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大大今天掉马了吗?》
1. 苏醒
沈姜南是被硬生生踹醒的。
剧痛自腰腹炸开,尚未睁眼,一道如打雷般的声音在耳边爆开“装什么死,挡着本小姐的路了!”
这一脚踹得她差点没忍住喷血,身子动不了,脑子里更是搅着一团浆糊。
沈姜南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年的咒,坟头前日日诵经声嗡嗡不绝,吵得她三魂七魄都疼,如今这刻薄尖锐的叫骂,倒是新鲜“死疯子赶快给我起来,敢勾引男人就罢了,还敢躺在这!”
她被拖起,扔到一处,戏谑笑语,布料撕碎之声,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才渐渐停歇。地上的人意识模糊,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破魂幽魄不断在脑中嘶吼“沈家人都该死,都该死——”
随着嘶吼声越来越小,终至湮灭。
沈姜南睁开了眼睛,一张还算秀丽的脸挡住她的视线“哟,终于醒了,还想着去修仙,灭我沈家,做梦!”
这话说的喷了她满脸的口水,沈姜南默默的移开脸以免对方又喷。
几个仆妇模样的侍女围拢过来,揪住她的头发,不由分说地往她脸上涂抹着什么,一边动作一边嗤笑,半晌,才起身回话:“小姐,画完了。”
那少女低头端详,面露得色,又抬脚狠狠踩了两下:“再敢勾引男人,我撕烂你这张脸!”
瞧着地上的人如同死狗般一动不动,少女满脸愉悦带着几位侍女大摇大摆的摔门而去,还不忘骂道:“给我看牢了,再让她出来勾引人,让你们好看!”
门外的人连忙应声,待周围安静下来。
没了力气,奄奄一息的沈姜南只好躺在地上,动起脑子。
她做鬼多年,真的有些莫名奇妙。
她是谁?她在那?怎么一上来就有人踹她?
沈姜南叹了口气,我不找事,事偏偏又要来找我,她躺了会,有了点力气坐起身,却觉身体疼痛异常,好歹是个魔界尊主,一下就反应了过来,连忙解开腰带,掀开上衣,果然,身上刻满了符文,虽止住血,但看起来还是异常恐怖,若不尽快完成对方的意愿,她不仅要回去听烦人的诵经,这姑娘也会魂飞魄散。
是个心狠的主,以自身之躯,代他人之死,受魂魄之苦,只为魔神为她报仇,话说这种禁术不应该会被一个凡人知道,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知道对方想要她怎么灭沈家人。
是全杀了呢,还是挑着杀。
沈姜南站起身,打量了起来,屋子小又寒酸,脏乱不止,能用的东西也没几件,到处都是垃圾。
随着时间过去,脑中的记忆也愈发的清晰,待全部回忆完,她理清了一些事,此人叫沈江南,嗯,同音,有些古怪,是沈季山庄原先的大小姐,这里还算是个小世家。沈江南的父亲是个有点修为的修士,多年膝下无子,直至中年才诞下一女,就是沈江南,这么一看她应该会备受疼爱,但不幸的是沈夫人,生下沈江南后失血过多死去。
本就让想要个男童继承家业的沈父,更不喜这个害死他夫人的女童,后又过了两年,沈父再娶,虽又是女童,但架不住对方生母是仙门世家之中人。
沈江南的日子越过越难,再加之父亲要将她嫁给一个老头子,她知道后便逃家出跑,被抓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天天说着要修仙灭沈季山庄的满门,弄得沈父不得不把她关起来,生怕她出去说疯话。
关起来也罢,还天天给吃馊饭,吃不饱穿不暖,那沈二小姐有个喜欢的情郎,知道家中有个疯女后,天天偷偷跑过来,沈二小姐晓得后,对这姑娘更是打骂不止,门都出去不了。
沈姜南只觉脑子疼,心中大骂什么操蛋日子,她要是沈江南,定要一巴掌呼死那老头。
想到这,沈姜南毫不在意的又躺回地上,召唤她出来还真是找对人了,毕竟读过书的,都知道她凶名在外,什么心狠手辣啊,丧心病狂啊,狼子野心啊,修仙界都这么评价。
沈姜南大笑“还算简单,杀恶人可是我拿手之事。”
不过还是得先出去,说做便做,起身去推门“……”
好消息,没窗有门,坏消息,她打不开。
只好试看看还有多少灵力,双手结印半天,结果只有一点火星子冒出来。
靠!她沈姜南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刚准备抬脚踹门而出,门外就有人走过来,对方有些不耐烦的踢了踢门“吃饭了。”
眼见门要被打开,沈姜南还有点高兴,哪知,门下有个可以打开的狗洞门,她低着头看着对方把碗放在洞前,如同狗吃食的方式,让她的脸冷了下来。
外头的人见碗迟迟不拿,骂道:“还挑上了?不吃拉倒,饿死你这个疯子。”
碗被拿了进去,那家仆瞥了眼,不屑道:“快点吃。”
沈姜南垂下头盯着手里那碗,正想着怎么把对方骗进来,一道娇柔柔的女声传了进来“刘丁哥来了呀。”
刘丁这回换了笑声“可不是嘛!真不知老爷还养着这疯子作甚。”
那女孩的声音又近了些“唉,反正吃不吃也不关我们的事,喂到了就行,死了反正晦气不到我们头上。”
刘丁“也是,还是乙儿知道得多。”
那啥乙儿似是被逗笑,声音也大了起来“那当然了,你不知道,现在庄子里来仙人了,长得可好看了,听说还是那个大宗门的。”
沈姜南挑了挑眉仙门大宗?想了会一脚踹出去风险有点大,计上心头,跳到房梁之上,将房□□出个洞,爬了出去,伏在屋顶,盯着下面两个有说有笑的家仆,轻飘飘落在两人面前,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
“鬼啊——!”突然冒出一个人出来,吓得两人哇哇大叫,跌坐在地。
沈姜南笑容一收,顺手抄起旁边倚着的木棍,抡圆了狠狠砸在刘丁脸上,对方哼都没哼就瘫软下去。她一脚将人踢开,木棍在指间翻飞,冷冷道:“什么腌臜东西,也敢骑到姑奶□□上。”
料理完两个废物,她循着有灵气的方向走去,院子院外的人着实不少,男人讨好的声音从里传出“我曾也是仙门中人,奈何有心无力,但女儿中有个天赋的……”
这人还想攀高枝?沈姜南目光扫过正门,脚在墙边上一点,悄无声息翻上屋顶,伏在阴影处,堂内景象顿时一览无余。
正堂上坐着给中年男人,面容慈祥,衣着不俗,原主的便宜爹,下面那个应是恶毒后妈,再下面那个今天见过,嚣张妹妹。他们对面坐了几个持剑的少年,沈姜南略微扫了眼,银云纹青袍衣,佩灵玉,太元宗之人。
沈父正说到关键处“小女虽不才,但灵窍初开,仰慕仙门久矣,若能得仙师青眼……”
就在这时!
“父亲说的可是我?我在这儿呢!”一道女声,在众人上头响起。
堂内所有人,都惊愕地抬头望去。
就见房屋上,有人探出半个身子。沈姜南笑嘻嘻地俯视着瞬间僵住的沈父“父亲这么夸我,怪不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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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的。”
沈父皱起眉看着这个疯子女儿,心中恼怒,又不好当众发火,指着上面的人骂道:“你…你这孽障!滚下来!谁让你跑到那上面去的,来人!快把这疯子给我弄下来!”
家仆们慌忙冲过去,搬梯子的搬梯子,拿竹竿的拿竹竿,乱作一团。
沈姜南看着上来的人,一人一棍,痛呼声起,余者胆寒,一时竟不敢上前,沈父见状脸色有些难看“你这疯丫头,给我回去!”
沈姜南大喊“我可不想回那捞什子狗窝,让我还妹妹三脚,我立马回就走,绝不打搅。”
沈二小姐被当众点名羞辱,尤其还在她心心念念的仙人面前,气得浑身发抖,拿着帕子擦着脸,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姐姐在说什么啊,妹妹什么时候踢姐姐了。”
沈姜南阴阳怪气的学着她讲“确实,妹妹没踢姐姐,但是妹妹对姐姐是又踹又踩啊。”
沈父到底混迹多年,立刻明白这疯子就是来搅局的,先对那几名少年拱手行礼“家中丑事让,仙人见怪了。”随后冲沈姜南吼道:“你是要将我们沈家的脸面都丢光是不是!”
哎,听到这个沈姜南来火了,直接落到地上,指着沈父大骂“你脖子上顶的是夜壶吗?她踹我,踩我,我讨个公道,天经地义!错在何处?你倒是放个响屁听听!”
骂完这个,她转头看向另外一个“恶毒心肠,还带着你那死情郎。”
沈二小姐从小娇生惯养,何时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尖叫一声,当即就要朝沈姜南扑去,十指皆张要抓她的脸。
“诶,打住,我一个疯子打人可不知清重啊,妹妹。”沈姜南抬起棍子意有所指。
沈二小姐动作一僵,又气又怕,只能转向父亲哭喊“爹,这个疯子都欺负到你女儿身上来了。”
沈父脸色一沉,要她闭上嘴安静。沈姜南见状又立马换了副神情,眨巴眨巴眼睛“妹妹可不止喜欢打人,还喜欢强东西,但论最喜欢的事就是,睡男人。”
住口!你这下贱胚子!满嘴喷粪!”沈二娘再也维持不住,拍案而起“你敢污蔑我女儿清白!我撕了你的嘴!”
嘿,沈姜南撒泼打滚的时候,这些人还没出生呢,敢在她面前摆面子,可别怪她不留面子给他们了“这能怪我吗,谁叫她天天在我面前炫耀,说我长得丑没人要就算了,还要带人到我面前来,可吓坏我了,我还要修仙呢,妹妹真是不挑食,啥都咽得下。”
她可没说谎,沈江南的记忆里,清清楚楚映着沈二小姐带男人来房门口亲热炫耀,还动手打人的场景。真是世风日下,折煞她这个老人家。
她又补了句“简直丧尽天良。”
沈二小姐气昏了头,抄起茶杯就往沈姜南身上砸,见状沈姜南头一转头便躲了过去,倒是后面看戏的倒了霉,被砸了不说,还被杯中的茶水给烫着。
那几个太元宗少年,看得坐立难安,连忙起身打圆场“各位!冷静!有话好说!”
沈父瞧他们出了声,勉强挤出一点笑“仙师有所不知,这是我女儿,脑子有些不好使,附近的百姓都知道,喜欢胡言乱语,仙师可千万别当真。”
几个少年有些尴尬的点点头,算是应付过去。
沈姜南连忙躲在他们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我只盼着妹妹别再带男人来我门口炫耀了就成。”
沈二小姐一听又要发作砸人。沈姜南嘿嘿一笑,身形一晃,溜出正堂,留下身后一片鸡飞狗跳。
2. 血凤魔
沈姜南憋了百年的疯劲一朝发泄,心情颇佳,在沈季山庄漫无目的地晃荡。没瞧见什么新鲜玩意儿,倒是灌了一耳朵粗鄙的咒骂,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词,骂得也没水准。
手里那根捡来的木棍被她转得呼呼生风,有点想天照了。
正出神,晃悠到那几个太元宗弟子的院子旁,她抬着头看着他们站在屋顶上,插着几盏灯笼,话说这东西她怎么没见过,是自己太老了吗?
一名弟子眼尖,瞧见她孤零零杵在下面,语气还算和善“沈姑娘,你到这儿来干嘛?”
这算是沈姜南今天听到的最好的语气,她没动,指着屋顶上的灯笼道:“那是什么?”
那弟子见她问回道:“驱魔灯。”
“干什么用的。”
“你又用不着,问这个干嘛?”
沈姜南闻言开始撒泼打滚“告诉我,告诉我,啊啊啊,我要知道!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啊啊啊——”
几名太元宗弟子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顿时目瞪口呆,先前答话的弟子慌了神,连忙朝屋顶喊道:“文故知,快点来!”
还在布阵的少年,闻言从屋顶上跃下来“这是怎么了?”
“她非要问驱魔灯干嘛用的!”
文故知叹了口气“顾名思义用来驱赶魔物的,沈姑娘天真的要黑了,此地不宜久留,快些回去吧。”
得了答案,沈姜南瞬间收声,利索地爬起来,拍拍灰,目光在文故知脸上扫了一圈:“你姓文?祖父名讳?”
文故知微怔“啊?祖父文天舒。”
得,老熟人“嗯,我先走了。”
她问完就跑,扔下一脸莫名的几人“故知,她不会喜欢你吧?”
文故知微微一笑“淮与,小心我告诉师尊你说这样的话。”
“切。”
沈姜南又转回了那间小院子,她懒得进屋,直接一跃跳上屋顶,打算眯一会儿。
刚还没睡多久,院子里就吵嚷起来“人呢,那疯子跑那去了,不会也死了吧。”
沈姜南睁开眼,坐起身,冲着下面几个乱转的家仆喊道:“嚷嚷什么呢?”
几名家仆,抬起头,见她在屋顶上叫道:“你这疯子跑到屋顶上去干嘛?快点下来,老爷他们找你!”
沈姜南一愣,落到他们几人面前,大抵是什么大事,急得他们也不管什么,扯着她就往大堂走。
“各位大哥是出啥事了吗?”沈姜南任由他们拉扯,随口问道。
扯着她的那名家仆,回道:“问那么多作甚!庄子里面死人了。”
待到大堂里面,黑压压挤满了人,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惨白惊惧的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这里有什么恶鬼一样。
沈二娘子攀附在沈父身上,哭得梨花带雨,见沈姜南过来又立马换了一副神色“怎么死的不是你!”
“凭什么是我?”沈姜南奇怪地看她“我又没作孽。”
沈二娘听到这话差点两眼一抹黑,晕过去“你你你……”
“我我我就是没死,你能奈我何?”看着对方那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只觉无趣,目光转向地上那具无头女尸。头颅不翼而飞,身体完好无损。这手法…沈姜南心头咯噔一下,越看越像血凤魔惯用的路数。那东西成群结队,在魔界不算厉害角色,嗜好啃食人头,但轻易不会越界到人界来,除非有什么诱惑他们跑到这边来。
她瞥向那几名太元宗弟子,年纪尚轻,修为未知,若血凤魔倾巢而出,麻烦就大了。
“文故知,问看看他们谁不是捡了不该捡的东西。”
文故知一众人抬起头,有些莫名的看着她,但瞧她神色太过认真,便顺着她的话问众人“有人是不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沈二娘刚要开口便被沈父一个眼神制止,不再说话,沈姜南瞧他俩不对劲,走到文故知身旁,朝沈父沈二娘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去问问他俩。”
话说文故知这还真听话,说完就去。
“沈老爷,若是不说实话,沈季山庄的人就都有麻烦。”
沈父还是冷着脸不说话,他便看向沈二娘,声音放得更缓“夫人,若是不说实话,沈二小姐的死就查不明白了。”
“她……她捡了颗蛋。”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淮与性子急,立刻追问:“蛋呢?在哪里?快拿出来!”
沈父推了推沈二娘“去里院拿出来吧。”
沈二娘扶着乙儿的手往里院去,几人这里安静了些,文故知走到沈姜南前“沈小姐是知道些什么吗?”
淮与“切”了声“故知,她一个疯子能知道什么?”
沈姜南就当他口直心快,要是搁在从前,谁敢这么跟她说话“听说过血凤魔吗?”
听到血凤魔三个字,在场的几名弟子一愣“这东西不是在人界很少见嘛。”
“少见归少见,架不住有人把它们的蛋当宝贝捡回来啊。”沈姜南话说到一半,猛地想起什么,一把抓住文故知的衣袖,“糟了!快去内院!”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内院方向炸响。
人群瞬间炸了锅,蜂拥而出。就见内院回廊的阴影里,伏着三道影子,凑近一看,乙儿瘫软在地,抖如筛糠,沈二娘则被一只形似鸟类,浑身覆盖着红羽,满嘴尖牙的怪物啄脑子。
那怪物察觉到众人围拢过来,似乎想逃,但瞥了一眼身下还在抽搐的猎物,又舍不得放弃到嘴的食物,反而更加凶狠地埋头啄食起来。
文故知一看,立马阻止一些看热闹的人靠近,在前头的沈父那见过这中场面,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幸好这只血凤魔体型尚小,羽翼未丰,文故知没费什么力气便把它关到锁魔笼里,然而转瞬之间又添亡魂,血腥味浓得化不开,让他们这些刚出来历练的弟子都有些不安。
文故知和淮与最先反应过来,文故知叫同门把百姓围在他们用驱魔灯布的阵法之中,淮与则传讯符通知附近的人过来帮忙。
淮与有些着急“血凤魔这东西都是群体出现的,我们连他们在那等着我们都不知道,这可咋整。”
身上的伤口愈合得越来越快,说明死得人也越来越多,若是那些做了坏事的人,死不足惜,可庄中那些好人怎么办。
纠结了一会,沈姜南叹了口气“算是积积德吧。”
不过多时,那些躲在暗处的东西,纷纷现身,众人看着满天黑影,一时之间都是惨白着脸,阴风吹过,整个庄子中的火都被熄灭,唯留那些驱魔灯的灯火,在微微发光,躲在阵法中的人哭闹不止,挤来挤去,生怕被抓去吃掉。
文故知大喊道:“站定!噤声!不许出阵!”
见还是不安静,淮与忍不住骂人“谁再乱跑冲出这个圈,谁就是第一个被啃掉脑子的点心!”
沈姜南看着这场混乱。她太清楚了,魔物最喜这般乱局,趁隙而入,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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捅刀。当年她肉身被毁,不就是遭了这等算计?若非魂魄不灭她早就消散于天地之间。
法阵的光圈在人潮的冲击下明灭不定,混乱并未持续太久,庄子里便安静了下来,除开微弱的抽泣声便再没有声响。
活人,已所剩无几。几名太元宗弟子勉力支撑着法阵。沈姜南低头,摊开自己的手,皮肤光洁如新,再无半点伤痕。她笑了起来。
禁术已解。
束缚尽去。
淮与见她还笑,有些不满“笑什么笑,全家都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
沈姜南瞧着已经开始出现的裂缝,指向对着他们虎视眈眈的血凤魔“这阵法还能坚持多久?”
几人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待看清后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
“全力施为!护住阵法!”文故知咬牙低喝。
趁他们的心思都在阵法上,沈姜南跨界而出,如今她禁术已解,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一跃高处,伸出手。
魔物群中一阵骚动,那只体型最为庞大的血凤魔王疑惑地盘旋了几圈,最终感应到什么,收敛凶性,温顺地落在她的手臂上,甚至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沈姜南见它这副模样,爱怜的摸摸它,抓起它的头,对方也不反抗,沈姜南轻轻一用力,瞬间化作一团血雾,沾了她满手。
再看向空中飞着的血凤魔,低低笑了声“把自己吃了。”
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空中盘旋的血凤魔,不再攻击结界,也不再逃跑,如同疯了一般,开始疯狂地撕咬,身边的同类。利爪抓破同类的胸膛,尖喙啄开同伴的头颅,贪婪地吞食着血肉。
羽毛纷飞,血肉四溅。
撑着阵法的少年看到这同类互啄的作呕场面,皆是倒抽一口冷气。
“嗯,完成。”沈姜南刚跳到地上。
天空便亮起无数光点,冲破天际,穿过云层,直直射向空中魔物,如鞭炮般一束束炸起,瞬间击杀。
几名太元宗弟子,抹了把脸上血污,狂喜道:“是灵箭,是御息氏!谢家的人来了!”
沈姜南饶有兴致的看着空中射箭之人,那人骑着白虎踏月而下,手持金纹长弓,一身藏蓝色劲装,领口袖口与腰带则是银白色,脸生得十分俊美,眉眼张扬,顾盼间神采飞扬。不亏是那家伙的后代,长了张好脸。
文故知几人立马围上去满脸欣喜,七嘴八舌“子归。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来了。”
那谢子归扫了眼他们身上有些脏污的衣袍,眉头微微皱起“怎么搞的你们?”
淮与摸着白虎舒服的白毛,往他身后瞧去“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一个也不解决了它们。”谢子归拿着弓打到淮与的手上“苍苍的毛很难洗的。”
“嘁,跟你一样难伺候。”淮与撇嘴。
“话说,太元宗没来人吗?”他跳下白虎,刚走了几步,就撞上一张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脸,他从未见到过一个人脸上可以装下这么多的胭脂,冲击力着实太大,一句没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
“姑娘,你长得有点伤眼”
“……”
走得近些,沈姜南这才发现对方唇下有一颗鲜红小痣,十分惹人眼目,但这小子说的话她不爱听“你才丑。”
骂完,也不等几人反应,蓬头垢面,连跑带喊“你才丑,你才丑。”
“她是疯子?”
“是。”
3. 惠百书院
沈姜南溜达出沈家,晃悠了两三日,最后相中了一头水牛,除了走得慢些,这牛倒是格外温顺听话,还省饲料。她颇为满意,当即在心里给它封了个“灵宠”的名号。
日头正好,她懒洋洋地趴在牛背上,眯着眼打量前方。一群衣着光鲜的世家子弟排成长龙,手中灵器宝光闪烁,晃得人眼花。沈姜南咧嘴一笑,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她拍拍牛背“小甜甜,快点走,等我进了惠百书院,肯定天天喂你上好的灵草,保证把你喂得膘肥体壮的。”
也不知这水牛是不真的通人性,还是她沈姜南通牛性,这牛竟真甩开蹄子小跑起来,停到他们后面排起队,大抵是名门世家,见了她这幅鬼样子也只是站远了些,倒也没人出言讥讽。
沈姜南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群仙二代,忽觉身后气息微动。她扭过头,一位身着深紫衣衫的少女,她面容温婉柔和,青丝松挽在脑后,手捧琵琶,整个人透着一股宁静的气质。
“啧,看着就是个好说话的。”沈姜南心里嘀咕,当即调转身子,冲着那紫衣少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仙女姐姐,打哪儿来呀?”
那少女看着沈姜南那张丰富的脸,并无半分异样,微微一笑“在下玄音氏意向晚。”
玄音氏三字一出,前方排队的人,旁边原本低声交谈的人,瞬间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呼啦一下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攀谈问候。沈姜南立马被人挤到了外围。“得,省得排队。”她耸耸肩,毫不介意,反倒乐得轻松,一拍牛屁股,溜溜达达就晃到了最前头的登记桌案旁。
负责登记的是一位中年修士,正埋头疾书,头也不抬的问“姓名,年龄,修为,来自何处。”
“沈江南……十八,没修为,无门无派。”
中年修士写着写着有些不可思议,抬起头对上牛鼻子,惊得他下意识后仰,视线再往上抬看,看见一个疯子“……胡闹,速速离去,莫要耽误他人。”
沈姜南一听就不高兴了,作势要发疯,那中年修士身旁的弟子,扯了扯他的衣袖“长老还是让她参加吧,等一下在这闹就不好了。”
准备闹的沈姜南“……”
“行吧行吧,进去吧。”他拿块类似木牌的东西递给沈姜南,似又是觉得她是个疯子好心解释“此为传送木,只能使用两次,一次用于此刻传送入试炼之地,另一次则是你撑不住时传送出来保命,若两次用完便视为淘汰。”
“嚯,大手笔!”沈姜南看向手中的木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亏是修真界第一学府,真是有钱,招个弟子能拿出这么多传送木,当即就在手指在木牌上一抹,几一道白光瞬间包裹了她和她座下的水牛。
那中年修士愣了愣“她怎么把水牛也给我带进去了!”
白光散去,视野重新清晰。再次睁眼便来到山林之中,她骑着水牛走了阵还没走多远,便撞上一名华服男子在布阵,手中的符纸不要钱一般到处贴。她见状扯吧扯吧舌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有钱吗?
还没等她感慨多久,身旁的草丛中便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一头丑陋无比的低级魔物跑出来,直冲沈姜南……得看上她的小甜甜了,连忙骑牛大叫“妈呀!救命啊!别碰我的牛!”
那少年回过头,就瞧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人骑着一头大水牛,跑过来,三物相撞。
尘土飞扬,枝叶乱飞。
沈姜南只觉得天旋地转,撞得头昏眼花,脸下朝地,随手扶着旁边的东西起来,没想到这支撑物还会动,她抬起头来有些尴尬的对上那人的脸。
谢子归本不想搭理脚边的人的,奈何对方摸他腿,这可忍受不了,低头去看也纯属是因为,这人不仅摸他还敢盯着他看,待到他看清脸的时候立马跳到一旁,嫌弃道:“怎么又是你这姑娘。”
沈姜南摸了摸鼻子,心里犯嘀咕,她有这么丑得惊人嘛,不过想起什么,一骨碌爬起来“我的小甜甜。”
“呃,姑娘这是你的牛?”只见那华服少年,灰头土脸的牵着头牛,一瘸一拐走到两人面前,沈姜南立马抱住牛头“太好了,小甜甜,你没死。”
谢子归绕过这两物,走到华服少年身旁“宋夺,那魔丹拿着没?”
宋夺使了个净身术,掏出把折扇,变成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那是自然,拿到了。”
“那走吧,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说着看见一旁的沈姜南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出于出于礼节的点点头“告辞,沈姑娘。”
沈姜南一愣,回了一礼,再抬头,两人已然消失不见。
“走得真快。”她爬上牛背走了会,察觉到魔气,往前面的溪水看去,扬了扬眉“出来。”
瞬间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自她而出,吓得一个浑身湿漉,覆盖着暗绿色鳞片的魔物狼狈地滚上岸,身形似人,但佝偻扭曲,四肢关节反向弯曲,尖锐的爪子深深抠进泥地,丑陋的头颅上,几只浑浊的复眼惊恐地转动着,死死盯着牛背上的少女。
沈姜南挑了挑眉“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嗯,特别热闹的地方?就是那种打架打得特别凶,或者宝贝特别扎堆,一堆人挤破头想去的地儿?”
水魔复眼疯狂转动,它抬起一只扭曲的爪子,指向密林深处一个方向,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嘶鸣。
“那边?”沈姜南顺着它指的方向望了望,茂密的树冠遮蔽了视线,只觉那个方向的魔气比其他地方更驳杂混乱一些“行吧,看你识相。”她满意地点点头“你安心去死吧。”
水魔化成一片血污,沈姜南抬起手,魔丹便乖乖飘入她手中,看刚刚那两人的态度,这魔丹应是有大用处的,不管山里有什么,她都要,谁也不能和她抢。
“去那边看看,小甜甜我们走。”她一拍牛背,晃晃悠悠朝着水魔所指的方向行去。
越往里走,空气里弥漫的灵力波动和魔气就越发混乱,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法术爆鸣和呼喝声。
“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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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真有好戏看。”沈姜南听着这些声音“小甜甜,再快点,去晚了可就赶不上开场喽。”
水牛甩甩尾巴,蹄子加快了频率,驮着她穿过愈发茂密的林子。树木渐渐稀疏,一片狼藉的空地豁然眼前。
空地中央,几拨人正乱成一锅粥。法术的光芒乱窜,有冰锥呼啸,有藤蔓疯长,有火焰炸开,更夹杂着魔物刺耳的嘶吼。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符纸和折断的兵器,几个倒霉蛋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身上冒着烟。
“嚯,真热闹!”沈姜南骑在牛背上,找了个边缘土坡,视野开阔。她看得津津有味,
几拨人一边互相招呼,一边还要提防从林子里时不时扑出来的低级魔物,手忙脚乱。
“啧,看着就费劲。”沈姜南撇撇嘴,又摸出两颗果子,一颗塞进自己嘴里,一颗递给凑过来的小甜甜。
场中,一个使重锤的青年似乎占了上风,逼退几人,伸手就去抓那魔丹,就在这时,几道身影从阴影里闪出,直扑散落的魔丹,速度极快,带起的风搅动了地面的尘土。
眼看那几只手就要得逞,一道紫影掠过,紧接着是几声清脆急促的琵琶弦响。无形的音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扩散开来。那几个偷袭者身形一滞,像是撞上了一堵气墙,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僵硬。
“玄音氏!”
“是意姑娘!”
有人惊呼。沈姜南循声望去,只见意向晚不知何时出现,抱着那柄琵琶,面容沉静。
“好手法。”沈姜南眼睛一亮,拍了拍手。
趁着这瞬间的阻滞,其他几人再次扑向魔丹。场面眼看又要失控。
突然,沈姜南感觉到一股视线钉在自己身上。她抬眼,只见空地另一侧,谢子归和宋夺不知何时也到了,正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谢子归皱着眉,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直直落在她身上。
沈姜南咧嘴一笑,大大方方地朝他们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谢子归“……”微微颔首后,直接移开目光。
“嘁。”沈姜南也不在意,继续看戏。
场中,争夺已进入白热化,那魔丹成了争抢的目标,不断有人得手,又不断被人打落。
沈姜南看得兴起,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传送木牌,又很快松开。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从空地边缘的密林深处炸响,众人脸色微变,齐齐望向咆哮传来的方向。
中级魔物的气息,瞬间笼罩整个空地,气氛骤然变得沉重。
原本打成一团的人群瞬间分开,各自警惕后退,暂时忘记了争夺。
小甜甜不安地喷了个响鼻,往沈姜南身边靠了靠。
沈姜南脸上的嬉笑淡了些,她坐直身体,眯起眼睛,望向那片骤然变得死寂幽暗的树林深处。
“啧,”她舔了舔嘴唇,低声嘟囔“大的来了。”
4. 通过选拔
阴影蠕动,一头庞然大物缓缓挤出。脊背上嶙峋的骨刺根根倒竖,长尾拖曳过地面,浑浊的口水从獠牙交错的巨口中滴落,发出嗤嗤的声响,腥臭扑鼻,竖瞳冰冷地扫视全场。
“是甲蜥魔!”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一些胆子小的立马,跑得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若是被淘汰他们就功亏一篑了。
一青年瞧了眼,道:“要不联手吧。”这提议立刻得到响应。
场上剩下的人迅速形成一个隐约的防御圈。
战斗瞬间激发。
意向晚拨动琵琶,朝向甲蜥魔,试图扰乱其神智。宋夺见状连忙配合甩出数张符箓,符光化作锁链缠绕魔物四肢。其他修士也纷纷祭出灵器法术,轰击在甲蜥魔身上。
然甲蜥魔骨甲坚固异常,众人修为又被规则压制,威力大打折扣,导致这魔物只受了些皮外伤,它巨尾一扫,两名躲避不及的修士被扫飞,撞在树干上,闷哼着爬不起来。
谢子归不知何时跃到树上,拉起金弓,射向甲蜥魔的眼珠和相对柔软的关节大喊“宋夺!”
宋夺立马会意,一把符箓不要钱似的撒出,劈头盖脸砸向甲蜥魔眼睛和关节处。
“打它关节!眼睛!”宋夺一边扔符一边大喊。
其他反应过来的弟子连忙使出压箱底的手段,一时间各色光华交织,虽大多威力大减,但蚁多咬死象,尤其集中在甲蜥魔受伤的部位,让它痛吼连连,动作越发狂暴笨拙。
“让开!”谢子归飞到空中,灵力凝结而成的箭,巨大无比,对准发狂的魔物。
宋夺了解,第一时间就是提袖子一路飞跑“快闪!要炸了!”话音刚落,人已窜出老远。
其余人如梦初醒,纷纷后撤,连滚带爬地寻找掩体。
轰!
甲蜥魔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庞大的身躯轰然砸落在地面,溅起漫天泥尘枯叶。魔物小山般的身躯抽搐几下,彻底不动了,腥臭的血液它身下迅速洇开一片暗红。
他头颅中央的魔丹缓缓浮出。
一时间,场中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筋疲力尽,或坐或躺,看到那颗悬浮的魔丹,也没人上前去拿。
沈姜南眼睛瞬间亮了。
“小甜甜,等着!”她一拍牛背,人冲了出去,跑得毫无章法。
“喂!你干什么!”有人惊呼。
沈姜南充耳不闻,眼里只有那颗魔丹。她绕开几个瘫倒的弟子,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一个饿虎扑食,抓住了那颗温热的魔丹。
“到手了!”沈姜南心中狂喜,正要咧嘴大笑。
“松开。”谢子归闪至近前,抓向魔丹。
“凭什么!我先拿到的!”沈姜南梗着脖子,把魔丹死死攥在手心,藏在身后,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另只手一把死死揪住了谢子归腰间玉带。
“撒手!”谢子归猝不及防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抓向魔丹的手落了空,他从未遭遇过会有这么无赖的打法,不仅要扯着自己的腰带,还得逼对方松开手,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休想。”沈姜南非但不松,反而整个人借力往前一扑,另一条胳膊也缠了上去,死死抱住谢子归的腰,两人瞬间扭成一团。她嘴里还不停叫嚷:“见者有份,你凭什么抢!”
“凭实力!放手。”谢子归又惊又怒,这姑娘简直毫无章法,只觉得腰间玉带被扯得咯咯作响,随时要断裂。他挥臂格挡,试图将沈姜南震开。
“宋夺!来帮忙啊。”谢子归百忙中喊道。
宋夺刚想上前帮忙,意向晚却适时挡在他面前,宋夺脚步一顿,犹豫地看向意向晚,只见她微微摇头,目光沉静地注视着那扭打的两人。
“子归,小心后面!”宋夺只能焦急地喊道。
然而为时已晚。
沈姜南手腕吃痛,眼看魔丹就要脱手,情急之下,她发了狠,非但不退,反而用尽全身力气撞谢子归。
“你——!”谢子归没料到她竟敢如此,猝不及防被她撞得一个趔趄。
两人本就离空地边缘的斜坡极近,这一撞一趔趄,重心顿失,沈姜南惊叫一声,抱着谢子归腰的手下意识收得更紧。谢子归闷哼一声,两人如同被捆在一起的麻袋,骨碌碌朝着滚了下去。
噗通!噗通!
两声闷响,水花四溅。两人纠缠着,一同摔进了冰冷的溪水里。
溪水不深,只及腰腹,却冰冷刺骨。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都呛了几口水。沈姜南只觉得脸上那层厚厚的胭脂被冰冷的溪水一激,瞬间融化剥落。
浑浊褪去,露出底下真实的底色。
谢子归正奋力稳住身形,抹去脸上的水珠,抬头,正要开口。
视线触及那张近在咫尺,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僵在了冰冷的溪水里。
他干净的衣袍上占满了污垢,所有动作,所有怒火、所有准备好的斥骂,瞬间凝固。
就是现在。
沈姜南被冷水一激,脑子反而异常清醒,连忙把魔丹咬进口中
“你……”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俊脸铁青,太恶心了,他伸手,推开沈姜南。
“哈哈多有得罪。”沈姜南也不顾形象,窜到岸上,就要跑。
“站住!”
沈姜南哪里肯依?她虽无灵力,动作却异常滑溜,爬到早就等候她多时的水牛身上“小甜甜,跑!”
溪边空地上,刚刚合力击杀了甲蜥魔,目睹这场落水夺丹全过程的众人,鸦雀无声。
宋夺张着嘴,看看溪中散发着恐怖低气压的谢子归,又看看密林,半晌才喃喃道:“这姑娘真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
白光温和地包裹全身,失重感瞬间消失。沈姜南和小甜甜噗通一声,稳稳落回惠百书院山门前的石板上。
她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被眼前景象噎住了。
山门前乱糟糟围着一大圈人。除了早先被淘汰传送出来的弟子,更多的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其他考生和书院杂役。
此刻,所有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钉在她和她座下那头甩着尾巴、神态自若的水牛身上。
“出来了出来了!”
“就是她!那个骑牛进去的!”
“听说她在里面生吞了甲蜥魔的魔丹!”
“还有还有!她把谢家那位…咳咳…拽进溪水里了!”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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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嗡嗡的低响,无数道视线在她脸上,身上扫来扫去,好奇,惊愕,鄙夷,同情……不一而足。
沈姜南脸皮厚如城墙,浑不在意,甚至还抬手抹了把脸上没完全冲掉的胭脂印子,咧嘴朝人群笑了笑。
负责登记的中年修士,现在沈姜南知道他是书院的一位外门长老,正对着水牛吹胡子瞪眼,“你!你这女娃娃,老夫让你进去,没让你把这畜生也带进去,还带出来了!”
沈姜南眨眨眼,一脸无辜“长老,您当时只说可以进去,也没说牛不能进啊?再说了。”她拍了拍水牛的后背“小甜甜在里面可帮了大忙,算半个功臣,带出来不是天经地义嘛!”
“你强词夺理!”长老气得胡子直翘,指着她“你”了半天,最终一甩袖“罢了罢了!赶紧登记你的魔丹数量!少在这里碍眼!”他实在不想再跟这奇葩纠缠,只想赶紧打发走。
“哦。”沈姜南乖乖掏出自己的传送木牌。木牌上流光一闪,显示出一个数字,不多不少,正好三颗。正是她之前随手灭掉的水魔一颗,加上吐出来的那颗甲蜥魔魔丹,以及不知何时顺手摸到的另一颗低级魔丹,数字亮起,表示她通过了试炼的基本要求。
长老瞥了一眼数字,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挥挥手,示意旁边的弟子记录,周围人群看到那个三,议论声又起,看向沈姜南的眼神更加复杂。三颗,不算顶尖,但也绝对不算少,尤其对她这个没修为的来说。
沈姜南刚松了口气,准备牵牛溜之大吉,一股带着浓烈杀气的视线便如芒刺般扎在她后背上。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谢子归站在不远处另一道传送光芒消散处,正被几个衣着华贵的同族子弟围着。他身上的锦袍已经用净衣术清理过,但脸色着实不好。
他身边的宋夺正低声说着什么,大概是劝解,但谢子归充耳不闻。
沈姜南头皮一麻,立刻翻身爬上牛背,一拍牛屁股“小甜甜,走了。”
水牛四蹄一蹬,甩开蹄子就朝着人少的地方狂奔,引得人群惊呼避让。
“沈江南!”谢子归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姜南哪里敢停,头也不回地大喊“谢公子!山水有相逢!今日之恩来日再报啊——!”声音随着水牛的狂奔迅速远去。
“你给我站住!”谢子归怒极,身形一动就要追。宋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子归,子归冷静!这么多人看着呢。”
谢子归似是想到什么,转头看他“你刚刚为什么不帮我?”
“啊?这个嘛。”宋夺抬起下巴,示意他看向不远处的意向晚“情况所迫。”
见对方消气,他便凑到谢子归身边,摇着扇子,啧啧有声“子归啊,没事哒,我看那沈姑娘,倒是个妙人。这书院,以后怕是不会寂寞了。”
“别逼我动手打你。”
“我安静。”
山门前,登记还在继续。但关于骑牛疯女生吃魔丹,谢子归落水的劲爆谈资,却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等待的考生和书院杂役间疯传开来。
沈姜南这个名字,更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在惠百书院开山门的第一天,就响彻了外门。
5. 争吵
惠百书院依山而建,殿宇楼阁层层叠叠,云雾缭绕间气象万千。
通过试炼的弟子需先去执事堂登记,领取身份令牌和住所分配。
而执事堂坐落在主峰半山腰,一牛一人走了半天才爬上来,众人见到她们,立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沈姜南恍若未闻,径直牵着牛走向堂前石阶。
登记的执事弟子看到沈姜南和她身后的水牛,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姓名,令牌。”
“沈江南。”沈姜南递上刚得的木牌。
青年接过,指尖在木牌上一抹,光幕浮现信息。他抬眼,目光扫过沈姜南和她身后的水牛,有些为难“沈师妹,书院有规,弟子居所不得豢养大型凡兽,此牛……”
沈姜南立刻接话,笑容灿烂“师兄放心!小甜甜通人性得很,吃得少,不占地儿,就拴在院外树下,保证干干净净,绝不扰民!你看它多乖?”
青年嘴角抽了抽,从未处理过如此离谱的要求。他正欲严词拒绝,旁边另一位年长些的执事弟子凑过来低语几句,目光复杂地瞥了沈姜南一眼,又看看她木牌上那个显的叁字和下面备注的“甲蜥魔丹”最终对青年摇了摇头。
青年脸色几番变幻,终究没再说什么“住所已随机分配完毕。甲字一院。这是你的身份玉符和院门钥匙。记住,管好你的……牛,若有投诉,立刻逐出!”
他将一枚温润的青色玉符和一把小巧的钥匙拍在桌上。
“多谢师兄!”沈姜南麻利地抓起玉符钥匙。
谢子归不知何时也到了执事堂外,还刚好与要走的沈姜南打个对着“……”
他深吸一口气,默默移开径直走向执事弟子“谢子归,领钥匙。”
执事弟子面对这位名门骄子,态度截然不同,恭敬地递上玉符钥匙“谢公子,您的住所在甲字二院。”
“二院?”谢子归接过玉符的动作一顿,眉心蹙起。
沈姜南刚走出没几步,猛地刹住脚,难以置信地回头。
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看好戏的兴奋。
宋夺“噗”一声,用扇子死死捂住嘴,肩膀可疑地抖动。
谢子归转过头,指向沈姜南“我隔壁是你?”
沈姜南张着嘴,看看自己手里的钥匙,又看看谢子归那副要吃人的表情,脑子嗡嗡作响,她扯了扯嘴角“哈哈哈谢公子,真是缘分天注定啊?”
谢子归“……”
“能换院吗?”
“不能,这都是按照选拔排名,安排的。”
“不能?”谢子归一愣,随后捂着胸口“宋夺,我有点难受。”
宋夺见势不妙,赶忙扶住他“没事的,有好兄弟我陪着你。”
“你是三?”
“?嗯。”
“那个…”沈姜南清了清嗓子“谢公子,宋公子,要不…咱们先去认认门?”
谢子归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走吧。”说完抬脚就走。
宋夺冲沈姜南笑了笑,赶紧跟上。
沈姜南扯扯嘴角,认命地牵起牛绳“走啦,小甜甜,去看看住的地方。”
通往甲字院的路径并不远,掩映在苍翠古木之间。越往上走,灵气越发浓郁,几座独立的小院依着山势错落分布,白墙青瓦,檐角飞翘,院墙不高,仅及人胸口,与其说是隔断,不如说是划分区域的象征。
谢子归脚步停在院门前,拿出钥匙开门,推门而入,简直是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同别人搭话的意思。
宋夺站在三院门口,扇着风“沈小姐,子归他,嗯,有点洁癖,脾性还是好的,你别介意啊。”
“我懂。”
“懂便好,若沈姑娘有什么事要帮忙,可以来三院找我哦。”他眨了眨眼,笑道。
沈姜南点点头,看着对方进了院子,转过身对着一院紧闭的门扉耸耸肩,牵着小甜甜走到隔壁自己的院门前,推开院门。
小院格局方正,青石板铺地,缝隙里钻出几丛绿草。角落一口爬满青苔的石井,井沿光滑。院子正中央,一株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撑开华盖,投下大片阴凉,三间正房白墙青瓦,门窗紧闭。
“挺好,清净。”沈姜南毫不在意,随手把牛拴在槐树粗壮的树干上,拍了拍它的脖颈“先委屈你在这儿,等我看看里头。”
她推开正中间那间主屋的门,灰尘落下,沈姜南挽起袖子,动作麻利地开始清扫。
她不是精细人,只求看得过去,能住就行。她推开木窗,简单的把被褥抖开铺平,包袱往床头一塞,这方寸之地便算是她的窝了。她环顾四周,这屋子,比她从前住过的魔寝,差了许多,但能住。
做完这些,她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试炼消耗巨大,又折腾了这半天,五脏庙早就空空如也。
“得找点吃的。”沈姜南拍拍手上的灰,锁好院门。
惠百书院因靠着山,建筑高低错落,回廊曲折。
初来乍到,沈姜南毫无方向感,索性顺着石板路,往人多的地方走。路上遇见的新弟子,大多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低声谈笑。看到她独自一人,不少人投来探究的目光,待她走近,那目光又像受惊的鱼群般倏然散开,留下一片刻意压低声音的议论。
“……就是她吧?胆子真大,连谢家的都敢……”
“……听说她把魔丹生吞了?”
“嘘,她过来了……”
沈姜南目不斜视,嘴角微不可察的扯了扯仙门人还是这么八卦,她虽对这些议论毫不在意,但那种被当成稀奇物件围观的滋味,真的很奇怪。
转过一道月洞门,前方豁然开朗。一座宏大的三层楼阁出现在眼前,楼阁前的小广场上,人头攒动,比执事堂那边还要热闹几分。阵阵食物的香气和喧闹的人声从敞开的大门里飘散出来。
“膳堂!”沈姜南眼睛一亮,循着香味快步走去。
刚挤进门口,就听到一个熟悉带笑的声音“哟,这不是沈姑娘么?动作够快啊。”
宋夺端着一个堆满食物的托盘,正站在人群边上,摇着扇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旁边还站着两三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修士,目光落在沈姜南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沈姜南脚步顿住,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没什么诚意的笑:“宋公子好。民以食为天嘛。”
“说的是。”宋夺点头“要不一起用食?”
“可以。”沈姜南在他身旁看了几眼“怎么没瞧谢公子同你来。”
“子归他……嗯,他要喂苍苍。”
苍苍?沈姜南脑子一转立马想起那条白虎“我还想和他聊聊呢。”
宋夺以为她要道歉,连忙道:“没事,沈姑娘别往心里去,他那人,气性大,忘性也大,没准已经消气了。”
“?”这小孩在说些什么啊。
旁边一个穿着锦蓝长衫的青年嗤笑一声,接口道:“宋兄这话可不对。谢兄最是恩怨分明。今日在试炼境里那般……咳,那般亲近,怕是没那么容易翻篇。”
这话一出,引得旁边几人低笑起来。
沈姜南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看向那锦蓝长衫的青年,眼神清澈无辜“这位师兄说的是。谢公子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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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风,天人之姿,能与他亲近一回,也算我的造化。就是不知,谢公子消气了没?”
“肯定消气了。”宋夺走到沈姜南旁边,站定。
锦蓝青年被噎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带着另外两个连忙走开。
宋夺随即松了口气“你是不知道这些人,有多烦,老是在我耳旁叽叽喳喳的。”他冲沈姜南笑了笑,扯着她往打菜处走“哈哈哈,走沈姑娘,今日我请你吃一餐。”
“多谢多谢。”
沈姜南随着宋夺挤到打菜的长案前,各色灵食热气腾腾盛在玉瓷碗碟中,鲜脆交织令人垂涎的诱惑。
宋夺将托盘塞给旁边侍立的杂役弟子,示意沈姜南自取“沈姑娘,随意,不必客气。”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姜南眼睛扫过琳琅满目的菜品,专拣肉多量大的拿,眨眼间就堆了冒尖。
她这副风卷残云的架势,看得旁边几个刚打好精致小份餐点的世家子弟眼角直抽。方才那锦蓝长衫的青年端着只装了半碟子,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嗬,这饭量,倒是与她那头畜生挺配。”
他身旁两个同伴立刻发出低低的嗤笑声,目光在沈姜南和她堆满的托盘之间来回扫视,意味不言而喻。
沈姜南正端着要走,闻言动作一顿。宋夺眉头蹙起,手中折扇啪的收起,正要开口,却见沈姜南已慢悠悠转过身。她脸上没有半分怒意,反而带着点好奇,落在锦蓝青年那少得可怜的餐碟上“怎又是师兄你,这点东西,恐怕堵不住师兄的嘴啊。”
她语气真诚,向是真的在虚心请教:“还是说……书院克扣了师兄的份例?若是不够吃,师妹这里还有多的。”她说着,真作势要把自己托盘里的东西拨给对方。
“噗!”旁边有人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锦蓝青年脸皮瞬间涨红,他本想讽刺对方,反被这野丫头堵了回来,还显得自己小气刻薄。他恼羞成怒“谁稀罕你的东西!乡野村妇,不知礼数!带着头腌臜畜生进书院已是奇闻,还敢在此丢人现眼!那魔丹也不知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得来的,小心反噬自身,污秽了这清修之地!”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几句几乎是吼出来的,膳堂内,以他们几人为中心,迅速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
宋夺脸色沉了下去,折扇点在掌心“王兄,慎言。”
沈姜南被骂了几百年,什么样的话没听过,但说她用下作手段的,还真没几个,因说了此话的人,无一例外的都会被她打得半死。
“那这位的意思是,我不配吃这书院的饭,不配住这书院的屋,更不配站在这里?”
锦蓝青年被她的眼神慑住,色厉内荏的梗着脖子“我……我可没这么说!但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那畜生……”
“但是。”沈姜南打断他“我清楚的是,书院的规矩里,好像没有哪一条写着,不准弟子在膳堂吃饱饭?更没有哪一条写着,凭你王兄一张嘴,就能定我沈江南的罪?”
“你!”
“吵什么?”
声音突兀的在膳堂门口响起。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门口。
谢子归站在那里,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的小虎崽,和他主人一样抬着下巴,金色的虎瞳不屑的扫了眼人群。
死寂。
宋夺暗暗松了口气,又觉头皮发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喂苍苍吗?
谢子归移开视线“倒胃。”也不知是说这场冲突,还是别的什么。
沈姜南看着门口那抱着虎崽的人,耸耸肩,旁若无人的重新端起托盘“谢兄来吃点?”
6. 还是谢大少管用
“不用,我来找宋夺的。”
沈姜南凑到宋夺耳旁道:“他平时都这么拽吗?”
“……要不是谢叔叔叫他别惹事,早就动手了。”宋夺对沈姜南使了个眼色,指着靠窗的位置“沈姑娘,这边坐吧,清净。”
“行。”她率先走过去,宋夺紧跟其后,在对面坐下,随后冲谢子归招了招手“过来啊。”
谢子归坐到她对面,垂下眼,修长的手指摸着手中白虎。
沈姜南吞下一大口肉,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才抬眼看向对面“谢兄,要不要也给它弄点?”她指了指自己盘子里的肉。
谢子归手指一顿,怀中的苍苍似乎听懂般,金色虎瞳瞥了沈姜南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把脑袋埋进主人臂弯“它喂过了。”谢子归抬起头“你之前那样都是装的吗?”他问得直接,语气里没什么嘲讽,倒像是纯粹的好奇。
“情况所迫,要不然就要嫁给老头了。”
宋夺夹菜的手闻言一抖,他惊愕的看向沈姜南“……嫁老头?”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狗血话本里的桥段,再看沈姜南那副样子,怎么也无法和被迫嫁人联系起来“你们两认识?”
“嗯,强迫嫁人,跟你们家那种你情我愿的可不一样。”沈姜南停下筷子,拿出帕子擦着嘴,扫了眼对面的人“我两就见过一面。”
“……你在说什么啊?”
“宋家和意家不是有婚约吗?”她皱起眉“难道我记错了,不应该啊。”
宋夺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这都看得出来?”他撇过头看向谢子归“不会是你告诉别人的吧。”
“这事宋叔叔没和你说吗?”他顿了顿,补充道:“这种事,还用特意说么?路过茶馆听一耳朵说书的都能知道。”
沈姜南看着这场景,忍不住噗嗤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宋兄,你这反应也太明显了吧?全修仙界都知道的事,有什么好害臊的……”她一愣,偏过头,朝窗口看去,什么东西?
“怎么了?”宋夺被她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怔,顺着她的目光茫然四顾,只看到其他弟子埋头吃饭。
“卧槽。”看着扑面而来的茶壶,沈姜南脑袋一缩,只觉得头顶一阵凉风刮过,哐当一声混在,茶水顺着力,砸到三人桌子上。
“嘶!”宋夺惊得跳起来“谁!谁干的?!”
谢子归的反应很快,在茶壶砸落的瞬间,他几乎同时抬起了手臂,生怕溅到苍苍身上。
“真是服了。”宋夺气道。
谢子归盯着茶壶,又抬眼看了看窗口,沈姜南顺着他的视线挑了挑眉“是有人在外面扔进来的。”
闻言,谢子归侧过头,有些有些欣慰“你躲得倒快啊。”
沈姜南捂着头“……命要紧。”
谢子归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下巴朝门口方向一点“去?”
“当然。”宋夺立刻应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书院里玩这种下三滥!”
谢子归站起身看向两人“走吧,去看看是谁捣的鬼。”
窗外碎石小径空荡荡,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跑了?”宋夺探出头左右张望。
“未必。”谢子归目光扫过地面,停在一处深色水渍上“这边。”他抬脚就往竹林方向走。
竹林里光线幽暗,没走多远,前面就传来压低的人声和低笑。
“……真砸中了?”一个尖细声音问。
“那可不!哗啦一声,准得很!”另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你是没看到他们那模样。”
“啧,可惜没砸中谢子归,他拽得要死……砸中那新来的小娘皮也行啊,看她那装模作样的劲儿就不爽……”
三人拨开竹丛,眼前空地上站着三个书院弟子。为首壮实的叉着腰,正唾沫横飞地比划,沈姜南皱起眉,怎又是这三个?
宋夺一见王泽,火气冲顶“王泽!果然是你这家伙!”他几步冲过去。
王泽被撞破一惊,看清来人后立刻堆起笑“哟,宋少爷?饭没吃好,跑竹林消食来了?”
“消你个头!”宋夺深吸一口气,打开折扇默念,几句不生气不生气,才开口“刚才是你扔的茶壶?”
“茶壶?什么茶壶?”王泽摊手装无辜“说话讲证据,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扔了?”
“不是你还有谁?”宋夺简直要被气笑了,手中的扇子差点没往他脸上砸。
“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王泽嬉皮笑脸后退“你可是义明氏的二公子是个体面人,跟我们粗人动手,传出去多不好听?是吧?”
“你!”
沈姜南抱着胳膊旁观,看到王泽那恶意眼神,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她上前一步站到宋夺旁边“哦?你砸茶壶,是觉得我说话不好听,替宋家或意家打抱不平?”
王泽被点破一噎,梗着脖子“是又怎样?你新来的嘴巴没把门!世家的事,也是你能编排的?”
“我没编排事实。”沈姜南语气平静,“路过茶馆听说书都能知道的事,到你这就成编排了?还是说……”她目光扫过王泽三人“你们觉得,只有你们配背地里嚼舌根,别人连提都不能提?”
王泽说不出话。瘦高个小声嘀咕:“伶牙俐齿。”
一直安静的谢子归动了动,侧头看向沈姜南,眉头微蹙“你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他抱着苍苍,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挡在沈姜南和宋夺前面一点,面对王泽三人。
“谢公子,你想干嘛?”王泽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发毛,色厉内荏喝道:“这可是书院,你敢动手试试?”
谢子归像没听见,目光落在王泽沾着水渍的鞋上“鞋都还没干透。”王泽下意识缩脚。
“背后议论我们,被逮个正着。”谢子归继续道,他抬了抬下巴“现在自己去戒律堂认罚,还是我请你去?”白虎在他怀里动了动,发出低低的呼噜声,金色瞳孔盯着王泽。
王泽被盯得头皮发麻,背上沁出冷汗。他横行靠拉帮结派捏软柿子,对上谢子归宋夺这种名门之后,心里那份虚从未少过。但此刻被堵,当着跟班面,他哪肯露怯?他强撑挺胸,声音拔高“谢公子!你少吓唬人!有什么证据?就凭你一张嘴?我还说是你们自己打翻想赖我!”
瘦高个声音发颤帮腔“就……就是!谢公子,你别仗着灵兽吓唬人!书院有规矩!”
“闭嘴。”
“看来是选后者。”谢子归轻轻叹气,他抱苍苍的手臂稳当,竹林间的光落他侧脸,懒散无表情,王泽三人却感无形压力收紧,呼吸不畅。
名门威势,从容理所当然,已令心虚者窒息。
宋夺见状上前,紧挨谢子归,对王泽怒目“听见没?子归让你去戒律堂!磨蹭什么?”
“不就是看不惯人嘛,打一顿就老实了。”沈姜南冲那一直沉默的矮子,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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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对不对?”
谢归子瞥了眼她,顺着道:“有道理。”
王泽脸色发白,嘴巴开合想硬撑场面话。
“是……是泽哥扔的!”矮个子被压垮,喊出“茶壶是泽哥从窗边拿的,他说要给新来的沈姑娘颜色看,谁让她的嘴讨人厌,他还说宋少爷好糊弄,谢少爷……不爱管闲事……”他一捣鼓说完,人矮半截,不敢看王泽铁青狰狞的脸。
空气凝固。
瘦高个傻眼,惊愕看矮个子又看王泽,最后惊恐望谢宋两人。
王泽气得发抖,扭头眼神恨不得生吞矮个子“你他妈放屁!张矮子,找死!”
“哦?不爱管闲事?”谢子归像听趣事,眉梢微挑,目光第一次正落王泽的脸上“看来你对我,有些误会。”这话轻飘飘,却让王泽如坠冰窟。谢子归不爱管闲事,不代表砸他头上会袖手旁观,尤其当波及他身边之人。
宋夺气笑,指王泽“行啊王泽,背后编排挺溜,现在怎么说?人证物证俱在,自己滚去戒律堂,还是我们请你和戒律长老聊聊?”
王泽脸上血色褪尽,被当众戳穿,又被矮个子反水出卖,面对两人,再无硬撑底气。他嘴唇哆嗦,眼神怨毒剜一眼缩团的矮个子,恨恨扫过沈姜南,最后咬牙挤出字:“……算你们狠!”他猛转身,同手同脚朝竹林外戒律堂走去。
瘦高个见状,连滚爬爬追去。
只剩矮个子,抖如落叶,惊恐看眼前三人,腿软站不住,带着哭腔“我……我去戒律堂……这就去……”
竹林瞬间安静。
宋夺咬着牙“呸!欺软怕硬怂包!”
“事情解决完,走了。”他转身,率先朝竹林外走。
“哎!等等我们啊!”宋夺赶紧招呼沈姜南跟上,边走边念叨“晦气晦气,好好一顿饭搅和了……沈姑娘,你没事吧?刚才吓着没?”
沈姜南跟上两人,摇头笑道:“没事,倒是觉得那天得对谢兄道个谢,感激他不记仇。”
“记什么仇。你少惹点事就行。”谢子归脚步没停,声音顺着风飘回来,带了点不耐烦。
宋夺凑到沈姜南边上,用扇子半掩着嘴“听见没?他这人就这样,好话不会好说。其实意思就是以后有事照样管,懂了吧?”
走在前面的谢子归停住,转过身,怀里的苍苍不满地甩了甩尾巴。他盯着宋夺,眉头拧着“你话很多?”
宋夺唰一下打开扇子,猛扇几下,干笑“哈哈,我这不是怕沈姑娘误会你嘛,哎,走慢点,又没催你。”他看着谢子归又加快了的步子,赶紧拽了一下沈姜南的袖子示意跟上。
三人沿着碎石小径往弟子舍房的方向走。
宋夺还在为刚才的事不忿,挥舞着扇子“真是晦气,好好的一天让王泽那几个混蛋给搅和了!”
“反正他们也去戒律堂了,不算亏。”沈姜南接话道。
宋夺像是想起什么,凑近沈姜南压低声音“哎,说真的,子归今天居然没直接动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还以为他至少得让苍苍吼两声吓唬他们一下。”
谢子归耳尖,头也没回地扔过来一句“戒律堂跑一趟,够他们受的。动手,麻烦。”他稍微侧过脸,瞥了宋夺一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吵吵嚷嚷?”
“我那是据理力争!”宋夺抗议,挥了挥他空着的那只手“再说了,效果不是挺好?”
“懒得理你。”
7. 魔尊也要上课?
清晨的天光透过薄雾,沈姜南推开院门,打着哈欠踩着点,到了学堂。
授课的讲堂,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弟子。她一眼看到宋夺正在后排冲她招手,旁边空着一个位置,谢子归已经坐在那儿了,正低头看着摊开的书卷。
她走过去坐下,宋夺立刻凑过来小声抱怨“子归这家伙,学疯了,一来就看书。”
沈姜南闻言扫了眼那人,这不是在发呆吗,她拿起桌上的书卷,大致看了看“好无聊的书。”
“对啊,这东西早在八百年前就看完了,那李长老又是个古板性子,我都不知道这一堂,我会有多困。”
没多久,一位面容严肃的老者踱步进来,讲堂内立刻安静下来。李长老目光扫过全场,没说什么,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讲课。
“天地有气,万物有灵。引气入体,乃修行之始……”老者的声音平稳,讲述着最基础的引气法门。
沈姜南刚开始还算听得认真,后面听着听着便开始听着无聊,眼睛到处乱飘,看到第一排的背影,她仔细想了想,想起意向晚这个人,看着对方的背影还挺认真的,忽地,一纸团扔到她桌上,打开一瞧,上写着你在看什么五个大字,沈姜南微微侧过头,瞧旁边桌装模做样的宋夺,回了条纸条过去。
宋夺连忙打开看,待到他看清内容后,有些不可置信,瞄向沈姜南,目光交汇,点子一出,皆转头看向安静的谢子归。
谢子归坐得笔直,眼睛看着讲师,看似专注,但若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眼神有些放空,宋夺将纸条扔到他桌上,他回过神来,刚要打开看。
李讲师提高声音,点名道:“谢子归,你有什么看法呢?”
李长老的声音在讲堂里回荡,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谢子归身上。谢子归的手指还按在那张未展开的纸条上,他抬起头.
“弟子认为。”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慌乱“引气入体,关键在于引而非强求。气息自来,若刻意强求,反而落了下乘,修为容易停止不前。”
李长老抚着胡须,面上看不出喜怒“哦?依你之见,该如何引?”
谢子归不紧不慢地答道:“顺应其势,感知为先。如同溪流汇聚,非是强留,而是开扩疏导,待水自盈。”
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甚至比李长老方才讲的还要透彻几分,讲堂里安静了一瞬,不少弟子露出思索的表情。
李长老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只是淡淡道:“见解尚可,但听课需专注,神游物外,终非正道,坐下吧。”
谢子归微微颔首,坐了下来,这才在书案的遮掩下,轻轻展开了那张纸条。上面是沈姜南歪歪扭扭的字迹“谢兄好像睡着了?”
他嘴角极轻微地抽动了一下,侧过头,看到沈姜南和宋夺两双眼睛正亮晶晶地盯着他,里面满是憋不住的笑意和一点点的佩服。他抬起下巴收回目光,将纸条塞进衣袖里。
宋夺憋着笑,用气音对沈姜南说“吓死我了,还以为他要挨训了。”
沈姜南用书挡着脸“就是,不亏是谢兄还挺像那么回事。”
台上的李长老似乎察觉到了后排细微的动静,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三人立刻噤声,挺直腰板,作出认真听讲的模样。
好不容易熬到课歇的钟声响起,李长老刚一走出讲堂,里面的气氛瞬间就活络起来。
宋夺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桌案上“可算结束了,听得我头皮发麻。”他猛地又坐起来,胳膊肘撞了一下旁边的谢子归,“哎,你刚才是不是真的走神了?反应还挺快。”
谢子归整理着桌上的书卷,头也没抬:“听了,也想了。”
“骗谁呢,”宋夺不信,又去怂恿沈姜南,“沈姑娘,你信吗?”
沈姜南正无聊地翻着那本无聊的书,闻言抬头“听没听都成,反正混过去了不是?”
谢子归:“……”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坐得我浑身发僵,出去透口气。”
刚走出两步,第一排那个始终挺直的背影也站了起来,意向晚转过身,恰好和沈姜南打了个照面“沈姑娘。”声音轻轻柔柔的。
沈姜南扬了扬眉“意仙女。”
意向晚微微蹙眉,似乎不太习惯这个称呼,但声音轻柔“叫我向晚就好。”
“那向晚,是找我有事?”沈姜南一起身,这人也起身,她不信没事找她。
意向晚看着她“早在选拔时,就想请教沈姑娘的身手了。”
后排跟出来的宋夺正好听见,笑出声,胳膊搭上谢子归的肩“意小姐找她比划?找错人了吧?该找谢兄啊。”
闻言意向晚瞥了他一眼,宋夺立马安静。
沈姜南咧嘴一笑在这儿?”她环顾一下渐渐聚拢来看热闹的同门“行啊。怎么比?”
意向晚“讲堂后的空地便可,很多同门平日也在那里切磋基础。”她顿了顿“至于怎么比,我之前瞧沈小姐身法不错。”
“那便比这个。”
讲堂后的空地很快围了一圈弟子,中间留出不大的一片地方,沈姜南随意地站定,拍了拍手“来吧。”
意向晚微微颔首,身形一晃便已贴近。她的动作确实轻盈,步法灵动,直取沈姜南手腕,想先制住她。
沈姜南嘿了一声,肩膀微微一沉,看着像是要后退,就在与意向晚即将触到的瞬间,手腕极其自然地向内一翻,非但没躲,反而顺着对方的来势向前送了半分。意向晚顿时落空,擦着沈姜南的袖口滑了过去。
围观的弟子中响起几声细微的讶异。
意向晚眼神认真了些,再次欺近,这次速度更快,招式衔接流畅,看得人眼花。沈姜南偶尔侧转、后仰,幅度都不大,她甚至有空闲点评一句“架势挺漂亮。”
这话听着像夸赞,但配上她那轻松躲闪的姿态,就多了点别的味道。意向晚抿紧了唇,攻势更急。
宋夺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用手肘撞谢子归“哎,我这下知道你之前选拔,怎么扒不开沈姑娘了。”
谢子归冲他冷笑了声“再提这事,我等一下就拿弓出来。”
“……”
意向晚久攻不下,呼吸略微急促,看准沈姜南又一次侧身,她足尖一点地,身形骤起,一手虚晃,直点向沈姜南的肩。
“哇哦。”沈姜南像是没料到这突然的变招,低呼一声,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后倒去。这一倒歪打正着,又让对方落空。她挥舞着手臂想保持平衡,一只手胡乱向前一抓,也不知怎么那么巧,正正攥住了意向晚因前冲而来不及收回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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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对不住。”沈姜南嘴里忙不迭说着,攥着意向晚的手却没松开,借着拉扯的力道,她把自己踉跄的身形硬是扯了回来,脚又踩了几下,才总算站稳。
意向晚被她拽得也晃了一下“是我冒进了。”
沈姜南拍拍胸口:“吓我一跳,还好只是单纯比试身法。”
意向晚看着她,说不出来,只是摇了摇头“我抓不住你。”
“啊?有吗?”沈姜南低头看看自己“可能是我比较怕疼,躲得快?”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转头朝宋夺和谢子归走去“不打了不打了,再打真要出丑了。”
宋夺迎上来,“可以啊。”
“还成。”
谢子归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刚才最后那一下,怎么想到去抓她手腕的?”
沈姜南“啊”了一声,眨眨眼“就……要摔了随便抓点东西呗?难道眼睁睁看着自己脸着地?”她说得理所当然,反问道:“不然呢?”
谢子归看着她,片刻后,移开目光,想了想道:“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比得过我的箭嘛。”
“……”沈姜南想起谢子归之前那两次拉弓的场景“我不想断胳膊断腿的。”
意向晚道:“走吧,下堂课好像还是李长老的?”
“不是吧?”宋夺惨叫一声,注意力果然被带偏“这老头儿的课怎么排得这么密!还让不让人喘气了!”
四人吵吵嚷嚷地往回走。
回到讲堂坐下没多久,有弟子进来宣告下一堂仍是李长老。讲堂里顿时一片哀鸿遍野。
宋夺瘫在桌子上装死“杀了我吧……这回真挺不住了……”
李长老再次踱步进来,目光扫过全场,又开始讲课。
沈姜南支着下巴,眼睛望着前方,像是认真在听,脑子早就飘到别的地方去了,要再打一次,毫无法器的她还真只有跑的份,现在去取天照又不方便,又想了想,沈姜南想到山下城中的藏金兽,立马眼前一亮,可以去打劫他们。
就在讲堂内一片沉寂,只有李长老平稳的讲述声时,异变陡生。
“沈江南。”
惊得沈姜南猛地回神,下意识就应了一声:“到!”
讲堂里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李长老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来说说,方才我所讲的,气过紫宫时,当注意什么?”
沈姜南脑子里一片空白。紫宫?那是什么地方?她慢吞吞地站起来,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飘,求助似的看向另外两人。
两人低下头,连忙翻起书本来。
李长老重重咳了一声“书卷合上。我要听的是你方才听进脑子里的话,不是现翻书页。”
沈姜南抿了抿唇,把心一横,凭着刚才走神前听到的零碎,硬着头皮开口:“呃……注意别让它冲太快?”
笑声更多了些。李长老的脸色看不出变化,只是又问“为何?”
“因为冲太快了,容易……嗯……憋着?”她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觉得不像话。
李长老盯着她看了几息,直看得沈姜南头皮发麻,才缓缓道:“魂不守舍。站着听吧,醒醒神。”
沈姜南蔫头耷脑地应了声“是。”
旁边宋夺偷偷冲她做了个鬼脸,被李长老眼风一扫,立刻缩着脖子坐正了。
8. 错过门禁
沈姜南一开始还觉得上个学堂,发发呆就行,横竖这些内容她早已知晓,可连着七天都是那李长老,她是真有点吃不消。
不知道这李长老是不是与她有仇,不挑睡觉的宋夺,偏偏挑着她这个上课认真的人,虽道理她都懂,但用她在魔界理解来的东西,她真是怕这李老头把交到院主那去。
终于是熬到下堂,沈姜南又又又坐下,她趴在桌子上“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宋夺凑上来,嘲笑“唉,可能是瞧你太认真,想提拔你,安啦安啦。”
“这福气给宋兄你,要不要。”
“不要。”
沈姜南转而去扯谢子归的衣袖“若明日还是他,还望谢兄帮我告个假,天天被这么盯着我是真的有些吃不消。”
谢子归正整理书卷的动作顿了顿,他垂眼看了看被拽住袖口,轻轻抽回衣袖“不行,这样做,下一个挨盯的就是我了。”
一盘糕点被摆放到桌上,众人抬头望去,意向晚拈起一块递到沈姜南嘴边“听一位师兄说,明日是越长老的课。”
“越长老?”沈姜南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糕,在脑中搜索起姓越的人。
谢子归抬眼“是苍佛氏越家主,越少安。”他顿了顿,补充道:“先前听说他回越家处理家事去了。”
“所以李长老代了他几天课。”
沈姜南吃着糕点,含糊不清地嘟囔“代课?那他怎么专盯着我不放?”
宋夺顺手从意向晚端着的盘子里摸了块糕点,被意向晚轻拍了下手背也不恼,笑嘻嘻道:“说不定李长老就喜欢你这样的学生?我每堂都睡也没见他管我。”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需要教。”谢子归撑着脸看向沈姜南“你的话,嗯,很精辟。”
沈姜南咽下糕点,只觉得喉咙发干,就因为这个她连着受了七天的苦,可这些都是从魔界那边摸爬滚打练出来的野路子,和仙门正统一板一眼的体系根本不是一回事。每次被点名,她要把魔界那套认知生生拧成仙门能接受的说法,几天下来心力交瘁。
“唉,这样能怪我吗?”
谢子归还没答,学堂门口的光线一暗,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越少安回没回来我不清楚,但李老头看样子是还没折腾够你们。”
众人转头,见一个黄衫男子倚着门框,手里拎着个酒葫芦,正是那位传言里不太着调的苏师兄。他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落在沈姜南脸上,嘴角弯了弯“尤其你啊,沈师妹。刚才下堂,李老头还跟我念叨,说你是个好苗子,就是思路偶尔刁钻得让他头疼,他得再琢磨琢磨怎么掰一掰。”
沈姜南只觉得眼前一黑。
意向晚轻轻啊了一声,柔声道:“苏师兄,你别吓她。”
苏师兄晃了晃酒葫芦,耸肩“我吓她做什么?大实话呗。李老头较真起来,掌门都头疼。”他灌了一口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着谢子归抬了抬下巴,“哦,对了,谢师弟,差点忘了正事。少安托人带话,说明日他回来,要好好练练你。”
谢子归闻言,皱起眉“怎么又练我。”
“谁知道呢?”苏师兄说完,又晃悠悠地走了。
宋夺倒是乐得很,胳膊肘撞了下谢子归“听见没?越长老回来也要练你,你两难姐难弟啊这是。”
“我两比试比试?”
“这倒不必。”
沈姜南一听还有人与她一样,立马笑道:“唉,终于有人陪我了。”
谢子归手一顿,目光看她,眉毛轻轻一挑“你最好小心点说话。”
“别啊。”沈姜南凑近了些“越长老为什么要练你?你也上课睡觉了?”她怎么看谢子归都不像是会触犯门规的人。
这次没等谢子归开口,宋夺抢着说道:“他?他才不是睡觉。他是压根不爱碰剑,能躲就躲。结果他祖父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直接给他送了把剑来,还特意请越长老得空指点他。”宋夺模仿着长辈严肃的语气,说完自己先乐了。
谢子归听得愁眉苦脸。
意向晚轻轻点头,声音柔和“越长老剑术超群,是苍佛氏近百年来最有名的剑修之一。能得到他的指点,是很多弟子求之不得的机缘呢。”
“最有名的剑修?”沈姜南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了,苍佛氏越家人她见过,但越少安这名字,她听都没听过“他很厉害?那越朔是他谁?”
意向晚抿唇笑了笑:“越朔叔叔是他的父亲,十几年前便已仙逝,越长老的话年少时便以一剑破过现魔尊的百杀阵,名震四方。如今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了。”
“原来如此。”沈姜南叹了口气,看来找藏金兽的行程得提前了。
趁着次日休沐,她下了山。
沈姜南拐进窄巷,蹲在一处不起眼的墙角,从怀里摸出个小哨,抵在唇边吹响。
片刻,墙角泥土微动,一只圆滚滚,披着暗金色细鳞的小兽钻了出来。
沈姜南掏出几块灵石喂到它嘴边“拿件趁手的兵器给我。”
藏金兽吞下灵石点点头,很快掏出五六件物件摆在地上,沈姜南摇了摇头,又喂了点灵石“要棍子那样的。”
小兽眨眨眼,钻回地底,半晌才出来,豆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嘴里叼着一根长棍。
“辛苦啦。”沈姜南接过长棍,摸了摸那小兽的脑袋,塞过去一袋灵石。小兽蹭蹭她的手指,叼着袋子飞快地钻回地底。
她低着头,掂量两下,心中稍安,虽比不过天照,但能用。
在山下磨蹭了一会儿,她才匆匆往回赶。赶到书院高墙外时,大门紧闭,天已彻底黑透,沈姜南暗叫不妙,绕着高墙走了半圈,寻了处树木茂盛的隐蔽角落,搓搓手,准备攀上去。
刚扒住墙头,就听见底下传来压低的声响。
“你能不能快点儿?”
“别催,你以为我不想快点嘛。”
沈姜南探头往下瞧,忍不住乐了。墙根底下,谢子归正踩在宋夺的肩上,宋夺龇牙咧嘴地撑着。三人六目相对,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哟,凑齐了?”沈姜南趴在墙头,小声调侃。
谢子归没理她,借力一跃,轻巧地翻上墙头,他站稳后,极其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沈姜南愣了一下,还是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心干燥温热,稍一用力就把她也拉了上去。宋夺在下面急得跳脚“喂!还有我呢!”
两人刚要回头拉他,旁边小径上亮起一团柔和的光晕。意向晚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墙头上的两人和墙下蹦跶的宋夺,连忙将灯熄灭“怎么都在这里?今晚可是叶长老亲自带队查夜。”
四人面面相觑。
瞧他们三呆着,意向晚果断道:“先回院子。
可惜运气不佳,刚绕出小林,前方石径上便行来一队人,为首女子身着执法长老的月白服制,身姿挺拔,面容肃然,看着四人“违反门禁,私自翻墙。你们几个,倒是很有闲情逸致。”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谢子归喊道:“快跑。”
四人立刻发力狂奔。沈姜南对路径不熟,全凭谢子归扯着她手腕左拐右绕。宋夺被意向晚拉着跟在后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慢点!”
“再慢就被抓了。”谢子归拽着沈姜南跑到一矮墙旁“翻过去。”
沈姜南被他几乎是甩了过去,落地时顺势一滚消力,谢子归和意向晚,宋夺紧接着翻过,四人挤在矮墙下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墙外脚步声逼近,叶舒玉的声音想起“搜这边。方才动静是从这传来。”
脚步声渐远。
宋夺抚着胸口大口喘气,刚要说话,意向晚立马捂住他的嘴。
墙外,叶舒玉的声音去而复返“看来真不在这,去别处看看。”
安静了一会,四人瞧再没声响,都松了一口气,谢子归整理了一下衣袍“要是告到我父亲那去。”他冲宋夺一笑“好兄弟你就等着吧。”
宋夺直呼冤枉“谁叫我长得风流倜傥,魅力太大没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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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啊。”
意向晚道:“什么?”
宋夺“……”
“啊,得了,得了,想办法回院子那边吧。”沈姜南无奈道。
意向晚,弯起腰往四周瞧了瞧,又蹲下来“这边是后山,离我们那边还挺远的。”
“那再等会吧,说不定他们在那等着我们呢。”宋夺打开折扇开始扇风“哎,意小姐怎么也在这边。”
“我来这边练琵琶。”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和我们一样错过门禁。”
谢子归把玩着手腕上的那条红绳铃铛手串,闻言看向沈姜南“你怎么也晚归了?”
“去淘兵器,挑得入迷便回来晚了。”她拿出长棍。
宋夺凑过来一看“断潮棍?手气不错啊。”
“山下随便挑的。”沈姜南含糊道,将棍子别到身后。
谢子归压低声音“别出声。”
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还有隐约的灵火晃动。四人立刻缩回阴影里,屏住呼吸。
意向晚小声道:“是叶长老她们……好像往这边来了。”
宋夺哀叹一声“不是吧,还没放弃?”
“不然怎么会在学院那么出名。”谢子归眉头微蹙“得换个地方躲。”
然已经来不及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叶舒玉的声音越来越近“去那边看看,仔细搜查。”
四人面面相觑,这下真是无处可逃了。
就在这紧张时刻,意向晚小声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躲一下。”她指了指不远处“后面有个小山洞,平时很少人知道。”
别无选择,他们跟着意向晚很快钻进了一片浓密的树丛后。果然,岩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入口,刚好容一人通过。
刚挤进洞内,就听见外面传来执法弟子的声音“长老,这边没有发现。”
叶舒玉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悦:“继续搜,他们肯定就在这附近。”
脚步声渐远,洞内的四人终于松了口气。
“意姑娘,你可真是我们的救星。”宋夺由衷地说道,擦了擦额角的汗。
意向晚扫了他一眼“只是偶然发现过这里……”
谢子归打量着这个不大的洞穴“看来得在这里等一会儿了。”
沈姜南靠在岩壁上,忽然觉得手心一阵刺痛。抬手一看,才发现刚才翻墙时擦破了皮,渗出血丝。
“怎么了?”谢子归注意到她的动作。
“没什么,蹭破点皮。”她不在意地说。
意向晚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我这里有伤药,效果很好。”她轻轻拉过沈姜南的手,小心地为她上药。
宋夺在一旁看得直咂嘴“意姑娘真是贴心,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啊?”
意向晚头也不抬“若是宋公子哪天不惹事生非,我或许也会对你体贴些。”
谢子归轻笑一声,换来宋夺一记白眼。
药膏清凉舒适,沈姜南感到疼痛顿时减轻许多。“谢谢。”她小声说。
意向晚微笑摇头:“不必客气。”
洞内一时安静下来。
“看来今晚是回不去了。”宋打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是被逮到,我爹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谢子归注意力从洞口移开:“若是被逮到,你担心的不该只有宋叔叔。”
“什么意思?”宋夺问。
“意思是你最好祈祷我们能安全回去。”谢子归大有一副,要大义灭亲的模样“要不然我不介意亲自向宋叔叔说明,你是如何带领我们违反门规的。”
宋夺顿时语塞。
沈姜南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意向晚小声劝道:“你们别吵了,当心把长老引过来。”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两人立刻安静下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外终于彻底安静下来。谢子归小心地探出头去观察片刻,回头道:“应该安全了。”
四人立马冲了出来,飞速奔向院子。
9. 传闻中的魔尊
次日。
沈姜南顶着一眼乌青来到学堂,连打两个哈欠才慢吞吞挪到自己的位置,旁边传来声响,她一抬头,正好对上另外两双同样困倦的眼睛,谢子归和宋夺也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三人对视一眼,各自默默趴倒在桌上。
“看来昨晚都没睡好。”宋夺闷声说,脑袋埋进臂弯里。
“睡得太少了,以后不这样熬了。”沈姜南只觉得现在困得要命。
几人刚合眼没多久,刚刚还算吵闹的学堂,立马变安静,三人下意识坐直身子,就见门口,一个修长身影迈了进来,那人一身青衫,墨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眉眼温润,扫过众人。
今日我们暂缓课业,聊些别的。”他在堂前站定,袖袍轻拂“方才见诸位精神不济,想必是对阵法符咒有些倦了。不如谈谈魔界?”
学堂内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越少安继续道:“魔界与我仙门对峙千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诸位对魔界了解多少?”
一个年轻弟子举手:“听说魔尊凶残暴戾,杀人如麻!”
越少安笑道:“算是这样,但若谈到魔界,那便离不开魔界前任魔尊,传闻中她手段残忍,在一月的时间统一魔界,将反对的声音,全都压得死死的。”他顿了顿“后因太过凶残,仙门世家人人自危,皆害怕她对三界不利,便派出五百世家高手,想联合将她斩杀。出乎意料的是,这五百高手。”
“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那魔尊沈姜南,也成为仙魔惧之的杀神。”越少安微笑着。
底下有弟子忍不住发问“越长老,那可是五百高手,就真一个没逃出来?她是如何做到的?”
“如何做到?”他拿着书本轻轻拍在掌心,若有所思“传闻嘛,总是夸张的。有说是她功法诡谲,能吞噬他人修为化为己用也有说她并非孤身一人麾下有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军,更离奇的事,说她不死不灭,旁人更本伤不了她分毫。”
侃侃而谈将各种光怪离奇的传闻娓娓道来听得众弟子好不兴奋。
只有沈姜南听着那些关于自己,半真半假还越传越离谱的传说,觉得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其中几条最接近真相的,还是她当年故意放出去吓唬人的。
又有人问:“长老,魔尊究竟长什么样子?是不是青面獠牙,三头六臂?”
越少安微微一笑“现魔尊是个同你们一样的少年,但前任魔尊,这倒不曾见过。她战场总是戴着面具,无人见过其真容。”他想了想,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唇角弯起“不过魔族中倒有传言,说他们的尊上……相貌实在不敢恭维,故而常年以面具遮面。”
沈姜南一愣,靠,她那是怕自己长得太好,难以服众好吧?这越少安怎么张口就胡乱编排?她也不偷偷睡了,直接抬起头,看向台上之人“可越长老按时间算,你那时也还年少吧。”
“是。”
“那长老,为何妄下定论?”
越少安看着她,片刻后,竟点了点头“说得有理,是我失言,不过……”他踱步走近“听你语气,倒像对魔界颇为熟悉?”
整个学堂顿时安静下来。
沈姜南倒是不慌“弟子愚见。只是觉得,仙门既与魔界对峙千年,若对方真如传闻中那般不堪,早该被剿灭了才是。”
越少安在她案前站定,垂眸看她“哦?那你以为,魔界为何能存续至今?”
“必有其长处。”沈姜南道。
越少安忽然笑了“这位弟子倒提醒了我。今日不妨问你们,若你们生于魔界,会如何自处?”
学堂里顿时炸开锅。有弟子拍案而起“长老此言差矣!我等仙门子弟,岂能与魔物为伍!”
越少安抬手压下喧哗“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若连设想对方处境都不敢,何谈战胜?”他目光扫过众人“还是说,诸位怕被魔气沾染?”
激将法果然有用。弟子们纷纷议论起来,虽不情愿,却也开始揣测。
宋夺凑近沈姜南旁边小声道:“你胆子真大,敢跟他顶嘴……”
沈姜南看着对方走开,她不喜他,心思太重,喜欢揣测别人,这样的人是个祸害“实话实说。”
谢子归满不在意道:“她没说错。”
越少安似乎是听到他们的谈话,又转过身来,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转“既然有不同见解,不如说说看?若是你,在魔界会如何生存?”
沈姜南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弱肉强食,适者生存。魔界既然能存在千年,自有其生存之道。若我在魔界,自然会遵循那里的规则,努力变强。”
“有趣的见解。”越少安点点头“那么,若是为了变强,你是否会不择手段?”
越少安的问题在学堂中悬了片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姜南身上。
“手段取决于处境,长老。若在绝境,人尚且会突破常轨,魔界环境严苛,活着自是首要。但这与不择手段是两回事。”沈姜南有些累了。
“那么,其他人呢?若你们须在魔界求生,是坚守我派清规,哪怕付出性命,还是顺应魔界法则,先活下来再说?”越少安看向其他弟子。
问题抛了出来,一个坐在前排的弟子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正气。
“自然是坚守正道,吾辈修士,岂可向魔道低头?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这话引来几声附和。越少安听着,未置可否,目光却又飘回了沈姜南这边。
宋夺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沈姜南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别说了,他故意引你出头。”
沈姜南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转头看着越少安“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说“活着,至少还能想着以后。”
方才那名弟子立刻瞪向她,语气激动“荒谬!你这是贪生怕死!若人人如你所想,正道何存?”
“正道若靠轻易赴死就能守住,未免也太简单了。”沈姜南迎着他的目光,并不退让“活下去,变得更强,才能做更多事。无论是正是魔,这道理总是一样的。”
“你!”那弟子气结,脸都涨红了。
学堂里的气氛一下子绷紧了。支持前者的人指责沈姜南背离正道,而也有少数人露出思索的神情,觉得她的话不无道理。
谢子归此时懒洋洋地插了进来,他一只手支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吵什么。长老就问个问题,又没真让你去魔界。再说了……”他瞥了一眼那面红耳赤的弟子“你怎知到了真要命的时候,自己一定选玉碎?话别说太满。”
那弟子旁边的意向晚也复议道:“太过古板,到时候怎么死了的都不知道。”
这话像盆冷水,让那弟子一时噎住。越少安看着这场小争执,再次开口。
“都言之有理。”他打了圆场“求生是本能,持正是风骨。两者间的抉择,往往才是最磨人的。仙门弟子,确不该天真地以为魔界唯有野蛮杀戮,但也万不可迷失其中,忘了根本。”
“譬如那位前魔尊,能令仙魔俱畏,想必绝非只靠不择手段四字便能概括。其心性,谋略,乃至对魔界的掌控,恐怕都有其独到之处。只可惜。”
装什么装,沈姜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今日就到此吧。回去后,不妨都想想今日之问。”越少安走至前堂。
学堂响起一阵收拾书卷,起身离座的声响。
宋夺挠了挠头,觉得有些古怪“他今日怎么这么奇怪,专逮着这个问题不放。”
“故意的呗。”谢子归站起身来“我都习惯了,但他人还算不坏,就是喜欢气人。”
沈姜南眯了眯眼睛,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能看得出来。”
几人随着人流走出学堂。
意向晚微微皱起眉“专找容易吵起来的问题问。”她转头看向沈姜南“不过,江南,你方才说的那些……虽然细想之下,我觉得确有道理,但在学堂里那般直言,会不会太冒险了些?那么多人听着呢。”
沈姜南耸耸肩“冒险?不过是说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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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若是连学堂里都不能直言,日后遇到真正的魔物,岂不更不敢开口了?”
意向晚点点头“确实如此。”
宋夺拍了拍沈姜南的肩,咧嘴一笑:“怕什么!有我们呢。再说了,越长老不也没说什么吗?”
谢子归打断几人的对话“还去不去用膳了,我还赶着去喂苍苍。”
“走走走。”四人加快脚步往膳堂走去。
到了地方,点好菜,四人找了一张空桌坐下。
沈姜南瞧着,谢子归挑着菜里的葱,一一拣出来放在盘子边上,问道:“你不喜欢吃葱?”
谢子归点点头“讨厌吃。”
“哦。”
膳堂门口忽然一阵骚动,几个衣着华丽的弟子簇拥着一个青年走进来,其中还有前几天被他们收拾的王泽那两人。
“是赵家的人,”意向晚压低声音,“领头的叫赵元,是赵家嫡系,刚入门不久。”
宋夺撇撇嘴:“他们赵家就喜欢这排场。”
赵元目光扫过膳堂,最终落在他们这一桌。他带着人径直走来,停在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姜南。
“你就是今日在课堂上大放厥词的新弟子?”他语气冷淡,“听说你替魔物辩护?”
沈姜南放下筷子,抬眼看他:“师兄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赵元冷笑,“只是提醒你,仙门有仙门的规矩。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得有数。”
谢子归轻笑一声“赵师兄消息真灵通,课堂上的事这么快就知道了?”
赵元铭瞥他一眼:“谢师弟,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谢子归翻了个白眼“那劳驾走开行不行,挨着我吃饭了。”
“你!”赵元冷笑“还真当这里是御息氏啊。”
宋夺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扯谢子归“别在这动手啊,算兄弟我求你了。”
沈姜南有些不可思议,就算她死得早,但知道御息氏,可是五大世家之首啊,这人怎么胆子这么大,她凑到意向晚耳旁“这赵家进五大世家了?”
“没有啊,只是有些嚣张,但我们一般不理他的,因为有失家风。”意向晚顶着那张温柔的脸说得赵元脸色瞬间不好。
“你们!不就是仗着自己出身名门,欺负我们这些常人吗!”王泽嚷道。
四人“……”
谢子归扒拉下宋夺,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你说这话自己难道不觉得好笑吗?”
赵元装模作样的示意王泽退下,随后看向谢子归“谢师弟你可别多管闲事啊,我是来找沈江南的。”
“金乌。”
赵元脸色变了又变,盯着谢子归看了半晌,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对方手上那柄金纹的长弓,他身后的王泽等人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谢子归。”赵元的声音压低了些“你非要插手?”
“谁叫你讨嫌。”
这下是三个人劝了,宋夺抱着谢子归的手,嘴里一直劝“子归,冷静,冷静啊,想想谢叔叔之前都嘱咐了什么。”
赵元冷哼一声,视线重新回到沈姜南身上“今日看在他们的面上,不与你计较。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他甩下这句话,终于带着那几个人转身走了。
宋夺这才松开谢子归,瘫回椅子上:“吓我一跳,我真是怕你把这炸了。”
“吓唬他的。”谢子归拿起筷子,继续挑拣盘子里的葱“不过他再不走,我就不保证了。”
沈姜南看着赵元那伙人消失在膳堂门口,转回头问道:“他怎么这么怕你?”
“被我打过。”谢子归含糊地说。
宋夺凑近沈姜南,解释“赵家一直想攀附五大世家。赵元这人又最好面子,偏偏每次招惹子归都讨不到好,所以……”
意向晚轻轻点头“赵元总是这样,看到世家子弟就格外敏感。”
沈姜南点点头,心里明白了。仙门世家这些明争暗斗,和她当年在魔界见的也没太大不同,无非是换了个名头。
10. 故意受伤
赵元一行人走后,膳堂又恢复了方才的喧闹。宋夺长舒一口气,重新拿起筷子。
“每次遇到他们都得闹这么一出,真是不消停。”他夹起菜,嘟囔着。
谢子归已经快把盘子里的葱挑完了,头也不抬地说“理他做什么,吃饭。”
意向晚轻轻摇头有些无奈“若天天找来就有得烦了。”
沈姜南看着他们三人,忽然觉得有趣。仙门子弟的日常,竟也和她当年在魔界时没什么两样,无非是争执的内容从打打杀杀变成了口舌之争。
“你们常遇到这种事?”她问道。
宋夺吞下口中的饭“可不是嘛!赵元那家伙,自从之前被子归打了后,就老是找茬。偏偏又打不过,就只能耍耍嘴皮子。”
谢子归终于挑完最后一根葱,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盘子“吃饭时别说这些,影响胃口。”
四人用完膳,刚走出膳堂没几步,便见王泽带着两个跟班堵在路中间,一看便知是故意等他们的。王泽双手抱胸,下巴抬得老高,一副找茬的模样。
“沈江南,别以为有人护着你就没事了。”王泽冲着沈姜南扬声道,“赵师兄大度,我可不吃这一套。你课堂上那些言论,分明就是心术不正!”
沈姜南停下脚步,觉得有些好笑:“哦?那依你看,怎样才算心术正?”
“自然是恪守正道,严守仙魔之别!”王泽说得义正词严“岂容你在此混淆是非!”
宋夺忍不住插嘴:“王泽,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长老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王泽瞪向宋夺:“宋少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晚违反门禁翻墙的就是你们几个!我要是报告给叶长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谢子归原本站在稍后一步,听到这话,轻轻“啧”了一声。他上前半步,挡在沈姜南身前,目光落在王泽身上,吓得王泽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
“你去告。”谢子归不屑道:“现在就去。看看叶长老是信你,还是信我们。”
王泽脸憋得通红,他当然不敢真去告发,一来没有确凿证据,二来他也怕谢子归事后算账。他梗着脖子强撑道:“你、你们别太嚣张!”
“嚣张的是你吧?”意向晚轻声开口,话却不客气“无故拦路,言语挑衅。若真要论个对错,我们不妨现在就去找长老们评评理?”
王泽身后两个跟班见状,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王师兄,算了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王泽骑虎难下,脸色青白交错,最终狠狠瞪了沈姜南一眼,甩下一句“你们等着!”便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真是没完没了。”宋夺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
谢子归收回目光,转头对沈姜南道:“以后他再单独找你麻烦,直接告诉我或者宋夺。”
沈姜南点点头:“谢了。”她倒不是怕王泽,只是觉得应付起来麻烦。
意向晚微微蹙眉:“最近还是小心些为好。”
“我知道。”沈姜南应道。
四人穿过廊道,准备去下午的练武场。
路上遇到的弟子渐渐多了起来,目光不断投了个过来,夹杂着几道不那么令人舒服的视线,想必是赵元那伙人或是听到了些风声的。
练武场上已经有不少弟子在活动。
“两人一组,自行结对!”陈长老声音洪亮,传遍整个练武场,“先热身对打,稍后抽查!”
弟子们立刻忙碌起来,纷纷寻找熟悉的同伴。沈姜南自然和意向晚一组,谢子归和宋夺一组。
沈姜南拿出断潮棍“来一场?”
“好啊。”
两人在这边练得安静,你来我往,颇有章法。
另一边,谢子归和宋夺那边动静就大得多。宋夺一符一炸,谢子归一躲一反,打得宋夺手忙脚乱。
“喂!谢子归你认真点!”宋夺哇哇大叫,“老是躲算什么本事!”
谢子归侧身避开“打到你就算本事。”
过了一阵,陈长老开始抽查。他点了几个弟子的名,让他们上前演示刚才对练的招式。
“下一组,”陈长老目光扫视全场“沈江南,赵元。”
场中顿时一静。众人都或多或少知道沈姜南今日在膳堂和赵元有些争吵,这安排未免有些耐人寻味。
沈姜南和赵元同时走出队列。
“请指教,沈师妹。”赵元拱手,语气听不出多少客气。
“请赵师兄指点。”沈姜南回礼。
两人摆开架势。陈长老一声令下,赵元立刻发动攻势,速度快得出奇,一刀直取沈姜南面门,丝毫没有同门切磋的留手之意。
沈姜南侧身避过刀锋,断潮棍顺势格挡。兵器相撞,赵元攻势不停,刀刀凌厉,逼得她连连后退。
“赵师兄出手真重。”台下有弟子小声嘀咕。
“切磋而已,何必这样……”
宋夺看得着急,扯了扯谢子归的袖子:“赵元这分明是借机报复。”
谢子归“再看看。”
沈姜南心里暗骂,出手这么猛也不知道用点脑子,搞得她还得想着怎么赢得像样些,刚好这是赵元出了空子,被她一挑。
“当啷”一声,赵元的刀脱手落地。
场下一片寂静。谁都没想到沈姜南竟能赢过赵元。
赵元脸色铁青,弯腰拾起刀,冷声道:“沈师妹好身手。”
“承让。”沈姜南收棍回礼。
陈长老正要宣布下一组比试,赵元突然上前一步:“长老,方才是我轻敌。请允许我再与沈师妹切磋一次!”
场下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几个站在赵元那边的弟子立刻附和:“是啊长老,方才赵师兄肯定没使出全力!”
宋夺气得跳脚“赵元你还要不要脸了?输了就是输了!”
“比武切磋,重在交流。”陈长老最终开口,“既然赵元提出再试一次,沈江南,你可愿意?”
沈姜南摇了摇手中的断潮棍“弟子遵命。”
比试刚开始,赵元就使出了全力。他的刀法又快又狠,直奔要害,沈姜南微皱起眉,这家伙急眼了。
“这次赵师兄动真格的了……”台下有人小声说。
赵元的刀突然变招,一个虚晃后直刺沈姜南胸口。
沈姜南见状挑了挑眉,也不躲刀尖划破她的衣袖,在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场下一片惊呼。
宋夺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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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赵元你故意伤人!”
赵元不但没有停手,反而趁势追击。他的刀锋一转,又朝沈姜南劈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切入两人之间。只听铛的一声,赵元的刀被震开,谢子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沈姜南身前,手中的剑刚好架住赵元的刀。
“比试到此为止。”
赵元喘着粗气,瞪着谢子归:“你凭什么插手?”
“就凭你违反比试规矩,故意伤人。”谢子归都懒得去看他。
陈长老这时才快步走来,看了看沈姜南手臂上的伤,又看向赵元,眉头紧锁“赵元,你太过了。”
赵元脸色由青转白,握刀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瞪了沈姜南一眼,收刀转身就走。
几个赵元的跟班连忙跟了上去。
陈长老叹了口气,对沈姜南道:“去药堂处理一下伤口。今天的课就到这里。”
去药堂的路上,四人都很沉默。宋夺终于忍不住开口“赵元今天是疯了不成?明明是自己提出再比一次,输了还恼羞成怒!”
“他丢不起这个脸。”意向晚轻声道:“在这么多人面前输给新来的师妹。”
沈姜南低头看着手臂上的伤。伤口不深,但血流得不少,染红了一片衣袖,但她是故意的。
药堂的弟子为沈姜南清洗伤口,上药包扎。谢子归站在门外等着,宋夺和意向晚在里面陪着。
药堂弟子道:“还好伤得不深。”
从药堂出来,四人默默地往院子走。
“不行。”宋夺忍了半天“赵元这小子越来越过分了!明日定要找他算账!”
意向晚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冷静些。你这样冲去找他,反倒落人口实。”
谢子归走到沈姜南面前,目光落在她包扎好的手臂上:“你刚才是故意挨那一刀的。”
沈姜南抬眸看他,唇角微扬“被你看出来了。”
“为什么?”谢子归有些不解,他不喜疼,更别说故意要别人砍自己了“明明可以躲开。”
宋夺凑过来“什么?你是故意的?”
沈姜南叹了口气“赵元摆明了不肯罢休。若是一直纠缠下去,反倒麻烦。不如让他以为占了便宜,也好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可你也不必让自己受伤啊!”宋夺急道:“万一他下手没轻重怎么办?”
沈姜南耸耸肩“那便算我倒霉了。”她顿了顿“这样也好让长老们看清楚,到底是谁在惹是生非。”
谢子归扬了扬眉“你以前经常做这种事?”
沈姜南愣了一瞬,随即笑道:“什么叫经常?我只是不喜欢没完没了的麻烦。”
意向晚有些无奈“但这样会不会让赵元觉得你好欺负?”
“不会。”沈姜南摇头,“他今天丢了面子,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找茬。更何况……”她看向谢子归“不是还有谢兄你们帮我吗?”
谢子归移开视线“只是见不得他这样罢了。”
宋夺点点头“下次直接打回去,看我不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走到院子前,谢子归转头扫了眼沈姜南“有事敲我院门。”
沈姜南点点头“我知道。”
11. 拔剑
日子看似平静地过了两天。沈姜南手臂上的伤已无大碍,赵元也果然如她所料,暂时安静了会,没再明目张胆地寻衅。
越少安走进学堂,看向众人“今日下山斩魔,城外有魔物作祟,扰得百姓不安。正好让你们一试身手。”
弟子堂里顿时喧腾起来。沈姜南正托着腮走神,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宋夺一把拉住谢子归的袖子,另一只手忙不迭地招呼她和意向晚“我们一道!”
沈姜南点头应下。
小镇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越少安领着二十余名弟子停在镇口,几位镇中老者早已惶恐地等候在此。
“仙长们总算来了……”为首的老者声音发颤“镇外山林里的东西……近来闹得越发凶了,夜里总有怪响,牲畜莫名失踪,前两天还有个樵夫进去就没再出来……”
越少安神色未变,只问:“大致在哪个方位?”
老者抬手哆哆嗦嗦地指向了个方向“就……就是那片老林子……越往深处越瘆人,我们早不敢进去了。”
越少安点头,转身对众弟子道:“我两人一组,分散搜寻,我在这等着你们,若发现异状,便发信号。”
宋夺立马紧挨近谢子归,笑嘻嘻道:“子归,咱俩一块呗?”
谢子归扬起下巴“你别扯我后腿就行。”
意向晚默默站到了沈姜南身侧。
一行人进了山,参天木树遮天蔽日,黑得厉害,也静得很。
沈姜南眯着眼睛,扯着意向晚,往左走了点,一声惊叫从右侧传来,众人齐刷刷看去,就见一弟子白着脸往后腿,脚下泥土松动,一只人手爬地而出。
谢子归长箭一射,那手臂连带着四周地面纷纷裂开,却只见那条手臂,不见人身,林中更是突然升起白雾,笑声响起,寒气逼人,意向晚琵琶一弹,眉头瞬间皱起“去树上。”
待跳到树上,他们便看到雾中黑影飘动,声音也愈发的近。
有人见这场景,不禁出声“这些是什么鬼东西?”
他刚一说完,黑影似有所觉,抬起头向上看去,它们扬起嘴,一张只有嘴的脸,扬起笑,凑到刚刚出声弟子的树下开始爬起来。
沈姜南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意向晚,无声张嘴“你有办法吗?”
她点点头,沈姜南站直身唤出断潮举了起来,意向晚踩至棍上,借力跃至半空,琵琶声四起,它们一下乱了方向,皆捂住耳朵大叫,直至安静。
灵力一波一波起,雾气慢慢褪去,沈姜南接住要落地的意向晚,小声道:“先别下去。”
果然,没过一会,雾气再起,目及所处,都为白白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灵光一闪,金箭穿破雾气,宋夺那边传来痛呼声。
细碎的声响从头顶传来,一颗头正对上沈姜南的眼睛,他们离得很近,魔物冲她嘿嘿一笑,张开血盆大口,作势要咬。
沈姜南面色不变,抬起手瞬间抓住那颗头,细细打量起来“难怪这林子这么黑,原来是你们在作祟。”
意向晚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古怪的场景“要不要先去帮忙?”
她刚想回话,又是一箭金光亮起,还带着谢子归的怒声“宋夺你再扯着我射偏,我打死你。”
“我也不想啊,谁叫这些东西都冲过来了。”
沈姜南闻言,随手将那颗仍在龇牙咧嘴的头颅抛向远处,她拉住意向晚的手“走,去看看宋夺他们。”
两人跃下树枝。
雾气浓得化不开,几步之外便难以视物。金箭不时闪出,她们只好靠着听觉和灵光靠近。
还没走近,就听到宋夺委屈的声音“抓脚了,卧槽!”
谢子归没好气地回敬“闭嘴。”
沈姜南和意向晚赶到两人面前,就是对方周围,几只无头的身躯正胡乱摸索着,颈项处不断蠕动着,似乎想要长出新的头来。
沈姜南手中长棍横扫,将还在动的头,一一敲碎。她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得把他们聚起来,分散太危险。”
意向晚点头,乐声如有形之物,在雾气中指引方向。弟子们闻声,纷纷向音源处靠拢。
雾气中的笑声不知何时退去,脚下的土地开始微微震动。
意向晚脸色微变“地下有东西要出来了。”
她话音未落,地面猛然裂开,一个不知如何形容的魔物破土而出,它数只手臂在空中疯狂舞动,细小的瞳孔死死的盯着她们。
所有弟子都倒吸一口冷气。
笑声又响了起来,魔物张开手向她们攻来。
“退后!”沈姜南喝道,同时将断潮横在身前。
这一声退后叫得那魔物顿了一瞬,又攻了过来,沈姜南耍起断潮打得对方节节后退。
它便转向谢子归,可对方忙着收拾那些突然冲来的黑影,来不及顾及这边,沈姜南将长棍砸向那只魔物,对方也不管,只一心去抓谢子归。
沈姜南想也没想就扑过去,她拔出谢子归腰间的剑,反手一剑迎上,魔物当场被劈开两截,飞了出去。
雾气散去,她看见谢子归眼中难以置信的神色,沈姜南察觉手中的剑不对,连忙低下头查看,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怎么是别离剑。
“你……我”沈姜南慌忙将剑插回剑鞘,连忙解释“这是个意外……”
“你再拔一次。”
声音引来目光,谢子归扯过沈姜南的手按在剑柄上。
沈姜南骑虎难下,看着谢子归的脸,心一横,顺着对方的手微微用力,她心里念叨着,拔不出来拔不出来这次肯定拔不出来……
出乎意料,剑再次被拔出。
谢子归的俊脸刷的一下变白,又慢慢涨红。
沈姜南有些欲哭无泪,拔什么剑不好,偏偏拔的是别离,这下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她试探道:“要不让别人试试?说不定是巧合。”
“巧合?”谢子归目光扫向周围其他弟子“宋夺,你来试试。”
“我啊?”宋夺接过那把剑,握住剑柄,发力,纹丝不动。他又试了试还是拔不出。
事实胜于雄辩,别离剑,非持剑者的天命之人不可拔,这规矩在场无人不知。
“这是怎么了?”越少安从天而降,他扫了宋夺手里的别离,当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子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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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出现天命之人,是谁啊?”
他嘴上虽是这样说目光早早就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姜南。
“是我。”沈姜南向前一步。
越少安点点头“嗯,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他转向众人,目光扫过那些仍在扭动的魔物残肢“这些秽物不寻常。寻常魔物被别离剑所伤早已灰飞烟灭,而这些却还在挣扎,”
沈姜南轻叹了声,她就知道越少安,这种人从不做无心之事,瞥了眼一旁的谢子归,更是脑大。
“行了,先回镇上。”越少安道:“此事需从长计议。”
众弟子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收拾兵器。宋夺挠挠头,把别离剑递还给谢子归,小声嘀咕“这还真是巧了......”
谢子归一把抓过剑,瞪了沈姜南一眼,转身就走。
沈姜南“……”
一行人回到镇上时,天色已近黄昏。越少安让弟子们先去休息,自己则去与镇中老者商议后续事宜。
沈姜南默默跟在众人身后,只觉得谢子归那视线几乎要在她背上戳出个洞来。
宋夺凑到沈姜南身边,压低声音“沈妹,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沈姜南瞥了他一眼,没管对方如何称呼自己“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宋夺嘿嘿一笑“但这可有意思了。别离剑认主几百年,除了谢家人,从来没人拔得出来。这下可好,你这一拔,直接把子归给定下了。”
走在前的谢子归停下脚步“宋夺,再多说一句……”
威胁意义不言而喻。
宋夺立刻捂住嘴。
意向晚轻轻碰了碰沈姜南的手臂,低声道:“别担心,事情总会清楚的。”
沈姜南点点头“只能这样想了。”
晚饭时分,众人围坐在客栈大堂内,气氛有些微妙。谢子归特意选了离沈姜南最远的位置,板着脸一言不发。
宋夺挤在谢子归旁边,凑近他耳边不知在嘀咕什么,却被谢子归一胳膊肘顶开“要吃就吃,不吃就滚。”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宋夺揉着被撞疼的地方,委屈巴巴地撇嘴。
沈姜南叹了口气,刚打好关系没多久,就变成这样了,她可真倒霉。
“都吃好了?那就来说说正事。”越少安走了进来。
大堂顿时安静下来。越少安踱步到中央,目光扫过众弟子“今日那些魔物,你们也见到了。不同于寻常邪祟,除开伤及头颅,就算将身体斩成两半,都可以复生,此事颇为蹊跷。”
谢子归抬起头:“长老的意思是?”
“我方才与镇上长者谈过,那片林子深处有一处古祭坛,近日常有怪事传出。我怀疑与这些古怪的魔物有关。”越少安顿了顿“明日我需要几个人前去查探。谁愿往?”
宋夺第一个跳起来:“我去!子归肯定也去!”说完立刻被谢子归瞪了一眼。
意向晚轻声道:“弟子愿往。”
沈姜南正要开口,越少安的目光已经落在她身上“沈江南,你也去。”
“……”沈姜南只觉得现在命好苦。
12. 活人练魔
讨论完后,众人各自回房。
沈姜南刚要推门进屋休息,就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回头去看,瞧见谢子归站在不远处,脸色还是有些不太好看。
“谢兄有什么事吗?”沈姜南问。
谢子归抿了抿唇,视线游移了一瞬,似是经过一番挣扎才开口“今日的事,我没放在心上。”
沈姜南闻言一怔,忍着憋住笑“额,我知道了。”
“你也不准放在心上!”他匆匆扔下这句话,甚至不等她回应便转身离去,背影竟显出几分难得的仓促。
“人还挺好的。”
第二日清早,几人在镇口集合,越少安简单交代几句,便让她们出发。
再次进入那片林子,白日的光勉强透过树叶洒下来,雾气散去了大半,倒没有昨日那么压抑。
宋夺扇着风,四处张望“这怎么这么臭啊。”
“昨日死那么多魔物,不臭才怪。”谢子归嫌恶的提起衣摆,生怕被弄脏。
沈姜南皱起眉,盯着林中萦绕的魔气,只觉得古怪,一个离仙门不远的地方,哪来这么多魔气“小心点。”她出声提醒。
意向晚拨动琵琶,音波荡开“这不正常。”
越往深处,那股腐臭味越发浓烈。宋夺忍不住捂住鼻子“这味儿冲得我眼睛酸。”
意向晚停下脚步“前面有东西。”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前方空地堆满了魔物的尸体,虽是昨日他们所斩杀的那些。但奇怪的是,这些尸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这也太快了......”宋夺惊讶道:“才过了一夜,怎么就烂成这样?”
沈姜南蹲下身,仔细观察一具正在腐烂的魔物尸体,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让她心生不安。
“退后。”她站起身,拉着最近的意向晚向后跃去。
几乎同时,那些腐烂的尸堆中猛地蹦出来一个黑影,直扑四人刚才所站的位置。
“什么东西!”宋夺惊叫一声,慌忙闪避。
谢子归拿出金乌,对准扑过来的黑影,眼瞅就要射出,沈姜南连忙道:“别弄死。”
闻言,他只好对准黑影的脚射两箭,让它失去行动。
黑影瞬间倒下,几人凑上前,就见它身上的黑气慢慢散去,露出一张人脸。
谢子归捂着嘴“是个人。”
沈姜南只觉荒唐,这种用活人炼制魔物在魔界也是禁术,谁会在这里做这种事?魔界中的确有几个擅长这种禁术的,但他们不该出现在人界才是。她瞥了眼另外三个人,问“要带回去给越长老看吗?”
宋夺点点头“虽然恶心了点,不过说真的,用活人炼魔,这也太残忍了,谁会做这种事?”
意向晚若有所思“若是魔界之人,倒也不意外,带回去给越长老看看吧。”
“那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沈姜南道。
“要。”三人异口同声。
于是四人拖着那个昏迷不醒的魔物往前走,宋夺拖着魔物的一条腿“这玩意看着不胖,怎么死沉死沉的……”他喘着气抱怨,换了一只手“子归,搭把手啊?”
谢子归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些“觉得沉就扔下。”
“哎你这人,刚才同意带回去的也有你一份啊!”
沈姜南看着他们,叹了口气,走到另一边,和宋夺一起抬起了魔物的另一条腿“这下不重了吧。”
“还是沈妹好。”
“等一下。”前头的意向晚出声道:“有东西过来了。”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七八个黑影从树丛中窜出,正是昨日那种无头魔物。
谢子归立刻搭箭拉弓,却被沈姜南按住“打腿。”
灵箭离弦,射穿最先冲来的魔物的膝盖。那魔物踉跄一下,却并未倒下,断腿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再生。
“该死。”谢子归咂舌,又连发数箭。
意向晚见状立马弹响琵琶,音波震得魔物动作稍滞。沈姜南趁机抡起断潮,一棍扫向魔物的腿部,那魔物终于倒地。
沈姜南皱眉“变了。”
谢子归一箭射穿另一个魔物的肩膀“这样打下去没完没了。”
沈姜南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他们拖来的那个魔物,它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是它。”
意向晚立刻拨动琵琶弦,声波直冲那魔物而去。它发出一声嘶叫,周围的无头魔物随即僵在原地。
谢子归连发数箭,将它们全部钉在地上。
沈姜南走到那个会笑的魔物面前,它仍在嘶嘶作响,眼神恶毒地盯着她。
“你会说话吗?”沈姜南问。
魔物咯咯笑起来“来了都来了祭品……”
谢子归拉满弓对准它“说什么鬼话。”
魔物突然挣扎起来“祂来了!祂要来了!所有人都要。”
话未说完,它的头颅突然爆开,黑血四溅。谢子归下意识侧身挡在沈姜南前面,腥臭的液体溅了他一身。
四人顿时呆立当场。
“......这都什么事啊。”宋打破口大骂“好不容易抓个活的!”
谢子归僵硬地站在原地,满脸嫌恶地看着自己衣服上的污秽“恶心死了。”
沈姜南犹豫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递过去“先擦擦吧。”
谢子归看了一眼手帕,没有接“不用。”
沈姜南的手顿在半空,收也不是,递也不是。
气氛霎时尴尬起来。宋夺赶紧打圆场“那什么,咱们是不是该赶紧回去了?这地方越来越邪门了。”
“那先回去吧。”意向晚接话。
几人带着满身腥臭回到镇上,越少安看见她们回来,眉头先是一松,随即又皱起来“怎么弄成这样子?”
宋夺抢着把林子里的事说了一遍,越少安听完,目光落在那具无头尸体上“用活人炼魔,这手段歹毒得很。”他看了眼谢子归“你先去收拾一下。”
谢子归松了口气,头也不回的走。
宋夺凑到越少安身边:“长老,这事是不是和魔界有关?”
越少安沉吟片刻“难说。魔界与人界早已隔绝多年,但若是真有魔物越界……”他摇摇头“先不管这些,你们今日可找到那祭坛?”
意向晚摇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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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还没找到,就遇袭了。”
越少安微微一笑“人没事就行,先去休息,明日我会去。”
沈姜南应了声,转身往客栈走。回到房间,她刚关上门,就听见窗外传来轻响。推窗一看,谢子归站在楼下,换了一身玄金劲装,墨发微湿。
“谢兄有事?”沈姜南手撑窗沿,探出身子问道。
谢子归抬头看她,表情有些别扭“那个......我不是故意针对你啊。”
沈姜南没想到他特地来说这个,微微一怔“我明白。”
“别离剑是祖父送我的,据说只会被剑主的天命之人拔出。”谢子归低下头“几百年来,从来没有外人拔出来过。”
沈姜南扬了扬眉“所以你这算是被定下了?”
谢子归闻言瞥了她一眼,语气居然有点委屈“这是我祖父定的规矩,又不是我的意思。”
她一时哑然,没想到那谢老爷子竟会立下这种规矩,思索半晌才迟疑道:“那要和你祖父去说吗?”
“……”
“不用!”
“啊?哦,也行。”
两人一时无话。谢子归站在楼下,沈姜南趴在窗台上,气氛有些尴尬。
“你为什么不说话?”他有些懊恼地问。
“?”沈姜南趴在窗台上问道:“好吧,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谢子归哼了声“能怎么办,反正你别到处说就行。”
“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沈姜南挑眉。
“谁知道你呢。”谢子归移开视线,声音低了几分“反正……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沈姜南看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人明明是想来和解,偏要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她正要关窗,却见谢子归又折返回来,站在楼下仰头看她。
“又怎么了?”沈姜南倚在窗边问道。
“方才忘了说,明日还要去林中查探,你……小心些。”
“你也是。”沈姜南点点头“不过以谢兄的身手,应当不必我担心。”
谢子归被这话噎了一下,别开脸去“谁要你担心了?管好你自己就行。”
他这话说得冲,但沈姜南却听出几分别扭的关心。
“知道了。”她弯起眼睛“谢兄特意回来,就为说这个?”
谢子归被她问住,一时语塞。
“我走了。”他最终只憋出这句话,转身而走。
沈姜南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石,滴了一滴血,玉石吸收完鲜血,便消失不见。
她这才轻轻合上窗户,她走到盆前,看着水中晃动的倒影,今日林中的一幕幕再度浮现,每一桩都不对劲。
用活人炼制魔物,即便在魔界,这也是几近失传的阴毒禁术,绝非寻常妖魔可为,这手法既残忍又熟练。
是谁?究竟是谁在人界之地行此逆术?魔界那几个精通禁术的老家伙,大多缩在自己的地盘,不会无故来人界惹这等麻烦。若是人族自己所为那背后所图必然极大。
但这种狠毒的手法,怎么越想越觉得是,那个捅了她一刀的小畜生做的。
唉,她不想惹事啊。
13. 旧人
沈姜南瞥了眼前面的越少安,心下不由嘀咕,这些不人不魔的孽障,倒是生了副欺软怕硬的好心肝,嗅到厉害角色的气息,便缩头不出,安静如鸡。
正当她思忖间,前方的越少安忽然停下脚步,众人随之驻足。
一座祭坛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连越少安都微微一愣。
这坛子与想象中阴风惨惨,鬼气森森的模样大相径庭,若非周围泥土明显被翻动过,他们几乎都要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石台子。
“就这?”宋夺绕着石台走了一圈“门都没有。”
意向晚在墙上敲了敲,侧头听声音“有门但是关着,我们没打开而已。”
越少安抬手示意众人退后,自己走向石台。他凝聚起淡蓝色的灵力,拂过其表面。原本看似普通的石台泛起波纹般的涟漪,一道暗门缓缓显现出来。
“果然有结界。”越少安收回手“这结界不简单,布设之人修为不低。”
宋夺凑上前摸了摸那扇暗门“打不开啊。”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弟子们的惊呼“那个越长老,它们围过来了。”
地面裂开从中伸出一只巨大的利爪,直拍向最近的弟子。
那弟子吓得当场呆住,眼看就要拍上,越少安闪身挡在那弟子身前,长剑与利爪硬碰一记,尘土翻涌。
一尊庞然魔物自地底彻底爬出,周身黑鳞森然,赤目如血,一张血盆大口中獠牙森森。
众弟子何曾见过这等骇人阵仗,几个修为浅薄的已是面无人色,兵刃几乎脱手。
魔物发出一声咆哮,震得四周树木簌簌发抖,落叶纷飞。
越少安稳住身形“这魔物有古怪。”
魔物那猩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越少安手中的剑,再次扑来,越少安举剑相迎,将它的爪子砍下,还不等众人松口气,那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这是怎么回事?!”众弟子惊呼。
嬉笑声响起,魔物将众人的恐惧收入眼底,飞速攻向越少安,可就算是一次次斩下魔物的肢体,对方也会恢复如常,这样下去,即使强如越少安,也会有力竭的时候。
沈姜南蹙眉,再生之术,在魔界乃至仙界都很常见,但没几个人会去用,因为代价太大了,以消耗寿命为交换,达到身体短时间内不死,亏本得很,按理来说这魔物持续施展这么多次,就算实力强,也不至于如此肆无忌惮,它有几条命能耗得了。
正打得激烈,那魔物似是自觉在越少安这里讨不到好处,转身扑向一旁躲着的弟子。速度之快,出乎所有人意料,越少安回救不及,瞧人要死。
沈姜南本能的动了,她莽足了力,握着断潮棍冲过去。
一棍横扫,正中魔物腕部,震得沈姜南浑身巨颤,那魔物也被阻了攻势,踉跄后退。
这是这一瞬,越少安赶到,将对方逼退“无碍吧?”他瞥向沈姜南的手。
“还行。”
话音刚落,那魔物发出一声长嚎,周身黑鳞片片竖起,皮肉蠕动,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起来。
这家伙身体受不住要爆了,沈姜南刚要退后。
那成想对方炸得那么快,眼瞅黑血要泼过来,一道身影疾掠而来,猛地将她扑开,两人滚倒在地,黑血堪堪飞过。
沈姜南抬眼,正对上谢子归近在咫尺的眸子。少年呼吸微乱,金乌弓还紧紧握在手中,方才竟是他冒险冲来相救。
“……多谢。”沈姜南低声道。
谢子归迅速起身,别过脸去“还你前日的。”
就在混乱之际,祭坛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门内漆黑一片,寒气冒出,一股巨大吸力,拽向众人。
“小心!”越少安厉声喝道,稳住身形,弟子们惊叫着互相拉扯,却仍止不住地向石门滑去。
沈姜南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攫住了她,整个人被卷向那扇漆黑的门户。
真是倒霉她叹了口气。
“沈江南!”谢子归的惊呼声传来。她侧头去看少年向她跑来,但终究迟了一步。
石门闭合,将一切隔绝在外。
黑暗吞噬了一切。
沈姜南缓住速度,后空落地,四周死一样的安静,她瞧了瞧只有她一个人,再无旁人。
那这便好办了。
火光燃起,将她周身照亮,却也衬得她眉眼间多了几分妖异。
借着这火,她看清所在之地,一条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通道,墙壁由巨大的黑石块垒成,石壁上刻满了繁复的浮雕,描绘着祭祀,杀戮以及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
“是噬魂阵啊。”沈姜南若有所思的细细打量,最后嗤笑一声“弄这不伦不类的东西出来,也不怕遭天谴。”
看完这些,她又往前走去。
细微的声响自暗处传出,不过片刻,数不清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
“好丑的魔。”沈姜南皱起眉,刚想动手,又硬生生停住,尚不知这祭坛里面是谁的地盘,先不动手为好。
她索性唤出魔气,让围着她的丑东西一时摸不住头脑,只好散开。
瞧它们散开,她继续往深处走,墙壁上的雕画愈发的诡异,终于通道的尽头到了,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洞窟。
洞窟中央,是一个无比巨大的血池,四周矗立着巨大的石柱,每根石柱上都用沉重的黑色锁链捆绑着一具不知是死是活的躯体,魂魄丝丝缕缕地汇入中央的血池。
他们的正上空,漂浮着白衣女子,站在下面看不见脸,只能看到她那头墨发垂落,周身笼罩着一层诡异的红光。
沈姜南正琢磨怎么上去,对面便出现一个背对着她的人影,祂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瞧不真切。
“唉,那个,你是人还是魔。”沈姜南大声喊道。
那黑袍身影猛地一颤,转过身,兜帽下带着面具,露出一双眼睛。
她仔细看了看,从身形判断应该是个男人,便开口问“大哥,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一团魔气突然向她打来,沈姜南连忙躲开,还是被擦伤了脸,温热的血液顺着滑落,她捂着脸抬起头,半跪在地,当即就明白,以她现在的实力根本打不过对方。若硬碰硬,便只有死路一条。
男人歪着头,有些疑惑声音透过面具传出,低沉沙哑,听不出年纪“你是怎么进来的?”
沈姜南放下手,任由鲜血流淌,她站起身,笑道:“自然是你放进来的。”
那男人似是很讨厌她的脸,一对上就甩出长链,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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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善“我记得我警告过你。”
在看清长链后,沈姜南只觉得一股寒气涌上全身,死死的盯着那个男人,若昨日只是猜测,那她现在就可以断定眼前这个畜生,是杀她,囚她的好儿子。
男人饶有兴致的看着突然起杀心的沈姜南,满是不屑“你想杀我?为什么?”他笑出声来,带着点施舍意味“若不是你那张脸,我早就把你杀了,不对我感恩戴德,还想杀我,你是想死吗?”
沈姜南抬起头来,看着上面那个漂浮的女人“你很在意她吗?”
“什么?”
“我说向你这种杂碎,也有脸让我对你感恩?”沈姜南举起断潮棍直指他“你这种白眼狼,知道什么是感恩吗!”
男人被激怒,长链袭来,沈姜南急忙闪避,却还是被锁链擦过手臂,顿时皮开肉绽。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面上绽开。
她咬紧牙关,眼中闪过狠厉。若不是修为未复,岂容这等叛徒嚣张。
“看来你是真的想死。”男人缓步逼近,长链拖地。
沈姜南握紧断潮棍,体内魔力暗自运转。即便明知不敌,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你知不知道叛心之人在魔界会有什么下场。”
果然,听到这话的刹那,男人整个人猛地一震,动作有瞬间的停滞。
见计划行通,沈姜南用出全身的力气,将断潮棍砸向空中那个女人。
“住手!”黑袍人惊怒交加,却已来不及阻止。
女人被砸了下来,掉落到血池中,整个祭坛随之剧烈震动,石柱上的锁链哗啦作响。
男子再也顾不上沈姜南,疯了一般冲向血池,抱起昏迷的女子。他回头狠狠瞪了沈姜南一眼“我记住你了。”
话音未落,他便抱着女子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瞧对方消失,沈姜南这才瘫倒在地,长长舒了一口气,收起魔气,等着谢子归他们过来。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沈江南!你在哪里?”
这么快,沈姜南想了会,故意把自己弄得更狼狈些,将头发拨乱,在地上滚了一圈,这才虚弱地回应道:“我在这里......”
脚步声迅速逼近,灵光照亮了洞窟。一个人将她半抱起。
“没死吧。”宋夺这话说得她有点无语,沈姜南故作刚刚清醒,她抬起头,对上意向晚的眼睛“我手好疼啊。”
意向晚取出伤药,轻声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沈姜南乖乖将手抬起来给她看,饶是意向晚看到这伤口,也倒吸一口凉气“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嗯。”
“谁把你搞成这个样子的。”谢子归半蹲到她面前,皱起眉,大有一副,要帮她去报仇的模样。
“不知道。”沈姜南瞥了眼不远处在查看雕画的越少安。
对方似有察觉,转过身来,对上她的目光,又立马移开,走至几人身旁“先回去再说,此处太危险了。”
沈姜南就知道这个家伙,心机得很。
意向晚将她搀扶站起来,借着力道往前走了两步,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发酸“那个向晚,我的手。”
闻言,意向晚连忙松开些力道,语气歉然“抱歉,我轻些。”
14. 回宗
众人搀扶着走出祭坛,雾气已经完全散去,天光大亮,阳光刺得沈姜南眼睛发疼,她下意识抬手去遮,手臂上的伤口被牵动,疼得她呲牙咧嘴。
“小心点,伤口才止住血。”意向晚看了眼对方脸上的伤,叹了口气“最好不要留疤。”
沈姜南满不在意的笑了笑“院肯定有去疤的灵药,怕什么。”
走在前面的宋夺听到这话,回过头来咧咧嘴“要是书院里没有,来找宋兄我。”
“那多谢宋兄了。”
“不用谢。”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几人走出那片林子,看到在等着他们的弟子和马车,沈姜南暗暗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躺平了。
“越长老。”弟子们连忙凑过来,看到被搀扶的沈姜南,脸上的伤口,皆露出惊愕之色。
越少安停下脚“准备返回书院。”随后看向意向晚“向晚,你先帮江南处理一下外伤。”
“知道了。”意向晚应了声,扶着沈姜南上马车。
车厢内宽大整洁,沈姜南一瞧立马躺在榻上,感慨“舒服。”
意向晚跟着上来,在她身边坐下,忍不住轻笑“挪过来点,我给你脸上点药。”
“嗯。”沈姜南懒洋洋地蹭过去一点。
她拿出药,开始涂抹,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刺痛感顿时缓解不少。意向晚动作很轻,一边涂一边问:“除了脸上和手臂,还有别处伤着吗?”
“没,就这两处碰得狠了点。”沈姜南闭着眼回答。
车帘一动,谢子归探身进来,手里拿着糕点“先吃点东西。”又补充道:“是越长老要我过来送的。”
沈姜南睁开眼,接过盘子,拿出一块,递到意向晚面前“吃吗?”
“我还不饿,你先吃吧。”
“行。”她看向坐在一旁的谢子归“谢兄饿吗?”
谢子归摇了摇头“我吃过了。”
车厢内安静下来。
宋夺的声音从前面那辆马车飘过来,夹杂着几句零碎的抱怨,大约是在说这次真是亏大了,什么都没捞着还惹一身腥。几个弟子低声应和着,气氛有些沉闷。
意向晚把绷带系好见两人都不说话开口道:“那黑袍人究竟什么来头?”
沈姜南耸肩,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让她轻轻“嘶”了一声:“他带着面具,没看到脸。”
谢子归闻言看向她“你之前招惹过什么人?”
“我这样安分守己的人,能招惹谁?”沈姜南故作无辜地眨眨眼“况且谢兄应该知道,我家里人都死绝了,说不定是认错人了呢。”
谢子归别过脸去“你还挺乐观的。”
“那是自然,不过还是多谢,谢兄你的,连着帮我挡了两次血。”沈姜南道。
谢子归抬起下巴“换作谁我都会帮,帮你挡也不过是想还你人情罢了。”
“知道知道,谢兄最是公正无私。”沈姜南笑着凑近些,“但还是要谢谢你的。”
“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谢子归往后挪了挪。
“哦。”
意向晚看着两人,忍不住抿嘴笑了。她将药瓶收好,轻声道:“这次回去,怕是要被长老们好好盘问一番了。”
沈姜南叹了口气:“是啊,想想就头疼。”
意向晚也跟着她叹气“我先睡一会。”说着便靠在车壁上开始小憩。
“到了书院,你先去医堂再看看。”谢子归突然开口“脸上的伤不能大意。”
沈姜南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随即笑起来:“知道啦,多谢关心。”
“谁关心你。”谢子归立刻反驳,“只是你若破相了,整日怨天尤人,听得烦心。”
“放心,就算破相了我也不会怨天尤人的。”沈姜南拍拍胸脯。
马车忽然一顿,外面传来声音“几位坐稳,前面路不太平。”
谢子归掀开车帘一角望去。天色渐晚,远处山峦起伏,隐约有灯火闪烁,他放下帘子“快到书院了。”
意向晚被动静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到了吗?”
“还没,不过快了。”沈姜南递过杯子“喝点水?”
意向晚接过,小口喝着。
马车又行了一段,终于缓缓停下,外面传来弟子们忙碌的声音。车帘被掀开,越少安站在外面“都下来吧,先去议事堂。”
三人依次下车。沈姜南因为手臂有伤,动作稍显笨拙。谢子归站在车旁,伸手扶了她一把,等她站稳立刻松开。
“多谢。”沈姜南道。
“分内之事。”谢子归顿了顿“有些话若是不想说,可以不用说。”
“知道。”
宋夺从前面那辆马车下来,一边伸展四肢一边抱怨“总算到了。”
几个弟子围上来,关切地询问祭坛发生的事。越少安抬手制止了他们:“先去议事堂,详细情况稍后再说。”
一行人沉默地走向议事堂。
议事堂内烛火通明,几位长老早已端坐上位。越少安立于堂中,众弟子垂首站在下方。
越少安简要汇报了祭坛所见,略去了沈姜南与黑袍人对峙的细节,只道是众人合力击退魔物后祭坛突然开启,沈姜南不慎被卷入,他们随后闯入救人时却发现祭坛已空,只见受伤的沈姜南一人。
青阳长老目光转向沈姜南:“你可看清是何人伤你?”
沈姜半靠在意向晚身上“那人戴着面具,身手极快,弟子不及反应便已受伤……若不是诸位及时赶到,恐怕……”她适时地止住话头,垂下眼睫。
一位面容慈和的女长老放缓了语气“既是如此,便先回去好生歇着吧。只是近日莫要独自外出,待书院查明此事再说。”
“是。”沈姜南乖巧应声,由意向晚搀扶着,随着众人走出议事堂。
沈姜南半靠在意向晚肩上,正想着怎么快点恢复,宋夺欠欠的声响起,他瞧着她一脸虚样,凑上前,忍住笑“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明日我请你吃大餐啊。”
“宋兄大方。”
意向晚扫了眼宋夺,吓得他立马站好,见对方老实,她这才道:“最近只能吃清淡的。”
沈姜南立刻摇头“哪有那么娇气,我本来还想回来要大吃一顿呢。”
“辛辣是肯定不能吃的。”意向晚道。
“我的天啊,那个该死的家伙,干什么硬要把我打伤啊。”沈姜南嚎叫。
惹得旁边三人笑出声来。
说话间已到了住处。谢子归和宋夺见到了地方,便打了个招呼,回到自己院子里去。
意向晚帮沈姜南推开门,扶她在床边坐下,又去点灯。
“我帮你打水来擦洗一下?”意向晚问着,目光落在沈姜南染血的衣襟上。
沈姜南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你也累了一天,快回去歇着吧。”
意向晚犹豫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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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点头:“那明日一早我来找你,陪你去医堂换药。”
送走意向晚,沈姜南脸上的虚弱顿时消散。她起身关好门,解开衣带。
外衫褪下,露出里面被血浸透的中衣。沈姜南低头看了看左臂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若是寻常修士,这等伤势至少要养上十天半月。但她只是轻抚过伤处,伤口开始缓缓愈合,以免好得太快,引人怀疑,便只让伤口没那么痛。
“真是自找苦吃。”她轻声自语。若不是为了不暴露身份,何必受这种苦。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夜色已深。沈姜南换下血衣,简单擦拭了身子,又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衣裳换上。做完这些,她才重新躺回床上,盯着帐顶出神。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意向晚就准时来敲门。她手里提着食盒,一见沈姜南就关切地问道:“伤口还疼吗?我带了清淡的早膳,吃完我们就去医堂。”
沈姜南笑着接过食盒“向晚真是贴心。”她打开一看,是清粥小菜,还有两个白煮蛋。
“医师说了,这几日要吃得清淡些。”意向晚在一旁坐下,看着她吃“昨晚睡得可好?”
“还行,就是伤口有些疼,醒了几次。”沈姜南舀起一勺粥,吹了吹“你们呢?回去后长老们没再问什么吧?”
意向晚摇头:“越长老把事情都揽过去了,说他会负责调查。”
沈姜南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粥“越长老真是负责。”
“也许吧。”意向晚叹了口气“总之你这几日安心养伤,别想太多。”
两人吃完早膳,便一同往医堂走去。
书院建在山中,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石板路上湿漉漉的。沿途遇到的弟子们都好奇地打量着沈姜南,窃窃私语着祭坛的事。
医堂里弥漫着草药味。医师仔细检查了沈姜南的伤口,啧啧称奇“恢复得比想象中好很多,看来年轻人身体底子就是好。”
意向晚松了口气:“那会留疤吗?”
医师摇头:“按时涂药,不会留疤的。只是这几日切记不可用力,更不能沾水。”
沈姜南乖巧点头,心里却想着昨晚伤口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等医师包扎完毕,她作样活动了下手臂。
两人刚出医堂没多久,便迎面撞上飞奔而来的宋夺,他苦着脸“一回来就上李老头的课,你们还不走吗?”
沈姜南冲他挑了挑眉“今日怕是陪不了宋兄了。伤势在身,长老特准我休憩。”
“什么?!”宋夺一脸痛心“没你在旁边这课有什么好上的。”
谢子归从后面赶上来,指尖轻点宋夺后心“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怕没人替你挡箭罢了。”
宋夺被说中心事,也不恼,反倒笑嘻嘻地勾住谢子归的肩“子归何必拆台?李老头说起人来可不分你我。”他转头又对沈姜南挤眉弄眼。
意向晚轻轻拉了下沈姜南的衣袖“医师说了,需静养。”
谢子归拂开宋夺的手“走吧。”
沈姜南见宋夺一副“天要亡我”的模样,不由莞尔“午休,我到膳堂等你们啊。”
宋夺眼睛顿时一亮,还未答话,远处钟声骤响,悠长清越,回荡在山谷之间。
谢子归神色一变“再走就要站一上午了。”说罢拎起还在嬉笑的宋夺,转身便走。
宋夺一边被拖着前行,一边还不忘回头喊道:“膳堂不见不散啊,沈妹——”
15. 讨情债?
阁内四壁书架高耸至顶,古籍摆放整齐,沈姜南刚进去没多久,就瞧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坐在木案旁专注地看着什么。还未等她开口,那老者便头也不抬地说道:“过来坐吧。”
沈姜南闻言,走过去乖乖坐下,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前辈?”
那老者笑了笑,终于抬起头。沈姜南顿时一愣,竟是旧识,对方却似浑然未觉,只徐徐道:“叫我燕老就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的脸“孩子,你这伤是从哪里来的?”
沈姜南反应过来,应道:“弟子倒了霉,惹恼了一个疯子。”
听到这话,燕老放下手中的书,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你就是少安口中那个叫沈江南的女弟子啊。”
她心里顿时有些发虚,生怕被这老头识破身份。毕竟两人曾经真交过手,如今成了他门下的弟子,这情形实在有些尴尬“越长老还提及过我啊。”
“嗯,你之前在他堂上那些发言,我也略有耳闻。”燕老摸着胡子,笑道:“不是寻常人能说出来的。”随后他将面前的书推到两人中间。
沈姜南扫了眼内容,心中顿时明了。她现在还真是得感谢脸上有伤,一个曾经见过自己真实面容的人,拿着一本关于她的书,给她来看。这试探,几乎摆到明面上来讲了。
“你认为,前魔尊沈姜南当真死有余辜吗?”燕老笑得和蔼。
“弟子没见过她,也不知她平生是怎样的。若是按照书上所言,那必定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沈姜南对上他的眸子“不知前辈觉得,晚辈这样说合不合理。”
燕老沉默片刻,目光在她脸上流转,良久,他才回答道:“那书写她的人,是亲眼见过,还是道听途说呢?”
沈姜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装蒜“弟子不知。”
燕老点点头“不知道也合理。但这世上许多事,往往不是非黑即白。”
沈姜南垂下眼“弟子愚钝,还请前辈指教。”
“指教谈不上。”燕老缓缓向后靠去“只是人云亦云,有时会错过真相。就像这本书。”他手指一推,将那本书又推近了些“撰写者自称亲眼所见,但字里行间,尽是情绪宣泄,少了实证。”
“前辈说的是。”她附和道。
燕老呵呵一笑,“我还听说你把子归的别离剑给拔了?”
“……”怎么什么都知道。沈姜南叹了口气,刚要开口,阁门便被敲响,随即又被推开。
谢子归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沈姜南,眉头微蹙:“你跑到这来干什么?”这话是对沈姜南说的,眼睛却瞥向燕老。
燕老慢悠悠靠回椅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
谢子归不接话,径直走到沈姜南身边,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肩膀“用午膳去。”
沈姜南仰头看他,故意眨了眨眼:“谢兄专程来找我?”
“宋夺他们在占位置,我顺路来找你。”谢子归摇摇头,又看了眼那本摊开的书,嘴角撇了下“这种胡编乱造的东西,也值得浪费养伤的时间看?”
燕老挑眉,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小子,你说这是胡编乱造?”
谢子归看向燕老“燕爷爷,这撰写者乃是一宗门弃徒,因私怨编撰此书,早被批驳多次。书院藏书阁还收着这种货色,你也不管管。”他伸手,将书合上,动作干脆利落“走不走?”
沈姜南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对燕老笑了笑:“前辈,那我先回去吃药了。”
燕老目光在谢子归身上停了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去吧。丫头,有空再来聊聊。”
一出藏书阁,阳光有些刺眼。沈姜南眯了眯眼,看着谢子归的背影“谢兄怎么知道我在藏书阁?”
“问别人。”谢子归脚步不停“快点,我还要去喂苍苍。”
“哦——”沈姜南拉长声音,快步跟上他,笑眯眯地问道:“原来谢兄是特地来找我的呀。”
谢子归停步转身,沈姜南差点撞上他。他瞪了她一眼“少自作多情,是向晚姐托我看看你是否老实待着。”
沈姜南听到这声“向晚姐”,嘿嘿一笑:“你比向晚小啊。”
“才小一岁。”谢子归满不在意地挥挥手“你能不能老实点。”
“我很老实啊。”沈姜南无辜地眨眨眼“就是随便看看书。”
谢子归盯着她看了片刻“看着看着就看到了禁书区?”
沈姜南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笑“咦?那里是禁书区吗?我不知道呀,燕老就在那儿坐着,我就过去了。”
谢子归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转回身“离那老头远点。”
“为什么?”沈姜南凑近些,好奇地问道。
“燕老头性子古怪得要命,你少和他见面。”
“知道啦。”沈姜南应得轻快,小跑着跟上他的步子“谢兄,其实你是关心我吧?”
“闭嘴。”
“哦。”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谢子归忽然开口,声音在竹林中显得格外清晰“你好像很喜欢关于魔界的东西。”
“嗯?”沈姜南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问“有吗?”
谢子归轻哼一声“没有嘛?”
“好奇嘛。”沈姜南耸耸肩“那么厉害一个人物,死得又那么蹊跷……听听故事呗。”
“故事当不得真。养你的伤。”
“知道知道。”沈姜南笑着应道。
两人走到膳堂时,里头已经挤满了人。宋夺果然占好了位置,正伸长胳膊朝他们挥舞,生怕他们看不见。意向晚已经坐在那儿,面前摆着几个食盒,见到他们来了,笑着招手。
“你们再不来,宋夺要把桌子都敲穿了。”意向晚笑着挪出空位,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宋夺迫不及待掀开食盒,顿时香气四溢:“今天有烧鹅!哎哟!”话没说完就被意向晚拍了下手背。
“她伤口没好,不能吃油腻辛辣的。”意向晚将一碗汤推到沈姜南面前,语气温柔,“这是后厨特意熬的药膳鸡汤,对你的伤有好处。”
沈姜南看着那清汤寡水的鸡汤,又瞥了眼宋夺面前色泽诱人的烧鹅,长长叹了口气:“我这过的什么苦日子。”
“没事,等你好,我带你吃好的。”宋夺啃着鹅腿,含糊不清地问“不过昨天那黑袍人到底什么来路?你们真没看清脸?”
谢子归放下筷子,瞥了宋夺一眼:“吃完再说。”
“怕什么,现在又没长老盯着。”宋夺凑近些,压低声音“我总觉得那不简单……”
沈姜南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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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鸡汤,吹了吹热气“说不定是冲着祭坛去的,我刚好倒霉撞上了。”
“它会不会是把你认成谁了?”意向晚轻道。
膳堂里人声嘈杂,他们这桌却突然安静下来
沈姜南放下勺子,叹了口气“我也纳闷呢。说不定是认错人了?毕竟我这样的长相,扔人堆里都找不着。”
谢子归突然开口“你长得不难认。”
宋夺噗嗤笑出声,差点呛到“子归这话是夸人还是骂人呢?”
意向晚也跟着笑起来,轻轻推了推谢子归的手臂:“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谢子归瞥了沈姜南一眼,见她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便不再接话。
沈姜南却来了兴致,凑近谢子归问道:“那谢兄说说,我长得有什么特点?”
谢子归抬起头,当真细细打量起她来。他的目光从她的眉眼看到唇角,认真得让沈姜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良久,他才开口道:“太瘦,话太多。”
“这算什么特点?”沈姜南不满地撇撇嘴“听起来像是嫌弃我。”
“实话实说。”谢子归无所谓的扬了扬眉“你若觉得是嫌弃那便是嫌弃吧。”
宋夺听乐了“要我说,那黑袍人肯定不是冲着你来的。你想想,当时祭坛里就你一个人,他不对你动手对谁动手?”
沈姜南正琢磨着怎么回嘴,膳堂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像是有人吵起来了。宋夺最爱凑热闹,伸着脖子往外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意向晚轻轻拍他一下“好好吃饭,别管闲事。”
但喧哗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几句清晰的“裴小姐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我是真心喜欢你,林公子。”
谢子归往外瞥了眼道:“像是讨情债的。”
膳堂外的喧哗声越来越近,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姑娘正追着个蓝衣青年不放,那青年不断的躲闪着,生怕碰到对方。
“裴小姐,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真的不合适!”蓝衣青年边躲边喊,脸上写满了无奈。
那裴姑娘却是不依不饶,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说我改还不行吗?”
林公子扯着自己的袖子“裴小姐,感情之事强求不来。还请自重。”
就在沈姜南看得一头雾水时,宋夺解释道:“这是岳炎氏裴家的二小姐裴温兰,她追求林家公子这事已经很久了。”
“哦哦。”沈姜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起了裴家那两个人的大锤。
林公子正要甩开她,一道清朗嗓音插了进来:“温兰,松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青衫男子快步走来,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响。他面容与裴温兰有几分相似,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沉稳之气。裴温兰一见来人,立刻躲到他身后,小声嘟囔:“哥,他欺负我……”
裴川朝林公子拱手一礼“舍妹冒犯了。”转头看向裴温兰“强求来的感情,就算得到了,又有什么意思?”
裴温兰扯他袖子“可我就是喜欢他嘛!”
“喜欢不是胡闹的理由。”裴川轻轻拉开她的手,他朝林公子点头致意“打扰了,我这就带她回去。”
林公子如蒙大赦,连忙拱手还礼“多谢裴兄体谅!”话还没说完就急着转身,忙不迭地快步离开。
16. 烛阴
膳堂外的喧哗渐渐平息,裴川拉着不情不愿的裴温兰转身离去。沈姜南收回目光,舀起鸡汤送入口中。
“这鸡汤太淡了。”她小声嘀咕。
谢子归瞥她一眼“伤没好全就别挑三拣四。”
宋夺笑道:“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院子院子躺着吧,昨天那阵势,我看着都吓人。”
意向晚点头“至少再静养三五日。”
沈姜南嗯了一声,心里打起了算盘,她正好可以趁着这几天,去找烛阴,。
“我有点头晕,”她站起身“先回去躺会儿。”
谢子归皱眉:“要不要找医师再看看?”
“不用不用,”她摆摆手,“睡一觉就好。”
沈姜南回到小院后确实老实躺了半天。等到天黑,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她立刻从床上翻身坐起。
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四下张望,确认没人,避开大路,专挑僻静的小径走。书院外围的守卫并不森严,毕竟没人会想到有弟子受伤还要偷跑出去。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处隐蔽的矮墙,借着旁边一棵老树的遮掩,利落地翻了过去。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记忆中的那片山林走去,走了大概半个多时辰,腿脚开始发酸,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路时,终于听到了隐约的水声。她精神一振,加快脚步。
一潭幽深的湖水静卧在山坳之中。
沈姜南站在湖边,对着空旷的湖面低声唤道,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有些单薄“是我,我回来了。”
“烛阴?”她瞧半天没动静,不禁嘀咕“不应该啊,玉石我都滴了血。”
哗啦——
一道巨大的黑影破水而出,带起漫天水花。
沈姜南眼皮跳了跳,立马往后退了几步。
一条通体漆黑的龙悬停在湖面上空,鳞甲在黯淡的天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巨大的头颅微微低垂,一双金色的竖瞳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沈姜南仰着头,也看着它“等了很久吧。”
烛阴巨大的头颅缓缓降低,凑近她,巨大的龙头往前一送,抵在沈姜南的额头上。
“这么想我?”
烛阴又发出一声低低的呜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它微微退开一点,金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很光看到沈姜南脸上和手臂的伤后,喉咙里发出带着疑问和怒意的低吼。
“没事。”沈姜南拍了拍它的鼻子“碰到那个小畜牲了。”
她顿了顿,看着烛阴的眼睛,声音压低了些,“要不要跟我走?不过现在情况有点麻烦,你得换个样子。”
烛阴似乎听懂了,巨大的身躯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黑色光晕。在沈姜南专注的凝视下,它的体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几个呼吸之间,它变成一条通体漆黑,头顶只有两个小小的凸起,金色的眼睛的小黑蛇,仰起头看着沈姜南,尾巴尖轻轻摆动,看起来甚至有点乖巧。
这是烛阴的能力之一,为了以往跟随她行走方便而修炼出的化形之术,虽非本体,但气息内核不变。
沈姜南弯腰,伸出手,小黑蛇立刻顺着她的手腕缠绕而上,最后安安静静地盘踞在她的左臂上“好了,走吧。”
她循着原路返回,翻回书院矮墙,
回到小院,院子里静悄悄的,看来没人发现她离开过,刚要进门,旁边阴影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去哪了?”
沈姜南叹了口气,停住脚步,她循声望去,只见谢子归抱着手臂,倚靠在不远处的一根廊柱下,正静静地看着她。夜色中,他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但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姜南脑子里飞快转着,笑道:“谢兄?这么晚了,你在这儿乘凉啊?”
谢子归没接话,目光在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摆上扫过眉头微微蹙起:“你身上怎么湿了?”
“哦,这个啊,”沈姜南抬手理了理半干的头发“屋里太闷,我去后山那边的泉水边坐了坐,不小心弄湿了。”
谢子归沉默地看着她,他站直身体,朝她走近两步,沈姜南能闻到他身上的暖香。
“后山泉水?”他重复了一遍“哪个泉水?”
“随便找的一个。”沈姜南面色不变“我也说不清具体位置,走着走着就找到了。”
谢子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出破绽。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开口“伤没好全,别乱跑。夜里风凉,再染上风寒更麻烦。”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信了她的说辞,或者说,至少不打算再深究下去。
沈姜南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从善如流地点头:“知道了,谢谢谢兄关心。我这就回去换衣服。”
她说着,就要从他身边溜过去。
“等等。”谢子归忽然又叫住她。
沈姜南脚步一顿,心里又是一紧,慢慢转过身:“还有事?”
谢子归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鼓起的左袖“你袖子里藏着什么?”
沈姜南将烛阴拿出来“蛇。”
瞧是蛇,谢子归也不意外,毕竟对方可是带牛进书院养的人“后山捡的?”
“嗯。”沈姜南含糊应道。
谢子归闻言又走近两步,借着廊下灯笼的光仔细打量她腕间的小蛇。那蛇通体漆黑,一双金瞳在光下亮得惊人,正昂着头与他对视,倒看不出什么野性,反而透着几分灵性“眼睛和苍苍一样。”
沈姜南一愣,这小孩不会是想养吧,笑道:“是吗?我倒没注意。”
谢子归伸出手,就在手几乎要碰到小蛇的脑袋。烛阴立刻昂起头,发出极轻微的嘶嘶声,金色的竖瞳紧紧盯着靠近的手指。
“还挺凶。”谢子归收回手“运气挺好的,这种品相,不像寻常野蛇,你要好好养才行。”
“它很乖的。”沈姜南轻轻碰了碰烛阴的头顶,小蛇顺势低下头,蹭了蹭她的指腹。
谢子归轻哼一声,没再多说。他转身作势要走,却又停下,侧头道:“你既捡了这小蛇,就看好它,别让它乱跑。”
“知道,知道。”
“那我先走了,告辞。”
沈姜南看着他背影彻底消失,立刻闪身进了屋,轻轻合上门。
烛阴从她袖中滑出,落在桌上,仰着头看她。
沈姜南点了点小蛇的脑袋“你可别真咬人。”
小黑蛇甩了甩尾巴尖,绕着她的手腕蹭了蹭,一副乖巧模样。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就传来宋夺响亮的声音“沈妹!起来喝药了!子归那家伙盯着厨房给你熬的,说是补气血!”
沈姜南认命地爬起来,打开门。宋夺端着个黑漆漆的药碗站在门口,一脸促狭的笑。意向晚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谢兄呢?”沈姜南接过那碗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药汁。
“被夫子叫去问话了呗。”宋夺大大咧咧地挤进门,一眼就瞧见了盘在枕边的小黑蛇,“哟!真让你捡着了?这小黑蛇,看着挺漂亮的”他说着就想伸手去摸。
烛阴猛地昂起头,发出威胁的嘶嘶声,尖牙若隐若现。
宋夺吓得赶紧缩回手“嘿!脾气不小!”
意向晚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仔细看了看“模样是挺不错的。”
“嗯。”沈姜南屏住呼吸,一口气把苦得惊人的药灌了下去,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什么鬼东西……”
“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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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的爱心。”宋夺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说你气血亏得厉害,得用猛药。怎么样,感不感动?”
沈姜南苦得说不出话,只想找水漱口。
这时,谢子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微喘和不耐“药喝了没?”他迈步进来,今日换了件月白云纹的锦袍,更衬得人身姿挺拔,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扫过沈姜南痛苦的脸,最后落在她手中的空碗上。
“喝了。”沈姜南没好气地把空碗亮给他看,“谢公子,下次行行好,这药能加点糖吗?”
谢子归轻哼一声“良药苦口。嫌苦就别受伤。”他的目光转向蛇,烛阴感受到视线,又警惕地昂起头。
宋夺插嘴“子归,你看这蛇,是不是和苍苍一个性子。”
谢子归瞥了宋夺一眼“才不一样。”他走过去,只是微微俯身打量着烛阴,烛阴也盯着他,一人一蛇无声对峙了片刻。
“看着点宋夺。”谢子归直起身“他手欠。”
“喂!”宋夺抗议,撇嘴,转头又去看盘来的烛阴,“说起来,这蛇总得有个名字吧?总不能一直叫小黑蛇。”
意向晚附和:“确实该有个名字。”
沈姜南道:“我还没想好。”
“让我来取!”宋夺兴奋地举手,“看它通体漆黑,叫黑黑怎么样?”
烛阴嫌弃地扭开头,把脑袋埋进身子底下。
“看吧,它都不喜欢。”沈姜南笑道。
意向晚沉吟片刻“玄瞳如何?玄为黑,瞳为目,既说其色,也言其目。”
烛阴依旧没反应。
谢子归一直安静地看着“叫团团。”
“团团?”宋夺夸张地大笑“子归你取名字的水平还不如我呢!一条蛇叫团团?它哪里圆了?”
小黑蛇却有了反应,它抬起头,看向谢子归,尾巴尖轻轻晃了晃。
谢子归嘴角微微上扬“看,它喜欢。”
沈姜南有些意外地看着小蛇的反应,又看看谢子归:“为什么叫团团?”
“盘起来的时候,不就是一团?”谢子归说得理所当然“简单好记。”
宋夺还在笑:“也太随便了吧。”
但小黑蛇已经用行动做出了选择。它慢慢爬向谢子归的方向,仰着头看他。
谢子归难得没有嫌弃,反而伸出手指。这次小黑蛇没有发出威胁的嘶嘶声,只是用头顶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
“看,它接受了。”谢子归语气中带着得意。
沈姜南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好吧,那就叫团团。团团?”她试着叫了一声。
小蛇立即转头看她,尾巴尖愉快地摆动。
“还真认这名字啊!”宋夺不可思议地摇头“一条蛇居然喜欢这样的名字。”
意向微笑道:“名字合缘就好。”
谢子归收回手,对沈姜南说:“既然养了,就负责到底。书院虽不禁止养宠物,但若它惹祸,你要承担。”
“知道知道。”沈姜南应着,伸手让团团爬回自己手腕上“我们团团很乖的,对不对?”
团团在她腕上绕了一圈,安分地待着。
这时,书院钟声响起,宋夺跳起来:“坏了!晨课要迟到了!今天是李老头的课!”
意向晚也匆忙起身:“快走吧。”
谢子归看向沈姜南:“你今日继续休息,别乱跑。会送药过来。”
沈姜南一听还要喝药,脸又垮了“还喝?”
“直到医师说可以停为止。”谢子归也不管她的拒绝,随即转身与宋夺,意向晚一同离开。
沈姜南看着三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她抬起手腕,与烛阴金色的眼睛对视“装得不错。”
17. 看人
团团仰起头,朝她张了张嘴。
沈姜南笑了笑,心里却琢磨着谢子归方才的神情。他看似信了她的说辞,但总让她觉得这家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问不说而已。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她舒展了一下筋骨,烛阴既然已经回到身边,很多计划就可以提前了。只是眼下,还得继续扮演好这个需要静养的病号。
接下来的两日,沈姜南安分了许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院子里,打坐调息。烛阴应着活了很久,也很是乖巧,通常就盘在她枕边或手腕上假寐,只有在宋夺咋咋呼呼想靠近时,才会昂起头发出嘶嘶叫,惹得宋夺大呼小叫,说这蛇肯定是谢子归安插过来的眼线,专跟他作对。
谢子归和意向晚每日都会带那苦得要命的药,但谢子归除开带药,甚至还会带来一些切好的细肉条,用来喂蛇,弄得烛阴胖了不少。
这日午后,谢子归又端来了药。沈姜南苦大仇深地喝完,正想找水漱口,一袋糖便递到了她面前。
她一愣,抬头看向递来糖的谢子归。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只是随手为之。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沈姜南接过糖袋,拿出一颗含入口中。
谢子归轻哼一声,视线转向盘在窗台晒太阳的团团:“顺手买的。怕某些人因为药太苦,偷偷把药倒了,浪费药材。”
“我是那种人吗?”沈姜南嘴上反驳,心里却有点虚,她确实动过这个念头。
谢子归没理她,走到窗边,拿出一条细肉干递给团团。小黑蛇熟练地探头,小心地从他指尖衔走肉条,慢条斯理地吞了下去。
“它倒是越来越不怕生了。”沈姜南看着这一幕说道。
“它很乖。”谢子归评价道,伸手似乎想摸摸团团的脑袋。烛阴吞完了肉条,察觉到他的靠近,这次没有躲闪,反而主动用头顶蹭了蹭他的指尖。
沈姜南看着这一人一蛇和谐的画面,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浮现出来,谢子归对烛阴,似乎好得有点过分了。他是什么喜欢小动物的人吗?
“那个谢兄。”
“干嘛?”
“你很喜欢,团团吗?”
“……还行,只是见不得它这么瘦。”
沈姜南才不信,这个破理由,若是怕烛阴瘦,怎么不见他喂小甜甜。
“那你为什么不喂牛。”
谢子归抬起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喂得那么肥,还要我去喂?”
沈姜南正想反驳谢子归关于牛胖的说辞,院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宋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人未到声先至:“沈妹!快来看我找到了什么好玩的……哎哟!”
“这就摸上了!”
谢子归瞥了宋夺一眼,懒得搭理他。
沈姜南倒是被宋夺的话勾起了好奇,顺着问道:“他怎么就不能摸了?”
宋夺像是找到了绝佳的话题,几步凑到沈姜南旁边,挤眉弄眼“这你就不懂了吧,子归这家伙,从小到大就有个毛病,他啊,就喜欢漂亮的东西。人也好,物件也罢,连小动物都不例外,必须是长得顶好看的,他才会多看两眼,心情好了甚至还会顺手照顾一下。”
他说着,用下巴指了指窗台上又开始假寐的烛阴:“你这团团,虽然品种不明,但长得确实符合他的审美。你再看看你养的那头牛,除了吃就是睡,在他眼里那就是不堪入目,他肯喂才怪了,没嫌弃地踢开就不错了。”
沈姜南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谢子归。只见他侧对着他们,摸着烛阴也不管这边说了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
沈姜南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所以他对烛阴格外优待,只是因为……它长得好看?
那他对自己的那点特殊,比如顺手带的糖,又是因为什么?
这个念头突兀地冒出来,吓得沈姜南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把它压了下去,暗骂自己胡思乱想。
她轻咳一声,故意对宋夺说:“哦?原来谢兄是以貌取物之人啊。”
谢子归转回身,一脸理所当然“是人都会偏爱美的事物,有什么问题?”
两人看着他那模样,连忙点头“是是是。”
谢子归见状轻哼了声,懒得搭理这两个不懂得欣赏的家伙。
宋夺好歹跟他是从小长到大的兄弟,当即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冲沈姜南笑道:“等再过几日休沐,到时候游神节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下山玩。”
沈姜南闻言,想了想,她实力尚未恢复,处理魔界的叛徒也尚不着急,便答应“好,你记得来叫我。”
又过了几日,沈姜南脸上的伤,便已好得差不多了,她对着铜镜仔细端详,心下满意,总算不用再顶着一张伤重病患的脸了,她演着也累。
游神节,华灯初上,万火通明。
沈姜南四处打量,看到不远处,一个精巧的花灯摊前,几位少男少女正兴致勃勃地猜着灯谜,引得她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
摊主眼尖,一眼便瞧出几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赶忙堆起满脸殷勤的笑容:“姑娘,要不要来猜猜灯谜?讨个节日好彩头!”
见沈姜南跃跃欲试,谢子归拿出灵石“试吧,我出灵石。”
“我猜不出怎么办?”
“算你笨。”
意向晚笑出声“猜不出我帮你。”
“那猜吧。”
摊主见状,连忙双手接过灵石,喜笑颜开“好嘞!这第一道谜题听好了,红娘子,上高楼,心里疼,眼泪流。打一个日常用品。”
“什么玩意?”沈姜南皱起眉,想了半天,挑了个答案回“红蜡烛”
摊主赞许地点点头,接着说道:“姑娘果然聪慧!那再看看这一个,窗前乍见晚梅开,打一字。”
“……?”
“这个我知道!”宋夺扇着扇子,一脸自信“楂。”
“不是。”
“什么!我怎么可能会错!”
谢子归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大惊小怪的。”
“是榨字?”意向晚答道。
“妙啊!解得好!”摊主拍掌大笑,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姑娘这玲珑心思,真叫人佩服!这盏海棠灯,合该归您们了!”说着便将那盏做工细腻的海棠花灯取下。
意向晚接过花灯,细细打量一番后,轻轻将它放在沈姜南手旁,说道:“你的。”
“多谢,向晚。”
话音刚落,转眼游神队便敲锣打鼓的走了出来,届时间,天灯烟火飞于夜空之中,游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挤得不行。
“喂!别挤啊!”宋夺喊道。
人潮如汹涌的波涛,瞬间便将四人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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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姜南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推来,脚下踉跄,险些栽倒。等她稳住身形再抬头,视线里已经失去了谢子归三人的踪影。
“宋夺?向晚?谢子归?”她提高声音呼喊,但声音立刻被震耳的锣鼓声和鼎沸的人声吞没。
周围尽是陌生兴奋的面孔,她被裹挟着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沈姜南蹙眉,试图逆流而行,却寸步难行。
正有些烦,一只温热的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姜南心中一惊,回头,撞入一双带着些许不耐的眼眸。
是去而复返的谢子归。
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逆着人流挤回到了她身边。喧闹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乱跑什么?”他将推挤隔开些许。
“人太多……”沈姜南下意识地解释,话音未落,又是一股人潮涌来。
谢子归皱起眉,手下微微用力,将她拉得更近一些。
“握紧了。”他开口。
就在这万众欢腾的顶点,沈姜南只觉手上一紧,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沈姜南微微一怔,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身旁的谢子归,两人来到半空之中,下方人头涌动,上方只有他们。
“看什么看?”谢子归看着找着好落脚的地方。
“看人。”
“这有什么有好看的,宋夺他们都挤散了。”
两人落到一处高台,谢子归松开握住的手,面色不变,掏出符纸甩向空中。
“等着他们来吧。”
沈姜南应道:“行。”她朝周围看了看,这才注意到,这里是个寺庙,人大多数都去过节了,这里倒是安静,她往里走了走。
“你干嘛去?”谢子归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她转过身,指着寺庙“我去看看。”
“别走远了。”
“知道。”
沈姜南走进寺庙,一眼望去,大殿内香火绵延,几盏长明灯亮着,她饶有兴致的扫过殿中供奉的神像。那神像是一位衣袂翩跹的女仙,面容慈悲中透着几分疏离。
烛阴在她腕间动了动。
“不喜欢啊。”沈姜南低下头,笑道。
小黑蛇昂起头,猩红的信子吞吐,金色竖瞳紧紧盯着一处。
她顺着它的视线看去,挑了挑眉,有魔气,还是故意留下来,吸引她过去的魔气。
那便得对方的道,去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掀开垂落下来的帐幔,里面光线晦暗,只零星点着几盏昏黄的油灯。
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阴影深处。他身形高挑,穿着一袭玄色暗纹长袍,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负手而立,似在在端详墙上的壁画。
沈姜南的脚步顿住“抱歉,不知此处有人,打扰了。”
那身影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灯光昏暗,他的面容半隐在阴影中,看不太真切,他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却无端透着一股子寒意“无妨。此地清静,难得有客至。”
沈姜南看着他,也不怕,只觉得对方有趣“看来阁下也是来躲清静的?外面确实喧闹得紧。”
“热闹有热闹的好处,清静有清静的滋味。”男人语调平缓“就像这小蛇,盘踞一隅,自有其乐,何必卷入外面的纷扰?”
这是话里有话啊。
18. 无忧城一
沈姜南走进去,拿起一把香点燃,插/进香炉里,烟雾缭绕,她与那男人隔着几步,有些虚晃“阁下这般藏头露尾的模样,是想与我说些什么吗?”
男人错开她,走向屋后的院子,静静看向空中之月“魔族之人自然要躲。”他转过头,熟悉的眉眼隐在黑夜中“你觉得呢?”
沈姜南有些震惊的看着他“这一点也不好笑。”
一股紫气漫出,男人含笑的声音响起“敢来吗?”
靠,这般挑衅,她还真要去看看这人是谁。
孤月高照,偶有烟花飞入空中,行至一片竹林,两人驻足。
沈姜南唤出断潮棍“快点说你有什么目的,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
谁知对方根本不接话,拿出一柄长枪直冲而来,沈姜南眉头一挑将他挡住。
见被挡住他也不意外,向后退去,抬起手无数长枪幻化出,再一指手,全部向她打来,沈姜南左右闪避,倒也不慌,还有闲心去思考对方的身份。
突然男人身形一闪,来至她身前,沈姜南弯下身躲去,又抓起一把土,往对方身上撒。
再借力向后翻,落在一杆青竹梢头。
竹枝微弯,她随着竹梢上下轻晃,垂眸看他。
“还要打吗?”她问。
夜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
嗯,很好,沈姜南暗自夸赞自己,有高人风范。
“哈……”男人抹去尘土,威压散开,青竹断开,她不得不跳下来。
对方不知何时来到身边抓住她的手“抓到你了。”
这么一看,沈姜南从脑中寻到一个人,她的灵浮手下的俞可,她还活着的时候,就觉得对方是个心思不纯的魔,要不是那时她忙,就因这家伙,耍的那些小手段,她非扒了他那身魔皮不可。
沈姜南板下脸盯着他“你想干嘛?”
“当然是想破开你,看看里面藏着什么。”
“是吗?”沈姜南着头笑着看向他,俞可一愣往后看去,断潮棍冲来,他立马甩开手中的沈姜南躲避“麻烦。”
沈姜南微微一笑“我也觉得你麻烦。”
“所以你想快点死吗?”
“口出狂言。”俞可站直身子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大笑了起来“管你是谁,把你杀了。”他望着她的脸“等你死后,这颗头就当是礼物送给尊主。”
她这下是知道,对方为什么来找她了。
沈姜南刚要开口,一张符纸飘到两人中间,沈姜南睁大眼,怎么把谢子归这个祖宗给忘了,她连忙拿过那张符纸。
谢子归阴森森的声音从里头传出“你人呢?”
“……”
好了,这下俞可得快点死了“烛阴。”黑蛇爬出她的衣袖“动静别太大。”
俞可听到这声烛阴,有些怔愣,他还以为那条蛇不过是个普通的畜生,可想到什么他更是冷汗直流,烛阴,前魔尊的坐骑,对方在那黑龙便在那,更何况,就单烛阴,魔界大多数的魔都不敢去惹。
他不可置信大喊“你……不可能!你不是死了百多年了吗!”
沈姜南懒得和他说话,只道:“要他给我安静点,吵死了。”
烛阴身形开始变大,眨眼间,一条庞然大物盘踞竹林之间,龙首低垂,暗金色的竖瞳不屑的看着他。
俞可亡魂大冒,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下意识就用魔气想跑。
但烛阴动了,龙尾随意地一摆,砸在俞可身上。
巨大的龙爪随即探出,遮蔽了月光,俞可拼尽全力举起长枪,魔焰滔天试图抵挡。
铛的一声。
那柄也算魔界利器的长枪在龙爪之下瞬间弯曲,断裂,龙爪去势不减,狠狠拍在俞可胸膛。
俞可倒飞出去,接连撞断数根竹子才滚落在地,浑身是血,连挣扎着爬起来都做不到。
烛阴低下头,张开嘴,吓得俞可欲要昏死。
沈姜南站在原地,周遭一片狼藉,唯有她所处之地完好无损。她微微蹙眉,看着只剩半口气的俞可。
“动静还是有点大了……”她抬起手“烛阴,够了。”
黑龙闻声,立刻收敛了所有气息,身躯再次缩小,变回黑蛇模样,游回沈姜南的衣袖之中。
“老实了?”沈姜南走到他面前,垂下眸子看着他。
俞可一双眼睛瞪着她,可他如今这副狼狈模样,看不出半点威胁,反倒有些滑稽“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嗯,别放过我。”沈姜南轻笑,语气轻视,看着这只将死之魔,有些无趣,转身便走。
那知一道金箭射向她背后,沈姜南抬起头望去。
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竹尖,谢子归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手中金乌弓尚未收起。他微微垂眸,目光扫过场中一人一魔,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有魔不杀,等着他来杀你?”
他落到沈姜南的面前,打量起四周,有些意外“你弄的?”
沈姜南摇摇头,指着已经断气的俞可“他弄的。”
谢子归“哦”了声,这才看向地上躺着的家伙“所以你跑来这是因为这家伙?”
她哈哈两声“我这不是怕他跑了嘛。”
“懒得理你,这事得告诉书院里。”谢子归双手抱臂“等着人来吧。”
“那向晚他们?”
“她们在后面。”
“哦哦。”
“……”
说实话,沈姜南有些尴尬,倒是不怕对方发现,反正她早就想好说辞了,但谢子归这明显不爽的表情,她一个活了老久的魔尊,也没哄过人啊,还是一个脾气不好的。
“那个谢兄你在生气吗?”、
“没有。”
沈姜南看着谢子归那张冷脸,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接话。这人明明就是不高兴,嘴上却硬得很。
“真没生气?”她往前凑了半步,歪着头看他“那谢兄臭着脸干什么”
谢子归瞥她一眼,没好气道:“我一向如此。”
“是吗?”沈姜南挑眉“怎么我觉得你现在特别……”
话没说完,远处就传来了呼喊声。
两人侧头看向,便瞧意向晚她们飞了过来。
沈姜南连忙招手“在这里。”
沈姜南看着向晚一行人急匆匆地落下来,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江南,子归,你们没事吧?”意向晚快步上前。
沈姜南摆摆手“没事没事,就一个小喽啰,已经解决了。”
宋夺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俞可的状况“嗯,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他站起身又想了会,双手一拍手“我想起来了,是魔将俞可。”
三人目光齐齐看向他,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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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连忙解释“他之前老是在人界捣乱,被父亲抓起来后,又跑了,没想到会出现在这。”
沈姜南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面不改色道:“那也不厉害啊。”
“是不厉害,但是他逃跑的手段真是一流。”宋夺道。
沈姜南故作思索“难过他一直躲。”
意向晚笑了笑“所以你便跟着他这儿来了?”
“对啊。”
“把他带回去吧。”谢子归看向宋夺。
宋夺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看起来异常华贵的袋子,手掐了个诀,那袋口便张开,将俞可受了进去,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搞定。”
“那走吧。”谢子归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啊谢兄!”沈姜南赶紧跟上“不会还在生气吧。”
“我生什么气。”
“那走这么快干嘛?”她小跑两步与他并肩“莫非是担心我?”
走在前面的向晚和宋夺闻言都放慢了脚步,偷偷竖起耳朵。谢子归停下,看向沈姜南“你若是死了,我会很麻烦。”说完又继续往前走。
沈姜南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原来谢兄是怕麻烦。”
“懒得管你。”
一行人回到书院。
将俞可的尸身和相关信息移交书院执行堂后,宋夺和意向晚各自回去休息,折腾了大半夜,他们也确实累了。
沈姜南看着谢子归离开的背影,耸了耸肩,也转身朝自己的住处走去。今夜这一出,虽说是解决了俞可这个麻烦,但也难免引起些注意。她得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到屋里,烛阴从她袖中滑出,盘在桌上,仰着头看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沈姜南倒了杯水“俞可认出我了,虽然死了,但保不齐他之前和别的魔通过气。”
烛阴吐了吐信子。
“走一步看一步吧。”沈姜南喝了口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二天一早,沈姜南就被叫去了书院执行堂。堂内坐着几位长老,谢子归,意向晚和宋夺也在。
一位白发长老开口道:“沈姜南,经查证,昨夜你击杀的确实是魔将俞可。你为书院除去一害,功不可没。”
沈姜南拱手:“长老言重了,弟子只是侥幸。”
“不必过谦。”另一位面色严肃的长老接着说,“但据宋夺所言,俞可擅长隐匿逃遁,你能将他引出并击杀,想必费了不少功夫。可否将当时情形再细说一遍?”
沈姜南面不改色,将早已想好的说辞娓娓道来,无非是发现可疑踪迹,一路追踪,最终在竹林中经过一番苦战,最终是谢子归赶到,才侥幸将对方击杀。
几位长老听完,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你倒是机敏。”白发长老抚须道:“既然你有此能力,眼下正好有一事,或许你能帮上忙。”
沈姜南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找事给她做啊“长老请讲。”
“近来屡有魔族出没的迹象,既然你能对付俞可,不如协助执行堂巡查周边,探查魔族踪迹,如何?”
沈姜南心中暗自叫苦,只得拱手“弟子遵命,定当尽力。”
那长老似是见她不愿,补充道:“自然不会让你一人前去。谢子归,意向晚,宋夺也会与你一同行动,互相有个照应。”
“是。”四人齐声应道。
19. 无忧城二
翌日清晨,山门处薄雾未散,四人聚齐。执行堂的命令下得干脆,着他们即日下山,巡查书院周边地界,查探魔族踪迹,若有发现,酌情处置,或传讯回堂。
宋夺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这么早……那俞可才伏诛,就不能让咱们歇两天?”
“长老们想必是认为,既有魔将现身附近,恐其并非孤例,及早查探,方能防患于未然。”意向晚温声道。
谢子归抱臂而立,瞥了一眼刚走过来的沈姜南,没什么表情“磨蹭。”
沈姜南昨夜思虑不少,面上依旧是那副轻松模样,听到这话她伸了个懒腰“哎呀,这不是来了嘛。谢兄,一大早火气别那么大,伤身。”
“走了。”谢子归懒得理她,率先转身朝山下走去。
山路崎岖,林深叶茂。下了山,便是人烟渐稠的地界。
日头渐高,路上尘土微微扬起。宋夺是个闲不住的,凑到沈姜南身边“江南,你昨天真厉害,那俞可狡猾得很,竟被你逮住了。”
沈姜南打着哈哈:“运气,纯属运气。主要还是谢兄来得及时,一箭定了乾坤。”她不忘把功劳推出去。
走在前面的谢子归轻哼一声“就你会拍马屁。”
“实话实说罢了。”沈姜南笑着冲他眨眨眼,弄得谢子归,无话可说。
意向晚听着他们的话,看着沿途的村落“看起来并无异状,百姓安居,不似有魔物侵扰的景象。”
谢子归道:“魔物若都大张旗鼓,反倒好办。就怕它们藏得深。”
行至一处岔路口,路边有个简陋的茶棚,挂着茶字的布幌子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棚子里坐着三两个歇脚的行人。
谢子归停下脚步“在此这休息会,打听一下消息?”
三人闻言道:“听你的。”
“……?”
四人走进茶棚,找了张空桌坐下。卖茶的老翁颤巍巍地端来粗瓷茶碗和一大壶凉茶。
宋夺嘴甜,笑着给老翁递过灵石“老伯,近来这附近可有什么稀奇事或者事情发生吗?”
老翁收了灵石,脸上皱纹舒展开些,想了想道:“几位是外乡人吧?我们这儿一向太平。硬要说有什么……往前再走三十里,有个李家沟,前些日子好像听说谁家丢了几只鸡鸭,闹腾了一下,也不知逮到偷儿没。乡下地方,也就这点事了。”
丢鸡丢鸭?这听起来实在不像是魔物所为,倒像是黄鼠狼或者寻常小偷。
意向晚柔声道谢:“多谢老伯告知。”
谢子归端起茶喝了口,微微皱起眉,又放下茶杯,不说话。
沈姜南见他这副样子,笑了笑“谢兄怎么不喝了?”
“我又不渴。”
“哦,不渴啊。”沈姜南若有所思道。
宋夺见闻言,扫了眼谢子归,当即就明白,对方不喜欢这茶水,笑道:“要不要喝点酒啊,各位。”
“不要。”
“不太好吧。”
“成。”
谢子归肘了下旁边的沈姜南“成你个头。”他站起身来“休息好了,就走。”
四人再次上路。
宋夺快走几步与他并行“子归,你觉得丢鸡鸭的事和魔族有关?这未免也太……”
“去看看也没事”谢子归打断他“魔族不是也有一些爱吃鸡的小魔吗。”
沈姜南跟在后面,听着这话,心里倒是认同。她当年统领魔界时,也知道有些低等魔物或是受了魔气侵蚀的小妖,初期就爱干些偷鸡摸狗、吸食家禽精血的勾当。
三十里路对常人来说不近,对他们四人而言却不算什么。日头偏西,他们已到了李家沟附近。
这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约莫几十户人家,炊烟袅袅,看起来宁静祥和。
村口有几个孩童在玩耍,见到生人,都有些怯生生地躲到树后。
意向晚上前,露出温和的笑容:“小朋友们,我们是路过此地的,想问问村里最近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一个稍大点的男孩探出头,小声道:“你们是城里来的大人吗?能帮我们打妖怪吗?”
几人神色一变。谢子归蹲下身,拿出一袋灵石怼过去“什么妖怪?你说说看。”
男孩看着这袋灵石,有点不好意思,但瞧几人要他收下,便接过回话“我家的大公鸡,前几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就倒在鸡窝里,干瘪瘪的,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他们家也这样!”
另一个小女孩补充道:“我晚上起夜,好像看到黑影子嗖一下从墙上过去,好快好快!”
吸干家禽?黑影?这听起来就不是寻常偷鸡贼了
谢子归站起身“带我们去看看那些出事的鸡窝。”
孩子们领着他们进了村,来到几户人家后院,四人看了看,果然有魔气。
宋夺抽了抽鼻子,低声道:“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谢子归拿出几块玉佩,对那几个孩子道:“多谢你们。今晚我们或许会留在村里,若再看到黑影,不必害怕,大声喊叫即可。”
孩子们接过东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跑开了。
四人找到村长,亮明书院身份,说明来意。里正一听是来处理“妖怪”的,又是敬畏又是欣喜,连忙安排他们在一处闲置的屋舍住下,并言明村里会配合。
夜幕很快降临。山村之夜,格外寂静,只有虫鸣声声。
四人商定轮流值守。上半夜是宋夺和意向晚,下半夜是谢子归和沈姜南。
沈姜南靠坐在屋内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烛阴在她袖中微微动了动。
夜渐深,万籁俱寂。
突然,谢子归动作一顿,倏然抬头望向窗外某个方向。几乎同时,沈姜南也睁开了眼睛。
“来了。”谢子归挑了挑眉。
沈姜南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嗯,动静很小,但那股味儿是错不了了。”
两人默契地没有惊动里屋睡着的宋夺和意向晚,他们掠出屋子,朝着村后山坡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东西,速度极快,且似乎对地形颇为熟悉。
追至一片乱葬岗,荒草萋萋,残碑林立,那黑影倏地钻入一个半塌的坟冢之后,便消失了踪影。
两人在坟冢前停下脚步。阴风阵阵,吹得荒草簌簌作响。
谢子归搭弓引箭,箭尖金光微吐“出来。”
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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冢后毫无动静。
沈姜南叹了口气,弯腰捡起一块石子,在手里掂了掂:“喂,是自己滚出来,还是我把你这藏身的窝砸塌了,把你揪出来?”
一阵窸窣声后,一个瘦小干瘪、穿着破烂衣衫的身影哆哆嗦嗦地爬了出来。它皮肤青黑,眼睛赤红,嘴角还沾着几根鸡毛,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魔气和腥臭。
原来是个刚被魔气侵蚀不久,失了神智,只凭本能吸食生灵精血的小尸魔。难怪只会偷鸡。
小尸魔畏惧地看着谢子归箭上的金光,发出嗬嗬的恐吓声,不敢上前。
谢子归眉头蹙紧,似乎觉得为了这么个东西兴师动众,有些小题大做。他手指微松,金箭便要离弦。
“等等。”沈姜南忽然开口。
“干嘛?”谢子归动作一顿,侧头看她,眼神带着疑问。
沈姜南走上前几步,仔细打量着那小尸魔,看了看它的眼睛和指甲:“谢兄,你看它这魔气,虽然弱,但很新,应是不久前才被什么厉害的东西染上的。”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这等弱小魔物,通常只会在极阴之地滋生,或由尸体异变。这乱葬岗阴气是重,但似乎还不至于自然生出它来。它更像是在别处染了魔气,逃窜到此地藏身的。”
谢子归闻言,收起金乌弓:“你的意思是,附近有更强的魔物源头,这东西只是被波及的?”
沈姜南点头:“十有八九。杀了它容易,但若不找到源头,只怕日后还会有别的家畜遭殃,甚至……伤人。”
小尸魔似乎听懂了他们要杀它,愈发焦躁,猛地朝看起来最好欺负的沈姜南扑去,利爪直抓她的面门。
谢子归面色一沉,正要动作。
就见沈姜南似是被吓了一跳,脚下一不小心被草绊倒,哎呦一声向后坐去,恰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利爪。
谢子归一步踏前,拿出一张符纸,啪地一声贴在小尸魔额头上。小尸魔顿时僵立不动,眼中红光渐渐黯淡下去。
谢子归伸出手,瞥了还坐在地上的沈姜南一眼,示意“起来。”
沈姜南拍拍屁股,看着对方的动作,抬起手扯住,借力,站起身,松开手,讪笑两声:“失误,纯属失误。”
“切。”谢子归不再理她,目光落在方才小尸魔钻出的那个半塌坟冢。他走过去,仔细观察洞口边缘的痕迹和残留的气息。
沈姜南也凑过去看。洞口处的泥土和残砖上,除了小尸魔的腥臭,果然还有一缕极淡极魔气痕迹,若非特意探查,几乎无法发现。
这痕迹,指向山林更深处。
谢子归直起身,望向那漆黑的山林深处,月光照不进那片浓密的黑暗“又是林子。”
“那边好躲嘛。”沈姜南也收起了那副嬉笑的表情,看向同一方向。
谢子归想起什么,露出点嫌恶“它最好不要像之前那东西一样,恶心。”
听这话,沈姜南当即便明白他是在说什么,连忙回道:“那个不一样。”
“最好不一样。”谢子归将那张定住小尸魔的符纸加固了一下,对沈姜南道:“先回去与宋夺意向晚汇合,明日再循迹追踪。”
“听你的。”
20. 无忧城三
回到村里闲置的屋舍,宋夺正打着哈欠在门口张望,见他们回来,他迎上来“怎么样?追到了吗?是什么东西?”
“一只小尸魔,刚被魔气侵蚀没多久,只会偷鸡。”谢子归走进屋内。
“尸魔?”意向晚微微蹙眉,“这等弱小的魔物,通常难以自行产生。”
“她觉得它是被别的厉害东西染上的。”谢子归放下茶杯,看向沈姜南“我们在它藏身的坟冢洞口发现了别的痕迹,指向深山里头。”
宋夺啊了一声:“还要进山?这穷乡僻壤的,山里头指不定多难走。”
“不然留它继续害人?”谢子归瞥他一眼,“说不定哪天就不止是鸡了。”
沈姜南接口道:“那魔气源头不除,只怕会有更多牲畜甚至村民遭殃。那小尸魔就是个例子。”
意向晚点头:“此言有理。那我们明日一早便进山查探。”
计议已定,四人便各自歇下,后半夜倒是平安无事。
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四人便收拾停当。向村长问明了山中路径,得知那深处老林平日连村里最好的猎户都很少进去,只说里面地势复杂,多有沟壑湿沼。
踏入山林,最初尚有依稀小路可循,越往深处,越是藤蔓纠葛,树木遮天蔽日,光线昏暗。
“各位。”沈姜南开口。
几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沈姜南笑了笑“你们困吗?”
“不困啊。”宋夺莫名道。
“不困便好。”
他们又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林木愈发高大怪异,枝杈扭曲,如鬼影幢幢。四周寂静得可怕。
“不对劲。”意向晚轻声道,“太安静了。”
似是印证她的话,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枝杈断裂的声响。
谢子归喊道:“谁在那里?”
没有回应。
一阵阴冷的风穿过林木。
沈姜南眯着眼望向那片林子“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话音未落,右侧猛地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扑出,直取站在稍外位置的宋夺。
宋夺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横扇一挡。金铁交鸣之声刺耳,他被撞得踉跄。
那黑影见一击不成,落地借力,再次弹起。
“什么东西?”谢子归长手一扬,灵光炸开,打在那黑影身上。
这时众人才看清,那是一只形似猿,全身黑毛的魔物,它双眼赤红如血,口中獠牙外翻,四肢利爪有些唬人。
“是黑魈。”谢子归认了出来。
黑魈见一击落空,龇牙发出低沉的咆哮,四肢伏地,死死盯着四人。
宋夺骂了一句“嚣张个什么劲!”
它像是听动了一般向率先说话的宋夺冲去。
谢子归的箭矢再次袭来,逼得它不得不收回爪子,跃上一棵大树,在枝杈间灵活移动,借助树木掩护,不断变换位置,发出扰人的嘶叫。
沈姜南抬着头,看着那道黑影“要跟去看看嘛?”
谢子归收回金乌“且跟去看看,到底耍什么花样。”
四人追着那黑魈在密林中穿梭。那畜生速度极快,却总在即将消失于视野时放缓脚步,回头龇牙,生怕他们跟丢似的。林间雾气不知何时浓重起来,四周景物渐渐模糊,只余前方那道黑影时隐时现。
宋夺一边拨开横生的枝杈一边抱怨“还耍上心眼了。”
约莫一炷香后,眼前豁然开朗。雾气突然散去,一座巍峨城池赫然矗立在前方。青灰色城墙高耸,城门大开,门前却无人值守,唯有门上悬挂的风铃在风中叮咚作响,声音空灵得有些诡异。
黑魈窜入城门,瞬间不见了踪影。
四人停在城门前,皆感诧异。意向晚打量着城门“深山林莽之中,怎会有如此规模的城池?”
谢子归上前一步,细细看了看“瞧上去有些年头了。”
沈姜南静立片刻,她抬眼望向城内“进去一看便知。”
城内景象更是令人惊奇。长街宽阔,两旁楼阁林立,商铺招牌迎风轻晃,街上行人如织,嬉闹之声不绝于耳,一派繁华热闹。
一个货郎挑着担子从他们身边经过,嘴里吆喝着:“新到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
宋夺顺手拉住他:“这位大哥,请问此地是何处?”
货郎停下脚步,脸上挂着笑“客官是外乡人吧?此地乃无忧城。”
“无忧城?”谢子归挑眉“从未听闻。”
货郎依旧笑着:“既来则安,客官们尽可安心住下。”说完便不再多言,挑着担子晃晃悠悠地走了。
四人沿着长街前行,愈发觉得古怪。
行至一座石桥边,桥下流水潺潺,几艘画舫轻轻飘荡。意向晚停下脚步,小声说:“你们可发觉,此处似乎没有老人,也……没有牲畜。”
经她一提,其余三人立刻察觉。街上往来皆是青壮男女与孩童,竟真无一老者。且这般繁华街市,连只猫狗都未见。
沈姜南目光扫过桥对面一家茶楼“去那边看看。”
茶楼内客人不少,堂倌笑着迎上来,将他们引到二楼临窗位置。茶水点心很快送上,看起来精致可口。
沈姜南端起茶杯,没喝,看着杯中悬浮的茶叶“应该有人要露面了。”
话音刚落,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一名身着锦袍,面容富态的中年男子笑着走上前来,拱手道:“几位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鄙人乃本城管事,姓赵。”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谢子归放下茶杯,不冷不热道:“赵管事如何知晓我等是远客?”
赵管事笑容不变:“无忧城与世隔绝,少有外人至此。几位面生,自是贵客。”他话锋一转,“诸位远来辛苦,不如随鄙人至府衙歇息?城主近日外出,但早已吩咐定要好生款待各位。”
意向晚婉拒:“不必劳烦,我等稍坐便走。”
赵管事脸上笑容微僵“如此也好,那各位先自己观赏这城中风景吧。”
他说完便行了一礼,往外走去。
四人坐在茶楼临窗的位置,窗外流水潺潺,桥上行人步履轻快,却无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宋夺捏起块糕点,凑近又闻了闻,终究没敢下口,悻悻放下“唉,古怪古怪啊。”
沈姜南看向刚才那道身影消失的廊柱方向“引我们来看这盛世繁华,总得有个缘由。”
意向晚轻轻点头“那黑魈引我们来,肯定与城主有关。”
“管他什么东西。”宋夺唰地展开扇子,扇了扇“咱们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找到那魔气源头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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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归哼了一声:总算说了句人话。”
沈姜南叹了口气,站起身“我去楼下买点东西看看。”
三人皆是一怔。意向晚轻声道:“江南,这地方的吃食……”
“不妨事。”沈姜南唇角微扬“总得有人去试试真假。”
茶楼对面正好有个摊子,摊主是个面容姣好的妇人,见沈姜南过来便笑“姑娘要点什么?”
沈姜南问“姐姐在这摆摊多久了?”
妇人手脚利落地包着东西“有些年头啦!咱们无忧城日子好,做生意也舒心。”
“真好。”沈姜南接过纸包,“我瞧城里热闹,想必城主治理有方?”
妇人笑容顿了顿,随即又展开“那是自然……城主大人很好。”
“有多好?”沈姜南笑眯眯的看着她。
“就……是很好啊。”那妇女低着头。
“带我去看看。”她道。
“它不在这。”妇女乖乖抬起头看着沈姜南的眼睛。
听到这个回答,沈姜南挑了挑眉,看来还真不在城中“你继续做自己的事吧。”
闻言,那妇女再次低下头。
沈姜南拿着纸包回到茶楼二楼,将东西放在桌上。宋夺好奇地凑过来:“真买了?这里面是什么?”
“糕点。”沈姜南坐下,并未打开纸包“尝一口?”
宋夺连忙摆手:“别,谁知道是什么做的。”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四人向下望去,一队身着统一服饰的护卫正沿街而行,为首之人手持铜锣,边走边喊“城主有令,今夜,城中举行庆典,请各位准时前往广场参与!”
街上行人纷纷驻足,面露喜色,相互道贺,仿佛这是什么天大的喜事。
宋夺摸着下巴“庆典?这城主都不在城中,哪来的令?”
谢子归站起身:“去看看便是。”
四人下楼混入人群,随着人流向城中广场走去。越靠近广场,人流越是密集,几乎摩肩接踵。
广场中央已搭起高台,台上铺着红色地毯,四周悬挂灯笼,虽未点燃,却已然布置得十分隆重。
人群忽然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路。八名壮汉抬着一顶华丽步辇缓缓行来,步辇四周垂着轻薄纱幔,隐约可见里面端坐一人。
“是城主回来了?”宋夺踮脚张望。
谢子归皱眉“看着不像。”
步辇在高台前停下,纱幔被掀开,走下来的却是一位盛装打扮的年轻女子。她头戴金冠,身着绣金长裙,面容美丽得毫无生气。
“恭迎城主法旨!”赵管事不知从何跑出,扬声高呼,台下众人齐刷刷跪倒一片,三人见状连忙半跪而下,沈姜南见谢子归还站着,有些无奈,真是个祖宗,扯着他的衣袖,示意他蹲下来。
谢子归这才不情不愿的蹲下身来。
那女人在搀扶下走到,台上,她端起赵管事递来的酒杯,举起“让我们喝下圣水,在城主的庇护下,一身无忧。”
说罢,侍从搬出几坛大缸,人群在女人的示意下,纷纷冲去抢着喝。
沈姜南站起身瞧着台上的女人,随后移向不远处的高塔,忽然手被扯了扯,她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谢子归“怎么了?”
“松手。”
“哦。”
21. 无忧城四
沈姜南松开手,讪讪一笑“要不要去看看那缸子里面的圣水?”
谢子归皱眉,快步跟上“你别乱来。”
沈姜南恍若未闻,凑近轻嗅。并无异味,清冽如水。她捧起喝了口。
宋夺挤过来“怎么样?是什么玩意儿?”
“普通的水,至少尝起来是。”沈姜南道。
恰在这时,那赵管事朝他们走了过来,笑容可掬:“几位贵客,为何不饮下圣水?此乃城主恩泽,饮下后可保身心无忧,永享安乐。”
宋夺唰地展开扇子,假笑道:“多谢好意,我等初来乍到,不好喧宾夺主,还是先看看就好。”
赵管事笑容不变,眼神透出几分固执“入了无忧城,便是自家人。城主有令,庆典之上,人人需饮圣水,共沐恩泽。这是规矩,还请莫要让鄙人为难。”
谢子归踏前一步,有些嫌弃的看了眼大缸,宋夺叹了口气,从袋中拿出套茶器,又挑出杯子,递给他“喝吧,兄弟。”
他接过杯子,在缸中舀了半杯,仰头将水一饮而尽,微微皱起眉,还真是普通的凉水。
赵管事见他们喝下水,这才满意退开。
人群也开始喧闹起来,向着广场中央涌去,四人一下子被冲开。
沈姜南被人群带着走了几步,趁势退到一旁巷口中。
巷子僻静,偶有零星行人匆匆赶往主街庆典。她顺着路向前走,忽听身后脚步轻响,不紧不慢跟着。
她佯作不知,到一个拐角处转过身,待看清来人,沈姜南挑了挑眉“赵管事。”
他脸上仍是那团和气的笑“这位姑娘,怎独自在此?庆典正热闹呢。”
沈姜南也笑“人多气闷,出来透透气。赵管事不去主持大局,怎么也有闲逛到此?”
“老夫正是要确保每位贵宾都能尽享恩泽,”赵管事向前一步“姑娘可是觉得圣水有何不同之处?”
“哦?管事为何如此问?”沈姜南佯作不解“水就是水,还能有何不同?”
赵管事眯起眼“圣水乃城主心血,非凡物。姑娘若有所感,便是与无忧城有缘之人。不如随老夫去个清静处,细说一番?”
她点着头听完对方的话“可惜,我没空。”
“什么意思?”赵管事喊道。
“自然是字面意思。”
沈姜溪冲他一笑,烛阴自她袖口中爬出,张开嘴,身体不断变大。
她跳到龙头之上,看着已经被下得瘫倒在地的赵管事“最好和你的主子去说说。”
“遇到了什么人。”
巨龙盘沿在空中,刚刚还热闹的广场,躺着一群人。
看来喝下的圣水让他们,在美梦里尽享天伦之乐啊。
沈姜南挑了挑眉,找了一会,便找到运晕在一起的三人。
她跃下龙头,走至三人面前,戳了戳谢子归的脸,还是太年少了“
烛阴。”
巨龙垂下头来“我要把他们叫醒,你到旁边守好我。”
烛阴将几人盘起,又嘱咐完一些,沈姜南隔开手滴出血点在三人额前。
“让我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美梦。”
场景倒退,新的殿宇向前,桃花映入眼眸。
沈姜南抬手接住那朵花瓣,上下打量起四周,倒是看到了一位老朋友。
谢子归的祖父,谢百江。她饶有兴致的走到他旁边,瞧着他看着的少年,九岁的谢小少爷。
少年在祖父的注视下练着,面对不断移动的靶心,毫不紧张,他拉起弓,箭箭穿靶,谢子归抬起下巴,反过头看向祖父“简单。”
毫不掩饰自己的天赋,沈姜南侧过头看向谢百江“这家伙肯定要使什么贱法子了。”
果不其然,谢百江唤出一把金纹黑弓“此乃金乌,是我谢家之宝,祖父一生都不能将它驯服使用。”他嘿嘿一笑“让祖父看看你有没有使用它的本事。”
谢子归见状把手中的木弓放到一旁,冲谢百川伸出手“那给我吧,祖父。”
“你自己来拿。”
少年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引自己上钩,但他还是冲了过去,反正是自己的祖父,怕什么,他迈开脚,整个人扑了过去。
谢百江侧过身躲开,落了空谢子归也不闹,扭身再扑,哪知又空了个手。
“怎么?就这点本事啊?”谢百江逗他。
少年紧抿唇,转了转眸子,侧身滑步,假意去够对方的左手,待谢百江重心微偏,他猛地矮身从右边切入,抓向金乌。
“欸。”谢百江,手腕一沉,把金乌换到另一只手上,顺势在谢子归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小子,还会使诈了!”
额上微痛,谢子归捂住头,不服气“兵不厌诈,祖父教的。”
“我何时教了你这个?”谢百江吹胡子瞪眼,颇有挑衅的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想要这个,那就拿出真本事让我瞧瞧,光会取巧是不可行的。”
谢子归站直身“那祖父你说,怎样才算有真本事?”
“接住他。”谢百江笑容一收,手一挥,金乌径直扔向谢子归。
看着这场景,沈姜南眉梢微挑,这家伙,来真的?
金乌入手,谢子归搭上弓上的异像闪来,一只通体金黄的凤凰,围绕在谢府上空,鸣叫,引得路人齐齐观看。
少年手持金乌弓,弓身灵光环绕,衬得他眉目愈发骄傲。
“好孙儿。”谢百江抚掌大笑。
谢子归下巴微扬“祖父方才可是说好,既接住,便是我的。”
“那是自然!”谢百江扭头朝廊下吆喝“摆宴,今日须得好好庆贺一番。”
谢府上下张灯结彩,宴席摆满庭院,金乌弓引发的异象早已传遍全城,宾客络绎不绝,都想目睹一番,谢家小公子的风采。
谢百江亲自牵着孙儿的手坐在主位,满面红光,九岁的谢子归不喜这样的场面,他扭了扭身子,小声道:“祖父,我和宋夺他去玩了。”
“你去吧。”
沈姜南坐在院亭之上,远远的望着热闹的人群,看着两名孩童跑了出来。
冷月当空,她跃空而出,跟在他们的身后。
街道上还支着一个馄饨摊,烛火昏黄,摊主是个小老头,正伴着锅里的汤水,旁边围坐着三四个男人,在此歇脚吃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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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跑近些,惊动那几人,其中一男人抬眼瞧了瞧,笑道:“这不是谢家的小公子么?这么晚了,还在外头啊?”
谢子归停下步子,颇有几分傲气“我祖父准了的。”
另一个汉子连忙接口“了不得,听说小公子今日得了宝弓,引发了凤鸣异象,谢家后继有人啊。”
宋夺挤到谢子归前面,与有荣焉地嚷嚷:“那是自然!子归最厉害!”
先前那男人喝了口茶,咂咂嘴:“谢家自然是厉害的,镇守一方,护得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安宁。说起来,这天下能与谢家这般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比肩的,可不多。”
“唉,你可不晓得了吧,世家再厉害,也是明面上的。这世道,有些藏在暗处的,那才叫真厉害,真吓人。”一瘦子道。
“哦?老哥指的是?”有人凑趣问。
瘦子神秘一笑“还能是谁?自然是那位……魔尊。”
“魔尊”二字一出,气氛安静了一瞬
男人皱了皱眉:“嘘……提那个做甚?听说那位行踪诡秘,喜怒无常,杀人全凭心意,是真是假都难说,莫要胡乱议论,惹祸上身。”
瘦子却来了劲,争辩道:“怎么是胡说?我亲戚,亲口所言!说那边有个不开眼的寨子,一步小心瞧见了魔尊,你猜怎么着?一夜之间,整个寨子悄无声息就没了!”
他说着,自己先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臂“那魔头据说是个女子,容貌极美,却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手下妖魔鬼怪什么都有,那条传说中的烛阴龙,就是她的坐骑!啧啧,那样的人物,岂是我们能想象的?”
宋夺听得瞪大了眼“这么厉害?”
瘦子回道:“那是自然,要不然她怎么会当上魔尊。”
沈姜南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静静听着,按照这个时间,她早死了百年,也没机会做这种事啊。
正想着,谢子归的声音传来“那这么说,你还是没有亲眼所见咯。”
瘦子一愣,随即答道:“这可是……”
“打住,我可不是来听,你胡说八道的,宋夺,我们走。”
沈姜南随了个便,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世人,总爱用最浓墨重彩去描绘他们想象中的魔头,反正她也习惯了。
看着两个孩子甩开那无趣的闲谈,开始追逐打闹,沈姜南叹口气,不紧不慢地跟着。
忽然,她脚步微顿,倏地冷下。这不是谢子归记忆里的东西,更不该出现在这“美梦”之中。
她抬眼望去。
有东西混进来了。
是圣水的缘故?还是冲着她来的?
沈姜南身形一晃,收敛了所有气息,静静观察。
谢子归和宋夺对此一无所觉,正为谁跳过了更宽的水沟而争辩。
一团不知如何形容的黑影,朝着两个孩子冲去。
“呵。”沈姜南冷笑一声。
不管这是什么,扰人清梦,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动她“熟人”的梦境,都未免太不识趣。
她抬起手,一挥,阴影撞上紫光,还未来得及尖叫,便瞬间化为灰烬。
“什么杂碎。”
22. 无忧城五
两个孩子依旧在争辩,对刚刚所发生的事毫无察觉。
“明明就是我跳得更远!”宋夺叉着腰。
谢子归淡淡瞥了他一眼“那水沟本就一边宽一边窄,你从窄处起跳,自然占便宜。重跳一次,从我这头开始。”
“跳就跳!”
沈姜南扫了眼他们,圣水构筑的美梦,看来并那么简单。或者说,有什么东西,能借着圣水的通道钻进来。
她正思索着,周遭的场景忽如水波般动荡起来。
下一刻,景象重新凝聚。
街道上,天色沉郁,似有山雨欲来。旁边围满了人,个个面色凝重。
沈姜南隐在人群外围,抱臂看着。
十四五岁的谢子归,身量抽高了不少,站在场中,眉眼间的骄纵未曾稍减,反而因年岁增长更添了几分锐气。
他对面站着个华服少年,面色涨红,沈姜南看了看,想半天,才想起这人是赵元。
“谢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元喊道。
周围窃窃私语更甚,谁不知道谢家与赵家素来不太对付,小辈之间摩擦更是常事。
谢子归懒得理他,若不是有失家风,他早就走了“赵元,你若是对结果不服,大可以去找那位夫子评理,来找我有什么用?”
“你!”赵元气结“分明是你先前扰乱我心境!”
“哈?我如何扰你?”谢子归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好整以暇地问“是我呼吸声太大,还是今日这身衣裳太过晃眼?”他语气平淡,但字字带刺,使得几声低笑声传来。
赵元脸上更挂不住,上前一步,竟伸手欲抓谢子归的衣领“谢子归,你别太嚣张!谢家势大,也不是你能当街撒野的理由!”
谢子归皱起眉,就在赵元手指即将触碰到他衣襟的刹那,手腕一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听一声脆响,赵元的手已被他狠狠格开,踉跄着倒退两步,手腕瞬间红肿起来。
“撒野?”谢子归踏前一步“赵元,先动手的是你。怎么,赵家如今行事,只靠这般不入流的手段?”
赵元握着手腕,疼得龇牙咧嘴,又惊又怒地盯着谢子归。
周围安静下来,谢家是五大世家之首,实力远非赵家可比,谢子归真在此地把赵元如何了,赵家怕是也不敢明着说什么。
谢子归看着赵元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右手微抬,金光凝聚,闪得众人眯起眼。
“金乌弓”人群中有人低呼,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还要继续?”他问。
赵元嘴唇哆嗦了几下,在灵气的笼罩下,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恰在这时,宋夺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一把拉住谢子归的胳膊:“子归!跟这浑人计较什么,没得降了身份!走走走,喝酒去!听说望江楼新来了批好酒,去晚了可就尝不鲜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把谢子归往后拽,同时朝赵元那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走。赵元如蒙大赦,恨恨地瞪了一眼,捂着手腕,带着家仆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
谢子归冷哼一声,将金乌唤走,被宋夺半推半拉着往外走。周围的看客见没热闹可瞧,也渐渐散去。
“你跟他置什么气?”宋夺絮絮叨叨,“赵元那点本事,谁不知道?赢了也不光彩。”
谢子归脸色稍霁,嘴上却道:“是他自己凑上来找不痛快。”
“是是是,是他不开眼。”宋夺附和着,手臂搭上谢子归的肩“咱先去喝口酒,散散火。”
沈姜南盯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顿了顿,随即便远远的跟上去。
这酒楼临水而建,飞檐翘角,倒是气派得很。
她穿门而入,堂内喧闹声扑面而来,跑堂的端着酒菜穿梭其间,酒香混着菜香弥漫空中。
谢子归和宋夺径直上了二楼雅座,临窗坐下。窗外便是滔滔江水,远处青山如黛。
跑堂的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还未开口,谢子归便随意点了几个菜并两壶好酒。
跑堂的连声应着,躬身退下。
宋夺笑道:“你这脾气,也就我能忍你。”
谢子归挑眉:“爱忍不忍。”
酒菜很快上桌。宋夺斟满两杯,推一杯到谢子归面前。
“今日考核,你又拔头筹了吧。”宋夺说。
谢子归端起酒杯,淡淡道:“侥幸。”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谢子归从不说侥幸二字。”宋夺大笑“赵元那小子就是嫉妒你,才找你麻烦。”
谢子归抿了口酒,目光投向窗外。江面波涛起伏,远处隐约有雷声滚动。
“他还不配让我动气。”谢子归道“只是厌烦这等纠缠。”
宋夺摇头:“谁让你样样出色,自然招人眼红。”
这时窗外忽的闪过一道电光,紧接着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
“好大的雨!”宋夺惊叹。
跑堂的忙过来关窗,笑道:“公子莫怪,夏日天气就是这样,说变就变。”
沈姜南依靠在墙边,扫了眼窗外,这谢子归的意识算是清醒了些。
“想什么呢?”宋夺问“该不会还在想赵元那厮?”
谢子归回神,轻笑:“他也配?”
他放下酒杯,正色道:“我只是觉得,这雨有些奇怪。方才天色虽阴,但云层不该有雷雨之象。”
宋夺凑到窗边看了看“管它的,反正这天就没正常过。”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浑身湿透的渔人冲进酒楼,大声嚷嚷着:“江里有东西!好大的漩涡!”
谢子归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推开,风雨立刻灌了进来,吹得他衣袂飞扬。
沈姜南也靠近了些,透过窗望去。江心旋转着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流湍急,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底下翻腾。
“莫非是水怪?”宋夺也凑过来。
他话音未落,漩涡中心突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金光,直冲云霄。整个江面都震动起来,酒楼也跟着摇晃。
“地动了!”楼下有人惊呼。
谢子归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光柱,眼中闪过惊疑之色。沈姜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那金光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缓缓上升。
“那是什么?”宋夺惊呼。
谢子归皱起眉,金光中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似乎是一个人影。
风雨更急了,雷声震耳欲聋。酒楼的客人纷纷逃下楼去,只有谢子归和宋夺还站在窗边。
“子归,我们也走吧。”宋夺拉着他的衣袖。
谢子归却挣脱了他的手:“你先下去。”
“你疯了?那东西不知道是吉是凶!”
谢子归道:“正因不知,才要看个明白。”
金光渐渐消散,漩涡也慢慢平复。江心漂浮着一个白衣人,随着波浪起伏。
谢子归眯起眼“是人?”
他翻身就从窗口跃了出去。宋夺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拉,抓了个空。
谢子归落在江面上,脚踏波涛如履平地,快速向那白衣人走去。
沈姜南飘然跟上,这人也挺眼熟的,她又靠近了些,这才发现,那是个昏迷的白衣女子,面容被湿发遮盖,看不清模样。
谢子归蹲下身,小心地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活着。”他喃喃道,随即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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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酒楼方向喊道:“宋夺,叫人来帮忙!”
但他的声音被风雨声淹没。谢子归犹豫片刻,伸手想要将那女子抱起。
那女子忽然睁开眼睛,她几乎是本能地抬手,五指微屈,直拍向谢子归的心口。
谢子归立马反应过来,纵是事出突然,他向后飘退丈许,险险避开这一击。水花在他脚下溅开,他稳住身形,眉头紧蹙“你这人,好没道理!我见你落水昏迷,好心施救,你怎的出手便打?”
那女子一击落空,似乎也耗尽了力气,支撑着的手臂一软,伏在江波之上微微喘息,湿透的白衣紧贴身躯,她抬头,掠过这风雨飘摇的江面“你是何人?此乃何处?”
“尚息城,望江楼下。”谢子归没好气地答道,见她虚弱,那点恼怒也散了“你又是谁?怎会从江心漩涡里出来?”
女子抿着唇,没有回答,只是挣扎着想站起来,身形却晃了一晃。谢子归下意识上前一步,想去扶,但又顾忌她方才的出手,一时有些犹豫。
隐在一旁的沈姜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女人怎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总感觉对方像尽了一位人。
正在此时,宋夺总算领着几个谢家的护卫,冒着大雨乘着小舟赶了过来,大呼小叫:“子归!你没事吧?那是什么东西?”他们靠近,看到那白衣女子,都是一愣。
“少爷,这是……”护卫看着那女子。
“捞上来的。”谢子归没好气道:“带回府里,找个大夫瞧瞧。”
“啊?带回府?”宋夺吃惊地张大嘴“子归,这来路不明……”
“难不成丢回江里?”谢子归瞥他一眼“我既看见了,岂能不管?带走。”他自小被娇惯,吩咐起事情来自有一股说一不二的派头。
护卫们不敢违逆,连忙上前。那女子似乎想抗拒,但实在力竭,又被几个健壮护卫围住,最终只是冷冷地看了谢子归一眼,便任由他们将她扶上小舟。
谢子归也跃上舟中,吩咐道:“回府。”
沈姜南如影随形,跟着他们上了岸,一路前往谢府。
府内下人见少爷冒雨回来,还带了个昏迷不醒的白衣女子,顿时一阵忙乱。
谢子归吩咐管家去请大夫,又让侍女带女子去客房安置,条理清晰,处置得倒有几分模样。
很快,谢家老爷和夫人也被惊动了,匆匆赶来。
“归儿!听说你从江里捞了个人?没伤着吧?”谢夫人一脸焦急,拉着谢子归上下打量,生怕他少了根头发。
“我没事,娘。”谢子归语气缓和了些,“就是个人,看着怪可怜的,就带回来了。”
谢老爷询问了经过,捻须沉吟“江心漩涡金光……此女恐怕非同一般。归儿,你此举虽善,但亦需谨慎。”
“爹,我晓得。”谢子归点头“等她醒了问清楚便是。若真是歹人,难道我们还怕她不成?”
大夫来看过,只说那女子身体虚弱,受了风寒,并无性命之忧,开了几副药便走了。
谢子归回到自己房中,换了衣物。
宋夺跟了进来,还在絮叨:“我说子归,你也太莽撞了,万一那女人是什么妖邪之辈……”
“光天化日,雷霆雨露,哪来的那么多妖邪?”谢子归不以为意,拿起一块干布擦拭着微微滴水的头发,“再者,在金乌弓下,是龙也得盘着。”
“知道你厉害……”宋夺嘀咕。
沈姜南坐在谢子归旁边,说来奇怪,她在院子里飘了一圈都没瞧见谢百川这家伙,难不成出去云游天下了?
过了一会儿,有侍女来报,说那姑娘醒了。
谢子归放下布巾,对宋夺道:“我去看看。”
23. 无忧城六
客房内,那白衣女子已换上了干净衣裙,靠坐在床头,见谢子归进来,她目光立刻落在他身上。
“感觉如何?”谢子归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开门见山“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为何会出现在江心?”
女子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谢子归挑眉。
“只记得……水中一片金光,醒来便在江上,然后看到了你。”
谢子归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轻笑“失忆?这桥段未免太过老套。”
女子垂下眼帘“信不信由你。”
“我若不信,此刻便可命人将你送回江边。”谢子归语气转冷。
女子仍坚持道:“我确实不记得了。”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沈姜南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对话,不过这女子手段确实是不太高明,这谢小少爷都起了疑心。
果然,谢子归面上闪过烦躁。他自幼顺遂,想要什么便有什么,鲜少遇到这种棘手又摸不清底细的情况。
他既觉得这女子可疑,又因是自己将她救回,若真是歹人,岂非引狼入室?但若她真有苦衷……
他哼了一声:“既如此,你便好生歇着。想起什么,随时告知下人。”说完,竟不再多问,转身便走了出去,吩咐门外护卫:“看紧这里。”
谢子归回到自己院子,宋夺还等在那里。
“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宋夺忙问。
“她说她失忆了。”谢子归语气不善,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失忆?骗鬼呢!”宋夺叫起来“子归,这女人肯定有问题!赶紧打发走算了!”
谢子归放下茶杯“人是我带回来的,若是轻易打发,岂非显得我谢家怕事?况且……”他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她若真有问题,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总比放出去暗中作祟要好。”
宋夺张了张嘴,无法反驳,只得道:“那你可千万小心。”
是夜,雨势渐歇。
谢子归在房中打坐调息,他突然睁开眼,像是感应到什么,起身推开房门,跃上屋顶。只见一道模糊的白影,正极快地掠过庭院,朝着府外而去。
果然按捺不住了!谢子归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飞身追去。沈姜南自然也紧随其后。
那白影身法奇快,对谢府地形似颇为熟悉,专挑僻静路径。几个起落间,便已出了谢府高墙,融入夜色之中。
谢子归紧追不舍,心中怒火渐起。这女子果然心怀叵测。他倒要看看,她究竟意欲何为。
两人一前一后,在城中屋脊上飞掠,最终,那白影竟窜入了城郊一处荒废的祠堂之中。
谢子归毫不犹豫跟了进去。祠堂内蛛网密布,牌位东倒西歪。
那白衣女子正站在祠堂中央,背对着他。
“引我来此,有何目的?”谢子归冷声问道。
女子缓缓转过身举起一把剑,要拔,想要震慑住追来的谢子归。
然而,她手腕用力,那剑身却在鞘中纹丝不动。她又惊又急,接连发力,乃至将剑鞘抵在腰间,双手握住剑柄奋力外抽,一张脸憋得微微发红,那剑如同铸死了一般,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谢子归本已逼近,见她这番动作,反倒停了下来,抱臂站在几步开外“怎么?费尽心机引我来此,就是为了表演你这拙劣的拔剑之术?”他现只觉得这女人行事古怪,难以理喻。
女子又惊又窘,弃剑不是,再拔又徒劳,僵在那里,脸色阵红阵白。
沈姜南飘至谢子归身侧,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女子徒劳的努力,又瞥了一眼谢子归,还傻看着,把你家别离剑都偷出来了,也不知被谢百江知道了会怎么样。
谢子归见女子拔不出剑,有些不耐,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拿来。谢家的东西,也是你能碰的?”他虽不知这女子怎么偷的剑,但既然在自己地盘上,自然不容外人觊觎。
女子握着剑柄,不甘心的又拔了拔,但还是没有要出来的痕迹,眼看谢子归逼近,心知硬拼绝非对手。
她泄愤一般剑向谢子归掷去,趁着对方接剑的时间,向祠堂侧面的破窗而逃。
谢子归下意识接住飞来的剑,入手只觉一沉,他再抬头时,那女子已撞破窗户,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正要追击,可那女子早就逃之夭夭,半点影子也看不到,便又在祠堂内巡视一圈,除了破败并无其他发现。
只得返回。
谢子归握着剑回到自己院中,他反手关上房门,将长剑搁在桌上,那白衣女子行事颠三倒四,偷剑又拔不出,引他去荒祠又仓皇逃窜,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真是莫名其妙。”他自语一句,伸手便去握那剑柄,想将这惹麻烦的物事收回原处“但是这剑有这么难拔吗?”他心下微异,手腕用力,将剑身拔出。
“这剑怎这么眼熟啊。”他站起身,正有些疑惑,就看见,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他大惊,豁然转身,全身戒备。桌旁不远处,一个身着水蓝裙的少女正静静站在那里,像是早已在那里站了许久。
最奇的是,谢子归万分肯定,在自己拔剑之前,屋里可没有第二个人。
“你是什么人?!”谢子归惊疑交加,手中长剑一横。
这深更半夜,房门紧闭的,自己屋里突然冒出个陌生女子,饶是他胆子不小,也吓了一跳。
沈姜南,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好笑“你能看见我了?”
这话问得蹊跷。谢子归有些无语“废话!你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我岂能看不见?你到底是何时潜入我房中的?意欲何为?”
沈姜南摇头“我一直在这里,只是你看不见我。”
“一直在这里?我看不见你?”谢子归觉得这话荒谬至极“我在这屋里住了十几年,从未见过你。”
沈姜南愈发觉得好笑,可是自己还得装着点,不然这小少爷恼火就不好玩了“嗯,可能是这把剑的原因吧。”
“这剑有什么用处?”
“别离剑嘛,你应该比我清楚。”
“……?”
谢子归“切”了声,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你说你一直在此,那你是人是鬼?”
沈姜南思索了会“算人吧。”
“算人啊。”谢子归点点头,随后他似是想到什么立马喊道:“那我干什么你都看得见?”
“对啊。”沈姜南弯着眼,笑道:“什么都看得见。”
“你……你……”谢子归指着她,绯色爬上脸颊,想到自己平日在自己房中那些随意姿态,竟全被这陌生女子瞧了去,顿时又羞又恼,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沈姜南见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只觉得好玩,这不比几年后的谢祖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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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流氓。”
“……”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声响,两人齐齐望去,谢子归身形一动,走至窗边,推开窗户,夜色深沉,院中树影摇曳,并无半个人影。
“没人啊。”沈姜南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
谢子归关上窗,面露不爽“不管是你,还是那白衣女子,既然都找上了门,我谢子归便接着便是。”
他少年心性,虽觉事情棘手,但也被激起了好胜之心。他看向沈姜南,问道:“你现在还能隐身吗?”
“嗯,这个嘛,应该只有你能看到我。”
谢子归哼了一声,转身走到桌边“你说你一直在此,那白衣女子偷剑,引我去祠堂,你也都看见了?”
“看得一清二楚。”沈姜南点头,自顾自地在桌旁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谢子归皱眉“你与她,是否是一伙的?”
沈姜南闻言笑了起来“怎么会是一伙的呢,我的小少爷。”
谢子归气结,又无法反驳“我不管你是何来历,既然……既然我能看见你了,又牵扯进这桩事里,便休想轻易脱身。从此刻起,你须得跟在我身边,直到查明那女子的意图为止。”
沈姜南挑眉“小少爷这是要扣下我?”
“是又如何?”谢子归扬起下巴“你……你窥我隐私在先,形迹可疑在后,我没……没想辙对付你,已是客气。”
沈姜南看着他“行,听你的。”
谢子归见她答应,心下莫名一松“你既应允,便需守我规矩。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我……我视线范围。”
他本想说“不得离开此院”但转念一想,自己总要出门,难道把她单独留在院里?更不放心。只得改口。
“放心,既然你能看见我了,我自然跟着你。”沈姜南有些头疼“天快亮了,小少爷折腾半宿,不困么?”
经她一提,谢子归才感到一阵倦意袭来。但他怎肯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面前示弱,强打精神道“我自有分寸。”
说罢,走到床边,和衣躺下,侧身面向墙壁,背对着沈姜南,心中思绪纷乱,哪能轻易入睡。
沈姜南听着他的鼻息,耸耸肩,撑着脑袋,闭目养神起来。
过了许久,天边微亮。
两人双双睁开眼,沈姜南站起身冲他道:“早。”
“嗯。”谢子归理了理外袍,推开门。
“少爷,您起身了?”门外侍女问道。
“嗯。”谢子归应道“准备热水洗漱。早膳……送到我房里来。”
侍女应声而去。很快送来热水和早膳。谢子归与沈姜南对坐用膳。
席间无人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刚放下筷子,宋夺的大嗓门就在院外响起:“子归!子归!起了没?听说昨夜府里不太平?”人随声至,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宋夺环顾房间,见谢子归一人坐在桌边,奇道:“你怎么一个人在房里用早膳?”他凑近压低声音“听说那捞回来的女人昨夜跑了?怎么回事?”
谢子归看了沈姜南一眼,见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宋夺,便对宋夺简略说了昨夜白衣女子偷剑,引他去祠堂及逃窜的事,略去了沈姜南的部分。
宋夺听得啧啧称奇:“竟有这等事?那女人莫非是个失心疯?偷了剑又不会用。”他想了想“那你可有线索?”
“有。”
24. 无忧城七
谢子归瞥了沈姜南一眼,嘴角微微一扬,对宋夺道:“线索嘛,自然是有的。”他抬手指向她坐着的方向,“这位姑娘昨夜看得一清二楚,不如请她来说说?”
宋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来,空荡荡的椅子上什么也没有。
他伸手在谢子归眼前晃了晃“子归,你没事吧?是不是昨夜没睡好,眼花了?这儿哪有什么姑娘?”
沈姜南看着对方,笑了笑,索性站起身,走到宋夺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宋夺毫无反应。
“看来他所言非虚。”她转头对谢子归说道。
谢子归随即对宋夺摆摆手“许是昨夜没歇好,有些恍惚了。你继续说。”
宋夺将信将疑,但还是接着道:“我方才进来时,听下人们议论,说昨夜江边又有动静,你说会不会和那女子有关。”
闻言,谢子归还有些犹豫,沈姜溪见状走到他身旁“去。”
“我为什要听你的。”他反驳。
听到这话的宋夺,再次满脸问号“你说啥?”
“快回答他,谢小少爷。”她凑到谢子归耳旁。
“没说什么!”谢子归往旁边靠了靠,想离这少女远点。
“去不去。”沈姜南又问。
谢子归张开嘴,一字一句道:“不、去!”
嘿,这小屁孩。她也不管谢子归愿不愿意去了,既打定主意,自然不会由着他。眼见对方还僵着不动,索性绕到谢子归身后,拽住他的衣袖,作势便往外拽。
“你……”谢子归也不知为何,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外走,他全力抵抗,也抵抗不了,只能由着对方走。
一旁的宋夺看得目瞪口呆“子归,你这是做什么去?”
谢子归气得不想说话“我先去看看。”
话音刚落,他就被沈姜南“拎”出了房门,到了院中才恢复。
“你胆敢挟持我!”谢子归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
沈姜南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这么好控制的谢子归可少见,她一定要好好玩玩“谁叫你不听话,我只能这样做了。”
谢子归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瞪着她,真是可恶,他深吸一口气“那还不走。”
“走走走。”
两人行至街道上,也没人说话,沈姜南左瞧瞧右瞧瞧“怎么不见你的苍苍。”
谢子归扫了眼她“它还小呢,不能出来。”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哎……”
“想也别想,我是不会抱它出来的。”
“……我还没问。”
谢子归“哼”了声,扬起下巴“早就看透你了。”
“这么厉害。”沈姜南憋着笑。
“那是自然。”
“哦。”沈姜南意义不明的回答。
“……”他是疯了不成,竟然会与旁人说这样幼稚的话。越想走得越快。
沈姜南瞧着谢子归同手同脚的姿势,终是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这家伙明明能看见她,硬生生是憋着一路不跟她说话,只顾着埋头走,当真是有趣得紧。
她飘到他身旁,低下头侧着打量他,不得不说,谢子归长得真是不错,尤其是唇下的那颗红痣,惹人得紧“唉,谢小少爷,走这么快干嘛?”
“……”
“还不说话,是因为我?”
“不是你说要去江边的吗,还不走快点。”谢子归侧过头不看她。
“哦?”沈姜南挑眉,飘到他前面,然后停下转身,面对面的拦在他面前
弄得本就没看路的谢子归,差点撞上她“干什么!”
沈姜南似是没看到他的怒气,笑嘻嘻的指着旁边小摊上的老虎“像不像你。”
“幼稚。”谢子归瞥了眼。
“是是是,我幼稚。”沈姜南从善如流,挡在他面前,歪着头看他“那成熟稳重的谢小少爷,能不能告诉我,咱这是要去江边哪儿啊?你这么闷头走的。”
谢子归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意识到自己光顾着赌气,没说明具体方位,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小声道:“上游,龙头口那。”
“早说不就完了。”沈姜南满意的让开路。
“还不是因为你!”谢子归不满。
沈姜南投降“我的错,成不。”
“那还差不多。”
两人就这么走着,直到靠近江边,听着江水拍岸的哗哗上声。
“就是那个了。”谢子归停下站定,指向前方。
沈姜南顺着他的手看去,便瞧见,一处形似龙首的江湾,这里乱石成堆,水流湍急,吓人得很。
“就是这了?”
谢子归点头“宋夺说这有动静,但现在来看,也没什么特别的。”
她闻言飘到稍微高一点的位置“那可不一定,有些东西最擅长躲藏了。”
“是么。”谢子归跃到她身旁。
“嗯,你看看那边。”
他站起身视线沿着乱石滩的芦苇丛扫去“你要去那?那有什么好看的。”
“总比空手而归强。”沈姜南不以为意,身形一晃,朝芦苇丛飘去“别愣着干嘛了,谢小少爷,去那看看。”
犹豫半会,谢子归抿抿唇,还是跟了过去。
芦苇长得比人还高,走在其中,视野顿时狭窄起来。
沈姜南在丛中穿梭自如,也不管另外一个人怎么样,只催道:“快点,谢小少爷。”
“……”先不提衣摆会不会被弄脏,就这踩在泥巴里的感觉,谢子归便有些受不了,听到对方还在催他,有些不耐,正要开口,走在前面的沈姜南就停了下来。
“干……”
“嘘。”她回头示意安静,侧过身要谢子归瞧瞧前面的场景。
谢子归一瞧,就见那片芦苇似被重物压过,贴在地上。
“有人在这睡过。”他道。
“睡过?”沈姜南飘近那片倒伏的芦苇,仔细一看“你看这个。”
谢子归蹲下身,用手蹭了下,指尖染上些许暗红,他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是血。”
“嗯,看来宋公子是正确的。”沈姜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听到这话的谢子归,有些不高兴“我也帮了忙。”
沈姜南连忙赞叹“那可不是,谢小少爷,慧眼如炬,功不可没。不过,接下来呢,少爷有何高见啊?”
“切,懒得和你计较。”谢子归站起身,拍了拍手“血迹未干透,人离开不久。”
“既然没走远。”她看着前面“要不要再往深处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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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
谢子归微微皱起眉,对这个建议不感兴趣,尤其还可能撞上不明身份的危险人物,他瞥了眼自己衣摆上的泥,脸色更是不好。
“要去你自己去。”他没好气道。
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沈姜南也不着急“你不是说会查清楚吗?莫不是怕了。”
“什么!我会怕?走就走。”说完,谢子归瞪了她一眼,像是赌气一般,拔开身前芦苇就往前走。
沈姜南盯着那道深影,嘿嘿一笑,直接飘过去,下一刻“这没人,但有东西。”
谢子归闻言,手中凝聚灵力,向前一划,芦苇瞬间倒了一大片,他立马看到地上散落的深色布条,上面沾着血迹。
他蹲下身,用随身携带的帕子垫着,拾起布条来看。布料粗糙,是寻常百姓常用是那种,看撕扯程度来看,是被大力撕破的。
“昨夜在此逗留的是个男人,而且受了不轻的伤。”谢子归站起身,环顾四周“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往哪里逃了。”
“嗯,判断大致不差。”沈姜南道:“不过他未必是逃。”
“什么意思?”
“跟我来。”她头也不回的对谢子归说。
谢子归跟上去。没走多远,痕迹消失,前方就是湍急的江水。
“难道是投江了?”
沈姜南摇了摇头,指着岸边几块大石“看那边。”
谢子归眯眼望去“又是血。”
“嗯,而且还是大量血迹被江水反复冲刷后留下来的。”沈姜南飘来飘去“若是投江,血迹不会残留在此处。”
“所以他死了,然后被人投江。”谢子归道。
“十有八九。”沈姜南望向那江水“但这水流湍急,暗流又多,尸体不知会被冲到哪里去。”
谢子归沉默片刻“把江水划开不就知道了嘛。”
他说完这句话,手诀掐动,周身泛起金色灵力,额头碎发翻涌,双掌一推,灵力破空而出,直撞江面。
“开。”
江水真如他所言,向两侧缓缓分开,露出下方的场景。
“走,下去看看。”谢子归扬起下巴,侧过头说道。
沈姜南挑了挑眉,顺着落下去,不亏是金乌的主人,这灵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没走多远,沈姜南拉住谢子归的“看那。”
前方不远处,一具男尸,卡在巨石中,全身湿透,面色青白,早已没气,衣物更是磨损严重。
“看来,我说对了。”谢子归走过去,从袋中拿出一块大布,铺到男人的身上,包裹好,然后放入袋中。
“尸体拿到了,现在走吧。”
“谢小少爷。”她叫住他“还有东西。”
“还有?”谢子归当即低下头,四处查看,便看到一处反光,他蹲下身,拨开湿漉漉的沙泥,捡起一块碎玉。
“这是什么?”沈姜南走过来。
谢子归拿帕子擦了擦,对着光看了看“纹路太模糊看不清。”他将碎玉也收起“回去再细看。”
两人回到岸上,谢子归撤去灵力,分开的江水合拢。
沈姜南见状“收获不小,谢小少爷果然厉害。”
谢子归哼了声“自然。先回去,这尸体和碎玉都需要查。”
25. 无忧城八
回到谢府,谢子归将尸体安置在偏院的验尸房,又命人请宋夺过来。
沈姜南飘在一旁,看谢子归仔细检查那块碎玉。他用水清洗过后,对着灯细看。玉石质地普通,边缘不平整,上面残留刻痕,一时难以辨认。
“看出什么了?”她问。
谢子归摇头:“需要找懂行的人看看。”
这时宋夺推门进来:“子归,这么急叫我来,是有发现?”他一眼看到台上用白布盖着的轮廓,脸色微变,“这是……”
“江边找到的。”谢子归将碎玉递过去,“还有这个。”
宋夺接过碎玉,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眉头逐渐皱起“这玉咋这么眼熟。”
谢子归见状道:“仔细想想。”
宋夺沉吟片刻,忽然抬头:“想起来了!前几日我去衙门,在刘主簿那儿见过类似的玉佩。他说是家中祖传,形制特别,上面刻着一种罕见的云雷纹。”
谢子归与沈姜南对视一眼。
“刘主簿?”谢子归若有所思“他负责城内户籍登记,与这江边命案有何关联?”
宋夺压低声音:“我听说刘主簿最近行为有些反常,告假数日,说是家中老母病重,人也不知道在那。”
沈姜南轻轻“啧”了一声:“看来得去拜访这位刘主簿了。”
谢子归点头,对宋夺道:“你去查查刘主簿近日行踪,我去他家中看看。”
宋夺应下,匆匆离去。
谢子归收拾好东西,看了一眼沈姜南:“走吧。”
“这次不嫌麻烦了?”沈姜南挑眉。
谢子归轻哼一声,走出门去。
刘主簿家住城西,是一处普通的宅院。谢子归叩门许久,才有一位老仆前来应门。
“请问刘主簿在家吗?”谢子归问道。
老仆摇头:“老爷前日出门,至今未归。”
谢子归与沈姜南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可曾说去哪里?”谢子归追问。
老仆仍是摇头:“老爷近来心事重重,什么也没说就出门了。”
谢子归谢过老仆,转身离开。走到巷口,他停下脚步:“你怎么看?”
沈姜南飘在他身侧:“老仆没说谎,但太巧合了。”
“去衙门查查他的东西。”谢子归果断决定。
府衙此时已散值,只有几个值守的差役。谢子归亮明身份,径直走向刘主簿的值房。
值房内整洁异常,书案上几乎空无一物。谢子归拉开抽屉,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沈姜南环顾四周“很干净啊。”
谢子归蹲下身,检查书案底部,手指摸到一处微凸。他轻轻一按,一块木板弹开,露出一个小暗格。
暗格里只有一本薄薄的册子。
谢子归取出册子翻开,里面记录着一些日期和数字,与碎玉上的纹路有几分相似。
“这是账本?”沈姜南凑过来看。
谢子归翻到最后一页“不是。”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谢子归迅速将册子塞入怀中,合上暗格,站起身。
一名差役推门探头:“谢公子,您还在啊?要锁门了。”
谢子归点头:“这就走。”
走出府衙,夜色已深。
两人就这么走着,沈姜南抬起头仰视那空中明月“谢子归。”
“干嘛?”
她侧过头,笑盈盈的看着他“想看一场戏吗?”
少女笑着的脸对上他,谢子归抿了抿唇,纠结“想。”
沈姜南握住他手腕纵身而起,红蓝交织,待他回过神,二人已立在酒楼之上,满城灯火尽在脚下。
她松开手,坐下身,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谢子归犹豫片刻,撩起衣摆坐下。
“看那边。”沈姜南指向前方,远处灯火通明,锣鼓喧天。
谢子归望了一眼“百家的夜戏。”
“今天唱得哪一出呢?”
“夜巡。”他答得很快。
“你听过?”
“宋夺爱听,总拉着我来。”
“是这样啊。”沈姜南站起身“下去看看。”她纵身跃下酒楼,白红的衣裙在夜色中一闪。谢子归来不及阻止,只得跟上。
沈姜南落在戏台旁的槐树上,枝叶轻晃。赶来的谢子归没好气道:“非得这么急吗?”
台下人群拥挤,她瞥了眼抱怨的少年,收回目光,转眼扫向众人,看戏的百姓仰起头,都被台上咿咿呀呀的戏给吸引,唯独角落里有个人不太一样。
那人穿着灰衣,帽檐压得很低,还时不时抬头往戏台方向看。
“瞧那边。”她碰碰谢子归的胳膊。
谢子归顺着看过去“看见了。”
“去问问?”
谢子归点头,朝那人走去,可还没走近,灰衣人突然转身钻进巷子里。
“追。”沈姜南话音刚落,谢子归人已掠出数步。
灰衣人跑得很快,眼看就要消失在拐角,谢子归一跃,落在灰衣人面前。
“跑什么?”谢子归问。
见状,他停住脚,转过身想往回跑。
“想试看看是我的箭快,还是你跑得快。”
谢子归冷冰冰的话从身后传来。
灰衣人哪敢不跑,可刚跑几步便觉脚下一滞,整个人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地上。
谢子归几步赶上,一脚踏在他背上“还跑?”
灰衣人挣扎两下,发现动弹不得,终于放弃抵抗。
“为何见我就跑?”谢子归问道。
灰衣人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我……我以为是仇家……”
沈姜南飘到谢子归身边,仔细打量这人。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普通,穿着粗布衣服,手掌粗糙,是个干力气活的。
“你认识刘主簿吗?”谢子归问。
灰衣人身体明显一僵:“不……不认识。”
沈姜南凑到谢子归耳边“他在撒谎。”
谢子归脚下的力又加重了些“再问一次,认不认识刘主簿?”
灰衣人吃痛,连忙改口“认识、认识!但不太熟!”
“他人在哪?”
“我不知道啊!我也在找他!”
“找他做什么?”谢子归继续问。
灰衣人支支吾吾“他……他欠我钱……”
沈姜南绕到灰衣人面前蹲下“还在撒谎,告诉他,若不说实话,就直接送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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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是江边命案的嫌疑人。”
谢子归如实转述这番话。
灰衣人顿时慌了“别别别!我说实话!刘主簿……他是我远房亲戚。”
“他最近在做什么?为何失踪?”
“我也不知道啊。”灰衣人淹着口水“前几日他突然找我,说要是他出事了,就让我把这个交给官府。”
说着,他从怀里摸索出一封信,颤巍巍递给谢子归。
谢子归接过信,松开脚让灰衣人站起来。
信上字迹潦草,只有短短几行“若我遭遇不测,必是城郊白氏所为。她们以我家人性命相胁,迫我更改地契记录。我良心不安,已收集证据藏于家中地砖下。”
谢子归皱眉“白氏?是谁?”
灰衣人摇着头“我也不知。”
沈姜南闻言站起身“分头行动?”
谢子归收信的手微微一怔“随你。”他将信折好收起,对灰衣人道:“和我去刘主簿家。”
灰衣人不敢违抗,只得带路。
沈姜南瞧着人在眼前消失,再起仰起头,望向那颗明月“这美梦做得,当真是奇怪。”
她唤出断潮棍,摇身一动来到空中,直直来到破败的荒祠外。
寒风飘过,颇有几分凄凉之意,沈姜南有些意外的看到那个人。
若说之前那个白衣女子,只是让她感觉熟悉,那眼前这位,便是熟知熟生,竟不知他们会在她死后,到尚息城这儿来。
“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沈姜南听到这声音,全身开始紧绷,她转过身,看着那道自暗处走来的身影。
“有关她自然要亲自来,可不知,少尊主到这里来是做什么?”男人假惺惺的笑道。
“事关母亲的事,自不能随便派个人来,索性便亲自来了。”那位所谓的少尊主,站到男人面前,对上他的眼,似有挑衅之意
男人,闻言面色不变“恐怕,少尊主来晚了,那少年已是命定之人。”
听到这话,那人脸色顿时难看极了,是了他一碰到那位便有些失态。
沈姜南与男人见他这副模样,只觉好笑,对方若是能看到她,她一定要在他面前好好嘲讽一番。
“命定之人?”少尊主声音有些冷“就凭谢家那个小孩?”
男人呵呵低笑“命数如此,非你我能论断。倒是少尊主,私自离开族地,若让那些老臣知道……”
“不劳费心。”少尊主打断他。
“若无事,那我便走了。”男人道。
“请便。”他侧身让开道路,盯着男人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沈姜南见到这场景,叹了口气,本想到这来抓那白衣女子的,没想到还碰到这两位对弈。
不过,这小畜牲这副模样,准没好屁放,她嫌恶的看着场中的另外一个魔。
果不其然,那小畜牲的脸越变越阴沉。
说的话也是一如既往的难听。
“我偏要改命数而行。”
听到这话的沈姜南,一愣,随即了然,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不过他有这种想法,沈姜南也是丝毫不意外。
一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还指望着,他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26. 无忧城九
也不知是因城中出了命案,还是什么的,谢府上下封起结界。
沈姜南飘过院墙,大老远便瞧到,一少年站在屋门口,脸上带着笑,低下头看着怀中,那一团白毛。
“这是苍苍?”她明知故问。
谢子归抬起头,捧着白虎,两人一虎,六目相对,他连忙收起笑“我刚刚准备喂他。”
“哦。”
“不是……故意站在这里的。”
“哦?”沈姜南挑了挑眉,笑道:“是这样啊。”
谢子归见她这副样子,连忙解释“你不信?”
“没有啊,只是觉得刚好,可以一起。”
谢子归抱着白虎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些,别开脸,转身往屋里走“查得怎么样?”
沈姜南跟着他走进屋子,瞧他拿出准备好的肉喂给苍苍“碰上点意外,没找到那个白衣女人。”她顿了顿,目光落到谢子归方才随手搁在桌上的册子“你这边呢?找到什么了?”
谢子归喂着白虎,满不在意“他们藏起来的灵石,和看起来是记土地买卖的册子,估摸着是那所谓白氏的。”
她凑过去看,上面写的东西,不难看出刘主薄是被迫修饰私下账本“嗯,这是死了?”
“还得找。”谢子归放下筷子,把喂好的白虎放到一旁“姓白的大户,我没听说过,所以明日去城郊,应该会有些眉目。”
“我跟你一起去。”沈姜南立刻说。
谢子归撇过头,没说话,半天才道:“今晚先这样,你明日可以跟我一起。”
“行。”
谢子归闻言这才回过头,可本该离开的沈姜南还靠在桌旁,半点要离开的动作也没有。
“你怎么还不走?”他问。
“我又不用休息。”
“可是我要!”谢子归喊道:“你出去。”
沈姜南歪着头,笑吟吟的看着他,一双眸子格外清亮,似是不知疲倦。
“我真的要休息了。”
“知道知道。”沈姜南摆摆手,直起身子“走了。”她作势朝门口飘了两步,忽又停下,侧过脸“外面的结界是怎么回事?”
“祖父弄的。”谢子归回。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沈姜南有些意外。
“今日。”
沈姜南点点头,身影一晃,消失在他眼中。
夜色渐沉,沈姜南站在屋檐之上,望着上空的结界。谢百江修为不弱,又如此郑重加强防护,恐怕是知道了些什么。
思索间,寒气自身后掠过。
沈姜南一愣,转过身,庭院空寂毫无异处,她飘下屋檐,穿过长廊,见谢子归房内烛火已熄,想来是睡下了。
“跑哪去了。”
行至后花园的假山旁。一个黑影迅速隐入假山之后,她跟过去,发现假山后空无一物。
“奇怪。”她喃喃自语。
“什么奇怪?”
沈姜南回头,见谢子归披着外衣站在不远处,手中提着一盏灯笼。
“你怎么起来了?”
“感觉有东西。”谢子归环顾四周“你看见什么了?”
沈姜南指了指假山“刚才有个黑影往这边来了,但一转眼就不见了。”
谢子归皱眉,提灯上前,查看假山周围。家丁闻声赶来,领头的问道:“少爷,出什么事了?”
“你们刚才可看见什么人经过?”
家丁们面面相觑“回少爷,没有啊。”
谢子归点点头“加强巡逻,若有异常立刻禀报。”
家丁们领命退下后,谢子归才对沈姜南道:“你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沈姜南飘到他身边,“不过那人速度极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谢子归沉吟片刻“明日一早就去城郊。”
“现在怎么办?那人可能还在府内。”
“结界已经加强,若是硬闯,祖父一定会察觉。”谢子归将灯笼提高些,昏黄的光映在他脸上“倒是你,深更半夜不歇着,在院里乱晃什么?”
沈姜南笑了:“我又不用睡觉。倒是你,明明才歇下,怎么又起来了?”
谢子归别过脸去:“自然是没睡踏实。”
“担心我?”沈姜南绕到他面前,歪着头看他。
“少自作多情。”谢子归转身往房间走,“我要回去睡了,你别再闹出动静。”
沈姜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笑了。待他走远,她飘回假山旁,伸手触碰石面,冰凉的寒意传来。
她收回手,若有所思的望向刚刚站着的位置。
“跑了?”
沈姜南又围着假山周围转了几圈,无所收获。想着横竖别人都看不见她,索性便放开手脚,到处瞧瞧,什么都看。
她百无聊赖地在偌大的谢府里飘荡起来。
飘到谢府最高的那处屋檐上坐下,托着腮,谢百江突然回来,还弄这么个结界,肯定跟城里的命案,还有他们正在查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想着想着,东边的天际渐渐透出些微光。府里开始有了人声和走动的声音。
沈姜南伸了个腰,飘下屋檐,径直朝着谢子归的房间去了。
谢子归已经起身,正在整理衣襟,脸色不算太好,想来昨夜后来也没睡得太安稳。苍苍还在他脚边蹭来蹭去。
沈姜南直接穿门而入,凑到他眼前“天亮了,该出发了吧?”
谢子归动作顿了一下,习惯了她这种神出鬼没的方式,也没抬头,只“嗯”了一声,弯腰把苍苍抱起来,揣进怀里。
“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沈姜南跟着他往外走“还在想昨晚那个黑影?”
“没有。”谢子归否认得很快,脚步不停“只是没睡好。”
出了谢府大门,清晨的街道上行人还不多。谢子归牵了匹马,利落地翻身上去。
“我呢?”沈姜南飘在他旁边。
谢子归瞥了她一眼“你还需要马?”
“也是,”沈姜南笑起来“那我坐你后面?”
“不行!”谢子归立刻拒绝,耳根有点红“你在旁边跟着就好。”
沈姜南故意叹了口气“唉,真是小气。”
马蹄声哒哒作响,两人一时无话。出了城门,道路变得开阔了些。
“那本册子,”沈姜南打破沉默“你带出来了?”
“带了。”谢子归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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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随身的行囊。
“给我再看看。”沈姜南伸手。
谢子归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行囊里取出册子,递向她的方向。沈姜南伸手去接,她的手穿过书册,捞了个空。册子从谢子归手中掉落。
两人都愣了一下。
“忘了。”沈姜南收回手。
谢子归弯腰捡起册子,拍了拍上面的灰,沉默着重新收好。
“喂,”沈姜南又开口“你昨天,是不是真的担心我,才出来的?”
谢子归目视前方“我说了,是没睡踏实。”
“哦——”沈姜南拖长调子,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尖,轻轻笑出了声,就是嘴硬。她飘得近了些。
“你靠太近了。”谢子归目不斜视。
“有吗?”沈姜南装作不知,反而又往前凑了凑下巴几乎要搁在他肩头“我又碰不到你。”
谢子归一拉缰绳,马儿速度慢了下来。他侧过头,对上她近在咫尺的脸。晨光里,她眉眼弯弯,带着几分狡黠。
“你这样,”他顿了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不好讲话“很影响我赶路。”
“好吧好吧,”沈姜南见好就收“不闹你了。”目光落到道路两旁逐渐稀疏的屋舍“说起来,那本册子上提到的地方,离这儿还有多远?”
谢子归松了口气,重新策马“快了。”
不多时,一座荒废的宅院出现在林木掩映之中。青砖斑驳,门上的匾额早已掉落,歪斜地靠在墙边,字迹模糊难辨。
谢子归下马,将马拴在门外树上,抬手推开了木门。尘土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他忍不住以袖掩鼻“好臭。”
沈姜南穿门而入,好奇地四下张望。
宅院内蛛网密结,藤蔓攀附梁柱,沈姜南飘至中庭“这地方……”她话音未落,谢子归怀中的白虎突然弓背低吼,银毛炸开。
谢子归按住躁动的苍苍,指尖凝起灵光。光芒触及地面,不知从何而来的锁链,如毒蛇般缠上他的脚踝。
他闷哼一声,袖中符箓激射而出。
“谢兄。”沈姜南瞧着他被捆住,正欲上前。
一道白影自枯井中袅袅升起,那女子眉眼笼着薄雾,唯有一双唇瓣,红得妖异夺目。
“谢家的小公子。”她的声音回响,重叠“何苦来扰亡人清梦?”
谢子归周身灵力一震,强行崩开锁链,苍苍从他怀中跃下,身形暴涨,琥珀竖瞳紧盯白影。少年有些烦躁的理着衣裳“清梦?用生魂养出来的,怕是噩梦吧?”
白影轻笑,周身浮现出细碎光点,她手掌划过虚空,灵石排列成困灵阵型“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能让你醒了。”她慢悠悠的转过头。
沈姜南飘至阵眼中心,任由灵石光芒穿透身体。
在谢子归骤变的脸色中,她捏碎面前的阵法“可惜啊,我死过一次了。”
话音未落,整座宅院剧烈震颤。白影发出凄厉长啸,身形开始扭曲“知道为何我能看见她吗?”
谢子归闻言一愣。
趁他失神,白影五指如钩直取心口。沈姜南来不及反应,伸手挡住对方的爪,瞧后面的人还呆着,连忙道:“愣着做什么?我要疼死了。”
27. 无忧城十
谢子归反应过来,扯过沈姜南,唤出金乌,毫不犹豫拉弓射去。
灵箭破空,带起风浪。
白影被打趴下,苍苍抬脚压住它。
沈姜南捂着手,心里暗骂,等人醒了她出去一定,要把幕后的人打个半死才行。
“你那个手……废了嘛?”谢子归问。
“……”本来就痛的手现在更加痛了,沈姜南还得忍着疼,不爆粗口“有没有药。”
谢子归一愣,有些尴尬“没有。”他自小倍受宠爱,在外面若是受伤,不出瞬息,便有人给他喂灵丹妙药,何曾需要自备伤药?这习惯更是一直留了下来。
听到这个回答,沈姜南只能感慨自己倒霉,她随手从衣摆撕下一块布,绑在伤口上“那只能这样打了。”
下一刻,无数魔力自天冲来,两人分开躲过,望向空中,那出现十几位魔族,为首的魔族沈姜南不认得,但不难猜出是小畜生手下的。
想靠在梦境中杀人,也是太蠢了些。
“有信心吗?”她问。
谢子归手搭上弓“他们还不够格。”
天上的魔听到如此狂妄的话,神色鄙夷不屑,为首的魔族,更是道:“不过是两个小小修士,胆敢如此嚣张,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少年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一根不知是什么的长棍,便直直的打到刚刚出声的魔族脸上。
魔头子一怔。
下一瞬,一道人影出现在他面前,她夺过长棍,脸上含着笑,打招呼“你好呀。”
还未待他反应过来,沈姜南举起断潮棍,满足了力,只是一眨眼,那魔族便重重摔下,在空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来。
她侧头看向已经震惊的魔族“谢兄。”
“知道。”
谢子归手中凝聚灵力,举起金乌,对准,发射。
那些魔族看着,冲来的灵箭,反应过来想跑,可一股威压传来,死死定着他们,想跑也跑不了。
金光闪过,魔族如一只只黑鸦,坠落下来。
沈姜南立在高处,看着不断后退的四周,她飘到谢子归面前,白红的衣裙飘扬,带起一缕清风。
手轻轻拂过少年有些绯红的脸“下次见。”
“谢小少爷。”
狂风四起,房屋倒退,新楼拔地而起,白气腾腾,叫卖声入耳。
她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四周,亲自入梦她就不信,还抓不出那人。
“不过该从那开始呢?”
正说着,前方不远处,砰的一声,一道人影自楼甩出。
嚯噢,这么热闹,她连忙上前,凑热闹,又是一人被甩出,看着直冲而来的人,沈姜南真是知道,什么叫做,飞来横祸。
她连忙躲过,又听到令人熟悉的声音。
“宋夺,拿狗命来。”藏蓝的身影紧随其后跃下。
宋夺见状,连忙起身跑,还不忘求饶“这不能怪我啊,我又不知道他会突然叫人!”
谢子归见他还敢跑,甩了一袋灵石留下,追上去“那你还说还笑!”
“冷静啊,子归,今晚还有宴会,把我打伤了就不好看了。”
“我管你。”
沈姜南躲在人群中,看向楼上破了的大洞,几个美人捂着嘴站在那,看戏,先前被甩出来的人被人抬起。
当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又听刚刚宋夺口里说的宴会,她眼睛一转,笑了笑,立马就有了点子“宋兄,这消息来得及时啊。”
她退到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子里,轻捻掐诀,周身光影流转,不过瞬息,容貌和衣着便被改变。
长街热闹,行至一个小摊前,沈姜南问道:“老伯,方才那动静是出了什么事吗?”
摊主抬头瞧了她一眼“姑娘刚来不久吧,我们都习惯了,谢小少爷和宋少爷每月总要被那几家公子缠着去酒楼好几回,每回都会被谢小少爷拒绝,今日应是被问烦了,答应去没想到,是设了局。”
“所以,谢小少爷忍不住动手了?”沈姜南接话。
摊主摆摆手,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对,不过他们都是因得的,谢小少爷那脾气,能忍到今日已是难得了。”
“那今日被打的人是?”
“范家的公子。”
沈姜南唇角一翘,心里有了计划,谢过摊主,转身去找刚刚被抬走的人,很快就找到了范公子被抬进去的医馆。
站在街角,看见两个小厮正焦急地守在门口,她整了整衣襟,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快步冲向医馆大门。
“让让!快让让!”她一边喊一边往里挤,“我是范公子的表妹,听说他出事了!”
小厮愣神之际,沈姜南已经钻了进去。医馆内药味浓郁,范公子正躺在榻上呻吟,半边脸肿得老高。
“表哥!”沈姜南扑到榻前,硬是挤出两滴眼泪“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范公子勉强睁开肿痛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她“你是……”
“我是你远房表妹啊!”沈姜南抢白道,暗中还不忘掐他一把,压低声音“别声张,我是来帮你的。”
范公子被她掐得倒吸一口凉气,正要发作,就听沈姜南继续道:“谢子归这么欺负人,表哥难道就这么算了?”
这话正好戳中范公子的痛处,他咬牙切齿道:“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可谢家势大,我能怎样?”
沈姜南凑近他耳边:“今晚不是要办宴会吗?我有个主意……”
……
半个时辰后,沈姜南心满意足地从医馆出来,手里多了一块范家的通行令牌。她掂了掂令牌,嘴角扬起笑。
真是好骗。
正当她盘算着下一步计划,传来一阵喧闹。她下意识躲到墙后,悄悄探头望去。
就见谢子归和宋夺正站在一个糕点摊前争执。
“都怪你!”谢子归瞪着宋夺。
宋夺捂着胸口,无奈地摊手“这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要不是你非要拉我去那种地方,我会动手吗?”谢子归别过脸去,瞥了眼摊子上的糕点。他今日折腾一番,着实是有些饿了,可方才当街动手,现在又买糕点,实在有损形象。
宋夺何等了了解他,立刻会意,掏出灵石“老伯,来两份糕点。”
他送到谢子归面前“这次就当是我错了,别生气了成不。”
谢子归扬起眉“这还差不多。”
沈姜南在墙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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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是啧啧称奇,谢子归这人,当真是好哄,她缩回头,转身隐入人群。
夜幕来临,临仙院灯火通明,宾客来往。
沈姜南凭借着范家的令牌,非常容易是混入进来。
这宴会设在江水旁的露天园子里,两边乐伎弹奏琴弦。沈姜南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往主座一瞧便看到坐在主位附近的谢子归,他一身蓝金锦袍,衬得他面容如玉,神色傲然。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目光直直望来,一旁的宋夺见他这样,问道:“怎么了?”
谢子归盯着那处阴影“没什么。”
沈姜南挑了挑眉,垂下眸子,侧身躲过那探寻而来的目光。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闹。范公子顶着一张还有些肿的脸,端上酒杯,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摇摇晃晃走向谢子归。
范公子举酒怼到谢子归面前“谢小公子,今日之事,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罪。”
谢子归听完他的话,不咸不淡的点点头,算是回复。
范公子见他这态度,酒意着怨气上涌“不过……我听说了一件事,关于谢小少爷的……这一年来你这么拒绝我们的好意,是因为你喜欢上一个魔女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沈姜南扶住头,这家伙怎么这么蠢,她原话明明说的是,年前白衣女,身未死故人寻,君莫忘,怎么就变成情爱之事了。
此话一出,谢子归站起身“你的脑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我……”范公子被他呛得说不出话,半晌才道:“怎么谢小少爷是心虚了,不想与我等分享分享!”
谢子归双手抱臂,神气染上不屑“你配么?”
“你!”
忽然异变徒生,方才还灯火通明的庭院,齐齐熄灭,剩下宾客们惊慌的低呼。
沈姜南一愣“这就出来了?”
黑暗中,刺骨的寒意涌上心头,就连护在上空的结界也破了,一些贵家子弟们,吓得乱窜,一时之间院子里混乱不已。
那范公子不知是喝傻了,还是吓傻了,怼着的酒也不知放下来,谢子归察觉不对,见他还持续着这动作,手一扬,酒杯费了出去。
沈姜南伸手接住,抬眼扫向院中场景“哈,真是急不可耐啊。”
几乎在同时,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袭来。
“小心。”谢子归大喊出声,动作很快,金光自他手中爆开,金乌弓瞬间显现,灵力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将冲来的黑箭尽数震飞。
宋夺收起嬉笑,衣袖翻飞,符纸甩出护住身旁几人。
宾客中也不乏修为不俗者,各色灵光相继亮起,格挡。
然而那些修为较低的子弟就没那么幸运了,惨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迅速弥漫开血腥气。
眼看一支黑矢就要穿透范公子的喉咙。
一道金光闪过,将黑箭击飞。
“废物,躲开!”谢子归骂道,语气不耐,可终究还是出手救了他。
范公子腿一软,瘫倒在地。
沈姜南眯起眼,不对劲。他们这么急不可耐的出手,是背后的人来了吗?
她的念头还未转完,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28. 无忧城十一
江水浪天,魔物出游。
沈姜南隐在阴影里,庭院中乱作一团,魔气森然,惨叫不止。
真是不得安生。
她心下暗骂,扫过混乱的场面,魔物源源不断杂乱无章,金箭不时射出,一些有脑子的魔族,察觉到这有个厉害的,都隐隐向着谢子归爬去。
在他旁边的范公子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神情呆愣。
宋夺甩出灵符,扬声喊道:“子归!这么下去没完没了了。”
“我知道。”谢子归一箭射穿扑来的魔物。
忽然一声惨叫,那范公子双眼翻白,身体抽搐,挺立起来,全身冒着黑气。
“这是被附身了!”旁人叫道。
谢子归一愣,金乌调转方向,灵光凝聚。
“子归不可!”宋夺急忙劝阻“范家小子虽蠢,但不至死啊。”
“那该如何?让他出来害人?”谢子归说道。
僵持之际,紫光乍现,范公子身体一僵,再度倒下。
沈姜南从阴影中疾步冲出,一把揪住范公子的衣领将他拖到廊柱后。谢子归见状,金乌弓方向一转,三支灵箭连发,将追来的魔物钉在地上。
“你做什么?”谢子归皱眉看她。
沈姜南伸手探了探范公子的鼻息,冲他一笑“救人。谢小少爷难道真想看他死在你面前?”
宋夺甩出几张符纸形成护罩,凑过来低声道:“这姑娘是谁?”
谢子归盯着沈姜南的背影“不知道。”
“谢百江他们呢?”沈姜南放下人,站起身。
两人听到她直呼长辈之名,皆是一愣,谢子归瞪了她一眼,也不说话,沈姜南改口“谢前辈人在那?”
谢子归这才回复“去太元宗了。”
“长辈都不在?”
“不在。”
宋夺打断他们“二位,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啊。”
魔物的攻势越来越猛,护罩已经开始出现裂痕。谢子归不得不转身继续射箭。
沈姜南瞧着从江水中源源不断地涌出的魔族,说道:“知道擒贼先擒王吗。”
“怎么擒?”谢子归回。
沈姜南挑挑眉“就看谢小少爷愿不愿意陪我去了。”
“去哪里。”
“去江里。”她说。
谢子归看向她“什么意思?”
“我带你去江心。”沈姜南伸出手“就看你敢不敢了。”
宋夺急忙劝阻“子归,不可轻信陌生人。”
谢子归看着沈姜南伸出的手,又看了看园中的魔族,咬咬牙,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若骗我,我第一个杀了你。”
沈姜南反手握紧他“抓紧了。”
下一刻,两人腾空而起,直奔江心而去。狂风在耳边呼啸,谢子归紧紧抓着沈姜南的手。
“看到那团黑气了吗?”沈姜南指向江心一处。
谢子归凝神望去,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魔气在水中翻滚。他毫不犹豫地拉开金乌弓,灵箭在夜色中划出金光,直射魔气中心。
箭入江水,发出一声巨响。水面炸开数丈高的水花,魔气随之震荡。
“不够。”沈姜南说道“要像这样。”
她单手一指江水向两侧劈开,水中黑影蔓延,水花溅起。沈姜南扬起眉拉起他的手“再来一箭。”
谢子归拉满弓弦,金光照亮漆黑的夜。箭离弦,前一个瞬间,他感觉到力量顺着两人的手,融入灵箭之中。直直射向江底。
气浪冲天,远在岸边的临仙院刮起一阵狂风,不禁令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江上那道晃人眼的光。
砰的一声灵力炸开,江中魔物惨嚎出声。
“成了?”谢子归问。
“还没完。”
她拉着谢子归落到岸上,江水翻涌,魔气散去大半。谢子归冷静下来后,才发现她的手很凉。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忍不住问。
沈姜南笑了笑“谢小少爷,现在还不是盘问我的时候吧?”
她瞧对方神色不满,又改了口“等会告诉你。”
“切。”谢子归松开她的手“院中的魔族交给我。”他说着便又要拉弓。
沈姜南微微皱起眉“这灵箭本就是用灵力凝结而成,消耗灵力更是快,你现在继续施展,不怕灵力耗尽?”
“反正我恢复得快,怕什么。”谢子归满不在意,他举起金乌,刚有动作。
沈姜南伸出手按住他的弓“不必如此,看好了。”
她唤出断潮棍,跃至上空单手结印,紫光泛起,长棍一挥,以她为中心,紫色的灵纹迅速蔓延开来,所到之处,魔物纷纷化作黑烟消散。
临仙院的宋夺看得目瞪口呆,连忙加固结界。
沈姜南收回手,落到谢子归身旁“怎么样。”
谢子归看着她“为何要帮我们?”
“路见不平,你信嘛?”
“我像傻子吗?”
沈姜南摇头“不像。”
“所以你是谁?”
沈姜南叹了口气,扯去易容,在谢子归震惊的神色中,一笑“又见面了,谢小少爷。”
“你!”谢子归瞪圆了眼“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你看到我很失望吗?”沈姜南凑到他面前,眨了眨眼有些委屈。
“……”
远处传来宋夺的呼喊“子归!你们没事吧?”
沈姜南闻声向后退去,拉开距离“你的朋友在叫你。”
谢子归这才回过神来,他有些固执的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不重要。”沈姜南有些无奈,反正我也不会让你知道梦中的事,她这样想。
“那就是不打算告诉我。”谢子归抬起下巴。
“对啊。”她瞧着不断向前的场景。
最后一次了,她没什么耐心继续在这耗着了。
沈姜南还想着去那找人,场面一变,就对上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她不禁感叹,卧槽怎么越长越回去了。
“你是谁?”小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为什么挂在这里。”
沈姜南这才惊觉自己倒挂在树枝之上,她翻了个跟头,站回地面,有些不可置信“谢子归?”
“你怎么知道!”谢子归扬起眉,满脸震惊“难不成是读心术?”
真是他,沈姜南扶头,见对方半天不回答,谢子归有些不高兴“怎么不理人!”
她反应过来,细细打量起来,面前的孩童约莫五六岁的模样,穿着锦缎蓝衣,头发用玉冠束起,脸蛋粉雕玉琢,一双眼睛大而圆,正叉着腰,气势十足地瞪着她。
沈姜南叹了口气,蹲下身,与谢子归平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放肆!”谢子归啪地打开她的手,后退两步,小脸涨得通红“你……你竟敢对我无礼!”
沈姜南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谢子归抿着嘴“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谁?为什么挂在树上?”
“我啊...”沈姜南眼珠一转,信口胡诌“我是天上的仙女,不小心从云头上掉下来了。”
谢子归狐疑地打量她“仙女?那你变个法术给我看看。”
沈姜南伸出食指,轻轻一点,一朵莲花展开。
谢子归切了声“这个我也会。”
沈姜南挑眉,这小家伙还挺难糊弄“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我都不用父亲教。”
“那你爹有没有告诉你,对待前辈要有礼貌?”她故意板起脸。
谢子归哼了一声,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谢家谢子归,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你叫我沈姐姐就行。”沈姜南笑道。
“沈姐姐。”他乖乖回道。
“再叫一声。”
谢子归小脸一扬“不想叫。”
沈姜南瞧他这模样实在好玩,又忍不住逗他“不想叫,那算了,我先走了。”她站起身,作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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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谢子归急忙叫住她,小跑绕到她面前,仰起头“沈姐姐,你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不然呢。”沈姜南挑眉。
“可我觉得你是翻墙进来的。”谢子归一脸得逞的模样“我家有结界,你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你是偷溜进来的?”
沈姜南装成故作被他发现的模样“好吧,被你发现了,我确实是从外面来的,迷了路,不小心闯进这里。”她放软声音“小少爷能帮我保密吗?要是被人发现,我可能会被赶出去呢。”
谢子归看着她,似在思考,半晌,他点点头“行吧,看在你陪我玩的份上。”
这么容易相信人,沈姜南正斟酌着怎么说,远处便传来几声焦急的呼唤声。
“谢少爷,谢少爷,您在那啊?”
“快去,那边找找!”
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子归皱了皱鼻子,有些不开心“跟我来。”他伸出手,不由分说的拉住沈姜南的衣袖,拽着她躲进一旁假山。
能躲的地方着实是有些小,沈姜南不得不弯下腰,几乎要把小小的谢子归护在怀里。
外面的脚步声渐近。
“奇怪,明明看见小少爷往这边来了的。”
“许是看错了,再去别处看看。”
待脚步声远去,沈姜南低头,盯着谢子归的头顶“那个,他们走了。”
谢子归嘘了声“他们骗人的。”
果不其然,那几人又返了回来“看来真是看错了。”
又等了会,谢子归才转过身来,仰起头看她“现在可以出去了。”
“多谢小少爷。”沈姜南忍着笑,配合的拱了拱手。
谢子归摆摆手“随手之事罢了。”
“那……我先走了?”
“等等。”
沈姜南返过头来“还有事?”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不是告诉你了嘛?”
“沈姐姐又不是名字。”谢子归道。
“沈姜南。”她说。
“沈江南?”谢子归又确认了一遍。
“对。”
谢子归点点头“行。那沈姐姐明天还要溜进来嘛?”
“明天啊……”她故意拖长语调,伸手揉了揉谢子归的头发“看我心情。”
谢子归没躲开,只是撇了撇嘴“那你心情好一点不行吗?”
远处又传来呼唤声,沈姜南知道不能再逗留,她轻轻推了推谢子归的肩膀“快回去吧,不然他们要着急了。”
谢子归站在原地不动“你还没答应我呢。”
沈姜南叹了口气,与他平视“小少爷,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你所愿的。有些人,有些事呢,不一定会按照你的想法来的。”
谢子归皱起眉头,似是不太理解这话的意思,只本能地感到不快“又没关系。”
沈姜南被他逗笑了“那你想干嘛?”
“我想要你留下来陪我玩。”谢子归理直气壮地说“家里都没人陪我玩,宋夺那家伙又陪宋爷爷外游了,我一个人没意思。”
“这样吧。”她妥协道“若是有缘,我们自会再见。”
“什么叫有缘?”
“就是……看老天爷安不安排我们见面。”
谢子归思考片刻,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塞进她手里“那这个给你。带着它,你就能随时进谢府了,不用翻墙。”
沈姜南看着手中温润的白玉,上面刻着精致的云纹,中间一个归字“多谢啦,往后我会还给你的。”
谢子归后退两步,手背在身后“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我谢子归从不小气。”
“好吧,那我暂且替你保管。”她将玉佩收好“快回去吧,再不走,他们真要找到这里了。”
谢子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沈江南,别忘了你说的话。”
“是叫沈姐姐。”她纠正道。
“反正都是在叫你。”
29. 无忧城十二
天暗了下来。
沈姜南盘坐在屋檐之上,举起玉,对上暗处那双眼睛。
真是他。沈姜南想。
月光被乌云遮住,那人跳上屋檐,停到几步开外。
“又是你。”
她站起身来,收起玉佩,故作吃惊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
乌云散去,来人露出真正的面目,他一身紫衣,长发轻挽,容貌俊雅眉眼带着丝丝冷意。
样貌是好的,可是一张脸苍白得像一只躲在角落的老鼠,令人生厌。
“那为何如此看着我?”
“因你三番两次,都出现不该出现的地方,做不该做的事。”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沈姜南说完这句话,眼中的戏谑是再也藏不住。
男人对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毫不在意,反正他也没把她放在眼里,一个没有用的人杀了便杀了。
他掏出长链,歪着头“刚好用你替上傀儡。”
她自然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之前在洞中被她一棍打下来的的白衣女人,在梦中想拔别离剑的人,都是他一手练出来的傀儡。
可现在跟对方硬对硬更本讨不到好处,只能智取,沈姜南叹了口气“你不认得我,可我认得你啊,鹿尘。”
鹿尘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喊出,整个人一愣“你是什么谁!”
“你觉得我是谁,我便是谁。”
话语轻飘飘的落入耳中,鹿尘嗤笑一声“装神弄鬼。”
他甩动长链,直向沈姜南的脖子。
沈姜南侧身躲开,长链擦肩而过,她迅速后退,不能给这家伙思考是时间,要不然到时候就不好跑了。
得激怒他。
“你那傀儡练得不对,想法不对,做法也不对,反正都不对。”
鹿尘越听越恼火,这傀儡之事本就是避开那些老家伙,才想到去人界地盘做的,如今被一个陌生女子还是惠百书院的弟子知道,他心情当真是烂得不要再烂。
“究竟是谁派你来的?”长链再度挥出,封住沈姜南躲藏的路。
“怎么还不让人说。”
“你懂什么!”
见他癫狂,沈姜南一跃而起,忽然小腿一紧,整个人被扯下,撞到地上。
她捂着胸口,咳嗦“不说了不说了,没想到你这么开不起玩笑。”
“闭嘴。”
魔力袭来,断潮棍护至身前,沈姜南站起身,拿起棍“你如此急切,难不成是想用这傀儡复活谁?”
鹿尘怒急攻心,长链带着杀意直刺心窝,沈姜南挑眉,不躲开,手握断潮棍便迎上去。
疼痛袭来。
铁链刺入左肩,沈姜南也不管,抓起长链用力一拉,拉动鹿尘,随后借力,冲向对方,扬起棍狠狠一砸。
闷哼一声,鹿尘吞下口中血,有些不可置信“你!”
沈姜南拔出铁链,鲜血涌出“以伤换伤,很公平。”
她太了解他了。从前世捡到对方开始,她就知道鹿尘这小子喜欢伪装自己,不管是在她面前装乖,还是背后耍小动作,但自被她教训过一次后,倒没再这样,哪知对方憋了个大的。
沈姜南看着那张脸,叹了口气,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她早该知道的。
鹿尘踉跄后退,长链收回,屋下传来人声,灯火由远及近。
“你也不想吵醒做梦的人吧。”沈姜南说道。
瞧对方动作犹豫,她纵身一跃没入暗处。
鹿尘欲追,可口中的血是再也咽不住,他咳出一滩血,脸色阴沉,他一定会找机会,杀了她的。
一定。
沈姜南捂着伤口,随便找了个可以睡的地方住下。
她扯开腰带,将外袍脱下,露出口子,动用魔力将伤口一点点愈合。做完这一切这才躺到床上。
可怎么睡都睡不着,只能张开眼睛,盯着上空的屋顶,不禁自嘲自己这脾性还真是改不了一点,明知此时不宜节外生枝,但还是忍不住想去打那个疯子。
“唉,难搞。”
辗转反侧,天边已泛白。见睡不着索性起身,打坐调息,直到黄昏将至。
沈姜南站起身,从袋中拿出一件新外袍穿上。跃出窗,握着玉佩,踏入谢府,余晖洒满庭院。
谢子归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百无聊赖地抛着一颗夜明珠。见她来了,他眼睛亮了一瞬,又立刻板起小脸,故意把头转向一边。
“这么晚才来。”他跳下石凳,踢开地上的小石子“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沈姜南顺手从他掌心拿走夜明珠,转了一圈“既然不耐烦,那我走了?”
“喂!”谢子归急忙抓住她的衣袖“你这人怎么这样?”
“哪样?”沈姜南挑眉,把夜明珠塞回他手里“走吧小少爷,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谢子归看着她“父亲说不让我随便出门。”
“那你听不听你父亲的话?”沈姜南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他。
谢子归抿着嘴犹豫片刻,快步跟了上去“偶尔不听一次也没关系。”
两人一前一后溜出谢府侧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街上早早挂起了各式花灯,暖黄的光晕照亮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们随着人流往城中心走去,远处隐约传来欢快的乐声。沈姜南拉住谢子归的衣袖“那边有卖面具的。”
谢子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小摊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
沈姜南带着人走过去,谢子归挑了一个火红的狐狸面具,沈姜南随手选了个普通的半脸面具。
“为什么要戴面具?”谢子归一边系着带子一边问。
“因为今晚有烟花啊,”沈姜南帮他调整好面具的位置“戴面具看烟花,不是更有意思吗?”
谢子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炸开第一朵烟花,金色流光洒落,照亮了整个夜空。人群爆发出欢呼,纷纷抬头观看。
“开始了。”谢子归仰着头。
沈姜南挑了挑眉。
“谢子归。”
“嗯。”
她弯下腰,凑近他耳边“抓紧我。”
“什么?”谢子归还没反应过来,沈姜南已经一把将他抱起,纵身跃上旁边的屋顶。
几乎同时,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被几道黑影占据。街上的人群顿时混乱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谢子归紧紧搂住沈姜南的脖子。
“看来有人不想让你好好看烟花。”沈姜南在屋顶上快速移动,身后的黑影紧追不舍。
烟花仍在空中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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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五彩光芒映照出他们的身影。沈姜南抱着谢子归在屋檐间跳跃,谢子归一开始还有些奇怪,后来竟觉得刺激,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沈姜南躲过袭来的黑气,跃上更高的钟楼。
“好玩!”谢子归大声说,风声在耳边呼啸“比在家里读书好玩多了!”
沈姜南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的胆量果然是从小就异于常人。
他们在钟楼顶稍作停留,俯瞰全城。烟花在头顶炸开,街道上混乱不堪,追兵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他们是什么人?”谢子归问。
“魔族。”沈姜南答。
谢子归愣了一下“魔族为什么要抓我?”
“因为你是谢家的小少爷。”沈姜南抱起他,从钟楼另一侧跃下,衣袂在夜风中翻飞“抓了你,就能威胁你父亲。”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抱紧我。”沈姜南说着,从高高的钟楼一跃而下。谢子归闭上眼睛,又听见沈姜南轻笑一声“别怕,有我在。”
他们落在一条暗巷里,巷子尽头隐约透出光亮,人声鼎沸,又是一条热闹的街市。
“我们能逃掉吗?”
“当然能。”沈姜南抱着他“我答应要带你来看烟花,就一定要让你平安回去。”
“那若是回去不了呢?”
沈姜南挑了挑眉,低下头看着他,又侧过身躲开人“那梦就得醒了。”
也不知是沈姜南脸上的笑太冷,还是她的话太奇怪,谢子归只觉得全身都在发冷“什么意思?”
沈姜南移开目光“什么意思,嗯……”
见她半天不说话,谢子归有些着急“你说啊。”
“呵。”她突然停下,将人放下,俯视着对方,看着眼前尚且稚嫩的谢子归,她又弯下腰,指尖轻轻点在面具之上。
“梦该醒了,谢小少爷。”
“外面还有麻烦等着呢。”
话音一落,四周一切开始崩塌。
谢子归惊愕的神情凝固在脸上,整个梦境轰然崩塌。
广场上,烛阴庞大的身躯,将沈姜南和昏迷的三人护在中央,沈姜南睁开眼站起身。
“烛阴。”
巨大的恶龙,乖顺的低下头,不断缩小,环绕上沈姜南的手臂。
沈姜南摸了摸它的头,扫了眼快要醒的人,走过去蹲下身,手一点,一缕极淡的黑气漫出,又迅速在她手中逸散消失。
有些事还是不记得为好。
谢子归睁开眼,撑坐起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的那个身影上。
沈姜南正背对着他,微微仰起头看着渐暗的天色,手臂上缠绕着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那蛇亲昵的蹭着她的手。
似是听到动静,她转过身,笑道:“谢兄醒了啊。”
几乎是同时,旁边的宋夺和意向晚也醒了。
“头怎么这么痛?”宋夺揉着头
“那水的问题。”意向晚站起身道。
闻言,沈姜南叹了口气“这事怪我,是那圣水有问题,它会让人陷入梦镜,好在大家都没事。”
谢子归微微皱起眉“你怎么比我起得还早。”
沈姜南扬了扬眉,假意炫耀“谢兄你也知道,我之前脑子不太清醒……”
好吧,他无话可说。
30. 无忧城十三
“天快黑了。”意向晚望向广场边缘逐渐亮起的灯火“要不我们得找个地方落脚,顺便理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姜南将烛隐放入袖中“向晚说得不错。”
几人穿过逐渐恢复冷清的街道,找到家客栈。要了三间上房,点了几样小菜送到沈姜南房中。
烛火摇曳,映照着四人神色各异的侧脸。
“圣水让人入梦……”宋夺摇着扇子“那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姜南啃着意向晚带来的点心,含糊不清地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梦都醒了。眼下要紧的是,那圣水的问题恐怕不是个案。背后搞鬼的人,目标可能不止我们这几个城外人。”
“你怀疑是针对整个祈福仪式?”宋夺立刻抓住了重点。
沈姜南点点头“你们想啊,能让一城的人都深信不疑的圣水,要是都能让人陷入梦境,那得多大事?若是有关生魂就不好了。”
谢子归抬眼看向她“可城主不见我们。”
沈姜南挑了挑眉“那就想办法让他见我们。”
“你有办法?”
“没有。”
“……”
意向晚看了看沈姜南,又看了看谢子归,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她识趣地没有多问,转而说道:“若真如此,我们必须尽快查明真相。不能让满城百姓受害。”
宋夺表示赞同“明日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打听消息”
“我去查查圣水的源头。”意向晚接话。
“那我……”谢子归刚开口,沈姜南便打断了他。
“谢兄和我一起吧。”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咱们去城里逛逛,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你别拖我后腿就行。”谢子归道。
“绝对不会。”
次日清晨,四人便在客栈门口分开行动。
沈姜南和谢子归并肩走在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上。
阳光正好,洒在身上。
沈姜南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走到什么摊子面前就看什么,谢子归跟在她身后,起初还有些不耐,但见她兴致勃勃,倒也慢慢跟着看了起来。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与路人搭话,旁敲侧击地问起圣水和城主之事。
大多数人都对圣水赞不绝口,称其能安神定惊,带来好运,对那位分发圣水的城主,更是敬若神明。
一个卖杂货的老伯听到他们问起圣水,脸色微微一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两位是外城人吧?听老汉一句劝,那东西……少碰为妙。”
“老伯,此话怎讲?”沈姜南立刻凑近了些。
老伯叹了口气,似是又顾及什么,磕磕绊绊半天,也只道:“不能说不能说,要是被他听见了,连我都要搭进去。”
“他是谁?”
“不能说”
谢子归问“那人在哪里,总可以说吧。”
老伯摇摇头,面露惧色“净天院,说是要静修,不让外人探视。”
问清了净天院的大致方位,沈姜南和谢子归告辞离开。
两人回到客栈,宋夺和意向晚也已回来。
宋夺一见到他们便扬起眉,笑道:“我可打听到一个大消息啊。”
谢子归瞧他这样,有些无语“什么大消息。”
“嘿嘿。”宋夺冲他一笑“那赵管事有个女儿。”
“所以呢?”
“很疼爱的那种。”
谢子归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还有呢?”
宋夺见他不惊讶,只得败下阵来“没了。”
“切。”
意向晚插话“据他们所说,圣水都是城主分发出来的,而那城主住在净天院,除开赵管事,别人想见他一次都麻烦。”
“那我们去绑赵管事。”宋夺道。
“恐怕不行。”谢子归摇头“他这么针对我们,要是就等着我们去找他,不就麻烦了吗。”
“潜进去怎么样?”
“我去看了,净天院除开有人把手,还布下了结界。”意向晚说。
宋夺闻言没折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怎么办?”
沈姜南眼珠一转,打了个响指“有了!咱们可以这样……”
傍晚,净天院外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走在前面的锦衣公子哥儿脸色苍白,被一名少女搀扶着,那少女一脸焦急,不住地对门口守卫解释“我兄长前日不慎沾染了邪气,心神不宁,听闻圣水有奇效,特来求取,救救我兄长吧!”
乔装后的沈姜南,搀扶着那位,虚弱不堪的兄长,可怜巴巴的望向守卫。
守卫见是求取圣水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通传了。
不多时,一个穿着素净衣裙的侍女走了出来,打量了他们几眼,柔声道:“主子请二位进去。”
净天院内里布置得清雅幽静,檀香袅袅。侍女引着他们穿过前厅,来到一处偏殿。殿内,一位面容慈祥的妇人端坐其上。
沈姜南扶着谢子归,暗中捏了捏他的手臂,示意他准备好。
妇人目光落在谢子归身上,缓缓开口:“这位小公子……”
沈姜南赶紧接过话“夫人,我兄长前日不知怎的,整个人昏昏沉沉请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来求圣水。”
妇人点点头,示意侍女去取圣水,她站起身,走到谢子归面前仔细端详。谢子归配合的咳嗽几声。
“模样挺好的……”妇人莫名道。
忽地守卫又来禀报“夫人,又有人来求圣水。”
妇人点点头“放他们进来。”
守卫退下,侍女领进两个人,又走沈姜南两人面前,将圣水递到他们面前。
沈姜南连忙接过感谢“多谢夫人。”她搀着谢子归,往屋外退去。
那妇人转身看向新进来是宋夺和意向晚,两人声情并茂的描述着病症。
一出门,沈姜南就松开手小声说道:“快,分头找找线索。”
谢子归直起身,理了理衣袍“你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放心吧。”
于是两人分开。
沈姜南四处扫看,这净天院若说只是个院子,那也太大了些,她走了半天有没见头。
也不知道走到哪里,把守的人忽然少了很多,她跳上屋顶去看,前面不远处,围着一片池塘,没鱼就算了,连花也没有。
古怪得很。
她左瞧瞧,右瞧瞧没人,便纵身跃到,池塘边。
捧起池中水,喝上一口,沈姜南挑了挑眉,是圣水,想再仔细查查,身后传来声音。
“果然有是你。”
沈姜南动作一顿,缓缓站起身,回过头。
月光下,鹿尘一身紫衣,站在不远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鹿尘嘴角勾起笑“这次,定叫你来得去不得。”
不是这家伙怎么也在这,沈姜南真是有点意外,她摸了摸脸上的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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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后,放下手,疑惑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来求取圣水,不小心迷了路……”
鹿尘见她这副模样,不禁皱起眉“求圣水?那你尝着池子里的水干嘛?”
沈姜南洋装羞涩道:“走太远有点渴了,所以才喝的。”
“那这水味道可好?”
“水有什么好不好的,若你不喜我在这,我这便走”说着,就要绕开鹿尘走。
“站住。”鹿尘拦住她“你觉得自己能走?”
沈姜南无奈“那你想怎样?总不会是要我把水重新吐回去吧?”
“你猜。”他伸手就要扣住沈姜南,她连忙侧身避开。
“装傻,对你没好处。”
沈姜南边躲边喊“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我都说了是迷了路在到这边来的。”
两人在池塘边过了几招,沈姜南眼看要被擒住,立马指着鹿尘身后“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鹿尘看着她“我可不是什么傻子。”
“我说真的。”
察觉身后也人,鹿尘下意识回头,瞧真有人,脸上变了变,它眯起眼睛“他找我?”
来的侍女点点头“城主说找你有事商量。”
“偏要现在!”
“一分也不能耽搁。”
鹿尘烦躁的哼了声,返回头想去警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可只是与侍女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刚刚还站在这里的人,早就不见了。
他只得强压怒火,对着侍女道:“带路。”
不知过了多久,院中喧闹起来,火光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子归刚来到池塘附近,想蹲下身去看看,就听到人声迫近。
可四周除开这一潭水,再也没别的东西。
忽然水里面伸出一只手,用力抓住他。
“唔!”
他正要发作,整个人就被拽向池塘,水花微微溅起,谢子归瞬间没入池中,他下意识要挣扎反击。
可那只抓着他的手,非但没松开,还抓紧了些,另一只手也环上来捂着他的嘴,叫他不会咽水下去。
其实水并不怎么深,只刚好能没过头,借着上头的光,他在水中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是沈姜南。
谢子归整个人都松了下来,冰冷的池水包裹着身体,唯留两人紧贴的部分是热的。
发丝在水中散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沈姜南的。
“仔细搜,别让他们跑了。”
“池子那看了没?”
火光透过水面,时间慢慢拉长,直到有人回话。
“蠢货,那里能看吗!去别的地方看看。”
岸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又等了会,确定周围没了动静,两人才浮出水面。
“好险。”沈姜南感慨,她侧过脸“谢兄没事吧。”
谢子归摇摇头“你怎么在水里?”
“没地方躲,听见有人来,只好往水里跑啦。”沈姜南边说边游,爬上岸伸手拉住他“这可是一池塘的圣水。”
谢子归上了岸“嗯,知道了。”
两人浑身湿透,夜风一吹,更是冷得不得了。
“要不先回去?”
谢子归扫了眼四周“现在院中到处是搜寻的人,这还设了结界,跑不出去的。”
“那怎么办?”
“要么放火,要么我炸了这里。”
“……”
沈姜南叹了口气“那还是放火吧。”
31. 回到书院
大火在净天院中迅速蔓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两人借着火势逃跑。
“这边。”谢子归拉过沈姜南的手,拐到另一条路上。
沈姜南跟着他跑“谢兄你手咋这么冰。”
“废话,刚从水里出来。”谢子归头也不回的骂道。
他们就这么躲了一路,终于找到一处结界比较薄弱的地方,破除,翻墙。
谢子归松开手,走到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使用灵力,将身上的水给烘干,沈姜南有样学样,把衣服弄干。
“现在去哪?”沈姜南拢了拢有些乱的头发,看向谢子归“直接去客栈是不可能的?”
“随便找个地方就行”谢子归道“宋夺和向晚看到这动静,应该能猜到是我们做的,他们会想办法来找我们汇合。”
“也好。”
两人借着夜色,跑到一处无人的寺庙。
谢子归将门推开,又找来东西把门抵住,随后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沈姜南看了看房内,在他对面坐下“这地方还行。”
“你受伤了?”
沈姜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瞧到衣袖破了道口子,隐隐渗出血来,应该是躲鹿尘的时候不小心被划去了,她不在意的甩了甩“不小心刮到哪里了吧,小伤而已。”
“笨。”谢子归从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丢过去“上药。”
沈姜南接住药瓶,眨眨眼“谢兄不是不在身上带药的吗?怎么现在又带了?”
谢子归一愣,转而有些狐疑的盯着沈姜南“你怎么知道的。”
沈姜南低下头,上药“宋兄说的。”
“哼。”谢子归扭过头,有些不高兴“他怎么什么都告诉你。”
沈姜南悄咪咪打量他,见他没真不高兴,忍不住笑起来“就算宋兄不说,我也能知道。”
“切。”
“哎,这药效果不错,一下就好了。”沈姜南说道。
“我给的东西能是次品?”谢子归转回头不满道。
“是是是,谢公子给的东西都是极好极好的。”
“……”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谢子归说。
沈姜南冲他眨眨眼“我知道。”
谢子归移开目光“知道还问。”
“那我不问了。”沈姜南把小瓷瓶还给谢子归“多谢你的药。”
谢子归接过,随手塞回袋中,没说话。
沈姜南靠着墙壁,目光落在对面的谢子归身上。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想起刚才在水下,两人靠得那样近,他眼中的惊愕还未褪去,便化为了确认是她后的松懈,那瞬间的信任,真的很奇怪。
不过鹿尘在她死的这百年来,炼制傀儡,跑去找谢府的麻烦,还敢出现在净天院中,到底事想干什么?
若是冲着她来的,反倒还好,至少这样,谢子归他们不会被牵连太深。
她叹了口气,盯着对面的人,信任来得太轻易,反倒让她有些不自在。
若是要他们知道,同伴是个大魔头……
麻烦,明明是权宜之计才混入他们中间,不仅要费心掩饰身份。更麻烦的是她竟然乐在其中。
这种松懈很危险。
沈姜南摇了摇头,清醒了些,实力还没恢复,无忧城中的古怪,还有好多问题堆在眼前,她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看谢子归睡觉。
真是疯了。
“你看够了没?”
对面突然响起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沈姜南回过神,正对上谢子归的眼睛。
“谢兄还没睡啊?”她挂起笑脸“我还以为你累得睡着了。”
谢子归轻哼了声“谁叫你盯得这么明显,让我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他说完这句话,又闭上眼“你不累吗?”
沈姜南摸了摸鼻子,靠在墙上闭目养神起来。
寺庙里面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叩声。
沈姜南和谢子归同时睁开眼,齐刷刷看向门口。
“是我们。”宋夺的声音传来。
谢子归起身,移开抵门的杂物,宋夺和意向晚闪身而入。
“你们没事吧?”意向晚一进来就不断打量两人。
“没事。”
宋夺点点头“我们看到起火就猜到是你们的手笔,怎么样,查到什么了?”
谢子归道:“有一池塘的圣水。”
“这么多?”意向晚掩唇低呼“那需要多少力量?若真是城主所为,他为何这么做?”
“问题就在这。”沈姜南接话“那城主恐怕是个了不得的大魔。”
沈姜南话音落下,破庙内一时寂静。
谢子归扫了她一眼“若是如此,那饮用圣水的百姓,岂不是很危险。”
“所以还得再去一次。”
“还去?”宋夺扬眉“他们现在肯定戒备森严。”
“正因为戒备森严,才会认为我们不敢再去。”沈姜南勾起笑“灯下黑。”
意向晚担忧道:“太危险了。”
“嗯,不能全都去。”谢子归看向沈姜南“我们两个人知道那地方在那,宋夺你们在外策应,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禀报书院。”
宋夺收起笑,郑重道:“放心。”
意向晚也点头“你们千万小心。”
计议已定,沈姜南和谢子归稍作调息,便借着尚未褪尽的夜色,潜向净天院。
大火已被扑灭,巡逻的守卫明显增多,结界也加强了些。
两人隐匿身形,避开巡逻队,按照记忆朝着水池摸去。
池塘周围,还是和之前那样,没有任何的守卫。
沈姜南蹙起眉“竟然还没人。”
谢子归闻言道:“先把这炸了再说。”
就在两人准备动手的时候,一个带着笑,熟悉的声音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故地重游,二位真是好兴致啊。”
沈姜南身体一僵,谢子归唤出金乌,瞬间挡在她身前。
池塘对岸,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自阴影中踱出。是去而复返的鹿尘,他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令人不适的浅笑,目光像毒蛇一样,牢牢盯着了谢子归身后的沈姜南。
“我就知道,闹出点动静,总会出现些有意思的东西。”鹿尘的视线掠过谢子归,直接看向沈姜南“尤其是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让我很熟悉。”
谢子归眉头皱起,拉紧弓弦,一支由灵力凝聚而成的金色箭矢瞬间成型,箭指鹿尘“装神弄鬼。炼制圣水,控制百姓,交个代吧。”
“交代?”鹿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笑了起来“谢家的小公子,你还是这么天真。你以为,就凭你手里那张弓,和……”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和你身后那个来路不明的姑娘,就能留下我?”
他话音未落,身影陡然模糊,下一瞬,竟已诡异地出现在谢子归身侧数尺之外,长链袭来,直甩谢子归的手。
“谢兄小心。”沈姜南立马反应过来,唤出断潮,手腕一翻,棍身横扫,击开长链。
鹿尘眼中闪过讶异,随即化为更浓的兴趣,长链成剑,与断潮棍硬碰了一记。
“嘭。”
一声闷响,气浪以两人交手处为中心扩散开来,吹得地面灰烬四起。
沈姜南后退几步,稳住身形,该死的,这么麻烦。
鹿尘微微晃了晃,他看着沈姜南“好棍法,好根基……这般年纪,有如此修为,真是罕见。”他嘴角勾起“我越来越好奇你了。”
就在这时,谢子归的箭到了。
金色的箭矢离弦而出,绕过沈姜南,直射鹿尘。箭矢所过之处,带起一阵热浪。
鹿尘仓促间袖袍一拂,黑气涌出,想借此挡住箭矢。
“嗤啦。”
灵力与黑气碰撞,瞬间将黑气净化大半,鹿尘侧头避过,箭矢擦着他的脸飞过。
刺痛感传来,鹿尘摸了摸被箭矢擦过的脸颊,他眼中的轻慢彻底消失“很好,已经很没人动手伤我了。”
谢子归持弓而立“你的废话也一样多。”他毫不客气地回敬。
鹿尘眼中戾气一闪,身形晃动,直扑谢子归,数道黑影自他袖中窜出,如毒蛇般缠向谢子归。
“还有我呢。”沈姜南大喊道,断潮棍舞动,扫开那些黑影,棍风凌厉,逼得鹿尘不得不回身应对。
谢子归迅速后撤拉开距离,不停拉弓射箭,封死鹿尘左右闪避的空间,为沈姜南创造攻击机会。
沈姜南抓住机会,直捣鹿尘。鹿尘刚化解掉箭矢,只得仓促横剑格挡。棍剑交击,鹿尘被棍上传来的力道震得后退。
“啧,真是麻烦。”鹿尘久攻不下,又被谢子归的冷箭扰得不胜其烦,虚晃一剑,身形急退,想要融入阴影。
“想走?”谢子归跃向空中,满足力射去。
轰!
箭矢炸开,金光驱散了黑暗,将鹿尘的身形重新暴露出来。
与此同时,沈姜南如影随形,断潮棍横扫其而来。鹿尘避无可避,只得纵身跃起。
中招了。
谢子归另一支箭悄无声息地离弦。
鹿尘人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箭矢洞穿。他立马甩袖,魔气与灵力爆开,带起一溜血花。
鹿尘闷哼一声,捂住伤口,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今夜之赐,鹿某记下了!”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化作一团黑雾,迅速消散在渐明的天色中。
沈姜南收起断潮棍,微微喘息,看向谢子归“跑了。”
天色将明未明。
沈姜南和谢子归回寺庙,宋夺和意向晚立刻迎了上来。看到两人虽气息有些不稳,都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是遇到什么了。”宋夺道。
“遇到了。”谢子归,走到一边靠着柱子坐下,调整着有些紊乱的呼吸。
宋夺挑眉“能让你这么累,看来是有收获啊。”
沈姜南点点头,在旁边坐下,将方才与鹿尘交手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那人自称鹿尘,实力很强,而且功法诡异,带着很重的魔气。他和净天院的那池圣水绝对脱不了干系。”
“鹿尘……”宋夺沉吟着“没听过的名字。但按你们的说法,他能操控那么多蕴含力量的圣水,在无忧城的地位定然不低。”
“可惜让他跑了。”谢子归闭着眼说道。
沈姜南看了他一眼,接口道:“他虽然跑了,但也受了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来兴风作浪。而且,我们确认了那池塘就是圣水的源头,毁了那里,至少能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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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断圣水的供应。”
意向晚轻轻拍手“这就好,断了圣水,城里的百姓或许能清醒一些。”
“未必。”谢子归睁开眼“他们饮用圣水已久,恐怕已成依赖。关键是幕后之人。鹿尘看起来不像最终的主使,他背后肯定还有人。”
庙内一时沉默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宋夺看向谢子归和沈姜南“线索似乎又断了。”
沈姜南微微蹙眉,她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鹿尘的出现和退走都显得有些突兀。
就在这时,谢子归忽然坐直身,看向屋外,几乎同时四人走出寺庙。
寺庙外,黑气袅袅升起,空中缓缓凝聚,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轮廓。
“何必逼我至此……”
“这又是谁啊?”沈姜南只觉得命苦。
黑影似乎轻笑了声,环绕周身的雾气散开些许,渐渐露出一张苍白,难掩俊秀的青年面孔。
他眼神幽深,带着一种与外表年龄不符的沧桑和疲惫,目光缓缓扫过严阵以待的四人。
“无忧城主,恭候多时了。”他开口说道。
城主?!
沈姜南叹了声“所以你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城主摇摇头“主使?若我说,我也是身不由己,你们可信?”
“笑话!”宋夺嗤之以鼻“你是一城之主,谁能逼你?”
“唉。”
“你们毁了圣水池,伤了鹿尘,打破了此地的平衡。”城主的声音很轻“这很好,这正是我等待的变数。”
谢子归冷笑:“故弄玄虚!既然不是你主使,那幕后之人是谁?你身为城主,难道毫无反抗之力?”
城主缓缓抬手“你们所见的一切,这城,这人,包括我……皆是虚妄。”
“什么?”意向晚掩唇低呼。
沈姜南挑了挑眉,难怪她总觉得这地方奇怪。
谢子归微微皱起眉“幻境?”
“是,也不是。”城主放下手,周身黑气微微涌动“我们都是被囚困至此的人。”
他看向沈姜南“你能杀了吗?”
沈姜南笑道:“为什么?”
城主笑了“我早已非我,不过是被操控的傀儡。我的存在,即是这无忧城虚妄的根源。杀了我,幻境自解,被困于此地的残魂方能得以安息,被圣水迷惑的百姓也能醒来。否则,待鹿尘恢复,或者他背后的存在察觉,一切将周而复始,再无解脱之日。”
“时间不多了。”
“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遭景象都化作了流沙般的黑色烟絮,四散飘飞。
那位自称城主的青年彻底化作点点莹光,融入了这片废墟之中。
幻境被毁,维持的力量瞬间崩塌。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谢子归说道。
四人不再耽搁,御起灵力,化作四道流光,离开这片死寂之地。
返回惠百书院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亲眼见证一城之殒落,即便那只是幻象,其背后真实的残酷也足以让人心情沉重。
数日后,书院熟悉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穿过护山阵法,几人才真正有种重返人世的踏实感。
交接任务,汇报无忧城始末,自然又引起了一番震动。书院高层对幻境与圣水之事极为重视。
从执事堂出来,已是夕阳西下。
“总算是结束了。”宋夺伸了个懒腰“这次任务可真够呛。”
谢子归嗯了一声,扫过身旁的沈姜南。她正微微眯着眼,看着天边被晚霞染红的云层,侧脸在余晖下显得有些模糊,不知在想什么。
“你此次出力不少,临阵对敌,反应迅捷。”谢子归道。
沈姜南回过神来,对上他的视线“谢兄过奖了,要不是你箭术超群,我们也没那么容易逼退鹿尘。”
宋夺笑着插话“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就别互相吹捧了。折腾这么多天,骨头都快散架了,赶紧回去调息是正经。”
沈姜南回到弟子房,关上房门,脸上的轻松神色便褪了下去。她走到榻边坐下。
看着从衣袖爬出来的烛阴,抱怨“我竟然也有打不过鹿尘那小子的一天!”
“烛阴我好伤心啊。”
烛阴有些不耐的蹭蹭沈姜南的手,它也没办法,谁叫主人现在不能放它出来咬人呢。
沈姜南屈指弹了弹它的脑袋。“得想个法子。”她喃喃,眼下这修为,别说找鹿尘算账,自保都勉强。谢子归他们虽未起疑,但日久天长,难保不会露出破绽。
她起身走到窗边,夜色中的书院静寂无声。灵力在体内缓缓流转,滞涩之处比比皆是。当年叱咤风云的沈魔尊,如今要在这书院隐姓埋名,连人都收拾不利索,实在憋屈。
她眯起眼,必须尽快恢复实力。
烛阴忽然昂起头,信子轻吐。
门被敲响。
“沈姜南?”是谢子归的声音。
沈姜南一愣拉开院门“谢兄?有事?”
谢子归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个食盒。“宋夺让送的。”他递过来“你脸色不太好。”
“消耗大了些,调息一夜便好。”沈姜南接过食盒。
谢子归收回手,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明日早课,别迟了。”
“知道。”
32. 来一个美救英雄
次日,执事堂的休沐批文一同送到了四人手中。因探查无忧城幻境有功,特许他们休整五日,无需参与日常课业。
消息传来,四人正在膳堂用早饭。
“半月!”宋夺拿着批文,有些不看置信“这可是天降横福!诸位,有何打算?总不能白白浪费这大好光阴吧?”
意向晚抿唇一笑,柔声道:“若大家暂无要事,不妨去江南城一游?意府便在那边,此时正值烟雨朦胧,百花初放的时节,景致最是宜人。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江南城?”宋夺抚掌赞叹“好主意,我也有好久没去那玩了。”他肘了下旁边的人“子归,沈妹,意下如何?”
谢子归摸着手里的苍苍,抬眸“随便。”
意向晚点点头,看向沈姜南:“江南,一起去吧?”
沈姜南其实对游玩并无太大兴致,她满脑子想的还是如何尽快恢复实力,鹿尘这小子现在对她来说有点危险了。
但迎着意向晚的目光,她到嘴边的推辞转了个弯,又咽了回去。
出去走走也好,或许江南地界,能寻到些不一样的机缘?“好啊,能去见识一番,求之不得。”
“那就这么说定了。”宋夺扬起眉站起身,一拍桌子,好不高兴“我们今日就走。”
本还在神游在外的沈姜南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她回过神,调侃“宋兄,这激动劲了不得啊。”
闻言,谢子归一巴掌,将他拍下“急什么急。”
意向晚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急,我先传讯回家中,让他们准备准备。”
“那就这么定了。”宋夺揉着脑袋“我定要好好游玩一番才行。”
于是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用过早膳,四人各自回去开始收拾。
沈姜南回到房中,看着趴在枕头上懒洋洋的烛阴,戳了戳它的脑袋“别睡了,带你去江南玩玩。”
烛阴吐了吐信子,有些不解,不是要恢复实力嘛,怎么变成出去玩了。
见它这个模样,沈姜南笑道:“顺道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好东西。”
她边收拾边说。眼睛扫过房间,忽然想起一事,从柜子里取出小袋子,装了些灵蔬。
“倒是把这是忘了。”沈姜南拎起烛阴,塞进袖中,出门绕到书院后山“带你去看看个朋友。”
后山有一片专用于放养灵兽的草地,沈姜南前几日还有精力,把小甜甜养到院子里,后面因一连几日被李长老点名,处罚,便再没力气去管它了,索性放到后山这来养,一有空就过来喂些好的灵蔬。
她推开栅栏门,一头壮硕的牛正悠闲,低头肯草,听到动静反过头来看,见是沈姜南,连草都不吃,连忙凑凑过来,哞哞叫。
沈姜南笑着摸了摸它的头“乖孩子。”从袋子里取出把灵蔬递到它嘴边。
小甜甜低头嗅了嗅,便大口咀嚼起来。
烛阴从袖中探出脑袋,金色的瞳孔放大,它看了看沈姜南,又看了眼这头凡牛,主人怎么乱养生物!
“这些日子怕是没法常来看你了。”沈姜南喂着食“好好待在这儿,等我回来。”
说完又喂了点灵蔬,才起身离开。
回到住处,大老远就看见一个人站在她院前树下。
谢子归一袭淡黄劲装,怀中抱着苍苍,日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肩头。
听见脚步声,他抬眸瞥来“就等你一个了。”
沈姜南闻言脚步微顿“等我?”
“嗯。”少年轻哼一声,别过脸去“宋夺他们在山门等着了。”
沈姜南哦了声“那走吧?”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走着。
“你去过江南城吗?”沈姜南随口问。
“去过”谢子归回。
“印象如何?”
“多水。”他吐出两个字,顿了顿,又补充“点心好吃。”
沈姜南忍不住笑出声“就记得这些?”
谢子归瞥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道:“意家府邸建在湖心岛上,风景……尚可。”
“尚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大概就是“极好”的意思了。沈姜南了然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小布袋,递去“喏,给你的。”
谢子归脚步微顿,疑惑地看着她“什么?”
“手串”沈姜南晃了晃袋子“我也給向玩姐他们准备了。”
谢子归盯着那布袋看了片刻,才伸手接过“突然送这个干嘛?”
沈姜南闻言,笑道:“觉得好看便送了,怎么谢兄不想要?”
她作势要拿回来,谢子归举起手避开。
“送出去的东西那有收回的道理。”他解开抽绳,布袋里装了一串乌木手串,珠子磨得很润,其间缀着枚黄玉,上刻着头白虎。样式很是简洁,是他会喜欢的。
“嗯,宋夺他们的也是一样的?”
“你猜。”
谢子归抿住了嘴,将手串套到手上。
乌木衬得他的手腕愈发清瘦,好看。
沈姜南扬起眉“我眼光还不错吧。”
谢子归低头转了转腕上的手串“还行。”
两人走到山门前。
宋夺一见他们便嚷道:“怎么才来。再晚些天都要黑了。”
“急什么,这不是来了。”谢子归回怼道。
宋夺凑近沈姜南,压低声音“沈妹,你跟子归说什么了?我看他心情好像不错。”
沈姜南瞥了眼谢子归腕上若隐若现的手串,笑道:“没什么,就问了他江南点心好不好吃。”
“这个他可在行。”宋夺来了兴致“回头让他带路,我知道几家老字号……”
意向晚打断“诸位,飞舟已经备好了,不如路上再聊?”
书院专用的飞舟停靠在平台一侧,不算太大,但足够四人乘坐。
登舟后,宋夺好奇地摸摸这里,看看那里“我还是第一次坐书院的飞舟呢。”
意向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解释道:“因是休沐,执事堂特意调拨的。从这里到江南城,约莫两个时辰便到了。”
飞舟平稳升空,穿过云层。
宋夺趴在窗边看了会儿云海,转头见谢子归正在逗弄怀里的苍苍,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子归,你上次不是说江南城的荷花酥最好吃吗?具体在哪家店来着?”
谢子归头也不抬“百味斋。”
“对对对!”宋夺一拍大腿,兴奋地转向
沈姜南“沈妹你一定要去尝尝,可好吃了。”
沈姜南正在看窗外风景,闻言回头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她话音刚落,飞舟轻轻一晃,窗外云层翻涌,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下雨了。”谢子归道。
“你很喜欢下雨?”沈姜南问。
“嗯。”谢子归想了会回道:“会让我觉得很安静。”
宋夺在另一头插话:“得了吧,他就是喜欢雨天窝在屋里睡觉,我还不知道他?”
谢子归瞥了他眼“总比某人举着伞跑到街道上,装作英雄救美的好。”
“……”
宋夺反驳“那都是多少年前的糗事了。再说我那不是看那姑娘没带伞嘛。”
“若不是我帮你,早就被人家当成登徒子了。”
沈姜南忍不住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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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夺被谢子归揭了老底,悻悻然摸了摸鼻子“罢了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四人聊了许久。
飞舟穿透雨幕,在江南城上空缓缓下降。
意向晚站到舱门边“到了。”
雨水洗过的青瓦白墙在视野里逐渐清晰,飞舟平稳降落在院中,早有身着意家服饰的仆从撑伞等候。
“大小姐。”为首的管事躬身“住处都已安排妥当。”
意向晚微微颔首,转身对三人道:“走吧。”
沈姜南随着众人走下飞舟,意府的仆从安静地引路。穿过几道回廊,便到了安排的住处听雨院,几个独立小院相邻,清静雅致。
宋夺笑道:“和以前一样呀。”
各自安顿好后,宋夺便迫不及待地来找人“走我们去喝茶。”
茶点设在临水的轩馆。
沈姜南拈起一块糯米桂花糕,目光不经意扫过谢子归的手腕。那串乌木珠子随着他的动作,在眼前摇晃着。
“差点把这个忘了。”她收回目光,从袋中拿出两个布袋“宋兄,向晚姐。”
两人接过布袋打开。
“多谢沈妹。”宋夺当即套到手上,他碰了碰谢子归“子归看看你的。”
谢子归喝着茶,将手伸出来给他看,又给收了回去。
宋夺“嘿”了一声,还想细看,意向晚已将自己那串手串戴好“多谢江南啦。”
“还去吃点心嘛?”谢子归道。
沈姜南立马接过话“去去去,当然去。”
说着,四人出了茶馆,向谢子归推荐的百味斋走去。
百味斋店面不大,但排起了队,香气四溢。
宋夺深吸一口气,赞道:“香。”
他们正等着,街角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马匹的嘶鸣和人群的惊呼。
一辆运送货物的马车受了惊,车夫拉扯不住,直直地朝着排队的人群侧面冲撞过来,人群顿时大乱,四散躲避。
混乱中,一个穿着素净青衫的年轻男子被慌不择路的人撞了一下,脚步一个趔趄,竟摔倒在地,眼看就要被马车侧方的货箱刮到。
沈姜南离他最近,只是瞬间,掠至那人身侧,一手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向旁一带。
“小心!”
男子被她带着踉跄几步,险险避开了擦身而过的马车。马车轰隆着冲过去,最终被闻讯赶来的护卫拦下。
“多……多谢姑娘!”男子惊魂未定,气息微喘,站稳后立刻拱手道谢。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俊温润的脸。
他的目光落在沈姜南脸上,微微一愣。眼前的少女生得极俏丽,一双漂亮的杏眼,唇色是自然的红,一身白红裙,乌发半挽,虽带笑,眸底澄澈,但透着股不易亲近的凉意。
沈姜南松开手“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她确认对方无碍,便转身要回到同伴身边。
“在下叶书。”男子下意识地上前半步,语气诚恳“不知姑娘芳名?救命之恩,叶某定当……”
“真的不必。”沈姜南打断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你的朋友在寻你,我们也有事,告辞。”
她说完便走向已围过来的宋夺几人,没再回头。
叶书站在原地,看着她和朋友汇合。那个抱着猫的少年瞥了他一眼,另外两人也关切地看着那姑娘。他们一看就是一起的,都是气质不凡。
他的随从急匆匆跑过来“公子!您没事吧?可吓死小的了!”
叶书摆了摆手,目光追随着沈姜南消失在百味斋门口的背影,心头萦绕着方才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他生平未见这样的女子。
“无事。”他低声道。
33. 三箭皆中
一行人进了百味斋,香气扑面而来。宋夺深深吸了口气,感叹“不愧是老字号。”
谢子归径直走向台柜,点了几样招牌。回头见沈姜南还在看,便道:“嗯,你若是喜欢吃甜的,可以和我点一样的。”
沈姜南从善如流“那就听你的。”
等待的间隙,宋夺用胳膊肘碰了碰谢子归“刚才那男的,盯着沈妹看了好久。”
谢子归正给苍苍顺毛,闻言手指一顿,眼皮都没抬“谁?”
“就沈妹救下的那个,叫叶什么书的。”宋夺挤眉弄眼“长得倒是人模人样。”
谢子归轻哼一声“乱说话。”
点心很快上桌。点心做得精致,绽开如花,沈姜南尝了一口,不禁感叹,果然名不虚传。
谢子归见她这副模样有些得意“怎么样?”
“很好吃。”沈姜南真心夸赞,又拈起一块递到他面前“谢兄要不要再吃点?”
谢子归看着她递到眼前的点心,抬起手,抓住沈姜南的手腕移到一边“我今日吃得太多了,你自己吃吧。”
“行。”
宋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差点被口里的点心给呛到。意向晚抿唇轻笑,递给他一杯茶。
从百味斋出来,雨已停了。
宋夺提议再去别处逛逛,谢子归道:“累了,回去。”
“你平日练弓那么久都没说累,怎么现在就累了?”宋夺不满。
“累了就是累了。”
谢子归不理他,抱着猫径自往前走。沈姜南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意府安排的听雨院,天色尚早。
宋夺见状嚷嚷着要去城中最大的酒楼用晚膳,拖着意向晚先走了。
谢子归抱着猫,往自己房间走。
“谢兄。”沈姜南在他身后叫住他。
少年脚步顿住,侧过脸,张扬的眉眼带着些许不耐“干嘛?”
沈姜南几步走到他面前,微微歪头,看着他唇下的那点小痣“你不高兴?”
“没有。”谢子归否认,视线落在她脸上,又很快移开“我累了。”
“哦……”沈姜南拉长声音,点点头“是因为我救了那个叶书?”
谢子归回道:“你想多了。谁管你救谁。”
“这样啊,”她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有点在意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说完,作势要转身离开。
“沈江南。”谢子归叫住她,声音比刚才低了一点。
“嗯?”
他抿了抿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少见的叹了口气“你……那个我就是觉得你拔了别离剑,所以有时候会觉得怪怪的,你别往心里去。”
沈姜南挑了挑眉,说到底还是在意这件事“我知道,不会往心里去的。”
“能理解就行,我要去休息了。”他道。
“我也要回房啦。”
“那谢兄,早点歇息。”
“知道了,你也是。”
次日清晨,沈姜南刚起身,就听见院外传来宋夺响亮的声音。
“沈妹,子归,快出来!今天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她推门出去,几乎同时,隔壁房门被拉开,谢子归顶着一头微乱的墨发,上扬的眸子半眯着,蒙着一层水意,面色有些不太好“宋夺。”他咬牙“你最好真有什么好地方。”
宋夺浑不在意地揽住他肩膀“放心,哥们什么时候骗过你,保准让你们大开眼界!”
意向晚笑着解释“今日城中有百花盛会,很是热闹,一起去看看吧?”
沈姜南抬眼望向谢子归,他没好气的甩开宋夺的胳膊“烦死了,等我洗漱一下。”
百花盛会设在湖边沿岸,长长的小路两侧摆满了各色花摊,游人如织,多是年轻男女,衣袂飘飘,笑语不绝。
宋夺挤在一个卖糖画的摊子前,回头喊道:“子归,这个你会不会?”
“不会。”谢子归懒得理他,抱着苍苍慢悠悠走在后面。
“前面好像有热闹。”意向晚指了指不远处围拢的人群。
几人走近,发现是临水的一片空地上设了赛台。
台子搭在湖水边,延伸出几条窄窄的木制箭道,直通湖面。湖心上漂浮着数个彩色靶心,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站在台上,扬声道:“今日百花盛会,特设此射艺小赛,以助雅兴。靶心共九环,最中心缀有玉铃,射中铃响者胜。头彩是这柄秋水短剑,和两坛五十年的海棠醉。”
围观者窃窃私语。
宋夺眼睛一亮,用手肘撞谢子归“子归,你的拿手好戏!”
谢子归瞥了眼那短剑“我又不喜练剑你又不是不知道。”
“给我用啊,我喜我喜。”
“我管你喜不喜。”
“海棠醉?”沈姜南问。
“这是江南城的名酒,很好喝的,唉这么一说我竟有些想喝了,江南是想喝吗?”意向晚笑道。
“有点。”
在前面吵闹的两人转过头,谢子归点点头“行吧,我去。”
“?”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几位也对此赛有兴趣?”
几人回头,见是昨日见过的叶书。他今日仍是一身青衫,面容清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目光掠过众人。
宋夺挑眉“叶公子?好巧。”
叶书拱手:“昨日多谢这位姑娘出手相助。今日再见,真是有缘。”
沈姜南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叶书继续笑道:“这射艺赛看着有趣,在下也打算一试。不知几位是否同往?”
宋夺扯过谢子归“他要去。”
“先去报名。”
他说完,把苍苍放到宋夺手里,也不等旁人反应,径直朝着报名处走去。
宋夺愣了一下,赶紧跟上:“哎,你等等我!”
意向晚对叶书礼貌一笑,也跟了过去。
“这……”沈姜南有些尴尬的扫了眼他。
叶书走到她身侧,温声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沈江南。”
“沈姑娘。”叶书从袖中取出个锦囊“昨日仓促,此物聊表谢意,还望姑娘收下。”
锦囊绣工精致,隐隐有药香透出。沈姜南看了一眼,摇头“不必,昨日说了是举手之劳。”
叶书举着锦囊的手顿了顿,也不强求,自然地收回“沈姑娘高义。”
前面传来宋夺的招呼声,沈姜南对他略一颔首,便朝同伴走去。
叶书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微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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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艺赛规则简单,报名者依次上场,每人三箭,以环数定胜负,射中玉铃者直接晋级下一轮。
参赛者不少,多是些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偶尔有几个看起来身手利落的。
轮到叶书,他动作不疾不徐,引弓姿态优雅,三箭连珠,箭箭命中红心,最后一箭更是擦着玉铃边缘而过,引得一片喝彩。他含笑下台,目光扫过沈姜南。
“他看什么?”站在沈姜南旁边的谢子归对这人莫名的眼神有些不解。
“不知道。”
听到这话的宋夺忍不住笑“当然是……唔”
话还没说完,意向晚便捂住他的嘴“子归轮到你了。”
“嗯。”
谢子归上了场,少年执弓在手,身姿挺拔如松,随意抬手,弓弦震颤,羽箭破空。
“叮——”
第一箭,正中玉铃,铃声响彻湖岸。
围观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谢子归面色不变,再次引弓。
第二箭,将前一支箭从中劈开,再次射中铃心。
第三箭,他手腕微偏,穿透第二个箭尾残留的箭簇,稳稳扎在铃心上。
三箭,铃响三声,靶心上只留最后一支箭。
满场寂然。
“简单。”
谢子归放下弓,将白虎抱过,挠了挠苍苍的下巴。
结果毫无悬念。管事亲自将“秋水”短剑捧到谢子归面前。
谢子归接过,看也没看,随手就塞到了旁边宋夺怀里“你要的。”
宋夺有些得意的扬起下巴“不愧是我兄弟。”
“还有这个酒。”他将酒放到两人手上。
沈姜南抱住微沉的酒坛,触手是陶坛温凉的质感,她抬眼是少年俊俏的脸。
“多谢谢兄。”她弯起眼睛。
宋夺得了短剑,爱不释手地把玩,见状嚷嚷道:“哎,我也要喝。”
谢子归懒懒地瞥他一眼:“你不是有剑了?”
“这怎么能一样……”
意向晚笑着拉了宋夺一下“我的分你一半便是。”
几人正说着话,叶书缓步走了过来,对谢子归拱手道:“谢公子箭术超群,令人叹为观止,叶某佩服。”
谢子归抱着苍苍“一般罢了,不值得赞扬。”
叶书面上笑容不变“谢公子过谦了。”他目光转向沈姜南“沈姑娘似乎对这海棠醉颇感兴趣?”
沈姜南抬眼,还未答话,宋夺便抢着道:“那是自然,赢了彩头,岂能不庆贺一番?我知道湖畔有家店,酒菜都是一绝,走走走,今日定要痛饮几杯!”他说着,一手揽过谢子归的肩,不由分说便要将人带走。
意向晚无奈地摇摇头,对叶书歉意一笑“叶公子见谅,他们便是这般性子。”
叶书从容道:“无妨,若不嫌弃,叶某做东,一同前往醉春风如何?也算答谢昨日沈姑娘相助之情。”
宋夺已大大咧咧应下“好啊!人多热闹!”
酒楼临水而建,雅间推开窗,便能见到水畔旁的花树。
几人落座,宋夺兴致勃勃地点了一桌子菜,又特意嘱咐将两坛海棠醉打开。
酒坛一开,一股清冽的酒味便弥漫开来。宋夺深深吸了口气,赞道:“好酒。”
34. 爬山遇雨
他接过酒壶,又给谢子归面前的杯子斟满:“子归,头功是你的,必须先干一杯。”
谢子归瞥了他一眼,将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沈妹,向晚,你们也尝尝。”宋夺招呼着,又看向叶书“叶公子,别客气,今日多谢你做东了。”
叶书含笑举杯“能与诸位同饮,是叶某的荣幸。沈姑娘,请。”
沈姜南扫了眼杯中,酌了口“好酒。”
推杯换盏间,窗外天色渐沉,水畔次第亮起灯火,映着粼粼波光。
宋夺话愈发多起来,揽着谢子归的肩膀,反复念叨那短剑如何如何称手。谢子归起初还由着他,偶尔不耐地拨开他的手,后来便只支着额角,半眯着眼,默不作声。
他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只是脸上漫开一层薄红,衬得唇下那点小痣愈发惹人眼。
叶书噙着那抹温和笑意,举杯邀盏,谈吐从容,目光不时落在沈姜南身上。沈姜南只作不见,小口啜着杯中酒,大多时候看着窗外夜景。
“谢兄,”她轻声开口,侧头看向身旁的人“可是觉得这酒好喝?”
谢子归闻声,缓缓转过脸来,那双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水色迷离的雾,定定看了她片刻,才慢半拍的“嗯”了一声,尾音拖得有些长,带着点鼻音,竟有几分乖顺的错觉。
“你……少喝点。”他又补充了一句。
沈姜南微微一怔,随即莞尔“好。”
这时,宋夺猛地站起来,身形晃了晃,大声道:“不行了,我得出去吹吹风。”意向晚忙起身扶住他,对众人歉然道:“我陪他出去走走。”
两人相携离去,雅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叶书执起酒壶,为沈姜南空了一半的杯子斟酒“沈姑娘海量。”
“叶公子谬赞。”
他放下酒壶,似是无意道:“谢公子似乎有些醉了。”
一直安静抱着白虎的谢子归闻言,伸手拿起一杯酒“还行。”
沈姜南连忙制止。
“我之前就瞧到了。”叶书指着他们手腕上的手串“是一起买的吗?”
“这个啊。”沈姜南握过谢子归的手腕,将酒拿下“我买的。”
叶书的目光在两人交叠的手腕上轻轻一滞“这手串的样式倒是别致,与谢公子的气质很相称。”
沈姜南松开对方的手腕,谢子归垂眸看着空了的掌心,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眨了眨,竟真的没有再碰酒杯。
“是吧,我挑了很久的。”沈姜南笑道。
叶书执起酒壶,为沈姜南添了些酒“说来也巧,自沈小姐救下我后,便觉得,姑娘与城中其他闺秀很是不同。”
沈姜南有些惊讶的看了眼他,不禁诧异自己的魅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真的吗,哈哈哈,能让叶公子这么记得,真是令问受宠若惊啊。”
“美好之物,见过便难忘。”叶书微笑“就像这海棠醉,初入口时清冽,回味时又绵长,教人饮过一次便记在心上。”
一直安静倚着的谢子归忽然动了动。他伸手去拿茶壶,带倒了一旁的空酒杯。瓷器滚落的声响让沈姜南下意识伸手去扶。
“醉了就喝点茶。”她将茶杯推到他面前。
谢子归顺从地端起茶杯,唇瓣贴着杯缘小口啜饮,没再说话。
叶书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叶,温声道:“城西有座栖山,这个时节山花正盛,山顶可俯瞰全城灯火。不知叶某可有这个荣幸,邀沈姑娘明日同游?”
沈姜南刚要回答,雅间的门便被推开。宋夺携着一身夜风凉意大步走进来,向晚紧随其后。
“游什么?去哪儿游?”宋夺兴致勃勃地插话。
叶书起身,对宋夺二人颔首示意,复又看向沈姜南,解释道:“正与沈姑娘说起,明日想去栖山走走。”
“栖山?好地方啊!”宋夺抚掌,他看向身旁的意向晚“我们不是早就说要去?正好。”
意向晚扫了眼叶书和沈姜南“看你们的。”
“子归也去,你整天闷着,正好一起去散散心。”宋夺揽住旁边安静饮茶的人。
谢子归被他揽得身形微晃,蹙眉想拨开他的手“死开。”
“既然大家都有此意,同去也好,更热闹些。”沈姜南道。
叶书连忙笑道:“如此甚好。能与诸位同游,定比叶某独邀沈姑娘要有趣得多。”
“成。”宋夺一口应下。
沈姜南侧头,看向身旁的谢子归“谢兄呢?”
谢子归静默片刻“去。”
宋夺哈哈一笑“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他转向叶书“叶公子,明日几时?在何处碰面?”
叶书道:“辰时,在栖山脚下的听泉亭如何?那里景致不错,也方便集合同行。”
“好,就听泉亭。”宋夺爽快应承,随即又揉了揉头“我看今日也差不多了,不如就此散了吧?”
众人皆无异议。叶书起身招来伙计结了账,一行人便各自收拾,准备离去。
出了酒楼,夜风拂面,宋夺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叶书拱手:“叶公子,今日多谢款待,明日再会。”
叶书还礼“宋兄客气,明日叶某定当尽地主之谊,陪诸位尽兴。”
四人走到街上,长街上灯火阑珊,游人已稀。
谢子归走得有些慢,大半重量几乎都靠在了沈姜南身上。
他低着头,墨色的发丝垂落,蹭在沈姜南的颈侧,微痒的触感奇怪得不行。
沈姜南看向身旁的谢子归,他微阖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唇下那点小痣在晃动的灯火间时隐时现。
哇,当真是秀……
“沈……江南”他唤她。
“怎么了?”
“没事。”
“哦。”
“子归,还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宋夺这一嗓子中气十足,谢子归闻声抬起头,双眼循声望去,眉头蹙起。
“烦。”
“瞧你这样儿。”宋夺走过来在谢子归面前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背“上来,咱们小时候又不是没背过。”
“明明是我背得你多。”谢子归反驳。
宋夺嘿嘿一笑,也不恼:“随便吧,你背我多,你背我多。那今儿个换我背你,成了吧?”
谢子归叹了口气,大约是醉意彻底漫了上来,卸了力,往前一倾,伏在了宋夺背上。
宋夺一下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差点没倒下去,沈姜南和意向晚连忙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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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夺强撑着道:“没事,没事,我能行。”
一旁的沈,意两人憋着笑“是,你行你行。”
“笑什么。”宋夺头也不回“我这叫兄弟情深。”
“不亏是宋兄。”沈姜南夸赞。
“那当然了。”
意向晚与沈姜南并肩走着“那叶公子对你有些奇怪。”
沈姜南闻言,眉梢微挑“或许是我救了他?”
“不止如此。”
“那他邀我们明日同游,怕也不是单纯赏景了。”沈姜南故作惊讶道。
“怕什么,我们都在。”
次日清晨,栖山脚下听泉亭。
叶书早已等候在此,一袭月白长袍,衬得他越发温文尔雅。见四人陆续到来,他含笑迎上:“诸位准时。”
宋夺拍了拍身旁的谢子归:“子归,你好些没?昨晚醉成那样,今早还能爬起来,不容易啊。”
“你不也是。”谢子归道。
“既然人都齐了,我们就上山吧。”叶书笑道:“栖山清晨景致最佳,云雾缭绕,如临仙境。几位一定会喜欢的。”
一行人沿着石阶缓步而上。果然如叶书所说,山中晨雾未散,林木苍翠欲滴,远处瀑布声隐隐传来,清凉宜人。
“沈姑娘可喜欢这栖山景致?”叶书走在旁边说。
“很美。”沈姜南抬起头望了望水滴到脸上,她一愣,随后雨砸到身上来。
“下雨了,我们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叶书点了点头,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随即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庙宇“那里可以暂避。”
五人快步走向庙宇,推开木门。
“只能先到这避雨了。”意向晚道。
她话音刚落,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庙门外,一个浑身湿透的男子踉跄着冲了进来,他的衣衫虽有些脏,材质确实上好的锦衣,一进门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完全没有注意到庙内的五人“哎呀,淋死小爷我了。”
见此,叶书笑道:“没想到也还有人同我们一样。”
那男子这才注意到庙内有人,抬起头,拍了拍身上的水,笑嘻嘻地说道:“真是巧了,没想到这庙里还有人。几位也是来避雨的吧?”
谢子归眉头一扬“你是修士?”
男子耸了耸肩,懒洋洋地靠在墙边,道:“对啊怎么了?”
意向晚冲他拱手“我们都是来这避雨的,有如此缘分,刚好交个朋友,不知公子何名?”
“宣逸。”
宋夺上前一步站在意向晚身前“宣家人?”
宣逸摊了摊手“对啊怎么了?”
“哎……”
宋夺被意向晚拉到一旁去“没怎么,宣公子,休息吧。”
宣逸笑了笑,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两位关系看起来挺好的啊。”
宋夺连忙强先道:“确实很好。”
“什么关系?那小姐有婚配吗?”
意向晚笑眯眯的扯着宋夺往回走“打扰公子了。”
宣逸耸了耸肩,不再多问,自顾自地找了个角落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随即眯起眼睛,睡了起来。
35. 带回意家
雨声响突然消失了。
五人停下谈话声。
叶书有些莫名道:“怎么了?”
“别说话。”宣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有东西在学我们。”
似是印证了这句话,六人的呼吸声之外,第七道喘息响起。供台上神像渗出青苔,那些斑驳的绿意如同活物般蔓延,转眼间爬满整面墙壁。
"是青夫子,专食生人的魔物。"沈姜南皱起眉,若说之前见到的魔族,除开鹿尘和他手下,其他的更本不足为惧,那这青夫子就有些厉害了,它只吃人。她一把扯过是凡人的叶书“小心叶公子。”
话音一落,整座庙宇自下而上坍塌。
谢子归在坠落瞬间射箭,冲向虚空,箭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用处。
他们只得坠入魔物口中。
“呵。”宣逸在此时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几位若信得过,不妨我来试一试?”他咬破手指弹出血珠,猩红液体触及的刹那,燃起火焰。
惨叫声震耳欲聋,六人从肚中重重摔在潮湿的土地上。
“青夫子最喜好看的少年”宣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掸了掸沾满污秽的衣裳“像这位公子如此般清风霁月的,可不就是上等诱饵?”
“呵。”谢子归冷笑。
满身污秽,先不讲这人是谁,就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和宣逸说的这句破话,另外三人都怕谢子归现在把他给办了。
于是宋夺连忙几张符纸“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喽。”
沈姜南懒得和他绕圈子,唤出断潮棍抵到他脖子上“说实话。”
宣逸微微扬起下巴,他的目光越过沈姜南的棍,落在她的脸上。
“姑娘,你这棍子一下又打不死我,还不如拿把剑抵到我脖子上,我说不定还会害怕。”他语气颇有几分戏谑,惹得听到这话都几人都有些不爽。
“是吗?”沈姜南挑挑眉“那我就先打你几棍让你老实老实。”
宣逸轻笑,轻轻拨开长棍“我凭什么让你打?”
“我来问。”谢子归黑着脸,沈姜南一愣,有些怕他真动手“要不我来问吧,谢兄你……”
“没事。”
“那成吧。”
随后他看向宣逸,对方脚下就生出一圈金纹,转眼织成牢笼,绑住他的四肢。
“这位公子是想干什么?”宣逸有些不爽,眉头微蹙,试着挣了挣,那金纹纹丝不动,反而勒得更紧。
谢子归缓步上前,他站在宣逸面前,微微俯身,目光与宣逸平视“不干什么,只是宣公子,你为何对青夫子如此了解?”
宣逸闻言扯了扯嘴角“公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好歹是个修士,知道点保命的东西,不稀奇吧?”
谢子归站直起身“宣公子,避雨自然无妨。”
“但能将青夫子吸引过来,需满足三个条件。”沈姜南道:“湿润的环境。”她轻咳一声,扫了眼谢子归“长相俊美的男子,还有...”她扫了眼宣逸腰间上的玉佩“寒玉为引。”
宣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轻笑出声:“哎!这位小姐不仅长得好,眼力也过人啊。不过,这世上奇人异士众多,我不过是个略懂些旁门左道的修士罢了。至于这块寒玉……不过是别人送我的,不值一提。”
“你当我们是傻子吗?宣公子。”意向晚道。
听到这他叹了口气“哎呀,被发现了。”宣逸挣开金纹,抬手扯断玉佩,一阵黑雾突然扑向五人。
几乎同时,地底传来闷响,先前被焚毁的青夫子竟开始再生。
沈姜南旋身劈开黑雾,长棍扫过之处,肉簌簌掉落,落地即生,转眼铺成青苔密布的活毯,正顺着七人人衣摆往上爬。
“小心。”沈姜南刚想冲过去拉住叶书,谁知看见宣逸突然扣住叶书的手腕,看着她笑道:“本来看你们穿得不错,想骗一骗你们的,谁要那小子那么凶。”
这真是有些惹恼了谢子归,修士之间的事,竟扯到凡人身上去。
他看向宣逸的手“松开。”
“凭什么?你们拿人换。”
沈姜南叹了口气“我来和他换。”
“这怎么能行,只能怪我邀诸位来观山,要不然就不会被小人威胁。”叶书道。
忽然金乌射出,六人身上的活毯瞬间没了动作,纷纷掉落在地上。
见此情形,宣逸一愣“你们再如此,我便和他同归于尽!”
沈姜南将棍子扔到一边,举起手走到他面前“换我吧。”
宣逸思索半晌,将叶书推开,又立马扯过沈姜南,抽出腰间的小刀抵在她脖子上,大喊“你们别来!要是再过来我就…”
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到身体怎么也动不了,沈姜南扳开他的手,拿过他手间的小刀,走到面前,见他在看自己,她微微一笑,掏出捆魔绳绑住他“怎会想来这一招?宣公子?”
宣逸被捆妖绳紧紧束缚,动弹不得,这下是笑不出来了,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绳索,又抬头望向五人,有些无奈。
“几位,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宣逸叹了口气,语气中竟还带上几分委屈“我不过是想与你们开个玩笑罢了。”
“那这玩笑,开得是太不好笑了。”意向晚笑眯眯的看着他,着实要他看得有些心慌。
沈姜南站在一旁,扯了扯面色不太好谢子归轻声道:“谢兄若是脏得难受,你先去换件衣裳,这里交给我们。”
“就一个净身诀的事,我只要一会儿就将此人的嘴撬开。”
宣逸看着几人旁若无人地商量处置自己,忍不住出声“不是,你们能不能管一下我,我也脏得难受。”
“谁管你。”谢子归道。
宣逸被噎得够呛,沉默了片刻,像是终于认清了形势“我也是有苦衷的,好吧。”
“苦衷?”沈姜南眉头微皱“什么苦衷?”
宣逸苦笑一声,目光落在远处“我本不想与你们为敌,只是……有人出高价要你们的命,我不过是接了这笔生意罢了。”
“谁?”意向晚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宣逸摇了摇头“我不能说。行有行规,我不能坏了规矩。”
见状沈姜南笑道:“宣公子,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谈规矩吗?”
“所以呢,你们打算杀了我?”他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她。
他这话说得坦然,甚至带点有恃无恐。
沈姜南扬起眉,怎么人都变了,她刚要搭话。
谢子归便开了口,他实在懒得和对方绕圈子“谁说要杀你,直接把你绑回去,叫意叔叔他们来查不就行了。”
宣逸听到他这句话,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一变,他扯了扯嘴角,想扯出个轻松的笑,奈何捆魔绳越收越紧,勒得他气息都有些紊乱。
“啧,玄音氏意家?看来几位来头不小啊。”他目光在意向晚身上转了转“是我看走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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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到铁板了。不过……”他话锋一转,破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把我交上去,麻烦恐怕更多哦。你们确定要惹这个麻烦?”
“我管你。”
沈姜南走到宣逸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宣公子,我看你也不像是纯粹为了钱财取人性命的人。方才你明明有机会,但最后也只是想挟持人质脱身。现在又说有苦衷……不如说说看,或许事情有转圜的余地?”
宣逸定定地看着她“这位姑娘倒是会攻心。不过……”
他抬眼扫过围着他的五人“你们真以为,把我交给你们家大人,就能万事大吉?那个出价要你们命的人,手段可比我脏多了。我失败了,他还会派别人来,到时候来的,可就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叶书开口“宣公子,你口中的他,是否以某种方式胁迫于你?”
宣逸避开叶书的视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意向晚接话“是啊,宣公子,与其你一个人硬扛着,被我们带回去好好招待,不如现在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心情好,还能帮你一把。”
“帮我?你们帮不了。”他声音低了些“那人手里攥着我妹妹的生魂灯。”
众人一愣,那可是极为阴毒的禁术,以血脉至亲的一缕命魂为引制成灯盏,灯在人在,灯灭人亡,持灯者可凭心意操控灯盏主人的生死。
“我父母早亡,只剩我们兄妹相依为命,直到我妹妹生魂被抽,人也被掳了去,等我找到线索时,对方只送来一盏灯,和一句吩咐,抓到你们之中任意一人,便可换回我妹妹和她的生魂。”
他抬眼,目光扫过众人:“现在,你们还觉得,把我交给意家是个好主意吗?我若被擒,或是任务失败的消息传回去,我妹妹立刻就会没命。”
庙宇废墟内一时寂静。
沈姜南叹了口气“那人是谁?有何特征?如何联系?”
宣逸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每次联系,都是通过别人相告。”
“他既然要我们的命,为何不派更厉害的角色,或者亲自出手?”沈姜南问
宣逸扯出个笑“谁知道呢?可能觉得戏弄我们很有趣?”
意向晚缓缓道:“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就算抓了你,或者放了你,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只要那命魂灯还在对方手中,宣公子你就得继续被他驱使。”
“可以这么理解。”宣逸坦然承认“所以,最好的办法,要么你们现在就在这里杀了我,一了百了,我妹妹或许能得个痛快,也免得我再受煎熬。要么……”他目光扫过众人“你们帮我,找到我妹妹的生魂,毁了那命魂灯。”
这个提议让众人都是一怔。
帮一个刚刚还想设计害他们的人?
“?这是什么道理。”宋夺不解。
“帮你,也不是不可能。”
几人惊讶的看向沈姜南。
“唉,算了,先听江南的吧。”意向晚看向宣逸“但我们需要确保,你不会再背后捅刀子。而且,此事需从长计议,我们必须知道更多关于那个幕后黑手的信息。”
宣逸立刻道:“我可以立下心魔誓,若得诸位相助,救回舍妹,宣逸此生愿供驱策,绝无二心!至于信息我知道的真的不多。”
心魔誓言对修士约束力极强,一旦违背,修行之路几乎断绝,甚至可能当场遭反噬身亡,他能提出这个,诚意算是足够了。
所以他们还是把人带回了意家。
36. 傲娇
意府内,灯火通明。
宣逸因臭得不行,被谢子归扔去清洗干净,才肯让他坐到房里。他看着围坐在旁边的几人,神情复杂。
意家主清了清嗓子“命魂灯这种禁书,早就失传多年,对方既然能施展,来历不简单。”
“意叔叔,可能查到?”谢子归问道。
“能啊,但难,那人有这样的手法,修为肯定高,要是去查对方定有察觉。”意家主道。
“那这怎么办?”宋夺道。
“……”
叶书见屋里没人回答,便道:“对方以宣姑娘为质,威胁宣公子,其目的就在我们几人身上,我们或许可以将计就计。”
宋夺眼睛一亮“叶兄的意思是,我们假装被宣逸抓住?”
“那选谁呢?”沈姜南问。
“这个啊……”宋夺看了看几人,最后看向谢子归……
“我去,可以。”谢子归立马答应。
谁敢让他去啊,和人打起来怎么办。
“不是你。”他看向谢子归一旁的宣逸。
“我啊。”
“对,你挑一个人去。”
宣逸闻言,在几人间看了一圈,最后停到沈姜南身上“就沈姑娘吧。”
“行,我去。”她点头答应。
计划定下,宣逸按照指示,用特制的灵符传讯,称是擒住人,要求交换人质与命魂灯,那人恢复得也很快,说是今晚就到城外的乱葬岗见面交换。
夜色降临,月黑风高。
城外乱葬岗,阴风阵阵,吹的人遍体生寒。
过了许久也没瞧见一个人影,就当两人以为对方察觉不对的时候。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站在两人身后。
“就是她?”
宣逸一愣,又立马反应过来,拉着沈姜南转过身,自己挡在前面“我妹妹呢?”
沈姜南本还想借着他们交谈,仔细打量对方一番,没想到来人穿着一身黑斗篷,面容藏在黑影里,叫人看不清。
黑衣人低低的笑了声,将沈姜南的思绪唤回来。
“急什么。”
它抬起头,一盏灯便出现在它的手里,里面的火焰跳动,隐约还可以见到白色的魂魄。
宣逸见到这盏灯,更是激动得不行“把她给我。”
“等一下。”黑衣人制止了他的动作,它意有所指的看向沈姜南“她给我。”
“给你!”
“这才对。”
就在两人要交换的瞬间,异变陡生。
伴随着琵琶声响起,周围亮起蓝色符文,巨大金光直直冲来。
三管齐下,力求一击制敌,夺下命魂灯。
“呵。”黑衣人竟也没躲,手中火焰大盛,眼看就要将内里的生魂吞噬。
“不要。”宣逸松开手,不管不顾就要扑上去。
与之同时,一道灵箭,随着剑光向着命魂灯杀来,将灯击飞。
灯火摇晃,焰火骤暗,黑影人身体一震。
“谁?”
谢子归也想问谁,正想着要不要回答,黑暗中一道声音悠悠传来。
“以生魂炼灯,驱人作怅,这样的作法,未免太过下作。”
众人寻声望去,月光下,一道身影缓缓走近,她一身蓝衣,墨发高束,手中长剑寒光凌凌,英气逼人。
“阁下是何人,为何帮我们?”沈姜南解开身上的绳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那女子目光扫过沈姜南“帮……灯给我。”
黑衣人不知怎么了身体开始颤抖,纠结半会,还是松开了手,命魂灯就这么轻飘飘的飞向女子。
“把她给我!”
一直呆立原地的宣逸,眸中闪过抹决绝,他竟不顾一切扑向那飞到一半的命魂灯,他妹妹就在里面,他决不能让它落到别人手里。
“宣逸别冲动啊。”沈姜南刚要动手阻拦。
那女子“呵”了声,左手一抬,一股无形巨力瞬间压在宣逸身上,将他硬生生压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蠢货。”她接住命魂灯,低下头,看了眼被压住的宣逸“这灯火本来就不稳定,你现在冲上来,是嫌她死得不够快?”
本来还怒目圆睁的人,听到这话一下就安静了起来“你有办……法?”
“有啊。”
“那前辈妹妹她……”宣逸急切问道。
“死不了。”女子打断他,转而看向黑衣人之前的位置,刚刚还在这抖着身体的人,只剩下黑气,快速消散“这驱使傀儡的小畜……小人,手段狠辣,见事不可为,就立刻切断联系,连这具傀儡也一并舍弃。”
这是认得幕后黑手了啊,沈姜南挑了挑眉,正想着怎么套话,谢子归就冒了出来“这位前辈,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两人都明显的一愣,沈姜南脑子飞速想,莫不是她之前在梦境中看见的那几个人,谢子归记得这么清楚?她试探道:“谢兄记得这么清楚吗?”
“我记性一向好。”谢子归瞥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看向那女子。
“我们没见过!”女子立马否决。
“江南。”意向晚的声音响起。
几人齐刷刷看过去,那女子瞧到意家主,连忙施法稳固命魂灯,她递到沈姜南手上,半句话也没解释,人就消失不见。
感觉到身上的压力消失,宣逸急忙站起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盏灯“沈小姐,能把它给我看看吗?”
“给你。”她将东西递给他,随后转向谢子归“谢兄真的认识那人?”
“不认识,但小时候见过。”谢子归回道。
沈姜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几位先回意府吧。”意家主走过来,发话“这地方不宜久留,宣小友妹妹都生魂虽已夺回,但还是得尽快寻到她的肉身。”
一行人回到意府。
书房内,宣逸紧紧抱着命魂灯,一副魂不舍舍的样子。
瞧着他这副模样,宋夺真是忍不住开口问“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捧着这盏灯吧。”
“宣姑娘的生魂既在灯中,说明肉身还在,对方留此后手,定是另有所图。”意家主道。
“那意前辈的意思是,引狼入室?”沈姜南试探道。
“嗯,正事如此。”意家主喝了口茶,颇为赞赏的看了眼沈姜南“这生魂灯十分难做,更别说这东西对那人有大用,所以啊,它一定会来的。”
几人听这话,心中稍安,所幸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但……
他们瞥了眼,一直不说话保持安静的宣逸,唉,这种事还是得让他自己先消化消化一番。
“先去休息吧。”意向晚道。
众人闻言,相继起身离开书房。宣逸还是紧紧抱着那盏命魂灯,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在宋夺的低声劝慰下,这才跟着走了出去。
沈姜南走在最后,替意家主轻轻掩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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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身,见廊下立着一人,不是谢子归又是谁。他双臂抱胸,倚在一旁,月色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身影。
像是在等她。
沈姜南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谢兄还不去休息?”
谢子归直起身,与她并肩而行,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那时年纪还小,随同窗出游的时候,遇到过麻烦。”
沈姜南有些意外,侧头看他。月光下,他眉头微蹙,有些不太情愿回忆,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当时有个使剑的女子出手解围,身形与她很像。可惜我没看清对方的模样。”
“所以谢兄方才是在试探?”沈姜南恍然。
“嗯。”谢子归应了一声,随即又立马解释“不过是觉得身形眼熟,多问一句罢了。谁知道她跑那么快,肯定有鬼。”
沈姜南看着他故作不在意的样子,心下觉得有些好笑。这位谢公子,分明是想弄清楚那女子的身份,或许还存着几分感念当年相助之情,还偏要解释。
“也可能是那位前辈有什么苦衷,不便与我们相认。”沈姜南顺着他的话说道“不过她今夜出手,总算帮我们夺回了命魂灯,免去一场大祸。”
“哼,若不是她,那傀儡也未必能跑得掉。”谢子归嘴上不饶人“倒是你,方才被那宣逸推出去当诱饵,倒是镇定。”
“计划既定,自然要演得像些。”沈姜南打着哈哈“何况不是还有谢兄和意前辈在暗中策应么?”
谢子归瞥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坦然,并无后怕,心头莫名松了松“下次这种险事,少往前凑。真出了岔子,麻烦。”
这话听着像是嫌弃,细品的话又有那么一丝丝关心,就当他是在关心自己吧,她想。
“好,下次让宋夺去。”
谢子归一噎,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只回声“嗯。”
两人一时无话,默默走在回廊下。
将沈姜南送至客房门口,谢子归停下脚步。
“今夜之事,幕后之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他看着沈姜南“意叔叔虽已有安排,你自己还需多加小心。”
沈姜南推门的手顿了顿,回身看他。月光下,谢子归侧着脸,视线落在廊外的假山石上,语气硬邦邦的,与他此刻刻意回避的目光倒是相得益彰。
她心下莞尔,点头“多谢谢兄提醒,我会当心的。”
见她应得这般干脆,谢子归似乎反而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沈姜南等了他片刻,见他并无立刻离开的意思,便试探道:“谢兄还有事?”
谢子归像是被惊扰,倏然回神,立刻道:“没事。”话一出口,可能觉得太过生硬,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就是觉得,意叔叔说的,虽是好计,但风险不小。那东西手段诡异,连命魂灯这等禁术都精通,接下来几日,你……你们都警醒些,尤其是夜里,门窗关好。”
沈姜南眼底笑意更深,面上又故作凝重“谢兄说得是。不过,有谢兄和诸位在,想来那幕后之人也不敢轻易来犯。再者,”
她语气微转“若真有事,我大喊一声,谢兄听见了,总会来援手的吧?”
谢子归闻言,扭过头来看她,像是要反驳,可对上她笑盈盈的眼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甩出一句:“看心情。”
“哦——”沈姜南拉点点头“行吧。”
“走了。”
沈姜南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失笑低语“还真是……别扭得紧。”
37. 第 37 章
翌日清晨,意府气氛凝重。
意家主安排人手,一方面加紧搜寻宣逸妹妹宣钰肉身的下落,另一方面则暗中布防,静等那幕后之人自投罗网。
沈姜南推开房门,正瞧见谢子归端着些清粥小菜从廊下走过,目光扫过她这边“厨房里。”
看着他径直走向宣逸房间的背影,沈姜南摸了摸下巴,转身也朝厨房走去。等她端着两份一模一样的早膳来到宣逸房外,听见里面谢子归没什么情绪的声音“……死了这条心。她若知道自己兄长这般作践身子,魂魄难安。”
沈姜南推门进去,宣逸眼下乌青明显,整个人憔悴不堪,抱着那盏灯,对放在面前的粥菜看也不看。宋夺陪在一旁,低声劝慰,效果甚微。
沈姜南将另一份早膳轻轻放在宋夺面前,自己则端着一份坐到宣逸对面,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里的热粥。
“宣公子,”她开口“你猜,现在最希望你这副半死不活样子的是谁?”
宣逸眼珠动了动,没有回答。
沈姜南舀起一勺粥,吹了吹:“自然是那个抓走你妹妹,用命魂灯要挟你的人。他若知道你如此好摆布,怕是要笑醒了。毕竟,一个连自己都不在乎的人,又如何能护住想护的人?”
这话比谢子归直接的斥责更刺人。宣逸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沈姜南迎上他的目光,“但我至少知道,若我兄长如此,我即便在灯里,也恨不得跳出来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她将勺子放下“抱着灯有什么用?它能自动找到你妹妹的肉身,还是能自动帮你打败敌人?意前辈布下此局,是要引蛇出洞,不是来看你抱着灯演情深义重的。对方要的就是你方寸大乱,心神俱损,你如今这般,岂不是正合他意?”
谢子归原本被宣逸气得有些烦躁,闻言瞥了沈姜南一眼,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说话。
宋夺也连忙趁机劝道:“是啊宣兄,沈妹说得在理。你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想办法救妹妹。”
宣逸看着面前神色各异的几人,又低头看了看怀中跳动的灯火,他闭闭眼,总算伸手端起粥,机械往嘴里送。
谢子归见状,转身便走,留下一句:“算还听得进去话。”
瞧他吃进东西,她知道道理说通了,但心结非一日能解。沈姜南也起身,准备离开,宋夺呢就继续陪着。
沈姜南退了出来,还没走几步。
耳边便飘来声音。
“劝人吃饭倒是有一套。”
沈姜南笑了笑,走到他身边“总不能真看着他熬死自己。谢兄不也送了早饭?”
“顺手。”谢子归别开脸,顿了顿,又道:“意叔叔那边有消息了,城外发现一处可疑灵力波动,可能与宣逸他妹妹的肉身有关。午后过去查探。”
“就我们?”
“我,你,宋夺。”谢子归道:“意叔叔要坐镇府中,以防对方调虎离山。向晚她有别的事。”
“好。”
离开意府,朝着那地方前行,城外荒山背阴处,越靠近,周遭的空气越发阴冷,连虫鸣鸟叫都稀疏起来。
宋夺搓了搓手臂“这地方阴气够重,藏个肉身,倒真是好地方。”
谢子归扫视四周“魔气残留很淡,都小心些。”
沈姜南默默感应片刻,瞧着一处角落,不禁暗想,就这么把人放到哪里,又是什么招数。
三人走到一个被乱石半掩的狭窄洞口前,阴寒之气从中源源不断地渗出。
谢子归抬手拦住欲上前查探的宋夺,自己率先弯腰,步入洞中。沈姜南与宋夺紧随其后。
洞内初时极为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行不过数丈,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不小的天然洞窟。窟顶有裂隙透下几缕微光,映出中央一处平整的石台。
石台之上,躺着一个身着桃粉衣裙的少女,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胸口微弱起伏。
宋夺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自己本来就擅长符纸,阵法之类的术法,又仔细瞧了瞧,一下就看出了古怪之处“是陷仙阵,歹毒得很。强行触碰宣姑娘肉身,阵法立刻会绞杀生魂,同时困住闯入者。”
“那交给你了。”谢子归道
“行,但需要点时间,而且不能有丝毫差错。”宋夺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布阵的人心思缜密,算准了我们会找到这里。”
“你专心破阵。”谢子归点点头“我们替你守着。”
宋夺点头,不再多言,立即从袖中取出符纸,就地盘膝坐下,开始推算阵眼方位。
两人分开,一左一右守住洞口。
沈姜南盯着手,那傀儡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鹿尘做行,可他又为何这样做,自她身死,按照规矩他应顺利当上魔尊,又为何三番五次跑来人界找事,难不成那小畜生不知足?
想到这,沈姜南叹了口气,鹿尘自小背她养在身旁,连术法都是沈姜南教的,对她肯定熟悉,要是再这样下去非要被他认出来不可。
“想什么呢?”
“没什么,”她收敛心神“只是在想,布下此局之人,心思确实诡谲难测。”
谢子归轻哼一声“现在才知?晚了点。”他顿了顿“专心点,别拖后腿。”
果然还是这副口气。
“谢兄教训的是。”她从善如流“我一定耳听八方,目观天地,不再分神。”
谢子归抿着嘴,半晌才答“倒也不必这样。”
洞内一时陷入沉寂,不知过了多久,宋夺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找到了!这阵法可真阴险,连环嵌套,不过核心阵眼已被我暂时压制。现在可以过去将宣姑娘带出来了,动作需快,压制不了多久。”
谢子归闻言,身形一闪便掠至石台旁。探了探对方鼻息与脉搏,确认生命无虞,随即俯身将她背起。
“走。”
三人沿原路退出。一出洞口,外间的天光虽也昏暗,却比洞内亮堂许多。谢子归脚步不停“此地不宜久留,先回意府。”
然下一瞬。
众人脚下地面毫无征兆的开始震动,道道黑气如锁链般从地面窜出,直袭三人,首当其冲的便是背着人的谢子归。
“小心。”沈姜南,唤棍挥向缠向谢子归脚踝的黑气。
谢子归借着这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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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空隙,猛地一登,背着人向后急退数步,避开缠绕。
宋夺脸色一变:“不好,那家伙还留了后手,阵法被强行激发了。”
黑气愈发浓郁,如活物般张牙舞爪,不仅攻向谢子归,也分袭沈姜南与宋夺。
她们是想将三人一同困杀于此。
谢子归背着人,行动受限,有与这些黑气离得近,格挡间不免有些束手束脚。黑气趁隙袭向他后背的人。
眼看便要击中,一道身影侧步拦在他与黑气之间。
是沈姜南。
她手中断潮格开那道黑气,又被另一道袭来的黑气擦过手臂,衣袖瞬间撕裂,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她眉头微蹙,却是哼都未哼一声。
谢子归瞥见那抹血色,不禁皱起眉,将背上的人往沈姜南方向一推“带她先走。”
沈姜南下意识接住昏迷的少女,还未站稳,就见谢子归已反身迎向那汹涌而来的黑气。他手中灵箭清鸣,金光大盛,带起阵狂风。
“子归!”宋夺惊呼。
金光与黑气碰撞,强横的灵力波动席卷开来,吹得沈姜南衣袂翻飞,她眯着眼,紧紧护住怀中的人。
烟尘稍散,黑气消散大半。谢子归持弓立于原地,气息微乱,脸色有些发白。
他回头,见沈姜南还抱着人站在原地,拧眉道:“还愣着做什么?走。”
她与宋夺反应过来,护着人,迅速朝意府方向撤离。
谢子归断后,扫过沈姜南手臂上,又飞快移开,唇线紧抿,默不作声地跟在最后。
一路无话,直至远远望见意府大门,气氛才稍缓。
将少年安置回房,请意家主查看过后,确认只是魂魄离体日久,肉身稍显虚弱,需好生调养,众人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沈姜南处理完自己手臂上那点微不足道的小伤,从房出来,就见谢子归独自站在院中树下。
她脚步顿了顿,走了过去。
“方才,多谢。”
谢子归望着树影,语气硬邦邦的“谢什么?若非你多事挡那一下,我也不必耗费力气硬破那阵。”
沈姜南早已习惯他这口不对心的模样,闻言也不争执,只笑了笑“好吧,那算我多事。不过,谢兄真是方才很是厉害。”
这话似乎让谢子归很受用,他微微扬了下下巴“还行。”
沉默片刻,他又像是忽而想起什么,转过头“手……没事了?”
“嗯,小伤,不得事。”沈姜南抬手示意。
“……”谢子归盯着她看了两秒,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瓶,塞到她手里“拿着。”
“这是?”
“凝露膏,对外伤有奇效,不会留疤。”他说得飞快,“女孩子家……免得日后被人说。”
沈姜南握着药瓶“好,多谢谢兄。”
将药膏给完后谢子归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立刻转身“我去看看宣逸那边怎么样了。”
走出几步,他又停住,声音随风传来
“你好像很喜欢挡在别人面前?”
可说完,又不等沈姜南回应,便快步走远了。
38. 第 38 章
沈姜南握着尚有体温的玉瓶,望着几乎算得上逃跑的背影。
回想起对方的话,喜欢挡在别人前面么?
她垂下眼,无声笑了笑,或许吧,只是有些事做惯了,就很难改,就像人必须吃饭一样。
将瓶子妥善收好,转身打算去看看宣逸那边是否安好。刚穿过走廊,就瞧见宋夺站在翠竹旁,虽然这没什么的,但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宋兄。”
“沈妹。”宋夺摸了摸鼻子,走过来,小声说道:“子归那家伙,是不是又嘴硬……嗯,塞东西给你了?”
沈姜南点点头“对。”
“我就知道。”宋夺颇有些感概“他那张嘴啊,跟他的脸完全是两回事,刚刚瞧见你手受了伤,子归可不高兴了。”
“原是这样。”沈姜南故作不知道。
“这凝露膏不仅价值千金,更可是谢叔叔怕子归受伤给他备的,他平时都没用过,子归这家伙对沈妹挺好的啊。”
“宋兄说笑了。”沈姜南面上平静,心里可不平静,虽然谢子归因为她不高兴,但没想到,这药这么珍贵啊,宋夺这小孩还当着她的面说着有些……奇怪的话,当真是有些吓到她这位老人家了。
“我可没说笑。”宋夺正了正神色“子归这人,看着不好,其实最是重情,他认可的人,他拼了命也会护着,就是嘴臭了点。”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沈姜南“沈妹,你多担待。”
沈姜南点点头,没说话,担待,要她怎么担待?不要这么吓她啊。
两人一同走向宣逸的房间。屋内,宣逸紧紧握着妹妹的手,眼眶通红,精神比之前振作了许多。
“沈姑娘,宋兄,”宣逸见到他们,立刻起身,深深一揖“大恩不言谢,此番恩情,宣逸铭记于心。”
“宣兄客气了,令妹安好便是一切。”沈姜南温声道,目光落在少女脸上“接下来,便是想办法将命魂灯中的魂魄归位了。”
提到这个,宣逸脸上喜色稍敛,染上忧色:“意前辈方才来看过,说钰儿魂魄离体太久,又与命魂灯牵连过深,强行引魂恐有风险,需寻一株定魂草为辅,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定魂草?”宋夺沉吟“这东西可不好找,生于极阴之地,却又需汲取月华精气,听说只在每月的月圆之夜才会现出踪迹。”
“是,”宣逸点头“意前辈已派人去打探消息。只是时间紧迫,距离下个月圆之夜,只剩不到十日。”
几人互相看了看,半天没出声,今晚一遭确实有些危险,若是还要去帮找草,那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沐就没剩几天了。
“罢了,”宋夺打破沉默,他揉了揉额角“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宣兄,打探消息的事,算我一份。”
宣逸眼中瞬间涌上感激,嘴唇动了动,还未开口,沈姜南清凌凌的声音便已响起:
“我也去。多个人,多份力。况且。”她顿了顿,笑道:“有些事做惯了,确实难改。”
沈姜南话音落下,屋内静了一瞬。
宣逸看着眼前这两位结识不久,又屡次伸出援手的同伴,喉头哽咽,最终只重重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房门被推开,谢子归走了进来“定魂草的事,我知道了。意叔叔那边刚得到消息,北边的月谷近期有异动,阴气汇聚,可能与定魂草成熟有关。”
“月谷?”宋夺摸了摸下巴“那地方可不近,就算立刻动身,快马加鞭赶到也得三四日。而且谷内地形复杂,遍布迷障,寻找定魂草也需要时间,十日……很紧。”
“所以不能耽搁。”谢子归道“明日一早出发。”
宣逸更是动容:“谢兄,你……”
谢子归打断他“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前面做的事白费功夫。”他说着瞥了眼沈姜南“有些人已经够莽撞了,若再因为事情没彻底解决而继续留下碍眼,更麻烦。”
沈姜南闻言,不禁失笑“是是是,谢兄思虑周全,我们确实不能半途而废,明日便出发。”
宋夺在一旁看着,努力憋着笑,肩膀微微耸动。
事情就此定下。众人各自回房准备,养精蓄锐。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四人便在意府门口汇合。意家主亲自相送,又备足了灵石和可能用到的丹药符箓。
“幽月谷非比寻常,万事小心。”意家主叮嘱道“找到定魂草固然重要,但自身安全更为紧要。”
“意叔叔放心,我们晓得。”宋夺笑嘻嘻地应承下来。
宣逸背着昏迷的妹妹暂留意府调养,对着即将出发的三人,再次深深一拜。
三人还礼,随即翻身上马。谢子归一马当先,沈姜南与宋夺紧随其后,三骑绝尘,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路途奔波,无需多言。越是往北,天气越发寒凉,人烟也愈发稀少。赶到月谷外围时,已是第三日午后。
只见前方群山环绕,谷口处弥漫着灰白色的雾气,即便在日光下,也透着股森森寒意。谷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怪石嶙峋,枯木虬枝,寂静得可怕。
“就是这里了。”宋夺下马,观察着地形和雾气“这迷障含有阴毒,吸入过多会致幻。我这有些清心丹,大家含在舌下。”
三人服下丹药,用湿布掩住口鼻,将马匹拴在谷外隐蔽处,这才小心步入月谷。
谷内温度比外面更低,雾气缭绕,能见度极低。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雾气似乎淡了些,露出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林地中央,竟有一小片湖泊,湖水漆黑如墨,不起丝毫波澜。
“这湖……好重的阴气。”宋夺低声道。
就在这时,沈姜南脚步一顿,低喝:“小心。”
话音未落,湖畔那些扭曲的枯木影子似是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漆黑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朝着三人缠绕而来。
谢子归反应过来,弓弦震响,数道灵力箭矢激射而出,将靠近的几道影子触手击散。但影子触手数量众多,散而复聚,源源不绝。
宋夺见状符箓化作数个火球,呼啸着砸向那影子。
然而那东西似乎无穷无尽,从湖泊,从树下、从岩石缝隙中不断涌出,渐渐对三人形成合围之势。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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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耗死在这里!”宋夺急道。
沈姜南扫过那片湖泊,心念飞转。这些影子触手与这片极阴之水同源共生,只要阴气不竭,便难以尽除。
她看了一眼正全力御敌的谢子归和宋夺,两人背对着她,暂时无暇他顾。
机会稍纵即逝。
沈姜南借着格挡一道触手的动作,袖口一抖,一道细小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她掌中,随即被她指尖轻弹,没入脚下阴影,迅疾游向那片漆黑湖泊。
是烛阴。
“去。”她以心神下令。
烛阴融入阴影,直抵湖畔。
下一刻。
漆黑如墨的湖心,亮起一点赤金光芒,轰然爆发。一道火柱冲天而起,瞬间将弥漫在湖面上的浓郁阴气灼烧得滋滋作响,雾气蒸腾。
火舌舔舐之处,那些由阴气凝聚的影子触手如同遇到克星,迅速扭曲,消融,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围攻三人的影子触手攻势顿时一滞,随后如潮水般退去,缩回湖泊,岩石与枯木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场中瞬间恢复了死寂。
“那是什么东西?”宋夺惊呼。
谢子归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帮了我们,先走吧。”
听到要走,沈姜南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行,太了累,谢兄歇息会再走吧。”
“是啊。”宋夺脱力坐倒在地,大口喘气“累死了。”
谢子归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拿出个白玉瓶,直接塞进她手里“吃吧。”
沈姜南握着微凉的玉瓶,看着谢子归说完就转身去查探周围环境的背影。
这家伙……
宋夺看看谢子归,又看看沈姜南,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我懂”的笑容,识趣地没再多问。
三人稍作休整,待沈姜南调息完毕,便继续深入。
又前行了许久,穿过一片枯死的竹林,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这是一处背靠山壁的洼地,月光仿佛受到牵引般,丝丝缕缕汇聚于此。而在月华最盛的中心,一株奇特的植物静静生长。
它通体呈半透明的幽蓝色,只叶子中心托着一枚鸽卵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小果,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气漩涡,将周围的阴气都排斥在外。
“定魂草……还有伴生的定魂果。”宋夺惊喜道:“看这形态和灵气,就在这一两日内便会完全成熟!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希望就在眼前,三人精神皆是一振。
然而,几乎在同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从侧方的阴影中传来:
“真是辛苦三位了,替本尊找到了这株灵草。现在,可以把它交出来了。”
三人齐刷刷往后看去。
阴影中,一道颀长身影缓缓踱出。
谢子归眯起眼睛,待看清是谁,他眉头倏地皱了起来“鹿尘。”
“鹿尘?”宋夺一愣,他之前听到沈江南她们谈到这个名字后,便回去翻了书查询,这是个什么人,可一查不知道,一查吓一大跳。
鹿尘可是现任魔尊大人啊。
39. 第 39 章
鹿尘唇角勾起,目光落在垂着眼眸的沈姜南身上“难为谢家少主还记得本尊。既然如此,也该知道,本尊看上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谢子归上前一步,将沈姜南和宋夺隐隐护在身后“那还不是被我们打跑过。”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响起。
发出笑声的是沈姜南。
她抬手,轻轻拨开了挡在她身前的谢子归的手臂,向前迈了半步,与鹿尘遥遥相对。
“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目中无人。”沈姜南笑道。
鹿尘全身僵住,周身翻涌的魔气凝滞一瞬。
谢子归和宋夺皆是一怔,看向沈姜南的目光充满了惊疑。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姜南不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淡淡道:“想要定魂草?可以。”
她抬手,指向鹿尘“打赢我,草归你。”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宋夺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沈妹,知不知道她在对谁说话?那可是魔尊鹿尘!
谢子归下意识想阻止“沈江南!”
沈姜南叹了口气,转过头,撇撇嘴,示意他们快点拿草。
谢子归虽满腹疑虑,但见沈姜南神色笃定,又瞥见宋夺已在悄悄向定魂草靠近,当即心领神会。
“就凭你?”鹿尘眸中血色翻涌,周身魔气暴涨,向沈姜南压去“本尊便让你知晓,何为天壤之别!”
沈姜南不闪不避,在那魔气及体的瞬间,双手结印,周身泛起一层清濛濛的光晕,将魔气尽数抵挡在外。
“你的手段,还是这般老套。”沈姜南甚至还有余力开口。
怒意用上头,攻势更疾。
而另一边,宋夺已趁此间隙,掠至定魂草旁,将那幽蓝植株连同那枚定魂果一同采摘下来,迅速放入特制的玉盒中。
“得手。”宋夺低喝一声。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沈姜南结印的双手猛地向前一推,清光大盛,将面前的魔气短暂逼退数尺。
她随即抽身后撤,语气轻快“魔尊大人,草我们拿走了,恕不奉陪!”
“想走?”鹿尘怒极反笑,身形一晃,化作数道魔影,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
“嗖。”
谢子归早已蓄势待发,金箭射出,箭矢爆开,灵光四溅,逼得魔影直往后退。
“走。”
谢子归一把拉住沈姜南的手臂,宋夺紧随其后,三人毫不犹豫地朝着来路疾退。
鹿尘挥袖震散箭矢余威,看着三人迅速消失在迷障中的背影,站在原地,周身魔气缓缓收敛,脸上怒容渐消。
“原来……没死。”他低声自语。
“刚才真是太险了!”宋夺心有余悸,紧紧抱着盛放定魂草的玉盒。
“还不是我聪明。”沈姜南得意道。
“切。”
三人不再多言,顶着谷中弥漫的阴寒之气,一路疾驰,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冲出了月谷谷口。
他们不敢耽搁,解开拴着的马匹,翻身上马。
“快快。”
马蹄声起,三人带着来之不易的定魂草,朝着意府方向,绝尘而去。
回到府前勒马停稳,接到消息的侍从连忙上前,牵过马匹,三人翻身下马。
“总算回来了!”宋夺长舒一口气,将怀中的玉盒取出。
“是啊。”沈姜南松了口气,抬腿就要往里走。
“沈江南。”
谢子归的声音在后响起。
沈姜南脚步一顿,转过身,对上谢子归的眸子,眨了眨眼“怎么了?”
宋夺闻声,忍不住先开了口,他凑到沈姜南耳旁,小声道:“沈妹,在月谷时,我没想到你敢和鹿尘那样讲话,不过这招用得妙啊,都把我唬住了,更别说鹿尘那家伙,肯定也被你弄得一愣一愣的。”
沈姜南闻言,脸上那点得意之色更浓,她扬起下巴“那是自然不然怎么叫机智呢?你们想啊,鹿尘那种眼高于顶的家伙,突然听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用那种老友般的口吻跟他说话,还直言不讳地批评他,他能不懵吗?他一懵,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她摊了摊手,表情无辜又理所当然“再说了,不这么说,怎么能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给宋兄创造机会靠近定魂草?硬拼又费时间,智取嘛,看来效果不错。”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听起来完全是为了任务而采取的权宜之计。宋夺立刻信了,连连点头,赞叹道:“有道理!还是沈妹你脑子转得快!子归,你说是不是?”
“懒得理你。”
他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盯着沈姜南“我不是傻子。”
沈姜南脸上的得意微微一滞“谢兄以为是什么?难道我还能真跟那位魔尊大人有什么旧交情不成?”她说着,夸张地摆了摆手“那可是魔尊鹿尘诶,我何德何能?”
宋夺看看谢子归,又看看沈姜南,察觉到两人之间流动的某种他不太明白的气氛,聪明地闭上了嘴,抱着玉盒悄悄往后挪了半步,决定暂时充当背景。
谢子归往前走了一步,逼近沈姜南“你很熟悉他,对吗?”
沈姜南心头一跳,“我那是为了唬住他,气势上不能输嘛,谢兄你也看到了,效果不是很好吗?”
“效果很好。”谢子归承认“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空气凝滞了一瞬。
沈姜南有些无奈,谢子归太敏锐了,他捕捉到了那些连宋夺都觉得理所当然之下的细微异常。
她垂下眼睫,声音低了些“谢兄,你这是在审问我吗?我们拿到了定魂草,安然回来了,这还不够吗?过程如何,重要吗?”
“重要。”谢子归道:“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尤其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尤其是涉及你……们安危的事情。”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生硬。
沈姜南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两人静静对视着,一旁的宋夺连呼吸都放轻了,感觉自己个多余的。
“谢子归,”她叫了他的全名“有些事,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她看着那双漂亮眸子“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沈姜南行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绝不会做任何危害你们,危害此行目标的事情。至于鹿尘……”
她顿了顿“我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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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确有旧怨,但绝非朋侣。今日利用这点旧怨取巧,实属无奈,也是目前最好的方法。更多的,请恕我无法坦言。”
谢子归一愣,他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也深知每个人都有不愿示人的秘密。可他为什么会觉得烦躁。
“今日的事我不会说的。”谢子归哼了声。
沈姜南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知道他这是暂时放过了这个问题“那现在,我们能进去了吗?宣兄和他妹妹还等着呢。”
宋夺这时才敢大口喘气,连忙附和:“对对对,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说罢三人穿过庭院,走向内院。
宣逸早已等候在门口,来回踱步,神色焦灼。一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目光第一时间就盯在宋夺手中的玉盒上。
“宋兄,沈姑娘,谢兄!你们……你们可算回来了!”
“幸不辱命。”宋夺将玉盒郑重递上“定魂草在此,还附带了一枚定魂果,效果应当更佳。”
宣逸双手接过玉盒,他深吸一口气,朝着三人便要再次躬身。
“宣兄,不必再多礼了。”沈姜南抬手虚扶了一下“快让意前辈为令妹施法吧,魂魄归位宜早不宜迟。”
“是,是!”宣逸连连点头,眼眶泛红,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连忙引着他们进入房间。
意家主早已在内等候,见到玉盒中的定魂草与定魂果“竟是伴生了定魂果?好,好!如此一来,把握更添几分。”
他点点头,示意宣逸将妹妹扶起坐稳,自己则取过那盏命魂灯,置于少女头顶之处。意家主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周身灵力鼓荡。
定魂草被意家主以灵力催化,化作一团幽蓝色的光,缓缓注入少女眉心。那枚定魂果则悬浮在命魂灯上方,笼罩住少女全身。
随着意家主施法,命魂灯中一缕缕微弱的光芒被引出,在定魂草药力和定魂果的牵引和庇护下,慢慢汇入少女的眉心。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最后缕魂光没入眉心,少女苍白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起来。命魂灯的火焰跳动了几下,缓缓熄灭。
意家主收势,额角隐见汗珠,他长长舒了口气“成了。魂魄已然归位,只是昏睡日久,身体虚弱,还需静养一段时日方能苏醒。不过,已无大碍了。”
宣逸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妹妹的手,感受到那切实的体温与脉搏,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压抑着声音,喜极而泣。
沈姜南三人见状,自觉的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劫后余生的兄妹。
门外,宋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总算圆满解决!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是啊。”沈姜南笑道,与几人打个招呼后,便独自回到房中,关上门。
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她摊开手掌,一道细小的黑影自她袖中游出,缠绕在她的指尖,正是烛阴。
“烛阴,他认出我来了。”
烛阴摇摆着尾巴,吐着芯子,模样看起来有些恼火,沈姜南点点它的头“我知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过一阵子吧。”
“等我能力,恢复就走。”
40. 第 40 章
“子归?你站在这干嘛?”意向晚走出院子道。
谢子归抿了抿嘴“宋夺说要去听曲,要我来问你们要不要去。”
意向晚点点头“好啊,走吧。”
“沈江南呢?”
“江南啊,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叶公子邀她,怕打扰到你们,就没和你们说了。”
“哦。”谢子归神色一暗“那我们走吧。”
院中翠竹从生,池鱼游荡。
叶书微微一笑“在下去叫人备些茶水,劳沈姑娘坐一会。”
“嗯。”沈姜南找了个地方坐好,没过一会院外下起雨来。
打在竹叶上也颇有些韵味,可惜偏要有人打搅。
大雨滂沱,雷声滚动,屋顶上黑压压一片,却无人敢动,他们握着手中剑,死死盯在屋檐下那道身影上。
“来这么多人?”
沈姜南站起身负手立于檐下,望着落下的雨滴,耳中听着,混乱的吸气声,不由笑了笑。
“沈小姐,茶来了。”叶书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来。
她闻言走过去端起一杯,看了眼对面的人“这偌大的府内怎只有叶公子?”
“我自幼父母双亡,也就习惯一个人了。”
“哦,抱歉。”沈姜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有喜欢的女子?”
对面的人以肉眼可见的脸红了起来,说话也支支吾吾的“有。”
“方便说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沈姜南歪着头,直勾勾的看着他。
她长得好看,沈姜南从来都明白,她不喜在战场上别人轻视她,所以戴上面具,打得那些人怕得她,不再敢轻视她,但不代表沈姜南不会用这张脸去欺骗他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这叶书装得太假了,又太蠢了些。
叶书被她看得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低头抿了一口茶,才轻声道:“是救我所人。”
沈姜南抬头望向院外,雨声渐密,屋顶上的瓦片发出细微的响动。她恍若未闻,依旧含笑望着叶书:“我啊。”
“嗯。”
“既然叶公子心悦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地请这么多刺客来?”
她手一拍,紫色的灵力便将屋上的人震得跌落院中,溅起一片水花。
那些刺客挣扎着想要起身,发现周身被紫色灵纹缠绕,动弹不得。
叶书笑着看向她“你何时发现的?”
“你邀我之时。”
她踱步到一名刺客跟前,俯身扯下他面巾“魔族人?”
四周忽起雾气,沈姜南站起身来,微微挑眉“影魔?”她轻声道“倒是……很久没见过了。”
毕竟这种低阶魔物太弱,换作从前,连近她身的资格都没有。她确实生出几分好奇,这孱弱的魔物,能窥见什么,又能幻化出什么?雾气在此刻散开一片。
沈姜南转过头。一个身影跪伏在地,触目惊心的一身红衣,那身影剧烈地喘息着,手中紧握一根占满血迹的棍子,那东西慢慢地抬起头来,乱发黏在汗与血交织的脸上,一张与她足有八分相似的脸,撞入她的眼中。
短暂的死寂后,沈姜南却笑了出来“是我自己啊。”
她点着头。几乎同时,对面那个狼狈不堪的她,也缓缓咧开了嘴角。
那笑容在她染血的脸上蔓延开来,诡异至极,说出的话也狂得没边“不杀我,你便死。”
“我没心思陪你玩这些,常允。”
雾气散去,那叶书也变换成一个人,那人身着青衣,清俊儒雅,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哎呀,这都瞒不住尊主你。”
“鹿尘那家伙,知道了?”
“猜得一半一半吧。”
沈姜南瞥了一眼他“来找我,也不知道把天照给我带来。”
“没办法呀,尊主,天照被那些老家伙盯得太狠了。”常允坐到她身旁,端起杯“不过灵浮已经去想办法了。”
闻言沈姜南眉心跳了跳“你放心她?”
“魔界以武力说话,灵浮你就放心吧。”
“……”她就是怕这个。
“尊主,灵浮虽然冲动,但对您忠心耿耿。她知道天照对您的重要性,就算拼了命也会带回来。”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沈姜南“倒是您……似乎很在意那些仙门中人?尤其是那位谢家少主。”
沈姜南眼神倏地一冷,周身气压骤降“常允,话有点多了。”
常允立刻举手做投降状“属下失言,尊主恕罪。只是……月谷之事,鹿尘尊上回去后发了好大的火,砸了半座大殿。他既已起疑,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我自有分寸。”沈姜南扬眉“魔界现在情况如何?”
“乱。”常允笑道:“您陨落的这百年,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鹿尘虽坐了你的位置,但暗流从未止息,他们都在想办法让您的魂魄消失。”
沈姜南嗤笑一声“我都死了,还逮着我不放啊。”
常允点头“灵浮暗中调查,发现几位魔将近来走动频繁,恐怕在酝酿什么。鹿尘尊上似乎也察觉了,所以才对您的消息如此敏感。”
“随他们去。”
谢子归坐在窗边,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苍苍的毛,目光偶尔掠过楼下熙攘的街道,听得有些心不在焉。这吴侬软语咿咿呀呀,好听是好听,但听久了不免让人犯困,无聊。可他从前从不会这样。
宋夺摇着扇子,跟着台上的调子轻轻哼着,余光瞥见谢子归的模样,不由凑近意向晚,压低声音:“他这是怎么了?从出来就魂不守舍的。”
意向晚看了眼谢子归沉静的侧脸,轻轻摇头。
窗外雨声渐起,先是细密的几点,很快就连成一片。谢子归顺着雨声望去,街上行人匆匆躲避,小贩手忙脚乱地收拾摊位。
“下雨了。”他道。
宋夺正听到精彩处,头也不回“这江南的雨,说来就来,不必在意。”
谢子归站起身来“我出去走走。”
意向晚刚要开口,宋夺拉住她,轻轻摇头。
雨幕中的长街空旷了许多。谢子归撑着油纸伞,漫无目的地走着。雨水顺着伞滑落,在路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心头有种莫名的躁动。
拐过一条巷口,他的脚步倏地顿住。
前方不远,另一把油纸伞下,站着今日一早出门的沈姜南。她似乎刚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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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地方出来,正站在屋檐下,微微仰头看着连绵的雨丝。侧影在朦胧雨雾中显得有些单薄,又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
几乎是同时,沈姜南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她眼中闪过丝讶异,随即弯起唇角。
“谢兄?”她语气轻快“好巧,你也出来躲清静?”
谢子归走过去,伞沿与她相触,雨水顺着交汇处滑落“嗯。”他应了一声。
“叶公子那边结束了?”他状似随意地问。
沈姜南摊手,一脸无奈“唉,别提了。本以为是品茶论道,结果话不投机半句多,聊了几句便觉得无趣,只好寻个借口溜了。这不,刚出来就碰上这大雨。”
“是吗?”他淡淡反问。
沈姜南心头微凛,面上不动声色,反而凑近了些,仰头看他,眼中带笑“谢兄,你该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雨汽氤氲,她靠得近,身上带着一股被雨水浸润后的清冽气息,混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他移开视线,望向空寂的雨巷“碰巧。”
沈姜南“哦”了一声,明显不信。
“你不信?”
“没有。”
谢子归撑着伞往前走了几步“宋夺他们还在楼里面走吧。”
雨巷幽深,两把油纸伞一前一后,而在他们身后,远处叶书府邸的屋檐上,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青色身影悄然浮现,常允摇着折扇,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
“尊主啊尊主。”他低声自语“太过在意,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回到听曲的茶楼,宋夺和意向晚果然还在。见到两人一同回来,宋夺立刻挤眉弄眼“哟,这是雨中巧遇了?”
谢子归白他一眼:“就你话多。”收了伞,在窗边原位置坐下。
沈姜南坐到意向晚身旁,笑吟吟地抓了把瓜子:“说到哪了?可别因为我错过了精彩处。”
宋夺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台上,用扇子指着那旦角:“正说到这小姐要与书生夜奔呢!”
意向晚为沈姜南斟了杯热茶,轻声道:“淋雨了?喝点暖的。”
“几滴而已,不碍事。”沈姜南接过。
雨声淅沥,混着吴侬软语,更添几分缠绵。谢子归扫了眼旁边的人,忽然觉得这原先令人困倦的调子,此刻听来倒也并非难以入耳。
宋夺浑然不觉,还在那儿摇头晃脑地点评:“这书生也忒没胆色,若换做是我……”
“若换做是你,”谢子归开口“怕是连人家后墙都会翻过去。”
宋夺一噎,瞪大眼睛:“我有哪么饥不择食吗?”
“你没有嘛?”
意向晚掩唇轻笑,沈姜南也弯了眼,抓了颗瓜子磕开,将仁儿丢进嘴里。
一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曲终了,窗外已是云销雨霁。
几人从茶楼出来,宋夺伸了个懒腰,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这雨下得,曲子听得更添韵味了。”他用手肘碰了碰谢子归“是吧,子归?”
“还行。”谢子归说道。
宋夺在他背后对着两位姑娘做了个鬼脸,用口型说道:“看,又来了。”
41. 第 41 章
第二日天光放亮。
沈姜南揉着头刚推开门,正见宋夺拉着意向晚在院中比划着昨夜戏文里的身段,咿咿呀呀学得不成调子。意向晚被他逗得笑弯了腰,一抬眼看见沈姜南,忙敛了笑意,轻轻推了宋夺一下。
“沈妹你醒了?”宋夺收了架势,凑过来“正好正好,今日天气好,咱们去城外泛舟如何?听说南湖的荷花开了满池,景致极佳!”
沈姜南挑挑眉,指了指隔壁“他呢?”
“子归?”意向晚接话“一早似乎就没见着人,许是还没起?”
宋夺闻言一脸吃惊“子归何时起这么晚了,他肯定是……”
话音未落,那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谢子归走了出来“谁在念叨我?”
宋夺哈哈哈笑了几声“去南湖吗?若是去,咱们现在就走。”
“你都来问了,走吧。”
南湖离住处不算远,马车行了两刻钟便到。湖面开阔,碧叶连天,粉白荷花亭亭玉立,风过处带来清浅荷香。宋夺租了条宽敞的乌篷船,船夫在尾舵慢悠悠地摇着橹。
几人坐在船头,宋夺兴致一来,指着各处景物品头论足,又撺掇着意向晚采莲蓬。意向晚拗不过他,小心探身去够,船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谢子归坐在船沿,到处瞧了眼,看向安静赏荷的沈姜南身上。她微微俯身,伸手拨弄着近处的湖水,手划过碧波,带起细细涟漪。
“昨日。”谢子归想了想“叶公子府上,没出事?”
沈姜南拨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侧头看他,眼中含着浅淡笑意“能出什么事?不过是喝茶闲聊罢了。谢兄为何这么问?”
“随口一问。”谢子归望向远处的莲叶“看你昨日回来时,神色与平日有些不同。”
“哦?”沈姜南挑眉,凑近些许“谢兄这般留意我?”
她的气息带着荷风的清甜拂过耳畔,谢子归避开脸“你既与我们一起,我自然要多看顾几分。”
沈姜南笑了笑,没再追问,转而也望向那无垠碧色“这荷花确实好看,”她轻声道“生机勃勃的。”
船行至湖心,荷花愈发茂密,几乎将水道掩住。船夫熟练地穿梭其间,宋夺和意向晚已摘了好几支莲蓬,正低头剥着,清香四溢。
就在众人安静赏湖时,谢子归眼尖地瞥见前方荷叶剧烈一晃,一道细微的灵力袭来。他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沈姜南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身后一带,另一只手已并指如剑,凌空一划。
灵气冲散,带起阵风。
“怎么了?”宋夺和意向晚闻声抬头,皆是愕然。
船夫也吓了一跳,停了橹。
沈姜南被谢子归护在身后,她看着谢子归的侧脸,前方微微晃动的荷丛,眼神倏地冷了下去。
谢子归凝神感知片刻,四周只有风吹荷叶的沙沙声与水波荡漾的轻响,再无异动。那偷袭者一击不中,已然远遁。
“没事,”他松开沈姜南的手腕,神色恢复如常“许是水鸟惊扰。”
宋夺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吓我一跳!”
意向晚注意到两人神气有些不对劲,轻轻拉了下宋夺的衣袖,示意他别再咋呼。
沈姜南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冷意,再抬眼时已是笑意盈盈“多谢谢兄。不过在这江南水乡,光天化日的,能有什么危险?或许真是水鸟吧。”她说着,若无其事地弯腰,从船边摘下一朵半开的粉荷,递向谢子归“喏,谢礼。”
谢子归看着她递来的荷花,花瓣上还带着晶莹水珠,顿了顿,伸手接过“顺手而已,别多想。”
经此一遭,船上气氛虽很快被宋夺重新炒热,但终究添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微妙。又在湖上盘桓片刻,几人便吩咐船夫返航。
靠岸时,日头已近中天。
几人先后下了船,沿着来路往停马车的地方走。沈姜南落在最后,脚步稍缓。刚要踏上栈桥,身旁一丛茂密的竹影后,传音送入她耳中。
“尊主,属下已清理干净。”
是常允的声音。
沈姜南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步伐节奏都未曾改变,她看向岸边一株垂柳,自然地偏了下头,唇瓣几不可动。
“查清楚是谁的人。”
“是。另外灵浮有消息了,天照之事已有眉目,但她那边似乎遇到了点麻烦。”
“让她小心,必要时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
短暂的传音结束,沈姜南快走几步,跟上前面三人笑叹“今日天气真好。”
谢子归侧目看她一眼,将手中那朵粉荷递还给她“你的花,忘了。”
沈姜南微微一怔,接过荷花,触及花瓣,冰凉湿润。她抬眼,对上谢子归的眸子,弯唇一笑,将荷花随意别在鬓边。
“好看吗?”她歪头问,眼波流转。
“无聊。”谢子归哼了声,抬起下巴就走到前面去了。
可那朵斜簪在她云鬓旁的粉荷,在日光下,衬得她眉眼愈发灼灼,在他余光里,晃了一路。
离开南湖,途经一处热闹市集,宋夺又被沿街小贩吸引,拉着意向晚凑过去看新奇玩意儿。
日光正好,谢子归只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他悄悄下头偷看少女的神色,那人似是没觉察到他的异常,谢子归偷偷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手被轻轻碰了碰,沈姜南示意他凑过来听,少年微微弯下腰“嗯?”
四目相对,沈姜南指着那两个手镯“你觉得那一个好看。”
他望着她的眼睛,几乎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全买了。”
她侧过脸去,隔了会才出声“那就这样吧。”
“谢兄。”
“嗯?”
“你的耳朵好红啊。”温热的气息打到耳垂上,谢子归捂住耳朵,往后躲开了些“被热的。”
沈姜南点点头,不戳破,拈起摊主递来的那两支玉镯。一支是莹白的羊脂玉,温润如水,另一支是翠绿的岫玉,清透如叶。她将两支并排放在掌心比对,日光下玉色流转。
“这位娘子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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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摊主是个精明的中年妇人,见状忙不迭夸赞“这两都是顶好的料子!”
宋夺闻声凑过来,笑嘻嘻地插话:“这有什么难的,都包起来,子归付账就是。”说着还用手撞了下谢子归。
意向晚轻轻拽他衣袖,低声道:“你别瞎起哄。”
沈姜南将两支镯子都放回摊上,只取了那支岫玉的“就要这个吧。”她抬眼看向谢子归,“谢兄觉得可好?”
谢子归对上她目光“随你。”取出钱袋付了账。
摊主接过银钱,笑得见牙不见眼,又取出一只锦盒要包装,沈姜南摆摆手,直接将那支翠玉镯套进腕间。玉色凝在她纤细腕上,竟比日光还清冽几分。
四人继续往前逛,宋夺很快又被糖画摊子吸引,拉着意向晚去看。谢子归与沈姜南落在后面,隔着三五步的距离。
市集喧闹,人声鼎沸。沈姜南低头把玩腕间玉镯,翠色在她指尖流转。谢子归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她低垂的侧脸。
他下意识又要去摸耳朵,可在抬手时又顿住。
对面的沈姜南不知从何时就瞧着他看了,水盈的眸子,带着了然的笑意,倒显得他有些欲盖弥彰了。
“谢兄。”她忽然开口“方才在船上,多谢你。”
谢子归微怔“不是已经谢过了?”
“那朵荷花是谢你出手相救。”沈姜南停下脚步,转身正对他“现在是谢你装作信了那是水鸟。”
四目相对,市井嘈杂仿佛瞬间远去。谢子归看着她,忽然明白她什么都清楚,清楚那道灵力并非意外,清楚他有所察觉,更清楚他选择不说破。
“你知道是什么人?”他终是问出口。
沈姜南转着腕间玉镯“大概知道。不过谢兄不必担心,我能应付。”
“你既与我们同行,”他斟酌着词句“若有麻烦,不必独自承担。”
沈姜南闻言轻笑出声“谢兄这是要护着我?”她往前半步,仰头看他“为何?”
谢子归被她问住,一时语塞。为何?因她是个姑娘?因她与他们同行?还是因……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犹豫豫了。
谢子归尚未答话,后面传来宋夺一声惊呼,两人同时转头,就见宋夺手中举着个刚做好的凤凰糖画,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意向晚在一旁掩唇轻笑。
原来是那糖画翅膀太薄,被阳光一晒,将断未断地耷拉下来,宋夺正大惊小怪。
这插曲恰好解了围。谢子归轻咳一声,顺势移开视线“走吧,再不过去,宋夺怕是要把整个糖画摊子都买下来了。”
沈姜南也没再追问,只笑了笑,与他一同朝前走去。
当夜,月华如水。
沈姜南独自坐在窗边,腕上的岫玉镯在月光下泛着光。她垂眸看着,眼前却不期然浮现出白日里谢子归递还荷花的模样。
她唇角无意识地弯了弯,随即又敛去。
难不成自己铁树开花了?沈姜南腹诽,若是之后回到魔界,都不敢想他们是什么表情,苦恼苦恼啊。
42. 第 42 章
沈姜南打了哈欠,见谢子归与宋夺房门紧闭,挠了挠头“这么早就出去了?”
直至日上三竿,她与意向晚都用完午膳了,仍不见他们回来,心下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宋夺这家伙,拉着子归跑去哪儿野了,也不说一声。”意向晚蹙眉,话音刚落,她随身携带的一枚传讯符便幽幽亮起,传来宋夺急切的声音
“向晚!沈妹,不好了,子归不见了!”
两人神色骤变。
“怎么回事?你们在哪儿?”意向晚对着传讯符追问。
“我们在城西这边!早上我和子归出来打听点事,就分开了一小会儿,回头就找不见他人了!我循着他的气息找到这边一个废弃院子,气息就断了。”
沈姜南已站起身“带路。”
两人赶到城西那处废弃院落,宋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院中果然一片狼藉。
“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分开走……”宋夺懊恼不已。
沈姜南看了看四周,走到院落中央,闭上眼,灵力散开,感知着空中残留的痕迹。
她睁开眼“她们用了捆仙绳。”
红绳绕身,双手被绑,少年有些不耐“这是什么术法,还绑起红线来了。”
对方闻言,轻笑一声,勾起谢子归的脸“模样生得真不错,我很喜欢。”
谢子归皱起眉,侧过头“这位小姐,我有喜欢的人,劳烦你别动手动脚。”
那女子不怒反笑,指尖轻轻抚过红绳,绳结收紧,勒得谢子归闷哼一声。
“有喜欢的人?”她凑近他耳边,呵气如兰“哦?是那便说说看,是哪家仙子,能让公子守身如玉啊。”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女子翻了白眼,反手将谢子归推向墙角。待他站稳,颈间已多了一柄短剑,持剑的竟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
“老大,跟这小白脸废什么话!”壮汉不耐烦地吼道“直接宰了省事!”
谢子归被剑刃逼得仰起头“你们绑人都不会挑时辰么?我约了人吃茶。”
壮汉被他这副模样激怒,剑锋又逼近几分“死到临头还嘴硬!”
“你说话能别喷口水吗?”谢子归嫌弃地皱眉。
“要你管!”
“恶心。”
“嘿,你这小子——”壮汉气得满脸通红,正要发作,被女子抬手拦住。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谢子归“你在这拖延时间,莫不是在等什么人?”
谢子归心头一紧“等我的相好,不行么?”
女子眼神骤冷,红绳受紧,谢子归只觉得四肢一麻,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得更紧。
“既然如此……”女子轻抚他的脸颊“那就看看你的心上人,来不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
谢子归暗自咬牙,感受着红绳越收越紧。宋夺怎么还不来。
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轰”的一声炸裂开来,木屑纷飞中,一道窈窕的身影逆光而立。
“他的相好来了。”沈姜南声音传入屋内“找我的人,有事?”
屋内三人都是一怔。谢子归看着缓步走进的沈姜南,只觉得纠结了很久的问题,终于理了清楚。
“谢兄。”沈姜南目光扫过他身上的红绳和颈间的短剑,最后落在那女子身上“放人。”
“好大的口气!”壮汉怒吼一声,持剑就要上前。
然沈姜南,长棍一扫,直接将那壮汉轰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哼都没哼一声便昏死过去。
女子脸色大变,猛地收紧红绳,将谢子归勒得脸色发白,同时另一只手扣向他的天灵盖“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沈姜南脚步未停“你可以试试,是你手快,还是我快。”
随着她话音落下,女子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自己的手腕,让她体内的灵力瞬间凝滞,扣向谢子归天灵盖的手竟无法再移动半分“你!”
沈姜南已走到近前,无视女子惊恐的目光,伸手,将红绳扒开。
束缚解除,谢子归身体一软,被沈姜南伸手扶住。
“你……”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姜南,想说什么。
沈姜南却先开了口“谢兄,平日不是很厉害嘛。”
谢子归一时语塞。
那女子见势不妙,转身欲逃。沈姜南叹了口气,反手将那红绳捆在女子身上
“谁派你们来的?”沈姜南问,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女子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知道,我们只是收钱办事。”
“你可别说慌。”沈姜南正要威胁,外面传来宋夺和意向晚急促的呼喊。
“子归!沈妹!”
沈姜南眉头微蹙,看了一眼手中挣扎的女子,又瞥了一眼谢子归,随手将女子甩在地上。
宋夺立马跑过来“子归,你没事吧?”
谢子归摸了摸还有些发疼的手腕,扫过一旁的沈姜南“没事。”
沈姜南似有所觉,抬眼看他,四目相对,她微微一笑“谢兄不用解释,我知道,拖延时间,我理解。”
谢子归抿着嘴,别开脸“麻烦。”
沈姜南笑了笑,转而望向地上被红绳捆得结结实实的女子“说清楚,谁派你们来的?”
女子咬紧牙关“说了不知道!道上规矩,拿钱办事,不问来路!”
“哦?”沈姜南俯身,又用力绑紧那红绳。
引得那女子闷哼一声。
“我再问最后一次。”长棍对准她的脑袋“谁派你们来的?目标是他,还是我?”
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女子崩溃地嘶喊“是一个戴着兜帽的人!看不清脸!只说要请这位姓谢的公子做客……若是遇到别人阻拦,格杀勿论!”
意向晚倒吸一口凉气,宋夺更是怒道:“岂有此理!光天化日竟敢绑人还要杀人?!”
沈姜南得到答案,站起身“反正捆在这,自会有人来处理。”
四人离开废弃院落。
宋夺心有余悸,絮絮叨叨说着以后绝不能分开行动。
谢子归与沈姜南并肩而行,沉默蔓延。
“那绳子。”谢子归开口“是捆仙绳,所以才被抓的。”
沈姜南侧目看他:“嗯,我知道。”
“你如何找到我的?”谢子归换了个问题,宋夺是靠宗门传讯符和气息,但她来得也太快了。
沈姜南轻轻摩挲着腕上的岫玉镯,日光下翠色流转“谢兄忘了?我给你的手串上留了点小东西。”她眨眨眼“本想开个玩笑,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谢子归恍然,原来是那时。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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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想手上那串子,又硬生生忍住“多谢。”
“不客气。”沈姜南笑道:“不过谢兄,下次若再被绑,报我名号试试?”
谢子归:“……有用?”
沈姜南耸耸肩:“大概没用,但听起来比较威风。”
谢子归:“……”他扭过头“你还得意上了。”
“那是自然,我可是救了御息氏的谢大少爷。”
“切。”
回到府上,宋夺仍愤愤不平,扬言要传讯回宗门,彻查那兜帽人的来历。意向晚好说歹说才劝住他,将今日之事详实记录,上报给宗门。
夜色渐深。
沈姜南凭窗而立,一道传讯符燃尽。
常允的声音似还萦绕耳畔“尊主,那几人确是一些专杀修士的杀手,专接脏活。雇主信息严密,暂未挖出。”
她眸色沉静。两次出手,目标明确,一次试探,一次绑人。
正思忖间,门上传来轻叩。
“沈江南”是谢子归的声音。
沈姜南敛去眼底思绪,转身开门。门外,谢子归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
“宋夺闹着要吃宵夜,向晚熬多了。”他将托盘递过来“见你灯还亮着。”
沈姜南微怔,接过瓷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她抬眼看他,廊下灯笼模糊了那人的脸。
“多谢。”她捧着碗“谢兄特意送来?”
谢子归移开目光“顺手。”
沈姜南低头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清甜软糯,带着莲子的香气。她安静吃着,谢子归也没离开,就站在门边,望着庭院中摇曳的树影。
“今日……”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沈姜南轻笑:“谢兄先请。”
谢子归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我欠你一次。”
“谢兄不是已经谢过了?”沈姜南晃了晃手中的空碗,眉眼弯弯“这莲子羹很好喝。”
谢子归看着空碗,夜色里耳根有些发烫。“不是这个,今日若不是你……”
沈姜南将碗放回托盘“谢兄若是想谢我,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白日里,那女子问谢兄心上人是谁时,”沈姜南抬眼,眸中映着廊下灯火,亮得惊人,“谢兄说的相好,指的是谁?”
谢子归猝然僵住。
夜风拂过庭院,树叶沙沙作响,掩不住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他张了张嘴,那个在喉间盘旋已久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瞧见少女眼中的笑又猛的刹住。
“你——”他咬牙“故意的是不是?”
沈姜南歪头,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意向晚气急败坏的吼声。
“宋夺!”
两人同时一怔,不约而同地朝声音来源处掠去。
待到厨房院外,只见一片狼藉。灶台被炸得四分五裂,宋夺顶着一头面粉灰头土脸地站在废墟中跳脚,意向晚在一旁无奈地扶额。
“怎么回事?”沈姜南问道。
意向晚抿着嘴“他想亲手做点糕点答谢你今日相助,结果灵力没控制好,把灶台炸了。”
宋夺哭丧着脸“我就是想试试用灵力催火能不能快些……”
43. 第 43 章
谢子强挑了挑眉“一到要走,你就要弄些岔子来。”
宋夺反驳“还不是为了你,兄弟为你做饭,竟然不知恩。”
“你那是人吃的吗?”
“你不就吃过!”
沈姜南听得一头雾水,转而看向意向晚。
“说来话长,子归小时候帮了我,宋夺这家伙说什么也要奖励子归,吃他做的饭,但他煮得着实难吃,连我都受不了,子归自那之后更是不准宋夺再碰他家锅。”意向晚笑道。
谢子归闻言脸色一黑,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宋夺还在那里嚷嚷“那次是意外!我现在厨艺大有长进!”
“谁信啊。”谢子归凉凉道。
“好了好了,都这么晚了,后日还要启程回宗门呢。”意向晚打圆场“宋夺,明日找人来修灶台前,你不准去后厨。”
宋夺耷拉着脑袋,嘟囔着应了。
闹剧在意向晚的“禁令”下收场。宋夺顶着满脸黑灰,悻悻然被意向晚拉走去清理,临走还不忘回头对谢子归喊“子归!这次真是意外!等我下次……”
“没有下次。”谢子归回道。
沈姜南看着这一幕,不由笑出声来,她侧头对谢子归道:“看来谢兄幼年时,过得颇为精彩。”
谢子归闻言有些窘迫“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回去吧,明日还有的忙。”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府中便忙碌起来。
宋夺一大早就寻了工匠来修灶台,自己则像个监工似的在旁边团团转,时不时递个工具,反倒惹得工匠嫌他碍事。
最终在午后将灶台修好。
四人与意家主,宣逸兄妹告别后,登上返回宗门的飞舟。宋夺因为早起监工,一上车就靠着车厢打起了瞌睡。意向晚拿了本闲书在一旁静静看着。
谢子归和沈姜南坐在对面。飞舟辘辘而行,窗外景物向后飞掠。
车厢内一时安静。
沈姜南支着下巴,望着窗外,腕间的岫玉镯在透过车窗的光泛着光。她似乎有些困倦,眼帘微微垂下,脑袋随着飞舟的颠簸轻轻一点。
谢子归的视线原本落在自己膝头的手指上,余光却不由自主的瞥向身旁的人。见她似乎睡着,他的目光才敢稍稍流连。
可随着飞舟的晃动,少女的头正一点点偏向自己这边。
他身体微僵,下意识想往旁边挪开一点,又怕动作太大反而惊扰了她。
就在他犹豫的间,沈姜南身子一歪,额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少女身上的暖香,谢子归整个人瞬间僵住,一动不敢动。
意向晚从书卷中抬起头,看到这一幕,她微微一愣,随即抿唇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看书,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谢子归僵硬地维持着姿势,连目光都不敢转动,只能直直地看着前方摇晃的风铃。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他的胸膛。
他以为沈姜南醒了,会立刻避开。
然而,并没有。
她似乎睡得很沉,甚至还无意识地在他肩头轻轻蹭了一下,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少年悄悄垂下眼,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少女,看着她鬓边细微的绒毛在光下变成柔软的金色,看着她安静睡去的侧脸。
心底某个答案呼之欲出。
不知过了多久,飞舟又是一阵较为剧烈的颠簸。
沈姜南睫毛颤了颤,悠悠转醒。她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发现自己竟靠在谢子归肩上,而对方身体僵硬,目视前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微微一怔,抬起眼轻声问:“谢兄,我睡了多久?”
她的气息拂在他的颈侧,谢子归微微侧过头“没多久。”
“哦……”沈姜南这才慢悠悠地直起身,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借你肩膀一用。”
“没事。”
沈姜南见他这样,转而看向窗外“快到了吧?”
意向晚适时接话:“嗯,快了。”
一直熟睡的宋夺此时也伸着懒腰醒了过来,打着哈欠道:“啊?快到了?这一觉睡得真舒服!”
飞舟落入场上,四人依次下舟。离宗门数日,重返宗门,连空气都带着熟悉的气息。
宋夺深吸一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了。”
回到宗门的头几日,风平浪静。
四人各自休整,处理离宗期间积攒的琐事。
几日悠闲光阴弹指而过,钟声再次悠扬响起,穿透云霭。
宋夺打着巨大的哈欠,不情不愿地被意向晚拖着往学堂走,嘴里嘟囔着“才休息几天啊……就不能多放两天假吗……”
意向晚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李长老的课不去不行啊。”
沈姜南跟在他们后面,慢悠悠的走着,手里拿着块桂花糕,斗弄着谢子归怀里的苍苍。
小白虎非常矜贵的扫了她一眼,然后不留面子的移开脸,埋到主人手臂里。
“它只吃肉。”谢子归无语道。
“哎呀,我还以为和团团,小甜甜一样不挑食呢。”
“……那能一样吗?”
讲堂里弟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宋夺一屁股坐在老位置,整个人瘫在桌案上,哀叹“一来就是李老头的课啊。”
意向晚在他旁边坐下,拿出书卷整理,闻言轻笑“李长老都不想管你,我觉得啊,江南更应该难受的。”
沈姜南叹了口气,在旁坐下“没办法,从入门就一直盯着我。”
宋夺听这话立马笑道:“哪过几天等上越长老的课,子归也得难受,这么一看我好多了。”
谢子归一拳打在他头上“你陪着我练。”
“行行行,谁叫我是你兄弟。”
说笑间,李长老踱步入内,堂中瞬间安静。
依旧是平静的语调,讲述着枯燥无味的修炼术法。
沈姜南努力集中听了片刻,眼睛又开始不有自主的乱瞟,瞧到窗外,几只仙鹤悠然飞过,看得她心痒难耐。
便悄悄写下“快看外边的云,像不像只大乌龟?”随后扔到谢子归归的桌上。
谢子归面色微变,接过纸条,打开看了片刻,便写到“像你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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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点名,呆若木鸡的样子”
沈姜南见对方回了话,兴致冲冲打开“……”
许是她的小动作太多,李长老顿了一下,随即喊道:“沈江南可回来了?”
又来了,沈姜南心里一咯噔,认命站起来“回长老,弟子回来了。”
李长老看了看她“你来说说,气沉丹田,神守灵台,此八字,作何解?”
这次的问题确实不算生僻,沈姜南搜肠刮肚,努力回忆着不知哪次听讲她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按照魔界那套说法将出来,魔元贯入,神识锁定本源,简单直接。但话到嘴边猛地刹住,这要说出来还得了?
她赶紧把那套说辞咽回去,磕磕绊绊道:“就是……就是把气息沉到……嗯,丹田那里?”
李长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又问:“如何沉?如何守?”
沈姜南彻底卡壳了。如何沉?魔气向来是强行灌注,冲开一切阻碍。如何守?魔念奔腾,需以强韧意志驾驭甚至放纵其威能,哪是这般温吞水似的守着?她脑子里两套体系在打架,一时语塞,眼神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瞟,求助似的看向另外三人。
这下可是急坏了三人,宋夺更是在底下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能隔空传音。
就在沈姜南准备再次硬着头皮,随便编点什么都比暴露老底强时,李长老移开了目光,看向其他人“有谁能为她解惑?”
短暂的沉默后,意向晚轻轻举起了手。
“意向晚,你来说。”
意向晚站起身“回长老,弟子以为,沉非而下,乃是以意念引导,似水归渊,自然而然,守非僵固,乃是心神凝聚,如镜映物,不沾不滞。二者相辅相成,方为入门正法。”
李长老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然后看向还站着的沈姜南:“听懂了几分?”
沈姜南老实回答:“大概……三四分?”
“课后寻意向晚解学,明日讲学前,老夫要考校你。”李长老说完,便不再看她,继续往下讲。
沈姜南松了口气,连忙坐下,意向晚说的每个字都懂,连起来也明白是那个理,可就是跟她本能认知里的力量运转方式格格不入。
好不容易熬到钟声响起,李长老前脚刚离开,宋夺就长吁一口气,整个人活了过来:“可算结束了,再听下去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转头看向沈姜南,挤眉弄眼:“可以啊沈妹,又被重点关注了。”
沈姜南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难得没立刻反驳,只是叹了口气:“这玩意儿……跟我以前知道的,不太一样。”她说得含糊。
宋夺只当她是从别处野路子学来的,笑嘻嘻道:“没事哒,我懂。”
意向晚无奈道:“宋夺,你就别吓她了。”她转向沈姜南“江南,若你不嫌弃,今晚后来找我便是。”
沈姜南闻言立刻点头如捣蒜:“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向晚。”
宋夺在一旁凑热闹“我也去我也去!给你们端茶送水!”
谢子归抬手按住他躁动的肩膀,淡淡道:“你去添乱?”
“哎呀,这不是还有你嘛,反正我们住得近。”
44. 第 44 章
“你那是去端茶送水吗?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意向晚笑着摇头。
宋夺嘿嘿一笑,一把勾住谢子归的脖子:“子归,你看向晚都不信我,你肯定信我的,对吧?咱们兄弟齐心,帮她俩……呃,营造良好的学习氛围。”
谢子归有些嫌弃的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挪开“不去,你太吵。”
“我还不知道你。”宋夺把被挪下来的手又搭了上去“口是心非的家伙。”
“切。”
几人笑闹着走出学堂,关于晚上补习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日晚课后,沈姜南如约来到了意向晚居住的小院。谢子归果然也在,正坐在石桌摸着怀里的苍苍。
宋夺呢忙前忙后,真如他所说般端来了茶水和几样精致的点心。
“来来来,沈妹,别客气,边吃边学。”宋夺热情地招呼。
意向晚笑着摇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书卷,开始为沈姜南细致讲解“气沉丹田,神守灵台”的要诀。她讲得深入浅出,结合自身修炼的体会,比李长老干巴巴的讲述要生动易懂得多。
沈姜南认真听着,她发现意向晚的思路清晰,讲解耐心,确实是一位极好的老师,然理解归理解,她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真的去改变她,百年习性。
好在她记性不差,将意向晚所述的修炼法门囫囵记下,准备应付明日的考校。至于真正理解乃至运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色渐深,小院中灯火温然。意向晚讲得细致,沈姜南听得揉了揉眼睛。
意向晚见状,合上书卷,温声道:“今日便到这里吧。江南你已记住要领,明日李长老考校,照此回答应当无碍。更深的理解,需日后慢慢体悟,急不来的。”
沈姜南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多谢向晚师姐,也……多谢你们陪着。”她目光扫过谢子归和宋夺。
宋夺一拍胸脯:“客气什么!咱们谁跟谁”
次日讲学,李长老果然第一个点了沈姜南。
沈姜南站起身,将昨夜背下的答案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虽谈不上有什么个人见解,但总算中规中矩,未出纰漏。
李长老听完,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便让她坐下,转而提问他人。
沈姜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实处,悄悄在桌下对意向晚比了个感谢的手势。意向晚笑着点了点头。
终于熬到下堂,钟声余韵尚未完全消散,执事弟子便步入讲堂,朗声宣布:“宗门大比将于下月初五举行,今日起即可前往执事堂报名。具体细则,已张贴于执事堂外告示栏,诸位师弟师妹可自行查阅。”
消息一出,讲堂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宋夺瞬间来了精神,肘了肘旁边的谢子归:“终于来了!子归,这次咱俩这次一定要拿第一。”
谢子归扬了扬眉“那是自然。”
沈姜南支着下巴,眼神放空,心思已经飘远。宗门大比,她来惠百书院这么久了?
“江南。”意向晚轻声唤她“一起参加组队吗?”
沈姜南回神,眨了眨眼“参加啊,为什么不参加?
宋夺立刻凑过来:“太好了!刚好四人一队。”
“四人一队?”沈姜南看向意向晚和谢子归,“规则是这样的吗?”
谢子归点头,解释道:“宗门大比历来有单人擂台与团队协作两种模式。团队战通常是四人一队,考验配合与战术。我们四人刚好。”
沈姜南略一思忖,便爽快应下:“行啊!跟你们组队,总比跟不认识的师兄师姐凑一起自在。”
宋夺见她答应,高兴地一拍手:“那就这么说定了,走走走,现在就去执事堂报名,免得晚了挤不进去。”
四人来到执事堂外,果然见告示栏前已是人头攒动。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看清了细则。团队战确实要求四人一队,需自行组队后由队长统一报名。
“我来当队长。”宋夺自告奋勇,拿着四人的身份玉牌挤到登记处,很快便办好了手续,拿到了代表参赛资格的铭牌。
“下月初五……”沈姜南算着日子“还有差不多二十天。”
谢子归看向她“挺长的。”
沈姜南笑了声“是啊,还有段时间。”
报名团队大比的消息像阵风似的刮遍了宗门,接下来的几日,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听见弟子们兴致勃勃的讨论,切磋比试的身影也骤然多了起来。
沈姜南对此倒显得不甚上心。魔界百年,大小恶战经历无数,这种宗门内的比试在她看来,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游戏,实在提不起太多紧张感。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等着时间,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午后,沈姜南揣着一包刚买的蜜饯,晃悠到了谢子归独居的小院外。院门虚掩着,她探头一瞧,谢子归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持一卷书册,看得专注。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身上投下光,衬得他侧脸清俊,神情是平日里少有的宁静。
苍苍趴在他脚边,毛茸茸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
沈姜南眼珠一转,故意放重了脚步。
几乎是立刻,谢子归便抬起了头,见到是她,眼中闪过不自然“有什么事?”
“来看看我们未来的大比主力在做什么呀,”沈姜南笑嘻嘻地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将蜜饯包推过去“喏,分你一半。”
谢子归瞥了眼那油纸包,没动“不吃。”
“那好吧。”沈姜南自顾自拈起一颗杏脯放入口中,含糊道:“宋兄他们出去了?”
谢子归点点头“嗯,和向晚去买东西了。”
“哦”沈姜南扫了他手上的书,若有所思道:“谢兄讨厌魔族吗?”
“为何这样问?”
“好奇。”
“伤天害理,我很讨厌。”谢子归说道。
沈姜南一愣,随即笑道:“情有可原。”
谢子归见她神色不对,抿了抿唇,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重新将目光落回书卷上,可那视线,许久都未移动分毫。
沈姜南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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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吃着蜜饯,一边打量着这小院。干净整洁,家具都是些名贵物品,屋檐下更是建了个大窝。
“说起来,”沈姜南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团队战,我们不需要商量下战术什么的吗?宋兄可是摩拳擦掌要拿第一呢。”
“不必。”谢子归头也没抬“彼此熟悉,临机应变即可。”
这话倒是符合他的性子,也合了沈姜南的意,她拍了拍手上的糖霜,站起身“那就好。既然战术不用愁,我就先回去了。”
她走到院门边,又回头看了一眼。谢子归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书本摊在膝头,目光却未落在书页上,而是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了。”沈姜南摆摆手,也没指望他回应,轻轻带上了院门。
门扉合拢的轻响过后,小院重归寂静,指间捏着书页,终是缓缓将书合起。
他俯身,伸手挠了挠苍苍的下巴。苍苍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毛绒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定。
“她……”声音又顿住,他不知该如何形容她。
转眼,便到了下月初五。
这日,惠百书院的气氛明显不同于往日。弟子们早早聚集在执事堂前的巨大广场上,人声鼎沸。广场中央,不知何时已竖起数面巨大的水镜,镜面波光流转,隐约可见其中山峦叠嶂,林木葱郁的景象,是此次团队大比的场地处名为梦白泽的宗门秘境。
一位须发皆白长老立于高台之上,声音洪钟传入每个弟子耳中“宗门大比,团队战规则如下所有参赛队伍同时进入秘境,秘境中藏有百枚灵犀玉符。率先集齐十枚玉符,并抵达秘境中心贤天峰顶的队伍,即为魁首。其间不禁止队伍间争斗,但需点到为止,不得故意伤及同门性命,违者严惩不贷!秘境中有阵法监控,尔等言行,外界皆可通过水镜观测。”
“进入秘境我们可能会被大打散,到里面先汇合。”意向晚说道。
宋夺点点头“知道了,今日我可是备了许多符纸。”他说着就给沈姜南手上递了点“沈妹,给你的。”
沈姜南一愣,笑道:“多谢宋兄。”
“各队队长,上前领取传送玉珏!”执事长老高声道。
宋夺闻言走上前,接过四枚青色玉珏。
“注入灵力,玉珏便会将你们四人随机传送至秘境。做好准备。”
随着长老一声令下,广场上各色灵光骤然亮起,一道道身影被玉珏的光芒包裹,瞬间消失原地。
沈姜南只觉周身被一股柔的力量包裹,眼前景物飞速变幻,短暂的失重感后,双脚重新踏上实地。
站稳身形,环顾四周。她身处一片幽深的古林之中,参天巨木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之气,远处隐约传来不知名妖兽的低吼。
她尝试感应了一下宋夺他们留下的灵力印记,果然如同石沉大海,这秘境有隔绝探查的禁制。她摊开手掌,看着宋夺塞给她的那一沓符纸,多是些中阶的疾行符、护身符,不由得莞尔。宋夺这人,虽然咋咋呼呼,心思倒是细致。
45. 第 45 章
沈姜南将符纸仔细收好,捻起一张疾行符。这林间古木参天,藤蔓盘结,地势不明,还是先寻一处高地,辨明方位为要。
她刚要引动符纸,耳忽地一动。
左侧密林传来极其细微的灵力波动,夹杂着刻意压低的呼吸声。有人,且不止一个。
沈姜南脚步一顿,身形隐入一株巨树之后。
“快,这边!刚才明明看到有传送光落在这附近……”一个略显急促的少年嗓音传来。
“小声点!你想把其他队伍都引来吗?”另一人低声斥道:“灵犀玉符没找到,先吃掉落单的弱队,夺了他们的玉珏积分也是好的。看那传送光的强度,最多也就一两个人。”
“师兄说得是。”
脚步声和衣物摩擦枝叶的窸窣声越来越近。沈姜南从树后微微探出视线,只见三名穿着统一青色弟子服的少年小心地向她方才落脚的区域搜索而来,手中皆握着出鞘的兵刃。
看来是打着趁人落单,先下手为强的主意。沈姜南心中了然,这类宗门比试,抢夺他人成果本就是规则允许的战术。
灵力微吐,那张疾行符悄然化灰,一缕清风缠绕足下。同时,她自怀中摸出两枚黑乎乎的不起眼的小铁丸,叫什么来着,嗯,迷踪雾影弹,炸开时能产生小范围遮蔽视线和扰乱低阶修士灵觉的浓雾,并无杀伤力,正好合用。
就在那三人即将搜索到巨树跟前,沈姜南手腕一抖,两枚铁丸射发而出,砸在了空地上。
两声轻响,两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灰色雾气猛地爆开,瞬间笼罩了方圆数丈,林中光线本就不足,这下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连神识探入都感到滞涩。
“不好!有埋伏!”
“警戒!背靠背!”
三名青服弟子顿时有些慌乱,急忙互相靠拢,舞动兵器护住周身,紧张地注视着翻滚的雾气。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从雾中袭来。只有一道轻灵如羽的身影,借着雾气的掩护和疾行符的加持,如同林间魅影,从他们头顶的枝丫间一掠而过,甚至未曾低头看他们一眼,便已消失。
片刻后,雾气缓缓散去。三名弟子背靠背摆着防御架势,发现四周空空如也,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人……人呢?”为首的师兄愕然。
“难道……跑了?”另一人迟疑道。
“跑得也太快了。”第三个弟子收起剑,悻悻道:“白紧张一场,还浪费了时间。快走吧,去找玉符要紧。”
三人这才醒悟被人耍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骂骂咧咧地迅速离开了此地。
此刻的沈姜南,已远在数里之外的一处峭壁之上。她驻足回望那片树林,拍拍手“搞定。”
可正当她想查看地势,身后就传来一道嘲笑声“哟,这不是沈江南嘛。”
沈姜南叹了口气,转过身,身后站着四位,老熟人赵元,王泽这两人,另外两人她倒没见过,笑道:“好巧,赵兄,王兄。”
“巧?”赵元上前一步,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我看未必是巧。刚才在下面林子里,用阴招耍了那几个废物的,就是你吧?跑得倒挺快,害我们差点追丢了。”
王泽也哼了一声,双手抱胸“沈江南,上次让你占了点口头便宜,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这秘境里头,可不禁止切磋交流。”
沈姜南扫了他们一眼,四人中王泽修为最低,其次是赵元,另外两人气息稍强,若是在秘境中露出点马脚就不好了。
“原来几位一直惦记着我呢。”沈姜南笑了笑,袖中轻轻摩挲着剩下的符纸“不过,我现在赶着去和队友汇合,没空陪你们玩。要不……改天?”
“想走?”赵元使了个眼色,四人同时向前逼近一步“把你身上的玉珏交出来,再乖乖让我们指点几招,说不定就放你过去。”
沈姜南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奈“一定要打?”
“你说呢?”王泽已经抽出了腰间长剑,灵力灌注下,剑身泛起淡淡寒光。
“好吧。”沈姜南点点头,忽然抬手,将两张护身符拍在自己身上,形成两层淡金色的光罩。紧接着,她脚下用力,竟不退反进,直接朝着四人中的王泽冲去。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王泽下意识挺剑直刺,剑尖撞在护身光罩上,激起一阵涟漪,未能立刻破开。而沈姜南已借力旋身,袖中滑出数张符纸。
“爆!”她轻喝一声,数张符纸同时被她用灵力粗暴激发。
霎时间,以沈姜南为中心,一股混乱的狂风猛然炸开,卷起地面碎石尘土,吹得赵元等人衣衫猎猎,眼睛都难以睁开,阵型顿时一乱。
赵元等人没想到她会突然主动冲来,更没想到她竟如此败家地将数张中阶符箓同时引爆。
“雕虫小技!”赵元怒喝,挥袖驱散烟尘,就见沈姜南已趁乱逼近王泽,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根玄棍,灵光一闪,直挥王泽手腕。速度又快,角度又刁,使得王泽慌忙格挡,刀剑相交,竟被震得手腕发麻,心中骇然这沈江南力气怎如此之大?
另两名弟子已从两侧攻来,剑风凌厉。沈姜南仿佛背后长眼,矮身错步,险险避开,长棍回身一荡,敲在一人剑脊薄弱处,那人顿时觉得灵力一滞,招式便散了。另一人的剑锋已到,沈姜南身上的护身光罩猛亮,护罩破碎,她趁势向后飘退,略显狼狈地站稳。
“她身法古怪,别让她各个击破,结阵!”赵元看出端倪,厉声指挥。四人迅速站定方位,隐隐有灵力联结之势。
沈姜南心中一凛,暗道麻烦。若真让这阵势结成,自己要么暴露实力破阵,要么更难,体面地落败。她眼神微闪,脸上适时露出几分焦急,目光扫向峭壁一侧较为陡峭的斜坡。
“想跑?迟了!”王泽见她眼神,以为她要逃,急于表现,抢先一步挥剑斩来,剑光封住了斜坡去路。
上当了。
沈姜南像是被逼无奈,咬牙将剩余灵力注入最后一层护身光罩,硬扛了侧方掠来的一道剑气,光罩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她闷哼一声,脚步踉跄,似乎内腑受震,手中断潮棍顺势贴着王泽的刀身一绞一引,用的是巧劲。王泽只觉剑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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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自主被带偏,脚下虚浮,被这一带,顿时失衡,惊叫着向旁边歪倒。
沈姜南则像是被反震之力所伤,又或是为了躲避另一人刺来的剑锋,脚下一滑,惊叫着向后倒去。
“小心!”赵元下意识喊道,怕她就此滚落山崖,没了战利品。
沈姜南手忙脚乱地试图抓住岩壁凸起的石头,可只蹭落一片碎石,身形加速向下滑落数丈,直到被一丛茂密的藤蔓和突出的岩块拦住,才止住坠势。
她瘫靠在岩壁上,发髻松散,衣衫被勾破几处,沾满尘土草屑,手中的铁木剑也脱手滚落崖下,脸色发白,喘息不止,看起来灵力消耗巨大,狼狈不堪。
赵元四人赶到坡边,向下望去。见沈姜南似乎已无力攀爬,只是靠在岩壁上喘息,那模样不似作假。王泽爬起身,恼羞成怒“差点着了她的道!”
另一名弟子皱眉:“她方才那几招,有点邪门,不过现在……”
赵元盯着下方的沈姜南,见她连抬头都费力,眼中最后一丝疑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得意与狠色“强弩之末罢了。下去,把她带上来,玉珏搜出来。没了玉珏,她就算找到队友也完了。”
四人小心攀下陡坡,将沈姜南围住。王泽率先上前,粗鲁地扯下她腰间悬挂的参赛玉珏,在手中抛了抛,嗤笑:“早点乖乖交出来,何必吃这苦头?”
沈姜南垂着头,长发掩面,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屈辱又似脱力,并未言语。
赵元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到她狼狈的脸,更是快意“放心,同门一场,我们不会伤你性命。不过嘛……”他使了个眼色。
王泽会意,不怀好意地笑道:“刚才躲得不是挺快?让师兄们好好指点一下你身法的不足之处。”说着,抬起脚,灌注了几分灵力,要踹向她的小腿,此举或许不影响根本的损伤,但会让她后续在秘境中寸步难行,彻底出局,又不会触犯不得故意重伤的同门禁令。
沈姜南蜷缩了一下,眼中飞快掠过狠戾,又瞬间压下,变作惊惧与无助。
谢子归心头一颤,低下头,看着关于沈姜南的玉牌一闪一闪的,他唤出金乌,抬起手,灵气肆意,激得四周树木哗哗作响,他拉起弓,金色的灵力化成箭,冲破云霄,在天幕上划出一道金光,引得在秘境里的人齐齐抬起头,顺着箭的方向看去。
宋夺见状有些兴奋“是子归。”
赵元等人还在羞辱沈姜南,突然感觉到一阵狂风冲来,吹得人心慌,他们转过头,一支要人难以忽视的金箭直冲他们而来。
“结阵!全力防御!”赵元吓得魂飞魄散,嘶声尖叫,再也不顾沈姜南。四人手忙脚乱,将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阵法,护住他们周身。
沈姜南见状立马反抗挣脱逃跑。果不其然她刚跑没多远,那几人便支撑不了这支金箭的威力,纷纷被打得四散而开,金箭并未停止,它冲向山头,将山炸开,带起一片风浪。
赤阳高照,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一道身影出现在上空,衣袍狂飞,墨发翻扬,他垂眸俯视下空几人“你们敢动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