加诟病,明言:”华夏本为礼仪之邦,此等强盗行径,怎为正义之师所为?”李谨言看着这些“义正言辞”的报道,气得直咬牙。“这些人脖子上长的肯定不是脑袋,是葫芦!还是空心葫芦!”送茶进来的丫头听到李谨言的话,忍不住乐了,李谨言看着她,“很好笑?”丫头连忙摇头,李谨言挥挥手,示意丫头下去。他现在心气不顺,看什么都不顺眼。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人的军队在前面打生打死,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吃饱撑了在报纸上发这些言论!那些日本人是什么好东西?从日本国内迁到华夏的日本人,除了商人和一些技术工人,大多是两手空空,不是乞丐就是流氓和浪人!这些人的房子和财产都是哪里来的?都是从华夏人手里抢的!他们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战争是国家行为,平民本该是无辜的,但李谨言从不认为日本人是无辜的!另一个时空中,日军攻占南京之后,日本国内可是举国欢腾!如今,这些在报纸上大放厥词的“文人”,不同情自己被欺凌的同胞,反倒去同情这些欺凌自己同胞的日本人?!有同情心不是坏事,但也要给对地方!去同情一些不做人事的畜生,值得吗?李谨言宁可他们是汉奸,可事实往往是,汉奸只是其中少部分,大部分说出这些话的,都是不折不扣的“华夏人”!“不行!”李谨言砰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他得做点什么,不能让这些搅屎棍再蹦跶下去了!拿起叫嚣地最欢的一份报纸,看着刊头,关北日报?李三少眯起了眼睛,好,就拿你开刀!文老板正在和报社里的人开会,之前那份李谨言主持印刷和发放的小报反响很不错,文老板打算再接再厉,让已经改名为“时事要闻”的报纸,彻底在关北乃至北六省打响名头。 “三少爷可是说了,要在华夏开遍分社,让全华夏人都读到咱们的报纸。到时,在座诸位可都是‘开国’功臣!”报社里的员工或多或少都受过文老板的恩惠,对文老板的话不会有任何怀疑。“那么,接下来……”话说到一半,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三少爷?”“文老板,诸位,打扰了。”李谨言走进会议室,扫视一周,神情严肃的说道:“我有件事要请大家帮忙!”“三少爷,您有事尽管说。”“好。”李谨言将手里的关北日本拍在桌子上,“整垮它!”众人面面相觑,“三少爷,您不是和我们逗闷子吧?”“不是。”“关北日报可是大报。”一个戴着瓜皮帽的中年男人说道:“据说是日本人办的。”“我不管这些。”李谨言说道:“我只问诸位一句话,这个忙,大家帮不帮?”“帮,自然要帮。”文老板立刻说道:“大家可别忘了,我刚才说了什么。想做大事就得挑硬茬子下嘴!日本人怎么了?不一样被少帅揍得屁滚尿流?谁要没胆子,就趁早卷铺盖走人”众人互相看看,他们可是为三少爷办事,也是要干大事的,眼前不就是个好机会?见无人出言反对,李谨言便将大致的想法说了出来,之后询问众人,“怎么样?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摇头,文老板啧舌:“这么一搞,恐怕关北日报的报社都得让人给砸了!”李谨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敢自己往枪口上撞,黑不死你!连夜印刷好的报纸在第一时间就发了出去,依旧是免费派发,李谨言这次没让文老板往领事馆送,而是专门派人守在关门中学和北方大学等几所学校的大门口,包括学生,教师,连校工都是人手一份。“三少爷,接下来怎么办?”“等。”“等?”“对。”李谨言三口两口的吃完了包子,擦擦手,现在的东西可真实惠,拳头大的肉包子,两个就顶饱,“文老板,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要参与了,记着,明天的报纸继续刊登关北日报的事情,我不管你的报道怎么写,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关北城的人知道,这家报社是日本人办的,里面的人都是给日本人做事的,没一个好人!只要是脏水就往他们身上泼,白的也要给他染成黑的!”“您就放心吧。”离开报社,李谨言直接去找了萧有德。“言少爷,您是说要派人去关北日报的报社外边守着?”“恩。”李谨言点点头,“另外派人通知警察局的赵局长加强巡逻,最近城里可能要出事,还有,这样……”李谨言示意萧有德靠近点,对他低声说了一番话,萧有德点点头,“您放心,这档子事兄弟们都是做熟了的。”“你办事我放心。”李谨言揉了揉额角,“那两个人怎么样了?”“没问出什么。”萧有德摇头:“他们都是刚加入情报部的,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弃子。倒是去找李锦琴的几个学生有些可疑。”“怎么说?”“我也只是怀疑。”萧有德说道:“在没掌握切实的证据前不好下结论,我已经派人去跟着那几个学生了,一有情况会立刻回报。”“我知道了。”李谨言没再多问,谁都有底线,李谨丞和李锦琴触到了他的底线,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理由,都改变不了他们做汉奸的事实!这样的人,不能留。回到楼家,李谨言恰巧遇上了来给楼夫人看诊的刘大夫。楼夫人的月份越来越大,身体的情况也越发让人担忧,楼大帅现在几乎整天呆在家里,除非必要的政务,都推给手下人去做,就连在前边打仗的楼少帅,都差点被楼大帅抓了壮丁。“刘大夫,娘还好吧?”“无大碍。”刘大夫仔细看了看李谨言,说道:“倒是言少爷气色不太好。”“我没事,就是一夜没睡。”李谨言摆摆手,“等下去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了。”“还是注意一些好。”刘大夫示意李谨言伸手,李谨言知道刘大夫是好心,只得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腕。刘大夫两指搭在李谨言的腕上,过了一会才收回手,也没说什么,只是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瓷瓶,“养身的,每三天一粒,温水吞服。多吃些谷物,多休息。”“我身体挺好的,不用吃药吧。”李谨言对中药和药丸什么的,当真是没办法。当初被二夫人和枝儿灌下的那碗苦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不要因为年轻就不在意。”刘大夫的神色变得严肃,“你以前生过一场大病又失于调养,身体已经有些亏损。若再不注意恐怕会影响寿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八十九章 十月五日,关北火车站 李谨言走进站台,两个身着黑色短打的汉子跟在他的身后,另有数名不起眼的男人分散在人群中,时刻注意他身旁的情况。 自从李谨言在街上被人扔了炸弹,身旁的护卫就没再少于四人。楼少帅安排了一个班专门负责他的安全,其中就有李谨言熟悉的那个有鞑靼血统的兵哥。他现在已经升任班长,手下带着十一个大兵,见到李谨言依旧是笑出一口白牙,满嘴跑火车,说起话来就没完。 对于楼少帅的这番举动,说李谨言不感动是假的。当然,如果楼少帅不是每天一封电报催着他吃药,那就更好了。 李谨言是到车站来接人的,由于楼少帅和日本人打仗,从河北到关北的铁路也一度停运,宋老板和顾老板不得不推迟北上的时间。等到战事稍缓才最终确定行程。为确保万无一失,李谨言特地给楼少帅发了一封电报,询问他这两天是否要和日本人动手。电报发出去,李谨言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不妥,这不是刺探军情吗?万一情报泄露,可就要出大事了! 为了补救,李谨言连忙又发了一封电报,电报上说,无论动手还是不动手,都不要告诉他! 楼少帅的回电很快,电报上依旧是四个字:记得吃药。 看到这封电报,李谨言半晌没说出话来,话说这封电报当真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事实上,李三少的确想多了。 从楼大帅的电报中得知刘大夫的一番话之后,楼少帅就给季副官下令,每天一封电报,督促李谨言吃药。 想到楼少帅当时说话的样子,季副官就为李谨言捏了一把冷汗,或许言少爷该祈祷这场战争打的时间更长一些…… 北六省的军队截断了南满铁路,又在安奉铁路上扎下了钉子,完全阻断了通往大连和朝鲜的铁路线。日本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增兵救援,要么服软。 宽城子驻扎了日军一个联队,联队长小岛发回旅顺的电报中声称,若不给他调派援军,他很难守住宽城子。 身在旅顺的大岛义昌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即便是在华夏生活了几十年的“华夏通”,也从没想过战争会爆发得如此突然。楼盛丰这个人已经够他们头疼了,楼逍更是不按牌理出牌,他们本以为将刺杀事件栽赃到南方政府身上,可以轻易挑起华夏的内乱,坐收渔翁之利,这种手段之前就被用过,而且效果很不错。但是这一次,他们选错了对象,也错估了北六省情报人员的能力。 在查明动手的是谁之后,这场战争就成为了必然。无论是楼盛丰还是楼逍,都对日本人忍得够久了。 “阁下,要不要向朝鲜总督发电报,请求派遣援军?” 第五师团的师团长大谷喜九藏和大岛义昌一样脸色阴沉,眉头深锁,参谋的建议他们都曾经想过,可是朝鲜通往华夏的唯一一条铁路,安奉铁路被华夏军队阻断了,北六省的一个师不久前刚攻下连山关,随时可能进攻凤城。一旦驻朝日军出兵增援,必然会受到这个师的阻拦。 现在的大谷师团长和大岛都督都不再狂妄的认为大日本帝**队可以轻易击败华夏军队。事实上,第五师团,这个曾经参加过日清战争,攻陷平壤,并在日俄战争中表现突出。在日后被称为“钢军”的日本6军老牌劲旅,已经被楼少帅揍得满头包了。 从旅顺发回日本国内的电报大多经过修饰,写得还算好听,但是再好的措辞也掩盖不了他们接连被华夏军队打败的事实。 现在,一个问题摆在了日本人的面前,是和华夏人死战到底,还是主动要求和谈? 继续打下去,他们未必不能赢,甚至赢面更大。毕竟楼盛丰只是个地方军阀,而且华夏几乎没有海军。可是,在这期间,庞大的军费开支就可能先一步拖垮日本!而且日本6军和海军向来不和,若是6军向海军求援,不知道会被嘲笑成什么样子。 和谈的话,无论谈判结果如何,代表军方势力的桂太郎内阁都将倒台。而且,按照楼盛丰和楼逍的性格,他们很难从谈判桌上得到想要的东西。 那么,打还是和? 相比起日本人的举棋不定,北六省上下则显得轻松许多,无论如何,华夏的军人都打出了自己的威风,先是俄罗斯,又是日本,在连篇累牍的报道之下,楼少帅几乎成了所有热血青年心中的当代军神,甚至有人翻出了之前纽约时报的那份报道,指着报纸说,连洋鬼子都佩服咱们少帅! 一些年轻的女学生更是将亲手写下的书信送到了大帅府,当然,没人大胆到直接写上自己的名字,信封上的署名,一看就是化名或者是笔名。李谨言拿起一个署名芳草的信封,暗道,这还没有新文化运动,青年们就已经如此进步了吗? 当然,打死李三少也不承认他是有些吃味,至于是吃谁的味……佛曰,不可说。 自从被刘大夫诊断出他的身体受了亏损,还“危言耸听”的说,可能会影响寿数,李谨言在楼家就成了珍惜保护动物,吃饭喝药都有人盯着。二夫人得到消息之后,更是将李谨言叫去狠狠骂了一顿,骂完了,眼泪扑簌簌的掉,只道李二老爷走得早,难道李谨言还想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娘,您年轻得很,哪里有白头发?” 二夫人气得拍了李谨言好几下,到底心疼儿子没用力气,可红着的眼眶,眼角未干的泪,却让李谨言的鼻子也有些发酸。连忙再三保证,他一定好好吃药。 二夫人满意了。 除了每天捏着鼻子喝药,李三少的工作时间也被严格限制,楼夫人更是明言,李谨言每天在外的时间不得超过三个时辰,其他时间都要在家好好养着,直到养好身体,刘大夫说无碍为止。这次能亲自来火车站接人,也是李谨言好说歹说,就差赌咒发誓才争取来的。 “顾老板远道而来,我亲自去接,才能表现出诚意。” 顾家的事情楼夫人也知道一些,也不再拦他,只是亲眼见他吃过了药才放人。 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汽笛声响起,火车缓缓驶进站台,接站的人群变得拥挤起来,李谨言马上让身后的兵哥举起了牌子。 宋老板刚下火车,远远就见到一块大牌子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再仔细看看,站在牌子边的正是李谨言,不由转头对身旁人笑道:“顾兄,李三少行事一向出人预料,你瞧,有意思吧?” 顾惟荣点点头,他从宋老板口中听到过不少和李谨言有关的事情,即便知道李谨言的年龄,看到本人还是忍不住吃惊,这未免太年轻了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章 十月十二日,随着楼少帅一道道命令的下达,局势再度紧张起来。 第五十六师进攻开原,第六十一师固守连山关,随时注意凤城日军的动向。 独立旅第二十八团和第二十九团接连攻下汤岗子和海城,逼近大石桥,那里驻扎有日军第五师团的一个步兵联队和一个炮兵大队。两个团接到的命令是协同进攻,第二十八团却率先急行军赶到大石桥,对大石桥的日军展开了进攻。 战斗进行得并不顺利,独立旅第二十八团终于碰上了一块难啃的骨头。在大石桥的日军步兵联队和炮兵大队都是第五师团中的精锐,尤其是炮兵大队,两门12omm榴弹炮和五门75山炮打了第二十八团一个措手不及,之后日本步兵发起的冲锋更是给二十八团造成了不小的损失。等到二十九团赶到时,二十八团已经损失了近一个营,这是同日军开战以来从没有过的。 二十八团的团长赵光有眼睛赤红,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如果不是被连日来的胜利冲昏了头,冒进争功,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损失! 一个营,三百多号人,有一百多都是从满洲里下来的老兵,他怎么和少帅交代?! 第二十九团团长王立山走进临时指挥所,看到赵光有的样子,狠狠的给了他一拳,“现在知道心疼了,早干什么去了?啊?!” 赵光有一把擦掉嘴角的血丝,“tnnd,老子亲自带人冲!” “你犯什么浑?!”王团长一把拉住他,“冲上去干什么,找死啊!” “……” “日本人不是纸糊泥捏的,出发前,少帅电报发来的命令你都忘了?”王立山说到这里,见赵光有满脸的懊悔,语气终于缓和下来:“少帅已经把旅属炮兵营派来了,等着看吧,就算眼前这块骨头再不好啃,咱们也要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大岛联队的联队长大岛忠义放下望远镜,用力拍了一下炮兵大队的大队长通口的肩膀,“通口君,做得好!” “是!” “这些华夏人被胜利冲昏了头,今天,他们将得到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大岛忠义再一次举起望远镜,“继续炮击,将这些华夏人全部撕碎!” “是!”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再度响起,每一枚炮弹落下,都能看到腾起的黑烟和碎石,独立旅两个团的士兵躲在挖掘到一半的战壕和防炮洞里,偶尔会有一枚炮弹当头落下,躲在防炮洞里的士兵都会被埋在里面,运气好的能被挖出来,运气不好的……尸骨无存。 二十八团团长赵光有站在临时指挥所里,强迫自己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若不是他被之前的胜利冲昏了头,犯了轻敌的大忌,没有为了抢功冒进,这些兵不该死,本不该死! 轰! 一枚炮弹砸在了距离临时指挥所不到五米的地方,指挥所里的人都能感觉到脚下大地的颤抖,副官和参谋纷纷扑向赵团长,却被他一把推开,“能炸死老子的炮弹还没造出来!” 持续了十五分钟的炮击终于停了,阵地上静悄悄一片。 “团座,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赵光有看向日军的方向,“清点人数,统计战损,另外告诉弟兄们,等咱们的重炮到了,炸死这帮矬子!” 鞍山,独立旅驻地 “少帅,二十八团来电!” “念。” 楼少帅凝神看着铺在桌上的地图,半天没听到声音,抬起头,“怎么?” “少帅,大石桥战事不利。” “接着念。” “是!二十八团遭日军炮击……” 听季副官念完电报,楼少帅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旅属炮兵营到哪里了?” “已经过了海城。今天下午就能到大石桥。” 楼少帅缓缓抬起头,宽大的黑色帽檐在他脸上落下一片暗色的阴影,黑色的眸子像是在暗夜中潜伏,随时准备出击咬断猎物喉咙的兽,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下令,两日内拿下大石桥!大石桥的日军,一个不留。” “是!” “还有……” “是?” “关北的电报别忘记发。” “……” 李谨言并不知道楼少帅给季副官下达了什么样的命令,他正被眼前的英国佬气得想杀人。 “乔治,麻烦你再说一次?” “李,我想你应该理解,”英国洋行的经理乔治说道:“船在大海中航行了近两个月,造成一些损失是必然的。” “理解我要的是五十头健康的英国猪,而你只给了我四十二头,却要求我全额付款?” 让李谨言生气的不只是货物的数目不对,而是运到关北的大白猪只有一头是种猪!李谨言气得咬牙却毫无办法,虽然合同定价是种猪的价格,却没有标注英国人卖给他的必须是种猪。或许他应该庆幸英国人还想着和他做罐头生意,没有把他耍个彻底。 若他想继续从英国进口种猪,就必须和这个英国佬保持“良好”的关系。李谨言不得不强迫自己咽下这口气,虽然他真的很想一拳砸在这个英国佬的脸上。 深吸一口气,李谨言告诉自己,来日方长,总有让他扳回来的一天! 不过,事情并不总是糟糕的。 十月十九日,从德国购买的第一批机床随船运送到青岛。同船而来的还有二十多名德国专家和技术工人,他们将帮助北六省建造一座能够独立生产枪炮的兵工厂。厂址就选在北六省军工厂所在地,按照展长青的说法,地方和厂房都是现成的,既可以节省时间,又能节省成本。 杜维严也是举双手赞成,德国专家和技术人员还没到,就已经选出了许多技术扎实,学习能力又强的工人,安排他们给这些德国技术人员打下手,至于能从这些德国人身上学到多少东西,就全靠他们自己了。 反正机会难得,能学一点是一点。 在德国人抵达之前,李谨言特地叮嘱杜维严,关于坦克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包括他在内,所有知情人都要闭紧嘴巴,不能让这些德国人发现任何端倪。 二战时的德国坦克举世闻名,若不是德国人在制作工艺上过于严苛,以至于在坦克数量上输给了盟军,恐怕苏联的t-34只有挨揍的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一章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1o月28日,北方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枪声终于停了。 此时,北六省军队已经实际控制了南满铁路开原至大石桥一段,安奉铁路关北至连山关一段,日本从华夏北方掠夺资源的运输线几乎全部被掐断,加上军费支出,可以预见,当财政部递交相关文件时,内阁首相桂太郎的脸色会是何等的精彩。 正是财政上的捉襟见肘,才迫使日本不得不服软,硬着头皮请英国进行调停。 从甲午战争到日俄战争,日本一直上演着“以弱胜强”的神话,他们就像是一个赌徒,用全部身家去进行一场豪赌。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赌赢了,甲午战争的赔款,让日本第一次真正的财大气粗起来,日俄战争后,他们从俄国人手里抢来了南满铁路,不断从华夏东北攫取资源壮大自己。 作为一个资源贫乏的岛国,若是没有华夏的铁,煤炭,木材和粮食,日本根本就熬不过日俄战争结束后的一段日子。 日本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华夏人会直接一巴掌扇在他们的脸上,然后再狠狠的喘他们一脚,告诉他们,白吃白拿占便宜的好日子结束了! 一个习惯了侵略和掠夺,并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的强盗,在面对受害者的反抗时,压根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进而反省自己,只会表面上装出一副讲道理的姿态,暗地里继续策划阴谋。 “日本人真的打算和谈?”李谨言看着报纸上登出来的消息,还是不相信日本人会如此轻易的服软。 事实上,如李谨言一般想法的人并不少,其中就包括楼盛丰和楼逍。不过,无论日本人在打什么主意,这一次都注定无法成功。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比他们更加聪明,也更加强硬的对手。 在英国公使参与调停北六省和日本的战争之后,楼少帅并没有马上下达停战的命令,反而派出独立旅第三十团进入安东,驱逐在安东境内的全部日侨和朝鲜移民,派独立旅特务营武装接管本溪钢厂,钢厂中的日籍人员一律驱逐,武装反抗的格杀勿论。凡被查明与日本关系密切的华夏人,尤其是钢厂领导层人员都被扣押。 在此期间,钢厂的工人配合特务营的官兵揪出了不少汉奸,这些人都被扣押起来,家产也被查封,查明证据确凿之后全部枪毙。乱世用重典,无论他们是因为什么理由当了汉奸,都只有死路一条。若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接管本溪钢厂,就必须将日本势力全部驱逐出去。而隐藏起来的汉奸,往往比台面上的更加危险。 日本总领事矢田得到消息后,立刻向北六省军政府提出了抗-议,展长青依旧是笑容满面的接待了他,然后满面笑容的和矢田说了一通社交辞令,句句客气,字字在理,就是没一句在点子上,等矢田被绕晕了送出会客室之后,依旧没从展长青嘴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身在旅顺的大岛义昌和日本公使伊集院得知安东被华夏军队占领,本溪钢厂的日本人也被驱逐之后,不是没想过利用军舰对安东进行炮击,但是,就算打赢了又能怎么样?连军部元老山县有朋都认为短时间内不宜与华夏全面开战,这场战争根本就没有持续下去的可能。况且海军作战的消耗是6军的几倍。已经捉襟见肘的财政,马上就会濒临崩溃。难道向国外贷款吗?不是没人提出过这个建议,却被首相桂太郎否决了。 “还不到孤注一掷的时候。”桂太郎说道:“这是为了大日本帝国!” 不得不承认,在桂元时代结束之前,日本的军国主义势力虽然狂热,却远没有到丧失理智的地步。如果桂太郎和西园寺等人提前几年死去,或许就能免去楼少帅和李谨言今后许多的麻烦。 相比起日本人的郁闷和沮丧,华夏人却再度扬眉吐气。国内的各家报纸纷纷对华夏军队在对日作战时的英勇大加褒奖。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1o月28日,北方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枪声终于停了。 此时,北六省军队已经实际控制了南满铁路开原至大石桥一段,安奉铁路关北至连山关一段,日本从华夏北方掠夺资源的运输线几乎全部被掐断,加上军费支出,可以预见,当财政部递交相关文件时,内阁首相桂太郎的脸色会是何等的精彩。 正是财政上的捉襟见肘,才迫使日本不得不服软,硬着头皮请英国进行调停。 从甲午战争到日俄战争,日本一直上演着“以弱胜强”的神话,他们就像是一个赌徒,用全部身家去进行一场豪赌。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赌赢了,甲午战争的赔款,让日本第一次真正的财大气粗起来,日俄战争后,他们从俄国人手里抢来了南满铁路,不断从华夏东北攫取资源壮大自己。 作为一个资源贫乏的岛国,若是没有华夏的铁,煤炭,木材和粮食,日本根本就熬不过日俄战争结束后的一段日子。 日本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华夏人会直接一巴掌扇在他们的脸上,然后再狠狠的喘他们一脚,告诉他们,白吃白拿占便宜的好日子结束了! 一个习惯了侵略和掠夺,并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的强盗,在面对受害者的反抗时,压根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进而反省自己,只会表面上装出一副讲道理的姿态,暗地里继续策划阴谋。 “日本人真的打算和谈?”李谨言看着报纸上登出来的消息,还是不相信日本人会如此轻易的服软。 事实上,如李谨言一般想法的人并不少,其中就包括楼盛丰和楼逍。不过,无论日本人在打什么主意,这一次都注定无法成功。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比他们更加聪明,也更加强硬的对手。 在英国公使参与调停北六省和日本的战争之后,楼少帅并没有马上下达停战的命令,反而派出独立旅第三十团进入安东,驱逐在安东境内的全部日侨和朝鲜移民,派独立旅特务营武装接管本溪钢厂,钢厂中的日籍人员一律驱逐,武装反抗的格杀勿论。凡被查明与日本关系密切的华夏人,尤其是钢厂领导层人员都被扣押。 在此期间,钢厂的工人配合特务营的官兵揪出了不少汉奸,这些人都被扣押起来,家产也被查封,查明证据确凿之后全部枪毙。乱世用重典,无论他们是因为什么理由当了汉奸,都只有死路一条。若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接管本溪钢厂,就必须将日本势力全部驱逐出去。而隐藏起来的汉奸,往往比台面上的更加危险。 日本总领事矢田得到消息后,立刻向北六省军政府提出了抗-议,展长青依旧是笑容满面的接待了他,然后满面笑容的和矢田说了一通社交辞令,句句客气,字字在理,就是没一句在点子上,等矢田被绕晕了送出会客室之后,依旧没从展长青嘴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二章 自从楼少帅返回关北城,楼大帅便将手里的政务和军务一股脑的都扔给了他,自己陪着楼夫人待产,刘大夫也被“抓”到了府里,楼大帅直接放言,楼夫人没有安产之前,刘大夫不能踏出大帅府一步。 幸好头发胡子花白的刘大夫和楼大帅是几十年的交情,否则,楼大帅肯定不会只是拉了一天肚子那么简单。按照刘大夫的话来说,楼大帅最近火气太大,需要清清火。 所以说,得罪谁也别得罪大夫,尤其是医术高明的大夫。 有了楼大帅的前车之鉴,李谨言每次见到刘大夫,都表现得异常“乖巧”,凡是刘大夫说的话一定照做,刘大夫开的药必须要吃。不过,李三少还是想打个商量,有没有办法让药别那么苦? 刘大夫摸了摸胡子,笑得十分慈祥:“良药苦口。” 李谨言:“……” 楼少帅回到房间时,李谨言正对着桌上的药碗运气,丫头站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 “少帅,你回来了。” 听到声响,李谨言抬头见是楼逍,知道自己这碗药绝对是不喝也得喝了。刚想伸手,楼少帅却几步走到桌边,先他一步端起药碗,送到嘴边,眉头也不皱的喝了一大口。 就在李谨言和丫头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楼少帅一手托住李谨言的后脑,俯身堵住了李谨言的嘴唇。 黑色的药汁沿着两人的嘴角蜿蜒而下,沿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丫头红着脸低下头,忙不迭的退出了房间,走到外边关上门,拍拍胸口,脸上的热意才慢慢褪了下去。 一口药全都吞下肚,李谨言还在傻愣愣的看着楼少帅,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刚才发生了什么? 见楼少帅打算继续,李谨言连忙说道:“少帅,我自己喝!”一边说,一边从楼少帅的手里抢过药碗,一饮而尽,比任何时候都干脆利落。放下碗,一杯温茶送到嘴边,李谨言就着杯口喝了一口,总算将嘴里的苦味压了下去。 带着枪茧的手指擦过他的嘴角,“再喝两剂,够了。” “恩。”李谨言点点头,开口问道:“少帅,和日本人谈判的事情怎么样了?” 楼少帅没说话,只是看着李谨言。 “能把日本的领事裁判权废除?“ “可以。” “还有南满铁路,安奉铁路,能不能都要回来?大不了赎买。” “恩。” “对了,还有关税,不过这个得和英国人谈吧?” 想起英国人,李谨言心里的火就又上来了。被英国人给耍了还得陪笑脸,不憋气才怪。不过现在还不能和英国人一拍两散,就算是当大爷捧着,也得硬着头皮和他们把生意做下去。等这群英国佬和德国人掐起来那天…… “想什么?” “没什么?”李谨言摇摇头,按住楼少帅摸到自己腰上的大手,表情严肃,态度认真的对楼少帅说道:“少帅,大夫说我身体很虚。” “恩。” “所以喝药期间禁-房——事。” “……” 李三少眨眨眼,要是他没看错,刚刚楼少帅,貌似在磨牙? 下一刻,李谨言的嘴被堵上了……虽然楼少帅没做到最后,可李三少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没出门,看看领子都遮不住的红印和有些发肿的嘴唇,李谨言默默在心里扎着某少帅的小人。 有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有没有?! 十一月三日,北六省同日本的第二轮谈判开始,这一次,日本人的气焰明显被打压下去不少,姿态也放低许多,至少有了打败仗的觉悟。负责谈判的日本代表刚刚接到大本营发来的消息,国内的情况并不乐观,民众对于此次帝国6军被华夏一个地方军阀打败十分不满,加上粮食欠收,很多地方又一次爆发了抢米运动。缺少华夏的矿石和资源,一些工厂也不得不停产,其中就有八幡制铁。这个时空中,汉冶萍并未全部落进日本人手中,南六省的宋舟和湖北的宋琦宁都不是好对付的,日本人想要凭借一个商人签订的股份转让合同控制汉冶萍,纯粹是白日做梦! 内阁面临了巨大的压力,随时都有倒台的可能。不少人趁机大肆发表反——政府,反天皇言论,其中就有小山庆的余党。小山庆的真实身份一直没有被公开,若是被日本民众得知小山庆是个华夏人,不是明摆着告诉国民,日本**,被一个华夏人耍得团团转,扰乱了天皇的葬礼不说,还被他刺杀了帝国“军神”乃木希典吗? 参与谈判的日本代表都十分清楚,若是不能尽快结束这场谈判,情况还会继续恶化下去,但是,华夏人提出的条件极为苛刻,如果他们全盘接受,恐怕在签完字之后,就会被勒令切腹。 华夏人寸步不让,日本人也梗着脖子硬撑,局面一直僵持不下。在谈判的间隙,楼少帅分别见了英法美德四国公使,再次申明态度,无论如何,华夏绝对不会让步。 德国公使再次站在了华夏一边,第一批磺胺已经被运回德国国内,经过临床试验,效果出奇的好。哪怕华夏人无法在西伯利亚找到矿藏,只凭借这种药物,德国也乐于和他们继续保持良好的关系。 美国公使则更多出于利益考虑,李谨言和美国洋行的关系很不错,家化厂的口红和香皂在美国十分畅销。想起家中的两瓶好酒和躺在水果篮里的那张汇票,美国人十分乐意帮华夏人说几句好话。 法国人的态度有些微妙,无论是北六省还是日本,都和法国没有太大关系,他们的传统势力在华夏的西南。 朱尔典从一开始就意识到情况会变成这样,在确定楼逍的态度之后,他告诉日本人,要么接受华夏人的要求,要么做好继续和华夏人打下去的准备。日本的确有远远强于华夏的海军,但是军舰到底不能上岸。况且,华夏的沿海城市涉及到各国的利益,辽东半岛和山东也是隔海相望,若是日本人强硬到底,难保北六省不会彻底向德国,冯施佩的远东舰队就停靠在青岛! 最终,日本人还是服软了。不过,在朱尔典的斡旋下,华夏也做了一些让步。 双方签订的合约,被后世称为,内容包括:废除日本在华夏的领事裁判权,华夏以赎买的方式,收回南满铁路宽城子至大石桥段经营权。日本不得在华夏从事采矿和与之相关的经营活动。除租界外,日本不得以任何名义在华夏驻军。日本赔偿华夏军费五千万两白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三章 楼夫人喜为楼家添丁,母子均安,成为了楼家的一件大喜事,道贺的人几乎要踩平楼家的门框。 楼夫人坐月子,不见外客,只在娘家来人时见上一面。李谨言第一次看到楼夫人的大哥白宝琦,足足愣了三分钟。他之前就觉得楼少帅的相貌像楼夫人更多一些,如今再看楼夫人的大哥,果然外甥像舅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打死李谨言也不会承认,见到白大老爷之后,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他和楼少帅要过一辈子的,比起楼大帅的版本,他还是更喜欢楼夫人大哥这一版的。人是视觉动物,这一点是根本没办法改变的。 白宝琦对李谨言的印象也十分不错,他送给李谨言的见面礼是一盒前清宫廷御用的徽墨,李谨言接过那个雕工精美的盒子,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半天后才想起来,好像是在某国家级博物馆里…… “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玩吧。”白宝琦笑得儒雅:“听说你瘦金体写得不错,什么时候和舅舅切磋切磋。” 李谨言干笑两声,他那一-手-狗-爬字,就不用拿来献丑了吧? 楼夫人靠在床上,一边看着躺在身边的楼二少,一边笑着说道:“大哥,你别为难言儿。” “我这怎么是为难?” “怎么不是为难?谁不知道你这个习惯,凡是见人字写得好的,就要切磋,切磋起来就没完,当心逍儿找你。” 白宝琦被楼夫人揭了短,也只得作罢,转而询问楼夫人,楼二少的名字定下来没有。 “还没有。”楼夫人说道:“大帅说等过了百日后再定。” 白宝琦摇摇头,“当初逍儿取名的事情你忘了吗?还是给父亲写封信,请他老人家定夺吧。” “大帅正在兴头上,我不想扫了他的兴。” “难道任由他给我外甥取个叫不出口的名字?” “那个……”李谨言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少帅的名字,不是大帅取的?” “不是。”楼夫人貌似想起了什么,拿起手绢掩着嘴笑,白宝琦却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对李谨言说道:“要是按照那个兵痞的意思,逍儿差一点就叫了……” “大哥!”楼夫人连忙止住了白宝琦的话,“这些就别对孩子说了。” 越是这样,李谨言越是好奇,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楼大帅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张纸,刚进门就说道:“夫人,来看看这几个名字怎么样……大哥,你也在啊。” “恩。”白宝琦转头看向楼大帅,笑得愈发温文儒雅:“妹夫,让我看看,你给外甥取了什么样的好名字?” 李谨言趁着楼大帅和白宝琦说话的时候,朝楼大帅手里的纸上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就对躺在楼夫人身边的楼二少充满了同情,看来,还是请楼少帅的外祖父,楼大帅的泰山大人来行事冠名权更加靠谱一些…… 这时丫头来报,有人来访。 楼夫人对李谨言道:“八成又是来道贺的,既然来了,你就去见见吧。要是不耐烦应付,直接打发了就是。” “是,娘。” 楼大帅自从晕倒醒来之后,就借口“年老体弱”,将手中的政务军务一股脑全部交给了楼少帅。哪怕刘大夫说楼大帅身体一切都好,可楼大帅就是认准了自己年近六十,该颐养天年,不管别人怎么说,就一句话:“找我儿子去。”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不会不明白楼大帅这番举动的含义。 来楼家贺喜的人更多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楼大帅真将位置传给楼少帅,不借这个机会在少帅面前露露脸,还要等到何时? 其中,有些夫人还带了自己的女儿来,就算李谨言再迟钝,看到那些面容较好的姑娘,再听那些夫人话里话外的打探楼少帅,也能隐约猜出几分。 他想不通这些人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楼夫人的路子走不通就来找他?明里暗里的提醒少帅总要有子嗣,好像他不答应就成了恶人。他就不明白了,楼少帅有没有儿子关这些外人什么事? 不过李谨言也发现,和楼家走的近的基本没有这么不识相的,反倒是那些初次登门,或者是官职不高的人家,常会有这样的举动。 “言少爷,您想啊,这……” 见那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杨夫人还想继续说,李谨言连忙抬手,这位真是个官太太?他怎么觉得像个媒婆似的?家里的姑娘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的,上杆子来给别人家当姨太太。难不成他们都忘了楼少帅“克妻”的事情?也对,有他李谨言在,要克也轮不到姨太太。 “杨夫人,你不用说了,少帅没有纳妾的打算。”李谨言直接把话挑明了,他不想继续和这些人周旋下去,纯粹是在浪费生命。有这时间,不如去工业区查看一下施工情况,或者是和英国人再谈谈进口种猪的事情。 “言少爷,”杨夫人有些尴尬,坐在她身旁的杨小姐也是一副潸然欲泣的样子,“这话,是您的意思?” “甭管是谁的意思,总之楼少帅不纳妾,懂了没?” 李谨言当真有些火了,来和他说这些话的,杨太太不是第一个,却是唯一让他发火的。她难道不会看人脸色吗?杨小姐坐在杨太太身边,也不说话,只是眼中含泪,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像朵惹人怜惜的小白花。 李谨言本不想说话这么难听,也不想发火的,可他实在是被这对母女烦透了,他都端茶送客两次了,怎么还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坐在对面的杨家母女同时眼睛一亮,李谨言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楼少帅来了。 “少帅。”李谨言也没起身,只是转过头打了个招呼,杨家母女却倏地站了起来,杨小姐更是含羞带怯的看向楼逍,衬着眼角的泪水,愈发显得娇媚。 楼少帅却看也没看她们,走到李谨言身边,“有人难为你?” “啊?”李谨言有些惊讶,心烦倒是有的,难为他还真说不上,不过楼少帅怎么知道的?侧过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二管家,李谨言马上明白了,看来,他现在在楼家的人缘还真是不错。 “是谁?”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楼少帅的语意不善。 杨家母女的脸色都是一变,见李谨言的目光转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腿都有些发软。她们怎么会被人撺掇几句就昏了头?李谨言能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在楼家站稳脚,又开厂又做生意的,怎么会是个任人揉耳根子软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四章 民国四年,1912年11月26日,北六省官银号正式开始筹办。 原财政局局长展长青被调任北六省对外关系局,楼夫人的兄长白宝琦接任财政局局长,原财政局副局长任午初被任命为北六省官银号总办,同白宝琦及财政局下属官员共同办理北六省财政,筹办官银号,制定章程。 任命少帅签发,楼大帅看过之后,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从抽屉中取出大帅印章交给楼少帅。 “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了。”楼大帅打开装有印章的盒子,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看起来不起眼,却代表着北六省最高权力的虎头印,“我这辈人老了,以后天下就是你们年轻人的。” 楼少帅双膝并拢,向楼大帅敬了一个军礼,“父亲,儿子绝不让您失望!” “好!”楼大帅哈哈笑了两声,“这才是我楼盛丰的好儿子!” 白宝琦最初并不想接手财政局,毕竟他是楼夫人的大哥,这其中涉及到的利益关系很难一句话说清楚。但在同楼夫人一番深谈之后,白宝琦改变了想法。 楼逍几乎是在白家长大的,他的处事方式和性格同楼盛丰有很大不同。楼盛丰几乎是赤手空拳打下了北六省,他手底下的人服他,敬他,对他忠心耿耿,却不一定会把这份忠心完全给楼逍。 哪怕楼少帅如今在全国声明赫赫,才干能力丝毫不逊色于楼大帅,甚至更胜一筹,但他还是太年轻了。 “所以才请大哥帮忙。”楼夫人很少用恳求的语气和兄长说话,但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心甘情愿。 “清枚,外戚揽权向来是上位者的大忌,你不会不清楚。” “我知道。”楼夫人点头,“只要五年,我只请大哥帮五年的忙。” “你想好了?” “想好了。”楼夫人抱着楼二少,看着怀里酣睡的婴儿,轻声说道:“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楼盛丰和他手底下的人什么样,我也清楚。逍儿如何我更明白。言儿也是好的,可他和逍儿一样,太年轻。别人服他却未必敬他。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事情,大哥见得还少吗?” 白宝琦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你特地写信请我来看小外甥,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大哥明鉴,我也是没其他办法了。靠我自己真的不成了。” “逍儿知道吗?” “知道。”楼夫人笑了,“这事还是逍儿主动和我提的。” “是吗?” 白宝琦不置可否,却没再坚持离开,又分别和楼大帅楼少帅谈过之后,才接受了北六省军政府财政局局长的职位,和自己的另一个妹夫成了同僚。 北六省官银号筹办的消息一经传出,在全国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如今的华夏金融业几乎全被外资掌控。鉴于前清遗留的问题,关税也一直被英法等国把持,税率极低,洋货大批量涌入华夏,对民族工业造成的冲击和损失无法估量。南北政府并非不想收回关税主权,奈何国家贫弱,洋人骄横,政府内部争权夺利,很难将力气使到一处,想要从列强手中收回关税主权,更是难上加难。 北六省军队先后打败了俄国和日本,取消了日俄两国在北六省境内的治外法权,重订同俄国的边界,收回南满铁路自宽城子到大石桥路段的经营权,已让国人倍受鼓舞,如今又开始筹办华夏人自己的银行,更是引得更多目光聚集。 李谨言没想到楼夫人的大哥竟然会被任命为财政局局长,现任北六省官银号总办的任午初更是听都没听说过。问过萧有德才知道,白宝琦和任午初都曾在国外留学,白宝琦毕业于柏林大学,任午初则获得了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学士学位,在攻读硕士学位时遇上了麻烦,被强行遣-送回国。 “麻烦?”李谨言沉吟片刻,再看手上的资料,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在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的一段时间,美国大规模掀起排华浪潮。从1882年的排华法案到延续性的盖瑞法案,华人在美国受到了极不公正的待遇。由于这个法案,很多华人被迫同家人永久分离,或被强制遣返,在美国非但无法获取公民权,反而时常遭到辱骂,逮捕,殴打。 当时的清廷懦弱无能,虽多次提出抗——议,却始终不敢采用报复手段。致使美国政府更加肆无忌惮,国会甚至通过了将排华法案无限期延长这一从根本上违背美国“立国精神”的议案。 任午初在美国求学时,正赶上美国国会通过该议案,他和许多华夏留学生一起联名致电当时的清政府驻美国大使馆,请求国家出面对在外的国民进行庇护,并对美国政府提出了抗——议。 很可惜,当时清政府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自顾不暇,根本无心理会在外的国民,而美国政府更是以扰乱社会治安等一系列罪名,将任午初等人逮捕并强制遣返。 当时任午初的导师,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的一名经济学教授,为了帮助任午初留在美国继续学业,曾多方奔走,甚至直接给纽约州的州长写信,说明任午初是极优秀的人才,只因他的种族就中断他的求学生涯,是极其错误的决定! 可惜的是,当时排华浪潮正席卷整个美国,这名大学教授的信直接被揉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所以任先生就回国了?” “是的。” 萧有德将一份关于任午初的详细资料交给李谨言,“任先生回国之后曾兴办事业,也曾资助郑怀恩革命。当初安庆起义能够成功,任午初功不可没。他曾是南方政府的第一任财政部部长,您的父亲也和他共事过。只可惜南方政府内部倾轧,贪污争权成风,任先生心灰意冷挂印而去,回到北方隐居不愿再出仕。亏得展部长是任先生的好友多次去请,言明军政府官员行事作风绝不同于南方,又见少帅外战大胜扬我国威,他才答应到财政局做事。” “也就是说,这次申请筹办官银号,以及之前财政局的一些事情,其实都是任先生的手笔?” “是的。”萧有德点头。 见萧有德点头,李谨言总算想通了,他之前还在奇怪,展长青展大局长从北方政府交通部跳槽到北六省财政局,本就是“跨专业”发展,之后更是顶着“财政局长”的头衔,做着“外交部长”的工作,身兼二职仍游刃有余。有如此不务正业的财政局长,北六省军政府的财政工作还一直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原来是财政局内有高人坐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五章 短短三天时间,北六省军队接管了省内的全部日本银行,包括支店在内共二十一家。仅有开设在旅顺的一家日本正金银行支店得以幸免。但好景不长,很快,大量手持银行存单的人就在这家支店的门前排起了长龙。随着挤兑风波愈演愈烈,其他的外资银行,例如华俄道胜银行也受到了波及。每天,银行还没有开始营业,就能看到大量的储户在银行门前排队,生怕晚了一刻就拿不到自己辛苦存下来的血汗钱。 虽然英法等国在华夏开设的银行暂时未受到牵连,却也隐隐有些担忧,眼下北六省内的情况,对外资银行都十分不利。日本人借机挑拨,妄图说服英法等国对华夏施加压力。 “诸位,这样下去,损失的将不只是日本的利益。”日本驻华全权公使伊集院说道:“这是华夏人的阴谋,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以战争赔款为借口,想要将在北六省内的外资银行全部挤垮!这是十分危险的,必须阻止他们!” 俄国公使点头表示赞同,英法美三国公使仍在考虑,德国公使哈克斯绍绅站起身,对伊集院说道:“那么,不如阁下劝说日本政府先将战争赔款交付给华夏人如何?” 哈克斯绍绅这句话一出,房间内众人的目光同时聚集在日本公使伊集院的身上。 美国公使显然十分赞同德国公使的意见:“若华夏人对外资银行动手的借口是战争赔款,为何不让这个借口彻底消失?” “的确。”法国公使也点头说道:“没有了借口,就没有了动手的理由。” 各国公使心中都明白,说到底,这件事还是日本不守信用引起的。英国公使朱尔典对日本人产生了极大的不满。是他说服华夏人在谈判桌上让步,并为此做了保证。日本人不遵守条约,未在规定期限内赔付华夏人一分钱,相当于在华夏人面前扫了他的面子。 朱尔典不在乎受损失的是华夏还是日本,让他恼火的是,作为大英帝国的公使,他的威严乃至大不列颠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日本人太不识相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一名身着洋服的华夏人推开门走进来,将一封电报交给了朱尔典。他是朱尔典在东交民巷官邸的管家,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在朱尔典的官邸服务了五年以上。 “诸位,”朱尔典看完电报,抬头说道:“这是北六省发来的电报。” 包括伊集院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朱尔典手中的电报上。 “电报上说,对日本银行的临时接管实属无奈,作为战胜一方,北六省必须保证自己的利益。只要日本人按照条约规定赔款,北六省军队将即刻解除对日本银行的军事接管。” 说到这里,朱尔典的目光转向俄国公使,“电报中还提到了此次被波及的其他外资银行,并对此深表遗憾。” “一派胡言!”伊集院公使大声说道:“借口,通通都是借口!” “那么,”朱尔典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起来,“阁下打算怎么办?难道日本人真打算赖账?” “必须给华夏人一个教训!”伊集院鼓动各国公使,“就像庚子年一样,组成联军出兵,让这些嚣张的华夏人知道,太过得意是会吃苦头的!” 众人面面相觑,德国公使和美国公使就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一样看着伊集院,连之前站在日本一边的俄国公使廓索维兹都用十分不理解的目光看向他,这个日本人当他们都是白痴吗? 组成联军进攻北六省,亏他能想得出来! 现在的欧洲局势如何,众人心知肚明。在这个关头组织联军,恐怕还没到华夏,联军内部就先打起来了。况且,就算联军能够打败北六省的军队,然后呢?最终获利的恐怕只有日本!当然,或许还要加上一个俄国。不过俄国宫廷内传出消息,沙皇的主要注意力已经彻底转向欧洲,主张在远东增兵的德米特里大公在拉斯普京坚持不懈的谗言和诋毁下失去了沙皇的信任。沙皇会在此时派兵到远东来吗?只要拉斯普京不想让德米特里大公重新掌权,丢了自己的脑袋,肯定会大力阻止。 德美两国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也不会在这时出兵,至于法国,高卢雄鸡的传统势力在华夏西南,千里迢迢的派兵进攻东北,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北六省没有紫禁城,也没有圆明园。 英国公使朱尔典鉴于日本这段时间的表现,打算向国内建议,重新考虑大不列颠和日本的结盟关系。华夏目前正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南北和谈一度中止,就算建成统一政府,恐怕也是政令不通。英国可以重点扶持某个军阀作为代言人,在北六省接连战胜俄国和日本之后,在华列强都产生了一个之前从没有过的念头,或许,一个强有力的华夏军阀,比某个外强中干的国家更有合作价值。 伊集院意识到目前的情况对自己十分不利,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终于,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英国公使朱尔典开口说道:“阁下,我希望日本能够履行同华夏人签订的合约。” “什么?!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朱尔典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日本打算违反条约,我将照会各国,华夏海关不再给予日本商品任何优惠待遇。同时,用于庚子赔款的关税,属于日本的那一部分也将交给北六省,抵偿此次战争赔款。” 目前华夏海关被欧美列强尤其是英国所控制。朱尔典的话相当于给日本人下达了最后通牒,要么赔款,要么,还是赔款。 各国公使对此都没有异议,无论如何,受到损失的只是日本。况且在这些列强眼中,日本就算整天叫嚷着脱亚入欧,也只是一群穿了文明人衣服的猴子而已。 朱尔典的决定很快以电报形式传回了北六省,知道一旦英国施加了压力,日本人肯定扛不了多久,北六省的大兵们立刻加快从日本银行搬钱的速度。包括库存的金条,银元,甚至各国货币都被一扫而空,就连日本银行发行的银圆券也没有放过。有几个大兵突发奇想,把银行柜台和库房大门也给拆了下来一起搬走。按照那几个兵哥的话来说,库房大门是钢的,柜台也是好木料,搬回去说不准还有用处。 这一行动非但没有受到上峰的批评,反而得到了表扬。于是,在搬空库房之后,大兵们纷纷干起了拆迁工作。库房大门搬走,柜台搬走,椅子搬走,桌子搬走,连银行大门都被拆下来搬走。 总之,以抵押为名义,通通搬走! 在银行中工作的日本人和为日本人工作的华夏人也被临时看管起来。为了防止他们乱说话,往正义的北六省大兵身上泼脏水,李谨言特地吩咐萧有德一定要千方百计的做通这些人的“思想工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六章 外蒙计划 关北城李府 送走了来访的吕茵等人,李锦书兴冲冲的去见三夫人。 “娘,大帅府要办舞会是真的吗?” 三夫人正在看账,如今李府的开支全靠三房,大账小账全要过她的眼,加上零零碎碎的一些事情,一天里倒有大半天时间不得闲。 “你听谁说的?”听李锦书提到大帅府的舞会,三夫人的眉头微微一皱,放下账本,挥手让房间里的丫头都出去。门关上之后,让李锦书坐到自己身边,问道:“是不是刚刚离开的那几个?” “娘!” “我早和你说过,都是定了亲的人了,少和她们来往。”三夫人用力点了一下李锦书的额头,“整天在外边抛头露面,嚷嚷什么民主自由,好人家的姑娘谁这样?当初还拉着你去游-行,你知道我有多担心?早知道就不该送你去什么学堂!” “娘啊,您说什么呢。”李锦书不乐意了,“现在是民国,可不是清朝了。什么抛头露面的,我们那是为了国家的民主贡献自己的力量!还有,之前的游-行也是为了声援军队打败日本!怎么就被你说成这样了?” “还犟嘴,你倒是有理了。”三夫人也有些动气了,“扔进你谨言堂哥车里的炸弹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你们胡闹,那些人怎么有下手的机会?” 李锦书不说话了。 “我当时是怎么和你说的?离这些人远点,你就是不听!大帅府办舞会的事情她们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特地来和你说?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想不明白吗?” “娘,不是这样的。” “还能是怎么样?”三夫人又点了李锦书的额头一下,“你好歹是我生的,就不能长长脑子吗?被人当个锤子使,还给人说好话!我现在是明白了,还是老太太明智,亏得没把你定给楼少帅身旁的副官,否则,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就是给咱家招祸呢!” 李锦书还是第一次被三夫人这么训斥,虽然只有母女俩,脸上还是火辣辣的发烧,眼角发红,咬着嘴唇,泪珠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三夫人见她这样,到底还是心软了,拉过李锦书的手拍了拍,“锦书,听娘的话,娘总不会害你。以后离那几个,尤其是叫吕茵的远着点,那姑娘表面看起来正派,可那双眼睛……娘这一辈子见过不少人,她不是什么好人。” 李锦书没说话,低下了头,三夫人也只当她答应了。继续说道:“大帅府的确是要办舞会,说是为了庆祝少帅的生辰。不过你爹和我说,请的可都是达官显贵和各省要员,还有外国的公使。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还没拿准带不带你去。照我说,带你去和那些夫人小姐认识一下也未尝没有好处。不过你得听话,别再和吕茵那几个人有牵扯。” “可是……” “可是什么?” “我已经答应吕茵了。”李锦书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说要带她们一起去的。” “你!”三夫人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我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娘,是我主动说要带她们去的,你别怪吕茵她们。”李锦书拉着三夫人的胳膊摇了摇,“娘,你就答应吧,我保证一定听话,行不行?别让我在同学面前出尔反尔啊。” 三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敢情她刚才那番话都是白说了,自己这闺女的脑袋怎么就不开窍?! 李府外,吕茵等人走在路旁,迎面吹来的北风让几个小姑娘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吕茵,你为什么要和锦书说大帅府舞会的事情?”其中一个长着一双浓眉,颇有几分英气的女学生开口问道,“你今天叫我们一起来看锦书,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哪有。”吕茵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我只是好奇罢了。难道你们不好奇?” 都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又受过教育,读过一些西方翻译来的,对舞会宴会自然好奇,吕茵这么一说,当即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但之前问话的女学生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吕茵。 “你别岔开话题,这是两码事。”那个女学生皱着眉,“你来看锦书是假的,真正的意图,是想让锦书带你去舞会吧?” “杨聘婷,你少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叫做杨聘婷的女孩子冷笑一声,“你当只有你自己是个聪明的,旁人都是白痴?你做了什么,杨秀儿可是都告诉我了!” “我做什么了?”吕茵也冷笑道:“杨秀儿自己不要脸想给楼家做妾,得到这个下场,旁人可没逼她! “你!” 杨聘婷气得想要动手,旁边几个女学生连忙拉住她:“聘婷,吕茵,快别吵了。大家都是同学,是好姐妹,这样多不好。” “是啊是啊,别吵了。” “谁和她是好姐妹?!”杨聘婷一把甩开拉着她的女孩子,“我提醒你们几句,趁早离她远点,要是哪天被这个姓吕的卖了,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说完转身就走。 其他几个女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和杨聘婷交好的当即追了上去,另外几个却留下来劝着吕茵:“你别生气,娉婷脾气一向不好,她也是因为秀儿的事情气糊涂了。” 杨聘婷和杨秀儿是亲戚,杨副处长被撤了职,杨聘婷的父亲也或多或少的受了些影响。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后,杨聘婷就恨上了吕家母女,再想吕茵之前的种种,算是看清了她这个人。今天见她来找李锦书,话里话外不离大帅府的舞会,猜也能猜到她在打什么主意。 “什么打倒军阀,打倒封建势力!”杨聘婷对追上来的两个女孩子说道:“看着吧,只要找到机会,第一个要扒上去的就是她!你们和我好,我才告诉你们,这吕茵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都少理会她。” “行了,我们都知道。” 几个女学生自走出李家到分道扬镳,身后一直有几个人跟着。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太起眼,属于扔进人堆里眨眼就找不到的那一种,可只要是练家子就能发现,他们身上的功夫都不弱。 “豹子,萧先生让咱们跟着这几个女学生,到底是为什么?” “我哪知道。”被叫做豹子的男人,双手拢在袖子里,蹲在墙角,“萧先生吩咐的,我们照做就是。” “这盯了几天,也没盯出个什么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七章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12月9日,冬月初一 大帅府举办西式舞会的消息传遍了关北城,城里的不少报社都派记者守在大帅门口,就为抓到第一手消息。最早行动的是文老板手下的记者,其他报社得到消息后也纷纷效仿,记者们举着笨重的相机,冒着寒风守在“最佳”位置,每当有一辆车开过来,所有人立刻严阵以待,按照李谨言的话来说,已最初具备了后世娱记和狗仔们的职业风范。 在从萧有德那里得知某些人企图在舞会期间上演一场好戏之后,李谨言就打定了主意,既然有人不愿意消停,他也就甭和这些人客气了。让他们见识一下信息爆-炸时代的某些手段,知道什么叫黑人到底,才会明白怕字怎么写。 这些记者就是特地为他们安排的。希望某些人不要临场退缩,让他的一番“苦心”白费了。 李谨言破天荒的穿了一身浅色的西装,习惯了长衫,很长时间没穿过衬衫长裤,李三少站在镜子前打领带时还颇有些不习惯。看着镜子里的人,李谨言的动作突然顿住了,闭上眼睛用力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闪过的画面全都抛开,告诉自己,以前的种种都该埋藏在记忆的最深处,当下的一切才是真实。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谨言睁开眼,镜子里映出了楼少帅的身影。 笔挺的褐色军装,长腿包裹在军裤和黑色的马靴中,巴掌宽的武装带勒出劲瘦的腰身,肩膀上的金色将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浓墨一般的眉毛,深黑的眼。 李谨言注视着镜子里的男人,直到楼少帅抬起他的下巴,用眼神告诉他,继续看下去,后果必须自负。 “少帅,刚刚我在走神,”李谨言扯了一下嘴角,后果自负什么的,果然很有威胁性。 楼少帅没有说话,也没放开他,就在李谨言几乎要撑不住脸上的笑容时,低头吻上他的嘴唇,浅尝辄止。 “我的。”蜻蜓点水般的吻一一落在李谨言的嘴唇,鼻尖和额头,“记住。” 李谨言的意识有些模糊,听到楼少帅的话,下意识的反问道:“记住……什么?” “……” 下一刻,楼少帅扯开他的衬衫领口,一口咬在了他的颈侧。 李谨言顿时清醒了,连忙去推他,“少帅!”脖子上印着个牙印,他还怎么见人? 丫头走进来时,恰好见到这一幕,连忙退了出去,随后进来的乔乐山却靠在门框上,吹了一声口哨。 “抱歉,我来的不是时候。”乔乐山环抱双臂,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歉意,“或许该让外边的人再等三十分钟,或者是一个小时?” “乔乐山。”楼少帅抬起头,拉好了李谨言的领口,“你可以继续说下去。” 没有起伏的语调,再明显不过的威胁和杀气,乔乐山果断闭嘴。他还有大好的人生,不想因为目睹了一场……恩,舞会前的激-情,就被杀人灭口。 “我还以为这段时间都见不到你了。”李谨言重新开始打领带。 乔乐山耸了耸肩膀,“我不可能整天关在实验室里,我也需要休息和娱乐。” “我不会阻止你休息和娱乐,”李谨言一呲牙:“但我希望付给你的薪水不会白费。” “当然不会。”乔乐山眨眨眼,“我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员工,就像楼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丈夫一样。” 李谨言一直没等到楼少帅的翻译,转头问道:“少帅,他在说什么?” “他在夸自己。” “只是这样?”李谨言十分怀疑,夸自己的时候,眼神需要如此这般的……猥琐? 果然天才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吗? 下午四点,参加舞会的客人6续抵达。一辆又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大帅府的门前,展长青和展夫人走下车时,恰好遇到了代表沈家出席舞会的沈和端。 “展局长,展夫人。” 沈和端在北六省军官军校教导处任职,也同展长青打过交道。展长青对沈和端的印象还算不错,但同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展长青能轻易看出,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性格中的缺点和优点一样突出。或许沈泽平早已看出了他性格中的问题,才想尽办法将他调离军政府,改到军校教导处任职。传言是军校校长看好沈和端,主动去向楼大帅要人,实际上是怎么回事,该知道的人全都一清二楚。 所谓的信仰,主义,在展长青看来都是虚的,只有为国为民脚踏实地的办事才是实际。 当然,这并不是说沈和端这个人有太大的问题,年轻人热血一点,理想化一点不是错误。像楼盛丰的儿子那样才是不正常。 二十岁的年纪,却有着三十岁的沉稳,四十岁的算计,五十岁的老辣。还有他媳妇,当真是两口子,披着一身羊皮,坑人的时候却能呲出一口狼牙。 “长青?”展夫人推了展长青一下,“你想什么呢?沈主任和你说话呢。” “没什么。”展长青笑着拍了拍展夫人的手,“沈主任,咱们进去吧。” “不敢,在下只是副职,展局长先请。“ 展长青三人走进大帅府后,又一辆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李三老爷和三夫人从车里走了下来,却没看到李锦书的身影。 原来今天下午,吕茵再一次不请自来,虽然不是一身盛装,却也是精心打扮过的。门房让她进了李府,领路的丫头却没让她见到李锦书,而是直接把她带到了三夫人的面前。 “吕小姐,”三夫人端坐在圆凳上,一身锦绣旗袍,脑后的发髻上斜插一支凤口衔珠金簪,用一种看戏子般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一番,直看得她脸色涨红,才缓缓开口说道:“锦书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吕小姐,请你回去吧。” 吕茵咬着嘴唇,尽一切努力掩饰她的怒意,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有些扭曲,“李夫人,锦书不适,我更应该去看看她。” “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吗?”三夫人的神色愈发鄙夷了,“我见过不少攀龙附凤借着梯子爬高枝的。像你这样没脸没皮的,我还是头回见。” “李夫人,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我真的……” “误会?”三夫人打断了吕茵的辩解:“你就是端着这么一副样子骗了锦书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八章 发生在大帅府外的一场闹剧,只能算是舞会上的一段小插曲。对李谨言来说,接下来和英国人的商谈才是重头戏。 不过在那之前,作为主人,楼少帅和李谨言必须跳第一支舞。 被楼少帅带到大厅中央时,李谨言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少帅,我不会跳这个。” “没关系。”有力的手臂撑住李谨言的腰,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跟着我。” 两个男人的华尔兹,在李谨言看来未免有些滑稽。可是,当楼少帅牵着他的手,在施特劳斯的圆舞曲中旋转,大手轻抚过他的背,漆黑的眼眸凝视着他,李谨言的大脑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原来一个男人,也可以如此的迷人。 乐曲终了,李谨言猛然间回到现实,他一定是昏头了,否则不会觉得楼少帅的嘴唇很诱人,也不会想扯开他的军装,是错觉!全都是错觉! “怎么?” 低沉的声音敲击着耳膜,李谨言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幸好有人来找楼少帅说话,在楼逍转身离开后,李谨言总算是松了口气。 越来越多的人走进舞池,李谨言冷静下来之后,终于想起自己今晚要做的事情,端着酒杯走向坐在沙发上英国公使朱尔典。 “公使阁下,”李谨言笑着走到沙发前,“介意我坐下吗?” “不,请坐。”朱尔典说道:“这是个美好的夜晚。” 李谨言仔细观察着朱尔典,寒暄几句之后,试探着说道:“公使阁下,不知贵国对出售一批工业设备的订单是否感兴趣?” “您是指?” “一整套铁矿采矿设备,两座炼铁高炉,一个造船厂,主要用于建造货轮。而且,这只是第一笔订单。” “第一笔?” “是的。”李谨言意识到鱼儿终于开始上钩,心里有了底,“采购这些设备,保守估计也需要一千万大洋。” “据我所知,贵方和德国已经有了合作关系?” 朱尔典的消息灵通让李谨言有瞬间的惊讶,不过想到前不久从青岛大批运抵北六省的机器和随行的德国人,李谨言便释然了,这么大的动作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只要下力气去查,总是会查到些蛛丝马迹。既然被英国人知道了,李谨言也不打算隐瞒了。 “我们的确和德国人有合作。不过,我相信阁下也听说过一句话,鸡蛋不应该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李谨言笑眯眯的说道:“德国人的机器很好,但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同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合作。” 李谨言丝毫没有掩饰的恭维,让朱尔典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过朱尔典也不会被李谨言三两句话就随意打动,毕竟李谨言不是北六省的实际统治者,而且这么大的一笔订单,他打算用什么来偿付? “日本的战争赔款,您觉得如何?”李谨言干脆再添了一把火,“您也知道,钱如果不花出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据我所知,日本人还没有给出一分钱。”朱尔典说到这里,顿了顿,开了个别有深意的玩笑,“当然,如果他们不打算要回被临时接管的银行的话,可以一直坚持不付钱。” 李谨言听明白了朱尔典这个玩笑里的潜台词,摇头说道:“请公使阁下放心,北六省军队的接管行动只针对日本银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赖账并不是个好习惯。” “的确。”朱尔典点头。 当说到朱尔典给日本人下达的最后通牒时,李谨言终于投出了今晚的另一个重磅炸弹。 “公使阁下,这不就是购买机械设备的货款吗?” 朱尔典愣了一下,看向李谨言的目光不由得产生了变化。 接下来,李谨言开始不遗余力的劝说朱尔典,用日本人的庚子赔款为华夏购买英国机器,对华夏和英国来说可谓是双赢。北六省不必担心拿不到战争赔款,英国也不用再担忧这次的银行风波会波及到自身。而且,更重要的是,双方都算是“师出有名”。 “阁下觉得如何?” “恕我直言,这件事您可以做主吗?” “我只是向您提出建议,如果您觉得可行,不妨和能做最终决定的人详谈,如何?” 李谨言相信朱尔典已经动心了,只要能让英国人点头,日本就再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扣押日本人的庚子赔款交给北六省,主意听起来不错,但中间却存在太多的变数。毕竟英国和日本是同盟关系,很难保证英国人是否会中途变卦。不如将这笔钱拿来购买英国机器,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没有人会傻到把钱往外推。 将钱扣下给别人,和将钱扣下装进自己的口袋,哪种选择更好? 李谨言计划从英国购买的机器设备基本不涉及武器制造,英国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若是这笔订单能够成功,也可以给德国人提个醒,北六省的选择不是只有德国。若想让双方的“蜜月期”持续下去,就得多花点力气。 在考虑了几分钟之后,朱尔典告诉李谨言,他需要休息一下。 “二楼的书房,是个休息的好地方。”李谨言叫人为朱尔典引路,自己走到楼少帅的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好。”楼少帅点点头,对身旁的法国公使说了一句:“失陪。” 李谨言对面带疑惑的法国公使说道:“少帅临时有事,事实上,我很早就想和您谈一下,关于时尚之都巴黎……” 伊集院和矢田阴沉的盯着和人谈笑风生的李谨言,李谨言察觉到两人的目光,好心情的朝两人举了举酒杯。此举让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矢田君,”伊集院压低了声音:“同河下君联系,将这次计划的知情人全部送走。” “是!” 这次舞会,司马君和宋舟都没有露面,却不约而同送来了厚礼,大概是猜到楼家此举肯定不简单,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第二天,关北城的大小报纸都刊登了青年学生在大帅府门前闹事的新闻,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些学生过于激——进,行事鲁莽,虽有同情的言论,但谴责之声却更多。 李谨言创办的收容所却因此事意外的名声大噪,关北城的一些士绅了解到收容所的一应开销全部是李谨言所出之后,纷纷慷慨解囊进行捐助。李谨言没有白拿他们的钱,将所有捐赠人的名字和捐赠数额都一一记下,连续几日刊登在关北城的各大报刊头版上,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特地编了几个段子,一时之间,这些人的善名几乎传遍了北六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九十九章 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12月15日,英国和北六省签订了一份总价值一千万银圆的机械购买合同。双方在没有通知日本政府的前提下,以日本向北六省的战争赔款作为抵押,达成了合作意向,并在合用上签字。 日本是在合同签订并切实履行之后,才得知自己被华夏和英国联手坑了一把。 英国领事亲自登门告知日方,得益于他们的大力斡旋,北六省答应于12月2o日后,解除对省内二十一家日本银行和支店的军事接管,并将被扣押的店内人员交还日方。作为日本的盟友,他们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最大努力,日本不必太感谢他们。 当时兼任内阁总理大臣及外务大臣的桂太郎,险些没被英国人气吐血。 日本此时内外交困,刚打了败仗,国内的民众怨声载道,哪怕满肚子怨气,也只能在英国人面前装孙子。眼睁睁看着英国人将手伸进自己的钱袋,还要点头哈腰说一声:“您辛苦了。” 12月21日,北六省按照同英国人的约定,解除了对二十一家日本银行和支店的武装接管。在北六省的大兵撤走之后,这些银行除了拆不走的土墙,连窗户都不剩一扇了。 日本人跳着脚抗-议,兵哥们视若无睹,在枪口和子弹面前,抗议?抗议算个鸟!再嚷嚷,把你嘴里的牙全都敲下来! “排长说了不能见血。” “不见血?” 正举着枪托打算往下砸的兵哥动作一顿,利落的收回枪,一拳头砸黑了那个日本矬子的眼眶,砸完一甩手,“没见血。” “……” 1912年底,国际上的局势渐趋紧张,不久前,联合希腊等国打败了土耳其的塞尔维亚,差一点因为波斯尼亚和奥匈帝国掐起来。虽然最后没有爆发战争,但巴尔干这个火药桶早晚有被点燃的一天。 华夏国内也不太平,汉口租界的人力车夫又一次全体罢工,要求政府履行之前的承诺减轻捐税。租界出动了警察,险些酿成流血事件。 被南北几省军队分割占领的山东境内民怨沸腾,民众们自发组织走上街头请愿,要求外省军队退出山东。有类似情况的安徽也自发组织了民团,并由安徽士绅联名上书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若外省军队不退出安徽,他们就自己动手! 山东是北方的地盘,安徽隶属于南方,之前南北交战,双方的军队犬牙交错,几乎打成一团,之后战端暂时平息,双方进行和谈,不想楼大帅遇刺,和谈被迫中止。 没等双方商定第二轮和谈时间,北六省突然和日本打了起来,还打得日本人满头包,国内的目光全都被吸引到南满的战事上,自然无暇关注山东和安徽的问题。如今北六省和日本人的战事告一段落,也暂时没和谁再打一场的意向,这些因南北内战和谈中断造成的问题一下全都凸显出来。 这样的局面该如何处理? 没人能拿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山东的韩庵山哪怕知道自己的下场可能和郑怀恩一样,注定要做个寓公,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把地盘拱手相让,哪怕背着一个逃跑督帅的名头,也要最后“折腾”一下,这次山东境内的事情,他没少在背后煽风点火。宋舟更不可能把经营多年的安徽让给北方,如此,双方除了再打,就只有继续和谈。 和谈,却是谈何容易。 李谨言放下报纸,叹了口气。 由于季节的因素,关北城外的工业区已经6续停工,等到明年春天土地解冻之后,工程才能继续。李谨言却没有太多的空闲,他最近正想方设法说服英国洋行的乔治再和他签一笔种猪的订单。他发誓,这次他会把合同上的每个字都背下来,绝不再让约翰牛占便宜! 湖州的顾老先生不久前给李谨言写了一封信,顾家的皂厂已经建成,明年一月就能投产。届时,他希望李谨言能够南下到湖州见上一面,不只是他,他的几个老友也很想见见李谨言。 “南下啊。” 提到南方,就不免想到上海的花花世界十里洋场。这个年代的上海会是什么样子?李谨言真的很好奇,但也只是好奇罢了。距离一战爆发只剩下一年,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比起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是赚钱更重要。 关北城外的收容所已经交给专人负责管理,并且在征得楼少帅的同意之后,挂上了军政府的牌子。这样一来,就算还有人想要找茬挑事,也得仔细掂量一下。李谨言顶多会把闹事的人从收容所赶出去,但惹到了军政府,说不准就要掉脑袋的。 所以说,封建军阀什么的,独-裁专横什么的,有时候还是挺好用的。 关北城中的几所学校已经分批组织学生到收容所进行了参观,亲眼看到收容所里的情形,亲自和这里的人交谈过,很多学生都沉默了。 “我们的信仰,在这些人眼中还比不上手里的一个馒头。”参观过收容所的杨聘婷在她的日记中这样写到:“我第一次真正的看清楚这个世界,我们整日挂在嘴边的劳苦大众,不正是这些人吗?他们所需要的和我们所追求的竟然有着如此大的不同,这让我震惊,也羞愧。” 和杨聘婷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在回到学校之后,他们一改往日的浮躁,开始思索自己今后到底该走怎样的道路。不少人得知收容所的人手不够时,还主动提出到收容所帮忙做事。 对此,李谨言是乐见其成。 或许这些青年学生做事会很鲁莽,性格显得浮躁,他们的某些想法和行为在旁人看来十分可笑,但是,没有人能够否认他们是这个时代和这个国家最宝贵的财富。他们不缺少爱国的热情,做事的能力,而且,这种较真的性格,十分适合到“廉政公署”一类的政府机构中工作。只不过在现阶段,他们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可以让他们在课余时间到收容所帮忙,就当做是课外实践。” 李谨言的建议很快被采纳了,并且,在亲自去了几次收容所,也和在那里帮忙的学生进行过几次交谈之后,李三少终于收到了两辈子以来的第一封情书。 散发着淡香的信纸,娟秀的字迹,李谨言在瞬间的感慨之后,头一个念头不是将这封信收好,而是想办法毁尸灭迹。 和楼少帅相处久了,李谨言愈发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以后的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表明,他此举当真是无比的正确。 李谨言神游到一半,突然打了个激灵,抬起头,不知何时,楼少帅已经处理完了公事,坐在办公桌后,单手搭在桌上,另一只手耙梳过黑发,抬眼看向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章 “华夏地广而民众,现今之大势,莫如分省而治……如美联邦之例,立省宪,设省议会,于各省之上建中央统一政府,设国宪,国议会,仍无妨国家之统一大权。”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1月1日,一篇题为的文章,刊登在关北第二大报时事要闻的头版,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如今,时政要闻已经从一个专门刊登花边新闻的小报,发展为发行量八千多份的大报,几乎占据了关北城报业的半壁江山,也逐渐成为北六省最具影响力的报纸之一。 在和李谨言商量之后,文老板对时政要闻进行了改版,从一周一刊,变为了一周两刊,增刊主要延续了时政要闻以往的风格,专门报道关北城大街小巷的奇闻异事,名人趣闻和花边新闻,即便有涉及到政治事件的报道,也多是从国外报纸及国内各大报刊上转载。对于相关事件的评论,也多以插科打诨的语气,博读报人一笑罢了。 一文刊出,则彻底打破了时政要闻以往的风格。 “这不是没办法吗?”李谨言也挺无奈的,是他自己和楼少帅说,手下的报纸绝对不会涉及到政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自己打脸。不过为了引起更多人的关注,这一巴掌,他挨得也算是值得。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李谨言掸了掸衣襟上洒落的雪花,“文老板,你也叮嘱下边的人,咱们这次算是吃了一回螃蟹,我也事先和少帅打过招呼,不过螃蟹不能多吃,吃多了要闹肚子的。” “都听三少爷的。”文老板捋了捋嘴角的两撇胡子,“关于您之前提的那个名人的专访,咱们什么时候下手?” 下手? 李谨言的额头滑下三条黑线,果然是江洋大盗出身,就算成了报社老板,依旧不忘老本行。 “华夏地广而民众,现今之大势,莫如分省而治……如美联邦之例,立省宪,设省议会,于各省之上建中央统一政府,设国宪,国议会,仍无妨国家之统一大权。”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1月1日,一篇题为的文章,刊登在关北第二大报时事要闻的头版,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如今,时政要闻已经从一个专门刊登花边新闻的小报,发展为发行量八千多份的大报,几乎占据了关北城报业的半壁江山,也逐渐成为北六省最具影响力的报纸之一。 在和李谨言商量之后,文老板对时政要闻进行了改版,从一周一刊,变为了一周两刊,增刊主要延续了时政要闻以往的风格,专门报道关北城大街小巷的奇闻异事,名人趣闻和花边新闻,即便有涉及到政治事件的报道,也多是从国外报纸及国内各大报刊上转载。对于相关事件的评论,也多以插科打诨的语气,博读报人一笑罢了。 一文刊出,则彻底打破了时政要闻以往的风格。 “这不是没办法吗?”李谨言也挺无奈的,是他自己和楼少帅说,手下的报纸绝对不会涉及到政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自己打脸。不过为了引起更多人的关注,这一巴掌,他挨得也算是值得。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李谨言掸了掸衣襟上洒落的雪花,“文老板,你也叮嘱下边的人,咱们这次算是吃了一回螃蟹,我也事先和少帅打过招呼,不过螃蟹不能多吃,吃多了要闹肚子的。” “都听三少爷的。”文老板捋了捋嘴角的两撇胡子,“关于您之前提的那个名人的专访,咱们什么时候下手?” 下手? 李谨言的额头滑下三条黑线,果然是江洋大盗出身,就算成了报社老板,依旧不忘老本行。 “这一刊是来不及了。”李谨言掰着指头算了算,“要想吸引眼球就要逮个大头。咱们第一期专访就要找个大人物,才能彻底打响名声。” “您是说?” “楼大帅!”李谨言一握拳头,“近水楼台,不访他访谁?只要大帅的专访报道一出,你想再访谁,不是手到擒来?” 文老板听了,顿时双眼发亮,“那就有赖三少爷帮忙了。” “自然。”报社赚钱,也意味着他赚钱,手边有资源却白白浪费,那是傻子的作风。况且楼大帅将政务一股脑的丢给楼少帅之后,这段时间都闲在家里,也该给他找点事情做。毕竟是将来还要参选联合政府大总统不是? 离开报社之后,李谨言让司机开车去李家。月底李锦书就要出嫁,李谨铭的身体依旧不好,能背李锦书出门的只剩下李谨言。不过李谨言的身份摆在那里,李三老爷和三夫人都有些发愁,谁去开这个口?再者,按照常理来说,李谨言现在已经是楼家的人了,让他背李锦书出门,合适吗? 最终还是老太太发话,请李谨言回来一趟。 门房早就被嘱咐过,三少爷今天回来,机灵着点,见带有大帅府标志的车子停在李府前,立刻打开了大门。 李谨言被迎进了三房,让他没想到的是,老太太竟然也在。 “老太太,身体康健。” “好,好。”老太太没等李谨言的腰弯下去,就让三夫人拉住了他,“你这孩子,难得回来一趟,就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了。” 李三老爷坐在一旁,房间里却不见李锦书姐妹。 自从出了吕茵那件事之后,李锦书就一直被关在家里,连学校也不许去了。三夫人明白,若不能将她的性子彻底扳过来,进了沈家早晚要吃亏,十有八——九还会给家里招祸。可惜李锦书的脑袋总是不开窍,就算三夫人说破了嘴皮子,她也不答应一声。没办法,三夫人只得请示了老太太,老太太问了三夫人一句,能不能狠下心? 事到临头,三夫人就算不忍心也不行了。 李锦书被关进家中的祠堂。一连五天,每天都只有一碗清水,一个冷馒头,馒头硬得几乎咬不动。 开始三天,李锦书还硬着脾气不肯低头,到了第四天,她终于撑不住了,流着眼泪将那个馒头吃得干干净净,第五天,当三夫人出现在祠堂门口时,她一下扑到了三夫人的怀里,哭着说;“娘,我错了,我再也不任性了。” 当天李锦书就被放出了祠堂。老太太把李锦书和李锦画一起叫到正房,当着三夫人的面对姐妹俩说道:“你们是李家的女儿,在家千好万好,做错了什么都有爹娘长辈帮你们担着。一旦出了家门,就是别人家的人,行错一步,不只会累了自己,还会牵连到娘家。尤其是你,锦书。” 老太太的目光渐沉,“读书没有错,但读书读得脑子不对,就是错。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你娘都帮你瞒着,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想过没有,若是沈家因为这些事退亲,你怎么办?你今后还想嫁个好人家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零一章 一月中旬,随着时政要闻的增刊发行,楼大帅彻底火了一把。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对该篇专访报道稍加润色,直接就是一个评书新段子。 “当时,楼大帅单人匹马,手持长枪,直冲敌营,敌军闻听是楼盛丰杀来,无不丧胆……楼大帅大喝一声,只吓得那敌将双股战战……” 这股风潮兴起于关北城,风靡了北六省,还捎带上了天津和京城里的一些茶楼酒馆,若是哪个说大帅的辉煌战绩说上一两段,按照后世的话来说,绝对的out了! 李谨言没想到只是一篇专访就能造成这么轰动的效应。当即拍板,趁胜追击,将北六省内一干军政要员逐个点名,切实的来一场名人效应。 原本第二篇专访该是楼少帅,可惜他最近忙得几乎不见人影,想要专访,也得找到人才成啊! 北六省的军队正准备一场军事演习,演习的确切地点和时间都是未知,但这个消息一透露出去,就让时刻关注北六省军队动向的日本人连觉都睡不安稳。尤其是身在旅顺的大岛义昌,若北六省军队所谓的演习只是虚晃一枪,实际目的是对在大连的日军动手,那怎么办? “楼逍此人,狡猾的很!” 这句话已经成为了在南满驻守的日军的共识。 一向用鼻孔看人的日本6军,先是被楼少帅揍得鼻青脸肿满头包,紧接着被李谨言泼了一缸污水,洗也洗不掉。打了败仗丢了南满铁路大半段不说,还要赔款! 打算硬着头皮赖账,结果发现此路不通。楼少帅没兴趣和日本人扯皮,直接下令抄了他们在北六省内的银行,搬空了库房,连窗户门都拆下来带走,除了四面墙,连个钉子都不给他们留。 这样还不罢休,又和英国人联手黑了日本人的庚子赔款,狠狠坑了他们一把。 日本人憋屈啊,话说英国-鬼-畜-不是他们的盟友吗?怎么会和华夏人搅合在一起?搅合在一起就算了,还把手伸进了盟友的钱袋里,一个子都不剩的掏走! 现在日本人的日子很不好过,只要是财政上略有结余,马上就会被拿去填海军的无底洞,6军就像是后-娘-养的,拿到的军费总是比海军少,在南满打了败仗还要被海军嘲笑! 1月19日,桂太郎内阁终于在一片骂声中倒台,比历史上第三次桂太郎内阁提前结束了整整一个月,被称为海军之父的山本权兵卫上台组阁,执政党也成了立宪政友会,于是,一向和海军不和,也和立宪政友会看不对眼的日本6军,日子过得更加苦-逼-了。 要军费?国内财政紧张啊,紧紧裤腰带吧。一天两个饭团加上一条萝卜干,待遇已经很好了嘛。 在这种苦逼的情况下,如果北六省的军队突发奇想,脑袋一热,想把在大连的日军都赶下海……大岛义昌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他已经计划好,一旦事情有变立刻登船逃往朝鲜。丢脸与否不重要,保住命才更要紧。 至于这次演习到底是真是假,楼少帅是单纯的练兵还是想趁机对谁下手,在“演习”没开始之前,谁也猜不到结果。 楼少帅忙,李谨言也同样不得闲。 北六省和英国人签订的大笔订单终于让德国人产生了危机意识,为了保持和北六省的友好关系,不让北六省被英国人拉拢过去,德国人终于在发动机制造技术上松口了。 “德国人答应了?”李谨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柴油内燃机?” “先别高兴,”展长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德国人额外提出条件,他们要磺胺的详细资料。” “磺胺?” “对。” “这件事问过大帅和少帅了吗?” “问过了。”展长青道:“大帅的意思是言少爷看着办。少帅也一样。” “……”做甩手掌柜什么的,果真是一脉相承? “言少爷?” “详细资料还不能给他们。”至少在乔乐山把青霉素研究出来之前,不能给,“可以答应德国人,将提供给他们的磺胺数量增加一倍。” “这个条件德国人恐怕很难答应。” 李谨言耸了耸肩膀,“不答应也没办法。不过可以提醒他们一下,磺胺只有我们有,内燃机可不只他们有。” 说起内燃机制造,目前世界上最有话语权的应当是英国。德国的确有很高的机械制造技术,但英国人也不遑多让。虽然从英国人手里弄到内燃机制造技术也不是件容易事,但李谨言不想被德国人牵着鼻子走。哪怕是他有求于人。 “展部长,这件事咱们不能让步,和德国人怎么谈,还要请你多费心。” “既然如此,展某自当尽力” 送走了展长青,李谨言又迎来了另一位客人,丹麦洋行的经理约瑟夫。 “日安。” 约瑟夫是个典型的北欧人,身材高大,头发浓密,鼻子高挺,虽然是个商人,却总是会让李谨言产生北欧海盗的联想。 虽然和丹麦洋行购买种猪的生意没成,李谨言却一直没有死心,一次谈不成,可以谈两次,三次,总有能谈成的一天吧?英国佬太不是东西,耍人没商量,但人家现在是世界老大,连未来的世界警察都要跟在约翰牛的屁-股后边当小弟,李三少还没信心能和英国人掰腕子。 可惜的是,就算李谨言舌灿莲花,约瑟夫依旧不松口,李三少终于见识到了北欧人的固执。不过丹麦猪的生意谈不成,不代表他们没别的生意可做。在几次三番被丹麦人拒绝之后,李谨言突然想起了丹麦人的武器生产技术也是十分过硬的,最有名的就是装配了许多欧洲和拉美国家军队的麦德森机枪。之前北六省军队在满洲里和俄军作战时,曾经缴获过一挺丹麦出产的原装货,华夏国内也有仿制品,叫做轻机快炮。 作为世界上最早大规模生产的实用轻机枪,一挺麦德森机枪的重量还不到十公斤,几乎只有法国哈奇开斯的三分之一,在捷克式轻机枪问世之前,麦德森轻机枪除了成本较高之外,在重量,精确度以及可靠性等方面,一直稳坐轻机枪的头把交椅。 约瑟夫显然对武器生意很感兴趣,麦德森轻机枪除了装备丹麦本**队,还大量出口。光是俄罗斯就购买了不下一千五百挺,虽然由于庚子条约,欧洲各国一直对华夏实行武器禁运,但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条约的约束力越来越弱,就连当初态度最坚决的法国,也在向华夏的西南军阀出售武器。而据可靠消息,德国甚至在帮北六省建造一座兵工厂!这其中有多大的利润完全可想而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零二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1月23日 宋武一行乘坐的火车于午后时分抵达关北车站。由于山东境内的请愿活动,津浦线一度停运,原本预计的行程,不得不延长两天。 火车进站时,天空正飘着雪花,饶是如此,车站内也是一片忙碌景象。扛着大包小裹,穿着厚皮袄戴着棉帽子的北方汉子,穿得厚实抱着孩子的女人,还有挑着担子的小贩,维护秩序的警察,随着火车进站和出战的汽笛声,车站里的人声嘈杂成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情景出乎宋武的预料,他上次和孙清泉一起来关北时,车站里的人流大概只有现在的一半。可惜车站里的人大多行色匆匆,也不是个问话的好地方,只得将疑问暂时压下。 几人刚走出车站,就见不少车老板正在外边候着,一旦见到有人出来,排在前面的立刻上前询问:“坐不坐车?到城里每人五个铜板,行李多了另算。 没过一会,就有三波明显是生意人的坐上了车。接到生意的车老板甩起鞭子赶走了马车,排在后边的赶着马车上前,等着下一波出来的人。就算离得再近,也没见着有哪个车老板加塞压价抢客的。 “老板,要坐车不?” 宋武和同行的三个随员上了一辆马车,车老板很健谈,一边赶着车一边说道:“听几位的口音是南方来的吧?到关北来做生意?” “恩。”一个随员随口答应着,略带疑惑的问道:“这关北城看起来好像比以往热闹?” “可不是。”车老板和迎面而过的另一个车老板打过招呼,才接着说道:“几位是看到车站里的那些人了吧?都是到本溪鞍山找活干的。咱们少帅把南满的日本人打跑了,还把几个大矿都抢了回来,正缺人干活。一旦录用了,一个月至少也有二十块大洋,干的好的,能拿三十多块大洋,还包一天的饭,发棉衣,给地方住。” “真是这样?” “还能骗你们不成?随便找个人一打听就知道。”车老板哈哈一笑,“要不是我家里婆娘怀了娃,我也要去矿上找活干,干上三四个月,就够一家人一年的嚼用了。” 宋武等人没有再问,车老板倒是打开了话匣子,从铁路说到铁矿,又说到关北城建到一半的工业区,还问宋武等人是不是特地到工业区来建厂的。若是的话,来的可不是时候,现在天气冷,地冻得结实,要想建厂至少要再等两个月。 宋武一直没出声,都是由随员和那个车老板搭话,马车一直行到长宁街口,几个人下了车,车老板特地告诉他们,要是城里没熟人,一时找不到落脚的地,就到街边找个报童,一个铜板铁定能带到地方。 “就是那些穿土布棉袄的,都是住在收容所里的,身上的衣服都一样,好认。” “收容所?” “是李三少爷办的,不过现在是政府管。您没瞅见大街上一个要饭的都没有?都住在那里呢。” “李三少爷?” “啊,咱们少帅媳妇,顶能干的!” 和几人算清车钱,车老板就赶着车离开了。想趁着天色早再拉几趟生意,晚上买半个烧鸡回家,家里的婆娘前天就念叨着想吃这个,今天可不能再忘了。 街对面,刚刚车老板指给宋武看的报童已经卖剩下最后一份报纸,宋武朝那个报童招了招手,报童几步小跑过来:“先生买报纸?名人新刊,大帅府喜宴,钱大师长怒踢俄国熊!就最后一份了,再不买没有了!” 宋武买下报纸,又问了收容所和旅馆的事情,报童倒也没隐瞒,估计这段时间问他这些事的人不少,几句话就将收容所的情况说得明明白白,接着道:“要是先生想找旅馆,我现在就带几位去,好一点的,中等的,差一点的都有。不过得赶快,我还得回去听课。” “听课?” “学校里的小先生教我们认字,隔一天教一次,回去晚了占不着好地方。” 宋武没有再多问,让报童带他们找到一家条件相对不错的旅馆,按照之前车老板说的给了报童一个铜板。其中一个随员家里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见他机灵,又多给了他一枚大洋,不想报童却摇摇头:“先生,我娘说了,人不能太贪。您要是觉得我帮上了忙,就给我一个铜板,再多我是不能要的。” 见报童的神情不似作伪,那人也没坚持,只是叹了口气:“楼盛丰治下,倒真是和别处不同。” 宋武没说话,只是神色间也颇有感触。 隔日,宋武没像上次一样隐蔽行踪,私下里会见楼逍,而是直接亮明身份,亲自上门拜访。 “你说谁来了?” 楼大帅正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儿子,楼二少三个月了,长得愈发白胖讨人喜欢,动不动就咧嘴笑。说也奇怪,按理来说,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认人的,可每当楼大帅或者是楼少帅靠近时,楼二少从来就不笑,反倒是楼夫人和李谨言抱他时,总是咧开红润的小嘴,还咿呀出声。 “报告大帅,来人说他是宋武。” “宋舟的儿子?”楼大帅转过头,浓眉一皱,“这小子和他老子一样,睁眼闭眼都是心思。找我儿子去,老子没空。” “大帅,少帅在军营。” “那我儿媳妇……” “言少爷有事出去还没回来。” 楼大帅一摸光头,“老子这都‘赋闲’了,怎么还没个消停?” “大帅,你还是去看看把,把客人晾着不好。”楼夫人把楼二少抱起来,楼二少一改在楼大帅面前时的横眉冷对,马上笑得像个招财娃娃。 楼大帅:“……” 这一个两个的,都和他过不去,是吧?! 李谨言和丹麦的武器订单已经谈妥,根据双方签订的合同,最迟今年五月,六百挺麦德森轻机枪和十万发子弹就会交到李谨言的手里。历史上,这批轻机枪应该是出口到保加利亚,结果被德皇查获吞掉,如今有李谨言横插一杠子,加上北六省和德国目前的合作关系,威廉二世脸皮再厚,也找不到借口再把这六百挺机枪给吞了吧? 六百挺机枪买到手后怎么分不是李谨言操心的问题,他现在要想的是怎么保证这批机枪子弹安全运抵关北,中途不出现任何差错。毕竟这是军火,可不是肥皂罐头,真遇上胆肥的给扣下了,到时又是麻烦一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零三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1月23日 宋武一行乘坐的火车于午后时分抵达关北车站。由于山东境内的请愿活动,津浦线一度停运,原本预计的行程,不得不延长两天。 火车进站时,天空正飘着雪花,饶是如此,车站内也是一片忙碌景象。扛着大包小裹,穿着厚皮袄戴着棉帽子的北方汉子,穿得厚实抱着孩子的女人,还有挑着担子的小贩,维护秩序的警察,随着火车进站和出战的汽笛声,车站里的人声嘈杂成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情景出乎宋武的预料,他上次和孙清泉一起来关北时,车站里的人流大概只有现在的一半。可惜车站里的人大多行色匆匆,也不是个问话的好地方,只得将疑问暂时压下。 几人刚走出车站,就见不少车老板正在外边候着,一旦见到有人出来,排在前面的立刻上前询问:“坐不坐车?到城里每人五个铜板,行李多了另算。 没过一会,就有三波明显是生意人的坐上了车。接到生意的车老板甩起鞭子赶走了马车,排在后边的赶着马车上前,等着下一波出来的人。就算离得再近,也没见着有哪个车老板加塞压价抢客的。 “老板,要坐车不?” 宋武和同行的三个随员上了一辆马车,车老板很健谈,一边赶着车一边说道:“听几位的口音是南方来的吧?到关北来做生意?” 个随员随口答应着,略带疑惑的问道:“这关北城看起来好像比以往热闹?” “可不是。”车老板和迎面而过的另一个车老板打过招呼,才接着说道:“几位是看到车站里的那些人了吧?都是到本溪鞍山找活干的。咱们少帅把南满的日本人打跑了,还把几个大矿都抢了回来,正缺人干活。一旦录用了,一个月至少也有二十块大洋,干的好的,能拿三十多块大洋,还包一天的饭,发棉衣,给地方住。” “真是这样?” “还能骗你们不成?随便找个人一打听就知道。”车老板哈哈一笑,“要不是我家里婆娘怀了娃,我也要去矿上找活干,干上三四个月,就够一家人一年的嚼用了。” 宋武等人没有再问,车老板倒是打开了话匣子,从铁路说到铁矿,又说到关北城建到一半的工业区,还问宋武等人是不是特地到工业区来建厂的。若是的话,来的可不是时候,现在天气冷,地冻得结实,要想建厂至少要再等两个月。 宋武一直没出声,都是由随员和那个车老板搭话,马车一直行到长宁街口,几个人下了车,车老板特地告诉他们,要是城里没熟人,一时找不到落脚的地,就到街边找个报童,一个铜板铁定能带到地方。 “就是那些穿土布棉袄的,都是住在收容所里的,身上的衣服都一样,好认。” “收容所?” “是李三少爷办的,不过现在是政府管。您没瞅见大街上一个要饭的都没有?都住在那里呢。” “李三少爷?” “啊,咱们少帅媳妇,顶能干的!” 和几人算清车钱,车老板就赶着车离开了。想趁着天色早再拉几趟生意,晚上买半个烧鸡回家,家里的婆娘前天就念叨着想吃这个,今天可不能再忘了。 街对面,刚刚车老板指给宋武看的报童已经卖剩下最后一份报纸,宋武朝那个报童招了招手,报童几步小跑过来:“先生买报纸?名人新刊,大帅府喜宴,钱大师长怒踢俄国熊!就最后一份了,再不买没有了!” 宋武买下报纸,又问了收容所和旅馆的事情,报童倒也没隐瞒,估计这段时间问他这些事的人不少,几句话就将收容所的情况说得明明白白,接着道:“要是先生想找旅馆,我现在就带几位去,好一点的,中等的,差一点的都有。不过得赶快,我还得回去听课。” “听课?” “学校里的小先生教我们认字,隔一天教一次,回去晚了占不着好地方。” 宋武没有再多问,让报童带他们找到一家条件相对不错的旅馆,按照之前车老板说的给了报童一个铜板。其中一个随员家里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见他机灵,又多给了他一枚大洋,不想报童却摇摇头:“先生,我娘说了,人不能太贪。您要是觉得我帮上了忙,就给我一个铜板,再多我是不能要的。” 见报童的神情不似作伪,那人也没坚持,只是叹了口气:“楼盛丰治下,倒真是和别处不同。” 宋武没说话,只是神色间也颇有感触。 隔日,宋武没像上次一样隐蔽行踪,私下里会见楼逍,而是直接亮明身份,亲自上门拜访。 “你说谁来了?” 楼大帅正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儿子,楼二少三个月了,长得愈发白胖讨人喜欢,动不动就咧嘴笑。说也奇怪,按理来说,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认人的,可每当楼大帅或者是楼少帅靠近时,楼二少从来就不笑,反倒是楼夫人和李谨言抱他时,总是咧开红润的小嘴,还咿呀出声。 “报告大帅,来人说他是宋武。” “宋舟的儿子?”楼大帅转过头,浓眉一皱,“这小子和他老子一样,睁眼闭眼都是心思。找我儿子去,老子没空。” “大帅,少帅在军营。” “那我儿媳妇……” “言少爷有事出去还没回来。” 楼大帅一摸光头,“老子这都‘赋闲’了,怎么还没个消停?” “大帅,你还是去看看把,把客人晾着不好。”楼夫人把楼二少抱起来,楼二少一改在楼大帅面前时的横眉冷对,马上笑得像个招财娃娃。 楼大帅:“……” 这一个两个的,都和他过不去,是吧?! 李谨言和丹麦的武器订单已经谈妥,根据双方签订的合同,最迟今年五月,六百挺麦德森轻机枪和十万发子弹就会交到李谨言的手里。历史上,这批轻机枪应该是出口到保加利亚,结果被德皇查获吞掉,如今有李谨言横插一杠子,加上北六省和德国目前的合作关系,威廉二世脸皮再厚,也找不到借口再把这六百挺机枪给吞了吧? 六百挺机枪买到手后怎么分不是李谨言操心的问题,他现在要想的是怎么保证这批机枪子弹安全运抵关北,中途不出现任何差错。毕竟这是军火,可不是肥皂罐头,真遇上胆肥的给扣下了,到时又是麻烦一堆。 不过这件事还是要提前告诉楼少帅一声,要是真遇上了麻烦,恐怕最后还得要靠武力解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零四章 李谨言并未在李家停留太久,看过李老太爷之后,没有留饭,在傍晚前赶回了楼家。 “回来了?” 楼夫人正抱着楼二少轻轻拍着,刚刚吃饱肚子的楼二少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李谨言突然开始羡慕这个柔软生物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用操心任何事情,多幸福的生活。 “娘。” “出什么事了?”见李谨言神色间有些不对,楼夫人将怀里的楼二少交给奶娘,关心的问道:“厂子里出事了?” “不是。”李谨言摇摇头,将李老太爷的事情简单说了,“大夫说恐怕熬不过春节,已经让家里人开始准备后事了。锦书和沈家的亲事也得往后推。” “这样啊。”楼夫人也知道李谨言和李老太爷的关系到底如何,除了那层血缘,恐怕不比陌生人亲近多少。不过总归是李谨言的亲祖父,也不好多什么,“你得空就回去看看,若是有需要家里帮忙的尽管开口。” “谢谢娘。” “一家人谢什么。对了,家里来客了,等下还要吩咐厨房做几个南方菜。” “客人?” “宋舟的儿子宋武,你见过的。”楼夫人站起身,“说起来,宋家和咱们家也算是拐着弯的亲戚,若认真论起来,你还得叫宋武一声表哥。” 提起宋武,李谨言不由想起那把作为见面礼送给自己的象牙柄匕首。宋武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太过深沉,总觉得一不注意就要被他给卖了。想起这段时间闹得风风火火的联省自治,李谨言不难猜到宋武的来意,恐怕宋舟有些坐不住了吧?倒是司马大总统那边没什么动静。难不成真是因为被楼大帅抓住了把柄,对联合政府大总统的位置死心了? 书房里,宋武依旧没有摸清楚楼家父子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联省自治一旦实行,中央政府就要权力下放,相当于给各地军阀割据披了一层合法的外衣。制定省宪与否,还不是他们说得算?如此一来,日后想要集权更是难上加难。宋武百分之百肯定,楼盛丰和他父亲一样盯上了联合政府大总统的宝座,他难道甘心做个橡皮擦一样的总统? 但若不是,为何他几次试探,都没办法试探出楼家的后手到底是什么? 宋武想不通。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李谨言推开房门,探头进来,请三人下去吃晚饭。 “正好,贤侄也留下吃顿便饭。” 楼大帅站起身,宋武也不好拉着继续问。 三人走出书房,宋武走到李谨言面前停住了:“表弟,近来可好?” “还好,劳您记挂。”李谨言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心里却在腹诽,这人倒是挺会攀关系的,不过见了一面,送了他一把匕首,就表哥表弟的叫上了? 楼少帅走过来冷冷扫了宋武一眼,宋武却仿佛毫无觉察,继续说道:“总觉得比上次见你长高了点,你今年应该满十八了吧?什么时候过生日,表哥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我心领了,宋先生不必太费心。”李谨言连忙开口拒绝,开玩笑,一把匕首就够让他提心的了,再来一份大礼?他可不想连觉都睡不好。 “宋兄的美意,我替内子谢过。”楼少帅按住李谨言的肩膀:“宋兄家大业大,送礼,接着便是。” 李谨言看看宋武,再看看楼少帅,话说按着他肩膀这个,真的是楼少帅?怎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楼家的厨子里,不乏能做淮扬菜的,精致的菜肴摆上桌子,宋武也不免愣了一下。 “这北地厨子做的,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夫人费心了。”在楼夫人面前,宋武倒是没摆出以往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反倒真切的像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脸上的笑容竟然还透出了几分赧然。 李谨言眨眨眼,先是楼少帅,又是宋少帅,接下来该不会轮到楼大帅了吧?到底他们在书房里发生了什么,怎么都这么不对劲? 这就好像冰山里突然冒出一眼温泉,不和常理,也不靠谱啊。 不过,很快李谨言就发现了另一件事,宋武只吃了两碗饭就放下筷子。若不是饭菜不可口,就只说明一个问题,并不是所有的少帅都是饭桶……还是该说,打仗的能力和饭量成正比? 当夜,宋武告辞离开,楼家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喝茶。楼夫人抱着楼二少,楼大帅摇着拨浪鼓,楼少帅正襟危坐在沙发上,李谨言紧紧追随楼少帅的步伐,以免楼夫人再将楼二少塞进他怀里。 楼二少好像是打定了主意不给楼大帅面子,无论楼大帅怎么逗他,依旧是一副冷眉冷眼的样子,李谨言瞅瞅楼二少,再瞅瞅楼少帅,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笑什么?”楼少帅低头看向他,楼大帅和楼夫人也奇怪的看了过来。 “言儿,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李谨言摇头,再看一眼楼夫人怀里的楼二少,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这简直就是婴儿版的楼少帅! 楼夫人顺着李谨言的目光看了一眼小儿子,再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大儿子,明白了,然后也忍不住乐了。 “夫人,你们到底笑什么呢?” 楼大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顶,满脑袋问号,倒是楼少帅片刻间就想明白,一把握住李谨言的手腕,站起身,“父亲,母亲,我们回房了。” 话落,也不等楼大帅和楼夫人说话,拉着李谨言转身就走。 楼夫人推了推楼大帅,逍儿是打算拉着言儿回房算账? 楼大帅摇头,不知道,继续摇着拨浪鼓逗儿子。 楼二少终于不再摆酷,给面子的发出了一声:“咿呀。” 回到房间,房门刚一关上,李谨言就被腾空抱起,楼少几大步走到床边,将他扔在了床上。 床上铺着厚厚的被子,下面还垫着楼少帅之前猎获的熊皮,李谨言并没被摔疼,只是压到他身上的重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少帅……唔。” 一句话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温热的大手掀起长衫的下边,熟练的探入里衣,在腰际摩挲着。李谨言怕痒,腰侧有一块地方绝不能碰,一碰就浑身哆嗦。 “哈……” 在带着枪茧的手指擦过时,李谨言忍不住仰起头,想笑,发出的声音却更像是压抑不住的喘——息。微微凸起的喉结被咬住,说不上是疼痛还是麻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05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2月5日,农历大年除夕 一大早,关北城外的收容所里就忙开了。听说言少爷今天要过来,收容所里的每个角落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地板不用打蜡,都擦得光亮。 自从清理掉那些刺头和无赖之后,收容所里的秩序一直很好,里面的人也没闲着,每个人都想方设法的找些活做。有收容所的管理人作保,他们还从工厂里接到了糊纸盒一类的工作,按件算钱,每天也能赚几十文。 李谨言从一开始就在给这些人灌输一个观念,只要有手有脚,就没人是废人。自己赚钱穿衣吃才踏实!收容所不会永远收留他们,总有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从创办到如今两个多月,关北城外的收容所已经逐渐走上了正轨,挂上军政府的牌子之后,更是被时政要闻等报纸连番报道,还引来了不少外国记者,其中就有纽约时报的记者。他当初在满洲里和楼逍有过交谈,可惜为此撰写的报道没能发表,如今随着楼逍的名声大噪,他再度被派来了北六省,这些开办在城外的收容所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在参观了解之后,一篇题为“另类的东方军阀”的报道刊登在了新一期的纽约时报上。 虽然不是在第一版,报道也不长,却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国内的一些大报更是接连转载这篇报道,一时之间,北六省,楼家父子在国内又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只是这一次,李谨言的名字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和廖家并称的北方李家的少爷,在北六省兴办实业,产品远销国外,和美利坚等国的洋行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很多人还发现,目前国内卖的极好的香皂,还有让女人们趋之若鹜的雪花膏和口红,都是出自李谨言手下的工厂。还有洋人们喜欢的肉罐头,也是他的工厂里生产的。 人们开始对李谨言产生好奇,他的年纪相貌,经商的手腕,以及和楼逍的关系,突然之间,李三少爷成为了众多报纸追逐的焦点。 不过这种好奇很快就被南北政府准备在三月重启和谈的新闻取代,李谨言也因此大大松了口气。 2月5日上午,李谨言召集各个工厂经理和车间主任开了一场“年会”,会上总结了上一年的工作,并宣读了新一年的发展计划。同时要求每个工厂负责人都要严格依照之前对工人承诺的,将每个季度扣下的工钱如数发给工人,同时按照工人在工厂里做工的时间发放奖金。 “满一年的,十二块大洋,半年的六块,以此类推。” 除奖金外,李谨言还决定工业区建成后开办蒙学和小学,招收工人子弟和收容所里的孩子,再创办一所夜:校,专门教导工人们读书识字。 “不要求每个人都考秀才,”李谨言语气轻松的说道:“但至少要会写自己的名字,能看懂工厂的规章,读得懂机械操作说明。若是有上进的,学得好的,日后去上关北中学,北方大学,甚至送去洋人的地界学习都不是问题。” “言少爷,这学校里的先生去哪里找?”6经理问道。 “收容所里的情形大家也都看到了,那些自愿来帮忙的学生不就是现成的先生?”李谨言在看到那些青年学生给收容所里的孩子上课时,就起了创办学校的念头,民族的兴旺,重在工业,工业的基础则是人才,人才从哪里来?教育! 在这一点上,李谨言十分认同德国人的观念,教育是工业的根本!当然,目前的华夏还没有条件实现全民义务教育,就算在后世,也有很多贫困山区的孩子一辈子都没摸过书本。但他至少能从现在开始改变这一状况。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个时代不乏看得深远的有识之士,缺少的只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会议结束之后,李谨言按照计划去了收容所。 车子开到收容所的大门前,早就等在门边的几个孩子立刻朝身后叫道:“言少爷来了!” 李谨言被吓了一跳,这架势怎么像见到鬼子进村似的?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刚迈步走进大门,就见院子里站满了人,几个老人被扶着走出人群,身上穿着干净的土布棉袄,花白的头发胡子也不像刚来时纠结成一团,他们走到李谨言跟前,也不说话,直接朝李谨言弯下了腰,其他人一样没有出声,仿佛事先约定好了一般,乌压压的都跪了下来。 “老人家,这使不得!这不是折我的寿吗?”李谨言被吓到了,连忙去扶身前的几个老人,却不想扶起这个,顾不上那个,急得满头是汗。好说歹说,才总算让众人都站了起来。 “言少爷,”一个老人开口说道:“若不是你,老朽等人早已成了一坯黄土,一饭之恩尚要涌泉相报,活命之恩,更是无以为报。” “老人家,这话折煞我了。”李谨言被说得脸红,“我只是,只是……” “知恩图报方为人,知恩不报是畜生所为。”老人继续说道:“言少爷,这份礼只有你才受得起!可叹老朽年迈,若不然,鞍前马后也能报答一二。” 李谨言扶着说话的老人,感动之余,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想法,眼前这位老者不也是现成的先生?现今华夏崇尚西学,国内有一个世界语传习所,正打算在全国范围内普及世界语,这并不是坏事。学他人之长,补己之短,也是发展的必要。可有些人却不分好坏,将华夏的传统全都视为糟粕,甚至想用所谓的拉丁字母取代传承了千年的汉字,简直是不知所谓,可笑至极! 学习洋人的科学技术,不代表就要抛弃自己的民族文化!若是华夏传统被一概舍弃,全部效仿西方,那这个民族还配称为炎黄子孙吗? “老先生,实不相瞒,我打算在城外创建几所蒙学和小学,对工厂子弟和收容所里的孩子,学费一律全免,今后还会6续招收其他学生,现在正缺少教书的先生,不知老先生是否教习一职?” “言少爷可是说真的?”老者问后迟疑了一下,“现今崇尚西学,言少爷所办也是西式学堂?老朽只习得诗书古文,恐难以胜任。” “学堂的确是效仿西方学校,”李谨言笑着说道:“不过教授的内容,却不能一概都效仿西方……” 这天下午,李谨言走访了城外的所有收容所,每个收容所都发生着同样的事情,李谨言惊讶感动之余,也觉得愧疚,回到家时心情依旧无法平静。 他做的还不够,远远不够! 除夕家宴,李谨言难得喝醉了,好在李三少的酒品很好,只是坐在那里一个劲的笑,若不是他主动去抱被打扮得像个大红包的楼二少,还没人会发现他此刻已经醉得云里雾里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6第一百零六章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这是李谨言对任午初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一个端方君子,因抗议美国排华法案被强制驱逐?支持安庆起义成为了南方政府的第一任财政部长,却之后因种种原因挂印而去?他知道不应该以外表来判断一个,但是任午初给他的印象,实和那些激-进派士相去甚远。这就像是面前摆着一尊青花瓷,讲解员却非要告诉说这是一个青铜大鼎。 “好,是任午初。” “哦,好,是李谨言。”干巴巴的两句话说完,李谨言总算是回神了,“不好意思,百忙之中还请任先生过来。” “无妨。”任午初走到沙发前坐下,“任某同令尊也曾共事,对他的脾气很了解,和他很像。” 任午初的行事作风带着有别于一般的洒脱,换句话说就是“特立独行”。不过,这种说话的方式倒是合了李谨言的脾气。只可惜他一开口,之前的君子什么的,温润什么的,就通通浮云了。 “言少找来的原因,任某已经从白局长口中得知,只是不知商会中想见任某,到底是存了什么打算?” “任先生还是叫谨言吧,您和父亲共事过,该是的长辈。”李谨言亲自给任午初倒了一杯茶,“具体的也不清楚,既然白局长告诉了任先生商会里的事情,那是否说了被赶鸭子上架,推举成会首的事情?” “这个他倒是没说。”任午初颇感兴趣的挑起了一边眉毛,“那岂不是要称呼言少一声会首?既然如此,就顺便多问一句,官银号成立之后,会首打算存款多少以带动北六省商界的爱国热情?” 好嘛! 李谨言忍不住苦笑,闻名不如见面,话都没说两句就开始拉存款了,这位当真不客气。再者拉存款的业务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官银号总办吧?还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啊。 不过,李谨言也不是矫情的,既然是自己开办的官银号,该支持的就得支持。 “任先生尽管放心,只要官银号开业,李某保证做第一个储户,存单不少于十万银元,看如何?” “言少手下工厂都是日进斗金的聚宝盆,十万是不是少了点?”任午初笑了笑,端起茶杯,“毕竟官银号也是楼少帅支持开办的,言少总要大力支持一下吧?” 奸商! “二十万。”李谨言磨着牙,难怪这位能和展局长成为莫逆之交,当初李二老爷也只能给他做个副手,等他挂印之后才转正,这整个一黑山老妖级别的老狐狸! “言少慷慨。” 李谨言牙磨得更厉害了,心下已经开始为吴老板等念阿弥陀佛了,和这个打交道,不长个七窍玲珑心就等着被扒皮抽筋吧。 “任先生,咱们该谈谈吴老板的事情了吧?” “当然。既然是言少引荐,自然要见一面的,况且任某早就对吴老板等商界泰斗神往已久,此次也算是一偿夙愿。” 不知为何,李谨言总觉得任午初身后好像有几条狐狸尾巴摇,幻觉吧?不管是不是幻觉,李谨言唯一能确定的是,吴老板等注定要悲剧了。 和任午初商定相关事宜,确定了会面时间,李谨言送走这个老狐狸,继续去赶下一个场。 自从丑八怪横空出世,李谨言耐不住杜维严三天两头的上门,干脆又向美国洋行订购了十台拖拉机,对约翰的说辞是,他打算新的一年继续购买土地,开发农场,大面积的耕地更多需要机械化的设备。除拖拉机之外,还有二十辆卡车的订单。 约翰是个商,只要有钱赚,无论是拖拉机还是卡车他都会给李谨言弄来,只是没想到李谨言的胃口会这么大。 二十辆载重量两吨的卡车,对美国国内任何一家卡车制造商来说,都是一笔极具诱惑力的订单。按照李谨言要求的交货时间,有能力接下这笔订单的不出三家,而其中最具竞争力的则是通用汽车公司。 事实上,李谨言更希望拥有一家自己的汽车制造厂,华夏的动手能力不比任何差,历史上东北的第一辆载重汽车可是从迫击炮厂里生产出来的,若是能从德国手里弄到柴油内燃机技术,李谨言相信,建造一家属于华夏自己的汽车制造厂绝不是说梦话。 不过现阶段,自己动手只能想想,想搞拖拉机和汽车还得从洋手里买。 约翰带着十辆拖拉机和二十辆卡车的订单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李谨言继续支着下巴,计划接下去该把钱往哪里花。他现阶段的目标就是大把大把的花钱,尽量一战开战前将所需要的物资和设备通通买回来,否则等到欧洲一开打,各国国内的工厂都会转向军工生产,除非等到双方分出胜负,否则想继续这样买车买机器,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想起一战,就想到堑壕,铁丝网,机枪和高爆弹。 或许他可以把钢盔弄出来,反正也不需要像后世一样通过这个检测那个检测的,只要能扣头上防住弹片不就成了? 钢盔产生的灵感不就是来源于一个法国士兵顶头上的铁锅吗?和杜维严商量一下,再从英国和德国分别购买一批机器,军工厂应该能腾出一个车间专门生产钢盔,也可以让他们赚点外块。 至于德国式,法式,还是英国头顶那个铁盘子,李谨言摸摸下巴,决定按照英国的样式生产,虽然不如德国的好看,但节省材料,成本低啊。 肉罐头加钢盔,磺胺加上还研发中的青霉素,足够一战中掏空欧洲的口袋了把? 不过华夏大兵光有坦克还不够,还得有飞机。一战时的飞机大多是木板加金属丝制造,外边蒙上刷了漆的帆布,飞低空执行侦察任务时,用步枪就打下来。飞机的种类也不多,发动机装前面的叫牵引式,装后边的是推进式,根本没有轰炸机和战斗机的区别。想飞机上装一挺机枪都得先螺旋桨上蒙一层铁皮,否则没等打到敌,先把自己飞机的螺旋桨给打碎了。直到德国从法国王牌飞行员罗兰加洛德的飞机上得到启发,开发出了断续器,这种情况才得以改变。 战前各国装备的飞机也不多,数量最多的法国也没超过一百五十架,而一战期间,德法英三国均生产出了超过五万架飞机。 一方面显示了三国强悍的工业生产能力,另一方面却直接表明了这个时代的飞机有多么的简陋!后世看来,这些飞机更像是没有任何保障的玩具,开着这样的飞机上天简直就是拿生命开玩笑。 不过,就是这样的飞机,造就了西方世界永恒的英雄式物,红色男爵。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7第一百零七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2月12日,北六省军队连续三天炮击凤城,驻扎这里的日军两个中队及部分武装侨民,几乎每天都能感受到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 奇怪的是,北六省的军队炮轰之后,一直没有发动步兵袭击,只是每天固定时间对日本放一轮炮,例行公事一般,砸死了算他们倒霉,没死算运气。仿佛真如展长青对日本总领事矢田所说,北六省军队只是演习,至于为何炮弹会落日军的头上,一来是他们不走运,二来炮兵手生,炮弹打了预定的射界之外。 饶是如此,凤城日军这三天来的损失也不小,加上武装侨民,已经有不下八十被炮弹炸死炸伤。以至于他们各自龟缩城内和较近的乡镇中,不敢远离华夏百姓,否则肯定挨炸。 驻扎凤城的两个日军中队队长这几天都是万分郁闷,他们从没想到,有一天大日本帝国6军竟然会被华夏的炮弹砸得只敢躲藏,不敢迎战! “都是海军的错!”山田中队长大力的一挥拳头,“他们将属于们的军费拿走武装舰队!们就只能拿着步枪和华夏的大炮对抗!” “山田君,慎言!”下村中队长连忙拦住他:“已经向旅顺和安东分别发出了请求战术指导的电报,相信很快们的援军就能到了!” “援军?”山田冷笑一声:“和们一样拿着步枪的士兵吗?还是海军的战舰?他们号称无敌的舰炮可打不到凤城!” 下村中队长沉默了。 是啊,就算有援军又能如何?想想不久前结束的南满铁路战斗,还有连山关为天皇玉碎的中村大队,大日本帝国6军打败了清军,打败了俄国,如今却一个地方军阀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可惜那些内阁成员都是懦夫,竟然不敢放手和华夏全面一战! 山田和下村满怀郁闷的时候,又一轮炮击开始了,一枚炮弹恰好落距离两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大地仿佛都颤动,屋顶簌簌落下尘土,两惊慌的卧倒地,房梁的断裂声就像催命符,下村反应快些,猛然跃起朝门外跑去,腿被压住的山田向他伸出手,拼命叫着:“救!” 可惜下村只顾着自己逃命,生死之间,大日本帝国的勇士是完全可以抛弃同僚情谊的…… 轰! 日军和死神擦肩,凤城和周围村庄里的百姓却高兴得如同过年一样。自从清末,凤城的老百姓就一直没过多久舒心日子,先是俄国,又是日本,自从日本占了凤城,紧接着跟来了许多日本侨民和朝鲜的二鬼子,他们空着手来,见什么抢什么,抢东西不算,还专门干畜生才干的事!他们刚来的时候,年轻的姑娘媳妇轻易不敢出门,就算躲家里也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这些畜生哪天来踹门。 一些血性的汉子奋起反抗,都被这些不是的东西杀了。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些日本和二鬼子突然收敛了许多,再后来,听外边做生意的带回来消息,北六省的军队南满铁路和日本干上了,再后来,又听说连山关被楼少帅给抢回去了,那里的日本都被宰了,一个不剩。 凤城的老百姓都盼着,期望着哪天少帅带来把凤城的日本和二鬼子赶走,可传来的消息却是,北六省和日本签了停战协定。 停战,就是不打了? 华夏举国都为战胜日本军队欢呼时,凤城却默默望着连山关的方向,自己的军队就那里,他们为什么不打过来?杀死这些日本和二鬼子?! 一些经历过甲午年的老坐门口,看着连山关的方向,看着看着就开始流泪,这里是华夏的土地,他们是华夏,可为什么这里耀武扬威的却是日本和二鬼子?! 如今,这些隆隆的炮声听凤城的耳朵里,就像是告诉他们,自己来了,这些整日里不干事,骑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的畜生,好日子终于到头了! 生活凤城的,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满蒙回等少数民族,比起种田更擅长打猎。 他们不习惯与争吵,一旦发生争执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拳头解决。如今,听着这些震耳欲聋的炮声,见到往日不可一世的日本露出的虚弱一面,一股暗潮悄悄开始凤城内涌动。 终于有一天,这股汹涌的暗-潮-喷-发而出,凤城压抑了多年的愤恨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处。 连山关指挥所内,各部指挥官听到凤城方面传来的消息,面面相觑。 “凤城里的老百姓袭击了日军中队指挥所?” “是!”负责盯紧凤城方面消息的特务营侦察兵语气中难掩饰激动,“他们的行事很有章法,由几个猎户带领,杀死了落单的日军和武装侨民,抢夺了武器,趁军炮击时摸到了日军指挥所,虽然行动失败了,但也给日军造成了不小的恐慌,以为是咱们的军队摸进了城里。” “乖乖。”独立旅第二十八团团长赵光有一拍大腿,“这要是打下凤城,谁也别和抢,全都拉部队里来!” “老赵。”第二十九团团长王立山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除了少帅,这屋里还有两个师长两个副师长十来个旅长团长,他吼这一嗓子,是想被盖麻袋吗? 自从盖麻袋这一专利技术被李谨言传授给独立旅的兵哥之后,便迅速军队中发扬光大,兵哥们只要嚷一句:今天盖谁麻袋? 听到的马上就能明白,这不是去打架,就是去打群架。 被王立山一提醒,赵光有才意识到自己鲁莽了,扫一眼,果然有几道“杀必死”的目光正狠狠的戳自己身上,干笑两声,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楼少帅沉吟片刻,询问了侦察兵凤城百姓是否有伤亡。 “报告少帅,一伤势较重,三受了轻伤,其余都没有大碍。还有,他们其中一个领头跟着回来了。” 兵哥不确定他的自作主张是否会惹怒上峰,壮着胆子仔细瞅瞅,一屋子师长旅长团长,没谁有发怒的样子,连少帅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吔……好像少帅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 “带他进来。” 楼少帅的话音刚落,兵哥立刻答道:“是!” 一直等营地外,忐忑不安的佟汉见兵哥走出来,满脸焦急的想要上前,却被哨兵持枪拦住,兵哥告诉哨兵上峰要见佟汉,指着他的枪口才移开。 “佟大哥跟来,少帅要见。” “,说少,少帅?”佟汉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跟来不就是为了见少帅?” 佟汉搓搓手,他以为顶多能见到个军官就顶天了,没承想……少帅,那个揍了俄国,又来揍小日本的少帅?的老天,他这是要见真佛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8第一百零八章 虽然夺回了凤城,歼灭了驻守这里的日军一个步兵大队和两个中队,但凤城内的日本残余势力仍未完全清除。尤其是潜逃至各镇各村的日本武装侨民和二鬼子,更是让官兵们恨得咬牙切齿。 趁着北六省军队立足未稳,太过偏僻的村庄还来不及派兵进驻,一股日本武装侨民流窜到距离凤城较远的仓家村,将世代居住那里的十一户共三十三口全部杀死。抢夺财物之后一把火烧了村子,随后潜逃。北六省军队得到消息赶到时,整个村子已经被熊熊大火和黑色的浓烟包围,不剩一个活口。 一个独立旅骑兵连长看到眼前一幕,目眦皆裂,恨声骂道:“狗-日-的,这就是一帮畜生!” 根据留雪地上的足迹推断,这伙正逃亡朝鲜新义州方向。 “连长,追不追?” “追!”骑兵连长猛的一拉缰绳,“就算是追到朝鲜,老子也要活劈了他们!” “是!” 这些骑兵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不将猎物咬死撕碎,誓不罢休! 楼少帅接到报告时,这个连的骑兵已经追上了犯案之后逃跑的日本。骑士们将马枪背身后,抽-出马刀横马鞍上,策马从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日本身后碾了过去,雪亮的刀光划过,鲜血喷溅,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七八个双目圆睁,犹带着惊恐表情的脑袋已经滚落雪地上。 “第六个!” 骑兵连长挥起马刀,将最后一个还能喘气的日本劈成了两半。 骑兵们结束了战斗,不远处,又一股日本武装侨民和几个朝鲜二鬼子正朝这边跑来,他们身后追着一个班的北六省步兵,枪声响起,一个跑最后边的日本武装侨民倒了地上,追兵路过他时,不忘他身上补了一刀。 “连长,是六十一师的。”一个骑兵说道。 骑兵连长点点头,“列队,去帮一把!别让这些畜生跑了!” 从这群逃跑的日本侨民和二鬼子身后还沾着血迹的包裹就能看出,他们逃跑前肯定也干了和那群畜生一样的事! 马蹄踏雪地上的声音,就像是雷声炸裂,当这些看到前方的骑兵时,求生的希望已经被绝望所取代。就像那些被他们杀死的华夏百姓一样,他们的生命也将今天终结。 “班长,是独立旅。” 第六十一师的步兵也认出了前方的骑兵,独立旅的军装太好认了,目前为止,北六省乃至全国都是独一份。不过这也羡慕不来,对六十一师的官兵来说,他们现穿的吃的用的,已经比以前好了百倍。 “看到了。”班长瞪了那个一等兵一眼,“都给老子瞄准了射击,一个也别放跑了!” “是!” 这场可称之为屠杀的战斗,就发生距离新义州不到五公里的地方!结束了战斗的华夏军挑衅的向朝鲜边境的日军挥舞着马刀,仿佛是嘲讽他们都是懦夫! 这些日军却只是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没有采取任何举动,甚至连枪栓都没有拉开。他们接到命令,不许同华夏军队产生任何冲突,避免给华夏军队进入朝鲜的借口! 现日本不只被北六省的军队打败,国际上的形势也很被动,彻底扭转局势之前,他们必须忍耐! 由于李谨言私底下的运作,北六省的报业掀起了一股给日本抹黑的风潮,几乎是什么屎盆子都往日本的脑袋上扣,越是骂的凶的报纸销量越好。连京城和上海等地的大报也开始撰写相关报道,有些“证据确凿”的文章还被国外的报纸转载。虽然不是很有名的报纸,却也足够让日本国际上的“光辉形象”再下一个台阶。 日本侨民凤城犯下的罪行传回,刊登报纸上的照片和报道更是让国义愤填膺! 之前的旅顺大屠杀,日本费尽苦心的湮灭证据,发生凤城的一切,日本再没有任何借口否认! 此时,却仍有说,这些华夏百姓之所以会死,全因北六省军队攻打凤城。就算放火杀的是日本侨民,发动战争的楼逍也难辞其咎!侨民也是被逼无奈,楼逍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那些百姓不是被日本杀死,实则死于楼逍之手! 发表该言论的“文”,使用的是化名,本以为不会有查出,不想当天就被愤怒的学生和群堵了家里,几个学生将他和他的家揪出来之后,把他的家里砸得一塌糊涂。被警察带走时,狠狠的啐了他一口,扬声说道:“既然少帅攻打凤城有错,砸了的家也是的错!只恨不能杀,看有什么脸去见阎王殿里枉死的百姓!” 自此,再没有哪个“和平士”敢明目张胆的同情日本,也没再说日本侨民无辜。甚至之前质疑北六省军队刻意挑起战端,穷兵黩武的言论也偃旗息鼓。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对不是的畜生,就该用对待畜生的办法!” 这段时间涌现出很多类似于此的激烈言论,也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支持。看着文章后的署名,李谨言勾了勾嘴角,萧有德果然会用。被关了近二十天后,张建成被从狱中放了出来。经过半个多月的思想改造,他的思想和立场产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学校里,他不再随意发表反对军阀的言论,转而将枪口对准了日本,俄国以及一切华夏土地上攫取利益的列强国家。他发表演讲,撰写文章,为之前自己别有用心之的鼓动下走上歧路感到悔恨,却也为能及时幡然悔悟感到庆幸。 “华夏的敌是那些列强!只有赶跑了这些华夏身上割肉吸血的列强,国家才能从贫弱中摆脱出来,才能富强!” 张建成的身边再度聚集起众多满怀热血的青年学生,之前和他一同大帅府前闹事的,更是成为了他的忠实拥趸。 “这是一个无耻的国家,无耻的民族!必须打倒他们,将他们彻底赶出北六省,赶出华夏!” “打倒日本!” “北六省军队万岁!” “华夏万岁!” 听过张建成的一次演讲之后,李谨言再一次确定,这个当真是个做宣称工作的好料。只要他不是汉奸,只要他还有满腔热血,只要他能听进去道理,李谨言就敢用他,而且用起来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上十倍! “言少爷,有要见您。” “是谁?” “是少帅送回来的,说让您把他们安顿好。” 楼少帅送回来的,还让他好好安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9第一百零九章 俄国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米哈洛夫一次外出打猎中途下落不明!米哈洛夫的情妇和卫兵尸体隔天被发现,全部被野兽撕咬得不成样子。现场到处是血迹,还有开枪的痕迹,很多怀疑他们遇到了大型野兽,但几天过去,连被拖得最远的卫兵尸体都已经找到并确认身份,米哈洛夫仍不见踪影。 消息传回圣彼得堡,沙皇尼古拉二世对这个之前满洲里战败,却凭借家族势力毫发无损的家伙并无好感,只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再无下文。德米特里大公则是看到了机会,米哈洛夫被华夏吓破了胆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如今米哈洛夫下落不明,他完全可以向沙皇举荐有勇气和能力的才! 不过有皇后亚历山德拉和拉斯普京从中作梗,德米特里大公并无太大把握,绞尽脑汁,他终于想到了玛丽娜皇太后。 打定主意之后,德米特里大公私下会晤了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叔叔尼古拉大公,尼古拉大公同样是个对远东野心勃勃的物,同时有着沙皇所没有决断。两几乎是一拍即合,当即决定第二天面见皇太后,请求她向沙皇进言。皇太后的意见对尼古拉二世十分重要,之前因为皇太后的谏言,沙皇尼古拉二世才继续重用斯托雷平,并惩罚了中伤他的两个。只要皇太后肯帮忙,无论是皇后亚历山德拉还是拉斯普京,都无法再肆意从中作梗。 皇后亚历山德拉信任拉斯普京,皇太后玛丽娜却不!她对这个来路不明并且迷惑沙皇夫妇的僧,可以说是厌恶至极。 德米特里大公和尼古拉大公觐见皇太后的消息很快传进拉斯普京的耳朵里,当他得知两位大公举荐他的死对头波利瓦诺夫出任新一任俄国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时,立刻向皇后进谗言道:”波利瓦诺夫十分傲慢,他对皇后陛下缺少应有的敬意,并且同德米特里大公有十分深厚的友谊,让他掌握军队是对皇后陛下十分不利的事。” 皇后亚历山德拉明白拉斯普京排除异己,但她对德米特里大公没有任何好感,既然波利瓦诺夫是他的好友,同样无法获得皇后的任何正面观感。 拉斯普京的鼓动下,就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新任选,皇后亚历山德拉与皇太后产生了激烈的争执,并且不可调和。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妻子,尼古拉二世性格中的缺点再次暴-露无遗。他没有接受任何一方举荐的选,反而让边境军副总指挥暂代米哈洛夫的职位,直到能够确认米哈洛夫的下落为止。 事实上,几乎所有包括米哈洛夫的家都认为他已经死了,沙皇此举无疑是和稀泥,期望等到皇太后和皇后的争执平息之后,再任命新的边境军总指挥。沙皇这一举动实则是出于无奈,不想却为俄国丢失西伯利亚广大的领土埋下了祸根。 东西伯利亚边境军副总指挥安德烈是个性格与米哈洛夫截然相反的,他是个大俄罗斯主义者,对于鞑靼等信奉伊斯兰教的民族十分仇视,主张对境内的其他民族实行高压统治。米哈洛夫的家世和权力都高于安德烈,他的主张也一度被压制,如今米哈洛夫失踪,沙皇任命他暂代边境军总指挥的职位,无疑给东西伯利亚境内蒙上一层民族仇视的阴影。 掀起这一连串变故的关键物,俄罗斯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米哈洛夫实际上并没有死。面对现的情况,若米哈洛夫还保有一个贵族和军的荣誉感,他应该马上自杀,但他没有,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二姐,这个老毛子还真是孬种!” 孟二虎蹲下--身,用手里的棍子拨了拨被扒得精光,捆得像待宰的猪一样的米哈洛夫,虽然屋子里烧了炉子,但全身上下只盖了一张兽皮的米哈洛夫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孬种才好啊。”许二姐抱臂站米哈洛夫身前,“他要不是孬种,早宰了他。” “二姐,咋不明白的意思?” 蹲墙边叼着烟斗的常大年砸吧了两下嘴,“留着他有什么用?万一被老毛子循着踪迹追到这里,不是惹麻烦吗?” “说,”许二姐娇笑了两声,“们以前真是当土匪的?就这胆子还能当土匪?” 孟二虎和常大年互相看了一眼,常大年开口道:“当土匪的是二虎,是老实。” “老实也是个榆木脑袋。”许二姐哼了一声,“逮住这么一条大鱼,还是个孬种,杀了亏本。具体是杀还是有其他用处还得上边发话。” ”这话理。”另外一个靠墙的汉子应声道:“逮条大鱼不容易,杀了多可惜。说不准,这家伙还真对上头有用。” 屋子里的其他都是一哏,这话别说可以,从这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笑话。这群里,除了许二姐,就数这个外号二把刀的杀的老毛子最多! “行了,就这么定了。”许二姐拍板,没敢反对,“楞子回去一趟,这边的情况都和上边详细说说,说不准会派下来。今晚做几个好菜,咱们好好喝一壶。” 说完用脚尖踢了踢躺地上装死的米哈洛夫,一连串流利的俄语脱口而出,“别装死了,都抖成这样了,还装什么装。老娘今天心情好,等会也赏几口肉吃,省得上边来前给饿死了。” 听到许二姐下厨,男们的肚子都叫了起来。许二姐做饭的手艺和杀的手艺一样高超,按照她的话来说,“老娘开了那么多年包子铺,手艺不好还怎么招回头客?” 虽然大家都觉得她实际干的绝对是杀越货的买卖,开包子铺只是顺带,却没敢当面反驳她,后贝加尔这群就像是森林和草原上的野兽,奉行的是强者为王的观念,没有世俗中男女的分别,谁强就服谁。许二姐够强,够辣,这帮双手沾血杀如麻的汉子就服她! 萧有德接到后贝加尔传回的消息,当即吃了一惊,这帮还真是“胆大包天”,把老毛子的边境军总指挥给抓了!不过这的确是条大鱼,要是能撬开他的嘴,俄国东西伯利亚布置了多少军队,如何布防,火力怎样都能问得一清二楚。 “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李谨言听萧有德说完也吓了一跳,这就相当于边防军总司令吧?“报告少帅了吗?” “还没有。”萧有德说道:“大帅的意思是,今后北六省情报部门直接对您负责,具体的都要先问过您的意思。” 对他负责?李谨言愣了一下,这是让他当情报头子?不知为何,李三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某位姓戴的先生…… 算了,不管这些。 李谨言把脑子里突然蹿升的念头压下去,“这事管不了,马上报告少帅,具体怎么处置这个米哈洛夫按照少帅的意思执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第一百一十章 三月上旬,二月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凤城之战落下帷幕,日本凤城的驻军和武装侨民被全歼,朝鲜侨民也死的死跑的跑,大部分跑向新义州,一部分跑向安东,想方设法穿过边境线回到朝鲜,着实边境闹腾了一阵。北六省经过满洲里,南满铁路和凤城之战,彻底向世展露出了肌肉,再加上之前木浦拦截日本军舰的德**舰,日本大本营不得不重新考虑对华夏的态度。 内阁首相山本权兵卫听取了西园寺公望的建议,缓和对华态度,不仅强-压下6军大臣调派驻朝日军报复北六省军队的提议,同时照会英国驻日本总领事,希望英国能帮忙从中斡旋,缓和日本同华夏之间的关系。并且一改之前的态度,非但不再提被华夏和英国联手眛下的庚子赔款,反而主动提出可以先赔偿北六省战争赔款两百万两白银。 这一次,日本没再玩北方政府和北六省军政府之间的文字游戏,站展长青面前的日本领事矢田一改之前的嚣张,甚至“忘记”了不久前他曾经对展长青叫嚣“大日本帝国一定会报复”的话,态度恭敬,言辞恳切的希望能恢复北六省与日本之间的“友谊”。 “友谊?” 展长青意味深长的笑了,不过和日本见面之前,他也预料到日本会有态度上的转变,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彻底。 果然拳头大才是真理。 把这些日本矬子打疼了,他们就老实了。要是和他们讲道理,讲仁义,他们就敢继续骑华夏脖子上耀武扬威。 “矢田领事的话方会慎重考虑。”展长青打起了太极,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矬子痛快了,虽然现态度摆得低,可大连安东还被他们占着!什么时候这些日本矬子全都退出华夏的土地,什么时候再来讲彼此的友谊吧。 按照少帅的意思和安排,安东和大连早晚也要收回来,但目前不能操之过急。英国领事一旁,展长青总要看世界老大的面子上,给日本一个台阶下。扇几巴掌踹两脚就行了,不能真给一刀捅死了,至少现还不行。 矢田接连鞠躬,谦逊得几乎要和地板形成九十度直角的时候,展长青终于大发慈悲的告诉他,北六省军队暂时没有再动武的打算,接下来北六省上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日本领事矢田听到这句话,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展长青指的大事是什么,南北和谈! 据旅顺都督大岛义昌传来的消息,北六省督帅楼盛丰十分重视这次和谈,并志和谈中取得联合政府大总统的宝座。至少和谈期间,北六省军队继续对外作战的可能性不大。 若日本这个时间对北六省释放出“友好”讯号,有六成以上的把握会被接受。那个以铁血好战闻名的楼逍也不会不顾楼盛丰的意思,再发动一次战争。 送走矢田和英国领事,展长青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之前的谈话中,英国领事的傲慢让他很不舒服。英国这次肯下这么大力气,除了他们和日本之前的盟约,应该还有利益牵扯里边吧?不知道这次英国佬又从日本捞了多少好处。 这些洋鬼子果没一个好东西,刀切豆腐两面光,一边骑墙两面捞钱。 事实的确让展长青料对了,日本政府这次算是下了血本,通过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向英国贷款五千万英镑,武装军队,购买粮食,缓解国内的政治矛盾和国民的生存压力。 英国也不想看到华夏国内有某一方势力崛起得太快,这些列强国家不能允许任何触动他们的华利益,扶持日本,同时能起到牵制北六省和海防上威胁德国远东舰队的目的,现的日本就是他们手里牵着绳子的一条狗,要想活下去,就得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 英国的算盘当真是打得噼啪响。 这件事只能算是三月里的一个小插曲,接下来的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谈才是重头戏。 北方政府的大总统司马君,南方政府的临时大总统宋舟,北六省的督帅楼盛丰,毫无争议的成为了这场谈判的主角。民间还设下赌局,赌的就是联合政府大总统最后花落谁家,根据赔率来计算,楼盛丰高居榜首,宋舟位居第二,反而之前表现强势的司马君排了第三。 “这不难理解。”任午初见李谨言对这件事感兴趣,三言两语说清了这其中的关窍,“北六省军队对外战争连番获胜,民生商业等发展也是有目共睹,大帅又率先全国提出联省自治,北方,司马君很难再同大帅比肩。宋舟南方声望极高,加之国的地域观念,南方各省还是更希望宋舟能成为联合政府的大总统,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一开始司马君就退出了这场角逐。若是他有心也不是没翻盘的机会,只是很奇怪,好像从传出第二次和谈的消息起,他的一举一动都表明他无意参与联合政府大总统的竞争。” 任午初说得清楚明白,李谨言茅塞顿开之余,也跃跃欲试的想要下一注,赌注嘛,当然要下给楼大帅。 “言少与其去赌钱,不如把钱存进官银号。” “说任老板,”李谨言满头黑线,“几天前官银号开业,可是存了二十万大洋。” 北六省官银号开业当天,不只李谨言捧着真金白银去了,连之前托他引荐,想和任午初“谈一谈”的吴老板等也去了,也不知道任午初是怎么和他们谈的,这些自己开钱庄的老板竟然捧着大把的银子鹰洋,全都存进了官银号。想起那一笔笔的存单,李谨言都忍不住咂舌,好奇的问了两句,吴老板倒是大方,告诉李谨言,任午初答应他们官银号入股,并三个月后派专对他们经营的钱庄进行整改,钱庄的牌子全都摘掉,挂上官银号分号的牌子,至于他们存官银号的这些真金白银,就当是他们入股的“资金”了。 之前接管北六省内日本银行的时候,楼少帅就曾承诺,凡是手持这些银行存单的存户,都可以到开业的官银号中兑现。不过官银号开业之前,北六省军政府就解除了对这些日本银行的临时接管,消息传出当天,大部分储户就跑向被搬得一干二净的日本银行和分店,要求取钱! 之前曾大连发生的日本银行储户挤兑风潮再一次上演。 这些日本银行欲哭无泪,给钱吧,他们的金库都被北六省军队搬空了,拿什么给?不给钱,他们今后别想继续北六省继续开下去,明明储户手里有存单,凭什么不给取钱? 思量再三,这些日本银行中,除了少数几家资金雄厚的,例如日本正金银行,其余大部分都关门停业。 遭受了损失的华夏老百姓,愤怒的将已经空空如也的银行店面砸了一通,末了,只得按照之前听到的风声,到已经开业的北六省官银号去碰碰运气,不想柜台后的柜员核对过他们的存单之后,当即一分不少的把存款给了他们,利息还多出了一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民国五年,三月中旬 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谈正式重启,以司马君,宋舟,楼盛丰为首的各省督帅齐聚京城,参与和谈的南北政府要员也一一露面,包括国内各界民主进步及爱国士的目光也聚集到这次和谈之上。 京津唐,南六省,北六省,两广等地的各大报纸纷纷派遣记者前往京城,有的报社更是社长主编亲自出马,到了京城之后疏通各种关系,就为得到第一手新闻资料。 最先发回的新闻稿是关于南北政府要员及各省督帅到京的名单,和谈的日程安排还暂时对外保密。李谨言看到后,立刻让文老板派负责增刊的记者赶赴京城。 “这么多的国内各界名,几乎是排着队的等咱们采访。”李谨言兴奋得双眼放光,“就像一个聚宝盆一样,这一趟出去能省多少差旅费?” 接连几期报道北六省的军政府和军队要之后,的名声越来越大,李谨言已经和文老板及主编商量过,不再局限于北六省,可以将目光放到全国,南北大总统,南北政府要员,各省督帅,都是现成的材料。 和谈期间,最重要的一期专访对象已经定为楼少帅,同期还将重新刊登楼大帅的专访,包括北六省军政府各部要员也都将刊物中提及。这期不仅北六省内发行,还将天津分社,京城临时分社大量发行,为北六省军政府和楼大帅和谈期间造势。 “这些督帅平时都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想让他们动一动,除了打仗就只剩下这场和谈。”李谨言对即将登上火车的记者说道:“咱们报社的未来,的未来,就全靠两位了!” 文老板也一旁帮腔道:“这次要是表现突出,等到报社再开分社,两位将是派驻到分社的骨干力量。” 被忽悠得激动无比,满脸通红的记者哥兴奋的登上火车,不忘从车窗伸出手臂挥舞,就像要奔赴战场的士兵一样。李三少和文老板站台上目送火车出站,对彼此的忽悠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和谈期间,英法德美等国公使再次不请自来,会场的警卫早已得到命令,这些公使前来不必阻拦,连俄国公使都放了进去,唯一要拦会场外边的只有日本公使伊集院。 恼火的日本和横着手臂,硬邦邦说着“这里不欢迎您!”的警卫大眼瞪小眼,一点办法都没有。身为一国公使,他不可能这样的公开场合和一名警卫大声争执。 走前方的各国公使目光中有轻视,有怜悯,大多是带着看好戏的意味。谁不知道日本之前被北六省连揍了两顿,揍得几乎没了脾气,全靠英国的借款和斡旋才能缓过一口气,想要再和他们平起平坐?几乎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说接连打败了清国和俄国的日本列强眼中还能算是二流国家,现的日本恐怕连二流的尾巴都摸不着了。 不光是这些列强的态度发生了改变,经过南满铁路和凤城的战斗,其他各省的军政府和治下百姓对日本也不再那么“客气”。以往穿着木屐带着佩刀,动辄华夏的土地上胡作非为仗势欺的日本浪,现也不得不收敛起来,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拖到巷子里暴揍一顿。尤其是北六省和临近的河北等地,日本的领事裁判权已经形同虚设,若是日本侨民和华夏百姓发生冲突,警察再不会碍于日本的治外法权缩手缩脚,只要确认是日本挑衅,管三七二十一,抓了再说! 抓起来之后,全部和江湖惯匪,杀不眨眼的胡子关一起,每回都能修理得这些矬子舒爽无比。 这些胡子盗匪都是恶,但同样是华夏!既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出去了,不如临死前做几件“好事”,到了阎王爷爷那里也算是将功折罪,下油锅的时候能给个痛快。 此时日本国内刚依靠英国的贷款缓和了一些,内阁就和6军军部闹得不可开交,发展到近乎是水火不容的地步。 出身海军的内阁首相山本权兵卫老奸巨猾,国内的声望极高,几次周旋下来,让6军一方有苦说不出,6军一方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若是给他们抓住了山本的小辫子,这届内阁必将倒台无疑。 日本国内忙着争权夺势,对侨民的“保护”自然只能依赖于日本驻华公使及各地领事,奈何有之前的两次大败,日本就算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也不会有再被他们吓住。 行使领事裁判权把被抓进牢里的侨民弄出来也往往于事无补,送进去的时候还四肢完好,出来的时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抗-议,没用。 继续抗-议,也没用。 华夏上千年的官场手段用到外交上同样会让对手挠头。 几次下来,日本侨民和浪终于意识到华夏必须缩起脖子了,至于脖子要缩多久……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三月十八日,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谈正式启动,全国的目光都聚集于此,南北政府要员和各省督帅身着西装,长衫和军礼服下车走进会场时,镁光灯响成一片,白色的烟雾几乎形成了一条长链,场面甚为壮观。 楼大帅去京城参加和谈,展长青和白宝琦等都随同前往,北六省的军政要务再一次全压了楼少帅的肩膀上。相比起之前的仓促接手,楼少帅这次已经有了经验,工作起来十分效率,极少再会熬到深夜。 李谨言也终于见到了乔乐山口中能让楼少帅变脸,传说中的丁肇。 第一印象,很高很英俊。再一看,一身的知识分子精英气息,第三眼,这个精英分子突然从外衣的口袋里“变出”一朵玫瑰花,夸张的朝他行了个十九世纪法国宫廷的贵族礼,“啊,是如此的荣幸能够见到,就像玫瑰花一样的美丽!“ 英俊的精英形象瞬间轰塌,李谨言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一下,这是个二货还是个二货? 乔乐山缓缓的转过头,捂着嘴,肩膀不停耸-动,他是偷笑?一定是偷笑! 李谨言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他提起丁肇时,楼少帅会嗖嗖飙冷气。若他当初也对楼少帅说了玫瑰美什么的,没被一枪轰了当真算他命大。 “丁肇。” 丁某就要单膝跪地继续吟诵小夜曲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身冷意的楼少帅站门旁,戴着雪白手套的大手紧握成拳,骨节间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见到楼逍,丁肇的二货表情顿时一收,瞬间恢复成一副精英做派,“楼,三年没见,还是这副样子。” 丁某除了精通化学药理,还是个语言天才,凡是他到过的地方,不出三个月就能和当地打成一片。虽然自曾祖起丁家就移居南洋,但丁肇自幼就能说一口流利的华夏语,没少借此嘲笑只会听不会说的乔乐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3月22日 经过几天的扯皮之后,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谈终于进入了正题。关于中央和地方的权力划分才是南北双方及各省代表最关注的问题。 “联省自治乃是当今华夏之最好选择。” 让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提出意见的竟然是以马匪号称的陕甘督帅马庆祥,马大胡子难得说出这么文邹邹的一句话,他的同族兄弟青海督帅马庆瑞和宁夏督帅马庆放自然要给自己撑场面,当即起身附议。 三马只是打头阵,接下来,山西阎淮玉,湖北宋琦宁,河南袁宝珊,贵州唐廷山,云南龙逸亭全部表示赞同,广西唐广仁,广州薛定州没有附议,却也没反对,连基本成了光杆司令,只剩下个督帅名头的韩庵山也凑了回热闹,口称联省自治乃是应当今华夏之势,顺应民心。 北方大总统司马君和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还没有表态,参与和谈的南北双方代表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北六省督帅楼盛丰。联省自治的概念是北六省最先提出的,并且一提出就得到了国内实权派的响应,各界士有赞同也有反对,还因此引起了一场不小的争论。 如今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谈的谈判桌上正式提出,作为北六省的掌权,楼盛丰总要说点什么吧? 楼大帅淡定的咳嗽了一声,站起身,现的场面他早有预料,甚至连最先出头的三马都是展长青背后撺掇的,出声附议的各省督帅也同楼大帅私底下有过接触,至于唐广仁和薛定州,被楼逍一口气吞掉了两个师,两位督帅哽喉咙里的那口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尤其是白宝琦分别和他们谈过之后,虽说还有些放不下面子,却也清楚联省自治一旦实行,对自己的好处,虽说手里的权力肯定要分出去一些,但至少还能守自己的地盘上做土皇帝,否则,无论是宋舟,司马君还是楼盛丰当了大总统,占着中央的大义,凭借手中的权力,还不是说怎么收拾他们就怎么收拾他们? 这三个可都不是手里没军队,只能被当软柿子捏的郑怀恩。于是,三马起头,各省督帅附议的情况下,这两位也知趣的没有唱反调。至于韩庵山,他的想法仍和以前一样,没下野之前总要努力一把,就算没了兵权,能继续当个挂名督帅也是好的。 众各怀心思,分别打着小九九的时候,楼盛丰说话了。 “国家之权利,盖以地方为基础,民族之富强,乃凭国之觉醒,奋斗!观今之大势,莫如各省先自图自立,立省政府,并以地方宪法及国之宪法约束其权,议立华夏之中央政府于各省政府之上,总领国之立法行政,财政税收,外交国防,以图国之自立,民之自由,重塑民族之自尊,国家之昌盛,复华夏之荣光!” 这番话一落,谈判的双方代表及各省督帅同时一静。 之前北六省只提出联省自治的概念和大体形式,并未细化中央和地方的权力划分。如今楼盛丰直接言明,财政税收,外交国防,立法行政大权要划归中央政府,尤其是税收一项,不能不让众心里打鼓。 无论南北,各省督帅养军队的大头就是截留税收,楼盛丰之前也没少干这事,他现竟然提出要把财政税收全部划归中央掌管? 宋舟表情不变的看向楼盛丰,之前宋武两次去北六省,第一次就和楼逍提出过税收财政收归联合政府,对方似乎并不赞同。第二天见到楼盛丰和楼逍,同样没问出什么,如今楼盛丰突然和谈期间把这番话抛出来,他难道不担心别反弹? 司马君也有同样的疑问,不过比起宋舟,他更了解楼盛丰,既然楼盛丰敢这么说,自然有把握能安抚下各省的实权派。他的目的是联合政府的大总统,登上这个宝座之前,肯定不会给自己设路障,找麻烦。 旁听的英美德法等国公使也低声议论起来,都不清楚楼大帅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接下来的谈判几乎全部围绕着楼盛丰提出的几点,尤其是税收财政方面争执不休,好北六省的代表早有准备,展长青和白宝琦施施然站起身,开始了一场北六省两局长舌战群雄的好戏。 楼大帅不再开口,端坐椅子上,偶尔看向司马君和宋舟,一副成竹胸的样子。从展长青和白宝琦玩接力开始,整场谈判的进程基本是按照楼盛丰设定的步调走。 司马君倒还罢了,反正他有把柄被楼盛丰捏手里,联合政府总统的位子他想都不再想,宋舟则是心下一凛,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不断的往下沉。 白宝琦提出中央的银行的概念,引申出财政税收相关问题,并就此一一说明后,争论渐渐开始平息,逐渐变成小声的言论,不时能看到众点头,空气中的火药味一下消失了许多。宋舟表面镇定,心下却有了一种大势已去的挫败感。 会议厅内唇枪舌剑,会议厅外同样聚集了一大群。包括记者,等待消息的各界士,还有被拦门外的日本公使。 日本公使伊集院这些天一直努力想要进入会议厅,却都无一例外的被拦了门外。他很希望知道华夏南北政府和谈的具体情况,奈何手段使尽也没办法得到更确切的消息。进入会议厅中旁听的各国公使意外的严守口风,连俄国公使也没有向他透露更多的内容,他只能通过报纸了解这场和谈的进度,但报纸上的东西根本只流于表面,极少说到伊集院关注的重点。 为此,伊集院没少东交民巷的官邸中摔杯子,不过就算他把茶壶也摔了,该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同南北和谈相关的消息也不断传回北六省,被派去京城做名采访的两个记者,采访政要时,还近距离接触到了国内各行各业不少顶尖物,包括国内闻名的实业家,教育家,以及学者教授。 很快,二十多篇专访发回北六省,李谨言眼前顿时一亮。 “物理,化学,医药……文学,数学……纱厂,医院?”李谨言坐桌旁,翻看着两名记者发回的报道,其中看到了不少熟,天津的宋老板,湖州的顾老板,还有和顾家齐名的四象之一庞家的庞三老爷。庞先生十分注重国的教育,并与其兄长一同创办了浔溪医院,提倡西医。虽然只是乡镇医院的规模,但医生医术高超,兼收费低廉,湖州一带多为称颂。 西式医院,这提醒了李谨言。 楼家西药厂生产的药品目前只供应军需,但这并非长久之计,药厂如果想长久的发展下去,药品早晚要进入民间医院。考虑到磺胺和青霉素一定时间内必须保密,和庞家合作的想法暂时被李谨言压了下去。不过他可以建议楼少帅北六省开设军医院,并有限度的对民间开放,具体还需要楼少帅安排进行操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3月26日 新一期杂志北六省乃至京津等地引起了轰动,就像是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其威力不下于正进行的南北和谈。比起之前的大篇文字报道,这期的别出心裁的刊登了大量的照片,楼逍骑马上的戎装照更是占据了整整半个版面。不需要细看内容,只凭这张照片就足够吸引眼球。 按照李谨言的话来说,这就是“名”效应。 “先生,小姐,真没有了。”报童朝几个青年学生扯了扯装报纸的布口袋,里面的确空空如也。 “又没有。”一个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裙子的女学生抱怨道:“们都跑了快一个上午了,结果都卖完了。” “不奇怪。”旁边一个鼻梁上架着圆框眼镜,穿着立领学生装的男学生说道:“别说们了,连爹都一大早吩咐家去买这份报纸。” “邹先生?” “是啊。前天有两个记者上门,说是要为爹做专访,他们报出的名号就是。爹想知道这到底是份什么报纸,又听说这期有北六省楼家父子的报道,一定要买回去一份不可。” “邹先生不是醉心研究,不关心政治吗?” “是不关心,但爹对楼家父子倒是十分推崇,尤其是楼逍,当初他满洲里打败俄国时,爹就敲着的头,只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男学生略显夸张的一抹额头,摆出一副苦脸,“如果不能把这份报纸买回去,恐怕要被家法伺候了。” 几个女学生都被他逗笑了。 这期不只是青年学生中引起了巨大反响,社会各界,无论是赞赏他的还是敌视他的,也都对楼逍充满了好奇,再加上特别增加的楼大帅,展长青等的专访,这一切的因素加一起,促成了这期的热销,甚至是脱销。 “卖光了?” 李谨言得到消息也略显诧异,他预料到这期会卖得不错,特别吩咐文老板增印两千份,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脱销了。 “省内各地,包括京津两地的报商都希望能再次增印,另外上海那边很多也对这份期刊感兴趣,三少爷,要不咱们也上海开家分社?京城不也有临时分社了吗?” 文老板不是第一次提出上海开分社的事情,李谨言考虑片刻之后还是摇了头。现还不行,上海是什么地方?十里洋场,各国租界林立,水不是一般的深,再加上是宋舟治下,贸然派过去一不小心就会惹麻烦。要想上海开分社,至少也要等楼大帅坐上联合政府大总统的宝座再说。 从京城传来消息,南北和谈已经大有眉目,北六省提出的联省自治得到绝大多数的支持,虽然对中央收回财政和税收大权还有异议,但白宝琦搬出中央银行以及一系列的相关制度之后,反对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财政税收虽然交由中央管着,却不意味着中央政府能为所欲为,随意卡地方的脖子。各省督帅手里的权力势必要分出一些,却不会真被削藩,这就足够了。 见好就收,不鸡蛋碰石头,是不变的真理。 别看这些督帅今天打,明天打,真让他们拼光手里的家底打一仗,还是输面比赢面大的,没几个乐意。就像滇军和黔军,隔三差五为了芝麻大的事情打一架,川军偶尔还掺和进去拉偏架,结果是朝天放枪的时候多,伤筋动骨的时候少。还有山东督帅韩庵山,挂着个逃跑督帅的名头,军队也不服他管,照样活得好好的,还为能继续当个光杆司令努力奋斗中…… 这些政治上的事,李谨言现也只能看出点皮毛,再深他就要头晕了,好有楼少帅,他告诉李谨言,最迟不超过四月中旬就会出结果。结果也只有两个,最好和最坏。 “最好的结果是大帅上位。”这点李谨言能猜到,“那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和谈破裂,继续内战,或者再谈。” 继续内战? “怎么?” “没什么。”李谨言摇头,楼少帅也说了这是最坏的结果。反正事情到底会怎么发展,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再担心也没用。与其操心他插不上手的事情,还不如多想想招工的问题。虽然最近6续有山东的移民进入北六省,但劳动力的缺口还是很大。加上军队也这段期间招兵,更加大了招工的难度。 事情都凑到一块,想不头疼也难。 “想什么?” 声音传进耳朵,李谨言才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少帅,和德国西门子公司的约了明天见面,展局长不,想请任先生帮和他们谈判,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 “为了争取利益最大化。像这样的谈判,只能做到不吃亏,至多能占一点便宜,不过只有一点点。”李谨言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笑道:“但是换成展局长和任先生就不同了,他们出马,这些洋鬼子想占便宜比登天还难,该他们赚的绝对不会少,想耍滑头绝对办不到。” 所谓物尽其用,遇到这样的事情就该请最擅长的来帮忙。之前是展长青,现展局长代表北六省去和谈,李谨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任午初,二十万的存款送上去的,任先生总要有所表示吧?被一句谢谢就打发掉,绝对不是李三少的作风。 “决定就好。” 楼少帅又拿起一份文件,刚看了一会,眉头就是一皱,伸手捏了捏额际。 李谨言起身走到他身后,自然的帮他按压着头顶的几处穴位,“特地和刘大夫请教的,少帅,该好好休息。” “恩。”楼少帅放松了身体,闭上眼睛靠椅背上,头略微后仰,墨染一般的眉毛,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视线向下,李谨言略微有些失神,手指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楼少帅突然睁开眼睛,举起大手扣住李谨言的后脑,向下一压,还没来得及发出的声音,全被堵了嘴里,嘴唇与嘴唇厮摩的间隙,一抹晶莹沿着唇角滑落,呼吸渐渐粗重了起来…… 敲门声响起,被放开时,李谨言的意识还有些模糊,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站了楼逍的身前,长衫的盘扣被解开了三颗,白色的里衣也被扯开了领口,不用照镜子,他都能想象出自己现是什么样子,再看楼少帅,一身军装笔挺依旧,只有头发略显凌乱,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是他抓的。 敲门的是季副官,或许是从战场上培养出来的直觉,开门的那一刻,他的背后突然一寒,产生了一种转身跑路的冲动…… 楼少帅处理军务,李谨言借口有事离开了,就见楼夫正抱着楼二少坐客厅的沙发上,展夫坐她的对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4月初 察哈尔呼伦贝尔草原,两个年轻的牧民骑马上,驱赶着三十多头牛,二十多只羊走向新生的草场。牛羊啃食着新长出的青草时,两一边注意着四周是否有狼群,一般谈论着不久前巴特尔带来的消息。 “巴音,听巴特尔大哥说了吗?”穿着蓝色蒙古袍,肤色黝黑,长得十分结实的巴根甩了甩手里的鞭子,“北六省的军队招兵。” “听说了,不过是听艾彦大哥说的。”巴音长得比巴根还要结实高壮,穿着厚实的蒙古袍,骑马上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艾彦大哥告诉,他要像巴特尔大哥一样,离开草原去闯一番天地,明天就动身。” “艾彦大哥?”巴根十分惊讶,“他家里有五十头牛,一百多只羊,他走了谁来管?” “他还有三个兄弟。”巴音拉住了缰绳,胯--下的马不再向前走,“巴特尔大哥是草原上的雄鹰,如果能成为他那样的,也会毫不犹豫的走上战场。” “是啊。”巴根点点头,“也想和巴特尔大哥一起走,阿爸阿妈都愿意,巴特尔大哥却说只有十五岁,军队不要。明明长得和阿爸一样高了,还杀死过一头狼!” “别泄气。”巴音说道:“等到明年,咱们一起去!” “也要去?” “恩,苏合已经满十二岁了,可以照顾阿妈阿爸,也能放牧。去当兵,到战场上去杀敌,有了军功就能像巴尔特大哥一样让阿爸阿妈过上更好的日子。” 巴音和巴根放牧的地方靠近察哈尔和外蒙古的边界,向前一公里外就是外蒙古东部,属于前清车臣汗部所地。现生活那里的除了蒙古,还有很多俄罗斯,都是哲尊丹巴布宣布自立后从俄罗斯过来的。察哈尔牧民对这些俄罗斯没有任何好感,相反,他们十分厌恶这些,巴音和巴根都不只一次看到这些俄国欺负那边的牧民,但这些整天醉醺醺的俄国很少骚扰察哈尔的牧民,尤其是楼少帅满洲里打了胜仗之后,他们遇到察哈尔的牧民还会走开。 去年冬天异常的寒冷,草原上冻死了很多牛羊。李谨言特地让巴尔特带来了不少的粮食,盐巴还有好酒,分给这些牧民,告诉他们,今年还会草原收购牛羊,大量的收购。 除此之外,巴特尔还带来了北六省征兵和招工的消息,蒙古族是马背上的民族,年轻的蒙古汉子,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都是最好的骑兵。很多都羡慕巴特尔家如今的生活,听说北六省招兵,不少都动了心思。家中兄弟姐妹多的,商量过后,年长的兄弟就会跟随巴特尔一起走,年龄不够的也再三询问明年是否还会招兵。至于招工的事情,则引不起他们太大的兴趣。 察哈尔的牧民生活越来越好,临近的外蒙牧民却刚过去的冬天遭受了巨大的损失,生活愈发艰难。巴特尔遵照李谨言的吩咐,二月和三月分别跟随马队进入外蒙,分批收购了牧民手中的牛羊,并允许他们赊欠一些盐巴和粮食,但仅凭巴特尔等少数几个能力终归有限,仍有不少家境贫困的牧民寒冷的冬天失去了所有的牲畜,春天来临之前被饿死或是冻死。 过了中午,草原上吹起了冷风。 巴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和巴根开始收拢牧群往回走。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巴音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顿时愣住了。 远处出现了二十多个牧民,他们都带着行李,像是迁移的样子。不过队伍中却没有羊,只有驮着行李的马和牛。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巴音认识他,不久前他曾和自己换过粮食。 “巴图大哥,们这是……” 巴音策马上前,巴根也拉住缰绳,牛群和羊群似乎受到了惊吓,出现阵阵骚动,巴根连忙归拢畜群。 “巴音,们哲尊丹巴布的统治下活不下去了,们请求内迁,效忠北六省的主!” 巴图话音一落,巴音和巴根全都愣住了,两商量了一下,巴音将手指凑到嘴边打了个呼哨,哨声传出很远,这是通知附近放牧的部族兄弟。巴根立刻调转马头,他要尽快将消息传给边界巡逻察哈尔驻军。 越过边界的二十多个牧民并没有去追巴根,相反,他们巴图的带领下纷纷从马上下来,安静的等原地。巴音解下马背上装马奶酒的皮袋子递给巴图,见队伍中还有抱着年幼的孩子,又从口袋中取出了一盒水果罐头,这是他从巴特尔大哥那里换来想要送给托娅的。 从腰间抽-出匕首,启开罐头,递给了巴图,“巴图大哥,给。” “这是,苹果?” 一盒水果罐头,二十多个牧民的手中传了一遍,几乎每个都只是轻抿了一小口,里面的苹果都喂给了队伍中的孩子。这些牧民的孩子,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苹果含嘴里一点都不舍得咽下去。 比起罐头,草原的汉子更喜欢马奶酒,巴音的马奶酒没一会就被喝光。 “巴音兄弟别见怪,为了赶路,们将还活着的羊全部换了马,粮食和马奶酒也都路上吃完了。“ 巴音点点头,继续和巴图等攀谈起来。 哲尊丹巴布的统治下,外蒙牧民的生活却每况愈下,还有大量的沙俄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他们闯进牧民的家里,抢走珍贵的食物,甚至还掠走牧民仅存的牛羊。 这群进入察哈尔的牧民原属清时土谢图汗部中右旗,他们的生活比车臣汗部还要艰难。他们从马队和边界牧民的口中得知,生活察哈尔的牧民有大群的牛羊,他们不需要缴纳重税,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俄国他们面前根本不敢耀武扬威,他们的生活比自己好一百倍,孩子都壮实得像小牛犊一样。 巴图几次到边界来换粮食,换盐巴,亲眼证实了这一切,回去之后和大家商量,才有了这次的迁移计划。他们出发时还有近四十,但走到察哈尔,只剩下不到三十了。一些衰弱的老都倒了路上。 察哈尔省长王充仁接到消息,立刻联系察哈尔驻军,将这二十多个牧民妥善安置,随后给关北城发去电报。 “外蒙牧民?”李谨言正和6经理讨论工业区建成后,家化厂的搬迁问题,听到副官报告,心头一动:“从外蒙过来的,直接进了察哈尔?” “是。”副官对李谨言说道:“少帅接到了王省长的电报。” 李谨言倏地站起身对6经理说道:“家化厂搬迁的事咱们稍后再谈,得去见少帅。” 看着李谨言风风火火的背影,6经理并不意事情谈到一半,却对外蒙的事情感到好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言少爷这么着急的样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联合政府成立,国内各大报纸一连几天头版头条都是相关消息,除了楼大总统的宣誓就职典礼,众议院和参议院的议员选举,顾老等制定的华夏民主共和国宪法诞生,最高法院的设立,最引瞩目的还是新成立的国家银行。 白宝琦曾私下里抱怨,他只是答应了妹妹帮一段时间的忙,本以为半年之后就能轻松挂印,没承想才过了不到三个月就“越帮越忙”,挂印是不要想了,祈祷楼大总统别再突发奇想把他挪到联合政府财政部部长的位置上去受苦受罪就是万幸。 消息传回北六省,任午初倒是有不同的想法,之前只能北六省内发行的铸币,通过国家银行完全可以全国推广,这样一来,就不只是某个势力或是某些赚钱,而是上升到国家金融方面的问题。 任午初曾和李谨言透过口风,李谨言脑袋却咬得拨浪鼓似的。让他办厂赚钱行,坑洋行,但要插手掌控一个国家的经济,他没那胆子。说他胆小也好,怎样也罢,总之无论任午初白宝琦狼狈为奸,还是白宝琦任午初沆瀣一气,总之,这件事打死李谨言也不掺和。 反正他身上既无官也无职,任午初把之前帮他和德国西门子谈判的事情搬出来也没用,他二十万存款官银号里摆着呢,就当是利息。 实不行,楼少帅摆出来,看谁还敢再来烦他! 楼少帅一出,李三少大获全胜! 但不掺和归不掺和,该关心还是要会关心。李谨言这些天除了忙着工业区建设和招工建厂,余下的时间大多都呆楼少帅的书房里,想要知道联合政府又出了什么新闻,直接从办公桌上的电报和文件里翻就成。不过李谨言还是会把握分寸,该他知道的就罢,不该知道的,例如涉及到一些台面下的东西,他大多扫一眼就放到一边。 几次三番,楼少帅干脆把每天处理电报和文件归类的工作都交给李谨言,李三少时常是一边整理文件一边暗想,论起物尽其用,楼少帅才是其中的翘楚。这样下去,会不会连机要秘书的活都分给他做?那他是不是该向楼少帅申请点工作补贴? 一边想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拿起一封电报,看了两眼,李谨言眉头就是一皱。 “……各省驻军核报员数量,军饷由中央财政统一拨付,国家银行统一发放。” 这个政策一旦实施,肯定会触动一大部分上层军官的利益,很难再虚报兵员吃空饷,不会引起他们的反弹吗? “必须这么做。”楼少帅放下手中的文件,“有舍必有得,两者取其一。” 若想最短的时间内收拢心,就必须牺牲一部分的利益。士兵才是军队的基础。吃空饷的军官有,会反弹的也有,但不是全部。牺牲这一部分的利益,换取广大士兵和其他军官的拥护,总的来说仍是利大于弊。 楼盛丰想坐稳联合政府大总统的宝座,枪杆子,大洋,心,一个都不能少。 以武起家的楼大总统始终记得一句话,当兵扛枪,吃粮拿饷。 从六省督帅到一国总统,本质上也只是地盘扩大了,采用的手段方法并没多少区别。当初他进北六省,不也是一点点把权力收拢到手里来的?何况他现的实力和当初绝不能同日而语,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反弹?好啊,反吧,正愁找不到一只猴子宰了给鸡看。宰完了再给扣上一顶藐视中央政权,破坏统一和平挑起内战的大帽子,甭想再翻身! 事已至此,也不知道当初把他送上大总统宝座的督帅们,到底是哭还是哭啊? 随着楼大总统的成功上位,楼少帅也将更多的出现世面前,很快们就会发现,他比他老子更难缠。 李谨言叹了口气,果然他之前的想法是对的,政治不是他这样的能玩的。可凭他现的身份,不被牵扯进去根本是不可能的。将来楼少帅再上位,找上他的麻烦只会更多。等到那一天,他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楼少帅突然扣住的他的手腕,拇指他的腕子内侧轻轻擦过,“会护着。” “少帅,知道想什么?” “不知道。” “……” 李谨言被用力向前一拉,半个身子被拉过了桌面,对上了楼逍的双眼。 楼少帅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会护着。” 好吧,李谨言必须承认,这个男有时候当真是霸气得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过,李三少微微眯起了双眼,突然探头楼逍的唇边亲了一下,他喜欢。 夫抱着楼二少站门口,出声叫住要敲门的丫头。 “夫?” “得了,宵夜送厨房热着,过一个时辰再送来。”楼夫笑着晃了晃楼二少,“睿儿,将来可不能学大哥,知道吗?” 楼二少:“咿呀。” “娘就知道是个乖孩子,亲一个。” 楼二少:“咿呀。” “好,娘知道,这就回去。” 语言匮乏的楼二少,无论他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都被彻底无视了。以至于他为何会日后长成和楼少帅一般无二的性子,楼夫也是万分不解。 明明是个乖孩子来着啊…… 四月底,关北城外的工业区终于大面积竣工,虽然从规模和设计施工等方面都无法和后世相比,但看着眼前平整过的道路和厂房,李谨言仍感到无比的自豪。为设计并主持建造这片工业区的孟氏兄弟,为用锄头和铁锹工地上忙碌了几个月的工,也为即将进驻这里的民族资本。 诚然,他们还很弱小,但李谨言相信,他们的努力都不会白费,这仅仅是个开始! 李谨言恰好赶上午饭时间,工地前一字排开了几十筐杂粮面馒头和一桶桶热菜热汤,工们都按照规矩排队,连孟波和孟涛兄弟也其中。 他们领完午饭才看到李谨言,兄弟俩一起朝他走过来,孟涛一边走还一边咬了一大口馒头,看得李谨言头上滑下三道黑线,这还是他之前见到的那个孟家少爷吗?要是让孟老看到,自己会不会吃不完兜着走? “言少。” 孟波还算斯文,孟涛却已经半个馒头下肚了。 “这段时间两位一直工地吃饭?” “是啊。”孟涛抢先说道:“言少,工地的厨子做饭香,馒头也好,还给爹带回去两个,他吃了说比当年大帅军队里的要好上百倍,还说两个不够吃,让多带几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机枪是好物,六百挺麦德森机枪更是绝对的好物! 李谨言没等多久,楼少帅就赶来了仓库,只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串师长旅长,看到李谨言和他身后的机枪,各个笑得像朵喇叭花一样。 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买--枪的事情提前泄露消息了? 李三少面带疑惑的看向楼少帅,再瞅瞅去报信的兵哥,问过之后才弄清楚,不是“敌”太狡猾,实是兵哥太耿直!见到楼少帅,也顾不上一屋子军官,张开嘴噼里啪啦的把事情全说了。 一顿竹筒倒豆子,把双眼冒绿光的饿狼全给招来了。 机枪,还是六百挺麦德森机枪,丹麦原装货?乖乖,必须听者有份!加上这里面还有钱伯喜和杜豫章两个老兵痞子摆出一副滚刀肉架势,奋不顾身的冲锋前,楼少帅脸色再冷,浑身冒冷气也没用。 吹吹冷气没啥,有枪就成!于是才出现了李谨言之前看到的一幕。 “……”李谨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少帅,”钱伯喜搓搓大手,看着面前的一挺挺机枪双眼放光,“这见者有份,对吧?” 虽然北六省军队的装备全国都数得上号,但机枪最多也只能武装到连,像独立旅那样机枪武装到排的,不说北六省,全华夏都是独一份。有的地方,甚至是一个团才有一挺重机枪,一个营才有一挺轻机枪,重炮?想都不要想。可见差距之大。就连日本矬子现的情况也是差不多,没钱啊!有钱都被海军拿走了,6军只能咬着萝卜干问候海军大臣和内阁首相家族中所有女性成员。 “少帅,也不要多,”钱伯喜一边说,一边摊开巴掌:“五十挺武装师属特务营,看怎么样?” 用五十挺麦德森轻机枪武装特务营?李谨言掏掏耳朵,一个营到头三百多,三百多就配五十挺轻机枪?几乎相当于每个班两挺,开什么国际玩笑。又不是财大气粗的美帝,就算美帝也没这么干的。 “这些枪军政府没花钱。”楼少帅终于开口了。 言下之意,买-枪的钱全都是李谨言出的,们好意思见者有份? 几个老兵痞子互相看看,之前满洲里打仗,李谨言就给楼逍送了一批军火,步枪重炮全是德国货,这次又送,还是原装丹麦货。这李三少回回出手都不同凡响,下次是不是还能给他们弄艘军舰回来? 不管怎么说,见着了就绝不能放过,钱伯喜再一次发挥出了滚刀肉精神,“那个,言少啊,看……” 没等他说完,李谨言头就摇得拨浪鼓似的,“这些枪都给少帅,怎么分少帅说得算。” 别找他,他应付不来。 众又将目光转向楼少帅,楼少帅伸出一个指头。众眼前一亮,一一百挺?数一数头,不对,除去少帅和言少爷,这还有七个,枪只有六百挺,根本不够分! “每个师十挺。”楼少帅一字一句的说道。 “少帅,这……”太小气了点吧,零头都没有啊。 “有意见?”楼少帅目光一冷,“五挺。” “别,少帅,就当老钱没说!”杜豫章一巴掌把钱伯喜推到一边,十挺就十挺,有十挺就不错了,还想多要?他以为少帅会再提出拿换枪呢,不用自己出血就能白拿东西,好事! 一个师十挺,除了钱伯喜和杜豫章等老资格,连后来的唐玉璜和庞天逸都没落下,比起钱伯喜等,这两位倒是实打实的惊喜。没承想跟着少帅走一趟就有十挺麦德森机枪到手,这等好事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 “老唐,们广东富裕些,这样的事之前遇到过没有?” 唐玉璜摇头,“别说压根没有,就算有也轮不到头上。六百挺麦德森机枪,言少是怎么弄来的?” “是啊。”庞天逸见兵哥忙碌的将一个个木箱搬出仓库,放上马车,压低了声音:“虽说这国家统一了,看迟早还得分出个子丑寅卯来。不过照北六省这架势,到时没是对手。” “这话怎么说?” “看啊,现军饷是中央发,军队却捏各省的督帅手里,当兵的肯定领大总统的情,当官的就未必。拿的油水比之前少了,早晚有想不开的自己往枪-口上撞。” “这倒也是。”唐玉璜甩甩胳膊,北六省的军饷高,军官拿的薪水也多,虽然现明面上的饷银都是统一标准,但私下里还有各项补贴,不吃空饷钱也不少。旁的地方可不一样,这项规定一出可是断了许多的财路。他还听说联合政府里有提出,各省军队饷银要和当地税收挂钩,提这个的到底是什么心思暂且不论,早晚得有因为军饷的事情闹起来。 至于后果,肯定是鸡蛋碰石头,说不准楼大总统就等着他们闹?想到这里,唐玉璜顿时一凛,忙把心中升起的疑问压下去。这些都是政治上的事,他是个领兵的,轮不到他去想。 “老唐,想什么呢?” “没什么。” 两个师长的谈话告一段落,分给各师的机枪和子弹也6续搬走,连驻守连山关的第三师和山东的第十一师也没落下。钱伯喜仗着脸皮厚,又多要去五挺,杜豫章也没落下,其他就没这待遇了,谁让这两位跟随楼大帅的时间最长,资格最老脸皮也最厚,认真论起来,连少帅都得叫他们一声叔? 等到几个师长旅长离开,一百挺机枪也分出去了,余下的五百挺都被楼少帅亲自带拉回了独立旅,结果让闻讯赶来的后勤部长姜瑜林扑了个空。 “言少爷,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 “说什么?”李谨言和姜瑜林打惯了交道,言辞间也带着些随意,“姜部长,这些机枪和子弹可都是自己出钱买的,就算告诉了,又能怎么样?” 姜瑜林哑口无言,摸摸鼻子,“言少,这和谁买的总能说一声吧?” “和丹麦买的。”李谨言掏掏耳朵,“不过得提前告诉,这丹麦手挺黑。” “言少爷的意思是?” “这个。”李谨言搓了搓手指,“明白?” “回扣?” “对。”点点头,李谨言继续说道:“一挺机枪至少要吞掉这个数,做这样的事没关系,但是做可不太合适。” 姜瑜林听明白了,“言少,的意思明白,这事再想想。” 事实上给洋回扣的事姜瑜林做得并不少,但李谨言刻意提醒他总是好意,毕竟楼大帅成了大总统,北六省水涨船高,后勤部长又是个肥缺,盯着他的只会多不会少。要是出了一星半点差错,被抓住把柄,恐怕谁都保不了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从四月末开始,俄罗斯东西伯利亚边境军补给仓库接连遭到袭击,连几个位置较偏僻的边境哨所也未能幸免。仓库的守军和哨兵全被杀死,武器弹药,食物和厚实的棉衣都被劫掠一空。这其中还包括一挺哈奇开斯机枪和一门迫击炮! 种种迹象表明,这几起袭击事件都和东西伯利亚反抗组织成员有关。 “必须抓住他们,杀死他们!不,绞死他们!” 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安德烈暴跳如雷,远东总督刚刚给他发来一封措辞严厉的电报,限令他必须五月底之前将这些“叛-乱”员全部剿灭!否则很快将有代替他去做这件事,连同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的职位一并取代。 远东总督并不是危言耸听。 如果东西伯利亚的反抗组织不能短期内被剿灭,一旦风声传回圣彼得堡,被金币和宝石打动而包庇安德烈的总督本也会惹上麻烦。西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华西列夫早对安德烈和远东总督有很大不满,一旦被他抓住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沙皇面前攻讦两! 华西列夫看来,虽然米哈洛夫是个懦夫,但安德烈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他宁愿和一个懦夫共事,也不愿意有一个蠢货的同僚。 懦夫胆小怕事,蠢货却会给他惹麻烦。 发生东西伯利亚境内的乱局,已经影响到了西西伯利亚的稳定,从下属送回的情报中,华西列夫能明显察觉到到某些势力蠢蠢欲动。最让华西列夫担忧的是,那些反对沙皇的革命分子很可能会借此机会西伯利亚引起更大的混乱,沙皇对这些革命势力深恶痛绝,他也很可能会因此受到牵连。 这一切,都是安德烈那个蠢货的错! 华西列夫恶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就像正捏紧安德烈的脖子,如果可以,他真想杀死这个蠢货。 东西伯利亚四处点火,冒充反抗组织的华夏,此刻却遇上了真正的反抗组织成员。这一小群由一名叫做基洛夫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党员带领,打算伏击一处俄军边防哨所。 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基洛夫此刻本应该北高加索领导布尔什维克党的政治工作,这里却意外的被某只蝴蝶翅膀扇起的风吹来了东西伯利亚。 哨所里,同样有一名叫做克雷连科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党员,他此刻的身份是一名俄国驻东西伯利亚边境军下士,今年六月服役期满,将被组织派往彼得堡做编辑工作。可惜的是,他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枪声突然黑暗中响起,哨所里的俄国士兵立刻喧哗起来。 “上帝,克雷连科中枪了!” “是反抗组织那群!” “上帝,他们哪里?!” “开枪,快开枪!” 这些俄国兵早就听说了最近发生边境的袭击事件,马上意识到目前是什么情况。 莫辛纳甘独有的枪声响起,枪口发出的焰火黑暗中闪烁出耀眼的光。这些俄国兵不清楚开枪的到底隐藏哪里,只能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不断射击。不管是否能射中目标,枪声总会给他们勇气。 “二姐,怎么办?” 孟二虎趴地上,这些大盗和土匪都是老江湖,听枪响就能判断出对方的火力绝对不弱,看来这个哨所还是个硬茬子。 “再等等。”许二姐啧了一声,“要不是那帮坏事,二把刀和常大年就能摸上去了。“ 孟二虎也挺不自,这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坏了他们的好事,费劲巴拉的等到大半夜,结果倒好,让一枪就把事给搅合了。 渐渐的,枪声变得稀落起来,俄国兵不再放枪,对面的一片也安静下来。哨所里的俄国兵打着火把朝另一群袭击者埋伏的地方搜索过去。 “都死了?” “说不准。” 许二姐拍了孟二虎一下,“咱们撤。” “这就走了?” “走!” 不趁着俄国兵去那边搜的时候走,等着他们搜到这边来再跑?他们擅长的是偷袭,不是和硬碰硬。 几个互相打着暗号,悄悄的退出了之前的埋伏地点,不想刚走出没多远,前方突然跌跌撞撞的跑来一个,见到许二姐等,立刻就朝他们跑了过来。二把刀几步上前,不由分说一刀就要捅下去,这后边明显跟着尾巴,不宰了恐怕会牵连他们。 那却满脸激动的说了一串俄语,没等刀上身,扑通一声倒了地上。 “这老毛子刚才说什么?” “他认错了。” “啥玩意?” “听不懂话?”许二姐瞪了孟二虎一眼,“算了,带回去。” “带回去?” “萧先生不是让咱们假扮那个什么抵抗组织?看这八成就是,带回去说不准有用。” 许二姐发话,没敢不听,二把刀把匕首往靴子里一插,将倒地上的基洛夫扛肩上,大头朝下,也不管他会不会就这么脑冲血一命呜呼。 一行急匆匆的沿着之前计划好的退路离开了这里,等到哨所里的俄国兵追来时,地上留下的只剩下几点血迹。 引起大清洗的基洛夫,大清洗中被杀害的克雷连科,他们的命运轨迹提前了十几年相遇,结果却是惊的相似。或许十年后基洛夫仍会被暗杀,但因此获罪的名单中不会再有克雷连科,同样的,他的名字也不会再与苏维埃司法制度奠基划上等号。 谢尔盖-米洛诺维奇-基洛夫的命运,将从这一夜开始改变。整个俄罗斯帝国的命运,也提前一年进入了倒计时。 而伟大的革命导师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同志,此刻仍瑞士过着他的流亡生活。 5月中旬,华夏民主共和国颁布了正式宪法,虽然之前北方政府和南方政府都分别颁布过临时宪法,但后世的史学家和法学家眼中,这部,才是华夏历史上第一部实现民主制度的宪法。 这部宪法唯一被诟病之处于它并非由议会通过,不能代表“全体民主”。这部宪法被全文刊登代表中央政府的报纸上时,联合政府的众议院和参议院甚至还没推选出全部议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部宪法的通过,本身就已经“违宪”了。 饶是如此,这部宪法仍“顽强”的奠定了共和国法律的基础,参与制定宪法的顾老也被称为华夏法律的奠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基洛夫?” 李谨言接到萧有德的电报,看到这个名字,最先想到的不是苏联的某位重要领导,而是后世某款经典游戏中的基洛夫飞艇。这个时代也有飞艇,最有名的不叫基洛夫,而是齐柏林。 电报中只有寥寥几句,简单说明了基洛夫的身份和他现的情况,他是东西伯利亚反抗组织的成员,还是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党员。之前袭击俄军哨所时受了伤,逃跑途中将许二姐等错认为另一个反抗组织的成员,他们原本应该负责接应基洛夫等,却不知因何原因没有出现。萧有德知道后,干脆将错就错,还将米尔夏等几个孩子带给他看,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看法。 提起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估计很少知道,若换成布尔什维克,那才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确认他是东西伯利亚抵抗组织的成员之一,那就够了。 李谨言并没急着给萧有德回电,而是拿着这封电报去见楼逍。 继续让后贝加尔的假扮反抗组织成员四处点火,总会有露馅的一天。一旦让这件事同华夏扯上关系,结果会很麻烦。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基洛夫,简直就是老天给他们的礼物。只要能利用好这个,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还可以将东西伯利亚这摊水彻底搅浑。再加上从米哈洛夫那里获得的情报,借此从老毛子身上割下一块肉,绝非不可能。 越想越觉得可行,李谨言加快脚步,走到书房门前,也没顾得上敲门,一把将门推开,却发现少帅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中年,四旬左右,身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衫,一双浓眉,头发剪得很短, 意识到自己冒失了,李谨言有些不好意思:“少帅,有客?” “这位是邹先生。”楼少帅站起身,示意李谨言过去,而那位邹先生却依旧老神的坐椅子上,似乎并不认为让北六省的实际统治者自己面前摆出一副后辈姿态有什么不对。 邹先生? 李谨言一愣,下意识的看向楼少帅,不是他想的那位邹先生吧? “邹先生一直致力于无线电方面的研究,堪称国内第一。”楼少帅对李谨言说道:“父亲接到电报,亲自上门去请的。” “不敢。”邹成功开口说道:“只是略有研究,这国内第一,邹某愧不敢当。” 李谨言眨眨眼,无线电?他记得只和楼少帅提过一次,当时楼少帅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之后刊登邹成功的专访也没引起多大的反响。他还以为楼少帅没把这件事放心上……若是楼大总统亲自去请的话,那电报一定是楼少帅发的。 “大总统三顾茅庐,邹某盛情难却。”邹成功神情严肃的说道:“邹某和大总统有言先,不为权,不为钱,只为国为民,也希望少帅和李三少能记得这点。” “邹先生高义,谨言定然铭记心。” 只要这位邹先生能想办法给电报机成功瘦身,哪怕他提出再苛刻的条件,李谨言都会点头答应。 “邹先生旅途劳顿,可先休息。实验室俱已准备妥当,您若有其他条件也可提出。” “其他倒不必,只是邹某的家将后日抵达关北,邹某一心忙于研究,恐无暇安排,还请少帅帮忙。” “请您放心,一定办到。“ 邹成功离开之后,李谨言兴奋得足足有三分钟说不出一个字来。 “少帅……” “恩?” 李谨言突然一把将楼逍推靠桌沿,拉住他的军装衣领,抬起头狠狠的堵上他的嘴唇。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该做些什么。说感谢吗?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还是说些情话?楼少帅八成会认为他吃错东西了。 男对感情的表达方式就是这样,真实,直接,甚至带着些粗鲁。这一刻,他想亲他,想抱他,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楼逍短暂的愕然之后,大手扣住李谨言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环住李谨言的腰,将他狠狠的箍怀里。 文件被扫落地,李谨言被楼逍一把提起放了桌上,嘴唇落他的颈间,灼热的气息让他开始颤抖,伴随着牙齿啃咬的疼和从尾椎蹿上的酥麻,他仰起脖颈,用力扯开楼逍军装的衣领,一口咬了凸起的喉结上。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一直都想…… 敲门声突然响起,楼少帅皱眉,刚支起身体,李谨言却一把扣住他的肩膀,稳定了一下气息:“谁?什么事?” “言少?”书房门的刘副官愣了一秒之后开口说道:“有政府文件送到。” “重要吗?” “不,只是例行公文。” “一个小时后再来!” 李谨言一边说,一边将长腿环上了楼逍的腰,武装带硌得他有些疼,却让他愈发的兴奋,嘴唇凑到楼逍的耳边:“继续!敢停下试试!” 李三少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楼少帅说话,效果却很不错,威胁十分奏效。楼少帅黑色的眼眸深处仿佛燃起了暗色的火焰,扣住李谨言的手腕压头顶,再一次俯身吻住了他的嘴唇…… 站门外的刘副官还想继续敲门,却被季副官从身后按住了肩膀。 “兄弟,作为过来提醒,最好按照言少的话去做。” “可这公文……” 季副官从他说中接过文件袋,打开扫了两眼:”无非是老调重弹,不碍事,一个小时后再来。不过发话的是言少爷……要不两个小时吧,这是为好。” 刘副官:“……” 事实上,这份文件直到第二天才送到楼少帅的面前,李谨言的“威胁”下,楼少帅十分配合的旷工了一个下午。 五月二十日,李谨言同英国商行订购的十头种猪运抵关北城,这一次英国没再偷奸耍滑,乔治对李谨言的态度也变得分外热情。联想起丹麦洋行的约瑟夫,李谨言马上就回过味了,十有八--九是因为楼大总统的关系。 如今华夏政府得到了西方各国的承认,成为了华夏的唯一合法政府,连英国也将扣除庚子赔款后的海关税收如数交还。言明之前因华夏政府南北分裂暂时代为保管的税款,也将今后如数奉还。 不管英国出于什么目的,但他们表明了态度,也的确间接帮了楼大总统的忙。 对李谨言来说,这种改变是好是坏目前还很难判断。他不得不时刻叮嘱自己,做事说话都要小心,否则随时都可能会麻烦缠身。他现和楼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有心肯定会联系到楼家父子身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六月下旬,北六省军队招兵告一段落。 除去各省青壮,新兵营中最多的就是从内蒙和外蒙来的蒙古汉子。他们大多皮肤黝黑,身材粗壮,一些还不怎么听得懂华夏语,只能让北六省军中原有的蒙古族军官去新兵营担任教官。白天军事训练,晚上学华夏语。不要求学精,但要会听会说,能读懂电报和命令。毕竟战场上千变万化,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若是这些蒙古汉子都不懂华夏语,队伍之间的沟通和联络就会出大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第五十六师和第六十一师也军中开了这样的“华夏语学习班”,任教的大多是基层军官,按照唐玉璜和庞天逸两位师长的话说:“怎么样也不能输给一群新兵!” 等到新兵训练结束,北六省将新编两个师,都是三旅九团的编制,军官会从现有各师中抽调。 军队扩编,除员外,武器和军装都是大问题。 李谨言的被服厂开始连轴转,实忙不过来时,便将一些订单外包给开工业区中的小型被服厂。同时对接单的工厂有严格要求,质量一定要达标。这些工厂老板大多是第一次接军需订单,都对这笔生意格外重视。虽然按照李谨言的要求,产品的成本肯定会提高,压低利润,但架不住订货量大,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只要这次的产品能保质保量,还愁以后没生意做? 军装被服的问题解决,接下来就是武器的问题。 现的北方兵工厂,日产仿毛瑟98k步枪一百七十支,月产仿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六挺,轻机枪三十挺,枪弹以百万计。炮厂生产火炮均为1o5mm以下口径,月产75mm山炮十五门,75mm野炮十门,1o5mm榴弹炮四门,这还是工厂日夜开工,全体工三班倒的成果。 除此之外,产量最高的就是掷弹筒。这种武器制作工序简单,用料也十分节省,可以发射特质炮弹和手榴弹,虽说和迫击炮没法比,但步兵作战中却是威力不小的杀伤性武器。 为了武装起新编的两个师,姜瑜林几乎是兵工厂安营扎寨,日夜蹲守,一旦枪炮下了生产线,立刻拉走。连续兵工厂蹲守近两个月,加上仓库里军队换装和缴获的二手装备,另外从洋行里高价买了一批,才勉强凑齐了两个师的装备。 这样东拼西凑的结果,造成了新编两个师配发的步枪和机枪,甚至是步枪之间口径不统一,给后勤带来了大问题。军需官去找姜瑜林,他也只能摊手,就算后勤压力大点,也总比士兵手里没枪强吧?好兵工厂现能生产不同口径的子弹,困难总是能克服的。 事实上,现的华夏军队,大部分都存这种问题。同一支队伍里,甚至可能出现三四种不同口径的步枪,像楼少帅的独立旅一样,步枪机枪清一色7.92口径才是真正的“奇葩”。 当然,这大部分要归功于李三少的功劳,旁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 京城 第二师师长杜豫章是带着十五挺麦德森机枪进京的。先去向楼大总统复命,回到第二师驻地就见十几个军官围着那十五挺麦德森机枪打转,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没穿衣服的大姑娘。 要不是有杜豫章的警卫营拦哪里,恐怕都要撸胳膊挽袖子的动手抢了。 “师座!” 一声师座,唤回了这些军官的理智,三个旅长立刻笑得一脸谄媚,几个团长没敢往前凑,后边为旅座加油助威。 “师座,您一路辛苦了。” “恩。”杜豫章背着手,一副斯文的做派,好歹他也是个“儒将”,尽管那只是和钱伯喜对比出来的。 “师座,这枪是您带来的?给第二师的?” “废话!”杜豫章哼了一声,“言少爷从丹麦手里买的,少帅分给每个师十挺,和一师长仗着资格老,才多要来五挺。” “师座英明!师座威武!” “一边去!”杜豫章站定,视线一一扫过场众,“三个旅,每旅三挺。” “那剩下的……” “老子武装警卫营!” “师座,警卫营用不了六挺轻机枪。” “是啊,师座,再多给两挺,不,一挺就行!” “滚!”杜豫章朝着叫得最欢的旅长就是一脚,“老子说怎么分就怎么分!老子愿意管得着吗?再嚷嚷一挺都不给们!” 第二师的军官们顿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的师座被一师长附身了…… 于此同时,驻守哈市的一师师长钱伯喜突然打了个喷嚏,搓搓鼻子,哪个老小子念叨他? 此时的京城,被北六省军队接管防务的冀军并未全部退回河北。 外看来,虽然联合政府成立了,却是实际上的联而不统,中央政府更是南北官员各成一派,楼盛丰,司马君,宋舟即便不是三足鼎立,也有楼宋两各行其是的架势。 只是楼盛丰占着大义,成为大总统以来,行事谨慎且军饷一事上占了先手,短时间内,无论宋舟想要做什么都是投鼠忌器。 另外,财政部已经透出风声,大总统有意裁撤国内各省名目繁多的厘金,制定统一的收税标准,减轻农民的赋税,这个消息一出,更是引起一片哗然,有击案叫好者,也有反对者,也有一部分对此持观望态度,但更多的则是盛赞楼大总统为民着想,实乃仁义。 各省督帅对此反应不一,不过楼盛丰私下里给他们发了几封电报之后,至少没带头反对这项决议了。 七月十一日,关于裁撤厘金改革税制的议案正式通过,楼大总统也算是松了口气。 “言儿来信说,电报机的研究有了进展,发动机厂这个月底就能正式投入生产。”楼夫坐沙发上,一边注意地毯上爬得正欢的楼二少,一边笑着对楼大总统说道:“他鼓捣的那个飞机厂也有了眉目,还说多谢大总统请到的两位专家。” “咿呀。” 八个月大的楼二少长得十分壮实,白胖的小脸上,乌黑的一双大眼睛,见就笑,看着就想抱起来亲一口。他爬到楼夫的旁边,抓住楼夫的裙子似乎想站起来,努力了几次却没成功,一下坐到地上,没哭,继续努力。 “也亏得他能想得出来。”楼大总统摸了摸光头,“前些天不是还来电报说要装电话?” “是啊。”楼夫把楼二少抱到腿上,“还说什么家用电话,野战电话,也不不懂,不过这孩子做事稳妥,总不会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第一百二十章 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三声,门里传来了宋舟的声音:“进来。” “父亲,您叫?” 宋武推开门走进去,就见宋舟正坐办公桌后,手里摆弄着一枚银币。 “看看这个。”宋舟将银币抛给宋武,宋武单手接住,摊开手掌,神情一顿。 这枚银币和华夏国内流通的洋银以及各省私铸的钱币都不一样,正面为一侧面半身像,上铸华夏民国五年,背面中央为壹元字样,四周祥云环绕,底边铸有华夏国家银行及银七钱二分。 “这是?” “发下来的军饷。”宋舟面色不变,声音却有些低沉,“同时下令筹办南六省官银号,整合六省内钱庄,受国家银行总管。” “只有南六省?” “各省都有。” 宋武的眉毛拧了起来,成立官银号?这是想给他们个甜枣,还是想要趁机抓他们小辫子? “这个拿去看,”宋舟拿起桌上的文件递给宋武,“到时中央政府会派来,这件事就交给负责。” “是!” “三天后启程去京城,不的期间,南六省的军政事务都交给,多看多学,军政府的也会交代下去,有清泉他们,不会有故意和为难。” “父亲,……” “是宋舟的儿子,楼盛丰的儿子能掌管北六省,宋舟的儿子也不比他差!”显然宋舟是和楼大总统憋了一口气,联合政府大总统的角逐中输给他没关系,宪法规定大总统四年一任,他还有机会。但楼盛丰京期间,北六省实则是楼逍管理,他做事严谨果决,御下手段丝毫不比楼盛丰差,甚至还更胜一筹。宋舟早就起了考验宋武的心思。虽然他比楼盛丰年轻近十岁,但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宋武若不能接过这份担子,将来…… “请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恩。”宋舟点点头,又叮嘱了宋武两句,便让他离开了。 走出书房,宋武站定台阶前,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缓缓握紧了拳头。楼逍能做到的,他也能!宋家,绝不会就这样败给楼家! 七月十五日,宋舟抵京,原本以为楼盛丰特地叫他来京是有重要事情,结果却被告知,楼大总统要回北六省一趟,这期间需宋副总统京坐镇。而他要回去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儿媳妇过生辰! “这段期间就请宋兄多担待了。” “……” “这孩子进了楼家,又是办厂又是赚钱,一直忙个不停。上次说好要给他好好办的,谁知道路上差点被炸死。”楼大总统叹了口气,“都是那群日本矬子!亏得逍儿教训了他们一顿,现老实不少。” “……”这是炫耀他儿媳妇能赚钱,显摆他儿子能打仗?! “宋兄?” “……”他不想和这个气得肝疼的王八蛋说话! 特地把宋舟请来京城,绝不是楼大总统一时糊涂,给宋舟机会抓权,而是有宋舟,他才能安心回北六省。宋舟京城,司马君才不敢轻举妄动,同理,司马君一边看着,宋舟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况且政府各部门的权力都抓自己手里,众议院和参议院目前还只是个摆设,楼盛丰也不担心宋舟暗地里使手段。 楼大总统抱着楼二少,笑了两声:“儿子,爹聪不聪明?” 楼二少头一撇,朝坐一旁的楼夫伸出了手,娘抱! “夫,孙夫携孙小姐登门拜访。” “哦。”楼夫从楼大总统怀里接过儿子,“去通知二姨太,让她去接待。四姨太和五姨太要是没事也去凑个热闹。” “是。” 丫头下去了,楼大总统张嘴貌似想说话,却到底没出声。 “大总统想说什么?” “夫,是交通部次长的夫吧?怎么让……” “大总统是想说,怎么让几个姨太太去接待?” “吔,这个,总不和规矩。” “怎么,大总统这是怜香惜玉了?”楼夫把楼二少放到一边,收起了脸上的笑,“难不成大总统还真看上那位孙小姐了?” “夫说什么呢!都能当她爷爷了!” “可家不这么想啊。”楼夫冷冷一笑,“家仰慕大总统,仰慕大英雄啊。” 见楼夫语含酸意,楼大总统反倒笑了,搓搓大手,“夫吃醋了?” “吃醋?”楼夫斜了楼大总统一眼,“都老珠黄了,吃哪门子的醋啊。” 楼大总统笑得愈发得意,腆着脸想往楼夫身边凑,好不容易扶着沙发站起身的楼二少却突然”咿呀”一声,嗓音那叫一个清脆。楼夫连忙回身去抱他,楼大总统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怎么瞅怎么觉得这小子不顺眼起来。 大儿子成天噎他老爹,小儿子又这样,他楼盛丰是不是天生和自己的儿子犯冲? 楼夫却不管那么多,楼二少的脸上香了两口,楼二顿时笑得像朵花一样,挥着小手咿呀咿呀的,不是一般的招喜欢。 “大总统,瞧睿儿多讨喜欢?” 讨喜欢个头!楼大总统哼了一声,和那个不孝子一样,都是他老子的克星! 三个姨太太午后都有些犯懒,正二姨太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听丫头来报说夫请她们去接待客,不由都是一愣。 让她们去接待客?楼家可没姨太太待客的规矩啊。 二姨太诧异的问道:“难不成是们家里来了?” “不是,是交通部孙次长夫和孙小姐。” 丫头一说,二姨太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四姨太一拍手,“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见天上门来烦的如夫啊。” “什么如夫?” “昨天夫不是还提起她了吗?交通部次长的夫,原来是个妾来着。” “啊,想起来了。”五姨太接口道:“那个小姨子偷姐夫的……” “呸,说什么呢!”二姨太连忙止住五姨太的话头,甭管这孙夫是怎么样的品行,也不是她们该说的,嚼舌头楼家可是个大忌,“去回夫一声,稍后就过去。” “是。” 等到丫头退出去,二姨太才对五姨太道:“管管这张嘴,让外听到了不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东西伯利亚,一处抵抗组织的秘密基地中,身上还裹着纱布的基洛夫正激昂无比的演讲。 他站直身体,刻意露出受伤的胸膛,一次又一次用力的挥舞着手臂,“伟大的沙皇尼古拉,们尊贵的小爸爸,他向们许诺,只要来西伯利亚,们就能拥有自己的土地,过上幸福的生活。他对们说,这里不会有重税,不会一天到晚的干活还吃不饱肚子。可实际上呢?们被骗了,被彻底的欺骗了!” 基洛夫的语气越来越高昂,屋子里的三十几个握紧了拳头,脸上充满了愤怒。 “们遵照沙皇的命令来了西伯利亚,们没日没夜的干活,们将种出来的粮食大半上交,们本以为这样就能保住自己仅有的几块田地,因为那是们和家活下去的希望!但是,”基洛夫陡然加重了语气,“但是!们得到了什么?是驱赶,是抢劫,是屠杀!” “是的,是的!”有开始大声附和基洛夫的话,“就是这样!” “们的军队,们伟大的沙皇的军队,将们从自己的土地上赶走!抢走们的粮食和财产,甚至杀死们的亲!”基洛夫的语气变得沉重,哀伤,不复刚才的激昂,“兄弟们,姐妹们,难道们还要继续忍受下去吗?还要继续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吗?还要任由这些贵族老爷和他们无耻的帮凶对们为所欲为吗?” “不能!”众举起手臂,大声高呼:“不能!绝对不能!” “们要反抗!” “们要夺回们的一切!” “杀死那些可耻的家伙!” 基洛夫平举起双臂,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朝坐一旁的米尔夏赵招手,说道:“米尔夏,的好姑娘,说出的遭遇,让大家彻底看清这些沙皇走狗的无耻面目!” 米尔夏站起身,沉默的走到基洛夫让出的位置,她拉开身上的棉袄,露出了当初被常大年救起时,身上穿的那身破烂衣裙,还没有开口,眼圈就开始泛红,张开嘴,声音中已经带着哽咽:“那些可耻的沙皇走狗,卑鄙的,他们闯进的家,抢走了所有能吃的东西,杀死了的父亲,的母亲,还有的哥哥和妹妹,他们就是一群魔鬼……” 随着米尔夏的讲述,众的眼圈也开始发红,有几个女甚至流下了眼泪,他们同米尔夏的遭遇一样,所不同的是,米尔夏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米尔夏的讲述之后,又一个被叫了上去,通过让所有讲述自己的遭遇,基洛夫将这三十几个的情绪完全调动起来,让他们相信,只有推翻了沙皇,他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们要战斗!必须战斗!”基洛夫握紧拳头用力挥舞,丝毫不意崩裂的伤口和被鲜血浸红的纱布。或许他是故意的,他要让这些看到,他是一个英勇的,作战中负伤的英雄! 三十几个一同高声大喊的音量并不小,走到门口的孟二虎眉头一皱,抓抓脑袋:“这帮老毛子又发羊癫疯了。” 随即转头对站他身边的汉子说道:“要不咱们等会再来。” 那却摇摇头,笑着对孟二虎说道:“没关系,们敲门进去吧。” 经常出入关北城鼎顺茶楼的,肯定会觉得这个眼熟,若是去掉满脸的大胡子,再换身衣服,站孟二虎身边的赫然是鼎顺茶楼的一个跑堂伙计! 李谨言对打入并控制基洛夫这股反抗组织的事情十分重视,和哑叔商量过后,特地从哑叔的手下里挑出几个机灵老道,擅长和打交道的,请整座关北城最熟悉基洛夫那一套的沈和端给他们“集中授课”。 现的沈和端,和几个月前相比有了不小的变化。 沈泽平老先生特地请李谨言安排他到工业区的子弟小学中工作了半个月时间。和那里的孩子接触过之后,他开始变得沉默,稳重,不再如之前一样三句不离第二国际,五句不离工农民阶级,十句不离xx主义。 “当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时,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狭隘。”沈和端日记中写到,“就像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一样,不肯面对现实,只认为自己所想所做的才是正确的,不愿意去脚踏实地,不愿意去思考。甚至不知道想要去帮助的,他们最需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当和学校里的杨先生恳谈一番之后,愈发觉得汗颜。” 日记中所指的杨先生,正是几个月前曾到收容所帮忙,又毕业后到子弟小学任教的杨聘婷。她已经一步步走出了自己构筑的象牙塔,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 “满口虚妄的大道理都是那么的可笑,”沈和端最后一段话中写到,“杨先生告诉,这些孩子眼里,所说的一切还比不上他们午餐时吃的一口馒头。不相信,驳斥她,但事实证明,她才是对的。曾不解祖父为何说以前的不适合政府里做事,但是现明白了。以前的只活自己的理想中,想要真正为这个国家,为这个国家的民贡献出力量,就要学会真正的脚踏实地。” 写完最后一个字,沈和端放下笔,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杨聘婷的身影,她独立,自信,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真诚和温暖……他的未婚妻,李家的小姐是否也是这样?一个懂得知识,笑起来温暖而美丽的女孩? 想到这里,沈和端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容。看了一下时间,匆忙合上日记站起身,刚拿起放桌上的书本,却猛然想起,他子弟小学任教的时间已经结束,而李三少请他办的事情也已经告一段落。 不过他至今仍不明白,为何李谨言会让他私下里给讲授第二国际的事情,还叮嘱他一定要保密? 或许沈和端永远也想不到,之前坐他课堂上的,会今后做出多大的事情,会西伯利亚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掀起多大的波澜,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有会不经意间告诉他一些细节,他也会惊讶之后,为自己曾做过的事情感到骄傲,但那也会是很久以后了。 “记得,现的名字叫喀山。”喀山低声对孟二虎说道:“千万别记错了,是个鞑靼和蒙古混血的牧民,家里的牲畜都被哥萨克抢走,对沙皇俄国有彻骨的仇恨。” “知道了。”孟二虎点点头,想起喀山和那个哑巴老头刚到后贝加尔时的情形,忍不住的脊背发寒。他这辈子还没这么怂过,当初楼少帅的马刀就要砍上脖子,他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可那个哑巴老头站他跟前时,他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不光是他,常大年,许二姐,二把刀……这些刀口舔血的,没一个见到这老头不发憷。连他带来的这个叫喀山的,也不是个简单的。 “知道就好。”喀山上前一步,用力推开了房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楼大总统抵达北六省的隔日,出现了北方兵工厂。 车间里的机器轰鸣,步枪,机枪,子弹,火炮,不断的从流水线上制造出来,经过检验员检测合格之后装箱运进仓库。 由于大规模采用了德国的机械设备,枪厂和炮厂逐步淘汰了手工作坊似的生产和管理模式。走进车间,第一感觉就是整洁有序。每个老师傅主管生产的一到两个环节,一旦制造出来的步枪或者机枪出现故障,很快能检查出问题出哪里,并第一时间返工。造成这一问题的生产组全部组员需负连带责任,扣除当月一部分奖金。被返工的次数越多,扣的钱也就越多。自己犯错却牵连其他要受罚,不只是旁恼火,连本身那一关都过不去。 当然,有惩罚就有奖励,兵工厂规定,连续五天没有返工的小组将额外得到奖励。这一措施给了犯错的弥补的机会,只要接下来努力,就能将扣掉的奖金再争取回来! 一奖一惩,再加上丰厚的工钱和奖金,不只是生产线上的工,连几个老师傅都憋足劲头互相竞争,枪厂的生产效率稳步提高,从日产步枪一百七十支提高到一百九十支。重机枪提高到每月八至十挺,轻机枪也达到每月三十五挺。只是火炮的生产效率一直没有得到提高,维持原有水平。碍于各种原因,主要是钢材方面,杜维严和炮厂的负责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太好的解决办法。不过炼钢厂已经成功炼制出高猛合金钢,品质和进口钢材相当,假以时日,必定能帮炮厂解决不小的问题。 机械厂不久前开始制造工厂生产需要的部分机器,并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出售给北六省的商家,李谨言特地时政要闻上帮杜维严做了大幅的广告,还联系了北六省内几家报纸同时对此做了报道。一番运作下来,不少工厂都选择从北方兵工厂下属机械厂购买机器。虽然质量暂时无法和舶来品相当,但考虑到价格便宜和三年内保修的承诺,他们还是更愿意和自己做生意。 “三年保修?” “是的,是从工业区那些厂子里学来的。”杜维严对楼大总统解释道。 “不是儿媳妇?” “大总统,这事和没关系。”李谨言连忙摆手,“这是工业区里一家家具厂老板最先提出的,他对顾客承诺,一年之内,凡是家具厂出售的家具,若有损坏可以免费补修,但损坏太大或是故意损毁的不范围之内。名声传出去,慕名而来的客越来越多。杜厂长认为这种方法好,干脆借鉴用到厂子里,考虑到机器和家具的不同,将保修时间提高到三年,三年之内,只要不是为故意损坏就全免修理费,三年后酌情收费。” 机械厂这条规章一出,李谨言还以为兵工厂里出了某位穿越同仁,询问几次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搞清这其中的细节之后,他不得不感叹,华夏商的生意经当真是不一般。 十八世纪中期,公认的世界首富可是广东十三行的行首潘振承,一个华夏商!比起他当时拥有的财富,后世某些所谓的富豪压根就不够看。当时华夏的对外贸易几乎都被十三行所垄断,广东商也称雄海内外商界。只是后来两次鸦片战争彻底打破了这种格局,多处沿海口岸开埠,十三行逐渐没落,加上几次大火,最终导致盛极一时的十三行湮没历史的洪流中。 将兵工厂所有改建后的车间都走过一遍之后,楼大总统一行来到了位于兵工厂西侧的武器试验场。这处试验场被重兵把守,即便是兵工厂里的工,未经许可也不能随便进入。 兵工厂里的工大都知道这处试验场不能轻易靠近,很少到附近来,会想方设法刺探这里情况的,只有各方的探子,尤其是日本对这座兵工厂更是异常关注。仅这个月,兵哥们就接连抓住了三个探子,两个逃跑途中被杀死,一个半死不活的直接扔进了情报局的审讯室,是否问出了什么还不清楚,不过乔乐山这几天倒是时常往那里跑,偶尔还会带上丁肇。李谨言这才知道,原来比起开发药物,丁肇最大的兴趣竟然是研究各种毒药,对毒气方面也有涉猎。 好他的性格还算“正常”,没有严重的报社心理,否则……李三少打了哆嗦,果然高级知识分子,尤其是化学和医药方面的高级知识分子才是大杀器! 丁肇的“爱好”给李谨言提了个醒,让他想起后世日本矬子华夏大面积使用的毒气弹,最臭名昭著的就是芥子气!直到他穿来之前,华夏仍留有不少日军二战时期遗留的毒气弹没有被发现。当年华夏军拼死流血保家卫国,飞机大炮的轰炸下用血肉之躯铸起钢铁长城,日军一旦遇到激烈的反抗,久攻不下便会使用毒气弹,多少军没有死真刀真枪的对决中,而是死了这种卑鄙的手段之下?!东北的七三一部队,丧心病狂的抓捕无辜的华夏老百姓做实验! 这么一个卑劣无耻的民族,竟然还有为他们张目?为他们说好话,同情他们? 每当想起报纸上那些同情日本的言论,李谨言就恨不能亲自去把这些所谓的“文”和“和平士”都胖揍一顿,敢情被日本祸害的不是他们,被日本杀死的不是他们的家,就能摆出一副自以为公平正义的嘴脸胡说八道了?敢情旅顺大屠杀和凤城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看不到?! 李谨言偶尔会有一种冲动,干脆把这些都抓起来,把日本用华夏老百姓身上的手段通通他们身上用一遍,看看他们还怎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当然,理智尚存的时候,他也只是想想,他更希望这些永远别给他付诸实践的机会。 李谨言把丁肇这个业余爱好记了心里,毒气咱们能不用就不用,但催泪瓦斯,催眠瓦斯什么的可以研究研究吧?况且一战中的同盟国和协约国都曾使用毒气,就算华夏的军队不战场上使用,但是对毒气战有个了解,知道一旦遇到敌方使用毒气该怎么应对总是需要的吧? 当年美帝日本投下了两颗原子弹,凭现的技术,就算李谨言把爱因斯坦,奥本海默绑架来也研究不出这东西,但咱有飞机,挂上两颗催泪弹仍下去,让这些矬子哭上几天总行吧? 杀不死他们也吓死他们! 李谨言想得起劲,回过神来才发现,楼大帅和兵工厂里几个主要负责都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楼少帅按住他的肩膀,俯身他耳边问道:“想什么?” 走神中的李谨言并不知道,他刚刚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都是狡猾狡猾地。但凡是看到他这个表情的,脑子里立刻会浮现出两个字:狐狸。 还是个刚偷到一只老母鸡的狐狸。 “那个,”李谨言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走神了。” 走神了?走神会笑成这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宋武走进会客室,一身长衫打扮的今井一郎站起身,脸上带笑的向他鞠躬问候:“宋君,好久不见了。”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宋武点头微笑道:“遇到的麻烦解决了吗?” 今井一郎等到宋武坐下,才接口道:“已经解决了。” “哦?”宋武从口袋中取出香烟,敲出一根叼嘴里,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怎么做到的?” “金钱往往能操控权力。下只是给泰平组合的上层发了一封电报而已。” 最初,今井一郎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将本多找上他的事情告诉了上司。 结果他的上司非但没有因他拒绝本多而生气,还对他大加赞扬:“今井君做得很好!们是商,商的工作就是赚钱。至于其他,那是军部和内阁的事情!”并电报中暗示,找他麻烦的很快就会知难而退。 没过多久,本多熊太郎就受到严厉的警告,差一点被免职召回国内,连伊集院也险些受到牵连。自顾不暇之余,自然也不可能再来找今井的麻烦。 今井一郎暂时松了一口气,有泰平组合这顶“保护伞”,短时间内,日本的情报机关应该不会再找上他。前提是他能继续为泰平组合赚钱,赚到更多的钱,否则很难保证什么时候就会被当做废物一样丢弃。为了完成小山庆和许多同胞未尽的事业,他必须继续得到泰平组合上层的信任,并且想办法更进一步! “宋君,请帮助下!” “帮?”宋武靠沙发上,烟草燃烧升起的白烟,模糊了他的表情。 “帮也是帮您自己。”今井一郎斩钉截铁的说道:“可以继续为您提供大量的武器,价格甚至低于日本军部的采购价,同时,许多和一样身份的将为您效劳,们得到的情报,们的财力以及们所有能提供的一切!” “是个商,还是个为日本做事的商。”宋武掐灭了烟,“不久前还同日本情报机关接触过,觉得应该继续相信吗?” 今井一郎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送到宋武的面前,“这封信是小山庆留给同伴的绝笔,上面提到了的名字。将它交给您,若是您发现不值得信任,完全可以将这封信交给任何一个日本。即便是为日本做事,一旦这封信落到情报科的手里,也难逃一死。” 投名状?还是一个陷阱? “和合作,们能得到什么?” “们需要力量,只有您能帮助们。”今井一郎站起身,再度向宋武鞠躬,“拜托了!” 这是一场交易,也是一场赌博。宋武主动断开和今井一郎的电报联络之后,今井不是没想过去找别,例如楼逍。但考虑到楼逍以往的行事,他判断楼逍根本不可能和他合作。因此他决定主动来找宋武,并掀开自己的几张底牌。哪怕宋家现还不是华夏的最高掌权者,他们手中的力量仍不可小觑。况且谁又能断言,未来的某一天,大总统宝座上坐着的不是姓宋? “说的会考虑。至于这封信,收回去。” “宋君?” “今井一郎,钱朗,不了解。”宋武站起身,“更喜欢亲手将骗的送进阎罗殿。会一根一根敲碎他的骨头,然后再慢慢割断他的脖子,直到他断气为止。” “……”今井一郎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他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和一个什么样的做交易。 但为了死去的小山庆,为了他们所有的愿望,这笔交易,他必须做!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7月19日,农历六月十六 今日是李谨言的生辰,还没过晌午,来道贺的宾客就络绎不绝。 李家的少爷,北六省总商会的会首,开办的工厂各个日进斗金,背后还有楼家撑腰。如今北六省商界,李谨言这个名字就是金字招牌。还有私底下传言,若是能得李三少的青眼,早晚能飞黄腾达。 楼大总统和楼夫特地从京城回来的消息一传开,登门的就更多了。大帅府的几乎全都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负责登记礼单的二管家,拿笔的手都开始哆嗦,幸亏有从京城回来的大管家帮忙,否则他这条胳膊非得废了不可。 二管家放下笔,坐到一旁喝茶歇一会,大管家随手拿起他记下的礼单翻了翻,不由吸了口凉气,光是这一上午收的礼,就快赶上当初少帅和言少爷大婚了。 政府里的官员,北六省内的商家,还有不少外省的商业巨擘。天津的宋老板,湖州的顾家……这些巨贾出手就是以万计的! 没等大管家从惊讶中回过神,门房又来报,各国洋行的经理大班也来给言少爷送生辰礼。 美国洋行的约翰,英国洋行的乔治,丹麦洋行的约瑟夫,德国洋行的多马克,还有法国,荷兰和意大利,凡是和李谨言有过接触的,几乎一个都没落下。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老天开的玩笑,这些仿佛事先约好了一样,几乎同一时间抵达,彼此礼貌的打着招呼,像是颇有交情,实际上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些洋行的大班经理都知道,约翰和李谨言的交情很不错,接连从他手里得到大笔的订单,口红和罐头等出口产品也总是能拿到最大的份额。虽然英国和丹麦也赚了不少,但总的来说,还是这个美国佬更招恨!若视线能杀,这个美国佬身上早被戳出几百个窟窿! 约翰和乔治等长期华夏做生意,也学会了华夏情往来的诀窍,尤其送礼的对象还是李谨言,出手更是不凡。不过最大方的还是美国佬和约翰牛。约翰送了李谨言一辆美国通用公司制造的豪华轿车,乔治的礼物则是一支象牙柄的手枪,连装枪的盒子都是象牙的,上面还镶嵌着宝石。 楼府两位管家登记礼单时脸色都有些古怪。不是因为这些礼物价值昂贵,而是他们实搞不明白这些洋都想些什么,怎么能送出这么五花八门的东西来。 枪倒还好,轿车也很好,宝石珍珠也不错,可那个上半身没穿衣服下半身长条鱼尾巴的是什么东西?妖精?鱼妖?送别的生辰礼竟然送个妖精雕像,就算是黄金的也有点说不过去吧? 钱伯喜杜豫章等军中无暇分--身,礼物却没落下,还个顶个的实,不是银元就是金条。这一整天下来,李三少当真是收礼收到手软,数钱数到手抽筋。 他也清楚,这些中一大部分能如此给他面子,更多还是因为楼大总统和楼少帅的关系。不过李三少十分想得开,他和楼家是绑一根绳上的蚂蚱,给谁面子不一样,反正钱总归是落进自己的口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子弟小学送信的人比李三老爷先一步抵达大帅府。 “书已到子弟小学。” 白色的信纸上只有寥寥七个字,落款是一个杨字。李谨言还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管家来报,李三老爷来访。 “三叔?” 见到李谨言,李庆云也顾不得其他,将事情一股脑的全说了。李锦出走,若不想消息传出去坏了她的名声,就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人。但关北城最近来了大量的外省人,鱼龙混杂,比起名声,李庆云更担心她的安全。要想尽快把她找回来,只能请李谨言帮忙。 “谨言,你一定要帮帮忙。锦书不懂事,好歹是你堂妹,她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若是遇上歹人或是人贩子可怎么办?” 知道整件事的经过后,李谨言神情一变,想起之前收到的信,书,杨,子弟小学……立刻找来二管家,让他马上带人去子弟小学。若是李锦书不在那里,就去鼎顺茶楼找刘老板,说自己有事找他。 “找嘴巴严实的和你一起去。” 管家答应着下去了。 “三叔,只要锦书没出关北城,我一定能把她找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李庆云脸上的神情稍缓,“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对我和她娘说的,怎么就这么鲁莽!” 李庆云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李谨言没接话,也没安慰他,脸上始终一个表情的坐在那里沉思,让李庆云的心里开始打鼓。 “谨言?” “三叔,等锦书回来,我想和她谈谈。”李谨言靠在椅背上,神色间有些疲惫。他昨天没睡好,今天又忙着和德国洋行经理谈进口实验器材的事,刚能喘口气,李庆云就上门了。 “还有沈家这门亲事,我想还是算了吧。”李谨言捏了捏鼻根,“趁着大总统和夫人在,这事我去说。” “这怎么成?”李庆云吓了一跳,不是说能把人找回来吗?这事还没传出去,沈家又不知道! “三叔,结亲是为了结两家之好,不是为了结仇的。”见李庆云的脸色骤变,李谨言放缓了语气,“锦书年纪还小,当初定下这门亲有些匆忙,也没当面问过她愿不愿意,趁事情没闹出来之前把婚约解了,也不至于闹得两家人面上不好看。大总统正和美国人谈派遣留学生的事情,很快就能下来章程,不如送锦书去美国留学,过一两年再回来。” 留学? 李庆云不明白,他来是想请李谨言帮忙把女儿找回来,怎么突然扯到留学的事上去了?再说一个女孩子,跑去国外,这成何体统! “这,这不行!”李庆云倏地站起身,“不行,绝对不行!” “三叔,和沈家解除婚约,还能保全锦书的名声,这是唯一的办法。”李谨言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我会派人跟着锦书的,在美国期间也会保证她的安全。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去留学,可以借口生病去国外休养。” 李庆云看着李谨言,就像不认识他一样,“一定要这样吗?锦书只是一时糊涂。”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李谨言摇摇头,“沈和端或许不会在意这件事,但是沈老……三叔,沈和端是沈老养大的,若他不满意锦进了沈家也不会幸福。” 沈泽平忠于楼家,却不代表他会在涉及到子孙后代的事情上妥协。在李谨言的眼中,李锦书还是个小姑娘,但不代表外人也会因为她的年龄包容她。在老一辈看来,李锦书不会是个好孙媳。 “谨言,你让我再考虑考虑。”李庆云坐回到沙发上,表情有些颓丧。 墙上的自鸣钟敲响了十二下,管家终于将李锦书带回了大帅府,同行的还有杨聘婷。李二小姐硬是拉着她,死活不松手。管家没办法,只得将两个人一起带回来。比起梗着脖子的李锦书,杨聘婷则是有些尴尬,但该有的礼貌却一点也没落下。 “李先生,你好。” “你好。”李谨言颔首,“信是杨先生送的?” “是我。”杨聘婷深吸一口气,脸颊有些发红。即便告诉自己不要再奢望,可面对李谨言,她的心还是跳得飞快,“我给李家也送了信。” “锦书这次能够平安无事,多亏杨先生。”李谨言顿了顿,“不过李某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杨先生能答应。” “我知道。”杨聘婷抬起头,看向李谨言和一旁的李庆云,“这件事我会保密的,也会叮嘱其他人不要说出去。” “多谢杨先生。” 杨聘婷突然笑了,“李三少当真想要道谢,不如多建几间学校如何?还有学校的伙食,半大的孩子很能吃,中午一个馒头,下午上课都能听到他们肚子叫。” “好。”李谨言答应得很痛快,“杨先生的要求,李某一定办到。” 送走了杨聘婷,李锦书依旧坐在沙发上闹别扭,李庆云拿她没办法,只得按照李谨言说的,先回李府报信,顺便把三夫人送来。这样别人问起,也能说李锦书是三夫人带来楼家的。 “锦书,我想和你谈谈。” 李锦书扭过了头,不说话。 “不想和堂哥说话?” “反正一定是要我听话回家吧?”李锦书哼了一声,“祖母动不动就要我学女书,不学就关祠堂,不许我吃饭!” “女书?” “是啊!”见李谨言也十分诧异,李锦书忙道:“堂哥,这都是民国了,为什么还要学那些封建的东西?一定要事事都按照父母的吩咐去做?我又不是李锦画!” “这关锦画什么事?” “怎么不关她的事了?我不听话,祖母就拿锦画做对比,说我比不上她!还有,爹娘给我说亲,先是一个什么副官,紧接着又换成军校里的沈先生,我都没见过,我不想嫁!” 这才是李锦书真实的想法? “锦书,你若是真不想嫁,堂哥想办法帮你解除这门婚约。” “真的?”李锦书眼睛一亮,“我就知道堂哥最好了!” “当然是真的。还有,你想继续念书吗?” “想,当然想!”李锦书用力点头,“我还想像聘婷那样在学校里教书,那些孩子都叫她先生,我也想那样!可惜聘婷说我现在做不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创办学校,一要资金,二要师资,三要名气。 袁宫保三千保定生定北洋天下,蒋校长一门黄埔逐鹿中原,李白二人凭桂系讲武堂与中央分庭抗礼。 北六省军官学校源自东北讲武堂,清末时,各地新式学校和讲武堂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成立,东北讲武堂就是其中之一,主要为培养新式6军军官。如今北六省军队中的军官,很多就出自这所讲武堂。 “少帅,有没有兴趣做校长?” “校长?” “是啊。”李谨言双手交握,两眼放光,“办学校,少帅任校长。” 蒙学,小学,中学,大学。 技术学校,军官学校。 北六省军官学校培养6军,海军学校和空军学校同样不可或缺。不只创办大学,连同附属小学,中学一同创建。技术学校可以聘请军工厂里的老师傅到学校里讲课,另外还可以请洋人,只要有真本事,钱都不是问题! 此时华夏的近现代学校数量和规模不只落后于西方,甚至比不上日本。日本自从明治维新起,便实行“全盘西化”,进行西式教育,强迫教育,拿着棍子的警察就站在教室后边,学生调皮就要挨棍子。 日本的6军士官学校和6军大学,更成为了日本-军-国-主义的策源地,“教育”出了一大批在华夏大地上犯下滔天罪行的战犯! 虽然日本的军事教育水平在西方人看来纯粹是三流,在诸如蒋方震等军事天才眼里也是渣渣,但就是这样的军队,却能在华夏大地上任意肆虐,不可一世! 华夏人不会打仗吗?华夏军人不勇敢吗?华夏人不敢拼命吗? 不! 孙子兵法,孙膑兵法,都是出自华夏,几乎每一支华夏军队都是“敢死队”!华夏军人抱着炸药包,捆着手榴弹一个接一个的赴死,他们用磨掉了膛线的汉阳造对抗敌人的三八大盖和机枪,用血肉之躯去对抗敌人的坦克,飞机和大炮! 这种悲壮彰显着华夏军人的无畏,可敬,却也让华夏的弱点-暴--露-无疑。 国贫民弱,军工落后。 各国列强欺凌压榨,军阀混战民不聊生。 国人内战更是耗尽了华夏的最后一口元气,将清朝洋务派和民族资本攒下的底子全部耗光。清末时,华夏还能制造口径超过1o5乃至于15o的重炮,能自主制造一吨的客轮。但在日军侵华期间,机枪和七五山炮却已经成为了华夏军队的“重武器”。 这个时空的华夏被某只蝴蝶振动翅膀掀起的风吹离了原本的方向,在大规模内战彻底爆发前,南北政府实现了“统一”,哪怕只是形式上的统一,也为华夏民族保留住这口元气。 李谨言此刻想的,就是将这份被保留下来的财富继续发扬光大。 资金他不缺,他缺少的只有人才!值得高兴的是,他面前就站着一个大杀器,投下去绝对是原子弹级别的! “少帅,怎么样,考虑一下呗?” 李谨言笑得像只狐狸,只要扛起楼少帅这面大旗,还担心优秀人才不跳到他的锅里来?况且,一个月后,首批赴美留学生就要乘客轮分批从青岛和上海出发,他安排在李锦书身边的人可不只是为了保护她。 说是间谍不太好听,但搜集情报,搜刮人才,却是他们的主要任务。 现在的美国还没有利用两次世界大战时的地理优势和大笔债权彻底崛起,现在的美国是淘金者的天堂也是很多人的地狱,现在的美国却已经有了诸如弗吉尼亚大学等高等学府,培养出了大量优秀的学者和人才。李谨言特地询问过任午初,他因为排华法案对这个国家深恶痛绝,却也承认美国的教育已经走在时代的前列,甚至超过了欧洲的一些老牌国家。正是大批学校教育出的人才和欧战时流亡到美国的学者,为山姆大叔在以后成为世界警察打下了无比坚实的基础。 所以,人才和教育,必须两手抓! 楼逍解开武装带和军装的领扣,没有说话。 “少帅?”李谨言伸手去拉楼逍的衣袖,“答不答应,至少说句话?” “哦。” 这是什么回答? 李谨言有些无语,下一刻,后颈却被一只大手扣住,仰起头,对上一双深黑色的眼睛。 “要我做什么,只是校长?” “只是校长。”李谨言没有犹豫,“学校我造,资金我出,先生我也可以请。但这一切都要以少帅的名义。” “我的名义?” “对,以少帅的名义在北六省各地创办蒙学和小学,仿照子弟小学的模式实行义务教育。学费全免并提供早午两餐。到今年年底,六省内至少要开办三十所这样的学校。” 楼逍沉思半晌,示意李谨言继续往下说。 “除此之外,在关北城创立6军小学,航空学校和海军学校。学员可以从六省小学的学生中招收。” 知根知底,还有一定的文化知识基础,不正是军校生的好苗子?未来的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接连两场世界大战爆发,世界强国位次重新排序,国与国之间的游戏规则被重新制定,华夏的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如何,将决定华夏在未来国际上的地位。 哪怕不能赶英超美,至少也要把日本矬子甩出两条街,踩在脚底。不只要把他们彻底赶出华夏,条件允许的话,李谨言还想让华夏军人走出国门,到这个岛国去“敦亲睦邻”一下。 凭什么只有华夏老百姓被欺辱,被屠杀,而这个国家的的人却在为“皇-军的威武”高声欢呼?为占领华夏的首都“举国欢腾”?!说他们被蒙蔽?大量日本的女人可是心甘情愿的出卖身体为皇-军赚取军费,日本的小孩子最热衷的游戏之一,就是模仿甲午之战将华夏人通通杀死! 不是想创建大东亚共荣圈吗?好啊,那就建吧,至于怎么建,就是华夏说的算了。 让这帮矬子跪着唱征服,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不服?大巴掌扇死你…… “所以,校长要我来当?” 楼少帅的话将李谨言拉回了现实,拍拍脸颊,又走神了,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对,由政府牵头,有了少帅的名义,各地政府,地方议会和乡绅都会响应。”哪怕只是为了官途或是自己的面子,肯定也会尽全力配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廖兄,请。” 李谨言一身蓝色长衫,亲自将廖祁庭迎进了大帅府。 事情的具体经过,他听二夫人派来报信的人说过了。廖家的七少爷,千里迢迢将枝儿带回北六省,送到关北城,说他只是大发善心,连小孩子都不会信。他想做什么?不仅让枝儿跟着二夫人回了住处,连二夫人酬谢的礼都不肯收。 不是因为善心,那就是另有所求。 “三少不必如此客气。”廖祁庭笑着拱手,第一次看清李谨言的长相,不由暗道,果然是好人品。 看着廖祁庭脸上的笑容,李谨言不由一皱眉,这个廖七少爷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很快,在简单寒暄之后,廖祁庭就将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廖兄是说,你打算同我合作?” “对,是我,而不是廖家。” “为什么?” “很简单,我行七,上面还有六个兄长,除了不成器的,三位兄长已经在管理家族生意。”廖祁庭的身体微微前倾,“我人轻言微,很多事就算想做也做不了,有些话说了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李谨言忍不住诧异,两人只是第一次见面,廖祁庭怎么会和他说这些?况且,很少有人会将家族内部的权力争夺在一个外人面前说的如此直白吧?现在不比后世,胳膊折在袖子里才是大部分人的处事之道。 “这件事在南方算不上是秘密。”廖祁庭见李谨言不说话,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就能猜出他在想什么,“我说出去也只是为了让三少明白,我甩开廖家自己找你合作的原因。” 北李南廖,李家已经没落,虽有李谨言,可他手下的生意却都已经挂上了楼家的牌子。而廖家……老太爷在时还好,否则,他那几个伯父伯母,叔叔婶婶还有堂兄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就连他出嫁的堂姐都时刻盯着娘家的这点东西。廖祁庭就像他说的那样,人轻言微,有些话明知道是对的,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往往会被立刻打压下去。 如他之前和老太爷所提与楼家合作的事情,当时李谨言的生意还没做到这么大,楼家“偏安”北六省,北方的大总统还是司马君。若廖家能抓准机会,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老太爷也有几分意动,廖家在南方的处境算不上好,郑怀恩就是个嘴炮,手下没军队,廖家跟着他不会有太大的前途。廖祁庭前番北上,就是经过了他的默许。 可惜几个叔伯和堂兄听到风声后立刻出言反对,甚至说廖祁庭此举会给廖家招来灭顶之灾。 “廖家的根基在南方,若是和一个北方的军阀交好,咱们在南边的生意怎么办?郑怀恩没用,南六省的宋舟可还在那看着哪!” 一番话让廖祁庭的计划只能胎死腹中。廖祁庭甚至怀疑,他们根本没仔细去想这件事会对廖家有什么影响,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不去看廖家的未来,只管眼前的利益。 当廖家的其他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时,老太爷不可能一意孤行的支持他,毕竟想要维系一个家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身上杀伐果决和独断的锐气,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被渐渐磨灭。他现在所想的,大多还是子孙和睦,家族安稳。 最终,天平还是倾斜到了廖祁庭的叔伯一方。 廖祁庭很遗憾,但他也没办法。 随后民四条约被报纸全文刊登,郑怀恩被迫下野,宋舟成为了南方的实际统治者,几个堂哥堂姐在家族聚会时明里暗里的嘲讽廖祁庭,只说多亏老太爷没被他三言两语蒙蔽,任由他胡来。 对此,他却只是笑笑,一言不发。 直到北六省接连战胜了俄国和日本,楼盛丰又登上联合政府的大总统的宝座,这种冷嘲热讽才渐渐平息。事实证明,廖祁庭的眼光没错,宋舟不是楼盛丰的对手。 可经过之前的那段波折,廖祁庭有心提携家族,也不会再直白的说出来了。他明白,如今的廖家人和很多已经没落或正在没落的传统商家一样,只盯着自己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不愿意推开门走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哪怕用不到他们半分力气。 安于现状,固步自封,只会将家族逐渐带向没落。身为廖家人,廖祁庭绝不愿意看到廖家走到这一步。 李谨言不是刚出社会的愣头青,不会凭廖祁庭简单几句话就相信他。不过对于廖祁庭所说的南方市场,他的确有兴趣。 不过,廖七少爷想撇开廖家同自己合作,凭借的是什么? “这个。”廖祁庭指着自己的脑袋,“全凭这个。” “哦?” “我从四岁开始就跟在祖父身边,启蒙用的是廖家的账本,别的孩子在背三字经千字文的时候,我已经能打算盘记账了。” 廖祁庭侃侃而谈,落落大方,就差明着说“我很优秀,十分优秀,相当优秀!哥是智能机,货真价实!”李谨言很少见到像廖祁庭这样直白夸奖自己的人,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也表明了廖祁庭相当的自信。 “廖某自认做生意的眼光和手腕都不差。而且,”廖祁庭顿了顿,“现在廖某就能帮上三少的忙。” “例如?” “廖某听说三少已经是北六省总商会的会首?” “正是。” “若真是如此,廖某不得不说,三少如今的作为,就像是捧着一个聚宝盆,却不会将其中的金银珠宝取出来,实在可惜。” 聚宝盆?这是什么意思,是让他去搜刮总商会里的商家?这手段也未免太…… “廖某的本意并未如此。”廖祁庭示意李谨言靠近些,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话。 话落,坐正身体,双手交握搭在腿上,“三少以为如何?” 愕然,惊讶,佩服,都不能完全表达出李谨言此刻的心情,眼前这人当真是个经商的天才!不过,他也从廖祁庭的身上看到了另一种东西,野心! 这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一旦给他施展的舞台,他必将大有所为! 和他合作必须加倍小心,很可能下一刻就会被他反噬。但若将他的这份野心用好,绝对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回报。 合作,可以,但必须按照自己定下的规则。 “我们可以合作。”李谨言坐正身体,表情认真的看向廖祁庭,“但方式由我来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八月五日,萧有德带着米哈洛夫乔装返回关北城。 “这真是一个俄国将军?” 看到米哈洛夫的第一眼,李谨言就产生了怀疑。据他所知,米哈洛夫是个胖子,眼前这个完全和电报里描述的不一样。 他并不知道,比起被许二姐等人绑-架时,米哈洛夫已经瘦了至少二十斤! “他的确是米哈洛夫,前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家里还是颇有势力的沙俄贵族,他本人也有爵位。”萧有德重新将黑布套在米哈洛夫的头上,而对方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待遇,还主动弯腰低头,方便萧有德动手,看得李谨言目瞪口呆。 随后,米哈洛夫被带回情报局,那里早就为他准备了舒适的房间,每天的伏特加和黑面包加熏肉都不会少。萧有德从他嘴里掏出不少有用的东西,也摸清了这人就是个软骨头,留着他,说不定将来还能派上大用场。 不过在那之前,得想办法给他洗洗脑,这项工作,情报局有不少老手擅长。 哑叔没和萧有德一道回来,他让萧有德给李谨言带句话,他要在后贝加尔多呆几天。一来要确保喀山能成功打入基洛夫领导的反抗组织内部,二来,后贝加尔这群人在他老人家眼里都是“好苗子”,他又起了收徒弟的念头。 “喀山那里还顺利吗?” “其他还好。只是有个叫托洛茨基的人一直从中作梗。他怀疑喀山的身份,还要求反抗组织断绝同后贝加尔的来往,但被基洛夫拒绝了。” 基洛夫拒绝托洛茨基的的理由也很充分,这些人救了他的命!而且他们都是贫穷的猎人和伐木工人,和他们是一样的贫苦大众! “托洛茨基?” 这不是那个苏联红-军的缔造者,第四国际的领导人,公然和斯大林叫板,结果被契卡终结掉的强人吗? “言少爷?” “基洛夫和这个托洛茨基的关系怎么样?” “恨难说。”萧有德想了想,说道:“不过他的意见却能影响到基洛夫和反抗组织。基洛夫之前拒绝他,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他现在在西伯利亚?” “不。他在彼得堡,反抗组织现在的据点被沙俄的军队发现了,交火几次,死了不少人。基洛夫决定带领余下的组织成员向西迁移,进入伊尔库茨克。” 伊尔库茨克? 看来托洛茨基的意见还是影响到了基洛夫。否则他不会向中西伯利亚的方向走,而应该在东西伯利亚找个更隐蔽的地方暂时蛰伏,发展壮大势力,同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安德烈及其打手们斗争到底。 不过,只要这些人能继续在西伯利亚“艰苦奋斗”,吸引俄罗斯边境驻军的火力,就已经给华夏军队帮了大忙。 在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安德烈为了自己的前途,动用一切力量不遗余力的追杀基洛夫率领的反抗组织时,驻守在满洲里的戍边军趁机在额尔古纳河西岸频繁活动,并将活动区域不断扩大。偶尔也会碰到巡逻的俄国兵,双方却很少发生冲突。大部分俄国兵还会用手里的财物同他们换烟酒和罐头。 戍边军的卷烟,玻璃瓶装的烈酒,大盒的肉罐头,已经成为了这些俄国兵的心头好。 他们拿出交换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女人的首饰,砸碎的烛台,破碎的宝石,甚至有牙齿形状的金子。 这些东西的来源很耐人寻味,但谁在乎? 就这样,戍边军一边用香烟烈酒罐头同俄国兵们建立“友谊”,一边绘制着额尔古纳河西岸的地图。 不久前,一个营的大兵碰巧走进了额尔古纳河西岸的“无人区”,当他们得知这里就是俄国兵嘴里的恶魔之地,没有人愿意到此巡逻后,立刻将这件事上报给了廖习武。 廖习武也不明白是怎么回是,许二姐等人开发“无人区”的行动是秘密进行的,杀人放火都是悄悄地,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公告天下。不过廖习武有个好习惯,老毛子的便宜能占就要占!不管怎么样,先把地盘占下来再说。 于是,在俄国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戍边军在额尔古纳河西岸的无人区叮叮咣咣干起了活。 近一米深的战壕,木头搭建的掩体,营房,甚至还有一个马厩。 总之,在十天之后,一座像模像样的边境哨所加防守工事完成了。 地盘占下了,廖习武也不含糊,直接上报楼少帅,请求派专人去勘测土地,立界碑。 “洋人不经常干这事?甭管是不是你的地方,先占了再说。”廖习武靠在电报室的墙上,一边念道:“还说什么处-女-地。我看,咱们占这块就叫处-男-地,纯爷们!对了,这话别发给少帅!” 发报中的兵哥:“……” 楼少帅收到电报后,二话没说,直接派出两名勘测人员和一个新编步兵团出发前往满洲里。同时下令晋升廖习武为戍边军旅长,少将军衔。 从收到电报到相关人员登上火车,用了还不到一天半的时间。 火车开出关北城后,楼少帅才给楼大总统发了一封电报,告知整件事的详情。 当初同俄国签订满洲里条约时,边境勘测问题就被暂时搁置,一直悬而未决。既然是悬而未决的土地,谁又能说得清楚到底是华夏的还是俄罗斯的? 这是个依靠拳头和大炮说话的年代,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靠嘴皮子是没用的。 说白了,脸皮不够厚,拳头不够硬,是没办法占到便宜的。 可喜的是,楼少帅跟在外公身边学到的是官场厚黑,德**校教给他的则是“真理永远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于是乎,对于戍边军跑到额尔古纳河西岸去圈地的行为,楼少帅除了嘉奖,没有二话。 楼大总统接到楼少帅的电报之后,独坐半晌,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考虑良久,把电报纸撕成两半用火烧了。 不得不承认,楼大总统才是真正的“老奸巨猾”。当俄国人终于发现戍边军跑到自己的地盘上安营扎寨,赶也赶不走之后,立刻找上门来讨说法。 楼大总统两眼一翻,两手一摊,占你们的地盘?有这事吗?没有啊,至少他不知道啊。 证据是华夏的界碑?那也只能证明那里本来就是华夏的地盘,否则华夏的界碑怎么会在那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高投入,高风险,高利润。商人皆知此理,廖祁庭也不例外。很多时候利润不会和投入成正比,但若想得到更多,就绝对不能吝啬手中的资本。 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一样。 “三少。” 第二次登门拜访,廖祁庭对李谨言的称呼未变,态度却发生了改变。 “这么说,廖兄已经决定好了?” “是的。”廖祁庭的态度不卑不亢,却能让李谨言明显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尊重,“我愿意接受三少的条件。” 留在关北城的这段时间,廖祁庭看到了很多他从别的地方看不到的东西。 繁忙的工业区和农场,鳞次栉比的店铺和商行,可容八匹马并行的街道,新式的有轨电车当当驶过,排成一列的马车井然有序,行人自觉走在道路两旁。背着步枪走过的士兵,穿着黑色警服的警察,一身土布工作服的工人,店铺的伙计,进城的农民,街边叫卖的小贩,挥舞着报纸的报童,在所有人的脸上,都能看到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在关北,看不到趾高气扬的洋人,看不到卑躬屈膝的巡警,看不到衣衫褴褛的乞丐。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为生存而奋斗,为更好的活下去而努力。在关北,只要愿意付出劳动,就不会有人被饿死。城外的收容所逐渐变成了外省移民临时歇脚的地方,很少有人会在那里停留超过一个月,即便是老人和孩子,也在找到力所能及的工作后第一时间搬出来,用领到的薪水在城外的居民区租一个房间安顿下来。 如今的居民区和刚建成时相比有了很大变化,房子多了不说,一些店铺和饭馆也6续开了起来。还有不少外省移民开的小吃摊,生活关北城里的人也时常到这里来转上一圈,打打牙祭。 廖祁庭带着小栓子和两个保镖到居民区中转了一圈,在一个烧烤摊子前吃了几串烤肉,量足,味道也好。摊主是个鞑靼汉子,跟随部落从外蒙进入察哈尔,后又辗转来到关北城,在关北城外的农场里找了一份放牧的工作,烧烤摊平时是妻子和小儿子在照顾,他放工时才过来帮忙。 鞑靼汉子的华夏语并不熟练,豪爽的性格却让摊子前的客人都愿意和他搭话。 这时,两个穿着浅褐色军装的大兵走了过来,摊主大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说话之间神采飞扬。 “这是我的两个弟弟!都是好汉子!”鞑靼汉子骄傲的向众人介绍他的兄弟,将两人胸膛和后背拍得砰砰响,“他们都是少帅的士兵,为他而战!若有人胆敢冒犯我们的恩人,我康巴也会拿起弯刀,骑上战马,上战场拼杀!将敌人的脑袋全部砍下来!” 康巴说这些话时,神情肃穆,没人会怀疑,到了那一天,这个鞑靼汉子不会骑着战马冲向战场。 这些天来的所见所闻对廖祁庭触动很大,也使他下定决心,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筹码。廖七少爷一生仅有的几次豪赌,这一次是赢面最小,却注定赚得最多的。 不过,在下注之后,他有那么一刻开始后悔。因为李谨言竟然告诉他,所谓的”楼氏商业集团”还只是个设想,并没正式成立,他这个副总经理的职位也只是个“空衔”而已。 “廖兄不必担心,”李谨言亲自倒了一杯茶送到廖祁庭面前,笑眯眯的说道:“面包会有的,黄油会有的,集团也会有的。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廖祁庭:“……”这就是画了个大饼给他,而他当真为了这个大饼把自己给卖了…… “我准备本月二十号南下,廖兄和我同行如何?” “南下?” “对,计划先去天津,然后是山东,我还想去拜访一下宋大帅,”李谨言坐回沙发上,“认真算起来,我们还是亲戚。” “我明白了。”廖祁庭点头,没有多问。反正他已经把自己卖了,一切都是买家说得算。 此次南下,除了楼少帅安排的两个班,李谨言只打算带上廖祁庭和家化厂经理6怀德。6经理本以为李三老爷也会在随行的名单上,李谨言却摇头。 至于原因,李谨言没说,6怀德也没敢追问。 一切准备就绪,李谨言特地给天津的宋老板发了一封电报,却没想到事情突然出现了变故。李谨言不得不推迟了行程。 八月十三日,日本驻华公使伊集院彦吉离任,接替他的是山座圆次郎。 “这个人在日本的名气很大,英日同盟,日俄战争,他的作用都不小。据说伊藤博文的死也和他有关。他刚到华夏,尚未递交国书,就和坂西武官以及驻北六省总领事矢田私下碰面,还亲自前往旅顺会见关东都督大岛义昌。” 萧有德将近些天来搜集的情报汇总,告诉李谨言,山座圆次郎很狡猾,瞅准并利用华夏情报人员还不熟悉他的这段时间,私下里动作频频,直到潘广兴传回消息,情报局才切实掌握了他这些天来的行踪。 “潘广兴?” “是,他现在已经获得关东都督府情报部部长河下的信任,同大岛义昌也有过一次接触。”萧有德从怀中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他在这封信里特别提到,河下透露,山座圆次郎不只一次向大岛义昌提到坂西武官的助理土肥原贤二,认为他是极优秀的人才,希望大岛能够让他到大连来。” 土肥原贤二,那个日本间谍头子?李谨言皱紧了眉头,他这个时候就到华夏了吗? “鉴于日本人这段时间的动作频频,我建议言少爷最好推迟南下的时间。”萧有德说道:“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是有什么消息吗?” “目前还没有。”萧有德摇头,“但必须以防万一。” “我会考虑的。” 李谨言不是固执听不进劝的,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山座圆次郎比伊集院更难对付,再加上一个土肥原,就算日本人在北方的势力被打压得抬不起头,南满铁路也被楼少帅抢了回来,但南方不比北方,各国势力错综混杂,上海等地的租界更是国中之国。日本人要真想冒坏水,趁机做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李谨言不由得磨牙,这些日本矬子怎么就不肯消停? 继日本公使换人之后,法国,美国,俄国和德国的公使也都换了新面孔,只有英国公使朱尔典爵士依旧八风吹不动,安稳如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民国五年,公历一九一三年八月二十日,首批华夏赴美留学生6续抵达山东青岛。 他们将从这里乘坐远洋轮船前往另一片大6,在那里开始为期两年的学习生活。十天后,另一批学子将从上海出发,踏上同样的旅程。 从青岛出发的留学生共五十一名,其中五十人是通过考试和地方推荐,各个品学兼优,学有专长。多出来的一人,则是李三少“滥用权力”走后门硬塞-进来的李锦书。 为了能让李锦书搭上这艘轮船,李谨言给负责赴美留学生选派事宜的教育部部长陶德佑发了三封电报。坦言李锦书只是“搭顺风船”,不占用公费留学名额,学费生活费一概自理。为了说服对方,他还额外拿出一笔钱来作为首批留学生的奖学金。 可以说,李锦书去美利坚留学的路,是李谨言用钱铺出来的。这些事,他并没瞒着李庆云夫妇。 李庆云变得更加沉默,三夫人特地谢过李谨言,又谢过二夫人,还不只一次的叮嘱李锦书到了国外不能再任性,遇事不要再冲动…… 这些话李锦书貌似是听进去了,可真听进去还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有待时间考验了。 刚到青岛时,她就像是出了笼子的鸟,看什么都新奇,见什么都高兴,总觉得这才是自由的滋味。李谨言派到她身边的两个人也极少管她,虽然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却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李锦书不愿意和她们说话,便去找住在同一间旅馆中的其他学生。 一开始还好,大家只是简单寒暄,说些近段时间国内的新闻。当彼此熟悉之后,这些学生开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体讨论起专业知识时,李锦书便插不上话了。她唯一擅长的英文,这些人比她说得还好,有几个人还会说德文,法文,甚至是西班牙文。 每当这时,李锦书都会沉默下来,渐渐的,她发现自己和这些人相处起来很困难,有些格格不入。他们总是在讨论数学,化学,物理甚至是农业,她在学校里经常听到的民主自由等言论一次都没听他们提到过。 当李锦书开口询问时,其中一个梳着短发的女孩子告诉她,他们此行是为学习知识,学成后报效国家。他们关注的不是什么打倒统治阶级,什么民主自由,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空谈。他们认为现在的国家形势比南北对峙时期要好得多,政府所出各项政令多是为国为民,也没做出出卖国家利益的行为,为何还要去打倒? “当一个国家的国民尚且处于贫困之中时,当大部分人都吃不饱饭的时候,谈这些大话有何用?”女孩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我并不是说你的想法是错误的。只是认为,与其说空话不如做点实事。况且,说句不太好听的,你能来留学,靠的就是你嘴里的剥削阶级吧?” 女孩子的话很直接,也很实际,而且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和她有同样的想法。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这些留学生也发现了李锦书和他们的不同,没人会刻意为难她,却也没人愿意和她走得太近。教育部从几千人中筛选出这一百名学子,自然要从多方面考核,他们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聪明,诚恳,勤奋,务实。 是的,务实。 夸夸其谈,喜欢说大话,极易被人煽动的,哪怕再聪明也不会被列入留学名单内。 在出发前,教育部部长陶德佑语重心长的对这些学子说道:“昔日曾拜读梁先生之少年论,其言少年乃国之根基,吾深以为然。诸君乃华夏之希望,民族之希望!愿与诸君共勉,望诸君学有所成,早日归来!” 这些学子满怀报国热情,以振兴民族为己任,他们每个人都熟读梁先生的少年论,每个人都愿为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民族奉献出一切。 李锦书很难明白他们的想法,他们的所思所想和她以往所接触到的完全不一样,他们的世界似乎和她的世界距离很远。她也开始反思,反思以往的自己,或许,这些人才是对的……当她真正能明白所谓的理想和现实究竟有多大差距时,才是她成长的开始。 海风中,即将远行的学子们站在轮船的甲板上,对送行的父母亲人挥手。 当他们看到站在送行人群中的陶部长和曾教育他们的先生时,五十个人同时向他们弯腰行礼,直起身后,齐声背诵:“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红日初升,其道大光……乳虎啸谷,百兽震惶……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少年中国,与国无疆!先生,我等必努力学习,不负国之希望!” 少年们的声音穿过了天空,冲破了云霄,拂过了海鸥的翅膀。 岸边送行的陶德佑等人则高声道:“美哉!我少年中国!壮哉!我少年中国!国之希望,国之栋梁!” 这一幕被同来送行的记者忠实的用相机记录下来,随着镁光灯暴起的火花和烟雾,铭刻在了历史泛黄的画卷之上。 青岛的德国总督瓦尔德克对新任德国驻华大使保罗-冯-辛慈说道:“保罗,这是一个不轻易服输的民族。” 辛慈点点头,秉持着一个德意志帝**人和外交人员的高傲,“但他们同样是一个备受压迫的民族。他们想要摆脱困境很难。“ “谁知道呢。”瓦尔德克耸了耸肩膀,做出了一个很不“日耳曼男人”的动作,“我那里有两瓶好酒,我请了施佩共进晚餐,我想你们会有很多话聊。” “施佩?”辛慈脚步一顿,很显然,他对于现任远东舰队总司令的的观感并不是那么好,“我两年前就已经离开军队了。” “算了吧。日耳曼男人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军旅生涯。” “好吧。”对于已经变得不像个普鲁士男人,倒更像美国佬的瓦尔德克,辛慈也毫无办法。 轮船发出悠长的汽笛声,烟囱冒着滚滚黑烟,逐渐远去。 几个矮小的男人混在人群中离开了码头。 刚一回到临时住处,其中一个男子立刻说道:“帝国在华夏的势力被不断压缩,北方,尤其是楼逍统治的北六省,除了大连几乎没有帝国的立足之地,我们需要的煤,铁,粮食和木材都无法再运回国内!绝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帝国必须采取行动!” “小泉君,山座公使阁下已经向内阁提议,今后均以支那称呼华夏。”一个嘴上留着短须,二十左右的矮小男子说道:“支那,支那人!唐宋帝国的光辉早已远去,他们不配再占据如此广阔的土地和资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0第一百三十章 李谨言不记得是怎么开始的,他只知道,当他环住楼逍的肩膀,吻上他的嘴唇,一切就开始失控了…… 冰冷的墙面,吹拂在颈后和背上的气息,仰起头,可以清晰感到疼痛与难耐的灼热。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眼睛开始泛红,眼角被逼出了泪水,但也只是紧咬着嘴唇,在被翻过身去的时候,扯开楼逍的衣领,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李谨言不会牙酸的去说爱你地老天荒至死不渝,他只会扣住楼逍的肩膀,凝视他的双眼,吻住他的嘴唇,在某一刻,或许就在他促进眉头,伏在他肩上发出低沉-喘--息的那一刻,对他说:“我的,你是我的!” 楼逍的唇擦过李谨言的下颌,落在他的嘴角,黑色的眼眸,灿若星辰,轻轻抵住他的额头,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流淌,“我是你的。” 下一刻,唇再一次被堵住,灼热的-情-潮-再次掀起,席卷了两人…… 八月二十六日,华夏政府与法国正式商定,法国退还部分庚子赔款用于华夏的教育事业。 八月二十七日,华夏内阁总理同法国代表签订了相关协议,第一笔退款将用于在京师建立南苑航空学校。除此之外,法国还将无偿提供给华夏一批教学设备,其中一架双翼教练机尤其惹人注目。法国还将派遣由一百三十名学者,军官和飞行员组成的队伍,前来华夏帮助建校,并在学校落成后担当教员。 对于法国此举,华夏政府的回应是,钱留下,设备留下,飞机留下,人也可以留下。不过怎么安排要完全听他们调遣。教学没问题,但教导的内容不能涉及到专业知识以外的东西。 “这一点还希望贵方能够明确。” 联合政府的强硬态度出乎法国人的预料,不过在法兰西新任驻华公使康德收到一张面值五千英镑的汇票后,一切都变得可以商量。 法兰西的利益是要保证的,但他个人的利益也是很重要的。 况且只是允许华夏人对学校的教学内容加以监督,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丝毫无损法兰西的利益。法兰西已经让华夏人看到了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们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至于派遣团中另怀目的的某些人……康德相信,以华夏政府的慷慨大方,是绝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八月二十九日,南苑航空学校正式奠基。 联合政府内阁总理及教育部官员出席了奠基仪式。法兰西驻华全权公使康德,公使馆武官白理素,法兰西驻天津领事也盛装出席。 在京的各国公使和领事也凑了回热闹,新任美国驻华公使芮恩施,决定回去之后立刻电告国内,只是大量招收华夏留学生还不够,美利坚应该效仿法兰西同样在华夏创办学校,并派遣美国的教师和武官来华。华夏已有为赴美留学生设立的预备学校,即清华学堂。他们只需要对这座学堂进行扩建,就能轻松做到高卢人之前做的一切。 联合政府和清政府不同,除了从清时延续下的海关部门仍被英国人把持,政府内部没有聘请任何外国顾问,这对列强国家掌握华夏政府的动态十分不便,更不利于他们扩大本国的在华利益。 美利坚和法兰西的的行动让他们看到了打破这种僵局的机会。 很快,各国公使纷纷致电国内政府,电请政府考虑退还部分庚款,用于华夏的教育事业。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在为进一步瓜分华夏利益铺路。 有赞同者自然也有反对者,不过唯一公开唱反调的只有俄国,日本则是保持了沉默。 日本人的庚子赔款都被约翰牛捞进口袋,自己还靠大不列颠的借款喘气,公开和英国老大唱反调,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不过日本人也憋了一口气,早晚都要出了这口气! 但是现在,他们只能继续缩脖子,老实的装孙子。 八月三十一日,李谨言一行终于收拾行囊,踏上南下的火车。 楼少帅亲自到火车站送他,站台四周都是荷枪实弹的大兵,李三少很想表示一下感动之情,但到最后也只是摸摸鼻子,冒出一句:“少帅,我最多一个月就回来。” 楼逍没有说话,却当着众人的面抱了一下李谨言,又很快就放开了他。 站在一旁的廖七少爷下意识的撇过头,然后被自己的举动囧到了。他们又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他避什么嫌啊! 乔乐山和丁肇也来到车站送行,乔乐山送给李谨言一个医药包,从药品到纱布一应俱全,甚至还放了一小瓶消食片。 丁肇的礼物有些特别,两个透明的玻璃瓶子,一只瓶子里装着淡红色的药水,另一只瓶子里却是无色的。 “美人,你看谁不顺眼用这瓶,只要两滴,”丁肇竖起两根手指,笑眯眯的一呲牙,“三个月瘫痪在床。” 李谨言:“……” “有人惹你用这瓶,绝对让他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丁肇将两只瓶子放到李谨言的手里,“时间匆忙,只能做出这两样,下一次,我多给你做几瓶。作为感谢,美人,给我个……” 丁肇没说完,就被乔乐山捂住了嘴,猛兽在侧,不要命了你?! 捧着瓶子的李谨言:“……” 楼少帅给他兵哥,乔乐山给他医药包,丁肇给他毒药……他应该是南下去做生意的吧? 家化厂的6经理经常和乔乐山实验室里的人打交道,见此情景,脸上的表情变也未变,倒是廖祁庭被丁肇拿出来的东西吓了一跳,这都是些什么人? 汽笛鸣响,火车离站的时间到了。李谨言从车厢的窗口探出头,朝站台上的楼少帅挥手,楼少帅没说话,只是在原地伫立良久,目送火车远去。 “少帅。”萧有德没有跟随李谨言一同南下,而是安排了四名情报情报人员随行,他要留在北六省做另外一件事,“目标已经抵达大连。” “下令,动手。” “是!” 李谨言搭乘的是楼少帅的专列,原本他不想如此张扬,奈何一开口就被楼少帅“残-暴”镇-压,无奈只得妥协。 车厢内布置舒适,李谨言独自一人占了一节车厢,坐在车窗旁看了一会窗外的景色,觉得无聊,把隔壁车厢的廖祁庭和6怀德都叫来,再加上一个兵哥,四个人开局,斗地主! 廖祁庭常玩桥牌,6怀德擅长叶子牌,兵哥……兵哥喜欢扔骰子搓麻。 李谨言手一挥,这些统统都out了,咱们玩新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李谨言在天津停留了六天,除了会见河北商界名人,签下了几笔订单,大多数时间都花费在了走访天津名胜,寻觅各色小吃上。 狗不理包子,耳朵眼炸糕,十八街麻花,煎饼果子,曹记驴肉,糖墩,面茶…… 甭管知道不知道的,凡是见着了,李谨言都要买一份尝一尝,连带跟着他的随员也享了一回口福,倒是弄得宋老板哭笑不得。 “言少爷倒是真性情。” 原本想尽一下地主之谊,在知名的酒楼摆上几桌为李谨言接风,谁承想李谨言竟然专门喜欢这些小店小摊子。吃个大饼夹卷圈都能吃得笑眯了眼,难道楼家还不给他吃饱饭不成?随即摇头失笑。 不说楼家,单凭李谨言手里的资产,龙肝凤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他想吃什么吃不到? 最终宋老板也只能将李谨言如此的“能吃”归结到一时新奇,年轻人都好奇,别看李三少谈起生意来老成,到底才十八,偶尔跳脱些也不奇怪。 事实上,这完全不能怪李谨言,只怪这个时代的东西太纯天然无污染,天津的小吃又多,又和他胃口,几乎一开吃就停不了嘴。 就像煎饼果子,哪怕没有后世的这个酱那个酱的往里加,只是一张煎饼,打两个鸡蛋,加一根油条,闻着味道他就想咽口水。 果然,吃牛肉拉面要去兰州,吃煎饼果子就得到天津,还是一百年前的天津! 吃完大饼夹卷圈,李谨言和宋老板进了一家茶楼,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想起自己这走一路吃一路,有些不好意思。 “让宋老板看笑话了。” “无妨,想当年宋某一顿也能吃下八--九个包子,如今年纪大了,不如当初的胃口好了。” 宋老板笑得儒雅,李谨言咳嗽了一声,愈发不好意思。 廖祁庭和6怀德都没跟来,6怀德忙着和几个天津商界的代表洽谈合作办厂的事,仿照同宋老板的合作模式,只是条件要提高一些。毕竟在商言商,宋老板和顾老先生都是特例,其他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廖祁庭既然答应了给李谨言打工,肯定就要被“物尽其用”,李谨言和6怀德谈生意时都没避开他,也不担心他有其他想法,就算有又能怎么样? 楼家现在在华夏,尤其是北方,绝对是说一不二,紧抱楼家大腿的李三少也是相当的威风。若有人不识相,不需要李谨言动用丁肇给他的化学-性-杀-伤武器,只要动动嘴,就有人能帮他解决。 廖祁庭是聪明人,李谨言摆出姿态,他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该怎么做,心里门清。 “三少能让廖七少爷帮你做事,实在让宋某佩服。”宋老板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向窗外,随即收回目光,“廖老一向对廖七少爷寄予厚望,肯定想不到他这一来北方就被三少爷收进麾下。” 李谨言挑挑眉,这话怎么说的,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忙摇头,这什么比喻,若廖祁庭是肉包子,那他成什么了? 突然,街对面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穿着和服,腰挎倭刀的日本浪人正从街边的一家饭庄里走出来,喝得醉醺醺,满脸通红,店老板从后边追出来,貌似和他们产生了争执,顷刻间被他们打倒在地。 周围有人围观,却没人上前。 李谨言皱眉。这种场景在北六省,尤其是关北城已经绝迹,不说日本人,就是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在北六省都要乖乖的遵纪守法。治外法权?北六省承认,但只限于外交人员,平民犯法一样要抓!欧美国家不是一向标榜民主法治吗?楼少帅态度强硬,北六省兵强马壮,加上楼大总统的地位,外国人在北六省绝不敢太过嚣张。否则不算你是什么人,警棍照样往下砸! 不过,萧有德不是说这段时间日本人在华夏已经收敛许多,开始缩脖子了吗? “宋老板,这是怎么回事?”李谨言问道:“天津的警察不管吗?” “管?当然想管,可这里靠近日租界。”宋老板的语气变得低沉,“日租界旁就是法租界,俄租界,还有意租界,他们只要往租界里一跑,就……国家贫弱啊。况且,现在的情形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李谨言沉默了,的确,国家贫弱,上百年被压迫,天津上海等地租界林立,完全就是国中之国。即便政府想管,但该怎么管? 除非把洋人都赶走,可对现在的华夏来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不是哪里都是北六省,也不是哪里都有楼少帅。 不过,很快这种情况就要改变了。 李谨言缓缓垂下眼帘,见下面的日本浪人愈发嚣张,周围的人面有怒色,几个汉子拨开人群迈步上前,那几个浪人接连-抽-出了腰间的倭刀,嘴里不清不楚的叫骂着。 “豹子,你带两个人下去。” 豹子是北六省情报局里的人,被萧有德安排同李谨言一起南下。 “言少爷,要活的要死的?” “活的。”李谨言嘴角抽了一下,这厮当真是干情报工作的?“大庭广众下杀人不好。” 那不是大庭广众下就没关系?这句话在豹子的脑袋里转悠了两圈,到底没问出口,以他多年从事情报工作的经验来看,还是不问出口的好。 豹子和两个兵哥下楼,三两下解决掉了那几个正八嘎八嘎的日本浪人,几个人下手都有“分寸”,一点肉皮没伤到,却各个都是内伤。 四周看热闹的人聚得更多,好家伙,当街就把小东洋给揍趴下了! “这几位喝多了,耍酒疯,大家都散了吧。” 豹子一边说,一边朝人群外望去,刚巧李谨言和宋老板从茶楼走出来,豹子陡然间脸色大变,“言少,躲开!彪子,左边!” 没等李谨言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跟在他身后的几个随员骤然色变,同时掏-出-手枪挡在他的身前,街上人群一阵慌乱,枪声大作…… 北六省 萧有德站在楼少帅的面前,低着头神情惭愧。 “少帅,属下无能!” “人呢?” “被他跑了。”萧有德的神情愈发难看,“打死的是个替身,叫小泉,土肥原本人去了哪里暂时还不清楚。” 室内很静,一滴冷汗沿着萧有德的额角滑落。计划布置得十分周密,谁能想到,目标竟然给他们玩了一出金蝉脱壳。而且还玩得这么漂亮。他根本就不在乎小泉的死活,或许从一开始,这个叫小泉的日本人就成了他选定的弃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啪! 断成两截的钢笔滚落在地,季副官和萧有德都开始头皮发麻。 这封天津发来的电报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却将李谨言遇刺及凶手逃进法租界的事说得清楚明白,但是唯独漏了一点,李谨言是否受伤,伤情如何。 “少帅,”季副官硬着头皮问道:“是否回电?” “不用。”楼少帅将电报折好,放进口袋。 “可……” “我去天津。” “少帅!“ 季副官和萧有德同时开口劝道:“您此时不宜……” “我意已决。”楼逍站起身,“致电大总统,独立旅即日开赴天津。” 离开书房,萧有德和季副官相视苦笑,互相道别之后,季副官前往独立旅驻地传达命令,萧有德赶往情报局,先是对土肥原贤二刺杀失手,紧接着李谨言在天津遇刺,两件事都给他敲响了警钟,即便将北六省境内的日本谍报人员清扫得七七八八,现在也绝不是放心的时候。 如果这是一场战斗,冲锋号才刚刚吹响! 萧有德握紧了拳头,不管他的对手是谁,他都会让对方知道,惹上他,就要有被剥皮抽筋的准备! 天津 李谨言左臂吊在胸前,有些无奈的看着一脸羞惭的豹子和一路护送他南下的两个班长。 “我又没什么大事情。只是擦破点皮,医生不是都说没事。比起我,大壮他们怎么样了?” 枪战发生在秋山道附近,几个枪手混在人群里开枪,子弹乱飞,街上的人乱成一团,四处奔跑叫嚷,场面极其混乱。豹子等人只能尽量护住李谨言,又怕伤及无辜路人,不敢随便开枪,倒是刺杀者无所顾忌,除开枪之外,甚至还扔了两枚土制炸弹! 几个护在李谨言身前的兵哥因此才受了伤,好在伤势不重,宋老板请来法国医生为他们处理伤口,李谨言又从乔乐山给他的医药包里取出了一小瓶磺胺。 现在楼氏西药厂生产出的磺胺有针剂也有片剂,乔乐山仍在继续研究,希望能研究出可以外用的药膏。 此时此刻,李谨言也顾不得是否会泄密,救人要紧。再者说,让法国人提前知道磺胺的存在也没什么不好,十个月后一战爆发,不需要他推销,大笔的订单就能主动上门。有了高卢雄鸡这个传声筒,约翰牛也能很快了解到磺胺的效用,毕竟不能只让德国人开外挂不是?那太不公平了。 公平,公正,平等。 瞧他多为这些友邦考虑。 法国医生对李谨言给几名伤者吃的药片持有怀疑,他很难相信,华夏人可以领先西方人,率先研发出抗菌消炎的药物。 “罗兰医生,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观察他们的伤势恢复情况,”李谨言对法国医生说道:“相信很快就能得出结论,并且打消你的怀疑。” 九月上旬,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这样的天气,想要让伤口不发炎,尤其是热武器造成的伤口,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罗兰接受李谨言的建议留了下来。 李谨言请宋老板派人和罗兰带来的护士一同到开设在法租界的医院中说明情况,趁机安排两个情报人员同行,到租界探听一下情况。 朝他开枪扔炸弹的人被当街打死一个,受伤的一个也举枪自尽,余下的都逃进了日租界和法租界。 租界不允许华夏军人带武器进入,这些刺杀者毫无阻碍的跑了进去,追赶他们的兵哥却被拦在了外边。 天津有九个国家的租界,法租界和日租界相邻,并且都有驻军,宋老板见李谨言带来的大兵和租界里的外国兵僵持,眼瞅着就要不好,连忙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三少,咱们人少,不能吃眼前亏。还有,河北这片地界是冀军的地盘,你带来的人不好大动干戈。而且,我刚才在二楼好像看见了个熟人……这事恐怕会牵扯出很多人。” 听他道出的名字,李谨言拧紧了眉头,下令同租界士兵对峙的兵哥们都退回来,与此同时,负责天津防卫的冀军也得到消息,陈师长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 万一李谨言在天津出了什么事,这责任谁担? 当即派出一个营去了秋山路,三百多的冀军大兵,背着步枪一路跑过来,声势相当不一般,租界里的法国士兵和日本士兵都变得紧张起来,但他们仍坚守在原地,不允许任何华夏士兵携带武器进入租界。 好在李谨言也没坚持,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别看冀军派人来了,他却不相信这些大兵会贸然朝租界里的外**队开枪。 天津不是楼家的地盘,这事又牵扯到太多,他这口气恐怕暂时要憋回肚子里。而且宋老板和他提到的那个名字让他挂心,邢五,邢长庚的小儿子,李锦琴的丈夫。 当初是他带着李锦琴和李谨丞一起进了日本领事馆,后来李谨丞兄妹被他查出投靠日本人抓了起来,这个邢五却一直没有消息,他几乎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回到住处,李谨言刚处理好伤口就去找宋老板,宋老板同样受了点擦伤,不是子弹伤的,没有大碍。 “宋老板,你确认那个人就是邢五?” “别人不好说,这邢家的五少爷我应该不会认错。在邢家没出事前他时常来天津。”说到这里,宋老板皱了皱眉毛,“这人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不好断言。” 邢家一夜灭门,邢五下落不明,凡是有点道行的都能看出这其中有猫腻。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却没人敢深究,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凡人离远点看个热闹就成了,不知死活的往前凑,不是老寿星上吊吗? 不过宋老板在天津的关系极广,邢五跑进日租界的事他也曾有耳闻,如今和李谨言说这番话,恐怕也存着给自己洗刷嫌疑的心思。毕竟天津认识李谨言的人不多,知道他今天要去秋山路的人更少,行踪泄露,头一个要怀疑的就是他。 李谨言点头,宋老板的为人他了解,他没有害自己的理由。 刺杀选在秋山路,刺杀不成马上逃进租界,事先绝对经过周密计划。而且旁的地方不跑,偏偏往日租界和法租界跑…… 因为退还庚子赔款,并在京城创办南苑航空学院,法国人和华夏算是处在“蜜月期”,不会自己拆自己的台,只有日本人……但是,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只为杀了自己?可结果也没杀成啊。而且他总距地,那个被豹子打伤后自杀的枪手有些奇怪。他的确是受了伤,却没失去行动能力,坚持一下就能跑进租界,自杀是为了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潘先生真的不愿意说点什么吗?” 土肥原贤二本以为能从潘广兴嘴里得到些有用的东西,很可惜,他失望了。 威逼,利诱,除了动刑,各种手段都使尽了,自始至终,潘广兴都没吐出一个字。他只是越过土肥原的肩膀,目光冰冷的看向他的小舅子,看得他几乎要夺门而逃。 “土肥原君,有消息。” 一个同样穿着华夏服装的日本男人走了进来,在土肥原贤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土肥原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神色间闪过一抹诧异和恼怒,和山本一同走出房间,房门关上,立刻问道:“山本君,这件事属实?” “是的。”山本点头道:“该怎么办?我们的行动国内并不知情,只有大岛都督和坂西阁下……山座阁下那里也……” 土肥原抬手示意山本不必再说,“我立刻去见坂西阁下,这里,你亲自带人看着。” “是!” “将他们两人关在一起,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 山本不解的问道:“土肥原君,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直接动刑,不用担心他不开口。” “用刑?”土肥原摇头,“我还想留着这个人。” “留着他?” “是,留着他。”土肥原走到门口,看着里面的潘广兴,“这个人对我们会很有用。支那人还不知道他被抓,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他可以继续向支那人传递情报。”无论是真情报还是假情报。 土肥原森冷的目光,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但是,首先得让他说出点什么。” “我明白了。”山本说道:“请放心,我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 “很好。”土肥原收回目光,“我很欣赏你,帝国需要像山本君这样的人。” “是!” 逼仄的房间中,潘广兴靠墙而坐,不断的猜测日本人究竟是什么打算。本以为会被用刑,那样的话,他十有八--九会撑不住。不想背叛大总统,就只能……他死了,大总统和少帅肯定会善待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哪怕不能飞黄腾达,也必定保证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潘广兴低着头,屋子里的昏暗掩去了他的表情。 不过,在死之前,他倒是还能为大总统和少帅再多做一件事。 “姐夫……” “别和我说话!”潘广兴恶狠狠的瞪了小舅子一眼,“都是你!要不是你,我现在能在这里?!” “姐夫,我当时喝醉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我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我算看明白了,你就是个白眼狼!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掐死你!” 潘广兴故意大声吵嚷了几句,然后猛的扑上前,一把薅住对方的衣领,“你甭和我打马虎眼,说,是不是那个人让你出卖我的?!” “那个人?” 潘广兴的小舅子愣了一下,房间外的山本等人立刻贴在了门上。 “他是不是嫌我给的大洋不够多?” “姐夫,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少装蒜!”潘广兴用力给了他一拳,“他可没从我这少拿好处!以为我不敢把他咬出来……” 说到这里,他突然闭上了嘴,似乎突然意识到外边可能会有人,一个字都不再说了。 门外的山本则是心下生疑,他嘴里说的那个人,是谁? 潘广兴不确定门外的日本人是不是会上当,但做情报工作的人都是生性多疑,只要能让他们朝自己内部的人头顶上去想,那他演这场戏就演得值了!背对房门,他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足以让人心惊肉跳的笑容,低声用广东话说道:“咱俩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潘广兴和他的岳家祖籍广东,早些年才迁移到北方,山本等人能听懂北方话,却听不懂广东话,何况潘广兴说这句话时故意压低了声音,除了他对面的人,谁也听不见。 “果然,就是他!” 提高声音说出这句话后,潘广兴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回身靠坐到墙边,再次一言不发。 门外的山本等人又一次抓心挠肝,是谁?到底是谁?!若不是记得土肥原的命令,他们恐怕会第一时间冲进去,用鞭子和烙铁逼问出想要的答案。 门里的潘广兴低着头冷冷的笑了,搓了搓长衫的领口,差不多应该够本了。他的小舅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软骨头,等自己死了,日本人就只能去撬他的嘴,逼问那个在他们内部被潘广兴收买的人是谁。不用多,只要两鞭子,为了保命,他绝对会胡乱攀咬。 不管他咬出谁,都足够这些人头疼的了。 想到这里,潘广兴忍不住想笑。值了,就算是死,也值了。 笑着笑着,脸上滑过了两行咸涩的泪水。他不想死,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死。他不能背叛大总统,也不想做个汉奸让老婆孩子抬不起头。颤抖着手扯开衬衫的领口,布料的夹层里沾着一小搓黑色的粉末。 坐在对面的人看到潘广兴将那片衣领含进嘴里,顿时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潘广兴恶狠狠的瞪着他,就像在和他说,他等着他,在阎王殿里等着他…… 很长时间,牢房里没有再传出任何声音,等到山本给关在里面的人送食物和水时,却发现潘广兴竟然脸色青黑死去多时了。 “八嘎!” 山本暴怒的在潘广兴的尸体上狠狠的踹了一脚,他们分明将他全身都搜过了,连嘴巴都没放过,他将毒药藏在了哪里?! “山本君,这该怎么办?” “人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山本冷声道:“他死前曾提到过某个人,很可能是我们内部的人员。我想,若是能从这个人嘴里问出一个名字,土肥原阁下应该会原谅我们这次的大意。” “是!” 潘广兴的小舅子瑟缩在一旁,见山本等人将目光转向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再看潘广兴青黑色的脸和嘴边乌黑的血迹,控制不住的大叫一声,房间里顿时充满了一股尿臊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津日本租界被华夏军队包围的消息传回国内,内阁首相山本权兵卫的头顿时大了一圈。 此时,日本正值经济不景气时期,日俄战争的损耗还没找补回来,又被华夏军队“抢”回了南满铁路,几乎将自清时起日本安插在华夏东北的势力连根拔除。 国外的麻烦没有解决,国内又闹起了要求废除商业税和通行税的活动。 领头的都是资本家和商人,一群蛀虫! 6军大臣正因军费问题和内阁闹得不可开交,山本提出的八八舰队计划也被迫搁置,为了壮大大日本帝国海军力量的伟大计划,竟然被那群无耻的6军污蔑为“争夺海军军费找出的借口”! “简直是无理之极!”山本想到6军大臣楠濑幸彦那张傲慢的面孔,就忍不住肝火上涌,甚至想拔出武士刀和他决斗! “该死的6军,该死的楠濑!”看着摆在面前的电报,山本权兵卫恨不能下令想出这个馊主意的家伙立刻切腹! 向华夏宣战?简直是笑话!政府能够正常运作,靠得是和英国人的借款! 一旦和华夏宣战,军费从哪里出?恐怕军舰开到天津大沽口,政府就要破产!继续借债?他们还有什么可以抵押? 就算军队能够打赢,日本的国运恐怕也将会因此中断。 他不是那些脑子僵化的6军,现在的内阁也没有被狂热的军-国-主-义-者控制,他们的脑袋还是清醒的,知道一旦和华夏宣战,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他们在一次次的用国运赌博,和清国赌,他们赌赢了,和俄国赌,他们同样赢了,但事情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若继续赌下去,他们早晚要输光手里的所有筹码,却什么都得不到。 山本已经打定主意,马上令人给日本驻华公使山座圆次郎发电报,他必须“端正”态度,不能再肆意妄为,否则他将考虑另外派人接替他的职位。他也必须想办法说服内阁,日本可以和华夏人谈判,满足华夏人的一些条件,让他们尽快从天津租界撤兵。 山本权兵卫收敛起情绪,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日本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少了,他们必须蛰伏下来等待机会。就像他们当初打败清国占领朝鲜一样,耐心,比什么都重要…… 山座接到国内发来的电报,不由得叹气,“土肥原君,事情果真如你所料。” “在下万分惭愧,此事都因在下的疏忽,在下愿负起一切责任。” 刺杀李谨言嫁祸给司马君,搅乱华夏联合政府内部的计划的确是土肥原提出并执行的,在得知楼逍即将前往天津时,他甚至还曾想过在火车行经途中埋设炸药,刺杀楼逍! 可惜时间上太过匆忙,不得不放弃。 饶是如此,他也没想到楼逍竟然会如此大胆,派兵围困日租界、 现在的土肥原贤二毕竟太过年轻,尚未修炼到如日军侵华期间的阴险狡诈,对楼盛丰父子和司马君的了解也浮于表面。他根本没想过楼盛丰和司马君不踩他的套,楼逍更是干脆,完全不理会报纸上的口舌之争,直接用手中握有的力量来决定一切。 他有军队,有武器,他要报复,所以他下令围住了日租界,就这么简单。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虽然这样说,山座的脸色仍带有不忿。 土肥原则开始思索,若是华夏同意和谈,这其中应该有文章可以做。至少可以借机将被华夏拉拢过去的英法等国再拉拢过来。 华夏的军队今天可以包围日租界,明天是不是可以用同样的借口包围法租界,英租界,俄租界? 牵涉到自身的利益,没有人能坐得住吧? 不过,当山座再次要求面见展长青时,展长青却突然不见他了。 “不好意思,公使阁下,展部长临时有事。” “那6次长?” “6次长也有事。” “其他人……” “啊,大家都有事。” 深得展长青真传的外交部办事员举止端庄,笑容得体,语调谦和,“国会召开,这几天部长和次长都会很忙。” 国会?这个时间召开国会? “是啊,请您体谅,政府新立,事情实在是太多,若是没有急事,请您五天后再来吧。” 五天?! 无论山座摆出什么表情,外交部的办事员都是一脸笑容耐心接待,不想走可以,渴了有茶水,饿了还有点心。想见真佛?不好意思,没门。 山座喝了一肚子茶水,憋了一肚子气离开了。 他刚走,展长青就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进来,“走了?” “走了。”办事员笑着说道:“展部长,这样好吗?毕竟是日本公使。” “就因为是日本公使,我才不见他。”展长青摆摆手,“拖着他,少帅那边才好动手。” 就算日本人要“服软“,事情也不能这么快解决。大总统和少帅的目的是收回日租界,可不是和日本人谈判。只有继续困着租界里的人,困得他们受不了,自己找事,少帅才有借口下令动手不是? 天津这地界和北六省不一样,旁边还有欧美人看着,要扣屎盆子也得扣得“技术”一点。 “年轻人要有耐心,学着点吧。” 展部长背着手,一边哼着将进酒,一边琢磨要是山座继续锲而不舍的上门,他是不是继续去找大舅子下象棋。他好歹也是当过北六省财政局局长的,怎么白宝琦这个华夏国家银行总办见他登门脸色就变? 搞不懂啊…… 身在天津的李谨言也没能躲懒。 法国人和英国人6续找上了门,目的只有一个,磺胺。 和他一样受了枪伤的几个兵哥已经活蹦乱跳,法国医生罗兰亲眼见证了他们的恢复情况,大呼神奇之后立刻向租界里的法国领事馆报告。 收买法国人的两百支磺胺只是敲门砖,在确认药效之后,法国人开口就要买三千支。 “不是我不想做这笔生意,而是真没那么多,短时间也生产不了。” 事实上他有,但压根不想卖,现在这个价卖出去太亏。让他们知道自己手里有这种药就足够了,等到一战开打才是正经赚钱的时候。再者说,万一法国佬认为他手里有大批的磺胺,动歪心思怎么办?就算他们不冒坏水,难保英国人不会动心。别看约翰牛总是自夸英国绅士,事实上最不讲理的就是这群大不列颠人!否则日不落的大英帝国是怎么来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十月二日,李谨言和楼少帅一同乘火车从天津前往京城。 在此之前,他已安排6怀德和廖祁庭继续南下,随行的有两名情报人员和五名兵哥。得知李谨言将转道前往京城,并在之后返回关北,6怀德没说什么,廖祁庭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想笑,却在李谨言威胁的目光下,把嘴角的弧度硬生生压了下去。 好吧,他不笑。 可看到现在的李谨言,再想起之前和天津商界众人谈笑风生,做生意手腕一流的李三少……这差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李三少撇嘴,面对楼少帅,基本没人能做到泰山压顶不低头吧? 老虎爪子拍下来,他几天都不用出门了。虽说这没什么……可到底他脸皮还不够厚啊…… 京城 楼少帅的专列驶进站台,火车的鸣笛声之后,是昂扬的军乐声。 站台上等候的政府官员,各界代表和进步人士,以及年轻的学生们,看到一身戎装的楼逍从车上走下,立刻发出阵阵欢呼。 楼逍站定,靴跟一磕,庄重的敬了一个军礼,照相机响个不停,欢呼声更加热烈了。 这个时候下车?李谨言站在列车车厢门口,有些犹豫。尤其是看到站台上众多或扛或抱着相机的记者,总觉得现在下去不是个好主意。奈何楼少帅敬礼之后一步不动,站定,侧头看向车厢门口,明显在等他。 李谨言咬牙,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众人的目光也随着楼少帅的动作看向车厢门口。 一身长衫的李谨言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热烈的欢呼声顿了两秒,周围的记者却好像抓到了什么,满脸兴奋的朝前涌了过来。 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极好,乘楼少帅专列进京,同处一个车厢,如果不是随员,那还能是谁? 大名鼎鼎的李谨言李三少啊! 天津日租界被包围以来,关于李谨言的传闻也是甚嚣尘土。 由于李谨言之前一直很低调,想要知道他的长相很难,他的照片比楼少帅还少,连他自己创办的上都没有刊登过。 民族商人李家的后人,创办实业,开垦农场,救济贫民,被公举为北六省总商会会首,楼逍的夫人…… 据说大量外省人涌进北六省,同这个李三少有不小的关系。 不过这些都比不上另一个传闻,据说,之前发生在秋山道的刺杀事件是日本人做的,楼少帅派兵包围日租界,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悍匪,而是为了报复,给李谨言出这口气! 这样的传言在京城相当有市场,一些小报还绘声绘色的就此专门写了报道,有心怀的恶意的,甚至将李谨言形容成了“邓通”“董贤”一流,更有甚者,将他比作“褒姒”“妲己”,明着是攻击李谨言,实际上却在影射楼逍昏聩,为一己之私挑起两国争端。 此类报道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毕竟楼逍的身份摆在那里,之前的战绩也摆在那里,加上临时接管日租界,更是让国人有扬眉吐气之感,这样污蔑他的言论,华夏的报纸上绝对是少之又少。李谨言也在北方商界有不错的口碑,很少有人会如此诋毁他。 国人重信,李谨言既然嫁进楼家,那他就是楼家的人。正经记入楼家的族谱,百年后要进楼家的祖坟。 不管他是男是女,这一点都不会改变,除非楼逍休妻另娶,当然,现在不叫休妻叫离婚。很多新派人士结婚也不再遵循古礼,而是选择在报纸上公告,穿西式礼服在教堂举办婚礼。 信封天主基督的家庭尚且罢了,那些家中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且不信教的,见到西式礼服非黑即白,尤其是新娘头上的白纱,险些气得背过气去,这是办喜事还是办丧事?不拜长辈却让一个洋人做主婚人,这是哪门子道理? 更有甚者,“新派”人士互相“爱慕”,男不顾家中发妻幼子,女不要脸皮,堂而皇之抛妻弃子另办婚礼,言此举为打破封建婚姻陋俗。殊不知,那个被他们视为封建陋俗的女子有多么的无辜。 记者们全部一拥而上,李谨言被吓了一跳,以往在旁围观时倒不觉得,等自己成为主角才发现,被相机和记者包围,实在不是一件会让人感到轻松的事情 负责警戒的兵哥和警察想要上前,楼少帅却先一步握住李谨言的手腕,将他护在身侧,当有记者大声开始提问时,率先开口说道:“内子身体不适。” 言下之意,不接受采访,诸位哪凉快哪里歇着去! “少帅,李少,就问一个问题……” 众人不愿放弃,楼少帅却视若无睹,护着李谨言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面无表情,一身杀伐之气,让这些没上过战场的人心生寒意。 记者或许敢包围李谨言,却不敢包围楼逍。实在是楼少帅凶名太甚。 一个日本领事,一个日军大队长,几百日本侨民。 当真都是在自发的暴--乱中丧生和失踪的?楼少帅的独立旅也真的是应桥本大队长的请求才进入租界的?开枪也是被迫自卫? 没人敢打包票。 但楼少帅这么说,法国人可以作证,连隔一条河的意大利人都站在他这一边,日本公使再跳脚又能怎么样? 狠,绝,下手毫不留情,不给任何人可以翻盘的机会! 这就是大部分人对楼逍的看法。尤其是接连被他坑过的俄国人和日本人,对此更有切身体会。 李谨言被楼少帅握着手腕,护着肩膀走出了车站。 三角巾已经拆了,但他胳膊上的枪伤的确没痊愈,楼少帅说他身体不适也不是胡诌。不过内子什么的……反正在宋武面前也说过,事实上也的确没什么好反驳的,李谨言磨磨牙,认了。明天京城报纸上会不会出现这句话? 李谨言决定接下来一个星期都不看报纸了。 大总统府的车辆早已在车站外等候,见楼逍和李谨言坐进车内,车门关上,一直跟出车站的记者不免有些失望和遗憾,能采访到楼少帅不容易,何况还有李三少。好在记者们都不是石头脑袋,楼少帅对李谨言的维护也足够他们大,或许这样的新闻会让报纸的销量更好。 报纸销量好了,他们拿到的薪水才会多,社会喉舌也是要过日子的。 天津的日租界已经全部交由冀军第五师驻防管理,独立旅官兵撤出天津,第二十八团随专列进入京城,余下的兵哥们则继续北上,返回关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津日租界被华夏军队临时接管,汉口,苏州,杭州,重庆四个日租界也人人自危。 即便报纸上写明天津日租界实乃日本侨民内乱,华夏军队只是临时接管,但当冀军一个团开进原日租界所在,清理火灾现场,推倒大量日本建筑并搭建军营时,已经有人意识到这个“临时接管”的期限恐怕会很长,长到日本人无法继续在天津立足。 相连的法租界对此没有提出意义,俄国人也没有动静,隔着一条河的意大利自然也不会做出头鸟,加上各自得了好处的英法美等国,华夏军队在原日租界所在地搭建军营,意图长期驻扎的行为,被彻底无视了、 报纸上没有相关报道,天津市民倒是三三两两的来看起了热闹。 租界里日本侨民,除死亡和失踪之外,全部被以各种罪名关押进监狱,在日本新派驻天津领事之前,他们只能继续呆在那里。 朝鲜侨民全部被赶走,在天津的财产全被收走,全身上下只有一套衣服,女人或许还有几件首饰,却往往在没出天津的时候就被同胞抢走。不是没人反抗,可冀军大兵不再如以往那么客气,见识过北六省大兵对待日侨和二鬼子的态度,他们全都觉得自己不是个爷们! 冀军爷们了,这些二鬼子就凄惨了。 认命的老实离开倒还罢了,反抗闹事的一律狠揍,就像他们以往仗着日本人的势力对华夏百姓做的一样!三姓家奴,给日本人做奴才在华夏耀武扬威这么多年,也该还还债了。 原本生活在日租界的华夏人都被仔细甄别,汉奸一律枪毙,当着所有天津百姓的面。开赌场妓院大烟馆的,财产一律罚没,甭管是在日租界里的还是日租界外的,一个铜子都不给留。至于那些在赌场妓院大烟馆里谋生的,却有些让人头疼。 尤其是那些妓-女,她们大多是被拐骗或者是被家人给卖进来的。她们有穷苦人,也有家境不错的,甚至还有几个上过学的,一旦进了这里,不说联系家人,就算想要踏出租界一步都不可能。事到如今,她们有家也不愿意回,或者说回不去了。一旦被人知道她们做过这样的营生,有些人或许还能谋条生路,大不了再被家人卖一次,有些人却只有死路一条。尤其是那些被拐卖的学生和富家小姐,恐怕更是如此。 “团座,这怎么整?” 负责善后的一个营长苦着脸,这些女人有的泼辣,坐在地上连哭带骂,骂日本人不得好死,骂把她们卖进来的家人不是东西。有的则是一言不发的掉眼泪,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躲过之前那场-暴--乱的。都是华夏人,总不能像抓日本人一样抓起来,或是像朝鲜人一样用棍子赶走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团长眼睛一瞪,“要不这样,不是还有几栋房子没拆吗?先把她们安排到那里,我去请示师长,看这事怎么办。” “是!” “还有,约束手下的弟兄们,别惹事。” “是!” 营长抓抓脑袋,回头看了一眼,还别说,自从和楼少帅的独立旅在一个锅里吃过饭,他手底下这些兵的“觉悟”都提高不少,不扰民,不再像以往那样军装不整,对着这一群女人,连个开黄-腔的都没有。 不过也有让他恼火的地方,这帮兵痞子非说独立旅一天三顿,顿顿都是干的还能见到油星,他们一天两顿还一干一稀,不平衡,至少再给他们加一顿,稀的也行。 听了这话,上过讲武堂的营长险些没一人踹一脚,能比吗?!北六省是什么情况,咱这是什么情况?虽说军饷都是联合政府统一发放,可这军装伙食都要地方政府解决。 北六省有个财神托生的李三少,河北这地界有钱的不少,可见着哪个成天往军营里送东西的?他可是听从山东回来的冀军弟兄说了,楼少帅那媳妇最喜欢给军队送东西,吃的穿的用的,有什么送什么,什么好送什么。 他们还一个劲的显摆,称自己和在山东的北六省第十一师谁谁谁套上了交情,拜了把兄弟得了几盒罐头,还有不少的稀罕物,说是有大洋都换不来。 说这话的弟兄见旁人不信,当即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满满的塞着一小包油炒面,用油纸包着的饼干,还有几块五颜六色的硬糖。 “这都是给家里的老人孩子带的,”那个弟兄脸带得意的说道:“要么说人都仗义呢,和咱处出了交情,也没要我钱,都是白给的。” “真的?” “当然。” 那个兄弟四处瞅瞅,示意大家靠近,压低了声音,“你们是不知道,别以为咱们每个月拿五块军饷就高了,人家一个月是这个数!”说着伸出巴掌比划了一下,“这还是垫底的,凡是上战场的都有战场津贴。我听我那兄弟说,他们连里有个大头兵,上次在南满砍死一个日军的少佐还是什么的,赏钱都够买一头牛了。他还说,他们现在都盼着和洋人打仗,给自己人出气不说还有津贴拿。” 众人同时倒吸一口气。 “人家一天三顿吃的是什么?两和面的馒头,肉罐头,飘着油星的白菜粉条汤,还有水果,苹果,橘子,装在罐子里的桃子,没吃过吧?还有糖块,当官的才抽得起的软烟,人家都按人头发。就咱们那个,”撇了撇嘴,“给咱们弄根白萝卜啃就不错了。” “你瞎说的吧?地主家也没这么吃的。” “我能骗你?”说话的人眼睛一瞪,“我还在他们军营里吃过一顿饭,刚好他们当天吃白面加玉米面馒头,巴掌大半指宽的肥肉片子,还有那个咸鸭蛋,流油的,每人半个,夹馒头里,一口咬下去甭提多香了。再喝一大口汤,那滋味,啧!”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兵都听得流口水了,“真这么好?我家过年都没吃这么好。” 其他人也眼睛发直,这些大兵肚子里都缺油水,听到肥肉片子就忍不住咽口水。 “我能说瞎话?你随便找一个从山东回来的弟兄问问就知道了。还有不少弟兄都跑那边去了。”说话的冀军又把声音压低了不少,“要不是我还有老娘媳妇和娃子,我也去。到了那边吃香的喝辣的,穿的衣裳都比咱们这一身好看……” 想起偶尔听到的那番话,这个营长叹了口气,的确比不上人家,不怪弟兄们。 当兵拿饷,扛枪吃粮,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买卖,谁不想卖个好价钱? 不过,在和独立旅官兵接触的这段时间,第五师的冀军也发现,这些北六省大兵似乎并不只是为了多出的那些大洋卖命,他们常说什么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保护百姓,这些他们都能明白,不过开疆拓土什么的,大伙就有些发懵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11月3日 一夜大雪,李谨言推开窗,看到了一个被冰雪覆盖的世界。 “不冷?” 一只大手越过他的肩膀,将窗户关上,他侧过头,最先看到的是一枚金色的领章。楼少帅刚刚晋升中将,肩膀上的将星又多了一颗。 “不冷。”李谨言摇头,自然的向后一靠,“少帅,让我靠一会。”廖祁庭发电报说,宋武接受了赎买土地的建议,却婉拒了和北六省联合建厂。李谨言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不过廖祁庭发回的另一个消息让他提心,他在电报中说,上海公共租界这半个月以来都不太平,日本人隔三差五的闹事,原本的计划无法实行,只能等到情况明朗之后再做决定。 又是日本人,李谨言磨牙。接到廖祁庭的电报后,他接连两个晚上都没睡好,他肯定是天生和这群日本矬子犯冲! 楼逍静静看了李谨言一会,突然将他抱了起来。 “少帅?” “你需要休息。”楼少帅几步走到床边,将李谨言放下,“睡觉。” 李谨言想说他刚起床,睡不着,一只大手却覆在了他的眼前,“闭眼。” 好吧,李三少无奈了,和老虎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只得乖乖闭上眼睛,想着等楼少帅离开后就起来。 没去成南方,他也闲不下来。 城外又建起了两个小型的工业区,一些工厂老板看到在工业区中开厂的好处,全都想要将工厂建在工业区里。人数多了,原本划定的区域根本不够,李谨言干脆将在本溪的孟涛叫了回来,鞍山本溪的重工业区整体规划完毕,就等着来年施工。孟波留在那里监督工程进一步完善,孟涛刚好可以回来帮忙。 有了之前的经验,孟涛可以自己负责这次的工程,另外给他安排几个助手,应该没有太多问题。 工业区规划好,几条主要干道就要再次拓宽,或许可以建议楼少帅再修几条路。 除此之外,李谨言考虑的是,将来的军队肯定将朝机械化集团化方向发展,若是道路不畅,交通不便对军队机动化和后勤运输相当不利。 在满洲里打败俄国人,从日本人手中夺回南满铁路和凤城,靠得的都是铁路运输的便利。若是没有能够大规模迅速运兵和保证后勤的铁路,如何把重炮运上前线都是个问题。 一战中的沙皇俄国就是吃了国内交通落后,军队机动性差的大亏。号称可以召集五六百万的军队,实际上能在第一时间送上前线的不过一百多万人。 军队中的那些汽车纯粹就是充门面,再加上仅有的三部电台都是明码,德军可以轻易截获他们的电报,知道他们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和军队运动方向,提前一步设防或者是埋伏。这样的仗能打赢才怪。就算沙皇军队中不乏英明睿智的指挥官,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翻盘。 当然,沙皇军队在一战中有如此拙劣表现,拉斯普京同样功不可没。沙皇在前线时,时常会接到他莫名其妙的“神谕”,以至于搅乱整个军队的作战计划。到后来,尼古拉二世亲口说出:“我感觉自己就像穿了一条无形的裤子。” 由此可见,拉斯普京在一战东线战场上的“贡献”有多大。楼少帅说过,他们在沙皇身边埋有钉子,若是能将这个钉子合理运用,说不准可以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到这里,李谨言抿了抿嘴唇,握住楼逍的手腕。 “少帅,我真睡不着,你要是不急着出去,咱们说会话。” 楼逍没出声,手却从李谨言的眼前移开,然后坐到床边,李谨言干脆自动自觉的躺到他的腿上。腿这么长,难怪个子这么高。他确信自己十分努力的在长高了,可站在楼少帅面前……果然不该去和珠穆朗玛峰比高度。 “说什么?” 修长的手指拂过李谨言额前的发,李谨言却抓住他的手,搓了搓他指腹上的枪茧。 “无线电的事。” “恩。” “邹先生的研究有了一定进展,我想加大投入。” “恩。” “乔乐山告诉我,大量培养青霉素菌种的想法不能实现的话,青霉素的产量很难提高,哪怕供应我们自己的军队都成问题,倒是磺胺的研究有了进一步的成果,外用的药膏已经开始临床实验。丁肇……” “恩?” “丁肇在研究催泪瓦斯。” “催泪瓦斯?” “能让人不停流泪的东西。”李谨言将自己的手覆上楼逍的掌心。 “恩。” 楼逍没有收回手,也没有插言,只是认真听着李谨言的话。 “少帅,”李谨言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事实上我还想过让丁肇研究杀人的毒气。” “恩。” “你不问为什么?” “不。”楼少帅低头俯视李谨言,黑色的眸子映出了他的面孔,“我希望你对我诚实,但不要求你说出一切。” “……” “况且,你不说他也会做。” “为什么?” “记得他给你的两瓶药吗?” “啊,记得。” “在德国时,他差点因此被退学。” “……” 接下来,李谨言将他近段时间脑子想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可当他说完之后,的确感觉轻松许多。楼少帅刚开始只是听,后来会否决或是肯定他的某种想法,当李谨言提起之前那两场飞机投弹实验时,楼少帅不说话了。 “我和飞机厂的人商量过,还是先将主要精力投入到触发装置的研究。另外可以尝试在飞机上架设机枪。” 飞机厂制造出的飞机目前只能悬挂两到三枚五磅的炸弹,威力并不不大,而且飞行员投弹时采用的方式实在是……这样的飞行动作,很有可能给飞行员本身带来危险。 对现在的华夏来说,每一个飞行员都是珍贵的,李谨言不想冒这个险。 “机枪?” “我也只是想想,至于怎么做还要飞机厂里的技术人员研究。” 一战时德国人俘虏了法国王牌飞行员罗兰加洛斯,受他的飞机启发研制出了断续器,这让他们在和英法等国的飞机战斗时占尽了便宜,在某段时期霸占了天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11月16日,上海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路灯忽明忽暗,街上已经见不到行人,尼德一边诅咒该死的天气,一边加快了脚步。为了抄近路,他拐进了一条更加偏僻的巷子。 尼德是中葡混血儿,父亲是葡萄牙商人,母亲是华夏人,家族世代居住在澳门。尼德成年后便怀揣着梦想从澳门搬到了上海租界,他在一家法资银行中找到了工作,今天是他上班的第三天。 “该死的!” 尼德身上的西装还是新的,在没有领到薪水之前,这是他唯一一件体面的衣服了。 渐渐的,雨开始变小,尼德刚想感谢上帝,却突然瞪大了眼睛,他见到了二十一年生命中最恐怖的一幕! 几个穿着和服的日本人正举着手中的长刀追砍一个身材高大的白种人! 不会错,那是白种人,他身上的条纹西装已经被鲜血染红,雨水浸湿了他的头发,脸色苍白得可怕。 “上帝!” 尼德惊呼一声,那些日本人都是疯子,这半个月以来,公共租界里到处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他们拉着条幅声讨华夏人,将华夏人说成了残暴的屠夫,他们甚至说天津租界里发生的事情都是华夏人的阴谋,华夏人杀死了日本人,然后大肆栽赃! 他们将华夏人叫做支-那人,以高人一等的姿态,咒骂华夏人卑劣。 尼德厌恶他们,他的母亲就是华夏人,他的外祖父和舅舅们都很文明,在他眼中,他们比这些个子矮小的日本猴子要高尚得多! “上帝,救救我!” 那个人看到了尼德,他开始大声呼救,是法语。追在他身后的日本人也看到了尼德,尼德有一头黑发和黑色的眼睛,轮廓也相对柔和,比起欧洲人,他更像是个华夏人。 “八嘎,支-那人!” 冲在最前面的日本人看到尼德,露出一脸的狰狞,在他身后的一个格子略高些的男人表情未变,眼神却闪了闪,立刻开口说道:“通口君,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放走!尤其是这个法国-鬼--畜!” “是的!”被称作通口的男人满脸凶狠,“这些法国-鬼--畜帮助支-那人,他们必须受到惩罚!” 说着,他举起了手中的倭刀,用力的挥下,一排血花溅起,之前还在呼救的法国人突然双眼瞪大,猛地栽倒在地上,抽-搐两下,没了声息。 尼德猛地转身向来路跑去,他记得拐出巷子不远就有一个巡捕房!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他必须逃跑! 日本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尼德从没有像现在跑得这么快过,当他看到前方熟悉的建筑时,立刻放声大喊:“救命!” 喊声在黑夜中传出了很远。 巡捕房中的印度巡捕听到了喊声,从大门中探出头。 这些印度巡捕大多来自印度旁遮普邦,属于锡克族,身上带有明显的印度特色,大胡子,脑袋包得像个菠萝。但是,千万不要因此就小看他们,他们在英国老爷面前卑颜屈膝,面对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人时,却不是一般的凶狠。 最初,他们也将尼德看成了华夏人,明显不想管这件事。当尼德喊出他是葡萄牙侨民后,这些阿三哥立刻变了一副样子,抄-起警棍和步枪就从大门里冲了出来,气势汹汹的朝通口等人冲了过去。 浓浓的咖喱味迎面扑来,尼德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中的某些人刚刚在吃晚餐。 通口等人见势不妙,立刻掉头就跑。他们竟然忘记了这附近有一间去年刚成立的巡捕房!他们刺杀这个法国人是秘密的,再算没脑子,他们也知道事情一旦闹大会不好收场。可惜矬子们身短腿短,阿三哥的奔跑能力又超乎想象,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通口君,必须分开走!”之前提醒通口杀死法国人的男子再一次出声,“前方有条岔路,我去引开他们,通口君请带着大家躲藏好,然后再离开。” “不,小山君,这怎么可以!” “必须这样做!不要再争执了!”小山满脸坚毅的说道:“在他们抓住我之前,我会自尽!” “小山……拜托了!” 在岔路前,小山和通口等人分开了,他故意带着追在他身后的巡捕绕圈子,跑到了之前被他们杀死的法国人尸体旁。 由于尼德突然出现,他们来不及掩藏尸体,这是通口和小山等人这十天来第一次失手,也是小山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为了大日本帝国!” 确定这些巡捕看到了那具法国人尸体,小山猛的用刀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就算必须以一个日本人的身份去死,他也要死得像个华夏人! 雨又开始大起来,鲜血伴随着雨水,很快在小山的尸体旁汇聚成一片红色的水洼,他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嘴边却带着笑。 成功了……他完成了今井的嘱托,这下子,日本人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通口等人摆脱了巡捕,迅速返回藏身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沉痛。 小山君肯定已经凶多吉少! 第二天,这起骇人听闻的凶杀案就上了报纸,租界中最有影响力的几家报纸,如字林西报,上海泰晤士报,以及申报等,都以大篇幅报道了这起案件。 被杀死的法国人身份也得到了确认,他是一个天主教的传教士。 上帝! 租界中的西方人都震惊且愤怒了,传教士,日本人竟然丧心病狂的谋杀了一个神职人员!实际上仅有少数人知道,这个传教士是个恋--童-癖,被罗马教廷放逐,乘船来到华夏。在这里又犯下了累累罪行,却一直无人揭发。 尼德作为重要证人受到多家报纸的采访,他言之凿凿的对这些采访他的报纸说,是几个日本人杀死了这个传教士,死去的小山就是其中一人!只要让他看到凶手,他可以将他们全部认出来! 证据确凿。案件发生的原因也极好推测,法国如今和华夏政府正处于蜜月期,在天津日租界的事情上也站在了华夏人一边。之前就有日本人的帮会,貌似叫做黑龙会的放出狠话,要让法国人好看!如今这起凶杀案恰好印证了他们的话。 尼德的葡萄牙侨民身份让他的证言更加可信,公共租界工部局经过商议,宣布租界内的所有巡捕房必须集中力量,在一个月内缉捕凶手。上海公共租界会审公廨正会审官公开对租界内的侨民说:“这些罪犯将被送上绞刑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逍正在看楼夫人从京城写回的信件。 “少帅。” “恩。”楼少帅示意李谨言过去,然后将手中的信交给他,“母亲写来的。” 李谨言展开信纸,仔细的读过一遍,乐了。 原来,信上除了叮嘱楼少帅和李谨言按时吃饭注意身体的话,还写了楼二少抓周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当初还是个面团子一样的柔软生物,已经满一周岁了。 “二弟抓了一把枪,还是大总统的配枪?” “恩。”楼逍点头。 “那少帅,你当初抓周抓了什么?”李谨言突然感到好奇,因为楼夫人信上写,楼二少抓到的东西,和楼少帅当初抓的可完全不一样。 “……” 屋内温度骤降。 李谨言摸摸鼻子,决定还是不问了。好奇心害死猫,猫有九条命,他的命却只有一条。 “少帅,其实我想和你说那个尼德的事情。” “尼德?” “就是上海公共租界凶杀案的证人。” 这段时间以来,上海公共租界凶杀案闹得沸沸汤汤,造成了不小的影响。租界内各家报纸连番报道,连时政新闻派驻上海的记者都跟风写了几篇文章,看热闹是国人的传统,看洋人的热闹更是极其难得的机会。 上海的电报一封接一封,李谨言对这件事有了深入的了解,也意外得知了宋家父子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还查到有一股隐藏的势力在为宋家办事。行事手段隐秘果决,十分狠辣,想让上海的情报人员继续往下查时,却发现再找不到任何线索,而且差点引起宋家的注意。 为避免惹上麻烦,李谨言只得收手。 尼德却在这个时候进入了他的视线。一开始他并没注意到这个凶杀案的证人,直到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又看到他的一番言论之后,李谨言给6怀德发了电报,让他留意这个尼德。跟随6怀德和廖祁庭南下的情报人员和兵哥刚好有了用武之地,这件事是李谨言秘密吩咐6怀德去做的,廖祁庭并不知情。 现在尼德在上海公共租界中很有名,欧美侨民称他是英雄,日本人却恨他入骨。在经历过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本人想要恢复之前的平静生活,却发现很难。银行的老板虽然没有辞退他,却对总是在营业时间找上门来的记者十分不满。 情报人员还发现有其他两伙人也在跟踪尼德。不像是在保护他,倒像是在确定他每日的行踪,踩点一样。这样的行为引起了他们的警觉。这简直就是在为刺杀做准备! 收到6怀德紧急发回的电报,李谨言不再犹豫,回电让6怀德想办法把尼德带回关北,一定要活的。 做这个决定,也是因为萧有德下令在澳门的情报人员将尼德的祖上三代都查个清清楚楚。当然,只是针对他的母亲一方,而他的父亲,那个葡萄牙商人,却只能查到他的父辈。不过让李谨言感兴趣的是,这个葡萄牙人总是在醉酒后说,他的祖上曾做过海盗,同英国人在茫茫大海上战斗过,如果不是英国人打沉了他们的船,那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是一个贵族,至少是个子爵。 欧洲大航海时代开启后,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和英国人在大海上展开了多番角逐。 英国人打败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却意外成就了荷兰人,海上马车夫没能得意太久,就被英国人联合其他欧洲诸国围剿,彻底失去了优势。为了获取海上的霸权,当时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甚至给每艘英国船只都发了劫掠证,意思是,去抢劫吧,为了大英帝国。 最后,英国的商船几乎全部和海盗画上了等号,其他国家也纷纷效仿。在某段历史时期里,商船和海盗是想分也分不清楚的。就连臭名昭著,被抓获后绞死的基德船长,貌似都和某国王室有所牵连。 正式这种强盗式的劫掠成就了大不列颠海上霸主的地位。 如今想想,什么绅士,什么贵族,都是狗屁!这就是一伙披着文明外衣的强盗。 资本从诞生开始就流淌着鲜血,这句话才是真理。 尼德的祖上曾当过海盗,证明他的血液中肯定也有着同样的冒险因子,这恰好符合李谨言所需要的条件。毕竟,想要成功在欧洲铺开局面,光有头脑是不够的。 “少帅,我打算在欧洲设立一个交易点。”李谨言坐在楼少帅的对面,认真说道:“你也说过,欧洲早晚会有一战,我觉得时间越来越近了。一旦开战,工厂肯定会接到大量的出口订单。这场战争若能持续两年以上,恐怕整个欧洲都会卷进去,那样,例如粮食和药品都会成为紧俏货。” 历史上的一战,足足打了四年,世界上有三十多个国家,几千万人被卷了进去。这是人类历史上的一场浩劫。这场战争开始动摇英法等国的世界霸主地位,美国趁势崛起,日本也接到了大笔的订单发展国内经济,又凭借英日同盟占领了山东青岛。之后的凡尔赛合约,更是无耻的将青岛划为日本的势力范围。 弱国无外交。 四百万华夏劳工的血泪,换回的是列强国家对华夏的又一轮瓜分狂潮。他们刚刚走出战争,国内百废待兴,华夏成为了他们汲取营养的一块大蛋糕。 在这个时空中,同样的历史绝不会重演! “在欧洲中立国设立一个贸易点,我们可以将一部分商品直接销往欧洲,中间的利润会高上许多。还有,”李谨言咬了咬嘴唇,“能借此办一些其他事。” “其他事?” “恩。” 当英国人的面包和黄油开始短缺时,当法国的黑市开始猖獗时,就是他动手的最佳时机。 面包能换的不只是马克,还有文物。从鸦片战争开始,西方人用大炮轰开了华夏国门,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他们从华夏劫掠了无数的财富。 圆明园,颐和园,紫禁城。 无数的华夏文明瑰宝流落海外,被这些强盗堂而皇之的摆在博物馆里,送到拍卖会上。每当看到这些文物,李谨言胸中涌起的都是屈辱和愤怒。 他所要做的,就是趁欧战期间,用一切手段收回这些流落在外的文物。虽然不会是全部,但他只要尽力,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对饿着肚子的欧洲人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一块面包更加重要。 “开在欧洲的交易点明面上是做正经生意,其余的事还要请少帅帮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0第一百四十章 “这就是关北城吗?” 从下了火车,到坐上来接他们的车,再到进入关北城,尼德的嘴巴就没合拢过。沿途的所见所闻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是不是离开了华夏,到了英国或者法国,要么就是德国的某座大城市? 就连他父亲口中的故乡葡萄牙,都没有这样的城市。 如此的,如此的……尼德找不出一个完整的词汇,能够准确形容出他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宽敞整齐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排成列的马车和两缸出租车擦肩而过,有轨电车从面前驶过,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街边的店铺上竖起大幅的广告牌子,鲜艳的图画和产品介绍吸引着街上的行人驻足。 车子继续向前,拐进了一条略窄的路,饭庄和茶馆中人来人往,包子铺和烧饼铺传出阵阵香气。 “上帝,这里难道都是吃的吗?” 尼德觉得自己的眼睛和鼻子都不够用了,一整条街道都是食物的香气,让他的嘴里不停的分泌口水,肚子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6怀德坐在他的旁边,好心的为他解释道:“这里是关北的丰隆街,城内的酒楼,饭庄,茶馆和各种小吃点心铺子大多都集中在这里。看到没,前边还有两家西洋人的糕点铺子。” 顺着6怀德指的方向看去,尼德果然看到了两座装饰风格与别处不同的建筑,店面上的幌子上写着西洋糕点,下面还有法文和俄文,显示这两家的店主分别来自法兰西和俄罗斯。 尼德不错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6怀德让司机停下车,吩咐来接他的人到街边买了几样小吃,驴肉火烧,洒了孜然和辣椒的烤肉,还有一瓶汽水,看牌子就知道是工业区新开的厂子。 “尝尝吧。”他将装食物的纸袋交给尼德。 “谢谢。” 尼德也没客气,被6怀德带上火车之后,一路也只吃了几块面包,不是6怀德故意饿着他,实在是他心里没底,不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什么,压根没心思吃东西。哪怕6怀德说得天花乱坠,但尼德不是几岁的孩子,不会轻易他所有的话。 何况6怀德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他不认为自己能给对方带来什么。尼德一边想着,一边咬了一口驴肉火烧,入口的醇厚滋味几乎要让他把舌头吞下去。 太好吃了! 他没空再去想6怀德带他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全部心思都放到了食物上。不到十分钟就把纸袋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带着甜味的汽水也三两口喝下去。 6怀德没说什么,示意司机加快速度,车子开出了丰隆街,停在了一家旅店前面。 “下车吧。” 6怀德将尼德安排住进了旅馆二楼,房间的床铺桌椅都带着正宗的华夏风格,浴室却是西式的。 “我另外安排人住在你的隔壁,有什么需要可以叫他。”6怀德一边说,一般掏-出怀表看了看,“等下会有裁缝过来,你需要做几身体面的衣服,西装,长衫,还有礼服,明天我会带你去见我的老板。” 他的老板?那肯定是个大人物。 “能告诉我是谁吗?” “不用着急,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说完这番话,6怀德就离开了。留尼德一个人在房间中左思右想,又想起6怀德在火车上对他说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了一片火热。 或许,这位6先生并不是在骗他…… 难道他真的交了好运?可到底是因为什么? 离开旅馆前,6怀德吩咐留在这里的两人仔细留意,如果尼德想要出去走走也不必拦着,但要有一个人跟着他。 “不过也别看得太紧了,他是言少爷请来的客人。” “6经理放心,我们有数。” 大帅府里,李谨言正在翻看账册。随着手里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专门聘请了两位账房和一名从国外留学归来的财务人员,三人工作的方式不同,却恰好能够扬长补短,整理账册的同时将一些很难发现的疏漏一一指出来。 楼氏商业集团已经挂牌,之前承诺廖祁庭的副总经理职位也正式落实,为此,李谨言还特地给在南方的廖七少爷发了一封电报,告知他这个好消息。 殊不知,廖七少爷此刻正被身在湖州的廖老爷子给逮个正着,谁让他想不开,偏选在今天来拜访顾老先生,将李谨言带给他的礼物和亲笔信送来,结果却看到了来顾家“串门”的祖父。 看着祖父那张黑沉似锅底的面孔,廖祁庭庆幸这是在顾家,否则,老爷子十有八--九会请出家法,板子加身不要紧,关键是廖家的板子专门往屁股上打。二十大几的人了还被打屁股,传出去他还怎么和那些商界的老狐狸周旋?若是被李三少知道了,八成会笑破肚皮。以他廖七看人的眼光,这个披着兔子皮的李三少绝对是心狠手黑还长了一颗狐狸心的人物。 不能惹,也最好不要给他抓到把柄,否则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顾老对李谨言中途折返关北城略感遗憾,却并非不能理解。发生在天津的事情他早有耳闻,知道的比报纸上报道出来的要多得多。 这些经年的老狐狸,看到报纸上写的“临时接管”四个大字,全都笑得意味深长。别看他们表面上不碰政治,但在当下这个年月,他们的政治嗅觉,连大多数政府官员都要甘拜下风。 “楼逍此子,胆识过人,见识非凡,盛世当为良将,乱世必为枭雄。”顾老先生和来访的廖老谈起楼少帅,神色间颇为感慨,“若早生十年,未必不能登上九五之位。” 不为英雄,而为枭雄,当能成就霸业宏图。 “顾兄如此看重他?” “不瞒老弟,不只是我,张公也同样这么认为。” 廖老沉默下来,神色间带上了一丝凝重。 南浔的张家乃为四象之首,若张老也看好楼逍,那他是否也该为廖家子孙多做考虑?虽然廖家同宋舟有多年的交情,但廖老对宋武的观感却不太好。可惜几个儿子和孙子却一门心思的攀附宋家,只有小七,早在之前就和他多次提及楼家。 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廖老下定了决心。这也是为廖家留一条后路。 所以,廖老虽然给廖七少爷摆出一张黑脸,事实上却并非真的要惩罚他,可惜当时的廖七少爷并不知道…… 李谨言的账册看到一半,6怀德就登门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若非李三老爷提起,李谨言不会发现,他已经几个月没有想起这个被送到美国读书的堂妹了。 “谨言,原本不该麻烦你的,你已经为咱们家做得够多了。”李庆云脸上的笑有些发苦,“可我和锦书她娘实在是不放心,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花这么多钱?两千块大洋,足够她在外生活两年了,这才多长时间就没了?” 李谨言点点头,的确,不管怎么想,这事都透着一股不寻常。 “三叔,这件事是我疏忽。”李谨言道:“我会尽快查清这到底是这么回事。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锦书应该没出大事,否则我这里不会没有消息。” “那就麻烦你了。” 李庆云的口气格外的客气,倒是让李谨言有些不习惯。 很快,情报局局长萧有德就亲自将之前从美国发来的几封电报送到李谨言面前。 从电报上看,李锦书在美国的生活还算顺利,虽然没考入最好的高等学府,却也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学校里不乏歧视她肤色的人,但在校长的三令五申之下,这些人到底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美国排华势力最猖獗的一段时间,华人只是走在街上都可能遭受袭击。 饶是如此,李锦书在最初的日子里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她在国内学到的东西和她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她很难相信,以自由民主为立国根本的国家,为何会是这个样子? 富翁,穷人,官员,贫民。 即便是最繁华的城市,乞丐仍随处可见,当白人和有色人种发生争执时,警察根本不经询问就会挥起警棍,将有色人种打倒在地。她亲眼看到一个白人妇女开着车子擦撞了两个黑人青年,结果警察来了,二话不说将两个黑人抓走,她当时想上前理论,却被李谨言派去保护她的人一把抓住。 “别惹麻烦。” 是的,别惹麻烦。 这里不是华夏,这里没有李谨言和李三老爷,这里是美国,没有人会因为她的出身和她的亲人对她另眼相待,一时头脑发热的结果,很可能让她和那两个黑人青年落到一样的下场。即便她不会被判罚重罪,吃些苦头是肯定的。 拉住她的确是为了她好,但她是否领情却很难说。 回去之后,李锦书沉默了很长时间,下意识的开始疏远保护她的人。或许她将自己不能上前伸张正义的错归咎到了她们的身上,这会让她好过许多。 两个情报人员也不在意,她们只需要负责李锦书的人身安全,只要她活着,没病没灾,就算完成任务。除此之外,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萧先生说了,派她们来美国,一是为了保护李锦书,二是为了寻找人才。 她们已经锁定了第一个目标,一个二十七岁的华裔青年。不同于其他在美国生活的华人,也不同于赴美留学的学生,他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在武器制造厂从事研发。他的研究成果经常被上司占为己有,薪水也只是白人同事的三分之一,但为了生活,他只能继续将这份工作做下去。 这就是萧先生让她们寻找的人才了吧? 查明这些情况之后,情报人员开始计划接近他,并说服他带家人返回国内。等她们将这个青年一家和另外两名华裔外科医生送上轮船之后,才发现,不知何时,李锦书身边出现了一对犹太兄妹,他们长得漂亮,举止得体,父亲还经营着一家工厂,一家子都是虔诚的犹太教徒。 有了两个同龄的朋友,李锦书显得比以往开朗许多,但也有一点,她花钱开始大手大脚。 跟着她的情报人员只负责她的安全,管不到她的生活,有了自己的朋友之后,她对跟着她的两人愈发冷淡。除此之外,她的表现没有任何出格之处。 “问题很可能出在这对兄妹身上。”萧有德等李谨言看完电报,才开口说道:“这是我的疏忽,我立刻让她们将这对兄妹从李小姐身边驱离。” 李谨言摇头,“不行,这会引起锦书的反弹,事情可能会更糟糕,况且我们手里没证据,事情不能这么办。” “言少爷的意思是?” “再仔细查查这个家庭,锦书为什么会被他们盯上,总有个理由。” 听到萧有德和李谨言的一番话,李庆云忍不住插言道:“谨言,锦书她是遇到骗子了?” “十有八-九。”而且还是职业骗子。 “那……” “三叔不用担心,我保证锦书会平平安安的。” 不是李谨言夸海口,而是从这对兄妹行骗的手段来看,他们的目的应该只有钱,背后也没什么势力,否则不应该会找锦书这样的留学生下手。 “那钱还给她寄吗?” “寄吧。”李谨言捏了捏额头,李锦书既然开口要钱,肯定是口袋里的钱被骗得差不多了,“不过也别多寄,五十块大洋,再给锦书发一封电报,就说家里也没钱了,这些是和亲戚借的。” “这……”李三老爷面带迟疑。 “三叔,只有这么做才能让对方相信锦书没钱了,否则他们会一直缠着锦书。” “我觉得锦书不会相信的。” 李锦书在优渥的环境下长大,她的几件首饰就不只这个数。 “让那两个骗子相信就行了。” “我知道了。” 李谨言又转头对萧有德说道:“让跟着锦书的人再仔细去查查这对兄妹,说不准逮住了他们还能有别的用处。” 骗子能有什么用? 疑惑归疑惑,萧有德还是按照李谨言的吩咐去做了。 送走了李三老爷,李谨言开始琢磨,怎么才能让自己脑子里的想法成为现实。 最优秀的情报人员绝对是最成功的骗子。 种族的差异让萧有德手下的人在美国很难打开局面,他不得不另想办法。就像在欧洲开设贸易点,需要尼德这样的人出面一样,哪怕他已经和这些洋人建立了“亲密”的“生意伙伴”关系,他们也未必乐意自己到他们的地盘上去搂钱。 尼德就不同了,只要不说穿,他就是个在澳门长大的葡萄牙人,从根本上来说,是欧洲人。 “世道就是这么x蛋!” 李谨言难得爆了粗口,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下巴却突然被扣住,手指有些冰凉,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在大帅府敢这么做的,除了楼少帅不做他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白正匪患已除,几省督帅却不想让在背后捣鬼的人那么舒坦,到别人家里挑事,还想全身而退?想得美! 不过袁宝珊和宋琦宁等人都不是没脑子的,三马和刘抚仙也不是彻头彻尾的莽夫,这事牵扯的面太广,水有些深,盖子必须揭,但不能全揭。 英国现在还不能惹,俄国也可以先放放,日本矬子本来就是这些洋鬼子推出来的烟雾弹和替罪羊,不从它身上下手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南六省的日租界和上海公共租界正热闹着,湖北汉口那帮日本人宋琦宁也早看不顺眼了。 宋舟得知白正叛-乱的内--幕之后,直接一拍大腿,当即给楼大总统发了电报,这事利用好了,杭州和苏州的日租界收回指日可待啊! “日本人会不会狗急跳墙?” 一下子把几个日租界都收回来,日本人肯定要脑袋冒火,之前对华夏军队接管天津日租界采取默许态度的各国列强恐怕也会产生危机感。 “会是会,不过咱们手里有打狗-棒-子,洋人那里也不是没办法。” 作为外交部长,展长青和各国公使都打过交道,对于怎么应付他们,有自己的一套。他早就看清楚了,别看欧洲各国这个结盟那个协约的,其实都是各管各事,只要能给出足够的利益,再加上手里握着把柄,他们应该不会为了日本和华夏动武。 不动武,只动嘴皮子,这事基本就算解决。 论起打嘴仗,华夏人还真没惧过谁。 欧洲局势日趋紧张,上个月奥匈帝国就差点和塞尔维亚打起来,在巴掌大的地界上彼此防备,想派兵也难。至于美国,用银元就能堵上他们的嘴。俄罗斯倒是有出兵的可能,不过有楼少帅在北六省坐镇,他们也得仔细掂量一下得失,再来一次“满洲里”,北极熊的面子和里子可都要丢尽了。 只剩下日本一个,他们的海军是强,可6军……真不是展长青埋汰他们,恐怕来了就是被揍的命。不断消减6军军费的山本首相,当真是华夏的“知音”啊。 上海公共租界的凶杀案已经有了眉目,作案的通口等人6续被逮捕,虽然唯一的证人尼德失踪了,却不代表这些人不会被定罪。 别看日本总嚷嚷着脱亚入欧,在西方人眼里,他们自始至终都是一群猴子。即便日本侨民的数量已经在租界的各国侨民之上,租界工部局董事会至今依旧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包括审判机关会审公廨,因为案件的元凶被认定为日本人,日本领事连陪审员的资格都被剥夺。 案件不涉及华人,华夏会审官没有参与其中,这个国中之国的“法庭”已经全部被西方人操控。日本驻上海领事下田与日本驻华全权公使山座,仅得到了旁听的权力。 “混蛋!” 山座在日本驻上海领事馆中发了一通脾气,可事到如今,他把领事馆拆了也没任何用处。以英国为首的各国领事馆都对日本人关上了大门,通口等人被抓捕的当天,他们的照片就见了报,法国人又组织了一次游行,直接堵在日本领事馆门口抗-议。租界内的警察根本没想去维持秩序,英国人都在坐办公室喝茶看报纸,华人巡警早就得到命令不管这事,印度巡警……如果抗--议的人群想要攻击领事馆,他们八成会主动递石头。 “该死的!” 茶杯,文件,笔筒,连同办公椅都被推倒在地,下田领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不敢说这是他的办公室。山座公使可是一拳就把海军猛将上村打翻在地的猛人,他自认没有上村抗揍,所以,还是不要出声的好。 在通口等人的案件开审前两天,白正叛-乱的“真相”出现了国内各家报纸上。上海公共租界内的申报更是对此大,英国公使和俄国公使都知道自己人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华夏人若是脑子发热的把“真相”全都揭露出来,可不太妙。 结果报纸上压根提都没提英俄两国,直接把幕-后**oss的光环加在了日本人的身上,暗示这件事就是由日本驻华使馆策划推动的。 日本驻华公使山座圆次郎一下子成为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星光璀璨”,“光芒万丈”。 事实上他也挺冤,有英国人和俄国人在背后捣鬼,加上日本奉行“下克上”的传统,整件事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干的,他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坂西武官倒是知情,但他和山座即是同僚又是竞争者,自然不愿意“功劳”被人瓜分,土肥原贤二也知情,不过坂西是他的师父,山座只是赏识他的上司,还不是直属上司,总有个亲疏远近。如今,就算土肥原想要提醒山座也不可能了,他正在旅顺的牢房里和关东都督府情报部部长河下做邻居,山田绞尽脑汁的想要从他们嘴里问出惊天的阴谋,十八般武艺轮番上场。据审讯他们的人推测,两个人活着走出审讯室的可能,基本为零。 大岛都督也知道内阁首相山本权兵卫看自己不顺眼,这事他不能插手,否则会把自己也卷进去。 河下和土肥原只能自求多福了。 白正叛-乱的真相被报纸爆料之后,展长青开始轮番会晤各国驻华公使,以金元外交为基础,有把柄可用的也绝不手软。英国人和俄国人心里有鬼,法国人正对日本人恨得咬牙切齿,德国人和华夏有直接的利益牵扯,美国人只要有生意做,什么事情都好商量,至于其他几国,打酱油的继续打酱油,吃面条的继续吃面条。 更重要的一点,展长青分别对几国公使承诺,如果能在这件事上站在华夏一方,或者至少不支持日本,那么未来几年华夏修筑铁路的工程就可以好好商量。 无论对哪个国家来说,这都是一笔天文数字的订单。就算不能拿下全部,拿下贯通几省的铁路也足够他们大赚赚了。在经过几番磋商之后,日本人彻底孤立无援了。 拿英日同盟说事? 对这些西方人来说,条约就是用来撕毁的,盟友就是用来出卖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一战和二战中的德国,先后两次同意大利结盟,先后两次都被意大利卖个底掉。不得不承认,有意大利这样一个盟友,威廉二世和希特勒同样的苦逼。 民国六年,公历1914年1月23日,上海公共租界会审公廨正式开庭审理法国传教士被杀一案,作为案件的主要嫌疑人,通口和其余六人被押送至设置在北浙江路新厦的会审公堂。由于案件的特殊性,公堂上坐着的竟然不是六个副会审官之一,而是总管公廨事务的正会审官。这个破天荒的举动,让旁听的日本公使和驻上海领事下田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4年1月24日,农历腊月二十九 一大早,关北城中几条繁华的街道就热闹起来。 今年年景好,采办年货的人也多,不说城里城外的工人,连往年一个铜板要掰开花的庄户,如今手里都有了不少余钱,想着多买些吃食,给家人扯上几身布料,再买上两挂爆竹,请街边的先生写上一副对联几个福字,贴在门窗上过个好年。还要请祖宗保佑,明年还能有这么好的年景。光是祖宗保佑还不够,得楼少帅一直坐镇北六省,那些洋人才不敢张扬,有李三少这尊财神爷,大家才能继续过好日子。 据说李三少开在城外的农场里养了不少个头又大长得又快的大白猪,还请了那些留洋回来的学生和有经验的老农一起研究什么高产粮食,凡是北六省内的农户和农场主,去买猪崽和粮食种子都有优惠。 种子是不是高产,关北人还不知道,但猪崽长得快,个头大,却是有目共睹。虽说这种猪肉不如黑猪肉有嚼头,但架不住肉多,除了自家吃,还能卖出一些。 农场养殖的成猪大多卖给罐头厂,城外已经开了三家罐头厂,李谨言的工厂现在不只生产各种罐头,还分出几个车间专门做香肠,腊肉,熏鸡等。很多外省的老板也慕名到关北城进货,连带着新开的两家罐头厂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上个月,楼氏罐头厂正式改名楼氏食品厂,厂子规模扩大,又招了一批工人。 店老板袖手站在柜台后边,见伙计招呼几个穿着皮袄,戴着棉帽子的大汉走进来,忙笑着说道:“新年好啊,给几位拜个早年,几位看点什么?” 几个汉子都是凤城人,自从楼少帅的军队把日本人打跑了,凤城人的日子一天好过一天,政府去年又在鞍山本溪计划建造重工业区,很多凤城人都去那里找活干,这几个汉子都在工地上找到了活,一个月保底也能赚到九块大洋,等到年后,跟着有经验的矿工下矿井,工钱就能翻倍。 年前矿上管事的告诉他们,从腊月三十到正月初五,矿上放假,凡是在矿上干活满三个月的,每人发五斤猪肉,两瓶烧酒。这几天矿上得有人值班,值班的人能领到两倍工钱。 发东西的时候,这些在矿上干活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猪肉和烧酒都白给他们?只是值班就能得两倍工钱?不少人心动了,但最终也只有本地的几个人到管事跟前报了名,其余人都选择回家过年。 他们拼了力气干活,不就是为了一家人能围在一起过个好年吗? 这几个汉子到腊月二十二就和管事结算了工钱,他们本就不是正式工,只在工地上做事,如今土地冻得结实,工地早停工了,不如早些回家。 在回凤城之前,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让两个人带着矿上发的东西先回去,其他人转道关北城来采办些年货。他们早就听说了,关北城商铺里卖的东西不只好还便宜,其他地方有钱恐怕都买不到。 下了火车,几人上了一辆马车,车老板听说他们是来采办年货的,直接把他们拉到了长宁街。腊月前就有不少到关北城来办年货的,进入腊月人更多。除了本地人,还有不少外地来的,他还接了几趟外地来的老板,那买东西的势头,当真是恨不能把城里的商铺都搬空了。 不过也不奇怪,如今的国人重视传统,大年三十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关北城中的许多外国人都开始过起了华夏的春节。时常能看到高鼻深目的欧罗巴人穿着棉袄长衫,戴着皮帽子,袖着双手,用字正腔圆的北方话和认识的朋友道一声”新年好“。李谨言就曾经遇到过,就是之前几次三番向楼少帅传教的拉斯普京神甫。 虽说他依旧孜孜不倦的想要将北六省的统治者发展成东正教教徒,可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华夏具有千年底蕴的文化深深的吸引住了。 几个汉子在这家店铺里买了两箱罐头,还有不少风干的香肠和几只熏鸡,店老板告诉他们,隔壁就有一家租三轮车和手推车的店,花十到十五个铜板就能帮他们把买的东西送到城外,要是直接送到火车站,价格要再高一些。 这些凤城汉子初次到关北城,只觉得看什么都好,家里有孩子的,还专门到糖果和点心铺子买了不少成袋的硬糖和奶糖。两家洋人开的糕点店也比以往好上许多,他们摆在橱窗里样式各异的蛋糕,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到了中午,长宁街上的人愈发多了,不少人顾不得吃饭,只想在离开之前再多进一家店铺,多买些东西,就像是不把口袋里的最后一个铜板花光不肯罢休一样。 丰隆街也热闹起来,饭庄酒楼,包子铺烧饼铺还有街边的小摊都排起了长龙。不少初到关北城的人,对这些小吃比对饭庄的兴趣更大,吃过了觉得味道不错,又掉头回去买一份,想带回去给家人尝尝。虽说冷了肯定不好吃,但至少能尝个新鲜。 鼎顺茶楼也在丰隆街开了分店,李谨言偶尔会到这里来坐坐,看着现在的关北城,想起他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当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临近新年,军政府不再如以往忙碌,送到楼少帅案头的政务文件也越来越少,倒是军队的事情多了起来,尤其是在满洲里的戍边军。 因为额尔古纳河西岸的那块长了脚的界碑,沙俄外交人员几次向华夏政府提出抗议,但在楼大总统的装傻充愣和展部长的四两拨千斤之下,俄国驻华全权公使库朋斯齐每次都是怒气冲冲的来,更加火冒三丈的离开。 他这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廓索维兹在离任前会对他说,同华夏人打交道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千万别小看现在的他们,他们和满清鞑靼完全不一样。” 库朋斯齐用他的亲身经历验证了廓索维兹的话,他在到任之前,还曾经嘲笑过廓索维兹同华夏政府打交道时的无能,一次又一次的失利,就像是个毫无作为的懦夫。如今换成他自己,才知道这份苦果到底是什么滋味。 交涉无果,库朋斯齐只能将实际情况如实告知国内,圣彼得堡却一直没有给他新的指示,库朋斯齐左等右等,又发了两封电报,才接到外交大臣的回电,在刨除毫无用处的社交辞令之后,电报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继续抗议。 只是抗议,没有军事行动,没有武力威慑?难道伟大的沙皇俄国不该用火炮狠狠教训一下这群黄皮猴子吗?! 库朋斯齐拿着电报,怀疑自己看错了,但电报的署名的确是外交大臣本人。 事实上,圣彼得堡做出这个决定也属无奈之举。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电影?” “更准确点说,该是纪录片?”李谨言仔细想了想,说道:“例如少帅办个阅兵式,就是不错的拍摄题材。” 宣传很重要。 希特勒的铁杆子支持者,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宣传部长戈培尔曾经说过,政权和宣传是密不可分的。这个被称为“宣传的天才”的男人,为希特勒掌握德国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希特勒的成功,与他自身极富激情与煽动力的演讲同样分不开。 罗斯福的炉边谈话,丘吉尔的国会演说,斯大林的红场阅兵无一不昭示了“宣传”的巨大作用。 国家发展,民族强盛,不只是埋头苦干就行的。报纸的报道是一方面,演讲更能深入人心,影像能产生的冲击效果却更加惊人。 李谨言越说越停不下来,脑海里的思路也愈发的清晰,他记得一战时,同盟和协约国都曾拍摄过战场上的影像,但也只限于实际“记录”,例如一场战役的成功,一群投降的俘虏,步兵冲锋时的壮观,以及从战壕里如雨点般洒落的子弹。 哪怕在一个世纪后,这些珍贵的影像仍能给观看者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视觉冲击。 “我会考虑。”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李谨言乐得见牙不见眼。不容易啊,他还以为楼少帅会直接拒绝。 “那我年后就着手准备。”李谨言掰着指头盘算,现在国内的电影院基本都是洋人开的,电影公司也基本没有,放映的都是外国影片。去年末上海才开了第一家国人自办的电影厂,第一部电影还没有开拍。 关北城的电影院也是犹太人在经营的,若是他想要在这方面发展,还是脱不开要和洋人打交道。而且李谨言对无声电影实在是不感兴趣,他记得在阮玲玉和胡蝶的年代,华夏就已经开始拍摄有声电影,以此推算,国外出现有声电影的年代应该更早,大约可以推进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那发明的时间应该会更早。 如果他没记错,有声电影应该是爱迪生发明的,虽然他在打压对手时不遗余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例如发明了交流电的特斯拉,就曾被爱迪生打压得十分凄惨。但他在创造发明方面的贡献,却足以堪称是全人类的财富。 不知道这个时候爱迪生实验室是否已经发明了有声电影,或许他应该让在美国的情报人员专门打听一下,再和教育部的陶部长发几封电报,询问一下赴美留学的留学生中是否有这方面的人才。 楼少帅所想的比李谨言还要深,李谨言只想让关北的兵哥们来一场声势浩大的阅兵式,对外展示一下军威,楼少帅却认为这场阅兵式应该放在京城。 电影的“主角”也不该是他,而是大总统和政府里的各部要员,例如司马君和宋舟。 政治是妥协的产物,联合政府的成立,归根结底是各方势力妥协的成果。北六省是强,凭借北六省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效仿秦王挥兵横扫**,但无论是楼盛丰还是楼逍都不愿意这么做。 若非万不得已,枪口不该对准自己人。内战会导致华夏不断内耗,最终只能便宜那些一直对华夏虎视眈眈的列强,甚至是日本。 日本已经衰弱,绝不能让它们再缓过气来回头咬华夏一口!这个狼子野心的岛国,对扩大领土的渴望从未消失过。只有比它强,比它狠,才能让这些矬子的妄想成为泡影。 “少帅,电影公司经理你这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还有西药厂,也要再添人。” 担任西药厂车间主任的三个兵哥如今都能独挡一面。李谨言计划三月开设两家分厂,扩大现有药品的产量,同时增加新的品种,这些药品在一战开始后都会成为紧俏货,能帮他换来大把的大洋。 丁肇的催泪瓦斯研究已经接近成功,他的助手也在开发防毒面具,虽然样子很难看,防毒效果却很不错。 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武器限制条例,一战中的同盟国和协约国都大量的使用过毒气,在防毒面具没有出现之前,遇到毒气攻击,很多士兵都是用大衣蒙住头,再像野猪一样把头埋进松软的泥土里才侥幸保住性命。 当毒气之王芥子气出现后,这种方法就成为了徒劳。 一战时,交战各国都生产和使用了不同型号的毒气弹,二战时,在国际公约明令禁止使用毒气弹的情况下,日军仍在华夏大量使用所谓的“特种弹”,华夏东北,淞沪战场,徐州战场,死在毒气之下的华夏军民足有上万人。日本矬子可不会跟你讲什么国际公约。 只有华夏领先于日本掌握相关技术,才能让日本投鼠忌器,才能预防这类惨剧再度发生。 丁肇不只研究催泪瓦斯,连氯气和芥子气研究他都有涉猎。 李谨言在实验室中见到他的实验记录,才发现这个男人有多可怕。 他可以研制出青霉素用来缓解人们的病痛,也可以制作出毒气,轻易能夺走人的性命。和丁肇比起来,乔乐山简直可以用“纯良”来形容,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毕竟,对川口怜一和川口香子等见识过乔乐山另一面的人来说,他和地狱里的恶魔也没什么区别。 除了两家分厂,李谨言还打算另建一家工厂,专门用来生产丁肇研究出的东西和防毒面具。这个工厂自己不再插手,全部交给楼少帅。他相信,以楼少帅的为人,绝对不会滥用这种武器,但适当的教训一下某些不是人的东西,却是必须的。 这是个用武力决定一切的年代,你可怜同情别人,别人未必会回馈给你同样的善意。 当年日本关东大地震,华夏捐款捐物,但日本人回报华夏的是什么?侵略,屠杀。 “还有一件事,”李谨言仔细斟酌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我让萧有德从美国绑架了四个人回来。” “什么人?” 李谨言的表情有些尴尬,“四个骗子。” “……”骗子? “少帅,其实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事实上,如果在情报人员找上门时,他们选择乖乖合作,就不会被绑架。奈何他们把情报人员错认为了华夏黑帮,进行了“殊死抵抗”,于是,登门拜访的情报人员,不得不采取了非常手段。 至于怎么把四个五花大绑的人带上轮船……在这个年代的美国,有钞票,一切皆有可能。 看到从美国发回的电报,李谨言才恍惚记起,华夏人在国外的帮派组织是相当有实力的,尤其是在南洋和美国。旅美华侨领袖司徒先生,洪门致公堂,在后世都是响当当的名号。在另一个时空中,屡败屡战,革命不息的国父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民国六年的春节显得比以往都要热闹。 大年三十,关北城的鞭炮声响成一片。 开爆竹厂的王老板早已笑得合不拢嘴,从只有五六个工人的小作坊,发展到北六省规模数一数二的爆竹烟花厂,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当初建厂的资金还是向北六省官银号抵押贷款得来的,不到半年成本就收了回来,当初因为他把祖宅抵押出去,差点把他撵出家门的老父亲,如今也逢人便说儿子有出息,厂子办得好,丝毫不见当初追在王老板身后,拐杖舞得虎虎生风的样子。 大帅府中,李谨言点燃了一根大红色的二踢脚,两声炸响,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却格外的过瘾。好像过去一年中所有的郁气,憋闷都在这两声炸响中烟消云散了。 院子正中的礼花发出咚咚的声响,一个又一个五彩的花团在空中绽放,楼逍和李谨言并肩而立,戎装的军人,长衫的青年,看似矛盾,却仿佛天生该站在彼此的身边。 “少帅,明年会更好吧?”李谨言侧过头,笑容中带着不自觉的期望。 “会。”楼少帅单手抚上李谨言的脸颊,缓缓的勾起了唇角,“我保证。” 那抹笑太过突然,直到一声烟花炸响,李谨言才恍然回神。 这是犯规吧。 李三少颇为不自在的捏了捏耳朵,好像,耳朵有点发烧啊…… 楼大总统和楼夫人留在京城,大帅府的年夜饭桌上,只有楼少帅和李谨言两个人。 一大桌子菜,都是按照楼少帅和李谨言的口味做的,再加上白胖的三鲜馅饺子,个大肚圆,咬下去汤汁浓郁,好吃得让人想把舌头都吞下去。不过好吃归好吃,个头却着实大了点,一盘下肚就吃得李谨言直打饱嗝,不得不提前结束战斗。楼少帅却继续一口一个,丝毫没有停下筷子的意思。 等到楼少帅终于吃饱了,李谨言的下巴也掉地上捡不回来了。 他知道楼少帅能吃……可足足五盘啊!这还腰板笔直,一马平川的,普通人早就该撑得走都走不动了吧? 吃过了年夜饭,回到房间开始守岁。 屋子里烧着地龙,暖融融的,李谨言靠在床边,腿上搭着一条毯子,手里捧着一本德文书,一页一页的翻着。许二姐的语言天赋深深打击到了他,加上身边有楼少帅这个标杆,李三少痛定思痛,决定跟着许二姐一起学外语。 英文他算半吊子,俄文和法文他都提不起太大兴趣,西班牙文在大学时选修过,不过在工作之后也基本还给了老师。想来想去,李谨言最终选择了德文。 学会了德文,下次楼少帅和乔乐山丁肇他们说鸟语,他就不会两眼一抹黑了。 李三少学习的劲头很足,又跟着先生下了苦功,再加上身边会德语的人不少,简单的交谈已经不成问题,但读写方面却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提高。 李谨言叹了口气,合上书本,起身走到桌旁,楼少帅正在一个人做兵棋推演,一张欧洲地图铺在桌面上,地图并不完善,但几个重要城市和边境要塞却都做了详细标注。 只看了一会,李谨言就能看出楼少帅在推演德法战争,从军级单位细化到一个排,哪怕李谨言在战略和军事上只是个半吊子,也不由得被地图上的布局所吸引。 “少帅,你认为德国能战胜法国吗?” “很难。”修长的手指滑过东普鲁士,停在德国和俄国的交界线上,然后又回到了预设的德法两国战场,阿尔萨斯和洛林。 他持有的观点很明确,一旦开战,德国将面临两线作战,战败的几率要远远高于战胜的可能。除非德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同法国或者俄国的战争,集中力量在另一线作战,否则,战败会是注定的。 “普鲁士军队的传统是集中兵力,主动出击。”楼逍侧过头,看向单手支在桌面上,俯视地图的李谨言,“进攻,尽一切可能夺取胜利,是德意志军队的最高精神。” 李谨言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德意志第三帝国的闪电战,应该也是源于此吧?这种一往无前的作战精神,让德意志的军队横扫欧洲,却在两次世界大战中折戟沉沙。如果说一战的失利是源于小毛奇擅自改动了施里芬伯爵的作战计划,再加上德**队贪功冒进,暴-露出了侧翼,导致运动战变成了堑壕战。那二战时德国在苏联的战败,有一大部分原因,应该是生生被苏俄的人海战术和广阔领土给拖垮的。最显著的标志就是,德国的军人越打越少,苏联的军队却越打越多,往往是一个团打没了,会立刻再武装起一个师。再加上的恶劣的气候和糟糕的后勤补给,斯大林格勒成为了所有德**人的噩梦。 不过一战时德国并没有机会攻入沙俄本土,战争进行到1917年,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接连爆发,沙皇倒台了。主张继续参战的资产阶级临时政府被布尔什维克取代,俄国彻底退出了一战。 楼少帅的兵棋推演,完全基于他对这个时代欧洲的了解和固有的军事理论知识,他无法预测到未来的俄国会发生什么。所以,在他的推演过程中,德国失败,比真实的历史上足足早了一年。 不过,不管怎么说,德国战败都符合华夏的利益,至少借来的八千万马克不用真金白银的还了。 “少帅,要是欧洲真打起来,沙俄再发生内乱的话,你觉得咱们是不是能趁机占点好处?” “比如?“ “俄租界,蒙古,还有西伯利亚。”李谨言的这些想法在脑子里存在已久,只是一直没机会全都说出来,“如果俄国政权更迭,咱们可以马上动手收回租界,还可以趁机进入蒙古,至于西伯利亚,还要再想想办法,不过俄国一旦乱起来,肯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平稳。” 若有必要,还可以在沙皇一家的身上做点文章,苏俄政权建立的早期,国内局势并不怎么平稳,高尔察克领导的白军加上一直反对布尔什维克的哥萨克,再加上怀念旧政权的人,他们曾聚集起一股不小的力量,当时英法等西方国家几乎都站在白军一边。 白军曾试图救出沙皇,不想沙皇一家却先一步失踪。若是白军成功解救出沙皇的某个子女,那么,是不是俄国的内战还将持续更长时间? 楼少帅不是说过,东宫里有华夏的钉子吗? “少帅,咱们不如打个赌。”李谨言双手撑在桌面上,凑近楼逍,笑眯眯的说道:“我赌沙皇会在战争结束之前倒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民国六年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年,无论是对华夏还是对世界上其他国家来说。 刚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山东就出事了。 韩庵山空有督帅的名头,手中却已经没了实权,山东的军队根本不听省政府的调遣,省议会的议员大多是延续了咨议局的老底子,成天除了吵架就是吵架,一份议案提出,光是审议就能审上半个月,等他们吵个子丑寅卯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最典型的例子,联合政府以立法形式正式下达裁撤厘金,整改各省税收的命令,不说几个经济大省,连一些偏远省份都开始按例执行,唯有山东,除了北六省和南六省驻军的市县,其他县乡仍在实行晚清旧例和军政府时期的老规矩。 税招收,厘金照收,有时还以各种各样的名目征粮。层层盘剥的结果是,山东的农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终于爆发了抗-税运动。集合起来的农民,不只赶跑征粮的税官,还闯进县政府,打死了县知事。 这些一辈子都老实巴交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像是老黄牛一样的干活,就为了能让家人吃顿饱饭。 本以为韩督帅没权了,不会再有人逼着他们种大烟了,大总统还下令不许再收厘金,税金也要比去年少了两三成,今年的年景应该比往年要好了吧?没承想头顶的官老爷们还是那个样! 收钱征粮,比以往还要狠!按照定额交税,全家都得饿死,不交税,至少黄泉路上还能做个饱死鬼。 官-逼-民-反,活不下去了,大家都没别的路可走了。 “早知道就和大壮一起去关北了。”一个高大的山东汉子举起袖子用力一擦脸,“听说他在关北的农场里干活,一天三顿,顿顿都能吃上馒头,一家子都过上好日子了。” “话是这么说,还不是舍不得这些田和庄稼吗?谁想到……唉!” 起先是乐陵农民抗税,随后开始向周边县市蔓延,大有燎原之势。 驻守在山东境内的北六省第十一师,第一时间将山东的情况报告了关北,楼少帅当即下令,收缩部队,全部返回军营驻地,若山东省政府请求第十一师出兵围剿“乱-民”,一概不做回应。若有其他势力趁机冲-击-军营,坚决予以回击。 同在山东境内的南六省部队也接到了宋舟的电报,两份电报大同小异,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这次山东的民-乱,他们不参与,更不要搅合进去。 浑水摸鱼固然好,但也要看这滩水混到什么程度。若是水太混,看不清下面是不是有能把人吞没的泥潭,还是不要轻易涉足为好。 山东农民抗税与白正叛乱不是一回事,一旦被牵扯进去,处理不好很可能就会引火烧身。 楼大总统得知山东乱了,眉头就没松开过。 山东省内的那点事他早有耳闻,不只是在减免税收裁撤厘金的事上阳奉阴违,连修筑铁路的款项他们都敢动。掌管监察院的司马君已经派人秘密进入山东,只等着所有证据到手,就能将现在这个沆瀣一气,为了钱什么事情能干的省政府连锅端。 事实难料,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山东就出事了。 司马君的表情很不好看,他对楼大总统说过,这件事全交给他来办,不会出问题。可现实却是,民乱一起,再万全计划也要泡汤。 楼大总统和司马院长都清楚,山东境内的民-乱不能派兵镇-压,越压越乱,只能想办法安抚。 至于该派谁去……楼大总统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身居青岛的韩庵山看到报纸上的连番报道,当即给京城的楼大总统发了一封电报,这是个机会,他是否能重掌山东,成败就在此一举。就算要给北六省做个傀儡,也总比现在这样空有名头,连一个兵都调不动的强! 山东乱起来的时候,四川省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四川督帅刘抚仙,突然派兵包围了重庆日租界。 天津,汉口,苏州和杭州四地的日租界接连被华夏军队接管,重庆却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但平静却往往预示着更大的风暴。 从报纸上看到相关消息后,日租界里的很多人已经萌生了离开华夏,返回日本的念头。 虽然回国之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舒服,但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 天津汉口暂且不论,苏州和杭州的日侨几乎死绝。也不见政府采取行动,只有驻华公使山座圆次郎提出了几次严正抗议,之后就没了下文。他们都在担心,有一天这种遭遇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别看这些日侨打杀起华夏人来眼睛都不眨,若是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十个里有九个会像被绞死的通口一样尿裤子。 四川的刘抚仙一样是个狠人,手段绝不会比宋琦宁和宋舟差上一星半点。整个四川只有一个租界,就是日租界。法国的势力都盘踞在云南,一旦刘抚仙动手,这些日侨只有被瓮中捉鳖的命。谁让当初他们想不开非要到重庆来的? 至于军队,租界里的那点人,会是一个华夏军阀的对手吗? 华夏的强硬,帝国政府的不作为,已经让这些在华日侨清醒的认识到,他们在这片土地上耀武扬威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除非帝国重新振作,派遣舰队进攻华夏,再取得一次日清战争那样的胜利,但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沿海口岸都是西方列强的传统势力范围,日本唯一占据的大连如今都岌岌可危。哪怕楼逍还没有对大连采取任何动作,也没人会怀疑,那是他嘴边的一块肉,他随时都能张嘴吞下去。况且大连和重庆相距甚远,帝**队到了那里又对他们有什么帮助? 在刘抚仙下令调派军队包围重庆日租界后,租界里日本侨民的反应是松了一口气,好像他们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一样。 这种奇怪的反应让带队的川军军官不明所以,兵哥们也是面面相觑,看到日本领事出现,全都握紧了手中的步枪,有不少人还拉开了枪栓。 日本领事的态度谦恭,语气也十分恭敬,和他们印象里的趾高气扬,用鼻孔看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些小东洋会不会有阴谋?” “要是有阴谋,一枪打死他!” 这些日本人在重庆没做好事,走-私,贩-毒,几乎都干全了。一枪打死,绝对不冤! 日本领事没有就川军包围日租界的事情多做纠缠,甚至没问他们包围日租界的原因,他只是向带队军官提出几点要求,希望能让租界里的日本侨民携带财产离开。在此期间,华夏军人不得伤害日侨的性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4年4月26日 关北城外,包括楼氏毛刷厂,杨氏火柴厂和永兴蜡烛厂在内的三家工厂共五百七十一名工人举行了联合罢工。三个工厂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工人都参与了这次罢工。 火柴厂的杨老板和蜡烛厂的安老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厂子里还压着订单,这罢工时间越长,损失就越大。他们也曾想过,要是这些人的要求不过分就应下,但是,当罢工代表把条件提出来时,两个老板压根就没办法点头。 将每月工钱提高到二十五元 ,免费三餐,一年三套工作服,每个星期的工作时间不超过四十小时? 这要是答应下来,他们就不用开厂了,直接关门算了! 二十五元,亏他们也说得出口!在关北,二十五块大洋都能买一亩中等田了!免费三餐,一年三套衣服,搁哪个工厂也没这样的规矩!还有一周工作时间不超过四十小时,还说不答应就全都去洋人的工厂做工。他们都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们不知道那些洋人的工厂恨不能一周七天,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有十个时辰都让他们做工? 杨老板和安老板都拧紧了眉头,为什么这些罢工的工人会提起洋人工厂?难不成这件事和洋人有关?早些年华夏人开的工厂没少受洋人的排挤,各种手段都使尽了,闹得一些本来发展不错的厂子开了一段时间就撑不下去,要么关门大吉,要么低价贱卖,转手就落到那些洋人手里。 像是启新洋灰厂一样能支持下来,发展壮大并在国际上打响名头的,在国内实属凤毛麟角。 就拿工业区里的玻璃厂和新开的油漆厂来说,之前不也被日本人搞得开不下去了吗?若是没有李三少,这些厂子甭想再起死回生。 两人碰头商量了一下,总觉得这事肯定不如表面上这么简单。他们注意到,在带头罢工的几个人旁边,有一个之前没见过的生面孔,而且,这几个人貌似都很听他的话。 “这事恐怕不能善了。” 两人打定主意,当即联袂去见了李谨言。 李谨言见到杨,安二人,得知他们和工人谈判的具体细节之后,沉默良久,对两人说道:“这件事应该是因我而起,两位老板是受了牵累,谨言惭愧。” “三少,这话怎么说的!” 杨老板和安老板连忙摆手摇头。 “三少,你是咱们北六省商会的会首,这事要真是冲你来的,那就是打了咱们整个北六省商界的脸!甭管是华夏人还是洋人,都没有和他们善罢甘休的道理!” “对,三少,我安齐林虽然没什么大能耐,但大事小节我还是分得清的。不管怎么样,只要您吩咐一声,我绝对没有二话。” “两位,这件事交给我,我绝对会给两位一个交代。”李谨言握紧了拳头,脸带寒霜,“撺掇工人闹事的,我一定会揪出来。管他是天王老子,也别想好过!” “有三少这话,我们就放心了。” 除此之外,李谨言向杨老板和安老板保证,两人工厂的损失他会一力承担。杨,安二人再三推辞,李谨言却依旧坚持,无论如何,这件事是他们受了自己的拖累,从情报部门送上的消息看,这件事的的确确是冲着他,或者是他背靠的楼家来的,拉上火柴厂和蜡烛厂,无非是做个烟雾弹。 事实上,除了这两家工厂,还有三四家工厂的工人也被煽动过,只是效果都很一般,动心的不是没有,但大多数人还是摇头,有人还斥责私下里去找他们的人,“刚吃了几天饱饭就不安生了,穷折腾什么!等着闹出事了,就知道厉害了!” 饶是如此,事情还是闹起来了。 起因和经过都很好查明,领头闹事的是个厨子,不久前刚被楼氏毛刷厂辞退,原因是他手脚不干净,食堂里的猪肉,豆油,荤油还有白面经常会不知不觉的少上一些,刚开始量很少,基本没人发现,渐渐的,食堂里的饭菜都开始变了味道,两和面的馒头,个头小了一圈不说,一点白面都不加,猪肉白菜炖粉条,除了汤面上的一点油花,连个肉片都没有! 倒是这个厨子家里经常三不五时的吃肉包饺子,一家人都养得满面油光。 李成发现这件事后,二话不说就把他给辞了,连带厨房里和他一起做手脚的两个人都没留下,之前他从厨房拿走了多少东西已经没办法统计,见他哭得实在可怜,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就起了恻隐之心,扣了他当月的工钱,也没要他赔偿。 不想这个厨子表面悔过,暗地里却怀恨在心,他不认为自己私拿食堂的东西是错,只认为是李成断了他的生路。 虽然李成没把辞退他的原因大肆宣扬,但和李成有来往的工厂老板都能得知一二,再加上李成是李谨言的人,毛刷厂又挂着楼家的牌子,谁还会雇他?就连城里的饭庄酒楼,听说他是被李三少的工厂辞退的,都不愿意再雇他。 李三少可是出了名的善心人,被他的厂子辞退,能是什么好人? 就在这个厨子只能靠打些零工养活自己和家人的时候,一个男人找上了他,告诉厨子,只要按照他的话去做,保管今后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厨子刚开始还有些犹豫,可看到摆在面前的五十块大洋,他动心了。 他开始和之前毛刷厂的熟人联络,动不动就请他们喝酒吃饭,在酒桌上和他们抱怨,说他被辞退根本就是因为发现了李成在厂子里做的手脚! 人都有好奇心,他这么说,自然会多问上几句。 “老弟以为食堂的伙食为什么越来越差?实话告诉你,都是李成给贪了!说他是老板,不过也是给李三少看厂子的,食堂那么大的油水,不趁机捞点?我可是都看得真真的,每个月给食堂的采买费用他都要都扣去一大半!好东西买回来,也是在食堂过一趟,从后门拉到他自己家里去。” “不能吧?”从毛刷厂还是被服厂的一个下属车间开始,李成就是车间主任,到厂子独立,他直接升任了厂长,工厂里的老人大多都很了解他,他不是这样的人啊。还有,他可是李三少信得过的,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李三少?嘿!”或许是喝高了,厨子说的话越来越不像样了,“不过是个靠……给个男人压的,算个什么玩意!” 那人再听不下去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们都甭想活了。不管这顿饭是不是他请,匆匆和伙计结账离开饭庄,以后再不能和这人联系了,这整个一混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五贝子? 听到许久不被人提起的称呼,邢五的表情霎时一变。 “奇怪吗?” 萧有德走近些,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能知道阁下的身份,还要多亏了醇亲王,醇亲王是个明白人,满清早就没了,你说你们还折腾什么?” 邢五狠狠的瞪着萧有德,”废话少说,这趟来关北,爷就没想活着离开!“ “哦……” 萧有德拉长了声音,收起了脸上的笑,举起右手朝身后示意了一下,一个赤着上身的大汉立刻从墙上取下了一条牛筋鞭子,在墙边的盐水桶里蘸了蘸,凌空一甩,嗖——啪!鞭子砸在地上,却硬像是抽在了邢五的身上。 邢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落在我手里,是死是活都是我说的算。”萧有德退后两步,“先给这位贝子爷来道开胃菜,等他舒服了,咱们再好好谈。” 马上有人往邢五的嘴里塞-进一块软木,这是预防他自尽,随即,他整个人被吊了起来,蘸着盐水的鞭子挥下,啪的一声,就是一条血红的印子…… 实验室中,丁肇正仔细观察培养皿中的青霉菌,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难题,无论采用多少种办法,都没办法大量培植菌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将培养皿放在桌上,丁肇双臂环抱胸前,陷入了沉思。 “丁,想不想去轻松一下?” 听到乔乐山的声音,丁肇回过头,看到对方穿着白大褂,身上还挂着个医药箱,忍不住皱眉,“这是什么打扮?” “萧先生抓了个人,据说很有挖掘价值。”乔乐山脸上闪过了一抹很难觉察的兴奋,“我手头刚巧有几种新药,要知道,实验对象可是很难找的。” 很有挖掘价值?新药?实验对象? 丁肇眉毛一挑,眼睛一眯,嘴角一勾,“乐山,我发现你今天格外的英俊。” 乔乐山:“……” 挨过了鞭子,受过了烙铁,几次昏过去又被冷水泼醒的邢五,依旧死咬着不肯吐口。 萧有德对什么宗社党,保皇党和复辟党都没多大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躲在这群遗老遗少背后的外国势力。这个人落在他们手里就是个极好的棋子,只要他活着,哪怕他是个弃子,萧有德也能用他走出一步好棋来。 乔乐山和丁肇抵达时,邢五又一次晕了。看着全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肉,跟个血葫芦似的邢五,乔乐山不满了,这样还让他怎么试药? “不用担心,人还活着。”萧有德脸上带笑,嘴里却说着让人打寒噤的话,“泼醒他.。” 又一桶凉水泼下,刑讯室里顿时传出了几声嘶哑的惨叫,原来,泼在邢五身上的竟然是之前放在墙边的那桶盐水。 拿着木桶的大汉见众人将目光望向他,蒲扇似的大巴掌一抓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顺手了。” 邢五醒来后,其他人都退了出来,只有萧有德,丁肇和乔乐山留了下来。 乔乐山把带来的医药箱放下,打开,里面整齐摆着两排贴有不同标签的小瓶子。他从瓶子的旁边拿起一支玻璃针筒,转头看向邢五,目光十分热切。 丁肇没像乔乐山准备的那么齐全,他没带药箱,只是随手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掰开邢五的下巴,直接把药丸扔进他的嘴里,手指在邢五的颈项和锁骨间一掐一按,那颗药丸就顺着他的喉咙滑进了食道。 “你给他吃了什么?”乔乐山很好奇。 “好东西。”丁肇环抱手臂,看着一脸惊恐的邢五,“放心,在没试完所有的新药之前,你都会活着的,毕竟找一个实验对象不容易。” 丁肇的语气很温和,却让邢五从骨子开始往外冒凉气。 四个小时后,丁肇和乔乐山从刑讯室离开,萧有德也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让人帮邢五处理包扎了伤口,现在,这个人还有用,还不能死。 至于那些被邢五收买,带头闹事的人,全都被赵局长带回了警察局,虽说受到的招待肯定比不上情报局,倒也能让他们舒爽一段日子。 京城 楼大总统放下当天的报纸,忍不住哈哈一笑,用力一拍桌子,“好!” 二少正在练习走路,走几步,就站不稳要摔一跤,丫头奶娘在身边护着,楼夫人却不许她们上手去扶,只是看着坐在地上扁着小嘴,拧着眉头,却硬是不哭的小儿子,笑着说道:“睿儿,来,站起来,到娘这来。” “娘。” “哎,乖儿子,来,站起来。” 楼夫人弯着腰,拍拍手,楼二少两只小手往地上一支,圆滚滚的小身子像个不倒翁似的,刚要起来就又坐在了地上,可无论几次,他还是不哭,这让楼夫人想起了自己的大儿子,当初逍儿学走路时也是一样,这还真是兄弟俩。 在楼二少又一次努力失败时,一双大手突然托着他的腋下,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 “大总统。” 丫头和奶娘退后几步,楼大总统咧开嘴,晃了晃手里的楼二少,“小子,叫声爹听听。” 楼二少的两条小腿蹬在楼大总统的胸前,冷眉冷眼,不肯开口。 “臭小子,叫爹。” 依旧不开口。 楼大总统直接把脸蹭在了楼二少的小脸上,“叫爹,叫不叫?” “爹。”楼二少终于开口了,没等楼大总统乐一乐,紧接着又吐出了一个字:“坏!” 丫头和奶娘不敢出声,楼夫人却笑了,楼大总统无奈转头,“夫人,咱家这两个儿子还真是亲兄弟俩啊。” 蔫坏,一样一样的! 楼夫人笑够了,让奶娘将楼二少抱去休息。等丫头送上热茶退了出去,才开口问道:“大总统,关北那边没事了吧?” “没事了。”楼大总统拿起茶盏,吹了吹,“咱们儿媳妇当真是不简单,这事办得漂亮,前两天的报纸你也看了,没气得肝疼?现在好了,除了几家不入流的小报,连英国报纸都改了口风。” “哦?” “说他仁厚,连咱们楼家都沾光了。”楼大总统笑呵呵的说着,随即却叹了口气,“说到底,这事还是冲着我和逍儿来的。” “大总统这话不对。”楼夫人正色说道:“什么你啊我的,都是一家人,这话要是给孩子听见了不得寒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连,旅顺 接到大本营发来的电报,山本丸二脸色阴沉。 由于西门子事件被揭露,多名海军军官被捕,山本内阁被迫于四月全体辞职。山本权兵卫首相本人的声望也一落千丈,本因修改了现役武官制度而获得好评的山本内阁,在倒台时却无法摆脱收受回扣的污点。 甚至有人说:“一想到海军就想到山本权兵卫,一想到山本权兵卫就想到回扣。我们的国民为了国家勒紧肚皮,海军的高官们却大把的拿着回扣花天酒地。” 贵族院开始大量消减海军军费,之前被压下的增设两个6军师团计划也被再次提起。 唯一让山本丸二松了一口气的是,有山县派官僚四大金刚之称的清浦奎吾组阁流产,接替他成功上台组阁的大隈重信是立宪政友会成员,虽然立宪政友会已经分裂,但从根本上说,大隈并不会唯山县有朋马首是瞻。这对效忠海军一派的山本等人是个好消息,但也仅止于此了。 “山本君,国内的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不只是海军同6军不和,他们这些情报人员也分为不同的派系,效忠不同的上官。山本等人属于海军派系,山本本人更是与前任内阁首相山本权兵卫有亲戚关系,而被他们关押的河下井一郎与土肥原贤二则属于6军派系。在之前他们或许还能合作,但在山本撕破脸将他们关押拷打之后,他们之间已经完全成为了不死不休的关系。 河下与土肥原的嘴都很硬,从被关押至今,山本没有从他们嘴里问出任何对自己有利的东西,他之前的猜想也没有得到印证。但他依旧固执的认为自己没有错。 新内阁上台,关东都督大岛义昌不会再被压制,他再三要求山本释放河下和土肥原。山本清楚自己没办法再继续关押河下与土肥原,如果不能从他们嘴里得到切实的口供,他就必须尽快放了他们。 但是,他们是没有机会走出这里的,绝对没有! 山本的脸上闪过了一抹阴毒与疯狂。 牢房里,土肥原靠在墙上,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门外两个守卫的谈话上,用这样的方式转移注意力,会让他觉得身上的伤口不再那么痛。 “北六省军队的两个师去了满洲里还有察哈尔。” “会不会同沙俄打起来?” “可能。” “要是真打起来就好了……” 土肥原顾不得身上的伤,靠近门边,想要听得更清楚些,可两个人接下来却压低了声音,他只能模糊听到:“听说山座公使……新的内阁……大隈首相……大岛都督要求释放……” 北六省军队频繁调动?满洲里和察哈尔?山本内阁倒台了?大隈首相? 这些信息在土肥原的脑海里转了一圈,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他的额头开始冒冷汗,眼前也开始发黑,连日来的审讯加上每天只有一小碗水和一个馒头,让他极度虚弱,这两个守卫的话透露出的讯息对他十分重要,他必须清醒的思考! 脏污的手指用力抠进腿上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土肥原的脸颊都在发抖,他发誓,有朝一日若是能活着离开这里,他绝对会亲自砍下山本丸二的脑袋! 当啷! 牢房的门被推开了,山本出现在他的面前。 比起一身狼狈的土肥原,山本的穿着干净得体,胡须和头发也打理得十分整洁,土肥原甚至能从他身上闻到肥皂的清爽味道。 不知为何,如此整洁的山本让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在看到他缓缓抽--出腰间的武士刀之后,这种预感更加强烈。 “山本?!” “去死吧!” 这就是山本丸二的决定,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更不能让这些对帝国“有害”的人活下去,他要亲手杀死土肥原和河下,然后自裁。至于大岛义昌放人的命令,他不会照做的,绝对不会! 生死一线之间,土肥原爆发了巨大的潜能,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地上翻滚,直到无路可退,靠在墙角,不得不用手去挡山本斩下的刀,一声惨叫,几根手指被齐齐斩落,山本也被他踹中了肚子,踉跄的倒退了两步,再次大喝一声,举着刀扑了上来。 这一次,土肥原不再那么幸运,山本一刀砍在了他的胸前,随即立起刀锋,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内脏。 鲜血溅在杀人者和被杀者的脸上,土肥原瞪大了双眼,两只手高高的举起,试图抓向山本,张开嘴,艰难的说出一句:“小心……楼逍,军队……大连……” 血不断从喉咙里涌出,他的双眼瞪得极大,终于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至死他也想不到,本该救出他和河下的命令,却成为了他们不折不扣的催命符。 临死前,出于对帝国的忠诚,他想让山本知道自己的推测,但很遗憾,山本不会听进他说的一个字。 日本人的疯狂,阴暗,在山本的身上一览无余。 杀死了土肥原,山本根本没有擦脸上的血迹,转身走进河下的牢房,等他再走出来时,关东都督情报部的部长河下也倒在了血泊中。 这一天,是华夏民国六年,日本大正三年,公历1914年5月24日。 曾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在华夏大地上,对华夏民族犯下滔天罪行的土肥原贤二,这个至死仍不肯承认罪行的战犯,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 他死不瞑目。 大岛义昌迟迟不见山本将人释放,亲自带人来到牢房,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瞪大了双眼。 山本丸二跪坐在牢房门前剖腹自尽,一柄锋利的短刀划开了他的整个腹部,他的头被斩落,落在了他握紧刀柄,环在胸前的手臂里。 跟随他的几个人都已经自杀,河下井一郎与土肥原贤二也都毙命。 “该死!混账!” 大岛义昌再不顾什么对死者的尊重,武士的荣誉,狠狠一脚踹翻了山本的尸体,这个该死的混蛋!他竟敢违背自己的命令! “大岛阁下,坂西武官那里该怎么交代?还有国内……”如果被大本营知道,就在大岛义昌的眼皮子底下,帝国的优秀情报人员如此自相残杀,一顿严厉的斥责肯定是免不了的,再加上山本丸二的背景,恐怕他的官位都将不保,回到国内也将被彻底闲置。 “必须严密封锁消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0第一百五十章 大连,旅顺 几名身着黑色校服的年轻学生在街上匆匆走着,他们甚至顾不得迎面撞上的行人,脚步愈发加快。被撞到的男人刚要拦住他们,问一句走路怎么不看路,下一刻却瞪大了双眼。 一群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正跑步过来,看到几个学生,其中一个貌似军官的宪兵立刻大声说了一句什么,几个学生的脸色一变,马上飞快的跑了起来。 被男人抓住衣袖的学生连忙道:“大叔,你快放开我!被他们看到,你也会被牵连的。”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几个日本宪兵已经跑了过来,其中一个举起枪托就朝学生的头上砸了下去。男人却突然用胳膊扛住砸下来的枪托,不顾日本人的骂声,一把将学生往前边推了一把:“快走!” 自从大连被日本占了,像这样的事发生过太多。男人是个老实的小商贩,见到穿着军装的日本人向来都是绕道走,遇到类似的事也是背过身去装作看不见,今天,他却鬼使神差的想要护住这个孩子。 是啊,还是个孩子! 这群日本人,不是人,是畜生! “大叔!” 学生叫了一声,男人却顾不得其他,依旧大声喊着:“快走啊!” 可他能拦住一个,却拦不住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日本宪兵冲了上来,那个学生最终也没能跑掉,连同他的几个同学,都被日本宪兵用枪托砸倒在地,鲜血顺着额头流淌,他却执拗的的看向刚刚帮他把宪兵挡住的男人:“大叔,谢谢……对不起……” 下一刻,枪托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头上,他倒在地上,再无生息。 男人身上也不断的挨着枪托,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看着躺在地上的孩子依旧被日本人的皮鞋不停踩踹,他发出了一声仿佛野兽般的叫声:“我和你们拼了!畜生!” 两柄刺刀同时扎进了男人的身体,鲜血从口中涌出,临死之前,他竟然丝毫不觉得后悔。 过了今天,看还有谁会说他是个没胆子的!他赵老三,死得像个爷们! 日本宪兵终于停下了打人的动作,他们开始察看学生里是否还有活着的,并且从他们身上搜到了不少反对日本的传单,还有北六省军队炮击瓦房店的消息,这些消息在旅顺的报纸上是看不到的,尤其是近段时间旅顺实行了戒严,进出都要受到严格的排查,外面的消息更是很难传进来,即便有,也会变成“大日本帝国的勇士让北六省的军队不敢踏足瓦房店一步!” 宪兵队长懂得华夏语,看完了传单上的内容,又狠狠的踹了倒在地上的学生一脚,嘴里骂道:“一群支-那-猪!” 他们拖起还活着的两个学生转身就走,余下的几具尸体,竟然就那样扔在那里。 在他们转身要走的时候,几个拿着木棍的汉子突然从街道拐角冲了出来,他们是旅顺人口中的“混子”,平常游手好闲,打架闹事,今天却红着眼睛拿着棍子冲向了日本人,日本宪兵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但情况却渐渐变得不妙,越来越多的华夏人从街头巷尾,街道两旁的屋子走了出来,他们手里没有武器,但这些日本宪兵的心中却开始发慌。 以往如兔子一般温顺的华夏人,怎么会突然…… 被日本宪兵拖着的一个青年学生突然笑了,睁开被血模糊的双眼,用日本话说道:“你们这群侵略者,一定会被赶出华夏!” “闭嘴!”宪兵队长恶狠狠的骂道:“想要命,就闭嘴!” “不!”学生每说一句话,嘴里就会喷出一股血沫,“生命重要,但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说着,他突生一股力气,狠狠的撞开了抓着他的日本宪兵,用华夏语大声喊道:“自由!尊严!不做侵略者的奴隶!我们是华夏人,我们脚下是华夏的土地,我们的军队就在不远处,打倒侵略者,华夏万岁!” “混蛋!闭嘴!” 宪兵队长来不及阻止,一个日本宪兵已经用枪托砸在了学生的背上,在他倒下的时候,华夏人的神情全都变了。 他们也曾麻木不仁,他们也曾想过为了日子能过下去总要忍一忍,现在,他们却像之前那个挺身而出护住学生的男人一样愤怒! 二十年前的大屠杀是旅顺人心中永远抹不去的沉痛。 如今,日本人的暴行更是变本加厉! 他们还要忍下去吗? 忍下去,当这些侵略者的奴隶吗? 街上的人开始一步一步朝被围在中间的日本宪兵走去,之前被打倒在地的几个汉子也站了起来,吐掉嘴里的几颗断牙,神情变得愈发凶狠。 日本宪兵背靠着背,宪兵队长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关东都督府接到报告,得知有九名日本宪兵被华夏人围困在水师营街,立刻派出两个日军小队。 第五师团的大谷师团长下令,务必将宪兵安全的“接”出来,对于围住宪兵的华夏人,若没有太过激烈的行动,就暂时放过他们。 “师团长阁下,必须让这些支那人得到教训!” “不,土井,我们不能动这些华夏人,至少现在不能。” “为什么?师团长阁下,对待支那人,帝**人不该表现得如此懦弱胆小!” “混账!你难道看不清现在的形势吗?!你难道不知道北六省的军队迟迟没有进攻大连,只是在等待一个借口吗?!” “阁下,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从来不惧怕任何敌人,何况是一群愚蠢的支那人!“ 日本6军一向奉行下克上的传统,土井作为师团参谋,一向被大谷师团长器重,但是这一次,他彻底惹恼了大谷喜九藏。 “既然土井君如此自信,你就带着一个小队的士兵去瓦房店驻守吧。” 瓦房店已经成为了第五师团官兵心中的禁-地,自从北六省军队炮轰瓦房店,凡是去那里的士兵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土井蛮勇却不是傻子。大谷师团长这道命令分明就是让他去送死。 大谷喜九藏冷哼一声,既然想死,那就去死吧! 等到第五师团两个小队的士兵赶到水师营街时,九名日本宪兵已经不成人形,这些日本兵立刻举枪朝天示警,用子弹和刺刀驱散人群,才把九个宪兵给救了出来。在将他们送进医院之后,还是有三个人因为内脏破损,当天夜里就去见了他们的天照大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4年6月26日 轰! 又一轮重炮砸下,阵地上的日本守军,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蜷缩在防炮洞里,祈祷炮弹不要落在自己的头顶。 “该死!舰炮在哪里!那两艘战舰是摆设吗?!” 负责正面防守的岛田联队长大声喝问着,可惜,没人能给他回答。 岛田快发疯了,作为出身广岛的帝国勇士,他不畏惧同任何人战斗,他甚至做好了随时去见天照大神的准备。但是,对面的北六省军队却压根不往前冲,他们只是不断的炮轰,重炮轰完山炮轰,山炮轰完总该步兵冲锋了吧?结果是没有,等到炮弹炸起的黑烟和火药味散去,继续轰!日军的炮兵敢回击的话,绝对是连炮带人一起轰成渣渣。 不只是岛田,凡是负责阵地防守的日军,全都已经被逼得快发疯了。 没有这么打仗的!就连当初和沙俄军队作战时,他们也没有如此无奈过。 “混账!难道支那人的炮弹用不尽吗?!” 第五师团也有两门120重炮,四门105mm榴弹炮,十几门75mm山炮和野炮,每个步兵联队还有为数不少的掷弹筒,机枪也有不少,在山本权兵卫内阁时期,日本陆军的军费总是不断的削减,能得到这些装备,还是关东都督大岛义昌动用了私人关系,从一个日本商社手里购买的! 耻辱! 这是日本陆军的耻辱!这些武器本该用来装配军队,却被这些无耻的商人当做了商品贩卖!可是现在,无论是岛田联队长还是其他士兵,都无暇再去想这件事,他们只是抓紧了手中的步枪,等着这一轮炮轰过去。同时希望炮兵能给他们一些支援,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他们的重炮和山炮,在连续两天的炮战中,都已经损毁得差不多了。 唯一能依仗的舰炮,貌似也不那么可靠。 他们开始祈祷,祈祷炮弹不要砸在自己的头顶,管它会把哪个同僚轰上天,哪怕是联队长阁下……总之,这个时候的第五师团,完全被北六省的炮兵砸得没了脾气,失去了广岛勇士的锐气。 “开炮!” 炮兵阵地上,兵哥们都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成箱的炮弹也在不断减少,邓海山喊得嗓子都哑了,炮兵们也过瘾了,后勤处处长的脸却黑了。 能不黑吗? 照这样下去,再半天,所有炮弹就要被消耗一空,补给的弹药明天才能送来,邓海山他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是吧?一分钟十几发炮弹砸下去,他过瘾了,不知道后勤处这帮人都要抓着头发撞墙了吗? 终于,楼少帅下令停止炮击,炮兵阵地即刻转移。 独立旅的机动性很强,随军有不下十辆卡车和大量的骡马。命令下达的同时卡车已经开了过来,邓海山立刻带领手下的大兵们转移阵地。 他们刚走出不到两百米,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邓海山脸色一变,“舰炮!避炮!” 重达几百公斤的炮弹砸下来,巨大的弹坑,飞溅的碎石,两百米内没人能站稳,卡车都被掀翻,几个落在后边的炮兵直接被震上半空,狠狠的砸在地上,嘴里和鼻孔开始溢出鲜血。 邓海山没办法救人,也救不回来。他只能拼命催促卡车开得更快些,这么重的炮弹,趴在地上内脏也会被震碎。 日军阵地上响起了一阵阵欢呼,虐了他们两天的华夏人终于也尝到被炸的滋味了! 岛田联队长的神情不再紧绷,陆炮根本无法同舰炮相比,华夏没有海军,注定他们会瘸腿! 就在几个负责正面防守的联队以为舰炮会一鼓作气的将华夏军队的炮兵摧毁时,情况却突然发生了变化,巨大的炮声突然停了。 “怎么回事?” 很多日本士兵都发出了同样的疑问,随后,海面上传来的巨大爆炸声,腾起的可怕黑烟,给了他们答案。 “鱼雷!” 二等海防舰高千穗号上的大副亲眼看到另一艘海防舰突然从中间断裂,猛烈的爆炸明白昭示着在它身上发生了什么。 “该死!是潜艇!” 高千穗号曾作为巡洋舰参加过甲午海战,如今被列为二等海防舰编入第二舰队,日本海军从上到下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从甲午海战,北洋水师覆灭之后,华夏已经没有了舰队!仅有的不过是几艘小炮艇,只能在内河和江面上巡防罢了。 两艘来大连助威的海防舰都没料到,自己竟然会遇上鱼雷! 华夏人什么时候有了潜艇? 就在这时,瞭望塔上的水兵又发出了了警报:“鱼雷艇!“ 海面上,一艘鱼雷艇正向高千穗号冲了过来,海面上掀起了阵阵水花。在排水量三千七百零九吨的海防舰跟前,这艘鱼雷艇小得可怜,但是,有了前车之鉴,海防舰上的所有官兵都紧张起来。 不紧张不行啊,另外那艘海防舰就在眼前往水里沉呢!舰上的水兵有的被沉船的漩涡卷进海里,还有的在水面上挣扎,但是高千穗号暂时无暇去救人,至少在保证自己安全之前,他们不可能去救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水兵。 “开炮!” 军官们命令水兵调转炮口,瞄准了飞速驶来的鱼雷艇,下令之后,用手捂住了耳朵,没办法,舰炮炮声太大,不堵耳朵,几炮下来就要被炸聋。 高千穗号调转炮口,去攻击水面上的鱼雷艇,水面下的那艘潜艇迟迟没有动静,高千穗号上的官兵相信,那艘潜艇应该已经没有鱼雷了。 在不断腾起的水柱中间,那艘鱼雷艇就像是一片在海浪中翻滚的树叶,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却始终顽强的坚持着。 驾驶鱼雷艇的不是德国士兵,而是五十六名头发斑白的华夏人。 瓦尔德克总督大方的将一艘鱼雷艇和一艘潜艇交给北六省军队,却也声明,除了潜艇,鱼雷艇上的德国水兵不会接受华夏人的雇佣。德国人有他们的顾虑,一旦被日本人发现鱼雷艇上有德国水兵,英国人绝对会借此发难。虽然威廉二世一直想要从英国手中夺取海上霸权,但在亚洲,德国的远东舰队尚不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任午初将实际情况汇报了楼逍,楼少帅的决定是就地招募。 京城,天津,青岛,都有当年北洋水师中的老兵。 这些北洋水师的幸存者,大多已年过不惑,五十多人中一半都身带残疾。招募的人看到这些老水兵,看着为首一人从左肩向下,空荡荡的袖管,声音都有些发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斐迪南大公夫妇遇刺,彻底点燃了奥匈帝国的怒火。 作为国土面积仅次于沙俄的欧洲第二大帝国,奥匈帝国绝不会对王储夫妇的死善罢甘休。当查明刺杀者普林西普使用的手枪来自塞尔维亚国家情报局之后,奥匈帝国的怒火立刻烧到了塞尔维亚身上。 斐迪南大公夫妇的遗体运回维也纳之后,奥匈帝国举行了盛大的国葬,在此期间,欧洲各国开始紧张的外交斡旋,无论如何,巴尔干对各国都十分重要,奥匈帝国,俄罗斯,德国,英国,奥斯曼帝国,在巴尔干的实力错综复杂,一旦这个火药桶被引燃,后果将不堪设想。 欧洲各国的目光开始聚集到巴尔干,发生在亚洲的战争,无法再吸引他们更多的注意力。 六月二十九日,大连会战进行到第五天,日军第五师团已经减员一半,面对华夏军队一次比一次猛烈的进攻,师团长大谷喜九藏不得不向大本营发出了请求“战术指导”的电报。 名为战术指导,实际的含义是:第五师团撑不住了,再不派援兵,第五师团就要玩完了。 大隈内阁刚成立不久,山本内阁引起的民愤尚未全部平息,加之国内经济不振,从日本直接派兵根本不可能,就算勉强派去,大连也早就被华夏人给抢回去了,唯一的选择就是从朝鲜调派驻屯军。 朝鲜总督寺内正毅为镇压朝鲜国内的反抗活动,正在朝鲜驻屯军的基础上组建日军第十九师团,得到大本营的命令,立刻下令派遣两个联队从驻地集合出发,经新义州进入安东,在北六省军队的侧翼给予重击。 寺内的想法很好,却注定无法成功。当饭岛联队和佐藤联队刚踏上安东的土地,来自凤城方向的炮火便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两个联队的士兵被砸得措手不及。 “八嘎!支那人!” 朝鲜驻屯军还未同北六省军队正面碰撞过,他们对北六省军队的了解多来自从凤城逃回来的日本侨民。虽然大连的第五师团被北六省军队揍得够呛,但朝鲜日军仍固执的认为,这是那群广岛人太过无能! ”冲上去!“ 饭岛联队长抽-出指挥刀,用力向前一挥,”杀光他们!“ 佐藤联队长则下达了原地不动的命令,比起饭岛,佐藤更加狡猾,他已经从华夏军队的炮火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这么猛烈的炮火,他们面对的绝对不是寻常的敌人。还是让饭岛先去探探路吧。 第三师师长赵越站在立式望远镜前,弯腰查看炮击情况,见到足有两个中队的日本人朝事先挖掘好的战壕冲了上去,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总算是来了!还以为昨天军队就能开张了,没承想这帮矬子走得这么慢,让他足足等了一天!不过来了就好,来了就甭想回去了。 “停止炮击,让他们上来!” “是!” 饭岛联队的几名小队长带头冲在最前面,他们奉命支援大连的第五师团,必须将面前的这支华夏军队击溃! 双方的距离不断接近,八百米,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在饭岛联队冲到距离战壕两百五十米左右,被铁丝网拦住,动作慢下来时,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 哒哒哒! 机枪声,步枪声,飞溅的子弹,炙热的尘土,铁丝网前的日本士兵就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一茬又一茬。 几个小队长在枪声响起时就分别被点名爆头,第三师的的士兵或许整体比不上独立旅精锐,但他们也有一个其他部队都比不上的地方,就是神枪手的数量。 不到三百米的距离,锁定目标,枪枪爆头。 红色的血,白色的脑浆四溅,眼睁睁看着上官在面前惨死,还是以这样的姿态,不少日军开始胆寒。 “第三个!” 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兵哥用小刀在枪身上又添了一笔,他的这杆德国毛瑟k98已经画满了一个正字,舔了舔嘴唇,排长的枪上可有五个,当初在凤城,排长还打死一个中队长,排长说这次来的是两个日军联队,说不准运气好碰上个大队长什么的,他也能在弟兄面前好好显摆显摆。 想到这里,士兵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下一刻,一颗子弹恰好从他头顶飞过,一只大手猛的将他的头压低,“不要命了你?!” “嘿嘿。”年轻的兵哥笑了两声,“班长。” “班长个头!那帮日本矬子打枪也准,赶紧的,都上来了,你这还做梦呢!” 话落,又敲了兵哥的头一下,拳头敲在钢盔上,发出当的一声,足见他一点没留力气。 年轻的兵哥不敢再笑了,拿起步枪,猫着腰穿过战壕,走向下一个狙击点。 第三师的火力让饭岛联队猝不及防吃了个大亏,等到攻击的两个中队退下来,第三师的防守阵地前留下了不下六十具尸体。 这还只是一次试探性攻击,饭岛联队长听到报告的战损,立刻变了脸色,佐藤联队长愈发感到不妙。 “饭岛君,强攻是不可能的,我们没有重炮,机枪的火力也比不上对方,只能另想办法。” “什么办法?” “夜袭。”佐藤联队长说道:“趁着夜晚穿过对方的防守阵地,另外派人向寺内阁下报告这里的情况,我总觉得事情很不对劲,支那人似乎早就料到我们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佐藤的话,饭岛的神色也严峻起来。 “好,就照佐藤君的话来做!” 两个联队的日本兵龟缩不前,还装模作样的开始挖战壕,第三师的炮击和枪声也停了下来。负责正面防守的第三师第一二八团团长放下望远镜,搓搓下巴,“这帮矬子眼见白天冲不过去,八成想玩夜袭,黑灯瞎火的摸鸟,咱们就陪他们玩!tnnd,打夜战,咱们是这帮矬子的祖宗!” 一席话说完,正喝水的团部参谋猛的呛了一口,略显白净的脸呛得通红。 第三师和两个日军联队交火的情况,第一时间传到了大连,季副官念完第三师师长赵越的电报,觑了一眼楼少帅的脸色,“少帅,怎么回电?” “打。”楼逍头也没抬,“来了,就留下。” “是!” “另外致电大总统,驻朝日军越过边界攻击我军,我方损失惨重,被迫还击。” 季副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八月初,欧洲大陆各国之间一片硝烟弥漫,充满了火药味。 沙皇俄国不顾德国的威胁,以支持并保护塞尔维亚为借口进行全国总动员。德皇威廉二世遵守了他对奥匈帝国的承诺,开始动员军队并于八月一日向沙皇俄国宣战。 作为新兴的帝国主义国家,德国在世界争夺殖民地的脚步一直落后于英法等国,从德皇威廉二世到容克贵族,再到德国普通民众,一致认为这与德国强大的工业和军事实力极不相称。 德国拥有欧洲第一的工业体系,却没有足够的原料产地和市场。为了发展,德国需要向外扩张, 同时,为了争夺欧洲陆地和海上的霸权,德国必须要击败老牌对手法国和隔海相望的大不列颠。在俾斯麦时期,德国曾同俄国结盟,但因奥匈帝国与沙皇俄国的利益发生冲突,威廉二世放弃了同沙皇俄国的盟友关系,选择共同奉行大德意志主义的奥匈帝国作为盟友。再加上邻国意大利,结成了欧洲大陆上的三国同盟。 德国威廉二世在同盟结成之后曾说过,“意大利加入同盟的动机不纯。” 事实证明,威廉二世虽然时常头脑发热,但他对意大利的评价却相当有见地。 当德国和奥匈帝国与协约国打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时,意大利选择在一旁围观,围观到中途,干脆改换门庭,投向了协约国的怀抱,反过来插了自己的盟友两刀。 对于这样的意大利,为何希特勒会继续选择同他结盟,只因为地域上的关系?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特立独行的并不只是意大利,协约国内部也有反骨仔,在第二次巴尔干战争中被沙皇俄国出卖的保加利亚,出于对俄国和邻国塞尔维亚的愤怒,加入了同盟国。 巴尔干半岛上的小国也纷纷站队,塞尔维亚更是全国动员,连国王都亲自上了前线,对于这个欧洲小国来说,没有第二种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抱住沙俄的大腿,然后豁出去的同奥匈帝国拼命。 八月二日,按照施里芬伯爵在几年前就制定好的作战计划,德国的军队入侵了欧洲小国卢森堡。此时的德军总参谋长小毛奇自作聪明的对施里芬计划作出了修改,放弃了部分低地国家,并削弱了右翼的力量,给德国输掉整场战争埋下了隐患。不过这并不妨碍德国在八月三日向法国宣战,经过普法战争,两国之间一直彼此看不顺眼,早晚都要再打一场,不只是德国,法国也一直想抢回被德国割走的阿尔萨斯和洛林,除了战争,没其他解决办法。 八月四日,德国入侵中立国家比利时,猛攻比利时的烈日要塞。 英国本来并没打算马上搅入欧洲的战团,英国同法国及俄国签订的协约中也没规定大不列颠必须加入两国同他国之间的战争,但出现在比利时的德**队触动了约翰牛的神经。 终于,英国对德国宣战。 八月六日,已经同塞尔维亚交火,并且打出了火气的奥匈帝国向沙皇俄国宣战。 按照施里芬伯爵的预计,沙俄进行全**队动员的时间至少需要六到七个星期,但他没有料到,中途杀出一个苏霍姆利诺夫,在俄国进行了军事改革,大大缩减了俄军的动员时间,并且改善了俄军的战略战术,改进了俄国的军需,提升了俄军的士气,仅用了一周的时间,俄军就完成了动员,但国内落后的交通体系和糟糕的路况,还是让俄军的机动性大打折扣,给欧洲东线的战事笼罩上一层阴影。 沙皇尼古拉二世很郁闷,他几乎是被逼着上了战车,作为一个帝国的皇帝,他必须驾驶这架战车往前冲,可该往欧洲冲还是亚洲冲? 侵入西伯利亚的华夏军队和屡剿不灭的反抗组织让尼古拉二世如鲠在喉,但若放着欧洲不管,任由杜马会议中的那群人指手画脚,沙皇又咽不下这口气。 最终,无奈的尼古拉听取了皇后亚历山德拉的意见,选择和华夏人谈判,将大部分军队都送上了欧洲战场,归根结底,沙俄还是更加注重欧洲,至于亚洲,等到结束在欧洲的战争,回过头来再收拾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华夏人也不迟! 大部分欧洲人都和尼古拉二世的想法一样,他们都认为这场战争会在几个星期内结束。可惜他们猜到开头却没猜到结尾,这场战争一直持续了四年,从最初的欧洲几国,逐渐波及到世界上三十多个国家,无论是协约国还是同盟国,几乎都在这场世界大战中把士兵的血流干了。 也有国家趁欧洲打成一团时抓准时机开始崛起,例如另一个时空中的美国和日本。就连华夏也曾出现过资本主义短暂的春天。可惜在欧洲人从战争中脱身之后,刚刚复苏的国内资本经济就被疯狂的碾压,戛然而止。 在这个时空中,华夏不会再错过如此良机,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就算不能趁着欧洲打仗的时候把他们剥皮拆骨,也要狠狠咬下几块肉来! 李谨言笑呵呵的抱着楼二少,托着他的腋下,在他胖乎乎的笑脸上亲了一口,“是不是啊?睿儿?” 楼二少笑了,主动搂住李谨言的脖子,“言哥,亲!” “哎!” 坐在一旁的楼夫人看到这个情形也忍不住笑了,“瞧瞧这两个。” “二少和言少感情可真好。” 五姨太在一旁打趣,楼六小姐摸了摸已经开始显怀的肚子,脸上的笑也愈发的温柔,倒是坐在一旁的楼七,神色间有些黯然。她和楼六一同出嫁,楼六在钱家是公公疼婆婆爱,丈夫也尊重,至今没听说房里有不规矩的丫头和姨太太,她嫁进杜夫人的亲戚家,虽说夫家也看在楼家和杜家的面子上,对她不错,但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如今看楼六的样子,楼七的心里忍不住的泛酸,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是不是有了孩子就能好许多了?但她的丈夫如今忙着在关北开厂的事,累了一天,回家倒头就睡,夫妻俩难得能说上几句话,更别说……想到这里,楼七的脸色愈发的黯然。 “小七,想什么呢?” 楼六小姐拉了楼七一下,五姨太没注意,她却发现了,楼夫人已经朝楼七这边看了两眼了,虽说神情上没什么,可她们出嫁的姑娘,回娘家一趟不容易,不说笑脸迎人,也不能摆出这副表情,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没什么。”楼七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神情不对,忙收起外露的情绪。在婆家她也学到不少,知道以往在家的时候,楼夫人对她算是相当不错了。再看李谨言,想想丈夫那两个妹妹,楼七小姐就觉得自己当初真不是一般的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尼德发来消息,在欧洲开设的贸易点终于做成了第一笔生意,意大利军队向尼德商行订购了三百顶钢盔。订购量不大,却让尼德大松了一口气,毕竟从到欧洲至今,商行一直在花钱,却没有任何进账,这让他感到不安。 意大利? 接到电报,李谨言十分诧异。不是德法英,更不是奥匈帝国和沙俄,而是意大利?就算是塞尔维亚或者是保加利亚,都不会让他这么吃惊。 要是他没记错,到1916年之前,意大利都是保持中立的吧?既然不打仗,订购军需物品干嘛? 这个念头只是在李谨言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抛到一边,反正他的目的是赚钱,卖给谁不一样。有了意大利的“广告”效应,他的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现在各国都还在进行运动战,等到堑壕战,那些被高爆弹和迫击炮炸得叫苦不迭的欧洲大兵,就会知道钢盔的好处了。 到时订单绝对会自己找上门,尼德也不必总是摆出一张苦瓜脸了。从许二姐发回的电报来看,尼德这段时间的确过得不太如意,毕竟雄心勃勃的到了欧洲,却发现自己打不开局面,那个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钢盔只是个开始,德军已经占领了比利时全境,尼德和许二姐打着葡萄牙商人的名义,不只免于被战争波及,反而在德军法军以及比利时人身上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饼干,罐头,带有过滤嘴的香烟,成了这些欧洲大兵的心头好。比利时人虽然被德军打败,但在这个时代的欧洲,“骑士精神”尚未全部消失,德军只是不断驱逐比利时境内的法军,并未对比利时人太过恶劣。 比利时难民被迫离开家园,兜里却还有钞票。尼德商行的饼干和罐头还有瓶装饮料,在这些难民中间很有市场。 短短两个星期,光是出售罐头和饼干,再加上香烟,尼德商行就赚了不下七千英镑,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尼德看着账本,做梦都会笑醒。 许二姐,现在应该称为尼德夫人,她的美貌和谈吐无不让人折服,尤其是她的气质,还引来了一名德军上尉的疯狂追求。如果不是身负追击法军进攻法国的命令,恐怕这名上尉会不顾一切的向许二姐求婚。 她的追求者中还不乏法国人,即便在逃命途中,这些高卢人也不会抛弃他们的浪漫和爱情。 许二姐觉得很有趣,看着这些对她念情诗的洋人就像在看猴戏,只是在经过哑叔和萧有德言传身教之后,没人能从她带着得体微笑的脸上,看出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某些男人一旦被美色冲昏头就会短暂的失去理智,他会想方设法的表现自己,此时就是从他嘴里套取情报的最佳时机。许二姐只需要一个微笑,就能得到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这与她在西伯利亚做的事情完全不一样,相比之下,她更喜欢真刀真枪的搏杀。但这是她的任务,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 尼德能猜到许二姐在做什么,他聪明的选择保持沉默。事实上,他也在为这个女王一般的东方女人着迷。可在许二姐眼中,尼德同其他人没多大区别,他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身份上的掩护,帮李谨言赚钱的幌子,仅此而已。 欧洲的战事如火如荼,再过半个月时间,色当战役就将打响,然后是马恩河战役,同盟国和协约国两个阵营阵营都没捞到好处,经受过惨痛的损失之后,双方不得不从运动战转向阵地战,对了,在那之前,还有经典的奔向大海…… 李谨言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回想他脑子里所有关于一战的记忆。 可惜的是,他能掌握大概的进程,却无法记起清楚的时间和日期,睁开眼敲敲额头,历史没有在岔路上转弯就该偷笑了,还想着这些,未免太过贪心。坐直身体,他现在该想的是如何让欧洲的贸易点不断扩大,从欧洲人的口袋里赚更多的钞票。 打定主意,李谨言立刻给在欧洲的许二姐同尼德两人回电,电报主旨只有一个:赚钱,赚更多的钱! 八月十六日,日本的军舰并未如历史上一样出现在胶州湾海域,德国青岛总督瓦尔德克,代表德国和奥匈帝国,将胶州湾租借地正式归还华夏,报纸上刊登了华夏联合政府外交部部长展长青和瓦尔德克签署文件,交换备忘的照片,同时在报道上写明,德国无条件将胶州湾租借地归还华夏,华夏政府保证德国侨民和奥匈帝国侨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实际上,为了收回胶州湾租借地,喷火器的技术已经无偿转让给德国,同时,按照之前的约定,磺胺的相关研究材料也部分交给了德国。虽然不是全部,但对这些德国人来说,关键部分已经得到,剩下的就完全不成问题。 租借地交还,德军和奥匈帝**队就必须在规定期限内撤离,包括步兵,骑兵和炮台守军共四千多人,将在九月底前全部撤离华夏。 他们将乘坐远东舰队四艘主力战舰返回欧洲,奥匈帝国的伊丽莎白号巡洋舰和十余艘小型船只留了下来,其中就有之前在大连立下大功,同潜艇配合击沉高千穗号的鱼雷艇s90。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这艘鱼雷艇也是在日本攻占青岛后唯一逃脱自沉命运的船只,当时随同第二舰队来犯青岛的高千穗号,同样是被它击沉的。 历史总是会在某一个时间点,以一种让人无法预料的方式重合。 为了这艘老旧的巡洋舰和十几艘小船,华夏又付了一大笔钱,这次买单的不再只有北六省和李谨言,国会难得雷厉风行一次,两天时间就拍板决定,这些船由联合政府买单! 在双方签订协议,归还胶州湾租借地的同时,华夏联合政府终于有了第一艘巡洋舰和十几艘鱼雷艇及炮艇,加上之前南六省的六艘炮艇,勉强组织起了一批海防力量。在海军强国眼中,这支海军力量弱得随手就能摧毁,可当刘海龙等老北洋登上改名为“镇海“号的巡洋舰时,无不红了眼眶。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啊! 从定远镇远之后,华夏终于又有了自己的海军! 刘海龙和其他五十多名老北洋跪在镇海号的甲板上,对着大海的方向猛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全已泪流满面。沉在海底的弟兄,终于可以安息了…… 华夏军队和驻胶州湾租界地的德军交接中途,出了一些意料外的小摩擦。 德军接到瓦尔德克的命令,只能将炮台,堡垒和军营交给北六省军队,其他来接收的华夏军队全部被拦在了外面。这让同在山东的南六省军队官兵脸色很难看。 德国人的严肃和认真是出了名的,既然接到命令,就必须按照命令行事,无论是谁都不能例外。双方僵持不下,结果是宋武和展长青赶来才算解开僵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楼少帅和李谨言计划在京城停留一个星期。 在京期间,李谨言接连和英法等国签订了大笔的药品订单,至于罐头和饼干等军需物品,凭借英国的海上实力,从殖民地和美洲大陆可以源源不断的运往欧洲和大不列颠本土。他们从没想过自己的国家和军队需要为食物担忧。 这就是日不落大英帝国的自信和实力。 李谨言笑眯眯的送走了英国公使馆参赞,看着刚刚签下的药品订单,勾了勾嘴角,等到德国开始无限制潜艇战,协约国内部开始缺衣少食时,这些英国佬才会知道,一盒午餐肉罐头十二便士是多么便宜的价格。要是他心情不好,说不准会将一盒罐头的价格提高到十二先令。不知道这些约翰牛到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还能摆出这样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李谨言很期待。 “言少,俄国公使来访。” “俄国?”李谨言愣了一下,他没记错的话,华夏和俄国正打仗吧?虽然目前已经在“和谈”,但俄国公使要找的应该是楼少帅而不是他吧? 不过人都来了,也不能不见。 “请进来吧。“ 俄国公使库朋斯齐来访,并非出于偶然。 华夏的药品,尤其是消炎药已经在欧洲战场上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一战期间,每次战役的死亡人数都是以万来计算的,其中有不少都是在战场上没有受到致命伤,却因伤口感染发炎而死的伤兵。 有了李谨言的蝴蝶翅膀,磺胺提前问世,如今在西线战场死的人依旧不少,但很多受伤的士兵因为这种叫做“磺胺”的药物逃脱死神的镰刀也是事实。 这并不意味着欧洲的血就会少流,恰恰相反,当这些士兵重新走上战场后,欧洲的血只会越流越多,除非战争停止。 库朋斯齐此行的目的也是磺胺。 沙皇俄国在欧洲东线战场同德国和奥匈帝**队已经开始交火。俄军同奥匈帝国作战还能取得几场胜利,但在东普鲁士,即便人数上占优,俄军也没从德军手里讨到多少便宜。比起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德军,俄**队的臃肿,拖沓,落后彰显无疑。仅有的几部电台也是明码,德国人可以轻易截获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和军队调动方向,前线指挥官对此毫无办法。 德军能知道俄军在哪里,接下来要去哪里,俄军却对德军一无所知,这简直就像是蒙着眼睛和对方打仗! 更重要的是,德军的伤兵可以得到快速的救治,而俄军,一旦受了重伤,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一个俄军中尉偶然从战死的德军身上找到一只急救包,里面有两片磺胺,这让在战斗中手臂中弹的俄军中尉幸运的活了下来。 俄国人开始重视华夏这种药品,即便俄国随时都能召集起百万军队,士兵多得就像牲口,军官们也不会太在乎一场战争中多死几个人,但他们自己却很惜命。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自己不会走上战场,不会被某颗飞来的子弹伤到。 作为前线总指挥的尼古拉大公直接给库朋斯齐拍来电报,俄军需要磺胺。 这也促使俄国外交人员加快了与华夏的谈判速度,在某些方面甚至主动做出了让步。甚至表示,对于东西伯利亚那块长脚的界碑,完全可以既往不咎。库朋斯齐此次拜访李谨言,为的是能在谈判结束前先敲定一笔订单。这样一来,无论谈判的结果如何,他都能对尼古拉大公有所交代。 “没问题。” 得知库朋斯齐的来意,李谨言答应得很痛快,生意上门,没有往外推的道理。不过鉴于两国目前正处于“交战”的态势,在药品的价格上,同德国一样的优惠想都不要想,比起英法等国的价格也要足足高上五成! 说李三少手黑? 的确,他承认。 当他不知道英法等国都开始针对磺胺进行研究了吗?德国手里也有资料,他不清楚英国这个时候有没有零零七一样的人物,但若是真有间谍从德国人手里窃取到磺胺的资料,他还想继续大把赚钱?根本不可能! 说这是华夏人的东西? 不好意思,所谓的强盗思维就是从这些西方人身上发展起来的。 李谨言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赚更多的钱。当宰就要宰,宰的时候,下手更要狠! 同俄国人的交易,李三少言明不要卢布,比起德国战后货币贬值,沙皇俄国在战争期间就开始滥发纸币,国内物价飞涨,通货膨胀率惊人,十月革命前,卢布已经和废纸没多大区别了。 “黄金,我要求全部用黄金支付。” 俄国人对黄金和宝石的热爱举世闻名,否则高尔察克那几百吨金子哪里来的?据说这还只是沙皇财产中的冰山一角。号称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尼古拉二世到底多有钱,历史书上记载的数字也未必全部真实。 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李谨言已经学会了不要盲目去迷信历史,毕竟,历史随时都在变。 “没问题。” 库朋斯齐也很爽快,反正付钱的又不是他,只要能买到磺胺,他就算完成任务。 李谨言笑着端起茶杯,眼前这个老毛子很好打交道,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给他些好处,对比起即将从俄国人手里得到的大笔黄金,给库朋斯齐的这点钱根本算不上什么。 俄国公使拿着订单满意的离开了,李谨言靠在沙发上舒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自鸣钟,下午三点了。 一整天和这些外国人打交道,还真不是件轻松事。 “对了,还要买采矿机器。”李谨言轻轻敲着膝盖,该从英国人手里买还是把订单给德国人?据说美国货也可以。想起美国洋行的约翰之前来找他时的样子,李谨言不由得笑了,比起当初,不只是他自己,连约翰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考虑再三,李谨言决定将这笔订单分成四份,德国,英国,美国,连法国都没落下。 现在是战争初期,欧洲各国的工业尚未全部向军用企业转变,但是很快,这些欧洲工厂将陆续开始转向生产军用产品,将这么庞大的一笔订单单独交给任何一个国家,李谨言的心里实在是没底。 况且,李谨言的眼睛缓缓眯起,英国人借给了日本人三千万英镑,谁也不知道有了这笔钱,日本人什么时候会抽风,为了保证这批机器能够安全抵达华夏,必须给英国人一点甜头,足以让他们压制日本人不要轻举妄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演电影?” 枝儿放下托盘,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她演电影? “言儿是这么说的。”二夫人说道:“这事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思。要是不想就回了。” “夫人,是三少爷办的电影公司?” “恩,说是还有家剧院,要我来管。”二夫人笑了笑,“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 “夫人管账可是把好手,当年二老爷都……”说到这里,枝儿突然顿住了,咬着嘴唇,貌似有些懊恼。 “是啊,当初我在娘家只学了些皮毛,第一次看家里的账本,还闹了不少的笑话。到后来,全都是老爷手把手教的。”二夫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怀念的表情,“到底是父子,言儿做生意的手腕倒是越来越像老爷了。” 二夫人和枝儿说着说着就将话题绕开了,二夫人没再询问枝儿是不是愿意演电影,枝儿也没有再提这件事。 回到房间,枝儿掀开妆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单手抚上脸颊,演电影……要是她肯做,会帮上三少爷的忙吗?可她之前曾经在那样的地方呆过,要是被人认出来,会不会给三少爷惹上麻烦? 如果没遇上那件事,是不是她现在就能答应下来了? 这就是命吗? 扣上妆盒,枝儿垂下眸子,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尊静止的雕像。 九月五日,许二姐从欧洲发来电报,由于比利时被德国占领,不少比利时人成了难民,其中有许多道路桥梁和铁路方面的专家,她和其中的部分人接触过,有些人对到华夏来工作很有兴趣。 比利时是全世界最早建成全国交通网的国家,甚至早于德国和英国。 “比利时人吗?” 李谨言对比利时的了解并不多,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比利时巧克力,他不喜欢甜食,黑巧克力是唯一例外。至于比利时的铁路网,他还真不怎么清楚。不过许二姐在电报中说的十分肯定,证明这些人的确有真材实料。既然如此,将他们请回来也未尝不可。目前华夏各省都在大规模修建铁路,公路以及各项公共工程,北六省的铁路网领先于国内各省,却仍有很大的空白地区留待弥补,若是能引进欧洲的先进技术,由自己人修造,而不是将工程全包给欧洲人和美国人,那绝对是一件好事。 想明白之后,李谨言当即给许二姐回了电报,只要这些比利时人有真材实料,其他方面都好商量,只有一点,他们一旦决定来华,就意味着答应接受楼氏商业集团的雇佣,必须遵守公司的章程,服从公司的调派。那些打算来华夏浑水摸鱼当大爷的,还是趁早熄了心思。 电报发出去后,李谨言按原计划去了罐头厂。冯经理正为手里的大批订单挠头,作为一名管理者,他当然希望罐头厂的生意好,接到的订单越多,意味着赚的钱就越多。可李谨言交给他的这些已经超出罐头厂的生产能力,把库存都算上也不可能在预期时间内交货。 “咱们自己不行,就外包一部分出去。”李谨言来罐头厂就是为了和冯经理说这件事,“甘肃那边的马督帅手底下有两家厂子,咱们关北城外的工业区也有三四家,还有几家正在筹建。把罐头分类外包一部分出去,库存暂时不用动。” “这倒是个办法。” “选好厂子之后,一定要和对方说清楚,这些罐头都是出口的,不是咱们自己人吃,别那么实诚全都用好肉。筋头巴脑的也可以用上,降低成本增大产量。” “这我都记着,言少爷放心吧。” 冯经理和李谨言相视一笑,活脱脱两个“奸商”。 李谨言搓搓下巴,比起口感更糟糕的斯帕姆小肥猪,他已经算是相当的厚道了吧?至少一盒罐头里还有不少肉,绝对比当初用劣质火炮和炮弹糊弄华夏人的那群洋人要厚道等多! 想起那些从大连来到关北海军学校担任教员的老北洋,李谨言就鼻子发酸。他也是偶然一次听到他们在海军学校的学员面前讲古,讲他们在英国达特茅斯海军学院里的学习生活,讲他们在北洋水师里的种种,讲北洋水师从兴盛到覆灭,被一个弹丸小国逼入绝境…… “……那群记者也胡说八道,说什么水兵毫无士气,不敢用命……都是屁话!当初弟兄们在海上拼命,他亲眼见着了吗……船上的炮弹和舰炮型号不对,咱们弟兄用手一下下的搓,他看到了吗……说水兵不用命,那些海里的弟兄死不瞑目啊!” 当时楼少帅就站在李谨言的身旁,两人都没有说话,李谨言忍了几忍,还是和围在老北洋身边的学员一样红了眼眶。 一只大手罩上他的发顶,掌心温热,微微用力,就像在对他保证,这一切都将成为历史,永远不会再重演! 华夏,不会再遭受如此苦难! 五十六名老北洋从大连来到关北,带着二十年前老弟兄们的希望,带着葬身海底的英魂们的最后一丝念想。 振兴海军! 在他们走进北六省海军学校的当天,楼少帅当着他们和所有师生的面保证:“华夏会有海军!可以同任何强国对抗的海军!” 镇海号和其余十几艘舰船仍停靠在胶州湾,经国会商讨,联合政府将以此为基础编练海军。楼逍对这些船只到底交由谁来管理没有提出异议。北六省的陆军很强,空军也在发展,海军却是个短腿。水兵和军官就是个大问题。 “少帅,放心吧,不出三年,咱们就能有不少大船。” 只要高尔察克还在,白军和布尔什维克打起来,沙俄的那几支舰队,尤其是黑海舰队,总是会有好处给他们捞的。李二老爷信中提起的那股隐藏在海参崴的力量,说不准就能帮上大忙。到时不只是巡洋舰和战列舰,说不准还能办起一家造船厂。英国人太精明了,当初和李谨言商定的高炉已经建好,造船厂依旧没影,到了现在,更是以欧战为借口无限期拖延,李谨言压根拿他们没办法。 “是吗?” “要不少帅,咱们再打个赌?” 楼少帅的回答是低头看了李谨言一会,拍了拍他的肩膀,捏了一下他的耳垂,转身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李谨言沉默半晌,无语。 这是赌还是不赌? 罐头厂的事情处理完,李谨言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北方兵工厂。 兵工厂的老师傅们终于成功的给丑八怪装上了炮塔,一门57mm短身管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1914年下半年,注定是俄国熊倒霉的日子。 八月中旬到九月初的坦能堡战役,俄军遭受了惨败。由于指挥系统紊乱,通信不畅,进入东普鲁士的俄第一军和第二军在协同作战上出现了问题,第一军在取得一定战果之后突然停止进攻,导致随后进入东普鲁士的第二军陷入险境,几乎被全歼。第一军也险些被截获了电报的德军赶入马苏里亚恩湖的沼泽地带,付出了两个师的代价,其余人才得以逃脱。 在战斗中,俄军至少死伤了十二万人,战略物资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指挥这场战役的兴登堡和鲁登道夫被视为德国的民族英雄,是为百年前的条顿骑士团成功复仇。 自坦能堡战役之后,俄军在同德军对战的西北战场上全线溃败,在同奥匈帝国作战的南加利西亚倒是进展不错,但德军打败进入东普鲁士的俄军,马上派出第九军支援奥匈帝**队,战场上的情况立刻发生了转变。俄军在付出十五万人的死伤之后,不得不向华沙的方向撤退。 在随后的几个月里,俄军同德军以及奥匈帝**队没有再进行大规模的战役,一方面是俄军严重缺少战略物资,另一方面,则是德军已经意识到奥匈帝**队的真正实力,奥匈的军队若想在进攻中取得成功,几乎全部需要德军的帮助。 同样是拖后腿,奥匈帝国要比两次世界大战中的意大利靠谱也更加厚道,至少奥匈军队只是单纯的拖后腿,而意大利,拖后腿不说,还会回头来插德国两刀。 所以说,选择盟友,真的很重要。 无论是一战还是二战,德军几乎都是靠一个国家的力量在挑战整个西方,永远别想指望他的盟友。威廉二世和希特勒,同样是战争狂人,也是同样的“孤家寡人”。 由于俄军在欧洲东线战场上损失惨重,沙皇和国家杜马决定调派更多的力量进入欧洲,为此,远东地区的稳定对沙俄帝国至关重要。 以展长青为首的华夏谈判代表眼光毒辣,看清了俄国的外强中干,瞅准机会,在谈判桌上表现得越来越强硬。从最初的划出额尔古纳河西岸纵深二十公里的土地,到恢复清尼布楚和雅克萨条约之前的华夏疆域,再到开始打从远东进入欧洲的那条大铁路沿线车站的主意,俄国谈判代表每天都像是坐在火山堆上,不是被气得一佛出世就是二佛升天。 不过,就算被气得鼻子冒烟,他也得硬着头皮谈下去。 沙俄的陆军已经卷入了欧洲的泥潭,沙皇的统治面临多方面的压力,不能在远东再起更大的争端。 到了九月下旬,欧洲东线战场上不好的消息频频传来,华夏北六省趁机再度向西伯利亚增兵,戍边军在额尔古纳河西岸如入无人之境,那块被大兵扛着的界碑也一天能挪三个地方。新编第十六师配合新编第十五师炮击赤塔,驻守在赤塔的俄军竟不战而逃,华夏军队顺势占领布里亚特等地,同时兵指阿穆尔州。 占领了伊尔库茨克的西伯利亚反抗组织担忧华夏军队的进攻,托洛茨基再次派遣代表,要求基洛夫对华夏军队保持警惕,必要时可以采用武力。 反抗组织内部却有不同的意见,以喀山为首的组织成员认为此时不应该轻易挑衅华夏军队。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喀山已经深得基洛夫的信任,他的话比那个趾高气昂的代表更能打动基洛夫,“我们可以尝试和华夏军队接触,我们需要武器和补给,说不定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 “荒谬!”托洛茨基的代表拍案而起,“他们是敌人!一群黄皮猴子!” 这个代表是典型的斯拉夫人,高鼻深目,脾气暴躁,说话声大得就像是在打雷。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一出口就得罪了屋子里不少人。 基洛夫所领导的西伯利亚反抗组织,主要成员都是生活在西伯利亚的少数民族,其中有一多半都是黄种人。 一句“黄皮猴子”,让他们全都变了脸色。 “谢里宁同志!”基洛夫表情严肃的开口说道:“请注意你的言辞!” 谢里宁终究不是傻子,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犯了众怒,却拉不下脸来道歉,干脆坐回到椅子上一言不发。 “喀山,你认为华夏军队会帮助我们吗?” “我不能保证。”喀山目光坦荡的扫视屋内众人,“但大家应该都清楚,再得不到补给,我们恐怕坚持不了一个月。” 所有人都点头同意。 现在的反抗组织已经发展到近四千人的规模,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基洛夫本人在国内的声望也越来越高,甚至有超过托洛茨基的趋势,就连流亡在外的弗拉基米尔也听到过他的大名。 勇敢的基洛夫,为大家带来光明的基洛夫,反抗残暴沙皇的基洛夫! 生活在远东,备受压迫的俄国人越来越多的聚集到他的周围,战斗队伍不断扩大,其中还有部分曾经在俄军中服过役老兵,他们大多生活困苦,吃不饱肚子,还要缴纳重税。基洛夫领导的反抗组织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就这样,在远东总督和西伯利亚边境军的围剿下,反抗组织还是不断的壮大。但壮大也带来了问题,那就是粮食,药品和武器。 “没有补给,我们甚至无法继续留在伊尔库茨克。” 喀山的话很实在,恰恰是这份实在,有了相当大的煽-动力,这可比托洛茨基的代表那满口大话有用得多了。 “那么,举手表决吧。” 基洛夫做了决定,在场的反抗组织主要成员开始举手表决,最终以多于三分之二的人同意与华夏人接触,通过了喀山的提议。 整个表决过程中,托洛茨基的代表没有再发一语,看向喀山和基洛夫的目光却隐隐带着不善。 提议通过的当天,反抗组织就选出以喀山为首的一支小分队前往华夏军队临时驻扎的布里亚特,他们带着武器,却没有粮食,“我们是为大家寻求帮助,若是不能完成任务,就将粮食留给更需要的同志吧。” 米尔夏主动要求随行,喀山却摇头,托洛茨基的代表还在这里,他离开,米尔夏必须留在基洛夫身边,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以防生变。得到基洛夫的信任不容易,找到如此光明正大同华夏军队接触的机会更加不容易。 “你要留在这里。”喀山对不到一年时间就长成大姑娘的米尔夏说道:“必须留在这里,明白吗?” 米尔夏咬着嘴唇,最终还是点了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4年10月28日,上午八点 北六省第三师突然出现在平壤以北十五公里,炮击平壤。一个团的华夏步兵绕过北部丘陵,从南部进攻平壤,驻扎在平壤的日本驻屯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无论朝鲜总督寺内正毅还是大本营的参谋本部都有些发懵,从新义州到平壤,乘火车也需要六七个小时,如此大规模的军队调动,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消息? 就算寺内正毅再想不通,也无暇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此刻已经是火烧眉毛了,一旦被华夏军队攻下平壤,朝鲜北部的门户就会大开,他随时都可能遭受和旅顺都督大岛义昌同样的命运,他可不想被关进华夏人的战俘营!据从华夏传来的消息,战俘营里的俘虏,很多都被送去了边境挖矿,活下来的可能微乎其微。日本政府再抗议,华夏依旧我行我素,并声称,这是所谓的“劳动改造”。他们可没虐待战俘,更没杀死他们,只是让他们用劳力换取食物,不干活白吃饭,没那么好的事! 若是日本想要把他们赎回去,也成啊! 日本领事面前又摆上了一张价格单,上面的数字比之前矢田看到的足足高出了一倍。 至于原因? 很简单,在战俘营期间的生活费,这已经是打了折扣的。 日本领事只得再次铩羽而归。 平壤的局势刻不容缓,寺内立刻下令刚刚组建的第十九师团增援平壤,同时给在平壤的驻屯军下达一道死令,在援兵抵达前,必须坚守每一寸土地,绝不能让华夏军队占领平壤! 驻守平壤的日军接到命令时,华夏的战车正开进平壤南部平原地带,在步兵的防护下,攻陷了一处又一处日军阵地。 此次进攻平壤,楼少帅下令调派新组建的战车第一营协助第三师进攻。出于多种原因,坦克的存在仍需保密,出现在战场上的,是五辆由卡车改装的装甲车。 步兵跟随在装甲车后,随着炮声渐歇,烟雾尚未散去,就出现在日本守军的面前。 战壕里和掩体后的日军听到隆隆的声响,抬起头就能见到碾压过来的“庞然大物”,无不瞪大了双眼。 卡车他们都见过,但是这五辆加装钢板改装而成的装甲车,在他们眼中就像是五个可怕的怪物! 暴雨般的子弹从车上倾泻而下,跟随在车旁的步兵每五到七人组成一个战斗小组,步枪,轻机枪和手枪的火力互相搭配,几名喷火兵被护卫在中间,遇到坚固的工事或是铁丝网后的战壕,掷弹筒和手榴弹无法将守军彻底消灭,这些喷火兵会成为日本守军的噩梦。 灼热的火焰,就像是地狱之神敞开的大门,夺走一条又一条生命。 不少日军脱光了上衣,身上挂满手榴弹,对华夏的战车和步兵战斗组发起决死冲锋,他们高喊着天皇万岁!其中竟然还夹杂着不少迥异于日语的朝鲜语。 对华夏士兵来说,无论是日本人还是朝鲜人,在战场上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敌人! 这些身上冒着白烟的挺身队,在炸毁了一辆装甲车之后,就再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到了下午一点四十分,平壤南部基本全被攻克,华夏军队没有继续向北进攻,而是留在原地,清理残敌。 阵地上的守军大半战死,余下的不是被俘就是趁着战斗的间隙逃跑。 战死的多是日军,举手跪地投降的,大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朝鲜语,不少还能说华夏语,问了几句才明白,他们都是朝鲜人! 作为先头部队的战车营营长周正龙和第三师一三八团团长许成低声商量了几句,师座的命令是,日本俘虏一个不留,但朝鲜人……接下来的重头戏,可是要朝鲜人配合才能奏效,这些人暂时还不能杀。 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俘虏们一声不敢出,直到一个肩膀上挂着少校军衔的华夏军官走过来,问了一句,他们其中谁的军衔最高,俘虏们互相看看,找军官,是要杀鸡儆猴? “放心,只要合作就不会杀你们,”周正龙笑得很友善,“我只是想和你们中的军官说件事,对你们来说可能还是件好事。” 蹲在地上的朝鲜人还是没出声。 “我的耐心有限,”周正龙收起脸上的笑容,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五分钟,五分钟后,我不会再问你们相同的问题。” 一旁的华夏大兵们纷纷拉开枪栓,雪亮的刺刀对准了这群鹌鹑似的朝鲜人。 朝鲜人这才警醒,刚才这个华夏军官说的是“合作”才不会杀他们……许多人的目光开始游移,渐渐都集中到人群里的某一处。 最终,一个三十左右,扛着上士军衔的朝鲜人举起手。他身上的军装并不合身,明显是临时套上的。 “名字,军衔。” “李东道,中尉。”他一边说,一边脱下外面的军装,露出里面的军官服。 中尉?那至少是个中队长,周正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第一三八团和战车营攻克平壤南部与日军第十九师团即将增援平壤的消息,几乎是同时送到了第三师师长赵越的面前。 “告诉许成,把部队带回来,那群朝鲜人也带回来。” 一个师团的日军,不是一三八团加上一个战车营就能吃下去的。就算是八-九千头猪,杀起来也会累个好歹,何况是一群手里有枪的日本矬子! “师座,那平壤白打了?” “谁说的?”赵越咧开嘴,“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想起楼少帅的密令,赵越就忍不住的冷笑,朝鲜这破地方占了也没多大好处,少帅要的是整个朝鲜乱起来,最好让朝鲜人自己闹,闹得日本人一个头两个大,心肝肺一起疼,免得给他们时间抽风,再动华夏的脑筋。 退出平壤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不久前得到确切情报,日本海军第二舰队已经出发前往朝鲜,虽说军舰不能上岸,但朝鲜是个半岛国家,被舰炮轰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 “咱们没大船,就让这帮矬子先得瑟得瑟。” 下午三时,日军第十九师团的先头部队小村联队终于赶到了平壤,让小村联队的士兵没有料到的是,华夏军队已经全部撤出了平壤。 除了满地的弹坑,焦黑的土地,被摧毁的工事和死亡日军横七竖八的尸体,什么都没有留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楼二少最终还是被楼夫人抱上了火车。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专列驶出站台,李谨言觉得肩膀一下子放松了,松口气之余,又感到有些不舍。毕竟楼二少的确讨人喜欢,可若让他养,他还真没那个精力。 “怎么?” 李谨言摇摇头,“没什么,少帅,你等下去军营?” “不。”楼少帅握住李谨言的手腕,“今天休息。” 休息?李谨言愣了一下,随即动了动被握住的手腕,“少帅,我等下还要去工厂。”意思很明白,楼少帅旷工,他还得工作。 话音刚落,楼逍突然停住脚步,侧身,低头,黑沉的眸子直接对上李谨言。 一秒,两秒,五秒……两分钟后,李三少投降了。 好吧,他今天也旷工……不是,休息。 楼少帅满意了。 一个多小时后,大帅府的车停在一处茂密的树林旁,李谨言转头,带着疑问看向楼逍,楼少帅没说话,推开车门走下车,顺手把李谨言也拉了下去。 随行的季副官和兵哥牵来楼少帅的黑马,楼逍拿起挂在马背上的步枪,拉开枪栓,一声脆响。 “少帅,你这是?” “打猎。” 李谨言:“……”那带来他来做什么?围观? 说话间,兵哥又牵来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个头不比黑马小,样子却十分温顺。 季副官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方糖,“言少爷,这个给你。” 李谨言没接他递过来的方糖,回头去看楼少帅,要是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他脑袋就白长了。 “少帅,你去打猎,带着我?” “恩。”楼逍点头,手中的马鞭顶了顶帽檐,“没兴趣?” “不是。” 纵马驰骋,雪地狩猎。光是想想就让人兴奋,但李谨言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莫说是骑在马上放枪,对他来说,光是骑马就是个大问题。 “不是学会了吗?” 楼少帅握住李谨言的手,示意季副官把糖放在他的掌心,又牵过枣红马的缰绳,“试试。” 看着凑过来的马头,李谨言僵硬的扯扯嘴角,季副官在一旁插言道:“言少爷,这匹马是少帅特地为你准备的,从驯马到调--教,都是少帅一手……” 楼少帅的视线扫过去,季副官果断闭嘴。 “少帅?” “恩。”楼逍依旧握着李谨言的手,等到马将他掌心中的方糖卷走,又抓着他的手抚上马的脖子,“它是你的了。” 一时间,李谨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先是送枪,再是送马,果然是军人作风? 感受着掌心下的温热,李谨言也有些跃跃欲试,断断续续的学了几次,他已经学会了骑马。慢跑一小段路没问题,打猎恐怕会有些困难。不过有楼少帅在身边,他唯一的那点担心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上马。” 楼逍一手扶住李谨言的腰背,将他送上马背,自己牵过黑马的缰绳,一跃而上,动作利落果决,黑色长靴上的马刺轻轻一磕,黑马发出一声嘶鸣,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脖子,安静下来。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 十月下旬,关北城就下过两场小雪,进入十一月,雪变得更大,一夜之后天地间就变成一片银白,不用半天,路上的雪就会被压实,即便用铁锹去铲,若是力气不大,也只能留下几道印子罢了。 季副官和几个兵哥也翻身上马,他们随身都带着步枪,很显然不是第一次跟随楼少帅进林子打猎了。李谨言在其中又见着了那个擅长“说评书”的鞑靼兵哥,他肩膀上已经扛着少尉军衔,见李谨言看过来,咧嘴笑出一口白牙。 “言少爷,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少帅在这林子里猎到过一头老虎。”季副官策马走过来,或许是不在“工作中”的关系,季副官的神态和语气都透着一股轻松。 老虎? 李谨言猛然间想起那头被送到李家当“聘礼”的老虎,如今这头虎大爷正养在大帅府的的“花园”里,和一对熊猫做邻居,虽说是花园,可无论李谨言怎么看,都像是直接搭砖砌墙,把一整片山林给圈了起来。 绝对的原生态。 马蹄踏在雪地上的声音,惊动了林子里的动物。 身上带着带着斑点花纹的小鹿,愣头愣脑的狍子,拖着长长的尾羽从雪地中飞起的锦鸡,从树洞里探出头的松鼠。 枪声乍然响起,一只在雪地里藏得好好的肥兔子应声而倒,一个兵哥策马上前捡起猎物,楼少帅收枪,转头,望向李谨言,不知为何,李三少突然打了个哆嗦。 话说猎物这么多,为啥楼少帅专门盯准了兔子开枪…… 一行人在林子中越走越深,枪声不断响起,除了楼少帅,季副官和兵哥们也有了收获,只有李谨言骑在马上无所事事,当真就像是来围观一样。 走到林中一处较为开阔的地带,楼逍策马走到李谨言身边,将手中的枪递给他,“试试?” 枪入手很沉,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上面还带着楼少帅的体温。 用了十分钟时间,李三少在楼少帅的指导下瞄准开枪。 枪声响起,没有收获。 再响,还是没有。 继续响,继续没有…… 在续填了五六次子弹之后,李三少依旧没有任何猎物入账。不过他的心情却越来越好,仿佛随着一声声的枪响,所有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楼少帅没有再开枪,策马走在李谨言的身旁,偶尔为他指点猎物的藏身之处,在李谨言打完十二发子弹后,马鞭搭在了李谨言的胳膊上。 “少帅?” “歇歇。” 马鞭收回,李谨言才察觉到胳膊有些发酸,肩膀也被枪托的后座力顶得有些发疼。而且酸的不只是胳膊和肩膀,第一次骑了这么长时间的马,大腿内侧也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抓抓头,忘形了…… 身侧,楼逍突然探手扣住李谨言的胳膊,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人已经从枣红马的背上转移到了楼少帅的身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六十章 接到尼德从欧洲发回的电报,李谨言半天没说话。 他只记得在欧洲打成一团的英法德俄等国,加上反骨仔意大利,以及中途投向同盟国的保加利亚,完全忽略了欧洲其他国家在一战中的站队问题,也忘记了一战的战场不只在欧洲,非洲殖民地同样打成了一团。 尼德在电报中写明,葡萄牙和德国虽然还未正式宣战,但从报纸上的消息看,两**队在西南非洲已经产生过几次摩擦,甚至还有零星交火,只要英国在后边使把力气,就能彻底打起来。 非洲不是欧洲,德国陆军即使欧洲第一,也无法突破人员数量和后勤补给的不足。对上数倍于己的敌人,再能打,早晚也会被耗死。 英法等国凭借大不列颠强大的海上实力以及广阔的殖民地,可以源源不断的将武器和弹药运送过去,武装起当地的土著,由殖民地军队指挥,就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继欧洲之后,非洲也很快陷入了战火。 “非洲,德国,葡萄牙……” 懊恼之后,李谨言渐渐冷静下来。 他不是神仙,也不是历史或战史学家,能记得一战时欧洲的几场经典战役和大国站队就不容易了,非洲是什么状况,他能记得才怪。 尼德葡萄牙商人的身份在之前是个很好的掩护,但在德国与葡萄牙于非洲交火之后,他继续留在德占区就不是个好主意了。 必须让他尽快动身前往瑞士。 瑞士这个国家估计有幸运之神加持,同为中立国,比利时成为了同盟国和协约国掐架的角斗场,瑞士却依然能在接连两次的世界大战中保持中立,独善其身。 或许是和地理位置有关?也或许是其在军事上的永久中立? 李谨言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无解。 想不明白,李谨言干脆不去想,反正他记得两次世界大战,瑞士都没有被波及就对了,尼德既不是军人也不是政客,他对外的身份只是个商人,无论和协约国和同盟国都可以做生意,这样的话,他进入瑞士应该不成问题? 毕竟德国不会无聊到去计较一个对战争没有多大影响的商人的去留吧? 李谨言斟酌了一下,当天给欧洲的尼德发去一封电报,要求他尽快动身前往瑞士,德国和葡萄牙不知何时会正式宣战,他不能继续留在比利时。 许二姐也接到了李谨言的电报,虽然之前李谨言曾来电告诉她,有让两人离开比利时前往瑞士的打算,但具体的动身时间还是由尼德和许二姐自己商定,这一次,李谨言直接在电报中写明,必须在十一月底前动身。 “战争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不用担心离开比利时会损失太多。” 看完电报,许二姐将电报纸在火上点燃,既然言少爷这么说,她就必须照做。 至于尼德,若是脑筋不清楚,她不介意把他“敲”个清楚。 事实上,尼德比李谨言和许二姐想象中的惜命,或许是之前在上海亲眼目睹凶杀案的关系,尼德对能威胁到自身的事情极其敏-感,李谨言发来电报之后,不需要许二姐开口,他就已经开始收拾起行李。 “亲爱的,我们明天就动身。” 许二姐站在门口,看着尼德一个劲的往行李箱中塞东西,这样也好,省去她劝说的麻烦了。至于亲爱的,反正两人对外的身份是夫妻,随便他去叫吧。 隔日,比利时布鲁塞尔的一家葡萄牙商行挂上了停业的牌子。 早早到商行来买食物和其他东西的比利时人透过橱窗上的玻璃向室内看去,发现店内的货架上还摆放着不少的商品。 由于走得太过匆忙,尼德来不及处理这些商品,幸亏最大的一笔订单已经在四天前交货,否则尼德绝不会走得这么痛快。 接下来几天,这家商行的大门一直紧紧的关着,来买东西的人只能一次次的失望而返,直到隔年,德国向葡萄牙正式宣战,德**队宣布将这家葡萄牙商行征收,大门才重新被打开。 货架上的罐头和香烟都被一扫而空,其他的物资也没被落下。由于英国的海上封锁越来越厉害,德国人能从海上贸易中得来的物资也越来越少了。 彼时,华夏通过沙俄的西伯利亚大铁路运送到东普鲁士的食物和药品,成为了德国一条重要的生命线,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德国在东普鲁士又布置了不少兵力,极大的牵制了沙俄的军队,迫使沙俄轻易不敢同华夏再开战端。 德皇威廉二世是个战争狂人,从德意志完成统一的那一天开始,德国人花费近四十年的时间,一直在研究两线作战能取得胜利的办法,战争爆发时,德皇在举杯庆祝。尼古拉二世的性格却有些懦弱,他是不情愿的被国家杜马推上欧洲战车,实在不想被日耳曼人揍得满头包时,再去和华夏人打上一场。 尼古拉二世看不起华夏,却并不意味着他看不清眼前的形势。 何况华夏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运往东普鲁士的物资,也给了俄国人不少好处。一部分食物和药品会被截留下来,送进俄**队中。 这部分损失华夏不在乎,或者该说李谨言不在乎,但对俄**人来说,这些简直就是救命的东西。为此,沙皇尼古拉二世即便有大臣的支持,也无法下令撕毁同华夏之前的协定,收回华夏对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使用权。若他当真下了这道命令,首先起来反对他的恐怕就是俄国人! 战场上的俄国士兵不会去想这些物资运到东普鲁士,将带给自己的敌人多大的帮助,他们只知道这些物资有一部分会属于自己,军官老爷不愁吃喝,不担心会遇到生命危险,他们不一样,没有武器,他们用胸膛去抵挡敌人的子弹和刺刀,但若是没有食物,他们恐怕连胸膛都挺不起来了。 每次华夏随车押运的士兵都会给接收货物的俄国人几箱高烈度白酒,是几箱,不是几瓶! 这些白酒可比那些劣质伏特加好多了。在俄国士兵眼中,这些华夏人都大方得惊人。在他们眼中贫穷落后的华夏,如今竟然让他们羡慕得眼睛发红。 渐渐的,他们对开往东普鲁士的列车检查得不再那么严格,每次按比例收取的物资也都按照华夏人提供的数量为基准,这样做,他们便能得到几箱比劣质伏特加可口的白酒和十几箱出口到欧洲的肉罐头。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几袋漂亮的糖果和用热水冲泡的油炒面。 这些东西都被看守车站的底层军官和士兵们瓜分了,凡是驻守车站的俄国士兵都统一口径,对上帝发誓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一旦被上头的军官老爷知道,他们恐怕连一瓶酒和一盒罐头都捞不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4年12月初 上海的罢工运动进一步扩大,除了怡和,太古等船公司,包括纱厂,锯泥水木等行业的工人也接连参与到罢工当中。 海员和工人们组织了一场场游-行,聚集在租界和工厂前大声喊着口号。 常年跑船的华夏海员,都在船上做着最重最累的工作,锻炼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晒出了黝黑的皮肤。 欧战开始后,他们更是在华夏和欧洲间往返,将商品和重要物资一趟趟的运往大不列颠和法国,在德国潜艇出没的海域,很多海员都随着船只一起葬身大海,对于他们的死亡,这些船公司不闻不问,还刻意隐瞒其他华夏海员,甚至扣下了这些海员的死亡抚恤金。 拿最少的钱,做最重的活,连生命都无法保障,还要被隐瞒,被欺骗! 华夏海员们愤怒了,他们憨厚,却并不傻!这些英国人为何突然大量增加船上的华夏海员数量,换下大量的本国海员?他们是在用华夏人的生命换本国人的命! 茫茫大海不是陆地,德国的潜艇观察员也不会去看商船上的海员到底是哪国人,他们只认船上的国旗!若是挂上中立国的旗帜,商船的安全也无法保障。有时还会受到协约**舰的攻击! 运气好的话,船上的海员还能保住一条命,但船上的货物却会被全部没收,至于给他们的那点补偿,根本连货物的零头都算不上。 德国人击沉商船,英国人抢劫商船,全都是半斤八两,没谁比谁的手段更磊落。 当华夏海员知道在大西洋上发生的这些事情之后,很多人拒绝再出海,他们跑船是为了给家人一份温饱的生活,一旦他们不幸葬身大海,一家人的生计都会被断送。 可是,这些英国船公司非但不接受他们的理由,反而扣下他们之前的薪水,声称如果他们拒绝出海,不只拿不到之前的的新水,还必须对船公司进行赔偿,这是合同上规定的条款。 无论对哪个海员来说,这笔赔款都是天文数字。他们不可能拿得出来,就算砸锅卖铁的拿出来,一家老小转眼都要饿死。 宋武得知这件事后,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当即派遣情报人员伪装身份同这些海员接触,根本不需要太多引导,这场海员同盟总罢工就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海员的罢工,游-行,逐渐向更多的行业蔓延,最终引起了这场几乎遍及上海全部行业的大罢工。 12月6日,法国公使康德和日本公使日置益,一同出现在英国公使朱尔典位于京城东交民巷的府邸。 管家送上三杯热茶之后,康德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道:“爵士,华夏政府不是承诺会想办法解决吗?” 朱尔典没有说话,日本公使日置益抢先开口道:“阁下,支那人都是狡猾阴险的,不能相信!” 日置益出现在这里,表面是为在罢工中损失惨重的日本纱厂寻求生路,实际却是希望探明英法等国在这件事上对华夏的态度。若是能借此挑拨,让英法等国和华夏发生冲突甚至是彻底对立,那将十分符合大日本帝国的利益,或许还能接机再次占领大连,德国人交还华夏的青岛也早让日本人垂涎三尺。至于那些在罢工中遭受损失的日本工厂,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他们这点牺牲是值得的。 日本人完全高估了自己,以为凭借之前海军的震慑和在朝鲜的第十九师团,足以将朝鲜的局势稳定下来,他们将有余力抽-出手来对付华夏。可惜的是,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傻多天真。 法国公使康德对日置益的话嗤之以鼻。 比起华夏人,他更厌恶日本人。这些整天叫着脱亚入欧的黄皮猴子,难道忘记了他们之前在上海公共租界曾经做过什么?或许应该再绞死更多的日本人,他们才会知道更加端正自己的态度。 朱尔典还是没有说话,他感到心惊,为自己之前的预感应验而心惊。 单纯的罢工总有解决的办法,欧洲诸国尤其是法国,罢工算得上是家常便饭。若此次罢工是华夏政府在背后推动的,事情将会很棘手。 华夏政府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才是朱尔典最想知道的。 现在的华夏联合政府同他打了几十年交道的清政府不同,与南北对峙时期的华夏政府也完全不一样,朱尔典越来越觉得,同这个政府打交道很困难。 强硬,圆滑,狡诈,让人抓不住任何把柄。 日本公使山座圆次郎被华夏外交部长活生生气死的传言,绝不是空穴来风。 同这样的政府打交道,必须小心。 华夏整体还很弱,骨子里却已经变得强硬,一旦骨头硬起来,想要维护英国在华的利益就变得异常困难。加上大不列颠已经搅入欧战的泥潭,第一批远征军在欧洲战场死伤惨重,白厅面临巨大的压力,若华夏在这时同大不列颠决裂,发生武力冲突,后果将十分严重。 之前华夏几次同日俄开战,已经证明现在的华夏根本不怕对打仗,很多士兵甚至是在期待着走上战场,这和欧战前英国的士兵是多么的相似! 难道华夏政府中有人看清了这点,才蓄意挑起事端并放任事态发展吗? 朱尔典的神情越来越严肃,二十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有了如此心惊的感觉。 这头东方的雄狮,这个历史悠久的国家和民族,终于要睁开双眼了吗?可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在大英帝国被欧战牢牢缚住,分--身-乏-术的时候…… “阁下?” 见朱尔典脸色越来越难看,康德拧起了眉头,“爵士,您是否想到了什么?” “恩。”朱尔典点头,“上海的局势恐怕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唯一担心的是和华夏人起冲突。我们必须约束这些商人和租界里的士兵,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和罢工的华夏人起冲突!” 康德吃惊的看向朱尔典,这难道是在向华夏示弱? “不是示弱,是暂时妥协。”朱尔典摇头,“目前的局势要求我们必须暂时妥协。” 朱尔典在华夏几十年,深谙华夏人的行事手段,之前楼逍的军人作风,让他几乎忘记了华夏人的政治手腕。 在朱尔典同康德说话时,日置益一直没有出声,两人也没对他多关注,如今的日本,在他们眼中除了是一条摇着尾巴的狗之外,什么都不是。 可很快,朱尔典和康德就会感到后悔,为没有提前给这些自作聪明的日本人一棒子而后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4年12月21日 上海市政府宣布,将以“故意杀人,持械斗殴,扰乱治安”等罪名,对之前被抓获的日本浪人和武装侨民进行审判。上海各大报纸,包括租界内的等英文报纸,也全文刊登了上海市政府对外发布的消息。 很多报纸猜测,此次审判会再度由华夏政府派遣专人担任会审官,另由各国领事担任陪审。 日本驻华全权公使日置益在审判开始前几天就乘火车抵达上海,和日本驻上海领事一同先后拜会英法俄各国领事,由于英日同盟,日本自然被划归到协约国一方,对于处在同盟国阵营的德意志和奥匈帝国,日置益是有心无力。 至于美意等中立国家,日置益也使了一把力气,奈何这群西洋-鬼-畜-全部是利益优先,拿钱才好办事,日本政府还考借债过活,自然不可能给日置益太多的支持。 日本财阀倒是有钱,但如泰平组合这类的商业组织,可以完全不顾帝国利益对外大量销售武器,想要没有任何代价的从他们口袋里掏钱?根本不可能。况且随着失去华夏的丰富资源,朝鲜的局势也是一天三变,以往活得十分滋润的财阀们,现在的日子也不是太过好。 如果不是华夏政府宣称要进行公开审判,日本政府也不会下这个大的力气,毕竟这关系到大日本帝国的颜面。 日本政府以及正在四处奔走的日置益本人,都暗地里希望被关押的日本人能在审判开始前死在牢房里,这样一来,日本既不用丢面子,也可借机对华夏政府发难。 可实际上呢? 据可靠消息,这些日本浪人和武装侨民在牢房过得相当不错,从被“买通”的一个看守口中得知,他们身上除了之前留下的淤青,连一点审讯的痕迹都找不到。 “一群混账!” 日置益从英国领事馆灰头土脸的走出来,坐进马车后才狠狠的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拒绝帮忙的英国领事,还是那些在牢房里的日本人,亦或是借力打力主导了这一切的华夏人。 没有受到任何刑罚,怎么会有口供?英国领事口中所说的“嫌犯口供”肯定是假的! 即便是假的又如何?这些“嫌犯”都在华夏人手里,只要他们其中的某几个人当众承认口供上记录的内容都是真的,日本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以往或许还能依靠武力威慑,可现在……陆军被打得满头包,海军去一趟朝鲜就失去了两艘巡洋舰!再者说,海军开拔的军费是陆军的几倍乃至于几十倍。没有钱和燃料,有再多的战舰也没用! 三千万英镑貌似很多,却需要分摊到政府各个部门,不可能全部用来做军费! 坐在马车里,日置益攥紧了拳头,必须再想办法,绝对要把英国人拉到自己这边来!他决定马上给大本营发电报,日本国内还有不少从华夏劫掠的古董珍品,为了大日本帝国,现在绝不是吝啬的时候! 若是依靠领事裁判权来办事,日置益的想法是可行的,只要能收买到一半以上的陪审员,日本人就可能脱罪。但是随后的一个消息却让日置益整个人都懵了。 “此次审判的主审官及陪审员全部都是支那人。各国领事和其他无支那国籍的人只能旁听。” “消息确实吗?” “是的。” 日本驻上海领事表情阴沉,却还是点了头。 “该死!”日置益猛的站起身,“支那人怎么敢这么做?!等等!” 他貌似想到了什么,突然表情一变,或许这是个机会! 隔日,日置益再度拜访英国领事,比起之前几次的强硬拒绝,这一次,英国领事的态度有了些许软化,英国人也在为华夏人不按“规矩”办事恼火,他们竟然抛开租界的既定规则,无视领事裁判权,宣布自行审理此次“案件”。 不得不说,华夏宣布的这个消息触痛了约翰牛的神经,包括法兰西和美利坚,都对此表示出“震惊”。华夏人针对日本人,他们不会在乎,可以做壁上观。无视领事裁判权,却有触犯到他们本身利益的危险。 “阁下,支那人此举绝不只是针对日本!”日置益大力游说英国领事,以一国公使的身份,向他国领事谄媚低头,“放任他们继续下去,会很危险!” 英国领事没点头,也没说话,只是从他表情中可以窥出,他还是把日置益的话听进去了。 很好! 日置益开始为华夏人“鲁莽”的举动鼓掌叫好,他们太自大了,完全被之前的一连串“胜利”冲昏了头,难道华夏人不知道,无视领事裁判权,将会引起欧洲国家的不满? 从英国领事馆离开后,日置益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12月23日,审判开始前两天,日本联合英法等国照会华夏政府,对华夏政府违反领事裁判权这一举动表示“遗憾“,并提出谴责。 华夏政府对此作出的回应是,公开宣布日本为不受欢迎国家。 “不受欢迎国家?” 李谨言看着报纸上刊登的报道,下巴差点掉地上,华夏语果真博大精深。 “厉害啊。”李三少放下报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沁人的茶香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或许是受到楼夫人和楼少帅的影响,他也爱上了祁门红,“也不知道日本这回该怎么跳脚。” 事实上,在华夏外交部长兼国务总理展长青,当着各国公使的面说出这番话时,特地从上海返回京城的日置益完全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受欢迎国家?难道华夏打算向大日本帝国宣战吗? “由于日本之前种种对华夏不友好举动,经国会同意,华夏政府将公开宣布日本为不受欢迎国家,同时废除清政府同日本签署的所有条约,收回所有日本在华租界。日本在华的驻军和武装人员必须在一九一五年一月前撤离华夏。” 展长青一番话说完,室内足足静了三分钟。 不等其他人回过神来,展长青又加了一句,“另外,北六省的楼少帅托我给日本政府带个话,拖欠的战争赔款,什么时候还清?” 日置益被气得差点吐血。 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日本公使,展长青转而向英法两国公使说道:“做出此举实属无奈,不过请两位放心,大不列颠和法兰西现在还是华夏的朋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云南和四川的消息传回京城,已经是一月中旬。 彼时,滇越铁路北段已经完全掌控在云南督帅龙逸亭手中,川藏边界也进驻大量川军,原驻守在工布江达以东的川军接到命令,也开始向藏区移动。 于此同时,达-赖-喇嘛与西藏的噶厦政权却产生了矛盾,四名噶伦组成的“噶厦”,认为他们并未授权谈判代表擅自同英印划界的权力,对麦克马洪线也不予承认。 “这是损害西藏利益的!” 由达-赖-喇嘛直接领导的议仓(秘书处)也站在了四名噶伦一边,他们全都是僧人,但却是西藏的僧人。无论达--赖在寻求西藏“独==立”还是另有其他想法,都不能以损害西藏的利益为前提! “管辖,税收,放牧,大量的土地,这都是属于西藏的!”一名最受达--赖信任的仲译(秘书长)恳切的说道:“还请活佛三思!” 四名噶伦已经决定,若不能在这次会议中得到满意的答案,就避开活佛召开民众大会!噶伦们相信,大多数官员代表和贵族代表都会站在他们一边,僧人代表毕竟只占少数,况且,从议仓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信奉活佛,却也不会不顾及自己的利益。 最终,达--赖-喇嘛答应会慎重考虑。 四名噶伦互相看看,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并不想与活佛起冲突。但看如今情况,活佛一心想要投靠英国人,英国人的贪婪他们都深有体会,和英国人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活佛的愿望非但无法达成,一旦被华夏政府知晓,恐怕还会为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现在的华夏政府不同以往,他们心中全都清楚。 一名噶伦回到住处,思索片刻,叫来心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心腹慎重的点点头,当夜便骑马离开,直奔川军在工布江达的驻扎地。 四川督帅刘抚仙和云南督帅龙逸亭做事的风格完全不同,龙逸亭喜欢快刀斩乱麻,刘抚仙却乐于慢水煮青蛙。 对于龙逸亭先自己一步收回滇越铁路北段,刘抚仙也只是笑笑,捏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这好东西,总是要留到最后。” 京城的楼大总统得知西南的消息,立刻请展部长“前来一会”。 展长青在翻阅电报,楼大总统亲自给展部长倒了一杯热茶,笑容满面的说道:“长青,妹夫啊,又要麻烦你了啊。” 展长青:“……” “法国人来抗议了,坚决不承认龙逸亭和法国人签署的那个铁路转让协议,还说要动武。”楼大总统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你瞅瞅这事,不是让我为难吗?要是真打咱们也不怕,可这个法国佬撂下狠话也不动手,三天两头的上门,实在是烦人。” 展长青:“……” “所以,妹夫啊……” “大总统,”展长青端起茶杯,打断了楼大总统的话,“我知道,能者多劳。” “对,就是这个道理。” 展长青放下茶杯,摇摇头,有道是有事弟子服其劳,到楼大总统这里,却变成了妹夫服其劳,还要加上一个大舅子。联合政府里总有人说楼大总统任人唯亲,怎么就没人看到他和白宝琦这两个“裙带关系”每天都累得老黄牛一样? “这件事我来解决,不过大总统,这国务总理一职是不是该另外找人……” “哎呀!”楼大总统一拍脑袋,“我刚想起来还有一份重要文件。”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的翻开桌上的文件,十分“认真”的看了起来。 “长青,你刚才说什么?” 展长青:“……”演戏不能演得像点吗?文件拿反了。 展部长一出马,法国人来回抗议了不下五次,全部铩羽而归。他们算是体会到之前日本公使的心情了,这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还让人抓不住把柄。法国人开始怀念清政府了…… 被用枪顶着在协议上签字的事,法国人还从未经历过,就连当初普法战争失败被迫割让阿尔萨斯和洛林,都没让法国人感到如此的屈辱。 普鲁士被法兰西视为对手,而华夏,一个之前曾被他们肆意宰割瓜分的国家,如今却变得如此强硬,让骄傲的高卢雄鸡完全无法接受! 法国驻华公使康德坐在朱尔典府邸的客厅里,脸色铁青,在拜会朱尔典之前,他刚与展长青与哦过一次简短的会面,很显然这次会面并不愉快,至少对法国人来说是这样。 朱尔典靠在沙发中,这段日子以来,他显得更加苍老了。 “爵士,我建议,我们应该联合起来给华夏一个教训!” “教训?”朱尔典摇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爵士?” “如今的华夏政府不同以往,我们在欧洲的士兵也需要华夏的药品。”朱尔典掀起低垂的眼皮,“在欧洲的战局没有明朗之前,我们最好不要同华夏起太大的冲突。” 还有一点,云南是法国的势力范围,英国的传统势力范围在长江流域和沿海。英国和法国的确是同盟却也是竞争者,法国在华夏损失多大的利益和英国有什么关系?英国远征军在欧洲的死伤已经引起国民很大的不满,白厅发来的电报朱尔典深领其意。既然大不列颠不希望同华夏在这个时候起冲突,牺牲一些法国人的利益又能如何? 况且没有了云南,不是还有密支那? 康德沉默了,的确,磺胺对英国和法国来说都很重要。 如今乔乐山实验室对磺胺药物的研发领先欧洲一大步,包括针剂,片剂,药膏,不同种类的药品接连问世,这让李谨言大赚了一笔。不过这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德国的磺胺研究已经取得成效,英法虽然手头没有资料,但他们总会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李谨言明白这点,所以,随着历史的脚步跨入1915年,他对欧洲出售药品的价格又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黑吗?的确黑。但为了战场上的士兵,哪怕价格再高,欧洲人也得硬着头皮买,捏着鼻子付钱。 在收取货款时,李谨言要求全部用英镑和黄金付款。收到的黄金被储存起来,英镑转手又花出去,很快就为他从美国换来大批的机械,钢材和石油。原料制成的产品,继续卖到欧洲大把赚钱。 随着出口订单的不断增加,关北的工业区规模越来越大,产能和产量不断扩大,人们不愁没活干,相对的地价开始上涨,物价也略有上浮。饶是如此,开厂的商人仍络绎不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二月八日,关北电影公司第一部影片首映。 李谨言和二夫人坐在二楼,看着楼下场中坐满的人群,二夫人开口道:“言儿,你说会不会有人认出枝儿来?” “娘,你放心。” 场内的灯光忽暗,李谨言在电影开始之前,侧过头对二夫人说道:“一切有我。” 枝儿能迈出这一步不容易,于公于私,李谨言都会护着她。他不会笃定的说一定没有人知晓枝儿以前的过往,但他肯定,凭借他现在的能力和手腕,护住她还是绰绰有余。 他在这个世界醒来,二夫人和枝儿都是他的家人,没人能伤害他的家人。 谁也不行! 宽大的屏幕亮了起来,让李谨言惊讶的是,这部电影竟然是有声的! 虽然效果还不是太好,声音有些失真,但配合屏幕上的台词,却比只有音乐和画面的电影要好得多。 二夫人也很惊讶,她和其他人的反应一样,下意识去找为电影配音的人,可惜连个人影都没看到。难不成躲在幕布后边? “娘,别找了,这是有声电影,没人在现场配音的。” 李谨言想起自己曾让在美国的情报人员去购买有声电影专利的事,没成想他们真的办成了。看来有声电影的在二十世纪初就已经发明出来,不过要取代无声电影,至少还需要十到二十年时间。 “有声电影?” “恩。” 李谨言点头,影片中响起乐声,母子俩都不再说话。 这是一部讲述华夏普通农民家庭生活的电影。 电影的开场就是丰收的景象,在田地里挥汗如雨的人们,田边的土狗,空中的麻雀,送到田间的饭菜,挎着篮子捡拾麦粒的孩子,都让观看电影的人不由得会心一笑。枝儿扮演农家的姑娘,跟随父母下地种田,照顾弟妹,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垂在身后,朴实无华,脸上的笑容带着对未来无尽的希望。 突然画面一转,农田没有了,丰收的景象也没有了,枝儿和父母弟妹互相搀扶着走在逃荒的路上。 愕然之后,观看的人才明白,原来之前的那一幕竟然只是这个姑娘的回忆,抑或是一种幻想和期望。 天灾**总是不期而至,为了活下去,这些人只能背井离乡。 可是,灾难还是不肯放过他们,枝儿的父亲倒在路旁,再也没有醒来,然后是年幼的妹妹……当人贩子出现时,所有人似乎都预知到了这个姑娘的命运…… 枝儿被带走了,只换来半袋高粱。 枝儿的母亲,年长的弟妹,看着她和另外几个姑娘一同被带走,再也没回头。他们的脸上都没有泪水,却能让人清楚的感受到那股无法说出口的愧疚与悲伤。 没有其他的路,除此之外,他们无路可走。 二夫人的眼眶已经发红,尤其是在枝儿的母亲用嘶哑的嗓音告诉她余下的几个孩子,“记住,你们的命,是你们大姐用她后半辈子换来的!” 逃荒的路仍在继续,枝儿没有再出现,枝儿的母亲和弟妹随着逃荒的人群一路向北,在沿途路人的口中,他们听到的一个地名,关北。 看到这里,李谨言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电影内容会是什么,电影的编剧的确不简单,导演和其他主创人员也费了心思,但是,整部电影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却是那个被人贩子带走再也没回头的姑娘。 在看到那个画面时,他的心口发堵。 随着电影进入后半部,逃荒的人抵达了关北,开始新的生活,让李谨言诧异的是,他农场里的刘疙瘩和其他几个退伍兵也在其中客串了一把。 剧情到这里,灰暗的色调逐渐退去,希望重新回到众人的脸上。 枝儿的母亲在工厂里找到了活干,枝儿的弟妹渐渐长大,到学堂里念书,一家人的生活开始变好,家里重新有了田地,盖起了房子。 过年的鞭炮声响起,一家人围坐在桌前,两个空出来的位置和两双碗筷异常醒目。 那是倒在逃荒路上的父亲和被人贩子带走的枝儿…… 母亲拿起筷子时,画面又是一转,精致的建筑,高高挂起的灯笼,迎来送往的姑娘,还有坐在二楼窗口,只有一个背影的年轻女子,她拿起梳子,将脑后盘起的头发打散,梳起了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 影片结束了。 场内灯光亮起,却久久无声,李谨言转过头,二夫人正用手里的帕子按着眼角。 电影的导演和编剧站起身,齐齐向观影的众人鞠躬,枝儿就站在他们中间。 掌声响起,久久不绝。 一炮而红。 接下来的时间,关北剧院和其他两家电影院场场饱满,北六省的其他省市,连同京城,天津等地的影院也陆续开始放映这部华夏人自己拍摄的电影。 关北电影公司和关北剧院合作,组织起三支放映队,带着机器接连走访没有电影院的乡镇和偏远的农村。 “不收钱。”放映员架起放映机,对来询问的村长笑着说道:“这是咱们自己人拍的电影。” 朴实的农人更能感受到灾年逃荒的无奈,很多人在电影放映中途都哭了起来。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影片结束后,更是慨叹:“北六省有楼家,是咱们的福分。“ 报纸上也开始对这部影片进行连番报道,上海等地的英文报纸破天荒的对这部电影加以称赞,不过他们称赞的不是影片的内容,而是华夏人采用的有声电影技术。 “很显然,华夏人的这部电影是成功的,但成功的根本在于他们购买的专利技术……华夏人肯花钱购买专利,真是让人吃惊……” 李谨言看到这个报道之后,气愤之余感到好笑,笑过之后又觉得憋闷。 即便这些欧洲人吃着华夏的罐头,用着华夏的药品,但在他们眼中,华夏依旧是“愚昧”“落后”的。这种根深蒂固的优越感,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 “随他去。” 李谨言放下报纸,哼了一声,站得越高摔得越狠,等华夏站到和他们一样的高度,甚至比他们更高,把他们一脚踹翻的时候,那滋味肯定会让这帮外国佬牢记一辈子。 1915年的欧洲战场总体处于僵持阶段,但在土耳其却有一场让协约国损失惨重的战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砰! 枪声响了,迥异于马枪,而是俄制莫辛纳甘步枪特有的枪声。子弹擦着楼少帅的脸颊而过,马队中的几人立刻循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疾驰而去,其他人护卫在楼少帅四周,挡开陷入混乱的人群。 趁众人的注意力被枪声吸引,一名记者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颗香瓜式手榴弹,没等他拉开保险,两枚子弹已经击中了他,一枚直接打爆了他的脑袋,手榴弹从他的手里滚落在地。 “保护少帅!” “少帅,危险!” 楼逍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骑兵,视线扫过死去的记者和从他手中滚落的手榴弹,“英国货?” 一个兵哥旋即下马,捡起地上的手榴弹,“是英制米尔斯手榴弹。” 俄国的步枪,英国的手榴弹,记者,华夏人……或许,不是华夏人? 几个男人混在人群中想要趁乱离开,不想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按住肩膀,腰间也抵上了手枪。 “千辛万苦的来到关北,不如留下多做几天客。” 被抢抵着的男人顿时色变。 之前去追枪手的兵哥们也回来了,一个兵哥手里拿着一杆俄制步枪。 “少帅,人跑了,只留下这杆枪。” “跑不了。” 楼少帅敲了一下马鞭,这里,可是关北! 警察局赵局长得到消息,气得再次骂娘,先是刺杀言少,这次竟然直接找上了少帅!tnnd,要是被他知道是哪个混账王八蛋,绝对扒皮抽筋,活撕了! 旅馆的老板夫妻也是又气又急,只希望这事千万别牵扯上自己。刺杀少帅,这些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旅馆伙计看着被一连串变故惊呆的几个记者,狠狠的啐了一口。 警察赶到时,几个兵哥正下马维持秩序,围在四周的人,不少都红着眼睛,像是要生吃了地上几个记者的样子。楼少帅骑在马上,手里拿着一枚还没打开保险的手榴弹,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人轻易不敢靠近。 赵局长上前几步:“少帅!” “这里交给你,这几个人我带走。”楼少帅一拉缰绳,“稍后萧有德会去警局。” “是!” 几个记者早没了之前的气焰,神情也变得恐慌。他们自诩“正义”,为了言论自由敢于对抗强权,却不代表他们是白痴!之前仗着在外国报社工作的记者身份,以为楼逍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现在却不一样了,他们的同事,和他们一同前来关北的一名记者竟然试图刺杀楼逍! 楼逍手握北六省,楼盛丰更是华夏的大总统,被牵扯进这起刺杀事件,他们想要保住命恐怕都困难! “不,我是无辜的!”一名上海泰晤士报的记者突然大声叫嚷了起来,“我是法国公民,你们不能抓我!” 法国公民? 楼少帅连头也没回,摆明不会理他。抓着这名记者的兵哥嘿嘿一笑,“我怎么瞅着你是个华夏人?就算法国公民又如何?老子还没扒过法国佬的皮,正好用你来练练手。” 扒皮?! 记者挣扎得更厉害了,兵哥不耐烦了,一记手刀劈在他的颈后,世界安静了。 回到大帅府,楼少帅刚走进客厅,李谨言就迎了上来,“少帅,我听说……” “没事。”楼逍回头让副官去叫萧有德,拉着李谨言大步走到沙发旁坐下,马鞭扔到茶几上,“几个跳梁小丑。” “真的?”李谨言还是不放心的上下打量着楼少帅。 “真的。”楼逍任由李谨言拉着自己上看下看,一只手按住李谨言肩膀,俯身靠近,“担心我?” “当然!”李谨言很想翻个白眼,再说句废话。话到嘴边还是明智的咽了回去,之前在剧院一时口快,被楼少帅折腾一夜,一连三天腰都是酸的,这样的“亏”吃过几次,榆木脑袋也该开窍了。 “少帅,能确定是谁做的吗?” 李谨言的话音刚落,副官就带着萧有德走了进来,两人是在路上遇到的。 “少帅,属下失职!” 萧有德站定就开口请罪。 楼少帅没在这件事上计较,而是下令萧有德尽快查明这起刺杀事件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有九成可能不是一拨人。”萧有德思索片刻,开口说道:“情报局今天抓了五个,确定和邢五是一个路数的,都是满清那群复辟党。至于那几个记者,属下一定想办法撬开他们的嘴!不过少帅,万一他们其中真有外国……” “这里是关北。” 楼逍的声音发冷,仿佛带着彻骨的寒意,萧有德生生打了个激灵。 “属下明白了。” 自始至终,李谨言都是静静的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等到萧有德离开,他才蹙着眉头开口问道;“少帅,这件事和英国人有关吗?” 虽说上海泰晤士报是英国人办的报纸,参与刺杀的人也的确是在这家报社工作,但到底是不是和约翰牛有关,还真不好确定,毕竟证据实在是太“简单粗暴”了。 “不确定。”楼逍握住李谨言的一只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和英国人有关,也好。” 什么叫和英国人有关也好? 李谨言猜不透楼少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脆不猜了,反正等到真相大白,他总会知道楼少帅想做什么。 “少帅,萧先生忙不过来,可以请哑叔帮忙。” “恩。”楼少帅没有拒绝,“确认枪手的身份,应该需要他帮忙。” “不是说没抓到?” “抓到了。”带着枪茧的指腹擦过李谨言的手背,摩挲着他的手腕,“只要我想,没有抓不到的。” 李三少:“……” 他们是在谈杀手的事,对吧? 眼前这也是楼少帅,没错吧? 可他怎么总觉得,无论是话题还是楼少帅,都有点不“正经”? 楼大总统和楼夫人当天就得知了楼少帅遇刺的事。 楼大总统脸色阴沉,楼夫人则是担忧得接连给关北发了三封电报,得知楼少帅确实毫发无损,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她很想亲自回关北一趟,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回去,最大的可能就是给儿子添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5年3月9日,德国公使辛慈乘车秘密抵达关北,隔日便前往大帅府拜会楼逍。两人在书房里进行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密谈,除了楼逍与辛慈本人,凡是在场的人,包括德国驻北六省领事,都对谈话内容三缄其口。 密谈结束后,辛慈立刻动身返回京城,回京当日即给国内发出一封电报,电报称他同楼逍进行了一次十分愉快的会面,这个华夏最强大的军阀对德意志帝国十分友善。 “他曾在德国五年,接受过普鲁士军事教育,比起英法,他更加倾向帝国……遗憾的是,他无法代表华夏同德国结盟,但在其他方面,他愿意为帝国提供一定的支持……当然,作为回馈,德意志也需要有所表示。” 这封电报发回德国之后,引起了德皇威廉二世的重视。 欧洲的战况不容乐观,同盟国与协约国都没有预料到,原本计划几个星期的运动战,竟然会演变成一场艰难持久的阵地战。 双方全都准备不足,尤其是在堑壕战初期,挖掘战壕的士兵,因为手头没有工具,竟然要到战场附近的村庄去借铁锹。相比起协约国,同盟国,尤其是德国的工兵铲,在这场堑壕战一开始就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并且在战争末期德国的堑壕突击队中继续发光发热,成为德国大兵手里的一大杀器。还有用华夏喷火器武装起来的喷火兵,在战场上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但这只是陆地上的战斗,在海面上作战,德国并不具备优势。而在非洲战场,德意志更是接连失地。 为此,威廉二世不得不慎重考虑辛慈的提议。 在辛慈等待国内的回复时,宋武一行抵达了关北。 和之前几次北上不同,这次宋武乘坐专列前来,除护卫外,同行的随员就有二十多人。沿途停靠车站,更打出南六省的旗帜,不少记者由此得知宋少帅北上,纷纷涌向车站。虽然列车停靠时间不长,宋武本人和部分随员还是接受了一些记者的采访,通过记者的纸笔,对外放出他北上的消息。 “我和楼长风是亲戚。”宋武对山东一家报纸的记者说道:“他的夫人可是我的表弟。” 看到这篇报道的人,尽皆咋舌。 李三少是宋武的表弟?李家和楼家是姻亲,和宋家又是表亲?一时间,李谨言和李家都被推到了风头浪尖。 鉴于楼少帅之前的种种表现,记者们不敢去追李三少,只能想方设法从李三老爷的嘴里问出个究竟。 自从李锦书出国,李庆云一改往日作风,行事变得低调,如今更是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家化厂的经营上,对这些总是时不时会冒出来的记者疲于应付。三夫人忙着给李谨铭定亲,更是无暇理会他们。府里下人经过最初的新奇之后,也渐渐对这些问个不停的记者感到不耐烦了。 “老爷,总要想点办法。” 三夫人把李谨铭的庚帖仔细收进匣子里,她看好了两家姑娘,一家是北六省知名的乡绅,前朝家中出过五品的文官,姑娘的祖父还是前清的进士,家世匹配得上,姑娘长得端庄秀气,三夫人见过两次,印象很好。另一家的家世稍差一些,不过姑娘的父兄都在军政府里工作,姑娘上过两年学堂,行事大方利落,说起话来爽利却得体,三夫人便也动了心思。 事到如今,三夫人不得不承认,她之前的确把李锦书宠坏了。看看人家的姑娘,再看看锦书,根本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当初送她出国自己还舍不得,如今再看,多亏听了谨言的,否则锦书就算能嫁进个好人家,日子恐怕也不会太好过。 娘家和婆家怎么可能一样? 姑娘在娘家千好万好,到了婆家,不说如履薄冰,开头一两年也总是要事事注意。 三夫人又想起了李锦画,李老太爷的孝也出了,亲家来催几次,锦画出门的日子就定在六月。这姐姐还没着落,妹妹就先出嫁,哪怕三夫人总安慰自己要想开些,却还是忍不住叹气。 “等过了这段日子估计就好了。” 丫头送上热毛巾,李三老爷拿起来覆在脸上,又擦了擦手。 “过段日子是什么日子?”三夫人斜了李三老爷一眼,“要不老爷去找侄子帮忙……” “不成。”李三老爷摇头,“你在家里不知道,这几天外头不太平,咱们侄子也不安生,还是少去给侄子添乱。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能应付就应付,应付不了不理不就行了?” “也是。”三夫人也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欠考虑了,不该在这个时候再给侄子添麻烦。 “仔细想想,侄子帮了咱们不少了。还是娘说得对,人得知足。” 李三老爷提起在后院佛堂里的老太太,三夫人也点头,将这件事暂时揭过去,转而和李三老爷说起李谨铭定亲的事情。 “老爷也看看,这两家姑娘我瞧着都不错……” 三月十四日,宋武乘坐的专列抵达关北。 由于一路上大张旗鼓,还特地在报纸上提及到达关北的时间,北六省军政府想装糊涂,当不知道他是今天来都不行。 楼少帅遇刺的事还没查明,牢房里还关着一个宋家的探子,宋武又赶在这个时候来,光是想想都觉得头大。 “少帅,我也要去车站?” 楼少帅挂上佩剑,拿起手套,“不想去,就不去。” 看着一身军礼服,正戴上军帽的楼少帅,李谨言摇摇头,“还是去吧。” 宋武都在报纸上说他和自己是表亲,如今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宋武到关北,他不去接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事后又要给某些有心人左牵右扯的机会。 鉴于刺杀事件刚过去不久,站台上的警卫力量比往日增加一倍有余,荷枪实弹的北方大兵,拿着警棍的警察,进站出战的人群说话声都低了许多。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咔嚓咔嚓的车轮转动声渐息。 挂着南六省旗帜的车厢率先打开车门,一列南方大兵在车厢旁站定,宋武走下了火车。 同样是一身军礼服,同样的高大挺拔,两名少帅互相敬礼,握手寒暄的短暂瞬间,又谋杀了不少记者的镁光灯。 李谨言依旧是一身长衫,宋武和楼逍握手之后,转头笑着对他说道:“表弟,别来无恙?” “托福,一切都好。”李谨言脸上在笑,心里却在腹诽,明知道宋武是故意的,他也不得不附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月,欧洲的战事持续焦灼,同盟国和协约国都在寻求一举击溃对方的机会,德国将目光投注在与俄国对战的东线,英法趁德国专注于东线战事时,在西线频频发动攻击,可惜碍于战术陈旧和没有能突破德军堑壕防守的强大火力,联军非但没能取得预期的战果,反而让己方损失惨重,几十万人死在了进攻的路上。 华德奥三国协约签订后,德国开始大规模派遣军队进入东普鲁士,按照德军总参谋部制定的计划,德国将组织起近二十个师的战斗群对东线俄军发起大规模进攻,力图将俄军逼至波兰境内包围全歼。 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土耳其为配合德军攻势,也开始调动军队牵制俄军。 驻华公使辛慈给楼逍发来电报,希望华夏能够兑现之前的承诺,给予德国一定程度的支持。 楼少帅的回电很快,电报中只有短短两个字:“可以。” 这封电报,和一战爆发前,德皇威廉二世给奥匈帝国使者的口头承诺,共同被称为历史上最有名的两张“空头支票”。 辛慈得到答复,立刻电告国内,德军在东普鲁士的军队很快就对俄军发动了进攻。 电报发出后,楼逍随即召开军事会议。 “少帅,真去打老毛子?” 第二师师长杜豫章眉头一皱,打老毛子绝对没问题,但之前和俄国谈判结束也签了份协议,马上就打的话是不是会被外人诟病? 第一师师长钱伯喜却没想那么多,既然少帅要打那就打。至于和老毛子签的那份东西,愿意承认,那就是合约,不愿意承认,那就是张废纸。别说他姓钱的不地道,这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不就这么回事? 大智若愚,说的就是钱伯喜这样的人。 同样列席会议的第八师师长卫宗国和第十师师长杜澜倾同钱伯喜的意见一致,少帅下令,他们绝对没二话带兵上战场!之前那帮洋人欺负华夏的时候,和他们讲过什么道义? 第五十六师师长唐玉璜和第六十一师师长庞天逸,更希望楼少帅能将主攻的任务交给他们。 虽说两个师已经融入了北六省的军队体系,算是站稳了脚,但是,还不够! 想要更进一步,军功才是最实在,最拿得出手的! 满洲里战役,收回南满铁路,戍边军在西伯利亚动作连连,如今赵越的第三师又在朝鲜立下大功,唐玉璜和庞天逸比其他人都眼热,同样的,他们手底下的团长营长们也成天有事没事的到师部转悠,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仗给他们打。连新编三个师的新兵蛋子都在蒙古和西伯利亚出了一把风头,没道理他们这些老兵就没上战场立功的机会。 唐玉璜和庞天逸彼此互看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同时将目光望向会议桌前的楼少帅。 楼少帅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室内的议论声立刻停了下来。 “时间定在四月中旬。”楼少帅的视线扫视全场,除了他的声音,会议室中再听不到其他声响,“进攻地点,伯力。” 清朝瑷珲条约和北京条约后,沙俄从华夏分割强占近四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伯力城作为远东军事重镇,也被贪婪的北极熊划到了自己的盘子里。 伯力即是俄国人口中的哈巴罗夫斯克,西北方是不久前刚刚收回的海兰泡,南部则是同样被沙俄抢占的海参崴。这座位于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汇合口的城镇,已经被沙俄抢占半个多世纪。 少帅要打的不是西伯利亚,而是伯力? 楼少帅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从海兰泡滑向伯力,定住,继续向下,最终落在了海参崴。众人的心也随着他画出的这条线激烈的跳动,直到他的动作停下。 “少帅,拿下伯力不成问题。”第八师师长卫宗国开口说道:“但俄国的舰队很难对付。” 海参崴是远东重要的出海口,即便主力舰队在欧洲,俄国仍留有一支巡洋舰队在那里巡逻防守。 “海参崴必须拿下。”楼少帅的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先打伯力,切断陆上交通,至于海上,另有办法。” 他的话,就是命令! 师长们同时起身,“是!” 与此同时,朝鲜境内的北六省第三师再次炮轰平壤。 短短二十分钟内,成百上千的炮弹砸进平壤,日军第十九师团的军营和师团长指挥部所在地,都是被重点关照的地方。 不久前,以李东道为首的朝鲜民族独立组织,竖起”朝鲜救**“的牌子,喊出了“驱逐日本殖民者,朝鲜独立”的口号,短短的时间内聚集起了大量的朝鲜“志士”,从最初的两百人发展到了三千多人。 这些聚集起来的人,不间断的骚-扰日军驻地,袭击巡逻队伍。落单的日军走在路上,百分百会遇上冷枪。 附近的朝鲜人也不断给他们通风报信。这次炮轰的炸点之所以能如此精准,差点把第十九师团第一任师团长立花炸死在屋子里,也是从平壤的朝鲜人那里得来的“内部”消息。 埋伏在预设地点,等待炮击结束后趁乱发起进攻的李东道等人,看着平壤城中不断腾起的黑烟和熊熊火光,表情各异。 李东道等人在为自己能够认清形势,聪明的从日本转投华夏,押对宝而兴奋,其他人则是被华夏人猛烈的炮火惊呆了。 朝鲜救**中不少人是从汉城甚至是更南的地方投奔而来,他们大多听说过如今的华夏军队变得很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却是首次见到。 亲眼目睹这场炮击,他们受到的震撼绝对不是一星半点。 这样恐怖的实力,若是日本被赶走,朝鲜会不会在再被华夏统治? “金先正,你在发什么愣?” “啊,抱歉!” “不要再发愣了,炮击结束后,我们就要发动攻击,必须展示我们的实力才能让华夏人继续帮助我们!” “是!” 金先正立刻应道,马上将脑子里突然窜起的念头抛开,无论如何,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将日本人赶走,至于是否会再被华夏人统治,不是他们现在应该想的。就算事情真的走到那一步,也可以再向西方国家求助。 华夏人再厉害,难道能对抗西方国家吗? 不得不说,不管是朝鲜的“国王”还是朝鲜的“革命者”,大脑的构造当真不是一般的相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三辆装甲车,两辆丑八怪三型的出现,让防守阵地中的俄军陷入了恐慌。 从坦克炮塔上喷射而出的弹道火焰,十数挺机枪组成的火力,顷刻间便能将所有挡在面前的敌人送进地狱。 尤其是坦克上装载的57mm短管火炮,即便无法轰开钢筋水泥的工事,也足以让俄军惊骇欲绝。 “上帝,那是什么?!” 装甲车曾在平壤战场上出现,坦克却是首次亮相。英国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秘密研制这种“战壕推进器”,约翰牛的盟友对这种武器却一无所知。 他们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些通体漆黑,不断泼洒出弹雨的怪物,这到底是什么?! “反击!” 俄军军官们最先从震撼中清醒,操-起步枪和手枪,几乎是用枪口和刺刀将士兵们驱赶进防守阵地。 华夏人的进攻太过突然,俄军根本来不及架设铁丝网,构筑防守掩体,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地面上的堡垒和临时挖掘只能没过膝盖的战壕。 钢筋水泥的建筑十分牢固,设计并建造这些堡垒的俄国工程师放言,即便是150mm的重炮炮弹,也休想摧毁它! 伯力的战斗堡垒只是雏形,海参崴的堡垒群才是所有进攻者的噩梦。 在青岛,北六省的大兵见识过德军建造的地堡和以此构筑的阵地,眼前这些丝毫不逊色于德国人的手笔。 “老毛子也不简单。” 端着步枪的北六省大兵跟在装甲车和坦克之后,履带和车轮压过地面掀起大片烟尘,炮弹的炸裂声,子弹飞出枪膛的哒哒声,让他们每个人的神经紧绷却又格外兴奋。 进攻! 军官们的哨声响起,装甲车和坦克突然提速,士兵组成的战斗群也加快脚步,枪栓已经拉开,子弹全部上趟,透过履带和车轮掀起的烟尘望向前方,哪里有敌人,哪里就是他们的战场! 俄国人的反击开始了。 要塞炮打响,沉重的炮弹砸在地面,就像巨人抡下的重锤,一辆装甲车距离炮弹落点太近,直接被掀翻,车中的弹药殉爆。立刻燃起熊熊烈火。 不可能有人生还。 这就是战场,哪怕占据绝对优势,也无法避免己方的死伤。 战友的死伤让所有华夏军人都红了眼睛,他们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进攻,然后杀死所有的敌人! 天空中,机群再次出现,呼啸着掠过低空,分批投下炸弹。机枪声随之响起,有华夏人的,也有俄国人的,几架飞机的机身中弹,机翼也被打出数个弹孔,驾驶舱中的飞行员却没有受伤,这让曾在欧洲东线战场上作战的俄军士兵百思不解,他们击落过德国人的飞机,只要将子弹射--进机身,驾驶舱中的飞行员就非死即伤,可华夏人的飞机却完全不同,机身拖着黑烟在天空中摇晃,却依旧能在其他几架飞机的护卫下返航。 俄国人的疑惑并没持续太久,机群轰炸之后,跟在装甲车和坦克后的步兵,距离俄军堡垒和阵地已经不足五百米,步枪声响起,伴随着四辆钢铁巨兽的杀戮,尽情向俄军倾泻着火力。 枪声,炮声,火焰中,伤者的惨叫和垂死者的呻--吟都被猛烈的爆炸声湮没…… 轰! 一枚坦克发射出的炮弹射-进-一座地堡,浓黑的烟和赤红色的火焰从堡垒的每个空隙蹿出,将整座堡垒包围,笼罩。 机枪声戛然而止,里面的俄军无一生还。 战场上永远不存在怜悯,怜悯敌人,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华夏军队的攻势更加猛烈,子弹和炮弹不停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坦克打空携带的炮弹,一名坦克兵干脆掀开顶盖,端起随身的冲锋枪,配合机枪火力向面前的敌人扫射。 步兵们迎着飞来的子弹架起掷弹筒,喷火兵在战友的掩护下扣下扳机…… 红色的火龙在俄军的四周燃烧,手榴弹在他们的头顶炸裂,子弹如暴雨般密集,即便斯拉夫人天生好战,也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德国人在欧洲战场杀死成千上万的俄国士兵,在远东,华夏人却让俄国人经历了一场比欧洲东线战场更加可怕的战斗,更加恐怖的屠杀! 几十年前,当斯拉夫强盗以占领者的傲慢姿态走进伯力,他们用子弹和刺刀将这里的华夏人屠杀殆尽。 几十年后,当华夏人的战车和飞机开进伯力,俄国人将为他们做出的恶行付出生命与血的代价! 没人能在犯下如此罪孽后逃脱惩罚! 战场的上空,仿佛有遇难者的冤魂正静静看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白发苍苍的老人,满身伤口的男人,满面泪水的女人,死在屠刀下的孩子…… 他们的遭遇曾被历史遗忘,如今,所有的怨恨都将一朝得偿! 飞机从空中俯冲而下,坦克和装甲车抛洒着弹雨,火焰腾起,十数名身上着火的俄国兵从地堡中冲出,惨叫着在地上翻滚,一串子弹,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抱着集束手榴弹的俄国兵冲了上来,等他被机枪扫倒,华夏士兵才发现,他竟然是一名上尉军官。 华夏士兵的进攻更加猛烈,他们如一部钢铁浇筑的战车,碾压过面前的每一寸土地,在他们身后留下一片血与火的地狱。 战场上充斥着爆炸声和子弹声,滚滚的浓烟和火焰席卷伯力上空,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 前线临时指挥部中,担任总指挥的北六省第一师师长钱伯喜放下望远镜,看了一下时间,对一旁的副官说道:“给少帅发电报,一切顺利!” “是!” 一旁的卫宗国,唐玉璜和庞天逸三名师长,仍举着望远镜,眼也不眨的紧盯着战场,这场战斗不只让俄军惊骇,他们同样被惊呆了。 这样的战斗方式,这样的进攻,什么样的军队才能抵挡? “几位倒是出个声啊。”钱伯喜的大嗓门终于让三人回神,看着三个明显还没回神的同僚,钱伯喜摇摇头,“瞧瞧你们那点出息,这才哪到哪啊!” 唐玉璜和庞天逸尴尬的笑笑,对于这个北六省军中元老的调侃,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刚刚他们的确是看呆了,被自己军队的战斗“吓到”,传出去的确是丢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公历5月29日,农历四月十六,是沈杨两家共同选定的好日子。 沈和端与杨聘婷都上过学堂,沈和端还曾留学法国,都算是新派人物,这场婚礼却完全遵循古礼,大红的盖头,大红的嫁衣,八人抬的花轿。 杨父在军政府做事,官位算不上高,家资也无法同沈家相比,自古以来,结亲都要讲究个门当户对,杨母之前还曾担心这门亲事是他们家高攀,杨聘婷嫁进沈家恐怕日子不会太如意。不想沈家虽是老派人家,沈老却格外开明,沈和端的伯母与婶娘也十分和蔼,下聘时还特地给亲家带话,说是沈老同意杨姑娘成亲后可以继续在学校教书。 “教书育人,百年大计,和端得此贤妻,沈家得此良媳,老朽当浮一大白!” 鞭炮声响起,绣着百年好合喜庆图案的花轿被抬出杨家大门。沈和端一身标准新郎官的打扮,骑着高头大马,胸前还挂着一朵大红花,北六省军官学校中的同事和一些军校学员站在路旁,迎亲队伍过时,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沈主任,好样的!娶媳妇,不容易!” 路旁众人哄然大笑。 沈和端被闹了个大红脸,眼前这几个全都知道他当初是如何费尽万难,才成功抱得佳人归,如今却拿这件事打趣他。骑在马上拱手,心中却在暗想,等着他们成亲那天,他要是不回敬一次,他的沈字就倒过来写! 即便是文化人,在军官学校中呆久了,时常和战场上下来的兵哥以及学校里的学员“混”在一起,身上也不免染了些兵痞气息。 坐在花轿中的杨聘婷很想看看外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想起临出门前母亲的吩咐,到底还是忍住了。 沈家 观礼的宾客差不多已经到齐了。沈老当年破家为楼大帅筹措军饷,两个儿子又战死沙场,军政府中的官员大多和沈老有些交情,就算是钱伯喜等人,见着沈老也要低头道声好。之前楼大帅遇刺,沈老配合着在西药厂上演了一出好戏,让李谨言欠下他一份不小的人情,如今沈家办喜事,接到喜帖的,除了实在有事脱不开身,全都带着贺礼亲自登门。 李谨言是和楼少帅一同来的,来之前接到楼夫人从京城发回的电报,李谨言特地吩咐管家将贺礼增加三成。 沈家众人见少帅和三少亲自登门,心知是看在沈老的面子上,请两人上座,楼少帅婉拒,李谨言也笑着说道:“沈老是长辈,我和少帅又是客,坐这里就成了。” 话说得客气,沈家人也就罢了。李三少长得漂亮和气,说起话来让人舒坦,可楼少帅……好吧,北六省的人都知道,楼少帅天生就是一副冷脸。 新娘子的花轿一到,沈家门前立刻响起了鞭炮,新郎官踢开轿门,喜娘扶着新娘出来,一身大红嫁衣,高挑身材,行动间带着一股端静,沈和端看着红绸另一端的杨聘婷,脸上的笑要多傻有多傻,无时无刻不在诠释“傻新郎”是个什么样子。 李谨言没绷住,乐了。 “少帅,”李谨言凑到楼逍近前,“没想到沈先生娶媳妇竟然会乐成这样。” 楼少帅侧过头,深黑的眸子映出李谨言的面孔,“一样。” 一样?李谨言眨眨眼,片刻之后明白了,随即囧然。他可是清楚记得楼少帅和他成亲时的样子,那个样子就代表高兴?对比一下眼前的沈和端,无论如何都是截然不同吧? “不信?” 楼少帅的手抚上李谨言的腰,虽说众人的目光都在新人身上,楼少帅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李谨言还是不自在的动了一下,捏捏耳朵,还好没发烫,应该没红。 “少帅,我信,真信!” 两人说话的当,新娘新郎已步入正堂,沈老高坐堂上,仪宾唱礼,看着双双跪下磕头的孙子孙媳,沈老笑容满面之余,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红。 礼毕,新人被送入洞房,喜宴开席。 席开六十六桌,除了军政府官员和沈家亲朋故旧,北六省军官学校的学员就独占十桌,看着那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年轻人,李谨言不由得为沈和端掬一把同情泪,这么多半大小伙子去闹洞房,沈和端这个新郎官想顺利的“春风一度”,八成相当困难。 李三少也知道幸灾乐祸不好,可还是忍不住想乐。为了避免让同桌的沈老等人发现端倪,李谨言只得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饭桌上。刚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眼前就是一亮,没等他决定再朝哪个方向下手,碗里就多了两块排骨,侧过头,楼少帅目不斜视,正端起酒杯和沈老碰杯。 同桌的人脸上都没任何异样,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李谨言也只能当他们真没看到,结果刚吃完排骨,碗里又多了一块肘子。 侧头,楼少帅依旧目不斜视,同桌的人依旧装没看见中。李三少低头瞅着碗里的肘子,夹起来送进嘴里,味道相当不错。 宴席散后,闹洞房的人呼啦啦全扑向新房,李谨言和楼少帅却被沈老请进了书房。 老爷子多喝了两杯,有些上头,脸色红润,眼神却十分清明,说话也很有条理。 “请少帅和言少来,是因为一个人……” 原来,不久前有一个沈和端留学法国时认识的人登门拜访,起初沈和端见到那人还格外高兴,可等那人离开后,沈老却发现孙子的神色有些不对。 “我问了和端几次他才说实话,那人不是他的同学,而是什么第二国际的成员。”沈老叹了口气,“可这人具体来找和端做什么,和端却不肯说。” “沈老怀疑此人?” “是。”沈老点头道:“老朽年迈,早就没了争强的心思,也不图更多的荣华富贵,只盼望膝下儿孙生活和美衣食无忧。将此事告诉少帅,是不想和端搅合进他没能力插手,也不该管的事……” 沈老和楼少帅说话时,李谨言一直没插言,等沈老说到第二国际,李谨言眉头一动,第二国际他算不上了解,第三国际却相当熟悉。他记得第三国际的建立,主要是因为一战爆发,第二国际因为各种原因破产暂停活动。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欧洲各国成员支持本国战争。 在1914年8月,列宁就曾宣称“第二国际已死,第三国际万岁!” 欧洲激战正酣,第二国际的成员在这个时候找上沈和端,是为了什么?如果是单纯叙旧,沈老也不会说沈和端在那人离开后神色不对。 李谨言心思急转,沈老和楼少帅接下来的谈话他一个字都没再听进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七十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5年6月15日,关北百货公司正式成立,这是继先施百货和永安百货之后,华夏国内的第三家华资百货公司。 关北百货名为百货公司,实际上的经营方式更类似于后世的超级市场,除了重要商品之外,其余商品价格全部低于普通商店,且大部分任由顾客自选。这种经营模式,比世界上最早的超市,美国纽约州的金库伦联合商店还要早上十五年。 最初提出这种经营方式的是北六省财政局局长任午初,李谨言取得任午初同意之后,在北六省总商会中抛出他有意成立百货公司并在北六省内至少开设十家分店的计划。 “这只是初步计划。”成功引起杜老板等人的兴趣后,李谨言才道出重点,“诸位有意也可入股。” 自从北六省内大部分钱庄改营,成为北六省官银号的分号之后,生意稳定,盈利颇丰,很多分号年底结算,利润最少也比往年高出一成有余。这让杜老板等人对任午初这位财政局局长心服口服。 “任局长和三少都看好的生意,绝对错不了。”比以往富态许多的杜老板笑呵呵的说道:“要咱们怎么做,三少尽管发话。” 其余几位老板也纷纷点头附和,李三少做生意的手腕,北六省内谁不佩服?提起李谨言,那绝对是要翘大拇指的。 虽说百货公司这类的生意,他们之前都没接触过,可只要经过李三少的手,就没有不赚钱的生意。再加上任局长,这是送钱上门的好事,往外推?除非脑子被驴踢了。 意见很快达成一致,四分之一的人有意入股,另外不少也可以成为百货公司的供货商。初步确定合作意向之后,众人就成立百货公司的细节进行了商讨,详细询问过李谨言和任午初共同制定的计划,杜老板等人就自己的经验提出了部分建议,有些还需要斟酌,有些却十分可行。 原本不超过半个时辰的会面,一直拖到太阳落山前才结束。 不只是杜老板等人,李谨言也有一些意犹未尽,和这些商场上的老油条交流生意经,每次都能让李谨言获益匪浅。 在茶楼门前和几位老板道别,李谨言乘车返回大帅府,原本计划要去食品厂一趟,奈何时间拖得太晚,行程只得临时取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除了例行去工厂巡视和必须要出席的场合,例如沈杨两家的婚礼,李谨言将全部精力都投注到了关北百货公司上,任午初任大局长也被李三少拉了壮丁。 “任局长,这生意可是你最先提出的,到头不能全扔给我一个人忙。” 任午初耸了耸肩膀,“我这段时间的确忙。” 从1914年7月到1915年6月,北六省的军队就没闲着,不是打日本矬子就是打俄国老毛子,军费更是节节攀升,若不是任午初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也没像展长青一样三天两头到大帅府哭穷,李谨言都快忘记这么多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军费会是何等可怕的天文数字。 “三少不用担心。”任午初见李谨言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反倒笑了,“如今北六省不同以往,筹措军费算不上困难。倒是之前和三少提及的发行纸币一事,不知三少意下如何?” “这事不归我管,要去问少帅。再说,北六省官银号越过国家银行,自主发行纸币也不太合适吧?” 目前华夏国内流通的货币主要是大洋和铜钱,还有少量的欧洲纸币。除了华夏国家银行,包括北六省官银号在内,部分省份的官银号也在造币,但造出的总归是真金白银,顶多是大洋的成色不足。 发行纸币可不一样,华夏如今有统一的联合政府,也有国家银行,按照李谨言后世形成的观念,有发行纸币权力的只能是国家中央银行,若是北六省官银号开了这个口子,事情恐怕会变得很麻烦。 军阀混战,各地军阀滥发纸币和军票,闹得百姓困苦,民不聊生,绝不是危言耸听。就算现在的华夏应该不会发展到这一步,防微杜渐却必不可少。 在利益面前,很难保证不会有人动心。 李谨言对金融方面的事算不上精通,比起任午初和白宝琦,他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但在发行纸币这件事上,他却有自己的坚持。 “三少是明眼人。”任午初敲敲桌子,“单是北六省,继续使用金属货币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但若是北六省官银号发行纸币,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不好收拾了。我和白兄商量过,白兄也在为难,毕竟他提出的议案还被国会压着。” 既然觉得这事麻烦,现在还行不通,那还和他提? “提总是要提一下的,虽说国会现在压着议案,总有通过的一天,提前准备也省得到时手忙脚乱。” 李谨言点点头,又马上说道:“这事先放着,百货公司的事咱们还要说道一下,不能我一个人忙。” 任午初:“……”他好不容易把话题引开……李三少是一定要抓他这个壮丁不成? 被国会搁置议案的不只华夏国家银行总办白宝琦,还有教育部部长陶成章。 陶部长不是会轻易死心的人,自从在全国兴办学校的议案被搁置之后,老先生依旧在四处奔走,还亲自来了北六省几趟,和楼少帅打过招呼之后,带着教育部的人一头扎进关北的学校。 从蒙学,,中学,再到成立不久的高等学校,就像是过筛子似的,一个也没落下。要不是三所军官学校管理严格,陶部长对办军校热情也不大,恐怕顶着门卫的枪口也要闯进去看一眼。 这个时代的学者和教育家,身上都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敬佩的韧性与百折不挠的精神,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为了能培养出可以撑起这个民族脊梁的英才。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学者和教育者,而不是后世某些觍颜自夸的砖-家和叫-兽。 在教育部一行人即将返回京城之前,李谨言特地拜会了陶老,经过一番恳谈,李谨言激动的拍着胸脯保证,陶先生要办学,他一定大力支持! 要钱出钱,要力出力! 陶部长捻须而笑,笑容慈蔼,一派大家学者风范,可不知为何,李谨言心里却突然涌起了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错觉吧? 很快,李三少就得知他的预感没有出错,陶部长回京后不久,楼大总统就给楼少帅发来一封电报,电报上列出了十五六个人名,全都是在关北各所学校中教书的先生,有一个还是关北子弟小学的副校长,电报上还写明,这些人是教育部部长指名要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言少,您下令追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萧有德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交给李谨言,里面装的是沈老口中那个第二国际成员的相关资料。 “他这段日子一直住在长富街的旅馆里,旅馆登记的名字是马尔科夫,自称是个芬兰商人,很可能是化名,连身份都未必是真的。” “是吗?” 李谨言打开文件袋,里面只有三张纸,不多,却详细记录着这个马尔科夫在关北城内的所有活动,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吃早点都写得清清楚楚。 从资料上看,这个人就像他说的一样,是个到华夏来寻找机会的北欧生意人,他对关北的很多商品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尤其是罐头类食品,不久前还向一家商铺下了订单,三百箱午餐肉和一百箱红烧牛肉。 “他去找过沈和端吗?” “又去了一次,两人见面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就离开了。”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只隐约听到参战,协约国之类的。”萧有德面带难色,“两人在书房中说话,没办法靠得太近。” 李谨言叹了口气,他明白,大白天,众目睽睽的,总不能去爬房顶吧?就算沈老不介意,可让旁人看到了算怎么回事?万一被沈和端发现了,他又会怎么想? “还有一件事。” “什么?” “赵亢风同这个马尔科夫接触过。” “谁?”乍听这个名字,李谨言实在没什么印象。 “李三老爷的女婿。”萧有德顿了顿,才继续道:“他们做得隐秘,而且是在马尔科夫找上沈和端之前。不过在那之后,两个人再没碰过头,就像是压根不认识一样。” 作为情报头子,萧有德对李谨言和李家渐行渐远的关系也略知一二,话里也只称赵亢风是李庆云的女婿,没说他是李谨言的堂妹夫。 李谨言的眉头拧了起来,他记起来了,李锦画的丈夫的确是叫赵亢风。他和这个马尔科夫有过接触?偶然还是……他同李家结亲,是不是还带着其他目的? “把人抓起来。” “言少?” “把这个马尔科夫抓起来!”李谨言的脸色发冷,若事情真如他所想,无论是马尔科夫还是赵亢风,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国人历来重视血缘,不管他和李家的关系是亲密还是疏远,在外人看来他都是李家三少。利用李家,最大的可能就是找上他,而他现在姓楼! 李谨言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但他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言少,人抓起来容易,不过……” “什么?” “最后不太好处理。”萧有德仔细看着李谨言的表情,“毕竟他表面上的身份是个合法商人,灭口的话会引来麻烦。若是问话之后放了,惹来的麻烦会更大。” “萧先生,”李谨言忽然笑了,靠向椅背,手指轻轻擦过扶手,“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我相信这件事你肯定能处理好,对吧?若是处理不好也没关系,我可以交给能处理的人。” “言少放心,属下一定将事情处理妥当。” 听到李谨言的话,萧有德神情一变,语气也愈发郑重。 “我相信萧先生。”李谨言端起茶杯,“我等萧先生的好消息。” “是!” 萧有德离开之后,李谨言闭上双眼,疲惫的捏了捏额角,他不想惹麻烦,麻烦却要来找他。不过是一桩亲事,竟然能牵扯出这么多。他实在不希望事情是他想的那样,没人喜欢被算计,尤其是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算计。况且,牵扯进这桩阴谋中的还有许多无辜者。 赵亢风回了察哈尔,想要查清他的底细,除了派人去察哈尔没有其他办法。说不准,他还要再回李家一趟了。至于是否提前给李家通个气,还是等等再说。最后的结果尚未查明,最好不要轻易下结论,赵亢风毕竟是李锦画的丈夫,李三老爷的女婿。 想着想着,李谨言的眉又蹙了起来,再睁开眼,不知何时,哑叔已经站在了门旁。房门开着,哑叔却一直站在门外。 “哑叔,你来了。” 李谨言坐正身体,哑叔才跨过门槛,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李谨言。 “这是?”李谨言接过去看了一眼,神色陡然一变,又从头至尾的仔细看了一遍,倏地抬起头,“哑叔,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哑叔蘸着桌上杯中冷掉的茶水,快速的写着,看着桌面上的字迹由清晰到模糊,最后一个接一个的消失无踪,李谨言的心跳的飞快。等到最后一个字从桌面上消息,李谨言才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从哑叔写到西伯利亚舰队这几个字时,他竟然屏住了呼吸。 驻扎在海参崴的四艘巡洋舰,竟然有两艘愿意起义并帮助华夏? 这简直不可思议。 “哑叔,这消息确实吗?”他还是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哑叔点头,又接着写道:其中一艘巡洋舰舰长和二老爷有些交情。另外一艘舰上很多都是布尔什维克成员。 自从在后贝加尔盘桓过一段时间,通过孟二虎和许二姐等人的口,哑叔知道了布尔什维克。喀山打入西伯利亚反抗组织之前,沈和端对他讲的东西,他一字不漏的都告诉了哑叔。 对于布尔什维克的了解,哑叔并不少。 李谨言清楚俄国水兵在十月革命中发挥的巨大作用,沙皇被推翻,水兵起义就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导火索。说西伯利亚舰队中有布尔什维克主义者一点都不奇怪,让他真正吃惊的是,哑叔竟然告诉他,李二老爷和一个俄国海军舰长有不错的交情。 一个华夏商人,是如何同一个沙俄中校成为朋友的? 李谨言突然想起司徒竟带回的那封信,李二老爷在信中曾提及海参崴,也隐晦道出那里有曾经帮过他的“朋友”,会不会就是这个舰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李二老爷没有在信中言明这个人的身份就不难理解了。 毕竟在任何人看来,这件事都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清末民初,东清铁路沿线遍布沙俄势力,哈市道里居住着大量的俄国人,日俄战争后,铁路南段被日本抢走,北段却还掌握在俄国人的手里,直到当时的楼大总统用尽手段,才将该段铁路运营权收回。推算一下时间,这批武器运抵关北的时间应该在楼大总统收回铁路之前。也就是说,从订购这批军火之初,李二老爷就没想过要交给南方政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法国驻北六省总领事并不是到大帅府来兴师问罪的,恰恰相反,他是来撇清关系的。 “这件事从头至尾与法国政府没有任何关联。” 法国领事的态度相当明确,那个找上警察局的女人,所作所为只出于她个人的意志,领事馆毫不知情,在没有危及到她生命安全的情况下,也不会在这件事上为她提供帮助。 听完法国领事的一番话,李谨言明白了,这个法国佬的意思是,这件事和他无关。 起因,过程,结果,他一概不“了解”,不“参与”,不“追究”。但有一个前提,必须保证“法国公民”的人身安全。 “她的丈夫并不是法国公民。”法国领事又补充了一句,这让李谨言松了口气。 否决了那个记者的法国国籍,就证明这是华夏人自己的事情,那个法国女人想要把她的丈夫从牢里救出来,就要遵守华夏的法律,按照华夏的行事规则。 这样带着记者找上门的行为,说白了还是仗着她外国人的身份。从清末以来,欧洲人,美国人,日本人,甚至是被英国殖民的印度人,在华夏的土地上都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尽管北六省连打了几场胜仗,华夏联合政府也实现了德奥意三国租界共管,但老牌的英法等国至今仍在“装糊涂”,既没有就租界问题和华夏联合政府接洽,也没有其他任何表示。哪怕楼少帅手里还抓着他们的“把柄”,他们的军队在欧洲同德国正打得热闹,约翰牛和高卢雄鸡也从没想过要对华夏人低头。 或许他们已经在考虑放弃部分在华利益,用来缓和同华夏联合政府之间的关系,但也仅仅只是可能而已。他们可以轻易出卖俄国和日本的利益,轮到自己就不是那么容易下决心的事了。割别人的肉很痛快,换成是自己,哪怕只是划一道伤口,都会疼上半天。 “领事阁下的意思我明白了。”李谨言说话的速度并不快,“只要贵国公民不做出过-激-行为,人身安全完全可以得到保障。华夏一向是礼仪之邦,我们讲究的是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 暂且不论法国领事相信与否,坐在一旁的任午初险些喷出嘴里的茶水。 旁人倒还罢了,北六省的军队可是还围着海参崴,随时可能打起来…… 紧接着,李谨言又言辞恳切的向法国领事保证,他说的话绝没有半句虚言,法国领事就算半信半疑,也只能表面上接受李谨言的说辞。至于他回到领事馆后会如何向上级汇报,就不是李谨言该操心的事了。 法国领事离开之后,任午初开口说道:“三少,这样答应他好吗?” “有什么不好?”李谨言耸了耸肩膀,“行为是否过--激不是法国人说得算。他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吃亏了也只能算他自己的。看他的样子也未必会相信,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面子上过得去也就行了。这招还是和展部长学来的。” 任午初:“……” “不过也不能真对那个法国女人怎么样,到底影响不好。”李谨言将手搭在腿上,手指敲了敲,“说不准还要丁肇帮帮忙。” 任午初知道丁肇和乔乐山的存在,他和两人见过面,对他们的研究却知道得不多。听李谨言提起丁肇,也没多问,聪明人都清楚一个道理,好奇心可以有,太多的好奇心却最好不要有。何况是任午初这样的聪明人,更是深谙其中道理。 看着眼前的李谨言,再回忆初见他时的情形,有子如此,李庆隆地下有知也会老怀大慰吧。 关北警察局前,一名金发白肤的女人正大声的叫嚷着,她的华夏语音调很古怪,却依旧能让人听清她在说什么。 四名警察站在她的面前,一个年过而立,另外三个都是二十出头,年纪最大的警察脸色始终很平静,几个年轻警察的脸色却很难看,但碍于女人身后的六名外国记者,以及上头还没有命令下来,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挡住这个女人和她身后的记者,不让他们冲进警察局。 六名记者里有四个欧洲面孔,另外两个却是亚洲面孔,他们在警察局前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四周渐渐聚集起不少人。 大帅府的车开到时,法国女人正向人群哭诉,说关北警察局无故逮捕了她的丈夫,倒是激起了不少人的同情心。 “我的丈夫是无辜的,我要控诉这里的警察,还有政府!”女人之前一直居住在上海公共租界,对关北这里的情况略有耳闻,却知道得并不详细,见关北警察们的表现十分“懦弱“,愈发嚣张起来,口口声称她的丈夫是法国公民,关北警察局无故抓捕法国公民,难道不担心引起国际争端吗? “若是不想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就尽快释放我的丈夫!并且向我们赔礼道歉,作出补偿!” “想得美!”一个年轻警察被气得红了脸,一把抓下头上的警帽,大声说道:“甭管是不是法国公民,他涉嫌刺杀少帅,绝不能放!还道歉,道个屁!” 围观的人大多没注意到年轻警察爆了粗口,他们关注的是,这个外国女人的丈夫竟然涉嫌刺杀少帅?之前发生在旅馆前的刺杀案已经通过报纸传遍北六省,那几个记者的大名和所作所为赫然也在报纸之上。 竟然是那几个混蛋?! 之前露出面露同情的人表情骤然一边,其他人也沉下了脸。一时间,所有人看向这群闹事者的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 法国女人仍在叫嚷,两个亚洲面孔的记者却察觉到情况不对,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若是这些华夏平民伤害了这个女人和欧洲记者,说不定事情的发展会比计划的结果更加有利! 两个记者决定推动事态继续向混乱的方向发展,其中一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华夏语,大声说道:“这位女士的丈夫是法国人,是否有罪该交由法国领事馆裁决,华夏的警察局无权逮捕他!” 另一个记者接口道:“必须马上放人!否则,你们将受到伟大的法兰西的报复!” 这番话就像是泼到火上的热油,围观的人群开始躁动,场面随时都可能失控。 关北人有自己的骄傲! 在关北,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趴着!洋人怎么样?洋人就能无法无天了?外国佬在华夏作威作福的日子早就过去了! 领事裁判权?去你的领事裁判权! 人群中突然飞出一块石头,正好砸到扯着嗓子叫喊的记者头上,那个记者摸过脑后,看到手上的血迹,愤怒的骂了一声:“八嘎!”这一声彻底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海面上的战斗很快分出了胜负,在三艘巡洋舰的围攻下,余下的一艘巡洋舰毫无还手之力,很快遍体鳞伤,瞭望塔,指挥舱接连被炮弹击中,甲板上燃起熊熊大火,更糟糕的是,弹药库也被击中,很快引起了炮弹殉爆,剧烈的爆炸声中浓烟冲天而起,船体几乎断成两截,等待它的,只有沉没一途。 这艘被围攻的巡洋舰是一艘老式舰船,从十九世纪末即在俄军波罗的海舰队中服役,后因俄日关系恶化,被调至远东西伯利亚舰队,还曾参加过日俄海战。哑叔抵达海参崴之后,曾与最先倒戈的两名舰长通过气,的到的答案是,“伊万诺维奇很识时务,巴甫洛夫是个固执的人。” 言下之意,这个叫巴甫洛夫的舰长是很难被收买的,不需要在他身上浪费太多力气。 “扛把子,这些老毛子也挺会耍心眼的。” 这是和两名俄军舰长见面后,刘老五对哑叔说的话。 哑叔点头,就算巡洋舰的舰长无法被收买,舰船上的水兵却未必会如岩石一样坚定。但哑叔并没有挑明,反而接受了这两个俄国人的“建议”。 他隐约能猜到这些俄国人在打什么算盘,他们需要一个“敌人”,有这样一个敌人存在,无论最后获胜的是华夏军队还是俄军,他们都能找到借口脱身。 华夏军队占领海参崴,他们就是起义者,俄**队把华夏人赶走,那艘被击沉的巡洋舰就会成为替罪羊,代替他们成为“替罪羊”。巴甫洛夫中校和他的巡洋舰会成为这样的存来,可能因为他的确很固执,也可能只是因为他倒霉。 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上帝知道。 不过北极熊也知道拿人手短的道理,不能拿钱不做事。他们承诺,会对华夏军队的进攻提供一定的炮火支援。对俄国人来说,一切的一切都必须建立在利益之上。若没有哑叔送出去的那几张汇票,恐怕这个“一定的炮火支援”都不会有。 “足够了。” 从一开始,楼少帅就没期待这三艘俄国巡洋舰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只要舰炮的炮弹不会砸到华夏军队的头上,预期的战损就不会出现。对参与此次进攻的部队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要塞炮,钢筋混凝土的地堡群,两米深的战壕,交错的铁丝网,半人高的掩体,阵地前的电控式步兵地雷,所有的这些,构筑成了海参崴的筑垒地狱。 “华夏人全部将死在这里!” 海参崴军事要塞的俄国驻军,自认将这里建造成了一座足以吞噬敌人生命的坟墓,他们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自身的弹药补给以及华夏人是否也会使用毒气。不过今天的风向注定华夏人有毒气弹也无法使用,除非他们想死在自己释放的毒气下。 但世事总是难料,再坚固的防守也有攻破的办法,就像在欧洲西线战场上的厮杀。 海面的战斗结束时,华夏军队的炮轰依旧没有停止。 七月的海参崴,气温最高也不过十几度,炮兵阵地上的兵哥们却个个大汗淋漓,脱-光-了膀子,一些人的手臂和胸膛还被烫红,却没人在意。 地上的弹壳堆成小山,但兵哥们依旧没有罢手的意思,如今伯力和双城子都在华夏军队手中,双城子和伯力之间有铁路连通,弹药补给不成问题。 “团座,真要把这些都打光?” “打光。”独立旅炮兵团团长邓海山同样精-赤-着上身,黑红的脸上满是汗水,“上次那帮在天上飞的可没少出风头,这次咱们也不能丢了面子!看他们往地上扔那三瓜两枣的,两个拳头大的炮弹能砸死个鸟!继续给老子轰,非把老毛子那些乌龟壳砸开不可!” 这场炮击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打出去的炮弹数量简直可以用“败家”来形容。不过下令的是楼少帅,就算是钱大滚刀肉也没胆子当面说楼少帅败家,有这胆量也有这个立场的恐怕只有李三少。 毕竟,在楼少帅花钱这件事上,李谨言有绝对的发言权。 钱伯喜等四名师长都拿着望远镜,看着仿佛犁地一样落在俄军阵地中的炮弹,嘴里啧啧有声:“这下够老毛子喝一壶了!” 最后一枚炮弹炸响后,两枚红色的信号弹飞上蓝天,早已进入进攻位置的华夏士兵听到了熟悉的哨声,纷纷从浅壕中跃起,褐色的军装,黑色的头盔,雪亮的刺刀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沉默的进攻,几乎成为北六省独立旅的标志。即便是在欧洲战场,同盟国和协约国的大兵也会在进攻时吼上两嗓子以激励士气。 与此同时,伴随着内燃机的轰鸣,十九辆钢铁巨兽也出现在俄国守军的面前。 参加过伯力战斗的一辆坦克和三辆装甲车也被运到海参崴,编入战车营,和其余十五辆坦克和装甲车组成一个足以将敌人碾碎的战斗集群。 海参崴的俄军发出了同伯力守军一样的惊呼:“上帝,那是什么?!” 埋设在阵地前的步兵地雷被炮击大量摧毁,加上要塞中仅有的一台发电机出现故障,余下的地雷也能发挥任何作用。第一道防线中的俄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十几辆钢铁巨兽缓慢的向自己碾压过来。成百上千的华夏士兵跟随在这些装甲巨兽之后,仿佛是死神派向人间的爪牙,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轰! 在这些俄军士兵行将崩溃之时,他们身后的炮声终于响起,但这依旧没能阻止华夏军队前进的脚步。相反,这些炮火给俄国人自己惹来了麻烦。 四十架飞机组成的机群出现在天空中,他们一直在寻找俄军的炮兵阵地。炮声响起,他们终于锁定了目标。 在之前两个小时的炮击中,俄军指挥官一直没有下令还击,所有的俄军都依靠坚固的地堡和挖掘好的堑壕硬抗华夏人的炮弹,而在步兵进攻时,炮弹才从俄军阵地中飞出。 俄军指挥官做出这样的安排实属无奈,比起此刻财大气粗的北六省军队,海参崴要塞的守军穷得让人“心酸”。 华夏军队封锁了海参崴和沙俄本土的路上交通,却无力封锁海路,可要塞守军能获得的补给依旧得可怜。 沙皇军队严重缺乏武器弹药的问题已经渐渐凸显,尤其是同德国作战接连失地,撤退途中被迫舍弃大量的军用物资,让事态变得更加严峻。 步兵没有步枪和子弹,炮兵缺少火炮和炮弹,只有海军尚且可以维持。国内的兵工厂日夜加班加点,尼古拉二世大把的撒着钞票,可惜欧洲人自顾不暇,德国的无限制潜艇战也让中立国商船不敢轻易给俄国运送军火。若是商船上装载有军火,被德国潜艇击沉也没处说理去。就像挂着英国国旗的美国商船卢西塔尼亚号,即便在非划定区域被击沉,而且船上还有上百美国公民,却因为携带弹药等违禁商品,让“道理”站在了德国人一边。若非如此,美国参加一战的时间或许要整整早上两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京城 新一届国会即将在八月召开,各省议员陆续抵京。随着会议日期将近,楼大总统变得越来越忙,身兼总理和外交部长的展长青却比他还忙。至少楼大总统多数时间都只需要处理国内事务,而展部长身兼两职,国内国外都要一把抓,怎一个忙字了得。 各国公使也对此次会议十分关注,尤其是英国公使朱尔典。 在和联合政府打交道的过程中,各国外交人员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那就是现在的华夏政府很难缠。从大总统楼盛丰以下,包括副总统宋舟,监察院长司马君,外交部长展长青,华夏银行行长白宝琦,宣传部长周炳勋,等等等等,这些联合政府官员和他们认知中的华夏官员完全不同,就连驻各地领事发回的报告都在说,华夏如今的变化很大。 从北方到南方,从东北到西南,短短两年时间内,从政府民间,这个国家产生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很难理解,却又很好解释。 一个强势的政府,基于一个强大的国家。华夏民族在历史上强盛千年,现如今不过是从沉睡中渐渐苏醒,将被压弯的脊梁一点点挺直。 朱尔典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他的感触,在发回白厅的电报中都没有提及半个字。他知道,远在欧洲的大不列颠不会相信他说的话,在大部分英国人眼中,华夏依旧不够资格成为他们的对手。大英帝国不会轻易放弃在华夏的利益,可是,陷入欧战泥潭的大不列颠并没有意识到,说这句话时,他们的语气中已经少了一丝底气。 “这个国家会走多远?” 朱尔典偶尔会这样问自己,唯一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 就如早年的大不列颠,哪怕在战胜西班牙无敌舰队之后的一段时期,都不会有人相信,大英帝国的旗帜会-插--遍全世界。 敲门声打断了朱尔典的沉思,一身黑色洋服的管家给他送来飘着香气的红茶和点心。 在华夏生活了几十年,朱尔典爵士习惯了华夏的饮食,华夏的服装,华夏人打交道的方式,却依旧保留着一些英国人固有的习惯,例如下午茶。 “是红茶吗?“ “是的,祁门红茶。” “哦,”朱尔典端起茶杯,看着杯中如盛开玫瑰一般浓郁的色泽,据说楼总统一家都喜欢这种茶,“很香。” 管家微微躬身,借着低头的动作,在朱尔典的桌面上扫了一眼,“老爷可还有吩咐?” “没有了。”朱尔典摇头,“你可以下去了。” “是。” 退出书房之后,管家无声的带上房门,单臂夹着托盘,背脊挺直,大步离开,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在他离开后,朱尔典放下茶杯,叉起一块点心送进嘴里,是他喜欢的味道。 大总统府 楼大总统忙了一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楼二少。 还有四个月就满三周岁的楼二少,愈发有楼少帅当年的“风采”,连对楼大总统横眉冷对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楼大总统实在是想不通,白宝琦和展长青抱这小子,照样笑脸奉上,怎么他一接手,立刻就没了笑模样? 楼二少不给他笑脸,偏偏楼大总统信邪,喜欢迎难而上。父子俩相处时,最常出现的画面就是,面对面,大总统蹙眉,楼二少冷脸。 楼大总统走进房间时,楼夫人正坐在沙发上翻着一张报纸,这份趣闻报专登民间故事和市井趣谈,并单有一版专门介绍国内的戏曲大家,电影演员,以及各地的剧场剧院。 这是文老板报社旗下的一份新报,刚刚发行三个月时间,销量却节节攀升,从每周一期改为每周两期,最后又增加了一期特刊,每期加印,仍供不应求。 李谨言曾建议文老板将报纸改成杂志,文老板却罕见的摇了头,一旦改成杂志,成本就要提高,报纸的价格要比杂志便宜许多,受众也更广,暂时还是以发行报纸更为妥当。报社里的编辑也同意文老板的意见。李谨言听过文老板和编辑的话,也觉得自己有些想当然,外行指挥内行果真要不得。 “夫人也喜欢看这份报?” “是啊。”楼夫人放下报纸,笑着说道:“这报纸有趣,别说我,连大嫂都喜欢看。前几天还和我说,是不是能和言儿商量一下,从一周三期改成一天一期,这上面的故事,她说给大哥听,大哥也觉得不错。” “和咱们儿媳妇说了?” “还没有。”楼夫人摇摇头,起身接过楼大总统脱下的外衣交给丫头,又让丫头送上热毛巾,七月的京城算不上热,但楼大总统脸上还是出了不少汗。 “逍儿在和俄国人打仗,言儿那里肯定忙,总不好为这么点小事就给孩子发电报。”楼夫人坐回到沙发上,“我想着,等八月间再带睿儿回关北一趟。” 正坐在沙发上玩九连环的楼二少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过头,胖乎乎的小脸上挂着疑问:“娘,回关北?” “是啊。”楼夫人抱起楼二少,“亲了他一口,去看你大哥和言哥,睿儿还记得大哥和言哥吗?” “记得。”楼二少一把丢开九连环,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晶亮亮的瞅着楼夫人,“娘,去看言哥!” 楼夫人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忍不住又亲了他一口,楼二少也回亲了楼夫人一口,娘俩你一口我一口,看得楼大总统眼馋无比,脑袋凑过去,“儿子哎,亲爹一口?” 楼二少一把推开楼大总统凑过来的脸,直接将头埋进了楼夫人的怀里,一脸胡渣子,也不香,亲什么亲?不亲! 小儿子万分不给面子,楼大总统却毫不在意,一把将楼二少抱过来,儿子不亲老子,那老子亲儿子总成吧? 对楼大总统如此无赖的行为,楼二少毫无办法,已经长成“小男子汉”楼山豹,哪怕被胡子扎疼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也坚决不哭! 反倒是楼夫人看着心疼,把小儿子从他老子怀里抢过来,看着楼二少微微泛红的脸颊,忍不住瞪了丈夫一样,“大总统!” 楼大总统讪讪的干笑一声,再看趴在楼夫人怀里求安慰的小儿子,哪里还有要掉金豆子的模样? 得,这一个两个的,都一样! 楼夫人一边安抚小儿子,一边询问楼大总统:“大总统,逍儿这几天传回消息没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 姜瑜林听完李谨言的计划,半天没回过神来。 “言少,我没听错的话,你说要走-私-军-火?” “姜部长没听错。”李谨言笑眯眯的说道,随即摇摇手指,“不过我要纠正一点,虽说是走-私,但主要是为了帮助广大东南亚同胞的民族独立解放事业。” 姜瑜林:“……” “后勤仓库里应该还有不少老套筒和汉阳造吧?” “对,”姜瑜林点头,“也有一些大总统早年从外国人手里买的,如今都汰换下来,保养都还算不错。” “那就好。咱们现在有兵工厂,新兵训练也用不上这些,与其放在仓库里占地方,不如卖出去,还能收回些成本。”李谨言继续说道:“少帅和大总统都知道这件事,姜部长也不同担心中途会出岔子,沿途的关系都差不多打点好了,只要分批把这些步枪子弹都装箱,对了,样子弄得好看点。” 姜瑜林:“……” 那些老套筒汉阳造膛线都快磨平了,进口货也是几十年前的东西,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这你就想差了。”李谨言摆手,“要知道,咱们看不上眼的,在旁人眼里说不定是好东西。”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华夏的军工产业几乎在军阀混战中毁坏殆尽,仅存的两三家兵工厂也生产力锐减,到了日本侵华,华夏的很多军人还拿着汉阳造老套筒和扛着三八大盖,支着歪把子机枪的日军对抗。 饶是如此,这些华夏军队也没有后退一步。他们守卫的是自己的国家,唯有死战一途! 如今有了李谨言这只蝴蝶,不说清末留下的四大兵工厂,包括北六省,南六省,山西,河南等地都发展起了较为先进的军工产业。 历史在这里拐了个弯,南北对峙依旧有,军阀割据同样出现,但华夏民族的那口元气却实打实的保住了。 只是短短三年时间,华夏发生的变化就足以让人侧目。欧洲在打仗,美国远不如两次世界大战后强大,如今的常备陆军也不过十万。日本还靠英国的借款活着,有强大的海军舰队又能如何?没有燃料,没有军费,开不出军港的军舰,和一堆废铁又有什么差别? 华夏已经睁开双眼,当这个东方巨人彻底从沉睡中苏醒,没人能再阻挡华夏的崛起的脚步,谁都不行! 哪怕用上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哪怕那个时候他们这一代人已经死了,可他们留给子孙后代的却不会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而是繁荣,富强,可以对任何国家说不,可以让自己的国民在全世界昂首挺胸,感到自豪的国家! 李谨言将话说得明白,姜瑜林也不是没脑子的,往缅甸越南那边走-私-军-火,最终的目的恐怕不是赚钱,而是去踹英国佬和法国佬的屁股。 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好处,猜透了,彼此心知肚明,不会明摆着说出来,事情却能做得相当漂亮。 “言少放心,只要沿途的关系打点好,我这边绝对没有问题。” “恩。”李谨言点点头,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封放到桌子上,推到姜瑜林的面前,信封里是两张汇票,加起来一共三千五百大洋。 “言少,这是?” “那批军火就当是我私人买下的,还有一份合同,等到事情安排好,咱们也签了。这些钱里,五百大洋是给姜部长和军需部弟兄们的辛苦费,不多,别嫌弃,” 这也是李谨言早就考虑好的,既然不想让那些洋人抓住把柄,就干脆做得更绝一点,他以私人名义买下这批军火再对外销售,一旦英国佬和法国佬找上门,完全可以把这事都揽到他的身上,当做他的个人行为。 只要咬死了,楼家和北六省,包括参与到这件事里的各省督帅也完全能够脱身。不管他们是念楼家的情还是记他李谨言的好,事情都不算亏。 大不了就是名声差一些,会被某些人再扣一顶奸商的帽子。李谨言不在乎,无奸不商,他身上的脏水还少吗?不差这一盆。再说了,有楼少帅在,这盆脏水就算泼过来,他也不会怎么样。 “这个,少帅知道吗?” 姜瑜林看着信封,迟疑了一下,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楼大总统去了京城,现在北六省是楼少帅当家,凡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到,楼少帅和李谨言的关系到底如何。将仓库里的军火卖出去,又是经过楼少帅同意的,里外里都是自家的东西,李谨言却要用钱买,还要签合同? “姜部长不用想那么多,总之,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话说到这个份上,证明李谨言不想再被追究这么做的目的,姜瑜林也不好再问。 “我听说姜公子下个月就要从中学毕业,却不愿意考军校从军?” “是有这回事。”李谨言知道这件事,姜瑜林并不奇怪。他家三个儿子,从老大到老三,就没一个愿意子承父业的,步兵不愿意,海军没那本事,空军……他们老姜家祖孙三代都晕高,更是想都别想。 老大如今在政府里做事,虽说官位不高,也算是做得有模有样,老二在学校里教书当先生,也算出息,只有这个老幺,文不成武不就,只对打算盘感兴趣,可他的儿子他自己知道,真让他这个小儿子出门做生意,十成十赔钱的主,不是说他算账不精,而是他压根不是做生意的料。 按照老一辈的人说法,那就是八辈做不成掌柜,只能给人做账房。 好一点的厂子都愿意雇有经验的,差一点的他那儿子又不乐意去,他骂小儿子眼高手低,那小子却压根不当一回事。到后来,他头发都白了十几根。 “听说姜公子在算账很有一手,正巧楼氏商业集团财务部有个职位空缺,不知贵公子是否肯屈就?” 天上掉馅饼,还都是肉馅的,会不会就是这种感觉? 姜瑜林首先考虑的不是李谨言这么做有什么目的,而是他那个闹心的儿子总算是有着落了。 楼氏商业集团,挂着楼家的名,实际却是李谨言在操控,旗下工厂哪一家不是日进斗金?多少人抢破头想要在里面谋个职位,连楼家的几个女婿到关北办厂,也或多或少都借了李谨言的光。如今李谨言亲自开口,姜瑜林要是再七想八想,想东想西的,那就是脑袋被石头砸了! 况且,李谨言就算另有目的,也无非是为楼家收拢人心,姜瑜林知道这是个“套”,却也是心甘情愿往里面伸脚,旁人想踩套可还踩不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5年7月25日,沙皇俄国正式照会华夏联合政府,同意就伯力及海参崴等地归属进行正式谈判。 驻华全权公使库达摄夫接到圣彼得堡发来的电报时,感到十分诧异,他原以为沙皇的决心不会下得这么快,毕竟,就谈判与否的问题,国家杜马和宫廷大臣内部分成了鲜明的两派,一派坚持绝不向华夏政府妥协,伟大的沙皇俄国怎么能任由一群黄皮猴子爬到头顶?!另一派却认为目前谈判是最好的办法,俄**队在欧洲战场上节节败退,目前最严峻的问题就是欧洲方面受到的威胁,相比起地处偏远的符拉迪沃斯托克等地,俄国更应该集中兵力对付德国人。 “华夏人的胃口不会比德国人更大。”主张谈判的一派认为,俄国必须聚集起全部力量阻挡来自欧洲方面的进攻,比起一个远东的入海口和几座小城,欧洲才是俄罗斯的根本,“而且我们需要华夏的药品,也需要华夏的武器。至于失去的土地,可以在欧洲战争结束后再想办法夺回来!” 主和派的言论并非无的放矢,主战派却坚持认为不能如此轻易向华夏低头。 华夏人的野心绝对不会比德国人更小,更重要的一点是,华夏的国土面积,华夏的人口,都比德国要多得多!俄国人可以在短时间武装起几十万甚至是上百万的军队,德国人不行,华夏人却可以! “华夏已经变了,如果用之前的眼光看待这个国家,会做下错误的决断。” 俄国外交大臣沙查诺夫可以说是冬宫中最了解华夏的人,尤其是现在的华夏。沙皇和大多数人对前任驻华大使库朋斯齐十分不满,沙查诺夫却对他另眼相看,在他回到圣彼得堡后,特地邀请他到自己家中做客。 他们一起吃了晚餐,隔日又一起去打猎。库朋斯齐口中的华夏,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腐朽的帝国,而是充满了生机,仿佛终于从长久的沉睡中苏醒过来一般。 现在的华夏,让他感到恐惧。 沙查诺夫试图向沙皇阐述华夏和以往的不同,但尼古拉二世听不进去,更糟糕的是,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在危言耸听。哪怕俄**队一次又一次战败,他们依旧不愿意相信俄国正在变得衰弱,而华夏却越来越强盛。 日本人找上门的目的,沙查诺夫相当清楚,明知道日本人没安好心,却不得不慎重考虑对方提出的建议。 可是,沙查诺夫同样老谋深算,他不只看到了自己国家的虚弱,同样清楚知道日本的外强中干。有强大的舰队又如何?没有军费,没有燃料,一切都不过是空口白话。 在和日本公使谈过之后,沙查诺夫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和想法全部告知了沙皇,沙皇并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将沙查诺夫的话对皇后亚历山德拉全盘托出,这个德国女人已经让很多人不满,可沙皇宠爱她,她和她的宠臣,那个可耻的僧人,不遗余力的玩弄权势,从来不会考虑这将给俄国带来多么大的损失。皇后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大臣们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沙查诺夫很沮丧,甚至感到一丝绝望。 彼得大帝与叶卡捷琳娜大帝时代,俄罗斯是多么的荣耀。 可如今…… 主战派和主和派仍在争执不休,尼古拉二世眉头深锁,可以清楚看到他的迟疑与犹豫不定。看着眼前的一切,沙查诺夫深深的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皇太后帮助沙皇下定了同华夏谈判的决心,这一次,皇后亚历山德拉竟然没有故意再同皇太后唱反调,这其中,拉斯普京功不可没。至于拉斯普京为何要向皇后进言,只因一向和他不对盘的德米特里大公,是顽固的主战派。 促使尼古拉二世下决定的还有德国的威胁,在打死并俘虏了几十万俄**队之后,他们终于逼近了华沙。 华夏政府对俄国如此快的做出决定也颇为诧异,不过这样也好,俄国人愿意谈,证明他们已经做好了放弃海参崴和伯力等地的准备,主要负责这次谈判的展长青展部长,思量着是不是该把条件定得再“苛刻”一点?毕竟北极熊伸出爪子给你砍,不下狠刀子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坐在一旁的外交部次长看过经展部长“润色”后的谈判条件,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不只是砍爪子,十成十是想连腿一起扯下来吧?可以想象,谈判桌上的俄国人,脸色会是多么的精彩。 不过,相当值得期待。 部长和次长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笑声让送茶进来的科员产生一种错觉,眼前不是他的两个上司,而是两只正计划去偷鸡的狐狸,还是成了精的狐狸。 华夏与俄国即将举行正式谈判的消息传出后,北六省的军队也进行了换防。 杜豫章的第二师开进伯力,杜澜的第十师进入海参崴,双城子则驻扎有重组第九师的一个团。目前的驻军数量是为预防俄国人的反扑,虽然可能性不大,却也不能大意,有备无患。 之前参与战斗的四个师陆续开拔,返回驻地进行整补。北六省早已建立预备役制度,加上从军校毕业的学员,几个师的缺额将很快得到补充。 承担主攻任务的独立旅损失比其他几个师都大,也是第一个从海参崴开拔的。当载有独立旅官兵的火车开进关北火车站时,站台上早已挤满了接站的人群。 有军政府官员,有拉着横幅的学生和进步青年,也有带着慰问品的乡绅,还有不少“严阵以待”的记者,都等待拍下这支威武之师的英姿。 李谨言站在人群中,脑子里仍记挂着楼少帅那两封用词一样,含义却截然不同的电报。 悠长的汽笛声响起,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车门打开,一身戎装的楼少帅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人群的欢呼声愈发高亢。 看到从车上走下来的那个身影,李谨言的脑袋也是一空,直到楼少帅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低沉的声音敲击着他的耳膜,他才恍然回神。 “我回来了。” 火车车厢的门陆续打开,独立旅的官兵陆续走下车,先是扛着各式武器,身上仿佛还带着硝烟味的大兵,随后是或被搀扶,或被担架抬着的伤兵。 看到伤兵的那一刻,欢呼声乍然一停,在伤兵之后,则是一个个由士兵捧着的四方形木盒,每个盒子里都装有战死士兵的遗物,盒身上刻着他们的名字和军衔。 他们留在了战死的地方,和战友躺在一起,继续守护着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捍卫的国土。士兵们步伐整齐,神色庄重,良久的沉默之后,欢呼声再没有响起,在场的人几乎都红了眼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5年8月5日,华夏与俄国就黑龙江及乌苏里江流域边界划分进行正式谈判。 谈判地点选在海兰泡,即俄国人口中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在被北六省军队夺回后,海兰泡逐渐发展成为华夏与俄国边境一座商贸集镇,大量的俄国商人涌入这里,用皮毛和黄金换取各种战争期间急需的物资,面粉,罐头,价格低廉的糖果以及所有能吃的东西,还有香烟和烈酒。 北六省出产的二锅头,烧刀子,都是这里的抢手货。 战争期间,俄国贵族们依旧不愁吃穿,夜夜笙歌,除了为军队接连战败失去大量土地抱怨上几句,生活并没受到多大影响。俄国平民的生活却愈发困苦,大量的青壮年被拉上战场,失去了主要劳动力,很多妇女不得不替代男人的工作,做最脏最累的活,若是她们不干,一家人就都要饿肚子。可这仍无法缓解越来越糟糕的情况,土地变得荒芜,工厂大量的停工,只有兵工厂还继续维持着生产,因为军队需要武器! 沙皇政府的财政也出了状况,财政大臣每天都在愁眉苦脸,从战争开始到现在,为了支撑战争开支,沙皇政府借内债,借外债,凡是能借的都借了,可架不住军队不给力,除了战争最开始打败过奥匈帝国的军队,北极熊就再没获得任何具有实际意义的胜利! 庞大的军费开支,加上在前线大量损失的战争物资,足以把财政大臣逼疯。 沙皇尼古拉二世是欧洲最富有的君主,但他的黄金却放在银行和私人的库房里,财政大臣也不可能对沙皇说:”陛下,请把您的私房拿出来吧。“ 至今为止,俄国已经欠下英国和法国一屁-股债,连美国都没少借钱,若是沙皇不肯拿出私人财产,想要继续维持军费开支,唯一的办法就是大量发行纸币。 这样做的话,百分之百的可能会引起国内通货膨胀,让早就糟糕透顶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 财政大臣皱紧眉头,决定将这件事递交沙皇,到底如何选择,就请沙皇来做决断吧。 在沙皇尼古拉二世为财政大臣所报告的俄国经济状况烦恼时,华夏和俄国的谈判代表已经坐到了谈判桌上。俄国谈判人员里有一些熟面孔,其中就有满洲里谈判时,差点和楼少帅拔剑相向的那个武官,如今,他的军职升到了中校。 华夏谈判代表以外交部部长展长青为首,被楼大总统一封电令召来的楼少帅坐在他的身后。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华夏国家银行总办白宝琦竟然也坐在谈判桌旁。 关于“领土纠纷”的谈判,国家银行的总办出现未免有些奇怪,可他就是来了,据说还是主动向楼大总统提出,要求加入到谈判代表团中。 俄国驻华公使库达摄夫同展长青打过多次交道,对他十分忌惮。在谈判开始前,库达摄夫同俄国谈判人员交换了意见,慎重提醒他们,和华夏人谈判时必须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楼少帅的出现更是让俄国人焦躁。本就处于劣势一方,结果这个杀神又出现了……凡是有楼逍出现的地方,俄国人次次损失惨重,就没占过一点便宜! 古有瑞兽镇宅,今有少帅压桌。 和楼少帅对上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不服气? 那就揍到你服气为止。 谈判在上午九点三十分正式开始,双方人员都没有多费唇舌,直接进入了正题。 伯力,双城子,海参崴重归华夏,无可争议,有争议也没法提,毕竟,这些地方也是俄国人从华夏抢走的。俄国也没在这三地的问题上多做争执,他们关注的是伯力通往海参崴的那段铁路,以及被华夏人“俘虏”的三艘巡洋舰。 土地可以不要,但是铁路的运营权不能白给,要不回来也要让华夏人出点血。 三艘巡洋舰,其中有一艘可是重巡洋舰!由于战争爆发,俄国的造船计划被迫搁浅,每一艘战舰对俄国都很重要。沙皇严令谈判代表必须要回这三艘战舰,可参与谈判的俄国人都清楚,这恐怕不比把符拉迪沃斯托克等地要回来容易多少。 明知困难,也要迎难而上。 当俄国人硬着头皮提出,要求华夏花钱赎买铁路运营权和无条件归还三艘巡洋舰时,华夏谈判代表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微妙。难道这些俄国人以为他们是清政府,在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不只不穷追猛打,反而给对方反咬一口的机会? “贵方的要求,我方无法答应。”谈判桌上的展长青始终维持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但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往俄国人的脸上扇巴掌:“首先,既然土地归属华夏,上面的一切,包括建筑,铁路,也将归属我国。其次,三艘巡洋舰是华夏军队的战利品,贵方要求我方无条件归还,根本不可能。而且,这三艘巡洋舰为何会成为我方的战利品,我想阁下也略知一二?” 展长青的一番话相当于对着光头骂秃子,揭开俄国人的伤疤,又在上面撒了一层盐,可谓是相当嚣张。但他有嚣张的底气,楼少帅就在一旁“镇桌”,要是俄国人不服气,大可再来一场拔剑相对的好戏,反正现在的华夏不怕打仗,来海兰泡谈判前,楼大总统亲口告诉他,三个马大胡子最近闲得身上长草,很想到外边遛遛马。 至于这外边是哪边,遛马是怎么个遛法,可以参照之前一路抢过蒙步,追着外蒙骑兵跑进西伯利亚那一趟。 三个马大胡子和下边的大小胡子如今的“觉悟”很高,做马匪胡子也要有水准,祸害自己人不算本事,能抢出国境那才是真英雄!或许在后世人看来,他们的这种思维和行为都很不可思议,但结合实际情况来看,这才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欧洲哪个列强发家不是伴随着血淋淋的侵略和劫掠?在旁人眼里彬彬有礼的英国贵族,十个里至少有七八个祖上曾做过海盗,没少祸害西班牙商船,尽管后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天花带进美洲,故意传染给印第安人,言而无信,灭亡了印加帝国的强盗,会是什么好人? 强大的大英帝国海军,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群海上强盗的后代。 华夏的海军也曾强大过,明初三宝太监七下西洋,欧洲商人进入华夏海域也要知趣的“拜码头”,敢充大瓣蒜?板子直接拍你身上! 后世一旦提起明朝,除了太监就是锦衣卫,提起辫子奴才们倒是一个劲的歌功颂德。怎么就没人看到,即便明朝有这样那样的弊病,可比起大明人的铮铮傲骨,那些奴化了华夏近三百年,让华夏在百年间就落后于整个世界的什么大帝,什么老佛爷,才是真正的历史罪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八月二十一日,楼夫人一行人抵达关北。 这次二姨太留在了京城,四姨太和五姨太与楼夫人同行。五姨太是去看楼六小姐,四姨太则从关北转道去热河探望楼五小姐。上个月,楼五小姐给四姨太传了消息,说是姑爷好像在外头有了人,不像是姨太太,倒像是另一房太太。 四姨太当即脸色就变了,不管怎么说,戴建声要是真敢这么做,就是打了楼家的脸! 楼五小姐的性子,可说是除了楼二小姐,再没哪个楼家小姐比得上,连楼六也不行。嫁进戴家的这些年,孝顺公婆,敬爱丈夫,慈爱子女,戴家上上下下就没人不夸她的。戴建声身边也没见有什么丫头,更没一房姨太太。没承想夫妻多年,竟然会闹出这样的事。 四姨太是个要强的人,可接到楼五小姐的信后,却在楼夫人面前哭得像个泪人,”夫人,要是姑爷真想往家里纳个姨太太,依五姑娘的性子也不会硬拦他,这么不清不楚的,外头还传出什么两头大的话来,让五姑娘的脸往哪里摆?岂不是掉楼家的面子吗?” 听了四姨太的哭诉,楼夫人的脸色也不太好,可她不信戴建声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否则戴国饶第一个饶不了他! 热河省长戴国饶和他本家兄弟第十师师长戴晓忠,都是跟着楼大总统起家的,就算比不得钱伯喜和杜豫章,也绝不会对楼家生二心。 这样掉楼家脸面的事,戴国饶会眼睁睁的看着? 但空穴不来风,楼五也不会在这样的事上乱说,楼夫人只能先安抚了四姨太太,带着她一起回关北,然后让贴身的丫头跟着她一起去趟热河,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证明是误会一场当然好,真有其事的话……楼夫人放下茶杯,那这事就没得善了。 老臣的心不能寒,当初处置第九师的事时,戴国饶也立了大功,但这一码归一码,不能因此就让楼家的姑娘受委屈却没人给出头! 李谨言并不知道楼五的事,实际上,若是楼五不写这封信,消息根本就传不出热河。若是不是戴建声做得过分了,她也不会把事情捅到楼夫人跟前,一夜夫妻百日恩不假,可她到底是楼家的姑娘,没有被这么打脸的道理! 至于公公和婆婆,楼五虽然是跟着四姨太长大的,可该学的却一点没落下。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就算媳妇再好,也是儿子最亲。到头来,恐怕外头那个女人还是能如愿。她要是真让这两个称心如意了,她就不姓楼! 楼夫人一行乘坐的专列是在午后抵达的,不巧正赶上下雨,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面,溅起一片片的水花。 “娘。” 李谨言亲自打着伞迎上前,看到李谨言被雨水溅湿的长衫下摆,楼夫人蹙了一下眉头:“你这孩子,怎么不去车里等?雨这么大着凉怎么办?” “没事,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李谨言笑着说道:“也凉快。” “还凉快!” 坐上车,楼夫人就掐了李谨言的脸一下。 李谨言也不敢躲,只得咧嘴苦笑,其实楼夫人的手劲很轻,不疼,可他脸皮薄,掐一下还是有些泛红。 “言哥。”从下了火车之后一直没出声的楼二少突然叫了李谨言一声,“言哥,抱!” “睿儿还记得言哥?”李谨言把楼二少从楼夫人的怀里抱过来,上次见面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没想到这小豹子还记得他,额头顶了一下楼二少的脑门,“想言哥吗?” “想。”楼二少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水灵灵的,伸出两条藕节似的胳膊搂住李谨言的脖子,直接贴脸,“想言哥。” 李谨言顿时乐了,这么个白胖软乎的可爱生物,搂在怀里,谁能不喜欢? 楼夫人看得有趣,“也不知道这小子随了谁。对了,逍儿呢?我来之前听大总统说,他不在关北?” “恩。”李谨言扶着楼二少的背,“少帅在伯力。” “伯力?” “之前和俄国人签的条约里,很多划给咱们的地方都还在俄国人手里,不尽快拿回来怕老毛子赖账。” “哦。”楼夫人点点头,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后便没再问,反而和李谨言提起了趣谈报和关北电影公司的事。 车子开到大帅府前,雨已经停了,走下车,一股雨后潮湿却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谨言把楼二少放下,由他抓着衣摆,带着他在青石路上走,特意放慢了脚步,让楼二少很轻易的就能跟上。 楼夫人走在一旁,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没消失过,五姨太凑趣道:“夫人,这可真是亲兄弟一样。“ “可不就是兄弟吗?”楼夫人笑道:“等到睿儿再长大点,我送他来关北,让他们兄弟好好亲近亲近。” “夫人说的是。” 一行人刚走进客厅,就被趴在沙发上的一只半大豹子吓了一跳。 五姨太太和丫头婆子脸色发白,楼夫人转头看了李谨言一眼,楼二少却是满脸好奇,若不是李谨言拉住他,恐怕就要扑上去了。 “这只豹子是少帅抓的。”李谨言示意抱起楼二少,“一直都在后花园的,不知道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哪怕怀里的楼二少好奇得直抻脖子,李谨言还是不敢让他靠得太近,只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就算是从小养大的,看起来无害,那也到底是头豹子。 豹子被牵走前,还特地走到李谨言身边蹭了蹭他,李谨言忙把楼二少举高,开玩笑,如果不是他动作够快,小胖爪子已经抓到豹子耳朵上了。 看管后花园的人额头直冒冷汗,怎么就让这祖宗跑出来了?他明明记得笼子关得好好的……一定要好好查! 虚惊一场,丫头去安置行李,管家让人送上热茶和点心,娘几个说了一会话,楼夫人和五姨太就回房休息去了,倒是楼二少精神得很,又一直粘着李谨言,楼夫人干脆让李谨言看着他,“要是累了就找个东西给他玩,这小子最喜欢玩九连环。” “我知道了,娘。” 等到楼夫人转身上楼,李谨言抱起楼二少就回了自己房间的。 接到楼夫人发来的电报,他就知道楼二少也会一起跟来,积木,跳棋,还有仿照北六省大兵模样做的玩具,全都提前预备好了。 剧院里二夫人说的那番话李谨言一直没忘,反正他也挺喜欢这个胖娃娃的,若是真有一天会让他来养……那就养吧,当养儿子也就是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李谨言离开了审讯室,哑叔既然说交给他,自然会有办法让这个人开口。 只凭着赵家给俄国人做事这一点,李谨言就不打算留着赵亢风。但赵家自赵亢风的父辈起便游走于察哈尔,蒙古和俄罗斯等地,结下的关系网不容小觑。他必须弄明白,北六省内有多少赵家埋下的“钉子”。 这些钉子早晚有一天会长成毒瘤,必须拔除!越早越好! 至于赵家在俄罗斯和蒙古的关系网,能得到当然好,得不到,李谨言也不在乎,哲布尊丹巴如今在京城“荣养”,蒙古王公也投诚的投诚,被抓的被抓,被杀的被杀,没人能掀起多大的浪花。至于俄罗斯,这个老大帝国,还有不到两年时间就要土崩瓦解,新生的政权要经历相当长的一段混乱时期,这样的局势下,赵家的关系网未必能起多大的作用。 何况有楼少帅在,一力降十会,不服气完全可以比比谁的拳头硬,谁怕谁啊。 “言少,这里是关押马尔科夫的囚室。” 几人停在走廊尽头的一间牢房门前,这间牢房也算是情报里“有名”的地方,关押过不少间谍,其中就有川口兄妹和邢五,连俄罗斯前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米哈洛夫都曾到此一游,如今,马尔科夫或者该说马克西米连又成了这里的住户,等到他“功成身退”,也不知道谁会有幸搬进去。 萧有德拉开门上的气窗挡板,室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马尔科夫单膝支起,靠坐在墙边,衬衫皱得像咸菜干一样,脸上满是胡渣,头发乱糟糟的一团,脸上身上却没什么血迹,应该没受什么皮外伤。 “给他用了乔乐山和丁肇的药?” “是,”豹子答道:“还是在车站弄倒他时用的,带回来之后根本没用什么刑,就全都招了。” “是吗?” 李谨言不置可否,自从知道这个马尔科夫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这个人知道的肯定比他说出来的要多得多。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有什么国家和民族的观念,对他来说,真金白银或许比上帝都重要。 这是个贪婪狡诈的亡命之徒。 从取得的供词来看,他很擅长伪装,在华夏,他的外貌太显眼,而在欧洲,只要些许改变,就能很好的掩藏他的面容。就连他的雇主恐怕都不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这让他成功的躲过一次又一次的追捕。 或许,他们可以利用这点……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李谨言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退后一步,示意萧有德和豹子都靠近些,对两人说道:“这个马尔科夫很狡猾,从他嘴里问出来的东西肯定不及他知道的十分之一。豹子,一会你去乔乐山的实验室,把他和丁肇都请来,让他们和这个马尔科夫好好‘谈谈’,还有,上次和你一起去车站的那个大卫,你觉得怎么样?” “说话办事还算过得去,要是有人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这样就够了。 反正他要的又不是一个真正的间谍,只是一个能用各种情报,把欧洲搅合得更乱的搅屎棍而已。例如在索姆河战役前,向德军透露一下关于英军“水柜”的消息。这可比他之前针对几个骗子的安排“实用性”更高。 就算不小心被抓了,全盘招供,对方会不会相信他的“实话”还是两说。 有的时候,真话比假话更难取信于人。 离开情报局后,李谨言马不停蹄的去见了后勤部部长姜瑜林,云南督帅龙逸亭传来消息,和“那边”的第一笔军火生意已经谈妥,两百杆步枪,每杆配五十发子弹,每杆步枪二十五到三十块大洋,子弹每千颗九十大洋。 步枪多是从北六省军队中汰换下来的汉阳造,还有部分从日本军队手中缴获的村田步枪。早期的十三年式在日本国内批发价格不过每杆四到五块大洋,如今转手价格就翻了几倍,可见只要找对下家,军火生意绝对是暴-利。 姜瑜林这些天一直组织后勤部的人在仓库里忙活,按照李谨言说的,不管实际性能怎么样,卖出去的东西样子总要好看些。 “言少,五十杆老套筒,五十杆汉阳造,一百杆村田,都在这里了。”姜瑜林带着李谨言走到一只还没封上盖的木箱前,“试用过,大致都没问题,就是一点,日本枪和汉阳造老套筒的口径不一样,倒腾子弹费了不少事。” 李谨言望着木箱里擦过枪油,看起来有七八成新的步枪,就好像看到一个个长着翅膀的金元宝,正颤悠悠的朝他飞过来…… “言少?” “啊,没事!” 思绪被打断,李谨言讪笑两声,暗地里捏了自己一把,还真是掉钱眼里去了。 不过一边赚钱,一边给英国佬和法国佬的后院点火,他怎么感觉就那么爽呢? 这批-枪-支-弹-药检查无误之后,隔日便装上了火车。虽说修路运动已经轰轰烈烈的开展了一年多近两年时间,但碍于华夏国内现今的工业水平和地势情况,想要构建贯通全国的交通网,还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负责押运的兵哥们也只能有火车坐火车,没火车坐马车。 好在沿途各省都事先打点好了,一路都没出什么额外状况。 随同这批步枪一起装上火车的还有一百支冲锋枪,这是送给四川督帅刘抚仙和云南督帅龙逸亭的好处费。贵州的唐廷山和广西的唐广仁两位收到的则是实打实的两箱大洋。 送礼前,李谨言特地给楼少帅发过电报,确认没问题后,才把人把礼派出去。国人送礼也讲究学问,只有送到点子上才能事半功倍,要是碰上不会办事的,就像拍马屁拍到了老虎屁股上,不得好不说,还会得罪人。 火车一路从东北驶向西南,过境山西和陕西两省时,阎淮玉和马庆祥还特地派了一支队伍随同护送。兵哥也没拒绝,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香烟和罐头,“弟兄们分一分,就当是一点心意。” 对北六省的大兵来说,这些都是他们平常的配给,送出去体面,也花不了多少钱。对两省的兵哥来说,北六省出产的罐头和香烟可都是好东西,虽说现在上峰不怎么克扣军饷了,可他们大多数还要养家,又不比北六省军队有各项补贴,自然舍不得花这些钱。 如今东西送到面前,也没人矫情,收下之后拍着北六省兵哥的肩膀,“以后再到咱们这地界,到哥哥家去坐坐,让你嫂子给你们做羊肉面吃!” 出了陕西,队伍就进了四川,又穿过贵州的一小片地界,才进入云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八十章 李锦画的表情很平静,在得知赵亢风的真实身份后,她神色间也没产生太大的变化,只是轻轻的捏着手绢,端正的坐着,对襟大袄的宽袖在身侧铺开,像是一只被雨水打落的蝶。 “堂哥,”终于,她出声了,“他活不了了,是吗?” 看着这样的李锦画,李谨言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忍,可赵家父子两代都为俄国人做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是能放过他们的理由。否则,因他们而死的亡魂该如何安息? “锦画,我不想骗你。以他的所作所为,就算我不杀他,少帅和大总统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他。” 李锦画轻轻应了一声,右手缓缓抚过腹部,“堂哥,前天我晕倒了,家里请了大夫……” 听到李锦画的这番话,李谨言的眉头蹙了起来。 “赵家几代单传,他没有叔伯,也没有兄弟。唯一的老父如今也卧病在床。”李锦画缓缓抬起头,目光看向李谨言,双眼终于闪过了一丝波澜。 李谨言有些猜不透李锦画的意思,她是要为赵亢风求情? “堂哥,我不是要为他求情,”李锦画拧紧了手帕,“他没了,我的孩子就是赵家唯一的血脉。我只想最后见他一面。” “锦画,”李谨言双手交握,声音和缓,“不管怎么样,我都能保证你今后衣食无忧,生活无虞。你可以有新的家庭,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在来之前,我去见过老太太。”李锦画笑了,“老太太和堂哥说了一样的话,可我不愿意。” “为什么?” “说我死心眼也好,怎样也罢,嫁进赵家的这段时间,是我从出生到现在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日子。”李锦画虽然在笑,眼角却带上了眼泪,“他骗我也好,利用我也罢,但他对我的好,我都记着。他做了不好的事,我不为他求情,我唯一的能做的,就只是这样。” 说着,李锦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泪已经消失无踪,“这门亲事是我自己选的,有什么样的后果也只能我自己担着。” 李谨言还想劝李锦画几句,可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劝她吗?怎么劝?这个小姑娘说出的话和表现出来的态度,都让他感到有些无力。 “锦画,你真的考虑好了?” “恩,我仔细想过的。”李锦画点头,再一次笑了,“这么做也是为了我的孩子。” 她已经考虑好了,在老太太的佛堂里,她就都想清楚了。 唯一仅存的那一丝侥幸,也在得知赵亢风的真实身份后散去了,她不能为他求情,她没念过书,却也知道什么是民族大义,什么是国之大节,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赵亢风是对她好,可他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大错特错。 她可以不计较他骗她,利用她,因为他对她是真好,但其他人呢?就像堂哥说的,堂哥放过他,楼家也不会放过他。 她是个妻子,却也即将是个母亲。她的孩子,不能有这样一个父亲。 最终,李谨言答应让李锦画和赵亢风见上一面,亲自带她去了鼎顺茶楼。 城外的情报局总部所在是个秘密,李锦画想要见赵亢风,只能选择把他带出来。有哑叔在,李谨言也不担心中途会出现什么岔子。 等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哑叔和两个情报局的人就带着赵亢风走上二楼。不知哑叔用了什么手段,赵亢风的脸色依旧苍白,左脸颊还带着几道血痕,步态却十分沉稳,很难看出他之前受过大刑。 “锦画……”走进房间,他看到了李谨言,最先出声叫的却是李锦画。 是故意做戏?还是想博取同情?亦或是认为李锦画已经开口为他求情? 没人能猜到他此刻在想什么,就如他无法猜到,李锦画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夫君,我有了你的骨肉。”李锦画温婉的笑着,在赵亢风脸上乍然闪过一抹惊喜时,接着说道:“为了咱们的孩子,我什么都愿意做,你呢?” 赵亢风的错愕和不甘,李锦画的淡然和脆弱,全都落入旁观者的眼底。 短暂的沉默之后,赵亢风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我明白了。锦画,好好照顾自己。”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赵亢风离开了。 李锦画静静的坐了一会,直到面前的茶水凉透,才站起身,“堂哥,我该回去了。” 回李家,然后回赵家。 “我送你。” “谢谢堂哥。” 李锦画又一次笑了,就像当初赵亢风带着她返回察哈尔,意气风发的骑在马上,告诉她,要为她去草原猎狼时一样,笑得静谧,温柔,像是一幅定格在时空中的仕女画。 送李锦画回李家的路上,李谨言突然开口:“锦画,我可以送你出国,像锦书一样。” “出国?”李锦画摇摇头,“堂哥,我和二姐不一样。” “可……” “堂哥,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就得自己走。”李锦画侧过头,“当初,大老爷逼你嫁进楼家,堂哥应该比我现在的处境要难上百倍千倍吧?” “锦画,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李锦画转回了头,“其实都一样,路是人走的,日子都是人过的。何况,从今往后,整个赵家都是我们母子的,堂哥真的不用担心我会过得不好。” 车子开到李府大门前,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李锦画走下车,两步之后,回过头,对车中的李谨言笑道:“堂哥,我会好好的,真的。” 李谨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突然觉得很累,身体累,心也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开车吧。” 两天后,赵亢风染急病去世的消息传回了察哈尔,一同传去的,还有李锦画身怀有孕的消息。很快,赵家就派人来了关北城,彼时,赵亢风已经入殓,赵家人能看到的只有一具上好的樟木棺材。 棺材的四面都被钉紧,李锦画在一旁哭得伤心,赵家人哪怕觉得赵亢风的死因蹊跷也没人出声。更不会去怀疑棺材里的不是赵亢风。在来关北之前,躺在病床上的老爷就发话,这次来关北,无论少夫人说什么都要照办。 李锦画同赵家人一起回了察哈尔,她身边多了两个丫头,四个下人,赵家也没人开口询问。临走之前,她对李谨言提出了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要求,李谨言答应了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九月底,欧洲东线战场上,沙皇的军队陷入更大的困境。 在被德军攻入华沙,并在华沙成立临时政府后,沙皇的叔父尼古拉大公就被解除了前线总指挥一职,尼古拉二世亲自替代叔父的职位走上战场,本为鼓舞俄军低迷的士气,却万万没有想到,他此举非但没有扭转战场的状况,反而为俄军在东线的作战带来更大的隐患。 尼古拉二世离开圣彼得堡之前,将宫廷大权交给了他的皇后亚历山德拉,这引起了皇室成员和大臣们的极大不满。 再加上拉斯普京的肆意妄为,甚至随意任免大臣,使支持并信任他的皇后在贵族和民众间的声望一落千丈,甚至有人怀疑,说他是外国的间谍! 更糟糕的是,沙皇在前线时,经常会收到来自后方的电报,或者是皇后亚历山德拉,或者是拉斯普京本人,电报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关于战争的“预言”。 因为这些预言,沙皇的军队甚至会在很莫名奇妙的时机,莫名其妙的地点发动进攻,这不只让俄军的指挥系统紊乱,军队乱成一团,连他们的敌人都觉得俄军的指挥官脑子出了问题。俄军的指挥官的所作所为,都像是在尽一切可能输掉这场战争。 俄国在欧洲东线的战况简直是一团糟糕,就连对上奥匈帝国的军队,他们也再难取得胜利。造成这种状况的尼古拉二世也相当无奈。 “我就像穿了一条无形的裤子!” 这是沙皇尼古拉二世在一战的战场上,也是在十月革命爆发前留下的相当经典的一句话。 华夏的军事观察团不只在欧洲西线战场,也到了欧洲东线,他们发回国内的电报很清楚的写明,俄国的士兵很勇敢,但糟糕的指挥和战略物资的缺乏,让德**队几乎战无不胜。 至于奥匈帝**队和同样参与作战的部分协约**队,观察团的成员并没有多做表述,但从电报的字里行间还是能够看出,他们对协约国在东线的作战并不看好。 “不换一名指挥官,俄军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遗憾的是,只有尼古拉二世才能换掉他自己。” 这些电报每隔三到四天就会发回国内,同样会在第一时间放到楼少帅的案头。 自从楼少帅暂时搁置进攻库页岛的计划,返回关北之后,李谨言的神经总算不再如前段时间那么紧绷。一个紧接一个的麻烦转眼间烟消云散,某些让他心烦的声音也渐渐销声匿迹。 在书房里整理文件,已经成了李谨言难得的休闲时间。 纵观整个一战,一九一五年算是相对“平静”的一年。在这一年中,欧洲战场总体处于僵持状态,交战双方都在积蓄力量,都在等待着下一年的到来。德国计划来来年的攻势里,让对手的血流干,英法也同样计划着在一九一六年让德国好看。 陆地上如此,天空中,驾驶改装后飞机的德国空军已经逐渐占领了优势,协约国的飞行员很少再单独执行侦查人任务。否则,一旦遇上德国空军,他们几乎难逃厄运。但这只是暂时,很快,英法也将针对性的改进他们的飞机,天空中的新一轮厮杀,很快即将开始。 欧洲现在的战况如何,李谨言并不怎么关心,毕竟这场战斗还有持续两年,他所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少帅,那个假马尔科夫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李谨言放下整理好的电报,单手支在办公桌上,“要是觉得可行,我打算尽快让他去英国。” “你决定就好。” “……”这算是信任他还是放羊吃草? “我信你。”楼少帅从文件中抬起头,手背擦过李谨言的脸颊,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唇角。 李谨言以为自己眼花了, “少帅……” “恩?” “你刚才在笑?” “……” “真难得。” “……” 来送文件的季副官站在书房门前,犹豫片刻,还是把敲门的手放下了。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要不过半个小时再来?或者一个小时? 事实上,直到晚饭前,他手里的文件也没送进楼少帅的书房。 京城 楼大总统回到家,依旧是一脑门的官司,他着实想不明白,那帮议员平时个顶个的斯文人,现在却能为了一个教育部的议案争得脸红脖子粗,还有教育部部长陶成章,当着几百号人的面,差点和众议院的议长章程掐起来,他们可是多年的好友,就这么友好的? “大总统,你这是怎么了?” 楼夫人正看着楼二少玩拼图,这是从关北回京时一起带回来的,一共三套,楼二少已经完成了最简单的一套,如今正在“钻研”第二套。 “快别提了,和这帮人开会比打仗还累。”楼大总统也不讲究,一下坐到楼二少的旁边,把正玩得认真的楼二少抱起来,对着那张小脸就亲了一口,“儿子,想爹没?” 楼二少也不出声,眉头紧蹙,小胖爪子一挥,很明白的在表示,他很忙,勿扰! 楼大总统看得有趣,还想再逗他一会,楼夫人却咳嗽了一声,“大总统,别逗睿儿了,我有事和你说。” “我知道,戴家那事吧?” “是啊。”楼夫人让奶娘把楼二少带回房间,他在玩的拼图也带走,“看着点二少,别让他吃进嘴里。” “是,夫人。” 又挥退了房间里的丫头,楼夫人才接着说道:“大总统,戴国饶不是写信来了吗?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人已经处理了。”楼大总统向后一靠,“戴国饶跟了我那么多年,旧情总是是要念些的。” 不过旧情归旧情,这件事后,热河省的省长还是要换人了。把萧有德派去热河,可不只是为了处理那个俄国间谍。 “小五那边,大总统想过没有?” “怎么,她和你说了什么?” “也不是。”楼夫人笑了笑,起身走到楼大总统的身后,双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按压着,“不管怎么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事总是戴建声做下的,大总统念着戴国饶的旧情,我也念着。可五丫头总是受了委屈,也关系着咱们家的脸面。” “依夫人的意思?” “若是大总统答应,我想把五丫头接到京城来住一段时间。谨言那孩子最忌也是糟心事不少,干脆也让他来京城散散心,再过一个月就是睿儿的生辰,不如一起热闹热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5年10月9日 关北的各大新闻报纸都刊登了同一则消息,关北无线电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成立。 这家公司的成立,给关北人带来了一种新事物,无线电广播。 历史上,华夏第一家无线电公司出现在二十年代的上海,通过自建电台播送广播,上海市民买到的收音机全部是舶来品,大多是美国货。 在邹先生成功为军用无线电瘦身之后,李谨言就起了兴办无线电广播公司的念头,不过邹先生对此兴趣不大,一门心思的研究军用无线电。他的长子邹启智受到父亲的影响,对无线电同样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且和父亲不一样,他的兴趣多在民用方面。李谨言得知后,专门给邹启智拨付了一笔经费,支持他和几个有共同爱好的年轻人成立了一个研究小组,不久前,他们成功研制出了第一台收音机,也就是俗称的矿石收音机。 不需要电源,电路里只需要一个半导体原件,结构十分简单,成本也很低,只是在接受-性-能上仍次于电子管收音机。不过相比起此时采用直流电供应,耗电量极大的电子管收音机,这种矿石收音机才更符合华夏人的需要,也更容易普及。 凭李谨言现在的实力,吃独食完全没有问题,但他还是以北六省总商会会首的身份,召集商会成员,邀请有意者入股。 北六省商界众人已经有了一个共识,但凡是李谨言介绍的生意,就没有不赚钱。虽说广播这个词还很新鲜,收音机是什么,在场的大部分人也不清楚,可只要李谨言开口了,多数人都有兴趣掺上一股。 殊不见如今和李三少合作的杜老板等人,哪个不是赚得盆满盈钵?就算不赚钱,能在李谨言跟前卖个好,大家也是十分乐意。 在和北六省商家达成共识之后,李谨言联系了在南六省的廖祁庭,把创办无线电广播公司的事情告知了宋武。 南六省内有众多最早开埠的沿海城市,对于新事物的接收及包容度更大。 听完廖祁庭的介绍,宋武也对成立无线电广播公司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并有意在十一月再度前往关北,一来为联合创办公司,二来,他也很想看看,现在的关北发展成了什么样子。 10月15日,关北的各大茶楼饭馆里都坐满了人。 随着墙上的自鸣钟敲响十下,店家摆在柜台醒目位置的收音机中传出一阵悦耳的乐声,一个清亮的男声从收音机中传出,关北广播电台开始了第一次播报。 在男声之后,就是一曲耳闻能详的定军山,轰的一声,茶馆饭庄里一下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李谨言正翻看楼氏商业集团上一季度的财务报告,却明显心不在焉,不时将目光转向摆在桌子上的收音机,当收音机终于传出声响后,他立刻调大音量,虽然音质远不如后世,却还是让他听得津津有味。 没心思再工作,把财务报告往抽屉里一放,李谨言拿起收音机就奔向二楼书房,沿途遇到的丫头听到声响,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言少爷,这是什么?” “收音机。”李谨言好心情的对好奇的丫头笑了笑。丫头很不“争气”的红了脸,直到李谨言离开,还有些神思恍惚。一个年纪稍大些的丫头走过来,轻轻捏了她一下,“回神了。” 丫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拿着掸子站在客厅里发呆,回想起原因,脸更红了。 “梅姐,我……” “行了,知道,言少爷好看,新来的都要经过这么几遭。”年纪大些的丫头又捏了小丫头的脸一下,“不过看归看,可不许起什么心思,知道吗?” “哪能啊!”小丫头被说得更不好意思了,“能进大帅府干活是福分,多少人羡慕。我爹娘都说了,少帅和言少那是天上的星君托生的,可不是一般人能想的。” “你爹娘真这么说?” “是啊,”小丫头回身,一边用掸子扫过摆在墙边的花瓶,一边说道:“我家从南边过来,当时活不下去,差点把我给卖了。如今我大哥在工厂里做工,年底就要娶媳妇了。下边有个弟弟总想着当兵,上次招兵时他年龄不够,人家不要,回家还抹眼泪呢!” “真的?” “可不是……” 两个丫头一边干活,一边低声说着话,路过的管家见着了,咳嗽一声,小姑娘顿时一缩脖子,等到管家过去了,互相看看,其中一个故意模仿管家的样子,咳嗽一声,眨眨眼,另一个小手捂着嘴,笑弯了眼睛。 书房里,楼少帅正在处理公文,虽然进攻库页岛的计划暂时搁置,但他手头的事情依旧不少,朝鲜,西伯利亚,加上国内,哪一边都放松不得。 “少帅,在忙?” 李谨言敲门之后,从书房外探头朝里面看了看,楼少帅放下笔,捏了捏眉心,“进来吧。” 走进门内,房门一关,李谨言把黑色的收音机往桌子上一放,摆弄了一下,里面传出了京戏的锣鼓声,“少帅,你听这个。” 楼少帅在德国读军校时,德国的军用电报发展领先欧洲,但民用无线电广播却尚未普及。 事实上,无线电广播产生的时间,距离现在也没超过十年。 “少帅,这是咱们自己生产的,无线电台也是咱们自建的。” “哦。” “……”就这样? 李谨言正无语,支在桌子上的手腕就被楼少帅握住了。 “少帅?” 带着枪茧的指腹擦过腕子的内侧,沿着宽大的长衫袖口向上,李谨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摸向后腰,心中升起了一级警报。 季副官的敲门声“拯救”了李三少,楼夫人从京城发来电报,请李谨言月末到京城去一趟。同时还有从青岛和上海发来的电报,首批赴美的留学生即将陆续归国。 李谨言看着电报,琢磨了一会就猜到了楼夫人的用意,按照农历来算,下个月初就是楼二少的生辰。这样的话,楼少帅应该会一起回去。 “应该是为了二弟过生辰,少帅也一起去吧?” “恩。” 看着堆积在案头的文件,李谨言打算最多在京城呆三天,否则楼少帅回关北后不知道要忙多久。而且,从京城传回消息,楼夫人这段时间正忙着“料理”戴建声,李谨言有快去快回的想法,也是因为他没兴趣围观,也不想凑这个热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5年10月31日,李谨言和楼逍乘坐专列从关北前往京城。同一日,黑龙江下游河畔,由俄国彼尔姆边疆区移民建造的几个俄国村镇,再度响起了炮声。 俄国人一直以来的担心终于成真,在短暂的偃旗息鼓之后,北六省军队再一次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半个多世纪前,俄国趁英法进攻广州之机,没有耗费一颗子弹,就从华夏攫取了巨大的领土利益,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被北极熊吞进了嘴里。如今风水轮流转,伯力和海参崴之战后,废除了华俄签订的北京条约,同时也否认了的合法性。 从签字生效的那一刻起,俄国对这一百多万平方公里土地的统治就宣告终结。 属于华夏的国土,华夏早晚要拿回来! 几乎在炮声响起的同时,驻守在该地的俄国士兵便选择了举手投降。 此时苏维埃共和国还没有建立,后世建在此地的共青城还没有影子,大量的矿产资源也没有开发,大量的机械工业还没有发展,这里不过是俄国在远东无数贫瘠的村镇之一。驻守在这里的俄军,加上持有武器的俄国平民,满打满算不过几百人,可村子外边的华夏军队有多少,两千,五千,还是上万? 这里距离伯力并不远,与海兰泡也相当近,之前华夏军队进攻伯力的战况,他们没有亲眼目睹,却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炮声,看到天空中掠过的机群! 华夏人有飞机,有大炮,可他们连步枪和子弹都凑不齐! “上帝!” 一名俄军中士不停的在胸前画着十字架,他是个虔诚的东正教徒,还有一个月,他就将与心爱的姑娘举行婚礼,没想到,就在不久前,他突然接到调令,被派到了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原本中士还在庆幸,比起那些被送上欧洲前线的士兵,他是多么的幸运,可以远离战争。如今……去他的幸运! 轰! 又一颗炮弹砸下,中士只能拼命的藏在临时挖掘的战壕里,期望下一颗炮弹永远不要落在自己身旁! “该死的!” 军官们同士兵们一起蜷伏在地上,双手护着头,他们很多人都没有头盔,只能依靠双手和胳膊护住头部。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炮击终于停了,几名下级军官已经准备好白旗,等待华夏的步兵出现,象征的抵抗一下,就把旗子举起来,至于上级军官会怎么想,会不会因此大发雷霆叫嚣着要枪毙他们,谁会在乎?或许要到战俘营里,他们才有下次见面的机会。前提是大家都还活着。 可是,俄国人期待的步兵进攻却迟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在天空掠过的飞机。 飞机上投下的炸弹和扫落的机枪子弹,让这些战壕和工事里的俄国兵叫苦不迭,纷纷用俄语大声咒骂,如果翻译成华夏语,那就是:“有完没完?还有完没完?!这都要投降了,还炸什么炸?!显摆炮弹多吗?!” 驾驶飞机的兵哥进行过一轮轰炸之后,都感到十分奇怪,地面上的那些俄国人为什么不反击?没有高射机枪,步枪也行吧?难道都被炸死了吗? 飞行员返航后,马上报告了这一情况,第二师师长杜豫章立刻下令,提前发动进攻! “师座,小心有诈!” “有诈?”杜豫章正了正军帽,嘿嘿一笑,“等着吧,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给少帅发捷报了。” 战场上的情况正如杜豫章所料,在战车掩护下发动进攻的华夏步兵,并没受到多大的抵抗,大部分阵地中的俄国人都很快举起了白旗帜,仅有的几次象征性抵抗,也在装甲车的机枪扫射下彻底熄火。 兵哥们一路进攻,做得最多的就是前进,收缴俘虏,再前进,再收缴俘虏。 把整个村庄拿下后,战后清点,一共抓获了一百六十一名俘虏,却只缴获了五十一支步枪,机枪也只有一挺而已,还是打不响的。 一名俄军少尉被带到懂俄语的参谋面前问话,在给了他一根香烟之后,这个俄军少尉告诉了华夏军队实情,不只是这里的俄军,包括附近几个村镇中的俄军情况都差不多,他们手里的武器都少得可怜。 机枪已经算是重武器,而火炮,少尉苦笑了一声,“即使有火炮,有炮兵,我们也没有炮弹。” 不过俄军却有为数不少的炸药,在这名少尉的带领下,兵哥们找到了炸药存放的地点,就在一座掩体的下面,很显然,如果这些炸药被引爆,即便不能将进攻这里的华夏军队全部杀死,也能给第二师带来不小的损失。 不过这里的俄军从一开始就丧失了战斗的意志,他们大部分都是临时被召集起来的农夫,没有被送上欧洲战场是他们的幸运,可走进华夏军队的战俘营……该说是他们的另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杜豫章接到下级的报告,也冒出了冷汗。 “大意了,打了一辈子仗,今天差点栽个大跟头!” 要是真让老毛子给炸一次,非等让钱伯喜那帮老小子笑死不可! 杜豫章再不敢再托大,下令在接下来的进攻里,绝对不能轻敌,谁敢轻敌冒进,他就收拾谁! 这道命令下得相当及时,并不是所有的俄国兵都像这个村子里的守军一样胆小,附近一个村子里的俄军打光了步枪里的子弹,就抱着炸药包冲向华夏军队的装甲车。另外一个村子里的俄军,则是选择用手榴弹与华夏军人同归于尽,甚至有一些村民也拿起了武器。 但再多的反抗也无法阻挡华夏军队进攻和占领步伐。 11月2日上午九点三十二分,彼尔姆斯科耶村及其附近的几个村落全部被华夏军队攻占,打死俄军三百一十八人,俘虏一千一百五十二人,至于逃跑和失踪的,并不需要费心统计,第二师进攻的目的是夺回失去的国土,而不是杀人。 更何况,如今南面和北面的土地都归属华夏,这些俄国兵要么向北逃回俄国,要向东跳进大海,除此以外没第三个选择。 第二师的捷报传来时,楼少帅和李谨言早已经抵达京城,楼少帅一到就被楼大总统叫进了办公室,国会还没有闭幕,楼大总统整天被议员们吵得头疼,案头还堆着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公事,楼少帅自己送上门,正好给他抓了壮丁。 李谨言一直被楼夫人和楼五小姐拉着喝茶听戏,楼五小姐来京时还把儿子带来了,见着李谨言,楼五让他叫人,胖小子抱着李谨言送给他的玩具枪,虎头虎脑的冒出一句:“舅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十一月六日,电影在北方各大剧院和影院接连上映。 比起让关北电影公司一炮走红的不像是一个故事,倒更像是一个纪录片,影片以一个满洲里戍边军为原型,用一种从没有过的视角,讲述了这个普通戍边军的一生。 为了三块大洋当兵,用当兵的钱为家里买了粮食,为卧病在床的老父请来了大夫。拜别了父母,背着简单的包袱走出家门,同村的姑娘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默默的看着他,等着他,等他走到近前,将一个还带着热气的包裹塞进他的怀里,打开,里面是在过年时才能吃到的白面饼子…… 他和许多这个年代的军人一样,当兵的初衷就是为了那几块安家费和每个月的军饷。 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学会了打枪,第一次坐火车,他和车厢里的弟兄们一起,好奇的从车窗向外张望…… 他们到了满洲里,他们不再是新兵,他们成为了守卫边疆的戍边军。他们按照上峰的吩咐,每天在边境巡逻,偶尔还能看到对面的俄国人和骑着马的哥萨克。 满洲里很冷,即便是习惯了寒冷天气的他,也会在下雪时忍不住打哆嗦,这时常会让他想起年幼时,和村子里的孩子们滚在雪地里打雪仗时的快乐。 平静的日子注定不会长久,突然,炮声响了起来。 子弹在耳边飞过的声音,炮弹爆炸掀起的热浪,军官的吼声,机枪声,手榴弹……敌人攻上来了,一个昨天还和他一同巡逻的弟兄倒在身边,面孔已经被鲜血染红。 敌人的进攻就像永无止境,他只是机械的拉动枪栓,一枪又一枪的把子弹从枪膛中-射-出去,他不知道自己杀死了多少敌人,只记得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到最后,好像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不,还有团座,参谋,营长,还有那个看起来就是个孩子的文书…… 他没念过书,不懂得大道理,也说不出什么慷慨激昂的话,他当兵就是为了几块大洋。可现在,当几倍于他的敌人冲上来时,他却牢牢的守在阵地里,哪怕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要守下去! 为了什么? 土匪强盗想要闯进家里,难道爷们不该拼命吗?! 脚下是他们的土地,身后是他们的家,他们的亲人,他们不会后退,死也不会! 文书死了,这个孩子还拿不稳枪,他是抱着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死前嘴里还喊着娘。几个伤员也死了,他们和文书一样,用几颗手榴弹拉着想闯进家里的强盗一起下了地狱……团座负伤了,参谋已经在身上绑好了手榴弹…… 他枪里也没了子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将两颗手榴弹绑在了身前。 骑兵的呼喝声,马蹄的隆隆声,雪亮的刀光,他冲出了战壕,他的战友,和他一同在新兵营中训练,一同好奇的从火车车厢里往外望的弟兄,会在营房里向新兵蛋子吹牛的老兵,会踢老兵一脚的班长,他的弟兄们,全都死了,全都在身后看着他! 面对劈上来的马刀,他脑子里想的竟然不是死亡,而是那个曾经站在村头大槐树下等着他的姑娘。 轰! 爆炸声中,他倒在了北国的大地之上。 在倒下时,他感到了大地的震颤,不是敌人,而是来自他的身后! 熟悉的军装,奔腾的战马,乌黑的马枪,交织成片的马刀。 援兵,来了。 他笑了……他又看到了那个村口大槐树下的姑娘,她成了他的媳妇,抱着孩子,和爹娘一起等他回家…… 影片的后来,侵略者被赶走,弥散着硝烟的北国大地,只留下一个个逝去的生命。 伤口还在流血,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戍边军团长,就像是一匹受了伤,失去了同伴的草原狼。 援军的军官一身铁灰色将官服,他下马,走到戍边军团长身边,只给观者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两人的面前,火红的夕阳正缓缓西沉,军官的话,响彻北国:“起来,站起来!” 一名随军记者拍下这一幕,镜头转到他的脸上,他擦掉了眼角的泪水,用笔在本子上重重写下了军官的话,字迹锋芒,力透纸背。 影片结束了。 灯光亮起的一刻,很多人都已泣不成声,可影片最后的那句话,却深深的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印在了他们的心里,起来,站起来! 楼家人坐在二楼包厢,李谨言看过张建成写成的剧本,甚至知道影片的每一个细节,却还是红了眼睛,楼夫人和楼五用手帕按着眼角,跟着来的几个丫头,眼睛都哭红了。 “娘,五姐,”李谨言出声,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别哭了吗?安慰女人他一向不在行,而且说实话,他鼻子还酸着呢。 “言儿,那个军官,我怎么瞅着像逍儿?” 楼夫人感动归感动,眼光却着实敏锐。 “不是少帅,只是身形和背影像些。”李谨言见楼五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再流泪,总算是松了口气,这要是眼睛都肿得像个桃子似的回去,别人八成以为大总统府出了什么事,“这部电影就是以满洲里战役为原型拍摄的,里面的战士还有当初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戍边军。” “那些俄国人?” “都是农场里的,还有少帅在伯力和海参崴抓的俘虏。” “俘虏?” “对。” 说起这件事,李谨言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当时去战俘营里挑“临时演员”,这些老毛子纷纷“踊跃报名”,电影公司的人担心他们是想趁机逃跑,看守他们的兵哥却说,不用担心,他们不会跑的。 事实上,就算是赶,估计也赶不走了。 不过在拍摄期间,还是有一个荷枪实弹的步兵排看守他们,而且也只有打头的十几个骑兵是正宗的俄国人,其余都是不折不扣的华夏人。 一直到拍摄结束,这些俄国人都像兵哥说的一样,老实得很,一点都没有逃跑的意思。吃饭的时候更是乖乖排队,没轮到他们上场的时候就老实的呆在一边,还会和看守他们的兵哥讨烟抽。 原本李谨言建议全部用在农场里干活的俄国人,他们比这些战俘可信得多。导演看过之后却摇头,指着穿着厚棉袄大棉裤,脚上一双黑棉鞋,头上戴着皮帽子,双手拢在袖子里的伊万,“他哪里还像个军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东南亚等地的殖民反抗运动引起了英法等国的警惕。就在他们商议是否该从印度派兵镇-压时,华夏西南几省陆续在边界布下重兵,面对找上门的各国领事,龙逸亭等人的回答是,以往万一。 万一缅甸越南打起来,枪炮无眼,总要预防一二。 理由正当,加上云南广西两省的军队并未越过边境线,即便英法等国领事意识到华夏人的目的绝对不“单纯”,也不可能强硬的让他们把军队“收”回去。 现在的华夏可不是任由这些欧洲列强指手画脚,搓圆捏扁的地方了。 继北六省之后,列强们总算见识到了西南这帮老兵痞子的厉害,强硬却也同样圆滑,像是个团起来的刺猬,让他们无处下手。 法国人不免想起之前被龙逸亭干脆利落的从云南“礼送”出境的“屈辱”,英国人则在思索,龙逸亭等人的所作所为是否得到了华夏联合政府的授意? 若真是如此,那是不是意味着华夏政府已经在间接表明立场? 可无论如何,东南亚燃起的火苗也必须熄灭,三千印度人组成的军队,在英**官的带领下开进了缅甸和越南。别看阿三们在白人老爷的面前低头哈腰,一旦面对“地位”比他们更低的家伙,动起来手绝对不含糊。 印度有不少英国人开办的兵工厂,哪怕生产出的武器稍显落后,也足以让这些包着菠萝头的阿三们威风抖擞。 枪声是在驻印军行进中响起的,对地形的熟悉帮了当地人大忙,一小股一小股的反抗势力,分别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对“远道而来”的军队发动袭击,枪声纷杂,汉阳造和老套筒的枪声混在一起,日本年式步枪特有的声音格外清晰。 “日本枪?” 英**官皱眉,虽然日本是英国养在亚洲的一条狗,但这条狗是不是如表面上听话,英国人心知肚明。 一直叫嚷着脱亚入欧的日本人,对扩大领土,侵占他国的野心从未消失过。只要不触动自己的利益,约翰牛并不在意日本的枪口指向谁,但若是这条狗打算反咬主人一口,该怎么办?或者说,这条狗打算换个主人,该怎处置? 英国人开始阴谋论了。 虽然当地人打了驻印军一个措手不及,但实力上的差距仍相当明显。 随着炮声响起,反抗军的枪声变得稀疏起来,英**官抽--出了指挥刀,队伍中的几个鼓手敲起了鼓点,包着菠萝头的印度兵以密集队形冲向了已经-暴--露-藏身处的敌人。 这里远离欧洲在战场,驻印军的战术还停留在拿破仑时期的密集冲锋阶段。 战斗结束得很快,除了逃跑的和被打死的,驻印军抓获了十一名俘虏,从他们手里收缴的武器可谓五花八门,有华夏生产的老套筒汉阳造,有日本生产的村田步枪,有法国的夏斯波,甚至还有几杆英国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就被淘汰的老式步枪。 这让英国指挥官很难判断武器的出处,但无论怎么想,最有嫌疑的都是华夏人和日本人! 俘虏们起先不肯开口,当他们被狠狠的揍了一顿之后,终于有人撑不住了。 一个流着鼻血,被打断了两颗门牙的当地人,颤抖着声音说道:“只有头领和他身边的人知道枪是哪里来的。” “很好。”一名英**官走到这名开口的俘虏面前,对随行的翻译说道:“问出他们的头领藏在哪里,我可以饶恕他的性命。” 翻译将英**官的话告知跪在地上的俘虏,俘虏立刻说,他知道,他愿意带路! 军官满意了,下令十五分钟后军队出发。 “这只是一次乏味的旅行。” 对这些驻印军中的英国人来说,比起在欧洲战场上的同僚,这样的战斗简直和一场游戏没什么区别。 可常言道,粗心大意是要吃大亏的。 行进的驻印军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正被那个貌似“软弱”的俘虏带进一个死亡陷阱…… 越南和缅甸的战斗开始后,云南督帅龙逸亭和广西督帅唐广仁接连给京城发了电报,请示一旦被对面的战斗“波及”,该如何处置。 接到电报的楼大总统一呲牙,还真是两根老油条! “回电,告诉这两个老兵痞子,子弹飞进家里,你说该怎么处置?” 龙逸亭和唐广仁从电报室出来,嘿嘿笑了两声,随即下令,一旦有子弹飞过来,就视为对华夏的进攻,马上予以还击! 命令下达后,从老兵痞子到小兵痞子都很兴奋,摩拳擦掌,等着“反击”的机会。可让守在边境的兵哥们郁闷的是,等了两天也没一颗子弹飞过来! “这想捡个便宜都捡不着啊。”一个兵哥低声嘟囔了一句。 “便宜是那么好捡的?”另一个兵哥说道:“耐心等着吧!“ 就像龙大帅说的,缅甸那边可有一块地盘本来就是他们的,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不抓紧了,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到嘴边的肥肉掉地上? 东南亚的反抗运动在殖民者的眼中成不了气候,他们现在的主要关注点仍在欧洲战场。 十二月底,协约国和同盟国都已经制定好来年的作战计划,交战双方都希望能打破持续至今的僵局,他们在1916的作战计划,全部进攻为主。 不同的是,协约国的首脑们一直没有就发起进攻的具体时间按达成一致,而且错误的将牵制东线和南线战场德军的重任交给了意大利和俄国。在两国拖延德军的进攻脚步时,英法联军将在西线对德军发起进攻,一举歼灭敌人! 向来喜欢插盟友一刀的意大利,外强中干,沙皇的统治摇摇欲坠的俄国,真能承担起此等重任? 或许只有当事实摆在眼前,协约国的其他成员才会知道。 同盟国的作战计划几乎与协约国同时出炉,相比起成员众多,首脑也多的协约国,同盟国的行动力和执行力就要快得多。实际上,只需要德国新任的总参谋长法肯豪森,向德皇威廉二世提交一份战争备忘,并写明,德国的主要敌人是英国,但德国现在还没有能力占领英国本土,就只能另想办法,先把英国在欧洲大陆最有力的盟友法国给灭掉,如此一来,胜利女神就在向德国招手了。 这份战争备忘是在圣诞节前夜提出的,威廉二世心情不错,通过得也相当痛快。可是,无论是制定这份计划的法肯豪森和威廉二世本人,还是如今仍在争论来年发起进攻时间的英法等国,都完全没能想到,这场战斗会如斯惨烈,整个欧洲大陆的血,几乎都在1916年的战斗中流干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1月10日 李谨言坐在房间里,眼睛看着铺在桌上的账本,心思却早已飘远了。 元旦那天,楼少帅说要给他取字,隔日,楼夫人又从京城发来电报,说外祖得知他今年加冠,也要为他取字。据说楼大总统也提了两句,碍于他之前在楼少帅和楼二少名字上的“突出”表现,当即被楼夫人否决。 楼夫人还告诉李谨言,白宝琦和展长青都曾有这个意思,不过在得知白老爷子亲自“出山”之后,全都十分有自知之明的靠边站了。 等李谨言将这件事告知楼少帅后,楼少帅的脸色未变,却在当天就给京城的楼夫人发去一封电报,不过姜是老的辣,李三少的“冠字权”,恐怕还是要归属白老爷子。 不过楼少帅的字是白老取的,如今白老爷子开金口,为李谨言取字,足以对外表明楼家和白家长辈对李谨言的态度,对他只有好处。 楼夫人叮嘱李谨言,今年的生辰必须好好办,楼家人,白家人,展家人都会出席。李家人只是一带而过,只重点提了二夫人。 李谨言把楼夫人的意思告知二夫人,二夫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抚上李谨言的发,缓缓言道:“若是庆隆还在,你的字本该是他取的。当初为你取名时,他写满了十几张纸……” “娘……” “也罢,这样也好。”二夫人温婉的笑了,笑容里带着怀念和一丝极力隐藏的忧伤,“能得白家家主为你取字,也是你之幸。” 室内静谧,母子俩都没有再说话。 窗外又开始飘雪,透过挂着霜花的玻璃,可以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伴着风在空中飞舞。李谨言突然没心思再处理公事了,他很想到外边走一走。 想到就做,放下笔,合上账本,拿起厚厚的斗篷,推开房门,几个丫头正在隔间围着炭炉夹松子核桃,其中一个正拿起火钳拨着炉子里的炭,见李谨言推开门走出来,胳膊上还搭着斗篷,诧异的问道:“言少爷,你要出去?” “恩。”李谨言把斗篷披在肩上,“出去走走。”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不怪她们疑惑,今年的关北格外冷,入冬以后,雪几乎就没停过,大的时候,能没过人的膝盖。城里的商家,城外的工厂见天的都有人扫雪,可往往是刚清出一条能走的路,天上就又飘雪花了。 李谨言怕冷,大帅府的人都知道。说是因为几年前在寒冬腊月里掉进过冰窟窿,身体底子被伤了。刘大夫还特地叮嘱过,天冷的时候,李谨言一定要注意别受凉了,否则病根未去又添新病,会更伤身。 如此一来,李谨言不出屋,大家安心,他一走出房间,不说整个大帅府,凡是伺候他的丫头,给他开车的司机,跟着他的刘副官,全都会绷紧神经。 “言少爷,外头正下雪呢,”丫头们站起身走过来,其中一个开口说道:“要不等天晴了再出去?” “我不是风一吹就倒的,没那么娇贵。”李谨言知道丫头们是好意,但是在是在屋子里憋得难受,想出去透透气。 丫头们劝不住,也没辙,却也不能让李谨言披着这么个夹棉斗篷出去,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件狐皮斗篷,雪白的毛皮,没一丝杂色,披在李谨言的肩上,斗篷领子上的一片白,衬着他的面孔,愈发让人移不开眼睛。 几个小丫头的脸有些又泛红了。 天公作美,只是换件斗篷的时间,雪就渐渐小了。 李谨言不让丫头跟着,收了伞,自己走到院子,脚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深吸一口气,再呼出,眼前一片白雾。 他突然来了兴致,弯下腰团起了一捧雪,没等他起身,就听到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视线只及踏雪而来的黑色军靴。 视线向上,挺拔如松,锋锐如刀的男人。 雪白的手套,乌金的马鞭,黑色帽檐上沾着雪,军装领口镶着毛边,走到近前,也不说话,俯身一把将蹲在地上的李谨言整个抱了起来,就像抱起一个孩子。 李谨言忘记了手里的雪团,习惯性的把手放在楼少帅的肩膀上,雪水瞬间打湿了黑色的斗篷。 “毁尸灭迹”肯定来不及,李谨言只得咧咧嘴,“少帅,你不是去军营了?” “恩。”楼逍根本没在意肩膀上的雪水,把李谨言放到地上,摘掉右手的手套,掌心覆上李谨言的脸颊,皱了一下眉,“呆多久了?” “我才刚出来。”李谨言无奈了。他是怕冷,可也没到那个份上,前三年不都好好的过来了吗?就算今年比以往都冷,也不见得…… 可惜话不能说得太满,正想着这些的李谨言,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李三少揉揉鼻子,没等说话,又被楼少帅一把捞起来,转身,回屋。 “少帅,我自己能走。” “恩。” 答应着,两条胳膊又紧了紧。 李谨言:“……” 丫头对李谨言被楼少帅抱来抱去的样子早习以为常,等到两人进来,李谨言被放到地上,立刻上前掸落两人身上的雪花,除掉斗篷,送上热茶。 回到内室,李谨言搓搓手,热茶入口,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了。 楼少帅摘掉军帽,也坐了下来。 舒了口气,李谨言放下茶盏,开口道:“少帅,雪这么大,是不是安排人到各处看看?我听说城外的一些村子里,有些房子屋顶都被雪压塌了。” 这些事,李谨言还是从广播里听到的。 自从关北无线电广播公司成立,收音机几乎成了北六省家家户户必备的物件。 广播电台的辐射面越来越广,广播内容也越来也丰富。 从最早的戏曲,评书,相声,到后来的时政新闻,读报,再到西洋音乐和新兴起的歌星歌曲,甚至还有几部电影改编成的段子,每天定时在广播里放送。家里的老人孩子,放工的工人和忙完了手头事的农户,最喜欢的事就是一家围在收音机旁,听听又有什么新鲜事。 见识到广播的“威力”,有些商家还起了在广播里打广告的主意。如今在报纸上发广告已经不再稀奇,在广播里却是独一份。 第一个做这件事的不是李谨言,而是一个开烟花爆竹厂的商家。进入腊月,采办年货的人愈发多起来,商家不愁没钱赚,却也互相竞争着。这个烟花爆竹厂的老板还是首批和官银号借款办厂的人之一。虽说在广播里打广告的花费要多,可回头赚到的却更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月中旬,一列火车驶出关北火车站,车头的烟囱冒出滚滚黑烟,拉长的汽笛声惊飞了停在枝头梳理羽毛的麻雀,纷纷振翅飞起,树枝上的积雪,也因这些小东西的动作扑簌簌下落。 火车上满载着军火和物资,一部分老旧被淘汰的步枪和手枪将从云南广西运出国境,另有北方兵工厂生产的步枪,机枪以及十门75mm口径火炮,将在西南几省内部消化。 云南督帅龙逸亭的部队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或许该感谢那些骄傲的英国人,在“护送”驻印军返回印度的途中,兵哥们记住了沿途每一处可用来进攻防守的有利地形,回到云南的当天,两名混在队伍里装成大头兵的参谋,和几个有军校背景的军官,就联合绘制出一副详细到不能再详细的地图,在地图上,他们甚至标出了最佳的进攻路线。 如果英国人知道这一切,是否会气得吐血? 除了龙逸亭,刘抚仙也开始调动军队,他的行动比龙逸亭隐秘得多,西藏噶厦政府里一共四名噶伦,有三人先后派遣使者同刘抚仙取得联系。川军自清时便驻藏,很多西藏贵族和僧侣也倾向华夏,有了这些人在暗地帮忙,即便有人一门心思的投靠英国人,刘抚仙也照样能把那条英国佬擅自画在地图上的所谓“国境线”彻底去掉! 关北运来的大批军火,更是让刘抚仙和龙逸亭如虎添翼,驻印军的实力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就算有英国人指挥,就算拥有大量的火炮和步枪,这些包着菠萝头的阿三,战斗力仍有待商榷。 两人对自己手底下的兵了解甚深,不说一对二,一个对一个,保准揍得阿三们哭爹喊娘。 西南自古民风彪悍,西南大兵们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旦上了战场,他们的表现足以让世人瞠目! 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日军侵华期间,独四川一省就输出青壮四百万,甚至有了后来无川不成军的说法。广西的狼兵自古有名,滇军比之二者,同样毫不逊色。 军阀混战时期,这些大兵曾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胞,而现在,历史拐了个弯,当这些西南的虎狼和雄鹰将锋利的爪子,嗜血的獠牙对准外人时,他们的敌人必将彻底明白,华夏士兵,西南大兵,与这样的军队作战,代表着什么。 被英国人“指挥”“领导”的菠萝头成了这些大兵第一个锁定的猎物,这是他们的荣幸,也是彻头彻尾的不幸。 现在,大兵们都在等待,等着英国人再一次带着菠萝头进入缅甸,再一次踏进缅甸人设置的陷阱,也一脚踩进华夏人早就挖好的坑。 不过,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上一次的损失吓到了,一直到一月下旬,英国人也没有什么动静。 守在边境的兵哥们日也盼,夜也盼,盼望着那群熟悉的菠萝头再次出现,可每每都很失望。 换岗时,被替换下来的几个兵哥并未马上离开,而是走到一边,从军装口袋里拿出一根香挂在鼻子下边闻着,还叼在嘴里,就是没有点燃。 “阿黑哥,不是烟瘾又犯了了吧?” 这个烟瘾指的不是香烟,而是之前西南几省都在种植的大烟。 “不是。”兵哥又把烟收起来,“早就戒了,大帅可是下了严令,再有抽大烟的就赶出军队,你可别害我。” “嘿嘿。”说话的兵哥笑了两声,抓抓头,“一时嘴快。” “嘴快也不行。”拿烟的兵哥脸色一板,“你当被叫什么双枪兵好听啊?看看那些北六省来的,脸上不红?” 另一个兵哥不说话了。 实际上,几次押运军火南下的兵哥,其中有不少原属桂军第六十一师。之前北六省军队改制,扩编,从各师里抽调老兵填补新编师,第五十六师和第六十一师都被调出一部分,这些兵哥故地重游,身上的变化让不少昔日的同僚瞪圆了眼珠子。 新式的军装,胶底布鞋,见都没见过的帆布武装带,大檐帽,还有身上背的枪,那可真是……尤其是他们拿出的香烟和罐头香肠,还有那些用油炸过的面,都让这些兵哥长了见识。就算他们现在的生活比以往都好,两相一对比,还是高下立现。 几个原桂军大兵在老乡跟前格外的爽气,一会就散出去一整盒的香烟,另有人取出成袋的糖果,给家里有孩子的带回去甜甜嘴。 这几个兵哥所在的新编参加过外蒙的战斗,几乎每个人都立过战功,最不济也有个战场补贴,听到他们只是上一次战场,就能拿到这么多大洋,其他的大兵眼珠子都瞪圆了。 “不是诓人吧?”一个兵哥咂咂嘴,“真是宰一个就得两块大洋?” “当然不是,”说话的原桂军一摆手,“我这还算少的,知道我上头一个排长拿了多少吗?” 说着,他摊开了一个巴掌。 “五块?” “五十!” 见众人的下巴都掉地上,一个大兵被烟头烫到都没知觉,他才拍了拍身上挂的冲锋枪,”就这个,当时我们排长带头,一梭子下去,对面的老毛子都倒了,一个不剩!这还不算,你们不知道,打那帮日本人的时候才叫……” 这个原桂军的话,听在这些大兵的耳朵里一点都不真实,可他拿出的烟不是假的,他显摆的大洋不是假的,这让扛枪几年的老兵心底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平平都是当兵,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还有,我劝弟兄们一句,那个大烟能不碰就不碰,之前抽的也想法子戒了吧,这不是好东西,害人呐……” 北六省如今办学成风,军政府教育局不只官方办学,同时鼓励民间办学,连军队中也开办了夜校,就算大字不识一个的大头兵,上过几次课也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出来,心里也比以往透亮许多。 尤其是在这部电影上映之后,关北剧院的几支放映队,轮番到到各个师的驻地去“拥军”,兵哥们大多是真正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对电影里那个北国戍边军的经历和情感更能产生共鸣。 保家卫国,守土卫民,把华夏土地上的侵略者和强盗全都赶出去! 在电影放映结束后,几个师长团长的办公桌上,垒起了一叠的请战书,无他,都是为了上战场,就算是不能和第二师第三师这样的老资格换地方,那戍边军和新编师总行吧? 兵哥们战意高昂,训练场上杀气冲天。长官们开始挠头,军队不愿意打仗,军官发愁,大兵们嗷嗷叫着要上战场,也让人发愁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1月29日,德国齐柏林飞艇首次飞抵巴黎上空,同此时的英国一样,法国的防空力量同样薄弱。从飞艇上投下的炸弹,在巴黎市内引起一场大火,虽然造成的人员伤亡微乎其微,可齐柏林大恐慌还是从英伦群岛蔓延到了欧洲大陆,整个巴黎都变得人心惶惶。 协约国首脑们仍未就具体的进攻时间达成一致,最终只能将做决议的日期推迟到三月,德国人却已经开始大规模的集结军队,调集火炮,包括六个军,十个师,近二十八万人的庞大进攻序列陆续抵达前线,从欧洲东线和南线战场调集的大炮,以及德**工厂里的所有火炮,都被运抵欧洲西线战场。 一千多门大炮,近二十八万士兵,意大利和俄国显然没有能达成吸引德国火力的意图。德国人的野心昭然若揭,法肯豪森制定的进攻计划进入倒计时,法国唯一突入到德国防线内的小镇凡尔登,即将被战火和硝烟笼罩,欧洲大陆的战争将步入更加残酷的阶段。 在欧洲的华夏军事观察团也察觉到战场气氛的紧张,在凡尔登战役开始之前,观察团中的一些成员就意识到了同盟国和协约国彼此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持续了一年的对峙状况,很快将被打破。 同盟国已经磨刀霍霍,协约国的首脑们却仍在争吵。同盟国的火炮已经张开了炮口,协约国却尚未意识到德国人将先他们一步发起攻击。 “我认为德国人会将攻击点选在凡尔登。”一名华夏军事观察团的成员,在发回国内的密电中这样写道:“可惜的是,在去年八月,凡尔登大部分的坚固堡垒便被拆除,火炮也被拆得不到三百门,这里的驻军数量和德国相比简直少得可怜,一旦受到德国的炮火攻击,我不认为法国人能守住它。” 下令拆除凡尔登坚固堡垒群的是协约**事总指挥,被称为法国神经镇定剂的法国元帅霞飞。 经过一九一四年和一九一五年的战斗,在德国重炮轰击下,无论是法国还是俄国,都有大量的地堡和被视为坚不可摧的堡垒群被瞬间攻破,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发生在比利时烈日要塞的战斗,在德国巨炮大白莎的面前,再坚固的堡垒也会在瞬间化成齑粉。 同样的,华夏军队和俄**队在伯力和海参崴的战斗,也证明了这种防守方式并不如想象中的“可靠”。尽管丑八怪的消息尚未泄露,但华夏军队在进攻俄国堡垒群时使用的战术,却已经被欧洲一些国家获悉。 由于多种原因,俄国人引以为傲的堡垒群,在华夏人面前显得不堪一击。躲在堡垒里面的士兵不是被炮弹炸死,就是被活活烤死。 德国人改进了华夏喷火装置的技术,使喷火器的喷火范围和时间都得到了延长,他们还改进了防护服,由此组成的突击队,只要能穿过战场上的无人区,在对堑壕的进攻中总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这个在一战后期才出现的攻击方式,提前一年多问世,也为法肯豪森野心勃勃的计划增添了一份不小的信心。 霞飞认为,德国人的重炮和新式武器可以轻易的摧毁堡垒防御,因此,他下令拆除凡尔登“过时”的堡垒,抛弃一战前修建的环形工事,全部改成“适合”现今战场的野战工事。 矫枉过正,就是用来形容这种情况。 堑壕,铁丝网,掩体和仓促修建的工事取代了钢筋混凝土的堡垒,刺猬一样的炮群也被拆得七零八落。防守的法**队也缩减到四个师,不到十万人。相比起即将发起进攻的德**队,协约国放在凡尔登的防守兵力,的确是少得可怜。 法国士兵们干起了拆迁工和建筑工的活,没有人抱怨。在战场上,无论协约国还是同盟国的士兵,都很好的执行着上级的命令。整个一战中,即便双方的进攻和防守方式在后世人看来都是在“自杀”和“屠杀”,但无可否认,这个时期的欧洲士兵的确是“最好”的,法国的陆军也无愧于他们欧洲第二的称号。 可惜的是,长达四年的战斗不只流光了欧洲的血,也让英法等国最精锐的力量损失殆尽,直到十几年后也没能恢复过来。而那时,战败的德国,已经在一个小胡子“元首”的领导之下,将欧洲的战火再次点燃。 华夏军事观察团的团员已经轮换过三批,他们对欧战的关注度,让同行的美**事观察团成员有些不解。他们认为华夏人太认真了,认真得就像准备好,随时会参与到这场战争中去。 就像美国总统威尔逊所说的:”这场战争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也是大部分美国人的公共想法,正因契合民意,威尔逊才能在总统大选中再一次战胜对手。 此时的美国人,想的更多的是赚钱,趁欧洲打成一团时占领更多的市场,他们不会想到,当1916年过去,欧洲交战双方发现自己都有些后继无力时,会将目光转向各个中立国,那时,美国就算想继续置身事外也不再可能。 华夏,同样如此。 新一批军事观察团成员即将出发,其中有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有刚从军校毕业的新兵,鉴于“公平公正”的原则,赴欧的军事观察团成员,每个省份都能得到名额,当然,由于名额有限,也要根据“实力”分出先后次序,人员多少。 前几次北六省派出的多是军官和参谋,这一次,楼少帅意外的将名额给了军官学校毕业生。 最终名单确认后,李谨言发现有一个名字很熟悉,不是旁人,正是被服厂厂长李秉的儿子。当初这个年轻人因为身高不合格,差点没能考上军校,李秉还特地给李谨言递了话,想请他帮帮忙。 没想到,就是这个压根不像北方大汉的年轻人,竟然以第三名的优秀成绩从军校毕业,在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典礼上,楼少帅还亲自给他授剑。 “没想到啊。”李谨言将楼少帅看过的文件整理好,感叹一声,果然古人说的对,人不可貌相,说不准十年后,这就是华夏的拿破仑。 名单会在一周后公布,斟酌一下,李谨言还是把提前告诉李秉这个好消息的念头压了下去,早晚都能知道,何必多此一举,李秉的忠诚毋庸置疑,再卖人情就显得太过刻意。 整理好文件,看了一眼下时间,李谨言起身离开书房。 欧洲的和国内的订单一直源源不断,工厂虽忙,却也忙得井然有序,李谨言一边忙着工厂里的事,也能抽--出手来筹备新年。 白老爷子会在关北过年,得知消息的楼夫人给李谨言发来电报,他们全都要回关北过年。 这个他们,当然不只是楼大总统和楼夫人,还有白宝琦一家,或许展部长一家也要来凑个热闹。他们回来了,小辈自然不能落下,楼家的七朵金花是铁定要回来拜见外祖父的,白宝琦的子女也会过来,可以想见,这个年会过得多么热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 柿子要捡软的捏,世人皆知,俄国人同样也不例外。 勃鲁西洛夫深知俄**队的优势与劣势,也了解俄国的敌人,他没有选择去撞德国这块硬石头,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同俄国一样外强内中干的奥匈帝国。 从进攻计划被通过的那一天开始,欧洲东线的俄**队就干起了和法军一样的活,他们开始抡起铁锹挖掘地道,修建掩体,目标直指奥匈帝国境内。 德国人忙于准备发起西线凡尔登的进攻,即便察觉到俄国人的动作,也只是通知了盟友奥匈帝国,希望奥匈帝国至少能抵挡住俄国人的进攻,不要轻易被击败,等德国从西线取得胜利后腾出手来,再一起对付这头北极熊。 奥匈帝**队的指挥官答应了,他甚至保证,只要俄国人敢进攻,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他认为,俄国人“错误”的将战场选定在奥地利境内,凭借四通八达的铁路和交通系统,奥匈帝国能十分快速的得到援兵和补给。 况且在一战的整个过程中,防守永远比进攻占据优势。 但让奥地利人和德国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勃鲁西洛夫不只是个勇敢的军人,更是个天才的指挥官,他的进攻计划,本就是针对德国和奥匈帝国境内发达的交通系统而制定的。 于是,在长达几个月的时间内,俄国人像是土拨鼠一样的挖掘地道,奥匈帝国的军队则在冷眼旁观,同时开始大量向前线调集军队和物资。这种自以为是的“以逸待劳”,让奥地利人在六月的战争开始后就吃了大亏。 当然,战争的双方并无法提前几个月预料到战场上会发生什么,他们只是各尽所能,为争取己方的胜利而努力着。 沙皇能够顶住各方压力,甚至是来自皇后的压力,任命勃鲁西洛夫为前线进攻总指挥,为的就是能取得一场胜利,为此,他将不惜代价。 沙俄驻华公使库达摄夫接到沙皇直接从前线发来的电报,尼古拉二世“允许”华夏按照之前的约定继续使用西伯利亚大铁路,作为交换条件,俄国希望能从华夏购买大量的武器和战略物资。 对于在远东被华夏军队逐步蚕食的领土,沙皇也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一则,海兰泡条约中已经写明,这些土地重新归属华夏。之前让尼古拉二世气得拍桌子的条款,此刻恰好能“挽回”一些他的面子。 二来,只要能在欧洲战场取得一场决定性的胜利,一切都是值得的。西伯利亚很大,这些地方可以暂时被华夏人占据,伟大的俄罗斯早晚有一天会再夺回来。 库达摄夫遵照尼古拉二世的意思,照会华夏联合政府,外交部第一时间报告了楼大总统,楼大总统也没有片刻犹豫,很快给关北发去了电报。 在远东和俄国人死掐的是楼逍的军队,就算他楼盛丰是楼逍的老子,也不会在关乎军事行动和国家利益的事情上独断专行。 “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 楼大总统的电报只有寥寥几句,楼少帅却能轻易看出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意思,父子俩都很了解彼此。 很快,在远东的第二师就接到了楼少帅攻击暂停的命令。 命令下达得没有预兆,却也很好理解。再过几天就是国人的传统节日,春节。在这个本该合家团圆,共祝新年的日子里,大兵们也会想家。 第二师的进攻脚步停在了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沿线城镇,斯科沃罗季诺,不过杜豫章也没闲着,他和新编第十七师一同配合军政府派遣官员,开始着手整顿之前占领的土地。 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俄国为了彻底占领这些本属于华夏的土地,不只修建了远东大铁路,还大量的移民。国土庞大有好处也有坏处,从欧洲迁移来的俄国人,散落到广阔的远东西伯利亚,数量实在是太少了。哪怕有不断流放来的罪犯,也无法填补这个空缺。 相比起沙俄前期,如今流放到西伯利亚的大多是政-治-犯,大量有着“政-治--错-误”的人聚集到一起,共同为推翻沙皇残暴统治的伟大事业架柴堆火,添砖加瓦, 基洛夫领导的反抗组织彻底在伊尔库茨克站稳了脚,从华夏军队离开之后,他们便开始向附近的村民宣传布尔什维克主义,号召大家共同起来对抗沙皇政府的残暴统治,不少生活困苦的村民加入了他们,进一步壮大了反抗组织的力量。 喀山已经成为了基洛夫身边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最勇猛的战士和最好的同志。 长成了大姑娘的米尔夏,也负担起了基洛夫秘书的工作,她识字,并且会读写,长得又漂亮,赢得了不少年轻小伙子的注意。托洛茨基新派来的联络人员,是个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战士,同样是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他从见到米尔夏的那一天开始,就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可惜的是,米尔夏对他毫无兴趣。 这让他相当沮丧,又从别人口中得知米尔夏的心上人是那个同样有着鞑靼血统,名叫喀山的男人,这让他很不服气,不由得开始关注起喀山。因此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每隔半个月,喀山就要带着一些人离开驻地,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即便知道,也会在自己的面前三缄其口。他们的来去总是显得很神秘,这里的人却都习以为常。 他同样注意到,基洛夫领导的反抗组织从来没有为武器和食物发过愁,他们还组织附近的村民去发现金矿的河中淘金,并且利用简陋的设备开采煤矿,淘出的金子和开采出的煤却很快都不见了踪影。 这个联络员想起了他的前任,在同沙皇军队的一场战斗中英勇牺牲的谢廖沙,他曾向托洛茨基密报,基洛夫领导的反抗组织和华夏人走得很近,他甚至怀疑,基洛夫身边的喀山就是华夏人的间谍! 这封密报发出之后,谢廖沙就战死了,托洛茨基为了查明真相,才将他派来了伊尔库茨克。 年轻的联络员无法下定决心,难道基洛夫的信仰真的产生了动摇?他们真的和华夏人勾结在了一起?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房门的门被敲响,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科尔奇同志,基洛夫同志要见你。” 在另一个房间中,基洛夫拿起一把喀山从华夏军队手中换来的俄制手枪,面露喜色,这是只有军官才能使用的手枪。 “喀山,做的好!” 他们彼此之间的称呼变得很亲密,喀山彻底得到了基洛夫的信任。对于他提议,只要是他提出的意见,基洛夫总是会认真考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九十章 结婚,是结秦晋之好,结发之盟。而李锦书的婚事,从头至尾就是一则笑话! 当三夫人得知李锦书所谓的嫁人不只无媒无聘,甚至连场正式的婚礼都没有,只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启事便罢,气得嘴唇哆嗦,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只李家,连男方家人都不知晓两人的亲事,李锦书至今没见过“公婆”,这是结的什么婚?! “老爷?”三夫人转向李三老爷,尚存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可看到李三老爷阴得能滴出水来的面孔,脸色变得惨白一片,一丝血色都不见了。 “你糊涂了吗?”三夫人见李锦书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脸色由惨白变得铁青,“你图得是什么啊?!” 李三老爷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头,自始至终,他没说一句话。 李锦书哼了一声,“既然都不打算管我了,何必还假惺惺?” “你说什么?!”三夫人气得想要给李锦书一巴掌,手举到半空却怎么也挥不下来,从小到大,她连句重话都不舍得对李锦书说,这巴掌又怎么扇得下去?“你说这话,是要剜你爹娘的心吗?” “爹,娘,事到如今,何必呢?”李锦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之前是我傻,我想不明白,还以为送我去国外读书是好意,实际上不过是嫌弃我给李家丢人,把我远远的丢开罢了。否则怎么会连我写信要生活费都推三阻四的?“ “你……” “我回国也没打算来讨你们嫌,我现在生活得很好,要我说,根本不必来找我的。这样,你们又的费力遮掩,省得我再丢李家的面子。”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李三老爷突然开口道:“还是你自己想的?” “旁人教我的,和我自己想的有区别吗?”若说之前李锦书对李三老爷还有几分畏惧,现今竟然是连一丝尊敬都不剩了,“事实如此,不是吗?” “锦书啊,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三夫人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她没想过,自己一心疼爱的女儿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不管她?若是不管她,就不会送她出国,也不会在她回国后费尽心力的到上海去找她。偌大的上海,没有旁人帮忙,李三老爷要费多少心力才能找到她,才能带她回家? 要是为了李家的面子,为了名声,当初她逃婚,就不会……处置逃婚女子,又不被外人得知的方法,哪个大户人家没有?! 想到这里,三夫人禁不住红了眼圈,她是造了什么孽啊。 李三老爷也喃喃道:“这就是我李庆云的女儿,我李庆云的好女儿,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锦书的表情终于产生了变化,可也只是瞬间,又变成了讥讽,咬住嘴唇,双手在身侧握紧,指甲都要陷进掌心,她没错! “爹,娘,要是没旁的事,我就先走了。” “走?你去哪里?” 三夫人猛的抬头。 “回上海。”李锦书的表情平静,“我的家在上海,我的事业也在上海。我必须回去!” “家?”三夫人的表情一愣,原来,这里竟然不是她的家了吗? 李三老爷猛的一拍桌子,“孽障,你今天踏出这个门,就不再是我李庆云的女儿!” “是吗?”李锦书混不在意的一笑,“那又如何?大商人,大资本家,大军阀的亲戚,我还不屑……” 没等她说完,房门被猛的推开,李谨铭几步走进房间,拽住李锦书,一巴掌挥在了她的脸上。 房间里的人都愣住了,而李谨铭却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连声咳嗽起来,脸色愈发苍白。 “谨铭?” “哥?”李锦书捂着脸颊,继而愤怒的喊道:“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李谨铭轻轻推开搀扶他的三夫人,“凭我还是你哥,凭我还认你这个妹妹!” “我……” 不等李锦书说完,门外已经走进了几个丫头婆子,“把二小姐带回房间去,看着她,我不点头不许放她出来,谁也不许见她!” 话落,李谨铭又一次剧烈的咳嗽起来,不再去看兀自挣扎的李锦书,转头对李三老爷和三夫人说道:“爹,娘,不能再由着锦书的性子来。” “可是,谨铭,锦书她……” “娘,若是你再对她心软,就是彻底的害了她。”李谨铭扶着桌子,终于缓过一口气,等到李锦书被带出房间,叫嚷声也渐渐听不到后,对李三老爷说道:“爹,还请您去见一下堂弟,托他查一查和锦书结婚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背景。” 李三老爷有些犹豫,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虽然李谨言还叫自己一声三叔,可他现在到底姓楼。因为李锦书,之前也麻烦他不少,又去找他,李庆云实在拉不下脸面。 “爹,若是我能去,我就去了。”李谨铭喘匀了气,压低声音,“难道爹娘忘记锦画的事了?” “你是说?” “若只是单纯的骗财骗色,那还罢了,若是和三妹的事情一样,这事就必须交给堂弟来处理了。” 李谨铭说完话,脸色变得更白了,额头也出了一层汗,看着陷入沉思的父亲和担心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下苦笑,到底是自己不中用,否则不说挑起整个家,也早该为父母分忧。这个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 李三老爷叹了口气,“谨铭,眼看过年了,你堂弟那里肯定也忙得抽不出手来,要说也得等到年后。先把锦书关起来吧。” 李三老爷又叮嘱三夫人,不许她去看李锦书,也不许心软,“这个时候心软,就是害了她!” 三夫人只能点头,李谨铭也没再说什么。 随后,李三老爷又去见了老太太,虽然老太太现如今不怎么理事,可锦书这事,无论如何还要请她老人家拿个主意,李庆云心里才有底。 不管李庆云如何安排,三夫人和李谨铭怎么想,李家这个年是注定过不好了。 彼时,大帅府里,却是楼白两家齐聚一堂,连展长青都偕同夫人从京城赶来。在白老爷子面前,不管是白宝琦,还是楼盛丰展长青这两个女婿,都没了往日的威风。 白老坐着,他们就得站着,白老喝茶,他们就要陪着,白老写字,他们就要磨墨,白老想要下盘棋,三个在华夏政坛叱咤风云的人物就要轮换陪着,从围棋到象棋,白老杀得过瘾,三人却是脑门流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 想要查清一个人的底细,对李谨言来说,不难。 但查清之后该如何处理?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李庆云,李谨言抿了抿嘴唇,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谨言,三叔知道你想说什么。”李庆云苦笑一声,“说到底,锦书这事也是她自己……都是三叔和你三婶惯坏了她。” 李谨言没说话,无论点头还是摇头都不合适。但他心里的确也对李锦书很失望,原本送她出国读书是为了尽量减少沈李两家退婚事件的影响,也是希望能转转她的性子,不想如今却成了这样。 看样子,除非李三老爷和三夫人能狠下心,否则这性子是扳不过来了。 李谨言也学乖了,有些话只适合放在心里,不管是不是好意,说出口都要得罪人。就像李谨铭扇了李锦书一巴掌,李庆云夫妇也只认为是哥哥教育妹妹,这扇巴掌的换成李谨言,十成十得被人怨恨。 世事皆如此,也并非只有李家是这样。 送走了李庆云,李谨言派人去了情报局一处。 萧有德卸任后举家迁往京城,新局长尚未正式任命,局里上下都在猜测,这局长一职,十有八--九会落在豹子头上。 有乐见其成的,也有不服气的。 李谨言的确想提拔豹子,但他并不想豹子也被权力影响,成为下一个萧有德。而且,比起萧有德,豹子的资历尚浅,就算有李谨言的支持也很难服众。 关于这一点,豹子本人也一清二楚。 他想借助李谨言往上爬不假,但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凡是看不清自己的,爬得越高,摔得就会越厉害。萧有德离任,情报局里有不少资历高,能力也强的同僚,他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只凭言少爷的赏识? 所以,这个情报局局长,即便他想当,也不能当。 经过仔细考虑,李谨言和楼少帅商量,情报局局长暂缺,只将豹子提拔为情报局一处处长,另增设二处三处,处长分别是之前表现出色,并具有一定资历的情报人员。 这样既按原计划提拔了豹子,也同时消弭了情报局里,因萧有德离任而形成的一股暗流。 哑叔的人并入情报局四处,但他们并不归军政府管理,倒像是“挂靠”在情报局的一股编外力量,只对李谨言负责。 江湖人行事自有本身的一套规则,比起“科班”出身的情报人员,倒显得另类。这也让情报四处甫一成立,便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后世不乏对北六省情报局的各种“揭秘”,可一提到情报四处,却没有一份资料或文件,能确切说明这个情报局中最神秘的部分,究竟是何出处,里面都是些什么人,都在做些什么。 调查李锦书“丈夫”的工作,李谨言交给了豹子,只有一个人名,简单的资历,连张照片都没有,调查起来并不容易。 但豹子的反馈却很快,不到一个星期,有关这个人的详细资料就摆在了李谨言的案头。 一共三张纸,就把这个许逸文的生平写得清楚明白。包括他的籍贯,家庭,在国外求学的经历,以及回国后的一系列动作。 纸上还附有一张照片,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相貌很斯文。 许逸文家境并不差,父亲和大哥经营着一家纱厂,借着欧战没少赚钱,他本人先后留学法国和美国,和李锦书是在美国认识的,李锦书能甩开两名情报人员,他可是帮了大忙。除了写诗撰文,他也有些经营才干,李锦书所在的报社就是他一手创立,如今在上海也算是小有名气。 可是,李谨言翻到资料的最后一页,脸色沉了下来,他家中已经有了一房明媒正娶的夫人,在他去美国之前,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件事,李锦书知道吗? 从调查出的资料来看,这个许逸文并不具备成为间谍的条件和背景,相反,他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一样,心怀家国,忧国忧民,他所创办的报纸,其上刊载的文章,也多是对民生艰难和社会黑暗的揭露,只不过,他对于军阀和如今的联合政府持反对情绪,倒是对已经成为历史的南方政府和下野的郑怀恩带有同情。 这样的一个人,应该不是间谍。但这比他是个间谍更难让李庆云夫妇自处。 有家有室,还有了孩子,只要父母不承认,他在老家的妻子也不松口,李锦书别说嫁给他,连个姨太太恐怕都捞不上。就算捞上了又怎么样?李家的女儿,李三老爷的嫡女,上杆子去给人做妾,还是无媒媾合,传出去的话,他一家都抬不起头来! 现如今的确是有“新派”人家不注重这个,联合政府里也有抛弃发妻另娶的。可这样的人,哪怕工作能力再强,在大部分人眼中,其德行依旧有亏。 李谨言觉得手中薄薄的几页纸有些烫手,这件事和他扯不上关系,他本该松口气的,可…… 良久之后,李谨言还是把有关许逸文的资料装进牛皮纸袋,封好,派人送去了李家。 房间中安静下来,李谨言却愈发烦躁,总觉得心里憋了一股郁气。起身走到书房桌,铺开宣纸,起手磨墨,随着墨香散逸,浮躁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刚拿起笔,房间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略带焦急的说话声:“二少爷,您走慢点,别急!” 下一刻,脚步声停了,房间的门被敲响,李谨言笑了。 来人是谁,不用猜都知道。虚岁还不满五岁的楼二少被教养得极好,从日常行事中便可看出一二。这么小的孩子,从不忘记敲门。虽说对楼大总统和楼少帅时常摆冷脸,该行的礼却从来不忘。 白老很喜欢他,只道此子将来必有所成。 毫不夸张的说,凡是见过楼二少的,极少有人会不喜欢他。至于总是把他从李谨言身上撕下来丢开的楼少帅……或许这也只是另一种表达兄弟友爱的方式?好吧,李谨言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不过楼少帅对这个弟弟的确是疼爱的,举例来说,楼二少手里的马鞭,没开刃的小匕首,还有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可都是楼少帅送的。 “言哥。” 见到亲自开门的李谨言,楼二少顿时眉开眼笑,抬起胳膊要抱。 按照楼家的教育方式,楼夫人以及女眷已经极少抱他,倒是李谨言,觉得楼二少还小,每次都要抱抱他。 楼二少已经开始习字了。 千字文,三字经,这就是小豹子的启蒙读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 1916年2月21日,清晨 欧洲西线的战场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声。 德军在十二公里长的战线上,摆满了一千多门大炮,开始了长达六个小时的炮轰。炮弹以每小时十万发的速度,砸在法军的防守阵地和野战工事上,法国边境小镇凡尔登,被笼罩在可怕的硝烟和熊熊烈火之中。 这座只有一万四千居民的小镇,被称为巴黎的门户,也是协约**队唯一突入德军阵地的部分,其战略意义十分重要。 德军知道这一点,协约**队同样也知道。 但在战争一开始,协约国的首脑们却因为是否要向凡尔登增派军队发生争吵,就在他们互不相让的争论时,凡尔登的十万法军已经同二十多万德军正面交火,法军的伤亡,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递增。 德军在进攻凡尔登时采用的战术很简单,也相当粗-暴。即使用大规模的炮击摧毁敌人的防守阵地和防守意志,在炮击结束后,马上由步兵发动攻击,占领敌人的阵地。 这种大炮轰击,步兵占领的战术,在一战中被屡屡采用,德军的前线指挥官还据此发展出了“弹幕徐进” 战术,炮弹几乎是成排向前推进,为步兵的进攻和占领进一步扫清障碍。 长时间的炮轰之后,凡尔登的法军野战工事大部分被摧毁,可防守在这里的法军,却发挥出坚强的作战意志,他们就像在伊普雷战役中的英军一样,固守在自己的阵地上,一步也不后退。 炮轰,冲锋,白刃战多次上演。 德军挥起了屠刀,他们要斩断高卢雄鸡的脖子,法国人同样挥起了武器,他们发誓除非德国人碾过自己的尸体,否则休想前进一步! 战事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焦灼,在这里,正义和邪恶的概念被彻底模糊,每一分钟都在死人,没人会在乎死去的是谁,是自己的战友还是敌人,因为下一刻,子弹射中的就会是自己。 战斗持续了三天,在凡尔登的法军已经被德军三面包围,即将崩溃,协约国的首脑们终于做出了决定,凡尔登不能丢给德国人! 此时,距离德军攻占凡尔登,只差一步。 在欧洲的华夏军事观察团,将发生在西线战场上的所有一切,都通过电报发回了国内。即便是久经沙场的将官,目睹发生在凡尔登的战斗之后,也用上了“可怕”一词。 “这简直是一场屠杀,屠杀敌人,也屠杀自己。” 由于凡尔登战役突然爆发,本该回国的观察团成员滞留在了欧洲,新一批成员也只能延期登船,满怀期待的年轻军校学员们十分失落。或许也只有没经历过真正战场的小伙子,才会对这样的战争充满期待,但凡是亲自走过血火地狱的军人,只是听到双方投入到战斗中的兵力,就可以预期到这场战争的惨烈。 在战场上,士兵的死亡,永远只是战报上一个个冰冷的数字而已。 华夏军事观察团发回的电报越来越多,其中有一份电报让楼大总统和楼少帅都皱起了眉头,有三名观察团成员,竟然擅自拿起武器加入了战斗。 在华夏并没打算参与,或是马上参与到欧战之中时,这三名成员的行为,很可能会给华夏带来麻烦,成为欧洲人把华夏拉进战场的借口。 “他们在帮法国人打仗。”同样的一份情报,也送到了李谨言的面前,看着电报上的内容,李谨言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三个人同加入法国外籍军团的华夏飞行员不同,他们的所作所为,很可能会影响到华夏中立的立场,难道他们做事前不会想想吗? “还有更具体的吗?” “法国的报纸已经就此事进行了报道。”刘副官说道:“大总统电令这批军事观察团成员立即归国,下一批观察团成员出国的时间也被延后。” 登报了? 李谨言愕然抬头,欧洲人的反应,比他预期的还要快。 正如李谨言所想,在军事观察团成员尚未登船之际,英法德等国公使便接连找上了门。 英法的目的很明确,既然华夏人已经拿起了武器,那就尽最大可能把他们拉到自己一方。 德国人的来意也很清楚,他们必须弄清,华夏是否打算加入协约国?若不然,是否能将华夏拉到自己一方阵营。 连非洲的黑人都被武装起来,凡是能利用的力量,已经打红眼的欧洲人都不会放弃。 双方都在不遗余力说服华夏政府,德国人不只列举出他们同华夏的种种“合作”,还指出,他们连同自己的盟国,可以将与华夏实行共管的租界完全交还华夏政府,同时放弃全部庚子赔款,并且派遣技术专家对华夏发展工业进行支持。 条件很令人心动,只不过,和德国公使辛慈接洽的展长青心里却十分明白,德奥两国的租界,名为共管,实际早已掌控在华夏手中,至于庚子赔款,海关还控制在英国人手里,德国人正和英国人打仗,连根毛都捞不到,也是张空头支票。只有派遣专家还有些实际意义。但德国人现在举国动员投入欧战,他们就算能实践诺言,也要等到战争结束,或是在战场上占据绝对优势之后。 华夏一旦答应了德国人提出的条件,付出的绝对比得到的多得多!从头至尾,这就是一桩说得天花乱坠,却注定赔本的买卖。 辛慈离开后,英国公使朱尔典和法国公使康德联袂而来。 英法两国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他们提出的条件比德国人更加优渥,租界共管,五年内将海关移交华夏政府,同时退还更多的庚子赔款用于华夏的教育事业。 两国还提出,华夏在缅甸和印度等国“占领”的土地,可以正式割让给华夏。反正都是慨他人只慷,在牵涉到本土和殖民国家的利益时,被牺牲的当然是两国的殖民地。 人老成精的朱尔典还有另外的心思,一旦这些土地被割让给华夏,完全可以祸水东引,将殖民地反抗势力的怒火引到华夏人身上,即便不能让双方打起来,也足以破坏他们之前的某种盟约。华夏人的确很聪明,但有的时候,聪明人也会被利益蒙蔽双眼。 收买华夏人,同时削弱华夏人,大英帝国若要维持在华利益,就必须打乱华夏发展的脚步,这才是朱尔典的本意。 送走了朱尔典和康德,展长青微合双目,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擦过茶杯的杯口,听到英国人的条件,他的确心动了,却也只是心动而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 无论是哪个时代,都不缺少寻求一夜暴富美梦的投机者。 相比西欧诸国,华夏的证券金融市场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民初的橡胶股灾犹在昨日,人们却早已忘记那些在庚戌年倾家荡产之人的惨痛教训,在有心势力的鼓动操控下,再次怀揣着发财的美梦,陷入足以没顶的泥潭。 上海的证券交易所大厅,一夕之间,人头攒动,声音鼎沸。趋利性,使许多人失去了谨慎思考的能力,大部分投机者所想的就只有一件事,赚钱! 趁此“良机”,赚更多的钱! 宋舟和宋武得到消息,都意识到情况不对,除了原有的证券交易所,不到两个月时间,仅是上海一地,便涌现出十多家交易所,几乎是开一家“火”一家,不仅交易所交易的证券价格上扬,连同交易所本身的股价也在以一种极不合理的方式上涨。只要是交易所股票,都会受到追捧,根本无人去考虑交易所本身是否可信。 “这是怎么回事?!”宋舟将文件甩到桌子上,表情沉冷的盯着南六省军政府财政局局长和南六省官银号总办,两人的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大帅,这事绝对是有心人在背后操控。” 宋舟没说话,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这让站在他面前的两人更加忐忑不安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一身笔挺军装的宋武走了进来,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宋武身上的气质又沉稳许多,外露的精明已不可见,做事的手腕却更上一层。南六省军政府里的人也在猜测,是何原因促成宋武如此大的转变,却没人能得出准确的答案。 或许是因为宋家在政治上输给了楼家,也或许是有楼逍的对比,但对宋武的这种转变,宋舟却是满意的。 “父亲,大总统来电。” 宋武的到来解救了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两个人,虽然宋舟并未严厉斥责,更没有叫来警卫把他们拖出去毙了,可一旦心里有鬼,总是会露出破绽。 他们也在懊恼,这帮洋人做事太不地道,前头说得挺好,结果转头就把他们给“卖”了。一家两家还好。短时间内竟然出现这么多的交易所,说这里面没鬼,谁会相信? 两人走出宋舟的办公室,身上的衬衫都被冷汗浸透,如今情况尚未达到最坏,他们必须考虑该如何挽救。 既然那帮人不仁,也就别怪他们不义! 能在宋舟手下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两人的能力都不弱,仅有一点,他们太贪心。 贪心太过,是会要命的。事已至此,想保住自己的命,就要用旁人的命来换!至于官位和前途,他们已经没心思再想了。 “父亲,这两个人?” “暂时不动他们。”宋舟接过电报,仔细看过,“人到了?” “是。”宋武道:“是北六省的财政局局长,还有五个人,下榻处都安排好了。” 宋舟先是点头,继而摇头,神色间带着一抹黯然。 “父亲?” “我的手下,在我眼皮子底下和洋人搞事,结果却要楼盛丰的人来帮忙。”宋舟靠向椅背,“惭愧啊!” “父亲何必如此?”比起宋舟的慨然,宋武的心态却是截然不同,南六省军政府内部早就需要整顿,在同北六省合作创办实业期间,他就发现军政府内部存在不少的问题,比起北六省的高效与精炼,南六省的官员大多还维持着旧式官僚作风,倚老卖老,处处伸手,做得过头了,父亲还会敲打一二,不过分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宋舟还顾念着这些人早年追随他的情分,宋武却不。情分是一回事,做事是另一回事。只讲人情的话,早晚有一天会出大问题! 财政局和官银号的事,宋武早有察觉,那份刊载了国外经济学家专访的,如今就摆在他的床头。他有防备,却没有动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其中牵涉到多家外国银行,以及军政府内部的多位高官,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如果要动手,就必须一举将这些搞鬼蜮伎俩的全部拉下马。 有父亲压着,他不好动手,但有旁人牵扯进来,这些人不死也得死。宋武手中的刀已经磨得锋利,只等着出鞘染血的那一刻! 任午初此次南行,主要是为应对上海金融证券市场即将掀起的风潮,他与白宝琦已就可能会出现的多种情况做了预期,得出的结论都算不上好。即便华夏政府能“平安”度过这场风暴,已经深陷其中的大部分投资者却注定无法全身而退。 白宝琦尚且心存怜悯,任午初却认为这种同情没有必要。 投机是一种危险的游戏,敢于投机,就要能承担损失。如果之前的橡胶股灾未能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就借这次机会给国人好好“上一课“。天上不会掉馅饼,即便掉下来,也要仔细想想,里面的馅料是不是有毒。同时,也可敦促政府尽快出台证券法等多项法律法规,进一步整顿规范金融市场。 “华夏人的亏不能白吃,总要让这些洋人自食恶果。” 任午初在南行之前,主动联系了几名好友,他们大多有留学背景,却并未在政府中做事,不是回到家乡创办实业,就是闲云野鹤籍籍无名。 “国将有难,诸君尚能安枕?” 之前这些人安枕与否尚不可知,接到任午初这封电报之后,想要继续安枕,则不再可能。打点行装奔赴上海,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多年未见,却不见生疏,其中两人曾是任午初的同窗,见到任午初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人给了他一拳,拳头打在肩膀上,并不怎么疼,看到任午初“狼狈”躲闪的样子,众人均是哈哈大笑。 往日熟悉的的面孔,多已染上尘霜。 他们曾怀抱共同的梦想,救国救民,挽救国家于危难,当权政府却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从清末到民初,他们所学无用武之地,抱负不得施展,许多人的壮志雄心都在这一次次的失望中被消磨,仅存一丝念想也已深埋心底。 任午初的电报让他们重燃希望,他们尚未老朽,正当壮年,怎能意志消沉的度过余生? “诸位,洋人欺我华夏无人,如此拙劣手段,可笑至极!”任午初站在众人面前,“何不与任某共手,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烈阳兄,”一个身穿洋服,脸上还留着两撇漂亮小胡子的男子笑着说道:“能否好好说话?如此文邹邹,小弟不习惯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4月中旬 华夏联合政府正式出台,并下令各联省政府依法对省内金融证券市场进行整顿调查。 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然是诏令全国,但主要是针对哪些省份和地方,一眼便可看清。 南六省军政府的动作相当快,宋舟直接下令,对六省内新开设的各交易所进行调查,凡不符合法律规定及条例要求的,一律予以关停和取缔、宋武奉命与第二十二师师长孙清泉共同执行此令。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南六省此次行动并不“合法”,但在军阀治下,就算不合法,也会变得合法。 商人们傻眼了,除了极少数人是外国银行在华夏的代理人,设立交易所的资金也是由外国银行所出,其余大部分人设立交易所的资金,几乎是他们的全部身家! 宋舟不管这些,宋武更甚,孙清泉直接派兵封了十二家交易所,发现其中有三家只是挂着牌子,并没有进行实际交易,股票却是一路飘红。这样的交易所是做什么用途,简直是一目了然。 南六省军政府的行动很突然,事先没有任何预兆,外国势力安插-在政府内部的钉子也没有传回任何消息,已经撕破脸的财政局局长和官银号总办更是想方设法的下绊子,等他们反应过来,孙清泉的部队已经封了不下二十家交易所。有消息灵通的,在知悉军政府的行动之后,立刻将手中所持的交易所股票全部抛出。尚不知情的,却仍继续做着发财梦。 贪心,必将种下苦果。 任午初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闭上布满血丝的双眼,捏了捏鼻根,他已经连续三天只睡不到两个小时,包括他请来的五个人,就算是最注重整洁仪表的,如今也是满脸胡渣,衣服皱得像是咸菜干一样。 玩证券股票,他们奉陪,但是,这些外国银行和投机商恐怕没想到,华夏想和他们“玩”的可不只是这些。 这并不合规矩,但谁在乎?经济本就和政治密不可分,没事先预料到华夏会不按牌理出牌是他们的疏忽,怪不得任何人。 强盗到自己家里抢东西,谁还会和他们讲道义?拿着刀的强盗够彪悍,可一梭子子弹扫过去,再彪悍也要去见上帝。 任午初睁开双眼,站起身,用力抻了个懒腰,动了动脖子,只觉得颈骨都在咔咔作响。 “诸位,”任午初略提高了声音,“大鱼就要进网了,收网的时候到了!” 南六省政府的行动,必定打乱了外国银行和投机商的计划,就算在金融市场上能呼风唤雨,面对国家机器依旧没辙,尤其还是嘴上讲着依法办事,却根本不遵照法律办事的国家机器。 之前任午初等人是和对方比着砸钱,双方打了个平手,如今情势逆转,政府插手,一个不慎,这些外国银行和投机商直接会摔死在他们自己挖的坑里。 他们只有趁华夏投机者“清醒”之前,想方设法转嫁损失,才能保住自己。遗憾的是,有人不会让他们如愿。 听到任午初的话,其余五人脸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到时候了? “到时候了。”任午初笑了一声,“再不动手,恐怕最大的那几条鱼就要跑了。” “咱们手里的资金可是砸得差不多了。”脸上留着两撇漂亮小胡子的男人说道:“要想收网,这点钱恐怕不够。” “不用担心。”任午初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两张汇票,这是李谨言和天津的宋老板送来的,再加上之前预留的资金,足够了。 就算不够也没办法,为了支持他们,李谨言已经快将口袋掏空了,要是任午初再开口,他就要“砸锅卖铁”了。宋武也想方设法又凑到了百万之数,其中有部分出自今井一郎等人。对今井等人来说,做这样的事相当冒险,但他们却义无反顾。 外国银行联合会中有两家日本银行,受到泰平组合高层赏识的今井一郎曾与其中一家银行的主事者见过面,有过短暂的交谈。今井一郎比任何人都清楚,日本如今的经济状况糟糕到什么程度,即便是大财阀的日子都不好过,全都在靠借贷度日,日子能舒服到哪里? 这两家日本银行背后都有日本皇族和大财阀支持,只要能将它们击垮,势必会让濒临崩溃的日本经济再度雪上加霜。 4月19日,在持续一个多月的“繁荣”之后,华夏投机者终于遭受了当头一击。 除了被军政府强行取缔的交易所和信托公司之外,余下的大部分交易所纷纷传出无法进行交易,投资者下落不明的消息。到l了21日,能够正常经营的交易所不到三家,信托公司也只剩下一家,其余全部被关停和倒闭。 消息传出之后,交易所股价一泄千里,交易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中途价格曾有短暂的拉升,却只是昙花一现,很快,股价跌得更加厉害,不只是交易所股票,所有股票的价格都在下跌,以一种让人心惊的速度。 所有人都陷入了慌乱,嘈杂声响成一片,与前些日的欢呼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之前还被紧紧握在手中的几张纸,如今全部成了烫手山芋。 哄抬股价的外国银行和投机商已经选择放弃,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赚钱,为政治服务只是顺带,一个注定无法让他们继续赚钱的市场,继续维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如果那些交易所没有被封或是倒闭,他们还能想想办法,但华夏人的动作太快,手段也太“彻底”,他们受到的损失相当大,如何避免损失继续扩大才是他们现在首先需要考虑的。否则他们根本无法和股东交代,等待他们的,要么是被辞退,变得一贫如洗,要么就是一颗子弹。 任午初等人也在看着这一切,乱成一片的交易大厅,带着恐慌和绝望的哭喊,麻木的表情。 “烈阳兄,这样的事小弟以后再不干了。”留着小胡子的男人靠在沙发上,扯开衣领,点燃一根烟重重吸了一口,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哪怕提前预料到结果会是这样,面对这么多张绝望的面孔,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视若无睹。 任午初没有说话,他只是抱臂靠在墙边,表情十分平静。既然种下因,就必须吞下果,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关北 ”言少,上海来电。” 任午初的电报来得很快,李谨言看过之后,沉默了。 “言少?” “没什么。” 从电报的只言片语中,李谨言完全可以推测出此时的交易大厅里是什么样子,若是那些洋人遭受了损失,华夏投机者的损失只会比他们更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 四月二十六日,持续了两个月的上海金融战落下帷幕。繁荣了两个月的上海证券交易所从人声鼎沸,变成了一片萧条。即便挫败了外国银行和投机商的最终计划,交易大厅中那些绝望得麻木的苍白面孔,在很长时间内,都会留存在任午初等人的记忆中。 任午初不是独自离开的,除一人留在南方,其余四人皆被他说动,随他一同返回关北。在同李谨言的几次电报交流后,任午初怀疑,若是这四人不能被他说动,李谨言会不会派人绑他们的票,捆成粽子抓回关北。 毕竟李三少当真是求贤若渴…… 在国人眼中,关北有四多,地多,厂多,兵多,钱多。八个字,足以概括。 火车上,任午初向四人重新介绍了一下关北,讲了一些外人不知晓的事,分寸掌握得极准,不会泄露重要的机密,却成功的引起了四人的兴趣。 “兴华兄实在是亏了。”其中一人听完任午初的讲述,拍了一下大腿,“若是烈阳兄早些说明,他必定会和我等一同北上。” “未必,”另一人说道:“兴华的家在南方,父母尚在,又有贤妻幼子,若举家北迁可不是易事。况宋督帅诚意挽留,他有九成是要留下的。” “人各有志嘛。” 另一个年纪大些,穿着长衫,比起金融人才,更像是个学者的男子说道:“烈阳,若真如你所说,我之前当真是坐井观天,以为关北不过是兴办实业走在国人前列,殊不知教育,民生等皆领先于他省。所谓福利保障,确有其事?” “当真。”任午初靠向椅背,车厢随着火车前行不停的晃动着,让他有些昏昏欲睡,“到了关北,诸位便可一探究竟。” 几人的精神都不太好,在火车驶出一段时间后,纷纷困意涌上,开始闭目休息。只是在睡意朦胧间,脑海中都在不停想着任午初之前说的话,和他话里的那个关北。 接到任午初将带着四位大拿返回的消息,李谨言的嘴角差点咧到耳跟。北六省不缺钱,不缺地,不缺武器,就缺人才! 如今华夏注重发展农业,兴办工业,首批归国留学生分散到各省,大部分都已崭露头角,渐有作为。 各省军政府里的官僚作风仍存,能做实事的人却也不少。这些归国留学生一身所学多能用到实处,也间接促使各省督帅官员向李谨言看齐,将目光盯准了下一批归国留学生。 教育,才是兴国之本。或许这些军阀政客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但人才所带来的种种好处他们却实际见到了。 在这种情况下,教育部部长陶德佑所提出的兴办学校计划终于落到了实处。一所所蒙学,小学,中学破土动工,陶老从北六省要去的一批人也分散到几个大省,将关北的建校模式及教育方针逐步推广开来。无论觉悟高低,出发点如何,事情的结果都如陶老等教育家心中所想,这就足够了。 楼少帅正在看第三师发回的电报,如今的朝鲜几乎快乱成一锅粥,除了李东道领导的朝鲜救**之外,又冒出几股新势力,都打出了救国的旗号,真正打的是什么主意,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势力越多,局势就变得愈加错综复杂。 就在几天前,朝鲜总督寺内正毅遭到刺杀,总督府大门前被人扔了炸弹,坐在车内的寺内正毅毫发无伤,却炸死了两个警卫和一名司税局官员。杀手当场被击毙,死前拉响了身上藏着的手榴弹,现场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看来,策划这起刺杀的人当真是不遗余力,就算杀不死寺内正毅,也要吓他个好歹。 寺内是否被吓到暂且不论,被囚禁的朝鲜国王李熙却是快被吓死了。 杀手死前喊的那句“国王万岁”,让李熙觉得一把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怀疑这起刺杀根本就是日本人自己策划的,目的是为“抹黑”他,然后名正言顺的杀了他!要么就是华夏人,只要自己死了,他们就能更加名正言顺的出兵占领朝鲜。 借口很好找,为了“正义”! 李熙开始后悔,他不应该给华夏人写那几封求救信…… 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半个世纪前还是半个世纪后,思密达的“幻想”和“妄想”能力,都是相当的卓尔不群。 不管李熙如何脑补这场刺杀究竟是谁动的手,也不管寺内多想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他此刻都还活得好好的。 朝鲜国内不断涌现的各种武装力量,加上在新义州的华夏军队,足够寺内头疼。在他没有万全的准备之前,都不会把李熙弄死,给自己挖坑。不过,这场刺杀却也给了寺内一个很好的借口,清-缴和镇-压的借口。 在平壤的日军第十九师团接到命令,加紧严防华夏军队和实力日渐雄厚的朝鲜护**,第二十师团则按照寺内的命令,逐步扫清其余的小股反抗势力。 凡是有嫌疑者,一律绞杀! 很快,之前山头林立的朝鲜反抗武装就被杀了个七七八八,日本人也让朝鲜人认清一个事实,就算他们的胳膊掰不过华夏人的大腿,掐断朝鲜人的脖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日本人的屠杀只局限在朝鲜那方,汉城周围,倒是聚集在平壤附近的反抗势力,得以幸免。 第三师师长在电报中还写明,如今对华夏有投靠之意的朝鲜反抗势力为数不少,之前针对寺内的刺杀,就其中一股势力策划实行的,赵越并未轻易接受他们的投诚,日本人在朝鲜经营多年,行事狡猾,他怀疑其中可能有日本的间谍。 放下电报,楼少帅思索该如何回电,李谨言恰好敲门走了进来,“少帅,在忙?” 楼少帅没有说话,示意他过去,在李谨言走到身边时,将他拉进怀里。李谨言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电报,拿起来,眉头也拧了一下,“少帅,给赵师长回电了吗?” “没有。” “若是情况真如赵师长所料,不如把川口怜一派去朝鲜。” “川口?” “不只有川口,还有几个日本人,他们都是川口从战俘营里挑出来的。”李谨言侧过头,“日本人的手段只有日本人才清楚。” “是吗?” “当然。”李谨言笑眯眯的点头,川口是彻底被乔乐山吓怕了,再加上一个丁肇,他和他手底下那些人,只是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腿都会打哆嗦。派他们去朝鲜,另派几个情报人员暗处盯着,不担心这几个日本人生出旁的心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五月初,欧洲的消息不断传来。 爱尔兰起义还是失败了,起义的领导人,爱尔兰兄弟会和市民军首领在4月30日投降,只比历史上多坚持了一天,但他们杀伤的英军数量却是历史上的两倍,造成的影响也不可估量。 这要归功于马尔科夫提供的军火以及大量的英军情报。当然,在为爱尔兰起义者提供消息时,他也将不少有用的情报告诉了英国镇-压起义的军队。正因如此,在起义领导人都被抓捕关押之后,他依旧能和镇-压起义的英**官们端起酒杯,把手言欢。 康诺利等人永远不会知道,之前德国人支援给他们的那批军火,正是因为马尔科夫的通风报信才被英国人截获,而运送军火的凯斯门特爵士被捕,也是他的功劳。 一个骗子,一个冒牌间谍,一个尊奉赚钱为最终信仰的犹太人,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或许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名字,也忘记了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英国,是被华夏人威胁利用,他愈发觉得,赚钱,尤其是以这种方式赚钱,是相当愉快的一件事。 在匿名为英国的审判作证之后,马尔科夫带着另一份命令,离开了英国。 他的助手,同样也是负责盯着他的华夏情报人员,将他所有行动都发回了国内,在电报末尾,他慎重的加上了一句:“这是个危险的人。” 无论是对欧洲人,还是对把他送到欧洲来的李谨言,都同样的危险。 接到电报后,李谨言没有马上回电,一旁的哑叔从上衣口袋中取出随身的纸笔,写下一行字,放在了桌上。 “哑叔,真要这么做?” 哑叔又写了几个字,再次放到了桌上, 考虑片刻,李谨言缓缓点头,“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我会下令动手的。” 双面间谍,多面间谍,永远是一把双刃剑,即便是个冒牌货,也是一样。 事先考虑到这点,李谨言才会将马尔科夫的妻子留在手里,如今看来,这个女人对他的牵制作用并不大,只能另作安排了。 李谨言只期望“马尔科夫”够聪明,不会让他的安排真正奏效。 马尔科夫离开英国后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德国,为的是将英国“水柜”的消息透露给德国。当然,对于水柜到底为何,他也并不十分清楚,李谨言只交代给他,这是英国人研制的一种大型武器,足以碾压过布置在阵地前的铁丝网,攻破战壕。 “只需要一台水柜,就能取得一个步兵团都无法轻易取得的战绩。” 言辞或许夸张,德国很难相信,但马尔科夫所说的一切,都将在索姆河战役中得到验证。 将情报带给德国人之后,马尔科夫没有再继续行动,由于他之前太过活跃,已经被几国情报人员盯上了。英国人从他手里买了磺胺,德国人从他这里得知了英国“水柜”的消息,法国也在和他做生意,一个“间谍”如此招摇,可不是件好事。 直觉也告诉马尔科夫,他现在很危险。 于是,在德国短暂停留之后,他动身前往瑞士。他名义上的身份掩护仍是一个商人,瑞士的尼德商行就是他成行的理由。 尼德和马尔科夫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在马尔科夫订购那批武器之前,他们甚至没见过面。名义上是尼德妻子的许二姐却对马尔科夫的底细一清二楚,甚至对他在欧洲做了什么事都了如指掌。 许二姐在欧洲的情报网已经铺开,她就像是宝座上的女皇,手中掌控着让人瞠目的情报来源。 不需要太过刻意的询问,那些为她神魂颠倒的男人,就会将一切呈现在她的面前。他们甚至会在不经意间泄露某些战场上的计划,或许他们自以为语言含糊不清,并不会有什么影响,而许二姐却总是能从中窥出蛛丝马迹,汇集成情报发回国内。 当政府宣布不再向欧洲派遣军事观察团之后,许二姐这张情报网更是至关重要,近乎关系到李谨言接下来的每一步计划。 两次世界大战,欧洲都是各国间谍大显身手的舞台,许多知名的间谍,例如被后世称为传奇的玛塔哈里,此时正在巴黎红得发紫。 马尔科夫再次上门,尼德和许二姐并不感到惊讶,尼德认为有了新的生意,许二姐的笑容里却带上了深意。 显然,李谨言针对马尔科夫做出的新安排,许二姐将是唯一的执行人。 英国人并不知道秘密武器泄露的消息,固执的英国陆军上层,在无计可施之前,从没有考虑过将这种“玩具”送上战场,更不会知道,德国人已经获悉了它的存在。 这是否会成为索姆河战役中的一个变数? 只有当炮声真正响起的那一刻,一切才会得到证明。 比起硝烟弥漫的欧洲,华夏却是另一番景象。 远东和西南的西南的枪声都暂时告一段落,是否参展的争论也在政府接连发表声明之后沉寂下去,此时的国人,目光再次聚焦到了上海。 过去两个月的上海金融动荡已经落幕,日本人“心甘情愿”的成了华夏人的出气筒,他们甚至对南六省大兵搬空两家银行的行为视而不见,比起这些,英国人的“承诺”才更加重要,也能让日本得到更多。成功和英国人达成口头协议的日置益,不仅得到了大本营的电报嘉奖,在他回国之后还会被授爵。 日本人拼命的摇尾巴,英国人满意了。那两家日本银行,则成为了彻头彻尾的踏脚石和冤大头。 宋武也是见好就收,对日本银行动手,为的不是他们金库里那点钱,主要是为了探知这帮洋人,尤其是英国人的底线。很显然,英国人的底线还是很宽的……而且在封了日本银行之后,其他外国银行的动作也收敛不少,算是意外收获。 很快,被逮捕的两个日本银行负责人被送上法庭,连同“主动”投案的南六省财政局局长一起接受了审判。南六省官银号的总办勉强逃过一劫,在辞职之后,带着家小隐居乡下老宅,期间修桥铺路,兴办实业,留下家训,不许子孙再涉足政坛。临终之前,万贯家财十不存一,全部“奉-献-社-会”,倒也得了一个善终。 南六省财政局局长被判刑十八年,家产全部没收。宋舟到底还念着早年的情分,私下里接济了他的妻子和子女。 在入狱之后,他给发妻写了一封长信,希望家人能登报与他断绝关系,如此一来,妻子和孩子就不会受他牵累。妻子没有给他回信,却也并没按照他的意思登报,只是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南方,在宋舟的帮助下,登上了前往北方的火车。几个姨太太在他入狱之后就先后离开了,连他平日最宠爱的一个也没想着临走前去见他一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华灯初上,关北城内,几条商业街仍灯火通明,彷如白昼。相比日间,行人不见减少,倒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通过与德国西门子公司的合作,北六省内建成多家大型发电厂,除工业区用电之外,还可供民用。六省内煤炭资源丰富,海城煤矿,榆树沟煤矿,抚顺县大小演武沟煤矿等陆续建成开采,加上来自扎贲诺尔方向的运煤车,足可供应六省内各地发电厂所需的能源。 随着生活渐有起色,城镇之外,一些村屯也陆续拉起了电线,大部分农家也用起了电灯,关北电灯公司,这才名副其实。 通了电,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邹老先生依旧醉心于改进无线电发报机,而邹小先生的实验室,聚集了一群有大量奇思妙想的年轻人,经常会提出一些新奇的点子。不久前,他们动手制作出了第一台华夏人自己的电风扇,不同于西方常见的风扇,这种风扇显得更加小巧,造价也便宜些,与此同时,还有人提出了类似于电视机的概念。 当李谨言拿到实验室申请经费的报告时,看到上面列出的一项项实验计划,半天说不出话。电扇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已经问世,电视机的出现却还要在十年后。 阿基米德说过,只要给他一个支点,他就能撬动地球,现如今,只要经费到位,这些年轻的科学家或许能给他比撬动地球更大的“惊喜”。 “给钱!” 任午初不只带回四个大拿,还连本带利给李三少赚了不少钞票,李三少前段日子差点砸锅卖铁,现在手里绝对不差钱! 有了领先的技术,才有不输人的底气! 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华夏几百万劳工帮助协约国打赢了一战,得来的却不是应有的尊重,而是另一轮瓜分狂潮。这个世界中的华夏不会再遭受相同的命运,非但如此,李三少还摩拳擦掌的准备从欧洲市场上再狠赚一笔。 凡尔登战役过去一半,日德兰海战即将开始,索姆河战役也在酝酿,欧洲的血会流得更多,德国不可战胜的神话却已经被打破,一战或许会再次结束在1918年,也或许比那晚,但战争总是会有结束的一天。 无论是战胜国还是战败国,战后的经济恢复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美国人财大气粗,挥舞着钞票四处借款,华夏人的钱包还没那么鼓,况且老祖宗说过财不露白,还是闷声发大财更符合华夏的利益。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早,欧洲马上就要进入缺衣少食,物资最紧张的阶段。当伦敦开始实行粮食配给制,战场上的士兵也接到不得浪费食物的命令后,将是大捞特捞的最佳时机,不抓住这个机会,会成为李三少人生中的最大憾事。 这些欧洲人都曾举着刀叉在华夏身上割肉喝血,如今从他们身上讨回点利息,委实不过分吧?虽然这利息可能会稍微高那么一些。 所有的文件都处理好,李谨言抻了个懒腰,靠坐在沙发上,如往日一样,拧开了广播。 时间刚刚好,播音员正朗读一篇文章,正是之前让李谨言举棋不定的那篇。 在得到白老的授意之后,这篇文章一字未动的被登在时政新闻上,一经刊出便引起轩然大波,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的争论。 赞同者有之,反对者有之,还有模棱两可,纯属凑热闹吼上两嗓子,结果被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双方各踢一脚,来个平沙落雁式的。 国内的各家报纸纷纷进行转载,国外的部分报纸也凑了一回热闹,坚持不同意见的名人文人,纷纷撰稿,在报纸上打起了口水仗,各执己见争执不下。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浑水摸鱼,甚至有复辟党出来捣了几回乱,却始终成不了气候。 广播也开始连日报道,不只播送各家报纸上的热点评论文章,还邀请了政界名人在广播中进行演讲和辩论。节目播出后引起的反响极大。在争得李谨言的同意之后,广博电台负责人趁热打铁,市民代表,农民代表,学生代表接连被邀请,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观点轮番登场,不是一面倒的支持,也不是全盘反对,立宪派,民主派,各种派别也渐渐走入国人的视线,即便是不关心政治,亦或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国人,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在华的各国公使,领事,以及各国侨民,都对华夏突如其来的这场争论产生了莫大兴趣,一些在华夏生活多年的欧美人士也就此撰稿,不论他们出于何种目的,这些文章倒也为这场大辩论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趣味”。 何为家天下?何为独--裁?何为民主? 欧洲大陆至今只有法国没有国王,难道英荷等国便不先进不民主? 美利坚在某些年轻学子心目中,是自由和民主的代名词,但早年的留美人士会告诉国人,这个号称民主的国家,内里到底是何种样子,当年的排-华-法-案,如今的种--族--歧--视,直到百年后依然存在。 况华夏宪法及各项法律已成,依法,每届总统任期有严格规定,且连任不得超过两届,总统权力不得高于宪法,如此又何来的家天下? “何为自由,民主?不是喊几句口号,也不是游-行几场便罢,乃是人民真正得到实惠!一个真正为国为民的政府才有存在的价值。一个真正为民考虑,把民之富,国之强放在首位的政府,才值得被拥护!” 李谨言认真听着广播,直到里面的人把话讲完,也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没有变过。 这是个乱世,是民族觉醒的时代,也是华夏历史上又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 百年的积弱和被压迫,促使了这个时代的青年和有识之士多方寻求救国图存,富国强民的道路,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观念一一涌现。李谨言料到文章刊出后会引起争论,却没想到会发展至此。 如今,争论的重点已不再仅围绕父传子,独--裁和民主,而是渐渐演变成如何才能让华夏富强,民族自立。不过,除了政府官员和议员,掌控实权的各省督帅和联合政府首脑却一直没有出声。只是有消息透露,在五月底的阅兵式上,楼大总统会发表讲话。 一阵轻柔舒缓的音乐从收音机中传出,李谨言放空了思绪,他果然不是搞政治的料,只是想多一些,脑子就成了一片浆糊。 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军靴敲击在地板上,即便有乐声,却依然清晰。 一只手覆上发顶,李谨言没动,反手扣住来人的手腕,被金属的袖扣咯了一下掌心。 “少帅?” “恩。“ 楼少帅俯身,关上收音机,手沿着李谨言的脸颊滑下,托起他的下巴,“在想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5月17日,北六省参加阅兵的军队共一千五百人在关北集结,乘火车前往京城。 兵哥们身着新式军装,肩扛北方兵工厂自产华夏15式步枪,巴掌宽的牛皮带勒在腰间,开了血槽的刺刀,成排的子弹夹,束紧的绑腿,新式胶底军鞋,漆黑的钢盔,一水的身姿挺拔,杀气腾腾。 楼少帅出现的那一刻,军官一声令下,大兵全体立正,动作整齐划一,随动作发出的声音都合成了一股,观者不由称奇。 兵哥们多是从没有作战任务的各师选拔,大多是两年以上的老兵,都上过战场见过血,部分人还参加过满洲里战役,一身彪悍之气,非刚从军校毕业的年轻学员和只经过几个月训练的新兵可比。 带队军官为独立旅第二十九团团长王立山,海参崴之战后,独立旅的几个团长,军功都能论叠算。论起拼杀,第二十八团团长赵光有当仁不让,团长扛着机枪冲锋,几乎成了独立旅第二十八团的特色。可论智谋沉稳,王立山才是个中翘楚。 第二师师长杜豫章还曾“见猎心喜”,想把他要到第二师去做个旅长,可话到嘴边也没能出口。楼少帅的独立旅,从人员到装备,不只是北六省,在全国都是独一份,里面的老兵分到其他部队,最低也是个班排长,多少人瞅着眼热?可也就只能眼热,楼少帅不松口,楼大总统也未必能把人要去。 杜豫章不是钱伯喜那块滚刀肉,知道要不来,也不会胡搅蛮缠,只能摸摸鼻子继续眼热。 除去一千五百雄壮威武的兵哥,运上火车的还有十辆装甲车和五门自行火炮,二十挺重机枪和三十五挺轻机枪。 如果不知道这些都是为阅兵准备的,八成会以为楼少帅是打算进攻京城,篡他老子的位了。 李谨言还曾想,是不是再带几辆挎斗摩托,前面摩托开道,中间是搭载兵哥的装甲车,再拖着几门自行火炮,想想就很威风。 楼少帅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你确定?” 仔细考虑之后,李谨言果断摇头。 开玩笑,京城可是楼大总统的地盘,武器一类还好说,这些摩托送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想再要回来基本没门。而且楼大总统还有个很不好的习惯,他“霸占”东西,不给钱! 所以,挎斗摩托什么的,还是好生的留在家里,别出去显摆了。显摆过后,估计就没了。 就算楼大总统不要,保不准哪个督帅看中了,和楼少帅开口,到时候给是不给?钱要是不要?说什么土皇帝军阀,实际上就是一群老兵痞子! 二十架关北飞机厂生产的华夏一型飞机也将参与本次阅兵,在之前战斗中屡立奇功的丑八怪坦克却不会在这次阅兵中露面。 丑八怪已经发展到第四代,包括最初只装载机枪的一型,到装有短管火炮的二型三型,再到试验改装长管火炮的四型和喷火坦克,北方兵工厂生产制造出的坦克,从车身设计到火力配备,绝对是这个时代首屈一指的。 “别看我很丑,但我很优秀!”这就是丑八怪坦克最真实的写照。当对上马克坦克的时候,这点将得到进一步验证。 除了坦克和装甲车,自行火炮的研发,华夏也走在世界的前列,虽然高射机枪及高射炮的研究还相对落后,重机枪和轻机枪的研发设计也一直没有太大进展,但冲锋枪,步枪,以及华夏15式手枪,已经开始大批量生产配装部队。山西太原兵工厂,河南巩县兵工厂正式投产超过半年,两省军队也分批开始换装,湖北汉阳兵工厂生产的冲锋枪,已经成为湖北督帅宋琦宁手中的一张王牌,不久前还出口一批,购买者是德国。 从最早认识到重机枪在堑壕战中的作用,到用冲锋枪组建突击队,再到后来的的坦克战,德国人在军事上的嗅觉总是会领先他国一步。坦克集群战术是英国人首先发明,并投入到战争中使用的,真正领会其精髓,将其发扬光大的却是德国,当然,还有后世的苏联。 有了李谨言这只蝴蝶,华夏却领先一步,走在了欧洲的前面。当掐成一团的欧洲人分出胜负之后,他们会发现,世界已经和他们记忆中的完全不同了。 站台上,关北大小报社的记者扛着相机严阵以待,从整齐的脚步声开进站台,到列队,再到第一个兵哥登上火车,拍照时的声响,暴起的火花和烟雾就没停过。不是还能听到几声赞叹:“雄壮之师,威武之师!” 一身戎装,腰挎指挥刀的楼少帅站得笔直,如刀锋,似山岳。 李谨言站在他的身旁,始终不太习惯面对这么多的记者,一阵一阵的烟雾和火花,不说吓人,也足够呛人。 应该和邹小先生商量一下,电视机还不急,是不是先改进一下照相机? 继兵哥之后,被邀请参加阅兵式的军政府官员,及北六省社会各界人士也陆续启程,李谨言将在六日后与楼少帅一同赴京,白老也会与他们同行。楼夫人接连从京里发来几封电报,白老看过之后,轻笑数声,子女孝心,他心中有数,可看着小辈成长,也是一件乐事。 五月十八日,关北电影公司的主要人员扛着摄影机进京,他们将联合上海的两家电影公司,一同将这场阅兵式用镜头和胶片记录下来。同车的还有部分记者,一路上,车厢里的谈笑声就没停过。谈论最多的,仍是时政新闻刊登的那篇文章和其后的种种观点评论。随着阅兵式的临近,这个话题的热度非但未退,反而更高。 五月二十日,关北飞机厂传来消息,华夏二型双翼轰炸机起飞成功,这要多亏在海参崴抓获的几个俄国战俘。他们都是俄军飞行员,驾驶过俄国伊里亚·穆罗梅茨轰炸机,还曾是世界上第一支轰炸机部队的成员。沙俄虽然在陆军武装方面落后,轰炸机的研究和制造却一度领先于世界。 遗憾的是,在1915年空袭波兰之后,出于各种原因,俄国的轰炸机部队便少有建树。后因十月革命,俄国退出一战,使这支轰炸机部队的“风采”,被后来居上的德国和英国所掩盖。 李谨言得到消息后,立刻乘车赶去了飞机厂。 跑道的一边,楼少帅正听技术人员详细讲解轰炸机的相关结构,抬头见到李谨言,便招手示意他过去。李谨言走到近前,就听技术人员在说:“四架机枪,机身内有炸弹舱,最多可载弹九百公斤,另外还改进了投弹装置。” 楼少帅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询问一两个问题,李谨言一边听,一边看向停靠在不远处的飞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其余暂且不论,只是这“长相”,就完全可以和丑八怪一型一较高下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5月24日,京城 天-安-门城楼前,工人们正忙着搭建观礼台。城楼也被专门修葺过,基座的汉白玉栏杆栏板,朱红色的巨柱梁枋,屋脊上装饰的仙人,螭吻和走兽,历经两朝的古老建筑,即将再一次向世人展示它的雄壮与辉煌。 华夏各省参与阅兵的部队已经全部抵达。 钢盔,军帽,斗笠,草鞋,布鞋,皮靴。不同的军装,不同的口音,不同的行进步伐。 老式的汉阳造,北六省的15式,德国的毛瑟,日本的村田,英国的恩菲尔德,法国的科洛尼亚。 从肩头扛的步枪,到军官发号施令的哨音,都是如此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共有的身份,华夏军人。 各省军队在城内的驻扎地相隔不远,早晚出操时常迎面遇上,吃饭和休息时,也常是北方话和南方口音混杂在一起,你说的我不懂,我说的你也未必明白,最常见的倒是比手画脚,一边比划一边说,到了最后哈哈笑两声,是否能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也只有天知道。 如今华夏各省争先鼓励农业,兴办工业,兵哥们的待遇也不可同日而语,不说额外的补贴,至少每个月的军饷能一分不少的落进口袋。 伙食也比以往好上一截,偶尔也能见个荤腥,就算吃不上大米白面,窝头和杂粮饼子也能填饱肚子。平日里都是一干一稀,打仗的时候,一天两顿都是干的,杀敌有奖励,战死也了有抚恤金,大部分人,尤其是在军队里三年以上的老兵,都觉得这日子过得是相当不错了。 可惜,日子好赖,还是要对比的。 晌午时分,兵哥们凑在一起咬着窝头和杂粮饼子,手里都端着一大碗菜汤,有些兵哥还从口袋里掏出几根辣椒,正一口口吃着,忽然一阵肉香味随风飘了过来,吸吸鼻子,有人开口道:“龟儿子的,炖猪肉!” ”又是那帮少爷兵。“ “这才三天,都吃两顿肉了吧?” “你不晓得,我亲自去看过,何止两顿……” “真的?” “真的。我也看到了,炖肉不说,还有煮鸡蛋,两和面的馒头,肉馅的大包子,咬一口油水能喷满嘴!” “你吃过?” “吃过。”好似想起了当时的味道,兵哥咂咂嘴,“我前天跟着连长去的,咱们连长和那边的一个排长是亲戚,你是没见着,只是一个排长,出手就是一包烟,两盒罐头,还有一盒饼干。正巧赶上他们中午开伙,热腾腾的包子馒头一桶桶端出来,加了白菜的大骨头汤,汤面上一层油花,每个人的碗里至少有一块连肉骨头!” 一旁吃饭的人听得张开了嘴,真这么好? “连长被留下吃饭,我和另外几个也借了光,我一口气吃了五个包子,三个馒头,一大碗汤,我这还算好的,三排一个跟着去的,撑得道都差点走不动……” 炖肉的香气不断飘来,再听到这么一番话,其余的兵哥只觉得嘴里全都没了滋味。 又过一会了,就见几个穿着北六省军装的大兵抬了两箱罐头和两条火腿远远走来,兵哥们瞪大眼珠子看着,营长过来后,这几个大兵笑呵呵的说了几句话,把东西留下就转身走人。 营长转头看着一个个眼睛发绿的弟兄,照着凑得最近的屁-股上即使一脚,“启开一箱,三个兄弟一罐!” 这一天,北六省大兵几乎把所有军队的驻地都溜达一遍,罐头送出去成百箱,香烟也散出去不少。旁人问起来,就两句话:“楼少帅和少帅夫人到京,大总统高兴,这是给大家的一点心意。” 楼少帅的大名如雷贯耳,少帅夫人,李家三少,那可是有名的财神爷!这么多东西送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可真是……平平都是丘八,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大头兵们各种羡慕,军官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不只盯着北六省军队的伙食,更多的还是他们的装备。 从军装到武器,从武装带到钢盔,从普通士兵的胶底布鞋到军官的皮鞋皮靴,留过洋上过军校的,都在心里估量,要是北六省的兵都按照这样的标注武装,只是想想,就让人脑袋发麻。 15式步枪,手枪,冲锋枪,也是这些军官关注的焦点,还有各式轻机枪和重机枪,口径不同的火炮,装甲车部分人也见过了,都被吓了一跳,这真是北六省生产制造的? 看着装甲车上装备的机枪火力,所有人心里都打了个突,难怪北六省能把日本揍得满头包,从老毛子手里抢地盘,这真不能比。 陆续抵达京城的各省督帅,也开始关注起这支不同的军队。他们之前大多只是听闻,如今亲眼看到,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司马君和宋舟是唯二能表面不动声色的,连紧靠楼家的宋琦宁,阎淮玉等人,见到眼前的这支军队,心下都有些发颤,随即是一阵兴奋,暗道:把自己绑到楼家的战车上,还真是做对了! 西南几省军阀都或多或少得过楼家的好处,或者说,是李谨言送出的好处。 几乎是成本价卖给他们的“二手”枪,送出去做人情的冲锋枪,加上向东南亚诸国-走-私-军-火-分得的红利,让龙逸亭和刘抚仙等人对楼家的观感有了很大不同。就算是被楼少帅挖过墙角的广西督帅唐广仁,也对楼大总统露出了笑脸。 至于同样被挖过墙角,看楼家各种不顺眼的薛定州,态度也缓和许多,这个江山楼家是坐稳了,就算他再不服气也没辙。 在赴京之前,李谨言其余事情没做,只把楼氏商业集团旗下各个工厂的仓库全部搜刮一遍,重点是被服厂,用于给新编师换装的五千多套军装,全被他划拉过来装上了火车。 还有成箱的罐头,成袋的香肠,大量的糖果,灌装的油炒面,一盒盒压缩饼干,凡是能划拉到的,李谨言一样也没落下,连刷子都带了五箱。 苦着脸的几个厂长和三少商量,至少留点啊,眼看就要出货装船赚外汇了啊! 李三少手一挥,没什么大不了的,船是他租的,不过是延后几天,不成问题。 几个厂长面面相觑,仓库搬空一小半,这是延后几天的问题吗? 北方兵工厂仓库也没能躲过李三少的毒手,在杜维严的“陪同”下,李谨言挑出了一百支15式手枪,9mm口径,弹匣容量八发,采用枪管短后座式原理,缺口式瞄准,性能可靠,威力巨大,早就成为北六省各级军官手中的“爱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章 阅兵,是对一国武装力量的集中展示,古已有之。 自西周时起,凡军队出征,凯旋,皆有阅兵,凯旋后还常伴有献俘仪式。古埃及,古罗马皆有阅兵活动,遥想古罗马横扫欧洲的军团,再看今日的意大利,会让人产生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一战至今,从放弃中立,背弃同盟国加入协约国之后,意大利一直表现得乏善可陈。除了偶尔沿着海岸线对奥匈帝国轰上几炮,表现一下存在感,没有任何意义。 相比之下,已经差不多完成土工作业的沙俄军队,反而展现出了帝国覆灭前最强悍的的战斗力。在勃鲁西洛夫的指挥下,沙俄军队的挖掘工作即将完成,一场大规模的进攻即将开始。 甚至于在达达尼尔海峡之战结束后,加入同盟国的保加利亚,以及国王扛枪上战场的塞尔维亚,表现出的英勇和顽强都要远胜于意大利。 逃跑永远比进攻积极,坑盟友始终为最高宗旨。 面对今日之意大利,就算是凯撒和屋大维再世,也会泪湿英雄襟。豪情大发重振帝国声威?或许用枪戳死自己再投胎一次更容易些。 意大利在战场上的表现如何暂且不论,尼德商行开业至今所接到的订单,有五分之一来源于这个半岛国家却是不争的事实。 每次看到尼德的电报,李谨言都要感叹一声,无论如何,在花钱买东西这件事上,意大利还是相当给力的。 不只是意大利,从最近越来越多的订单,尤其是食品和药品订单可以看出,欧洲人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等到德国重启无限制潜艇战,欧洲大陆的日子只会更难过,到时,他能赚的就不只黄金和白银了。 李谨言打算通过约翰多租几条商船,英国人开出的价格相当高,若不是没有办法,李谨言绝对不会送上门给约翰牛宰。在大连的造船厂竣工之前,他只能捏着鼻子给钱。暂且让英国人乐去吧,谁能笑到最后,谁才会是最大的赢家! 五月三十日,阅兵式前一天,天--安--门-城楼前的观礼台已经搭建完成。各联省部队进京后便接到命令,各组方阵,军官带队,徒步通过城楼及观礼台前接受检阅。 阅兵式前,兵哥们练得最多的就是立正和齐步走,走在军营里,除了军官的哨声,听到最多的口令就是“一二一”和“左右左”。 草鞋和布鞋的事不是没有,但此次进京的部队几乎都是精锐,带队的军官不少都有留洋背景,下死力的-操-练,到三十号这天,无论是哪个省的队伍,拉出去都只有两个词可以形容,英姿飒爽,气势雄浑! 许多记者早早就去“踩点”,寻找最佳的拍照位置。由于条件所限,再加上会出现的人潮,他们不可能扛着相机潇洒起跑,只能提前占位。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有同样心思的不在少数,其中还有许多外国同行。 关注此次阅兵的不只是华夏国内,打得正热闹的欧洲各国,借着欧战大赚特赚的美国,还有穷得四处借债的日本,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华夏的首府。 除了日本和俄国,尚没有一个国家真正见识过华夏目前的军事实力。和西南大兵打过交道的英法两国,也只能算是打了一个擦边球。西南大兵的作战能力再强,装备也比不上北六省。英法两国的主力军队都在欧洲,华夏兵哥挥拳揍的也只是他们指挥下的一群菠萝头。 双方都没有拿出最强的实力,这样的对抗,并不能作为判断对方战斗力的最终标准。 同西南大兵有过短暂交火的一名英军少尉,在作战报告中这样写道:“他们用上个世纪的步枪和我们作战,就算是这样,我率领的部队也在无法原谅的时间内溃败,这大部分要归咎于印度人的懦弱和不听指挥。但对于一名英**人来说,这仍是毕生的耻辱……我必须实事求是,如果给华夏人更加先进的武器,我方受到的伤亡会是现在的几倍。” 这名英国少尉的报告并没有得到多大的重视,但在白厅接到朱尔典发回的一封密电之后,改变了主意。 “据说华夏有一种新式武器,”一个表面是记者,实际上却是英国间谍的男人,用不太熟练的华夏语询问一个华夏记者,“据说是一种战车?”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华夏记者朝他友好的笑笑,耸了耸肩膀,”到了明天应该就知道了。“ 英国人点点头,认为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转而去向另一个记者搭话。并没注意到,就在转身之后,之前被他询问的记者,脸上闪过一抹奇怪的表情。 大总统府 宋舟父子联袂来访。宋副总统有公事和楼大总统商谈,接待宋武的事情则交给了楼少帅和李谨言。 带来的五千套新式军装已经全被李谨言送了出去,其中有一千五百套是被南六省的军队要去,还是宋武主动开的口。南六省参加阅兵的军队人数和北六省看齐,也有一千五百人,计算下来,明天的阅兵式至少会有一半的人身着北六省的新式军装。 宋武虽然没有楼少帅高,却也是身高腿长,穿上北六省的军装,配上大檐帽,巴掌宽的皮带和军靴,也能让人看得脸红心跳。 当李谨言询问宋武要这一千五百套军装的理由时,宋武只说了一句话:“虽有南北之分,我等亦同为华夏军人。” 在离开大帅府之前,宋武又送了李谨言一把匕首,还是象牙柄,上面镶嵌着宝石,“闻表弟今年加冠,此为表礼。” 楼少帅代李谨言接过了礼物,宋武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和宋舟一同告辞离开。 与此同时,英国海军主力舰队司令杰利科上将,接到了来自伦敦的绝密情报,一战中最大规模的海战,日德兰海战,即将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零一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5月31日 天还没亮,天--安--门-城楼前,人群便开始聚集,换穿新式军装的兵哥们,肩上的步枪已经上了刺刀,身姿挺拔的守卫在检阅队伍即将通过的长安街两旁。 五月的京城,清晨仍有些凉,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在一起,却丝毫感觉不到冷,许多人的头上都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一些小贩在人群中穿梭,吆喝叫卖烧饼麻花包子馒头,还有挑着豆浆和豆腐花担子的,过去了,后来还有一个卖芝麻糊的。 很快,人群中便传出了一阵阵食物的香气。 早起来占位的记者们,很多都没吃过早饭,一些人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噜直叫,闻到食物的香气,叫得更厉害。 很多外国记者第一次尝试了华夏早餐,热腾腾的肉包子,拳头大的馒头,外皮酥脆的烧饼,热乎乎的豆浆和豆腐花,香甜浓稠的芝麻糊,喝进肚子里,只觉得浑身都舒服起来。 “好吃!” 一个外国记者,一边被包子的汤汁烫得直吸气,一边对卖包子的小贩竖起了大拇指。 周围的人看到了,也没人笑话他,都忙着填饱肚子,谁也没空去笑话别人。 联合政府首次举办如此大的阅兵仪式,也是南北联合执政以来的最大盛事,政府内部有人提出,在阅兵前封闭长安街,除观礼者不许旁人进入。 “此次阅兵,各国都在关注,乃扬国威,壮国势之良机!” 华夏人一向注重面子,举办如此重要的活动,各国目光聚集,自然庄重肃穆才好,乱糟糟一片不成体统。 最先站出来反对的是宣传部部长周炳勋,他在联合政府里,向来以敢说话“闻”。这次阅兵由宣布部策划安排,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每一个细节都被考虑到了,自然不会疏漏这个部分。 “有民才有国,无民则无国,无国何来威?摆出来的面子,就为给外人看?难道诸位家里来了客人,还要事先考察一下家人是不是会让你没面子?若不然就赶出家门?” 一番话说得对方低了头。 楼大总统摸摸光头,周炳勋这张嘴的确厉害,说出来的话就像割肉的刀子。看他刀子割肉的确痛快,前提是这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 就如他所说,有民才有国,一个国家的基础就是老百姓。扬国威,壮国势,为的还不是这个国家里的国民?本末倒置,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算什么? 官老爷吗?清朝早就没了! 旭日初升,天际的光驱散黑暗,也照亮了人们的面孔。 参加阅兵的队伍开始集结,人群中也发出了阵阵议论声,只有守卫在街道两旁的士兵依旧是一动不动,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留下一道道慑人心的剪影。 一个华夏记者拍下了这一幕,见微知著,仅从这些士兵身上,便可看出华夏军队与以往的不同。他无法准确的表达出出这种感觉是什么,如果李谨言在这里,他会告诉记者,这个词,就是精气神! 九时,所有受阅的队伍都已集结完毕,联合政府总统楼盛丰,副总统宋舟,国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部长展长青及各省督帅,政府各部部长出现在了天-安-门-城楼上,城楼前两侧的观礼台站满了被邀请的文化名人,商界士绅,农民代表,学生代表等。 天津的宋老板也在其中,如白老,顾老等耆老名宿,早已被请上城楼观礼。 作为楼家人,城楼上原本还留出了李谨言的位置,却被他婉言谢绝,跑去和宋老板等人站在一起。李谨言并没多想,只是觉得,和诸多“长辈”站在一起,楼少帅又不在身边,当真是不习惯。虽说这是同各省实权派“拉关系”的好时机,场合到底不对,也只能放弃。 此举落在白老眼中,却着实让老爷子眼前一亮,“不骄不躁,到今日仍能保持本心,当得清行二字!” 在登上城楼之后,白老对身后扶着他的白宝琦说道:“宝琦,楼家果真是承天气运,当初给你妹妹选这门夫婿,老夫果真是眼光独到啊!” 白宝琦:“……” 该什么些?不知道。 干脆什么也不说。 城楼上已经装了扩音喇叭,虽然样子不太好看,但麦克风还没出现,只能凑合着用了。 楼盛丰上前一步,宋舟,司马君,展长青等人分列两旁,在宋舟身旁还站着一个早就退出国人视野的面孔,前南方政府大总统郑怀恩。 虽已下野不理政事,身上还有同日本人勾结的污点,但作为安庆起义的领导人,推翻清朝的先驱者,郑怀恩仍被邀请进京。他如今居住在上海法租界,除几名老友外,其余人一律不见,政治上的事更是极少关心。镇日醉心于书画,还翻译了不少法文书籍。闻听联合政府阅兵,本不关心,却没想到,他竟然也被邀请进京。 看着长安街旁的国民,再看意气风发的楼盛丰和宋舟,司马君等人,郑怀恩的心中虽有遗憾,却也释然。 他也曾怀抱理想为国为民,不想却被权力迷住了双眼,一步错步步错,猛然醒悟,悔之已晚。 如今这样,也好。能看到现今之华夏,也是他郑怀恩之幸。 九点三十分,二十门礼炮同时轰鸣,四名身着深褐色军装,宽边大檐帽,扛着少将军衔的年轻军人,抬着一面代表华夏民主共和国的五色国旗,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雪白的手套,黑色的军靴,俊朗的面容,英挺的身姿。 他们踏着礼炮声前进,表情肃然,目光坚毅,军装领口和肩头的将星在阳光闪烁,格外醒目,刚毅的军人气概一览无余。 观礼台上的李谨言愣了一下,他只知道楼少帅会参加阅兵,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走位”…… 走在最前面的两人,是北六省少帅楼逍和南六省少帅宋武,在他们身后的,则是陕甘督帅马庆祥的长子和云南督帅龙逸亭的继承人。 四名少帅,同样的年轻英俊,意气风发。 事实上,各省督帅的继承人,虽不乏纨绔,但大部分也颇有建树。马少帅率领的马队,跟着马庆祥一路穿过外蒙,冲进了西伯利亚,龙少帅也曾率领部队亲自同菠萝头们打过几场,李谨言走--私到东南亚的军--火,很多也是过了他的手。 只因楼少帅实在太过强悍,再加上一个“抢镜”的宋武,其他少帅再霸气,也威武不起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零二章 一战期间的日德兰海战,英国皇家海军和德国帝国海军都出动了主力舰队,是两个海军强国之间绝对实力的碰撞。 无论是舰队总吨位还是火炮口径,英国都远胜于德国。尽管德国海军舰队号称世界第二,但从战争开始至今,除了潜艇和部分轻型舰船之外,德国主力舰队始终无力对抗英国本土舰队,只能龟缩在海港。德国海军十分恼火,却并没丧失理智,用总吨位只有英国海军一半的战舰去硬拼对方,无异于以卵击石。 新任的德国公海舰队司令舍尔将军,是个富有谋略的指挥官,为了击败英国海军,他制定出了一个大胆的作战计划。 通过袭击和骚扰英国海岸线,诱使部分英国战舰出港,再利用德国主力舰队予以歼灭,以此来消耗英国海军实力,之后再伺机与英国海军主力决战。 看似无懈可击的作战计划,不想却百密一疏,由于俄国潜艇和潜水员的功劳,德国海军的密码本和旗语手册落在了英国人的手里,英国破译了德国人的无线电密码。一战时的德国海军,和二战时的沙漠之狐隆美尔犯下了一样的错误,情报工作短腿的结果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英国人的眼里。 对于日德兰海战之前的这个小插曲,李谨言并不知情。就算他知道,也不会脑子发抽的去提醒德国人。万一被德国人或是英国人顺藤摸瓜,摸到他这里,惹上麻烦怎么办? 隔岸观火再顺手添上几根柴就足够了,引火烧身可不是聪敏人该做的。 英国海军司令杰里科将军得到来自伦敦的绝密情报,获知德国海军的作战计划后,制定出了和德国海军司令舍尔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作战计划。 只不过,舍尔的作战目的是消灭一部分英国战舰,杰里科的野心更大,他要将德军的主力舰队全部生吞活剥。 双方诱饵舰队的指挥官,分别是英国海军中将贝蒂和德国海军上将希佩尔。 5月31日凌晨,希佩尔遵照舍尔将军的命令,率领舰队从德国海港出发,贝蒂率领的英国舰队也随即出发。 他们在茫茫大海上搜索着彼此,由于海军部门和政府情报部送出的消息产生误差,贝蒂比希佩尔更加急于找到对方。可往往越是心急,越无法达成预期的目的,直到下午两点,贝蒂和希佩尔才因一艘打酱油路过的商船,发现到对方的存在。 相遇的诱饵舰队,都以为己方的作战计划奏效了,同时摆开驾驶,准备大战一场。 希佩尔期待着舍尔率领的德国主力舰队到来,把眼前这支英国舰队送进海底,贝蒂拼了老命的追在德国诱饵舰队屁-股后边,为的就是找到德国在海上的主力舰队,以便杰里科将军率领的英国海军主力到来之后,能一举把对方歼灭。 胜利女神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让英德双方指挥官,都认为胜利最终会站在自己一边。 贝蒂和希佩尔同时下达了作战命令,信号灯和旗语兵,将指挥官的命令一艘船接着一艘船的传达下去,这个过程花了十几分钟时间。 直到下午三点五十分左右,战斗才真正打响。 最初的战场态势对德军十分有利,他们利用光线和烟雾,让英国海军出现误判,火力分配失误,对实力强劲的德国战舰“德弗林格尔”号视而不见,却集中火力招呼一艘德国轻型巡洋舰。 对于这艘德国轻巡洋舰的舰长和官兵来说,整个过程都是痛并快乐着的,毕竟,他们吸引了大部分的英军火力,为其他战舰争取到了进攻的机会,可是,英国人的两艘战列巡洋舰,围着它一艘轻巡洋舰轰,就像是两个重量级拳击手围攻一个轻量级,太tmd欺负人了!舰上的官兵也尝试着回击,结果……就是没有好结果。 诱饵舰队的战斗持续了二十分钟,战斗双方觉得舰炮对轰不过瘾,又发射了鱼雷,可惜没有一枚命中目标。 战斗过程中,英国人的部分战舰,因为没有保护装甲吃了大亏,德国的炮弹能轻易-射-穿英国战舰的弹药舱,英国人却死活做不到。 德国的装甲巡洋舰,速度比不上英国的战列巡洋舰,凭借船身上的撞击,自我保护能力却是遥遥领先。 贝蒂的舰队被揍得伤痕累累,已经有一艘巡洋舰被击中弹药舱沉入海底,但英国人依然在坚持,他们的坚持也得到了回报,舍尔将军率领的德国海军主力舰队终于出现了。 最终目标出现,贝蒂不再恋战,下令全体英国战舰立刻掉头转向,跑路先! 德国人自然不会放弃如此“大好良机”,追,必须追! 海面上的情势立刻发生转变,从德国船跑,英国船追,变成了英国船在前边跑,德国船在后边追。 德国人一边追,一边向英国人开炮,最先和贝蒂交火的希佩尔舰队,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紧紧咬着英国人不放,不把他们全送进海底喂鱼,誓不罢休。 英国的战舰屡屡被击中,有一艘还中了鱼雷,却始终“坚-挺”的航行在海面上,打死也不沉。 贝蒂不停给英国主力舰队发送电报,报告他所在的位置,可惜电报却被误读了,救命的援军没有出现之前,贝蒂的舰队只能继续火烧屁股似的跑,任由德国人在身后边追边轰。 直到傍晚六点,杰里科率领的英军主力舰队才姗姗来迟,逃出生天的贝蒂,唯一想做的,恐怕就是问候德国人的所有女性亲属。 英国主力舰队气势汹汹的朝德国人扑了上来,德国海军主力舰队立刻发现不妙。 海战的态势又一次逆转,英国人再次占据绝对优势。 海面上的英国战舰已经达到了一百五十艘,德国战舰却只有一百出头。在巨舰大炮时代,这样的实力对比是相当可怕且致命的。一个不小心,日德兰的海底就会成为德国主力舰队的葬身之地。 唯一能让德国人感到安慰的是,德国海军的夜战水平优于英军。德国海军司令舍尔下令舰队整体一百八十度转向,并派出所有的驱逐舰,从不同角度对英国战舰进行无差别攻击。 驱逐舰火力不强,却有一个能够阻挡英国人的大杀器,鱼雷!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德国人为了生存在争分夺秒,英国人为了杀戮也卯足了全力。 双方舰队在昏暗的海面上,借助着探照灯,照明弹和炮弹击中舰船燃起的大火,漫无目的的对射。在这种情况下,德国战舰上装备的立体测距仪也无法发挥作用,他们的目的也不再是消灭更多的英国战舰,只想尽可能的拖住英国人,让德军舰队主力跑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零三章 少帅们的礼物自然不能白拿,当初宋武送了李谨言两把匕首,南六省就效仿北六省模式建起了工业区,合作共建了无线电广播公司。如今一下收了七份礼,不做点什么,着实是说不过去。 “少帅,咱们推迟几天回关北吧。”李谨言拿起放在桌上的马刀,金质的手柄,刀鞘上还镶嵌着宝石,雕刻着带有异域风格的花纹,显然,这不是华夏的东西。 出鞘的马刀,刀身雪亮,刀刃锋利,李谨言试了一下重量,“鎏金的吧?”如果是全金的,不会这么轻。 “哥萨克的东西。”楼少帅从李谨言手中接过刀身,看了片刻,马刀重新归鞘,发出一声擦响。 李谨言搓了搓胳膊,“少帅,不如你替我收着吧。” 虽然他对刀枪一类的也挺感兴趣,收集起来摆着也不错,但这柄马刀肯定不在范围之内。凶器级别的,他消受不起。 没听到楼少帅回答,李谨言也没在意,和楼少帅说话,这样再正常不过。顺手拿起一把勃朗宁,没装子弹,估计不是随身的配枪,那他收起来毫无压力。 正想着,下巴突然被马刀的刀鞘挑起,李谨言疑惑的眨眨眼,“少帅?” 没有回答,背对灯光而立的男人,俯身,唇落在了他的鼻尖,轻触,下滑,吻住了他的嘴唇。 李谨言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把勃朗宁往桌上一扔,探出胳膊搂住楼少帅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马刀的刀鞘,向一旁推开,吻得更加用力。 不亲白不亲。 客厅中的丫头在少帅们离开后就退了出去,只剩两个人的房间,温度在不知不觉间升高,就在楼少帅的手扯开李谨言长衫的领口,指腹擦过略显单薄的锁骨时,门外却响起了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 “言哥,言哥!” 在楼二少之后,还有楼夫人和楼大总统的说话声。 楼逍无声的将头埋入李谨言的颈项,呼吸依旧灼热,李谨言梳过楼逍的黑发,也在尽量平复有些--燥--热的身体和情绪,他险些忘记了,这里是京城总统府,不是关北大帅府。 声音越来越近,李谨言推了一下楼少帅,想要整理长衫衣领,幸好这次没撕,“少帅,先放开我。” 楼少帅抬起头,就在李谨言以为他会放开自己时,俯身将李谨言拉了起来,直接扛上肩头,几步走到窗边。 视线顿时颠倒,李谨言被吓了一跳。 “少帅?” 楼少帅没出声,单手扣住他的腰,单臂撑在窗沿,迈开长腿跳了出去。 幸好这是一楼……这是楼少帅落地后,李谨言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等大总统夫妇和楼二少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只有留在桌上的手枪,匕首和马刀。 楼二少在房间中四处张望,没看到李谨言,颇为失望。楼夫人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貌似压根没注意到放在桌上的那些凶器,叫来丫头,开口询问:“少帅和少夫人呢?” “刚刚还在的。”丫头也是满脸困惑,“客人离开后,少帅和言少一直没离开过客厅,外边也一直有人守着的。” “我知道了,先下去吧。” 看出丫头说的是实话,楼夫人也没继续问,茶点送上后,挥手示意丫头下去,用手帕擦了擦楼二少的手,才允许他吃点心,转头见楼大总统正拿起一把手枪,轻轻拍了他一下,“大总统,看那边。” 听到楼夫人的声音,顺着她的手指,楼大总统看向了窗口。半晌之后,明白了,随即目瞪口呆。 “夫人,咱们这大儿子,可真是!” 楼夫人笑了笑,擦擦楼二少嘴边的点心渣,”睿儿,你长大后,可不能学你大哥。“ “不能学大哥?”楼二少仰起头,卷翘的长睫毛呼扇两下,“为什么?”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楼夫人看着小儿子,忍不住捧住他的小脸,重重的亲了两口,在胖娃娃的脸蛋上留下两个胭脂印,“总之,听娘的没错。” 楼二少严肃的板起了胖乎乎的小脸,“娘,外祖父和舅舅都说我长大了。”不能再这样随便抱,随便亲了。 “长得再大也是娘的儿子。”楼夫人又亲了一口,看着小儿子蹙起的眉头,心情顿时大好。白宝琦在京城,白老自然要跟着儿子住,之前楼大总统夫妇就是带着楼二少在白宝琦的家中叙话,展长青也凑了个热闹。 坐在一旁的楼大总统看看夫人,再看看板着小胖脸的发面团子,总觉得小儿子越来越像大儿子了,错觉,一定是错觉! 回到房间后,李谨言趴在床上,肩膀不停的抖动,在楼少帅将他扳过来时,才发现李三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少帅,你跳窗……”李谨言话说到一半又笑了起来,手按在肚子上,很明显,肚子笑疼了。 不怪他笑成这样,楼少帅跳窗,说出去谁信啊! 笑着笑着,李谨言突然觉得有点冷,看着站在床边的楼少帅,缩缩脖子,他好像,捅马蜂窝了。 “不笑了?” “恩。”不敢了。 “那好。” 没等李谨言反应过来,身上的长衫就被一撕到底,他带来京城的五套衣服,已有四套寿终正寝。 撩拨了老虎须子的某兔子,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衣服寿终没关系,他本人不在这张床上正寝,才要无量寿佛,谢天谢地…… 或许是哪路神仙听到了李三少的祈祷,隔日,李谨言“神奇”的出现在早餐桌上,虽然行动间还是能看出端倪,可比起以往的日上三竿,今天当真是个“奇迹”,奇迹到楼夫人都忘记掩饰脸上的讶异。 早餐桌上很安静,楼家人都很沉默,李谨言喝了两碗粥,吃了两包子一个鸡蛋才放下筷子。吃完了,又拿起一个鸡蛋剥干净,放进楼少帅的碟子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就成了两人的习惯。潜移默化间,他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带上了默契。没长辈在身边时,他们的相处会更加随意。 楼夫人也放下了筷子,正在照顾楼二少用餐。楼二少的勺子已经用得很好,喝粥不会洒到外边或是沾到脸上,但他还不会用筷子,吃饭时,还是要旁人“帮”一下。 用过了早餐,楼大总统和楼少帅都没有外出,李谨言也和楼夫人一起陪着楼二少看画报。看过白夫人送的之后,李谨言认为,文老板的报社也可尝试出版类似刊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零四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6月8日 从京城开往关北的专列拉响了汽笛,开出了车站。站台上送行的楼二少小身板站得笔直,表情严肃,目光坚毅,整个一缩小版的楼少帅。 楼夫人看了半晌,不得不承认,大总统说得对,睿儿果真越来越像逍儿。想到小儿子长成同大儿子一样的性子,楼夫人就头疼。 火车上,李谨言正清点“战利品”。 此次进京,李三少满载而来,回程时,同样满载而归。来时带着各种物资,走时却换成大笔的国内订单,以及各项农业和工业的合作计划。 想到此行的收获,李谨言总要忍不住乐上半天。不过,即便再高兴,他也不会想到,就是这短短的几天,会为华夏未来的工业和农业发展,带来如何巨大的影响。 从北到南,从东北到西南,复兴民族工业的火苗已经燃起,终有一天会火势燎原。 路途中,楼少帅一直在翻阅从欧洲发回的各项情报,包括绞杀成一团的凡尔登战役和刚结束不久的日德兰海战。他甚至推演出英德双方在海上的战况,地图上一个又一个箭头,代表着双方在海上的追逐路线和交战地点,看得李谨言啧啧称奇。 “少帅,你连海战也精通吗?” “不。”楼少帅摇头,擦去了地图上一条刚画好的箭头,“只是重复推演,非制定计划。” “是吗?”李谨言双臂支在桌上,不置可否。他曾经看过日德兰海战的战略图,比楼少帅画出的要精细和准确许多,但那是结合详细资料绘制而成,相比之下,楼少帅参照的只是几份情报而已。 “少帅,这个要交给刘舰长他们吗?” “恩。”楼少帅换了一支铅笔,继续专注于图上作业。随着他俯身的动作,挺拔的身躯牵出流畅的线条,修长的手指在纸面移动,笔尖擦过纸面的声响好似在瞬间扩大数倍。 李谨言不再出声,只是沉默的看着。从乌黑的发,到漆黑的眉,再到军装领口金色的将星。不可否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男人都相当迷人。 被这样盯着看,就算是普通人也早就察觉,何况是楼少帅。他直起身,侧过头,视线下移,落在李谨言的唇边,“口水。” 李谨言下意识的擦了一下嘴角,什么都没有。 很显然,被骗了。 “少帅,”李谨言抓了抓耳朵,脸有些发烧,幸好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这不能怪我。” 楼少帅环起手臂,靠在桌沿上,就像在等着李谨言“解释”。 “长得太好了。”李谨言耸了耸肩膀,一摊手,“没办法的事啊。” 敢于几次三番调戏楼少帅的,除了李三少,再找不出第二个。不过,记吃不记打,总是记不住教训,指的也是李三少。 或许,这也是两人之间的某种“情--趣”? 天知道。 专列继续前行,本该在一个小时后完成的战略图,到火车进站也没完成。放在桌上的铅笔,也掉落在地,滚到了车厢的角落,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在欧洲东线战场上的俄军,终于迎来了“久违”的胜利。经过四天的战斗,勃鲁西洛夫的作战计划取得阶段性的成功,俄军通过一种小规模炮火弹幕打击,士兵分散多点进攻的方式,在东线战场上大幅度推进,除大量杀伤敌人之外,还俘虏了二十万奥军,从开战至今,俄军还是第一次取得这么大的战果。 勃鲁西洛夫下令挖掘的地道,能够有效帮助俄国士兵突破奥匈帝国的防守阵地,同时为后续的俄国进攻部队提供掩护。小规模的精准炮击,弹幕徐进,一方面是为避免给奥匈帝国更多的准备时间,用几倍于俄军的火炮进行还击,另一方面是因为俄军缺少重炮,弹药补给也是捉襟见肘,还有一点,则是为了减少进攻中的麻烦。 欧洲西线战场上,“财大气粗”的德军和英法联军,时常采用重炮集群轰击,虽然长时间的炮击能够威慑敌人,并取得一定的战果,但也对双方阵地之间的无人区造成了相当大的破坏,同时给进攻一方带来不小的麻烦。 一枚150mm口径的重炮炮弹落下,砸出的可不是个浅坑,遑论成百上千吨这样的炮弹。在军官哨响之后,大量的士兵拿起步枪和冲锋枪,鼓起勇气向前冲,跑着跑着却掉进坑里的事,并不少见。 所谓的挖坑自己跳,指的就是这种情形。 同样的,长时间大规模的炮击也会将战场上的土地变得“松软”,进攻士兵跑到这样的区域,一脚陷进去,就会变得寸步难行。 虽然华夏军队在与俄日作战时都进行过炮击,但对比起欧洲西线战场动辄集结几百门,甚至上千门的火炮,成吨炮弹往下砸的情形,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也自然不会有这种进攻中的“麻烦”和“苦恼”。 勃鲁西洛夫在发动进攻之前,就考虑过这些问题,他不只改进了炮轰策略,同时也改变了集团冲锋的进攻模式。他下令军队分散开,专门寻找奥军的防守薄弱处进攻,由于俄军在各处推进的速度和火力强度都差不多,奥匈帝**队的指挥官根本摸不清主要进攻点在哪里,也无法及时做出军力调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俄**队快速推进,而己方军队却在节节败退。 大量的奥匈帝**人被杀或是被俘,进攻的顺利,让俄国士兵们总算找回了斯拉夫人作为战士的自信。 但是,战场上的阶段性胜利也无法掩盖沙俄帝国内部存在的严重问题,官僚主义盛行,国内经济紧张,即便是在作战中也不忘记权力倾轧。 本次主攻的沙俄西南方面军,本该是助攻部队,而真正的主攻部队,从战斗打响到现在,迟迟没有行动,该军的指挥官,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拖延,大有将打酱油进行到底的决心。 这种情况,即便是沙皇尼古拉二世本人在此,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何况他此刻并不在前线。 于是,勃鲁西洛夫和他指挥的军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进攻,至于支援和补给,只能向上帝祈祷了。 俄军在东线骤然发动进攻,奥匈帝**队如此迅速的落败,让德国坐不住了,凡尔登已经成为同盟国和协约国士兵的死亡之地,德国投入的新式武器,勉强取得了一定优势,但无论是凡尔登前线的德军指挥官,还是制定了作战计划的德军总参谋长法肯豪森,对取得胜利的信念,都不再如当初坚定。 如今东线的战况,不只让奥匈帝国的皇帝焦头烂额,也相当于给了在西线的德军当头一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零五章 北六省情报局的动作很快,不到三天时间,间谍们的口供就送到了李谨言的面前。当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成绩”,除了情报局自身的努力,还要感谢乔乐山和丁肇的鼎力相助。 “言少,其中有一个英国人,一个法国人,四个俄国人,还有五个日本人。”情报局二处处长一身长衫,斯文儒雅,像是个教书先生,“其余的都是华夏人。” “这么多?” 李谨言翻开口供的第一页,这些间谍的身份来历全都记录在上面。 最让李谨言吃惊的是五个日本人,他们中的四个是在甲午年之前潜入华夏,二三十年下来,一举一动都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华夏人。 华夏近代第一次的人口清查是在1909年,本该是历史上的宣统元年,结果蝴蝶翅膀一扇,宣统没有了,民国成立了,南北对峙又起,想要揪出这些日本间谍更加不可能。 北六省内潜伏的日本间谍已经被铲除得一干二净,这五个间谍以商人的身份做掩护进-入-关北,本意也不是窃取武器情报,而是想在北六省潜伏下来以图后事,策划这次行动的,是接替土肥原成为坂西最得意弟子的本庄繁。 五人这次被抓,纯属“同行”带累,实属“倒霉”。 可见,日本矬子就算穷得当裤子了,侵占华夏的野心也从没消失过。 这样的日本人,让李谨言不寒而栗。 “继续查,尤其是那几个日本人!”李谨言咬着牙,“一定要想办法弄清,还有多少同他们一样的日本人藏在华夏!“ “是!” 如何让这些日本间谍发挥最大的作用,问出更有用的情报,有一个人或许能给出不错的建议,川口怜一。 可惜的是,他现在在朝鲜。 自从去了朝鲜,川口和他的手下一直表现得很不错,行刺,暗杀,窃取情报,财-色-诱-惑,凡是能用的手段,这些人都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他们本就是日本人,自然清楚什么才最能“打动”日本人。驻扎在平壤的第十九师团,下层的士兵和军曹很多都被收买,通过这些人,川口等人得到不少有用的情报。 朝鲜的第十九师团和第二十师团都是由驻屯军改编训练而成,士兵的“素质”自然比不上日本本土的老牌师团,当然,大阪师团除外,这更加方便川口等人的行动。 李东道领导的朝鲜救**计划在七月发动一场对平壤的进攻,就算不能占领平壤全境,也要在北方彻底打响名号,与寺内正毅发起的清-缴行动针锋相对,“鼓舞”一下朝鲜人民反抗殖民者的勇气! 在计划制定之后,李东道派人给驻扎在新义州的第三师送去消息,希望能得到华夏军队的支援,兵力支援还在其次,重要的是武器。 日本政府举债度日,驻守本土的师团一天都只有一个饭团搭配萝卜条,用的还是老掉牙的村田,这些朝鲜的日军还想得到更好的待遇?寺内正毅再有面子也是休想。若是能有比日本更好的武器,李东道和救**上下都有信心取得一场胜利。 第三师的答复是,可以。 步枪,还有之前从日军手中缴获的掷弹筒,都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卖给了朝鲜救**。至于为何谈到价格,以为支援不要钱吗?想得美! 一边“支援”朝鲜的独立运动,一边大批量往东南亚走--私-军火武器,李谨言时常感觉到,自己已经从一个老实本分的商人,进化成了一个情报头子兼军-火-贩子。 想想看,大地主,大资本家,情报头子,军-火-贩子,如此多的身份集合在一起,整个一彻头彻尾的“反--动”分子!他是不是该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画圈圈哭一场?顺便反省一下自己? “言少爷?” 情报局二处处长见李谨言看着口供,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苦大仇深”,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大着胆子,抻着脖子瞅了一眼,这页纸上的东西都很“普通”啊,不过就是几个外国间谍的名字和身份而已,言少爷是想到什么了? 二处处长见李谨言的次数并不多,自然不会知道李三少在想什么,不过听到他的声音,李谨言总算把心神收了回来,重新专注到手中的三十多页纸上。 大部分口供内容都是关于武器的,其中在阅兵式上露面的装甲车成为了“重灾区”,英国,德国,法国,俄国,日本,一个都没落下,甚至连美国都掺了一脚。英国人还从秘密渠道得知,华夏拥有的“装甲车”不只一种,在阅兵式上露面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约翰牛的手段极其高明,只差一点,他们的情报人员就能摸到丑八怪的履带了。看到这里,李谨言不禁冒出了冷汗。 自大自满,小觑“天下英雄”是会要人命的,比起这些正宗搞情报的人来说,他的那点手段和见识,几乎就是初学者级别的。 李谨言翻到口供最后一页,看到上面记录的内容,蹙起了眉头。 “军政府里也有人牵涉进去了?” “正在调查。”二处处长说道:“结果没出来之前,还不能确定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是不是在胡乱攀咬。” “尽量在短时间内查清。” 两个副省长秘书,一个军官学校文职人员,还有下边的几个基层官员,不管他们是被冤枉,还是真在给外国人传递情报,这件事都给李谨言提了个醒,再多的手段,也未必能抑制某些人的贪-念,或许还助长了他们心中的欲-望。 金钱,美-色,只要伸手,就会泥足深陷,想拔都拔不出来。 他该庆幸这次涉及的都不是“重要”人员吗? 情报局二处处长离开后,李谨言就去见了楼少帅,书房里,他可以清楚感受到从楼少帅周身弥散开的寒气和杀意。 “该杀。”楼少帅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没有多少起伏。 “那……”谁动手? “我来办。”没等李谨言话说完,楼少帅就打断了他。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李谨言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身体略微前倾,“少帅,你手底下有没有信得过的,又熟悉情报工作的人?” “恩?” “我毕竟是半路出家。”李谨言又朝前靠近了些,“豹子的经验摆在那里,哑叔是江湖人,少帅,我希望有人能帮帮我。” 楼少帅看向李谨言,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零六章 同德国人做生意,比和法国人谈条件容易许多。 “潜艇的制造技术,二十五名海军教官。” 德国领事本以为李谨言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他要的只是潜艇的制造技术。如果不加上二十五名海军教官,双方根本不必再讨价还价。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对海战起决定性作用的,始终是航行在水面上,装有大口径火炮的战列舰和巡洋舰。战舰上搭载的飞机多是用于侦查,航空母舰直到一战末期才开始出现,在海战中并没起到多大的作用。直到二战,巨舰大炮主义仍有相当的市场,各国海军都曾为此进行过争论。 从无限制潜艇战到二战时的海底狼群,德国人在潜艇战术上一直领先。 值得注意的,德国最初采用潜艇战术,主要是因为主力舰队被英国海军封锁,无力和皇家海军决战,也无法冲破封锁,为了打击英国海上贸易,没办法中的办法。第二次无限制潜艇战的开始,为的也不是同英国进行海上决战,而是大量击沉商船,以此来迫使协约国同意和谈。 是的,和谈。 德皇威廉二世是个好战分子,也不是没脑子。皇太子亲自上了凡尔登前线,赢了几场战斗,整体的战局却始终没有起色。同盟国内部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因为与俄国的私人恩怨加入同盟国的保加利亚开始动摇,德国人不得不高度警惕,从背后捅来的刀子比正面飞来的子弹更加致命。 意大利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面前! 德国人想和谈,协约国却不同意。已经杀红了眼的法国,加上同样损失惨重,发誓要报复德国的大不列颠,两个强国摇头,其他国家只能摸摸鼻子,“忍痛”拒绝德国伸过来的橄榄枝。 德国人也火了,于是,在仔细测算过英国每年的海上贸易额之后,德国的无限制潜艇战再次开始,德皇相信,只要能把英国的海上贸易掐断,作为岛国的大不列颠,迟早会同意坐到谈判桌上。 英国同意了,法国人还会硬撑吗? 不过在那之前,必须继续在陆地上给予协约**队更大的打击,让他们知道,德国或许无法赢得这场战争,但德国的敌人想要获胜,也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两相权衡,比起死更多的人,是不是和谈更合算一点? 为了达到目的,德国需要威力更大的武器,重炮,机枪,喷火器,冲锋枪,装甲车,凡是能在战场上大量杀伤敌人的,德国一律来者不拒。 在“谈生意”的过程中,李谨言和德国领事都没提及之前的间谍事件,李谨言脸上多数时间都带着笑,留着两撇标准普鲁士大胡子的德国领事,态度也相当的友好。 “二十五名海军教官,必须有海上实战经验。” 事实上,李谨言很想把不久前刚参加过日德兰海战的舍尔或是希佩尔将军请来,但两人的身份注定这只能是一个“幻想”。 这场“生意”谈下来,德国人绝不吃亏。李谨言展示在他们面前的,可是比装甲车具有更大威力的丑八怪一型。 在征得楼少帅的同意后,李谨言将德国领事带到一处秘密实验场,在那里,两辆丑八怪的表现将使德国人毕生难忘。李谨言本不想让丑八怪这么快问世,但形势逼人,这些欧洲列强一旦铁了心,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次的间谍事件成功解决,下次呢? 索姆河战役马上就要打响,马克坦克露面的时间也越来越近,有了装甲车的刺激,或许不需要两个月,英国人就会把坦克送上战场,与其继续想方设法的隐瞒,还不如先让德国人见识一下坦克的威力,反正马尔科夫已经将英国水柜的消息透露给了德国人,他只不过是顺便在火上添了一把柴而已。 依德国人精益求精,甚至是吹毛求疵的性格,想在两个月内制造出合乎日耳曼人“审美”的坦克,也不是那么容易。否则,二战时的虎式和豹式就不会被粗制滥造的t34围殴了。 况且,丑八怪一型坦克,说白了就是在拖拉机上围一圈钢板,架设几挺机枪,更加先进的丑八怪四型和喷火坦克,打死李谨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外人看。 试验场中,几名北六省陆军军官和坦克兵正等着命令下达。 德国领事和李谨言到达时,竟发现楼少帅也在。 李谨言上前两步,背对德国领事,心中的疑惑表现在脸上。楼少帅只是向他点了点头,没多做解释,转而用德语同德国领事互相问候,交谈。他们的表情很严肃,说话的语速也很快,就算李谨言一直在学习德语,十句里还是有九句听不懂,只能从两人的对话中偶尔捕捉到几个熟悉的词,潜艇,海军,价格。 谈话以为德国领事无奈点头结束。 五分钟后,场中军官打响了信号枪,坦克的轰鸣声响起,滚滚黑烟和尘土飞扬中,两辆丑八怪一型以同样的速度,向挖掘布置好的堑壕碾压过去。 履带在地面上留下四道清晰的印痕,曾是士兵噩梦的铁丝网和各种掩体,根本无法滞缓坦克行进的速度,木头的断裂声,土石的碎裂声,都被哒哒的机枪声掩盖,堑壕里和坦克上的机枪手同时开火,泼洒的子弹像是雨幕,遮盖了整片阵地。 德国领事看得目不转睛,双拳紧握,不难猜测他此刻受到多大震撼。第一次见到坦克威力的人,会有这种反应实属正常。 趁德国领事被坦克吸引全部注意力,李谨言轻轻拉了一下楼少帅的衣袖,低声道:“少帅,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刚刚和这个德国人说了什么?” 楼少帅反握住李谨言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擦过,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回家再说。” 话落,直起身,表情无比正经。 李三少捂住耳朵,久久无语。 只持续不到十五分钟的战斗,却让德国领事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德意志需要这样的武器!条件再苛刻,也要把这种武器弄到手! 德国驻华公使辛慈收到德国领事从关北发来的消息后,立刻给国内发了一封密电,装甲车的威力已经在凡尔登得到了证实,而这种被华夏人命名为“丑八怪”的武器,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将远胜于装甲车! 威廉二世经过和大臣商讨,决定同意华夏提出的条件,潜艇的制造技术,二十五名现役海军军官,五十名陆军军官,十五名空军军官。除此之外,德皇还大方的送给华夏十艘拆除了炮塔的轻巡洋舰。德国人也在玩心眼,十艘舰船中有八艘是战前临时由商船改装,在日德兰海战中都遭受过炮击,船体损毁严重,船厂甚至懒得修理。与其留在军港内发霉,不如拿去给华夏人做人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零七章 1916年6月底,在欧洲西线战场上,法国北部的索姆河畔,英法联军集合三千多门大炮,对德军进行了持续七天的狂轰乱炸,一百五十万发炮弹砸在了德军的阵地上。 七月一日,炮声终于停了,以英军为主的协约国部队向德军发起了进攻,年轻的士兵们冲出战壕时,并不知道,炮轰没有摧毁德军的作战意志,而他们精心打造的筑垒地狱,将成为协约国士兵的死亡之地、 只是第一天的进攻,英军就死伤了六万人,这是个可怕到无法想象的数字。战场上,到处遍布着英军的尸体,他们密集的冲锋队形,使得德军射-出的每一颗子弹都不会落空。 这一天,成为了开战以来英军死伤最惨重的一天,即便是在伊普雷,英军也未遭受过如此大的损失。 后世也将这一天称为英国陆军最倒霉的一天。 战斗到后来,冲锋的士兵已经不去想他们为什么而战,是否会像其他人一样受伤或死亡,在军官尖锐的哨声中,他们只是本能的拿起武器,冲出战壕。 虽然华夏停止了向欧洲派遣军事观察团,欧洲战场的消息却仍源源不断的传回国内。有如许二姐一样的情报人员,也有自愿奔赴欧洲的记者。在索姆河战役开始后,无论是情报人员还是记者,发回国内的消息都重点提及,大部分欧洲人的日子正变得十分糟糕。 食物和药品的价格几乎是几天一个样,食物配给制开始在各国实行,黑市猖獗。尼德商行的商品,尤其是罐头和糖果,早已成为黑市上的抢手货。 黄金,银币,古董,都被用来换取生活必须的罐头和面包。 据说,因为美丽的东方妻子,尼德对东方古董,尤其是华夏古董情有独钟,只要是华夏的东西,尼德来者不拒,一本貌似不起眼的书籍,就能换回至少两盒罐头!但是,美丽的尼德夫人对鉴赏古董很有一套,若是有人妄图欺骗他们,将永远无法再踏入尼德商行的大门。 不是没人铤而走险,冒险者的唯一下场,就是消失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再也没有出现。 人们这才察觉,尼德商行销售的,不只有罐头,还有武器。 士兵们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战争进行到现在,交战士兵死亡人数不断攀升,大量训练有素的士兵消耗在堑壕战中,很多只经过两三个月训练的新兵被送上了战场。将这样的士兵送上战场无疑是在犯罪,可无论是德国还是法国,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连英国,也开始用“无法忍受”来形容本**队在战场上的伤亡。 随着战争持续升级,各**队变得无以为继,交战双方的目光都投向中立国,美国和华夏就是最好的拉拢对象。舆论战在美国打响,法国有绝对的理由认为美国人应该站在自己一边,美利坚独立时,法兰西是第一个宣布承认的欧洲国家,连美国的象征——自由女神像,都是法国送的! 这时,英国的立场会变得很微妙,可为了战争的胜利,约翰牛选择无视高卢鸡对着美利坚呱呱呱。 报纸,广播,散发的传单,都是协约国宣传的武器,相比起来,德国的手段就差得多了。 战争双方也想在华夏如法炮制,可惜的是,华夏联合政府和各地军阀根本就不给他们机会。 谈战场伤亡?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说虐待战俘?经历过庚子年之祸的军阀头子们眼一眯,这些手段听起来很熟悉啊,貌似当年八国联军进京城,就是这么祸害华夏老百姓的…… 谈邦交谈友谊?在这些欧洲列强眼中,华夏一直是一块大蛋糕,拿着刀叉的食客会和蛋糕建立友谊? 送走替英国人办事的说客,云南督帅龙逸亭冷冷一笑,扯开军装衣领,往圈椅上一靠,朝站在一边的副官招招手,“去,带上几个弟兄,找个没人的地方宰了。” “大帅,他可是……” “是什么?管他是谁,披着人皮不做人事,不该杀?”说什么事成后助他一统西南,成为大总统也不是难事,当他姓龙的是个利令智昏的傻子?!满口的英国人,还记得自己的祖宗是谁吗? 副官不再劝,领命下去。和换了新式军装的龙少帅擦肩而过。 “少帅!” “恩。”龙少帅点头,走进室内,“父亲,你叫我?” “对,”龙逸亭直起身,“关北那边又来一批货,这次走缅甸,你亲自带队。” “走缅甸?那越南?” “法国人把越南人给卖了,唐广仁那老小子没费一枪一弹,白得好大一块地盘。”龙逸亭又扯了扯衣领,“估计这段时间那边都不会太平,和越南的生意暂时停一停。” “是,父亲,那我下去准备了。“ “去吧。”龙逸亭说着,又把龙少帅叫住了,“你看楼家那头老虎娶的媳妇不错吧?” “父亲,朋友妻不可戏。” “没叫你干那缺德事!”龙逸亭嘟囔一句,“老子还想抱孙子!” “父亲,我知道。”龙少帅突然笑了,端正的面孔,因笑带上一丝不羁,“该怎么做我知道。” “知道就好。” 龙逸亭哼了一声,摆摆手,照目前来看,往后数三十年,大总统位置上坐的就算不是楼家人,也会是楼家扶持的,楼盛丰那儿媳妇还是个钱耙子,和他们好好“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惜楼家女儿都嫁了,李谨言也没个亲妹妹,亲戚家的不说也罢,否则说不准还能当个亲家,憾事啊。 不过楼家的七个姑娘没一个嫁到六省之外,唯一能和楼家牵扯上亲戚关系的宋家,还是从李家那边拐了个弯。龙逸亭眯了眯眼,偶然?摇摇头,反正楼家不可能再变出一个姑娘来,想那么多做什么。 被说客找上门的不只有龙大督帅,可只要这些督帅脑子没抽,哪怕对方说得天花乱坠,也没人松口。 北六省即便有说客上门,找的也不会是李谨言。他现在关注的除了和德法之间的生意,就只有那些被关押的间谍。 法国间谍已经被释放,按照双方的说法,这不过是一场误会。英国和俄国间谍分开关押在囚室里,怎么安排他们,李谨言还没考虑好。日本间谍被一天三顿“热情招待”,一边眼泪鼻涕横飞的录口供,一边为丁肇和乔乐山的药品研究事业添砖加瓦。 就在李谨言以为从这些间谍身上,得不出更加有用的东西时,却接到了一封从京城发来的密电。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零八章 7月5日,楼大总统接到关北发来的电报,看完上面的内容,病了三四天的楼大总统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继续卧病在床了。装病也不是件容易事啊。 “人送来了?”楼大总统一把拿掉额头上的帕子,坐起身,中气十足,“从这人嘴里都问出什么了?” 副官摇摇头,“只有一封电报,具体情况要等人到后才清楚。” “也好,免得中途再出问题。”楼大总统立刻派人给展长青送去消息,这些天为了应付朱尔典,展长青头发都白了十几根,若是关北再不来电,展部长也撑不住了。 两天后,当朱尔典终于见到那名身上没有任何明显伤痕,却神情委顿的英国间谍时,心中已经有了不太好的猜测。当那名间谍开口说话时,朱尔典的神情立刻变得无比难看。一个经受过专门刑侦训练的王牌间谍,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华夏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英国人的心情跌落谷底,李谨言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帝制? 英国人策划,日本人执行,美国人也掺了一脚。历史上曾出任袁大头法律顾问的古德诺,不仅没有被蝴蝶翅膀扇没,反而出现在上海,有名的已经成文,只等最佳时机对外发表。李谨言手中还有一份名单,其中不少是各省议会中的议员,据说这些都是和国外势力有长期“联系”的。想起之前鼓动各省督帅参加欧战的说客,李谨言不寒而栗。 历史上的洪宪称帝,让袁大头背负几世骂名,北洋政府也分崩离析。李谨言确信楼大总统绝无称帝意愿,但旁人会相信吗? 真凭实据固然重要,可还有一句话,无风不起浪。 捕风捉影,加上有心人的煽动,这盆污水泼下,没人能全身而退。即便能证明其子午须有,楼大总统的声望也会下跌。 这还只是阴谋中的一小部分,接着向下看,李谨言浑身都在发冷,紧接着,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如果真被英国人得逞了,华夏必将再度陷入军-阀割-据-混-战的局面。就算现在的各省军阀不买列强的账,但有野心的人并不在少数,列强完全可以拿出他们惯用的手段,扶持新的代理人。 北六省再强,也是独木难支。一旦枪口对准自己的国人,无论是胜是败,消耗的永远是华夏的元气和国力。 英国人很聪明,整件事从策划到行动,所有表面上的痕迹都抹得很干净,需要亲自出面的也全部由日本人代替。唯一能作为证据的也是美国人所写。作为美国政治学会的创始人,纽约宪章的起草者,古德诺完全可以凭借他的身份和声誉,反击华夏的任何“指责”。他只是以一名政治学家的立场和观点写了一篇文章,发表了自己对华夏政体的看法,如此而已。 日本人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们和华夏关系之恶劣,人尽皆知,再背上几个黑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给英国人背黑锅还能得到不少好处,何乐不为?若是华夏真的乱了,那更符合大日本帝国的利益。 在这份口供上,李谨言还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坂西利八郎,本庄繁。赫赫有名的坂西武官和策划九一八事变,炮制伪满洲国的关东军司令! 这两个人和土肥原贤二一样该死! 几分钟后,书房的门被敲响。 “少帅,我有事和你说。” 见李谨言的神色有些不对,楼少帅将批阅好的公文交给副官,示意他先出去。 等书房的门关上后,李谨言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口供放下,“这是从那个英国人嘴里问出来的。“ 翻过几页,楼少帅的神情冰冷,语气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杀意,“人已经送走了?” “是的。“ 许久之后,低沉的声音才再度响起,“这件事交给父亲。” 这件事涉及到的不只是外国势力,还有各省内的议员,至于是否有哪个省份的军政长官参与进去,目前还很难说。若是动手,北六省肯定不合适,只能由联合政府下令。各省的省议会,也是时候“整顿”一下了。 “少帅,”李谨言单手撑在桌上,靠近了些,“英国人不论,这两个日本人,尤其是这个本庄繁,绝对不能留。” 楼少帅正翻到口供最后一页,听到李谨言的话,头也没抬,只道出一个字:“好。” 一个字,决定了坂西武官和本庄繁的命运。也宣告了坂西公馆的覆灭。 原本李谨言诸事缠身,没想这么快收拾坂西这群人,但谁让他们自己往枪口上撞? 命令下达给情报三处,楼少帅亲自下令,三处上下自然不敢马虎,三处处长亲自出马,坂西和本庄繁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若是朱尔典将英国间谍泄露计划的事情告诉他们,或许两人还能逃过一劫,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北六省交人之后,朱尔典一直没同日本人再联系。 坂西和本庄繁都预感有些不妙,据上海传回的消息,那个美国政客已经定了船票,马上就要离开华夏。从他匆匆回国的举动来看,计划很可能泄露了。他们派去关北的五个人对此毫不知情,唯一的可能就是英国人。 “阁下,英国人很可能出卖了我们。” 坂西利八郎仔细的擦拭着武士刀,没有说话。 “阁下!” “冷静。”坂西平举起手中的刀,刀光映亮一侧的脸颊,“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要自乱阵脚。” “是,在下鲁莽了。” “我会继续同英国人联系,在那之前,必须冷静等待。” “是!” “下去吧。” “是!” 本庄繁离开房间,侧首看了一眼合上的拉门,目光阴沉。一旦计划泄露,英国人肯定会将日本当做替罪羊,坂西想要脱身,同样需要一个替罪羊,这个人会是谁? 本庄繁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七月十二日,华夏联合政府突然下令各联省议会议员进行改选。除接到密令的各省督帅,多数人均不明就里,但议员改选日期的确已近,也无人提出异议。 各省督帅对此次议员选举都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从清时谘议局到联合政府省议会,很多颇具资历的老议员都发现,这一次的改选绝不是走个过场,拉人情送礼根本走不通了。 选举进行到一半,立宪派,对清皇室抱有同情,与外国势力走得过近,或为某外国势力充当过说客的议员,都被从议会中剔除出去。虽有极少数立宪派人员入选,但相对于省议会中其他派别人员,人数实在是微不足道。为的不过是给外界摆出民主选举的架势,表明对各派别一视同仁,兼容并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零九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8月中旬 华夏各省议员选举进入尾声,各省军政府内部也出现了不少新面孔。 “犯事”被抓的官员,无论被枪决还是被关押,财产都一律没收,由北六省带头,各地报纸和广播,纷纷对这些官员在职期间所犯的罪行加以公布。 关北趣谈报还出了一期特刊,刊名就叫,除刊有罪行确凿者的相片,还附有他们的姓名,官职及因何被抓,被杀。 北六省广播电台每天定时定点对此进行播报,茶楼饭馆里的说书先生纷纷就此编纂了新段子,有些直接按照趣谈报上的内容加以润色,关北大剧院还开了评书和相声专场,几乎是场场爆满。关北电影公司放出消息,将就此拍摄一部电影,编剧是张建生。 先后有问世,关北电影公司已经彻底打响了名头,之前和上海电影公司合作拍摄的阅兵式影片,也于不久前在国内各家影院陆续上映,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各地报名参军或是报考军校的青年比比皆是,其中还有为数不少的女学生。 “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梁红玉飞马传诏令,为何到如今,女子就不能上阵杀敌?!” 两名女学生还当场亮出拳脚功夫,纤纤弱质,却是拳脚生风,一套拳打完,女学生抱拳,大方回应众人叫好,回头对着兵哥眼一瞪,不服,和姑奶奶比划比划? 招兵处的几个兵哥满脸苦笑,这是女学生?不是女土匪? 其实兵哥没猜错,往上数几代,她们家中还真是做土匪的,不过是海匪。如今族中兄弟不再做海匪,却依旧在跑船,其中两人还考上了北六省海军军官学校。 这样的热潮一直持续,丝毫未见消退,到了后来,各所学校的校长先生纷纷跑到军政府前抗-议,学生都跑去当兵,他们要对着空气讲课吗?当兵报国是好事,但报国也要先明理识字! 面对这些责难,各地军政官员也只能苦笑,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向“上头”诉苦。 北六省这种情况更甚,看着在大帅府前摆开“龙门阵”的先生们,李谨言很无奈,军队不归他管,这些先生该去楼少帅讨说法,拦他干嘛?直到楼大总统公开发表了一场讲话,直言报国并非只有当兵一途,于所学领域发挥专长也是报国,又有德高望重的教育家通过报纸和广播加以劝导,这种情况才逐渐好转。 虽不能上阵杀敌,然凭一身所学,仍能报国。 农事,商事,军事,何处不是报国事? 东方古国正加快崛起的步伐,而欧洲大陆,仍战火连天。 欧洲西线战场,凡尔登和索姆河都陷入了拉锯战,交战双方都在堑壕和炮火中大量消耗着士兵的生命。 德国得到了丑八怪的图纸,正着手研制,法军也开始装备装甲车,虽然比不上德国装甲车的钢板厚度和炮火威力,至少能让士兵心中有所安慰。 英国的马克坦克始终不见踪影。哪怕有装甲车作为例证,英国陆军上层仍视坦克为儿戏,认为最终能够战胜敌人的方式,依旧是集群火炮和集团冲锋。在英国人改变观念之前,法国人最好祈祷德国人不会突然改变做事的态度,否则,一旦德国坦克提前问世,遭殃的首先就是他们。 在欧洲东线,奥匈帝**队突然对俄军发动大规模反击,被当成软柿子捏了又捏,揍得满头包,再没脾气也会发火。看着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攻陷的奥军阵地,勃鲁西洛夫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放下望远镜,再次询问必须的补给品是否已经到达,而军需官的回答永远只有一句:“还没有,阁下。” 海面上,英国的皇家舰队将德国的主力舰队牢牢封锁在海港,舰队无法出港,商船也无法进入大西洋进行贸易。中立国的船只经常被英**舰拦截,哪怕船长再三声明,这些货物并非运往德国,英国水兵依旧会搬空船舱里的每一箱货物,然后用少量的英镑作为补偿。 当发现船上运载的是来自华夏的罐头食品和香烟时,英国水兵显然很高兴,有人还吹起了口哨。看到他们的表现,就不难想象他们祖先做的是什么行当,不是海盗就是海盗。 在又一次被拦截之后,一名华夏船长苦笑一声,他是否该感谢英国佬给的不是快成废纸的俄国卢布? 船上的俄国大副用半生不熟的华夏语安慰他:“应该感谢上帝我们遇到的不是德国潜艇。” 开往欧洲的商船被拦截,从欧洲开出的商船也会经过盘查。面对这种情况,大多数国家也只能忍气吞声,抱怨几声了事。好在这些货物不会被“强买”,否则连大不列颠的盟国也会朝他们竖中指。 首批收回的华夏文物和古董已经装船,书籍和绘画占多数,另有瓷器和数量不多的青铜器,据说还有当初英法联军从圆明园中掠走的部分宝物。 在货轮之前,李谨言就拿着尼德发回的清单,请教了关北大学中几位教授,当他们看到李谨言抄录下的书单之后,无不愕然。当得知这些宝物只是“随意”装箱运回,古稀之年的老先生,气得满面通红,兜头给李三少一顿好骂。 之乎者也引经据典,李谨言听得是两眼蚊香圈,好不容易回过味来,万分无语。 “简单粗暴”“暴殄天物”的是尼德和那帮洋鬼子,为什么挨骂的却是他?! 在京城的白老,闻听消息也发来电报,得知情况属实,立刻就要乘火车北上。 “爹,言儿不是说还要一段日子船才能到吗?” 楼夫人好不容易把白老劝住了,又给白宝琦打了电话,想让大哥也来劝一劝,结果白宝琦非但没帮着一起劝,还打点行装,给自己放了一个大假,要和白老一起去关北。 “大哥,你怎么也来添乱?” 没等白宝琦说话,管家来报,教育部陶部长来访,楼夫人看看白老爷子,再看看白宝琦,无奈摇头。 陶德佑只是开始,从白宝琦接到楼夫人的电话之后,大总统府接到的拜客帖子就堆成了山。 以往拜访总统府的不是官员就是官员夫人,如今却都是花甲古稀之年的老先生,或是文学泰斗,或是国画大师,或是历史学者。他们也不是独自来,都带着弟子或是后辈,拜访总统府的目的也很简单,提前给楼家打个招呼,等“东西”到了,他们要去关北一观。 “听闻还有一副?”一名老者放下茶盏,长叹一声,“华夏之宝却流落海外,可叹!” 众人一阵沉默,白老呵呵一笑,“诸位何必如此?游子还家,宝归华夏,该高兴才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一十章 京城 东交民巷日本使馆前,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了下来,从车中走出两个个子矮小的男人,其中一人身着洋服,另一人穿着日式和服,一名日本武官从使馆中迎了出来。 “青木阁下,坂西阁下,公使阁下正恭候两位。” 与此同时,又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了过来,车中坐着四个身穿黑色短打的壮年男人。后座上,一个疤脸汉子看向窗外,开口道:“处座,那个穿洋服的是坂西利八郎,迎出来的是本庄繁,至于另一个……” “那也是条大鱼。”亲自执行本次刺杀任务的情报局三处处长冷笑一声,“没想到这次来收获不小,还能顺带逮到这条大鱼,值了!” “大鱼?” “那人是青木宣纯,坂西的资格都没他老。”三处处长拍了拍前座,“都记着,一会出去先扔炸弹再开枪,子弹全都打光!” “是!” 前座的两人取出黑色的布巾绑在脸上,拉开了枪栓。 “再有,嘱咐你们的话别忘了。” “处座放心吧。” 开车的司机答应了一声,前座的另一个人则目光冰冷的看着窗外。 随着一声“动手”,车门同时被打开,没等坂西等人走进使馆大门,几枚炸弹就从天而降,爆炸声中,不只坂西等人,包括公使馆前的卫兵和近处几个使馆工作人员都遭了池鱼之殃。 尖锐的哨声响起,公使馆内驻扎的卫兵开始集结,四人打光了枪里的子弹,纷纷高喊:“大韩帝国万岁!国王万岁!” 喊完了,原本该按照计划好的路线撤退,几条巷子里都安排好了接应,可其中一个汉子却一把拉开上衣,露-出绑在腰间的炸弹。呲呲的白烟中,他用朝鲜语大声喊着些什么,可惜参与刺杀的其他三人听不太懂,而日本人也被他不要命的攻击方式吓了一跳。 “处座,安子……” 三处处长一咬牙,“走!” 看到三人消失在巷口的背影,身上绑着炸弹的汉子笑了。一声轰然巨响,他与五名日本兵同归于尽。 身中六枪的坂西利八郎当场死亡,被炸弹炸伤又被子弹击中要害处的青木宣传也一命呜呼,只有本庄繁命大,炸弹没炸死他,子弹也只是击中了他腹部,在三处的人离开之后,他的意识还很清醒,大声对公使馆内的一名日本兵喊道:“医生,我需要医生!” 在两名日本医生赶到后,本庄繁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的命保住了,可他放心得太早,并没看到那个“日本”医生取出药箱里的针剂时,眼中闪过的一道冷光。 经过简单救治之后,受伤的本庄繁和日本兵都被送进了最近的一家日本医院。躺在担架上的本庄繁拉住一个公使馆的书记官,想告诉他这次刺杀事件很不简单,有很大可能不是朝鲜人的报复行为,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嘴里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 本庄繁愕然的握住自己的脖子,用力张大嘴,双眼因为惊恐几乎凸出眼眶。 日本书记官不明白他是怎么了,还以为他是伤势过重;立刻大声叫医生。 之前为本庄繁处理过伤势的医生小跑过来,在书记官的呵斥声中仔细查看本庄繁腹部的伤口,说道:“阁下伤势过重,必须马上送去医院。” 本庄繁看着眼前的医生,总觉得很不对劲,但那个医生却突然用力按到他腹部的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他很快昏了过去。这一切发生得很快,连距离最近的书记官也没察觉出不对。 坂西和青木等人在日本公使馆前遇到刺杀的消息,很快在各国公使间传开。 新任驻华全权公使林权助气得跳脚,他当真是走了背运,坂西和青木受他邀请才会一同前来公使馆,没想到却双双遇刺。日本在华的情报人员中,两人资格最老也最受大本营器重,如今却都死在刺杀者手里! 从现场反馈的情报来看,这是一场有计划的刺杀。派去追捕的人至今也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可见刺杀者的布置相当周密。是朝鲜人吗?或许。不过,林权助眯起了眼睛,还有极大可能是华夏人! 若真是华夏人干的,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突然动手?还是明目张胆的在公使馆前动手? 坂西等人在华的活动,林权助知道一点,却并不十分详细。古德诺回国之后,那篇没有公开发表,妄图-搅-乱-华夏的计划胎死腹中,坂西和本庄繁更不会将他们同英国人私底下的勾当告诉旁人。林权助也只能凭他了解的情况进行猜测,想要最终确定,还要等本庄繁伤势好一些再说。 但是,林权助注定要失望了。 当夜,医院里就传来本庄繁的死讯,死因是伤重不治。一同入院的七名日本兵也死去三人。其余四人都是终身残疾。在林权助被气得跳脚,担忧该如何面对大本营的责问时,这次刺杀事件已然见报。京城,沪上,北六省,各地报纸都对此做了大篇幅报道,部分报纸还配有照片。日本公使馆里的人觉得很奇怪,事情发生时,公使馆附近应该没有记者,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针对刺杀事件,报纸上众说纷纭。多数言论倾向于是朝鲜人的报复行为。有几家报纸为证明猜测属实,特地就朝鲜和日本之间的“恩怨”写了长篇报道,从甲午战争后,日本成为朝鲜的保护国,再到彻底侵占朝鲜,几乎所有的大事件都没有落下。 朝鲜国王李熙,朝鲜总督寺内正毅都出现了报道中,消息灵通的,还对近年来朝鲜国内风起云涌的反抗运动做了报道,朝鲜救**的李东道和金正先等人也被提及。寺内正毅在朝鲜发起的清-缴行动,更是被大书特书。 从朝鲜的遭遇,华夏人想起了日本在华夏的所作所为,庚子之乱,旅顺大屠杀,凤城惨案……日本曾在华夏犯下的罪行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报纸上,日本人察觉到情况不对,可来不及了。 全国各地纷纷掀起抵制日货的活动,不少年轻的学生还组织了演-讲和游-行,挥拳高喊“日本人滚出华夏!”,天津和汉口等地的日租界已被华夏政府接管,各地的日本侨民纷纷涌向上海的公共租界。大量日本浪人和流氓的出现,也带来-妓-院,烟-馆和赌-馆,治安问题变得十分严重。租界中的日本人聚居区变得拥挤不堪,乌烟瘴气。这让生活在租界中的他国侨民产生极大不满,尤其是和日本早有龃龉的法国人,公开宣称,必须将日本人赶走才能彻底解决所有问题。 美国人站在了法国人一边,没办法,谁让他们和日本人在租界中是邻居,很多美国侨民都在抱怨,日本人实在是太多了。英国人的态度左右摇摆不定,法国是他们在欧洲的盟友,和德国人厮杀少不了法国,而日本人则是他们在亚洲的一条狗,他们尊重法国的意见,但也不能让别人把自己的看门狗给打死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新式轰炸机的试飞很成功。 从试飞结果来看,新式轰炸机的航行速度及轰炸精准度都得到了很大提高,航行里程也可达到五千米。依飞机厂现有的生产能力,年底之前,至少可以生产出五架新式轰炸机,加上不断出厂的战斗机,在1917年之前,组成一支轰炸机编队不成问题。 届时,德国飞行教员也将抵达,作为曾在一战期间出现过红男爵和因麦曼等超一流王牌飞行员的空军部队,德国空军的战术思想和飞行员的个人技能,在这个时代都处于领先地位。以因麦曼的名字命名的空中翻转技巧,直到后世都被飞行员使用,而以一己之力击落八十架敌机的红男爵,更是空军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双机编队,多机编队,战斗机和僚机的组合已经出现,德国的空中“马戏团”已经占领了欧洲的天空。李谨言没有亲眼目睹欧洲大陆的战况,但他相信,有了这些德国教官,加上不断研发的新式战机,华夏的空军绝对不会逊色于任何国家。 当世界各国势力再一次洗牌时,华夏将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甚至是主导者! 随同德**官团到来的还有潜艇的制造技术。原本在交付坦克图纸时,潜艇图纸就该到手,但中途出现了一些问题,李谨言也只能等到潜艇图纸和德**官一同抵达华夏。不过,最迟也是九月底。 通过电报,李谨言和宋武达成了初步协议,潜艇的技术,北六省和南六省共享,作为交换,大连造船厂将“组团”到江南造船厂取经。江南造船厂里有不少技术过硬的老师傅,还有大量的年轻人才,这些都是花钱也换不来的。哪怕不愿意,李谨言也必须承认,比起有几十年历史,底气十足的江南造船厂,大连造船厂样子再好看,也还只是个空壳子。 “人才啊。”李谨言叹息一声,华夏的专业人才还是太少了。目前世界上最好的造船技术捏在英国人手里,别看日德兰海战中,英国的战列巡洋舰败在德国的装甲巡洋舰手里,伊丽莎白女王级一出,仍旧是所向披靡。 虽然海军强国大多都装备有无畏级战列舰,可至今为止,只有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级是用燃油代替煤炭作为船舶的动力。不只航行里程和速度遥遥领先,火力也大得惊人,一艘船上就装有八门三百八十毫米口径的巨炮,每颗炮弹都接近一吨! 相比起德国的沙恩霍斯特,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级堪称超级无畏舰。这种差距,绝不是短时间内能迎头赶上的。就连德国海军舰队的发展,也是利用了英国淘汰老式战舰的时机。即便不断提高造船技术,缩短造船时间,在舰队总吨位和火力上,德意志却依旧不是大不列颠的对手。 凭借德国的技术尚且如此,何况工业技术还相对薄弱的华夏? “难怪德国潜艇战那么闻名了。” 归根结底,都是没办法给逼的!海面上打不过,只能从海面下想办法。就算是这样,一战刚开始时,英国的潜艇数量也是德国的两倍,直到德国从无限制潜艇战中尝到甜头,并且决定用该战术逼迫英国议和,德国生产出的潜艇数量才超过英国。 华夏海军还很弱,面对其他海军强国,哪怕是日本,都没有太大的胜算,前提是这帮日本矬子能把战舰开出海港。 李谨言知道战列舰会被航空母舰取代,也清楚飞机将在未来战争中起到的作用,但在华夏的军工技术能够达到这种高度之前,还是发展潜艇更合算,除此之外,还有水雷。在达达尼尔海峡战役中,奥斯曼土耳其就曾用水雷给了英法联军好看 轰炸机试飞结束后,楼少帅返回军营,李谨言则乘车前往工业区。 工业区的规模再度扩大,工厂里的蒸汽机声日夜不停,运输货物的马车和汽车不断在工厂里开进开出。好在居民区的距离相对较远,否则,一天十二个时辰,别想有个清静时候。 虽然这个时代还没出现“噪-声-扰-民”这个说法,但被吵得休息不好,神仙也会暴躁。 楼氏商业集团旗下的工厂已经发展到六家,家化厂,被服厂,毛刷厂,食品厂,北方兵工厂分离出来的机械厂如今也在李谨言名下,另有被服厂制鞋车间独立出来的鞋厂,生产出的各种女式高跟鞋和男式皮鞋不只成为年轻人的心头好,还大量出口。光是这半年来的订单,就足够让鞋厂经理笑得合不拢嘴。 除此之外,楼氏商业集团涉及的产业还有新闻报社,广播公司,电影制片厂。李谨言同时计划在关北剧院的基础上进行扩建,上海大世界还没出现,关北大世界却即将开门营业。 关北百货公司和关北发电厂李谨言都有股份。还有与其他各省督帅合作开发的矿藏,合办的工厂,还有约翰筹建的船公司,仔细算算,十根手指头都不够用。 三个马大胡子如今坐在家里数钱,外出遛马的事很少再做,不过随着外蒙和西伯利亚发现矿藏的消息接连传来,马庆祥和几个同族兄弟有些坐不住了。三个马大胡子一合计,在能组成一个排的儿子里扒拉出几个,让他们带着马队到外蒙和西伯利亚去转一圈,确认消息是否属实。带队的人中,就有曾和楼少帅一同扛旗的马少帅。 外蒙的王公都被“请走”,牧民们或继续放牧,或到华夏政府在当地创建的工厂里干活,日子都比以往要好上许多。马队过处,偶尔能遇上成群的牛羊,雪白的羊群,叮当作响的牛铃,牧民姑娘骑在马上,扬起马鞭,蜜色的肌肤和乌黑长发结成的辫子,随风扬起的歌声,凝成了碧蓝天空下最美的一道剪影。 西北三马的军队外出串门,自然要给楼大总统递个消息,连带李谨言也能知道个大概。一旦这些矿藏到手,开采时,北六省的机器和工程师都必不可少。可以预期,到时又是大笔的入账。 不过,这些钱到他手里大多也只是走个过场,能“留下”的只是少数。不说别的,光是北六省军队就是吞金大户。 “还有新建的学校,公共设施,修路,实验室……” 邹老先生的无线电发报机,邹小先生及其同好的各项发明,乔乐山和丁肇的药品研究……据说青霉素增产实验还是没多大进展,某个化学狂人郁闷之下把芥子气给弄出来了。李谨言没有去确认真伪,只是再三叮嘱实验室里的人,凡是丁肇弄出来的东西,一定要分门别类妥善“保管”。不过有乔乐山在,相信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车子开到工业区,李谨言先去了被服厂。在阅兵式后,各省军队陆续开始换装,其他省份暂且不说,只是河北与山西两地,被服厂的订单就接到手软。虽然各省也开了不少的被服厂,可无论是款式,布料,还是做工,都无法和关北相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 九月中旬,时政新闻特别增刊再版。 同日,文老板旗下报社宣布,,将作为周刊发行。周刊一经发行,不只在北六省内引起了强烈反响,同时引起国内外极大的兴趣。 以官场为题材的故事,涵盖了自清末到民初这段期间的官场百态,清官,贪官,好官,庸官。旧式官僚,新派人物,都将在故事中一一登场。 报社编辑和撰稿者对于人物的刻画,故事的讲述也并非全褒全贬,但于故事结尾,却总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不久前因抓捕间谍意外落马的贪官,无论之前如何荣光,官声如何,都无一例外会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首期刚一面世便销售一空。路边的报亭,街边的报童,根本不需要吆喝,凡是买报者,几乎是人手不落。这种情况,还只有发行时曾出现过。十月,上海开辟新专栏,刊登-黑-幕-后,更有人将两者进行对比,在报纸上连发多篇报道,倒也让观者看得津津有味。 出版这份刊物之前,报社的文老板曾询问过李谨言,与上的故事和文章,必然会涉及到一些台面下的东西,上位者,大多不-欲-为外人道。若是刻意避开,则会失去创办这份刊物的初衷,还不如不办。 李谨言拿不定主意,先去找了楼少帅,彼时,楼少帅正在看第三师从朝鲜发回的电报。 不久前,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又被刺杀,清-缴-行动虽然绞杀了不少朝鲜南方的反抗组织,却也给寺内的“人身安全”带来更大的隐患。 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一旦被压迫到极致,都会奋起反抗。 刺杀者的身份很快被查清,是一个没落的朝鲜两班贵族,在日本统治朝鲜期间,表现得十分“良好”。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在身上绑着炸弹,意图和寺内正毅同归于尽。 这次刺杀发生的时间,就在坂西利八郎和青木宣纯等人毙命的隔日。这让一直怀疑华夏人才是“公使馆刺杀案”幕后真凶的日本人产生了动摇。只有日本驻华公使林权助依旧坚持杀死坂西等人的一定华夏人,杀手用朝鲜语喊话不过是欲盖弥彰,可寺内正毅刺杀案一出,他的坚持再无法得到更多人的支持。 两起刺杀案发生的时间太过接近,手段也极其类似,连喊出的口号都有九成相似,难道这都是巧合吗?死在公使馆前的刺杀者身份不明,又有华夏人在一旁“帮忙”,案件一直都没有多大进展。刺杀寺内正毅的那个朝鲜人则不同,在身份确认之后,他一家六口都被寺内正毅杀死,和他有关系的人也被抓捕关进大牢。 紧接着,比之前更加残酷的又一轮清-缴行动开始,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只要被怀疑对大日本帝国“不友好”“不忠诚”,百分百难逃厄运。 许多已经投靠日本的朝鲜官僚开始大肆诬告,攀咬,开始是为除掉对手,后期却是为了保命,日本人的残-暴让他们确信,只有告发的人越多,自己才越安全。事态就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一些朝鲜旧皇族出身的王公族都被绞死或砍头,家眷要么被杀,要么充做-妓-女,同样的惨剧,每一天都在上演。 闻听消息后,朝鲜国王李熙吓得根本不敢走出房门半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要求宫廷内侍守在门外。饶是如此,他也经常被噩梦惊醒,摸摸脖子,生怕下一刻日本人就举着倭刀冲进来,将他的脑袋砍落。 在惊恐到极点时,脑子反而会变得清醒。李熙又派出最信任的内侍去和华夏人联络,此时,他已经不再去想什么“驱虎吞狼”,几方搭线了,他只想着一件事,必须把日本人从朝鲜彻底赶走!否则,那些被日本人杀死的朝鲜旧皇族,就是他将来的下场! 此番清--缴,寺内正毅旨在彻底肃清朝鲜南方的反抗势力,殊不知反倒造成了反效果。 伴随着日本人挥下的屠刀,李东道领导的朝鲜救**实力在不断壮大,人员数量已经达到一万九千人,大部分都是可以战斗的青壮年,还有一些女人和老人,虽然不能战斗,却可以为救**运送补给和做饭。 人员的增多,促使救**上层的权力争夺又开始变得激烈。 李东道不会将领导地位拱手相让,以金正先为首的一伙人心知不能马上将他掀落马下,却总是要想办法给他找些麻烦。金正先等人主张可以和华夏人合作,利用华夏人,却不应该彻底信任华夏人,一旦将日本人赶走,必须马上让华夏人退出朝鲜。若是能趁机在华夏东北部占领一部分土地,那就更好,至少要将白头山全部归于朝鲜! “朝鲜必须完全的独立!” 李东道的想法却不一样,他曾背离朝鲜投靠日本,又背叛日本投靠华夏,背叛可以得到“好处”,却同样要付出代价。金正先认为可以再寻求欧美国家的支持,李东道却绝不愿意这么做。一旦华夏人的势力被驱逐,他也将彻底失去靠山,到时,金正先就可以将他一脚踹开,独揽大权! “日本人还没有赶走,诸位就想着争权夺利了吗?”李东道比金正先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总是能想方设法的让更多人站在自己一边,“金正先,你说不能信任华夏人,那么欧美人就可以相信了吗?!你能够保证他们对我们的帮助是无偿的吗?如果彻底和华夏人撕破脸,到时我们该去向谁求救?!” “你这是强词夺理,你这条华夏人的走狗!“ “混蛋!”李东道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我看你才是被日本人收买了!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赶走日本人,难道你看不到他们正在屠杀我们的同胞吗?!” 李东道的话让房间内陷入了沉默,有一半以上的人站在了他这边,就连之前支持金正先的部分人都开始动摇。他们加入朝鲜救**的目的本就为反抗日本,日本人还没赶走就去想华夏人的问题,实在太过遥远,更不用说去占领土地了。 金正先再次落败,只能握着拳头气冲冲的离开,李东道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得意,随即变成冰冷的杀意。 一定要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之前他不是没动过手,但每次都能被金正先侥幸逃脱,下一次,他就不会再这么好运了! 朝鲜是内讧还是如何,驻扎在新义州的第三师并不关心,只要保证朝鲜救**队还由李东道领导,而李东道还控制在自己手里,这就足够了。在华夏的海军实力没有进一步增长前,还不能让日本人狗急跳墙,只能让朝鲜人拖着他们,消耗他们。 放下第三师的电报,楼少帅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 八月底,远东的炮声再度响起,沙俄军队正忙于东线战事,杜豫章的第二师和增援的第五十六师几乎没受到多少抵抗,就成功“接收”大部分地区,其中还包括尼布楚条约中的待议区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一十三章 “对了,我是有事要说的。”李谨言整理好长衫,突然拍了一下脑袋,“有份新周刊,文老板拿不定主意,问我的意思。” 李三少一边说,一边尽量忽视楼少帅身上缺了三颗纽扣的衬衫,他都被撕了多少件衣服了,算一算还是自己吃亏。 “周刊?”楼少帅扣好袖扣,拿起军装外套,捡起被丢在地上的武装带,”是贪官录?” “少帅也看过?”李谨言抓了两下头发,”改名了,叫官场百态,主要是写官场。会不会有什么忌讳?” “忌讳?”楼少帅侧身,武装带上的环扣发出一声撞击的轻响,“何来忌讳?” “算了,”李谨言摇摇头,“我还是去问外祖父吧。” 事实上,在发行之后,文老板的报社前曾有人闹事,带头的是一名因贪污被捕的铁路局副局长遗孀,另有十几名贪官家属。其中不乏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七八岁的幼童。这些人围在报社前,哭声和骂声响成一片。报社编辑和工作人员曾出来劝过,结果被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打得嘴角流血,直到警察赶到,情况才被控制。 一名妇人哭道:“我丈夫的确做了错事,可他已经死了,怎么还不放过我们?要登这些东西?!” 说着,将手中的扔到地上,抱着一旁的孩子哭:“我怎样不要紧,可我的孩子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不只被同窗排挤,连学堂都不敢去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丈夫不对,他该死,可我孩子没罪啊!你这上面什么都写了,让我们以后怎么做人?不是说民国了吗?不是没朝廷没皇帝了吗?怎么还搞诛连啊?!” 她一哭,旁边的人也开始掉眼泪,一时间哭声震天,围观的人有知情的,也有不太了解的,看着他们的目光有同情的,也有不屑的。 “说得好听,当初贪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造孽啊!” “这是那个铁路局大官家里的,你是不知道,他家有两辆小车,就她怀里那个孩子,张口穷鬼闭口下等人的,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还有脸来哭?” “话也不能这么说,事情到底不是孩子做的,稚子何辜……” 十几个女人孩子堵在报社门前哭,哭到后来,不少人都起了恻隐之心,可同情归同情,一旦想到这些女人孩子的丈夫和父亲做过什么,同情心也会淡去。尤其是敢对收容所善款动手的,当真该下油锅再给阴差断手拔舌!他贪的一块大洋,可能就是一家子的救命钱!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在说,做出这样的事,都是缺了八辈子德,不怕阴司报应! 几个警察不能对这一群老幼动粗,只能在一旁劝说,可劝着劝着,却发现带头几个人的话不太对劲,怎么又是皇帝又是朝廷的,话里还隐隐带出了楼家和李谨言。 “这位夫人,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文老板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比起报社里几个年轻人,他一眼就看出这群人带头的不是那几个动手打人的青年,而是这个前铁路局副局长夫人。 “怎么办?”女人依旧在哭,“活不下去了,还能怎么办?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带着孩子撞死在这里!” 听到她这番话,再看她的神色,文老板心中有了计较,作势劝了几句,然后弯腰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敢来闹,就没事先打听过我姓文的是什么人?我劝你见好就收,有条件咱们可以商量。否则,别怪我没事先把话说明白!” “从良上岸”前,文老板可是跟着哑叔一起干江洋大盗杀人越货的买卖,扛把子下头的三当家,让官兵都发憷的人物。如今成了生意人,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刻意收敛了煞气,但若是真有人不开眼,他会让那人知道“后悔”两字是怎么样的写法! 女人显然被吓到了,几乎忘记了哭。文老板随即叫来报社里几名记者和编辑,把闹事的人全都好言好语的请进报社。领头的人“服软”,其他人也只能跟着起身,间或有人哭两声,偷眼一看,没有多少应和,也渐渐偃旗息鼓。 为免有心人说三道四,文老板特地请警察和闻听讯息赶来的其他报社记者一同进门,就当是做个见证。 “这事总归是因而起,文某自认问心无愧,可人皆有恻隐之心,能帮的,文某还是会帮一把的。” 说出这番话后,文老板拱手,请聚集在报社门前的人散去,待他转身进门,人群中响起了议论声,“文老板仁义”一类的话不时传来。 文老板已经收山多年,和哑叔不同,手上轻易不会再沾染人命,他相当赞同李谨言说过的一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十几个闹事的人中,的确有因影响活不下去的,也包括别有用心或是被人挑唆找上门的。不同的人,解决麻烦的方式却一样,那就是大洋。 “三当家,这事真这么结了?” “说过你多少次了,别再叫我三当家,不长记性。”文老板眼睛一眯,“我倒是希望能到此为止,年纪大了,这心也软了,还真羡慕扛把子啊。” 若是单纯被生活所迫,或是因贪心闹事还罢,万一背后有人指使,那就要好好查查了。 这事也给文老板提了个醒,虽然上写出的都是实情,但其上的内容太过详细,的确不妥。再版时,特地删去了部分内容。之后,经报社主编提议,才有横空出世。 “不具实名,只写故事。” 报社前一场闹剧并未掀起多大风浪,很快就被众人遗忘。倒是引起诸多关注。有了前车之鉴,在期刊内容上,报社编辑和撰稿人都比以往要谨慎许多。 回房换了件衣服,李谨言才去向白老请教。 彼时,白老正和几位老友切磋书法。 自从这老几位到了关北,李谨言就变得格外“忙碌”,能不留在大帅府就坚决不留!一个白老就够可以了,再加上其他几位老爷子,李三少是一个头两个大。 书法绘画暂且不论,烹茶煮酒倒也罢了,可其中一位老先生竟然随身带着一把古琴,古琴啊! 李谨言压根就分不清古琴和古筝的区别,老先生笑眯眯的用一整个下午,详细给李三少解释了两者之前的区别。等他终于停口,李谨言眼前都是星星,总算理解被唐僧念得自杀的妖怪是什么心情了。 自那之后,除了每天按时交五篇大字,李谨言几乎是望几老而旋走。 如今为周刊的发行主动“送”上门,算是为了事业而牺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9月15日,在欧洲西线战场上,同盟国和协约国的士兵依旧在泥泞的战壕中苦苦挣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不清楚,世界战争史,甚至是一战的整个进程,都将在今天发生改变。 战争过去两年,交战双方的士兵,都已经掌握了堑壕战的“精髓”。只要不是长官下达作战命令,对面的敌人也没发起进攻,白天大多是休息和补给的时间。除此之外,双方时常挖掘通向敌人堑壕的地下隧道,一旦挖掘到预定地点,埋设的大量炸药就会让敌军相当好看。双方都这么做的结果是,有时挖着挖着就会遇上敌人,一场在“地面下”的交战不可避免。这样的战斗没有退路,没有炮火支援,只有拳头和子弹。直到一方的所有人都被杀死,战斗才会结束。 交战双方也会在风向利于自己时发射毒气弹。在防毒面具还很简陋的时候,协约国士兵曾在德国的一次毒气进攻下死伤上万人,但有了华夏的防毒面具,加上从德军手中的缴获,英法士兵不再谈毒气而色变。可当德军开始使用芥子气后,厄运会再次降临。 这些都是过去,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将不同了。 旭日东升,伴随着隆隆的发动机声,十八辆黑色的钢铁巨兽出现在战场之上。菱形的车身以及车后的转向轮,都让它们看起来相当的怪异。 英军和法军进攻的哨声同时响起,大量提前接到作战命令的联军士兵从战壕中跃出,跟在坦克身后攻向了德军阵地。 以往让英法联军死伤惨重的无人区,要用无数人命才能通过的铁丝网,以及各式各样的掩体,都被坦克履带轻松碾过,一旦进入攻击距离,坦克中的机枪手和炮手便立刻开火,阵地中的德军几无还手之力,坦克的威力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从1915年英军第一辆坦克“小游民”问世,到1916年9月,英国共制造出一百多辆坦克,这是当时的海军大臣丘吉尔私自挪用海军军费的结果。原本计划将这一百多辆坦克都送到前线,由于各种原因,最终抵达的只有四十九辆,进攻发起的同时,又接连有坦克出现抛锚等现象,有的干脆没跨出“历史性”的一步就现场“趴窝”。 最终发起进攻的也只有十八辆坦克。所以说,英军高层认为现在的马克一型坦克还只是个玩具,并不是全无道理。这些坦克性能实在是太不稳定了。 英法联军的进攻仍在继续,十八辆坦克,分散在十几公里长的战线上,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但第一次见到坦克的盟军士兵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些怪物到底是什么,惊愕之余,有些人还做出了扔掉武器,转身逃跑的举动。 进攻开始得很顺利,英法联军的士气更加高昂,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英军指挥官黑格也松了口气。但是,随着另一阵发动机声的响起,战场上的态势发生了转变。 七辆德军坦克出现了。 这些坦克的突然出现,对大部分德军和英法联军来说都是个意外,但是,它们的出现却改变了战场上的局势。马克一型,提前遇上了对手。 德国工程师和兵工厂技师的能力的确惊人,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他们不只对坦克外形做了改进,甚至还为坦克装上了炮塔!丑八怪一型和马克一型中的雌性一样,都是没有炮塔,火力只有机枪,出现在战场上的七辆德军坦克却全部装有炮塔和机枪,还是长管火炮。 相距一千五百米,德军坦克就接连开火,两辆马克一型在第一轮炮击中就被击毁,燃起熊熊大火。 英军坦克和德军坦克的碰面,比历史上提早至少一年半的时间。德军送上战场的也不再是庞大且行动缓慢的a7v,而是被命名为a6v的丑八怪改装型,速度更快,火力却同样凶猛。 七辆a6v对上十八辆马克一型,从数量上来说,英法联军占绝对优势。从火力上来论,德军坦克每辆都装有57mm主炮和六挺机枪,有效命中距离可以达到两千米,双方若真刀真枪的对战一场,谁胜谁负,还真无法预料。 在己方坦克出现后,德军士兵终于渐渐冷静下来,开始组织起防守和反攻。大量的机枪,迫击炮和掷弹筒发挥出嘶吼。炮弹和手榴弹不断砸落,进攻部队中腾起阵阵烟雾,英法联军的进攻被阻,他们试图稳住占领的德军阵地,却发现很难做到。 在刚刚的交火中,又有三辆马克一型坦克被击毁,四辆抛锚,还有德军士兵开始针对坦克的履带发动攻击,这很奏效。十八辆坦克,现在还能动的只剩下四辆,而德军还有五辆坦克完好无损,就算速度有些慢,机动能力却完全无碍。 在德军的增援部队出现时,英法联军知道,他们的这次进攻,或者该说利用坦克发动的奇袭,只能以失败告终。在撤退途中,仅余的四辆马克一型又有三辆接连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最终完好回到联军阵地的只有一辆坦克。 它是幸运的,而它的同伴就未必了。 英法联军并未如历史上一样取得坦克奇袭的胜利,那些战场上抛锚和被损伤的坦克也无法拖回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被德军摧毁或是俘虏。 英军前线指挥官黑格苦笑一声,从一天就损失七万人的那场战斗开始,霉运就一直紧随着英军。除了战场上的损失,黑格还要想办法对付陆军上层的责问,毕竟,他当初可是“不顾一切”下令坦克参战的。 英法联军乌云罩顶,德军的心情相对轻松,他们保住了阵地,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哪怕损失同样巨大。 短暂的休息之后,许多人的肚子都开始发出声响,再英勇的士兵也是要吃饭的。 比起英法联军阵地,德军将堑壕修整得相当“舒适”,还配有发电机,当一队轮换下的士兵走进“饭厅”时,头顶的灯泡正发出晕黄的光。早就有士兵端着饭盒在前面排队,从众人脸上的表情来看,今天的伙食应该相当不错。 德国人的饮食一向以“简单”著称,有了香肠就有了一切。可能吃得好一点,也没人不愿意。 现在德军和英法联军的后勤补给都出现一定程度的困难,尤其是食物,双方士兵都被郑重告诫,不要浪费任何食物。实际上,也没有哪个傻子会那么做。 “保罗,今天不再是该死的发霉面包吧?”一名少尉军官问道。 “当然不。”叫做保罗的士兵说道:“今天有香肠,还有午餐肉和豆子。运气好的话还能分到一杯华夏人的饮料。” 所谓“华夏人的饮料”,是德军中流行的说法,指的是油炒面,加上碾碎的花生和其他坚果,只需要一杯,就能维持半天甚至是一天的热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10月15日,运送古董文物的货轮到了大连,原本该九月底抵华的德国教官团,也在迟了半个月后抵达。 这些德**官将分别到北六省三所军官学校中任教。按照实现约定,在华期间,他们的食宿,薪水均由华夏负责。除此之外,还将为他们每人安排一名华夏翻译。这些翻译主要是军校文职人员和军中参谋,熟悉德语和英语,有留学背景。 充当翻译的参谋都很年轻,在分批到大帅府见楼少帅时,李谨言都混了个脸熟,他们之中,年纪最大也不过二十八岁,或许在这个年代的人来看,三十而立,二十八已经算不得年轻,而在李谨言眼中,这些军人各个都称得上是年轻有为。 当然,楼少帅那样外在条件甩别人一截,本身“材质”又太过逆天的,不在比对范围内。 除了担任德军教官的翻译,这些参谋另负重任,要想办法的探一探德国人的“底细“,虽然白纸黑字的写得清楚,但欧战正打得激烈,德国人会不会真把一流的人才派来华夏,还很难说。 如果他们的水平够不上李谨言给出的筹码,李三少会很生气。李三少一旦生气,后果可是会相当的严重。 德军教官团的事情安排妥当,接下来就是从海上运到大连,又从大连装车送往关北的古董文物。 在东西运到前,几位老先生就从李谨言口中得知消息,高兴之余,差点直接坐上火车跑去大连。李谨言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住,左思右想,他一个人恐怕hold不住,请楼少帅帮忙,没承想楼少帅头也不抬,直接甩出一句“公务繁忙。” 至于真繁忙,还是楼少帅也对那些老爷子没辙,只有老天知道。 此情此景,让李谨言产生了某种错觉,他们不是在谈几位老先生的“问题”,而是正面临“x年之痒”。 摇摇头,李谨言只能安慰自己,楼少帅正计划去库页岛收拾日本矬子和老毛子,他的确很忙……理解的后果是,连续两天,大帅府都开了苦瓜全宴。 几位日夜盼着古董到来的老先生根本不在乎吃的是什么,只有楼少帅,每次拿起筷子都要沉默半晌。然后沉默的扒饭。 十月十七日,大连方向开来的火车终于抵达关北火车站。 五只加了锁的木箱被兵哥们从火车站直接运到大帅府。几位老先生全都坐在客厅,李谨言在一旁陪着,本该在京城的白宝琦也开了小差,华夏国家银行总办终于成功给自己放了一回假。 李谨言本预期这批古董运回,让几位老先生一偿夙愿,他的日子就能好过了,可他万万想不到,这只不过是个开始!从欧洲运回的古董一批接着一批,越来越多,这老几位非但没有打道回府,反而在关北安营扎寨,呼朋唤友,像是磁石似的,引来了更多的“老先生”和“小先生”。 其中几位好于教学的老先生见北六省的办学氛围极浓,也技痒难耐,欲-开设私塾,中途又改变主意,跑到关北的几所学校中去做了教书先生。他们出马,谁敢拦? 大学和中学尚且罢了,可一个国学大师,跑去教蒙学里的孩子写毛笔字,还是草书!学堂里的先生脸色发绿。如若不是出于尊敬,恐怕都要指着鼻子斥责这位国学大师“误人子弟”。 教刚识字的小孩子学草书,不是误人子弟还能是什么?笔刚能拿稳,横平竖直尚且不会,却学出一手“钟馗体”,能看吗?! 若是被教育部部长陶德佑知道,恐怕陶部长会捶胸顿足仰天长叹,他三顾茅庐都请不来的人,却跑去关北教幼童习字,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教书习字之类暂且不论,此时,白老等人的注意力,已然全部集中于抬到客厅中的五只箱子上。 箱子上的锁被一一打开,三箱古籍,一箱是小件瓷器和金银器,还有一只箱子只装了一件青铜器。 白老等人没有去看瓷器和金银器,连青铜器也是一掠而过,他们的目光主要落在那三箱古书上。七位老先生围在箱子旁,看得专注,拿起书册的手都隐隐发颤, “永乐大典,这是永乐大典!不是嘉靖年间抄录,是永乐本!” “观书页污损,且有内页缺失,必曾遭火-焚。” “德翁,你来看,这可是……” 几位老先生看得认真,谈着谈着,仿佛已忘记周遭一切,连白老也席地而坐,就这样围着三只箱子,你一册我一册的翻看着。他们翻书的动作无比小心,哪怕书面已经污损,哪怕只剩下半册,他们都像是捧着无价之宝,说到激动愤慨处,不需要看他们的表情,只是听他们的声音,都能感到那股无法言喻的沉痛。 华夏的瑰宝,千百年来的文化传承,耗费数代人的心血编撰成书,却毁于战火,失于强盗,甚至被偷盗出去卖给外国人! 可惜,可叹,可恨! 送到关北的不只有五箱古董文物,还有许二姐的一封信。许多在电报中无法言明的事情,她都写在这封信中,交给情报人员一同带了回来。 除了欧洲的部分情况,信中还写到这批文物的收回过程,其中有洋人拿到尼德商行换取食物药品和其他生活必需品的,也有偶然得到的。 让李谨言觉得难受的,是被白老等人珍而重之的几册永乐大典,竟然是许二姐从一个法军军官的马厩里找到的!四册华夏古书,却被这个法国人用来垫了马槽! 还有两册是在一家古董店里发现的,一册书面被烧毁,很难辨识,另一册染了污渍,很像是墨汁滴落,或是鲜血喷溅在纸面上留下的。在许二姐询问时,店主告诉她,这两册书是1900年她的丈夫从华夏带回来的。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几件瓷器,都卖掉了,另有一些金器银也被她融掉了。 “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卖给你,不要现钞只换实物。”那个古董店主知道许二姐是谁,或者说,凡是知道尼德商行的,就没人不知道尼德夫人,“这对我来说毫无用处,但你想要,我知道。” 最终,这两册古书,换了三盒肉罐头。 1900年,庚子年。 这一年在华夏的京城发生了什么,华夏人都该知道! 一行行的看下去,李谨言捏着信纸的手开始发抖,嘴唇咬得死紧,口中溢出一股腥甜的味道。 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的双眼,粗糙的枪茧划疼了他的眼角。 李谨言靠向身后,覆上那只手的手背,将信纸揉成一团,捏在掌心,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少帅,强盗该杀,对不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 首批古书和文物运回国后,白老等人接连发出多封电报,邀请老友,召集弟子前来关北,对破损的古书进行抄录和修复,同时对瓷器和青铜器等进行年代鉴别,编写目录。见几位老先生如此上心,李谨言实在担心他们会累到,那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收回的文物不只这些。”李谨言隐去尼德和许二姐在欧洲的身份,只说了他们在欧洲的部分活动,“我在那边开了一家商行,请人帮忙管理。这些都是通过那家商行收回来的。” “耗费可巨?” “还好。”李谨言摆摆手,他可不敢说出用两盒罐头就换了三本书的事,谁知道这些老先生会是什么反应? 得知收回这些古董文物的耗费,对李谨言来说算不上负担,老先生们便不再继续追问,只说若有需要,他们手中不乏资产,可略尽绵力。就算他们没有,只要登高一呼,电报一发,捧着钱来的后辈弟子也多得是。 李谨言点头答应,却压根没想和几位老先生要“赞助”。 “我想在关北建一座图书馆,专门用于保管收回的古籍和孤本。”李谨言计划收回流落在外的华夏文物时,就曾想过该如何安排,“也会安排专人抄录刻印,外祖父和诸位长辈只需修损,不需要急着抄录。其他的瓷器,青铜器和金银器皿我打算送去京城,在京建一座博物馆。” 这番话一出,几老都愣了一下。 “可是效仿大不列颠及法兰西之举?” “算是吧。”李谨言点头,端了顿,嘴角一咧,“到时,馆中展出的或许不只有华夏的宝贝。“ “不只华夏之宝?” 几位老先生再次一愣,还是白老和章老最先领会李谨言话中的意思,同时摇头失笑,又不免感慨。 “山翁,章某服了。”章老笑着一拱手。 白老也不说话,只捻须颔首。其余四老也言道:“山翁,吾等均心悦诚服。” “外祖父,你们在说什么?” 李谨言奇怪的问了一句,白老却笑而不语,弄得李三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顶,是他太笨,还是这些老先生太过高深? 望天,无解。 隔日,尼德和许二姐的电报再度发来,第二批古董文物已经装船。这次运送的数量更多,足有二十只大木箱,只是古书并不多,大部分是瓷器和金银器皿,还有十几副画作。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尼德在电报中写到,“还有两只巨大的瓶子和其他瓷器都将在近期装船。。” 电报中提到的两件瓷瓶是一个法国人带到洋行的,据他说,这是他父亲从华夏皇帝的一座宫殿中得到的。 “那座宫殿美轮美奂,连凡尔赛宫都无法相比。” 从这个法国人的描述中不难猜出,那座他父亲口中的皇家宫殿,就是曾被英法联军洗劫又付之一炬的圆明园。皇家园林中的瓷器自然不是凡品,强盗将其掠走带回国,如今他的子孙,却只用来换取六盒罐头和两包香烟。 这样的“价格”在李谨言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尼德在电报中特别指出,他对这笔生意并不满意,原本只需要三盒罐头和一包香烟就足够了。毕竟现在欧洲人需要的是食物和生活必需品,而不是他们祖先从别国抢来的战利品。 瓷器和宝石固然精美,但饿着肚子,再美的东西,在他们眼中也毫无疑义。 十月二十二日,经过几天休整之后,抵达关北的德军教官分别到三所军官学校报道,开始了他们的教学生涯。 从参谋反馈的信息来看,这些德意志军人的确是有真材实料的。 五十名陆军军官都曾在欧洲西线战场上浴血厮杀,每人都被授予过铁十字勋章。小胡子元首也曾在一战中获得过铁十字勋章,他当时还只是一名战场通讯兵。二十五名海军军官均参加过包括日德兰海战,其中五人还曾驾驶潜艇击沉过不下十五艘协约国商船和至少三艘军舰。 空军军官的数量虽然不多,李谨言却意外得知,其中一人竟然和未来的红男爵里希特霍芬是朋友,他们都曾在枪骑兵部队中服役,又同时参加了空军,驾驶飞机翱翔于蓝天。这名德国飞行员十分惊讶,里希特霍芬虽然优秀,但他在战斗中的表现并非那么出众,至今也只击落了一架法国飞机,这个战绩在德国空军中实在是太普通了。 三所军校中,德**官的授课,都从检查军校学员们的仪表和纪律开始。指甲是否干净,头发是否整洁,扣子是否扣好,武装带是否系牢,他们一丝不苟,任何人哪怕溜号一点,都会被严厉斥责。 从二十三日开始,硬邦邦的德语,德**装,以及带着个尖头的德**帽,成了三所军官学校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北六省并未对外隐瞒聘请德军教官一事,当英法等国领事看到在休息日走出军校,出现在关北城大街上的德**官时,都感到十分不妙。 华夏是否和德国走得太近了? 华夏政府再三言明对欧战的中立立场,聘请德军教官的也只是北六省,各国公使和领事又没有太好的理由找上门,只能尽可能的紧盯这些德国人的一举一动。可惜的是,他们始终呆在军校里,偶尔走出校门也只会去饭馆和商店。根本寻觅不到任何有用的蛛丝马迹。 德国人提前预支了薪水,拿到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翻译带路,直接冲向关北的商业街,购买了大量的饼干,罐头和其他耐于保存的食物,然后寄回国内。 “上帝,这太便宜了!” 这句话成为了这些德**官的口头禅。从翻译口中了解到关北的物价,算算领到手的薪水,他们冲进商店的势头,几乎和作战冲锋没什么区别。 成箱的罐头和饼干,罐装的奶粉和油炒面,五颜六色的糖果,密封保存的油炸食品……若非还要留下买药品和香烟的钱,他们手中一分钱都不会剩。 翻译不得不提醒这些德国人,药品和食品不一样,每个人能购买的数量有限,不可能让他们敞开购买。在发现有人低价购入药品到外地高价卖出,尤其是磺胺类药物,还高价走私到国外,北六省军政府就采取了药品限购的措施,对一般居民生活不会有多大影响,却能打击投机行为。尤其是外国人,能够在华夏购买的药品种类和数量都有严格规定。 德**官虽然遗憾,却也能够理解。 从药铺出来后,他们又去了关北大世界,不懂华夏语没关系,他们可以去听西方的歌剧和芭蕾舞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外边闹得沸沸扬扬,大帅府内却依旧平静。 得到李谨言的授意,文老板旗下的时政新闻等报纸,针对大肆诋毁污蔑北六省甚至是李谨言本人的报道和言论,只发表了几篇不痛不痒的反驳文章,这让对方的气焰更加嚣张,也让外界质疑的声音更大。 “真的问心无愧,为何公开反驳都不敢?” 那个揭露北六省“黑-幕”的撰稿人接连又发表了几篇文章,看到文章的内容,李谨言反倒松了口气。哪怕言辞更加激烈,揭露的“内-幕”更多,却没有一件事说到点子上。写这些文章的人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例如李庆云在财政局挂职,其他更隐秘的事情却一无所知。告诉他这些的,应该不是自己身边的人,至于是不是某些势力安排的“内-线”,还需要进一步查证。 李谨言指着报纸文章后的署名,道:“哑叔,能想办法查清这个人的底细吗?” 哑叔点点头,随即用手在颈边划了一下。 ”不,暂时不动他。”李谨言摇摇头,“也不要抓他。” 这个人还要留着,他可是面“大旗”,说不准会有不小的用处。 哑叔仅存的一只眼睛眯了起来,双手拢在袖子里,再次点头,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四处在北六省情报局中的地位很特殊,四处有多少人,这些人都是什么出身,有什么本事,平时都做些什么,其他三处的人很少知道。可对四处,他们都很忌惮,不只因为哑叔是李谨言的“心腹”。 哑叔手下都是江湖人,有些还是早些年被朝廷通缉的惯匪巨盗,他们没受过专业的情报训练,做事却能滴水不漏。不说视人命如草芥,也各个心狠手辣。只要见识过他们的手段,就没人敢小视他们。 在后贝加尔的孟二虎等人,在这些人的面前,连徒子徒孙都够不上。 人都有亲疏远近,豹子等人更像是他手下的“员工”,哑叔则像他的“长辈”和“家人”。将事情交给哑叔,李谨言才能完全放心。 哑叔离开后,李谨言回到书桌前,继续他还没写完的大字。 白老依旧每天检查他的功课,好与不好都会指出,习字之外,又教他读史。冉老是史学大家,白老无暇时,冉老便“撸袖子”上阵,一部,讲得浅显易懂,精彩至极,就算对此不感兴趣的人,也会听得入神。 李谨言原以为自己听不进去,可在白老和冉老的口中,枯燥的历史和古人的智慧计谋都变得生动,他们不是在给李谨言讲史,倒像是在给他讲故事。对于两位老先生的用心,李谨言十分感激,若他知道自己被当成六岁的孩子教,会做何感想? 天知道。 细想一下,多少人手捧万金都无法得到几位老先生一句提点,李三少自然不会身在福中不知福。 写好的五篇大字上交,白老和冉老正在对弈,棋盘上,黑白两色棋子绞杀在一起,旗鼓相当,却也同时陷入困局。 “困局?”白老捻起一粒白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之上,“困局仍可解。” “诚然。”冉老捻起一粒黑子,“思而后谋,谋定后动。” 黑子落下,困局成了死局。 “死局,可解?” 白老又捻起一粒白子,却没有落下,而是看向李谨言,“可知死局如何解?” 李谨言拧紧眉头,苦思半晌,只能摇头,这两位摆下棋局让他来解,和让刚学数数的孩子去解哥德巴赫猜想有区别吗? “外祖父,冉老,谨言无法。” “真无法?” 白老朗声一笑,手中白子落下,却不是落在棋盘的空处,而是一枚黑子之上。冉老更是一挥手臂,将半盘棋子扫落,李谨言看着两位老先生的举动,下巴掉在了地上。 “既然无解,何必去解?”白老将余下的另一半棋子扫落,“无理可讲,便不讲理。古人言以理服人,却也道一力降十会。” 冉老接着道:“有德者,可讲理,无理取闹者,无需讲理。” “……”眼前这两位是在告诉他,讲道理的途径走不通,就直接凭拳头说话? “然。” 还然?话说眼前这两位的确是国学泰斗没错吧?文化素养非同一般高山仰止吧?竟然“教唆”他不要讲理? 不过有楼少帅摆在那里,白老的教育方式,似乎也不难理解。 “谨言受教。” 既然长辈都这么教了,那就这么干吧,没什么好想的。 “孺子可教。” 白老和冉老同时捻须而笑。 在李谨言计划将以理服人变成以力服人时,关北子弟小学的一间教室里也展开了一场争论。 “报纸上都登出证据了,证明不是子无虚有!卖国的人难道不该骂?!“ “报纸上说的就是真的吗?白纸黑字不全靠一支笔吗?” “如果不是真的,为什么不见李谨言出来反驳?!” “你叫李先生什么?!” “李谨言!”男孩穿着蓝色的短衫和黑色的裤子,脸上带着得意,“都是名字,为什么不能叫?我哥哥说了,他就是个卖国贼……” 男孩的话没说完,就被一本书砸到了头上,接着,又有更多的书本,练习册和笔朝他扔了过来。一个孩子一边扔,一边喊道:“你骂李先生!你是坏人!我娘说了,李先生救活了我们一家,是活菩萨,你们都是坏人!忘恩负义的坏人!” 教室里的喧闹声传到了外边,拿着书本和教尺的杨聘婷在门外驻足良久,等到上课钟响,才推开门走进去。见到杨聘婷,孩子们都安静下来,只有一个男孩在还在哭。 杨聘婷把书本和教尺放下,走下讲台,孩子们的脸上带着忐忑,“先生……” 见杨聘婷走过来,男孩哭得更大声了,“先生,他们都欺负我!” “先生刚刚在门外听到了。”杨聘婷拿出手绢,擦干净男孩脸上的墨渍和眼泪,“可以告诉先生,为什么要那么说李先生吗?” “是哥哥说的。”男孩抽噎着,一边说一边打嗝,“哥哥从上海回来这么说的。” “先生教过大家不能人云亦云,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去想对不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10月27日,库页岛南部,丰北村 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惊动了正在编修补渔网的五原真郎,他疑惑的抬头朝天空中望去,旋即张大了嘴巴,巨大的可怕的“怪物”正如一团乌云一般,遮天蔽日的从他头顶飞过。 “天照大神!” 五原真郎一把丢掉手中的工具,大步朝家里跑去,他曾经见过日本舰队的水上飞机,但空中的那些“怪物”,个头大得惊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俄国人,一定是俄国人来了!” 从上个世纪起,库页岛上的杀戮就从没停止过。 俄国人对岛上赫哲人的屠杀,俄国人和日本人对岛上原住民的劫掠,以及俄国人与日本人之间的战斗,杀戮一直在持续。 沙俄曾为彻底占据库页岛将千岛群岛北部划给日本,而在赢得日俄战争后,日本人马上撕毁条约占领库页岛全境。很快,俄国人又卷土重来。至今,库页岛被中部山脉分为南北两个部分,俄国在北部设立首府,日本在南部建立桦太厅,这种划界是双方妥协的结果。俄国忙于欧战,连西伯利亚都没办法维持充足的兵力,日本的经济已经濒临崩溃,陆军和海军正为争夺有限的军费闹得不可开交,岛上的日本驻军要靠掠夺原住民和朝鲜移民才能吃饱,少部分时间,他们也会搜刮“自己人”。 库页岛最初是被沙俄用来流放强盗和罪犯的,北部的俄国人可一点都不好惹。有日本军队在,俄国人才不会随时杀过来。为了能得到军队的保护,库页岛南部的日本人和朝鲜人主动将食物让出,而其他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和少数民族只能忍气吞声。 “飞机,巨大的飞机!俄国人来了!” 五原真郎的喊声惊动了村子里的其他人,他们纷纷从房子里跑出来,抬头朝五原真郎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用刻意寻找,就能看到天空中的机群。 “天照大神!” 村子里的日本人都被吓得脸色发白,临近村子里的朝鲜移民也产生一阵骚-乱。被驱赶到贫瘠土地,或是在林间生活的岛上原住民看到了天空中的机群,第一反应和五原真郎一样,以为是俄国人。 生活在岛屿中部的俄国人,远远见到飞往南部的机群,疑惑的自言自语,“是我们的飞机吗?” 可惜,无论是日本人还是俄国人全都猜错了,这些轰炸机和战斗机不属于俄国,也不属于任何欧洲国家,每架飞机的机身上都绘有五色国旗,它们属于华夏! 很快,两架轰炸机发现了目标,十六架战斗机分散开,搜索地面是否有防空火炮和高射机枪威胁。 轰炸机的机舱打开,一枚又一枚炸弹从空中落下,爆炸声和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日本人也不是傻子,不会傻傻的等着挨炸,他们立刻开始寻找一切能够躲避的地方,之前为躲避俄国人的炮轰挖掘的地道和几次战斗中留下的战壕,如今都派上了用场。 附近村子里的朝鲜人也背着包袱跑来了,可地道的空间只有那么一点,日本人是不会和朝鲜人“分享”的。何况他们还每个人都背着包袱! “高-丽-猪,滚出去!” 朝鲜人的哭求不会引起丝毫的同情心,此时此刻,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日本军队也开始组织“反击”。 说是反击,实在是有些抬举他们,高射机枪和高射炮都是先进的武器,对于还拿着十三年式和十八年式村田枪的日本陆军部队来说,想都不要想。 野炮和山炮都只有75mm口径,迫击炮也只有一门。每个步兵小队倒是都配有数量“充足”的掷弹筒,但是,关键是现在袭击他们的是飞机,用掷弹筒去打飞机吗?! 军官们只能组织士兵举起步枪,同时将机枪架起,朝空中射击。现在不是吝惜子弹的时候,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在飞机降低高度时,用步枪将它们击落。 可惜,村田枪使用的子弹和欧洲步兵的步枪子弹口径不同,很难效仿欧洲-鬼-畜-用步枪-打-飞机。何况华夏飞机机舱下都加装了钢板,别说6mm口径,就连德国的毛瑟和英国的恩菲尔德也未必能打穿。 有些日本兵已经发现空中的飞机不是俄国人的,机身上的标志,分明是华夏的国旗! “八嘎,支-那-人?!” 如今的日本,几乎失去了在华夏的全部势力范围,不提东北的大连,五个日本租界也都被收回,挤在上海公共租界中的日侨已经达到一万三千人。 日本政府和国民都穷得揭不开锅,和英国的借款只能缓一时之急,朝鲜成为日本重要的粮食,矿产和木材来源,可从去年开始,朝鲜也变得不太平,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几次清-缴,起义军反倒越来越多,日本人发现,之前屡试不爽的手段渐渐不再管用了。 库页岛南部和北海道隔宗谷海峡相邻,库页岛上的渔产和其他物资对日本来说相当重要。为此,日本特地向库页岛南部增派了一个步兵联队,不只提防俄国人,也在警惕鞑靼海峡对岸的华夏人。 华夏的改变让日本人瞠目,又感到恐惧。他们对大陆的渴望依然强烈,但现今的日本政府上层并未全部被狂-热的军-国-主-义冲昏头脑,有人认为,如今的华夏正在崛起,甚至超过了明治时期的日本。如果不能让华夏内部动-乱-分-裂,或是再出现一次庚子之乱,联合欧洲诸国对华夏发动进攻,仅凭日本是无法实现侵吞华夏这一宏愿的。 “我们必须改变观念,现在的华夏已经完全不同了。” 可惜,这样的声音只占少数,更多的日本人还是对隔海相望的大陆充满了贪婪。 这种贪婪,必将让这个民族自食恶果! “射击!”一个举着指挥刀的日本矬子大声的吼叫着,他的军装和雪亮的指挥刀太过显眼,三架战斗机组成的编队,飞离机群,俯冲而下,一阵机枪子弹泼洒,这块高地上的枪声顿时哑火,刚刚还高叫的日本矬子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两架平行飞行的战斗机驾驶员同时举起大拇指,另一架战斗机飞过,里面的飞行员比出了一个v字,可惜没人理他,只能摸摸鼻子,归队。 轰炸仍在继续,丰北村,川上村,丰原市及附近的几个村落和日军驻地都被“清扫”一遍。设立在丰原市的日本官署接连被炸弹光顾,又被战斗机上的机枪一阵扫射,彻底成了一片废墟。不能怪飞机中的兵哥们太过“火眼金睛”,只能怨日本人把官署建得太“奢华”,一片茅草屋子和木头房子中间,就这么一栋水泥砖石建筑,还-骚-包的是多层,不炸你炸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十二月初,比历史上多“支撑”了一个月的大隈内阁倒台,在军部元老山县有朋的授意和支持下,原朝鲜总督寺内正毅被召回国内,组建下一届内阁。虽然寺内在朝鲜的表现引来不少反对之声,但有山县有朋的赏识,就足以为他扫清大部分选举中的障碍。 朝鲜总督由陆军大将,并于不久前升为伯爵的长谷川好道接任。 原本寺内不需要如此快的“卸任”,只不过,如今的朝鲜已经成了一块烫手山芋,能尽快“甩”出去,那是再好不过。 长谷川伯爵接任朝鲜总督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寺内组织的清-缴行动升级,同时下令驻平壤的第十九师团主动对李东道领导的朝鲜救**发起攻击。 “不过是一群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乌合之众!” 长谷川好道对于救**的评价很低,他和寺内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同,寺内更像一个政客,而他则是个军人。与其费力去清-缴“嫌疑者”,不如直接朝“源头”下手。长谷川并非没想过华夏人的反应,但情势所逼,他没有其他选择。就算他不下令第十九师团进攻朝鲜救**,日子也未必好过。 新任总督,总要有所表现。 命令刚一下达,在新义州的北六省第三师就接到了密报。 在送信人离开之后,赵越下令第三师各部集结,随时准备参加战斗。 “少帅就要朝库页岛下死手了,咱们都得弄出点动静来。这个新总督着实是‘不错’,倒是省得让李东道主动挑事了。” “师座英明!” “少拍马屁,做事去!” “是!” 传令兵傻傻一乐,笑出一口白牙,原本板着面孔的赵大师长,崩不住也乐了。 在长谷川好道计划吞掉李东道的队伍时,赵越这只黄雀也做好了准备。 前者新官上任三把火,还要收拾寺内正毅留下的烂摊子。后者却是为了给楼少帅进攻库页岛的计划打掩护。朝鲜弄出的动静越大越好,这样才能转移日本人更多的注意力。 十二月十日,驻平壤的日军第十九师团,遵照新任总督长谷川好道的命令,主动对朝鲜救**发起了进攻。 事先收到消息,并得到华夏武器援助的朝鲜救**,和日本军队展开了一场艰苦的鏖战。虽然救**上层争权不断,可绝大多数加入这支武装力量的朝鲜人,都怀抱纯粹的救国梦想,发誓要把日本殖民者从朝鲜赶出去。 战斗打得很惨烈,双方都没有重炮,掷弹筒和少量的七五山炮是唯二的重火力,机枪太过浪费子弹,第十九师团的军官和士兵都接到命令,子弹要省着用,而朝鲜救**的弹药补给是要花钱的,不节省,数量也有限。在第十九师团的攻势变得愈发猛烈,冲锋的队形密集起来后,李东道才下令所有机枪开火。 必须用更少的子弹,杀伤更多的敌人。这是李东道从日本人那里学来的,回国头来被用在了日本人的身上。或许在未来的哪一天,朝鲜人会宣称,这种“战术”和“战略思想”是他们发明的,也并非没有可能。 金正先亲自带着一个团上前线,李东道闻听消息,立刻招来心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心腹点头,转身离去。李东道咬了咬牙,他不信,金正先每次都有好运气! 从战斗打响,李东道就深信朝鲜救**不会被消灭,因为华夏人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果然,在第十九师团用老式村田把朝鲜救**杀得节节败退时,炮声响了。 不是七五山炮,也不是掷弹筒,而是120mm的重炮! 第三师的炮兵营集合了两门120mm重炮和四门七五山炮,开始对进攻中的日军进行炮击。 原本士气高涨的日军顿时被炸得人仰马翻,长谷川没想到华夏人会这么快就行动,但他也有准备,一门从老式巡洋舰上拆下来的舰炮,在炮声中展开了回击。 港口封冻,军舰开不进来,但拆下来的舰炮却没问题。 海军的战舰开不出海港,老式的巡洋舰也逐渐落伍,与其留在军港基地发霉,不如为缺少重炮的陆军做些贡献。 日军的炮击在赵越的意料之外,“大意了。” 轻视敌人,哪怕是再“虚弱”的敌人,也是战场上的大忌。何况日本矬子还没真正虚弱到无力还手的份上。 “下令第二炮兵营加入进攻。” 炮兵们也打出了火气,继两门120mm重炮之后,两门150mm榴弹炮也被推了出来,另有一门203mm重炮,这是北方兵工厂目前为止,造出的最大口径火炮,刚运到时,赵大师长都看得眼睛发直。 战场上的主角已经不再是朝鲜救**和第十九师团的步兵,而是第三师和第十九师团的炮兵。 炮弹不停的炸响,75mm口径的火炮已经退出了攻击序列,第三师的一门120mm重炮也被炸毁,加上炮兵的死伤,让炮兵营的两个营长心疼得眼睛发红,在十二月的天气里,一把甩掉军装上衣,推开耳朵已经被震出血的炮兵,亲自操控火炮,“小日本,我x你爷爷!” 此时,两架华夏战斗机出现在天空,飞行员还是新兵,刚从北六省空军军官学校毕业不久。由于大多数有经验的飞行员都参加到对库页岛的轰炸行动中,能增援朝鲜第三师和西伯利亚戍边军中的,只有毕业不久的学员和刚从新兵营中出来的“生瓜蛋子”。 两架战斗机的载弹量并不多,升空之后,锁定日本的炮兵阵地,先后呼啸着俯冲而下,机枪口喷射出可怕的火焰,立刻有十数名日本炮兵倒在了地上。 日军的防空火力依旧薄弱,只能拿起步枪对空射击,子弹打在机身上,穿过木头却被钢板挡住,没有加装钢板的机翼,也不是老式村田步枪能轻易打穿的。 两个年轻的兵哥在日军的炮兵阵地上空盘旋,盯准了下边的炮兵,见一个打一个,打一个少一个。 起初悍不畏死的日本兵,在目睹被机枪子弹打成筛子的同僚之后,终于感到了害怕,就算军官在后边踢打,用枪托砸,他们也不肯起身去操控火炮。在军官亲自上阵,被一串子弹打死之后,他们更是死死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是真的“死尸”一样。 一架飞机锁定了日本人堆放在火炮旁的弹药箱,机身倾斜,扔下两枚十磅的炸弹,然后拉起操纵杆,以最快的速度升空,可还是被炮弹殉爆腾起的烈焰波及,机身尾部冒起黑烟,不得不在另一架飞机的护航下掉头飞走,临走不忘把机翼下挂着炸弹全都扔到第十九师团的头上,炸不死太多人,听个响也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二十章 十二月底,潜入俄国的北六省情报人员,同冬宫中的伊莲娜取得了联系。 除了皇室和贵族的消息,一些熟悉的名字也开始出现在他们的电报上,克伦斯基,托洛茨基,弗拉基米尔,基洛夫…… 沙皇失去了权威,皇后也引起众多大臣的不满,即便保皇派杀死了拉斯普京,也无法挽回沙皇夫妇失去的威望。 在被做掉之前,拉斯普京曾给在前线的沙皇写过一封信,在信中,他做出了最后的预言,他即将被杀,若死于民众之手,沙皇的统治尚可延续几年,若死于贵族之手,则沙皇一家都活不过两年。 在拉斯普京如“预言”般死去之后,沙皇变得惊恐万分。 此时,俄国国内的情况已经糟糕透顶,农田荒芜,工厂停工,粮食缺乏到医院机构都没有黑面面包。在前线打仗的俄**队,严重缺少枪支弹药,食物十分匮乏,有的士兵连鞋子都没有!勃鲁西洛夫攻势取得的战果也只是昙花一现,巨大的伤亡使更多的士兵产生厌战情绪,逃兵越来越多,甚至连军官都开始莫名其妙的不见踪影。 华夏使用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报酬”,几乎成了俄国在东线作战部队最重要的补给来源。在东西伯利亚和华夏军队作战的边境军,更是斗志全无,他们在为国家打仗,可却像是被国家抛弃了一样,饿着肚子作战之后,连一碗热汤都喝不到。反而是那些成为华夏军队战俘的人,还能吃饱肚子。 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俄国的敌人,奥匈帝国的老皇帝逝世不久,新皇帝刚刚登基,对庞大帝国的控制力并不强,加上匈牙利的独立运动,国土面积仅次于俄罗斯的欧洲帝国,也面临着重重危机。 如今的奥匈帝**队和沙皇军队算是半斤八两,唯一比对方强的,是奥匈帝国的士兵不需要饿着肚子去打仗。 北六省戍边军的进攻步伐一直没停,一月初抵达朱格朱尔山脉附近,沿途遇到的俄**事堡垒大多已经“空”了,里面的俄国士兵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不是死在华夏军队的手里,也没有成为戍边军的俘虏。 早期俄国移民建立在东西伯利亚的村镇多数也变得荒芜,木刻楞中空空如也,连窗上挂的布帘都被扯下带走。 兵哥们在一处村庄中搜寻着,最终在一所房子里找到两个满脸胡子的俄国男人,他们显得十分虚弱,身上披着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毛毯子,满脸的胡子纠结在一起,在给了他们一碗热汤和两个土豆之后,会说俄语的兵哥获知了他们的身份。 “报告师座,这是两个逃兵。” “逃兵?” 廖习武皱起了眉头,再询问,得知两人之前在欧洲东线战场作战,和他们一起从战场逃跑的还有不少人,但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多亏有西伯利亚大铁路,他们才能从遥远的欧洲一路逃到西伯利亚,否则,一旦被抓住,他们只会被枪毙。 从这两个俄国人断断续续的述说中,廖习武判断出,俄国就快“撑”不住了,但他能想到的也只是战场上的失败,对于在未来一年中,这个曾经雄踞亚欧的帝国内部会发生怎样的一场风暴,别说廖习武,大部分人都无法想到。 当然,有一个人例外,李谨言。 短暂休整之后,戍边军继续前行。如今的东西伯利亚几乎成了“不设防”地区,廖习武的部队不像来打仗的,倒像是用脚步来测量这片土地到底有多么的广袤。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就算是出身北方的大兵,身上都穿着厚实的棉衣棉鞋,也无法抵抗那股刺骨的寒风。内燃机被冻住,停止工作,坦克和其他车辆都无法前行,连骡马都冻死了不少。 戍边军不得不停下,安放界碑之后,廖习武下令部队掉头。 临走之前,廖大师长面对着茫茫雪原一声大吼:“老子还会回来的!” 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廖习武一声吼,戍边军上下群起响应,几千人一起大吼“老子还会回来”,场景蔚为壮观,殊不知这句经典台词实乃反派专用……就算知道了,估计也没人在乎。 一直老实跟在后边的俄国俘虏不知道这些华夏人都在喊什么,如今已经没有兵哥专门负责看守他们,可却没有一个人逃跑。只有跟着华夏人才不会饿肚子,傻子才跑。他们还会主动为戍边军带路,并且言明,他们是乌克兰人,并不是俄罗斯人。临时充当翻译的兵哥也弄不清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有什么区别,在他看来,都是黄头发蓝眼睛,满脸大胡子。 十二月的西伯利亚,最低气温可以达到零下四五十度,甚至是可怕的六十度,这样的低温,几乎达到人类生存的极限。最残酷的例子,就是和沙皇的黄金一同神秘消失在贝加尔湖上的一百多万人,所有能得到的证据都表现,他们全都被活活冻死在了冰面上,随着冰雪融化,沉入了深达几百米的贝加尔湖湖底。 这些人的死亡毋庸置疑,但黄金是否真的在贝加尔湖底,却始终是个未解之谜。在不能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没人会冒失的进入几百米的湖底去寻找这批失踪近一个世纪的宝藏。 金子固然诱人,生命却更加重要。 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沙皇为了购买武器,曾将五百吨黄金运往国外,仅是日本得到的黄金,价值就有数十亿美金。之后,这帮矬子又开动脑筋,从高尔察克运送黄金的队伍中偷走了至少五吨,而在沙皇被推翻后,日本人立刻背信,不只没将尼古拉二世预定的武器交给俄国,也没退还提前支付的黄金。 没有有力的证据,事情又过去了一个世纪,无论日本矬子承认与否,这批黄金都无法通过外交途径要回。而在拐了个弯的历史时空中,本该送到日本的黄金并没如期抵达,尼古拉二世不是傻子,现在的日本能够制造出他要的的武器吗?纯粹是天方夜谭。 在沙皇大把撒黄金时,日本人眼红也只能瞅着,没有华夏的资源,只靠朝鲜,日本的重工业发展已经陷入停滞,如八幡制铁,早已停止运转。汉冶萍掌控在宋琦宁和宋舟手里,就算矬子捧着钞票上门,也未必能买到矿石和生铁。何况他们哪来的钱? 沙皇倒是愿意向日本购买军舰,可惜,这些军舰是日本人仅存的本钱,就算停在军港发霉,他们也绝不会外卖。 日本人的武器生意做不成,也在某种程度上掐断了他们利用一战崛起的道路。 战争红利,改由华夏和美国瓜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 民国八年,公历1917年1月15日,农历腊月二十二 隔日便是小年,关北城内的几条商业大街比去年还要热闹。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电车的当当声,小汽车的喇叭声,自行车的铃声交织在一起,人群中还有不少高鼻子洋人,很多还穿着长衫,用着或流利或蹩脚的华夏语和熟悉的人互相拜年。 无论信仰为何,既然到华夏生活,都要学会入乡随俗。 走在街上,远远就能看到包子铺前的热气,闻到烧饼的芝麻香,卖糖葫芦的小贩沿街吆喝,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形成一片白雾,皮帽子上都挂了一层白霜。 带着孩子的,不会舍不得两三个大子,给孩子买串糖葫芦,稚嫩的笑声能让人甜到心里。 关北百货大楼里更是人山人海,收音机柜台前,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拿出卖报纸积攒的工钱,给家里买了一台收音机,余下的钱,还能给娘和妹妹扯些漂亮的花布,做身新衣服。 在关北,和男孩一样的半大孩子还有不少,他们有的是跟随父母从外省迁移而来,有的干脆就是逃荒。做工虽然辛苦,男孩一家却都心怀感激。比起刚到关北时的一贫如洗,如今一家人顿顿都能吃饱,还住进了新房子里。 男孩始终记得娘告诉他和妹妹的话,“咱们一家都要记得,如今的日子是谁给的。读书认字是为了明理,若是学成忘恩负义之辈,书读了还不如不读!” 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大帅府的车开到二夫人的住处,足足比以往多用了近半个钟头。 李谨言到时,碰巧赶上枝儿也在,正和二夫人说拍电影时的事,说到有趣时,二夫人笑得停不住,用手帕擦着眼角笑出的泪,回头见李谨言走进来,招手道:“快过来听听,怎么有这么好玩的事。” “言少爷。” 见到李谨言,枝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年多不见,她的变化着实不小,一身新式的旗袍,黑色长发烫成时兴的样式,笑起来整个人都明艳了许多。如今的她,与刚从南方回来时有着天壤之别。谁也无法将眼前的女子同那个历经磨难的姑娘联想在一起。 脱胎换骨,不外如是。 唯一不变的,就只有一对清亮的眸子。 “什么事说得这么开心?” 李谨言坐到沙发上,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三两口下肚,又拿起一块。最近二夫人喜欢上了做点心,说是和家里新请的点心师傅学的。做出来的点心一点也不甜,只是酥酥的咸香。 “慢点吃,都二十了,还这么毛躁。”二夫人笑着给李谨言擦掉脸侧的点心渣,“中午没吃饭?” “吃了。”李谨言转过头,故意装出一副苦脸,“可大帅府没有这么好吃的点心。” “你啊,专门来寻娘的开心是不是?” “娘,儿子哪敢?” “还贫嘴,着实该打!” 话虽这样说,二夫人脸上的笑却一直没消失。 吃过了三块点心,李谨言擦擦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楼夫人喜欢祁门红,二夫人却喜欢君山银针,都是好茶,要说这两种茶有什么不同,李谨言绞尽脑汁,能给出的答案只有一个,颜色不同。 当初对着二夫人说出来时,差点被二夫人拍了一巴掌。按照白老的话来说,再好的茶,到李谨言嘴里,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几位老先生中,章老最爱茶,还曾给李谨言“恶补”过相关学问,结果证明,牛牵到天边也是牛,想要让“满身铜臭”的李三少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样样拿得出手的“雅人”,的确有相当大的难度。 又坐了一会,李谨言就从枝儿口中得知,关北电影公司拍摄的官场电影将在年后上映,一对从美国回来的兄弟还做出一部很有趣的短片,虽然只有短短两分钟,只是几个简单的图形变换,没有声音,也没办法公开放映,却让电影公司经理和其他人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听到这里,李谨言嘴巴都张大了,假如他没理解错,这应该是动画片吧? 最早的动画片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李谨言压根不知道,他只知道民国时期著名的铁扇公主,还有后来的神笔马良,大闹天宫,都是华夏历史上最有名也是最具有特色的动画作品。 不过那也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了吧? 李谨言又询问了枝儿一些相关情况,越听嘴巴越合不拢,原来他手底下还有这等猛人?之前为什么没发现? 听到最后,李谨言决定亲自去关北电影公司一趟,无论如何,这样的猛人都要亲自见一面,说不准就是历史上的某位大师,只是不在他的记忆中而已。 在二夫人处吃过晚饭,李谨言才乘车返回大帅府。他前脚刚下车,哑叔后脚就到了。 展开哑叔递给他的几页纸,李谨言的眉头蹙了起来。之前曾经在报纸上污蔑北六省卖国的那个撰稿人,竟然死了,就死在自己家里,还留下了一封遗书。 “确定是他吗?” 哑叔点头,示意李谨言看下一页。第二页上,记录着这个人详细的生平,他是个华夏人无疑,早年留学日本。归国后专门在报纸上刊登评论文章,在南方的报界不大不小有些名气。 接着往下看,李谨言看到了一连串和他有过接触的人名,李锦书三个字赫然在列。而在那之后,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楼氏西药厂原一车间主任,赵福仁。 楼大总统遇刺,沈泽平沈老在西药厂演了一场戏,当时,这个一车间主任的表现就让李谨言有些提心,可事后经过追查,并没发现太过特别之处,只是查明这人是个“官迷”。再后来,西药厂的管理层洗牌,楼大总统把连同这个赵主任在内的人都从厂中调走,李谨言就没再将这个人放在心上。 难道问题出在他身上? “哑叔,这个赵福仁现在在哪里?” 哑叔拿出纸笔,写道:赵福仁在京城,两人之间通过电报联系,中间还有个联络人。多亏查到了联络人,才摸到赵福仁这条线。否则撰稿人一死,所有线索便都断掉了。 “哑叔,动手尽量快。”李谨言总觉得,若迟一步,事情还会生变。 至于其他人……李谨言垂下眼眸,无论是谁,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月十七日,李谨言在关北电影公司见到了枝儿口中的方氏兄弟。哥哥叫方振海,弟弟叫方振川,两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半年前从美国留学归来。 见到李谨言,方氏兄弟也有些惊讶,听闻李谨言想要看一下他们制作的短片,兄弟俩都来了精神。 两分钟的片子,李谨言却接连看了好几遍。 “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方振海将他们的创作过程简单说了,还说为了这短短的两分钟,整整两个月,兄弟俩工作之外的时间,几乎全部被用来画图了。 “画图时,试了好几种材料,最后才定下塑料胶片。”方振川说道:“原本是想画只猫的,可惜我和哥哥都不是画画的料,最后也只能改成简单的图形。” 李谨言认真听着兄弟俩的介绍,大致了解之后,询问方氏兄弟,若是能找到合适的画手,是否能做出长一些的片子,最好能加入声音。 “可以试一试,片子做长些没问题,加大工作量就可以了,加入声音的话,要另外请人帮忙。” 李谨言点头,问明方氏兄弟大概需要多少人手后,就和电影公司经理商量,在公司内部成立一个专门的动画制作部门,先从内部拨一些人过去帮忙,等基本步上轨道,再针对性的招人。 “言少放心,事情一定办得妥当。”电影公司经理从抽屉中取出一份文件,“就算言少不提,我也有此打算。计划书都已经写好,原本想年后给言少过目。” “不必等年后,做生意动手就要快。”李谨言道:“若是资金或其他方面有问题,尽管提。” 金子堆满屋的李三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放眼关北乃至北六省,没人比他更财大气粗。 当然,全国范围内还有待商榷。 离开前,李谨言还去搭建的摄影棚看了一会电影拍摄,正巧赶上枝儿的一场戏,张建成也在摄影棚里,见到李谨言,几步走过来,“言少。” “张先生,好久不见了。” 张建成的变化不小,原本的热血青年,如今换下学生服,穿上长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通身带着一股沉稳。 “言少客气。建成一直想再见言少一面,可惜总是没有机会?“ “见我?为什么?” “为了道谢。” “道谢?” 张建成笑了,“没有言少当初的一番话,就不会有如今的张建成。经历的事情多了,建成才知晓,当年行事冒进,偏听偏信,自以为一腔热血满腹激-情,所作所为均是为救国,却不想被人利用,险些走了错路。” 张建成真心感谢,李谨言再谦逊就显得故作姿态,大方的受了张建成的这声谢,转而和张建成聊起这部电影的剧本。说到自己创作的剧本,张建成的表情明显变得不同。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高,等到拍摄开始,话声也立刻停了。 看着镜头前枝儿的一颦一笑,言语动作间,将戏中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李谨言感叹之余,见张建成同样看得目不转睛,眼神中还带着些耐人寻味的东西。 摸摸下巴,莫非? 仔细想想,还是在心中摇头,枝儿的性格他了解,当初也听二夫人提过,枝儿从南方回来后,曾说这辈子都不嫁人,张建成要想抱得佳人归,可不是件容易事。 况且,他知道枝儿在南方经历的一切吗?他能接受吗? 李谨言不敢保证,也不能随便掺和,有的时候,好心未必能做成好事。不过可以请二夫人给枝儿提个醒,具体怎么做,由枝儿自己决定。 回到大帅府,哑叔那边还没有消息。赵福仁的事李谨言已经告知楼少帅,也给楼大总统发去了一封电报,不过京城那边至今没有回信。 大帅府中比以往安静许多,几位老先生陆续被家人接走,临走之前,几老依旧惦记着大帅府库房里的那些古董和文物,千叮咛万嘱咐李谨言一定要“看好”。若不是有白老的保证,老几位说不定还真在大帅府过年了。 前些天,又一船古董到岸,足足二十五只大箱子,每只都比之前运到的箱子大了一倍有余。 这次运回的古董文物以瓷器和金银器居多,青铜器也有五六件,古籍孤本却不多。除此之外,还有一箱西洋油画以及明显带有欧洲色彩的首饰和金银器。 装这些“洋人东西”的箱子打开后,几老都摇头,不感兴趣。只有李谨言站在箱子边两眼发亮。 拿起一个雕琢着天使图案的首饰盒,打开,盒子全都是一颗一颗的各色宝石,最小的也有拇指盖大小。就要过年了,这些正好送去银楼给二夫人和楼夫人做些首饰。 马少帅送的那把刀,李谨言记忆犹深,拿起最大的一块红宝石,要不要也给楼少帅镶刀鞘?要不刀柄?人不输,刀也不能输啊…… 李三少仓鼠似的在箱子里翻腾,整个人都快埋了进去,很快又翻出不少好东西,还有三四幅油画。展开其中一幅风景画,看到上面的署名,李谨言的眼睛一下直了。 阿道夫·希特勒?! 他的确听说小胡子元首曾经梦想过成为一名画家,可他的画怎么会被当做“古董“装船,出现在这里? 李谨言又开始仔细翻找,最终确定,除了这幅出自小胡子之手的风景画外,再没任何意外“惊喜”,疑惑不解的靠在箱子旁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尼德和许二姐都没写信回来,李谨言自然无从得知这幅元首真迹出现的理由,要想弄清这其中的原因,只能给欧洲发电报。 许二姐的回电很快,回答让李谨言很无语,这绝不是所谓的历史性巧合,也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一个奥地利骗子的手笔。 随着坦克走上战场,同盟国和协约国战斗升级,继续在战场上打得你死我活,后方的生活变得更加困难,缺衣少食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很多贵族都开始变卖家中的古董和首饰,更不用提平民百姓。 只不过,大部分商人都只愿意收金银首饰和宝石,像尼德商行这样凡是古董,尤其是华夏的古董,几乎来者不拒的实属罕见。很多中间商看准了“商机”,开始利用交通的便利,用极低的价格从各地收购古董文物,然后再到尼德商行换取罐头和药品,转手卖出,又是一笔入账。 对于这种情况,尼德是知道的,好在这些人的行为利大于弊,更方便了他的行动,也让商行收购的古董数量直线上升。不过随着数量增多,在鉴别过程中就会出一些问题,尤其是在西洋古董这方面,别说尼德,连许二姐都晕头转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大年初二,李庆云夫妇匆匆登上南下的火车,被人问起,则称三夫人多年未回娘家,此番只为尽孝。不知道内情的附和两声,知道内情的也不会点破。 就算是一个从族谱上除名的女儿,到底也是亲生骨肉,白发人送黑发人,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李谨铭和陈姑娘一同接待拜年的客人, 现如今,陈姑娘是李府正儿八经的二少夫人,爽利的行事做派渐渐显露。老太太对她的喜爱,更是让她在府内彻底站稳了脚跟。 对于李锦书的事情,陈姑娘知道的不多,隐约听闻是和婚事有关。归根结底不是什么光彩事,三夫人也几次下令府内封口。 陈姑娘也读过书,知道这样的事放在现下并不“新鲜”。一些专门刊登桃色新闻的小报,隔三差五的就会写出某名媛佳人,或是某青年才俊的风流韵事,私-奔,逃婚,休妻弃子……还曾有过家中一房,外边一房,家中妻子孝敬父母抚养孩子,仍被弃如糟糠,外边的男人却心安理得,风流快活。 反抗盲婚哑嫁并没有错,毕竟婚事并非儿戏,事关一生幸福。但成亲后却抛妻弃子,追寻什么所谓“拥有共同语言的进步爱情”,或是明知对方有妻有子,却依旧高喊着口号靠上去,被人斥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也值得称道?也该被颂扬? 这真是时代的进步,还是给腌臜东西披了层鲜亮的外皮? “夏儿,你说二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送走了客人,陈姑娘回房之后,坐到梳妆台前,摘下了头上的一枚金簪,就算被从族谱除名,到底也是李谨铭的亲妹妹,不说带孝,一些太过鲜亮的颜色还是要避开为好。可偏偏又赶上过年,家中客人登门,太素净也不好。 “少夫人,我打听过,好像是这么回事……” 夏儿凑到陈姑娘的耳边,如此这般低声说了一番话,陈姑娘的听着听着,两弯柳眉就蹙了起来,等到夏儿说完,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都是什么事!她真是李家的姑娘?” “我原本也不信的,太太身边的人嘴巴紧,二姑娘身边的丫头也走的走,散的散,还是几个老-婆-子喝醉酒嚼舌头,我才听了几句。 “嚼舌头?未必可信。” “少夫人,她们可是说得有鼻子有眼,还说有堂少爷在,二姑娘什么好亲结不得?非要自-甘-下-贱-跑去给人做小老婆,不够丢人……” “行了。”陈姑娘抬手止住夏儿的话,“这些话千万别在少爷跟前说。” “少夫人放心,我晓得轻重。” “恩。” 陈姑娘点点头,听到门外丫头来请,又有拜年的客人上门,忙照了照镜子,理了理鬓发,见没有不妥便要起身,片刻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从首饰盒里取出刚放进去的金簪,重新簪到了头上。 “走吧。” 这样的一个人,不值得她尽心。死了,倒是省心了。 穿过回廊,看着已经枯萎的花木,陈姑娘有瞬间的恍惚,若她处在李锦书的位置,若她有大帅府这门亲戚……想到这里,脚步顿住。 “少妇人?” “没事。” 摇摇头,她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会这样胡思乱想。 世人不同命,没福的未必过不好,有福的不惜福,也未必能称心如意。 大帅府里格外的热闹。 由于白老和楼大总统夫妇在关北过年,楼家的女儿女婿再次齐聚一堂。 各家都把孩子带来了过来,一屋子的小豆丁凑在一起,最大的已经十岁,楼二少这个小舅舅,年岁反倒要靠后。楼五的小胖墩很黏李谨言,楼六的姑娘不再那么爱哭,楼七也终于传出了好消息,肚子还没显怀,行动间却已多了份小心翼翼。 楼二和楼三分别坐在楼夫人的两侧,一个剥着橘子,另一个说着笑话,不只逗笑了楼夫人,也让围坐在旁的姨太太和小姐们笑得前仰后合。 荣登“孩子王”宝座的李谨言听到笑声,转过头去看,他怀里的小胖墩,紧挨着他坐的楼二少,加上一屋子的豆丁也随着转头,齐刷刷的一片。这个场景落在众人眼中,又是一阵大笑。 正在隔壁打牌的楼家姑爷们听到笑声,都有些好奇,六姑爷起身去看,回来一形容,把屋子里的人也都逗乐了。 “还别说,可真是不一样。人都说李三少是个钱耙子,怎么孩子缘也这么好?”二姑爷和六姑爷一样,家中有个两岁的女儿,可惜,甭管他怎么哄,小姑娘就是不乐意亲近他,亲一口,张嘴就哭。 “这事羡慕是羡慕不来的。”三姑爷一边说,一边摸起一张牌,眼睛一亮,将面前的麻将牌一推,“自--摸,糊了。” “三姐夫手气这么好,开家赌场也一定生意兴隆。” “哎,老七,你可别乱说。如今政府正严查各地烟坊赌馆,我那里都有两个开烟馆的上吊了,开赌场的也缩着脖子过日子,连堂子里都在查被拐卖的姑娘,姐夫家做的可全是正经生意。“ “开个玩笑,三姐夫莫怪。”七姑爷笑笑,给一旁的戴建声让出位置,“五姐夫,你也玩两圈。” “我就不用了。”戴建声摆手,却还是被七姑爷按坐在了椅子上,“五姐夫,玩两圈,别总在一边抽烟。” 其他人也劝,戴建声只好应下,坐下摸牌。 七姑爷和三姑爷打了个眼色,笑着比划了一下,三姑爷点头,拱手,“当姐夫欠你一回。” 楼三和楼五是一母同胞,自小感情就好。 戴建声闹出的事,楼三比楼五更气,但楼家和戴家这样的人家,楼五不可能和戴建声和离,就算能,楼五也放不下她的孩子。楼家势力再大,也不可能让上了戴家族谱的孙子和楼五离开。 况且楼大总统和楼少帅还要用戴家,戴建声也有悔过的意思,楼五的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这次回关北,楼三就是想着劝劝楼五,哪怕回不到以往,也别总在心口憋着气,捏着戴建声的把柄,公公婆婆想偏袒也不好太过,将来还不是她说东,戴建声就不敢向西?何必还憋着气让自己不好过。就算要不好过,也该是姓戴的,不该是她。 姑爷们继续打牌,楼家的女眷也开了牌局,楼大总统和楼少帅在书房,白老也被请了过去,李谨言被一干豆丁围着,干脆也放开了,挽起袖子,让管家收拾出一个房间,把他从玩具厂带回来的玩具全都摆出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二十四章 德国在1915年的无限制潜艇战,曾让协约国损失了一百三十多万吨的货物,其中损失最大的就是英国。之后,因两次误袭美国商船,造成美国平民死亡,加上其他中立国家的抗议,第一次无限制潜艇战才被迫中止。 日德兰大海战后,威廉二世和德国总参谋部都清楚的意识到,单依靠海上主力舰队,无法与强大的英国海军抗衡,若想在海上牵制英国,最有力的武器就是潜艇。当陆地上的战斗开始对德国不利,空中的战斗也无法取得更多优势,通过大量击沉协约国商船,掐断英国的海上贸易,是德国唯一能让敌人坐到谈判桌前的方法。 威廉二世和德国总参谋部最终做出了决定,无论中立国抗议与否,即便同美国断绝外交关系,也要将无限制潜艇战继续下去。这已经不再只是为了战争的胜利与否,而是为了德国的“生存”。 “如果美国参战的话,德国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摆在了德国人的面前,但德国总参谋得出的结论是,美国人想要踏上欧洲战场,至少也在一年以后。何况,德国目前有一百五十八艘高性能潜艇,每天都能保证有四十艘潜艇在海面下进行“狩猎”,美国的运兵船和运输船,有极大可能被德国潜艇发现并击沉,美国人会冒这个险吗? 在此时的英国人看来,美洲大陆曾是大不列颠的殖民地,美国的经济再发达,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在法国人眼中,美国人在独立战争中受到了法国很大的帮助,独立后又得到法国的支持,才能在“欧洲世界”立足,他们应该“报恩”。而在德国人眼中,美利坚则是一个视利益高于一切的国家。 “利益高于一切的美国人不会孤注一掷。” 这就是德国总参谋部得出的结论,威廉二世也欣然接受。 “与其寄希望于美国人,不如想办法和华夏建立更亲密的关系。”德国驻华全权公使辛慈在发回国内的电报中写到:“即便无法同华夏人结盟,也不能让他们倒向协约国。华夏人对俄国的进攻,甚至是对日本的进攻,都能拖延敌人的脚步。” 不只德国,英法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关注华夏的一举一动。比起远隔大洋的美国,华夏距离欧洲的位置“更近”。 “一旦华夏参战,这个重新焕发活力的古老国家,很可能成为决定战争走向的关键。” 美国只有十万出头的常备军,他们甚至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别说是操纵坦克和驾驶飞机,连渗透战,弹幕徐进一类的战术听都没听说过。 他们只知道堑壕,只知道步枪,只知道方阵队形,他们的头上还戴着牛仔帽,他们对战争的乐观情绪,就像美国政府那张奇怪的征兵广告一样,让欧洲人无法理解。 不过,他们的工业制造能力和大量的生力军,完全可以“弥补”这一切的不足。 战术不熟悉,可以训练。 装备落后,也不是问题。 英法等国需要的是美国的物资,美国制造的武器,和大量能充当“炮灰”的美国大兵。 别以为同为“白色人种”,彼此之间就会缺少算计,如果不是潘兴将军一力坚持美**队要独立作战,恐怕这些被“正义”和“英雄主义”冲昏头的美国牛仔,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会成为欧洲人的炮灰。 就算如此,战争一开始,只经过短暂训练,从没见识过欧洲血腥战场的美国牛仔,还是被惨烈的战斗和可怕的伤亡数字吓到了。 比起眼前震耳欲聋的炮声和随时可能面临的死亡,美国的独立战争和南北战争简直就像是在过家家。 华夏军队则不一样,在欧洲人激烈厮杀时,华夏军队也在不停的出击,打日本人,揍俄国人,还和东南亚的英法殖民地军队动过手。虽然殖民地军队多以菠萝头阿三为主力,可从指挥这些菠萝头进攻的英**官口中,还是能够获悉华夏军队的战斗力有多么的强悍。 即便打个折扣,也要高上美国牛仔一截,更不用说被武装起来的非洲人。 可惜,华夏政府对于欧战的态度很明确,保持中立。就算近期这种态度出现了些许“动摇”,也依旧无法判断华夏会倒向哪方。 于此同时,潜伏在海底的德国潜艇,再次开始了狩猎。 仅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德国潜艇出没的海域,几乎成了一片死亡之地,中立国开往协约国的商船数目一下锐减,只有美国等为数不多的国家还在坚持。 为了对抗德国潜艇,英国人用尽了办法,q型船,水下听音器,防潜网,组织巡逻舰在主航道上来回巡逻……凡是能想到的办法,英国人都一一实践,收效却依然不大。 德国潜艇指挥官很少再上q型船的当,哪怕船上的水兵表演再逼真,大呼小叫四处跑,就差跳海了,也没有德国潜艇会傻傻的浮出水面,给船上的大口径火炮当靶子。英国舰队在主航道巡逻,而德国潜艇就潜伏在距离主航道几公里的地方,恪守“规矩”的英国舰队,发现他们的几率微乎其微。 德国潜艇也不是“无敌”的,使用内燃机和电池驱动,让潜艇里的味道很难闻,碍于潜艇内部结构,最多也只能携带八枚鱼雷。 英国人应该庆幸,德国人的潜艇只能在水下十二个小时,否则,他们遭受的损失将是现在的几倍,甚至于几十倍。 无限制潜艇战造成的后果很快在协约国内部显露,各国的物资尤其是食物供应,变得更加紧张,连英国都开始了更加严格的食物配给制。前线士兵的伙食,也下降到了一个“糟糕透顶”的水平。大不列颠统治海洋之后,英国人从来没有为食物发愁,可是现在,就算是中产阶级也只能拿着饭盒乖乖排队。 运气不好的,排上一整天,也未必能得到够全家人吃的面包。 黑市变得更加兴旺,大量从美国和华夏走私来的货物,尤其是罐头和面粉,在黑市的价格高得离谱。 饶是如此,为了填饱肚子,英国人也不会吝惜口袋里的钞票。当英镑不再管用,黄金,首饰,怀表,瓷器,银制的餐具,开始大量流入黑市,其中有“收藏价值”的,将通过中间商的手,送往瑞士,再运回华夏。 将元首画作卖给商行的奥地利骗子,再没出现过,许二姐发誓,若是再被她看到这个人,她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英国人不再惧怕德国的齐柏林飞艇,高爆子弹和燃烧弹被战斗机使用后,速度缓慢,体型庞大的飞艇,简直成了战斗机最好的靶子。飞到伦敦上空的齐柏林,往往都被打成一团团巨大的火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三月二十五日,德国驻华全权公使辛慈离开京城,乘火车南下,将于上海乘船返回德国。 登船前,辛慈与滞留在华夏的德国驻上海总领事克里平进行了密谈,并授意克里平,在他离开之后,继续加强与北六省的联系,尤其是在三所军官学校中任教的德意志军人,在履行教官职责之余,必须设法使这些未来的华夏军官更加倾向德意志,至少不要让他们倒向协约国一方。 “我已经向国内发出电报,希望能解除他们的军职。”辛慈早在接到华夏联合政府外交部长展长青照会的当日,就开始谋划,政府断交并不意味着民间也断绝来往,最多堵住了德国与华夏结盟的道路。 “阁下,在北六省不只有德意志帝国的军人。” “这一点很麻烦。”辛慈也为此感到遗憾,如果没有英法横插一脚,事情会好办许多,“为了德意志,尽力而为。日耳曼人从不畏惧任何困难。” “我一定尽力,阁下。” 辛慈离开了,上海公共租界内的一些报纸,却并未因华夏政府与德国断交偃旗息鼓,反而开始大肆鼓吹对德国进行报复。 这其中有英法等势力在背后的推动,也有华夏人自发的行为。随着华夏对外作战接连胜利,经济和军事实力不断增强,连续收回大片失土,国人的思想也开始发生转变。 华夏再不可欺! 在经受百年屈辱,一朝挺直背脊,扬眉吐气之后,这一观念比任何时候都深入人心。 很快,京城和沪上等地再次出现了群众的游行活动,还有人发表演说,号召群众向政府请愿,对德宣战。 游行的队伍经过东交民巷,各国驻华公使都派出代表,其中英国公使朱尔典,法国公使康德和美国公使芮恩施还亲自出现在游行队伍面前,随行的武官一边护卫他们的安全,一边向游行队伍宣传德国的暴--行,并出示了照片和一些报纸。 “我们站在华夏这边,德国必须付出代价!” 人群中忽然有几个声音喊出:“美利坚万岁!英吉利万岁!法兰西万岁!“ 一个穿着学生装的青年攀上高处,举臂高呼:“政府罔顾民意,迟迟不对德宣战,必有卖国者从中作梗!声讨卖国者!” “声讨卖国者!” “华夏万岁!” “华夏万岁!” 青年从高处跳下,立刻有十几个和他一样穿着学生装的男女聚拢过来,他们拉起了准备好的横幅,掉头朝政府官员所住的街巷走去。 在他们身后,三国公使互相看了看,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俄国公使始终没露面,沙皇倒台,库达摄夫的身份变得十分尴尬。至于日本公使林权助,朱尔典压根就没想让他露面,日本人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几个带头的青年学生并非毫无目的的走,他们的目标,明显是华夏政府外交部长兼国务院总理展长青的住处。沿途所经官员宅邸,大门和墙上都被贴上了标语,街边的小贩纷纷走避,店铺里的伙计看得直啧舌,年逾不惑的店铺老板却摇头叹息道:“这就是一群娃娃,被人给利用了尚不自知。“ “老板?” “行了,别想着去凑热闹,到时出了事,我都保不住你。在这里好好盯着。” 话落,老板转身上了二楼,雅间里,萧有德和一个二十多岁的精壮汉子正临窗而坐。 “萧先生,处座。” “都看清了吗?” “看清了。”老板一改往日的和气,眼中带上了一抹阴沉,“领头的几个,有南苑航空学校里的学生,也有京城大学和其他几所大学堂里的,咱们的人混在队伍里都认得真真的。” “恩。” 萧有德没说话,坐在他对面的豹子开口道:“继续盯着,我带人过去。” “是。” 游行队伍距离展长青的府邸只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领头的几个人加快了脚步,不时号召大家快一些,可以清楚看到他们脸上的兴奋。 队伍中的情报人员也有些急了,说好的人呢?处座怎么还不来?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长衫的儒雅老者出现在众人面前,游行队伍中的很多人都认出了他。 “陶老?“ “陶部长……” “陶先生。” 这位儒雅老者,正是教育部长陶德佑。 陶德佑没有出声,只是负手立于街上,一改往日慈祥,目光冷峻的望着眼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游行人群的脚步慢了下来,口号声也越来越低。 混在其中的情报人员暗地里松了口气,虽然和计划不一样,但总算是没让这群人冲到展部长的家门前。否则他们各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领头的一个青年却在此时高呼:“陶老为何阻拦我等?莫非想要包庇国贼?!” “陶某醉心教育四十余年,自以为有所成,不想却大错特错。”陶德佑的话声并不高,却仿似一把重锤,每一个字落下,都能撼动人心,“何谓教育?何谓学习?何谓做人?诸君可否教我?” “陶先生……” “教育,在于立人,学习,是为做人。”陶德佑渐渐提高了声音,“诸君可否告知陶某,何为立人,何为做人?似诸君这般,大喊他国万岁,不问青红皂白,只经微言挑-动便与官员定罪?” “没有!”青年反驳道:“我们只是为了惩治国贼!” 青年的话引起了游行人群的共鸣,口号声再次响起。 “国贼?谁是国贼?!”陶老的声音倏地严厉,“不与德国宣战,便是国贼?!不合你们心意,便是国贼?!陶某亦不赞成贸然对德宣战,在尔等眼中,老夫亦是国贼?!” 这番话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静。 陶德佑当真被激怒了,面对这些热血青年,老人有心痛,也有无奈,这些年轻人,即便是学业上佼佼者,其他方面却反如稚儿。 可叹,可恨! 最可恨者,唯其中挑衅滋事之人,用心险毒,该杀! 这时,展府的大门突然打开,楼大总统和展长青接连走出,展长青几步抢到陶德佑跟前,深深鞠躬,“陶老受累,长青惭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 四月底,华夏国会仍在就对德宣战与否进行讨论,民间的舆论也一直沸沸扬扬。 欧洲西线,法**队再次主动对德军发起进攻。与历史上不同,法军在进攻中大量的使用了装甲车,还向英军借调了三辆坦克,德军也出动了十辆坦克。索姆河战役之后,德军总参谋部对这种新式武器更加重视。在英国人依旧固执的将富勒的坦克进攻计划丢在一旁时,德国人已经意识到这种武器能在战争中起到的巨大作用。 会战开始,法军取得了一定战果,可当战斗无法速战速决,再一次陷入拉锯时,法军的伤亡开始加大,士兵的信心也产生了动摇,而德军却正在计划反攻。 欧洲南线,意大利还在为第十次伊松佐河战役做准备,面条军的动作太拖拉,以至协约国首脑直接给意大利国王发来一封电报,措辞称得上优雅,中心思想却只有一个:再不开始,法军在西线就撑不住了! 协约国其他成员并不期待意大利能取得多大战果,他们只希望面条军能够迫使奥匈帝**队向德国求援,以此减轻西线战场的压力。 正如他们在电报中所说的那样,再不动手,法国前线军队真的要有大麻烦了。 麻烦并非全部来自敌人,而是军队内部。 十万人的损失,在三年的欧战中并不是多可怕的数字,英军曾在索姆河战役中,一天就损失了六万人! 可如今的法军与欧战最初的法军,有了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新兵的数量。 大量的战场伤亡,必须补充新兵,在心理承受能力方面,新兵自然比不上老兵。前线法军有了不稳的苗头,一旦发生大规模兵变,对整个西线战场都是致命的。 五月十二日,在英法两国共同施加的压力下,意大利终于在南线动手了。集群火炮发出轰响时,协约国的首脑们终于松了口气。 欧洲东线,此时却是一片平静。 沙皇退位,新组建的资产阶级临时政府也发生了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危机,克伦斯基出任陆海军部部长。就职后,克伦斯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到前线劝说士兵不要放下武器。 可惜,俄国士兵实在是厌倦了打仗,他们甚至送给克伦斯基一个外号,“劝说部长”。 “部长先生的劝说从一开始就毫无疑义。”一名俄**官在战后的回忆录上这样写道:“很多士兵的手中根本没有武器,他们连鞋子都没有,又如何放下武器?” 在后方,得到托洛茨基和基洛夫的支持之后,弗拉基米尔发动武装起义的决心更加坚定。即便被布尔什维克内部成员将计划披露到报纸上,并大加批评,他始终认为胜利将属于自己。 喀山同基洛夫一起抵达圣彼得堡,也见识到了俄国人的“热情”。不过,比起“聆听”弗拉基米尔同志的演讲,他更急于和潜伏在圣彼得堡的情报人员碰头。 据悉,沙皇一家目前仍留在圣彼得堡,英国国王拒绝了他们的避难请求,德皇威廉二世更不可能答应庇护上一刻还是敌人的表兄弟。皇太后玛利亚身在国外,正为了儿子奔走,却没有多大的作用。临时政府对沙皇一家还算客气,克伦斯基成为总理后,也只将他们赶出宫廷,软禁在西伯利亚,可当布尔什维克掌控国家政权后,一切都将不同了。 沙皇夫妇和几个子女目前还生活在宫廷中,但一举一动都被监视。塔基杨娜女大公接受了忠心侍女伊莲娜的建议,将一整盒宝石全都缝在上衣夹层里。她的姐妹们也这样做了。 皇后亚历山德拉却没机会这样做,她受到的监视比沙皇的几个孩子更加严密,她身边也没有如伊莲娜一般“忠心”的侍女。 “殿下,”伊莲娜谨慎的朝走廊看了几眼,随即掩上房门,几步走到塔基杨娜身边,“英国拒绝了皇帝陛下的政治避难请求。” “上帝!”塔基杨娜发出了一声悲叹,随即捂上自己的嘴,软禁生活让这名皇室公主成长了许多,“我们该怎么办?这些该下地狱的叛乱者!” “殿下,”伊莲娜咬着嘴唇,貌似想说什么。 “亲爱的伊莲娜,难道还有更糟糕的消息吗?” “不。”伊莲娜摇头,“殿下,我的姨妈给我送来了消息。” “是约瑟芬女士吗?” “是的,”伊莲娜再次压低声音,“她说有办法帮助我离开这里。但是,公主殿下,我的良心和忠诚让我不能对您隐瞒这件事。” “离开?” “姨妈告诉我,”伊莲娜凑到塔基杨娜女大公耳边,“她答应了一名商人的求婚,而那名商人正打算前往华夏。” “华夏?” “是的,姨妈告诉我,这是最好的办法。”伊莲娜的声音更加舒缓,仿佛带着魔力,这是她从拉斯普京身上学到的,“殿下,欧洲正在打仗,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昨夜还曾听到枪声。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殿下,如果您能够允许我……我希望您能同我一起离开。“ “可是,华夏也在和俄国打仗……”公主并不如皇后一般关心政事,却不代表她对政治一无所知。毕竟,作为俄国公主,塔基杨娜同样有皇位继承权。 “殿下,这是唯一的机会。” 离开,去华夏? 是的,离开,他们必须离开!不离开,等待他们的下场也只有流放,或是被杀死。华夏要什么?领土还是黄金?这些都可以给。她必须劝服父皇和母后,即便不给华夏人,这些也会被叛乱者夺走! 离开这群叛乱者,才有机会召集皇室的拥护者,才能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伊莲娜,你真是天使!”塔基杨娜女大公第一次拥抱了她的侍女,“但是,我不能独自离开,我不能离开我的父母和姐妹,还有我的弟弟。” “殿下,这太危险了。” “是的,我知道。伊莲娜,亲爱的伊莲娜,我请求你,请求你的姨妈,请求那个好心的商人,如果能够帮助我们离开这里,等到父亲重登王位,他会被授予爵位,你和你的姨妈也会成为贵族夫人,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 伊莲娜看着塔基杨娜,紧紧咬着嘴唇,终于点头,“殿下,我会想办法再见姨妈一面。” “感谢上帝!” 塔基杨娜虔诚的向上帝祈祷,决定寻找机会,向沙皇夫妇坦诚这件事。 伊莲娜转身走向房门,听到塔基杨娜赞美上帝的声音,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很快消失无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 常言道,好的不灵坏的灵,日本人的预感很快应验了。 在英法正式照会华夏联合政府,归还所有在华租界的隔日,上海公共租界内的华夏警察和巡捕就开始清点租界内的日本侨民数量。当然,这些日本人不会真的被赶下海,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会被遣送回国。 “天照大神!” 当小圆次郎听到自己一家将被第一批遣送回日本,抱住妻子和孩子哭得不成样子。他开始后悔,早知道,应该和山平一样去讨好华夏人! 日本国内的情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糟糕,小圆接到哥哥的电报,即便有一些土地,哥哥家最小的孩子还是饿死了。父母和弟妹家是什么样子,小圆一郎在信中根本没提,但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很多城市里的工人和市民上街游行,一些农民还大着胆子抢劫地主。 京都的一家米铺不久前被抢了,动手的竟然是一群女人,连去镇压的警察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出动了陆军的一个中队才得以平息这场骚乱。 寺内内阁组建不久,就遇到了危机。 游行的人群高喊着“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工作!”的口号,一些狂热的少壮军人还提出再发动一次“日清战争”。 “帝国有强大的海军!”一名海军中尉说道:“华夏富得流油,我们却在饿肚子!” 日本借一战崛起之路被华夏堵死,强盗本性和赌性让这些矬子渐渐丧失理智,变得疯狂。尤其是那些一直留在本土,从未与华夏军队对战过的陆军师团和海军舰队,上层的军官还保有部分理智,叫嚣得最欢的,却是下一级的佐官和军曹。日本军队有个糟糕的传统,下克上,一旦下层军官彻底陷入狂-热,历史上的“二二六”事件,很可能在日本提前上演。 “攻打华夏?” 若是华夏没有对德宣战,这种可能性或许还在,事到如今,再打华夏的主意绝不是聪明人该做的。 “英国人不会再借钱给我们了。” 寺内正毅盘坐在榻榻米上,内阁的几位大臣分坐两边,全都愁眉不展。 前任首相大隈留下一个烂摊子,为了摆脱朝鲜的麻烦,寺内咬牙接了过来,却发现这个烂摊子不比朝鲜那滩浑水清多少。 “进攻华夏绝不可能。” 陆军大臣和海军大臣难得意见一致,换成库页岛,日本海军还可以尝试,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在岛上占一个边边角角,运气不好,就只能自求多福。换成华夏本土,海军大臣心里都在打突。 现在的华夏,不是腐朽的清政府,是一只浑身长了钢针的刺猬,轻易咬上去,绝对讨不了半点好处。 “朝鲜必须稳住,还有千叶群岛,”寺内正毅铺开地图,“我们有庞大的舰队,只要能让国内的经济好起来,再得到足够的能源,日本就有再兴的希望!” 再兴的希望? “日本曾经弱小,曾经落后,但我们赶走了那些西方-鬼-畜,也打败了清国!”寺内正毅握拳说道:“我们现在不是华夏的对手,但是,十年,二十年,帝国的军人,必将再度踏上那片土地!我们会在那里得到粮食,财富还有女人!” “可是,阁下,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是如何让国民吃饱。” 一席话,浇灭了其他人胸中刚刚涌起的“热-火”。 是啊,首相的话也只是对未来的一种“畅想”,他们首先要做的,是度过眼前的危机。 寺内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狠毒的光芒,“朝鲜,朝鲜还可以提供更多的粮食和矿产。” 被搬空所有粮仓的朝鲜人该怎么活下去,寺内正毅压根不会去考虑。就算朝鲜再发生-暴--乱,也是长谷川的事情。 说话时,寺内正毅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地图,细心观察可以发现,他看着的是西太平洋的菲律宾群岛。 日本人的贪婪与疯狂,注定了朝鲜将陷入更加水深火热的日子。日本对华夏的企图心未死,一直都不是什么秘密,而寺内正毅竟然会打菲律宾的主意,却没人能够想到。 菲律宾已经处在美国“保护”下近二十年,日本对菲律宾下手,无疑是对上美国。 可日本矬子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很少人能完全猜透。 或许寺内认为美国的海军不如日本海军强大,也或许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若想转移国内的矛盾,让自己的首相位置坐得更稳些,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发动对外战争,让日本国人得到好处。这个时候去动华夏纯粹是找死,去东南亚触英法的霉头也和活够了没区别。西伯利亚……更是不可能,那里很快就会成为华夏的地盘。 寺内正毅之所以产生这个想法,成功打入日本“内部”的司徒茂功劳不小。作为一名“律师”,几次为日本人辩护,进而和日本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日本人从这个只认钱的律师嘴里得到了不少关于美国,菲律宾和南洋的消息。 旅美华侨,祖籍华夏,出生在南洋,让司徒茂不经意间说出的事都有相当大的可信度。 寺内正毅茅塞顿开。只将目光放在大陆上,未免太“狭隘”,日本是个岛国,海上力量也很强大,完全可以向其他岛国下手!最近也是最容易下手的对象,就是菲律宾群岛。 那里有粮食,有木材,不久前还发现了矿产! 即便处于美国的保护下,但驻军并不多,日本不需要大张旗鼓,只要偷偷的进岛,抢一回就跑,得到的好处肯定不少。若是被发现,打死不承认,美国也拿日本没办法。 说到底,寺内也没脑子发抽到去和美国真刀真枪的打仗,他想的不过是捞些好处,就像祖先在华夏沿海做的那样,那个时候,他们被叫做倭寇。 想法“很好”,可惜,现实之所以被称为现实,只因其永远比理想“残酷”。 当日本军舰提前二十多年和英美联合舰队在海上相遇,当“日本潜艇”莫名其妙的击沉两艘英国商船和一艘美国商船,当船上的幸存者言之凿凿的证明袭击他们的是日本人,日本便被扣上“同盟国帮凶”的帽子,进而在巴黎和会上由战胜国变为战败国,由历史上侵占华夏山东权益,转而被各国瓜分,背上几辈子也还不清的借款,两种角色的转变,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日本人再“委屈”,再“无奈”,也只能接受。 只因巴黎和会上不再只是三巨头,在并排摆出的第四张椅子上,坐着一个满面笑容,却是杀气腾腾的光头总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八月中旬,以英法为代表的协约国,首次明确向华夏提出出兵要求。 一个多月前,首批美国大兵抵达法国,并在巴黎街头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阅兵游行。与群众的欢呼声相反,协约国首脑和指挥官们,对这支牛仔队伍并不看好。 率领这支军队的是有“黑杰克”之称的约翰潘兴,他强硬的要求美**队必须有独立作战的权力,打破了英法将美国牛仔当炮灰的算盘。可不当炮灰,这些美国大兵根本就不“适合”欧洲战场,独立作战?去战场上送死还差不多。 在“独立”作战之前,这些美国牛仔必须进行军事再训练,一训就是几个月,直到一九一八年初,美国大兵才真正打响他们到达欧洲大陆后的第一枪。 训练期间,如何克服对毒气的恐惧,是这些美国牛仔最难-跨-过的一关。 一九一五年后,交战双方都会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向对方的阵地发射毒气弹。无论是防毒措施还是毒气种类,德国人一直领先。一九一七年七月,德军首次将芥子气使用在了战场上,毒气之王的出现,让协约国彻底落了下风。 英法士兵的惨状,加重了美国牛仔们内心的恐惧,毒气成为了比重炮和机枪更可怕的东西。 哪怕协约国的军官告诉他们,有防毒面具和更好的防护措施,美国牛仔们依旧半信半疑,这不只拖慢了他们的训练速度,也拖延了美国大兵走上战场的时间。 欧洲的战况不容乐观,东线的炮声再次停了,俄国国内的乱局,使临时政府无法支撑前线的进攻,奥匈帝**队完全可以独自应付,德国得以从容调派部队在西线发起进攻。协约国西线军队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尤其是法军,士兵哗变随时可能发生。英军独木难支,意大利在南线也不好过,其他参战的欧洲国家也差不多灯枯油尽。追随美国脚步对同盟国宣战的拉美国家,深谙打酱油的精髓,嘴上叫得再响,也坚决不派兵,连“支援前线”的物资都是应付了事。 华夏,成为了英法最大的希望。 “派兵?”展长青见到英法两国公使,听到他们的要求,并不感到吃惊。 在对德宣战之后,华夏联合政府的几个头头便关在小黑屋里开了一场秘密会议,楼盛丰,宋舟和司马君等皆是军人出身,具体分析欧洲的战况之后,他们更倾向于派兵。 “财不露白不假,可总躲在家里,别人也不知道你的拳头到底有多硬。” “日本矬子和老毛子算什么?只有让这些欧洲人服了,咱们才算‘赢了’!” 一为展示国威,二为掐死欧洲佬分出胜负之后,再到华夏来分蛋糕的妄想,三来,打完仗总要“分东西”吧?若想分到最好的一部分,不只要打得敌人没脾气,更要让“自己人”服气。认真论起来,华夏和那帮欧洲人着实算不上“自己人”,可该分到手的也不能让出去,分不到的,能抢也不能放! 和这些老兵痞子“借兵”,欧洲人自以为得计,实际上却是在与虎谋皮。打退敌人之后,恐怕连他们的“老窝”都有被掏的风险。 “出兵也要看怎么出。”宋舟眯起了眼睛,“要让洋人求着咱们,再多出点血,这事才有得商量。” “再有,出兵就要打仗,带兵指挥的必须是咱们自己人,不能让那帮洋人在咱们头顶上指手画脚。” “这些都能做到,但是,”司马君顿了顿,“第一仗必须打赢,还要赢得漂亮!” 话落,室内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楼大总统身上。 楼大总统一摸光头,一咧嘴,不必说,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在英法公使找上门来之前,华夏联合政府的几个头头就商定了出兵计划,给各联省督帅发了密电,秘密集结军队分批换装,加紧训练,即便只是通过军事观察团成员和部分情报人员口述的战术总结,比起只凭“英雄主义”走上战场的美国大兵,华夏军队的准备着实是充分多了。 步兵,骑兵,装甲兵,飞行员,凡接到命令的省份,均不敢有丝毫懈怠。 出国作战,扬军威,壮国威,为华夏在世界争得话语权,为兵者,为将者,责无旁贷! 当英法两国公使再次登门时,展长青提出了华夏出兵的最基本条件。 “海关在十月前全部移交,同时,香港澳门也必须于九月前归还华夏!” 之前交还租界时,港澳并不内,英国人耍了个心眼,葡萄牙人则心存侥幸。 如今,展长青撕开了窗户纸,收回“租界”,便要收回彻底,华夏没有耐心再等。要想华夏出兵,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 最终,英国人妥协了,葡萄牙人也没有坚持的底气,澳督,港督,均将在九月一日前“卸任”。 三方在八月二十二日达成最终一致,并于八月二十三日签订正式条款,废除两国与清政府签订的相关条约,华夏收回最后被占国土的时间,进入了倒计时。 当华夏政府接管香港澳门两地,并为军队远征欧洲做准备时,李谨言正为楼二少上学一事头疼。 按照楼二少的年龄,该上蒙学。可依照他的“学识”,上小学都没有问题。 “蒙学,还是小学?”李谨言就像后世为孩子择校的家长,哪怕学校是自己办的,考虑到自家小豹子,还是各种不满意。 “言哥?” 楼二少正在沙发上玩填字游戏,他认了不少字,白老开始教他习楷书,毛笔字还写不太好,用铅笔写出来的却是横平竖直。 “都猜出来了?”李谨言低头看着楼二少手中的硬纸板,上面画着方格,空出的格子都已经被填满,“睿儿真聪明。” “言哥过奖。” 楼二少“面不改色”的放下纸板,又拿起一张,李谨言可以清楚看到,柔软黑发下的两只小耳朵都变得通红。 “睿儿,言哥觉得,还是先上半年蒙学再上小学比较好。” “为什么?” “睿儿不想和同龄的朋友玩吗?”李谨言笑着点了点猜字板上的两个格子,“睿儿知道朋友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楼二少点头,认真“考虑”了一会,才开口道,“可我想上小学。” “为什么?” “我要快点长大。” “……”上小学就是长大?他该怎么和这宝贝解释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 民国八年,公历1917年11月底,经过近两个月的航行,穿过德国潜艇出没和水雷遍布的海域,华夏运兵船和护航舰队,终于抵达欧洲大陆。 此时,法国北部斯海尔德河畔的康布雷战役已经打响,英军集中了三百多辆坦克,五个军的兵力和一千多门大炮,对防守的德军进行了猛攻。 在平坦干燥的土地上,坦克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德军猝不及防,阵地很快陷落。英军攻陷了康布雷,并向瓦朗谢讷挺进,很快便向纵深推进了十公里,抓获了七千多名俘虏。 战场上的消息传回,伦敦所有教堂钟声齐鸣,这是一战中仅有的一次,乐观的情绪开始蔓延,好像协约国已经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现实很快给了英军一记重击,指挥坦克作战的宾爵士希望能增派援军,给德军更有力的打击,英军前线总指挥黑格却在犹豫之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十二月,寒冷的天气即将到来,西线不再适合作战。发起康布雷战役的目的也不是为歼灭德军,而是为吸引伊普雷德军的注意力,减轻防守该地联军的压力。 黑格告诉宾爵士,没有后备军,因为大量的部队被调往南线,支援在卡波雷托战役中遭受惨败,士气低迷的意大利。 宾爵士很沮丧,却也毫无办法。面条军习惯于拖盟友后腿,插盟友一刀的属性,再次表露无遗。 华夏军队到时,正赶上一场可怕的暴风雪。 狂风卷过已被战争摧毁成焦土一片的欧洲大陆,如美军到时的欢迎仪式直接“省略”,入城时的阅兵自然也不会有,五万华夏大兵,换上厚实的冬季军装和棉衣,列队从船上走下,坦克,飞机,大炮,行进间,一种沉默与肃杀的气氛在风雪中弥漫。 本还抱有轻蔑心态的英法军官,看到这支军队,心下同时一凛,对政府上层千方百计从华夏弄来一群“黄-皮-猴子”的不满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军队,并且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军队。如果这些华夏军人的枪法,和他们严守纪律的品格一样出色,那么,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就相当值得期待。 该将这支军队调到自己的防线上! 冬季,是“休战”时间,四年的战争之后,协约国和同盟国有了共同的“默契”。 利用短暂的几个月,双方士兵可以得到休息和补给,可随着战争的持续胶着,“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看着被送上前线的新兵,老兵们都在咒骂,还只是一群孩子,这是在犯罪! 可是,欧洲的人口是“有限”的,不是年轻的男孩,难道让女人和老人到战场上去和壮年男人厮杀吗? 美国大兵的到来,曾让协约国“欢欣鼓舞”,牛仔们的表现,却在协约国首脑们的头顶浇了一盆冷水。有美国人的先例,前线的联军指挥官对华夏军队不抱任何希望,他们讥讽道:“该感谢政府,至少为我们送来一群挖掘战壕的劳工。“ 训练营中的美军,同样对华夏军队不抱”好感“。在美国,种-族-歧-视-比欧洲更甚。一个只因黑人拳击手卫冕便发生-种-族-骚--乱-的国家,会对华夏军队释放善意?何况这个国家还将“排-华”堂而皇之的写进了法典! 华夏士兵在码头列队,厚实的棉大衣,棉鞋,军帽还有手套,让欧洲人也不免侧目。 哪怕有了美国的物资补给,欧洲人的日子依旧不好过。 楼少帅最后从船上走下,过膝的呢子大衣,黑色的军靴,宽大的黑色帽檐染了雪霜,衣领镶着黑色的皮毛,领口上的金色将星,在黑色的衬托下格外醒目。 乌黑的眉,冰冷的眸子,抿紧的嘴唇。 一瞬间,法国人和英国人还以为站在面前的是一名日耳曼军人。 随即,他们才察觉自己错了。这个男人,比起刚毅的日耳曼男人,更多了一种东方式的神秘和沉静。 “女人肯定会喜欢他。“ 法国人嘟囔了一声,英国人不置可否,一同前来的美国人,脸色却不太好看,显然,他想到了在训练营中抱怨连天的美国大兵。 “年轻的将军。” 这是英国人给楼逍的评价,下一刻,他们见到了更多“年轻的将军”。 同样肩扛将星的宋少帅,马少帅,龙少帅鱼贯走下,四名年轻的华夏将军站在一起,法国人愣了半晌,再次抱怨:“上帝,真该庆幸我的妻子和女儿都不在这里!” 楼少帅看到来“迎接”他们的军官,挑起一边的眉毛,上校? 不只是楼逍,宋武的眼睛也眯了起来,龙少帅则是勾了勾嘴角,而马少帅伸手摸向腰间,却发现自己没带鞭子。 “您好,阁下!” 一名中将,三名少将,再傲慢自大,军人也有军人的规矩。 英国上校率先向楼少帅等人敬礼,随后是法国人,最后才是美国人。 四名年轻的将军回礼,不过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冰冷,想起临行前家里那些老兵痞子说的话,这帮洋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的欠教训。求着他们来,却摆出这副“阵势”,怎么,下马威? 很快,在西线的联军都知道了华夏人抵达的消息,而对面的的德国人也知道了。 “华夏军队?”一名德军中校从军装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一包香烟,敲出一根叼在嘴里,“里奥,你熟悉他们吗?” “不,”另一名少校摇头,“凯尔曾在华夏军校中任教,他或许知道一些。” “是吗?”中校点燃了香烟,“同他们打一场,一切都会明白。“ “或许。” 少校拿起望远镜,透过风雪,穿过无人区,望向了对面的联军阵地。 冬季,还是春季?总是会遇上的。 比起德国人的“悠闲“,此刻的协约国首脑们又遇到了难题,前线的英军指挥官黑格和法军指挥官芒让,都希望将华夏军队归于麾下,华夏军队却明确提出,他们要”自己行动“。也就是说,华夏人和美国人一样,对于充当欧洲人的炮灰一点兴趣都没有。 被任命为华夏军队总指挥的楼少帅,态度比美国的“黑杰克”潘兴将军还要强硬。 “华夏军队,必须在华夏军官的指挥下!” 简言之,华夏军队作战,只能“自己人”说得算。联军军官?哪凉快哪呆着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三十章 1917年12月28日,凌晨六点三十分,坦克和装甲车的轰鸣声,揭开了康布雷又一场大战的序幕。 此次,华夏军队在地面炮火和照明弹的指引下,向德军阵地最突出的一部发起进攻、 漫长的十几公里阵地,并非全部连接在一起,侦查飞机带回的情报,使楼少帅最终确定了攻击地点。 与英军的进攻方式不同,华夏军队从一开始就找准了德军最薄弱的环节,利用坦克和装甲车集中火力清除障碍,空中的飞机配合步兵火力,将堑壕内和掩体后的德军全部扫清。 这种战法,更符合富勒的坦克集中战理论,也更近似二战时德军闪击战的雏形。 德军的反应相当迅速,火炮,缴获的英军坦克接连出现,之前的一场空战,打破了不在冬日交战的默契,德军前线指挥部甚至认为,此刻的康布雷比同英军对峙时还要危险。 不要小看任何敌人,稚嫩的孩子也能挥舞刀剑! 华夏士兵的进攻序列分成了不同的波段,北六省的大兵充当突击部队,或许是受到了独立旅的影响,大兵们在进攻中全部保持“沉默”。 枪声,炮声,坦克履带碾压过铁网和掩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这种进攻方式,被他们的敌人称为“沉默的死亡进行曲”。 一支十五人组成的突击小队冲进了堑壕,手中的冲锋喷射出火焰,子弹击中了目标,有人倒下了,有德国人,也有自己人,没有人停留,他们的作战任务只有进攻,不去管后续部队是否跟上,不去管侧翼的敌人是否会将路封死,他们是军人,军人唯一的信条就是执行命令! “进攻!” 戴着钢盔,手持冲锋枪和步枪的突击队,几乎以同样的步伐在向前奔跑,枪口喷出的弹道火焰,就像是死神挥下的镰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撕破德军的防线,后续的部队快步跟上。 坦克成为步兵进攻的保障,喷火坦克首次在欧洲战场亮相。 德军对准坦克履带的攻击十分有效,被迫停下的坦克。却仍能作为固定火力对堑壕进行炮轰。能够打穿马克四型的反坦克弹,在丑八怪四型面前显得无力,子弹打在加厚的装甲上,擦撞出火花,却根本无法击穿。 铺天盖地的掷弹筒和手榴弹朝每一处机枪阵地砸落,被护卫着的喷火兵,用德军熟悉的方式,攻陷了他们的阵地。 如果换成四年前的德军,哪怕是一年前,华夏军队的进攻不会如此迅速,伤亡也会是现在几倍。可是,不久前的康布雷坦克大战,大量消耗了德国布置在该地区的有生力量,补充的新锐师,代表着新兵,没有战场经验的新兵。 面对华夏军队的进攻,德国人尽一切能力防守,侧翼的部队迅速增援,却也有限,没人可以保证,华夏人不会在他们抽-调兵力之后,对其他阵地发起进攻。 很快,德国发现华夏军队的战斗方式,和他们以往所接触的完全不同,就连攻入同一个战壕的不同战斗小组,作战的方式都是南辕北辙。 一群埋头向前冲,打死打伤不论,一群就像是专为清扫残敌,一个都不放过,肉搏时,一群专门用枪托砸头,一群直接用断子绝孙脚招呼,德国大兵觉得,他们不像是在同一支军队作战,而是一支联军! 南六省大兵的枪法极准,差点让德军以为华夏军队准备了至少一个团的神枪手。 北六省和滇军的两拨进攻,打乱德军的阵脚,丑八怪四型对战马克和德军的a6v,一对三仍不落下风。就算德国得到了丑八怪的图纸,但一型和四型的差距,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消除。 空中,黑旋风再次和德国战斗机绞杀在一切,从陆地到天空,触目所及,均是战场。 两翼的德军不停增援,却始终无法合拢被华夏军队撕开的口子,北六省大兵依旧在猛冲,南六省大兵对机枪手挨个点名,滇军撒丫子在战场上飞跑,子弹打光了直接肉-搏,专门朝下三路招呼,德国人被这些“不规矩”的华夏军人打得快没了脾气。 下了战马的西北大兵们也不遑多让,比起刺刀,他们更习惯用马刀,刀身过长,干脆抡起了工兵铲,这倒是和德军的搏斗技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康布雷的德军指挥官面对战场局势,搞不懂华夏人想做什么,难道他们想通过这个缺口一路冲到兴登堡防线?简直是开玩笑! 这是华夏军队自作主张,还是协约国的预谋?若是继续从其他防线调军,是否会给敌人可趁之机? 德军满脑袋问号,联军指挥部也是莫名其妙。 战斗清晨打响,一直到下午两点,联军指挥部才得到消息,当时,指挥部内一片寂静。 “华夏人在做什么?” 作为英军前线总指挥,黑格必须对原本属于英军的防区“负责”。好在从指挥部到康布雷,有电话可以接通,当楼少帅的声音在话筒中响起时,指挥部内又是一片寂静。 “我军在进攻。” 进攻? 脾气暴躁的法国将军芒让认为华夏军队简直是在找死,“这支军队指挥官疯了吗?!” 英军指挥官黑格也是匪夷所思,恰好在指挥部的潘兴将军却开口说道:“诸位,这是机会!” “什么?” “扭转战局,取胜的机会!” 康布雷的战斗持续到下午五点,华夏军队没有再继续突进,而是固守住撕破的德军防线。战场上的情势很奇怪,华夏军队成功将德军切成了两段,也似乎被德军给三面包围。 傍晚时,德军尝试收回阵地,结果被华夏军队的火力打了回来,德国指挥官没有再做尝试,楼少帅也没有继续下达进攻的命令,几分钟前还硝烟弥漫的战场,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德国人依旧摸不着头脑,楼少帅却达成了部分作战目的,摸清了德国人的“底细“,同时,还将那个不幸被德军俘虏的飞行员成功救了回来,当时,他已经陷入了昏迷。 “欧洲最强的陆军,”宋武拿起统计后的战损,“该说名不虚传?” 马少帅长腿架在桌上,摘下了头上的钢盔,战斗最激烈时,他也上了战场。 “的确。”龙少帅走到楼少帅一旁,“接下来,怎么打?” “等。” “等?” 一个字,把其他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三十一章 民国九年,公历1918年1日1日 华夏联合政府大总统楼盛丰,在广播中发表了祝新年讲话。 此前,政府虽然对德宣战,并派军队远赴欧洲大陆作战,但国内并非全部是赞同的声音。 “之前不宣战,一帮学生上街闹,现在动真刀真枪了,又一帮人闹,就不嫌烦?” 不能怪楼大总统抱怨,在楼少帅领兵出征之后,报纸上便开始出现反战言论,认为华夏军队出征欧洲没有意义,只是因一时之气,当此时,华夏的首要之事,乃发展民族经济,振兴国力,而非对外炫耀武力。 “楼氏当政,武夫执国,真乃国家之幸?” 这样的声音并非没有市场,只是一直没有占据主流,更多的,还是青年学生和文人发出的声音。之前“反对”楼大总统的部分人,也因为华夏远征军在欧洲首战获胜转变了口风,开始和这些继续“挑刺”的人打口水仗。这一点,倒是连楼大总统本人都没有预料到, “这个,还有这个,”楼大总统翻着京城的一份报纸,指着上面的两篇文章,“这两个人之前不是还骂老子独--裁,罔顾民意?怎么现在却替老子说话?民选总统,以民之利为先?嘿!” 楼大总统翻阅了几份报纸,上面的情况都差不多,有不赞同政府派兵的,也有直斥这些言论“卖国”的,总之五花八门,只要有一支笔,这些人就能写出个花来。 “这样也好。”放下报纸,楼大总统舒了口气,“众口一词,我倒是该闹心了。” 楼夫人恰好在一帮读楼二少从关北写来的信,内容不多,写得却极认真。将他在关北的日常逐条列举,重点写了在学堂里的情形,看得楼夫人不自觉露出笑容。 这样的信,从楼二少上学之后就没断过,主要是李谨言的主意,每隔两天一封,普通邮寄太慢,反正他们家有钱,不在乎这点人力物力,直接派专人送上京,倒是“开辟”了另一条和京城联系的通道。 楼夫人将楼二少写来的每封信都收好,归拢到盒子里,珍而重之的放起来。 “大总统,睿儿在信中说,这次学堂考试他得了第一。”楼夫人抬起头,笑道:“学堂里还给了奖励。” “老子的儿子,当然要争先!”楼大总统也不看报纸了,干脆和楼夫人一起看信,“要是搁在前朝,怎么也是个案首状元之才。” “大总统,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都是读书人。”顿了顿,“在外人眼里,我楼盛丰倒是个莽夫。” “大总统还是在意报纸上的话?” “也算不上,不过是一群……”楼大总统的声音渐低,最后几个字只在嘴里转了一圈,楼夫人并没听清。 “不过是什么?” “没什么,不提那些闹心玩意。” 楼大总统不愿意谈,楼夫人也不再问,捡着楼二少信中有趣的事又说了几件,又道有新电影上映,她和司马夫人约好一起去看。 “报纸上讲得稀奇,说都不是真人。” “不是真人?皮影戏?” “也不是,看过的都说是画一样的,会动,神话里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楼夫人话中说的,是关北电影公司耗费了几个月时间,制作出的一部动画短片。光是参与绘图工作的,就不下三十人,加上其他制作人员,电影公司经理曾笑言,拍这一部动画影片的精力和资金,够拍两部“真人”电影了。 不过影片上映后,反响却相当不错。 取材自古典神话中的故事,不只孩子喜欢,许多大人也看得稀奇。 李谨言特地带楼二少到电影院中去看了一场,即便投资大,耗费的人力多,时间长,这样的动画片也必须做下去。一旦找准关键,形成产业规模,回报也将极大。 “睿儿喜欢这样的电影?” “恩,喜欢。”楼二少在李谨言的面前很喜欢笑,越来越像楼少帅的小脸,总是会让李三少想起楼少帅,还有他难得几次露出的笑容,随即摇头,想什么呐! “言哥让他们多拍这样的电影,好不好?” “好!” 李三少觉得,或许该鼓励邹小先生的实验室继续电视机的研究。欧美国家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就有了量产电视机,距离现在也不过十年左右。华夏连一战都出兵了,电视机提前几年问世,也没差什么吧? 就算没有太多的娱乐节目,放几部动画片,或是播放新闻节目,也是好的。 “言哥?” 李谨言走神的时候,影片已经结束,楼二少安静的坐了一会,不见李谨言回神,只得叫了他一声。 “言哥在想事情。” 牵起楼二少的手,走出影院时,李谨言用简单语言向他解释了电视机的一些概念,楼二少听得认真,李谨言相信他能听懂。不过,楼二少听懂后得出的结论,却让李谨言瞠目。 “言哥又要办新工厂了吗?”楼二少很认真,“和广播公司一样吗?” “……”孩子太聪明,真是件好事? 回到大帅府,楼二少被送回房间休息,哑叔给李谨言带来一份新情报,是司徒茂发来的,知晓内容后,李谨言半天没说话。 日本人真去菲律宾抢劫了?还收获颇丰?并且计划将这份抢劫事业继续下去,发扬光大? 果然日本矬子在想什么,脑回路正常的人永远猜不透。 但这倒是给李谨言提了个醒,日本矬子从菲律宾尝到了甜头,难保他们不会再打华夏的主意,不占土地,只抢一把就跑,从百年前,矬子们就擅长这样的勾当。 要收拾日本矬子,不一定要“亲自”动手……李谨言眼珠子一转,很显然,又想到了某种坑人利己的主意。 两天后,在欧洲西线的楼少帅和京城的楼大总统都收到了李谨言的电报,楼大总统看过电报,一字没动的转发给了南六省的宋舟,楼少帅则直接把电报递给坐在一旁看地图的宋武。 “给我?” “恩。” 宋武摸不着头脑,只得接过来,看过之后,神色变了。 “破军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宋武放下电报,该说他这个表弟“不拘一格”,还是“异想天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 1918年,战争仍在继续,部分国家却在为争夺战后世界霸权摩拳擦掌了。 1月8日,美国总统威尔逊在国会上发表演说,提出结束欧战的纲领和实现战后和平的十四点纲要,即威尔逊十四点计划。 纲要提倡“民主自由”,标榜“民族自决”。要求破除贸易壁垒,实现海上自由,反对“秘密外交”,倡议建立“国联”,协调沟通各国事务。同时,纲要还提出各国裁减军备,以维护国内安全为最低标准。 表面上看,各项内容均为“世界和平”考虑,实际上,这十四点却将美国的野心暴露无遗。 野心勃勃美利坚,要重新瓜分世界,争夺海上霸权,商业霸权,甚至于军事霸权。 此刻的美国,就像是一只叼着橄榄枝的白头隼,一边紧盯着眼前的肥肉口水滴答,一边告诉别人,它吃素。 美国人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只可惜,现在的美国,在老牌欧洲强国眼中依旧不入流。不提英国和法国,就算是德国,只要工业体系没有遭到彻底破坏,军队没有在战争中被消灭,二十五年后,仍有能力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 二战之后,美国才有能力将英法从世界霸权的金字塔顶“挤”下去,却没察觉,在他背后踹英法时,一头北极熊已经从金字塔的另一侧爬了上来。 但在历史拐了弯的世界里,金字塔顶的位置,从一战结束后就将重新洗牌。无论是欧洲列强,新兴美-帝,还是赖账不还的苏俄,都无法阻止华夏向上攀登的步伐。 挡路的,见一个揍一个! 一月十日,威尔逊演讲的全篇内容,摆在了楼大总统面前。 看过之后,楼大总统给关北发去一封电报,内容很短,只有三个字,做得好。 不知道是在说美国人“做得好”,还是李谨言将美国总统的演讲原封不动抄录下来做得好。 总之,李三少都将这封电报当做“夸奖”。 随后几天,楼大总统变得异常忙碌,政府各部接二连三的开会,发往各省的电报也开始满天飞,联合政府,各联省政府都在忙碌,具体忙些什么,问到当事人,却全部三缄其口。 其中,四川的刘抚仙在百忙之余,不忘派人和班-禅建立联系。虽然被达---赖排挤,但以班-禅为中心的后藏地方政教权力,仍能与达-赖分庭抗礼。在1915年,达-赖在日喀则设立基宗,向班-禅辖区的百姓征税,这触犯了-班-禅-的固有地位和职权,使两者之间的关系日趋恶化。 刘抚仙像是个耐心的猎人,守在一旁,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机会。 九世班-禅曾带领藏民和僧侣抗击英国侵略,被强行“请”去印度,也没有做出任何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之事,还曾为大义推拒代行达--赖之职,如今,刘抚仙的使者上门求见,他却没有拒绝。 显然,达-赖和班-禅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恶劣,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班-禅曾被达--赖排挤出藏区,而在这个时空中,一切都将不同。 刘抚仙的行动很隐秘,使者也带回了好消息,达--赖发觉到情况不对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当噶厦政府,贵族,寺院大部分都站在有华夏政府支持的班-禅一边时,大势早已不可挽回,英国人早就不可靠了。 刘抚仙向龙逸亭笑言;“动手不在早晚,只在一击必杀,打蛇打七寸,再毒的蛇也别想活。” “高明啊。”龙逸亭拱手,“龙某甘拜下风。” “不用恭维我,说到底,最厉害的还是楼茂功。”刘抚仙端起酒杯,送到嘴边,重又放下,“若他谋划的事成了,争到的可就不是一地之劳,而是万世之功。” “华夏盛世,千载荣光。”龙逸亭拿起筷子,敲了一下酒杯的边沿,“不说楼茂功,换成你我,处在他的位置,能不想吗?” “想归想,做是另一回事。” “对,不过谁让楼茂功有个好儿子,还给他娶回个专门搂钱的儿媳妇。我可是听说了,东西都送到洋人地界去了,一船一船不要钱似的。“ “这事羡慕不来,”刘抚仙捻起一粒花生米,“再者说,逸亭不也虎父无犬子,我那几个儿子就差了些,要等到增兵才能露把脸,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等着瞧吧,”龙逸亭嘿嘿一笑,“这仗还有得打。咱们还是好好琢磨琢磨,大总统吩咐下来的事该怎么办。” “这事啊,”刘抚仙也笑了,“不就是占地盘?以前怎么干的,照葫芦画瓢,也就是明面上要好看,不能让人挑出理来。” “这才为难。” “有何难?”刘抚仙示意龙逸亭凑近些,压低了声音,“英国人和法国人就是最好的靶子,咱们不动手,让他们自己去闹。” 龙逸亭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 与此同时,广西的唐广仁,新疆的李佳才,都已经有了腹案,唐广仁盯准了越南,李佳才却准备朝清时被沙俄侵占的帕米尔高原北部一些地区下手。 既然大总统要成立“华夏联邦”,地盘总是越大越好吧?楼家把西伯利亚都占了大半,他再不动手,就说不过去了。 此时,苏俄政府高层正忙着镇压因解散制宪会议引起的民众游行示-威,布尔什维克的军队向游行队伍开枪-射-击,孟什维克和反对派开始大发传单,谴责布尔什维克欺骗了俄国民众,摒弃了自由民主,实行“沙皇-专-制“。 以弗拉基米尔为首的布尔什维克政权对此的回应是,直接扣下一顶“怠工”的帽子,组建契卡消灭“怠工”者和“反-革-命-势力”。契卡的首领直接宣称,在正义之剑下,要消灭全部的“反-革-命”。 立宪民主党的很多党员都遭到了逮捕,部分被处决。 苏联时期的大清洗,此时便已初露端倪。 镇压使俄国国内的混乱加剧,苏俄政府不得不慎重考虑接受德国的停战谈判条件,同时面对国内混乱和国外战争,是很危险的事。沙皇因此倒台,克伦斯基政府也没撑住,苏俄不想重蹈覆辙。 对德谈判最终开始,同时,为争取周围国家的“好感”和“支持“,弗拉基米尔宣布废除沙皇时期对外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 本出于“好意”,没想到却捅了华夏的马蜂窝。 废除沙皇时期签订的一切条约?也就意味着华夏联合政府与沙皇俄国签订的满洲里条约,海兰泡条约等也不予以承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 日本的四艘巡洋舰再次满载而归。 为了不泄露消息,在将目标洗劫一空之后,日本水兵杀死了所有“目击者”,无论男女老幼。屠-杀结束又放了一把大火,确保不留一丝证据。 菲律宾的的几座岛屿接连遭受洗劫,等军队赶到时,日本矬子早就跑没影了。留下的只有一座座火-焚后的村庄和根本辨认不出的尸体。 抢光,杀光,烧光。 日本人的三-光-政策在菲律宾提前上演。 美国的大西洋舰队正和英国舰队为商船护航,封锁德国潜艇,根本不会想到,名义上算是“盟友”的日本矬子会到菲律宾来“三-光”。 再者说,除了地理位置和海港,在美国人眼中,菲律宾简直是贫穷的代名词,有什么可抢的? 但日本矬子就是来了,抢了,跑了。 在朝鲜刮地皮,还要面临朝鲜人的反抗,在菲律宾抢劫,杀-光-烧-光,根本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日本矬子食髓知味,不再满足于洗劫菲律宾群岛,很快将目光盯上在海洋中独自航行的商船。挂着英国国旗和为协约国服务的中立国商船,日本矬子轻易不会动,他们盯上了华夏的商船。 有了在菲律宾抢劫的基础,日本的一部分战舰不用继续留在海港发霉,若是能抢劫到几艘运送军用物资的商船,收获将会更大。 提出建议的是一名海军上尉,海军大臣和寺内首相都无法立刻下定决心,但日本下克上的传统再次发挥威力,这一次,水兵直接“克”了海相和首相。 两艘没有悬挂国旗,也小心隐藏了所有标识的战舰,在1918年2月18日凌晨从港口驶出,他们已经得到消息,一艘华夏商船将于近日擦从上海离港前往欧洲。船上运送的货物多为军用物资,值得“冒险”。 日本矬子双眼放光,以为一块肥肉即将落进口中,殊不知,肥肉再可口,块太大,一口吞掉,十成十会噎死人的。从上海离港的不是一艘商船,而是一个商船编队,整整二十一艘。不只有三艘巡洋舰护航,还有一艘潜艇尾随。 伪装潜艇伏击英美商船,然后嫁祸给矬子的计划被“审议通过”,正式实行之前,华夏的三艘潜艇将分批出航,确定路线,顺便练兵。 “日本矬子想得倒是挺好。”李谨言靠在沙发上,看着情报四处送来的电报,冷笑一声,抢劫华夏商船?这是几天没挨揍,皮痒痒了是吧? “言少,这事是不是提醒那边一下?” “恩。”李谨言拿起一只桔子,拨开,“给约翰发电报,再给护航的两艘巡洋舰和潜艇发消息,具体怎么做,他们自己看着办。” “是。” 说话间,李谨言将桔子撕成两半,一瓣一瓣的送进嘴里,很甜。 楼大总统和楼夫人已经返回京城,白老也暂时回京,博物馆的建造工作,几位老先生都很提心。 楼二少不用上学,除了完成每天的课业,就是习字和玩耍。 为了让楼二少“玩”好,李谨言没少费心思,这段时间,玩具厂的新产品一样接着一样,楼家开玩具厂的姑爷也跟着沾光。尤其是用电池驱动的火车和汽车玩具,在市场上相当受欢迎,除了内销,也大量出口。欧洲打仗,美国却发了横财,在美国人开辟世界市场时,华夏的触角早就伸到了美洲大陆。 从最早的口红,罐头,各种日用品,再到后来的服装和玩具。 唯一让李谨言感到遗憾的是,出口的产品多为轻工,华夏的重工业发展依旧任重而道远。 不过,现在追赶还来及。 欧洲已经开始衰落,世界警察尚未变成巨无霸,北极熊也没发展出恐怖的军工和重工,一切都还没有最终确定,这就是华夏的机会。 华夏保住了一口元气,借欧战壮大了自己,当条件成熟时,势必要更进一步。 “言哥。” 楼二少的声音打断了李谨言的思绪,抬起头,小豹子正抱着两份报纸走过来。一份是。 “睿儿写完字了?” “恩。”楼二少到沙发上坐好,把报纸交给李谨言,“言哥,读报。” 李谨言一把将楼二少抱进怀里,展开时政新闻增刊,上面刊登着华夏军队在欧洲作战的消息,配图是一部坦克和几名威武的华夏兵哥。距离华夏远征军在康布雷发起的战斗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新闻的热度始终未减,华夏远征军在欧洲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凡有华夏远征军的报道,报纸都会脱销。 “这是少帅在欧洲打仗的消息。” “大哥?” “对,睿儿要听吗?” “要。” “好。”李谨言指着图画下的一行字,放缓了声音,“民国八年,我华夏远征军……” 大半个下午,李谨言都在给楼二少读报,等小豹子自己去玩,才有闲暇处理余下的公事。 忙了半个多生辰,又到了晚饭时间,饭桌上只有李谨言和楼二少两人,看着身旁空出的位置,李谨言有片刻的失神。 现在的欧洲战场是什么样?物资是否送到?是不是应该再给尼德和许二姐发一封电报? 离得越远,想念却愈加频繁。 偶尔,李谨言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言哥?” 楼二少吃完了蛋羹,抬头,发现李谨言又在走神。 “睿儿吃饱了?” “吃饱了。” 李谨言三两口扒完饭,牵起楼二少,每日例行,饭后消食,去院子里遛弯。 “睿儿想去看豹子。” “看豹子?” “恩。” “好,咱们去看豹子。” 二月二十三日,华夏的商船编队,在海上同两艘“不明舰船”的遭遇。由于潜艇电池耗尽,不得不提前返航,参与护航的三艘巡洋舰与对方展开炮战,部分配有火炮的商船也参与了战斗。 一艘商船上还搭载有小型的寇蒂斯水上飞机,这是约翰利用各种关系为船运公司弄来的。有了飞机的空中侦察又提前收到预警,商船编队很快发现“敌情”,确定对方是敌非友之后,主动发起了进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三十四章 民国八年,公历1918年2月24日,德国与苏俄重启停战和谈。 此次和谈,称得上一波三折,苏俄的领导层始终没有协调一致,最终还是托洛茨基的态度发生变化,才使弗拉基米尔“不能和谈便辞职”的誓言没有应验。苏俄派出代表前往布列斯特的前一天,德**队仍在东线发起猛攻,是做做样子要是真枪真炮不重要,重要的是,俄国人终于“服软”了。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谈判,苏俄以割让大片领土,失去大量人口,同时赔偿给德国六十亿马克为代价,退出了一战。 在合约上签字的除了谈判双方代表,还有奥匈帝国,土耳其和保加利亚。 合约一经签订,俄国失去的不只是领土和人口,还有割让地区的工业矿产,以及沙俄时期修建的铁路。 让北极熊元气大伤,但这还不是结束。 占据东西伯利亚和中西伯利亚的华夏军队,在西西伯利亚活动的白军,以及聚集到塔基杨娜女大公和皇太子身边的保皇党,都是新生苏维埃政权的心腹大患。 白军和保皇党更在华夏军队之前。 在签订之前,托洛茨基就被解除了外交人民委员职务,新任外交委员完全遵照弗拉基米尔的意见行事。为了彻底解决内部问题,苏俄领导层再次表决,认为可以同华夏政府进行谈判。既然都签了,还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布哈林等人的态度依旧强硬,托洛茨基也表达了反对意见,基洛夫却坚定的站在弗拉基米尔一边。除了起义倒戈的沙皇军队,基洛夫领导的反抗组织是最忠诚于布尔什维克的武装,他的意见不容忽视。 由于苏俄并未向华夏正式派遣“外交人员”,在华夏的还是沙俄时期的驻华全权代表库达摄夫,希望通过谈判解决西伯利亚问题,首先要想办法同华夏联合政府“建立联系”才行。 库达摄夫已经同塔基杨娜女大公和围绕在她身边的保皇党取得了联系,正遵照女大公的命令,在华夏政府没有取消他的公使待遇之前,尽最大的努力“抹黑”苏俄。 可惜取得的效果并不“显著”。 在华夏政府看来,甭管沙俄还是苏俄,都是老毛子。老毛子是什么样?凡是经历过庚子之乱,江东六十四屯和海兰泡的华夏人,全都一清二楚。 苏俄要求谈判一事,华夏政府没有一口拒绝,展长青亲自接待了苏俄的外交人民委员,“谈判与否,并非一人能做决定,需递交国会。” 在华夏国会“商讨”是否谈判,以及该提出什么条件时,华夏军队继续在西伯利亚大步推进。 有了北六省军队和西北大兵们打下的基础,后续部队只需要扛着界碑继续行军。对这些兵哥来说,唯一要面对的困难不是俄**队的抵抗,而是对西伯利亚气候的不适应。 北六省和西北大兵已经“锻炼”出来了,晋军和冀军还需要继续努力。 此时,远在欧洲的楼少帅也遇上了一些“麻烦”。 联军的春季攻势已经开始,海上一切顺利,陆上战场却接连受挫,尤其东线停战之后,德军可以大量抽-调东线部队到西线作战,在联军对德军发起进攻的同时,给予联军有力回击,并向之前被联军占领的地区推进。德军在进攻中开始使用装甲车和坦克,相当具有成效。英军尚且能够支撑,部分防区的法军却有了溃不成军的迹象。 在马恩河和圣米耶尔,德军推进得尤其迅速,继续这样下去,很快就会与伊普雷等突出部连成一片,届时,英法两军将有可能失去在过去三年中取得的所有战果。 为了延缓德军的推进速度,联军决定以华夏军队为主力,在康布雷发起一场进攻,吸引德军的注意力,以便于联军调集援军。 简而言之,华夏军队吸收火力,英法趁机歇口气,顺便增兵。至于华夏军队会有多少死伤,并不在英国人和法国人的考虑之内,就算华夏人死光了,不是还有美国人吗? 英法的目的很明显,战术布置也相当“迅速”,完全没有知会华夏军队,就下达了作战命令。 距离命令下达和发起进攻的时间,间隔不到一天时间。 楼少帅表情冰冷,马少帅气得想挥鞭子。 “这是什么意思?” 宋武冷冷一笑,“看来,咱们还是被当成了软柿子。” “打还是不打?”龙少帅敲了敲桌子,就算保持完整建制,独立作战,华夏远征军还是要服从“上级”调配。楼少帅只是华夏远征军总指挥,不是联军总指挥。 指挥室内的师长旅长们也脸色难看,无论是谁,被赶鸭子上架都不会痛快。 “不打。”楼少帅站起身,“回电,我部缺少物资,弹药不足,无力对敌发起进攻。” 缺少物资,弹药不足? “长风。” “恩?” “这借口,是不是……”那啥了点? “自我部抵达战场,联军可配发一枪一弹?” “不曾。” “可发军粮物资?” “尚未。” “之前一战,我部伤亡可有补充?” “没有。” “如此,言何不实?” “……”宋某人无言以对。 马少帅直接拍桌子,大笑起来,“楼长风,我服了!” 龙少帅开口问道:“若是他们咬住不放?” “不会。”楼少帅拿起钢盔,“还有友军。” 友军? 其他几人互相看看,那群美国佬?他们会打仗吗? “会与不会,与我等何干?” 话落,楼少帅起身,离开指挥室,巡视战壕。马少帅也立刻跟上:“长风,等等。” 龙少帅忽然想起他也有事,三两步不见了踪影。给联军指挥部回电的事,只能由宋少帅“代劳”。 宋武站在原地,摇摇头,也罢,他发就他发。 想了想,干脆不发电报,直接拨通联军指挥部,将华夏远征军的“困难”一一道明,同时大力举荐美军担当此次“重任“。 “非吾等不愿,实力有不殆。观美利坚友军军容严整,斗志昂扬,当可委以重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三十五章 民国九年,公历1918年5月23日,一艘美国客轮开进华夏上海港。 乘客中,百分之八十以上是东方面孔,其中有完成学业的留学生,也有归国华侨,另有远赴美洲的生意人。余下的大多数是到华夏来“淘金”的美国人和墨西哥人。 船长是生活在美国的苏格兰人后裔,留着两撇漂亮的胡子,受雇于约翰创办的船运公司,和他手下一百多名船员共同为约翰船运公司服务。 像他一样的人还有许多,约翰不只购买了五艘货轮,还雇佣了不少外籍船只,这些货轮的船主大多拿钱办事,报酬适当,他们会尽职尽责的将货物运送到目的港。借助身份和国籍的便利,还可免去不少的麻烦。华夏商船可能会受到的刁难,这些船主总能想办法避免。 百年积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只有华夏向全世界亮出拳头,这种不公平才会彻底改变。 每次抵达华夏,船长和船员们的心情都会很好,这代表着他们又有大把的钞票可拿。今天,船员们的好心情却打了个折扣。本次航行期间,有一半的船员生了病,他们感到头痛,发起高烧,浑身都没有力气。一些乘客也被传染,当船抵达上海时,已经有四名乘客和两名船员死去。 他们并不是第一艘遇到这种情况的货轮,四月初开始,从美洲和欧洲大陆开来的货船和客轮,十艘里至少有两艘会出现相同症状的患者,幸运的会活着从船上下来接受治疗,不幸的,在航行期间便停止了呼吸。 华夏国内也陆续出现了相同症状的患者,起初并没多少人在意,只当是受了风寒,喝碗姜汤,发一发汗就好了。严重些的,到大夫那里开副药喝过也就罢了。却没想到,随着时间推移,染上类似病症的人越来越多,先是上海,然后是青岛和大连,多是重要繁忙的港口城市。 当时国内还没有“流感”这个概念,一些病患高发区传出了“瘟-疫”的流言。经历过民初的“鼠-疫之患”,联系当下,很多人都脸色发白。 幸亏患者大部分好转,也极少有人死亡,否则,一场混乱在所难免。 北六省也出现相同的病例,但其最初症状和普通感冒并无太大区别,就医之后很快便能痊愈。 最初,李谨言并没将其与一战末期的西班牙大流感联系到一起。当获悉上海等地的消息后,才悚然一惊。 “该不是这个吧?” 李谨言听着广播里的消息,越想越不对,再也坐不住了,叫来司机,立刻赶往乔乐山实验室。 西班牙大流感最初在美国发现,殃及十亿人,夺走近四千万人的生命。欧洲和美国都是重灾区,西班牙更是“重中之重”,连国王都被感染了。 若真是这个……李谨言的喉咙发干,心里开始打鼓。楼少帅和几万的华夏士兵,可都在欧洲! 乔乐山和丁肇也获悉了相关消息,对李谨言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 “放心.。”乔乐山的华夏语已经说得很不错,就是语调听起来还有些奇怪,“会有解决办法,丁在这方面很擅长。” 丁肇放下手中的试管,朝李谨言笑笑,“美人,别担心。” “……”他不担心才怪。 离开乔乐山实验室,李谨言没回大帅府,直接驱车去了关北子弟小学。他知道关心则乱,可还是要亲眼看到小豹子才能放心。 李谨言离开后,丁肇和乔乐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丁,你有多少把握?” “很难说,”丁肇拿起一旁的培养皿,“只能尽力。” “真没办法?” “办法总能想出来的。”丁肇看着培养皿,表情变得严肃,他不是医生,只懂得化学和药物,只有辨认出病株,才能找到最终的解决办法。 但是,这需要时间。 到了子弟小学,李谨言先去见了校长,将他的担心和盘托出。 “郑先生,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但总要防患于未然。若真有学生生病,事情就难办了。” 听完李谨言的话,郑校长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放学的钟声敲响,楼二少只在校门口看到了大帅府的车和司机,却没看到李谨言。 “王叔,言哥呢?” “言少爷有事去见校长了。”司机得到李谨言的吩咐,一直在校门口等着楼二少,“二少先到车里等言少?” “不了,我在这里等言哥。” 楼二少的小身板站得笔直,司机也没再劝,陪着楼二少一起在校门口等人。 李谨言走出校长室,一路有先生和学生认出他,和他问好,走到校门口,小豹子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言哥。” 李谨言将楼二少一把抱起,“言哥刚才有事,睿儿等急了?” “没有。” 车子一路驶过长宁街,楼二少的肚子突然叫了两声,小豹子正襟危坐,没出声。 “睿儿饿了?” “恩。”楼二少诚实点头,今天上了体育课,先生带着跑步,楼二少还好,很多孩子在放学前,肚子就开始叫了。 李谨言本想让司机停车,路旁就有一家饭庄,想了想,又作罢,还是回家再说吧。 回到大帅府,李谨言马上吩咐厨房做饭,让楼二少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画册,马不停蹄给欧洲发电报,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封电报比得上一封长信,按照大洋计算,几百块不在话下。 当夜,李谨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整晚都没有睡好,干脆坐起身,掰着手指头琢磨,就算乔乐山和丁肇还没研究出特效药,消炎药和感冒药一类的还是先送去一批。再询问一下刘大夫,是否能想办法预防。 隔日,将楼二少送去学校,李谨言马上去见了二夫人,又给京城的楼夫人打了电话。然后就守在大帅府的电报机前眼巴巴的瞅着。 负责收发电报的兵哥压力山大,恨不能下一刻就有信号传来。被李三少这样盯着,他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最先回电的不是楼少帅,而是许二姐。欧洲的情况还不像李谨言想的那么糟糕,各地相继发现了类似病例,却都算不上严重,比起每天在战场上的伤亡,因病而死的人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大部分欧洲人,此刻并没意识到这场传染病会产生多大的破坏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七月中旬,德军在西线展开第五次攻势,也是战争结束前,德军最后一次大规模主动进攻。 震天的炮火中,德军士兵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联军构筑的防线几乎要被德军疯狂的攻势击溃,但也只是几乎。 持续了三天的战斗,攻守双方均损失惨重,在付出了十五个师的代价之后,德军仍没能攻破联军的防线。接连几次大规模进攻,使德**力消耗殆尽,物资匮乏,前线的士兵只能靠黑面包和土豆充饥。 德国最高统帅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下令停止进攻,军队开始有计划后撤,同时加固兴登堡防线,在阿尔贡地区设置严密的防守,带刺的铁丝网,爆炸性和非爆炸性障碍物连成一片,重机枪被集中起来,很显然,德国人已经在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 七月十八日,协约国的首脑们终于艰难的达成了一致,联军的最高统帅福煦下令,在西线对德军发起全面反攻。 “德军已经衰弱,这是打败他们的最佳时机!” “夺回失去的土地,将日耳曼人赶出去!” 法军,英军,比利时军枕戈待旦,华夏远征军和美国远征军也接到了作战命令,就连一向习惯打酱油的面条军,也在不久前的皮亚韦河战役取得胜利,信心倍增,计划对奥匈帝**队发起更大规模的进攻。 海面上,英美联合舰队彻底封锁了大西洋,天空中,索普维斯火蜥蜴和华夏的黑旋风,成为了最引人注目的风景。 地面上,坦克,装甲车,各种口径的火炮也张开炮口,英法两国格外的“大方”,给华夏远征军送来大量的武器和弹药补给,100mm口径以上的火炮就有三百门,还有装甲车,重机枪以及成吨重的炮弹。 或许是楼少帅之前“拒战”的借口发挥了作用,也或许因为美国新一批援助物资抵达,总之,联军上层对华夏远征军的态度的确是今非昔比。 “这是一支值得重视的力量。” 联军的前线指挥官,总结华夏远征军之前参与的几次战斗,得出结论,华夏人会打仗,至少比美国牛仔更值得“信任”。 在康布雷,在亚眠,华夏远征军都发挥出了相当可观的战斗力。 “无法相信。” 十年前,这个国家还是任人瓜分的一块肥肉,清国的老太后和拖着辫子大臣们,还在对欧美人甚至是日本人卑躬屈膝,如今的华夏却接连打败日本,俄国,不久前还从俄国手中夺取西伯利亚的大片领土,没有人能够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正如英国驻华全权公使朱尔典发回白厅的电报,“为取得华夏的友谊,大不列颠可以放弃部分利益。” 白厅接受了,也这样做了。 在华的租界,海关,一一归还,英国人在华夏大地上的“特权”也被废除,华夏人得到了“想要”的,接过了英国人递来的橄榄枝。但是,傲慢自大的约翰牛没有预言能力,无法提前预知,这一切还远远不够。 华夏不再是任人宰割瓜分睡狮,古老的东方巨人从沉睡中苏醒,握紧了拳头,向世界发出了属于华夏民族的声音。 原有的世界格局必将被打破,这一天,即将来到。 七月二十日,李谨言接到了楼少帅从欧洲发来的电报。 协约国的反攻已经开始,最先燃起战火的是马恩河,担当主攻任务的是法军第十集团军。福煦的安排出乎预料,联军并不看好已经麻烦缠身的法**队,法国人却表现得让人大跌眼镜,他们仿佛又变成了那支死守凡尔登的军队,年轻的士兵褪去了迷茫,变得勇猛顽强。 华夏远征军的战场在亚眠,暂时没有接到出击的命令,楼少帅给李谨言发电报时,几万兵哥正捧着碗捏着鼻子喝中药。这个场景吓到了他们的邻居,一连三天,两军阵地的交界处都没见到美国牛仔的身影。 楼少帅的电报“很长”,仔细数一数,足足有二十一个字,险些让李谨言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拿着电报纸左看又看,这真是楼少帅发来的?不是旁人代笔? 可无论是话中语气还是末尾署名,都是楼少帅无疑。李三少也只能告诉自己,应该只是楼少帅心情好,或者该说,简直太好了…… 七月二十二日,北六省广播和报纸上开始出现“流行性感冒”的消息,对国人来说,这是个新鲜事。不过按照报道中说的,采取一些措施预防也不是坏事。在外地做事的大都收到了家人的电报,其中,跑船的对此最为重视。 中药铺提前得到消息,早已备下足够的药材,按经年老大夫的医嘱,份额限量,足以供应六省内的需求。 药不是饭,起到效果就好,吃多了也没好处。 沪上和青岛等地效仿而行,期间有不法商人囤积药材,哄抬市价,宋舟没有手软,抓了几个杀鸡儆猴,再有人想投机也得掂量掂量。这不是普通的商品,这是药材,为了赚钱就昧良心,抓起来杀了也没地喊冤去。 虽然宋大帅只抓不杀,可没收全部家产,也和杀了他们没多大区别。 被“抄-家”的名单中,许逸文的本家赫然在列,办纱厂竟然会和囤积药材扯上关系,算得上稀奇。不是捏造罪名,就只能怪人心不足,被人挑唆几句就要钱不要命。 孙清泉动手时,孙夫人冷眼看着,心中叹气,就算是这样,怕也难得一声感激,何必? 许逸文本人倒是没牵涉其中,但一大家子没了生计,全要靠他来养,也足够他头疼。询问再三,得知父亲和兄弟的确囤积了一批药材,证据确凿,原本想在报纸上“伸冤“,质问军政府黑白不分的心思顿时熄灭,只能认命。 山东督帅韩庵山没了实权,自然不能像宋舟一样说抓就抓,想杀就杀。但山东省长却是敢下手的,凡是非法囤积药材哄抬市场价格的,不论数量多少,全都抓起来。顺便办了不少地痞流氓,山东境内为之一肃。 中原西南等地尚未发现相关病例,各省督帅却收到了楼大总统亲自发来的电报,不论是否用得上,总是一份心意。 八月初,华夏国内参众两院选举,议员们各处活动,选举的新闻盖过了华夏远征军在欧洲战场的消息,倒也将之前反对华夏派兵参战的声音压下去不少。 李谨言对选举的事算不上关心,每天看过便罢,回到关北的白老却揪住他,连带楼二少,一天小半个时辰的“政治厚黑学”教导,雷打不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三十七章 商船被击沉的消息,很快刊登在美国各大报纸的头版上。 有德国潜艇的先例在,美国人对商船遇袭一事格外敏-感,正是因阿拉伯号商船被德国潜艇击沉,美国才会与德断交,加上德国意图与墨西哥结盟,才对德宣战。 美国大兵在欧洲西线的圣米耶尔大步挺进,不到两天就突破了德军的防线,俘虏了一万三千人,缴获了四百多门大炮,美国人正对此大加颂扬,激动不已时,竟然传来了这样不幸的消息。可想而知,美利坚会有多愤怒。 尽管多数报纸也只是用了“可能”,“大概”这样的字眼,但从沉船事件中活下来的人,却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确切声称,“是日本人!” “潜艇上有日本的标志!我知道那是日本的国旗!” 不久后,又一艘美国商船在菲律宾群岛附近被击沉,没有任何幸存者。联系两次沉船间隔的时间和地点,怀疑的火苗再次烧到了日本人的身上。 生活在美国的日本人能感到环境的变化,那些白人警察的视线变得分外不友好,生活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艰难。 原本,这种胆战心惊只属于华夏人,美国有明确的排-华法案,华夏人总是被嘲笑和欺辱的对象。 随着华夏对外战争的接连胜利,大批的商品涌入美国,加上出兵欧洲后取得的战果,美国的报纸和广播开始转变风向,尽管说话依旧带刺,却明显比以往要“友善”许多。 上个世纪,大量的华工怀抱着淘金梦,被骗上了开往美洲大陆的货轮,他们被蔑称为“猪仔”。从事最苦最累的工作,很多人客死异乡。 华夏人艰苦劳作,从不埋怨,为的不过是能养活一家人的微薄报酬。 当美国排-华浪潮出现,就连这点奢望都无法达成。殴打,屠杀,驱逐,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白人警察看到华夏人被按倒在地踢打侮辱,非但不会上前阻止,反而抱臂观看,就像是一场消遣,如有华人反抗,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抓紧警察局,在哪里,将面临更悲惨的遭遇。 有人想到回家,哪怕冒着被清政府杀头的危险。 一张薄薄的船票,却让回家之路成了天堑。他们流血流汗,赚来的钱甚至不够买一张回国的船票! 听起来或许夸张,但这就是发生在许多华工身上的事实。 现如今,华夏变得强盛,从国内来的留学生和生意人告诉他们,在华夏,他们能找到活干,若有一技之长,更不用为生计担心。 “国内正在修铁路,还有很多工厂都在招工。”一名刚下轮船的年轻人对聚集在码头的华夏人说道:“政府计划向西伯利亚移民,每个人都能分到土地。就算不能在工厂中做工,也可以种地,好过在这里衣食难保,受人欺凌。” “就算没有钱买船票也没关系,可以到华夏在美国的领事馆,大家,可以回家了。” 有人半信半疑,更多的人却选择相信。即便半辈子都没进过“官府衙门”,回家的梦,还是促使他们壮起胆子,迈出了第一步。 在华夏联合政府和致公堂等华人帮派的携手下,一批又一批华工和华工的后代登上了返乡的客轮,祖国敞开了怀抱,迎接他们的归来。 船上有不少白发苍苍的老人,随着汽笛声响起,回望身后曾给了他们希望,又埋葬了希望的土地,苍老的大手捂住双眼,泪水顺着指缝滑落,回家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华夏人开启了回家之路,日本人的生活却变得水深火热。 沉船事故发生后不久,美国人就找上了日本驻美公使,要求日本人给美国一个“交代”。 日本政府闻听消息,大惊。 寺内首相慌忙召见海军大臣,必须确认这件事不是日本做的,否则会有大麻烦! 沉船的地点和时间太过凑巧,恰好有日本战舰到菲律宾群岛“办事”。若是误袭,那…… 寺内坐立不安,海军大臣在询问几艘巡洋舰的舰长之后,肯定的回答,这件事和日本无关。 “阁下,海军部并未派出潜艇参与行动。”海军大臣表情严肃,“第二舰队的潜艇编队一直留在海港,没有一艘出动。” “那是谁击沉了美国人的船,还凑巧在菲律宾!” 海军大臣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了猜测,会不会是华夏人?但是,华夏什么时候有了潜艇? 由于日本设置在华夏的情报机构被彻底摧毁,面对如今的华夏,日本就像是睁眼瞎子,能看到的只有表面上的东西,更深层次的,想都别想。日本驻华公使林权助发回国内的消息少之又少,设法同华夏官员交好的手段已经不管用了,他所接触的华夏官员,都是“大大的狡猾”。 钱照收,安插钉子别想,委托的事情,影子都没有。 “无论如何,必须证明事情和日本无关!”寺内首相厉声说道:“这段时间不要再去菲律宾,直到事态平息。” “是!” 寺内首相和海军大臣商定计划分头执行,不想就在谈话期间,两艘日本巡洋舰再次出航。恰好赶上美国大西洋舰队的一支分舰队,奉命到菲律宾群岛附近调查沉船事件。 历史和日本人开了一次“恶劣”的玩笑,玩笑的结果,是致命的。 海军大臣得知舰船出航就感到不妙,只能抱着侥幸心理,希望美国人的动作不要那么快。但一连几天都没见到巡洋舰归来,他的心沉到海底,手脚冰凉。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就在寺内首相为发生在菲律宾的沉船事件忧心不已时,日本国内也不消停。 自八月起,从北海道爆发的抢米运动再次升级,东京大阪等地都出现了米铺被抢,米商被殴打事件。出动警察,人群非但没有被喝阻,反而和警察发生了冲突,到九月下旬,工人也加入进来,罢工事件层出不穷,大量的工人和农民走上街头和警察对峙,反-对-政府的言论屡禁不止。 “要么让我们吃饱肚子,要么就推翻政府!” “无能的支--那--人得到了大片的领土,我们连大米都吃不到!” “寺内是胆小鬼,我们不需要胆小鬼的首相!” 罢-工和游-行让刚刚有些恢复的日本经济再遭沉重打击。照此下去,别说还清英国的贷款,重新染指华夏,恐怕未来三十年内日本都要在贫困中度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十月三日,经过选举,华夏民主共和国新国会在众议院成立。 远在欧洲的华夏远征军通过电报得知这一消息。彼时,华夏大兵们正同美军一起,在多山的阿尔贡地区艰难跋涉。即便有疾病的威胁,协约国也没有停止进攻的步伐,相比起缺少食物和药品的德军,联军具有更大的优势。 至于华夏军队有治疗疾病的方法一事,最终不了了之,那种黑色的药汤,大多数联军士兵都不愿意也不可能尝试。 英法联军和比利时军队向兴登堡防线发起猛攻,华夏远征军和美国远征军则突进阿尔贡。 十月五日,兴登堡防线被联军突破,三万五千德军被俘,大量的火炮和机枪被缴获,在英军看来,此战已瓦解德军最后的防线,胜利近在眼前。华夏远征军和美国远征军的进攻却并不那么顺利。崎岖的山路不适合坦克行进,丑八怪再“优秀”,也只是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坦克而言。联军只能依靠大炮开路。 遇到障碍,架起大炮轰出一条路,继续前进。 美国大兵显然对这种战斗方式适应不良,华夏军队中,也只有滇军和猎户出身的兵哥还能游刃有余。 “见了鬼了!” 休息的命令下达,一个华夏大兵靠着树干坐在地上,从口袋中掏出一包饼干,拧开水壶的盖子,猛灌了一口。 “什么时候是个头!” 路不好走,还要面临随时会遇到的德军突袭,兵哥们还算是好的,美国大兵的抱怨声,从进入山区开始就没停过。 “谁知道。”另一个华夏兵哥掏出一盒罐头,启开,用匕首挖出一块送进嘴里。除了负责警戒的两人,其余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还算平静的午饭。天晓得下一刻是不是会有子弹从林子里飞出来,这些德国人熟悉地形,又早设下埋伏,最初的一两天,大家都没少吃苦头、 “好在咱们的刘小大夫够这个!”一个兵哥竖起了大拇指,“对面正打着抢,他钢盔一戴就冲上去了,硬生生把二愣子给拖下来,要是晚一会,别说保住一条胳膊,小命都没了。” “是啊。”另一个兵哥站起身,走到背对大家持枪警戒的兵哥旁边,拍了一下,这是兵哥们的习惯,也成了规矩,向来不从背后拍人肩膀,否则,轻的是一拳一脚,重的直接枪-口-顶-上。 “我替你,吃点东西吧。“ 持枪警戒的兵哥点点头,退后两步,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罐头,大口的吃了起来。 兵哥们在休息,率军进入阿尔贡森林的楼少帅等人却在计划下一步如何行军。 “照我说,和那群美国佬分开,咱们还能少受些拖累,速度说不准能快点。”马少帅咬着一根干草单腿踏在树干上,“我手底下的兄弟,再不习惯也没像他们一样。”一天照三顿的哭天抹泪,哭爹喊娘,这也叫当兵的? 楼少帅没接话,只是看着通讯兵刚接到的电报。 进入山区时,华夏远征军带上了一台电报机,方便与留在后方的宋武等人联系。此时在欧洲的华夏大兵达到了十一万人,进攻阿尔贡地区的只有七万人,余下的人都留在了后方,其中有部分是伤员,余下是为留条“后路”。并非是楼少帅多此一举,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完全信任过这些“友军”。 若非华夏军队在之前的几场战斗中展示出相当实力,谁知道现在会是什么状况? 就算如此,在发起进攻之前,英国人提供的地图和情报,也明显和他们走过的路有出入。或许是情报部门的疏忽,获取了错误的消息,也或许是有其他原因,总之,从几名少帅到各级军官,再到下边的兵哥,对这些欧洲人算是厌烦透了。 虽说兵不厌诈,可总是诈“友军”算怎么回事?当他们是傻子,还是脑袋进水了? 马少帅见楼少帅不说话,只是摇头,就知道话白说了。的确,眼前这情况,就算能把那群美国佬撇开,也不能这么干。除非他们都死在林子里,否则又是一堆麻烦。 “再忍忍吧。”一口川音的刘少帅站起身,“我看德国人也撑不了多久。” 马少帅吐掉嘴里的干草,敲了敲钢盔,“希望吧。” 士兵们都没有生火,只能用罐头和饼干充饥,休息时间结束,在军官的命令下,大兵们立刻抓起枪继续前进。 华夏兵哥保持沉默,警惕着四周,美国大兵的抱怨一如既往,却始终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只有继续前进,他们之前遭受的一切“苦难”才有价值。 胜利,才是一切。 十月中旬,华夏和美国远征军继续在森林中用炮开路,英法联军开始向兴登堡防线后进军。 与德国商定停战条件的美国总统威尔逊突然改口,宣称若要停战,必须由军方制定条件。也就意味着,德国想要停战就必须投降。 这让一直想维持体面的德国大为不满,也陷入了两难境地。 德军统帅部决定孤注一掷,用剩余的海军战舰和潜艇,同协约国的海上力量进行决战。日德兰大海战后,德国海军主力再没同英国海军进行过大规模战斗,保存了相当的实力,但与此时的协约国海上舰队决战,仍然是去送死。 德军统帅部并不知道下达这个命令会带来什么,正紧密的制定计划,交战中的双方士兵对此一无所知,都认为战斗至少还要持续几个月时间,根本不会在冬季前结束。 华夏国内,随着国会选举的结束,国人的目光再度聚集到欧洲的战场上。 随着华夏远征军进入山区作战,传回国内的消息变得越来越少,例如康布雷之战和两次亚眠战役一类的消息,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报纸上。这让国内质疑参战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而英法等国比华夏政府更“关注”此事,几家在上海发行的西文报纸,大量援引泰晤士报,纽约时报上的报道,对华夏军队在欧洲的表现大加宣扬,倒是让国人知晓了一些华夏报纸鲜少刊登的消息。 其中一则报道转载自巴黎报纸,是几名少帅参加庆功晚宴的消息,没有照片,字里行间的内容却足够吸引眼球。 国人固然关注严肃的占据,这样的“花边”新闻,却也是种调剂。 李谨言已经养成每天读报的习惯,看到被多家报纸转载的法国新闻,支着下巴,打了个哈欠,果然,无论哪个时代,哪国人民,对八卦新闻的热衷程度都不是一般二般,若再配上几张照片,估计报纸的发行量又得翻上一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三十九章 燃烧了四年零三个月的战火突然熄灭,在这场波及到整个世界的战争中,欧洲的战胜国和战败国同样损失巨大。国库亏空,工业凋敝,农业减产,人民生活困难。战时的军工转向民用,又是摆在各国面前的一道难题。兵工厂停产,势必有一部分工人面临失业,在战争结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法国就爆发了两次罢工游行。 来不及品尝胜利的果实,就要面临接踵而至的麻烦,法国政府有苦难言。英国比法国略微强些,遍布世界的殖民地,足以为大不列颠提供恢复经济所需的养料。 德国成立了魏玛政府,却受到军方的排斥。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德军,看到签订停战协议的全部是政府文官,感觉到了背叛。 大多数军人都认为德国没有战败,他们完全有能力继续和协约**队对抗下去,是新成立的临时政府懦弱胆小,才让德国面临如今窘境。这种思想,伴随着战后协约国定下的苛刻条件和巨额赔款,在德国愈演愈烈,也促成了纳-粹和小胡子元首的最终上台。 唯二从战争中获得好处的,就是美利坚和华夏。 两国的工业生产力成倍增加,尤其是华夏,出现了大量以出口为中心的新兴工厂,除轻工业外,采矿,冶炼,造船,机械等工业也得到了长足发展。 在一战期间,华夏造出了第一辆汽车,第一艘万吨货轮,第一艘潜艇。 在战争期间,美国成为了英法的债权国,华夏却并未向各国提供贷款,似乎对争夺“世界霸权”没多大兴趣,只是闷头发展国内经济,军工企业被控制在一定规模,重点发展军工技术,战后自然不需要为企业转型苦恼。 一定时期内,被战争摧毁经济的欧洲各国仍需大量进口商品,伴随着国内经济的发展,内需进一步拉大,华夏的工厂不用担心马上没了生意。部分工厂或许会被淘汰或是兼并,但这并不全是坏事,竞争,同样是经济发展的催化剂。 新一届国会成立后,审议通过了多项决策,其中一项,就是发行纸币。 从华夏经济发展势头来看,继续使用金属货币已经不合时宜。很多经济方面的学者都看到了这一点。议案递交国会后,经过讨论,很快表决通过。 李谨言接到楼大总统发来的电报,就算肉疼,也以最快的速度将北六省官银号中储备的部分黄金装上火车,由荷枪实弹的大兵押送进京。任午初随车同行,临走之前,李谨言向他透露出了部分“高尔察克黄金”的消息。语义有些含糊,任午初却抓住了重点。 “百吨之数?” “恩,大概是这个。”李谨言摊开五根手指,“不过要等少帅回来才能安排。” “言少,给我句实话。”任午初的表情很严肃,“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少帅打劫了欧洲各国的国库?” “怎么可能。”李谨言忙摆手,“那帮洋人国库里都能跑马了,就算少帅想动手,也得有钱给他抢啊。” “那……” “总之,任先生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也给我舅舅提个醒。事情没成之前,还要暂时保密。” 任午初点点头,没有继续多问。心下打定主意,的确该和白宝琦好好商量一下,有了这批黄金,可运作的事情就更多了。 十一月底,华夏远征军从欧洲启程归国。很多兵哥在外一年,思乡心切,恨不能前脚上船,后脚船就开到华夏。 此时协约国已经在商讨战后“分红”的问题,接到楼少帅的电报,展长青即刻动身前往法国,接替了几个年轻人,与英法和美国人周旋。 华夏远征军出发的日子,送行的人中有不少联军高层,英军前线总指挥黑格,法军前线总指挥芒让,美国远征军总指挥潘兴,联军统帅福煦元帅未能亲自前来,委托芒让向华夏年轻的将军们致意。 战争结束后,联军内部“论功行赏”,除了军衔表彰,各级勋章也像分萝卜似的批量发。不提几名少帅,光是一名华夏远征军的团长,被授予的战斗勋章就能论打。除了授勋当天,华夏军人鲜少将这些勋章佩戴在身上。 除了送行的军人,码头上还有为数不少精心打扮过的夫人小姐,以及大量的记者。 镁光灯响个不停,香水的味道浓得有些“熏人”。华夏大兵们整齐列队登船,年轻将军们的脚步格外急促有力,从和联军送行的军官道别到登船,头也没回,就像在躲着什么一样。 回忆起那些可怕的香水味,不只是几名少帅,离得近些的兵哥们都控制不住想打喷嚏。 十二月,许二姐抵达莫斯科,和潜伏在那里的华夏情报人员取得了联系。 紧接着,喀山也从圣彼得堡发回电报,弗拉基米尔的身体健康出了问题,为了平衡苏维埃上层人员之间的权力,托洛茨基再次成为革命导师最亲密的“战友”。斯大林也越来越受到赏识,加上取代托洛茨基,成为苏军缔造者的基洛夫,弗拉基米尔相信,他已经为苏维埃的政权稳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至于无法通过光明正大手段解决的问题,契卡,可不是摆设。 加冕为沙皇的塔基杨娜女大公,依旧愁颜不展。之前遭受的一切,加上皇太子的血友病,让姐弟俩对任何人都警惕万分,除了伊莲娜。 “忠心的伊莲娜,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塔基杨娜女大公对伊莲娜格外的信任,在与高尔察克谈起黄金一事时,也没有避开她。相反,有伊莲娜在房间里,塔基杨娜会感到更加“安全”。 经过那个充满了枪声,血腥,和亲人惨叫声的夜晚,伊莲娜就成为了塔基杨娜唯一能抓紧的浮木。 “黄金在喀山。”沙皇尼古拉二世曾是欧洲最富有的君主,留下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除了国内的黄金,还有瑞士银行中的巨额存款和宝石,将这批黄金交给高尔察克,塔基杨娜并没多少犹豫。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兴罗曼马诺夫王朝,向叛乱者复仇。 伊莲娜静静的听着,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久远的记忆。 儿时,她时常听父母提起先祖的事情,喀山,曾属于鞑靼人,三百年前,俄国人打败了他们的军队,冲进了他们的家,占领了他们的土地,杀死了他们的家人…… 垂下双眸,耳边仿佛还回响着父亲的叹息,发顶依稀还留存着母亲掌心的温热。 年幼的伊莲娜,只将父母话中的一切当做一个故事,早被岁月湮没的过去。当故事中的一切突然降临到她的部落,一切的美好和宁静都在瞬间灰飞烟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四十章 民国十年,公历1919年2月6日,巴黎,凡尔赛宫 参加巴黎和会的华夏代表团团长展长青,终于在和会上第一次发言。 从一开始,展长青即表示,华夏无意瓜分欧洲利益和德国海外殖民地,对同盟国的战争赔款也没有太大兴趣,在英法美拍桌子时,一直没有掺和进去。 法国想要取得欧陆霸权,主张最大可能的削弱德国。殖民地要分,领土要割让,赔款也要给,最好能一劳永逸,让德国彻底趴下,再也站不起来。 英国希望维持海上霸权,主张一定程度内削弱德国,并不愿意法国在欧洲一家独大。 美国的野心更大,世界霸权。甭管是英国的海上霸权,法国的欧洲霸权,美利坚都虎视眈眈。除此之外,美国对德国的海外殖民地也有相当大的兴趣,美利坚需要更多,更广阔的市场。 意大利的要求很简单,英法必须实践战前的诺言,将阜姆和达尔马提亚交给意大利。德国的战争赔款,意大利同样要分一杯羹。 相比吵得不可开交的英法,和稀泥顺带挑拨的美国,蹦高叫嚷着英法兑现承诺的意大利,华夏的表现简直绅士得不能再绅士,以至于展长青终于起身发言时,无论英法还是美意,都停下了争执,想知道华夏到底想要些什么。 “华夏一向与人为善。”展长青笑容得体,开口便再次强调,华夏不会动欧洲人的蛋糕,“我方希望,除德奥等国外,另对日本加以制裁。” 日本? 英法意三国代表面面相觑,美国威尔逊总统也有些惊讶,不过,华夏提出制裁日本是符合美国利益的,很快,威尔逊就决定站在华夏一边。 “虽然日本加入了协约国,但在战争期间,可对联军提供了任何帮助?” 物资?日本自己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哪来的粮食送去欧洲。 派兵?日本陆军被华夏揍得满头包,海军的战舰开不出海港,想去西伯利亚走个过场捞点好处,也因为 “美国沉船”和“菲律宾事件”泡汤。 很显然,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 “在战争期间,日本是否做出了不利于联军的行为?”展长青继续说道:”或是对协约国成员表示出了不友好?” 众人的目光同时转向美国,美国总统威尔逊点头,证实了展长青的话。 击沉美国商船,还到菲律宾去三-光,何止是不友好,简直是良心大大的坏了! 展长青接连抛出几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费劲说明,日本的形象就已经相当难看了。 “我提议,对疑似与同盟国勾结的日本加以制裁!” 参加巴黎和会的共有二十七个国家,一千多人,全权代表七十人,每场会议召开,并非所有代表都会列席。英法美意华五国会议,主导了整个和会的进程。 当日本代表被通知参加二月八日的会议时,西园寺公望和牧野显绅都感到有些不妙。日本在和会中仅获得两个席位,在不久前还差点被“剥夺”,导致他们在凡尔赛很难得到第一手消息。 不过,展长青在五国会议中第一次发言,却不是什么秘密。 “华夏人?” 西园寺的心沉了下来,牧野显绅的脸色更是难看。事已至此,除了硬着头皮出席,日本没有其他任何选择。比起四年前还不可一世,如今只能以战败国身份在门外传递纸条的德国,日本已经算“好”了吧? 自我安慰的作用并不大,西园寺和牧野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就在日本人翻来覆去,彻夜难眠时,展长青和美国总统威尔逊进行了一次私下会晤,白天还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英国首相和法国总理也坐到了一起,房间的门关着,没人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二月八日上午十点,日本代表西园寺和牧野“昂首挺胸”的走进会议室,貌似底气十足,实则虚张声势。列席会议的他国代表也分别就坐,会议于十点十五分开始。 展长青起身,宣读对日本的“指控”,并提出对日本的制裁要求。同时不忘套上威尔逊的十四点纲要,尽管大家都知道这十四点就是个幌子,表面上还要做做样子。 华夏提出的条件,总结起来可以归为以下几点: 日本必须对清时发动的不义战争进行赔偿,并对死伤的平民进行赔偿:日本退还包括马关条约,庚子条约在内的所有清时战争赔款; 日本承认琉球独立;日本军队撤出所有占领地; 将千岛群岛割让给华夏,将日本北海道岛及附近岛屿租借给华夏,期限九十九年; 削减日本军备,常备陆军不得超过十万人,十五年内不得增加海军吨位,现有海军吨位也必须削减。 详细列出的共有三十一条,逐一念完,日本代表西园寺和牧野的脸已经由白转绿,由绿变黑,再从黑变得惨白。 “以上,便是我方要求。”展长青施施然的收起手中的几页纸,落座之前,还向西园寺和牧野友好的笑了笑。 展长青刚坐下,美国总统威尔逊就站了起来,他还有几点需要补充。 威尔逊一开口,西园寺和牧野就浑身冰凉。 美国对德国的战争赔款没兴趣,却打算从日本身上要求赔偿,理由很充分,赔偿被击沉商船和保护国菲律宾的损失。 当然,威尔逊知道日本肯定没钱,他盯上的是日本仅有的几艘无畏舰。 尽管航空母舰已经出现,此时在海军界占统治地位的依旧是巨舰大炮理论。华夏要求削减日本海军军备给了威尔逊“灵感”,有了这些日本战舰,菲律宾便可以成为美国的海外军港。菲律宾不只距离日本近,离华夏也不远。 在英法紧盯欧洲时,美国却意识到了华夏的威胁。 双方在欧战期间就开始竞争,华夏的崛起速度和各方面发展足以引起美国警惕。 可惜的是,战后,美国孤立主义再次盛行,威尔逊在总统选举中败下阵来,海外计划戛然而止。等到美国人再次意识到华夏的威胁时,东方的巨人早就不是任何国家能轻易撼动的了。 华夏和美国的主张与英法意的利益并无直接冲突,三国都没提出“异议”。西园寺差点当场中风,手一直在哆嗦,显然是被气得够呛。在被允许发言时,牧野针对华夏和美国的每一条“指控”进行了激烈反驳,甚至还提出华夏-虐--待日本战俘,强迫大量战俘去挖矿,企图转移与会者的视线,无奈效果甚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三月六日,联合政府突然宣布,将阅兵式推迟,同时下令已进京部队返回原驻地。 政府对外宣称,推迟阅兵式的原因,是巴黎和会中途出现变故,楼大总统需亲自赴欧。消息一出,国人的视线再次对准了欧洲。 “不会是洋人要出什么幺蛾子?” “八--九不离十,就没一个好东西!” 京城一家茶馆里,几乎桌桌都在讨论政府放出的消息,跑堂的伙计肩膀上搭着毛巾,隔几步停下,给客人斟茶的当,也能--插--上几句。 “没什么好担心的,大总统一去,那帮洋人再多花花肠子也没用!” “是这个理,现在可不是清朝那会了,挂上洋字就到咱们这地界耀武扬威。” “对!” 同桌的人拍手叫好,另有人接言道:”依我看,肯定是那帮东洋人在捣鬼,没见报纸上登出来的,又是赔款又是割地的,好像还有个什么岛?” “再蹦跶又能怎么着?还以为是甲午年那会呢?” 茶楼里议论纷纷,茶楼外,一辆黑色的华夏产小汽车驶过,径直向总统府开去。 后座上,今井一郎和一名穿着黑色洋服的男人并排而坐。男子年近古稀,满头白发,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神色颇为激动。 “尚先生不必紧张。”今井一郎笑着说道:“此番必能得偿所愿。” “是,还要多谢今井先生。” “说过了,我姓钱。”今井一郎纠正老者,脸上的笑容更深,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恢复原本的姓名,回到故乡,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华夏人。 这一天,盼了多少年? 欢喜之后,胸中却涌起一股悲凉。 他是幸运的,更多和他一样的人却是不幸的。就像死在明治葬礼上的小山庆。伴随着岁月流逝,没人会记得,这个原名蒋庆山的人,为了国家,为了民族,顶着一个日本名字,死在了异国他乡。 从生到死,都是一个日本人……他们最希望的,或许就是能大声的说出来,“我是华夏人!” 简单的愿望,却永远无法达成了。 车子停在总统府前,总统机要秘书和两名副官迎出来。 今井一郎和捧着木盒的老者跟在他们身后,穿过一楼大厅,步上二楼,在总统办公室门前,几人停下脚步。 “钱先生,尚先生,请。” 门被推开,华夏总统楼盛丰,副总统宋舟,监察院院长司马君,均在室内。 今井一郎摘下头上的帽子,弯腰行礼,捧着木盒的老者却无语泪流,扑倒在地:“琉球尚氏,拜见上国……” 没等他双膝触地,楼大总统几大步走过来,托住老者的双臂,老者的泪流得更厉害了。平静片刻,老者恭敬的将手中木盒奉上,里面装有琉球前代国王尚泰临终遗言,以及尚泰之子,王子尚典写下的国书。 “蒙华夏天威,得以复国。愿效先祖,为华夏之属国。“ 国书中还写明,琉球复国之后,请华夏派遣官员,与王室一同“治国”。 四十年前,琉球被日本侵占,末代国王及王子被迫移居东京。虽有伯爵头衔,一举一动却都受到监视。琉球诸岛也被日本改设冲绳县,派遣知事管理。 虽未身陷囹圄,却与囚徒无异的琉球国王,境遇和朝鲜前国王李熙算得上半斤八两。 尚泰比李熙早死,琉球王室却比和朝鲜王室幸运,同样是“独立”,琉球王室可以“复国”,朝鲜却不会再有国王。 送上国书的老者也是尚氏子孙,属王室旁支,正因如此,才没有随末代国王一起移居东京,行动也算得上自由。 为了和被严密监视的琉球王室直系取得联系,今井一郎除了用钱开路,别无他法。 现如今的日本,身份和地位都是虚的,没落的华族同样要举债度日。钱,尤其是华夏的大洋和约翰牛的英镑,比首相亲自签署的通行证还有效。 获悉巴黎和会上的消息,琉球王室成员再也按捺不住,复国,脱离这种牢狱一般的日子! “我们没有军队,可以请华夏派遣驻军!”一名王室成员说道:“就像祖先做的那样。” “可……” “没什么好犹豫的,至少我们可以回到出生的地方。” “无论如何,都比在这里做犯人强!” 经过几次密谈,加上今井一郎的运作,前代国王的遗言和新“国王”的国书才会送到华夏。 只要有一丝希望,王室成员就不会放弃。 楼大总统郑重接过国书,又好生“安慰”了痛哭流涕的老者,很快便有人带他和今井一郎下去休息。房门关上后,楼大总统和宋舟,司马君商量了一番,决定计划提前。 “既如此,便如了他们的愿。” “大总统此行之后,怕是该叫人重新绘制一副华夏地图了。” “没那么容易。”楼大总统摇头,“没见长青在电报中说,洋人吵得拍桌子跺脚,我去了也未必能马上定下来。” “洋人如何,与咱们无关。”司马君说道:“到底先将日本的事情定下来,还有朝鲜。” “恩。” 楼大总统点头,华夏军队联合朝鲜救**,在朝鲜南部的进攻十分顺利。两个师团的日本驻军,一个早在平壤被打残,对上华夏军队的飞机大炮和朝鲜救**的人海战术,就算全都绑上手榴弹以命换命也不管用了,况且,也没那么多手榴弹给矬子们绑。 解决了日本人,接下来就要成立朝鲜政府,总统候选人和政府权力层早就明摆着,有李东道在,旁人休想上位。 华夏不打算在朝鲜殖民,却也不会白做好人好事,朝鲜总要有所表示。 新一届国会中,不乏能人和狠人,在展长青赴欧之前,便有人提出联邦这一概念。简言之,将附属国换个名字,再从政治和军事上抓一抓,经济上卡一卡,另在当地设立学校,不纳贡,不“剥削”,名义上保持独立,再由对方主动提出加入,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攻下汉城之前,李东道和他的支持者,就和华夏政府派遣的代表签订了相关协议,华夏可在朝鲜驻军,在朝鲜建设军港,朝鲜保有主权,保持政治上的独立,在经济,军事等方面与华夏开展多项合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五月中旬,战胜国对德合约最后草案拟定,文本交给德国政府代表。 草案内容极其苛刻,依此合约,德国将失去百分之十的领土和百分之十三的人口,以及全部的海外殖民地。半数的钢铁产业交由协约国代管,发达的军-火工业被勒令停战,现有的火炮,飞机和坦克必须全部损毁。公海舰队将被英法瓜分,同时,德国不得实行义务兵役制,常备陆军不得超过十万人。莱茵河西岸由协约国占领,东岸一定范围内不设防区。莱茵河几乎成为一片不设防地带,为今后法国和比利时军队占领鲁尔区埋下了伏笔。 另外,合约还要求德国废除君主制,德皇威廉二世和德国的将军们必须接受审判。 草案内容激起了德国人极大的愤怒,德国报纸公开宣称:德国的军队并没有举手投降,德国不接受这样无理苛刻的条约!有必要,德**人会继续拿起枪战斗下去! 因运送援助物资短暂停留在德国的华夏大兵,亲眼目睹德国人在政-府前大声抗-议,举着横幅游行,亲耳听到了反-对-党-派对政-府-不-满的演说。 “看着吧,这事肯定没完。” “团座,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团长坐上桶车,拍了拍方向盘,“这样的条条框框,落在谁头上不火冒三丈?就算签了,早晚还得打起来。” “德国人都快吃不起饭了,还有能耐再打仗?” “有几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骑驴看账本?”团长向椅背一靠,“也不对,总之,你记着我今天的话,德国下边埋着火药,早晚都得爆。” 桶车和紧随其后的卡车在柏林一路前行,车身上的五色旗为兵哥们免去不少麻烦。 在华夏人大张旗鼓送上援助物资之后,就算不是朋友,德国人的敌意也会减轻不少。 因游行的人群通过,车队被迫停在路边,兵哥摇下车窗,看到几个穿着德**装,却有没有肩章也没戴军帽的德国人,猜到他们应该是退役军人,拿出一包香烟,朝几人友好的笑笑。 香烟,罐头,成包的饼干,都是“友好”的表示。兵哥看到一个男人身边还带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又从后座的口袋中摸出一个苹果,眼前的小姑娘让他想起了家中的妹妹。 当年,他们一家逃荒到关北之前,别说是苹果,连口干粮都吃不上,如今生活好了,往昔的岁月却如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想抹也也抹不去。 不想再回到那样的日子。 很多北六省大兵都和他有同样的想法。他们拿起枪,为国而战,到欧洲打仗,为的就是不让子孙后代再过自己经历的苦日子,不让任何人再骑在华夏的头上耀武扬威。 “谢谢。” 小姑娘的声音打断了兵哥的思绪,兵哥摇摇头,又掏出了几块糖果。游行的队伍终于散开,车子重新启动,兵哥朝之前说话的几个德国退役军人摆摆手,貌似想起什么,从车窗探出头,说道:“华夏正在招聘退役军官,几位若是愿意,可以到我军临时驻地去看看。” 退役军官? 几个德国人都愣了一下,直到车队离开,香烟烧到手指,才嘶了一声。 “里奥,要去碰碰运气吗?” “去。”里奥牵住侄女的手,他的兄长在战斗中死去了,妻子也在去年爆发的疾病中丧生,临时政府三个月没有发下薪金,大量的军人被迫退役,为了养活家里的几个孩子,任何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里奥很快回家,找出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和几个朋友在约定的地点汇合,等到了华夏军队的临时驻地,他们发现,来“应聘”的人早就排起了长队。 物资不是白送的,东西也不是白给的。 李谨言之所以会送出这批物资,除了广结善缘,主要是为了方便向各国人才下手。俄国的“资源”被挖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朝欧洲下网了。 物理,化学,医药,重工,轻工。大范围普遍撒网,管他大鱼小鱼,先捞起来再说。 德国的退役军官是搜罗的重点,尤其是空军和海军。凡尔赛条约签订,德国大量军人都要失业,尤其是空军和海军。在魏玛政府时期,各反对党派都曾雇佣这些退伍军人,如今,李谨言打算先一步下手,择优录取。 北六省三所军官学校对上一批德国教官的评价很不错,这么好的捡漏机会,李谨言自然不能错过。等到小胡子元首的冲锋队成立,再想捡漏就没那么容易了。 德国以外,还有法国。法国的步兵暂且不论,空军和炮兵都相当不错。别看法国是战胜国,但法国的北部工业区在一战中被毁个七七八八,国库空虚,工人失业,三天两头游行,德国的战争赔款和美国的借债也没能让经济完全恢复,国防削减是肯定的,大批军人失业,也是肯定的。 其他专业型人才就要靠运气了。德国的化学和机械工业相当发达,真正的“井喷”还是在二战之前和二战最初两年,主要是因为战胜国对德国的各种“封锁”和“制裁”,造成德国资源紧缺。如果英法提前得知会有这种结果,不晓得会做出何种反应。 除了德法,还有比利时的铁路工程师,奥地利的……吔,音乐人才? 总之,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嘛…… 李谨言在这边披着“人道主义”面纱挖各国墙角,凡尔赛宫中的磋商也进入了尾声。 甭管德国人怎么抗议,怎么游行,战胜国也不会放弃即将到手的利益。 在正式拟定的合约中,英法两国基本如愿以偿。英国成功削减德国的海上力量,维持了海上霸主地位。法国获得大量的战争赔款,还将得到德国公海舰队中的大部分舰船,华夏放弃德国的战争赔款和海外殖民地,唯一的要求,是德皇威廉二世承诺的十艘巡洋舰。 作为和会四巨头之一的美国,既没有在拟定的对德合约上签字,也没有加入国联。这一决定,是美国国会投票产生的,威尔逊总统也不能违背。对日条约的签署,美国国会却以大多数赞成表决通过。在美国人的观念中,欧洲是个是非之地,一旦沾上就会麻烦缠身。不值得为这团麻烦继续浪费美国人宝贵的生命。 日本则不然。美国注重贸易,在太平洋地区,日本舰队是美国大西洋舰队最大的威胁,尽最大力量削弱日本海军,是符合美国利益的。 同华夏贸易上的摩擦可以稍后解决。威尔逊总统提出警惕华夏,遏制华夏的发展,也被孤立主义占据上风的国会否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 九月十一日,楼少帅专列抵达关北。下了火车,却没见到李谨言。车站外,只有大帅府的车子和司机在等着。 回到大帅府,李三少依旧不见人影。 “少帅,言少四天前去了大连,说是船运公司的事情。”管家留心观察楼少帅的表情,说话都带着几分小心。 “外祖父呢?” “在二楼书房。二少也在,还有宏云少爷。”管家暗地松了一口气,这算是过关了吧? 楼五家的小胖墩,大名戴宏云。 在京城时,戴国饶亲自为孙子启蒙,到了该上学堂的年龄,楼五提议把孩子送到关北。 “陶老都推举关北的学堂。”楼五剥好一只橘子,放在碟子里,让小胖墩自己吃,擦擦手,道:“况且,娘把睿儿都送去了。” 一席话说完,戴建声没有出声,戴国饶沉思起来,戴夫人想说不舍得,可看丈夫的样子,话到嘴边也没出口。 考虑再三,戴国饶拍板,送小胖墩去关北。当然,小胖墩不可能直接送进大帅府,楼五到底是外嫁的女儿,小胖墩也姓戴不姓楼,就算李谨言点头,戴国饶也未必愿意。 楼五早就和楼夫人提前通了气。按楼五的想法,她是要和儿子一起在关北生活的,至于戴建声,就随他去好了。 没想到,戴建声直接辞掉了之前的工作,和楼五母子一起动身不说,到关北之后,还到中学去应聘了俄语教员。 等李谨言得知消息,楼五夫妇已经在关北安置好了,一家三口登门拜访时,连小胖墩的入学手续都办完了。 “不是见外,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楼五对李谨言说了小胖墩入学的事,还有戴建声去关北中学应聘了教员,期间小胖墩坐在楼二少身边,一起看画报,有看不懂的,就开口问,楼二少也不认得的,只能问李谨言。 “言哥,这是什么?” “这是航空母舰。”李谨言指着画报上那艘样子有些奇怪的大船,说道;“咱们还没有,外国人有,等到睿儿长大了,咱们也有了。” 楼二少点点头,小胖墩也似懂非懂,李谨言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小胖墩的脸蛋,下手之后才想起,人家的娘可就在一边坐着。接着捏也不是,收回手也不是。 “言弟喜欢他,是他的造化。”楼五一边笑,一边伸手捏了小胖墩的另一边脸蛋,“云儿,是不是啊?” 小胖墩非但没恼,反而笑了。 楼五一家三口拜访过大帅府,隔日又独自带着小胖墩去拜访二夫人。李谨言知道了,没说什么,去学校接楼二少的时候,时常顺便带上小胖墩。以至于小胖墩在关北的“求学生涯”,除了在学校,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在大帅府度过。最直接的影响,在一众外甥外甥女之间,楼二少和小胖墩的感情最好。 书房内,白老正靠在躺椅上,楼二少和小胖墩坐在一旁,收音机中放着说岳全传,正讲到岳家军大破金兀术一回。 楼少帅敲门走进来,楼二少站起身,小胖墩也跟着起来,白老睁开眼,楼少帅恭敬的叫了一声”外祖父。” “回来了?”白老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示意楼少帅坐下,“京城诸事都已妥当?” “是。” “那就好。”白老点头,“日本之事……” 白老和楼少帅说话时,楼二少坐正,认真听着,小胖墩却始终是一副懵懂的样子。 不过,这种懵懂也只是表象,当坐到游戏房中的沙盘边时,小胖墩立刻会变成“杀伐果决”的……小胖墩。 傍晚,楼五和戴建声来接小胖墩回家,见到楼少帅,楼五笑容得体,戴建声却十分拘谨。 楼少帅颔首,态度有些冷淡。 带着儿子走出大帅府,戴建声总算长出口气,楼五看了他一眼,就这点胆子,当初还置外室,和个外国奸细搅合在一起? 见楼五的神情,戴建声有些讪讪,只得抱起儿子大步朝前走。小胖墩搂着他的脖子,朝后望,向楼五招手:“娘。” 楼五笑了,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隔日,一封电报从大连发回关北,看过电报,楼少帅也动身去了大连。至于安排军队进京参加阅兵一事,全权交给了钱伯喜和从西伯利亚返回不久的杜豫章。 原来,李谨言此番前往大连,主要是为了从俄国新买的几艘船。 实际这只是个幌子,从船身外形和骑上搭载的火炮,都明白昭示出这些所谓的“商船”压根就是一艘艘战舰! 三艘重巡洋舰,六艘轻巡洋舰,两艘驱逐舰,甚至还有一艘战列舰! 这些战舰大部分来自黑海舰队,其中的阿芙乐儿号,曾在十月革命中打响第一炮。 这些战舰为何会从苏俄“叛--逃”,李谨言隐约能猜到答案,却不敢完全确定。毕竟,对于十月革命历史,他也只知道一些皮毛。印象最深的,大概只有苏维埃士兵攻占冬宫,秘密灭掉沙皇一家,以及高尔察克的那批黄金。 按照战舰上官兵的说法,他们对布尔什维克政权失去信心,曾想投向在水兵中具有一定声望的高尔察克,但在鄂木斯克看到的一切,让他们再次失望。 俄国国内,布尔什维克和白军正在打仗,从莫斯科到鄂木斯克,枪声一直没有停过。 布尔什维克开始实行余粮收集制,白军在占领区横征暴敛,俄国人推翻了沙皇,生活却没有得到根本性的好转。贫穷,饥饿,战乱,依旧笼罩在俄国人的头顶。 出走的水兵,除了失望,还感到迷茫。 他们不知道什么样的道路才是正确的,如何才能真正挽救俄国,甚至不知道下一次太阳升起时,是否还能活着。 在两次出走之后,舰上的水兵从寻找救国的出路,转向挽救自己的生命。无论被布尔什维克还是白军抓到,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愿意为国家而死,却不愿意糊里糊涂的死去。可是,国内的路走不通,想欧洲国家求助更不可能。 最终,通过水兵代表和军官们的表决,这支临时凑成的舰队决定尝试同华夏接触。 一名水兵自告奋勇,他有亲戚在约翰的船公司中工作。在此之前,他曾千方百计隐瞒这件事,生怕契卡会因此找上门,现在,这却成为了舰队中所有水兵的救命稻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4第二百四十四章 同俄国人接触几次之后,李谨言发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容易。 俄国的谈判代表是名海军中尉,光荣号战列舰的舰长。起初得知的他的军衔和职位,李谨言颇为吃惊,联想到俄国如今的情况,恍然大悟。 1917年,沙皇被推翻,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又被布尔什维克取代,国内动-荡,军队自然会被波及。 在克伦斯基政府时期,如高尔察克等高级军官,大部分“出国考察”。到了布尔什维克时期,待遇还不如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有的因地主和贵族身份被处决,有的追随白军和皇室后裔出走,余下的多是碌碌无为之辈。 战争期间被德军俘虏,战后返回俄国的军人,同样感到茫然。宣誓效忠的政府被推翻,新成立的政府他们完全不了解。加入白军?他们中的很多人同样不愿意。 苏军和白军内部都存在大量的军官缺口。一名展露-出军事天赋的下士,转眼就能为尉官,甚至校官,这并不稀奇。 在这种情况下,一名中尉舰长完全说得通。从水兵对他的态度,以及率领十二艘战舰组成的临时舰队躲过苏军和白军的围捕,就能看出这名海军中尉不是泛泛之辈。 但也仅止于此。 军事上的才能,不代表在政治上也能占据优势。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高尔察克,他战功卓著,在政治上却存在幼稚的一面。另一个时空中的高尔察克被“盟友”出卖,以死亡收场,在这个时空中,与皇室后裔结盟的白军会走向何方,还是个未知数。 但有一点,无论哪个时空中的海军上将,都没能保住那笔数额可观的黄金……该说是历史的巧合? 李谨言对俄语的认知,只停留在简单的问候,以及俄国兵在冲锋时的”乌拉“声。俄军中尉勉强能说几句简单的华夏语,互相问候之后,正式谈判还是需要一名翻译。 在尘埃落定之前,为了保密,约翰船公司的员工和大连市政府的人员都不方便在场,随同哑叔一起来大连的许二姐成为了翻译的不二人选。 一身男装,黑发编成辫子,没用胭脂,干净爽利,却有着一股天然的妩-媚。这样的许二姐,让俄国人在交谈过程中几次晃神,被趁机套了不少话。 李谨言很快摸清了俄国人的底,过程简单得让人无法相信。 回到房间,李谨言拿起一个苹果上下抛了几下,送到嘴边咔嚓一口,脆甜。咔嚓声不绝,很快,苹果就剩下一个果核。 擦擦手,李谨言往床上一扑,底细摸清,相当于知道了低价,杀价会变得相当容易。 电报已经发出去了,接手的人这两天就应该到了,楼少帅应该回关北了吧……在那之前,他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双方再次坐到谈判桌前时,俄国人开门见山,提出了条件。 “我们可以为华夏打仗。华夏需要付给我们一笔薪水,为我们安置住所,保证在俄国动乱平息前,不将舰队中的任何成员交给俄国政府,无论是布尔什维克还是西伯利亚政府。” 李谨言没点头,也没马上否定,只是笑了笑,“这就是全部?” 俄军中尉想了想,又补充道:“另外,希望不要将我们分开,我们也不会攻打自己的国家。” 许二姐翻译完他的话,李谨言脸上的笑容未变,”薪水,住所,不移交舰队人员,这些都没有问题,至于其他,还需要考虑,暂时不能答应你。” 俄国人提出的价码不高,仔细想,却能发现其中留下的“漏洞”。 在动乱平息前他们会为华夏海军效力,那动乱平息后呢,难道任由他们离开?不和俄**队作战?他们之前做的不就是在打内-战吗? 李谨言决定,必须让这些俄国人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他们投靠华夏是为“逃命”,不是还有讨价还价余地的雇佣军。 如果华夏不接纳他们,他们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日本? 摇摇头,这些老毛子能从乱局中脱身,证明他们还没傻到那个份上。 俄国人坚持不肯让步,双方一直没有谈出结果。 李谨言不着急,面对俄国人时始终一副笑模样。若是照一照镜子,李谨言会发现,他此刻的笑容,与展长青竟然有一两分的神似, 在双方谈判期间,大部分俄国水兵都留在船上,一直没有上岸。 李谨言很大方,面包,罐头,还有烈酒,全都没少往船上送,按照李三少的说法,他是个生意人,最讲究和气生财,买卖不成,也要仁义在嘛。 在海上漂泊有一段日子的俄国水兵,看到送上船的补给品,最先拿起来的不是罐头也不是面包,而是一瓶瓶的烈酒。 两箱酒很快被分完,数量不够,干脆几个人围成一圈,一瓶酒轮流传过每个人的手,马上见底。罐头也很快吃完,剩下的肉渣都被水兵抠出来抹进嘴里。 吃饱喝足,俄国水兵紧绷多时的神经变得放松,一个水兵吹起了口琴,两个年轻些的水兵伴着音乐跳起了踢踏舞,随着欢快的拍子,越来越多的水兵加入进来,甲板上响起了口哨声和笑声,来送东西的华夏兵哥们看得新奇。 一群胡子拉碴的大汉在甲板上围成圈圈跳舞? “这帮老毛子乐什么呢?” “谁知道。”另一个兵哥耸了下肩膀,“估计是吃饱喝足,傻乐,” 兵哥回去复命,隔日,又给船上的水兵送了毯子和少量药品。 这些东西都是李谨言自己掏钱,不走“公-帐”,就当他再发挥一次“人道主义”精神。不过在送东西的过程中也留了心眼,吃的,喝的,用的都没问题,但是燃料除外。自始至终,兵哥们一块木柴,一颗煤块都没往船上送。 船上的人下来买?不好意思,港口也没有卖煤的。 想去城内?谈判还没出结果,此路同样不通。 就算让他们买,也得有钱,一路逃命,口袋中早就空空如也,哪里来的钱? 舰队中的一些军官也注意到了这些细节,但是,李谨言就是光明正大的玩-阳-谋,俄国人想破脑袋也没辙。 从和华夏接触到现在,大部分水兵都不愿意再回到海上继续过“流浪”和被追杀的日子。他们要躲着着苏俄的舰队,白军的舰队,干涉军的舰队,一个不小心就会葬身海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5第二百四十五章 呼吸变得沉重,声音亦变得沙哑。 汗水浸湿了额发,疼痛和愉悦交织在一起,唇擦过方寸的肌肤,火热与兴-奋却传遍四肢百骸,十指交握,睁开双眼,眼前却模糊成一片暗色。 床帐垂落,遮住了壁灯的光和窗外吹来的海风。 视线在不停的晃动,昏沉间,李谨言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着,抑或只是本能的做着回应。 记忆的最后,只余下拂过背脊的大手,和触及脸颊的那片温热。 熟悉的气息拂过耳际和颈项,低沉的声音带着在白日不曾有的沙哑,像是风在耳边的低喃,抓不住,听不清,亦不觉得焦躁,只有安心。 有力的心跳,像是最古老的旋律,伴着熟悉的节奏,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太阳已经高悬。 半开的窗,带着咸味的风,还有海鸟的叫声,李谨言恍然记起,这是大连,不是关北。 坐起身,腰还有些酸,身上却很清爽,另一侧的枕头,还留着睡过的痕迹。 连日来的疲惫,焦虑,似乎都在此刻一扫而空。 简直像有了定海神针。 摇头轻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掀开被子,抻了个懒腰,刚拿起长衫,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人和昨天有些不一样,长裤,衬衫,马靴,没穿军装。 “少帅,早。” “醒了?”楼少帅走到床边,李谨言才看到,他手里还拿着马鞭。 “少帅去骑马了?” “恩。”楼少帅俯身,凝视了李谨言一会,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腰,吓了李谨言一跳。 李谨言扶着腰,瞪着眼睛,“你干嘛?” “精神不错。” “……” 不知为何,听到这四个字,李谨言心中又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第一反应,是以最快的速度跳下床穿衣服,甭管是不是还腰酸腿软,也不论其他,总之,这样会让他更有“安全感”。折腾一晚上,煎鱼似的翻来覆去,早上再回一次锅,他估计得瘫在床上。 李谨言的反应被楼少帅看在眼里,他没出声,坐到床上,双臂向身后一撑,衬衫的领口自然敞开,露出了一小截锁骨,漆黑的眼睛微合,难得隐去了军人的严肃,显得有些慵懒。 窄腰,长腿,这个姿势…… 李谨言暗地里磨牙,就算和楼少帅生活了几年,也没法完全了解这个男人。都该x年之痒了,却还是会因为他心跳加速。 这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系好长衫领口,转过身,视线在楼少帅身上扫过,应该是正常吧?面对这个发光体,想保持一颗平常心的确相当困难。 李谨言刚换好衣服,就有下人来报,早餐准备好了。 这里是楼家在大连的一处房产,两层的西式建筑,布置得十分舒适。 餐厅在一楼,楼家人都习惯吃中式早点,粥,鸡蛋,包子馒头,再加上几样小菜,很普通,却相当可口。 一碗粥,两个包子,一个鸡蛋。 李谨言放下筷子,自然而然的拿起一个鸡蛋,剥好递过去,楼少帅张嘴,一口咬去一半。 两人有几个月没在一起吃过早饭了,从成亲到现在,也是第一次没在一起过年守岁。忙的时候还察觉不到,一旦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李谨言就会发现,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所以,自己还会看着楼少帅心跳加速,也就不难理解吧? 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李谨言又拿起一个鸡蛋剥了起来。 一餐饭,两人都没说话,看到他们相处情形的丫头却忍不住有些脸红,退出房间,拍了拍脸颊,少帅和言少爷也没怎么样,可站在他们身边就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正想着,肩膀被拍了一下,回过头,叫了一声:“兰姐。” “想什么呢,叫你两声都没回我。脸怎么这么红,着凉了?” “不是,就是……”丫头捏了捏衣角,凑到兰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话落,脸更红了。 “我当是什么事。”兰姐轻笑一声,“少帅和言少爷都是人中龙凤,不奇怪。不过我可提醒你,看看也就罢了,不该有的心思可千万别有,有些事更是不能想的。” “哪能啊!兰姐当我是什么人。”丫头连忙摇头。 “那就好,好好干活,楼家给的工钱本就丰厚,丢了这份工,可是后悔都来不及。”兰姐捶了捶肩膀,“我那还有活忙,你这边收拾好了也过来帮忙吧。” “哎。” 两人的对话只是个小插曲,在楼家做事的丫头下人,凡是新来的,总是会被提醒一两次,对于还转不过弯来藏着心思的,大多会发一笔工钱后辞退。 外边想往大帅府送人的也不是没有,就算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可有句话怎么说,富贵险中求。 时至今日,楼逍的威望和名气丝毫不逊于楼大总统,在欧洲更是一战扬名,这样的男人本就是个发光体。李谨言也是个引人注意的,只不过在这些事上,他的神经一向有些粗,媚眼和抛给瞎子无疑。而楼少帅,远远看着还好,靠近了,一眼就能冻死人。 前赴后继是有条件的,若是连边都摸不着就被冻成冰块,也该好好思考一下这样做值不值得。 又有楼夫人在,很多麻烦,没来得及沾上楼少帅和李谨言的边,就被消弭于无形。 至于楼大总统……若是没有楼二少,或许还会有人想试试,事到如今,但凡不是傻到冒烟的,就没人会去触这个霉头。楼夫人不论,楼家那几房姨太太也不是吃素的。花骨朵似的的女儿送进去,谁知道会不会没开花就打蔫? 眼瞅着楼家的路走不通,凡是想通过联姻更进一步的人家,开始转移目标,宋家,司马家,白家,展家,各省督帅 ,甚至是一介商人的廖家,上门说亲的人都络绎不绝。 西北的三个马大胡子家门槛差点被踩平,无他,儿子多啊。 可惜,马少帅们和一般人的审美观有点不一样,长相随了母亲,挑媳妇的眼光却随了父亲。 骑马打枪,舞刀弄剑,英姿飒爽,鞭子甩得虎虎生风,揍倒一两个汉子不在话下。这才是马少帅们心目中的贤妻标准。三个马大胡子举双手表示赞同,这样的媳妇好,这样的媳妇才能生养,能旺夫!马家的媳妇就该这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6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战后期出现的航空母舰,大多是由其他用途的船只改装,采用常规动力,在舰体上加装飞行甲板,主要用于搭载飞机,进行海面侦查。无论是海上威慑,还是战斗能力,都远远落后于战列舰和重巡洋舰。 直到二战时期,随着造船技术和飞机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各国才看到航母在海战中能起到的作用。 财大气粗的美国,也终于找到从英国手中夺取海上霸权的机会。大力发展航母,造出了企业号这样的巨无霸,以及比企业号更霸气侧漏的尼米兹号,标准排水量七万多吨,不只用核动力取代蒸汽动力,还采用了更为先进的飞机起降技术。 企业号的横空出世,彻底拉开了美国海军同其他各国海军的距离,连昔日的海上老大英国,也只能咬着手绢,不情愿的被抛在后边。 唯一能和美国扳手腕的就只剩下苏俄,但在造船技术上,却始终是略逊一筹。 在美国佬忽悠星球大战,又死命在经济上下刀子之后,苏俄再没能力和美国较劲,加上国内矛盾集中爆发,最后只得以解体收场。 李谨言对航母的了解,主要来自于后世。那时,航母已经成为衡量各国综合实力的标准。但在当下,1919年,海军强国普遍持有一种观点,拥有巨舰大炮才是王道。排水量一万多吨的航母不过是“雕虫小技”,和侦查舰与运输舰划等号。 三年后各国签订的严格控制了战列舰的建造,对其他种类战舰的吨位和舰炮口径也有严格的限制,却允许各国采用停建的战舰改装航母。 可见,在这个年代,造航母易,造战列舰难。 不可思议? 但这就是现实。 造航母,李谨言绝不是说说便罢。不趁着航母技术刚起步加大发展,难道要等到企业号惊艳世界再想方设法的追赶? 另一历史时空中的1919年,华夏正掀起帝国主义瓜分狂潮,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被拦腰截断。南北对峙,军阀混战,别说造航母,造艘炮艇都困难。 但在此时,李谨言不需要再面对这些,对他来说,造船厂有了,材料有了,资金也不缺,唯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技术和人才、 大连和江南造船厂联手,造出潜艇和轻巡洋舰,但是改装航母……李谨言仔细斟酌,打算在进京前和大连造船厂的负责人好好谈一谈, 廖祁庭和孙家联姻,在没弄清宋家的企图前,李谨言不得不慎重考虑和江南造船厂接下来的合作问题。现在国内一片祥和,经济政治欣欣向荣,一旦出现问题,再打起内战,几年的努力很可能化为乌有。 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就只能让自己改变。 “少帅,我想迟些进京。” “大概多久?” “最长不超过十天,”对楼少帅,李谨言没有必要隐瞒,将造船计划和对宋家的想法和盘托出,“我想先和魏厂长沟通一下,至于宋家那边,少帅就帮帮忙吧?” “我把季副官留下,有事吩咐下边的人去做。” “我知道。”李谨言点头,“事情处理好,我会尽快动身。” 不久前,第一批欧洲打工仔乘船抵达,船上除了退役军人,还有一些学术方面的人才和工程师。乔乐山和丁肇的实验室要添人,李谨言也想看看,能不能从里面为造船厂挖出几块金子,没有的话,银子也行。再没有,铜块也好。 求贤若渴,绝对是李三少心情的最真实写照。 “这种船……”楼少帅拿起李谨言翻给他看的画册,上面是画师按照大兵们的形容,加上一点想象,绘制出的航空母舰。 总的来说,这艘船更像巡洋舰,只有船上加装的飞行甲板格外醒目。 楼少帅擅长军事谋略,对于新式武器的嗅觉也相当灵敏,例如坦克和飞机。眼前的这艘“怪船”却让他皱眉。 这样的船,除了运输和搭载侦察机,还能做什么?火力比一般的巡洋舰更弱。海战中,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李谨言能看出楼少帅的疑惑,可他没办法解释得更清楚。现在的海战,要发现对手才能打起来,半个世纪后,海战的模式和概念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6战,他勉强懂得些皮毛,海战,边都沾不上。解释不清,说不定会让楼少帅以为他在异想天开。 “少帅,相信我,这船绝对有大用。”李谨言也只能这么说。等船造好下水,才能给楼少帅更直接的印象。 “恩。” 楼少帅没再问,李谨言提起了另一件事。 “外祖父会和少帅一起进京吧?不如把睿儿带上,我这几天肯定忙不过来。” “好。” 与此同时,在游戏房中和小胖墩进行沙盘对战的楼二少,突然感到有些冷,放下手里的指挥棒,脸上带出了一丝不解。 小胖墩已经布置好防守队伍,见楼二少没什么反应,疑惑的抬头,“小舅舅,怎么了?“ “好像有点冷。” “有吗?”摸摸地上厚厚的毯子,小胖墩更加疑惑了。 小豹子尽量把莫名的感觉甩掉,继续投入战斗,可“不安”还是萦绕心头,久久不去。 临睡前,楼老虎出现在小豹子的“地盘”上,告诉他,两日后一起进京。 “言哥不一起动身?” “他要迟几天。” 咔嚓一声晴天霹雳,小豹子再次五雷轰顶。 抱着枕头出现在门口,打算到楼二少地盘上蹭睡的小胖墩,看看面无表情的大舅,再看看冷眉冷眼的小舅,果断转身,此地危险,早走为妙,他还是回自己房间睡吧。 楼少帅和楼二少关起房门,谈话还算“愉快”。 预定的出发日子,李谨言在车站送别了白老和楼氏兄弟,站台上整齐站着即将赴京的大兵,经过数次血战的部队,只是持枪而立就显得杀气腾腾。 楼二少原本是被李谨言从车上抱下来的,白老难得视而不见,楼少帅也没说什么。走进车站,看到这些大兵,楼二少却一定要自己走。 “言哥,睿儿可以自己走。” 穿着一身定制的军装,戴着大檐帽,简直就是缩小版楼少帅的小豹子一出现,顿时吸引了站台上的大部分目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7第二百四十七章 民国十年,公历1919年1o月6日 参与阅兵的各省部队6续抵达京城,各省督帅及家眷也先后而至。 车站附近的各家客栈旅店住满了各地来的报社记者,一些扛着照相机,操-着一口半生不熟华夏语的外国面孔也不再新鲜。若不是车站管理严格,说不准这些记者会直接跑到车站里面去安营扎寨。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本次阅兵,各地部队准备得更加充分。新式军装,新式装备,湖北的宋琦宁掌控汉阳兵工厂,参加阅兵的一部,人手一支冲锋枪。 山西的阎淮玉,河南的袁宝珊也不遑多让。新制步枪,火炮,机关枪,还有两人手下兵工厂合力研制出的高射机枪和自行火炮,也会在本次阅兵式中亮相。 广东的的薛定州带来了二十架自产的战斗机,性能比不上北六省的黑旋风,相较欧洲的飞机却豪不逊色。广西和越南发生“边境摩擦”时,广东的飞机前去助阵,低空一阵机枪扫射,顺便扔几颗炸弹,别说是越南人,连法国佬都竖起了白旗。 战争打了四年零三个月,法兰西的国库已经空了,为了缓解国内矛盾,恢复经济,签订后,法国政府就开始裁减军备,国防预算也一个劲的往下减。本土尚且是这样,殖民地军队更不用提。即便有飞机,也主要负责侦查任务,碰上专门为了战斗设计的华夏战斗机,也只有挨揍的份。 经过这次战斗,两广倒是结下了交情,连带着贵州的唐廷山,拜把子做了兄弟。 云南的龙逸亭和四川的刘抚仙是老交情,凑到一起结伴进京。两省的兵哥坐在一列火车上,交流最多的,就是到国外打仗时的见闻。 老兵们讲得口沫横飞,新兵们听得入神。有听不懂的方言,直接用手比划,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和自己人打算不得本事,把往日欺负咱们的外人揍趴下,那才是真英雄!”一个在康布雷战役中立功的滇军,翘起了大拇指:“是这个!” “那帮洋人忒不实在,打了胜仗就每人给块牌牌。开头老子还挺高兴,谁知道跟发萝卜似的,不稀罕。” “咱们吃的用的都是国内给送的,有好东西送来还差点给扣下。” “还是上峰发火,不给东西不打仗,才送了几车东西。” “洋人的东西也不怎么样,他们那罐头,我吃了一口不想再吃第二口,都给了那帮俘虏。” “俘虏?” “对,德国人,说起来,德国人打仗也厉害。打枪,拼刺刀,他们直接上铁锹……” 兵哥们越说越起劲,声音也渐渐大起来。车厢连接处,一个营长拦住了想去管一管的参谋,掏出口袋里的香烟,“抽一根,弟兄们高兴,又是车上,就别管了。” 另一节车厢里,龙逸亭和刘抚仙凑到一起,话题也不外是打仗,办厂,本次阅兵。 两个老兵痞子说到高兴处,还想喝上两杯,结果被儿子拦住。 “父亲,马上就要到京城了。” “爹,听说车站外都是记者,拍照片登报,不好看撒。” 在隔壁包厢的两位夫人派了丫头来“探听”消息,得知督帅被少帅劝住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要是真喝得醉醺醺,可就闹笑话了。 “好在有渊儿他们。” “大帅也是高兴。出发前,班--禅大师接了政府的任命,说年底要进京拜会大总统。” “是吗?这次怎么没一起来?” “这个我就不太知道了。”刘夫人摇头,“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早一天晚一天也不差什么。” “倒也是。缅甸那边的,据说是什么土司,这次倒是一起跟来了。” “缅北的?” “对。拖家带口的,说是要感沐天恩。那位土司还想把女儿嫁给渊儿,我看了,模样还行,其他的实在不成。渊儿也摇头。大帅说做个姨太太,谁承想渊儿却说,他只娶妻不纳妾。” 龙夫人话落,刘夫人接口道,刘少帅也是一样,出去一趟,回来了,说什么得贤妻一人,足以。 两位夫人都停下了,互相看看,始终闹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四川和云南督帅的专列到京时,恰好碰上了西北的三个马大胡子。 龙逸亭和刘抚仙本以为自己这边的队伍“规模”够大了,三个马大胡子,带着他们的儿子一出,任谁都要被比下去。 马大胡子们手里的钱多了,也听儿子和部分官员的建议,在西北办厂,办学校,修桥铺路,约束手下,整顿治安,名声渐渐好了起来。偶尔外出遛马时,也不会被人当瘟神似的躲,听着治下百姓满怀感激的叫一声大帅,马大胡子们那叫一个舒坦,从上到下,浑身都舒坦。 马家家业兴旺,儿子也争气,马庆祥三人逐渐把手中的权力移交,无事一身轻,大有心宽体胖的趋势。若不是马夫人们甩着鞭子,严格”督促”,估计三个马大胡子会变成三个马大胖子。 本次进京,一个排的马少帅们跟来了一个班。各个身高腿长,高鼻深目,一水的英姿飒爽,英气勃发。等到年幼的兄弟们再长几岁,马家就能组一支仪仗队,还是马上马下两手抓。 人高马大,天生就带着一股子豪气和匪气的西北大兵,体格彪悍的战马,这样的队伍出场,想不引人注目也难。 双方都没想到会在车站遇上,督帅们脸上带笑,暗地里却在较劲。 论兵,算是不相上下。 论儿子……好吧,谁也比不上马大胡子家人多。 “马兄,有段日子没见,最近可好?” “托福,一切都好。” 督帅和夫人寒暄时,少帅们也站在了一起,西北和西南的兵哥们6续从车上下来,军官的哨声和口令声此起彼伏,各地口音交织在一切,记者们闻风而动,负责接站的政府人员差点被这些新闻工作者给挤成面饼。 镁光灯响个不停,记者们有了经验,抓准时机,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主要是关于此次阅兵。几位督帅的心情不错,不涉及到机密的,基本是有问必答,夫人们不怎么开口,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少帅们对回答记者的提问没多大兴趣,只想着尽快到驻地,加紧“训练”队伍,务必在本次阅兵中不被比下去。 就连性格沉稳的龙少帅,也是憋了一股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8第二百四十八章 十月八日,李谨言和约翰进行了一次谈话,谈话中提及的购船计划,引起了美国籍犹太商人莫大的兴趣。 “美国海军只对日本的战列舰和巡洋舰感兴趣,但日本的潜艇,驱逐舰,以及部分运输舰,经过改装同样可以有大用处。” 李谨言不讳言,他想用更低的价格,从美国人手里购买日本战舰。不是主力战舰,而是一些美国人并不看在眼里的驱逐舰和运输舰。 例如鞍马,筑波,金刚比睿等战列舰,就算出高价,美国人也不会松口,尤其是大正初年建成下水的比睿号战列舰,无论性能还是火力,在当时都是一流的。 比睿号下水时,日本还没没穷成现在这样,明治时期积累的老底子还在,“六六”,“八八”舰队计划接连提出,无一不在昭示这个民族的野心。 如果按照另一个时空的历史进程,这艘比睿号会经过几次改装,成为日本“最强”战列舰大和号的测试舰,然后在祥瑞雪风的的护航下,被己方鱼雷击沉。 如果护航的舰队中没有这艘“不死鸟”雪风号,作为旗舰的比睿号是否不会沉得这么“窝囊”? 天知道。 比起武藏号,比睿号还算是“幸运”的,它只遭遇了一艘“祥瑞”,武藏号却是被“雪风”和“野分”左右夹击,堪称史上最倒霉战列舰,没有之一。就算是后来的大和号,也只能望其项背。 在和约翰商定计划之前,情报局给李谨言送来了一份日本海军舰队的名录,上面列出了日本海军两支舰队的详细编制,包括八个战队和一个附属舰队。 李谨言要做的,就是排除战列舰以及美国人看重的巡洋舰,从余下的战舰中挑拣出符合要求的舰船,再通过美国人的手,把这些船划拉到自己手里。 当然,好处是不能少的。不过,只要运作得当,付出的价钱肯定比自建或是从他国购买要少得多。 更重要的是,节省时间。 “李,这个计划很好。不只是你需要船,我也需要,应该说我们的船运公司需要。”约翰并不意外李谨言能得到日本海军舰队的详细名录,他拿起笔,在名录上又划出了几艘船,“我该感谢你的提醒,这样比买新船要节省许多,无论是哪个方面。” 李谨言看着约翰动笔,眉头跳了一下,这个美国佬比他还狠。照这样,未来二十年内,日本人出海恐怕只能坐渔船,还是木质的那种。 “另外,李,你给的价格太高了。”约翰摇头,“这些都是旧船,根本不值这么多钱,加上购回后的维修费用,又是一大笔支出,价格完全可以再压低五成,或者六成,七成就更好了。” 约翰一边说,一边提醒李谨言,美国大西洋舰队得到这些船,根本不用花一分钱。 他们付出的钞票,与其说是船价,不如说是给对方的好处和封口费。隐瞒上级做这样的“生意”,是要承担一定风险的。 李谨言点头受教,老祖宗说得对,学海无涯,在做生意一途上,他还是不够黑。 同时,李谨言还担心一点,就算他和约翰现在商量好了,万一对方不上钩,那该怎么办? “这点完全不需要担心。”约翰拿起纸笔,把划定的舰船抄录好,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有钱,就能敲开天堂的大门。” 对于撬美利坚墙角,向合众**人行贿一事,约翰没有任何负罪感,哪怕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国人。 送走约翰,李谨言叫来豹子,和约翰这样的人合伙做生意总要留一手。 十月十一日,约翰给李谨言发来电报,计划有了初步进展,就是在相关的“费用”上,还没能和对方达成一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停留在日本的这支分舰队对这笔生意相当有兴趣。 有兴趣就好。 李谨言将电报纸折起来,只要有兴趣,讨价还价还不容易?这笔生意对美国人来说,相当于空手套白狼,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在“恶人”的基础上,再凶恶一点,反正他们到日本的目的也是接收战舰,完成任务之余轻松赚些外快,何乐而不为? 约翰给出合适的价码后,日本人的拖延计策终于不再奏效,美国人下了最后通牒,在十一月十五日之前,日本必须按照条约规定交出战舰,不只是战列舰和巡洋舰,还有相当数目的驱逐舰和作为补给和运输用途的舰船。 “这和条约中规定的不符!” “我并没看出有任何不对。”美国领事和舰队指挥官都得到了相当的好处,自然不会将日本人的抗议放在心上,“这些战舰必须在规定期限内交付,否则,后果全部由贵国承担。” 强硬的态度,不容置疑的语气,原敬内阁遭遇了组阁以来的最大危机。 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的话,日本很可能会遭到美国的报复,何况,还有华夏在一旁虎视眈眈。 原敬对条约的处理意见,是和辞呈一起上交的。作为日本历史上第一位平民首相,他的从政生涯提前走到了尽头。 十月十三日,日本政府最终同意执行中向美国移交战舰的要求。日本海军部对此的反应相当激烈,6军部难得站在了海军一边,大量的日本水兵在军港集结,高呼着口号,即便凿沉战舰,也不交给美国人。 没等他们动手,停泊海上的美**舰已经调转炮口,天空中也出现了战斗机的身影。日本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视为骄傲的舰队,成为美国人的“战利品”。其中一部分会直接开到大连,以低到离谱的价格卖给华夏人。 卖船的钱,分舰队的全体官兵加上参与进来的美国领事,都会分得一份。 开到华夏的日本战舰则会被送进大连造船厂和约翰船公司,在那里换个国籍,开始它们的“第二春”。 生意敲定的当天,李谨言就给京城发去了电报,电报直接送到楼少帅的手里,看过之后,楼少帅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显然,对于李三少时常出现的“惊人之举”,楼少帅已经麻木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9第二百四十九章 十月二十日,李谨言乘火车抵达京城。 距离阅兵式还有五天,各省部队和军政要员已6续抵达,聚集在车站的记者大多转移了阵地。各省军政要员的落脚处,参加阅兵的部队驻地,总是能看到一些扛着照相机的身影。运气好的话,可以采访到目标人物,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大兵警卫请走。 尤其是军营外,隔着围墙,只能听到整齐的号令,震天的吼声,抓心挠肝,也没胆子在岗哨的注视下“爬-墙”拍上几张照片。 前两天倒是有人壮着胆子这么干过,还是个法国来的记者,结果被大兵们架着给“丢”了出去。法国佬兀自在叫嚷着“新闻自由”,要将华夏军队野蛮的行径登报。没过两分钟,军营里就走出来一个文质彬彬的参谋,笑着用法语和这名外国记者交流了几句,高卢鸡脸色变了几变,也只能灰溜溜的扛上照相机转身离开。 这名参谋到底说了什么,法国记者打死也不肯对外透露,一直成谜。唯有一点,即便法国人不说也能看出,今日之华夏,早非昔日可比。搁在十年前,别说是个参谋,就算是个师长,说话同样不好使,记者更不会这么“听劝”。 有了这个先例,敢再对军营围墙发起挑战的猛士,再也没出现过。 站台上,一队北六省大兵接替警察的工作,持枪而立。李谨言从车窗向外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兵哥头上的钢盔和肩扛的步枪。 走下车,不出意外,看到了一身戎装的楼少帅。侧头瞅瞅,没见着楼二少。不过几天没见,倒是有些想那狡猾狡猾地小豹子了。 “少帅。” “一路还好?” “好。”李谨言笑眯了眼睛,十月的京城,天气微凉,比关北却还好些,“少帅接到电报了?” “接到了。” 楼少帅点头,李谨言也没再多说什么。走出车站,坐上总统府的车,李谨言才真正打开话匣子。 “少帅,电报上我没写,这次一共买了七十六条船,大多数是运输舰和补给舰。还有五艘潜艇。”李谨言从口袋里取出一份名录,“第一页是驱逐舰和潜艇,给大总统,后边是价格。第二页是我打算留下的,来之前,船厂已经开始改装一艘补给舰。” “价格?”楼少帅看着李谨言递给他的名录,“和父亲要钱?” “对,必须要钱。”李三少理所当然的点头。 之前的俄国舰队是没办法,到底都是军舰,这次可不一样。再者说,之前的那些战舰是自己送上门的,压根没花李谨言多少钱,顶多就是送些罐头和烈酒,再加上几条毯子。这些日本船都是用真金白银买来的,还要改建航母,改装商船,继续发扬风格无私奉献?李谨言没那打算。 “少帅,政府现在不差钱,任局长都告诉我了。”李谨言又取出一份资料,“改建航母需要的不是小数目,造船厂本身也要进行改建,样样都要钱,还有安置那些欧洲来的打工仔,军队换装,武器和药品实验室,再有邹老和邹小先生的实验经费,林林种种算下来,至少要这个数。” 李谨言摊开楼少帅的掌心,写下一串数字,刻意叹了口气,“花钱容易赚钱难,地主家没余粮,军阀家也不富裕啊。” “……” “少帅,给个反应?” “……” “若是价格贵,就再降点。” “不用。” 李三少满意了。 回到总统府,先去见了白老,楼二少和小胖墩正一板一眼的背书。看到李谨言,小豹子和小胖墩背书的劲头都高了不少,语速也开始加快。 白老咳了一声,“静心。” 两个小团子不敢再分心了,否则要罚写大字。 李谨言忍了几忍,才没乐出声。白老目光扫过来,立刻站直,问好,同时奉上在关北期间日日不落的功课,待白老点头,才算过关。 楼大总统不在,李谨言直接去见了楼夫人。 楼夫人正和白夫人说话,见着李谨言,笑道:“可算是来了。”随即又是一皱眉,“怎么又瘦了?” “没有。”李谨言赶忙摆手,万一楼夫人又要给他吃补汤,那就麻烦了。 “是吗?”楼夫人明显不信。 “我真没瘦,还胖了。” “胖了?” 这次连白夫人都挑起了眉毛。 李谨言不想再被灌补汤,只能想法设法转移话题,随车带来的礼物就是最好的借口。 来之前,二夫人还笑他,这是去做生意? ”不是做生意,是走人情。” 云南督帅龙逸亭送的那块翡翠,还有几位少帅送的见面礼,李谨言一直记在心上,这些可都是人情。经历过这么多事,他也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回想当初在天津遇到的刺杀,李谨言都觉得那时的自己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楼夫人和白,展两位夫人的礼物都是单选出来的,比旁人更多了一份心意。 “这孩子,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言儿孝敬你,就拿着。”楼夫人说道:“都是孩子的孝心。” 白夫人接过散发着香气的木盒,朝李谨言招手,示意他坐过去。李三少有些尴尬,不只是楼夫人,白夫人和展夫人偶尔也喜欢上手捏脸,对于这些夫人表达“喜爱”的方式,他实在有些适应不良。 “娘,还有事要禀告父亲。” 楼少帅出声帮李三少解了围,遇到正事,楼夫人和白夫人便不再留人。走出房门,李谨言长出一口气,想和楼少帅说一声多谢,结果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楼少帅扫过来的眼神,明显表示,忙可不是白帮的…… 李三少脚步一顿,他是不是放心得太早了? 或许留下给两位夫人捏脸,才更“安全”点? 楼少帅没马上带李谨言去见楼大总统,反而拉着他回了房间,李谨言想说现在还是大白天,却被一把捞起来扔到床上,扑腾了几下,长衫就被扔到了床下。楼少帅却没有下一步动作,拉起被罩在他身上,又让丫头送来热水和毛巾,拧干,给他擦脸。 就算不是第一次,李谨言还是差点蹦起来。 “少帅,我自己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0第二百五十章 随着阅兵日期的临近,各国驻华外交人员也变得活跃起来。 经过四年多的时间,欧美各国公使大都换成了新面孔,例如法国的柏卜,美国的克莱曼。 日本驻华公使也由林权助换成了对华夏更为“了解”的小幡酉吉。 上任伊始,小幡酉吉便开始为对华派遣留学生一事四处奔走,却总是被简单-粗-暴-的打回票,连个像样一点的理由都不给。几次抗-议,外交部长展长青给出的答复是,小幡酉吉对华夏很不“友好”,日本最好另派驻华人员。 闻听此讯,小幡酉吉呆若木鸡。 在华夏外交部官员面前,他次次鞠躬超过九十度,说话都不敢大喘气,这还不够友好? 可惜“时代”不同了,日本人的好日子过去了,现在是华夏人说一不二。 说你不友好,就是不友好。 日本政府只得召回小幡酉吉,授命芳泽谦吉临时代理,大本营对“临时工”芳泽的唯一要求,就是绝不能让华夏再以“不友好”为借口挑刺,必须坚持到下一任驻华公使赴任。 自从被美国强制执行凡尔赛和约,日本海军名存实亡,明治维新时期积累下来的家底差不多全被掏空。 对比正飞速发展,逐渐跻身强国之列的华夏,日本就像一条行将沉没的破船。 “效仿华夏拯救日本”的论调,渐渐占据舆论主流。 原敬内阁提前倒台,曾任日本银行总裁的高桥是清上台组阁。高桥在财政工作方面颇有建树,先后在七届内阁中出任藏相,作为首相,却不具备应有的魄力。只因原敬倒台太快,不愿意放弃权利的立宪政友会,实在找不出其他合适的人选。 西园寺陷入昏迷之后再没醒来,命悬一线,军部正陷入混乱,山县有朋也没有推举继任人员,高桥就算不想往火山口上坐,也会被推上去。 自称乐天派的高桥是清,此时此刻,更像一个悲观主义者。 硬着头皮坐上首相的位置,面对眼前一堆烂摊子,年近七十的高桥,唯一的念头就是为什么不能像西园寺一样,白眼一翻昏过去了事。 如果身残志坚的牧野得知高桥此刻的想法,肯定会热泪盈眶,知音啊! 就算高桥再不愿意,首相的职责也必须履行。 一方面加紧“选拔”驻华公使,另一方面压制军部,绝对不能再被华夏找到借口,发动战争。日本没了舰队保护,6军“不堪一击”,经历不起更大的挫折,更没有第二个北海道给华夏租借。 6军部和海军部也不全是傻子,以前斗鸡似的争军费,如今6军没炮,海军没船,内阁还传出为了缓和经济矛盾裁军的消息,就算当兵吃不饱,到底比“失业”强! 双方有了共识,这个时候闹得太厉害,实属不智。 于是,一直闹得鸡飞狗跳的军部突然安静下来。高桥是清也糊里糊涂的平息了“军部之乱”,总算让他对自己的“工作”有了点底气。 日本人的一举一动对华夏都不再是秘密。 不需要特别派遣情报人员,投靠过来的“日--奸”就能及时提供消息。北海道的总督府更是成为了情报“中转站”,内阁前脚作出决定,例如想尽办法向华夏派遣留学生,同华夏政府官员交好,总督府后脚就能得到消息,甚至连内阁大臣列出的名单都一清二楚。 这就是“内--奸”的威力。 联想起抗战时期出现的伪政权和大大小小的汉奸,李谨言一边咬牙,一边觉得解气。 不过,他当初的预感倒是应验了,日本矬子果真死皮赖脸的贴了上来,甭管华夏是扇巴掌还是连踢带踹,鼻青脸肿的爬起来之后,照样九十度鞠躬陪笑脸,就像被美国扔了两颗原子弹,却意志坚定的给山姆大叔当孙子一样。 这样的日本,可耻,却也可怕。就像一条疯狗,一旦放松了警惕,随时会被扑上来咬一口。 对付疯狗的唯一办法就是彻底打死。 “还是下手不够狠。” 约翰做生意的手段给李谨言提了醒,有些时候,是坚决不能给对手留余地的。 日本想派留学生,就让他们来。 沈和端在大连的教育工作开展得相当不错,既然能让俄国水兵转变观念,拿下一群日本矬子肯定不在话下。 李谨言习惯在做事前写一份详细的计划,拿起笔,刚写了两行,脑子里灵光一闪,或许他该建议沈和端就其教育思想写本名可以叫,总之,结合教书育人,教化人心,说不定也能成为xx主义的奠基人。 日本留学生可以在华夏学习“先进的知识”和“救国手段”,然后回去救国救民。至于这些“先进”的知识分子会采用何种手段救国,完全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华夏无关。 想着想着,李谨言不由得嘿嘿笑出了声音。 就在李三少思索该如何“教书育人”时,前德国驻华公使辛慈,以私人身份拜访了大总统府。 之前北六省同德国的合作,辛慈没少在其中出力。虽然华夏正与德国处于断交状态,却不妨碍辛慈以个人身份登门拜访,况且他拜会的不是楼大总统,而是楼少帅。 “欢迎,辛慈先生。” “很高兴能够再见到您,阁下。” 辛慈此行主要为试探华夏的态度。战争虽然结束了,凡尔赛和约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德意志的身上。按照战胜国的估算,单是巨额的战争赔款,就足以让德国在四十二年内保持贫穷。 虽然小胡子元首曾在二战时撕毁凡尔赛和约,但在二战结束后,一直到二十世纪初,德国才把所有的战争赔款还清。现在战争才结束一年,德国政府在交付第一笔战争赔款之后,面对预期中的通货膨胀,正急于寻找“自救”之路。 凡尔赛和约对德国的军事力量做了严格限制,不许组建空军,战列舰不得超过六艘,潜艇不能有,重机枪不许制造,甚至要求德国取消总参谋部的设置。 不得进出口武器,德国的出口贸易也被限制。 若是德国人样样照做,也就没有小胡子元首什么事了。 事实是,日耳曼人的执拗,让他们想方设法钻条约的漏洞,形式上解散参谋部,就另外组建“部队局”,在本国内无法进行飞机坦克制造,就将目光投向国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1第二百五十一章 民国七年,华夏民主共和国举办了建国后第一次阅兵,向世界宣告,华夏,再不可欺! 民国十年,华夏将举办第二次大阅兵,华夏又会向世界展示出怎样一面? 当华夏军队走出国门,其强悍的战斗力和严肃的军纪为参战各国瞩目,即便是傲慢的英国人也必须承认,华夏和清时已经完全不同。 当欧洲陷入战后危机,美国盛行孤立主义,非洲仍被列强殖民时,华夏,这个曾沦为半殖民地的东方古国,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华夏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华夏政府的政治倾向,足以影响到战后整个世界格局。 没有任何国家,任何人能再以轻蔑的眼光看待这个国家。 英法的忌惮,德国的拉拢,美国的试探,一次又一次的表明,华夏已成为国际间一股不容忽视的政治和军事力量,正跻身强国行列,迟早有一天会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 这一切,是华夏民族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没有任何国家,任何势力可以否认,可以夺去! 擅长两面三刀的东南亚小国,毗邻华夏西部边境的中亚,以及被“誉为”英国女王皇冠上,一颗最闪耀宝石的印度,这些或是被殖民,或是被半殖民的国家,都瞪大了双眼紧盯着华夏,试图找出华夏“成功”的秘诀。 没有哪个国家愿意自己的头顶压着一个太上皇,当然,某些心甘情愿跪--舔-的矬子除外。 由于在派遣留学生一事上取得“突破性”进展,临时工芳泽谦吉提前成为了正式工,小幡酉吉被日本政府召回,夹在中间的吉田伊三郎也不见影子,本该1923年才转正的芳泽谦吉,提前被日本政府任命为驻华全权公使,将于十一月正式向华夏大总统呈递国书。 据芳泽得到的消息,明年三月,华夏将正式与日本商谈派遣留学生一事,还有四个月时间,磋商结果未定,大本营却已经开始分批选拔人才。 日本政府对此事的重视非同一般,华族,有势力的政治家,银行家和大资本家,以及大地主的儿子,是最先被列入名单中的,下层的平民如果想到华夏求学,要么在某方面表现格外突出,要么就自己想办法。 芳泽身负重任,被大本营寄予厚望,作为之前的表彰,还于不久前被授予爵位,成为男爵。吸取前任的教训,每次同华夏官员见面,芳泽不只鞠躬超过九十度,头都几乎要点到地上。 作为日本驻华公使,芳泽被安排在观礼台的边角位置,和前沙俄驻华公使,现为西伯利亚政府代表的库达摄夫,以及苏俄派遣的外交代表裴克斯坐在了一起。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或者只是因为位置不够,也或者安排位置的人疏忽了,总之,库达摄夫和裴克斯中间只隔了一个芳泽,还被排在犄角旮旯,不提英法美等国公使,连受邀而来的德国商业界代表,都比三人的位置和视野要好得多。 没来得及为自己能有一个观礼的位置高兴,芳泽谦吉就差点被库达摄夫和苏俄代表裴克斯之间散发的火药味“呛”得跳起来。身边坐着两头吹胡子瞪眼,随时可能打起来的北极熊,矮小的芳泽,整个一受气包,还是莫名其妙被波及的那种。 饶是如此,库达摄夫和苏俄代表也没提出换位置的要求,芳泽更是不敢。能有个位置本就不容易,若是惹得华夏官员不耐烦,当场翻脸,那就大大不妙了。 归根结底,做受气包总比被请出观礼台要好。 英国公使朱尔典同法国公使柏卜正低声说着些什么,美国公使克莱恩同身边的一名华夏外交部官员相谈甚欢。华夏与美国在争夺世界市场上是竞争对手,却也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华夏修建铁路的工程中,有一部分钢材还是从美国进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双方的关系十分微妙。 华夏政府和国会中的部分人,了解过美国强大的工业制造能力之后,逐渐意识到,华夏未来最大的对手,或许不在欧洲,而在相隔一片大洋的美洲大6。 美国人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在彼此并没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没爆发战争冲突之前,警惕的目光总是被藏在友好的笑容之下。 总的来说,二十年代的美国,正是经济繁荣,黑帮蓬勃发展,政府官员和警察高度**的年代。 在十年中,美国人的口号只有一个,“快速致富。” 孤立主义恰好迎合了这个口号,爵士乐,禁酒令,芝加哥打字机的声音充斥整个美国,未来的世界警察表示对战争不感兴趣。等到经济危机发生,小胡子成为德国元首,罗斯福连任美国总统,和平被打破,孤立主义也将成为泡沫。 美国会再次对德宣战,战争,也将成为美利坚的机遇。 对华夏而言,也是一样。 九点整,天--安--门城楼前的观礼台已经站满了人。李谨言本想同上次一样,和商界同行们“挤一挤”,不想却顶着“全国商界代表”的名头,硬是被拉上了城楼,即便位置靠后,仍感到些许不自在。 白宝琦和展长青招手叫李谨言过去,一旁正说话的云南督帅龙逸亭见到他,也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三人的举动引起其他人的好奇,城楼上的目光全部聚集过来,李谨言脸上在笑,手心却开始冒汗。 城楼上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尤其是各省督帅,别看年纪大了,早些年月,可都是亲自上阵,刀枪棍棒,枪林箭雨中闯过来的,一身的杀伐之气绝对假不了。 李三少心脏再“坚强”,也有些hold不住。 好在众人的注意力并没“集中”多久,九点三十分,随着震耳欲聋的礼炮声响,阅兵式正式开始。 长安街两旁的大兵,身姿挺拔,持枪而立。 一辆华夏产的黑色敞篷车从城楼中驶出,一身大总统礼服的楼盛丰站在车上,背脊挺直,表情庄重而严肃。 另外三辆黑色汽车从长安街西侧驶出,华夏6海空三军司令,同时举臂敬礼,不同的乡音,却同样铿锵有力,“队伍已集结完毕,请大总统检阅!” 楼盛丰回礼,车子缓缓开动,接受检阅的各省部队,全部立正,目视楼大总统的车辆开过。 响亮的口号声,不绝于耳。 保家卫国,定国安邦。 为国为民,浴血奋战。 男儿使命,军人天职! 不同的声音,汇成一股,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地域之分将被模糊,他们不只是保卫乡里的儿郎,更是守卫国家的华夏军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2第二百五十二章 阅兵式结束之阅兵式结束之后,各省受阅部队依序回到驻地休整,聚集在长安街两旁的人群却久久不愿散去。 空军编队返程时,再次飞过天--安--门城楼上空,欢呼声和掌声也再次想起,在欢呼声中,一些人还将帽子高高抛起,年幼的孩子被父亲托上肩头,朝碧蓝的天空伸出小手,仿佛要抓住空中飞过的剪影。 一名从观礼台上走下的留美学子代表看到这一幕,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笑容。 作为第一批赴美的一百人,他们回国后便分散各地,依所学投身不同领域,彼此之间少有联系,共有的理想却从没变过。 为国家富强而读书,为民族昌盛而锐意进取。 落后于别人,便要奋力追赶,追上之后,更要加速超越。 五年做不到,就十年,一代人做不到,就传给下一代。 永不泄气,永不懈怠,永不自满!在逆境中拼搏,在劣势中奋起! 少年强则国强!国家的未来,民族的希望,终将在一代又一代的少年手中开创! 阅兵式后的庆祝活动一直持续到深夜。 路灯和成排挂起的灯笼,将整条街道照亮得如同白昼。临时搭建的戏台上,好戏轮番上演,除了传统的戏曲,杂耍,歌舞,几家电影公司别出心裁,在街边拉起幕布,放起了露-天-电影。 有阅兵式片段,有在欧洲战场拍下的影像,还有楼大总统,政府官员以及各省督帅们的讲话。大部分影片都是无声的,却依旧能传达给观者无以言表的振奋与激昂。 短片放映完毕,紧接着就是上海电影公司拍摄的电影和关北电影公司新上映的动画片。比起缠绵悱恻的爱情片,取材自西游记章节故事的动画短片更受欢迎,不只是孩子喜欢,连大人都看得津津有味。 “猴子!” “是齐天大圣!” “金箍棒有坦克厉害吗” “唐僧师父更厉害!”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路旁,两个高大的美国人也被动画片所吸引,其中一个,听到片中的音乐声响起就眼睛发亮,挤出人群,找到放映员,比手画脚的说着些什么,放映员听得似懂非懂,到最后才弄明白,原来这个洋人是想学习动画片的制作。 “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经理。” 抄录下关北电影公司的地址和负责人姓名,美国人才满意离去。此时他还名不见经传,但在后世,他的名字却随着米老鼠和唐老鸭这两个经典动画形象传遍世界,他就是迪斯尼动画片公司的创始人,沃尔特迪斯尼。 本该在芝加哥一家广告公司中工作的迪斯尼,为何会出现在华夏? 或许,只有在不经意间又扇了一下翅膀的蝴蝶知道答案。 李谨言带着楼二少和小胖墩,凑热闹看了一场-露-天放映的电影,一个班的兵哥和五六个情报人员守在四周,不说把三人围得水泄不通,一般人想要靠近也难。 楼二少抓着一个糖人,小胖墩捧着一包干果,李谨言一手拉一个,刚回答了小豹子一个相对“学术性”的问题,那边小胖墩就憨呼呼的说要吃包子。 “孩儿,不能再吃了,再吃肚子就撑破了。等回家舅舅给你读画报好不好?”这一路走过来,小胖墩的嘴就没停过,李谨言十分怀疑,他的小肚子里怎么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按常理来说,就算要继承楼家的“饭桶”基因,也该是小豹子才对吧? 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能打仗的就饭量大? 小胖墩认真思考几秒,举起小胖手,“两本,不,三本!” “没问题!”李谨言擦了把汗,也松了口气。 街上的人越来也多,看看时间,李谨言决定带着小豹子和小胖墩打道回府。 好在小豹子在李谨言跟前一向听话,小胖墩事事以小舅舅为准绳,没费多少劲,两个团子就被李三少带出了人群。 兵哥们依旧不敢放松,几个情报人员也提高了警惕,现在京城鱼龙混杂,谁知道下一刻会冒出个什么人来。 上车之前,李谨言不经意向身后看了一眼,顿时囧了一下,路边正比手画脚和摊主讨价还价的几个人,穿着打扮怎么那么像后世的中东土豪? 眨眨眼,的确没看错。 此时到华夏的阿拉伯人极少,冷不丁见到,还是这么近的距离,难免会有些惊讶。 “言哥,你在看什么?” 楼二少拉了李谨言一下,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言哥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 “没看什么。” 李谨言摇头,不知道波斯湾那地界发现石油了没有,若是沙特和中东的石油还没大面积发现开采,倒是可以动动脑筋。华夏是礼仪之邦,不搞侵略,但是,彼此之间建立一下友谊,互通一下有无,还是可以的嘛。 现在中东那片是哪个国家的“保护国”,英国还是法国?要和阿拉伯国家建立友谊,势必要先和欧洲国家打交道,也是件麻烦事。 坐在车里,李谨言一路都在想着该怎么和楼少帅通气,楼二少和小胖墩则在分享之前看动画片的心得,听着他们的童言童语,李谨言不禁失笑,哪怕再早慧,也是两个孩子。 回到总统府,楼大总统携楼夫人参加政府举办的酒会,各国公使和领事都会出席,估计要很晚才会回来。 白老已经歇息了,楼少帅在会客室。 听完管家的报告,李谨言随口问了一句:“几位客人?” “二十多位。” 二十多…… 客人是谁,李谨言心里有谱了。 家里来客人,总要打声招呼。带着小豹子和小胖墩走到会客室门前,视线所及,即便早有准备,李三少还是陷入了沉默。 军装马靴,身高腿长,将星闪烁,英姿飒爽,数一数,二十九个……这还有没有天理?! 唯一值得安慰的,最闪亮的那一个是他家的…… 正靠在桌边,单手抓着一把精巧的匕首抛上抛下的马少帅,见到门边的一大两小,爽朗一笑:“好久不见。” 一句话,二十多个闪亮生物一同看过来。李谨言嘴角一抽,何止没有天理,简直是惨无人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3第二百五十三章 二十多个闪亮生物齐聚一堂的结果是,李谨言再次收礼收到手软。 只不过,这次的礼物中,匕首和枪-支一类的凶器极少。 这其中,新疆督帅李佳才的长孙,李少帅送的是一块白色的玉雕摆件,雕工精美,质地细腻,通体无一丝杂色。李谨言起初没想那多,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绝不是普通的白玉。 “这是羊脂玉。” 楼少帅从盒子里拿起玉雕,动作很随意,貌似没觉得有多贵重。若非这只是个摆件,不是个贴身的挂件,楼少帅压根不会让李谨言收。依华夏传统,以玉为礼是有讲究的,并非越贵重越好,礼送不对,当真是要得罪人的,更甚者,老死不相往来都有可能。 捧着玉雕,想想后世羊脂玉的稀少和珍贵,李谨言只觉得手心都在发烫。 收礼的不只是李谨言,还有和少帅们“平辈”的楼二少,以及矮一辈的小胖墩。 送给小豹子的多是匕首和精巧的手枪,匕首没开刃,枪里也没有子弹,给小胖墩的也差不了多少。刚刚马少帅抛着玩的匕首,此刻正被楼二少握在手里,从刀身上的反光就能看出,一旦开刃,这把匕首会有多锋利。 李谨言看着堆在面前大大小小的盒子,除了金银玉器就是珍珠玛瑙。明明他上次收的礼也和小豹子一样,怎么这次换了风格? 想不明白。 不过再多来几次,他差不多能开家珠宝行了,还是不需要成本那种。 少帅们到总统府,显然不只是为了“送礼”。 看到在桌上铺开的地图,李谨言找了个借口,带着小豹子和小胖墩离开了会客室。 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眼身后,果然,会客室里的人都聚到桌子旁,楼少帅立于正中,手中的笔点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其他人或是拧眉,或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二十九个年轻的军人,二十九名即将接过父辈重任,站在权力巅峰挥斥方遒的将领。 到了那一天,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将影响到这个国家和民族。是继续沿着上升之路攀登,还是因野心走上岔路? 年轻,代表着各种可能。 李谨言不懂得揣摩人心,说到底,刨去手中掌控的庞大商业集团,他就是个普通人。跟随白老学了几个月的官场厚黑学,每次考校出的成绩还比不上小豹子。 有些事明显需要天分,勤能补拙,也要在付出百分之九十九汗水的同时,有百分之一的天分存在才行。 专注于地图上的楼少帅突然抬头,军人的敏锐,让他轻易捕捉到李谨言的视线。 抛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李谨言笑了笑,朝楼少帅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去。 八字没一撇,想这么多干嘛? 安顿好楼二少和小胖墩,李谨言疲惫的倒在床上。虽然两个孩子都很听话,照顾起来依旧不是一般的累。 捶了捶有些酸的胳膊,随手抓过枕头抱在怀里,翻了个身,闭上双眼,思绪放空,睡意渐渐涌上,迷迷糊糊中,房间的门被推开,李谨言以为是楼少帅回来了,再一听,脚步声却有些不对。 睁开眼,是楼二少和小胖墩。 小胖墩见李谨言撑起头,没等他开口,直接举起手里的画报,“言舅舅,读画报,之前答应云儿的!” 李谨言打了个哈欠,“云儿,今天晚了,要不明天?” “言舅舅,说话要算话!” “言哥,外祖父教导,言出必行。” 好吧。 李谨言无奈,总不能让小豹子和小胖墩以为他失信,起身下床,把两个团子全都抱到床上,用被子包好,披上外衣,走到门边,对跟过来的丫头说道:“睿儿和云儿今夜留这,热两碗羊奶来,少撒点花生。” 丫头们答应着下去了,李谨言关门回身,却见两个小孩在床上扑腾开了,枕头被子滚成了一团。 仰头四十五角望天,李谨言深深叹了口气,他今夜八成睡不好了。 羊奶送来,两个团子老实了,李谨言靠在床头,翻开一册画报读了起来。舒缓的声音在室内流淌,古早的神话故事,配合着图画,倒也趣味盎然。 两个孩子听得认真,一册读完,两人捧在手里的碗也空了。 “刷完牙,再读下一册。” 李谨言的话相当于“命令”,楼二少最先响应,小胖墩磨蹭了两下,也乖乖下床。 一阵忙活,再读完一册画报,一大两小全都去会周公了。 守在门外的丫头侧耳听着,屋里没了声音,小心的推开房门,果然,都睡着了。 轻手轻脚的将李谨言扶着躺好,又小心的退了出去。 灯光熄灭,室内一片静谧。 楼大总统和楼夫人回府时,少帅们还没离开,听到会客室里传出的“争执”声,楼大总统也来了兴致,让楼夫人先去休息,自己去了会客室。 桌上的地图已经被移开,李谨言从关北带来的一套沙盘被摆了上去 这套沙盘原本是给楼二少带来的玩具,比之前那几套做得更加精致,不只有平原沙丘,还有沙漠和沼泽密林。 少帅们分成几队,在沙盘上进行战术推演。很显然,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战,而是几股实力交杂在一起,四周都是敌人的乱局。 楼少帅和龙少帅指挥的两支队伍攻势凌厉,防守得当,刘少帅的战术也算是中规中矩,宋少帅略有些弱势,马少帅……谁遇到他都头疼,不防守,只是一个劲的进攻,别人防守他进攻,别人进攻他照样进攻,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下山的猛虎,凡是挡路的,不管子丑寅卯,全都一口咬上去。 打胜了就一句话:“家学渊源。” 手下败将狠狠咬牙,果真是胡子作风! 山西的阎少帅之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在几股势力打成一团的乱局中,他的部队却异军突起,生生挡住了宋武几倍于他的兵力。 若不是宋武及时回访,恐怕会被他从中间把军队拦腰截断,一口一口吃下去。 战况越来越激烈,从开始的敌我不明,到后来的几股势力开始联合,最终在沙盘上形成了以为楼,阎,马三支队伍联合,对抗龙,宋,刘,唐四部军队的局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4第二百五十四章 会客室内,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拼杀,交战双方始终不分胜负。 楼大总统不得不咳嗽一声,一来为提示自己的“存在”,二来也为打破“僵局”。继续“打”下去,到明天早上也未必能有结果。 或许是棋逢对手杀得兴起,楼大总统没得到任何回应。提高声音又咳嗽了两声,楼少帅才从沙盘上移开目光,直起身,放下指挥棒,“父亲。” 态度恭敬,表情无波,连声音都没多少起伏。就好像刚刚亲自率领坦克集群上阵冲杀的不是他一样。 从紧张的“战斗”中回过神来,宋武等人立刻向楼大总统敬礼问好,腰背挺得笔直,军礼敬得一个赛一个标准,就是没人开口问一句,“大总统是什么时候来的。” 脑子进水了,才会这么想不开。 礼貌的寒暄几句,见时间不早,众人便接连告辞。同时不忘留下一句:“长风兄,改日再战。” 别看欧洲现在太平了,日本被揍得缩起了脖子,少帅们普遍认为,凡尔赛和约带来的不会是长期和平,欧洲早晚还要打起来。就像送援助物资到德国的兵哥曾说过的,战后的德国埋着火药,一旦时机成熟,必定会被点燃,爆炸。 “凡尔赛和约签订后的德国,就像是一个被关在监狱里的犯人,看守尽职尽责,囚室的铁栏杆和墙壁却没想象中那么牢固。”龙少帅说道:“法国人迟早会再倒一次霉。” “德国人并不认为自己战败。”只从巴黎和会期间的德国报纸,就能清楚看出这一点。 马少帅貌似粗枝大叶,匪气十足,一旦论起军事政治,国际局势,目光同样敏锐,“一个不认为自己打了败仗的国家,却要被迫接受这样的条款,搁谁也不会服气。” “一旦牵涉其中,必定会惹上麻烦,可事有两面,这也是华夏的机会。”宋武看问题的着眼点更倾向于政治方面,在战场上,他不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对手,但于政治一途,同龄人,真没多少能玩过他。楼长风这样逆天的除外。对于楼逍,宋武也时常会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麻烦,也是机会。 李谨言回府之前,楼少帅等人就在讨论,一旦大战再起,华夏该何去何从。效仿美国奉行孤立主义是绝对不可能的,华夏并不具备美国一样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若要参与进去,就必须考虑一个站队问题。 华夏已经成立联邦,联邦有多少成员国,都分布在哪里,对华夏的边境安稳以及今后的发展,都是大有影响。危险能消灭在萌芽中最好,那些两面三刀,当面陪着笑脸,背过身去,就想着法从华夏身上咬一口的,总是要让他们知道,凡是敢惹华夏的,都要付出代价! 说华夏欺负人?不讲理? 和一群听不懂人话的,是不需要讲道理的。揍一顿,再扇两巴掌,这才是彼此沟通的最佳方法。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后世,同样谁实力强,拳头大,说话的声音才更响。 霸-权-主义? 山姆大叔总把人权和公理挂在嘴边,可在他们身上,这四个字才体现得淋漓尽致。一边高举着“人-权,公理和正义”的大旗,一边干着狗-屁-倒-灶-的事,偏偏有人专门吃那一套,还美其名曰:众人皆醉我独醒。 所以,在没“被”公理,“被”正义之前,一定要先出拳,把对方揍趴下,道理就站在自己这一边了。 按照李三少的话来总结一下,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实际操作起来,少帅们只会比李谨言所能想到的更“彻底”。 送走客人,楼氏父子也回房休息。 楼少帅站在床前时,床上的一大两小早就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守夜的丫头在门后探了一下头,又飞快缩了回去,她从来不知道,只是个背影而已,就能这么吓人。搓搓胳膊,“职业经验”告诉她,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声,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过了一会,听到室内传来声响,丫头壮着胆子又探了一下头,就见楼少帅正抱着楼二少迈步走出房门。 几分钟后,楼少帅空手回来,再出来,怀里的变成了小胖墩。 从头至尾,小豹子和小胖墩都没醒来,被包裹得严实,躺在楼少帅怀里,还砸了砸嘴。 睡梦中,李谨言发现怀里的小火炉不见了,无意识的朝身边摸,摸到了人体的温度,靠上去,个头好像比之前大了一点,还不是一星半点。就算这样,李三少也没醒过来,反而睡得更沉了。 翌日清晨,李谨言醒来后没看到小豹子,抻了个懒腰,却也没觉得奇怪。在关北就发生过这样的事,不过,有幸被楼少帅搬运的只有楼二少。 楼少帅靠坐在床边,没有军装,只穿着黑色的长裤,浅色的毛衣,少了一分铁血,多了几许温和与安静。 “醒了?” “恩。”李谨言没急着起身,侧躺着,貌似还有些迷糊。 一只大手罩上他的额头,手指-插--进-发间,轻轻按压,李谨言半合上双眼,像是一只正在被顺毛的大猫,就差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了。 若不是墙上的自鸣钟敲响,丫头来请两人去吃早餐,李谨言差点又睡了过去。 餐桌上很沉默,只是楼二少和小胖墩望着楼少帅的表情,怎么看都像带着控诉。 上午九点,前德意志驻华全权公使辛慈再次来访。虽然打着拜会楼少帅的名义,两人话中所谈的内容却和“私人友谊”相距十万八千里。 经楼大总统授意,就华夏与德意志恢复邦交一事,楼少帅给了辛慈肯定答案。 “还要递交国会审议,最快是在年底。” “这真是太好了。” 有了这个口头承诺,辛慈进而提出了他来访的另一个目的,魏玛政府希望同华夏订立密约,以德国的技术和工程师同华夏兵工厂合作,共同研发和制造武器。同时,德国也希望能同华夏再次开展贸易。 凡尔赛和约规定的巨额战争赔款,以及对德国贸易的变相封锁,给德国经济造成了巨大的负担和打击,在交付第一笔赔款后,德国就出现了可怕的通货膨胀。 和约中还规定,一旦不能在期限内交付赔款,需要以矿产能源和机械设备抵偿,这大大激起了德国人的不满。为了缓和国内矛盾,魏玛政府必须想办法稳定物价,降低失业率,尽可能的恢复经济,最基本的,让大部分国民能吃饱肚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5第二百五十五章 “我希望学习动画片的制作,我为它着迷。” 为了确定心中的猜测,李谨言特地和沃尔特本人进行了一次长谈,虽然略显突兀,沃尔特还是很高兴能向公司的“大老板”阐明自己的理想,他不只想做一名普通的员工,更希望能在事业上取得成功。他想同方氏兄弟学习绘画和制作动画片的技术,创造属于自己的动画作品。 “我已经有了灵感,一个相当不错的故事。”沃尔特拿起笔,在白纸上画了一只兔子的卡通形象,“我叫它迪斯先生,它将和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演绎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 沃尔特的阐述很有趣,他不只构思形象,还编辑了整个故事,“起初,我想到的是,我对方说出了想法,他提醒我,这里是华夏,爱丽丝的故事固然美好,却不属于这里。我又请教了方,然后,我知道了华夏神话中一个美丽的故事,有个抱着兔子的姑娘生活在月亮上,姑娘还有一个喜欢砍树的邻居……” 李谨言:“……” 抱着兔子的姑娘?喜欢砍树的邻居? 嫦娥奔月?吴刚伐桂? 他该问一问方氏兄弟,他们都和这个美国佬说了什么,好好的神话故事,怎么到他嘴里,变得这么不对味? 况且,就算故事“不错”,他也很难想象,一个美国人会制作出什么样的奔月故事,后世的花木兰,不提故事如何,单论人物形象,或许某些人喜欢,李谨言却实在接受不能。 不同的文化背景,讲述相同的故事,总是会存在”接地气”问题。 迪斯尼版的嫦娥?李谨言在脑子里简单勾勒出一个形象,果断斯巴达了。 但是,李谨言也没打算掐灭沃尔特的工作热情,只是建议他,可以和动画制作部的画家们多交流,至少别创作出一个长得很有美洲特色的嫦娥。制作动画短片,也不一定非要有固定的范本,完全可以自己创作。 “太感谢你了,李!”沃尔特仿佛茅塞顿开,兴奋溢于言表,“我又有了灵感……” “容我打断一下,”李谨言举起右手,“若想学到更多东西,最好先把华夏语学好,能不能读写暂且不论,至少沟通上要没问题。” “是的,李,我会的。”沃尔特显然还没从兴奋的想象中回到现实,他又拿起笔,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几乎忘记了对面坐着的李谨言。 李谨言笑了笑,没有打扰他,起身去了经理办公司。 沃尔特不是唯一在关北电影公司中工作的外国人,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需要的各方面人才也越来越多,加上欧洲打工仔的涌入,在关北电影公司经常能看到黄头发蓝眼睛的摄影师,或是红头发的道具师傅,同公司签约的演员中,也有为数不少的外国人,数量最多的是俄国人,从开始,俄国演员就时常会出现在公司拍摄的战争片中,法国人和德国人也有不少。 就算在华夏人眼中这些高鼻子都长得差不多,但在不同的环境下,不同的穿衣打扮,还是能看出区别。 最明显的例子,穿着军装的法国人和德国人站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绝对不会认错。 关北电影公司正在筹拍的,是公司建成以来投资最大的一部电影,电影分为三部分,时间跨度也相当长,剧本是张建成和另外三名编剧共同完成的。为了向世人呈现最真实的一面,他们特地前往库页岛搜集史料,询问了当地的赫哲和鄂伦春等少数民族,还与生活在岛上的俄国人进行了交流。 根据史实写出的剧本,即便经过艺术加工,也带着一种无法掩盖的血腥味。凡是读过的人,都会有一种心脏被揪住,想要呐喊,却出不了声的感觉。 赫哲族的苦难,原住民的抗争,投靠,背叛,俄国人和日本人的狂妄,肆意,残暴,虽然在影片结尾,华夏军队将侵略者赶走,夺回了岛屿,但曾发生在岛上的一切,都血淋淋的呈现在观者的面前。 酸楚,痛苦,沉重。 这一切,绝不是一部影片能完全呈现的。 “不如分成几部,”李谨言看过剧本,对电影公司经理和负责拍摄的导演说道:“两位放心,资金绝对没问题。” 这样的电影,拍出来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给更多国人看的。 华夏虽然摆脱了半殖民地的苦难,却依旧是群狼环伺,欧洲人,美国人,两面三刀的邻国,野心不死的日本,甚至是隔海的几个岛国。 几代人的咬牙拼搏,多少军人的生命和热血,才换来了今日安稳。 然华夏自古有言,安危相易,祸福相生。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 仁爱友善固然不错,但历史不容忘却,华夏民族曾遭受的苦难不容忘却,忘记这一切,才是历史的罪人! 经过商讨,将被分为三部拍摄,为此,张建成等几个编剧重新修改了剧本,演员确定之后,摄制组将开赴库页岛实地取景,会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这对所有工作人员都是一个挑战,却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或开口抱怨。 在挑选演员中途,却出现了一点问题,日本人的角色不太好找。 基本没有华夏演员乐意扮演日本人的角色,没办法,电影公司导演只能请李谨言帮忙,到中西伯利亚的几处矿场去选人。 大岛义昌和矿头们自然不敢怠慢,闻听是到电影公司去工作,矿场里出现了一阵又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被选中,摆脱现在的生活。只可惜,推举的权力掌控在大岛义昌的手中,比起这些矿工,华夏人也明显更”信任”大岛。 经过仔细筛选,由大岛推举的十六个日本人被带走,其他的矿工,依然要继续下矿进行劳动改造。 离开电影公司,李谨言转道去了乔乐山和丁肇的实验室,丁肇在做实验,乔乐山也在研发新的抗菌消炎药,都没有空闲,李谨言只是留下个纸条,请实验室助手转交,就没再多留。 楼氏制药厂如今已经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厂,即便战争结束了,国外的订单依旧源源不绝。让李谨言惊讶的是,很多外国医生对华夏的中医产生了莫大的兴趣,特地从欧洲赶来,就为研究这到底是“巫术”还是真实的“医术”。 在西班牙大流感肆虐欧洲,死人无数时,在欧洲作战的华夏士兵却安然无恙,连远隔一片大洋的美国都是不戴口罩不许上公交车,华夏国内却没听到任何流感集中爆发的消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6第二百五十六章 民国十一年,公历192o年1月1日 大雪下了一夜,风卷着雪花冰碴砸在窗楞上,发出阵阵声响。 清晨推开房门,天地间雪白一片,厚厚的雪,像是铺在大地上的毯子,踩上去,直接没过脚踝。 大帅府内,二管家起得最早。自从大管家跟随大总统和夫人去了京城,府里的上上下下,一干琐事,大多是他来忙活。 李谨言事情忙,不能事事亲历而为,却也不会让人随意期满。自从吃过几次教训,府里的人就都学乖了。做好自己的本分,每月定时拿工钱,比什么都强。想不开的,真被大帅府给辞了,出去别想有人再雇你。 关北城内,多少双眼睛,言少爷仁义的名头早几年就传遍六省,真被赶出去,别人不会说主家怎样,只会觉得这人肯定是心思不老实,要么就是不肯踏实干活,偷奸耍滑。 大帅府的工钱丰厚,只要按规矩做事,就没别的说道,也从没有苛责下人的事情传出去。就算到工厂里做工,不一样要守条条框框? 哪怕是种地,也要遵照四时节气来吧? 二管家袖着手穿过回廊,几个下人正在廊檐下挂灯龙,等到天擦黑的时候点上,都是红光,喜庆。 “二管家。” “老刘,你儿子怎么样了?风寒好些了?” “都好了,吃了药,发了汗,精神着呢。” “那就好,今儿晌午大家伙吃了饭,都去领过节的东西,每人两块钱,两斤猪肉,十五个鸡蛋。” “多谢二管家。“ “甭谢我,要谢就谢咱们言少爷,谢咱们少帅。”二管家跺跺脚,“得了,我这还有事,干活都仔细点,大节下的,都讨个喜气。” “哎!” 二管家走后,廊下的人想着领了东西回家,再添置点什么,心里有了底,干起活来更利索。 卧室里,李谨言正给楼二少读报,小胖墩被楼五夫妇接回家过节,学堂也放假,楼少帅接待登门拜年的德国领事,李谨言难得空闲。 陶德曼刚到华夏,对华夏的风俗礼节只是一知半解,就算有辛慈给他“恶补”,还是经常闹出笑话。见关北城庆祝元旦,以为这就是华夏人的春节,郑重其事上门拜年,还穿了一身长衫,提了两盒礼品, 暂缺不论他这个年拜得对不对,只是这身打扮,配上那两撇浓密的日耳曼式大胡子,再加上语调不是一般奇怪的“新年好,恭喜发财”,就足够李谨言乐上半天。 各国驻华公使李谨言基本都见过,这样的打扮,也只有在朱尔典身上才不会显得违和,其他人穿上,还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首先,气场不对。其次,好像真没一个地方对。 李谨言一边琢磨,一边一心二用的给小豹子读报纸上的一则市井趣闻,和前朝的“六尺巷”典故颇为相似,一样是两家人盖房子,一样是争得不可开交,其中一家还是家化厂6经理的岳丈,另一家同样来头不小,是戍边军师长廖习武的亲戚。事情还差点递到李谨言和楼少帅跟前。后来,还是廖习武从满洲里发来电报,廖家人先退一步,6经理的岳丈家也做出退让,又亲自带着礼物登门,两家人这才握手言和。 由于6经理的身份,加上是廖家先“低头”,一些专喜欢挖小道消息,夸张报道博噱头的报纸,将这件事添油加醋的写出来,字里行间更是牵扯出“背后的靠山”,“枕头风”一类的说辞。一桩和气解决的事,却被东攀西扯,亏得李谨言的人品作为众人皆知,否则,不知又会引起多少波澜。 有心也罢,无心也罢,没有指名道姓,还写明“据传言”,这事就没法说理。最后是文老板报社中的一名记者在趣谈报上发表了这篇文章,将之前那些流言蜚语彻底压了下去。 经过他的妙笔生花,整件事的过程被写得趣味横生,文章旁是一副漫画,画的是两家人握手言和的场面,更显得心思巧妙。漫画下配了四句打油诗:昔时六尺巷,今日廖6墙,本为美谈事,何必苦思量。 这篇报道让李谨言想起几年前,南北尚未一统,北方总统还是司马君时,报纸上曾刊登过一副“总统偷桃”的漫画,如今记起,依旧忍不住想笑。 文章读完,楼二少思索片刻,开口问道:“言哥,这是讲要彼此谦让?” 李谨言把报纸放到一边,剥开一个栗子,递给楼二少,“这是告诉我们,于小事上不必斤斤计较。谦怀大度,互相礼让,是华夏传承了千年的美德。不过……” “不过什么?” “遇到大事,尤其是关系国家和民族的事,就一丁点也不能让。” “像大哥在外边打仗,把咱们的土地都抢回来那样?” “对,”李谨言笑着扑棱了一把小豹子的发顶,“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吵一架打一架都没什么,可遇上外人欺负咱们,睿儿就怎么办?” “欺负回去。”楼二少自己拿起一颗栗子,顺着崩开的口子掰成两半,递给李谨言,“言哥,给。” 没等李三少“评价”楼二少的答案,小豹子又补了一句,“言哥,你和大哥也会打架吗?” “……”他和楼少帅打架? 他和楼少帅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不只没打过架,好像脸都没红过? 更关键的是,根本就不在一个段位上,就算他突发奇想,也不会去挑战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遥想当年,唯一一次看到楼少帅打架的样子,还是乔乐山“友情客串”,想起两人打架的缘由,就不由得想起楼少帅只说过一次的那句话。 屋子里的地龙是不是烧得有点过头了? “言哥,你耳朵怎么红了?” “睿儿看错了。” “脸也红了。” “……” “脖子都红了。” “……” 某人“恼羞成怒”,作势朝小豹子“扑”了过去,双手齐上,挠痒。 pk不过楼老虎,还治不了一只小豹子? 事实证明,兔子呲牙也是兔子,豹子再小也是豹子…… 楼少帅推门进来,李三少和小豹子正在厚厚的地毯上滚成一团,报纸和画册丢在一边,栗子核桃也散落一地,小豹子初学拳脚功夫,苦练之下,也是相当有”威力“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7第二百五十七章 华夏举国欢庆元旦时,北海道租借地亦在举办庆祝活动。 公历1月1日到1月3日是日本的新年,自明治维新之后,除了冲绳,鹿儿岛,即琉球王国所在地,日本普遍开始采用新历法,不再庆祝旧正月,全部依照公历日期庆祝节日。 讽刺的是,在华夏没有租借北海道之前,这里已经有两年没有举办过大型的庆祝活动了,吃不饱肚子,生活每况愈下,连希望都看不到的情况下,庆祝新年还有什么意义?只会愈发觉得日子过不下去。 今年却不同了。 新开的工厂,从大地主手中分到的土地,税收也降低不少,很多当地人发现,临近新年,他们竟然能买得起够全家人吃的大米了!配菜依旧只是萝卜干,却能吃饱肚子了! 北海道的粮商都将米价定得相当“合理”。一旦被警察发现有“哄抬物价”的嫌疑,不只是店铺老板,一家子都会被抓进牢房,送到遥远的西伯利亚劳动改造。 这样的举措,获得了当地人的“拍手称道”。米-骚-动刚过去没多久,事情的发源地可就在北海道。惩治“不法”商人,有相当好的“群众基础”。 如今的川口怜一,高居警察局长之位,金钱,地位,女人,样样都不缺。只要不失去华夏人的信任和赏识,他就将继续“荣耀”下去,这样的日子,比他当间谍刺探情报可舒服多了。 入夜,岛上举办了提灯游行,还有各种传统活动,一些小贩在路边摆出海产和其他各种商品,为数不少都是大阪口音。这些人是如何来到北海道的?恐怕连川口怜一都没法完全说清。 大阪商人,就像第四师团一样,不是一般的“神奇”。 华夏总督府并没有限制租借地同日本本土之间的联系,只是在几处重要港口设置了关卡,对人员的进出加以盘查。临岸的渔村则全部交给日本警察负责。 令人费解的是,当地人却对本土产生出一种奇怪的抵触情绪,究其根本,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变得好了,不希望其他人来“分享”属于他们的粮食和工作机会。 除了少量的大阪商人,其他地方的人都是不受欢迎的。 更“有趣”的是,当总督府发布消息,将在当地创办学校,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到了后来,许多当地人均以能将孩子送进这样的学校为荣,因为,这样他们将有到华夏“留学”的机会。 庆祝活动一直在继续,一名面带紧张的日本警察,穿过人群,在一间居酒屋找到醉醺醺的川口怜一,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川口的酒意顿时一扫而空,脸色一下子变了。 “确定了吗?” “是的!” “混蛋!” 川口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桌子。 原来,有巡警在福山抓获了十几个从青森来的家伙,这种“偷渡”现象早两个月就有,不算什么。让川口紧张的是,他们全部穿着军装!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来自驻屯在弘前的第八师团。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偷袭吗? 即便不做情报工作了,川口怜一也是满脑袋的阴谋论,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过这些人是“偷-渡”来北海道“讨生活”的。 当他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时,依旧不相信。 “用刑!必须让他们说实话!” “是!” 华夏总督府也得到了消息,被召见时,川口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问出这些家伙的真实目的! “请阁下放心,在下必定竭尽全力!绝不让有心之人得逞!” 总督点点头,示意川口怜一可以继续回去“工作”了。待他离开,叫来总督府武官,下令驻守在岛上的各部官兵提高警戒,同时向国内发了一封电报,将这件事详细说明。 事实上,他本人并不认为日本矬子当真是想偷袭北海道,除非他们发疯了。 要军舰,军舰没有,要大炮,大炮没有,再来一次“肉---弹”冲锋?日俄战争都过去多少年了,乃木希典也早就被送去见天照大神了。这个时候偷袭北海道? 电报发回国内,收音机中正在播放楼大总统的讲话。 在讲话之后,就是戏曲和相声评书类节目。北六省领先全国,在城镇之外的乡村地区架设公共广播,即便家里没有收音机,也能从村里的大喇叭中听到新闻和各种节目。 午夜,一阵又一阵烟花冲天而起,元旦的庆祝活动达到了最高--潮。 天公作美,不只没有下雪,空中还能看到繁星点点,伴随着在空中炸开的一团团花朵,更添节日气氛。 李谨言牵着楼二少,站在院子里仰望夜空,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弯腰想把楼二少抱起来,让他看得清楚些,却发现小豹子被包裹得太严实,抱不动。这也怨不得别人,始作俑者就是李三少。 试了几次,抱起来也要很快放下,楼二少的表情和李三少一样无奈。 一旁的楼少帅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将地上的小豹子抱起来,轻轻松松用单臂托着,李谨言直起身,咧嘴笑了笑,“少帅,威武!” 刚刚吃饭时,李三少喝了两杯果酒,如今酒劲上来,眼神开始发飘。 楼少帅侧头看了他一会,没说话。李谨言依旧在呵呵笑。 两个大人心思各异,被楼少帅抱在怀里的小豹子却被烟花吸引,看得目不转睛。等到烟花散去,被送回房间休息时,还颇为遗憾。 隔日,李谨言醒来后,侧身动了动,一阵腰酸,坐起身,撑不住又倒了下去。闭上眼,默数三声,脑子里零星闪过有些乱的画面,再睁开眼,一群乌鸦呱呱叫着从头顶飞过,还表演了一次空中三百六十度大回旋,李三少的脑门上顿时滑下三道黑线。 似乎,好像,仿佛,昨天晚上是他先朝楼少帅下口的,不只下口,还下手了。对一头老虎又咬又抓的,结果可想而知。 李三少倒没觉得不好意思,这么多年,怎么说脸皮也“练”出来了,只是咬牙揉着腰,愤愤不平,就算被揪了胡子,下手也未免太重了点吧? 小豹子还问他是不是会和楼少帅打架,就这重量级别,怎么打? 屋外的丫头听到声响,隔着房门叫了一声:“言少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8第二百五十八章 人皆有野心,李谨言也不例外。若想实现他的野心,让华夏立于世界强国之林,站到最高处,必须胜过其他对手。 日本已经不足为惧,只要继续猛踹几脚,就能将这个岛国彻底踩趴下,至于他们是不是会鼻青脸肿的站起来……站起来也只能继续挨揍。 受战争影响,英法等列强国家经济衰退,两年后的之所以能顺利缔结,表面是为了“和平”,实际和欧洲老牌强国不断削减国防预算也有一定关系。法国最为明显,英国表面仍是海上霸主,实际怎么样,只有约翰牛自己知道。 世界第一的海军强国,不只接受了同美国相当的舰队总吨位,在发展航母时期,更是落后于美国。美国的强势,可见一斑。 在一战之前,不提英国,德国和法国都能甩美国海军一截。 历史上,美国的崛起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但在这个时空中,华夏成为了一个变数。 帝国主义的瓜分狂潮没有出现,华夏的民族经济仍在蓬勃发展。国家实力的增强,必然会让华夏可以挺直腰杆说话,在任何国家面前都能大声说“不”。 为华夏保留住最后的元气,在欧战中寻觅发展的机会,这些目的都已经达到,甚至比李谨言期望的结果更好。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让华夏能够更进一步。 要实现这个目的,就必须击败两个对手,一个是美国,一个是苏俄。 华夏占领了东西伯利亚和中西伯利亚,白军盘踞在西西伯利亚,苏俄的处境并不妙。有沙皇尼古拉二世的两个孩子,高尔察克能召集起的力量比历史上更多,而原本该6续成为苏俄力量的各加盟共和国和地区,例如几个斯坦,此时都在观望,就算苏俄派人来游说,也一样能推就推,这让苏俄的上层领导人很恼火。 弗拉基米尔的健康状况愈发糟糕,党内上层总是出现意见分歧,虽然还没达到水火不容的境地,却也相距不远。苏俄领导层发生了一次又又一次激烈的“斗争”。 本该站在斯大林一边的布哈林,此时却和托洛茨基关系紧密,加上手握军权的基洛夫,以及分别拥护三人的政治委员和军官,形成了一个很难攻破的铁三角。即便有季维诺也夫、索柯里尼柯夫等人的支持,斯大林依旧处于劣势,在意见表决时,这种劣势更加明显。 但斯大林也有他的底牌,那就是契卡。在弗拉基米尔因健康问题逐渐淡出权力层,契卡与斯大林越走越近,他们对斯大林的命令总之不遗余力的执行。 从6续发回的情报中,李谨言总算看到了关于喀山的消息。 五百吨黄金的事情最终还是传开了,值得深思的是,最初将这个消息大肆散播的,竟然不是白军,而是苏俄的契卡组织,他们声称掌握了切实的证据,要求对喀山等人进行严格审查。 消息传出,不只震动了苏俄上层,包括白军上层和各国干涉军,全都将目光聚集到了莫斯科。驻扎在伊尔库茨克及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等地的华夏军队,也表示出了“恰到好处”的兴趣,不会显得突兀,也不会让”竞争对手”产生过多的警惕。 “作为一个忠诚的布尔什维克战士,我问心无愧!我和我的战士们都没有接触过那些黄金,甚至见都没见过。我们被迫从莫斯科撤退,却一直都在和敌人战斗!我们没有怯懦,我们用鲜血证明了对国家的忠诚,我们不接受任何指控!这是对战死者的侮辱!” 从昏迷中醒来,却始终没有完全恢复健康的喀山,被契卡带走关押,面对审查,始终无所畏惧。 他很消瘦,脸色十分憔悴。在他被契卡带走后,和他一同死里逃生的士兵全都聚集到克里姆林宫前,领头的正是同为华夏情报人员的苏军上尉。 苏俄上层没有人出面,相反,几名契卡在一队士兵的护卫下,上前将那名苏军上尉也抓了起来。 “你以叛--国的罪名被逮捕了!” 此言一出,士兵们顿时炸锅,他们没有武器,便赤手空拳的冲了上去,另一边的士兵不愿意向自己的战友开枪,几名契卡却从腰间-拔--出手枪,朝天示警无果,继而向冲过来的士兵扣动了扳机。 一名士兵的肩膀被打伤了,这非但没有起到震慑效果,反而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随同契卡一起来抓人的苏军士兵表情瞬间产生了变化。他们是忠诚的战士,却对契卡十分厌恶,若不是有上级的命令,他们绝不愿意站在战友的对立面。 发生在克里姆林宫前的骚--动渐渐扩大,一些对政府上层决策不满的莫斯科人,部分对苏俄政权感到失望的知识分子和退役军人纷纷加入了进来,高喊着口号,包围了几名契卡,局面变得更加混乱。 之前还耀武扬威的几名契卡,脸色惨白,他们的手枪,无法驱散这么多的人。 克里姆林宫中,基洛夫和斯大林正在激烈的争吵,斯大林坚持要对喀山等人实行严格审查,“那些士兵也必须接受审查,他们背叛了革命!” “我坚决发对!斯大林同志,这种做法与沙皇政府有什么区别?”基洛夫满脸怒气,大声咆哮,“我不会允许我的战友,我最亲密的同志继续遭受这样不公正的待遇!契卡必须放人!否则我就自己动手!” “基洛夫同志,请注意你的态度!” “我已经很注意了,斯大林同志!”基洛夫抓起手枪,一下拍在了桌子上,“我和我的战友,我们对国家的忠诚不容污蔑!只因一个没有根据的传言,就要对同敌人厮杀流血的战士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绝对不同意!” 基洛夫和斯大林争吵的声音传到室外,正走过来的托洛茨基等人的脸色也变得凝重,对于弗拉基米尔和斯大林的某些作为,尤其是在对革命队伍的“肃-清”一事上,托洛茨基是持反对意见的。在喀山的事情上,他更支持基洛夫,但是目前看来,斯大林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固执。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怒气冲冲的基洛夫大步走了出来,甚至没有和托洛茨基等人打招呼,他大声的召集卫队,他要亲自去把喀山从契卡手中带出来。 基洛夫在军中的威望不是其他人能比,他率领军队冲向契卡的行为,更是引起了克里姆林宫外众人的欢呼,他们就像在法国大革命中冲向巴士底狱的巴黎人。 喀山并没有受刑,精神状况却很糟糕,当他被战士搀扶出来后,更引起了多数人的同情。基洛夫和战士们热情的拥抱了他,基洛夫还趁势发表了演讲,有力的声音,攥紧挥舞的拳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0第二百六十章 自从下野后,郑怀恩便举家迁往上海,不问政事,不见外人,除被邀参加阅兵式之外,鲜少在公共场合露面。镇日醉心于书画,闲暇之时,或邀三两好友,谈诗论画,酌酒品茶。日复一日,逐渐从国人视野中淡去,近两年,郑怀恩三个字更是从报纸上绝迹。 对此,郑家人倒是乐见其成。 不为其他,郑怀恩刚下野那会,与日本人勾结卖国的事情正闹得沸沸扬扬,即便没有在密约上签字,各大报纸依旧对他口诛笔伐。便是郑家的亲朋故旧也纷纷与他划清界限,不再来往。加上当时日本人和汉-奸三不五时的出现,郑怀恩干脆搬离老家,一路辗转到上海隐居。 他的住处位于原上海公共租界霞飞路,自租界被收回,这条以法国元帅命名的道路便被改称淮海路。 参加过两次阅兵式,亲眼见证华夏在短短几年间的变化,看着往日对手同僚如今的意气风发,郑怀恩有欣慰,亦有苦涩。 “时也,命也。”郑怀恩放下手中的书,对端正坐在一旁的长孙说道:“记住祖父的话,要想做事,先学做人。仁义礼智,贪嗔恨痴,当放手时,亦要宽心。人世百态,切勿迷失本心,不然,行差踏错一步,则悔之晚矣。” 十岁出头的孩子,姿态恭敬,听得认真。 学堂里,先生讲过同样的道理,却不如祖父此时所言的深刻。如果再多些人生阅历,他便能知晓,郑怀恩所讲的,不只是道理,还有他的人生经历。 午后,郑府管家送上京城发来的电报,看到电报上的内容,郑怀恩的神色有片刻怔忪,随即又变得激动。 “老爷?” “去,为我准备行李,我要即刻北上。” 管家不明白郑怀恩是怎么了,却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一边答应着,转身就找来丫头去告诉夫人。郑夫人听到消息赶来时,郑怀恩正背着手在室内踱步。 “老爷,这么急匆匆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夫人开口问道:“再过几天就是小年,到底是什么急事,闹得年都过不成了。” “夫人不必多问。”郑怀恩站定,“为夫早年做了许多错事,想要弥补却不得法,如今有了机会,焉能轻易放弃?我北上后,家中一切照旧,对外只说我去京城会友。” 郑夫人也是陪着郑怀恩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的,虽然没什么政治嗅觉,经历的多了,也能从丈夫的言行中看出几分端倪。 她不了解国家大事,却了解自己的丈夫。 “老爷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小年不过,大年总要过吧?” “这……”郑怀恩思索片刻,“到京后,我会发电报回来,那时再说把。” 若如他所料,届时,说不准要全家迁往京城也未可知。 知道郑怀恩是铁了心,郑夫人也没再多问,亲自帮他收拾起行李,就像早些年郑怀恩还没发迹时一样。 二月十一日,郑怀恩登上了开往京城的火车。正逢岁末,车站里人流穿梭,两名家人护着郑怀恩走进站台,候车时,三四个壮实的汉子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到了面前,对郑怀恩一抱拳,“郑公,少帅派我等护送您一程。” 来人表明身份,郑怀恩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家人。能轻易得知他北上日期,又口称少帅,在南六省,有这么大能量的,除了宋家,再无他人。从接到电报那时开始,就已经有人在盯着他了吧? “那郑某就恭敬不如从命。” 火车开走,车站外的一辆黑色轿车也缓缓启动。 车内,廖祁庭和宋武并排而坐。两人本是为巡视年后建厂的地皮,中途却转道来了火车站。郑怀恩北上的事,廖祁庭并不知情,宋武没告诉廖祁庭来送何人,廖祁庭便也没问。 离开了楼氏商业集团,转而和宋家联合,很容易发现李谨言和宋武做事时的区别。开始的确有点不习惯,但廖祁庭是个天生的商人,如何维持和气,同时又能让利益最大化,是他的长项,经过几年的磨练,愈发进益。 车行到一半,廖祁庭开始和宋武商量组建船队的事。 “既有江南造船厂在手,何不自组船公司?先期投资和风险的确大些,经营得好了,日后的利润却相当可观。” “这一手,光楣是从北六省学来的?” “好的总可以借鉴。宋兄意下如何” “哦。”宋武点头,“此事可行。不过于生意一途,宋某是门外汉,派人来帮贤弟一把如何?” 车厢内有短暂的沉默,很快,廖祁庭笑了,“这人可是要先考校过的,否则,就算有宋少帅的面子,也是不会收的。” 宋武也笑了,“那是自然。没道理花钱投资生意,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即使对宋武的为人性格和行事作风早有了解,应付起来也没多大问题,廖祁庭还是觉得累。只不过,没累到打退堂鼓的地步。九十九步都已经迈出去了,就差最后一步,哪怕有石子硌脚,到底不会影响走路。 二月十二日,华夏的飞机编队突然出现在九州岛上空,机群并未发动攻击,停留的时间也不长,只是盘旋了一周,就掉头返航,却给当地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华夏人来了,华夏人的飞机打过来了!” 恐慌在人群中蔓延,无论当地政府和警察如何弹压,也压不下去。 当机身和机翼上都绘有华夏国旗的机群再一次出现在天空中时,恐慌的情绪达到了最高点,就算是维持秩序的警察,也丢掉了警棍,寻找能够躲避炸弹的地方。因为这次来的不只是战斗机,还有一架“体型”巨大的轰炸机,鬼见愁三型。 到达预定坐标,一枚枚炸弹如雨点般从空中砸落,人群密集处没有受到太多攻击,港口和相关的军事设施才是被照顾的重点。扔完炸弹,机群再次掉头离去。 本次攻击,人员伤亡并不大,但日军耗费心力建造的军港,却残破成一片。 轰炸发生的第二天,驻扎在九州岛的熊本师团和久留米师团都接到大本营的命令,提高警惕,不许主动开枪! 熊本师团师团长小池安之中将读完电报,愤怒的握紧了拳头,“混账,这是什么命令?!” 不许最先开枪,不许抵抗得太激烈,还要安排大量的记者到前线,务必保证记者们的安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1第二百六十一章 民国十一年,公历192o年2月15日,郑怀恩一行抵达京城。在同楼大总统,司马君及宋舟三人见面之后后,郑怀恩又于17日启程南下,目的地却并不是上海,而是广州。 郑夫人接到京城发来的电报,叹了口气,无奈丈夫主意已定,又特意在电报中叮嘱事情一定要保密,便是对两个儿子,郑夫人也没露出半点口风。 2月18日,华夏军队攻占鹿儿岛,同后续部队会合后,分两路向熊本和宫崎挺进。此时,登6九州岛的华夏军队已达到两个师近两万五千人,坦克,装甲车和火炮也6续加入进攻序列。 崎岖的山路并不好走,面对密林,兵哥们采用了和美国大兵进攻阿尔贡森林时一样的办法,大炮开路。 轰一片,走一段。走一段,再轰一片。 上峰有令,稳扎稳打,切勿冒进。 兵哥们不急,看哪不顺眼,先轰一炮再说。 这种进军方式相当奏效,让试图依靠山区和密林伏击华夏军队的熊本师团计划落空。部分矬子隐藏得太好,伪装得太逼真,直接被大炮当做障碍物一起轰了。兵哥们是当真没看到有人,还是另有原因……反正都是敌人,用枪打,用炮轰,有区别吗? 小池中将接到报告,气得脸色发青。 有没有这么打仗的?欺负人也没有这样的,简直是太不讲理了! 由于日本只是对德宣战,并未真正向欧洲派遣军队,理所当然不会知道,在欧洲战场上,比这更不讲理的阵仗比比皆是。记者刊登新闻,协约国和同盟国对外宣布战果,也不会具体到他们在进攻中用了多少发炮弹,消耗多少吨炸药。 只有亲临战场,才能知道战争的残酷,也只有亲眼见证欧战,才会知道华夏军队的确是一点也不“过分”。 在进攻和防守的过程中,第六师团的部分军官意识到,华夏军队很可能提前“勘察”过熊本的地形,要么就是有详细的地图,否则,他们不会如此游刃有余。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当即叫了一声糟糕,如果猜测属实,第六师团绝对有大麻烦了。 密林,激流,高山,天然的地理障碍都无法阻挡华夏士兵进攻的步伐。临时架设的铁丝网和掩体非但不能发挥作用,反而会引来密集的炮火攻击。日本没有兴登堡防线,矬子们玩不起。 师团长小池安之不得不下令部队收缩后撤,这样下去,只是白白死伤而已。 后撤时,日军利用地形之便埋下少量的地雷,不是不想多埋,实在是数量有限。每隔一段距离,还会留下几名全身绑满手榴弹的挺身队员,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在华夏军队出现时扑上去,为其他人争取时间。 地雷和挺身队,起初给华夏军队造成了一定损失,遇到的次数多了,也渐渐不再管用。看到没穿衣服的日军,就知道肯定是要喊着“板载”往前冲的,不用喊话,直接用子弹和手榴弹招呼。 华夏军队就这样一步步推进着。 在宫崎,同样的一幕也在不停上演,久留米师团的抵抗决心不下于熊本师团,木下中将比小池中将更善于用兵,可眼前的情况,再多计谋也毫无用处。发出去的电报一直没有回应,拉下脸请求“战术指导”,照样没人搭理。 下边报告上来的只有坏消息,木下的脸色阴沉,看着放在桌上的指挥刀,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海面上,萨司令下令停止炮击,长崎的海岸防线已经被炸得一塌糊涂,海风吹过,卷起阵阵浓烟,也带来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冲锋舟再次被放下,又一次抢滩行动开始。 有了之前的几次经验,兵哥们的行动相当迅速却又十分谨慎,防守的日军很狡猾,貌似被轰得一点渣都不剩了,距离近了,不知道哪里又会响起枪声。 进攻在继续,传回后方的电报也越来越多,李谨言看到拿着电报的季副官,当真很想上前问一句,“熊本师团被歼灭多少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谷寿夫的?” 事实上,李三少还不知道,就算把第六师团里的日本兵逐个点名,也找不到谷寿夫。 此时,谷寿夫还在日本6军大学当教官,宣扬他所谓的6战理论。 “作战时的掠夺、强盗、强--奸-是保持士气的重要手段。“ 无耻,毫无人性。用这六个字来形容谷寿夫再合适不过。 季副官脚步匆匆,李谨言没叫住他,而是在他离开后去见了楼少帅。 军官们已经散去,墙上的地图标注着几条进军路线,摆在桌面上的沙盘-插--着颜色不一的小旗,楼少帅立于沙盘前,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没说话,只是向李谨言招招手。 “少帅,遇到问题了?” 楼少帅依旧没说话,待李谨言走到身边,拿起指挥棒点在沙盘某处,“这里,比预期少用了半天。” “我不明白。”这难道不是好事? “若是再快,会出问题。” 李谨言看着沙盘上那一点,打仗的事,他的确是不明白,但能让楼少帅忧心,问题应该不小。想到这里,眉头不知不觉的蹙了起来,脑后却突然被一只手罩住。 “不用担心。”楼少帅收回手,“能解决。” “……”话说,先提起这茬的是谁? 正无语时,楼二少和小胖墩在管家的“指引”下找来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关北的学堂都已经放假,小豹子和小胖墩无学可上,每天的功课完成,最常做的事,就是在大帅府里找李谨言。偶尔遇上登门的军官和政府官员,表现有礼得体面。反倒是突然看见越来越像楼少帅的小豹子,旁人有点适应不良。 少帅会笑……太吓人…… 同样一身军装的小胖墩,若是剃个光头,倒是颇有几分楼大总统的风采。 “大哥,言哥。” “大舅,言舅。” 两个小的行礼问好,不用多问,李谨言就知道肯定是来找他的。没等他开口,楼少帅却示意楼二少和小胖墩过去,拿起指挥棒,点着沙盘,“看得懂吗?” 小豹子和小胖墩满脸兴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楼少帅给两个小的简单讲解了一下战场局势,随即让他们推演接下来的战况。两人思索片刻,分别抓起几杆小旗,围着沙盘忙活起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2第二百六十二章 民国十一年,公历192o年2月19日,农历腊月三十 除夕之夜,关北城内,家家户户都燃起了鞭炮,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大帅府中,李谨言带着一串豆丁,在院子里看礼花,几个年纪大些的还试着自己动手,小豹子和小胖墩对管家手里的二踢脚跃跃欲试,李谨言吓了一跳,一手抓一个,都给逮到身边来。 “等大些才能放。” 貌似认真的在“考虑”了一会,小豹子开口问道:“言哥,大些是多大?” “十五,至少十五岁。”他记得自己也是到十五岁的时候才摸到二踢脚,之前也只能点小炮仗过过瘾。 “恩,听言哥的。” 李谨言松了口气,没承想这两个刚按下去,那边楼六的姑娘和楼七的小子突然哇哇哭起来,抱着他们的奶娘怎么哄也哄不好。见李谨言走过来,都挂着眼泪朝他伸手要抱,李三少无奈望天,碰巧七姑爷和六姑爷走出来,李谨言眼珠子一转,壮丁自己送上门,此时不抓更待何时? 李三少笑眯眯的走过来,客客气气的请他们帮把手,随即带着两个最小的不见了踪影。楼家的两个姑爷对视一眼,再看看院子里一群豆丁和团子,顿时头大。 年夜饭还没上桌,楼大总统和楼少帅在家的姑爷们起了牌局,楼夫人和楼家的几个姑娘在偏厅里看电影,放的就是关北电影厂新拍的片子,讲的是市井街巷,寻常人家的故事。没有催人泪下的情节,平常的剧情里,却能让人感到家的温馨。其中几个小演员的表现尤其出色,每当他们出场,总会引来观者会心一笑。 在大帅府里放电影是李谨言的主意,原本想着过年时家里孩子多,放几部动画片也能让他们“安静”上一时片刻,他实在不想再尝一把豆丁叠罗汉的滋味。结果豆丁和团子没跑去看礼花,观影的位置让楼家女眷们给“霸占”了。 片子放完,隔壁打牌的楼家姑爷们在门边探头,想和岳母大人商量一下,是不是放个战争片?一片,从上映至今,每隔一段时间,各大影院就要放映几场,还场场爆满,当真是让人百看不厌。 没等楼夫人说话,李谨言先开口了,“二姐夫,家里没这个片子,倒是有几段相声和京戏。” 二姑爷咂咂嘴,有总比没有好,转头去叫几个连襟。 李谨言让奶娘把还在抽噎的两个小的交给楼六和楼七,自己去院子里叫那一串豆丁。相声,这些豆丁也喜欢,前年听广播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听到有相声,豆丁和团子们没兴趣再看礼花了,六姑爷和七姑爷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下来,走到李谨言的身边一拱手,故意拉长了调子,“在下服了啊。” 只是这么一会,还没自家那两个小的,他们就手脚僵硬,一个头两个大,对比李谨言的“游刃有余”,不服成吗? 楼大总统和楼少帅从书房出来,没见着人,找来管家一问,才知道人都在偏厅里看电影呢。 当时,正在放关北电影厂新上映的一部动画短片,依旧取材自西游记,讲的是猪八戒高老庄娶亲。故事经过了“艺术加工”,变得更加有趣,其中有一幕,高小姐发现了猪八戒的真身,没有被吓到,反而抓-起了门闩把天蓬元帅一顿好打,鼻青脸肿的天蓬元帅可怜兮兮叫一声娘子,笑声差点掀翻屋顶。 楼大总统和楼少帅的到来,并没“影响”到房间里的人看电影,坐在门边的李谨言拉了拉楼少帅的军装袖口:“少帅,一起看,挺有意思的。” 楼少帅在李谨言身边坐下了。 看着腰板笔直的儿子,再看看笑眯眯的儿媳妇,楼大总统摸摸光头,几步走到楼夫人身边坐下。见楼夫人侧头看过来,楼大总统嘴一咧,“夫人,等四月回关北,为夫陪你去剧院好好看上几场。那个关北大世界,只听孩子说,老子还一次都没去过。” 楼夫人点点头,转过头,没再说话,嘴边的笑却一直没有消失过。 吃年夜饭时,各式菜肴摆满了桌子,推杯换盏之后,饺子上桌,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李谨言。 李谨言刚夹起一个饺子,意识到到众人的目光,拿筷子的手不由得僵在半空,这是什么状况? 没等他想明白,饺子就被楼少帅抢了过去,众人的目光又转向楼少帅,只见楼少帅将饺子送进嘴里,咬几下,吞下肚。 铜钱?没有。 气氛顿时轻松起来,李谨言疑惑的看看楼少帅,也没多想,又从碟子里夹起一个饺子,蘸点醋送进嘴,低头,一枚铜钱落在了面前的碟子里。 楼家众人:”……” 看着碟子里的铜钱,李谨言恍然,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看他了。想了想,又从盘子里夹起一个饺子送到楼少帅碗里,有“福”同享。 李三少夹了十个饺子,和楼少帅对半分,楼少帅的碟子里空空如也,他的碟子里已经堆了五个。 看看碟子里的铜钱,抬头,楼少帅也正侧头看他,李谨言想说,不用看他,他也想不透这到底怎么回事。二选一的概率,也没这么精准的…… 当碟子里的铜钱攒到两位数时,李谨言也豁出去了,爱咋地咋地吧,总不耽误他吃饺子。 运气来了的确挡也挡不住,就算他只朝一个盘子下手,碟子里的铜钱数量也是直线上升。楼家人看得稀奇,楼大总统哈哈一笑,想说什么,撞上楼少帅看过来的目光,到底没说出来。 不孝子,敢这么看你爹! 一顿年夜饭,李谨言开创记录,包进饺子的铜钱,他一个人吃出来一多半。 等到年夜饭撤下桌,大人摆上牌局,孩子们又跑去看电影,李谨言让丫头奶娘们看好,自己躲了一会清闲,拧开收音机,听着里面播放的新曲,靠在沙发背上捶了捶胳膊。 楼少帅走过来坐到他身边,“累了?” “还好,少帅不去玩牌?” “恩。” 大手揽住李谨言的肩膀,李三少顺势躺在了楼少帅的腿上,动了动,给自己挪个舒服点的位置,“大总统四月就要卸任了吧?” “恩。” “留在京城还是回关北?” “回来。” “娘是不是先回来?” “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三月中旬,日本就华夏出兵九州岛一事再次向国联提出申述。 彼时,大不列颠正同法兰西密谋瓜分巴勒斯坦与叙利亚,意大利因国内经济和政治等多方面问题焦头烂额,对于日本的申述,三国有志一同的采取了冷处理。到三月底,华夏占领九州岛全境,并将全岛一分为二,鹿儿岛,熊本,宫崎,长崎归属琉球,大分,福冈,佐贺另立知事,同时从北海道调派全部由日本人组成的警察管理当地治安。新任的警察局长,原本在大岛义昌手下做事,矿工工作做得很得力,做警察局长同样不差。 四月初,华夏从福冈等地撤军。除了两艘巡洋舰之外,其余战舰也全部掉头返航。 华夏在九州岛上的举动,几乎是照搬北海道租借地,却一直没提出签订正式条约租借或是割让。若日本政府派兵收回,同样理由正当。帝国陆军打不过华夏军队,打警察武装却绰绰有余。 直到福冈几地先后祭出革-命的旗号,宣布“独立”,号召国内的有识之士前来支持,高桥内阁才明白华夏到底想做什么。 “鹿儿岛等地是琉球的固有国土,作为联邦发起者,华夏有义务保证成员国的领土完整。至于九州岛其他地区发生的事情,与华夏无关。” 为证明所言属实,华夏还以国联常任理事国的身份,建议组成国际观察团,对九州岛的情况进行实际考察。 日本人再次棋差一招,总是落后一步,注定没有翻盘机会。 等观察团乘坐的轮船抵达九州岛,鹿儿岛和长崎正在修建机场,之前被炸毁的军港也开始重建。福冈等地的工厂和煤矿也陆续开工,尤其是八幡制铁和九州岛上的煤矿,都与华夏工厂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高炉开始运转,失业的工人重新得到了工作。 除工业之外,岛上的农业和渔业也开始恢复,对比日本本岛的情况,九州岛的经济正逐渐复苏。 临近的四国岛上,不少居民跑到大分和宫崎寻找工作,大阪商人的身影越来越频繁的在岛上出现。 日本的知事,日本的官员,日本的警察。 国际观察团成员在福冈等地,没有看到一个华夏官员,更没有华夏军人。 在鹿儿岛等地倒是有一支华夏军队驻扎,但这是应琉球国王之请,白纸黑字明摆着。 接受过日本知事下田和警察局长小山的招待后,国联派出的观察团本次九州岛之行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鹿儿岛属琉球国土,华夏驻军于此理由充分。福冈、大分和佐贺三地乃日本国内政治分歧,日本政府需自行解决。” 给出以上结论,观察团拍拍屁股走人,日本政府彻底傻眼。 李谨言看到报告的誊本,冷笑一声,历史上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华夏提出申述,国联也是像模像样的组织了一个观察团,亲自到东北考察。结果呢?期望这帮西方人能“主持公道”的国-民-政府,不一样希望落空? 就算做出日本是侵略行径的结论又如何? 日本干脆退出国联,占领东北全境,用华夏的粮食和资源养肥了军队,一举发动全面的侵华战争,炮火硝烟,中原大地生灵涂炭。 回首往昔,留给后世的只有一道不抵抗的命令,沦陷的国土,受苦受难的百姓。 日本想要侵占华夏的野心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历史上的1920年,华夏开始军阀混战,欧洲各国为了恢复战后经济,正在华夏身上割肉吸血,谁和华夏讲道理了?谁又同情华夏了? 如今呢? 华夏军队灭掉日本两个师团,西方人连谴责都没有一句! 事实证明,只有自己的拳头硬了,别人才不敢欺负你! 在后世,世界警察动不动打着自由的旗号出兵,联合国谴责了?最常做的,反而是跟在世界警察身后充当一把“正义使者”。发生在自己国内的就是恐-怖-袭-击,发生在其他地方的就是“争-取-自-由-独-立”,“应当给予同情”。林林种种,还有什么可说的? 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李谨言开口说道:“豹子,那个投降的日本师团还在九州岛?” “没有。按照少帅的命令全押去了大连。” “那个师团长是叫木下?” “是,下边人报上来,这个日本人心思恐怕不一般。” 现如今,豹子稳坐情报局一处处长的位置,在手下面前说一不二,对李谨言却一日比一日恭敬。自从上次全城的抓捕行动过后,他就对李谨言有了新的认识,做起事来更加不遗余力,务求不出一点差错。 “是吗?”李谨言沉思片刻,“再往九州岛派几个人,具体名单你知道就成,不必告诉旁人。” “是。” “熊本师团真没有一个叫谷寿夫的?” “真没有。”豹子弄不明白,言少爷为什么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 豹子离开后,李谨言又在房间中坐了一会,直到自鸣钟敲响,才起身去了二楼书房。 从九州岛撤回的部队已陆续返回各省,或军衔军职晋升,或另有奖励。 华夏海军首战告捷,楼大总统亲自予以嘉奖,萨司令和军中将领却坦言,此次出兵只是配合陆军进攻,并未发生海战,剑虽出鞘,却没有真正染血。 “论功行赏,得先有功。此役,海军上下只是尽了本分,算不上有功。” “这话不对。”楼大总统摆摆手,“自北洋与南洋之后,华夏便无海军,更无海防。洋人与倭人坚船利炮,每抵华夏,如入无人之境。九州岛一战,未有海上较量,却提升士气,于海防更是意义重大,何言无功?” 听到这番话,萨司令神情微动。 没等他开口,楼大总统接着又道:“这么文绉绉的说话,真够老子受的。总之一句话,老萨啊,只要舰队出海,甭管是不是海战,只要开炮了,杀敌了,就是有功!” 带着匪气的一席话,把萨司令和在场的海军将领全都说笑了,萨司令抱拳道:“大总统英明!” 楼大总统也同样抱拳,“过奖过奖。” 笑声更大了。 看到这一幕,一同前来的司马君和宋舟各有思量。;楼大总统所言所行,他们学不来,与其东施效颦,不如另辟蹊径。他们也曾是独掌南北的人物,行事手段自然不缺。是不是能比楼茂功做得更好,暂时无法定论,总要做了才见分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六十四章 华夏总统选举期间,邻国同样不平静。 苏俄上层的权力竞争更加激烈,在外敌环伺的情况下,这种权力争夺明显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弗拉基米尔的劝说毫无作用,托洛茨基和斯大林结成了同盟,共同对抗威望日盛的基洛夫和他的同伴布哈林。 哪怕不再是红军缔造者,托洛茨基在军中依旧有相当的影响力。伴随着领导层的争夺,苏军内部也开始出现-分-裂,这种情况十分糟糕,严重到可能会致命。 通过安-插-的间谍,白军获悉了莫斯科目前的混乱局面,经过商讨,高尔察克亲自率军队,同邓尼金的部队联合向莫斯科进军。 参与行动的还有沙皇时期的哥萨克第九骑兵团,团长谢苗诺夫和北六省戍边军们算是老相识。 苏俄仓促间应战,接连失地,托洛茨基效仿基洛夫之前所做,登上装甲车开往前线鼓舞士气,效果却并不大。 与此同时,四月初便开始集结的乌克兰和波兰军队,趁苏军和白军鏖战时,将乌克兰境内的苏军全部赶走,占领了基辅。他们是否和高尔察克的白军是否合谋暂且不论,趁火打劫却是一定的。 白军的攻势十分猛烈,车里雅宾斯克,乌发,喀山接连被攻陷,速度最快的先头部队已经逼近了莫斯科。 高尔察克的指挥部就在前线,他有种预感,是否能战胜苏军,成败就在此一举。 生死存亡之际,一切的权力争夺都被放在了一边。 苏军派出布琼尼和图哈切夫斯基领导的部队守卫莫斯科,伤势痊愈的喀山,奉命迎战波兰和乌克兰组成的联军。 同样身为华夏情报人员的苏军上尉,已升任少校,继续在喀山手下担任参谋一职。 “真留在这了?” “恩。” “不想回家?” “想,做梦都想。”喀山骑在马上,刻意蓄起的胡须,让他和布琼尼成为苏军中最著名的两个大胡子,“但是,我留在这里还有用。” 黑海的海面上,苏军舰队同白军及英国的联合舰队展开海战,战斗规模远远比不上日德兰大海战,却一样的惨烈。 苏军与白军都期望能彻底战胜对方,但是,出现了变数的历史,注定这场内战还将继续打下去。当双方都无以为继时,两个政府并存的情况,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都不会发生改变。 双方打得正热闹时,西伯利亚政府和苏俄政府驻华代表也积极活动起来,苏俄想从华夏购买武器,高尔察克则希望华夏能直接出兵加入干涉军。 双方都许下了各种承诺,西伯利亚政府甚至愿意再让出一部分国土。 外交部给出的答案很直接,“华夏选择中立。” 不帮苏俄,也不会出兵帮助白军。 当然,这只是政府的表态,私人的商业行为不包括在内。 国内各省军队正在裁汰旧式武器,老套筒,汉阳造,早期进口的步枪,还有少量的火炮,都在此列。扔了实在可惜,堆在仓库里耗费不少,又不会再用。 得知这种情况,李谨言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两声,楼少帅商量过,联合西北三马又做起了军火走--私的买卖。 东南亚那边的“市场”已趋近饱和,老毛子的生意也未必能做太久,再过两年,买卖的大头就要向美洲转移。美国黑帮,墨西哥帮派,都是潜在的大客户。 对于楼少帅和李谨言都在做些什么,楼大帅极少过问。回到关北至今,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喝茶听戏,偶尔陪楼夫人看几场电影,手痒了,步枪手枪轮换着过瘾,像早年一样骑马却是不成了。 “老了。”楼大帅摸摸光头,“不服老不行啊。” 每当这个时候,楼夫人都会坐在他的身边,笑得温婉,“大帅哪里老了?我瞅着和三十年前没什么区别。” “人生七十古来稀,都快七十了,怎么不老?” “这话大帅可千万别让爹听着,”楼夫人语气轻缓,“小心他老人家找你下棋。” “这个……” 提起泰山大人,楼大帅也不说自己老了,就没比和老丈人下棋更遭罪的事了。 “之前都是戏言,戏言!就算是八十岁,我楼盛丰照样打枪刷到刀,一顿饭能吃三四碗!威风绝对不减当年!对吧,儿子?” 坐在对面的楼二少点头,没等楼大帅高兴,又开口说了一句:“父亲,大哥能吃六碗。” 楼大帅:”……” 他儿子,果真是他儿子! 六月十二日,苏军从波兰和乌克兰的联军手中夺回基辅,喀山亲自率军冲锋的照片出现在了莫斯科的报纸上,弗拉基米尔亲口称赞他是民族英雄,连带着基洛夫在军中的声望也再一次水涨船高。 南线的战斗对苏俄来说并不顺利,即便有布琼尼这样的猛将,面对孤注一掷的高尔察克,也会感到棘手。最危险的时候,莫斯科几乎要落入白军之手。 高尔察克在政治上不怎么精明,在军事上,却的确有可称道的地方。 六月十八日,李三少对苏俄的军-火-生意正式开张,下订单的是苏俄驻华外交代表霍克斯,李谨言声明不要卢布,霍克斯用来付款的除了少量英镑,全部是黄金和宝石。 苏俄政府本身是没钱的,这些黄金和宝石是从哪里来的,不用多费脑子就能猜到。 想起之前从高尔察克手中截胡的那批黄金,李三少忍不住咋舌,尼古拉二世到底是是多有钱? 六月二十二日,李谨言又接到了一笔军火订单,只不过,这次的买家不是苏俄,而是远隔一片大洋的美国帮派组织,他们要的武器也不是步枪,而是冲锋枪。 把订单交给李谨言时,司徒竟并没多说什么,李谨言却清楚,禁酒令终于发挥了应有“作用”,美国的历史,即将进入一个“崭新”的年代。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上章改了个bug,加了点内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六十五章 俄罗斯的内战一直持续到七月下旬。 莫斯科被白军三面包围,苏军发动了几次反攻,损失巨大,依然无法解除白军的威胁。高尔察克和军官们在前线指挥部举起了酒杯。 不过,他们还是高兴得太早。 同波乌联军交战的苏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继占领乌克兰之后,又开进了波兰。作为先锋部队,喀山率领的一个师逼近了华沙,这引起了德国的警惕。 即便有的压制,德国依旧保有相当的军事实力,还有大量参加过欧战的退役军人,若苏俄军队威胁到德国边境的安全,德国人不会坐视。 苏维埃上层陷入了两难的抉择,继续进军,还是中途放弃? 难题最终被波兰人解决,七月二十二日,莫斯科打退了白军的又一次进攻,波兰主动向苏俄求和。 苏维埃上层暂时松了一口气,西边的问题解决了,他们可以放心调派部队增援莫斯科,胜利的天平到底会倾向哪边,目前还很难说。 不过,为解除波乌联军的威胁,争取更多的支持,苏俄承认了立陶宛独立。这一举措帮助苏俄赢得了西线的战争,却也显露出了自身的虚弱,造成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先后宣告独立。 情势所逼,苏俄再不情愿,也只能点头同意。 七月底,战场的形势发生了变化,得到支援的苏军终于解除了莫斯科的威胁,白军被赶到下诺夫哥罗德。基洛夫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前线,他挥舞着拳头,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演说。然后跳下装甲车,端起步枪,像普通士兵一样对敌人发起冲锋。 西伯利亚的战斗生活,让基洛夫拥有托洛茨基和斯大林等人都不具备的优势,他敢于面对面同敌人战斗,能够表现出对危险的蔑视,这让托洛茨基之前所做的努力大部分化为乌有。 乌拉声在战场上响起,喀山在战斗,就像所有苏军军官一样,弹匣打空,刺刀,枪托,拳头都是他的武器。 他在战斗,为了继续留在这里,为了活下去,他必须战斗! 不是为了俄国,而是为了自己的祖国! 他必须活下去! 进入八月,白军被迫撤回鄂木斯克。 苏军在陆上战斗取得了胜利,在海战中却是一败涂地。 高尔察克曾是黑海舰队司令,在水兵中威望很高,战斗刚一开始,一部分战舰就投降了白军。 在干涉军与白军舰队的联合进攻下,大量的苏军战舰被击沉和俘虏,少量侥幸脱险的,也无法继续和敌人正面对抗。若是不能冲出去逃走,就只能选择投降或者自沉。 战争进行到现在,苏军和白军都明白了一件事,短时间内,他们是无法彻底击溃对方的。 妥协保存实力,还是战斗到分出胜利的那一天? 苏俄上层开始激烈的争吵,西伯利亚政府内部也出现了分歧。 白军一方,塔基杨娜站了出来,她以沙皇的名义,赞成同苏俄进行和谈。 “我对这些反叛者抱有憎恨,但是,我的将军们,我们应当面对现实。” 从国内革命,全家被流放,再到那个恐怖夜晚,父母和姐妹的死亡让塔基杨娜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她不再是一名生长在父母羽翼下的公主,她是罗曼诺夫王室的继承人,她发誓要重塑祖先的荣耀。 能够信任的人很少,除了她的弟弟和忠心的伊莲娜,因此,她必须学会忍耐,必须学会妥协。除了国内的支持者,她必须另外寻找可靠的势力,英法支持的是掌握军权的高尔察克,留给她的选择并不多。 塔基杨娜表明态度,白军上层也很快达成一致。 “和谈。” 英法对此表示遗憾,却没有反对。实际上,干涉军的指挥官,对于白军能同苏军战斗到现在,多少感到不可思议。如果不是碍于军令,英国人会立刻带领士兵离开这里。 “庸碌的军官,一盘散沙的军队,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 依靠这样的军队取得最终胜利,除非发生奇迹。 苏维埃领导层分成了三派,以托洛茨基与斯大林为首的一派坚决不同意和谈,基洛夫和布哈林为则持相反意见,余下的人只同意与白军接触,是否和谈,要在双方见过面之后再说。 表面上看,三派各执一词,实际上,所谓的中间派更加倾向基洛夫。 四年欧战,国内革命,再到如今的内战,俄国的枪声一直没有停过。男人们都去打仗,劳动力大量短缺,余粮征集制引起了许多农民的反感,这样下去,恐怕没等到战胜敌人,自己内部就要出现大问题。 斯大林与基洛夫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桌子拍得山响,却没能吵出结果。 八月七日,拖着病体的弗拉基米尔突然现身克里姆林宫,他的出现,为这场争执画上了句号。 “为了人民,为了苏维埃,我们愿意和谈。“ 就像当初同德国签订布列斯特和约时一样,弗拉基米尔再次说服了托洛茨基,斯大林孤掌难鸣。 双方分别派出代表,进行了试探-性-接触。燃烧了近三个月的战火,终于熄灭了。 李谨言一直在关注俄国的消息,交战双方决定和谈,势必会对他的军火生意有一定影响。但在开辟“美国市场”之后,这些损失可以忽略不计。 让他感到吃惊的是,苏俄与白军和谈竟然会邀请华夏“旁听”。 仔细想想,似乎也不难理解。 苏俄被整个西方社会排斥,有英法在一旁虎视眈眈,在和谈中必将处于劣势。 德国正面临严重通货膨胀,经济萧条,美国在进行总统大选,对俄国的内战也没多大兴趣。请华夏参与到谈判中来,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华夏给予苏俄驻华代表公使级待遇,几次声明中立,即使不帮自己,至少也不会去帮高尔察克。 苏俄的提议,西伯利亚政府没有反对。或许,高尔察克同样不怎么信任约翰牛和高卢鸡。 华夏有助人为乐的传统,俄国人求上门来,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经讨论,新任外交部长将作为代表,出席苏俄与白军的和谈。 与此同时,华夏政府再一次声明立场,保持“绝对的中立”。 八月二十日,苏俄同西伯利亚政府代表在乌发开始了为期一周的和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六十六章 “迪斯尼先生,你想拥有一家自己的动画制作公司吗?” 初听这句话,沃尔特以为李谨言在开玩笑。 “不,我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李谨言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我是个商人,一个喜欢投资的商人。” 李谨言的声音和缓,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说服力,“你有天才的创意,不过分的说,我个人认为,你不会满足于只做一名普通职员。” 沃尔特沉默了。 十九岁的美国青年,未来的米老鼠和唐老鸭之父,在李三少眼中绝对是值得投资的潜力股。这支股票能回报给他的,远不只金钱上的利益。 “是的,我渴望成功。”沃尔特迪斯尼握紧了双手,他并不甘心一辈子平庸,“我渴望拥有自己的事业。” 对动画的热爱,对工作的热忱,对成功的渴望,这些,就是李谨言要的。 “你很诚实。”李谨言笑了,取出一张一千五百美金的汇票,“沃尔特,我希望我们能够合作。” 沃尔特一眼就看清了上面的数字,对他来说,这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合作?创办公司?” “是的,我出资,公司的运营与销售我不会插手。当然,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我也很乐意。” “李先生,我不明白。”沃尔特提出了他的疑问,“你已经有了一家电影公司。” “不,沃尔特,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李谨言脸上的笑容始终未变,“这家公司不会开在华夏,而是美国。” “美国?” “我认为美国是个相当不错的市场。” “你可以自己做,不是吗?” “真的是这样吗?”李谨言敲了敲手指,“沃尔特,你是美国人,我是华夏人,这就是区别。” “……” “不要和我说美国是一个完全平等自由的国家,南北战争后美国宪法赋予黑人选举权,至今为止实现了吗?排-华-法-案的存在,我想你也是知道的吧?” “我很抱歉。” “不,这不是你的错。”李谨言放缓了语气,“我举这些例子,只为说明我选择与你合作的原因。” “为什么是我?” “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欣赏你天才的创意,我需要的是一个合伙人,生意伙伴,而不是一个傀儡。” 沃尔特再次沉默了,五分钟之后,他抬起头正视李谨言,伸手接过了汇票。 “我知道,你的目的并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但是我愿意同你合作。” “那么,合作愉快。” 李谨言笑着伸出手。 “合作愉快。” 两只手握在一起,一家名为沃尔特迪斯尼的动画片制作公司,即将在美国历史上创造一个商业奇迹。 从1921年开始,将有一部又一部脍炙人口的动画片被搬上银幕,沃尔特迪斯尼也将成为一个神话,一个“美国梦”的缔造者。 迪斯尼动画片,迪斯尼乐园,迪斯尼的各种卡通形象风靡了整个世界。在动画制作行业,唯一能同迪斯尼公司分庭抗礼的,只有华夏北方电影公司。 这家自一战时就存在的电影公司,经过岁月的洗礼,留下无数被后人津津乐道的影片,由其投资人创办的华夏电影节以及在电影节上颁发的奖项,更是全世界电影人梦寐以求的荣誉。 实际上,不过是某位投资人一时兴起,才有了比奥斯卡小金人“年长”四岁的华夏小胖墩。 按照李三少的话来说,同样是金人,咱们的小胖墩就是比美国佬的小金人大气,至少在分量上就高下立现。对于这尊金光闪闪的小胖墩,后来的华夏陆军总司令戴宏云曾提出严正抗-议,奈何形势比人强,胖墩用尽全力,也不够老虎和豹子塞牙缝。 华夏电影节的最高奖项,就此拍板,定形。 迪斯尼公司制作的动画影片曾多次在电影节上被提名,三度斩获金像奖。其中一次,是在二战爆发前一年,李谨言亲自亲自颁奖,领奖的正是沃尔特迪斯尼本人。 两人的照片,很快出现在华夏,美国以及欧洲的各大报纸上,报道的重点却不是在美国闻名遐迩的迪斯尼公司老板,而是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李谨言。 华夏总统的伴侣,资产无法估算的实业家,慈善家。并有传言,华夏博物院和闻名世界的关北图书馆,都是由他出资创建。 初次见到李谨言的人,都会感到些许不可思议,因为比起实际年龄,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 沃尔特在他晚年的回忆录中这样写到:“时间仿佛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受到上帝的宠爱,尽管他总是和我说,他不信仰西方人的神。” 沃尔特的回忆录,同欧洲首富尼德的回忆录,成为了后世学者研究李谨言生平的重要参考资料。因为在某些人眼中,李谨言的形象被过度“美化”,由于楼家和其姻亲的庞大实力,国内根本没有多少人敢说“真话”,只有外国人的话才能够采信。 奈何能够找到的所有资料,都不“支持”他们在脑子里描绘出的真相。 有人不死心,费尽心思的从档案馆中找到了民国初年的几份报纸,还有一本日本人留下的“著作”。 他写出来的东西的确造成“轰动”了,只可惜,被口诛笔伐的不是李谨言,而是他自己。 不是没人写文章批评李谨言,但多有真凭实据,例如他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大发战争财,还利用二十年代末股市崩盘,掏空了半个美国。有证据的可以写,却不该把凭空捏造的东西强加在一个对自己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的人身上! “胡说八道!良心被狗吃了!”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对记者的镜头,住着拐杖,“我当年和父母逃荒到关北,我和我娘,我妹妹就住在关北收容所里,不用上街要饭,有地方住,有饭吃。我娘在工厂做工,我上午卖报,下午还能上学,有学堂里的小先生教我们认字。要是没有李先生,没有那些好心人,我们一家都要饿死!拍着良心问问,当年多少人受了李先生的恩惠?没有李先生首开义举,没有那么多好心人,那样的年月,多少人要被冻死,饿死?!” 说到这里,老先生的声音变得哽咽,“做人不能没良心,外人说李先生不好,那是他们不知道,咱们自己知道的,还非要往李先生身上泼脏水,图什么?啊?!你说你图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六十七章 公历1920年8月27日,苏俄与白军在乌法签订了和平协议。 协议规定,双方以乌拉尔山脉为界,以东包括西西伯利亚平原,亚马尔半岛,新地岛均属西伯利亚政府统辖,以西地区,包括原沙俄在欧洲疆域均归于苏俄政府。 在西伯利亚大铁路欧洲段,双方出现了分歧。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决定以喀山站为分界点,以西到莫斯科段属苏俄政府运营,以东到鄂木斯克归西伯利亚政府。双方可在己方运营路段组织铁道守卫队,作为中心点的喀山实行共管,但双方均不得在此设兵,任何挑衅行为都将被视为战争的讯号。 从协议签订开始,苏俄政府与西伯利亚政府需依照条款规定,从非管辖地撤军。 协议还对交换战俘,归还被俘战舰做了规定。最迟十月底,被俘的士兵和武装平民都将被释放。 由于苏俄与白军在陆地海上互有胜负,战争赔偿自始至终没有被提及。 在谈判过程中,华夏代表建议双方可以考虑在喀山等地设立“自由贸易点”,允许国内国外的商人在此办厂,开设店铺,苏俄与西伯利亚政府分别派遣人员,共同管理该地的税收,制定各项规章。 这一提议得到了英法的赞成,西伯利亚政府代表没有反对,苏俄谈判代表经过与莫斯科沟通,也表示同意。 苏俄要恢复经济,西伯利亚政府也要为长远做打算,贸易恢复,商品流通,对双方都有好处。 “同意。” “同意。” 八月二十七日上午,苏俄政府与西伯利亚政府代表在和平协议签字。 自此,俄国出现了两个“合法”政府并存的局面。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二战结束后很长时间才被打破。后世习惯将布尔什维克政府称为苏俄,而将高尔察克和沙皇后裔共同领导的西伯利亚政府称为白俄。 为俄国带来和平的乌法谈判与,因其象征意义和深远影响被载入史册。 但在喀山等地设立自由贸易点这一问题,后世一直存在争议,尤其是俄国国内部分学者,认为这是列强国家为进一步在俄罗斯攫取利益设下的烟雾弹。 “很显然,华夏,大不列颠,法兰西在当时达成了密谋。他们对俄罗斯矿产和黄金的掠夺,就是最好的证据。从乌发协议签订到德国再次挑起世界大战的二十年内,他们以极少的代价,从俄罗斯获得了难以计数的财富!” 不过,也有相当数量的人持反对意见,“若是没有这些贸易点,俄国的经济很难在短时间内回暖。不能否认,华夏和英法等国的商业行为,的确对俄国有不小的帮助。” 争论一直持续了一个多世纪,也没分出结果。 在此期间,还曾有人寻找史料,试图解开沙皇尼古拉二世的黄金之谜。几百吨的黄金,在西伯利亚神秘失踪。无论是苏俄政府还是白俄政府,都否认这批黄金落在自己手里。罗曼诺夫王室后裔还曾公开指责苏俄政府派遣军队,从喀山的国库中盗走了这批黄金。 苏俄却指责白俄血口喷人,全部都是污蔑!黄金肯定是被当时的西伯利亚政府得到了,否则,白俄的经济如何能恢复得如此迅速? 双方都没有切实证据,最终只能停留在打口水仗上。 有人提出,黄金的失踪或许与当时在俄国的欧洲干涉军有关,另有观点认为,黄金实际落在了华夏人手里,但这种说法比苏俄和白俄的互相指责更不靠谱。 不过,大多数人都无法想到,往往最不靠谱的答案,才是事实的真相。 无论后世的人如何想,当时绝大多数的俄国人都在为停战感到高兴。 俄国二月革命推翻沙皇尼古拉二世,十月革命推翻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战争。战争让俄国的经济停摆,人民生活困苦,无论是后方还是前线的士兵都厌恶了打仗。 但所有人都没能想到,不再和外国人打仗,内战却又爆发。 三年的内战,俄国的农业,商业都遭到了彻底的破坏,双方军队过处,最先遭殃的永远是平民百姓。 人们对战争的厌恶已经达到了最高点。他们所期望的之后一件事,那就是和平! “战争结束了!” 莫斯科和鄂木斯克当地的报纸,第一时间报道了停战的消息,人们纷纷走出家门,互相询问消息是否确实,直到政府公开宣布和平协议已经签订,全面停火,一时间,欢呼声充斥了所有角落。 “上帝,感谢上帝!” 所有人都在笑,在哭,在狂欢。 不打仗了,终于不打仗了! 鄂木斯克举办了盛大的庆祝活动,继承皇位的塔基杨娜和皇太子阿列克谢出现在庆典上,塔基杨娜与阿列克谢的笑容,让人们觉得,皇族与贵族并不再那么高高在上。 “我的臣民们,我宣誓尽我所能,做我应做的一切。摆脱饥饿,摆脱贫穷,我们是永不畏惧的斯拉夫人!” 斯拉夫人? 听到塔基杨娜这番话的伊莲娜,缓缓勾起了嘴角。 莫斯科也举办了盛大的游行,弗拉基米尔,基洛夫,托洛茨基,斯大林接连发表了演说。人们高呼着弗拉基米尔和基洛夫的名字,高呼着和平万岁。 “苏维埃的英雄,万岁!” “弗拉基米尔,万岁!基洛夫,万岁!” 在高呼声中,基洛夫用力挥舞着右手,大声回应:“苏维埃万岁!人民万岁!” 苏俄政府第二把交椅,弗拉基米尔的继承人,未来苏俄的最高领导者,这些荣耀将不再属于托洛茨基,也不属于斯大林,而是基洛夫。 喀山站在基洛夫身后,军装下还绑着纱布,但他始终站得笔直。现在,直到将来的很长时间,他都是苏俄的战斗英雄,受到弗拉基米尔赏识,被托洛茨基和斯大林忌惮,未来苏俄领导人基洛夫最忠实,最亲密的战友! 参加乌法谈判的三国代表并没出现在任何一方的庆祝活动上,华夏代表在谈判结束当天启程回国,英法代表则需要商议如何划分在喀山等地的利益,就像瓜分叙利亚和巴勒斯坦一样,就算有些争执,约翰牛和高卢鸡最终也会达成一致。 彼时,李谨言正坐在剧院里,一边剥花生,一边等着孙大家的戏开场。 楼少帅难得没穿军装,黑色的长裤,白色的衬衫,腰板笔直,身高腿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六十八章 进入十月,因苏俄与白军内战停运的西伯利亚大铁路欧洲段,重新恢复通车。 虽然修复路轨和车站设施花费了不少时间,运行的车厢也显得老旧,落后于时代,可再次响起的火车汽笛声,还是让在场的俄国人全部兴奋的挥舞起了帽子。 签订后,苏俄政府与白俄政府分别开始实行新的经济政策。 苏俄以粮食税代替了余粮收集制,将在1918年之后收归国有的一部分工厂和店铺还给私人,并准备将部分企业租给外国商人和在革命中流亡的本国资本家。 这一系列举措一直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但弗拉基米尔坚持认为,恢复国内经济比其他任何事都重要。 “工厂里没有机器声,田间没有劳作的身影,看看吧,我们的人民在过什么样的生活?没有工作,没有面包,生病了没有医生,没有维持生活必须的一切!” “几千家工厂停工,农业的发展几乎停摆。我们需要的是什么?我们能做些什么?是让这个国家的齿轮继续运转,是让我们的人民重拾希望!” “只结束战争还不够,远远不够!” 弗拉基米尔和基洛夫在领导会议上的讲话,被全文刊登在报纸上。 莫斯科人再次涌上街头,他们聚集在一起,大声高呼,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主义,而是面包,是衣服,是鞋子!是能够养活一家人的工作,是能够耕田的农具! 白俄的情况也是一样,但他们比苏俄幸运,鄂木斯克通往中西伯利亚的铁路段并没有被破坏,大量的华夏商品,可以通过铁路运往西西伯利亚。 李谨言几乎搬空了仓库,六省内的多数商家也闻风而动,一车又一车的面粉,罐头,毯子,还有肥皂毛巾等其他日用品,换回了大量的真金白银。 聚集在高尔察克身边的军官和沙俄贵族,虽然在革命中失去了部分财产,随身携带的首饰,怀表,烟斗甚至是外套上的宝石纽扣,却可以派上用场。 生存还是维持体面?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前者。 “除了真金白银,宝石古董,我只收大洋和华夏纸币。” 李谨言已经成了北六省商家行动的标杆,原本会收英镑美金的商人,对俄国人拿出的他国纸币也开始摇头。在白俄办厂的华夏商人,收购原料,出售货物,发给工人的薪水,全部使用华夏货币。 长此以往,潜移默化之下,华夏货币成为了白俄全国流通的货币,进而影响到苏俄以及中亚的部分国家和地区。到了后来,乌克兰,立陶宛,芬兰南部,挪威东部也开始大量使用华夏货币。 加上朝鲜半岛,琉球群岛,日本北海道和九州岛,缅北,越南北部,华夏货币几乎遍布整个亚洲。在这些国家和地区,除了本国货币,流通最广泛的就是华夏货币。 后世对此有个形象的称呼“华元区”。 就这样,李三少一边向美国走私,一边向俄国渗透,同时不忘提醒楼少帅,若有机会,可以和未来的中东土豪们接触接触。巴黎和会刚过去没多久,欧洲人瓜分中东也没那么快,见缝插针,总是能和几位苦大仇深的土豪建立起友谊。 廖祁庭在南方的生意也有了起色,目前正一心一意的发展海运公司,不久前给李谨言发来一封电报,字里行间倒是颇有些感叹的意味。和北方不同,南方,尤其是上海等地,开设有英法的船运公司,廖祁庭想要发展,就要先和他们竞争。赢了,才算真正站稳脚跟。 提起海运,李谨言就想起约翰船公司新下水的两艘货轮,一艘是大连造船厂制造,另外一艘是从美国一座造船厂买回来的。 排水量和性能暂且不论,李谨言对其中一艘货轮的船名很有意见。 威廉-波特尔号。 当约翰兴高采烈的告诉他,这是船公司迄今为止最大的货轮时,李谨言就觉得这船名熟悉,回到关北后,看到报纸上关于美国总统的消息,顿时一激灵。 难怪他觉得耳熟! 威廉d波特尔号,二战史上赫赫有名的美国驱逐舰,炮打海军基地司令部,差点用一枚鱼雷干掉罗斯福,又被自己击落的飞机“送”下海的那艘“神”船。 比起波特尔号,日本的三艘海军祥瑞完全不够看,再祥瑞也没见它们向天皇开炮。如果它们能发愤图强向波特尔号学习,二战历史说不定会因为而改变。 “改名,必须改名!” 李谨言一连给约翰拍了三封电报,电报内容完全一样,必须给这艘商船改名,否则不许下水。甭管是不是迷信,反正他的商船不能叫这倒霉的船名! 对于李谨言的坚持,约翰有些莫名其妙,耸了耸肩膀,还是为这艘新船重新命名。 一场“抢注”风波消弭于无形,赫赫有名的波特尔号,依旧会在二战中继续它的“辉煌”。 李谨言放心了,罗斯福总统……只能自求多福了。 与此同时,欧洲各国之间也发生了新的变化。 永久中立国瑞士举行全民公投,决定加入国联。 迫于压力,法国和比利时军队撤出了在一战中占领的德国城市。德国并没感到多高兴,因为在不久后签订的边境条约中,北石勒苏益格被并入了丹麦国土。 土耳其发生革命,废除了苏丹,土耳其要实行民主,不在需要国王。希腊却计划举行公投,决定是否再设立一位国王。 在意大利,墨索里尼的战斗-法西斯改名为国家-法西斯党,暗地计划组织黑衫军向罗马进攻。 在慕尼黑,希特勒发表了一场又一场演说,并雇用一批打手成立了冲锋队。冲突,暴--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战争表面结束,实际上,该解决的问题压根没有解决,矛盾始终存在,就像一座活火山,注定会再一次爆-发。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六十九章 欧洲局势如何,暂时影响不到华夏。 十月中旬,德国与华夏就贸易等多方面合作签订补充条款。 同月,首批德国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抵达华夏。 对德国做出了种种限制,巨额赔款也造成了德国国内经济困难,却并没打垮这个国家。强大的工业体系,陆军总参谋部的核心,以及由俾斯麦一手创建的统一德国,依旧保存了下来。 因战败和其后种种不公平对待,仇恨的种子也在日耳曼人中生根发芽。就算不是小胡子,也会是其他人,德国人的愤怒,总会找到宣泄的途径。 这个途径,就是战争。 正如法国元帅福煦所说:“这不是和平,而是二十年后的战争。” 最终,他的“预言”在一九三九年得到应验。 抵达华夏的德国工程师将被安排在东西伯利亚的赤塔工作。新建的机械厂,飞机厂,和汽车制造厂都可以让他们发挥所长。 随着华夏对东西伯利亚的开发,煤铁等矿产资源也源源不断的输送回国内。建立在赤塔的机械厂,首要任务就是发展矿山机械。研发过程中,华夏的技术人员遇到不少难题,有了这些经验丰富,技艺娴熟的德国人,算是解了机械厂的燃眉之急。 进入飞机制造厂工作的,除了二十五名技术工人,还有四十名德国试飞员。其中就有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二战时的德国空军元帅赫尔曼戈林。 一战结束后,他本该到丹麦工作,闻听德国政府招募“试飞员”,便和朋友一起报名,没想到,工作地点竟然是在华夏。 在轮船上,戈林发现,这四十名试飞员全部是参加过一战,有战斗经验的退役军人。 是计划,还是巧合? 戈林不清楚,但他猜测到了某种可能,并开始对这次华夏之行充满期待。 赤塔的汽车制造厂分为一厂和二厂,一厂主要生产卡车,二厂是拖拉机厂。德国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大多被“分配”到拖拉机厂工作,从事“拖拉机地盘和车身”的研究。只不过,根据他们的研究成果制造出的“拖拉机”,没在农田中发挥作用,全部被开上了战场。 飞机试飞员,坦克驾驶员,还有以各种各样名义来华的德国退役军人,开始了在华夏为期五年的工作生活。 在此期间,外部的一切都与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完成自己的使命。 “一切为了德意志!” 华夏与德国的合作没有瞒过英法等国的眼睛。英法两国公使同时照会华夏政府,表示出了对这件事的关注。华夏政府给出的回答是:“这是民间合作,不是政府行为,只发展民用工业,并不违背任何国际条约。” 同时,华夏政府还表明,他们开展合作的不只有德国,还有白俄,苏俄,美国,包括英法两国,都同华夏有商业往来,民间合作。 “商业行为不涉及军事,华夏爱好和平。” 老谋深算的朱尔典因健康问题在几个月前卸任,返回英国,大不列颠新任驻华公使艾斯顿爵士把不准华夏的脉搏,法国全权驻华公使柏卜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在表面上接受华夏给出的答案。 但英法两国始终对德国与华夏的合作保持高度警惕,派遣间谍失败之后,转而想方设法收买当地人。遗憾的是,能够接触到机密的人员很少为财帛美色动心,愿意“帮忙”的人,送出的消息毫无用处。 花了不少钱,却无法得到想要的信息,反而引起华夏的警觉,为了避免产生更大的“误会”,再不甘心,艾斯顿与柏卜也只能暂时收手。 除了整天在屋子里打转的艾斯顿和柏卜,李谨言也很想到赤塔去看一看,提出要求,却被楼少帅打了回票。 赤塔的工厂,名义上是民间出资,实际上却是政府在幕后操控,其中牵涉到太多问题。他是个商人,不是军人,也不是政府官员,冒冒失失的跑过去,的确不太合适。 失望是难免的,却不是不能利剑。 “想去的话,等我有时间。” 李谨言摇头,“我也只是一时兴起。“ “是吗?” “我说真的。”李谨言靠在桌边,“就是一时兴起,也没什么可看的。”说白了,飞机厂,汽车厂,兵工厂,关北哪样没有? 楼少帅拍了拍李谨言的脸侧,李三少一咧嘴,按住楼少帅的手背,“少帅,这事按下不说,我之前提的那件事,你觉得怎么样?” “哪件?” “到苏俄办厂的事。”李谨言笑眯眯的说道:“白俄那边不是问题,苏俄那里有喀山他们在,只要运作得当,厂子开起来盈利会相当可观。现在那边什么都缺,尤其是粮食和生活用品。苏俄又出了新经济政策,允许外国商人租厂,我估算了一下,成本不会太多,稳赚不赔。” “想好了?” “恩。” “派谁去?” “冯经理,还有不少商人都有兴趣。可以组个商团,顺便以少帅的名义送去一批援助物资,也算是敦亲睦邻。” “我的名义?” “对。”李谨言点头,“要不就大帅?反正钱是咱们家出的。” “哦。” “……少帅。” “怎么?” “咱们说正经事呢。” 李谨言握住探入长衫下摆的手腕,试图讲理。不想对方却直接用牙咬开了他的领扣。 温热的气息拂过喉间,带起一阵麻--痒。掌心所到之处,一片灼热。李谨言咬着嘴唇,恨恨的扯开军装外套,隔着衬衣咬上了楼逍的肩膀,他就知道,和楼老虎谈正经事,十次有九次没法正经收场…… 到苏俄开场,李谨言也是考虑了很久。 现在是1920年,还有四年,弗拉基米尔就要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如果继任者是斯大林,这件事还需要再斟酌一下,但实际情况是,无论从那个方面看,基洛夫的地位和声望都排在斯大林之前。就算是托洛茨基和布哈林,也比斯大林的威望高出许多。 再没政治眼光的人,都能清楚看到这一点。 只要没有哪只蝴蝶再不负责任的扇翅膀,硬把斯大林给扇到苏维埃主席的宝座上,李谨言完全可以肯定,接替弗拉基米尔的除了基洛夫不做他想。退一万步说,基洛夫再遭暗杀,托洛茨基和布哈林等人也不是好对付的。斯大林想要干脆利落的扳倒所有对手,几乎不可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七十章 华夏商团代表受到了苏俄政府的热烈欢迎。 基洛夫和托洛茨基分别与商团成员进行了交谈,基洛夫能说还算流利的华夏语,托洛茨基的英语相当不错,这为双方交流提供了方便。 翻译人员基本无事可做,只能对着餐桌上的美酒和熏肉大快朵颐。宴会上提供的食物,至少有一大半来自华夏。酒类都是俄国“出产”,沙皇和其他在革命中流亡的贵族,不会带着酒桶逃跑。 弗拉基米尔的精神很好,在基洛夫和托洛茨基等人同华夏商团成员交谈时,斯大林走到他身边,表情严肃的说了些什么。他先是认真的听着,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斯大林同志,你错了。” “可是……” “你可以到发生饥荒的地区去看一看,或是亲自同农民和工人们交谈,你就会知道他们真正需要的什么。” 弗拉基米尔留下沉默的斯大林,走向正不时发出笑声的基洛夫等人,加入了他们的话题。 “战争使工业停摆,农业欠收。人民的生活困苦,国家就像是一个生锈的齿轮,无法继续转动。”弗拉基米尔的语气中带着忧郁,“我们打破了旧的秩序,推翻沙皇,可人民的生活依旧困苦。”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基洛夫等人,表情也变得沉重。 弗拉基米尔却突然话锋一转,“但是,坚定的布尔什维克不畏惧任何困难!新经济政策,善意的帮助,将会带领我们走出困境!” 苏俄的资源,人力,市场,都是吸引外资的条件。 “我们怀抱最大的诚意,欢迎你们的到来!” 话音未落,掌声已经响起。 带头鼓掌的是基洛夫,随后是托洛茨基,布哈林……很快,掌声连成一片。 宴会结束之后,苏俄政府与华夏商团就经济合作方面进行磋商。 虽然计划早已经拟好,但在抵达莫斯科后,商团成员经过协商,认为其中的某些部分可以做一下修改。不会影响大局,却能为大家带来更大的利润。 弗拉基米尔的讲话固然动人,但他们是商人,在商言商,商人追逐的永远是利益。 商团停留在莫斯科期间,喀山没有同他们中的任何人私下接触。欢迎宴会上,他也表现得同其他苏俄军官毫无二致。只有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他才会疲惫的叹息,只是一瞬间,很快又会武装起自己。 只要还在苏俄一天,他就是喀山,苏军上校,苏维埃的战斗英雄。 十一月十二日,华夏商团与苏俄政府达成了第一笔合作计划。冯经理等人,成为了首批在苏俄经营租让企业的外国人。 厂房和工人都是现成的,只要更换一批机器,准备充足的原料和染料,机器的轰鸣声将再次响起。 十一月十五日,商团成员启程归国,半个月后,他们中的大部分会再次来到莫斯科。 李谨言很快得到消息,对冯经理增加的投资额并未觉得不妥、相反,他始终认为之前的计划有些保守,至少能带来两倍的利润。 想着即将到手的大把钞票,李谨言就忍不住想乐。 赚钱的乐趣,还真是妙不可言。 在一旁习字的楼二少早已处变不惊,手都没抖一下。第一次听李谨言这么笑,他还会惊讶,现在,基本连头都不抬了。 十一月二十日,李谨言又接到了一批军火订单,六百支华夏二型冲锋枪,购买者是一名叫博兰的爱尔兰商人。 李谨言很长时间没关注过英国消息,接到这笔订单后才恍惚想起,马尔科夫在欧洲活动时,曾和爱尔兰独立运动组织有过接触,一边冒名向对方出售武器,一边将他们的消息卖给英国人。 被他坑了一把的是爱尔兰兄弟会和爱尔兰国民军,在一战中期就被英国消灭了。通过这个爱尔兰商人购买武器的又会是哪路人? 李谨言不会天真的认为,一个爱尔兰商人购买六百把冲锋只是单纯的“商业”用途,美国最大的帮派也没如此大手笔,这完全是武装军队的标准。 查归查,生意一样要做。 得知幕后boss是爱尔兰共和军后,李谨言将每支枪的售价定在了三十二英镑,比起卖给美国黑帮的价格,算是相当优惠。毕竟-闹-革命-搞-独立,能捞的油水实在比不上走私发家的黑帮。 生意谈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继美国黑帮之后,李谨言又在大不列颠开辟出了一个新的军火市场、 美国政府和英国政府会不会因此找他麻烦? 李谨言表示,所有武器都是通过正规渠道出售。至于“合法”购买者又把武器卖给谁,就不关他的事了。 汤普森冲锋枪的制造企业,曾在报纸和广播中打广告,“鼓励”美国人购买他们的枪械,帮派,就是他们最大的潜在客户。这种在五十年后看起来相当“荒谬”的行为,在这个时候,政府却压根不管。 既然如此,美国牛仔又凭什么来找他的麻烦? 约翰牛就更是管不着了。 几天前,大不列颠的一个“使团”刚被西-藏-僧俗给驱逐出境,不只班--禅和噶厦政府态度明确,连达--赖-都失去了以往的“热情”。英国人灰溜溜的离开不算,华夏政府当即照会英国驻华全权公使,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英国打算做什么? 没等英国给予答复,华夏政府又抛出消息,将在西南边境举办一场军事演习。地点被定在缅北附近,虽没“越界”,却和阿三们遥遥相望。 消息一出,英国人顿时紧张起来,这次换成他们来问,华夏到底想做什么? 楼少帅接到司马总统的电报时,李谨言就坐在一边。 得知事情经过,李谨言笑得直拍大腿,说什么“民间团体”友好访问,再友好几次,难保会弄出第二条麦克马洪线。 从电报中也能看出,这次的确只是演习,目的纯为“吓人”。如果英国人还不识趣,就未必只是“吓人”这么简单了。 毕竟,司马总统和楼大帅一样是军人出身,要动真刀枪,谁都不含糊。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七十一章 进入十二月,关北一连下了几场大雪,北风冷得刺骨,路上的行人全都穿着厚厚的棉袄,戴着棉帽,行色匆匆。 李谨言加了两件衣服,又披了斗篷,围了围巾,坐在车里,却还是觉得冷。 同车的楼二少在棉衣外加了一件斗篷,戴上帽子护耳围巾,再多就免了,他拒绝再被包成一个球。 车子开到子弟小学,下车前,小豹子开口说道:“言哥,下午只让王叔来接我就行了。” 话落,也不等李谨言回答,推开车门就走了出去。 李谨言想问是怎么回事,却被迎面的北风“吹”回了车里,连打了两个喷嚏,只能看着楼二少大步流星朝前走背影。 必须承认,开始抽条的小豹子,越来越有楼少帅的“风采”了。 天上又开始飘雪了,李谨言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没心思去工厂,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回大师府。 因为民国三年的那场大病,每到冬天,李谨言就手脚冰凉。刘大夫看过后,说是身体底子伤了,得慢慢调养,还开了几副滋补的方子。 前几年楼夫人在京城,二夫人也不住在一起,没人看着他。等到情况好些,李谨言就不耐烦再喝那些补汤,一次两次还好,时间长了,味道真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楼少帅在外边打仗,更是没人能“管”得了他。去年和前年都还好,没承想今年入冬,李谨言有些着凉,直接被楼夫人“抓了现行”。 不只李谨言没逃了,楼少帅也被叫来一顿好训。 楼夫人语气和缓,不见疾言厉色,可李谨言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仗着年轻就疏于调养,当大夫的话是耳旁风?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才好?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知道?” 楼夫人说一句,李谨言的头就低一分,说到后来,完全是一副“认-罪”模样。 楼少帅刚开口叫了一声母亲,就被楼夫人瞪了一眼。 “还有你,等会我再和你好好说道!” 楼少帅不出声了。 李谨言偷眼瞅瞅,终于发现,楼家最厉害的不是大帅也不是少帅,是楼夫人才对…… 最终,楼夫人又派人去请来刘大夫,给李谨言重新诊脉,开了方子。吩咐下边的人,每天按时端给李谨言喝。 “我看谁还敢不听话。” 当初喝补汤喝得肝火上升,李谨言至今记忆犹新,原本还想“抗争”一下,说他只是着凉,过几天就好了,话没说完,被楼夫人目光一扫,声音全都哽在了嗓子里。 自此,李三少重启进补生涯。 二夫人得知后,笑着说道:“先前我说你,你总说没事,就该这样!要是你再不听话,娘就亲自喂你。” 亲自喂? 李三少的脑门开始流汗,二夫人的“喂”,和“灌”可是挂等号的。 在两位夫人的高压之下,李谨言就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想翻身也难。 回到大帅府,李谨言下车之后一路小跑,也顾不得形象,的确是太冷了。 楼夫人正和几个姨太太打牌,见着李谨言,第一句话是“回来了”,第二句就是让厨房把熬好的补汤端上来。 “趁热喝了,驱驱凉气。” 李谨言接过瓷碗,二话没说,仰头喝完,经验告诉他,伸脖子缩脖子都是一刀,不如干脆点。 喝完汤,李谨言才被放行。 房间里烧着地龙,暖意融融。 嘴里似乎还残留着补汤的味道,身子却渐渐暖和起来。李谨言脱掉了外边的长衫,把桌上的文件挪到床上,腿上盖着毯子,开始“工作”。 李谨言的毛笔字已经写得很好,偶尔兴致来了,也会拿起毛笔在文件上签字。但多数时间还是习惯用钢笔。 临近年终,楼氏商业集团却一连接了几笔大订单,加上苏俄和白俄的工厂,美国拓展开的生意,集团上下都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工厂车间日夜不停,工人们三班倒,四班倒,技术工人和老师傅们是最累的,却没人开口抱怨,“黑心资本家”一类的说法更是再没出现,只因工厂给出的薪水,福利,的确是其他厂子不能比的。 最显著的表现,那些外来的打工仔,包括欧洲人,得知一名家化厂普通工人的月基本工资之后,全都羡慕得眼睛发红。每次楼氏商业集团旗下工厂招工,应聘的人都能挤破头。 没多少技术含量的工种,不算工厂福利,每月也有十几块大洋,随着工龄的增长,工资还会逐年增加。技术工种更不用说。 起初,有人心不足的,也闹过几次小范围的罢工,但今时不同往日,有工会,有各项完善的规章和法律,李谨言不需要亲自出面,一切按照规则来,就算是想抓新闻-爆-点的记者,也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 工钱少?不说国人开办的工厂,对比洋人在华夏投资的工厂,甚至是欧洲和美国本土的工厂,李谨言给出的工资都足够优渥。 工时长?这的确是现实,但工厂也严格规定了休息时间,如果工人不愿意加班,同样不会强制,只不过取消加班费,工钱和福利都不会少,压榨一说,完全无从论起。 除以上两项,还能提出什么? 每天两顿工作餐,加班有晚餐和夜宵,加班费一分不少,还有各项标准福利,就连来采访的记者,都觉得这工罢得有点莫名其妙。 看到罢工者提出的要求后,大多数人都在摇头。 一个月四十五块大洋,算不上多,厂子里的老师傅基本都能拿到这个数,可进厂才几个月不到,就要和老师傅拿一样的工钱,是不是有点欠考虑? 做一份工,拿一份工钱。 出几分力,得几分报酬。 天道酬勤,脚踏实地的做事,这是老辈传下来的道理。 由于罢工者的要求有些离谱,加上没多少响应者,只有零星一两家报纸对此做了报道,言辞同之前报道上海英资工厂大罢工时完全不同。 上海英资纱厂罢工,起因是一名女工被怀疑偷窃,在没有任何切实证据的情况下,被-强-制-搜-身。事后证明这名女工是被冤枉的,可工厂却一点歉疚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以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开除该名女工。 当地工会出面要求纱厂管理者向女工道歉,并赔偿一定损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七十二章 十二月十一日,动画片第二部上映。 与此同时,根据动画片改编的真人版话剧也在关北剧院开场演出,一连二十五场,场场爆满。剧中那个貌似凶恶却充满了正义感的船长形象,登上了封面,为光头船长“拍摄”了一张半身照,还制作了一篇“专访“。 让人没想到的是,增刊的销量格外“火-爆”。光头船长的照片,尤其吸引孩子们的眼球。 随着影片被京津沪等地各大影院接连放映,光头船长成了华夏南北家喻户晓的人物。 无论是动画片还是话剧中的主角,那颗亮闪闪的光头,总会让人产生某种联想,尤其是报纸上的照片,把船长外套换成总统礼服,完全就是动画版的“楼大总统”。 当然,船长要比总统年轻一些。 有好事者将第一期封面和报纸上的照片做了对比,然后,什么都不用多说了。 李谨言不知道方氏兄弟在设计主人公形象时,是否以“真人”做了参考,据说主要的灵感来源于未来的米老鼠和唐老鸭之父。无论如何,到底是自己的公司,手下人出了纰漏,李三少这个做老板的必须兜着。 “大帅,这个,那个……” 看到楼大总统摊开在桌子上的两份报刊,李谨言词穷,想好的说辞全都哽在了嗓子眼里。 楼大帅举起报纸,对比一下,“真那么像?”语气轻松,倒是没像在生气。 李谨言:“……”他该说像还是不像? 正牵着小胖墩走进来的楼夫人听见了,问了一句,“大帅说什么像不像?” 楼大帅把报纸放下,“夫人来看看,就这个。” 趁着楼大帅和楼夫人研究现实中人物和动画主人公“相似度”这一问题,李谨言开始思考,到底怎么才能把这茬给揭过去?照目前来看,难度相当高。 楼夫人放下报纸,“大帅在意这个?凑巧了也说不定。就算真照着大总统画的,也没什么大不了,这片子我看过,故事不错。” 小胖墩也朝报纸看了一眼,抬起头,十分诚恳的说道:”只有一点像外祖父,比外祖父好看。” 楼大帅:“……” 李谨言脑门上的汗刷的下来了,胖墩,孩儿,言舅舅可待你不薄啊…… 正忐忑着,救星回来了,同样军装马靴加斗篷的楼家兄弟从门外走了进来。这段日子一直是楼少帅接送楼二少,兄弟俩的“感情”突飞猛进。趁学堂休息,又赶上天晴,楼少帅带楼二少去林子里遛马打猎,楼二少的小马驹是楼少帅送的,整套的马具马鞭,还有为他量身打造的猎枪,则都是李谨言准备的。 原本也想给小胖墩备上一套,楼五却说,这些都该让戴建声准备。 “戴家在热河有马场,我公公早就给云儿预备下了。”楼五笑得温婉,神态间愈发像楼夫人。说话间,便将话题转开了。 事后想想,李谨言也觉得自己有点考虑不周。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事的确是有点扎眼。其他的楼家女儿会怎么想?不管是不是对小胖墩另眼相待,为人处世不能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否则就不是对小胖墩好,而是给他找不是了。 楼少帅带着楼二少出去打猎,小胖墩却没跟去,前些日子他有点着凉,和李谨言一样被追着灌汤药。这两天好了些,却还是多少有点没精神。 “父亲,母亲。“ “父亲,母亲,言哥。” 楼少帅向父母问好之后,坐到李谨言的身边,楼二少绷着小脸,却掩不去眼中的兴奋。 楼夫人见着了,开口问道:“睿儿想说什么?” “娘,我打了两只兔子!”小豹子终于没绷住,“白色的,还有一只灰的,给娘做护手。” “睿儿真厉害。” 楼夫人貌似想把楼二少搂到怀里,最后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楼二少七岁之后,楼夫人极少再抱他,连拍他头的举动都很少再有。 气氛正好,李谨言也想夸两句,楼少帅忽然开口,“我也抓了只兔子。” 李谨言抬头。 “活的。” “……” 这是在说”实际情况”,还是有“引申含义”? 经过楼老虎和小豹子一打岔,有关“光头船长”的话题被暂时遗忘。李谨言松了口气,转念又想,若是楼大帅再问起,他到底该怎么解释? 想了半天,无解。干脆丢到一边,到时候再说。大不了,再放老虎…… 虽然引起了一些“小”问题,却连续拍了很多部,形成了一个经典的动画系列,衍生出许多有趣的故事,在电视机普及后,光头船长系列动画片,不只风靡华夏,还走出了国门。 后世评选二十世纪最经典动画形象,光头船长每次都名列前茅。 不过,也有人对提出质疑,认为该系列动画片是以华夏的政治人物为原型,船长和船员们经历的海上冒险,登陆小岛被卷入的部落战争,以及在冒险途中寻找到的宝藏,都是在影-射-二十世纪初的重大历史事件。其中不只涉及到华夏,还有欧战,俄国内战,甚至是美国帮派。 “这不只是单纯的动画片!拍摄这一系列动画片的人,明显是别有企图!” 对于这类的质疑声,方氏兄弟的后人直接站了出来予以驳斥:“完全是胡说八道!” “我的祖父制这部动画片,为的是带给人们欢乐。不该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污蔑!至于民国早年的那份报纸,更不能成为证据,连孩子都知道这是一份什么-性-质的报纸,报纸上的内容不过是一个玩笑!” 关于的争论,一直持续了很多年,提出“政-治-说”的专家学者,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找出相关证据。他们的坚持不懈,造成了一个意外的效果,间接导致系列一部接一部的大热。 到后来,有人玩笑似的提出,这些专家其实是用独有的方式,对这部动画片爱得深沉。否则,为何如此不遗余力的为这一系列动画片“做广告”,还坚持了这么多年? 这一结论提出,竟然有不少人相信。 所以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世界很奇妙。 十二月二十一日,在第二部再次取得成功后,沃尔特迪斯尼带着一份合同,一张汇票和两部的样片,登上了返回美国的客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元旦刚过,大连造船厂传来消息,经过一年多的摸索,造船厂成功将一艘排水量两千五百吨的驱逐舰进行了改装,舰体上层建筑及火炮全部移除,重新铺设飞行甲板,可供飞机起飞降落。 从整体来看,这是一艘典型的“平原型”航母。 由于舱室过于狭窄,改装后也只能搭载两架黑旋风双翼战斗机,工程师考虑将飞机停放在甲板上,却依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最终,造船厂只能向李谨言申请改装一艘“大船”。 接到报告,李谨言不需要多想,当即拍板:“改!” 巡洋舰目前不可能,战列舰更是想都别想,运输舰和货轮都是不错的选择。 钱花光了,可以再赚,掌握领先于各国的造船技术,巩固华夏海防,发展海军才是根本。对一国而言,强大海军的重要性无需多言。历史上的西班牙无敌舰队,英国皇家海军,世界警察的航母编队,种种例子不胜枚举。 欧战结束不久,华盛顿海军条约还没签署,机会摆在眼前,不趁机迎头赶上,还要等到何时? 不付出,怎么可能有回报?不管花多少钱,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李谨言决心一定要把航母造出来! 约翰接到李谨言的电报,很有朝天翻白眼的冲动。船公司很忙,不是一般的忙。欧洲,美洲的生意都排满了,这个时候不买船,还要卖船? “李,这很难办。货物堆在港口,公司里没有一艘空船。” 犹太商人试图和李三少讲道理,可惜不成功。 李谨言认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何况,美国那边的生意,早一天晚一天算不上什么。现在不是他担心会没了生意,而是美国佬对华夏的各种酒类需求量巨大。 比起自酿的“苹果汁”和粗制滥造的假酒,华夏的酒堪称“价廉物美”,从第一笔生意做成之后,李谨言的货就再不愁销路。 “约翰,我要的不是新船,只是两艘老式商船。”李谨言为了这两艘船,特地从关北跑到了大连,不只他来了,连楼少帅也“带”来了,“要是说不通,我让少帅和你谈?” “……” 给船还是和楼少帅面谈? 约翰屈服了。 和楼少帅面谈?无异于同鲨鱼共进午餐。 两艘排水量分别是七千四百吨和一万一千吨的货轮开进了船坞,有了改造驱逐舰的经验,老师傅们大部分时间不需要亲自动手,而是指挥徒弟和其他技工进行船体改造。 按照老师傅们的话来说,要想造船,就要先学会拆船。 货轮开进船坞的第一道工序,就是拆。 “大家都打这会过来的。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背书背得再好,也要手底下有真活。咱们这群老家伙,再过几年都走不动了,把身上这点本事都教给他们,等真到了那一天,咱们也能笑着合眼了。” 看着脸上布满皱纹,却精神气十足的老师傅,李谨言眼眶发酸,唯一能做的,只有向老师傅深深鞠了一个躬。 从大连回到关北,已经是十天后。 不是李谨言不想快点回来,而是楼少帅看到那艘由驱逐舰改装的航母之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除了向老师傅们请教,还给北六省海军军官学校发去电报,定下了四月的海上演习计划。 大连造船厂改建的第一艘航母也被定为军官学校的练习舰。虽然于实战中不能发挥更大作用,让海军学员熟悉舰船操作,了解新战术却绰绰有余。 期间,北方飞机厂也传来了好消息,几名年轻工程师共同设计制造出了一种能够垂直起降,并在空中盘旋的直升机。 在人类飞行史上,直升机的概念更早被提出,华夏的竹蜻蜓,达芬奇的飞行设想都是先例。 莱特兄弟制造的双翼机飞行成功的同时,人们对直升机的探索也从未停止。 法国人科尔尼研制出第一架载人直升机,并试飞成功,俄国人尤利耶夫在一战前设计的单旋翼带尾桨式直升机,成为后世直升机的雏形。 由于制造技术等方面原因,真正具有实用价值的直升机,直到三十年代中后期才宣告问世。制造这架直升机的是德国人。虽然这架直升机能垂直起降,还能真正在空中盘旋,但机身前的发动机和代替机翼的螺旋桨,都让它看起来十分奇怪。 此刻,摆在李谨言面前这架,也没正常到哪里去。 一架有着普通飞机机身和方向舵,却带着四个螺旋桨的新时代航空航天飞行工具……好吧,这是直升机。 垂直起降,还在三百米左右的高度盘旋了一段距离。就算外表怪异,也不能因此否认它的内在。 “言少,您觉得怎么样?” 看着脸色微红的年轻人,李谨言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很好,继续努力!“ 有了这架直升机,黑旋风战斗机简直就是美人中的美人,轰炸机“鬼见愁”的名号也可以退位让贤了。 美,果然是需要对比的。 看着击掌庆祝中的工程师们,李谨言单手捂脸,他对北六省科技工作人员的审美观,当真是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就在华夏第一代直升机“赛钟馗”试飞成功后,华夏川滇两省军队,在西南边境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联合演习。 除了缅北土司派出的两百人,西-藏-噶厦政府也派出了一支五百人的队伍。 指挥室内,龙逸亭下达了演习开始的命令。 隆隆的炮声响起,经历过欧战的滇军和川军,头顶钢盔,手持步枪和冲锋枪,几乎是踩着炮弹的炸点在前进。 飞机在空中呼啸而过,茂密的森林,崎岖的地形,坦克不适合前进,火炮和机枪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空中的飞机在防护阵地前投下一枚又一枚炸弹,新配发的高射机枪对空射击,两架飞机退出了战斗。 伴随着腾起的烟雾,进攻方发起了更加猛烈的冲锋。 铁丝网,地雷,各式各样的陷阱,机枪架设的火力,埋伏在掩体后的神枪手,防守方同样寸步不让。 这场演习并未预先设定胜利一方,两省军队也被打乱编排。军令之下,真的打出火气,谁管你是川军还是滇军,面前开枪的都是“敌人”,只有身边的人才是“战友”。 一些被子弹击中后失去“战斗能力”的兵哥,只能在被“击毙”的地方或蹲或趴,不忘向冲锋的弟兄喊一嗓子:“给老子报仇!”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能听懂。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二百七十四章 民国十二年,华夏政府举办的西南边境地区军事演习意义深远。 此后的十余年间,每年的炮声都会准时响起。年复一年,华夏大兵们不只在自己的地界演习,还到其他省份演习,条件合适时,也到联邦成员国内走走,飞机坦克,火炮机枪,队伍过处,那叫一个威武霸气。 华夏大兵养成这种“良好”习惯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英国人再没打过西藏的主意,安分守己的在印度“开公司”。东南亚的民族独立运动之火熊熊燃烧,却始终没没烧到华夏边界。朝鲜总统和琉球国王,每次对国民发表讲话时都要提及:“我们是华夏联邦的一员,我们以此为荣。我们能有今日和平稳定的生活,首先要感谢我们的邦国……” 日本北海道租界地与英法托管的青森等地,贸易发展上了一个新台阶,强烈对比之下,日本国内的乱局也上了一个新台阶。九州岛效仿西方国家举行“全民公投”,正式选举总统,组建政府,宣告独立。临近的四国岛有样学样,却被日本政府派兵严厉-镇-压。九州岛上有华夏驻军,还有武装警察,日本政府没有太好的办法,四国岛两样都没有,不过是几个“野心家”妄想分--裂-国家,绝对的不能忍,通通死啦死啦地! 对于日本每隔两年就要闹一回的内-乱,华夏选择冷眼旁观,英法同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苏俄白俄忙于恢复国内经济,防备紧邻,有能力也没空关注日本。美国立足菲律宾,试图-插-手亚洲事务,举着自由和民主的大旗,到日本扶贫多次,成效不能说没有,可认真算起来,付出绝对大于所得,相当的不合算。 等到乐于助人,喜欢扶贫的罗斯福总统卸任,新总统杜鲁门上台,远渡重洋的扶贫行动立刻终止。 经过两次世界大战,华夏的工业实力,军事力量和国际影响力全部今非昔比。组建“岛链”围困华夏?确保华夏的铁血总统不会以牙还牙,组织军队到美洲大陆自助游吗? 后世对楼逍在总统位置上的作为颇具争议,与他相关的回忆录和传记就不下三位数,其中还有一个参加过一战的德国老兵,从有些意外的角度,向世人展示了楼逍的另外一面。 他在回忆录中写到,“华夏的总统和他的夫人,曾到我的面包店里来买面包。总统的德语很地道,总统夫人很和善,我至今仍记得,他们买了两种口味的面包,是楼总统亲自付的钱。当时他们还很年轻,漂亮。当然,他们看起来一直都很年轻,就算是现在也一样……很多人说我在撒谎,但我以一个普鲁士军人的名誉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保罗的回忆录中,不只记录了这次奇妙的“邂逅”。还讲述了一战结束后,他是如何来到华夏生活,以及如何将一家不起眼的面包店,变成享誉世界的连锁商店。 “这是一场冒险,一场让人永生难忘的经历,我希望能将这一切刻在我的墓碑上。我的孩子,你要相信,祖父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我曾经参加过一战,作为一名非战斗人员英勇战斗,也曾被华夏军队俘虏,这不值得沮丧,他们很厉害,被他们打败并不耻辱。你知道吗?在当时的华夏远征军中,至少有四位未来的华夏总统,两位总理,还有两位外交部长。很奇妙,对不对?战争结束,我来到了华夏,那之后的故事,你的父亲会代替我告诉你……” 说到这里,保罗缓缓闭上了双眼,嘴边带着微笑。 三天后,一百零一岁的老人与世长辞。 像保罗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例如曾和他是战友的里奥。无疑,保罗是其中最幸运的一个。 时间退回半个世纪,楼少帅还没有成为华夏总统,李谨言一边光明正大扩大商业版图,一边忙着走-私,未来的另一位楼总统和华夏陆军总司令,正在沙盘对战游戏中玩得不亦乐乎。 楼大帅又被老泰山找去下棋,辞去公职后无事一身轻的展长青,当起关北图书馆的馆长,整天泡在古籍珍本中,看得华夏国家银行总办白宝琦眼热不已。 二月初,访问华夏的英国哲学家罗素受邀到关北讲学。 他主张自由教育,认为教育的主旨应当是培养“活力,勇气,敏感和智慧”四种品质。学生不应该受到过多约束,不应担心自己的想法和言行被视为怪论,因为人们所接受的每一种观点,都曾经是怪论。 “如果你能在浪费时间中获得乐趣,那你就不是在浪费时间。” 罗素在关北大学的讲座,不只吸引了学生,还吸引了不少教师和大学里的教授。他所持有的种种观点,很多都与华夏传统的教育观点相悖,中途不断有人提出疑问,往往一场计划四十分钟的讲座,会延长到两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 对此,无论是作为主讲人的罗素还是听讲者,都乐在其中。 “华夏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罗素对担任记录员的一名年轻教师说道:“我必须承认,我之前对华夏的很多种认识都是错的。” 李谨言曾听过罗素的一场讲座,听完之后,获益匪浅。 罗素是无神论者,被誉为时代的先知,他在华夏的讲学,对华夏学术界产生了相当的影响。他反对战争,曾因坚决反对英国参加一战被判处六个月j□j。与他有类似遭遇的是意大利-独-裁-者墨索里尼,因反对意大利对奥斯曼帝国的军事行动,墨索里尼在监狱中度过了五个月。 在走出监狱后,罗素继续反战,墨索里尼却矢志不移的走上了法-西-斯-扩张的道路。 若提前预知有二战的发生,法官还会把“反战”的墨索里尼投入监狱吗?或许只有上帝知道。毕竟,在墨索里尼为小胡子元首的战争事业添砖加瓦时,面条军也在不断的给德意志战车拖后腿,捅刀子。 二月六日,罗素被聘请为关北大学的客座教授,在关北的讲学时间延长到四月。访问华夏的时间也因此延长了一年。 二月七日,农历腊月三十,华夏总统司马君在广播中发表了新年讲话。在他之后,副总统周炳勋,总理宋舟,南北各省督帅也发表了新年祝词。 关北城内,家家户户都响起了爆竹声,五颜六色的礼花在空中绽放,耀眼夺目,像是从天际洒落的瀑布,流动的银河。 大帅府中,楼家人齐聚一堂,大大小小的团子豆丁排成一列,从高到矮,一边给长辈拜年,嘴里说着吉祥话,一边捧着厚厚的红包,笑得像一个个年华娃娃。 楼二少岁数不大,辈分却摆在那里,平时摸爬滚打玩在一起的小胖墩,笑嘻嘻的伸手要红包,亏得李谨言事先给他塞了厚厚一叠,面对个头比他还高的外甥外甥女,小豹子才能表现得一副大将之风,格外淡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75章 番外一 民国二十年,秋 六岁的小豹子,到十六岁的少年,仿佛不过眨眼间的事,就算是不习惯伤春悲秋的李谨言,也不免感叹时光匆匆,片刻不肯等人。 “睿儿,决定了?” “恩。”变声期的少年,声音有些低哑,却和他愈发肖似兄长的气质相得益彰,不得不承认,老天对楼家兄弟当真不是一般的厚爱。 “我以为你会考虑陆军学校。”李谨言一身淡青色长衫,坐在沙发上,笑得温雅。小豹子在成长,他也一样,就像一块温玉,随着时间过去,愈发的隽秀内华,“为什么选海军,和你大哥商量过了吗?” “商量过了。”楼二少端正的坐在李谨言对面,少年的轮廓,愈发英挺,“大哥同意了。而且……” “什么?” “宏云明年会报考陆军学校。” 李谨言默然。 当年的小胖墩早就抽条成了小白杨,长得不像戴建声,也不像楼五,按照楼夫人的说法,更像年轻时的楼大帅。对比之下,李谨言这才相信,楼大帅年轻时,也是相当的丰神俊朗,浓眉虎目……好吧,他依旧在庆幸,自家老虎长相随了楼夫人,更像白大舅。 小豹子进海军,小胖墩考陆军,空军不会也有安排吧?岂不是海陆空占全了? “易武中学毕业会考空军学校。“ 钱易武,楼六的小儿子,北六省一师师长钱伯喜最小的孙子。长得虎头虎脑,于军事上一点就通,简直就是小胖墩第二。性子上,却随了有“滚刀肉”之称的钱伯喜,不知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易武刚启蒙吧?” “这和他将来考空军学校并不冲突。”楼二少一脸严肃,“若他懈怠,睿儿会尽到长辈之责,效仿大哥,对他严加督促。” 说着,还握了握拳头。 “……睿儿。” “是,言哥。” “其实言哥一直很好奇,你们哥俩谈话时都说些什么?每年你大哥带你到军营,又都训练些什么?问你大哥,你大哥也不说。” 楼二少:“……” “睿儿?” “言哥,我想吃保罗面包店的肉松面包。” “……”这话题转得未免太生硬了点。 最终,不管李谨言怎么问,小豹子还是咬紧牙关,一字不露。 李三少只能无奈长叹,从小豹子被楼少帅带进军营那年,他就开始好奇,好奇了六年,却始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问小豹子,不是转移话题,就是借口遁掉。 问楼少帅,要么就是沉默以对,要么就是以腰酸背疼收场。当然,腰酸背疼的只有他,楼老虎永远都是神清气爽。 几次三番努力不得其果,非但没打消李谨言的好奇心,反而让他更想知道答案,从而导致腰酸背疼的次数呈直线上升。 他开始怀疑,楼少帅是不是故意闭口不谈,借此来等鱼上钩? 转念又一想,都老夫老妻了,至于吗?摇摇头,肯定是想多了。 所以说,和天生缺少某根弦的人,是玩-不-来-情--趣-那一套的。 面对这样的李三少,楼少帅也时常会有无力感,解决办法,直接把人捞起来,扛肩上,迈开长腿,回房,深谈。 十月十六日,北六省海军军官学校开学典礼。 楼二少一身戎装,和其他的军校学员列队站在宽阔的操场上。 经过多年的发展,北六省三所军官学校,无论硬件还是软件,教学设备还是师资力量,在华夏均名列前茅。每年都有大量怀揣报国梦的年轻人从各地汇聚而来,报考三所军校。虽然各联省都开办有军校,但华夏年轻人的首选,始终是北六省。 除了本国学员,三所军校中还有少量外国留学生,大多数来自德国。 日本也曾想派遣军校留学生,只可惜,无论日本政府怀抱多大的“诚意”,驻华公使几乎要踩破外交部的门槛,得到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此路不通。若是还不死心,每年的官派留学生数额将视情况缩减。 “警告”相当有效,日本公使总算不再三天两头到外交部喝免费茶,外交部上下的耳朵也清净了许多。 至于日本是否会真正死心?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不过,有了沈和端等人的“思想文化”和“语言课程”教育,加上从楼大总统时期延续下来的“外交政策”,日本矬子无论想出什么主意,都注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久后,接受了“先进教育”的日本青年,还将在日本国内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运动,日本政府自顾不暇,华夏只需端茶看戏即可。 日正当空,北六省海军军官学校的操场上,所有学员始终站得笔直,纹丝不动。 立于台前的卫兵全部持枪敬礼,肩扛上将军衔的楼逍,迈步走上礼台。 褐色的军装,黑色的军靴,巴掌宽的皮带,雪白的手套。 宽大的黑色帽檐下,下颌线条紧绷。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现场的气氛便随之一变。 将军百战,军人无畏。 上过战场,在枪林弹雨中走过,在腥风血雨中拼杀过,才是军人,真正的军人! 楼逍在台上站定,负手跨立,腰背挺直,像一柄永远不会弯折的钢刀,锐气,锋利。 魄力,使人折服。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学员,教官,还是卫兵,站得更加笔直。 台下的楼睿,像同期学员一样,仰望台上的楼逍,年轻的小豹子,胸中燃起了不肯服输的斗志! 大哥正当壮年,他还年轻! 以“楼李谨言”身份来参加开学典礼的李三少,看着台上的楼少帅,耳热之余,忍不住磨牙,三十六岁的男人,简直迷人得令人发指! 立于台上的楼逍,或许不知道李谨言在想什么,也或许知道。但从今天开始,楼二少生活的“重心”,将从大帅府转移到军校,三年后军校毕业,军营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让楼少帅的心情很好,甚至可以说,相当好。 所以说,表象总是具有非同一般的迷惑作用,李清行想要彻底了解楼长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76章 番外二 楼二少开始了封闭式的军校生活,年节时才有假期,平时想见一面并不容易。小胖墩正为来年的陆军军官学校入学考试努力。已被“圈定”向空军进发的某团子,还在读书识字中。在他长到十六岁之前,还有一段“好日子”可以过。 在一起生活了十年,突然间分开,李谨言的确有些不习惯。与其说他把小豹子当弟弟照顾,不如说是当儿子养大的。不舍固然有,欣慰却更多。 小豹子长大了,乳牙换掉了,爪子磨利了,总是要离开长辈身边,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李谨言想起了梁先生的少年说,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朝气蓬勃,意气飞扬之时。用不完的精力,洒不尽的汗水,道不尽的理想。 年轻如朝阳,激-情而豪-壮。 他亲手带大的孩子,是即将傲啸山林的猛虎,高踞峰顶的豹。 想到这里,李谨言开始回忆,自己十六时,都在做什么? 上一世,忙着念书,忙着考试,亲人有似没有,所幸走出校门之前,生活方面并不需要担忧。这一世……半晌无言,只能四十五度角望天。 别人是为华夏崛起而读书,他是为华夏崛起而……嫁人? 李谨言不知道后世会如何看待自己和楼少帅这段婚姻,按照最初的想法,不过是被逼得没办法,也为心中的一些念想,抱大腿,顺便搭伙过日子。 十几年过去,很多事的发展,早就偏离了预设的轨道。 喜欢吗? 喜欢。 爱吗? ……肉麻。 初见时,一把勃朗宁,再见时,不容置疑的一句话,下月初八,等着他。 漫天飞雪,策马扬鞭,铁灰色的军装,黑色的斗篷,于风中掀起的一抹鲜红。 冷峻,恣意,狂妄。 只要他想,没有做不到。只要他要,没有得不到。 如此的理所当然。 至今回想,李谨言仍会心跳加速。 二十岁的楼逍,失却一丝沉稳,难掩锋刀利刃的光华。三十岁的楼长风,锋锐内敛,军刀出鞘,仍披荆斩棘,如斯魄力。 四十岁的楼长风,又会是什么样子? 羡慕是自然,嫉妒,或许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单手执起茶壶,茶香漫溢。浓郁的祁门红,如今也是李谨言的最爱。 端起茶盏,薄薄的水雾中,视线略有些模糊,记忆却愈发清晰。 十六年的岁月,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烙印在脑海里,像是细心保存的书页,翻开,始终鲜活如初。 记忆是个奇妙的东西,十年后,二十年后,五十年后,此刻所思所想也会成为记忆深处的一页,偶尔心血-来-潮,翻开细品,读到的却是另一番滋味。 茶水有些凉了,李谨言收回思绪,单手搭在桌上,轻轻舒了口气,不知道为何会想到这些。 或许是因为小豹子突然“外出求学”? 要么就是年纪大了? 李谨言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了。 果然人不能闲,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原本想“偷懒”给自己放几天假,如今看来,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邹小先生实验室中研发的电视机经过几次试验,下个月正式投产,丁肇和乔乐山已经掌握了提高青霉素产量的关键,大连造船厂第一艘万吨级航母明年三月下水,还有酒厂的国外订单,家化厂扩建,大量的罐头订单……不需细想,工作就能堆成小山,他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里想东想西? 李谨言捏了捏额角,想起上个月从美国发来的电报,著名的米老鼠已经在迪斯尼笔下诞生,不久后,第一部米老鼠动画短片即将上映。和历史上不同,这部短片是有声的,虽然制作比不上精良,从各方面看都略显粗糙,却已经有发行商表现出不小的兴趣。 故事新颖,动画人物形象讨喜,有声影片,全都代表着一件事,赚钱。 进入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默片的黄金时期即将过去,有声电影的时代即将来临。 尽管欧洲的许多制片人和批评家仍对有声电影持怀疑态度,但华夏电影的强势,美国好莱坞的崛起,以及欧洲电影行业的日益衰落,让他们明白了保守的坚持毫无疑义。 就像是蒸汽机代替畜力,电气时代取代蒸汽时代,时代在进步,技术在不断革新,默片也会随着有生电影的冲-击,被归入历史的某一个阶段,最终,只能在博物馆中找到它们的身影。 在给迪斯尼的回电中,李谨言对米老鼠的形象大加赞扬,“正如我之前说的那样,沃尔特迪斯尼先生,你是一个天才。”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预言,一个注定会实现的预言。 米老鼠来了,唐老鸭还会远吗? 动画片有了,主题公园也可以筹建了吧? 米老鼠刚诞生,创建迪斯尼乐园还不到火候,光头船长和他的朋友们,却可以挑起大梁了。不只在国内挑打量,还可以冲出国门,走向世界。 光头乐园,多么的高端上档次,霸气侧漏! 想到这里,李谨言仿佛又看到了一个个呼扇着翅膀的金元宝向他飞来…… 楼少帅推门进来时,李谨言正徜徉在金元宝的海洋中,笑得无比“梦幻”。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过神来,四目相对,两人同时静默五秒。 良久,李谨言才扯了扯嘴角,“少帅……” “恩。” “你看到了?” “恩。” “……什么想法?” “要听实话?” “是。” “赚钱。” “……” 室内再度陷入了沉默。 由此可见,楼长风对李清行的了解,的确是非同一般的透彻。 在这一点上,时常猜不透楼老虎在想什么的李谨言,只能甘拜下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77章 番外三 公历1923年11月,法国和比利时以德国不旅行赔偿义务为由,出兵占领德国鲁尔区。其主要目的,为迫使德国放弃延期支付战争赔款的计划,保证法国和比利时的战后利益。 德国的战后赔款有百分之五十以上要支付给法国,对于因战争造成经济衰退的法国至关重要。 至于德国因首次赔款引起的通货膨胀,经济衰退,人民生活困苦,法国政府表示,那不关他们的事。 被法国拉上的比利时,一来为战争赔偿,二来,欧战中德国对比利时的军事占领,让比利时人憋足了火气,愤怒并未因战争结束而彻底消失。不管法国是否能达成最终目的,趁机踩德国一脚,也能为自己出口气。 英国政府拒绝参加法国这一军事行动,并照会法国,对鲁尔区实行军事占领不符合中的任一条款。同时,对法比军事行动造成的后果表示出了担忧。 法国和比利时联军不顾英国劝阻开进鲁尔区,对该区实行“监管”,必要时,直接从该区扣除应得赔款。 德国政府也不是好欺负的,当即下令占鲁尔区内的工矿企业一律停工。所有的德国人,都不为法比军队提供任何“服务”。 想扣钱?做梦去吧! 这一命令导致鲁尔区陷入全面停工,五十万鲁尔工人失业,只能靠政府救济生活。法国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能逼迫德国政府低头,反而要为联军的军费买单。 德国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法国人,就算被凡尔赛和约束缚,他们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不过,很快德国人也意识到,任何对协约国的“反抗”,同样会对德国本身带来损害。 停产的工矿企业,失业的工人,巨大的经济压力,使德国政府陷入了危机。 于此同时,获得前陆军参谋长鲁登道夫赏识的希特勒,率领纳--粹-冲锋-队,在慕尼黑发动了啤酒馆-政-变,妄图以武力绑架在啤酒馆中举行庆祝活动的巴伐利亚-军-政头目,推翻州政府。 因计划不周等原因,行动以失败告终。 希特勒被判处了五年-监-禁。鲁登道夫同样被问责,因其在德国的声望和在欧战中的贡献,最终被免责。。 实际上,希特勒也只在监狱中呆了九个月便被释放。 在这九个月中,希特勒完成了一书,全面阐述了小胡子元首的伟大“理想”,成为了所有法-西-斯-分子的必读之物。 希特勒被关押期间,德国政府继续对法比两国进行消极抵抗,通俗点说,破罐子破摔,爱咋地咋地。英美等国意识到,继续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法国得不到赔偿,英国同样得不到。德国经济不能恢复,美国也无法获取利益。 为缓和局势,由英国牵头,组成五国专家委员会赴德调查,研究关于赔款问题的解决办法。 研究和讨论花费了五个月时间,1924年4月,美国银行家道威斯提出,用恢复德国经济的办法来保证赔款。 “单纯向德国借款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只有让德国的经济恢复,才能最好的办法。” 道威斯委员会报告引起了各国的重视,并就其再一次展开了讨论,从四月到八月,始终不能达成最终意见。 并未被“邀请”参与到赴德调查委员会,也未加入到讨论中的华夏,却先英美等国一步,做出了行动。 1924年6月,时任华夏联邦政府监察院院长的楼逍携夫人访问德国。 此次访问,不只带来了华夏的“友谊”,还带来了一批援助物资和工业合作计划。 上百万德国人失去了饭碗,只能靠政府救济过活,华夏却正因人才缺额头疼。 在西伯利亚的厂矿需要工程师和熟练的技术工人。随着政府和民间办学风潮席卷全国,教师的缺口也迅速增大,尤其物理,化学等方面学科,正急需大量的人才补充。 随着农业和工业经济的发展,就算是马大胡子们,也意识到“人才”的重要性。 本国人才无法完全补足缺口,只能从外部引进。 苏俄,白俄,英吉利,法兰西,美利坚……全部过一遍筛子,德国,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有先期的合作基础在,通过陶德曼的牵针引线,加上华夏政府承诺的援助和投资,才促成了这次楼逍和李谨言的德国之行。 原本,李谨言是不想来的,他的工作已经够忙了,美国的赚钱计划正如火如荼,任午初和白宝琦亲自操刀,制定了一份针对美国股市的捞钱计划,李谨言迸发出无比的学习热情,摩拳擦掌,打算大捞一笔,不想却被楼少帅告知,要到德国走一趟。 “一定要去?”李谨言皱眉。 除了股市的捞钱计划,小豹子正面临中考,李三少还想过一把“陪考”家长瘾。 “恩。”楼少帅将行程计划递给李谨言,根据上面的内容,李谨言才是“重头戏“。 援助物资,政府会出钱,涉及到商业计划,引进人才,就需要“专人”出马。 此人,非李谨言莫属。 “合作开厂,引进人才……”李谨言摸摸下巴,眼珠子一转,单手撑在桌上,“我去了,是不是就能先下手?” 简言之,土豆挑大的捡,红薯找大的挖,先到先挑,先挑先得。 楼少帅点头。 “还真是这样?”李谨言笑了,“成,我去!” 事实上,在确定行程之前,楼少帅就和现任总统宋舟谈妥了“条件”。 宋舟事后和楼大帅通电话,楼大帅哈哈一笑,“我儿子和他那口子,都不是吃亏的主。” 光出力气不给好处,怎么可能? 放下电话,宋舟摇摇头,也笑了。说到底,最不吃亏的,还是那个楼大光头! 除了楼逍和李谨言,出访人员中,还包括作为联合政府代表的宋武,军方代表的马少帅和龙少帅。 随行的护卫人员,几乎清一色威武兵哥,彪悍-猛-男。北六省情报局的许二姐,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衬衫长裤,束起的马尾,丰润的红唇,像是一朵绚烂绽放的玫瑰。 访问团中不少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许二姐,见李谨言大大方方将她带在身边,楼少帅也没什么表示,就算有所猜测,也不会述之于口,反倒马少帅来找了李谨言一次,话出口,李谨言愣住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78章 番外四 “嫁人?” 许二姐的表情闪过一丝诧异,让她进马家,是马家有不妥? “是言少的计划吗?” “啊?”李谨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许二姐在问什么,连忙摇头,“不是,是马家人提起的。” “这样?”许二姐并未考虑多久,摇头道:“言少,我没想过嫁人。何况,您说的那人也不合适。” “因为身份?” “只是一方面。”许二姐将一缕黑发拨到耳后,一举一动,仿佛都带着成-熟-诱-人的风韵,“要是我没记错,那位马少爷不到十八。您觉得,合适吗?” 李谨言沉默了。 好像,的确是不太合适。 “言少,不如让我去美国吧。”许二姐话锋一转,“师傅和我提过这事。明面上的,私底下的,都要照看到。师傅年纪大了,二虎他们怎么样您也知道,我去最合适。” “二姐,你真想好了?” “言少,”许二姐笑了,“我早些年遭过罪,也犯过错。当初被关在牢里,没想着能有今天。其他的话我说不好,但有一点,我这条命是您的。您怎么说,我怎么做。” “我再想想。” 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 思来想去,李谨言还是找了个机会回绝了马家。至于后来某位马少帅为追妻远渡重洋,跑去山姆大叔的地盘,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就不是李谨言能预料到的了。 马少帅的“诚心”和“毅力”是否能打动许二姐……时间,才是最好的证明。 通过这件事,李谨言也明白了,马家人全都是属狼的,瞅准了,轻易不会放手。 1924年8月,楼逍一行抵达柏林。 德国魏玛政府总理威廉马克思和军方代表出面迎接。总统艾伯特因健康原因,很长时间没有公开露面,另一位重量级人物的出现,弥补了这个缺憾,年逾古稀的兴登堡元帅,身着德意志传统元帅礼服,出现在了欢迎仪式上。 他的出现,也预示着来年的总统大选不再有任何悬念。 艾伯特不可能连任,鲁登道夫因为啤酒馆-政-变-离开德国,没有人是兴登堡的对手。 在华夏代表团进入柏林之前,第一批援助物资已提前抵达,并由华夏驻柏林领事馆和魏玛政府共同发放。 面粉,罐头,香肠,被视为奢侈品的糖果,香烟和巧克力,还有大桶的啤酒,八月的柏林街头,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除了失业的工人和流浪者,还有不少因为裁军而是去生计的军人。 运往其他城市的援助物资也分批装上火车,虽然每个人能领到的份额有限,但在充满灰暗的日子里,一块面包,一盒罐头,一颗糖果,都弥足珍贵。 天生的刻板严肃,注定德国人无法如法国人一样-奔-放-热情,可是这一次,当带有华夏标志的敞篷车驶入柏林,四周响起的欢呼声,让所有的随行人员都吓了一跳。 街道两旁站满了手持德国和华夏国旗的人,楼逍站在敞篷车中,挺拔,冷峻,抿紧的嘴唇,形于外的刚硬,很多德国人甚至认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华夏将军,更像一个不折不扣的普鲁士军人。 坐在同一辆车里的李谨言感到十分不自在,有身边这个高亮生物在,不可避免,很多目光也会落在他的身上。 想起此行重任,李谨言打起精神,尽量笑得自然些,向车外挥手。 其他三名少帅出现后,大部分注意力被转移,李谨言暗地松了口气。 当面对德国总理和元帅时,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再一次绷紧。 一只大手不着痕迹的拍了拍他的背,李谨言微侧目光,楼少帅正同德国政府代表互道问候。 外交辞令总是显得枯燥乏味,却与德国人相当契合。 “欢迎您的到来。” 比起德国总理,楼少帅同兴登堡元帅更“谈得来”。一样军人出身,更有共同话题。 欢迎宴会上,楼少帅见到了现任德国总统艾伯特,他的健康状况的确很糟糕,只是短暂露面,便让他看起来更加虚弱。 楼逍一行访问德国期间,艾伯特总统很少再露面,好在这并不妨碍接下来的磋商和谈判。 对于华德此次合作,英法等国家同样重视。 获悉华夏将向德国提供贷款并开展多方面的商业合作,英国和美国都坐不住了。尤其是美国,提出道威斯计划,归根结底,是为外国资本,尤其是美国资本进入德国铺路。同时,也是美国插手欧洲事务,逐步扩大国际影响力的重要手段。 对外实行孤立主义,不参加国联,不代表美国对“世界老大”的位置没有兴趣。 道威斯报告提出后,德国议会经过商讨,倾向于接受该计划,但战胜国成员尤其是法国,始终对报告内容存在异议,拖慢了计划执行的脚步。 华夏突然派出代表团访德,并与德国商定了合作计划,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完全属于中途截胡。 有道威斯报告为前提,华夏提供的无偿援助,低息贷款,有偿引进人才,进一步扩大合办工厂规模等,对德国人来说更具有吸引力。 华夏不要德国的战争赔偿,间接增加了德国人的好感,之前用面包还借款的行为,也被视为可以接受。 兴登堡元帅对楼逍本人的赏识,使谈判进行得更加顺利。即便是监狱中的希特勒,也听到了不少有关华夏的消息。这让未来的帝国元首更进一步认为,德意志与华夏,是可以达成深厚友谊的。 八月十日,道威斯计划正式通过之前,华夏先一步同德国签订了。 这份协定直接促成了华夏资本大量涌入德国,也为华夏影响欧洲事务打响前哨战。 后世一直有学者认为,德国有能力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华夏必须负责!尽管华夏在战争中途对德国宣战,但德国的经济恢复,军队发展,武器装备,都不缺少华夏的影子。 “邪恶的轴心,不只有柏林和罗马!” 不过,这样的观点一直无法占据主流。红口白牙,说话要讲究证据!有了证据,也要有实力为依仗,否则谁理你? 就像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说过的,没有宣传的政权,是不成功的,而没有政权的宣传,更是毫无意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79章 番外五 公历1926年1月21日,苏俄缔造者,苏维埃第一任主席弗拉基米尔因病与世长辞。 这一天,比历史上足足推迟了两年,也让苏俄的历史轨迹进一步偏离了原有的方向。他推行的新经济政策,引进外资和促使俄国资本回流政策,都取得相当效果。到1925年底,俄国的农业和工业已经部分恢复到战前水平。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华夏资本的大量流入,苏俄的轻工业比重工业发展更为迅速。勘探开采出的煤和石油等矿藏,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源源不断的运往华夏。 以斯大林为首的党-政委员曾对此提出异议,认为轻工业并非首要,应大力发展重工业,尤其是军工。矿产资源也要严格限制出口。但弗拉基米尔却坚持,在“实现荣耀”之前,应该先为人民的温饱考虑。 基洛夫坚定的支持弗拉基米尔,站在他一边的布哈林等人同斯大林一派展开争执,托洛茨基与斯大林的联盟裂痕加深,国内经济的恢复,民生的好转,使他无法认同斯大林的许多主张。 沙皇时代的教训还不够吗? 让人民吃饱穿暖,比什么都重要。 斯大林独木难支,最终只能妥协。 李谨言旗下的工厂,在苏俄和白俄的投资开始收到回报,华夏同“两国”领导层的关系越来越“紧密”。部分东欧国家也日渐倾向于华夏。 闻听弗拉基米尔去世的消息,华夏政府发去唁电,同时派代表前往莫斯科参加葬礼。 1月22日,基洛夫,托洛茨基,斯大林等中央委员前往哥尔克村致哀。隔日下午,弗拉基米尔的遗体被运往莫斯科。 1月27日,苏维埃领导人,苏俄各界代表以及莫斯科市民,冒着大雪和寒风,向弗拉基米尔遗体告别。 装有灵柩的马车驶过莫斯科,街道两旁站满了身着黑衣的人群。 马蹄的哒哒声打破了沉默,哭泣声响起,许多人无法抑制悲伤的情绪,几乎要冲破士兵搭起的人墙, 无论弗拉基米尔曾犯过什么样的错误,但在他逝世的前几年,击退了白俄的进攻,一力主张的新经济政策,接受基洛夫建议提高工人待遇,减免各项税收,缩减契卡“权力”,这一系列行为,实实在在的让国人得到了好处。 他的声望,再次达到了最高点。 葬礼十分隆重,除了华夏,白俄也派遣代表出席了葬礼,这多少有些出人意料。 在葬礼过后,白俄代表说出了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要求苏俄交还沙皇尼古拉二世夫妇和几位公主的遗体。 新任苏维埃主席的基洛夫经过慎重考虑,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并非所有人都认为应该答应白俄的要求,但在大部分委员都投了赞成票的情况下,反对的声音无足轻重。 随着尼古拉二世,亚历山德拉皇后,以及三位公主的遗体被从掩埋地找到,装上灵柩运往恶鄂木斯克大教堂,苏俄与白俄日趋紧张的关系出现了缓和,后世对此有一个相当形象的称呼,破冰。 事情的整个过程中,华夏驻苏俄外交代表发挥出不小的作用,同时,不久前晋升元帅的喀山也给了基洛夫相当重要的建议。 作为苏俄最年轻的元帅,基洛夫最亲密的战友,喀山将众多的苏俄名将,如朱可夫,华西列夫斯基,布琼尼,甚至是铁木辛格都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只要基洛夫能够屹立不摇,凭借喀山苏俄战斗英雄的称号和在军中的声望,面前的路将会是一片坦途。 米尔夏仍是基洛夫的秘书,她已经同潜入莫斯科的谢沙兄妹取得了联系。在传递情报过程中,为了不引起怀疑,她的行动比任何时候都小心翼翼。 这个美丽的鞑靼姑娘,不再是青涩的花豹,已然绽放出了最美丽的眼色。 很多人向她求婚,但她心中早已进驻一个高大的身影,为了他,她愿意等。 从她的少女时代,从西伯利亚的茫茫原野,哪怕到了白发苍苍,她仍愿意为了这个男人等待。 葬礼结束后,华夏代表启程回国,也带回了一份相当可观的工业合作计划。 李谨言接到消息时,正准备出门。今天是李谨铭的长子满月,他接到了请柬。 “我知道了。”向送来电报的刘副官点点头,“等少帅回来,请他过目。” 车子离开大帅府,穿过长宁街,十多年过去,街道两旁的建筑和景物变化并不太大,或许是为了保留关北城的“原汁原味”,即便城中的其他街巷开始拓宽,建筑陆续翻新,长宁街的一切仍保留原貌。 街旁店铺里的老板常说,当年少帅迎娶夫人,马队就是从这经过。 “等我孙子大了,就指给他看,少帅的马队打门前过,那个威风!” 饭庄里的伙计还会接上一句,“如今廖氏的当家,当年还吃过咱们的蒸饺,在报纸上都说关北的蒸饺馅大,实在!您老要么来一笼尝尝?” “瞧见没?属猴的!这就做上生意了。” 一番话,引来一阵笑声。 李谨言从车窗向外望,嘴角缓缓勾起,慢慢溢成了一抹笑。 历史上的1926年在记忆中渐渐模糊,眼前这一切,对他来说才是真实。 李府大门前停了不少车辆,有李庆云生意上的朋友,也有早些年的故交,还有冲着李谨言的关系上门道贺的。 管家在门前迎客,见着大帅府的车子开来,立刻让人去通知李三老爷,等到车子停下,司机拉开车门,李庆云和李谨铭早亲自迎了出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每每入冬便终日与药为伍的李谨铭,看起来精神不错。 “三叔,二哥,恭喜。”李谨言笑着说道:“我来见见侄子。” 三夫人和陈家姑娘听到李谨言来了,脸上都多了几分喜意。几年没回关北的李锦画,也带着儿子回来道喜。赵家如今不再只做皮毛生意,又开了工厂,借着便利,生产出的衣服鞋子,大多销往了白俄和苏俄。 正如李锦画之前说的那样,她能把日子过好。 孩子日渐长大,时常会问爹在哪里,李锦画给他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因病去世。 再问赵亢风是什么样的,李锦画的笑会渐渐变得朦胧,“你爹是个商人,生意做得很大,对娘也很好。当初娘跟着你爹过草原,还说要带娘去打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80章 番外六 车子回到大帅府,司机打开车门,李谨言下车,站定,抬起头,二楼书房的灯光亮着。 听到敲门声,楼逍想到是李谨言,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一向镇定自若的楼少帅有点懵。 书房的门关上,李谨言二话不说,径直走到书桌边,先是十分“礼貌”的问了一句,“少帅,忙吗?” “还好。” “那好。” 下一刻,楼少帅手中的文件被-抽-走,一个还带着些许冷意的身体覆了上来,温热柔软的唇突然压下,辗转。 白皙的手指解开了楼逍军装外套的铜扣,一颗,两颗,随着手指的滑动,似乎变得不耐烦,直接开始撕扯。 楼少帅没有出声,也没动,只是静静的看着李谨言,直到武装带被甩到地上,金属卡头碰到了桌角,发出一声钝响,军装已然敞开,衬衣也被扯开,温热的手掌直接覆了上来,带着一种往日未见的热度。 大手扣住李谨言的手腕,下巴被扣住,抬起,对上一双黑色的眸子,似深潭,要将人吸入一般。 “怎么了?”楼少帅靠在办公椅上,低头望着李谨言,神情未变,目光带着探索,呼吸间的热度与略显低沉的声音,却泄露了他此刻真正的情绪,“遇上什么了?” “没有。”李谨言笑了,单膝跪上楼逍的腿,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任由楼逍钳着他的下巴,舔了舔嘴角,慢慢靠近,“想……” 身体前倾,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失在楼逍的耳边。 片刻,腰被有力的手臂扣住,托起,办公桌上的文件和笔筒被扫落在地,李谨言的视线猛然颠倒,背部一片冰凉。一只手支在他的颊边,另一只手,正沿着小腿慢慢向上。指腹和虎口的枪茧,隔着布料,触感依然清晰,不由自主的颤栗。 李谨言笑了,抬起手,中途却被扣住,两只腕子都被扣在了头顶,“少帅?” 他都这么主动了,用得着这样吗? “是你惹我的。”楼逍俯身,扣着李谨言的手腕,另一手压在他的腰际,嘴唇覆上他的喉间,咬开了长衫的盘扣,气息灼热,声音愈发的低沉,“你惹我的,懂吗?” “……” 李谨言没说话,手不能动,一条长腿直接盘上了楼少帅的腰,他惹了,怎么着吧? 在一张床上睡了这么多年,他惹楼老虎的次数还少吗? 唇与手,像是在周身燃起了火苗,布帛的撕裂声与喘--息-声格外清晰,冰凉的桌面也无法缓解体内的热度,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鬓发。 视线晃动,模糊,不曾停歇。 仰起头,拧起眉,将最脆弱的颈项送进了对方的口中。耳边的声音失却了冷静,带着让人沉沦的磁性与沙哑,“疼?” “不,”李谨言用力睁大双眼,手腕已经被放开,撑起身体,手指-侵-入了楼逍乌黑的发间,“继续。” 纠缠,喘--息,承受不住的低声,全部被堵回了口中。 指尖用力得发白,却只能在强健的脊背留下几道浅痕…… “少帅,不成了,真不成了。” “你惹我的。” 楼逍再次埋头,咬住了李谨言的侧颈,李谨言欲哭无泪,切身体会到了后悔两个字的真实含义。 他只是撩了撩虎须,没想到会被生吞活剥…… 良久之后,李谨言被横抱了起来,长衫和里衣都撕碎在了地上,包在他身上的,是楼少帅的军装外套。 “少帅?” “恩。” “去哪?” “回房。” “哦。” “继续。” “!!!!” 楼少帅看着突然“精神”起来的李谨言,侧头蹭了一下他的脸颊,“你惹我的。” “少帅,我错了还不成吗?” “不成。” “……” 李三少的肠子都悔青了。 他真傻,真的,单以为十多年过去,对楼少帅有了颇为透彻的了解,殊不知完全都是错觉! 当夜,李谨言对楼少帅的“饭量”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代价是,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天。 古人云:老虎屁股摸不得。 摸了的后果,那是相当的严重。 或许也意识到这次过分了点,接下来的几天,楼少帅的“睡觉”两字一直维持在名词范畴。 李谨言注意到了,单手撑头,捏了捏楼少帅的耳朵,在对方侧头时,咧嘴一笑,“少帅,我明天在家……” 话没说完,熟悉的气息与体重再次压了过来,床帐垂落,他家的这头老虎,该摸的时候还是要摸的…… 隔日,李谨言的腰虽然有些酸,却并不影响行动。 起床时,枕边还留着睡过的痕迹,人却不在了。 掀开被子,没等下床,房门就被推开,黑色长裤,白色的套头毛衫,黑发墨眉,宽肩长腿,褪去军装,也除却了一丝冷硬,带着一抹温和,像是冬雪初融。 李谨言愣了一下,原来,没有最迷人,只有更迷人……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在犯罪! “醒了?” “恩。” “嘴角……” 话未尽,李谨言下意识擦了一下嘴角,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李三少怒瞪,不语,却直接被抱进了怀里,嘴唇被用力亲了一下,笑声传进耳朵,咬咬牙,这哪里是“蔫坏”,整个一良心大大的坏了! “清行。”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吻落在李谨言的发顶,渐渐向下,温热的气息滑到耳边,一句熟悉却又陌生的话再次流入耳际。 李谨言捂着耳朵,没说话,半晌后,眼睛微眯,一把扣住楼逍的后颈,抬起头,用力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个男人,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谁敢抢,他和谁急! “楼长风。” “恩?” “你是我的!” 楼逍抵住李谨言的额头,手指抚过他的脸颊,声音中带着安抚与无可置疑的坚定,“我是你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全文完结】 车子回到大帅府,司机打开车门,李谨言下车,站定,抬起头,二楼书房的灯光亮着。 听到敲门声,楼逍想到是李谨言,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一向镇定自若的楼少帅有点懵。 书房的门关上,李谨言二话不说,径直走到书桌边,先是十分“礼貌”的问了一句,“少帅,忙吗?” “还好。” “那好。” 下一刻,楼少帅手中的文件被-抽-走,一个还带着些许冷意的身体覆了上来,温热柔软的唇突然压下,辗转。 白皙的手指解开了楼逍军装外套的铜扣,一颗,两颗,随着手指的滑动,似乎变得不耐烦,直接开始撕扯。 楼少帅没有出声,也没动,只是静静的看着李谨言,直到武装带被甩到地上,金属卡头碰到了桌角,发出一声钝响,军装已然敞开,衬衣也被扯开,温热的手掌直接覆了上来,带着一种往日未见的热度。 大手扣住李谨言的手腕,下巴被扣住,抬起,对上一双黑色的眸子,似深潭,要将人吸入一般。 “怎么了?”楼少帅靠在办公椅上,低头望着李谨言,神情未变,目光带着探索,呼吸间的热度与略显低沉的声音,却泄露了他此刻真正的情绪,“遇上什么了?” “没有。”李谨言笑了,单膝跪上楼逍的腿,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任由楼逍钳着他的下巴,舔了舔嘴角,慢慢靠近,“想……” 身体前倾,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失在楼逍的耳边。 片刻,腰被有力的手臂扣住,托起,办公桌上的文件和笔筒被扫落在地,李谨言的视线猛然颠倒,背部一片冰凉。一只手支在他的颊边,另一只手,正沿着小腿慢慢向上。指腹和虎口的枪茧,隔着布料,触感依然清晰,不由自主的颤栗。 李谨言笑了,抬起手,中途却被扣住,两只腕子都被扣在了头顶,“少帅?” 他都这么主动了,用得着这样吗? “是你惹我的。”楼逍俯身,扣着李谨言的手腕,另一手压在他的腰际,嘴唇覆上他的喉间,咬开了长衫的盘扣,气息灼热,声音愈发的低沉,“你惹我的,懂吗?” “……” 李谨言没说话,手不能动,一条长腿直接盘上了楼少帅的腰,他惹了,怎么着吧? 在一张床上睡了这么多年,他惹楼老虎的次数还少吗? 唇与手,像是在周身燃起了火苗,布帛的撕裂声与喘——息-声格外清晰,冰凉的桌面也无法缓解体内的热度,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鬓发。 视线晃动,模糊,不曾停歇。 仰起头,拧起眉,将最脆弱的颈项送进了对方的口中。耳边的声音失却了冷静,带着让人沉沦的磁性与沙哑,“疼?” “不,”李谨言用力睁大双眼,手腕已经被放开,撑起身体,手指-侵-入了楼逍乌黑的发间,“继续。” 纠缠,喘——息,承受不住的低声,全部被堵回了口中。 指尖用力得发白,却只能在强健的脊背留下几道浅痕…… “少帅,不成了,真不成了。” “你惹我的。” 楼逍再次埋头,咬住了李谨言的侧颈,李谨言欲哭无泪,切身体会到了后悔两个字的真实含义。 他只是撩了撩虎须,没想到会被生吞活剥…… 良久之后,李谨言被横抱了起来,长衫和里衣都撕碎在了地上,包在他身上的,是楼少帅的军装外套。 “少帅?” “恩。” “去哪?” “回房。” “哦。” “继续。” “!!!!” 楼少帅看着突然“精神”起来的李谨言,侧头蹭了一下他的脸颊,“你惹我的。” “少帅,我错了还不成吗?” “不成。”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