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要造反》 第90章 暖阁里只有他们二人,空气中弥漫着安神香清雅微甜的气息,与书卷的墨香交织,让人心神不自觉便松弛下来。 顾文澜被带到杨千月跟前,压根不敢抬眸,扑通一声跪下,头埋得极低,声音发颤: “学…学生顾文澜,叩见殿下。” “不必多礼,近前说话。” 她的声音不同于平日殿上的威仪,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很是悦耳。 她并未看向他,目光仍流连在手中的书卷上,随意翻过一页,那姿态不像一位执掌权柄的公主,倒像是一位闲适的书斋主人。 顾文澜依言起身,迟疑着向前挪了几步,依旧不敢抬头,目光只敢落在自己鞋尖前那片繁复华丽的地毯纹样上。 她之所以从四个人里选了顾文澜,作为带走韩方圆的掩护,就是因为他身形文弱,纯粹干净,看不到一丝野心与焦虑,带着江南文人独有的多情而浪漫气息,与其他人的世俗功利格格不入。 换句话说,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文艺范的恋爱脑。 “杭州顾氏,钱塘望族。”杨千月仿佛不经意地提起,放下书卷,抬眸看他,“听闻府上‘文澜阁’临湖而建,藏尽江南文墨,可是真的?” 顾文澜猛地一怔,意外于她竟知自家书斋之名,还如此精准地道出其风雅之处。 他下意识抬了下眼,撞上她含笑的眸光,又慌忙垂下,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心跳更快了几分: “殿下竟知……寒舍陋室,蒙殿下谬赞,家父……家父确实喜爱收集些古籍字画。” “哦?那想必静之自幼便浸淫其间,眼光不俗。” 杨千月轻轻一笑,起身,很自然地走近,指尖轻轻点了点书的封面。 顾文澜抬眸看去,竟然是他最为喜欢的《陶渊明集》。 杨千月悠悠然地说道,“譬如这陶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世人皆羡其闲适,却少有人品出那份‘心远地自偏’的孤高与定力。静之以为呢?” 他张着嘴,讶异地望着杨千月。 她竟与他讨论起诗境! 不仅语气平和,如同学友切磋,而非上位者的垂询。最难得的是,竟然跟他有着相同的志趣,都喜欢五柳先生。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忘记了紧张,声音里带上了平日与人论诗时的认真与投入: “学生以为,陶公之闲适并非避世慵懒,乃是看透世情后主动选择的精神归宿。其‘孤高’并非拒人千里,而是内心充盈,无需外求。故而‘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说完他才惊觉自己似乎过于忘形,竟在长公主面前侃侃而谈,顿时又窘迫起来,脸颊发烫。 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和骤然亮起又因羞赧而闪烁的眸子,杨千月的语气愈发温柔沉静: “‘欲辨已忘言’……说得妙。可见静之是真正读懂五柳先生的人。若他在世,定将你引为知己,如同我这般。” 杨千月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随即轻轻将书册放入他手中,指尖擦过他的掌心,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本宫看了半晌,眼睛有些乏了。”她声音放得更软了些,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依赖,“静之声音清润,带着江南水汽般的温和,听着舒适。不如……你读给本宫听可好?” 从讨论家世藏书到剖析诗境,再到此刻自然而然的请求,一切发生得行云流水。顾文澜心中的戒备和恐惧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知音之感”的激动取代。 他接过那本犹带她指尖温度的书,郑重地点头:“学生……荣幸之至。” 他翻开书页,找到她方才看的那一篇,清了清嗓子,开始低声诵读。 他的声音果然如她所言,温和软糯,带着吴侬语特有的韵味,将陶渊明恬淡超逸的诗句娓娓道来,格外动听。 杨千月托腮望着他,听着他软糯的读书声,眼看就要睡着了。 她还真想就这样纯洁地听他读书,什么都不做。 还是要做的。 排卵期就是这几日,赵太医的速孕丹也已经服下。 顾文澜诵读着陶渊明的诗句,心神渐渐从最初的紧张无措中抽离,沉入那片“心远地自偏”的悠然意境之中。 他甚至暂时忘却了身前之人的尊贵身份,只觉是在与一位难得的知音分享心中所爱。 他读得专注,未曾留意杨千月是何时悄然起身,又何时坐到了他身侧的榻沿上。 直到一缕极淡、却无比清雅的冷香若有若无地萦绕鼻尖,并非阁中安神香的气息,他才猛地惊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已如此之近。 他的声音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心跳骤然失序。他能感受到身侧传来的温热,以及那存在感极强的、属于女性的柔美气息。 “怎么停了?”杨千月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畔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气息轻轻拂过他敏感的耳廓,“‘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下一句是什么?本宫一时想不起了。” 她问得自然,仿佛只是沉浸诗境中的随口一问,那姿态全然信赖与亲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顾文澜指尖微微发颤,几乎握不住书卷。 他努力定了定神,仓促地扫过书页,找到那一行,声音比先前更软了几分:“殿下,是……‘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哦……对。”杨千月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微微倾身,目光似乎也落在那书页之上。 二人呼吸近在咫尺,发丝若有若无地扫过彼此的脸颊。杨千月只要微微一偏头,他们便的唇便会碰到一起。 顾文澜耳中轰鸣,呆若木鸡。 圣贤书的教诲、家族的规矩在此刻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眼前这令人窒息又怦然心动的旖旎。 “静之继续读吧,”她柔声催促,语气里含着一丝令人无法拒绝的恳切,“你读得真好听。本宫听着心境平和了许多。” 这句话瞬间抚平了顾文澜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被需要的满足感和呵护欲,让他获得了非同寻常的勇气。 顾文澜合了合眼,努力忽略那搅乱心神的亲密,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书页上,继续读了下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注入了一种更温柔、更细腻的情感,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为她而吟诵,偷看向她的眼神里明显充溢着思慕的情意。 杨千月安静地听着,没有再出声打扰,也没有挪开。 她甚至微微合上了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看起来无比放松和惬意,仿佛真的在他的声音中感受到了平静。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粘稠。 暖阁内烛光摇曳,安神香袅袅,男子温和的读书声与女子静谧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一幅亲密而和谐的画面。 顾文澜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却并非恢复如常,而是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悸动的节拍。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在他心底疯狂滋长——是爱慕,是理解,是保护欲,是一种想要沉溺的柔软。 忽而,他感到肩头一沉。 原来杨千月的额头轻轻抵在了他的肩侧,呼吸均匀绵长,竟像是……真的睡着了。 顾文澜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他垂眸,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和一小段白皙优美的颈项。 她如此信任他,毫无防备地依靠着他…… 汹涌的爱怜与甜蜜瞬间将他吞没,所有的犹豫、惶恐都化为乌有。 他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她的安眠,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适些,然后用极轻极轻的动作,将手中的书册放下。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依靠。 这与他读过的所有才子佳人话本都不同,没有诗词酬和的婉转,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却有一种更直接、更撼动人心的亲密与悸动。 他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希望这一刻能再长久一些,希望能永远这样在一起,不分开。 杨千月勾起了唇角。她知道,顾文澜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比任何人都要赤诚热烈。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顾文澜,露出浅浅的笑容。 “静之,你就这样……一直坐着?累着了吧?”她的声音里带着刚醒时的慵懒,还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歉疚? “公、公主,学生,不,不累。”顾文澜连忙摇头,连“臣”的自称都忘了大半,只敢小声唤她“公主”。 杨千月看着他慌乱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了然——这便是她选他的原因。 没有世家子弟的算计,没有武将的刚硬,像株刚从江南雨巷移栽来的垂柳,风一吹就会弯,极好拿捏。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这里面是人参茶,你喝了好润润嗓子。” 顾文澜听话地将人参茶喝到见底,杨千月笑着伸出手,抚上他的侧颈,细腻地,轻柔地。 顾文澜受了惊,猛地站起身来,又连忙跪下,浑身汗湿。 “殿下......不可......”他慌乱地低下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杨千月拉着他站起身,双手搂住他的腰,紧紧贴着自己,“有何不可?看着本宫。” “于......于礼不合。”他红着脸,语无伦次,视线却避无可避地落在眼前的白腻上。 他感受到一股奇异的香气窜入鼻中,令他血脉贲张。 柔软的触感与馥郁的香气将他紧紧包裹,理性被令人眩晕的潮汐淹没。 他闭上了眼睛,长睫毛颤动着。 真是纯情啊。杨千月暗暗感叹道。 她要的就是他这份单纯和不敢。与其他人不同,没有她的许可,顾文澜绝不敢造次半分。 她凑近,捧着他滚烫的脸颊,轻柔地亲吻下去...... 顾文澜呆滞了片刻后,本能地回吻过去,异常生涩笨拙…… 手里的书“啪”地一下掉落在地上。 顾文澜本能地想要抬手抱住长公主,却又不敢。他克制地垂在身侧。 杨千月拉起他的手,环在腰上。 双双跌倒在软榻上。 帷幔遮掩,灯光摇曳。 杨千月目的很明确,她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一直都很清醒克制。顾文澜则不同,他被汹涌澎湃的快乐淹没了。 …… 杨千月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腕,“以后都这样陪着我好不好。” 顾文澜依然不敢正眼看她,“学生会一直陪着公主,绝不离开。” 杨千月带着几分幽怨地说道,“可本宫听说,这里对于你来说像是牢笼。本宫还以为你会喜欢这里。” 顾文澜闻言猛地抬头,眼中尽是慌乱与急切:“不是的!殿下误会了!学生……学生从未觉得这里是牢笼!” 他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误解,“能陪伴殿下左右,是学生几世修来的福分。先前……先前只是学生愚钝,不识殿下深意,唯恐配不上殿下的垂青。如今……如今只愿长伴殿下,寸步不离。” 他语气里的真诚与焦急几乎要溢出来,像个生怕被抛弃的孩子。杨千月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她要的就是这份全然依赖、不容置疑的忠诚。 杨千月凝视他片刻,忽然轻笑:“傻话。” 执起他的手,放在手心,“本宫说你配得上,你便配得上。” 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划,带着一种撩人的亲昵,“只是这深宫重重,静之可会害怕?” “有殿下在处,便是桃源。”他反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纵有千难万险,学生亦无悔。” 杨千月眨巴着眼睛,娇俏地问道,“本宫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顾文澜极为郑重地应道,“是。学生愿为公主做任何事情。” 杨千月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说话要算数哦。你该不会骗本宫吧?” “当然算数,学生可以发誓…”顾文澜急道,举起了右手,郑重地起誓。 杨千月抿嘴笑着,静静地注视着。 顾文澜见长公主没有反应,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她看,焦急无措地望着她,“公主,求您信我一次。”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1章 杨千月眨巴着眼睛,故意沉默着看向他。既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待顾文澜开始受挫地垂下眸子,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殿下是不相信学生吗?” “这要看你了......”杨千月娇笑着,重重地咬在他的肩上,又吻住了他的唇…… 很久很久之后,顾文澜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杨千月在一旁平躺着,睡得很沉,很放松。 她不必提防着身边这个柔弱听话的书生会做什么。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 杨千月醒过来,愉快地穿好了衣服,吩咐了一番后,回了寝殿,将皇帝赐下的面首朱锦命人送了过来。 顾文澜正沉在极深极沉的梦乡里,梦中忽而听见钱塘江的潮信声声,忽而又见书院窗前摇曳的翠竹,忽而娘亲温柔慈爱地端上点心…… 然而一阵轻柔却不容拒绝的推搡将他硬生生从那片短暂的安宁中唤醒。 “顾公子,醒醒,快醒醒。” 是个遥远而陌生的女声。 顾文澜费力地睁开眼,眼前是个陌生的年轻侍女。 难以言喻的酸软与疲惫感清晰地传来,尤其是后腰某处的隐秘不适,让他瞬间清醒,昨夜那令人面红耳赤、心跳如狂的一幕幕轰然涌回脑海。 他猛地看向身侧——枕上只余一道凹陷和一缕乌黑发丝。 他小心翼翼地拈起那根发丝,细腻触感带着熟悉的冷香,所有失落顿时被甜蜜取代。 “顾公子,您醒了?” 顾文澜这才回过神来,脸颊倏地飞红,下意识地将锦被拉高了些,讷讷道:“姑、姑姑……” 那侍女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年轻男子宿于公主榻上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微微侧身,示意一旁案几上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 “殿下已回寝殿。她临行前吩咐,方才小憩梦见了先帝,心中感怀,特请公子代为抄写《往生咒》,以慰先帝在天之灵,亦是祈福。” 先帝二字,令顾文澜瞬间清醒,眼底的温软多了几分郑重敬畏。 他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真切的关怀,“殿下定然心中伤感……” “是,”侍女语气依旧平稳,“殿下说公子才学出众,字迹清雅端秀,颇有风骨。经文就在案上,有劳公子了。奴婢这就去为公子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不劳烦!不劳烦!”顾文澜连忙摇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应承下来,“能为殿下分忧,是学生的福分。不知殿下何时需用经卷?静之定不会误了时辰。” 侍女声音恭顺:“殿下只说让公子安心抄写,还为公子准备了滋补汤,温养身体。” 顾文澜心中一暖,思及夜里的疯狂交缠,顾文澜迟疑着,最终鼓起勇气,羞涩地问道,“殿下玉体无碍吧?” “谢公子挂怀,殿下安好。奴婢这就去给公子准备沐浴药汤。” “谢…谢姑姑。有劳了。” 顾文澜丝毫未觉这要求有何不妥。殿下竟将如此重要的事托付于他,这是何等的信任。也是对他的肯定和依赖。 他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清瘦、布满了暧昧红痕的胸膛与锁骨。 思及种种,白皙的面皮迅速染上红晕,慌忙拉紧被子,眼神慌乱。 待侍女放下干净的换洗衣服,他才仓促而狼狈地套上中衣。 那份初经人事后的青涩无措与挥之不去的倦意依旧无法完全掩盖。 泡澡的药汤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浸泡其中感觉浑身就像散了架一般,昏昏欲睡。 顾文澜暗暗打量身体,第一次感觉自己太瘦,担心骨头硌着了娇贵细嫩的长公主。 沐浴完后,被安排喝了滋补汤,方才被领到外间早已备好的书案前。 烛火通明,将紫檀木案几照得亮如白昼,也照得顾文澜脸色有些苍白。 顾文澜摒弃杂念,一字一句、极为虔诚地抄写起来。 他腰背挺得笔直,努力忽略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酸软和疲乏,下笔力求工整端庄,一丝不苟,每一个字都凝聚着他此刻所能付出的全部“诚心”。 侍候他沐浴的侍女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退到角落的阴影里。 殿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顾文澜全然没有注意到窗户被打开,熏香换成了经典的檀香,床上用品全部换过。 杨千月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后的软座上,手里拿着一卷书,似乎是在静静陪伴,又像是在无声监督。 偶尔,她会从书卷上抬起眼,目光淡淡地落在顾文澜微蹙的眉头、带着疲惫却极度认真的侧脸以及那挥笔不停的手腕上。 又或者扫过窗户开着的缝隙。 通宵抄经,既是做实他通宵留宿的完美理由,隔绝外界探究; 也是对他身心的一次适度“锤炼”与掌控; 更是为未来可能需要的“说法”提前铺垫一层虔诚的、无可指摘的迷雾。 顾文澜丝毫未觉这层层深意。他只觉得长公主信任他、倚重他。 手腕渐渐酸麻刺痛,眼皮也越来越沉重,直打架,但他一次次靠着意志力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算倍感疲乏,也不敢停下来休息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渐渐由浓墨转为蟹壳青,几缕熹微的晨光试图穿透窗纸。 厚厚一叠宣纸上已写满了工整清秀的小楷,墨迹未干。 顾文澜终于放下笔,手指僵硬,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眼眶下是两团浓重的青黑,脸上愈发苍白。 他站起身,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迫不及待地望向四周,却发现窗幔中勾勒出一个女子沉睡的侧影。 难道昨晚殿下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 顾文澜怔怔望着,心中满是悸动。但侍女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以微不可闻的声音示意他离开,他依依不舍地望了帷幔中的身影一眼,才踉跄着跟上。 被引回静思苑的路上,如玉叮嘱长公主吩咐要对昨晚所有的事情严格保密,包括抄写经书。 顾文澜麻木地应着,巨大的困倦袭来,眼睛几乎睁不开。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静思院的。他只记得冰冷的晨风刮在脸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絮上,虚软无力。 身体的酸疼与精神的极度困倦交织在一起,将他裹挟在一片混沌之中。 推开院门时,天光已大亮,刺得他眼睛生疼。 韩方圆正坐在院中石凳上读书,闻声抬头。 只见顾文澜面泛薄红、眼波流转,虽带着显而易见的倦意,但眉梢眼角却藏着一抹从未有过的、恍惚而甜蜜的春色,与他平日里的清雅忧郁截然不同。 韩方圆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疑与了然的复杂神色,随即放下书卷,起身迎了上来,语气带着试探: “静之?你……昨夜……” 顾文澜此刻心神仍沉浸在一种微醺般的状态里,听到问话,白皙的脸庞更红了些,像是染了上好的胭脂。 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些许温软的触感。 他垂下眼睫,不敢直视韩方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的沙哑和慌乱: “没、没什么……只是,昨夜奉命为殿下……誊抄了一些诗文……” 他的借口拙劣,但那副情态,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是他自己浑然不觉,只觉得心中饱胀的情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韩方圆目光如炬,在他异常的神色、微肿的唇瓣以及那种特殊的满足而慵懒姿态上扫过,心中了然。 他按下心头的翻涌,面上却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哦?抄录诗文竟如此……耗费心神?看来殿下极为赏识顾兄才学了。” 语气中的揶揄几乎不加掩饰。 顾文澜却像是没听出其中的深意,反而因这话勾起了昨夜更多模糊而悸动的细节,心跳如擂鼓,只觉耳根都烧了起来。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几乎是逃也似的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他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下去,用手捂住依旧发烫的脸,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想起殿下温柔的呼吸,想起她指尖偶尔划过他皮肤的战栗,想起那低低的、带着磁性的呢喃…… 他自幼熟读诗词,向往的就是那种“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缱绻,如今,他不仅找到了懂他爱慕他的人,对象还是那般尊贵美丽、才华横溢的长公主。 巨大的幸福感与不真实感包裹着他,让他忽略了身体细微的不适,只剩下满腔的柔情与为之倾尽所有的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轻微的叩门声唤醒。门外是韩方圆的声音:“静之,公主府上的马太医来了,说是奉殿下之命,来为你请个平安脉。” 顾文澜闻言,心中一甜——殿下竟如此关心他! 马太医给他开了个方子,还给了他一瓶养荣丸,说是他昨夜操劳,给他滋补身体。 韩方圆在一旁冷眼看着,看着顾文澜那副全然沉浸在“被爱”的幸福感中、甚至带着点傻气的样子,心中又是鄙夷又是某种难以言喻的躁动。 这书呆子,竟真以为那是爱情? 待太医走后,韩方圆忍不住半真半假地调侃道: “静之贤弟,看来殿下对你,真是‘呵护备至’啊。这般恩遇,怕是离那‘鸾台侍诏’也不远矣?” 若是之前,顾文澜或许会因这话而窘迫。但此刻,他心中正被巨大的甜蜜充盈着,竟只觉得韩方圆是在羡慕他。 他抬起眼,眸中水光潋滟,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认真,轻声道: “韩兄莫要取笑……殿下她……只是心善罢了。” 他慌乱地转身回房,轻轻关上门。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他手中那只白瓷药瓶上,泛着温润的光泽。他将其紧紧握在掌心,贴在胸口。 他在令人眩晕的甜蜜之外,感到了深深的苦楚。 他找到了那个让他倾心相许、为之付出一切的人。 可那个人是长公主殿下。 他正傻笑着,回忆昨夜种种,忽而门外传来叩门声。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2章 房门被猛地拉开,顾文澜袖中药瓶尚未藏稳,便对上韩方圆那双混合着虚伪关切与幸灾乐祸的眼睛。 “静之贤弟,”韩方圆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有个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他不等回应,立刻凑近,气息喷在顾文澜耳畔,“陛下昨日赐下五位绝色,已入望月居。听说…昨夜就有人被留宿寝殿,今晨又召了另一位共用早膳。” “五…五位?”顾文澜指尖瞬间冰凉,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但“留宿寝殿”四字却像炭火烙进他心里——昨夜,分明是他!一丝不合时宜的甜意混着巨大的苦涩翻涌而上,让他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 韩方圆紧盯他变幻的神色,眼中嫉妒几乎溢出,语气却更加惋惜:“个个来历不凡。尤其一位江南来的,容貌倾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手丹青更是…唉,殿下怕是爱不释手。” 他刻意反复强调“面首”二字,像钝刀子割肉,让顾文澜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昨晚春宵一度的性质。 顾文澜心口剧痛,仿佛听见幻梦碎裂的脆响。 殿下的风流…他早该明白。可是......巨大的失落和被抛弃的恐慌如冰水般当头淋下,将他彻底淹没。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滑落。 韩方圆心中冷笑,正要再补一句,远处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四名侍女手捧锦盒玉盘迤逦而来,瞬间打破了院中的压抑。 “顾公子,”为首侍女盈盈一拜,声音清亮,“殿下惦记公子劳神,特赐血燕羹一盏,滋补药材若干,锦缎四匹,湖笔徽墨两套,另赐和田暖玉一枚,嘱您安心休养。”她顿了顿,声音微提,确保周遭都能听见,“殿下还说,望公子静心抄经,为先帝祈福。新得《雪溪图》一幅,明日亥时邀请公子共赏。” 赏赐琳琅满目,堆满案头。那枚玉佩温润生光,却冰冷地提醒着他“休养”的真正含义——昨夜“辛劳”的补偿,以及安分守己、继续扮演虔诚抄经人的指令。 “明日…亥时?”顾文澜喃喃重复,方才的绝望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召令硬生生截断。 那时天色已黑,即将就寝的时间。 殿下还记得他?还要见他? 韩方圆脸色顿时难看至极,方才的得意荡然无存。他盯着那些远超规格的赏赐,尤其是那枚象征身份的玉佩,牙龈几乎咬碎。 正要拂袖离去,却见侍女对他盈盈一拜,“殿下传话,请韩公子过去一趟。” 韩方圆一愣,狂喜瞬间取代嫉妒,立马躬身:“学生遵命!” 他挺直脊梁,整理了下并无褶皱的衣袍,睨了身旁失魂落魄的顾文澜一眼。 “顾公子,”侍女又转向顾文澜,语气依旧客气,“殿下吩咐,请您务必用好燕窝,安心休养,静候明日之约。” 这话是关怀,也是命令。 院门未关,风雪卷入。 顾文澜对这些话充耳不闻,他望着韩方圆跟着侍女离去的背影,独自立在满室荣华与刺骨寒意之间,看着那盏犹冒热气的血燕羹,又望向望月居的方向。 殿下对他,究竟有几分真心?还是仅仅…一时兴起的玩弄? 他慢慢握紧那枚玉佩,指尖用力至泛白。 “亥时.....”他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时辰。夜深人静,寝殿深幽,召他赏画。赏的什么画,又是何种赏法。 昨日的点滴温存与甜蜜再次涌上心头,不再是纯粹的甜蜜,而是尖锐的疼痛。 那些他以为是情动证据的瞬间,是否对别人也是一般无二。 皇上赐给了长公主五位新人。今夜是不是会有人对长公主做着昨晚他做过的事情。 顾文澜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韩方圆脱下衣衫,赤着露着,摇晃着,向长公主扑去...... 他用力地握着手里的和田玉佩,恨不得捏碎它。那玉偏滑腻腻的捏不碎,触感就像公主柔滑的肌肤。 顾文澜想要将眼前的燕盏扫落在地,最终却无力垂下,赌气似的,一口气喝了下去。 他恨恨地将杯盏掼在桌上,巨大的悲伤袭来,伏在桌上呜咽着哭了起来。 * 韩方圆被内侍引着,穿过层层回廊,心中热血澎湃。 殿下单独召见,定是对他的策论极为看重!他甚至已在腹中打好了更详尽的草稿,只待一会面便慷慨陈词,必将脱颖而出。 临近花厅,丝竹之声悠然入耳,夹杂着男女轻笑语。韩方圆脚步微顿,心下闪过一丝疑惑——书房议事务何来乐声? 通报后,他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迈入厅内。暖香扑面,眼前景象却让他骤然僵住。 此时还是清晨,天光初初大亮,众人却在奏乐饮酒作乐。 长公主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云鬓松挽,绛色宫装领口微松,露出一段细腻的肌肤。 她指尖随意点着拍子,含笑听着身旁一位容貌极盛的公子温言解说一幅《秋江待渡图》。那公子不时地拿着水果,送入公主嘴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远处,一名玄衣冷峻男子正在吹箫,乐声低沉悦耳。 除此之外,厅内或坐或立,还有三位气质各异的俊美男子。 一位异域风情浓郁、眉宇间带着忧郁的;一位看似清高、实则眼神不断瞟向公主的文人;还有一位劲装打扮、颇具英气的青年,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杯盏。 这五位……莫非就是陛下新赐的面首?! “韩公子到了?”杨千月闻声抬眼,嘴里嚼着葡萄,眸光流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醉意,显然心情极佳。 “来得正好。墨卿这画,笔意精妙,韩公子你来品评一二?”说着就用手指挑了以下沈砚的下巴,“墨卿,你以为如何?” “自然是听殿下的。”沈砚对着杨千月勾唇一笑,一双桃花眼饱含情意,动人心魄。 转过身去,一双眼睛似乎会说话般,态度客气却带着一种主人般的自然:“久仰韩公子才名,在下沈砚,拙作不堪入目,还请指教。” 浑身上下透着精心修饰却又不显俗套的精致风雅之气。 话语温润,眼神却锐利如刀,瞬间将韩方圆从头到脚评估了一遍。 韩方圆脑中嗡的一声,所有准备好的宏论瞬间噎在喉间。 议事?漕运? 他此刻只觉得自己像个误入风月场的傻瓜!后宫不得干政,殿下召他来,怎么会是因为看重他的才华,而是……让他加入这争宠卖俏的行列?!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被戏弄感猛地窜起,几乎让他失态。 但他到底不是顾文澜那般纯情易碎。电光火石间,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脸上迅速堆起恰到好处的恭敬与赞叹,仿佛真心被画作吸引:“殿下恕罪,臣方才被这画境与乐声所摄,一时失神。沈公子大才,此画意境高远,笔法精湛,臣…叹为观止。” 扫视了一圈全场:冷峻的萧景琰、富贵的沈砚、异域王子、清客文人、武将子弟…… 还真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他心中冷笑,野心和竞争欲却在屈辱的火焰中烧得更旺。 杨千月似乎对他的识趣很满意,轻笑一声,指了指空位:“既如此,便坐下一起听听曲,赏赏画。景公子的箫声,可不是常能听到的。” 韩方圆从善如流地坐下,姿态谦卑,心中却已飞速盘算开来。 他仔细听着沈砚与公主的对话,观察着每位“对手”的神态举动,寻找着可乘之机。 花厅内暖意融融,乐声婉转,言笑晏晏。 韩方圆面上带笑,应和着场面,面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耳中听着沈砚妙语连珠地品评画作,萧景琰的箫声不知何时已停,那异域王子阿史那云依旧沉默地望着窗外,柳七与陈锋则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瞟向软榻上的杨千月。 厅内暖香氤氲,一派靡靡之音。韩方圆心中的惊涛骇浪已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算计。他飞速地打量着每一个人: 沈砚,容貌才华皆是上乘,且极擅逢迎,是劲敌; 萧景琰,冷硬孤高,或许不擅争宠,但那种独特气质可能反而吸引殿下; 其余三人,各有缺陷,暂时不足为虑。 “韩公子似乎若有所思?”杨千月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玩味,“可是觉得沈卿的见解有何不妥?”她斜倚着,指尖绕着一缕发丝,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猫捉老鼠。 韩方圆心头一凛,立刻收敛心神,躬身笑道:“回殿下,沈公子高见,字字珠玑,臣只是听得入神,暗自惭愧。臣于丹青一道,所知甚是浅薄,不及沈公子万一。”他姿态放得极低,毫不吝啬对沈砚的“赞美”。 沈砚桃花眼微眯,笑着谦逊:“韩公子过誉了,在下不过是班门弄斧。” “欸,何必妄自菲薄。”杨千月轻笑,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似乎很享受这微妙的氛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韩公子于国家方略上的见解,怕是沈卿拍马也难及呢。” 她话锋一转,似是无意间提起,“就比如那漕运改道之事,看似简单,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非大才不能统筹。” 来了!韩方圆精神一振,终于提到了正题! 他正准备顺势接过话头,好好阐述一番自己的宏图伟略—— 却见杨千月忽然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娇慵:“不过那些都不该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没得坏了这良辰美景。” 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那幅《秋江待渡图》,“沈卿,你这画好是好,只是这渡口孤舟,未免太过冷清了些,添上个把人物,岂不更妙?” 沈砚立刻会意,笑道:“殿下英明。不知殿下觉得,添何种人物为好?”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3章 杨千月的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韩方圆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便添一位…寒门学子吧,于渡口苦等,期盼贵人舟船,载他直上青云。韩公子,你觉得这意境如何?” 韩方圆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僵硬。 寒门学子?苦等贵人? 这哪里是论画,分明就是将他比作那画中苦苦等待、需要依附他人才能上进的可怜虫!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但他死死压住了。 他扯出一个更加谦卑的笑容:“殿下妙想。只是…这学子若真有才华,何不自己造筏渡江?虽则艰辛,却也不必全然仰仗他人鼻息。” 他试图将话题引回“才华”之上。 “自己造筏?”杨千月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却带着刺骨的凉意。 “那多慢呐?且风急浪高,一不小心便是舟毁人亡的下场。哪有搭乘现成的巨舰来得安稳快捷?” 杨千月目光灼灼地看着韩方圆,仿佛要将他那点不甘和野心彻底看穿,“韩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韩方圆只觉得后背渗出冷汗。殿下的话,句句如刀,剥开他的伪装。 在这里,所谓的才华若不用于取悦她,便一文不值。想要垂青,就要放下清高和尊严。 他垂下眼,再抬头时,已是一片坦然甚至带着几分谄媚: “殿下洞悉世事,学生愚钝,受教了。确是…巨舰安稳,能得殿下这般贵人提携,是我等几世修来的福分。” 杨千月满意地笑了,笑容明媚。随手摸了摸身旁沈砚的下巴。 “还是沈郎识趣,最得本宫心意。这杯酒赏你了。” 沈砚谢恩后欣然接过酒杯喝下,优雅地执壶为杨千月添酒,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多了几分与他人不同的亲昵。他昨晚后半夜侍奉过,对长公主的行事风格已多了几分了解。 他心中明镜似的,殿下这是在敲打新人,亦是给所有人立规矩。 萧景琰冷眼旁观,仿佛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阿史那云依旧望着窗外出神,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柳七撇了撇嘴,既鄙夷又嫉妒。陈锋则明显有些不耐烦和恼恨,觉得这些文人说话拐弯抹角,实在无趣。 “说起来,”杨千月仿佛才想起什么,随意道,“陛下昨日送来的那几匹西域贡缎,颜色倒是鲜亮,只是本宫一时也想不好做什么样式。你们几个,都过来瞧瞧,也给本宫出出主意。” 她招招手,不仅叫了沈砚,连一直沉默的阿史那云、暗自较劲的柳七和陈锋也都唤了过去。几人立刻围拢到榻前,争相献言,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韩方圆也被内侍引着上前。他站在外围,看着那群容貌各异的男子如同孔雀开屏般围着杨千月,说着些衣裳首饰的废话,而那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则慵懒地倚着,享受着众人的追捧,如同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他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进肉里。 这一刻,所有关于凭借才华受重用的幻想彻底破灭。他清晰地认识到,在这里,他韩方圆与身边这些面首并无本质区别,都是殿下闲暇时取乐的玩物,区别只在于…谁更会讨她欢心,谁更能让她觉得“有用”。 也好。 韩方圆眼底最后一丝挣扎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心。既然这是游戏规则,那他奉陪到底。才华?不过是另一种取悦她的手段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比沈砚更真诚、比柳七更热切的笑容,向前一步,朗声道:“殿下,臣倒觉得,那匹霞光锦,最衬殿下华姿!若裁成广袖留仙裙,步摇轻曳,定然风华绝代!” 他的声音响亮,甚至压过了旁边的沈砚。 杨千月略带讶异地挑眉看向他,随即笑得花枝乱颤:“哦?韩公子一心读圣贤书,如何还能精通此道?” “为殿下分忧,学生自当尽心竭力。”韩方圆躬身,语气无比自然,仿佛他天生就该在这花厅里,与众人讨论如何用贡缎讨好公主。 花厅内,丝竹又起,笑语更喧。 韩方圆积极融入其中,妙语连珠,甚至主动为那幅《秋江待渡图》上的“寒门学子”该穿何种服饰建言献策。 无人再记得,他初入此地时,怀揣的是一份关于漕运改革的宏图策论。 风雪被隔绝在外,暖香缭绕,温柔蚀骨。 沈砚服侍在杨千月身边,眼睛明亮,笑容满面,说着逗趣的话,惹得杨千月时常咯咯直笑。 韩方圆以为传闻中侍寝的江南书生是顾文澜,其他众人则只知后半夜的沈砚,不知前半夜的顾文澜。 杨千月仔细研究了五个人的个性和背景,选择了江南富商的嫡三子沈砚作为下半场。 目的是增加受孕几率。毕竟顾文澜虽然好控制实在是有点过于瘦弱了。 沈砚就知情识趣得多,能提供顶级的情绪价值。 当杨千月暗示他就是最堪赏玩的画时,立马表示“再好的画,也需知己品评,方显价值。愿意任凭公主殿下品鉴。” 而后就像一个耐心有趣的导游,引导杨千月欣赏自己,探索自己。 他很快明白了杨千月想要什么,底线何在。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极致的顺从,温柔细致地照做不误。 他非常清楚,这是对他的考验,测试他是否能完全服从命令,能否把持得住欲望。 那他当然把持得住,为了自己,也为了家族。 让他意外的是,竟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体验,好几次差点晕倒过去。 后面,他又试探着很自然很谦卑地将效忠关心和“利益输送”表达出来。 “殿下肌肤略凉,似有气血不足,江南家中正巧得了一批上好的血燕与阿胶,滋补最好不过。还有,如果殿下要修葺庭院,家父门下有几位匠人,尤其擅长叠山理水,各种风格皆可驾驭。若是殿下不弃,听凭差遣......” 这样的姿态,自然让杨千月对他格外满意。 聪明,识趣,有用,而且......永远不会自作多情,又或者急功近利。 这来自于从小的耳濡目染,是寒门出身的韩方圆不可能有的底气和修养。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4章 韩方圆关于霞光锦和广绣留仙裙的建议,不仅让杨千月讶然挑眉,也让其他人神色各异。 柳七拎着酒壶,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指桑骂槐,“圣贤书读狗肚子去了。” 陈锋则哈哈笑了一声,鄙夷地瞟了他一眼,话里带刺,“争宠不丢人。既然你这么清高,也是读圣贤书的,来长公主府做什么,自甘堕落吗?” 萧璟琰喝了口茶,目光在韩方圆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淡淡移开,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冷笑。 杨千月吃下沈砚喂下的葡萄,丹凤眼一挑,“皇弟赐的果然都是些妙人。有趣!韩公子既然精通服饰,你说这‘寒门学子’在画中,该着何服饰,才不算辱没了沈砚的意境呢。” 韩方圆愣了一瞬,脸上挂着微笑,带着认真研讨的神色答道,“回殿下。学生以为,这学子衣衫虽旧,却浆洗得干净,整理得一丝不苟,方显其身处微寒却志寸高洁。袖口衣领处,以淡青色丝线暗绣云纹,既显示其对青云直上的向往,也不至于过于流于俗气,过于浅薄张扬。” 他神色淡定,娓娓道来,仿佛此刻讨论的不是在作践自己,而是真在进行一场严肃而神圣的书画创作。 杨千月不知可否地瞟向身侧的沈砚,“墨卿,这是你觉得如何呢?” 长公主的这声“墨卿”,让众人神色一惊,抬眸看向沈砚。 沈砚轻眨着桃花眼,轻言细语地接话,“自然是殿下喜欢最要紧。殿下您喜欢什么样的?” 杨千月托腮,抿嘴一笑,“就画墨卿这样的吧。” 韩方圆微微变了神色,强行压制住心头的屈辱与怒气,挤出一抹笑意。 沈砚受宠若惊地行了个礼,一双桃花眼流转间风情万种,“墨卿谢殿下看重。只是韩公子怕是不高兴了。” 韩方圆适应得太快,表现得太好,据说昨天还被长公主从大理寺牢里救下来,带去见了皇上。 显然在长公主的心里有些不一般。这个人远比其他几个人更具威胁。 沈砚深知,在这里,最大的危险从来不是明面上的争风吃醋,而是这种能迅速摸清规则并毫不犹豫适应的“聪明人”。 众人都盯着二人,想看争风吃醋的好戏,都很好奇长公主会如何对待这两个身份特殊的人。 杨千月却似乎有些倦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韩方圆,“韩公子,你不高兴了吗?” 韩方圆心头一凛,长公主这看似随意的问话,实则凶险。 若答“不高兴”,便是拂逆殿下的心意,不识抬举; 若答“高兴”,又显得虚伪至极,失了最后一点可怜的骨气,更可能被沈砚抓住把柄,扣上“心怀怨望”的帽子。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那抹勉力维持的笑容反而收敛了些,换上一种近乎坦荡的平静: “殿下明鉴,学生岂敢有不悦之心?沈公子风姿卓绝,堪为画中仙,殿下以他入画,意境顿升,是点睛之笔。能得陪伴殿下左右,已是莫大荣幸,唯有感激。” 他这番话,既捧了沈砚,更抬高了杨千月的决定,将自己的位置放得极低,态度恭顺到了极点。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变色,只是旁人眼花看错。 杨千月静静地看了他片刻,那双妩媚的凤眼里看不出是满意还是更深层次的探究。 她忽然又笑了,这次的笑声带着点慵懒的沙哑,像是猫儿挠在心尖上。 “哦?是吗?”她拖长了语调,指尖忽而点在韩方圆的额头上,“本宫还以为,韩公子跟沈郎不同,胸怀大志,对于这等‘以色侍人’的角色,多少会有些……反感呢。” 柳七和陈锋几乎要笑出声,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萧景琰,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 韩方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显得诚恳甚至带着点受宠若惊的憨直: “殿下说笑了。能入殿下之眼,能为殿下之画增添风采,无论是何种角色,皆是天大的造化。学生读书,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心中唯有惶恐与感激,绝无他想。” 杨千月拍了拍手,坐起了身,目光清亮,“好个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宫很喜欢。吉祥,把父皇专门给本宫酿的酒端上来。” 吉祥郑重地端着描金漆盘进来时,步子轻得没声,盘中一壶琥珀色的酒,配着五只白玉杯,倒酒时酒香漫开,是长安最时兴的“醉流霞”。 杨千月勾唇一笑,“今个本宫高兴,吉祥,你给各位斟上,让他们都尝尝什么是好酒。” 忽而顿了顿,“这酒沾了父皇仙气,喝了能护诸位往后行事顺遂。” 吉祥应声而动,动作轻巧而精准地将白玉杯一一斟满。 “醉流霞”色泽诱人,芬芳扑鼻,整个花厅里都充溢着迷人的香气。 杨千月慵懒地倚着软枕,目光扫过五人,声音里带着几分威压:“先帝赐给本宫的,都喝了吧。” 沈砚最先含笑举杯,优雅饮尽,谢恩之辞流畅而动听。 柳七和陈锋虽觉气氛微妙,但不敢怠慢,相继喝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史那云面无表情地在吉祥的注视下默默饮尽。 轮到萧景琰时,他端坐未动,目光沉静地迎上杨千月的视线,声音低沉却清晰:“殿下,臣不胜酒力,恐辜负御酿,心意领受,酒……便免了吧。” 一瞬间,花厅内的空气仿佛凝滞。 柳七和陈锋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沈砚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韩方圆的心则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这一幕。 杨千月脸上的笑容未减,反而更添了几分兴味。她轻轻“哦?”了一声,对着萧景琰招了招手,“你过来。” 萧景琰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起身走到榻前,依旧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 杨千月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萧景琰紧抿的唇线,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不胜酒力?正好。你这第一次,在本宫这里喝了,才有意思。”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亲昵和压迫:“从前没喝过,往后便习惯了。来——” 她亲自从吉祥端着的盘子里取过酒杯,递到萧景琰唇边,眼神却带着冰冷的笑意,“要本宫亲自喂你喝?” 萧景琰的身体瞬间僵硬,下颌线条绷紧。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酒杯,又看向杨千月那双看似含笑实则不容置疑的眼睛,额角有青筋微微跳动。 周围的视线如同针扎一般落在他身上。拒绝的后果,他心知肚明。 僵持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在杨千月耐心即将耗尽,对吉祥使了个眼色,萧景琰终是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哑声道:“……臣,自己来。” 他接过酒杯,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仰头,将酒液猛地灌入口中,动作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 喝完后,他将空杯重重放回托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随即退后一步,垂首不语,周身的气息冰冷得吓人。 杨千月满意地笑了,她的目光落在韩方圆身上。 韩方圆目睹了萧景琰被强逼的全过程,心中寒意更盛。 他知道这酒绝非善物,但此刻已无退路。他极力压下恐惧,脸上堆起感激的笑容,几乎是抢着说道:“谢殿下厚赐!” 说罢,迅速将酒饮下,仿佛慢一秒都会招致同样的“特殊关照”。 看着五人都把酒喝了下去,杨千月抚掌轻笑:“很好。” 就在众人变了神色,以为这酒有毒之时,杨千月缓缓站起身来,端起盘子里最后剩的酒杯,转身对吉祥说道: “这杯,是敬诸位。吉祥,你替本宫饮了吧。”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5章 吉祥闻言,面色如常,恭敬地接过杨千月递来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这一举动,让原本以为酒中有毒、正心惊胆战的五人瞬间愣住。 柳七和陈锋面面相觑,阿史那云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连一直冷眼旁观的萧景琰,紧蹙的眉头也微微松开,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韩方圆心中更是惊疑不定。长公主逼萧景琰饮酒的姿态竟如此强势。 这绝非简单的恩赏,更像是一种……姿态,一种宣告。 不屑于腌臜控制手段的宣告。 杨千月将众人变幻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慵懒地重新倚回软枕,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喝了父皇的酒,你们就是本宫的人了。皇弟将你们赐给本宫,以后你们就安心伺候好本宫,本宫不会亏待。但若有歪心思,死全家都是轻的。” 她声音不高,冰冰凉,扫视了一圈,“好了,本宫乏了。除了墨卿,都下去吧。” 杨千月最后那句轻飘飘却寒意刺骨的“死全家都是轻的”,让刚刚因毒酒未现而稍缓的神经再度紧绷。 而“除了墨卿,都下去吧”,更是瞬间划清了亲疏界限。 沈砚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受宠若惊与恰到好处的谦卑,微微躬身,站到了杨千月榻边,姿态温顺。 其余四人,神色各异地行礼告退。 退出暖香缭绕的花厅,廊下的寒风扑面而来,激得人一哆嗦,也仿佛将方才厅内的压抑和惊悸吹散了几分,却又带来了另一种清醒的寒意。 柳七和陈锋互相使了个眼色,加快脚步,低声嘀咕着走远了,话语碎碎飘来,无非是“吓死老子了”、“还以为真要喝毒酒”、“算这娘们还有点人性”之类,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几分不以为然。 在他们看来,长公主最后的威胁虽然吓人,但总好过通过下毒控制他们。只要小心伺候,似乎也并非绝路。 阿史那云依旧沉默,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独自一人默默走向自己的住处,背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孤寂。 韩方圆和萧景琰则被落在了最后。 韩方圆刻意放慢脚步,与萧景琰并肩而行。 萧景琰保持着惯常的步子,就是没有反对。 韩方圆侧过头,看着萧景琰依旧冰冷紧绷的侧脸,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试探:“萧兄,方才……真是虚惊一场。” 萧景琰目光直视前方风雪,只从鼻间淡淡哼出一声,算是回应。 韩方圆却不放弃,继续道:“殿下将那沈砚单独留下,不知所为何事?” 他试图拉近与萧景琰的距离,这个冷峻的男人身上有种不同于其他人的气质,或许可以结为暂时的同盟。 萧景琰对韩方圆的斤两有了初步的判断,嘴角露出一丝讥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韩方圆,眼神锐利如刀: “韩公子与其关心他人,不如想想自己。‘死全家都是轻的’。韩公子家乡尚有高堂吧?” 一句话,精准地戳中了韩方圆的痛处。他脸色微变,强笑道: “萧兄说笑了,我等既入府中,自当谨守本分,忠心侍奉殿下,家人自然安稳。” 萧景琰不再多言,只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好自为之”,随即转身,大步离去,将韩方圆独自留在风雪弥漫的廊下。 韩方圆看着萧景琰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明白萧景琰的意思。 长公主不用毒酒,并非心慈手软,而是有着更强大的自信和更可怕的控制手段。 家族的安危,前途的诱惑,还有那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的监视,包括三百御林军所代表的皇帝耳目。 敢动,就是找死。 众人退去后,沈砚乖巧地跪坐在榻边,为杨千月轻轻捶腿。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气氛变得有些暧昧而私密。 杨千月闭着眼,享受着沈砚恰到好处的服侍,半晌,才慵懒开口:“墨卿。” “臣在。”沈砚声音温柔。 “你觉得,他们都心甘情愿待在府里当面首吗?”杨千月淡淡问道,像是在考校。 沈砚手上动作不停,心思电转,恭谨答道:“殿下恩威并施,既示之以宽仁,赐以先帝美酒,又明之以峻法,许之以好处。如此一来,他们当为自身计,为家族计,定会尽心为殿下效力,唯殿下马首是瞻。” 杨千月睁开眼,瞥了他一眼,轻笑:“你倒是会说话。不过,你看他们之中,谁最不安分?谁……可能是别人派来的眼睛?” 沈砚心中一凛,知道这是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沉吟片刻,谨慎道:“柳七、陈锋之流,志大才疏,看似张狂,实则易控。阿史那云心思难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应保持警惕。韩方圆……出身寒微,聪明,懂得审时度势,其志不小,急于攀附,存疑。至于萧景琰……” 他顿了顿,“他孤高清冷,深藏不露,敢对殿下忤逆,如此格格不入,恐怕不是别人派来的眼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没有直接指认任何人,但分析得合情合理,尤其是点出阿史那云的身份和韩方圆的野心,既展现了自己的观察力,又避免了贸然树敌。 杨千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向沈砚:“也许有人就是抓住了本宫就是喜欢征服不顺从的,反其道而行之,也未可知。墨卿——” 沈砚听到“就是喜欢征服不顺从的”这句,心头微微一颤,躬身应答:“臣在。” “你沈家在江南生意做得大,”杨千月语气随意,仿佛在聊家常,“正好马上年底了,内府司要造办明年采办江南丝帛的份额。本宫觉着这些贴身的东西,应该多考虑一下诚信可靠的商家。你可以先写个条陈,准备准备。” 沈砚心中巨震。 内府司采办,这是多大的肥差和机遇,能搭上多少宫内宫外的关系,更是贴上了御用招牌,往后在江南就成了最顶级的档次~ 长公主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可能为他家族带来数十万两乃至更多的利润。 沈砚方才还担忧过于顺从走错了路子,此时明白了长公主的深意,这是要把他当棋子用了,而不是玩物。 立马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谢殿下!沈家定当竭尽全力,为殿下办好差事!” 这一刻,所有一切的逢迎体贴都有了价值。 实实在在的利益,才是根本。 谁知杨千月忽而突然问道,“萧景琰那样的人,一看出身就不一般,为何会自降身份做面首?墨卿你怎么看?” 沈砚正在内府司采办机会而盘算如何写好条陈,忽闻杨千月此问,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瞬间让他从利益的狂热中清醒过来。 他手上捶腿的动作微微一顿,心跳漏了一拍。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6章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实则刁钻无比。 沈砚暗道,长公主果然早已看出萧景琰非同一般。 他迅速收敛心神,大脑飞速运转。他不能显得对萧景琰过于关注,也不能一无所知,更不能用“美色”这种肤浅的理由搪塞,那会显得自己愚蠢。 他需要给出一个既符合自己刚刚立好的“解语花”人设,又能切中要害,甚至能进一步试探长公主真实想法的回答。 他微微垂下眼睑,做出思考状,片刻后方才答道:“殿下明鉴。以臣浅见,如萧公子这般人物,与臣出身市井不同,气度非凡,有世家子风范,绝非甘于屈居人下之辈。若非有特殊原因,即使落魄,走投无路,绝不会以色侍人。” 沈砚略作停顿,仿佛在斟酌词句,实则小心翼翼地观察长公主的神色。 杨千月鼻子发出猫一样的声音,露出好奇而审视的眼色,“所以?” “依臣之愚见,大概有两种可能。其一,或许是世族旁支,家道中落,甚至是罪臣之后,听从陛下发落。” “其二,或许是有难言之隐,或是身负重任,不得不借此身份隐匿行踪,图谋大事。他所求的,唯有在殿下身边,才有可能得到。这‘大事’,或许于殿下有利,或许……不利。” 他点到即止,没有明说“不利”是什么,但谋逆、刺杀、卧底等可能性已不言而喻。 这个分析,跳出了个人恩怨和争风吃醋的层面,直接将萧景琰的存在上升到了政治阴谋和利益交换的高度。 既显示了沈砚的见识和头脑,也巧妙地将问题抛回给杨千月—— 您觉得,他属于哪一种?或者,您希望他属于哪一种? 杨千月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发丝,看不出喜怒。半晌,她忽然轻笑一声,带着几分玩味: “墨卿果然心思缜密。那你觉得,本宫是希望他图谋大事呢,还是安安分分做个花瓶?” 沈砚腹诽:“又是一个陷阱!” 若说希望他图谋大事,等于暗示长公主有意纵容甚至利用潜在危险分子;若说希望他安分,又显得长公主只顾享乐,缺乏洞察力。 沈砚心念电转,躬身道:“殿下智慧渊深,心思岂是臣能妄加揣测?无论萧景琰所图为何,既然入了公主府,便是殿下掌中之物。是明珠暗投,还是利刃出鞘,皆在殿下一念之间。” 他再次巧妙避开了直接选择,而是强调杨千月的绝对掌控力和驭人之能,并将自己定位为那个能帮她“看清价值”、“为其所用”的助手。 杨千月闻言,深深看了沈砚一眼,带着几分戏谑,“可本宫记得你方才还说他不会是别人派来的奸细。” 沈砚心头猛地一紧,暗骂自己方才为了显得思虑周全,话说得太满,留下漏洞。 他面上却不露分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被点破疏忽后的惭愧与恍然,微微躬身道: “殿下恕臣思虑不周。臣方才说的细作,是派来窥探殿下私密的‘眼睛’。这类人首要便是隐匿、迎合,以求长期潜伏。”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但萧景琰不同。他的‘不顺从’太过明显,近乎刻意。若他真是他人派来,可谓兵行险招,所图必然极大,绝非寻常消息可比。其所行之事,恐怕是……” 杨千月冷了神色,“是什么?” “是臣无法想象出来的大事,或关乎国本。已非普通‘奸细’二字可以概括。其危险性,或许远超那些伏低做小之辈。之前是臣思虑不周,局限于后争风吃醋的男女情事。” 他这一番解释,巧妙地将之前的“判断失误”归结于自己“思虑层级不够”,顺势将萧景琰的威胁等级拔高到了“颠覆性”的程度,侧面恭维了长公主站得高看得远,并将最终如何定性的皮球,更稳妥地踢回给了杨千月。 “男女情事?” 杨千月听着,伸手捏着沈砚的下巴,用食指轻轻刮了刮脸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沈砚这番急智和圆滑,倒是越发合她心意了。她喜欢聪明人,更喜欢能被自己牢牢掌控的聪明人。 她低下头,轻轻地,像羽毛般在沈砚的嘴唇上印了一下。含笑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很聪明,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沈砚被捏着下巴,像是被长公主的目光洞穿,浑身的汗毛立了起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危险,“谢殿下恩典。臣定谨记在心。” 杨千月缓缓地松开手:“你退下吧,条陈的事,抓紧办。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是,臣告退。”沈砚恭敬行礼,缓缓退出花厅。 还未走远,就听到杨千月吩咐侍女,“再给静之准备些滋补的药膳送过去,吩咐他仔细着身子。” 声音是那样的温柔小意。 静之…… 沈砚心中暗念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就是顾家那个生了七个女儿,老年得子的宝贝疙瘩,弱风扶柳的独苗苗吗? 听说昨晚的上半场是那沈静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起来昨夜见到长公主时,她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的点点红痕,还有欢爱的痕迹。 沈砚心情有些复杂,步子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有些漫不经心。 直到转过回廊,他才敢微微松懈下绷紧的脊背,靠在冰冷的廊柱上,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寒气。 后背的衣裳,果然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 他抬手,指尖下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长公主方才那一触即离、却带着无尽威慑的柔软触感。 “你很聪明,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这句话不是赞赏,是警告,是划定界限。 长公主喜欢他的聪明,但绝不允许这聪明超出她的掌控。 方才他自以为巧妙的应对,在长公主眼中,或许一览无余。 告退时听到的那句温柔吩咐,与对待自己时的恩威并施截然不同。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攫住了他。 他原本以为,凭借沈家的财力和自己的手腕,足以在长公主府占据一席之地。但现在看来,他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小心,更敏锐,更需要弄清楚长公主真正的喜好和规则。 杨千月慵懒地倚在榻上,揉捏着手里的葡萄,力道不大不小,刚好保持葡萄不破。 沈砚有钱没势脑子好,是颗好棋子,但需得时时敲打,让他记住自己的身份。 至于萧景琰…… 想到那个冷硬如铁的男人,杨千月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萧这个姓,在古代背景的小说里很常见。几乎每部小说里都有。 杨千月记得原着里是有姓萧的男配,不确定是不是叫这个名字。应该不是男主团核心成员。 所以,他是皇帝弟弟送来试探她的诱饵?还是其他势力埋下的钉子? 抑或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想要借她之力达成目的的复仇者? 而这府里,最不缺的就是眼睛和耳朵。 “吉祥。”她轻声唤道。 如同影子般的吉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榻前,躬身聆听。 “说说,他们都怎么样了?”杨千月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闲问天气。 “沈公子回‘问月轩’后,闭门不出,应是着手准备内府司条陈之事。只是步履较往日略显沉滞,似有心事。” 杨千月轻笑一声,意料之中。 “柳公子与陈公子一同回了‘听雨阁’,命人备了酒菜,喝酒畅谈言辞间对殿下未用毒酒颇为‘庆幸’,然多有不敬之语,认为……认为只需小心逢迎便可安枕无忧。”吉祥措辞谨慎。 杨千月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继续。 “阿史那云公子直接回了‘听风轩’,依旧沉默寡言,坐在窗边,对着风雪出神,晚膳也未用几口。” 杨千月对他暂时兴趣不大,只要不惹事,便随他去。 饶有兴趣地问道,“萧景琰呢?”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章 “萧公子路上跟韩公子聊了几句。韩公子有意结交,萧公子态度冷淡,且以''您老家可有高堂''回绝。后面独自回了‘品花居’,闭门谢客。”吉祥补充道。 哦?杨千月眉梢微挑。 韩方圆这么快就按捺不住开始拉帮结派了? 杨千月指尖稍稍加了点力,葡萄瞬间破裂,迸出汁液,“不可掉以轻心。二人可有眼神交流?” 吉祥摇头,倍感自责,“奴婢失职,未曾注意,这就去问。” 杨千月指尖的葡萄汁液尚未干涸,她接过顺欣递来的温热湿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心中已然将府内这几人的动向过了一遍。 顺欣是公主府侍卫统领胡佳青的妹妹,原名胡佳艺,习武在身。 如意进宫后,杨千月就在物色新的会拳脚功夫的贴身侍女。胡佳青便推荐了自己的亲妹妹。 在原着里,胡佳青忠心耿耿,杨千月自然是信得过的,交代他每天对顺欣进行全面集训。 “不必。对萧要外严内松,不要动真格监视。到处都是皇上的人,看他翻出什么浪来。倒是韩那边,盯紧了。” 吉祥立马禀告道,“殿下,韩公子回‘静思苑’后,并未安回屋分待着,反而……主动去了顾公子那边。” “他去做什么?说了什么?”杨千月颇有兴致地问道。 “韩公子以探讨书画为名拜访。很生动地描述了一番方才聚会上的见闻,其他五位公子的情况。对顾公子颇多奉承,赞其气质清华。自谦初来乍到,诸多不懂,请顾公子日后多多提点。” 吉祥如实回禀,“顾公子听完颇为惊讶,神色忧郁,有些魂不守舍,多是韩公子在说。” “呵……”杨千月笑出声来。 好个韩方圆,脸皮够厚,心够黑。 想必是看出顾文澜性子软,好接近,便想搭上这条线,顺便上点眼药,让顾文澜妄自菲薄,挑拨离间。 只可惜,顾文澜心思单纯,未必看得懂韩方圆这些弯弯绕绕。 她食指轻叩桌面,“韩方圆和萧景琰的一举一动,都要报予本宫知晓。至于范文澜那里……” 她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些,“每顿的药膳按时送去,再多搬些诗词歌赋的书,还有名家字画给他。告诉他,那些字画任他临摹把玩。别让那些不相干的人扰了他清净,全都给本宫挡着。” “奴才明白。”吉祥躬身应下,悄然退去。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杨千月指尖轻轻敲击着榻沿,眸中光华流转。 门忽然推开,如玉推门走了进来。 “殿下,大理寺、户部和兵部的人都带到了,候在大厅。” 杨千月指尖停顿,微微颔首,“把人交给御林军,带去醉花居。安排十个御林军屋内五个,屋外五个地守着。好生伺候着,饮食密切注意,不得怠慢。再把新抄录的卷宗搬过去。” 醉花居清静,够大,也足够显眼,正好让该看到的人都看到。 十个御林军,明暗守卫,既是保护,也是监视,更是出来看的姿态。 如玉领命退下。 大理寺的人由石介推荐,户部的人由苏文谦推荐。 至于兵部,由于孟节原来是兵部的,杨千月利用这层关系,写了封信送去相府,请杜相做的推荐。 有皇帝的御林军在,她不怕这里面有李泽厚的人,就怕没他的人。 杨千月抿嘴一笑,对着候在一旁的顺欣吩咐道,“顺欣,叫韩方圆、顾文澜过来伺候。后面你就不用过来了,去你哥那边吧。” “是。”顺欣利落地行礼,转身离去。她步伐稳健,眼神清亮,确实比一般侍女多了几分英气。 杨千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稍定。身边有个信得过且能防身的人,总是好的。 * 韩方圆正对着窗外一株枯梅发呆,心中盘算着如何更进一步取得长公主的信任,听闻长公主召见,禁不住露出几分喜色。 这才刚刚回来,又被叫去,岂不是说明今日很得殿下欢心? 但他没有被惊喜冲昏头脑,立马收敛了心神,整理好衣袍,脸上挂起温文尔雅、略带谦卑的笑容。 只是见到另有几位侍女去了顾文澜的院子。 同时被传唤的还有顾文澜? 他脸色涨红,眼神闪烁里带着薄怒,竟然二男共事一女,这令他惊诧又羞耻,甚至还有一些慌乱。 但他努力恢复平静,静静地等待顾文澜的汇合。他控制身体的微微发颤,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顾文澜正对着一幅前朝古画临摹,试图让自己沉浸在笔墨山水中,忘却韩方圆来访带来的些许不安与烦乱。 听到传唤,他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颤,一滴墨汁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污迹。 他垂下眸子,愣怔着放下笔,眼睛有些潮湿,眉宇间笼着一层忧郁。 又要去见那位喜怒无常的殿下了吗? 待他踉踉跄跄走出院子,看到同去的竟然还有韩方圆,泪花模糊了眼睛。他想说他不去了,张开嘴,嘴唇翕动着,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茫然地跟着侍女们往前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整个心掉进了冰窖里,浑身冰冷,痛得他发抖。 片刻后,两人前一后来到杨千月所在的花厅。 韩方圆抢先一步,躬身行礼,声音清朗:“学生韩方圆,参见殿下。”姿态恭谨,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一旁的顾文澜。 顾文澜行了个礼,踉踉跄跄地险些跌倒,带着几分哭腔:“臣……顾文澜,参见殿下。” 千月依旧慵懒地倚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支赤金嵌宝的步摇, “都起来吧。”她懒懒道,“本宫闲来无事,想听听曲儿,看看舞。韩方圆,听闻你才思敏捷,即兴填词一曲如何?静之…” 她转向顾文澜,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你的琴艺是极好的,便为韩公子伴奏吧。” 韩方圆心中暗喜,这是展示才华的机会。 他立刻躬身:“学生遵命,定不负殿下厚望。”脑中已开始飞速构思。 顾文澜则微微一怔,让他为韩方圆伴奏? 他瞬间委屈地红了眼睛,梦迪抬眸看向杨千月的眼睛,他想问,“殿下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他却不敢仔细看杨千月的神情,一瞬间低下头,低声在心里回答了自己,“玩物。” 一行清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哽咽着应道:“是,殿下。” 瘦弱无助得如同弱风扶柳。 杨千月伸出手,拉住了顾文澜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背,低声唤了句,“静之。” 杨千月的手温软细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温柔。 这一声充满柔情,亲密的低唤,让韩方圆嫉妒得暗暗咬牙,却让顾文澜愈发心碎,泪水止不住地坠落。 顾文澜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杨千月更紧地握住。 杨千月轻柔地擦去顾文澜的泪水,一遍又一遍,极有耐心。 仿佛韩方圆不存在一般。 忽而摸了摸顾文澜的头发,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儿,随即松开了手。 “听话,静之。弹琴吧。” “学生……这就开始。”韩方圆压下翻腾的思绪,清了清嗓子,开始吟诵他即兴创作的词句。 他的词藻华丽,却少了几分之前的露骨逢迎,反而多了一些隐晦的、对知音难觅和处境微妙的感慨。 显然是敏锐地调整了策略,试图在迎合的同时,也稍稍贴合一点顾文澜可能的心境,或者说,是做给长公主看,试探长公主的心意。 顾文澜失魂落魄地坐到琴前,手指颤抖,他木然地弹奏着。他倔强地忍住眼泪,泪水却像江南的雨水,默默地掉落个不停。 韩方圆的词,长公主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盘旋。 琴音时断时续,甚至偶有错漏,与他高超的琴艺相去甚远。不再是他平日里擅长的清越婉转,而是带着一丝压抑的哽咽,几分挣扎的滞涩,有时还有几分与他性子截然不同的狂乱。 杨千月静静地听着,看着。 一曲终了,花厅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韩方圆躬身而立,等待评价。 顾文澜则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手指无力地搭在琴弦上,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流泪。 杨千月没有立刻点评,她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韩公子才思果然敏捷,这词……倒有几分意思。”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只是这琴音嘛……”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8章 杨千月的视线转向顾文澜,幽幽地叹了口气,“静之,今日这曲子,听得本宫心里更闷了。” 顾文澜身体一僵,眼泪在眼睛里晃着直打转,垂眸的一瞬间落了下来。 韩方圆心中却是一动,长公主这是不满意顾文澜? 然而,杨千月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所有的意料: “静之,你掉了这么多眼泪,是为了本宫的处境吗?本宫没有看错人,只有你是真心待本宫,不图本宫的权势,只看重本宫这个人。” 她语气带着自责,目光却锐利地看向韩方圆,“韩公子,静之身子柔弱,你既与静之‘投缘’,日后便多替他分担些,莫要让他累着了。明白吗?” 这话听着是关怀,实则是将顾文澜的“失职”归咎于韩方圆的“到来”和“表现”,更是一种警告—— 顾文澜是她要护着的人,若因他韩方圆而有什么闪失,责任在他。 韩方圆后背瞬间渗出冷汗,立马躬身行礼:“学生明白!定当……定当好好照顾顾公子!” 顾文澜呆呆地望着长公主。方才的话回荡在他的耳边。 “只有你是真心待本宫,不图本宫的权势,只看重本宫这个人。”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将他从谷底送到了云端。 他抬起朦胧的泪眼,怔怔地看向杨千月。 一股混杂着荒谬、委屈、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希冀在他心中翻腾。 他想否认,想说不是那样的,他只是在为自己悲哀,为自己错付了收不回的真心感到痛苦。 却什么都没有说。 泪水忽而就收了回去,没有了半分,眼睛变得异常干涩。 杨千月对二人招了招手,眸光在阴暗的天色下显得异常高深莫测。 “都坐到本宫身边来。本宫有要紧的事情跟你们说。吉祥,看茶。” 韩方圆与顾文澜讶异地依言上前,拘谨地坐在榻前的绣墩上。 吉祥无声地奉上热茶,氤氲的茶香稍稍驱散了些许方才的尴尬与凝重。 杨千月端起自己那盏茶,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那日在大理寺,你们想必已经知道了,皇弟……陛下”,她巧妙地改了口,强调着皇权,“颁下圣旨,将行刺忤逆案交给本宫亲自查办。官府里、后宫里所有人都听本宫调令、查证。” 她吹了吹浮沫,缓缓说道,“谋逆案事关重大,牵涉广泛。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冤假错案,不仅让真凶逍遥法外,还误杀忠臣,寒了人心。 那天你们见到的太原王氏,被认定为是幕后主谋。王氏乃世家大族,且涉及边军要塞,如此大事,当慎之又慎。 就本宫今日从大理寺、户部、兵部借调来了几个能手,彻查此案卷宗。” 她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烦恼与信任,看向韩方圆: “韩公子,你心思缜密,颇有急智,之前也在皇上面前主诉过此案。本宫欲将此案交予你总责处理。” 不等韩方圆从这突如其来的重任中反应过来,她又看向顾文澜,语气异常温柔亲密: “静之,你心性纯良,观察入微,便从旁协助韩公子,帮着整理文书,辨析卷宗中的情理不通之处。你二人志趣相投,多多互相照应。” 主题切换过于迅速,二人来不及消化,只道是被长公主委以重任,惶恐不安地行礼谢恩。 “起来吧,本宫还没交代完呢,”杨千月摆摆手,郑重地补充道:“这谋逆的案子,因为王明清户部侍郎的身份,还牵扯到军饷贪污案。沈砚对钱粮往来、人情世故颇为了解,本宫也会将他喊来,让他一同协助你二人。” 杨千月对垂手呆立,局促不安着的二人招手示意,“坐下来说话。” “陛下关切此案,府外御林军亦是护卫亦是圣意。 为求效率,也为了清净,你们三人连同三位官吏,即日起便住在醉花居,一起审阅卷宗,商讨案情疑点,直至有了结果。 期间一应所需,皆由府内供应,任何人都不会打扰你们。你们就安心彻查案情真相。” 这一连串的安排,如同惊雷,炸响在韩方圆和顾文澜耳边。 韩方圆心中瞬间被巨大的狂喜和野心充斥。 总负责查办谋逆和军饷大案! 这是何等机遇! 若能办好,他便不再是依附长公主的面首,而是有功于朝的能臣! 韩方圆几乎能想象到光明的前途在向自己招手,自己大展身手,获得圣上赞誉,封官鬻爵的场景。 他立刻离席,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学生……臣定当竭尽全力,为殿下分忧,为陛下查明真相,不负殿下信重!” 这一刻,他甚至自发地改了自称。 而顾文澜,则有些懵懂。 查案?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参与这种事。 但长公主说他“心性纯良”、“观察入微”,这认可让他干涩的心田仿佛注入了一丝清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且,这是正事,是关乎朝廷安危、惩治贪腐的大事…… 这样自己就不是那种以色侍人的“面首”,而是对百姓有益的人了。 一股浩然正气在心中翻滚,稀释了方才的抑郁悲痛之念。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杨千月,见她正望着自己,目光中带着鼓励和期望,心头一热,也连忙起身,学着韩方圆的样子行礼,声音虽轻却坚定: “臣……遵命。定当尽心竭力。” 杨千月满意地点头,“很好。” 她放下茶杯,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威严,“韩方圆,记住,你既然总责此事,便要担起责任。办得好,会有天大的机遇。办得不好,小命不保,连累九族。选择了出头,赌一把,就得一条道走到黑,拿出你的真本事。 沈砚与静之是你的臂助,需得同心协力。至于那三位官员……他们是陛下的人,也是办案的专家。如何用,你要用脑子斟酌。” 这话既是放权,也是提醒。 韩方圆自然听懂了个中深意——要用,也要防。 “好了,”杨千月挥挥手,带着几分笑意,“你们俩即刻便去醉花居安顿。卷宗稍后便会送去。本宫,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望着韩方圆兴奋、顾文澜茫然却又恋恋不舍的背影,杨千月唇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 退出那暖香缭绕、却步步惊心的花厅,凛冽的寒风也无法吹散韩方圆心头的热切。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原本微躬的脊背,仿佛已穿上了一层无形的官袍。侧目看了一眼身旁依旧神情恍惚、脚步虚浮的顾文澜,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与算计。 “顾兄,”韩方圆开口,声音扬起,“殿下委以重任,你我当同心协力,方能不负圣恩与殿下信重。” 顾文澜仿佛被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他微微蹙眉,视线落在远处落雪的屋檐上,勉强点了点头,声音低哑:“韩兄说的是。” 长公主给了他一丝尊严和希望,给了他特别的柔情。可这希望,又是建立她与韩方圆乃至更多人纠缠不清之上,这令他倍感痛苦。 韩方圆却无暇细究顾文澜的纠结,正在飞速地规划他的蓝图。 查案,就是第一步! 是他韩方圆摆脱“面首”身份,正式踏入权力场的投名状! 他要借此案,展现出惊人的才华和能力,不仅要让长公主看到,更要让皇帝看到! 至于顾文澜…… 韩方圆眼角余光扫过那张苍白脆弱却过分俊美的脸,暗暗嗤笑。 两人心思各异地被御林军领着朝着醉花居走去。 一个步履昂扬,一个踉踉跄跄。 风雪中,顾文澜情不自禁地回头看去,希冀着能看到杨千月的身影,却只看到了看不到尽头的连廊,还有白雪皑皑的宫墙。 一股浓郁的清香钻入鼻中。 是腊梅! 顾文澜自顾自地停下脚步,闭着眼贪婪地吸着香气。 待韩方圆注意到时,已经走出去好远,待他回头寻找顾文澜,却见他捧着一枝腊梅而来。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9章 韩方圆紧张地瞟了眼候在一旁的御林军,压低声音问道:“静之,殿下许你摘了吗?” 他看着顾文澜手捧那枝不合时宜的腊梅,心头火起,又惧又恼,生怕惹了长公主生气,把自己牵连进去。 见对方沉默不语,没有半分解释或者补救的意思,韩方圆正欲低声斥责,一名御林军士兵已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那枝腊梅上。 韩方圆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那士兵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说道:“二位公子,请速往醉花居,卷宗即将送到。” 语气平淡,仿佛没看见那枝腊梅,又仿佛一切早已在监控之下。 顾文澜却恍若未闻,只是低头嗅着那冷冽的芬芳。 韩方圆感觉一口气堵在心口,警惕地环顾了下四周,暗骂道:“呆子。” 跺了跺脚,终究把那些抱怨斥责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这小小的插曲,很快便被更具体的事务淹没。 醉花居内,卷宗如山,三位借调来的官员也已到位,彼此见礼,气氛微妙而严肃。 韩方圆立刻投入角色,开始分派任务,展现他的“总责”之权,将方才的不安暂时压下。 直到晚膳时分,吉祥亲自带着几个粗使婆子,抬着一株带着土坨、含苞待放的腊梅树来到了醉花居。 众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韩方圆。 吉祥径直走向顾文澜,脸上带着惯常的、看不出深浅的笑意: “顾公子,殿下听闻您喜爱这腊梅的清香,特命奴婢将此树移栽到您窗外。殿下说,这样您便可日日开窗即见,时时闻到这花香,办案之余,也好怡情养性。” 一瞬间,醉花居内鸦雀无声。 韩方圆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看着那些仆役小心翼翼地将梅树放入挖好的土坑,填土、浇水,仿佛在完成一件了不得的艺术品。 这哪里是移栽一棵树,分明是将长公主的偏爱,明目张胆地种在了他们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一股混杂着嫉妒、羞辱和强烈不甘的火焰在他胸中灼烧。 他冒着风险“总责”查案,得到的不过是公务上的倚重;而顾文澜仅仅任性地折了一枝花,得到的却是长公主如此细致入微、近乎宠溺的关怀! 这种区别对待,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的心里。 那三位借调来的官员——大理寺的丁主事、户部的钱郎中和兵部的祝员外郎,则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们在官场沉浮多年,深知这等“小事”背后传递的信号。 这位顾公子,在长公主心中的分量,只怕比那位上蹿下跳的韩“总责”要重得多。 日后行事,看来得更加…审慎了。 顾文澜更是彻底呆住了。 他站在房门口,看着窗外那株已然挺立、疏影横斜的腊梅,仿佛在做梦。 冰冷的空气中,那缕熟悉的幽香更加浓郁执着地萦绕着他。 他从韩方圆到了醉花居告诉他厉害关系后,一直处于惶恐懊恼中,生怕长公主动怒,牵连家人。 甚至想好了如何自降身份,为家人求情,以色侍奉,讨好长公主,给长公主认错……… 可长公主竟然…… 竟将他这小小的、僭越的举动,如此郑重地放在心上。 不仅没有责罚,还如此兴师动众。 她说,“日日欣赏。” 她连他这点细微的喜好和瞬间的脆弱都看在眼里,并用这种近乎浪漫的方式回应了他。 如玉依旧是那副恭谨却疏离的姿态:“顾公子,殿下吩咐,这梅树以后就归您照看。若养死了,唯您是问。” 语气平淡,内容却带着一丝只有顾文澜能体会到的、近乎亲昵的调侃。 顾文澜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烫了一下,猛地一缩,随即涌上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暖流。 他张了张嘴,喉咙哽咽,最终只是朝着公主府主殿的方向,深深一揖,久久没有直起身。 “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这一刻,什么委屈,什么痛苦,什么“玩物”的自卑,似乎都被这株隆重移栽过来的梅树驱散了。 顾文澜心中充溢着甜蜜,眼睛就像宝石一般清澈明亮。 就在腊梅栽好,如玉等人退去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一名小内侍端着托盘来到了醉花居。这一次,他径直走向了韩方圆的房间。 托盘上放着的,不是金银,也不是古玩,而是一套文房四宝。 但细看之下,那砚是上好的端溪老坑石,触手温润; 那笔是特制的紫狼毫,劲健有力; 那墨锭泛着清冷的光泽,是御制“朱华阁”的极品松烟墨; 就连那叠宣纸,也是带着暗纹的澄心堂纸。 小内侍垂首道:“韩公子,殿下说,查案劳心,文器亦需称手。此套文具,乃殿下私藏,望韩公子能以此利刃,剖开迷雾,早见真章。” 韩方圆愣住了。 方才的嫉妒和愤懑还未平息,这突如其来的、极其务实又无比珍贵的赏赐,像一盆温度刚好的水,浇得他心头滋味难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赏赐,不像给顾文澜的那般风花雪月,却更贴合他“总责”的身份。 仿佛在告诉他:你与他们不同,你是我倚重的干才,我给你的,是能助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学生……谢殿下厚赐!” 韩方圆郑重行礼,双手接过托盘,感觉那沉甸甸的分量。 心下暗暗发誓,他必须做得更好,才能对得起这份“高档工具”。 才能…… 最终将那个仅仅得到“玩物”般宠爱的顾文澜,彻底比下去! 当他沉浸在被长公主厚爱有加时,三位官员也得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只是档次稍微差些。 这是官窑的“精品”,而非长公主的“私藏”。 大理寺的丁主事抚着那方砚台,心中暗叹长公主手段老辣。 这赏赐,既给了他们面子,不至于让他们感觉被忽视,又清晰地划定了亲疏远近。 他们这些“外人”,终究比不得府内那两位“自己人”,尤其是那位顾公子。 户部的钱郎中则想得更深一层。 长公主连他们这些借调人员的情绪都照顾到了,心思何其缜密! 抱紧长公主大腿,办好手头这件事,未必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他看向那堆卷宗的眼神,更多了几分认真。 而兵部的祝员外郎,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兵部目前深陷神仙打架的泥潭中。很多事情都经过他的手,他已经看出来了里面的猫腻,各自隐藏的心思。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不过是个小官,只想充傻装愣,保住一家老小的平安而已。 韩方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那点特殊对待的优越感,瞬间消散。 嫉妒地望着独自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出神的顾文澜。 心中暗骂道,他到底有什么好,一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能让人快活吗? 瞬间板起脸,轻咳两声,示意顾文澜回去看卷宗。 顾文澜回望腊梅的最后一眼,转过身时,脸上那恍惚的柔情已收敛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专注。 他默默走回书案前,拿起一份关于王氏家族田产商铺往来的卷宗,指尖拂过冰冷的纸页,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长公主予他信任与厚爱,他要真正“不负所托”。 醉花居内,气氛为之一变,异常严肃沉静。 韩方圆坐在主位,面前铺开着案情的总纲和关键线索图。他手握那支御赐紫狼毫,眉头紧锁,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停笔沉思。他必须尽快理清头绪,拿出章程,才能坐稳这“总责”之位。 户部的钱郎中显然对钱粮数字极为敏感,他很快便从一堆杂乱无章的账目中揪出了几处明显的亏空和流向不明的款项,正与大理寺的丁主事低声讨论着其中的关节。 “丁大人请看,这笔从漕运司拨往北疆的采买银,账目上说是购置军械,但同期北疆军械库的入库记录却对不上数目,且采买价格高出市价三成不止……” “嗯,单据印章俱全,表面看天衣无缝,但这差价……确实可疑。需核验当时经手官员和具体采买流程。” 丁主事捻着胡须,目光锐利地扫过卷宗上的每一个名字,试图找出其中的破绽与关联。 钱郎中皱眉,快速地翻动着手里的卷宗,“这里的十万两银子……类目是皇上加急特批……兵部提的奏请,加盖了当时的户部尚书之印…调拨程序上倒是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这里,只有户部调出函,却无地方调入接收函……” 沈砚敏锐地察觉到措辞中的含糊之处,“当时的户部尚书是?” 钱郎中踟蹰了一下,被周围的五个御林军冷凝的目光盯得发麻,如同圣上就在眼前,丝毫不敢隐瞒:“是,是当今的苏丞相,苏大人。” 沈砚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却只轻声应了句,“哦。丁主事,大理寺可有审过苏大人。” 钱郎中心下一惊,背后冒出一片冷汗,低声应道,“不曾。” 立马找补道,“依照苏相的地位,没有参与谋逆的动机。” 当今的国丈大人,女儿珍贵妃不仅被专宠还身怀有孕。若诞下皇长子,苏相很可能就是太子的外祖。 众人皆认同钱郎中的看法——这样的权势确实没有谋反的必要。 韩方圆将众人的神色收在眼里,做了总结,“钱大人分析得很好,有理有据,苏丞相完全没有谋逆行刺的动机。问题断然不会出在这里。不必在此处浪费时间。” 说完,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沈砚。 谁知顾文澜冷不丁地插进来一句,“我倒是觉得沈公子说得有道理。既然跟案子牵扯进来,该审就要审。难道苏丞相有什么特殊之处,凌驾于王法之上,不受约束?” 室内顿时一片寂静。 众人的目光落在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书生身上,重新审视着他。 暗道,他就不怕此事泄露出去,被苏相打击报复,今生科举无门? 是蠢还是笃定长公主会护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众人不约而同地联想到长公主对他的公然宠爱,昨晚的侍寝,方才移栽到他窗下的梅花。 拿不准这话是不是殿下的意思。 皆生出几分忌惮来。 大理寺丁主事反应最快,他像是被茶水呛到一般,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弯下腰去,脸涨得通红,一边摆手一边含糊道: “咳咳……顾、顾公子……咳……心系公义,其心可嘉,其心可嘉啊……” 户部钱郎中下意识地左右瞟了一眼,仿佛担心隔墙有耳,随即身子微微向后仰了仰,与顾文澜拉开了一个微妙的、代表“距离”的空间,却在面上挤出一抹笑来。 兵部祝员外郎则是最为沉默,只是深深地看了顾文澜一眼。 那眼神极其复杂,混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一点“果然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了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怜悯。 韩方圆脸色一沉,厉声喝道:“静之!慎言!” 他快步走到顾文澜面前,压低声音却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苏相乃国之柱石,陛下岳丈,你此言若是传出去,不仅你要掉脑袋,还要连累殿下!查案要讲证据,不是凭你一时意气!” 他转身对众人道:“苏相若真要贪墨,何须用这等拙劣手段?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在调拨程序上做手脚,嫁祸苏相!真正的黑手,必是熟知户部流程,又能接触到兵部文书之人!” 丁主事点头附和:“韩总责言之有理。此案关键,在于找出谁能在两部间游刃有余地做手脚。” 顾文澜被韩方圆一顿呵斥,脸色瞬间苍白,握着卷宗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不明白为何“依法办事”这样简单的道理,为何会被如此斥责。 却固执地低声辩解道,“既为秉公查案,为何不能一视同仁……” 韩方圆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变了脸色。 未等韩方圆再次开口,沈砚一反此前顾盼生姿的风流姿态,以恰到好处赞叹的语气说道: “好一个‘王法面前,有何特殊?’!静之兄的这份公心,令墨卿佩服。难怪殿下待静之兄格外青眼有加。”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0章 一直沉默的兵部祝员外郎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卷宗边缘,从喉间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后生可畏啊……” 这声叹息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重量,沉入凝滞的空气里。 顾文澜愣怔着垂下眸子,喃喃道:“殿下她…” 真的待我不同吗? 这句话在他唇齿间无声滚过,最终未能出口,只余眼底一层朦胧的水光,映衬着他清俊却茫然的侧脸。 这份欲言又止的情态,落在他人眼中,却更坐实了其“圣眷正浓”,与殿下有了真羁绊。 “好了!”韩方圆猛地一拍桌子,强行终结了这个危险的话题,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形,“查案要紧!这些无谓的争执,只会浪费时间,偏离正题!殿下心思,岂容我等妄加揣测!” 沈砚闻言,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微微欠身,做恭谨状:“韩兄所言极是,是沈某失言了。” 继而,转头看向顾文澜,“静之,眼下证据确凿地指向王氏,确实从这里着手比较妥当。” 他拿起另一份卷宗,漫不经心地问道:“既然皇上敕书真实无误,户部调拨文符,合法合规。兵部手续齐全。门下省符验,记录在案,核对无误。是不是该核查太原驻地那边的卷宗,看看接收端有无异常。” 韩方圆颇为不悦地轻咳了一声。 沈砚立马拱手行礼:“韩兄恕罪,刚刚只是想说服静之兄,让他明白更合理的方向,不小心僭越了。您是主理人,听您安排。” 韩方圆心中烦闷,却不好纠缠,只得顺势接过话来:“太原那边的入库手续可有蹊跷之处?” 钱郎中立刻接话,“接手地,恰好是王侍郎亲弟弟,王明盛的驻地……” 一边翻着一边说道,“这边的供词说,这十万两银锭到了太原后,由行军司马秦彦拿着主帅王明盛的亲笔信,以边境突厥袭扰,保障银两安全的名义运回了驻地一处极为隐秘的私库。此库所在,军中几无人知晓。 “然而,官方接收回执上有行军司马秦彦的签名和太原镇军粮料使司的印章,清晰表明款项已由军方签收。” “蹊跷之处在于,秦彦近日被发现自尽,留下遗书,直言王明盛兄弟勾连前朝余孽和突厥,密谋造反。他感念王明盛的救命之恩,不得不从,却不愿叛国,故以死明志,揭发钱银下落。” 大理寺丁主事警觉地抬头,“近日是何时?卷宗上可有日期?” 沈砚随口问道,“有无可能秦彦假借王明盛名头私吞银两?被王明盛发现,畏罪自杀,留下遗书栽赃陷害。” 兵部的祝员外郎当即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据可靠记录,王明盛是秦彦的恩人,在巡防路上的“匪乱”中救过秦彦,秦彦弃文从武追随他,两人多年来同生共死,情谊非同一般。秦彦持重细致,王明盛对其极为信任,将文书等要务皆交与他办理。” 祝员外停顿了下,条分缕析,“再者,秦彦若真会假借王明盛名头私吞银两,化整为零更为安全。必会由少及多,循序渐进,账目上定会留下蛛丝马迹。钱员外或许可将他经办的款项皆审上一审。” 韩方圆听到此处,点点头,转头看向顾文澜,“静之,你既有‘公心’,观察又细致入微,你来协助钱员外核查这些账目文书。核对所有王明盛与他人往来文书、甄别其中情理不通之处的重任,就交由你负责!望你……不负殿下厚望,能从中找出真正的破绽。” 顾文澜却似乎并未察觉其中的刁难,反而因被委以“重任”而眼神一亮,郑重地点头,清朗的声音里满是认真: “韩兄放心,我定当仔细核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韩方圆见状,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胸中愈发憋闷。 沈砚眼底笑意更深,端起茶杯,掩去了唇边一抹看好戏的弧度,“是否有一种可能,秦彦是为了家人才铤而走险,中饱私囊?” 祝员外郎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讥笑,垂下眸子,不慌不忙地说道,“按军部档案记载,多年来秦彦无家属领取军饷,亦未婚娶。” 身处皇帝耳目之中,他自知言行需格外谨慎,力求在职责范围内,给出最精准、最客观的回答。不添一词,不减一字,只讲事实,绝不表态。 韩方圆眼睛一亮,扫视全场,笃定而自信地说道,“此处存疑。查!一个人不可能没有来处,要么隐匿了家族传承,要么是罪臣之后!此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激动看向祝员外,“祝大人,有劳您查清秦彦的背景,越细越好。” 大理寺的丁主事闻言,抬头看向韩方圆,目光里带着讶异,又迅速地垂下眸子,将所有情绪收敛于心底。 沈砚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长公主赏赐的玉佩,似在总结,似在引导: “秦彦毕竟是个读书人出身。士为知己者死,何况王明盛于他恩同再造。他无条件为恩人办事,合乎情理;最后为全道义而自尽,也……说得通。在座的各位觉得呢?” 在场几人听到问话,面露思索状,却都没有接腔。 刚刚韩方圆在说秦彦背景可疑,沈砚却抛开背景,表明动机合理。 加上前面对顾文澜的帮腔,站队的意思很明显。 丁、祝、钱三位官员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心底对这等借着查案名头行争风吃醋之实的行径,暗暗生出一丝鄙夷。 就在这微妙的寂静中,顾文澜却再次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沈兄所言,也不尽然。” 他抬起清澈的眼眸,目光掠过韩方圆,缓缓道: “或许,是秦彦自己先生了异心,想先行造成既定事实,逼其就范。谁知谋划被识破,遭严词拒绝。他眼见事败,退路已绝,索性以死构陷,拉整个王家陪葬,亦未可知。” 韩方圆腾地红了脸,不知何时带入了秦彦,被说破了心思,正色道: “静之,休要胡闹!断案不是听戏本,要有证据。否则就是妄加猜测,污蔑忠良!”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章 众人探寻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沈砚若有所思,指尖轻轻敲击桌面,问道:“即便秦彦真有野心,他背后若无家族势力支撑,终究是孤木难成林,如何能掀起这般风浪?” 顾文澜微微一笑,缓缓道,“或许正是出身低微,没有家族支撑,才会去赌一个机会,博一博飞黄腾达的机会。又或许家族灭亡另有隐情。秦彦图谋甚大,这样做正是为了报仇,颠覆这导致他家族悲剧的根源,洗刷家族冤屈。韩兄,你认为呢?” 顾文澜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众官场老江湖心知肚明,案子证据确凿,铁板钉钉,长公主却要重申,就是希望给王家洗罪。而最简单的洗法,就是找个替罪羊。方才的讨论都暗暗地围绕这个目标进行,赶紧麻溜稳妥地把事情给办了。 谁知道顾文澜不按套路出牌。 这番话看似在反驳沈砚,实则剑锋一转,提出了一个更为阴暗更为复杂的可能性。 如此一来,必然存在借此“谋权篡位”的幕后推手。 那个人是谁?是前朝余孽,还是当朝的几个王爷? 最后那句“韩兄,你认为呢?”,更是将问题轻飘飘地抛了回来,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探究。 韩方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又猛地涌上,似有一种被无形之手猝然攥住心脏的惊悸。 顾文澜的话,像一面模糊的铜镜,隐约照见了他内心深处某些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角落—— 那些关于野心,关于不甘,关于“逼其就范”的阴暗念头。就像是把他的内心剥光了衣服暴露在众人前。 韩方圆深吸一口气,刻意压下心中的恼怒与惊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的、近乎冷硬的平静。 “静之啊静之,”他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甚至带上了一丝亲昵的无奈与告诫,“你的想法,总是这般……天马行空。” 韩方圆避开顾文澜最后那致命的问句,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回顾文澜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查案,需如老吏断狱,步步为营,凭的是铁证,而非臆测。你推测秦彦有异心,可以,但‘异心’二字,虚无缥缈,如何取证?你言其欲‘逼反’或‘逼其就范’,更是空中楼阁。王明盛乃一方统帅,秦彦不过一行军司马,以下逼上,若无外力或把柄,凭何实现?至于为家族复仇……”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笑意。 “祝大人已言明,军部这边没有家世背景的记录,也未有家人领取粮饷和抚恤。所以,他很可能是无父无母,自小流落街头的孤儿。何来你臆测的为了家族‘复仇’之说?” 他将顾文澜的假设一条条拆解,看似有理有据,实则偷换概念,将需要深入调查的可能性,轻蔑地归结为“臆测”。 他没有暴跳如雷,反而用一种更具压迫感的、理性的方式,将顾文澜的锋芒生生按了下去。 “静之,我指派你核查文书,是看重你的细致,是让你从白纸黑字间寻找破绽,而非鼓励你脱离卷宗,构画这些无根无据的戏文情节。” 他语重心长,仿佛真心在为顾文澜着想,实则将他的敏锐定性为“脱离实际的幻想”。 沈砚把玩玉佩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韩方圆这番应对,倒是比他预想的要沉得住气,也……更狡猾。 他轻笑一声,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 “韩兄此言,未免过于武断。静之所言,虽是假设,却未必不是一种查案思路。秦彦的家世背景确实存疑。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因。若事事都循规蹈矩,只怕有些真相,永远石沉大海。更何况……” 他目光转向顾文澜,带着鼓励:“静之既然提出此想,想必心中已有几分计较,不如细查秦彦经手的文书,或许会有所发现。何况戏本子经常写,一些谋逆之人就喜欢用无父无母之人做死士。你们说,秦彦会不会就是这种...死士。” 他在说出“死士”时刻意顿了顿,看向顾文澜,“静之兄,我觉得你的推断很有道理。” 丁、祝、钱三位官员沉默着。 韩方圆的冷静反击和沈砚的再次搅局,让他们更加确信这潭水浑得很。 然而,当他们看向顾文澜时,心中却不约而同地升起一丝异样。 这年轻人身上有种近乎纯粹的东西,一种不计利害、只问真伪的“公心”。 他提出那些看似离奇的假设,并非为了哗众取宠或争风吃醋,而是真的在试图理解案情,探寻另一种可能性。 这种纯粹,让他们这些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吏,在感到些许可笑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欣赏,甚至……一丝久违的触动。 顾文澜如此天马行空,令人大跌眼镜的建议,他们也提出来过。 曾几何时,他们初入仕途,或许也曾怀揣着这般单纯的想法,满腔热血地想要匡扶正义,扶助弱小,查明真相。只是岁月与现实,早已将那份初心磨去了棱角。哪有那么多真相,只有蝇营狗苟的勾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心中不免皆有些喟叹。 谁知顾文澜只是翻开手下的卷宗,清澈的眼底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因为思考而显得更加明亮,极为认真而平静地看向韩方圆: “韩兄教诲的是,静之受教。我这就研究卷宗,看能不能找出来些蛛丝马迹。” 说完便安静地翻阅着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证人口供、往来书信的副本。 顾文澜的这种态度,让韩方圆那蓄力的一拳,再次落在了空处。 韩方圆看着顾文澜那副油盐不进、纯粹专注的模样,胸中那口浊气堵得更加厉害。 其他几位看戏的,饶有兴趣地暗暗打量着顾文澜,嘴角翘起来些弧度。 韩方圆目光扫了一圈,缓缓坐直身体,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将所有目光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 “既然方向已定,那便各自行事。”他声音恢复了主理人的威严,不容置疑。 “顾文澜,协助钱郎中,重点核查秦彦经手的所有重要文书,尤其是需要王明盛最终用印核准的那些,看看权限可有僭越之处。祝大人,对秦彦背景,深入详查。丁主事,案卷笔录,尽快调阅复核。” 他的目光转向一直气定神闲的沈砚,略一沉吟。此人背景特殊,与长公主关系暧昧,心思难测,不能让他闲着,更不能让他脱离掌控去自行其是。 “沈公子,”韩方圆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配意味,“你精于商计,通晓商路钱粮流转。每月军饷报送调度牵扯复杂,非熟悉钱粮事务者不能理清。就劳烦你协理钱郎中、祝员外郎,仔细梳理此中脉络,看看能否发现与案卷记录不符之处。” 他将一个看似专业对口、实则繁琐复杂、极易得罪人且难以短期出成果的任务交给了沈砚。 既利用了其才能,又将可能的风险和矛盾焦点引到了他身上。 沈砚闻言,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唇角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并未推辞,反而拱手应道: “韩主理思虑周详,沈某定当尽力。” 他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接下的是什么美差。 韩方圆扯出一抹笑容,“望诸位恪尽职守,早日厘清真相,向陛下和殿下复命。” 顾文澜抬眸看了韩方圆一眼,就埋头查阅卷宗。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或过于简单含糊的记录,或冠冕堂皇前后矛盾的叙述,偶尔会用那支质地普通的毛笔,在一旁的草稿纸上记下几句。 “信中提到‘旧友托付之物已妥’,前后文并无具体所指,似有隐晦。” 跟其他人不同,顾文澜把注意力聚焦在人情、物证与逻辑上。 他以一种近乎直觉的敏感,捕捉着看似天衣无缝的流程里可能被忽略的细节和矛盾之处。 快速地翻动着笔记,对比查证,忽而放下毛笔,站起身来,激动地跟众人地说道,声音里甚至带着颤音: “诸位,我发现了重要疑点。秦司马经手的文书有问题。” 此言一出,满室目光瞬间聚焦于顾文澜身上。 他清俊的脸上此时因兴奋而泛起薄红,眼眸亮得惊人,手中紧紧攥着几页卷宗副本和一张写满批注的草稿纸,对着众人扬了扬。 “有何问题?” 韩方圆压下心中那丝莫名的烦躁,沉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主理人应有的审慎,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章 “诸位请看,”他的声音清朗而急促,带着发现真相的激动。 “这是秦彦代王明盛将军批复的十几份各种类型的日常军务文书,时间跨度近一年。而这三份……” 他又拿出三份单独的文件摆在一旁,手指点在签名处,“王明盛将军的亲笔签名,你们看,虽然非常相近,但这里的撇捺处带着运笔停滞的弯曲,结构上更加敞阔,更为潦草随意。” 他将三份递给丁主事传阅后,又抽出另一份,递给韩方圆。 “而这份,就是那封关键的执行变更指令的文书副本。命令将十万两饷银运抵前锋营秘密私库的那份!” 周围人目光聚集过来,顾文澜感到浑身都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条分缕析: “问题有三。” “其一,笔力与习惯的细微差异。” 指尖轻轻地在几份文书上划过,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日常批复,秦彦模仿王将军笔迹可谓惟妙惟肖,但运笔间总带一丝他自身独有的清峭,尤其在转折勾挑之处显示出不一般的功力。而这份变更指令——” 他顿了顿,手指重重落在最关键的那份文书上: “模仿得……实在太过完美。把王明盛将军的潦草恣意描摹得惟妙惟肖,甚至包括这里不自然的停滞弯曲都惟妙惟肖……但是……” 他顿了顿,指在一个竖折之处,“这一处却没能掩盖住他惯有的清俊舒朗。你们将这几份仔细对比一下就能看出来这份签名细微的差别。它不可能是王明盛将军的亲笔签名。” “其二,权限与情理的矛盾。”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根据兵部规制及太原镇军内部章程,涉及如此巨额特批饷银存放地的重大变更,即便事急从权,也需主将亲自用印,副将以上军官至少一人联署,以备核查。” 他目光清冷,最终落在兵部祝员外的脸上。 “诸位请看,”他先将《变更饷银交付地指令》推到众人面前。 “此份文书,上有王明盛将军的亲笔签名与帅印,也有其他副将的联名签署。格式合规,印鉴无误,内容亦是出于‘防备突厥游骑,保障饷银安全’的军事考量,除了签名可能是伪造,几乎天衣无缝。” 祝员外郎微微一笑,他还以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线索,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常人运笔每次稍有不同也很常见。本官的签名就时常有所不同。是否还有更直接的证据?” “有。”顾文澜点头,随即又铺开几份看似不相干的文书。 “疑点一是签批时机与军务重心的微妙错位。” 他指向一份兵部行文:“这是上月十二日签发的,命令王明盛将军即日前往黑山峪,督检新筑烽燧及防务的密令。黑山峪距主营百里,巡查、训话、调整布防,事繁务重。” 他又指向那份变更指令:“而这份变更饷银存放地的指令,签发日期是上月十五。试想,王将军在边防重任压身、远离主营之际,如何亲自签批这样一大笔军饷接收地点的具体变更?王将军素以抠门谨慎,节省开支着称,此举与其作风明显不符。这是疑点二。” “至于疑点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完美!” 顾文澜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韩方圆脸上,眼神清澈而坚定。 “这一切全都指向王明盛将军谎报军务,私藏军饷,毫无破绽。从签名到用印,整个流程完全合规。与之相对的,从圣上的朱批到兵部的调拨文书,文书里关于该批饷银的用途却很模糊,似乎有人在刻意蒙逼圣听,坐实王将军的罪名。以至于将所有可能引起怀疑的程序漏洞全都堵死。” “然而,真正的军务处理,尤其是在主帅外出、军情不明的状态下,总会因为仓促、信息不全或人员协调,留下一些微不足道的、合乎情理的瑕疵或待补之处。” 顾文澜深吸一口气,总结道:“所以,我认为,这份变更指令,极有可能是在王明盛将军离营期间,秦彦利用其信任,以模糊理由,如‘兵部粮饷已到,为防突厥偷袭,需变更接收地’,而未讲明是圣上特批调拨的军饷。从而获取了将军印信,事后补签、或用早已准备好的摹本签批了这份指令。其目的,就是要将‘私自变更’伪装成‘主帅命令’。” “目的就是坐实‘王明盛下令,秦彦执行’这条这条铁证。” 顾文澜的分析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厅内先是一片寂静,后面掀起了涟漪。 兵部祝员外郎首先开口,他枯瘦的手指敲了敲那份变更指令,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资深官员的审慎: “顾公子心思机敏,老夫佩服。然而,仅凭‘作风不符’与‘感觉过于完美’,恐难服众。军中事务,偶有特例。王将军在外,若接到紧急军报,认为变更饷银存放地确系必要,远程下达指令,也并非绝无可能。此为其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顿了顿,继续道:“其二,公子言及配套文书缺失。然秘密库储,本就为隐蔽起见,相关记录简略或单独存放,未入常规卷宗,亦有可能。若要据此推断文书被刻意清理,需有更实在的凭据。” 大理寺丁主事微微颔首,接口道:“祝大人所言在理。顾公子所指出的笔迹、时机疑点,确为重要线索,但尚属旁证。 本官刚刚反复比对,字迹确实极有可能为模仿,而非王明盛亲笔。但要坐实秦彦欺上瞒下、私自运作,仍需找到更直接的证据——” “例如能否找到证据,证明秦彦是否有亲自从营地去王将军巡防处做了禀报。在获取将军印信时,是否使用了模糊说辞,有无隐瞒了‘特批饷银’这一关键信息?或者有无证人证言,表明王将军在巡防处并未授权或知晓此事?” 一直仔细核对那几份签名和印鉴的钱郎中此时抬起头,眉头紧锁,补充了一个细节上的发现: “下官方才反复核验,这变更指令上的帅印,印泥色泽、钤盖力度,与同期其他几份由王将军在场时签署的文书上的印鉴,几乎毫无二致。如果不是由王将军亲自盖上,而是秦彦代劳,盖得如此一模一样,倒是显得过于刻意。” 众人皆睁大了眼睛,露出讶异之色。这里倒是真正的可疑之处。 莫非这真是一个局……置王家于死地的局。 那动机呢?最重要的作案动机呢? 韩方圆,忽然用一种异常冷静的语调问道: “就算这些推断成立——秦彦利用了王明盛离营,假借信任骗取了印信,事后补签了这份变更指令,伪造了所有程序。”他环视众人,目光锐利,“那动机呢?秦彦为何要这么做?” 他刻意停顿,让这个问题重重砸在每个人心上。 “一个受王明盛大恩,倚为心腹十年之久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十年!他已没有亲人,却精心构陷自己的恩主,不惜搭上性命,是为了什么? 若为财,他隐匿的十万两银子分文未动!若为权,他身死之后一切成空!若为仇……他与王氏有何深仇大恨?” 丁主事略略沉吟后,看了一眼四周的御林军,“恐怕需要派人去太原查明,近一年来王明清是否有与秦彦意见相左产生矛盾之处。以及,秦彦是否与其他任何人怨怼过王明清。毕竟施恩太过反成仇的案子,本官见得也很多。” 众人皆点头。 沈砚却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韩方圆一眼:“妙哉!身份低微的人对于有家世的人仇恨嫉妒不稀奇,越是受恩却越是自卑,进而生出同归于尽的毁灭之心也不无可能。 不过,世间之事,并非所有动机都显而易见。或许秦彦所求,并非钱财权位这等俗物,或许是女人,又或许是某种求而不得的东西。两个男人,同时喜欢上同一个女人也不无可能。” “女人”二字,如同一点冰水落入滚油,瞬间在众人心中炸开。 三人间带着若隐若现的火药味,指桑骂槐,夹枪带棒,让人避之不及。 在场几位官员神色各异,丁主事与祝员外郎迅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若无其事地垂下眼帘,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钱郎中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目光游移,沉默着看向卷宗。 这话题太过敏感,稍有不慎便是大罪。 也就在这一瞬间—— 韩方圆下意识地看向顾文澜。 几乎同时,他发现顾文澜也正下意识地看向他。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3章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猝然相遇。 韩方圆心中猛地一悸,仿佛内心深处最深的秘密被这道清澈的目光照得一览无余。 那种被看穿影射的惊怒,混合着寒门出身的自卑羞耻,对长公主求而不得的嫉妒,如同藤曼般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带着几分失控的尖锐,“沈砚,休得胡言。莫把争风吃醋的小人心思代入查案之中。此等无稽之谈,若再有一句,莫怪韩某禀告殿下!” 这反应过于激烈,与他平日沉稳的形象大相径庭。 沈砚被他呵斥,非但不恼,唇角的笑意反而更浓了。他从容作揖,“韩兄息怒。是在下失言,僭越了。” 他认错认得干脆,更显得韩方圆的失态此地无银。 说完后,沈砚并没有打住,反而看向丁主事,“丁主事经手的案子多,应该更有经验。” 厅内气氛一时降至冰点。 韩方圆一出口便知失言,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内心的鬼祟。他压住了翻滚的气血,狠狠地剜了沈砚一眼,最后落在有些茫然和疑惑地望着他的顾文澜身上。 丁主事沉默了一瞬后,稳重地应道,“财、情、斗狠确实是凶杀案的三大主要原因。” 众人以为就此结束,谁知韩方圆一股气顶在心口,有些生硬地说道:“无凭无据的猜测,于事无补。望诸位谨言慎行,莫要再节外生枝!到此为止,散了吧!” 说完,几乎是拂袖而去,走出了房间。仓促的背影里,分明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与恼怒。 众人面面相觑。 沈砚悠然整理了下衣袖,瞥了眼韩方圆离去的方向,轻笑摇头,继续翻阅手下的案宗。 丁主事与祝员外默然地回到自己座位上,经过顾文澜身边时,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其中包含了探究、同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 顾文澜神情复杂,内心亦是如此。他内心隐隐作痛,懂韩方圆为何如此失态。 沈砚那番争夺女人不惜恩将仇报,自相残杀的话,仿佛就是他们二人的明天。 在一阵阵苦楚的心痛中,他失神地低头看向桌上那堆决定了许多人命运的卷宗。方才还有些发红的眼圈,慢慢凝聚起更坚定的光芒。 无论如何,必须查明真相,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就在厅内气氛因韩方圆的离去而有些凝滞时,一阵细微的“咕咕”声突兀地响起。 声音来自钱郎中的方向。 他老脸一红,尴尬地捂住腹部,笑了笑。其他人也立马后知后觉地感到腹中一阵空虚。抬头望向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查案太过于专注,竟然连时辰都忘了。 就在众人对如何跟长公主讲明吃饭之事一筹莫展时,大厅门被推开,一阵食物的暖香随风而入。 如玉指挥着几名侍女,端着几个精致的食盒鱼贯而入。 “诸位大人辛苦。殿下特意让小厨房备下了些便饭。请诸位先用些饭食,再忙公务不吃。” 沈砚率先起身,舒展了下筋骨,笑着招呼:“还是殿下想得周到。我这五脏庙早就敲锣打鼓了。静之、丁大人、祝大人、钱大人,先用饭吧。” 他泰然自若地走向饭食,坐下来吃饭。 丁主事还客气地对如玉道:“有劳如玉姑娘,代我等谢过殿下关怀。” 众人皆围绕在饭桌前吃饭。 唯有顾文澜径直朝门口走去。 “静之?”沈砚喊了一声。 顾文澜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我去喊子矩来吃饭。” 如玉很是善于察言观色,“顾公子,殿下为您专门准备了滋补汤,叮嘱您趁热喝。奴婢去请韩公子吃饭的事。” 顾文澜听到如玉的话,错愕地停下了脚步,轻轻地“哦”了一声,听话地去吃饭。 待如玉去请,韩方圆垂着眼皮,“谢姑姑,我不饿。” 语气生硬,带着几分赌气的成分。 偏厅那边,几人已经落座,钱郎中饿得狠了,猛吃了一通,又忍不住压低声音,将话题扯到了案子上。 “其实沈公子的猜测不无道理......王夫人......当年提亲的人踏破门槛。若是秦彦动了这般心思,也不稀奇。” 丁主事慢条斯理地喝着汤,“情之一字,最难揣度,也最易蒙蔽心智。” 祝员外郎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没有发表见解。他偶尔抬抬眼,目光掠过屋子里四个角把守着的御林军,有些食不知味,忧心着家中小儿的烧退了没。 沈砚夹了一筷子笋丝,看似随意地问道,“静之,依你之见,如果动机如我所猜,可会留下痕迹?如何查证?” 顾文澜正心不在焉地喝着汤,味道跟昨晚事后汤一模一样,脸上泛着微红,对沈砚的话充耳不闻。 丁主事瞥了出神的顾文澜一眼,微笑着说道,“王明盛倚重秦彦,就是因为他日常心思缜密,行事果决。不似会留下此等把柄之人。不过.......” 他目光微闪,“若真有极深执念,或许会在某些日常用物,或者是不经意的行为习惯中,留下蛛丝马迹。还需细查其遗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沈砚碰了碰顾文澜的胳膊,笑着说道,“静之兄,你心思细密,靠你了!” 顾文澜这才回过神来,惊慌地抬头看了沈砚一眼,低头继续喝汤。 就在这时,忽而一群侍卫推门而入,分列两侧。 一道明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披狐裘,手里捧着暖炉,绯色衣裙曳地,眉眼间带着笑意,却难掩通身的气场。 正是长公主杨千月。 而她身侧,站着一位身材颀长,肤色偏深,面容刚毅,衣饰富贵考究的年轻男子。此人步履沉稳,目光锐利,腰间佩剑,自带一股爽朗的豪侠之气,与这满室的文官气质迥然不同。 正是义剑盟盟主赵青山。 众人都没有料到长公主这个时候会来,惶恐地放下碗筷就要行礼,杨千月摆摆手:“都免礼。” 杨千月目光扫过众人,在顾文澜身上微顿,嘴角牵起一抹笑意,“案子要查,饭也要吃。饭菜若是不够。本宫再去命小厨房做些来。” 众人皆恭敬地谢恩,表示饭菜够吃。 杨千月忽而皱眉问道,“怎么不见韩主理?” 如玉连忙应道,“韩公子说身子乏了,先歇息一会儿。” 杨千月微微颔首,将众人神色收入眼里,伸手挽住赵青山的胳膊,“这位是赵青山,城西诚意陶器行老板,本宫的救命恩人。以后大家多照顾他家的生意。” 这确实是赵青山的公开身份。义剑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业。 长公主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赵青山身形微僵,眸中闪过片刻的恍惚与无措。 在场的几位官员心中俱是一震。 长公主殿下竟如此毫不避讳地挽住一个“商贾”的手臂,还特意强调是“救命恩人”,耐人寻味。是真心倚重,还是刻意做给某些人看? 顾文澜攥紧了手指,直愣愣地看向杨千月,心中酸涩,眼睛里浮起一层委屈的薄雾。 沈砚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了然,随即恢复如常,笑着对赵青山拱手:“原来是赵老板,失敬失敬。殿下吉人天相,多亏赵老板仗义相助。” 丁主事与祝员外郎也连忙跟着客套了几句,心思却已百转千回。 杨千月抬眸对赵青山妩媚一笑,扯了扯他的衣袖,看向沈砚,“沈砚,你家做瓷器的,算是半个同行,以后可要跟赵老板多走动走动,帮衬帮衬。” 沈砚心领神会,长公主这是拉他入局,连忙恭敬地应下。 杨千月松开手,目光转向餐桌,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诸位继续用饭,不必拘礼。本宫与赵老板还有些话要说,顺便也听听案子的进展。” 就在这时,偏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韩方圆发髻微乱,似乎是仓促间从榻上起身,连衣袍都还未整理就匆匆赶来。 “学生不知殿下驾临,还请殿下恕罪!” 杨千月漫不经心地松开挽着赵青山的手,“本宫已经知道你身体不爽利。不在屋里歇着,跑来作甚?” 韩方圆一时分不清这话里是关心还是责备,连忙解释道:“学生不敢。学生方才确实头晕目眩,听闻陛下亲至,作为主理人岂能不来......” “行了行了,”杨千月不耐烦地摆摆手,冷淡地说道,“既然来了,就吃点东西吧。” 她自然地走到顾文澜边上坐下,目光扫过桌上几乎没动几口的汤盅,最终落在顾文澜垂着的眼眸上。 “静之,”她的声音温柔而关切,“汤不合胃口?还是……累着了?” 一副小女儿情态,与方才对待韩方圆判若两人。 顾文澜握着汤匙的手指微微一紧,耳根更红了些,低声道:“回殿下,汤……很好。只是……方才思索案情,有些走神。” “哦?”杨千月眉梢微挑,视线转向沈砚和丁主事,“哦,案子进展如何了,有何发现?” 众人纷纷看向韩方圆。 韩方圆正要开口,却被杨千月径直打断,“病了就先歇着。墨卿你来说。” 沈砚淡定地放下筷子:“回殿下,按照调拨接收程序、人证物证来看,确实证据确凿,动机合理。想要翻案非常困难。 但顾公子心细如发,发现了一个重大疑点。最关键的物证,临时改变饷银接受地的函件,很可能是秦彦伪造,丁主理证明了这一点。因秦彦无父无母,王明盛是他的救命恩人,相处十年对他重用,有知遇之恩,故而动机不足。 学生大胆猜测,或与‘情’字有关,丁大人也认为,若执念深重,或会在其遗物中留下痕迹。” 杨千月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冷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情?这倒是个……有趣的方向。” 她没有深究,扫了众人一眼,转而看向赵青山,笑吟吟地问道,“赵老板行走四方,见多识广,依你看,一个潜伏十年、深受大恩之人,突然反噬,最常见的缘由是什么?” 赵青山沉吟片刻答道:“回殿下,草民见识浅薄。但在江湖上,这等事无非几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要么是身份本就是假的,潜伏只为特殊目的;要么是后期被更大的利益或威胁所控;要么……便是心魔深种,求而不得,终成疯魔。” 他言语直白,却刀刀见血,尤其是最后“心魔深种,求而不得”八字,仿佛无意间印证了方才沈砚的猜测。 杨千月听完赵青山的分析,面露喜色,拍手称赞,“好!说得在理!” 忽而忧心忡忡地看向在场诸人,手捂着胸口,幽幽地说道:“本宫最近备觉蹊跷,接连两次梦见父皇,父皇说有宵小作乱,想要谋权篡位。父皇在世时,常说山西乃国之屏障。你们说,该不会真有人要行大逆不道之事吧?!” 杨千月状似无心、带着几分娇嗔忧惧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偏厅之中! “谋权篡位”四字,其重千钧,瞬间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方才还在讨论的“私情”动机,在这等泼天大事面前,顿时显得渺小不堪。 丁主事手中的汤匙“哐当”一声落在碗中。一直心不在焉的祝员外,表情骤然绷紧。钱郎中吓得脸色发白,垂下了眸子。 顾文澜抬头望向杨千月,清澈的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韩方圆更是心头巨震,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敏锐地察觉到沈砚与顾文澜二人似乎早就洞悉长公主意图,又或者已经被提前交代示意过。 韩方圆心理涌起一股排山倒海的失落和怨恨。 沈砚瞳孔微缩,却很快找准了方向,柔声安慰道:“殿下的担忧很有道理。学生曾经也被先人托梦过,非常灵验。想来是先帝放心不下圣上和殿下,特意托梦点化警示。” 丁主理也回过神来,事已至此,长公主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逼着在场的人现在就表态站队。 不管事实如何,他决定豁出去抱紧长公主的大腿: “殿下,沈公子说得在理。托梦一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定是先帝有灵,在护佑国本。我等定尽力查明真相,找出幕后真凶。”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4章 杨千月冷漠地听着祝员外,“祝员外,本宫听说你在兵部任职多年。如今出了两桩贪腐大案,你作为主要经手人,难逃干系。如果找机会戴罪立功,下场如何,你应该知道的。” 祝员外郎瞬间感觉泰山压顶,呼吸困难,开不了口。 杨千月准确地捏住了他的软肋。 其他人亦是毛骨悚然,汗毛竖起。 他终于不再沉默,手指紧紧攥住袖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哭腔: “臣罪该万死,求殿下开恩,给臣指一条活路。” 杨千月满意地点点头,瞟了四周的御林军一眼:“既然知道怕了,就好好查案。本宫会在圣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保你全家不死。韩主理——” 她转向韩方圆,语气不容置疑,“本宫限你三日之内,查清秦彦的真实身份和动机——” 杨千月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御林军,声音冰冷而清脆:“若是查不出,你们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不用本宫说话,圣上自会处置你们。” 这番话如同鞭子抽在众人心上,钱郎中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杨千月忽而眨了眨眼,脸上露出少女的狡黠蛮横,“你,你,还有你!” 她的手指挨个点过,“笨手笨脚的,翻了一下午也没翻出个花来。全靠静之撑着场子,没有静之,你们屁都查不出一个。都给本宫滚回去,回你们自己的衙门去查!”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方才还要封闭起来查案,这就要赶人回去?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韩方圆最先反应过来,心中疑窦丛生,躬身道:“殿下,案情重大,我等在此集中......” 杨千月不耐烦地打断他,“病了就歇着。来人,扶韩公子回房休息。” 说完撇了撇嘴,带着几分嫌弃地嘀咕了句,“你这身子骨看着结实,没想到连静之都不如。” “殿下!”韩方圆急着正要分辩,却被两个侍女温言软语地架着往外走。 杨千月转头看向众人,“刚刚本宫说了,给你们三日期限。皇上没多少耐心等你们慢慢查。你们回去给本宫好好查,若有人阻挡,就说是皇上圣旨。若再要阻拦,直接禀报给本宫,抓起来。沈砚,你每日去他们部里走动走动,替他们扫清障碍,也替皇上看看到底是谁抗旨不尊,试图谋逆!” 她这番做派,正是长公主一贯的任性霸蛮。 但在有心人看来,却暗藏玄机:她将压力分散给三个部门,看似扩大了调查范围,实则一来故意引蛇出洞,诱惑对方打探消息,采取行动。二来将水搅浑,让潜在的眼线难以洞察真正的调查进度。 “还愣着干什么,按照方才讨论的方向回去查。赶紧收拾东西,散了。” 杨千月不耐烦地说道,看向顾文澜的眼神却异常柔和,“静之,辛苦你留下来,把方才提到的案情疑点整理一下,连同关键性的证据收在一起。本宫会交给圣上御览。” 转头看向沈砚,“墨卿,静之整理后,你再润色修饰一番。皇上事务繁忙,尽量写得浅显易懂些,不要太过生涩。” 沈砚心下大喜,立马应允下来。 杨千月安排布置一番后,慵懒地挽起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的赵青山,在一众宫女侍卫的拥簇下离开了偏厅。 丁主事、钱郎中,祝员外郎面面相觑,心中五味杂陈,头皮发麻,却不敢耽搁,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他们知道,自己出了长公主门,就成了吸引火力的靶子,也成了各自原来主子怀疑提防的对象。 毕竟谁能拿得准,他们在长公主府吐了多少秘密,有没有被长公主收买呢。 沈砚走到顾文澜身边,低声说道:“静之,殿下这是把最关键的担子交给你我了。” 顾文澜看着手中的那份变更指令,疲惫地点点头,“我明白。”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着长公主亲昵地挽着赵青山的手离去的样子,心里如同钝刀子在割。 没想到,爱上一个人,如此之痛。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隐去眼里的泪光,摊开一张宣纸,一滴泪猝不及防地落在上面。 他连忙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沈砚沉默地按住他的手,将一张新纸放在上面,微微叹了口气,“静之,她是长公主。注定会如此。”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宣纸,指节泛白,却终究没有让第二滴泪落下。 是啊,明知道,她是云端之上的长公主,不是普通女子;明知道,她放浪形骸,男人众多,而他…… 有什么资格要求她专一呢。 “我……明白。”顾文澜声音沙哑,心中剧痛。 他深吸一口气后,重新铺开宣纸,手却抖个不停,怎么也控制不住。 “我……”顾文澜急切地想要解释,却被沈砚摁了摁肩膀。 “不急。你平复一下再说。”沈砚温声说道。 他眼睛有点发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紫玉葫芦,边走边拔出壶嘴,头也不回地走到窗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怔怔地望着院子里新移栽的腊梅树,咕噜噜地仰头往嘴里倒酒。 火辣的酒水灌入喉咙,呛得他眼泪流出来。 顾文澜的痛,他懂。 他也曾这样全心全意地爱慕过一个姑娘,只是那个姑娘心有所属,嫁给了别人。 这是他服从了家里的安排,来了洛阳,又义无反顾地进了公主府的原因。 于他而言,曾经沧海难为水,如果不是心中的她,跟谁都一样。 偏厅内,一时间只剩下酒液入喉的吞咽声,和烛火不安的噼啪声。 沈砚背对着顾文澜,肩膀微微耸动,将那突如其来的、源于自身记忆的酸楚狠狠咽下。 片刻后,他掏出绢帕和一面精致小巧的镜子,仔细地将脸处理干净。 再转过身时,已恢复了那副从容慵懒的模样,只是眼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红。 他走到顾文澜身边,将紫玉葫芦随意放在案几上,拿起顾文澜抖得无法握住的笔,塞回他手中,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静之,痛是难免的。你要学着自己慢慢适应。殿下将这事交给你我,是信任,也是你我的立身之本。”他指了指那叠厚厚的卷宗,“这里,才有你该倾注心血的天地。” 顾文澜怔怔地看着沈砚,看着他眼中那份深藏的、与自己同源的痛楚,以及那份超越痛楚的清醒与坚韧。 颤声问道,“你…你也喜欢殿下?” 沈砚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苦笑,“那又如何?” 这个傻子,自己爱长公主如命,就以为全天下的男人喜欢长公主。 故意带着几分哀怨的说道,“静之,长公主待你与我们不同,看得出有几分真情在。你自当好好珍惜才是。” 顾文澜深吸一口气,混乱的心绪似乎找到了一个锚点。 是啊,他还有未竟之事,他承诺过要查明真相。 他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水光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专注。 再次铺平纸张,手腕虽然依旧微颤,却已能稳稳握住笔杆。 “沈兄,我……被你笑话了。” 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他走到门口,对守在外面的侍女低声交代了几句,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和几碟清爽小菜被送了进来。 “先填饱肚子。”沈砚将一碗面推到顾文澜面前,“吃饱了,才有力气。今晚怕是没多少觉可睡了。” 这一次,顾文澜没有拒绝,他拿起筷子,沉默地吃了起来。食物的暖意似乎也稍稍驱散了心中的寒凉。 沈砚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似不经意地提起: “我们还要把秦彦的遗物清单,还有秦彦自尽后,他人的口供记录调出来,整理成册。殿下既要呈报陛下,这些细枝末节或许藏着关键,也显得更加可信些。” 他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门外值守的御林军隐约听见,为后续光明正大调查秦彦遗物做好铺垫。 吃完面后,顾文澜感觉好了许多。 他强迫自己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对案情的梳理中,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将疑点、证据一一罗列。 沈砚则看似悠闲,眼神却锐利地扫过窗外的夜色,脑中飞速盘算着明日该如何“协助”那三位大人,又如何利用自己的渠道,去探查那些台面下的暗流。 揽月殿的寝殿内点了几盏灯,光线绰约,照得杨千月愈发美丽动人。 韩方圆被引进来时,嘴角带着一丝骄傲的笑意。 只要能爬上床,他志在必得。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5章 杨千月正凭栏望月,侧影在烛光下美得惊心。 韩方圆一瞬间热血涌动,看痴了。 然而,杨千月转过身,脸上不是娇蛮,也不是冰冷,而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倦。 她没有让韩方圆坐,甚至没有抬眼看他,只是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紫檀木桌面的边缘,那一声声轻响,让人心中发颤,头皮发麻。 很久之后,韩方圆被冷得差不多开始频频擦汗,杨千月方才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依然蛮横霸道: “你知道本宫最初为何用你,让你做主理吗?” 韩方圆心头一紧:“臣……不知。” “因为你出身寒门,在京中无根无基。”杨千月终于抬起眼,目光如冰锥,直刺向他,“本宫以为,这样的人,会更懂得珍惜机会,会更清楚谁才是你的倚仗。”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酷的冷笑。 她踱步到他面前,眼神像打量一件瑕疵品,“可你做了什么?你不仅让本宫失望,还让本宫恶心。” 韩方圆浑身一僵,如遭雷击。 “你那点心思,藏都藏不住。”她嗤笑一声,如同在说一个笑话,“寒门出身,却心比天高。以为有点才华,就能入本宫的眼?就能与顾文澜相提并论?” 她每说一句,韩方圆的脸色就白一分。 “你今日在偏厅那副嘴脸,因妒失态,不堪大用。本宫给你机会,是看你可怜,谁知你竟如此不识抬举。” “顾文澜能发现笔迹疑点,沈砚能洞察动机可能,连那江湖出身的赵青山,都能一言切中要害!而你,韩方圆,除了在这里争风吃醋,展现你那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你还做了什么?” 杨千月的语气陡然转厉,带着无比的嘲讽,“你凭什么认为,本宫会看得上你?凭你那点可怜的野心?还是凭你连情绪都控制不住的愚蠢?”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颤抖的肩膀。 这些话,不再是上司对下属的斥责,而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爱慕者最彻底的、人格层面上的否定与践踏。 韩方圆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巨大的屈辱和幻灭感让他眼前发黑。他所有的自尊、所有的爱慕,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滚吧。”杨千月转过身,仿佛多看他一眼都会污了眼睛,“让人恶心的废物。” 杨千月没有给他任何申辩的机会,便命侍卫把他扔出去公主府。 韩方圆被侍卫们拖拽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公主府。 深夜的寒风吹在他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冷,只有心脏被撕裂后那种空洞的剧痛。 爱意转化为刻骨的恨意,忠诚燃烧成复仇的烈焰。 “……你视我如草芥,辱我至斯……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此仇不报,我韩方圆誓不为人!”他攥紧了拳头,在心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韩方圆被拖拽出去后,杨千月脸上的轻蔑与厌倦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她缓缓地走到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窗棂。 她复盘了下方才对韩方圆说的那番话。还是说太多了。其实只一句“你根本不配做我的万物”就够了。 这次没发挥好。下次要注意。 “殿下,”吉祥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关紧门,压低声音禀报道,“韩方圆出了府门,路上流了眼泪。在风雪里站了半炷香的时间,随后就跌跌撞撞地往寒士居方向去。在暗巷里被人用麻袋套了头,装进马车带走了。按照殿下的吩咐,我们没有安排人盯梢。” 杨千月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冷峭,“鱼儿,终究还是咬钩了。侯府那边继续盯着,不必阻拦,让他们顺利见面。” 她不是假戏真做,让韩方圆去李泽厚那边做间谍。反而就是逼反他去投靠李泽厚。 从韩方圆嘴里说出来,在公主府里见到的放荡无耻,薄情寡义,才更可信。因为韩方圆那种爱恨交织的强烈感受,这两日经历见识的一切,全是真的。 就是坐实了她受了忠义侯拒婚的刺激,沉迷放浪于男色的传闻。 “是。”吉祥应道,随即继续汇报,“丁主事、祝员外、钱郎中三人回府后,其府邸周围皆有不明身份之人监视。有官员拜访,皆被三人拒之门外。” “丁大人回大理寺,连夜调阅山西的陈年旧卷。祝大人回了兵部,喊来了他的心腹,似乎在核对五年来所有跟陇西、山西的军籍变动。钱大人想进户部账房,被户部冯侍郎阻挠,被钱大人用公主给的令牌给挡了回去,进了账房一直没有出来。” “很好。”杨千月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三人被逼到绝境,总算开始动用真本事和压箱底的人脉了,“让他们闹,动静越大越好。沈砚和顾文澜那边呢?” 吉祥轻声说道,“顾公子和沈公子仍在偏厅整理案卷。沈公子让人送了夜宵过去。沈公子似乎有心事,在窗户边上喝了点酒。” 杨千月“嗯”了一声。 吉祥顿了顿,声音变得更低,业更加凝重:“殿下,程公子那边...服下木先生给的药丸后,呕出了大量黑血,昏死过去,情况不太妙。木先生说,毒已侵入五脏六腑,若到明日,便是大罗金仙业难救。” 杨千月袖中的手缓缓握紧。 李泽厚! 她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杀意如潮水般涌动。 她带着几分怒气地问道,“木先生怎么说?” “木先生说,如今要救程公子,只能铤而走险,去赌那一成的生机。”吉祥小心翼翼地答道。 杨千月毫不犹豫,“赌。” 说完又补充道,“你去传本宫懿旨,所有的太医都听他调遣。所有药材,无论多珍贵,都去寻!让御林军围牢了,再出半点差池,提头见!” 吉祥感受到主子话里的决绝与杀意,心头一凛,“是!” 杨千月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洒金信笺,提笔蘸墨,略一思忖,写下几行字,封入一枚小巧的蜜蜡符节中。 “将此信交给梁亭峰,让他带四名御林军送去宫里。从见过办案过程的八个人里挑。” 吉祥接过符节,匆匆离开。 杨千月躺到软榻上,思量了片刻后,命如玉带沈砚过来。 她要见他。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沈砚被引入时,已换上一身墨绿色常服,依旧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恭顺与...一丝夜里被召见的暧昧期待。 他深知,要伺候好长公主。长公主开心,他就有好处。 行礼后,迟疑了片刻启奏道,“...臣妾参见殿下。”姿势优雅中透着不羁与风流。 杨千月听到“臣妾”二字勾唇一笑。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真能放得下身段。 并未让他起身,而是慵懒地倚靠在软榻上,把玩着一枚洁白的棋子,语气带着三分娇嗔七分蛮横:“本宫心里烦得很。你来给本宫解解闷吧。” 沈砚保持着躬身得姿势,声音温和中带着笑意:“不知何事扰到了殿下。可是今日的羹汤不合口味?还是嫌弃臣妾昨夜伺候得不够周到。” 杨千月笑着瞟了一眼,“你倒是伺候好得很。” 随手把棋子往手边的桌子上一扔,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棋子在桌子弹跳了几下,掉在了地上,静静地躺在那里。 沈砚瞥了一眼那颗弃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殿下满意,今日可还要臣妾服侍。” 杨千月笑着伸手勾挑了一下沈砚的下巴,“别臣妾臣妾的了。以后自称墨卿就好。” 沈砚当即识相地对杨千月抛了个媚眼,带着几分魅惑地说道,“墨卿谢殿下抬爱。” “那韩方圆要有你三分知情识趣就好了。无用也就罢了,还敢给本宫脸色看!还有那秦彦,临死还要害人,搞得不清不楚的,折腾人。害得本宫连做新衣裳的心情都没了!” 她的话听起来全是女儿家的任性抱怨,但沈砚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无用”、“秦彦”、“害人”、“不清不楚”。 他立刻顺着她的话,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接下去: “殿下金枝玉叶,何须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烦恼。臣家中商队前日刚从江南带回一批上好的越罗和缭绫,花样美轮美奂,正配殿下华姿玉容。殿下若是不弃,可择日移驾臣家的绸缎庄瞧瞧,散散心,也看看有没有入眼的料子。” 这番话,听起来完全是一个急于讨好金主的男宠在献殷勤。 说话间,拉起杨千月的胳膊,“殿下乏了吧,墨卿帮你按按。” 杨千月暗暗惊叹沈砚的聪明圆滑,不用她明示,就知道她要什么,配合她演戏。 如果是枚干净的棋子,又足够忠心,倒是可以委以重用。 杨千月撅起嘴,对沈砚眨了眨眼睛:“你那庄子里,可有蜀锦?本宫最近就喜欢那个料子,花样俗,最合本公主的身份。” 沈砚心领神会,脸上笑容不变,甚至带点得意: “殿下真是好眼光!蜀锦虽难得,但家母最爱此物,商队常年往来蜀地,库房里正好存着几匹顶尖的。只是……最近路上不太平,尤其是惯常走的商路,听说有些毛贼,耽搁了行程。不过殿下放心,给殿下用的,臣可以让他们绕点路程走最稳妥的‘西路’,尽快送到京城来。” 他听懂了长公主问的不是蜀锦,而是太原王明盛的案子。 而他这是在告诉长公主:通往太原的常规渠道可能被监视或封锁,他会动用更隐秘的渠道绕行与太原取得联系。 杨千月满意地“嗯”了一声,仿佛只关心自己的新衣裳。“算你会办事。那明日就去你那儿逛逛吧。” 沈砚又讨好地问道,“殿下可还有其他喜欢的东西。臣飞鸽传书给家里,让他们一并搜罗,派人一起捎过来。” 这是在问长公主,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安排的。 “嗯…”杨千月笑着点了下沈砚的额头,“就你最会揣摩人心思。你自己看着办吧。都说江南才子多风流,你进公主府之前是不是欠了很多风流债?” 沈砚被她这一点,顺势握住她的指尖,贴在脸颊边蹭了蹭,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流缱绻: “殿下明鉴,墨卿过往确实年少轻狂了些。但自入府那日得见殿下仙姿,便觉从前所见尽是庸脂俗粉,心中眼中唯有殿下一人。” 他语气真挚,带着恰到好处的痴迷,仿佛真是一位被长公主风采彻底征服的裙下之臣。 杨千月任由他握着手,另一只手却拾起一枚新的白子,在指间慢慢摩挲,眼神似笑非笑: “哦?是吗?本宫倒想看看,你这江南才子的真心,有几分斤两。”她话里有话,意味深长地望着沈砚。 伸手抚摸着沈砚衣服的领口,随手解开了一粒扣子,注视着沈砚的眸子。 “若是敢骗本宫,耍什么心思,这头不要也罢。” 沈砚立刻表忠心般说道:“墨卿一片真心,天地可鉴!跟了殿下,就是殿下的人。殿下若是不信,墨卿愿将家中银财尽数奉上,只为博殿下展颜。” 他这话看似是情到浓时的昏头承诺,实则是在说,他愿意用沈家全部的商业网络和人脉资源,为杨千月效力。 “尽数奉上?”杨千月挑眉,将那枚白子“啪”一声放在棋盘上,仿佛随意落子,实则正卡在一个关键位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本宫要你沈家全部家产作甚?本宫只要……你一心一意待本宫就行。” 她拖长语调,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沈砚,若有似无地拂过他耳畔: “……本宫想要‘蜀锦’,你既要能如期、完好地送到本宫手上。途中若有什么‘毛贼’不识趣,你知道该怎么做。本宫可不喜欢被人抢了好东西,更不喜欢跟别人重了样。谁重谁死。懂了吗?” 她的气息温热,话语却带着冰冷的锋芒。这是在明确指令: 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沈家力量,确保与太原的联系渠道畅通安全,清除任何可能阻碍消息传递的“毛贼”,让事态按照她主导的方向发展,绝不能被人抢了先机,更不可走漏消息。 沈砚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沉醉于美人恩泽的模样,他就着杨千月靠近的姿势,轻轻将头靠在她膝上,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依赖: “殿下放心,墨卿晓得轻重,会跟家里交代清楚。” 沈砚的声音轻软,带着枕边人般的亲昵依赖,话语里的含义却重若千钧。 “交代清楚”四字,便是承诺会动用家族力量,将“蜀锦”一事,即太原情报的传递,列为最高优先级,并清除一切障碍。 他微微仰头,望向杨千月,眼底那片风流缱绻之下,是毫不掩饰的野心与清醒: “墨卿的身家性命,乃至江南沈氏的兴衰,从踏入公主府那日起,便都系于殿下一身。殿下想要的,便是墨卿豁出命去也要达成的目标。只盼殿下……莫要忘了墨卿这片赤诚之心。” 他这是在交投名状,也是在为自己和家族争取未来更大的回报。 杨千月垂眸看着他,指尖从他松开的领口探入,轻轻抚过他温热的脖颈,划过他的喉结,感受着血脉的搏动。 这动作暧昧至极,也危险至极。 “那是当然。本宫答应过你的。若是你把本宫哄开心了,明年宫里的绸缎采购就用你家的。若你舍得,还可以安排几个你们族里的后生去宫里伺候。” “谢殿下恩典。”沈砚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息,他的脑袋轻轻地在杨千月的腿上蹭了蹭。 杨千月满意地笑了,手指轻轻梳理着他鬓边的发丝,动作亲昵,眼神却清明冷静。 “起来吧。”她收回手,“明日陪本宫去逛逛你的绸缎庄,若真有合心意的料子,本宫重重有赏。” “能得殿下青眼,便是对墨卿最大的赏赐了。” 沈砚优雅起身,躬身行礼,眼角的余光扫过那枚被杨千月按在棋盘关键位置的白子,心中已然明了。 他这枚棋子,已正式被纳入了长公主的核心棋局。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盘大棋中,为自己,为沈家,走出一条通天之路。 “退下吧。”杨千月挥挥手,重新倚回软榻,闭上了眼睛。 沈砚悄然退出寝殿,回到自己房中。他脸上的轻浮笑意瞬间收敛,取出纸笔。 迅速写下一封看似是家书,实则用密语将杨千月的指令传达出去。 这封信交给了如玉,如玉又以确保安全为由交给了府里的御林军头目,由他安排人送去沈家的绸缎庄。 这封信,若从字面上看不出来任何的蹊跷,信里说他已经侍寝,最近还被长公主安排查王氏谋逆案,在长公主府里还算受宠,希望家里绕道走西路给长公主准备蜀锦,好讨公主欢心的家书。 沈家的人,送沈砚做长公主的面首本就怀有目的。他们精通这一套密语传递系统,又事先约定了一些核心暗号。 秘密研究一番后,迅速地破解了长公主的指令。 这套指令快速地通过沈家自己的、不受朝廷监控的信鸽系统,以最快的速度发出去。 杨千月送走了沈砚后,让如玉大张旗鼓地去宣赵青山过来“侍寝”。 又命人在寝殿里安排浴桶,洒上花瓣,摆上熏香蜡烛。 杨千月褪去华服,将自己浸入温热的水中,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锐利的眉眼,却遮不住眼底翻涌的思绪。 待赵青山进来时就是这样一幕香艳的场景。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7章 赵青山踏入寝殿的瞬间,心跳停止,又瞬间狂乱不止。 氤氲的水汽夹杂着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烛光摇曳,将浴桶中那道若隐若现的窈窕身影勾勒得愈发朦胧诱人。 他目光扫过洒满花瓣的水面,最终落在杨千月被水汽熏得微红的侧脸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杨千月仿佛才察觉他的到来,懒懒地侧过头,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颊边,眼神带着一丝迷离的水光,声音也仿佛浸了水汽,软糯勾人: “来了?站那么远做什么,怕本宫吃了你不成?” 赵青山定了定神,抱拳行礼,声音比平日更显低沉:“草民不敢。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他刻意避开那令人心旌摇曳的画面,目光垂落在地毯的织金纹样上。 “吩咐?”杨千月轻笑一声,手臂抬起,带起一串水珠,“听闻赵老板走南闯北,见识广博,想必……也比那些小宫女更会伺候人吧?” 她话语里的暗示近乎直白,带着长公主特有的、不容拒绝的蛮横。 赵青山身体微僵,那晚发生的一切如山市蜃楼般,让他辨不出真假。 但此时的血脉贲张是真的。 如此强烈的视觉刺激,他几乎都要控制不住。 可对方是长公主。 他本能地不敢轻易造次。 赵青山努力稳住心神,沉默了片刻,才压住声音里的颤抖:“殿下,草民一介粗人,只怕……伺候不周,唐突了殿下。” “哦?”杨千月似乎觉得有趣,转过身,趴在浴桶边缘,仰头看着他,水珠顺着她光滑的肩颈滑落。 “是觉得本宫配不上你这江湖豪杰,还是……你其实是个胆小鬼?” 她眼神挑衅,带着一种天真又残忍的试探。 赵青山猛地抬头,对上她水光潋滟的眸子,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他瞬间绷紧的面容和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有惊艳,有窘迫,有一丝被挑衅的怒气,更有澎湃的悸动。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大步走到浴桶边,拿起一旁搭着的柔软布巾,声音粗嘎:“既然殿下不嫌弃,草民……遵命便是。” 他没有像沈砚那般巧言令色,动作甚至带着几分江湖人的笨拙与僵硬,但擦拭她背脊的手却稳而有力,避开了所有暧昧的区域,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艰难的任务。 杨千月感受着他粗粝指腹偶尔划过皮肤带来的微痒,闭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也享受着将一头猛虎禁锢在方寸之间,看他克制隐忍的快意。 就在赵青山百般克制隐忍体内的躁动时,杨千月忽而倾身向前,抱住他的头,亲吻在他的后脖子上。 发出一记细细的猫叫般的声音。 两人如天鹅般交颈。 赵青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搂住了她细腻光滑的背部,浑身颤抖。 耳边却传来一阵低语:“程先生中的毒,木先生怎么说?除了需要药材,还需要什么?你的人,可能确保他所在之处万无一失?” 赵青山动作一顿,心中凛然。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他同样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木先生说,毒性已暂时稳住,但需一味‘雪山金莲’做药引,此物只生长于极北苦寒之地的雪线之上,极为罕见。恰好他府里有,藏于密室之中。我会明日去他府里取。” “好,千万注意安全,注意甩掉尾巴……”杨千月低语道,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地碰触了一下,惹得赵青山颤动着,喉咙里一声呜咽。 “不然我会很担心你。” 赵青山把脸埋在她的脖子上,暗哑地问道,“可以吗?” 杨千月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咬着赵青山的耳垂,又道: “明日本宫要去沈砚的绸缎庄,你安排几个生面孔,混在人群中,看看都有哪些‘苍蝇’盯着。尤其是……注意有没有人,对通往西边的商路感兴趣。” 赵青山情不自禁地出声,却立刻明白,这是要继续追查太原情报线。 “明白。” 杨千月凑在他的耳边,“还有,派人连夜赶去太原,稳住王明盛,告诉他,皇上不信他们谋反,在想办法为他们王家翻案,再大的冤屈,都不要被奸人挑拨。另外,安排人秘密告知王明盛夫人,秦彦暗恋她多年,因爱生恨。她会懂怎么做的。” “唔,”赵青山痛苦出声,快要承受不住,急促地应道,“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还不抱我去榻上。” 杨千月轻笑了一声,扬高了声音,看起来十分兴致勃勃的样子。 赵青山愣怔了一下,呼吸急促地弯腰把长公主抱在怀里,顺着指引,大踏步地走向床榻。 他实在等不及了。 然后果然等不及。 “殿下我……”他羞赧地呢喃着。没想到自己这么不中用。 杨千月却抱着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本宫相信你会让本宫满意的。” 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赵青山感激地把脸埋在她的肩头,努力把身体贴得近点再近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杨千月忽而想起来长孙诚的女儿长孙悦来,凑在赵青山的耳边问道,“长孙悦如何了?” “已经脱险。”赵青山低声说道,想要翻身再战。 杨千月却闪避了一下,“把人看牢了,别让她跑了。” 杨千月的反应让赵青山感到挫败,急切地说道,“殿下我可以的。” 杨千月随手抚摸着他的背部,极为妩媚,“我当然知道你可以。但救人要紧。等给王氏翻案了,你再来好好伺候不迟。” 说完,在他的脖子上种下一颗草莓,再次激起了赵青山的焦灼。杨千月又交代了一事 目的已经达成,再继续下去,恐生变故。 杨千月安抚性地拍了拍赵青山的背,对着如玉招招手: “服侍赵老板沐浴更衣。本宫乏了,想歇息了。” 其实,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杨千月算计得刚刚好而已。 赵青山带着几分没能满足长公主的愧疚,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甚至有些自卑。长公主府里男人这么多,他会不会是最差劲的那个。 他很想问,可又不敢问。怕答案真的是那样。 在他木然地被侍女们伺候着沐浴更衣时,忽而浮现出在浴桶前的那一幕。 他心下一惊,感到心头一股细密的刺痛。 这位长公主殿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比江湖上最危险的敌人,还要令人心惊。 她会不会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或许自始至终,她都是在玩弄他的。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赵青山带着一身尚未散去的燥热,还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担忧,在长公主府婢女的引领下,在客房里安寝。 可他,头枕着胳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长公主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古怪。 她身为皇帝的皇姐,最后在耳边密语交代的。竟然命他去投奔南方的叛党李密! 通过攻克河南的兴洛仓,赈灾济民,来获取李密信任,进而在李密那边获得一官半职。 此举能够直接救济百姓,帮助百姓度过冬日里的难关。可勾结叛党,是欺君谋逆的大罪。 对她有什么好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她本质不坏,忧国忧民? 之前还促成梅大人受皇命前往河南赈灾。 赵青山思来想去,都想不清楚。 长公主殿下就像一团迷雾,总不按常理出牌,让他看不清。 赵青山离去后,杨千月脸上的慵懒妩媚尽数散去。 “如玉。” “奴婢在。” “安排人给本宫把这两个消息散出去。” 杨千月把玩了下手中的玉佩,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第一,程公子重伤不治,木青子纯属江湖骗子,打上二十大板,给本宫逐出公主府。注意,别真打伤了。把程公子从侧门扔进附近的河里去。暗中在水里安排人接应。要做得真。” “再连夜去请和尚道士,到府里跟河边做法,祛祛晦气。命胡统领盯住所有进公主府的人,里面必然有奸细。” “第二个,秘密散布''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放出忠义侯要起兵造反、推翻昏君暴政的消息。” “嗯。还有第三个,安排一个有名气的道士,逢人便说。他夜观天象,有金龙落在了京城方向。经过测算,有圣子将要出生。” “宣梁亭峰进来伺候。” “是。”如玉领命出去,悄无声息地退下。 杨千月坐在梳妆台前,轻轻地抚摸了下脖颈处暧昧的红痕。 想必方才的诱惑与安抚,足以让赵青山心思紊乱,牵肠挂肚,欲罢不能。 赵青山的这步棋,很关键。希望不要出差错。 梁亭峰静静地守在一旁,暗中打量着镜子前面的长公主殿下。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起,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入夜,又被长公主喊到床上,脱了衣服,在她身侧,与她共枕而眠。 这就是他被安排到长公主身边的职责所在——做她的贴身侍卫。 梁亭峰一整夜都没有睡,警惕地望着四周。 可长公主若有若无的馨香不时地钻入鼻中,美丽安静的面庞,柔软玲珑的曲线,尽在咫尺之间。 他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喉头滚了滚,热血往下涌,他惊慌地别开视线。 第二天一早,杨千月用过早膳,就带着梁亭峰进了宫。 她身着繁复的宫装,带着几分宿醉未醒的慵懒,闯入了皇帝的乾正殿。 她在看到如意的瞬间,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如意坐在那里,脸上还有未消的春色,羞涩而甜蜜。 显然,昨夜她的皇帝弟弟睡了如意,把她从贴身侍卫,变成了后妃。 她笑着,意味深长地对弟弟指了指,“你们?” 而后,“啧啧”了两声,自顾自地在老位置上坐下来,顺手拿起一个贡桔剥起来。 明眸一抬,看向皇帝,“好事啊。怪不得我昨晚做了个好梦。梦到你又有了皇子。” “真的吗?快说说。”杨万年刚刚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听到皇姐这句话,立马恢复原状,迫不及待地在皇姐边上坐下。 抬眼看了下站着的如意,挥了挥手,“你先进去躺着。朕有话要跟皇姐说。” 如意如蒙大赦,红着脸,低着头,慌乱地退了出去。 她进宫之前,殿下就已经跟她提过侍寝成为皇帝后妃的事,昨晚经过了,才知道是那样的...... 痛苦又快活。 杨千月把橘子分成两半,一半递给皇帝,打趣地说道,“你不是说,不睡她的?还是没忍住?” 皇帝接过橘子,脑子里浮现出昨晚旖旎的场景,“呵呵”了两声。 习武之人,果然跟其他的娇柔女子不同。 滋味那个销魂。 何况还是那般纯洁天真没有心机的女子。颇有苏时雨的味道。 他看向皇姐,目光扫过皇姐脖颈处若有若无的暧昧痕迹,明知顾问,“皇姐一早进宫,有何要事?对朕赏赐的几个面首可还满意?” 心道,看来消息是真的。皇姐还真是玩的花。 杨千月仿佛没看见他探究玩味的目光,将一瓣橘子塞入嘴中,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道, “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来跟你汇报下那个破案子!” “查来查去,确实像大理寺说的那样,证据确凿。” “可就是这样就这么几天,就人证物证齐全,关键人物却死了,留下畏罪自尽的遗书,全都指向王家谋逆。本宫就感觉心里很不踏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烦恼不安,“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前两天,跟你说的父皇托的那个梦。这会不会是谋反之人的阴谋呢?会不会故意让忠臣冤死呢?又或者故意逼王明盛谋反呢?我想不明白,也还没找到证据。” 说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怪皇姐没本事。指挥一帮废物,查了半天,屁都没查出来一个。” 皇帝对上皇姐那双清澈而又忧虑的眼睛,真切地感受到了皇姐对自己的关心爱护,心下大为感动。 他拍了拍皇姐的手背,一脸的自信,“皇姐别担心。几个小毛贼,翻不起大浪。朕已让御林军加强防备。京城内外,都在朕的掌控之中,就等着反贼自投罗网。” “那就好。”杨千月松了口气,“不过皇弟,这个案子,三天内怕是结不了。我得让他们再仔细查,不能有半点遗漏。万一真有猫腻呢。牵扯到边疆守将,总该要慎重些。弟弟,你说呢?” 皇弟看着她这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不仅没有猜忌,反而感觉有趣。 “好好好。就依照皇姐说的,案子慢慢查,查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行了吧?” 杨千月舒了口气,托着腮帮,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亮闪闪地看向皇弟, “话说昨晚梦到有金龙落入宫中。你恰好昨晚宠幸了如意,你说会不会?!如意她武功好,性子直,没什么心眼,你既然宠幸了,可要好好对她。给她多喝点滋补汤什么的,说不定真能给你诞下个小皇子。” 她这话明着是关心如意,关心皇嗣。实则是在皇弟面前给如意贴金,埋下心理锚点,管理皇弟的预期。好为以后打探消息、影响皇弟决策铺路。 皇帝闻言,笑着点点头,“皇姐送来的人,自然是好的。” “那是!”杨千月得意地扬起下巴,随即站起身,理了理裙摆,“好了,正事说完,皇姐先走了。一会儿,去沈砚家的绸缎庄瞧瞧。他说今年的新品蜀锦到了,若有成色好的,也给皇弟你做两身!” 皇帝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从小到大,都是姐姐护着他,事事为他着想。这份感情,是他心底唯一的暖意和信任。 荒唐有什么,他宠着。 想要男宠,给她送去。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只要皇姐高兴就好。 不过杨千月说的父皇托的那个梦,他这几天一直在琢磨。 琢磨来琢磨去,就一个人:忠义侯李泽厚。 目光变得冰冷、阴狠。 明天北伐大军出发,长孙诚主帅,李泽厚为副帅。 这条北伐路,将会他李泽厚的断魂路。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9章 杨千月心满意足地离开乾正殿,脸上的笑容挂在那里明晃晃的,一如既往的骄矜。 梁亭峰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如影相随。 “去沈记绸缎庄。”她搭着他的手吩咐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在外面警戒。” 抬了抬下巴,“吉祥,你过来给本宫捶捶腿。” 銮驾刚出宫门,杨千月便弯腰低声对吉祥道: “回去后,让胡佳青将昨夜府内所有异常举动之人的名单密报给我。另外,赵青山要的‘路引’和‘身份’,送去平福路的沈家绸缎庄,让他即刻动身,上南方。” “是。”吉祥应下,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殿下,赵盟主他……可靠吗?这步棋险得很,万一……” 杨千月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目光投向窗外熙攘的街道,声音淡漠: “现在要做的是安抚百姓,稳定政局。李密这个人成不了大事,先让他壮大起来,才能制衡侯爷。互相削弱,才更有利。况且,我不动手,侯爷他也会走这步棋。看谁动手更快。” “至于,赵青山,他心中有侠义,有百姓,这便是最好的缰绳,他会心甘情愿办好这件事。何况……” 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唇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何况,还有那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足以让他即使心存疑虑,也会为她将事情办妥。 与此同时,忠义侯府内。 李泽厚听着心腹的汇报,眉头微蹙。 “程立言死了?被扔进了河里?杨千月还大张旗鼓地请人做法事?” 他沉吟着,“这女人,是真蠢,还是在故布疑阵?不过程立言的毒,本就无药可解,死了倒也正常。” “侯爷,还有一事。市井间突然流传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谣言,还隐隐指向您……说您要清君侧。另外,有个游方道士在酒肆宣称,夜观天象,有金龙落入京城,预示圣子将出。” 李泽厚眼神猛地一凛:“谣言从何而起?” “尚未查清,源头很散,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李泽厚踱步到窗边,脸色阴沉。 他还未起兵,就有人先他一步造谣。 目的何为? 是引蛇出洞还是故意打草惊蛇? 或许可以利用起来,借此造势,试探官吏,笼络人心?而不是被动等待。 原小说的很多剧情被打乱。造反的节奏或许有必要提前。 而“金龙圣子”之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更像是在搅浑水,或者…… 还有他人也在等待时机? 会是谁? 难道除了他,还有别人在暗中谋划? 他首先怀疑的是其他藩王或有野心的宗室,但转念一想,杨千月那荒唐女人刚刚在查王家案子,这边就冒出这种谣言…… 会不会是她贼喊捉贼?可她有这么深的心机吗? 难道金龙圣子不是别人,是皇帝故意为苏时雨腹中的孩子放出来的消息? “加派人手,严查谣言来源!尤其是公主府那边,给本侯盯紧了!还有,让我们的人也散些消息出去,就说……这谣言是前朝余孽不甘覆灭,故意散播,为他们谋反制造借口!” 他必须尽快将这潭水搅得更浑,并将祸水再次引向王家。 明天就要随军北伐,他不能在离开前让京城出现任何对他不利的变数。 沈记绸缎庄。 杨千月一到,沈砚便亲自迎了出来,依旧是那副风流倜傥、殷勤备至的模样。 “殿下您可来了,新到的蜀锦都给您留着呢,色泽鲜艳,质地坚韧,保证是顶尖的货色!”他笑着将杨千月引入内室,那里早已备好了各色锦缎。 杨千月随手抚过一匹匹光滑的布料,状似无意地问道: “墨卿啊,你这蜀锦,从西路运来,路上可还太平?本宫听说,北边不太安生,有些‘毛贼’专劫官商,可别影响给本宫送的好布料。你可要安排好,上上心。” 沈砚心领神会,知道这是在问通往太原的情报线路是否安全,以及李泽厚的人有没有察觉。 他一边示意伙计展开一匹宝蓝色的蜀锦,一边低声道: “殿下放心,‘西路’一向稳妥,咱们的货都有自己的‘镖师’护送,等闲毛贼近不了身。至于北边……确实有些不安分,不过咱们的商队消息灵通,会避开是非之地的。” 他这是在暗示,通往太原的密道目前安全,并且他已经留意到李泽厚在太原方向的异常调动,会小心规避。 “那就好。”杨千月满意地点头,指着那匹宝蓝色蜀锦,“这匹不错,给皇上做两身常服正合适。再挑几匹颜色鲜亮的,本宫自己用。皇上若是喜欢了,什么事都好说。” 挑选衣料的过程,在旁人看来不过是长公主又一次奢靡的消费。 杨千月特意把梁亭峰带身边,还把皇帝送到府里的几个御林军带着身边,既能保障自己的安全,又能让皇弟清楚了解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起疑心。 然而,在布料展开、比划的间隙,沈砚已借着介绍花色、质地的由头,将几条关键信息夹杂在闲谈中,递到了杨千月耳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殿下,听说一路风雪很大,我们送货的镖师坐骑受了惊,幸好无大碍……哦对了,这种暗纹叫‘缠枝莲’,寓意福寿绵长……” 杨千月闻言,眼神微动。 王明盛坐骑受惊?这绝非意外! 李泽厚果然已经对王明盛下手。 是想制造意外除掉他,还是想逼他反应过度? 她不动声色,笑着回应:“福寿绵长好,皇上正需要。这料子本宫很喜欢,包起来吧。今年的雪下得早,各地盗贼肯定多。你这做生意的大户,可得警醒着些。长长久久才好享富贵荣华。” 这么直白提醒自身安全、同富贵的话,沈砚喜笑颜开,恭恭敬敬地谢恩。 离开绸缎庄时,杨千月已是“满载而归”。坐在回府的銮驾上,她闭目养神。 程立言“已死”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开,希望能暂时麻痹李泽厚,为木神医真正的救治争取时间。 市井间的谣言已经撒下,无论李泽厚如何应对,都会分散他的精力,并在皇帝心中种下更深的怀疑。 王明盛在太原的处境越发危险,必须加快营救和稳住他的步伐…… 而明天,北伐大军就要出发。 李泽厚定然找机会对长孙诚下手,趁机反了,接手大军。而皇帝,似乎并没有书中写的那样蠢笨荒淫,就她收到的消息,也提前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李泽厚造反。 这盘棋,越来越接近图穷匕见的时刻。 杨千月睁开眼,眸中一片清冷沉静。她轻轻抚过腕上的玉镯。 “回府后,让沈砚来见本宫。”她轻声吩咐吉祥。 她要在李泽厚离开京城前,再给他送上一份“惊喜”,让他即便身在北伐军中,也无法安心布局。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0章 公主府,杨千月书房。 顾文澜很快被召来,他眼下带着熬夜的青黑,但精神却异常专注。 听闻杨千月需要更“有力”的证据,他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殿下,”他斟酌着开口,“秦彦此人,心思缜密,行事几乎不留痕迹。遗物中除了一些寻常衣物、书籍和几件不算值钱的配饰,并无特殊之物。若要坐实‘情杀’,除非……能找到他倾慕王夫人的直接物证,但这几乎不可能。” 杨千月把玩着一支狼毫笔,眼神幽深:“物证难寻,人言可畏。静之,你说,若此时有人站出来,声称亲眼见过秦彦对着王夫人发呆,或者……听到过他酒醉后,呼唤王夫人的闺名,甚至,曾试图购买与王夫人喜好相同的香料、首饰……这些‘风闻’,够不够有力?” 顾文澜一怔,随即明白了杨千月的意图:伪造“人证”和“风闻线索”。 这并非正道,但在眼下证据链看似完美无缺的情况下,这或许是撕开缺口最快的方式。 “殿下,此举……是否有些……”他本性纯直,对于构陷之事,哪怕目标是已死的秦彦,也心存抵触。 杨千月放下笔,走到他面前,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静之,本宫知道你不屑于此。但你要明白,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案件,而是一个在程序上毫无纰漏、却可能颠覆江山的阴谋。”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我们要的不是冤枉秦彦,而是借他这个‘壳’,把他背后真正的鬼,给逼出来!” “这些‘风闻’无需坐实,只要散播出去,自会有人去对号入座,去弥补所谓的‘破绽’。而我们要的,就是他们慌乱中露出的马脚。” 顾文澜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挣扎。 杨千月本就不是要他去传谣。 “此事,本宫会让沈砚的人去做。你只需……默认即可。你的手,应该用来书写真相,而非制造流言。当然你也可以为本宫写点好听的民谣,或者戏本子,多夸夸本宫。本宫爱看。” 顾文澜沉默片刻,拱手道:“文澜……明白了。一切但凭殿下安排。” 他知道,自己已踏入了一个藏着阴暗与肮脏的领域,但为了真相,他别无选择。 杨千月点点头:“你要做的是继续深挖文书,尤其是秦彦近半年经手的所有非公务往来信件,看看有无与陇西、或者与某些特定商号、人物的联系。” 陇西?顾文澜有些不解。 “对,陇西。忠义侯的旧部。” 顾文澜领命退下。 退下前,杨千月喊他到自己跟前来。一个轻拽,就让他跌坐在软榻上。 一个细密的吻,让顾文澜羞红了脸想,“殿下…” 杨千月摸了摸他的脸,“本宫待你与旁人不同。你且知道就好。去吧。” * 杨千月随即召来沈砚,将伪造“秦彦暗恋王夫人”风闻的任务交给了他。 沈砚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笑道:“殿下此计甚妙。墨卿这就去安排,保证让这些‘风闻’如同自己长脚一般,悄无声息地传遍该传的地方。” “还有。你们沈家不是经营茶楼吗?讲些各朝秘辛,前尘往事,肯定很卖座。比如某某皇帝出生有吉兆异象,某某皇帝登基时,有祥瑞出世。当今圣上即将喜得麟儿,这些肯定都有的。我听说,坊间冒出来金龙圣子的传言。这肯定是大逆不道之人在造势,坏我基业。断不能让奸人得逞!” 沈砚掌控江南商业网络,麾下三教九流之人众多,做这种事最为拿手。 是的。 杨千月对沈砚也防,而且贼喊捉贼。皇帝安排过来的人,谁知道是不是盯着她的。 先搅乱这潭子浑水再说。 利益是直接的交换。 * 当夜,赵青山拿到了一份全新的身份文牒和路引,以及一封以密语写就的、给李密的“投诚信”。 当夜,杨千月在寝殿旁的暖阁私下见了赵青山。 此处更显私密,她只披了件宽松的袍子,长发未束,烛光下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柔媚。 她扯着赵青山的腰带,给他亲手解开。然后把他拽入了暖帐中。 在外面看来,只是春光旖旎。 杨千月趴在赵青山上面,以肘支床。 “路上都打点好了,”她将文牒塞入赵青山的腰间,外面的剪影就像是她在脱他的衣服。 声音轻柔,轻哼了一声。 “此去山高水长,一切小心。”她抬手,似要为他整理衣领,指尖却在他颈侧停顿,凑在耳边低语道,“那李密非易与之辈,光献计不够。必要时,可以说些……京城防卫的空子,或者本宫如何‘荒唐’的闲话,取信于他。” 赵青山握住她欲收回的手,目光灼灼:“殿下为何一定要草民去?助叛军,夺粮仓……这岂非……” 杨千月没有挣脱,反而就势靠近他,气息交融:“你行走江湖,可知什么最可怕?” “人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是乱世。”杨千月眼神幽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有人想搅乱这天下,火中取栗。有人想坐享其成,隔岸观火。而本宫……” 她顿了顿,声音几不可闻,“只是不想看到烽烟四起,百姓易子而食。兴洛仓的粮食,在谁手里不重要,能吃到饥民嘴里才重要。你去,不是投敌,是去……替本宫,也替这天下,守一道底线,也安插一个钉子,将来好归顺于…朝廷。” 她的话语含糊,却如惊雷般在赵青山心中炸响。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感受到她话语下的沉重与无奈,一种混合着敬意、怜惜与悸动的情绪汹涌而来。 他猛地翻身在上,紧紧握住她的手,郑重地承诺道: “青山……懂了!定不辱命!” “去吧。”杨千月抽回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保护好自己。你的命,不只是义剑盟的,也是……本宫的。” 赵青山深深看她一眼,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决然离去。 犹豫了一下,闭上眼,俯下身,却被杨千月拉下头,吻了上去。 赵青山喘息着,听凭杨千月安排。与往日不同,今日他真正地爱上了这位内心底挂念着百姓的殿下。没想到一名女子有如此的胸襟与魄力。 即使她不只有自己一个男人。 第二天,北伐大军誓师出发。 长孙诚一身戎装,面色沉毅,目光在与李泽厚交汇时,冰冷如刀。 李泽厚则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忠臣模样,只是在无人注意时,眼底会掠过一丝阴鸷。 皇帝亲自送至城外,激情四射地发表了演说,勉励将士。 将士们倍受鼓舞,呼声震天。 但扫向李泽厚时,毫不掩饰眼中的冷意与杀机。 杨千月没有去送行,她站在公主府最高的阁楼上,远远望着旌旗招展的方向。 “殿下,赵盟主已顺利出城。”梁亭峰在她身后禀报。 “沈公子那边,已经开始传播风声了。” “顾公子还在查阅文书,一宿没睡。” “如意姑娘传来消息,她已服下您赐的速孕汤。陛下昨夜……又宿在她那里了,还特意赐了助孕汤。” “太原那边传来消息,已经安排好了。只等王夫人的决定。” 杨千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说了一个字:“好。” 风雪,即将来临。今年会是个冷冬。 她想起了权谋的游戏里最经典的台词。The winter is ing.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1章 沈砚的动作极快。 不过三两日,关于秦彦对王明盛夫人种种痴迷迹象的“风闻”,悄无声息地传遍了京城各大茶楼酒肆、坊间巷尾。 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述着才子佳人的悲情故事。 只不过这里的“才子”是位监察御史,“佳人”是封疆大吏的夫人。 各种狗血段子,与现代的八卦小报并无差别。 “听闻秦司马曾重金求购过一款苏合香,正是王夫人最爱的……” “嗐,何止!有次秦大人在酒楼喝醉了,伏在桌上哭喊王夫人闺名!” “听说那秦司马多次在王将军巡边时,霸占欺侮王夫人。王夫人抵抗不过,敢怒不敢言。” “难怪秦司马自尽,这是无颜面对恩人,更怕事情败露牵连家族啊……” “谁说的,是他要跟王夫人私奔,王夫人不肯。他才铤而走险。” 流言无需证据,只需香艳与离奇,便能自行编排,越传越离谱。 街头巷尾交头接耳议论着“英雄难过美人关,因情构陷是真凶”。细节被不断丰富,仿佛人人都成了那隐秘情事的见证者。 与此同时,沈家茶楼也开始上演新编的“祥瑞戏”与“平叛记”。 一边渲染皇帝德被苍天,后宫有孕乃天佑大周,大赦天下,赈灾安民。贵妃腹中之子很可能是传闻中的金龙圣子,是大隋朝的天命之人。 一边借前朝往事,批判前朝宗室谋逆,最终身死族灭的下场。 这流言自然也在太原被广泛传播,传进了王明盛夫人苏氏的耳中。 她本就是性情刚烈之人,与王明盛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秦彦之事,她本是清白,此时却百口莫辩,难以自证。如今满城风雨,皆传她与秦彦有私。 她甚至收到了一个匿名的短信。 告诉她,是忠义侯试图构陷栽赃他们王氏一族,就是为了逼她夫君造反。而她是唯一能避免满门抄斩,避免蒙受乱臣叛党不白之冤的人,代价就是她自己和半岁的幼子。 王氏本是书香门第,聪慧至极,立马明白这些谣言都是被刻意放出来,就是为了把谋逆案改成情杀案。 这样丈夫不仅不是叛党反贼、贪污巨额军费之人,还是忠君爱国,施恩反遭背刺、惨遭妻子背叛、痛失幼子的可怜人。 带走幼子,性质就发生了根本变化,将奸情彻底坐实。否则她死很可能白死了,只会被看做她弃卒保车之举。 忠义侯未必是构陷王家之人。 设局之人也未必想要救王家,很可能是想扳倒忠义侯。毕竟各地农民起义,军阀割据,皇室宗亲蠢蠢欲动,早已不是秘密。 苏氏思考了一夜。 她最难过的不是自己去死,也不是毁了自己的清誉。而是污蔑清白的小儿子,带着刚出世的他一起去死。 她选择了夜里亲手掐死了小儿子,悲痛欲绝中悬梁自尽,留下两封遗书。 一封给丈夫,泣血陈情,表明清白,言及秦彦确曾流露倾慕,但她严词拒绝,绝无苟且。只愿丈夫能原谅她这么做,千万不要被人利用,起兵叛乱。 另一封,则是写给朝廷的“认罪书”,承认自己与秦彦早有私情,幼子乃秦彦血脉。她不同意携子私奔、决意回归家庭,与之决绝分手。 秦彦因爱生恨,构陷王家,自觉难以与王将军一较高下,以死污蔑王明盛,像曾威胁她的那样同归于尽。 消息传回京城,举朝哗然。 王夫人的认罪书完美印证了“情杀”动机,将秦彦的构陷行为归结为个人情感的疯狂。尤其是小儿子之死,更是坐实了这一传闻。 毕竟虎毒不食子,若非属实,怎会如此这般惨烈决绝。 原本扑朔迷离的案子,似乎瞬间清晰起来。 公主府,暖阁。炭火烧得正旺,杨千月只着一件绯色软绸寝衣,赤足踏在雪白的西域绒毯上,听吉祥奏报。 “王夫人收到密信后,‘郁结于心’,悬梁自尽,同时掐死了小儿子。王府丧报已发。王明盛上书,言辞悲怆,请求卸职归葬亡妻幼子。” 杨千月转身,眸中锐光一闪:“他不是乞怜,是在试探陛下,也是在发出示警。若再逼他,这头镇守边关的猛虎,怕是要咬人了。”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疾书,“告诉我们的人,务必‘协助’王府办好丧事,稳住王明盛…万不可暴露。毕竟,我们都知道王夫人是冤枉的,搞不好就弄巧成拙。” 皇宫,温室殿。 杨万年披着狐裘,抱着新送来的美人,正欣赏着俏丽舞姬们曼妙舞姿,对王氏携子自尽的奏报只是懒懒一瞥。 举起酒杯,端详着里面琥珀色的酒液。讥笑了一声,笑得十分诡异可怖。 “亲手掐死了小儿子?苏家真是养了个好女儿。烈性。跟朕的好贵妃有得一拼!” 杨万年目露凶光,冷哼了一声。 他情不自禁地把自己代入秦彦,更加愤懑痛苦。 苏时雨本是忠义侯的未婚妻,自己抢过来,让她有了自己的骨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贵妃会不会也带着腹中骨肉自尽。 想到这里,杨万年狠狠地掐住了怀中女子的喉咙,眼里布满血丝,恶狠狠地问道,“说!孩子到底是谁的?” 怀中女子害怕却又不敢挣扎,只是气若游丝地哀求,“皇上……” 直到四肢发软,完全没有动弹,被掐晕了过去,杨万年才松了手。 那女子重重地跌落在地毯上。 “拖出去。” 杨万年站起身来,嫌恶地拿起手巾擦了擦手,眼神异常冰冷。 考虑到边境防务,还有对李泽厚的剿灭计划。 关于王明盛,杨万年有了决断,不仅不准许王明盛卸职,还给予了更高的恩宠: “拟旨。王明盛功在社稷,朕素来倚重。然伉俪情深,突遭变故,朕心实恻。加封忠勇伯伯爵爵位,赏黄金千两。以伯爵制厚葬夫人、幼子。陇西重镇,非卿莫属,夺情留任,以安朕心,不得有误。” 他选择了按兵不动,给王明盛台阶和安抚。 当下最重要的任务是借北伐除掉李泽厚,让其“马革裹尸,意外身亡”,而非北方防线崩塌,额外生出变数。 况且还有王明清关在大牢里,涉嫌贪腐渎职案。不着急。 交代完毕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吩咐候在一旁的如意: “起驾关雎宫。” ? ?后续故事的大纲,今日已经写完。每个男主的结局都已经定下。潸然泪下。挺好。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关雎宫,宫灯柔和,暖香袅袅。 殿内陈设极尽雅致,却透着一股被精心雕琢的脆弱感,一如它的主人。 贵妃苏时雨坐于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却许久未曾翻动一页。 她身着浅粉色宫装,容颜清丽绝伦,眉宇间却笼罩着浓郁的愁绪。 一旁的椅凳上坐着她的母亲柳氏,忧心忡忡地望着女儿,沉默地将橘子上的白色经络细细摘掉。 “皇上驾到——!” 柳氏惊恐地站起身,迅速跪拜在地上。手里的橘瓣滚落在地上。她眼睁睁地看着,胸口起伏,却不敢乱动。 苏时雨连忙放下书卷,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摆,垂首静候。 杨万年大步走了进来,带着一身温室殿的暖香和一丝未散的暴戾气息。他挥手屏退了所有宫人,包括柳氏。 关雎宫的大门缓缓合上,将内里的世界与外界隔绝。 杨万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踱步到苏时雨面前,目光从她低垂的眉眼,滑到她纤细的脖颈,最后,牢牢定格在她还没有显露的腹部上。 那目光,充满了审视、占有,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鸷。 苏时雨被他看得浑身发冷,低着头,柔声道:“臣妾恭迎陛下。” “爱妃在看什么书?”杨万年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慵懒,却让苏时雨感到异常的恐惧。 她努力压住心慌,应道,“回陛下,只是寻常诗集,用以静心。” “静心?”杨万年轻笑一声,伸出手触碰苏时雨的脸颊,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 这细微的颤抖,似乎取悦了他,又似乎激怒了他。 “是啊,是该静心。” 他收回手,背对着她,语气却陡然转冷,“王明盛的夫人苏氏,也是个需要‘静心’的人。可惜啊,她静心的方式,太过决绝了些。不仅死了,还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小儿子。” 苏时雨脸色一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杨万年缓缓转身,目光再次锁住她,如同鹰隼锁住猎物:“爱妃,你说,是什么样理由,会能让一个母亲能下手掐死刚出生的孩子?嗯?” “臣妾……不知。”苏时雨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不知?”杨万年逼近一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讥讽和怒火:“虎毒尚不食子!她这么做,只能证明她心里有鬼!证明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丈夫王明盛的种!” 俯下身,凑近苏时雨,低声道, “野种!” 苏时雨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不敢置信,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自己的腹部。 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杨万年心中那团猜忌和扭曲的火焰。 他死死盯着她护住肚子的手,眼里瞬间布满了血丝,王夫人掐死幼子的想象与他脑海中苏时雨可能做出的行为重叠在一起,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苏时雨护着腹部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 “你告诉朕!”杨万年面孔扭曲,几乎是咆哮着问道,气息喷在苏时雨脸上,带着酒气和疯狂,“你告诉朕!你肚子里的这个……到底是谁的种?!是不是他的?!说!” “陛下!”苏时雨泪如雨下,手腕剧痛,心中更是绝望至极,“臣妾自入宫以来……身心皆属于陛下,从未有过二心!这孩子是陛下的龙种,是陛下的骨血啊!” “从未有过二心?身心皆属于我?” 杨万年狞笑着,手猛地抬起,作势要向她的腹部挥去! 苏时雨吓得闭上眼,浑身僵硬,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 但那预料中的击打并未落下。 杨万年的手停在半空,剧烈颤抖。 最终,猛地松开。 他的手极其缓慢,且看似温柔地抚上她的腹部,试图感受里面的小生命。 但这份温柔,却比之前的粗暴更让苏时雨毛骨悚然。 “爱妃,”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柔软,“你可知道,忠义侯在北伐前线,又立新功了?长孙诚将军来信,夸他勇猛无匹,每每身先士卒,真是……大隋的栋梁之才!” 他感受着手下的紧绷,继续用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语调说: “你说,他有一天会不会……像那秦彦一样,因爱生恨,为了你,做出什么倒反天罡的事情来?” 苏时雨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陛下不仅怀疑她,更要用她和孩子的安危,去牵制、去刺激远在北境的李泽厚! 她闭上眼,屈辱和绝望的泪水无声滑落,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陛下……臣妾与那忠义侯,早已……恩断义绝。” 她这副逆来顺受、却明显心死的模样,令杨万年愈加烦躁。 他猛地收回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最好如此。”杨万年眼神一片冰冷,“爱妃如此,甚好。空口无凭,就给他写封信吧。” 他踱步到书案前,亲自铺开纸,蘸饱了墨,将笔塞进苏时雨颤抖的手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写——‘罪妃苏氏,谨呈陛下:妾身蒙天恩,怀龙嗣,心潮澎湃,日夜感念圣主隆恩。听闻忠义侯北疆建功,然妾与此逆臣,旧情早绝。其过往纠缠,实为妾身之耻,恳请陛下万勿因妾之旧事,对其有所宽纵。望其马革裹尸,以正视听,方可表妾身对陛下之恋慕,洗刷妾身之污名,全陛下之圣德。’” 苏时雨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却生生把泪吞进了肚子里。 每一个字都像刀片凌迟着她的心。 她抬眼望了望窗外,为了家人,她必须亲手将这诛心的诅咒送给最深爱最在意的人。 信成。笔落。 杨万年拿起那封墨迹未干的信,吹了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收下信,转身大步离去。 殿门开合,带进一股凛冽的寒风,卷来风雪,融成一片湿意。 苏时雨在他离开的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软凳上。 她抚摸着腹部,失声痛哭。 那哭声压抑而绝望,在空旷的宫殿里久久回荡。 她恨,她恨这悲苦的命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之痛。 杨万年走出关雎宫,风雪扑面而来,让他燥热的头脑稍微清醒。 他回头看了一眼昏暗殿宇中一点微弱的光明,眼中没有任何温情,只有一片算计的冰冷。 “小林子。” “奴才在。” 杨万年拿出苏时雨的信。 “把这信快马加鞭给忠义侯送去。给朕盯紧关雎宫,一饮一食,一言一行,皆需禀报。还有,”他顿了顿,声音阴沉,“给北伐军中的长孙诚再发一道密旨,告诉他,朕……等不及了,尽快寻机突袭,不要拖延。” 他不会动苏时雨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至少现在不会。 但在他心里,这根怀疑的刺,随着王氏之死,进一步深陷肉中,再也无法拔出,令他饱受折磨。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3章 圣旨以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太原。 当“忠勇伯”的封爵旨意和厚葬恩典抵达王府时,王明盛正对着妻儿的棺椁,一言不发。 他脸上的悲恸似乎已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东西冻结。他叩首谢恩,声音沙哑却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他接下了爵位,接下了黄金,也接下了皇帝“夺情留任”的旨意。 不再是那个只因丧妻失子就要辞官归乡的悲情丈夫,而是大周朝的忠勇伯,是必须镇守陇西的封疆大吏。 他给皇帝上了第二道谢恩折子,言辞恭谨,感激天恩,并表示将即刻整顿军务,以防边境宵小趁国丧期间作乱。 只字未提追查幕后黑手,仿佛已完全接受了“情杀”的结论。 然而,在他给心腹家将的密令中,只有四个字:“详查,静待。” 消息传回京城,杨千月松了口气,却又绷紧了另一根弦。 王明盛这只猛虎,暂时被安抚,其对朝廷的仇恨被藏得更深。她需要在他查明真相之前,拥有足够压制他,或者……与他合作的筹码。 北伐军大营,副帅帐中。 李泽厚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两份来自京城的消息。 第一份是太原的详细情报。 他精心策划的“逼反王明盛”之局,竟被如此酷烈的方式破局,这让他震怒之余,也收起了最后一丝轻视。 他看出来这是杨千月的手笔。 “杨、千、月……好一个断尾求生!够狠!” 他眼中寒光闪烁,恨的牙痒痒。这越发证实了他对杨千月同为穿越者的猜测,以及此女的棘手程度。 然而,真正让他心神剧震、几乎失控的,是紧随其后的第二份“信物”。 一名风尘仆仆、面无表情的内侍,带来了一个密封的锦盒,声称是陛下体恤忠臣,特将“贵妃娘娘的亲笔问候”送至军前,以安侯爷之心。 李泽厚屏退左右,独自在帐中打开了锦盒。里面没有问候,只有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笔迹,只是这笔画颤抖,墨迹斑驳,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泪与血。 他迫不及待地展开,读了下去。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龙嗣”……“圣主隆恩”……“视若寇仇”……“马革裹尸”! 这根本不是问候,这是在他心尖上凌迟!是杨万年逼着她写下的绝情书,更是最恶毒的羞辱和诅咒! “我x你全家!”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李泽厚喉中迸出。 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檀木案几上,案几应声碎裂!信纸他死死攥在手中,扭曲得变了形。 他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 脑海中浮现出苏时雨被迫写下这些字句时绝望哭泣,杨万年那邪恶扭曲的嘴脸。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这股恨意,与计划失败的恼怒交织在一起,彻底点燃了他复仇的斗志。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极致的冰冷所取代。他将信放在火上点燃,任火苗吞噬了一切,华为一片灰烬。 他铺开军事地图,目光落在标记着长孙诚嫡系部队的位置。 “传令,”他对阴影中的心腹低语,“明日作战会议,提议派‘骁果营’前出五十里,侦察突厥王庭主力动向。将我们掌握的‘突厥巡逻队薄弱’的情报,‘无意中’透露给骁果营参将。” 骁果营,是长孙诚一手带出来的精锐,也是其长子麾下的主力。而那所谓“薄弱”的情报,实则是突厥设下的诱敌深入的陷阱。 “还有,”李泽厚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让我们的人,在军中散播消息,就说……长孙大将军急于立功,欲以骁果营为饵,诱歼突厥主力,不惜牺牲这支精锐部队。” 此举可谓一石二鸟。 既借突厥之手消耗长孙诚的核心力量,又在军中播下对其不满的种子。 北伐前线,李泽厚的毒计被采纳,但被长孙诚进行了改良。 长孙诚命李泽厚麾下的一部精锐,与骁果营一同奉命前出,扎进了突厥主力早已根据李泽厚情报设好的包围圈。 尽管将士用命,浴血奋战,但寡不敌众,加之关键情报被李泽厚的人刻意延误,最终几乎全军覆没,两营参将皆力战而亡。 消息传回大营,一片哗然。 李泽厚趁机发难,在军事会议上痛心疾首,慷慨陈词,指责侦察不利、友军支援迟缓、指挥失当,矛头暗指长孙诚调度无方。 在李泽厚亲信的暗中操纵下,军中流言随之甚嚣尘上,长孙诚的威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 长孙诚悲愤交加,他深知其中有鬼,李泽厚其心可诛,却苦于没有直接证据,且折损的部队中也有一半是李泽厚的人,让他有口难辩。 李泽厚则趁机以“稳定军心、重整旗鼓”为名,顺势揽过部分前线指挥权,迅速调整部署,将更多忠于自己的部队安排到了关键的战略位置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几乎同时,河南方面,梅雪亮与长孙璟遭遇了大规模、有组织的流民冲击官仓事件。 虽然事件最终被镇压下去,但赈灾工作再度严重受阻,本就脆弱的局势出现了失控的风险。 京城,公主府。 杨千月同时收到了北伐军失利和河南动荡的消息。 “他这是狗急跳墙了。”她冷笑。 王明盛这边的压力稍减,李泽厚立刻在另外两条战线上疯狂反扑。 “让我们在军中的人,开始散播‘副帅通敌,陷害忠良’的言论,不必指名道姓,但要指向明确。再将我们掌握的,关于李泽厚心腹与突厥接触的间接证据,抄送一份给长孙将军。” “沈砚,”她看向一旁似乎陷入沉思中的沈砚,“你那边再加一把火。茶楼酒肆里重点歌颂,忠勇伯王明盛忍辱负重,忠君爱国。在把‘朝中有奸佞与突厥通敌,欲卖国求荣,谋求私利’的风声放出去,激起民愤。” 众人领命而去。 杨千月感受到了一种失控,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她拿不准河南赈灾的困境是孟节“天命难违”的倒戈算计,还是李泽厚的深度布局,又或者是另有其人,正在搅动风云。 原着里,这一段是孟节作为第一权臣的第一次“大胜亮相”,功绩卓越。 不仅搅乱风云,民不聊生,更成就了男主放粮救灾,充当救世主,振臂一呼,得各路英豪拥立的高光时刻。 故而河南之乱,本就是孟节的手笔。他本人最清楚该如何反击,就看他如何选了。 杨千月暗暗祈祷。 “孟节你可千万要抗住天命!不要让本宫失望。” 收服李泽厚的第一权臣,扭转“天命”,化敌为友,是这次的首要目的。 赈灾倒是其次。 只要他不再把人命当成数字和工具,对百姓疾苦有所感触体恤,不说彻底倒戈,只要对李泽厚的残忍阴狠产生动摇,河南之行的目的就达到了。 能掌控关键信息,给予敌人致命打击的,只有敌人的心腹。 孟节就是这个人。 必须争取过来。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相对于孟节的摇摆不定,杨千月对于赵青山这枚棋子更加十拿九稳。 在原着里,他就是一个劫富济贫、一心为公,心思赤诚的好汉,替李泽厚暗中完成了刺杀豪强和许多拉拢江湖势力的任务,可见其能力非常强。 而这种江湖中人最是守信重诺。认定一个人一件事,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去办到。 只是还没有收到他的消息,情况复杂险恶,杨千月也为他暗暗担心。 江南,天公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自称“天公将军”的李密,高踞上首,他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眼神中既有草莽豪雄的悍勇,也有难以掩饰的疑忌。 他打量着帐下卓然而立的布衫男子赵青山。 此人风尘仆仆,却难掩其气度,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坚定,不似寻常江湖客的冷漠,亦无半分谄媚之色。 “赵盟主,‘义剑盟’的名头,李某素有耳闻。只是……”李密声音洪亮,带着审视的意味,“盟主因何缘由,不惜长途跋涉,投身我这草莽营寨,实在令李某费解。仅凭这几条京城无关痛痒的消息作为‘投名状’,实在难以让李某尽信,亦很难服众。” 赵青山闻言,淡然一笑:“将军疑虑,青山明白。信与不信,不在言辞,而在时局与作为。青山愿在营中观察数日,为将军献计。” 李密眯了眯眼,未置可否,却默许了赵青山的留下。 接下来的几日,赵青山沉默地观察着天公军的运作。 他看军士操练,看粮草调配,看民夫往来。有时给人感觉真如细作。 直到第三日,李密再次召见,已经有所不耐烦时,赵青山才拱手开口: “将军,恕青山直言。观贵军气象,兵勇将悍,确实不凡。但将军存在一重大隐患。粮草补给依赖江南水网输送,一旦官军水师围剿,或风雨阻滞,大军顷刻间便有断粮之危。此事关乎存亡,将军不可不察。” 李密脸色微变。 粮草问题一直是他最大的心病,被赵青山一语道破,心中轻视瞬间去了几分,沉声道: “哦?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赵青山走到帐中悬挂的行军地图前,点在了兴洛仓处。 转头看向李密,眼睛炯炯有神。 “将军欲成大事,解粮草之困,乃至收拢江南民心,非此地不可!” “兴洛仓?” 李密眼中精光一闪,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那是朝廷在河南最大的粮仓之一,钱粮堆积如山,他觊觎已久。 “仓城坚固,守军数千,岂是易与?” “守军虽众,却久疏战阵,骄惰已成习性。”赵青山语气沉稳,显然早已深思熟虑。 “其布防看似严密,实则外紧内松。东门守将好酒,时常与城中商贾饮宴至深夜;西门与南门之间的巡更,在子时与丑时之交,会有半柱香的空隙;更关键的是,仓曹参军贪财,时常私下兜售存米。” 他条分缕析,将兴洛仓的守备弱点逐一指出,听得李密眼中异彩连连。 “青山愿献一策:可派一支偏师,大张旗鼓,佯攻百里外的临江府,吸引周边官军注意。同时,精选敢死之士三百人,由熟悉路径的兄弟引路,趁夜潜行至兴洛仓外。待子时一过,利用巡更间隙,突袭东门,控制守将。主力大军可潜伏于仓城二十里外密林,以城中火起为号,即刻驰援,一举破城!” 李密听得心潮澎湃,但仍有最后一丝犹豫:“计划虽好,然突袭东门,九死一生,何人为将?” 赵青山挺直腰板,昂起下巴,目光决然: “青山不才,愿亲率死士,为将军闯开这兴洛仓的大门!若不能成,甘当军令处置!” 此言一出,帐中李密麾下诸将皆为之动容。亲自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这是最有分量的投名状! 李密猛地一拍案几,长身而起:“好!赵先生胆识过人,谋划周详,李某若再疑神疑鬼,岂不令天下豪杰寒心?便依先生之计!” “将军英明!”赵青山拱手,却并未结束,语气反而更加郑重,“然,青山还有一请,望将军定夺。” 李密心下一沉,“先生请讲。” “攻克兴洛仓后,打开粮仓,所得粮米,须率先、足量发放给周边饥民!唯有让粮食吃到饥民嘴里,方能彰显将军仁德,借机收买民心,扩大规模!余来粮食用于充军备荒,望将军三思!” 这番话,掷地有声。 帐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李密。这关乎到起义军的根本政策和未来走向。 李密凝视赵青山良久,从他眼中看到了毫无作伪的诚恳与一种超越眼前利益的远见。 他被赵青山说得心潮澎湃,眼前仿佛浮现出攻克粮仓,装袋分粮时的畅快,想起自己起兵的初衷,又想到如今势力的局限,重重地点了点头: “先生所言极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李某在此立誓,若得兴洛仓,必先济灾民!此事全权交由先生负责!” “青山,必不负将军所托!”赵青山深深一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长公主殿下与他密谈此事时的决绝,还有—— 无边的撩拨与香艳。 耳朵瞬间变得通红如血,脸颊亦烧得滚烫。 旁人只道是英雄热血,纷纷喝彩,却不知赵盟主内里的心潮浪涌。 * 河南,汴梁城外。 原本应是沃野千里的平原,如今却被一片死寂的灰黄笼罩。 龟裂的土地上,零星立着枯黑的树干。官道两旁,倒毙的饿殍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偶尔有气力的灾民蜷缩在残垣断壁下,眼神空洞,仿佛已被抽走了灵魂。 钦差行辕内,气氛凝重。 梅雪亮一脸疲惫与压抑的怒火,他刚处理完一桩为争抢半块麸皮饼而打死人的惨剧。 “粮商还在暗中抬价,囤积居奇!调运来的粮食,十成有三成能到灾民手中已是万幸!” 长孙璟拳头紧握,剑眉倒竖:“派兵护送粮队,他们就煽动灾民哄抢,制造混乱!不出兵,粮食根本运不出去,灾民干饿着。真是岂有此理!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孟节坐在角落,沉默地擦拭着手中的玉骨折扇,定定地望着两位同僚,不发一言。 他跟梅雪亮都是杜相的得意门生,总是下意识地较量。当梅雪亮束手无策,向他求计时,他习惯性冷嘲热讽,不做任何评价,不提任何建议。 当下的惨剧,正是他献给忠义侯夺取天下的第一大计。 但那些瘦得皮包骨倒地的尸体,那些易子而食的惨剧,不受控制地冲进脑海,冲击着他“破而后立”的冷硬心肠。 这……真的是建立新朝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还是说,他与李泽厚,早已成了制造这地狱的恶魔? 夜深人静,孟节独自登上城墙。朔风如刀,卷着汴梁城头的残雪,狠狠割在他的脸上。玄色长衫被风灌得猎猎作响,脚下的砖石冻得刺骨。 从前繁华的城,此时一片死寂。 断壁残垣在黑暗中矗立,偶有风吹过空旷的街巷,卷起枯枝败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不是传来乌鸦的叫声,那样凄厉、刺耳。 孟节垂眸,望着城下模糊的轮廓。 孟节想起了自己向李泽厚献策时的话:“……唯有让灾情如火,百姓难以活命,方能动摇王朝根基。届时主公振臂一呼,万民景从……”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5章 昔日在忠义侯府中,他侃侃而谈的话语突然在耳畔回响,字字如针,扎得他耳膜生疼。 那时他站在地图前,指点江山,将千里之外的灾情视作棋盘上的棋子,将无数黎民的死亡当做撬动时局的筹码。 他以为自己看透了乱世的本质,以为“沉疴需用虎狼药”,以为牺牲少数人的性命,便能换来新朝的清明。 如今,他来了。 才看到这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在遭受着苦难。 路边蜷缩的妇人,怀里抱着早已冻僵的孩子,嘴唇干裂,却还在无意识地哼着歌谣,哄孩子入睡; 城门口的老丈,抠着冻硬的泥土,试图从中找出点可吃的草根,最终无力地垂下手臂,呜咽着擦了擦眼睛; 还有那些面黄肌瘦的孩童,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往来的钦差队伍,满脸的哀伤与麻木。 他们的痛苦如此真实,如此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也想起了杨千月。 那个在京城声名狼藉、以风流荒唐着称的长公主,却在皇帝面前“胡搅蛮缠”,硬是逼着皇帝同意梅大人前来赈灾。皇帝用自筹经费进行反制,她拿出了二十万私房钱… 甚至一分为二,把十万银两银票交给他处置。 她图什么?维系她那个暴虐弟弟的江山?她把如此大额的资金交付给他,是愚蠢的自信,还是别有用心的试探? “孟先生好雅兴。” 梅雪亮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梅雪亮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目光投向漆黑的远方。 他身上的青衫落了些雪沫,却依旧挺拔如松,声音淡淡: “目睹此情此景,先生昔日‘沉疴需用虎狼药’之论,可还安在?” 孟节手指猛地收紧,扇骨是上好的紫檀木,此刻差点要被捏碎。 寒风卷着雪粒,翻滚着打在两人脸上,无人言语。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人。 长公主殿下。 孟节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将郁结已久的心事吐露了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长孙璟也来到了城墙上,与他们并肩而立。 面对僵局,长孙璟提出分化瓦解,梅雪亮忧心粮食不足。 孟节阖眼片刻,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冷静的决断,只是这冷静之下,翻涌着他自己也未必全然明晰的私心。 “粮食不足,便借力打力。”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有人能暗中煽动民心,无非倚仗生存之危与积怨之深。只要把粮送到百姓手中,就能快速平息民怨。” “我们可分兵两路。明面上,长孙将军挑选可靠精锐,伪装身份,绕过官方耳目,将部分粮食直接送至尚有秩序、首领可沟通的灾民聚落,挽回朝廷声望,建议信任。” “暗地里,”他看向梅雪亮,目光深邃,“需有人行非常之事。我愿冒险,以个人名义,秘密联络兴洛仓的主事,看看能否拿殿下给的银票买些粮食。” 梅、长孙二人皆是一震。 孟节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据说,仓曹参军贪财,其亲戚时常私下兜售陈米,作为私用。我们购买少许,先在路旁施粥,让尽可能多的人受益,尽可能多挨数日。” “另,我已奏报陈情圣上,暗示有谋逆之人作乱,陛下定不会坐视不管,想必援军过些时日也快到了。只是此举风险极大,一旦泄露,将有私购官粮之重罪,会被杀头都是小事。但可解燃眉之急。”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此事,只能暗中操作,不能让长公主殿下知晓。她身处漩涡中心,知道的越少,对她越安全。一切后果,由我一力承担。” 孟节提出这番“擅自行动”的赌性与决断,让梅雪亮和长孙璟眼神复杂,却一时无法反驳。 毕竟,这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能打破死局的办法。 梅雪亮眸色微沉,打量着这位与自己斗了许多年的同门。 作为吏部尚书,他深知兴洛仓的水有多深。 那仓曹参军王怀义是中书令张兴业的远亲,贪赃枉法,私售陈米不过是冰山一角。 孟节要亲自去联络,无异于往虎口里送。 他喉头滚了滚,开口道,“王怀义贪婪且多疑,你若被识破身份,无异于自投罗网。” 长孙璟附和道,语气凝重:“梅大人所言极是。不如由我派两名心腹乔装成商贩随行,也好有个照应。” 孟节却缓缓摇头,将手中紫檀扇合拢,扇柄在掌心轻轻敲击:“不可。此事需绝对隐秘,只能我独自一人去。” 他抬眸望向城下漆黑的街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与王怀义早年有过一面之缘,曾求我在杜相前美言几句。虽未成事,但也算有过几分薄情。如今我以‘私下行商’的名义求见,许以重金,他未必不会动心。” “可是,一旦败露……” 孟节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此事若成,便能解燃眉之急,安顿局势;不成……则不成,一条命而已。反正我…既无双亲也无妻儿,本就无所挂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声音略有酸涩,顿了顿,补充道:“我会乔装打扮成江南来的盐商,今夜便出发。兴洛仓离汴梁城不过五十里,快马加鞭,拂晓前便能返程。长孙将军只需暗中调派几名斥候,在仓外三里处接应即可,无需靠近。” 梅雪亮与长孙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 孟节的计划疯狂且冒险,却也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沉默片刻,梅雪亮终是点头: “好。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商袍、腰牌和马匹,再备些伤药。若王怀义有半分迟疑,立刻脱身,切勿恋战。你…要保重!” “多谢梅大人。我还要回来继续跟你斗,哪能随便死。不过这局,你已经输给我了!你认不认?”孟节咧嘴一笑,以扇击打在手心。 “孟大人之高义、胆识,梅某自叹不如…深感佩服…这局我输得心服口服。”梅雪亮郑重地弓腰行了个大礼,“替汴梁的百姓们,谢先生大义。” “梅大人认输!痛快!” 孟节哈哈哈大笑,拱了拱手,转身便要下城楼。 “孟大人。”梅雪亮突然叫住他,声音低沉,“你为何执意不让殿下知晓?以她的手段,或许能为你谋划周全,保留些许退路。” 孟节的脚步顿在残雪覆盖的台阶上,背影在朔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长公主殿下待我以诚,将十万两银票交予我处置,不仅是大义,更是莫大的信任。我怎可引火烧身,反而去害她。”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心中对杨千月有多重疑虑。 看似荒唐娇蛮,实则心机颇深,步步为营。 就凭她一箭多雕,不费吹灰之力,就用计除掉侯爷的左膀右臂,两大顶尖高手,离间他与侯爷,还拉拢了他,让他产生动摇,就非常不简单。 他不敢确定,若让她知晓此事,她会不会借此布下更大的局,而自己,又会成为她棋盘上的哪一颗棋子。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出自己此刻的动摇。这份转变,他自己都尚未能接纳,更不愿暴露在他人面前。 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从钦差行辕侧门驶出,车轮碾过积雪,悄无声息地汇入汴梁城的夜色中。 车内,孟节已换上一身锦缎商袍,腰间挂着块江南盐商腰牌,怀中揣着十万两银票和一把锋利的短刃。 马车一路向西,离城越远,四周越显荒凉。 孟节摸了摸怀中的银票。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杨千月娇蛮霸道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他心潮涌动,盘点过去种种,感受到一种棋逢对手的快意。 这十万两银子,是无数灾民的救命粮,也是他手里唯一的赌注。 他轻笑一声,低声道,“殿下。我与你赌一局。若是我赢了,你赏我什么呢?”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6章 孟节赶到兴洛仓外时,天刚蒙蒙亮。仓门紧闭,门口守着几名手持长枪的卫兵,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往来行人。 他让车夫在远处等候,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袍,缓步走向卫兵。 “站住!干什么的?”卫兵厉声喝问,长枪一挺,直指他的胸口。 孟节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从袖中摸出一袋碎银递了过去: “这位军爷,在下是江南来的盐商赵敏,特来拜见仓曹王参军,有笔生意想和他谈谈。” 卫兵掂了掂银子,眼神缓和了几分,却依旧没有放行: “王参军忙着呢,不见闲人。你若是真有生意,先在一旁等着,等我通报一声再说。” 孟节心中暗急,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点头应下,在仓门外屋檐下等候。 寒风刺骨,他拢着袖子,瑟缩成一团。望着兴洛仓那高大的围墙,心中思绪万千。 他不知道王怀义会不会见他,也不知道这一路有无被跟踪,会不会是自投罗网。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在他焦灼等待之时,一名身着官服的小吏从仓内走出,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沉声道: “赵老板?我家参军有请。” 孟节立马整了整衣袍,跟着小吏走进了兴洛仓。 仓内戒备森严,每隔几步便有卫兵值守,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的陈腐气味。穿过几重院落,终于来到一间厢房外。 “进去吧,参军在里面等你。”小吏说完,便转身离去。 孟节推门而入。只见屋内精致奢侈,一位身材肥胖、团团脸的中年人正坐在桌边喝茶。 此人正是仓曹参军王怀义。 他抬眸看向孟节,眼中闪过一丝审视:“你就是江南来的赵敏?找我有什么生意?” 孟节转身关上房门,从怀中掏出那十万两银票,拍在桌上,声音低沉: “王参军,在下不是什么盐商,是朝廷钦差幕僚孟节。今日前来,是想向你买些粮食。” 王怀义看到银票的瞬间,眼睛猛地一亮,随即又警惕地看向孟节: “孟大人?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私购官粮,可是杀头的罪名!” 他上下打量着孟节,惊疑不定。 朝廷派来三位钦差大臣的事儿,发了官文,张大人也给他飞哥传书,让他最近收敛着些。 眼前这位孟大人,正直敢言,痛恨时政腐败,多次顶撞皇帝,名声很大。王怀义也听闻过他的大名。 “王参军何必装糊涂?”孟节直视着他,语气平静,“你私下兜售陈米,行贿受贿、欺男霸女之事,我早有耳闻。我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为汴梁城的灾民。这十万两银子,买你三千石粮食,你我互利共赢。若是你不肯,我便将你私售官粮之事奏报朝廷,到时候,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行贿受贿、欺男霸女,这两项,是他临时胡诌,但敢贪赃枉法之人,必然会行贿寻求庇护,受贿获得更多利益。得了钱,必然要兴风作浪,欺男霸女,否则岂不是锦衣夜行?! 没人能逃过这个定律。 王怀义脸色变幻不定,贪婪地盯着桌上的银票,又看了看孟节威逼的眼神,心中天人交战。 孟节看出了他的犹豫,继续施压:“如今汴梁灾情严重,朝廷援军不日便到,你若是识时务,卖我个人情,日后必有回报。吏部梅大人也在赈灾,我会在他跟前为你多美言几句,想必他会念着你的这份救急的公心,往后提拔上多行些方便。” “此话当真?”王怀义听到这里眼前一亮。 孟节点头,“当然。他是这次赈灾的主官,就在汴梁,为粮食的事情发愁,眼看交不了差,我们昨晚商议了一晚。你的好,梅大人会念着的。” 王怀义沉默了片刻,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一拍桌子: “好!三千石粮食,成交!但我有一个条件,粮食只能在今夜子时交割,地点在仓外十里的破庙,你自己带人来运,出了任何事,都与我无关!” “一言为定。”孟节心中松了口气,起身拱手,“多谢王参军成全。”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厢房。走出兴洛仓,天色依然一片黑暗。 他翻身上马,一路疾驰。 心中却有隐隐的担忧。 三千石粮的交割,很难不闹出动静。这个节骨眼上,粮就是钱,就是民心,恐怕没那么顺利。 他有一种预感,这几日要出大事。 * 孟节只身斡旋的同时,梅雪亮和长孙璟也开始了行动。 长孙璟的亲信小队,推着伪装成柴火的粮车,直奔城南灾民聚落。 那里聚集着近三千饥民,此前已被李泽厚的人煽动得怨气冲天,好几次险些冲击钦差行辕。 “都站稳了!官府放粮了!” 随着一声吆喝,粮车停在聚落中央的空地上。 饥民们起初只是麻木地观望,直到布袋被撕开,雪白的米粒滚落出来,才有人试探着上前。 人群瞬间沸腾。先前那些被煽动着喊“反”的壮汉,喉头滚动,再也喊不出激进的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抱孩子的妇人抹着眼泪:“若早有这口粮,我的儿也不会……”话没说完,便泣不成声。 长孙璟的心腹陈武趁机喊道:“这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特意为大家筹的粮!那些怂恿你们闹事的,不过是想借着灾情谋逆,让你们白白送命!” “乡亲们千万不要被人利用。后面还有粮食送过来。大家不要慌。” 几句话就戳中了饥民的心窝,一个个说不出话。 他们亲眼见到粮食,对那些整日煽动“反了才有活路”的人,第一次生出了怀疑,也生出后怕。 与此同时,汴梁城内的大街小巷,已贴满了梅雪亮亲笔撰写的告示。 告示言辞恳切: “汴梁灾情,天祸亦人祸。 朝廷念及百姓疾苦,特拨粮款赈灾,然部分官吏勾结奸佞,囤粮居奇,中饱私囊,致使民不聊生。 今钦差奉旨,既为赈灾,亦为除奸!现将囤粮贪官张彪、李旺等人罪证公示。 凡举报屯粮、造谣、生乱者,有奖;凡参与谋逆者,必究!” 梅雪亮的告示将“朝廷恩德”与“贪官恶吏”切割。 不仅如此,告示旁,还张贴着从李泽厚党羽粮仓中搜出的账本碎片、囤粮清单,还有被抓的小吏画押的供词。 百姓们围在告示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民心开始微妙转向。 李泽厚派来的煽动者,今日再想聚集饥民闹事,却发现响应者无几。 饥民们看他们的眼神,也从先前的盲从认同,变成怀疑与愤怒,甚至一起上手将他们扭送到了钦差行辕。 梅雪亮站在行辕门口,看着街上渐渐恢复秩序的景象,手握拳头,松了口大气,内心却满是惭愧自责。 早就该如此,为何迟迟没有想到呢。真是该死! 他不禁想起长公主之前在马车上说的务实。光靠讲道理,申敕厉害关系,走正规路子,很多时候办不成事,也阻止不了坏人造恶。 心中不禁对长公主生出一丝敬佩来,也对何为大义,如何成事有了新的思考。 长孙璟快步跑上前,急声道:“梅大人,城南、城西三个大聚落都送了粮,基本算是稳住了。只是……孟大人那边,怎么还没消息?” 按约定,孟节昨夜去兴洛仓私购粮食,成与不成,拂晓前都该返程,如今已过午时,却杳无音信。 “快派人去兴洛仓附近看看。”梅雪亮吩咐道,“切记,不可暴露身份。” ? ?这本书大概还有150~200章。大体的章纲我都列完了。中间可能会有些小调整。但每个人的结局、小传都设计好了。感谢订阅,感谢喜欢。 ? 跟我的另外一本书一样。一定会完本。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7章 北境,军营。 雪籽被卷起,狠狠抽打在北伐军的营帐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十一月末的漠北,早已是冰天雪地,连呼出的气息都能凝成白雾。 主将长孙诚的主帐内,炭火燃得正旺,气氛却异常沉重。 “将军!”亲卫校尉掀帘而入,风雪裹挟着寒气涌入,他冻得脸颊通红,一脸焦灼,“营中流言四起,都在传……传李副帅通敌突厥,故意让骁果卫折损陷害将军这样的忠良!” 长孙诚正摩挲着腰间的虎符,闻言指尖一顿。 他抬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他巴不得忠义侯早点出事,为妻子儿女报仇。可快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忧虑。 “胡闹!”长孙诚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茶杯震得噼啪作响,“行军打仗,最忌谣言四起,军心涣散!这流言是谁传出来的?” 校尉低头:“查不清了,各营都在私下议论,连伙夫营的小兵都在说。现在军中将士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在悄悄站队,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乱子!” 长孙诚眉头拧成疙瘩。他怀中揣着皇帝密信,命令他“速速安排忠义侯冲锋陷阵,杀敌立功,振奋军心”。 这流言怕不是皇帝等不及,暗中授意散播,为除掉李泽厚造势。可这般不管不顾地扰乱军心,实在是得不偿失。万一突厥借机来袭,如此军心不稳,必会造成应对混乱,届时会酿成大祸。 “传我将令!”长孙诚沉声道,“立刻去抓两个散播流言最凶的小兵,军前斩首,以儆效尤!”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严厉,“再下令全军,任何人不得再胡乱编排,造谣生事,违者格杀勿论!” 校尉领命而去,帐内恢复寂静。 长孙诚望着帐外漫天风雪,心中暗忖:忠义侯,你的头,本将军迟早要取,但绝不能坏了大局。 副帅李泽厚的营帐内,炭火同样旺盛。他刚从长孙诚的主帐议事归来,听闻营中流言,脸上未露半分波澜,只对亲信吩咐:“把韩方圆带来。” 不多时,韩方圆被领了进来。他身着一身半旧的青衫,虽面带风霜,却难掩眉宇间的桀骜。 自被逐出长公主府,辗转来到李泽厚军中,他已被隔离观察了半月有余,此刻终于得见正主,眼中瞬间燃起复杂的光芒。 有怨恨,有不甘,还有一丝急于证明自己的迫切。 “学生韩方圆,参见副帅大人!”韩方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两步,叩首道,“求大人为学生做主!” 李泽厚坐在榻上,抚着颌下短须,目光平静地打量着他:“韩先生请起,有话慢慢说。” 韩方圆却不肯起身,反而重重磕了三个头,额角泛起红印。 “大人,草民满腹经纶,自问有经天纬地之才,却遭杨千月那妇人百般羞辱,无端驱逐,实在是冤沉海底!”他声音哽咽,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怨恨。 “想当初,草民蒙她从大理寺救出,本以为……遇到了明主,甘愿为她效犬马之劳。王明盛贪腐谋逆一案,草民不眠不休,搜集证据,梳理案情,险些累倒在案前。可她呢?” 韩方圆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她眼里只有那个只会舞文弄墨、哭哭啼啼的顾文澜!那厮不过书呆子一个,只会吟诗作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遇事只会惊慌失措,竟然得到长公主的百般宠爱和维护。” “学生办事稍有差池,她便厉声斥责,说我‘办事不利’;向她进献良策,她却嗤之以鼻,说我‘阴险狡诈’;她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说我‘嫉妒心重,不配留在府中’,将我驱赶出来,让我颜面扫地!” 这么些日子韩方圆一直在回想在长公主府的遭遇,憋着一股子愤怒无处发泄,此时得以申诉,越说越激动,胸膛剧烈起伏。 “她杨千月骄横跋扈,识人不明,骄淫浪荡,东眠西宿,一夜招寝二人,这样的人,也配做长公主?学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李泽厚心中冷笑。果然,剧情再跑偏还是走在正轨之上。他这位“真命天子”,终究是人才投奔的终点。 他之前还因为一连串的事件,破坏他无数重要布局,斩杀了他的左膀右臂,打乱了多位主角团成员与他的关系,严重怀疑杨千月也是穿越过来的。 没想到她竟如此愚蠢,把韩方圆这样的顶级人才踢出公主府,还彻底让对方站到对立面。 可转念一想,李泽厚又警觉起来。原着中的杨千月确实蠢笨不堪,可如今的杨千月,行事诡谲,步步为营。 连王明海这样铁板钉钉的案子,都能在她手上巧妙翻盘,打断了他收服王明海,以太原为起兵地的剧情,怎么会独独驱逐韩方圆这颗明显有用的棋子? 是她识破了韩方圆的真实面目,还是另有图谋?故意将韩方圆赶到自己身边,安插一个细作? 还是因为是个女人,格局太小,缺乏谋略和大局观,不懂如何知才善用,无法容忍道德瑕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真是愚蠢! 李泽厚脸上浮起一抹冷笑,他打算试他一试,脸上露出温和亲切的神色。 他起身扶起韩方圆,拍了拍他的肩膀:“韩先生受苦了。长公主要的是听话懂风月的男宠,要先生的旷世奇才何用?自然是有眼无珠,让先生受辱。不像本侯,正是用人之时,求贤若渴。” 他语气诚恳,眼中满是赞赏:“本侯早就听闻先生的才名,智谋过人,处事干练。王明盛一案,先生能梳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得以翻案,足见先生之能。做那面首,是她长公主荒淫无耻,仗势欺人,强迫于你,是对你才华和人格的极大羞辱!” 李泽厚说到后面,怒目圆睁,义愤填膺。 韩方圆闻言,眼中满是感激,喉头微动,似有千言万语,却一时哽咽。 “先生不必难过。”李泽厚继续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先生不如留在本帅军中,本帅定会让先生的才华,堂堂正正地得以施展。”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本帅身边正好缺一位品行端正,信得过的书记官,负责誊写文书、整理档案。先生若愿意,便可担此重任。另外……” 李泽厚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先生在公主府待了许久,对府中之事定熟悉非常。你可将公主府的见闻,尤其是人员往来、异常支出、私下谋划等事,事无巨细,都写成报告呈报给本侯。” 韩方圆自然明白,这是李泽厚对他的试探,也是他能交出的投名状。 他憋着一口气,心中怨恨无处发泄,正好一吐为快,借眼前贵人之手,为他报仇雪恨,让那女人跪地乞怜! 要知道,忠义侯可是让长公主神魂颠倒,求而不得之人! 侯爷肯定有法子制服她。 韩方圆立刻躬身叩首:“多谢侯爷赏识!学生愿效犬马之劳,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辜负侯爷信任!” 李泽厚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亲信带韩方圆下去安置。 帐内再次恢复寂静,李泽厚走到帐边,掀开帘角,望着外面漫天风雪,心情复杂。 杨千月,你以为将这颗棋子送到我身边,就能探听我的虚实,扰乱我的决定?未免太天真了。 他转身回到帐内,对着大隋的全局地图,目光落在几个重要地点,脸上浮起一股狠辣决绝之色。 却有心腹闪身进帐,附在他耳边密语,“左贤王那边要求加价。” 接着递过来一个小小的纸卷。 李泽厚摊开纸卷后扫了一眼,立马投入炭火盆中,盯着纸卷烧成灰烬。 “主子,我们…开销暴涨,资金吃紧,眼看要撑不住了。” 李泽厚凝视着火焰跳动的炭盆,许久之后,抬起头来: “启动''清''这张牌。按照计划走,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这本是起兵后的底牌,却不得不提前启用。 那个时候他会更有把握说服对方,拿出全部身家,押在自己身上。 如今他手中没有兔子,却不得不先尝试召唤鹰来。 李泽厚心底一股怒火窜起,他快速地用特制药水,用密语写了一封信,交给了心腹。 捻了捻手指,“越快越好。” 时局不等人。很多计划都要提前推进,加速实行。 他盯着河南汴梁处,孟节如今跟梅雪亮还有长孙诚在那里。 当初他们一起精心谋划,孟节知晓几乎所有的布局,如果此时反水,后果不堪设想。 他自言自语道,“希望你不要让本侯失望。” 又对着虚空暗暗祈祷,“请老天,or作者大人,保佑孟节人设不要崩,强化他对我的忠心,千万不能塌方。” 否则,还真会死无葬身之地。 跟他一起祈祷的人,还有杨千月。不过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杨千月对孟节也没有把握,此刻远隔千里,无计可施。 只能听天由命。 她正召集了五位男宠外加顾文澜,一起在花厅里,以“庆祝王明盛贪腐谋逆案结案”为理由围着火盆,喝着美酒,吃着烤羊腿,寻欢作乐呢。 花厅内的炭火燃得正旺,烤羊腿的油脂滴在火中,滋滋作响,混着酒香与果香,氤氲出一派奢靡。 室内温暖,杨千月忽而觉得一切都很虚幻,绞尽脑汁不过也是跟一群纸片人玩。 就算赢了又如何。还不是回不去现实世界? 不如吃吃喝喝,躺平等死,等着亡国算了。 比如此时此刻。 她就真这么认为。喝死算了。 时时刻刻都在算计,在夹缝中表演。知道开始,知道过程,知道结局。 一个人的孤勇。 她累了。演不下去了。 当跪在一旁的忧郁王子,段那云,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颗葡萄时。 她含住了葡萄,没有吃,霸道地扯过段那云的脖子,嘴对嘴喂过去。 段那云睁大了眼睛,浑身僵硬,下意识地想推开长公主,刚刚推了一下,就下意识地松了手。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香艳惊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顾文澜弹奏的琴声戛然而止,手指被割出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不停地往下滴。 他却似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相拥亲吻的二人,眼底的水汽越聚越浓,最终凝成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知道她荒淫无度,男宠众多,自己不是他的唯一。 但他真见到这一幕,见她与别的男人做此等亲密无间之事,内心疼痛难忍,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分享。 沈砚挑了挑眉,指尖摩挲着杯沿,小啜一口,静静注视,暗中盘算长公主如此行事的用意,心中微微有点发涩。 萧景琰则冷淡地喝着酒,走向烤羊腿,从上面切小块上好的肉来,抓在手里,细细品尝。 脑子里一直在琢磨,是否该借机找长公主谈一谈家族的冤案,以自己的忠心换她的相助。王明盛谋逆案平反,让他生出一丝希望。可又因为杨千月行事过于荒唐,他不敢轻易冒险。 柳七则嫉妒又嫌弃地瞪了二人一眼,小声嘀咕了句“成何体统”,转头看向窗外。 陈锋则满是嘲讽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刀,那里却空荡荡的。 忽而感觉一阵强烈的反胃。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对柳七使了个眼色,快步走向门口,去外面透透气。 柳七却没有挪动步子,反而笑着走向沈砚,轻声说道: “顾公子的手,再不包扎,怕是要废了。” 段那云听到这话,愈发手足无措,脸颊涨得通红,既羞又慌,却被杨千月强行抱着头亲吻。 麻酥酥的感觉,令他头晕目眩。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8章 听到柳七的话语,杨千月停顿下来。唇瓣分离的瞬间,推开恍恍惚惚的段那云,惊呼道:“静之!” 她站起身,赤脚走到顾文澜面前,不顾他的僵硬和抗拒,握住他流血的手指,关切地问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顾文澜愣愣地望着她,这番举动令他愈发委屈,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窘迫地低下头,颤声道, “我......” 手上的温热传来,竟然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 “还愣着干什么?!快拿最好的金创药来!”杨千月对着如玉急切地吩咐道,转头看向顾文澜,语气放柔和了许多,“手指都流血了,不知道疼吗?傻子。” 顾文澜低下头吸了吸鼻涕,“不疼。” 却又猛地抬起头,直视着杨千月,似乎想从她的眼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杨千月眼睛里的人影,却令他愈发心痛。 “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割坏了如何弹琴给本宫听。”杨千月爱怜地摸了摸顾文澜的脸。 顾文澜猛地抽回手,往后退一步,声音里带着哽咽,“殿下....您怎能如此...” “如此什么呢?静之。”杨千月柔声问道,“若你不喜欢,以后便不叫你来了。本宫可不想你这般伤心。” 顿了顿,缓缓说道,“你受伤了,本宫也难过。” 顾文澜望着长公主关切温柔的脸,心中的刺痛愈发强烈。 她竟不会因为自己受伤而改变。只是不让他再见到而已。 这样的认知,让他更加的心痛。 他知道自己不该奢求太多,他知道长公主对他格外偏爱温柔。可心中汹涌的爱意和痛苦,终究无法勉强,也无法藏起。 “我......” 他泪眼朦胧,那些决绝的狠话一句都说不出口,咬了咬牙,含着泪转身朝门外跑去。 杨千月追望着顾文澜的背影,一路上洒下点点鲜红,心情复杂。 她怒气冲冲地扭头看向沈砚,“还愣着干什么?去把他追回来啊。手上的伤口不包,真要冻坏的。” 沈砚隐藏住所有的情绪,微笑应道,“是!” 顾文澜含着泪冲出门,朔风猛地砸在脸上,冰凉刺骨。 刚跑几步,便与在外面透气的陈锋撞了个正着。 他正靠在廊柱上透气,肩头落了一层薄雪,见顾文澜这副泪眼婆娑、狼狈不堪的模样,眉梢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抱臂冷笑: “怎么?被长公主伤着心了?” 顾文澜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将流血的手藏到身后,脸颊涨得通红,又因委屈而泛白。 他素来不擅与人争执,面对陈锋直白的嘲讽,竟一时语塞,只能慌乱地想绕开他。 “站住。”陈锋侧身挡住他的去路,眼神锐利如刀,“不过是个供人取乐的男宠,还真以为自己能得长公主的真心?”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那点纯情和痴念,在这公主府里,不过是个笑话。” 顾文澜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瞪着他,嘴唇哆嗦着,却挤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陈锋的话戳中了他真正的痛处。他一直不愿承认,自己或许真的只是杨千月众多“玩物”中的一个。 可他又执拗地觉得,长公主待他不同,是真心爱他的,做这些都是逢场作戏,迫不得已。不然为何因为他喜欢梅花,就把梅花移栽到他窗下呢。 “你……你不懂!”顾文澜的声音带着哽咽,微弱得几乎被风雪淹没,“我、我跟你不一样!” “我是不懂。”陈锋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我是跟你不一样。我不会把逢场作戏当真心,更不会像你这样,手都伤成这样,不去包扎,只会哭哭啼啼。” 就在这时,沈砚和如玉追了出来。 沈砚快步上前,笑着打圆场:“陈兄这是何苦?顾公子本就受伤,又心绪不宁,何必说这些话伤他的心。殿下要是知道,会怪罪你的。” 陈锋瞥了沈砚一眼,没再说话,只是冷哼一声,侧身让开了路,眼神里依旧带着嘲讽,回了屋里。 顾文澜低头看了看自己流血的手,委屈与羞愧交织,心头似有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沈砚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静之,你别往心里去。陈锋兄性子耿直,说话向来不留情面。殿下还在屋里等着,挂念着你。快回去上药吧,别让伤口冻坏了。” 如玉也上前劝道:“顾公子,殿下是真心疼你,快跟我们回去吧。” 顾文澜咬着唇,沉默着,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失魂落魄地跟着沈砚和如玉往回走,廊下的积雪上,那点点鲜红的血印,在风雪中渐渐被覆盖,消失不见。 回到花厅时,杨千月见他回来,立刻走上前几步,伸手便握住顾文澜的手,语气带着责备又心疼: “跑什么?!还像个小孩子。万一摔了怎么办?伤口是不是更疼了?” 四目相对,顾文澜望着杨千月眼中真切的关切,刚才被陈锋激起的委屈与不甘,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冲淡了大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心中疼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化作一声低低的: “殿下……” “别说了,快坐下上药。”杨千月扶着他坐下,亲自接过如玉递来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为他重新处理伤口。指尖的动作轻柔,眼神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沈砚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被淡淡的笑意掩盖。 柳七则别过脸,冷哼一声,显然见不得长公主的偏爱。 萧景琰表情淡淡。 这样感情用事的人能帮自己翻案吗?能堵上全族的性命吗? 却又因为长公主的任性荒唐生出一份希望来。听说皇上最是疼爱这位皇姐,百事都顺着她。 若他能设法博得长公主青睐,那他是不是就可以…… 杨千月为顾文澜包扎好伤口,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握住,语气温柔: “口子这般深,处置不好,怕是会冻伤。你这几日就留在我身边,让我看着你。这般书写锦绣文章的手,该要好好爱惜。” 顾文澜心中一动,抬头望向她,眼中的委屈褪去,多了几分光亮。 他红着脸,轻轻点头:“学生听殿下的。” 沈砚站在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折扇扇骨,冰凉的触感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 那样专注关切的眼神,不是对段那云的一时兴起,也不是对旁人的逢场作戏,是真真切切的“疼惜”。 但这嫉妒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清醒的警惕: 殿下是什么人? 是能在王明海案中翻云覆雨,能让赵青山为她所用,能把韩方圆这颗棋子说用就用、说弃就弃的人。 她的“偏爱”怎会毫无缘由? 顾文澜的顾氏嫡子身份、那双手能写锦绣文章却无半点野心的纯粹、此刻被伤透心仍对她深信不疑的模样…… 沈砚瞬间想通了关节。 杨千月要的,就是顾文澜天真听话,还有江南顾家唯一嫡子的身份。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这样有手段有城府的长公主,反倒让他生出来一种模糊的感觉。 她不简单。 跟空气一样没有存在感的柳七,嫉妒之下,暗想顾文澜不是纯情吗?不是看重长公主的真心吗?若是让他知道,这份“偏爱”不过是一场算计,他会不会彻底崩溃?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再也压不下去,看向顾文澜的眼神格外阴沉。 段那云愣怔地坐在窗边,脸颊微红,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杨千月身上。 被杨千月强行亲吻的心悸还未散去,依然能感受到方才唇齿间的亲密触感,见她对顾文澜那般温柔,他暗暗松了口气,却又有些羡慕。 陈锋,独自站在火盆边,灌下一口冷酒。酒液辛辣,却压不住心中的屈辱与戾气。 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找到机会逃离这里,哪怕拼上性命,也要找回尊严与自由。 杨千月包扎完伤口,拿起一旁的暖炉塞进顾文澜手里: “拿着暖暖手,别冻着。” “以后弹琴小心些,弦断了可以换,手伤了可就再也弹不出那么好听的曲子了。”她轻声说。 顾文澜脸颊微红,连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谢……谢公主。” 她抬眸时,恰好对上沈砚的目光,微微颔首。 沈砚心领神会,上前一步笑道: “殿下对你这般真心。顾公子你要好好养伤,别辜负殿下。” 顾文澜握着暖炉,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愣怔地抬头望向杨千月。 鼻子酸酸的。 如果她不是长公主多好啊!自己就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杨千月自然地牵着顾文澜的手,冷冷地吩咐道: “你们都退下吧。” “如玉你也退下吧。” 众人皆有些发愣,却又觉得应然。 待众人离开后,杨千月亲自为他倒了杯热茶:“方才是我不好,不该伤你的心。你可别伤心了。” 顾文澜握着茶杯,指尖微微发烫,连忙摇头:“不……不怪公主,是我自己、我自己……” “你性子纯良,不像府里其他人,各怀心思。”杨千月看着他,眼神真诚,“只有你待我是纯然的真心。我一直很喜欢你这份干净,也心疼你远离家乡,来这长安受苦。” 她顿了顿,话锋自然一转,“说起来,你离家这么久,江南的家里还好吗?世道有些乱,顾氏商行的生意,没受影响吧?” 杨千月已经查明,顾文澜的身份。 这步棋,只能说,她歪打正着走对了。没想到当时随手带回来的人,竟然会有这般妙用。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章 顾氏乃江南四大富商里最为风雅的一族,主业为丝绸茶叶和盐铁分销。 垄断苏州、杭州核心织锦工坊,主打宫廷贡品、世家大族定制款,织锦工艺独步江南。 掌控龙井、碧螺春核心产区茶山,设“顾记茶坊”遍布南北,既做散茶零售,也做茶砖外销。 除了前面两项主业,还依托白家盐引资源,做盐铁零售终端,赚取稳当差价,与白家形成“上游垄断-下游分销”的合作关系。 而顾文澜,眼前这个纯真得如同小学生的真才子,就是顾家唯一的嫡子。他上面还有六个姐姐,有嫡有庶。 顾文澜听到杨千月的问话,只道是寻常攀谈,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多谢殿下关心,家里一切安好,只是近来江南有些势力似乎私下与一些宗室反贼往来密切,在谋划些什么,父亲为此颇为忧心。还写信来,让我不要掺和进去。” 杨千月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追问:“哦?是哪些势力?你父亲有没有提起具体名字?” 顾文澜摇头,有些懊恼,“不大记得了。那些书信在大理寺被收了去。” 见殿下如此关切,他努力回想了片刻,犹豫着说道,“我…我记得似乎沈公子的家族,就有过接触。他们家族,做的钱庄贸易生意,更加活络些。” 沈砚? 杨千月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果然,沈砚的背景不简单。 她饶有兴趣地问道:“沈砚?他在江南的家族,实力如何?与你顾家相比,谁更有话语权?能不能多聊些你们江南的事儿,像你们四大家族间的爱恨情仇,本宫爱听。” “四大商会的生意各有侧重,看似同气连枝,互相依仗,实则暗地里竞争不断,互相试图介入对方生意。沈三公子被送入京,恐怕也是沈家想另辟蹊径,在乱世寻一门更稳妥的生意。” “更稳妥的生意?为何这么说?”杨千月不解地问道。 “沈家主要经营钱庄布匹,垄断了香料贸易和部分丝绸贸易。如今动乱,钱庄的生意自然受到影响。加上沈家的低价布匹利润率低,靠低价走量,生意恐怕大不如从前。” 杨千月一下子就弄明白了沈砚入长公主府,在京城开绸缎庄的目的,原来是想跟顾家抢皇家的生意。 情不自禁地亲了顾文澜脸颊一口,由衷夸赞道: “没想到静之对生意都如此有心得,真是让本宫爱不释手。” 顾文澜被长公主这么一亲,涨红了脸颊,如实答道,“听说沈公子是沈家这一代里比较出色的子弟,被派来长安,似乎是为了打探朝堂动向。” 杨千月心中了然。 看来沈家心思活络,多处下注。沈砚对自己的接近不过是其中一条路。 此前还担心是皇帝安排来的眼线,如此一来,更容易掌控了。 杨千月端起茶杯,掩饰住眼底的思绪,语气温柔:“原来如此。那你来京城,是要参加来年春闱考试?” 顾文澜点头,脸上满是忧虑:“父亲说,乱世之中,商贾需有官家倚仗,否则极易被牵连。他一直希望我能考取个功名,为顾家寻一个安稳的靠山。” “这有何难?”杨千月放下茶杯,语气笃定,“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保你参加科举,以你的才学,定能高中。若你愿意,再在文华院为你寻个清贵职位,既不辜负你的才学,也能让你顾家……” “届时你既是顾氏嫡子,又是朝廷官员…又是本宫的人,谁敢动你们顾家?巴结还来不及呢。” 顾文澜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喜:“公主……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你心思纯净,这些商海倾轧、官场浮沉,本不该污了你的耳朵。你最适合的就是在文华苑那样的地方,干干净净地做学问了。”杨千月微微一笑,轻轻啄了一下顾文澜的嘴唇。 这番话,既表达了对他的关心,又暗示了可以提供的政治庇护,直接将顾家的利益与她的权力捆绑在了一起。 顾文澜望着长公主,眼中充满了感激与触动。 “殿下……”他声音哽咽,“文澜……文澜不知何以为报。” 杨千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笑容明媚而霸道: “你就安心留在本宫身边,好好养伤。日后不要为本宫吃醋伤心,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顾文澜低下头没有说话。若要拿爱情交换功名和家族安稳。他宁可不要功名,只要杨千月的一心一意。 他垂着眸子,底气不足地小声问道,“殿下…就不能只对我好吗?我可以把整个顾家都给殿下。” 杨千月听到这番小孩子气的话,感动又伤感。她知道他是真心的,比珍珠还真。她捧起顾文澜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清澈纯净的脸,有些不忍: “刚刚不是还说要考取功名,为家里谋一个庇护吗?” 顾文澜听到这里,心下黯然。他明明知道这就是答案,却一次次的心碎。 从鼻子里轻轻地呼出一个“嗯”。 杨千月低下头吻上顾文澜,时而温柔时而疯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与方才对段那云的演戏完全不同,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动。 她闭上了眼睛,更深的亲吻和爱抚,引导着顾文澜笨拙的回应,放任自己沉浸其中。 顾文澜红着脸,顺从着,呼吸紊乱,浑身颤抖。 他是那样的脆弱敏感,就像一朵悬崖上的雪莲花,此时被暴风雪摧残。 她有时候也情不自禁,想要干脆跟他做了,可理智总是及时制止了她。 杨千月将顾文澜带在身边,不仅是作为“沉迷男色”的掩护,更是绑定与顾家联系,保留一张对付沈砚、制衡江南商界的活棋。 也有真心的喜欢和眷恋。他是她身边最后的一块净土。 然而真心的保质期很短,也很脆弱。 顾文澜疲倦地睡去之后,杨千月离开了花厅的内室。 命如玉在暖阁准备浴桶,命萧景琰过来侍奉沐浴。 暖阁内水汽蒸腾,氤氲得烛火都泛着暧昧的气息。 白玉浴桶里铺满新鲜梅瓣,热水冒着袅袅白烟,混着龙涎香的暖香,令人昏昏欲睡。 杨千月斜倚在桶沿,乌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水珠顺着雪白的颈侧滑进浴汤,溅起细碎的涟漪。 她抬眼看向躬身立在一旁的萧景琰,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声音柔得像浸了蜜: “愣着做什么?过来伺候。” 萧景琰依言上前,指尖刚触到桶沿,便被杨千月一把拽住手腕。 他重心不稳,半个身子探向桶内,鼻尖撞进一片温热的香软,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梅香与浴汤的暖意,胸口几乎贴上她的肌肤。 杨千月轻笑,指尖顺着他的手腕往上滑,掠过他小臂上的旧疤,力道带着刻意的暧昧,“本宫还能吃了你?” “脱了外衣,进来陪本宫沐浴。” 萧景琰浑身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抗拒,却不敢违抗。 他沉默着褪去外层中衣,只留一件贴身里衣,一脸紧绷,刚要踏入桶内,便被杨千月拦住: “里衣也脱了。” 萧景琰呼吸骤然急促,指尖攥得生疼,却终究还是依言照做。热水漫过腰腹,却压不下心头的燥热与屈辱。 他背对着杨千月,身形挺拔,肩背的线条流畅紧实,因隐忍而极度绷紧。 杨千月却没有留在浴桶里,反而起身出浴,披上如玉递来的锦袍。 她赤脚走到萧景琰身后,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背脊,从肩胛骨滑到腰线,压低声音凑在他的耳边缓缓地说道: “你祖父当年在战场上,也是这般放不开手脚,才导致贻误战机?” 萧景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身体瞬间绷紧,肌肉硬得像块石头。 他压制住想杀了这个女人的冲动,咬着牙,隐忍地说道:“殿下说笑了。” “说笑?”杨千月绕到他身前,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蒸腾的水汽沾湿了她的睫毛,让她在朦胧中异常妩媚勾人。 扬高声音说道,“你以为,皇上把你赐给我,是让你当摆设的?” 她忽然凑近,唇几乎贴在他的唇上,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唇角: “在这公主府里,本宫要你怎样,你便得怎样。洗好了,来里间。” 带萧景琰进了里间后,杨千月搂住他的脖颈,紧紧贴住他的胸膛。 “你想翻案,对不对?”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蛊惑的意味,“本宫能帮你。但你要记住,你的一切,都是本宫给的。” 萧景琰的身体瞬间绷紧,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杨千月忽而问道,“有没有想过死?” 萧景琰被这样骤然一问,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后选择了诚实,他点点头,“有。” 果断干脆。 杨千月咬在他的脖子上,“我也是。我今天就很想死。” 让他浑身哆嗦了一下。 他能感受到她柔软的肌肤,能闻到她发间的梅香,却克制着没有动。 萧景琰愣怔着,随即被杨千月的撩拨拉入海中,随波逐流。 他控制不了身体诚实的回应。 呼吸越来越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既源于身体的燥热,也源于内心的屈辱与挣扎。 杨千月咯咯咯地笑起来。 笑完后,她感觉很空虚。 随手抱紧了萧景琰,用极低的声音在萧景琰耳边说道,“要不还是不要死吧。你乖乖听话,帮我做事。我帮你翻案,我帮你复仇。好不好。” 杨千月突如其来的脆弱和厌倦那样真实,让萧景琰有一瞬间生出想要抱住她的冲动,却硬生生地忍住,只是低低应了声: “好。” 外面廊下的眼线,能清晰听到暖阁内的轻笑、水声,还有杨千月带着慵懒的调笑,却看不清帷内的真实情形。 这正是杨千月要的效果。 她要让所有人都相信,在忠义侯当众拒婚后,她性情大变。 时而沉迷于皇上赏赐的各种美色,时而为爱怦然心动、牵肠挂肚。 两人就这样以一种奇怪的默契,抱着睡了一夜。 而另一个人却睁眼到了天亮。 顾文澜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位置。眼里没有泪水,只有无边的苦楚。 杨千月是被窗外的雀鸣吵醒的,她头埋在萧景琰的肩窝,手臂还松垮地搭在他的腰间。 萧景琰早已醒了,睁着眼望着帐顶的缠枝纹,眼底布满红血丝。 一夜未眠。 杨千月的呼吸均匀地洒在他的颈侧,带着温热的痒,可他只觉得浑身紧绷,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艰难。 昨夜她咬在他脖子上的力道、那句带着脆弱的“不要死”、还有最后那句“帮你复仇”,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既警惕又动摇。 他见过太多趋炎附势的人,也尝尽了世态炎凉,从未想过会从一个以荒淫闻名的长公主口中,听到这样直白的“交易”。 “在想什么?想怎么反悔?” 骤然这么一句话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让听的人心惊肉跳。 “不敢,”他声音低沉,带着一夜未语的干涩,“只是在想,殿下要我做什么,我能用什么跟殿下交换。” ? ?喜欢萧景琰吗?这么多男子里面,你最喜欢谁呢?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杨千月翻身坐起,锦袍滑落半边肩头,露出雪白的肌肤,却毫不在意。 居高临下地望着侧躺的萧景琰。 “皇上把你这罪臣之后赐给我,明着是‘皇恩浩荡’,留你一命,暗地里,不就是想让你当个眼睛,看看我这公主府里,藏了多少他不放心的东西?你说呢,萧景琰。” “你恨那些构陷你家族的人,可你更不敢违抗皇权,皇帝给你一个‘男宠’的身份,既羞辱了你,又给了你一线生机。只要你听话,监视我,或许给你家族翻案的机会。” 萧景琰骤然屏住了呼吸。 他没想到杨千月会如此直白地戳破这层窗户纸。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承认? 便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棋子身份,往后再难获得她的信任。 否认? 长公主这般洞察人心,显然早已有所怀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声音低沉,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殿下若信我,便用我;若不信,大可杀了我。左右我这条命,早就算不得斤两。” 杨千月抬手抚过他紧绷的眉骨,语气放缓,却依旧带着掌控欲: “你死了,你祖父的冤屈谁来查?” 她忽然凑近,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闻: “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只要你一心一意帮我,我不仅能让你祖父沉冤得雪,还能让那些构陷你家族的人,血债血偿。” 萧景琰的心脏猛地一跳。 血债血偿。 这四个字有着任何权势,乃至自由、性命都抵不上的魔力。 他望着杨千月的眼睛,只看到全然的自信与狠厉,没有一丝慌乱。 “你要我做什么?”他终于松了口。 “很简单。做我的人。皇上让你监视我,你便监视。可你看到的、听到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得听我的。不能说的一个字都不能说。” 萧景琰禁不住反问道,“你就不怕我告密?” 杨千月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赌你站我这边。况且你就算告密,我也有我的手段。到时候我死不死不知道,你先被灭口是一定的。” 萧景琰沉默了。 屋里静得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在窗外呼呼的风声中竟然异常清晰。 萧景琰知道,这一步跨出去,便是与皇权为敌,与整个乱世为敌。可退一步,便是一辈子做个任人摆布的棋子,看着祖父的冤屈石沉大海。 他若拒绝,作为毫无地位的男宠,长公主必然不会让他好过。 “好。”他答应了下来。 “我答应你。但你若食言,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拉你陪葬。” 杨千月露出愉悦之色,俯身在他额间印下一个吻,像一场契约的烙印: “成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如玉轻细的脚步声,附在门外低声道:“殿下,顾公子醒了,在花厅等着您。” 杨千月眼底的狠厉瞬间褪去,一副副慵懒妩媚的模样,对着门外应道: “让他等着。” 她转头看向萧景琰,语气恢复了平日的霸道:“起来吧。今日起,就回去练剑练体,随时准备好保护我。” 萧景琰没有表情地点点头,起身整理好散乱的衣袍。 他的动作依旧冷硬,却少了几分屈辱,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而花厅里,顾文澜端坐在案前,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还缠着纱布的手指,那里的伤口早已不疼,可心口的苦楚,却密密麻麻,无边无际。 杨千月一身锦袍,笑意盈盈地进花厅门,身后跟着垂着眼、神色冷漠的萧景琰。 她径直走到顾文澜前,抬手抚上他的脸颊,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静之,等久了吧?今日手伤没好,我们不读书,只晒太阳。” 顾文澜望了一眼长公主身后的萧景琰,他能敏锐地感受到两人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与过去再也不同。 这样的感觉令他如此难受,他强逼自己压下心事,故作淡定地点头: “听殿下的。” 埋伏着的眼线将这一幕如实向各自的主子禀报: 长公主与罪臣之子萧景琰缠绵整夜,晨起又对纯情书生顾文澜柔情蜜意。两男争风吃醋,不堪入目。 洛阳长公主府的暖香软语,而汴梁城郊外野山洞里寒意逼人。 潮湿的石壁渗着冰水,滴落在孟节的额角,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被铁链锁在墙壁的铁环上,手腕脚踝磨出血痕,伤口在阴冷潮湿中发炎肿胀,又疼又痒。 胸口的旧伤被牵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疼痛,意识在清醒与昏沉间反复拉扯。 周显缓步走到孟节面前,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身在昏暗的火把光下泛着冷光。 “真没想到,你还真如主公所料,会拿着银票去找王怀义买粮,坏我们大事。主公待你不薄,你为何叛他?!” 他蹲下身,用刀尖挑起孟节的下巴,“就为了那个左拥右抱的长公主?你以为她能给你什么?不过一个主公玩都不玩的废物而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孟节艰难地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他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看穿本质的平静。 李泽厚竟然派他的死对头来对付他,用他设计的计谋来折磨他。 他彻底看清自己不是什么谋划天下的“执棋者”,他孟节从来只是李泽厚手里的一个工具。 这是比死亡更难以忍受的羞辱。 “叛?”孟节冷笑了一声,“你告诉我何为‘忠’?是忠于一人,还是忠于天下?” 周显嗤笑道,“当然是忠于主公!没有主公,何来你我未来的前程?” 孟节扯了扯嘴角,摇头,“我献计于侯爷,助他积蓄力量。是因为我深信,他就是那个能涤荡污浊腐朽,重建清明新朝的明主。为此,我不惜以人命为筹码,因为我以为那是通往海清河晏,必要的代价。” 他的目光仿佛看到汴梁城外面黄肌瘦、随时可能倒下的灾民。 “可我看到了什么?朝廷在勉力救民于水火中,他忠义侯却要故意放火,踩着百姓的尸体,去夺他的皇位!” 周显啐了一口痰在孟节脸上,“呵!当然是为了皇位!没有皇位,你我跟着吃屁?难不成是什么仁义道德?你也配?!” 孟节冷笑一声,“对,你说得很对!我孟节毕生追求的就是道!是经世济民的理想,不是某个人的皇图霸业。是救世而不是助纣为虐!” 说完剧烈的咳嗽着,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疼痛。 “道?”周显十分不屑。 拿着匕首的刀尖轻轻划过孟节的脸颊,裂出一道血口,血水浸出来。 “你是主公的人,就该从一而终,不可背叛,就是道。当初你提出‘沉疴需用虎狼药’之策,如今按计划行事,这就是道。” 孟节心中一痛,猛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周显的衣袖上。 “能一样吗?!能救不救,跟没法救,只能推翻了重来是两回事。那是一条条活着的人命,就在你眼前。” “呵?好笑!这不是我当初说的吗?你还当着主公面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嘲笑我妇人之仁。真是好笑,风流水轮流转啊!如今是谁妇人之仁?” 孟节被周显怼得说不出话来。 周显站起身,语气轻蔑。 “我想想,你当初说什么来着?哦。‘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还有什么,‘主公要的是天下,区区几千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他顿了顿,满是嘲讽之意,语气转厉,“孟节,主公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写下认罪书,承认你与长公主勾结,劫走赈灾粮,煽动灾民作乱。啧啧啧。这些都是你当初的计谋。什么嫁祸于人。没想到吧?最终嫁祸到自己头上。你说这算不算天道好轮回?” 火把的光影在周显脸上晃动,映出他阴鸷的笑容。 孟节闭上眼,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周显说的都是对的。这些以毒攻毒的计谋,确实都是他一手谋划。 以前他认为整个王朝从上到下烂透了,可如今,皇帝大赦天下,赈灾救民,整顿吏治,查冤假错案。 再故意挑起的民愤内乱,岂不是真成了为造反而造反的乱臣贼子? 他第一次,对自己生出强烈的厌恶与失望。 他孟节可以死可以败,但不能如此窝囊地认输。这认罪书一写,毕生所求,皆成笑话。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我写认罪书,痴心妄想!” 孟节话音落下,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 只感觉耳朵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的疼,脑子里像有无数虫子在啃咬,痛不欲生,还无法抓挠。 一定是李泽厚,是他为了控制自己,下了蛊毒! 他对着周显嗤笑道,“侯爷为了控制我,给我下了蛊毒。今日是我,明日就是你!你我对于你的主公来讲,不过就是用完就弃的工具,根本没有当人!对我如此,对你也一样!竟然到现在还没看明白?” 这句话刺中了周显内心深处“兔死狗烹”的恐惧。 “放屁!休想挑拨离间!”周显恼羞成怒,“我让你狡辩!让你狡辩!” 左右开弓,一顿狂扇,打得孟节嘴角流血,脸颊肿成了猪头模样。 他愤怒地四处张望,找到一根木根,狠狠砸在孟节的腿上。 “咔嚓”两声脆响,骨头断裂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孟节惨叫出声。 “孟节,你服不服?写不写认罪书?”周显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割在他的心上。 他抬起一脚,踹在孟节的伤腿上,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孟节却坚持咬着牙,忍着剧痛,冷冷地怒视周显,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是死,都不会写半个字!” 没有斥责,没有暴怒。却有着碾压的气势和力量,让周显心中发慌。 “好!好一个嘴硬的!” 周显被彻底激怒,手中的木棍再次落下,砸在他的身上,“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棍子硬!” 孟节硬撑着,不让自己昏死过去,鲜血从嘴里溢出,却死死不肯发出一声求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不能屈服。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尊严,更是因为他知道,一当写下那份认罪书,河南的赈灾大局就彻底完了。长公主想方设法谋来的赈灾,彻底沦为一场笑话,甚至是一场灾难。 他不能犯下这个致命的错误。就算是死,也不行。 周显愤怒之下,对守卫吼道,“没有我的许可,禁止给他喝水吃东西!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脚步声远去,再次陷入死寂。 孟节浑身都痛,尤其是双腿,稍稍一动,就撕心裂肺。 但依然没有头痛的千分之一。 他悲哀地想,就算活着出去,这条腿怕也是废了。 迷糊中,他想起了长公主殿下,那个巧笑倩兮,明媚如画的女子。 端着酒,依靠在他怀里,戏谑地叫他“孟公子”。 “殿下……”孟节低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虚弱却坚定的笑,“臣......无悔......” 在某一刻,他终于被头痛折磨到恨不得撞墙寻死,几乎快要疯狂,怒吼道,“忠义侯,我要弄死你!” 接着听到噶蹦蹦一阵碎裂的声响,似乎有什么破了,脑袋上一松。 口吐鲜血,痛晕过去。 吓得一旁的两名守卫面面相觑,连忙跑过去探他的鼻息。 一个个惊慌失色。 “怎么办?” “快、快去报告周长官!”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守卫连滚带爬地冲出去,找到了正对着地图生闷气的周显。 “长…长官!不好了!孟…孟节他…他吐血昏死过去了!”守卫脸色煞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周显“嚯”地转身,心底生出一丝快意。不是骨头硬吗,终于撑不住了? 但瞬间心头变得冰凉。 主公交代的只是把孟节关起来,让其认罪,并没有让他处死。 他是兵部职方司主事,太清楚一个活着的、能开口的孟节有多大价值。 他仿佛看见主公冰凉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生出几分后怕。 “废物!都是废物!” 周显一脚踹翻面前的矮几,地图与茶具“哗啦”散落一地。 “还愣着干什么!去把随行的王郎中叫来!快!” 待他再见孟节时大惊失色。 孟节看起来毫无生气,脸色一片青灰。口鼻处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周显探了探鼻息,又摸向颈脉,脸色瞬间铁青。 真快死了。 他毫不犹豫地从里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抖出仅剩的两颗腥红药丸。 “水!拿水来!”他几乎是抢过守卫递来的水囊,粗暴地撬开孟节的牙关,将药丸塞进去,再灌入清水。 他用力拍打孟节的脸颊,低吼道:“孟节,你快给老子醒过来!你他娘的不能死!你死了,老子怎么跟主公交代!” 方才殴打孟节的时候有多想他死,此时就有多巴望着他能活。 很快,王郎中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他检查了孟节的伤势,连忙喊道: “快!快用棉被把他包起来!” 周显阴沉着脸抱来自己的被子,垫在孟节身下,裹住了他。 “究竟怎么样,救不救得活?!” “孟大人全身各处受伤严重,又遭寒冻,内息紊乱……情况非常不妙……” “别说这些没用的!”周显烦躁地打断他,“就问你,能不能救活?” 王郎中面露为难之色:“下官只能尽力而为,能不能活,就看他的造化了……而且,此地阴冷,天寒地冻,不利于养伤。” 周显想到主公的命令和可能的震怒,咬了咬牙: “治!用最好的药!必须把他给我救回来!” 他转头对心腹守卫下令,“再去弄些皮毛褥子来,生两个火盆!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来回踱着步子,异常烦躁,不时地瞟向被一叠被子裹起来的孟节。 方才孟节对他说的那些话,回荡在他的耳边。 “现在是我,以后就是你!” 以后会是他吗?如果没有利用价值,会被像这样处置掉吗? 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蹲在火盆边,依然感觉浑身发凉。 * 洛阳长公主府的暖阁内,炭火燃得正旺,温暖如春,跟石洞里的阴冷是两个世界。 杨千月慵懒地倚在软榻上,目光却越过手中的书卷,落在书桌旁抄经的顾文澜身上。 只见他一笔一划,极为认真。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沈砚跪坐在一旁,将一瓣剥好的橘子唇边。她红唇微启,含了进去,甜腻的汁水在口中漾开。 沈砚暗忖,顾家商路受挫,正是全面蚕食其宫廷供奉份额的好时机。只是,殿下对顾文澜的偏爱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演,很难讲。 就在这时,暖阁的门被猛地推开,风雪裹挟着寒气涌入,吉祥闯了进来,急声禀报: “殿下!出事了!汴梁急报!孟大人被歹人抓走,生死不明!” 杨千月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猛地坐直身体,锦袍滑落,露出小片香肩。 她只有几秒时间,设计接下来的表演,既要救人,还要避免惹祸。 她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捂着胸口愣怔了片刻后,快步上前,急问道:“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孟先生为了疏解暴乱,单枪匹马去兴洛仓买粮,返程时遭人埋伏,粮食被劫,人……人被抓走了!还有梅大人和长孙大人感染了疫症,危在旦夕!” “你说什么?”杨千月手里的橘子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形晃了晃,几乎晕倒。 她的眼中含着泪水,声音打颤,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孟郎和梅郎他们?” 她像是无法承受这巨大的打击,软绵绵地向后倒去。沈砚一个箭步上前,接住,抱在怀里。 温香软玉入怀,沈砚却瞬间懵了,也慌了,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她怎可为两个朝廷命官如此?万一惹祸上身可怎么办。到时候自己该如何应对。 “殿下!”顾文澜也惊得扔下毛笔,疾步上前。 墨汁污了抄好的经文。 他的心像揪了一样。殿下对两位大人用情竟如此之深! 自己这等商贾之子,凭着几分容貌与真心,又如何能与梅大人这样的明月争辉?他心中异常感伤。 杨千月抓住这个装晕的空当,脑子里飞快地盘算。 劫粮抓人的,会是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山匪?不可能。 孟节是朝廷命官,对他们而言,毫无价值,甚至还是累赘。若怕走漏风声,杀了就是。 前朝余孽?有一定可能。 孟节向来恃才放旷,在朝中算是独树一帜,经常口出狂言,刚烈清正的名声大得很。想要拉拢过去,有可能。 但最有可能的,是旧主忠义侯! 孟节知晓他太多核心布局。如今良知觉醒,倒向赈灾,等于断了李泽厚搅动汴梁局势的一条臂膀。 李泽厚抓他,恐怕既是为了逼他继续造反,又或者杀人灭口。 只是没有线索,又是暴风雪天气,行踪早就消失殆尽,怎么找到他呢? 程立言的例子,让杨千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自己面对的是个异常狠辣疯狂的对手。 她抓着沈砚的衣襟,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不是做戏,而是真实的痛苦和悲伤。 她就像堂吉诃德一样,可笑地拼命挥剑对抗大风车。 她不是对抗一个人,而是“命运”和“天道”。 她深深地感到了个人的渺小和无力。 这样被“主角光环”和“剧情”碾压的压抑焦虑,跟害怕失去这两位至关重要的谋臣一样,令她万般痛苦。 她把脸埋进沈砚的怀里,呜呜地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的悲切痛楚,听得在场的人心都碎了。 沈砚心情复杂地轻拍着长公主的后背,轻声安慰着。 顾文澜站在一旁,焦急而心疼,手伸出来又缩了回去,想要出声安慰,却又动了动嘴唇,不知该如何是好。心底一阵阵刺痛。 长公主忽而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花了妆容,十分狼狈。 急促地吩咐道,“吉祥,你,你去挑二十个府里的侍卫,再、再带上那个、那个萧、萧景琰,还有陈、陈锋.......” 话没说完,又哭了一会儿,方才继续吩咐道: “你去拿着我、我、我的那只鎏金珍珠耳环、作、作为信物。给我找,找到孟郎。要、要、要找到他。还有,还有保护我的梅郎。不能有任、任何、的闪失。” 又红肿着眼睛,指着吉祥,“吉、吉祥、你、你就、负责、保、保护梅郎,别的事,都不要管。谁敢害、害我的梅郎......” 似乎是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柳眉倒竖,大声怒喊道,“就杀了他!” 说完,再次晕倒过去。 杨千月“晕倒”后,暖阁内一阵鸡飞狗跳。 从未有人见长公主如此失态过。 沈砚立刻将她横抱起来,送入内室卧榻,顾文澜焦急地跟在身后,连声唤着“殿下”。 吉祥则领了那道看似混乱无比的命令,毫不迟疑地转身就去安排。她已洞悉了里面的玄机。 萧景琰接到指令后,微微吃惊,立马意识到这是长公主对他的试探,也敏锐地意识到此举的疯狂。 但他快速地收好简单行囊,沉默地等待出发。 徐锋则在院中练剑,立马收剑入鞘。他向来敬佩梅雪亮的才名与风骨,此刻更觉愤懑,“殿下既要救,某当尽力!”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已将自己代入了救援者的角色。 吉祥很快地集结好人马,带好药物,一行二十三人飞速奔向汴梁。 杨千月大概真的过于焦虑疲惫,就连太医都给骗过,让沈砚喂些参汤,又开了些方剂。 在喂下小半碗参汤后,杨千月“幽幽转醒”,越过沈砚,看向顾文澜,急切地唤道,“静之!” 顾文澜闻声立刻上前,半跪在榻前,握住杨千月伸来的手,触感冰凉,令他心尖一颤:“殿下,臣在。” “静之,”杨千月泪眼婆娑,用力抓着他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你是顾家嫡长子,肯定能调用更多的钱和人!你帮帮我!拿钱出来帮我找孟郎,救梅郎!去请江湖高手,去雇最好的镖局,去救他们!本宫答应你,一定去给你在皇上面前求些好处!” “殿下放心!”顾文澜激动地握住杨千月的手,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文澜必倾尽所有,给殿下分忧!” 这么危急的时候,殿下竟然没有找能力更强更圆滑的沈砚,而是找他! 被心爱之人需要,让他心头狂喜,也充满了男子汉气概,一扫前面的自卑落寞。 杨千月虚弱地点头,依旧紧紧攥着顾文澜的手不放,瞟了沈砚一眼: “沈砚,你先退下吧。本宫有话要单独对静之说。”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沈砚僵住。 往常被这样对待的是顾文澜,如今反倒成了他。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以余光扫了一眼二人,快速退了出去。 暖阁外风雪依旧,沈砚站在廊下,寒意沁入骨髓。 里面隐约传来的、长公主的哭音,以及顾文澜的温言软语。沈砚的眼神逐渐变得深沉。 长公主这么一做,不仅涉及私交权臣,干涉朝政,还涉及私动“武装”。 皇帝对这个皇姐的猜忌和忍耐,恐怕已近极限。 方才准备推介民间最大的情报组织“听雨阁”的想法,瞬间被压了下来。 此时不动作,远比动作更稳妥。 暗暗庆幸,长公主找的是顾文澜,没有找他。 他们顾家,呵呵呵,怕是要败在这个痴情种身上了! 内室里,杨千月依靠在顾文澜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就是一个束手无策的小女子。 顾文澜温柔地擦着她脸上的泪,心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静之,还是你对我最好。没有你我可怎么办。你就不怪我吗?”杨千月哽咽出声,蹭了蹭顾文澜的胸口。 顾文澜柔声安抚,低头吻掉她睫毛上的泪珠。 “怎么会怪你。当然不会。” “你尽管去找,只要能救出来孟郎。要多少钱我都想办法凑齐。我会记得你的好。” 说到这里,杨千月心里有些作痛。 对不起了,静之,暂时要让你和你的家族站在风口浪尖。 她必须让皇帝看到,她杨千月为了几个“男人”可以多么荒唐、多么不计代价,甚至将庞大的财富轻易交给一个商贾之子去挥霍。 一个如此“感情用事”、“愚蠢疯狂”的长公主,对皇权的威胁性才会降到最低。 顾文澜急切地劝阻杨千月说下去,“殿下不必说这些。静之…是心甘情愿的。”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被窗外的人听到,立马传去了宫里。 杨万年把玩着如意的饱满白腻,津津有味地听完汇报,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翻身加快了动作。 估计皇姐马上就要进宫来哭诉,要他派兵救情郎了,得赶紧完事儿。 * 而此时的深山据点里,周显正焦躁地踱步。 王郎中已经给孟节清理了外伤,固定了断腿,喂了汤药,施了银针,可孟节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他迟疑了片刻,拱手行礼,“孟大人伤势太重,王某已尽力。周大人…还是早做打算吧。” 周显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还能怎么打算。按照规矩,没有主公下令,擅自行事,死罪。 “再想想办法,钱算我的,”周显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不信,他孟节的命这么贱!” 他一直嫉妒孟节的才华,嫉妒侯爷的信任偏爱,天天盼着孟节死。 真是荒谬! “孟节啊孟节,你要是不叛,又哪来这些破事!”周显愤愤不平,“主公对你的话奉若圭皋,那般看重,你竟然还敢背叛!跟骚娘们睡了一觉,就那么神魂颠倒的?!” 周显思来想去,还是快速写了封信,向李主公汇报了此事。特意把孟节辱骂的话写在显眼的位置,祈祷主公暴怒之下,干脆下令处死孟节。 * 李泽厚此时正在主帐里,跟长孙诚商议大事。 “李副帅,”长孙诚声音沉冷如铁,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一处险要山谷,“明日拂晓,你率本部五千精骑,由此地突袭突厥位于狼山的粮草大营。此乃断敌根本之策,若能成功,当记你首功!” 他没有称呼侯爷,而是副帅,就是在申明这里的主次地位。 帐内诸将神色各异。狼山地形险峻,突厥必有重兵把守,此去凶多吉少。这分明有借突厥之刀,除掉李泽厚这眼中钉的意思。 李泽厚面色不变,甚至慷慨陈词: “大将军军令,末将岂敢不从!为国效死,正是我辈本分!” 他话锋一转,面露忧色,“只是末将本部前次遭遇突厥主力,折损颇重,恐难当此重任。若因此贻误战机,末将万死难赎。不如请王将军与我同往,互为犄角,可增胜算。” 这王将军是非长孙诚嫡系的中立部队。李泽厚主动要求带上“外人”,姿态做得十足,既显得顾全大局,又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更将可能的败绩责任分摊。 长孙诚眼神微眯,沉吟片刻,终究点头:“准。” 他心中冷笑,就算加上王将军,面对狼山险地和突厥主力,也是九死一生。他等着看李泽厚如何“马革裹尸”。 李泽厚率军出发,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 他早已通过秘密渠道,将此次“突袭”的路线、时间告知突厥。 突厥方面佯装不知,却在狼山布下口袋,准备“重创”这支周军。 战斗过程却“出乎意料”。 李泽厚部“英勇无比”,先是“意外”识破了突厥的一处前哨埋伏,避免了中伏。 随后,在与突厥“主力”遭遇时,他身先士卒,不仅成功“击退”了突厥数次进攻,还“意外”发现了突厥粮仓的一处“防守漏洞”,成功焚毁部分辎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更让随行的王将军及其部下感佩的是,在撤退途中,遭遇突厥“追兵”,李泽厚亲自断后,还“冒险”救下了几名陷入重围的王将军麾下士卒。 此战,李泽厚部“伤亡”不大,却取得了焚毁敌军粮草的显赫战功,更赢得了王将军及其部下的由衷感激和钦佩。 消息传回大营,一片哗然。 “李副帅真乃智勇双全!” “若非李副帅,王将军他们恐怕就回不来了!” “对比之下,长孙大将军嫡系上次可是损兵折将……” 流言开始在军中蔓延,将李泽厚塑造为英勇善战、爱兵如子的“军神”,而长孙诚则成了那个急功近利、导致嫡系部队损失惨重的“无能主帅”。 长孙诚明知道这里面必然有鬼,那样九死一生的险峻之地怎会赢得如此蹊跷?却架不住威望颇高的王将军力挺李泽厚,更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 如果凭空指责他通敌,就是真的,也只会被看做是嫉妒下的无能反击。 李泽厚坐在帐内,悠闲地喝着上好的红茶,听着心腹禀报军营内急转的风向。真可谓春风得意。 桌上放着韩方圆对长公主府里经历的投诚书。 写得洋洋洒洒,事无巨细。他都没有耐心看完。 匆匆浏览过去,就是一方面滥情,寻欢作乐,另一方面,专宠江南顾家只会吟诗作对的纯情傻小子。 唯一提到的异常,就是有个卖陶缸的商人,在韩方圆被驱逐的当夜来找过杨千月。看模样是个江湖中人,不像是做生意的老板,有一种特别的气势。 长公主对他十分亲密,关系不简单。根据韩方圆的描述,他心中有个直觉性的猜测: 那人很可能是义剑盟盟主赵青山。 她找他做什么? 在密谋什么事情。 一个巧合是巧合。这么多巧合就不是巧合。 他如今可以完全确认,杨千月也是穿越者。 也就能解释自从她苏醒后,个性的全然不一样。为何突然动手除掉了他的左膀右臂,两大高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让他至今想起来,都恨得牙痒痒。 心中一直盘旋着疑问:她有没有什么外挂,提前知道多少剧情。 还有没有其他的穿越者。 这让他兴奋,又让他紧张。 就目前来看,天道还是站在他这边。主角光环妥妥地罩住了他。 他要做的不过是按计推进,持续消耗长孙诚的嫡系部队,削弱他的威望,最终借左贤王之手除掉,掌控军队。 至于汴梁那边,他已经命手下全面铺开了“焦土计划”。只要拿下汴梁,河南之地便尽在掌握。 那里将是他起兵造势的主战场。 梅雪亮和长孙璟病倒只是开始。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主帐内,长孙诚正俯身对着北境舆图,指尖在云中郡至定襄的官道上反复摩挲,眉头拧成了死结。 “将军,左翼斥候回报,左贤王的主力近日在定襄城外集结,似有南下劫掠云中郡的迹象。”亲卫校尉躬身禀报,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长孙诚抬眸,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云中郡是北伐军的粮草囤积重地,也是连接中原与北境的咽喉,左贤王选在此处动手,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他指尖敲了敲舆图上的定襄:“左贤王带了多少人马?粮草补给如何?” “斥候探得不清,只看到营帐连绵十余里,估摸着不下三万骑兵。至于粮草,突厥向来以劫掠为生,想来是打算就地补给。”校尉如实答道。 长孙诚沉默片刻,心中暗忖。左贤王是突厥最善战的王庭之一,行事向来狡猾,此次突然集结主力,目标直指云中郡,未免太过蹊跷。 他沉吟了片刻,吩咐道,“去喊副帅前来议事。” 皇帝的密信让他“安排忠义侯立功”,可长孙诚怎会不知,这“立功”背后,藏着借刀杀人的算计。他既要防突厥,更要防身边这位笑里藏刀的副帅。 正好探他一探。 李泽厚到场时,颇为急切,“主帅召我前来何事?” 长孙诚简单说了下军情,试探性问道,“副帅以为,此事该如何应对?” 李泽厚拱手,神色恭敬,语气却透着深思熟虑:“将军,云中郡乃粮草重地,绝不可失。左贤王三万骑兵来势汹汹,我军主力若尽数驰援,恐遭其埋伏;若分兵过少,又恐难以抵挡。依末将之见,可派一支精锐轻骑,连夜驰援云中郡,加固城防,拖延时日,待我军主力探明突厥虚实后,再行决战。” 长孙诚正要问多少人马,派谁去。 李泽厚主动开口:“末将愿请缨,率领本部玄甲卫前往。玄甲卫虽在前几日折损些许,但仍是精锐,连夜奔袭云中郡,定能守住粮草要地。” 长孙诚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李泽厚。怎么看,怎么有猫腻。 这次主动请缨,又在密谋什么。是要趁机占据云中郡起兵吗?假若如此,几千人精锐部队,能成什么气候?!还是勾结突厥,暗中送粮? 可若拒绝,便落了“嫉贤妒能”的口实,且云中郡危在旦夕,不容有失。 玄甲卫是李泽厚的嫡系,让他带走,既能削弱其在中军的势力,也能让他去前线直面突厥的锋芒,持续消耗。 若能打赢,是朝廷之福;若输了,正好借突厥之手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好。”长孙诚沉吟片刻,终是点头,但还是不放心李泽厚独自前往。 “就依李副帅所言。由郑副帅统领,率铁衣卫两千,你率三千玄甲卫,连夜驰援云中郡,务必守住粮草。我会亲率主力,三日后出发,与你汇合。”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厉,“你们二人记住,云中郡城防坚固,只需坚守待援,不可擅自出战。若因冒进导致粮草有失,军法处置!一切事宜,由郑副帅定夺!” “末将遵令!”李泽厚躬身领命,“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托,听从郑副帅号令,守住云中郡!” 待李泽厚离去,校尉忍不住问道:“将军,您真的放心让李副帅去云中郡,那里可是粮草重地……” “放心?”长孙诚冷笑一声,“我怎可能放心?” 他点了点舆图上的黑风口,“左贤王狡猾,李泽厚更是心机深沉。黑风口是驰援云中郡的必经之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突厥若设伏,必在此处。” 他转头对校尉吩咐:“传我将令,派两千轻骑,提前赶往黑风口探查。若发现突厥伏兵,立刻回报,不可打草惊蛇。另外,密切关注李副帅动向,他的每一封军报,都要第一时间呈给我。” “是!”校尉领命而去。 长孙诚望着舆图上的黑风口,眼中寒光闪烁。 他征战北境多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对突厥的作战风格更是熟稔于心。 左贤王此次南下,时机太过凑巧,恰好赶在李泽厚被流言缠身、急需立功证明自己之时,这背后,若说没有李泽厚的暗中勾结,他万万不信。 可他没有证据,只能步步为营。 而李泽厚的营帐内,他正对着舆图,指尖落在黑风口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 长孙诚果然老谋深算,防得严密,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所谓的“突厥埋伏”,本就是他与左贤王联手设下的局。 而长孙诚派了自己心腹郑副帅一同前去监督,正合他意。 “主子,左贤王那边已经回话,黑风口伏兵已经就位。”心腹低声禀报。 “好。”李泽厚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告诉左贤王,按计划行事。记住,要做得干净利落,像是突厥常规的伏击,绝不能留下任何破绽。我要让长孙诚相信,这只是一场单纯的突厥劫掠,与我无关。”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让玄甲卫的将士们打起精神,今夜连夜奔袭,务必在明日午时抵达黑风口。告诉他们,只要守住云中郡,人人有赏,封官加爵不在话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心腹领命而去。李泽厚走到帐边,掀开帘角,望着外面漫天风雪。 长孙诚,你对我防范又如何?对北境熟悉又如何? 我才是未来的天子! 这乱世棋局,终究是由我掌控。 你想借突厥之手除掉我,我偏要借突厥之手,除掉你的心腹,毁掉你的威名。等玄甲卫跟铁衣卫在黑风口“遭遇”突厥埋伏,拼死突围,折损大半, 你便会因“调度不当”、“识人不明”、“任人唯亲”、“包仓私心”而被皇帝问责。在军中更会大失人心。 到那时,左贤王再趁机大举南下,你腹背受敌,疲于奔命,我再从中作梗,你必死无疑。 风雪中,李泽厚的身影显得格外阴鸷。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长孙诚兵败被斩的场景,看到了自己取而代之,成为北伐军主将,掌控北境兵权的那一天。 * 黑风口,寒风如刀,积雪没膝。 突厥的骑兵们正潜伏在两侧的山坳中,马蹄裹着麻布,呼吸掩在皮毛大衣里,静得像一群等待猎物的野狼。等待大隋的北伐军自投罗网。 李泽厚与郑副帅并辔而行,三千玄甲卫与两千铁衣卫组成的驰援部队,正踏着积雪连夜奔袭,马蹄踏碎雪地的声响,在寂静的北境荒原上格外清晰。 “李副帅,”郑副帅勒住马缰,眉头紧锁地看向身旁的李泽厚,“前方便是黑风口,地势险要,按主帅吩咐,需放慢速度,派斥候探明虚实再行通过。” 他是长孙诚的心腹,素来谨慎,对李泽厚更是带着十二分的提防。 李泽厚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面上却堆起凝重: “郑副帅所言极是。”他转头对身旁亲卫吩咐,“派两队斥候,快速探查黑风口两侧,一炷香内回报!” 亲卫领命而去,可不过半炷香,便见两道身影踉跄奔回,身上带着箭伤,口中嘶吼: “有埋伏!有埋伏!是突厥骑兵!” 话音未落,黑风口两侧山坳中突然响起震天的呐喊,数万突厥骑兵目露凶光,如潮水般涌出,喊杀声震耳欲聋。 密集的箭雨破空而来,带着呼啸的风声,瞬间刺穿了前排士兵的甲胄,鲜血喷溅在白雪上,红得刺眼。 “敌袭!列阵御敌!” 郑副帅反应极快,拔剑高呼,铁衣卫将士立刻结成盾阵,拼死抵抗。 可突厥骑兵来势汹汹,弯刀在风雪中闪着冷光,如砍瓜切菜般劈向盾阵。 事情过于突然,铁衣卫的士兵还处于惊魂中,匆忙构筑的盾墙瞬间被突厥骑兵凶狠残暴的攻势撕开一道缺口。 李泽厚“脸色煞白”,翻身下马,假意挥剑指挥:“玄甲卫听令!随我护住侧翼,掩护铁衣卫突围!” 口里这么喊着,行动却在原地踏步。 突厥骑兵仿佛早有预谋,攻势尽数集中在铁衣卫一侧。 郑副帅挥舞长剑,斩杀两名冲至身前的突厥兵,可更多的突厥骑兵涌来,将他和身边的铁衣卫层层包围。 “李副帅,你敢卖我!”郑副帅目眦欲裂,一剑劈开迎面而来的弯刀,朝着李泽厚的方向怒吼。 李泽厚脸露出震惊之色:“郑副帅休得胡言!突厥人多势众!我也自顾不暇!云中郡要紧,还是赶紧突围杀出去跑吧!” 他抬手一剑,凶狠地接连斩杀三、四名靠近的突厥兵,嘶吼着带着自己的部队奋力往预设的口子跑。 他心中冷笑,长孙诚,今日就让你的心腹副帅葬身黑风口,我看你还跟我怎么斗! 这北境兵权,很快就是我的了! 可他笑意未敛,突然感到一阵凉风袭来,肩胛骨处传来剧痛。 他踉跄着向前扑出,低头一看,一支带着倒钩的羽箭从后背穿入,箭头上的狼头纹,在风雪中格外清晰。 “谁?!” 李泽厚又惊又怒,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下意识看向突厥骑兵的方向,却只看到一场混战,似乎人人都在拼命,根本找不到凶手。 有一彪悍的匈奴人,恰好正对着他拉满了弓弩。 他心下大惊,左贤王竟然出卖他,临时倒戈?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突厥这是想斩杀大隋的两名大将,彻底削弱北伐军力量。 李泽厚震怒之下,强忍着肩胛的剧痛,奋力突围。 混乱中,另一支冷箭正中郑副帅胸口,贯出胸口。他闷哼一声,狂喷鲜血,捂着胸口,身体摇摇欲坠。 “副帅!”铁衣卫将士嘶吼着想要冲过来救援,却被突厥骑兵死死拦住。 郑副帅艰难地转头,望着李泽厚离去的身影,随即轰然倒地,被蜂拥而上的突厥兵乱刀砍死。 失去指挥的铁衣卫瞬间溃散,士兵们在突厥骑兵的追杀下四处奔逃,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黑风口。 就在此时,荒原尽头突然扬起漫天雪尘,一面红黄相间的大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数万北伐军主力如神兵天降,朝着黑风口疾驰而来。 为首的正是长孙诚,身旁的王将军手持长枪,目光如炬。 “主帅驾到!杀!”王将军高声怒吼,率军直冲突厥阵中。 长孙诚勒马立于高坡,冷眼看着下方混乱的战场,目光最终落在李泽厚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 他早就料到李泽厚会与突厥勾结,派去的斥候不仅探明了埋伏,更带回了突厥箭矢的样式。 他连夜率主力驰援,特意让弓箭手提前埋伏在黑风口外,只等李泽厚暴露奸计,离开核心圈后,送他一份大礼。 既除不掉你,便让你尝尝“被突厥背叛”的滋味。 突厥兵见北伐军主力赶到,顿时乱了阵脚。 左贤王本就与李泽厚约定“绞杀铁衣卫便撤”,此刻见长孙诚大军压境,哪里还敢恋战,当即下令撤军。 突厥骑兵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尸体和狼藉的战场。 李泽厚咬牙切齿,面对左贤王的暗算,眼中满是怨毒,却只能强撑着伤势,对着赶来的长孙诚躬身行礼: “末将……幸得主帅及时驰援,否则今日便要葬身此处了。” 他刻意捂着伤口,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试图掩饰心中的惊怒。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李泽厚话音未落,便身体一软,若非身旁亲卫及时扶住,险些栽倒在地。 后背的箭矢深嵌骨中,鲜血顺着衣袍汩汩流淌,在雪地上洇出一片暗红。 “李副帅!” 长孙诚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李泽厚。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痛惜,“伤得如何?!传军医!” “怪我!终究是来迟了一步!让你和将士们受此大难!” 他环视周遭尸横遍野的惨状,尤其是看到郑副将面目全非的遗体时,眼眶骤红,悲愤心痛不已。 “郑副帅!” 李泽厚被长孙诚这般作态弄得心头窒息,肩上的伤口更加疼痛。 他挣扎开长孙诚的搀扶,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却挣扎着挺直脊梁。 “副帅!”亲卫们围拢过来,眼中满是担忧。 李泽厚忍着两辈子都没有承受过的剧痛,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极力稳住颤抖的声音: “无妨……能为主帅、为北伐军守住一线生机,这点伤算什么!” 他转头望向黑风口内郑副帅的尸身方向,眼眶泛红,语气沉痛,“郑副帅……奋勇杀敌,身先士卒,却……却不幸殉国!末将无能,未能护住他!若是将军能早点赶到,郑副帅或许……” 这番话情真意切,既表了忠心,又藏了委屈,还埋了对长孙诚贻误战机的指责,瞬间点燃了将士们的情绪。 引得残存的铁衣卫们发出压抑的呜咽,看向李泽厚的目光少了几分之前的猜忌,多了几分同仇敌忾。 他踉跄一步,指向突厥溃逃的方向,带着刻骨的仇恨: “我,忠义侯在此起誓,誓与突厥贼子不共戴天!今日之仇,郑兄……郑兄在天之灵看着,你的热血不会白流!此仇必报!血债必偿!” 他这番慷慨陈词,将自己摆在受害者和誓死复仇的位置,瞬间点燃了幸存将士们的怒火。 “报仇!报仇!报仇!” 整个北伐军群情激昂,呼声震天。 长孙诚眉头一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没想到李泽厚反应如此之快,竟瞬间将“中箭”转化为“抗敌英勇”的佐证,还顺势煽动了军心。 他脸上瞬间涌起愧疚与沉痛,摇了摇头,重重叹息一声: “是本帅之过!” “是本帅低估了突厥狡诈,致使郑副将殉国,泽厚你身受重伤,数千将士血染沙场……此战之责,在我一人!” 长孙诚以退为进,姿态放得极低,目光扫过众人:“所有过失,本帅一力承担,战后自会向朝廷请罪!” 王将军忍不住开口道:“主帅何必如此!突厥狡猾,非战之罪!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整顿兵马,以图后报!” 长孙诚点点头,“李副帅伤势过重,需即刻静养。云中郡防务暂由王将军接管,你率玄甲卫残部回营疗伤,待伤势痊愈,再议出战之事。” “主帅!”李泽厚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急切”,不顾伤口撕裂的剧痛,挣扎着想要站直,神情凝重。 “末将愿带着兄弟们杀回黑风口,追查突厥逃跑踪迹,为郑副帅和阵亡的弟兄们报仇雪恨!还请主帅恩准!” 他声音洪亮,故意让周遭将士都能听见。将士们果然群情激愤,纷纷跪地请战:“愿随副帅出战!报仇雪恨!” 长孙诚脸色愈发阴沉。 这忠义侯又收割了一波军心,真可谓心机深沉。不禁想到女儿被这样的人渣骗,心中愈发悲愤。 他安排的可是军中数一数二的神箭手,这箭怎么就射偏了呢。 直接射死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副将勇气可嘉,但军中自有军规!”长孙诚厉声呵斥,听起来带着几分严厉的关心,“你伤势已重到无法站立,如何领兵作战?还是先取出箭矢,静养为重!今日之耻,将士之血,我长孙诚铭记于心!不破王庭,誓不还朝!” 李泽厚立马露出“失望至极”的神色,缓缓低下头,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 “末将遵令。只是想到郑副将被那突厥砍成肉泥,心情就不能平静。” 继而抬头,朗声激愤道,“主帅,你一定要给郑副帅报仇!不能让他在这黑风谷白死!” 做足了忠勇之态。 人群群情激昂,议论纷纷。不少人盛赞李泽厚不愧是老忠义侯之子,大有老忠义侯当年的风范。 王将军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 “李副帅忠心可嘉,只是你伤势确实不容乐观,急需及时医治。主帅也是为了副帅的安危着想,待副帅伤愈,何愁没有报仇的机会?” 李泽厚擦了擦痛出来的泪花,做出为阵亡将士哀伤的模样。 正好军医匆匆赶到,长孙诚忙细心叮咛:“小心处理李副帅的伤口,这狼头箭歹毒非常,务必仔细。” 当李泽厚路过玄甲卫将士身边时,刻意停下脚步,低声道: “弟兄们,委屈你 们了。主帅自有主帅的考量,我等身为军人,只需遵令行事。待我伤好,定与你们一同杀贼,为死去的弟兄们讨回公道!” 长孙诚望着李泽厚离去的背影,指尖攥得生疼。好一个李泽厚,好一招借势打势! 仅凭一支突厥箭矢,便洗白了自己,还反过来离间他与将士们的关系,甚至埋下了“嫉妒贤能”的隐患。 “将军,侯爷这,”长孙诚的副参走到长孙诚身边,低声道,“不如……” “传我军令,”长孙诚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严密守护李副帅营帐,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保证副帅安全;另外,将黑风口之战的详情,连同郑副帅殉国、李副帅中箭的缘由,一并加急送往京城,禀报陛下。” 他要让皇帝知道,李泽厚“英勇抗敌”的背后,是郑副帅的战死和铁衣卫的覆灭,是这场太过巧合的伏击。 长孙诚望向突厥溃逃的方向,背影在风雪中显得挺拔而肃杀。 回到营帐后,李泽厚死死盯着那支狼头箭,牙关紧咬。 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哪里经受过这样的摧残,更别提不打麻醉剜肉取箭头,军医举起锋利刀锋时,惨叫一声,直接痛晕过去。 他发誓此仇必报,杀了长孙诚和左贤王! 当夜,李泽厚帐中烛火通明。他强忍剧痛,伏案疾书: “臣李泽厚泣血上奏:黑风口一役,突厥左贤王亲率五万精锐设伏。臣与郑副帅浴血奋战,奈何主帅长孙诚研判失误,驰援来迟,致使郑副帅壮烈殉国,铁衣卫折损过半……臣身中突厥毒箭,九死一生,犹自奋力杀敌,斩突厥大将阿史那啜,此有首级为证……” 写至此处,他眼中寒光一闪:“去把割下首级拿来。” “可那不是阿史那啜……” “现在它就是阿史那啜!”李泽厚语气森冷,“再找几个‘幸存’的铁衣卫,你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要他命的是皇帝。但这个折子,至少要过中书省,在中书省存档。再来几个他这边的臣子上书,引起朝廷热议。就算没有说法,至少能有力挫败那些怀疑他通敌的谣言。 “再派人暗中调查,有无长孙诚信重的弓箭手提前去了黑风口,或者脱离大部队暗自行动。” 虽然很可能是左贤王背后放冷箭,但长孙诚趁乱嫁祸也不无可能。 心腹很快来报,长孙诚最倚重的神箭手洪景有参加行动。他按照长孙诚的部署,与其他人分散埋伏在谷口各处。据说洪景百米穿杨 ,十分了得。 竟然打的明牌。 李泽厚冷哼一声,脸色阴沉。 不急,先等汴梁的火烧起来。再引突厥南下,内外夹击。到时间才是他真正掀桌子的时候。 皇宫暖阁里,皇帝杨万年看着北方送来的战报,面色阴沉。 战报上写着李泽厚又取得一场“小胜”,击退了突厥的骚扰。 “又是胜仗……他李泽厚倒是常胜将军啊。”皇帝语气冰冷,看向身旁的如意,“如意,你说,他一个文官出身,为何到了军中,反倒比长孙诚那老匹夫还能打?” 如意垂眸,轻声道:“奴婢不懂打仗。这侯爷像是未卜先知,如有神助似的,真是奇了怪了。” “未卜先知?”皇帝猛地攥紧了拳头,想起皇姐提到侯爷,又想起苏时雨,怒气冲天,“朕看他是通了鬼!” 他绝不能容忍李泽厚握着军功耀武扬威,更不能容忍这个可能给他戴了绿帽子的人活着回来。 “拟旨!”皇帝厉声道,“嘉奖李泽厚所部奋勇,赐酒肉犒劳。另,着监军太监高潜,携朕密旨,暗中查访北伐军中,特别是副帅李泽厚部,有无与突厥往来之异常迹象!若有发现,八百里加急,直报朕知!” 他要的不是李泽厚立功,而是他通敌的铁证。 两人说话间,林允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长公主殿下到了宫门口,正在往这边过来。” 杨万年掂了掂手里的捷报,扔在一边,笑着问如意:“皇姐一会儿要朕派兵去救她的情郎怎么办……” 如意低头,“当然皇上说了算。” “呵呵呵~”杨万年满意地亲了如意的脸颊一口,忽而想到宠幸如意也有一段日子了,伸手抚摸了下她的腹部,中气十足地说道,“给朕争气点,早点怀上,生个龙子!” “嗯。”如意含羞带怯地点头。 * 此时的汴梁,已是计划中的焦土。 到处是漫天弥漫的焦糊味与绝望的哭喊,照亮了黑色的夜。刚刚有起色的城池,被拖入了人间炼狱。 行辕内,梅雪亮扶着案几,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沁着细密的冷汗。 连续三日的高烧让他浑身乏力,指尖颤抖得连提笔都难,刚写下的政令墨迹歪歪扭扭,不堪入目。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他捂住胸口,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灼烧,眼前阵阵发黑。 “梅大人,您撑得住 吗?”长孙璟坐在对面,状况比他好不了多少。 这位武将此刻瘫坐在椅上,往日挺拔的身躯佝偻着,脸色蜡黄,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说话时气息微弱,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这病来得蹊跷,偏偏是我们两个症状最重,怕不是有人投毒。” 梅雪亮早已怀疑餐食有问题,可连日来事务繁杂,既要调度粮草,又要安抚灾民,竟没来得及彻查。 如今两人双双病倒,自顾不暇,政务几乎陷入停滞,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灾民再次暴动。 而且这次更加激烈。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 第125章 “来不及了!”衙役连滚带爬,跪在哭喊道,“有人故意用瘟鸡臭猪肉污染水源,逼死灾民!现在好多人都在抢干净的井水,已经打起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突然间窜出浓烟滚滚,四处冒着火光,呼救声吵闹声惊醒了熟睡的人,此起彼伏。 “失火了!东市失火了!” “还有北关的粮仓附近!好几处都着火了!” “还有人趁机烧杀抢掠…奸淫妇女…” 接连的急报传来,令梅雪亮和长孙璟心惊不已。两人强撑着病体,登上府衙的望楼。 只见城中多处火光冲天,烈焰借着风势蔓延,吞噬着房屋店铺。混乱的人群四处奔逃,哭喊声、尖叫声、房屋倒塌声、撞击声混在一起。 完全是末日景象。 更可怕的是,不少“灾民”在故意煽风点火:“官府无能!连水都护不住,连火都救不了!” “朝廷根本不管我们百姓的死活!再等下去就是饿死、烧死!” “钦差都病了,哪有时间管我们死活!” “兴洛仓有粮!王怀义那狗官把粮食都囤起来了!抢粮活命啊!” …… 各种谣言像瘟疫般在人群中传播。最容易相互感染的就是恐慌。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打砸抢的行列,商铺的门板被砸破,货架被推倒,粮食、衣物被哄抢一空。 “杀了钦差!杀了那些当官的!要死一起死!” “粮食都在兴洛仓烂了,都不给我们吃。哪里活得下去!” “凭什么他们就吃香的喝辣的!” 在这些话的怂恿下,愤怒的人群,一群乌合之众,完全失去了判断力,被人怂恿着像洪水一样涌向行辕。手中挥舞着木棍、石块,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混乱中,一群穿着破烂官服、举止粗暴的“衙役”开始“镇压”,他们下手极狠,专挑老弱,进一步激化了民怨。 他们疯狂地冲击钦差行辕,要找梅雪亮和长孙诚“讨个说法”。 “守住门口!” 长孙璟拔剑,强撑着站在行辕门口,身后的衙役和少量亲兵虽然也有不少人病倒,却依旧握紧了武器,结成简陋的防线。 梅雪亮扶着门框,看着眼前的乱象,心中一片冰凉。 下毒让他们失去了主事能力,污染水源引发恐慌,纵火制造混乱,谣言煽动民心,最后借暴民之手除掉他们,环环相扣,手段狠辣至 极。 暴民的浪潮疯狂地冲了过来,亲兵们奋力抵挡,却很快不断地倒下。府衙内的哭喊与打斗声此起彼伏。 梅雪亮情急之下,拿着脸盆用力敲打,努力用最大的声音向人群解释,告诉他们朝廷没有放弃,粮食很快就到。 可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漫天的嘶吼中,连自己都听不清。 眼看,暴民就要冲进内室。 *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兴洛仓。 赵青山带着李密麾下的精锐,借着暴风雪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仓城之下。 他们的计划很明确:与早已买通的内应里应外合,夺下粮仓,一部分运走作军粮,一部分当场放粮收买人心。 “动作快!子时三刻,内应会打开西门!”赵青山低声下令。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行动之时,兴洛仓内,突然冒出冲天的火光! “怎么回事?!”赵青山瞳孔猛缩,“内应暴露了?” 不,这不是计划内的信号。这是真正的纵火! 原来,李泽厚为将“毁粮激民”的戏做足,派出的纵火队也选择了这个风雪的凌晨动手,以求火势能彻底蔓延。 他们比赵青山更早潜入,刚刚点燃了最大的几座仓廪。 计划彻底打乱。 “头儿,怎么办?” 赵青山看着冲天火光,一咬牙:“乱中才能取胜!趁乱,强攻!我们的目标是粮食,能救多少是多少!” 几乎在同一时间,从汴梁方向,第一批被谣言煽动、距离最近也最疯狂的灾民,拖着疲惫饥饿的身躯,如同雪地里的饿狼,也看到了这片火光。 “看!兴洛仓着火了!狗官们真的在烧粮!” “快!去抢啊!不然什么都没了!” 夺粮的赵青山、纵火的李泽厚死士、抢粮的疯狂灾民,在这个雪夜,都冲进了兴洛仓,打成一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都豁出了性命。 反倒是守仓的官兵们被头头们指挥着这里救下火,那里救下火。看着风急火燎,尽职尽责,实际上盘着,借这次暴乱把账的窟窿给平了。 * 皇帝正歪在榻上,怀里搂着一个娇嫩的小宫女,喝酒听曲,见皇姐这般不顾礼仪地闯进来,眉头立刻拧了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烦躁。 “皇姐!你这又是怎么了?”他将盘珠随手一扔,落在矮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慌慌张张的。是哪个男宠惹你生气了,还 是想朕再给你赐两个?” “皇弟——!”杨千月提着裙摆径直扑到榻前,泪眼汪汪地抓着榻沿,仰头看着他,吸着鼻涕,哀嚎着喊道: “皇弟,我的孟郎……我的梅郎……他们都要死了!” 她说着,金豆子又开始往下掉,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们怎么了?”杨万年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皇姐,“我前两日收到消息说,他们安抚住了灾民,正在想办法让地方乡绅捐助粮食出来。你是听谁说,他们快要死了?” 杨千月有点懵,心想糟了。 原着里一直在写弟弟是个姐控。怎么这番问话,听起来像是在敲打她知道得太多,手伸太长。 脑子里飞快地一转,委屈巴巴地说道,“当然是梅郎给我写信求救了!皇姐送他走的时候,就交代他要注意安全,遇到危险就给我报信。当初他刚进公主府,你就把给他支走了。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就………” 说完她眼睛一红,就伏在榻边上,呜呜呜地哭起来。 看着她这副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样子,杨万年心底那点因她擅闯而产生的不快还有猜忌,瞬间被“皇姐果然是个痴情种”、“还是那么任性”的感慨取代,甚至还有一点同病相怜的伤感。 他耐着性子,语气却更冷了几分:“朕已安排附近州县的军队去维持秩序,还有找你的孟郎。难道要朕专门抽调兵力去汴梁,救他俩?” “谁要你调兵!”杨千月猛地抬头,打断他的话,语气娇蛮又冲动,“附近州县的人去找要到什么时候?孟郎怕是没等到就被打死了。我已经派了吉祥还有你送我的两个男宠带着二十个人去找孟郎了!不管他们以前做的什么官!等这次把他们救回来,我都不许了!” 她用力扯着皇帝的衣袖,眼泪汪汪,急促地说道: “这次是失踪被围,下次是不是就要掉脑袋了?我受不了这个惊吓!皇弟,你答应我,等把人救回来,就免了他们的官职,让他们老老实实待在我的公主府里,陪着我!什么朝廷啊,什么百姓啊,都不许他们再去管了!” 她这番话吼出来,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任性。养心殿内侍立的宫人全都深深低下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皇帝愣住了。 他预想了皇姐会哭求、会撒泼要他去救,却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一个…… 堪称荒唐的要求。 让曾经的状元郎、杜相的得意门生梅雪亮,让那个桀骜不驯、惯爱搅动风云 的孟节,没了官位,从此困在长公主府的后院,做她的笼中雀、帐里面首? 这简直…… 见杨万年半天没有说话,杨千月嘟囔着低下头,“你皇姐才死了一个程立言,如果梅郎、孟郎都死了,岂不是会被人传你皇姐是扫帚星……” 杨万年看着皇姐那哭花了妆、满是执拗和不讲理的脸,想到皇姐曾经为忠义侯做出那些离谱到家的蠢事,想到她皇姐当众以河南赈灾为筹码点梅雪亮入府,突然笑出声。 原来如此。 还真是他的皇姐。 为爱不择手段,不顾常理。 一点没变。 只是对象变了,以前是忠义侯,如今是梅雪亮而已。 他心底最后那一丝关于“皇姐是否借机笼络朝臣”的疑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让她把这两个麻烦拘在府里,似乎……也不错?既全了姐弟情分,又绝了这两人再在朝中兴风作浪的可能。 “你竟然敢笑我?!”杨千月假装生气了,站起身,跺着脚,气鼓鼓地说,“我是你皇姐诶!” “哈哈哈~~~”杨万年笑得更大声,“我的好皇姐。朝廷命官,岂是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 “我不管!我就要!”杨千月不依不饶,脸上飞起红晕,“你皇姐就喜欢梅郎,已经跟…梅郎有了夫妻之实,还有孟郎,说不定还有了他们的骨肉。我就要他们安安稳稳陪着我!皇弟,你就答应我嘛!反正朝里人才多,又不缺他们两个。何必非抓着他们不放呢。” 她说着,就跪在了地上,摇晃着皇帝的袖子,当真耍起了无赖。 “那朕问你,如果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 第126章 “只能救一个?” 杨千月猛地抬起头看向皇帝,一脸的惊慌失措。 她咬着唇,眼眶红红的,泪珠在睫毛上打转,半天没说话,那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帝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怎么?答不上来了?” 杨千月吸了吸鼻子,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大声哭诉道:“皇弟,这个选择太残忍了,我哪个都舍不得,哪个都想救!梅郎温文尔雅,孟郎桀骜不顺,都是我喜欢的人。” 忽而异常哀伤地望着皇帝,“如果尽力去救,还是跟程立言一样死了,那也就认命了…可如今能救不去救,我做不到。我会天天后悔没有去救他。” 说完,捂着脸,呜呜呜地哭起来。 皇帝看着她这副“为爱痴狂”的模样,心有不忍: “好了好了,两个都救!皇姐也说了,救不救得活都是他们的命,如果没救成,皇姐到时候可别又哭又闹的。” 杨千月抓着皇帝的衣袖追问:“真的?皇弟你可不许骗我!” “君无戏言。”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带着纵容: “朕即刻下旨,让汴梁周边驻军全速驰援,既要平定骚乱,也要找到孟节,护住梅雪亮和长孙璟的性命。”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朕也有条件。等他们平安回京,梅雪亮和孟节必须辞官,入你公主府,此生不得再入仕途,不得干预朝政。你不要问问他们的意见?” 杨千月闻言,瞬间狂喜,仿佛全然没把“问他们意见”放在心上,擦了擦眼泪,语气急切又娇纵: “问什么意见!他们的命都是我求来的,自然该听我的!” 她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说道: “梅郎本就淡泊名利,能日日陪着我读书写字,那还不是求之不得;孟节那性子,整天子骂陛下,胡说八道,到处得罪人,不如在我府里安稳度日,少在殿下面前添堵,让我好好收拾他!” “皇弟,你一言九鼎。就这么说定了啊!别让他们做劳什子官了!” 皇帝心里虽然纳闷,但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好借口,笑着点了点头: “罢了罢了,就依你。朕这就拟旨,让兵部火速调兵去汴梁平叛,再让太医院备上最好的解毒药和疗伤药,一并送去汴梁。” “谢谢皇弟!”杨千月立刻破涕为笑,娇憨地摇了摇皇帝的衣袖,“就知道你对姐姐最好了!不亏我白疼你!” 皇帝拍 了拍皇姐发手,安抚道,“皇姐前些日子查案辛苦,这些日子就好待在府里好生休息。外面下着雪,就别到处乱跑,惹朕担心。来宫里的请安也免了吧。” 杨千月愣了一下,又委屈又生气,“皇弟这就嫌我烦了吗?那好,皇姐从今往后,不来宫里打扰你的好事就是了!” 说完愤然起身,抽噎了两下,就往外走。 皇帝哭笑不得,“诶诶,朕不是这个意思。朕这是关心皇姐。你这?!” 转头看向林允,“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拉住长公主。” 杨千月却一跺脚,“万不得已”地被林允劝回来。 “别生气嘛。来来来,吃块糖!”皇帝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杨千月,“朕不是为你安全着想嘛。” 杨千月气哼哼地吃着糖。两个说了会话,她才被“哄开心”了。 临走还反复叮嘱:“那皇弟你记得派人啊,要快啊!不然来不及了!” 看着她离去时那轻快甚至带着点雀跃的背影,杨万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身边的林允抱怨道: “朕这个皇姐,真是无法无天,难伺候。也就朕宠着她。” 林允连忙赔笑:“长公主殿下至情至性,乃是真性情。” 杨万年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唤来陆炳,屏退左右,命其安排几个大内高手秘密搜救孟节,得手后直接带回密牢。 他倒是要看看,这孟节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贼人绑架,皇姐紧张。 而走出养心殿的杨千月,脸上挂着“娇纵得意”的笑容,还故意美滋滋地嘀咕一句,“就知道皇弟是真疼我的!” 辞官入府?不过是缓兵之计。 先把人保下来再说。 只要人活着,她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在幕后继续为自己效力,朝堂之上,有的是“借壳行事”的门道。 而她真正在意的,是皇帝这道“全速驰援”的旨意。这不仅能救下梅、孟二人,更能借朝廷兵力,彻底清剿李泽厚潜伏在汴梁的势力,稳住这座关乎南北命脉的城池。 要让皇上出兵,只能让他相信皇姐纯粹是为了救情郎,而不是涉政。 她走了几步,忽而又停下了脚步,转身跑回养心殿。 杨万年正压在小宫女身上,脱小宫女衣服,见皇姐又跑回来了,极为不悦,告诉林允,“告诉皇姐,朕忙着呢!不见!” 杨千月在门外勾唇一笑,对林允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 ,“谢林公公~麻烦公公多照应着如意娘娘些~” 林允躬身行礼,“奴才知道。” 出宫之后。杨千月闭目凝神,大脑飞速运转。 朝廷兵马的目标是“平叛”和“接应”梅雪亮,不可能冒着风雪、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深入山林去搜寻一个“罪臣”孟节。 她必须自己想办法救孟节,甚至是早点动手,从皇弟手里抢孟节。 “如玉。”杨千月低声唤道,如玉立刻进了车内。 “殿下,吩咐。” “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去汴梁,给萧景琰带话。”杨千月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第一,护住梅雪亮和长孙璟的性命,若有闪失,提头来见;第二,清剿骚乱时,重点抓捕煽动者,务必撬开他们的嘴,拿到忠义侯的实证;第三,找到孟节后,立刻送回洛阳,亲自交到我手上。” “是!”如玉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杨千月望着汴梁的方向,目光深沉。她已提前得到消息,赵青山成功得到李密的支持,率精锐到了兴洛仓,与李泽厚的人发生了正面冲突。 只要成功救下粮食,分发给灾民,汴梁的困境就会自然解除,注意力也会转到天公将军的身上。恐怕这是皇帝决定派兵的真正原因。 但越是这样,孟节的处境越危险,越可能随时会被李泽厚的人灭口。 孟节此前多次得罪皇帝,如今私购官粮,而皇帝并没有找到孟节的动力。如果起了疑心要找,那孟节更加危险。 动作必须更快一些了。 回到公主府后,她立马召来了沈砚。 “殿下。”他躬身行礼,语气比往日疏离了几分。 杨千月没时间安抚他的情绪,径直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简易的舆图,目光锐利地看向沈砚。 “墨卿,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但你应该明白我为何用顾文澜。现在,能救孟节性命的人,只有你。” 她的语气不再是命令,而是带着一种托付重任的郑重。 沈砚微微一怔,抬起头。 “皇上的旨意是派兵平乱,大军行动迟缓,且不会费力去搜山寻人。等他们到了,孟节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杨千月的手指重重点在兴洛仓附近的山地区域,“我们必须比皇上更快,比他忠义侯更狠。” 她盯着沈砚的眼睛,语速极快:“我要你立刻动用沈家所有能动用的,不是钱财,而是人命!” 沈砚瞳孔一缩,他瞬间明白 了。 长公主之前对他的羞辱,此刻看来,竟像是一种保护性的剥离。将他与“官方救援”撇清关系,让他此刻能动用这些黑暗手段而不引起过多怀疑。 越发觉得长公主殿下深不可测。 心中怨气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赋予巨大信任和责任的凝重。看向长公主的目光里既有疑惑、探寻,也有一丝敬佩。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杨千月的声音冷彻入骨,“我不要你家的商队,我要你找亡命之徒,熟悉兴洛仓周边山地的猎户、土匪,或者任何只要钱不要命的人!告诉他们,谁第一个找到孟节并发出信号,赏银万两!谁能将活着的孟节带出来,” 她顿了顿,“除赏银外,由本宫亲自设宴酬谢,赐皇家珍宝三件。” “殿下,如此大的动静,恐怕……”沈砚沉吟道,担心会适得其反,让对方意识到孟节的重要性,反而更要处决孟节。 “就是要动静大!”杨千月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把水彻底搅浑!李泽厚的人藏在山里,最怕的就是混乱。我要你想办法放出风去。不仅是救孟节,还要说‘天公将军李密感念孟大人勇猛高义,欲出黄金百两相救’,再散出‘朝廷密探亦在搜捕孟节,欲治其私购官粮之罪’。” “还要说‘孟大人有忠义侯造反谋逆的实际证据’,‘孟大人为救灾民单枪匹马、以身犯险,天下英雄豪杰都要挺身相救’!” 她就是要利用局势的混乱和江湖义气,来对抗政治的暗杀。用巨大的利益瓦解敌营里脆弱的信任。用无数贪婪的目光,织成一张无形的监视网,逼迫对方投鼠忌器。 “把这些消息搅在一起,让李泽厚的人不知道哪路人马是真、哪路是假,更不知道该杀孟节灭口,还是留着他当筹码。这混乱,就是我们的机会。” 沈砚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她对人性中猜忌和贪婪的无情利用。 “可即便如此,山地凶险,风雪又大,亡命之徒未必肯卖命。”沈砚仍有顾虑,“且侯爷的人都是精锐,寻常猎户土匪,恐怕近不了孟节的身。” “所以才要重赏,总有亡命之徒可以!”杨千月抬手,将一枚雕刻着凤纹的玉佩拍在案上。 “这枚凤佩,可在顾氏任何分号支取万两白银。告诉他们,找到孟节者,先付三成;平安带出者,加付尾款,再添三件皇家珍宝。本宫说到做到!” 她盯着沈砚的眼睛,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托付: “沈氏在江南经营多年 ,江湖势力盘根错节,找亡命之徒、通山匪脉络,肯定有你自己的办法。总之,孟节不能死。如果你还想要荣华富贵,就照我说的去做!” 沈砚望着案上的凤佩,凤纹凌厉,正是杨千月平日贴身之物。 他心中那点因顾文澜而起的疏离,在这份赤裸裸的信任与决断面前,悄然消融。 他心中暗暗吃惊,长公主求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一场关乎生死的博弈。方才用感情笼络了顾家的钱财,现在用信任撬动了他沈家的人脉。 这长公主要谋的…既令他兴奋又令他担忧。 他前面有两个能干的嫡长兄。进了公主府后,被人嫌弃,要想在家里有话语权,只能拼死一搏。 “臣,明白了。”沈砚深吸一口气,躬身领命,“沈家必倾尽全力。” “不是沈家,是你,沈砚。”杨千月纠正他,语气意味深长,“这件事,只能用你个人的名义和渠道去做。做得好了,你便是我府里真正的‘自己人’。做不好,你是沈家嫡三子,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 第127章 她定定地望着沈砚,给对方造成了心理上的威压。 “殿下放心。”沈砚躬身拾起凤佩,喉头发紧,“三日之内,我必让兴洛仓周边山地,变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搜捕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是死要见尸。”杨千月眼神锐利,“是必须活着。孟节知道的秘密,对本宫很重要。关系你我的未来和天下大局。” 她没再说下去,但眼中的寒意已说明一切。 这是考验,也是他真正踏入核心圈层的投名状。 沈砚心中一凛,重重点头:“臣,领命。” 他转身欲走,却又被杨千月叫住。 “等等,”杨千月从妆奁里找到那对鎏金耳环的另一只,交给沈砚,“这是本宫的东西。拿去给负责搜救的人。孟大人见到了,就会认得。” 那是他们第一晚在一起时,杨千月佩戴过的耳环。孟节那晚还挑衅地吮吸、咬住过。 一只已经给了吉祥带去汴梁。 沈砚默默地接住耳环,躬身行礼后,快步离去,蓝灰色衣袍在廊下风雪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 杨千月望着他的背影,缓缓握紧了拳头。 是很冒险。 搞不好满盘皆输,偷鸡不成蚀把米,比原着里的长公主还早死。 但她不得不赌一把。 赌沈砚的能力和忠心,赌重赏之下的人心,赌皇帝对孟节的猜忌,更赌孟节不甘心就这样背负污名去死。 她转向安静侍立一旁的如玉。 “吉祥和萧景琰他们到哪儿了?” “回殿下,雪天路滑,按行程,明日晌午方能抵达汴梁地界。” 太慢了! 杨千月蹙眉。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飞鸽传书给萧景琰,计划变更。让他和陈锋脱离大部队,只带四五精锐,带上银票、治伤保命的药物、黄金珠宝,不惜马力,直奔兴洛仓周边,对各种流民山匪起义军,放出重金悬赏的消息!告诉他们,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找到孟节!” 这是险招,但也是目前能最快给予孟节一线生机的办法。萧景琰的沉着和陈锋的勇猛,或可创造奇迹。 杨千月将舆图收起,随意地扔在一边,命人唤来顾文澜、柳七过来伺候。 又连夜请来三位高僧为“保国家社稷平安”诵经祈福。 顾文澜依然抄写经文。 柳七则气喘吁吁地跟着高僧们不断起身 跪拜,口里还得念着佛号。感觉前所未有的生不如死。 屋里焚烧着檀香。墙上挂着一幅《观音送子图》。 就连杨千月都换上了一身朴素的衣裳,减了头上的珠玉,手里拨动着佛珠,依靠在团椅上,念念有词。 一幅祥和专注、而又不伦不类的祈福图景。 明面上,皇帝的大军正在集结,为她救“情郎”。 暗地里,沈砚驱动的亡命徒正涌向山林,为她制造混乱。 快马上,萧景琰等高手正日夜兼程,为她执行斩首救援。 三管齐下,这已是她在洛阳能动用的极限。 “孟节……”她低声自语,眼皮微垂,缓缓拨动过一颗紫檀佛珠,“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我能做的,都已做了。愿佛祖保佑你吧!” 而兴洛仓附近的深山里,孟节被厚重的棉被裹着,意识在清醒与昏沉间反复拉扯,身上出了一身又一身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双腿断裂的剧痛,在骨髓里的寒意催发下,愈发难忍。但头痛竟奇迹般的好了。 有人在默默地给他头上换湿毛巾,似乎是在退热。又扶起他来喂药。他睁不开眼,对方身上有一股浓浓的草药味,想来是王郎中。 他能听到不远处守兵的交谈声,夹杂着对“朝廷追兵”“李密人马”的议论,语气里满是焦灼。 “周大人,外面风言风语好多,到底要不要杀了这姓孟的?” “再等等!主公还没回信!等主公回信再说!” “可再等下去,万一真被人找到了怎么办……” “不会的。上面有悬崖,这里隐蔽得很,他们找不到。你把人看好,别让他死了就成!” 周显冷冷地瞥了孟节一眼。王郎中正在给他喂药,他依然只是无意识地吞咽,大量的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来。 这么珍贵的药汁,竟然被浪费掉。 周显面露厌恶之色。 孟节的睫毛颤了颤,滚烫的药汁顺着嘴角滑进脖颈,带来一阵微痒。 他没有睁眼,任由眼皮黏着沉重的睡意。头痛骤停绝非偶然,定是喝的药里掺了压制蛊毒的成分。李泽厚果然还不想让他死。 他尚不知道,这是他的强烈自主意志,突破了原着里,效忠李泽厚的“天命”桎梏,而非蛊毒被压制。 守兵的议论、周显的冷斥,像针一样扎进他耳中。 “主公还没回信”“别让他死了”,这两句话反复盘 旋,让他瞬间摸清了处境:李泽厚舍不得杀他,却也绝不会放他走。这位野心勃勃的“主公”,依然自信地认为可以收服他,让他回头是岸。 孟节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心中生出巨大的求生意念。 他还不能死。 他要亲手复仇。 他喉咙动了动,主动咽下了药液。 王郎中手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没多问,只是动作轻柔地帮他擦了擦嘴角,手指在他脖颈处探了下温度和脉搏,松了口气。 孟节微微用力,用仅能活动的脖颈,微微蹭了蹭郎中的手背,依然闭着眼睛。 王郎中身体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收起毛巾,转身对周显躬身道: “周大人,孟先生脉象暂稳,只是体虚极弱,需再用两味药材固本,否则怕是撑不过这两夜。” 周显眉头紧锁,烦躁地踱步:“哪两味?我让人去取。” “雪参和紫河车。”王郎中低声道,“这两味药稀少,兴洛仓附近的药铺未必有,需得派人去汴梁城采购。” “汴梁城?”周显脸色一沉,“现在城外到处是搜寻的人,去汴梁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王郎中叹了口气,“孟大人仅存一息,我已尽力而为,若是殒命,那是他的定数。还是活着的人更重要。不必为一个将死之人暴露我们。” 周显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知道王郎中说的是实话。 侯爷还没有回信,他不敢真如王郎中建议的那样,去赌孟节的生死,只能咬牙道: “我派两个人乔装成灾民,连夜去汴梁!你务必看好他,要是他死了,你也别想活!” 王郎中躬身应下,转身回到孟节身边,收拾药碗时,忽而碰到孟节的手,轻轻地点了他的手背三下。 他低头一看,药碗边不知何时多出来枚玉佩。看样子价值不菲。 王郎中迟疑了下用余光瞟了眼周显,碰了碰他的手,并没有拿走玉佩。 周显走后。 守护孟节的两个小兵也在窃窃私语,商议着要不要把线索递出去,好抢先一步领赏金,借此投奔天公将军。 在他们心中,投奔朝廷就算有赏金,也没命拿。长公主也一样。但天公将军就不同。极为爱惜将士,赏罚分明。刚刚还开了兴洛仓,救济灾民。 孟节听到他们的对话,有些惊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李密在重金悬赏找他?怎么看怎么不相信 呢? 难道是故意借他造势,收买人心,表现自己不拘一格降人才?就算是朝廷命官,只要一心投诚,看不惯当前的朝廷,他李密大大的欢迎! 以前没看出李密有这样的谋虑,定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他故意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一咳,浑身上下剧痛无比,不禁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待两位看守小兵紧张地跑过来查看时,孟节扭动着身子,含糊不清地大声喊,“水水水!” 故意露出来手边的玉佩。 两个小兵里面露出贪婪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俯身去捡时,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极轻极轻: “救我。必报恩。” 小兵愣了一下,紧张地向四周张望,飞快地拿起了玉佩,藏在怀里。 退后几步,凑在另外一个士兵耳朵边说了孟节的话。 两人紧张地对视了一眼。 拿玉佩的那个沉吟了片刻后说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弄点热水。” 另一位压低声音说道,“你该不会借机跑了吧?” 拿玉佩的那人干脆把玉佩拿出来,塞进对方手里,“这样总行了吧。” “嗯!” “那我走了。如果问起,就说我去找点柴火去了。” “好…” 留下来的士兵干脆就坐在孟节边上,拿出自己的水囊给他喂水,还把私藏的饼子掰碎了,昨晚剩下的一点兔肉顺着纹理撕成一丝丝,喂给孟节吃。 看向孟节的眼神无比热烈。 那是看金子的眼神。 周显又来过一回,摸了摸孟节的后脖子。他左思右想,还是派人去汴梁买王郎中说的那两味药材。 他赌不起。 夜幕再次降临,风雪比白日更烈。孟节闭着眼,假装虚弱不堪,实则耳尖紧绷,捕捉着洞外的任何一丝声响。 他赌今晚一定有人来救他。但今晚也可能会被灭口。 思及自己短暂的一生,想到被赐死的妻子和儿子,不禁有些感伤。 那个去“弄热水”的小兵,已经去了很久了,怕是早已带着消息去领赏,或是在路上遭遇了变故。 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王郎中有可能会送信,也有可能借机报仇。 他人不坏,习惯性地治病救人,不管善恶,履行医者天职。只是家人被侯爷控制,当然这还是他孟节出的主意——队伍里必须要有个“能控制的”医 术高超的郎中。 真是讽刺的很。 突然,洞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那名小兵的轻快步伐,而是带着慌乱与杀意的沉重踏雪声。 孟节心头一沉,是周显!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 第128章 “人呢?还有一个人呢?”周显怒吼着,紧接着听到小兵结结巴巴的辩解: “他、他说去捡柴火,还没回来……可、可能埋、埋、雪里了。” “废物!” 周显一脚踹翻小兵,目光扫过孟节,又落在小兵怀里露出的玉佩一角,脸色瞬间铁青。 “这玉佩哪来的?!” 小兵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掏出玉佩:“是、是孟先生身边掉的……” 周显一把夺过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这玉佩质地精良,绝非寻常之物,定是孟节藏着的信物,那小兵必然是想拿孟节换赏钱! “好啊,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周显拔出佩刀,寒光一闪,那名小兵还没来得及求饶,便已血流如注,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气息。 孟节心中冷笑。 周显的狠辣,他早有领教,只是这小兵死得糊涂,竟以为一块玉佩就能换得富贵,殊不知乱世之中,贪心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周显提着血淋淋的刀,走到孟节面前,刀尖指着他的咽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说!你是不是早就醒了?是不是故意把玉佩露出来,利诱他们去报信?!” 刀上的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孟节缓缓地睁开眼,眼底没有丝毫惧意,反而露出一抹笑容: “如果我说没有,你信吗?” “我信你个鬼!” 周显怒不可遏,挥刀就要砍下去。可刀刃即将触及孟节脖颈的瞬间,他又猛地停住。 主公的回信还没到,他不敢杀! 就在这时,洞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守兵慌慌张张跑进来: “周大人!不好了!山脚下发现了不少人影,像是……像是搜寻的人!他们手里拿着悬赏令,说找到孟节赏黄金千两!” “什么?!” 周显猛地拔出腰间佩刀,脸色铁青,“一群见钱眼开的蠢货!给我守住洞口!谁敢靠近,格杀勿论!” 他转身看向孟节,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主公的回信迟迟不到,外面的搜寻队却越来越近。 难道真要杀了孟节灭口? 可就在他抬手要下令的瞬间,他的亲信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洞里,递给他一个极小的蜡封小纸卷。 周显借着微弱的火光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伺机转移。如若被擒,不杀,喂药断其声,斩臂断其书。” 他不知道,李泽厚的回信之所以延迟,是他的前两封密信分别被长孙诚和监军高潜截获。 这第三封,还是李泽厚换了信鸽路线才勉强送出。 而李泽厚真正的算计是:留着孟节,既能牵制杨千月,又能逼她在汴梁的布局上狗急跳墙,忙中出乱,引起皇帝猜忌。 若实在守不住,便将孟节丢给搜寻队,让杨千月拼尽全力,救回的却是一个不能说话写字的“废人”,断了她招揽的念想。 周显狞笑着,把原文读给孟节听,就为杀人诛心。 本以为孟节会痛苦绝望,对方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周显咬牙切齿地说道,凶狠地拿着刀在孟节眼前晃动着,“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大不了同归于尽。” 孟节淡淡地说道,“我相信你敢。我腿已经断了,是生是死,还不是你说了算。就等着周大人你一句话了。” 他这副举重若轻的态度,令周显更加愤怒,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怒气冲冲地对赶来的王郎中说道,“王郎中,让人变哑巴的药水呢?拿来给他灌下去。看他还怎么口出狂言,胡说八道!” 王郎中惊讶地望了孟节一眼:“周大人,这是主公的旨意吗?我怎么收到的消息是尽快转移??” 见周显被噎着没有回答,王郎中借机岔开话题。 “周大人,别意气用事。来日方长。他腿都断了,能动的也就嘴皮子。要打要骂,有的是机会。后山有一条密道,是早年猎户打猎时挖的,可通山外。我们赶紧带着孟大人转移出去,等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周显心中憋闷,眼睛一亮:“你怎么不早说?” “此密道狭窄难行,颇为险峻,非万不得已不敢去走。”王郎中躬身道,“属下这就带您去。” 周显立刻吩咐两名守兵:“抬上孟节,跟王郎中走!其他人跟我守住洞口,拖延时间!” 孟节被裹在棉被里,由守兵抬着跟在王郎中身后。 他能感觉到路线越来越陡,空气越来越潮湿,显然是在往山腹深处走。 王郎中走在前面,脚步沉稳,时不时故意踢到几块碎石,或者踩到枯枝,发出声响。 这是在给外面的搜寻队传递方位。 他不确定声响招来谁,至少有机会让孟节逃出去。在他心里,唯一能扳倒侯爷、有能力为家人报仇的只有这位孟大人。 不知多久,忽而听到一声狼嚎。紧接着又听到几声狼嚎回应。 如果在野外生活过,就能分辨出不是真狼嚎,而是人在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孟节心中一凛,本能地感受到了转机的发生。 或者死或者生。 王郎中脚步一顿,转身对守兵道:“前面就是密道出口,小心脚下。” 话音未落,黑暗中突然窜出几道黑影,手中钢刀寒光一闪,瞬间刺穿了两名守兵的喉咙。守兵甚至没来得及呼救,便倒在了地上。 “谁?!都给我站住!” 周显的怒吼声远远地从身后传来,显然是被刺耳的狼嚎声和打斗声惊动,带着人追了过来。 黑影中走出一人,手中举着一枚鎏金耳环,耳环上的珍珠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正是杨千月交给吉祥的那一只。 “孟大人,长公主殿下有令,接您回家。”那人声音低沉,正是萧景琰派来的亲信头目。 孟节看着那枚耳环,眼前瞬间闪过洛阳公主府的那个夜晚,杨千月戴着它,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而他故意咬住耳环,挑衅地看着她。 那些看似荒唐的片段,此刻竟成了救命的信物。 “是……长公主派你们来的?”孟节明知故问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他单纯不敢相信,想再确认一遍。 “正是。”头目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孟节,“我们这就带您出去。” 就在这时,周显带着人冲了进来,见守兵已死,孟节被劫,怒吼道:“找死!把孟节留下!” 黑影们立刻结成防线,与周显的人厮杀起来。 密道狭窄,双方只能近身搏斗,刀剑碰撞的声响、惨叫声在山腹里回荡,震得碎石簌簌落下。 陈锋死死护在抱着孟节的头目身侧。他刀法狠辣实用,专攻下盘,在狭窄空间内极大限制了对手的行动。 王郎中趁乱一路狂奔到无人处,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点燃后朝着密道上方射去。 红色的信号弹冲破黑暗,在夜空中炸开,像一朵盛开的红梅。 山外的高坡上,萧景琰正望着山林的方向。 看到红色信号弹的瞬间,他立刻下令:“所有人,朝着信号弹的方向冲!务必护住孟大人!” 一时间,山脚下的猎户、山匪、萧景琰带来的长公主府精锐,纷纷朝着信号弹的方向涌去,手中的武器在风雪中闪着寒光。 密道内的厮杀还在继续。周显红着眼,疯了一样朝着抱孟节的头目砍去,他知道,若是丢了孟节,李泽厚绝不会饶过他。 头目抱着孟节,一边躲闪一边反击,身上很快添了几道伤口。 孟节看着他浴血奋战的模样,又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呐喊声,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曾以为自己是弃子,却没想到,杨千月竟真的会为了他,明着动用如此多的人力物力,甚至不惜冒着皇上震怒,冒着干预朝政的指控,冒着侯爷的阴毒反击,正面抗衡。 这意味着,正式宣战! 一枚冷箭射向孟节时,陈锋直接用臂甲格开,箭簇在铁片上划出刺耳声响,他眉头都未皱一下。 “快走!带他走!” 头目听到陈锋的喊话,抱着孟节朝着密道出口冲去,留下陈锋断后。 周显杀红了眼,想要奋力追赶,却被陈锋率领的黑影们死死缠住。 “啊!!!” 陈锋狂吼一声,如猛虎出山,肆意杀戮,宣泄这些日子在公主府的憋屈和压抑。气势咄咄逼人,只攻不守,意图取人性命。一连斩杀数人,吓得周显连连后退。 他看着孟节的身影消失在密道出口,眼中满是怨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密道出口外,风雪依旧。萧景琰带着人早已等候在那里,见头目抱着孟节出来,立刻上前接应。 “孟大人,无恙吧?”萧景琰声音急切,双手接过了孟节。 对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一张万两面值的银票,外加一箱黄金珠宝交到了头目手中。 还不忘叮嘱一句,“避过这阵子风头,再去兑换。侯爷下手毒辣,如果被发现,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那头目愣了一下,没想到萧景琰会这么说,拱了拱手,语气真诚: “谢了!” 萧景琰只是笑了笑,“快走吧!注意隐匿踪迹。” 那头目带着自己的手下抬着金银的箱子,很快消失在白雪映照的夜色里。 孟节靠在萧景琰怀中,望着漫天风雪,嘴角勾起一抹虚弱却坚定的笑。他抬起手,手心里是长公主的耳环,声音沙哑却清晰: “替我……谢过殿下。” 萧景琰点头:“先生放心,殿下在洛阳等您。” 他转身对众人下令:“立刻撤退,返回洛阳!陈锋,你来善后。” 陈锋拿着刀,点点头,沉默而机警地观察着四周,压低声音道,“有人从西边来了,快撤!” 孟节闭上眼,细细摩挲着手里的珍珠耳环,感受着身下马匹的颠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活着,报仇。 李泽厚、周显,还有那些毁了他一切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殿下。 你为何这么傻呢? 你就不怕圣上昏庸,借机治你的罪么?我孟节可是犯了私购官粮的死罪。 你相当于费劲千辛万苦,救了个死刑犯。 你殚精竭虑,把自己变成了同谋。 你图什么? 值得吗? 他动了动腿,感到了比肉体疼痛更深的一股刺痛。 自己已非昔日挥斥方遒的谋士。 而是一个废人。 一个会被同情怜悯对待的废人。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9章 出了山,孟节就被换到一辆平稳的马车上。 萧景琰早已让人铺上厚厚的狐裘,炉中燃着上好的银丝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孟节靠在软垫上,双腿被妥善固定,敷着杨千月特意让人送来的疗伤药膏,疼痛感稍缓,但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仍挥之不去。 “孟大人,殿下已在洛阳备好最好的骨科郎中,专门为您医治双腿。” 萧景琰坐在对面,沉声说道。 “至于陛下那边,殿下也早有安排。她为了保住您的性命,已提前在陛下面前为您求情,让陛下免去您的官职,从此以后留在长公主府侍奉,终身不再入仕。” 孟节指尖猛地收紧,紧紧那枚鎏金耳环。他垂眸望着自己被固定的双腿,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留在公主府……侍奉?终身不再入仕?” 这几个字,让他心中刺痛。 他原以为杨千月为他求情,顶多是免死流放,却没想到是“圈禁”——彻底断了他重返朝堂、以朝廷命官身份立足的可能。 可转念一想,私购官粮本是死罪,皇帝能网开一面留他性命,已是天大的恩典。 长公主以“留府侍奉”为筹码,既兜住了“包庇死囚”的罪责,又堵住了对她“培植党羽”的猜忌非议,更能将他护在羽翼之下,免受李泽厚的暗害。 这份算计,藏着沉甸甸的护佑。 孟节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殿下倒是……算得周全。” 萧景琰看着他复杂的神色,沉声道:“孟大人,您该明白,这是对您罪责的开脱。对于公主殿下来说,冒了莫大的风险,包庇罪臣可非小事,面对的不仅仅是陛下,还有朝廷和民间对她的侮辱谩骂。” 孟节垂下眼,望着自己被固定得严严实实的双腿,喉结滚动了许久,才挤出一句沙哑的话: “殿下……竟为我做到这份地步?”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萧景琰看着他眼底的震动,补充道:“殿下对皇上说,您心有大义,私购官粮肯定是为赈灾。她仰慕您的才华,喜爱你的性情,又与您…已有夫妻之实。就让您在府中抄写典籍、陪她解闷。陛下念及姐弟情分,也想探查绑匪底细,才松了口。” 孟节双目微合,闪过一丝锐利。 他果然没猜错,侯爷的野心早已惊动皇帝,只是皇帝既想利用侯爷对抗北境突厥、牵制朝中重臣,又想罗列谋反之名,借机除掉他,这才对长公主的求情顺水推舟。 可这顺水推舟的背后,是长公主自污和铤而走险。 “殿下她何必……”孟节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从未有过的脆弱在眼底一闪而过,“我不过是个废人,连站都站不起来,留在她身边,除了拖累,还能做什么?” 萧景琰沉默片刻,语气郑重:“殿下未曾与萧某提过个中缘由。但就萧某微薄的见识来看,能得殿下如此看重,不惜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启动全局之力营救。这本身就说明了先生的价值。先生何必妄自菲薄,当需及早振作。” 孟节喉头滚了滚,睁眼紧盯着萧景琰,“你是谁?为何会说出这番话。长公主到底对你说过什么。” 萧景琰面容冷淡,声音亦淡淡,“陛下赐下来的面首,萧景琰。” 从那晚杨千月大胆捅破窗户纸与他达成“合作”,到后面营救孟节,萧景琰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长公主非常不简单,计谋之周密,反应之迅猛,手段之狠辣果断,让他又敬又畏又怕。 至于这位孟大人,他早就听闻其桀骜不驯,喜欢针砭时弊,甚至顶撞皇帝的勇猛正直性情。 长公主大动干戈,要这么一位跟皇帝对着干的谏臣。 他看不懂,他也很好奇。 对方的坦荡让孟节一时有点不知该如何回应,“萧公子,多谢相救。” 萧景琰微微颔首,“先生身体虚弱,不必多言,先好好养伤吧。” 孟节回味着方才的对话,突然才意识到长公主的“告白”,颤声问道:“殿下真说…‘仰慕我的才华,喜爱我的性情’?” “是。”萧景琰只简短地回答了一个字。这是按照吉祥从汴梁快马加鞭给他传来的“对策论”讲的。 孟节靠在软垫上,闭上眼,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他想起见到妻儿尸身时的悲哀,想起被侯爷背叛、被周显打断双腿时的恨意,想起在山洞中濒临死亡时的不甘。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如此不计代价地救他、信他、重他。 杨千月图什么?图他的谋略? 可她自己便是智谋过人,能在皇帝眼皮底下布局救人; 图他的忠诚? 可他是朝廷的命官,杜相深信不疑的得意门生,却是李泽厚的亲信,是朝廷的罪臣,何来忠诚可言? 图他的人? 他这个糟老头子,哪有梅雪亮长得玉树临风。况且现在不仅破了相,双腿恐怕也残了。 难道真的仰慕他的才华,喜爱他的性情?他既有些自得,却又不敢相信。只认为这是长公主蒙骗皇上的假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想来想去,他认定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长公主真正的目的,或许是要他对付共同的仇敌:忠义侯。 孟节继而想到汴梁,急切地问道,“汴梁如何了?有没有暴乱?” 萧景琰眉头皱起,微微叹息,“汴梁成了一片焦土。不仅暴乱,二位大人中毒,被暴民围困所伤。所幸吉祥姑娘及时赶到救下了二位大人。天公将军派人攻占了兴洛仓,开仓放粮,深得民心。皇上调遣了周边军队进行驰援,夺回了兴洛仓,只是粮食所剩无几。还重新安排了钦差大臣接管汴梁。皇上对天公将军发布了檄文,展开了全面围剿。” 天公将军李密攻占兴洛仓、开仓放粮,这是赤裸裸的造反和对皇权的挑衅。 真正地触碰了皇帝的逆鳞。 孟节点头,沉声追问道,“所以两位大人被革职查办了。” “是。”萧景琰点头,“不仅被革职查办,还被关进了诏狱。” 孟节叹息了一声,对萧景琰说道,“你遇到了一位好主子。” “先生为何这么说,愿闻其详。”萧景琰恭敬地问道,眼神里难得露出急切的光芒。 孟节却没有回答,而是闭目养神,似乎是在思考。 “萧公子,”孟节缓缓睁开眼,眼底的脆弱已被坚定取代,他抬手将那枚鎏金耳环贴身收好,无比郑重地说道: “替我转告殿下,孟节此生,虽不能再策马扬鞭、奔走呼号,但我这颗脑袋、这满腹计谋,皆为她所用。忠义侯的仇,我会报;汴梁百姓的冤,我会雪;她所图的清明天下,我会拼尽全力,去为她谋划算计。” 他顿了顿,补充道:“哪怕此生只能困于轮椅,只能隐于幕后,我也会成为她最可靠的臂膀。只要她一声令下,哪怕是与天下为敌,我也在所不辞。” 萧景琰惊诧地望着孟节,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孟大人何不亲自对殿下说这番话?我相信殿下一定很感动。殿下在府里不仅请了骨科郎中,还请到最好的解毒圣手,连同您体内的蛊毒,也会一并根治。” 孟节听到这个很是平静。他早就猜到之前的头痛并非单纯的外伤,而是李泽厚为控制他下的蛊毒。 萧景琰口里这么说着,心中却大为震惊,“忠义侯”李泽厚竟然是抓走孟节的真凶,还给他下了蛊毒控制。 那就是说忠义侯在刻意破坏河南的救灾…煽动民众暴乱…甚至要除掉梅大人和长孙大人……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孟节原来是忠义侯的人!!!抓了他是要来灭口的。 长公主知道、皇上也知道。 想到这里,他打量着面上伤口交错狰狞,刚刚缓过来一口气的孟节。 他善意地开口提醒道,“先生,以后若有人问起,先生恐怕要说不知山匪是谁,万不可提侯爷的名讳。免得为自己和殿下招来杀身之祸。” “嗯。”孟节淡淡地应了一声,扫了一眼萧景琰。心中对长公主的敬意更多了几分。 能让手下心甘情愿、乃至主动替主子谋划、周全,可不简单。 这得有极致的认同与效忠。 这人看起来颇为傲气,为何会效忠于长公主呢。 孟节以谋士的敏锐冷静地打量着萧景琰,分析着对方的身份,以及与长公主潜在的利益合作点。 他很快地得出了结论,且完全正确。但没有多言,只是躺在软垫上,望着车厢顶部。 马车平稳前行,炉中的银丝炭燃得正旺,暖意包裹着他,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也渐渐抚平了他心中的戾气。 他开始在脑中复盘李泽厚的所有布局:北境勾结突厥、汴梁的焦土计划、潜伏在朝廷的暗桩、私藏的粮草据点…… 这些曾经为李泽厚夺天下铺路的筹码,如今都将成为他复仇的利刃。 不知不觉中陷入昏沉的梦境。 陈锋默默地留在马车外,穿着黑色的斗篷,负责警戒和处理痕迹。 马车行至黄昏,抵达一处山野人家的小屋。 萧景琰让人将孟节抬下车,安置在提前备好的房间里。郎中随即奉上药汤,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孟节却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他却觉得无比安心。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有了真正相信他、愿为他倾其所有的人,有了他必须守护的人,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夜深人静,孟节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雪声,指尖再次触碰到贴身收藏的耳环。 他想起杨千月那夜与他对饮歪在他怀里娇憨的模样,想起她狡黠的笑意,想起她挥袖间斩杀侯爷两大高手的狠辣机智,想起她为他求情时的坚定。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汩汩涌出的滔天爱意。 殿下,你放心。 我不会让你失望。 忠义侯,我不会让你篡夺天下的阴谋野心得逞。 他闭上眼,不再想自己的双腿,不再想过往的苦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养好伤,诛奸佞,定天下。 很快便进入了深沉的梦乡。却不知危险在悄然靠近。 而他思念着的长公主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谋远虑。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0章 惊变 北境。 雪停风歇,只剩下狼嚎声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隋军营地四处点着篝火,既是取暖也是驱逐狼群。 主帅营帐内,长孙诚正对着舆图沉思,心腹侍立一旁,脸色凝重。 “李副帅的伤势如何?”长孙诚沉声问道,指尖停留在黑风口的位置,心中沉痛。 “回将军,李副帅肩部中箭,伤势颇重,已卧床静养,玄甲卫在营地西侧扎营,戒备森严。”心腹答道,“军中不少将士同情他,推崇他,有人怀疑是将军故意借突厥之手除掉他……” 长孙诚眸色微动,指尖敲击着案几:“流言最是误事。传令下去,加强营防,尤其是东侧和北侧,谨防突厥趁夜突袭。另外,让人多备些疗伤药,送去李副帅营帐。” 心腹一愣,随即躬身应下。他没想到将军竟要主动示好。 话音未落,营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凄厉的警报: “敌袭!警报!突厥骑兵从北侧杀过来了!” 长孙诚猛地站起身,冲出营帐,拔剑高呼: “传我将令!全军迎敌!玄甲卫守住西侧,其余各部,随我冲击敌阵!” 营地瞬间炸开锅,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他们睡不解甲,带着几分残存的睡意快速地拿起武器,冲向营门。 夜色中,数万突厥骑兵如黑色潮水般涌来,弯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正是右贤王拓拔烈的黑鸦骑兵。 “长孙诚!你的死期到了!” 拓拔烈粗犷地大笑着,一马当先,手中长枪直指长孙诚,“黑风口一战,长孙诚你不如当年了!今日我便替草原扫清障碍!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霸主!” 长孙诚怒喝一声,挥剑迎上,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隋军将士虽仓促应战,但在王将军的指挥下,迅速结成盾阵,拼死还击。 可突厥骑兵人数众多,且个个悍勇,盾阵很快被撕开一道道缺口,惨叫声此起彼伏。 西侧营地,李泽厚被惊醒,忍着肩胛骨的剧痛,挣扎着起身。 亲卫扶着他登上望楼,看到北侧火光冲天,厮杀声震耳欲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是突厥的哪一路?” “回主子,看旗帜是右贤王拓拔烈的黑鸦骑兵!”亲卫答道。 李泽厚嘴角刚勾起一抹阴笑,想坐观长孙诚与拓拔烈两败俱伤,东侧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响的喊杀声。 巴图带着狼牙骑,疯了一样冲向他的营地,口中嘶吼着: “奸贼!拿命来!我要杀了你,为我弟弟巴特尔偿命!” 原来左贤王被巴图逼着前来,表面突袭隋军,实则是麾下猛将第一勇士巴图一心要报杀弟之仇。 李泽厚脸色骤变,只能下令:“玄甲卫,迎敌!挡住巴图!” 玄甲卫虽精锐,但刚在黑风口折损过半,面对暴怒的巴图和狼牙骑,渐渐不支。 巴图一马当先,手中大刀劈开两名玄甲卫,直指李泽厚: “奸贼!纳命来!” 李泽厚所幸伤的左肩,他忍着剧痛,挥刀迎战。 两人刀来剑往,巴图的刀法刚猛霸道,李泽厚靠着灵活闪避周旋。肩胛骨的伤口不断撕裂,鲜血浸透了衣袍,渐渐体力不支。 闪躲之中,李泽厚被砍中了右臂。剧痛袭来,李泽厚晃神,手中的长刀差点脱手。 巴图趁机一刀劈向李泽厚的脖颈,眼看就要得手—— “住手!” 一声怒喝划破夜空,长孙诚策马冲来,一柄长枪精准地格开巴图的大刀,将其逼退数步,边打边喊话: “李副帅,伤势如何?切勿硬撑!” 李泽厚浑身一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以为长孙诚会趁机坐视他被杀,甚至落井下石,却没想到他会亲自出手相救。 巴图见到手的仇人被拦,怒吼道:“长孙诚!此事与你无关!他杀了我弟弟,我必须为他报仇!” “巴图,两军交战,各为其主。”长孙诚语气威严,下手更加狠辣果决,“李副帅是我隋军副帅,岂容你说杀就杀?” 他随即下令,“护送李副帅回营疗伤,派两名郎中即刻诊治!” “将军!”李泽厚痛苦地捂着手上的胳膊,声音沙哑。 长孙诚手下不停,转身对全军将士高声喊道: “将士们!都随我一起迎战杀敌,为两位副帅和死去的将士们报仇!啊!杀!!!” 紧接着长孙诚的亲兵们立马齐声喊道,“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杀啊!” 瞬间点燃的复仇火焰传遍战场。 将士们士气大振,大喊着冲锋陷阵:“报仇!杀!” 李泽厚被亲卫扶着后退,看着长孙诚跟巴图缠斗在一起的背影。 他清楚地知道,长孙诚借这一救,彻底破除军中流言,笼络人心,同时向所有人证明“隋军无内乱”,稳固了他的主帅的绝对权威。 好一招一箭双雕! 长孙诚与巴图缠斗数回合,渐渐占据上风。 拓拔烈见左贤王部只顾着报仇,根本不与他配合,且隋军士气复振,知道再打下去讨不到好处,怒吼一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撤!” 黑鸦骑兵如潮水般退去。 左贤王本就不想恋战,只是为了替得力干将出口气,见状立刻下令:“巴图,撤!今日之事,改日再算!” 巴图望着李泽厚的方向,眼中满是怨毒,却只能不甘地率军撤离。 月光下,尸体遍地,血流成河。 长孙诚走到李泽厚的营帐外,亲自查看他的伤势,神色关切忧虑,中气十足地说道: “李副帅,今日多亏你带着玄甲卫守住西侧,否则我军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你安心养伤,军中事务有我,待你痊愈,我们再共商退敌之策。” 他顿了顿:“此前军中流言,皆是突厥贼子挑拨离间之计,你我身为同僚,当以大局为重,切勿轻信谣言。往后,我等同心协力,共守北境,不负陛下所托,不负将士信任!” 帐外的将士们听到这话,纷纷附和:“愿听将军号令!同心协力,共守北境!” 李泽厚靠在榻上,心中冷笑。 好你个长孙诚,既让他欠下个人情,还笼络了人心,更堵死了他借流言反击的路。 当真是老谋深算! 不愧是书中南征北战,助他夺下江山的左柱国!不光武力高超,这笼络算计人心的本事不输任何文臣! 难怪原着中自己封他的女儿为后! 实在了不得。 可现在两人因为长孙悦之死到了水火不容之地。 李泽厚异常懊恼,更多的是愤愤不平,内心更加怨恨穿越者杨千月。若不是她,长孙悦就不会死! 这该死的女人!将来成功,定要将她碎尸万段,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李泽厚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怨毒,语气异常诚恳: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将军深明大义,不计前嫌,本侯自愧不如,甚为佩服。待我伤愈,定当全力辅佐将军,共抗突厥。” 长孙诚点头:“副帅言重了。你安心养伤,我会让人每日送来参汤,助你恢复。” 李泽厚迟疑了半天,喉头滚动,决定试着用一套说辞化解跟长孙诚的仇恨,将他拉拢过来。 或许主角光环有用呢。 他尽力柔和地起了个开头,“将军,悦儿的事……” 就被长孙诚粗暴的打断,“住口!” 长孙诚心头剧痛,压住怒气说道,“副帅安心养病。” 说完匆匆转身离去。帐外传来他安抚将士、清理战场的命令声,沉稳庄重具有权威感,异常安抚人心。 营帐内,李泽厚痛苦地捂住伤口,却扯得左肩更加疼痛。他惨叫一声,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杨千月,我要你死!” 随即对伺候的心腹低语道,“启动清月计划!” “副帅?”心腹震惊地望着主公,“可是……” “没有可是…”李泽厚咬牙忍着痛楚,神色异常果决,“照我说的做!” 方才,巴图离他如此之近,却恰好没能取他性命,让他生出一种“我是天命男主我怕谁”的主角意识。 长孙诚救他或许也不光是算计,很可能是“设定”这个天道的力量。 他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除掉唯一的变数: 穿越者杨千月! 帐外,长孙诚仰望着漫天星光,端着一杯冷酒,对着藏蓝的天空。 神色异常深沉悲切。 李泽厚,我留你,不过是让你成为我稳固军心的棋子,成为我牵制突厥的诱饵。 等北境安定,等你失去利用价值,我自会让你为我夫人、我女儿、郑副帅还有黑风口无故陨命的将士们偿命! 他沉默地将酒洒在雪地上,掷地有声地起誓道: “你们安息吧!我长孙诚会替你们报仇的!” 周围巡逻的将士遥遥望着他们的主帅,以酒祭祀亡魂,皆心有触动。 有人甚至无声地泪流满面,哽咽着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可他们也不知道明日,自己是否还活着。 他们思念远方的亲人,却不知何时才能归故里。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1章 李泽厚的营帐内,药味冲鼻。 剧痛不断地袭来,让他嘴角抽搐。 “主子,刚刚长孙诚在帐外特意叮嘱厨房每日炖参汤送来,”心腹低声禀报,“他这是卖的什么药,该不会是要借机下毒吧?” 李泽厚摇头,“他就是要做给外人看,卖给我一个人情,怎么会下毒?”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但下个慢性毒药,也不是不可能,你说呢。” 转而对心腹招招手,叫到跟前,贴耳吩咐道,“他不下,我们可以自己下。” 心腹大惊,正要说话,却被李泽厚止住,“另外,派人悄悄联系左贤王。告诉他,我可以帮他除掉巴图这个心腹大患,顺理成章地接管巴图的狼牙骑。但他需要再帮我一个忙。” 心腹迟疑道,“主子,左贤王会答应吗?毕竟,巴图是他麾下第一勇士,刚刚带着族人大挫我们隋军。杀了他,岂不是会让他自己实力受损?” “他会答应的,”李泽厚眼中闪过一丝笃定,“巴图仗着自己的战绩恃宠而骄,早就不把左贤王放在眼里,手下也聚集了一批铁杆拥护者。左贤王早就对他有防范之心,只是找不到借口,也有顾虑。今晚他被自己弟弟的仇恨冲昏头脑,来突袭之前,必当众顶撞胁迫过左贤王。” 说到这里,李泽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帮他动手,他不仅能除去心腹大患,还能趁机吞并巴图的狼牙骑,何乐而不为?” 心腹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李泽厚却按住了他的手,摇头,“不急。这几日,你相机而动即可。” 眼神里闪过一记凶狠,把声音压得更低,“当前,还是保证清月计划执行更关键。就跟洛阳的人说,他们可以先斩后奏,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资源,我只要一个结果,就是杨千月死。” 心腹领命,低声道,“属下明白。即刻安排‘清月计划’。只是...沈砚态度暧昧,给来的信息滞后且真假混杂,恐难尽全力。” 李泽厚忍痛冷哼,“沈家那只老狐狸,首鼠两端!无妨,先将舆论散播出去,让御史台的人动起来。重点弹劾她蛊惑圣心,祸害拉拢朝臣大将、动用私兵、勾结罪臣商贾、妄图结党营私,图谋不轨,干预地方军政,建立自己的势力!再让钦天监的动起来,指认她乃妖星降世,扰乱朝纲,威胁帝星。” 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和痛苦,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决,“至于孟节,既然不能为我所用,留下是个祸害,杀了吧!至于杨千月派出去的人,都给处理掉,做成是暴匪所为或者前朝余孽作乱。” “是!” “等等,还有,”李泽厚面部有些扭曲,“发出江湖悬赏令,赏黄金万两,寻江湖豪杰,有识之士,取杨千月项上人头,清君侧,正天命。” 李泽厚咬着牙,因伤口的剧痛倒吸了一口冷气,“要狠,要快!去办吧。” 他要看到她在绝望中众叛亲离,被亲弟弟斩杀,被全天下鄙夷唾弃,人人得而诛之。 只有她死了,这个世界才会彻底回到“正轨”,而他就是那被命运眷顾的天命男主! 待心腹离开后,李泽厚问进来的亲卫,“长孙诚那边有什么动静?” “长孙将军忙于整顿军务,清理战场,安抚伤兵。” 李泽厚点点头,冷笑一声,“让韩方圆,连夜起草讨伐长公主的檄文。包括她在府内淫荡放浪、勾结江湖人士赵青山。多写几份,越真越好,越详细越好!送去洛阳,连夜张贴大街小巷。我就不信扳不倒她杨千月!” 而在主帅大帐中,长孙诚收到了耳线的禀报。 他安排了一个耳力极好的亲信,在李泽厚营帐附近巡防,实则进行监听。 从一些零散的信息,和前几日截获的对于孟节处置的密报,加上杨千月临行前在大牢里的秘密嘱咐。 他已经看出来,忠义侯与长公主之间,已经达到了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地步。 每每想到这里,就会想到惨死的女儿长孙悦,他就感到一阵心痛和剧烈的头痛。 最近不知为何,头痛发作得愈发频繁。军医都看不出毛病,只说是忧思过度,缺少休息。 他心中不死不休的仇敌,第一位是李泽厚,第二位就是长公主。 他一样仇恨长公主。 这个恶毒的女人,射瞎了女儿双眼,间接造成女儿身亡,抢占自己次子成为面首受尽屈辱。 不共戴天之仇。 他沉吟片刻,对着自己的心腹吩咐道,“继续盯紧李副帅的人,不必阻挠,更不必轻举妄动。截获密信后,把内容报送给我,信该去哪里还是去哪里。必要时,让我们在京中的人,给这场火,添上几根柴。” 顿了顿后,“至于诚儿那边,先不必插手。我相信他自有分寸。” 夜色如墨,风雪暂歇。不时传来狼嚎打破寂静。 多方不约而同地意识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到了。 漆黑的屋内,孟节因为药力已沉沉睡着。屋里有两位长公主府的侍卫睁着眼睛,拿着武器保持警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萧景琰和陈锋则在另一个屋子里,就着烛火商谈对策。 他们都敏锐地察觉到,自出山后,哪怕总是变道,总有若有若无的几个“尾巴”跟在后面。 “恐怕马上就要动手了。来的似乎有好几拨。”萧景琰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窗外漆黑的夜。 陈锋手按在刀柄上,左右环顾了一圈,目光犀利如鹰,“怎么办,杀出去?还是现在就出发?” 萧景琰手指点在地图上,摇头,“前方有个悬崖,现在阴暗不清,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全军覆没。” “可我们只有九个人,敌我力量悬殊太大。硬拼肯定全军覆没。”陈峰急促地说道。 萧景琰面色沉重地点头,“我知道。只能由一个人杀出重围,带走孟先生。其他人断后。但这个人恐怕会九死一生,一直被歹人追杀......” 陈锋摩挲着剑柄,目光如炬,拍了拍胸膛,“我来!我对雪地作战有经验,你们掩护。放心,我绝对会以命护孟先生周全!” “那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只管跑,我来断后,”萧景琰露出敬佩之意,迟疑了一瞬说道,“你当知道,孟大人宁死,也绝不可能落入他们手中受辱。你们不要急于联系,先安顿好自己再说。” 陈锋目光凛然,重重点头:“放心!孟大人忠义,我素来佩服。真到那一步,我知道怎么做。” “嗯,”萧景琰有些不忍地看着他,“务必活着回来!” 陈锋喉头一哽,立马站起来,亦拱手行礼,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犹豫了下说道,“你也多保重!” 忍不住,又低声劝了句,“打不过就跑。不必非要死撑,也不必回…那地方。” “嗯。谢谢徐兄。我知道的,”萧景琰点头,一脸沉重,“你快走吧。不要点灯,脚步放轻点。” “知道。”陈锋紧盯了萧景琰一眼,便飞身闪出了门外。 他才不会再回公主府。 那不是傻吗? 回去,孟大人没有活路,他也没有。 萧景琰脸色冰冷,身体僵硬,心情复杂。 他望着陈锋的背影,对着暗处快速地打了个响指。 他没想到长公主对人心和局势的算计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接下来,会像长公主预料的那样发展吗? 那会是怎样的一场风暴,她又如何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2章 “起火了!快救孟大人!” “快来人,有人想劫走孟大人!” 乡村小屋火光四起,后院堆放柴火的地方已经烧了起来快速蔓延。 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背着脸上缠着布条,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孟节,飞快地窜了出去,奔向边上的树林中。 “保护孟大人,绝不能让他落入贼人手中!” 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随即大声高呼,带着侍卫们率先冲向孟节所在的屋子。 这一举动,看似护卫,实则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这间主屋。 “他们往那边跑了。乔四跟在后面。” 其中有个侍卫立马眼尖发现了逃跑中的黑衣人,还有后面挥剑穷追不舍的自己人乔四。 萧景琰大喊道,“快去掩护陈锋!向乾,黄星,李明!你们三人跟我断后!” 他们这次突袭只带了七个人,势单力薄。 立马有三个人跟着去了,另外三个跟萧景琰一起迎战。 萧景琰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接下来的硬战。若不拼命,今夜恐怕真会葬身于此。 虽然长公主承诺一定帮他报仇,他并不完全相信。还是自己活着更靠谱。 几乎是一瞬间,从黑暗中杀出数路人马,朝着小树林,紧追着陈锋,狂奔而去。 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首领,名叫严睿,此时正带着十个背负弓箭,手持烈刃的高手隐藏在黑暗里。 他并不着急行动。等着多方势力先混战一番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他怀疑,陈锋背着的并不是真孟节,只是在用“调虎离山之计”,真正的后着在萧景琰这里。 萧景琰率领三人拼命搏杀,尽可能地拖住敌人。 “陈锋,快走!记住我的话!”萧景琰劈向迎面而来的敌人,大声朝树林方向决绝地怒吼。 严睿观察到这里,发现萧景琰确实只是带着人拖住匪徒,拼死砍杀,并未有带人离开的意思。 这才吩咐五个人跟着自己追上去,其他五人相机而动,保证萧景琰不死,跟在他后面,看看他还有没有后着。 陈锋听到萧景琰远远的呼喊,进一步加快了脚步,听到背后连连发出急促的痛呼。 “孟大人,撑住!”陈锋低吼一声。 但连日下雪,积雪甚深,行动艰难。又是凌晨的树林里,一片漆黑,四处都是各种枯枝断木。 刚冲出去没多远,另一批仿佛早已等候多时的人马便从斜刺里杀出,为首者厉声喝道,“兄弟们,赏金就在眼前!杀!” 这些人下手狠辣,目的明确,像驱赶猎物一样,将陈锋逼向他们早已预设好的路线。 那条通往悬崖的险峻小路。 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接到金主的任务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处死那个被严密保护、被包裹着的伤者。” 他们只认钱,完全不知雇主是谁。 陈锋心中叫苦不迭,他武功虽高,虽熟悉雪地行走技巧,但周围环境陌生,且背负一人,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强敌,完全不是对手。 他难以单手背负孟节,同时挥刀自保,只能凭借本能,左突右闪,拼命地逃跑。 在对方有意识的驱赶下,他不知不觉地被逼到了那条悬崖边的小路上。 陈锋这才惊觉不对。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亡命之徒已围成一圈,步步紧逼;而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缭绕,寒风呼啸。 “停!”那帮亡命之徒的头子挥臂,冷笑道,“你身后就是悬崖!把人交出来,赏你全尸!” 陈锋心中生出一种“人生绝处”的悲壮。他按住手中的剑,额角青筋暴起。 剧烈喘息着,寒风裹着雪粒抽打在脸上,生生做疼。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他们在那边!”接着有更多的人拿着兵器追了过来。 一边跑,一边互相缠斗,生怕对方抢了先。喊话的亡命之徒这波,也加入了混战之中。 而亡命之徒的头头则提着带血的大刀,狞笑着步步逼近陈锋。 “孟大人,末将护不住您了,”陈锋侧脸对身后的孟节说道,“与其落入贼手,受尽折辱。不如我们一起跳吧!” 背上的孟节微微动了一下,手指抓住了他的胳膊,未有言语,却似是在无声地赞同。 陈锋对逼近的暴徒怒吼道,“想杀孟大人,你们也配?!” 话音未落,快速地往后退,向后一跃,背着孟节一同坠入了身后的悬崖。 瞬间的失重,让他心跳狂鼓。风声在耳畔呼啸,仿佛万千魂灵在迎接他们。 他最后看到的是漫天飞舞的雪沫子。 “孟先生,别怕,有我陪你。我叫陈锋。黄泉路上,一起作伴吧。” 他闭上了眼睛,脸上浮起一抹平静而满足的笑容。 马革裹尸,死得其所。 将军百战,终归尘土。 这样是军人最好的归宿。 “去死吧你们”的怒吼还在山间回荡,很快被风声吹散,变得模糊不清。 亡命之徒的头目冲到崖边,探头向下望去,只见云深缭绕,深不见底,风朝他卷来,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巨大吸力,将他往下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呸!找死!”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去,准备招呼手下抄小路,想办法去崖底寻尸。 毕竟金主要求,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尸体,他们今晚就白忙活了。 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稳住身形,就被人刺穿身体后,踢下悬崖。 “蠢货!死有余辜。”严睿甩了甩剑上的血,目露凶光,提着剑,怒气冲冲,“撤!跟我去下面找尸体。” 他恨恨地想,一个活着的孟节比死了的有用多了。不知道是哪一方派来的废物。 与萧景琰一起阻挡追兵的三人,只剩下一人。另外两人身受重伤,生死不明。 两人聚在一起,死死支撑。 萧景琰左肩被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在严寒中迅速凝固,又在激烈的打斗中,再次崩裂。 “撤!”萧景琰喊道。 向乾闻声要走,却还是慢了一步,被一柄淬毒的飞刀扎入了大腿。他闷哼一声,却努力支撑着不肯倒地。 “快走!不要管我!快走!”向乾说完,拼死挡住劈砍过来的敌人。 这时,严睿安排的五个人才冲了出来,与剩下的匪徒缠斗在一起。 萧景琰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恰好传来几声口哨声,众人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攻击停顿。那是召集他们去悬崖下寻找尸体的信号。 萧景琰抓住这个短暂的瞬间,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翻滚出去,落入厚厚的积雪中。 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他视线模糊,险些晕倒。他咬着牙,凭借着复仇的执念,和顽强的意志,按照一早计划的路线,拼命往前跑。 他必须撑着回到洛阳,将“孟大人坠崖身亡,兄弟们全军覆没”的消息,亲口带给长公主殿下。 想到陈锋恐怕已经坠崖了。 一股令人窒息的悲壮袭来,让他呼吸困难。 陈锋至死都不知,这一切都是长公主导演的一场戏,拼死相救的是吉祥安排的假“孟节”,以他真实的牺牲侧面证实“孟节已死”。 不过萧景琰随即自嘲地一笑。他自己,一样是局中棋子,戏中人。他相信今天的布局里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安排。 所以,谁又比谁更高级些呢。 身后一直有人不远不近地跟踪他,却并不急着杀他。 其实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无所谓了。大不了拼命就是。 他猜测大概是皇帝的人,又或者是长公主殿下的。这让他愤怒无力,却也让他更想活下去。 他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孟大人那双异常锐利的眼睛,和孟大人那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你有一位好主子。” 好吗?他不觉得。把他们当棋子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希望殿下真的算无遗策,无人发现,陈锋背负的是个假孟节。 真正的孟节此时因为用药,还在酣睡之中。 而他就在那间小屋下面的地窖里,如今的一片废墟之下。只有一个郎中守护着他。 而长公主殿下叮嘱,要假戏真做的关键,就是他萧景琰不要回头,毫不犹豫地决绝离开。 真可谓最大胆的“灯下黑”。 * 悬崖之下,陈锋经过最初的几秒之后,本能地开始寻找自救。 他凭借过人的身手,几次试图借助枯藤和斜出的树枝进行缓冲,但因为他与孟节捆在一起,他又不肯在这个时候解开。 终究扛不住两个人下坠的加速度。 在坠落的过程里,他努力地翻转身子,想给孟节垫底,这样或许能给留一线活着的希望。 却因为捆绑太紧,根本翻转不动。 触达崖底数米积雪的瞬间,陈锋扑在孟节身上,两眼一黑,痛晕了过去。 原来,悬崖之下,并非平坦谷底,而是一处常年受山体遮挡,常年不见阳光的背阴面。连日的风雪在此处堆积尤甚,表面看上去平整,实则松软中暗藏着无数被掩盖的裂隙和空洞。掉入其中,很快就会被坍塌的积雪覆盖。 第一波抵达的亡命之徒吃了大亏。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3章 这些亡命之徒,顺着陡峭的小路一路滑下来,狼狈不堪。 老头目被踢下悬崖,很快有人接替了他。新头目立功心切,第一个跳下一块岩石,试图冲向几十米外的明显受到冲击之处。 “扑哧”一声闷响,整个人瞬间消失。只留下一个突然出现的雪洞和一声短暂的惊呼。 “头儿!”后面的人大惊失色,连忙用刀去探虚实。这才发现,看似坚实的雪面下,空虚松软的内里。 积雪不断地向中间的孔洞陷落,根本无处着力。 有人眼睁睁地望着几十米外的“黄金万两”,就像隔着一道天堑。 绝望地咒骂着,“妈的!这怎么过去!” 一边焦急而担忧地环视四周,生怕其他的掠夺者也到达此处。 很快就来了第一二批人马。 他们显然更有准备。头领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地形和雪况,“别慌!用带来的木板和绳索。两人一组,前面的人腰上系绳,扑木板探路,后面的人拉住!”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两人一组,如同在沼泽地行进般,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窄木铺在雪面上。后面的人紧紧拉住绳索,前方的人不断地用长竿探索雪面的虚实,一步步地往前挪动。 这番举动,给了亡命之徒们以启示。他们顾不上为死去的大当家、二当家的难过。而是在三当家的带领下,冲向了第二批人马,把他们砍得人仰马翻,抢夺木片和绳索。 双方的人扭打在一起,很快乱成一团。不断地有人落进雪洞里,惨叫一声,再也不见。 然而,他们的行动很快被打断。 第三股势力来了。 一群专业杀手从悬崖上利用绳索和冰镐,精准降落在“尸身”附近的岩石上。他们显然选择了风险更高、效率也更高的登陆方式。 “拦住他们!”这边缠斗的两位头领同时喊道,手下却无法停止。 互相杀了对方的人,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直到其中亡命之徒的三当家喊道,“撤!这钱没命拿!” 剩下的几个人都负了伤,扭头望着几十米处的人形“坑”,骂骂咧咧不甘心地跟着往外撤。却被迎面而来的皇城司的人直接斩杀。 “皇城司办案!闲杂人等,格杀勿论!” 接着被斩杀的是正在以木板重新搭桥前行的第二拨人。有的跑得慢的,被射成了刺猬。 面对围在尸身周围的第三拨人,和正在从悬崖上往下降的第四波人,皇城司的严睿抬手吩咐道: “放箭!” 可距离有几百米,崖底又有风,箭矢纷纷就近坠落。 效果并不佳。 所幸严睿带来了更多的木板和更长的绳索。他冷静地指挥一部分人铺设安全通道,另一部分人保持警戒。 但等他们终于到达“尸身”旁边时,孟节已被斩首,头部已被第三波人带走,躯干部分摔得稀烂,明显还被踩过,已经冻结起来。 边上还凝固着类似于脑浆一样的东西。 一旁陈锋的尸首随意地半陷在雪里,口鼻流血,在脸上凝结成红色的冰。 严睿环视一圈,山野间似乎还有眼睛盯着此处。 “陛下有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全都带回洛阳,一点都不可遗漏。” 谁都知道,皇帝的性子。就算烂成泥,也得把肉泥带回去。否则他们就会被剁成泥。 手下忍着恶心,仔细地检查了孟节的残骸,体型和衣物碎片,与情报符合。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枚鎏金耳环。 用油布和草席将孟节的残骸包裹起来。 严大人接过来鎏金耳环,冷淡地用帕子抱起来,揣入内兜里。 对于陈锋,手下人下意识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脖颈。 “大人,这个好像还有点气儿,”那人抬头向上望了望,“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死,还真是命大。” 严睿冷漠地挥手,“带回去。能不能活到洛阳,看他自己的造化。” 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崖底这片不断被积雪掩盖的修罗场。 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尸体,鲜血染红了雪地。几个重伤未死的还在雪地里抽搐,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清理干净。”他声音不大,却让所有皇城司侍卫绷直了脊背。 侍卫们立即行动,刀光闪过,呻吟声戛然而止。 随后开始仔细搜查每具尸体,将能证明身份的信物、兵器一一收缴。 “大人,找到这个。”一个侍卫从某个杀手怀里摸出块乌木令牌,上面刻着粗犷的狼头图腾。 严睿接过令牌,指尖在狼头上摩挲,眼神晦暗不明。 突厥的人竟然也掺和进来了。 他望向崖顶,依稀还有人影闪动。 但此刻各方势力都开始退却。皇城司亮明身份后,再纠缠就是谋逆大罪。 “撤。” 一辆密封的、颠簸的马车,载着陈锋和“孟节”,由皇城司的人秘密押送回了洛阳。 严睿骑着马跟在马车旁,手指无意识地在袖中捻动那枚鎏金耳环。 这耳环做工精巧华贵,显然是宫中之物。长公主竟将如此私密之物赠与孟节,这两人关系绝非寻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想起临行前陛下的密令——“务必查明长公主与孟节真实关系”。 所以,两人的真实关系到底是什么? 车内,弥漫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孟节的残骸被放置在角落,用草席紧紧包裹。陈锋则被随意地扔在车厢地板上,随着马车颠簸而晃动。 剧烈的摇晃和身体的疼痛,还有相对温暖的温度,将陈锋从深度昏迷中拉扯出来。 他感到浑身都在痛。血腥味令他皱眉。 这是在哪里?我还活着?孟大人呢?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想扭头,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得他差点昏死过去。 但他依然拼命转头,然后看到了角落里长条状的破草席,还有破草席渗出来的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他噙着泪。想要伸手去揭开草席看看孟大人的尸身如何了。 身体却完全动不了。 孟大人.....终究没保住。而自己,竟然活了下来,不知落入谁人的手中。 一股寒意夹杂着愧疚从心底升起。 等待他的恐怕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审讯和折磨。还不如当时就死在崖底呢。 他有一瞬间,想直接撞死在车厢壁上的冲动。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撞死,免得后面被折磨。他决定死之前,再去看一眼孟大人,真诚道个歉。 当他打开席子,看到没了头颅的尸身时,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痛心。 都怪自己,竟然让孟大人这样的忠臣,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陈锋轻轻地抚摸着孟节衣服的碎片,嚎啕大哭起来。 “是我无能......”他喃喃自语,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陈锋的哭声渐渐停歇。 极致的悲痛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他呆呆地望着那具无头尸身,脑海中闪过孟节生前模样。 那个在朝堂上慷慨陈词、在石洞中被歹人拷打却宁折不弯的谋臣,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但随即,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这些人为何都在拼命争夺孟节。 长公主想尽一切办法要他活。 其他人却都要他死。 肯定不是男女情爱那么简单。 孟大人身上一定背负着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对长公主有用,对其他人却是致命的。 是什么呢? 这个念头让他重新燃起求生意志。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4章 陈锋开始暗中活动手指,感受身体的伤势。右腿骨折,肋骨至少断了两根,内腑肯定也受了伤。 自己都觉得奇怪,这样的状况,竟然没死成,真是天大的奇迹。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陈锋不由自主地撞向车壁,发出沉闷响声。 “怎么回事?”车外传来严睿的声音。 “回大人,路面结冰,车轮打滑。” 严睿打开木门看了一眼,见陈锋仍昏迷不醒,而那具无头尸身依旧好好地裹在草席中,便又关上了木门。 陈锋暗自松了口气。 这一撞虽疼,但他在触碰车壁的瞬间,已将撕碎的衣服一角塞进了木板缝隙里,下意识地为长公主留下点线索。 这个念头升起时,他都有点吃惊。 路上快两天,第二天傍晚时,马车驶入洛阳城。 街上的小贩见到皇城司的车马纷纷避让。有人偷偷抬眼打量,好奇这辆密封的马车里装着什么。 陈锋透过车厢缝隙向外望去,熟悉的街景让他心头发酸。去时九人,归时只剩他一个,还成了阶下囚。 马车没有前往刑部大牢,而是拐进一条僻静小巷,最后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前。这里是皇城司的秘密审讯点,比诏狱更加可怕——进去的人,很少有能活着出来的。 “带进去。”严睿下马,对迎上来的守卫吩咐道,“关在要犯区,再找个郎中给他治伤,别让他死了。” 两个守卫将陈锋从车里拖出来,架着他往院里走。经过严睿身边时,陈锋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大人......孟节大人临终前......让我带句话给陛下......” 严睿眉毛一挑,猛地抬手,守卫立即停下脚步。 “说。” 陈锋艰难地抬起头,哆嗦着说道:“孟大人说......忠义侯通敌…谋…谋反……” 他故意停顿,观察着严睿的表情。果然,在听到“忠义侯通敌”时,面无表情的皇城司统领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口说无凭,证据呢?”严睿追问。 陈锋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严睿盯着他看了片刻,冷笑道:“在他吐出实话前,好好照料,别让他死了。” 守卫将陈锋抬进内院。 严睿站在原地,指尖轻轻敲着御赐的黄金雕花剑柄。 孟节的残骸被另一队人秘密运走,想必此刻太医院的仵作已经开始验尸。 如果,真能找到忠义侯通敌谋反的证据,那随手救了这陈锋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真是天要助他升官发财。 皇城司在路上时,就已经提前发信呈报。严睿安排好陈锋后,换了身衣服,简单收拾了下,就进了宫。 “这么说,孟节确实是死了?掉下去摔了个稀巴烂?” “头被人割走了?那怎么证明是他?怎么就不是假冒的呢?!” 皇帝杨万年敲着御案,满脸都是“我怎么就不信呢”的质疑表情。 “回陛下,臣等亲眼所见,那陈锋背着孟大人一路狂奔,四处躲藏,奋力突围,最终被匪徒逼得走投无路才跳了崖。长公主殿下派去掩护他们的人全都死了,只留了萧景琰这个活口。他也直接逃回了洛阳,没有另去他处。 臣仔细查验了残骸体型、衣物碎片,与孟大人相符。并且,在其贴身内袋中,发现了此物。” 严睿双手捧上用干净帕子包着的鎏金耳环。 皇帝身边的太监接过,呈递御前。 皇帝拿起耳环,仔细端详,眼神晦暗不明。 “这对耳环好像还是朕赏赐给皇姐的,用的可是皇后才能用的东珠。皇姐竟然赏赐给了他!真是舍得。”皇帝啧啧地赞叹道。 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尸首处理干净,挫骨扬灰,不要留渣。敢骂朕,这就是下场。” 严睿立马应道,“是,臣遵命。另外,一同坠崖的陈锋,还有一丝气息,臣已将其带回,押入皇城司密牢。” “哦。朕知道他。还是朕赏赐给皇姐的男宠。呵呵呵。真是命大。”皇帝把玩着手里的耳环,“入公主府才几天,就对皇姐这么忠心。命都不要了。怕不是忘了自己到底是谁的人了。” “陛下,他…”严睿迟疑了一下。 “说!再吞吞吐吐,小心你的狗头!” “是,”严睿心一惊,低下头,“陈锋说,孟大人在死之前说,说忠义侯通敌谋逆。” “哦?那你就撬开他的嘴,问问孟节还说了什么,证据在哪,”杨万年笑着斜睨了严睿一眼,“告诉他,如果招出来点有用的东西,朕饶他不死!到时候,朕封你个大将军做做。” 严睿难掩眼角的喜色,拱手行礼道,“臣遵旨。” 皇帝挥退了严睿,独自摩挲着那枚耳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孟节死了,看似了结了一桩心事。 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反而升起一丝不安,总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对伺候在一旁的林允招了招手,“摆驾未央宫。” 未央宫里住着他的新宠林美人,不,他今晚决定晋为林嫔。 明天就晋林嫔的哥哥林浩然为左相,取代老臣杜衡的位置。 林浩然几日前,才从吏部一个小官被提拔为尚书,接替梅雪亮的位置。 寒门子弟,梅雪亮同年的探花郎,不属于任何派系,皇帝的孤臣。 至于如意,他早就冷落在了一边。安排在离他最近的香凝宫。伺候的人全是他的心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报给他。 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如意倒也没像他预料的那样,被冷落了就来争宠。反而自己待在宫里安静得很,连炖品都不送一个刷刷存在感。 这么一想,他路过香凝宫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拐了进去。还不许人禀报。 他想突击检查下,他不在的时候,如意在干啥。 * 而忠义侯李泽厚就没有这么活色生香,快活如意了。 他正“被迫”躺在床上养伤,约等于被软禁,却无可奈何。 从汴梁到北境六七八公里,加上连日风雪。 李泽厚收到消息已是四日之后。 而且是孟节被劫走的消息。此时周显还不知是长公主府的人。 又过了两日。 才收到第二封信,告知是长公主的人劫走了孟节,但被多个不明来路的人马追杀。天公将军甚至给出百金招安孟节。皇帝的人也参与追捕之中。落入谁人之手,尚未得知。 “砰!” 一只白瓷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四溅。 忠义侯李泽厚捏着手中那张小小的、由密码写就的纸条,额角青筋暴起,脸色铁青得吓人。 “废物!一群废物!”他低声咆哮,声音如同被困的野兽,“连个残废的文官都杀不了!最后竟然……竟然让杨千月那个贱人摆了一道!” 孟节知道他太多秘密,北境与突厥的往来,汴梁的焦土计划,朝中的暗桩……若被撬开嘴,后果不堪设想。 李泽厚看着这些滞后得不能再滞后的过期新闻,气得伤口崩裂冒血,痛得龇牙咧嘴,却又无可奈何。 这就是古代的情报系统,就是这样低效。 他明知道自己的命令会严重滞后,但他依然立刻下达了格杀令,动用所有潜伏力量,除掉孟节。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生,要见人;死,……也要把尸体带回来,给本侯验明正身!” 最令李泽厚苦闷的是,他受的伤虽然不会死,但还挺重,连借口去杀个敌,玩金蝉脱壳假死都不行,只能暗中谋划,静待转机,为后续计划铺路。 比如他给自己下了小剂量慢性毒。 只等左贤王回信,再次来犯。 他就可以借机揭露主帅关心他不过是作戏,实则收买人心。不顾突厥屡次来犯,北境危急,公报私仇,下慢性毒要他的性命,甚至想要他在战场上发作,借刀于突厥人! 但他对弄死杨千月很有信心。 他在洛阳的人已经收到消息,开始编造歌谣,段子、戏文,小说等各种途径在市井里传播各种流言。 指向杨千月是妲己转世,祸国妖姬,荒淫无耻,染指朝臣,勾结朝臣,拉拢边将,私会江湖人士,妄图篡位。 列举了一系列男宠,点名道姓,像孟节、梅雪亮、长孙璟、程立言、赵青山、顾文澜、韩方圆、沈砚、萧景琰、陈锋…… 尤其是把程立言的故事编排得极为香艳凄惨。 长公主当街对其见色起意,强纳入府。此后,在府中寻欢作乐,索求无度,导致程立言不过半月便精尽人亡。 把被下毒而死的阴谋变成,受尽压迫折磨精尽人亡的糜烂宫廷丑闻。 真可谓一箭多雕,把脏水全泼在长公主身上。 钦天监那边也已经打通关系。只等皇帝召唤问话,再和盘托出。 然而,他做梦也想不到,他寄予厚望的那封密信,正安静地躺在左贤王的案头。 旁边还放着长孙诚“好心”附上的、关于右贤王拓拔烈与巴图勾结,欲联合起来,假借隋军之手,除他而后快的“情报”。 左贤王看着桌上的两份东西,脸色铁青。 他本就忌惮巴图日益增长的威望,此刻更怀疑巴图是否早已与右贤王暗通款曲。 李泽厚的妙计,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右贤王勾结巴图,设计引他入瓮、趁机反杀他的陷阱。 要知道,右贤王那里可是有几个诡计多端的汉人给他出谋划策。 这些汉人都是前朝余孽。 没有人比他们更懂汉人的那些弯弯绕绕。 ? ?马上恢复更新。这几天有事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5章 “传令下去,”左贤王对心腹阴沉地说道,“巴图复仇心切,其部众近日不得擅自出击,严守营地,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 他决定先摁住巴图,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巴图也听到了营中关于左贤王欲借刀杀人的风言风语。 他抚摸着弟弟的遗物,对李泽厚的恨意更深,连带着对态度暧昧的左贤王也产生了极大的不满。 开始谋算着如何先下手为强。 狼牙骑内部,一股躁动对立的情绪正在蔓延。 * 长孙诚也没闲着。 派人八百里加急,把李泽厚给左贤王来往的密信,加急送往洛阳。 一名李泽厚安插在军中的底层军官,慌慌张张地冲进军帐。 “侯爷不好了!长孙将军他,他拿到了您的密信,已经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洛阳了!!!” “什么?!” 李泽厚气得猛地坐起,警觉地扫视了下帐口。伤口迸裂,鲜血汩汩而出,眼前一黑,几乎昏厥,却忍着剧痛,大声怒斥道: “一派胡言!杀了这挑拨我跟主帅的宵小!” 手起刀落,瞬间毙命。 来报信的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忠心耿耿来报信,却招来了自己的死期。 李泽厚低头看了眼胸口越冒越多的鲜血,心下闪过一丝慌乱,皱眉吩咐道:“拖到将军那边去,就说这人是奸细,请将军军法处置。再请军医过来诊治,就说本侯自感命不久矣,有要事请将军。” 当长孙诚进入李泽厚的军帐之时,眼前的景象令他哭笑不得。 李泽厚斜靠着,脸色灰败,胸前裹伤的白布被刺目的鲜血浸透。整个人仿佛随时会断了气。 两名军医正神色沉重,手忙脚乱地帮其止血。 “将军!”李泽厚眼睛一亮,提高了声音,似乎挣扎着要起身,却又迅速暗淡下去,声音微弱,“末将...怕是...撑不过今日了。” 长孙诚沉着脸走上前,“李副将的伤势如何突然恶化至此?” “方才...有个奸细混入营中,口口声声说将军截获了什么密信要送往洛阳......末将一听,就知是突厥贼子的离间之计!”李泽厚剧烈咳嗽起来,用白色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帕子上便露出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他每说一个字,都在喘息。 疼!实在太疼了! 没有一处伤口不疼。 “李副将,你还是休息着,莫要激动。”一旁的王将军立马关切地劝道,皱眉看向帕子,“将军,李副将帕子上的血颜色带着黑,像是中了毒。” 帐内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长孙诚点头,看向军医,“李副将是中毒了吗?中的什么毒?” 两位军医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李副将确实中了毒,但不知是何毒,应该已有些时日。” 长孙诚双眉倒竖,“你们每日诊治,如何今日才发现?!” “这……”两位军医惊慌地低头,头皮发麻。 他们不仅禀报了将军,还按照将军吩咐在每日的药汤里加了解毒的药材。 其中一位硬着头皮,以蚊子般的声音答道,“回禀将军。此毒非同一般,此前并无异样……” “这毒...必是左贤王派来的奸细所为!末将杀了第一勇士的弟弟,他们就寻本将复仇。”李泽厚眼中迸发出悲愤之至的光芒,声音陡然拔高,眼中愤怒中含着委屈的泪光。 就在这时,军医用银针从小几上冒着热气的汤药,发现银针变黑,愣怔着半天不敢说话。 这汤药,正是长孙将军体恤侯爷伤势,特意命人送来的“滋补汤”。 但众人立马从军医的沉默中读出了没有说出的话。 长孙诚早就知道李泽厚给自己下毒,正想看看他要怎么接着往下眼,沉声问道,“这汤药有问题?如实答复即可。” “是!” 李泽厚眼神扫过帐内众人,听着帐外纷乱的脚步声,深吸了口气,用力地抓住被褥,满脸悲怆愤恨: “没想到,突厥贼子,他们想害死本将还不够,还要栽赃给将军。离间我军中袍泽,真是歹毒卑鄙之至!” 说完,弯下腰,猛地呕出一大口黑血,溅了一地。 帐中气氛凝固了。 李泽厚看起来摇摇欲坠,却“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抓住长孙诚的衣袖,“将军。战死疆场,本侯死而无憾。可恨的是,末将死了,突厥贼子们还活得好好的。” 环视帐内众将,声嘶力竭,“弟兄们!今日若我就此去了,只求你们一件事。你们一定要追随将军,鞭除鞑虏,收复河山!为黑风口战死的弟兄们,报仇!” 这话说得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众人皆红了眼眶,连之前那些中立观望的,此时也被李泽厚的这番气节和“临终遗言”所震动。 “末将,最后还有一言...”李泽厚气息越来越弱,“将军...军中...还有突厥奸细...请将军彻查...为末将报...报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未落,他头一歪,“昏死”过去。 “侯爷!” “李副将!” “李将军!” 帐内瞬间一片混乱。 军医扑上前施救,将领们议论纷纷,不少人被李泽厚的赤诚所打动,红了眼眶,擦着眼睛。 长孙诚站在原地,面沉如水。 好一招以退为进,以死明志! 接连两出苦肉戏,不仅彻底洗清了自己“可能通敌”的嫌疑,还反过来演足了“奋勇杀敌,被突厥仇恨谋害的忠臣”。 以后再多实打实的证据弹劾李泽厚通敌,恐怕都难在军中服众。 就算他知道,这毒是李泽厚自己下的,那“奸细”是李泽厚自己的暗桩,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说出来,也没人信,反惹一身骚。 更毒的是,他“临死”前那句“军中定还有奸细”,等于离间众人,在军中埋下一根刺,让每个人都没有安全感。互相提防,防止被其他人背刺。 这对于军队来说,是最恶毒的离间。 长孙诚立马正声吩咐道,“全力救治李副将。传令下去,全军戒严,彻查所有可疑人等!李副将,所言不错。我北境军中,容不得突厥奸细作乱!” 又对军医吩咐道,“如果李副将醒来,第一时间通传本帅。” 他深深地看了眼“昏迷”中的李泽厚一眼,转身走出军帐。 帐外寒风凛冽。 长孙诚抬头望向寒星低垂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演忠臣,便成全你。 只是这出“忠臣”的戏能唱多久。就看你的命,够不够硬了。 立刻召集其他的中高级将领到自己的帐中开会,第一时间摔了杯盏,表达了对李副将被突厥下毒的愤怒。秘密商议了当晚对左突厥突袭、“为两位副帅复仇”的计划。 众将领离开主帅军帐时,脸上并无凝重,反而个个露出兴奋之色。 他们就等着主帅号令连夜出兵,杀个痛快!为袍泽们报仇! 黑风口以西七十里,左贤王部设在白狼河谷的一处重要粮草转运点。 夜色如墨,朔风如刀。 正适合杀人。 隋军营中,压抑了近一个月的悲愤与怒火,在长孙诚大将军的号令下,被点燃。 “兄弟们!”长孙诚骑在战马上,手握长枪,背负长刀,黑甲映着微微橘红的火光,声音浑厚有力,无半分颤抖迟疑。 “突厥人连害我们两位副帅还有众多袍泽,更用毒计离间我与李副帅,此仇不共戴天!今夜,随我踏平白狼河谷,用突厥人的血,祭奠郑副帅!用敌人的首级,为李副帅讨回公道!为黑风口战死的弟兄们报仇!” 不知为何,他举起长枪时,感受到了一股仿佛天赐的力量,传导过来,让他振奋不已,充满了力量。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有夫人赠送给他的平安扣。 这一定是夫人和悦儿在保佑着自己! “报仇!报仇!报仇!”将士们齐声怒吼,响声震天。 长孙诚带走了大部分精锐,全部轻装上阵,只带了三日口粮,马蹄裹布,借着风雪掩护,悄无声息地逼近白狼河谷。 长孙诚选择此处绝非偶然。 他截获的李泽厚给左贤王的密信,就曾提及这一处补给线的战略作用。这一处对左贤王极其重要,守军却相对薄弱。 建议左贤王加强防守,以免被隋军和右贤王攻击,以表“合作”诚意和“战略”能力。 但就长孙诚对老对手的了解,左贤王此时的注意力都被巴图吸引走了,极大概率并未对此处进行兵力调整。 而巴图必会很快得知李泽厚中毒要死的消息,趁机突袭报仇。 李泽厚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长孙诚正这么畅快地想着时,胸口猛地一痛,头痛欲裂,变了神色,嘴里涌出一股腥甜。 “主帅?”一旁的心腹注意到了他陡然的变化,急切地问道。 长孙诚随意地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他摆了摆手,朗声笑道,“无妨!随本帅杀敌去!” 诸位将士皆以为主帅忧愤攻心,士气更加高涨,复仇之心更加猛烈。 心腹面色沉重,异常担心长孙诚也被下了毒,悄悄地把军医调了过来,紧随左右。 突袭,在丑时三刻发动。 此时是人入睡最深,最为困乏之时。 当隋军如同神兵般出现在河谷营地时,突厥守军多数还在梦中。 长孙诚先命人用箭猛攻了哨塔和营帐,接着就率领大军直接冲进了敌营。 复仇心切的隋军骑兵嘶吼着,仿佛战神般,冲破了敌人的栅栏和营帐,见人就砍,见帐就烧。 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势,横扫浑浑噩噩的突厥驻军。 火光冲天,血染白雪。 长孙诚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所过之处,突厥人非死即伤。 他直插中军,寻找有价值的目标。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狂野的怒吼和谩骂。 是巴图! 他竟然在此! 他怎么会在此! 长孙诚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6章 巴图在第一时间,看见了长孙诚。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撩了一下额边的碎发,挥动着手中沾满鲜血的弯刀,带着亲卫纵马奔向长孙诚。 “长孙诚!纳命来!”中气十足,声如狮子吼。 “巴图,今日便用你的人头,祭我隋军英魂!”长孙诚音量不大,气势更加沉稳锋利。 他毫不畏惧,挺枪迎上。 两人都是当世猛将,此时都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招一式都奔着取对方性命而去。 两人杀得难舍难分,战作一团。竟逼得双方士兵纷纷避让。 长孙诚枪法精妙,经验老道,配合通灵的战马,宛如游蛇烈豹; 巴图年轻气盛,体力充沛,运刀娴熟,自成章法,凌厉霸气。 激战数十回合,依然难分胜负。长孙诚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头痛,眼前有些发花。 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恐怕力有不逮。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诱导巴图全力劈砍,却随即夹紧身下战马,灵敏闪身,左手以刀砍马,右手单手执枪闪电般直刺巴图咽喉。 巴图一时来不及反应,被长孙诚刺中了喉咙。而战马骤然被长孙诚砍在了脊背上,受惊之下,惊狂挣扎,将马背伤的巴图甩落在地上。 “呃......”巴图在地上翻滚了两下,就不再动弹,满眼的惊愕与不甘。 长孙诚拔枪,举在空中,厉声大喝道,“巴图已死!什么第一勇士,不堪一击!” 立马有士官麻利地割下巴图首级,递了上去。 长孙诚举着巴图的首级,“隋军将士,为弟兄们报仇!跟着我杀!” 隋军士气大振,攻势更猛。 突厥守军本就措手不及,虽然守将拼命组织抵抗,禁止逃跑。 但巴图阵亡的消息,令士气大挫,无法阻止守军本能的溃散。 白狼河谷化作一片火海。大量粮草辎重,毁于一旦。 这对于冬季的草原游牧民族来说,无异于致命打击。 就在长孙诚在白狼河谷这边杀得热血朝天之时,右贤王拓跋烈接到密信,带着他的黑鸦骑兵杀到了防守相对空虚的北军驻扎地。 李泽厚听闻消息后,吐了一口鲜血,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决绝,“事已至此,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他要反其道而行之,用最激烈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 在营地侧翼一个相对安全的后方位置,李泽厚“勉强”披挂上马,在一小队玄甲卫残部护卫下,坚持要靠近战场。 用尽全身力气,大吼着,“杀!一个不留!我们隋军绝不退缩!” 说完“俯下身子剧烈地咳嗽着”。 这些玄甲卫全是他养的死士,听到命令后,怒吼着纵马杀上前去,完全是一副与突厥不共戴天的姿态。 身边满脸血污的校尉死死拉住战马的缰绳,大声哭喊: “副帅!您身重剧毒,重伤未愈,不能再上前了!大局为重,您就跟我们撤吧!” 他是李泽厚最为心腹之人。 “混账!滚开!”李泽厚擦了下嘴角的血迹,目光阴冷,胜负在此一举了。只能置之死地才能博取一线生机。 他目露凶光,“虚弱”却又“固执”地低吼,“滚开!本侯岂是苟且偷生之人?!” 只见那校尉死拽着缰绳不肯松手,跪在地上,一字一顿。 “属下不走!今日,就算是被打死。属下也不能让您前去一步!” “滚开!”李泽厚挥起鞭子狠狠地抽在这位校尉的背上,“别逼本侯!” 李泽厚挥鞭打马就要冲上去,却被拽住缰绳,因为强大的惯性加上体力不支,猛地摔倒在地上。 卧槽。 他狠狠地咒骂了一句。该不会真死在这里了吧。还有好多戏没演呢。 “我...不走...”他声音微弱,凄惨地摇头。 “侯爷!您活着,才能带着我们继续杀突厥!才能揭穿朝中奸彾!” 李泽厚还想再说点什么,却感觉脑子一片混乱,两眼发黑。在他的计谋里,本来没打算昏死过去。这下子,假戏真做,真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他们在那里!就是那个掉下马的!” “快!杀了他领赏!” “快!” “怎么还有一路人!” “左贤王的人!抢!” 一队约二十人,由李泽厚提前安排的“突厥兵”骑着马从东边朝他们冲过来。另一队右贤王的真突厥兵从西边包抄过来。 两队突厥兵竟然为了即将到手的“肥肉”打了起来。 “保护李副帅!” “保护李副帅撤离!” “我来断后。你们快走!” “杀!为兄弟们报仇!绝不后退一步!” 将士们杀声震天,因为被逼到绝境,加上李泽厚的鼓劲,士气高涨。 他们积极主动地掩护李泽厚亲卫们的撤离。 “你们快走!”一名士兵奋不顾身地挡在李泽厚亲卫们的身后,自己被多枚箭矢射中了前胸,口吐鲜血,却依然举着刀,坚持着屹立不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三名心腹一人背着,一人托着,一人负责警戒。将昏迷不醒的李泽厚塞进早已准备好的一辆毡篷马车里。 “快带侯爷离开!” 三人中的一人留在原地,催促另外两人离开,自己留下掩盖伪造痕迹。 这位校尉跑回营地,带着剩下的人,疯狂地阻击追赶上来的人,与真假突厥兵战作一团,最终“力战身亡”。 右贤王在抢劫杀戮一番,见刺杀李泽厚无果,损失几人后,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长孙诚第二天大胜而归,立在雪中,听守将报告昨夜战况和李泽厚昏死过去,不得不撤离的过程。 “李副帅……竟是忠烈!” “我就说李副帅不可能通敌!” “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李副帅怕是凶多吉少。” “马校尉以命护主,真是忠勇!” 李泽厚的贴身侍卫,马校尉大战匈奴最终同归于尽,不仅成就了自己的名声,更是坐实了主子李泽厚的忠勇,更让李泽厚昏迷后,被迫转移变得合情合理,充满了众志成城的悲剧色彩。 在场将士无不为之动容。 就连长孙诚和监军高潜,一时也陷入了沉默,暗暗感叹李泽厚心机之深沉,谋划之周密。 长孙诚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厚雪堆积,昨夜痕迹悉数掩埋。 哪里还寻得到李泽厚的踪迹。 心中竟然闪过一丝庆幸,下意识地希望侯爷能活着离开。 这样的念头令长孙诚讶异又懊恼,甚至大为痛恨自己。 怎么可以这样想。 那可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完全不知这是原着设定在起作用。 他抬起手,僵在那里片刻,方才挥手下令,语气关切急促。 “还不速去接应李副帅,寻他下落!把巴图首级挂起来示众,祭奠我大隋将士英魂!” 身边立马响起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长孙诚重重叹了口气,心中冷笑,真可谓自作孽不可活。 嘴里却说着,“这么大的雪,李副帅,你可要撑住了。”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李泽厚呼吸微弱,却还是撑着一口气。 载着李泽厚的马车陷进沟里,人仰马翻,三名侍卫推拉不动,眼看就要冻死在荒野上时,忽而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将侍卫们灭口,单独带走了他。 而长公主府中,杨千月刚刚接到陈锋坠崖未死,被皇城司带回的消息。 喜欢长公主要造反请大家收藏:()长公主要造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