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被偏执狂女装骗婚后》
3. 甲方
旁边的向松月已经坐不住了。
她生怕江文柏头脑一热做出什么冲动决定,连忙开口想说话,但刚说了“周小姐”三个字,就被江文柏堵了回去。
江文柏笑道:“周小姐刚才那句话说得好,两家是奔着永结同心去的,我们的诚意自然不能比周家少。这样,我明天上午按照提亲的规矩,正式去你家登门拜访,把我们这边的细节也敲定下来。”
周临宵没有回答,反而看向江澈,似乎在问江澈有没有意见。
江澈笑道:“我没有意见。”
于是,周临宵也点了下头,敬了江文柏一杯,直接无视旁边脸拉得拉长的叔叔,示意他们继续吃喝,接着坐在一旁玩起了手机。
很快,江澈的手机就亮了起来,刚加上的微信弹来信息,发件人昵称“Xiao”,头像是一片空白。
周临宵:“计划不变,还是后天早上,民政局门口会面。”
江澈挑眉看了他一眼,回复道:“不等明天看看我家开的条件么?”
周临宵:“那是我跟你爸的事,现在谈的是我和你的事。”
江澈:“两件事不能分开看吧,毕竟我们今天才见面。”
周临宵:“哦,才见面啊。”
江澈:“?”
周临宵:“叫你来你就来,9%送给你也行。”
江澈:“周小姐,玩笑了。既然这样那就后天吧。”
周临宵:“谁跟你开玩笑?”
江澈忍不住抬头,又看了他一眼。
周临宵正直勾勾盯着他看。
江澈沉默片刻,试探性地又回复:“你跟你弟弟关系好吗?还是说你们家族信托有什么必须要结婚才能提取的条件?”
周临宵:“呵呵。”
周临宵:“不用担心,我和我弟弟关系非常好,不会有股权纠纷,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介绍我弟弟给你认识。”
江澈:“……也不必这么着急,我们只是联姻关系。”
周临宵:“老公。”
啪嗒一声,江澈把手机扔了出去,正扔进对面周临宵的怀里。
一桌人都惊了,齐刷刷转过头来看他们两。
周临宵将怀里的手机捞出来,顺便审视般地扫了一眼微信界面,看到都是各种工作群,便镇定地将手机递回去,顺带给了江澈一个“大惊小怪”“早点适应”的眼神。
江澈:“…………”
有点吓人了。
周家小姐的脾性和长相都跟想象的似乎截然不同。
……但9%。
江澈接过手机,冷静两秒,朝众人缓缓露出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手滑。”
自从周临宵抛出条件之后,饭桌上的氛围已经冷了很多,周兴板着脸,向松月更是心不在焉,只有江文柏心情不错道:“我们这些老头子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这样,江澈,你带周小姐再去你们年轻人喜欢的地方逛逛,等会开车送人家回去。”
周临宵拿出手机,上面写着:“好的,谢谢。”
江澈被“老公”两个字冲击得有些发晕,只想回去冷静冷静,但……9%。
照顾好甲方比什么都重要。
江澈乖巧点头:“好的,我一定陪周小姐好好玩一下。”
饭局散场,周临宵走过来,站在江澈身边,俨然已经一副主人架势,朝众人客套点头,无言地寒暄了一会,将他们都送走。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江澈认命地拿起车钥匙,发挥绅士精神,道:“你在饭店门口吹吹空调,等我一下,我叫司机现在过来,停车场里很闷热。”
周临宵又点点头,他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看着江澈的嘴角微微扬着。
江澈去停车场拿车。
这家私房的停车场并不算太大,他下去的时候看见周家的车已经开走了,但他爸的宾利还停在车位里。
他爸的司机居然没在车上,而是和自己的司机一起尴尬地站在车边,看到江澈后立刻投来求助的目光,张嘴就想要叫他。
江澈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他放轻脚步,从后方靠进,用眼神问司机“怎么了”?
司机指了指车里面,摇摇头,又摆摆手。
江澈走到车侧方。
哦,原来是他爹和后妈在里面吵架。
哪怕是隔着隔音性能极佳的玻璃,江澈也能清楚听到向松月尖锐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
“……你就是偏心你大儿子,江文柏,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偏心他!周家一开始明明说的是和昌盛联姻,你非要把江澈推出来!!”
江文柏声音要低很多,明显压着火气,隐隐约约大概在说:“周家说的就是江澈!而且就你儿子那个花天酒地的样子,你想让我婚后天天给他擦屁股?”
“昌盛怎么花天酒地了?周家一开始说是周临宵来联姻,江澈他根本就不喜欢男人,他都说了不同意了,你非得……”
“够了!”江文柏一拳砸在车门上,“一定在这个时候吵?这是我们整个家族的大事,谁联姻重要吗?”
向松月低低地哭了起来:“你凶什么?你对我凶什么?”
这种好戏,江澈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他勾起嘴角,在车窗上敲了敲,然后从司机手里拿过车钥匙,把车窗摇下来,俯身下去,看到车里梨花带雨的后妈和铁青着脸的亲爸,戏谑道:“哟,这是吵什么呢?再吵大声点整个停车场都能听到了,等会被准亲家撞见多不好啊?”
向松月一看到他,顿时尴尬又恼怒地红了脸,泪眼汪汪的瞪着眼睛说不出话,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江文柏被儿子撞破了这一幕,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转而骂起了司机:“你怎么不关车窗?”
司机正要道歉,江澈拦住他,不紧不慢地又补了一刀:“刚才你们说要换成江昌盛是吧?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接周小姐。”
说完,他转身要往回走,江文柏脸色一变,叱喝道:“江澈!”
向松月在车里摔包:“你让他回去!我叫昌盛过来!”
江澈头也不回,江文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要下车去抓人,忽然一只手臂从后方伸过来,很自然地揽住了江澈的腰。
江文柏愣住了,江澈也愣住了。
他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冷茶色的眼睛。
他的“未婚妻”不知什么时候下到了停车场,相当顺手地搂住了他的腰,比他还要高上几厘米的个子产生了鲜明的压迫感,让江澈下意识想要挣扎。
那只手臂牢牢镶在他腰上,不给他挣扎的机会。
周临宵空出另外一只手,在手机上敲打两下,故意选择播放,假装听不懂地问:“江伯父,向阿姨,你们怎么吵起来了?是刚才招待不周吗?”
江澈再次看他,对他用“向阿姨”这个称呼感到惊奇。
江文柏这么爱面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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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未来儿媳撞破这一幕,脸上的假笑都快挂不住了,勉强道:“没有没有,让你看笑话了,小周,我们只是拌两句嘴,你和江澈去玩吧。”
周临宵这会又变得毫无眼力,不仅不马上离开,反而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在手机上敲打,写了删,删了写,等现场的气氛尴尬到快凝固了,才点了第二个播放:
“刚才说我的联姻对象是江昌盛吗?那不太合适了,伯父,我弟弟不会允许我嫁给私生子的,我们家对家风这块要求很严格呢。”
这句话放出来,现场的两个人脸色都变了。
向松月难以置信地看向周临宵,江文柏也一下沉了声音:“小周,我怎么也算你的半个长辈,怎么说话呢?”
周临宵立刻流露出慌张的无辜神色,手指飞快敲打,又道:“啊,抱歉抱歉,一定是有误会,我也是在外面听了一些闲言碎语,真不好意思,江伯父,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的,您别介意。”
向松月脸已经惨白:“什么闲言碎语?谁在说闲言碎语!”
周临宵拽着江澈,抛下这句就跑:“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了,明天见。”
江澈被莫名其妙扯到自己车上,因为全程过分震惊,甚至没留意到为什么周临宵会认识自己的车。
车门一关,对面的宾利已经飞快开走,开走的时候里面还传来了向松月的尖声怒骂,车窗上映着江文柏铁青的脸。
停车场很快陷入安静,周临宵和江澈同坐后排,不慌不忙系好安全带,深深吸气,闻着这个狭小空间里弥漫的属于身边人的味道。
一直飘忽不定的某种情绪迅速落到了实处,他感到宝贵的平静。
周临宵转过头去。
江澈正用震惊又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复杂中还带着一点暗爽。
周临宵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眼前人的脸。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江澈了。
和记忆里几乎没什么太大变化,五官轮廓一点也不像江文柏,而是完全继承自他的明星母亲,桃花眼,薄唇,高挺秀气的鼻梁,细腻到看不出毛孔的皮肤,无论什么审美的人都很难在这张脸上挑出毛病。
周临宵还记得第一次遇到江澈的时候,自己刚刚亲眼见证父母的死亡,从绑架犯的营地里逃出,在山里走了好几十公里,走到脱水脱力,已经彻底绝望,准备在这片无人区等待自己最后的死亡,而背着登山包的江澈忽然从天而降,脸上迎着山谷的第一缕晨光,也是用同样震惊的眼神看着他,稚气未脱却已经俊美无双,宛若从天界下凡拯救众生的使者。
那幅画面深刻在周临宵心中十一年,出现在他每个噩梦的结尾,像锚点一样牢牢锚住他的精神,让他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不至于彻底发疯。
而江澈显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周临宵灼灼地盯着他的脸,藏在丝巾下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有种想要照着这张脸狠狠咬上几口、在最显眼的地方留下自己印记的冲动。
他有些艰难地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在手机上敲打下一行字:
“不准备向我道谢吗?”
江澈:“……我本来想借这个机会,从我爸那敲点东西过来的。”
周临宵:“这么说来,我坏了你的事。”
江澈笑了一声。
他靠进座椅里,长长吐一口气,回味江文柏和向松月的表情,喃喃道:“但是确实好爽……谢谢。”
周临宵勾起嘴角。
4. 协议
“接下来准备带我去哪里玩?”周临宵又用手机问。
江澈把地址发给司机,交代他慢慢开,然后跟周临宵道:“送你回家吧,他们走了我们也不用演戏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后面还要演好多场呢。”
周临宵扬起的嘴角立刻耷拉了下来。
他冷着脸在手机上敲:“你就这么感谢我?”但敲完之后又迟迟没点播放。
车已经启动了,江澈正盯着窗外。周临宵偏头看了他一会,犹豫片刻,把这句话又删了。
算了,来日方长,十几年都等了,对于江澈的一切他有无尽的耐心。
江澈没察觉到身边人的小情绪,闲聊般又道:“说起来,周小姐,你和你弟弟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怎么舍得你联姻?”
周临宵敲了一行,直接无视了这个问题:“不要叫我周小姐。”
刚才的“老公”两个字给江澈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他如临大敌地瞥了周临宵一眼,强调:“我们今天才第一天见面。”
周临宵冷笑一下。第一天见面?真想把这人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的记忆回路构造。
他用手机回复:“后天就要领证了,这么扭扭捏捏做什么?”
江澈:“话是这么说……好吧,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周临宵想让江澈叫自己老公。
但他很肯定,如果说了江澈这次会把方向盘掀了丢他怀里。
他有些不高兴地沉默了一会,不情不愿地点播放道:“叫我临宵吧。总是周小姐周小姐的,外边人听了又要说三道四。”
江澈松了口气:“临潇。”
周临宵安静了下来。
他坐在一旁,沉默了好几秒钟,目光又忍不住挪过去,沉沉地看着江澈的侧脸,反复确认这个人是活的,热的,实心的,而不是出现在自己噩梦里的虚假幻影。
好想用力抱住他……好想感受他的体温。
江澈却满心都在司机上,似乎对司机不怎么放心,自己盯着路,比前面真开车的那位还紧张,自顾自继续道:“你叫我江澈就行了,如果觉得不够亲密,可以叫……话说我是比你大三岁吧?叫澈哥。”
周临宵用手机叫他:“江澈。”
江澈:“行。”
周临宵:“你再叫我一次。”
江澈提高音量:“注意行人!”等司机一脚急刹平安通过,才随口道:“临潇。”
接下来整个车程,周临宵都很安静。
司机把车开到周临宵指定的地方,是一个闹中取静的高档别墅区,离江澈在这附近买的平层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从周家别墅庭院看过去,正好能远远看到他家的阳台。
车停在庭院的停车位里,江澈惊奇道:“巧了,我也住这边!你看那栋高的,我就住28层。”
周临宵意味深长地回复:“确实挺巧。”
说完,他仍然坐在车里,一点要下去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盯着江澈看。
江澈:?
两人僵持片刻,周临宵终于用手机开了口,一板一眼地说:“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江澈:“啊,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很多。”
周临宵仍然没动:“还有别的要跟我说的吗?”
江澈想了想。
确实,今天都已经谈到领证了,有些话是应该趁这个机会提前说明白。
他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机,示意司机先下去稍等片刻。等车内只剩下他和周临宵两个人,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和措辞,开口道:
“周小姐,我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婚后绝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也不会做任何违背你意愿的事情。逢年过节的时候,你配合我演演戏,该有的分红我都会给你,你带过来的嫁妆绝不会动你的。
“关于住的地方也一样,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甚至跟别人谈恋爱也行,小心点别被发现,也别弄出孩子,到时候扯继承权麻烦……晚点我看下你的协议,这些部分我都会补充进去。”
江澈自认为已经相当厚道了,毕竟人家一个大姑娘嫁过来,虽然只是名头,那也是大半辈子的事情。
但不知为何,周临宵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凝固,冷得简直让整个车厢都冒起了寒气。
江澈眨眨眼。
他说错话了吗?
周临宵几次想控制表情都失败了,嘴角拼命维持微笑,但眼睛已经阴沉了下去,脑袋里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成两半。
他咬紧牙,明知道从江澈嘴里听不到什么好话,仍然感觉火气在蹭蹭地往上冒。
跟别人谈恋爱,别弄出孩子就行……这人到底把和他婚姻当成什么?!
周临宵恨得想掐死眼前人,他废了这么大功夫,眼看到好不容易能把他绑住,临到结婚了,江澈居然还想着玩开放式!
他凭借最后一点理智保持伪装,手指啪啪啪用力敲着手机,一股要把手机屏幕都敲碎的架势。
“你想结婚后各自出去乱搞?江澈,你现在是不是还有别的小三?!”
江澈一愣。
他大惊:“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和别人谈恋爱也行?你把话说清楚!”
江澈:“……”
不对,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他对怎么招架异性的脾气一无所知,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我不是那种有对象还出来相亲的人,我回国之后一直忙工作,没谈恋爱,这点你放心。”
周临宵冷笑:“是吗?今天晚上我站在亭子里,你不就来搭讪了吗?”
江澈发出痛苦的呻.吟:“我只是一位路过的热心市民,想要帮助一位迷路的盲女……”
很好,路过的热心市民,原来如此。
周临宵被戳到痛点,气极反笑。
十几年前江澈在山里捡到他,背着他走了五十多公里,水和食物都让给他喝,晚上还会给他哼摇篮曲,结果现在连他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来,原来也只是觉得自己当了一次路过的热心市民吗?
周临宵只觉得自己像个被怨气吹到快爆炸的气球,阴郁地瞪着江澈,还要假扮女性身份,只能指桑骂槐地用手机怒斥:
“谁知道你平时是不是天天招花惹草,见一个爱一个,再见一个忘一个?不然怎么能对我说出随便谈恋爱这种话!江澈,我告诉你,我不会出去乱搞,你也别想有什么歪心思!”
江澈:“…………”
他倒吸一口凉气:“临潇,冷静点,这些都可以商量,我们今天才第一天见面,可能互相还不了解。”
周临宵解开安全带,气势汹汹地下了车,嘭地一声把门摔上,留下江澈大脑一片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身侧。
他正想让司机赶紧把车开走,离开的人又去而复返,拉开车门,递过来一个手机。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感叹号:
“回去把联姻协议好好看一遍,今晚就签给我!!!!!!!!!!!!!!”
“。”江澈连忙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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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周临宵把手机缩回去,片刻后又打了一行字:
“明天提亲,你跟江文柏一起来!”
江澈:“当然当然,我们是诚心的。”
“嘭”。
车门再次被摔上。
江澈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爱车,目送周临宵的背影生气地消失在别墅里,脑袋嗡嗡的,茫然又心虚,虽然自己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就莫名有种被新婚妻子质问的感觉。
他揉了揉眉心,摇摇头,没有让司机开车回江家的主宅,而是回了一条街相隔的、自己买的平层。
忙了一晚上,等有空好好休息一下时,手机里已经是大堆的消息。
江澈把自己埋进浴缸的热水里,空出手来给江文柏回复:“我和她玩得很开心,刚把她送回家里,她让我明天跟你一起上门。”
江文柏:“见到周临宵了吗?”
江澈:“没。”
江文柏:“明天上午十点我们一起去周家,我会同样分你9%的股份,不能让对面看轻了我们家。”
江澈:“按现在市值,我们得拿出12%才能对等吧。”
江澈:“而且说是不做婚前协议,以后万一要离婚,对半也不亏,老爸你在怕什么?”
江澈:“还是说你小老婆不同意?”
江文柏:“翅膀硬了是不是?什么小老婆,我没摁着你的头叫妈,你好歹也要叫一声阿姨。”
江澈:“我妈在英国,我阿姨在香港,这里哪来的阿姨?”
江文柏没回了。
江澈冷哼一声,点开下一个聊天框,他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妈罕见地也给他发了条消息:
“江文柏说你要跟周家联姻了?我不赞成你这样做,宝宝,我嫁给你爸就是为了我的下一代能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永远不用为钱和权发愁,你已经有了能富足一辈子的钱财,为什么还要出卖自己?不要这样,宝宝,妈妈会伤心的,你应该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
江澈看着这条信息,泡在水里许久没有动作。
他动了动嘴角,想要笑一下,但没笑出来。
想妈妈了。
虽然他妈现在大概率又在和哪个年轻男人度假,以疗养自己在上一段婚姻中受到的伤害。
他也不打算告诉妈妈自己在国外遭遇刺杀的事情,只回道:“我有数的,妈妈。今天我见到了周家小姐,我觉得她很好,我愿意和她结婚。”
对面同样没回。
这个点,英国还没天亮。
江澈又点进安保系统,检查了一遍所有监控,跟雇用的安保团队交代最近这段时间要加强管理,多派几个人,然后把手机丢到一边,长长吐一口气,靠在浴缸里闭目养神。
一闭眼睛就差点睡着。
半小时后,江澈扶着僵硬的脖子,从已经冷掉的水里浑身不舒服地爬起来,胡乱吹干头发,趴进床里,一动都不想再动。
……哦对。
差点忘了,还有联姻协议。
生气的周小姐让他今晚一定要签。
江澈勉强支起眼皮,翻开手机,点进周临宵给他发的PDF文档,直接略过前面一连串的废话,跳到下面的条款,边打瞌睡边看了起来。
“一、双方都必须在婚姻中保持绝对忠诚,不允许出现任何背叛行为,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
仅仅这一行字,就让江澈瞬间睁大了眼。
什么?
他没看错吧?
这不是联姻协议吗???
5.姐夫
“一、双方都必须在婚姻中保持绝对忠诚,不允许出现任何背叛行为,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
“二、婚后双方必须住在一起,非紧急工作不允许超过晚上十点回家。”
“三、每年必须给对方过生日、结婚纪念日、情人节等一系列节日,并互赠礼物。”
“四、互相任职对方公司,保留董事会席位,对公司重要决策持有投票权。”
“五、公开彼此的财产账号,建立共同的家庭基金,互相知晓对方婚后的每一笔大额支出。”
“六、每周至少共同进餐:早餐六次、晚餐五次,如有外出,则将缺失次数在下个周期补齐。”
“七、不存在离婚的可能。如一方提起离婚,则默认净身出户。”
“八……”
……
江澈瞪着眼睛,睡意全无,伸手把旁边的灯拧开,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困到产生了错觉。
这哪里是联姻协议?简直是从身到心的绑架条款!
哪怕是自由恋爱结婚的情侣,也没有人能完全做到这些要求,更何况他和周家小姐认识才不到五个小时……先不论这种条款是不是真的有法律效益,光是把这十几条想出来就够匪夷所思的了。
周临潇不会是发错人了吧?
江澈回忆起那张俊美又高傲的脸,磨了磨后槽牙,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的联姻对象虽然长得超出期待,性格却比预想的棘手很多。
这种莫名其妙的条款江澈没打算签。他关掉文档准备直接睡觉,然后第二天假装忘了,到时候领完证再说。
刚一躺下,他的手机顶端就弹出了熟悉的聊天信息。
Xiao:“澈哥,协议有没有看?我怕你误会,想跟你多解释几句,不知道你睡了没有?”
这会又叫他“澈哥”了,字里行间甚至还透着一股小心翼翼,跟今天摔门而去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江澈没回。
很快,新的信息弹了出来。
“我们是商业联姻,代表着周家和江家的强强联合,任何关于我们婚姻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到股价,所以我希望我们在婚后可以稳定、幸福、完美。至少表面上需要这样。你能够理解我吗?”
……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这些条款太严苛了吧!连早晚餐次数都要规定,谁24小时盯着别人家里的这些琐事?江澈在心里吐槽。
他还是没回,不知道怎么回。
过了会,那头又发来新的消息:
Xiao:“我承认里面也有我的私心,澈哥。”
Xiao:“你知道的,我爸妈早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和弟弟相依为命,弟弟一个人撑着这么大一个集团,我的婚姻是唯一能够帮到他的东西。”
Xiao:“我早就知道我只能去联姻,但又忍不住奢求能够像正常人那样拥有真正的幸福家庭,能够每天一起吃吃饭,聊聊工作,偶尔出去旅游,生病的时候互相照顾……哪怕是演戏也好,只要有个人能一直待在我身边,像家人那样,无关爱情。”
Xiao:“你可以理解我吗?澈哥。我知道这很奇怪,但还是忍不住去期待。如果让你感到被冒犯,我很抱歉。”
江澈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的目光落在“像家人那样”几个字上,竟不知怎么挪不开了。
每天一起吃吃饭,聊聊工作,定期旅游,互相照顾,彼此信任扶持……
他的心脏仅仅因为这几段描述就用力地狂跳起来,一股压抑了许久的冲动如开闸潮水般涌到头顶,但很快,心跳又失落地下坠,理智回归,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
说不触动是假的。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江文柏还没有出轨,父母也没有离婚,记忆里每次回家就是这样,一家人会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妈妈聊圈内八卦,爸爸吐槽工作,自己分享学校里的趣事。
但这会再回忆起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现在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和亲爸妈聊天的人,变成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妹妹。
江澈看着天花板沉默,在短暂的瞬间忽然觉得——自己跟周临潇或许是同一类人。
或许这段联姻真的能给他一个渴望的家庭呢?
这个念头一产生,江澈就把它掐灭在了摇篮里。
对一段商业结合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周临潇的想法他很理解,可惜很难实践。
他想直接装作没看见,但躺了一会后还觉得,不能让人家大晚上一直等,于是没忍住给了回复: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条款涉及到的细节太多了,不建议写这么细和绝对。今天先早点睡觉吧,你也累了,我们明天再见。”
对面聊天框立刻变成“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消息进来。
江澈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临潇,晚安。”
“正在输入...”的标识消失了。
片刻后,那头回了两个字:“晚安。”
江澈放下心来,将手机丢到一边,关灯睡觉。
而就在他熄灯的那一瞬,站在别墅二楼阳台的人也慢慢咬紧了牙,盯着一街之隔的那个已经黑漆漆一片的窗口,睡意全无。
……
第二天十点多,江文柏和江澈准时赶到周家主宅。
开门的是周家的管家,看着四十多岁,刚聘用了专业安保团队的江澈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位管家大概率是退伍的军人。
他朝他们客客气气地笑道:“欢迎二位,二位进来稍坐,小周总马上下来。”
周临宵终于肯出面,江文柏感到满意,点头道:“好的。我们今天过来给小周总和周小姐带了些礼物,在车后备箱里,麻烦你安排搬一下。”
管家道:“没问题,交给我们。”
他们在客厅里刚坐下,连茶水都没来得及上,本以为要摆摆架子的人已经迫不及待从二楼下来了。
“早上好,两位。”
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在上方响起。
江澈抬起头,正对上一双相当熟悉的冷茶色眼睛。
他的目光瞬间定住无法再动弹。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刻,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瞳孔收缩,盯着从台阶上方一步一步往下走的男人,大脑产生了片刻的混乱。
这是……周临宵?
太像了……
和他姐姐长得完全一模一样,几乎就是周临潇的短发版。
而且不知为何,男性打扮出现在这张偏英气的脸上,反而比长发的周临潇看起来更加合适。
江澈足足愣了快一分钟,没忍住上上下下把这个人打量了好几遍,跟玩找茬游戏似的,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丁点的不同来。
而后者已经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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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前,大早上就穿上了定制的高档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礼貌笑容,像从杂志里走下来的全副武装的时尚模特,姿态得体地在江澈正对面坐下。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他说,但嘴角的笑容不似作假,“买这么多,太客气了。”
管家正在指挥人搬“提亲礼”,都是些高档奢侈品,爱X仕稀有皮,名牌女装服饰,闪闪发光的定制珠宝、贵重烟酒、名表和名车钥匙、有机水果蔬菜……一箱一箱地往客厅放。
周临宵看着这些东西,抑郁了一整晚的心情好了不少,而江澈还盯着周临宵回不过神。
怎么会这么像?龙凤胎不是说都是异卵双生吗,像到这个程度有点不合理吧?
旁边的江文柏也感慨了一句:“你们姐弟两真的长得好像,连身高都差不多。”
周临宵直视江澈迷惑的目光,用再自然不过的态度道:“是啊,从小到大大家都这么说。”
江澈越发迷惑。
难道真的有双胞胎能这么像?
江文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接话道:“那你们一定感情很好吧。”
周临宵微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江澈,道:“对,我和姐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是我的唯一的血亲。所以,这次虽说是两家联姻,我还是希望能给她找一个真正对她好的归宿。”
江文柏:“昨天周小姐回去跟你聊了吗?怎么没看到她?”
周临宵:“她跟我聊了,今天她有点害羞,就交给我来谈细节。”
江文柏:“怎么说?”
周临宵:“她对小江总印象很好,认定他是自己可以相度一生的人,只是她不确定小江总心中怎么想?”
江澈正要开口回答,周临宵又抢先打断了他的话。
“家姐其实在家庭这块看得很重,她很愿意做小江总的贤内助,帮他打理内外大小事务,但她希望小江总也同样对她忠诚,给她一段矢志不渝的婚姻,尤其是……小江总这么一表人才,想必在外面很招人喜欢吧?”
江文柏:“这个你放心,江澈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
周临宵:“小江总怎么说?”
江澈又想起昨天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条款,太阳穴突突直跳两下。但事已至此,当着老爹的面,他只好道:“我不会辜负周小姐的。”
周临宵:“最好签个协议,抱歉,我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商人。”
……敢情这对姐弟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那份联姻协议到底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非得让他签了才行?
算了。
当下先敲定联姻最要紧。
江澈无奈道:“……行,签吧。”
周临宵立刻露出笑容。
他朝江澈伸出一只手,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既不再问两家公司合作的细节,也不问江澈带来多少股份,茶色的眼睛灼热地看着江澈,等待他的反应。
江澈在心里叹一口气,和他握手。
周临宵立刻紧紧攥住他的手,握得非常用力,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了揉进肉里。
江澈忍着没出声,将这个行为当做是弟弟对姐姐的珍重和不舍,所以只是反握住周临宵,作为自己的承诺。
周临宵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愉悦情绪几乎从眼睛里溢出来。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他用轻快的声音说,“姐夫。”
6.回味
后面的细节谈得非常顺利。
周临宵是圈内出了名的活阎王,他十三岁的时候父母就在一场绑架中双亡,死里逃生后休学一整年,初中毕业证还没拿到就直接接手自家公司,一个人斗了亲戚斗经理人,也不知遭遇了怎样的艰辛,最后竟真的把这么大个集团稳了下来,稳定之后再回去读书,边读书边工作,精力和脑力都堪称匪夷所思。
江澈本以为,和周临宵这样的人谈判,他必然会让江家剥一层皮,把姐姐的利益争取到最大化。
但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周临宵没有任何刁难,江澈说什么他就同意什么,十五分钟敲定一切,并热情地邀请父子两人留下来吃饭。
江文柏心情非常好。
他今天给的条件是:10%的股份,不做婚前财产协议,同时江澈需要进入周氏集团的管理层,对董事会决议保留投票权。
看似和周家条件一样,实则相当的占便宜。
毕竟周氏现在蒸蒸日上,市值已经远超江氏,这场联姻显然更偏向于江家,至于婚后到底能双赢到什么程度,就要看双方的合作方向了。
江文柏是个只看利益的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非常识趣地笑眯眯道:“我这个老头子就不给你们败兴了,江澈,你在这陪小周总好好喝一杯,下午再陪陪周小姐。马上要结婚的人了,多交流感情啊。”
周临宵装模作样地挽留几句,江文柏再装模作样地推辞两次,然后双方爽快告别,客厅里很快只剩下周临宵和江澈。
周临宵在江澈旁边坐下。
江澈多少感到一点尴尬,一是因为他真的和自己的未婚妻太像,二是最开始提出联姻的是周临宵本人,而且被他坚定地拒绝……
江澈轻轻咳嗽一声,暗示:“临潇起床了吗?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带临潇出去吃饭。”
周临宵脸上愉悦的笑容瞬间消失。
……靠,连这个表情都和昨晚车里的周临潇一模一样!江澈震惊地看着他变脸。
刚才还热情客气的周临宵一下冷了起来,沉声道:“小江总刚认识家姐,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和她约会了?”
江澈:?
明天都要领证了,说这些?
他莫名其妙道:“她约我明天早上去领证,我得跟她商量商量后面的婚礼细节。”
周临宵沉沉地看着他:“你跟我商量是一样的。”
江澈对着自己的新晋小舅子不客气地指出:“这种事还是以新娘意愿为主吧?她昨晚说你们感情很好,她大事小事都能说了算。”
周临宵:“所以我姐的大事小事我也能说了算。”
江澈:“……”
他是这对双胞胎的什么玩具吗?
江澈其实也没有真想谈婚礼,这种事情找个专业婚礼公司来做就行了,他主要是想找个借口离开。
他和周临宵尴尬地对坐了一会,实在不想和自己的前联姻对象单独吃饭,于是起身:“那下次吧,今天她也不在,我就先回去了,下次等她在的时候,我们三人好好聚一下,聊聊婚礼的细节。”
周临宵气得要冒烟了,指甲掐着掌心,还要保持冷静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疯子,咬牙切齿道:“坐下。”
江澈:“又怎么了小周总?”
周临宵:“我们刚刚结亲,你连饭都不想跟我吃么!”
江澈脑袋一痛,立刻回想起来昨晚被未婚妻质问的场面,竟莫名地感到熟悉。
他只花了半秒钟就选投降:“吃吃吃!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嘛,毕竟我们其实也没有很熟,怕你也尴尬……”
如果眼神能杀人,周临宵可能已经用目光杀死江澈一万次。
周临宵连做了两个深呼吸,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没有很熟”几个字,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不尴尬,毕竟我们要成一家人了,你说是吧?”
江澈:“吃,保证吃。需要我下厨吗?我略会一点厨艺。”
江澈发誓,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想客套一句来缓解这神奇又尴尬的气氛。
五分钟后,他站在周家华丽的厨房,手里拿着菜刀,盯着砧板上的肉发了一会呆,再转过头去,看向明显连刀都不怎么会使的周大公子咚咚咚和排骨奋战。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在第二次被弹出来的排骨砸中脑袋之后,江澈擦了一把额头,小心翼翼提议:“那个,小周总,要不我们出去吃?”
周临宵板着脸:“不行,就在家,我要替我姐检验你的厨艺。”
江澈破罐破摔:“我是客人!你们周家的待客之道不合适吧。”
周临宵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颇有道理,迟疑两秒后道:“那你去客厅坐着等等我,我给你做。”
江澈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别扭的握刀姿势,怀疑再剁下去就要把千亿集团掌门人连手指带人一起送进医院。
他真是拿这对姐弟没办法,无奈道:“算了,都是一家人。你出去吧,我给你做。”
周临宵眼睛微微一亮。
但他非常坚持要给江澈做饭,坚定道:“那我们各做一道,看谁的好吃。”
江澈由衷表示:“……周总,你真是和我听说的不一样。”真有童心,比起小学生不遑多让。
周临宵微微抬了一下下巴,以为这是一句夸奖,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熟悉。”
行吧。
江澈也放弃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人家想干嘛就干嘛。
他三下五除二做了西红柿炒蛋、蒜蓉空心菜,再看周临宵,还在边翻笔记边跟排骨过不去。
江澈决定给小周总递一个台阶:“我有点饿了,要不我们先吃吧?排骨要炖很久,放最后吃。”
周临宵似乎非常难受,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站在灶台边很局促,跟做错了什么事似的,看了江澈好几眼,犹豫片刻,最后低声道:“我还在学,已经请了专业的厨师老师了,下次一定能做好。”
……倒也不必,我们只是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
当然,有了刚才的惨痛经历后,他是不会说出来刺激他的。
江澈微笑道:“好的,我很期待。”
周临宵松了口气。
他盛了饭,把菜端上去,偌大的桌子就摆了两盘菜,显得相当寒碜。
江澈倒是无所谓,只想赶紧陪周临宵把这顿饭吃完,但出乎意料的是,对面理应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同样吃得非常认真,已经认真到了让江澈以为自己是厨神的程度。
江澈尝了尝菜。
平平无奇西红柿炒蛋,平平无奇蒜蓉空心菜。
周临宵一言不发,快速又优雅地往嘴里送食物,每一下咀嚼都很珍重,最后甚至用勺子把剩下的汤汁也仔细刮下来,拌在饭里,吃得干干净净。
江澈才吃了几筷子,盘子已经空了。
他沉默地低下头,看到盘子干净到映出了自己的倒影。
“你……”他谨慎措辞,小心试探,“没吃早饭吗?够不够?要不我再给你炒两?”
周临宵放下筷子,靠进椅背,像是吃到了什么极为美味的东西,看着碗筷发起了呆,竟好一会没有反应。
……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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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澈那时候把他从山里背出来,打了救护车电话,在等救护车来的间隙给他做了西红柿炒蛋,已经饿到快死的周临宵觉得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十一年了,原来不是他记错了,江澈做的西红柿炒蛋就是这么好吃。
周临宵缓缓吐一口气。
他看向对面的人,有种想要狠狠拥抱他的冲动,但身体处于一种得到了极大满足后的倦怠感中,浑身上下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江澈很迷茫:“我没在菜里下药啊?你晕碳了?”
周临宵看了他很久,忽然莫名其妙来了一句:“江澈,不要随便做好人好事。”救了我算你倒霉。
江澈:???
“你没事吧?”他表示担忧。
周临宵沉默了一会,调理好情绪,然后露出笑容,笑得非常得体礼貌,好像一下又恢复了正常,客气道:“太好吃了,我吃得急,可能是有点晕碳。”
江澈:“你真夸张……真饱了?要不要再吃点?”
周临宵很想再吃一盘,但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道:“不用,我食量不大。对了,你没吃饱吧?我给你做,礼尚往来。”
江澈:“……”
要不还是放过排骨吧,他也不是很饿。
他被迫留在周家,被迫坐了一小时等周临宵做出红烧排骨,从不饿等到真饿,周临宵终于给他上了菜,齁咸,微焦,非常之难吃。
江澈很给面子地吃了三根排骨,凑合对付一碗米饭,然后商业互夸了两句,周临宵的心情肉眼可见地非常愉快。
趁这个机会,江澈准备起身告辞,多留一秒都是对自己味蕾的不尊重。
周临宵道:“等一下,澈哥,还有一件事。”
哦,心情好的时候会叫他澈哥,这一点也跟他姐一样。
江澈转过身,看他从茶几上拿起一份文件,递到他眼前。
江澈瞥了一眼,只觉得眼前一黑。
又是那份离谱的联姻协议。
周临宵把协议居然打印出来了,协议最下方已经签了两个名字,使用一模一样字迹写了“周临宵”和“周临潇”,下面还按了手印、写了日期,看得出非常郑重。
“你答应过的,”周临宵冷茶色的眼珠子一错不错把他钉在玄关,慢条斯理却充满了威胁地说,“签协议。”
江文柏不在,江澈决定最后再挣扎一下:“这个协议签不签都没有法律意义,你应该知道。”
周临宵认真回答:“但对我们的联姻有意义,我希望你认真地对待这场婚姻,而不是把它当儿戏。”
江澈:“那最终还不是完全取决于我的道德底线和良心?”
周临宵:“也可以这么说。”
江澈:“所以签不签根本没影响!”
“不,”周临宵否认,“如果真的没意义,你就不会一直拖着不签了,江澈。我知道你签了就会照做,你道德底线比较高,毕竟是喜欢当路过热心好市民的人。”
江澈:“……”
服了。
还真被他说中了。
江澈实在没招,怀疑再不签眼前的小舅子要把他关起来。他叹了口气,拿起笔,在另一个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无奈地把笔塞进周临宵的西装口袋,道:“这下行了吧?”
周临宵心满意足地收起文件,微微眯起眼睛,像一只不怀好意但酒足饭饱的狐狸,笑道:“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别迟到,穿得好看点。”
江澈:“知道了知道了。”
7.会面
只要领了证,两家的联姻就板上钉钉,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江澈下午照常去公司,本以为向松月和江昌盛会闹上门来,却没想一整天都很安静,只有相熟的朋友打电话来问他是不是要结婚了。
到了要下班的时候,江澈没忍住叫住自己的秘书:“江昌盛今天没来上班?”
余秘看了一眼外面,再悄悄凑到上司身边,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给江澈打小报告:“上午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江董就把小江副总叫回去了!父子两拌了一路的嘴!”
原来是江文柏亲自出面把小老婆和二儿子压了下来。
果然,一涉及到利益上的事情,江文柏不会展露出任何温情。没有人能例外。
江澈冷笑:“给江昌盛记一天旷工,扣他奖金和全勤。”
余秘:“收到!”
见他还站着不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江澈挑挑眉,问:“又有什么小道消息要告诉我?”
作为江澈在本公司最大的情报头头,余秘兢兢业业地传播一手八卦:“现在大家都在传你要和周家的大小姐联姻,是真的吗老大?”
江澈没把话说死,只道:“有闲钱就买点儿,明天。”
余秘眼睛发光:“老大你真是大好人!”
江澈:“说说,上午我不在,公司里还传什么了?”
余秘打开小本本,开始汇报:“采购的刘总今天在总经办布置了任务,要下面的人这几天把目前的业务都梳理一遍,做成资料,随时准备给新领导汇报。
“销售的李总对此很生气,阴阳了他几句,大概意思是说新领导还没上任他就舔上了,新领导又看不到。两人互喷十分钟,回去后李总连骂几个属下,要他们今晚加班赶紧把第三季度的营销提案做出来,这周内就要走完流程,锁定预算。
“另有生产线的总监在茶水间八卦周家大小姐长什么样,还有扫地阿姨表示小江总这么年轻就英年早婚相当可惜,她都没能把她侄女介绍给你……”
江澈:“可以了可以了。什么新领导?”
余秘瞪大眼睛:“你不知道吗?新的老板娘!听说你的妻子和小舅子以后会进公司管理层呢,跟向夫人不一样。”
江澈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这档子事,震惊道:“他们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
余秘:“江董提前暗示了吧,今天江董来公司的时候心情特别好,估计说漏了嘴。”
江澈:“所以李子林回去后叫下面的人加班把第三季度营销方案锁定?”
余秘:“是的老大。”
江澈皱眉:“你去找系统里把他们的方案提前调出来,别惊动营销部的人,悄悄发给我看看。”
余秘:“好的!”
交代完这件事,江澈拿了包下班,他还得赶着去选造型,毕竟小舅子特地嘱咐了,叫他“穿得好看点”。
一下午时间都在公司,再看私人微信的时候,微信号“Xiao”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
“澈哥,我看到你签字的协议了,我很开心。以后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吧,我会对你好的。”
“你不在家?我刚让造型师送了衣服去你那,被你的保安拦下来了。”
“衣服保安收了,你回去后记得找保安要,明天就穿这套,和我的是情侣款,一起定制的。”
“?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江澈,干什么呢?”
“江澈!”
“明天领证你今天还上班?”
……
江澈连忙回复道:“不好意思,开了一下午的会,最近快董事会了事儿比较多。衣服的事我知道了,谢谢,明天我会准时到。”
Xiao秒回:“试穿照片发给我看看。”
江澈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下真省事了,也不用选造型,未婚妻直接给他布置好了任务。
他回了自己家,从保安那取到衣服,是一个巨大的精致盒子。
打开之后,里面喷了品味很好的男士香水,装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西装布料里镶了银线,在阳光下会折射出低调的小碎光,西装旁边还贴心搭配好了昂贵的钻石袖扣、华丽的深蓝色彩宝玫瑰胸针,连里面的衬衣跟领带都是成套的,整个漂亮又完美,哪怕是江澈亲自去挑,也挑不出更好的来。
更神奇的是,江澈试穿了一下,尺寸严丝合缝,简直就像量身定制。
他有些意外。
虽说他对时尚了解不深,但好歹也有一位娱乐圈的妈妈,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衣服盒子上印的设计师logo得提前半年当面定制。
周临潇这是准备了多久?而且怎么能这么合身?
正疑问着,那头就来了消息,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试穿了吗?怎么样?给我看看。”
江澈随手对着镜子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非常合身,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周临宵早就等得心不在焉了。
他今天也在加班,人还在会上,江澈的消息一进来他便示意下面人暂停会议,把手机拿起来,点开仔细看。
照片里的人穿着自己精心定制的西装,光脚站在镜子前,蜂腰窄背,双腿修长,心情似乎还不错,薄唇微微勾着,有些漫不经心地盯着镜子,桃花眼好像正透过照片看向会议室里的周临宵。
周临宵的心跳暂停了半拍。
江澈穿着他准备的衣服,身上沾上和他同款的香水,即将和他结成合法伴侣……
这个人要完全属于他了。
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处心积虑,用尽手段,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
意识到这一点,周临宵的整个胸腔都在发热,连呼吸都兴奋得急促了起来。他下意识勾起嘴角,将照片放大,把江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打量几遍,鼻腔也轻轻动了几下,似乎想透过照片闻到属于那个人身上的气息。
直到江澈又发来新消息:“你的款式是怎么样的?”
周临宵还在盯着照片里他赤.裸的脚背,迟迟舍不得点关闭,又看了许久后才点好保存,从照片页面退出来。
他自己的款式自然是有男女两款。男款和江澈的一模一样,被他藏在了自己的衣柜里,以后说不定还有穿的机会。
他回复:“我的是白色长裙配同款西装外套。你的尺寸我是照着我弟订做的,没想到这么合适。”
江澈想了想,确实他和周临宵身材差不多,只是周临宵还要高一点点。
江澈诚实地夸奖未婚妻的审美:“很好看,到时候婚宴也可以穿。”
周临宵:“当然不行。婚宴怎么能穿的这么寒酸?这套只是领证用的,婚宴我还准备了其他的,你不用管。”
江澈:“……好的。”
周临宵愉快地又看了一会照片才意犹未尽放下手机,再一抬头,全会议室的人都见鬼一样地看着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周临宵轻轻咳嗽一声。
他收起笑容,但眼睛里的笑意仍然藏不住,跟下属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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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大家最近工作辛苦了,李总,你等会发通知下去,这个月全员双薪。”
“另外,我们的团队可能会来一位新的成员,你们应该有所耳闻了。”刚藏起来的笑容没忍住又飘到了嘴角,“过几天我会把他介绍给你们,你们可以叫他江董。”
这里都是高层,自然早就知道江周联姻的消息。
看老板心情这么好,大家纷纷献上祝福,周临宵大手一挥,又给每个人加了五天的带薪年假,早早地就散了会,等不及要回去准备结婚的事情。
第二天九点半。
江澈提前半小时到了。
巧的是周临宵也提前了半小时,两人非常默契地在民政局门口相遇。
江澈先一步下车,周临宵的车紧跟在后面,是一辆加长林肯。
江澈刚准备给未婚妻发消息,那边就来了消息,说“我到了”。
他一抬头,正看到林肯车的司机下了车,拉开后座。
一位身材极为高挑的“女人”从车上下来,身着低调的白色长裙,上半身披着和江澈同款的深蓝色西装外套,外套左上角别着同款深蓝色宝石胸针,脖子上带了江澈提亲时送的蓝宝石项链,还系了一块小小的浅蓝色丝巾,染成了火红色的长卷发在阳光下极其惹眼,几乎瞬间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
江澈呼吸一顿。
周临宵今天请人画了全妆,染了头发,过分精致的五官英气勃发,张扬又高调。
江澈的心脏失控了几秒。
这张脸真是……不管看多少遍,都完美长在他的审美上。
而他马上要和这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美丽女人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江澈凝视着周临宵,深深地吸一口气,压住心跳,手慢慢握紧成拳头。
虽然对联姻一事早有心理准备,但现在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自己的未婚妻,他心中依然涌出了一股极为复杂的低落情绪,脑中莫名浮现出碎了一地的碗碟、争执到歇斯底里的父母、以及总是眼中带怨的后妈。
哪怕周临潇作为一个联姻对象已经谈得上完美无缺,他仍然感到了如附骨之疽般的冰冷恐惧,让他想要从这里落荒而逃。
可周临宵也正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再精致的眼妆也藏不住他眼中溢出的浓烈控制欲,似乎只要江澈敢往反方向迈半步,他都会立刻追过来,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罢休。
江澈的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或者想笑一下,但都没有成功。
两人对视许久,最终,江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主动伸出一只手。
周临宵走过来,没有跟其他情侣一样挽住他的手臂,而是一把将他的手攥紧,跟他十指相扣。
周临宵的手很暖、很大,指节非常硬。江澈不太适应这个过分亲密的动作,想要将手撤回,身边人立刻报复性地收紧。
“说不定有记者。”周临宵用手机警告,“别乱动。”
好吧。
被这样死死攥住之后,等过了最初的不适应,江澈反而感到生出一股安全感,似乎他是被迫的,他无需承担所有沉重的责任,而无论他遇到什么,身边人都会紧紧攥着他,永远不会松开。
他感受着这个动作,第二次尝试露出笑容,成功了。
他笑着对未婚妻说:“你今天很美。”
周临宵也扬起嘴角,敲下三个字:“你也是。”
两人彼此携手,虽然各怀心思,但以同样坚定的步伐,迈向了一段由利益牵系起来的、完全未知的亲密关系。
8.结婚
他们结婚的日子选得非常急,也没有看什么良辰吉日,又正好是工作日,去了婚姻登记处后发现结婚的寥寥无几,倒是旁边离婚的窗口人山人海。
周临宵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电子黄历。
6月13日,忌嫁娶,大凶。
“……”
他不动声色把小程序关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将身边人的手攥得更紧一点,自嘲地想:对江澈来说可不是大凶吗?
大凶又怎么样,只要结了婚,江澈这辈子都别想再和他离婚,死了也要跟他埋在同一个坑里。
……对了,明天还得去选一块情侣墓地。
周临宵微微侧目,看向身边人。江澈明显心不在焉,看似正感慨现在结婚率真是越来越低了,实际只是想随便说点什么来缓解紧张情绪。
周临宵盯着他英俊的侧脸,微微眯起眼睛,脑中莫名浮现出他高中拒绝同班男生表白时不加掩饰的抵触和厌恶,嘴角往下压了压,但很快又高高地勾回来。
只要结了婚……他又想。
他会给江澈一切他想要的东西。财富,地位,继承权,家庭,浪漫,忠贞不渝的爱。
到那个时候,性别又有什么关系?
周临宵的心情轻飘飘地飞到上空,他把身边人的手拉到面前,在手背上轻轻一吻。
这个动作让江澈瞬间闭了嘴。
他如遭雷击般地愣住,眼睛震惊到睁得圆圆的,难以置信地看向周临宵,仿佛他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
周临宵在手机上写:“刚才有记者在偷拍,配合一下。”
江澈迅速环顾一周,整个婚姻登记处算上他们就两对,还有一对正在打情骂俏,哪有记者的影子?
他收回视线,怀疑地盯住周临宵,后者镇定转头,用火红的头发挡住了江澈的视线。
摄影师正好招呼他们:“来来,新人先来拍照片,在这边!”
周临宵扯着江澈去拍结婚证件照,摄影师正闲着,又遇到颜值出众的新人,兴奋地抓住他们:“两位真般配!哎哟,真养眼!”
“笑,对,男方笑!不是,笑得太僵硬了,自然点,想想你们的甜蜜……对了!就这么笑!”
“男方再靠近一点,别害羞啊,来比个心,大家都这么拍!比心,比心不会吗?这样比,对对对,保持别动123……”
“女方亲一下男方的脸,可以挽手啊……嗯搂腰也行,不错,这个自然!”
江澈已经快变成木头人了。
他的耳朵尖红得发烫,感觉到周临宵的体温已经靠了过来,一同靠近的还有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很熟悉,和他西装里喷洒的是同款。
接着,一个柔软温暖的东西贴上侧脸,湿润的鼻息落在皮肤上,有些急促。
江澈脑袋里轰的一声,陷入了完全的空白。
虽说他从小到大从不缺追求者,但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谈不成,所以也从没跟异性这么亲密的……
“咔嚓”。
闪光灯闪过,两人同样一触即分。
放在江澈腰上的手臂仍然没有收回。
一股古怪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后面的照片他们都有点僵硬,让摄影师相当不满意,被抓着又拍了十几分钟才放他们走。
照片立等可取,他们等了一会拿到照片,里面的两人容貌相当,气质不凡,看起来无比般配,像真正的爱侣一样笑着,肩膀亲昵地挨在一起。
江澈越看越尴尬,翻到亲吻照后飞快将它压到最后,再随便抽了一张照片做证件照,只想赶紧办完。
但周临宵不肯。
他站在那里一张一张地看,精挑细选,一定要选出最完美的,一直选到婚姻登记处都只剩下他们两人,才终于找出他满意的照片。
江澈松一口气:“快登记吧,那边的工作人员看我们半天了。”
周临宵拿着照片走到窗口,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示意江澈把身份证给他。
江澈没有多想,将身份证递过去,看着周临宵将两人的身份证叠在一起,他的在上面,自己的在下面。
工作人员接过证件,笑道:
“上午好呀,恭喜恭喜,两位……”
话断在这里。
工作人员从身份证上的两个“性别男”中抬起头,不确定地看向眼前的高冷英气美女。
后者正用危险的目光凝视他,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很是紧张。
工作人员顿悟。
嗯,从同性婚姻合法之后,他们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绝对不会对性少数群体进行歧视!
他清清嗓子,笑眯眯地继续道:“上午好!江先生,周小姐,恭喜你们,稍等几分钟,马上帮你们登记。”
周临宵不动声色地松懈下来,露出微笑,靠近江澈。而后者还浑然未觉,客气地跟工作人员道:“谢谢。”
流程确实非常简单,登记,发证,盖章。全程不超过两分钟。
两分钟后,两份新鲜出炉的结婚证递到了他们面前。
“新婚快乐!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哦!”
江澈接过两个红本本,望着封面的“结婚证”三个烫金大字发了几秒呆,正想翻开仔细看看,旁边的周临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结婚证拿走,塞进包里,再递过来一个手机。
手机上写着:“新婚快乐,澈哥。”
江澈还保持着拿证的姿势,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有些茫然地抬头望向周临宵。
新婚……快乐吗?
应该是要快乐的。
毕竟一百八十亿。再乘以二。
他扯了扯嘴角,拉着周临宵离开窗口往外走,最后还是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道:“我还想看一下我们的结婚证。你准备收起来吗?”
手机又递过来,毫不留情地反问他:“你真的想看吗?”
江澈:“……”
他确实并不是很想看。毕竟他现在还有点回不过神,难以接受自己就这样变成了已婚人士。
手机又道:“我收着吧,晚点我弄个九宫格,跟你一起发个朋友圈。”
江澈:“好。”
说完,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才10点,现在去公司还能赶上月度例会。
他现在迫切地需要忙碌一点,来缓解自己心中汹涌的复杂情绪,于是装作无所谓地跟周临宵提议:“任务完成了,接下来我们各自忙吧?我不会太打扰你的生活,请放心。”
周临宵嘴角的笑僵了一瞬。
……果然。
但他现在心情极好,好到能够原谅江澈的一切,所以很快又重新挂上微笑,用手机和颜悦色地说:“哪有人新婚第一天还回去上班的?太假了。我们现在一起回家吧。”
江澈不是很情愿,却也不想拒绝周临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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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已经是他法律上的……妻子,在世俗意义上是他理应小心看护一辈子的挚爱。
那股强烈的别扭感又上来了。江澈沉默两秒,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什么也别多想,温和地点点头,道:“你说得对。那就坐我的车吧?我送你回周家。”
周临宵皱了一下眉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舞,很快敲出一行字,纠正:“不,是去你家。”
江澈:“我家?江家的主宅?”
“你那套28层楼的大平层。”
江澈震惊地抬起头,下意识拒绝道:“那套房子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平时也不做饭,什么都还没准备。”
“不用准备什么,我所有行李都已经提前送过去了。”
江澈大惊失色:“啊?!”
周临宵不高兴地又皱了一下眉:“你这是什么反应?结了婚的两个人当然应该住在一起,我愿意过来和你住,你明明也同意的。”
江澈好不容易调理好的大脑又被炸成了一片空白,甚至开始语无伦次:“我同意……我?我什么时候……”
周临宵切换页面,打开两人昨天签的协议,指着里面的第二条:“婚后双方必须住在一起,非紧急工作不允许超过晚上十点回家。”
江澈:“…………”
忘了这回事!
他张张嘴,又心虚地闭上嘴,看看协议,再看看眼前神色已经有些危险的妻子,喉结轻轻滚动,仍然想最后挣扎一下,低声道:“虽然,唔,的确是,但是不是太急了一些?临潇,我们,那个,生活习惯不知道对不对得上,而且我那套房子太小了,大平层哪有别墅住得舒服?”
每多说一个字,周临宵脸上的笑容就减淡一分,等全部说完,他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江澈,不说不动,完全静止,似乎在用打量一个渣男。
江澈开始浑身刺挠,又咳嗽两声,只坚持了不到半分钟就败下阵来。
住吧,住,住住住。
证都领了,协议也签了……一百八十亿呢!
还要乘以二!
他用力揉了一把眉心,叹一口气,妥协道:“……回我家。”
周临宵变脸一样重新挂上了微笑。他今天脾气非常好,好到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可以容忍江澈的全部抵触。
他重新攥住江澈的手,点点头,又指了一下外面,示意他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江澈认命地给司机打电话,跟周临宵走到民政局门口,被迎面而来的大太阳刺得下意识眯起眼睛。
进民政局的时候还是阴天,从里面出来又变成了大艳阳天。
阳光前仆后继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灵魂拖出来,凝固成深灰色的影子,再扭到一起,像是另一种方式的契约。
江澈抬头看了一眼天,被大太阳晃得有些头晕,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在哪、在做什么。
……他就这么结婚了?
江澈恍惚地转过头去。
周临宵浅茶色的眼睛被照得宛若一潭清湖水,里面清晰倒映出他的影子,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敏锐地微微眯起,似乎在不动声色打量他的细微表情。
“怎么了?”周临宵用手机问。
江澈轻轻晃了一下脑袋,想把飘走的魂晃回来。
正好司机将车开到了门口,下车替他们拉开了后座的门,江澈沉默两秒,道:“走吧,回家。”
9.花烛
回到家里,周临宵的行李真的已经提前到了,整整五个最大尺寸的行李箱摆在门口,每个行李箱上海贴着大大的“囍”字,旁边还摆满了未拆封的家具,把电梯外的空间全部填得满满当当。
安保被束手无策地围在最中间,一见到江澈,立刻求助般地打招呼:“江总,江总,我一个人可搬不了这么多,是不是得再叫几个人来?”
江澈目瞪口呆地立在电梯里,缓缓扫过眼前的阵仗,在那堆包装里甚至看到了双人浴缸、台灯、双人沙发、双开门大冰箱、高档按摩椅、各类锅碗瓢盆、成套的精致餐具……
他震惊地扭头看向周临宵:“这些都是你的?!”
周临宵镇定点头:“嫁妆的一部分。”
江澈试图商量:“这些我家里都有的,临潇,我这儿太小了,哪里塞得下这么多东西?大件要不还是先放回周家?”
周临宵不为所动:“这里两百平,四室两厅三卫,怎么放不下?我已经提前拿到了户型图,做过室内规划,结婚就要有结婚的样子。”
江澈:“但是……唔唔唔!”
周临宵嫌他烦,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另一只手掏出结婚证,给安保看了一眼,并用手机表示:“今天江总结婚,之后我会和他一起住。我这边安排了搬家团队,等会会有八个人上来进行搬家,他们已经在楼下。”
安保得救般:“那太好了!恭喜啊江总,恭喜恭喜,不过夫人您的东西和团队我们还是要进行检查,还望理解。”
周临宵不仅不生气,反而很满意:“很好,这才是专业安保该有的态度,以后任何人、任何东西要进这间公寓,哪怕是江总指示的,一律要仔细检查才能进来。”
安保:“好的,夫人您放心。”
周临宵点点头。
五分钟后,专业搬家团队赶到28楼,显然早已经等在这里。
安保人员检查了所有的东西才放行,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江澈就看着他们进进出出、敲敲打打,把他的单人浴缸换成双人的、空荡荡的厨房填满厨具餐具、过分简洁的卧室摆上艺术品装饰、冰箱里塞好新鲜食物饮料、衣柜的另一边加入新主人的服饰……
甚至连被子都换成双人的,卡其色的四件套也跟着换成了新婚限定大红色,红色最中央用金线秀了惹眼的双喜。
四小时后,专业团队结束工作,清扫完全部垃圾,安静地离开了这里。
接下来是新婚夫妇的二人时间。
江澈站在自己家中,只觉得处处都变得相当的陌生,陌生中又透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古怪温馨之意。
周临宵的品味非常好。
他选的每一件饰品都没有菱角,圆的灯、圆的餐桌、弧形沙发、弧形角的冰箱……并用了大量暖色调,柔和,不动声色,没有攻击性,让这里有点开始像一个真正的家,而不是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套房。
江澈转了两圈,很不习惯。
但事已至此。
结都结了,来都来了,一百八十亿……
江澈咳嗽一声,像夸甲方一样夸赞周临宵的品味,然后提议:“外面天都黑了,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回来早点休息。主卧给你住,我住……”他环视一周,指向离主卧最远的客卧,“我住那个房间。”
周临宵正在挑剔地检查,听到这句后转过身来,沉默地看着他。
江澈以为他还有担心,又补充道:“两边都有独立卫浴,平时除了健身、吃饭我们都可以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或者我明天叫人来,在走廊再做个隔断,这样私密性更强点。”
周临宵缓慢地皱起眉,脸上呈现出了强烈的不满。
江澈:?
大小姐,又怎么了?
周临宵皱着眉敲打手机,删删减减,中途又抬头看了江澈好几次,最终像是妥协了,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把手机递给他:“算了,你住主卧吧,我就住你旁边的次卧。”
江澈:“次卧没有独立的卫浴,可能不方便。”
周临宵不由分说把手机怼到他眼前,这次的字体甚至加粗加红:“就这么定了!”
江澈:“……哦。”
周临宵:“也别出去吃了,我给你做。昨天你走了之后我叫了大厨过来,让他一对一教了红烧排骨,今晚做给你吃。”
江澈愣了愣。
他没想到周临潇还真的叫人来学做菜……等等,昨天做菜的不是他小舅子周临宵吗?
他惊讶道:“你弟弟跟你说什么了?”
周临宵也肉眼可见的一愣。
差点忘了!
他大脑飞转,面不改色实际疯狂补救:“嗯,是的,他跟我说你很喜欢吃红烧排骨,怎么样,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江澈:“……”
他回忆起那盘难吃到称得上侮辱食物的红烧排骨,实在想不明白周临宵是怎么认为他“喜欢吃红烧排骨”的。
不仅不喜欢,甚至有点吃出了心灵阴影,现在听到排骨两个字都感觉反胃。
江澈嘴角抽了两下,但一对上周临宵无比期待的目光,十动然拒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好吧,那我们一起做。”
周临宵露出笑容,悄然松一口气,点点头。
两人一起进了厨房,接近三十平的厨房足够他们各不相扰的发挥。这次江澈是东道主,今天他做的很丰盛,清炖鸡汤,土豆牛腩,白灼虾,炝炒小白菜……等全部做完上桌,周临宵的红烧排骨终于弄好了。
江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
看着好像还行,至少没像昨天那样全是黑乎乎的。
刚一落座,身边人便开了三瓶高度数白酒,装在分酒器里,顺带递来筷子,指了指红烧排骨,撑着下巴直勾勾盯着他,示意他尝。
江澈被盯得有些压力山大,控制好表情,接过筷子尝了一块排骨。
……真的还行,除了糖放的有点多以外,已经是一份非常正常的红烧排骨。
他立刻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好吃,非常好吃,比你弟弟做的好吃多了!小周总昨天做的差点没把我吃进医院。”
周临宵脸僵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给江澈倒了一杯酒:“喝点儿?”
江澈道:“这个是不是度数太高了?里面有气泡酒,口感还可以。”
周临宵:“看不起我?”
“……当然不是这意思。”
周临宵举起杯子,微微扬眉,挑衅地看着江澈。
江澈对上他的眼睛,莫名晃神了一下,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已经举起了酒杯,毫无原则地说:“来,我陪你喝。”
“叮”。
两人的酒杯轻轻碰在一起,随后同时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酒精顺着食道流进胃里,熟悉的热意从身体内部腾烧起来。江澈吃了一口菜压住酒气,转头就看到周临宵又把两人的杯子满上。
周临宵又一次举起杯子,将手机放在他面前。
“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这杯敬你,多多指教。”
江澈其实酒量不怎么好,尤其是白酒,一喝得急了立马上脸。他道:“先吃点东西压压吧?时间还早呢,我们可以慢慢喝。”
周临宵点头,接着再次一饮而尽,并表示:“这杯是我的,你慢慢来。”
话是这么说……江澈没法,只好也跟着又喝了一杯。
两杯就上头。
江澈的耳郭肉眼可见地开始变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他趁间隙开始吃菜,吃到一半,余光里瞥到周临宵安静地坐在椅子里,没有吃饭也没有喝酒,只是坐着,用深邃的目光看着他。
江澈心头一跳,转过头来。
“你不吃吗?”他问,“老看我做什么?”
周临宵拿起手机,在上面慢条斯理地敲下:“在看我老公长什么样。”
江澈本就有些飘忽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半红的耳郭立刻变成全熟。他飞快看了周临宵一眼,又飞快把视线挪开,不敢应也不敢不应,慌忙之中只好抄起杯子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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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干净,然后朝周临宵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笑:“周小姐说笑了。”
周临宵不依不饶,又写:“你不喜欢我这么称呼你吗?以后在各种场合总要喊起来的,早点习惯才好,老公。”
江澈赶紧又倒了一杯,头皮发麻但心脏咚咚跳个不停,自己也分不清是尴尬还是紧张,没法再看周临宵的眼睛,只道:“我也敬你。”然后仰头喝光。
“喝慢点,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周临宵这么写,却一刻不停地给江澈满上。
第五杯下肚。
“江伯父的电话又来了,他这人真奇怪,都八点多了,怎么会挑这个时候打扰新婚夫妻?”
第六杯下肚。
“我帮你挂掉了,你要回他信息吗?”
第七杯下肚。
……
不知喝了多久。
江澈接过手机,看字已经有些重影,他老爹在问今天怎么样,大概也没想到联姻的儿媳妇直接当天就同居。
他的手指放在虚拟键盘上,想要回信息,但急酒带来的酒气已经在往头顶涌,脑袋里面晕乎乎的,腹腔更是像烧了火一样滚热。
他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醉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连自己醉没醉都分辨不出来,只是无意识地动手指,在屏幕上敲出一片乱码,片刻后保持着低头看手机的姿势没了动作。
不知道过去多久,有人靠近,将手机轻轻拿走,用自己的手掌代替。
两人十指相扣。
周临宵也喝了酒,他的手比白天更热,手心带着微微的汗,牢牢攥住江澈,把他的手攥得发白。
江澈迷迷糊糊抬起头。
灯光下,周临宵被艳丽的妆容刻意模糊性别的脸闯进他瞳孔里,让他联想到从书里面走出来的人皮妖怪。
他眯着眼睛,头晕得厉害,只觉得天花板在旋转,但颤动的眼球依然牢牢锁定在周临宵脸上,甚至忍不住伸出手,在他侧脸处轻轻蹭了一下。
“你长得真好看,”他嘟囔,“是真的吗?像画皮一样。”
对面的人缓缓勾起笑容,笑意里带着复杂的、江澈无法理解的深意。
“你喝醉了。”一个手机递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江澈不满地歪起头,视线越过手机,继续盯着周临宵看。但手机如影随形,很快又追了过来。
“还记得我是谁吗?”
江澈花了很长时间去解读这句话的意思。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道……”
他用的是“不知道”,而不是“不记得”。
周临宵沉默几秒,收起手机,朝喝醉的人靠近,在距离他极近的地方停下。
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滚烫的、带着酒气的呼吸亲密交融,瞳孔里清晰倒映出彼此的倒影,嘴唇和嘴唇之间只剩下最后几厘米的距离。
周临宵用灼热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刮着他。
江澈感受到了身边人危险的攻击性,莫名瑟缩了一下,想往后躲。
周临宵一把拉住他的手,随后将酒杯塞进他的手心,不由分说握着他的手抬起来,再用另一只手和江澈的手臂交叉。
他的酒送到了江澈嘴边,而江澈的酒,被他握着送到了自己嘴边。
两人保持着交杯酒的姿势。
周临宵咬住杯子,凝视着对面人的脸,开始慢慢地喝。属于江澈的那一杯也挤开了他的嘴唇,半强迫性地往里倾倒。
醉酒的人无意识张开牙齿,顺着这个姿势,温顺地将这杯交杯酒喝了下去。
两人都是一口喝尽。
“咚”的一声,周临宵将酒杯放下,深深吸一口气,脸颊上浮现出迷醉的红色,却不是因为醉酒。
他又一次靠近醉到没什么意识的江澈,盯着心上人红润的嘴唇,喉结滚动,却没有轻率地讨要一个亲吻,只是将他整个人用力抱住,再把头埋进他的脖颈,像快要渴死的人找到了绿洲那样,急切地、狂热地吸入对方身上的气息。
10.偕老
江澈酒品很好,醉了之后只想睡觉,周临宵一抱住他,他就下意识地把人回抱住,将脑袋压在周临宵的脑袋里,脸颊贴着他柔软的假发,嘴里喃喃着:“这是干什么……?好热。天亮了,睡觉吧,好热……把我领带解开,不喝了。”
他早就脱掉了外套,身上只穿着衬衣,喝过酒后偏高的体温透过布料,温柔地渗透进周临宵的皮肤。
周临宵闭上眼睛。
他的嘴唇贴在江澈的侧颈处,感受颈动脉鲜活的跳动,明明没有喝醉酒,整个人却缓缓陷入一种极为奇妙的状态,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好像化为了一缕游魂。
属于江澈的一切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年前那个噩梦一样的夜晚,江澈背着他在月光下行走,静谧的虫鸣若即若离,他将头以同样的姿势放在他的颈侧,听着他因为疲惫而高速跳动的颈动脉,闻着自己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以及身下人传过来的青草香气,眼泪和血一起打湿了江澈的整个肩膀,可他却体贴地一次也没有回头过。
周临宵的眼睛有些湿润。他不受控制地不停收紧手臂,像是要把这个人揉进身体里,甚至忍不住张开嘴,在他的侧颈处用力咬了一口。
……热的,滑的,活的,带着淡淡的咸味,不是梦。
江澈闷哼一声,开始挣扎,但周临宵死死箍着他,急促的呼吸喷在他耳侧,不给他任何挣脱的机会。
“好热,放开我……别咬我。好热。”他无力地嘟囔,把脸埋进这个人的头发里,用额头轻轻敲了两下他的脑袋,“好热!”
周临宵松开嘴,又温柔地吮吸一下,像品尝什么极致的美味,缓慢且仔细地舔舐自己留下来的牙印。
“痒……”怀里的人又有了新的意见。
周临宵深深吸气,从那块温柔地中抬起头,抵住江澈的额头,看向他的眼睛。
江澈立刻安静了下来。
哪怕醉得意识混乱,他也本能地在周临宵的眼睛里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从里面溢出来的情绪有些过分浓郁,在极近的距离之下几乎要将他溺毙在里面。
江澈喉结轻轻滚动,有些紧张,想要往后撤,又被他扣住了后脑勺。
“躲什么?”一道熟悉的、沙哑的男性嗓音在他耳边低低响起,似乎已经忍到了极限,“我们现在是夫妻了,江澈……老婆。”
江澈的眼睛瞬间睁圆,有些震惊,又有些迷茫,瞪着周临宵,把眼前人的心瞪得化成一片。
周临宵笑了。
“酒品真好,”他亲昵地亲吻江澈的眉心,嘴唇一路往下,最后吻住那双惊讶到微微张开的嘴唇,“好乖。”
入侵的气息有些过分冷冽,江澈又挣扎起来,但周临宵以非常专业的格斗姿势将他困在椅子里,让他一下都动弹不了。
他的后脑勺被人牢牢扣着,不得不仰起头,以一个脆弱的姿态迎接入侵的唇舌。周临宵轻而易举撬开了他的牙齿,卷住里面湿热的舌尖,吮吸啃咬,放肆扫荡,连氧气都不舍得留给江澈,让他迅速开始缺氧。
江澈觉得晕、热、还有潮湿跟黏腻,好像自己口腔里长出了新的陌生器官,连着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个体。汗很快打湿了额前的头发,又被人用轻轻撩开,他用汗湿的眼睛看着周临宵,只看到一头耀眼的红发在视野里旋转,旋转的极点是一双冷茶色的眼睛。
明明是冷色,却看着像要把他从头烧成灰一样……
激烈的亲吻之中,不知谁的嘴唇被咬破了。
血腥味混着酒气,变成了最好的催.情药,很快,江澈在无力的窒息感中感到有什么东西贴在了他的腹部,他本能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不满的呜咽,想要夺回一点氧气,又被身前人恶狠狠地咬住了舌尖。
直到他的头部都开始充血,缺氧缺到快要昏迷,这人终于从他口腔中撤离,依依不舍地徘徊在他的唇侧边,灼灼欣赏他急促的呼吸。
江澈眼前一片金星,软在椅子里迟迟回不过神,而刚才攻城掠地的暴徒又变得温柔无比,缓慢有节奏地一下下亲吻他的嘴唇,如同饕餮客般,细细品尝上面残留的血腥味道。
江澈本就醉得厉害,很快开始放松警惕,含含糊糊地又想让他放过自己,说一些想睡觉的话。
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被轻轻触碰了。
他惊喘一声,几乎要从椅子里跳起来,又因为酒精难以抵抗。好在对方轻轻一碰之后又收回了手,声音沙哑无比,称述道:“你*了。”
江澈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周临宵没忍住又吻了他,却没有把刚才的动作继续下去,只是将他抱起来,抱进浴室,开始解他的衣服。
江澈早就热得要命,配合周临宵的动作,三下五除二把衣服丢到一边,抬脚就摇摇晃晃往浴缸走,没走两步又被周临宵揽着拽回来。
周临宵的身体跟火炉一样,他立刻想要躲,后者收紧手臂,声音哑得吓人:“别乱走!”
江澈静止。
周临宵的目光几次扫到他的蓬勃完美的身体上,强行压下汹涌的欲.望,把喝到没轻没重的人拽进淋浴间,打开花洒,调好水温,给他胡乱洗了一遍,用浴袍裹住,再从淋浴间拽出来。
洗澡的时间,醉汉似乎清醒了一点,又清醒的不多。
他靠在洗漱台上,机械性地往自己嘴里塞牙刷,刷完后自己漱口,然后一转身便差点直接给周临宵磕头,被他手疾眼快扶住。
“地怎么在转,”他指着周临宵的脚,“我看到地球的自转了!”
周临宵“嗯”了一声,架住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香香的,一股沐浴露的味道:“回卧室转吧,老婆。”
江澈停下来,今晚上不知道第多少次睁大眼睛看他,似乎无论怎么看都辨不清他的身份。
被架着走到浴室门口,醉汉又扒住门框:“我要上厕所……好涨。”
周临宵的眸色瞬间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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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可奈何地盯住怀里的人,嘴角动了动,呼吸滚烫急促,在激烈的天人交战中沉默片刻,从牙齿里挤出声音:“我扶你去。”
他把江澈又扶回马桶前,这人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伸手就去抓周临宵的裤带,被后者飞快攥住了手腕,接着两个手腕都被握到一起,反扣在身后。
“江澈……”咬牙切齿的声音越发危险,“你今晚还想不想好好睡觉?”
江澈要挣扎,身体正好碰到周临宵正在作痛的地方,周临宵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用腿将这人制住,低声叱道:“别动!”
接着,江澈的浴袍带子就被粗暴地扯开了。
陌生且滚烫的手代替了他的手,扶住似 非的地方,他的脖子还被人用力咬了一口。
“快点,”周临宵用犬齿磨着他侧颈的皮肤,威胁,“三、二……”
江澈明明涨得膀胱难受,又一点都*不出来。
他难受地转头去看周临宵,想要让他放开自己,却没想周临宵看到他发红湿润的眼睛之后,脑中的理智瞬间被炸成了灰烬。
两秒僵持。
周临宵做了一个深呼吸,手掌移动,每个极细的茧子都变得触感清晰……
……
再后面的事,江澈很多都不记得了。
他好像又洗了澡,最后被周临宵弄到大红色的喜庆被子里,一沾枕头便昏睡了过去,而周临宵一直待在浴室,用哗哗的流水声掩盖自己的狼狈,直到江澈完全熟睡,才顶着一身的冷气走出来。
绣着“囍”字的被子隆起一块,里面的人完全安静,连呼吸的起伏都微不可查。
周临宵已经卸掉所有伪装,身上穿着江澈的睡衣,关掉家里所有大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小夜灯,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里,站在床头,静静地看着江澈醉酒后熟睡的侧脸。
良久,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从自己的包中拿出戒指盒子,将其中一枚戴上自己的手,然后从另一侧悄无声息爬进被子里,抱住熟睡之人。
他摸到了江澈的右手,将那枚定制的昂贵戒指套进无名指,随后把他的手拉出来,在上面印下一个吻。
“新婚快乐,”他无声地对江澈说,“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江澈无知无觉。
周临宵收紧手臂,想象自己的身体是一张网,把江澈完完全全地环罩起来,再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睛,缓缓地闻两人慢慢交融在一起的体温和气味。
所有的欲.望都褪去,这里剩下如蛛丝般细细密密的眷恋和温柔。
周临宵的心变得很平静,对于他来说,夜晚的平静比黄金还要宝贵得多。
这是只有在江澈能给予他的东西,是他十一年来唯一的依仗,是他靠卑鄙手段又争又抢夺来的解药。
他合上眼。
耳边没有父母的尖叫,只剩下新婚伴侣悠长的呼吸声。
他沉进安宁的睡眠中。
11.戒指
一夜无梦。
江澈第二天醒来,只觉得从头到尾哪儿都痛得厉害,脑袋像是要裂了,脖子莫名肿了一块,颈椎也落了枕,胃隐隐作痛,腰背更是处处不舒服,似乎昨晚上用别扭的姿势歪了一整晚。
他勉强起了身,困顿地走到镜子前,跟往日一样准备刷牙,又在看到镜子的瞬间停下了动作。
……他身上穿着绝对不属于自己的喜气洋洋大红色丝绸睡衣,脖子跟被吸血鬼咬过一样,留下了一个红到发紫的牙印,右手的无名指上还莫名出现陌生素戒。
江澈茫然地立在原地,还没完全醒酒的脑袋里全是浆糊。
这是怎么了?
昨天晚上……
对了,昨天晚上他喝醉了,跟自己刚领证的联姻对象一起!
江澈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骤变,惊悚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牙印,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飞快脱掉衣服,上上下下检查一遍,还好除了牙印以外没有发现别的暧昧痕迹。正要对着镜子再看看后背,忽然,卧室门被人轻轻打开。
他扭过头去。
一身居家服的周临宵站在门口,和他双目相对。
两人都愣住了。
江澈还没来得及反应,周临宵已经飞快将门带上,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江澈:“……”
太可怕了。他面露绝望。跟陌生人直接同居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拉开衣柜,随手扯了一身衣服重新套上,草草洗漱完回到客厅,看到周临宵若无其事地坐在餐桌边,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早餐。
江澈忐忑又尴尬,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有动作。
周临宵今天把大红色的卷发编了辫子,水平非常差,编的歪歪斜斜、乱七八糟,但反而有种日常的随和感。他脸上的妆也卸了,在家戴着墨镜,脖子上纹丝不动地系着丝巾。
他朝江澈镇定地点点头,出示手机,表示:“早上好。”
江澈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早。”
周临宵:“刚才确实抱歉,我以为你还没醒,想来叫你起床,没想到正好遇到你换衣服。后面我会注意的。”
江澈实在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只顾着心虚了。
因为他看到周临宵的嘴唇非常明显的破了一块。
他在门口迟疑许久,绞尽脑汁试图回忆起一点细节,可惜昨晚实在喝得太急了,想了半天只隐隐想起来,自己晚上似乎梦到了他小舅子的声音……
江澈深吐一口气,最终决定正视自己的错误,视死如归地走到桌边,在周临宵对面坐下,小心打量他的神色。
桌上的食物非常丰盛,而且每样都过分精美,一看就是让酒店或者餐厅送来的餐。
周临宵给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南瓜小米粥,神色间看不出任何异常,唇边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桌上的气氛看起来温馨得像一对真正的新婚夫妇。
“喝点粥,”周临宵用手机说,“昨晚醉成那样,这会胃肯定很难受吧?”
江澈有点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和温情,轻轻咳嗽一声,先道一声谢,接过粥碗尝了几口,然后试探着开口:“临潇,我昨晚完全喝断片了,我没做什么吧?”
墨镜下的半张脸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江澈的心脏也跟着狠狠跳了一下。
他眼睁睁看着周临宵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上破皮的地方,再指向江澈脖子上那个夸张的牙印,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江澈怔了一会,面色惨淡,用力揉了揉脸,仍然不死心,低声问:“我……那什么你了?”
周临宵低下头去,在手机上写。
江澈度秒如年地等,等了好一会,周临宵没有直接给他看屏幕,而是把信息发在了他的手机上,像是要留下什么罪证。
江澈拿起来看,上面写着:“昨晚上你喝醉之后趴在桌上,一直喊热,让我帮你脱衣服,我本来想把你丢在那里不管的,但又怕你半夜呕吐把自己呛死,所以把你扶到卧室,帮着换了衣服。
“正要走的时候,你忽然拉着我的手,一直喊老婆老婆,还闹着找我要结婚戒指。还好我提前有准备,被你缠得没办法了,只好互相戴上戒指,没想到戴完之后你又要亲我,把我嘴唇咬破了,很痛。
“为了报复,我后来狠狠咬了一口你的脖子,所以昨晚上我们扯平了。你也不用太在意,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就是。”
江澈:“………………”
他震惊得微微张开嘴,茫然地盯着屏幕里的字,攥着手机的指节微微颤抖,甚至不敢去想象文字里描述的画面,太阳穴尴尬得突突直跳,只想马上钻到桌子底下藏起来。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他悔恨无比,双手合十放在额头,朝着对面的人虔诚道歉:“对不起,临潇,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酒量不好,没想到这么差!我以后保证不在家里喝酒,我发誓。”
“……”周临宵把手机递过去,写:“倒也不必这么紧张,没事儿,我们是合法夫妻。”
江澈连忙表示:“我绝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临潇。要不我以后还是搬到那边的客卧,再叫人把走廊隔断起来,我们就当两个套房住。”
周临宵:“说了没事!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问题。”
江澈:“你真好,还这么温柔地安慰我,但我确实相当后悔……”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看到周临宵的手机上写了一行新字:“你昨天亲我的时候,我觉得还不错,下次说不定可以没喝醉的时候再试试。”
江澈瞬间噤声,睁大眼看着对面的人,试图透过墨镜看清楚他的神色,判断他是不是也喝醉了。
周临宵很冷静,冷静得像跟他说冷笑话。
看到江澈的反应后,他脸上的笑意明显淡了一些,片刻后继续写:“看你吓的,我跟你开玩笑的。”
江澈:“……啊。”
周临宵:“当然,你要是想试也没关系。我们是夫妻,不要这么客气。”
江澈:“这……好像……”不太合适吧……
周临宵瞥了一眼他手上的戒指,选择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你的戒指戴着就别摘下来了,这两天会有记者访谈,我弟弟会和你一起公布婚讯。”
果然,一说正事,江澈的注意力就落在工作上:“你不准备跟我一起出席吗?”
周临宵:“我不想第二天在报纸上看到‘江氏少爷为股份不惜娶哑巴’的八卦。”
江澈立刻皱了皱眉:“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你是周家的掌上明珠,人也特别好,本来就是我高攀你。”
对面的人陷入安静,灼热的目光被墨镜严严实实掩藏。
一阵微妙的沉默,江澈在对方的沉默中迟疑起来:“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周临宵摇摇头,写道:“谢谢。不过我不太习惯面对镜头,让我弟弟替我吧。”
江澈表示理解:“好。我回头和小周总联系。”
周临宵笑了笑,从椅子里站起身,俯身过来,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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昵又克制地用自己的脸颊贴了一下江澈的脸颊。
“我很高兴能和你结婚,小江总。你是个好人。”
江澈闻到他身上属于自己的沐浴露香气,从莫名熟悉的温热体温里散发出来。
他本来就还在心虚,想若无其事地客套两句,但一张嘴就磕绊起来,耳朵也莫名红了,看着新婚妻子墨镜下的半张脸,被一股完全陌生的情绪击中了心脏。
在一个寻常的工作日早晨,和家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互道早安,一起进食,聊聊工作和日常……
他吸一口气,打断自己软弱的思绪,回了周临宵一个笑:“你把我说的太好了,不要那么轻易相信别人。”
周临宵只是微笑,又给他夹了一个饺子:“快吃吧,当总经理更不应该迟到。”然后安静地坐在椅子里,欣赏对面的人吃自己准备的早餐。
全世界只有他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有多好。他想。
……这份好如果是独属于他的,那就更好了。
周临宵眼神晦暗,仗着墨镜的掩护,放纵自己的占有欲像春天的藤蔓一样疯长,隐藏在丝巾后面喉咙轻轻吞咽,明明什么都还没吃,又像一直在进食。
对面的江澈很快吃完了,又向他道谢,客客气气的,一副恨不得连一顿早餐都A钱给他的架势,被他打断了这些不爱听的废话:“快去上班吧。”
江澈拿起车钥匙站起身,道:“你在家要是无聊,我可以让助理带你出去逛街……哦对了,我给你一张卡吧,逛街想买什么就刷我的卡。”
周临宵靠在门边,伸出手,还真找他要。
江澈笑了一下,从包里翻出一张黑卡,把密码报给他,见周临宵收下了,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那我先走了。”他说,“你慢慢吃,多吃点,不要节食,健康最重要。”
周临宵拿出手机:“夫妻出门前要吻别。”
江澈顿住。
他以为周临宵还在生昨晚的气,所以故意说这话,干笑两声准备出门,却没想周临宵的手真的握在了他的肩膀上,朝他快速靠近。
江澈应该躲,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临宵一直给他灌输“夫妻”的概念,他僵在原地,跟雕塑一样,竟没有什么动作。
脸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周临宵仅仅只是和刚才一样,用脸颊碰了他的脸颊。
江澈的身体还处于紧绷之中,目光紧紧黏在周临宵被咬破的嘴唇上,在两人分开之后,头皮反而一点点发麻了起来。
很……奇怪。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感到了期待和兴奋,但更多的是来自身体的本能抗拒。
两人在极近的距离下对视了一会,江澈很清晰地感觉到,周临宵墨镜下的眼睛正灼灼地盯着自己。
“我……先去上班了。”良久,江澈低声开口。
周临宵点了一个头,写道:“晚上回家吃饭,我等你回来。”
江澈拉开门,有些晕乎乎地出了门。
周临宵站在门边,等电梯上的数字跳到地下楼层才关上门。
他走到餐桌边,看着桌上的早餐,片刻后拿起江澈剩下的小米粥喝完,然后回次卧换衣服,准备以另一个身份去会见江澈。
他拉开次卧的衣柜,里面已经塞满了真正属于周临宵的男性服饰。
而以江澈的分寸感和客气程度,怕是永远都发现不了了。
周临宵站在衣柜前,望着没有做任何掩护的西装,也不知道自己期待被发现还是害怕被发现,只是自嘲地笑了一声。
12.小舅子
一直到进了办公室,江澈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余秘远远看到他,噌地一下站起身,喜笑颜开道:“澈哥,开盘了,今天十分钟就涨停了!大家都在热议你们的婚事,高兴得没心思上班了都。”
江澈“嗯”了一声,放下包:“今天的日程怎样?”
余向晨打开outlook,道:“昨天周总的秘书来约了时间,周总十点半会到我们公司。所以十点半先召开董事会,中午安排商务宴会欢迎周总,下午两点安排你带周总参观各个工厂,四点你们两一起接受财经记者访谈。”
他一口气说完,看向江澈,又问:“晚上还要再安排宴会吗?周总的秘书也在问,我没敢擅自定。”
理论上来说,是要的。这么重要的合作,必须要显示出对对方的尊重。
但他的新妻子要求他必须准时回家吃饭。
江澈犹豫几秒,道:“我晚上有别的的安排了,让我爸……算了,见到小周总我直接问问他,到时候再说吧。”
余向晨:“好的。对了,下午的访谈我给你安排了化妆师,你……”
话猛地顿住。
他看到江澈的侧颈,脸上肉眼可见地浮现出震惊、八卦、偷笑、不好意思等一系列丰富表情,握拳用力咳嗽一声,指了指老板的脖子,朝老板疯狂使眼色。
江澈一怔。
……靠,差点忘了!他脖子上还顶着那个牙印!难怪今天进公司一路都被盯着!
他尴尬地捂住脖子:“去给我拿个创口贴。”
说完,他想了想,又觉得太刻意,很快改变主意:“还是去帮我弄一件领子比较高的衬衣吧。”
余秘笑得意味深长,客观评价道:“那还不如创口贴呢,老大,现在是夏天,哪有那么高领的衬衣,而且你这都咬到……”他在下巴下面比划了一下,“这里了。”
江澈:“……”
他叹一口气,自暴自弃:“那创口贴吧。”
“收到!”余向晨马上行动,离开办公室前没忍住调侃了一句:“咱们新老板娘牙长得真整齐。”
江澈恼羞成怒:“这个月工资扣两百!”
余秘一溜烟消失了。
江澈捂着脖子去洗手间,对镜子看一下,确实挺整齐,整齐到一颗一颗红肿得清清楚楚。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没几分钟,余向晨拿着创口贴回来,贴一个还盖不住,得贴两个,远远一眼就能看到脖子上的异样,确实更显眼了。
江澈纠结地盯着镜子看一会。
余向晨在旁边劝道:“哎呀,这没什么,老大,你们都是合法夫妻了,顶着老婆的牙印不正好说明感情好嘛,大家看了更有信心了!”
江澈:“…………”
他缓缓吸气,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会议室什么都准备好了吗?”
余秘:“必须的。等会江董和小江副总都要参加董事会,连向夫人都来了。”
江澈不想这个时候碰到后妈,就待在会议室里,趁空闲时间处理了几份文件。等到十点半,一分不差的时间,余秘过来道:“小周总来了。”
江澈起身:“走,去接他。”
他跟秘书走到公司前台,江文柏、向松月和江昌盛已经到了。江盛昌穿得花枝招展,上个班还拿出了定制的名牌西装,拉着他小舅子热情聊天,脸上的笑容无比亲昵,跟周临宵很熟似的。
周临宵心不在焉地瞥着电梯通道,见江澈来了,有些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不满他现在才到。
江澈头皮一紧。
这眼神……实在和他姐姐太像了,像到简直是同一个人的程度。
他还没走到,周临宵已经把手抽了出来,甩开江盛昌,大步走向江澈,最后在他身前站定:“姐夫。”
江澈怔怔地看着他的脸,有点晃神:“弟弟。”
周临宵看到他侧颈的创口贴,眼睛里浮现出一点戏谑的笑意:“昨晚睡得还好吗?”
江澈:不用在大庭广众下聊这种话题吧!
他警告了小舅子一眼,后者用眼神表示抱歉,然后不慌不忙在身上擦了擦江昌盛刚才握过的右手,擦干净不存在的灰尘后才朝江澈伸过去:“很高兴加入江氏集团。”
两人握手。
江澈忽然瞥到,小舅子的无名指上居然也戴了戒指,而且款式和他的非常相似。
他不确定地反复看了好几眼,印象里周临宵根本没有结过婚才对。
但现在人多眼杂,他没有多问,客套地拍拍周临宵的肩膀,道:“欢迎,走,我们上会议室详谈。”
两人虽然表面上才见了两面,但都默契地装做非常相熟的样子,一路谈笑风生,把江家其他人都抛在了身后。
到了会议室,江文柏和周临宵又互相推辞,最后江文柏坐主位,周临宵和江澈坐他的左右两侧,江盛昌挨着周临宵,向松月坐在最后。
临时董事会,一般会用来宣布或者讨论极为重大的公司变动信息。
所以会议室里所有持股高层早早到齐了,座位全部坐满,配上刚才股票大涨的消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喜气洋洋,打量周临宵像打量一尊金佛。
江文柏笑着开口道:“诸位应该已经听说了,昨天我们家有件大喜事,我大儿子江澈,和周家的大小姐结为百年之好,这桩婚事我们两家都会有一些股权的变动,所以今天特地召开董事会,在这里给你们做个说明。”
高层们年纪都不小,除了江家两兄弟和周临宵,基本都是五十岁以上,和江文柏本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听江文柏这么说,众人纷纷道贺,江文柏站起身,郑重地介绍:“这位是周临宵,周总,你们很多人应该都认识。后面周总将加入我们团队,成为我们中重要的一员,至于具体的岗位,我们还在研讨。”
房间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周临宵站起身,朝众人简单自我介绍了几句,然后单刀直入,道:“我会从我的个人股里分一半给姐姐,作为她结婚的贺礼。以后我们两家就是一家人了。”
这句话说出来,房间里一片哗然。
向松月不甘地咬住了唇,江昌盛脸色也不太好,有些忿忿地看了一眼爸爸。
江文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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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很满意,甚至很享受这种让众人震惊的成果,道:“是的,我也会从个人股中分一半给到江澈,作为小两口新婚的贺礼。我现在年纪也大了,后面是年轻人的天下,各位还要多多指点支持啊。”
震撼性的消息让会议室里响起窃窃私语。
江澈和江昌盛的针锋相对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这次联完姻,不少人就该重新考虑江老爷子到底属意谁是真正的继承人。
江昌盛脸色已经非常难看,目光又转到江澈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澈这时适时开口:“周总,我们这边股权变更的手续下个月能走完,你们计划是什么时候?走完了我们也好尽快开始合作。”
周临宵暗笑了一下。
他老婆这是在当面逼宫呢,江文柏根本还没有开始走变更流程。
他很配合地说:“我对两家的联姻期待已久,早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今天上任,下周就搞定。江董您看呢?”
江澈在下面给周临宵悄悄比了个大拇指,后者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流露出笑意。
江文柏正是被高高架起的时候,即刻表示:“没问题!江澈和周小姐的婚礼也要筹备起来了,到时候大家一定都要到场。”
会议室所有人都站起身,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老头子们从未对江澈如此和颜悦色过,挨个和他握手、道贺。
“恭喜恭喜啊,小江总,新婚快乐!”
“祝你们夫妇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对我们两家都是大好消息,小江总,小周总,以后我们这些老头子就靠你们领路了。”
“我们江董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恭喜!”
一时间,江澈和周临宵一起被围在最中间,只剩下江昌盛还坐在原地,尴尬地孤零零一人,片刻后转身提前走了。
剩下的时间,都是寒暄客套,以及给周临宵介绍公司的大致情况,开到十二点才散场。
江澈心中的一桩大事终于尘埃落定,起身跟周临宵一起离开会议室,被众人拥簇着浩浩荡荡前往饭店参加午宴。
他心情很好,从后面揽住周临宵的肩,正要问他晚上想怎么安排,目光忽然瞥到什么,又一下定在了周临宵的嘴唇上。
那里有一处非常眼熟的伤口。
非常非常眼熟……无论是位置还是形状,都跟他在妻子嘴上咬出来的一模一样。
周临宵做了一点掩盖,在那个角用了粉底,再涂上带色唇膏,但开完两小时的会之后,唇膏有些掉了,将里面的伤口露了出来。
江澈的心猛地一跳,眉头皱起,着魔一样盯着不放,问:“你晚上去不去我家吃饭?跟你姐也聚一下。”
周临宵反手把他的肩膀揽住,带来一股熟悉的男士香水味——同样和他姐姐用的一模一样。
他压低声音,在江澈耳边悄悄道:“我可不去当电灯泡。”
江澈听他这么说,又迷茫了一拍,果然是巧合吧……?
周临宵还在往他身上靠,江澈回过神,忍不住“啧”了一声,甩开那些乱糟糟的想法,把这个毛茸茸的脑袋推开了几厘米。
13.合作
后面的饭局,江澈总忍不住朝周临宵的嘴唇看。
周临宵坐在江家两兄弟之间,被江昌盛缠着聊天,脸上带着冷淡礼貌的笑容,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上位者的疏离客气,连吃饭的姿势都显得格外优雅克制,一点没有那天跟江澈抢西红柿炒蛋吃的影子。
江昌盛一直跟他聊国外留学的趣事,试图将他逗笑,可惜周临宵全程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点头、微笑,弄得江昌盛聊不下去了,沉默几秒后道:“临宵,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都是一家人。”
周临宵这才有点反应,转过头来,审视般打量江昌盛的脸。
这张脸也说不上难看,五官清秀,算是挑着向松月和江文柏的优点长的,但跟和女明星妈妈八分像的江澈比起来,就和白开水一样寡淡。
还是我老婆好看,周临宵盯着江昌盛神飞天外。
江昌盛被看得有些拘谨了,耳朵微微发红,正想再说点什么,周临宵转头又看向江澈,后者正巧在盯着自己。
周临宵心里高兴了一下,特地靠近江澈,告状般地说:“小江副总要加我的联系方式。”
江昌盛:?
江澈:?
江澈:他要加你联系方式,问我干什么?
周临宵嘴角悄悄勾起,似乎正在对江澈的反应抱有期待。
江澈茫然地看看他,再看看脸色咻地难看起来的江昌盛,忽然恶向胆边生,接过周临宵递来的话头,淡淡开口道:“不准加。”
周临宵的笑容立刻灿烂了起来。
他转头再看向江昌盛,高高兴兴道:“我姐夫不许我加。”
江昌盛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小少爷,哪里被人这么撂过面子,嘴唇抖了两下,明显想要忍,但很快破了防,当即把筷子一丢,压着声音质问:“大哥,你什么意思?”
江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是他要问我的。”
江昌盛立刻气呼呼地看向周临宵:“为什么我们两加联系方式,小周总还要问我大哥?”
周临宵笑道:“澈哥现在也是我大哥呢,长兄如父,我大事小事都得听他的。”
江澈道:“别,怎么好端端的还给我长辈分了?我们就差三岁,又不是三十。”
周临宵:“我这是对你表示尊重。”
江澈:“周总的威名众所皆知,我可不敢当你的大哥。”
“你没听小江总刚才说,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熟稔拌嘴,江昌盛被撇到了一边,今天从早上到现在受的所有冷视逐渐膨胀,慢慢气得眼睛都红了,拳头用力捏着,听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委屈道:“大哥,我那么尊敬你,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
这一句音量抬得比较高,热闹的餐桌立刻安静下来,正在和董事大聊合作计划的江文柏也转过头,皱眉看向他们的角落。
接着,周临宵就看到,他老婆进行了一场精彩无比的变脸。
江澈面露惊讶,似乎对江昌盛的生气非常不理解,连忙压低声音,像哄小孩似的,用刻意放轻、但恰好能让全桌人能听到的音量道:
“怎么了二弟?哥哥刚才跟你开玩笑的,哎呀,都是哥哥不好,哥哥说错话了,别生气,还有客人在呢。”
江文柏眉头越皱越紧,严厉地看向这段时间一直在闹腾的二儿子,语气里已经带上了责备:“江昌盛,你干什么?忘记出门的时候答应我什么了?”
旁边的向松月看老公要发火,立刻跟着暗示问:“是不是你大哥骂你了?”
江昌盛一肚子委屈正要指责,江澈又抢先道:“是我不对,我看他刚才对小周总……就说了他一句。不好意思啊小周总,你没事吧?”
这话说得实在太让人有想象空间了,所有目光又齐刷刷落在周临宵身上。
江昌盛没想到他这么颠倒黑白、张口就来,脸迅速涨红:“你在说什么!我刚才只是……”
话没说完,周临宵恢复了高冷形象,朝江文柏得体地笑了笑,打断道:“没关系,二少年纪小,江总不必介意。大家继续吃吧,都是小事。”
江昌盛震惊的看着周临宵,惊得连辩驳的话都忘了。
而听完周临宵的话后,江文柏的火气已经在蹭蹭地往头顶冒。
他是个非常典型的商人,无论私下里表现得多么溺爱,一旦涉及公司利益的事,就会立刻六亲不认。
江昌盛在这种重要场合,当着公司所有高层的面弄得客人出面打圆场,已经不是不懂事和小孩子心性能说得过去了,简直就是照着他的脸狠狠打了一巴掌。
他的神色当即变得冷得可怕,沉声道:“我不管你做什么,现在,给周总道歉。”
连旁边的向松月都察觉到不对,连忙朝儿子使眼色,扯了扯他的袖子,暗示他现在不要跟他爹硬碰硬。
江昌盛回过神,狠狠地瞪了周临宵一眼,气呼呼地一把甩开他妈的手:“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都是大哥在污蔑我!凭什么要我道歉!”
“江昌盛!”江文柏怒呵斥了一句。
“儿子,算了,回去再说……”
江昌盛从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气得身体发抖,不敢跟亲爹对着干,于是把怒火都转移到江澈身上,蹭地站起来,顾不上场合,骂道:
“你别太过分了,江澈!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了,你抢我的职位,抢我的婚事……只要是我的,你都要抢走!居然还有脸……放开我,周总,我不跟你动手是因为你是客人,这是我跟我大哥之间的事情!”
“江昌盛!”
“别拉着我!周临宵,你刚才当着大家的面……”
“啪!”
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了江昌盛脸上。
江昌盛愣住,向松月也愣住,其余人所有人都跟着愣住。
整个饭局凝固了整整五秒,接着,所有人一蜂窝冲过去,一边拉住江文柏,一边挡在江昌盛面前。
“哎呀,江董,这是干什么,二公子还小不懂事,别生气别生气。”
“小江副总你也是,江总是你大哥呢,怎么能对大哥这么说话?赶紧道个歉。”
“昌盛啊,叔叔说句心里话,你也要懂点事,分分场合。”
“亲父子,不至于不至于,有话好好说啊江董!”
江昌盛已经完全惊住了,江文柏虽然在家里说一不二,却是第一次动手打他。
他的脸颊已经浮现出了五个清晰的手指印,眼睛也跟着慢慢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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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反应过来之后当即把眼前的碗碟全部扫到地上。
噼里啪啦一通响,碎片和食物溅了一地,江昌盛捂着脸:“你打我!你就这么偏心大哥,居然打我!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江文柏气得指着江昌盛说不出话,抄起旁边的椅子,又被人一蜂窝冲下来拦住。向松月哪受得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打耳光,见江文柏还要动手,所有的委屈顿时跟着爆发出来,当场冲过去把儿子护在身后,尖声哭道:“我看这个家里是容不下我们母子两了,江文柏,你凭什么打昌盛!”
“我不打他,他还不知道天高地厚!”
向松月:“你凭什么!他是我儿子!你有什么资格动手!”
“走开!都松开!向松月,我告诉你,你儿子都是你惯坏了!看看他现在还有没有个人样!”
“江文柏!!“向松月开始尖叫,“我儿子怎么了,他怎么了!他才二十岁你对这么对他?……我知道了,当年你们江氏落魄的时候,我带着小三的骂名和几个亿的嫁妆嫁给你,现在你们江氏又起来了,你拿你大儿子跟周氏联姻,觉得找到新的帮手了,就想过河拆桥逼死我们母子是不是!!”
她转身抱住江昌盛:“走,儿子,我们走!今天就不该来受这个气!我们不稀罕!大不了跟我回向家!”
旁边人七嘴八舌地劝,劝了这个劝那个,向松月一声高过一声地哭,江昌盛也跟着哭,江文柏气得对他们母子破口大骂,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只有江澈和周临宵纹丝不动地坐在座位里。
周临宵看向江澈,江澈嘴边带着淡淡的冷笑,像是嘲讽,又像是觉得可笑。
周临宵拿起幸存的勺子,给江澈盛了一碗汤。
盛汤的功夫,向松月已经和江昌盛一起甩脸走了,江文柏气得脸色都不太对,坐进椅子里捂着胸口,好一会没顺过气。
众人围着江文柏,拍背的拍背,劝解的劝解,又折腾了好一会,江文柏勉强缓过来一些,也没心思再继续饭局,白着脸朝周临宵拱了一下手:“临宵,真不好意思……”
周临宵不仅没生气,反而善解人意道:“是我不好,江董,刚才我跟二公子……”
江文柏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了:“我儿子的德性我最清楚,子不教父之过,改天我登门致歉。江澈,你另外带临宵去吃点东西,我来收拾这边。”
江澈也早就想走了,拉着旁边的周临宵,不管他爹有没有被气死,头也不回的从饭局离开。
两人的车都还在公司,司机也还在吃饭,一时半会过不来。
于是,他们短暂站在饭店门口,盯着空荡荡的马路,等待网约车司机从另一条街开过来。
正午十二点,外面艳阳高照,柏油路腾起的热气蒸着路人,一声高过一声的蝉鸣在他们耳边叫嚣。
江澈被吵得嗡嗡作响的耳朵反而清净下来,他转头看周临宵,后者也正看着他,用目光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似乎在辨别他的情绪。
两人对视,周临宵像是确认了什么,忍不住笑了。
江澈很快也跟着笑了。
他们西装革履地站在街头,被大太阳蒸着,一同笑得停不下来,似乎携手完成了一场痛快的恶作剧。
14.坦然
“真看不出来……小周总,”江澈笑得扶在路灯上,额头的细汗被太阳照得亮晶晶的,“人不可貌相。”
周临宵从西装口袋里抽出手帕,很自然地把江澈额头上的汗珠擦掉,笑道:“怎么样,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江澈对小舅子毫无防备,竟完全没察觉这个动作有什么问题,只是后知后觉感到天气热,随手扯开领子,道:“你演技何止是好!你看到江昌盛的表情了吗?他惊得嘴巴都快能塞鸡蛋了。”
周临宵:“我一直以为江昌盛这么多年被你爸带在身边手把手调教,多少也能长点本事,没想到这么草包……二十岁还跟个小孩一样。”
江澈:“你这就不知道了,周总,谁不想当草包呢?有人撑腰才能当草包呢。”
周临宵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鼻梁上细细的汗珠,忍不住伸手揽住他的肩膀。
“以后有我……姐给你撑腰,”周临宵道,“不过,你还是不要当草包的好,我厌蠢,看到蠢人会手痒。”
江澈没忍住又笑出声
“实不相瞒,我刚才也很想揍他,”他朝小舅子敞开心扉,“那小子从小就喜欢在家里上蹿下跳,又蠢又爱装,三天两头就是我欺负他了、我抢他东西了、我让他感到焦虑了,屁大点事闹得不消停,烦死人。”
周临宵盯着他的嘴唇,心猿意马:“所以你欺负他了吗?”
“最开始没有,后来……”江澈坏心思地勾起嘴角,“不欺负白不欺负,反正每次他一闹腾,我爸就揍我。”
周临呼吸一下急促了起来。
老婆真可爱……想亲。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智商被勾得短暂离家出口,脱口而出:“怎么欺负的?我也想体验。”
江澈顿了一下。
?
他扭过头来,在极近地距离下对上了周临宵的瞳孔,并清楚地从中看到了熟悉且浓郁的什么东西,但一瞬之后,周临宵的瞳孔就收缩起来,神色恢复正常,把唯一的那点心虚也掩藏得很好,假装开玩笑一样补充一句:“咳,我现在也是你弟弟了,要一视同仁。”
江澈又想笑又想翻白眼,基于对客人的最高尊重忍住了,忍得嘴角直抽抽,道:“那你下次打雷的时候来我家,我把你关柜子里,一晚上不准出来。”
周临宵还真的很愉快地应下:“好啊!听起来就很好玩。”
江澈的白眼最终还是翻了出来。
周临宵把头压近,抵在江澈脑袋边上,闷声不停地笑。江澈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又嫌热,伸手想把他推开,他不肯,反而把脑袋凑得更近了,扫得他的脖子和额头痒得不行。
“热!”江澈双手上阵,把这颗脑袋往外推,手指不小心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紧跟着听到周临宵痛哼了一下,迅速从自己脑袋边移开,往旁边退了半步。
江澈以为戳到了他的眼睛,忙追过去看,才发现刚才是把周临宵嘴唇上的结痂给戳破了。
新鲜的血液从伤口里涌出来,周临宵正咬着嘴唇舔血,越舔越多,整个下唇都亮晶晶的,混杂着丝丝的血迹。
这一幕让江澈的脑子空白了半秒。
因为周临宵和他的妻子实在长得太像了,尤其是舔伤口时的神色……
一些新婚之夜的模糊记忆开始袭击他,他盯着周临宵舔血的动作,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自己的嘴唇好像也干涩了起来,无意识地张合两次,又掩耳盗铃般飞速移开了视线,皱起眉头,问:“没事吧?”
周临宵直接咬住伤口,把原本的小口子咬成大口子。
圆滚滚的血珠挂在他的嘴唇上,他也不舔了,又凑近一些给江澈看,低声埋怨:“很痛啊,江总,你的指甲怎么这么尖?我感觉快要戳到我喉咙里去了。”
江澈还真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剪的很短,很圆,根本不尖。
“……”他干巴巴道歉:“不好意思。”
周临宵:“有纸巾么?”
刚才两人急匆匆从宴会上跑出来,怎么可能带纸巾?江澈把浑身上下掏了一遍,朝周临宵投去一个很遗憾的眼神,然后指了指周临潇刚才给自己擦汗的手帕:“用这个?”
周临宵:“不行,全是你的汗。”
江澈摁亮手机:“那再忍一下,司机马上到了……诶,你别咬它啊,本来就流血呢,还咬!”
周临宵咬出更多血来,接着极其自然、快速、不动声色地拽过江澈的衣袖,把血擦在了他的白衬衣袖口。
“……”
“……”
江澈惊呆了。
因为过于震惊,他甚至好一会没意识到他小舅子做了什么。
而周临宵只是无所谓地看着他,朝他露出笑容,相当无辜地说:“你的衬衣看起来很干净。”
江澈看看袖口上的血迹,再看看周临宵,震惊得视线反反复复移动,最后忍不住抬起手来,指着周临宵,“你”了老半天,憋出一句:“……你报复心这么强!”
周临宵又开始舔血,弯着眼睛,半边嘴唇血糊糊的还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没有,真的只是顺手。”
江澈从来不晕血的,看着周临宵这个笑竟然有点发晕。
还好网约车司机及时赶到,他赶紧拉着周临宵上车,找司机要了纸巾,先把周临宵的伤口堵住,到公司后火急火燎冲到办公室,一旁还没午休的余秘书看到他飞快站起来,眼睛里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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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八卦的光,道:“江总江总,听说刚才饭局上江董和……”
江澈打断他:“去拿碘酒和创口贴。”
余秘书眨眨眼,这才看向周临宵,在对上后者审视的目光和血淋淋的嘴唇和下巴后一个激灵,弹射冲向医务室。
五分钟后,周临宵坐在“姐夫”的老板椅里,微微仰着头,目光紧紧黏在江澈脸上。
江澈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和领带,半弯腰靠在书桌上,挽起袖子,袖口沾着鲜艳的血渍,一只手捏住周临宵的下巴,一只手掰断碘酒棉签,一边给周临宵的伤口消毒一边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地碎碎念:
“我有把你戳的这么严重吗?一开始明明是个小口子啊,怎么成这样了?别动!等会还要采访怎么办?明天的头条不会说我们表面和气、实际私底下大打出手吧?”
周临宵享受着这个亲密的姿势,忍不住把手臂伸出去,放在桌上,虚虚地环住眼前的人。
“把采访取消,过几天再唔唔……”
没说两句,江澈就捏住了他另外两边嘴,示意他闭嘴。
周临宵老老实实闭了嘴,任由江澈帮他处理伤口,手臂又悄然往内收拢一些,几乎是江澈抱在怀里,仰头欣赏老婆一脸认真的表情。
而江澈看都没看他,只盯着那道几乎要贯穿半个下唇的伤口,拿酒精湿巾先小心擦掉血渍,再仔细涂好碘酒,准备贴创口贴的时候又迟疑起来,皱眉道:“看着好深,感觉是不是要缝针?”
周临宵闭着嘴含糊拒绝:“不用。”
江澈:“就贴创口贴?”
“嗯。”
“行吧,你吃饭什么都小心一点,”江澈动作很轻地把创口贴贴上去,盖住吓人的伤口,“好了,说话。”
周临宵尝试着张张嘴,想要朝老婆露出一个笑,又在扯到伤口后迅速收起笑容,愁眉苦脸地微微低下头去。
江澈见到他这个动作,反而笑出了声。
“说起来,小周总,我观察你这个伤口观察了大半天……还有你手上的戒指,”他重新捏住小舅子的下巴,让他仰起头,目光审视着小舅子的脸,“你有对象?嘴上的伤是谁咬的吗?”
周临宵其实早就发现江澈饭局时一直在看自己的嘴唇。
他眼睛里浮现出很愉快的情绪,把手举起来,跟江澈戴了戒指的手放在一起,炫耀般地展示两个几乎一致的戒指,道:“我也结婚了啊,嘴上那个是我老婆咬的。”
“……”
江澈静了。
这个回答实在太出乎意料,他的手指不小心在周临宵的下巴上捏出了几道红印子。
什么?
周临宵居然真的已婚?????
15.夫妻
和谁?
什么时候?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不是上个月还在跟他讨论联姻吗?
江澈眉头重新皱起,看着周临宵无名指上极为相似的戒指,匪夷所思:“你说真的?”
周临宵很肯定地点头:“嗯,我说真的。”
“但上个月你不是还跟我家说……”
周临宵:“没错,我上个月确实是单身,现在结婚了。”
江澈:“……啊?”
周临宵从椅子里站起身,再次揽住他的肩膀,深深笑道:“我可以同时回答你刚才的那两个问题,江澈。我们双胞胎就是这样的,婚要一起结,婚戒要一起买,嘴上的口子也要一模一样。所以我姐结婚,我也结婚,昨晚我姐给我发照片看伤口,我马上让我老婆也照着咬了一个。”
江澈一时没反应。
他消化了几秒,才缓缓转过头,忍不住用“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目光打量起周临宵,见他一脸认真,好一会后才紧皱眉头地问:“你在跟我开玩笑?”
周临宵:“没有开玩笑。”
“所以你真闪婚了?就因为要跟你姐一起结婚?”
“嗯,”周临宵点头,“甚至和你同时领的证。”
“…………”
江澈抬起手,放在周临宵额头上。体温正常,皮肤微凉。
他叹了口气。
“小周总,你没事吧?”
周临宵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这回态度更加坚定,一字一顿强调:“我没有开玩笑。”
江澈陷入沉默。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眉,脑中闪过无数种狗血可能性,甚至脑补了一出可怜双胞胎姐弟在一次绑架中全世界只剩下彼此于是无法再分离的剧情。
一时间,他脸上的神色精彩纷呈,一言难尽地环顾四周,给旁边小办公室里的余秘一个眼神。
在偷看的余秘立刻朝老板比了一个“OK”,快速安静地从房间里消失,甚至贴心带上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里面只剩下周临宵和江澈两人,江澈严肃地看着周临宵,无比震撼地发问:“临宵,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你的亲姐姐?”
周临宵愣了一下。
他捂着嘴上的伤口笑得弯下腰,一只手搭在江澈肩头,脑袋抵着他的脖子,闷声停不下来,身体都笑到微微发抖。
江澈被笑恼了,把他推进椅子里:“笑什么?”
周临宵靠上椅背,眉眼里全是笑意,又开始用那种“我老婆真可爱”的眼神望着江澈,一只手还勾在江澈的袖口,含糊道:“没有,我就是想结婚了,又碰巧被老婆咬了一口,澈哥,你不要误会。”
江澈皱眉瞪着他,等他笑够了,才道:“结婚怎么能因为这么草率的原因?”
周临宵反问:“难道你结得就不草率?”
“……”江澈哽了一下,“……也还好吧,一百八十亿呢。”
周临宵微微仰头,笑着注视江澈的眼睛,轻声道:“但我结婚是因为真爱,江澈。我喜欢他十几年了,好不容易让他答应要结婚,所以马上拉他去民政局,怕他反悔。”
江澈:“啊。”
“那之前你说要联姻……”
周临宵:“不是被你拒绝了么?我本来也就是想气气他。”
“哦。”江澈松一口气,“什么时候带弟妹出来见见,说的我都好奇了,是不是大美人?”
周临宵意味深长地转动了一下婚戒,道:“男的。”
江澈呆滞了一瞬。
“男的?”
“嗯,男的,长得是特别好看,跟明星似的。”
“……你叫男的老婆?!”
“不行吗?”周临宵问,“你歧视同性恋?”
江澈不歧视。
但他的身体非常诚实,手背上已经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肩膀也绷紧了,喉结滚动一圈,上半身无意识往后倾了一点。
周临宵眯起眼睛。
江澈连忙道:“不歧视不歧视。那我应该叫他什么?弟婿?”
周临宵审视般地上下打量他,似乎被他的反应冒犯到,也不笑了,就盯着江澈,把江澈盯到心里发毛。
他双手朝天,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真的不歧视,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下次见面我一定给他送上新婚礼。”
周临宵又笑了起来。
这次的笑似乎还夹杂了别的什么,听上去相当的有深意,他握了一下江澈的手,像是在表示赞同,点头重复道:“嗯,我会跟他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江澈拍拍他的肩膀,转移话题:“走吧,江盛昌和我爸看样子都不会来了,我带你好好看下公司。”
下午,江澈把采访取消了,带周临宵参观了产线,然后专门给他组织一个会议,让研发、销售、采购、财务、人事等重要部门的老大挨个给周临宵介绍部门架构和最新的工作进度。
比起早上夸夸而谈的董事会,这种会议才是真正能让周临宵最快融入公司的操作。
会议就安排在总经理办公室,周临宵坐在江澈身旁,第一个人事老大进来的时候,江澈向他介绍:“这位是周氏集团的老大周总,后面会加入我们江盛集团当……”
他卡壳了一下,扭头看向周临宵:“正好我们HR总监在这,你想当什么?”
周临宵没有犹豫:“总经理秘书。”
“……”江澈无语两秒,“不行,我对小余很满意,你别抢他饭碗。”
人事总监也笑起来,熟练地拍马屁:“像您这样的人物,怎么能当秘书?周总,我们两边都是一家了,您可不能躲懒,我们都等着学习周氏集团的先进经验呢。”
周临宵还要说什么,江澈示意他闭嘴,跟人事道:“你说的对。周总有三分之一的产业都在娱乐圈,最擅长搞营销,正好我们的销售团队比较弱,叫他去销售当副总。”
周临宵挑起眉,看了江澈一眼,却没有反对。
人事道:“老大,你是不是记岔了,销售那边现在没有位置呢。我看让周总当常务怎么样?比销售副总的title还高一些,也没有那么累。”
周临宵已经开始笑了。
他靠在椅子里,笑眯眯地欣赏老婆表演。
江澈先是假装吃了一惊,眨眨眼,一脸无辜地问人事:“嗯?销售没位置了吗?”
人事轻轻咳嗽一声,看了看江澈,又看了看周临宵,有些尴尬地回答:“现在的销售副总是小江总,销售总监是李子林。”
江澈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那是我记错了。”
他转头,再次看向周临宵,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周总,你怎么看?反正总秘不行,你来了肯定得帮我干干活。”
周临宵撑着下巴,道:“销售是太辛苦了一点,既然销售没位置……”
江澈瞪他,桃花眼瞪得圆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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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临宵的心和肝都被他瞪着不停地颤,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话头又毫无征兆地一转:“那就让小江总挪挪位置吧?我平时加班辛苦惯了,我给小江总分担分担。”
江澈很满意,眼睛又弯起来,为难地转向人事总监:“你看,人家周总还是想管销售。怎么办好呢?”
“……”人事的笑容很是勉强,“这……我们研讨一下。”
江澈:“你回去跟江董说,就说周总想和我们做一些联合的营销计划,他想去销售,叫江董拿主意。”
人事总监一听老大同意把烫手山芋甩出去,当场双手合十,差点给江澈磕一个:“好的好的,老大,我明天就办!”
江澈点点头:“嗯。现在给我们周总讲讲人事架构吧。”
总监打开PPT,开始汇报工作。
人事之后是财务、研发、生产、采购。江澈没有藏着掖着,直接把家底掏出来全给周临宵看,报完采购外面天已经全黑,江澈觉得饿,掏出手机来一看,居然已经七点五十。
他脸色微变:“糟糕。”
周临宵还在翻财报,正皱眉认真看上面的数据:“怎么?”
“你姐叫我回家吃晚饭!”江澈拎起外套,“糟了糟了糟了,她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走,赶紧走,这会还要堵车,到家得八点半了!”
周临宵不慌不忙地又翻了一页:“李总还在外面呢,销售最后一个,我还想听听。”
江澈把他也拎起来:“别听了别听了,回去晚了她肯定生气,明天再说!”
周临宵笑:“这么怕家里人?”
江澈拿起公文包,飞快收拾东西:“你是不知道,反正我现在怕了你姐。走吧,你也坐我车,一起吃个团圆饭。”
周临宵:“他交代我了,今晚不许去,他要跟你过二人世界。”
江澈拿车钥匙的手一顿。
周临宵又指了指江澈脖子上的咬痕:“我说了我不想去当电灯泡,你们新婚夫夫如胶似漆,晚上……”
话没说完。
他不出所料地看到江澈炸了毛,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捂住他的嘴,低声火急火燎地呵斥:“别瞎说!我跟你姐,我们,我们是……很正常的革命战友关系!”
周临宵耸耸肩,敲敲手表,示意他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江澈又警告了他一眼,拿上公文包:“那我不管你,你自己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边大步走边给司机打电话。
周临宵目送他的背影。
他的指腹轻轻抚摸婚戒,脸上慢慢浮起有些缥缈的幸福神色,似乎今天度过了如梦境般美妙的一天。
“咚咚咚”,门口传来谨慎的敲门声。
周临宵转头看向门外,正看到那位余姓的秘书。
余秘书也一副准备要下班的样子,小心询问:“周总,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看刚才我们老大已经走了,但李总还在工位等汇报……今天您还听吗?”
余……什么来着。
江澈似乎很喜欢他。
周临宵没回答,冷茶色的瞳孔缓缓移动,将门口的人从上到下缓缓打量了一遍。
一米七八上下,看起来二十多岁,长得斯文清秀,穿着也得体低调,但手上的腕表价格不菲……是哪家的小公子在江澈这里体验生活?
周临宵的睫毛压了下来,嘴角却勾起温和的笑容,对这位秘书温声道:“你进来。”
16.柔情
余秘愣了一下,不太确认地重复:“您是说我吗?还是销售的李总?”
周临宵:“你。”
余秘手都已经按在关灯键上了,只好又把公文包放下,走到办公桌前:“您有什么吩咐?”
离得近了之后,周临宵发现他皮肤挺白的,眼睛也大,有点男生女相,看着文文静静。
周临宵问:“你叫什么名字?”
余秘道:“余向晨,向往的向,早晨的晨。”
周临宵点头:“来江盛集团多久了?”
“没多久,我和江总一起进来的,江总回国进公司后第一件事就是招秘书,我正好毕业赶上。”
“哪个学校毕业?”
“明尼苏达大学。”
周临宵神色顿了顿。
余向晨站在书桌前,莫名感觉背后一凉。他悄悄打量周临宵的神色,眼前的人看起来只是在闲聊,表情也相当温和,但光是就这样坐在那里,便让他的第六感警钟狂响不已。
“那个……周总,”他小心道,“要不我把我的简历发您一份?”
周临宵没答,只是道:“你跟江澈是校友啊。”
余向晨笑道:“对的,他是我学长,我们读书的时候就很要好,后来我找不到工作,澈哥就收留了我。”
周临宵不记得江澈的同学里有姓“向”的,尤其是“要好”的同学。
余向晨见他不说话,越发忐忑了起来:“怎么了?”
他朝余向晨笑了笑,道:“没什么,把简历给我看看,以后我来江盛集团,我们还有很多时候要打交道。”
余向晨:“好的周总,没问题。”
周临宵:“回去吧,叫李总也回去,今天不听了。”
余秘顿时喜笑颜开:“明天见!”
他拿着包归心似箭地从办公室里消失。
江澈的办公室里只留下周临宵一个人。他从椅子里缓缓站起身,在办公室慢悠悠转一圈,一眼就扫到了两个摄像头,一个装在明面上,一个装在不起眼的暗处。
他走到江澈的椅子前。
书桌上的东西有些乱糟糟的,乍看起来堆满了各种文件,但细瞧的话,里面一份重要文件都没有,全是些无关紧要的资料。书桌的抽屉全部上了锁,上的还是机械+指纹的双重锁,而且正对着摄像头。
周临宵拍了拍桌子,桌面发出的响动极其暗沉,是假实木,里面大概率是钢做的。
他勾起嘴角。
难怪江澈大喇喇地把他留在这里,连办公室门都不关。
他伸手捞起搭在椅背上的薄毯,低头轻轻闻了一下,上面还留着江澈常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像是雨后的松木林。
……
江澈回到家,里面空无一人。
推开门看到一片漆黑的瞬间,他愣了许久,心中涌出一股相当陌生的情绪,一半失落,一半茫然,还夹杂着几分没由来的愧疚和紧张。
他下意识看了眼手表,八点半整,确实回来的太晚。
江澈沉默地站在门口,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缓缓吸一口气,心虚地拿起手机,怀着万分的歉意,向妻子发送消息:
“临潇,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抱歉,我今天开会不小心忘了时间,回来晚了。你出去吃了吗?需要我来开车接你吗?”
对面没回。
江澈想打个电话问问,但又想到对方不能说话,只好忐忑地放下手机,也不好意思现在就吃饭,先冲了个澡,换上家居服,准备边备菜边继续等人。
刚走进厨房,外面便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江澈立刻从厨房探出身,一头鲜艳的红发闯进他的视线中。周临宵已经换上了中性风格的休闲装,戴着墨镜和丝巾,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口,脱掉鞋子后光脚走到客厅里。
一看到他的神色,江澈顿时头顶冒寒气,心脏咚咚直跳两下,张嘴就开始磕巴。
“你、你回来了。”他朝明显在生气的妻子露出僵硬笑容,“吃过了吗?”
红色的脑袋摇了摇。
江澈:“那你等我十分钟……不,五分钟,太晚了,我们吃简单点,就煎鸡蛋面条怎么样?”
冷茶色眼睛盯着他,几秒后缓缓点点头。
江澈系上围裙进厨房,煎了四个两面金黄的鸡蛋,用昨天剩下的炖牛肉汤做汤头,出锅后再撒上葱花,再炒一盘青翠爽口的小青菜,说五分钟就五分钟,整整齐齐摆上了餐桌。
他一边解围裙,一边向妻子道歉:“不好意思啊临潇,今天是真的忘记时间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周临宵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才抬起头,朝江澈伸出一只手。
江澈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但自己的手已经不听使唤地伸过去,被周临宵紧紧握住。
他把他拉到旁边的座位,将筷子送到江澈手心,指了指面条,又指了指肚子,示意他“很饿”、“先吃”。
江澈本来已经有些饿过头了,现在闻到食物的香气,胃里顿时一阵翻滚。
他不再客套,拿起筷子:“嗯,先吃。你也饿了吧?吃饱再聊。”
两人都开始埋头吃面。
江澈的面做得非常好,清淡又很有滋味,热腾腾的一碗下去,对于饿了大半天的胃来说,远胜过外面餐厅里昂贵油腻的山珍海味。
他们只花了十分钟就把食物扫荡完,周临宵甚至喝光面汤、连碗里剩下的几颗葱花都挑着吃得干干净净。
放下筷子,两人同时舒一口气,靠进椅子里,享受饱食后的大脑完全放空的懒散。
一阵恬静的沉默,江澈觉得自己应该去洗碗了,又有些懒得动弹,正犹豫挣扎之间,他感到自己左边的肩膀微微一沉。
周临宵靠在了他肩膀上。
散落的头发把江澈的皮肤搔得很痒,温热的体温不动声色地浸润过来,一起接近的还有妻子的呼吸声,就落在他的下巴处。
江澈的身体以肩膀为圆点,缓慢而安静地变成了一具雕塑。他悄悄瞥了身边人一眼,在他脸上看到了柔软的、毫不掩饰的眷恋,似乎自己就是他全部的依靠。
江澈的心跳开始失控,呼吸也逐渐急促。
……临潇和她的双胞胎弟弟虽然共用一张脸,但确实是不一样的。江澈没由来地想。
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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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像周临宵那样伶牙俐齿,也没有气势凌人,虽然偶尔脾气不太好,却也会像这样朝他示弱,似乎在等待他的安抚……所以他现在应该做点什么吗?
江澈从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身边的人明明是自己的合法伴侣,偏偏又是这个世界上跟他最陌生的人。他无法确定他需要什么,也不确定自己的安抚会不会变成冒犯。
就这样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身旁的人先忍不住了。
周临宵嫌他像块木头,靠得更近一些,一只手臂环绕过来,揽住江澈的腰,几乎把整个上半身都贴在了江澈身上。
江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怎么了?”
周临宵单手划开手机,在上面敲打。
“我从白天就开始等你,一直等到天全部黑了,你还没回来。”
江澈看着那行字,呼吸停顿,非常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颤动。
“抱歉,今天确实是忘了,你下次直接打我电话好吗?”
周临宵贴得更紧了一些,心脏的跳动就贴在江澈的手臂上,鼻尖黏着江澈温热的颈动脉,慢慢闻身边人刚刚洗过澡后的沐浴露香气。
“我怕打扰你工作,澈哥,”他慢吞吞地书写,“又实在太想跟你吃饭,等到八点终于忍不住开车去了你们公司,前台又说你已经下班了。”
“然后我只好再开回来,又堵车,又饿,又难受。我在想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觉得和我没有感情,所以想把我甩掉?”
江澈已经完全失去招架的手段,愧疚无比,连声否认道:“当然不是,我绝对没有讨厌你,临潇,我今天一直跟你弟弟在一起,他知道的,我正好七点多……”
周临宵握住了他的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解释。
江澈瞬间收了声,黑白分明的眼睛转过来,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
“你真的不讨厌我?”他用手机问。
江澈看完那行字,视线重新挪到周临宵脸上,正好对上那双被日光灯照得宛若镜子一样的瞳孔,瞳孔里专注地映着他的倒影。
他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被异性紧紧依偎着,用清澈的眼睛依恋地看着……而正好这张脸又完全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他和他的关系又正好是法律意义上的爱侣。
江澈的脑子已经完全打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僵在原地。和昨晚一塌糊涂的醉酒不同,此时的他很意识很清醒,可惜思绪是和醉酒不相上下的混乱。他盯着这双眼睛,感觉自己体会到了聊斋里被蛊惑的书生的心情。
他张张嘴,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重复:“嗯,不讨厌。”
身边人收紧了手臂。
两人的半边身体已经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周临宵露出淡淡的、仿佛很高兴的笑容,微微抬起头,靠近江澈,在他的嘴角轻轻落下一个吻。
温热,柔软,谨慎,像蜻蜓点水。
江澈耳朵里嗡的一声。
他没有躲,只是把眼睛睁得更大一些,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周临宵的嘴唇上。那张嘴唇还带着自己昨晚上留下来的伤痕,被干净的纱布盖着,让他瞬间从醉酒的片段中回忆起了某些混乱又湿热的触感。
17.夜会
任何一个正常男性都难以抵御妻子以这样的姿态接近。
等江澈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搭在了周临宵的肩头,脑袋本能倾向身边人,嘴唇几乎快碰到周临宵火红的头发,似乎下意识地想要回抱他,或者亲吻他,连自己都搞不明白。
周临宵已经放下了手机,用双手环抱住江澈,几乎要半压在他身上,略显急促的呼吸喷在他的侧颈,淡色的瞳孔正灼热地盯着他,伪装出来的温柔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浓烈占有欲和攻击性。
在触碰到周临宵额头的瞬间,江澈猛地从这种奇妙的沉迷状态中抽离,快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耳朵后知后觉爆发出大面积红色。
“我,先去洗碗,”他蹭地站起身,周临宵被他的动作带得撞了一下椅背,“你也累了吧?早点休息,下次我会准时回家的。”
浅茶色的眼睛暗了下来。
周临宵打量着江澈的神色,见好就收,也跟着站起身,先一步收起碗筷,指了指厨房,示意“我来洗”。
江澈应该把碗筷夺回来,毕竟不可能让妻子在等了他一整天后还辛苦洗碗,但周临宵的目光让他难以行动,他害怕又一次跟他进行肢体接触,并产生一些奇怪的化学反应。
而就在犹豫之间,周临宵已经进了厨房,穿上小黄鸭围裙,没有用洗碗机,拧开水龙头亲力亲为。
江澈站在身后看了一会。
他胸腔的热意还没有完全散掉,颇有些落荒而逃地开口:“我先回房间了?”
周临宵回头,点点手里的碗,示意等一下。
于是江澈只好停在门口等,一边等一遍猜测他的新婚妻子还想干什么,是要好好清算他今晚放鸽子的事,还是要谈谈心,或者要继续刚才过于亲密的行为……不一会儿,江澈的思绪就随着流水声飘远了,他开始疑惑为什么他的联姻对象刚才会像那样抱着他,是真的希望和他组建一个正常的家庭,还是准备把他当成合法且安全的性对象,还是想通过这种行为加强两人间的协议紧密度,从而替周氏争取更多利益?
江澈神游天外,理智和感情疯狂拉扯,连什么时候水声停下的都不知道。
周临宵已经站在老婆面前,看着他发呆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江澈这会魂在身体里面,就会发现这个笑和白天的小舅子简直一模一样。
“想什么呢?”
周临宵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他飞快回神,看向不知何时到了眼前的人,思绪打结了一瞬:“啊,我在想……今天跟小周总还有报告没听完,明天要早点去公司。”
周临宵明知故问:“什么报告?”
什么报告来着?
江澈注视着那双浅色瞳孔里倒影出来的影子,足足过了半分钟才回答:“第三季度的营销方案。”
周临宵笑,湿漉漉的手继续敲打屏幕:“那看来跟我弟弟今天过得还不错?”
“嗯是的,”江澈诚实回答,“他是个很有趣的人,我很喜欢他,有点相见恨晚了。”
周临宵的目光灼灼地落在他身上,片刻后伸出手,环抱住江澈,将他压在厨房的门框上,在他肩膀处用力蹭了两下。
又来了……他的联姻对象像只黏人的大树袋熊。
江澈僵硬地抬起双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向自己的联姻对象100%服输:“临潇?”
周临宵蹭了好一会,对他的表现不满意,手穿过江澈的手臂,在他脑袋旁边敲了片刻,用机械音播放道:“我是你妻子,江澈。”
江澈紧张起来:“理论上是的。”
周临宵:“所以你就是讨厌我。”
江澈:“真的没有!我很尊重你。”
周临宵:“那就抱住我。”
江澈:“……”
他的手还半抬着,目光落在妻子火红的头发上,迟迟没有动作。
周临宵抬起头,非常不满地盯着他:“快!”
江澈败下阵来,双手先是克制地落在他肩头,片刻后大概自己也意识到过分疏离,于是往下一些,环在周临宵的腰背间。
周临宵满意了。
他收紧手臂,把怀里人用力搂住,闭上眼睛,脑袋贴着江澈的脑袋,呼吸缓慢而悠长,享受这个来之不易的拥抱。
江澈的鼻息就落在他侧耳,因为不自在而略显急促,紧贴着的心脏也在快速跳动,用力绷住的肌肉正努力放松,表现得又纯情又可爱,让周临宵忍不住想做些更过分的事情。
谁也没有再说话,家里一片安静,四处只剩下窗户外面呜呜的风声,听起来似乎要下雨了。
江澈从僵硬到放松,从不自在到麻木,从胡思乱想到脑袋放空,一直被靠得双腿都有些发麻,抱着他的人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看起来挺苗条的,体重还真不轻。江澈脑袋里忽然冒出一句。
正要悄悄动一动腿,周临宵忽然深深地叹息一下,从江澈怀里抬起头来,视线落在他柔软的嘴唇上,瞳孔因为背光的原因显得有些晦暗不明,片刻后终于松开了手,在手机里写:“老公,你身上香香的。”
江澈震惊地睁圆眼睛,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红,盯着妻子,“你……”了好一会,往后退了一大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我,那个,明天还要跟小周总一起开会,我先去睡了。晚安,临潇。”
周临宵勾起嘴角。
好可爱。
他把江澈被弄乱的头发理顺,将他睡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又捏了捏他的手背,点点头:“晚安。”
江澈大跨步逃进了卧室,把门严严实实关起来,跟逃出了妖精洞的唐僧一样。
周临宵靠在厨房边看了一会,掏出另一部手机,用“小舅子”的身份给里面的爱人发消息:
“姐夫,之前我姐给我打电话,找你找得很急的样子,还跑来公司了。你回去后有没有好好安慰她?她从小就没有安全感,你要多关注她的情绪。”
等了几分钟,江澈回了消息,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知道了。”
周临宵不甘心,盯着门缝下透出的光,很快又道:“明天我还会来江盛集团,不过要先回一趟自己公司,所以你不用太早,在家多陪陪我姐。”
江澈:“哦。”
周临宵有些生气:“这么冷淡?”
江澈直接没回。
周临宵失望地回自己的次卧洗了个澡,再拿出手机,上面还是没回。
“轰隆隆——”
惊雷划过安静的夜幕,暴雨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砸碎了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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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安静,吵得人睡不着觉。
周临宵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不喜欢雨天,尤其是电闪雷鸣的雨夜,一闭眼就好像无数鬼影子飘在他的四处,吃了安眠药也不见效,只能强迫自己去想今天和江澈在公司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思考他们接下来的婚礼要怎么操办,再猜测一墙之外的人是醒了还是睡了。
十二点整。
周临宵从床上坐起身。
他神色阴郁地转头看向窗外的雨夜,感觉到情绪有一些失控的苗头。
明明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但当江澈和他共处于一个空间时,这种滋味一下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光脚下床,安静地走到隔壁卧室门口,侧耳仔细听了许久,没有听到任何动静,里面的人应该已经入睡。
周临宵悄然推开门。
灯全部熄灭,房间里一片昏暗,江澈一动不动地躺在被子里,不知是不是因为空调开得太冷,他的身体用力蜷缩在一起,眉头也皱着,睡得不是很安稳。
周临宵深吸一口气,在空气里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的精神安定下来,仿佛往大脑里注射了大量的、定制的镇定剂。
他去了一趟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镇威士忌,然后回到江澈的卧室,陷进靠阳台一侧的沙发里,一边缓慢用酒精麻痹情绪,一边就着闪电细细打量爱人熟睡的脸,享受恶龙在胜利后盘踞在巢穴里清点珠宝的快感。
“轰隆隆——”
又一道惊雷炸开。
床上的人无意识地弹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似乎做起了噩梦,额头慢慢蒙上一层薄汗,身体蜷缩得更紧,嘴唇开始颤动,片刻后吐露出断断续续地词句:
“救……不要,救我,妈妈……救救我,冷,好冷……啊!”
江澈猛地惊醒,从床上弹射坐起,正好闪电划过夜空,照亮沙发上的人影。
一双浅茶色的瞳孔反射着幽幽的光,正灼灼地、不眨眼地盯着他,像是快要饿死的野兽盯着唯一的猎物。
“啊啊——!”
江澈的身体比恐惧动得更快,飞速往远离周临宵方向撤退,伸手慌张摸到台灯,本能地朝着侵入者砸过去,因为过于惊慌而失了准头,正砸中旁边的书桌,发出嘭的巨响。
周临宵被碎片溅到小腿,却相当镇静。他嘴角还带着微笑,喝完手中最后一口威士忌,把杯子放在旁边,然后站起身,朝着还没有完全从噩梦里清醒的人走过去。
江澈大睁着眼看他,意识还处于梦与现实的边缘,大脑拼命辨认他的身份。还来不及得出结论,那人已经走到床头,俯下身,用手臂将他环抱住,嘴唇在他眉心落在一个温柔的吻,手安抚地拍打他的背部。
江澈愣住。
他愣了很久之后才终于认出来,这个半夜出现在他卧室里的人,是他的妻子。
他一下松了气,狂跳不止的心脏缓缓回落,紧张到发抖的四肢也开始放松。这回,他没等周临宵再催促,而是主动回抱住眼前的人,迫切地从他身上汲取温暖的活人气息。
而失神之间,周临宵的膝盖不知什么时候压在了床侧,隔着被子贴上江澈的大腿。落在眉心的嘴唇也开始往下,带着急促的呼吸一路擦过鼻梁,最后精准贴上江澈因为恐惧而微微张开的双唇。
18.醋意
江澈还没来得及反应,带着酒气的舌头已经卷入口腔,昨天刚结出来的痂擦着下唇,擦出一阵轻微的刺痛。他迟钝地被亲了大半分钟,直到氧气被快速掠夺一空,无法下咽的唾液沿着嘴角溢出,才终于有了清醒的实感,惊讶地皱起眉,下意识往后躲,后脑勺咚的一声磕到后脑勺,又在下一秒被周临宵的手掌扣住,抵在墙上无法动弹。
新的闪电划破昏暗,江澈这回清楚地看到了妻子的眼睛,和白天的周临宵一模一样,充斥着掌控欲、攻击性和浓郁到难以分辨的情绪,他感到危险,开始挣扎,而他的妻子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挣扎中竟然纹丝未动。
江澈被逼到没办法,照着这人的舌头咬下去,后者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意图,指节快速扣住他的下颌,依依不舍地在他嘴唇上又吮吸几下,从他口腔中离开。
激烈的亲吻结束,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急促的呼吸喷在一起,在极近的距离下彼此对视。
这个时候,江澈已经完全清醒了。
他震惊又心乱如麻,低低问:“临潇,你在我房间里干什么?!”
周临宵没说话,目光仍然落在他的嘴唇上,好一会后握了下他的手,发现江澈的手冰凉到没有一丝温度,手心里全是噩梦留下的冷汗。
“你……”
周临宵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用拇指擦了擦他的唇角,然后再自然不过地短暂离开床边,去厨房倒了杯热水。
再回到主卧,江澈已经把衣服严严实实穿好,在床边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还有些迷茫,看到周临宵又进门了之后,立刻呈现出复杂的神色。
周临宵在他身侧坐下,把热水递给他,用手机道:“你身上跟冰块一样,喝点暖和的。”
江澈接过杯子,为了缓解尴尬,咕咚咕咚往胃里灌水。
一口气喝到底之后,他哑声开口:“谢谢。”
周临宵点点头,握住他的手,又指了指枕头:“继续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江澈沉默两秒。
他看看妻子湿润的嘴唇,又看看自己的睡衣,再看看床头的钟表,难以置信身边人居然如此淡定且自然,似乎他本就是住在这个房间。
他把手一点点抽出来,回忆起刚才醒来时的惊鸿一瞥,头皮还残留着那种被野兽盯上时的危险发麻感,身体忍不住往远离的一侧倾斜了一点,谨慎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为什么坐在我的沙发里那样看着我?还有……”他抿起嘴唇。
周临宵在手机上敲打。
“我很怕打雷,所以一直睡不着觉,正失眠的时候忽然听到你在旁边的房间里大喊,似乎被魇住了,所以过来你这里看看。”
“过来之后见你确实在做噩梦,本想将你叫醒,又怕吓到你……再后来你就醒了。”
周临宵转过头,浅色的瞳孔示弱般地看着他,似乎正担心自己做错了事。
“至于刚才,我很抱歉,澈哥,”他小心地碰了碰江澈的手指,“你魇醒的样子太……我好像着了魔一样。”
江澈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后知后觉感觉到热意,而这人偏偏还在不动声色地靠近,在这个时间和空间都过于暧昧的节点,贴上江澈的肩头,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让你感到恶心了?对不起,澈哥,我以为我们是夫妻,以为你需要一些噩梦后的安慰……”
外面轰隆隆的打雷,江澈的脑袋轰隆隆地炸成了闪电。
他的呼吸又一次急促起来,看着身边人,闪电下突兀出现的那一幕在飞快淡化,取而代之的则是眼前这张毫无攻击力的温柔脸庞。
所以,他惊醒时产生了错觉吗?
江澈不确定,只是直勾勾盯着周临宵,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他听见自己有些虚弱地说:“嗯,我们是夫妻,但是……”
周临宵:“你会因为刚才的事情讨厌我吗?”
“不,但是……”
“我能不能在这边和你一起睡,”周临宵环住他的腰,“外面一直打雷,我很害怕……我保证再也不做什么。”
江澈从来没想过他的联姻生活会是这样。
他们才结婚不到三天,认识不到半个月,居然已经发展到要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但他妻子的眼睛是在太漂亮了,在昏暗的房间里甚至称得上楚楚动人,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不应该有的变化,合理、合法但绝不应该有的冒犯的变化。
他开口想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又鬼使神差地变成了:“我们刚才不应该那样,虽然我们是夫妻。”
“好,亲爱的,下次我会注意的。”周临宵靠在他的肩头,“现在我能留下来么?好黑,好害怕。”
江澈感到混乱、无力和抵触,却做不出任何拒绝的举动,只能任由身边人的手臂圈着自己的身体,好一会后更加轻声地喃喃道:“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周临宵立刻笑起来,把手臂收紧,眼中闪过愉悦的光泽,点点头:“嗯,什么都不做。”
仅限于今天,什么都不做。
江澈像是下定了决心,尴尬地重新钻进被子里,微微蜷缩起来,挡住不受控制的身体结构。
很快,他的妻子从另一边上了床,他立刻往床边挪动,而后者也跟着挪动,直到成功地将他捕获,从身后搂住他的腰。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哗哗地落在玻璃上,吵得要命。江澈感受着身边人的体温和心跳,在黑暗里睁着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
而周临宵在他肩胛处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居然飞快沉入了睡眠,像是笃定江澈会当一晚上的正人君子,一点不担心会暴露真实身份。
江澈听着他越发悠长的呼吸声,直勾勾盯着阳台玻璃上的雨滴,长长叹一口气,感觉一切都有点失控了。
……
一夜没睡好。
江澈五点多就准备起床,身边人睡得纹丝未动,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跟几个月没睡过整觉一样,身体无意识地全部靠在他背上。
江澈轻手轻脚离开,周临宵立刻皱了下眉,他连忙将枕头塞进他怀里,后者将枕头搂紧,很快便再次沉进深眠里。
江澈松一口气。
他去洗了个澡,处理掉起起伏伏了一晚上的部位,然后盯着镜子里的黑眼圈发了一会呆,开始反思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太忙了,导致过度忽视了正常生理需求。
磨磨蹭蹭收拾到六点,他从浴室里出来,看到他的“妻子”仍然睡在自己床上,怀里紧紧搂着他的枕头。
江澈心中涌出了非常陌生的情绪,甚至莫名想要走过去,像真正的丈夫那样,亲吻爱人的脸颊。
……但他们才认识半个月,他们也不是彼此的爱人。
他对他近乎一无所知,两人没有任何缓冲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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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伴侣,就跟看书的时候忽略整个过程情节,直接翻到了最后的结局,所以读起来又茫然又寡淡。
江澈揉了揉眉心,心虚地从房间里离开,准备做点早饭吃。
他爱吃酸的,尤其是早上,进厨房后从冰箱里拿出了西红柿,正要开始烹饪的时候又忽然意识到,他对周临宵的口味喜好完全不清楚,对方也许正好不喜欢早上吃酸。
他犹豫两秒,决定更称职一点,于是拿起手机,给小舅子发消息:
“弟弟,问你点事。你姐平时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和包包?戴不戴珠宝?兴趣爱好有哪些?追不追星?谈过几段恋爱?前任都是谁?”
发完,对面没回。
江澈一看时间,确实有点太早了。
他把西红柿切开,做了西红柿炒蛋拌面,再配一杯热牛奶,一个人边吃边看财经新闻,看完财经看政治,看完政治看公司邮箱,给秘书发消息叫他准备今天的会议。
余向晨倒是起得早,一收到邮件便给他的微信发消息:“澈哥,你这新婚燕尔的,怎么六点多就起来安排工作了?嫂子没意见?”
江澈正无聊,靠在沙发里回道:“她还在睡,我睡不着。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余向晨:“我家狗昨晚吃坏肚子了……”
江澈:“哦。”
江澈:“问你点事。”
江澈:“你以前跟艺术系的那个小妹妹谈恋爱的时候,是怎么个流程?女孩子一般喜欢什么?”
余向晨:“?”
“澈哥,你变了!”对面疯狂的“正在输入中”,“你们这还要流程吗?都领证了,一步到位,下面的流程不是直接生孩子?至于女孩子喜欢什么,哎呀,这简单,无非是包包啊,珠宝啊,或者你投其所好。”
江澈沉思片刻。
“下午帮我去一趟商城买个包,”他道,“我也不懂,就选贵的吧。昨天开会晚了,给她陪个罪。”
余向晨:“这个包在我身上,我懂我懂!”
江澈很满意:“这个月给你加工资。”
那边立刻发来一大段天花乱坠的马屁用词,江澈正看屏幕笑,忽然之间察觉到什么,扭过头去,正看到本应该还在睡觉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起床了,站在卧室门口,鞋也没穿,头发也乱糟糟的,一副没回神的样子,怔怔地看着他。
江澈有些紧张地从沙发里坐起身,问:“吵醒你了吗?”
周临宵听到他的声音,先是缓缓舒一口气,然后猛地皱起眉,狐疑地看看看他的手机,又看看他脸上还没完全收起的笑,大步走过来,看样子是想一把抄过江澈的手机,检查他在跟哪个狐狸精聊天。
但走到一半,他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人设,又放缓脚步,在江澈身边坐下,目光已经黏到他手机屏幕上了,脸上还得故作没睡醒,点点手腕,用动作问他“几点了”?
江澈毫无防备地把手机拿过来看一眼,正好余向晨的消息预览还停留在屏幕上:“老大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大!老大我会追随你一辈...”
周临宵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江澈:“刚好七点,还早,再睡会吧?”
周临宵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一大堆话想说,又碍于自己是个哑巴说不出口。
就这样径直看了几分钟,他忽然转身,扭头就朝卧室走了。
江澈:?
19.分忧
周临宵进房间之后,江澈的手机又亮起来了,这回,是他的小舅子发来了回信。
小舅子写:“你喜欢吃的他都喜欢吃,他不买珠宝也不买包,不追星,没有前任,最大的兴趣爱好是当你的贤妻良母,你绝对不能辜负他,不要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在外面养小三小四。”
江澈看着屏幕上的字,很是莫名:“我当然不会养小三小四。”
“你最好是!”
江澈:“我正想问呢,你姐是不是梦游啊?我刚看到她迷迷糊糊出来,又迷迷糊糊进去了。”
“……”
周临宵不回了。
过了半个小时,江澈看到他的妻子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乱糟糟的红发绑了个马尾,身上罕见地穿了一条白色长睡裙,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潮气,径直走到沙发边,然后坐在了江澈的腿上。
江澈:?!
他大惊,立刻挺直腰,手别扭地放在两侧,而后者已经用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脸,数秒后径直朝着他的嘴唇俯身下来。
江澈下意识半闭上眼睛,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到嘴唇上,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起昨晚那个虽然突兀但格外美妙的亲吻,可周临宵只是从他的唇角擦过,最终落在他的侧脸上。
江澈睁开眼,目光追着眼前人还带着伤疤的嘴唇,心中涌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失落之意,甚至条件反射地舔了一下下唇,哑声道:“怎么了?”
周临宵用手机说:“早安吻。早安,亲爱的。”
江澈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听大脑使唤,虚虚地环住了周临宵的腰,耳垂带着淡淡的红色:“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周临宵:“睡得非常好,但我似乎打扰到了你,”他指了指江澈眼睛下的黑色素,“这让我特别过意不去,我可以提供一些能帮助你放松的晨间活动。”
江澈“嗯?”了一声,没反应过来:“晨间活动?”
周临宵微微眯起眼睛,手掌快速且精准地探到了宽松的睡裤。在被触摸的刹那,江澈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活动”是什么,整个人顿时如过电般跳起来,而他柔弱的妻子竟然稳稳地坐在他腿上,不仅没有被掀翻,反而牢牢将他抵在沙发。
江澈已经扣住了他的手腕,倒吸一口凉气,紧绷着声音,有些崩溃:“你不必这样,临潇,真的不必,我很好!”
周临宵:“哦,是吗?”
他把自己的不满隐藏得很好,对于伪装贤妻良母也越发熟练,一边温柔地靠近江澈,一边用手机道:“我们既然成为了夫妻,我非常乐意履行一些伴侣的责任,你也可以坦诚向我表达需求……但如果你在我这装正人君子,却去外面找别人乱搞,比如买豪表豪车去养秘书情人一类的……被我发现的话,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亲爱的。”
江澈看着妻子,对方微笑着,眼睛里却闪着寒光。
江澈背脊也跟着一寒,立刻解释道:“我的秘书是男的,小周总知道。”
周临宵的笑容越发冰冷:“同性婚姻合法很久了。”
江澈:“我不喜欢男的,我要是喜欢男的当初答应小周总的联姻了!……临潇,你,你先松开,真的,你先松开。”
都这么说了,他的妻子还是非常不满意。
甚至看起来更加不高兴了。
周临宵缓慢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盯着江澈,目光反复扫视他的神色,哪怕一句话都没说,江澈也能清楚地意识到他有一万句话正挤在喉咙里。
江澈以为他不信,于是继续为自己辩白:“真的,我发誓,我要是喜欢男人的话……”
周临宵怒气冲冲地堵住他的嘴。
江澈:?
莫名其妙被亲了半分钟,周临宵似乎消气了一些,短暂松开江澈,江澈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趁热打铁,又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提到我秘书,但我一直就对男人……”
周临宵又堵住了他的嘴。
江澈:???
又被亲了半分钟,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江澈已经有些发晕了,晕头转向地沉默了几秒钟,哑声道:“昨晚上不是还说,我们不能……”
周临宵第三次吻住了他。
江澈:“……”
他被挟持的地方已经在发痛,心脏跳得能吵死人,难受地在沙发里挪动了几下,实在是没招了。
一点招也没有。
完全。
周临宵再次松开他的时候,两人的嘴唇之间已经连起了长长的银丝,跟同心藕似的,仿佛某种背德的挽留。江澈的目光紧紧黏在妻子还带着伤口的嘴唇上,喉结不自觉滚动,终于再也说不出来任何其他言语。
周临宵把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两人急促的呼吸交融在一起,他对江澈的沉默感到满意。
“现在,还需要晨间活动吗?”他问自己的合法伴侣。
“……”
……
最终,江澈还是拒绝了妻子热情的邀请,一个人默默去了洗手间,然后默默出了门,八点钟就坐在了总经理办公室,盯着手里的财报,实际一个小时都没看进去一个字。
要完了。
他满脑子只剩下这个词。
直到小舅子周临宵推开他的办公室门,他才勉强回过神来,抬头看向来人,接着目光死死落在那张和妻子完全一致的脸上,再次恍惚了起来。
周临宵卸完妆换完衣服后,一路紧赶慢赶到江盛集团,一边热得一件接一件脱西装,一边直接坐上江澈的书桌,从上面随手抽了一份文件,哗哗地扇风,挑眉问:“这么看我做什么?”
江澈听到他纯男性的磁性嗓音,顿时从那种游神状态中抽离,莫名很是遗憾,遗憾到有种想毒哑小舅子的冲动。
他看了一眼时间,叹口气,没话找话:“来这么早啊。”
周临宵:“你不是一直惦记着我还有个报告没听完吗?”
江澈现在不是很想听报告。
他非常想找人倾诉一下自己这段奇妙的联姻经历,但眼前的人偏偏是妻子的弟弟,让他实在很难开口。
他又叹了口气,正想让余向晨把李总叫来继续报告,周临宵敏锐察觉到什么,勾起嘴角,俯身下来,按住他的肩膀,抢先问:“昨晚你两睡了?”
江澈一惊,竟有种说不上来的心虚,当即想否认,然而话到嘴边——昨晚可不是就睡在了一张床上?
他张张嘴,又闭上,咳嗽一声,低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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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临宵:“那是怎样?”
江澈又不说话了。
周临宵眼睁睁看着老婆走了神,走着走着脸越来越红,过了好一会才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她的眼睛真好看。”
就这七个字。
周临宵感觉自己的心脏和心脏以下的某个部位以可怕的速度膨胀了起来。
他深深吸一口气,盯着眼前还毫无知觉的人,喉结几次滚动,手用力压在书桌上,想要把眼睛凑过去给老婆再好好看一看,然后继续狠狠地吻他,最好再……
没有再。
他现在是江澈的小舅子,真是个该死的身份。
周临宵瞥了一眼西装裤,痛苦地坐进椅子里,很后悔自己提起了这个话题,和江澈一起各怀心思地沉默了几秒,眼看着房间里的空气越来越奇怪,两人又同时开口转移话题:
“继续听报告吧。”
“我把李子林叫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周临宵的喉结又滚了一下,痛苦加剧,只能先挪开视线。
江澈心不在焉地给销售总监打电话,接着心不在焉地站起身,去茶水间接水,差点把手烫了。
五分钟后。
两人游着神并肩坐在椅子里,一起看着走进来的李子林。
李子林先是愣了一下,走出去又看了看办公室的铭牌,有些紧张地重新敲了敲门,道:“江总,周总?”
两人同时回神,同时动了动身体,江澈捏住眉心,道:“请进。”
他解开领带,稍稍进入工作状态,转头向周临宵介绍:“这位是我们的李总。他原来是在互联网做广告投放这块的,我爸三顾茅庐请他出山来的我们集团,现在是我们的中流砥柱。”
周临宵喝了口茶提神,“嗯”了一声,强迫自己不去在意江澈在耳边说话时的热气,慢慢打量起这位如雷贯耳的“销售总监。”
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大夏天的依然西装笔挺,看着三十五岁左右,很精干的气质。
李子林不卑不亢地伸出手:“不敢当。周总,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
周临宵扫完他一身的价位后收回视线,心道江盛集团从哪里搜罗来这么多神人,难怪越干越差。
他客气又疏远地点点头,浅浅碰了一下他的手,问:“李总认识我?”
李子林笑道:“当然,周总,昨天整个公司都在聊您呢。”
周临宵:“我后面可能负责销售这块业务。”
李子林非常聪明地选择了装不知道,先是诧异了一瞬,然后谨慎地没有表态:“周总大忙人,我手下那些喜欢偷懒的家伙该高兴了。”
周临宵没忍住笑,转头调侃地看了江澈一眼,用眼神说“贵司的好总监”,江澈回了他一个少贫嘴的白眼。
周临宵被白了之后嘴角扬得更高了,忍不住抬起一条胳膊,架在江澈的椅背上,虚虚环住身边人,然后心满意足地暗叹一口气。
这原来就是开夫妻店的感觉,他想。
我的是老婆的,老婆的是我的,为老婆分忧天经地义。
这么一想,周临宵顿时对李子林和颜悦色,和颜悦色中带着一点得意和炫耀,笑眯眯道:“那我们就开始吧,李总。”
20.条件
“我还没正式上任,对江盛集团的业务也不是很熟悉,”周临宵先谦虚两句,“所以今天主要是跟你学习学习。”
李子林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连说了两个不敢当,打开电脑接上投影,开始讲他们早就做好的三季度营销方案。
周临宵听了一会就发现,这位高新挖来的“中流砥柱”不管实际干得怎么样,至少汇报能力一流。
他颇有兴趣地听着他吹嘘自己的业绩,吹嘘得非常自然低调,完全听不出来炫耀的意思,只是在不经意的数据中表露出销售部优秀的KPI完成度。
井井有条地吹嘘了二十分钟,他终于进入正题,开始讲项目。
先是新的大客户开拓进度,然后是产品广告投放方案,最后说到几个已经在谈的重点项目。
听起来很有东西,但周临宵看到身边的江澈听到一半就开始皱眉。
“给周总介绍一下,我们江氏集团的王牌产品是一款畅销四十几年、一直广受消费者认可的大江酱油,市占率可以达到53%,几乎有一半以上的家庭在烹饪时选择我们的酱油。”他颇为自豪地说,“虽然已经有足够的群众基础,但我们认为,持续的、良性的品牌曝光依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尤其是食品行业内卷越发严重的行情下,如何取得年轻消费者的认可至关重要。”
“所以,接下来的第三季度,我们已经和近两年最火爆的选秀节目进行了对接,计划在上面投入广告赞助,重点参与今年的选秀新环节——打投。”
“打投数量与产品销量强相关,年轻粉丝们为了投票支持自己的偶像,必然会大量购入我们的产品,短期内不仅能让我们的销量有大幅提升,长期看,也能让我们多一批新的潜在客户,扩大我们在年轻群体中的品牌影响力……”
李子林滔滔不绝,开始展示这个选秀节目的优秀收视率,以及极具诱惑力的收益回报率。
周临宵微微挑眉。
他又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江澈,江澈脸色果然已经阴沉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PPT,连额角的青筋都跳了两下,看起来已经到了要爆发的临界点。
周临宵懂事地起身,去给老婆的茶杯满水。
刚走到茶水间,他就听到江澈摔了项目书,砰的一声巨响。
要不是他早早把杯子拿开,这个倒霉的茶杯恐怕就要跟着遭殃。
他一边等水接满,一边听江澈骂人。
“你们销售部脑子是不是进了水了,连这种东西都他妈想得出来?我们是卖酱油,不是卖矿泉水!一个家庭用完一瓶酱油再怎么都要十天半个月,你叫粉丝几十瓶几十瓶买去打投?李子林,你是想看到我们的东西被倒进下水道吗,还是说对整个品牌的定位就是下水道!”
周临宵接满水,兑到适合入口的温度,在茶水间多站了两分钟,靠在墙上缓慢做深呼吸,发现自己又*了。
他闭上眼睛,听见李子林还在不慌不忙的解释,而江澈越发冒火,又是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连串的骂声,李子林终于慢慢闭了嘴。
周临宵*的难受得要命,在茶水间转了两圈,憋着火回办公室,看到江澈把项目书砸进了李子林怀里:“滚回去重新做!”
周临宵把水递到江澈手边,后者接过去一口气喝光,嘴唇沾湿了,他盯着他的嘴角看了整整五秒,才重新坐进椅子里。
对面的李子林看起来倒很冷静,把项目书接过来重新放好,面露难色,道:“但是江董那边已经批了……”
江澈神色一顿。
周临宵啧了一声,转头看稀奇动物一样看向这位销售总监。
果然,身边人的声音低了不少,语气里冒着危险的寒意:“我还没批的方案,怎么会去到董事长那里?谁交过去的?”
李子林连忙撇开关系装无辜:“这个我真的不清楚,江总,您别生气,我们马上回去再检讨优化一下。”
“检讨优化?”江澈冷声道,“我叫你滚回去重做,听不懂吗?”
李子林:“这……”
江澈等了三秒,见他没有表态,站起身:“小余!叫人事总监现在来一趟我办公室。”
李子林见江澈动真气,又当即见风使舵,马上拦住江澈,道:“江总!江总,您误会了,我立刻回去把项目停掉!别生气别生气,工作是工作,当心身体!”
江澈:“你在试探我的底线?”
李子林:“怎么可能!您真的误会了,江总,消消气。”
江澈冷笑了一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李子林对上他的目光,背后忽然一阵莫名的寒意,本来有底的心里开始阵阵打突。
“那我先回去检讨新的方案,”他拎起电脑,生怕自己站在这里就给江澈火上浇油,“我这两天就给出一版新的给您。”
江澈没有拦。
李子林松一口气,拿着电脑和项目书飞快从办公室走了,并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
周临宵还在*的发痛。
他目光放空了几秒,然后伸出手给江澈顺了顺气,顺到一半又惊奇地发现江澈好像根本没生气,门一关就恢复正常,甚至还拿起给他准备那份项目书复印件又开始看。
虽说已经看过江澈的几次变脸,周临宵仍然有些被震惊到:“你刚才在演戏?”
江澈哗哗地翻项目书:“管着这破公司,一天到晚气得过来吗我?”然后翻到合作艺人的那一页,指着上面的“宁时”两个字给周临宵看:“这个人你有没有听过?”
周临宵扫了一眼,对什么宁什么时一点兴趣都没有,注意力全在身边人透出布料的温热体温上,心不在焉道:“一个小明星,近期还挺火的,我在他公司有股份。”
江澈“嗯”了一声,把项目书塞碎纸机:“江昌盛的情人。”
周临宵刚才就猜到了。
李子林这个方案破绽太多,几乎是明着帮他的现任直系上司从江盛集团套钱。
他靠近江澈,把人揽紧一点,问:“需要我做什么?”
江澈转过头来看他,没有直接回答,沉默几秒后了他一个问题:
“周总,你觉得江盛集团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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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临宵毫不犹豫道:“别在江盛了,来我集团,我分一半给你。”
江澈挑眉:“就这么差?”
“不差,只是我不喜欢这样的企业。”周临宵道,“安逸到有些死气沉沉了,靠着一款有足够群众基础的明星产品吃了几十年,稳定的营收,无聊的体制,缺乏活力的高层,腐败的关系户,哪一样都很棘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江澈有些惊讶:“你看得倒透彻。”
周临宵巴不得江澈甩掉这个烂摊子,又笑道:“还有呢,江文柏一手把企业创办起来,这个地方已经上下打满他的烙印,哪怕他现在不常来公司,也依然是公司的灵魂人物。一旦他出了问题要进行权力交接,以江盛现在死气沉沉的状态,只要有一点不平顺,被竞争对手趁虚而入的话,都可能导致整个翻船。”
“你爸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意识到二儿子靠不住,所以才把你从国外叫回来,叫回来后又不能完全放心,一边想你接手,一边怕你接手,啧,你干着有什么意思?”周临宵道,“干脆来我这,等你爸快不行了,先让他们……”
周临宵在这里顿了一下。
他揽住江澈的肩膀,放低声音:“先让他们狗咬狗,把公司搞到半垮不垮的时候,再出面收购。这样的公司想完全由你掌控,必须先破再立。”
江澈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错不错看着身边人,神色有些复杂,混杂了意外、震惊、欣赏等一系列情绪,似乎直到现在才认识到真正的周临宵的一部分。
周临宵的手放在他手背上,展露出两个几乎一致的婚戒,声音低到近乎呢喃:“江澈,你现在跟我们周氏才是一家人。”
江澈笑了。
“厉害,临宵,”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小舅子感到惺惺相惜,“早认识你就好了,我们估计能成为好朋友。”
周临宵:“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
江澈:“我知道,谢谢。”
他朝周临宵郑重伸出了一只手,周临宵看了他片刻,抬手握了上去。
两人用力握了一会,周临宵看着江澈的眼睛,忽然意识到江澈仍然没有将他完全划为自己人,至少在涉及核心利益的关键问题上是如此。
周临宵先松了手,为自己的一百八十亿和*了半小时没得到安抚的地方深深哀悼半分钟,没有继续深入刚才的问题,只是又问了一遍:“刚才我戏我看完了,你想我怎么做?”
江澈:“当我的销售副总,挂着职就行了,其余的什么也不用做。”
周临宵:“好。”
江澈神色一松,正要笑,又听见周临宵话头忽转:“但我有个条件。”
江澈听到这句,反而有种心安的感觉。
他飞快把自己手里所有筹码过了一遍,心中颇有底气,好整以待地问:“什么条件?”
周临宵两眼空空地说:“下个月办婚礼,大办,要全国人民都知道的那种大办。然后……把你现在这个秘书换了。”
江澈:???
正从门口路过的余向晨:???!!!
21.表白
余向晨大惊失色,他大跨步冲进总经理办公室,手里还拎着刚去商城给老板娘买的香X儿新款包包,连盒子带人扑向周临宵:“周总不要啊!!周总!!!小的哪里没做好你跟小的直说!我一定改!”
周临宵差点被奢牌锋利的包装盒角扎破皮,目光又扫到余向晨手腕上的百达X丽,再回忆起今早他们完全超出一般上司和秘书范畴的对话,神色咻的冷了下来。
他先把人掼进椅子里,再怒气冲冲地谴责江澈:“我都说了不要把秘书室安排在总经理室里面,谈点什么毫无隐私!而且看看你的好秘书,工作时间跑出去买名牌包,他到底是来上班的还是来逛街的?!”
江澈正要解释,旁边的余向晨已经大声喊冤:“冤枉啊老板!我是帮澈哥跑腿的,天地可鉴,冤枉!”
周临宵微微一愣。
他看了一眼明显是女款的包包,很快意识到什么,脸瞬间全黑了。
他扭头盯住江澈,手紧紧捏着椅背,等了两秒没见他否认,声音里冒着寒气:“这是你买的?”
江澈:“是,我……”
余向晨:“对对对,江总要买的!”
周临宵:“给谁买的?!”
余向晨:“当然是给老板娘!”
老板……娘?
江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轻咳一声,承认道:“嗯,给你姐买的。昨天不是让她等了好几个小时嘛?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就挑贵的买。”
哦。
周临宵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缓和,但仍然没有轻信他们的说辞,目光狐疑地在他们身上反复打量了几圈。
余向晨伸手想打开包装盒,又道:“是真的,周总,你看这里面……”
还没碰到礼盒,周临宵就警惕呵斥:“别动!”
余秘连忙坐回椅子里,正襟危坐,双手上举,做出投降姿势。
周临宵把礼盒拖过来,先检查了一遍外观,再打开盒子,看到包包的最上面放了一张贺卡。
他拿起贺卡,上面写着:
“To:我的宝贝老婆,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准时回家,我爱你,亲亲。
By澈”
周临宵瞳孔收缩,眼睛震惊得缓缓睁圆,直勾勾盯着上面的字,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直到手背上被肉麻出好几层鸡皮疙瘩。
但他的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诚实扬了起来。
就这样安静欣赏了好几分钟,他有些得意地把贺卡翻转,展示给对面的秘书看:“江总让你放的?”
余向晨用力点头。反正老板的意思是要让老板娘消气,四舍五入都是老板安排的!
一旁的江澈皱起眉,也凑过来看:“什么东西?”
周临宵飞快将贺卡收回去,装进上衣口袋里,然后将包装盒回复原样,摆在江澈办公桌上,眉眼里全是愉悦之色,轻快地说:“好好收着,要亲手送给我姐,道歉态度也要诚恳。”
江澈:???
他看看余向晨,又看看在短短数分钟内变得跟战胜的公孔雀没两样的小舅子,一头雾水,决定先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所以你干嘛要我换秘书?小余干得挺好的啊,今天确实是我交代他去买包。”
周临宵现在看余向晨顺眼多了。
他又一次把手臂搭在江澈的椅背后面,半环着江澈,向对面的秘书炫耀他的夫妻感情,随便找了个由头:“哦,我是看中了他办事的能力,想让他去我的销售部。”
江澈:“早说啊,吓我一跳!”
周临宵:“我还没说完他就扑过来了,我都说了不要把秘书室放在总经理办公室里面……”
江澈:“行了行了,这事儿再说吧,小余你先回去,我还有点别的工作要跟周总谈。”
余向晨苦着脸,不死心地又道:“老板,我干销售不行,真的!”
江澈摆摆手,朝他使了几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
等人走了,江澈转过头,开始好声好气地跟周临宵商量:“弟弟,是这样,小余他家里情况有些复杂,别的事情他也干不了,所以我留他做我的秘书,做的也挺好,要不……”
周临宵正撑着下巴,微微笑着看他,浅茶色眼睛半眯,一副魂飞天外的样子。
他非常好说话,“嗯嗯”两声,又点点头,只顾着回味老婆给自己写的道歉贺卡,盘算还要多久才能撬开江澈的心。
“……”江澈沉默两秒,“还有你刚才提到的婚礼的事情,我回头让人做个策划案给你,我们一起看看。”
婚礼。
哦对。
周临宵笑意更加浓郁了,眉眼弯弯地说:“你只需按时出现在婚礼现场就行,我姐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你知道的,江澈,他的梦想就是举办一场让全国人民都知道的盛大婚礼,然后从此做你的全职太太,每天等你下班回家,一起吃饭,再老婆孩子热炕头……哦,孩子怕是很难有了,倒是可以养个猫猫狗狗,每晚老婆猫咪热炕头……哎,真幸福。”
江澈:“……”
怎么感觉怪怪的。周临宵又吃错药了?
算了。
小舅子和妻子满意就好。
他神色古怪地拍拍周临宵的肩,道:“行,都听你们安排。”
……
没过几天,江文柏就给江澈打电话,说同意让周临宵做销售副总,然后把原来的销售副总江昌盛挪到制造部去。
不知周临宵给他爸画了什么大饼,江文柏提起这事的时候语气里都是笑意,特地叮嘱他:“周临宵这个人还是很有本事的,你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让他把他的经销渠道共享给我们,今年的业绩就靠这个了。”
接这个电话的时候,江澈刚下班到家,正在电梯里,信号不好,断断续续听完江文柏的长篇大论,心道小舅子干事确实靠谱。
他随口敷衍了他爸几句,刚挂掉电话没几秒,他好弟弟的电话就紧跟着进来了。
江澈看着屏幕上的“江昌盛”三个字,冷笑一声,没有接。
手机响铃到自动停止,江昌盛不依不饶,继续电话轰炸,一副不打通誓不罢休的架势,把江澈打烦了,干脆将手机静音。
“叮”的一声,电梯开了。
保安正在巡视,见到江澈打招呼道:“江总,今天回来得挺早。”
江澈看到自家大门,已经开始想象妻子等自己下班的画面,嘴角不自觉勾起一点,笑道:“嗯。临潇在家里吗?”
保安:“夫人早上就出去了呢,还没回来。”
江澈高高扬起的心又快速落了下来。
……虽然临潇每天都说一直在家里等他,但似乎每天都回来得比他更晚,不是买菜去了,就是逛街去了。
她也没有别的工作,平时白天都在哪儿?
他皱皱眉,没说什么,开门进了家里,发现客厅中央放了整整一排模特,模特身上穿着无比奢华的结婚结婚礼服,在灯光下折射出昂贵的光芒。
江澈看到这些礼服,心情又好转了一些。
所以是忙他们的婚礼去了吧?……有贤内助的感觉真好。
他拿起手机,无视还在继续骚扰的江昌盛,给妻子发消息,问他晚上想吃什么,然后先回房间洗澡。
洗完澡后,周临宵回了他的消息,上面写着:“别做饭,我打包了你爱吃的那家炖肘子,马上到家,等等我。”
江澈看完后忍不住微微一笑。
“你去哪儿了?”
“我白天出去跟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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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我们的婚礼去了。你平时不在家,我很寂寞,想找点事干。”
江澈的心脏因为这句话发生了一点微妙的、难以描述的变化。他沉默片刻,听着自己无可救药的心跳,喉结轻轻滚动,抬头捏了捏眉心,叹一口气,竟然有些习惯了。
他回道:“路上小心,等你回来。”
回完消息,江澈去厨房榨柠檬百香果汁,刚弄到一半,放台面上的手机又亮了起来。
Xiao:“看看外面。”
嗯?
江澈停下榨汁机,从厨房里探出头,客厅一切如常,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了?”他问,“没带钥匙吗?”
Xiao:“木头。看落地窗外面。”
江澈有些疑惑地走到落地窗前。
270度环客厅的巨型落地窗外是华灯初上的都市夜景,密密麻麻的写字楼和居民楼都亮起了灯,川流不息的马路像环绕其中的彩色丝带,深蓝色夜幕罩在城市上方,要非常勉强才能找出几颗暗淡星光。
江澈的目光扫过熟悉的街景,仍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倒是远远一眼就看到了妻子的娘家——一街之隔外的别墅区里属于周临宵的那栋。
别墅上上下下都是黑的,一点灯没亮。
小舅子还在加班?今天不是跟他一起下班的吗?
就是这半秒的走神,忽然之间,“嘭”的一声巨响——
一道烟花蓦地蹿上天空,高度极高、速度极快、几乎快穿透云层,然后在空中绽开,巨大绚烂到照亮了大半个夜幕,把江澈吓了一跳。
他仰起头,收缩的瞳孔里映着流星般拖拽的彩光,一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紧接着,从护城江周边又传来一连串烟花蹿向天空的声音,火种接二连三,在短短数秒内让他的落地窗前汇成一片五光十色的美丽海洋。
“嘭”、“嘭嘭”、“嘭”……
刚刚进入夜晚的城市又回到了彩色的白昼,附近的居民全部好奇地拉开了窗户,用各种各样的设备对着烟花一通拍摄,楼下的小朋友和狗兴奋得阵阵大叫,叫声透过打开的窗户传到江澈耳边。
江澈有些迷茫。
他隐约有猜测,又无法确认,立在玻璃前,震惊地看着这场昂贵又盛大的烟花秀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
等烟花进入尾声,他拿起手机,正想向微信另一端的人求证,突然又听到楼下小朋友新的惊呼。
他重新抬起头。
——烟花彻底散尽后,密密麻麻的无人机出现在夜幕里,快速且有序地移动,很快,最中央的队列组成了鲜艳的大红色“囍”字,两侧的队列分别在囍字旁边写了“周”和“江”两个姓。
江澈还保持着一只手拿手机的姿势,惊得大睁双眼,瞪着面前这宛若偶像剧的场景。
无人机继续闪烁,完成一连串花里胡哨的灯光表演后重新移动,拼凑的字很快又变成:“佳偶天成,永结同心,我们结婚了!”,紧接着一段新的闪烁,再是新的移动,最终停留在:“我将爱你到永久——by xiao”
江澈:“…………”
他缓缓张开嘴。
……哪里不对。
不,哪里都不对。
为什么他的新婚妻子会安排烟花秀和无人机表扬,当着全市人民的面向他告白?
……这不是偶像剧里霸总追小姑娘的手段吗??哪怕要借婚礼来宣传公司,也应该由他来策划,用这种方式向他的妻子求婚表白吧?!!!
江澈完全呆立,盯着外面还在继续飞舞的无人机,大脑毫不夸张一片空白,连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都没留意。
直到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上他的后背,他飞快扭过头去看,接着被人黏糊糊地堵住了嘴唇。
22.挑弄
浅茶色眼睛充斥了他的视野,熟悉的呼吸落在了他的鼻尖。来人轻而易举撬开了他的牙齿,在漫天的无人机的见证下占领江澈的口腔,急切、热情、躁动,一只手穿过他的发丝,牢牢扣住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箍着他的腰,手指甚至越过了衣角,抚在他刚刚洗过澡的皮肤上。
江澈下意识想后撤,而他每撤一步,他的妻子便控制欲极强的前进两步,很快,他的背抵上了冰凉的落地窗,而周临宵的两只手都掐住了他的腰,几乎是将他钉在玻璃上。
这种尖锐进攻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江澈的头皮一点点麻住,整个身体的肌肉紧绷起来,连毛孔都仿佛在抵触和反抗,但他的呼吸诚实地越来越急、越来越热,心跳也越发失控,失控到与身前人的心跳频率完全一致……
正慢慢亲得入了神,周临宵又毫无征兆地松了手,往后退了半步,飞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扯了一下身上的长外套,像是要掩盖什么。
江澈还眯着眼睛,靠在落地窗上没缓过来,径直盯着妻子的嘴唇,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目光里的欲望。
两人气喘吁吁地对视了几秒。
江澈慢慢站直,反过来朝周临宵靠近,周临宵又退了半步,江澈便没有再紧逼,只是绅士地停留在原地,朝妻子伸出一只手。
周临宵勾起嘴角,用力攥住他的手,走到他身边。
两人并肩而站,无人机表演已经结束,正在有条不紊地撤场。
周临宵用手机问:“喜欢吗?我给你准备的惊喜,也是我们婚礼的预热。”
江澈看着他的眼睛。
经过这半个月的朝夕相处,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有点沉溺于妻子的各种温柔手段,越发的失去原则,很难对着这双眼睛说出拒绝的字眼来。
他点点头,声音略微发哑,道:“嗯,喜欢。只是……显得有些奇怪。”
“奇怪?”
“你应该跟我说,临潇,”江澈道,“我会很乐意为你安排这样的表演。”
周临宵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将老婆揽住,非常严谨地回答:“这不一样,江澈。我想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结为了夫妻,但如果是我主动要求你这样做,那一切都没有意义,还不如由我发起。”
江澈眨眨眼。
他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周临宵微微低头,拇指擦过他湿润的唇角,眼睛里闪烁着没有被满足的不安分感。
“因为我想要的是你发自内心地爱我,而不是把这件事当成表演和工作。”他又道,“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
江澈微微一愣。
他反应了足足好几秒,才意识到藏在这句话更深处的暗示。
眼前人是在……跟他表白?
告诉他刚才的高调示爱不是表演,也不是工作,是发自内心的,完全真诚的。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下意识想要挪开视线,但不知为何又总是直勾勾地盯着周临宵看。
啧……
江澈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又有些自暴自弃。他一边对妻子偶尔流露出来的掌控欲感到抵触,一边又控制不住地被他所吸引。一边认为他们之间进展的有些过快,一边又认可双方已经成为合法夫妻这一事实。
最终,他选择朝着周临宵笑,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懂:“你说的对,我应该多主动考虑一些。”
周临宵高高地挑起眉。
都大半个月了,怎么还油盐不进的?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江澈脸上,再一路往下,扫过他的喉结、锁骨,以及那已经有些遮挡不住的睡衣。
于是,他决定换一种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更直接的方式。
他俯身过来,和江澈鼻尖对鼻尖、嘴唇对嘴唇,只要再靠近那么1厘米,两人就能结结实实吻在一起。
隔得太近,两人的呼吸又迅速灼热起来。周临宵扫视着江澈的脸,反复确认自己没有认错这股欲望,然后缓缓勾起嘴角,问:
“去卧室吗?”
“……”
……
油盐最终还是进了。
江澈这一次遗憾地没能抵抗住诱惑。
周临宵躺在江澈的被子里,将整个脸埋进他的枕头里面,用力往肺里吸残留下来的淡淡腥气,一边回味江澈完全被他掌控时发出的美妙揣息,回味老婆滚烫的皮肤、起伏不定的胸腔、发红的脸颊、泛白的指节……一边粗鲁地处理自己。
一侧的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江澈洗了非常久,足够周临宵完成他的工作,再仔细地毁灭证据,甚至还能心满意足地去阳台上喝一杯冰啤酒。
早秋微凉的秋风把周临宵发热的身体吹到降温,他看了眼手机上的各种热搜,满足地长长舒了口气,把罐子里的啤酒一口气喝光。
幸福。
真幸福。
老婆长得真好看,身材也真好。
还好已经是他的了。
初进油盐的人花了整整三十分钟终于洗完了澡,穿得严严实实出来,耳朵还是红的,拉开阳台门,又没好意思进来,在门口站了几秒,问:“你真的不需要我……嗯……”
周临宵转过头,把空罐子丢进垃圾桶,然后毫不犹豫地走过来,把江澈用力抱住,意犹未尽地亲吻他的嘴角。
“你看起来还没准备好,亲爱的,”他故意道,“没关系,我非常高兴能让你感到快乐。”
江澈顶着一脑袋的浆糊,甚至自己都不太清楚事情怎么又发展成了这样,但周临宵一靠过来,他就又想起了刚才他们两……
“咳。”江澈伸手回抱住身前的人,“今晚在我这边睡吗?”
周临宵:“当然。”
江澈先进了被窝,主动把被子的另一边掀开一个角。周临宵跟着爬进去,熄了灯,转过身来面对着江澈,然后欣喜地发现江澈居然没有躲到最床边,而是同样侧身面对着他。
两人在昏暗里看着彼此。
江澈正感受自己奇妙的心脏跳动频率。
而周临宵实在没忍住,又凑近一些,从他嘴唇上蜻蜓点水而过。
江澈轻轻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抬手环住妻子,在过度的消耗之后暂时不想再去思考他和联姻对象之间坐火箭般的发展速度,眼睛已经半合了起来,有些含糊地没话找话,进行一些小夫妻之前的睡前交流活动:“我们的婚礼是什么时候来着?”
周临宵:“28号。你别管,听我安排。”
江澈:“我有没有说过,你跟你弟有时候说话语气一模一样。”
周临宵:“是吗?我只是想替你分忧,亲爱的。你平时工作那么忙,肯定没时间管婚礼的事情。”
江澈:“那我能不能自己准备结婚礼服?”
周临宵:“不行!”
江澈:“……你看。”
周临宵:“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老公。你也不想我白忙活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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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江澈听到机械音的“老公”两个字,已经快睡着的心脏又咚咚跳了两下,掀开眼皮看了周临宵几眼,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又实在太困,困到一时连嘴唇都张不开。
周临宵笑了。
他欣赏着江澈睁不开眼的表情,轻轻拍了他两下,没有再用手机,而是用唇语跟他说:“晚安。”
江澈“唔”了一声,闭上眼睛。
十秒后,身边传来了悠长的呼吸声。
周临宵耐心等待了许久,等江澈完全睡着,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像某种兽类那样,从爱人的额头开始,细细地慢慢往下闻,闻到最脆弱的侧颈处,用嘴唇轻轻感受跳动的温热血管,再慢慢张开嘴,含住这块皮肤,吮吸,品尝……
“嗡嗡——”
周临宵皱起眉,从被子里伸出手,按灭躁动的手机。
江澈被他的动静打扰到,发出不满的鼻音。周临宵立刻停下动作,等他再次睡着,才火冒三丈地打开手机,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个点给他打电话。
……哦,是他的小舅子,江昌盛。
他一看就知道这人找他干嘛,不打算理会,将手机调成静音,准备抱着老婆美滋滋睡觉,结果对面看电话没接通,又给他发了一大堆短信轰炸。
“周总,有时间见一面吗?我有事情想跟你聊聊。”
“我知道你跟你姐姐相依为命很多年,你一定不想你姐姐过得很糟糕吧?”
“我没有恶意,你可能对我有误会,我想当面和你解释一下。”
“你可以看看这些照片。”
七八张照片一股脑塞进周临宵的信箱,周临宵随便瞥了一眼,随后动作猛地顿住。
他眯起眼睛。
……屏幕上全是江澈和不同女性的照片,在办公室、面包店、会场、酒吧等不同的场合,从各种的角度拍摄,看起来暧昧又亲密无间。
周临宵的脸映着手机的光,脸上的表情缓缓凝固成雕塑。
他盯着最上面那张,江澈一身休闲服,站在类似于面包店的地方,左手拎着一袋吐司,微微俯身,而面包店的收银员看起来正在亲吻他的侧脸。
江昌盛还在发新的信息轰炸。
“你对我哥这个人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我这里还有更多你会感兴趣的东西,我觉得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周临宵:“……”
捏着手机的指节开始发白。
他理智上理解这是一种非常低级的、漏洞百出的挑拨方式,也知道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确认照片的真实性,但不妨碍他此时此刻的醋意像今晚的烟花一样疯狂爆炸。
他看着这些照片,额角突突直跳,许久后从床上坐起身,望向身边还在熟睡的人。
刚才的温情被泼了一大盆冰水,光是想到照片也许会有0.1%的真实性,他已经在感到手脚冰冷,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
要是照片是真的……江澈。
周临宵盯着自己在江澈脖子上留下的吻痕,片刻后将冰凉的手伸过去,环住这个脆弱的地方,手指在吻痕上温柔又危险地抚摸了几下。
要是照片是真的,干脆掐死他,再给他殉情。
江澈像是感觉到什么,在梦里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周临宵收回手掌,在他额头亲一下,然后冷着脸给一直骚扰个不停的人回了消息:
“时间,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