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点灯人》 第1章 跳闸 2022年的盛夏,强台风“暹芭”夜袭广西北海铁山港。 “嘀……嘀嘀……“ 红色预警,余磊忍受着耳旁深处传来的刀割感的警报声,膨胀的太阳穴,好似要让其脑袋爆开一般。 电厂主控室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参数异常: 1号机组负荷降低90%! 汽轮机轴向位移异常! 轴承振动值超标! “操!跳闸了!” 副值长王猛“啪”的一拳砸在操作台上,摆放在一旁茶杯,“咣当”里面盛满的茶水撒了一半多。 在东海岸上,吹填了一座海沙岛上,岛中央矗立着一个冒着白烟的大烟囱,这是两台新建的百万火电机组。 值班的主值长是余磊,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主控室内,他用力揉着着太阳穴,很焦虑。 前排,年轻的操作员王安全,似是被王猛''惨叫''的声音吓到,他抬起头,回头看到是愣神的余磊,有些手足无措。 “启动厂用电。”余磊咳嗽了下。 “嗯?”王安全轻咦一作。 数秒钟后,厂用电顺利自投。 余磊的太阳穴的胀痛感微微缓解,“王猛,你向中调汇报,请求转入临时检修状态。” “好。” 监控里,汽轮机房,转子剧烈抖动,一旁检修平台的防护栏“铛铛作响”。 “余值。”王猛汇报,“中调批准。” “降转速!启动直流油泵!”余磊按下对讲机。 “油压还在掉!” “备用泵没响应!” “手动强启!” 余磊用力一撸袖子,“咣当”,手链上的纽扣,掉落在地板上,旋转着,嗡嗡响。 这枚纽扣是余磊的父亲二十多年前,触电身亡时的留念。 “检修组跟我来。” “明白。” “逐一排查。” 此时,汽轮机厂房内,热浪味、机油味呛得人几乎要窒息。 直径两米的转子在轴承座内疯狂抖转,混凝土基座被凿出一道裂痕。 “有位移。”余磊用手电筒照着。应急灯下,汽机房地面的积水,映射这红光。 “1号机主变出现异常。” “相间短路!” 检修班长陈海生发现穹顶处的漏水,顺藤摸瓜,原因很可能是波纹板脱落。 “台风…是强台风破坏造成的。” 余磊抓起对讲机发出指令:“主控室!执行紧急停机!”他跟着陈海生来到高压主变旁。 事情很明显了,波纹板脱落砸到1号高压主变,引发相间短路,跳闸。 呼哧! 呼哧! 狂风暴雨越加猛烈。 噗通! 一块波纹板直奔余磊飞来。 磅! “啊——”余磊后脑着地,耳旁是120的警报急救声,眼前一片白光,这就是“光”吗? …… 光阴回到1999年的盛夏,超强台风“约克”从南海正面登陆,能量巨大的残云卷着狂野的气流,一路嘶吼着强行闯入群山环绕的柳州鹿寨县大村村。 暴风雨吗? 余磊触摸着墙壁。 那晚的风,是鹿寨人记忆里最暴戾的,也让余磊终身难忘。 余磊睡着了吗? 他揉了揉眼睛。 树木在“呜呜”中扭曲、撕裂,瓦片如黑色飞蝗般“哐当哐当”的砸向泥泞的地面。 黑暗,随着电线杆脆弱的“吱吱”呻吟,如泥陶般迅速洪水,迅速浸没了整个村子。 余磊蜷缩在堂屋角落的竹凉席上,他用薄被拼命的捂着脑袋,想阻隔屋外鬼哭狼嚎的狂风声。 眼前是他六岁时候的景象。 “妈妈,我害怕。” “怪,别怕,爸爸妈妈在。” 白炽灯微弱的光苗挣扎了几下,“噗”一声熄灭了。 停电了。 “停电,一天到晚停电!” 母亲邓玉芬很疲惫,很无奈,她在黑夜中摸索着,从老式木柜抽屉里翻出备用的蜡烛。 呼哧! 一股火柴味。 昏黄的蜡烛光晕在土坯墙上的剪影晃动得厉害,像随时会被无形的手掐灭。 屋里进水了,估摸着五六公分高。 余磊看见父亲余华的身影猛地从里屋窜出,动作麻利地套上他那件半旧的、沾着机油污迹的蓝色工装外套。 这还是他在技校上学的工服,这么多年缝缝补补的,勉强凑过着穿。 余华技校学的是电工,他是村里少有的懂点电线活路的人,每当这种时候,总是他冲在最前面。 “抢修。” “娃他爸!风这么大,雨又急,等天亮了再去吧!太危险!” 邓玉芬的声音陡然拔高三分,她也晓得丈夫这脾气,为了这事他们不晓得吵了多少回。 她一手紧紧护住蜡烛,一手死死抓住丈夫的手臂,“别去了,孩子在家害怕,陪陪孩子不好吗?” “你懂什么!这风还没停雨又这么大,万一哪条线被刮断了搭拉在巷子里,天亮娃子们出来乱跑就糟了!” “这事不是你能管的,家里都一摊子事呢。” “我去村口那变压器看看,,看看就回,准是保险烧了。” 余华的声音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他掰开妻子的手,逆着风大喊:“看好娃!我去去就回!” 啪。 他推开门。 哗啦哗啦! 暴风雨裹着浸透的树叶劈头盖脸砸来,瞬间将他的背影吞没。 在茫茫的黑夜中,只留下“哒哒哒”踩在积水里的雨鞋脚步声。 呜呜呜! 狂风暴雨。 …… 余磊…余磊! 你醒了? 余磊揉了揉眼睛,眼见副值长王猛站在床边,嘴里喊着:“护士,护士!” 王猛一边按着铃,一边跑去护士台叫医生。 夜晚,值班医生披着衣服,赶过来问余磊,“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磊这才察觉自己全身上下插着各种传感器,戴着面罩呼吸机。 “你已经睡了两天了。”王猛露出了笑容,“吓死大伙了。” “我爸呢?” “你爸?” 王猛一脸错愕,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轻声说道:“余磊,你爸…。你在1号机抢修时被波纹板砸到脑袋,昏迷了两天。” “哦。”余磊眼神有些空洞,“我昏迷了两天?” “不说这事了。”王猛很兴奋,他赶紧发消息给同事,余值长人没事。 北部湾电厂是个填海造陆,建设的电厂,余磊一毕业就来到了这里。 他是电厂第一个研究生,也是第一批大学生,由于远离市区,距离最近的镇上也要一二十公里,年轻同事之间的关系都非常的单纯,没有什么太坏的心思。 余磊沉默了许久,他看着四周洁白的墙壁,缓缓说:“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我们家时常停电…” 王猛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不会了,因为有我们。” 余磊微微点头,目光望向窗外,喃喃道:“小时候不懂爸爸为什么非要去抢修,现在我明白了,这是一种责任,他是村里唯一的电工。” 这时,医生检查完,笑着说:“恢复得不错,再观察一两天就能出院了。” “谢谢医生。” 王猛紧握住医生的双手,他内心激动,万分感谢。王猛是余磊的徒弟,要是没有余磊的谆谆教导,也没有王猛的今天。 “对了,设备怎么怎么样了?”余磊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第2章 降职 “设备?” 王猛轻摇头,“余值,不。师傅,设备怎么样无非是修理的事情。上面要处理你,怎么应对?” “一切都得等,调查结果出来。”洁白的病房隔绝了暴雨后的艳阳,台风过后,闷热的天气,让人感觉除了烦躁还是烦躁。 病房内,心电监护仪,嘀嗒,嘀嗒,很规律。 “这帮毛头小子,做事真不牢靠,”王猛搓着脸。 余磊的目光从窗外的碧海蓝天收回,落在床边王猛疲惫的脸上。“责任我来扛,标杆电厂还得创。” 他声音嘶哑,后脑的钝痛仍在。 “余值。” “回去休息吧。”余磊安慰着说,“你有一两天没合眼了吧?” “没,”王猛猛搓揉着脸,眼皮就是一个劲的闭上,“我就旁边一直眯着睡呢。” “回去吧,”余磊“啪啪”自己的徒弟,“回头事故调查结果告诉我。我要看…” “原因都板上钉钉了。” “去吧。”余磊甩甩手。 几天后,初步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事故原因】 在7月2日台风“暹芭”袭击粤东后,#1机在运行中发生跳闸。现场检查发现,两张长条状铁皮从高空坠落,掉入#1主变高压侧的放电区域,导致短路故障。 …… 王猛脸上的表情凝固,“还有…” “说吧。” “余值被处分,降职。” 余磊旋即被一种挫败感取代,他的心里早有准备,“责任一人扛”,然而,心情还是很失落。 “知道了。”他转过身去,盖上薄被,“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周末再来看你。”王猛合上门。 余磊进入梦乡。 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是“爸爸”,他走了,他的脚步声很快被狂风怒号声,彻底掩盖。 “爸爸,不要走。”余磊喊出了几十年没有叫出口的两个字,如果还能重来,他一定会阻止父亲离开。 这二十多年,余磊严重缺乏安全感,“光”的信念一直支撑着他,“光”就是精神支柱。 从不流泪的他,哭了。 他记得那一夜,母亲邓玉芬的双眼也是红通通的。 母亲死死地盯着洞开的、风雨交加的门口,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 父亲走了。 呼! 大风吹过,屋内的蜡烛也熄灭了。 邓玉芬不得不重新点上蜡烛。 哇唔! 邓玉芬眼泪绷不住了,这么多年,从孩子出生,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靠她一个人撑着。丈夫余华是个老好人,可是这份好只对“外人”,却没有给家里留下分毫。 “妈妈。” 年幼的余磊看着母亲煞白的脸,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小小的身体。 他紧紧抱住母亲冰冷的小腿,不敢作声,只听得窗外风雨的咆哮和母亲压抑不住的啜泣。 在黑夜中,屋里并不寂静。 这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女人的第六感很强。 今夜的时间从未如此缓慢。 每一秒都被恐惧无限拉长。 邓玉芬摸了摸余磊的脑袋,再次点燃蜡烛。 蜡烛油“呲呲”的燃烧,蜡烛的光影忽长忽短。 邓玉芬内心挣扎,她恨丈夫,因为余华总是跟她作对,是“情商”为零的白痴。她却也爱他,因为丈夫的心中存着“博爱”,他爱自己的家乡,身边的每一个人。 蜡烛很快烧短了一大截,烛泪凝固在破旧的木桌上,凝成惨白的脸色。 轰隆! 咔嚓!! 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某种重物狠狠砸在地面的声音,夹杂着令人刺耳的电弧爆裂的噼啪声,骤然盖过了风雨声。 在村口方向炸开! 随即,整个村子似乎陷入了凝滞。 咯噔! 出事了。 邓玉芬浑身剧震,尖叫一声,抓起雨衣,疯了似的冲向门外。 “妈妈,妈妈!” 余磊也被母亲拉扯着,跌跌撞撞地冲进冰冷的暴雨里。 噗嗤! 他摔倒了,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却感觉不到疼,只看到村里稀稀拉拉亮起的手电光柱摇晃着,都向同一个地方汇聚。 “儿啊,你先回屋。”邓玉芬的脸庞被雨水冲刷着,顺着两侧的脸颊两边流下。 “不,我要妈妈?” 啪! 邓玉芬一巴掌扇过去。 哇呜! 哭的不是余磊,而是邓玉芬。 “儿啊,你已经六岁了,懂点事好不好?”邓玉芬大骂着,“你为什么要像你那个死爹,这么倔呢?” “妈妈。” “滚!” 邓玉芬情绪彻底崩溃了。 村口的土路上,几个人影正拼命围拢着什么。 余磊哭着,拉扯着,跟着母亲,扑到近前,透过人腿的缝隙。 他看到了。 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父亲余华仰面躺在泥水里,浑身湿透,紧闭着双眼,脸在惨白的手电光下没有一丝血色。 他那只沾满泥巴的解放鞋甩在几米外。 呲呲! 一根被狂风吹断、凌空垂落的电线,像吐着信子的毒蛇,还在距离他不远的路面上方,扭曲跳跃着骇人的蓝色火花! 断口处,能看到裸露的铜丝。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那是空气被剧烈电离的气味。 “爸,爸爸…他…” 余磊跪在地上,不晓得说什么,完全脑袋一片白。 空白的还有邓玉芬,她像一具僵尸站在儿子身旁,人呆呆的。 有人惊恐地叫喊着:“不能碰!带电!” “救人啊。” 有大胆的村民用长竹竿奋力将那根致命的电线拨开。 “都愣着干嘛?” “救人啊。” “爸爸…他!” 余磊被母亲死死箍在怀里,捂住了眼睛,“你爸爸一辈子都这个样,说啥都听不进去。倔驴,让你倔。” 很快,余磊听见了村里赤脚医生徒劳的叹息,听见了赶来的爷爷撕心裂肺的哭嚎,听见了奶奶无声的泪水滴在泥泞里的响动,以及母亲那压抑到极致的、身体和灵魂同时破碎的呜咽。 狂风还在刮,暴雨还在下,这点微弱的、依靠人性的光,终究没能战胜大自然的伟力。 光,远未到来的夜晚,一个父亲的生命,一个家庭的支柱,灯熄灭了。 “量血压。”护士的声音吵醒了他,黑夜散去,天亮了。 第3章 相亲 量完血压。 医生上午八点例行探班后,简单的询问,看了情况审批通过,余磊背着包出院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余磊的脸上,他缓缓睁开眼睛,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医院,他的心口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沉甸甸的。 回家? 还是去宿舍? 电厂内部是有独立单间的值班宿舍的,其实就是个人的小卧室。就在厂区边上,超市、健身房、游泳池啥的都不远。 家的概念,对于余磊并不大。 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没成家,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有时候单位反而更加热闹一点,因为有同事。 年轻还好,住院同事也愿意陪护一下。老了,住养老院都被人嫌弃,因为没有子女,不虐待你就算好的了。 余磊坐在床边,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程总走了进来。 “门没锁啊?” “呵呵,是老程啊。” “就知道,你小子一出院肯定来这里。” 是啊,像余磊这样的人,能去哪里呢?甚至有人说四十多岁还没结婚的人,心理上多多少少有些问题。 确实是这样。 “余磊啊,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次的处分,年轻人嘛,吃点苦头是好事。” “这事是我没有培养好年轻人。”余磊一脸严肃,他对于自己总是严格要求,但是对于年轻人,要宽松许多。 电厂是一个封闭的地方,尤其是海岛电厂,远离城市、社会、家庭,尤其是年轻人,这种相亲都被嫌弃的地方,工资又不太高,堪比坐牢的环境,时间长了人都会压抑。 完全隔绝,没有亲朋好友的世界,跟修仙问道差不多。要是事事都管的太严,余磊做不到。 “行了,知道你是个老好人。” 程总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道,“我跟你说,你也该抓紧时间解决个人问题了。咱们厂之后还有新的任务,你得全身心投入,要是有个家庭在背后支持你,那工作起来也更有干劲不是。” “你可别取笑我。”余磊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程总,你也是几进几出的人了。” “所以我才能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彩虹?” 程总笑着说:“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会给你介绍一些不错的姑娘,相亲的单位都是政府各单位的,还有老师、医生呢。” 要是放在以前,余磊肯定是拒绝了,现在么,一来年纪大了,二来时间上空了。 余磊心中也想有个家了,也许这是个机会。 如果是父亲还在? 会不会催促他早点成个家呢? 至于母亲,余磊至今也没有见过,也许是改嫁了,或者有了更好的选择。如果是死了,至少是会通知家里的。 1997年7月6号。 天灰蒙蒙的,父亲的葬礼在这样的的氛围里进行。 薄棺入土,瘦小的余磊穿着不太合身的白孝服,看着红土掩埋了那个高大、会将他扛在肩膀上看戏、会给他削木头小枪的男人。 没有落泪,因为他觉得爸爸还在。 余磊还不懂死亡的具体含义,但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无法填补的空洞在家中迅速蔓延。 “唉。” 爷爷余茂林时常叼个烟袋,头发仿佛一夜全白,奶奶刘秀英的腰佝偻得更厉害了。 余华意外的死击垮的不仅仅是一家人的安全感,还有人心。 原本清贫,但尚算安稳的家庭,在失去顶梁柱后,立刻陷入了山穷水尽的窘境。 家里的积蓄都在父亲身上,为还清欠下的债和操办丧事,几乎掏空了所有。 生活的重担和无处排遣的悲痛,像两座大山,压弯了邓玉芬的脊梁。 “妈妈。” 余磊的一声叫,彻底崩溃了邓玉芬的精神防线。 流言蜚语和旁人或怜悯或疏离的目光,让她日渐憔悴沉默。 一个年轻的寡妇,在闭塞的山村里,能看到的未来,就是无尽的苦难。 几个月后,天依旧是灰蒙蒙的,阴沉的,一辆挂着粤字车牌的面包车停在了余家那破旧、蓬乱的瓦房门口。 邓玉芬强打着精神,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衣,拎着一个大包蛇皮袋裹成的行李卷,眼窝深陷,眼神空洞。 一连几天,她都没有睡着。 失眠了。 她弯下腰,紧紧抱住余磊,很紧很紧… 那力道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眼泪无声地滚落,灼烫了余磊幼小的脸庞。 “儿啊…听爷爷奶奶的话…妈…妈去上班了…等…等妈挣了钱…” 她的声音破碎得连不成句子。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乖,妈妈晚上就回来。” 邓玉芬抚摸着余磊的小脑袋,满脸不舍得。 余磊没有哭闹,他只是死死攥着母亲的衣角,用那双通红早已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看着她。 邓玉芬终于狠心掰开孩子的小手,一步三回头,在那个陌生的、衣着稍显光鲜的,黑色皮衣男人的低声催促下,钻进了面包车。 车子发动,卷起尘土。 轰轰轰! 空气的轰鸣声凝固。 车子最终消失在山路的拐弯处。 余磊孤零零地站在门槛前,看着扬起的灰尘慢慢落下,那扇通往母亲的门,彻底关上了。 他并不知道,母亲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从此,余磊成了寄居在爷爷奶奶篱下的孤儿,和玩伴的嬉戏中再也没有了微笑,在大家的眼中,他成了一个怪孩子,因为嘲笑他没有“爹妈”。 “愣着干嘛呢?”程经理打断了余磊的思绪,“爽快点,给句话,去不去?” “我这么大的一把岁数,还能有合适的么?” “你这人真是墨迹。” 程总笑着说,“你看人家汪峰,人家看的多开?国内的,国际的…就你一天愁眉苦脸的,想这个,想那个…不去,你怎么晓得呢?” “去去去。”余磊囧着脸。“领导都说了,我哪敢不去呢?” “啪” 程总轻踹一脸,“臭小子,这么多年,这死样子,我看了就烦。” “工会组织的,我给你开了“小灶”。”程总俯身低语,递上一张纸条,上面有个人信息和联系方式。 “女公务员啊。”余磊脸上抽搐了两下。 第4章 心灵创伤 余磊揉着小纸条。 他的感情就像一张白纸,完全为零。你要说这状态,差不多就是韦东奕“韦神”的状态。 三十对青年男女是公司大巴统一安排运送到酒店的。 下午6点。 海银区。 豪万大酒店。 这是北海市最豪华的酒店,出了酒店就是银滩,情侣们最喜欢的地儿。 说实话,相亲余磊从未想过,甚至恋爱也没有,因为看见女生,他会想起妈妈,甚至直视女生都会脸红。 也许成龙大哥说的对,女人迟早都会跑的,因为妈妈就是这样的。 豪华的酒店大厅,灯光柔和地洒在大理石地面上,映出情侣们的身影,或期待,或紧张。 余磊穿着工作服,在一群穿着精致的男女中显得格外突兀。 并不是他并不想穿正装,因为他这些年都是在厂里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岛上,早已脱离社会。 没有恋爱经验的他,被赶鸭子上架直接相亲,奔着婚姻去了,这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余磊局促地站在门口,手中的纸条被汗水浸湿了一角,他打开纸团,一个手机号码1350583xxxx,还有一个名字:林悦儿。 这个名字,听起来不错,很有淑女的感觉,应该是一个很美丽的姑娘,内心应该很纯洁吧? 余磊脑袋里充满了幻想,要说喜欢也是喜欢的,谁不喜欢美女呢?想到这里,他内心有点小澎湃,毕竟,好奇害死猫。 相亲的场地是在酒店外的沙滩上,这片沙滩属于酒店内部管理,人不多,但很美。 当余磊进入场地时,目光迅速在人群中搜寻着纸条上所写的那个名字。 很快,他看到了她。 难得的周末假期,林悦儿衣着淡绿色的T恤,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海 风一吹,女孩的头发和裙摆轻轻飞扬,她按住耳畔的长发,朝余磊开心地挥手,“这里,这里!” 她认识我? 余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胸牌,这姑娘很美,他很满意。 春风十里明媚,少女笑靥如花。 那一刻,余磊多少能理解班上那些舔狗的心情了,自己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微笑着走过去,“不好意思,来晚了。” Hi,林悦儿低过头去,接着打招呼。 余磊一扭头,后面跟着一个一米八多的帅小伙,这一看就是某某局的同志。 “我丢,”他内心十万个冷笑话,这摆明了故意无视我,余磊捏着手中的纸条,难道每个人都送一张纸条,一堆爱心石头么。 他想起了冰冰姐,脸瞬间涨得通红,心中像是被一把利刃刺痛。 这一刻,他感觉周围的人的眼光很异样,那是嘲笑和不屑。 践踏!践踏!无情的践踏!!! 这是一只被展览的怪物。 他愣在原地,脸鼓涨的像一只河豚,手中的纸条不自觉地攥得更紧。 啪! 停电了,现场一片漆黑,这电停的真是时候,他溜了,因为他不适应,这些年在电厂除了几个兄弟,关系都很简单,大家都没有这么多心眼,心思。 余磊缩了回去,像一只蜗牛。他怕社会吗?不,他怕女人,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扛起“万家灯火”的重任呢? 他想起了父亲走后。 大村村的电,依旧像风中残烛,说断就断。 余磊怕黑。 是因为电吗? 他自己也不晓得。 夜晚的光,永远离不开墙角那排黝黑油腻的煤油灯。 奶奶会在灯下做针线,爷爷则会吧嗒着旱烟,望着跳跃的火苗出神。 “妈妈”,这两个在余磊的口中再未提及。 偶尔,爷爷会指着远处山上隐约可见的电铁塔,用浓重的乡音对余磊说: “娃啊,咱这地方,山多水深,靠天吃饭。天不下雨,河里的水不够,水电站就没力,家家户户就跟着摸黑…难呐!听说城里头,通宵都亮堂堂的…” 火光映照在爷爷沟壑纵横的脸上,那是对“光”最朴素的向往,也夹杂着对儿子的怀念。 “城里?”余磊没什么概念,一是因为交通不便,二是距离自己太遥远。 城里就是有“光”的地方吗? 直到今天,余磊才在电影院看过奥特曼,“我要接受光芒,斩断黑暗。” 光一样的男人。 城里人都是“光”一样的人吗? 余磊就在这种摇曳、昏暗且带着煤油气味的灯光下长大。他渴望光,渴望去城里看一看,还有去看看妈妈,为什么妈妈一直都没有回来。 夜晚,书本上的字迹常常模糊不清,停电时,“挑灯夜读”是他童年最深刻的缩影,为了心中的光,为了渴望。 那盏小小的煤油灯,成了他夜晚唯一的伙伴,既照亮了他眼前的书本,也驱散着他心底日益的阴霾。 余磊对黑暗的恐惧、对光的渴望、对父亲生命终结瞬间,那可怕蓝色电火花铭心刻骨的记忆,以及对那个带走母亲的、同样没有光的未来的想象。 小学,初中,高中。 高考前的夜晚,村里再次毫无预兆地黑了。 余磊轻车熟路地摸黑找到火柴,“哗啦”点燃煤油灯。 昏黄的灯苗在他眼中跳动。 是暴风雨。 电线“啪的”断了。 “该死,这个时候停电。”余磊心里很清楚,十来年苦读成败都在今朝。 黑了,又黑了。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望向窗外同样被夜色笼罩的村庄。 星星点点的煤油灯光从几户邻居的窗户透出,微弱得像萤火虫一样,在无边的暗夜里,扑腾着、挣扎求生。 风声呜咽,如同无数人的叹息。 这一刻,一个念头像电流般击中了他少年却已历经沧桑的心: 煤油灯的光,太弱,太易熄。 他要找一种更大、更亮、更持久的光,一种足以驱散这无处不在的黑夜,“点亮千家万户的光”。 让大村村不再摸黑。 让像父亲那样为了接通一束光而冒险的人不再白白牺牲;让像母亲那样被黑暗、困苦驱赶的人不再背井离乡;让爷爷眼中不再暗淡;让光实打实地照进大村村每一户人家。 他攥紧了小小的拳头,对着窗外那片沉沉的夜色,用一种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斩钉截铁的声音,在心里一字一句地发誓: “我一定要让村村通电,让这万家灯火,永远都敞亮着。” 这句话,停留在高考前夕的暴风雨夜晚,在一个失去双亲庇护的孤儿心中生根发芽。 它微弱,却炽热;它孤独,却执着。 如同那盏在风中摇曳的煤油灯,虽然渺小,却固执地、顽强地燃烧着,照亮了一个倔强人生轨迹的起点。 它指向一个遥远却无比清晰的彼岸,“电花之光”。 第5章 绿电 银滩的风带着咸涩的味道,余磊的头发吹得有点散,凌乱。 “怎么样?”程金珠正打算下班散步。 “程总,你这是坑我?” “这年头谁还不得吃一顿饺子。”程金珠笑了,这早就猜出一二了,“不过,你特殊,一顿都吃不上。咋回来的?” “打车,200。” 叮咚! 微信到账200元,程总也是客气,瞬间200元转账秒到账。 “报销,算我的。”程金珠忽然叫住余磊,“等我回来,一会吃夜宵,有事跟你说。” “还相亲?”余磊脸庞抽搐两下,“我可不去。” “好事。” 一路无言。 余磊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后脑勺被波纹板砸中的地方隐隐作痛,比这更痛的,是心底的无力感。 现在大村村早已不再断电了,无数像余磊一样的“电力园丁”,成为广西电力的“压舱石”。 他追寻了半生的光,似乎点亮了大家,唯独将他抛回黑暗。 万家灯火? 他点亮了海岛电厂,点亮了铁山港工业园,却始终无法点亮自己那个名为“家”的方寸之地。 回到那片填海而成的“孤岛”,高耸的烟囱,工业灯火通明,这熟悉的轰隆声、煤渣味和带着海盐气息的空气反而让他有种病态的安全感。 这里至少没有复杂的人际,没有虚伪的客套,更没有那些将他视为“怪物”或“备胎”的目光。 一切都有规程,有逻辑,有确定性。 “磊子。”程总“铛铛”敲了敲门,“走了。” “好嘞。”余磊冲了澡,人精神多了,他换了身宽松的休闲衣服,因为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穿着工作服去相亲的。 好在现在的工作服款式不赖,穿出去也挺潮的。 “我说你,”程金珠轻摇头,“你可是跟女公务员相亲,你这态度,第一印象就够差的了。” “切。”余磊边说边上车,“生理性厌恶,我就是跪舔,这种婚姻能撑过两年?” 发动机的轰鸣声。 车子来到了兴港镇夜市,两人找了个摊位,王猛等待已久了。 “师傅,你…还好吧?” “你小子,看戏呢?” “有内应,”王猛嘿嘿坏笑,“有我一哥们去了。” “内应?内奸吧?” 余磊没回头,正在笨拙地解着T恤上沾了点沙土的扣子。“能有啥?老光棍了,早该习惯。” 自嘲说。 “那…那女的也太……叫…什么林悦儿。” 王猛替师傅不忿,“咕噜”一口青岛啤酒,“她还配对成了。” “你真狗。” “八卦一下。”王猛啃了一口烤肉,“这次警察,海关啥的都成了,咱厂里的人,通通灭灯了。” “团灭?”程总有些生气,“这场,资金,车辆都我们提供的,给我团灭?来年还搞个求。” “人家睡觉,你上班?人家放假,你上班?人家过节,你上班?永远都是昼夜,闲忙颠倒,钱也不多,就一工人,凭啥看上你。” 王猛说白了,早就猜出结果了,好赖他是学校里谈的对象,否则也加入百人光棍厂了。 “咱厂里的都是一帮飞蛾,” 余磊打断他,表态说:“我们搞火电的,要有觉悟,“熊熊圣火、降妖除魔、焚以残躯、还世太平”。” 人家没做错什么,选择更好的是人之常情。 电厂人,还是把心思放在灯上。余磊指了指四周灯火通明的镇街道。 现在村村通电了,不像我小时候。 “…” 王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递过来一份文件。 “给,师傅。下午送来的,关于碳捕捉技术调研的初步任务书,说让你牵头。” “这个我先说一下。” 程金珠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国家电力未来发展方向,是朝着低碳,零碳排放方向发展。咱们作为广西的火电标杆电厂,由单一能源转向多元一体化的能源基地,是新的目标和课题。” “所以,你就先让我相亲耍我一下?”余磊有些生气。 “也不算是,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程金珠笑了,“如果这次你相亲成了,那这份重任我就得换人喽。不过你还真争气…果然相亲失败了。” “哈哈哈…”王猛直接举起啤酒瓶,“一口闷。” “滚。” 余磊口是心非,猛灌了自己一口,毕竟手中的文件,上面每个字都小学学过,但是合在一起却很陌生,冰冷的纸张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沉淀。 文件标题是《北海电厂碳捕捉及综合利用(CCUS)技术应用可行性调研方案》。 他翻开,那些陌生的专业术语、图表、参数像相亲女人一样涌入眼帘:燃烧后化学吸收法、膜分离技术、地质封存潜力评估、高纯度二氧化碳应用…… 这正是树田董事长提出的“科技赋能”、“绿色转型”方向之一。 程金珠把这份任务交给他,既是信任,也是一种无声的安抚和引导——把无处安放的情绪,投入到值得燃烧的事业中去。 “树田总批示了,‘尽快启动,务实推进,为传统火电趟出一条新路’。”王猛补充道,语气里也藏着干劲。 “你小子,挺熟啊?”余磊应了一声。 “呵呵。”王猛挠着后脑。 三人聚餐场面突然安静了,很显然,成总说的替代人选就是王猛。 不过,作为余磊的徒弟,找王猛也无可厚非,年轻干劲足,何况,人家家庭稳定,孩子也五岁了。 有家庭的电厂人,责任心满满,也想追求上进和提高收入分担一下另一半的重担,余磊很理解。 “嗯。”余磊应了一声,眼神锐利起来。 不过,这是他的战场,他的锚点。 万家灯火,不仅仅是通电,更要可持续地、绿色地亮下去。 碳捕捉,是压舱石火电在新时代的生命线。 还记得,父亲余华小时候给他削木刀时候常说的,希望家家都有光,不再忍受漫长的黑夜。 余磊有些醉意,他红着脸转头看着王猛,一本正经的问:“这活你想接?” “嗯。”王猛也很认真的答。 “想的美!” 第6章 酒文化 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十年前。 2012年,夏末,北海。 呜呜呜!!! 火车汽笛还在耳畔,海风、阳光、沙滩。 任贤齐玩的很开心,余磊却是来工作,这里很闷热,还有浓重的咸腥。 小城市街道的布局让人感觉非常舒服,大道宽敞,机动和非机动车道规划有序,路边有划好的停车位,人行道也很宽。 报道地点是一个花园小区,里面几栋别墅。 “哎呦,不错呦。” 余磊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眼前是一栋栋橙色屋顶的花园小区。 “报到单子上的东西都带了吧。” “带了。” 人事罗姐大概的翻了翻,看了看余磊,给他了一串钥匙,“13栋03,有空抓紧去买生活用品。” “好嘞。”余磊只听清楚了前半句,其实中国人的句子重点多半在后半句。 眼前就是高楼林立,说不上特别现代化,但是整体上感觉上还不错,毕竟是旅游城市。窗户外能一眼看到大海,绿色的大海。 相比于广东,海南的蓝色,广西的海更像是浅海,再配上银色的沙滩,珠光宝气的,挺好看的。 一开门,“好宽敞”,这房子,三室一厅南北通透。 “新来的?”厕所冲出来一个中年人,吓了余磊一跳。 “大叔,你修厕所的?”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中年大叔唾沫星子满天飞,糊了余磊一脸。 “你谁啊?”余磊上下打量着,满身尘土油腻大叔。 “你新来的大学生吧?”中年大叔摇了摇手指,“热控高级主管,徐岚韦,你可以叫我老徐,或者徐哥。” “阑尾?”余磊伸出手,“余磊新来的毕业生,今天刚报到。请多多关照…” “客气了。”徐岚韦阴着脸坏笑,“这这间房子你住,过渡房。” “过渡?” “…”徐岚韦神秘的一笑,让余磊感到一阵阴森森的。 中午12点。 饭点到了,余磊床铺简单整理,躺了一会,时间就差不多了。 吃饭在别墅一楼,是自助。毕竟是项目前期,才立项不久,人员也就二三十个。 公司是央企和广西地方共同投资的,前期都本地人为主。 毕竟是海边,午餐属于海洋风味的,海里的食物占了多数, 走进自助餐厅,鲜嫩的北海虾、肥美的生蚝、饱满的蟹,高蛋白的沙虫,透着大海的气息,简单清蒸便原汁原味,蘸上特制酱料,鲜甜在舌尖绽放。 热菜也是丰富的,既有当地特色的侨港炒螺、香煎鱿鱼筒,也有川味的麻辣牛肉、粤式的豉汁排骨。 还有一些甜品,蛋糕、软糯的布丁、香甜的水果拼盘。 “我去,这待遇阔以啊。”余磊抹了抹嘴角的口水。 吹着轻柔的海风,品尝着丰富多样的美食,感受着海滨城市的悠闲。 很棒,惬意。 “兄弟,想多了。”徐岚韦肘了肘余磊,这是半年来最好的一顿了。 目的么,沾了你们的光。 欢迎新来的大学生? 余磊秒懂百科。 看起来,今年新来了两个研究生,就是余磊跟林琴。 林琴,财经政法,还没毕业就拿到了注册会计证。 在余磊眼中,碉堡了。 果然,领导致辞了。 新筹建项目老总姓全,称呼大全总,是个矮胖墩。别看又大又圆的大脑袋,人家可是九十年代广西大学毕业的,广西大学可是广西最高学府。 那个年代,不像今天内卷。高学历的学生很容易出人头地。徐岚韦中午小酌一杯。 当年,工作交流上喝点小酒增进感情是常事,“酒文化”,你不上酒桌就是不会来事,男人跟女人不同,酒桌上不懂事,不搞小圈子,称兄道弟的,你就会一事无成。 “小子,愣着干嘛?”徐岚韦又肘了肘余磊,“去啊!” “啊?” “敬酒。” “大中午的。” “中午是中午,晚上是晚上。” 余磊本来酒量就差,老徐同志直接五粮液给他倒了半瓶,还是装红酒的高酒杯。 “这酒味一闻,还挺香的,不沖。” 余磊毕竟是刚毕业的菜鸟,端着那大半杯白酒,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说实话,看见电厂一把手心里发怵。他看着大全总那红光满面的脸,大气不敢出,畏畏缩缩的,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大全…全…全总,我是…。” “新来的,小余。” 一旁的人事经理张斌凑过脸,提醒一句,“余磊。” “今年,来几个?” “两个,都是研究生。” “可以啊。”肥头大耳的大全总抹了一把脸上的油,红着脖子,特油腻,他举杯,“来,小伙子。” 余磊双手举杯,强挤笑容,镇定…镇定。 大全总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余磊,端起酒杯一口干了,说道:“年轻人,好好干,以后啊这位置都是你们的,这酒啊,得喝,还要会喝。” “啊…嗯…嗯。” 余磊像中了邪,时间就像凝固了一样,他心里犯着嘀咕,这才想起酒还没喝。 两秒。 直接闷了。 说实话,五粮液一点都不辛辣,就是很快头顶像带了一顶草帽,沉沉的。 回到座位,旁边的徐岚韦在一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就得表个态度。” 余磊结束就是林琴,女孩子嘛。大家懂得,饮料喝一下,酒桌的舞台不属于她们。 新手时间结束。 剩下的时间,属于老同志们的。 酒桌上,推杯换盏,那些所谓的“酒文化”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肆意弥漫。 余磊托着脑袋在桌上发呆,双眼空洞,这半斤酒可是要了老命了,好在年纪轻,身体扛得住。 很快,原本拘束的气氛热闹了。 领导都变成了兄弟。 有人为了巴结领导,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自己;有人为了所谓的“合群”,强忍着不适附和着那些荤段子。 大全总在酒精的催化下,冒了根烟,一个接一个吐圈圈。 话也多了起来,吹嘘着自己当年的辉煌,讲述着那些靠酒谈成的项目。 余磊心中五味杂陈。 以前听过酒桌上的种种,今天身临其境。 他在学校总是思考,这种靠酒来维系关系、推动工作的方式,真的是正确的吗? 现在看起来,这事确实不是你应该想的,因为你就是自助餐上的一盘菜。 顾客才是上帝,你做不了主。 第7章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酒力不胜,余磊迷迷糊糊在床上躺了一天。 一睁眼。 老徐正盯着着自己看。 “啊呦…”余磊“砰”的跟徐岚韦撞了个照面,“徐哥,你干嘛呢?” “你小子,处男啊?” “老哥,您这也太…老不正经的。”余磊一看手机,七点多了,“这得吃晚饭啊。” “别去了。”徐岚韦扔过来一个面包,“过点了,或者你门口小店里解决下。” “哦。” “你小子,洗漱的东西都买好了?” “没。” “那还不去?”徐岚韦催促说,“有对象没?” “没。” “呵呵。”徐岚韦嘴角上扬,“看来你得当海岛童姥了,修仙、问道,养生。” 这句话搞得余磊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在瞎扯什么。 管他呢,先得出去填饱肚子。 夜深了,酒局总感觉还没结束。 余磊摇摇晃晃地走出宿舍,海风一吹,想吐。顺着马路牙子,呕了三呕,这才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喝粥吧。 结果,小区旁边全是米粉店。 太阳光倒是弱了许多,但是酸豆角的臭味却很浓,这螺蛳粉就跟臭豆腐一样,那是真臭,吃起来“嗦嗦”的还不赖。 吃完饭,海边溜达一圈,余磊查查北海特色景点,明后天逛哒逛哒。 什么银滩,涠洲岛,老街,冠头岭啥的,搜索都没搜完。 就一个未接来电。 是人事主管罗姐,照面第一句,“工程部的车子来了。” 车子来了,关我啥事?余磊脑袋还没转,第二句就来了,“行李收拾一下,去现场。根据公司规定,工程部去现场办公。” 轰隆隆! 天打雷劈。 余磊这才明白啥叫做“过渡房”,他这是十二小时都没呆满。 “去现场?” “对,八点前。”这催促跟欠她三万块钱一样,说好的央企人文关怀呢。 咋办? 余磊只好一路小跑,来的时候春风得意,跑回去可是大汗淋漓,他没想到跑出来这么远,足足六七公里,连个公交都没得。 余磊气喘吁吁的搬着还没来的及开封的行李,徐岚韦在厕所里边冲澡边哼着歌:明天花会开,鸟儿自由自在…你快回来… 天色黑了。 余磊一下楼,车子早就等在门口了,是一辆尼桑的皮卡。 余磊拖着行李,像走探戈儿。 探戈儿就是趟啊趟着走,三步一窜嘛两啊两回头,五步一下腰,六步一招手,然后你再趟啊趟着走。 好不容易,踉跄着靠近那辆尼桑皮卡,余磊浑身都是汗。 再一看,这皮卡。 卧槽! 车身覆着一层厚厚泥垢,像是从泥沼里刚爬出来,挡风玻璃上溅满泥点,像幅蒙娜丽莎,还微笑着。 车斗里堆着杂乱工具,铁锹、安全帽混在一起,散发着铁锈、汗臭。 “北佬,上册。” “啥?”余磊压根没听懂说的啥。 “我丢你,快点啦,等着打球啦。搞母鸡呀…” “搞…搞母鸡?”余磊没来的思考,就被一把塞进后座。 余磊这才看清楚,司机是个五大三粗的鬼火中年,个矮,皮肤黝黑,满脸胡茬,正坐在驾驶座上抽烟。 “师傅,你是不是工程部的…” “傻仔都话咗你个死人白痴仔讲野唔仑得正。” ????? 余磊此刻脑中十万个为什么。 嗡嗡嗡。 皮卡发动机的轰鸣。 皮卡里播放着港台音乐。 周华健的歌曲,不过,这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吼出来的,一股不耐烦。 很快就出了市区,八车道变成双车道,那个颠簸啊。 哐里哐当的。 差点没把余磊1cm的肾结石给震出来,好家伙,这力道一点不比体外碎石机弱。 整个人忽上忽下的,后排把手还是坏的。 哈挫比。 紧接着,一股刺鼻的汽油味扑面而来,他差点又吐出来。 噗通! 屁股后座陷下去了。 什么鬼? 余磊双手拖出后座。 “老毛病了。”司机瞥了他一眼,咧嘴笑道:“算你小子好运。” “什么?”余磊脸庞抽搐。 “车子后轴断了。” “断…断了?” “叫拖车喽,”司机一边给公司打电话一边找人接余磊,话毕,递过来一根烟,两根手指做了个夹住的手势,“来一根?” “不会抽。” “吊你,呼吸会不会?” “…”,余磊头拧一边,纳闷,这里司机都这么吊吗?拽拽的? “就这味儿,闻惯了就好。” “不抽。”余磊再次拒绝。 “我说车子。”司机忽然咧着嘴笑了,像个沙币。 等了两个多小时,救命车来了,这次的司机看着文静了许多,不过车还是一样破。 “上车。”这司机一看就不是南方人,感觉像个兵马俑,余磊又哼哧哼哧的搬着行李上了第二辆车,像黑车。 哈哈哈哈哈!! “你笑啥呢?” 余磊硬着头皮坐上车,车子一发动,就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像头疲惫的老牛。 第一辆颠,第二辆慢。 “你新来的大学生。” “嗯。” “我比你早半年。”司机递给余磊一瓶水,“大学生村官考进来的,兼职司机。” “我说呢,跟兵马俑长的差不多。” 村官司机嘿嘿一笑,“自我介绍一下,张斌。” “余磊。” 张斌一路上嘴里骂骂咧咧,抱怨着路况、天气,还有那些“磨洋工”的工人,暴口粗的猴子司机。 不愧是文化人,拐弯抹角的讽刺。 余磊听着,心里直发怵,看着这工地很糟糕哇。 “到了。” “这是???” “戴个安全帽吧。”张斌丢过来一个。 “这睡觉,带什么安全帽。”余磊喃喃自语,一个个的都特么毛病。 余磊跟着张斌,一路颠簸着到了终点,门口悬挂着一块铝合金牌匾,竖着写着一行猩红大字:北海能源基地工程项目部。 这颜色,惨目忍睹啊! 在定位百度地图,最近的地方有一个很小很小的黑点,放大一看,北海铁山港兴港区山庐村。 眼前的农民房,简直让他惊掉了下巴。 “这就是项目部?” “嗯。” 余磊刚搬下行李,“噗通”,一块碎石砸在脸上。 “我靠。”他一抬头,难怪进出要带帽子,这特么的鬼门关啊,进门如投胎,一不小心就账号重启了。 这房子,墙壁的泥灰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里面泥黄色的砖块,就像老人脸上干裂的皱纹。 “毛坯。”赵斌戴着安全帽。 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有的地方直接用塑料布胡乱地遮盖着,风一吹,塑料布“哗啦哗啦”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跑。 这…… 第8章 孤岛点灯人 “小余,欢迎啊。”余磊一进门,一个大嘴巴露着两颗大门牙的蓬蓬头中年人,激动的鞋子都跑掉半只,双手紧握着他。 “您是?”余磊瞪大眼睛,转身看着张斌。 “龚经理。” “哦…哦…”余磊被这股火一样的热情吓到了,“龚经理,我是…余磊。。” “见外了,叫我龚哥就行。”龚经理故意抛了一个媚眼。 “这…”余磊“Emoji”的表情,囧着脸,拉长了音调,“龚…龚哥…” “张斌,你安排一下。” “跟我睡?”张斌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跟你睡?”余磊这才反应过来,双人间啊。 “这边一楼。”张斌前头领路,余磊跟在后面,这才看清楚房间旁边就是厕所,一口厕所是公用的。 这怕是几十年前的待遇了。 这特么是国内一流的能源央企?不断前进的动力? 门像是刚涂了油漆没多久,一股甲醛味,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好像轻轻一推就会倒下来。 窗户的玻璃碎了好几块,用破旧的木板钉着,可木板也摇摇欲坠。 走进屋里,光线昏暗,地面坑坑洼洼,一脚踩下去,说不定就会陷进个小坑里。 墙角堆满了杂物,散发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 “你睡这张床。” “为啥我的床小?” “你矮啊。” 余磊看着这破败的房间,心里一阵发凉,这明显就是母子床啊。 自己明显被中午这顿自助餐骗了,大全总还说自己位置迟早是年轻人的,一转身给人拉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苦是真苦。 但是比起小时候,还差半截。 余磊看见张斌旁边累了够厚一踏的红宝书,打趣的说,“张哥,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张斌甩他了几本,余磊一看全是考公的书。 余磊额头上直冒冷汗,自己这是掉坑里了?这研究生念的,遭了老罪了。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这地儿,粗粝又真实。 先睡觉,剩下的明天再说,余磊太阳穴紧绷绷的,噗通噗通的跳,很显然酒劲还在。 咕噜咕噜! 他躺下就睡着了,喝了酒就是睡得香,五粮液堪比安眠药,踏实。 没妈的孩子像根稻草,谁家母亲会让孩子遭这罪。 第二天,一大清早。 敲锣打鼓声。 “好家伙。” 余磊一拉窗帘,惊呆了,“这一大帮人是来干嘛的?” 门外锣鼓喧天、唢呐搭配大喇叭,绝配。 窗户破洞里斜插着根油光发亮的鸡毛掸子,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阿花死得冤啊——” “这是啥意思?” “母鸡认主来了。”张斌用被子蒙头,接着睡。 “认主?”余磊感觉很新奇。 “他家里母鸡被车压死了,赖在我们头上。”张斌多嘟囔了句,“这事闹了一段时间了。” “赖?” “这地方泥头车多,又没监控。这家人的母鸡被压死在我们门口所以就赖在我们头上。” “村委会不管么?” “调节很多次,沟通无效。” “不能讲道理么?” “你跟没上过小学的人讲道理?”张斌踹开被子,冷笑一声,“对牛弹琴,不信,你自己试试去。” “杀人啦!” 穿黑裤衩的老太太把锄头抡得火星四溅,身旁五十多只散养老母鸡、小鸡正组团打“团战”,皮卡的周围鸡屎到处都是。 “睡吧。”张斌说。 “这不都八点了,不上班么?”余磊打算去洗漱,吃早饭。 “你觉得,我们出的去吗?” “哦——”看样子,张斌是老手了,这场合看来“老套路”了。 “这人没完没了的。” 龚经理金牙咬着的半根油条“啪嗒“掉在地上,瞬间脸色铁青,虽说报警了,但也遭不住一天两堵,上班下班各一次。 “村里怎么协调的?”余磊倒是好奇。 “赔。”张斌轻摇头,“但是老太太不同意。” “为啥?” “一只一千块,搁你你同意?” “啥一千?当母鸡是凤凰啊?”余磊扒着掉漆栏杆看得目瞪口呆,他看着老太太鬼哭狼嚎的,一句也听不懂,跟昨夜司机的语言差不多,应该就是白话。 “赔钱!不然今晚就让阿花托梦给土地公!”老太太抡起半截砖头,惊得余磊发出《忐忑》的颤音。 “啪” 砖头照着余磊的窗户砸过来,“磅”玻璃裂了。 悍妇,绝对是悍妇! 很快警察赶来了,还是老样子,老太太被带走了。 不过治标不治本,估计还得私了。余磊轻摇头,看来这龚经理也很难啊?难怪人都疯了半截。 “上班。”龚经理性情舒坦了许多,余磊这才看清楚,工程部连司机一共八个人,分别乘坐两辆皮卡去工地。 农民房还留着两个厨师,一男一女,男的是大厨,女的是帮手。男的每天骑着摩托车来,女的电瓶车,看起来都是附近找的村民。 工地距离工程部大约七八里地,电厂在一片滩涂地上,深入海中央四公里,门口一块大大的公示牌。 左边是规划图,右边是简介。 北海能源基地项目占地广阔,规划达8977亩,近期建设一期工程的2台100万千瓦超超临界二次再热机组、2个10万吨级泊位码头,以及年储运能力高达1000万吨的配煤堆场(含铁路专用线),总投资101.5亿元。 项目总投资101.5亿元,涵盖发电厂及相关配套设施建设。 远期规划8台100万瓦超超临界二次再热机组、4个10万吨级泊位码头。 “这面积,这规划看起来很宏大啊。”余磊一路颠到厂区,然而,现场除了大海就是滩涂,很大。 “到了,下车。”龚经理一句话,大伙纷纷下车。 这是打算徒步? 余磊看着场景,很明显。 他猜对了,就是徒步去上班,因为连条厂区道路都没有,沙子都是刚吹填的,一脚过去一个坑。 至于树木,植被简直就是奢望,太阳热的要命,人就这么干晒着,往里走。 整个就是在大蒸锅中,“蒸桑拿”。 余磊站在一片荒凉的滩涂上。 脚下是松软新填的沙土,远处是正在缓慢从海平面“生长”出来的孤岛轮廓。 “这鬼地方,不等天黑就得点灯了。”张斌抹着颈脖里的汗,黏糊糊的,难受。 第9章 现场办公 “这地方,鬼吹灯。” “啥意思。”余磊看着张斌。 “风老大了,”张斌食指转了一个圈,“龙吸水。” “龙…”余磊没见过,但是大概猜出来就是龙卷风的意思。 跟余磊同乘皮卡的四个人,他都记住了。 邓帆,瘦瘦的,看起来很龚经理关系不赖,戴眼镜的中年人,出生于三秦大地,一米七左右。 冯健,桂林科技大学,余磊的同龄人,一米七二的样子,眼镜哥,四川人。 还有龚经理,辽宁人。 这一车除了龚经理一米八,都不高。 炎炎烈日,在松软的沙土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沿着海边前行,估摸着三公里,终于到了工地办公室。 余磊吃亏在于没带水,其他人手里都攥着一个空矿泉水瓶子。 他感慨万千,要是这样晒一天,人都成肉干了。相比于其他人,余磊就算是小鲜肉了,一是年轻,更重要的是其他人晒得太黑了。 不晓得,还以为去了非洲。 张斌自嘲他是黑猩猩。 目的地,就是现场办公室。 “卧槽,豪宅啊。”另一皮卡的小胖子莫清零故意赞叹不已,这是每天他嘲讽的一种方式,当然现在成了风俗,八个人的风俗。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三个集装箱拼凑而成的简易屋子,闪白闪白的,在这荒凉的小岛上显得格外突兀。 “太热。” “把空调开了。” 张斌“磅”的踹开门,就“嘀”的按下遥控器,开空调。 这现场集装箱是直接摆放在沉淀沙子上的,沉降不均匀,再加上风吹雨淋的,门很容易就合不上。 蛮力关上,就得用力踹开。 “那个沙币,昨晚没关窗户。”张斌破口就骂,“沙子进了半箱,足有膝盖高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着莫清零,这小胖子躲在余磊身后,大吼一声,“你耳聋,大家都看你呢?还不去清理沙子。” “我?” “废话,”莫清零扮猪吃老虎,“大家伙都等着呢。” 余磊看着众人确实看着他,再加上今天第一天上班,作为新人他也无话可说。 干吧! 他拿起门后的笤帚扫把,“哗哗”的往外倒沙子,你别说这沙子很重哇,不是那一种轻飘飘的。 这可能就是海沙的区别。 十点干到十二点,这一上午竟干体力活了,余磊闻了闻腋下,很臭,不仅如此,全身都是汗臭。 再一看,办公室的几位兄弟,腋毛浓密,果然,用进废退,这黑毛长的,跟黑猫警长差不多。 歇一会。 余磊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集装箱,随便找了个椅子,屁股瘫下。 嘣! 跳闸了。 “什么鬼?” 余磊本想着能吹吹空调凉快凉快,再“吧嗒吧嗒”按空调开关,却发现丝毫没有动静。 “坏了。” “艹。”余磊想骂人。 冯健是电气工程师,这事都归他来,他轻摇头,无奈地说道:“唉,柴油发电机又坏了,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满是一个字“囧”。 没有空调的办公室就像一个大蒸笼,温度迅速升高,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滚落。 窗户门都打开,通风。 “这还上个锤子班。”一个戴圆眼镜的广西仔,直接彪脏话,“叼你老母。” “冯健,看看能不能修好?” 龚经理皱着眉头,他一边电话联系,找人修发电机。 “搞不定。”冯健闭眼摇头。 这样,今天就成了混公分的一天。能源基地第一件事,看来就是给自己供上电,否则,人都得热成渣渣。 干啥呢? 电脑也打不开。 吹会牛笔,回家吃饭,本来余磊干劲十足,精神满满,来了就是扫地。 北海能源基地项目规模宏大,可眼前的景象却如此荒凉,这差距。 叮铃铃! 这时候余磊的电话响了,是宿舍的同学成银建,“喂。” “干嘛呢?”成银建倒是很精神。 “不晓得,”余磊拧了拧衬衣,竟然能拧出水啊,他随意的回了句,“蒸桑拿呢。” “可以啊,第一天就嫩模会所了。” “滚滚滚。” “你猜我干嘛呢?”成银建故意卖个关子,不等余磊接话,就说,“在山东培训呢?国网济南统一培训。” 当初余磊研三从电力大学毕业,也能选个差一点的供电局,结果千挑万选选了这个破地方,热的鸟都不拉屎。 呲呲! 余磊闻到了一股尿骚味,他伸出窗户,小胖子莫清零正对着集装箱,茶壶水甩炮火弧线,左右来回摇摆。 嘴里还吟诗作乐: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琼浆空入海。 “你大爷的,旁边我办公桌。”张斌直接一块石头“啪”对准莫清零的小鸟砸了过去,“鸟都拉自己的窝边,你拉?” “管你卵事?”莫清零续写肚子痛苦的哀嚎。 外面的太阳越发毒辣,没有了空调,没海风,空气燥热不安。 余磊望向窗外,四周的孤岛轮廓在热浪中若隐若现,三四艘吹沙船,船头喷吐着泥沙。 嗤嗤! 嗤嗤! 吹沙船宛如钢铁巨兽,在这片海岛四周显得很醒目。 船头的喷沙口犹如黑龙的大口,源源不断地喷吐出泥黄的海沙。 泥沙在高压的推动下,呈扇形向四周扩散,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随后纷纷扬扬地落入海中,溅起高高的水花。 碧绿色的海水被搅得浑浊不堪,原本平静的水面变得波涛汹涌。 嗡嗡嗡!!! 几艘吹沙船互相轮换,有条不紊地工作着,按照既定的路线和节奏吹沙。 随着泥沙的不断堆积,海中逐渐出现了新的陆地轮廓。 那些新形成的沙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银色的光,仿佛是大自然为这片海域镶嵌的银色花边。 不远处,几艘小渔船在海浪中摇曳。 “已经完成吹填海域近300亩地。”水工主管黄急停不停的捋着刘海,呼的用力一吹,头皮屑顺着余磊的方向漂满空中。 在阳光的照耀,光彩夺目。 “老黄,你好雅兴啊。”张斌看见黄急停“一坑一坑”的往集装箱的方向走。 第10章 吹沙 “来新人了?” “小余,余磊。”余磊自我介绍。 “太小了,我不喜欢。”黄急停轻摇头,“海里都是大鱼,应该我叫你老余才对。” “大鱼上钩,大鱼上钩。”莫清零凑过脸,坏笑。 “唉。”余磊感慨万千,自己确实上钩了,现场的午饭都是从驻地送过来的,所以中午大家都不回去。 这么看来,工程部一共有三辆皮卡,两辆办公,一辆周转。 专职司机一人,龚经理一辆,张斌开一辆。 老黄慢悠悠地晃到集装箱门口,咧着嘴笑道:“吃完午饭,小余跟我去吹沙船上转转,带你看海。” “看海?” “免费坐船。” “游北海?”余磊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从小在山里长大,倒是没有接触过大海。 不多时,从宿舍送过来的大桶饭和一桶白菜摆在了简易的桌子上。 张斌和陈大厨将饭菜抬下车。放在集装箱旁的桌子上。 “我丢?为什么他们开车进来的?”余磊脑门一个大大的问号。 “丢。”莫清零边吐槽边骂骂咧咧的说,“就这辆是四驱的,勉强在沉降稳定的沙滩上能开。以前都是我们去大门口吃饭的。” “来回五公里,就为了吃一顿饭?” “你以为呢?”莫清零捏了捏肚皮,“我以前一百五,现在折腾的一百三不到了。” 余磊看了看自己麻杆一样的身材,自己才一百二多点,过一个月岂不是不过百了? “听他给你扯淡。”黄急停硬挤开一个地儿,自己先勺子两扣,狼吞虎咽起来。 再热不能饿肚子。 大家围坐在一起,饭菜虽简单,但不怕人坑人,就怕货比货。 没有网络的世界,你看不到霸总前妻、富豪,这日子大家也过的下去。要是有抖音直播啥的,这环境,人要没有点使命感,都得给你跑光。 这里,真是酷热又劳累。 单单每天往返五万步,就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 众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天。 余磊吃得狼吞虎咽,他实在是饿坏了,上午高强度的拉练,就像军训。 吃完饭,他便跟着老黄朝着吹沙船走去。 中午两点的太阳,可不是开玩笑的,说是大烤炉都不为过。脚下的沙子被晒得滚烫,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热气透过鞋底传来。 不过,人嘛? 晒着晒着就习惯了。 从衣服湿透的情况来看,余磊是胸口以下的衣服颜色要深很多。 就是汗液! “老黄,你袖角下面有个洞。” “洞?”黄急停抬起胳膊一看,毫不在意,“习惯就好。” “习惯?” “衣服湿了干,干了湿,汗水里面的盐渍泡着,袖口处用活动,很快就会破了。” “鹅。” 两人边走边聊,朝围堰方向去,那边做了个临时的小码头,方便施工船舶停靠。 轰鸣声越来越响。 “小余啊,靠这边。” 老黄这么一跳,越过沙坑,余磊顺着另一边用力一跃。 “小余。”黄急停没来的拦住,余磊的半个身子陷在沙子里,“还好没事,当心啊,这些沙子都是刚吹填的,还没沉降稳定呢。” 余磊被黄急停一把拉出来,这才顾得上裤腿里面的沙子,在“磅磅磅”扣着鞋底,将沙子倒出来。 他感慨到,差一点让沙子活埋了。 “行了,上船。” 黄急停顺着铁板爬上吹沙船, 一边爬一边说道,“你看那船头喷吐的泥沙,不断地堆积,新的陆地就这么一点点形成了。” 远距离倒是觉得没啥,人在船上,声型并茂,倒是觉得蛮震撼的。 这艘船的沙子已经没了,还需要去浅海处运沙。 两人在船头甲板上,随着海浪轻轻摇晃着。 蹦蹦、蹦蹦! 柴油发电机声,船掉头去了深海。 海风迎面吹来,带着丝丝咸味,还有一些腐臭味,吹散了些许燥热。 他望向远处,绿色的大海一望无际,水天相接的地方,云端映红的夕阳,美得让人窒息。 “陶醉了。”余磊甩了甩头,捋了捋额头。 “晕船?” “没有?” “那你干嘛?”黄急停偷笑,“给你来点飘柔或者海飞丝,体验下泰坦尼克?” “唉,缺女人。” “半天你感慨这?”老黄笑了笑。 这一刻,余磊感觉很放松,心情愉悦,他想剃个光头,让每一寸毛孔都感受到飞一般的感觉。 黄急停看了看脚上那双开了胶的特步,轻摇头,不到一年又该换鞋了。 确实,这里费鞋,费衣服,唯独不费脑子。因为血液循环快,都用来出汗了,脑中清空,哪来的烦恼? 黄急停说道:“这还只是个开始呢,等咱们这项目完成了,这里会变得更加繁华。” “繁华?”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有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旁开船的师傅叼着烟,插话,“听你们的人说。还要建五星级酒店,摩天大楼呢。” “鬼扯,谁特么跟你说的?”黄急停一把掐着船佬的脖子,轻轻用力一捏,船佬痛得哇哇叫。 “不是说几百米高?” “那是烟囱。”老黄伸出中指,“切。”很显然,他们已经很熟了,不是熟人,这种玩笑要被Pk的。 “驾驶室坐坐?” “也行。”余磊一口答应,山里的孩子第一次坐船,多少不腻歪。 老黄给他讲解着吹沙船的工作原理和操作流程,这一板一眼的像摸像样的,比船夫还老练。 “你来开?”船佬问。 “滚滚滚。”老黄轻踹一脚,“上班呢,别带坏年轻人。” “下午,来两把。” “行。”余磊看着船头散落的扑克,秒懂。 驾驶舱里,这种小船看起来操作并不复杂,仪表和方向盘像开车,不同的是好像刹车是在操作台上。 大海是孤独的,也是寂寞的。 吹沙船就这样往返,抽沙吹填,很枯燥。手机没信号,四周也没有人。 可以说,这里与船为伴,与海为伴。 不知不觉,太阳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洒在绿色的海面上,波光粼粼,绿黄绿黄的。 老黄拍了拍余磊的肩膀,说道:“上岸了。” 第11章 巨星对决 累! 累累累!!! 这种不动,又感觉动的累,人颠来颠去,感觉1cm肾结石都颠掉。 余磊随着老黄下了船,拖着腿往回走,两条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此时,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吹填岛染成了橙红色。 皮卡“轰隆隆”的一路颠回去,虾塘、黄牛,山庐村乡村的景色还不赖。 一到家。 吱吱!吱吱! 房东老头正惬意地晃悠在吊床上,半眯着眼,享受着这宁静的一天。 “房东,你这是晃悠了一天?”徐岚韦一开口,就糊弄人。 房东没说话,脚拇指勾勾就算是回应了。 “这懒货。” “明天去看车?”房东老头扯着嗓子喊,一脸舒坦。 “还看车?”徐岚韦嘲笑着房东,这么懒,一天到晚比树懒都懒,还看车? “买个二手四五十万。” “切。”徐岚韦懒得理他,吹牛鼻祖。 “新来的小子。”房东转移话题,“你跟着这帮人没前途,不如,我给你介绍个对象?” “别听他的。”徐岚韦小声说,肯定是介绍他女儿,他女儿小学都没读,彩礼还要三十万。 “啊——”余磊不晓得说啥好了。 “看海没?” “太震撼了,大爷,那大海一眼望不到边,美得不行。”余磊咧着嘴,应付着房东。 “那就好,年轻人就得多出去看看。”房东老头说完,又晃悠起了吊床,“有空过来坐坐。” 房东家一共两栋房子,四层,自住一栋,还有一栋租给他们。 据说租金八万一年。 吃完饭。 张斌、莫清零、陈大厨、冯健还有黄急停正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不知道搞什么。 “到点,打球。” “输了买啤酒。” “昨天你输了,去把酒先买了。” 余磊凑了过去,只听见张斌拍着篮球召集人,喊道:“打球了。” “算我一个。”莫清零很兴奋。 “也算我一个。” “加上余磊凑个双数,八个人。” “好,去拿竹竿。”黄急停捏着余磊的肩膀,“去,房子后面。” “竹竿?”余磊来到后院,才发现连个篮筐都没有啊,半天篮筐挂在竹竿上,“这就是打球啊?” 场地呢? 水泥浇筑的停车场,被雨水冲刷的坑坑洼洼的。 不会崴脚吧? “小余啊,你看着场地。” 龚经理大手一挥,颇有领导风范,“正好你来了,设计一个,水泥啥的都好说。办公经费也有,给大家伙弄个篮球场地,下了班也有个休闲处。” “小余,就等你了。” “正好土建专业,学以致用。” 大家纷纷点头,这属于让你干活,明目张胆的。修建篮筐和篮球场的计划就这样提上了日程。 但是今晚,还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打。 这打球的难度确实高。 因为地上有坑,运球你都不晓得球飞向那个位置,完全不按套路运行。 明明“啪啪”往下拍,球呢,硬是45度斜弹。有经验的老手,干脆接球就投。 然而,竹竿篮筐更绝。 风一吹,就无规则的摇晃。 打了半个小时,两边合计进了一个球。 “老黄,来一个。”莫清零故意挑衅着。 “别说我,以大欺小哦?”黄急停背身单打余磊,这腰腹力量,这大腿力量很足。很明显就是长期跑工地,每天五六万步的锻炼成效。 “来吧。”余磊单臂抵住黄急停的腰部,三、二、一。 靠近篮筐,黄急停左脚作为支撑脚,右脚向前迈出并同时起跳,身体在空中伸展并与篮筐保持垂直。 在达到最高点时,手腕和手指发力将球从胸前或头顶抛出。 “我拍。”余磊提前下落,“糟了,还有滞空,这可是三十五六的人啊!” 这骚操作。 黄急停这中年人,可以啊,难怪叫急停,“急停跳投”就是他的看家本领。 人有三急,急着憋尿起跳、膀胱微微急用力投篮动作连贯,空中滞空保持身体平衡,急着出手时手腕和手指发力准确。 磅! 篮球弹框而出。 “哈哈唉,廉颇老矣。”黄急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地。 单手肩上投、跳投、后仰跳投、漂移投、抛投、小勾手、骑马射箭,背身投篮。 磅、磅磅。 篮球不是飞框,就是弹框。 这移动摇摆的篮筐根本投不中。 “防的好。” 张斌给余磊鼓掌,老黄11投零中。双方队员63投,零中。两方人员战况激烈,目前还是没能打破僵局,海边的风很大。 “让余磊单打老黄,两边拉开。”张斌摆摆手,示意大家拉开距离,一球定胜负。 “牛掰哦,NBA巨星对决。” “哈哈哈,期待。” 气氛骤降,像Nba决胜球。 NBA的决胜时刻。 “老黄,让让哦。” “吊你,赶紧的。” 余磊眼神变得锐利。 而黄急停也毫不示弱,双腿微屈,双臂张开,紧紧地盯着余磊的动作。 余磊开始运球,脚步移动着,“啪、啪啪”。黄急停则像一堵墙一样,预判,横向移动。 帅! 突然,余磊跨步一个变向,佯装要从左侧突破,黄急停迅速做出反应,身体跟着往左侧倾斜。 就在这时,余磊又猛地将球拉回,从右侧加速切入。黄急停反应极快,马上转身急停跟上。 不愧是,黄急停。 再次用强壮的身体挡住了余磊的前进路线。 余磊被逼到了死角。 怎么办? 背身往里打,乃乃的黄急停身体硬的像块大岩石。 他抬头看了看摇晃的竹竿篮筐,还有两米多距离,自己的突破角度已经封死。 玛德! 孤注一掷。 后仰跳投。 他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扔出去,身体向后仰去,同时手腕用力,将球向篮筐投去。 黄急停身体前倾,扇形覆盖。 糟了! 这球投花了。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一旁的大树飞去。 呼哧! 忽然狂风大作。 篮球在强风的作用下改变的弧线。 球并没有直接命中篮筐,而是弹到了一旁的树枝上。 磅!一弹。 落下还是树枝。 磅磅!二弹。 继续树枝。 砰!三弹。 篮球被小的枝条戳中直接奔着篮筐而去。 噗通! 空气凝固。 唰! 空心入框。 “球进啦!”场边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张斌高举余磊的手臂,对着老黄嘲讽,一会去“买酒”,说好的一球定胜负。 “这小子…什么命。” 黄急停尴尬的笑着,轻摇头。 第12章 有间小卖部 “牛掰!” “绝杀!”张斌兴奋地一把搂住余磊的脖子,用力摇晃,唾沫星子差点喷他一脸。 “三弹入网”。 连房东都跳起来欢呼了。 这地方周围除了两三户人家,真的没啥人,夜里连个路灯都没得。 “老黄!老黄!” 莫清零唯恐天下不乱,他“嘣”地跳到黄急停面前,手指戳着他汗津津的胸口,“你也有今天?说好的输了买酒!冰的!青岛纯生起步!别想拿漓泉糊弄!” “八个人,三打。” “服输。” 黄急停抹了把脸上的汗,看着周围一双双饿狼似的眼睛,尤其是莫清零那贱兮兮的笑容,无奈地“嘿”了一声,拍拍屁股上的灰:“小余一起,刚带你坐船,你就给我挖坑?” “那球,我奔着树干投的。” “行行行,老子认栽!算你小子狗屎运!走走走,跟我走一趟,搬酒去!”黄急停捏住余磊的后颈,用力一捏。 痛! 痛痛痛! 毕竟是开车闲逛,余磊坐上副驾。这一记“生涯代表作”,也算创了历史。 铁山港的工业大项目越来越多,本来就泥泞的村路,大车重车一多,雨水再一浸泡。 路烂的不像样子。 大雨天,电瓶车都能陷进去。 两人在众人催促声中,“快去快回”、“多搬点”,顶着暮色开出项目部那破败的银色铁皮院门。 八点多了。 傍晚的海风带着咸腥和一丝凉意,吹散了白日积攒的燥热。 大约一公里出,亮了一个微弱的灯光。 这附近没什么正经商店,最近的只有山庐村口那家挂着褪色招牌的“有间小卖部”。 “就这儿了。” “这?” “这里有间小卖部。” “额?”余磊囧着脸,这梗很没劲,何况这摊位上连人都没得。 “专门为我们开的。”黄急停啪啪余磊的胸口,这儿附近就三个项目的工程驻扎人员,大概总共四十来个人。 黄急停熟门熟路地推开吱呀作响的铝合金玻璃门,门框上挂着的塑料风铃有气无力地响了两下。 店里光线昏暗,一股混杂着劣质烟草、过期食品和潮湿霉味。 货架上东西不多,落着薄灰。老板是个干瘦黝黑的老太太,“呱唧呱唧”,老黄几句白话,余磊听不懂。 她老汉正叼着烟袋坐在小马扎上看一台巴掌大的小电视,眼皮都没抬一下。 早就听闻,广西女人干活养懒汉,果然,虽然余磊不晓得这些人图个啥啊,但是这或许就是一种风俗。 “小余!去拿酒!冰的青岛,来一箱!”黄急停嗓门洪亮。 老太太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她听不懂,又用手比划了几下,她跟老黄又是一阵哑语交流。 余磊像个局外人,他没想到,今天中国还有听不懂普通话的地方,也算是奇迹了。 “老黄,他说啥?” “冰柜坏了几天了,只有常温的。”老黄指了指墙角堆着的几箱啤酒,“喏,去拿?” “不用结账?” “记账的。” “额…” 余磊顺着看去,那啤酒箱子看着有些旧,包装印刷略显模糊,颜色似乎比印象中的深一点。 这咋保质期都没得? “走啦,兄弟们催了。” 余磊心里犯嘀咕,但看老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便没多言。 “这酒温的。” “放井水里泡泡就凉了。” “?!” “厨房有井水。” 黄急停浑不在意,走过去扒拉了一下箱子,“一箱。” 一旁的老汉吐了个烟圈,翻了个白眼:“两箱一卖,一箱80。” “靠,”黄急停怪叫一声,“你抢钱啊?上次卖一箱三十五!” “爱要不要,”老头又重复了一遍,眼睛粘回了小电视上,“一箱轻当然便宜,两箱重当然贵。” “什么逻辑?”余磊瞬间感觉自己的智商都降了50%。 “买一箱。” “不单卖。” “我买你一箱,又不是一瓶。跟单卖有什么关系?” “两箱一卖,不单卖。” “我呸。” 黄急停骂骂咧咧了几句,记账。“行行行,算你狠!搬酒,小余!” 两人一人扛起一箱,沉甸甸的,扔到皮卡后仓。 箱子外包装的纸板有些软塌,摸上去手感也不太对劲,余磊忍不住小声问:“黄工,这酒…看着好像有点…” “啧,乡下地方,包装运输磕磕碰碰很正常,” 老黄打断他,压低声音,“能喝就行!这帮小子饿狼似的,有酒就不错了,管不了那么多。走!” “但是…” “走啦。” 回到项目部院子,篮球场已经变成了露天食堂。 几张破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摆着几个不锈钢盆,盛着食堂炒的简单的下酒菜。 花生米、拍黄瓜、还有中午剩的回锅肉。同事们早已围坐一圈,眼巴巴地等着。 “碗筷,一人一套。”刘大厨放在每个人前面的凳子上,大家或蹲着,或盘腿坐在地上。 这水泥地板烫的慌,毕竟晒了一天了,到了晚上九点钟还是很热。 而且地上蚂蚁贼多,蚊子啥的一点不少。篮球场白炽灯一打,飞蛾老多了,又肥又大的,足足一个两根指头大小。 砰嗤! “酒来喽!”黄急停吆喝一声,把酒箱重重往地上一放,引来一阵欢呼。 剪刀! 气瓶器,齐上阵。 “快快快!开酒开酒!” “馋死了!老黄你今天大出血啊!” “小余功臣,坐这儿!” 气氛忒热闹。 磅、磅磅!! 张斌手脚麻利地剪开箱盖,拿出几瓶酒,绿色透明的玻璃瓶身,标签确实印着“青岛纯生”,但瓶盖似乎有点锈迹,瓶身上的生产日期喷码也有些模糊不清。 “真麻烦。”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莫清零直接牙啃,“啵”。 黄急停呢? “砰!砰!砰!”瓶盖被筷子熟练地撬开,白色的泡沫争先恐后地涌出瓶口,带着一股… 难以形容的、过于浓烈的麦芽香精混合着一股化学制剂的味道。 噗呲! 瞬间弥漫开来。 “嚯!这泡沫够足的!”莫清零没心没肺地抓起一瓶,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第13章 身份转变 “咕咚…噗——!” 酒刚下肚,莫清零的脸色瞬间变了,五官皱成一团,像吞了只苍蝇,猛地将嘴里的酒液全喷了出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卧槽!这…这什么玩意儿?!” 其他人也纷纷开喝。 “呕…” 冯健刚抿了一口,立刻捂着嘴干呕了一声,脸都绿了,“这味儿…不对劲!又苦又涩,还他妈有股铁锈味混着烂苹果的馊味!” “呸呸呸!” 张斌直接把嘴里的酒吐在地上,脸色铁青,“老黄!你他妈买的什么玩意?这是人喝的?比马尿还难喝!” 哗啦! 他愤怒地把酒瓶往地上一顿,酒液溅得到处都是。 “我丢,真的假的?” 黄急停自己也尝了一口,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表情比哭还难看。 “嘶…冚家铲!这…这他妈是假酒!”他猛地站起来,气得浑身发抖,“老旺这个黑心肝的王八蛋!敢卖老子假酒!” 说着一个电话怂过去。 电话那边“有间小卖部”的老板老旺一边赔礼一边道歉,他的意思就是自己外出进货,父母帮忙看店拿错了。 嘟嘟嘟! 大约半个小时,老旺骑着摩托车亲自送了两箱酒过来,这次的酒都“免单”。 莫清零搂着余磊的肩膀问,“酒是不是你拿的?” “对啊,怎么了?”余磊扭头看着莫清零挂在脸上的坏笑,秒懂。 这酒分两种,一种是外地人喝的,一种是熟客,本地人喝的。 小卖部里的其他货物,怕也是一个套路。 院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刚才篮球赛后的兴奋荡然无存,只剩下劣质酒精带来的生理不适。 海风似乎也带上了凉意,吹得人心里发毛。 “家里炒了一些虾,给大家伙当下酒菜。”老旺给每个人递上一根中华,便是歉意。 “这能抽?” “包真。” 老黄冒了一根,满意了。 陈大厨夹了一筷子虾,嚼了嚼,笑了,“味道不错,这虾可以呦。” 这时候,龚经理穿了个大裤衩从屋里出来,客气的握住老旺的手,亲切的说:“旺老板,稀客啊。坐下一起吃。” “是啊。” “啥风能把旺老板亲自吹过来。” 一帮人又搂着,又按着,硬是让旺老板喝了两罐。 黄急停扔了个球给旺老板,来一局,输了一箱啤酒。 “我不会啊。”旺老板红着脸,摇头拒绝。 “输了我一箱,你一打?” “来啊。”龚经理抱着旺老板,称呼,“都是自家人”别客气。 “送水?”旺老板提一句。 “包年。” “好嘅。” 旺老板看起来确实不会玩,老黄放他投都投不进,攻防转换,老黄吸取教训,等风静止,一个两分。 “唰”,进了。 吃饱喝足,大家伙都回去洗洗睡了。余磊却被龚经理叫住,让他明天就把篮球场的事情做掉。 “不会吧?”余磊还有些不适应。 龚经理搂着他的肩膀说,这就是“能源央企”的文化,吃要吃好,事情要麻溜溜的干,倒是不要拖拉,立刻去干。 这是自己才实习期,这才三四天。凭啥别人不敢,自己干?不是欺负新人么。 余磊点头,答应。 余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像装了一块大砖头。 虽说嘴上答应了龚经理,但他心里明白,这对于才实习三四天的自己来说,绝非易事。 一大早,余磊出去,就在办公室画图。 怎么搞? 自己一头雾水,完全没有头绪。他的大脑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 办公室里,他的桌上堆满了图纸、规范和图集,灯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显得有些孤单。 这一夜,可以说长夜无眠。 余磊紧皱眉头,对着图纸反复核算数据,心里默默念叨着各种参数;一会儿又快速翻阅图集,优化方案。 追求细节,追求完美。 对于刚毕业的人来说,这事最重要。 施工单位航道局张经理,看着余磊忙得晕头转向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说了一句话,“年轻真好。” 这些老油条,一点不给你经验,完全是在看笑话。 “余工,你这黑眼圈。”监理裴总监笑着对余磊说。 余磊勉强一笑,“我忙得很。” 两天过去,余磊拿着自己的图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感觉到很完美。 一会吃了早饭,给航道局,让帮忙施工。 然而,外面一大清早就吵吵嚷嚷的,余磊拉开窗帘,外面一看,路边停了一辆混凝土罐车。 这是? 余磊嘴巴刚张开。 噗通! 水泥浇筑。 轰隆轰隆! 罐车转动,一坨坨水泥顺着料斗而下。 两个工人拿着铲子已经在一旁等待就位了。 一铲,两铲… 余磊刷牙,上厕所,洗漱。 早饭还没吃完,场地都浇筑好了。 “不配筋吗?” 余磊站在一旁,眼睛紧紧盯着施工过程,手里拿着图纸,不时对照着。 “配筋?”航道局的施工员小刘目瞪口呆,你这租的房子,给房东免费浇筑了一个停车场不说,你还打算给他配钢筋? “这样就好了?” “对啊,等个一天。”小刘抹了抹汗水,“画上线就行了。” “这么简单。” “你当多复杂?” 随着水泥逐渐凝固,余磊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滴滴! “余磊,上班去了。”张斌按了按车喇叭,余磊一步三回头,看着篮球场地。 “收拾工具。”工人散场了。 余磊看着眼前浇筑好的场地,心中五味杂陈。他这几天的忙碌,比不上一个小时,自己的工作甚至有些多余。 磅、磅磅! 皮卡车一路颠到现场驻地。 余磊的心都要颠掉了。 龚经理把余磊叫了过去,让他坐下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干得挺快啊。” 余磊勉强笑了笑,“我啥都没干。” 龚经理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的身份不是学生,要学会迂会变通。你又不是设计,也不是施工队,一句话的事情,你自己反思一下,你用了多久?” “…”,余磊低着头。 “这件事很简单,你提出我们的要求,明确我们要的目标和结果。” 龚经理拿出余磊的图,简单的比划了下,“半块标准场地,白线,篮球框。报价多少,合理就付款。” “懂了。” 第14章 慰问 一场瓢泼大雨。 暴雨过后的铁山港,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烈日明晃晃地悬挂在填海而成的孤岛上空。 呲啦!呲啦! 焦油将新吹填的沙地烤得滚烫。 此刻,每个人都像是105℃的你,烦躁不安。 余磊蹲在集装箱的角落,正和莫清零一起,用半桶刺鼻的白油漆,小心翼翼地给集装箱除铁锈补油漆。 吧嗒! 汗水顺着余磊的鬓角滑落,砸在粗糙的沙地里,瞬间砸出一个小坑。 “龚经理喊你!” 张斌从临时办公室探出头,急促着喊着,“领导慰问团的车要来现场,公司新来的大学生都要见个面,还有你这个‘老’前辈!” “老前辈?” “哈啊哈。”莫清零揉了揉肚皮,“我肚子大,算不算老前辈?” “当然算。”龚经理走出来,指着莫清零没好气的说,“作为老前辈,你就去大门口迎宾,指挥交通。” “丢。” “啊哈哈。”众人嘲笑,龚经理正愁没人,这里毛遂自荐一个站岗指挥交通。 余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拍掉手上的灰,如果没有莫清零这糗事,这好事必然落到自己头上。 “总部人事通知,还有三十分钟到。”邓帆跟人事的关系不赖,工程部经理助理的有力竞争者。 莫清零被安排。 “大家都收拾下自己。”龚经理通知现场的各位,“别弄得一个个跟乞丐一样。像个人样…” “没水啊。”冯健抱怨。 “自己想办法。” “海水啊。”徐岚韦直接脱了衣服,就用海水冲。 哗啦! 哗啦! 江湖一笑浪滔滔,红尘尽忘了,俱往矣何足言道,苍天一笑笑不老,豪情却会了,对月饮一杯寂寥。 “大白天的,老徐一把年纪了。”张斌笑到,“还满腹经纶?” “切,廉颇未矣,一晚上还能来好几次。”徐岚韦匆匆洗了把脸,换上唯一一件还算干净、但领口已洗得发白的衬衣。 “海水冲洗,干净还能消毒。”黄急停搓揉着垢痂,感觉洗的很惬意。 有种贵妃沐浴的感觉,阳光、沙滩,就是这温度37℃,有点狠“酸爽”。 “差不了,集合。”龚经理一声令下,大家伙都回到集装箱,等领导视察。 不过,工程部这些人的精神状态,站的歪歪扭扭,松松垮垮的,汗液洗的发黄的衣裤,像伪军。 “去迎接领导。” “这帮领导突击检查,还好竖了几块项目简介牌子。” “进场道路也修了一半。” 众人刚走到项目简介牌的位置,“哐当,哐当”,就听见轮胎碾过碎石路的声响。 “来了。” “啥领导?” “听说是省里的。” 领头的一辆公司的七人商务车,后面跟着一辆沾满泥点的考斯特缓缓停稳,车门打开,一股空调的凉气风涌而出。 领头的是公司董事长刘大全,满面红光,他赶紧下车,一路小跑,双手交叉在前,弓着腰,低着头,在左侧等候领导下车。 很快,门开,先下来的是司机和两三个年轻人。 其中一个是摄像,一个记者。 紧接着,分管领导下车,在右侧等候大领导。 大领导,身着黑西裤搭配白色衬衣双手背后,缓缓走下台阶。 他的身后跟着几位部门领导,四男一女,差多不都是步入中年。 龚经理正打算热情迎接,被大全总一把甩掉,阴沉着脸怒盯着他。龚经理尴尬的笑了笑,待在大全总后面,像一只温顺的绵羊。 “看来龚经理,也会犯错啊。” “哈哈,他也有今天。” “狐狸尾巴没藏住。” 众人远远的看着大全总给公司领导介绍项目,龚经理也没能进入视线范围。 理由,摄像不让。 这照片的相框没有他们的位置,信息报道也是为了北海市里的重大项目。 整个介绍项目的时间没超过五分钟,五分钟后,考斯特离开了。 但是商务车没有走。 大全总给现场人员讲话。 余磊这才发现。 有一个摄影女孩留了下来,她是自己公司的,但是上次没见过,也是新来的? 余磊这才注意到,李大全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马尾女孩,她正单手插袋,酷酷地玩着手机。 这是公司新来的姑娘,刑菲菲。 女神。 余磊内心澎湃。 脸蛋漂亮自不用说,天天日晒,皮肤还白皙如雪这就很过分了,紧身运动衣下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充满着赏心悦目的艺术之美,一双大长腿更是十级直男斩。 “你好,我是新来的研究生。余磊。”余磊伸出手,谁知道刑菲菲并没有理会。 余磊抬头一看,好家伙。刑菲菲看他的眼神总是透露出一股看到苍蝇的生理厌恶。 小尴尬。 大全总介绍了,另外两位财务会计。 陈伟,91年,一米八几的小帅哥,林琴… 不过余磊认为,她不是什么厌男症,她很可能就是一朵美丽的……百合。 “你一身汗臭。”莫清零不晓得啥时候回来了,出现在他的身后,低语,“人家对你就是生理性厌恶。” 仿佛察觉到余磊的注视,刑菲菲还是不情愿的伸出手,抬头对上余磊的视线。 那气场之强,那厌恶气息之深……让余磊觉得自己不仅是只苍蝇,还是一只正在盯屎的苍蝇。 “你好,刑菲菲。” “余磊。”余磊都没触碰到,刑菲菲的手就伸了回去。 大全总眼神一亮,他热情地招呼,金牙在阳光下闪了闪,“快过来,这几位就是今年分到咱们项目的宝贝疙瘩!都是技术骨干未来的栋梁。” “大家合个影。”龚经理赶紧支呼莫清零拿相机,“三二一”茄子,余磊左边,林琴,刑菲菲中间,陈伟右边。” 从搭配的角度上来看,刑菲菲和陈伟倒是有点夫妻相,不过刑菲菲是88年的,年长陈伟三年。 大全总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同志们,今天省里领导来视察,是对咱们项目的重视。现场的同志们都很辛苦,项目公司正在考虑从薪资上向一线倾斜。 希望大家继续加油,为公司、为项目贡献更多力量!” “呱唧呱唧”,现场掌声雷鸣。 第15章 停电 “这就结束了?”余磊看着商务车离开,觉得很没诚意。 “充电十小时,开机十分钟。”莫清零抱怨让自己看大门,甚至自己车牌都没看清,工作就结束了。 “现场慰问。” “哼。” 大家一是抱怨公司对于一线工作人员不当人看,二是觉得龚经理太Low,不给大家伙争取应得的权益。 “老狐狸。”张斌给了余磊一个眼神,余磊还不特别能理解,但是能猜到一个大概。 来海港区一个多月了。 海银区的灯火繁华尚未在余磊的脑中上完全淡去,山庐村的夜就给了他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噼里啪啦! 强对流天气。 嗡嗡嗡! 电视机黑屏,节能灯亮了。 “停电了。”张斌点了根烟,这场景他早已熟悉,冯健爬上顶楼,四处张望。 果然,整个村子都停电了。 一张巨大的黑幕吞噬了村子。 黑暗,像墨汁倾倒在海水中,迅速蔓延、凝固,淹没了虾塘,房东的吊床、甚至屋外那几头黄牛模糊的影子。 世界只剩下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静谧,以及远处海浪不知疲倦拍打堤岸的海浪回响。 “操!又断电了!” “搞什么名堂!老子牌刚摸到清一色!”徐岚韦等,几个中年大佬在搓麻将,正上头。 “喂?供电所吗?!山庐村这边……” 房东老头正跟他婆娘互动,突然热的就像修炼九阳神功,从床上弹坐起来,破口大骂,刺耳,动听。 没麻将搓,又热。 很快,一堆人霸占水龙头冲凉。 隔壁徐岚韦嘟囔着摸索手机屏幕的光亮。 很快周边几乎人家,抱怨声、孩童的哭闹声、手电筒光束的胡乱扫射,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表面的死寂。 小孩们很开心,大人们是苦中作乐。 余磊正坐在门廊的矮凳上,左右扭动着身体,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没了电,这里就是蚊子欢乐的海洋。 嗡嗡! 嗡嗡! 叮!叮叮!! 一个包,两个包,好开心。 屏幕上是他下午拍的一张海的照片,夕阳熔金。光亮消失的刹那,他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该死的蚊子,往乳头上叮。 山庐村近海,靠近滩涂,以前没有几户人家,家家以近海捕捞和虾塘养殖为业。 然而,这些年,随着北海铁山港以工业为导向,积极发展第一第二产业的沿海经济,用电负荷增大,原有的破旧电线杆,那点容量早就不够了。 扩容迫在眉睫。 眼前的黑,与记忆深处的黑,瞬间重合。 小小的他,死死攥着残留母亲体温的衣角,最终只抓住一片冰冷的虚无。 爷爷沟壑纵横的老脸在煤油灯下忽明忽暗,“娃啊……家家户户就跟着摸黑……难呐!” 那叹息声,带着浓重的乡音,穿透了十几年的光阴,此刻在他耳边清晰地回荡。 十多年前的停电场景,再现。 还有父亲。 “一个模糊的背影”,“一束蓝光”,“一个记忆片段”。 一个人,为了接通一束光,消失在白炽的电火花中。 火光,是凶手,没了父亲;黑暗,是深渊,没了母亲。 雷雨天抢修是违规,是大忌,以前余磊不懂,读了书余磊更不懂,这是完全违反操作规程的。 然而,毕业了,他却懂了,因为一个电话,他必须去。 而他,余磊,现在阴差阳错的来小岛上,像童年墙角里的一盏乌黑油腻的煤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随时会被微风吹灭。 一同录取的人,学历不如自己的,有的人去了省会城市,甚至去了京城。 抱怨吗? 历史的轮回再次重现。 “小伙子。” “!?” “小伙子?” 这是房东老头子的操声,他用手电光晃着余磊的脸,“快问问咋回事!妈的,老子床还没晃够呢!” “是你婆娘的床还没躺够吧?” “你个小兔崽子。”房东老头说着就要拿手电要砸莫清零,幸亏这小子溜的快。 余磊眯起眼,这光强的很。 他猛地惊醒。 后背一片冰凉,满身冷汗。 他就要光膀子了,当然,屋里人全是光膀子,太热了。 楼顶阳台上站了一堆人,一是高,所以上面有点风,二是蚊子少。 “啊……这个还得农电工来处理。” “咳咳。” 余磊的音调有些沙哑,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问题他处理不了。不过根据经验,很可能是强风刮断了电缆。 当然,这还不是最尴尬的。 尴尬的是:停水了。 现场驻地的水是从屋外的水井抽上来的,没了电,水泵就无法启动。别说洗澡,做饭的水都没有。 很快一股恶臭反胃。 厕所喷井了。 “臭死了。” “都出去啦。” “都拉了二三十公分了。” “小莫,是不是你拉的?” 哈哈哈!哈哈哈!! 各种猜忌。 在拨打,移动信号假的,根本拨打不出去。热,热闹,热。 这时,房东老头又开始嚷嚷:“这个月就停了五回,电费还一直涨。” 他气得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水桶,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这水,明天要吃饭的。 也难怪,房东会抱怨。 这里重大项目多了,村民却没啥实惠,有些离得近的,占了光赚了点房租,大多数纯亏本。 莫清零在一旁打趣道:“房东,冲厕所的水,你明天包不?” “包?”房东握紧拳头,“我虾塘里的虾都要死了。你包赔不?要不你都买了。” 然而,没高兴多久,麻烦接踵而至。由于停水,屋里的垃圾开始散发刺鼻的气味,苍蝇在头顶嗡嗡乱飞。 大男人被熏得受不了,捂着鼻子跑到了门外。外面跑来一只黑猫,喵喵叫。 “老猫?小猫?”余磊看着这猫,这是顺着味道跑来寻吃的? 余磊回屋扔了几根香肠。 不一会,黑猫叼着香肠一溜烟跑了,余磊顺着月光看过去。 黑猫正地踩在一根电线杆上,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皎洁的月色下,它浑身的毛发黑如夜色,一双眼睛犹如翡翠,它的神色看上去非常的高贵优雅,似乎还透着淡淡的傲慢。 “灾星哦。”隔壁房东的母亲一股衰味,她轻摇头,“不吉利,不吉利。” 衰? 余磊心中一刹,难怪家家都养猫,但是这只黑猫却没人要。 “你在看什么?”莫清零在余磊面前晃了晃手指。 余磊一分神,黑猫消失了,电线杆上空空荡荡。 第16章 五通一平 断水!断电!断网! 这日子没法过。 现在这里。 黑猫,白猫,有电就是好猫。 第二天,依旧没电。 村里不像城里,可能几个小时就修好了。智能电网也没有,还得依靠人工排查原因,另外,一个偏远的村子,人们重视程度也不够。 黑猫的突然消失。 烫! 余磊一回神,醒了。半天自己睡着了,说是醒了,其实是热醒了。 虽说点上了,蚊香,胳膊腿上还是大包小包的,自己的睡眠质量丝毫没有影响,又热又累,人就没知觉了。 “谁啊?” “说好的,厕所不能用了。还在拉?”张斌看着污水顺着地板往屋里流。 这就是住在厕所旁边的坏处。 这可是混合着屎尿的生化武器。 “日你大爷。”张斌直接奔着莫清零跑的的房门“磅”的踹开。 “啊——”张斌揪着莫清零的耳朵,大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不…不是…” “不是你妹。” 莫清零的哀嚎将余磊拉回了现实。 此时,大家还在为停电停水的事情焦头烂额,厕所的恶臭和垃圾散发的气味让自己的房间都没法待了。 班自然是不用上了。 “房间里的屎尿给我舔干净了。” “不是我拉的。” “又粗又长,不是你拉的?” “凭啥说是我。你有证据?” “你特么的喝水最少,不是你是谁?”莫清零被揪的没办法,同事们没一个帮他的,可见平常没少作恶。 他认了,只好找外面的黄土先掺和着屎尿,应急处理一下。 无聊的一天。 没网络。 龚经理开着皮卡去市里办公了,作为部门领导,工作不能耽误。领导一走,乌合之众立马散伙,大家的心情从焦虑变得悠闲。 黄急停和邓帆,徐岚韦三个中年人带上几根鱼竿,开着皮卡出去了。 还有一个很少打交道的小伙子,露出真容,他也姓莫,叫莫读。跟他的名字一样,他喜欢看书,至于看到什么书,余磊也不清楚。 莫读就像这群人中的神仙,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永远一个人躲在屋里,听大家说就是在看书。 大家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墨子”。 北海这个地方,一顿暴雨,不出半个时辰,立马烈日当头,地上很快就干了。 这一点跟长三角不同,不会有梅雨季节,虽然有时候底楼泛潮,跟泼了水一样,也会掉墙皮。 余磊一出门,大院里一辆车都没有,一眨眼的功夫,张斌拉着剩下的人不晓得哪里去了。 屋里空的,只剩下了莫读跟他,当然莫读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不会显出武魂真身——简称“不聊天”。 这“不聊天”的气质真是满满的。 余磊看了看隔壁“吱呦吱油”咣当的房东,也接了一根吊床,两根树头一绑扎,人一躺好惬意。 然而,这吊床也是很有学问的。稍微一用力,就翻车了,人摔了个底朝天。 不过,村里都是软土地,下过雨,没灰尘,水也刚刚好,能和面,揉起来光滑的,人摔上去“吧唧”,很舒服。 这一咣当,就是一天。 余磊在想人生此刻的意义是什么?就两个字“发呆”,这种环境,你不发呆能干什么呢? 平台决定人生。 屁股决定脑袋,向海而生吧。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这片略显破败的村庄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黄。 一辆皮卡风尘仆仆地驶进了大院,龚经理从车上下来,他的脸略显疲惫,这一下车就直奔屋里。 不一会,他楼上楼下溜达了一圈,看见余磊躺在吊绳上,好不惬意。 “小余,去通知大家伙。”龚经理语气重了几分,“开会。” “可是我手机没网。” “没网,你嘴巴干啥的?” 这一顿怂,让余磊像是吃了瘪,根本没兴趣躺了。 余磊从吊床上坐了起来,一顿恼火,旁边的房东老头臭脚丫甩了甩,阴笑了下,眼睛合上了。 果然,柿子找软的捏。 领导市里挨骂,回来先找新人一顿输出,“特么的”余磊真想反驳,可是考核kpi在部门经理手里,年底一个低分,年终奖少一截。 就这样,你就说咋办吧。 官大一级,还是直属的。 喊,肯定是要喊的。 夜深了。 其他同事也陆陆续续从不同的地方回到了大院,余磊一进门就挨个通知。 “人齐了吗?” “都齐了。”余磊说。 “去把门关上。” 外面轰隆隆的,是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声,龚经理的皮卡后面,拉了一桶柴油,是公司里拉过来的。 有了临时用电,大家抓紧时间,洗澡、洗衣服、冲厕所,烧饭。 烧饭的空隙,龚经理安排了一个短会,“磅”,会议室门关上。 大家伙,装模作样的铺上本子,拿着笔,龚经理话都没说,邓帆的字倒是“唰唰”的写满了一页。 余磊觉得处处都是“牛批人物”。 “哼,啊哼。” 龚经理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各位,停电确实热的苦,但是好消息就要来了。” “有单身宿舍住了?” “住房问题解决了?” “公司安排相亲了?” 龚经理眉头一横,“都想啥呢?你们是来上班,领工资的,还是来度假的?” “哦。”众人认真起来。 “厂区的‘五通一平’工程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可是我们公司的一个重要项目。而且,厂区外的10kv输电线路也即将启动,就是解决厂区里用水,用电问题的。” “搞了半天,活来了。”黄急停撅了撅嘴,“以为加工资呢。还好消息,狗屁。” “呱唧呱唧!”邓帆领头鼓掌。 这掌声一响,大家先是一愣,随后便爆发出一阵欢呼。 余磊脑袋中突然响起,“万岁,万岁”。 “‘五通一平’”其实这词余磊半懂。就是通水、通电、通路、通气、通讯和平整土地。 可是这都是厂区的基础设施和生活设施,这龚经理是一点生活条件都不给大家伙争取啊。 “接下来,分配一下工作任务。”余磊听到龚经理哇哇哇的,讲了一大堆东西,什么配合,协助啥的。 主打的工作就一个“10kv厂区外输电线路”,这个活是余磊的。 第17章 新项目 刚毕业一个月,就领回一个任务。别的部门新人都分配了一个师傅,自己直接丢过来一份工作。 余磊轻摇头,不知福祸。 10kv厂区外输电线路,山庐村的电第三天总算是恢复了。 这一来电,这是一个没有单独公司聊天软件的时代,工作沟通还是依赖QQ,甚至微信都没有普及。 嘟嘟! 邮件响了。 一封未读邮件。 余磊打开,里面是图纸。 由于设计是余磊来之前就确定的,他的工作相当于从草图开干。 立项,初设早已通过,直接拿来的就是白图。 这是需要提出修改意见的。 余磊刚毕业,直接懵逼了,自己能有啥意见,甚至图纸有些地方都看不懂。 要不问龚经理。 口还没开,龚经理就将这活教给了冯健,这意思就是冯健去带带余磊喽。 余磊总感觉这龚经理怪怪的。 张斌睡前的一句话点醒了他,龚经理和邓帆属于广投外聘,而余磊是神华集团校招,他年轻、学历高,自己以后是公司重点培养对象。 这就是相当于给龚经理身旁埋了一颗地雷,挡了他的道,这点心思大家伙都看的出来,只有他自己傻乎乎的搞不灵清。 难怪安排了这么多活,搞了半天是针对自己。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可是龚经理是自己直属领导,Kpi考核自己,咋办? 他一个新人,没关系,没天线的,咋弄?要是认识人,也不至于搞到这地方来。 余磊想到苦过来的小时候,只能埋头苦干,哪怕韬光养晦也是一个法子。 耍心机,装傻,自己搞不来。 当然,好处也有,这个项目是广西电力院设计的,这意味着自己有机会经常去南宁逛逛了,不用一直憋在这里。 至于问题,冯健的提点下,余磊谨记三个字“提要求”,他们是甲方,有权要求设计来现场踏勘。 对方派出一个年轻的设计代表,冯健和余磊全程陪同,这就相当于设计院自己踏勘现场,自己找问题,自己解决问题。 除了上述的好处,撇清责任外,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将设计当做老师,一边陪同一边学习知识。 《输电线路理论》,《输电杆塔设计》、《金具》等大学教材也被他重新从垃圾篓里翻了出来。 学以致用,温故而知新。 “杨总,欢迎。”冯健跟余磊早已等候在踏勘现场。 这是十来公里的场外10kv输电线路,属于电厂内部,由能源集团投资。 “杨总…”杨超笑了笑,“叫我小杨。” “我是北海电厂的电气主管冯健,旁边的是土建主管余磊。” “你好。”三人握手,两个开车司机也在一旁冒烟,谈笑风生。大太阳下,看着几个人还挺惬意。 铁山港的表层土地是浅红色的,往下挖几米倒是有黄土了。 冯健、余磊两人跟着杨超踏勘一路,能源公司已经安排人,几个杆塔位置挖了一些点。 设计就是设计,虽然古板老套,但是给了余磊这个新人,很多现场指导。 这可比书本上的有用。 图文并茂容易过目不忘。 逛了一圈下来,主要问题集中在,与北海炼化线路冲突上,还有一些基础标准未考虑一些新建道路,房屋的位置。 杨超将问题汇总,解决方案当场拍定。基础上的一些问题,就是地下水位过高,基础的尺寸不合理,钢筋与标准柱尺寸矛盾。 包括问题,汇总的问答和格式。几天下来,余磊已经掌握的八九不离十了。 “小余,收拾一下行李。”龚经理周五四点多叫余磊去办公室,顺带拿了一箱封装好的纸箱,“给我老婆。” “我怎么去?” “司机送你去。”龚经理语重心长的说,“这次施工图审查,很重要,学习为主。” “周五去,意味着这个礼拜没得休息了。”余磊这一个月才休息了一天,这周末又泡汤了。 经常都是快下班了,临时开会,出差,Omg!倘若谈恋爱,天天放对象鸽子,怕是要被锤爆了。 这也算是电厂的特点,永远没有时间观念。对讲机挂腰间,工作随时都有,按时上下班“做梦吧”。 梦里啥都有。 这一路终于不用颠颠颠了,人都要吃癫了。皮卡走的高速,还不多三个小时北海到了南宁。 下了高速出口,余磊特意看了高速出口“琅东”。 司机很熟悉这路,应该是经常来。可以说在现场,龚经理一人说了就算,也算工地小霸王了,至少他们八九个人都得龚经理来管理。 这司机小梁也算是龚经理的个人司机了。 轰轰轰! 皮卡在五象大道上绕啊绕,到了绿色的山丘下,一个大大的湖泊,像小西湖。 四周也是高楼林立,很现代化。皮卡很快开进一别墅小区,旁边应该就是电力小区。 “哇…”余磊托着脑袋,看外面的别墅,一栋栋的很气派,他在想,平常穿的破破烂烂的龚经理难道住在这里。 很快,解题了。 Yes,他猜对了。 龚经理的家就是这里。 过了桥,湖边那栋奢华的黑顶大别墅正是他的家。 有钱,土豪。 余磊羡慕、嫉妒、恨。 “他们赶上了,好时代。”梁司机感慨说,零几年厂网分离,电老虎时代,他们都吃到了时代的红利,那个年代分房子,甚至别墅,而且高工资,一个月一万多,那可是2003,2004年。 “不得了啊。” “不得了啊。” “不得了啊。”梁司机重复了三遍。 很显然,“风口”这很重要。 叮铃铃! 余磊按响门铃后,一位胖胖的女士开了门,他估摸着,这女人是龚经理的老婆。 她体型丰满,身高一米六多,脸上带着几分泼辣。 “龚经理…让我…” 余磊把箱子递过去,说明来意。 没想到,龚经理老婆一接过箱子,就开始大声数落起来:“你看看他,这点破事,耽误一个礼拜。” “!?”余磊有点懵,这算是当众骂自己老公么。 “看看人家…都是电力局副总了,这没出息的…” “…”,余磊赶紧圆场说,“嫂子,龚经理他现场指导很忙,而且现在是公司重点培养的中青班干部…” “重点培养?这箱子这么久才让人送来,培养这么个傻子!” “…”,余磊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又觉得好笑,此刻,他倒是有了一些怜悯之心,“唉,看来龚经理是活活的被他老婆逼出来的。” 一个中年人,一米八多的辽宁人,在家里被一个一米六多的肥婆治的服服帖帖的,耙耳朵,这世界真是一物降一物。 第18章 10Kv场外输电线路评审会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余磊微微一笑,很倾城。 诚恳的诚。 毕竟,同情,也怕。 数落完,龚经理老婆似乎意识到了余磊的存在,稍微收敛了些,招呼余磊进屋坐坐。 “来,小伙子喝杯水。” “嗷。”余磊明白为啥找自己送东西,因为自己最年轻,新来的,就是张白纸。 通过一个月的观察,龚经理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威胁,你也可以说“白痴一个”。 余磊本想推辞,可盛情难却,只好进了屋,“嚯”,这屋内装修豪华,各种高档家具一应俱全。 宜家,Ashley。 都是国际大牌。 嗡嗡! 手机振动。 余磊一看是龚经理,这人把时间算的很准,自己刚到他家,他的电话就来了。 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情况,司机小梁是内应。 哇! 余磊额头冷汗直冒。 “小余啊,东西送到了没?” “…” 呲呲! 这时,龚经理老婆直接把电话开了免提,又开始一顿输出,龚经理在电话那头唯唯诺诺,连连道歉。 人算不如天算。 余磊强忍着笑意,觉得龚经理在工作中威风八面,在家里却如此“惧内”,实在有趣。 之后,龚经理再也没有打电话来。送完箱子,余磊前往施工图审查的地方。 广西电力设计院。 位于青秀区。 南湖公园是个不错的打卡地。 “难得出来,小梁,我请你喝一杯?” “你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小梁笑了笑。 “行,去公园旁边的咖啡厅。”余磊懂得,这司机要单纯多了。皮卡沿着双拥路一路前行,堵车了,“就停这边吧。” 作为南宁市中心的生态绿洲,南湖公园在盛夏时节化身为水韵荷风的避暑天堂。 “美吗?” “美。”余磊给了司机一杯星巴克美式。 公园东南角的荷花隅2200平方米水域中,2000余株荷花竞相绽放,粉白花瓣、碧绿荷叶,像油画一样。 “问你个事。” “说。” “龚经理和你很熟嘛。” “那可不,昨天…” 大中午,露珠滚动于王莲直径2米的巨叶上,没有了晨露,但也别具一格。 “一起走走。” “散散心。” 公园旁边一块展台。 上面介绍:睡莲。 最佳观赏期为5月下旬至7月下旬,荷塘边常设科普展板,独特习性啥的。 “龚经理有啥趣事?” “那可多了。”果然,最了解的领导的人,就是他的司机,小梁说了很多八卦,在他看来就是闲聊。 但是听者有心。 环湖步道旁的蓝花楹进入盛花期,“紫色花云”,是一大特色,与湖面倒影形成下,阳光花影错落,年青情侣频频打卡,这里成为网红婚纱摄影的热门取景地。 这种原产南美的乔木,其花瓣飘落时宛如紫色雪花,与岸边垂柳的翠绿形成交相呼应。 人在景中容易陶醉,痴迷,闲谈之中余磊了解了龚经理。 一顿饱饭。 余磊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评审会现场,作为甲方的工作就是提出要求,收集意见。 这些事,早就现场沟通过了,所谓的专家评审会就是一个流程,毕竟就一个小项目。 跟啥专业素养毫无关系。 一两个月,好赖来了一次大城市。虽然,余磊对于省会,一线城市并无特别爱好,可是相比于小山村,还是城市好哇。 会议很常规。 PPt投影,讲方案,讲图纸。 设计,专家,甲方,相关政府,管线单位参加人员。 吧啦吧啦! 问题,意见,清单。 主持人意见汇总,领导讲话。 小问题转角设计院整改,Game Over。 评审通过,一切就是这么简单,收工回家。 招投标,施工单位现场动工。没啥滑头,一切流水线工程。 “呦,看基础呢?”冯健拍了拍安全帽上的灰尘。 “哐当,哐当。”挖掘机的声音。 “嗯”,跟着测量复和一下线路,怕搞错了耽误工期。 “还得新来的小伙子。” “啥?” “认真。”冯健笑的露出大白牙,“人家监理都呆在空调间坐着呢?实在是受不了你,跟着你得累死。” “啊哈哈。”余磊笑笑,“新人,得表现一下。” 一旁的测量员,正用Gps激光定位,工人用皮尺,红油漆笔来标注基础的位置。 “安全帽,安全帽。”莫清零大声吼叫,“再不带上,罚款了。”莫清零是安全主管,到处盯着人,就像打手一样,一点没有往日调皮搞笑的风格。 输电线路施工,每根电杆都相距很远。 测量人员确定着每一个基准点和边界线,就开车去下一个点。 整个工地很散,但是属于流水施工。测量完了,搞挖坑,挖坑结束支护模板,绑扎钢筋,浇筑混凝土。 典型的,工业流水线。 磅、磅磅! 挖掘机挥舞着巨大的铲斗,左右摇摆,有力地挖掘着地面。 土方被一斗斗地装载到运输车上,“轰隆隆”,尘土飞扬,运输车一辆接一辆地往返。 放线需要甲方确认的。 余磊也拿了一把尺子,跟着测量工一路核实,毕竟基础测偏了,整个线路都歪了。 “余工,吃午饭了。” “再等等。” “辛苦啊。” “这些基础这两天要浇筑完成,否则就要来台风了。”余磊看了看手机上的气象预报,新的台风“启德”生成了。 而且大概率穿过这里。 “你们得加把劲。”余磊叮嘱施工单位,必须赶工期,否则台风过来,全白搭了。 轰隆!轰隆! 工人们汗流浃背,绑扎的钢筋,一根根,形成骨架。 随后,混凝土搅拌车缓缓停入,“噗痛”,“噗通”,输送泵,一股,一股将混凝土,送入坑内。 工人们,在水泥浆中来回穿梭,抬着橡胶大皮管,来回摆动。 紧接着,一工人拿着震动棒,“呜呜”的震动,泡泡冒个不停,像鱼儿吹泡泡,排出里面的空气,确保混凝土的密实性。 在炎热的阳光下,余磊站在一旁,工人们汗流浃背,也不好偷懒。 否则,他人前脚走了,工人肯定后脚就跑路吃饭了。施工单位这些人,没有甲方盯着,真不行。 这年头除了“中”字号的施工央企各方面给力点,其他的都像草盘摊子,工人都是“抓壮丁”到“随抓随用”。 第19章 台风“启德” 温州台风网,美国预测湛江登陆,中日韩预测北海登陆,14级。 外围云系逼近。 台风余磊是第一次经历,相比于短时强对流雷暴,他觉得应该差不多,毕竟人也没啥概念,他的内心很平静, 然而,项目公司可不是这样。 从总公司,部门,项目部,连续召开部署会。 48小时,36小时。 台风“启德”的逼近,让施工现场的气氛变得越发紧张。 莫清零一整天没见人影,调皮搞笑的他竟然销声匿迹了。 “销声匿迹个屁,傻雕。”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配方,他回来了。莫清零这一天都在编制台风应急预案。 而且往返北海市区,项目部。人都快被车子颠吐了。 时间就是生命。 三审通过,应急预案批准。 龚经理和安全部经理宋川聊个在现场召开动员会。 部署会是总公司召开的,一般用于下达任务或者命令。而分管领导领到任务就要回去各自部门召开动员会,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动员会召集了施工单位的负责人、监理以及各部门的骨干人员,在集装箱里紧急开会。 “各位,手机上的台风预警大家也看到了。” “启德要来了,目前最大风力15级。” “根据防台预案…” 会议一开始,余磊就用了录音笔,毕竟他健忘。 但是长篇大论听下来,就两个核心要素:“人员”,“设备”,要务必保证安全。 动员结束,接下来就是施工单位介绍自己要做那些工作,根据防台预案如何开展工作,时间节点啥的? 目前工地上有很多材料和设备都还露天摆放着,必须尽快进行清理和加固。 该放倒的放倒,集装箱也要加固,增加防风铁链。 露天的钢筋、模板等材料进行分类整理,能搬进仓库的就尽快搬进去,不能搬的要用铁索和沙袋进行固定。 还有那些大型的机械设备,比如起重机、挖掘机等,要检查好它们的锚固装置,全部趴下。 “监理补充意见。” “现场工人回到固定场所。” 台风抵达24小时,所有工作必须清理到位。 “镇里来人了。” “哦?”龚经理并不感觉到意外,这事他早已司空见惯,“应该是避难所的事情。” 如龚经理所料,镇里的干部要求现场的工人要进行转移,因为台风“启德”有可能最大风力16级,产生严重的生产,人员安全。 他们已经根据上级要求,布置了附近的学校或者闲置的厂房,作为临时的避难场所。 来找龚经理的目的很简单。 在转移工人之前,要提前做好沟通和安排,确保他们都能安全有序地撤离。 简而言之,就是“时间”,“人员名单”,有了这两样东西,他们就能统筹兼顾。 毕竟有了人数和姓名,他们才能安排足够的房间来转移工人。 不到两个小时,镇里电话就来了。 以公司为单位,北海能源公司统筹协调,施工、监理单位各自打扫各自门前雪。 龚经理成了现场总指挥。 这时候红灿灿的党员安全帽一戴,特别给力。 平时嘻嘻哈哈的莫清零,莫姥爷这回真成了大佬,脸一红,大嗓门一吼,还真就把余磊糊住了。 大家伙做事都很认真,余磊反而成了游手好闲的人。 施工项目总,老张带领施工人员对工地的材料和设备进行清理和加固,老李则和安全主管莫清零一起组织工人转移。 “好雅兴啊?” “我?”余磊挠了挠头,“领导让我监督,那我只能拍照片,记录进度。毕竟我嗓门细,工人也不听哇。” “果然,还是个学生。” 呼呼! 海风突然就带哨子了。 “啪啪啪”,海岛上的塑料袋吹得声响。 工人们抓紧搬运露天的材料。 钢筋也一根根地抬进仓库,用叉车将模板堆放在一起,并用篷布覆盖好,再用绳索紧紧地捆绑住。 对于那些无法移动的大型设备,他们用钢丝绳将其固定在预先埋设的地锚上,还在周围堆上了沙袋,增加稳定性。 “集装箱里的办公用品,大伙都检查下,自己带回去。”龚经理看着大家动作太慢,“剩一样,发现扣100。” 哗啦! 人头攒动。 “椅子不用。”龚经理拉住余磊,眼前这小子是打算空调,桌子柜子都往回搬,“没那么夸张。” 余磊看了看手机8月16号15点,距离台风还有18小时。 工人们早已撤离,施工、监理都已撤出海岛。 “大家看看自己的东西。” 龚经理扯着嗓子喊道:“我们也要走了。” 轰轰轰! 第一辆皮卡先拉着大家的办公用品离开。 天空已经变得阴沉灰暗,狂风呼啸着,海岛上的沙子已经变成了扬尘,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来自于蒙古的沙尘暴。 啪啪啪! 沙子打在脸上,还有点疼。 “大家上车吧。” “好嘞。” “小余,”龚经理叫住了打算撤离的余磊,还有莫清零,“你们两个等等。” 等? 余磊看着莫清零。 眼前这家伙,面容彻底清零了,刚才严肃的表情又成了嘻哈节奏。 余磊这时候才明白他为啥叫“莫清零”,是因为他“千人千面”,看着人做事总是没头没脑的,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清楚。 “上车。” “上车?”这一声打断了余磊的思绪,他这才明白,龚经理是让他们两个跟着自己现场再兜一圈,看看施工单位工作做的是否到位,是否合理。 “还有场外。” “去看看电杆的固定绳索。” 嘀嗒!嘀嗒! 少许雨滴开始滴落。 场内材料和设备的加固工作基本检查完成后,三人驾车一路排查输电线路基础施工。 果然,厂区外更容易出问题,输电铁管都没有堆放路边、捆绑。 原因在于输电线路的施工特许资质,必须找供电局下属合作的第三方施工单位开干。 这样就形成了“小垄断”。 作为“出资方”,无法指挥乙方干活,因为不用这个“乙方”你就无法通过“出资方”的爸爸验收。 电厂的上游就是电网,它不给你并网,你就无法输电、售电。 所以电网的垄断就是天然的。 哗啦啦! 暴雨要来临了。 第20章 狂风暴雨 啪啪啪! 乌云密布! 像是泼水节。 当龚经理的皮卡车驶离海岛,去北海市区,余磊,莫清零山庐村返回宿舍。 窗外景象已如末日,“哨子风”的嘶吼。 海风升级为持续尖啸,山庐村的驻地距离海边大学三、四公里,海浪翻涌,无数哨笛在耳畔轰鸣。 余磊拉开窗帘,树枝噼里啪啦的掉落,房屋周围的小树呈六十度鞠躬,不停的鞠躬。 沿海一片滩涂地,细沙混着碎石击打窗玻璃,余磊没想到沙石竟然能吹这么远。 阳台堆积的沙雨如蒙古高原的沙尘暴般遮蔽视线,能见度骤降至十米内;是雨,还是沙? 轰! 轰轰! 像集束炸蛋 暴雨再倾泻轰炸。 16:30:雨水从斜泼转为垂直砸落,屋顶铁皮被雨点锤击出密集鼓点,余磊不得不调大手机音量才能听清手机视频声。 噗通! 屋顶不知道什么东西,坠落了,砸在地上,“磅”很响。 手机屏幕上,一朵小云在旋转,路径的小红点由白色修渐变为深红色。 嘟嘟! 手机短信提示, “启德”核心风速升至52m/s(16级),北海进入台风眼墙冲击区。 “无聊,”王斌双腿交环,抖着小腿。 果不其然,停电了。 但是却不热,因为暴雨降了温度,余磊看了下手机25℃。北海的夏天一般就是常温25~35℃之间,很少高温,也不会特别低。 这个温度,刚刚合适。 17:00,天空中露出一点点光亮,修建扩大范围。 喧嚣骤停:风声、雨声、金属震声在五分钟内完全消失,如同上帝按下静音键。 时间暂停了? 余磊抬头一看,阳光撕裂了云层:灰黑色天幕被撕开一道裂口,金红色夕阳倾泻而下,地面蒸腾的水汽在光柱中清晰可见。 雨停了。 风停了。 出太阳了,阳光明媚。 这什么鬼天气。 余磊打开大门。 眼前,被刮断的棕榈树横卧村道,散落的彩钢板像巨兽脱落的鳞片,太阳能热水器掉落在一旁的鸡鸭棚里,反射着光斑。 咯咯咯! 公鸡在打鸣。 这生物钟都变了。 “余!出来打球啊!” 余磊一看,莫清零一身短裤,篮球队服,朝他挥手。 “打…” 啪,一个球朝他丢去。 “打!”余磊看了手机,自己正处于台风风眼之中,正中心,他抓起球,入光。 不一会,张斌,老黄都加入球赛。驻地临时避难所化身篮球场,却上演着超现实一幕:“台风篮球赛”。 磅! 倾斜的篮筐。 被狂风扯歪的篮筐让每次投篮变成抛物线计算题,篮球常被“诡异气流”托出界外。 这比赛难度大了,对NBA全明星可能有影响,但是对于一帮菜鸟,那就是欢乐的海洋。 丢! 远程导弹。 三分线内积满湿沙,奔跑时 时而如陷沼泽,时而像冰面上“滑步”,运球溅起的泥浆糊满裤腿。 泥地,沙地,沼泽,水泥地? 所有人的焦虑一扫而光, 因为手机没信号了。 阳光下的焦虑,转为傻开心。 莫清零拍着球调侃:“知道为啥叫‘清零’不?” “因为你大脑缺根弦,时常需要格式化。” “滚!” “乌云又来了。” 莫清零指向天际,黑色的云墙正从海平面高速合围。 手机网络没有,但是短信却收到了。 嘟嘟! 手机震动:北海气象局紧急警报,“启德”眼墙即将闭合,风速14级+,请立即避险! “再来一把,撤了。” “好嘞。” 17:40,宁静戛然而止。 黑色的云墙再次吞噬落日。 铅灰色巨幕以肉眼可见速度吞没最后的光源,风力计数值从2m/s飙升至25m/s仅用三分钟。 “好一个“回马枪”。” 沙沙沙! 暴雨化作水平飞射的水刀,“撤了”,一瞬间,“我靠”,余磊前脚离开,后脚背后篮球架“磅”的轰然倒地,铁质底座被甩出十米远。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余磊一进门,就听见申论的背咏声,莫读这小子,在“考公”? 从未来倒推,这家伙确实挺有远见的,听说他最近还在南宁买了房。 虽然大伙都说他傻,房价还要跌停板,余磊觉得这家伙有点不同,金陵岂非池中物。 呼! 呼呼呼! 窗玻璃在狂风挤压下凸成弧形。沙粒从门缝灌入,一,二、三,在屋内堆出连绵的微型沙丘。 很快,天色又乌漆麻黑了。 “洗洗睡吧,趁着还有水。” “也是。”余磊用毛巾擦着全身,因为温度还没有太低,不冷。 台风的尾巴风才是最凶猛的。 不过,余磊已经倦了,乏了。 他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狂风怒号,像是听催眠曲。 贝多芬的。 哒、哒哒! 雨水敲打着玻璃窗户,像是无数颗子弹扫射过来。 他困了,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很快,水淹到屋里,不过并不高,也就五六公分。余磊困的不停的,眼皮不由自主的合上。 “睡了。” 像手术前的“全麻”,一合眼人就没知觉了。 时间流逝,台风的威力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屋子时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在痛苦地呻吟,但是余磊早已进入了梦乡。 咕噜! 咕噜! 鼾声如雷! 这鼾声不是他的,而是张斌的,这家伙睡的更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声渐渐小了下来,余磊睁开眼睛,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余磊打开手机,凌晨六点。 一夜过去。 “啊——” 余磊打算上个厕所,结果一出门,厕所直接“木条”封印。 “特么的,”莫清零破口大骂,“哪个孙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封印厕所,我日你麻麻呦。” 不一会,他捂着肚子,撅着屁股,小屁“呲呲”的往外冒。 一拉开们,就直奔房屋角落而去。 余磊一样,毕竟他喜欢了大早上清空“肠道”,他看了一圈,觉得鸡鸭棚最合适,因为鸡鸭都跑光了,不过这些鸡鸭都是人工饲养的,最多一天都会回来的。 台风过后,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跟第一次的暴雨不同,后面的明显更凶猛。 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整个村子像是被洗劫了一番。 树木被连根拔起,有些临建的工棚,房屋的顶棚被掀翻,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村子里的一片狼藉。 一个月两次,停水、停电。 第21章 会游泳的集装箱 悲催。 网络恢复的快一些,第三天就有了。 张斌不停的来回拉柴油,为的就是给大家伙柴油发电机发电。 龚经理要求大家军事管制,每天中午11点—12点,下午16点—18点,发电,大家这时候做饭、洗衣服、吹空调、上厕所,充手机、充电宝之类。 余磊迫不及待的给手机充上电,没手机,没网络,没电的日子,真是绝了,自己还困在一个荒无人烟,公交都不通的滩涂地,还热,蚊虫多,绝了。 余磊想说的话很多,可惜“啊呀,这小强满地爬。” 至于爬墙虎,这间屋里已经是它的老房子了。 阿西吧。 昆虫的世界,余磊从惊吓变得麻木。 叮叮! 手机重启,立马“嘟嘟嘟”的弹出一箩筐短信。 上面写着: 今年第13号台风“启德”累计造成广西126万余人受灾,其中因灾死亡1人、失踪2人。 18日10时,广西壮族自治区防汛抗旱指挥部启动防汛IV级应急响应,各地正全力展开救援,抗击“启德”。 “吧嗒”再翻一条。 台风“启德”造成严重电路跳闸,广西停电台区13000多个,到18日下午已经全部抢修完毕。 在抗击台风过程中,广西电网公司累计投入抢修人员3348人次,出动抢修车辆590台次,大部受损线路已经修复完毕,广西电网总体运行正常,所有受损线路预计8月19日18时前全部完成。 “看来这回灾情很重哇。”莫清零囧着脸,似笑非笑。 “可是我们还没电。”余磊轻摇头。 “村里一般最后修,优先保证政府,机关企事业,学校,农贸市场。”莫清零嘲笑余磊没有生活常识。 “这样吗?”余磊撅了撅嘴,“那我们…” “一个礼拜。” “不会吧,这么久?” “你以为呢?” “呵呵。”对话结束,莫清零用刚接的井水擦着后背,毕竟人胖,汗多,衣服粘后背。 “省着点用,一会冲厕所。”张斌边摆盆子边喊叫,余磊来了快两个月,才晓得为啥大厅里,摆了一堆落灰的盆盆罐罐的。 果然,实践出真知。 第四天清晨,龚经理终于从北海市区返回工地,他的理由就是办公。 余磊可是从司机小梁那里深刻的了解了他,两个字“伪君子岳不群”,当年把你捧上天,背后戳刀子。 而且,工地这么苦,他才不会跟你们这帮人共患难呢。 趁着加油的机会,余磊盘营镇逛了一圈。司机小梁这不,刚从市区回来,说市中心商场的大塔吊都给吹倒了,这次的台风厉害的很。 一路上,余磊透过窗户看风景。 道路两旁的景象惨不忍睹,树木东倒西歪,有的甚至横亘在路中央,像是被巨人随意丢弃的玩具。 临时道路被厚厚的沙石覆盖,车轮碾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加油站倒是清理干净了,也通电了,可是山庐村没得。 也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 “都上班了,呆在家里混工资呢?”龚经理这一嘶吼,大家像打了鸡血一样,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收拾背包上班。 确实,在宿舍躺了几天了。 房东这次没在吊床上晃悠,他一看管事的来了,立马连跑带跳的找龚经理。 “阿叔,您老人家腿好了?” “腿?”房东低头看了看,还甩了甩腿,还是拦住龚经理的皮卡。 “您这一大把年纪了?啥事惹得您这么恼火?” “热水器…”房东陈叔指着鸡棚里的碎渣,“热水器,你们弄坏了,要赔钱。” “开什么玩笑!”龚经理轻笑,这老头扯淡么,“这不是台风吹的?” 房东陈叔依旧拦在皮卡前,这“热水器,你们用了才坏的。不用怎么会掉下来?” “呵?”徐岚韦也看不下去了,直接与龚经理下车跟房东理论,“你的意思?地震房屋震塌了,也要我们赔喽?因为我们住的。” “当然喽。” “呵——” “成了对牛弹琴了。” “不赔不能走。”房东身体直接躺在第一辆皮卡的发动机上。 这小院子因为出去路口窄,只能一辆一辆进出,房东卡住了领头车,他们无法上班了。 报警! “特么的。”龚经理气的,“下次房子不在你这里租了。” 余磊觉得房东可能打听到了,镇里为企业员工即将完工一批人才公寓,所以,他是应要尽要,有一分钱算一分钱。 三个人扯了一个多小时,让王斌留在处理,龚经理打了镇干部的电话,并且报了警。 “我们堂堂一央企,竟然被村民讹诈。”龚经理吐了一口早饭的油条渣,他还不信斜了。 很快村干部来了,跟房东陈叔窃窃私语几句,就放行了,警察到余磊离开,将近2个小时,压根没来。 “上班,这老头反了天了。” 龚经理像德国元帅隆美尔,在皮卡座驾大手一挥,“上班。” 咯噔咯噔! 一路摇摇晃晃的去工地现场。 这泥巴路,除了坑坑洼洼,现在还添加了辅菜,“满地树枝”,“长时间的暴雨浸泡,加上重车一压,皮卡直接嗑底盘了。 临时进场道路直接被吹填沙埋了。 “下车。” 熟悉的配方,“步行进去。” 余磊知道就会这样。 龚经理一来现场,就要表现。 老搭档自然是邓帆,徐岚韦,三个中年人一台戏,有人表演,有人拍照,还有人写宣传报道。 “肩膀,左肩低一下。” “看这边。” “考。”莫清零低声嘟囔,“灾后拍艺术照来了?” “我没意见。”余磊觉得无所谓。 “你妹的,真假的。” “我可不敢表态,一是怕他们用唾沫喷我,二还扣我钱,我还没转正呢。”余磊双手叉腰,低着头继续走。 老样子,一个多小时到了临时办公地,六个拼凑的集装箱。 集装箱玻璃全部碎裂,像是被无数颗子弹击中,碎片散落在四周。 沙石填满了集装箱,顶上皮破开一半,像拨开的香蕉皮,在狂风中瑟瑟发抖。 “哎呦喂,好像少了一个。” 第22章 分手 “卧槽。”莫清零围着集装箱找了一圈,“我办公室呢?我的电脑。” “…”,黄急停看着崩断的绳索,四周看了一圈,“穿越了?” “分头找。”龚经理要求。 不一会,司机小梁找到了,“我刚才在码头边上“尿尿”,“看见集装箱在海里,我以为眼花了。” 大家伙跟着小梁,码头围堰下面,白色的集装箱正在海水里泡澡呢?时不时的,还吐两个泡泡。 “我丢。” “集装箱被台风吹了一两百米远。” “直接下海了。”航道局项目经理张大壮跑来看热闹,“你这个项目可以啊,别人用祭祀品镇海。海龙王直接点名要你的集装箱。” “呵呵。”莫清零笑的好尴尬。 “你的电脑,属于保管不当。”龚经理诡异的看着莫清零,“从你下个月工资里扣。” “啊——” “余磊呢?” “他新来的,电脑没配。” “啊——”莫清零捂着脑袋,合着这台风就他一人受灾。 “张总。”龚经理吩咐他说,“回头用你吊车,给我们把集装箱吊出来。” “嗯。” 海里的集装箱,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像是一个被命运随意摆弄的玩具。 “都别看了,干活,清理沙。”龚经理撸起袖子,返回集装箱,准备带头干活。 等大家都动了,他脚“轰”油门,离开现场,明目是去市里干活。 毕竟,任务交代了。 大家拿起工具,开始了清理工作,可是人工太慢了,几百亩地,就几个人,勉强清理办公室区域。 剩下的,就交给施工单位,用大铲车、重卡车来清理。 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烘烤着大地,每个人都汗流浃背,只能默默地挥动着手中的工具。 铁铲、扫把,笤帚,簸箕有啥用啥,余磊人就像刚洗了澡,浑身上下流淌不完的汗水。 嗡嗡! 裤兜手机振动。 “谁啊?” 他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着“李凤兰”三个字,心中一紧。 几个月没联系了,她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了?这是他研究生期间谈的女友,因为毕业去向,正冷战呢。 余磊赶紧按下接听键,还没等他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李凤兰冷漠的声音:“余磊,我们分手吧。” 余磊之前不是没有联系过,可是Qq,微信,电话通通拉黑。一个广西,一个山东,怎么联系? 他赶紧将手机挂在耳旁。 啪嗒! 手中的工具也掉落在地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电话那头破口就骂,“就问你一句,山东,你来不来?” “你也懂得,现在就业很难…” “废话真多,就问你来不来。” “来不了啊。” “那就无话可说了,分手。” “等等。凤兰,几个月没联系,怎么突然说分手?”余磊急切地一问,那边却是“嘟嘟嘟”的声音。 很显然,挂啦。 余磊再回拨,依旧是拉黑的状态。 叮咚! 一条短信: 李凤兰:我家长不同意我出山东,他们希望我能找个本地的对象,留在他们身边。 “我们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毕业了,你来找我。”余磊点确定按键。 李凤兰:你就不能找我吗? 余磊:山东人才济济,我找不到工作啊。没收入怎么结婚…怎么… 李凤兰:以后别再联系了。 李凤兰是余磊追来的女孩子,大半年手都没摸到,余磊自小家里就依靠爷爷奶奶,生活费都是自己的。 余磊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内心五味陈杂。 他没有父母,也不晓得怎么跟女人相处。 除了打工和奖学金的钱,都花在了李凤兰身上,现在他一无所有,内心空荡荡的。 送早饭,陪玩,随叫随到,他牺牲了大学时间,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整整三年。 这三年,余磊只搂过李凤兰一次腰就被拒绝,牵手三次,触碰了指尖就被谩骂“生理性厌恶”。 可是为什么她不拒绝我,时常思念他给他,短信、微信和“荧光”。 思念,化为了泡影。 他看她眼睛里的“甄诚”。 绝望,余磊干活都没劲。 周围同事忙碌的身影、嘈杂的声音,此刻都与他无关,他沉浸在一片空白中。 “余磊?”莫清零拍了拍余磊的肩膀,哈哈笑,“呆逼。” 余磊没有鸟他,捡起地上的工具,默默地打扫着沙子。莫清零立刻懂了,送他了一瓶脉动。 “我不渴。” “渴了喝。”莫清零放在桌上。人就拿着扫把出去了。 心好痛。 在校园的小道上,回忆此刻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不停地刺痛着他的心。 余磊突然发疯了,不停的外放,回拨手机,一声声的“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英文…” “余磊。”张斌叫停他的行为,他轻摇头,说:“不要死缠烂打”。 “为什么?” “我们的工作条件,不允许。” 不要分不清观点和事实。 余磊放下工具,坐下来,拧开莫清零放着的脉动,一口“咕嘟”干了一半。 “挫败感?”张斌蹲下来点了根烟,你自己整个人都被否定掉了。 “不晓得你说什么?” “我们这一行,你只能找追你的,而不是你追的。”张斌“呼”一口烟,“在这里,你没有时间,你做不了任何事,给“你追的人”,当然你喜欢被当“提款机”,“绿帽子”就当我没说。”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吗?” “不,是因为你没长大。”张斌直戳要点,实际上,你只是没搞清楚什么是观点什么是事实罢了。 当遭受女方拒绝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被否定了,但你认为女人会怜悯你,这只是你个人的观点。 “余磊,你研究生毕业了,出校园了,就应该长大了。”张斌拿起一瓶矿泉水,两人干杯。 而观点它就是主观的,或许对于这个女生来说,她觉得你在某一方面跟她不适配,但并不代表你这人真的不行。 “所以…” “你们不适合。” “因为我的工作关系?” “工作关系占了50%,而你这种倒追法占了50%。”张斌抖着脚,翘着二郎腿,“希望你记住,男人要自强,不要做宝强。不要舔,不要跪,迟早没有律师费。” “舔?” 道理余磊都懂,人却无法自拔。 第23章 大学生培训 “发工资了。” “发了。”余磊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钱”现在最需要,因为大学打工的钱都花在女友身上了,自己现在真的是“一穷二白”。 嘟嘟! 他的手机振动,果然,短信到了。 工资加上绩效啥的,一共五千多。 实习期,也还行。 这对他来说,是收获,也是安慰。 “余磊,龚经理叫你。”张斌QQ弹出。 “大半夜的,叫我?” “放心,不会让你当三陪的。” “滚。”余磊穿上大裤衩,爬上楼顶,龚经理的单间。龚经理早已在房间等着他了,一进门龚经理就说明了事情。 项目公司安排余磊、林琴、陈伟和邢菲菲四个大学生去台山电厂培训,公司给他们购买了大巴车票前往珠海拱北口岸,在那里住宿一天后,再由公司商务车接到电厂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岗位培训。 “舍不得你走。”龚经理眼泪饱含,深情流露。 余磊“哦”了声,这家伙又开始表演了,完全就是表演型人格,毫无魅力。 你想演刘备,那你也得有点“仁爱”,总是“装装装”的,又不是搞装修。 “舍不得你。”小胖子莫清零等在楼下,大拖鞋“啪啪啪”的。 “滚,你还舍不得上了。” “你走了,你的活都扔给我了。” 央企可不给你磨洋工的机会,车票时间卡的死死的,余磊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一大早7点多,早饭吃完,人就拉到北海市区跟其他人汇合。 等四个人凑齐,一同送去汽车站。 坐上前往珠海的大巴上,余磊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思绪万千。 林琴播放着手机里的歌曲《甜蜜蜜》。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梦里梦里见过你~ 甜蜜笑得多甜蜜~ 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很快她插上了耳机。 林琴靠窗,余磊坐在她旁边, 失恋的阴影还未完全散去,这下直接幸福的像花儿一样了,“甜蜜蜜”余磊苦笑,“真难受”。 “培训,好开心。”后座的邢菲菲笑的很灿烂,市区里上班的三个青年就是不一样,搞党建的、财务的,至少余磊看起来,他们过的很舒坦。 “呵呵,你愁眉苦脸的干嘛?” 身旁的林琴,真是够开朗活泼的,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就当是调节车上的气氛吧。 陈伟则安静地坐在一旁,专注地看着一本专业书籍,而他身旁的邢菲菲时不时拿出手机拍照,记录沿途的风景,像观光团。 北海到珠海的大巴要十三个小时。毕竟是高速,不癫,不热,余磊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了。 风景看久了,人就困乏。 基本上,大巴在两个服务区停靠了一下,差不多四个多小时停靠一次。 没记错的话,就是茂名、阳江各停了一次,也就五六分钟,上个厕所的时间。 大巴车一路向东。 到了拱北口岸,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打车?” “不打车,哪来公交?”余磊看着陈伟稚嫩的脸庞,觉得搞笑,一路闲聊才晓得,陈伟就是华北电力大学的本科生,真的是毕业刚出校门。 好纯的。 邢菲菲是大学生村官,村里干了三年,明显成熟了不少,但是人好美。 这个关于美女的定义,余磊已经模糊了,毕竟不是大学,在工地、山庐村呆久了,看见母的都觉得漂亮。 她穿着款式最普通的浅蓝色紧身衣,身材饱满,曲线毕露,长腿惹眼。 一头黑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显得干净利索,露出雪白的天鹅颈, 两缕披落的秀发垂落下来,搭在精致的锁骨上,生动、柔美。 余磊忍不住看的失魂了。 “喂,你干嘛呢?”邢菲菲抬头看见余磊,心里感觉不舒服,就吼他。 余磊在现场风吹日晒的,隔三差五断水断电,头发油腻的都发臭了,干脆“咔嚓”直接剃度了。 这邢菲菲,生气的声音都那么好听,由于常年健身,她的肢体动作非常飒爽,加上一张冰山美人不见半分讨好的少女脸庞,碰撞出一种复杂的层次美。 车上的游客们,无论男女,几乎没有不回头看两眼的。 “有啥可看的,没见过女的?” 作为本次培训带队的队长林琴,也不落下风。 她是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研究生,研究生没毕业,就拿下“注会”,厉害了我的姐。 她头上戴着太阳镜,棕色头发一个色系的深色露背T恤,外面披着一件半透明的薄纱衬衫。 衬衫的尾部扎起,系在了苗条白皙的腰肢上,纤细的肩和漂亮的锁骨在薄纱下面若隐若现,娇俏含蓄中,成熟女性的气场也不自觉地建立起来。 “哦,”余磊故意揉着眼睛,“眼睛里进沙子了,这里风大。” “哼。”邢菲菲觉得这种低级伎俩过于白痴,毕竟她可是阅人无数,这种“白月光”并不缺男人追,阅历依然是不少。 “到了。” “请各位乘客拿好自己的贵重物品。” “分工合作。”这时候邢菲菲说话了,“重的东西男的拿。”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余磊觉得邢菲菲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是集体培训,男的干活应该的。 余磊拿的最多。 “我帮你拿这些。”林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拿的动,没事的。”余磊跟在邢菲菲后面,至于陈伟挑的都是看起来尺寸很大,却没什么分量的。 毕竟他是小鲜肉,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比得过自己工地出身的力工呢? 邢菲菲紧跟陈伟,余磊其次,林琴在旁边。 到达珠海拱北口岸后,他们直接打车,入住了公司预订的酒店。 两间房,按照公司规定,双人同性别必须一间,这样就男男,女女搭配。 珠海很热,就是临近零点,也有近三十度。 第一件事,依然是“洗澡”。 洗澡结束。 简单收拾好行李后,林琴提议大家一起出去“吃饭”,逛逛,毕竟过了口岸就是澳门。 珠海对于四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很新鲜,有趣。 这里很繁华,有莲花步行街,南洋商场啥的。余磊酒店里翻了翻行李,白色衬衣没带,他只能强制购物了。 因为会上通知,明天的新员工培训会要穿白色衬衣,黑色西裤,黑皮鞋。 “只能买喽。” 第24章 台山电厂 “喂,老哥。” “你干嘛呢?”余磊一看手机才凌晨四点。 “打扮,打扮。”陈伟一边梳头,一边给自己喷摩丝,头发做造型。 这让工地上,余磊的光头强形象显得格外的高大上,他轻摇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显摆。” 凌晨四点硬生生的折腾到六点钟,余磊刚要撒尿,厕所又被占住了。 “兄弟,你干嘛呢?”余磊看见这兄弟,拿着一包消毒酒精棉片,在马桶上“擦啊擦啊”。 “我好了,大哥你来。” “唉。”余磊刚脱下裤子。 “等等,大哥。”陈伟指着马桶圈说,“坐下来尿,别溅出来。” “卧槽,你可真贱啊。” 啪! 余磊将马桶圈重重的摔下,然后坐下“嘘嘘”。这一拉上裤子拉链,这陈伟又开始擦洗漱台了,“大哥,你先休息,我洗好了叫你。” “神马?”余磊心想罢了,毕竟都是同事,更何况这小子小自己五六岁。 他穿上新买的白色衬衣、黑色西裤和黑皮鞋,在镜子前整理了一番,尽管光头强的造型,但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显得精神。 “吃饭了,吃饭了。” 六点三十分,林琴早就等在早餐厅了,早餐是包含在住宿费用里的,所以自住随便吃。 “啊——”余磊连续哈欠。 “一晚上没睡?”林琴很精神。 “唉,一言难尽。”余磊啥也不想说,就说了两个字“人妖”。 四人酒店餐厅到齐,正好凑一桌,大家都穿戴整齐,显得余磊要邋遢一些。 “果然是工程部的人。”邢菲菲嘲笑着,很显然,她不喜欢工程人。饭桌上,邢菲菲对于余磊的话除了“嗯”,“啊”,“哦”的应付,就没了,纯属于生理性厌恶。 “车来了。”林琴是队长,联络沟通都她来。 大家伙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抬上商务车,就直奔台山电厂了。 商务车一个折返,一路向西,向南,路程大约一个半小时。 “你们这一届的学生多啊。” “多少?” “百来个。”司机倒是性格挺开朗,相比于北海他们着装很正式,西服套装,黑皮鞋擦的嘣亮,“南台北定。” “不懂。” “就是我们国华系统内,南台北定就是最好的电厂。” “哦。”余磊撅了撅嘴,这不明摆着吹自己么。 “不是还有锦界吗?”林琴故意这么一戳,司机不说话了,很显然他听过锦界的名头,这可是国内顶级坑口电厂。 当然,台山电厂也不差,台山电厂位于广东省西南沿海著名侨乡台山市铜鼓湾,号称“亚洲最大火电厂”。 这种“名号”,风水轮流转,隔三差五换,做不得数。 进了厂区,司机直接将大家伙拉进厂内招待所,实际上就是一栋四层小楼,也可以称之为“宾馆”。 宾馆上面拉着红色横幅,“欢迎2012年毕业大学生…” 下面是引导牌。 迎宾工作人员早就等候在这里了。 四人一到,迎宾就发门卡和饭卡了,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就是牙膏,毛巾,拖鞋之类的。 宿舍楼两边都是棕榈树,这环境设计的很有感觉。 “请,这边2036。” 迎宾小姐走前,四人跟着。沿着整洁的石板路穿过两个连廊,上楼单间。 “这宿舍,确实可以。” 余磊还未靠近,“外观现代”,“气派”,而且很简约。玻璃幕墙在阳光很耀眼,石材和干挂板材,装修的很豪华,与周边郁郁葱葱的绿植相互映衬。 自己再一想,北海山庐村的四层农民房,吐了。 “这里能收到快递吗?” “当然喽,收不到快递的是啥地方?”迎宾小姐捂着嘴“咯咯咯”的笑,“门口还有公交站,可以坐公交去市里,很方便。” “哦。”这一声答应的心情只有余磊懂得,因为其他三个人都住在北海市区,只有他这个苦逼,被丢到现场——修仙问道。 一个系统内,电厂与电厂的差距,比人与狗之间的差距还大。 余磊低着头。 跨上三阶台阶。 阳光明媚,大堂敞亮,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头顶上方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 墙上挂着一幅幅油画,很艺术,高雅。 “我们是一座花园电厂。”迎宾小姐笑着介绍,“你们是第一批到的,是不是有种逛公园的感觉。” “嗯。” “这就是工业之美,让你身在火电厂中,却感觉像逛公园,旅游,住在五星级酒店。” “比家都香。”余磊感觉神清气爽完全不是传统火电厂那样,粉尘漫天,大家都戴着大口罩,噪声嗡嗡响的状态。 厂子很整洁,特别干净。 “这就是标杆电厂。”迎宾小姐显得很自豪,这种自豪属于每一个人。 “余工,您的房间。”迎宾小姐将大家一一送到自己房间,让人很舒坦,服务周到,到位。 2036,余磊看着房门上的金色亚克力数字,“吱”的推开。 “哇——” 磊打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山景房。” 虽说是一室一卫,但是这卧室,房间空间十分宽敞,很整洁。 一张宽大柔软的床摆在中央,上面铺着精致的床品,床头还摆放着粉红色的康乃馨。 房间里配备齐了设施,液晶电视、智能空调、独立的冰箱和咖啡机一应俱全。 余磊“啵”的拉开冰箱。 里面放的两瓶百岁山,一罐可乐,一瓶芬达。 桌子上,还有茶杯,热水壶、茶壶,茶叶,两条雀巢咖啡。 “这是宿舍?” 余磊向后一倒,直接躺在雪白的被子上,“哇——,太温馨了。” 空调打开。 再推开窗户,窗外的景色美不胜收,有山还有大海。 可不是那种孤岛,滩涂,一个树都么有的感觉。 大片的草坪如同绿色的绒毯,五彩斑斓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这种感觉太棒了! 哇撒! 远处是一个波光粼粼的天然湖,湖水清澈见底,偶尔还能看到鱼儿在水中嬉戏。 湖岸边种满了垂柳,柳枝随风飘荡。 每个人的房间都是独立的,隔音也不赖。卫生间里,洁具都箭牌的,淋浴。 与北海那破旧的农村房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高了不止N个档次。 叮铃铃! 床头的座机响了。 第25章 1949年入国军 “什么,鬼。我这行李都没放呢。” “温馨”,“美色”,余磊不得不坐起来,床头的座机铃声依旧在响,他手指一勾,“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余磊,您好,我是培训部的。您可以来一楼大厅领取培训资料了。” “教材?”余磊这才想起来,自己可不是来玩的,是来学习的。 “好的。” 余磊挂了电话,直奔大厅。 大厅里,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来参加培训的新员工,工作人员正在分发资料。 余磊签了字,自己领了一包,黑色的公文包。开了一看包里,一根笔,本子,还有指南,三本书。 什么集团发展历史,啥的。 对了,还有一个水杯和一个U盘,充电宝。 “无趣。” 余磊领完资料,出门逛了。 他一边看一边在电厂里闲逛,不时有穿着各色工作服的员工匆匆走过,有些人脸上很疲惫,熊猫黑眼圈,有些人却谈笑风生。 白色衣服:一般是行政,后勤。 黄色衣服:检修。 蓝色衣服:发电、运行。 红色衣服:安全。 杂牌:第三方,外包。 领导的衣服,一眼就看出来了,不需要颜色区分,还有一些工程,计划商务部的都是跟着行政穿搭的。 帽子颜色类似。 熊猫眼,蓬蓬头,多数是运行,五班三倒夜班下班。 “听说,以后标杆要四班三倒。”一个电气巡检黑着眼眶吐槽。 “那不得累死?” “钱还没花,人就挂了。” 初来乍到,余磊也就是听听,至于到底累不累,他觉得还行,毕竟,大学里熬夜打游戏也还好。 睡一觉,就没事了。有时候,没睡觉,也还是能上一天课。 厂区,两个字“干净”。 跟吹填沙岛不同,台山电厂作为标杆电厂,特别干净。常能看见保洁阿姨,在打扫。 “火电厂里不见煤”,“空气清新无粉尘”。 在往里就是生产区了,四周围栏围着,有卡口,岗亭。没有穿戴工作服,佩戴安全帽是不能进入的。 观光到此为止,就是一个大工厂配套一个高档小区的配置,可能还没有开学,宿舍楼旁边的有一些小孩子在玩耍,家属的。 陆续有大巴开进来,是全国各地的新员工,余磊的看到一块牌子上面挂的寿光,“好家伙,山东的大煎饼,都跑来了。” 余磊看了看手机,时间差不多了,11点就可以吃饭了。 电厂不同于其他行业,它的餐厅凌晨还要营业的,主要是招呼倒班人员。 三班倒一般是上午8点到下午4点,下午4点到晚上11点,晚上11点到清晨8点。 不过你的早点去,要吃饭、来回和交接班。 “喂,你人呢?”余磊一听就是林琴的声音,这是队长点人头呢,“吃午饭了。” “拉屎呢。” “嘟嘟…”电话挂了。 余磊匆匆敢来,四人一桌,其实就是自助,你想吃啥打啥。 和其他三人的饭菜不同,余磊来了一碗清真牛肉面,你别说味道还挺“西北”的。 吃饭时间很无聊。 林琴扯着明天上课的事情,恰好赶上了上下班时间,位置很紧俏。台山电厂里突然来了这么多学生,食堂突然都不够用了。 一旁的两个老师傅也挤了过来。食堂里一下热闹起来,大家边吃边聊。 “你们今年毕业的大学生?” “嗯。” “人很多哦。” “台山电厂正好安排作为新员工培训地点。” 老师傅来了劲,“都是啥学校毕业的…” 瞎扯这些,余磊这些年轻人并不关心,年轻人更加关心工资。 “每个厂不太一样。” “你们厂呢?” “不同岗位不一样。” “比如我们的岗位呢?” 几位老师傅并不愿意透露薪资,“我们是运行,要高一些。标杆电厂和非标杆差距很大,新厂和老厂差距更大。” “那是多少?” 一个师傅看余磊确实诚心在问,便伸出两根指头。 “但是…”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师傅说,“我们厂也是江河日下喽,你们就像1949年入国军。” “咯噔”,余磊心一颤,“怎么说?师傅们,我刚到这,对火电行业不太了解,能给我讲讲不?” 九几年,零四年厂网分离的时候,是火电厂最辉煌的日子。 “工资高,待遇好,人人都羡慕。” “时代红利?” “对。” 头发花白的老师傅放下筷子,笑着说:“现在国家政策变了。火电变成过去式了,曾经的支柱产业。以前国内用电需求大,火电装机容量也不断增加,年轻人都是香饽饽。” 另一个师傅指着旁边的小区低声说,“还分房。” “台山?” “市区也分。” “唉,”余磊感慨自己没有赶上好时候,但是也不至于没希望吧。 国家大力发展清洁能源,风电、光电发展得越来越快,火电的占比在逐渐下降。 余磊皱了皱眉头,“前途了吗?” “我们这一代,勉强过下去。你们…” “火电不会一下子就消失,但确实是夕阳产业了,你入局晚了。” 余磊心里“咯噔”一下,一想:“那旁边的台山核电怎么样呢?” 老师傅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核电可是未来的发展方向啊。台山核电技术先进,安全性高,发电效率也高。而且核电清洁无污染,符合国家的能源发展战略。” 余磊打开手机百度: 台山核电站位于广东省台山市赤溪镇,规划建设六台压水堆核电机组,一期工程引进第三代核电EPR(欧洲先进压水堆)技术,建设两台单机容量为175万千瓦的核电机组。 台山核电站一期工程两台机组建成后,每年可减少标煤消耗约842万吨,减少温室气体排放超过2270万吨。 “这不是就在隔壁?” “是啊。” 余磊手指一滑,打开百度地图,两个地点一搜索,“我丢,就五公里。” “呵呵。”苦笑。 其他师傅也纷纷苦笑。 余磊陷入了沉思,脑子里“大展拳脚”,变成了“失业”,“裁员”,“中年落魄”。 第26章 李同学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我,选错行业了。”余磊自我怀疑,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研究生一毕业,先是肉体淬炼,然后心灵暴击,这小体格摧残的,身高都过不了170。 事业、女人、精神,肉体,成系统、体系的摧残。 “啊——” 余磊要崩溃了。 他从小励志,做“点灯人”,现在成了“玩火人”,什么原因造成的? 余磊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这也许是命中注定,又或者他看不懂社会运行的规律。 “失败者,”余磊紧握拳头,像他的父亲一样,幸运的是他并不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因为他断子绝孙了。 忧虑! 愤怒! “余磊…” “…?”余磊感觉自己意识里出现幻觉了,“余磊…”,他轻摇头,确实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余磊!真是你啊!”余磊转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是? 余磊眯着眼,“东北电力大学, 李玩酷,同校热动专业的同学。” “玩酷,你怎么在这儿!”余磊又惊又喜,他乡遇故知,这让他原本低落的心情好了不少。 “我毕业就分配到台山电厂啦,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你也是来参加培训的吗?”李玩酷小跳,很兴奋。 “是啊,我刚领了培训资料,这不吃饭呢。”余磊勉强微笑。 “手机号,” “151…” “一会吃完饭,来我屋里,1号楼1301。” “爱。” “一会见。” 李玩酷拍了拍余磊的肩膀,给其他人一个表情,意思是这是我兄弟。 余磊低头接着吃面,可是身旁的两个工人师傅都灰溜溜的坐到隔壁的桌子上去,感觉像是血脉压制一样。 余磊瞟了一眼两个师傅,这两人脸色惨白,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得瑟劲,毫无遮掩的大嘴巴突然变成了小白鼠。 畏畏缩缩的。 这场景很古怪。 接下来四个人吃饭也很不得劲,没有畅聊,每个人都好像有心事。 收拾碗筷去厨余垃圾柜,“嘟嘟”一条短信,是李玩酷的,短信上就两个字“速来”。 盛情难却。 余磊按下门铃。 “等你好久了,才来?” “这么猴急?” “你下午不上班?” “友谊第一,上班第二,培训而已,那你跟我出去,我带你兜风。” 李玩酷这家伙,学校里就人老不正经,听说女朋友都换了七八个,各个都是大美女,还特别喜欢大长腿,他的女友身高都不低于1.75,两个人在大街上、校园里都特别显眼。 本来余磊跟李玩酷没有交集,可是学校里有人行凶伤人,听说李玩酷耍了谁的女人,被江湖人士一路下了通缉令,“暴揍”。 这不恰好,遇到正义感爆棚的余磊,硬生生给用命给救了下来,自己背上挨了几刀,胳膊,腰间、额头都缝了好几针。 要知道救的人是这么个德行,余磊打死也不会助纣为虐。 不过这友谊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李玩酷校园里各种帮余磊,他别的不行,就是看人很准。 余磊身上就一个气质——穷。 李玩酷时常偷偷摸摸的给余磊充饭卡,充话费,金额不大20、50的,因为第一次充了1000,差点让余磊堵门了。 “你看看,还不是来了?” “哼。” “我说安排你来台山。” “不用。”李玩酷一看余磊这臭脾气上来了,便换话题。 “那正好,我对这儿熟,一会儿,我带你好好转转。”说着,他从宿舍里拿出一大袋吃的和用的塞给余磊,“这些你拿着,在这儿别客气。” 冰箱里的东西,李玩酷差不多都给清空了。有各种水果,酸奶,特仑苏啥的,还有刚买的零食,甚至Xo,人头马这些洋酒都给余磊装箱了。 “兄弟,你这是让我搬家啊?” “我给你搬。” “得了,得了。酒不要我不喝,水果太重,小吃的我收下了。” 余磊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一些,心里还是蛮感动的,虽说,他认为李玩酷确实思想道德上很Low,但是对自己好。 毕竟,家里除了爷爷奶奶,也没别人关心自己了,更何况最近奶奶住院了,自己也没法陪。 最后一年的学费,也是李玩酷直接帮忙交的,口头上说是借的。 “咋了,你这是?”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李玩酷看余磊一脸憨相,“水煮了?” “刚才那两个师傅说…” “听他们瞎扯,两个工人懂啥?干活的牛马而已,你还当真了?”李玩酷乐了,没想到一向很有鼓气和主见的研究生余磊,这才几个月变成这个熊样了。 也太不像他了。 “唉,被社会毒打了。”余磊低着头,嘴里吸着特仑苏,这味道“苦啊”。 “苦?”李玩酷直接给余磊口中塞入一块巧克力,“黑巧。” 余磊反而觉得很甜。 “那两个家伙,就会瞎扯。”李玩酷直接否定了两个工人的看法,“底层人的逻辑,杞人忧天。” 火电前景确实受影响,但也不是完全没机会,传统能源也在寻找突破口。 进化,生物都会适应,何况人呢。 就像现在,厂里也在搞一些节能减排的项目,说不定以后还能有多元化的路子。 “夕阳产业”,国家都在大力发展清洁能源,余磊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李玩酷说的更简单,最糟糕“跳槽”,火电与核电的操作大差不差,未来智能化,更简单。 李玩酷笑了笑,“热动专业,知识都是相通的。何况核电完全取代火电起码几十上百年。”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你顶多能够工作三十年,三十年后,去搞后勤了。 “嗯,有道理。” 两人走到了电厂的湖边,这里风景宜人,湖水平静如镜,倒映着周围的绿树和宿舍。 余磊看着湖水,心中的忧虑似乎也随着微风飘散了一些。 “怎么还在想?” “嗯。” “国家的战略,你真是拿着工人的钱操着总理的心。”李玩酷占了个长凳坐下,“你还是第一个,跟我约会的男人。” “什么?” “我可不是Gay!”李玩酷大声甩了一句话,“今天我把话扔这里,就算火电被替代,但是隔壁核电行业,第一个被我们吞并。” 余磊眼睛一亮,他明白了,“资本”? 第27章 H王 “资本喽。” 李玩酷笑的露齿,“我可没说,上车,抓紧时间,出去耍耍。” 嘟嘟! “这你的车?” “不然呢?”余磊没想到,李玩酷这一毕业就买了辆宝马X6,还是炫紫色。 “上车。” 嗡嗡嗡! 引擎轰鸣,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走,带你去市区开开眼!”李玩酷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劲很猛哇!” “300-400马力,你当小奥拓呢。” 一路上,李玩酷这种骚操作,急停急刹,漂移,熟练地摇摆着方向盘,一边跟余磊侃大山:“磊子,就得及时行乐。” “我就是苦行僧。” 余磊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苦笑”,投胎就是一门技术活。 到了市区,李玩酷直接把车开到了一家万豪旗下的宾馆。李玩酷跟保安说了几句,就在停车场等候在一旁。 他打开车窗,毫不避讳,拨通了电话:“晓晨,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 “晓晨?”余磊知道李玩酷又换女友了,以前那个叫什么欣雨的,名字很时尚,一米八多的模特。 这才三个月,就腻歪了。 不一会儿,一个蓝衣服的女孩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是她?” “王晓晨。” 王晓晨戴着黑色头带,头发松散地往后耷落。 她穿着一套运动T恤,贴身的短裤和短款长袖上衣,露出光滑平坦的小腹,修长却紧致的身体散发着健康和元气之美。 应该是经常健身,或者练瑜伽,大鱼线 长袖上衣的尾部扎起,系在了苗条白皙的腰肢上,纤细的肩和漂亮的锁骨在薄纱下面若隐若现,娇俏含蓄中,成熟女性的气场也不自觉地建立起来。 “唉,”余磊猛摇头,心中想起了小时候鲁迅的文章“呐喊”,“彷徨”。 “我…我坐后面。”余磊说着,扣下安全带,却被李玩酷一把拉住,“你别动…” 李玩酷拉上车门。 生气地瞥了王晓晨一眼,便说:“你坐后面去,先来后到,你不懂吗?” 王晓晨眼中很委屈,但还是乖乖地坐到了后排。 这可是下马威。 明着告诉王晓晨,余磊是自己兄弟。 余磊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开口说谢谢,李玩酷却插话说:“磊子,咱们先去Gi店逛逛,我给你挑几件好衣服。” “给我?”余磊扭头看了看后面的王晓晨,“不应该给她…” “当然是给你喽。我的地儿,”李玩酷搂住余磊的肩膀说,“好兄弟,当年要是没你,我非得让人扎上两刀。” 这不成了,两肋插刀的兄弟。 “我穿不习惯。”余磊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十元三件适合我。” 王晓晨脸色铁青,嫌弃,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肤色了。 车子停到了天河区,天河体育场旁边,这是一家Gi老店。 店里灯光柔和,陈列着各种精致的商品,散发着一种奢华的威压。 余磊心都颤,手心直冒汗。 一个黑色小钱包,一两万。 一件T恤最便宜的两千多。 外套几千到几万。 “妈呦,抢钱啊。” 李玩酷一进店,就像个大爷一样,大摇大摆地在店里转悠。 而这些服务员明显看人下菜,推一些适合他价位的衣服。 “磊子,挑两件。” “?!” “送你生日礼物。” “我生日早过了。” “明年的,提前送。” 王晓晨“呵呵”笑了。 “很好笑?”李玩酷斜眉问王晓晨。 “嗯。” “看,我女朋友都同意。”李玩酷随手一件,3000多,在余磊身上比划了一下:“磊子,这件不错,穿上肯定帅。我们包两件,兄弟装。” “兄弟…装?”一旁的店员,眨了眨眼,“这位小姐,我们这有新款包包…” “今天是来陪兄弟的。” “呵呵。” 李玩酷转头对王晓晨说:“晓晨,去把这件包起来,跑两步。” 王晓晨赶紧接过两件衬衫,跑去结账的地方。 整个过程中,李玩酷对王晓晨呼来喝去,完全把她当成了丫鬟。 “王小姐…不,王姑娘,我自己来吧。”余磊拿过衣服,被李玩酷拿了过去,给王晓晨,“你没卡,拿啥付?” “我发了工资。” “5340?” 余磊尴尬的点点头,工资这事李玩酷倒是灵清的,小事糊涂,钱这是小到一块钱都记得, 逛了一会儿,李玩酷又给自己,挑了几件衣服和饰品,王晓晨则忙前忙后地帮忙拿东西、结账。 毫无怨言。 看着王晓晨忙碌的身影,余磊忍不住对李玩酷说:“玩酷,你别把晓晨当丫鬟使了,她也挺辛苦的。” 李玩酷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丫鬟?“心甘情愿”,“你太嫩了。” 余磊有一点好,就是不嘴硬,有些人“又穷又嘴硬”,你说他穷的有骨气也罢,明明自己穷地揭不开锅,非说自己生活不错。 从Gi店出来后。 “晚上吃牛排。” 李玩酷提议去CaTch。 这是一家高档西餐厅,餐厅里烛光摇曳,音乐舒缓。 “你来点?” “我?”余磊看了看菜单,吓了一跳,“这么贵?” 李玩酷点了一大桌昂贵的菜肴,又开了一瓶上好的红酒。 吃饭的时候,李玩酷依旧对王晓晨颐指气使,一会儿让她倒酒,一会儿让她递餐巾纸。 这饭余磊吃的难受。 余磊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对王晓晨说:“晓晨,你别光伺候我们了,自己也吃点。” 王晓晨看了李玩酷一眼,没动筷子。 饭后,李玩酷又拉着他们去了酒吧,Ktv,酒吧里灯光昏暗,音乐震耳欲聋。 “Xo,人头马!” 余磊以为要酒,还特意找了服务员,搞了老半天才弄明白,是存酒。 “熟客啊。” 李玩酷自己大声吟唱: 钱进倒是很热心~ 说道~ 范丽最简单~ 你说的这种线~ 我们商会的仓库里也有~ 我这就出去吩咐~ 李玩酷两杯下肚,人彻底兴奋了,拉着余磊地在舞池里扭秧歌,而王晓晨则坐在一旁,陪酒。 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 余磊走到王晓晨身边,本想安慰,却被李玩酷顺势一搂腰,耳旁低语,“这女人,鳄鱼的眼泪,H王。” “H…H王? 第28章 培训课 这一夜,全用来爆金币了。 余磊玩的一点都不High,你一个穷光蛋,大男人,用别人的钱,能玩的High吗? 晚上,睡觉还行,一闭眼就过了一夜。 色艺。 上午八点一刻,珠海培训中心,多功能厅。 吃过早饭,余磊拿着笔袋坐在教室里,这熟悉的场景再熟悉不过了,大学呗。 呼呼呼! 空调的冷风吹着,驱散了清晨的粘稠和闷热。 偌大的教室里,坐的满满的,几百位来自集团各个下属单位的新员工们正襟危坐,你一句,我一句的不晓得瞎扯些啥。 “拘谨”,“期待”。 这是余磊的态度。 培训内容,并不复杂。 党史,公司史,业务课程,团建,军训。 余磊坐在靠窗的位置,有点累,毕竟,长途车还没缓过来,又Ktv呻吟了一宿。 他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强迫自己成了“精神小伙”。 林琴依旧在他旁边,正小声地和后座的邢菲菲讨论着早餐的肠粉味道不错。 陈伟则一如既往,安静地翻看着一本《财务实物》,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 “装B。”余磊觉得陈伟很Low,人家林琴都是有注会的人,来培训你在这看书,还不如人家“莫读”呢,至少自个在屋里悄悄看书。 带一本专业书培训,算怎么回事啊! “听说今天的课是讲集团党建史,挺重要的。”林琴转过头,对余磊说道,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哦。”余磊应着。 毕竟,每个人都要培训,自己觉得无聊,公司也是。培训不产生效益,发着工资培训,那个公司也不喜欢白吃白喝白嫖的人。 咚、咚咚!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阵清脆干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余磊顺着声音看去,一个熟悉背影,和女人的声音,似乎在跟门口工作人员确认着什么。 学员们纷纷侧目。 吱吱吱! 门被推开,一位身着剪裁匀称的深灰色职业套装、妆容精致、气质利落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她步履从容,径直走向讲台,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和文件放下,抬头,然后目光扫视全场,身上有着一种职业讲师特有的气质。 “啊——” 余磊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嘴巴微张,几乎要发出一声低呼,但硬生生被他压了回去。 王晓晨! 怎么会是她?这跟昨天唯唯诺诺的人,完全就是两个人。演戏,演员?很显然,人生如戏,自己成了观众。 上当了。 “哇,这主持人好美。” “这身材,女神范。” “一会我得问她要微信。” 台上的女人,赫然是昨晚在经理办公室门口擦肩而过、浑身康乃馨味的女人。 “大家好,我是本次培训公司的讲师。我姓王,三横一竖的王,王晓晨。这是我的QQ。” 王晓晨将自己的联系方式打在PPt最醒目的位置,“大家在培训期间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联系我。” 很快,台山电厂的几位班子成员也落位。王晓晨作为主持人和班主任来依依介绍集团领导,讲师和培训期间的主要任务。 “小王!” “小王!” 余磊的心跳猛地加速了一下,随即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惊讶,但又不惊讶。 他的耳朵里,“小王”,“H王”傻傻分不清楚。 惊讶的是,这个看起来更像是领导“关系户”或“特殊助理”的女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集团新生训练营的授课老师? 这身份转换未免太快、太突兀。 不惊讶的是……是了,参考电话里张斌的话,时常在耳边响起:“龚经理和邓帆属于社招外聘,而余磊是集团校招……挡了他的道……” 这个王晓晨,肯定是有人脉的,难怪李玩酷把她当丫鬟,一定是“看透了”。 “女朋友”,“小王”? 安排她来做培训讲师,这背后的弯弯绕绕、人情味,简直“特别浓”。 在人情这个圈子里,这似乎又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一个重要的培训岗位,成了某些人安插自己人、刷履历或建立影响力的工具。 外包等于托关系。 一句话的事。 但是王晓晨成了李玩酷的女朋友,有点出乎意料。想到这里,余磊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想起龚经理那浮夸的表演,想起自己莫名其妙被丢过来的重担,想起被当作“地雷”的处境。 现在,连新生培训这块“净土”,似乎也被悄然渗透了。 听过,看过,不等于经历过。 “李玩酷,你爸妈做啥的?”余磊还是没忍住,好奇的多嘴了句。 “不该问的别问。”李玩酷瞬间脸色阴沉。 “各位新同事,大家上午好。” 王晓晨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教室,清脆悦耳,微笑甜美,“我是王晓晨,来自……。今天上午的课程,由台山电厂的范经理为大家带来《党史》,《公司史》。” 余磊看了课表,三个课时。 范经理,无缝切换。 一杯茶,一本书,一台电脑,PPt。说实话,真的很无趣,余磊听的都快睡着了。 “咕噜”,“咕噜”。 大家伙笑了,把余磊都逗乐了。后排的小胖子,歪着脑袋,斜躺在座椅上,头不停的抬起,落下、抬起,落下。 眼皮睁开,合上,睁开,合上,最终还是没逃脱基因的束缚,合上了。 范经理轻轻的站起身,笑着,走到小胖子身旁,看着他,大家都笑了。 “你们这是坐了多久的车?” “提拉米苏,好吃。”小胖子舌头舔了舔牙齿,口水流了下来。 范经理掏出餐巾纸,给小胖子擦了擦,“看,还夸我们厂呢。回头给他送个十英寸的,这事我做主。” 哄笑! “哎呦,吵死了。” 小胖子手一甩,擦着范经理的眼镜眶而过,范经理条件反射的一退,“吧嗒”眼眶落地。 “啊——”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小胖子慌乱地从座位上弹起,睡眼惺忪,一见到范经理在眼前,立刻脸色铁青,满脸惊恐,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 “我……我昨晚没睡好……”他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第29章 转岗 “你山东过来的。” “嗯,寿光。” “好客山东,啃两口大葱煎饼,困了就接着睡。” 小胖子哪里敢睡,立马坐的笔直笔直的。 范经理倒也没生气,笑着捡起眼镜框,打趣道:“小伙子,让人印象深刻。” 汪鹏满脸通红,低着头。 四周学员哄笑。 余磊在一旁看着,并不觉得有啥乐趣,睡觉说明,昨晚上玩多了,学生到职场的身份还没有转换过来。 大学里平常就这个样子。 尤其夏天,各种夜宵摊位胡吃海喝,再翻墙回来睡觉,或者直接网吧通宵。对于男生来说,这再平常不过了。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大概留了半个小时,学员要分组。 分组大概是按照专业划分的, 王晓晨宣布结果,余磊、汪鹏、程琳分在了一组,一个广西,两个山东下属公司的分在一组。 都是工程岗位。 “小胖子,有缘啊。”余磊跟这家伙上课挨着坐,这不就分一组。 “你好,寿光,汪鹏。” “北海,余磊。” “寿光,程琳。” 这小胖子汪鹏,人看起来大大咧咧,有山东人豪爽的性格,程琳则是女研究生,不熟悉。 虽说是山东人,但是汪鹏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七多,但是程琳却差不多有一米七五以上。 学员分组完成,就是分配老师。这组的老师傅张川,据说是中山大学毕业生,跟余磊同龄,早来三年。 “大家好,我是张川。接下来课外轮岗,你们跟着我,有问题尽管问我。” 张川自我介绍,他人不高,是广东本地人,“理论课程结束后,你们会被安插到各部门进行专业学习。” 理论学习很无聊,而且不能离开电厂,外出要跟班主任请假。 也就是王晓晨。 但是李玩酷,余磊是清楚的,这小子每到半夜就偷偷溜出去,每天上午要么迟到,要么玩失踪。 即使请假,理由也是五花八门的,亲戚住院,生病啥的。 这就很明显了,他有背景。 但是有背景的属于极个别,大多数人还是老老实实的。 看来李玩酷还是跟大学一样,一点没变,夜夜春宵。 他QQ上的座右铭就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名符其实。 下午是综合训练,也就是分组拔河,这小胖子汪鹏看着肉墩墩的,却手无缚鸡之力。 一轮都没撑过,被三女一男的财务组淘汰了。 “这拔河真是累。”汪鹏擦着额头的汗水。 “累?”余磊是一点汗没出,因为还没用力就输了,四个人完全不是一个节奏,被这小胖子的乱喊声搞懵逼了。 猪队友说的就是他。 走又不能走,四人小组干脆盘腿而坐,聊天了。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工作上,火电未来会不会失业。 伴随着这几年核电喷井式的发展,国家低碳绿色转型之路,火电的出路确实是厂里每个人的谈资,也是核心话题。 人们关心的就是薪资和失业。 张川表态了,“忧虑”,“转行”,要么内卷,要么转新能源。 程琳推了推眼镜,一脸认真地,她觉得解决“碳排放”就是核心,毕竟核电全面取代火电,还很遥远,可控核聚变还是一个梦。 “梦?”,“遥远”? 这时,小胖子汪鹏突然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我有个想法,我想从土木转岗去集团公司低碳研究院,研究绿色火电。现在国家都在提倡双碳目标,搞“绿电”。” “擦边球?” “不,多元一体化。” “也是。”张川眼前一亮,思索着,他认为“矿山都能变成绿水青山,火电为什么不行呢?可以把火电和环保技术结合起来,开发出更清洁、更高效的火电技术。 比如,提高煤炭的燃烧效率,减少污染物的排放。 然而,火电需要燃烧和排放,这是先天性的不足,即使扩大机组,也无法避免,优势就是价格、简便和稳定性。 既然碳排放是核心? 张川微微点头,补充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二氧化碳的捕捉和封存技术。把排放的二氧化碳收集起来,进行处理和利用,这样既减少了碳排放,又能实现资源的循环利用。” “用来干嘛?” “做可乐。”余磊用力一拉,可乐喷了出来,他“嗦”的吸了口,“啊——” 倍爽!!! 程琳看过一些课题资料,上面有论文和见解,“可以考虑和新能源进行互补。比如,在火电发电的低谷期,利用新能源进行补充,提高整个能源系统的稳定性和灵活性。” “场地我们有。” “人员我们有。” “海岸线我们也有。” 汪鹏听得两眼放光,越说越激动:“利用火电厂原有场地建设储能设备,光伏、潮汐,风电,甚至供热,将传统火电转化为综合性能源基地。” “这是你哪儿抄袭的?” “书上。” “你一个学土木的好好干活,盖房子。”张川轻笑,总是异想天开。 “我不是说了,我要去低碳研究院。”汪鹏不服气,他觉得鲁迅都能弃医从文,他也行。 “你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未来之星。” “少说风凉话。”汪鹏朝着余磊挥舞着拳头。 余磊笑着说:“看你这样子,你当真了。” “必须的。”汪鹏跟程琳说,“让你爸帮忙。” “切,你能耐大,你自己去啊。”程琳才懒得理这小兄弟,不过看两人的亲密的样子,两个人可能从小就认识。 应该是厂区子弟。 李玩酷是太显眼,招摇,这两个太低调,沉稳。 子弟跟子弟差别也很大,主要还是父母教育的好。 “一会餐厅去包间,”张川说,“我给大家伙接风洗尘。” 电厂内的餐厅也是有包间的,一是火电厂地处的位置都很偏僻,方便接领导谈业务,接待。二是,电厂家属过来,也能吃顿好的,价格便宜,食材不错,还卫生。 当然,火电能源转型还是要看政策,有了资金扶持,上面点头,下面就有动力。 汪鹏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唤了,这白嫩的小胖子,90后真是让人发愁。 扛得住吗? 第30章 煤场改造 下午是外出学习时间。 张川,工程部主管,次日便带着余磊、汪鹏、程琳等学员前往现场参观煤场的改造。 “以前,我们都是露天煤场。现在临时加盖煤棚和防风抑尘网,同时新建两个圆形出煤罐。” “懂?” “秒懂,秒懂!”余磊一边应付一边百度:燃煤露天存放易发生自燃形成烟尘、被雨水冲刷易导致煤堆塌方,存在环保风险,湿煤造成输煤系统堵、漏频繁,增加劳动强度。 边学边查边记录。 这才学的快。 一路上,张川像导游一样讲解了一路,讲解着眼前看到的施工分项“防风抑尘网”,它对于煤厂的重要性,它不仅能减少煤炭扬尘对环境的污染,还能降低煤炭的损耗。 磅、磅磅! “旁边在打桩?” “嗯,这边要新建两个圆形储煤场。”张川跟现场监理、施工人员交代了下安全事项,询问项目进展情况。 学员们边四处瞎晃悠,拍照打卡。 防风抑尘网,就是一排混凝土大墩子,插入几排脚手架,外面挂一些网布,网纱。 很简单,没啥技术含量。 至于原理么。 筛网,还是筛面粉那种。 要筛选的细,就网格再小一些,多加几层网布。 至于书本上,就是一大堆废话,例如: 利用空气动力学原理,按照实施现场环境风洞实验结果加工成一定几何形状、开孔率和不同孔形组合挡风抑尘墙,使流通的空气(强风)从外通过墙体时。 在墙体内侧形成上、下干扰的气流以达到外侧强风,内侧弱风,外侧小风,内侧无风的效果,从而防止粉尘的飞扬。 实际上,到了现场就高大。 大家仰望。 张川开始详细介绍其结构和安装工艺。余磊瞎看看,旁边的基础在植筋,一旁扔着几根L钢筋。 他走过去,旁边捡了一根随手扔在图纸旁的尺子,一拉。 嚯,这植入深度不够。 根据图集上,植筋长度要达到… 再凑近眼睛,这钢筋弯头长度似乎不够。 他皱起眉头,脸色阴沉,跑到张川身旁低声嘟囔了几句。然后两人一起一看,幸好这植筋才刚刚开始,没植入几根。 “老刘呢。”张川问监理。 “工棚里抽烟去了。” “让他过来。”张川想了想,改口说,“我自己过去。” 工棚里,几人一交流。 老刘连图集、规范都没看,直接吩咐整改了,这种工头,心里比谁都清楚,账本都是藏在脑子里的。 你可以称之为“包工头”,或者,“老板”。 建筑行业的“潜规则”,本地化,啥叫做本地招工,就是分包。 不一会,老刘就给余磊递上一根烟,“余工,你心细啊。” “碰巧看到。” “余工,刚毕业?哪个学校的?” “他啊,电力大学研究生。”张川一旁介绍,集团重点培养对象。 “未来领导啊,久仰久仰。”老刘赶紧双手紧握,“晚上赏个光,一起吃个便饭?” “您太客气了,我还在培训,公司有要求,新学员无故不得外出。” “那真是遗憾啊,等你培训结束,我们再约。” 紧接着,就是“立即整改”,必须按照规范重新植筋,确保防风抑尘网的质量。 不一会,步数就两万步了,大家伙的衣服都湿透了,回办公室了。 工程部的办公室并没有跟行政楼在一起,而是独立的两层小楼,计划部,工程部,安全部都在这里。 属于“大基建”。 张川带着学员们回到工程部的两层小楼后,开始挨个办公室介绍。 啪! 他衣服凳子上一甩,露出八块腹肌,工程部都是男人,工地上的人不讲究啥,正装、修养。 都是大老粗,爷们,直男。 有啥直说,说不过就骂,吼,实在不行就喝酒,喝到你服气为止。 比被暴打还难受。 这玩意余磊体验过,生不如死,属于“满清十大酷刑”。 “这是计划部,”张川推开第一间办公室的门,“这里主要负责项目的规划和进度安排,像咱们这次煤场改造的整体时间节点、资源调配等都由他们把关。” “张勇,给学弟学妹们挥挥手。” “Hi。”张勇乐呵呵的,“有没有漂亮的新学妹,给我介绍一个?上一个被抢走了。” “抢走了?”余磊眼睛瞪的老圆了。 “咱土木的,不是挖别人墙角,就是被挖,正常的,不丢人。” “我去。”汪鹏下吓了一跳。 “二手的也很多人用。”张川笑了。 “咱这里男人多,二手,三手啥的都是硬通货,流转也快。” 张勇调侃着,但是这确实是事实,“嫁给工程人,就是守寡,没有人有义务给你守寡,除非给的钱多,否则媳妇跑路都是很正常,头天结婚,第二天跑路的都不少见。” 程琳撅着小嘴,当做没听见。 “都进来啊,站在门外干嘛?” “呵呵。”余磊都不想进去了,这部门里都啥人,好赖讲一点鼓励的话,这不是鼓励人跑路莫。 “罢了。” 余磊牵头,剩下的人鱼贯而入。 计划部里三个人,经理在单间。 除了张勇,另外两个同事正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数据皱眉思考,桌上堆满了文件和资料。 冷冰冰的。 余磊感觉一点都不友好。 “看着像离婚的。”汪鹏悄悄说。 “难怪。” 出了门,才知道。 汪鹏猜对了,里面除了张勇未婚,正当娶。另外一个离异,还有一个正在离异。 人家常说婚姻就是围城。 敢情这里计划着,都等着“逃难”呢。 接着,安全部。 清一色的红帽子,红衣服。 开口闭口,“安全第一,责任重于山。” “开开心心上班去,平平安安回家来。” “安全部里张贴着各种安全警示标语,墙上还挂着详细的安全应急预案。 安全员正在整理安全检查的报告,看到张川等人进来,放下手中的工作,就问:“你的帽子呢?” “帽子?”汪鹏头上一缕,“特么的,落在工地了。” 第31章 蚕豆鱼 “唉呀。”汪鹏说着就要去找。 “算了,”安全主管又给了一顶,“你那个我叫人找,对讲机吼一声的事情。” “会不会偷了?” “后面有编号,厂区有监控,带不出去的。” 汪鹏这才放心,安全主管每人一本安全手册,让平时有空翻翻,进场也是要考试的。 而且,大学生培训也有安全考试。 工程部在最靠近出口的位置。 “二楼呢?”余磊问。 “大厅有标识牌。”张川说,“但是二楼一般不固定,有时候是商务部,有时候其他后勤部门。因为“大基建”相关的部门为了进出方便考虑,都在一口。工程部紧挨着侧门出口,也是这个原因。” 大家跟着张川回到他的办公室。 房间号1012。 一开门。 张川的办公室同样是那种四格子间,里面坐着一位同事,正专注地对着电脑忙碌着。 看到张川带着一群学员进来,他停下手中的工作,打起招呼,很热情。 “这是我徒弟,林佳峰。” “大家叫我小林。” “你好!” “你好!” 握手,一阵寒暄问候。 “老套路”,跟班学习,这事林佳峰熟悉的很,他刚满一年,这节奏他才体验过。 “原来是林师哥,久仰久仰。”汪鹏又紧握着林佳峰的手,“请多多关照。” “我累了,” 张川回应着,“小林,你带着他们给介绍一下业务,熟悉一下图纸啥的。” 林佳峰让大家伙坐下,他打开电脑给大家看厂区布置图,还有火电厂的平面图。 这是锅炉、汽机、发电机,烟囱,冷却塔~ Cad上各种颜色的方块表示检修组,实线、虚线表示管网,电气线路图。 右边还有图例,比例等。 右下角:公司名,设计、审核人员签名。 “平常都看电子图?” “嗯。”林佳峰点头,“是也不是。” “!?”余磊撅了撅嘴,这话不是扯淡? “电子图是为了赶工期提前发过来的图纸。”林佳峰说,“但是施工还是要以蓝图为准。”他指着旁边的够厚折叠的蓝色图纸说。 “白色的呢?” “蓝图一般只有几份。”林佳峰解释,“但是施工检查很容易磨损图纸,就复印一些白图来用。” 蓝图就是本人,白图Copy。 “对。” 林佳峰又给了大家一些国家规范和标准,让大家熟悉。 其实,在余磊看来,卵用没有,这东西用到了看一眼就会了,没用到纯属于占用大脑Cpu。 俗称“烧脑”。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同龄人就是这样。很快就“翻篇”了,聊的变了工资,生活,旅游,游戏,闲聊的时间总是很短暂。 又该吃饭了。 人啊,真烦,一天三顿。 要张嘴,还要吞咽,还要拉粑粑,光这就占用了很久的上班时间。 至少领导是这么认为的。 张川简单折叠图纸,收拾了一下桌子,拍了拍大腿,说道:“走,今天我请大家吃饭,好好犒劳犒劳。” “张哥,”林佳峰脸上挂了一个问号,“能提前下班?” “正常下班。” “万岁。”林佳峰包一跨,人一溜烟走了。 “这…”汪鹏看着背影,呆呆的,“这怎么跑这么快?预订包间去了?比我们都猴急?” “看他女朋友去了。” “唉呀,看这情形,电厂是座单身监狱,哦,不,公寓哇。”汪鹏边说,边皱眉头,自己也没结婚啊。 前途渺茫。 “兴奋了?”程琳插了句。 “狗屁。”汪鹏不满说,“让你爹,把你表妹给我。” “切。” 张川笑了,这里他可是唯一有家室的人,老婆还是学校的同学,高材生不说,还有姿色颜值,身高身材,还是选调生。 妥妥的人生“大赢家”。 当然,他可不敢说,怕被群起而攻之。 余磊却犹豫了一下,说道:“张主管,我想先回去洗个澡,今天在工地出了一身汗,实在太难受了。” “我也痒。”汪鹏看着程琳,“姐,你给我挠挠,不挠,我就告诉你爹。” “告诉啥?” “你在台山,跟这小子谈恋爱。” “啊——”余磊擦了擦冷汗,“我?” “你特么神经病。”程琳直接踹了上去,汪鹏一路狂奔,这也许就是他们小时候的样子。相比,他们两个父母应该很熟。 张川笑了,看着孤零零的余磊说:“把握机会。” “…”余磊没说话。 “行,你先回去洗,洗完直接去餐厅,17点30分,我定了3楼308的小间。” 脑残,喷血。 余磊回到宿舍,衣服丢进洗衣机,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这台山夏天难受死了,一出门一身汗,粘在背上,扯不下来。 一扯下,立马又黏上,比强力胶都牛逼,只有换了干衣服,在空调房里最舒坦。 换好衣服后,他慢悠悠地朝着餐厅走去。 余磊来到餐厅308包间时,其他人已经到齐了。 “才来?” “不是17点30分么。” “工程上说的时间,你就要早一点来,要学会变通。” “哦。”余磊受教了。 张川热情地招呼他坐下,笑着说:“来得正好,尝尝这中山特色的鱼。”他筷子夹了一块到余磊碗里。 “啊木,啊木。”余磊嚼着,感觉这不像是鱼肉,咀嚼了很久才下咽。 “怎么样?” “这是鱼?” “当然是,这鱼可是吃蚕豆养大的,肉像牛肉一样Q弹。” “啊——”余磊头一回尝。 众人纷纷动筷,品尝起来。汪鹏一边嚼着鱼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哇,这鱼真不错,这口感“妙了”。” 程琳也点头称赞,这位大小姐也是头一次吃。 余磊低头翻看手机: 百度一下。 脆肉鲩(学名草鱼,属鲤科)并非新物种,而是普通草鱼通过长期投喂蚕豆改变肉质特性的产物。其名称源于广东方言“鲩鱼”(即草鱼),因肉质脆化得名,原产地为中山市长江水库,现为当地地理标志产品。 “干嘛呢?”张川瞟了余磊一眼,“吃饭也不好好吃,还玩手机。” 第32章 996 “石岐乳鸽”。 “虫子,虫子。”汪鹏手一抖,蛋夹杂着虫子撒了自己一身,“这啥玩意,食堂搞得不干净啊。” “呵呵。”张勇笑出声。 “这是一道菜。” “菜?”程琳捂着鼻子,“广东人啥都吃,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钵仔禾虫,大补。” 钵仔禾虫:以稻田淤泥中的禾虫为主料,应采用瓦钵烹制。 禾虫生长于珠江口咸淡水交界的稻田中,富含蛋白质、维生素及矿物质。 将禾虫剪碎出浆,配蒜蓉、陈皮、榄角等调料隔水炖煮,再以炭火烘至焦香,成品外脆内滑。 “这粥我不喝。” 余磊赶紧收起手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重新投入到美食的品尝中。 “你这是百度,有没有毒?” “你这说笑了。”余磊话音未落,张川直接四两白酒塞过来,然后轻抬头,意思是,“我干了,你随意”。 “咕嘟”,辣的一比,这酒真不行,比五粮液差远了。这下余磊老实了,双目无神,老年痴呆。 张川得意的笑了,“小子”,他接着向其他人,介绍了刚端上来的几样中山特色菜肴,有沙溪扣肉,那肥而不腻的口感让众人赞不绝口;还有三乡濑粉,细腻爽滑的粉条配上鲜美的汤汁,让人欲罢不能。 余磊趴在凳子上,涨红着脸。 “醉了?” “嗯。” “这点酒量,你混工程?”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都有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就余磊跟着死人一样,时不时的喝两口可乐。 看见余磊醉的不行。 张川乐了,他拍了拍肚子,笑着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小妹,来结账。” 饭卡一刷,余额闪过。 余磊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老眼昏花,几万? “张哥,那身价何止几万。” “多少?” “几千万,人家珠海还分大房子呢。”张勇伸了个懒腰,提议道:“吃饭喝酒,搭配Ktv。” “滚,一天天的瞎吹牛逼。”张川看张勇就来气,这嘴巴完全不靠谱。 “舍不得钱包?” “我是怕酒驾。” “开车,我媳妇。”张勇说的很轻巧,其实,他哪来的媳妇啊,就是刚谈的女朋友,市里的小学老师,这不借着张川的款,招待自己女友。 “高!” “妙啊!” “我就不去了。”余磊话音未落,被汪鹏拖上了车,这山东人真是实在,从不拉下一个酒友。 这车晃晃悠悠的,余磊完全断片了,耳朵里就乱七八糟的聊天声音。 一路上就听见汪鹏吼着嗓门“哇哇哇”,回味着那脆肉鲩的味道,不停地跟身边的人说着:“这鱼我要打包,夜宵。” 程琳挨着余磊坐着。 夜来女人香。 余磊脸一红,连忙点头,估计梦游呢。 一睁眼,直接会所了。 余磊从板凳换到沙发,属于换了一个地方睡觉。其他人,点歌,唱歌,一群年轻人感觉挺有趣的。其实,人到中年,你会发现,真是无趣。 这就跟旅游一样,同一个地方,不同年纪去感受完全不同。 比如你八十多岁拄根拐杖爬黄山。那就是受罪,看云海,还不如屋里躺床上了,年轻就不一样,浑身通畅。还有那个懒怂大雁塔,对吧,谁喜欢爬,天天一堆一堆人的。 迷迷糊糊,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大家伙喝唱完了。 酒喝完了,余磊醒了。 “你小子,找茬啊?” “醒了?” “这都结束了。”张川看着余磊,他确实灵清了。 “喏,”张勇塞入一瓶可乐,“路上回去喝。” 冰镇的,“啵”爽。 别人累了,他精神了。 车子晃悠回厂里,大家伙宿舍休息。余磊跟大伙告别,自己逛游去了。 夜晚的台山,空气依旧有些闷热,但比白天好了许多。 灯光! 星空! 发电机组灯火通明。 厂区里,三三两两的人还有,有上班的,也有下班的? 余磊沿着厂区的道路慢慢地走着,散步,透气,独自享受着这份宁静。 眼前,是工程部的二层小楼。他惊讶地发现很多办公室的灯都亮着,钱多烧的,一帮人走了灯都不关。 余磊再一想,也许有人呢? 走到这了,去看看吧。 好奇心让他进去。 走进楼道,“噼里啪啦”,他能听到键盘的敲击声和人的讨论声。 他一间一间办公室地看过去,发现大家都在加班。 在1012室,办公室里,他看到了张川和张勇。 张川正皱着眉头,对着电脑上的图纸指指点点,张勇则在一旁认真地记录着。 “我丢,你们这是弄啥呢?” “上班呢。没看到?”张勇面色正常,“你酒喝多了,散光吗?” “呵呵。”张川轻摇头。 “今天还加班?”余磊问。 “正常上班。” 直到现在,余磊才晓得为什么林佳峰这么开心,一早就背着包溜了。 搞了半天,电厂玩996啊。 “比996都惨。”张勇无奈的摇头,经常997,这就是我们“国华电力”公司的传统,加不完的班。 “你当公司,常年火电标杆,怎么来的?” “当然是拼搏来的。”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战士,斗士。”张勇笑着说:“你看看楼上楼下,除了几个兄弟家里确实有事,剩下的,大家都在加班。” “你酒醒了。” “嗯。” “啪”,张勇扔过来一个计算器,“去,核算工程量。” “…”余磊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有些触动,“我不会,还是你们来。” “看图算量,不会那么?” “会一点,房子的,学校里学的,不够精通。”余磊随手翻了翻一旁的《建筑工程建筑面积计算规范》GB/T50353。 单层建筑按外墙勒脚以上外围水平面积计算,层高≥2.20m计算全面积,<2.20m按1/2面积计算。多层建筑首层按外墙勒脚外围面积计算,二层及以上按外墙外围面积累计。坡屋顶空间净高>2.10m时全算,1.2-2.1m算一半,<1.2m不计。 “就只略懂皮毛。” “刚才不是还很牛掰,检查出钢筋植筋深度不够么。”张勇调侃说。 第33章 迭代 “呵呵呵”,余磊听着张勇的调侃,脸不禁一红。他挠了挠头,啥话也没说。 其实就是心里不服气。 “我知道你,不爽我。” 张勇拧巴着脸,“你觉得你有显摆的资格么?成不了专家,当不了领导,大国工匠。你顶多就专责。” “年轻人,谁都不扶谁。”张川缓解一下冲突。 “要不以为你,什么垃圾电力大学的,过来显摆。”张勇酒后失言了,“张川,我师兄中山大学,我一样,广东前二的大学,你觉得你有资格在我们面前装么?” “我只是反映工程质量问题。”张川一把拉住余磊,“张勇,你也差不多了。” 酒后两个人竟然吵起来了,还好没打起来。 张川劝说余磊回去。 这一路上,黑夜漫漫。 余磊算是想明白了,自己确实懂了个皮毛。 核电不会轻易取代火电,因为火电也在不断迭代升级。一二三也会进化,甚至分裂。 毕竟喝了酒,酒劲还有。 冲了个澡,余磊躺床上就睡了。 培训第四天。 余磊吃了早饭,早早地来到了教室,喝酒头痛,实在睡不着。 上午还是理论课。 他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准备躺一下。这时,程琳走了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余磊,坐在了他的旁边。 毕竟一个组的,熟人,正常。 两人说说笑笑,山东人好客。 就在这时,李玩酷先余磊玩耍。一看到程琳坐在余磊旁边,眼睛瞬间瞪大,傻眼了。 “这小子,叼毛。” 程琳看到李玩酷,压根没有理他。 “出来。” “上课呢。” “我给你请假了。”李玩酷硬是将余磊叫了出去。 “你怎么回事?” “?”余磊一脸茫然。 “她,你怎么认识的?” “分组分一起了。” “唉,”李玩酷拍了拍胸膛,松了口气,“这我女人,你别碰,你碰不起的。” “不懂。” “他父母,跟我父母。” 李玩酷的意思很明显了,他跟程琳是两个家庭的事情,而且都是集团高官,让余磊懂点事,破坏了兄弟情义。 而且,程琳是一点看不上李玩酷,余磊不得不答应,投胎这事自己无法选择。 培训开始了,老师在上面讲解着火电和集团发展趋势。煤电联产,优化、并购,优势互补。 余磊一整堂课就记住了“强强联合”四个字,这一出校园,就进入社会了。连谈个恋爱,接触公司女生都变得要小心谨慎,小心翼翼。 再一想,张川说的“挖墙脚”专业,他轻笑,彻底释然了。 至于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在一穷二白的他,至少目前的档次,他无法理解。 他大学可以一个馒头分两半吃一整天。家庭是什么样子,要背负什么责任,他一无所知。 余磊就是生活的菜鸟。 没有老鸟帮扶,他的菜鸟之路,只有踩过了所有的坑,才能会飞。 笨鸟先飞,是有条件的,有帮扶的家庭才能先飞。没有家庭,你先飞大概率,直接夭折,殒命了。 可是,程琳却跟余磊越来越近了,事情无法像余磊想的一样。缘分就是这么奇怪,按道理来讲,他这样的穷小子一般女孩子都不会喜欢。 可是偏偏身上不晓得什么那种气质,吸引了程琳。就像关咏荷跟渣渣辉一样,余磊虽然极力摆脱,却依然要遭遇这一劫难。 渣渣辉说过“是兄弟就来砍我。” 看来余磊躲不过,这一刀。 一连几天,程琳跟余磊都是单独吃饭。汪鹏作为表兄弟,也很喜欢余磊这性格,就像程琳肚里蛔虫,主动给两人创造机会。 这是“爱情”,余磊不认为。 但是对于程琳来说,就是看对眼了,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一个雨夜,程琳感冒了,而余磊偏偏带了常备药品,台山电厂周边医院远而且没药店。余磊还直男的敲了程琳的房门,送了药。 这下,程琳觉得余磊更“暖了”。 生理性厌恶和喜欢就是这么奇怪,将两个陌生人拉在一起。 或许,量子纠缠就是这样。说不明白。 一个体味,长相就是对胃口。 女人心里的“我喜欢,我乐意”,这种事情,李玩酷可是看在眼里,余磊严重的阻碍他的利益,他家族的利益。 课间休息时,李玩酷走到余磊面前,阴阳怪气地说:“哟,余磊,几天不见,和程琳关系搞得挺不错啊。” 余磊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他。 程琳看不下去起身,吼着嗓门:“你别在这里无理取闹。这是学习的地方,找你的小姐玩去。” 李玩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哼了一声,说:“余磊,咱俩可是兄弟。兄弟之妻…” 余磊低着头,脸色难看。 “问你话呢。” “我在学习。” “行,你好好学。” 李玩酷被余磊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培训继续进行,老师讲到了火电的迭代升级。他说虽然核电有很多优势,但安全性是它最大的弊病,内陆核电上不了马,火电就依然具备一较高下的实力。 火电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仍然会占据重要的地位,是“压舱石”。 火电技术也在不断发展,现在已经有了更高效、更环保的火电技术,能够实现更低的煤耗和更少的污染物排放。 余磊听得很认真,他明白了能源行业是“不断前进的动力”。 “中午,一起喝一杯咖啡吧?”程琳邀约余磊,“今天你课堂上的表现得很不错,连老师都认为你对于火电竞争优势分析的不错。” 余磊挠挠头。 集中学习,让余磊对于两种发电模式有了新的认识,也不一味地杞人忧天。 火电和核电简直像来自不同星球的选手。 火电走的是暴力输出路线——把煤炭、天然气一股脑塞进锅炉,用燃烧的高温把水变成蒸汽,推动汽轮机发电。 这就好比用大火烧开一壶水,再靠蒸汽顶开壶盖的力量带动机器,看似简单粗暴,实则暗藏玄机。 每座燃煤电厂都像精密的蒸汽朋克装置,工程师们得时刻盯着空气和燃料的配比,稍有不慎,要么燃料烧不充分冒黑烟,要么热量白白跑掉,效率大打折扣。 随着今天人工智能(Ai)的快速发展,慢慢的不再是问题。 “余磊,跟你说话呢?”程琳眼泪饱含的看着他,“傻愣着干嘛呢?傻瓜…” 第34章 辩论会 余磊脸红了,一脸小哪吒的处男脸,眼前还是山东的大美女,大小姐。 日复一日。 培训日程逐渐推进,“汲取知识、快速成长”是口号,也是标杆企业的核心竞争力。 与培训那一页纸不同。 这天,培训负责人宣布将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辩论赛,辩题正是“火电与核电谁将在未来能源领域占据主导地位”。 这当然不是王晓晨能做主的,一个大头兵后面一定有高人指点。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各个班子都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余磊、汪鹏和程琳所在的土建小组也不例外。 例行头脑风暴,小组组长是程琳,布置战术,任务,一辩,二辩… “汪鹏人呢?”程琳问余磊,这一溜烟的功夫,人跑了。 “他说他大便去了。” “行,那就他一辩,开场陈述,不用动脑子。”程琳很生气,大个子却有小女生的娇媚。 今天,她穿一件少女感十足的花苞小上衣,露出纤细柔软的肩膀。 头发长了一些,原本的蘑菇头扎出一个小辫子,前面的刘海和鬓发遮住了原本就小的瓜子脸,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犹如受惊的小鹿般无处安放,少女感十足。 余磊一直盯着看,就差流口水了。 “你干嘛呢?” “我?”余磊手指在后脑划圆圈,“头脑风暴呢。” “切。” 余磊凭借这段时间对火电和核电的深入学习,提出了许多独特的观点。 然而,对于核电,只要抓住一点“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可。 不论对方,怎么说核电的优势,你就问对方出了核事故如何处理就行。 就用福岛核电站泄露事故,不论你是二代+,三代,四代核电,就主打一个万一核泄漏了,怎么办? 然后,对方怎么辩解,你就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福岛核电站的PPt做得比国内还漂亮。 “我回来了。”汪鹏全身上下舒坦多了。 “你来大便。”余磊调侃说。 “?” “一辩。”程琳纠正。 专业方面,余磊不用多说,他研究生毕业的所有论文都是关于核电站的,而且发表在北大核心期刊上。他的话,有理有据,甚至做过实验,还有数据。 这一点让程琳很钦佩,眼神越来越柔和。 8月31日,辩论赛。 这是一个很独特的日子。 各个小组都摩拳擦掌,准备一展风采。赛前,李玩酷一大清早就在食堂堵他。 “你来为我助威?” “狗屁。” 李玩酷还是像往常一样先开玩笑,然后,脸色阴沉地警告道:“余磊,我再一次警告你,离程琳远一点。她只有我能碰,你跟她处对象,属于玩火自焚。我可是你兄弟,我这是在帮你,为你好。” “兄弟,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你当我眼瞎?程琳这个女人,你玩不过她的。” “都是同事,不用这么恶毒吧。” “唉,随便你。”李玩酷轻摇头,他挥挥手,人各有命。 第七组。 比赛,开始。 余磊、汪鹏和程琳这一组作为正方,坚定地支持火电在未来能源领域的重要地位。 汪鹏作为一辩,在开篇立论环节就展现出了强大的气场。 “好家伙,这家伙在厕所背的材料吧?” 他条理清晰地阐述了火电的发展历程、技术优势以及在当前能源结构中的重要作用。 余磊作为二辩,直接全盘脱出当前核电的缺陷,无法取代火电。 火电相当于战士,物理输出。核电相当于术士,魔法输出。 核电有自己的阿喀琉斯之踵——放射性废物。 这些废物就像带刺的玫瑰,虽然能量强大,但处理不好就是大麻烦。 根源就是核废料的封存。 处理核废料点的选址,需要地质结构稳定的选址,确保放射性废物在数万年时间里不会对环境造成影响。 核电一次性投资高,建一座核电站,投资动辄数百亿,建设周期长达五六年,就像买了套精装大平层。 一技之长,蛇打七寸。 啪啪啪!! 现场观众的阵阵掌声。 在新生级别的辩论赛,拥有丰富经验的余磊简直属于降维打击。 攻辩和自由辩论,更是游刃有余,与程琳配合的异常出色。 数据,实例,论文,相得益彰。 经过激烈的角逐,余磊、汪鹏和程琳所在的小组最终脱颖而出,获得了辩论赛的冠军。 当宣布结果的那一刻,程琳竟然激动地抱住了余磊。 出色,优秀。 余磊的脸微微泛红,坐在远处的李玩酷只说了三个字“局中人”,便笑着离开。 这件事很快在培训学员中传开了,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很快,余磊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新学员培训周中,开卷考试,余磊却被打了0分,认定为抄袭。 “大家都在…”余磊辩解,可是大家伙都很冷漠,同事间可没有什么亲情,友情的。 企业里,就是赚钱,勾心斗角,为了生存,留下来。 还有,北海公司的绩效也被打折扣,甚至晚来几分钟,他都要被算作迟到早退。 “莫名其妙”,余磊感觉到了刁难,但是,不同人针对自己,真的好奇怪。 张川安排了在自己寝室的一次烧烤,余磊一口答应。 “张哥,我感觉被针对了。” “嗯,你得罪人了。” “人?”余磊张大了嘴,感觉到了,可是不知所踪。 “正常,因为你是新人。”张川递过一串烤肉,“尝尝…味道如何?” “还行,就是边上焦了。” “外焦里嫩。”张川将它比做余磊现在的心情,暗示他要有觉悟,公司不是学校,不要太过于单纯。 “嫩?”余磊“咕噜”一口冰镇可乐,“是程琳吗?”他回想起,李玩酷的再三提醒,有些明白了,是背景。 “你不是老人。”张川语重心长的说,每个人来这里之前,家里的情况早就被摸底的一清二楚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不是那根萝卜,占了人家的坑,你能不被针对? “关系?”,“身份”,“背景”,“子弟”。余磊低下了头。 第35章 局中人 此后,程琳似乎有意识的疏远余磊,余磊懵懂的心,就像煤气灶的火石,初恋的火花还没点燃,就断气了。 吧嗒! 吧嗒! 看来没煤气了,食堂的煮面条的阿姨一连几次没点燃火。 李玩酷后面再没有找过余磊。 上课,睡觉变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培训变成了流水线。 这才是生活。 生活可不是什么海枯石烂,天崩地裂。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当河水不再流~ 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 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 不能和你分手~ 你的温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宿舍的电视机里播放着《还珠格格》,为期一个月的培训转瞬即逝,“结业”,最佳学员是程琳,汪鹏,唯独没有余磊。 梦到尽头一场空。 汪鹏和程琳找到余磊,脸上带着些许不舍。 “余磊,我们要回山东了,这一个月和你一起的时光很难忘。”汪鹏拍了拍余磊的肩膀,一个大大的拥抱,“兄弟,好运。” 程琳也在一旁,眼神里满是眷恋:“以后有空去山东找我们。” 余磊强颜欢笑地回应:“一定,到时候我去你们那蹭饭。” 呵呵,就是道别。 嘟嘟! 余磊手机振动,一条短信霸屏,“余磊,晚上来我寝室。”,他看到是李玩酷,这家伙消失已两个礼拜了。 “我们什么时候走?” “等通知。”林琴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 北海公司的通知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短信”:所有人被告知留在台山继续进行换岗培训,“意外”,“期待”。 江西、山东、广州…都离开了,除了北海厂,大家猜测可能跟项目筹备有关。 延迟了。 余磊没有多想,这个词在脑海里一晃而过。第二期,培训的轮岗,余磊被分配到了发电运行部门。 这可是最苦比的工作。 熬夜,五班三倒。 土木去运行。 算是瘟神附身了。 吃过晚饭,李玩酷的寝室。 “坐,随意。” “我可不客气了。”余磊随手拧开一瓶“气泡水”,冲可乐喝。 “鸡尾酒的喝法?”李玩酷小看余磊了,长大了,“猜猜我找你干嘛?” “不就是背景,关系户…”余磊顿了下,“程琳…” “哈啊哈哈,”李玩酷一把搂住余磊笑容绽放,“多亏你了,好兄弟,又帮我挡刀了。” 两人促膝长谈,程琳的父母是公司高级董事,勉强算是大户人家,可是他们对于女儿的培养很看重。 本来来台山,包括在山东电厂就是镀金的,摊上余磊这个凤凰男,岂不是亏大了。 程琳是要去总部,甚至将总部作为跳板,去更高平台的。而李玩酷的父母有这个能力送程琳跨越一个台阶,但是李玩酷自己不争气,就转变成了,家族联姻,去父留子。 两边的家庭表面上强强联合,实际上都是算盘打得“啵”响,然而,李玩酷可不是纨绔子弟,他从小就皮,但不傻。程琳学校里就有挚爱,一直在美国留学等着呢。 一个为自己铺路,两个为家庭铺路。高端的棋局往往需要“局中人”,来破局,余磊跟李玩酷要好,朋友间翻车自然成了最好的“破局人”。 “唉…”余磊“啊”的长吸一口气,看来还是自己肤浅了,单纯的以为就是对方父母做局呢。 “要是单纯做局,为啥不找茬干脆做了你。”李玩酷“砰”跟余磊干杯,两人都是电力大学校友。 学校里的友谊,是纯洁的,可是毕业了,进了社会,进了单位就不存在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李玩酷告诫余磊,一切都因为一个“利”字,哪怕就是婚姻,也不可靠。 挡了对方的路,就是触碰了“利”字,余磊舌头在嘴巴里乱撞,苦笑。 “发电部也没啥不好的,基层偶尔历练下,对于学历有好处。” 李玩酷一个转着,“但是历练多了,就是害你,因为岁月不饶人,提拔是卡年龄的,一步错步步错,过了年龄,你就是干劲十足,也无济于事。除非…” “我是姜太公…”余磊看见李玩酷冰箱后面还竖着一根鱼竿,“会钓鱼。” “那可不是什么钓鱼…那是天线。”李建国啃了一根肉串,“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你是师傅”,“你跟的人”。 余磊从李玩酷的屋里出来,就记住了这两个词,沉甸甸的。 休息了一个周末。 总算摆脱,团建、培训、军训,综合考试的烦恼了。 台山电厂发文,优秀学员每人奖励三千,年底考核加分,提前转正。 余磊用手抹了把脸,手上全是油的。 周一去发电部报道。 经理姓欧,不是殴打的欧。 “张斌…”余磊看见这脸熟,“你怎么来了?” “北海电厂的集控运行岗都来这里培训。” “哦?” “半年。” “这么久。” “你们新学员,我不清楚,可能提前回去。”张斌换上一身白色工装,这是发电部的标准衣服,“具体要听从人事罗的安排。” 上午7点30分,吃过早饭,大家都站在集控楼站队,听值班长班前交底。 这倒是余磊第一次参与,新鲜感十足,这次的值长姓林,叫啥的也不晓得。 林值长清了清嗓子,开始了班前交底,他看着花名册“先点名”。 “宝强”,到。 “魏波”,到。 “杰伦”,到… 全体接班人员着统一服装,列队。接班值长点名。 接班巡视人员检查准备必备工具:通讯工具、手电筒、听音棒、测温仪等。交班负责人按交接班记录本内容向接班人员交待。 其实,工人长期熬夜的,脑子早就钝化了,没事又长期喝酒,打牌啥的,基本上一个脑袋进,一个脑袋出了。 何况,学历不高,长期干体力活,坏心思基本上没有,就是人木那,笨。 说实话,长期熬夜的人,人到中年,多多少少都有这些问题,掉头发,三高啥的。 唉,折磨人。 至于值长,就是查看运行日志,了解未值班期间的机组运行情况啥的。 查看操作预告、下发的技术措施、工作票办理情况、缺陷、正在进行的操作进度情况、重要的检修交待、机组运行主要参数、上级通知、领导指示等等… 第36章 睡锅炉 余磊上班心不在焉,李玩酷的话,他思来想去,人倒是安生了不少。 一个白班,休息一下午,又是夜班。 “吃饭喽。”不晓得谁在吆喝。 余磊看看手机,23点30分。 “经常这个点吃饭,胃都吃坏了。”余磊低声抱怨。 一帮人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其实大家伙都晓得,哪个不晓得?这不是都为了吃口饭? 人分三六九,投胎富贵的是少数,再苦再累,打碎牙也要往肚子里吞咽。 电厂里都是男人,你抱怨苦就是矫情。 “两个包子,一个茶叶蛋,一碗粥。”饭是直接送过来的,因为人停机器不停。人是不能走的,但是不吃饭,你饿啊。 余磊没有呆在主控室。 而是去了旁边集控,跟着一帮 巡检。 一进门。 “我丢”,余磊以为进错了地儿。房间里静悄悄的,大家伙都在看书,黄色的安全帽整齐的一排排挂在后面。 中间一个大方桌子,七八个人围坐着,有的人闭目背涌,有的人做题,还有人趴在书上。 这特么考研呢?半夜三更不睡觉看书,复习。 再一细看,一半秃头,地中海。估摸着一半四十多岁的人,看书。 “是考试。” 在这略显沉闷的氛围中,他注意到了一个同龄人,声音应该是他的。 “余磊,我金具课上见过你。” “啊——” “刘明,电力大学,一级巡检。”两人握手。旁边有人瞄了一眼,便无趣的接着看书。 “学习气氛很浓啊。”余磊感慨,这肯定是高中尖子班。 “呵呵。” 刘明看起来开朗热情,“尖子班?NO,考不过要扣钱,月考,半年考,年度考。发电部就是考试多,考试不过还不能上岗。” “烦死了。”有人抱怨。 “看看,走吧。”刘明耸耸肩, 带着余磊去巡检,一路上不停地讲着笑话,毕竟“人困马乏”。 就像小时候上学,困了就被老师罚站。就是没想到,半夜以这种方式来重温儿时回忆。 “早知道当初好好学习了。” “别提了,我分数考的高,还不是来这里受罪。应该说择业失败。” “上警校?” “当公务员。” “唉,” 余磊连叹息,都打着哈欠,实在困得不行,脑袋像被灌了铅一般沉重。 “要睡着了。” “习惯就好。” “下次来适应了,今天先躺会。” 两人过锅炉房时,余磊瞅见一个隐蔽的角落,四周安静且温暖,仿佛是困意中最好的避风港。 “这大夏天的,你说温暖?”刘明叫了几声,余磊没有回应。 他实在支撑不住了,直接跑到角落里,身子一歪,躺下,沉沉睡去。 “罢了,也亏你不是这个厂的,否则罚钱罚死你。” “我又不是运行。”余磊半睡着半狡辩。 “得了,不打扰您老人家休息了。”刘明回去了,懒得管他了,反正这里很安全,没啥大事,唯一一点就是粉尘大,噪声大。 可是,打工牛马人,哪来选择?一个个都是天选之子。 嗡嗡嗡!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起,余磊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脑袋还晕乎乎的,这声音吓了他一跳。 他慌乱地站起身,冲出角落,只见巡检室里乱作一团,刘明正满脸焦急地四处奔走。 “着火了?”余磊一把拉住刘明问道。 “着个屁的火。”刘明气喘吁吁地说道,“值长让手动减压。” “转阀门?” “就这事。” 余磊觉得没啥大不了的,踉踉跄跄的跟着走,顾不上还未消散的困意,像喝醉酒了的不倒翁。 悠哉悠哉的。 “喂,你喝酒了?” “喝你妹。” “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余磊这才发现是安全主管陈军,至于名字写在他胸口挂着的腰牌上。 “陈主管,他不是我们厂的,跟班实习的。” “这样啊。”陈军有点生气,看着余磊说,“警告你一次,下不为例,如果还有下一次通知你厂里,屡教不改,驱逐出厂。” “严重了,严重了。”刘明赶紧安慰陈军都是自家兄弟。 “安全责任大于天。” 这标语,余磊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他心烦,但无奈,低下头。 事情了结,余磊跟着刘明,按照应急预案,去泵房,检查设备阀门、排查故障点。 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但没有人有丝毫懈怠。 这个时候,必须百分之两百集中精神,一个失误就可能造成跳机事故。 这是扣奖金,挨处分的大事情,没人敢开玩笑,这责任不是按个人分的,而是按照整个班组一块处罚的。 除了团结一致,没有其他办法。 “余磊,不是我说你,这次你不应该拌嘴。”刘明很认真的说,可不是嬉皮笑脸的。 “嗯。”余磊看出刘明的气色不对劲,刘明给他讲述最近兄弟电厂的事故。 全系统都在学习,总结,反思。都写在系统公司内部的杂志上。 余磊翻开一看。 某电厂1号机小修工作结束后恢复系统,为第二天启动做准备,23:10,电气值班人员给1号机1、2号循环泵送电后,汇报司机1号机的1、2号循环泵送电完毕。 此时,2号机司机代替1号机司机在DCS操作员站查看1号机循环水系统设备送电后的状态,误将2号机循环水画面调出,发现1、2号循环泵在运行状态,并且有电流指示。 在未联系确认的情况下,盲目将2号机的1、2号循环泵停运,导致2号机真空由-76kPa急剧下降到-59kPa,2号机低真空保护动作, 2号机自动主汽门关闭,未将自动主汽门强制手轮向关的方向复位。 “猜猜为什么会这样?” “睡觉?”余磊一想这还用猜吗。 “对,人迷迷糊糊的时候很容易犯错。”刘明指着阀门说,“你熟睡到一半很可能“梦游”。” “哈哈!”余磊笑猪叫声。 “搞笑吗?”刘明阴沉着脸,“他大脑在睡眠状态会误判指令。” 重新挂闸时在自动主汽门手轮未复位的情况下(实际在全开位置),盲目地操作开启自动主汽门,在开不动的情况下,未进一步分析检查,3人用阀门钩用力开自动主汽门时,导致2号机自动主汽门损坏,机组无法启动起来,24:00,1号炉灭火停炉,24:02, 2号机与系统解列。 余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这就是为什么规定,运行值班要集中百分之两百精神,不能睡觉。 第37章 学习班 夜班结束,人人都是熊猫眼,黑眼圈像浓重的墨渍,挂在疲惫不堪的脸上。 “小余,你可以啊。”林值长打了个哈欠。 “!?” 大家伙都笑了,原本的倦意都消散了。 What?余磊百思不解。 “别人是黑眼圈。”刘明咧着嘴说,“你是黑印堂,半个脸全黑了。” “镜子呢?” “没有。” 刘明肘了肘余磊,“你不是睡锅炉房了吗?后面又跑哪里睡去了?煤场?” “!?”余磊忘记了,也许梦游了。 交班,交底,简单的说一下,大家就散会了。 “吃早饭”,“洗澡”,“睡觉”。 一出厂房,这太阳旺得很。 余磊膝盖冰冰凉,人歪歪扭扭的走着,眼皮不停的合上,“我不想去吃…” “稍微吃点,填填肚子。”刘明安抚说,“长夜漫漫,你以后会习惯的。” “靠…” 哗啦啦!水龙头的声音。 余磊都不晓得怎么回到的宿舍,当然,第一件事就是拉上窗帘,打开空调。 洗刷刷! 《洗刷刷》 嗯等啊等嗯梦啊梦嗯疯啊疯~~ 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 变成此时对白。 叮铃铃! “特么的,谁啊。我刚才睡下。”余磊一翻手机,“卧槽,下午一点了。” 这破短信,他随手一翻看,三个大字“学习班”,两点,行政楼一口103会议室。 “我呸。”余磊摇晃着脑袋,一连几天不让人活了。 他只觉得脑袋昏沉,白天黑夜啥啥都分不清楚,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骂归骂,行李还得收拾。 咱这是给“欢乐豆”,跪下了,不丢人。 哒——哒——哒! 余磊步伐很沉重,像刑徒,就差后面有鞭子抽了,一步一脚印的朝着学习班的教室走去。 “大家早。” “早…” “早…”一帮人无精打采的回应,其实,都已经下午了,早个屁。 走进教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和他一样,刚睡醒,满脸油腻,年纪轻轻的脸上坑坑洼洼的。 二十岁的像五十岁,四十岁的头上光秃秃,要么地中海,大白菜,就像要入骨的老头。 “人生几何,黄土埋了半截腰。” “你特么李白啊?” 没人哄笑。 大家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倦意。 意大利的意。 余磊带了一瓶矿泉水,本子都没拿,扯了一张旁边人的纸,一根笔,找了个角落坐下。 上课。 他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每个人发了一个红册子,封封面的字都是金的。 老师看起来老,真是年轻,主要精神抖擞,下面的学员嘛。 “先学一下,上面的文件。” “解读一下最新的政策。” 讲师站在讲台上,读红头文件,那的认真听讲啊。 学习!! 学习! 学… 余磊跟着老师翻开页,“集中精神”,可那一个个字就像一只只小虫子,在他眼前乱飞,怎么也钻进不了他的脑袋。 嗡嗡嗡!! 老师的声音像蚊子声,越来越小,都听不见了。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脑袋也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 突然,“砰”的一声,余磊的脑袋重重地砸在了课桌上。 周围的同事被这声音吸引,纷纷投来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 余磊尴尬地抬起头,脸涨得通红,讲师也停下了讲解,瞟了一眼。 余磊赶紧坐直身子,强打着精神继续听,原来他下巴一抖把桌上的茶杯打碎了。 然而,困意就像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涌来。 余磊感觉自己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挣扎的溺水者,无论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困意的纠缠。 他一会儿掐自己的大腿,一会儿用力揉自己的眼睛,可这些方法都只能起到短暂的作用。 “喂,”刘明凑过身子,“来一罐。”余磊手中被强行塞了什么圆圆的东西。 “红牛?” “嗯。” “天天喝这个?” “不然呢?天天睡觉,扣钱啊。”刘明轻弹余磊脑门,“啵”? “吧嗒”,拉开,一口闷,很快余磊脸红了,心跳加速了,倦意去了一半,人的劲还没缓过来。 讲师就提问了。 他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然后落在了余磊身上。“你来回答一下,遇到设备故障时,正确的处理流程是什么?”讲师问道。 “不是学红头文件么?” 余磊一下子懵了,这一转眼的功夫,换教程了?他脑子里白花花的。 他紧张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这个……我不太清楚。” “老师,他借调的。”刘明帮着解释,“不是本专业,而是跟班学习,才来没几天的大学生。” 讲师手指下压,示意坐下。之后再也没有看过余磊,意思就是你随意。 学习班两个小时,累肯定是不累的,可是被这种无规律的时差给这么死了。一下午都膝盖痛,让人强撑五年,余磊感觉自己都得半身不遂。 “下课。” 两点上到四点多,这一转眼,要吃晚饭了。 “一起吃?” “我跟同事。”余磊一想不对劲,“自己的同事从财务,要么分到其他班组。再一想,哎呦我去,为啥财务轮岗呆在行政呢?” “冤大头?”刘明肘了肘他,一起吃吧,“我不请客。” “嗯。”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余磊接通“喂”了半天,才发现是刘明的。 手机铃声一个样的。 小米。 “儿啊,你老爸病了,你看…”刘明无奈地说:“妈我这上班呢,回不去,再给你打个几万。” “你爸快不行了,医生说顶多撑三天…” “妈晓得了。钱一会打过去。” 没等母亲说完,刘明合上手机,脸色阴沉一会,恢复正常:“走,吃饭去。” 余磊看着他,低声问,“你不请假…” 刘明就三个字“回不去”,“我家黑龙江的,而且同事已经帮我顶了三个班了,这是人情,要还的。你懂不懂?咱们这个行业…” 余磊感同身受。 你上班的时候,别人准备下班。你上班的时候,别人正在休息。你下班的时候,别人正在准备上班。 “长期黑白颠倒”,温水煮青蛙,身体很难承受。 第38章 刀疤脸的老主任 刘明挂断电话,脸色依旧阴沉,可还是强装镇定地说:“走,吃饭去。” 吃饭? 这事要是搁在余磊身上,也是 五味杂陈。至少,他理解刘明,就像理解他自己一样,二十多年里,他比谁都晓得这种痛苦。 在这个行业里,人情和工作的责任就像两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余磊在想自己的母亲,离开的那一刻,为什么骗他,一去不返。 崩溃了? 所以就放弃了他。 他当年还是一个未满六岁的孩子。 可悲!可恨!可笑! 两人走进食堂,找了个角落坐下,一个电话让两人都沉默了。 周围同事们有说有笑,可余磊和刘明打了饭菜却都没有动筷子,饭菜凉了。 “吃,愣着干嘛?”刘明微微一笑,率先打破了冰境。 “好。”余磊咀嚼着饭菜却没有味道,跟吃石头一样难以下咽。 突然,一个同事匆匆走到刘明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刘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站起身来,对余磊说:“我先走了,有点事。”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余磊理解。 “这小子。”余磊发现刘明连手机都落下了,他赶紧追问刘明的去向,毕竟,他连刘明的宿舍在哪里都不晓得。 “行政楼,三楼。”老田总那里。 “老领导了,脸上很沧桑,很好认的。”余磊原本打算有空送手机的,但是刘明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就得马上把手机送回去。 “亲情”,“人命”。 咚咚咚! “请进”。里面人一答应。 推开门,余磊第一次见到了这位退居二线的刀疤脸老领导田总。 “田总,刘明手机落下了,他家里人有急事找他。” “晓得了,”刘明赶紧接过,余磊出门。 里面的气氛确实很凝重。 老领导坐在办公桌前,表情严肃,脸上的刀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刘明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老领导的眼睛,不敢说话。 会不会,挨批了。 余磊人微言轻,自己刚毕业,自身难保,刚被人摆了一刀,同情也没用。 棋盘上的弃子,用来塞牙缝的,余磊刚下楼,就听见行政楼内的喊着声。 “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纳尼? 余磊晓得这是刘明的声音,什么情况?也就五分钟,结局大反转了? 只见刘明,一脸兴奋的跟上来,“等等我?”余磊赶紧按下电梯打开键,两人一同下楼。 先说结果:他被特批了一周假期。 听刘明的意思。 田总已经跟上级班子反映了,班子特批了假期,让他回去尽孝。刘明的父亲是盲肠癌晚期,医院的意思就是撑不过三天,他父亲至今强撑着,也就是为了能见儿子一面。 机票啥的,人事都给刘明订好了。他这是赶紧回去收拾一下背包行李,公司还安排了商务车给送去广州机场。 田总。 余磊心里也被暖了下,这老领导人情味满满,就像黑夜里的一道光,让人非常舒坦。 今天是周五,勉强算是周末。 由于燃煤火力发电厂全年无休运行,必须每天要有人值班,那在正常的周末和节假日也要有人值班,即使是在最大传统节日——春节。 所以在电厂做运行工作就没有正常的假日了,只有一轮班中的规定休息时间。这样可想而知,就错过了与大家团聚的日子。 由于轮班自身的特点,所以在电厂的运行工作在时间就具有强大的封闭性,让你首先在时间就与社会分裂了。 “无处可去,要么工程部转转,看看张川休息了没。”余磊手中攥着一枚一元硬币,用力“嗖”的一抛,双手一捂住。 口中“妈咪妈咪哄”,“吉吉如利令,风火雷电劈。”,大声一呵斥,开! 果然,人头朝上。 “小余,你又没鸟事了?”张川门敞开着,工程部的办公室常年烟熏火燎的,感觉呆久了,要得肺癌。 余磊点头,他果然在加班,边随口应付,“鸟没事,所以过来转转。” “欢迎,欢迎。”一旁张勇也在,他“啪啪”鼓掌,“我明天给领导说,把你留下来。” “我也是这意思。”张川附和着。 “干嘛?” “来干活。” “我呸。”余磊就知道张勇这孙子脑子里没好事。 “那就聊会天?”张川感觉余磊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问啥?” “田总熟不?” “不熟。但是…” “啥?” “田总是这行的元老,”张川眉头紧锁,“集团公司里的劳模,拿国务院津贴的。” “大国工匠啊…” “必须的。” 余磊觉得田总面相上凶神恶煞的,跟内心完全不符合,很明显,人能力强,而且心善。 “人美。” 哈哈哈,三人哄笑。 余磊将刘明的事情简单的说了,张川觉得正常,田总是老领导,而且是能力强,经验丰富,情商超级高,为人低调的领导。 田总可是正儿八经一线工人干上来的,不是空降提拔的,他对于工人“很爱护”。 据说,他脸上的刀疤,也是有故事的。 “哦?”余磊来了兴趣,随手拉了一把转椅就躺了上去,“绍兴师爷,请讲,听书呢。” “要不要上茶?” “西湖龙井?”余磊瞄了一眼,肯定送的,“嘿嘿”,“给倒上,斟满。”余磊指挥张勇。 张川先换了身衣服,他一般就是吃了晚饭,海边围堰散散步,就来加班了。 由于燃煤火力发电厂会产生一定的污染,还存在一定的安全风险,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因素,电厂一般都会设置在比较偏远的地方。 老厂离市区近的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新厂离市区远的那就有一个小时甚至两个小时的车程。 偏僻一方面让人远离城区,远离社会生活,让你长时间处在冰冷而嘈杂的工业区内。另一方面延长了工作占用你的时间。 有些老电厂,成了家的人要照顾家庭,虽然是早上八点上班,但由于他坐班车到厂区都要一个多小时,经常就得五、六点多起床。 虽然是下午四、五点下班,但你坐班车回到市区的住处就是晚上七八九点了。 能享受这种便利的还只有行政楼做的那帮人。像基建,运行的,都是一周、一个月回家一次。 新筹建的,一个月,一年一次都很正常。 “说吧,茶叶都喝了一杯了。” 第39章 烧烤 张川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田总脸上的刀疤,那可是四十年前在元宝山电厂留下的。当时合闸的时候,意外发生了,电火弧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把他的脸给烧毁容了。” “违规操作?” “不是的,那个年代设备不稳定,容易出问题。” “恐怖,田总硬生生的自己走去医院。”张川感慨,元宝山电厂距离最近的医院车程都要两个多小时,镇里做了简单的处理,转运到省里。 “这很痛吧?” “能不痛?”可是田总没有吭声,硬是扛了一路,真男人。田总是退伍军人,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他说过自己连队牺牲了很多人。 苦、痛! 不算什么。 死人堆里出来的,怕什么。 后来公司出钱给他做了修复,但这刀疤还是留了下来,看着就面目狰狞的。 余磊听得入神,“敬佩”,“敬仰”之心油然而生。 “这不。”张勇甩过来,一张红头文件组织员工献血,田总牵头。 “算我一个。”余磊报名。 9月21日,晴,上午。 为的就是确保电力生产安全。在台山市红十字会、赤溪镇政府的协调下,江门市中心血站直接到电厂来采血。 余磊撸起袖子,扎了两管,得到了一个红本本《献血证》。 “小伙子,你怎么没穿工作服?”田总横眉,脸色阴沉。 “他不是我们厂的,就一套工作服,运行的时候才穿的。”张勇插话。 “哦,”田总再一看余磊手中《献血证》,点点头,“你叫什么,哪个厂的?” “北海。” “不错。”田总眉头舒展,“学什么的?” “土木。” “土木跟着运行倒班?”田总乐了,“你们厂有点意思,轮岗没啥问题,体验下整个发电流程,做到心里有数,全盘考虑对你以后的职业发展有帮助。” 台山尾角湾。 “大基建”组织了一场工会活动。 主题:散心,烧烤,山海之约。 “一起去吧。”余磊也收到了邀请,公司一辆55座大巴车,还有几辆小车打头阵。 避开最热的太阳,下午15点到目的地。 “田总也来了?” “必须啊,退居二线的老领导,就是负责一些工会,党务活动。” 毕竟,人不是机器,长期紧绷发条,人是会崩溃的。电厂四五十岁的人,浑身上下各种病,有的时候都不敢去看体检报告。 下面几行,几行的恐怖得很。 你一百度,就是癌症起步。 调侃归调侃,一路上还是欢声笑语的。 大概两个小时后,车队抵达。 大门口,几个人拼命的打招呼。 “这是打劫来了?” “滚,这啥年代,当街打劫一个电厂的人,亏你想的出来。”张勇恨不得一个巴掌上去,“你脑子有病?” “开个玩笑。”余磊这是跟莫清零学的,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太黑了。 其实就是建议的大排档老板。 这么多人,就是包场了,老板这一晚上专门服务,接待他们团队。 按照导航指引,大家顺利地停好了车,老板热情地出来迎接,还告知大家停车他们家。 前面的沙滩是免费的,他们家已经放好了烤箱,帐篷,各种食材。 自己家的民宿也准备了食材。 “现在做?” “坐吧。”工程部陶经理看了看手机,时间差不多,现在做饭正好七点钟吃的上,大家先去海边自由活动。 余磊餐厅里逛了一圈。 炒花甲、姜葱石头蟹、白灼虾、白灼青口、青菜、爆炒鱿鱼和白贝海草汤等美食,这是预订好的菜。 外面一堆人围坐打牌,还有一帮人支撑网,打气排球。 小年轻,情侣啥的。 海滩散步,享受着海风的吹拂和阳光的照耀。有家室的,沙滩上,孩子们在追逐嬉戏,大人们则在一旁聊天放松。 “余磊,你过去点,站夏姐旁边。”张川举起手机,调整着位置,构思着合影的构图,夏姐是张川的老婆,工程部的骄傲,市里的公务员,中山大学的选调生。 “我还是不了吧…”余磊低着头,态度却很坚持。 “行,那你跟张勇站一块。”张川也不勉强。 “没问题,”张勇一把搂住余磊,凑过身体,计划商务部新来的女生,有些真的颜值不赖。 外面打4分,电厂里打9分。 大家各自站好,张勇一人半蹲在人群前面,张开双手,不要脸地摆出一副“这全是朕的佳丽”的霸气表情。 张川归位C位。 “咔嚓。”大排档老板按下手机。 19:00,大家再次聚集到餐厅准备晚餐。清蒸蟹、清蒸石斑鱼等美食让大家大饱口福。 这里要提一下,民宿是可以自己买材料煮饭的,老板会提供厨房,但大家都比较懒,所以还是选择了在餐厅就餐。 烧烤除了几个情侣,单身光棍还是喜欢吃现成的。 敬酒可是少不了的。 余磊最怕这个。 饭吃了一半,人群就物以类聚了。 小孩子,和家属,赶海。 老板家提供了挖贝壳的工具,这让大家事半功倍。 余磊原本打算,拿着工具在沙滩上寻找着贝壳的踪迹。 “小余,这不属于你的天地。” “别别。”余磊本想拒绝。 张勇硬是拿了一瓶白酒过来,来这才是咱们的地方,余磊脑子一转,本打算借着上厕所溜了,结果出乎意料。 “一起。”田总发话了。 “点背。”余磊硬是将脸挤成一团,然后转身,一个大大的拥抱,“来了,来了,台山的领导,同事都太客气了。” “盛情难却吧。”张勇故意挤眉弄眼。 “赶海怎么样?”田总举杯问余磊。 余磊心里咯噔一下,他明白这是自发三杯的意思。还有一种意思就是:你演戏给谁看啊?这种层次的演技太劣质品了。 “是啊,田总,第一次赶海,感觉特别新鲜,也学到了不少技巧。”余磊兴奋地回答,一边闭着眼睛下肚四两,分三小杯。 “卧槽,”余磊直接反胃,恶心感觉油然而生,“酒这个东西,对于会喝的人是享受,不会喝的简直折磨。”瞬间,他红了,红的像猴屁股。 第40章 储能 “打嗝”。 余磊强忍着反胃的感觉,脸涨得通红,脑袋也开始有些晕乎乎的。 人晃晃悠悠的。 人生几何,譬如朝露。 “田总,干。” 余磊看着田总,不知怎的,一股豪情涌上心头,竟拉着田总滔滔不绝地畅谈。 田总冒了一根烟,来了兴趣。 两人大谈,火电发展,储能啥的。电力存储是未来火电发展的一个趋势,依托传统燃煤火电,打造能源存储基地。 比如,手机的充电宝,火电基地类似,它也得有个‘充电宝’来存储能量。 余磊眼神迷离,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完全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一个贵妃醉酒,躺在张勇怀里。 “滚滚滚。”张勇恼火的很。 “哎呦喂,跳的可以呦。” 田总饶有兴致。 余磊边跳边说,如同霸王别姬,张川打算阻止余磊这醉酒汉。 田总却摆手,微微点头,示意余磊继续。 余磊受到鼓励,更加来劲了,“一招醉拳”,拿着酒杯乱咣当。 他掏出手机,比划着“论文,学术报告”。 沿海滩涂盐碱地那么多,我们为什么不能利用起来,发展熔盐存储新模式呢? 熔盐这东西,热容量大、传热性能好,用来存储热能再合适不过了。 我们可以在滩涂盐碱地上建熔盐储能电站,把火电在发电过程中产生的多余热能存储起来,等用电高峰的时候再释放出来,这样既解决了能源浪费的问题,又能提高电网的稳定性。 “这是你想出来的?”田总问。 “论文上看的。” “创意倒是不错,能否落地。” “没钱。” 周围的同事们原本在各自聊天喝酒,听到余磊这番话,哄笑。 “大胆思路。” 田总微笑着,摸着下巴思考着余磊的话,这熔盐项目他有所了解。 当下,这熔盐存储技术目前还存在一些难题,比如熔盐的腐蚀性、储能系统的成本等等。 不过一个刚毕业的小伙子,关注这些行业最新发展动向,倒是少见。 毕竟,这属于科研机构的事情。 集团内部的研究院,来攻克这些难题。目前,国内有这方面的趋势。 毕竟。 熔盐存储一旦成功,它带来的效益将是巨大的。它可以让火电更加灵活地适应电网的需求,减少对环境的影响,还能提高能源的利用效率。 “太扯淡,完全不切实际。”工程部陶经理直接一把将余磊拉回酒桌,“你要没事做了,这一瓶你承包了。” 余磊一看,明白了陶经理的意思,就两个字“滚蛋”。 田总看了大家伙,没有再表态,这就是点到为止的意思。 饭后,大家来到海边散步。 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余磊和张勇走在前面,一边欣赏着海景,一边聊着刚刚的事情。 “今天,你怎么不趴在桌上了。” “状态好。”余磊直截了当。 “也是,展现了你能歌善舞的一面。”张勇笑着说道。 余磊一边谦虚,一边载歌载舞,他翻着手腕又跳起了新疆舞。 《新疆舞》 一拍一拍翩翩起,腰摆肩扭胸舒展;脚步轻轻踢起舞,金色的头巾要把它挽。 肩头处得手长抖,服饰要绣羊的毛;双脚踩着高跟鞋,边走边笑口耳相传。 张勇拍了拍余磊的肩膀:“真能舔的。” “哈哈哈,” 余磊感激地看了张勇一眼:“看破不说破,你有大将之风。” “哦?”张勇拧了拧脖子,“啥风来着?” “你以后哇,绝对就是搞新能源的,”余磊收集的能源信息和资料都被张勇要了一份,“而且是大领导。” “你这是拍我马屁?”张勇自己也就一个计划主管,“行,哪天我要是当了董事长,起码给你安排一个办公室主任。” “此话当真?” “必须当真。”张勇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吹着海风,畅快。 突然,张勇指着远处的海面说:“那边,好像有灯光在闪烁。”余磊顺着张勇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海面上有几处灯光在闪烁。 “是渔船啊?”余磊猜测道。 张勇摇了摇头:“不像,渔船的灯光没这么有规律。” “海上风车?” “你还不如,让搞个移动风机呢?直接海里风力漂浮风力发电。” “有创意。” “海上光伏。” “可行。” “海上…核电站。” “哈哈哈…”两个人肩膀搂着肩膀,光棍的快乐别人不懂。 再前面,张川正带着老婆踩海呢。张勇借着酒劲跟余磊说,你帮个忙,帮我留意一下你这届的女孩子。 “你不害臊?” “害臊?”张勇握紧拳头,“都快断子绝孙了,还要啥面子?” 也是,燃煤电厂是封闭的。 异性稀缺的,你不抢就被别人抢走了,电厂的女人不存在守株待兔,来了就是香饽饽。 电厂的封闭性包括时间上的封闭和空间上的封闭。 首先是时间上的封闭。 由于电厂轮班是周而复始的,这个周期和正常一个星期七天的上班周期不一样。这一点就意味着你和其他按星期上班的人不同步。 这会导致你的生活和工作与外界错开了,大部分时间是你在上班,他们在休息,而你在休息的时候,他们却在工作。 你和家人亲戚朋友就很难有共同的时间。在时间上,轮班就把你与社会分离了。 这样你就会生活另外一个时间周期内。 这是一个看不见,但最无奈的隔绝,让人奋力挣扎但又束手无策。从此你不再属于这个正常的世界,你活在另一个时间轨道上。 所以,趁着年轻早结婚,早生娃。要是年纪大了,人家小姑娘觉得你老人味,老姑娘,觉得你顾不上家,神出鬼没的,你又没时间出去。 而且很多人都是外地人,哪来什么亲戚介绍?朋友介绍的? 那就光棍一辈子,打定了。 再就上空间上的封闭性。 而且电厂都是较偏的。 那么你上班的时候都是在冰冷的工业区,远离城区的喧嚣。短时间你可能感觉能够适应,长时间你就会感觉到自己与社会脱离了。 由于这两点造成了电厂是一个很封闭的系统,类似一个独立王国。 这样的封闭性封闭性对于谋求稳定的人来说是极其有安全感的,但最终很可能会导致电厂员工信息闭塞,思维封闭,思想僵化,行为保守。 “以后你就懂了。” 张勇轻摇头,“这里待久了,被骂“直男”算好的了,基本上是又固执,又臭又硬,年纪一大,讨老婆跟做梦一样。” 要么成了提款机,要么离婚连律师费都出不起。 第41章 美臣 “让我当特务?”余磊脸色难看。 “你这话说的。”张勇不悦,“这是红十字,救死扶伤。” “你残疾人?” “缺爱。” “我看是缺德。”余磊一脸不舒坦。 张勇直接两张百元毛爷爷塞入余磊口袋,“中介费”,成了加倍。 “四百块就想买人家姑娘的真心?” “她的不够,”张勇眨了眨眼,“你的够了。” “哦了,”余磊答应了,“你说吧,看上谁了?少妇?寡妇?还是老太太?” “滚。”张勇塞了一张照片。 余磊一看,“你让我人脸识别啊。”“瞧你猴急猴急的,”张勇180反转,说着“背面”,“背面”。 “缘分这东西,说不定哪天就来了。” “将缘分,我还给你四百?” “不是两百吗?” “还有两百算定期,理财…”张勇吐沫星子满天飞。 “两百还理财,没准哪天人都跑了。” “你刚还说,我是主任呢。”张勇搂着余磊的肩膀,笑道:“我能不着急吗?再这么下去,我要出家了。” 余磊答应了,一看名字“美臣”,这名字挺霸气,就跟“美赞臣”差一个字,应该从小喝着奶粉长大的。 要是有人赞助,估计不会来电厂,富家大小姐。 八零后,奶粉可是奢侈品,全程奶粉长大的姑娘,估计白净,肤白貌美大长腿。 第二天,余磊在公司人事的新人名单里看到了“美臣”这个名字。 这事是张川帮的帮,人事范晓晓也是余磊的老乡,自来熟。 “你要追美臣?” “不是我,是…”余磊表示自己可没钱,又不认识她,只是这大头照看起来还行。 “她可是大美女。”范晓晓赞不绝口,因为她们一组的,而且都是台山电厂今年的新人,余磊没有特意留意过,所以人啥样都不晓得。 “大美女,几颗星?” “电厂里10颗星,外面8颗星。” “这么流弊?”余磊有些惊讶,一般来说,能来厂子里的大部分都是歪瓜裂枣的,精品都是带着对象来的。 还光着的女神,真是少见。 或者说,极品中的极品。 “啥部门?” “检修。” “女神去检修?”余磊吐槽,“浪费唉,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这不也偶尔给你们这帮,豺狼禽兽尝尝鲜。”范晓晓捂着嘴,“咯咯咯”的露齿笑。 “唉,看起来江湖又不太平了。”余磊轻摇头,“必然是,一阵血雨腥风。” “对了,美臣今天的班组,11点下班。她一般会去食堂。” 余磊秒懂,他得先去食堂看看情况。 中午,余磊早早地来到了食堂,四处张望着,这姑娘? 最惹眼的莫过于一个手里拎着蓝色安全帽,穿着款式最普通的浅黄色工作服的姑娘,身材饱满,曲线毕露,长腿惹眼。 一头黑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显得干净利索,露出雪白的天鹅颈,两缕抓漏的秀发垂落下来,搭在精致的锁骨上,“柔美”。 是她,一定是她。 因为几个出来的姑娘,她最美,完全鹤立鸡群。 几个新生姑娘,心情愉悦。 忽然,卡哇伊的自拍。 手中的“爱疯”。 三、二、一,咔嚓! 一个又高又壮的大胖子姑娘,体重差不多要150斤,手里捧着手机,眼睛都看直了:“卧槽!我要把身后的光头男P掉,太特么影响心情了。” “光头男?”余磊看了看四周,一摸自己的头发:卧槽,这不会是自己吧? 这还没完,胖女人直接给了他一个死亡凝视。 余磊刚想上前讲理,突然一个肌肉男从旁边窜了出来,这家伙一看就是常年锻炼的。 电厂里有自己的健身房,有些人喜欢下班踢球,打篮球,台球的,还有一部分荷尔蒙爆棚,天生爱好这个。 磅。 余磊差点给撂翻了。 “你谁啊?”余磊还没发话,就被倒打一耙。 “斯博,这谁啊?” “不认识,有毛病。” 斯博长得高大帅气,气质不凡,他径直走到美臣身边,帮她拿餐盘,还贴心地为她介绍广东特色菜肴。 “喂,你干嘛?” “你想咋?你不买饭菜,挡着路干嘛?” “谁告诉你我不买的?” 余磊这些大嗓门糊弄住了,这斯博明显跟美臣认识,他心里十万个冷笑话:这张勇故意的,一会我得问他价钱,打底1000。 “哪来的老人味?”胖女人故意鼻子嗅了嗅余磊这边,“煞风景。” “该死的,我这是被杠上了?”余磊这是被针对了,旁边三三两两的有人哄笑。 “这也是来追美臣的?” “今天第四个了。” “这月十来个了。”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余磊这才明白,自己被当成追求者了,Low B。 怎么办? 钱不挣了? 自己昨天酗酒吹出去牛逼,颜面何存?还收了张勇的定金,根据口头约定,还得双倍赔付呢。 自己来食堂,一句话没说,让人骂了一顿,还亏了二百,这冤大头他可不认。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说道:“一份饭,八个鸡腿。” “八个?”旁人诧异。 “我每天至少吃十六个。” 一旁的胖女人笑翻了,“精彩,精彩。”同桌上的廋女人调侃说,“用这么劣拙的术语,也想来追美臣?” “哼,搞笑。” “喂,兄弟。”斯博忍不住了,“不要来骚扰了,我直说了,我是她男朋友,你有事吗?” 这气势,配合一米九的身高,完全给余磊糊住了,这要是打起来,余磊自己估计是要被当鸡仔一样丢出去。 怎么办? 尴尬死了。 他眼咕噜一转,有嘞。 三十六计。 余磊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喝多了,瞎闹呢。” “是误会?” 斯博看着余磊,眼神敌意满满,他故意搂住美臣的肩膀,说道:“那边风景好,我们坐那一桌,” 玛德,出师不利。 走吧,太丢面子。 坐下来吃吧? 余磊这才看清,这次的鸡腿不是那种小鸡腿,而是连着大腿的,老粗了,自己这小身板顶多吃一根。 他握紧拳头,心里怒骂“张勇”,自己肯定是被他算计了。 第42章 三英战吕布 “老滑头。” 出师不利的余磊,坐在食堂的角落,望着眼前那盘堆得高高的八个大鸡腿,欲哭无泪。 打包? 还得买塑料袋。 这回去,一个人怎么吃得下? “呦呵?可以啊。”张斌过来就拿了一个鸡腿塞在嘴里,“你买这么多?喂猪呢?” 旁边人嘟囔,“又一个追美臣变傻的。” “你追妞呢?” “追个屁,帮人追呢。” “帮人追?”张斌笑了,“白痴,追女人哪有帮人追的,你这是被耍了。” “对啊,也是。” 他心里把张勇骂了个底朝天,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挖坑吗? 可钱都收了,话也放出去了,这任务还得硬着头皮继续。 “你还收了钱?”张斌抹了抹嘴角的油,“你可真行。” “特么的,岛上呆傻了。” 余磊咬了咬牙,“啪”的猛拍桌子,开始慢慢啃起鸡腿。 旁边不时传来其他人的嘲笑声,他只当没听见,见怪不怪。 就当自己追美女又咋滴了。 来咬我啊。 斯博那高大帅气的模样和他与美臣亲昵的举动,像针一样扎在余磊的心上。 越想越来气,毕竟这关乎自己的面子和那笔“中介费”。 “你看上美臣了?” “我这是被人耍了。”余磊正在气头上,这张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兄弟,别气馁。”张斌在他耳旁低咕着。 “真的?” “废话,”张斌神秘的一笑,三英战吕布,“你只需要挑拨离间立刻。” 分析下局势,余磊用笔在本子上画思维导图。 三英:张勇、斯博,还有一个神秘小领导。 吕布:美臣。 斯博,近水楼台先得月。 人高马大长的帅,钱一般般。 神秘小领导,有权有势,有钱,秃头,会提供情绪价值。 张勇鉴于两人之间。 美臣,女神,久经沙场的老手。 “牛批啊。”余磊拍了下大腿,玩弄三个不同类型的精英于股掌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余磊走到自习室,对了“考试”,电厂考试多,尤其新生,检修班组也是要经常考试的。 这就是美臣转正前最担心的。 也是三个男人献殷勤的战场,必然有一场血战。余磊揉了揉拳头,蛇打七寸,要拿捏他们。 可是,这谈何容易。 这四个人都是人精。 不如引火上身? 这玩法就是,自己这个矮挫秃油腻男就去追求美臣,搅乱局势,让原本实力平衡的三个男人,方寸大乱。 余磊越想越得意,自己就做这破局人。 他发现美臣每天都会在下班后去电厂的自习室看一会儿书。这可是个好机会,余磊决定在这里展开自己的“攻势”。 不过,生死难料。 周三。 余磊根据规律,他掐指一算,良辰吉日,自己早早地来到了自习室,找了个离美臣常坐位置的不远处。 他漫无目的的看书。 “喂,你来看书?” 余磊一听这声音,就晓得又是这个女胖子,他还专门打听了名字“梁珠”,这名字果然霸气,不是“梁祝”,身材就是根柱子。 “砸了,我要考试,不能来看书?” 梁珠将美臣拉到一旁,“我们离他远点,浑身的骚味。” “真嘴贱。”余磊正翻书。 啪! 桌子磕了一下他的下巴。 他抬头一看,“斯博”,“玛德,真是阴魂不散。” 余磊没有恼怒,反而朝斯博打招呼,“Hello,Hello!” 斯博有点懵,这人神经病吧? 余磊手里拿着一杯咖啡,走到美臣身边坐下,温柔地把咖啡递给她。 “这…”美臣显然被吓到了。 “你疯了?”梁珠大喊,在场所有人都被吼住了。 “闺女,你嗓门咋这么大呢?” 余磊微笑着接过,两人轻声交谈着,他故意将咖啡下的纸条露出一角,这让美臣的脸色很难看。 这纸条有故事的。 “哟,这不是那天在食堂的大叔吗?怎么,还追到图书馆来了?”那个梁珠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句,阴阳怪气地说道。 余磊心里一紧,刚想反驳,斯博却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余磊说:“你要是识趣的话,就离美臣远点,别自讨没趣。” 余磊的脸涨得通红,乔颜欢笑:“我只是来图书馆看书的,没别的意思。” “哼,谁信啊?”梁珠不屑地哼了一声。 “公共场合哦。”余磊当着众人的面,双臂高举,脸贴给斯博,“有种你就打我。” “你说的?别自讨没趣。” “我说的。”余磊撸起袖子,“来啊,这儿太阳穴。”这一下,硬生生的把斯博糊住了,气氛僵持。 就在气氛变得十分尴尬的时候,美臣说话了:“都是同事。”她竟然给余磊递了一瓶矿泉水,让他消消气。 “你…” 斯博无法相信,现场的人都刮目相看,“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事当然得感谢张斌了。 张斌指导他画了一个思维导图和关系图。 恰好,神秘领导就是他跟班学习的值长,他跟美臣偷偷约会,被张斌发现了。 张斌这小子滑头不说,还老喜欢八卦别人,嘴巴也不严实,每天找人打牌,抽烟、搓麻将,喝酒,简直就是五毒派子弟。 吃喝嫖赌一样没落下,虽说跟余磊北海住在一个寝室,还是大学生村官,老乡,但是同屋子还真是难为他了。 而且,为人太贼太痞,跟老婆孩子,丈人家的关系也不好。一个人硬是从天津跑到北海来,夫妻关系几乎崩溃。 “让张勇加钱,起码1000。” “?”余磊觉得听错了。 “成了五五分。”张斌胸有成竹,小领导那边他来搞定。 “一言为定。” 从自习室出来后,余磊找到了张勇,把这几天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根据张斌的计谋,就是给张勇提供情绪价值,哄着他,让他掏钱。 张勇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哎呀,没想到在自习室。美臣真的会给你面子,喝你的咖啡?” “那必须的。” “那一千块呢?”余磊让张勇继续付款,张斌倒不乐意了,“事还没成呢。” “加两百,要么不干了。” 第43章 一路一带 “不干拉倒?” “真的?” 余磊和张斌与张勇就费用问题僵持不下,死活纠缠了半个小时。 “我又不是你们厂的。”余磊看起来是不打算干了。 张勇骑虎难下,皱着眉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行吧,加两百就加两百,不过你可得给我把事儿办漂亮了。” “包过。” 余磊心里暗自得意,“怎么算目的达成?” “约出来吃顿饭。” “好嘞。” 余磊觉得这钱有的赚。 既然这梁珠这肥婆娘恶心自己,自己就是以她作为突破口。 从中捣乱。 梁珠恼火死了,自己一吃饭,眼前就是余磊冲着自己淫笑。 “喂,我说你…天天跟着我们干嘛?”梁珠忍不住了。 “我是看美臣,”余磊大声驳斥说,“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哪个人会看的上你。” 哈哈啊哈! 周围一群人捂着嘴哄笑。 “看美臣也不行。” “让我看你喽?” “色狼。”斯博情不自禁的笑了,美臣不反驳,不理会,她跟小领导的故事,可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这天吃过晚饭,美臣约了余磊,让他明说目的,这种天天骚扰一定是背后有人指点。 “张勇约你。”余磊直说了,“我收了一千。”然后呢?没了? 余磊点头,美臣帮他一次,条件是不许声张,此后消失,两人打成一致。 一顿约会,张勇大出血,差点没气运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有些人几千几万的打赏,也是心甘情愿的,毕竟,美人术能让你欲罢不能。 就电厂里,道行浅薄的小妖小怪的,压根不是白骨精的对手,倘若对方是女儿国国王,除非你是唐三藏,否则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猪八戒这种的,就是冤大头。 公司组织的聚餐上,新员工活动。聚餐现场热闹非凡,大家欢声笑语,举杯畅饮。 小酒一喝,小歌一唱,还有大帅哥弹奏吉他,余磊这一看,眼熟啊。 是张勇。 这小子多才多艺。 再一看对桌。 林琴跟美臣挨着坐。 这两人? 没错,是校友,而且是老乡,关系还不赖的那种,学校里虽然不是特别铁的那种闺蜜,在单位里确实聊的来。 “这人,怎么又来了?” “谁…”林琴看了看身后,“他吗?” “你朋友?” “同事,余磊。”林琴介绍说,“北海厂。” “老相识了。”美臣招呼余磊坐过来,别客套。 “哎呦,不会吧。” 林琴突然指着余磊说:“美臣,我跟你说,这余磊啊,最近在厂可出名了,追你追得轰轰烈烈的。” 美臣一听,脸微微一红,笑着说:“是吗,我还真没看出来他这么执着。”余磊欲言又止,这其中太复杂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K歌。 狂欢,音乐、香槟、醉生梦死、酒池肉林也不过如此。 周末的电厂海滩上,年轻人在尽情发挥。 舞台上,一首《不得不爱》,陈伟和邢菲菲深情流露。 吉他散场,张勇双手还捧着一大瓶香槟,甩出一场香槟雨。 “哦哈哈哈——” 他意气风发地大笑着,笑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张斌拉余磊出来,陪酒,用下巴指了下那个“码头路灯下的人”:“那就是X了。” “光头领导?” 余磊咧了咧嘴:“我去!这哥们真TM浮夸,比我还浮夸。” “钞能力。” 余磊叉着腰,说起了风凉话,“光头是富一代,主要是土豪气质,李玩酷是富二代,更多的是纨绔气质。” “这形容精妙啊!”张斌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电厂的美女就是“香饽饽”。 聚餐结束后,林琴无意中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 一路一带政策下,公司有一个印尼项目要启动,需要选拔一批人去学习爪哇语深造,但是淘汰率很高。 出国意味着,收入翻翻,职位提拔,竞争者早私下活动了。 这对很多员工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余磊这才晓得,就算报名估计也就是陪考。这年头,就高考,考公是“公开”,“公平”,“公正”,公司内部多多少少有点,沾亲带故的。 美臣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张勇消息很灵通,立马一个微信给余磊,这啥情况? “纳尼?”余磊也是看到消息才晓得美臣要去印尼了,大概率。 板上钉钉吗? 余磊不晓得,但是小道消息传出来,八九不离十。 微信内容大概意思是:你得留住美臣啊,我那一千要打水漂了。 余磊回复:自己不是蛔虫。 擦屁股,不会。 林琴和美臣谈笑风生,光头领导门外等候。这看起来,美臣去意已决。 余磊试探性的一个祝福,美臣先是一愣,很快笑了笑。 他一拍脑门,“对了”李玩酷,这家伙号称“电厂纪委”,各种小道消息他都了如指掌。 余磊跑到他寝室,一看手机晚上九点半,“咚咚咚”没人,“我丢,住宾馆去了。” 嘟嘟! 他拨了一个电话。 “喂…” 电话倒是接通了,传出来床铺咣当的声音,过了三十秒钟,他回了一句,“办事…忙呢…回头聊。” “丢,你个…” 李玩酷这个富二代没什么出息,整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没事就参加一些不可描述的派对,就喜欢看各种数字大神,“一夜情”,“哈浪”啥的,从小就说自己是“楚留香”,处处留情,夜夜当新郎。 在这之前,余磊对李玩酷没什么好感。 但是在李玩酷对于人性的把握,各种类型的女人的熟悉,余磊忽然间对他刮目相看。 原来他这些年的纨绔,不过是一种伪装。 甜美,纯欲,清冷,温婉,娇媚,明艳这都是表面现象,Npd啥的才都是狠女人。 算了,这事跟自己也没关系。 叮咚! 一个短信。 李玩酷回复:擦身子呢。 余磊哈哈大笑,他脑海中浮现出,李玩酷脱下身上的装备,露出八块腹肌,浴室里,接过一个姑娘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把脸,蒸汽化为水珠从肩上滑落。 他将湿漉漉的乌黑中发往后脑勺一抓,露出一张英俊却轻浮的脸庞。 第44章 提拔 :先说结果:美臣提拔了。 余磊看着李玩酷的短信,止不住地笑着,可笑着笑着,一股惆怅涌上心头。 三个男人谁才是赢家? 可能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赢家,其实都是“大玩家”。 余磊得了一千,张勇吃了顿饭,斯博“护花使者”,光头领导“年轻了”。 印尼项目人员名单出来了。 不用猜,美臣名列其中。 考试的分数也不赖,毕竟美臣智商很高,而且研究生,随便学学,也不差。 自己条件好,情商高,还暗通各种渠道,这种女人,非要举个例子就是“董小姐”,迟早的掌舵人。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一件小事就能看出一个人,女人。 余磊差远了,除了脑子笨,颜值更是不行,这年头首先颜值就是正义。 “稳吗?”李玩酷第二天扶着腰,走路一瘸一拐的。 “你咋了?” “卡蛋了。”很显然,李玩酷用力过猛。 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工作日,就是一片江湖,就如小道消息所传的那样,她稳稳地入选了。 消息传开后,电厂里顿时议论纷纷。有人羡慕美臣的好运气,也有人开始私下里猜测她背后的男人。 饭桌上,余磊看了看林琴,她笑着,这么纯真,油盐酱醋茶,简单的调味料。 调出不同的口味。 “水很深呐。”张川说。 “人走茶凉啊。”余磊感慨道。 美臣入的离开,曾经和她有过交集的人,或许都会慢慢和她疏远。 职场不是校园,大家都为利而活,没有对错,只为了生存。 就像三个和尚没水吃一样,明争暗斗,梦的尽头“一场空”。 李玩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拍了拍余磊的肩膀说:“我就说吧,美臣想要的都得到了。她稳稳地上车,爬到了上面。” “你回来了?”余磊这才发现这小子像一条蛇一样,包裹着自己,“你自己作风问题,很突出啊。” “低人一头。” 余磊皱了皱眉头,李玩酷看人真准,也许美臣就是未来自己的领导。 剪不断,理还乱。 余磊陷入了沉思,这也是一种生存的能力,虽然他不屑一顾,但是黑猫,白猫,人家能抓到耗子。 台山电厂的劳模表彰大会如期而至。 会议室布置的很隆重。 领导们台前就坐。 主席台幕后,红色的横幅“劳模表彰大会”挂在顶上,台下的职工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猜测着今年劳模的人选。 “用猜?”李玩酷“哼”了句。 “…”张川也笑了。 “!?”余磊干瞪眼,“谁?” “光头强。” “真的假的?”余磊眼睛眨眨。 “问熊大熊二去。” 当主持人宣布光头领导一举夺魁时,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余磊惊掉了下巴。 光头领导春风得意地走上台,接过奖杯和证书,发表着慷慨激昂的讲话。 他提到了自己十多年来为厂里做出的贡献,如何带领团队攻克一个又一个技术难题,如何做好本职工作。 呱唧呱唧! 台下掌声雷鸣。 台下的职工们互相交头接耳,纷纷点头称赞。 赞的是啥就不知道了。 毕竟,这里可不是玩“真心话”,大冒险的。 然而,坐在台下的张勇却心有不甘。他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也没少为电厂出力,每天加班加点,可劳是呢。 “张川,你都997了,荣誉应该你来拿。”张勇祸水东引,有趣。 “你这人。”张川无语。 “自己就自己,干嘛说别人。” 张川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想打人。 焦躁不安。 张勇擦着额头的汗水。 而斯博则选择了忍辱负重。 要说人物。 余磊还是佩服“飞得更高”的汪老师,泡妞是真的有一手。 节目里,活动里。 吃饭聊天的时候,说话一套套的,把张韶涵,和通过同声传译耳机,不懂中文的姐,逗的笑不停,眼神都拉丝了。 反而,一些小鲜肉的在旁边一句话都插不上,只能蒙头吃饭。 其实聊的也不是音乐,就是瞎聊瞎扯淡。 再加上汪峰老师那个身材,穿着紧身T恤,胸肌鼓鼓的,又有钱,又有才,这些能力家加在一起,身边绝对会缺美女。 表彰大会结束后,张勇气冲冲地找到斯博,抱怨道:“兄弟,辛苦了。” “你也是。” 斯博拍了拍张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们都是同龄人。” 人生如戏,七分天注定。 一个男人活着就要有核心竞争力。 斯博一头扎进科研中,专利,学术。张勇选择了新能源的路子,去了计划商务部。 新人新气象。 余磊去了行政楼二楼计划商务部,这一进门,“嚯”,他看起来的规模看起来还不小,占了二楼的半层,出了电梯厅的左首,就都是他们部门。 电厂能进行政楼的都不是一般人,张勇自身实力杠杠的,感觉少了女人就是突然开窍了。 然而,他想多了。 余磊走进了门,前台一位小姐马上问他:“请问您找谁?” 余磊说,我找你们张勇。 “张主管吗?请问有什么事吗?” “噢,我是,我是他朋友,联系过。”余磊这才发现自己没穿工作服,被当成外来人员了。 小姐明白了,她微笑着点点头:“请跟我来。” 小姐带着余磊,穿过大厅,大厅里很多的人,正伏案工作,他们一直走到大厅的尽头。 单间? 再一看,工作牌:张勇——计划商务部“高级主管”。 升官了? 余磊这才明白,自己真傻,人家是借着谈恋爱升官,自己搁这就为了一千? 咚咚咚! 进来! 门里是很大的一间办公室,里面有一张大班桌,一组沙发,还有一张小会议桌,办公室的三面墙上,挂着一幅幅项目甘特图,五颜六色的,很好看。 四五个人,正围着会议桌,看着桌上的几张图纸,前台小姐在玻璃门上笃了笃,四五个人齐刷刷转过头来。 “什么事?”张勇西装革履的没好气地问道。 第45章 国庆 培训结束,恰逢十一国庆长假。 余磊,林琴,陈伟,邢菲菲合影留念,纪念新生培训结束。 三二一,茄子。 背景是半山半海的大烟囱,人是依靠着码头拍照的,这个角度最好。 十一假期,大家伙分道扬镳。 除了余磊去同学那里,其他人都是直接回家,毕竟很久没有放假了。 广东距离江西不算远,老同学西汉又盛情难却,去一趟吧。 余磊订了中山前往新余的火车,奔跑吧,骚年。 噗通噗通! 坐的绿皮车,主打省钱。 毕竟实习期,工资低的很。 国家电网培训要正规一些,人家十一以后统一山东电力培训中心培训,号称几万人的“集团军”。 电网的同学都会去。 这种就是校招的正规军,号称“全民”,就是所谓的假编制,跟社招,农招完全不同。 过去,都称之为“供电局”,现在就是供电公司。 余磊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买了些当地的特产,便踏上了前往新余,这可是他头一回去江西。 还挺新鲜的。 火车在铁轨上疾驰,窗外的风景如幻灯片般快速切换。 他选的路线是先到广州,然后中转广州长沙到新余。 “来广州一趟也不容易,”余磊看了看时间,去新余的车还得等四个小时,正好吃个饭。 广州站是个老站了,周围都是小店,毕竟是老区,破破烂烂的。 余磊就背了个大书包,男人么,不像女人要带那么多东西,凑过凑过中青旅几人搭伙的床铺都能活。 一路过,天桥下面。 一股味道,各种垃圾扔在草丛里,余磊刚下找个地方坐下。 报纸一摊,背包一放,脉动一拧开,“卡呲”,草丛里就出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慌忙在提裤子,男的在拉拉链系皮带,系完了匆匆忙忙就走了。 “我去,这…” 余磊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心里骂道,这么热的天气,他妈的也不怕操晕。 这男的怕是都有六十了。 女的三十多岁,她看了一眼余磊,先慢慢悠悠地晃开,过了一会她走了回来,倚在了余磊身旁,眼睛看着其他的地方,嘴里问道:“帅哥,要不要搞?” 余磊挪了挪背包:“流水线啊,你不累?” “累有住宿。” “这里呢?零售?” “累啥啊累?赚钱不丢人,”女人肚皮上的肉都有一圈了。 “零售啥价格?带住宿啥价格?” 女的左手食指和大拇指同时就是住宿价格,一根食指就是单次。 两百含住宿,一百单次确实不贵。按照广州这物价成本,也就是保本。 “就在这里?” 女的点了点头。 “这么多人?”余磊奇道。 女的走到了草丛的里边,拿出了一卷席子,和余磊说,席子一围站着就可以搞了。 “包住宿的呢?” “你搞不搞?”女人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个寻开心的,不再理他,走开去物色其他的人了。 余磊朝四周看看,心里暗暗惊奇,他发现这片桥下,竟有好几个这样晃荡来晃荡去的女人,说是三十多。 其实起码四五十了。 一碗猪脚饭。 余磊回火车站,继续赶路。 迷迷糊糊的颠了一路,大概七个小时,余磊抵达了新余。 西汉早早地就在车站等候,四个月未见,还是像学生时代一样。 西汉边帮余磊拿行李,边调侃,“没了?” “对,我就这一个包。”余磊笑了,这是他唯一的行李。 “那我。”西汉打车先是给余磊安排了酒店,这是跟电力公司有签协议价格的,所以比正常的酒店要打七折,西汉刷了自己的信用卡。 放下行李,两人就奔着西汉的宿舍去了。 330室,这跟西汉研究生时斯的房间号一致,有种重回大学的感角。 房间一室一卫。 一进西汉的宿舍,余磊眼前一亮。 房间收拾得极为整洁,地板光洁如新,没有一丝灰尘,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上面,折射出明亮的光。 靠墙摆放着的冰箱安静地运转着,外观崭新,侧面还贴着几张可爱的卡通便签。 旁边的洗衣机同样干净,外壳锃亮,仿佛从未使用过。 “这宿舍楼新建的。”西汉拉开窗户,“旁边的是老宿舍。” 余磊一垫脚,外面红砖掉瓦脱皮的苏联红楼就是老宿舍。 这种老红楼,老三线城市都有,就是五六十年代,苏联专家楼,现在空闲,哪来用作宿舍楼了。 估计,国内来说,北京,上海内环还有不少。 客厅里,一台液晶电视机端放在电视柜上,电视柜上整齐地摆放着Psp和Switch。 “无聊了,打打游戏。”西汉笑着说,单身光棍就这点爱好,“图省钱”,“你要晓得,江西讨老婆,天价啊!” 西汉说的没错,就新余讨一个编制内的老师,彩礼就得二十万,这可是一碗面才三四元的地方。 说着说着,西汉老泪纵横了。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余磊很同情,毕竟,现在的自己连落泪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他也不愿意落这泪。 嗡嗡嗡!!! 电脑桌就在窗边,电脑主机安静地运行着,显示屏上是美女壁纸。 果然,男人的爱好都一样,就是日本各种老师。 “你不练太极了?” “还练着呢。” “颈椎痛好些了?” “嗯”,西汉拧了拧脖子,“咔咔”骨头响,他长出一口气,“应该是好了些。” 书桌上还放着几电力系统的书和一些手办,摆放得井井有条。 座椅后面就是床铺。 床铺平整,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就像军人的内务一样。 衣柜门半开着,里面的衣服分类挂放,一目了然。 “你洁癖了?” “没啊。” “学校里,你不是从不叠被子,衣服扔的到处都是嘛!” “唉,兄弟。”西汉眉头紧锁,“老婆要来查房的啊。” “难怪呢。” 让余磊惊讶的,“小邋遢,突然不邋遢了。” 厕所里各种卫生、洗漱用品一应俱全,大多未开封,连标签都没撕。沐浴露、洗发水都是宝洁的。 第46章 脑洞 两个人叙叙旧。 咕噜! 肚子饿了。 西汉看了看时间,说道:“走,先去吃个饭,我带你尝尝这边的特色美食。” “新余美食?” 余磊欣然起身,跟着西汉出了宿舍。 新余拌粉。 “你请我吃这个?” “还有这个,麻辣鸭三件套。” 有点意思,就像冯家屯对面的烤肉,米线,麻辣鸭一样,全是学校满满的回忆。 说着,余磊口水直流,尤其是麻辣鸭,校门口一间小店,推拉门一开,直接腌制好的。 文字无法描述,亲自品尝才懂得。 至于冯家屯烤肉,懂得都懂。 边吃边聊。 “你单位干嘛呢?”西汉问余磊。 “轮岗,土木搞成运行了。” “别土木土木的,咱输电线路的好不好?” “行。”余磊晓得电力的土木有所不同,学一些高电压,电路原理、金具,杆塔结构这些玩意,有点四不像。 你说土木吧,学一堆电的。 你说电气吧,又学了土木的。 毕业对口确实是电网。 全国电网分为,国家电网,南方电网(云南,海南,广西,广东贵州五个省),蒙西电网,陕西地电。 说实话,很多人以为电网就一两家,其实不然。 “你呢?” “闲得无聊,谈个恋爱。”西汉突然兴奋地说道:“余磊,跟你说,我们最近有个新课题,是关于新能源储备储能和选址的。” “关于电厂的?” “嗯。” “有点意思,你说说。” 余磊来了兴趣,放下筷子,没准能为传统燃煤火力做个突破口。 西汉接着说:“现在新能源发展得越来越快,但是新能源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不稳定。比如说风能,有时候风大,有时候风小;太阳能也是,晚上就没了。所以新能源的储备储能就显得尤为重要。” “我们厂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还考虑,你是Boss。”西汉调侃。 “你继续。” 余磊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是这个道理,那你们目前在研究哪些储能方式呢?” 西汉喝了口茶,说道:“主要是电池储能和抽水蓄能。电池储能比较灵活,但是成本相对较高;抽水蓄能成本相对低一些,不过对地理条件要求比较高,需要有合适的地形来建造水库。” “这没啥新意。” “哎呦。”西汉看了看手机,“这十一假期,咱俩谈工作,太不沾边了。” “继续,我听着呢。”余磊更关心的是有啥新能源的前沿讯息。 他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些画面,他想到了之前培训时看到的半山半海的大烟囱,那是传统火电的象征。 他问道:“那在选址方面,有什么标准和考量因素吗?” 选址可是个关键。 首先要考虑新能源资源的丰富程度,比如风力发电要选在风力资源充足的地方,太阳能发电要选在光照时间长的地方。 其次,要考虑地理条件,像刚才说的抽水蓄能,得有合适的高差和水源。 还有就是要考虑电网的接入便利性,方便把储存的电能输送出去。 另外,土地成本、环境影响等因素也都要综合考虑。 “利用火电厂的场地和海域,这样土地成本,环境影响应该最低吧。” “目前,是这个思路。光伏可以,但是风电不行。” 余磊一边听,一边不断思考着,“这个我明白,风电影响航道,火电厂需要运煤码头。” 他突然眼睛一亮,说道:“西汉,我突然有个想法。结合我们之前看到的那种传统火电基地,能不能把它转变为多元能源结构基地呢?” “这倒是行。” “我们北海厂,规划了8900亩地。我在想,而且是深入北部湾。” “你想说,向海而生?” 西汉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示意余磊继续说下去。 余磊干了半瓶可乐,“来,今个十一,你女朋友呢?没来看你。” “杭州培训去了。” 余磊一个新的设想,就是将传统燃煤电厂建设为“会发电的充电宝”,多元能源基地。 “可是存储是个大麻烦。” “我们靠海。”余磊说,“以火电作为压舱石,光伏补充,熔盐存储,多余电力制氢。” “这个需要很大的场地。” “北海厂近万亩场地,足够。”余磊戴上手套,啃了个鸭腿,频频点头,“这味道,很正宗。” “咋样,可以吧。” “很东电。” 西汉听了,不住地点头,说道:“其实我们在研究新能源储备储能和选址的时候,也有考虑过如何与现有的能源体系相结合。” “我们靠海,有滩涂,制氢便利。”余磊撕扯下一根鸭腿,啃着,“而且,我们是新厂,厂区规划还没有设计,这方面提前规划有优势和便利条件。” “那碳排放呢?国家最近环保方面盯得紧呐。” “CCus,碳捕捉,直接压缩封装。” 余磊直接拿出了杀手锏。 这是? 西汉眼神一亮,“合成气制备”。 (CO?+H?O→CO+H?(需绿电电解水)) 通过电解水制氢与CO?重整反应生成合成气(CO:H?=1:1),为费托合成提供原料。 核心突破在于:SOEC高温电解池:600-1000℃下直接电解CO?,能量转化效率达80%模块化设计:单堆功率可达MW级,适合工业园区部署。 “你们单位研究的。” “内部资料。”余磊神秘一笑,“碳捕捉”,“制氢”,“熔盐存储”,“多元能源一体化”,这对于北海深海滩涂电厂来说,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传统燃煤火力电厂,甚至低碳,甚至负碳排放。 多余的二氧化碳呢? “打嗝”,余磊揉了揉喉咙,“喏,塞进汽水里,气泡水也行。” “想法不错。”西汉觉得可行,不过两个小扒拉子,想的太多,当务之急是吃饱饭,然后,仙女湖旁散个步。 “多久能跑一圈。” “跑一圈?”西汉“啪”拍着脑门。 仙女湖湖内有100余座岛屿,还有40余座山峰和40余挂泉瀑。湖区自西向东分为上游、中游、下游三段,分别称为“钤阳湖”“钟山峡”“舞龙湖”。 “你要跑完?” 第47章 非遗文旅 吃饱喝足后,余磊和西汉离开了餐馆。 两人沿着袁河,往南骑自行车。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给他们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黄。 仙女湖四周,茂密的森林覆盖率达80%以上,给人以宁静的乡村感觉。 “亲切”,“宁静”,身在异乡便是客。 仙女湖,这片被誉为“大自然的精粹”的胜地。 苍鹭、白鹭、红嘴蓝鹊,鲤鱼,鲢鱼都是特色。 余磊意犹未尽,左边一块路牌“江口村”。 西汉眼睛一亮,这里可是有一个电厂。 “江口电厂”。 “无趣无趣,”余磊觉得没意思,哪有人十一旅游逛电厂的,赶紧瞪着车子加速离开。 “等等,”这里有一个电厂艺术区。 “哦?” “对,工业之美。” 西汉描述老电厂保留街区,作为艺术非遗传承的地方,发挥独特的作用,“你们北海厂是新厂,可以从一开始就考虑这方面的内容,作为旅游一个景点,未来也会是北海打卡的一个特色亮点。” 一踏入江口电厂艺术区,感觉破破烂烂的。 “还在改造。” “从造型上看,走的复古路线。” 西汉苦笑,“综合利用,在修饰,外立面上用现代化造型点缀一下。” 余磊站在中央广场,这里是一片湖,预示着仙女湖,湖水中央是一个喷泉。 这里就像一道时光之门,工业与艺术交织,从小说上来讲,就是很有年代感,比如《重回1988啥的》。 湖旁边矗立的建筑,是江口电厂艺术区的标志性,旁边还没来的及做标识牌。 “真是荒芜啊。”余磊伸开双臂,感受着晚风,一个四五十年退休了的厂区,还在发挥着余热。 最美不过夕阳红。 它那方正而简洁的轮廓,带着工业时代特有的硬朗与直白,仿佛在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仍可一战。 曾经,这里是电力生产的繁忙之地,机器轰鸣,工人穿梭,为城市的发展输送着源源不断的能量。 如今,岁月虽已悄然改变了它的功能,但建筑本身却依然保留着那份工业的厚重感。 “几十年后,”余磊感慨,“你我白发苍苍…” “几十年?”西汉摇摇头,“现在电力内卷,没到几十年,没准都噶了。” “哈哈哈,也是。”余磊点头,“活在当下。” 时代就是浪潮,十几二十后回首,会发现,你我就是沧海一粟。 建筑的外立面,大面积的玻璃幕墙采用深色的框架结构,老旧的红砖映衬,很有老三线厂区的感觉。 很棒! 年代感、工业感十足。 玻璃幕墙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反射着天空的变幻、周围的景色,人、空间、时间,互动轮转。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深色的框架则像是骨骼,线条勾勒,坚实可靠。 这是一种现代感十足的设计。 “你还研究上了?”西汉揉了揉肚皮,“吃太多了,我去个厕所,大号。” “唉。”余磊并不是要研究,而是学习,毕竟,领导才有外出考察学习的机会,自己只能依靠旅游来接纳,吸收新鲜的东西。 北海厂的建设,可以作为参考。 现场就剩他一个人了,艺术区还没有建成,晚上也没什么人,路灯不多,稀稀疏疏的。 走进建筑内部,空间开阔而通透,这里毕竟是厂房改造的。 与传统建筑有区别。 空间是第一要素,为了安装大设备,大机械。 高高的天花板下,宽敞的空间却为艺术创作和展示提供了绝佳的舞台。 呼! 一阵微风,一张碎纸黏住脚底。 “哦?”余磊弯腰捡起,上面写着每个房间的功能:新余夏布制作技艺的传承工坊。 原来是工业搭配非遗文化。 这创意不错,更多的是孩童体验的项目。 “攒,”余磊觉得旁边的空间再弄一个儿童乐园,那宝爸宝妈就来的多了。 这也是新建海滨花园级电厂的思路:非遗+文旅。 余磊手机百度。 分宜夏布制作技艺是江西省分宜县以苎麻为原料织造夏布的传统手工技艺,现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其成品以平纹织物为主,兼具透气性与耐用性,广泛应用于服饰、家纺等领域,核心工序包含刮麻、绩纱、织布等十余道,需使用腰机、经纱架等传统工具,明代《天工开物》已系统记载其腰机织布工艺。 “这里可是唐代朝廷贡布产地,”西汉提了提裤子,他算是没留啥遗憾,“宋元形成规模化生产。” 这家伙,走到哪里拉到哪里,总是喜欢在厕所留点纪念品,就是告诉你“劳资到此一游”。 1997年分宜获评“中国夏布之乡”。 “出去了。”余磊感觉有点呛人,毕竟还没装修好,到处都是水泥、粉尘啥的,“待久了,自己没防护,容易尘肺病。” “出出出,我也呛的厉害。” 漫步在艺术区内,除了主建筑,还能看到一些红砖结构的老建筑。 “专家楼?” “嗯。” 跟电力公司里的老房子差不多。 外立面都是改造过的,就像头发做造型一样。红砖的温暖质感,玻璃的冷峻反差很明显,也蛮好看的。 在艺术区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蜻蜓雕塑。翅膀应该是由无数细密的线条编织而成,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宛如真的蜻蜓在振翅欲飞。 材质应该是不锈钢。 雕塑的根部延伸出细长的“触角”,垂落在旁边的水池中。 “给我来一张。” 咔嚓,好嘞。 “您瞧瞧,这位爷,您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余磊一脚“啪”的踢上去,“你可真会拍照,除了房子,我人呢?” “下面的黑点。” “你照房子还是照人呢?” 远处,还有一座红砖拱门建筑。拱门整齐排列,倒是有一种韵律感。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顶上中央的灯光亮着,像是一位沉默的点灯人。 “辉煌”,“沧桑”。 工业遗产与现代艺术完美融合的典范,“转型”,“重生”。 这是一种“无限魅力”,“创新精神”,至于杞人忧天的“夕阳火电”,根本不是事。 第48章 回家 会友结束。 余磊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老人机都不怎么会用,尤其爷爷,老年痴呆,奶奶还要照顾他。 “兄弟,有空再来玩。” “一定,一定。” 假期剩下的五天,余磊要回家探亲。 这些年,寒暑假余磊都要在外做暑假工赚学费,生活费,大村村在他的脑海里,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五年了。 家很破旧,“熟悉”,“陌生”,“寂静”。 “奶奶,爷爷。”余磊喊了两声,“磊,回来了。”没有回应。 奇怪,人都出去了? 余磊有钥匙,右手一拧。 一开门。 屋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家具上蒙着薄薄的一层灰,墙角结了蜘蛛网,小强在家里爬来爬去的。 吓了余磊一跳,小时候,他最怕这玩意了,老往被窝里钻。 屋子里空荡荡的。 “爷爷,奶奶。”余磊从大厅,换到卧室,甚至门外厨房。 人呢? “是磊儿啊。”余磊一转身,“抖抖抖”,邻居张奶奶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拉着余磊的手,哀伤得很。 “张奶奶?”这是隔壁几十年的邻居,平时总是给他们家送一些东西,有时候包了粽子啥的,也都送一些来。 “你爷爷去世了。” “啥时候的事?” “年初吧,他摔断了腿脚,不久就有了。” 余磊这才想起来,为啥爷爷的手机打不通,奶奶眼花,老人机都不怎么会用。 “那我奶奶?” “你奶奶年纪大了,又没个子女在身边照应,社区就把她送到村头养老院去了。” 张奶奶告诉余磊,她呀,还老是念叨着你呢,可是家里的电话簿不见了,联系不上你。 余磊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 村头养老院。 “谢了,张奶奶。” “不客气,慢点。有什么需要的,跟奶奶说。” 余磊放下行李,拎着小包,一路朝着村头狂奔,村道旁那座蓝棚,白墙的猪舍映入眼帘。 “抄近道。” 余磊一头窜进猪舍里。 曾经,这里满是猪的哼唧声和刺鼻气味,如今却一片死寂。 猪舍的铁门半掩着,锈迹斑斑,仿佛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下。 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杂草丛生,猪槽歪倒在角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玛德,这草丛把台阶都覆盖住了。”余磊脚踩空,一歪,整个人失去重心,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为了学费,生活费,他没办法。 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余磊想毕业后赚了大钱,买辆车子带着爷爷奶奶兜兜转转。 然而,一记暴击,压在他的太阳穴上,很疼、很疼。而奶奶被送去养老院的消息,更让他满心愧疚。 余磊在跟时间赛跑,但是,人是无力的,麻绳专挑细处短,厄运专挑苦命人。 奔波,变故,奔波,变故。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折腾。 余磊踉踉跄跄的跑到养老院,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他看到了奶奶。 当看到奶奶那瘦小的身影坐在窗边,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时,余磊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 “奶奶。” 奶奶缓缓转过头,浑浊的双眼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后绽放出惊喜的光:“你是谁啊。” “是我,磊儿啊。” 余磊紧紧握住奶奶的手,却发现胳膊上的淤青。 “是我啊,不记得了吗?” 这时,一个护工模样的女人走了进来,不耐烦地说道:“刘秀英,一会有敬老活动。” 嫌弃,肮脏写在脸上。 “参加你麻痹。”余磊忍不住了,揪住护工的衣领,大声呵斥,“她胳膊上的青淤,怎么回事?” “清淤,我…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余磊声音提高几个分贝,“她还有孙子,你以为孤寡老人呢?让你随便凌辱?” “我们是正规机构。”护工不甘示弱,“要么你投诉,要么你领回去。” “正规机构?” 余磊更岔气了,“我奶奶出事,我打断你的腿,让你一辈子坐轮椅。” “你别乱来,这里有监控。”护工战战兢兢的说,“这里…这里是讲王法的,有事情,你投诉,我们会解决。” “解决个屁。” “小兄弟,冷静下。”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女人穿着“敬老院”的红马甲进来,阻拦,“刘秀英,是磕碰了她年纪大了,有点老年痴呆。” “痴呆。” 只见奶奶朝着空气,双手胡乱比划,胡言乱语。 “你看。” 余磊怒气消解了一半。 “如果你想领回去,我们也欢迎。”中年女人看起来是负责人,语气很平淡,有理有据,“根据社区…” “我懂。”余磊内心很挣扎,领回去,他没办法扶养,不领心痛。 “余磊是吧,我们社区之前试图联系你,但是没有联系方式。” “因此…” “我明白。” “有一点,可以保证,我们养老院是不会虐待老人的,每个人都会老,我们也是…”负责人语重心长的说,“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嗯。” 这里条例,负责人递过一张宣传简介,上面写着孤寡老人进养老院,主要可以享受以下政策: 一、优先保障服务需求。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第四十一条,政府投资兴办的养老机构,应当优先保障经济困难的孤寡、失能、高龄等老年人的服务需求。 这意味着,孤寡老人在申请进入政府投资兴办的养老机构时,将享有优先权,能够更容易地获得养老服务。 二、基本生活、医疗、居住救助 孤寡老人如果经济困难,无劳动能力、无生活来源、无赡养人和扶养人,或者其赡养人和扶养人确无赡养能力或者扶养能力,国家将给予基本生活、医疗、居住或者其他救助。 这是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的相关规定,确保孤寡老人的基本生活需求得到满足~ “既然你是刘秀英的孙子,这意味着,你就不符合孤寡老人的养老政策了。” “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不愿意照顾,而且,刘秀英目前这个老年痴呆的情况,你可以代签,是否让她住养老院取决于你。” “我懂。”余磊牙齿咬的“咯噔”响,他不甘心,却无奈的摇头。 第49章 告别 “你要么考虑下。” “不,我交钱养老。” 余磊使劲挤着眼睛,尽管满心不甘,但为了奶奶能有个安稳的晚年。 “那么…”负责人递上笔和协议,“你要是同意,这上面…” 沙沙、沙! 余磊还是在养老院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后,他看着手中的笔,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庆幸奶奶能在养老院有专人照顾;另一方面,他又对自己不能亲自陪伴奶奶感到无比愧疚。 “希望你们能善待老人。” “那是自然。”负责人笑了,笑的那么令人作呕,“你交钱吧。” “支付宝行吗?” “当然可以。” 用花呗付,是因为可以推迟一个月还款,还能分期。 还有三天假期。 “我想先接奶奶出去玩一天。” “当然可以,就是要送回来需要18点前。” 大村村附近,就是桂林旅游资源丰富。他要利用一天,带奶奶去桂林玩一圈,剩下两天收拾屋子。 飞猪,携程。 余磊在网上查阅了桂林的旅游攻略,预订了酒店和车票。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奶奶时,奶奶那浑浊的双眼竟然闪烁出了孩子般的光芒,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出去玩咯,出去玩咯。” “像个小孩子。”余磊也笑了。 看着奶奶苍老的皱纹,余磊才发觉奶奶真的老了,已经八十三岁了。 本科,研究生,余磊在不断向上攀登的时候,从未想过,爷爷奶奶会老的这么快。 一晃眼,自己也二十八了。 “余磊。”奶奶突然有了记忆。 “你认得我了。” 奶奶点点头,“你回来了?你爷爷…”她突然有些哽咽。 “我都知道了。”余磊搂住奶奶,从小是奶奶抱着他,现在轮到他尽孝了。 “你有没有对象,”奶奶整个人完全灵清了,“你二十八岁了。” “我…”余磊到口的话打碎吞了回去,“正谈着呢,回来带给您看。” “啊,”奶奶显然很开心,她从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包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贵重物品,说:“给未来的孙媳妇。” 余磊晓得,这是金镯子,奶奶平生最在意的东西,甚至老年痴呆,都没有人能夺走它。 她枕着它睡觉,随身携带,寸步不离,原来就是为了给孙媳妇。 “会好的,会好的。” 余磊紧紧的牵着奶奶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车站。 奶奶就像个听话的小孩,紧紧地跟着他。 在火车上,奶奶好奇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窗外的景色如一幅徐徐展开的山水画卷。 桂林山水甲天下。 远处,一座座山峰拔地而起,形态各异,有的像利剑直插云霄,有的像骆驼昂首远望,还有的像仙女亭亭玉立。 山峰表面纹理清晰,那是岁月和流水共同雕琢的痕迹。 近处,绿水蜿蜒流淌,倒映着青山,水色碧绿,宛如一条翡翠飘带。 偶尔还能看到几叶扁舟在江面上飘荡,渔夫的身影在山水间显得格外渺小。 奶奶看得入了迷,嘴里不停的塞着小零食。 “饮料啤酒瓜子方便面。”火车上售货员一边走,一边叫卖,都是很熟悉的味道。 上大学时候,余磊就是听着这样的声音一路去东北的,现在还是不变的配方,变得是时间和奶奶的容颜。 余磊望着窗外,喀斯特地貌是广西的特色,桂林、柳州尤其,过了南宁基本上就见不到了。 他看着奶奶开心的样子,心中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桂林的特色就是阳朔,漓江。 奶奶年纪大了,余磊只是带着她景区里稍微转转,长椅上晒太阳,看景色。 游客们乘坐竹筏,在清澈的江水中S型缓缓前行。 两岸的山峰奇形怪状,有的像骆驼,有的像大象,倒映在水中,美如画卷。 哗啦! 哗啦!! 奶奶兴奋地用手拍打着江水,溅起的水花洒在她的脸上,她却笑得格外灿烂。 小手拍拍~ 小手拍拍~ 手指伸出来~ 手指伸出来~ 眼睛在哪里~ 眼睛在这里~ 用手指出来~ 用手指出来。 咔嚓!咔嚓!! 余磊拿出手机,为奶奶拍下了许多照片,奶奶像个小孩子,各种卡哇伊。 时光回到小时候。 奶奶带着余磊逛大村村集市。 现在他带着奶奶去了阳朔西街。 街道上热闹非凡,各种特色小店琳琅满目,桂林米粉,螺蛳粉, 油茶、汤圆、炖鸡盅、甜酒蛋、豆子茶、阳朔粑粑、莲子羹。 “奶奶,好吃吗?” “华儿,你也吃。”奶奶往他的嘴巴里也塞了一筷子粉,“多吃点,长的高。” “华儿?”余磊明白,奶奶将自己当成了父亲,人老了亲情还是没有变。 奶奶吃得津津有味,她拉着余磊的手,在人群中穿梭,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带着父亲在村镇的集市里,婴儿绑扎在身上,长大牵手小手,直到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 很显然,现在的奶奶很快乐。 在桂林的这几天,余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快乐,他陪着奶奶忘记了生活的压力和烦恼。 而奶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也许一家三口人,也许是五口人。 一定是个很幸福的地方吧。 余磊将奶奶送回了养老院,他一直握着奶奶的手,直到睡熟才有,余磊给奶奶盖上被子。 然后“噗通”跪在地上,“磅、磅磅”磕了三个响头,“孙儿不孝,孙儿没办法啊。” 需要赚钱,需要生活,奶奶的重担也必须扛在他这个应届毕业生身上,余磊在门口徘徊了很久。 “唉,”余磊叹气,然后轻轻合上门,背上包,仰天长啸。 十一假期的收尾两天,他要打理家里,还要买票返程。 他把屋子里的灰尘打扫干净,把破旧的家具能修的修理一下,不能修的通通扔掉,还把院子里的杂草也清理了。 在打扫爷爷的房间时,余磊看到了爷爷的余茂林遗像。照片中的爷爷笑容和蔼,余磊没忍住落泪了。 他轻轻地抚摸着遗像,只是觉得心酸,心好难受。 第50章 上坟 余磊将爷爷的骨灰安葬在父亲旁边,作为儿子应该给父亲尽孝,父亲应该给爷爷尽孝。 坟前放着几瓶酒,都是父亲和爷爷爱喝的。 “爸,我回来了。” 余磊敬上一杯酒,“奶奶也安顿好了,她腿脚不利索,我思来想去,还是没带她来。儿子有了工作,也赚到了钱…” 这一下子,关于父亲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沉浸其中,思绪飘回到了小时候。 父亲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他的坟就静静地卧在村头那片老坟地里。 父亲余茂林的音容笑貌,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仿佛就在他的眼前。 父亲这一生,就没清闲过。每天天还没亮,他就早早地起了床,摸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休息。家里的大事小情,村里的农电活,地里的庄稼活,都被他一肩扛了起来。 他穿的衣服,总是洗得发白,补丁摞着补丁,但他从来没嫌弃过,总是说“能穿就行”。 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电工,心地善良得像一汪清泉。 他为人憨厚,能容人,跟邻里之间从来没红过脸。村里哪家有个难处,他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 家里有点什么稀罕物件,他也总是先想着别人。记得有一回,村里的张大爷家孩子生病,急需用钱,父亲二话不说,把家里准备买种子的钱都拿了出去,还安慰张大爷别着急,钱的事儿慢慢想办法。 母亲集市外出卖菜,家里都靠着父亲。集市离村里很远。大概十来里地,那时候山里的路还没有修通,都要靠着母亲两个肩膀扛着去卖菜。 母亲不在,父亲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那时候,家家都穷,谁家也不比别人家多一口锅,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父亲总能变着花样给我们弄吃的。 他炒的青菜,虽然没有什么名贵的调料,却香得让人直流口水。到了农忙时节,一家人忙了一天,累得不行,父亲就会熬上一大锅白米粥,再烙上几张饼,配上自家腌的咸菜,那顿饭吃得格外香。 吃饭的时候,总是要等母亲回来,一大家子围坐在桌前,父亲总是最后一个动筷子。 他会把好吃的都往我们碗里夹,看着我们吃得开心,他的脸上就会露出满足的笑容。 等我们都吃饱了,他才开始吃剩下的饭菜。有时候,饭菜不够了,他就随便扒拉两口,说自己不饿。 过年的时候,是父亲最忙碌的时候,他要跟着母亲一起去镇里集市卖货,采购年货。 回来后还要杀猪宰羊,准备年饭。贴春联、挂灯笼,把家里布置得红红火火的。 他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看着我们在院子里放鞭炮,他比我们还高兴。 他会带着我们一起包饺子,教我们怎么擀面皮、怎么包馅。 父亲包的饺子,形状又好看,味道又鲜美,简直“幸福杀”。 那时候,农村的生活条件很差,一年四季都很难吃到新鲜的蔬菜。 家里那口烧柴火的大铁锅,又大又沉,可父亲总是轻松地端来端去。 “多吃点。” “磊儿,长身体,多吃点。” 父亲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新鲜蔬菜,总是管够、管饱,没有牛奶,就委托亲戚朋友从省城带回来,奶片、奶糕。 现在想想,父亲村里的农电工哪来哪来那么多人情世故?都是帮东家,忙西家,村里到处张罗,干活,挣回来的人缘和人情。 村里头,大家都认可你,心里有你。 而父亲做这些就是为了这个家。 或许,这就是对家庭的爱和责任赋予他的力量吧。 父亲为人老实厚道,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地里干不动了,农活的事他来干。 地里的庄稼种什么、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收割,他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虽然他自己没读过多少书,但他深知知识的重要性。他总是鼓励我要好好学习,将来走出农村,过上好日子。 村里到县城远,有几户人家人不多,住在山顶,路不通,电不通,他就天天跑县里电业局,一个编外人员,为了给村里通电,给县局电工技术大比武,挣荣誉,县里才帮着家家通电。 如今,父亲的坟就在村边,一个小小的土包,周围长满了野草。余磊清理了杂草,安葬了爷爷,愿在遥远的天空,爷俩不寂寞,聊聊天说说话。 如今,余磊已经快三十岁了,这个年纪父亲,爷爷都有了小家,有了孩子,他已经二十多年没见叫过“爸爸”了,也许,这一辈子也不会有人叫他“爸爸”。 他现在有能力让家家都通上电,用上电,等哪天他干不动了,退休了,他就会回到村里,挨着两个堆土躺下,没准那时候他再叫爸爸,爷爷,他们就能听见了。 “爸爸,我要走了。”不会喝酒的余磊在敬了一杯,撒了两杯在坟头前,烧了一些纸,希望那边他们够话。 “等我挣钱了,给家里修大房子…带着奶奶…”说到这,余磊没忍住,一个大男人流泪了,“带着奶奶去国内游,去香港、去澳门,去台湾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他晓得父亲喜好这些,他常常吹牛自己去过省城南宁,去过柳州,还去过长沙,等儿子长大,就一家三口坐着火车去长沙。 现在,余磊要走了。 啥时候,还能回来,他也说不清。 再见了,大村村。 余磊背着包坐上班车,他要去柳州火车站转车回北海。 空气的海腥味回来了。 北海位于广西北部湾核心区,北海钦州防城港是广西三个沿海城市,有着优良的海域资源。 一下车,北海站立面焕然一新,它完成了升级改造。 最大的特色是它的建筑造型——“鱼贝珍珠·帆海相映”。 北海站房主楼像个船帆,“乘风破浪”、“勇往直前”,就是寓意。 同时,高架桥支柱呼应着船舷,船帆、船舷暗示迎风启航,北海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 余磊站在主楼前,看着天空,“希望”,“梦想”。 第51章 扬帆起航 山庐村,依旧这么热,这么荒凉。 十月份的北海,比七月份还热。余磊回宿舍,张斌还没回来,“这家伙,明天上班了,还不回来?” 罢了,余磊放下背包。 哗啦啦! 他脱光衣服,拿了条干净的内裤,先去厕所里冲凉。 轰嗤!轰嗤! 厕所里的洗衣机还在转动,有人洗衣服,这是常态,毕竟,每一层洗衣机一台,七八个人的衣服都用这台。 首先声明,洁癖是无法在这里生活的,电厂就是一个集体生活区,这种人无法适应。 洗刷刷! 洗刷刷! 余磊冲完了凉躺下,黑暗中,就听到张晨在问:“热吗?” “张斌,你回来了?” “嗯。” “不洗澡?” “不想洗?” “不开空调,你不热?”余磊问,他记得张斌是最怕热的,一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今天真是活见鬼了,竟然躺着不动弹。 “不热。”张斌说。 过了一会,余磊又问:“热吗?” 张斌还是说:“不热。” 电风扇扇着、空调吹着,等到余磊第三次再问热吗时,还没等张斌回答,余磊就说:“你今天咋蔫了?平常不是最能叫唤了么?” “你热就去冲凉。”张斌骂道,被子蒙头。 “哎呦喂,这一回来脾气大了。”余磊笑道。 “滚?”张斌骂道,“你再烦人,我要揍你了。”余磊一听,不想了。 看来遇到事了,听说张斌在天津有老婆孩子,小孩才两岁多,估计家里的事。 第二天起来,一大早就踢里哐啷的,炒个不停,余磊一看手机才六点多。 “玛德,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余磊借着上厕所的劲,出门一看,这大包小包的,地上摆满了生活用品,这架势就是来新同事了。 既然不是校招的,而且公司也没有社会招聘,那么肯定是系统内应聘。 眼前三男一女。 男的,一个年轻点的,两个稍微年长一点,身高都超过一米八,年长的瘦高个的有一米九了,另一个胖胖的挺壮实。 女的一看就四十多了,不高也就一米六左右。 这四个人从面相上看就是东北人,声音也验证了他的判断。 成军,张念西,聂金,朴彩英,龚经理挨个介绍。 正好快七点了,要吃完饭,大家伙也都起床了。好家伙,这一出门,就莫名其妙的鼓掌。 不知情的人,以为新人结婚呢,搞这么隆重。 聂金睡一楼,张念西二楼,朴彩英因为是女的,照顾一下睡三楼单间,成军跟龚经理睡四楼,各自一个单间。 这么看,成军跟龚经理应该是一个级别的,经理级,也就是正科级。 这样子,现场车就不够了,市区公司留出一台老旧的商务车给现场用。 这种小事,用不到他这种小扒拉子操心。 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看来开工在即了。 大家吃了早饭去上班,留下新来的人员收拾行李,整理床铺。 工程一线,外地人的比例第一次超过本土,也就是广西,这倒是跟联合公司的股份类似,51%中央控股,49%广投控股。 节后上班第一天,大家伙就是恢复恢复精神状态,像余磊这样外出学习几个月的,也要重新适应工作。 当然最需要适应的还是热。 “我丢,”莫清零抱怨,“真特么的热。” “莫姥爷,用不用给你扇扇?”余磊买了个usb小风扇,挂在安全帽上,没电了可以直接电脑主机的usb插口上充电,很便利。 “叼毛,你没跑路?” “跑路?”余磊抹了抹光头。“我倒是想呢?但是人家看我这样貌,不收留啊?” “呵呵。”莫清零一边调侃,一边编制厂区安全手册。 “这是要开工了。”余磊问。 “我也是听市里那帮掉毛说的,”莫清零一脸严肃的说,“说是年底就要动工了。” “这么快?” “这还快?”莫清零脑袋躺在椅子顶端,“我都来了一年多了。” 余磊判断的没错,这一两个月,应该陆陆续续还来人,新厂要动工了。 好好干! 升职加薪,迎来人生巅峰。 “巅峰?”余磊一笑,“逗比。” 黄急停老样子“码头吹沙”,莫清零“安全”,莫读“码头施工”,陈平“码头设备”,冯健厂区10Kv输电线路。 自己配合冯健,黄急停,本来余磊是主力,问题第一年工作没转正,而且公司培训多,龚经理多重考虑,还是将他放在了辅助的位置。 码头施工的进度比计划表中的快一丢丢,到了肩墙的钢筋绑扎的位置。 莫读拉下安全帽,在沙滩下面犯迷糊,十一刚休完假期就这状态,“人生啊,废了”,余磊感慨,不过他的判断真的不准,因为十一月就要国考报名,十二月考试了。 越是犯困,说明人家越用功。 清晨,金色的阳光洒在施工现场,“莫读,莫读?”余磊连着喊了几声,人家都没听见。 “喂,”余磊一搂肩膀,“干嘛呢?” “搂什么楼?”莫读揉了揉眼睛,看着他,“一股汗臭味,我跟你又不熟。” “哎呦喂,你小子。”莫读就这样,时而心情不佳,时而像个冰人,整个人状态阴晴不定的。 紧张的工作。 黄沙! 热浪!空气中感觉都有海市蜃楼了。 吹沙作业现场,巨大的吹沙船正源源不断地将沙子吹送到指定区域,扩大海岛面积。 那扬起的沙雾,在阳光中闪烁,像黄河泥沙混浊的时候。 “老黄。” “小磊。”黄急停还是一如既往的给力,一见面就掐脖子后颈,“疼,疼疼。” “晚上还搞吗?” “搞啊。” “娃没搞出不来?” “你小子。”黄急停三十五岁了,球技一直在线,就是没小孩,但是他心态不错,人乐呵呵的,没啥事一样。 广西人大多数就这样,跟江浙沪不能比,“不内卷”,一个吊床晃悠一天是常有的事情。 呲啦!呲啦! 电火花!电焊声! 像打铁花。 码头基础、胸墙,工人们正有条不紊地进行肩墙的钢筋绑扎工作。 他们熟练地将一根根钢筋固定在一起,每一个焊点都精准而牢固。 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了。 第52章 绝代双骄 “这人是…” “成?” “成经理。”黄急停捂住余磊的嘴巴,他立马迎了上去。 “这不还没任命呢?”余磊刚想说,就被按住。 “你还是学生。”黄急停赶紧笑呵呵的说。“他跟龚经理都是顶楼单间,你说呢?” “哦。”余磊其实早就想到了,只是,这成军也是个正科级干部,看着很年轻,朝气满满。 会不会,把人往死里折腾? 年轻干部折腾人,可不少的,毕竟,经验,阅历都不如老干部,手下人就成了他们刷经验,爆金币的踏脚石。 一步一步,踩着你的肩膀上去。用力越大,踩你越狠。 负担!你扛着。基层么,不丢人。 成军,身高183cm,他身材健硕,神态坚毅,工作服也遮不住他的力量感。 他穿着朴素的淡黄色工作服,汗珠滑落,前襟湿透,一看就是常年健身的人。 这是新领导? 看起来是的。 “沉稳”,“干练”。 他也就刚到现场,估计放下行李,吃了早饭就来上班了。 “爱岗敬业?”余磊觉得心酸,倒霉透了,以后有的受了,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来熟悉情况?”黄急停早就握住成经理的手,“感谢领导慰问。”还一边照顾余磊过来。 “这是余磊。”黄急停一次性介绍了两个人,在余磊看来这是“马屁精”,其实就是“拍马屁”。 余磊再一看莫读,人家压根鸟都不鸟,这状态够“陈景瑞”,才子啊。 现在不过潜龙在渊,迟早飞龙在天的。 噗噗噗! 吹沙作业现场扬起的沙雾在阳光中闪烁,像极了黄河泥沙混浊时的景象。 “壶口瀑布”。 成军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巨大的吹沙船如何源源不断地将沙子吹送到指定区域,扩大海岛面积。 他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着工程进度和效率的问题。 “效率有点低。” “!?”现场声音太吵,老黄一愣,估计没听清,但是他直接猜表情,回答,“已经让施工单位优化安排,现在捕鱼理解,船只不好找。” “嗯。”成军毕竟是电力口的,对于水工结构,并不太熟悉。 “成经理,目前的进度已经是按照计划在推进了,要是再提升,可能需要增加设备或者调整作业时间。” “咳嗽。”黄急停大拇指和食指搓揉了一下,“关键是钱,钱到位,就能加快进度。目前已经最优。” 成军点了点头,“嗯,有空我们探讨探讨。”黄急停连忙点头称是。 此时,龚经理装模作样地,一边假装掉了鞋子,一边一路小跑赶来陪同。 “老成,您怎么一个人来了也不叫我一声,这多不安全啊。”龚经理满脸堆笑,眼神很不自然。 “这家伙。”黄急停大拇指点赞。 余磊笑着附和,“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还是丢鞋那种。” “叫我小成,您可是老大哥了。” 成军微微一笑,赶紧双手扶住一只鞋的龚经理,“我就是想先自己来熟悉熟悉现场,了解一下情况。” 龚经理连忙附和道:“是是是,成经理考虑得周到。以后有什么事您和我说,这里我熟啊,有什么事情我照应着。” 龚经理随后瞟了一眼余磊,嘴里嘟囔“鞋子”,老黄一提示,余磊这才明白龚经理让自己去沙坑里帮他找一只鞋。 “特么的,老逼。”余磊恼火死了,可是老黄暗示他,龚经理手握Kpi大权,“年底的奖金”。 余磊咬咬牙,只好将怒气憋回肚子里,一边像狗一样嗅着臭鞋子的味道,一边刨沙子。 藏獒?秋田?中华田园? 余磊“呵呵呵”。 赚钱嘛,不寒蝉。 服务意识要强,顾客就是上帝。余磊将龚经理的臭旅游鞋,沙子倒干净,用衣袖擦了又擦,当着成军的面递给龚经理。 龚经理尴尬的哈哈哈,他夸余磊是个懂事的孩子。 余磊用衣服抹了抹头上的汗,上回龚经理掉鞋子,这回让自己捡鞋子,手段够狠啊。 眼前这人,是个人物。 码头上。 胸墙的施工区域,工人们正有条不紊地进行肩墙的钢筋绑扎工作。 “这里进度,1号泊位#…完成进度25%…” “张经理,你过来下。” 大连的大块头经理过来,他顶着白色的安全帽,一口东北口音。 “两位领导,欢迎现场指导工作。” “指导谈不上,共同学习。” 张经理跟在成军和龚字钢后面,成军走到一位工人身边,仔细观察他熟练地将一根根钢筋固定在一起。 “师傅,您干这活多少年了?”成军亲切地问道。 工人抬起头,憨厚地笑了笑,伸出两根指头。 “两年?” “二十年了。” 成军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工人用力点了点头。 龚经理在一旁看着,也连忙说道:“质量啥的不用担心,张经理天天现场把关呢。” “是在龚经理英明的领导下。”两人互相吹捧,心有灵犀,一点通。 “厉害啊。”黄急停竖起大拇指,给余磊一个媚眼,莫清零背后用力一肘。 余磊低着头,低声嘟囔,称赞龚经理。 “项目部的人员都对龚经理的能力是佩服的。” 邓帆出马,接着给油,这是让你直接奔着高潮去了,“台风天,暴雨天,龚经理工作不离场,离场必远程,身离心不离。” “那也没啥看的了。” 成军又看向龚经理,“保质保量”,“进度超前”,“人员设备合理安排。” “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也不少。” 龚经理清了清嗓子,“至于工作,都靠大家伙支持。” “看来你的群众基础很不错。” “都是兄弟。” “这样。”张经理主动插话,“两位晚上到我们项目部坐坐,工作上还有很多事要跟二位领导汇报。” “你跟专业。” 成军皱了皱眉头,“小问题,都自己处理的?” 龚经理连忙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悦,他觉得施工单位的功劳都是甲方的,因为甲方付了钱。 “那必须的。” 第53章 焦虑 “龚经理说的对。”张经理赶紧接话,“都是两位领导的功劳。” 回到办公室,龚经理就给余磊穿小鞋,数落一整天。 那个忧郁,难受,无奈,憋屈,愤怒都变成“呵呵”。 晚上,吃完饭,一开门,一股烟味。 “泥马的。”余磊赶紧开窗户通风,开空调。 “窗帘拉上。”张斌骂了句,盖上被子。 “30多度,盖被子,不捂死你。” 十一假期结束,张斌每天都窝在宿舍里抽烟,公务员书也不看了。 昏暗的灯光下,烟头闪烁,他个丧门星,时而又突然发出几声干笑,还时不时地唉声叹气,在“咳嗽”。 鬼哭狼嚎的,一会戴个耳机听情歌,跟个神经病一样。 “咋啦,被煮了?” “滚。”张斌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悲催的中年男人,张斌八三年的,现在跟三八年的差不多,完全一副老人样,“抽烟”,“酗酒”。 这天晚上,张斌又开始了他的“表演”。 烟雾在狭小的宿舍里弥漫,呛得余磊咳嗽连连,压根睡不着,像呆在天宫一样,云雾缭绕的。 “我特么来渡劫来了?” 张斌没吱声。 余磊本来就因为白天给龚经理捡鞋的事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儿被张斌这么一折腾,更是心烦意乱。 他冲张斌喊道:“你能不能消停点啊!” 这家伙大半夜的抽这么多烟,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完全就是马戏团的小丑。 张斌摘下耳机,情绪彻底点燃了,被余磊这么一吼,顿时火冒三丈。 他猛地站起来,像木乃伊复活,本来长的就活生生的兵马俑脸,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余磊面前。 揪掉他的被子,怒目圆睁地骂:“你算哪根葱啊,敢管老子!老子爱怎样就怎样!” 劳资特么的,两人扭打在一起,毕竟,同事还是舍友,顶多用了用笤帚,扫把,基本上还是肉搏战。 没有掐,抠的危险动作。 旁边的安全主管苗苗,过来劝架,苗苗成家了,北海本地人,经常回家,所以不常见。 “两位,消消气。”苗苗一手拉一个,“你这屋里烟味太浓,你也别抽了,要抽出去抽。” 莫清零也凑过来看热闹了,两手一拍,“看武侠剧喽。” 同事们都跑过来劝架,了解原由以后,张斌自知理亏,就一个人半夜的跑出去冷静。 哪晓得,刚一出门。 叮铃铃! 手机声。 张斌一接,第一句就是国骂,紧接着说,“你找野男人,以为我不晓得,我要不是看在…” 果然,家庭。 不出五分钟,对方挂了。 张斌又给自己的爸妈,亲戚各种电话,谈事情,看起来婚姻不保,离婚在即。 从对话里,可以听出,张斌应该是猜出对方出轨,有蛛丝马迹,但是却没有证据。 北海,天津隔了两千公里,你搞证据,完全不可能。而且,娘家似乎是支持女方的,婚姻里的对错,余磊不好说。 毕竟自己就一个打光棍,连女朋友都没得,谁对谁错,他搞不清楚,男女的事情他更无从知晓。 只有一点,他很同情。 就是相隔两千公里,除了打电话,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个男人这时候除了眼里的无助,只能依靠国骂发泄。 果然,电话挂了,就是嘶吼,紧接着就是玻璃“哐当”破碎的声音。 “张斌,你狗娘养的。”龚经理破口大骂,因为砸的就是他的玻璃,这大半夜的窗户一破,蚊虫全跑进来了,还有一堆大白蛾子。 但是龚经理却没有下楼,他是生气,人又不傻,这个时候张斌肯定是要拼命的,谁惹他说不定给你激情犯罪呢? 所以,工程部的人都称呼他“九尾狐”。 这不,默默的用报纸糊住玻璃。 就在这时,成军经理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穿着大裤衩就跑下来。 一下楼,就笑呵呵的,“哎呦,你这是练习啥武功绝学呢?六脉神剑!” 张斌愣了愣,没说话。 “走,我们先出去吃个烧烤。”成经理搂住张斌的脖子,“小余,去叫司机。” “现在?大半夜?” “嗯。”余磊原本并不理解为啥要叫司机,直到后来才晓得,成经理压根不会开车。 “去不去?” “不去?” “真的不去?” “去。” 张斌挣扎了两下,还是跟着成军经理出了宿舍,梁司机揉着熊猫眼,这家伙明显打了牌,还没来得及睡觉,可能也就睡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就被拉去吃夜宵了。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深度睡眠睡了半个小时,就被拉去干活。 这意味着:今夜无眠。 地方,张斌挑。 三人来到了大概7公里附近的一家夜宵摊,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说是夜宵摊位,也就一个破编织袋帐篷,几根钢管插在地上。 东西都张斌来点。 无非是,烤肉,生蚝,虾,蛤蜊啥的。海边么,你懂的,啤酒一次两箱,两人一人一箱。 “和媳妇闹别扭了。” “出轨了。” “她还是你?” “双轨。” “哎呦,可以嘛。”成军佩服了,这事就简单了,还发愁啥,直接离啊。 “我老婆是个Npd,我们还有一个两岁的孩子。” “这事复杂了。”成军眉头紧锁。 鸡犬不宁的生活。 他老婆容忍不了平淡安宁的生活,家里好不容易平静,就整出点事情来让日子重归混乱。 张斌距离的远,就算跑到北海,她老婆还要给生事,婚房去开房。 张斌“咕噜”一大口啤酒。 他老婆热衷于“吵架”,经常故意引战,争吵,都是你的错,她没错。 张斌的精神状态会越来越差,压根没心思上班,要么手机轰炸,要微信轰炸。 她觉得面子输了,要立马挑事,就是要骂赢你。 这就是他老婆的快感,你崩溃,她快乐。你痛苦,她开心。无尽的争吵,让张斌恐惧余生。 “想好了,要离婚?” “嗯。”张斌点点头。 “去吧,假期我批了。”成军跟张斌一碰酒瓶,直接了当。 “可是,老龚那边。”张斌有些犹豫。 “去吧,我会搞定的。” 第54章 民怨 “十天,就给我十天。” 张斌得到成经理的准许,决定请十天假回去处理离婚事宜。 “兄弟,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 “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余磊道歉。 张斌的眼中“释然”,“迷茫”。余磊看着张斌收拾行李,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在这偏远的火电厂,连离婚这样的事都变得如此艰难和奢侈,“家庭”更是像遥不可及的梦。 学校学习,穷鬼。 毕业工作,穷鬼。 当今社会,没有家庭托举太难了,听说浙江萧山有个赘婿,可是自己形象又不得行,没救了。 现如今看着张斌为婚姻焦头烂额,他后悔不谈恋爱。 也许在学校谈一场恋爱,现在身边还能有个人陪伴,不至于如此形单影只。 但是仔细想想,也没用,“穷”就是原罪,起码现在一个人能养活自己了,也挺好。 “蛇、蛇蛇。” “蛇皮袋?”余磊开门,看着一米九的聂金大哥在跳韩国街舞。 “蛇你个头,这有蛇。” 呲啦! 余磊也欢乐的跳起来,“妈呀,蛇,还三角头。” “别动,五步蛇。”莫读刚出厕所,赶紧返回找棍子。 “五步…?”余磊吓住了,“这还不跑等死啊,我又不写七步诗。”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有没有油锅,赶紧煎了。” “你咋晓得?”很显然,聂金北方来的,没见过这玩意,这玩意可是剧毒,以山庐村这个环境,这个条件,就是打了120也得死,拉出去人就没了。 莫读晃了晃手机,意思你百度。 尖吻蝮俗称五步蛇,是蝰科尖吻蝮属的中大型管牙类毒蛇。 头大,明显呈三角形,吻尖上翘,具颊窝。 幼体头背浅褐色,体背粉棕色,尾尖浅黄色。随着年龄增长,体色逐渐加深,成年后头背呈黑褐色,体背呈棕褐色,上有20对左右对称的三角形深色斑,三角形色斑边缘呈黑褐色,内部为深褐色,尾尖转为黑褐色。 腹面白色,具有如棋盘般交错排列的黑褐色斑。 “两位大哥,我要没命了。你们还有空拍照,打卡?”余磊想杀人,“他踮着脚,跳着走。” 这蛇看起来不大,还是幼蛇,追了两下不追了。 “啪”,莫读用厕所的拖把用力一勾,蛇直接缠绕上去,他连拖把带蛇一起丢出门外,再用另外一根木棍“啪啪”敲打,蛇怕人,“呲溜”跑了。 “你个家伙,不赶紧救我,还拍照?”余磊揪着莫读的衣领,破口就骂。 “脏手拿开。” “白痴。” “你说啥。”余磊质问,莫读想回屋,余磊堵着他,不让。 苗苗出屋了,给余磊解释,莫读确实是在救他,因为如果不拍照,不确认,余磊一旦被咬伤,无法确定蛇的种类,就没办法注射毒蛇血清,这样才是必死无疑。 “这样吗?” “自己百度。”莫读“砰”的关上房门,话说,聂金来了,跟莫读一间屋子,倒是合得来的。 “我丢,还有蛇。”聂金刚来第三天就要抓狂了,他以前是在定州电厂的,条件好很多。 定州市,河北省辖县级市,由保定市代管,是河北省直管县,石家庄都市圈组成城市。 太行山东麓,华北平原西缘,河北省中部偏西,自古就有“九州咽喉地,神京扼要区”之称。 各种抱怨,“环境”,“吃的”,“住的”,“气候”。 但是,当你问他为什么来的时候他沉默了。 因为不用熬夜倒班,新厂提拔空间大。 集团内大家伙都晓得,“南台北定”,电厂比电厂的收入差距比狗都大,余磊估计他很快要更加抓狂了。 早饭“马马虎虎”,午饭“难吃”,晚饭“难吃”。 要么就是“后悔、后悔、后悔”,重要的词说三遍。 余磊只能无奈地苦笑,安慰,他已经习惯了,但老聂显然听不进去,依旧每天抱怨个不停。 一想到京城旁边跑到这犄角旮旯里,更是窝火的很。 “呵呵。”这就是余磊现在的心情。 张斌离开后的几天,宿舍里安静了许多。没有了张斌半夜抽烟、哭闹的声音,余磊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然而,他的心里却空落落的。工作之余,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宿舍发呆,想着张斌的遭遇,总有一天自己或许也会面对。 杞人忧天吗? 这次不是,这种环境,就是必然,余磊庆幸自己现在没结婚,但是又痛苦。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一个大男人,荷尔蒙无处释放的痛苦。 当然,不止他一个,这一栋楼里,一大帮子男人。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在抱怨,张念西心里抱怨,话却不说出口,刚来两个礼拜,他就在北海市区买房了。 而且,人家自己开车上下班,路虽然破,也远,但是心情好。 有钱就是这点好,人家周末可以市区度假,你呢? 你就山庐村。 龚经理来了一年从来不抱怨,因为他就压根没想过给大家伙解决实际问题,要么得过且过,自己过的舒服就行,要么自己跑回家,或者去市里办公。 一大堆人扔在山庐村,管他娘的死活呢。 Kpi我手,天下我有。央企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是跟公务员本质上的不同。 成军就不同,他张斌走的当天就去市里说明了情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公司决定不扣张斌的工资。 这就是能力,这就是道。 工程部一帮人“敬佩”两个字挂在脸上,余磊心里甚至觉得成军年轻,帅气。 在第八天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听“八卦青年”莫清零的小道消息。 张斌很累。 基本上净身出户了。 因为女方去公安,移动拉了他的通话记录,甚至拿到了他开房记录。 而且,这婚房本就是女方父母单独出资的,张斌相当于入赘,可爱的陕西人,一开始就成了棋子。 抚养权也没有,孩子归女方抚养,张斌每月支付抚养费。 离婚很干脆,双方没有拖泥带水,毕竟张斌在北海上班,两千公里啊! 怎么纠缠的起呢? 第55章 酗酒闹事 办了张斌的事。 成经理考虑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解决住宿问题,这又是蛇,又是男女混居的。 朴大姐也反应了很多次。 朴大姐来自于辽宁盘山电厂,是一个老厂,但是住宿条件也没有如此恶劣,让一个大姐跟十几个不同年龄段,老中青三代混居,共用一个厕所,大姐受不了。 “住宿问题必须解决。”成经理跟工地一线人员说了很多次,龚经理不解决他就来解决。 来了,不到一个月。 成经理就去北海第二次,为的就是住宿问题。 前面提到过,北海是一个央企和地方共同出资的企业,人员前期广西本土为主。 这样一个团体,成军从一开始就吃了亏。 原本很合理的提议,却再次被否定,当然,经费是主要因素。因为项目还存在不确定性,双方在投钱上还存在分歧。 很多事情,还没能达成共识,尤其人员上。 哐当! 哐当! 成军满心期待地从北海公司一路颠回来,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挫败感”。 饭是吃过了,他没有说话,没想像往常一样跟大家伙聊天。 他为工程部人员申请区里公租房的事情,被北海公司班子成员毫不留情地驳回了,理由是现在不具备条件。 可成军心里清楚,这背后很复杂。 龚经理得知这个消息后,嘴角微微上扬,冷笑。 在他看来,成军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成军年轻有为,能力出众,在工程部深得人心,每次处理问题都能游刃有余,这让龚经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于是,小动作不断,强龙不压地头蛇,上来就是一点颜色。 这跟“丢鞋”,“捡鞋”,一个套路,先给你一颗蜜枣,接下来就是大棒。 磅、磅磅! 没过几天,北海公司关于成军的职位安排出来了。 他被调到了现场办公,担任安全部经理,而不是原本计划中的工程部经理。 这个消息在工程部引起了轩然大波,波澜不惊,也只针对成军一人。对于其他人来说,无足轻重,是大家的意见,没卵用。 一线工人就是这样“人微言轻”,干你的活就是了,谁让你发言了。 “牛马”,“苦逼打工人”就是这么来的。 安全部虽然也是重要部门,但相比工程部,权力和影响力都小了很多。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广西本土领导对央企调来人员的下马威。 不愧是徐州厂最年轻的工程部经理,成军二十八岁就被提拔到了正科级。 他来北海厂是想干一份事业的,这都是小插曲。 “住宿问题,还得解决。”成经理首要任务就是先梳理一下脉络,做好本职工作。 这样现场领导就变成了两位,龚经理和成经理,不再是龚经理一人说了算。 苗苗和莫清零两个安全人员就分配到了成经理的手下,一个经理,两个兵。 看起来很敷衍,实际上特拉夸。 张斌,回来了。 原本空气污染指数一级,立马六级,Pm2.5估计得爆表了。 张斌一回来,整个工程部就像炸开了锅,大家热情地围上去,纷纷表达着对他的想念。 思念啥呢? 主要就是踢球少了一个主力。 张斌别的不说,这个球技还是可以的,大学里面也是校队的主力。 之前,跟铁山港港口约了一场球赛,主力核心不在,这球就不太好踢。 因为大家足球方面,都很菜。 另外,张斌回来了,夜宵生活就丰富多了,这家伙吃得多,拉的多。 动不动就去厕所,没事就“吃吃吃”。 张斌回来,最感谢的人就是成军了,没有他帮忙,这十天假期都不他一定能请出来。 当天夜里,张斌请客,成经理掏钱吃夜宵,说实话,成经理真是爽快。 但是,请的这几个兄弟都是年轻人,余磊,张斌,苗苗,莫清零,并没有其他中年人。 皮车一开到,夜宵摊位。 乃乃的胸,龚经理,徐岚韦,邓帆这三个人也在。 尴尬熙熙。 毕竟,人来都来了,一起吃吧,八个人围坐,这一坐下来,气氛明显不对劲了。 本来很轻松的话题,变成了“喝喝喝”,勾心斗角,算计,各种心眼。 余磊涨红着脸,这几个月他成长了许多,不光是看人,还有酒量。 当然,这酒真特么难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的话匣子都打开了。 徐岚韦这个中年大嘴巴,平日里就爱唠嗑,这会儿酒劲上头,更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他满脸通红,舌头都有点打结,突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张斌,你这婚离的划算啊。” “哈哈哈,”龚经理附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张斌你也别太难过,别往心里去。” “龚经理说的是。”这气氛还算不赖,谁知道徐岚韦来了一句。 “咱张斌啊,以前培训的时候,跟公司副总的女人搞在一起,还把人家弄怀孕了!” 唰! 这话一出,原本热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话都不晓得,怎么接下去了。 张斌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但是还是尴尬的笑笑。 “老徐,你喝多了。”成经理强装笑容,试图化解这尴尬的局面:“别瞎说。” 然而,徐岚韦却不依不饶,继续说道:“我可没瞎说,人家厂知道这事。” 其他同事们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余磊感觉现场气氛剑拔弩张。 张斌啤酒瓶握的很紧,倒着拿着。 成军按住张斌,皱了皱眉头,他赶紧打圆场:“徐哥,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大家出来喝酒就是图个开心,别聊这些事了。” 两人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周围的同事们赶紧上前劝架。 “老板,结账。”成经理支呼余磊,莫清零,苗苗,一个开车,两个人把张斌架走。 龚经理心领神会。 “老徐,你醉了。”龚经理赶紧把他往车上拉,“回去了。”邓帆也赶紧去开车,他晓得这样下去要出事情,不是开玩笑的。 一出事情,两个经理都吃不了兜着走。 “回去打球。”余磊抱着张斌,张斌不肯。 “单挑!” “不。” “送他瓶五粮液,明天还来,让他喝个够。”成经理直接出大招,“买单一周。” 第56章 代沟 第二天上班。 吃完饭,气氛很微妙。 聂金看到宿醉未醒的徐岚韦,赶忙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提醒道:“老徐,你昨天有些话不太合适。” “合适?我说啥了?” 徐岚韦揉了揉脑袋,一脸茫然地说:“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记喝完酒就睡觉去了。” “哦?” 很显然,这是说给旁边吃饭的张斌听的。 这时,龚经理和邓帆也走了过来。龚经理拍了拍徐岚韦的肩膀,说道:“老徐,你酒量还得练。” 邓帆也在一旁附和:“比年轻人都差。” “给东北人丢脸了。” “哈哈哈,…” 聂金和张念西对视了一眼,都选择了保持中立的态度,没有再多说什么。 然而,张斌、余磊、苗苗和莫清零等年轻人却对此听者有心。 张斌的脸色阴沉的,“哼”,筷子梆的甩在桌子上,拳头紧握,强忍。 “火了?” “没火。”张斌正话反说。 余磊也涨红了脸,气愤地说:“那你晚上多喝点,烟别抽了,兄弟我呛得不行了。” “我出去。” “那行。” 苗苗和莫清零在一旁也小声地叽叽喳喳,觉得龚经理他们分明就是在偏袒徐岚韦。 但年轻人在这种场合下,人微言轻,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这属于什么? 战友情? No,余磊觉得这是“拉拢”,“小团体”,“小帮派”。 这情义要还的。 “维护”,“偏袒”,龚经理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想,精明的很,只是徐岚韦个大嘴巴。 成经理看到这一幕,不悦。 这是公然挑衅他,杀鸡给猴看,明着搞张斌。 他把张斌叫到了一旁,语重心长地说:“广积粮,缓称王。” 张斌咬了咬牙,笑道,“都是男人。”成经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不算事,该干嘛干嘛?还上班上班。” 工地上五个集装箱,腾出一个给安全部。 “豪宅,气派。”莫清零每周一调侃。 成经理他们三个人进了门,里面空间不大,只有十几个平方,除了两边连到吊顶的玻璃立柜,挨着集装箱边上还摆着一张桌子,一张长桌子,还有就是几张凳子。 开个安全例会吧,叫上监理和施工单位。 “这么点,地方还开会?” “这已经是最大的办公室了。”苗苗抱怨。 “第一例会,将就一下,就这条件。”成经理觉得现场的办公条件也需要改善一下,人越来越多,上班都快没地方了。 莫清零吆喝一堆人过来,监理连同施工单位来了二十多个人,这还算少的。 好家伙。 已经有三个人在里面,再加上二十来个人进来,集装箱里人挤人,就剩人头了,好在空调开得很足,并不觉得闷热。 坐在桌子后面的人,是张经理,他背靠在转椅上,侧对着桌子,翘着二郎腿,左手的食指不停地拨弄着桌上的一个朗声打火机。 不愧是航道局的项目经理,霸气侧漏,这点地方也要硬生生的挤出一个地盘来。 听到动静,他把身子转了过来,正对着桌子,透过坐在桌子前面的窗户两个人头,见是成经理他们进来,咧开嘴笑了一下,招呼道:“成经理,来了?” “等了很久了吧?” “刚到。” 成经理坐到主座上,其他人都站着,因为地方太小了,坐不下,而且凳子也不够。 张经理驱赶苍蝇一样,朝左右挥了挥手,让坐在桌子前面的两个人走开,去门口站着,两个人赶紧起身走开,总监裴东走过去坐在其中的一张凳子上。 “不行,人还是太多了。”张经理让大家伙都出去,施工单位留下两个,加他三个。监理两个人,甲方三个当然得留下,毕竟人家的地盘。 这样一共八个人,宽松了许多。张经理把窗户都拉开,让外面的人别乱跑,现在外面开会。 呱唧呱唧! 一顿吐槽,不一会,外面的人都蹲下了,一是为了躲烈日,二是空调外机吹得热。 “洗好的水果,都摆上。”张经理别看高高壮壮的,黝黑黝黑的大胖子,很会做人,还有嗓门大。 戴个眼镜,还有点文质彬彬的,要说像谁?安禄山吧。 张经理把一份人员清单、安全措施交给苗苗,苗苗交给了成经理,和他说:“你看下。” 为啥不给莫清零呢?因为人家觉得你不行,不牢靠,办不成事。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成经理接过清单,认真地翻阅起来,上面详细记录着十万吨码头安全交底的各项事宜,从施工设备的操作规范到人员的安全防护,每一项都清晰明了。 “门敞开,开个安全例会。” 成经理先表个态,自己刚来,很多事情都不熟悉,龚经理由于业务调整以后不再分管安全这一块。 要大家互相照应。 总监裴东一边记录,一边马屁拍上,字写的歪歪扭扭的,压根不晓得写的是啥。 “监理方会严格监督安全措施的落实情况,一旦发现有违规行为,绝不姑息。” 张经理在一旁点头赞同,大马拍完,二马拍,还不忘提醒吃水果。 “回头安全标语贴上。” “贴哪里?”施工单位技术负责人问。 “就胸墙上。”苗苗说。 “!?”莫清零从座椅下面找了一块牌子。 亲爱的工友们:在外打工,注意安全,一旦发生事故,别人睡你媳妇,打你孩子,花你的抚恤金!打工安全,为你自己。 “这是你写的?”成经理眉头紧锁,质问。 “搜索了一个,没事打着玩呢?”莫清零赶紧塞回桌底,却被张经理拿回来,“就挂这个,你写的太严肃,工人看不懂。” “我可没让你挂这个。” “我懂,我们航道局自己要挂的。”张经理主动撇清关系,“跟你们甲方无关。” 第一安全例会就是摸摸底,互相认识下,别的也没啥可说的。通知施工、监理,甲方人事调整,别以后装作不认识。 至于集思广益,共同探讨问题啥的,就是过场,就是闲聊。 这么个大热天,开会的条件都不太能具备,简单的说下字,就散会了。 然而,国华电力的作风可不是拖拖拉拉的,它是电力行业的标杆,铁军。 第57章 空降班子 山庐村的日子是枯燥的。 房东还是日复一日的吊床,余磊觉得他连自己多大了,估计都不一定记得,毕竟,上次问他周几,他是压根不晓得。 除了收房租,就是他老婆养虾,女人赚钱养家做饭,男人躺平也是一大特色。 所以人们常说,越南的女人是勤劳的,广西也一样。 这天,一大早,龚、成两位经理就要出发去市区了。 “怕是公司要地震了。” “地震?”余磊摸着莫清零的脑门,“你没病吧?” “你才有病呢。” 消息传的很快,公司人事大调整,是“地震”,让北海能源基地迎来了新格局。 董事长田树、书记李兵、总工光明、工程副总全盛这一套中央班子的空降,如同一股强劲的风暴,瞬间改变了能源基地的权力格局。 广西派如今仅剩下人事老总刘光华,中央与地方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决策层全面被中央力量掌控。 “股东?”,“股权?”,这里面的道道很深,哪是一个新兵蛋子搞得懂的。 就两个字“服从”。 田树董事长来自余姚热电厂,听说有着丰富的行业经验和卓越的领导才能,是从副总提拔上来的。 相当于副处到正处。 新官上任三把火。 开会!开会!开会! 第一把火是学习会。 贯彻集团公司意图,学习党务,公司战略,业务啥的。 班子成员,中层以上干部出席。这个跟一线员工没啥关系,领导呆在市区几天,现场没人管,余磊觉得倒是轻松,甚至还能打一会游戏。 俗称“放羊”。 当然,一把手可是书记。 李兵书记强调……党建工作的重要性。 扒拉扒拉… 他在会议上指出:“……。”这大书记一看就是猛人,喝酒的猛人,嗓门大,酒量好。 树田总发言,明确提出了新的发展战略和目标。“我们……打造成为国内一流、国际领先…” 扒拉扒拉!! 这些都是从公司宣传公众号上看到的。 如果说筹建项目的领导是一对草台班子,这还换的领导像是要干实事的。 项目要动工了吗? 目前看起来,很明显。 第二把火,就是动员会。 全体员工参加,由于连个开会的地方都没有,第一次会议就是租了个酒店的会议厅。 总不能找一堆集装箱,公司的门面,不能让人笑话。 热烈鼓掌。 拍手! 鼓掌!! 毕竟,新的领导都是各厂调来的副职,干实事的人,能力自然是不差的。讲的东西很务实,目标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很具体很细化。 会上,树田总第一句就是要解决公司住宿问题,不能连个开会的地方都没有,资金他会跟集团公司申请。 余磊一听申请,就晓得。广西方面是不愿意投资这笔钱的,还得中央来拨款。 卖煤巨头这点钱还是有的。 这次会议就是分工明确了。 光明总工调研技术路线,三大主机,全盛总负责工程相关。 树田总把控全局,全场布局,总图,建设规划啥的。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推进新的工程建设项目,他积极与相关部门沟通协调,加快项目的审批和建设进度,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新的工程发挥效益。 简而言之,联合北海市区发改委等部门,报送省里项目,这个问题不大,因为本来就是广西重大项目,省重点支持项目。 问题在于国家发改委。 要长期跑,要等批复,要人不停的修改,完善文件。 甲方的职责就是按照国家要求,建议规划编制单位,协调,报送项目。 国家不批,你就无法动工。 以前的广西派,必然影响力不足,这事还得中央军来干,地方警卫团弄不成事。 不过,余磊作为基层一线也就听个乐呵,听天书一样。 第三把火,才是有关他们的事情。就是项目推进会,全盛总在现场工地主持。其实就相当于,部门怎么搞,怎么干,给你明确下。 明确在明确。 因为前两个会,都是虚的,讲概况的,我要怎么怎么滴。你怎么干,是一点没说。 全盛总已经五十多岁了,辽宁人,也是元宝山电厂的老人,听说还跟集团公司董事长是同学,也是余磊的校友。 中国电力院校就几个,你一说新中国第一所电力院校,那不明摆着告诉你,冯家屯嘛。 哗啦! 门一拉,七座商务车。 余磊很荣幸,不用坐皮卡回工地了。 六个人出来,回到了他们的车旁,成经理打开车门,和余磊,张斌说,你们车上休息一会,两个人钻进了车子,梁司机把汽车启动,空调打开,仍旧回到车下。 嘟嘟! 这时,成经理电话响了。 余磊把包里手机拿给成经理,他接通了电话,和对方说自己在哪里哪里。 过了十几分钟,一辆桂E牌照的别克商务汽车,停到了他们面前,从车上下来三个人,领头的笑着和成经理打招呼,彼此招呼完毕,领头的说:“挤不挤?上我们车?” 余磊一看,龚经理,再一看他身旁,全盛总,原来全盛总吃完饭就是收拾好了行李,看着架势也是打算去住工地的。 副总住工地,少见。 余磊都感动了。 但是,很快,他觉得恶心,就是龚经理这腿脚真够麻利的,拍马屁一流的,新副总一来,就主动送全盛总去工地。 “我们车空,老成过来?”龚经理故意一提,显得他团结同事,关怀领导,办事能力一流,眼色佳。 成军说好。 这时候,他无法拒绝,因为拒绝就是不给全盛总面子,这里里里外外的龚经理都钻研透彻了,让你欲罢不能。 龚经理的拉开车门,自己坐进了副驾驶座,成经理坐进后排,龚经理这个意思就是他来带路,有种现场他就是主人,他的底盘,Number one的意思。 车里还有徐岚韦,邓帆。 莫清零想都没想,人要跟着去,被张斌一把拉住,张斌看了她一眼,不许地点点头。 “哎呦。”莫清零灵机一动,“这商务车门半天是自动的,我还以为要手动换上呢。” 呵呵呵…傻笑。 第58章 新气象 全盛总到现场的第三天,余磊就发现这人,很不一样。 龚经理主动腾出房间,全盛总不住,自己住低一层,跟大家伙同住。 现场集装箱办公室常年风吹日晒的,早已脱皮生锈,为了应付检查,东补西补的,没了样子。 头天下午,全盛总愣是让龚经理找了桶白漆,自己带着两个年轻小伙刷了半面墙,说“住得精神点,干活才有力气”。 两个年轻小伙,依然是余磊和莫清零,主要是看人。 哐里哐当!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余磊被窗外的吵杂声吵醒,扒着窗帘缝一看,全盛总正踩着露水在食堂转悠,手里捏着个旧笔记本,时不时蹲下来摸两把土豆、蛤蜊。 跟在他身后的陈大厨大气不敢喘,手里的蒸锅被风吹的“嘎嘎”响。 北海的天气有时候很潮湿,一口墙壁上全是水珠,地板上湿答答的,就像泼了水一样。 起床,吃饭。 余磊并不晓得全盛总在干嘛?以为就是闲聊餐品、菜品、伙食啥的。听陈大厨一说,才晓得,全盛总在核对菜单,价格,甚至厨房用品啥的。 一个副总干这个? “余磊,过来。”正啃着馒头呢,张斌捅了他胳膊一下,朝板房门口努嘴。 管成本的。 “不会吧?”余磊听张斌小声嘟囔,管这么细?学诸葛亮呢,事必躬亲。 “唉,”张斌就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然而,这还没完。 全盛总站在晨光里,裤脚沾着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是镇政府的通讯录。 “刚跟镇里王书记通了电话,”他嗓门带着东北人特有的亮堂,“后天上午,镇中心小学有个‘海洋小卫士’活动,跟增殖流放放一起办。” “啥意思?”莫清零都没经历过,“养鱼?” “养个屁鱼。”余磊听明白意思了,就是公司出钱,但是以前为什么不肯出钱呢? 这一点,他搞不明白。 可是股份制,集团公司这边愿意出这笔钱了,“唉”,这就叫人脉,自己人就是不一样。 企业愿意带动镇里经济、社会发展,人家才乐于帮你,跟人一样都是相互帮忙。 再一想。 以前的领导别说去小学,连镇政府的门都少踏,总觉得“公事公办”就行,碰上个村民来问项目进度,都让保安拦着。 广投那帮领导放不下见面,毕竟人家级别高,而且企业到了处级跟政府调来调去的,低下头去镇里求人办事,这可能吗? 一个省的,处级干部求着科级干部办事,闻所未闻的。 “成军已经去对接了,” 全盛总翻着笔记本,笔尖在“兴港镇中心小学”几个字下画了道线,“你们几个年轻的,跟我一起去。莫清零,你去后勤领点文具,铅笔橡皮啥的,给孩子们带过去。张斌,你开车去对接“增殖流放”,咱们得准备点像样的鱼苗,别让人觉得咱们敷衍。” “钱么?”不晓得谁说了句,估计是莫清零。 “钱不是问题。” 莫清零眼睛一亮,刚想说“保证完成任务”,被张斌一个眼神按了回去,只敢小声应“好嘞”。 余磊瞅着全盛总本子上的字,笔锋挺硬,像他的人一样,透着股实在劲儿。 活动当天是个大晴天,海风吹得人身上暖乎乎的。 有人带着干活,比过去漫无目的的瞎咣当,让人精神倍爽。 领导带头干,你也服气。 而不是,懂不懂你干这个,干那个,最后说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上头表扬都算他的,上头撒气都算你的。 没错,说的就是龚经理。 余磊他们跟着全盛总的车往镇中心小学去,路过房东家虾塘时,看见房东老婆正蹲在虾塘边打氧气,听见车响直起腰,看见车窗里的全盛总,愣了愣,又赶紧低下头干活。 “那是房东老婆吧?”全盛总忽然开口,“养虾的那个。” 开车的梁师傅应了声:“是,她家虾塘离咱们工地不远,听说养了快十年了。” 全盛总“嗯”了声:“等活动完了,去她那儿看看。” “看她?” “以后就从她那里买虾,让她房租优惠点。” “可是…”梁司机没有再说,“他老公…” 镇中心小学就两层楼的楼房,最前面红旗飘飘,操场是红土地,跑起来能扬起半尺灰。 “这学校有些年头了。”余磊感慨。 “估计是七八十年代的房子。”莫清零猜测,都说再穷不能穷教育,但是一细想,也许经费都用在教学上呢? 教育质量可比教学楼这“面子货”强多了。 但今天不一样,校门口挂着“电力宣传进校园”的红横幅,孩子们穿着洗得发白的补丁校服,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一个个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来的车。 镇里的陈校长早等在门口,握着全盛总的手使劲摇:“全总,您能来,这活动规格都上去了!” 旁边站着个戴眼镜的女老师,频频点头,有点像班主任,手里攥着个发言稿,脸有点红。 “陈校长客气了,” 全盛总笑着摆手,“我们项目在这儿落脚,以后就是兴港镇的企业,镇里小学的事,哪能不来搭把手?” 他转头冲余磊喊,“把东西搬下来。” 莫清零和张斌扛着两大箱文具过来,孩子们“哇”地低呼一声。 全盛总拿起个印着小海豚的笔记本,蹲下来递给前排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好好学习,以后长大了,跟叔叔一起守护万家灯火,好不好?” 小姑娘怯生生接过去,小声说“我长大了想当老师”,逗得周围人都笑了。 “我想当警察。”后面的小男孩说。 “医生。” “消防员。” “嗨!”余磊囧着脸,“小孩子们都不晓得啥叫电力工人,怕是都没有啥概念。” “你可拉倒吧,农民工还自豪起来了?”莫清零说的很实在,“几十个孩子,就没听说哪个想当电力工人的。” “看来是宣传不够。” “这还用宣传?”莫清零指着一旁的爬在脚手架上的农民工,“也许他们的父母就是。” 第59章 增殖流放 一大早,大旗字准备还,2012年北海环保局,电厂增殖流放活动。 还有一块超级大的布。 卡车密密麻麻的,七八辆停在河边,或许也能说海边,毕竟入海河。 投放的鱼苗有。 方格星虫、织锦巴菲蛤、施氏獭蛤、日本对虾、长毛对虾、拟穴青蟹、中国鲎、黄鳍鲷、黑鲷等。 “都过来,干活了。”全盛总现在是老大。 龚经理都不怎么敢插话。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全盛总更加喜欢成军,老领导的第一判断往往是准的。 龚经理老滑头。 但是能力还是有的。 “去。”全盛总轻轻踹了一脚余磊的屁股,“有点颜色,你帮着搬。” 余磊顺着全盛总的方向看过去,是北海环保局的地方,就是告诉你环保局的活要我们开干,还要主动点,不要让人催,更不要让人觉得你是刻意的。 “哎呀,来了,来了。”莫清零傻了吧唧的都已经到了人家的地盘,撸起袖子加油干。 “嘿呦,嘿呦。”这就从车上把鱼苗,一桶一桶的抬下来,环保局里娘子军不少,当然都是些看的,这体力活,女生可干不动。 再说,人家花枝招展,打扮化妆过,能干这吗? 张斌,余磊,苗苗分别跟司机负责一车,对于并不干体力活的余磊来说,真是“卧槽”了,重的要命。 一桶鱼苗下来,人全身就湿透了。 鱼儿看你抬得辛苦,也给你鼓劲。 活蹦乱跳的,欢得很。 “对一下数量,种类。”环保局穿着制度的女队长温柔的跟余磊说,他还没来的及看。 莫清零插了进来,“我来,我来。” 莫清零蹲下,“数绵羊”,“一二三四五”,在一旁仔细核对鱼苗的数量和种类,确保准确。 女孩子赶紧后退一步,用衣服捂着鼻子,“有味”,“野男人味。” 桶搬的差不多了。 活动现场,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环保局的工作人员、当地的渔民,还有许多闻讯赶来的村民。 其实,就是看热闹的。 现场摆放着一排排的水桶,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鱼苗。 天空湛蓝如宝石,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仿佛给海面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全盛总走上前,和环保局的副局长热情地握手交谈。 为啥是副局长呢? 这个有讲究的,就是平级接待。你副处级,对方也就是来一个副处级。 “全总,这次多亏了你们公司的大力支持,有了这些鱼苗,咱们这片海域的生态环境肯定能得到进一步改善。”环保局的副局长感激地说道。 全盛总笑着回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企业发展离不开当地的支持,我们也希望能为海洋生态保护出一份力。” 客套话开场。 活动开始前,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环保局、北海公司、监理、施工单位人员列队。 看这阵势,还真就像那么回事。 先是主要领导致辞,当然是副局长了,开场白。 “各位朋友,今天我们齐聚在这里,共同参与这场增殖流放活动。海洋是我们的蓝色家园,保护海洋生态环境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下面阵阵掌声,你也可以认为是赢得的。 啪啪啪!! 全盛总代表公司发表了讲话:…… 电视台采访,录像。 致辞结束,宣布活动开始。 先是拍照人员上场,环保局的同志,尤其女的站在前排。 抬桶,抓鱼。 三二一,咔嚓! 留下美好的回忆。 换人。 北海公司的人上。 员工们在全盛总的带领下,将水桶里的鱼苗小心翼翼地倒入大海。 啪啪啪! 这些鱼活力四射。 鱼苗们一接触到海水,便迅速地游向大海深处,头也不带回的。 “说一下感想。” “…?”余磊吓了一跳,没想到记者采访自己,记者让他准备个两分钟,实在不行还有提示词。 乃乃的,第一次要上电视了,真是强装镇定,明明想好了一大段。 口一开,说了两句,“特别有意义”,别的话全忘了。 “别紧张,再来一次。” 三二一。 “看着这些鱼苗回归大海,感觉咱们做了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余磊说道,“…” 连续讲了两次都是一两句话,卡壳了,真是拉夸,记者觉得没啥必要继续了,就说“那就这样吧。” “菜就多练。”莫清零在一旁嫉妒的很。 “到哪练?”余磊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你今天这么勤快?”他突然一想,“哦,找女人。” 莫清零咬着牙,苦笑,他的如意算盘失算了,人家没一个看的上他的。 体制内体制外是生殖隔离的,他这都不懂,何况,自己还是一工人,能源工。 可笑。 果然,从头到尾,压根没一个女人搭理他,人家是局里的人,你一孤岛囚徒,常年不接触社会的,果然傻的可爱。 当然,梦里啥都有,回去做梦吧。 在活动过程中,公司的员工们不仅负责投放鱼苗,还积极向周围的渔民和村民宣传海洋生态保护的知识。 他们发放了一些宣传手册,耐心地讲解过度捕捞、海洋污染等问题对海洋生态的危害,以及增殖流放活动对恢复海洋生态的重要性。 然而,光有手册没啥用,都没几个人过来拿。接下来,就是“杀手锏”,小礼品,“笔”,“水”,“本子”,啥的。 一下子,人潮汹涌了。 村民拿了东西后,都纷纷表示以后会更加注意保护海洋环境。 “开心吗?”余磊问莫清零。 “开心。”莫清零“酷驰”,直接喝了半瓶水,给他累惨了,然后补了一句“穷开心”。 “累死了。”余磊得找个地方撒尿,环保局的同志都开车离开了,他们还得扫尾,因为越靠近中午,天越热。 活动进行到一半时,天空中突然飘来了几朵乌云,海风也渐渐大了起来。 “看来要下雨了,大家动作快点,争取在下雨前把鱼苗都放完。”全盛总大声喊道。 “都赶紧的,有尿的都憋回去。”龚经理指着余磊点名,大家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争分夺秒地将鱼苗倒入大海。 第60章 趁热打铁 “下雨收衣服喽。” 随着鱼苗投放活动接近尾声,天空中的乌云愈发浓厚,海风也愈发强劲。 “还有一箱。” “兄弟们,一二三。” 走你。 鱼儿刷刷刷的全部落入海里。 完美收工。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最后一批鱼苗被顺利倒入大海。 清理一下现场。 横幅,大旗都收拾一下。 余磊和莫清零等人开始进行扫尾工作,“砸了,被水煮了?” 余磊看见莫清零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又恢复了老样子。 “唉,女人们都走了。” “然后呢?你就这个球样?” “一点干劲都没有。” “喏,把这个扔桶里。” 他们清理现场,莫清零收拾工具,还得摆放整齐,否则长长短短的皮卡后面都放不下。 余磊累得腰酸背痛,找了个角落坐下休息。 这时,全盛总走了过来,拍了拍余磊的肩膀说:“干得不错。” “晚上出去吃。”成经理鼓舞一下大家,其实,这顿饭是全盛总请的,但是的成经理买单。 因为龚经理看到环保局走了,他就开车陪同去了,全盛总当然也得去。 这是人情饭,别看央企,该做的工作还得做足了。 余磊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站起身来感谢。 至于成经理,当然得留一个来看家。何况,莫清零,苗苗,张斌,余磊这些年轻人都是鼎力支持他的,扔下兄弟们,自然是不行的。 饭当然就是路边摊,其实,对于长期呆在村里的人来说,路边摊也算美味了。 饭局上,成经理透露了一个好消息,一个是临建办公室要动工了,二是全盛总联系了区领导,给安排解决住宿问题。 铁山港领导明年五月完工一批公租房,优先提供给北海公司现场人员居住。 “还是两人一间?” “不,这回是单间。”余磊热泪盈眶,完全是被张斌的烟熏的。这段时间,张斌又每天睡不着,不是抽烟,就是拉屎,一天拉七八次。 总是说自己肠胃不好,腰间盘突出,电话多。但是从通话内容上来判断,他们家里还是关心两岁多的女儿。 陕西人还是亲情要浓烈一些,虽说离异了,可是爱意还是满满的。 余磊每天晚上忍着没发火,也是同情他,甚至张斌这家伙把自己公司发的五百元购物卡都偷刷了。 可是听到张斌离婚都没有律师费,完全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余磊想想算了,毕竟都是朋友。 人家夫妻的事,咱确实不晓得,但是张斌那玩意确实欲望强,在北海大半夜也偷偷跑出去夜不归宿,听说到处找女人去了。 估计,也是真的。 “干!” “六个人连同司机,一起干杯。”还有关于北海公司市区的事情。北海公司也要从别墅搬出来,到市区租一栋酒店作为办公、招待和住宿的地方。 “毕竟,几十个人开会的地方都没有,总不是事情。” 成经理脱掉外套,里面一个黑色背心,“更何况,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个厂一台百万机组要配备两百人,两台就是四百人,还有明年新来的学生。” “可是,就算租个酒店,也不够啊。” “是啊,现在建房子也来不及。”苗苗说。 成经理“咕噜”一口酒,“这都不是事,先安排去别的厂跟班学习,投标再回来,除了基建和行政,现在其他人来都没啥用。” “磊子,跟你说个事。” “灌酒我不行。”余磊摆摆手。 “是临建办公室和总图规划的事。”成经理重复了两遍,公司里安排我们两个去市区汇报和负责这个事情,“你做好准备,下个礼拜我们拿上生活用品住市区。” “住宾馆这么快?” 余磊听后,眼睛一亮,觉得最近公司动作很大,很线路。 “租了一个现成的酒店,要什么效率?付钱就行了,服务人员都是人家酒店的。” “五星级?” “滚。”莫清零都觉得余磊脑子不靠谱。 “快捷酒店,你脑子想什么呢?”成经理吐槽。 “磊子住酒店,”张斌羡慕不已,“唉,我们这些还得住村里。” “不过好的是,有间小卖部能收到快递了。” “真的?”莫清零问。 “我才邮寄的。”苗苗说,不过一件加收一块钱,但是总比去七八公里的镇里取,来的强,邮费都不止。 “人家江浙沪都是包邮。一日达。” 莫清零狠狠地咬下一块牛肉丝,“我们这里快递都不一定能送到,好不容易买了一双鞋,还不晓得邮寄到哪里去了。镇里说送北海炼化了,炼化说送镇里了。” 看着莫清零吐槽,大家都没有反驳,因为事就是这么个事,2012年了,铁山港区还能有不通邮,没信号的地方。 新建的厂子就是苦的没边际了。江浙沪还行,要是中西部,那真是一言难尽。 考大学的时候,余磊的分数、身体、视力都够得上警校,当年高中一起的狐朋狗友,人家省城市区里做派出所副所长,早早的抱得美人归。 女方团市委的,家里还有钱,老婆起码七分美女,大长腿。 小时候,大家都是穷光蛋,一起偷啤酒瓶,卖了钱买玉米,麦地里砖头砌筑一个烤火炉子,烤着吃。 都是夜不归宿的调皮捣蛋鬼。结果高考选错了专业,一个天上癞蛤蟆吃天鹅肉。一个地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一个“想”字的区别,人生就觉得不行。 “行,啥时候动手?”余磊酒量不行,两瓶下肚,开始胡言乱语了。 “动手,你想干嘛?” “搞他一票。” 成经理笑笑,意思稍安勿躁。 全盛总已经安排人去准备申请材料了,等北海班子同意后,就开始进行临建办公室的招投标和设计工作。 “你也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多学习学习。还有你AutoCad,3Dmax,我看都还熟练吧。” “嗯,这些我研究生就会,而且我还有一级建造师证书,专业方面不是问题。” 早知道,2012年以前,能学生时代,在学校里拿到注册一级建造师的凤毛麟角。 莫清零古怪、嫉妒,恨,“成哥,这好事你不带上我?” “你?”成经理安抚说,“专业不符?” 第61章 连轴转 一边是莫清零膜拜,一边是余磊的白磨。 “有空一起吃个饭?”林琴约余磊,毕竟同一批研究生,人情饭正常。 “没空。” “看电影?” “没空。” “逛沃尔玛?” “没空。”林琴,张斌,都没约到余磊,这两个礼拜,别人看来,余磊可是大忙人,大红人。 但是,余磊自己晓得自己的苦恼,连续两个礼拜,他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在北海市区的宾馆和工作之间连轴转。 除了睡觉,就是上班,汇报工作。 计划部腾出一间办公室给余磊,成军,为的就是设计和总图。 设计是总公司,神华国际招标的。 电厂是华东电力院Epc中标,堆场配套是广西电力院中标。 这之前,临建办公室得先搞起来,否则,一堆人呆在哪里? 每天上午8点30分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开始一天紧张的工作,修改文件、调整Cad规划图,不断根据领导班子一审、二审提出的意见进行完善。 晚上9点,当城市的灯火逐渐璀璨,他看了看外面的城市夜景,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宾馆。 Omg! 吐血了, 没有星期天的概念,生活仿佛被工作填满。 周一,难得一天晚上空着,刚打开电脑想着玩两把“魔兽真三”。 叮铃铃! 一个电话,成经理“夜宵”。 偶尔,他会抽空回到山庐村,和同事们打一场篮球,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也就一次,因为龚经理正好过来汇报工作,他跟成经理搭便车回去,换洗衣服。 别看就在北海市区。 宾馆不是余磊的常驻地,自己的衣服啥的都还是搁在山庐村。 吃饭,连带洗衣服,打球,一共也就四五个小时,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然而,这份难得的惬意总是短暂的,凌晨一点钟,皮卡车又会准时来接他回北海市区。 市区的好处就是饭不错,一桶菜单,一勺扣菜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想想,原来的那几个领导真是坑啊,自己市区山珍海味的,让工地上的兄弟过的跟农民工一样,完全不把自己人当人。 都是兄弟,一个坑里的战友,何必做的这么绝情? 北海市区,早饭就是自住。 完全就是快捷酒店那种。 想吃啥就拿啥。 酒足饭饱,“舒服”,余磊抹了抹嘴角的奶迹,真好吃。 工地上还是,肉包,白粥,鸡蛋的搭配。 但是,也就是短暂的过过嘴瘾,主要还是心累,人在这样高强度的节奏下,渐渐麻木,余磊感觉自己就像一颗被上紧了发条的螺丝钉,只能不停地转动。 Qq邮件密密麻麻的,每天就是跟两个电力院的互动,一个确定总图规划,一个确定临建办公室。 总图初稿,余磊挑毛病。 二稿,成经理审核。 三稿,全盛总,计划商务部宋经理,成经理,龚经理会审核。 四稿,北海班子全体审核。 余磊被这一稿一稿审核弄得疲惫不堪,痛不欲生。 “累了?” “困了?” 这声音很熟悉,“喝红牛?”,“我去,是莫清零,你咋来了?” “我不能来?”莫清零炫耀的一根指头转着房卡,看见没,“我也是有自己房间的人。” 后来,成经理为安全部也争取了两间周转房,省的一线人员来了北海市区连个待的地方也没有,同一个公司,这样做有点过分了。 看来,新的领导班子比以前那批靠谱多了,起码对待牛马给草吃。 以前那些,光让马儿跑不给吃草。 四审的问题在于,每一批领导意见都不统一,就算统一了,设计和余磊已经被折腾的不成人样了。 涂涂画画已经修改几十遍了。有的时候自己都忘了哪里改了。 而且人特别疲惫。 每次审核一遍,自己回去就得跟设计来回搞通宵,因为催的紧啊。 规划总图第三版。 四稿三遍。 “啊——”余磊电脑连接投屏,人都犯困的不行,领导“过”,“过”,“过”,这一整又是十多个小时,余磊开始各种走神,乱点。 实在是大脑都冬眠了。 龚经理会后,就是一顿讽刺。没有骂的直接原因,就在于这事交给了成经理跟余磊。 成经理没有多说,就一句,“去睡觉吧,明天再干。” 余磊清楚,这个项目总图规划对公司太重要了。基地规划定位和电厂建设紧密相关,容不得半点差错。 自己得尽快调整好状态,这事当然不用成经理多说。 余磊低着头,满脸愧疚,主动认错:“成哥,我会尽快调整,保证以后不再出现这样的问题。” “去洗个澡,睡觉。”成经理笑笑,“没人责怪你。” 大Boss田总会后,当着全体班子成员的面,倒是询问了全盛总的意见。 “你看小余这个岗位,要不要,考虑替换一下?” “换人?”全盛总就一句话,“田总看换谁合适?” “这…” “也是…”总工光明思来想去,嘴巴里“呲啦呲啦”的,没说话。 书记李兵不管工作上的事,除了党建,吃喝,其他的一律与他无关。 全盛总看着田总。 田总歪了歪脑袋,好像想到了,再细细一想,自己厂子连个Auto cad的熟练工都没有。 他“呵呵”笑了。 全盛总也笑了。 班子成员集体笑了。 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提到这个事情了。 从那一夜后,余磊更加拼命地工作。 他开始在办公室备上咖啡和提神的药物,每天强迫自己多休息一会儿,哪怕只是在椅子上打个盹。 在修改文件和规划图时,他变得更加细心,每一个数据、每一条线条都反复核对。 “怎么办?”不能犯困啊,余磊五根手指扣着头皮,这意思就是绝对不能睡。 咖啡、茶叶、红牛,各种提神的薄荷糖,甚至槟榔他都嚼上了。 然而,还是犯困只是哈欠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但是他发现北海班子,领导们的眼神和蔼了许多。 田总不再让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修改个没完,而且看完一个区域,他来汇总再让余磊去修改,而且减少了修改的次数。 “余磊,一会会议结束,董事长办公室来一下。” 第62章 转正 “来一下?”余磊心虚了,自己跟大Boss非亲非故的,这可不是啥好事情。 Boom。 这一句简短的命令,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炸开”。 他坐在会议室角落,手里还端着半杯咖啡,这还是张斌从天津带来的。 他说着这是天津那个旧家里的东西,自己净身出户的“纪念品”。余磊这一贪杯,果然晦气,这咖啡,应该称呼“黑山咖啡”。 “兄弟,我走了。”莫清零告别,他来市区就汇报一下安全进度,田总就给他了五分钟汇报时间。 莫清零来回奔波将近四个小时,就为了这五分钟“礼遇”。 余磊的眼神却早已游离在会议桌上方的投影幕布之外。 “哦。” 他心思根本不关心莫清零的来来回回,就像“大宝明天见”一样,又不是七八十岁的老头,明天不是还得见面么。 不知道田总会说什么,是批评?是质疑?还是……他不敢想。 会议室里依旧热闹,田总正与几位班子成员讨论着接下来的总体规划。 余磊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刚才会议的重点,但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只能机械地翻页,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专注、专业、没有破绽。 实际上就是漫无目的的乱翻书,人在心烦的时候,工作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心情的影响。 会议终于结束。 “余磊,田总找你。”邢菲菲是公司行政,也兼职董事长秘书。 这个秘书怎么理解呢? 就是跟着董事长,坐车,安排工作,跟着一起,走到哪里脖子上随时挂着一台相机。 有啥重大事情,还要晚上写稿子。电厂可不是市领导,还有啥综合一科,综合二科的。 都是兼职,杂活。 “深呼——吸——”两次。 余磊整理了下衣领,一脸无所谓的,走向董事长办公室。 房号2001,这间房间被改造成董事长办公室。 走廊的灯光有些刺眼,脚步声在空荡的地板上回响。 他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门开了,田总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翻着一份文件。他没有抬头,只是示意余磊坐下。 “最近辛苦了。” “?” 这句话让余磊愣了一下,说实话,他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正话”,还是“反话”,或者“正话反说”。 恼火。 “最近,你是公司里的大忙人了。” 惨了,这怎么回答? 不忙?正中领导之意,给你加活,可是自己都997了,哪里还扛得住?自己熬夜一个多礼拜,黑眼圈比熊猫都大。 忙? 这是大Boss,人家能不清楚你忙不忙?但还是问你,那你还这么回答,肯定要得罪田总。 余磊大脑飞速旋转,一来,自己确实非常忙。二来,领导布置的工作自己必须接。 他思前想后来了一句,“领导您辛苦了。” “哦?” 田总抬起头,“呵呵”摇头轻笑,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眼神平静。 “我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批评你。” 这下,余磊点点头。 “你最近的工作状态,我们都看在眼里。” 田总顿了顿,继续说道,“尤其是总图规划这块,你和成经理一起扛下来了。四轮审核,几十次修改,换做别人,早就撑不住了。” 余磊低下头,心想这算是鼓励? 一个多礼拜的通宵达旦,“咖啡”加“槟榔”夜间提神,喝红牛涨红脸“睡不着觉”。 累的头昏脑胀的。 “你不是一个完人,但你是一个合格的项目执行者。” 田总语气一转,显得很真挚,“你没有抱怨,没有推诿,也没有甩锅。” 余磊抬起头,也不晓得说啥。 你抗住了。 “所以,” 田总笑了,“我跟全盛总、成经理、龚经理都沟通过了,班子提前通过,你转正了。” 研究生按道理应该半年转正, 余磊提前了,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当然按照公司惯例没有提前转正之说,这是跟你通个气。” 余磊懂得,就是年底考核上,有加分,多一笔奖金,相当于提前转正。 但是,起码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毕竟,以后自己就是正式工了。 “谢谢田总。”余磊露齿笑,很干净,阳光,让人一看就感觉的特别单纯。 全盛总跟我推荐你。 “总图这个事,由你来做。” “嗯。”余磊一口答应。 “我们不在特招总图专业。”田总继续说道,“其实我们之前也考虑过换人,毕竟你太年轻,经验也不够丰富。” “但是…” 余磊秒懂,就是自己工作态度受到了领导的认可,也超出了新人的预期。 核心还是“责任感”。 余磊喉咙动了动,声音有些沙哑:“谢谢田总,谢谢各位领导的信任。” “梁司机,等我下。” “你来干嘛?”莫清零一看拉车门的竟然是余磊,惊讶不已,余磊让他屁股一边挪一挪,自己也要跟着回去。 “咋了,被田总叼了?开除了?” “滚,会不会说话。” “夜宵还吃不吃?你请客?” 余磊赶紧摆手:“不吃了不吃了,赶路。” “…”莫清零眼睛瞪的老圆,他不理解。 “赶紧回去,睡觉,田总特批。” “嚯,可以啊。”梁司机赶紧一脚油门,“嗡嗡”。 余磊钻上车,摇下车窗,和成经理挥了挥手,车子就开走了。 “成经理不回来?”莫清零觉得奇怪,毕竟领导事情多,余磊暗示成经理另有安排。 “活干完了?”坐进车里,莫清零问。 “完了。”余磊说。 “不会吧?”莫清零信他个大头鬼,余磊这小子肯定故弄玄虚。 “你不是看到干完了吗。”余磊笑道,“对啊。”“这不对啊!”莫清零叫道。 “咋不对?” “你笔记本电脑呢?”莫清零歪着嘴巴问。 梁司机和余磊,都笑了起来。 “对吗?”莫清零问。 “你小子,什么时候情商这么高了?”余磊觉得莫清零这小子,孺子可教也,脑袋灵光,学的还挺快,就是经常脑子缺根弦,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说这是天赋吧。” 第63章 失落感 “天赋?” “我可比你来的早,年龄比你大。”莫清零摆出了老姿态。 “不就两个月嘛。” “两个月也得叫哥。” 余磊回到工程部,已是傍晚六点多。 夕阳透过玻璃窗洒在办公桌上,映出一抹温暖的橙黄。他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整个人瘫坐在座椅上,长舒了一口气。 “哎,你咋来工地了?”莫清零从电脑前抬起头,嘴里咬着半根棒棒糖,眼珠子轱辘一转,“田总没让你写检讨?” 余磊笑了笑,嘴角一扬,语气轻松:“转正了。” “啥?” 莫清零差点把棒棒糖咽下去,瞪大了眼睛:“你啥时候转正的?不是半年试用期吗?” “提前了。”余磊摊了摊手,“田总今天说班子讨论的。” “卧槽!”莫清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这运气也太霉了吧?我转正都一年了,年终奖还没见影儿呢!” “不会吧?” 余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中尽显囧态。他望着窗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看过工资单。” “废话,我那天在龚经理桌上无意中瞄到的,也就八千多,还没有年终奖。” “一个正科级都这样。” “哎呦,两位小伙子都加班呢?”黄急停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加个鬼班,不是最近很多领导来时察工地,龚经理让晚上加班留意安全问题。” “可是,工地上晚上哪来工人干活?” “那不也得看。” “老黄,你呢?”余磊扭头问。 “还有几艘船吹填到八点。”黄急停说,他眉头紧锁,一脸不悦,平常船加班吹沙,也没见过他过来。 “龚经理逼的。” 黄急停“呵呵”,没有说话,这就相当于默认了,余磊干脆换个话题。 “年终奖还有没有?” 莫清零一愣:“不是项目前期嘛,集团说要等中期验收才发。” “对,表面上是这样。”黄急停吸了一口烟,语气低沉,“但你知道为什么别的项目都有年终奖,就我们北海没有?” 莫清零摇了摇头,神情渐渐认真起来。 “因为……”余磊顿了顿,“咱们这个项目,不是集团真正想投的。” “啥?”莫清零皱眉,“你不是说这是集团的重点项目吗?” “理论上是,但实际上……”黄急停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注意过,我们项目旁边十公里左右,还有一座广西本地的燃煤电厂?” 他用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个,那个。” “然后呢?” “这里面的道道很复杂。”黄急停摇头,“而且自治区省投资那边的态度也很微妙,他们不太愿意给这个项目注资。” “为啥?” “因为……”黄急停语气缓慢,“他们有自己的电厂,现在又在推绿色能源转型,北海这个项目,属于‘鸡肋型’。央企这边想投,但广西方面不积极;自己方面想投,但双方合作的并不愉快。” “合着……咱们这个项目,是两边谁都不想出钱,谁都不想担责的‘烫手山芋’?” 黄急停点头:“差不多。” 余磊听完,整个人都沉默了。他缓缓坐下,眼神有点呆。 “那么,这个项目就成了待定项目?” “目前,是的。” “所以……集团那边抽调人马来加大力度推进,但是…” “上面的意思,就是环保影响大,推进难度很大。”这句话给余磊干沉默了。 “是的。”黄急停看着手中的烟,“总得来说,转正是好事。实在不行,树挪死,人挪活。” “艹,”余磊可不喜欢这鬼话,自己三十多,要钱没钱,要房没房,困在这孤岛上,人生都毁了一半。 打光棍不说,跟社会都脱节了,人际关系,甚至亲情都没了。 但是现在让余磊负责总图规划,说白了就是这个项目的‘门面工程’。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开工,这些都是工程审批必备的资料和文本。 莫清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余磊不是在抱怨,而是在说一个现实问题。 他们这些基层员工,往往只是项目链条上的一环,上面的决策、博弈、资源调配,他们根本无法左右。可一旦项目终止,他们只能各回各家,选择分流,要么自己辞职另谋生路。 这也是为什么电厂的两口子天南地北的,同一个集团广西分流都可能给你弄到新疆去。 因为新厂都是又偏僻,又远的,离婚常事。 “那…怎么办?”莫清零低声问。 “你说呢?” “干活吧。”莫清零抱怨几句,“明天龚经理有的损你干活了。” 余磊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继续干吧,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希望早日投标,赚点钱。” 莫清零点点头,语气忽然认真起来:“放心吧,兄弟,这个项目啥都有,唯一没有的就是钱,否则,我们这么惨?” 余磊看着他,笑了:“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 “我这叫……情商觉醒。”莫清零咧嘴一笑。 办公室里没有第三人的声音,因为黄急停早就去吹填工作区域了。 差不多晚上十点。 皮卡的轰鸣声在外面。 “回去喽。” 梁司机吼了声,忙了一夜,走,宵夜。 这个点来接人,估计是龚经理安排的,跟接送囚犯一样,岛上你扔,车一走,你也走不回去。 岛上连个路灯都没有,就算走出厂区,也下班了。 在石头埠向海大道上,离小学不远,他们上了南大桥刚转弯,就看到巨大的霓虹灯招牌,红色的“小陈烧烤”四个大字光彩夺目,四周一圈的图案不停地变幻着。 “烧烤?” “谁说来的?”三人不吱声,梁司机骂了声“丢”,他看着莫清零,“你不是天天嘟囔着吃夜宵吗?” “我没钱。” 这个夜宵摊有近五百平米的面积,摆了几十张台面,可以容纳一两百人就餐,新开的夜宵摊,顶棚的两边,垂挂下多颗满天星。 很显然,这个老板是有眼光的,知道这里未来会有很多人消费。 “你来。” 第64章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我来?凭啥?” “请不是转正了吗?大家为你喝彩。”莫清零转移念头。 “对啊,喝彩。”梁司机,黄急停来了兴趣。 “拉到。” 余磊表态拒绝,自己工资都不够养活自己的,别说出去吃喝了,去不得,去不得。 大家看看老黄,黄急停大拇指点赞,“大家别看我,我三十五才结婚,小孩还在路上。” 得了得了。 磨磨唧唧的,车子晚上十一点才回去,可是这一到家里,龚经理就等在门口。 这大嘴巴的油腻中年人,朝着车里“嘿嘿”傻笑,这是哪个倒霉蛋被看上了? 不用想,是余磊。 “小余啊,”这龚经理一改往日的冷酷,温柔的笑着,“你还累吗?” 余磊心里“咯噔一下”,这笑的真够阴森的,这时候哪有人敢说累? “不累。” “不累,好。”龚经理称赞说,“你们几个看看,人家余磊加班到十一点,都说不累,多学学年轻人,吃苦耐劳。” 完了,余磊懂了,这是给自己拉仇恨呢。 仇恨值,2…4…8…16的蹭蹭蹭,向上蹦哒,比高血压跳的还快。 “有个事。” 余磊没说话,龚经理让他回去收拾行李,现在去机场。 “这么晚?” “成经理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他从市区出发。” “嗷,”从说话到出发,龚经理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这也是醉了,去上海干嘛去了? 余磊是一点都不清楚,好歹知道去几天,明天天气啥的,都不说的。 小梁也一肚子火,大半夜的让自己去跑机场,不过司机都习惯了,日常工作。 余磊跟成军在北海机场汇合,他才明白此行的目的地:华东电力设计院。 任务:沟通交流业务。 说实话,他啥都不懂,属于跟班,打杂,学习。 主要是华东电力设计院中标的这个项目,就是交流总图规划和前期工作介入。 北海福成机场,位于中国广西壮族自治区北海市银海区福成镇海洋大道,西南距北海市中心约24千米。 航站楼大厅就是两个半圆,采用大跨度三角形单元柱网,细胞分裂式造型,曲面屋盖为钢结构体系,一层半式流程,整个建筑采用透光的浅蓝色玻璃作为幕墙,钢架结构。 说实话,很小,很老,而且飞机不多。 北海的夜色沉静,灯火稀疏,像一位沉睡的老人。 老人与海。 航站楼分为上下两层,一层值机,二层安检、候机,就10个国内值机柜台和2个国际值机柜台。 小机场。 “这应该是最后一班飞机了。” “差不多。”成经理看着四周的座椅上,空空的,也没啥人。 一看表,“十一点半”。 成经理和余磊拖着行李走进候机楼,余磊就背了一个小包,毕竟自己连去几天都不晓得。 安检口前,人不多,只有几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和零星旅客。他们刚把行李放上传送带,安检员就拦住了余磊的包。 “先生,这里面有液体超过一百毫升了。” “液体?” 余磊一愣,赶紧拉开拉链,包里一翻:“什么?不可能啊,我只带了润唇膏。” 天色嘴唇皮总是爆裂,舌头舔,老是痒痒,发炎。 “润唇膏是膏状物,不属于液体。”安检员耐心解释,“但您这个保温杯里装的,是茶,超过限流标准。” “就这…” 余磊皱眉,说实话这还真不是故意的,他刚加班到宿舍,人都没站稳,就抓壮丁一样,直奔机场了:“就剩了半杯茶水。” “安全规定,一口也不能过。” “你这茶水,怎么里面东西还挺丰富?”成经理拿过杯子,咣当了一圈,“中药?哪来的?” “张斌那小子说,腰疼,不晓得从哪个中药房里抓的,” 余磊指着里面的配料说,“我查了知乎,说这玩意养生,抗衰老。” 成经理站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养生”。 “徐岚韦看起来像五六十的。”余磊大谈海岛紫外线强,天气恶劣,男人老的快,像老头,女人像老太婆。 可是这配方。 “乱配的,有啥喝啥。” 他知道成经理最讲究养生,出门必带枸杞、红枣、黄芪,泡个“续命茶”就跟随身带护身符似的。 可这回,护身符成了拦路虎。 余磊这算是无意中Get到了成经理的爱好点,成经理表面上,烟酒不离,实际上是个养生达人。 “那我喝了吧?”余磊拧开杯子。 “可以,但得当场喝完。” 于是,余磊在安检口,当着众人的面,一口气把那杯温热的养生茶灌了下去,边喝边“呸呸”:“菊花放多了。” “你这嘴巴?”成经理细细一瞧,怎么肿了? “肿了?” “小兄弟,菊花茶喝多了,要上火的。” “不是下火吗?”余磊捂着肚子,揉着菊花,他一想到该死的莫清零,告诉他北海这天气要多喝菊花茶,被他骗了。 “还有时间。”成经理看了看表,还有一个小时,足够了。 成经理忍俊不禁,低声说:“要纸不?” “带了。”余磊说着,人已经待在厕所了。 有句话是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凡事还是顺其自然的比较好,越是刻意地追求一些东西,就变成了执着,就会活得很累,最好的往往藏在不经意间。 是你的终归属于你,不是你的强求也没有用。 喜欢跟你相处的人,无论怎样,他都会包容你,而讨厌你的人,即使你再太好、巴结,他还是会打心底里瞧不起你。 候机楼,成经理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告诉电厂里为人处世之道。 “小余,你知道,我是徐州电厂最年轻的工程部经理。” “嗯。”余磊点点头。 “为什么?” “学历?” “学历是其一,关键是伯乐。” 成经理说职场很现实,你的地位高低,你能否留下来,取决于你被伯乐“可利用的价值”大小。 央企也是企业,伯乐就是让你向上的绳索。 也就是说,你的“业务能力”是几分?你能为伯乐解决多大的问题? 第65章 夜上海 上海的夜,比北海温柔得多。 上海的灯,比北海亮堂得多。 上海的人,精致聪明勤快。 霓虹灯映在机场高速的车窗上,像一条流动的银河。 呼哧! 呼哧? 余磊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肚子,那杯“养生茶”的后劲还在体内打着转。 余磊夹紧屁股,蒸汽一点一点泄露,他扭头看了看成经理,坐在后排悠然自得的抖着脚,貌似很“色艺”。 他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广告牌,心里却在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夜上海,大上海吧? 华东电力设计院派了人当做专职司机,一辆丰田埃尔法七座商务车,负责接待两人。 这感觉比工地皮卡要舒适的多,而且路况也不赖。 成经理坐在后排,正和司机聊着上海的天气,语气很轻松,感觉他们更像是乙方,服务员。 这一顿大忽悠,直接把人家司机聊开心了,直接天气转工作、生活了。 本来以为上海生活应该是压力很大的,结果人家就两个字“随意”,因为是土著,中年人呆在设计院无欲无求的。 没有房贷的压力,双方独生子女+土著,小日子过的很舒坦,双胞胎两个女儿上宋庆L幼儿园。 一个月三千多的学费,觉得马马虎虎,家里两边都是土著,房子四五套。 土著内配大多数门当户对,上海土著大多数是独生子女,两个女孩一边一个姓氏,谁也不占谁的便宜,每宝平均也是两套房,下一代的资产优势未降,阶层未降级,将来婚配不受影响。 司机越说越兴奋,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有高人一等的感觉,说着说着他感觉气氛有些尴尬,稍微收敛一点。 “有趣。”余磊用两个字化解了尴尬,成经理似乎不以为然,觉得这种事情无所谓的。 余磊觉得成经理家里应该很有钱,因为这种气场都让余磊感觉心抖得慌,毕竟自己没钱,一个月工资都不够两个小孩的学费。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让余磊逛奢侈品店,他都的腿软,虽然这里的姑娘很漂亮,可是一个包包几万,几十万的,他可是看都不敢看。 就好像中国多了三千万男光棍一样,这种剩女,你请她约会,吃一对大餐都请不起。 男女比例失调,但是这里是反过来的,女多男少,没有几个光棍敢找这些大小姐。 穷就是原罪。 据说国人七成多资产是房子,在大城市比更高,房子面积是家境的主要指标,相亲要房本,这些现实让大家既无奈又得理解。 如果大家迷信感情,鄙视资产,不符合社会潮流,容易吃苦头。 有些女的婚前要求房子多的一方加名字,常常会被认为有图谋而导致分手,这类例子太多了。 高房价高离婚率的时代,这个话题很敏感,所以土著结合土著主要是为了保护资产,起码土著内配,这个没有问题。 “到了。”司机说了句。 华东电力设计院位于上海市普陀区武宁路409号,看起来街道有些老旧,并不繁华。 这一点不输南宁的琅东。 成经理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哦。” 中国电力工程顾问集团华东电力设计院有限公司前身为1953年3月创立于上海的电力设计机构,持有工程设计综合资质甲级、工程勘察综合资质甲级等顶级资质证书。 主营业务涵盖电力系统规划、火电/核电/新能源发电、输变电工程及环保项目的开发建设全产业链,创造了国内首个1000MW超超临界二次再热机组、世界最高500kV长江大跨越工程等多项行业第一。 余磊看着手机百度的公司简介,再望了一眼大楼,里面灯火通明的,就跟大白天一样,一帮人上班。 因为说不清楚是加班还是上班。 “名气很大啊。” “国内首屈一指。”司机介绍,说实话这司机之前自我介绍,但是余磊忙着大包小包的搬行李去后备箱,并没有仔细听,但是成经理却注意了这些细节。 “多谢了,小王。” “不客气。” 这就是领导跟普通员工的差距,本质上就是“浓缩”,“提炼”,“处理”信息的能力,就是你会不会“抓住重点”。 很显然,余磊不懂。 这种能力一些人是天生的,还有一些是后天环境练的,这些人就是“领导”的料。 所谓的情商,就是能抓住对方的心理和生活需求,提供情绪价值。 车子驶入设计院大院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设计总监张总亲自在门口迎接,五十出头,穿着挺括的西装,脸上很从容,很自信,声音也很洪亮,这是因为长期处于权力中心和钱包鼓鼓的特质。 这种特质,需要你屁股先坐上去,才能慢慢培养出来。 他一边握手一边热情地说:“成经理,欢迎欢迎,路上辛苦了。小余也来了,年轻人多跟跟项目,有前途。” 余磊连忙点头,心里却在嘀咕:“我跟个屁啊,我连干啥的内容都没搞明白。” “先填填肚子。” “不用了,飞机餐…”余磊本想拒绝却被成经理拦住,这意思就是这是正常的接待安排。 张总安排的接待饭局设在附近的一家高档桂菜馆,环境优雅,服务周到,菜品精致。 “桂菜?”余磊觉得这接待有点特别,这样的接待就是怕你刚来水土不服,所以用对方的菜系先过渡一下,等你适应了,再换主人的品味。 这帮上海佬,有点意思。 “会做人。”余磊这就是第一感触。 热菜没上,先是冷菜一顿称赞,北海的各种美食特色。 让你感觉到到心里非常舒服。就是各种夸你,夸你的吃喝,住宿,甚至你的学校。 然后,一杯白酒小酌。 情调上来了,继续夸。 余磊感觉自己都是清北毕业的,无上骄傲。 然而,张总刚点了一根烟,他的电话响了。 是张总的女儿,“扒拉扒拉”一堆话,能听出来,他的女儿在英国读书,国外留学生。 “六十万。”张总不经意间的三个字让余磊眉头紧锁,惊讶不已。 第66章 六十万 倘若平常,张总肯定是出门接电话了。 可是,今天张总喝多了,人在酒精下彻底放开了,豪放不羁。 余磊在一旁听得触目惊心。 确实是“惊吓”。 自己吓自己。 张总挂断电话,烟灰从指间簌簌落下,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个细节,继续笑着和成经理谈笑风生。 这看起来就是稀疏平常的小事吧。 女儿,就是爸爸的命根。 然而,余磊却听得真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六十万?半年?” 这个数字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像一根钢针刺在神经上,让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他看着张总谈笑自若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这人不是在谈论女儿的学费生活费,而是在说今天晚饭吃了几口青菜。 在他看起来,钱应该就是手机上的数字,随意添加一个零罢了。 富人的世界,穷人不懂。 英国,伦敦。 余磊新闻联播里看过,就是乱,乱,乱,犯罪高发的城市。 眼前这个爸爸不担心嘛?还打这么多钱,也许上海人见过识广吧。 余磊酒量不行,成经理帮他挡了不少酒,所以他撑得住。 他低头看着桌上精致的桂菜,冷盘是凉拌河粉和桂林米粉,热菜还没上。 桌上的白酒已经喝了一半,成经理和张总已经进入“酒桌文化”的状态,谈笑风生,话题从电力项目谈到北海的海鲜,再谈到上海的天气,谈笑间“毫无壁垒”。 唯一不聊的就是工作。 就是嘘寒问暖。 余磊却食不知味。 他想起自己住的宾馆,是公司安排的,说是“公司的协议酒店”,听起来挺高大上“四星级”,结果进去一看,一股霉味。 不仅房间老旧,设施陈旧,连空调都吱呀作响,但价格却不菲,一晚六百多,含税。 他当时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钱回去报销得找人签字,但成经理却轻轻一句:“没事,人事的人会处理。发票收好,记录、拍照,发给人事,他们会走流程。” 余磊感觉跟着领导真好,要是搁在平常,他都得自己部门领导签,再去市区几个领导签字,万一碰到哪个领导出差,不在啥的,你还得去好几次。 一次来回起码四个小时,以前广西派的领导就喜欢让你折腾,现在的领导体谅一线人员多了,让你放在财务,能帮忙就帮忙。 余磊这才意识到,这顿饭、这顿酒、这宾馆,其实都不是“接待”,而是“规矩”。 是工程内、大单位之间的一种默契,一种潜规则。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六十万,半年。 这几乎是他十年的工资。 他今年二十八岁,工作五年,月薪六千,年终奖两万,一年总收入大概八万。 如果没有任何支出,不吃不喝,五年才能攒到五十万。而张总的女儿,半年就花掉六十万。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在另一个世界。 他不是没有见过有钱人,大学里也有家境优菲的同学,但那只是“有钱”,不是“资产”。 看来广西跟上海的差距是巨大的,全方位的。 而张总这种,是“资产型”的有钱,是那种不需要为钱焦虑,甚至不把钱当钱的人。 他们谈钱,就像谈天气一样随意。 “磊子,你才刚转正。”成经理藐视一笑,“搞能源的,一年给你十万?你不会那么廉价的,我们是发电集团标杆,要真是这样,你书不是白读了。” 看着余磊的稚嫩表情,张总也笑了,改口说余磊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刚出校门,对于钱的认知完全“白纸”。 但是在集团内,只要好好干,前途无量。 “来,小余,你多吃点。”张总夹了一筷子鱼给他,广西特色鱼“官垌鱼”,“年轻人多吃点,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余磊笑着点头,却觉得喉咙有些哽咽。 说实话,作为广西人,这人他自己压根没吃过,啥“特色”,“不特色”,穷就是他的特色,吃饱饭,每顿有一小片腌肉就不错了。 从小到大,他看着爷爷奶奶一天天变老,觉得一家人有饭吃,在一起,不生病就是最开心的事情。 钱能代表亲情吗? 可是眼前的六十万,直接毁灭了他的三观。 官垌鱼是产自广西浦北县官垌镇六万大山腹地的特色淡水鱼,依托石梯江及山涧溪流的天然泉水资源,采用明清时期传承的“小窝流水养鱼“模式进行养殖。 其养殖池多建于房前屋后荒地,以青草、瓜叶等天然饲料投喂,生长周期达3-4年,成鱼普遍重达3公斤以上,最大个体可达52斤。 因长期处于流动高氧水质环境,鱼肉具有肉质紧实、无泥腥味、香嫩不腻的特点。 “再来一块,鱼腰腹部位的肉最为肥美。”张总的一句话,将余磊拉回现实。 “腰?”余磊实话实说,“张总您懂得真多,经验丰富,我敬您一杯。”他双手端上、举杯,二两白酒,一饮而尽。 “哎呦,谢谢小兄弟。”张总双手合十,这面子够大,直接自己干了三杯。 随后,就是满桌子笑语。 余磊很开心,也笑,甚至不顾体态,哄堂大笑,但是不知道为何而笑。 饭后,他们被送回宾馆。张总没喝多,司机是喝饮料的,显然这是场“轻量级”的饭局,真正的酒局还没开始。 成经理和张总似乎约好了明天再继续深谈。 跟着领导出差,不用两人一间,中午可以睡单间了,成经理让他睡醒了,上午九点前把该准备的资料准备好,都在包里。 余磊并不清楚是些啥东西,但是看起来就是“整理资料”,不难。 回到房间,余磊脑袋有些涨,毕竟酒量不行,厕所吐了一会,然后洗了个澡,刷牙后,站在窗前,望着夜上海的灯火,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起自己大学时的理想,想起了村里的电工父亲,想起了自己爷爷奶奶,妈妈为了卖几块钱的菜、鸡要扛着扁担,去镇里,山路来回要一天。 眼眶湿润了。 因为,这里的灯是亮的,而家里却没有。 第67章 新茶 他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学历只是入场券,能力只是门槛,真正决定你高度的,是“圈子”、“资源”和“背景”。 他没有背景。 买房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忽然明白,张总不是“会做人”,而是“懂规则”。 张总知道怎么安排接待,他知道怎么说话让人舒服,他知道怎么在饭局上让对方放松警惕,也知道怎么在关键时候“不经意”地透露一些信息,让你意识到差距,让你心甘情愿地配合。 这是一种“软实力”,也是一种“阶级壁垒”。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因为绵羊数到了九十九,小时候余磊就是这样睡觉的。 从六岁开始,他就一个人玩,一个人睡,累了吃几口爷爷奶奶留下来的饭。 一锅米饭,可以吃一天。因为爷爷要去镇里卖东西,奶奶要种地。 小时候,有玩伴,余磊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快乐。 除了偶尔吵架被人家说了几句没有爹妈的孩子,可是他晓得自己的父亲是为了村里死的,他是为了接上电,为了不让人路过的地方触电。 父亲是英雄,余磊始终这么认为,而母亲…他哽咽了…不晓得…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成经理和张总准时出现在设计院会议室,开始一天的项目对接。 余磊将整理好的资料放在成经理的桌子上,茶水什么的都是对方准备的。 正前方,中央,惯例就是投影+PPt,左边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U盘,话筒。 大领导都坐在中间,余磊他们坐在对着门的一边,应该是北面。 这是客人上座的意思,或者称“贵宾”。 华东院这边团队来了八个,张总做中央,两边都是分项设计负责人。 余磊被安排坐在成经理旁边,设计有个新来的小姑娘坐在后排角落,负责记录会议内容。 成经理也暗示余磊做笔记,一边记一边听,渐渐发现,这项目其实并不复杂,技术层面的问题不大,核心在于“沟通”和“协调”。 张总很会讲话,每句话都掷地有声,却又留有余地。 他对成经理非常尊重,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因为成经理背后代表的是“项目投资方”,而张总的单位是“执行方”。 但余磊发现,张总并不卑微,而是“有分寸地合作”,既表现出专业性,又不失主动性。 甚至在供图和人员费用方面,设计院都占了上风,因为这些集团领导都摸过底,在燃煤电厂超超临界二次再热技术上,华东电力设计院是垄断的。 而且是唯一家有工程案例的,其他竞争的电力院都是纸上谈兵,PPt画的再好,价格再优惠。 你是领导,你敢用? 早已出问题了么?而且央企省了钱又不是自己的,出了问题可是自己的。 华东院有业绩,为什么有业绩的你不用?而用一些没有业绩的,后面一旦出问题,一大堆帽子能给你扣在头上。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中间张总接了个电话,语气轻松:“嗯,好,我会下给你那边打过去。” 余磊的心又是一紧。 他终于明白,那六十万,只是张总生活中的一个“支出项”,甚至可能只是女儿日常开销中的一小部分。 他开始思考,自己未来会不会也像张总这样? 会不会有一天也能轻松地说出“六十万只是小事”这样的话? 他不敢想,甚至不敢肯定。 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每个青年都有无限可能,大山深处也一样,但是你说六十万是个小数目,很显然在这个蓝色星球上,概率不高。 突破阶层是非常困难的。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大命靠天,除非天选之子,你要突破阶层很难,而且输不起,步步惊心。 “老演员”。 余磊只知道,如果想往上走,就必须学会“说话的艺术”、“交际的技巧”、“信息的处理能力”,甚至要学会“包装自己”。 他想起昨天司机说的那些话:土著内配、资产保护、无欲无求的生活状态。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真正的“上海人”。 在这座城市,有人靠努力上位,有人靠资源积累,有人靠家族传承。而他,只是一个“外来者”,一个“打工人”,一个北海电厂工地里打杂的“小透明”。 但他不甘心。 在这里,让人有种向上的欲望,不想输,不想被看不起的欲望。 他想往上走。 金庸说过: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不是无人机的大疆。 余磊想有一天,也能坐在这张桌子的主位上,谈笑风生,谈钱色不变。 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听了两个小时会。其实,就是谈生意,各种勾心斗角、套路、利益算计。 双方笑眯眯的握手,达成一致。 成经理还是老谋深算的,这就是屁股在正科级位置上坐久了的道行。 争名夺利,上位,当官也是一种磨练,一种道。 会议结束后,张总请他们去喝茶。不是在办公室,而是在附近一家茶馆,环境幽静,服务周到。 余磊看着张总泡茶的动作,一招一式,稳中带柔,像极了他在工地泡茶的工头,但气质却完全不同。 “绿茶,正宗的西湖龙井。” “好茶,这刚新茶就是不一样。” 新茶? 余磊觉得莫名其妙,这时间哪来什么新茶,不都是陈茶? 他一抬头,发现一个大棒子“张总”在看自己,说实话张总的容貌长的像一个人,让他想起了“玻璃大王”。 这一颦一笑的。 张总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躁动,好像在说:“你刚来,先学学怎么做人,再学怎么做事。” 余磊一怔,随即点头。 他知道,这顿饭、这顿茶、这场接待,其实都是“教课”。 张总不是在招待他们,而是在“展示”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处世哲学、一种“阶层”的门槛。 他明白了,上海的夜,不只是温柔,更是冷酷;上海的灯,不只是亮堂,更是耀眼;上海的人,不只是精致,更是复杂。 原来出了电厂圈子,这才是混社会。 第68章 Chanel “下午给你放个假。” 纳尼?余磊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给你放假。但是资料…你要整理好。” 余磊接过成经理递来的U盘,手指微微颤抖,“咋搞”,他心里没底,也没数。 散会,吃饭,回酒店。 这三件套很熟悉了。 中午12点35分,成经理房里。 他坐在酒店的床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去,这不应该有个师傅带带么?一上来就让我自己单干?”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公司层面的正式汇报材料,内容涉及项目进度、资金调配、人员安排、技术细节,甚至还有政策解读和未来规划。 好复杂。 都要我来干嘛? 那我岂不是董事长,总经理? 他从未意识到,一个项目的推进,背后竟有如此复杂的逻辑与链条。 成经理靠在床头,翘着二郎腿,端着茶杯,语气轻松:“你先熟悉下大概工作和内容。” “咋搞?熟悉?” 余磊点点头,心中却泛起一阵苦涩,自己现在完全就是“睁眼瞎”。 他知道,自己不是“起点高”的人,没有名校背景,没有家庭支持,甚至连“普通人”这个身份都是一种奢望。 “瞎嘟囔什么呢?”成经理问,“看好没有?” “看啥?”余磊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看大标题啊,实在不行二级标题,目录最重要,记个大概就行。” “这么简单?” 邮件里的资料包非常完整,项目资料、会议纪要、PPT、合同模板、技术图纸、政策文件……每一个文件夹都像一扇门,通向一个他从未涉足的世界。 “可是这里有一大堆东西啊。” “跟你有关系?” “没关系?” “不然呢?” 他开始逐条逐项地核对,成经理则在一旁不时指点:“这些乱七八糟的都别看,就看政策风险,环保要求,还有会议纪要,看重点问题。” “这个?” “问题,还有解决方案。” “这个图是设计院昨天临时改的,你看到没?看看为什么要修改。” “这个表格的格式,是公司统一的,以后你做材料,必须按这个来。格式不统一,领导连看都不会看。” 成经理的语气并不严厉,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不骂人,也不催人,但他的节奏、他的逻辑、他的效率,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余磊的神经。 “内容好多。” “最重要的一点,去看钱。” “钱?” “就是干了拿着活,要花多少钱。”成经理列出一二三,“你需要做个表格,方案造价的比选,给领导挑。把设计院推荐的最优方案,放在第一个,第一个就是设计院认为最合适的。” “这个要重点看?” “不是看,看你也看不懂。而是问设计,设计说的你要记下来,有问题的你去网上查资料,查论文。” “这样子?” 余磊忽然意识到,张总和成经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张总是那种“外圆内方”的角色,表面和气,实则掌控全局;而成经理则是“外冷内热”的类型,看似严厉,但只要你愿意学,他就会倾囊相授。 “你实在不会说,记着就当“二传手”,设计怎么说,你就怎么转述。领导问你,你不会就说这个设计某某说的,做过相关的分析,研究。” 二传手? 这三个字,很时髦。 夜深了,余磊看了看外面,窗外的上海灯火通明。 余磊盯着屏幕,眼睛有些发酸,“唰”,他一把拉上窗帘。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地补衣服,那种安静、那种专注,仿佛此刻又回到了眼前。 他开始模仿成经理的语气,试着用自己的话复述每一个要点。 他开始理解,为什么一个项目的推进需要如此多的协调;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张总在会议上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有分寸”;他开始意识到,这个行业的“软实力”,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你小子,背书呢?” “!?” “让你融会贯通。”成经理指着资料说,“口语,通俗一点说。” “卧槽。”余磊脱口而出。 “行了,给你放假。出去玩个半天吧。”成经理拉着余磊的T恤说,你身背上全湿了,紧张什么呢? 余磊沉默了没说话。 “第一次来上海。” “嗯。” “明天带你练胆。” “胆?”余磊觉得这是闹啥呢?罢了,既然成经理送客了,他只得回自己屋子,洗澡、打游戏、睡觉。 第二天,吃过早饭。 地铁,直奔外滩。 门牌上:上海市黄浦区外滩街道中山东路32号半岛酒店1楼。 “这是Chanel?” 余磊听过这个品牌,奢侈品,他看到Chanel奢侈品店的瞬间,就感觉自己仿佛与外界的喧嚣完全隔绝。 穷孩子的第一感觉就是威压,紧张感不自觉的内生。 这就是人穷志短吧。 他揉了眼睛很久,才睁开眼。 店面外观是经典的黑白色调,线条简洁流畅,Chanel主打就是“高贵”“典雅”。 门廊入口处设计的独具匠心,这属于金属质感的框架搭配着透明玻璃幕墙。 “厚重”,“踏实”。 门廊上方,“CHANEL”的标志醒目而庄重,百年品牌,书写传奇。 “为啥来这里?”余磊小声嘀咕着,成经理是嫌自己没穿正装,是打算给自己买衣服。 “做梦呢?”成经理不耳背,“这里买衣服?你当我让你逛菜市场呢?一百元三件?” “那是背心吧?”余磊笑了,“批发市场他常去,衣服还真就是那里买的,当然大牌货也不少,50元的耐克,40元3条的Carving内裤,阿迪达斯啥的,都是大牌货。 当然,地摊货在装修上主打简约风,几个铁杆子一摆就是店面。帘子一拉就是试衣间,主要人与大自然和谐共生。 成经理看着余磊那目不暇接的模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啥呢?不会真以为我要给你买西服吧?” 第69章 开眼 余磊站在Chanel店门口,脚像被钉在地上一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心慌的很,心跳感觉上200了。 噗通! 噗通! 他抬头看了看那块黑白分明的衣服商标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 这牌子自己都不认识,野鸡的不能再野鸡了。 “成经理……咱们真进去?” “废话,来都来了。”成经理看余磊扭扭捏捏,拖拖拉拉的,有点生气。 “大大方方的。” “啊——” 余磊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战场一样,“吱”,推开了玻璃门,这门很沉重。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还带着点“皮革”,“木头”的香气。 店内光线柔和,灯光打在陈列的包包和衣服上,衬托着一股贵族气质。 “欢迎光临。” 余磊抬头,微微点了下。 这Chanel的柜姐。 她身着一件黑色的香奈儿经典款针织衫,领口是“干练”,“利落”的翻领设计。 衣服上的双C标志胸针格外醒目,镶嵌的珍珠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给余磊的第一印象就是“高贵”,“精致”。左胸口处的金属铭牌,简约而不失格调。 好漂亮。 余磊很久都没如此近距离的见过美女了,说实话,穷男人跟美女基本上属于生殖隔离,绝缘的。 鼻子嗅嗅。 体味香。 眼前这姑娘的头发乌黑亮丽,长度及肩,自然垂落,发尾微微内扣,面容很精致,脸庞微肉不胖。 一点淡妆,细腻,眉形自然流畅,眼妆深邃,有中亚风。 迪丽热巴,可能像一点。 淡粉色的唇色。 “我们逛逛。” 这句话一出。 女店员那笑容明显收敛了一些,语气也变得冷淡了。 “您需要看什么?” 成经理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只是随意地在店里走动,像是在找什么,又像是在观察什么。 说错话了吗? 余磊赶紧闭嘴,则像个跟班,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生怕一不小心碰坏什么东西。 “那个包,能拿来看一下吗?”成经理指着一个黑色小包,落落大方,很自然。 余磊心里慌,腿软的不行,但是却紧张的找不到坐的地方,整个人状态都懵逼的,就想出门透透气。 成经理扭头看了看余磊,余磊抬头回了一眼,然后不停的挠头,其实,这是一个遮住眼睛的动作,害怕见人。 女店员点点头,快步走过去,拿出了那个包,放在白色的展台上,像是对待一件艺术品。 “这是Chanel 12早春系列,皮质是小羊皮,内里是帆布,手工缝制,全球限量。” 她一边介绍,一边用眼角余光扫了扫余磊,“先生是送老婆,孩子…” “多少钱?” “五万六千八。” 余磊差点把舌头咬了。 五万六? 他一个月工资才五千出头,虽说包吃住,有购物卡,但是这一个包,顶得上他一年的收入。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是“生理性排斥”,甚至恐惧到厌恶。 余磊手足无措,不敢抬眼看里面的店员,忐忑得不像要买了一个包,倒像是要偷一个包。 当然,他也买不起。 成经理却不动声色地打开包看了看,面料摸了摸,内衬一翻,又放回去,“一般般。” 女店员眼光亮了许多,改变了这位“衣着普通”的客人只是“陪同”,态度。 “还有别的吗?”她问。 “有男装吗?”成经理忽然问。 “当然。”她点头,态度冷了,“这边请。” 余磊被她带到了男装区,这里陈列着衬衫、西装、大衣、皮带、鞋子……每一件都标着四位数以上的数字。 “这个衬衫……”余磊一看标签,这件看起来挺普通的黑灰色衬衫,“三万两千八。” “???” 他瞪大了眼睛,心里已经彻底崩溃,“抢劫啊。” “三万?两件T恤的钱?”他小声嘀咕。 “你穿得惯吗?”成经理问。 “我穿啥都行,您买我就穿……”余磊的态度放开了,是那种耍赖的放开,因为心态彻底崩溃了,心里防线崩溃了,人就没底线了。 就跟喝酒一样,喝着喝着无所谓了。反正就一个穷鬼,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别说话。”成经理低声提醒,“记住,这不是花钱,这是投资。” “投资?” “男人,一靠穿搭,二靠气质。” “你穿出去,别人对你的态度会不一样。你穿条地摊货,人家连正眼都不看你。你穿Chanel,哪怕你啥也不是,人家也会多看你两眼。” 余磊愣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成经理不是来买包的,也不是来逛街的。他是在教他——教他如何“混”这个世界。 “试试这件西装。”成经理指着一套灰色的套装。 余磊有点犹豫,“太贵了吧……” “穿上看看。” 店员换了一件西装,“对不起,先生,您可以试这件,这件西服可以试的”,余磊接过,有些尴尬。 因为店员给他的这件,跟成经理挑选的款式完全不一样。 “去吧。”成经理笑了笑。 走进试衣间。 当余磊穿上那套西装走出来时,整个人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多了几分陌生的自信。 “呵呵。”成经理点头。 这是啥意思?余磊不懂。 “精气神挺足的。”成经理支呼一旁的女店员给点意见,“看看我这小兄弟,咋样。” 冷漠的女店员,一脸不想搭理的样子,还是凑合的看了两眼。 “不错。”她也难得露出点笑容,“挺适合他的。” “谢谢。”余磊脱口而出。 “时间差不多了。”成经理看了看表,“出去吃饭吧。”两人出了门,余磊还是跟在后面,跟做贼一样。 走出Chanel店,阳光照在脸上,他忽然觉得好开心,人都精神了许多,空气都那么自由,好新鲜。 不在压抑,不在恐惧,完全恢复了精神小伙。 余磊这才明白领导为啥都要戴个表,在里面你掏出手机看时间,属于自毁气场,店员也会觉得你很掉价。 “亲身体会到了?”成经理还是“呵呵”看着他,“别人如何看你的。” 第70章 角色扮演 走出Chanel店,余磊三观完全颠覆了。 内心被洗礼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穿着的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感觉无所谓了。 甚至无所畏惧了。 胆识,气魄。 他忽然明白,不是衣服决定人,而是人决定衣服。而“决定”的背后,是一种姿态,一种眼神,一种气场。 人活一口气,一生如演戏。 成经理似乎看出了他的变化,淡淡一笑,道:“走,去吃饭。” 余磊点头,跟成经理并排走,步伐却轻快了。 情商,是人性的镜子。 饭桌上,成经理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青菜,轻声道:“你知道刚才你为什么会紧张吗?” 余磊摇摇头。 “因为你不会看人眼色。” 眼色就是情商的一部分。 他顿了顿,语气夹杂:“在Chanel店的时候,你一进门就慌了,不是因为钱,是因为你心里没底。你怕别人看不起你,怕别人觉得你没钱。但你有没有想过,真正厉害的人,从来不看别人穿什么,而是看你怎么穿。” 余磊若有所思。 “你抖音鸡汤文,看多了。” 合格的高端奢侈品柜姐,往往有“心机”,不“婊”,利己不伤人。 这种店是为贵族开的吗! 当然不是,人家甚至都不需要来这里买。 这种店,其实受众很多都是中年男性,二线城市,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但有一定资产积累。 你可以称之为“土豪”。 但是不属于“豪门”。 “所以,如果我装扮成土豪。” “那就对路了。” 余磊揉了揉眼眶,这意思,不管面对什么处境,首先就需要镇定自若,然后找规律,因为万事皆有规律。 “情商,不是会说话,不是会拍马屁,” 成经理继续道,“是看人眼色,是读懂情绪,是理解别人的需求,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装傻。” “你刚才进门的时候,眼神飘,不敢跟人对视,这是什么?这是心虚。你一虚,别人就看出来你没底气,你哪来的底牌?” “嗯。”余磊点头。 “你以后要学会举一反三。”成经理抿了一口茶,他看着小店的装修,说了两个字“精致”,上海的精致就是你要学会细节,店可以小,但是要精。 要专精特新。 工作上说话要专业,让人家一听你就是行家。 要精明,做事前先想一想,这活应该怎么干最效率,最能让领导欣赏你。 做事情,要有特色。要能让领导从一万个人中看到你,留意到你,否则你一个大学毕业生,家底白纸,人又穷,哪来的交换价值。 做事要有新意,让人眼前一亮。就跟相亲一样,让人先生理上喜欢,或者不排斥你。 至于离婚,那是后话。 “所以,包里外翻摸。” “这属于经验,奢侈品包有很多门道,你经验多了,人家就觉得你是老手,经常购买的买家。” 余磊点点头,成经理这是掏心窝子话了,上海菜饭量都很少,没几块字就吃光了。 门外就是外滩,可以饭后散步。 角色扮演:人生就是舞台。 饭后,两人沿着黄浦江街边散步。 成经理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余磊:“说说今天的收获。” “练胆。” “肤浅。”成经理吐槽N遍了,就像是对牛弹琴。他的意思是今天这一趟,不是为了买包,也不是为了换身衣服。 当然,买不起,也换不起。 “我哪点工资。” 余磊抬头,看着他。 “是为了让你学会一个词——角色。” “角色?”余磊疑惑。 “是的。人生就是一个舞台,每个人都要在不同的场合扮演不同的角色。” “你在工地一线,就是工人,你要穿工装,说话要直接,做事要实在;你去客户那里,就是销售,你要穿西装,说话要有礼貌,要有分寸;你去开会,就是管理者,你要有逻辑,有判断,有决断力。” “你不能穿工装去见客户,也不能穿西装去工地,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你有没有‘角色意识’。” “角色意识”,余磊在心里默念,但是工地那个他确实秒懂,记得他给工人纠错,让工人按照图纸调整基础尺寸。 第二天来看还是老样子,你画了图写在纸上给他,他还是不改。三四遍,你骂人他都撅的跟驴一样就是不肯修改。 除非你跟他做好地面标记,图纸上用最简单的图形画好,写好尺寸。人家摆弄,工人就喜欢说话直接,因为动脑子的都是领导。 “你刚才在Chanel店,就是没有进入‘客户’这个角色,你还在用‘穷学生’的身份在看自己,所以你畏首畏尾,生怕说错话做错事。” “但当你穿上西装,走进试衣间,其实你已经在不自觉地进入角色了。你开始挺胸抬头,开始正视别人的眼睛,开始相信自己配得上那件衣服。” “这就是角色的力量。” 余磊听得入神。 “所以你要记住,”成经理看着他,“你不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面对谁的时候,你该是谁。” 成经理告诉他自己是国华电力要打造电力行业标杆,处处都要按照Chanel的标准和要求来约束自己。 电力标杆就需要人,情商远高于智商:社会的生存法则。 两人走到一家咖啡馆,靠近滨江名人苑,坐下,这里的房子很贵大多数人一生的积蓄也买不起。 “纸醉金迷”,“财富自由”反复的冲击余磊这个穷孩子的世界观,年轻固然是资本,可是你的长大,面对现实。 并不是我们要被资本裹挟,而是要利用资本,干事情。 没有资本,你资本村村通电,点亮万家灯火。 只要你能够保持不忘初心,不走上歪路,不要让良心被资本破坏,就够了。 “很多人以为,社会上混得好,是因为聪明,是因为学历,是因为技术。”成经理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其实不是。” “真正让你在社会上走得远的,是情商。” “智商决定你能不能做事,情商决定你能不能做人。” “你有技术,你可以当工程师;你有情商,你才能当领导。” “你有没有发现,很多公司里,真正升职最快的人,不是最能干的,而是最受欢迎的?” 余磊点头:“有,确实。” “不是他们能力最强,而是他们最懂得‘人心’。” 余磊这时想到了“刘备,刘玄德”。 “错。” 第71章 北海市区 上海出差结束。 工作报告在成经理的指导下,顺利提交。 “回北海了。”余磊感觉空气都很亲切,熟悉的感觉,熟悉的石螺粉。 皮卡在山庐村口缓缓停下,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你可真行。”莫清零调侃余磊,“今天周五,你跑来度假来了?” 余磊一想,“是啊”,不愧是跟着成经理,要是龚经理那家伙,肯定让自己周日回来。 假期不存在的。 余磊从上海买了点小礼物,这还是成经理提醒的。 他原本打算给张斌,莫清零的,结果被成经理暗示,“谁应该先送,你分不清清么?” 余磊脑子突然明白了。 第一个该送礼物的人,就是支持他出差的全盛总,第二个就是,他最讨厌的龚经理,成经理属于一起出差的不用送。 心好烦。 事特多。 “你活的可真纯洁。”成经理让余磊有空多思考,周末就出去散散心。 “兄弟,吃过饭了。”莫清零问。 “嗯。” “一起市区。” 莫清零接着说,“现在公司不是市里有房间么,我跟成经理申请过了,这周没人,我们可以市区逛逛住单间,明天回来。” “你去吧,我还得洗衣服啥的呢。” “行吧。” 然而,洗完衣服才发现,张斌啥的都跑光了,驻地就剩了一个不是人的人“莫读”。 “你不出去玩吗?” “我有事。” 余磊这才想起来,要国家公务员考试了,也就他坚守村里,但是奇怪的是其他人都跑了吗? “村里新开了一条线路,直达北海市区。” “哪里?” “七号路旁边开了一个小巴车。”莫读发给余磊一个微信手机定位,“大概在这里。” 余磊点开距离这里一公里多,那自己怎么去呢? “十一路。” “双脚啊。”余磊拍了拍脑门,回道,“谢了兄弟。” 他背了小包,装了两件衣裤,北海的天气很热,每天衣服裤子都要换洗的。 “没车真的烦。”余磊觉得哪怕有个电瓶车也好啊,听说冯健准备买一个飞毛腿电瓶车超长续航,八个电瓶的,单程四十公里。 这还真是经济,省钱的路子。 在一想想上海,再看看北海,然后自己带的山庐村。 大城市,小村庄。 微信步数,一万六千步。 这大热天,余磊背了一个大书包,“吭哧吭哧”,沿着高德地图走到微信点,累屁了。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前面就是公交站台,光秃秃的泥土里一块牌子插在立杆上,歪歪扭扭的斜着插着。 余磊站在牌子土堆旁,上面写着613,连站点都没有,绝了。 从Chanel店到外滩,再到如今的北海小村,仿佛是一场梦。 余磊擦了擦额头的汗,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旅游鞋踩在未干的水泥地上,溅起几点水花。 这一趟回来,他成熟了许多。 然而,坐过保时捷,不等于拥有保时捷,你可不是保时捷的主人。 很多大城市回来的剩女可不懂得这些,这年头抖音的毒鸡汤太厉害了。 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变成了,“霸总”、“四大恶女”,甚至“首富爱上了五婚带娃的我”。 Omg! 余磊沉默。 他来北海山庐村已经六个月了,几乎没怎么出过山庐村。 每天都在工地奔波,图纸、测量、协调,像陀螺一样转。 他以为这就是生活的全部,却没想到,世界其实离他并不遥远。 小巴公交车来了,车门“哧”的一声打开。 司机戴着墨镜,看起来五十出头,脸上带着一种久居乡野的淡定。 车内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村民,抱着菜篮,拎着塑料桶。 “师傅,这是到哪里?” “北海海城区公交站。” 旁边的妇女直接收费八元,她甚至不用看就知道余磊去市区,“北佬”不止他一个。 余磊上车时,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纸币。他尴尬的笑了笑,“支付宝”,“微信”? “纸币。”收费员大嗓门。 “这年头,还有用纸币和收费员的。”余磊头大了,他只好里外掏出东西,因为去机场买牛肉面别人找了他几个硬币。 “铛铛”两声,九枚,正好够。 住在项目上,钱基本上花不出去,以前裤子口袋里塞了五元钱,三个多月扔在洗衣机里洗来洗去,钞票都揉成麻花了。 这小巴车,一共就能坐十三个座位,司机、售票员占了两个,为了赚钱,招手停,随手下。 村村停不说,堪比摩托车。 人上人下的,真是享受。 皮卡两个小时路程,小巴车开了三个半小时,飞机都能北京到北海了。 这效率,一天也就两个来回。 真不晓得,他们怎么赚的到钱? 三小时四十三分钟后,小巴车缓缓驶入市区。 阳光洒在柏油马路上,映出斑驳的光影,之前余磊都是在机场,高铁站。 但是,海城区的市区区汽车站余磊是第一次来,这小站就在老城区,几幢老房子围成的场地,颇有年代感。 看清这座城市的模样:不繁华,但也不冷清。 街道两旁是低矮的骑楼,有些已经斑驳,但仍有小贩在门口吆喝,卖着凉茶、糖水、沙虫汤。 怎么去沃尔玛? 余磊怕在汽车站旁边被宰客,刻意走出去五百米,毕竟,小梁司机这帮本地人都这么说,姑且相信。 “去沃尔玛吗。”一旁一个摩的司机问余磊。 “我去,他怎么晓得?” “上车,十五块,立马走。”摩的司机感觉有戏就添油加醋,“我这是回程车便宜。” 余磊摇摇头,背着包继续向前走,意思“我不去”。 “丢,算你走运十三块。走不走?”说着,摩的司机加速骑了一段,扭头看着余磊,“上车喽,北外。” 余磊一咬下行吧,毕竟看了看地图还要11公里,一公里一块多,也不算贵。 嗡嗡!!! 摩托车飞驰。 “抓紧喽。” “可是抓哪呢?”余磊记得香港飞车俊男靓女都搂着腰,自己也搂了上去。 “大哥,你Gay啊。”摩的司机被余磊“哐当来咣当去的”,大腿摸得难受,抓紧后座就行。 “四五十码?你乱摸个登。” 第72章 沃尔玛 “再见。” “不见。”余磊被摩的司机一脸嫌弃,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走几步,”又来个一位摩的师傅,看见余磊背了个大书包,便问:“海城区汽车站去不去?” “啥价格?” “十元。” “啥?”余磊脸一涨,头也不回的直奔沃尔玛超市,真是气死人了,掉价。 沃尔玛超市门口,人来人往,车流如织。 余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摩的司机真是不讲究,哪里灰尘多往哪里跑,他抬头看了看那块“Walmart”英文大牌子,激动的很。 这是他从山庐村出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逛街”。 为啥来沃尔玛,因为购物卡发的沃尔玛,余磊的目的很明确,采购一些生活电器,比如刮胡刀,充电宝之类的。 当然,稍微买点生活用品,顺便看看市区的烟火气,尝尝小吃啥的,沃尔玛商场旁边全是路边摊位。 没想到,刚走进超市,就听见一个熟悉又刺耳的声音—— “你又买这个牌子?不是说不好用吗?” 余磊一抬头,心跳漏了一拍。 是邢菲菲。 她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连衣裙,头发微卷,皮肤白皙,身材高挑。 她正单手插袋,正站在货架前,皱着眉头对身边的林琴说话,两人跟闺蜜似的,其实,就是同事关系。 林琴则笑盈盈地抱着一袋饼干,显然习惯了。 余磊心里一紧,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看来女孩子还是喜欢溜达的。 由于徐岚韦天天调侃,撮合余磊跟邢菲菲谈一对,再加上邢菲菲算是厂花了,因为北海二十到三十岁,单身的姑娘就两个。 余磊觉得人也合适,年纪也合适,至少让人很喜欢,再加上,邢菲菲是大学生村官出身,一直行政楼里干党建,他便有了兔子吃窝边草的想法。 邢菲菲是正式员工,早来余磊一年,人漂亮,能力强,说话犀利,像一束光,让人有种青涩想谈恋爱的感觉。 他偷偷送过几次雀巢咖啡,也借过几次资料,甚至特意从老家带来一罐自制的蜂蜜,结果被她一句“谢谢,我不吃甜食”打回原形。 可是“土木”不就是挖墙脚,死缠烂打吗?至少余磊是这么认为的,果然,感情面前他就是个白痴。 工地上的人,太直了。 这是贬义词。 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墙。 “邢菲菲。”林琴笑着拉她的手,“你不是说要买点零食吗?我陪你。” 余磊心里一动,打个招呼,“Hello!” “余磊,你怎么来了?”林琴显得很开心,邢菲菲看着他,没有说话,至少不厌恶。 林琴对他一直很好,温和,轻声细语,总是办公室里问他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加班,聊家常。 可他偏偏对她没感觉。 也许是因为太熟悉了,也许是她太好,让他觉得“配不上”。 邢菲菲也转过头,眼神扫过他,嘴角微微扬起:“哼。” “我……出来散散心。” 余磊一看这眼神,声音有些发抖,手里拎着的购物袋差点掉在地上。 “哦。”邢菲菲点点头,“听说你在那个村里里待了半年?都成了驻村干部?” “呵呵。” “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早就辞职了。” 余磊苦笑:“还没到那一步。” 林琴拉了拉邢菲菲的手:“你也太搞笑了。” 她转头看向余磊,眼神里带着关切:“你一个人来的?要不要一起逛?” 余磊没来的及开口,“他啊,肯定是约了相好的。”邢菲菲插话,这意思很明显了。 “我要去买剃须刀。”他说,“那我先走了。” “嗯。” 于是,三人便Goodbye! 超市在负一层,毕竟不大,溜达一圈又见面了。三个人干脆一起逛街了,经过了零食区、日用品区、服装区,毕竟都是同事,年纪相仿,共同话题还是很多的。 林琴一边走一边给余磊介绍最近公司的动态,邢菲菲则时不时插话,“居高临下”,调侃。 “你现在还像以前一样,做事慢吞吞的吧?” “你这话说的,那是培训。” 余磊挠了挠头,“在人家电厂学习,你干快干慢,人家又不管你,也不给你发工资。” “培训,还挺好的。学习,不干活,还能领工资。空了还是到处玩。” “是啊。” “项目上有没有人欺负你?”林琴靠近余磊一侧两人并肩走,邢菲菲远离,偶尔一两句。 “欺负?”余磊笑了,“你当项目上去坐牢,黑帮啊?” “你现在是不是连微信步数都只有三百?” 邢菲菲每句话都像是在刺他,但余磊却听得心跳加速,毕竟美女,生理性喜欢,骂你都是香的。 他想解释、想回应,但是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林琴看了看余磊,很快明白,故意放慢了脚步,找了一个很合理的理由。 “你们先走,我去趟洗手间。” 她转身离开,留下他们单独相处。 余磊紧张得手心出汗。 “你……现在过得好吗?”他问。 “还行吧。”邢菲菲淡淡地说。 “哦。” “对啊,公司发了十张电影票。”余磊凑近身,“下午一起看看?” “我没空,下午要加班。” “嗯,也是领导就是忙,啥事都是很突然的。”余磊附和说,“党建就你一个人,陪三个领导,应该很辛苦。” “你说什么?”邢菲菲脸色阴沉。 “我的意思是。” 邢菲菲突然拿起一部手机,Iphone5 32G版本,“我一直想买一个手机。”她递给余磊,问“这款,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吗?” “好…好看…”余磊一看价格,直接胡言乱语了,“六千块”。 “有些事情,你还是要懂点的。”邢菲菲拿了一瓶赫莲娜放在包里,“五百”,“人情世故,男孩子要大气一点。” 这个意思就是告诉你,追美女是要有实力、有时间、有权有钱的,没事别拿公司免费的电影票来忽悠人。 混公司不是读大学,七块钱的酸辣粉就想泡女友。 “我……还没想过。” “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村子里吧?” “我知道。” 第73章 一顿牛排 “聊啥呢?聊的那么开心。” 林琴从洗手间出来。 “呵呵。”邢菲菲笑着。 林琴一边擦着手,一边朝两人走去。 她知道自己的“借口”挺刻意的,但作为朋友,她不想成为余磊和邢菲菲的电灯泡,事实上,她啥都听见了。 都是同事,没啥必要。 她远远就看到两人站在手机区的IPhone货架前,余磊低着头,像是在听什么训话。 林琴快步走过去,笑着打圆场:“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我还以为你们已经逛到出口了。” 邢菲菲转过头,脸上还是很高冷:“我手机方面不太懂,让他帮我参谋手机。” “哦?”林琴眼睛一亮,“那你要换新手机啦?” “考虑中。”邢菲菲很平淡,像是在说“随便聊聊”。 余磊笑了笑,有点尴尬,挠着头,“我也不懂这些。” “你东西买好了?” “没啥要买的,就是买一个剃须刀,充电宝啥的。” 林琴看出了点端倪,便主动提议:“走吧,逛了这么半天,也该吃点东西了。听说外面那家上岛咖啡最近新上了牛排套餐,听说不错。” 余磊一听,心里一紧“男人都大气点,在他耳边环绕”。 他不是不想请客,而是他刚从山庐村回来,兜里真没几个钱。 工地上的工资虽然稳定,但半年驻村实习期下来,能攒下的并不多,再加上给爷爷往里,奶奶疗养院啥的,他心里盘算了一下,钱包估计已经见底了。 但他还是咬牙,点了点头,笑着说:“都别跟我抢,我请客。”余磊真是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林琴一愣,邢菲菲则是微微挑眉,像是有点意外。 “你请?”邢菲菲挑了挑眉,“你不是连电影票都省着用公司的?” 余磊脸一红,但还是强撑着笑了笑:“高兴。” 林琴赶紧打圆场:“那就去吧,我都饿了。” 三人走出沃尔玛,外面正热着,中午的太阳就是很毒辣。车流如织,空气中飘着各种小吃的香味。但余磊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上岛咖啡,他都没去过。 也不晓得贵不贵,看着装修的档次,怕是不便宜,心里好虚。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三位。” “三位这边,靠窗。风景好。” 服务员带他们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拿上一份菜单,“上特色”,余磊强忍着心疼。 “还是套餐吧。”林琴压根没有看菜单,“三份牛排套餐,还加了一份沙拉和几杯咖啡。” 很显然,她跟邢菲菲经常来消费。 “我无所谓的。” 邢菲菲看着菜单上的价格,嘴角微微一翘,似乎在敲打余磊的内心。 林琴则是一脸温柔地看着他,“你太破费了,我们随便吃点都行。” “出门哪有让女孩子掏钱的。”余磊笑着,但声音有点发紧,再一想,真是冤大头,请别人的未来的老婆吃饭。 以后千禧年后的小孩肯定不愿意的。 毕竟,余磊花了钱。 总得给点面子吧。 吃饭的时候,气氛比超市里要轻松了许多。邢菲菲也少了几分之前的“高冷”,偶尔还会说点工作上的趣事。 林琴则一直在活跃气氛,时不时逗两人笑。 尴尬吗? 穷的尴尬。 余磊一边“卡呲”切着牛排,一边看着邢菲菲的妆容。 口红,淡妆,矜持,让他心里有些悸动。这种美是那种周海媚的美,有点小酒窝,小龅牙,但是笑起来,组合在一起却无比的好看。 他突然想起以前在去别墅办公室的时候,邢菲菲坐在行政部窗边敲键盘,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那一瞬间,他的心都融化了。 但现实是残酷的。 他只是一个一线牛马仔,而她,是行政楼里的,领导身边的、前途光明、气质出众的女孩。 那个时候信息不发达,也很少有什么爆料,不像今天,各种黑幕都能给你热搜出来。 人都是外貌动物。 长的好看,啥都是对的。 “余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邢菲菲忽然开口。 余磊一愣,“什么打算?” “呆在山庐村?” 林琴也放下叉子,认真地看着他。 余磊沉默了一下,低声说:“我还没想好。” 邢菲菲轻邈。 这句话像是刺进了他的心里。 也许在邢菲菲心里在村子里就等于被流放了,然而,她自己不也是干了三年村官吗? 牛马?苦力? 但他也知道,这种“理想主义”的生活,终究是需要现实来支撑的。 闭塞的沙岛,特别适合“凡人修仙”。 吃完饭,结账。余磊看着账单上的数字,心里一阵肉疼,702元。 这还是套餐价。 他知道,自己这个月的存款又要见底了。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完全后悔。 至少,今天他和邢菲菲一起吃饭了,让他清楚了跟美女吃饭的“代价”,就算是相亲,第一顿总得男的请吧。 你连请客都不肯,怎么后续发展呢,然后,继续请,买礼物,逢年过节送花,出去玩,买单。 彩礼、结婚、买房。 余磊揉了揉太阳穴,“呵呵”,所以说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恋爱都是校园里,假如…如果在学校带一个过来,也许就不一样了。 可是,自己学校里也穷比啊。 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要回娘胎了。 虽然没有突破性进展,但至少她没有再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话。 “谢谢你的晚餐。”邢菲菲临走前说了一句。 余磊随即点头:“不客气。” 林琴拉着邢菲菲的手说:“下次我们,再一起出来玩吧。” 余磊笑了笑,“好啊。”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因为都是客套话,有人买单,谁不愿意。 大怨种。 女孩,追是不能追的,追的你倾家荡产,到头来人财两空,还落了个“狗”的称号,而且还是你自愿,毕竟确实没人强迫你。 这一顿700多元的晚餐,不只是消费,而是一次内心的觉醒。它让余磊明白,真正的爱,不是你愿意,而是你值得。 男人需要事业,“钱”,来武装自己,想要过的好就得“利”字当头。 第74章 新年 一回宿舍。 果然,就剩了陈大厨,莫读两个人。 “啥菜?” “两个人还要啥菜?”陈大厨尝了一块炖猪肉,“青菜,加猪肉。” 余磊没胃口。 勉强扒拉点,还得干活。 日子一天天的,很快一个月过去,临建办公室的方案在甲方,乙方的拉扯大战中,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定稿了。 余磊坐在临建集装箱的角落里,望着窗外冬日的阳光,手边是一杯早已凉透的速溶咖啡。 这雀巢咖啡还是沃尔玛买的,一次性买了二十包,足够喝半年的。 像电厂生活的人,更适合山姆超市这样的,都是批发成捆成捆的买商品。 年关将至,工地上的活儿也基本收尾了,毕竟是基建筹备期,不用值班啥的。跟龚经理请个假,他就可以回老家柳州一趟了。 他心里其实挺复杂,很想回,却很沉重。 他给奶奶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护工的声音:“你奶奶状态不太好,神智不清晰。” 他鼻子一酸,强忍着情绪回了句:“嗯,我在赶回来。”其实,余磊每一个月都要打电话过去,然而,就算有事情,他也没办法回去。 人情归人情。 公司的规定却是实实在在的“扣钱”。 放下电话,他看着桌上那张奶奶去桂林合影留念的照片。 那是去年在漓江景区门口拍的,她穿着一件旧毛衣,头发花白,笑容却很灿烂。 实际上,那个时候。 他心里清楚,奶奶的身体已经不太行了。 疗养院那边前两天还打来电话,说她最近食欲减退,晚上睡不着,白天又昏昏沉沉的。 他早就有带她去省会南宁看病的打算,只是之前一直在忙项目,没时间。 现在终于可以了。 现场黄急停值班。 余磊收拾了一下行李,把项目资料归档好,把工地上一些春节期间的工作交代给老黄,然后踏上了回柳州的车。 实际上,工地上的工人们春节前半个月就陆陆续续的都回家了,节后起码要元宵节以后才回来。 这是老传统了。 工地上冷冷清清的,根本没人。 柳州,大村村。 冬日的风有些刺骨,村子里的路还是泥泞的,他踩着湿滑的土路,心里五味杂陈。 村里却很热闹。 “拜龙”,“祭祀”礼俗。 “打龙”是融合了龙的信仰、故事传说、武术、杂耍、壮族山歌等元素的一整套传统游艺表演。 而“龙”的形象有些特别,更近似于“狮”,故是把“龙”的信仰赋予在“狮”的形象中。 余磊可没空关注什么新年,他先得回屋,收拾一下,毕竟,很久没人住就得打扫灰尘,霉啥的。 一回家,还是他十月份刚离开的样子。 一开门。 老屋里,屋子里生着火炉,墙上贴着他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她年轻时候的照片。 清理完毕,就是生火烧饭。 这可是大年三十的饭,一准备就是一天,鸡鸭鱼牛羊猪都不能少,饮料也还用的爷爷奶奶小时候的,雪碧,可乐。 差不多了,就得去村里的养老院将奶奶接回来。 办理手续,出院。 他一进屋,奶奶就睁开了眼睛,看到他,眼里有了光:“你回来啦。” “华儿。” 余磊一听就晓得奶奶将自己当成了父亲,看来年纪大了。 他点点头,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已经瘦得皮包骨,但依旧温暖。 “奶奶,回家吧。”他轻声说。 奶奶摇了摇头:“我不去了,人老了,哪都去不了。” “回家,我们要过年了。”他不想放弃。 “你啊,从小就爱操心。”奶奶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她摸了摸他的脸,说:“你回来了,我就安心了。” 余磊叫了出租车,家的感觉“温暖。” 大年三十,余磊陪着奶奶说话,聊了很多。聊起了小时候她给他熬的姜汤,聊起了他在山庐村的工作,也聊起了邢菲菲、林琴。 “那姑娘,是不是你喜欢的人?”奶奶问。 他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你得好好努力,别让人家看不起你。”奶奶说,“奶奶不指望你大富大贵,但你得活得有尊严。” “奶奶,也想看看曾孙子。” “嗯…”,他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大年三十,村里热闹非凡,家家户户贴春联、放鞭炮、吃年夜饭。 余磊也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虽然只有他和奶奶两人,但他还是买了鱼、肉、青菜、汤圆,还有她最喜欢的米酒。 量少,种类全。 “奶奶,您最喜欢的。”余磊倒了一小杯,放在奶奶的桌前,本来应该是禁酒的,他怕的是以后没有机会了。 其实,人身体的好坏,多少能看出来一点的,奶奶脸色蜡黄,已经有黄亘了。 这就是不好的征兆,而且意识模糊清醒交替,痴呆般。 “嗯。”奶奶闻到这熟悉的味道,抿了抿,然后吞咽。 余磊想着,奶奶还能吃点东西,也许身体能好呢? 希望,明年,后年,每年都能这样团圆,因为他真的没有亲人了。 奶奶就是唯一的亲人。 饭桌上,他夹了些鱼肉给她:“奶奶,你多吃点。” 奶奶笑了笑,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我吃不下了。” 他点点头,没再勉强。 每年大年三十,晚上八点准时。 电视机里: 金鼓催春,瑞雪迎福!亲爱的观众朋友们。 四海同庆,九州欢歌! 此刻我们跨越山河万里,共赴这场年度团圆盛宴! 看——24面威风锣鼓敲响时代的强音,赤诚的心跳随鼓点澎湃! 听——万家灯火中亲情在流淌,365日的思念化作今夜欢聚的暖流。 这里是《2013年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现场! …… 晚会——现在开始! “奶奶,晚会开始了。”跟小时候一样,余磊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奶奶靠在床上,眼神有些涣散,但嘴角笑着。 “你看,那个主持人又胖了。”她忽然开口。 余磊并不觉得胖,只是迎合:“是啊,是胖了。” 奶奶点了点头,慢慢闭上了眼睛。那一刻,余磊的心猛地一紧。 电视机: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时间慢慢滑向零点。 “咚——咚——咚——”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 第75章 去成都 噼里啪啦! 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五彩斑斓。 嗖! 磅! 加特林烟花。 而屋子里,一片寂静。 余磊望着奶奶,她已经没有了呼吸,脸上微笑着,像是带着满足。 120,120,余磊疯狂的拨打急救电话,“大村村……”。 一切都结束了。 余磊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轻轻握着她的手,许久许久。 他知道,奶奶走了,但她的爱、她的牵挂、她的叮嘱,都留在了他心里。 第二天,村里人来帮忙办丧事,亲戚也陆续赶了过来。 奶奶的兄弟姐妹,终究是远亲,跟余磊嘘寒问暖。毕竟,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都是客套话,谁家大年初一办丧事,晦气。医院到殡仪馆,在新年里没有什么人,很顺利。 余磊忙前忙后,安排一切。 他没有哭,也没有崩溃,只是默默地做着该做的事。 他知道,奶奶希望他坚强。 大年初三,火化。 没几个亲戚来,大家简单的照看一下就各自回家过年了,甚至有些人黑衣服都没有穿,大红羽绒服算怎么回事。 办完丧事之后,他坐在老屋前,看着远处的山,心里空落落的。 嘟嘟!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琴发来的消息: “节过得怎么样?” 余磊翻看。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回了一句:“奶奶走了,在忙。” 林琴很快回了:“节哀顺变。” 他笑了笑,回复了一个“笑脸”。 大年初五,他带着奶奶的骨灰回了疗养院,办了退院手续,然后,然后,去哪里呢? 余磊在墓地,手握奶奶骨灰的小盒子,神情恍惚,他要将爷爷,奶奶、爸爸埋葬到一起。 老家自留地,还是有这个传统的,大城市可能就需要买墓地了。 阳光洒在树林里,照在他身上,却照不进他的心里,敬酒、上香、烧纸,默哀,道别。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林琴的简短回复,心里苦涩。 “节哀顺变”这四个字,像是一堵墙,挡住了所有的悲哀。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奶奶说过,人生不放弃。 他憋着嘴巴,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回去疗养院。 改了结了。 告别了。 退房、签字、结账,一切都很顺利。走出大门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是富强。 “磊,你在哪?成都这边我给你留了个位置,来不?” 余磊愣住了。成都?长江三峡集团?富强和王丹丹…… 他和富强是研究生室友,三年的同窗情谊,加上毕业后几次聚会,感情一直很好。 王丹丹是他和富强的学妹,现在是富强的妻子,也是个特别有想法、有正能量的女孩。 王丹丹放弃北京的一切,工作、收入,奋不顾身的去成都跟着富强,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 这是给一个男人最大的鼓励。 “去成都?”余磊低声问。 “当然啊,你空了就来玩。”富强很真诚。 “年都过了。” “我们发电企业,哪来的过年。” 富强说的没错,三峡发电企业上二十二天休假十天,比火电厂还要偏僻,都是水资源充沛的地方,西藏,云南,四川。 能去湖北宜昌三峡的,那就是属于生活条件最好的地方了,余磊研究生毕业差点去了,拉胯到最后一步。 那个时候还不叫长江三峡集团,而叫做三峡总公司。 员工人数也不到四千人。 过年的飞机票比火车票便宜,还是好定的,毕竟是年中。余磊没了牵挂,没了亲情,也没了负担。 余磊沉默了几秒,望着远处的山峦,脑海中浮现出奶奶慈祥的笑脸,他将家里打扫干净。 对着老房子,鞠躬,磕头。 背上包,走出老房子,换上栅栏,又转身看着空荡荡的“家”。 奶奶,爷爷,爸爸。 余磊踌躇了很久。 “好,去成都。” 中午。 飞机穿越云层,直奔蓉城。 飞机广播通知: “飞机即将抵达成都双流国际机场,洗手间暂停使用。” 舷窗外巴蜀盆地的轮廓显现。 高度下降。 余磊坐在机翼的位置,能够很明显的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 耳鸣,这是气压的作用。 “咕噜”余磊吞咽来缓解。 作为中西部最繁忙的航空枢纽,这座年吞吐量超5000万人次的机场,正用它特有的烟火气迎接八方来客。 一个多小时,柳州距离成都并不算太远。 空乘小姐脸上挂着微笑,向你挥手,“欢迎继续乘坐四川航空。” 走出廊桥通道,冷气裹挟着淡淡的花椒香扑面而来。 火锅? 变脸。 果然是四川特色,“鲜香辣”,成都号称“天府之国”,一切让余磊感觉很新鲜。 飞机上的面包,餐食可不够裹腹的,还得吃正餐,“钟味水饺”,这是航站楼餐饮区的美食,量大实惠。 航站楼里挂着很多熊猫的装饰品,毕竟是大过年的,人并不多。 来成都的人,感觉来自于全国各地。 他听见前后旅客的方言切换犹如听觉地图:东北话的豪迈、粤语的婉转、藏语的浑厚,最终都融进川普“要得“的尾音里。 现代与古典。 巴蜀,三国。 刘禅乐不思蜀。 其实,成都也不赖,长安真就那么好?人还是要跟着形势走,要变通。 他抬头看见LED屏滚动着“雷雨天气预警“和“新春火锅文化节“广告,热闹非常。 饺子不贵,三十块牛肉的,个头大,量足。主要配上酸汤,那味道就绝了。 如果说酸汤水饺,这汤和料起码要打八十分。 “啊——”余磊嗦了一口汤,然后饺子一咬,满满的牛肉香。 饿了,真是“饿了么”。 小店位于候机楼二楼,旁边的小二总是保持着“雄起“的爽朗笑容。 不吃不喝不成都。 余磊想着如果当初自己选择成都工作,真的不赖。 店面外面有一些宣传栏,还有海报,是便民,是惊喜。 “城市候机楼“服务点,可直接办理周边乐山、都江堰等地的景区直通车票,体验成都“快耍慢活”。 人不能总是活在“悲伤中。” 第76章 大水电 大转盘拿行李,出门左拐男厕所“嘘嘘”。 “人多,排队”,男厕所瞬时流量爆棚,提裤子的,脱裤子的,尿手上的的,啥人都有。 相比女厕所排队,还是效率了不少。 富强站在机场出口的玻璃门外,手里举着一部手机,屏幕亮着余磊发来的“已落地”。 他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酷酷的,老脸皱纹不少。 “磊!”他一看到余磊走出来,便挥手喊了一声。 “我丢,” 余磊抬头一看,脚步顿了顿,嘴角轻轻扬起,“你这咋半年不见,老成这样了?” 他背着大背包快步上前,两人在人群中简单的问候。 “西藏紫外线强。” 余磊当然清楚,富强一毕业就去了西藏分公司,要经常上高原,所以人显老,老的特别快。 三十多像五十多的。 “你这小子,还知道来成都?”富强笑着拍拍他的背。 “这不是你请我来的吗?”余磊半开玩笑地说。 “走吧,丹丹在车上等你呢。” 车是王丹丹开的,一辆白色的SUV,停在机场的停车场。见到余磊,她摇下车窗,笑着挥手,“磊,好久不见!” “丹丹,你这女强人居然亲自来接我?”余磊笑着回应。 “那当然,你可是我们家的贵客。”王丹丹说着,打开车门让余磊坐进后座。 “就带了一个包?” “不然呢,你还打算让我常驻?” “掏钱就让你住。”余磊清楚,这两人一毕业就买了丰田Suv,钱应该都是丹丹的。 因为丹丹是本科生,先在北京工作了几年,到了成都毕竟是两个人生活,车还是要必备的。 房子呢,先住在公司的周转房,这不开始攒首付,结婚啥的。 果然,最好的家庭就是校园爱情,白手起家,共同经营。 总比,一见面彩礼二十万来的幸福。江西的同学西汉,最近电话频频,就是到处借钱,为了彩礼结婚。 能问同学借钱,说明家里已经尽力了。一个河南穷小子娶江西体制内的老师,真是掏空了。 现在说话都娘娘腔,要折了。 古人常说,为了斗米,卖儿卖女,真是为了国内的男人伤心,听说彩礼还在长。 这环境,男人啊,要么内卷,要么彻底躺平了。 两面派压根没法当。 一路上,三人聊着各自的近况。 富强说他刚被调去西藏分公司,负责参与国家即将启动的“藏南超级水电站”项目。 这个项目横跨雅鲁藏布江流域,是全球单体投资最大、技术难度最高的水电工程之一,总投资超过一万亿人民币,预计建设周期为20年。 “你想想,这可是国家‘十四五’乃至‘十五五’规划的重点工程,关系到整个西南地区的能源结构优化和生态安全。 我们公司已经派了十几位专家到西藏考察,我这次就是去协助前期的地质勘探和项目筹备。”富强一边说,一边看着余磊的表情。 “听起来很厉害啊。” 余磊点头,“西藏那边条件应该很艰苦吧?” “上次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确实。”余磊电话里听到富强喘着粗气,那是在拉萨,上二楼,感觉猪“哼哧”一样,还要带上那么久。 倘若是内陆去的,要么高反,要么缺氧。这还是短时间的,要是长时间怕是身体都要垮一半。 而且靠近印度边界,中印矛盾冲突也不少,人身安全也不晓得有没有保障。 “确实,海拔高,氧气稀薄,交通不便,但正因为这样,才更有挑战性。而且,我们国家现在对清洁能源的需求越来越大,藏水电站建成后,将成为全球最大的水力发电基地,对实现‘双碳’目标至关重要。”富强语气坚定。 “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交通吧?” “对,这个地方地质条件复杂,结构不稳定。地震、地质灾害频发。” “丹丹不容易啊,一个人撑家。” “目前,还没娃。” 王丹丹插话道:“要是有娃,只能父母都接过来帮衬,目前还是要买房子。” “你们两个感情真好。”余磊羡慕说,“一个为爱从北京追到成都,一个去高原为家打拼。” “真爱。”富强扣着王丹丹,让旁人“羡慕死了”,就是那种陈百强和何超琼的爱,特别让人感动。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余磊一愣,随即笑道:“你们俩真是越来越像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那当然。”王丹丹笑着说,“我认的主。” 车驶入市区,天已经黑了。 “带你去锦里吃特色。” “我刚吃了饺子。酒店…” “酒店不用啦,公司里有空房间,给你开了间,省点钱。”富强插话,“必须吃好,喝好,玩好。” “可是,我确实刚吃了。”余磊在后排再三再四说,并不是客套话。 成都有一个讲究,“吃火锅”。 能从下午六七点,一直吃到凌晨一两点。 余磊捂着脑袋无语死了。 锦里古街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空气中弥漫着香辣的味道,春节这里活动多,人气旺。 一进去,余磊就感觉到了,其实就是一条商业步行街。 “锦里”原来是一排破烂的旧民房,影响观瞻,还给仅一墙之隔的武侯祠博物馆带来潜在的安全隐患。 “所以呢?” “成都市政府改造了。”富强指着这边,这边都拆迁了,“然后,本土设计,结合一些明清,巴蜀特色。” 打造体验式、休闲式、互动式的旅游,以蜀文化为内涵的锦里一条街。 “跟西安的书院门差不多。” “嗯。” 街道两旁是红灯笼、剪纸窗花、糖画、川剧脸谱……这条在武侯祠东侧出现的老街,全长350米,采用清末民初的四川古镇建筑风格,与武侯祠博物馆现存清代建筑的风格相融,二者之间又以水为隔。 “熊猫”,“灯笼”的主题,让你感觉年味正浓,年尾了,还是“川味年”。 人感觉就像在大宋的清明上河图中一样,“热闹”,“繁华”。 第77章 火锅 “请。”富强抢在店小二前拉开帘子,“进…” 余磊被富强和王丹丹“押”进了锦里古街边的一家火锅店,名字叫“妙大火锅”,门口一对大红灯笼高高挂,灯笼下站着两个穿着汉服的服务员,憨态可掬。 “熊猫Cosplay?” “吃饭。” 店门口的长凳上已经坐了几位等位的客人,手里捧着热茶,聊得热火朝天。 16号小桌。 “预约的?” “当然喽,否则,还得排队等。” “边角,”服务员指引下,三人就坐,“吃什么锅?” “鸳鸯锅,红油微辣,清汤。”王丹丹熟门熟路,没五分钟菜都肉都点好了,“特色”,“量大管饱”。 窗外是熙熙攘攘的游人,窗内是热气腾腾的双色锅底。余磊看着菜单,心里有点发怵:“这量,起码得吃五个小时吧?” “富强能吃。”王丹丹说,“他刚刚从拉萨回来,瘦了10斤,正好吃回去。” “!?”余磊。 “成都人吃饭,讲究一个‘慢’。”富强一边放菜一边笑,“火锅不是吃饭,是社交。” “你们这顿饭,怕是能把我吃垮。” “放心,你强哥掏。”王丹丹笑,“不过你这背包客来成都,包不能让你空着。” “钱都她管,我甩手掌柜。”富强拉开拉链,里面一毛没有。 “你们俩真是越来越像了。”余磊摇头苦笑,“一个抠门,一个精打细算。” “这叫会过日子。”富强翻着菜单,“来,毛肚、黄喉、鸭血、牛肉卷、脑花、藕片、宽粉……白的,黄的?。” “你这胃是铁打的吗?” “高原上回来,人早就是钢铁侠了。”富强笑得豪迈。 火锅上桌,锅底翻滚,红油如熔岩般沸腾。服务员端来一壶菊花茶,说是用来解辣的。 余磊抿了一口,味道清甜,但人却有些发怵。 “大过年的就是吃吃喝喝?”王丹丹看着他,“不然,来成都干嘛?冬天,这也不是旅游的季节。” 唰! “吃。”余磊直接火锅里扔了半盘牛肉卷。 “这就对了。” 五个小时,听起来像是一种折磨,但在成都,这却是一种常态。火锅不只是味觉的享受,更是一种“生活”。 人们慢悠悠的闲聊,喝酒,吃火锅,就是交际和人情世故。 你工作认真努力,比不上一顿饭。 “火锅”就是情绪价值,提供给同事,朋友,领导的情绪价值。 酒过三巡,称兄道弟。 在成都,吃饭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一种“交际”。人们围坐在火锅桌前,锅底翻滚,香气四溢,谈天说地。 聊天,谈业务。 这小菜一夹,肉一入肚,小酒一喝惬意,人就彻底放开了。 话颊放开了,啥都敢说,干啥胆子都大了。 火锅成了人与人之间情感的纽带,是工作压力下的缓冲剂,是生活节奏中的慢镜头。 富强说:“成都的节奏慢,但生活节奏慢,不代表效率低。你看成都的科技企业、文创产业、旅游经济,哪个不是全国领先?” “是啊,”王丹丹点头,“成都人懂得‘慢中求快’。” 余磊看着窗外的夜景,街道两旁灯火通明,街边的麻将摊上,几个人围坐,一边打麻将一边喝啤酒,脸上洋溢着笑容。 大爷大妈,男女老少,这大冬天的,真是抗冻。 他忽然觉得,这种生活,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 “家里都安顿好了。”富强言归正传。 “嗯。”余磊脸色略微阴沉。 “别提这事。”王丹丹有些山东女性特有的豪放,端起酒,“干了,祝大家都顺顺利利,前途似锦。” “这里是“锦里”,必须的。” “必须似锦。” 磅! 干杯。 火锅,是成都的味道,也是成都人的性格。 红油翻滚,辣中带麻,麻中带香。 这味道,就像成都人一样,热情、直爽、不拘小节。 余磊夹起一片毛肚,在锅里一涮,入口脆嫩,辣味直冲鼻腔,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这吃法不行,得讲究个‘七上八下’。”富强边说边示范,“毛肚要涮七秒,七上八下,口感才脆。” “你东北人这来了半年,都懂了?。” “我也算半个成都人了,撒子不晓得。” “哎呦喂。”余磊抹了抹眼泪,辣子呛得,不行了。 “这叫生活态度。”王丹丹笑着给他夹菜,“来,试试脑花,这个你肯定没吃过。” 余磊看着那滑溜溜的脑花,心里发怵:“你们真敢吃这个?”他低声附耳说,“这个是猪脑吗?” “想什么呢?”王丹丹吐槽,余磊没见识,是啊,一个没出过山村的孩子哪来的见识? 就像城里长大的孩子,有些人毒蛇都没见过,这玩意广西可是多的很。 “当然,这是成都火锅的灵魂之一。”富强夹起一块,“入口即化,满口鲜香。” 余磊咬牙吃下一口,居然不难吃,甚至有点上瘾。 火锅是媒介,谈话才是主题。 五个小时里,他们聊了工作、生活、爱情、理想,甚至还有对未来的思考。 “你去西藏,真的没后悔?”余磊问富强。 “后悔,”富强说,“公司早就安排好了,我们又没啥关系,让你去你还不能不去?就像北海,你能选吗?” “你们两个真是模范夫妻。” “靠爱。”王丹丹笑着插话,“他去西藏,我留在成都,各自奋斗,为了小家,但心在一起。” 余磊听得动容:“稀缺宝贝了。” 像大熊猫“国宝”。 哈哈哈!! “是啊,”富强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恋爱像换季,结婚像交易。男友都要选新款,“春季款”,“夏季款”…” 宝强,马蓉。 “你还记得咱们大学那时候吗?”王丹丹转头看向余磊,“你追那个艺术系的小姑娘,追了三年,人家没正眼瞧过你。” “别提了……”余磊苦笑,“我那个是不是追,是单相思。” “你现在呢?” “现在?我哪敢谈恋爱,工作压力大,生活节奏快,连自己都快养不起了。” “李凤兰呢?” “唉。”余磊没说话,这意思就是分了。 第78章 能源大战略 校园爱情,毕了业终究还要回到现实中,“束之高阁”。 可望而不可及。 火锅吃到最后,锅底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桌上堆满了空盘、空瓶。 “先生,需要加水吗?” “不用了,谢谢。吃的差不多了。” 说实话,晚上7点到半夜12点看着很长,实际上也不短。因为时间是固定的,人的感受却不是。 人常说一生很长,人“痛苦”就是这样。 也有人说短,因为舍不得,放不下,在乎的人,事,东西太多。 三人打着饱嗝,靠在椅子上,一副“人生赢家”的模样。 结账。 好嘞,微信扫码。 滴滴! “这顿饭花了多少钱?”余磊歪着脑袋问,毕竟喝了酒,人爽朗了。 “200多。”王丹丹掏出手机付款截图。 “不贵?”余磊张开双臂,但是我吃饭都在单位,不要钱。对钱没啥概念。 “囚犯都这样。” 哈哈哈! “成都的生活成本,真不高。”富强说,“物价合理,节奏舒适,你要是愿意,可以在这待一阵子。” “我也想,扣工资啊。” “活在当下。” 走出火锅店,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锦里街上的游客依旧络绎不绝,街边的串串香、冒菜、烤串摊位前,依然排着队。 成都的夜生活,不赖。 “那当然。” “要是山庐村,晚上八点,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村里的,山里人都睡的早。 你想夜生活,还得大城市。 当然,东北也不行,一到五点,商场就都关门了,因为人家太靠东了,凌晨两三点,天都亮了。 买早饭的都出摊了。 余磊看着满街的红灯笼、川剧脸谱、糖画艺人,忽然觉得,这才是“年味”,这才是“生活”。 成都,是慢下来的幸福。 “成都的悠闲,不是懒散,而是一种从容。” 这是余磊临走前,富强说的一句话。 他说得没错。成都的慢,是生活的节奏,是心灵的节奏。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街边下棋的大爷,也可以看到广场上跳舞的大妈;你可以看到年轻人在咖啡馆里办公,也能看到老人们在麻将桌上谈笑风生。 成都的生活,是一种“慢下来,才能快起来”的智慧。 余磊望着夜空,羡慕。 然而,他是能源人,人活着还要有自己的任务,使命。否则,白到人间走一遭。 富强是幸运的。 他赶上了绿色能源大发展,未来大水电是节能减排的大趋势,西藏是水电未开发的处女地。 在这里,人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然而,雅江开发目前是困难的,主要在于路。一年有一半时间都要封路,墨脱是藏南气候环境条件最好的地方,亚热带气候,有雨林。 水果甚至有芭蕉、凤梨。 年均降水量4000。 人生活方面完全合适,堪称西藏气候最温暖适宜的地方。 早些年,中国要在雅鲁藏布江下游建设水电工程消息发布后,遭到印度的抵制,认为会造成恒河水系大量减流,甚至还与中国交涉过,意欲阻止。 好像中国官方对印度人的异想天开,一直不予理会… 雅鲁藏布江下游水电工程建成后,发电主要外输其他省份。 从长远看,这个工程应该会纳入中国“红河+“西部调水工程+开建的一部分。 中国“红旗河“西部调水工程在技术上已具有可行性,属于我国未来的超级大水利电力工程规划建设项目。 但因投资额度庞大至将超4万亿人民币,涉及国家财力支撑问题,所以短期内难以获得有关方面批准。 但是并非没有先例。 国内有三峡、葛洲坝这样的大水电,还有金沙江上规划、建设的六个巨型水电站,白鹤滩,溪洛渡,乌东德,向家坝。 从100年前提出,到构想、到调研,到规划、到批准,到实施,到建成,到效益,将面临一些自然和人为的障碍。 然而,这些未来十年可能都不再是问题。 “机遇和挑战并存。”富强轻摇头,目前都还是规划,要是项目一直不启动,人就待废了,哪怕二十年后动工。 他在王丹丹的肚子上画了一个圈,“小Baby都要二十岁了。” “有了?” “嗯。”王丹丹点点头,“一个月。” “哎呦。”余磊赶紧道歉,“让孕妇当司机,还独自一人等候自己,停车场里呼吸汽车尾气。” “你还讲究上了。”王丹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富强才是娃他爹。 “下个月,我把王丹丹父母接过来。”富强的意思,这一切自己都考虑过了,有家人陪着,两边老人轮流照看一个孕妇,问题不大。 因为当前的问题就是没房子,而且买也没法买太大,主要还是钱的问题。 老人只能两边轮流过来住。 都是外地人,依靠小两口自己打拼,都不容易。 “锦里。”余磊再想想自己,连考虑的机会都没有,北海电厂也是筹备,连个影子都没有。 筹备期的人,跟赌徒没区别。 不过富强这边的是“世界工程”,出成绩的。 若最终获得批准并建成,将彻底解决我国广大西部地区特别是新疆地区沙漠的千年干旱问题,广袤的新疆必将变成大绿洲,经济回报价值也将超级巨大,广大的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前景不可估量。 但不排除中国“红旗河“西部调水工程,采取分阶段式批准执行建设的可能,且这种可能性极大。 国家发改委历年来对大型项目采取分阶段式核批的案例不少,好处在于可以缓解一次性巨额总投资的资金压力,又可避免其他因素的掣肘。 “美好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 “明天的征程就是都江堰。” 这两个人,夫唱妇随,一唱一和,配合的真是默契。 三人在院子里停好车,再准备出去的时候,富强提议再喝杯咖啡?余磊说,算了,累死了,王丹丹还怀着孕呢,下次有机会再出去吧。 王丹丹急道:“你们俩同学好不容易见面,不容易,我自己回去。” 余磊说:“急什么,细水长流,等你娃出生,我还要做干爹呢。” 第79章 宣传栏 初春三月,寒意未退,余磊回到了工地。 北海的天气已经十来度了。 不远处的履带式吊车在晨曦中缓缓转动,码头上尘沙飞扬。 机械声,轰鸣声。 工地上的工人稀稀拉拉的,已经有一些工人回来了,但是不多,节后已经部分复工复产。 “工人们,过了端午应该都回来了。” 两个十万吨级码头是唯一核准的项目,由于电厂项目迟迟未批,工期并不是那么赶。 毕竟煤码头是为电厂服务的,辅助构筑物建设再快,主建筑不开工,一切都是白费。 节后第一天上班。 他推开集装箱工地办公室的门,一股陈旧的木头霉味扑面而来。 海边太潮湿了,虽然门窗都关的严实的,也抵不住潮气,底下泛潮。 墙上挂着的施工图纸,软了,而且有些泛黄,角落里堆着几箱未拆封的项目资料,墙角的电热水壶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谁来的这么早?” “新年快乐。”这一听就是冯健的声音,娘娘腔的。 “年后了,该打扫一下了。”余磊自言自语,顺手从柜子底下翻出扫帚和抹布,开始清理办公室。 “全是沙子。” “帮我擦擦呗。” “滚。”就知道莫清零要来占便宜,除了找骂,他就没搞过正事。 他一边擦着窗户,一边回忆起在成都的那顿饭。 富强和王丹丹的幸福模样,仿佛还浮现在眼前。 那个“世界工程”的设想、墨脱水电站的憧憬,“站位高”的格局。 不过,这对余磊没任何用处。 这些在一线的人,哪有什么未来可言,有的只是当下。 余磊苦笑,继续打扫。 集装箱的窗台上,落着一层厚厚的沙,他擦着擦着,忽然停了下来,目光落在窗外脚下的沙地上。 很快,这里将新建临时办公室,根据招标文件,工期大概六个月。 二月底,施工单位就要进场了。 放线、临时水电啥的都已经完成。简而言之,就是柴油发电机发电,抽海水,除了混凝土用水,其他生活用水都用海水。 不是吃喝用的。 沙地上几个角落都插着旗子,临时警示牌。风吹过时,牌上的红布条呼啦啦地响。 “新气象,新开始。”他喃喃道。 几天后,龚经理召集了施工单位几位工地上的宣传干事和工人代表,提出要制作几块电厂的宣传栏。 大家头脑风暴。 明确了临建办公室的负责人,余磊作为土建主管主抓,徐岚韦热机高级主管来协调装修啥的。 因为徐岚韦是老油条了,毕竟懂领导的心思,而且他是龚经理的心腹。 现在一线没啥大的工程,他必须安插自己人,要成绩。 趁着施工单位进场的间隙,龚经理认为,精神文化建设要先行一步,就是宣传要“搞起来”。 “电厂不只是钢筋水泥,更是人的精神。”龚经理在会议上说道,“我们不仅是建一座电厂,更是在打造一个未来能源发展的标杆…” “老龚一天到晚竟瞎扯。” 徐岚韦都听不下去了,“建办公室就办公室呗,毕竟,领导现场参观,连个厕所都没有。 万一人家大便,小便的,你让省部级领导,面朝大海,奔流到海不复回吗? 这事,大家都不用点头,人之常情。 “样板呢?” “去参考隔壁的北海电厂。” 余磊懂了就是Copy。 “什么,Copy。”徐岚韦嫌弃余磊不会说话,这叫做“借鉴”。 位置啥的,这不是大领导操心的。龚经理自己定,定完跟班子成员通通气就行。 施工单位项目经理姓陈,叫大头,贵港人。话说,北海这边姓陈的真多,陈应该是这里的大姓。 他的头真的很大,跟身体很不协调。听他自己说,小时候营养不良,经过三年自然灾害,差点饿死,命都没了。 啃树皮才勉强活下来,兄弟三个就活了他一个,五年前父亲死了,在这里,母亲前两天死了。 他说他都没空回去,现在只想着挣钱,真的是“穷怕了”。 陈大头人际关系不赖,来开了一辆破雷克萨斯,直接拉着余磊,徐岚韦到了北海电厂里面。 第一块宣传栏立在工地主入口处,背景是一幅巨大的电厂效果图,旁边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 “XX北海电厂:海上能源的起点。” 合浦就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这也算是模仿了。 陈大头在隔壁北海电厂照片挨个拍过去,加上跟余磊,徐岚韦的现场观摩。 几个人拿出方案给龚经理定夺,其实,就是几张照片的打印版。 下方分别设有几个板块: 1.工程简介:介绍电厂的类型、规模、设计单位、施工方、预计竣工时间等基本信息,让来往人员一目了然。 2.绿色理念:展示电厂在节能环保方面的技术应用,如超低排放技术、智能控制系统、绿色建筑标准等。 3.建设进程:以时间轴的形式,记录从筹备、选址、审批到动工的每一个关键节点。 4.员工风采:刊登工地上的先进事迹、感人故事、技术骨干介绍等,增强员工的归属感与荣誉感。 5.安全文化:强调“安全第一”的理念,张贴安全操作规程、事故案例、安全口号等。 6.未来展望:描绘电厂建成后对当地经济、能源结构、生态环境的积极影响。 这些牌子,分别挂在北海电厂的工地生活区、办公区、食堂门口等人员流动较大的区域。 内容各具特色,但是,尺寸,规格,样式、风格都很统一。 “红底”,“黑字”,“白框”。 “1”,“2”要多写,内容要精炼,质量要提升。 “3”不要。 “4”不要。 “5”要摆放在明显的位置。 “6”一两句概括就可以,没有领导喜欢看“假大空”。 陈大头提供原始资料,余磊、徐岚韦编辑,龚经理校核,全盛总审核。 本来是这么一个流程,主管、经理、副总,这点东西足够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第80章 通路 三月末,北海的天气并不稳定,时而二十来度,时而十几度。 衣服经常是做“加减”。 总的来说,仍未完全回暖。 海风很潮湿,很微咸。 工地的尘沙吹得四处飞扬。 临建办公室开始基础施工,浇筑垫层,独立柱。 按照招标文件要求,临建办公室位于厂区东南角,临近主干道,码头,筹建电厂区域,方便后期管理建设,人员安排。 这个季节,雨水少。 北海的夏季,台风多,雨水多。所以,主体工程要尽快结束,毕竟只有一层,不算啥大项目。 然而,这二建项目资质的施工班子也太“草”了。 临建施工的管理混乱局面:工人们上班,要么摩托车,要么面包车一车人。 不晓得的,还以为拐卖人口呢。 陈大头的施工队是典型的“草台班子”,人员流动频繁,组织松散。他在贵港本地召集了几个熟人,又从附近村庄临时雇佣了一批小工,组成了一支“临时工”为主的施工队伍。 美其名曰“G港建设”,就是挂靠在下面的,村建设队。 不过,这就是建设行业默认的“潜规则”,你不干别人干。 这种临时拼凑的队伍,问题多多。 首先,这个人员就不稳定:早上还在工地,下午就不见人影。 有人请假回家办红白喜事,有人因为工资没到账直接“消失”。甚至,你上午安全罚款,下午,这个破就彻底没了。 其次,施工质量堪忧:钢筋绑扎不规范,要么两根并一根,要么压根没有,随意拼搭。 看见说了,整改一下。你没看到,人家依旧这么干,恼火的很。 干活也没个计划,想到哪里干到哪里,混凝土浇筑完全凭感觉。 随意的很,甚至存在漏振、漏浆等问题。监理工程师多次口头警告,但整改往往只是“表面功夫”。 另外,安全意识薄弱:工人不戴安全帽、不系安全绳,高空作业无防护。 余磊多次提醒,但陈大头总说:“一层楼高的浇筑,柱子一共也没几米,地上都是沙子,让你摔也摔不死。” 绝了,都是狠人。 更令人头疼的是,陈大头对施工流程的理解几乎为零。 他以为“临建”就是“随便建”,根本不按施工图纸和规范操作。 用测量仪器定位四个角落以后,陈大头就开始随意发挥了,堪比“草书”,工程干的“龙飞凤舞”,各种“飘逸”,“自由”,“洒脱”。 基础挖坑时,他甚至没有放线,直接用铁锹随便圈了个位置。 “你这是要建办公室,还是搭草棚?”余磊一边检查一边吼,工程上流行“大嗓门”,一是吼人家才可能听你的,二是,工地上太嘈杂了,声音小,听不见。 “哎呀,磊总,这不是临时用的嘛,能省点就省点。”陈大头笑嘻嘻地说。 这些小老板心里精的很,只要房子不塌,不出人命,他是各种精打细算,材料都是找找人买的边角料。 因为这个临建办公室使用寿命只有二十年,等正式工程结束,它是要拆掉的。 所以上面都是钢结构的,方便拆卸。 “临时?你当这是帐篷?临建也是结构,也要验收,也要备案。你这样搞,验收通不过,谁负责?” “小兄弟,不要搞我呦。”陈大头摇摇手指头,这意思,他从十六岁就出来做小工,干到四十六岁,三十年了。 没有哪个房子在他手里面塌掉的,“我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都是平衡过的,放心吧,小伙子,陈哥不会忽悠你的。” 工地上的人说话直,确实后直。确实出了事,他跑不掉,因为他不怕,无所畏惧。 另外一边,码头施工也在继续。 厂区道路由航道局负责施工建设。他们的队伍是经过严格选拔的,人员都是本科、大专生,至少有文化,不敢瞎搞,有完整的施工组织设计、详细的进度计划。 有自己的搅拌站,每一批混凝土的验收单,垫层也有,甚至连混凝土的配合比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真是鲜明对比,好比“中央军”和“安保团”。 一说,施工流程标准化:从测量放线到模板安装,再到钢筋绑扎、混凝土浇筑,每一步都有技术交底,有质量控制点。 二来,技术员有学历,本科,大专对吧,人员专业性强:每个工种都有持证上岗的技术工人,现场设有专职安全员和技术员,全程监督施工。就单说一个焊工吧,人家都是大连带过来的,焊接过“辽宁号”的,是不是吹牛,就不晓得了。 在着,进度可控,质量有保障:一个多月,厂区主干道4公里全线贯通,从内陆直通码头,铺装完成。 就是就是吹沙沉降以后,压实、铺装,就这么点事,陈大头就搞不定。 因为他没“核心人”,都是壮丁抓来的,跟骊山刑徒一样,前面一跑,后面人心就散了,二十万大军一下就没了。 你说章邯没能力? 我看未必。 相比之下,陈大头的队伍几乎像“游击队”,缺乏制度、纪律和执行力。 上午工地下雨,下午一个人都没得;天气一不好,就借口停工;遇到问题,没人负责,全靠余磊和徐岚韦“救火”。 河东狮吼。 监理的整改单,就跟“游戏”一样。 这事监理不清楚?当然清楚。 监理单位对陈大头的问题早有耳闻,多次下发整改通知,内容涉及:基础开挖未按图施工;钢筋间距不符合设计要求;混凝土试块未及时送检;工人未进行安全教育培训。 但每次整改都只是“做样子”: 工人被临时召集来“拍个照”;现场临时补救绑扎几根钢筋应付检查;整改报告写得天花乱坠,实际什么都没改。 余磊看着这些“整改证明”,心里十万个草泥马:“这不是施工,这是演戏。” 然而,为啥不处理。 上头小酒一喝,都是人情。 你跟领导说换队伍,领导说你不懂管理。余磊恼火,自己又不是陈大头的爹妈,能管的住他。 结过婚的都晓得,你要改变你的另一半,“有多难”,否则,还有离婚么? 第81章 沙虫 有活干就是累。 余磊感觉自己都亚健康了。 要吃早睡,今天不打篮球。 第二天,果然精神倍爽。 清晨八点三十分,天还未亮,海风夹杂着海藻的腥臭,吹拂在厂区门口。 上班的几辆皮卡刚从主干道驶来,试图进入工地,却被十几名手持锄头、铁锹的村民堵在门口。 人群中有老人,有妇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他们围成一圈,情绪激动,声音此起彼伏。 “这什么情况?” “说我们安装电厂大门,影响到他们了。”本地人苗苗翻译说。 “搞笑么?”龚经理直接拨打110了,他这次说的没错,以前这一片就是滩涂地,哪来的沙虫。 要不是吹填沙造岛,根本没这玩意,而且之前也是为了方便村民赶海,一直没有阻拦。 结果,随着能源基地的面积越来越大,但是受到沙虫爱戴了,这里的沙虫生活浅,量大管饱。 成了各种,鱼类,鸟类,红树林的生长地。 成经理的意思还是解释一下好,毕竟,直接报警这流程不对。 可是本地人就苗苗和莫清零,黄急停,陈平几个,其他包括领导语言都不通。 然而,几个人一下车就被包围,差点都被打了。 幸亏警察来的快,这可是中央大项目,央企员工被村民无故打了,地方领导压力很大。 毕竟几百个亿的项目,招商引资可是不容易的。 “今天你们不给个说法,谁也别想进出!” 余磊从车里出来为兄弟们撑腰,看到这一幕,眉头拧成“囧”字。 其实,这些事情村民也懂,动手这事没人带头就打不起来。之前北海炼化发生冲突,带头大哥都给弄了好久才出来,其他人晓得当中的厉害关系。 余磊平常就看见很多村民过来钓鱼,挖沙虫,只是越来越多,每天起码几百人,这个量太大了。 摩托车,电瓶车、汽车聚集的太多了,电厂作业区域都快成了村民自留地了。 每天,带着斗篷穿着雨鞋的老头老太太,扛着扁担来的比他们早,走的比他们晚。 以后怕是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了。所以,这场冲突迟早要来,意料之中。 警察来了,就是协调。 四方,公安,镇里村干部。村民代表,电厂代表,在村里党群服务中心谈判。 冲突的起因就是电厂安装大门,这本身很正常,里面的地属于央企的自己的。 不让装大门,不是搞笑么。 深层原因就是,沙虫,在深点谈就是“钱”。这个地方突然成了香饽饽。 “谈判余磊跟着参加。”全盛总的意思就是让余磊学着点,如何处理这种事情 沙虫身体呈长圆筒形,表面光滑,呈乳白色,略带淡红色,体长 50-250mm。体壁上有纵肌和环肌交错排列,形成格子状花纹。 沙虫的吻部短小,长约15-35mm,表面没有环纹,但有许多疣状突起,前端伸展时呈星状。 它们栖息于潮间带、浅海的泥沙质或砂质海底,营穴居生活。 它们喜欢生活在海边的沙滩上,会在沙滩中打洞,吞食沙粒以及附着在沙粒上的微生物。沙虫繁殖期在每年的4-9月。 百度上写的。 “不就是为了钱么。”莫读说的很直接,最近他人是彻底放开了,话也多了,因为大家都晓得他要走了。 他考上了南宁的海关,虽然这家伙嘴巴严实的很,可是政审是要来单位的,捂不住的。 领导,同事这边都要说说好话,毕竟,他也是怕万一被说一些坏话影响政审。 不过,莫读真是多虑了。因为笔试,复试过了,只要你没有什么身体上的毛病,犯罪记录啥的。 被录取成公务员就是,百分之一百板上钉钉的事情,这点都不用确定。 先说沙虫为啥价格昂贵。 它是一种中药: 沙虫全虫可入药,有清肺止咳健脾,滋阴降火的功效,主治阴虚盗汗,骨蒸潮热,肺痨咳嗽,胸闷痰多,牙龈肿痛,慢性痢疾,夜尿症等疾病。 另外,它的味道不赖,而且营养价值高,市场价一度飙升至每斤百元以上,成为当地沿海村民的重要经济来源。 在村民眼中,电厂是“大项目”,是“国家工程”,但他们的声音却无人倾听。于是,他们选择最直接的方式——堵路。 四方会谈。 村民先提出诉求,他们并非无理取闹:不是反对建设,而是要求公平。 三点诉求: 首先,生态补偿:希望电厂能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弥补因吹填工程造成的沙虫资源损失。 第二,就业安置:希望电厂或施工单位能优先雇佣本地村民参与建设或后勤保障。 再次,恢复生态:建议在厂区外围保留部分滩涂区域,作为沙虫养殖或采挖的“缓冲带”。 龚经理和成经理共同参加的四方会谈,他们将资料收集给北海领导班子上会讨论。 条件一被否决,吹填海岛属于能源基地的土地,当地政府要落实自己的职责,保护企业的合法权益。 这一条,他们会向集团公司汇报,由高层领导沟通。 二和三本身就在集团公司考虑内不是问题,集团公司给予北海公司一些自主权,就保安,厨师等后勤保障方面,先招聘一些附近的村民。 这属于互利互惠。 当然,最重要的还在于跟当地镇政府的沟通,这不,晚上安排了招待饭。 公司高层领导都参加了,甚至包括中层成经理和龚经理。 这也算是“协调机制”。 “啪。”外面的窗户玻璃被砸碎了,余磊以为是一帮广西古惑仔,等听见了声音,才发现是自己人。 “是张斌?” “不,是成经理?” 这是啥情况?两个人都喝醉了?最近真是奇了怪了,两个人经常大半夜出去喝酒,反倒是龚经理正常上下班,也不外出了。 稀奇? “有啥稀奇的?”莫清零做了个“嘘嘘”的手势,他的意思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至于,龚经理最近突然笑声欢语了,就像马克沁机枪的发明,让蒙古人载歌载舞一样。 余磊感觉自己也“八卦”了。 第82章 转业兵 拉扯,拉扯。 跟村民之间的事情,想要达成一致,还是很困难的。 当然,保证上班,道路畅通是双方达成一致的,至于大门也是确定安装的,“挖沙虫”啥的都是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换上。 厂区道路的恢复了。 大门一个礼拜后安上,保安也是当地人,岗亭和护栏一个都没有少。 四方会谈上,软话说尽,现实中当然是公事公办,自己的厂子自己的地,怎么可能别人随意进出。 没有哪一家电厂让人当成自留地,游乐场的。 至于野生动物,还有长出来的红树林都围起来,保护起来了。 但是公司也不是没有让步,做个公示牌,上面有“挖沙虫”倒计时,因为工程进展,什么时候截止。 大门侧边开了一个带门禁的小通道,在非施工高峰期,允许持有“临时通行证”的村民限量进入指定的滩涂区域采挖沙虫,并划定了明确的“禁入区”。 同时,公司后勤部门也确实开始优先招聘附近村庄的村民,除了保安、还提供了少量的保洁、食堂帮厨的岗位。 当然这种“服务”是相互的,区里尽快供应公租房,保证电厂一线筹备人员的住宿。 很快,新的六月就要到来了。 意味着,将再招聘一批大学生,住宿、生活都是大问题。 泥泞的厂区道路,仅靠那几辆饱经风霜的皮卡已显捉襟见肘,需要未雨绸缪。 这一点上,两位经理不用说,就很默契了,要车要经费。 全盛总多次邀请公司班子成员来一线考察,这意思就是让你体验下“这帮没人要的兄弟”。 莫读的考公就是一个开头。 再不改善环境,下面的兄弟就要跑的跑,调走的调走了。 田总是浙江余姚人,相比于浙江的余姚,北仑,宁海,舟山等厂子,北海电厂这一线条件差到极致。 住农民房,板房办公室都是解放初期的事情,这都2013年了,条件还这么差。 很快,公司给一线项目部增配了一辆崭新的捷豹四驱皮卡,还配了一名专职司机——吴启华,21岁。 大家都叫他小吴。 小吴可不是雇佣的司机,而是有企业编制的,跟校招的一样。 当兵转业,活力四射,能量棒,八块腹肌,大鱼线,这样的形体是受到女生欢迎的。 然而,在这里除了年近五十的朴大姐,真是“白瞎了”。 不过,见到真人,还真是不赖。 他年纪轻,皮肤黝黑,眼睛亮得惊人,一笑就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浑身散发着用不完的劲头和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 新皮卡成了他的“坐骑”,更是他释放过剩精力的“玩具”。 来的当天下午,趁着去吹沙场地边缘送材料的机会,小吴瞅着那片新平整出来、铺满细软海沙、视野开阔又无人的场地,方向盘一打,油门猛地一踩! “小吴,你这。” “放心吧,抓稳了。我可是开军车的。”吴启华很自信,这皮卡是手自一体的,在他手里随意自动切换。 “我的意思是,这样子车会不会坏的快?”两边车窗户大开,余磊被风吹得嘴巴都合不拢。 “新车需要磨合,才能让发动机和汽油达到最佳工作状态。” “哦。”余磊也不懂,他说是就是,就是晃悠的自己晕的不行,“兄弟,我先下车,你自己慢慢磨合。” 放下余磊,这位小兄弟继续“咆哮”。 崭新的四驱皮卡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轮胎瞬间卷起漫天黄沙,车身在离心力的作用下侧滑起来,画出一个漂亮,带着一点野性的弧线。 漂移! 沙尘如幕布般扬起,在夕阳的金光里翻滚,搞得像龙卷沙尘暴一样。 “嚯!这小子!” 莫清零的安全帽“啪”的扣在沙土里。 他身边的苗苗也瞪大了眼睛,随即噗嗤笑出声:“够野的啊!” “反正也下班了,领导的车去市里了。”余磊拧开瓶子,“咕噜”一口水,看小吴的表演。 小吴似乎还嫌不够刺激,停下车,摇下车窗,冲着余磊他们兴奋地挥手,然后指着远处波光粼粼的绿色大海,扯着嗓子喊:“磊!苗!收工去海里扑腾两下?这水看着就舒坦!” “我不会游泳。”余磊拒绝。 “行。”苗苗同意。 这方圆几里都没人的。 两人脱光了,直接游泳,余磊,莫清零岸边看着衣服。 因为他们回去的晚,正好凑齐一辆皮卡。 这车性能不赖,但是为什么龚经理,一帮中年人不开?还不是因为新车,甲醛味道重,忽悠年轻人坐。 但是,小吴这人确实不赖,够兄弟,正能量,有活力。 他不仅车开得溜,水性极好,还无师自通地弄明白了附近哪片礁石下螃蟹多,哪片浅滩容易摸到螺。 下班后,只要大家想去玩,他常常呼朋引伴,带着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同样年轻、精力过剩的张斌,余磊,莫清零、冯健,跳进海里畅游一番,或者拎着小桶去赶海,偶尔还能在前滩边缘甩上几竿。 北海电厂的小岛周边,野生动物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了一些古生物。 鲎。 这玩意就有意思了,棕褐色,体形似瓢,剑尾部细长、坚硬;能自由转动,生有锯齿。 自4亿多年前的古化石鲎到已存活2亿多年的现生鲎,其形态结构几乎没有发生重大变化,属于动物界的“活化石”。 血液还是蓝色的。 沙滩上经常爬的到处都是。 吴启华那辆沾满泥点的新皮卡后备箱里,时常塞着湿漉漉的泳裤、钓竿、甚至几兜子刚挖的蛤蜊。 现场项目部搞得跟八九十年代北京的胡同一样,家长里短的,年轻人的喧闹,让这四层小炮楼,有了活力。 龚经理皱着眉头私下嘀咕过“不成体统”,但全盛总似乎乐见这种活力的注入,只叮嘱了句“注意安全,别耽误正事”,便由他去了。 如果说吴启华是新鲜血液,那么要血液循环,自然有要更新的血液,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第83章 政审 先说“核心”,莫读要走了。 这个没有露过几次面的“神秘人”考上了南宁海关,忽然,人变得开朗了,也爱说话了,嬉皮笑脸了。 还真是千人千面。 四月。 南宁海关的政审人员终于来了。 两位同志穿着整洁便装、神情严肃的同志,带着介绍函和厚厚的表格,按照程序,需要找莫读的工作单位,了解情况。 这之前是跟北海公司沟通好的。 由于班子成员都是新领导,海关的同志还是需要跟莫读的直属领导沟通交流。 莫读难得的给余磊了一些沃尔玛买回来的巧克力,意思就是“帮帮忙”,老同志可不愿意去。 所以找到了他。 政审人员去市里,并不来一线。余磊一大早就跟成经理坐车去市里,顺便汇报工作。 早饭吃完,人就一路上“颠颠颠”,因为北海市区也在“大建设”,六车道成了双车道,那个堵啊。 癫堵,癫堵的。 人结石都癫没了。 南宁海关的两位同志,跟莫读直属领导(成经理,莫读自选的)和同事余磊分别进行谈话,全面了解莫读在公司里,这个工作阶段的政治思想、道德品质、工作表现和遵纪守法等情况。 就是一个小谈话。 谈话安排在北海公司二楼一间相对安静的会议室,这个也属于酒店改造的,本身就是租借酒店内部的会议室。 莫读本人被要求回避,他没有来市区,还是正常上下班,这些天,他特别平易近人,给人的情绪价值满满。 “哥啊,姐啊的。”叫的可勤快了,又是主动端茶,又是主动倒水的。 情商一下高了50个基准点。 公司让汇报工作稍后,政审优先。看起来,公司领导对于海关的态度明显不一样,特别“尊重”。 这可能就是江湖上说的“面子”。 余磊自己呆在财务部,因为林琴、陈伟很自己都是一批新人,关系不赖,能聊,聊着聊着,时不时瞟向会议室方向的眼神。 这事对他们而言,还蛮新鲜的,毕竟,都没有考过公。 虽然理论上政审到这个环节基本是走流程,但“单位意见”这栏的分量,尤其是工作领导的态度,依然足以让人忐忑。 成经理先被请了进去。 余磊在走廊里等着,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交谈声,但听不清具体内容。 他注意到成经理进去时,脚步似乎比平时沉重一点,脸色也带着点醉意。 领导喝酒沟通业务,常态。 过了约莫十分钟,成经理出来了,面无表情,只是对等在门口的余磊低声说了句:“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尽量好的说。”便匆匆走开了,没啥波澜。 轮到余磊进去。 两位海关同志态度严肃,客气但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感。 主问的那位年长些,姓陈,问题问得很细。 “余磊同志,请谈谈你和莫读同志日常共事的情况。” “他在工作中表现如何?” “有没有发现他在政治立场、思想言论上有什么异常表现?比如发表过不当言论?” “人际关系怎么样?和同事、领导相处融洽吗?有没有过冲突?” “个人道德品质方面,你了解的情况如何?比如诚信、生活作风方面?” 余磊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这事其实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自己跟莫读接触并不多,当然都是恭维的话。 说实话,莫读这个人,确实闷,像个闷葫芦,技术扎实但不爱交际,存在感不高。 但这段时间,尤其是确定考上之后,人明显开朗了,话也多了,做事似乎也更主动了些。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顺利的离开了,不晓得是“高兴”,还是什么其他的。 余磊斟酌着措辞,力求客观:“陈同志,我和莫读在一个办公室工作快一年了… 沙沙沙! 陈同志一边听一边飞快地记录,偶尔抬头看余磊一眼,眼神锐利,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另一个年轻些的记录员则埋头疾书。 谈话持续了五六分钟。 很显然,同事之间就是简单唠家常,无足轻重,就是个走过场。 莫读既然选择你,说明在他的眼中,你的关系相比于其他人,还不错,也不会乱说什么坏话的。 余磊走出会议室,感觉后背都有点汗湿了,就是特别紧张。 说不出为什么,可能就是这种氛围感,像是被“留置”了一样。 完事了,就是公司的工作了,汇报进度,进展,投资额。 需要领导帮忙,协调、解决的问题,然后吃了个午饭,下午,就回铁山港了。 莫读可是在现场坐立难安。又是QQ,又是微信的,一个劲的给余磊发。 就是问着,什么问题,问了什么,怎么回答的,领导怎么说的。 回到了工地。 一进门。 莫读就投来一个眼神,“是询问”,余磊微微点头,示意“没问题”。 莫读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了下来,无声地做了个“谢了”的口型。 座位上,摆放着泡好的茶,新茶叶,还有一些从超市里买回来的各种吃的,用的。 人在这个社会,本质上就是“服务”,通透一点就是“交换价值”。 成年人的世界,不要高估了自己和任何人之间的关系,更不要低估了人性的逐利规则。 你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友情,在你失业落魄时渐渐冷淡;曾信誓旦旦的好兄弟,在你真的开口求助时变得支支吾吾;甚至连血脉相连的亲人,也会在你失去利用价值后,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耐烦。 而那些打着道德与感情的牌子的人,问你要的可能更多。 当你没钱、没资源、没能力时,就算你温顺得像只猫,别人也会嫌你掉毛。 那些打着感情牌不想付出任何东西,还对你提要求的人,往往比明码标价的人更贪心。 成年人的清醒,是看懂“对你好”的背后,藏着“你有用”的潜台词。 人性的凉薄,是从“你没用了”开始的。 很明显,一向看不上莫读的龚经理突然开始恭维莫读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榜样”。 正如龚经理所言,也许有一天,莫读真的就成了“蛟龙”。 第84章 筑巢 蛟龙出海。 送走了莫读,这地球照样转。 北海电厂还是老样子,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清晨。 门一开。 屋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落进来,落在那对刚刚飞进来的燕子身上。 它们一雌一雄,体型不大,羽毛泛着蓝黑色的光泽,尾羽分开如剪刀。 熟客? 它们似乎对这小炮楼并不陌生,轻盈地穿梭在屋顶的横梁之间,嘴里叼着细小的枝条和干草,像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筑巢。 “哎哟,燕子来啦!”莫清零第一个发现了它们,惊喜地叫了起来,“燕子来筑巢,是好兆头哦。” “去年来过的?” “你认识?”余磊反问莫清零。 “长的有点像。”莫清零傻笑,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是啊,燕子选地方,说明这屋子里有人气,有温暖。”冯健也跟着附和,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他是大清早的出来撒了泡尿,等着刷牙吃早饭。 卫生间里有人,估计是张斌那个家伙,就是吃了拉,拉了吃的,很是烦人。 余磊抬头看着那两只燕子,想起了一句诗词: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代表了,“希望”,“期待”。 在这个压抑了太久的小炮楼,在这个每天被钢筋水泥、工程报表、进度压力包围的环境中,竟然有一对燕子愿意留在这间简陋的村民房里安家。 它们的出现,是生机,是温度。 “它们会在这儿生小燕子吗?”莫清零转头问看着一旁的余磊。 “不然呢?” 噗嗤! 厕所冲水声。 张斌端着茶杯,里面正泡着茶,手边还放着几包从超市买来的零食,够潇洒的。 在厕所里,泡茶喝,吃零食,挺有感觉的啊。 不过,一个被离婚的男人,无处发泄,脑子短时间不正常,也是人之常情。 他听到莫清零的问话,鼻子一酸,眼神柔和:“或许吧。它们和我们一样,也是来找一个家的。” 这话一出,给大家都干沉默了。 是啊,谁不是在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呢? 家有很多种。 余磊这种举目无亲的,张斌这种妻离子散的,莫清零这种打光棍的,冯健这种拖家带口,妻子没工作的。 当然,还有龚经理这种,妻儿住豪宅别墅,自己守寡的。还有成经理这种,天天向上的。 大家都,在期待中等待。 住宿的搬迁计划定在了下个月的15号。从山庐村到兴港镇里,从农民房到廉租房,这意味着大家终于可以结束这段“漂泊”的日子。 像燕子一样有一个家了。 对于家的期待,是很浓的。 大家伙都在打听,你一句我一句的,朴大姐跟张斌负责这事,也是去过看房的两个人。 目前,廉租房还在装修,不具备住宿条件。 地址在兴港镇小学旁边,靠近七号路,生活方便,最重要的是,环境比山庐村好太多了。 独立单间就够了。 虽然房子不大,但至少有自己的厨房、卫生间,甚至还有阳台。 对于余磊这些外地员工、东奔西走的人来说,这样的安排无疑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听说楼下还有个菜市场,对面还有小超市。” 成经理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一边翻着搬迁通知一边说,“以后下了班,可以去菜市场买点新鲜菜,炒个青菜,喝点小酒,搞个夜宵,多好。” “就是不知道房子有没有电梯。”莫清零担心地说,“要是六楼,可得天天爬楼梯。” “你别怕,”张斌打趣道,“你那点体重,爬个六楼就跟散步一样。” 其实,确实没有电梯。 而且,也就六层高。 “莫读?”大家上班一出门就撞到他,以为他已经去南宁报道了。 “我还在办理离职手续。” 央企这流程,拖拖拉拉的,没有一两个礼拜的,你还真就结束不了。 退衣服,电脑啥的。 自从公示期结束了。 莫读不再是那个闷葫芦,也不再是那个总是躲在角落的人。 他开朗,微笑挂在嘴边。 他开始主动和大家打招呼,帮忙搬东西,甚至有时候还会带点水果来办公室,和大家一起分享。 “人啊,就是得有盼头。”成经理拍着莫读的肩膀说,“你小子这次是真要翻身了。” “谢谢领导。”莫读笑着点头,看得出眼神里的感激,是真挚的,“以后不管在哪,我都会记得这段日子,记得大家。 燕子的巢驻好了。 那对燕子终于在客厅里的白炽灯的灯管上很窄的位置,安了家。 说实话,这位置选的真是够奇葩的,但是,人家就是在这里安了家。 因为暖和吗? 也许吧。 它们每天早出晚归,像极了工地上的大家伙。 早上,它们迎着晨光飞出去觅食;傍晚,它们又带着疲惫和收获归来。 它们的巢也渐渐成型,像一个小小的摇篮,在屋内的大厅里,风吹不到,雨打不湿。 每当大家工作累了,看电视,一抬头,就会抬头看看那对燕子,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种慰藉。 “你看它们多拼啊。”余磊有一次对莫读说,“为了个窝,每天飞来飞去,不嫌累。” “我们不也一样吗?”莫读望着窗外,“为了一个家,不也是一天到晚地奔波?” 余磊沉默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那对燕子,选择大于努力吗? 不忘初心吗? 有时候,生活就像那对燕子,看似平凡,却藏着坚韧和希望。 上下班的路上,龚经理说自己的啥亲戚考上了内蒙的公务员,各种夸奖、称赞,对莫读也是好看一眼。 这世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考公高吗?莫读都给余磊干沉默了,毕竟,被现实教育了。 自己念了个研究生+一级建造师,直接扔到荒岛当民工了,心理扭曲到自我怀疑了。 好日子要来了。 搬家的日子越来越近,大家也开始收拾东西,农民房里的东西逐渐开始收拾起来了。 “听说,你们要搬到兴港镇了?”房东故意这么一问,其实,他心里门清。 最近明显感觉到他,来的勤快了,东看看,西望望,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第85章 点火仪式 莫读离开后,北海公司的临建办公区域开始进入紧张的主体施工阶段。 混凝土基础+钢结构的上层建筑。 吊装,安装,吊装,安装。 临建办公室,顾名思义,是项目初期为满足管理和施工需要而临时搭建的办公场所。 而这一次,它不再仅仅是“临时”的代名词,而是“能源基地”正式施工前的指挥中枢。 工程进入实质阶段,意味着一切从“纸上谈兵”走向“实战演练”。 钢结构的搭建是整个临建施工中的关键环节。 钢柱吊装,横梁安装。 脚手架搭设、顶棚铺设、围护结构安装……图纸很简单,主要是人员安全。 柱子基本上一周完成。 上面的彩钢板和围挡就慢一些。 电厂前期的活基本上都是基建的,余磊依然是干活中的“主力”,但是是收入中的“菜鸟”。 全盛总感觉在基建上,余磊缺乏经验,还要配一个“老油条”,公司系统内招聘也在同步进行。 有了办公室,就相当于大家有了“家”,有了“期待感”。 从前那种“等待”与“观望”的情绪被一种“行动”与“执行”的节奏所取代。 工程上的支付业务变得多,量大。 连财务部的工作氛围都变得紧凑起来,报销流程、资金调度、合同审核等事务也逐渐频繁。 工地上原有的集装箱办公室也开始准备迁移。 原本分散在工地各处的集装箱,经过统一规划,一部分破损的处理回收,一部分能用的被移至临建办公室旁,作为监理单位的办公场所。 莫读的离开,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人情冷暖的微妙变化。 这种“人走茶热”的现象,在职场中并不罕见。 它揭示了一个现实:人的价值,往往不是以其本性或能力来衡量的,而是以他所处的位置和所能带来的利来判断的。 公务员热,悄然兴起。 至少,比读了半辈子书,跑到荒岛干能源来的价值高。在这里,啥都没有,项目不核准,不仅实现不了事业价值,甚至你的人生都毁了,要钱没钱的,要女人。 莫读走后,这种“人情生态”的变化继续发酵。 有人开始怀念他“走前那几天”的“热情”,有人感叹他“终于脱离苦海”,也有人对他的“飞黄腾达”投以复杂的眼光。 而余磊,则成了大家口中的“见证人”。 余磊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低调处理,但是舍友张斌喝酒抽烟依旧,唯独看书认真了许多。 莫读的离开,不仅是一个人的离去,更是某种人际关系结构的重新洗牌。而他,也在这场“洗牌”中,悄然成为新的关注点。 公司方面也开始注意到了这种风起,很快,水工高级主管陈军应聘了广西投资集团水利项目中层干部,不久,也要离开项目。 “抢人”,“凝聚心”,悄然在公司内部开展,树田总召集领导班子,首先,在工资体系下重新分配系数,将一线人员的系数调高,本部人员降低。 而且针对一线人员时长,进行补贴,陆地上夏天的大热天还有地方遮阴,吹填岛上真是一棵树都没有,完全干晒一整天。 皮肤黑白配,脱皮,常事。 长期干晒,老了有没有皮肤癌,人都无法想象。 整个办公室,像个工字钢,厕所位于东西两头靠南的位置,领导办公室在东西两边的隔间,按照级别自北向南,中间的大厅就是员工办公室。 财务,商务,行政,法务也位于隔间中。大家都开始盘算自己将来的座位了。 这么无聊的一件事,也算是筹备工地组生活上的趣事了。 工地上慢慢也不在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了,有了自己的“新秩序”:大项目从混乱到有序的过渡。 随着临建办公室的建成,工地的管理也逐渐走向规范化。 从前那种“哪里方便在哪办公”的混乱状态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明确的办公区域、清晰的职责划分和标准化的办公流程。 外墙和顶棚的波纹板安装以后,算是封顶了。跟高楼住宅一样,陈大头买了几挂鞭炮。 最后一块板子封上前。 吊车上挂了一长串的鞭炮,起码三四米高。 “你还迷信这个?” “废话,不迷信我早就没了。” 陈大头说的也没错,一家四个就活了他一个,能不迷信吗? 陈大头站在临建办公室顶棚最后一块彩钢板前,手里握着鞭炮,一脸虔诚,握眯脱服。 他是广西本地人,对“开工动土、封顶落成”的讲究那是出了名的讲究,甚至可以说是“迷信到骨子里”。 要是大工程,他可是要摆“猪头”的。 “哎哎哎,余工,你来扶着这鞭炮,我得把火点着!”陈大头一边把红彤彤的鞭炮挂到彩钢板边缘,一边朝余磊喊。 “有这讲究?” 余磊一脸懵:“你这是要放炮庆祝封顶,还是召唤雷神?” “封顶必须放炮!我老家那边,不放炮,房子不认你这个主!”陈大头一本正经地说,“而且这炮还有讲究呢,得是红纸包的,响儿得够脆,不然镇不住邪祟。” “那……你这挂鞭炮能响几分钟?”余磊有点担心。 “三分钟起步,不响满三分钟,我都怀疑这炮是假的!”陈大头一脸自豪。 “可是这房子又不是我的,认什么主?”余磊捂着耳朵,这火都要点了。 说罢,陈大头掏出打火机,一咬牙,一闭眼,点了火。 “噼里啪啦——” 鞭炮炸得那叫一个欢实,惊得工地上监理养的流浪狗都跑了三条街。工人们纷纷捂耳朵,有人还顺手把安全帽扣紧了,生怕被炸飞。 “你这炮,那买的?!”张斌一边躲一边喊,旁边地上还摆放着,“集速炸弹”,一发下去,“轰”,全是烟雾,人都消失屏蔽了。 “你懂啥?这叫‘震宅’!”陈大头得意洋洋,“你没听说过吗?广西这边建房,最怕‘煞气’,不震一震,以后住进去,半夜都能听见有人敲门。” “那你是怕房子闹鬼,还是怕我们加班太晚闹人?”余磊调侃。 “你别说,自从上次夜班那个监控摄像头自己转了三圈,我还真有点发毛。”陈大头一脸神秘,指着码头上说。 众人哄笑。 因为这是航道局怕有村民半夜来头材料,特意安装了一个无线的,时灵时不灵的,主打一个“稻草人”,就是糊弄,吓唬人的。 “再来一挂吧?”陈大头搓着手,意犹未尽。 “你再说一遍,我就把你挂上去点火。”余磊翻了个白眼。 从此以后,工地流传一句话:“封顶不放炮,开工不灵验;陈大头不点火,房子不认你。” 第86章 公租房 5.20。 镇里的公租房终于建好了,这真是一个恋爱的好节日。 一大帮基友们终于摆脱了双人床,住进了单间,“归属感”、“安全感”的油然而生,省得连一点隐私都没得。 公租房就是廉租房,只是他们是第一批入住的人,而且免了费用。 就这样一个房子,住宿条件,一帮人还是高兴的要死,毕竟,终于出村了。 公租房的建设地点选在镇里一较为安静的一处区域,对面不远是小学,周围有小超市、理发店、小餐馆,生活便利。 一出小区就是居民区,步行两公里就是镇活动中心,篮球场。住在这里意味着,有公交可以去市区,交通啥的都便利了。 快递可以邮政,Ems,再不用憋屈的取个快递,开车七公里,还要加收一块钱了。 歧视,完全就是歧视。 虽然围墙还没有完全建好,但为了第一批住户的入住,镇政府还是加快了进度,优先完成了主体结构和基本生活设施的布置。 大家搬进去的时候,虽然还有些零星的装修、花坛,绿化施工在继续,但整体已经可以满足日常生活所需。 就是…嗯…灰尘,噪声有点大,切割大理石的声音你懂的,像指甲抠黑板,这声音“毛骨悚然”。 领导为了体现公平,也为了避免内部矛盾,采取了“领导安排+员工抽签”的方式来分配房间。 领导的房间自然是最先选定的,位置最好、阳光最充足、通风最顺畅的房间基本上被一网打尽。 其实么,就是南北通透的房间都没了,留下来的都是夹边房。全盛总,两个部门经理一半时间都住在市里,驻扎现场基本上都是年轻人。 中年人“有钱”,也受不了这环境,来北海不久就在市里买房住了。他们有车有房的,上下班都回家,在这里待的也不多。 苦逼的都是年轻人。 不要总是零零后啥的。 八零,九零一样苦,啥啥没赶上,熬糟事情一大堆。 而普通员工则通过抽签决定各自的房间。 余磊抽到了202号房间,虽然不是最理想的房间,夹边套,但胜在地理位置不错,正好在厨房上方,吃饭、打水、洗漱都比较方便。 就是吃饭时间的,这油烟味太浓太大。余磊不得不弄一坨报纸,毛巾堵住预留洞口,否则你屋里“香味浓”。 其实,还是油烟,带着味道的油烟。 202号房是属于余磊的“小天地”,门一换上,“哇塞”,个人自由了。 202号房的面积不大,大概40平方米左右,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柜子暂时没有。 一室一卫。 再加上一个独立的小阳台,构成了余磊的新居所。 房间虽然简陋,但比起以前在山庐村农民房,两个大男人一起睡觉的日子,已经是极大的改善了。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自己的空间,可以锁门,可以放私人物品,不用再担心别人随意进出,搞得跟“货郎先生”一样。 房间的布置也很简单,墙上贴了一张世界地图,是张斌送的,说是“让咱们这些在荒岛打工的人也看看世界”。 其实,就是搬家剩下的东西,当做留念,毕竟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总归不能是定情信物。 桌上放着几本工程书籍,还有莫读离开前送的一落考公资料,说是如果感兴趣,明年考也用得上,余磊偶尔翻一翻,也当作一种纪念。 考公,他想过,也没想过。因为考了也没钱,2013年的公务员工资没大涨,收入可能不够养家,还要租房子。 性价比一般。 阳台虽然不大,但余磊种了几盆绿植,还挂了个小风铃,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倒是挺有生活气息。 张斌看了笑着说:“你这是要搞什么田园小清新风格?” “不是田园,是‘工地田园’。”余磊笑着回应,其实,这些都是廉租房旁边自然生长的野花,野草啥的。 种在这里,感觉自己还活着。 这廉租房的一楼有一间很大的房间,大概60平米,大家就把他当成了活动室,全盛总批准,张斌负责采购,买了一张乒乓球桌子,就算是大家有了锻炼的地方。 后期,还安排采购一些健身器材啥的,让大家伙的工地生活有个“精神家园”。 “沙发,电视,书架都搞上啊。” 人就是这样,有一就有二。 很快,这些都配备了。 全盛总人不赖,让大家提要求,只要不过分通通满足。龚经理不同,他除了在乎自己拿了多少钱回家,其他人死活,他才不在乎。 一旦出事,必然自己推脱的一干二净,责任都是你的,一点担当都没有。 每天晚上吃过晚饭,活动室就成了工地“夜生活的中心”。 有人在打乒乓球,有人在看电视,还有人围在一起打扑克。张斌最喜欢在活动室打乒乓,技术还行,常常赢钱。 他总说:“这地方比山庐村凉快多了,还能赢点小钱,比喝啤酒强。” 当然,打篮球还是主要的。 还是这帮人,吃过饭就带着个篮球去镇里广场打球,那里人更多,更热闹。 余磊和张斌、莫清零,黄急停几个人带着篮球,从公租房小区出发,沿土路前往镇活动中心的文化广场。 路边,全是野花,各种颜色,黄色,红色,紫色,粉色,反正余磊都不认识。 “哎,老莫,你说咱这球技,能打过广场舞大爷不?”张斌一边“啪啪”走路一边拍着球。 “谁老莫?”莫清零很生气,“自己八五年的,媳妇还没讨到,就老莫了,你干脆叫“劳模”好咯。” “你这球技?打不过人家跳广场舞的节奏感好吧!”黄急停笑着回怼,他可是技术最好的。 “你懂啥,我这是‘街球’,节奏感强着呢!”张斌模仿起跳投动作,差点踩到路边的水坑,差点来个“侧翻”。 余磊在一旁悠悠道:“你们能不能别装了,上次在山庐村,张斌投篮还投进鸡窝里去了。” “那鸡都没怪我,它还下蛋了呢!”张斌一本正经。 “你在这搞母鸡呀。” 第87章 友谊赛 土路尽头,就是村民自建房。 然后水泥路,上主路。 余磊一行人沿着镇里的主路,穿过一片新修的绿化带,步行不到二十分钟,便来到了镇中心的文化广场。 晚上六点五十分。 天色还未全黑,夕阳的余晖洒在广场上,天空还是保持着暖色调,有光晕。 广场不小,分为几个区域:篮球场、儿童游乐区、健身器材区、以及最热闹的广场舞区域。 这不是人为,而是天然的,自然形成的,默认的。 音乐还是很潮的,基本上以“迪斯科”,“快节奏”,音乐为主。 这不,《走进新时代》播放了。 歌词:总想对你表白~ 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 总想对你倾诉~ 我对生活是多么热爱~ 勤劳勇敢的中国人~ 意气风发走进新时代~ 啊我们意气风发~ 走进那新时代~ 我们唱着东方红~ 当家作主站起来~ 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 广场舞的大妈们已经开始热身,音乐响起,衣服随便穿,整齐划一的动作。 这些五六十岁的大妈,左扭扭,右扭扭,腰腹力量很足,节奏感极强。 人越来越多,都是本地人,基本上每天来跳的,很熟悉了。 “哎哟,这节奏,挺喜庆。”张斌一边拍着球,一边看着大妈们跳舞。 “没吗?”黄急停笑着回道。 “滚。”张斌明白黄急停啥意思,谁会对五六十岁,绝经的大妈感兴趣,这老小子真损。 篮球场边,看到已经有两拨人在打球,动作娴熟,一看就是经常在这打球的老熟人。 “一起玩?” “行。” 篮球场上这点还不赖,每天打球的就那么点人,打着打着,大家都熟悉了。 北海人的球风都是可以的,素质啥的没问题。 “来得正好。”对方一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子笑着回应,老黄首先出马,白话先一顿沟通,就是算是自己人了。 余磊在男子旁边的台阶坐下,一聊天,就晓得他们都是兴港镇上的,有教师、有牙医,还有个村干部,下班了过来活动活动。 男子又姓陈,叫陈彦平。 诊所牙医,他的店很近,距离这里一百米,就算有急诊病人,他也能立刻赶回去。 毕竟是一个镇,病人固定,而且不多的。 “哇,这配置,比我们还高端。”张斌笑着,“我们就是工地搬砖的,能和镇里的朋友打一场,那是荣幸。” “搞一把。” “上,到我们了。”余磊早就按耐不住了,虽然他很菜,但是都是球友,谁也不比谁。 专业的都在国家队,而不是镇村里。 几句话下来,大家伙顿时轻松了不少,毕竟熟了。 双方简单介绍了一下,对方那队里,有位姓李的老师,教数学的,球风稳健;还有个姓陈的镇卫生院的,身材瘦高,弹跳不错;还有一个驻村干部,姓王,是队长,打球风格硬朗,防守意识强。 “你们几个是新搬进公租房的吧?”王队长一边擦汗一边问。 “你怎么知道?”余磊有些惊讶。 “昨天刚搬进来一批人,镇上都传开了,说你们是第一批入住的‘幸运儿’。” 王队长笑了笑,“听说环境不错,生活便利。” “?” “村镇里的,就这么点事。” 余磊一想也是,人家驻村干部,这事啊,也许还是人家协调,主抓的呢。 “是不错,就是装修还没完全结束,有点吵。”余磊说道,“不过比起以前在山庐村,已经好太多了。” “山庐村?” “是啊,以前公司里租的地方,现在搬到镇上,通勤方便多了。” 莫清零话峰一转,“也不知道,以前哪个傻叉,租到那个破地方。” 余磊一听就明白了,以前广投那个司机一直跟着领导,给领导开车,后来呢。 给他了一个行政部的主管,给你一顿胡整,反正又不是他自己住,哪里距离工地近,他给你扔在哪里。 而且租金价格还便宜,这事你说能不让领导开心?性价比多高? 省钱,会来事。 就是他娘的,把驻扎在一线的这帮人坑惨了。 这不广投的分管领导回去了,他也得跟着屁颠屁颠的走,否则,后面人不弄死他。 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代代都有这种人,跟个公公一样,小号“千岁”。 “五个球。” “输了轮换。” 说实话,输了也正好休息一轮,接着打,喝点水,抽根烟。 挺快乐的。 “等等。”牙医陈彦平叫停。 “啥事?”黄急停问。 “天黑了。”陈彦平跑到后面的隐藏地点,用力“吧嗒”一掰,电闸合上,文化广场灯就全亮了。 看来,人家还是这里管事的主。 两个业务队,“菜鸡互啄”。 比赛一开始,节奏就很快。 篮筐终于不再是移动靶了,这固定靶命中率高多了。 对方那队虽然不是职业球员,但配合默契,防守严密,进攻节奏掌控得很好。 张斌负责控球,几番尝试突破,都被对方的陈牙医给防了下来。 “这牙医打球这么猛?”张斌一边喘气一边嘀咕,“个子矮,体力啥的真是强?” “职业病吧,精细动作多,手眼协调好。”黄急停在一旁调侃,手上比划着“牙科手术转刀”。 磅! 弹框而出。 余磊在篮下卡位,偷了个篮板,“嗖”,右胳膊向左一甩,扔给外线的黄急停,后者出手果断,“唰”的三分命中。 得一分。 “哎呀。”王队长走过来,递给他们几瓶水,“这次,可不谦让了。” “放马过来,”余磊接过水,擦了擦汗,“上强度。” 王队长将球扔给余磊,他发球,重新开始,“你们每天都这里打的?” “是啊,晚上七点到九点,几乎天天来。”王队长笑着说,“镇上也没啥娱乐,打球、跳舞、遛娃,就这么几个选项。” “人生啊。” 张斌感叹道,“我们在山庐村的时候,连个篮球筐都没有,只能拿个铁桶套上竹竿当篮筐,移动的不说,水泥地自己浇筑的,坑坑洼洼的崴脚。” “你们缅北雨林里逃难的么。”陈牙医哈哈大笑,“这么惨?被卖拐的?” “不夸张,是真的。”余磊点头附和,“现在搬进镇里,能有球打,那感觉说不出的。” 第88章 提灯定损 比赛进行到一半,场边忽然响起一阵欢呼声。 “这是?” “Pk。” “我丢,广场舞还分队伍Pk的。”余磊眼珠子瞪的老大,这真是绝了,刚才登场的是红队,现在蓝队,舞蹈以拉丁,恰恰舞为主。 《恰恰舞》音乐响起:来一段恰恰~ 恰恰恰恰恰恰~ 来一段恰恰舞~ 来一段恰恰~ 恰恰恰恰恰恰~ 来一段恰恰舞~ 一步一走,两步一回头,音乐一响起,蓝队大妈们小蛮腰一扭,性感的的不得了,这步伐,这节奏,这紧身衣勒出一身赘肉。 “哇,高跟鞋。”张斌看得目瞪口呆,“踏踏踏”的,这手势,这小眼神。 你说她们四五十,谁信呢? 等等,这人群当中有一个鹤立鸡群,竟然是“大爷”。 哈哈,果然,你大爷就是你大爷,二大爷。 “他,他可是兴港镇广场舞圈的‘网红’。”王队长笑着说,“人家还准备搞直播呢。” “你们这镇子也太潮了吧。”黄急停感叹。 “不潮不行啊,现在铁山港企业多了,就业也多了,年轻人就不用外出打工了,自然热闹了。” 王队长说,“你看那边,孩子们都在玩捉迷藏,跑得比我们打球的还欢。” 以前铁山港工业区没成立的时候,年轻人都去广东打工的,过年才回来。 镇里,村里都死气沉沉的,都是中老年人,也就过年有点气氛,大家都以出海打渔为业。 现在,人多了,热闹了,干啥的都有。 果然,在广场的一角,几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笑声此起彼伏。 一个光屁股的小男孩躲在大榕树后,正偷偷探头看着追他的人,脸上满是兴奋,小孩子哪里晓得害羞。 “这画面,真温馨。”余磊望着这一幕,轻声说道,虽然每天往返岛上上下班,可是人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前者,感觉像是被抛弃了的逃兵,毫无战斗力。 后者,有了期待。 “是啊,这才是生活。”张斌点头,他从离婚中走了出来。 土路尽头是生活。 余磊一行人搬进镇上的公租房后,生活正常了,不用再过蜗居的日子。 虽然镇上的节奏依旧比不上城市的喧嚣,但至少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便利”。 每天通勤时间缩短,生活设施齐全,甚至还能在文化广场打球、散步,享受片刻的闲暇。 乔迁新居是喜悦的。 然而,烦心的人总是不经意间出现,“押金”,“房东,”“房租”,傻傻分不清楚。 只有一条“核心”,“定损”。 山庐村,难忘的四层小炮楼。 原本是广投公司为了节省成本,临时租给驻地员工居住的地方。 说是“房子”,其实不过是几间破旧的民房,修缮简单,设施简陋。 里面的装修还是公司,自己花钱,出人出力搞得。而且还帮房东修了车棚,硬化了地面。 各种老旧设备都翻新了。 天上掉下的好事,他接不住,就一句话,“我又不需要”。 厨房漏水、墙面发霉、厕所臭味熏天,甚至连窗户都关不严实,冬天冷得像冰窖,夏天热得如蒸笼。 张斌作为一线的兼职后勤,这事归他管,但是,合同,人都不是他找的,屁股你的擦。 谁让你还留在这里呢? 人家办事的人,早就跟着领导回广投了。 按道理来说,就是结算,退押金的事情,打扫清理,你就扣个保洁费用就完事了。 特简单。 例行公事罢了,顶多讨价还价一番,便能顺利结清。 但没想到,房东平常看起来一天到晚的摇床上晃荡,一晃荡一天。 眼睛睁了闭,闭了睁,啥事都漫不经心,不操心,没想到这时候开始蹦哒了。 自由发挥了。 这老油条,见他们是“公租房新户”,顿时嗅到了“可榨取”的味道。 肆意,无理取闹的“盘剥”。 张斌跟房东约定好了,月底收房,先递上一根烟。 两人坐下细谈。 磨叽磨叽,晚上六七点了。 “房东,你咋还带着灯?” “我眼花。” “这么大的灯,你眼花。”张斌觉得真麻烦,直接结账吧,还等着回去打球呢。 “你们这墙怎么花了?是不是你们拿刀划的?”房东提着一盏灯,像侦探似的在屋里转来转去,每到一处都“发现新大陆”。 “这是老墙纸脱落,本来就贴得不牢。”张斌强忍着怒火解释。 “那厨房瓷砖怎么掉了两块?是不是你们砸的?” “我们做饭都是用煤气罐,哪有砸瓷砖的必要?” “还有这个门锁,锁芯都歪了,肯定是你们暴力使用。” “我们搬进来的时候就这状态,您当时也没说有问题啊。” “那你们得赔。” 张斌听得火冒三丈,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我们当时签了合同,押金五千块,现在结清,应该退还押金。” “押金?你们把房子搞成这样,还想退押金?”房东冷笑道,“我这房子是要重新装修再租的,这个你们得负责。” “怎么负责?” 房东掏出神器,“计算器”。为你提取如下信息 电池8+8=16。 电费64.2。 面普空调折旧费2000。 控器打不开生锈50。 洗烟机 150,洗空调3套x120。 店内卫生清洁费400。 煤气灶 1414。 水2567。 清洁费990。 桌子,凳子椅子,还地面瓷砖的划痕,破损。 好家伙,这一算账24983。 房租一年才八万,这特么抢劫啊。 他甚至拿出手机拍了几张“证据照”,说要发到村群里,让大家“评理”。 “租你房子,还给我们算上折旧费了。” “你住了当然要折旧了,人死了骨灰盒不要占用费?入坟不要墓地费?还不是永久的?” “讹诈!” 张斌的暴脾气,终于忍不住了,“我们住得再差,也没破坏房子,合同上也没说这些‘自然老化’要我们赔!” “你不赔?那你押金就别想要了!”房东干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一副“老子就不讲理”的架势。 “你火化要我们赔不?” “赔,必须赔。” 房东一发狠,锁上门,不让他走了。 第89章 贝碧嘉 张斌气得脸色发青,但知道跟这种人讲理是讲不通的。 报警了。 110。 这事闹大了,搞到镇政府了。 龚经理晚饭没吃完,就被叫去调解了。 “你敲诈吗?”龚经理一见面,当着派出所警察的面,就拍桌子说,“国家工程,你明着敲诈?” 这一下,高度就上来了。 派出所警察都逮住了。 房东还想狡辩。 但是,张斌各种证据都留下来了,而且,公司已经将问题反映给上面了。 如果,你是敲诈个人租客,也许,当地还会护着房东一点,这种省投,地方政府入股的百亿项目,你一个房东来“提灯定损”,那简直无药可救了。 这事情处理不当,区长都得挨批。 民警,镇里的干部将房东拉出去了。 做了做思想工作。 但是,房东就是一根筋。 公司里可不惯着他。 找到了镇上的信访办,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提交了租房合同和入住时的拍照记录。 合理、合法、合规。 信访办的工作人员听完后,皱了皱眉:“这种事我们处理过不少,有些房东就是钻空子,趁机敲竹杠。” “怎么处理。”张斌问。 “我们会联系房东,进行二次调解。如果他坚持不合理要求,我们也可以依法处理,保护你们的合法权益。” 调解当天,房东被请到了镇政府调解事务中心。 他一进门就嚷嚷:“我这是吃亏的,他们把房子糟践成啥样了?” “您能拿出证据证明这些损坏是他们造成的吗?”工作人员平静地问。 “你看这墙……” “墙面脱落是自然老化,您入住时也未做特别说明。您有没有做过房屋交接记录?” “我……” “您有没有第三方评估?有没有在他们入住时拍摄过房屋状态?” “我……” 面对一连串问题,房东顿时语塞。 工作人员继续说:“根据《房屋租赁合同法》,租客只需对使用不当造成的损坏承担责任。您现在提出的这些‘问题’,都无法证明是他们故意造成的。” 最终,信访办裁定:房东应退还全部押金,并不得无故拖延。如果不执行,将依法处理。 房东的亲戚,也上门做了思想工作,也就一个晚上的功夫,工作做通了。 第二天,就顺利退押金了。 “老哥,你思想解放的挺快啊。”张斌一边收钱,一边笑了。 房东赶紧递上一根烟,都是自己家兄弟,“亲兄弟还明算账勒”。 这家伙,果然讹诈错了对象。 你一村民,这讹诈央企。 就如同蚂蚁对抗大象。 搞笑哇? 原来在乡村地区,法律意识淡薄的人并不少,也或许是有些人故意而为之。 一些房东仗着“本地人”的身份,利用租客的外地背景和对流程的不熟悉,搞“定损讹诈”,甚至恶意扣押押金。 “这种事情。”张斌感慨道,“还真得看人品。” 普通话普及的今天,依然有地方,老人不识字,不会讲普通话。 以前,余磊从未想过。 英雄出少年,教育还真得从娃娃抓起。法律意识、契约精神的普及,是重中之重, 回到镇上,夜幕已然降临。 文化广场依旧热闹,大妈们的舞蹈仍在继续,篮球场上也不时传来进球的欢呼声。 张斌和余磊坐在台阶上,喝着水,看着这一切,人轻松多了。 村里镇上,完全是两个天地。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张斌躺在台阶上。 六月的北海。 台风贝碧嘉,“温柔”,“含蓄”。 “贝碧嘉”于2013年6月22日登陆海南琼海,南海生成、强度弱、寿命较短,虽然正面冲击北海,但是,影响并不太大。 这慢慢悠悠,慌慌荡荡的,总感觉像个即将朽木的老头,只能用拐杖对你指指点点了。 新领导班子,可不敢掉以轻心。这是他们的首个抗台,必须打起百分之两百的精神。 作为百亿电力项目的负责人,他们深知,台风一来,安全责任重于泰山。 更何况,这个项目是央企与地方政府共同持股的重点工程,任何小疏漏,都可能被放大成大问题。 树田总是有理想的人,这是他成为正处级干部的,“第一次”。 老样子,余磊有了些经验。 项目部迅速启动了防台预案。 全员动员,安全排查。 这次,毕竟有了建筑物。 就这么一栋,一层的临时钢结构建筑物。绳索加固,脚手架拆除,拆网布。 塔吊放倒、临边防护加高、材料堆放区覆盖防雨布。 上次的方案,复制黏贴,内容文字稍微改改,日期改一下。 人员转移,安置妥当。 工人们学聪明了,早早的搬进农民房,省得非必要工作人员撤离至镇上的临时安置点。 否则,你还得抱个被子睡在镇里小学,文化中心的场馆里,蚊子多,没空调不说,就是你身旁全是一帮大臭脚丫子,你也受不了。 镇政府当然是积极配合,开放了文化广场、中学体育馆等场所,安排饮食和休息啥的。 没花头。 物资储备,应对万变。 首先,就是柴油发电机不用了。 住在公租房里,没有停水停电,果然,镇里就是比村里强太多了。 食品、饮用水、发电机、应急灯、医药包等物资还是提前储备着,甚至连沙虫干,方便面、火腿肠这些“战备食品”也派上了用场。 张斌半开玩笑地说:“台风来了,吃点沙虫补充蛋白质,抗台更有劲。” 当然,这台风不大,除了啃了几碗泡面,火腿肠,啥都没吃。 通讯畅通,信息实时更新。 项目部安排专人24小时值守,保持与镇防台指挥部、气象局的实时联系,确保第一时间掌握台风动向。 公司还配备了卫星电话,就一部。 “你拿着。” “我才不要。” 余磊硬塞给了莫清零,虽然两个人都不想要,但是莫清零是管安全的,没办法,只能拿着。 然而,正如气象预报所说,台风贝碧嘉似乎真的只是来“逛街”的。 大半夜里偷偷摸摸的来,一觉过去,艳阳高照了。 “台风呢?” “魂飞魄散了。” 第90章 沙虫盛宴 “抗台成功。”树田总跟以前的广投老总不同,他台风一停,立马驱车赶到现场,给大家树立信心,“嘉奖”。 这并不是口头禅。 而是有实惠的。 公司拨了一部分资金用于抗台,对现场人员慰问,嘉奖,也是为后续的台风做士气上的鼓舞。 凝聚人心。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为了宣传报道,时效性。 这是全盛总成为基建副总以来,对于极端天气下,团队人员组织能力,应急预案的一次实战演练。 当然,这次演练确实发现了很多不足之处。 有村民台风天,跑到能源基地里面钓鱼,挖沙虫,赶海。 还有捡废品,偷东西的。 你们人员撤离了,人家来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家不怕死,你怎么办? 事后,副总全盛总向公司提交了详细的抗台工作总结,并正式申请了专项抗台资金。 全盛总在申请报告中详细列出了以下几项支出: 1.全面围挡。 铁丝网栏杆,部分区域双重栏杆。重点区域,安装摄像头,警场互动。 2.物资消耗:包括防雨布、加固绳索、应急灯、药品、食品等,总计约5万元; 3.人员安置成本:临时安置点协调费用、饮食供给、交通调度等,约3万元; 4.通讯与后勤保障:卫星电话使用、人员值守补贴、信息更新系统维护等,约1万元。 公司总部对工程一线项目部的高效应对表示肯定,并迅速批复了抗台资金。 有了补贴就有了“庆功宴”,庆功宴最主要还是发放,台风天值班补贴。 至于在哪里吃,那可是“舌尖上的盛宴”。 庆功宴选在镇上的老字号海鲜排档,主菜是当地特产——沙虫。 沙虫,又名方格星虫,生长于北海滩涂,营养丰富,口感独特,是沿海居民餐桌上的“硬菜”。 前面说过了,沙虫很喜欢涨落潮大的沙滩,滩涂地,北海电厂正好成了沙虫特别适宜生存的地方。 余磊从未吃过自己工地的“特产”。 莫清零说跟竹笋一样难吃,没吃过的人总是很期待的。 席间,张斌调侃道:“台风没来,倒是把我们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出来了。” 引得众人哄笑。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其实沙虫的生存环境很敏感,水质一差就绝迹。 另一方面,也说明电厂的自然环境确实很棒,至少挺优美的。 但是,每天看一个景色,人会腻歪的。 饭局上,酒依然是不能少的。 这个问题是余磊的老大难问题,老样子“雪碧”掺白酒,筷子搅拌搅拌,让气泡消散。 没啥人,怀疑你。就算怀疑,也是懂你的,电厂就那么这几号人,谁还不晓得谁啥样,天天住在一起。 领导敬过,说着说着换话题了。 主角转换。 今年是否新招大学生? 一线分配女学生吗? 酒过三巡,成经理倒是去了解了一下。 今年有指标,招了六个,五男一女。 主要是为了投标准备的,运行五个,化学一个。 这个问题一出,饭桌顿时安静了几秒。 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不来一线了,来,也得投产,或者168以后。 至于女生,多少得照顾。 年轻姑娘还是安排在市里。 四五十的大妈,也不是不能来一线,毕竟,基建办公室都没有建设交付。 你让一女的,怎么上班? 总不能大小便,裤子一脱,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背朝烈日吧。 但是,有了办公室,方案,造价啥的都需要女人的。 男人也能干,但是心太糙。 根据经验,出错率太高。 至于解决男女比例,婚配啥的,这点毛毛雨,就如同一滴水流入大海,完全无济于事。 喝多了,去厕所嘘嘘。 余磊涨红着脸斜坐着扶着椅子,背靠墙壁,他把毛巾被叠到头上,酒精下肚,体内燥热的不行,然后毛巾又贴在自己脸上,黄急停笑道: “看这个球样。” “你个鸟人,喝多了嘴巴就贱。” “想女人了?” “想你妹。”余磊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叠十元,五元的钞票。 这还是过年的时候,坐从柳州到北海买火车票找到的钱。 不知不觉都大半年,过去了,钱在裤兜里,扔在洗衣机里洗了多少次了,不仅钞票破损了,还掉色了。 “你这叫洗钱。” “洗你妹,人家洗钱都是洗到国外去的。”余磊吐了口酒精的臭气。满不在乎的说,“谁会买一台洗衣机“洗钱”。” “你不是打算写书吗?” 余磊苦笑说:“写啥?写你打光棍?写你考研,住了廉租房,“光荣”?” “切。” 余磊以前觉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新书的油墨味是最好闻的。 然后闻着里面油墨的清香,他妈的,他现在怎么觉得这钱的油墨味,比书的还好闻,“莫清零,你说我是不是堕落了?” “是长大了,不是坠落了。”成经理给余磊满上,余磊赶紧这些,“领导,您把酒都给我了,自己怕是喝不好啊。” “这点酒,算什么,都是兄弟。” “你一直就在烂泥潭里,能堕落到哪里去?”张斌笑道。 “来拉群,接龙。”成经理喝大了,玩花了。 余磊,莫清零几个年轻人根本不晓得咋个玩。 成经理建群,大家伙扫码进。 一,二,三…顿时七八个人了。 奶奶的,半天接龙就是甩红包,成经理果然豪爽,红包都是他发的,大家抢。 谁的金额最大,就自己干了。 二两白酒。 这玩法新颖,你拿了钱,就得喝酒赔笑脸,主打一个“服务”,给大家伙提供情绪价值。 不过,这一次两百,一次两百的,也得不少钱。 “38。” “41。” 余磊的运气真好,金额不是第二,就是第三,每次只用起哄,赔笑,不用喝酒。 黄急停抢的大头居多,人开心,他也爱喝酒,平常没事就眯两口的人,这“舒坦”。 “87,呦呵。”余磊这次没躲过,那个第一,金额最大的。 他举杯邀明月。 大声吟诵: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第91章 年少有为 “好诗。” “喝。” 饭局继续,酒意渐浓,成经理已经完全放飞自我。 廉租房就差Ktv了,他们是第一批租客,也是唯一一批入住的。 成经理开始变得激动,声音高亢,语速加快,看起来压抑很久了,终于得到了释放。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他举起酒杯,突然,“啪”的站起身来,目光横扫。 “龚经理,你今天没尽兴啊,喝!” “舍命陪君子。” 干! “继续…” “干…” “继续,继续…” “干干。”一连七八杯白酒下肚,龚经理这个辽宁人认怂了,这成经理明显跟自己杠上了。 这酒喝的没个底了。 龚经理一愣,连忙摆手:“我真不能喝了,成哥,我这胃……” “胃?你跟我扯淡!你今天不干三杯,老子现在就跪下!”成经理说完,真的一屁股跪在饭桌前,引得众人惊呼。 “成哥,我错了!”龚经理真怕了。成经理拨开张斌的手,“我没喝多,别拉我。” “喝大了,喝大了。” 现场气氛不对劲了。 全盛总市里有事情,提前走了,现在,就属龚经理,成经理这二龙最大。 大家都不晓得听谁的好了,现在“二龙戏珠”,大家酒都懵上头了。 余磊那点酒量,早就喝跪了。 “不喝,就不配当这个工程的经理!”成经理情绪激动,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兄弟们,这时候没人敢劝酒。 “特么的。” 龚经理一咬牙,脸上无奈的很,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三杯白酒,脸色瞬间煞白。 “继续。”成经理又斟满,龚经理这回真的认错了,“兄弟,工地上,以后是大佬,我给你叫哥。” “哥?” “一辈子的哥,我亲哥。” 其实,龚经理比成经理大了起码五六岁,但是,这背后的较量,余磊应该是看不懂的,涉及面很广。 这一战,中央派彻底竖立了从北海公司到项目现场的全面核心地位。 成经理这才满意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结账。” 费用都是成经理结的。 你说他喝醉了? 看起来像,但是好像人还算清醒,龚经理是完全走不动了,裤子前面湿答答的,感觉有些失禁。 他一口一个“佩服”,一口一个“哥”的,第二天上午直接人都没来。 司机小梁照理送龚经理回家,徐岚韦,邓帆陪同。 成经理这边,张斌开车。 余磊,莫清零陪着。 四个人老地方,找了个大排档吃夜宵,喝粥。 这“虾蟹粥”热腾腾的一上来,又是两打啤酒,“青岛纯生”。 余磊这白酒刚清醒,嘴巴里“哼哧哼哧”的难受,硬是跑到大排档后面的草丛里吐了五分钟,人才清醒,差点胃酸就吐光了。 干! 余磊现在听见这个字,就脑瓜子疼,太阳穴“噗通噗通”的,哇哇! 成经理游戏耍起,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的“光辉岁月”。 边哼哧,还边唱开了。 九十年代最火的电视剧呢就是“古惑仔”,音乐就是Beyond,“光辉岁月”。 一生要走多远的路程~ 经过多少年才能走到终点~ 梦想需要多久的时间~ 多少血和泪才能慢慢实现~ 天地间任我展翅高飞~ 谁说那是天真的预言~ 风中挥舞狂乱的双手。 北海夏天的天气热,夜晚喝了酒更热,大家直接光膀子,开干了。 从来没见成经理这么痛快,这么爽快,看来,这人,彻彻底底的喝开了。 “我毕业,徐州厂那会儿,是04年,厂网分离,那阵子,我们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成经理说到兴头上,直接眼睛都扔了,“当时我在徐州基建部,才二十八岁,就成了工程部主任,正科级!” 你们知道什么叫正科级吗? 那是真正的实权干部! 全单位最年轻的干部。 年少有为。 “呱唧呱唧”,张斌斟满酒,自己一口闷,很爽快。 莫清零唯唯诺诺的,偷摸的,也清空了酒杯。 余磊实在是没办法,大口变成了小口,小口变成了抿酒。 这次,成经理没有找他的麻烦,说明了,成经理看人很准的,下手也是“快”,“准”,“狠”,对付老油条,就是这一套。 余磊明白,这成经理确实喝多了,连家底都翻出来讲了。 但是也说明,成经理把他们几个不当外人,就是自己人。 喝酒吹牛+满满的“回忆杀”,就是工程人半夜的事情,说出来就是畅快,痛快。 干完一瓶,直接瓶子“哐当”砸了。 “房子咋办?” “分的。”成经理嗓门提高几个分贝,“新来的大学生都分,按级别分,主任啥的,别墅,带院子”。 不过,那时候的别墅地点都偏僻的很,跟农村自建房差不多。 相当于,北京的三环,四环。 现在当然是好地方,他还单独买了一套十万块。 “羡慕,”,“嫉妒”,“恨”余磊忍不住插嘴。 “都是时代的红利。” 成经理瞪眼,“电厂九九年工资就破万了,房价徐州才两三千。” “成经理就一直没学车?” “没空。”成经理吐槽,“忙死了。这些年国家电力大发展,哪有空学,而且自己还是中层干部,管理的严。” “家里车…” “我家里,奔驰,宝马,大G都很多辆。”成经理脸上很自豪,因为他是徐州农村出来的,车子自己不会开,都老婆开。 “哇。”余磊无法甄别真假。 成经理还说了一些大实话,自己老婆都是公检法科级干部,那个年代,电力就是香饽饽,公务员都争着嫁。 “钱多。” 但是,那个年代设备很多都是进口的,国产设备落后而且不稳定,一出事就是大事。 大了丢命,小了残疾。 台山刀疤脸的主任就是成经理的大师兄,全是年长许多的前辈。 1999到2006都属于电力大发展时期,“电老虎”就是那个时候的词语,而且国内火电就是主力电源。 大家都被称为“烧锅炉”的,锅炉工,院系也称为“锅炉系”。 余磊晓得,这指的是“能源与动力工程”。 第92章 耍酒疯 “成哥,年轻有为。” “敬酒。” “干杯。” “还来?”余磊又跑去吐了,哇~哇~~ “你还得练。”莫清零贱贱的,结果,看到余磊的呕吐物,自己也吐了。 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 夜宵终于结束,粥也喝的差不多了,大家摇摇晃晃地走出排档。 “糟了,都喝酒了。” “谁开车?” “张斌,打电话。”成经理的意思是打转业兵小吴,结果,张斌几次没打通。 那就,走回去吧。 余磊看了看百度地图,“四公里”,还行,就是这七号路,修的有水平。 一个路灯都没有,大家伙打开手机手电筒来回照,否则人都得掉到两旁的排水沟里。 “噗通”,莫清零丢了一块石头,“够深的,估计有半米。”,这人真贱,大白天的都看过了,晚上还要故意扔一块。 路上车不多,偶尔就是泥头车路过,灯光是真耀眼,远光灯。 外面夜风微凉,吹得人清醒了几分。 张斌、余磊和莫清零三人搀扶着醉醺醺的成经理,一路往公租房的方向走。 成经理一路上,“唱歌”,“跳舞”,“说听不懂的人话”,感觉像个快乐的神经病。 哈哈唉。 这样说领导,要挨批的。 运气差,年底绩效都给你打骨折。 “我录下了。”莫清零就是又坏又贱,关键时候就是掉链子。 喝了酒,走了四公里,人浑身肉疼,感觉火烧一样,发炎了? 膀胱炎? 得赶紧找厕所尿尿,酒撑得慌。 没想到刚走到公租房楼下,成经理突然一甩手,径直走向停下下面的皮卡车,拉了拉车门,没拉开,一脚踹在玻璃窗上! “哗啦——” 车窗玻璃碎了一地。 “操!”张斌赶紧拦住他,“成哥,你疯啦?这是公车。” “公车?我干了三十年,还不能踹一脚?”成经理怒吼,“门都是坏的,还不让踹。” 他边说边用拳头砸剩下的玻璃,张斌吓得赶紧拉住他。 “成哥,喝大了。” 楼上的,同事看了看,都不自觉的关上窗户,这事管不了,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我冷静?我冷静了一辈子!离婚吗?离你妈的婚,儿子你要,那就跟你?” 他突然停住,眼眶泛红,声音也低了下来。 “公务员,公务员了不起?” 成经理儿子五岁那年,干火电检修,三个月没回家。儿子发烧四十一℃,说他不回家。 “我回的去吗?” “你当人人都是公务员,朝九晚五,按时上下班的?996,007,这是电厂的常态,工作不分贵贱,我有什么办法?” 大年三十。 成经理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连门都进不去,锁换了。那年他三十五岁,儿子叫他叔叔。 他靠在车边,低头沉默了几秒,又抬头看向张斌和余磊。 “磅”,一拳下去,旁边的皮卡玻璃“砰”的碎了。 “成哥,你喝醉了。” “我没醉。” 众人皆醉我独醒。 成经理嗓门老大了。 这个时候龚经理屋内的灯是黑着的,看来,真的喝多了。 “你们觉得我风光,其实我这一辈子,都是孤独的。我爱这个电力工程,以电为家,但我亏欠了家人,我尽力用钱去弥补。” 张斌和余磊听得慌的很,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些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那个男的有什么好?不就是欺负别人老公不在家。” 余磊懂了,被戴上大草帽了,没想到干到主任级别,依旧是“涛声依旧”,被“摘桃子”。 军人有军婚。 电厂呢? 正常人谁来这里? 这就是为啥公务员好,人家性价比好,电网也是好工作,工资低调,起码不用熬夜,还能回家。 有家才有国,有小家才有大家,家风家训,可是电厂里全是光棍,单身汉,全都呆在深山老林里。 前人种树,后面乘凉的人都是别人家的了,你家的地你走了,连个继承人都没有。 啥叫传承,没后你传承个啥。 “赚够了钱,退居二线。” “退休?五十岁吗?” 成经理“哼”的冷笑一声,“领养老金,住养老院吗?临死搞个五保户?” 成经理不退休,不是因为舍不得权,是因为他舍不得这帮人,舍不得这片工地。 电厂都是亲兄弟。 一群有缘的可怜人,大家相聚在一起。 他顿了顿,拳头又痒了。 磅! 磅磅! 磅磅磅! 成经理的拳头,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吧嗒”,全部的公车,玻璃都碎了。 “赶紧,拉回去。”张斌一个眼神,三人趁着成经理有些昏睡意,一人一条腿,另一个夹住胳膊,硬生生的将成经理弄回宿舍。 “车玻璃咋办?” “凉拌。” 张斌电话通知小梁联系修车的,三个人先把车玻璃渣处理掉。 钱啥的,余磊、莫清零,张斌用成经理的微信红包给付掉了。 难怪成经理申请来北海,都是“苦命人”,成经理要活个人样,我们呢? “我们?”莫清零掏出一张彩票,顺便瞟了一眼余磊,“领导都这样了,我们一没钱,二没房,三,还没时间。我就问你,怎么活出人样。” “人不能没有希望。”余磊低着头。 “这不就是希望。”莫清零回去打开电脑,兑奖去了。 夜深了,月光洒在公租房的围栏上,铁丝网在风中微微晃动。 远处的海浪声此起彼伏,余磊睡不着,浑身哆嗦,因为他酒精耐受不行,一喝酒就这样,睡不着,约喝越清醒。 “希望”,“传承”? “啊——” 有人在楼顶上吼叫了,这声音很熟悉,就是张斌。 成经理的故事触动了,张斌。 两个离婚,有孩子的男人,惺惺相惜。 这个本来应该是形容英雄的,然而,在这里却用来形容自己的兄弟。 每一个电厂人,用青春和汗水,筑起一座座电厂、变电站、输电线路,却也牺牲了家庭、健康与情感。 七月,是新生报到的日子。 余磊,已经转正半年,工作一年了,他作为工号第二十的年轻,属于北海电厂的前辈,老人,但是是工作上的新人。 “土建主管”是他的新职位,在总图规划上,加班,努力工作,余磊被提拔了。 第93章 一辆大巴 七月,阳光炽烈,这是一个新大学生报到的节日,不是校园,而是,单位。 海北电厂市本部办公室的墙上,新一届的校园招聘名单赫赫在列:7男2女,共计九人。 这是单位,招聘的第二批大学生。 看了公司邮件,莫清零像个吃瓜群众,脚丫子搭在桌子上。 “龚经理,回来了。” 这一句话,吓得莫清零像个缩头乌龟,脖子和腿“嗖”的一下,全部缩回。 “名单都看了,女生两个,一个叫林婉婷,一个叫苏晓然。”莫清零一边啃着西瓜,一边翻着名单,“我赌一个季度绩效,她们肯定来这。” “废话,还用说?” “培训是必须的,安全教育、现场规章、岗位职责,都要来一套流程。” 张斌在一旁摇头,“你这人,就喜欢赌。” “赌赢了你又不给钱。”莫清零撇嘴。 说实话,有了公租房,住宿方面不紧张了,公租房目前入住就一家单位,可以说被海北电厂包场了。 果然,正如莫清零所料,九名新人在公司约定时间报到后,并未直接下到铁山港现场,而是被统一安排前往台山基地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岗前培训。 “怎么样?” “什么怎样?”张斌被这句断头话,搞得莫名其妙的。 “没有一个人分到这里。” “来了干嘛?荒岛上遭罪啊。” 消息传回兴港镇,现场一片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成经理看到邮件里的名单,只说了一句:“年轻人,要磨一磨。” 但谁也没想到,一周后,一辆大巴突然驶入了公租房的大门,大巴上面印着“xx北海发电有限公司”。 “这是游击队被收编了?” “差不多。” “感觉越来越,正规了。” 大巴轰鸣声。 “不是说全送去台山了吗?”张斌皱眉。 “是啊,这车怎么来了?”余磊也疑惑。 车门缓缓打开,是司机小吴。 “丢,你怎么来了这了?” “公司新买的,给我们上下班用。”吴启华眨了眨眼,55座呢,就是意味着现场还要来人,余磊看过集团系统内招了十来个,应该都是补充一线队伍的。 “看来,要大干一场了。” 基建办公室主体结束,开始室内的装修工程。吊顶、地砖、洁具的安装工作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外立面的脚手架都拆的差不多了,电钻声、敲击声此起彼伏。 工人们托着移动脚手架,在室内来回移动,安装龙骨,吊顶。 空气中“水泥”,“油漆”的味很浓,地砖已经铺设过半。光是选图案都花了两三天,看个地砖颜色,样砖,龚经理拿着样品市区,现场来回开车跑,也是够够的了。 啰啰嗦嗦的,像个女人。 工人们忙碌地,在各个房间之间,搬运材料、测量尺寸、安装设备,办公室生机勃勃。 荒芜的海岛上,有了绿色的生机。台风过后,办公室旁边的阴凉处,竟然长草了。 这种沙滩。只要用黑色的网布一铺上,一场雨过去,就长野草,神奇吧。 与此同时,铁山港这片原本沉寂的吹沙海岛,来了一位访客,华东电力设计院的王茂博士。 王茂博士,个子不高,一米六五左右,胖胖的,让人感觉平易近人。 很专业,不是那种老滑头。 余磊一打听,才晓得,王茂是同济大学岩土工程专业出身,电厂项目干过一两个了。 虽然是在长三角地区,但是经验丰富多了。 他来,就是为了与海北电厂项目组一同商讨基础施工的地质勘探工作。 确定了土质类别,你的桩基才能确定承载力,桩型,孔径啥的。 一辆商务车停在基建办公室浇筑好的广场上。 “王博士,欢迎欢迎!”龚经理,成经理亲自在临时办公室门口迎接,说实话,基建办公室也就刚装修好了一间小屋子,应该是财务室。 连空调都没有,地面上还是瓷砖的沙子,窗户一打开,有海风,没太阳。 见面会,就在这种条件下进行了。 “我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盼来了。” “客气了,项目推进要紧。”王茂笑着点头,一边环顾四周正在装修的环境,嘴角微扬,“这是办公室还没竣工?” “主体完成。正在装修,您可是第一个客人。” 哈哈哈。 两边亲切交流。 “上个厕所。”王博士车子颠了一路,这厂内的路修好了,场外的道路还是土路,很破。 但是厂区外的道路已经地方政府给保证了,年底通路,也已经动工施工了。 众人一边将王博士引入临时会议室,一边介绍项目目前的进展。 会议室里,张斌、莫清零、余磊等人早已准备好了地质初勘资料、地形图、等一应资料。 “小余,去倒茶。” “嘿嘿嘿。”莫清零嘲笑,这意思他资格老,没让他倒茶。 “小莫,你也跟着接水。”余磊反笑,他也没逃过。 不过说实话,这么热的天气,两瓶百岁山足够了,博士一瓶,司机一瓶,“倒热茶,谁喝啊。” 王博士坐下后,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翻开资料,大概看了看。 其实,准备工作也没啥,主要还是人员安排,住宿,水电,设备运输之类的。 余磊一看,王茂身旁的司机竟然开口讲话了,还挺专业。 “忘了介绍了,他姓李,李探,上海宝冶的负责人,我们长期合作方。” “你们的第三方?” “对,专门负责地质勘探的。” 余磊这才明白,李探是第三方,兼职司机。将来的工作,也是搭配干活,一个负责体力活,一个负责数据采集,出报告。 后面的谈话,余磊觉得没啥意思,都分神了,无非就是一些设备啦。 什么钻探机、取样器、测量仪器之类的。 然后就是选定勘探区域啦。 这就跟找宝藏似的,要综合好多因素,要典型土层啥的,比如说,看看隔壁电厂的地质资料,哪里可能有岩层,哪里可能有特殊的淤泥。 扒拉扒拉,很无趣。 第94章 通电 华东电力设计院的人也就聊了大概一个小时。 中午吃饭,公租房小区来了新人。然而,是穿着“国华电力”工作服来的。 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是新人,对于单位,是老人喽。 看着样子,不像是领导,还挺年轻的。 大基建,大集结。 人员充实,整个廉租房的氛围逐渐热闹起来。 龚经理应该是提前知道消息的,他跟成经理上去一一握手。都是集团内部的员工,从河南孟津电厂调来蒋伟、郭斐;从天津盘山电厂调来子豪。 专业分别是,热工,热工,电气。分别负责燃煤电厂系统操控,高压系统运维、继电保护调试及现场施工协调。 “来了三个老司机。”莫清零一边啃着冰棍,一边翻看新调入人员的履历。 “可是,土建呢?” 看起来,这次没人报名来。 果然,都是“老油条”,八成都是打听过,这里收入低,项目待定,一个来的都没有。 “蒋伟本科毕业就两三年,之前在孟津搞过几次技改,动作麻利,脾气也快。” 张斌接过文件,扫了一眼,“子豪是盘山那边的电气专责,去年才毕业。” “郭斐呢?” “郭斐?你别惹他,干过变电站整套启动,调试经验比你还丰富。”张斌笑着调侃。 “我惹不起,我躲得起。”莫清零耸肩。 搞了半天,三个也都是新兵蛋子,属于是“火坑”跳“水坑”了。 图啥呢? 如果是至少得中年人,人家不想熬夜,拿钱换寿命,这些人图啥? 图提拔。 张斌说的很简单,老厂人多没空间,新厂职位多,升职机会大。 蒋伟,河南人,一米七八,戴着黑框眼镜,说话不急不缓,是那种“你问我就答,别问废话”的类型。 郭斐也是河南人,则干练利落,穿着一身黄色的工装,蓬蓬头,眼神中透着一股子“我来就是干活”的气势。 子豪还是河南人,“中中中”,三个中,笑声爽朗,属于快乐大本营的。 “欢迎加入北海,都是兄弟。”成经理拍了拍三人的肩膀,“未来的栋梁,任务很重。” 这话说的鼓舞士气,凝聚人心,让你感觉被重视,但是,“没钱”,因为谈钱伤感情。 再加上北海确实是前期,集团里收入排第一的,当然是倒数。 所以真的是没人来。 生活环境,应该是排到前三的。毕竟没有粉尘,煤渣,还是旅游靠着沿海的城市。 这就是优势。 场外,10kV输电线路已经施工第七个月了,这月底竣工, 10kV输电线路是整个能源基地的供电“大动脉”,直接关系到后续设备调试、厂区照明、控制系统运行等核心功能。 线路从外部电网接入,穿越厂区,最终连接至主控室的高压柜。 当然,目前火电机组都没有,弄几个箱变提供施工用电。 毕竟,电厂项目上了,你用柴油发电机供电,那费用,成本都不一般。 “三十公里的场外输电线路已经全部施工完毕,今天我们要组织验收。” 冯健是主要负责人,余磊辅助,基建还未完全施工完毕,但是提前投入使用。 会议室里,手里拿着一叠图纸和验收清单,北海供电局的代表也来了,他们是接收方。 监督方,质监站。 监理,甲方,北海厂,北海供电局,施工方北海供电局下属的三产公司,六方联合验收。 龚经理让蒋伟也参与进来,毕竟,现在人员力量充足。 这样,冯健,蒋伟,余磊组成联合验收组,参与场外10kv输电线路工作。 这次验收,意味着厂区正式通电,也是全场工程项目质量的‘体检’。 蒋伟翻着资料,必须确保所有设备参数、继电保护定值、接地电阻都符合标准。 其实,就是表个态度。 就算你是集团公司老人,但是来了新公司,你就算是新人。 除非你是领导职务。 验收流程分为土建结构,电气部分: 输电杆塔结构,基础,金具等。 外观检查、绝缘测试、接地测试、模拟动作测试、最终通电测试。 七辆皮卡,拉着十来个人。 在海北电厂外的道路上,顺时针奔波。 C位当然是质监站,因为是住建局下属的事业单位。 讲话,当然是甲方主持,施工方,监理方汇报,北海供电局提要求。 质监站的意见,甲方总结。 简单的说两句,然后现场验收。 验收当天,38℃的高温,阳光毒辣,施工单位买了一箱水饮料,水果,让大家边吃边看。 香烟必须的。 这让余磊想起来,小时候跟着爷爷坐绿皮车的情景,啤酒、花生、矿泉水;瓜子,饮料,方便面。 10kV线路从接入点开始,沿厂区主干道铺设,直至高压室。 先是外观检查。 线路采用架空与电缆结合的方式,既保证了输送效率,又减少了对道路空间的占用。 过宽度很宽的路口,就采用高压电缆,一共就两根。 检查线路路径,确认没有交叉干扰,尤其是和通信电缆之间。 接地电阻测试必须合格,否则通电后容易引发漏电事故。 施工人员拿着接地电阻测试仪,蹲在地上认真测试。 其次,是线路的电器性能检测。包括线路的绝缘电阻,接地电阻,绝缘强度等参数的测量。 高压柜内部接线是否整齐? 有没有松动? 继电保护装置是否整定正确? 验收人员拿着调试清单,一项项核对。 余磊则拿着笔记本,全程记录,验收代表提出的问题。 “你们这个断路器的分合闸时间有点偏长,建议优化一下。”供电局工程师王工指出。 “我们会联系厂家调整参数。”冯健点头。 “还有,高压柜的五防锁是否全部闭锁?” “是的,已全部完成闭锁测试。”蒋伟回答,边说边打开柜子。 最后,是线路运行试验。 包括线路的负载试验,短路试验等。 验收持续了整整一天,清晨搞到天黑,中午盒饭。 验收结束,各方提出具体意见,大问题没有,小问题要求一个礼拜整改。 质监站说明一下,然后验收通过,六方签字。 竣工证书一式六份。 材料存档,后期备案。 当然,最重要的是一顿丰盛的晚饭。 酒是必须的。 第95章 消失的工程量 能源基地“心脏”跳动。 “合闸!”随着成经理一声令下,蒋伟按下合闸按钮。 高压柜上的仪表盘瞬间亮起,电压、电流、频率等参数一一显示。 “通电成功!”冯健高声确认。 1号箱变给了基建办公室。 瞬间,整个基建办公室的照明系统亮了起来,通风系统开始运转,监控摄像头也工作了。 “终于有电了!”莫清零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灯光亮起,感慨万千,“以前晚上像个鬼域,现在像个新城。” 基建办公室厕所的管道直通化粪池的,有了电,提升泵才能运转。 “厕所能用了?” “嗯。”余磊确认,他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大便池,“哗啦啦”,可以上了。 “啊——”朴大姐泪流满面,心里特别的高兴,因为她有厕所上了。 一个中年妇女的心结,在这一刻彻底解开了。 她是衷心的开心。 一个大问题解决了。 “余工,余工。” “啥事?” 四航局的资料员小陆气喘吁吁的,“可找到你了。” “啥事啊?”余磊一头雾水。 “上次您签字的工程量,监理不肯确认。” “什么情况?”余磊电话联系裴总监,裴监理隔壁监理办公室坐坐。 “不妙。” 余磊听到坐坐的事情,那肯定不是小事。 台风“贝碧嘉”来袭前,海北电厂吹沙进度一直没有放缓,现在施工单位要结算第二季度的工程款。 余磊很累。 10kV输电线路刚刚通过联合验收,接下来将是厂区内各系统的逐步通电和调试。 人不是机器,不能连轴转。他都两个月没休息过一天了。 烦躁! 不爽!! 然而,随之而来的台风不仅带来了狂风暴雨,也给他开了个玩笑。 “这什么情况?” “余工,你看这个我们也不能瞎确认。” 这几百方的吹沙量,余磊在“贝碧嘉”来之前,是测量过,也是附和过的,但是测绘报告却没有出。 等台风过后,跟着监理、施工、测绘再次复核的时候,问题出来了:量对不上了。 而且差的有点多。 台风过后,监理的测绘报告缺了四块。 原本预计完成的吹沙工程量与实际完成量之间,出现了数百立方米的差距。按照每立方米沙土约50元的成本估算,这差额高达数万元。 “这不可能。”余磊盯着测绘报告,眉头紧锁,“我眼瞎了?” 余磊之前的签证单上签过字,这量他明明白白的合适过的,测绘也是想等待台风结束后测绘。 毕竟,也就相差不了两三天。 可是现实就是量少了。 “飞了?”余磊第一次看见这种鬼事,他“吧嗒吧嗒“的反复用计算器核对,明明吹沙船吹填过的区域,就是没了。 监理也全程旁站,怎么会差这么多? 施工方的两个小技术员也一头雾水。 按照施工日志,每天的吹沙量、机械台班、人工记录都详尽无误。 但结算时,工程审计单位却指出,实际完成量比合同清单少了近300方。 这笔款怎么付? 审计核查肯定是问题。 怎么解释? “会不会是测量误差?”监理裴总监解释,他的意思伪造一个数据。 余磊摇头不同意,毕竟全站仪和Gps测数据都一致,伪造数据而且是违法的。 你没做错事情,为什么要伪造。 一旦伪造,就像肇事逃逸,本来你无责,一逃变成全责了。 到时候,有理说不清,根本解释不了了。 怎么办?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谜题,像是一道无形的墙,结算是没法结算了,可是施工单位催钱,自己确认单上签了字。 “特么的。”余磊连续两天魂不守舍的,图纸,规范、资料、清单都翻烂了。 他甚至想到了商务标,技术标,变更啥的。 对了变更? 余磊将问题怀疑到了台风身上,“会不会…”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傍晚。 “不打球去?”莫清零抱着篮球问余磊,他看到余磊魂不守舍,“被煮了?” “滚,没心情。” “余磊,一会出去吃烤肉?”成经理特意叫了张斌和他,余磊表示自己最近家里有些事,成经理便不再勉强。 余磊独自来到南乐村海边步道散心。 绿草如茵,海风轻拂,浪花拍岸。他斜靠着海边大岩石,坐在沙滩石粒上,灵魂抽离。 哗啦啦! 哗啦啦啦啦! 海浪一波一波,拍打着岩石。 海沙也向上一点点涌。 “这?”余磊有了一些新思路。 会不会是海浪? 是台风? 确实,他猜对了。 电厂的旁边的滩涂地上。 原本应该属于深海区域的海域,竟变成了浅海甚至沙滩。 原本的海底地形图显示,这一带水深超过两米,而现在,退潮后裸露出大片沙地。 海北电厂潮差最大要六米多。 “因此……”余磊心中一震。 台风+大潮汐。 他立刻拿出手机, 打开工程区域的地形图和遥感影像对比。 果然,原本的深水区在台风期间,被大量泥沙淤积,变成了浅滩。 再翻看,潮汐表。 贝碧嘉台风正好是半年的最大潮汐,这结果就对上了。 而这些泥沙,正是从吹沙工程中“消失”的那部分! “原来是这样!”余磊恍然大悟,先说结果:吹填沙被风吹回到了海里。 海流的“搬运”效应。 台风“贝碧嘉”在登陆前,曾在北海东南方向海域盘旋数日,导致海流异常活跃。 而电厂吹填区正位于入海口附近,新吹填沙土,松散,未沉降,四个角落的部分被强风与海浪卷入海中,沉积在近海区域。 施工方在吹填过程中,虽然按照标准流程操作,但未考虑到台风带来的极端环境变化。 沙土被吹入海中后,短时间内未能及时监测,导致工程量统计出现偏差。 是自然环境的‘搬运’。 余磊将这一发现报告给监理,并附上遥感数据、潮汐记录和台风路径分析。 监理跟施工单位现场取证,留底,电子档存档。 “还是余工心细。” “心细个屁。”余磊被这裴总监坑惨了,非说当天酒喝多了,没来得及复核工程量,自己怕耽误工期,提前签了签证单。 吃一堑长一智。 成长是需要代价的。 不负青春,不负韶华。 第96章 绯闻 铁山港水务的供排水,通了。 其实,就是两根管子接到了水务的市政管网上,这个比电,路啥的都容易。 因为下面都是沙子。 一台挖机,几个人,没几天就完工了。水电,通讯,路,办公室都通了。 领导班子决定集体现场考察,夏日慰问作为理由。 一辆依维柯从北海酒店直扑能源基地。 这还是有大门,岗亭和保安的,对讲机“哇哇”说两下,就提前开门。 阳光明媚,海风轻拂,海北电厂的工地上热火朝天,码头,吹沙区,基建办公室。 活很忙。 龚经理,成经理,现场工程人员,监理裴总监以及各施工单位负责人早已在基建办公室,指挥部前等候。 领导班子一行人由电厂总经理树田总带队,包括书记,副总经理、总工程师、财务总监等共计八人。 老样子,统一的干部着装,神情肃穆。 司机提前下车,秘书邢菲菲已经很熟悉这套流程了,赶紧跑下车,“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实际上,政府机构早就是男领导配男秘书了,这里还是男女搭配。 考察路线涵盖厂区基建办公室、输电线路接驳点、吹沙区域、化粪池提升泵站等多个关键节点。 实际上,也就码头,基建办公室转了转。 考察化粪池这种,只有莫清零这二货想的出来,而且当天龚经理醉的不省人事,竟然给批了。 反正这一套流程糊里糊涂的就过了,市里领导也没人看这玩意。 两个经理一直陪着。 一大帮人咣当了,十来分钟。 估计是热的腿脚发麻了,直接去基建办公室的大会议室了。 这给这帮家伙累的,热的,一瓶550毫升的百岁山,直接干了。 领导们认真听取汇报,也没啥交流的,然后问问你现场有什么困难? 至于困难,就算你有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说。 其实大多数都是钱的问题。 钱给够了,都不是事。 工程进度,质量啥的也都简单的问了问,就这点活,领导们心里门清。 邢菲菲让余磊将工地上的一些信息报道,资料啥的发给她。 “好的。”余磊电脑里,手机里搜了搜,微信确认转发。 然而,大红消息:“消息发送失败。” 文字或语音消息旁出现红色感叹号; 提示语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且重复发送仍失败。 “邢菲菲,”余磊低声轻喊。 行政主管,邢菲菲始终表情冷淡,甚至在会议结束后,当余磊试图向她点头示意时,她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没有留下任何交流的空间。 “我去。”余磊试图QQ发送,才发现QQ好友也被删除了,这怎么办? 公司内部邮箱,只能发送50M的文件,这可真没辙了。 难道,莫清零口中的谣言是真的? 公司里谣言,余磊跟邢菲菲在谈恋爱,这纯属扯淡,虽然两人年纪相仿,但是余磊连市区都没怎么去过,也没啥感情基础的。 也不晓得谁造谣的? 更夸张的是,大家都知道了。 公司内部便开始流传一则“小道消息”:说余磊与邢菲菲私下早已确立恋爱关系,甚至已经谈婚论嫁。 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有人说看到两人在市区某高档餐厅约会, 也有人说邢的父母已经默许这段关系,并准备在项目完工后将余磊调至九江。 邢的父母都是九江电厂的中层。 这些传言虽然毫无根据,却在公司上传得沸沸扬扬。 尤其徐岚韦的大嘴巴,私下借机讽刺:“领导应该给余磊多创造机会,不能给人家年轻小夫妻,搞成牛郎织女,要搭建鹊桥。” 搞笑了。 余磊留在一线工地,影响不大。 可是邢菲菲是干党建,行政的,这种谣言她怎么可能忍? 公司就她这么一个“花”,明明还含苞欲放的,结果“熟了”,还是被个不晓得哪里跑来的毛头小子。 邢菲菲是责怪林琴的,非要拉着她吃什么牛排,去沃尔玛。 她一向严谨、理性,做事认真,从不吃亏。 她的男人必须是“情商”,“智商”,“家庭背景”,“容貌”,四合一,因为说“高富帅”,不符合社会价值观。 当她听到这些传言时,第一反应不是澄清,而是怀疑余磊,欲擒故纵。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余磊还总是给自己朋友圈点赞,甚至评论,留言。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要说余磊完全没想法,也倒未必,但是让他跪舔,那是不可能的。 一来,家庭没这个条件。 二来,自己也没钱。 大不了,不聊天呗。 工地光棍一大把,没事谁给你献殷勤。 只是,没想到邢菲菲这么绝。 她选择了彻底断绝与余磊的所有联系方式。她不仅删除了他的微信、QQ,还在公司内部系统中屏蔽了他的邮件权限,甚至连会议座位都刻意避开。 这可是正常同事工作交流,一看就是“厉害女人”,“董小姐”。 邢菲菲来公司两年多。 她的做事风格,余磊有所耳闻。 做事情倔强,不服输。 原则问题不退让,有底线。 是个算计,也霸道的女人,人还漂亮,一米七二的身高。 这种女人,做事目标是明确的,选择配偶也是很明确的。 余磊可不想沾惹,家里是娶老婆,不是供奉菩萨,这么强势,他吃不消。 基建办公室是新装的空调。 之前,调试过,还挺凉快的。 可是,这领导视察一来,人一多,大家汗流浃背的。 “热死了。”坐在靠门边上的莫清零距离空调最远,小胖子的他用本子用力的扇着,“这可是格力5P的,效果这么差?” “配少了呗,空调数量还得加倍。”余磊坐在莫清零旁边,背上全湿汗,粘在背上,像蒸锅包子底下的那层纸。 “加倍,再加倍。”莫清零觉得有趣。 “要不起。”张斌调侃,以为斗地主呢。 北面领导席位上,李兵书记的嘴在那茶杯上面,嘚吧嘚吧,他脸角全是汗,会上直接点名龚经理,连个空调都搞不定。 让兄弟们受罪。 这就是指桑骂槐。 第97章 生活常识 李兵书记的训话成了“温暖工程” 龚经理很快就落实了。 空调,家具啥的,都不在抠抠搜搜的。 毕竟,又不是花他的钱,这是对待下属,你说牛马也行。 咋总是舍不得给草吃呢?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醒了在龚经理的脸上。 他一手捏着茶杯,一手扶着桌沿,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声音虽不高,却字字如锤: “同志们,你们也要注意形象,注意个人卫生,影响。可是看看这办公室,像个样吗?” 明明还没入住,就让个人收拾桌子,讲卫生。 这是典型的,自己受气,然后撒泼在下面人身上。 找平衡吗? 余磊是现基建办公室负责人,“给我三天之内,拿出整改方案。还有张斌,你这后勤怎么当的?” 公司不管是租是买,是调是借,下一次再来,要让领导看到变化。 要让同志们在这里坐得住、谈得下、干得下。 “我去。” “呵呵”,莫清零低头偷笑,棒子最终还是打在了余磊的肩膀上。 这番话掷地有声。 上午领导训龚经理。 下午龚经理训他。 张斌额头冒汗,连连点头,余磊则低头不语。他知道,龚经理这次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动真格了。 上头有了动龚经理的想法,扶正成经理,因为成经理是集团公司的自己人,龚经理毕竟是社聘的“外人”。 果然,三天后,空调,柜子啥的都拉到基建办公室,公租房小区也没有闲着。 一车车崭新的立柜、床铺、办公桌、衣柜、书架、沙发、折叠椅等家具运进了宿舍。 公司紧急启用了“温暖工程”,为每位一线员工配齐了标准化宿舍家具,甚至还在每间宿舍配备了电风扇和小型除湿器。 这是让领导吃了一次苦头,一线职工却“因祸得福”了。 李兵书记强调“以人为本”,还在会后亲自过问了几次,他说:“我们不能让一线员工流汗又流泪,更不能让他们吃苦还吃亏。” 这是听着“甜蜜蜜”。 新家具的到来,让公租房一时间热闹起来,“搬家具”,“量尺寸”,“摆放”。 大家布置自己的小窝,拍照、晒图、朋友圈刷屏。 笑容,欢声笑语中,余磊把席梦思床垫先搬进房间,柜子啥的在阳台上晾晒了一周,才搬进去屋内。 然而,搬进去的第一晚。 当夜,睡了一半。 他就感觉不对劲,自己喉咙发干、鼻子发痒、眼睛酸涩,晚上更是全身发烫,摸摸头很烫。 大半夜,借了个体温计,一测 体温飙升到39度。 怎么办? 这鬼地方,卫生所半夜都是关门的,而且走过去,起码要1个多小时。 毕竟年轻,他问莫清零借了一盒消炎药,一颗感冒药,就这么睡觉硬扛着。 第二天,请假。 去镇里小诊所。 医生诊断为“急性呼吸道感染”,疑似甲醛超标引起。 随后,陆续有几位年轻员工出现类似症状,尤其是刚搬进新宿舍的小年轻们。 他们没有生活经验,不懂得通风、除味,只知道“公司发了新家具”,就急着搬进去。 聂金晚上给他,闲聊,顺便普及知识,他怀疑行政采购的这批家具,都是“廉价货”。 甲醛估计都不合格。 公司抠门。 主要还是自己的生活经验不足,回去得立马通风,将柜子赶紧搬到过道去晾晒。 余磊躺在医务室里,听着窗外蝉鸣,心里很憋屈。 人心叵测。 看病难。 他想起邢菲菲的冷漠、想起李兵书记的训话、想起自己那一晚的高烧,突然觉得,这个夏天,不只是热,还有点“闷”,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北海的酒店,一间大房被改造成Ktv。说是为了员工业余生活,让员工发挥专长。 这一两个月。 谁不晓得,李兵书记,爱喝酒,爱唱歌。就这一间Ktv,普通员工哪个敢进入唱歌。 北京调来的李兵书记,人高马大的,说话一股京味,特别浓。 听说,家里特别有背景。 以前还是宫里当官的,反正越传越离谱。 党建学习结束,自助餐一吃,白酒一喝,好雅兴。 Ktv竟然,邀请单位的年轻姑娘互动了,林琴,邢菲菲,还有其他年轻未婚的姑娘,一个个的通通没落下。 包间里灯红酒绿,酒杯交错,书记兴致高昂,一手唱着《朋友》开场,然后,招呼女员工“来一段”。 邢菲菲作为公司为数不多的女党建干部,被点名“陪唱”。 她没有拒绝,反而主动答应。 邢菲菲的父母应该是跟李兵书记有交情的。 叔长,叔短的。 她穿着一袭黑裙,气质冷艳,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她唱了一首《演员》,嗓音清亮,感情真挚,赢来满堂喝彩。 啪啪啪! 领导员工交错陪坐,其乐融融。 李兵书记听后大为满意,频频举杯,连声称赞:“邢主管不光人美,歌也美,关键是懂得分寸,这才是新时代的,年轻女干部。”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Ktv包厢毕竟是改建的,在一楼,里面没有厕所的。 酒喝多了,人还是要进进出出撒尿的。 然而,包厢外的走廊里,几个老员工路过,却低声议论:“邢菲菲不是一直很正经吗?怎么也陪唱?” “她不是跟余磊……” “别说了,小心惹祸。” 这歌唱到了深夜,酒应该是喝大了。李兵书记站起来,他竟然提议,跟邢菲菲互动一曲“交谊舞”。 包厢里,彩光旋转,每个人的脸都被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彩色碎片。 李兵书记松了松衬衣领口,涨红着脸的他,啤酒泡沫沾在他胡茬上。 “小邢啊,别光坐着。” “跳一曲。” 邢菲菲明白这意思。 她盯着点歌屏上跳动的歌词,一曲《不得不爱》,自己也一身酒气。 “我...我去拿果盘。” 光明总试图起身,拦住邢菲菲。 李兵书记带着烟味的气息突然逼近,镶着假牙的嘴角扬起:“你这人,事真多。” 他的手从邢菲菲背后环过抓起麦克风,衬衣布料摩擦发出令人不适的窸窣声。 旁边的,光明总想劝李兵书记,硬是没劝住,这一曲交谊舞还是跳了。 搂腰勾腿的。 一夜过去。 邢菲菲,依旧风风火火,依旧是那个“冷面美人”,依旧是李兵书记口中的“好干部”。 第98章 地勘 八月,党的节日一过,王茂博士跟他拉扯的队伍就来了。 设备两卡车,人员五六个。 工人们住在熟悉的地方,“山庐村”。很喜感,王茂博士住在铁山港区的宾馆里,协议价,“半年”。 这相当于长期租赁,因为后期华东院还会有设计人员过来。 北海的空气还是很热,三伏天,“湿热”,“咸腥”,海臭味这老配方,像吃螺蛳粉,吃久了觉得还挺香的。 办公呢? 基建办公室刚刚建成,给他了一个格子间座位,坐在余磊边上。 王茂博士,三十七八岁,同济博士毕业快十年了,项目也深度参与了两三个,算是国内岩土专业的权威了。 专家称号配的上。 带的装备名称上看着很高端。 静力触探仪、动力触探仪、原位测试装置啥的,等你细看,就是带着泥巴的钢管,粗的,细的还有铁架子。 一节,一节的钢管。 好多好多。 他们要在两个月内,完成对整个电厂区及周边区域的地质结构、地下水位、地震活动性、土层承载力、土壤污染情况等多维度的系统分析。 这个地勘报告是要提供给设计的,设计根据地勘报告上的岩层,承载力啥的,来设计基础桩型,类别等。 复杂吗? 不觉得,看看几本岩土专业的书,估计一个礼拜就摸得透透的了。 专业性强吗? 操作看起来很简单,但是报告啥的可能还要学习很久,地勘报告就相当于土层的“体检”。 听了王茂博士的讲解,感觉特别简单,因为这就是他的能力,将特别复杂的事情,用最通俗的话跟你讲明白。 余磊并不懂,这就是高材生的能力,“超浓缩”,复杂问题简单化,才能记得更多,学的更多。 啥叫学霸。 这个姑且算吧。 勘探队刚一来。 黑色的小帐篷,架子啥的都支起来了。 然后,就是一节一节的钢管插入土中,往下、再往下,土层取样,每一层土层取样。 大概是这个样子。 余磊每天的工作除了基建办公室的收尾工作,就是跟班学习。 每天从上午坐在小帐篷下面。看着王茂博士的电脑,样品。 两个人畅聊。 谈人生,谈理想,谈学习。 电脑软件上的数据和波动,余磊每天都盯着看,听王茂博士讲了一些,大概也了解了七七八八,挺杂的。 回办公室,给龚经理一顿吹牛逼。这龚经理此时倒是唯唯诺诺的,因为他这个确实不懂,也是余磊说啥就是啥。 实在不用,就借着王茂博士的东西,狐假虎威。 全盛总,树田总,领导班子也都对余磊很相信,毕竟,都是学电,学热的哪里懂这个。 反正,报告出来就算任务完成。核心目的还是为了电厂施工图。 由于天气太热。 王茂改了工作时间。 他的团队的工作节奏极快。每天清晨六点,工人们便已穿戴整齐,携带设备前往现场。 他们穿梭在沙地、滩涂与水塘之间,像是一群“地质侦探”,这些老工人很多都是江苏南通,崇明的人。 人比广西的工人勤快,聪明,还能干。 南通建筑以前可是全国出名的,建筑工人,技术啥的都很牛的。 这些人,可不是吊床一吊就一整天的,人家很有效率。 余磊感觉地勘探应该是有问题的,但是是凭借感觉,毕竟王茂可不能啥都跟你说,告诉你一个大概。 让你能够给领导交叉就行了。 俗称:点到为止。 下午上班,改到了三点后。 这不是教条,而是随机应变,要是李兵书记,那种教条的京城大佬,肯定又是条条框框约束死死的。 啥都给你扣帽子,说你站位不高,缺乏大局观念,这说法说多了,就没人信了。 实实在在干事,就是华东电力设计院的特色,会变通,会因地制宜。 江浙沪,这片土地上的人还真是与众不同,“高效”,“勤快”。 缺点跟优点一样明显,内卷,人与人保持距离,缺乏人文。 像日本人一样严谨,礼貌,看似守规则,实则不然,他们更会利用规则,直到把规则玩坏。 呵呵。 而在王茂博士,余磊看到了对技术的敬畏、对数据的诚实、也看到高情商,让你处处感觉到“舒适”。 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温柔的陷阱”,让你先入坑,无法自拔。 流言蜚语。 权利下的邢菲菲表现出不属于女性的“霸道总”的感觉。 “党建”,“行政”,“领导”,她是一个合格的女秘书,领导被她安排的服服帖帖,很懂事。 应该是领导跟她,互相成就。 两年多。 邢菲菲成熟了。 她似乎变得更加“懂事”,也更懂得如何在体制内生存。 是不是得到了领导的点拨? 余磊不用,只感觉邢菲菲突然变成仙女了,会飞了,打扮妆容也很大方得体。 自身本来就高挑肤白貌美,大长腿,现在完全就是,“中年领导杀手”。 她开始频繁参企业组织的各类“文化活动”,党建演讲比赛中,荣获“优秀青年干部”称号。 她的演讲题目是《新时代青年干部的责任与担当》,内容慷慨激昂,忠于党,组织。 不忘感谢领导。 台面上的,大家看得见。 台面下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荣誉”背后是什么。 人与人之间,就是服务。 你付出了,就会得到一些。 李兵书记还是老样子。 京官做派。 他依旧我行我素。 他把KTV当成了自己的“第二办公室”,经常在酒后谈论“格局”、“情怀”与“改革”。 “大格局,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他在一次会议上说,“要为集团能源战略服务,为集团发展服务,为员工幸福服务。” 李兵书记的演讲声情并茂,从自己小学讲到大学,吃窝窝头,咸菜馒头啥的,自己属于公司的,一切都是国、公司给的。 余磊甚至觉得李兵书记是说书出身的,他的讲话竟然能让你感同身受,甚至跌宕起伏,有了期待感。 呵呵,夸张。 第99章 出发,宁波 开会。 集团公司的土建交流会。 作为海北电厂唯一的土建主管,余磊当仁不让,这个对于后续的工程建设是有好处的。 领导班子早早就定下了。 余磊此行宁波,是公司首次派他单独出差参会,对于个人,意义不凡。 飞机一路逆风而行。 呼啸。 天气有些不好,多云,不过,并不影响心情。 余磊站在萧山机场的抵达大厅里,望着窗外起落的航班,激动的很。 这是第一次来浙江。 这次参加的是“公司土建工程交流会”,地点设在宁海电厂,属于浙江省宁海县,地处宁波与台州交界处,依山傍海,环境幽静,与之前在北海的湿热、海腥味截然不同。 这里号称是浙江最后一片,蓝色海域,看起来,确实不赖,有点南海,或者说三亚的感觉。 大转盘拿好行李,下飞机时候,余磊就跟司机约定好了接机地点。 一出门,核对车牌号,老样子,商务车。 一上车,司机就告知了行程用时,大约2小时高速。 真是够折腾的,也不晓得公司为啥要给他订到萧山机场,而且不是宁波机场,明明去宁海,让你杭州抵达。 再折腾两个小时,人都麻木了。 当你想不通的时候,想想“钱”,啥都想通了。 从机场接他的司机师傅四十出头,宁波本地人,精干利落,言语跟上海话区别不得。 余磊想聊天,司机就陪你聊,余磊有些困意,司机就停下来,专心开车,让你休息。 这一点,跟华东院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江浙沪人的特点,揣摩心理?情商? 宁海电厂的工程条件与北海厂类似。 此行学习的东西,主要在于大建设,环保两个方面,如何打造绿色电站。 技术方面,主要是学习如何高效除尘、湿法脱硫,脱硝等新技术及建设两个封闭圆形煤罐与绿色生态边坡。 宁海电厂有很多优秀的特色,作为标杆电厂,它的除尘效率99.3%、脱硫效率95%以上和废水“零”排放都是亮点。 它的环保投资20亿,如何资金使用,分配,厂区绿化,煤粉外溢的控制都是值得关注的。 该项工程2010年底获得中国建筑业工程质量的最高荣誉“2010-2011年度中国建设工程鲁班奖(国家优质工程)” 电厂大门没啥特色,大理石上面几个大字,铁门。 但是一进去。 感觉有点艺术气息了。 生活区。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炫目,但不张扬树叶,隐隐发光明隐交织像是梵高的油画。 棱形的彩色棱角玻璃的二,三层房子,五彩斑斓的,是食堂,游泳池。 冷凝塔旁边就是一片蓝色的大湿地,有湖泊,草啥的。 天蓝蓝,水蓝蓝;水天一色无纤尘。天上海鸟凌空飞翔,水中鸭儿水面嬉戏。 车内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但是一下车,“我去”,热浪袭来,热死了。 超级热。 整体看来,电厂依山傍海,厂区布局紧凑,绿化覆盖率高,员工宿舍区与办公区融为一体。 这也符合宁波的特色,半山半海。 商务直接停到宿舍楼下,上面挂了个红色绸缎横幅,写着:欢迎集团公司土建交流会。 一进去,有服务员指引,发卡,签字,安排住宿。 原来,这里的一楼,二楼就是电厂招待所,单间,跟宾馆一样,毫无区别。 集团公司的每个电厂都是这种模式,方便统一化管理。 放下背包,就是干饭。 听北海厂的宋经理说,浙江电厂的模式有所不同,不强制加班。 余磊很好奇,但是宁海电厂没什么特别好的同学,李玩酷倒是给他联系了一个他的同学:李保田。 再一想,周末李玩酷应该还躺在宾馆的床上搂女人呢,算了。 肯定不靠谱。 “余磊吗?”宿舍楼下竟然等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帅小伙。 “是的,您…” “李保田。”帅小伙自我介绍,没想到,李玩酷真能办事,让人早早就等候在下面。 两人一顿含蓄,毕竟都是东电的,“热动09研”,“建研09”。 很快话题就是“冯家屯”,“烤肉”,“石头楼”了,满满的校园回忆。 虽然从未谋面,却胜似亲人,接下来,余磊的房间,大兜小兜的,各种吃的,巧克力,牛奶啥的。 还有水果,甚至榴莲。 这味道,余磊整个房间都是臭烘烘的,男人就是这么直接,对你的好满满的臭味。 哈哈唉。 “听说这里没有强制加班?” “对。” “那还能标杆电厂?”余磊一脸惊讶,感觉到不可能。 “不强制,不代表不加班。”李保田一只手捂着嘴说,“让你自愿加班。” “啥意思?” “绩效“,“激励制度。” 这意思很简单,家里有事你可以去,家庭你可以去照顾,病人也可以照顾。 但是,这些时间,你要补回来,甚至半夜跑来上班。 大环境影响你,大家都按照这个规则做事,你破坏规则,就先剔除你。这里大家就是一个团队。 团队挣钱,一个人影响团队的绩效,他会被剔除团队。 团队约束个人,氛围感十足。 简单的说,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团队挣钱,让“磨洋工”,“大锅饭”自动消失。 这样的效率出奇的高。 宁海电厂招人,用人的学历,素质都很高,待遇也高出一般电厂很多。 “代价”,就是让你“自愿”。 光依靠“制度”,无法自内而外的调动人的主观“积极性”。 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李保田嘴角上扬,“这是浙江独特的优势。” 是文化的问题。 浙江人天生勤劳,讲究效率,但又不急功近利。你来之后会慢慢体会到。 靠的是“动脑子”。 余磊笑了。 这种“勤劳”背后,是否也隐藏着某种内卷? 就像王茂博士说的,江浙沪的人,看似守规矩,实则最会“玩规则”。 抵达宁海电厂已是傍晚,夕阳西下,远处的群山在余晖中泛着金光。 电厂办公楼前的广场上,员工三三两两地散步、打羽毛球,篮球场、足球场,几乎满场。 这里的人,爱运动,注重劳逸结合。 第100章 脱硫废水零直排 晕晕乎乎,一夜过去。 “酒文化”糟粕啊。 余磊讨厌喝酒。 第二天,厂子多功能厅,几个议题问题是关于,基建和绿色转型的。 什么沙漠光伏,太阳镜子,海上漂浮风电,养鱼啥的。 一共八个,也就是大概介绍一下,但是余磊觉得当下最适合自己的还是“零直排”,小的说就是脱硫废水零直排。 咚咚咚! 敲黑板,不,敲PPt。 宁海演讲,背后几个大标题,倍投。 笔记本电脑、话筒放在前面,各人都将自己的演讲Ppt用U盘拷入这台电脑桌面上的专用文件夹。 鼠标点击,跟着演讲走。 很快,就讲到了核心:“预处理+浓缩减量+结晶固化”这一脱硫废水零直排工艺的详细流程图。 紧接着,系统图。 原理啥的。 如果你去过污水处理厂,这一套流程跟它差不多。 几个水池子。 大池子扔大石头,里面翻滚,翻滚的。然后中石头,小石头,原理类似。 从最初的废水预处理到最终的结晶固化,主打一个环保。 火电厂被人们最为病垢的就是环保问题,它的大烟囱里面排放的污染物。 将它处理了,里面就剩下水蒸气其实就没啥了。 核心还是“钱”。 预处理就是“去除杂质”。 简单的说一下。 燃煤电厂机组在运行中会产生大量含硫化物烟气,需要进行脱硫处理。 如果不处理,环保就不过关,大气含硫这个雨嘛,二氧化硫。 危害就大了,人,农作物啥的。 所以要脱硫,就有废水,这个废水,不是让你乱排,而是入管网,乱排就是直排,入了管网就是“零直排”。 要处理这个硫就要加药,加药以后就会产生废水,要排放,但是这个废水化学反应以后,含有大量的酸性离子、重金属离子和悬浮物,其中Cl-、SO42-等酸性离子对金属材料具有腐蚀性,而Hg、i等重金属元素对金属材料的危害很大。 然后,搞个大箱子,大箱子里面三个小箱子,取个名字“三联箱”,来处理这种水。 这种水除了金属离子多,含盐也高,悬浮物也多,腐蚀性还强,硬度自然不会低的,还结垢,这种水不要说人畜喝了,就是花花草草也受不了。 给你弄个肾结石,膀胱结石的,痛得你一个月下不了床。 所以,“零直排”几乎是必须的。 工艺流程很简单,中和、沉淀、絮凝及澄清等工序。 就是加药中和。 一部分就沉淀喽,然后处理掉,脱水,搞成泥饼。 “浓缩减量”,这个很好理解。 把水蒸发了,废水不就减量喽,当然加点电渗析,反渗透浓缩。 这个很容易理解,就是左手一个慢动作,右手慢动作重播,简称“再来一次”,这样搞个两次,一冷冻,不就排出一对结晶体。 爆水晶了? 不,这是一爆。 小Boss。 专业点,就叫“反渗透+机械蒸汽再压缩”。 从头到尾,余磊的笔记本上一共记录了三行字。 “同志,有一段遗漏了。” “喏。”余磊递过笔记本,你抄吧。 旁边的同志,翻了翻,笑了,“你记录的还真详细。” 余磊指了指脑袋,“都在这里。” 这是余磊笔记上,唯一的内容,因为“有用”。 海北电厂因为靠海,吹填场地,潮差大,脱硫废水中的盐分含量较高,传统的处理方式难以满足环保要求。 MVR技术不仅能够高效处理高盐废水,还能大幅降低能耗,这是应该借鉴的地方。 结晶固化。 大Boss。 水晶塔,“零直排”的关键就是造水晶。 经过浓缩减量的废水进入结晶固化系统,通过加热蒸发,盐分以固体结晶的形式析出,最终形成可资源化利用的无机盐产品。 进水,爆晶体。 这就是全套“零直排”。 至于回收水,无机盐工业利用啥的,都是副产物,顺手的事情。 这就是资源的循环利用。 余磊对此深有感触。 PPt上说的降本增效,但是投入是实实在在的,但是效益都预估的。 当然,并不能总是考虑经济效益,还有一种效益叫做“环境效益”,这种看不见的效益,对于普通人是有用的。 “植耐盐碱的植被”,这是余磊第四行的内容。 记录完,合本。 当然,不要非说特色啥的,就是宁海电厂有个大游泳池,印象深刻。 三个小时,会议结束。 休息个半天,晚上就得赶飞机回北海了。 余磊合上笔记本,“零直排”的事儿早就忘光了,耳边才是正事。 房价。 果然,对于年轻员工,这才是大事。 这时李保田,接他吃饭,低沉的声音:“结束了?” “嗯。” 两人边走边聊,“你买房了?” “哪有钱?” “我们宁波均价,一万五,贵的离谱。” “你买了?” “嗯,父母帮衬。” 余磊笑了笑,没接话。 他其实也想过,自己北海都是问题,别说宁波了。 自己哪点工资。 余磊越不想说,李保田话越多,啥货比宽松,资产配置,金融投资。 自己屁钱没有,金融投资个鬼,房子就是再多的金融属性,跟一个穷鬼有啥关系? 买房是刚需?炒房的、套贷的、养老的、学区的,全挤进来了。 宁波全是前沿阵地。 果然,涨房价就是这里的人,先知。 宁波,作为副省级城市,港口经济、制造业都挺强的,按理说房价1.5万,余磊觉得正常。 城市发展快,人口流入,配套资源集中,优质教育、医疗、交通都往市中心集中,自然推高了房价。 “喝酒不?” “喝酒?”余磊吐槽,这厂子里的人,怎么这么爱好这个,这大中午的喝个鬼酒。 余磊拒绝。 但是,作为朋友李保田给余磊拷贝了一些他想要的资料,关于“零直排”建设经验的。 这个确实挺有用的,至少你知道他们场遇到了哪些问题。 他们这一代人,是夹在“有房住”和“有房保值”之间的一代。 环保、绿色转型、零直排,这些技术可以改变环境,但改变不了房价背后的结构性问题。 窗外阳光斜照,或许某天房地产会泡沫,可是他们“等不起”。 第101章 汇报工作 回来了。 不出意外,果然还是半夜。 “这方向不对啊,不应该往东吗?”余磊问北海公司的司机,这司机新来的,他连名字都不晓得,以为他不认路,开错了。 “没错,余工。”领导给你市区安排了房间。 “这样啊。”余磊明白,这是领导的要求,让他直接汇报工作,不要耽误时间。 他脑子里,就三个字“零直排”。 宁海会议的重点。 “唰”,他打开车窗任由海风吹打,“噼里啪啦”,竟然下了暴雨。 北海的夏天的雨就是这样,突然一阵狂风暴雨,玻璃外面全是水,就像过泼水节。 滴滴滴! 司机双闪打起,因为完全看不清楚道路了,雨量太大了,这是夏天的强对流天气。 十分钟后,一滴雨都没了。 完全没了。 热度降了一些,没有那么闷了,也不热了, 优盘里关于“零直排”的资料。 他得赶紧消化,还有汇报材料都得抓紧整理,既然领导催这么急,肯定要今天就要搞出来。 八成领导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听汇报。 他一边入住酒店,一边打开手机,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磊哥,明天晚上林琴过生日,我们在“老地方”聚聚,一起庆祝大家‘重生’一周年,别缺席哦~” 余磊愣了一下,随即苦笑。 是陈伟,华北电力大学财务的小子,91年的。 所谓“重生”,不过是他们这群刚转正大学生的自嘲,余磊明白林琴叫自己的含义,她都能查自己什么时候回来。 这事,一般没人关注的。 他看了看表,七点。 先搞汇报,然后预订了花和礼物,明天送到“老地方”。 一进屋,浑身都是汗,油。 先冲凉,然后躺在床上,笔记本打开,边看边写。 宁海电厂里,余磊的脑子已经有了大纲,骨架,这回资料拿出来,当做骨肉,佐证。 有理有节,有据,这就是领导最喜欢的报告,因为有参考。 “唰”衣服一抛,爽,宁海人家给的一堆小吃,“吧嗒吧嗒”,嘴巴里啃着,电脑点着,思路走着。 汇报,汇报。 YouTube到Billbill,余磊只做大自然的搬运工,从宁海Copy到北海,就是这么容易。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就是工作汇报,龚经理凌晨12点给余磊打电话,通知上午8点30分,给全盛总,树田总直接汇报。 这个家伙也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卡着凌晨零点,这个时间打电话,真够损阴德的。 幸好,余磊还在整理报告,大概凌晨三点才搞完。 一大早六点多,人浑浑噩噩的就起床了。然后下楼,吃早饭,这早饭还挺有特色的。 完全按照快捷酒店的档次来的,就是自助餐。 一个茶叶蛋,一肉包,一杯豆浆,还有很少吃的豆腐脑。 这早饭可比公租房的好吃多了,大厨都不是一个档次。 每次想到陈大厨,每次烧菜,烧的差不多了,用勺子在嘴里,陶醉的尝一尝,然后痴迷的“啊——”,的嘴巴“嗦嗦”的声音。 余磊都想吐了,龚经理都当面骂了这家伙N次方了,就差开除了,但是这家伙,还是偷偷摸摸的品尝。 有些人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四十多的男人,你指望他改习惯,比天难。 余磊不敢多吃,怕拉肚子,还是常态化的吃一丢丢。 八点就坐在会议室了,摆弄电脑,投影仪啥的,当然,这里有酒店服务人员也帮忙弄。 其实,这玩意超级简单。 但是,在市公司,你不装,怎么体现你是从浙江回来的呢? 人家树田总余姚燃气的,浙江人,8点15分,也坐在这里。大家伙一看,大Boss都就坐了,都赶紧跑来了。 搞笑的是龚经理,继续他的一只鞋,匆匆忙忙的跑进会议室。这人也是够够的,一招鲜吃遍天,从来不更新下他的演技。 感觉,人年纪越大,就越接受不了新鲜事物,“震惊流”,“短剧”,都不懂,一点不与时俱进。 “还没上班呢?”树田总看看表,再看看身旁的人都到齐了。 他笑着看龚经理手里的半个包子,笑着说,“8点半准时开始,没吃完的抓紧吃。” 这意思就是告诉你,一切都是按规矩来,不是他是Boss,他来了就要改规则。 龚经理赶紧拧开一瓶“百岁山”,狼吞虎咽的就着水,吞了半个大肉包子。 至于“百岁山”这传统,不晓得是谁搞得,余磊觉得景田,哇哈哈啥的都不赖,毕竟从小,他就是看着哇哈哈广告长大的。 骗没骗人,他不晓得。 嘀嗒! 八点半。 PPt早就展示了。 余磊没有介绍背景,没有顺次常规的讲,而是,上来就下猛药,直接讲宁海的实例。 很显然,他碰对了。 因为树田总,光明总,全盛总都是技术大拿出身,你给他讲理论,反而容易招人烦。 直接“开门见山”,对路。 然后技术数据对比,北海厂,宁海厂,告诉你宁海厂的这套东西的必要性。 相当于直接让领导选择一。 而没有第二种选择。 倾向性明显。 因为北海厂跟宁海厂的条件太过于类似,国内没有可参考的第二家,明着告诉你,Copy宁海厂的技术就行。 就跟Dota跟英雄联盟一样,你可以升级,可以优化,但是东西你要完全抄袭过来,毕竟,这对于集团公司的规范化管理有好处。 领导特喜欢,这种有实例的。 地理与水质差异。 两个厂都靠海,脱硫废水含盐量高,传统处理工艺难以奏效,必须引入MVR(机械蒸汽再压缩)技术,实现高盐废水的高效浓缩与结晶。 能耗与成本控制。 虽然MVR能耗低,但前期投入大,建议采用“分阶段推进”策略,先在局部试点,再逐步推广,以降低财务压力。 资源化利用路径。 脱硫废水结晶的用途。 环保,政策。 这就是直接“资料”,浓缩。 领导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但是没有发问,因为他们晓得,这就是宁海厂的东西。 还有余磊说的很干粑,一看就是外行冒充内行,问了也白问。 第102章 生日聚会 汇报还算顺利。 公司这种交流会就是派个办事员去领任务回家的,抉择权还在于领导。 当天晚上,余磊准时到达林琴预定的小馆,还是在沃尔玛旁边,店的名字挺个性的,“湘妹子在北海”。 火锅店? 女孩子生日不应该在西餐,还是高档酒店餐厅么,选这么个地方“过生日”,也是有个性。 推门进去,果然,够热闹的,没有订单间,直接大厅。桌旁边摆着蛋糕,桌上就是几个凉菜,林琴、陈伟,鄢阳、邢菲菲已经等在那里。 “你迟到了!”林琴笑着招呼,“快坐下,我们正说你呢。” “太忙,刚汇报完工作。” “大人物,未来的领导。” “瞎白呼。”余磊坐下,接过陈伟递来的果汁,他忽然明白,林琴是湘妹子,湖南人,“无辣不欢”,吃火锅倒是合适。 要是江浙沪,讲究些的姑娘,肯定是各种排场,稍微有一点辣油污迹,都要吼你半天。 现在是夏天,晚上,凉风习习,没有那种闷热的感觉,但这大夏天的吃火锅,还是吃得人大汗淋漓。 周围的很多人撸起袖子,甚至光着膀子,他们这桌选的是空调边上,余磊稍微拨动了一下,立柜空调叶片的角度,完美Ok。 鄢阳看着他们,笑道,你们男人还真是好,我从小就羡慕你们男人,吃火锅的时候可以光膀子,多痛快。 “你也可以。”陈伟叫道,“我们保证不看。” “滚!”鄢阳骂道,其他人大笑。 五个人吃了一会,邢菲菲刻意坐在陈伟身旁,其乐融融,两个男生坐,三个女生挨着坐。 五个人都是饮料,没有喝酒。 “来一瓶?”陈伟问。 “一瓶,一瓶没啥问题。”一人一瓶啤酒,余磊还是喝的下的,毕竟,常年被灌酒,都练出来了。 三个女孩聊旅游,穿搭啥的。余磊压根不懂,陈伟倒是合得来,还能跟她们“你来我往”的。 余磊明白,林琴这次就是叫他们去年一起来的大学生毕业生聚餐,央企往往同一年来的同学,经过培训,啥的多少都有些感情。 以后也都是各个部门未来的领导,这个圈子要的,也是最容易融入的。 隔壁一桌全是男的,一看就是工地大佬,能吃能喝的。 筷子纷飞,杯子刚刚放下,又举起来,总有人不断地想起干杯的理由。 “走一个。” “你咋还不走呢?磨蹭啥呢?。” “谁不走呢?”一莽汉脸红脖子粗的,“竟瞎白呼。” “赶紧的,咋咋呼呼。” 旁边一桌都是东北的,北海以前东北,山东啥的特多,听说都是“1040工程”的产物。 啥叫“1040”? 一个别墅里住了,几十个人。 一出来,个个手里小传单,手册,69800元。 大白话,就是“传销”。 “国家政策”,“资本运作”啥的,拉人头、缴纳会费,强迫你。 洗脑,上课,拘役,限制自由。 那就干,一饮而尽,清凉的冰啤酒从嗓子间滚下去,很快就熨平了食物刺激出来的火辣,说不出的惬意。 吃火锅,还真是一个人和人沟通最好的饮食方式,大家挟了食物在一个锅子里涮着,表面上一团和气。 吃着吃着,就真情流露了。 你再端着的人,再僵硬的表情,也会被这热气软化。 邢菲菲,这么女神范的人物。 竟然也,喝酒了。 因为她是陪着陈伟喝的。 一个87年未嫁,一个91年未娶。一个“御姐”,家里有点资本的姑娘,一个小鲜肉,身上八块腹肌,常年锻炼的小伙。 颜值就是正义,“御姐”要的一切“小鲜肉”都有,高帅,除了“F”,但是,“富”御姐家里有,凑成三个字就是“高富帅”拉。 酒桌上,你想优雅,想文静也不可能,酒过三巡,邢菲菲已经蹲到椅子上了。 “清纯”,“白月光”,余磊长见识了,美女给你的一面,都是你最想看到的。 这顿饭,就是向公司的谣言止。邢菲菲跟余磊“八竿子打不着”,她早已心有所属,她看上的人。 就是“陈伟”。 老花吃嫩牛。 众人沉默。 这顿饭,余磊太伤自尊了,自己啥都没做,成了“风暴中心”,而且,邢菲菲借着林琴的生日,演戏给大家看,“够够的”。 林琴觉得尴尬,给了余磊十张电影票,“有空一起。”然后,看了看旁边的鄢阳说,“我们两个+你。” 余磊笑了。 说实话,他现在哪有心情关心这事,“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房子才是大事。 吃的喝的差不多了。 就是点蜡烛,许愿,然后,“祝你生日快乐”,余磊本来就不想来,现在邢菲菲这么演一出戏,就很不想来了,但是还得笑啊,笑的那么难看。 哈啊哈哈。 这气氛,Ktv都干脆没气氛去了。 陈伟扶着邢菲菲单独打了一辆车回去了,林琴跟鄢阳。 为啥不一辆呢? 明眼人都晓得原因,这年头,只有夫妻,情侣才这么干。 余磊没有打车,直接北海市中心逛街,看夜色,毕竟是旅游城市,人不少,夜市也很热闹。 他去了北海老街,夏天的夜晚,人头攒动,点一杯椰子汁,找了个越南甜品店,椅子上一躺,啥烦恼事都忘了。 北海特有的腥臭海风,你闻习惯了就跟吃臭豆腐,螺蛳粉一样,觉得香。 眼睛一闭,舒坦。 再一睁开。 “妈呦,一条缝。” 余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有一块石灰皮已经裂开,耷拉下来,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 他想,落到头上。 就晦气了。 北海很潮湿,有些天,一口地上墙上都是水珠,天花板掉墙皮一点都不少见。 尤其老房子。 本来是,今天晚上就要回铁山港的,可是龚经理那家伙一早就开车跑了。 也没有单独的车子回去,明天邓帆他们要过来,等着下午一起回去。 余磊就这样躺着,想着,想未来,也不晓得想啥,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晓得为了啥? 迷茫伴随着自己,自己也笑了起来。 目标,达成,下一个目标。 目标,未达成,迷茫,继续目标,继续迷茫,年轻还好能容错。 中年人,怕是要抑郁了。 电厂里有句话,“十年运行一场空,十年检修成专工。” 第103章 桩头改良 第二天一早,余磊便等着车。 当然是假装的,因为市区没他坐的地方,这班还得上,你起码得让人看见你上班。 瞎晃荡,直到中午。 他跟邓帆来了一个交接班,一个人来,一个人回。 这一年最大的感触就是市区里的一段破路终于修好了。 银滩大道,接向海大道。 但是,机场以东,没人管了,还是癫死人。 回工地,还是盯数据。 因为地勘报告现在是头等大事,电厂的进度快慢全依赖它。 “回来了?”王茂博士依旧捣鼓着电脑。 “嗯,去了三天。” “回家了?” “没,去开会了。” “大家都说你不干了。” “哪个?王八蛋说的。”余磊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本来就缺钱,还在这里谣言。 “一个胖子,个子不高。” “他么的,莫清零。”余磊第一反应就是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天天屋里泡中药,美其名曰“养生”。 你一个大男人,三十出头,家都没得,你养个鬼生。 钻探现场。 钻机轰鸣,“磅、磅磅”声在下午的海气中回荡。 工地上,地勘队伍刚上班,余磊一看表下午三点半,王茂将七八月的工作时间修改,也让工人们不那么热。 北海这天跟蒸桑拿差不多,人晒多了容易中暑不说,还容易分神,操作失误。 滴、滴滴。 电脑叫了。 这是异常,余磊看的懂红线。 “25米左右遇到岩石层,常规钻头打不动。”王博士看着现场的钻机操作台,抽出来的钻头已经坏了,眉头微蹙,“调整钻探角度。” 余磊走近,翻看钻探记录表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以及刚刚取出的岩芯样本。 “是岩石?” “对。” 岩石层表面呈灰黑色,质地坚硬,初步判断为沉积岩类中的灰岩或砂岩。 这类岩石在广西沿海地区并不少见,尤其是在铁山港这种地质结构复杂的区域。 倾斜角度就可以打穿? “不是倾斜角度,而是通过桩头改良,让桩头钻孔角度倾斜,增加穿透力。” 王茂边说,边给余磊展示钻头看,这是他们通过长期的野外钻探总结的一些经验。 “如果继续用现在的钻头,效率会非常低,而且容易损坏钻杆。” 王博士边说边拿出一套改良后的钻头组件,“这种是金刚石复合钻头,适用于硬岩层,虽然价格贵点,但效率高,磨损小。” 余磊看了看,就是焊接了八块三角铁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工艺上调了调。 技术改良,细节决定成败。 工人们熟练地更换钻头,老师傅自己调整钻机角度。 看来,都是自己人。 王茂笑了笑,“这就是长期合作第三方的好处,人熟悉,人员稳定,人家也听你指挥。” “角度不能太陡,否则容易卡钻。钻压要控制在合理范围内,否则容易崩裂钻头。” 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 这些东西,边看边实操,一边就记住了,几乎不会忘。 “你以前做过这种地勘吗?”王博士突然问他。 “没。”余磊如实回答,“这种根本没机会。” “那就多看,多问,少说话。”王博士笑了笑,“地质勘探这行,最怕想当然。数据是死的,但地质是活的,变数多得很。” 钻探继续进行,随着新钻头投入使用,钻进速度明显加快。几个小时后,钻探深度突破了30米,进入更深的岩层。 王茂取出新的岩芯样本,在阳光下仔细观察。 “这是…亮晶晶的。”余磊感觉有五颜六色的水晶。 “石英。” “果然,爆水晶了。” 王茂看了余磊一眼笑了。 手中的样品,拿出一小撮搓揉了一下。 这里的矿石颜色以灰白色、白色为主,局部呈浅土黄色,矿石中主要矿物成分为石英、云母。 “就像你说的,五颜六色的。” 白云母,黑云母。 矿石具砂状结构、砾状结构、粉砂状结构、显微鳞片泥质结构,即石英、绢云母、高岭石、白云母、黑云母等矿物共同或各自组成的岩屑、矿物单体。 它们经水动力搬运后沉积下来,大部分磨圆度较好,颗粒的大小变化较大,其中粒度大于2毫米的为砾,粒度介于2~0.06毫米的为砂,粒度介于0.06~0.004毫米的为粉砂,小于0.004毫米的为黏土。 矿石为松散堆积构造,即各种矿物共同或单独组成的砂、砾、粉砂、黏土松散而不均匀地堆积在一起形成的构造。 “好打吗?” “不太好打,存在断桩的可能性。” 这些是不同密度的石头,恰到好处的分割柔和、填充在一起,很密实,就像肌肉,而不是肥肉。 余磊看了采样样品,懂了。 王茂将这些样品封装到采样罐中,留存。 “看来这片区域的地质结构比预想的要复杂。”他指着岩芯中的断层带,“这里可能有轻微的断层活动迹象。” 断层带的存在将直接影响到后续桩基施工的稳定性,必须提前预警,调整设计方案。 “我们这里做的是原位桩,直接在钻孔里灌注混凝土形成桩体。” 王茂解释道,“如果断层带太深,可能需要加密桩数,或者采用桩筏复合基础。” “施工工期要增加。” “肯定会有一点影响,主要还是怕沉降。” 就是告诉你,安全最重要。 趁着钻探暂停的间隙,王茂给余磊“现场教学”。 地质勘探不是走过场,也不是为了应付设计院的图纸,它很重要。 基础不打牢,房子就会塌。 这不是开玩笑的。 生活可以开玩笑,但是工作要认真,严谨。 王茂站在钻机前,“它是我们整个工程的基础,决定了结构怎么做、桩怎么打、基础怎么选型。” 数据是工具,但人是决策者。把数据读懂、读透,然后做出合理的判断。 钻探不仅是打个孔、取个样那么简单,而是整个工程的“地基”,是所有结构设计的依据。 电厂有句口头禅,“十年运行一场空,十年检修成专工”。 坚持不懈的学习,就会有收获,有提高。 第104章 异域风情 九月。 北海的天,干了很多。 依旧热。 即便到了傍晚,太阳下山后,空气里依然残留着白日的余温。 余磊从工地回到市区的办公室,已经接近七点,最近就是两头跑。 龚经理跑的更勤快,一天最多,市区工地往返三趟。 也不晓得是不是他儿子放暑假了,一直两头跑,不过,到了九月应该开学了,不用了。 余磊见过龚经理他儿子,一米八五,这身高在广西算是可以的,龚经理的家之前说了,住在南宁琅东的别墅中。 余磊呢,就是画图。 总平布置,还有基建办公室即将入住,家具布置,购买啥的也都让余磊帮忙设计、画图。 谁让他Cad,3dmax会用呢?都说不上熟练。会用,这活就是你的。 余磊成了工程部,商务计划部,行政部,三个衙门的衙役。 这来回折腾的,但是听说这是全盛总的意思,就相当于余磊总是在领导班子,部门经理面前咣当。 懂的都懂,这就是让你露脸。 刚从行政办公室出来,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耍两把游戏,缓解一下白天的累了一天的脖子。 可刚走到楼梯口的拐角,一个身影迎面而来,两人几乎撞个满怀。 “哎呀!”对方惊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啥玩意。” “啵”,两人嘴对着嘴,亲了一下。 余磊也吓了一跳,眼前这姑娘,高高壮壮的,只是这容貌,“迪丽热巴”啊。 异域风格。 这姑娘,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长发微微卷着。 她的脸型偏窄且下颌线条流畅,颧骨和苹果肌饱满但不过分突出,整体轮廓紧致。头肩比优秀,头围小、肩膀平直。 眼睛大而明亮,眼尾微微上扬,眼神清澈且有神,“妩媚”,“理性”。 鼻子山根高挺、鼻梁宽厚且鼻翼开阔,立体感强。 嘴唇丰满且小巧,“樱桃小口”。 没工作服? “外单位的?”余磊没处理过这事,不会被告性骚扰吧?这拐角,自己也看不到。 就算她告我,我也死不承认。 反正,也没监控。 “没事。”她这一笑,之前一切的瞎想都烟消云散了。 “刘娟娟,可找到你了。” 这是物资部鄢阳的声音,是让她领取生活用品,衣服的。 “新来的?”余磊看着鄢阳。 “对,今年毕业的。”鄢阳还在忙,就走了。 “你好,刘娟娟。”这姑娘伸出手。 余磊刚伸出一半,就被这姑娘拉住,“很高兴认识你,以这种形式。” “啊——” 余磊正要道歉,姑娘一个小跳步,像只小兔子,好可爱,满满的青春期,荷尔蒙的味道。 这让他回到了,大学时代,“致青春”,张开深爱阮宛,那种爱而不得,甚至自卑到不敢表白的样子。 直到挚爱死去,才敢在墓碑前表白,每年去祭奠。 这种真挚,深爱,纯粹的感情只有在大学时代才会有,感情至深,令人动容。 到了,财务。 里面早就“八卦”,“吃瓜”。 有人小声议论:“新来的会计刘娟娟,听说是宁东电厂副总的女儿。” “要分配给你,做徒弟。” 分配给林琴?余磊笑了,一个毕业一年的带徒弟,哦,不,林琴研究生就拿下注会了,这就是“硬实力”,有资格。 林琴没说,什么,看见余磊来了,就喊了声,“磊…” “子弟”,余磊心里一动,宁东电厂是宁夏的厂子,西北的厂子,安排女儿来北海。 可能就是为了环境。 毕竟,西北以前每到冬季就是沙尘暴,人心痛到无法呼吸,“沙子”痛,Pm2.5检测仪估计都爆炸了。 也不晓得,她跟李玩酷是不是一个类型的,目前,看起来肯定是西北人了,这异域风格明显。 人确实是美女,很立体的那种美,人也大大咧咧的没追究自己啥事情。 “磊?”刘娟娟开口问,“余…” “呃,是,工程部。”余磊笑了笑,“你…?” “财务部,刚来三天。”她点头,“还请师兄指教。” “你师傅,在那边。” 余磊说的是林琴。 刘娟娟赶紧扭头,半鞠躬,“师傅好。” “好美。” 人就是这样,正常二三十岁的男人,又不是Gay,怎么可能不喜欢看美女呢?还这么清纯? 比那个邢菲菲有礼貌多了。 何况,在电厂这种地方,人家愿意跟你聊天,余磊心脏“噗通噗通的,”,这感觉算是“青春懵懂”吗?还是一见钟情? 说不清楚,反正挺“心动”的余磊第一次有种“心动女生”的赶脚。 一个人,尤其在工地这种地方待久了,每天面对的都是钢筋水泥、钻机岩层。 还是挺兴奋的。 “子弟”,央企绕不开的话题。 后来几天,余磊在办公室、会议室、甚至食堂里又几次见到刘娟娟。 怪了,子弟不用培训吗? 今年新来的大学生不是都在台山,培训吗? 余磊这个问题很自然的将“焦点”引到她的身份上,然而,答案就是两个字,“结束”,财务的培训两个月结束了,剩下的都是运行。 所以还需要继续实操培训。 是这样吗? 余磊怎么记得还要轮岗培训呢? “余工,你很空吗?” “空?”余磊脸色阴沉,“我很忙好嘛?” 忙着报销差旅费,因为光明总总是出差,他的签字不签,自己就得自己垫差旅费,这都垫了快两万了。 再垫下去,生活费都不够了。 “嗷。” 刘娟娟那种大大方方,漏齿的笑,不是江南姑娘那种捂嘴,掩面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她确实很引人注目,不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更因为她身上那种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的气质。 “她爸爸是副总,人很低调。”林琴私下跟余磊说,“啥都虚心请教。” “看来不是跑来坑爹的。” “你这人,一来就咒人家小姑娘。” “小四五岁,就小姑娘?” “怎么?动心了?”林琴心里憋着一股气,看着余磊就来气,“电影为啥不去看?” “我忙的很,哪有时间一起看。” “借口,都是借口。” 第105章 后勤 重大新闻。 公司要搬新址了。 树田总要求十月底前,公司办公人员要集体入住铁山港办公。 但是住宿还是在市区,上下班就是大巴通勤车。 行政部新来的张恒,张经理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把这事办漂亮喽。 办公室布置,各种柜子,材料进驻都成了头等大事。 这不,刚跟陈大头工程竣工交接,又得两个部门忙了。 你能你多干。 余磊的布置图,公司方面已经认可了,这事还得感谢徐岚韦,这家伙像领导肚子里的蛔虫,特别能揣摩,大嘴巴,还敢说。 布置图,布局紧凑,功能分区明确,领导,会议,财务,行政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剩下的? 通通扔大厅,包括余磊自己。 了色。 “余工,这是打印的平面布置图,您看看。” 刘娟娟拿着一叠资料走进来,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T恤,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明亮。 “工作服没法?” “发了,都洗了还没干。” 余磊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微微一动,女生都是讲究的。 毕竟,男人没有大姨妈,不用弄得那么干净。 “放桌上吧,我一会儿看。” 余磊手头的事情还真多。 刘娟娟是跟着市公司的司机来的,一天就待大概三四个小时,就回去了。 说是工作一起搭配着干,实际上,朴大姐年纪大了,要退休了,这女菩萨,你得供着。 没准啥不舒服,啥子宫肌瘤的。 谁让你精神小伙呢? 刘娟娟,子弟,问了一大堆问题,最后你解决,她拍拍屁股走人。 这是一间三十多平米的办公室,靠窗的位置阳光正好,属于行政办公室。 这些都是领导挑过的。 先是书记,然后树田总。 其实就是一把手,领导按照顺序“选妃子”。 余磊打算把写字台放在这边,方便采光。而柜子、板凳、茶几、打印机、文件架这些,都需要根据实际空间来安排。 “我来帮你搬吧。”刘娟娟主动说。 “你?”余磊有点惊讶,“你来吧,正好你们行政办公室。” “行政?”她笑了一下,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我财务啊,会算账。” “嗯,人精。” 两人开始布置办公室。 刘娟娟毕竟是西北姑娘,还真是有点力气,而且,大气,不挑,也不斤斤计较。 要是江浙沪的姑娘,肯定不会帮你,还找各种理由让你把活干了,等功劳的时候,就来抢了。 这种老师,公务员居多。 人精人精的,坑的你,不要不要的。 余磊还是干力气活,比如桌子的朝向、柜子的编号、文件的分类等,刘娟娟干。 女孩子,心细。 可是,她不是。 “你觉得这个柜子放在哪里比较好?”余磊问。 “我觉得放在这里,靠近门口,取文件方便。”刘娟娟指着一个角落,“等等。” “砸了?” 看着余磊一脸委屈,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林精致“噗哧”笑出声,问道:“好看吗?” “你说什么?”余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才看到刘娟娟在照镜子。 “我好看吗?” 余磊看了一眼刘娟娟的脸,完美无瑕,特别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使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他只觉得心跳不由自主的快速跳动,然后,一头冲进了卫生间。 “水闸没来。”朴大姐喊着,这意思就是让你先别大便,防止粘在蹲厕上,因为水压的问题,厂区供水动力总是不足。 北海水务说,电厂的问题。 电厂说市政供水的问题。 核心就是扯皮,“钱”没到位。 只能,自己装加压泵。 看到余磊狼狈的样子,刘娟娟大声娇笑:“至于么?哈哈哈……” 过了三四分钟,余磊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刘娟娟自拍,微博,朋友圈,小红书,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刘娟娟笑着问道。 “你爱好挺广泛的。” “臭美罢了。” “没事。”余磊担心刘娟娟还会调侃他,再一看小红书粉丝一万多,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很潮哇。” “潮?”刘娟娟反驳,这就是女孩子日常穿搭,余磊觉得她说的对,九零后的父母大概都是六零,七零后。 这一代电力系统的子女大多吃了时代的红利,八零就牛逼了,吃了下岗职工的鳖。 终点就是人家的起点。 “哥,你思想觉悟不高啊。” “哦?”余磊直接被小妹妹怂了,这就好像说他中年油腻大叔一样难受。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烦恼,也有幸福。” 余磊竟然突然觉得挺对的。 “你在学校里,校花?” “校花?” 刘娟娟笑了,“我们外语学院,好看的多的很,就是有些我觉得长的非常Nice的姑娘,都被一些“矮冬瓜”,“胖大海”勾引走了。” 本以为,余磊以为刘娟娟是为这些姑娘愤愤不平,抱怨呢。 结果,人家直接整一句,“哥,像你们这样的人,脑子里到底都是怎么想的?专门研究纯情少女吗?” 这意思是他专门“癖好”勾引少女? 等等,这分明就是骂他,“白雪公主与小矮人”,自己“光头强”。 余磊刚打算开口。 刘娟娟来了句,“话越多,人越丑,还油腻,浑身都是味。”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刘娟娟骂人,余磊心里不是滋味,酸酸地说道:“确实,世道变了,宋小宝,王宝强都拍言情偶像剧了。” “啥?”刘娟娟笑呵呵地问道。 “第22条婚规。”余磊点头,“看过没?” “这是偶像剧。”刘娟娟扬起头,觉得余磊胡扯,起码也得“杨洋,王楚然级别的。” “接吻了,当然偶像剧了。” “两个都是已婚带娃的,你跟我说偶像剧?”刘娟娟打破砂锅怂到底,这九零后的姑娘,还真是脾气大。 余磊尴尬的愣住了。 继续说下去,刘娟娟肯定一直没完没了的怂他,估计家里是个“慈溪太后”,都她一人说了算。 罢了,看这情形,余磊不用再说话了。 第106章 危机四伏 这姑娘,嘴巴够犀利的。 江南姑娘还拐着弯的说,她是直接有啥说啥。 当然,这是分人的。 对领导,她可是嘴巴很甜的。 北海铁山港,这些年招商了很多大厂,大工业,逐渐成为北海“不断前进的动力”,做大做强第一产业,发展临海经济。 让柳州这些老牌工业城市,都感到深深的压力。 工业化,不可替代的就是对于自然环境的破坏。 老生常谈的生态问题却悄然浮现。潮汐的改变,吹填岛的形成,成了红树林天然的,最佳的生长场所。同时,也影响着附近养虾村民。 这天下午,余磊和刘娟娟刚刚摆放好最后一组文件柜,门外便传来一阵喧哗。 十来个村民,围住了基建办公室。 “这些人,怎么进来的?”龚经理大为恼火,保安干嘛吃的?拿钱不办事? 保安陈队长,这才骑个摩托过来。 大家都以为村民是挖沙虫的。 直接,围魏救赵了。 围的是他们的办公室,救的是他们的虾塘养殖。 “有人在闹事!”朴大姐探头张望。 龚经理,成经理听不懂方言,让陈队长当中间人沟通,保安也都围了过来。 余磊皱了皱眉。 看着样子,应该是养虾的。 就算是方言,也是中国话,多少还是偶尔能听懂一些。 只见几个皮肤黝黑、带着斗篷的妇女,还有她们的丈夫,一帮中年男堵在基建办公室门口。 领头的是一位年约五十、满脸风霜的汉子,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桶,里面装着一桶浑浊的水。 有陈队长翻译,这情况也能了解一些。 这意思,就是以前他们养虾水都能自然流上来,现在不行了。 电厂吹填导致,虾塘彻底没水了。 “你们电厂把我们的虾塘搞垮了!现在抽水都抽不上来,虾都快死光了!”那汉子怒气冲冲地喊道。 “我们是来讨个说法的!”另一个村民附和道。 “这事要讲究证据。” “我嘴巴就是证据。” “口说无凭。” “我们这些人就是人证。” 余磊大概清楚了情况,他们的意思就是电厂吹填岛影响了潮汐,导致他们抽不上水,无法养虾灌溉。 “荒唐!”龚经理冷冷一笑,“这能扯上关系?我们又不是建水坝!” 实际上,以前这一片都是滩涂,海域,并没有什么红树林,全都是大海。 但是,现在红树林越来越多,施工确实影响了生态的变化。 然而,这个没法索赔。 因为没有证据,这些都是环评审批的时候做过报告的,相关的影响和费用,都是补贴给当地政府的。 央企已经按照流程,履行过手续的,这种费用一是无法评估,二是没有依据,证据,就依靠十来个村民,几张嘴巴,怎么定性? 龚经理脸色一沉:“那就让他们去找环保局,找镇政府去。” 问题是,他们没证据。 余磊很清楚,他们情绪很激动,他们能做的就是堵门。 以前堵大门,现在堵办公室。 北海电厂不晓得被堵了多少次了,现在国家对于老百姓的投诉越来越重视,重大生态评价都可能对筹建项目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这就是一个隐患,甚至可能导致项目终止,停工。 刘娟娟站在窗旁,看着没有说话,他们经常堵门吗? “谁那么无聊,堵门?” “我的意思是这种事常见吗?” “这还用问。”余磊感觉很无聊,不常见,就是镇里协调啥的。 又不是一帮人来打架的,村民也是为了解决问题。 一直协调不处理,才堵门。 但是,这个事吧。 无非一个“钱”字,不合规,没证据,企业也解决不了,没有一个领导敢签这个字。 这套流程龚经理倒是熟悉了,先强硬,后安抚,先报警,再协调。 龚经理给余磊一个眼神,他秒懂,余磊赶紧跑到屋内,搞了一箱矿泉水,分发给村民。 “来,喝水。” 余磊的意思就是,吵累了,就喝水,表明公司的态度。 很快警察来了。 镇里干部也来了。 都是老熟人。 几个村民带头,大家去他们虾塘周围看情况,什么“小溪干了”,“抽水泵”几十米都抽不上水。 然后,说明情况。 余磊觉得,这个情况村干部应该是非常清楚的,因为就村里而言,是解决不了这个事情的,闹大了才能引起重视。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那位领头的汉子名叫李大海,是当地养虾大户,家里两代渔民,养虾,从小到大,没离开过这里。 土著。 这故事细化一些。 就是,以前潮水涨得高,退得也快,抽水都很方便。 没问题。 李大海边说边用粗糙的树枝戳了戳泥塘,村干部和警察故意给龚经理让出一条道。 意思是你去看。 这事跟他们没关系,他们只是协调的,解决还得你来。 龚经理面色阴沉,一堆人看着他,他只好苦笑着,全场的焦点,核心都在他身上了。 九尾狐算是被封印了。 故事继续。 但现在,潮水涨不起来,退的时候也慢,虾塘的水排不干净,淤泥越来越多,虾也容易生病。 村干部拿出潮汐表,还有以前的图片,对比照,这次是有备而来,交给龚经理。 龚经理表示村民的心情能理解,但是企业是付过“费用”的,他明白镇里的资金安排,村民没有拿到实惠,或者认为这是“亏本”。 “龚经理能理这事么?”刘娟娟等龚经理走了,问余磊。 “你说呢?” 余磊挤了挤眼睛。 他心里更疑惑了,暗道,刘娟娟领导子弟,突然问这个?龚经理可是九尾狐,他还处理不了这事了? 无非二传手,直接报领导班子讨论,这么简单的事,还用想莫。 知道也就算了,怎么还说出来了? 这个姑娘,还真是…… 她想干嘛? 但是这事,从今天起,确实没人来闹了,也没听说公司里有人说这事。 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余哥,你多大了?”刘娟娟发难了,余磊说二十九,她追问,“这么年轻,就没事业线了?” 第107章 桩基试验 这姑娘,故意损我呢? 这户外这么热,工程部男的大多寸头,光头,形象肯定比不上坐办公室的。 这外面一棵树都没有,身上的衣服永远都能拧出半斤水,汗吧。头发稍微长一丢丢,就粘糊在脸上。 还注意形象,还气质? 又不是录户外娱乐节目。 “磅、磅磅”的声音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静载试验。 一堆大石头,跟金字塔一样堆砌在钢梁柱上面,很安静,没有一点轰鸣声。 黄昏。 余磊站在试验平台边缘,没人,这里安装的是无线传感器。 数据传到王茂的笔记本上。 “你来了?” “嗯。”余磊轻点头,因为领导最关心的就是这个,这个桩基试验结束,基础设计图就要出来了。 紧接着,就是采购桩,打桩了。 王茂博士啃了一根黄瓜,一边端着笔记本,显示器上,监测数据传到终端,屏幕上的应力曲线像条刚睡醒的蛇,温顺地伏在安全阈值内。 第三天了。 “采集完数据。”王茂没有说完,嘴里留着半个黄瓜。 余磊心领神会,“要回去了。” “嗯,回去做报告。” 海风卷着咸腥味扑过来,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乱晃,远处红树林的轮廓在暮色里晕成一片深绿。 “最后一组加载完成,沉降量稳定。”王茂博士的声音很沙哑。 对讲机开了更明显。 “发炎了。” “嗯,这地方太热,最近的药店都得十公里。” “所以,啃黄瓜?” “吃药,喝水,啃黄瓜。”王茂“咳咳”两下,“嗓子稍微舒服点,本来想买点胖大海的,药店没有。” 这里的药店,余磊懂得。 就两三平米大小,还有一半空间卖日常百货。 如果,你认为它是药店,那就是,至于医保啥的,不用想了。都卖百货了,你觉得正规吗? 一进店,老板娘倒是客气,我们是正规药店,跟省里医院连锁的,你非要细问。 人家就跟你说,“整容医院”。 没错,确实是省会南宁的。 倘若你打破砂锅问到底,还是给“宠物整形”的,估计,是以前的服务医生,干不下去了,回村里弄个药店。 忽悠村里老头,老太太的。 “王博士,明晚,一起坐坐?” “我也有此意。” 两人倒是惺惺相惜。 “不过,说好了,我请客。” 王茂博士盛情难却,余磊不好拒绝,以前拒绝过,反而伤了和气,不如先答应了。 “今天。” “今天没吃。”王茂笑了,“食堂?”王茂这句话是刻意的,这也是为了跟业主单位的人员,领导打成一片。 “收到,王博辛苦。我让食堂留了饭。” 嘟嘟! 余磊看了看手机,是成经理,他北京出差回来,收到余磊的短信,他第一时间回了过来。 这意思就是,今晚他来请客。 余磊转述。 “行。” 王茂答应,这如了他的意,原本,这就是他的想法。 “你这是算准了我后天要走?” 余磊挑眉,转身往办公室走:“三个月工期卡得比你测数据还准,再不吃就没机会薅你羊毛了。” 哈哈唉。 “本来想着今晚整理数据。” “不急着两天。” “盛情难却。”王茂感谢,感谢,这两三个月,王茂衣服没遮住的地方,都晒成了黝黑色。 一点遮阳的地方都没有,王茂也是苦摇头,还好自己只受罪三个月。 “你们辛苦。”这句话发自肺腑,王茂是觉得真苦。 吹沙岛上全是沙子,吸热不说,还干湿交替,跟在沙特、阿联酋差不多。 人家有石油吹空调,你是“硬吃苦”。说着,王茂裤腿上沾了不少泥点,眼镜片上还留着海风带的水雾。 “差不多了。” “吃饭。” 这几个月,余磊的笔记本上多了不少内容。 都是关于桩基试验的。 低应变: 通过在桩顶施加激振信号产生应力波,该应力波沿桩身传播过程中,遇到不连续界面(如蜂窝、夹泥、断裂、孔洞等缺陷)和桩底面时,将产生反射波,检测分析反射波的传播时间、幅值和波形特征,就能判断桩的完整性。 高应变: 用重锤冲击桩顶,使桩土产生足够的相对位移,以充分激发桩周土阻力和桩端支承力,通过安装在桩顶以下桩身两侧的力和加速度传感器接收桩的应力波信号,应用应力波理论分析处理力和速度时程曲线,从而判定桩的承载力和评价桩身质量完整性。 单桩竖向抗压静载试验: 采用接近于竖向抗压桩实际工作条件的试验方法。荷载作用于桩顶,桩顶产生位移(沉降),可得到每级荷载下桩顶沉降随时间的变化曲线,当桩身中埋设量测元件(传感器、位移杆)时,还可以直接测得桩侧各土层的极限摩阻力和端承力。 三种测试简单的说,就是:小锤子“叮叮”,大锤头“磅磅”,堆石头“无声”。 工科的玩意其实很简单,专家为了故弄玄虚,给你扯一大堆专业术语,书搞得够厚。 这样定价高,显得专业,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土木这个专业,就是又土又木讷的。 高高一个才子读了清华,同济,结果念了个土木,工地上待个两年,一身灵气都没了。 完全成了一个小老头,风吹日晒雨淋的,再熬夜看打灰,“糟了”,满头白发,要么秃头。 男人选专业就像挑媳妇,选了土木这专业,媳妇没准就成人家的了。 不光跑了媳妇,卷了你的钱,甚至娃都不一定是你的。 很多人只看到小老板,Ktv,高档餐厅里消费奢侈,他们的苦你也未必懂,而且工程上垫资严重。 上一天你还身价过亿,第二天连环坏账,你账收不回来,应收账款没了,对方破产了。 你就完了,因为它资产归零,你也五十步笑百步,也就走投无路了。 那种一条线的蚂蚱,连锁反应,多米诺骨牌一样的崩溃,这可是“土木+金融”最典型的债务风险。 一号箱变是基建办公室附近唯一的电源,只有这一片有电。 “对了,你们电费还没交吧。” “你。”王茂博士被这个话题问懵了。 第108章 饭局 “公司规定。” “这事,之前龚经理说过。”王茂对于这种事就是下面的工头签个字的事情,毕竟,他们已经很成熟了。 又不是只有北海一个项目,签个字,从设计费里扣就是了。 今晚,成经理做东。 对于成经理来说。华东电力设计院已经是老伙伴了,主要他们在于国内电力这一块,属于第一的位置。 尤其,超超临界,绝对的第一,霸主,唯一有实战经验的院。 晚上六点,商务车停在南乐村村委会旁的大排档。 大家住廉租房以后,这里外面聚餐最方便,而且吃的多了,餐馆老板对于北海电厂的人都是打8折,还送酒。 实惠,还不缺斤少两。 因为这个大客户,还是长期客户,对于老板来讲,非常优质。 “欢迎。” “成经理客气了。” 设计院,那边两个人,王茂博士和司机,北海厂这边成经理,余磊,王斌。 说实话,成经理最近很喜欢跟王斌到处High,王斌司机,成经理坐后面。 两个都是离异单身,无孩的男人,代沟一下就没有了。 餐馆门口挂着“海鲜烧烤”的招牌,实际上厨房里连个油烟机都快锈死了。 但菜的味道还算地道,最关键是新鲜,这是最重要的,有些食材还是他们家出海捕捞的,能点几瓶冰啤酒,配着几盘小菜,解解一天工地上的燥热。 吃饭,老套路。 先喝上两杯。 然后,这话匣子就通畅了。 “王博士大驾光临,不容易啊。” 王茂笑着摇头:“不敢当,不敢当,是怕你们天天灌我酒,这次我可说好了,最多一瓶,再喝就打120。” “晚上还有事?”开头依然是,领导跟对面专业负责人对等的交流,成经理故意反问。 “还得核对数据,写报告。” “喝的越多,数据越准。” “有这说法?”王茂瞪圆了眼睛,酒被余磊倒满了。 毕竟,不能让客人空杯,这是讲究,酒桌上的待客之道。 “人未尽,杯莫停。” 成经理的意思就是喝了,就晓得了。 王茂盛情难却,对面领导敬酒,他很干脆,“啪”碰杯,干了。 众人哄笑,气氛来了。 喝过酒的都晓得,男人的事业都在酒里,一会“哥啊”,“兄弟”,“义父”啥的都来了,“战友情”,“老乡”,“各种爆料”,“真心话大冒险”。 不晓得,话题怎么就转到薪酬上了。 余磊穷,王斌更穷还要付抚养费。 成经理说余磊学校里过了“一建”,王茂表示自己也有一本。 这一问,“注册岩土”。 这本证,号称“三年八十万”,不过王茂表示院里不允许挂证,证书放在单位给予一些补贴。 余磊顺便问了下工资。 酒喝多了,人就是爽快。 王茂透露自己一年薪水六十多万,就是要全国各地出差,但是,相比同济的同学,也是很一般。 同济有一些在恒大,碧桂园院里的,一年一,两百万甚至更多。 余磊听到这,说自己一年十万不到,话都没说出口。王茂博士就笑了,他笑的那么可爱。 因为神华国华电力,不可能有这么低的工资。 余磊也是从王茂的口中才了解其他厂,甚至神东煤炭工人的收入。 三十多个。 这可是,2013年。 想到这,余磊越想越气,拳头紧握,直接一口干了半瓶,他确实是被人事刷了,给自己扔到这里。 拿着这么低的工资,在海岛上坐牢,还要打光棍。 排忧解难的地都没得。 王茂讲江浙沪的各种风俗,人们富裕,村里家家都是小别墅,萧山赘婿,电瓶车大马路上,帽子随便放,也没人偷窃。 治安管理很好,民风积极向上,七八十还在努力工作。 徐磊不久前去过宁海的,感觉确实不一样,就一个加班自由,就吊打北海厂了。 尤其,龚经理这个老狐狸,每次出差都让你周五出发,这就意味着,周六、周日都在路上,又没有加班一说。 运气差,大半年的都在上班。 一个没投产的厂,天天上班,还跟别人工资差这么多,原因无非就两点。 一,效率低。 二,领导废物。 酒过三巡,话题自然从工地技术聊到了生活、家庭、事业。 王茂很快脸就红的像猴屁股,看来读书人流量都一般般。 王茂的工资一说出口, 余磊一愣,筷子夹着的花生米差点掉进汤里。 成经理点了五菜一汤,加烧烤。 “六十多万?” “对,税前。” 王茂补充,“不过得算上各种出差补贴、年终奖、项目奖金。要是只靠基本工资,撑死了二十来万。” “上海,房子买了?” “买在闵行。” 成经理吹了个口哨:“安家了,就是上海人。”其实,王茂是安徽芜湖的,也不算太远。 王茂喝了口汤。 王茂个子不高,看起来就一般人。 成经理介绍了一下余磊,这是他手下能拿得出手的一个新兵,也是铁了心的自己人。 “同济。” 余磊是考不上的,主要还是智商差距,这一点不得不承认,在学校里,有些就是聪明。 说一遍,学一遍就会,人家还勤奋,余磊卷都卷不过,人比人气死人。 这个年代,还属于学历,名校为王的时代,大多数人的起跑线还算公平。 “我听说咱们同济的,在江浙沪那边特别吃香。” 王茂同意,他的有些同学从政,有些既拿证又会做项目,企业抢着要。 有些同学现在都当上设计院的副总了。 像恒大这种民企,副总要五百万以上。 “天文数字”,余磊感觉就像中彩票,天方夜谭,毕竟一张彩票定格也就“五百万”,而中奖概率只有,双色球也要1700万分之一了。 余磊觉得他这个年纪,要有房有车有老婆,估计除了吃红利,块钱算是没指望了。 成经理插话:“快钱?你以为土木是金融?哪有那么快的,一个项目从立项到落地,三年起步。”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余磊从小没觉得,“钱”这么重要,因为他不需要,到了年纪才发现,“钱”如此重要。 他理解母亲了,因为“缺钱”。 他又痛恨母亲,因为“缺德”。 第109章 月饼 “干,感情都在酒杯中。” 酒越喝越有。 大家都衣服脱了,敞开了畅所欲言。 “王博士,你这脸够黑的,黑炭。”衣服没脱看不出来,一脱,黑白对比很明显。 王茂指了指自己晒脱皮的脸颊,他的皮肤本来就白,三个月下来,脸上的皮肤都快换了一层。 “褪皮了。” 王茂的离开,意味着电厂桩基图纸出炉不远了。 桩基施工也将迫在眉睫。 王茂急着这个点结束,重要的原因就是,中秋、十一就要到了。他正好回家休息,陪陪家人出去玩耍。 中秋,十一。 公司按照惯例发月饼券,施工,监理也有送一些月饼略表心意,一帮男人,这么甜的东西能吃几个? 基本上就是打包了,邮寄回家。 两个经理的最多,看着都是成箱的封装,也不晓得哪来的,这么多月饼。 行业潜规则。 大家都往回家寄送,余磊没地方,就都送给了林琴,刘娟娟。 “真的不要?” “你都拿走吧。” “那怎么好意思?”刘娟娟直接来了句,“明天一起看电影?” “市里?” “你不是正好去吗?” 余磊汇报桩试验的事情,竟然被刘娟娟摸得一清二楚,女人心海底针。 码头前面施工单位挂着大牌子: 穿上雨衣就是晴天! 打开电灯就是白天!! 大干! 苦干!! 加油干!!! 哪个大聪明,中秋节前挂这么一个告示牌,真是不把人当人。 纯牛马。 中秋节前两天,基建办公室堆了十几箱月饼,纸箱上印着“团圆工程,感恩有你”的字样,看起来还挺有节日气氛。 监理单位也送了几盒,上面写着“合作共赢,共筑未来”。 “还有?” “之前寄的,是第一波月饼。”莫清零嘲笑余磊不懂,工地文化,“这第一波月饼是预售,现在才是正式的过节。” “呵呵。” 看来余磊作为一个新兵,活的太“单纯”了,还没有摆脱学生时代的秉性。 “需要磨练。”这个平常看着很不靠谱的莫清零,没想到还挺“老成”,有点“大智若愚”的感觉。 大家纷纷拆开,看看哪家的月饼好,哪家的包装贵气。 有人直接把月饼塞进快递箱,准备寄回家。 一家就是五口人,也吃不完这么多月饼。 余磊一个人坐在角落,手里拿着一块莲蓉月饼,没拆包装,又得发愁了。 自己晚上啃了两个月饼,上午差点吐了,这玩意油腻的很,根本不能多吃。 怎么破? 他看着大家热热闹闹地打电话订快递、写地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没有家,至少是没有一个能寄月饼的家。 继续送。 余磊还是微信联系林琴,刘娟娟,明天给她们带过去。 干脆清仓。 “你家里人,不吃?”刘娟娟问。 “我家里卖月饼的。” 这句话直接塞住了刘娟娟的口。 “你们收着吧。”余磊财务部,行政部的来回跑,趁着领导都不在,笑着把月饼盒递过去,“我一个大老爷们,吃不了这么多。” 林琴接过,笑着说:“你这是把我们都当单身狗了?” 刘娟娟则直接调侃:“你是不是想请我吃饭?” 余磊一愣,随即笑着摇头:“我哪敢啊,你们这两位,都是正经人,我可不敢乱来。” “切,正经人谁信你。”刘娟娟翻了个白眼,“那我请你。”她的意思就是看电影,吃饭她全包了。 林琴没有说话。 看的出来,刘娟娟对余磊有意思,表面上的。 余磊答应了。 这个当然当场没有说。 而是,通过微信。 当着林琴的面,刘娟娟发了条微信:“去吗?” 余磊看着手机愣了几秒,回了个“好”,然后,刘娟娟直接冲林琴笑笑,这笑容很古怪,让人看着很不自然。 余磊其实没怎么跟女同事单独出去过,尤其是在全是大男人的铁山港。这里偏僻、时间碎片化,大家见面都是“打球”、“工资发了吗”,谁有空谈恋爱? 只有徐岚韦个大嘴巴,经常在这里调侃余磊“处男”,不如花个二十万娶房东初中就辍学的女儿。 优生优育。 余磊无所谓,习惯了,随便他说,因为你的辩解,反而成了他们中年人的谈资。 他们是赶上电力红利的一代人,分房,有钱,哪里晓得他有多苦? 尤其,这个徐岚韦,锦界电厂的,号称“国华电力”的超级印钞机,一年几十万,开丰田霸道的人,天天调侃他这个一年十万的人。 余磊不晓得,这大叔有啥意思,可能有些人就是这么无聊。 电影是在沃尔玛旁边的一家影院看的,余磊甚至连电影院的名字都不记得,因为是发的电影票。 所以,你说刘娟娟请客看电影,没错,但是,总感觉不是那么有诚意。 电影的名字,余磊也不记得了。上次看电影,还是余磊大学的时候,看赵薇导演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挺感动的,余磊喜欢里面的“江疏影”,到现在还是很喜欢,因为“阮宛”这个角色,爱上江疏影这个人。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阮宛”不喜欢“许开阳”,明明这个男人这么爱她,她应该是晓得的。 甚至到死,都会每年来看她,说说心里话。 可能这就是男人“动了心”的感觉,在余磊心里,这就是“爱情”,“爱情”就应该这样,洁白无瑕。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的理想终究会被现实无情的打碎,摧毁,“钱”,“资本”可不在乎这些。 这电影院应该是个老影院了。 屏幕有点旧,音响有点破,但人不多,清静。刘娟娟选的不是爱情片,而是美国大牌电影,《饥饿游戏2》,这电影是初次约会情侣,应该看的,余磊自己都不信。 然而,他看着看着,竟然有点代入感,自己感觉像那个猎物。 散场后,两人走在去餐厅的路上,月光洒在沙地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银光。 “吃牛排?”刘娟娟忽然问。 余磊一愣:“不吃,海鲜吗?” 第110章 中秋快乐 中秋的月亮圆了,可余磊的心里却有些空荡。 他独自坐在值班室里,翻着手机通讯录,犹豫着,“给谁打电话呢?” 叔叔,姑姑? 这些亲戚,早就跟他们家没什么往来了,也就是逢年过节啥的,含蓄的说两句。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余磊又不是啥名人,网红,领导的,谁会过问。 这个社会人的本质就是“交换”,你都没“服务”,怎么可能得到回报呢? 这就是人性。 哪怕是血缘关系。 否则,母亲也不会离家出走了。 可最终,他还是没拨出去。 家里只有坟头,而他知道,他家里已经没人关心他了。 自从奶奶走了,就再也没有人了,以后的路,他得自己走。 于是,他选择值班。 为了自己,为了领导,也是还同事的情义,自己是新人,要做表率。 中秋值班补贴高,十一也不少,三倍工资,对于一个刚入职不久、工资不算高的年轻人来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领导刚刚提拔他为主管,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基建主管,但在这个项目里,已经是“同学中晋升最快”的存在。 他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不负卿。 “余主管,中秋快乐哈!” “陈队长。” “值班。” “值班”。两个人会心一笑,余磊送了一个月饼,现在,就属他月饼多。 看陈队长不好意思收,余磊塞他兜里,说:“公司发的,不是啥高档货。” 陈队长笑了,他是来查房的,怕有小偷到基建办公室偷东西,毕竟,笔记本,台式电脑这些贵重物品都搬进来了。 但是,门口的,岗亭还没有保安正式入住。 “没回去?” “公司安排值班。” 两人简单的交流一下,工地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工人也看不到。 下午,五点太阳还很大,但是月亮却抢先露出来了。看来它也不甘寂寞,和光同尘。 铁山港就是这样,月亮经常出来的很早,中秋,天上的月亮很大,很圆,但是不亮,因为旁边的太阳还没有完全退去。 每逢佳节倍思亲。 他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有些复杂。他不是不想家,只是他现在,无处可归。 中秋节,过得缓慢而安静。 工地上的喧嚣在节日里戛然而止,只剩下风声和远处海浪的回响。 男人最解压的方式,就是“打游戏”,“坦克世界”,“Dota”,轮流耍。 笔记本电脑屏幕一亮,泡面,火腿肠桌旁一摆,再来一杯雀巢咖啡,浓缩袋子“啪嗒”,一挤开,粉末一股浓郁的咖啡豆味,“好香”,“美味”,“香草味”的。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余磊看着逐渐深墨色的天空。 “灯光。”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一个人,一个超级大的空旷办公室。 “回去了。”小梁司机来接他了,司机也是有值班了,小梁跟余磊说好的,所以晚上八点多才来接他。 因为,小梁家里过节,他想跟家里吃个团圆饭,余磊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来,给你带了点热的。”小梁是感谢余磊的,因为“情义”。 “酸菜鱼?” “嗯。” 余磊搂住小梁,“够兄弟。”这菜真不赖,虽然吃的晚,但是电厂人就是这样,十一点吃饭都是常态,年轻人可能没啥事。 但是听张念西说,人到了四十,一身病。 可是,干了这行,就是身体换钱,总得有人干。 晚上十点,余磊终于忍不住,打开了QQ视频,拨通了大学里最要好的同学赵甲。 嘟嘟! 对方无人接听。 什么鬼? 余磊继续拨打。 嘟嘟嘟嘟嘟! 对方无人接听。 这家伙,半夜干嘛呢? 继续嘟嘟。 通了。 果然,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赵甲现在在江西电网公司,是当年班里最风光的人之一,毕业就进了电网,稳定、有编制、有面子。 “我丢,你这黑的,不开灯?” “…” “你这是干嘛呢?黑灯瞎火的?”余磊看了看手机时间,自己也是刚回宿舍,也才九点不到,这就上床办事了? 赶着中秋造人呢? “你妹的,”赵甲的声音从屏幕那头传来,“山里干活呢。” “山里干活?” “在宜春,搞特高压呢。”赵甲压了压红色的安全帽,“啪”拍着身上飞的蚊子。 屏幕上一会黑乎乎的,一会亮堂的很,很明显就是山里的工地,搞特高压输电线路建设。 听赵甲说是溪洛渡到浙江的。 三峡总公司,余磊应聘过,差点就去了,当面应聘的长江枢纽局,面试还是在北京水利局旁边高楼里。 当时听说。 要分配到云南,四个巨型水电站,超级,无敌偏僻,有向家坝,乌东德,溪洛渡,白鹤滩。 “你还是这么拼啊。”余磊苦笑,“你那边工地有没有信号?这是山里过节?” “过个屁节。” 信号断断续续的。 余磊压根听不清楚。 过了一会, 赵甲换了个地方,勉强能Qq视频。 “你不是在电网吗?怎么还在山里?”余磊有些惊讶。 赵甲是分配到省经济技术研究院的,本来以为是坐办公室的,结果。 “你以为电网就一定是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表?我负责的是500千伏的输电建设,山里一带就是一两个月。” 赵甲叹口气,“蚊子咬得我一身包,晚上睡帐篷,洗澡都成问题。” 余磊一愣,没想到赵甲的日子也并不轻松。 毕业的时候,大家都不懂,以为电网公司好。 其实,电网公司也分很多专业,岗位的。 土木输电线路,这个专业就是“线路工”。 “线路工”就是供电局里最差劲的专业,运维,检修,建设的,常年外面跑,办公室跟你无缘的。 市区里,半夜紧急检修,你就得去。 但是,总得来说,肯定是比电厂,“五班三倒”,“四班三倒”这种强多了。 到过班的都晓得这个有多累,这种累就是温水煮青蛙,你觉得身体力壮,还行,但是这就是慢性毒药。 一两年后,你就会感到,好累,好累,白天,晚上总是无精打采的,就是没精神。 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硕士毕业,能进“国家电网”,已经是最佳选择了。 第111章 搬迁 十一收假。 这几天,每天跟着小梁皮卡工地跑一趟,其实,也没什么人。 上午九点,十点逛逛,下午时而去,时而不去,筹备项目除了码头,三三两两的一两个人,也不干活的。 很空,很闲。 铁山港的变化并不小,北海炼化扩建,新的生物,造纸项目都在上马,大车、重车来来回回。 泥土小路早就不堪重负,最深的坑差不多,都有一米深了。市政道路都是石头填了,又是坑,再填,再坑,往复。 新建的七号路,很宽敞,但是黄泥,尘土漫天,你很难看清路的边界。 南乐村的公租房,二期,三期都要动工了,新来的员工确实多,大家都晓得,这里是新机遇,机会。 工地上,你呆久了,根本分不清假期还是工作日。 磅、磅磅。 熟悉的机器轰鸣。 这告诉他,假期结束了。 余磊坐在基建办公室里,整理资料,桌子上太乱了,都是监理资料员让他签字的资料。 这一摞摞的,一过节,一箱箱的丢过来,一点规划都没有。 这都十月八号了,五月份的工程量确认单才报过来。 施工就是这样,大家干活还行,挺重视的,但是一说资料啥的,就是“拖拖拖”,恨不得拖到工程结束。 你不催,他们能给你拖几年。 “余主管,树田总昨天说市区那边的人要搬过来了。”小梁一边把车停在办公楼前,一边笑着说道。 余磊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你信吗?” “不信。”小梁耸了耸肩,“部队还好一些,企业…” “领导的话听一半。” 这熟悉的声音,是小胖子“莫清零”。 “大领导,你回来了?”小梁调侃他,以前都是莫清零调侃别人,这回有人专门治他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 树田总年初会议上说,十月前大家都铁山港集中办公,现在还是没啥变化。 “自己闻闻。” 莫清零说的是甲醛味,这玩意致癌,领导怎么可能过来办公?让自己先走? 是觉得自己活的不够长么? 没错,新房子,新家具,还是材质不好的那种,用的胶水特别多。 工厂为了赚钱,也不晾晒,放个几天就给你拉过来交付了。 苦的都是一线人。 余磊点了点头,心里却并不意外。 从“白纸”干成“老油条”,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干工程的,别信领导画饼,得靠自己吃饭。 理想与现实的碰撞:搬不搬,是个问题。 毕竟,铁山港到北海路还不顺畅,上下班三个小时,那帮人不愿意。 住喜欢市区的人,怎么可能说搬就搬,住在村里?家庭怎么办?生活怎么办? 下班那帮女孩子可受不了。 就算搬过来,他们也会开车市区上下班的。 空气当然是最大的问题。 工程部一个月办公,一些人都头晕,喉咙干哑了,皮肤红疹子, 这味道,通风都能闻出来, 至于配套? 这里有配套? 自上而下的不乐意。 那些在市区拥有稳定生活、高职位的中层干部们,一个个都“按兵不动”。 余磊心里明白,所谓“搬迁”,不过是项目部的“专属特权”罢了,安慰你们这帮人,大家“人人平等”。 职场的“潜规则”: 谁先动,谁吃亏。 央企,你要学会揣摩领导的心理,他说搬就是让你站队,你不搬家,那就对了。 说明你觉悟高。 你搬了,那思想肯定出问题了,年的考核Kpi。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余磊第一次拥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天地,格子间,虽然只有小小的两平米,但是他已经满足了。 收拾桌子、打开电脑、换上工作服。 这是新款式的,集团公司觉得原来的土黄色太土,款式七八十年代的,跟不上潮流。 特意委托森马,设计了几种样式,结果,穿上更土了。 以前的工作服穿着像国军,现在的直接伪军了,帽子一戴更加猥琐了。 一系列准备工作做好后,余磊上个厕所,开始一天的工作。 蹲个大号。 余磊听见厕所窗户外面,有人抽烟,窃窃私语。 “凭什么给那小子涨两档工资?凭什么!” “凭实力。” “实力?” “那小子,刚来一年,有什么实力?” “白纸一张,免费牛马?连集团公司董事长都是一个电力院校的,不是实力?” 余磊一听声音,就晓得是黄急停,陈彦平这两个人,三十五六,有共同话题,都喜欢抽烟。 有家室。 “你开什么玩笑?这都什么年代了,没实力你上的去?” “看不出来吗?树田,全盛,成,都在培养自己人。” “就那小子自己看不出来。” 余磊以为自己是加班,勤奋苦干,自己挣来的,没想到身边同事,都是这种看法。 果然,同事和同学关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书上很早就写了。 职场不是校园。 热情,互相帮助,互相聊天互相玩耍,这种校园关系,是完全错误的。 事实上,同事关系根本不是同学关系,同事关系的本质是大家在一起配合完成工作,这是一个前提,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其他的都不存在了。 这是和上学的时候,同学关系的最大不同。 同学讲的是感情,职场讲的是合作,央企里,领导对你的Kpi才是核心,这关系到你的年终奖。 是你自己切实的利益。 你跟同事平时的关系处的再好,一涉及到“钱”,该拉黑你的还是拉黑,该损你的还是损你。 只不过,不明着罢了。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同学之间是没有竞争关系的。有竞争关系的同学,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因为竞争反目成仇,很多反而是很好的朋友,因为,这样才更有动力。 但是,职场上,只要你想发展,那么,你的同事就是你的竞争对手,甚至,你能力出众,你的领导也可能会认为你是他的竞争对手。 厕所是蹲坑。 余磊蹲的腿都麻了。 “妈蛋。”两个人终于抽完烟走了,他们估计也没想到,这么厚的墙板,隔音这么差劲。 毕竟是要拆的基建办公室,使用寿命十五年。 第112章 外出学习 华东电力设计院效率挺高。 假期一过,桩基础电子版就出图了。 这个应该是加班了。 人是需要长大的。 龚经理在令人不适,他也是领导,Kpi在他的手中,你就得听他的。 龚经理的口头禅就是“你归我管”,你是大头兵,他是兵头子,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上学的时候,同学关系,几乎不会改变,但是,职场上,同事关系可能几个月就会变,不要说私企人员的流动性,就是体制内,辞职的、调动的、考走的,也很正常。 除非,人走茶凉。 你敬佩的是哪个位置。 龚经理屁股下面的位置,而不是那个人。 离别是职场的常态,而且,人一旦离开那个工作的地方,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可能里面的人再也不会相见,即使,在一个城市。 基础设计图电子稿出炉,标志着北海项目的桩基工程进入实质性推进阶段。 桩型的最终确定,意味着整个项目的基础施工方案有了明确的技术支撑。 设计图中详细标注了桩基的布置方式、承载力参数、桩型规格及施工工艺要求。 但是北海厂基建上,差不多都是新人,甚至唯一的基建主管余磊还是学校出来的新兵。 领导们这方面是考虑过的,系统内部招聘一直在进行,但是收入低,没人来。 别人又不傻。 所以给的岗位是适当提高的,也是为了弥补收入上的不足。 余磊听说有人报名,而且面试过了,具体人的情况,他并不清楚。 公司的新通知。 “去寿光考察。” 同行人都已经确定,全盛总带队,龚经理,余磊,邓帆,苗苗五个人去。 这个名单是充分考虑过的。 五个人,一个副总,一个经理,一个高级主管,两个主管。 一是现场需要,二是有培养年轻人的意思。 学习别人怎么做,领导让考察人员自己先理清楚头绪,带着问题去考察,去学习,不是让你旅游的。 实际上,重点就在最后。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往往核心都在后半句。 对于余磊而言,也能见见老朋友,汪鹏,程琳。 寿光电厂要先坐飞机到青岛,然后对方厂车子来接,寿光属于潍坊下面的县级市,农业啥的还挺出名。 也是百强县。 寿光电厂成立于2009年,位于山东省寿光市羊口镇。建设2×1000MW超超临界燃煤机组。 这个机组,类型,跟北海几乎是一样的。 这次的出差,不是周五,而是周日,寿光电厂是兄弟单位刚刚完成打桩施工,其桩基工程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非常值得借鉴。 半夜,余磊给汪鹏发了个消息,“我要来寿光了。” “真的假的?” “废话。” “调来的?” “学习。” 汪鹏突然沉默了,因为,他将消息发给了程琳,很快一个Hello kitty的头像跳了出来。 “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 “…”余磊没有反应过来,他晓得这是程琳,但是,不晓得咋说。 “几号来?”程琳问。 “13号。”余磊知道,程琳要请他吃饭,原本他就打算跟汪鹏一起吃的,但是,程琳是绕不过去的坎。 因为汪鹏告诉他,程琳订婚了。 同学之间提供情绪价值,同事之间提供工作结果。 余磊培训期间送了一盒药,都是毕业生,聊的来,但是,大家都会长大的,“婚姻”,“家庭”,“事业”,“爱情”,每一项的理想都会被“钱”的现实打破。 阶层,阶级。 你不要以为谁给你买了一杯奶茶是因为和你关系好,那是对你工作结果的感谢; 你不要以为和你闲聊是因为和你聊的来,很有可能是判断你好不好拿捏。 职场,不是校园。 只要你能保证自己的工作结果,尤其是重要工作的工作结果,你不需要给任何人提供情绪价值。 长本事,懂规矩,才是硬道理,其他的没啥用。 同事关系是,专业>亲密;规则>情感;价值交换>情感投资。 去寿光不是为了唠家常,而是去“取经”。 “走出去”很重要。 视频、技术文档、邮件沟通都不如,实地考察所带来的直观感受和现场体验。 现学,现问。 对于桩基施工了解得更深刻。 教材上画一堆图,各种施工方法,然后图例上十几个,配料,材料,部位啥的。 你一去现场一看,这玩意,就是个铁篓子,书上写的很好深。 实际上,哼。 测量定位。 从打桩机的操作到桩身定位,从接桩焊接工艺到桩头处理方式。 肉眼,细节一看,再多几个对比,啥问题,啥情况,怎么处理的,不用记笔记,一下都会灌入到你的脑子里。 完全不用记笔记,就拍几张照片,当你想回忆的时候。 照片一打开,啥都想起来了。 尤这种“沉浸式”的学习体验,远不是Vr啥的,能给予的。 资料可以拷贝,亲身提问。 刚总结的实际经验,有助于少走弯路,尤其是带有时效性的,这种经验很宝贵,拿来就能用。 “拿来主义”对于工程建设非常有用,“造价”,“技术”,有参考价值。 一般招投标都需要,投标单位有相关的经验,业绩,不光是企业,人员的经验都是宝贵的。 这意味着,你从业能力强,专业,而不是,拿这个工程练手来了。 跟医院让实习护士给你扎针一个道理,一般老头子都不会让实习护士扎针。 扎了两三针没进去,老人家受不了。 桩基施工过程中常见的质量控制难点、施工风险点、设备选型问题等,往往在实际操作中才会暴露出来。 通过与兄弟电厂项目部的交流,能够提前预判问题,优化施工方案,提升项目管理的前瞻性。 不过,让余磊感兴趣的是青岛,这个城市他没有去过,一个陌生的城市,大家都有新鲜感。 所以,兄弟们建议,领导同意,这次的考察结束后,在青岛住宿一天,满足一下兄弟们的愿望。 给大家半天,自由活动。 第113章 寿光电厂 考察桩基。 北海的温度还有三十来度。 寿光竟然下雪了。 余磊、龚经理、邓帆、苗苗一行五人,随全盛总前往寿光考察寿光电厂的桩基工程。 此行是技术经验的实地“取经”。余磊老样子,一个大背包,领导们不一样,都是行李箱跟公文包。 甚至苗苗也有样学样,大行李箱。余磊这行头一看就是学生时代的产物,“这是出差?”苗苗看着他。 “很奇怪么。”余磊出差一直都这样。 “你这是旅游吧?” “还是自由行。”邓帆笑了,这意思就是“说走就走的旅行”。 反正,商务车接送,扔到商务车后备箱,谁看这玩意。 “这个一看就不正规。” “出差背个包,还讲究上了?” 余磊质问苗苗。 “单纯。”邓帆再看公司报纸,机关单位开会,出差的都有讲究的。 桌子怎么摆放。 茶杯怎么摆放。 人员怎么出来,穿搭啥的。 “你这一身花裤衩,是三亚度假呢?” “没钱,公司不发。”余磊抱怨,自己就凑过着乱穿的,这件事很显然余磊错了,全盛总旁敲侧击,说年轻人还是缺乏历练,以后要多出去参加,大型的会议。 只有去多了,才能懂。 才会学。 一行人从北海福成机场出发,搭乘航班飞往青岛流亭机场。 航班准点落地,天空湛蓝,海风拂面,看着天气还行。 结果,一下飞机。 哆嗦。 余磊冻的人瑟瑟发抖,从三十多度,变成了八度,他赶紧跑到厕所换了一身羽绒服,还是大红色的。 学校时代买的“波登斯”,杂牌,虎扑上买的Cosplay品牌,但是一般人以为是“波司登”的。 大家伙都跑去,厕所换衣服,“变身”了,这对于常年东北,海南,北海来回飞的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从机场出来,商务车早已在机场出口等候,集团公司商务车都是统一的,感觉都是丰田,或者别克的牌子。 舒适感还是不错的。 七人商务车,车上,座位是有讲究的。 龚经理坐在副驾。 全盛总后排靠左,邓帆靠右。 两个小青年最后排。 余磊坐在坐后面,屁股颠来颠去的,景色在窗外飞驰,心情不赖,毕竟山东第一次来。 听说山东女孩平均身高169cm,男的他不关心。 龚经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会严肃,一会嬉皮笑脸的开玩笑。 他时不时翻看手机,偶尔发几句“工作指示”给北海留守的同事,要是全盛总不在,那龚经理可是千人千面喽。 龚经理坐在前排,活跃的很,一会导航,一会指路的,一会又回忆,他当面来山东,怎么怎么滴的。 他是辽宁人,亲戚很多都是山东的,谁谁考上公务员了,谁谁怎么怎么滴。 司机既然能开到机场来,能不是认识路?就算没有导航,人家也是指哪打哪,精准的很。 龚经理这么做就是告诉全盛总,工程部没我不行,我能干,这次成经理安排去北京出差了。 如果没有全盛总欣赏他,下一次中层竞聘,他的工程部经理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了。 机场到寿光电厂,真的不近,驾车高速开了将近两个小时。 商务车驶入寿光市区,天色渐暗。寿光电厂位于羊口镇,地处偏僻,海边滩涂,盐碱地。 但厂区干净整洁,光秃秃的,没树,灯火通明。基建办公室,宿舍楼是建好的,全体人员都在厂里上班。 去了四个电厂,北京热电,九江,宁海,寿光,就北海这个奇葩厂,大部分人市区上班,丢十来个人在铁山港。 跟乞丐一样。 两线办公,都是人物。 车刚一停稳,门口已有人等候,寿光电厂的副总图平亲自迎接,正是全盛总的师弟,东北电力大学毕业,热动校友。 “师兄,欢迎欢迎!”图平热情地迎上前来,握手寒暄。 “师弟,辛苦你了。”全盛总笑着回应。 两人寒暄一番后,介绍彼此团队成员。 图平副总也带了几名项目部同事,与北海团队一一握手。 余磊注意到,副总的团队中,有不少人也来自东北电力大学,邓帆、苗苗这些地方院校的就很尴尬。 这几乎成了校友“庆功酒”。 “请!”图平豪爽地说,“你们远道而来,必须好好招待。尝尝我们寿光的特色。” 寿光特色不就是蔬菜? 余磊就只晓得这些。 于是,一行人被安排到厂区接待中心,其实,就是一楼大餐厅旁边的小隔间。 集团公司的电厂几乎都是按照这个标准建设的,新厂出了 一顿丰盛的晚宴。 饭桌上,都是山东、东北的。 这酒都是成箱成箱的,太恐怖了。 桌上都是小菜。 “上热的。”图平旁边的中年人大喊一声,服务员上菜了。这中年人,八成是工程部经理,跟龚经理平级,两个人也是挨着坐的。 羊口特色。 羊口虾酱,舌尖上的中国,上央视的,以莱州湾野生蜢子虾发酵制成,酱质细腻鲜香,富含蛋白质与维生素A。 羊口咸蟹子。 以传统腌制工艺保留海蟹原味,咸鲜适口。 “尝尝。”这菜图平夹给全盛总和龚经理,其他人自便。 其他菜,炒扒谷,杠子头火烧,虎头鸡,蚂蚱酱,寿光缢蛏。 “这个是?” “泥龙。” “龙?” 巨淀湖泥鳅,淡水湖特产,肉质细嫩,食疗价值丰富,能够“壮阳”。 这话洪亮的,端汤的服务员都笑了,“老河口白蛤”,贝壳类海鲜,毕竟寿光靠海,但是海域很小,连个码头都没得。 龚经理作为老校友,自然是酒桌上的“主力”,你不能让副总亲自上啊,该挡酒就挡酒。 所以说,这领导除了精力充沛,酒量必须得好,不好就得练。 余磊酒量不行,喝酒就脸红,天生不是当领导的料,很多领导,年纪大了,快退休了就是糖尿病,都是喝酒喝出来的。 中风,风湿,糖尿病,各种三高,血脂高啥的。 几杯下肚后,话也多了起来?校友一讲当年学校里的趣事,再聊聊同学,老师啥的,天然的亲近了。 邓帆和苗苗坐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毕竟他们不属于电力院校的圈子,插话都很生硬。 第114章 一盒感冒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饭桌上的Pk从群P,变成单挑。 图平副总酒量惊人,东北话里夹着山东腔,“豪爽”,“豪迈”。 龚经理一边应酬,主要还是照顾领导,而余磊找了个角落,脸已经红得像番茄,眼神飘忽,说胡话。 “再来一杯。”图平又举起杯子,“感情深一口闷。” “欢迎寿光做客……” 余磊看着两桌人,脸都看不清。 “咱这地界儿,就是要喝个畅快。”图平半开玩笑半认真,“山东人好客,没有走着回去得。” 旁边邓帆和苗苗,面面相觑,都喝趴了。 汪鹏,倒是注意到了余磊的状态,笑了一声,说:“老哥,我扶你。” “我……我没醉……”余磊舌头都大了,还硬撑着。 “舅服你。” “没醉。” “好,没醉,那你走两步。”汪鹏劝他。 结果余磊刚站起来,腿一软,“扑通”一声又坐回去。 “走了。” 程琳也来了,两人夹着余磊回屋里了,其实,余磊喝酒越喝越清醒。只是,头痛,呕吐,脸红。 因为酒精不耐受,回去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只能翻来覆去的,就算隔着一夜,第二天依旧是处于醉酒的状态。 “喝水。”汪鹏点头,起身扶起余磊。 “还有汤。”这是程琳熬制的醒酒汤。 出了食堂,余磊歪歪扭扭的走S型,但是人正常,说话啥的都还行,因为酒桌上,趴在凳子上都睡了一觉了。 夜风一吹,他整个人更清醒了。寿光的夜晚很冷,风从莱州湾吹过来,味道跟北海不同,吹得脸瓜子生疼。 北海的算是暖风,寿光的“硬风”吧。 他踉踉跄跄地被扶着,迷迷糊糊地听见汪鹏在跟前台要房间号,“9527”。 “你疯了,这里哪来的九楼?!”余磊刚才还说自己清醒的很,这就说胡话了。 2107。 进了房间,程琳先离开了。 程琳肯定是有话想说的,但是,这个样子,肯定是白说。 汪鹏帮他脱了红色羽绒服,盖好被子,还特意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你这酒量……得练。”汪鹏笑着摇头。 “我自己来,” 余磊突然坐起来,吓了汪鹏一跳。 “你干嘛呢?” “洗澡。” 余磊迷迷糊糊地指着身上的红疹子说,“痒。” “还真是喝酒过敏。” “洗澡就不你帮你。”余磊让汪鹏赶紧回去,毕竟,汪鹏也没少喝,但是汪鹏酒量不错,人没啥事。 “行吧,” 汪鹏看着他,“行了,睡吧,明早还得干活。一会,我给你拿点东西。” 他刚要离开,门响了。 叮铃铃! “程琳姐。” “他呢?” “洗澡呢。” 程琳拎着一大袋东西进来了。她穿着公司的棉服,头发扎得齐整,进来后把东西放下,“这个都给他。” “姐,你这是关心他。” “他喝多了?” “没,”汪鹏笑着,“醒了,自己洗澡去了。” “有缘无分。”程琳摇头,就当台山一盒感冒药的“谢谢”吧,“姐这是“孟婆汤”,” “不,是忘川水。” 程琳苦笑,她要订婚了,父母安排的,汪鹏看着她,人真是奇怪,还有“第一眼眼缘”。 汪鹏没说话,只是把带来的水果、牛奶、巧克力、榴莲、还有几包感冒药和退烧贴摆在桌上。 感冒药,退烧贴当然不是给余磊的病药,而且,还人情的。 “你心真细。”汪鹏看着她,没再多问。 “那我先走了。” “行。” 两个人都走了,余磊却睡不着了,有些人不耐酒,就是越喝越清醒。 余磊打开电视,“真无趣”,这电视只有中央台,和山东本地的几个台。 他翻开电脑,还是“坦克世界”,体育彩票啥的,因为电厂跟社会是脱节的。 生活在这里的人,不用带娃,也没有什么日常家庭,也不可能每天都回家。 甚至黑白颠倒,一周,一个月回家都是常态,而且不固定开会。 凌晨三四点,搞学习班。 头闷的要命。 不是痛。 这种锅盖盖顶的感觉。 一般喝五粮液,就是这种感觉,如果是其他劣质酒,那就是头痛,越睡不着越痛,越痛越睡不着。 整个头,太阳穴,太白穴,后脑,跟病毒感冒的那种痛一模一样的。 “还好今天喝的五粮液。”玩了一会,余磊就睡了,窗帘紧拉,不分黑夜白天。 叮铃铃! 手机响了,龚经理问他人呢?怎么还不来上班。 余磊一看手机,“卧槽”,上午九点半了,大家早就现场去了,自己还在睡觉。 哗啦! 窗帘一拉开。 屋里安静得很,窗外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照在桌上的水果和牛奶上。 这跟公租房完全两样的,每天七点多,外面就吵吵闹闹的,有做饭声,聊天声,奔跑声。 让你不由自主的起床,去上班,你也可以认为是条件反射,“生物钟”啥的。 但是这里不是,这房子密闭性很好,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吵杂声,甚至打桩机“磅、磅磅”的锤击声。 这里不是东北,是山东,但是房子造的够厚,够密实,看来冬天的保暖性不赖,窗台下面就是暖气。 听说快供暖了,现在还是冰的。 他坐起身,胡乱扒拉了衣裤,赶紧就往工地跑,这地方空旷的很。 “对了,没安全帽。” 余磊被放在工地安健环通道处,这通道是刷卡的,“要命了,进不去了。” 正担心着。 汪鹏送了顶脑子。 “你怎么晓得?” “因为你酒量不行啊。” 余磊猜出对方这是按照人头准备的安全帽,自己虽然没来,但是帽子留在门口的。 至于汪鹏,应该是他主动留下等自己的,这个电话龚经理不打,他也要打的。 滴! 刷卡进门。 原处,十来个红帽子到处瞎窜,这一看就是自己人,北海厂的,还有两个拍照的,苗苗,邓帆。 然后,寿光厂的基建负责人在展示牌前面,讲解,他们厂的大概情况,桩基工程,详细讲解了地质情况、施工工艺、设备选型和质量控制流程。 余磊一边听一边记,跟上节奏,不过脑子里懵懵的,说的啥,一转眼都忘了。 第115章 桩基经验 余磊站在基层边缘,手扶安全帽,脑袋还有些昏沉,基坑围挡,栏杆,里三层外三层的。 边角有防护,还有反光条。 这工地真是不计成本。 余磊笑了,如果这个也能借鉴的话,直接花钱好了。 阳光刺眼,风从莱州湾吹来,却也让他清醒了一些。 耳边是寿光电厂基建主管清晰而有条理的讲解,工地上各种机械声此起彼伏,红帽子们穿梭其中,记录、拍照、讨论,气氛紧张而有序。 “今天重点讲两块:一是施工安全中的棱角保护与场地标识标牌的设置;二是桩基施工中遇到的地质问题及其应对策略。” 负责人话音刚落,苗苗的笔已经动了起来,虽然脑袋还有些迟钝,但职业习惯让他本能地记录重点。 余磊喜欢先听再记,作为年轻人,又没有家庭小孩这种事情,大光棍一个,会记忆力差? 不可能的事。 所以,现在结婚,养小孩纯属累赘,因为,现在不是过去了,抖音,微信,短视频啥的。 大家都长见识了,“霸道总裁爱上了五婚的我”,很可能花了钱,当了舔狗也讨不到媳妇。 江西彩礼平均二十万,还不带返还的,人家浙江彩礼也贵,但是还是给小两口的。 而且离婚率也高的离谱。 男人么,其实对于传宗接代的要求没那么高,不信你给他安排个女的,就算颜值差,脸一蒙,裤子一脱,大概还是“下半身”思考。 女的不一样,她要考虑后代,下崽,崽是谁的不重要,重要是能不能够提供一个安全稳定的场所。 简而言之,就是“钱”。 不信,你看离婚都是谁提出的。男的失业,最多一年,老婆八成都跑,女的失业,往往男的还兼职两份工作养家呢。 这话不绝对,但是大概率。 是人现实吗? 不。 是社会的进步。 你知乎会发现,隔壁的“太阳国”也经历过,这条路都得走。 你不幸碰到了,这就是命,就像房价一样,碰到了就是命,一命三十年。 余磊不认命,可是厄运专挑苦命人,顶多不结婚,不生子。 自己不是宝强哥,哪有钱给女人糟蹋。 “大家注意看,这些临时防护栏,都是用钢管搭设的,棱角处全部包裹塑料护角。” 负责人带路,大家后面跟着,指着前方一段施工围栏,“尤其是楼梯口、通道口、预留洞口,必须设置防护栏杆,并悬挂明显的安全警示标识。” “你这桩刚打完,楼梯口哪来的?”不晓得谁插了句。 “一建刚考完,串词了。” 一建在电厂是个“吃香货”,实际上,鸟用没有,但是人人都想要,用来给自己身价当做筹码的。 这个风气主要是“挂靠”,这个东西给你实实在在的收入,再快。二来,就是告诉你,我比你牛。 其实,这破玩意,余磊早就有了。 这个本本就是施工单位的资格证,跟建设单位真的没啥关系,很多人考这个只是为了给自己增加附加值,因为单位领导跟他无关。 这里寻找平衡罢了。 不过,安全方面,余磊很赞同,但是,这个涉及费用问题,基建办公室余磊也想这样标准化维护。 然而,没啥用。 一共百来万的项目,这样一搞,施工单位都得亏本,人家是干活赚钱的,不是做慈善的。 余磊默默点头,没说话。 因为以后电厂上马,用到的。 几个亿的土建,安装,那施工标准化啥的,都得弄。 标杆电厂就是让你从基建就开始标杆,要拿“鲁班奖”的,不拿奖,没特色,叫啥标杆,拿啥国家建筑奖,安全奖? 总结一下,安全标识,要动态。 分功能分区域。 比如动火作业区、吊装作业区、高压电区域,必须设置明显的警告标识,夜间还应配备照明警示。 定期巡查标识标牌及通道畅通情况,建立整改闭环机制。 这些都是照本宣科,余磊觉得一般般,拍照片,拿回去照抄。 抄袭这种东西。 从小练字,老师就让你抄袭多少遍,多少遍的。工地也是一样,拿来就抄,说好听一点叫做“经验”。 然后,进了桩基区域,简单说了一下做法。 寿光厂所在区域的地质构造,地勘图,桩位图,桩选型啥的。 盐碱地滩涂,地下水位高,土壤腐蚀性强,桩基施工难度大。 负责人指着图纸上的一段,举例说明,抗碱水泥灌注桩,但成本较高,且施工周期长。 然后,怎么优化的。 钻孔灌注桩施工时,遇到了流砂层,啥的,怎么处理的,怎么套管改进工艺,控制风险的。 至于改善率150%,什么数字之类的,都不用听。这个比对数字,基数,这个滑头可就多了。 夸张一点,能跟“秦朝”对比。 那个时候都没电厂,你说你,创新,首创啥的,都是文字游戏,至于余磊的同学,三峡西藏分公司在西藏墨脱准备筹建万亿水电项目,那个才是真的。 雅鲁藏布江,墨脱水电站,号称耗资要一两万亿,从2008年就筹备了,可是今年都2013年了,还是原地踏步。 当然,海边电厂都有共性。 “流砂层”,“腐蚀”。 高盐,高雾化。 现场看完,就是大会议探讨。 领导主要任务就是分组,各自找各自的,安装找安装,土建找土建,安全找安全。 领导答应了。 余磊就是放开了去拷贝,要资料。他不像别人,汪鹏直接就给他拷贝好了,他想要的都在U盘里。 “下午,有事?”汪鹏搂着余磊。 “我一考察的能有啥事?”余磊调侃说,“领导不是说了,跟你们学习,这两天都跟班。” “行。”汪鹏晃了晃车钥匙,让你感受一下,我们山东的特色。 “啥?” “烤肉。” “酒我可不喝了。”余磊脸色发白,“台山你就晓得,我不是装的。” “懂你。” “懂个屁,我是来学习的,天天酒肉穿肠过,佛祖在心中。”余磊不想啥都没学到,就一路“喝”回去了。 “秸秆发电。”汪鹏拿出了“看家宝”。 第116章 青岛啤酒 为期四天的考察结束。 清晨,天还蒙蒙亮,余磊和苗苗就收拾好随身物品,然后,继续躺着睡大觉。 因为最后一天,就是休息。 考察,既是学习,也是旅游。 一般离开都是有门道的,吃完午饭告别,关系好朋友是要,送别一下的。 午饭很简单,就是便饭。 商务车送别,挥手。 车子是送到青岛的快捷宾馆的,苗苗预订的,有标准的,一天450,食宿费50元。 寿光到青岛。 不算特别远,两个多小时。 一路上,车窗外的风景逐渐从工地灰调的钢筋水泥,转向了滨海。 滩涂变成了大海。 莱州湾。 湾水浅,泥沙多,建港有困难,电厂建设困难也不小。 但黄河带来的大量营养物质,使莱州湾成为中国主要的渔场,尤以对虾闻名于世。 寿光、莱州所产海盐为盛。 这里的饮食啥的都偏咸一些,除了煎饼大葱。 余磊感觉寿光饮食就一个特色,这量也太大了,宁波一个麻婆豆腐不够半个人吃,寿光同样一盘麻婆豆腐,价格便宜一半,量大了一倍。 青岛的第一印象,就是从农村到了城市。 这个曾经被德国殖民的城市,至今仍保留着浓郁的欧式风情,从青年派、哥特式、罗马式、巴洛克式以及拜占庭、折中主义等建筑风格。 当然,这里距离青岛的老火车站都不远,大家也是选择住在这里。 “吃啥,兄弟们?”龚经理看起来心情不错。 “吃水饺呗。” 大家一抬头,就是饺子馆。 山东的饺子馆特别多,就算不是专门的饺子馆,也都家家有水饺卖。 “这个价格也不便宜,一盘水饺30、40块。”六个人点了8盘水饺,还怕不够吃。 然而,他们失算了。 这个饺子的个头特别大,一个起码顶广西的四个。 “我去。” “吃的口都开了。” 苗苗的口都开了,“我丢。” “饱了吗?” “饱?” “人都撑死了。”还是苗苗主动结的账,这个最后是能报销的,无非是谁去垫钱的事情。 苗苗很主动,因为年轻人嘛,都有积极向上的主动性。 “这地方,真适合养老。”苗苗感慨。 “养老?”邓帆笑了,“那是没下雪。要是下雪,大冬天,让你体会下,你就晓得能不能养老了。” 怎么讲? 一是房价高。 市区就要一万多,要知道,宁波也才一万五。 “你有钱吗?” “你这人,怎么还现实起来了?”苗苗皱眉,“我还以为你这种单身汉最洒脱。” “洒脱?我这叫清醒。”余磊望向窗外,“现实不是坏事,认清现实,才能不被现实打败。” 一行人入住的是位于公安局旁边附近的快捷酒店。 优点是:地理位置极佳,步行十分钟就能到栈桥。 缺点真不少:老旧,破,味道也不小。 青岛是计划单列市,在山东乃至整个华北地区,地位举足轻重。 逛街,当然是青岛啤酒了。 大家都是本地人,也没有啥旅游向导,经验啥的,就是自己百度,大众点评,携程啥的。 博物馆确实是在酒厂里,但是很无聊,跟逛大工厂没区别。 没有什么干货内容,一点设备一点场所,一点广告,一点外包装图物,一点生产过程,简单的原料介绍,就此而已。 对参观者没什么裨益,除了新鲜,但是第二遍,肯定不会再来了,这里就是一次性买卖。 唯一的亮点,勉强的亮点,在于博物馆尽头的原汁麦,这里提供了一些座位,你可以品尝。 给你一小杯免费品尝。 大概一两酒的样子,塑料杯。 好坏不敢说。 起码觉得跟外面卖的罐装啤酒不一样,外面卖的罐装啤酒总觉得有点“辣“ 但鲜啤它不“辣”,跟五粮液,茅台也不太一样,“香”,“浓”,“纯”,跟青岛的原浆感觉也不一样。 那边感觉加了东西了,青岛的就是感觉像很新鲜的水的感觉。 青岛啤酒也算有了“创新”,搞附加值的第三产业,余磊觉得火电厂也应该有这样的理念。 从建厂的一开始,你就应该打造工业美,将“旅游”,“生态”,“环保”,“文化IP”的理念融入其中,让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绿水青山才是金山银山。 苗苗倒是拍了一堆照片,他手里的单反相机派上了用场,再加上他本身也是摄影爱好者,白天拍照,晚上P图,修图。 电厂人,要是没有一些业余爱好,你怎么度过一个个,孤独寂寞的夜晚?甚至有些人,就是光棍打一辈子。 现在是这样,以后还会更多。 因为女孩子条件高了,学历高了,眼界好了。 人家国内旅游已经无法满足了,要澳洲,新西兰,欧洲游。 电厂有钱吗?不多。 能陪吗?也不行了。 心灵契合吗?这个别瞎扯了,放鸽子第一名。 去青岛啤酒的就余磊跟苗苗两个人,因为同龄,因为没有代沟,还因为没有竞争,一个工程口的,一个安全口的。 没有竞争的同事就是好同事。 至于感情深不深,全靠一口闷。 逛完直接去博物馆对面这家吃海鲜,哈啤酒了。 戳子肉一定要试试!! 戳五花肉、戳土豆条、戳大虾…配上火烧味道一绝! 再来杯颜值高的奶盖啤酒,百香果、葡萄口味的好好喝,酸酸甜甜、果味十足。 海肠捞饭、酱爆八爪鱼、香辣蟹拌面、锹海鲜…都很好吃啊啊。 青岛还有特色,就是大虾。 至于啤酒,酒厂外面的都称自己是正宗的青岛啤酒。 好喝! 嘎嘎发汗,透爽! 新鲜,没掺水的纯,平时哪能喝到这好东西。 但是,这味道,你喝了原汁麦,你大概率能判断出来,到底是不是青岛啤酒。 味道是不会骗人的。 就跟买奢侈品一样,你经常买正品Lv,Gi,假的你往往一摸,一看就能分辨,但是,你没买过,那个分辨起来还是挺困难的。 有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一样的道理。 “收队,栈桥。” 第117章 栈桥 栈桥,青岛的地标,海面上的一条长廊,伸向海里。 “这有一个长廊。” “也是地标?” 余磊和苗苗,还有龚经理、邓帆等人,沿着栈桥慢慢行走,海风扑面而来,风可不小。 远处的海水在阳光下泛着波光,像一面镜子,映照着蓝天白云。 苗苗依旧打卡,拍照。 “好玩吗?” “不好玩,就是新鲜。” 余磊啃了个刚买的煎饼,被苗苗塞了一根葱,这葱真长,买回来的时候一米多长。 “山东的大葱真是长,跟人一样,好好大大的。” “栈桥也是。” “长长的。” 龚经理笑道,“青岛从德国殖民地,到现在,这桥没少见证历史。” 栈桥及回澜阁全长440米,宽10米,桥两边有铁链护栏和莲花路灯,尽头建有半圆形三角防波堤,呈“个”状,最南端处筑有双层双檐琉璃瓦覆顶的两层八角亭名为回澜阁,总建筑面积354.12平方米。 “就是一个码头。” “有点特色的码头,海里搞了一个庙。” 在栈桥边上,一群海鸥在空中盘旋,偶尔俯冲下来,争食游客投喂的面包屑。 远处的海水清澈见底,沙滩上游人如织,孩子们在海边堆沙堡,情侣们在栈桥尽头合影。 “今天有太阳,温度还行,二十来度。” “水还是干净的。” “其实,现在很多电厂已经做到了。”邓帆说,“现在很多电厂都已经完成新一轮环保升级,零排放,或者近零排放。” “我们是标杆。” “但这还不够。” “零排放,负排放。” “那只有Cuss碳捕捉,利用和存储项目上了才能达到。”余磊觉得上马的可行性没问题,但是可能性很小,至少目前来说,成本太高。 “那就着重文化。” “文化?” 新建电厂的文化。 “体现北海,铁山港的文化。” “体现红树林,海狗,珍珠和沙虫。” 设计上,主动地去融合,把电厂变成生态的一部分。 “就像青岛的啤酒厂。” 苗苗说,“他们搞起了工业旅游,把酒厂变成景点,把产品变成文化。” “然后,建造五星级酒店,海鲜一条街?” 大伙笑了,这纯属扯淡,属于无稽之谈。 “绿色”,“智慧”,“生态”的现代化大型燃煤发电厂才是正事,至于旅游示范点,可以考虑。 栈桥边上,有一块宣传牌,介绍青岛的环保举措: 垃圾分类、海水净化、生态修复、湿地保护……每一项都写得清清楚楚,图文并茂。 “从娃娃抓起。” “最美电厂人。” 其实,就是从宣传上着手,让公众知道,燃煤电厂不是黑烟滚滚,而是蓝天白云。 “冷却塔涂鸦”。 “循环水中水利用,零直排系统。” “这个已经让华东院设计了。”全盛总透露上面,集团公司对于北海项目的要求,意见。 “现在还都是设想。”龚经理皱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这些。” 要让环保从厂区走向社区。 建一个环保教育基地,让公众、学生、甚至游客来参观,亲眼看看电厂是怎么环保的。 搞一个‘电厂开放日’。” 利用能源基地,大储备地,大海域的优势,综合利用开发绿电。 “还可以搞沉浸式体验。” 苗苗补充,“比如VR虚拟电厂、环保互动游戏、甚至可以搞一个‘零碳挑战’,让参观者自己模拟如何减少碳排放。” 这些都属于宣传,拍短视频,做公众号,微信,小红书啥的。 为期一周的考察,结束了。 回到北海。 大家几乎没有休息,因为一号码头要主体竣工了,这是年底的大事情,也是今年的大事。 码头的建成,意味着北海项目的运输瓶颈被彻底打通,更为后续的桩基、设备大规模进场、燃料储备、物流运输等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小余,回来了?” “老黄。” “打球?” “必须的,”余磊揉了揉二头肌,“我可是山东回来的人,充满了葱味。” 工地上的事情,没啥可说的,无非进度,安全,日复一日的资料,核对工程量。 这个量你要是半年不去,感觉还挺明显的。就像是房子从基础,到了三楼的感觉,要是天天都在,总感觉每天没啥变化。 生活就是这样。 而与此同时,市区办公总部的搬迁也进入了倒计时,十二月,正式搬迁的日子已经敲定。 搬家公司已开始打包整理,整个办公区弥漫着不舍的气氛。 “谁愿意搬迁啊。” “那么偏僻,那么远。” 尤其是女同志,心中十万个草拟嘛。 本来上下班自己开车,十分钟,变成了将近两个小时,家庭都无法照顾了。 还有些人离异,更是骨肉分离。 “这次是真的要搬了。” 小梁点了根烟,站在办公室窗前,吐血圈圈。 “公司一分为二的历史就要结束了。” 余磊望着楼下忙碌的打包工人,有些感慨。“从市中心搬到海边,从城市走向海洋。” “跟你有关系?”莫清零又来取笑了,“你还是住你的廉租房。” “跟我们是没关系。” “但是,至少平等了,不是么?” “平等?”莫清零笑的像个傻子,“运行跟行政平等?你自己信么?” 财务部。 “其实也挺好。”林琴一边整理电脑文件,一边收拾票据,说道,“以后早上看海,中午开会,晚上还能吹风。” 住酒店的日子终将逝去。 设计院办公、宿舍区的效果图,出来了。 新办公区是围绕‘绿色电厂’理念建设的,环保展厅、开放日接待中心、要将电厂打造成工业艺术品。 效果图上,大门直面一二号机组。 其建筑外观以白色为主色调,搭配红色线条装饰,简洁大气,风格很现代,简约风,典型的工业艺术品。 “好看么?” “效果图有难看的?” “对了。”余磊看了搬家车上的柜子啥的,心里纳闷,“都是一些文档?” “财务,档案先搬过来。”这句话一说,余磊意识到,市区那帮人有情况,“合署办公”又推迟了。 第118章 年终奖 十二月底。 北海码头的建设如火如荼,而市区办公的搬迁计划却迟迟未能兑现。 原定的搬迁时间被一再推迟,最终默认“暂缓执行”,理由是:“新办公区基础设施尚未完全配套,部分功能区域仍在调试中。” 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当然,也有可能是更深层次的问题,毕竟,这一点高层获得的讯息更早,这就叫“信息差”。 要是余磊晓得了,估计全公司大家都晓得了。 年底大会依旧在市区酒店的大厅举行,今年,不仅人多了,年底大会也正式了,有点开会的样子了。 桌子,椅子,茶杯,水壶,“四件套”摆放的有点档次了,像点开会的样子了,但是,上面还是摆放了一样多余的东西,“百岁山”,如果是机关单位,这瓶水应该是不能上桌的。 余磊穿着工作服,坐在后排,中层干部前排,小兵随便坐。 正面放着四张桌子,书记,董事长居中,其他副总,总工左右顺次,这个排序当然是有讲究的,对照机关单位。 央企这点毛病多,明明是企业,合同工,又没有啥编制的,就算处级干部,也不一定在组织部备案。 树田总企业,正处级。 但是,他也不是公务员啊。 至于,备案没备案,不清楚。 余磊是小兵,又不是组织部的,但是企业里,就是喜欢给你定个级别,副总(副处级),部门经理(正科级),主管(副科级)。 余磊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副科级,这也算是央企的老传统了。 实际上,这都是假的,本质上还是合同工,龚经理最喜欢的口头禅就是,“他家的谁谁考上公务员了”。 东北,山东都是以官,仕途为荣,而不是,你做了多少事情。为社会贡献有多大。 这一点,余磊喜欢“胖东来”,靠不靠谱,他不敢保证,但是觉得比卖水的强,这些卖水的,什么山泉,什么哈哈,都是商人。 除了赚钱,没啥社会责任感。 “共产”,“巴黎公社”,才是抛头颅洒热血先辈期待的,这一点,余磊不忘初心,始终认为哪怕就是当一辈子办事员,一辈子基层,也要为了这个目标,“奋斗”。 所谓的点灯,就是照亮所有人,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消除两极分化。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他曾经看过法国三剑客的故事,人类还有很多未知,给需要探索的事情,为什么不向外太空求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这才是全人类应该共同面对的事情,而不是疯狂“内卷”。 至于,国企。 既然国企科级,处级员工没有行政编,为什么又会有科级,处级这么一种说法? 主要还是历史遗留问题。 领导,大Boss有编制。 早期的政企不分,治理体系不清晰,国企高级管理人员都是由公务员任职等因素,那么国企再向下的管理人员也沿用了公务员的职级体系。 央企大多是中管干部。 处级干部会有更多的调动机会,这些干部也是组织部关注的核心人才。 会议就是老生常谈。 总结,自我批评。 目标,实力完成。 明年工作大概目标,任务,未来展望。 简单的说,就是原计划干的,实际上干的,未来的目标。 上升的集团公司层面,就是央企责任人考核,五百强排名啥的,余磊也闹不动。 毕竟跟自己无关。 自己有理想,还能挣钱就够了。 “喂,年终奖发了吗?”莫清零肘了肘余磊。 “今天发?” “你特么新来的,不懂规矩吗?” “没人给我说这事。” “就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发?” “这么干?”余磊觉得这帮人“卡点”也是牛逼了。 他看了看手机,今天十二月三十日,这年终奖就是让你对年底会有个期待感,而且,假如你想辞职你也得等过元旦,拿了年终奖才会走。 但是你走了,冬天根本没办法找工作,所以,这也算一种留人,激励的一种方法。 余磊坐在后排,听着领导们一板一眼地总结着今年的成果与明年的讲话。 扒拉扒拉! 余磊走神了,他在想啥。 对了,今晚没了大乐透。 “吧嗒”他翻开手机,35选7,四红一蓝,Wonderful,中了五等奖600元。 书记正讲话呢? 余磊“啪啪啪”,这掌古德奈斯。 “喂,你干嘛呢?”龚经理大吼一声。 余磊愣住了,站起来四周看着众人,“我…我…书记,讲到我心里了,我情不自禁,没控制住…” “这样啊。”这话给书记弄得不好意思了,“坐,坐…” 啪啪啪! 大家一听书记表扬了,都鼓掌了。 嘟嘟嘟! 余磊再一看,一条短信。 这不是彩票的,而且,年终奖的短信,“我丢”,余磊数着零,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三千六百万? “白痴,后面几个零是小数点后的。”莫清零差点没笑死,“还三千六百万,你贪污啊。” “三万六”,还是加了两档工资的,余磊觉得也还行,毕竟自己光棍一个,无牵无挂的,也用不了什么钱的。 当然,这是人生第一笔“年终奖”,沉甸甸的。 难忘,永生难忘。 手机就在这时响起,这是第三次响起。余磊一看,是富强,自己研究生上铺的同学。 余磊研究生四个同学,毕业余磊去了神华国华电力,富强去了三峡总公司,赵甲去了国家电网江西省公司,成银建去了国家电网山东滨州供电局。 现在,过的最惨的就属自己。 “磊子,你现在在哪?” “北海,在年底大会。” “哎哟,恭喜恭喜啊!” “恭喜啥?” “恭喜你转正了。” 余磊看了看四周,领导还在台上滔滔不绝,台下的人有的在低头刷手机,有的在小声聊天,有的玩游戏。 “早转正了。” “兄弟,帮个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付强低声说:“我这边……借我点钱。” 第119章 折扣房 “钱?” 余磊一愣,随即皱眉:“不是吧?你不是上个月刚升主管吗?” “媳妇刚生孩子,公司有折扣房,缺钱。” “要多少?”余磊手头刚有点,毕竟上班一年半了。 “有多少,要多少。” “这年头……” 余磊沉默了,借钱这事,就怕有借无还,自己身上十来万,万一不还了,自己也要买房啥的。 不就人生都毁了。 “算利息。”电话那头很焦急。 “这不是利息的事。”马上2014年了,虽说房市的行情目前很糟糕,买房送家电,但是万一涨了呢? 自己钱都借出去了,惨了啊。 “有多少借多少,一万两万的也行。” 余磊继续沉默。 “兄弟,真的很急,单位这个月要交尾款,没钱,我…我就完了。” “等等。” 余磊咬着牙。 他知道富强不是在抱怨,而是急疯了。他们研究生同学,毕业后各自天涯,但一直关系不错。 如今他刚拿到年终奖,而富强却在买房的边缘挣扎,命运的差距,有时候就是这么微妙。 富强跟余磊一起去三峡总公司面试的,也是余磊网上无意中看到了三峡总公司招聘,两人一起面试初试。 复试余磊穿着个大红羽绒服,复试,结果被一堆西服套装的复试者淘汰了。 本来稍微重视点,余磊应该能去三峡总公司的,大概率在云贵川四个巨型水电厂上班。 家估计大概率落户在昆明、成都两个地方。 “这样吧,我给你十万。”余磊这是倾囊相助了,自己身上一共就十二万,送出去十万,因为工地上用不到什么钱的。 自己口袋的五块钱被洗衣机洗的发白了。 “十万?” “对,够吗?” “兄弟,太够意思了。。” “是兄弟,话就不多说了,发银行卡吧。” 微信:建行6221xxxxxx。 余磊点击转账的那一刻,一阵肉疼,这钱对方啥时候能还呢? 富强说的是一年,但是你晓得,买房都没钱的人,还要养家,一年肯定还不掉啊。 滴! 罢了,转了。 “谢了,兄弟,回头成都请你吃火锅。” 挂了电话,余磊站在酒店外的寒风中,感觉手里的年终奖突然变得烫手。 他原本还计划着这笔钱怎么花买房,理财,支付宝、再买点年货。现在,他不用考虑去向了。 一场年会,亏本十万。 余磊从高潮到低谷,瘫坐在椅子上,你说后悔吧,也不后悔,就是感觉浑身无力,头痛脑热的。 大会已经接近尾声,掌声雷动,领导们正从台上下来。龚经理看到余磊,朝他招了招手:“余磊,过来一下。” 他快步走上前。 龚经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说你这次年终不错啊?” “谢谢领导。” “好好干,去摆桌子。” “嗯。” 但是余磊岗位涨了两岗,应该十一级,一岗一万五,不应该这么点钱的,就算他现在是最低级主管也不应该这么少的钱。 “这钱没发全。”林琴小声给他算账,而且这个是个税收入,总包的,明年你就会多很多。 要计算税后收入。 因为个税通常是累计计算的,还涉及专项扣除(如社保、公积金等)、专项附加扣除(如子女教育、赡养老人等)以及免征等。 到手金额即税后收入,等于全年应纳税所得额对应的收入。 假设这里16.5万是应纳税所得额对应的收入简化情况,实际是收入减扣除项后的应纳税所得额,为减去应纳税额,即 165000?16080=148920165000- 16080= 148920165000?16080=148920元。 “就是说,我全年收入14.9万喽。” “嗯。” 明天元旦,算上星期天就三天假,刘娟娟问余磊是否“有空”,这意思就是一起出去玩。 “好。” 现在现场在市区也有周转房,他跟龚经理请假了一下,领了钥匙,一天就不回南乐村了。 走出酒店,已是晚上五点。 太阳的倒是有些温度,冬日暖阳么,毕业一年半了,除了加班就是出差,996,997几乎没啥生活的概念。 城市灯火通明,寒风依旧。 嘟嘟! 余磊的手机再次震动,是莫清零发来一条信息: “晚上喝一杯?” “干嘛?” “发了年终奖不得庆祝?” “我都借出去了。” “真的假的,你啥时候这么大方了?” 余磊眉头紧锁,回了个“好”,自己啥时候小气了?再说了,你莫清零突然约自己喝酒,肯定没好事,“地址发微信,电话里说记不住。” NoNo酒吧,海城区区政府旁边,莫清零的消息。 “莫姥爷,请喝酒?稀罕。” 余磊一进屋。 这酒吧不大,一看就是青年酒吧,价格公道的那种,不贵,喝饱。 莫清零坐在NoNo酒吧最靠里的角落,灯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啤酒味”。 他穿着一件略显皱巴巴的风衣,脸上没了公司里的“嘻哈”,内心除了“疲惫”,就是“烦躁”。 看到余磊进来,赶紧端椅子,“坐,磊哥。” “哎呦,你这是啥情况?”余磊坐下,叫了杯柠檬水,他今天实在提不起喝酒的兴致,另外,老生常谈,他不喜欢喝酒。 “有钱吗?”莫清零开门见山,挑眉。 “啥情况?” “兄弟,我谈了个女朋友。” “谈婚论嫁了?” “嗯。”莫清零低着头,老实了很多,这一看就是要求人的样子。 “兄弟要急用,然后要借钱,结婚?”余磊苦笑,这路数昨天才遇到,今天就左手一个慢动作,右手慢动作重播,他故意说,“你也知道,买房这事儿,能拖就拖。” “兄弟,我年纪大了,也想有个家。” 莫清零沉默了几秒,忽然低声说:“我……也打算买房了。” “你?”余磊一愣,“不是说你刚相亲成功,感情刚起步吗?” “我啥时候说过?” “你不是刚进门就说了。”余磊这是明摆着告诉你,“他没钱”,因为他的钱昨天都借出去了。 莫清零苦笑,让余磊别调侃他了。 “就是她家提的,要买房才能结婚。”莫清零低头搅动着杯中的威士忌,“我爸妈也同意了,首付差二十万……我想,你能不能……” “首付二十万?” 第120章 讨老婆 “你不是不结婚吗?” “赶紧的,就问你一句借不借。” “我没钱…啊…莫姥爷…” 余磊心头一紧,还没等他开口,莫清零又赶紧补了一句:“我肯定还,利息你定,三年内还清。” 《酒吧Dj》 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爱你, 请稍等一下我就接电话。 宝贝对不起不是不想你, 再稍等一下就来接电话。 宝贝宝贝亲一下亲一下嘛亲一下,宝贝宝贝亲一下亲一下就接你电话… “噗通噗通”。 余磊心跳声。 “兄弟,我借出去了。” “奖金刚发的啊。” “确实借出去了。”余磊话扔在这了,“同学刚借走,”余磊给莫清零看了转账记录,“十万,看到没。” “我知道,我知道。”莫清零语气急促,“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相亲的这个女孩条件很好,她爸妈很传统,没房不谈婚论嫁。我不想错过她。” “广西还有这风俗,不都是看人品吗?” “你家相亲看人品?” 余磊望着他,眼中不再是那个洒脱不羁的莫清零,而是一个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中年人。 “大丈夫能屈能伸,”余磊低声问,“你看我…” “看你,烂泥扶不上墙!”莫清零点头,“但感情这东西,错过了就没了???” “兄弟,你冷静下。”余磊劝解说,让你借二十万首付的人,“一定不是好人。” 他晓得南宁现在的房价就七八千,就算首付二十万,自己没钱的情况下,非要买“一百四五十平米的房子吗?” 余磊觉得大可不必。 当然,眼前着急的不是他。 余磊没有回答。 他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霓虹灯下,无数个像他们一样的年轻人,在城市的角落里挣扎、选择、妥协。 “嘴硬”,“口硬”的八五后,在像现实束缚,他们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也碰到了“高彩礼”,“高房价”的年纪。 想买,没钱,都是共识。 “干了这杯柠檬水。”余磊举杯,“能活九十九。”他起身看着莫清零,“对了,这账我结了。” 新年的最后一天,让余磊感受到大龄电厂光棍的无奈。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吧。”余磊从莫清零身上看到了自己,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笑莫清零,等于笑话自己。 莫清零29岁,才着急,以前他嘴硬,大不了丁克,光棍啥的,现在看来是口是心非,知行不合一。 人啊,有时候不是想到了这个年纪才着急,没有家庭支撑,现在这个大社会,你着急也没用。 买房,买车,结婚,生娃,带娃,教育,哪个不要“钱”,还要时间。 电厂偏偏没有“钱”,也没有“时间”,而且偏偏没了“人脉”。 人类社会,你搞孤僻,肯定是不行的。听说,莫清零的爸妈已经急得天天跟他唠叨这个事,莫清零也一直主动去打破这个死局。 可惜的是他赚钱能力太差,口才也不好,加上老父亲染上了耍酒疯的坏毛病,相亲后几乎都是没有下文。 电厂这条件自动屏蔽“漂亮”女生,“缺胳膊少腿”的莫清零也不愿意扶贫,有硬伤的也没法妥协。 他约女孩子看电影,每次开场三十分钟就放人家“鸽子”,还不是龚经理那个“B货”,一下班就开会,让你干活,出差,学习班。 “唉。”莫清零喝酒了,这家伙除了领导聚餐,从来不怎么喝的,没想到酒量还不赖。 放了人家“鸽子”,当然的赔礼道歉,“吃饭”,“鲜花”,女孩的消息就是“天天忙”,约不出来。 有次他急了,就跟女孩子说双方要多主动不然怎么有发展,然后,被女孩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女孩多大了。”余磊用吸管搅动柠檬水,“咕噜”,“咕噜”,“啥职业?” “餐饮经理,三十五。” “什么,三十五?”余磊“唉”一声叹息,“水闸都快没水了,你找这种?”余磊还以为,找了一个什么高级货呢? 还要求一百四五十平的房子。 半天,找到了被犁坏的地。 “唉,兄弟。” 莫清零回想自己三十年生涯,感慨万千,他毕业于来宾学院,十年前在大学的感悟,还不够深刻吗? 其实在那时候,他就开始自我内耗了。 一方面是很想找个可以一起相拥愉快过日子的姑娘,一方面又因为自身条件,差性格懦弱,很难迈出那一步,所以就一直单着。 “小胖子,你还有这段感情史?” “这算感情?这是单相思。” 洗脚按摩大保健他是不碰的,无奈道德底线太高有精神洁癖,也就继续祖传手艺了。 大学毕业,除了爱情其他都顺风顺水,这时候属于开摆状态,相亲不看,碰到喜欢的妹子也是连看都不看。 “你这叫顺风顺水?” “有工作,有工资,吃饱饭,不生病,难道不是顺风顺水?” “行,有追求。”余磊竟无法辩解,就这么认可了。 上进心? 之前还努努力想着考个编,现在算了,他没那种脑子。天天就养生,食疗,画画,看书学知识,过着不内耗的日子,好不快活。 直到上个月下腹难受,去南宁的广西省医院检查,才知道是自强过度,前列腺有炎症了。 医生的说法是没事,别再手艺活就好,但是建议找个性伴侣,这样才是长久之计。 他去哪找? 就只能乖乖继续加入相亲大军了。这时,网上这老师有意向,他爸妈看了女孩照片是挺反对的,但我坚持了,外在不重要,能过日子就行。 女人嘛,关了灯,功能都差不多。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余磊看了看莫清零,你手艺活发力过头了,“悠着点”。 可惜,现在,女孩子因为他的物质条件现状,让他给她未来两年内能显著提高生活质量的保证,说她喜欢有上进心的男孩纸。 “然后呢,就要钱。” “嗯。” 他不喜欢画大饼,坦白说做不到,“你跟她说你要谈感情我会真心真意跟你谈,但是玩套路还是别了,”,这是余磊的建议。 日子能过肯定能过,一个三十五的老水闸,“你为了她借钱,你怕是疯了。” “磊,你说我咋办?” 第121章 高段位 “那你可以问问你朋友啊。” “朋友?”莫清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们都没钱的,而且都结婚,生娃,买房了。” 搞半天,莫清零是“精准匹配”借钱对象,专挑“光棍”,“发奖金的”。 “怎么办?” “凉拌,因为我也穷。” “唉,算了。” 莫清零摇了摇头,他想大富大贵,拿虚的骗女孩,画大饼,内心办不到。 再一想,他得知女孩谈过两次感情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想想还真是他不配,就再次作罢。 “她跟你说,她谈过两次?” “嗯。” “那起码谈过五六次了。” “?” “还给你发小作文?” “对,哭闹些要钱。” 莫清零看了,感觉回不回都一样,历时一个月整,最后连手都没牵到。 “我建议散了。”余磊点了重点,“你手摸了没?” “没。” “啊哈?” 莫清零真是实在人,这样的人,你要借二十万?为她?还一个月天天失眠,头发掉了一大堆。 “你爸妈,还催不?” “因为这二十万,爸妈不催了。”看来因为这“钱”,莫清零的爸妈就没再逼他找对象了。 “兄弟,这是高段位。”余磊劝告他说,“散了吧”,“这姑娘你玩不起”。 莫清零不甘心,没说话。 “听劝。” 就这样,二零一四年了。 元旦的阳光斜斜洒在北海的街道上,空气中带着微凉的冬意。 余磊在公司酒店里散心,他刚吃过早饭,耳机里循环着那首潘玮柏的《不得不爱》,刘娟娟约他去涠洲岛。 时间定在上午九点。 余磊看了看手机九点零三分。 “怎么还没出来?” 余磊跑去503房间,“咚咚咚”,轻轻敲门。 刘娟娟里面“嗯”了声,并没有先开门,而是发了条微信“等我下”,然后稍微捣鼓了一下,大概两三分钟,才打开门。 “你怎么还是睡衣?” 看到余磊一身装扮,刘娟娟微微愣了一下。 此时的余磊,深蓝色西服搭配白色衬衣,整个人显得时尚帅气,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你还挺搞笑的。” “搞笑?” “你这是约会吗?”刘娟娟没好气的说,“度假,约会不是开会,就不能穿的休闲一点?” “可是,上次你不是嫌我不够正事吗?” “对啊,第一次见面当然要正式一点,显得有礼貌,要双方有个好印象。” “这次,就随意喽。” 余磊被这姑娘搞得一头雾水,便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因为两人微信里约定,上午九点出发的,而且这还是刘娟娟提出来的。 “不是约好九点的吗?” “我忘了。” “呵呵。”余磊笑了,这句话他都没法接下去。 “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刘娟娟说完,回屋了,直接给余磊晾在门外,傻等。 女孩的房间,余磊也不好意思进去。 过了半个小时前,她从屋里出来了。 顿时,余磊眼睛一亮。 只见刘娟娟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露肩长裙,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腰身狭窄,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在淡淡的灯光下,肌肤犹如白瓷一样刺眼。 优雅无比。 余磊目瞪口呆。 平常刘娟娟一直穿单位发的淡黄色衬衣,头发扎成马尾辫,那种工人感,除了干练,就是刻板,非要举个例子,就是纺织厂的女工,除了个子好点,身材好点,没有任何特色。 可是现在,换了身衣服之后的刘娟娟,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视觉冲击力太强了。 刘娟娟被余磊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问道:“还行吗?” “何止还行,简直就是太行了。你知道吗,我觉得现在只有两个词能形容你。”余磊说。 “什么词?” “女神!” 刘娟娟脸色微红,说道:“油嘴滑舌!” “真的。你太漂亮了,是校园里的校花吧?” “校花?”刘娟娟捂着嘴“笑话”小,“你肯定是看我笑话。” 刘娟娟的脸色更红了,说道:“我化个妆,你等我一会儿。” “嗯。” 刘娟娟又进了房间。 余磊等在门口,玩手机。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刘娟娟才出来,余磊除了心动,丝毫没有焦急,那种“舔狗”的感觉,此刻在他身上一览无遗。 在看到刘娟娟的那一刻,余磊的眼睛都直了,那对眼珠子都要透光了,顺着颈脖往胸口里瞄。 “好大。” 像两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好可爱。 如果说没有化妆的刘娟娟,可以打九十分的话,那么化妆之后的她,绝对可以打一百二十分。 妆容不浓,恰到好处。 就是《致我们逝去的青春》中阮宛的,清纯时代,江疏影的感觉,一眼惊艳。 现代呢。 小字辈,就是王楚然级别的。 容貌以明艳大气,高挑身材,“浓颜系”。 一头乌发挽在脑后,露出精致的额头,双眼皮自然扇开,睫毛根部隐约可见褶皱,眼部立体感十足。 一双明眸灿若星辰。 琼鼻秀挺,粉腮微红,柔润的红唇,如同滴水樱桃,还有那完美无瑕的脸蛋。 放松时可能显得冷漠或不耐烦,但实际性格很神秘,说不清楚的感觉。 172的个子,体态修长。 无一处不是绝美! 与此同时,刘娟娟的身上还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仿佛是从王宫中走出来的公主,毕竟是子弟,还是宁东电厂副总的女儿。 西域风格,从小富养的。 跟之前的大大咧咧,简直180℃反转。 见余磊被自己的美貌给镇住,刘娟娟心里有些得意,脸上却故作冰冷,问道:“你在看什么?” 余磊回过神,嘴角甚至湿润了,他说道:“你真是太漂亮了,你要是去混娱乐圈,颜值不弱于迪丽热巴,古力娜扎。” 被他这么一夸赞,刘娟娟心里更是跟吃了蜜似的,脸上却依然冰冷,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是我漂亮,还是古力娜扎漂亮?” “当然是你……” 余磊本想说,两个都是大美女,都很漂亮,但是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这种“苏妲己”狐妖一般的魅惑,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几十年的光棍,没人吃得消。 第122章 涠洲岛 “最近新出的Dq看起来好好吃。” “冰激淋吗?” “难道你还想给我买蛋糕?味道看起来好好的,没吃到我会很伤心的。” 余磊笑了笑,没接话,冰激凌得买两个,但是蛋糕一个那么大,应该可以一起吃。 “两个人吃一个蛋糕,拿着不方便。”余磊看刘娟娟这脸色,“行行行”,涠洲岛还没上,400大洋,心甘情愿的送了。 “先看个电影?”刘娟娟很开心,笑的像花儿一样灿烂,“没空就算啦。” “有空。” 余磊十万个吐槽,去涠洲岛前看电影,这是故意耍性子。 怎么这样? 刘娟娟看着余磊,皱起了眉头,说道:“你不喜欢?” “喜欢。”余磊说:“我更喜欢言情,美国队长,钢铁侠这种一般般。” “我喜欢英雄。” “仙女都喜欢英雄?” “可我现在就在人间。” “那你就是遗落在人间的仙女。” 听闻这句话,刘娟娟眉头舒展,嘴角微微上翘,心中有些小窃喜。 余磊刷支付宝,买票,这电影票“公司发的用不了”,临时现场买票,直接最高价格。 “一张42,我了个去。” 刘娟娟看了一眼手表,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票拿了吗?” “拿,拿了。”余磊赶紧付款,特么的,有个银行优惠,也忘了点,“催个鸡毛啊,催。” “怎么样了?” “好了。”两人正打算进去,刘娟娟说电影哪有干看的,情侣要有情调,那么情调就是“爆米花”,“鲜花”,“小礼物”。 这是赶鸭子上架了。 “你会开车吗?” “会。” 余磊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就考了驾照。 “那得买辆车,出去玩方便。”毕竟,北海到铁山港太远了,来回四个多小时。 电影结束已是傍晚,她提议去吃火锅,说要庆祝一下新年的开始。 “涠洲岛?”余磊打算开口问,什么时候去。 “这么晚了,应该没票了吧。” “那明天吧,明天不是放假吗?”刘娟娟建议先填饱肚子,“吃火锅”。 这句话,听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有严重的连续互动性。 可以,余磊深深地陷入了女神的情感中,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跟这么漂亮的姑娘在一起约会,这钱“得花”,“必须得花”。 余磊点头,两人在街边找了一家热气腾腾的老火锅店,“海鲜火锅”。 以海鲜为主料,保留食材本味,“点菜”,椒盐皮皮虾、酱爆鱿鱼、清蒸石斑鱼,还有沙虫。 “怎么样?” “啊——”余磊看着这些菜,脑壳疼。“我请你,喝奶茶。”刘娟娟笑了,两人点了30块钱的奶茶,一人一杯,她付的款,不容易。 “这些吃的,营养丰富,新鲜食材海鲜,肉质鲜嫩,性价比高。” “是啊。”余磊肉疼,内心滴血。 红油翻滚中,刘娟娟夹起一块毛肚给余磊碗里“你尝尝”,自己吃了块石斑鱼,蘸了蘸酱,轻轻吹了吹,嚼着。 “你尝尝,这家的毛肚特别脆。” “特别?是够特别的。” 余磊愣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那动作像是某种暗示,让他一时分不清是朋友间的亲昵,还是某种更深层的试探。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挺麻烦的?”她突然问。 “哪有?” “你爸妈做什么工作的。” “孤儿,家里就剩自己了。” “唉,”刘娟娟放下筷子,看着余磊,“很不容易。” 很快,她换话题了,话题都是北海特色,涠洲岛的特色,自己喜欢“阳光”,“沙滩”,“蓝天”啥的。 她有意无意地说起北海涠洲岛,说那里的沙滩、海风、民宿,还有岛上的日出。 “明天上午九点,不见不散。” “一个人?” “我们一起啊,你想啥呢?” 余磊没立刻答应,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动摇了,今天这吃喝花了“1400”。 要老命了。 “我喜欢的男人,要有英雄气概,要大气。” 余磊丢不起这人,“去”,如果再年长五岁,他绝对不会吃这个哑巴亏。 但是很快,他明白自己错了。 他们不是一路人。 元月二号。 刘娟娟约余磊到了停车场。 到了地上车库,余磊一眼就看到了刘娟娟坐在的红色奥迪A3主驾驶座,正要走过去,却见刘娟娟摇下车窗:“愣着干嘛?上车?。” 余磊扭头细看,乖乖,居然是宝马双人跑车。 “这车你的?”余磊惊问。 “嗯,爸妈前几天过来。”刘娟娟摇上车窗,说道:“顺道给我开过来。” 刘娟娟瞬间明白了,昨天的元旦晚饭,是低配,她在家肯定受不了这委屈,否则以她大大咧咧的性格,不会开跑车去涠洲岛,因为拿行李住宿真的不方便,余磊看后备箱“大包小包”的。 富贵人家的孩子就是东西多,而且她的化妆品,小小的一瓶怕也得三四百。 余磊赶紧百度,这双座敞篷是宝马Z4,最低配也有四十多万,但是一般给女儿买,那肯定配置不会差,五十多万的车。 与此同时,余磊深情恍惚了,自己要谈这么一个对象吗?吃喝都合不来,万一以后买车啥的,哪有钱买这么贵的跑车? 要知道,这辆五十多万的车,少说自己也要攒五年,除了车,房子呢?别墅,联排?大平层? 就算是广西,也要南宁吧。 “去码头。” “嗯。” 余磊看着她,一时语塞。 自己是个坐车的,感觉像小白脸一样,问题,他还不是小白脸,就算攒点头发,也是苦行僧。 涠洲岛,北临广西北海市,东望湛江市的雷州半岛,东南与斜阳岛毗邻,南与海南岛隔海相望,西面面向越南。 涠洲岛南北长6.5公里,东西宽6公里,总面积24.74平方公里,岛的最高海拔79米。 涠洲岛是火山喷发堆凝而成的岛屿,95%以上的地层是火山岩组成,有海蚀、海积及溶岩等景观,有“蓬莱岛”之称,是中国地质年龄最年轻的火山岛,也是广西最大的海岛。 涠洲岛辖区内总人口1.5万人,人口的85%以上都是客家人。 “功课做了?” “嗯。” 第123章 情窦初开 北海到涠洲岛的船票,去程是上午7点35到下午19点,大约半个小时一趟,上午班高峰期要密集一点。 返程是上9点35分到晚上8点40分,这个大家都懂去涠洲岛都是玩的,自然早去晚回。 因为余磊他们本身就在北海住宿,不用像外地游客一样,住宿,当日往返就行。 时长大约80分钟。 船票是150块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没抢到150的,买的180的,两人来回就是300加上360,一共660块。 说实话,150和180的船差别不大,就是回来的时候票紧张,能抢到啥算啥。 上岛费是必须买的,98块一个人,这个躲不掉。 涠洲岛就是日出好看,游玩地选在五彩沙滩旁边,但是到达就已经中午了,啥也没看到。 中午随便吃了点,美团在涠洲岛通用,香蕉鸡套餐,288块,里面有烤鸡、鱿鱼、炒花甲,还有个汤,比北海稍微贵点,但味道还不错,两个人吃的饱饱的。 由于是元旦,稍微有点冷,气温大概15℃的样子,这属于涠洲岛的淡季,游客不多。 这样的五彩沙滩在冬日暖阳的影射下,真的漂亮,相机根本拍不出那种感觉,说不出的感觉,就觉得挺值得。 “你以前是不是谈过很多女朋友?” “哪有,我这人挺闷的。” “但你内心很热。” 她靠得近了些,说话时的体香拂过他的耳畔,很温柔。 “租个电动车,吹吹风,晚上就冷了。” “嗯。” 涠洲岛每个地方都能租车,民宿里就属这个多,跟丽江、大理一样。 扫码支付,一辆50一天,两个人一百。 两人沿着海骑行,感觉比走路方便多了,岛上路不算宽,骑车慢悠悠逛着挺舒服。 “手工制作,珍珠沙滩裙。” “有趣。”刘娟娟停车进店,余磊跟着,有点情侣的感觉,大学时代没谈过的恋爱,这会全补上了。 “你看那个裙子,喜欢吗?”她在指着一件吊带裙。 这件吊带衫以柔和的浅绿色为底色,上面布满了小巧的粉色花朵图案,“清新雅致”。 细肩带,领口呈V字形,性感。上半部分有褶皱和抽绳设计,能够调节松紧,层次感和立体感满满。 裙摆部分较为宽松,自然褶皱,甜美休闲风,适合在温暖的季节穿着。 珍珠镶嵌于胸前,腰围。 刘娟娟将它比划在身上,“如何?” “哇,女神范。” “我也觉得不错。” 余磊没说什么,付了钱,“打包”,300多。 “磊哥,你知道吗?女人其实很敏感的。”刘娟娟提着购物袋,边走边说,“你对她好一分,她会记你十分。” “我只是觉得…。” “女人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就是无条件的对她好,给她安全感,保护她。” “普通朋友应该…” “可我不是普通朋友啊。”她笑了笑,眼神意味深长。 余磊沉默了。 他没了自己的生活,没了自己的节奏,这并不是单纯的“约他玩”,“钱”花如流水,这是有“预谋”的提款机,余磊隐约的有这感觉。 被引导,被牵着鼻子。 “温柔话”、“体贴”、“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心甘情愿地付出,让他有事来扛。 “男人就应该大气一点。”刘娟娟有意无意的这么说,随口来,并不刻意。 余磊小时候听过家乡话: 讲村花婆娘的。 上午漂,下午捞,晚上吃席半夜烧,天亮后山多个包,阎王直夸效率高。 简而言之,就是“红颜祸水”。 “这地方很美,我们过夜吧。” “我们?” “嗯。” 余磊没说话,然后订民宿、买船票、吃海鲜、给她拍照、陪她逛街……每一件事她都做得自然,可能在女人心里,这本就是“男人该做的事”。 民宿还是订在五彩沙滩旁,因为可以看日出,本来计划当天回去的,因为刘娟娟“喜欢”,变成两天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现实?”她晚上靠在阳台上,望着星空问他。 “没有,只是觉得你活得挺明白。” “明白什么?” “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怎么得到。” 她笑了,笑得有点苦涩。 “女人到了这个年纪,要么嫁人,要么独立。我既不想将就,又不想一个人过一辈子。所以,我只能靠自己。” “呵呵,”余磊莫名其妙的笑了,“靠自己”,“女强人”?,这是跟自己认知完全不同的一个女人,余磊见识到了不同阶层的文化,认知差异。 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人生观,价值观。 说难听一点。 余磊觉得钱难赚屎难吃。 而刘娟娟觉得只要躺着,就能赚钱。 相对来说,她的“女强人”价值观比较容易成为人生赢家。 俗称这为“躺赢”。 当然,这是建立在男性“人民币”玩家的基础上。 鳄鱼山景区买了观光车,20块一个人,40块。 从停车场到景区里面还有段路,得爬不少楼梯,冬天风大,冷算不上,坐观光车能省点力气。 零零碎碎买了点饮料、冰棍啥的,大概100块。 余磊人生中“正儿八经”的约会,不光是下了“血本”,人都要废了。 这跟电视剧《致青春》不太一样啊,这就是“校园爱情”,跟社会相亲的区别? “初恋”,“老油条”。 天主教堂去了一趟,余磊现在除了“心情差”,个人更没什么宗教信仰,感觉挺一般的,有点无聊。 停了电车还得走挺长一段路,进去逛了不到10分钟就出来了,也没拍照,觉得可去可不去。 主要是“落差”太大,也没什么心情去,如果“恋爱”,“结婚”是这样子的,余磊宁可不要。 他的脸慢慢刻上了“囧”。 这是“价值观”的巨大差异。 “门当户对”四个字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当然,贝壳沙滩挺有意思的。 起码,刘娟娟玩的很开心。 “自拍”,“三连”啥的。 “观景台”的牌子,拐进去,N多的贝壳! 涠洲岛的路都不太好,坑坑洼洼的,但架不住贝壳多啊,捡得挺开心,四周全是小孩子,他们拿着小桶,搬来搬去的,“一桶一桶”的。 “真是纯真!” 第124章 炒冷饭 西北的姑娘。 没见过海,有这种可能。 但是,富家姑娘,不可能, 上沙滩,玩贝壳,拖鞋,沙滩鞋总要穿的,可是刘娟娟偏偏就被贝壳划破了脚,伤口不大,但是疼。 回民宿。 五彩沙滩旁边的民宿,跟就是农民房,稍微颜色粉刷了一下,价格可不便宜,元旦五六百一天。 男女有别,余磊这一天下来,将近两千的开销。 “房间多少?” “303。” 两人民宿的海鲜面将就了一下80块,吃完面,刘娟娟说道:“你送我上去,我脚疼。” 她的脚伤划破在关节部位,动来动去的,确实不容易好,行动不便。 “好。” 余磊刚点头,“明天休息下,我们北海。” 说完,余磊就要去抱刘娟娟。 “兄弟,钱还没付。” “对哦,余磊差点成了蹭霸王餐的。”老板瞪着他,两个眼睛肿得老大,“蹭饭”在北海要被打的。 微信到账80元。 民宿老板眉头舒展,他表情都写在脸上,毕竟,余磊住宿是美团付款的,“没耍赖”,否则,老板可要动粗了。 “不要搂腰。”刘娟娟吩咐道:“不要牵手,扶着胳膊就行。” “不搂腰,怎么。” “我保守。”刘娟娟脸上写着不耐烦,“脚痛”,“轻点”,“快点”,“抱怨”,余磊花了这么多钱,气得想哭,这是供了一尊菩萨? “怎么了?!” “没怎么。” 刘娟娟看出来余磊不悦,“我太痛了”,不应该抱怨你,“你跑前跑后一天了,要不你先回你屋里?” “我扶你。” 余磊被这句话,搞得没办法,“舅扶自己”,装什么英雄。 余磊扶着刘娟娟上楼,刘娟娟穿的是沙滩裙,隔着薄薄的衣服,屋内十来度,没有开空调,有点闷,涠洲岛潮气的天气,他能感受到刘娟娟肌肤的温度和滑腻。 “你先休息。”余磊稍微用力,一松手,刘娟娟竟躺了下去,弹了一下。 她身上还穿着深V沙滩裙,这么一躺一滑,一凹陷,余磊站着一低头就能看到不该看见的东西,这让余磊有些心猿意马。 赢了。 优势在我。 短短一分钟,余磊受尽了折磨。 余磊这才留意,这间房间竟然是“特色房”。整个屋子一片粉色,粉色的窗帘,粉色的墙纸,粉色的床。 碉堡楼? “你说什么?”刘娟娟抬头看着他。 碉堡了。 “好热。”余磊说这屋子“有点闷”,说完就开窗透气,然后打开空调。 余磊觉得,这个和刘娟娟保守的形象,实在是有点儿。 不搭。 “这房间你选的?” “嗯,我看美团上,就剩这间了。” “我不喜欢粉色。” “那我跟你换。” 余磊把刘娟娟放在了床上,刘娟娟说道:“今天就这样吧,我脚疼,下次记住了,不要订粉色的房间。” 还有下次? 余磊脸色涨红,很生气的说道:“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急什么。” 刘娟娟突然用白皙的双臂勾住余磊的脖子,娇滴滴说道:“你就是这样照顾女朋友的?” 刘娟娟双手勾住余磊的脖子,两人之间只有十厘米不到的距离,而且,两人身子贴着身子,余磊能清晰感受到那两座山峰的高耸。 他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只觉得心跳的厉害,红着脸说道:“我……” “帮我洗脚。”刘娟娟没等他把话说完,又说道,“北海这天气,一天不洗澡都不行,臭死了。” “揉脚?” 余磊看着刘娟娟,只觉得她眼里的深情,浓得就像是化不开的蜜,让人沉迷。 “不然呢?”刘娟娟的声音好似在哀求,在昏暗灯光映衬下,显得楚楚动人。 “你是男人。” 余磊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嗯”了一声。 刘娟娟开心的笑了,说道:“毛巾去楼下买一次性的棉柔巾,不要用民宿里的“脏”,还有脚盆啥的…。” “牙膏,牙刷啥的呢?” 余磊感觉脸上被刘娟娟抽了一巴掌,然后再给你一个蜜枣吃,“甜蜜蜜”的。 “这种事,还用我说。” “行,去买。” 余磊仔细看了看,发现刘娟娟脚踝有点微肿,应该是扭到了,连忙倒了一杯清水,放在桌上离开了。 这脾气可真大。 大小姐。 刘娟娟装作看不见他。 开口就赶人,我得罪你了? 余磊看着刘娟娟。 “你先出去吧。”刘娟娟寒着脸,语气不善,“东西买了放门口,我自己会拿的。” “行,我出去。”余磊转身就走,难怪刘娟娟长的这么“好看”,到现在没有男朋友,而且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电厂,“锦界”,“宁海”,这种有钱的电厂不去,跑来北海。 就两个词,“耍脾气”,“任性”。 这种就是从小父母教育失败的“产物”,完全没救了,更窝囊呢是,元旦这三天,自己花了起码“八千”,换来一杯“奶茶”,和一个臭脸。 一晚上,余磊懊恼的没睡着。 越想越来气。 图啥呢?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接着刘娟娟的声音传了进来:“余磊,吃早饭了。” “哦。” 两人的早饭就是昨晚的延续,刘娟娟找话题,“开玩笑”,可是这玩笑,超级“无聊”,一点都不好笑。 元旦,第三天。 余磊和刘娟娟坐八点的船,回到北海市区,两人没有说话,很难受,各自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 高段位的杀手,就是“欲擒故纵”,微信时不时的“撩”余磊。 这让两个人的关系,依旧模糊不清。 同事,朋友,男朋友。 这种模糊的定位。 人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就是金钱和时间的成本。 穷男人就是吃了“感情”亏,尤其是,家庭残缺的,没有母亲的。他们渴望家庭,渴望爱,这些人缺乏“经验”,“历练”,以至于被坏女孩利用。 他们认为付出就会有收获,在一段感情里付出了很多金钱,那么也就是把自己的辛苦打拼来的生存物资给了另外一个人。 因为想得到对方的认可和肯定,愿意选择牺牲自己宝贵的时间来迎合对方,从而获得对方的好感和爱,目的就是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可是他们从小没有“母亲”教育,引导,很容易“踩坑”。 他们想当然的认为,爱是需要回报的,爱不是无私奉献,对不对? 尤其是男女之间的爱,是需要对方做出回应和回报的,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投资打了水漂,对不对?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因为穷男人不了解女人,他们的想当给了“恶女”机会。 甚至宝强哥这么善良的男人,都不可避免的会碰到“四大恶女”。 第125章 预制管桩 元旦之后。 余磊没有跟刘娟娟联系过。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花钱挨骂。 从那片粉色的房间里,被刘娟娟冷漠地赶出门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彻底凉了。 阶层差距。 提款机? 男人是要长大的,“感情”,成了一场“买卖”。 除了工作必要的联系。 他不再主动联系刘娟娟,也不再回复她偶尔发来的“你最近忙吗?” “北海的天气还冷吗?” 他开始专注于工作。毕竟,男人可以没有感情,不可以没有事业。 “钱”,就是原罪。 这个东西,甚至能让母亲抛弃儿子。 年后工程例会。 在新建的基建办公室召开。 这是一次电厂会议,没有涉及码头、附属建筑,就工程部自己人员参加。 面前,余磊关于预制管桩采购厂商的名单已经获批,考察将围绕着,这三家进行。 建华,三和,鸿基。 这意味着目的地是广州,中山,这次的实地考察为期一周,主要围绕成本,供应能力,质量方面。 重点优选还是从建华,三和中挑选,因为用的多,他们的业绩也多,实力强。 设计院方面是认可的,毕竟,这三家都是国内行业知名的管桩供应商。 建华管桩,1993年2月创建于广东省中山市小榄镇。建华管桩的年生产能力达1亿多米,市场占有率达35%以上,全球最大的管桩制造商。 三和管桩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2003年11月,中山市小榄镇也有老厂,是中国混凝土与水泥制品协会认定的预应力混凝土管桩行业领军企业。 该公司在全国10个省份布局14个生产基地,主营业务聚焦先张法预应力高强度混凝土管桩(PHC桩)的研发与生产,产品抗压强度超过80MPa。 这两个管桩企业,都是数一数二的,行业龙头。 班子上,全盛总这次还是亲自带队,成员是老中青,三代人的搭配。 从培养人才上来看,班子更倾向于成经理,因为他是系统内的人,“中央军”,更年轻,更有实力。 现在担任安全部经理的他,参与管桩调研,很明显,未来是要取代龚经理,或者组织上有意将他,向更高的位置培养。 毕竟,成经理28岁,就已经正科级,工程部经理,这将近十年“原地踏步“,这样下去,干劲都没了。 一鼓作气,四密马赛。 再而衰,三而竭。 考察团队共四人:全盛总、成经理、余磊和司机小梁。 华东电力设计院的张总也一同前往,作为技术顾问全程参与。 车辆安排,一辆别克商务,七座。 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项目前期调研”,也是余磊第一次以项目执行人身份参与调研,意义非凡。 “小余,收拾行李。”成经理跟他说,“明天动身,今晚来我屋里。” “不是吧,又来。” 余磊知道这是啥意思,就是烧烤,自助火锅,还是“光棍三结义”的三兄弟。 成经理是带头大哥,号称“乔大虾”,王斌“虚竹”,这称号适合他,离婚以后,人特别虚,尿尿都“虚”,也不晓得他每天晚上到哪里找女人鬼混去了。 拉屎,尿尿啥的一天十次有的,还总是腰疼,让他医院里查,他不肯。 余磊甚至怀疑,他的前列腺,膀胱有问题,这是肯定的,都不用想。 余磊号称“段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不,身上的所剩的一两万都被,刘娟娟没几天掏空了。 钱这玩意,攒起来困难,花起来快,跟流水一样。何况,他自己还倒霉,碰到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广东,是中国电力基础设施最发达的省份之一,中山市也是预制管桩市场的重镇。 这里聚集了全国最成熟的管桩生产企业,技术实力、产能规模、运输能力都处于领先水平。 而且中山有码头,珠江口,这运输就便利了,海运的价格是最便宜的,是陆运的五分之一不到。 何况,北海十万吨级的一号码头即将安装卸船机,或许正好可以利用码头优势。 余磊一行四人从北海直奔中山,中山是重点,广州的鸿基管桩作为备选参考。 出发前,余磊早就电话联系了三家管桩企业,设计院相关的同志也跟合作管桩厂家确认了。 这个还是怕,对方以为他们是诈骗的,“北海1040阳光工程”出名,是其他地方的鼻祖。 高速行程很简单,北海,湛江,茂名,阳江,珠海,中山。 三家厂商,主要就是介绍北海厂的规模,需求。对方呢,就是实力,啥的,同时安排一些生产车间参观、技术座谈、财务实力评估等环节。 车子一路咣当,差不多四个小时到了茂名,张总跟司机小梁卫生间里说了几句。 然后,商务车就下高速了。 余磊看了看时间,上午七点三十分出发的,现在十一点半,正好饭点。 很显然,就是吃饭。 下了高速,小梁导航,跟着设计院的车子,到了一家看起来特别简陋的小饭庄。 破破烂烂的,跟山庐村的农民房差不多,这点,余磊记忆深刻。 “没错,是农村。”张总笑了,“小渔村。” 这房子四,五层,因为是高低错落的,广东、福建、广西的房子都这个样子。 外观棕黄色,墙面贴着小瓷砖,很破旧,有些年头了。 楼体方正,每一层的窗户都装了防护栏,空调外机每一个房间都有,都是格力的。 广东省的空调基本上都被格力垄断了,从销售到服务,也算是扶持自己的品牌。 防护栏家家都,因为阳江,茂名以前都是悍匪集结地。讲白话,人短小彪悍,这属于民风。 至于学习啥的,这里跟广西一样,不怎么重视,别看都属于广东省,珠三角跟粤西,都不是一个大陆的。 一个属于欧洲,一个属于非洲。 金属大门,右侧是带有绿色花纹的卷帘门,是车库。 外面几个大的搭帐篷,搭在院子里。 “我去,院子这么大?” 第126章 博贺青龙虾 院子里密密麻麻,停了几十辆车。 “这是小强停车?” “都是食客。”张总长话短说,“慕名而来的。” “张总熟客?” “电白有项目,所以常来。” 这么多车,大家心领神会,这里的海鲜估计不一般,房子是真的够破的。 门外的大牌子上写着“陈村”。 沈海高速口一出,不远就是“陈村”,陈村可不是一家,这个停车场是公用的,这里几乎家家都做海鲜生意,“吃”,“卖”,“加工”,一条龙。 车子停稳,众人下车,阳光正好,空气中一股鱼腥味。 余磊眯着眼睛扫视四周,这地方确实不像什么高级餐厅,倒是像某个偏远渔村的村民自建楼,一桩桩的。 然而张总却笑得一脸笃定,很诡异,你说像弥勒佛吧,感觉是那种阴阴的弥勒佛,说不清楚。 释永信那种,很像。 “你们别看这地方破,这可是茂名最出名的‘陈村’,” 这家店的老板是以前远洋捕捞的老船长,年纪大了,不出海了开了这家小馆子。 食材都是他亲自从海上带回来的,他们家都是远洋,新鲜得不得了。 “来茂名电白,不吃海鲜,那可是白来了。” 余磊心里嘀咕:“海鲜?远洋?” “最远人家去阿根廷捕捞的。” “嚯。”余磊以为就南海附近,半天跑了大半个地球,“捕捞”。 这是眼前,这房子。 但嘴上没说,这栋楼房,看起来随时会塌。 “全盛总,进。”张总快两步,跑到前面,跟老板说了两句,要了个房间。 应该说“包间”。 推门而入,这房间还算“干净”,“雅致”,墙上挂着几幅渔船的照片,还有老板年轻时在海上工作的旧照。 很有特色么。 大厅里,也有十来张桌子。 几张大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有本地渔民,也有穿西装的外地商人,谈笑风生,气氛可以的。 喝酒,吃海鲜。 绝配。 “张总,您来啦!”一个身材瘦削、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操着一口浓重粤西白话口音的普通话,“今天带朋友来尝尝?” “你可别糊弄我们啊,我可是专门带他们来见识见识你家的海鲜。” “放心,我这可都是现捞现杀,今天早上刚从到的货。” 余磊发现自己认错了,这个才是老板,刚才那个应该是门口的伙计。 主要是门口的伙计胖胖的,老板瘦瘦的,感觉老板是被伙计剥削的,这还船长,“呵呵”。 说完,张总进了后院。 这是验货。 余磊找厕所,也无意中进了后院,或者称之为“厨房”。 这后厨,他眼睛都直了。 院子里摆着几个大水箱,里面是活蹦乱跳的海鲜:大虾、海螺、生蚝、石斑鱼,甚至还有几条三四米长的深海鱼,正被几个工人合力从车上抬下来。 还有单独罗列的“皮皮虾”。 这“皮皮虾”可不是十厘米的那种,起码三四十厘米,个头超大。 “这……这鱼也太大了吧?” “卧槽。” “这是大眼深海带鱼,深海里捞的,肉质紧实。”老李得意地说。 “带鱼不到处都有。” “我们这里的新鲜,长啊。” “哦?”余磊一看,没错,差不多能有两米多。 这大眼深海带鱼,身体侧扁呈带状,尾部细长如鞭。口部发达,下颌前突,牙齿尖锐呈侧扁状,全身银白色且眼睛较其他带鱼稍大微凸,背鳍长。 “也都差不多的。” “小年轻,我儿子在东京学过料理,回来帮我打理厨房。这鱼,很多中东,非洲人都专门来吃。” 这一点余磊信,因为外面有几桌确实是黑人包桌了。 “老李,上这个特色。” 张总点了一只大龙虾,准确的说是青龙虾,个头确实不小。 “这是,博贺青龙虾。” 电白特色。 “太平洋的?” “南海本土,土生土长的。” 博贺青龙虾,礁石海域的“红袍将军”,体长将近40厘米,甲壳青透。 “这玩意蛋白质高的很。“ “增强免疫力的。” “真的?” “你看我?”余磊看着老李,真是够强的,“瘦的跟猴一样,还增强免疫力”,“呵呵呵”。 不过,这年头有百度。 他搜索了一下,老李人体格不咋地,说的确实没错。 这博贺青龙虾。 每100克虾肉富含20克优质蛋白质,搭配钙、镁、磷等骨骼必需矿物质,堪称天然的“强筋健骨套餐”。 其脂肪含量仅1.5克,却富含不饱和脂肪酸与维生素A、E,既能降低胆固醇、保护心血管,又能通过虾青素这一“最强抗氧化剂”延缓衰老,堪称海洋馈赠的“健康密码”。 “怎么样?”老李故意瞅一眼。 “嘿,你还看上了。”余磊转身90℃。 “咋样?”老李也跟着转着。 “不咋样…”余磊又转身90℃。 “九折。”老李继续跟。 再转。 “八折。”老李急眼了。 “差不多了。”张总搂住余磊,笑道,“还是你会讨价还价,欲擒故纵”。 “成交。”余磊恭维着老李,“确实大补。” “我就说了,咱实在人,不会骗你的。”老李让余磊跟着上厨房,一旁有正在蒜蓉的青龙虾。 “你看。” 余磊看着蒸锅上的“青龙虾”, 这甲壳看起来很硬,莹润雪白的虾肉纹理分明。 这蒜蓉味道。 “香,丝滑。”余磊鼻子嗅了嗅,这感觉。 入口瞬间,紧致弹牙的质感在齿间跳跃,海洋的甘甜如潮水般漫开,毫无腥气,余韵悠长。 “这个要蒸多久?” “十分钟左右。” 其实,大概两分钟,鲜香的气味就很浓了。 蘸少许酱油,满口鲜甜;蒜蓉粉丝蒸制,“蒜香”,“虾鲜”,味道完全渗透,粉丝吸饱汤汁,浓厚纯鲜。 “还有一种做法,就是刺身生食。” “啊。”余磊可不敢吃,怕寄生虫。 “寄生虫海里不多的。”老陈解释,“河溪水中很多,海里盐浓度高,不多。” 博贺青龙虾。 生鲜更显本味,晶莹虾肉蘸芥末酱油,清冽与辛辣碰撞出极致享受。 “舌尖上的中国,看过没有?” “没有。” “遗憾啊,兄弟。” 休渔期后,膏腴体壮的青龙虾正值性价比巅峰,略“一口入魂”的奢华,“懂吗?” 第127章 epc总包 “上菜。” 大家小菜吃了点,就是“热菜”,“主菜”,下午还要赶路,大家就以茶代酒“干杯”。 毕竟,这是工作,喝酒误事。 “蒜蓉烤生蚝”,是海边的特色,这个沿海城市都有。 不过这里的生蚝也大,南海的一点不比什么山东乳山的小,这个个头比小花盆还大,放在炭火上烤得“滋滋作响”,蒜香四溢。 生蚝这种东西,女人吃了可能没啥感觉,要是男人常吃,你早上“就想要”。 生蚝的肉,要沾酱的,否则很快,你就腻歪了,余磊夹起一块沾沾旁边的蒜汁,送入口中。 卡呲! 鲜嫩乳白色的汁水瞬间在口腔中“砰”的炸开,肉质弹牙,“咸香”,入喉丝滑。 就是这种感觉,这个味。 吃饭有个规矩,开头不能谈工作,就是让你专心吃,吃饱了,然后谈“兄弟”,“哥们”,划重点。 “全盛总,尝尝。” “这是?” “老鼠斑?” “全盛总见多识广啊。”张总秒赞,余磊被搞得一头雾水,“老鼠斑”,老鼠褐色,黑色,哪来什么斑点? 余磊看过去,就是斑点狗的样子,啥老鼠斑,他也不敢问,怕扫兴。 这鱼体态玲珑,银灰斑纹如泼墨挥毫,隐现贵气,有点书法大家的感觉,肉身鼓鼓的。 看起来,肉多,刺少。 白瓷盘上,鱼身在姜片与葱段之上,色泽还挺绿的。 毕竟是刚出锅,热气腾腾,之葱姜味微辛,猝不及防地涌入鼻腔。 “尝尝。”张总给全盛总夹了一块子,“怎么样?” “肉质松软,入口即化。” 鱼皮紧致如薄绡,透着玉白色的鱼肉纹理,蒸鱼豉油如澄黄的琥珀汁液蜿蜒滑落,脂光隐约浮动,似琉璃清透。 “不错,大家都尝尝。” 成经理,余磊,小梁这才敢动筷子。 “真有这么好吃?” 余磊还不信了。 这一筷子,直接轻点鱼鳍旁最为饱满雪嫩处,没怎么触碰。 鱼肉便顺从地剥落下来,宛如片片摊开的玉瓣。 “小余,你挺会吃啊。” “我?”余磊尴尬的笑了笑,自己只是看这地方肉多,单纯不想吃鱼刺罢了。 “怎么样?小年轻说说。” “啊——” 余磊细品,觉得入口初触柔若无物,瞬息间却觉海潮的咸鲜在舌尖奔涌而至,随后是源自深海、纯净清冽的甘甜,层层铺展。 这玩意跟运动一样“九浅一深”,磨叽磨叽,你就兴奋了,高潮了。 旁边的肉,有点鱼脂的。 细腻滑润,不显丝毫浊腻,余香久久萦绕齿颊,如微澜轻吻礁石,久久难忘。 再喝一口茶,还是石斑鱼的味,“吃点菜”,醋溜土豆丝,吃下去“完全没味道”。 这清蒸石斑鱼可以的。 老陈看见余磊陶醉的样子,得意的笑了,这是他拿手菜。 取大海至鲜者,不加喧哗,不过水火,“海魄天香”,“自然之恩”,无需雕琢,此间真味已然无双。 余磊这才明白,墙后面挂着的,毛笔字的意思,半天说的就是这“石斑鱼”。 随后上来的还有“红烧大沼虾”、“红烧海螺”、“海鲜粥”……挺“惊艳”的,但是比不上这石斑鱼,青龙虾。 就属这两个“好吃”。 这虾确实大,比余磊的手掌都大,他在浙江没吃过这么大的,可能是“钱”没掏够。 有钞票你当然都能吃到。 但是性价比,茂名划算。 果然,广东是海洋大省,海鲜资源丰富,冷链运输发达,向海而生。 一般超市里的还真是不如这村里的新鲜,好吃。 吃的话题告一段落,这不过就是开胃菜,甜点,辅料。 很快,主题便回到了正事,海北电厂的项目建设上。 饭桌上,茶香浓郁。 大家以茶代酒,李老板时不时的过来,倒茶,敬茶。 能让李老板不停的跑腿,可不是张总面子大,而是张总一定是李老板的大客户。 海底捞黑海级别的。 不得不夸赞。 老李的厨房的效率极高,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各类海鲜珍馐: 蒜蓉粉丝蒸青龙虾、椒盐皮皮虾、清蒸深海带鱼、葱烧石斑鱼、海螺刺身、生蚝烤蒜等,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这跟迪士尼的速通卡一样,插队的。 张总“人情世故”,非常懂,李老板一来,就是各种夸奖,引荐他们的菜去大公司,大院里。 人一走,就谈自己的事。 这不,李老板给哄开心了,还送菜来了“沙虫”,不过,这是北海特色,余磊见过,吃过,没啥新意,但是要赞,大大的点赞。 必须,给李老板情绪价值满满,彻底调动起来。 李老板也是实在人,看的出来确实被哄开心了,要是,他老婆那可就未必了。 不得给你先算账? 张总端起茶杯,轻轻一晃,笑道:“老李,你这手艺,国内顶级。” “不敢,不敢。” 老李摆摆手,笑的合不上嘴。 “吃过,国内外上百家餐馆,就属你的“石斑鱼”,顶级。” “不敢当,不敢当。”老李被六七个人轮番恭维,吃不消了。 “在送菜。” 甚至传家宝,“野鸡”都搞来了。 余磊一边吃,一边烘托气氛,他的配合,因为李老板被连续恭维,他的情绪价值很快就要“高潮”了,已经就到阈值口了。 再用力给他,一两下,就喷井了。 不过,按照张总的性格。 他不会单纯来吃饭的,当然是“目的”局,做事必有动机。 张总嘴里说着“来吃海鲜”,其实每一道菜、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是精心设计的棋局。 果然,茶过三巡。 张总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海北电厂一期,我们华东院是想搞EPC总包的。” 因为全球首台百万千瓦超超临界二次再热电厂,国电泰州电厂就是他们搞得。 这一点,他们有底气。 这个是示范工程。 人家技术垄断。 泰州电厂的“超超临界二次再热”燃煤电厂是国家能源局的示范项目、国家“十二五”科技支撑计划项目。 工程对机组参数和系统优化的技术进行攻关突破,研发出具有我国自主知识产权的1000MW超超临界二次再热发电技术,环保指标优于国家超低排放标准。 攻克了设计、制造、安装、调试方面的15项难题,代表着世界最先进的火力发电技术。 是在建“唯一”,“首台”的百万千瓦超超临界二次再热机组。 重点就是“唯一”,“首台”,这就是他们拿下海北电厂Epc总包的底气,牛不牛吧。 第128章 中山 茶足饭饱,厕所小聚。 午饭结束,冬日暖阳。 大家拉拉皮带,继续上路,踏上从茂名前往中山的沈海高速。 三四个小时的车程,对于这群常年奔波的工程人来说,家常便饭。 冬天的太阳,落得要早一些。 大家墨守成规,话都少了,或是闭目养神,或是眯着眼,若有所思。 偶尔谁扯两句,也是应付一下,似乎饭局上,已经把话说完了。 窗外的夜色仿佛一张巨大的幕布,将白日里的觥筹交错、人情世故、项目谈资都掩藏其中。 张总没有坐自己的商务车,而是代替了以前龚经理喜欢坐的位置“副驾”,两个人还真是有些像。 够“滑”。 如果说一个是“九尾狐”,另外一个也是“八尾牛鬼”,或者“奇拉比”级别的,能High,能玩,会吃喝。 他的思绪除了领路,还有安排的酒店啥的,当然住宿是大家自己选,毕竟出差住宿是能够报销的,一天450。 张总还是为了推荐他们院里选择的战略“管桩”伙伴,所以,这一路的陪同,是刻意的,极具目的的。 领导的选择,主要依据就是设计院的方案,余磊这次的考察报告,顶多算是一个参考。 张总坐在副驾驶上,跟合群。 他也闭目养神,仿佛刚才在饭桌上那番谈笑风生不过是例行公事,转瞬即逝。 但是,他的大脑待机,耳朵可是正常运转。 成经理很酷,靠窗,戴着耳机听歌,只有余磊,嘴巴“哒哒”,那“清蒸石斑鱼”好吃的,毕竟,他可不是领导,这种饭局,很少吃。 真的是“稀客”。 他想起老陈说的那句话:“取大海至鲜者,不加喧哗,不过水火,‘海魄天香’,‘自然之恩’,无需雕琢,此间真味已然无双。”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其实饭局也是一道“清蒸石斑鱼”,看似清淡,实则最考功夫。 张总那一桌看似随性的恭维、送菜、谈笑,其实上,“步步惊心”。 那不是吃饭,那是“饭局”,是“棋局”。 但如今,人散了,酒未喝,茶还温热,夜色却已经沉下来,老同志们都是茶杯,泡茶喝的。 新同志,对了只有余磊,手里握着个矿泉水瓶子,“咣当咣当”,当然,还有公文包,张总,全盛总,成经理都是,余磊老样子,背了个大背包。 像村里人一样,皮实,结实,容量大,什么都能往里扔,跟着蛇皮袋子一样。 这点上,余磊气质拿捏的死死的,什么中山装,公文包,西服,衬衣都不如余磊的轻薄羽绒服,还是鲜艳的大红色,冬日里格外的“显眼”。 这是出差考察吗? 简直就是旅游“国际范”。 “葱姜蒜”。 余磊靠在后座上,脑袋轻轻靠着车窗,闭上眼,就是“青龙虾”,这味道“杠杠”的。 嘟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摸出来一看,是刘娟娟的消息。 什么鬼? 不是默认,大家不联系了么? 这元旦刚过完,一万多就没了,他“肉疼”的很,有这钱,还不如买个手机,电脑笔记本呢。 花了一两万,手都没摸,纯属高端消费,小卡片上都默认行业“潜规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种“纯属诈骗”。 哗啦! 消息翻开。 “今天在家被我妈念叨了一天,她说你挺靠谱的。” 余磊一愣,心跳漏了一拍。 这话看似挺感人的,但是省略了后面一路,重点呢? 靠谱? 花钱能不靠谱? 这才元旦。 要是过年再来一圈,自己真成“大负翁”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车上张总突然,半开玩笑地说:“小余啊,你结婚了吗?” “光棍。”成经理直接甩了句。 “这是啥意思?”余磊惊呆了。 这是让张总给自己介绍对象? “有没有合适的?” “厂里都没女孩子,哪来合适的。”成经理继续,仿佛跟他在聊,全盛总没忍住,笑了。 “你这年纪也该成家了,再不成家,可要被‘剩’下了。” “他这不是没人。” “我们院里,但是有个小姑娘。” 余磊一听,纯属扯淡。 华东院在上海,寸土寸金的地方,女孩子都是“挑三拣四”的,难道跑到两千公里外的北海扶贫? “呵呵”。 余磊一笑,张总到此为止。 嘟嘟! 他坐直身子,重新打开手机,看着新的一条信息。 消息不长,却像一道选择题,摆在了他的人生路口。 “我慢热。” 他没有回复。 很快,又是一条。 “给你了一点小礼物,让同事带给你了,记得“签收”哦。” 还带着“笑脸”,大大的“笑脸”。 不能再被骗了。 余磊还是没忍住,回复了一个“哦”,这下完了,又“勾搭上了。” 情感的拉扯。 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这些破事,比技术方案还复杂,比工程进度还难把控。 这是表白? 挖坑? 还是高级套路。 他想起那天在公司的Ktv,门缝里,刘娟娟穿红色的修身旗袍,一头乌发散落在椅子上,她妩媚地倚坐在椅上,高度偏低。 脱去工作服的她,身段婀娜丰满,翘着一双白如凝脂的性感长腿,坐在这样一张椅子上极不协调,别具诱惑。 “刘娟娟?”余磊一眼认出来人,真是“千人千面”,能够这么性感,但是,每次面对自己,都是“高冷”,“白月光”。 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吗? 余磊想起饭桌上张总说的一句话:“吃饭有个规矩,开头不能谈工作,就是让你专心吃,吃饱了,然后谈‘兄弟’,‘哥们’,划重点。”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下一个字: “加班,忙,行。” 发送之后,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靠在座位上,心里却像被什么轻轻填满了似的。 商务车下了高速,直奔市区,张总坐在副驾充当“人工导航”,冬天,天黑的早,啥都看不清楚,看着两旁的路灯,感觉人多,车多,应该是停在了“闹市区”。 酒店的的停车场。 “先放行李,一会吃晚饭。” 第129章 三和 坐车是很累的,尤其十个小时的车。 张总没有安排活动,全盛总的要求很简单“自己玩”,“玩”这个含义很深,这么累谁会出去玩? 余磊洗了个澡,脱衣服刚躺下,被窝里“好舒服”。 叮铃铃! 电话,“这谁啊”,余磊一接“完犊子了,成经理”,这意思就是“三陪”,陪吃“夜宵”,“陪唱”,“陪酒”,这钱当然大佬“成经理”出。 苦哇。 这天晚上,余磊第一次喝了“Xo”,正版的,“哇”,余磊回家路上都无法有直线。 余磊只能感叹这帮吃了电力“红利”的老人,人生真是享受,他?别说老婆了,房子都搞不定。 同是电力人,差距就是这么大,尤其十八大以后,分房没了,太苦了,正好卡在余磊入职之前,“哎呀”。 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 从余磊入职就开始一路“猛砍”待遇,前面的吃肉,后面的汤渣都没得。 睡觉,睡觉。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酒店的窗户上,空气中夹杂着霉味,中山这地方也很潮,虽然不怎么靠海。 “出发了。” 昨天路线调整了,“先去三和管桩。”这个不用说,张总给全盛总建议的,考察路线啥的余磊觉得“无所谓”,反正都要去。 其实,不然。 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如果第一个表现的非常好,它就可能成了“标杆”,作为后面的标准。 三和管桩。作为设计院重点推荐的合作单位,三和管桩在业内享有极高的声誉。 张总将它放在第一位,很显然是他认为拿得出手的。 三和管桩。 1999年首批通过广东省建设委员会标准化认证,2001年获ISO9002质量体系认证。 建立从原料检测到成品追溯的全流程管控,配备国内首个管桩行业AS认证实验室。 真正的强点在于,担任中国混凝土与水泥制品协会副会长单位,主导制定GB/T 31039-2014《先张法预应力混凝土管桩》国家标准。 制定标准,说明它的桩就是权威,标杆。 企业掌握预应力高强度混凝土管桩核心技术,自主研发的“高强抗腐蚀耐久技术“可使产品在氯盐侵蚀环境下保持120年使用寿命。 产品应用于深厦铁路使用AB600*130管桩,青岛海湾大桥应用抗渗标号P12级产品。 广州白云国际会议中心采用AB400*95管桩,中船龙穴基地使用多规格组合桩型。 广州大学城项目集合6种桩型,湛江宝钢基地满足重载厂房需求。 参与东南亚“一带一路“港口建设,产品出口马来西亚、越南等国。 其他实例都无所谓,核心一条,应用于湛江宝钢项目。 这个项目的独特之处在于,两个项目都处于沙田镇北部湾两侧,地质条件极为类似。 车一到门口,门卫就放行了。 三和管桩的厂长,主要领导都一字排开,“列队”,“等候”,“握手”,“问候”。 这肯定不是余磊联系过的样子,因为他打电话的时候,对方态度不咋地,甚至以为是“诈骗”。 还是张总面子大。 张总第一先下车,拉开商务车车门,给三和管桩领导一一介绍,北海厂的领导,余磊弓着个腰最后出来。 一看就是大佬,对方笑了笑,让他们的主管跟余磊握了握手,因为双方领导都进会议室了。 全盛总上楼的时候,瞟了一眼身后,会议上,他开头第一句就是:这次的考察报告,汇总,整理都是小余负责。 对方的领导,赶紧又是倒水,又是赔笑的,会议室开场白,就是自我介绍啥的。 三和获奖的奖杯真是多。 一看就是管桩大佬。 实力雄厚。 “那么,去现场看看?” “行。” 余磊依旧是走在最后,不同的是,他们留了一个最年轻的领导等候在最后,悄悄跟余磊唠家常,加微信,Qq啥的。 余磊从没来过,管桩生产厂家,但是,这个厂感觉很先进,高度自动化生产线。 “这是“工改工””。 “老旧工业厂房改造,它的前身是一个造船厂,土地,厂房被我们收购以后,进行的标准化,改造。” 轰! 轰轰!! 银灰色的标准化厂房展现在眼前,全自动生产线上机器在工作。 “这是我们公司斥资打造的全新自动化生产基地,总投资超过5亿元,占地8万平方米以上,总建筑面积逾6万平方米,配备了三条全自动管桩生产线。” 这一看就是实力的体现。 管桩摆放整齐划一、高度自动化,整个车间几乎看人工只进行辅助操作,几乎清一色的机械臂、智能输送带和自动化控制系统。 “这工厂可以啊。” 不仅仅是余磊的赞叹,大家看起来都挺满意的,跟北海基建办公室施工的那帮毛竹,生锈钢管脚手架的“草台班子”,完全“天上地下”的区别。 一根根管桩在流水线上快速成型,简直就是‘智慧工厂’。 看归看,导游要跟上。 对方厂子总工就是讲解员。 总工和老总,很好区分,总工一看就文质彬彬的,专业讲解,一看就是大学生。 老总呢? 手表,衬衣,公文包,而且一身酒气,说话一股“老油条”的油腻味,还有擦的“嘣亮”的皮鞋。 总工一边讲解,一边引导大家观察,跟着路线走。 他指出,三和管桩采用了最新的自动化生产线,从原材料的投放、搅拌、浇筑到成品的脱模、养护、检测,整个流程几乎实现了无人化操作。 说是高度自动化,其实,也不然,还是有人等候在旁边,人的数量减少是事实,但是,“无人化”有点吹牛逼了。 在质量检测区,余磊看到技术人员正在对刚出炉的管桩进行抗压、抗裂、抗渗等各项指标测试。 总工介绍,三和管桩建立了一套完善的质量控制体系,从原材料进厂到成品出厂,每一个环节都有“代码”,可以溯源,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哪个桩出问题了。 这算是特色。 因为管桩“标杆”啊。 “管桩除了外观,要注重内在。”张总指着一台X光检测仪说道,“微小缺陷”就靠它。 说实话,管桩生产能做到这个“水平”,不赖。 第130章 比选 在现场考察完三和管桩后,余磊心中对管桩行业的整体印象有了显著提升。 接下来,就是开会,总结,两边大概的谈谈想法啥的。 临走,对方送了点当地的“特产”,符合“吃喝玩乐”的样子。 照理中午饭,路边小饭店的便饭,大家需要赶时间,下午还得去建华管桩。 “去建华。” 大家抹了抹嘴上的油,继续上车,余磊吃的是“大肠面”,味道还行,管饱的。 当然,中山市的特色面条是“竹升面”,“云吞面”,余磊不喜欢吃,感觉很平淡,上海人应该喜欢。 建华管桩,鸿基管桩,看互联网的描述还不赖,但是,网上的东西,就跟淘宝,拼多多一样,同一样东西,价格差异却很大。 至于图片,一个比一个好,但是,很多细节和质量的差异非常大。 最简单的来说,就积木。 这个很小的东西。 几块,几十块,上百都有。 “乐高”积木算是积木中的精品了,为啥人家动不动就几千块,买的人还多? 国产的,几十块,百来块一大桶,当然,人也不少,有钱人为啥会选择“乐高”呢? 就是“细节”,“质量”。 乐高为啥贵? 贵有贵的道理。 国产几十块的启蒙,拼完手疼了两天。国产几百块的宇星模王+,用的是传说中手感堪比乐高的高砖+,这回手确实不怎么疼了,但是拼搭体验一言难尽,有些地方非常非常难拼,汗流浃背只能说。 乐高就两字,“丝滑”,这种丝滑不仅只是手感,而体现在整个拼搭过程里,积木的分包分色就十分舒服,找件很快。 同样是五百多片,乐高拼一个多小时就差不多了,国产的要翻倍,一早上都不一定拼得完。 而且,装上拆下来很费劲,甚至指甲都扣坏了,这个些你只有上手“玩”就清楚了,否则,永远不晓得差距。 一但玩,再一对比,这感觉就来了,很明显。 管桩这个东西也一样。 天天打桩的师傅感觉特别明显,大品牌就是大品牌骗不了了,以后对你构筑物的结构寿命是有影响的。 建华管桩也是一流品牌,国内行业佼佼者,大家进场一看,跟三和确实半斤八两,电厂也用的不少。 自主研发的“高效能抗腐蚀技术”在多个大型工程项目中得到了广泛应用,尤其是在海洋环境中的应用。 至于,鸿基管桩“呵呵”,不太符合北海厂的定位。 其实,汇报材料的比选也就是“三和”和“建华”,既然质量相差无几,比拼的依然是“价格”,所以讲究性价比。 为期一周的管桩考察,在闹腾中结束了,除了坐车就是“吃喝”,肚子里“憋憋憋”,都不敢拉屎。 有的时候,实在肚子疼,就偷偷地放一点“气”,然后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由于张总胖,又是吃喝“老能手”,大家最后的目光都会不约而同的落在他身上。 尴尬? 不,因为他时不时的放“响屁”。 隔周周末,商务车一路向西,回北海,满载而归,张总自然飞机广州直飞上海。 周一到周三。 余磊上班就是写考察报告。 没什么东西,开头大概情况介绍,像日记一样。 第二部分,厂家介绍。 副页,比选表格,附图。 尾页,泰州电厂实例,这是参考,设计院的建议。 “完工。” “搞定了?”莫清零看着余磊,毕竟,年关将至,新的一年就要到来,工人们依旧是“老样子”,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嗯,然后呢?” “你身上…” “打住,没钱。”余磊吐槽,自己差旅费都垫了一两万了,年前的赶紧找财务报销了。 “真没有。” “没有,还有那女人,你不用想了,肯定坑你的,把你当“提款机”。” “我就是想单纯,买个房子毕竟自己住的地方也没有。” “自住?你可以买小的,毕业这么久,买个小的首付总有吧。” 莫清零看余磊这么决绝,不说话了。 余磊也懒得理他,毕竟,正事要紧,他将考察报告交给成经理后,便转身去处理自己的差旅报销事宜。 第一道关,就是龚经理签字。 然后,全盛总。 然后,书记,老总,财务,剩下的人全在北海市区,他还得找车去市区报销,年前了,工人们回家,工地事情不多。 正好干这事。 至于考察报告,他写了三天,三千字。 领导看报告一般就是图片,表格数据对比,然后,案例,设计院推荐,因为更直接,直观。 文字啥的,基本上不看,但是要有,内容详实,逻辑要清晰。 成经理复核,全盛总校对,说:“没啥可看的,写的还行,错别字,标点符号啥的改改。” 因为工程上,大家都懂,百分之八十都是复制黏贴的,尤其什么安全教育,资料文档,总结啥的。 余磊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知道,报告写得再好,“琐事”烦恼,因为自己身上没钱了,趁着送报告去市区,找领导签字。 “你去市区?”小梁站在外面抽烟,领导都在市区,他也无所事事。 “嗯。” “正好,接人回来。” “怎么,来新人了?” “新来的大学生,培训结束了,到现场来。”小梁将烟头丢在脚下,用脚后跟用力的旋转几下。 “上车吧,赶时间,去吃午饭。”余磊跟龚经理汇报后,一同去市区。 一个半小时。 他拿着填好的报销单,直奔李兵书记办公室,毕竟,签好字,扔给财务就能安心吃午饭了。 咚咚咚! “李书记?” 里面没回音。 没人么?余磊继续三连,“咚咚咚”,还是没人,再拉了拉把手,门锁着。 “我丢。”他吐槽,然后转身就去财务了,“李兵书记不在吗?” 余磊并不客气,因为财务里都是自己人,林琴,刘娟娟,陈伟,“没在,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林琴将门合上,留缝,小声嘀咕:“李书记还没回来呢,前年开会后,到现在没见过人影。” 第131章 新书记 “啊,不是吧。” “你的报销单子,可以先放在我这里。” “那好吧。” 余磊站在财务室里,林琴那句“李书记还没回来呢,前年开会后,到现在没见过人影”像颗小石子,“噗通”一声砸进他本就因为缺钱而烦躁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那书记,什么时候来?”余磊脱口而出,因为他缺钱啊。 而且,上次几次出差的差旅费,和这次考察管桩的一些花销,他是个刚毕业没两年的人,让他垫这么多,他吃不消哇。 “这个?” “?”余磊看了看林琴的眼神,林琴说找经理签字,余磊跟着出去。 酒店尽头角落。 林琴找了档案室,两人进去,她赶紧把门缝又掩小了些,几乎只留一条线,声音压得更低:“嘘!李兵书记被抓了。” “啊——” “公司路边社消息满天飞了。” “哦”。余磊觉得意外,也不意外,因为哪有书记在Ktv让公司女员工陪着跳舞,唱歌的。 这里班子成员,他也是独一个,而且他还是一把手。 元旦过后,他回北京参加党建会议。自那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公司! 电话不通,信息不回,公司高层一开始对外说是请了病假休养,后来……风声就不对了。 “被抓了?” “嗯。” “听说贪了公司六百万。” “六百万,北海?” “不晓得,但我觉得应该是以前的事情。” 两人聊完,林琴找经理签了字,回办公室大家继续闲聊,因为余磊没地方去,而且很快就要吃饭了。 “那,还能报销吗?” 旁边的陈伟埋头在凭证堆里,头也不抬地补了一句:“报销?别想了,这段时间所有需要书记签字的报销流程全停了。” 顺便说一下。 财务部内部通知,李兵书记经手过的所有单据,特别是去年下半年以来的,都要单独整理出来待查。 “啊。” 余磊的心都凉透了。 一两万块钱,现在可是他的救命钱。 刘娟娟看了看余磊,没说话,因为关于“钱”的事,她可不想插嘴。 “唯品会能省很多。”刘娟娟将链接发给余磊,“你要想买东西,上面的还挺便宜的。” “特么的。” 余磊差点火了。 他感觉嘴里有点发苦,刚才在龚经理那儿签字的顺利带来的那点轻松瞬间烟消云散。 “那……那什么时候能报?我这等着钱过年呢!总不能因为书记不见了,大家垫的钱都打水漂吧?” “公事公办,我也没办法。” 刘娟娟扶了扶眼镜,“规定就是这样。没有书记签字,你这单子就卡在这一步,财务没办法往下走流程付款。至于什么时候恢复……等通知。” 她顿了顿,声音放轻,“而且,据……据一些非官方的消息,可能……审计要查。” “审计?”余磊眼皮一跳。 “这事,我帮不了你。” 嘟嘟! 林琴刚收到消息,她透露给余磊一些内幕。 上面写着,‘路边社’消息。 她的眼神飘忽,“都传疯了。” 牵扯到……贪污受贿,数额巨大。 跟他负责审批的那些工程分包、设备采购,还有……嗯,一些费用报销都有巨大关联。 她的消息,点到即止,但“费用报销”四个字像针一样扎了余磊一下。 “可是我的没问题啊。” “那也没办法。” 他立刻想到了自己手里这张填满了各种住宿、餐饮、交通发票的单子,虽然每一笔都是实打实的办公支出。 “该是你的总归还是你的。” “可是。” “晚一点,而且,公司缺你这点。” 根本就不是一个话题,垫钱的也不是他们,都只会说“风凉话”。 余磊今天算是吃瘪的,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嘣”的窜上来。 余磊捏紧了手里的报销单,薄薄的纸片仿佛变得“滚烫”,“沉重”,将报销单整理好,递给了林琴。 他不再追问,对着财务室三人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行……知道了,谢谢。”转身离开的脚步有些虚浮。 “好了?”司机小梁早就吃上了。 这是公司的惯例,司机因为属于很特殊的工作,随时出发,回来,公司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大办公室,美其名曰“小车班”,小梁还是班长。 因为他是转业兵,企业正式工,其他司机都是“聘用”,“合同工”。 这个大家都懂,差距在于“钱”上,待遇,福利都差别很大,而且小梁可以干一段时间换岗位,甚至行政部当经理。 以前的行政部张经理,听说也是转业兵,具体干啥的不清楚,但是,现在人家是经理。 余磊赶紧喋饭,毕竟吃饱饭,中午还要坐车回去,他吃完饭,小梁就在皮卡上等他了。 “下午就我一个?” “领导他们还有事,都不回。” “看来我又享受老总待遇了。” “上来吧。” 车上,小梁正翘着二郎腿刷手机,看见余磊一脸晦气地进来,乐了:“哟,报销碰钉子了?脸色跟吃了黄连似的。” 余磊没好气地把包扔桌上,瘫坐在后座上:“书记不在,报销全停了。” 小梁坐直了身体,来了兴趣:“嘿,你没听说?现在全公司都传开了!都说李兵这次栽大了,听说是在北京一个豪华会所被带走的,当场搜出来一箱子现金!” “啧啧,平时看着就挺高调的一人……” 李兵书记这“嗓门”,“打扮”,“京腔“,不晓得的人该以为他从省委大院出来的。 “也许,人家真的是省委大院的呢?” 小梁的口才添油加醋的本事一流,瞬间描绘出好几个版本的“李兵落马记”,情节一个比一个离奇,涉及到的金额也在他的唾沫横飞中不断膨胀。 “也是。”余磊很烦躁,打断了他,“管他真假,我只关心我的钱。” “难咯!”小梁耸耸肩,“新书记不来,这摊子烂账没人敢碰。听说上头那边也炸锅了,紧急派人过来灭火呢。哦对了,你不是去市区接新来的大学生吗?人呢?” “让我接?没人跟我说啊?” 第132章 重男轻女 余磊到铁山港时,天边已泛起微红,村里路灯很少,公租房附近稀稀拉拉的。 霓虹灯在暮色中逐渐亮起,像几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他,疲惫写在脸上。 还有无奈。 “艹,报销单。” 一共八份报销单,最大的一张,竟然还在包里,六千多的,“我嘞个去”。 这年过得。 马上,新年了,自己身上就一个路费。 “还回家吗?” “家”,他早就没家了,不回去那?待工地? 他手里攥着那张报销单,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张沉重的命运契约。 它本可以换来一两万块的救命钱,而现在,却成了一纸废纸。 “特么的,不回了。” “不回?这都到公租房了,你不回?”小梁岔气了,“你别给我找事,搞什么折返,我可不去。” 龚经理之前开会,忘了啥文件,人都到北海了,硬是让小梁折返一趟,这可给他累的。 躺在北海自己小车班办公室,一个劲的“骂”。 “跟你说的,不是一个事。”余磊更过了,“特么的”,丢硬币,他口袋里顺手掏出一元硬币,用力向上一丢,拇指这么一摊“嗖嗖嗖”,硬币上下反转,落地旋转,然后转速越来越慢,直到失去动机。 “稳住。”余磊闭眼,等没了声音,再睁开,“人头朝上”,这么说,人还得回去一趟。 “罢了”,买票。 一回屋,第一件事打开电脑。 登录12306买票。 结果,卡的一比,还跳出来一堆,“西瓜”,“字母”,“符号”,“拼音”啥的。 好不容易登录进去,结果继续卡,刷新F5,“丢”,又跳出来,“西瓜”,“字母”,“符号”,“拼音”啥的。 余磊不得不,左手一个慢动作,右手慢动作重播。 “啪啪啪”,恼火的很,折腾一个多小时,进去了,还没票,刷了大概十分钟,动车刷出来一张“无座”。 “这春运很恼火啊。” “不想说点什么?”莫清零竟然窜进来,半天余磊门没关,他是叫余磊吃饭的。 “说你妹。” 至于,张斌老样子,“家里蹲”,厕所呢。 腊月二十四,小年。 火车缓缓驶出贝壳北海站,窗外的风景逐渐从高楼林立变成了喀斯特地貌,一座座孤独的山被稻田包围着。 晨雾如轻纱缠绕峰林,孤峰似青玉屏风拔地而起。 眼前是漓江,这说明柳州快到了,熟悉的柳州站,“够老”,“够历史”,外面一堆摩的,就问你坐不坐。 余磊一开口,这帮老乡就闭嘴了,因为本地人没法“宰”,余磊很顺利的出站了,直奔公交站。 柳州的公交还是一元的。 像北海,南宁起码两元,甚至北海市区到铁山港八元,小巴。 余磊靠在车窗边,鹿寨大村村,早已没了亲人,就留下了一栋老旧的祖屋和几亩薄田。 他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虽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他没想过要争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早已不属于那个村子。余磊回到村子里时,天已黑了。 村口的老榕树依旧挺立,树下的石桌旁有几个老人在抽烟聊天。他拎着行李,脚步沉重地走进那破旧的老房子。 可他没想到,这次回家,家门口竟然有人迎接他。 “女人,好面熟?”余磊感觉这容貌长的像一个人,他心里“咯噔”一下,是“爷爷”。 这不是什么“喜事”,因为他多了一个“姑姑”,素未谋面的亲人。 “你是小余?” “你?” “哎呀,一转眼长这么大了?”这女人笑着,笑的很奇怪,不自然,很难看,“我是你姑姑啊。” “姑姑?” 这“姑姑”热情地迎上来,帮忙接过行李,但感觉很压抑,不是亲情。 他听爷爷奶奶说过,父亲有个妹妹,从小就跑丢了,他们找了,却没找到。 这事情,确实很古怪。 一个妹妹,跑丢了,不报警,还找不到? 余磊这事听过,大概是姑姑自己跑了,这事涉及到“重男轻女”的事。 柳州村里,老一辈。 绝大部分都存在重男轻女的现象,至少余磊晓得这种事,村里就是这么奇葩。 就像他从小孤儿被嗤笑一样。 女孩子,特别是有哥哥,弟弟的也一样, 有一些阿婶多管闲事老是喜欢问去做客的女孩子家里有没有弟弟,如果听到是几姐妹那个鄙夷的眼神,连余磊都受不了。 小时候,余磊陪奶奶去医院,旁边一个大姐姐住院,她爸陪护,大姐姐两只手“点滴”,“心率夹”动不了,她爸就给她擦脸,另一个床铺的那个阿婶奇奇怪怪的说了一句“老夫少妻吧”。 这一波,余磊直接“666”,亲爹给亲女儿擦脸都能给整成“这玩意”。 因为,她们觉得不可能,父亲不可能这么无私的对女儿。 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亏本的买卖。 然后那个阿婶又说她老公,一辈子都没给她擦过脸,还有过家暴对女儿也没这种,拉扯了一辈子,这大婶还舍不得离婚。 还有一些家里七个女儿最后一个儿子的位于广西人口大县,路都不大好,还拼命生,为了一个儿子,并且以此为荣,余磊上了高中之后看到从那个县来的有叫招娣的,很痛心。 家里又没有皇位继承,何必呢。 然后很多家里至少两个孩子,第一个是女孩那就拼命生,还好余磊的母亲第一胎就是儿子,否则,爷爷奶奶,还不晓得会怎么样。 余磊家不是大户人家,没有族谱,但是村里大户人家都是有族谱的,但是只记录儿子的。 非要说,这是“特色”,也算吧,应该算是“岭南”地区的特色, 广西,广东,福建。 岭南地区一般家里都有族谱,大村村,他们村里的大户是不让女孩写上名的,只写儿子上去,女孩能记上那也只有各自家里一块小的支族谱。 如果是父亲那就从父亲那里记儿子女儿那种,也仅仅只是挂个名而已,说不重男轻女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隐晦点。 “姑姑。” 第133章 遗产 “对。”旁边的人,看起来跟这“姑姑”的女人很熟一样。 “你是谁?” “我。”男人“呵呵”一笑,“他男人”,原来两人堵门,是为了“分家产”。 “姑姑”,就是父亲的亲妹妹,原来没跑太远,嫁到隔壁镇去了,几十年没回来过。 现在回来。 她说她是法定继承人之一,有权分遗产。 余磊心头一冷。 这才明白,爷爷奶奶为什么没有立遗嘱,因为可能觉得愧疚女人,人死言善。 只是,没想到,如今爷爷奶奶重病没来看,没尽义务照顾,人刚走,她居然就找上门来,要分家产。 “你凭什么?几十年都没来看过爷爷奶奶,连葬礼都没来,现在突然冒出来,说要分房子和地?” “他们两个自找的,“重男轻女”,一切都给了你爹。你们一家死了,都是报应。”女人冷笑。 “有法律依据。”女人身上的男人说说,“没有立遗嘱”,她作为女儿,有继承权。 余磊沉默了。 他虽不在村里,但对农村的规矩也略知一二。 爷爷奶奶没有立遗嘱,按照法定继承顺序,他们的女儿,也就是姑姑,确实有继承权。 事情闹得动静不小,余磊报警,两边到大村村派出所调解,村干部,民警,四方进行初步的调解。 村干部拿出了一些,他们家的资料,“姑姑”提供了个人的出生证明,父母关系,户口本啥的。 然后,很多事实依据,并不真实,比如,“姑姑”去养老院看望奶奶。 她竟然以这条作为“借口”,作为“赡养父母”,“照顾老人”为由,要求将遗产全盘接管,想让侄子一分不得。 “你照顾爷爷奶奶了?” “难倒,你照顾了?”“姑姑”摆事实,讲道理,她的意思就是你,工作以后一年才回一次家,没有尽到扶养义务。 所以要独吞遗产,而且,她说老人口头承诺将遗产全部留给“姑姑”。 余磊从未见过如此“厚脸无耻”之徒,这个“姑姑”简直人间极品,“独吞遗产”。 “你扶养了?你拿证据出来。” “你…”余磊晓得自己被算计,套路了,而民警,社区干部也只能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姑姑坚称父母生前曾口头承诺将财产归她所有,然而,除了养老院探望记录外,却拿不出任何书面证据,而余磊是一点证据都没有,根本不能主张自身权利,只能默默吃亏。 这属于凭借“长辈权威”,打着“感情牌”独占遗产。 “我听村干部的。” “行,那就村干部你评评理。” “这…”村干部看了看一旁的民警,民警还是让村干部来调解,这属于“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事,谁来都难搞。 村干部,边写边记录。 这是调解书。 听完双方的之词,他总结了一下余家的情况,两边同意后,先宣读了一下,代位继承。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 1128条规定,代位继承指的是被继承人的子女先于被继承人死亡时,其晚辈直系血亲(如孙子、孙女)可以代位继承被继承人的遗产份额。 简单来讲,如果父母先于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去世,那么父母的子女(即孙辈)就能够“顶替”父母的继承权。 适用代位继承必须满足三个条件:1.时间条件:继承人(父母的孩子)必须先于被继承人(爷爷奶奶或父母)离世。 2.身份条件:代位继承人必须是被继承人子女的晚辈直系血亲,例如孙子、外孙等。 3.范围条件:代位继承仅适用于法定继承,并不适用于遗嘱指定继承的情形。 这样的话,“姑姑”是有权继承余家的“遗产”的,包括房产和资产。 余磊的情况属于典型的案例,这个案子很好判,“姑姑独吞遗产”是不可能的。 最好的结果,就是“一人一半”。 假设你是父母的孙辈,且父亲或母亲已经去世,而爷爷奶奶或父母留下的遗产被姑姑据为己有,那么你就有可能拥有代位继承权。 例如,父母留下的房产若属于法定遗产范围,你便可以按照父亲或母亲应得的份额主张自己的权利。 “你们两边,都懂了吗?” “懂了。” “嗯。”余磊点头,这有法律依据,他无话可说。 旁边的民警也点头,“那么一人一半,你们同意吗?”村干部说话,简单明了,“同意就在调解书上签字,不同意可以走法律程序。” “一半?跟他?”余磊还没有说话,“姑姑”先发飙了。 “做梦。”余磊也怒了。 “你喊什么?”姑姑一边骂人,一边显得很委屈,“我是亲生的,你呢?“你跟你那个死爹一样”,“重男轻女”,还要霸占我的钱。” “什么?” “什么?什么?” “你几十年都没回来过。” 余磊压抑着怒火,“爷爷生病的时候,你在哪?奶奶去世的时候,你在哪?现在你来分家产,是不是太晚了?” “那是我自己的事。”姑姑语气越来越强硬,嗓门越来越大,“法律不看感情,看的是血缘,是亲情。” “喊什么喊?”民警“啪”的拍桌子,他怒了,让两边静静,都消消火。 村干部调解员,打圆场:“大家冷静一下,都是亲戚,没必要闹得这么僵。” “冷静,是他不讲理。”姑姑指着余磊,开始哭闹,撒泼。 “是我不讲理?是你突然出现,就想分房子、分地!”余磊几乎要吼出来,这特么过年了,“我一回家,你们就来堵门?新年了,你来添堵?” 动手? 都别动手。 两边差点打起来。 现场气氛二度紧张,派出所民警不得不出面制止,才没演变成肢体冲突。 最终,调解会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姑姑坚持要分家产,而余磊则坚持爷爷奶奶是养他长大的人,她没尽过责任,就不该来争。 中间调解主张“一人一半”。 余磊本来同情“姑姑”,受到重男轻女的迫害,没想到,这一上来就跟疯狗一样。 这个“姑姑”,极端的自私自利,但是余磊认为,只要是个人都会自私,但是“姑姑”是极端。 因为她完全以自我为中心会去考虑她人,因为她们没有同理心和共情能力不会利他,竟然要“全部霸占遗产”。 亏她想的出来。 第134章 二零一五 年夜饭,余磊一个吃,老房子里放着,爷爷,奶奶,父亲的遗像,春节的气氛特别压抑,如同窗外凝结的霜。 墙角的蜘蛛网,结了又断,断了又结,就像余磊的念想一样,一年年,总也断不了。 余磊已经 29年没叫过爸爸妈妈了。他想着,等哪天他走不动路了,就回村里挨着那坟头躺下,没准那时候我再叫爸爸,爸爸他就能听见了。 磅、磅磅! 余磊端着饭碗,一口未动,耳边是姑姑和她男人在外面拍门的声音,夹杂着几句“分家产”的怒吼。 屋内,余磊捂着耳朵,眼眶无神的看着春晚,新年的钟声就要到了。 大家要点鞭炮,庆祝。 零点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 我们深情祝福伟大的祖国,新的一年又是一个风调雨顺年。 零点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 现场的朋友们,你们准备好了吗?让我们一起倒计时~ 让我们一起倒计时,10、9、8、7、6、5、4、3、2、1。 “姑姑”和他男人,竟然丢“二雷”到余磊家门底,鞭炮的炸药熏的余磊,不得不开窗户透气。 砰! 砰砰!! 凌晨零点。 姑姑还在门口吵闹,邻居们纷纷探头张望,有人劝,有人看热闹,也有人摇头叹息。 余磊忍不住,“磅”冲出去怒吼,揪住“姑姑”的衣领,“你到底要怎样?” “不解决,我就闹!”姑姑一脸理直气壮,“房子是我的,给我滚出去。” “你连爷爷奶奶最后一面都没见,还敢说应得的?你有良心吗?” “良心?法律不看良心,只看血缘。”她冷笑,“你不过是你爹的儿子,我让你白住了这么多年房子,还拿了“遗产”,现在我要拿回来,天经地义。” “滚。”余磊几乎咬牙切齿,“你还敢说你照顾过他们?你还是人吗?” “我有探望记录,我有证据!”她趾高气扬地扬起手机,“你呢?你在哪里?” “你不过是拿几张照片做样子,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法官?” “走着瞧。”她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告诉你,明天我是要锁门的,给你一天时间搬出去。” “锁门?滚。” 初一、初二,姑姑果然“守约”而来。 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出现在门口,带着她男人和几个亲戚,敲门、喊话、拍照、录像,甚至开始在门口挂横幅:“余家欠我应得遗产,依法维权!”、“重男轻女,报应来了!” 锁门这件事,余磊报警被“阻拦”了,过年回家四天,三天都在派出所,余磊觉得恶心挂了。 村里人议论纷纷,有的说她太狠心,也有的说她有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余磊忍无可忍,报警,民警来了,但能做的只是劝解,“调解未果,你们最好走法律程序。” 可是走法律程序,需要时间、证据、金钱、精力。 而他,只是一个在北海打工的电厂工人,刚经历爷爷奶奶去世的伤痛,又面临家庭破裂、亲人反目的打击。 他失眠了。 余磊真是受不了,这“姑姑”,都说过新年,这“姑姑”简直炮仗型,一点就炸。 余磊看着老公,唯唯诺诺的样子,觉得可笑,这是被老婆抓鸡仔,抓壮丁拉过来对决的。 也难怪,这么多年这位“姑姑”没过来,感觉应该感谢他老公,真是佛祖心肠。 尤其是面对亲近的人。 余磊算是能忍受的了。 可是,这一天天的,“炸毛”,派出所,驻村干部都管不了了,“姑姑”把两盆花端起来摔了,让他滚。 骂他。 余磊外面晾晒的衣服,裤衩,被子,全都给扔楼垃圾桶里了。 这简直是“泼妇”。 余磊看了看App12306,回北海“有票”,他心一狠,手指点击“支付”,买了年初三回去的票。 闹吧,闹吧。 余磊无所谓了,最差还能剩下一半“遗产”,余磊觉得爷爷奶奶没有留下遗嘱,一是忘了,二就是还是心里有这个女儿。 然而,他们低估了人性。 “重男轻女”的因果报应。 天还没亮,他悄悄收拾好行李,给坟头磕了头,一看表,凌晨五点。 他告别了,告别了大村村。 他没惊动任何人,悄悄推开门,寒风扑面而来,天边刚泛起一点白。 他回头望了一眼老屋,心里五味杂陈。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爷爷奶奶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灶台边的锅碗瓢盆还摆着旧时的模样。 如今,却成了姑姑“抢夺遗产”的主战场。 他咬咬牙,提起行李,走向村头,那里六点有第一班公交车,去柳州市区的。 然后中转,到柳州站。 姑姑得知他跑了,气急败坏。 不停的,拨打余磊的手机。 估计是骂他。 当然,这个容易,拉黑就完事。 “怂货!”她对村里人说,侄子心虚,知道理亏,人就跑了。 “他还欠我一个说法!”她继续在门口闹,甚至开始在村委门口拉横幅,声称“余家隐瞒财产”、“侄子拒不履行继承义务”。 余磊当然晓得,这么闹是没有用的,要彻底解决纠纷,除了起诉,上法院,否则这件事没完没了。 余磊回到海北电厂后,开始准备法律材料,这事情让他看清楚了,“人情冷暖”,“对半分”,他认为是合理的。 他在网上查法条,联系律师,整理爷爷奶奶的遗物,寻找可能的证据,哪怕是一张纸、一句话,只要能证明姑姑未尽赡养义务,他都不放过。 他开始明白,亲情也可以用“钱”衡量的,在利益面前,是多么脆弱。 “重男轻女”让姑姑没了人性, 她对亲情淡薄,是因为从小就缺少感情的教育,对父母的失望。 “姑姑”的主观不断向的输送“家里穷”,“父母没本事没能力”,“偏心儿子”,这种消极思想,反倒让她变成一个自卑内耗的人,身体能量不断被消耗。 只能依靠“吵闹”,“辱骂”来解决问题。 离开,倒是让他清醒了些。 第135章 内卷的浙江人 “小余?” 这一声熟悉的叫声,是陈大厨。 “你没回去?” “我家就是附近的。” “哦,我都忘了。” “怎么年初三就回来了?” “我…领导安排的。”余磊灵光一闪,胡乱找了一个借口,反正碰见各种事,你就说领导说的,“准没错”,鬼知道哪个领导说的,九成能忽悠到人。 陈大厨没再问,就问“余磊”要不要弄晚饭,余磊说来个“炸酱面”,陈大厨说搞了点鱼虾,自己钓的,给余磊过年加个餐。 “谢了。” 大年初三的夜晚,南乐村公租房,整栋楼,不,整个小区都属于余磊的,只有他的房间灯光亮着。 他一边“嗦”着炸酱面,一边玩着坦克世界,旁边画中画重播“春节联欢晚会”。 痛快! 余磊镇里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薯片,奥利奥,酸奶,水果啥的,就自己一个人敞开了吃。 无比潇洒,男人一个人,没有家庭重担,赚钱的责任,只要你管的住下身,幸福感就是满满的。 为了一个器官,让身体其他器官都不爽快,“何必呢?” 哈哈哈。 倚天屠龙在手,天下我有。 生活霸气,此刻,余磊觉得自己是一条天上的龙,只不过潜龙在渊,迟早有一天,会飞龙在天。 毕竟,莫清零说过“金陵岂非池中物”,从北海腾飞,南海出蛟龙。 逃离老屋,远离负能量,哪怕现实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越缠越紧。 余磊也不怕,战略上藐视“姑姑”,内心重视“她”,错是老一辈的,归罪于自己,他就要反击。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春节,值班领导是龚经理。 本来他有自己的小九九,因为树田总要来现场视察,慰问,他特意安排了这一天,大年初四的这一天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工地值班。 结果,上午九点,余磊出来吃早饭。 “余磊?” “龚经理。”余磊来了句,“新年好”,这给龚经理完全搞懵逼了,“你不是回家了吗?” “我来加班?” “加班?我批了吗?” “加班还要批准?” 龚经理一时间不晓得说什么好,就瞎掰扯,“工地上你们都归我管,加班,放假都我说了算。” 滴滴! 汽车轰鸣声,很显然,公司慰问的车到了,龚经理示意余磊迎接。 果然,车一停,龚就站在旁边像个猴子一样猥琐,“树田总,啥风把您吹来了?”,其实,龚经理早就晓得了,余磊怀疑龚经理要么搞定了,树田总的司机,要么搞定了秘书。 邢菲菲走了,新秘书余磊不认识,好像是从别的厂调来的。 除了树田总,商务车内还有人,竟然是一个面容标致的女人,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娃娃。 “嫂子好。”龚经理嘴巴快,又臭又快,余磊没说话,他反应慢,呆若木鸡。 这就是树田总为了公司的事情,把老婆孩子都接到北海来过年了,听说要寒假结束才回去。 春节就算是全家团圆了。 余磊没想到大Boss都过的这么惨,当然不是钱上的,而是家庭上,他呢? 不敢继续想。 不过,家的“温暖”他感受到了,孩子一句一句“爸爸”的,让余磊心都融化了。 “我们这里有搞了个活动室,能打乒乓球。” “?”树田总很感兴趣,便跟儿子说,“你不是很喜欢吗!学校里也要体育考试,跟叔叔去玩会。” “叔叔?”余磊弄了下自己的光头,“奶奶的”,果然,工地坑人,三十岁的像五十岁的,都能跟树田总“拜靶子”了,这明显说自己。 “小弟弟,我们一起玩?” “嗯。”树田总的儿子,“小树”答应了。 树田总是余姚人。 有人说,浙江注重“家文化”,“家风”建设,余磊不晓得真假。 但他心里明白,这种“家文化”背后,其实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卷”文化。 卷,“内卷”,才是浙江人的文化之根源。 浙江七山二水一分田。 除了“种田嘉”,其他地方都是山区,你不卷,就没饭吃。 他听同事说,树总的老婆是浙江余姚人,小学老师,事业编,典型的“体制内”。 浙江人对事业的执着,几乎是一种骨子里的基因。 余总甚至在一次闲聊中听人说:“浙江人,不卷不活,卷是常态,不卷就出局。” 余磊去了一趟宁波深有体会。 唉,老浙,唉,考试,唉,就业,唉,工作,唉,人生,唉,未来,唉,不知道唉什么了,反正老浙永远是在闹麻和在闹麻的路上了。 人们在讨论一个地区性习惯时擅长寻找一种历史的根源,余磊觉得老浙其实有些地方是有这种传统的,尽管传统可能是本地精英发明的。 以“种田嘉”杭嘉湖大平原为例吧,明朝就出了不知道多少进士多少尚书多少大臣,老家隔壁的隔壁南浔,还有什么九里三阁老十里两尚书,名人有什么徐中行茅坤还有什么忘了。 总之,都是在晚期王朝国家就卷出来的政治经济文化精英一大堆,最多的是考科举,伟大的浙江人搞内卷搞了五百多年。 明太祖的时候就接受了教育,这或许是内卷的根源之一。 然而,内卷的主要原因肯定不是历史上有什么老浙就干什么,历史上曾国藩来了老浙集体润上海当阿拉桑和宁去了,如今老浙想当上海人还有重重大山阻隔呢,内卷来了老浙只能精神内耗。 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老浙的经济实力和教育资源倒挂了,这里又要提到浙江人民最爱的“四校合并”。 总有人骂这件事情是浙江人小气,什么地方保护主义都跑出来了,怎么知道骂浙江,不知道,骂京城,魔都了? 老浙一个省养个三四个985211不是问题,结果被几个民国大学情怀爱好者一搞只剩下一个了,还没把吃掉的教会大学,之江大学吐出来。 浙大说厚道也许厚道,但是不厚道肯定是不厚道,一个省一年30多万报考,想在省内上985211,名额只有3000多,想想气不过。 隔壁上海人考个复旦,50000人里出1500个,就算是老浙中产卷比,有这个机会指不定也上了,更何况沪国还不止一个985211。 以前小时候天天听老人骂隔壁谁谁谁家儿子是个智障,户口调到上海才考了个211,余磊就知道为什么奶奶“宜兴人”? 天天骂上海人都是江北人了。 当然,这些都是余磊在宁海电厂听李保田说的,当时觉得言过其实,现在才发现,自己唐突了。 浙江是真的“内卷”,很严重。 第136章 合家欢 树田总一家三口的到来,让整个公租房的氛围都变了,龚经理脸色不悦,但是还得“装笑”。 余磊带着树田总孩子打乒乓球,更加让龚经理“雪上加霜”,“火大”。 原本冷清的公租房,因为孩子的笑声而热闹起来;食堂的饭菜也多了几道“家常菜”。 “过年值班,辛苦了。” 树田总的司机给龚经理,余磊,陈大厨三人发了新春慰问红包跟福利品。 春节以岗为家。 了不起。 余磊“笑了”,心里五味杂陈,当然他有玩伴了,还是个孩子,这年有趣了一些,他除了带娃打乒乓球,还去旁边树丛里摘小花,野果子。 总比,独自一人过年有趣,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他想起“姑姑”大过年的不安生,“空荡荡”却“吵闹”的老宅,想起那些年一家人的“年夜饭”、贴春联,挂灯笼的日子。 而现在,树总一家的“团圆”,就像是一面镜子,暖人心。 “小李,走了。”这是孩子他妈在叫。 “我还没玩呢。” “玩?作业做了吗?” “做完了。” 树田总的孩子才八岁,奥数班、英语口语班、钢琴、书法…… “做了吗?” “我丢,这么多?” 余磊看了看这孩子,眼神里一点光都没有,真怕他还没长大,心就死了。 浙江这么卷吗? 江浙沪一体化。 老浙天天攀的苏南亲戚和上海亲戚也没多爱老浙,苏南亲戚和上海亲戚倒是挺照顾本地学生的,哪关心、可怜的浙江考生呢? 在浙江“不卷”,有可能到不了高中就被分流了,怎么办? 职高? 辍学,做生意? 又不是人人家里都有厂,怎么做生意?十六七岁打工?人都废了。 于是看看浙江考生能分到的也就这么点。 不过也无所谓了,老浙就算如此还是硬着头皮卷三角,尤其是1+8和杭州、南京的学校,图的就是离家近。 这个倒不是什么家长的问题,一般来说,在外读了几年大学,尤其是北京这种不少地方破破烂烂的地方,就会知道家的好了。 你住在上海1小时,2小时交通圈你也爱这里,上海圈就是未来的中国的东京圈,全国各地年轻人都往里面跑,何况本地年轻人呢? 不卷,你就留不下来? 留不下来,难道去支援大西北吗?生活环境,文化教育,甚至人脉,社会资源这些巨大的差异,都会让你不适应。 还有办法,就是出国留学,镀金,那么首先你要“氪金”,你得有资本。 教育是阶层再生产的方式。 任何人都想成为现代社会的主流和中心,没人想成为近乎他者的“外来务工人员”。 对于那些成功的“移民“们来说也是如此,比起那些延续了几代的本地精英,他们还更喜欢上车关门呢。 然而,老浙中的高级人的另一大特点就是体面,这是渗透在老浙市民家庭教育的环节中的。 浙江人从小就被教育“礼仪““礼节“,诸如筷子怎么捏刀叉怎么用怎么放,怎么用敬语,见到人点头鞠躬要多少度,这个亲戚那个亲戚怎么叫,辈分怎么算,到了择业的时候也这样。 像不像日本人? “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威而不怀德,强必…,弱必卑伏”。 只有在内卷中失败的人或者老浙中的低级人才会为了赚钱去从事不体面的工作,比如劳动密集型产业的职工、赚不到大钱的、吊儿郎当的无业游民。 因此在内卷中存在着一种可笑的矛盾,一部分人是为了钱什么都要干,一部分人是为了地方精英社会中的地位拿不到钱也要在办公室里过好日子。 这种社会氛围下,老浙年轻人的唯一出路就是走体面的路子,差一点要么去爹妈亲戚的公司里当文员,要么去本地政府当文员,大概率也是一堆亲戚朋友,要么学校或者博物馆文化馆里上班当装点门面的知识分子,好一点自己去创业,考选调。 当京官,搞学术也挺不错的,不过老浙大概也没几个真懂文科学术的,都在嗯造理工科当科研民工和牛马程序员。 更可悲的是,老浙缺乏一种集体性的共识,因为这种内卷建立在绝大多数浙江人对自身地位的不自知上。 先富起来的浙江,其实浙江在明代就是挺有钱的,似乎超越了现代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超克了一切历史的民族的人类的实践。 因此在老浙社会中存在着一个唯才是举人人有机会的虚幻景象,通过一种老浙认为的公平竞争实现的清教徒的得救。 浙江是一个宗教信仰深厚的地方,佛教南朝就有了,天主教明朝就来了,新教来得晚但是也有办学校和医院,但老浙没有宗教的狂热的精神,只有将宗教化为这种无意义竞争的理由的能力。 求神拜佛、拜耶稣,最后还是回到了聪明伶俐考上重点大学,老浙既是最虔诚的信仰者,又是最现实的世俗主义者。 这一切不过是老浙的精神内耗,教育何曾改变命运呢? 对于本地精英来说无非是拿到一个许可继续在地方当自己的缙绅,对于真正穷的人,这些人也很少能真正参与到卷中,或者说是希望渺茫的现代生活的应允。 说到底不过是浙江人在意识形态上的一种小小的可悲的自信,卷到最后一张难到让山区学生汗颜的卷子能卷出近六百分的重本线。 背后也没有什么唯才是举和公平竞争,不过是陪诸路地方精英们走个名为公平的过场。 余磊如果宁波,这是一个“卷出天际”的地方,镇海中学,宁波中学,宁海中学,慈溪中学等。 浙江人只让你看到,他们想让你看到的,实际上,浙江人很累。 从出生到死,都在工作。 “勤劳致富”,对于浙江而言就是“内卷”文化。 当孩子们高中时晚自习为了面子去了,但是趴在桌上睡大觉或者写一些乱七八糟的小说; 高考前在家倒头就睡,睡了十多个小时,丝毫不看课本。 浙江的学生还是太年轻太肤浅太喜欢温柔乡了,因此总把社会的一切都当做好的且理所应当的,他们不会反思自己怎么在六七八岁上到了奥数课,不会反思自己为什么生下来能进双语幼儿园。 反正跟着卷就是了,无所谓了。 表面上的“合家欢”,实际上的“内卷”。 第137章 骨干 “老龚啊。”树田总跟龚经理是同龄人,“工地上需要有干劲的年轻人,刮青春风暴。” “嗯。”龚经理哪敢说不是。 这就像先前说的。 厂里开始流传一个消息:树田总想搞干部“年轻化”。 他有意提拔一批年轻人,作为厂里的“骨干”,“中层”培养。 余磊虽然不是最年轻的,但是学历是最高的,而且,他踏实肯干、技术过硬,扎根一线,“嘻嘻哈哈”的,跟同事关系处的不错,口碑很好。 树田总,曾几次在会上公开表扬他,说他“做事有责任心,关键时刻能顶得上”。 余磊觉得很有“开心”。 年轻人,“撸起袖子加油干”,“归属感”满满。 然而,老宅的事情,余磊的底线就是“对半分”,这事很合理没啥可说的。 元宵节一过,算是这个年过完了。 工人们都还没有回来,但是并不耽误领导班子的忙碌。 海北电厂项目的推进节奏已然加速,随着三大主机厂商的确定,一切要如期而至。 “火电三大主机”指的是锅炉、汽轮机和发电机,原理就是“你家水壶烧煤”,蒸汽一冒就发电。 锅炉,懒得说了。 汽轮机,蒸汽推动的。 发电机,还用说。 原理图: 燃料燃烧,产生蒸汽→蒸汽驱动汽轮机→汽轮机带动,发电机发电。 上海电气,东方电气成为核心设备的供应商。 而施工设计的EPC总包如果不出意外,将由中能建的华东电力设计院牵头,其集团下属的施工单位协同参与。 设备,土建基本定型。 这样,技术路线,施工图设计、采购、施工都会沿着主线走。 “余磊。” “?” “打包。”龚经理这阴笑,余磊心里一惊,“完犊子”。 “去北京。” “还去?”余磊捂着脑袋,“这都第三次进京了,会议的文件,龚经理转发他了,是桩基抗腐蚀的交流会。 全盛总觉得,在桩基全面施工前,参加这样一场业内交流,对年轻人的历练很重要。 跨区域、跨专业、跨背景的思维碰撞,是理念的根植。 一个大背包,几件衣服,一个笔记本电脑,“老三件”去北京。 研讨会设在国华电力公司总部11楼,地铁四惠站。 参会者来自电规总院,清华大学的结构腐蚀专家、也有各厂的土建负责人。 主持人,是电力公司的岩土大佬,“老油条的老”。 课题主要围绕,“电厂桩基在高盐高湿环境下的腐蚀机理”,“新型防腐涂层的选择与应用”,“阴极保护系统的优化配置”等议题展开深入探讨。 余磊关系深海码头的桩基。 因为北海厂深入大海,这种桩基具有参考价值。 在海洋环境中,管桩需要具备高抗腐蚀性、抗冲击性及稳定性,以应对复杂的海洋条件,如盐雾、波浪、海冰等。 怎么选用? 一种是防腐镁质管桩。 这种海上用的,看看就行。 什么分区设计,水下区、浪溅区、大气区,采用不同防腐配方,,添加防冻剂、金刚砂和防水密实剂,无需表层涂覆防腐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东。 适用场景:海水环境中的长期设施,如海上风电基础、码头桩基等。 泥质海底单向桩,直接Pass。 桩体圆周设置可弹开的伞片结构,形成“笼式”约束,增强桩体抗拔力和稳定性,特别适用于松软泥质海底。 适用场景:深海油气平台、海上风电场等需要高稳定桩基的项目。 FRP管桩特点:轻质、耐腐蚀、抗疲劳,适用于海水侵蚀严重的环境。 海上浮式平台、小型码头及近海设施,不考虑。 钢管桩与混凝土复合桩。 电厂一般选用PHc预应力灌注桩,适用于深层地基;预应力混凝土管桩在浅层软黏土中表现优异。 适用场景:跨海桥梁、大型海上平台等重载结构。 其他桩,用不到。 这个会议,其实用处不多,就是告诉你桩基发展的趋势,还有一些案例啥的,主要是让你长长见识。 折腾了一上午,三个多小时。 余磊走出国华电力大厦时,北京的天空雾蒙蒙的,地上还有雪迹,城市很模糊,是雾霾,初春的。 冷吗? 冷,三月的北京很冷,他背包里就这么一件薄羽绒服,因为北海基本上用不到,可能十二月,一月用得上羽绒服。 因为那几天,北海大概七八度的温度,海边的七八度有点冷的。 嘟嘟! 余磊的手机振动,来北京之前,他跟北京的同学联系过,两人要聚聚餐。 吃饭距离孔勇上班的地点,北京西站不远,找了个烧烤店,很小的路边店。 同学嘛。 主打“随意”,“舒服”。 北京的老味道。 孔勇比他早到几分钟,穿得随意,自己捂的跟狗熊一样,大黑眼圈,“疲惫”。 “好久不见。” “三年?” “你这是昨晚熬夜,跟你老婆“互动”了?” “互动个鬼,累的。” 哈哈唉。 两人进店,点了“肉串”,“油馍”,“土豆”,“鱿鱼”啥的。 “饺子来一盘?” “必须的。” 然后,余磊没开口,孔勇就是一顿诉苦,这算是找到了“千年诉说”的对象。 他一想说话,就被塞回去,老难受了,抱怨北京房价高,自己穷,买的远,房子买到通州了。 上班都是公交,地铁来回折腾,好在地铁两元随便坐,就是时间上扛不住。 6个小时。 “什么六个小时?” “还好,上午九点半上班。” “你这通州一来回,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余磊夹起一串烤韭菜,调侃道,让他坚持三年,他可受不了。 更何况,他连通州2014年两百万的全款房,也没有。 孔勇苦笑:“你以为我不想住城里?三环一套房,动辄就得千万,我这工资,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他说的没错,中铁咨询院那点住宿补贴,一个月两三千,只能住在五环外,“唯一的好处”,就是给了北京户口。 “来,干。” “幸好,这两年活多。” “没活干,不得失业。” 两人边喝边聊,“工作”和“钱”是男人永远的话题。 第138章 华中师范大学 “忙,也累。” “搞一个”,工程人就是这样,从上到下,从领导到工人,酒杯,香烟不离手。 孔勇说,他这两年几乎没休息日,项目一个接一个,甲方比催命鬼还急,通宵改图是家常便饭。 “看来铁路也很忙啊。” “那必须的,高铁,地铁,造个不停。” 而他那个在通州的房子,虽说贷款还清了,但通勤成了最大的折磨。 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六点出门,乘公交转地铁,七点半到西站,再倒一趟公交,九点才到单位。晚上七点下班,到家都快十一点了。 “每天这样?” “你以为呢?” “家庭,有娃咋办?” “凉拌,父母帮衬,没办法啊?所以你看,结婚四年,我们也没敢要娃。” “总比到处跑强。”余磊觉得至少稳定吧,比自己好,好赖有个北京户口。 “你想多了,设计头两年,就是设计代表。”孔勇大口灌酒,“这个月内蒙,三个月后云南,还是没信号的那种。” 他表示,自己现在就怕过节,哪有节假日。“老婆说”,她现在看他都像看陌生人,回来就睡,醒了就走。 孔勇喝了口酒,眼神有些飘忽,“再这样下去,老婆就要跑了。” “不会吧,这么惨?” 余磊沉默了,本来他还想着后悔放弃北京户口,结果“呵呵”,北京的也难。 当初,中铁咨询院两个名额,孔勇让自己去,自己犹豫了。 虽说给北京户口,但是余磊对于设计并不感冒,这行太不稳定。 现在验证了他的判断。 他想起自己当初放弃北京户口,确实是因为房价太高,但如今在北海,日子也并不轻松。 项目一接,就是“白+黑+五+二”,连轴转是常态。 所谓的“归属感”背后,是无数个独自加班的夜晚和对家庭的愧疚。 “其实,我们都一样。”余磊涨红着脸,低声道,“八零后,注定要扛着压力往前走。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理想,就是为了不被落下。” 他们继续喝着,直到夜深。 大城市的霓虹在窗外闪烁,对面红色的大字,隐隐约约能看清楚,是“总政歌舞团”。 这里面的人应该很幸福吧。 “谁晓得呢?!” 两人的青春,仿佛也被这钢筋水泥吞噬了一半。 三年的同学聚会,变成了“吐槽大会”,祝愿大家十年后都能“步步高升”,“家庭幸福”。 碰杯! 离开时,余磊拍了拍孔勇的肩膀:“下次你来北海,我请你吃海鲜。” “行啊。”孔勇笑了笑,“没准我下个月就去。” “欢迎,” 余磊点了点头,心里却明白,所谓的“轻松”,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妥协罢了。 他们都在努力生活,只是方式不同而已,不论是在京城,还是北海,牛马的本色并没有变。 深夜的北京,风很冷,有点冬天的感觉,雾霾很重,听说是这次是来自外蒙古的沙尘暴。 鼻子里一股“泥沙”味。 夜色渐深,地铁口风很大。 呼呼! 北京风是一点都不小。 余磊站在站口,望着繁华的大城市,灯火通明的首都,心中五味杂陈。 休息一晚。 他知道,明天一早,他又要回到那个节奏飞快的工地,继续他的“青春风暴”。 但是这次是高铁,因为飞机票价格超标了,国华电力内部有规定,飞机票价格不能超过全价的四折,否则只能坐高铁二等座以下。 要晓得,北京到北海没有直达高铁,大概率武汉,长沙中转,而且武汉,长沙晚上到北海的高铁还没有。 火车的用时大概要一天多。 这意味着坐高铁还得住宿一晚上,其实,总得算下来,比飞机票还贵,可是公司就是这么规定的。 所以,制定的规则的人,都是拍脑袋想的,没有想过高铁+住宿远远大于飞机的成本? 一切都是参照公务员的。 所以奇葩规定,就是这么来的,怕担责,不会变通,更不会因地制宜。 余磊也可以去,武汉转一趟。 这里有个小套路,因为住宿费和伙食是总包的,你可以找个便宜的小旅馆,包食宿的,省下来的就是自己的。 尽量固定一家快捷酒店,等级升到顶级,不仅可以享受中午两点退房,而且价格都是折上折,再住一下特价房。 那真是完美。 至于,出差的一天住宿伙食费是多少,不告诉(读者)你。 后面说,实报实销,总有空子钻的,国内的黑产业太大了,各种洞洞。 就像闲鱼充话费,充油费,充电费啥的,只要是延迟充值的,什么七八折扣啥的,多少有猫腻的。 至于干啥的,自行动脑。 余磊选择武汉作为中转地,毕竟,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都说武大,华师大校花多,貌美如花。 余磊想去看看,工地上太苦了,全是大光棍,看看不摸过过眼瘾总行吧。 到了武汉,武汉已经下午两点了,余磊打车去了马房山那个,北面武汉大学,南边华中师范大学。 这次,余磊余磊选择了住如家,小是小了点,但是有窗户。 说实话,华中师范大学美女真多,完全可以用美女如云形容,余磊点了份Ktc开封菜,一边喝可乐,一边看美女。 这对于,常年呆在孤岛上,数鸭子的人来说,就是享受,无比的享受。 余磊抹了抹嘴角的油,早就听说华中师范大学美女多,确实蛮不错的,到处都是青春靓丽的气息,非要说这里什么很臭,那就是华中师范大学的校门,真是够“丑”的。 也不晓得华中师范大学的女孩好不好追,早知道学师范了。 钱少点,也比孤岛上坐牢强。 “有好追的,也有不好追的。”身旁吃肯德基的小姐妹竟然接余磊的话,还“GG“的笑。 “哥哥,想追?” “想多了。”余磊脸红了,他可是毕业多年的光棍了,年近三十却害羞了,这就起常年打“光棍”的坏处。 一脸女孩脸红。 如果你是个子高、皮肤白、五官端正、学习优秀、为人阳光,家境优渥,财富相对自由,那你成功的概率很大。 “我呢?”余磊来了兴趣,工地上的汉子,不能怂。 “华师的女生,优秀,文静,可爱,靓丽的,条件的,可谓一抓一大把。” “说我…我…” 【万华从中过,片叶不沾身】 第139章 舅舅 要相信,武汉女生质量最高的地方,一是火车站、高铁站,二就是华师。 华师的男生确实少,不过也是相对女生而言,总的数量还是很多的,单身的男生不在少数,别以为华师的男生都是香饽饽,自己没法在男生中脱颖而出。 “至于,大叔你…” “哦吼?” 余磊望着两个小姑娘笑盈盈的脸,心里慎得慌。 “大叔?” 他一个三十不到的工程狗,在工地摸爬滚打多年,哪见过这阵仗。 两个姑娘差不多高,大概一米七左右,稍微一高一矮,高的那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色卫衣配七分牛仔裤,笑容的“咯咯咯”,一看就很纯,特纯的那种,很有保护欲。 矮的那个则穿着蓝色连衣裙,日系“卡哇伊”的那种,手里拿着一杯奶茶,调皮可爱。 “你猜猜我多大,还大叔?” “四十?” “六十?” “卧槽,你们两个。”余磊脑门上刻了一个“囧”字,无语死了。 “大叔,你衣服破了,我帮你补补。” “还是我来吧。”两个姑娘争风吃醋,直接拉拉扯扯余磊了。 “补什么?”余磊一脸懵。 “补青春啊!”矮个女孩笑出声来,“你看你,老大爷了,还不补补青春?” 两人笑作一团,余磊也忍不住笑了,“致我们逝去的青春”,余磊知道这两个姑娘是开玩笑,就算恶意,看在“颜值高”的份上,他也认了。 毕竟,上大学期间,他可没这么漂亮的姑娘跟他打趣,还是一对,如双。 他点了两杯奶茶,还加了珍珠和布丁,说:“行吧,我请你们喝,不过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明天还得赶高铁。” “那正好。”高个女孩说,“想不想去华师大?” “你们?” “我们是华师大的。” “我们带你进去,就说你是我舅舅。”矮个姑娘亮了亮学生证,意思就是你来? “你舅舅?”余磊瞪大眼,“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不然怎么说是我表舅呢?”矮个女孩眨眨眼,“放心,我们常带朋友进去,门卫都认识我们了。” 余磊无奈,只能配合。 “先加个微信?” “不是诈骗吧?” “我们两个女孩子骗你一老头?图什么呢?图钱吗?” 高个姑娘亮了亮自己背包,“Coach”,“我用的着莫”。 情商高。” 余磊思索了五秒,“行,舅服你”。 余磊跟着两个姑娘走,高个姑娘特别高兴,“蹦蹦跳跳的”,满满的青春活力,很显然,她们两个打赌了,高个姑娘赢了。 至于,赌约应该是谁先让余磊心动,“进校园”,至于为啥选他,可能是“面善”,“心善”吧。 这校门果然破,但是有点奇葩,校门左边一块牌子写着“武汉理工大学”,右边“华中师范大学”。 一门双校? “对啊,”两个学校挨着的。 “有趣。” “大叔,你哪儿人。” “广西柳州。” “好远,挨着越南吧。” “哦,不,挨着湖南。”余磊纠错,柳州跟越南还是有几百公里的距离的。 果然,门卫大叔笑眯眯地看了她们一眼,又看了余磊一眼,点点头:“带老爸来?” “老爹?”高个女孩脸色难看,“我舅。” 余磊心里直打鼓,“成爹了,这姑娘还成干女儿了。” 一进校园。 哇,他的青春回来了。 这是他想要的青春。 绿树成荫,阳光洒在小路上,远处传来隐约的琴声和朗朗书声,这是春天的味道。 他走在林荫道上,看着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有说有笑,有打有闹,像是回到了大学时代。 “大叔,我们要回宿舍喽。” “谢谢,两位姑娘。” “哦,对了,看在奶茶的份上。”高个子女孩说,“如果你晚上在的话,我请你吃饭,食堂。”说完,将写上手机号的纸塞给余磊。 “行。”余磊觉得这姑娘是真把他当爹了,“干爹”,“呵呵”。 当然,最大的可能性是这姑娘赢了“赌约”,回赠自己一顿饭。 “啊——”余磊伸伸懒腰,眼前一块石头碑牌。 “悠悠华夏九州,巍巍武汉三镇。波通两川流水,于此昌武兴文。今之桂子山,昔日昙华林,有百年之学府,乃华中师大云。” 这是赵目珍的《华中师大赋》中的这几句,虽然余磊连这个人名字都没有听过,想必应该是个名人。 下面有注释:母校华中师范大学之所在,“昙华林”。 “昙华林”是啥? 这年头,啥都得依靠百度。 是个地名,过去很多小型庭院都种植昙花,而古“花”、“华”相通,“林”则是形容昙花之多。 有人认为是因为此地过去很多花坛,“昙”、“坛”相通,“林”是形容花坛众多。 还有人考证出“昙华林”是此地一座寺院的名称,地名因寺而得。佛教中常有将寺庙称作某林的,如安徽九华山的白云禅林和通慧禅林江苏泰州的大士禅林等。 华中师范大学的源头是成立于1871年的文华书院,起点是1903年文华书院所设立的大学部,主体是1924年在文华大学基础上建立的华中大学。 1951年中原大学教育学院与华中大学合并组建公立华中大学,1952年中华大学、湖北教育学院等并入,改名为华中高等师范学校。上述学校的校址,都在昙华林的华中大学内。 所以说。 华中师范大学的历史文化,很大一部分积淀在昙华林旧址。 严昌洪、汤蕾的《章开沅寻根昙华林》,让我知道了昙华林的朴园和榆园。 这是两幢外观朴素而典雅的小洋楼,因门前两棵至今仍枝繁叶茂的百年朴树和榆树而得名。 1946年,国学大师钱基博先生到华中大学执教,就居住在朴园,而且一住就是11年。钱先生去世后,他的女婿石声淮先生继续居住在这里。 文学院。 这幢教学楼是1903年文华大学成立时所建,入口建有门斗,呈很宽的三角形样式,很有西式建筑的风韵。 跨上台阶,穿过中间的楼道,便是天井,天井中央悬有一口大钟。 余磊瞎逛了一圈,大概一个小时,感觉最大的特色就是“国学大师”,“美女”,“文脉之源”。 至于为啥没去“武大”,因为工地上“不稀缺”。 第140章 热闹了 不负光阴,不负卿。 余磊还是很姑娘,约好吃了饭,当然,饭不能白吃,余磊送她一些小礼品,都是女孩喜欢的纪念品。 余磊给她的微信备注“青春”。 这姑娘是教育专业,以后大概率也是小学老师。 就像《致青春》一样,岁月那么让人回忆: 他不羁的脸像天色将晚, 她洗过的发像心中火焰。 短暂的狂欢以为一生绵延, 漫长的告别是青春盛宴。 我冬夜的手像滚烫的誓言, 你闪烁的眼像脆弱的信念。 贪恋的岁月被无情偿还, 骄纵的心性已烟消云散。 疯了累了痛了人间喜剧, 笑了叫了走了青春离奇。 再见了,华中师范大学。 余磊的心,“噗通”,“噗通”的,青春洋溢在这里。 他的心短暂的留在这里,满满的都是回忆。 虽然他只是短暂停留,但那女孩,那偶遇、那片绿树成荫的道路、那座镌刻着“悠悠华夏九州”的石碑,这些记忆很美好。 武汉比丽江好,因为没有“艳遇”。 他特意在校园门口的小店买了几件纪念品,一枚刻着“华中师范大学”字样与校徽的书签、一个印着校训“求实创新,立德树人”的钥匙扣,还有两本关于华师历史的书籍,准备带回去送给领导和几位关系不错的同事。 回到兴港镇后。 “吊你,送这个?”莫清零拧巴着嘴巴,“特产呢?” “有就不错了。”余磊就问莫清零要不要,“不要。”,莫清零竟然拒绝。 “你闻闻,原味的。” 余磊这是故意调侃光棍。 “滚,不要。” 莫清零这么无趣,余磊 给其他同事分礼物。 “还是师范校园好,真美好。” “有没有艳遇?带回来的都是纪念品,人呢?” “你富二代啊,一天就带人回来?” “那你跑去干嘛?” “你管呢?” 余磊一边笑着回应,公租房的车子多了几辆,“这是我们的车?” “嗯,”莫清零生病请假了,没去上班,“来新人了。” 两人刚聊几句,外面突然热闹了,是大巴车的声音,还带着公司的Logo。 “正规了啊?” “龚经理提前从小车上下来,支呼莫清零,余磊帮忙搬东西。” 余磊这刚回来就变成苦力了,“唉”一声叹息,不过都是一些生活用品,还有工作服啥的。 大巴车停下,门一开。 “哇撒”下来十几个人,有年轻的,也有老的,这些人带着大包小包,行李箱,被褥,脚盆啥的。 “自己人。”张斌也是跟车从市区回来的。 有的穿着棉服,羽绒服,有的则还带着大学生特有的休闲装扮,T恤。 看样子,一帮人来自于五湖四海。 “大学生”,还有“系统内聘”的,余磊懂了,都是新来的同事,“热闹”,也说明海北电厂要开工了。 公租房底楼的庭院。 一时间,挤满了人,椅子都不够坐,大家只能站着或蹲在角落里,彼此寒暄、交换电话号码。 张斌还是负责现场后勤。 给大家发放门钥匙。 海北电厂年初就网上挂了用人计划了,经过笔试面试,确定了二十人,十几个充实一线。 还有招聘了八个新大学生。 看着阵势,项目动工指日可待。 这样,今年新招聘的应届大学生,加上部分系统内聘的管理人员、实习生和后勤支援人员,一下子来了三十多人。 南乐村的公租房将近有四十多人,半栋楼都住满了自己员工,小区也热闹了,有人气了。 晚上吃饭,小食堂竟然座位不够了,余磊直接端着碗回自己屋里吃了,毕竟他住的202,公租房就六层高,没有电梯。 住在楼上,可是要废一些腿脚了。饭后,一楼的活动室也从原本的“偶尔有人”变成了“人满为患”。 晚上七点刚过,活动室里已经坐满了人,乒乓球,健身器材,有人在看电视剧,还有几个年轻人在用吉他弹唱。 甚至还有人组织起了临时的“足球队”,“篮球队”。 朴彩英大姐也有了伴,还来个一个郑姐,她也是化学班的,辽宁人,四十多,这下晚上散步都有了朋友。 公租房里,这敞亮了,从“沉默是金”到“活力满满”,海北电厂要扬帆起航了。 “你好,我是段新丰。” “夏魏华。” “赵志刚,”五十多岁的男人,一口东北味,“可以叫我老赵。” 大家相互介绍,认识。 “余磊,土建主管。” 老赵,也是土建,夏魏华也是土建,刚毕业的大学生,段新丰,电气。 余磊也是北海厂,三年的“老人”了,第一次感觉这么“热闹”,突然多了这么多“土建“的人员。 看来领导们做了研判,一旦开工,必然是几个工作面同时开展,目前,就一个余磊管理电厂,黄急停管理码头,必然是不够的,而且余磊没有经验。 配备一个老人,一个新人,属于一老带两新,合理搭配。 夏魏华属于90后。 余磊80后。 老赵60后经验传承,思想交流都是不赖的。 余磊注意到,新来的90后大学生中,思维活跃、接受新鲜事物能力强,连玩的游戏,也不在是余磊这一代喜欢的“Cs”,“魔兽”,而且“英雄联盟”啥的。 他们不再满足于“干活拿工资”的传统模式,而是希望在工作中获得成长、建立关系、实现自我价值。 “表现自我”,“体现个人价值”,就是90后的新风尚,他们是物质富足的一代人,互联网大潮的一代人,改革开放春风的一代人。 很有朝气。 “老哥,你咋来北海了?”夏魏华毫不避讳,直接开口问。 “我?”余磊开口说。 “不,我问赵大哥。”赵志刚大了夏魏华一轮,“叫大哥”有点,“北海给主管,多了两万块钱。”赵志刚也直白明说。 他快退休了,想多赚点钱。多个两万块,在辽宁,一年也还行,毕竟,五十来岁的人,老婆孩子这把岁数也都不需要照顾了。 “你女儿。” “读大学了。” “哦。”余磊秒懂,那确实需要钱了,因为要工作,要买房,要结婚了。 现在女娃娃,婚前都要搞一套房子的,因为“有底气”,大不了了“离婚”,住自己“小家”。 第141章 等待 四月,植树的季节。 北海直奔三十度了,这几年天气异常,忽冷忽热的,感觉人都不晓得怎么穿衣服了。 年初一月,寒潮,北海还冻死一个人,按道理说最低气温八度,可是他就是冻死了。 很多人并不晓得,十来度的天气,北海很多人就穿羽绒服了,当然是那种轻薄的。 住在孤岛上,天气稍微一冷,感觉就很容易感冒,因为海边,因为潮气,还因为风太大了。 按道理说,联合体中标都公示了,那么施工单位都是提前进场的。 毕竟,赶工期。 然而,工地上还是老两样,码头,吹沙,没任何动静。 工程例会。 这次偌大的会议室,竟然两排围坐,坐的满满的,龚经理和成经理神情都不一样了。 毕竟手下人多了,像个正规军。 工程部的会议室,灯光明亮,投影仪的光束在墙上打着“海北电厂项目工程例会”。 “窗帘拉上。” 因为外面阳光刺眼,里面的字都看不清了,由于发电部刚成立,才五六个人,其他人都在工程部。 电气,热工,土建,水工,化学,环境。 现在的工程部像个大杂烩,什么专业都有,热闹确实热闹,来一次会,一箱百岁山空了。 你可能会说奢侈,给矿泉水。 问题,这里还在吹填,是岛,没有供水,哪来水喝?除了矿泉水,真就没水喝。 供水管倒是通了,问题是沙沉降不够,经常有东西渗漏到供水管中,这水除了能冲厕所,洗手,啥都干不了。 还能搅拌混泥土,水泥。 会议上。 余磊、赵志刚、夏魏华三人坐在会议桌的右侧,面前摆着各自的工位图。 巴拉巴拉,扯一堆没用的,就是活平均分配了一下,本来活就不多,主要集中在二号码头。 这样一分,就几乎没啥事情了。 “啥时候动工?” “打桩?” 龚经理嘴巴拧巴着,“上面还没通知。” Epc总包,联合体的招标已经结束,但没有通知人员进场,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赵志刚皱了皱眉,低声嘟囔:“招标都结束了,还不进场?” “这确实不符合常态。” 夏魏华是新人,就低着头翻看资料。但余磊清楚,这种“卡壳”往往不是技术问题,而是决策层的问题。 大概率是“政策”。 不过,工作还是分了。 余磊从“一肩挑”到“三人行”。 会议结束后,工程部对土建组的任务进行了重新分配。 原本由余磊一人负责的电厂土建工作,如今被拆分为三个部分: 厂区主楼与设备基础施工:由赵志刚负责,他经验丰富,土建组中最“稳”的人。 由他带着夏魏华,来干。 道路与管网施工,临时设施与前期准备:仍由余磊负责,包括场地平整、围墙搭建、临时办公区布置等。 当然,这是暂时的,乱分配的,因为电厂没动工,相当于前面两个人没事做。 余磊的任务从“全面负责”变成了“前期支持”,虽然轻松了不少,但内心总是感觉怪怪的。 他曾经是电厂项目上唯一的土建主管,如今却“打辅助”。 赵志刚看出了余磊的心思,拍拍肩膀:“别想多,年轻人还要磨练。” 余磊笑了笑,点头应下。 领导们脑子里在想啥? “年少轻狂?”,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能怕出事,毕竟,有个老家伙坐镇,“放心”,就跟上手术台给你弄个“实习生”一样,就算是清华的,你也心里发怵。 就像刚实习的护士,都拿年轻人练针一样,要是老年人,三针扎不进,不得揍你。 投诉你,毕竟年轻人,又是男的包容心要“强”一些,对于漂亮的护士“妹妹”,包容心更强,但是身体受累。 老家伙,就不一定了。 时间是工地最大的敌人。 人焦虑的不行。 两周过去了,都要五一了。 工地依旧是“等待模式”。 电子版的图纸都下来了。 设计没来,施工也没来。 码头的设计代表,王思津都要回去了,还有他们的设计负责人,王老太太,一个返聘的六十多的老太太。 王思津这个名字,一听就晓得,人是天津人,王老太太一样。 王思津,兄弟们都叫他“丝巾“,因为他是从山庐村后期就在这里当设计代表的,如今来了差不多一年了。 王老太太是来参加二号码头主体验收的,这两个码头竣工,就意味着,他们作为设计的任务完成。 设计代表。 一般就是让刚毕业的年轻人来,到现场磨练的,跟着现场跑,驻场的。 余磊的同学“孔勇”也被安排“设计代表”,全国各地跑。 这里简单说一下,驻场设计代表。 他相当于设计院的外交官了,主要处理现场出现的各种繁琐细节问题。 工代既要在平时与业主、监理和施工单位间建立私人友谊,又要强硬地维护设计院的利益,在各种难以厘清的事故责任纠纷中全身而退。 综合以上两个要素,设计工代的处事策略就是长袖善舞、纵横捭阖。 你可以说是“二传手”,或者说“人情活”,当然,这活给小年轻,主要是这活“没啥技术含量。” 王思津来了一年,每天就是打开笔记本电脑,收集问题,邮件转交给院里,然后,打游戏,听歌“朴树的平凡之路”,再将院里的问题回复回来。 复杂一点的问题,就是现场拍照,视频,传达院里的意思,签字。 施工单位请业主喝酒,都不带他玩的,像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是还得有。 王思津下班跟着余磊他们一起打球啥的,打打游戏,跟女朋友聊聊天,也感觉挺开心的。 电子图有了,纸质版没有,也不晓得是不是抄袭泰州的,反正都是一个设计,复制Copy,但是因为地基承载力不同,荷载不同可能有所变化,但是总的来说,大差不差。 然而,开工的影子都没有。 莫清零私下问过余磊:“上头到底在等什么?” “你问我?” “你不是领导肚子里的蛔虫吗?” “你问我,我问谁?” 两人沉默良久,最终只是苦笑。 “开工”成了“必问”的核心话题。 第142章 水 人多热闹。 篮球,足球,一下子十来个年轻人。 四月,是植树造林、万物复苏的好时节,可对于海北电厂项目来说,却依旧停留在“待命”状态。 余磊爱上了“钓鱼”,中老年人的玩意。 工地上的风,“咸湿”,“潮湿”,吹得人脸上生疼,而那些早已在上跃然呈现的电子图,依旧没动静。 一帮小年轻,打光棍+两个四十多岁的老阿姨,这就是一线职工。 这么多男人,饥渴吗? 当然喽,又不是Gay。 为了消耗自身每天分泌的的雄性激素,国内绝大多数的男人老哥。 要么,选择晚上上街去喝大酒,蹦迪,寻花问柳;要么选择,有开炸街鬼火摩托,当摩登老哥,开车去世界屋脊勇闯无人区。 北海现场,要么,选择出入健身房,每日每夜打熬筋骨来养生啥的。 至于,余磊又不健身啥的,他们只是选择了一个人畜无害,毫无乐趣的事情“钓鱼”和“买彩票”。 “买彩票”本质上就是赌博,只不过钱都被国家抽水了。 中国版本缅甸,轻则蚀本,重则一夜回到解放前,刺激的程度,能让每个投身其中的老哥甚至小哥们,脸红心跳,血压飙升。 在这里,短短几分钟,大脑中的多巴胺分泌,让你就能感受蹦极的快感。 对于光棍来说,能解放双手。 快乐了释放多巴胺。 依然是钓鱼喽。 海北电厂有码头,有滩涂,四面环海,而且是深海,简直是钓鱼天堂。 无需细说,每傍晚,一个手电筒,准备好所需工具,从寻找场所,打窝子,甩杆子,抄网捞鱼。 对于未来,对于一个精力旺盛的或者欠旺盛的中年男人来说,堪比古代老祖宗们外出打猎,感受每一次空军,接受挫折教育。 在电厂,你想做个守道德,守规矩的好男人。 试着想一下,如果不买彩票,不钓鱼,广大的中年男人,每天深居简出,行踪不定,鬼鬼祟祟,嘀嘀咕咕的搞事情,大概治安也不好控制吧? 有个地方让光棍们,安安静静的坐着,慢慢消耗精力,何乐而不为? 憋久了要出事。 这不,公司很快就有动作了。 “春游”,这属于集体活动。 公司组织春游,地点溪下村。 村口那一排彩色矮房。 这些房子多为两层小楼,墙面被刷成浅蓝、淡粉、米黄等温柔的颜色,屋顶覆盖着红色的瓦片,门口挂着木质的招牌,有的写着“流下咖啡”,有的写着“渔村杂货铺”,宛如童话里的小村庄。 每栋房子的门口或庭院里,都种着几株三角梅。 三角梅热烈绽放,红色、粉色的花朵爬满墙壁,有的垂落在窗沿,有的缠绕在门廊,与彩色的房子相映成趣,随手一拍都是治愈系的照片。 尤其是清晨时分,阳光洒在花朵与房顶上,光影斑驳,美得让人忍不住放慢脚步。 “娟娟,你今天穿的很青春哇。” “我平常就穿的很休闲。” 她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手机,一路走一路拍照,时而蹲下,时而踮脚。 沿着溪流修建的步道,虽不长约 500米,却充满了自然野趣。 步道两侧长满了高大的榕树与芭蕉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石板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溪流的水清澈见底,偶尔有小鱼在水中游动。 “你们帮我拍张照吧,站在这块石头上感觉特别美。”她指着一块突出水面的岩石,笑着对林琴,鄢阳说道。 “小心点,这石头滑。” “没事,打卡一下就好。”刘娟娟很自信,踩上了石头,“卡哇伊”,摆造型。 林琴拗不过她,拿着手机“三二一”,“茄子”。 一个笑脸,一个双手兔子手势,一个侧滑很搭配,整个人“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哎呀!”她惊叫一声。 大家都惊讶了,以为她整个人沉了下去了。 河水并不深,大约一米二左右,但水流湍急,且河底石头参差不齐。 余磊正好沿着小溪,走在前面,几乎本能的顺手一拉,被刘娟娟带了下水,鞋都没来得及脱掉。 “唉哇。” 余磊也不怎么会水,自己勉强能游,但是救人不行,还好水不深,否则两个人就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刘娟娟紧紧的拽着余磊的衣服,扒着石头,被公司几个人合力拉上了岸。 余磊跟着爬上来。 这那还有什么心情春游。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刘娟娟湿漉漉地爬上岸,头发贴在脸上,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亮的,有点慌。 “你们两个不是冤家不聚头。” “是啊,是啊。”刘娟娟的小姐妹起哄,悲喜转化。 余磊从口袋掏出手机,哗啦了两下,还能用,差点又损失几千大洋,他跟刘娟娟春节后就没联系过了,这也是两个人默认的。 分手了。 “水好冷。” “先送他们两个回去。”全盛总让司机小吴去送,小吴现场带了一段时间,回市里开车了,毕竟他是转业兵,带编制的。 一是管理小车班,二是给领导开车了,算是升官了。 余磊“嗯”了,笑了。 “你还笑?”刘娟娟一边捡起手机,一边责备地说道,“这水冷得很,感冒了怎么办?” “感冒。”余磊反问,“我么?” “当然是啊。” 她低头,脸颊微红。 “哎呦,关心我了?”余磊有些诧异,这是闹哪出呢?突然,关心人了? 桃花运?还是桃花劫? 工程部的一帮人纷纷围过来问候,有人调侃,有人打趣:“你这英雄救美,今晚得请客啊!” 余磊只是笑笑,没说什么,他跟刘娟娟往回走,小吴在停车场等他们俩。 两人并肩走,但是,没有说话,也不晓得两人在想啥? 分分合合? 难道是命运给了他俩一次机会?余磊回北海市区的宾馆,洗了个澡,光着身子,衣服就这么一身,扔阳台晒了。 北海的太阳很大,半天基本上就干了,然后,吃了晚饭就躺床上了。 夜晚,余磊躺在床上翻看手机,忽然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很久不联系的人,【刘娟娟】,跳了出来。 “今天谢谢你啊。” “顺手的。” “五一,我们去银川吧。” “银…川…?”余磊没有按“确认键”,他愣住了,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还是没按。 第143章 路边社 余磊,删了改,改了删,就回了一个字:“好”。 然而,直到四月三十号。 余磊再没有收到一条消息。 这是玩我呢? 可能吧。 “若即若离”,这就是余磊和刘娟娟的关系状态。这种关系,当然不是一方的问题,双方都有问题。 春节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过,默认分手。然而,在那次春游中,余磊救了刘娟娟,这感情就有意思了。 “见父母”,“爽约”。 这背后的事,大了。 余磊很直白,情商低,当了“提款机”,但是不是傻子,就当被诈骗喽。 对于刘娟娟,余磊当然愿意娶的,电厂有个女的就不错了,何况还是“校花”,“仙女”呢。 至于,刘娟娟玩这一手,最大的可能就是,“对方同时和好几个男生暧昧”,余磊不过是备胎中的备胎。 她离其他男生近一点,自然会对你远一点,而离其他男生远一点,自然会对你近一点。 或者,她对你不是很满意,还想找更好的男人,但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又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好找,这个时候,又会想到你的好,就会离你近一点。 本质上就是“骑驴找马”,根本原因,电厂没了以前的优越性,“高收入”,现在困在岛上,就是工人,囚徒。 换女孩子的话说,“我喜欢优秀的,上进的人”。 余磊“十万个草拟嘛”,都“九九七”了,还不够上进?优秀是个啥?你说优秀就优秀吗? “男人的不可能三角”。 一个男人不可能同时满足帅、有钱、感情专一这三个特点。 如果有个男人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还喜欢上了你,很可能是“诈骗”。 余磊一定是被刘娟娟“套路”,反正自己觉得是一定是,因为你一问,女孩子立马就会怂你,“我诈骗你啥了?”,“问你要钱了?”,“问你买车买房了?” 再说点啥,立马继续怂你,“男人就应该大气一点”,“出门在外就应该男人付钱”,“送女友一个手机咋了?”,“不应该吗?” 要说,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优秀的男人却是万里挑一。 女人想找个长得帅的,条件好,幽默浪漫还只会对自己浪漫的男人,可这种男人哪里找呢? 几乎是找不到的。 何况电厂的男生,平常工人形象,外在不用说了,通常不会引起女人“强烈的欲望”。 这样的男生去追求“校花”的时候,被挑,被女人选择,被纠结,都是正常的。 可刘娟娟,这是一定是玩他,这纯属“钓鱼”呢,几根鱼竿一起掉,掉的很开心呢。 高帅富和普通人同时追“校花”,高帅富胜算肯定大,电视剧都这么演的。 如果高帅富想和这个女生认真谈恋爱,你肯定没戏。但这个高帅富只是想玩玩这个女生,你的机会就有了。 这个女生被高帅富甩了以后,一定会再找你,因为她后悔了。 这既是现实,也是人之常情。 根据余磊判断,对方很可能是“高富帅”,她的前男友,或者前前前,也晓得第几个前男友,这种级别的“校花”,故事堪比“一千零一夜”。 夜夜笙歌。 所以,他一定是接盘侠? 如果不去当接盘侠,该怎么办呢? 自己必然不是什么“屌丝”,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活该被骗钱。 余磊合上书,他看了“泡妞秘籍”,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换人”,“提高自我价值”。 直接Pass刘娟娟,当然,对方也不会把自己当一回事,继续下去没有任何结果,只会“负债累累”。 海北电厂项目现在处于“待命“状态,人人都处于“猜忌”,“不安”,“焦虑”的情绪中。 “辽宁刚来这一周。” “这特么黄了?” “再回去,岗位都被人顶了。” “办公室桌子都被人撤了。”老赵最恼火了,自己本来打算赚钱的,当然这么大的集团,失业不用担心,但是成了分流人员了。 分流这个就不好说了,天南地北的,北海分流到新疆,也不是不可能。 快退休的无所谓,要是刚结婚的小年轻,老婆安家在北海,老公在新疆。 变成“董永”,“七仙女”,每年相见跟七夕节一样,“完犊子”了。 项目上的年轻人、中年人,甚至老阿姨们,都在等待着一个明确的信号。 既然谣言四起,必然不是空穴来风,这关系到“生计“,也是“未来”。 根据路边社消息。 有人说是国家环保政策收紧所致,有人猜测是资金链出现了问题,有人猜测是发改煤电政策。 无论真相如何,这些猜测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停工”。 五一。 “自助去不去?”成经理一脸无所谓,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五一”他没回家,因为离婚手续办了,一个领导,中年人也没了家。 “去!”张斌附和。 “没问你,问余磊呢。” “去!” 随着余磊一声轻喝,三个好丽友进了电梯。 “走!” 成经理带着张斌和余磊进入电梯,来到酒店大堂,然后在酒店大堂里逛了一圈之后,径直出了酒店。 “新开的“网红店”呢?” “啥店?” “香格里拉自助。” “不是在酒店餐厅吗?” “问了,不是他们的。” “张斌,你靠不靠谱?” 余磊,跟成经理紧紧跟着张斌,因为这“自助”是张斌说的,三人“五一”跟着张斌开车瞎晃悠,在街上七拐八拐,最后,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这条巷子弯弯曲曲,幽深窄长,地面上的青石板斑驳不堪,一个人影都见不到,十分冷清。 “你脑壳,有病吧?”成经理提醒道,“这里能有自助火锅?” 张斌还不服呢?他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双眼不停地扫向四周,“一定在这里”。 成经理,余磊跟着张斌一直往巷子深处走,最终,落在了一个老旧的院子门口。 “就是这里。” 张斌停下了脚步,手指着院子大门。 成经理和余磊抬头,看到一扇黝黑的宅门,此时大门紧闭,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你疯了吧?” 第144章 养老院 成经理看着老宅。 这五一节本来要Happy一下的,但是,这地方? “你确定是这里?” 张斌还在翻手机地图,嘴里嘟囔着:“系统导航说的,就是这里。定位还特别绿,显示是‘五星好评’的网红店。” 余磊噗嗤一笑:“五星好评?大众点评?” “对啊,还很多人打卡了。” “还打卡?” 三人站在巷子口。 五一,第一天就“劳动”了,真是劳动节,“呵呵”。 张斌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地图上的打卡点”忽悠了。他低头点开评论区,只见清一色的留言是: “好吃,有爱。” “这是自助餐厅?你确定不是私人会所。” “黑涩会的。” 张斌脸都绿了。 “回去吧。”成经理轻摇头,“不想再折腾了。” 三人折返。 然而,却来了一群穿着红马甲的年轻人,大包小包的像是“慰问”。 什么情况? 这是养老院? “来过吗?” “没。” “车里后备箱拿点礼品,我们也送一些。”余磊,张斌都成经理为什么要去养老院?觉得自己年过半百,黄土埋到腰了么? 北海长青养老服务中心占地面积约45亩,建筑面积2.5万平方米,总投资超1.2亿元,是一家集休闲养老、医疗康复、文化娱乐、保健养生于一体的综合性养老机构。 设有单人、双人、多人等多种房型,拥有自理型、护理型、医养融合型养老床位及医疗康复床位共计630张。 此外,设有活动室、培训教室、超市、心理咨询室、养生保健室、大型活动广场、风雨连廊等休闲生活、娱乐活动场所,能满足老年人购物、餐饮、娱乐、健身、学习、教育、培训、护理、康复等多样化服务需求。 “看这简介,不赖啊。”张斌感慨,恨不得自己马上就退休,住进去。 “那是你年轻。” 成经理跟着红马甲进去,送礼物,护工们推着老人们出来,大家看起来笑容满满的,余磊觉得,“生活在这个大家庭,应该非常幸福吧。” “幸福?” “你养老院幸福?” “不是吗?” “跟北海的孤岛有区别吗?” “这”,余磊沉默了,成经理指着门禁,直接点他,余磊还是不明白。 张斌“啊”更不用说了,他也觉得不赖。 在余磊的印象里,养老院带着点灰蒙蒙的颜色,墙皮剥落,院子里飘着药味,老人们冬天坐在门口晒太阳,夏天坐在树下乘凉,眼神空落落的。 因为他从未去过。 “看起来,还不错啊。” 院内清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哪里是养老院啊,这分明是五星级酒店。 房间里,空调、电视、衣柜......样样都有,卫生间是坐便,边上安着扶手。 “这起码比我们的公租房,住的好多了。”余磊觉得这就是老干部的待遇,“没错”,还就是老干部的养老院。 可是呢? 成经理并不认同,他手指继续指着门禁,问余磊,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钱”? “还有呢?” “还是钱。” 成经理“啵”的弹了一下余磊的脑门,笑了“你小子”,“你为什么总是往外跑?呆在岛上不是很好吗?有吃有喝的。” “是自由?” “嗯。”成经理确认,他说很多人为什么向往美国,将它当做“灯塔国”?“自由女神像”就是美国最大的魅力,渴望自由。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不仅国内,国外都是。 曾经他以为。 人老了,去养老院养老是最好的选择。 在养老院里养老,有护工照顾着,自己不用动手,就能吃到可口的饭菜,简直不要太舒服。 直到离婚,没了家庭,孩子以后,这段时间空了,他也想到的多了。 养老院里养老,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美好,“孤独终老”,会好吗? 成经理说自己忙,他三十岁的时候,他的奶奶尚在,父母将自己的奶奶安置在徐州市里的养老院,看起来老有所依,衣食无忧。 直到过年回去,奶奶含糊不清的一个电话,他哭了。 老人一旦住进了养老院,就相当于失去了自由。养老院出于安全考虑,不会让老人随意进出。 养老院的大门,二十四小时有门卫看着,老人若没有子女的陪伴和签字,是绝对出不去的。 电话里,隔壁床铺的阿姨告诉他,九十多岁的奶奶站在大门口,哭着哀求门卫,说她已经很久没看到孙子了,让门卫放她出去一小会,她看到了孙子,马上就回来。 门卫哪里敢放他出去? 奶奶已经是九十多岁的人了,有些老年痴呆,而且带着助听器,还是耳背的很,一旦在外面出了事,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见奶奶哭得如此伤心,隔壁的阿姨给他打电话,可是自己在辽宁,而且,自己婚姻也在亮红灯,还是他的父母接回去了。 倘若自己要是一个人呢? 就算眼睛都哭肿了,没有亲人,他永远也不能走出养老院的大门。 如果,你还有疾病呢? 张斌听不下去了,“我得再谈个老婆,生个娃。” “啊。”余磊说啥呢? 成经理看似随便说说,但是,这话简直就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 “人生啊。” 住在养老院里的老年人,少则几百,多则数千,这么多老人,住在一起, 养老院里的一日三餐,必然是固定时间,错过了,那么就只能饿肚子。 在自己的家里住着,想几点起床,就点起床,哪怕睡到日上三竿都没人管你。 在养老院里住着,就没你选了,到了起床时间,护理员就会来铺床,打扫房间卫生,老人根本没法睡懒觉。 “你住过院吗?” “没?” “你呢?” “也没。”余磊,张斌都还年轻,没到长期住院的年纪,至少余磊觉得这事距离他,还很遥远。 吃饭一两个小时,不来,就没了,要么饿肚子。 “这跟工地上有区别吗?” “比坐牢强点,至少不用强迫劳动。” 第145章 产能过剩 项目停建,缓建,确实搞得人心惶惶的。虽说是路边社“消息”,但也不是空穴来风。 领导们当然是“稳军心”,他们的意思是一切都是谣传,还没有最终确定。 余磊甚至怀疑,刘娟娟是不是提前的得到消息了,本来去银川的事情,也因为这事“黄了”。 你还别说,真有可能。 “差不多了,去吃饭?” “去哪?” “回头路。” 成经理的意思还是回香格里拉大酒店吃自助,省得折腾,路走了一万步,饭还没吃到嘴里。 反方向Go。 穿过几条街,回到大酒店,“香格里拉自助”位于酒店的二层,“五一嘛”,哪哪人多。 还得等座,叫号。 “几位?” “三位。”服务员给了张小票,示意旁边坐,小零食先吃。 十五分钟后,大家吃上了。 “找盘子”,“拿肉”,“拿菜”,“拿水果”,“烤的”,“生的”都来一些。 三人入座。 “好吃吗?” “一般。”一百来块的自助能好吃啥,就是填饱肚子而已,“撑”倒是真的,“这肉”放了很久了,跟茂名的完全不是一个“味”。 “老成,项目真“黄了”?” “我来了,快三年了,年终奖都没怎么拿到,老婆还跟人跑了,你跟我说“黄了”?”张斌心里接受不了。 “刚不是带你去养老院了?” “咋了?” “压抑不?” “还行吧?” “这就是你看的肤浅。” 养老院外面搞得再好,它也是一个封闭的场所,空间就那么大,老人的生活半径,除了自己的房间,就是餐厅。 每天都生活在一个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心情又怎么可能好呢? 养老院是老人待的地方,来养老院里养老的老年人,绝大多数都有基础病,每天都忍受着痛苦的折磨。 给你拉出来的都是“精神抖擞”的,出不来的呢? 精神萎靡、神情呆滞的病人,就算是身体健康的老人,也会受到他们的影响,越来越抑郁。 “你来这里图啥?”成经理反问。 “新厂,升职空间,加薪。”张斌说,余磊没答应,校园一毕业就分过来的,“被坑的”,是“真不晓得”,否则,就去寿光,九江了。 “这就是“赌”,赌你的认知不够,这样的学费,你就得交,“认知水平”不够,你迟早这个亏还得吃。 “唉。”张斌嚼着肉,成经理也没再,自己也“五十步,笑百步”,余磊更不用说,第一步都没迈出去。 “你们好歹体验过,我…”余磊哽咽了,直接来养老院体验“生死了”。 电厂脱离社会,很多东西,我们都忽略了,电厂待久了,就成了温室里的“花朵”,哦,不,“杂草”,没有“花朵”的鲜艳,而且社会上的人情世故,甚至为人处世都不会了。 很多人觉得。 只要年轻时拼命赚钱,攒很多很多的钱,等到老得不能动弹的时候,就选择一家高档的养老院入住,舒舒服服地度过余生。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以前万元户,十年后,二十年,三十年后呢? 人人亿元户都不够,社会是发展的,也许你口袋里的钞票贬值了呢? 买房,老房子也卖不动了了呢? 你老了,护工明着暗着欺负你,你躺在床上插个尿管,动弹不得,“怎么办?” 全麻,一次“人没了”,你银行卡的余额都是国家的。 别看宣传册里,那些高档养老院里的设施有多么的豪华,湖景照片有多么的美,房间里的床铺没有一丝折痕,护工的笑容也是那么的灿烂。 其实,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摆拍出来的照片而已。 湖景虽然美,但是,对于腿脚不便的老年人来说,再美的湖景,又有什么意义呢? 高档养老院里的健身房和K歌室,一年也去不了几次,床铺每天都要睡,哪里会没有折痕呢? 护工每天要干那么多事,天天冲着你笑,你是他爹,还是他妈? 有了亲情,血脉,家人才会管你,起码一个电话,养老院知道你还有个子女,有顾忌,才不敢“动你”。 你想看的,都是想让你看到的。月球的黑暗面,你永远无法看到。 “老成,项目到底咋回事?” “路边社,有一条说的,燃煤电厂盲目扩张。” “这样?” “小道消息,越传越夸张。” “人云亦云”,鸡蛋成了“恐龙蛋”。 把握住四个字“产能过剩”。 “我看到了一份文件解读。” “朋友们都在传。”成经理给两人分享,上面是关于未来五年燃煤电厂规划和发现的。 这也算是小道消息? “解读,姑且算吧。” 根据国家能源局发布的《关于衔接广东省“十三五”煤电投产规模的函》,“十三五”期间,广东煤电投产规模控制在390万千瓦以内。为进一步压减煤电投产规模,包括已纳入规划的2项320万千瓦煤电项目以及已核准(在建)的7项902万千瓦煤电项目需推迟到“十四五”及以后(规划与核准在建总计1222万千瓦),并结合广东电力供需形势、煤电规划建设风险预警等因素逐步建设投产。 除广东省外,国家能源局对甘肃、山西、河南等十省份发布了关于衔接“十三五”煤电投产规模的函。文件要求,为实现到2020年全国煤电装机规模控制在11亿千瓦以内的目标,推迟及压减各省多项煤电项目及“十三五”煤电投产规模。 “这是广东省的。” 国家能源局局长努尔·白克力表示,近年来煤电装机规模快速增加,煤电产能过剩潜在风险逐步显现。业内人士预计,2016年新增的火电装机规模将超过5000万千瓦。若按此态势发展下去,火力发电厂可能在未来三至五年内陷入类似钢铁、煤炭企业一样的困境。 “特别是一些环保不达标的电厂,将来可能倒闭。”中国国电集团公司总经济师张树民说,“全国约15亿千瓦的电力总装机量中,单火力发电就占到9亿多。每年要燃烧20多亿吨煤,产生大量废渣、废气及环境污染问题。” 这是专家解读。 “目前停建名单,还没有出来,一切还待定。” 第146章 病假 领导说一切待定,这意思就是八成定了。 无非是不确定,停建,还是缓建,缓建多久? 没人保证,因为政策不是一成不变的,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赶上了就赶上了,跟九几年大下岗,打破“铁饭碗“一样。 是命。 五一收假,就三天。 年青节,大家都是年轻人,自然要参加,一般是“革命主题”活动,果然,去了北海革命烈士纪念馆。 大家坐上大巴车。 一路开,停靠在海城区北京路45号长青公园内。 单位组织的活动,交了钱的,有讲解员,参加活动的都是二十到四十的年轻人,中年人。 大家都跟着讲解走。 1926年6月,北海建立了钦廉地区第一个地方党组织:北海支部。 在北海建立党组织开始至1949年12月4日北海解放二十多年时间里,为了民族的独立和人民的解放… “你们财务部就来了四个?” “嗯,不然呢?!” “刘娟娟是群众?” “她,党员啊。”林琴说。 “党员不参加活动?”余磊一边问,讲解一边说:“一大批党员和革命青年,不屈不挠,视死如归,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讽刺吗? 党员不来的。 “呵呵”,余磊“呵呵”结束,大家参观也结束了,核心内容就是“献花圈”,“致敬烈士”。 在纪念碑前面。 为了纪念革命先烈,1991年12月4日北海解放42周年之际,北海革命烈士纪念碑扩建落成,占地面积4100平方米。 纪念碑由碑身、碑座及步道三部分构成,用钢筋混凝土构筑,大理石贴面。 碑身为一个巨型船锚造型,高22米,白色大理石贴面,碑身正面镶嵌着书记亲笔题写的“革命烈士永垂不朽”八个铜质镏金大字,碑(锚柄)顶部链孔环内悬挂着一口大型仿古铜钟,取“警钟长鸣”之意。 碑身正面挺立一尊高5米的码头工人与小男孩的铜质塑像,工人挣脱镣铐,肩托小男孩,寓意“解放与新生”。碑的东面为一碑碣,碑碣长8.1米,高2.2米,碑文铭刻着革命先烈的丰功伟绩。 上台,唱国歌。 献花圈。 余磊四周看了下,刘娟娟确实没来,面前就是纪念碑,四周松柏。 圆形碑座分两层,高3米,上层平台面积707平方米,下层平台面积427平方米。 纪念碑正面是一条长80米、宽15米,由阶梯和平台组成的步道。碑的四周遍植松柏,环境优美。 “刘娟娟没来吗?”余磊问鄢阳,问宋经理,问冯坚,都没人晓得。 但是鄢阳说了一句“病了”,估计是刘娟娟告诉她了,这意思刘娟娟根本没回北海。 两周很快,电厂不动工,大家看起来无所事事,实际上心里都“慌的很”,成经理打发时间,报考了“注册安全工程师”,余磊学校过了“注册电气基础”,现在正好复习另外一门,九月份考“专业课”。 两周后,余磊问林琴,“刘娟娟”还没回来? “嗯”,这是林琴的答复。 微信上一长段内容,核心无非是,刘娟娟“没回来”。 一般两周未归,除非“大病”,“重病”,可是这姑娘才刚毕业,二十三、四,气色红润,中气十足的。 根本没有一点,“病”的样子,“车祸”?不可能,要是车祸,公司早就有动静,慰问了。 稀奇,实在是稀奇。 刘娟娟自从五一假期之后,就请了“病假”,半个月了,既没有露面,也没有任何解释。 林琴说她的工位“很整洁”,像是刻意打扫过的,电脑屏幕保护程序每天都会准时亮起,但人却消失了。 这说明,她是有意的。 早就请这个“病假”的,人怎么可能预测自己的重病呢? 余磊发消息,没有回复,石沉大海。 “你问过了?” 林琴一个礼拜前收到消息,“身体不舒服”,“啥病不晓得”,连主管人事的张经理,都是一头雾水。 现在工作又不忙。 五一前,刘娟娟还约他见家长,“家里有事”?“刻意疏远”?林琴觉得她不是因为感情上的事情,好像是父母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刘娟娟的父母是处级干部,比成经理的职位还要高,对于女儿的消息要敏感的多,女儿的“路”怎么走? 他们嘴巴不明说,但是早就安排妥当了。 嘴巴不严实的,当不了领导。 项目停建、缓建的消息,刘娟娟的父母早就心里有数了,内部文件估计他们看过了。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虽然领导们一再否认,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种“否认”本身就意味着事情并不简单。 余磊怀疑,刘娟娟回家就看到了,某些内部文件或会议纪要。 如果真是这样,她的“病假”或“请假”,一定是家长有了安排。 这种“敏感嗅觉”是每一个领导应该具备的品质,而不是,余磊这样“无奈”,“发愁”,“等死”。 现实中的小人物,都具备阿Q精神,“船到桥头自然直”的特质。 “有事没事。” “饭局可不少。” 北海公司中高层当下最关心的事情就是这件事了,他们一边要稳定军心,一边还要关注政策的事情。 这个对于他们的“职业生涯”比普通人重要多了。 体制内提拔讲究“卡年龄”。 过了年龄就无法提拔了。 这虽然不是发文规定,但是属于默认,不成文的“潜规则”。 四十不提副科,五十不提副处。 一般到了这个年纪还没上去的人,只能做老油条了,因为努力“白费”,认命了。 成经理发了新动态,就是国家要抑制新增燃煤产能。 “整体来看,火电利用小时数将在‘十三五’期间延续下降的趋势。” 燃煤发电的经济性主要取决于煤价、利用小时、上网电价、发电煤耗等因素,利用小时数下滑对煤电业绩存负面影响。 根据《电力发展“十三五”规划》,到2020年全国燃煤发电装机容量控制在11亿千瓦以内,需要取消及推迟煤电建设1.5亿千瓦。 现在的核心关键就是:谁成了1.5亿千瓦的牺牲品。 第147章 注册安全工程师 入夏。 刘娟娟依旧没有回来,小道消息,她的人事调动了,听说去北京,但是只是人过去,还是“编”过去,并不清楚。 常规操作。 看书,打球,就是这么单调,听说年底的奖金也没了,这下“人更慌了”,因为奖金是大头,几乎是收入的一半。 这对于主动申请过来的“老家伙”,直接跳了,“裸奔”啊,虽说是谣传,这么一搞“老家伙们”根本睡不着啊。 上有老,下有小的。 “我以前在定州,一月到手一万五啊。”聂金都急了。 “这谈麻痹的。”张念西抱怨,但是不多说。 “为了两万,亏了八万。”赵志刚这快退休的人,遭这罪,就算现在回去,不得被人笑掉大牙,何况,他原来厂的岗位,估计都被人顶了。 电厂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养闲人的,都是按照机组大小,定岗定人的。 老家伙们一个比一个恼火,徐岚韦大嘴巴,每天上班路上就是骂,骂一路,自己一个高级主管12年初就来了,完全属于被“坑了”。 每天都逼逼叨叨的要回“锦界”,每个老家伙都在抱怨,估计私底下已经联系,行动了。 他们就等上面的“最后通牒”。 老家伙们都是有根基的,年轻人就惨咯,目前,还看不出一二来。 没办法,不认识人。 没天线。 咋救你? 六月,北海初夏。 三十来度的气温成了常态,这是高考,中考的节日,也是成经理考试的日子。 合上《安全生产实物》教材时,窗外的橘红色花瓣一片片掉落。 成经理搓了搓发皱的西装袖口,这是他开会用的。这种考试他是第一次参加,“闲得无聊”,“回味人生”,离异的中年人就是这么放肆,这么的随心所欲。 人生几何,譬如朝露。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咚咚咚! “成经理,该出发了。” 莫清零在门口翻包,检查了一下准考证,成经理申请了车子,毕竟他是中层干部。 考试这种事情,往大了说,对公司有好处,往小了说对个人好处也不少。 为了考试,他特意四,五点洗了个澡,刚剪的短发还带着洗发水的薄荷味。 这个中国矿大,毕业的高材生,想起自己二十年前在刚毕业,来电厂的模样,不由得“忆往昔”。 只是现在的年轻人连考试都要背着双肩包,背着一箩筐书,临到考试,还要班门弄斧,“抱佛脚”。 差多了了。 时间五点多一点,成经理,莫清零在食堂随手捏了一个“滚烫”的大肉包,就上路了。 司机依旧是小梁。 小吴正式工,几乎没有来过现场了,至于市区,现场“合署办公”这件事,因为“停建”,早就没影了。 考试地点在南宁,他们要一路高速直奔考点,大清早不堵车,大概两个半小时能到。 “成经理,你这两手空空?” “嗯。”成经理看了看莫清零,没觉得有啥奇怪的。 “胸有成竹?” “必须的。”成经理揉了揉肚子,“必须好好吃几顿。” 搞了半天,周六日,两天周末,成经理是去借着“考试”的名义,去南宁潇洒去了。 莫清零咧嘴巴,无语死了。 他得看书,他穷,大龄,还是光棍,人比人气死人,比不得。 成经理第一次进考场“是裸考”,莫清零一想就晓得结果了,他心里想着自己干了这么多年安全工程,不就那么回事吗? 看什么书呀,心里有谱,至于成经理,虽然是个安全经理,可是他相当于挂职的,外行,热动的管安全,于是结果可想而知,八成全军覆没。 考点设在市职校,两人穿过爬满爬山虎的教学楼走廊时,成经理听见前面两个监考老师在小声议论:“今年报名人数比去年多了三分之一,都成产业链了,考试报名费都赚不少……” 莫清零下意识的攥紧了兜里的准考证,指甲在塑料膜上划出细小的白痕。 人多了,难度就增加了。 一看成经理跟逛街买菜一样,一脸的“无所谓”。 楼下广场告示牌上写着考场门牌号,还有座位号啥的,提前三十分钟进场。 大喇叭,讲着考场要求,规则啥的。 果不其然,成经理早早就交卷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考咋样?”张斌,余磊等在门口,他们借着机会来南宁玩,因为“停建”所以不忙,属于痛苦与快乐并行。 交卷后,四人约在树人路的石埠街市,这里是个新商场,属于大学城。 这的“蟹汁鸡饭”有特色的。 烤肉是必不可少的。 “老板半打生蚝。” 男人嘛,点这个就是为了“补补肾”,最近张斌的肾有点虚,鬼知道,他每天大半夜跑出去干嘛? 离婚了的男人,生活果然不一样,自在多了。 听说,每月张斌给老婆一千五的抚养费,这点钱应该啥都干不了。 但是,对方还是要离婚。 只能说,要么生理性厌恶张斌,要么就是第三者的男人,“情到深处自然浓,爱到深处自然痛”。 女人不管不顾了。 为爱奔赴。 张斌托着,他老家咸阳的口音混着海鲜的腥气:“我托家里人,调回去。” “回陕西?” “回咸阳。” “咸阳哪里来的国华的厂子?” “这你甭管。”张斌直接将余磊的问题怼了回去,很明显告诉你,跟你“没关系”。 成经理“对这事”不感冒,他玻璃杯里的啤酒沫正慢慢消下去,露出底下浑浊的液体。 领导有自己的事情。 莫清零“吧嗒”,用一次性筷子尖戳了戳蚝壳里的蒜蓉:“这味道不错。” 因为他家是梧州的,而且,他本身就属于“码头”的人,跟电厂关系也不大,所以分流跟他没关系。 “我坚守。” 两个十万吨级码头建成,以后就算没有电厂,也会建设其他“物流”啥的,或者什么中转站。 张斌忽然笑出声,声线像刀片划过瓷盘,“张念西惨了,去年底才北海买的房,万一,分流再卖了,税都要亏不少。” 第148章 爪哇语 七月的北海,闷热得像口蒸锅。 刘娟娟调到北京了,什么部门没说,没人打听,因为大家都关心自己的事情。 公司内部Oa发通知了,印尼苏南要新建,需要人手。 “陈伟和邢菲菲?”余磊在财务部晃悠,除了财务部阮经理,就是林琴,剩下两个座位空了。 “嗯,他们报名。” “一起? “有一腿?”余磊这话很操,“恋爱”这么神圣的事情,说的这么粗鄙。 “不好意思。”他的话很直白。 “两个人日久生情。” “日久?”哈哈。 鄢阳端着咖啡杯凑过来,一边走一边搅拌,杯底“啪”放在桌面上,“他们不是上周还在学爪哇语吗?” “爪哇语?” “嗯,要考试的。” “一个月。” “难怪没见了。”余磊知道了,两个人请假回家学习去了。 “还开的一辆车。” “一辆?”余磊感觉,这事百分之百定了,两个人“日久生情”,邢菲菲女大三,男1991,女1988,抱金砖。 “走了多久?” “一个多礼拜了。” 余磊转身时,脚下扫落了桌角那盆半死不活的多肉,这盆植物“叶片蜷曲”很久没人浇水了。 “听说是先斩后奏,”林琴蹲下身捡起花盆,这么大的事都没跟他事先商量,“人事部张经理,今早脸都是黑的。” 因为邢菲菲,刘娟娟都是党建,秘书,这突然一跑,工作都没怎么交接,而且印尼这个项目,是国华电力唯一的海外项目。 “一路一带”,为了响应国家政策,公司一路上大开绿灯,“鼓励”,“支持”,任何人不得人为制造阻拦。 你还没辙。 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阮经理举着手机冲进来,领带歪在一边:“结婚了?说陈伟他们...” “啥,结婚了?” 两个人办婚礼了。 阮经理的朋友圈,是陈伟,邢菲菲的婚礼照,艺术照啥的。 朋友圈里,陈伟与邢菲菲身着印尼传统婚礼服饰,背景是东南亚风格的热带花园,棕榈叶摇曳。 阳光,蓝海,树影洒地,金色的云。 “这不像是国内?三亚?” “不,巴厘岛。” “我去。”余磊猜了下,两人跑去考察了,当然不是这么简单,能去印尼办婚礼,说明他们的大事已经定下了。 一是两人结婚。 二是两人确定能留在印尼。 印尼不同于国内,这种“一路一带”项目,一年可以回国一两次,工资待遇也是国内的两三倍。 对于在北海没啥存款的年轻人来说,至关重要,因为家里没支撑,就得自己打拼。 照片上。 陈伟身着深色巴迪克蜡染衬衫,衣襟整齐,领口别着一枚银饰纽扣,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手腕上的腕表,显得很“干练”,“庄重”。 邢菲菲则披着一袭红色纱笼长裙,裙摆随风轻扬,腰间系着金丝刺绣的宽带,头上戴着一顶花环,眉眼含笑,眼角似有星光。 这种艺术照,都属于后期Ps的,痣啥的都抠掉了,人都失真了,就跟抖音开美颜一样,榜一大哥见了真人都得“吐血”。 六十像二十的。 男的“填充”成金发女郎。 雅美蝶。 两人并肩而立,背后是婆罗浮屠风格的石雕门廊,象征着坚贞与永恒。 陈伟的手轻轻搭在邢菲菲肩上,邢菲菲侧头靠在他胸前,眼神交汇间,既有甜蜜,也有默契。 余磊想起邢菲菲冰冷的眼神,完全判若两人,这就是小鲜肉跟油腻大叔的区别,“爱”跟“生理性厌恶”的区别。 如果,老婆不让你碰,很久都没有“那个了”,甚至排斥,一是女同,二是有病,三是外面或者心里有人了,四是有矛盾,所以拒绝。 这事不管你信不信,总有一款适合你! 这照片应该是摄影师跟拍的,因为镜头捕捉得恰到好处,印尼当地的不太行。 背景,一束光从斜上方洒下,两人十指相扣。 照片右下角还印着一行小字:“爱在清晨,2015年7月。” 神华国华(印尼)爪哇发电有限公司是由中国神华能源股份有限公司与印尼国家电力公司PLN NR共同出资组建的合资企业,总装机容量2×1050兆瓦。 该公司建设了印尼技术最先进的高效环保型电站,目的是为了缓解了爪哇-巴厘电网的电力紧缺问题。 “你不考虑去?”林琴问余磊。 “我?”余磊摇摇头,一是自己家就在这,二是他都没老婆,出去五年,回来人都不认识了。 何况还要学习“爪哇语”,自己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语言这玩意余磊一直都很头痛,一个英语已经很困难了,还爪哇语。 “No,No,No。”六级的学渣现在就只认得这几个单词了,岛上待的人废了。 毕竟,莫清零还等他钓鱼呢? 现在,一线的大家伙有事没事就是钓鱼,“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否则,还能干嘛? 等判决。 因为北海项目还没出文件,这就意味着还有机会,“峰回路转”的机会。 往年7月,公司都要组织篮球,气排球,羽毛球活动的,今年没了,工会主席都没人,因为书记没了,代理书记还没来。 行政,连秘书都跑了。 系统内招也停了,政策“这玩意”出来,就没人来了,系统内聘听没有停,还挂在网上。 说实话,钓鱼真无趣。 余磊一直就不明白莫清零为啥爱好这个,因为他说“上瘾”。 钓鱼“上瘾”? 余磊对钓鱼也没啥兴趣,可是当一个无聊的周末,他带跟莫清零一起钓上几条小白条鱼后,就彻底入坑了。 好玩吗? 对于无聊的人,好玩的。 虽然只是几条小白条,但是! 久等之后鱼儿咬上钩时的惊喜,紧绷的鱼线传来沉甸甸的重量,抬杆时鱼儿跃出水面的那一刻。 荷尔蒙爆棚时全身的兴奋莫名,远古狩猎基因觉醒的血脉贲张,都能让人为之沉迷而无法自拔。 “然后,钓了条大的?”林琴托着下巴,听得入神,因为财务也不忙。 “对。” 一条三四两的鳊鱼。 第149章 尘埃落定 该来的终究会来。 每天迷迷糊糊的,人好像没什么精神,可能是天热人就是这样。 犯困,新陈代谢也很快。 胡子一天就得刮。 虽然是秋天了,北部湾的海风“咸涩”,些许凉意。暑气看似散去,可人心却并未清爽。 相反,随着海北电厂被正式列入国家发改委第一批“停建”项目名单,大家伙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很显然,消息灵通的老家伙早就做了地下工作。 上午出消息,下午人就行动了。 徐岚韦率先调回锦界,这位中年大叔一点都不能忍,常年开丰田霸道的他,做事过段,“霸气”,有事没事总是喜欢把玩水果刀,他说他那个年代很乱,社会上小混混多。 是强者为尊的年代,锦州大街上,一大清早就是一帮小混混拿着砍刀,钢管啥的横行霸道,甚至搞保护费。 人事部张经理看着屏幕上那条通知,久久没有说话,他心里有准备,估计自己也有想法。 锦界是神华系统内的老基地,位于陕西,是集团的“印钞机”之一。 徐岚韦当初调出来,主要是“身体”,肺炎,这回回去,不用说,就是“老关系”。 调回去,意味着“稳定”,也意味着“边缘化”。 锦界那边的项目都是成熟运行的,没有新项目,也没有晋升空间。 徐岚韦走的时候,只带了一只黑色行李箱,没和任何人告别。 电厂人员分流,有点关系的会分流到新成立的公司,比如售电公司,筹建电厂之类的。 没关系的就听从安排,集团内随机。我们公司分流来了三个同事,老厂领导层调动的,一般筹建或者新公司都给你升半级,一级的,属于升迁。 上面是班子成员,特殊情况。 正常一般情况下。 老厂主值分流过来干副值,待遇砍一半,一把年纪了又要从新人做起,继续熬资历。 属于比较惨的老人,基层。 老厂老巡检,分流到新厂继续干巡检,小机组到大机组,又继续底层干,因为脱离了关系群,就算你是老人,也没人鸟你。 新人无所谓,到哪里都是新人,“年轻就是资本”,不怕的。 与此同时,全盛总调去柳州鹿寨。柳州鹿寨也是个新项目筹备地,说是“调任”,实则是“转岗”,是公司内部对一部分“核心人员”的“安排”。 因为全盛总快退休了,在搞一个筹备太折腾,不去动工的厂子,发挥一点余热就完成“职业生涯”,“历史使命”。 他走之前,召集了几个部门负责人开了一次小会,语气平静,就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因为这种分流,他见得多,经历的多了:“没啥大不了的。” 相聚是缘分,离别“开春花”。 海北电厂,从立项到停建,不到三年,领导换了两轮,员工也是,很多系统内调的同志一辈子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刚跟同事吃完散伙饭,没几个月,人都没熟,又散伙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舞台还没上,曲目终了。 二号码头施工还在继续。 电厂跟码头是两个独立项目,并不太影响,曾经热火朝天的工地上,如今只剩几台生锈的履带式起重机。 像沉默的巨人,伫立在风中。公司要开会了,估计是为了“稳定军心”,前面的人一跑,后面的都慌了,跟军队一样,兵败如山倒。 行政楼的灯光也一天比一天熄得早,食堂的饭菜越来越简单,连厨师都开始请假了。 公司要求大家赶紧将手头报销的费用结清,余磊还有一些,所以经常市里,兴港镇两头跑。 人员分流的消息,纸质文件下发了。敲了公司章的红头文件,标题是《关于海北电厂项目停建后人员安置工作的通知》。 这是第一次分流。 大会上,主要还是征求个人意见,意见你提,至于去哪公司安排。 其实,就是你有关系,你找人,你先走。没关系的,有公司拖地,不会让你失业的。 所以那种家在广东,调山东这种操作就来了,余磊无所谓,光棍,听从组织安排。 文件里说,公司将根据员工的岗位、资历、意愿等综合因素,进行调岗、转岗、内退、离职等安排。 工作三年。 没有关系,刚来还有激情,慢慢的枯燥乏味,与社会脱节,形式主义严重,岗位晋升一眼就能看到头,才来几年感觉人已经废了,没有了激情,没有了上进。 还好不是运行,电厂有句话“劝人运行,天打雷劈”。真心关心你的老师傅都是劝你有关系就早点出运行。 去趟省会城市三四个小时,每次回来心里很大的落差。 个人成家问题是个老大难问题。 围城一般的生活,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相比优点,缺点更让人苦不堪言。 趁年轻,多读书,多提升自己,多一些选择,“考公”最佳。 余磊坐在办公室的格子间,窗户大开,毕竟海风吹着凉爽,主要也是“透透气”,看着窗外那片荒的沙地,完工的一号码头,心里五味杂陈。 “你呢?”张斌问,“啥打算?” “我?”余磊苦笑,“我能去哪儿?” 张斌笑了笑,因为他要去咸阳,但是真假不晓得,毕竟,同事之间的话听听就得了,7成假的。 都是报喜不报忧。 余磊想过去印尼。 但一想到要学爪哇语,还要背井离乡五年,心里又退缩了。 他不是不想拼,而是太累了。三十多岁,没房没车,感情也是一塌糊涂,回来就快四十了。 一光棍,钱也算不上多,就是没啥幸福感。 林琴说想去北京看看,她很干脆,毕竟财务女,收拾东西就像搬家一样利索。 临走前,她留下一句话:“别总想着钓鱼了,余磊,你该为自己活一回。” 她走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像极了他们刚来北海时的天气。 海北电厂的黄昏,像一场漫长的告别,像大学毕业一样,分别,离别,说不出的感觉。 也许,离别开春花吧。 第150章 离别开春花 如果说半年前,是开学的相聚。半年后,就是离别,大家甚至有些人名字都还不认识,就离别了。 一个月前,公租房还很热闹。 下了班,参加什么活动的都有。 现在。 没人打球了,也没人健身了。 篮球场依旧热闹,只是人换了。 风吹得沙沙作响,球架上的篮网破了口,随风摇曳,新人也不笑,旧人也在哭。 健身室的门上贴着“暂停使用”的纸条,因为跑步机坏了,也没人维修,纸已经泛黄卷边。 因为海边,潮湿,霉得快。 公司活动室里没了气氛,就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空壳子在运转。 乒乓球还有人打,但是不用排队了,一是人少,二是大家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老张,今天回市区?” “对啊。” 张念西是忙着房子挂牌,因为着急出手换成现金,但是运气不错,房价在稳步上涨,卖掉了没有亏钱。 有些人干脆请了长假,直接回家,属于直接年休假,探亲假都用掉了。 因为大概率年底没有奖金,就算有奖金,也一点点,跟休假相比,不值得。 但并不代表,没有趣事。 今日爆料。 每日八卦。 刘娟娟结婚了。 “这么快?”余磊轻摇头。 “不是才跟你分手?”莫清零坏笑,故意的,男人之间调侃就是这么简单,很熟才会这么干。 余磊确实没想到,才半年就结婚了,从相识,相恋,相知到结婚,这简直太迅速了,还是跟李玩酷,你要说“一见钟情”,谁信呢? 恋爱低调,结婚高调。 半年,就半年。 刘娟娟跟李玩酷,天南地北的,怎么就结婚了? 呵呵? 一件Ems,余磊拆开是婚礼请帖,快递送到了余磊的手上。请帖很朴素,没有奢华的烫金字体,也没有复杂的花纹。 只有一行字:“余先生,诚邀您参加我们的婚礼,时间:2015年10月3日,地点:京城市某希尔顿酒店。”落款是刘娟娟和李玩酷。 “去吗?”莫清零看着他。 余磊傻眼了,心里十万个草泥马。去吧,显得自己还放不下;不去吧,又好像显得自己格局太小。 他脑海里全是刘娟娟。 一起加班做报表,一起在食堂打饭,一起在黄昏中看海。 那时候,她笑得很甜。 “别怪我说话难听。”莫清零油腻的脸庞凑过来,“想听吗?” “说。” “很难听,话糙理不糙。” “说,别废话。” “很痛哦。” “说,废话说三遍了。” 不讲感情不讲鸡汤,完全是站在一个利益角度在解释这个问题。 莫清零装逼大了。 当然,可能会戳到一些人的痛处,或者揭露一些人阴暗的想法,但是我觉得这么做很有必要,不把这个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讲,将来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说我喽?” “嘿嘿,”莫清零抹嘴笑,就是说他的,“我不是特指刘娟娟哦。” “都是光棍,直说。” 首先,如果一个人在一段关系当中拖了你特别久也没有和你谈结婚的事情,那么你需要考虑一件特别悲哀的事情“这个人”可能一开始就没有想着和你结婚。 “春节”,“五一”看父母,余磊当时大概就猜出来了,“这事”八九不离十。 对于一些人来说,他们择偶的策略是分的特别清楚的:有的人是适合长期相处,哪怕可能自己对这个人的感情一般,也可以考虑结婚;而有的人,压根就不适合结婚,自己和这个人在一起就是单纯为了谈恋爱的。 “所以。” “谈恋爱,那个就是备胎,“提款机”。” “呵呵。”余磊轻摇头,撅撅嘴,他觉得没错,因为他长大了,这事就是这样的。 最恐怖的是:“算计”。 刘娟娟很“纯”,“很可爱”,一切都藏在他背后“心里”。 “马蓉?” 余磊想到一个名词,“恶女”。 “所以,就是装喽。” 等到了他们到了年龄之后,需要认真考虑结婚生子的时候,她们就开始摊牌了,不装了。 你根本不适合结婚,我想找一个和我更加门当户对的人,我想找一个父母都是体制内的,我想找一个本地的人,家里别墅的,我想… “我被套路了?” “因为你很“有用”。”莫清零说。 “行,很有用。” “很好把控。” “直男。” 为什么之前不行动,非要等到这个时候再行动? 核心在于:“低成本持有”。 而且你愿意“付费”,“买单”。 这个人和你在一起,也就是聊聊天,偶尔吃个饭,考虑到你们相处的时间已经很长甚至都已经没必要天天见面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对方维持这段关系的成本其实是很低的,更何况现在的对象只是不适合结婚,又不是不适合恋爱,所以自己在这个时候依旧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拖着你。 骑驴找马。 几年不结婚。 说明,你不过是碗里的“菜”,人家真正需要的是“锅里的”,因为碗小,锅大,谁需要你那么点,施舍谁啊? 很多人会觉得相处了很久,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基础无可替代,所以这是你的错觉。 “分手”很诧异? 余磊感情小白,最适合被耍了,当“猴子耍”,现在电厂“停建”,他便没了价值。 过河拆桥,你就是那个“桥”,河已经过,留着“桥”就没有用了。 张斌去了咸阳,忽悠余磊那边有新项目,属于“善意的谎言”,因为同事关系,因为说话留三分,因为不给别人留下把柄。 余磊晓得国华陕西只有“锦界”一个厂子,周边还有一个“宁东”,河南一个老厂“孟津”。 难度最大的是“锦界”,因为号称国华电力的印钞机,这个张斌未必能进去,否则当初也不至于来北海了。 第二选择就是“宁东”,但是距离咸阳六百公里,可能性最大,“孟津”老厂,待遇不高,在河南。 以张斌的性格,未必会去。 张斌是余磊相处最久,“同房”的朋友,关系还行,他拍着余磊的肩膀说:“你小子也别总在这儿耗着,该走就走,趁着年轻。” “别后悔。” 可余磊没动。 他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他的心,像是被钉在了八桂大地,这片荒芜的沙岛上。 第151章 党建 如果说离开是命运的安排,那么坚守,就是一种选择。 有人走,有人留,有人归来。 小欧就是那个“归来”的人。 他是湖北项目过来的,是“老人”,也是“新人“,他是地地道道的北海人,满二十五岁的他,带着“归根”的情怀回家,“离家近”是他的初衷。 可是不到半年,“停建”的消息,就如同一记“暴击”,砸在他心上。 “分流“,他从未想过。 “老厂回不去。” “新厂进不来。” 这是小欧第一次来公租房,他来顶替以前的两个姑娘干“党建”,毕竟,现场人不多了,余磊恰好在,便跟他聊了会。 以前的山庐村。 那时候,公司刚筹建,公租房还未建好,大家住在农民房里,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像冰窖。食堂是临时搭建的帐篷,饭菜有时凉得比天气还快。 但那时的人,是热的。 因为有“不断前进动力”。 “你怎么想的?”小欧问余磊,“走一步算一步”,这就是余磊的答案,因为没法回答。 “你呢?”余磊反问。 “码头不是在吗?”小欧说的很坚决,“随便干啥都行,留北海。” 什么让他意志如此坚定,应该是家的执念。 余磊记得,每次组织党建活动,哪怕是简单的党课,大家也都坐得笔直,听得认真。 党员们在工地上扛水泥、搬设备,没人喊苦,没人叫累。 因为那时候,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那是一种叫做“使命感”的东西。 后来,项目“停建”,人心散了。有人调岗,有人辞职,有人干脆躺平。 党建活动也慢慢停了下来,像是被遗忘在角落的一本书,封面落灰,无人翻阅。 “党建工作还得干。” “嗯。” “人心不能散,哪怕就剩一个人,工作也要搞下去。” 小欧不放弃,还有人在坚持,家是本地的兄弟们都没有离开,因为“离不开”,所以第一次分流,大多数是关系户,非广西籍贯的。 小欧不离开,如果这次,他离开了这片“热血沸腾”的沙岛,那么,以后他,这个“家”,他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欧本来不是干党建的。 因为缺人,需要他顶上。 来北海不到一个月,某天,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小欧,你来干党建。” “我?从来没干过哇。” “看你以前在湖北文字功底不赖,就你了,而且你的专业“汉语言中文”对口。” 这事情,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定下来了。 人事张经理拍板的,因为赵总工,全盛总,都确定调走,书记岗位空缺。 主要领导怕是都要离开,包括大Boss。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却像是敲在他心上的鼓。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是我?” 对方顿了顿,说:“你是北海人,你了解这里,你了解公司,最重要的是,你是一名党员。” 党员干部走在前面。 那一刻,小欧心里五味杂陈。 从不会,到会,甚至还要给前任擦屁股,小欧加班到深夜还在整理材料,谈话间,一旁莫清零笑嘻嘻地说“党建就是走形式”,小欧认真反驳的模样。 弄得两个人都不愉快。 小欧点了点头,说:“做事就要做好,为家长干好事情。” 归来,不只是地理上的回归,是心的回归。 余磊有时候在想,人为什么会思故乡,明明一家人都没了,四海为家,不是更加合理吗? 没了亲戚,为什么还会思念? 小欧点醒了他。 不是对家乡念念不忘,是对童年和记忆念念不忘。 人是特别奇怪的。 小时候熟悉的景色,觉得美味的东西在某一个瞬间总能勾起自己灵魂深处最柔软,也最绵长的怀念。 所以家乡就是那一抹记忆,那记忆回味悠长,随着时间历久弥香,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焦急着想回去看看,一想再想。 这一天,商务车除了司机小吴,就是小欧,他要熟悉一下现场,否则文字工作,行政工作都没法干。 人员情况是他最关心的。 现场干到了哪一步,都要了解。 这一天,岛上的天空很蓝,海风依旧咸湿。他站在基建办公室门口,看着斑驳的牌子,心里竟有些恍惚。 公司变了。 人少了。 但是,还有人,这,就够了。 余磊约小欧来公租房吃晚饭,这一次分流,人走了十来个,还剩十来个,也比山庐村时候多。 龚经理,成经理都很热情的欢迎“新兵”,因为下一个谁会离开,大家都不晓得。 “离开”变成了不能说的秘密。 “张斌?”余磊看见熟悉的身影,他没走。 “还办理手续呢。” 调动手续一般要两周,加上这个领导,那个领导不在,有的时候还要长一些,再把该休的假期都休掉。 个把月没见人,正常。 篮球场依旧热闹,但打球的人换了,毕竟,比山庐村时候要多,凑五六个没啥问题;健身室依旧空荡,跑步机依旧坏着;因为爱好健身的人都有了。 两位大姐都没走,因为她们还有两三年就退休了,女工人一般四十五岁可以申请退休。 不是领导干部,也不是男的,不用等到六十岁。 活动室里,少了欢笑,多了冷清。党组织活动室的门,几个月没开过了。 小欧进入,“吧嗒”打开灯。 尘埃在光柱中起舞。 他拿着抹布,脸盆去厕所接水,打扫屋子,人没了,他就自己干。 擦擦、擦。 很快。 墙上挂着的党旗鲜红了,像一颗未熄灭的心。 他开始整理资料,翻看过去的活动记录,重新联系党员,“开党课”,解读政策,统一大家的思想,凝聚大家的心。 他不厌其烦地解释党建的意义,不是为了应付检查,而是为了唤醒那份初心。 “党建不是形式主义,党建是我们党员的根。” 他这样说,也这样做。 没有人讲,他自己上。 主题是“信仰的力量”。 现场没有掌声,但有了故事,大家逐渐有了“归属感”。 第152章 胡同 十一,北京。 十一当天的机票特价,不算贵,良心价,散散心也不赖,因为听说还有二次分流,“党建”刚统一思想,这下又凌乱了。 秋天,微凉。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逐渐清晰的山峦、田野和城市轮廓。 他晓得北京到了。 这个城市陌生,又熟悉,毕竟来的次数不算少,但是,参加婚礼总觉得怪怪的,因为是熟悉的两个人,还因为“爱”,不是“爱情”。 婚礼的主角是刘娟娟和李玩酷,一个是自己的兄弟,一个是自己的“…”,学妹。 他们是“电力二代”,父母高管,都在神华系统工作,从小在系统家属院里长大,衣食无忧,教育资源丰富,人脉广阔。 但是都学的不怎么好,过的却很好,这就是世界的可爱之处,“穷人”,你以为的,跟你想的永远不一样。 认知差吗? 算是吧。 但是人不能悲观,悲观就会抑郁,要有理想,要有未来。 余磊觉得“理想”,“蔚来”就是这么来的,至少单身汉应该买一台不错的车子。 请帖上婚礼的地址,位于王府井大街269号,懂的都懂,这地结婚,就是低调的奢华,场地费起码三十万。 四合院,古建筑,雕梁画栋,红砖绿瓦,庭院深深,让你“步步惊心”穿越到了“朕的大清”。 酒店是统一安排好的“希尔顿”,余磊感觉不赖的。 “好久不见。”李玩酷特地等余磊。 “是啊,时间过得很快。”两人拥抱,李玩酷帮余磊拿行李。 “房间888。” “够义气,专属定制。” 李玩酷笑了笑。 “不过,兄弟“挖墙脚”,挖的不赖。” “这话说的,咱土木的就是互相挖。” “对,女人互相挖。”余磊觉得自己头上的绿帽子飞得老高了。 “哥,说实话,家里介绍,我还真不晓得,她谈过的是你…” “时过境迁,不必多说,而且也不算谈过,就是朋友罢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大喜的日子,还放心不放心的。”余磊漏齿笑,“你这老婆,为人不错,很聪明,家境跟你很搭配。” 两人房间里含蓄一翻,李玩酷明天婚礼,事情特别多,先走了。 余磊吃了水饺,就自己瞎逛逛,这里距离婚礼场地不算远,王府井也算是逛街的地方,富人,美女很多,如云算不上,因为很多是游客,十一嘛。 北京二环,胡同。 这里破破烂烂的,街道窄的不得了,就这,一边还停着车,一辆辆的。 但是,余磊佩服,这帮人车技真的可以,每辆车的后视镜都紧紧的贴着墙壁,差多五公分的样子。 不过,后视镜上都是划痕。 都是交学费练的。 空调一看就是用了十来年了,都绣了,这里不是南方,空气干燥,绣了也能用,如果是江浙沪,怕是空调外壳烂光了。 前门文华东方。 这四合院看起来挺新的。 傍晚,场地正在布置婚礼,看起来很常规。 门口是红毯铺地,两侧摆放着高大的迎宾花篮,宾客签到区用的是纯白大理石台面,背景是一幅鎏金的“囍”字浮雕。 这一看就是“中式婚礼”,还挺传统的,但是再看到艺术照上的Dior婚纱,看来是“中西合璧”的婚礼。 艺术照上。 刘娟娟右手上戴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戒指,钻石挺大个的,一看就是精制而成,闪耀夺目,价值不菲。 “兄弟,这戒指多少钱?” 余磊看见两个婚礼布置人员在打赌,“五万?”,“起码二十万”,“你可别瞎猜。” “瞎猜?” “谁跟你瞎猜,上一对,我看过价目表。” “De beers”。 余磊压根没听过,因为对于这些品牌,他更关心超市水果,米面,零食的价格。 手办礼就是曲奇,巧克力。 爱心盒子里装有6颗Godiva巧克力,巧克力中的爱马仕! 还有5香薰蜡烛,永生花,香氛香皂,还有一些喜饼和小蛋糕。 余磊估计这些东西,没个十几万下不来,结果他还猜错了,“少了”。 婚礼上,还有抽大奖活动,Iphone,Ipad新款主打。 整个四合院内,灯火通明,灯笼高挂,处处可见“龙凤呈祥”“百年好合”的字样。 现场还有定制的婚礼LOGO、专属的婚礼手册、甚至还有专业摄影团队进行多机位直播和后期剪辑制作。 余磊看了看一旁的场地费价目表“打底二十万”,他轻摇头,阶级就是贫富差距,“没错”。 改革开放真的是让一批人富起来了,这差距太大了。余磊看过明星结婚,那都是千万,过亿的,没想到这些老北京也都不一样。 “先富”,“后富”。 他不是没见过婚礼。 在北海,最隆重的也不过是请个婚庆公司,租个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村里搭个帐篷,摆个几十桌,亲朋好友吃顿饭,热闹一下。 而这场婚礼,不只是“热闹”,就像“演出”,上车的人把门焊死了。 余磊坐在大堂,“喝茶”,“发呆”,可能投胎就是一门技术活。 人们常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六择业七择偶,八交贵人九养生。 他信也,不信。 毕竟,年轻还能再博一把,然后,当你亲身经历过,痛过,你就懂了。 在他家,大村村。 他属于小镇做题家。 过年回去,隔壁,大爷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是两头猪。 房子是政府帮忙盖的砖瓦房,但里面空荡荡的,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就一张木板床,上面铺着旧棉絮。 每次回去,大爷总是冲着他笑,牙齿都掉落,断了几颗“漏风”。 大爷总是说:“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以前住的是茅草屋,下雨就漏,冬天灌风。” 为啥不修呢? 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是江浙沪,还有很多山里的人,“没钱修”。 以前路都不通,属于偏远山区。 你可以说他们懒,不努力,可是当年那个条件真的没机会,年轻才有机会,五六十没读过书,怎么找机会呢? 除了卖苦力,还能干啥? 种地一年挣不了几个钱,出去打工又没文化,只能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工资。 父母不行,对没错,余磊认。 确实是这样。 第153章 婚礼 上午迎亲。 中午吃喜酒。 宾客们是大巴车接到文化东方的,先是“中式婚礼”,唢呐还是喇叭的声音。 巴拉巴拉的。 次日清晨,余磊一大早就醒了,根本睡不着,他往红包里塞了两千,现在现金不常用,他还是半夜特意去取款机取得。 他揉着太阳穴,晚上没睡好,大清早吃了酒店的自助,鸡蛋,面条,简单的吃了点。 十一点多,大家都上了大巴车参加婚礼,前门东方酒店不大,容不下这么多宾客,所以大家住在希尔顿。 更重要的是前门东方酒店,一晚上要七八千,不划算。 入座。 十一点半,婚礼仪式在四合院的正院开始,从实地感官上看。 整个布置都非常考究,“仪式感”满满。 婚礼现场主要包括一个大场景加三个小场景,大场景是内场布置,三个小场景是一楼的迎宾台和合影区,后台的合影区。 中间以中式建筑作装饰,喻为家,两扇门是打开的,喻为开门迎新人;整厅红色布艺吊顶加上大红灯笼高低错落挂在空中;中间顶是圆形,正好对应底部方形小舞台,有天圆地方的意思。 logo的设计非常巧妙,寓意十足。用杨柳依依,雨水蜿蜒之形,不仅将两人姓名融入其中,温文尔雅,蜿蜒柔和。 整个构图纵横都在黄金分割线上,又似阴阳鱼,男女为婚,本阴阳合和之意。 中式的拜堂先上,红木搭建的礼台上铺着明黄色的地毯,“天地君亲师”的牌位摆得端正,李玩酷穿一身藏青色的长袍马褂,胸前别着一朵红绸花。 流程啥的,很简单。 闺房待嫁:妈妈梳头,妹妹添妆,舅妈沥喜果... 新郎接亲:新婿登门,拜见女方父母,揭盖头,父母赐福…… 新媳登门:拜见父母,母亲赐福,吃汤圆,全福人铺床,母亲沥帐,童子滚床,新人坐床坐福。 整个婚礼的仪式流程写在电子请帖上,扫一扫二维码就能看到。 主持开场,礼请赞者,四象入场,奉香亮堂,礼请新婿,侍女掌灯,新妇出阁,新婿亲迎,净手沃盟,互换玉佩,共入喜堂,即席同牢,合卺共饮,婚书落印,感恩长亲,执子之手,告天之礼,礼成退场。 余磊将红包给门口。 但是,李玩酷提前吩咐过,“不收“,因为他跟余磊是“好兄弟”,但是双方父母安排相亲的时候,李玩酷确实不晓得自己老婆是从余磊那边“挖过来的”。 可能余磊以前会心里觉得难过,今天他来了却一点也不难过了,反而替李玩酷和刘娟娟高兴。 因为自己才是“绊脚石”,这是实在话,直到今天他才明白,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 自己一年的工资,也不够这里一天的场地费,更何况啥定制,啥品牌,自己连个亲戚都没有,还别说眼前这些人,物了。 红包被反复推辞,登记人拗不过,还是收下了,这是真心“祝福”,是心意。 重新入座,余磊被安排在父母旁边的一桌,这算是主座了。 能安排在这,说明这家“李玩酷”说了算,刘娟娟还是听的。 李玩酷说过,别人眼里的女神,不过自己身下的玩物,他确实“知行合一”,说话算话。 女人都是慕强的,甭管啥女神不女神的,男人癌症老婆九成大概率跑路,女人癌症一半男人还是愿意留下照顾的。 这一点,余磊要谢谢刘娟娟,让他从认知,到体会。 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她。 慕强女唯一的出路就是不断提升自己的价值,她们跟“钱”走,对男人彻底祛魅,不畏畏缩缩,有离开任何让你不舒服的人和环境的底气。 可以抛夫弃子。 对于慕强女来说满脑子前途要比一切都重要! 向上的生命力比皮囊更有杀伤力! 慕强的本质是成为甚至超越,而不是一直仰望,他浑身散发着光芒,激励你去变得更好,去互相成长与进步。 慕强本身是你渴望跟他势均力敌一同成长。 直接屏蔽掉80%男性,自动忽略其他人的人籍。 不会和弱男拉扯,本能的基因排斥。 现场吵吵闹闹的,这里没有余磊的亲戚,朋友,他就自己吃,啥好吃啥,现在他也学会挑食了。 旁边的吵闹,不会打扰到他干饭,此刻,他变身干饭超人。 吃得好,吃的饱饱的。 第九条“养生”,这是他能做的,活得久也是幸福。 很快。 司仪的声音洪亮,“一拜天地”的喊声落下时,余磊看见李玩酷的父亲。 集团高管,正跟身边的人笑着点头,手腕上的“绿水鬼”劳力士手表闪了一下,余磊记得这款表的价格,抵得上,他老家大爷家的两头猪加三间砖瓦房的总和。 就是全部财产。 他突然想起了一首诗《卖炭翁》: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拜堂结束,院子一侧的屏风突然拉开,露出西式的仪式区。 白色的纱幔从四合院的屋顶垂下来,缀满了星星灯,T台两侧摆着白色的玫瑰,每一朵都用玻璃罩罩着。 刘娟娟换了一身Dior的婚纱,裙摆拖在地上像一片云,化妆师给她补了淡妆,手里捧着的手捧花是99朵厄瓜多尔玫瑰,花茎上缠着碎钻丝带。 “白月光”吗? 余磊不由自主的点头,“嗯”。 “很美。” 是余磊从小想象中新娘的样子,从地点,到人,到氛围。“不错”,他很喜欢,也仅仅是“口头上的喜欢”。 “中式西式”婚礼无缝切换。 余磊不自觉的,将座椅挪到了圆桌的角落,旁边两个穿香奈儿套装的伴娘在小声聊天。 “娟娟这婚纱,是Dior去年的高定款吧?听说国内就两件。” “何止,那钻戒是De Beers的‘永恒印记’系列,我上次在专柜问过,起码三十万。” “啊——”余磊被可乐的气泡呛到了。 第154章 杯莫停 婚礼的高潮,当然是新郎新娘中西合璧。 灯光“啪”,A!!! 中式仪式结束。 宾客们在四合院内稍作休整,“西式”灯光亮起,灯光继续“啪啪啪”,天空中康乃馨散落,香槟“啵”交错喷嚏。 众人纷纷移步。 婚礼进行曲。 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 新人出场。 这是二次入场。 “嚯,厉害了。”余磊觉得这婚礼有点意思,新意感满满。 当李玩酷和刘娟娟换上西式礼服,携手从纱幔中走出时。 啪!全场点亮,两人就是今夜最亮的星。 刘娟娟的Dior婚纱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裙摆如海浪般铺展开来,而李玩酷则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胸花与领带都是红色,呼应着“西式婚礼”的主色调,象征着“红火”与“圆满”。 “祝新郎新娘,白头到老。” “大家举杯。”司仪吆喝着。 两人开始敬酒,从主桌开始,依次绕场一圈。 余磊坐在侧桌,原本想低调地吃点东西,没想到这一桌竟是敬酒的第二桌。 “老同学。”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李玩酷端着酒杯,笑容满面地走来,搂着余磊。他身后的刘娟娟步履轻盈,微笑着,却压根不想搭理余磊,那目光非常轻蔑,仿佛在说:“你也配?” 余磊没有躲避,反而笑着举起酒杯,轻轻一碰,道:“恭喜。” 刘娟娟微微一笑,但那笑容未达眼底。她正要开口,李玩酷却抢先一步:“娟娟,我们一起给余哥敬一杯。” 刘娟娟笑容一滞。 然而,李玩酷的目光很强硬。 她只好低头,碰杯,没说话。 余磊着她,果然,“生理性厌恶”,跟半年前一样,他觉得又不是仇人,何必呢?可能女人的感觉不一样吧。 女人厌恶自己男人的时候,身体反应是相当诚实的。拒绝和你亲热,她就是嫌弃脏,就是你的身体,你的长相,你的所有行动都会让她感觉到恶心。 你们其实已经不存在感情,或者已经名存实亡,甚至她早就已经有了其它生理交流对象,她把她对爱和性的全部热情和早就已经悄悄奉献给了别人。 “半年好快。”余磊说了句。 “嗯。”刘娟娟应了。 余磊的意思很明了,就是他们热恋的时候,刘娟娟就跟李玩酷“谈恋爱”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此刻,除了“鄙视”,余磊没有任何想法,而且,长期接触下来,她还是个Npd女人。 今天,很开心。 余磊再饮三杯,毕竟,“人未尽,杯莫停”,摆脱了“灾星”。 “哼。” 刘娟娟不爽,转身要离开,李玩酷却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了句什么。 “嗷”,刘娟娟立刻变得温顺,头微微低着,仿佛一只被驯服的小鸟。 余磊看着这一幕,心中竟有些释然。 他终于明白,Npd的世界“强者为尊”。 刘娟娟将自己包装成那个“独立、坚强、有思想”的女性,都是伪装,但是逃不过李玩酷的“火眼晶晶”,所谓一物降一物。 万事皆有因果。 她选择了慕强,选择了掌控感,选择了能让她感到“安全”的人。 不是爱,而是“归属感”。 而李玩酷,恰好就是那个“强者”。 刘娟娟不喜欢看爱情片,她觉得“幼稚”,喜欢看欧美大片。 只有“霸总”,才能驯服。 NPD的核心,根本不是自恋。 而是因为自恋和自大,余磊不过是她的工具,不用了当然就扔掉。 在余磊眼里,刘娟娟绝对是一个高冷的“小公主”,绝对的自恋,完全的自恋。 因为一个人只要拥有自我价值体系,就必定会滋生出自恋这种心态。 只是有些将自恋显化了出来,有些把自恋憋在了心里,“捧高踩低”,在外面玩,当着面的贬低余磊。 觉得他一无是处,人格上的贬低,简直“侮辱人”。 贬低的逻辑,在于我觉得你就是低人一等的,你就是活该这样的,你就是无可救药的。 刘娟娟就是这样的。 余磊觉得刘娟娟遇见李玩酷,就是“青铜”碰见了“王者”,她不一定爱李玩酷,只是爱“强”。 她爱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所带来的安全感、社会地位、资源和掌控力。 她爱的是“被需要”,是“被选择”,是在一个强者面前能展示自己“顺从”一面的机会。 而她对余磊的鄙视,其实并非源自个人恩怨,而是源于一种“本能”的阶级审视“你不够强,不配”。 这就像一只狼,面对一只羊时的不屑,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本能。 所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被不被玩弄都是她自己选的,对于余磊来说,就是“解脱”。 将敬酒。 一杯,敬天。 二杯,敬地。 三杯,敬自己。 余磊终于释然了,因为如果逞强娶了Npd老婆,他的未来会是不幸的,最多半年,估计就要离婚。 真正的NPD,是没有感情的,因为她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工具。 所以,低阶的NPD在工具人上面索取不到价值,就会恼羞成怒,甚至攻击和打压工具人,不顾及工具人的情绪和感受。 刘娟娟在宿舍发脾气,第一件事就是甩了余磊送的Ipad,让他新买,这可是余磊拼命攒钱买的。 女孩子压根不当一回事。 “呵呵。” 余磊笑了,本来以为这个姑娘“聪明”,“伶俐”,“干练”,只是有些“高冷”,“小脾气”罢了,结果,来这么一出。 “哦吼。” 因为,换个角度思考,你会在乎一张凳子的感受吗? 有些情绪控制不好的人,如果一张凳子腿坏了,让他摔了一跤,他可能就会恼羞成怒地把凳子砸掉,然后换一张新凳子。 当他发现,他换了的新凳子,还没原先的好用的时候,他就会重新又继续拼凑起自己砸坏的旧凳子。 如果李玩酷不好用,那么她一定会重新选择余磊,而李玩酷恰恰“好用”,所以放过了他。 然而,李玩酷才是高段位的。 余磊觉得一场大戏才刚刚开幕,“二代们”都是老谋深算的,“正面”,“反面”,选择压谁呢? 第155章 胡同人 婚礼结束。 宾客们基本上都是住一晚返程了,当地的就是吃一顿便饭。 京城的秋天很不赖,凉爽的很,秋日的阳光很温暖,色艺。 帝都的秋天,向来是低调中的奢华,不张扬,却处处藏着故事。 余磊沿着什刹海漫步,秋风拂面,凉意很浓。湖面波光粼粼,岸边金黄的银杏叶铺满小径,偶尔有几片叶子轻轻落在肩头。 “宁静”,“喧嚣”,竟然能在同一个空间,时间。 京城的秋天,不同于南方的温婉,也不像北方的肃杀,它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像是历经沧桑的老者,沉稳而从容。 老城根,胡同。 他喜欢这样的季节,也喜欢这样的京城。 物价很贵吗? 不。 走累了,他走进一家藏在胡同深处的面馆。 店面不大,甚至有些老旧,但门口却排着长队。 他跟着人群慢慢挪动,耳边传来老板与顾客的对话,浓浓的京味儿。 “来一碗刀削面?卤子多加点?” “对,再来个炸馒头片。” 余磊点了一碗刀削炸酱面,价格是11元。 筷子一搅拌,酱料沾满面条。 “嗦”。 “爽。” 面条筋道,肉酱浓郁,配上几片卤牛肉和一碟小菜,吃得他满头大汗。 加肉,加菜一7块,18块这么老大碗,份量是真足,饱饱的。 这碗面,是京城最真实的烟火气。 “18块钱,吃得这么好,真是值了。”他心里想着,手不自觉的抹了抹嘴角的油。 帝都的房价动辄十几万的房子面前,一碗面却依旧亲民,这大概就是京城胡同的魅力吧。 就像初恋一样,不能深挖,因为美好,等你真追究了,八成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破事。 京城和很多老城市一样,有通病“城中村”。胡同里都是老人,底层互害的修罗场。 很多老胡同人喜欢用有里有面标榜自己,跟东北人的豪爽实诚其实没区别,都是道德标准,既然是标准,那就有人做不到。 很多老胡同人因为讨厌外地人,又拿外地人办法,再加上小时候不懂事就知道玩,他们小时候对胡同其实没什么认识,把仅有的一点玩的回忆过度美化后,编造了一个现实中并不存在的完美的老京城城,用以麻痹自己。 浙江老人也讨厌外地人,可是人家真的勤快啊,六七十,七八十还在干活,做买卖的比比皆是。 但是京城不同,尤其南城那种条件不好的胡同,就是这幅模样。 胡同里的物价不贵。 走出面馆,余磊在胡同里晃荡。 路边的小摊贩叫卖着新鲜的水果,苹果两块钱一斤,三轮车起步价八块。 在京城,很便宜吧。 实惠,实在。 他买了两个苹果,边走边啃,“嘎嘣脆”。 他想起“高冷”的刘娟娟,何必呢?演戏演一辈子,讨好,所谓“强者”,活在别人定义里。 而真正的强者,是能在喧嚣中保持清醒,在浮华中守住本心的人。 自己的人生,自己来丈量。 很多京城胡同里长大的说,老街坊多么热情,这都扩大其词的。 老舍茶馆很早就写了胡同人“爱看热闹”。 真需要帮助的时候,老街坊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真出手帮忙的少。 由于离得近,所以少数帮忙的能及时赶到,造成一种很热情的假象。 老邻居,老街坊。 帮个小忙可以,大事指望不上的。 这不是道德绑架,邻居就是邻居,没义务管你家这个那个,但是口头上,还是哥们长,哥们短的。 那些胡同串子吹老街坊的时候,都是什么没钱了,老街坊立即拿钱过来,没饭吃了,老街坊立即端饭过来,没媳妇了,老街坊立即把自己闺女送来,这就是“胡编乱造”。 安静是真安静。 胡同里,不时有老人坐在门前晒太阳,有的拿着象棋下棋,有的抱着猫打盹。 穿的朴素,面色挺红润,中气十足,感觉还能再活五百年。 二环里,有些干部楼。 随便一个穿着老旧、拎着菜篮的老人,可能就是退休的处级干部,甚至是某个领域的专家。 这种“隐形”不少见。 江浙沪的老太太喜欢“穿金戴银”,这里不多。 “胡同文化”本质上跟魔都的“弄堂文化”差不多,家常人的生活,你也可以称之为“人间烟火”。 因为当年,京城大家生活就是这样,起码过的比大村村强些,改革开放,落魄还是这些人,有钱的还是脑袋“灵光的”,解放前也是这批人。 这玩意,遗传不遗传不好说。 老同学孔勇上次请客,趁着十一余磊要回请,约就约在了电力总院这边“六铺炕”。 电规总院的房子差不多都是五六十年代建的,五六层高,路窄的很。 靠近后海,胡同边上。 也是老人多。 “好久不见。” “甚是想念。”孔勇黑着眼圈,一看就是那种熬夜很久的,皱纹很严重的。 “兄弟,你被老婆弄得?” “加了很久的班,赚钱,还房贷压力大的很。”孔勇吐槽是因为,京城地铁涨价了,以前两元随便坐,现在上下班一天成本增加了二十五元。 设计院也没什么假期的,运气不好一个月三十天上满,这样一个月多支出七百大洋。 “没要孩子?” “没。”孔勇摇摇头,两个人现在压力都很大,“老婆不让碰”,逼得他说“看不到未来”,这话一说,余磊就懂了。 意思是男人没钱,要离婚。 不能再受苦了。 说实话,饭前抱怨,余磊都不晓得怎么安慰了,但是他感觉胡同里这帮老年人活的很自在,很通透。 “他们?” 孔勇笑了“呵呵”,他有了京城户口,三年多全是“老人”,胡同里口中的“新人”,“外地人”,他太了解这帮人了。 “就他们?” 一帮胡同里,老街坊搓麻将的家伙?孔勇笑了,“最底层人”。鲁迅祥林嫂里面的阿Q。 他有个同事,老爹胡同里的。 一次晚上,玩麻将时突然犯病了躺在地上,老街坊打电话,让他家来领人。 人一来,大冬天的,除了老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个人都没有。 第156章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男人,烧烤四件套。 “肉串”,“油馍”,“生蚝”,“啤酒”,这是补啥,男人都懂,晚上特别来临,尤其凌晨三四点钟,杠杠的。 让房间“嗷嗷叫”。 母鸡打鸣一样。 烧烤摊前,炭火上的肉串滋滋作响,烟熏火燎的肉香,自助烤肉,就是自己动手,当然,你够懒的话,可以老板烤好拿过来。 两人无聊,就自己烤。 余磊一边翻动着烤串,一边听着孔勇的抱怨,压力。 孔勇黑着眼圈,困意丛生,一手中握着啤酒瓶,时不时仰头灌上一口。 “啊——” 爽,人清醒了几度。 “酒逢知己千杯少。” “话不投机半句多。” 房贷这事余磊说不上话,毕竟,自己没钱,也没贷款,无贷一身轻。 单身汉的爽是婚后男人体会不到的,有时候自己想想,何必为了一个器官“爽”,而让其他器官都不爽呢? 摆脱了基因的宿命,你就自由了,何必呢?底层牛马,这么苦。 “你…” 就在余磊准备开口安慰几句时,孔勇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弹出一条消息。 “等等…有点事…” 孔勇五指摊开,感觉在指导江山,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眼睛瞬间瞪大,紧接着,脸上绽放出两朵康乃馨,“疯狂”,“兴奋”。 他“哇”地大叫一声,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鬼哭狼嚎地喊起来:“不用离婚,不用离婚了!” 那声音划破夜空,引得周围的人都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你疯了?” 余磊的两个眼睛“咕噜咕噜”,瞪的老大,老圆了,这特么发什么神经?吓了自己一跳,差点“尿了”。 到嘴的烤肉,“吧嗒”掉在地上。 中大奖? 五百万? 一千万? 一个亿?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孔勇,问道:“彩票?” 孔勇激动得满脸通红,一边跳着一边把手机递到余磊面前,大声说道:“看!市政府要搬到通州了!” “吊!”余磊翻着白眼,关你鸟事? “我家,我家就买在旁边。” 余磊接过手机,仔细看着上面的消息。原来,市政府计划将办公地点迁移至通州,这一举措将在很大程度上带动通州地区的发展,同时也可能对京城整体的房价和区域规划产生深远影响。 “这不还在纸上谈兵吗?” “这可是官媒,无风不起浪。”孔勇指着大标题说,“看2016年,正式启动。” “这就发财了?”余磊心里替孔勇高兴,毕竟房价能涨一些,可是你又不卖。 还有,余磊不解。“这跟离婚有啥关系啊?” “唉。” 孔勇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拿起啤酒又猛灌了一口,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依然难掩兴奋地说道:“你想啊,市政府搬到通州,房价就会涨啊。” “然后呢?” “房价涨了,老婆就会高兴,她一高兴,夸我眼光好,就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了。” “这…”余磊脸踌躇了两下,拧巴拧巴的,“跟你还房贷有一毛钱关系?” “当然喽,房价高,大不了还能卖。” “也是。”余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老弟,问你个事。” “说。” “二十八点八万。” “什么?西汉才给了二十万,你二十八点八?” “青梅竹马。” “从小青梅竹马,问你要二十八点八万,就这?”余磊阴沉着脸,“还跟你抱怨离婚?” 孔勇听了,没有反驳,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余磊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学校里号称“清风居士”,面对“万金”都面不改色,总是笑呵呵像弥勒佛一样的老同学,如今却被生活的压力逼得有些神经错乱。 他感慨万千啊。 这婚结的,成了“契约”了,完全就是在算计,干脆叫“婚契”或者“婚书”好咯。 彩礼成了定金。 要彩礼就是为了达成这个契约,现在连定金都不如,因为契约可以随时撕毁,离婚自由且如今没有社会道德约束。 所以高彩礼变成了谈生意。 余磊是反对的。 孔勇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根本听不进余磊的话。 他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不,你说的不对,我媳妇说了…” 说着,他掏出手机,给余磊看微信,“两个人的聊天记录”。 先总结一下,就是三个字“你应该”,也就是说作为一个男人,这都是应该的。 内容很简单,大意就是。 没人让你掏空父母的钱去娶媳妇儿,你可以自己赚,赚不到可以离开,你可以去找一个不要彩礼的,愿意为老孔家添砖加瓦的人。 她也可以找愿意为她支付你所谓的高额彩礼的人。 两厢情愿。 不要在该谈钱的时候谈感情,该谈感情的时候谈钱。 每个人都有自己达不到的极限,承认不丢人。 但是你达不到,给不了就不要说别人不配,不该拥有。 不要双标。 她要求高,她找不到男人娶那是她的事儿,与你无关。 但现在要娶她的时候没有遇到过困难吗? 没有遇到过刁钻的客户吗? 没有遇到过无理的上司吗? 她觉得也许不是钱的问题,是三观,是你的沟通能力,还有你的真诚。 二十万连一辆好车都买不了。 却娶回家一个活生生的人洗衣做饭生孩子。 彩礼只是给女方的一个保障。 她自身也是有价值的和女方讨价还价彩礼的真的没必要一家好女百家求,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 结尾“呵呵”。 她一直让步,“忍无可忍”。 余磊看完聊天记录,再看看孔勇的黑眼圈,赶紧啤酒满上,泪流满脸的说,“兄弟,你太苦了。” 余磊甚至没法反驳这段话,要钱要的这么有水平,不是一般女人,还真要不出来。 “我…我不苦。”孔勇眼中饱含泪花。 “不,你苦,你是真的苦。”余磊擤鼻涕,他都哽咽说不出话了。 人类真的是在进化,特别是女性接受女拳网络教唆后更“聪明”。 这年头,彩礼价格跟离婚率都正相关了,孔勇还这么纯真。 万花丛中一点红。 第157章 通畅 正午阳光,风有些大,余磊内心的波澜。 说实话,他还挺羡慕同学孔勇的,至少有了北京户口,通州的房子,虽然贷款有压力。 余磊动心了,他也想试试,“砰砰”运气,人生嘛,重在参与。 不过,回了北海,他神清气爽了许多,因为北京对于“外地人”,压力山大。 傍晚,沙滩散步,听海浪拍岸,看夕阳西下,生活也可以简单而平静。 前提是一个人。 毕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莫清零还在一旁钓鱼,他打定主意不结婚了,自然烦恼就没了。 财务一起来的另一个研究生林琴约着吃饭,最近饭局特别多,都是离别饭。 学校里拿下的“注会”,这顿饭估计也是最后一顿见面饭,这事林琴之前说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财务部四个人,走了三个,就剩了一个光杆司令,财务经理,很讽刺的。 余磊跟林琴关系一直不赖,主要是同一批来的研究生,代沟啥的都不存在。 林琴聪明、独立、有主见,是那种让人“敬而远之”的女性——她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太不惧说出自己的想法。 上岛咖啡。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当时多了一个邢菲菲。 “为什么选择北京?” “没有为什么,想出去看看世界。” “家里不是更好?” “国华的项目都离家很远。” 林琴决定选择借调到北京工作,她家在湖南,这次借调对她来说,是一次机会: 积累经验,获得一手讯息,湖南有机谷也能回去。 最重要的是,她在北海也没赚到钱,因为财务岗级是最低的,所以,在北京有合适的机会。 可以跳槽。 总部就是“镀金”,有了这层皮,你换个央企总部或许概率更好。 “你考虑来吗?”她放下钗子,突然问。 余磊愣了一下,苦笑:“我报了,但第一次分流人满了,没轮上。” 林琴看着他,很惋惜。 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北京没要他,至于原因很复杂,借调不属于调动,就是抽调牛马。 本质上,你还是北海的人。 但是,两人为什么会选择北京,原因很简单“机会”。 余磊低头扒着饭,没说话。 闯荡北京,在电视剧里。 京漂,两个词让人感觉热血沸腾,像是“和一群有梦想的人一起拼命”的感觉。 适合吗? 适合。 两个人都属于没背景,没关系,老实巴交,不会来事,厌烦人情世故,小镇做题家,同时又爱面子,追求自身的社会阶层提升和自我价值实现,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个“体面人”。 “这样说我?”林琴撅着樱桃小嘴,很不开心,“哼”。 “哈哈。”余磊笑的很畅快,因为这是事实,毫无疑问的。 北京就是给这样的人准备的,它给大量不擅长人际交往,不会来事,只会做题的做题家们提供了把自己的做题能力价值最大化变现的机会。 从而让这些本来注定会被社会淘汰的人,靠着做题能力,或许能够实现阶层跨越。 这些不通人情世故,厌恶人际往来的做题家离开北这个环境,他们的做题能力会大打折扣,甚至变成负担,被那些会来事的社会人们狠狠的毒打。 只有在北京,他们才能够靠着做题能力成为体面人。 没错,比如你我。 “切。”林琴没反驳,因为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其实,她就是想有个更好的“机会”。 恰恰,余磊也是这么想的。 这就是北京,它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 但是只有在这里,你可以仅仅靠做题能力就实现阶层跨越,当上体面人。 这就够了。 会做题,不会来事,想当体面人,三项都符合,那就来北京吧,这里最适合你。 “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老了,这里很便利。” “你的意思是说?” “教育,医疗。” “哦,”对于这两点,余磊不否认,北京有国内最多的985,211,考试难度也是最低的,至于医疗条件,懂的都懂,北京治不好,别个地方不用再多说了。 除非,你本身“命不该绝”。 林琴点的牛排套餐。 沙拉,牛排,意大利面,煎蛋,果汁。 余磊选择可乐。 跟姑娘吃饭的好处就是不用“喝酒”,不过,八下规定下来以后,大家喝酒确实减少了。 甚至外面吃饭都改到食堂了。 社会风气,改善了一些。 但是,风向明显转变了。 林琴说的话很直白,没有拐弯抹角,让“你猜”,“你猜”,“你猜猜猜”,余磊现在最讨厌这种了,真是无比的“讨厌”,“厌恶”。 多年前,她家里的长辈摔了一跤,把髋关节摔碎了,在本地医院做了两次手术,越治越差,两年下不了地,长辈痛苦不堪,一度想要轻生。 她姑姑联系了积水潭医院的专家,把长辈接来北京做了髋关节置换手术,一次手术搞定,长辈至今依然能正常行走。 这就是北京。 给了你希望。 十一月,咸阳。 张斌给余磊通了电话。 人走了,不到两个月。 感情还不算短。 但是余磊的朋友圈“炸锅”了,因为张斌再婚了,就是这么快。 这个曾经在他们圈子中“最不靠谱”的人,竟然在老家大摆宴席,照片里他穿着西装,抱着新娘,笑容灿烂得像个孩子。 张斌这次的婚姻对象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娃,据说两人是在老家相亲认识的,感情稳定,经济独立。 婚礼在咸阳办得风风光光,亲朋好友齐聚一堂,果然,如他所说,他的婚姻开启了“二次元”。 但余磊知道,朋友圈都是给外人看的,自己的苦自己知道,“报喜不报忧”,中国人的老传统了。 张斌的工作地点,余磊猜中了,“是宁东电厂”,一个位于西北宁夏的老厂子,有三千多人,离他老家有六百公里。 这意味着他以后要频繁往返,每次开车都要十几个小时。 老厂长人际关系复杂,收入嘛,一般来说这么多人的肯定不太高。 “两周回去一次?一个月见一次?”余磊摇头,“这婚姻,能撑多久?” 林琴也看到了这条消息,她觉得:“这已经不是在找爱情了,而是在找一种体面的告别。” 余磊沉默了许久。 或许,有时候,婚姻真的不是爱情的归宿,而是生活的妥协。 第158章 震 北海的滩是银色。 饭后,工程部还有十来个人,黄急停,莫清零,冯健都在,都是最初的“老人”,他们本身的岗位就是按照码头配置的。 余磊不同,他属于电厂,电厂的工资待遇都要高于码头,电厂的人分流一次后也走了一半多,剩下的要么想办法,要么还在考虑去处。 一个夜色中,让他想起那晚在京城的烧烤摊,想起孔勇的疯狂,想起张斌的婚礼,也想起林琴那句“你适合京城”。 他忽然明白。 男人的“烧烤四件套”不只是肉串、油馍、生蚝和啤酒。 更是“压力”、“责任”、“欲望”、“孤独”。 肉串便是那生活的重担,一根一根串起来,烤得焦香,也烤得生疼。 油馍饱腹却没营养,是你不得不吃的“责任”。 生蚝就是男人的欲望,唱着“征服”,别以为吃了就能“硬气”,没有女人,不过是心理安慰。 啤酒喝了麻痹自己,喝少了苦涩,喝多了“反而清醒”。 公司班子“震动”。 大Boss树田总,调走了。 如今,一切都回到了“起点”,三年前的样子,这么“熟悉”,却感觉又很“陌生”。 张斌走后。 成经理也有了动作,调去广东清远,这意味着龚经理重新掌控现场,安全部撤销。 临走之前,单独叫了余磊吃饭,地点还是那家常去的海鲜大排档。 听说大排档的老板,以前最早是送水工,每天骑着个摩托给几个大项目送水,“北海石化”,“玖龙纸业”,“啥生物发电”,“还有他们”。 现在一转身来了大排档,买了三辆运输石头的重卡,自己还开上了雷克萨斯。 “老板,你很有生意头脑哦。” “承蒙照顾。”老样子,老板还是送上一打酒“青岛”他看了看两人,轻声问,“以前那个很能喝的小子呢?” “回家了。” “娶媳妇,生娃啦。” “啊呦,厉害啊。”老板捧着脸笑着,他的大排档以前就七八桌,现在已经三十来桌了。 这三年,铁山港大发展,新建了不少大企业,来了几万人,餐饮啥的都火爆的很。 炼化,光伏,新材料,纸业,现代农业,满满的机会。 能源方面缺的很。 不过,政策这东西,没法说。 题外话。 两人边吃边聊。 “我走了,你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过去?”成经理夹了一筷子炒粉,说的话很直白。 “筹备项目?” “对。” “能发电不?” 成经理笑了笑,不敢保证。 一次停建打底五年,人生有几个五年? 余磊搓了把脸,低头喝了一口啤酒,没说话。 “这种事,你自己考虑。”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人生就去选择,现在他又站在十字路口了,但是一点,不能蹉跎岁月。 那晚,一个人回宿舍,夜风很凉,余磊脑海里突然想起林琴走那天说的话:“我们还要生活。” 可惜? 他真的在浪费时间吗? 他上传了京城的借调表。 先说结论,借调就是不好。 目前,公认的对借调的评价就是:耕了别人的地,荒了自己的田。 就相当于你是小妖,让你去把唐僧师徒干掉,你说这是啥意思? 炮灰啊。 借调单位不会拿你当自己人,你就相当于借调单位的临时工,所以人家对你的态度就是牛马,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就是耗材,压榨完你的劳动力,画饼也不顶用了,就让你回原单位,他们再借调一批新的耗材。 可是,余磊还是选择去,因为他要一个信息差,一旦有好的项目,或者北海项目复工就是回来。 总部为什么借调? 还不是因为缺人。 央企定岗定人。 无论是出于哪方面的借调,去了之后都是做牛做马扛大梁,因为缺人手啊,绝不是因为没编制缺人手,而是没人干活缺人手。 所以,你去了只有卖力干活卖力表演的份,否则就会给自己留下一个不好印象。 通常情况下,原单位对借调这种情况是深恶痛绝的,为什么? 因为你占着人家的编制,拿着人家的福利,却不给人家干活,原本两个人的工作现在需要一个人担,你觉得原单位会没意见吗? 但是,现在北海厂没了,人员都分流了,也就没人在乎了。 至于晋升,待遇啥的不用考虑了,没你的份,在分流单位一样,还不如出去长长见识,闯荡一下。 打黑工? 打黑工又怎么样? 北海能源基地,从电厂与码头的“双核驱动”模式,逐步调整为以纯码头为主的新格局。 很快,能源基地迎来了新的班子团队,面对“停建”,他们将目标定位为煤港口建设,同时兼顾电厂。 主动作为、提前布局,等待“起死回生”。 停建不意味着停滞。 相反,“思考转型”、积蓄力量的窗口期。 公司调整组织架构,将原本以电厂为核心的人力资源配置,转向码头运营与物流体系构建,抽调精干力量,成立“码头堆场专项组”,统筹资源、集中攻坚。 抢占“煤炭”先机,调研货源结构、物流通道与市场趋势,掌握区内的煤炭需求。 为此,领导班子牵头成立“货源市场调研小组”,深入广西、广东、云南等地,走访煤炭、矿石、化工原料等大宗货品企业,摸清潜在客户群体与运输需求,收集第一手市场数据。 以“煤炭”为核心,“码头”为载体设计优化三四号码头,泊位。 针对原有堆场设计的局限性,团队联合设计院所,开展多轮技术论证,提出“模块化堆场+智能化调度”方案,提升土地利用效率与装卸作业效率,力求打造绿色、高效、智能的现代化“煤炭”港口设施。 公司从八十多个人,还剩下三十多来个,都是家在本地的人。 家在哪,心就在哪。 大家动不了。 只能一边等待,一边作为,大家还有梦想,坚守北海,“等待复工”。 行政部“小欧”在忙碌,分流的影响渐渐消散了,因为该走的人都走了,剩下的人,“走不了”,“也不会走”。 第159章 权力真空 当你为“停工”焦虑。 有些人,还忙着争权夺利。 这就是企业,企业不垮,不死不休。 北海能源基地的滩依旧是那片银色,不过光是清冷的。 海边,望着那片无垠的海,余磊心中思绪万千。 公司里,随着新领导班子换了,然而,硝烟弥漫。 有些人天生嗅觉敏锐。 趁着公司动荡不安,他嗅到了机会,权力更替的真空期。 清除前朝余孽,扫除障碍,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谁是“眼中钉,肉中刺”就消灭谁。 不站队,不变态的,顺带。 龚经理和他的老搭档邓帆,两人早就合计好了,这棋局怎么走,处理谁? 龚经理眯着眼睛,低声说道:“老邓啊,谁…” “就那小子。” 余磊做梦都没想到,“顺带”的人就是他。 邓帆比龚经理小两岁,时间不多了,“中层干部”他志在必得,两人“一明一暗”,互相配合,趁着公司调整的机会,上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其实就是不同派别的斗争。 本地派和外地派。 保守派和创新派。 左派右派中间派等等。 其实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争权夺利在和更重要的部门和位置安插更多自己人来获取更多的话语权而已。 其实如果能够求同存异抛弃成见共同为了集团利益而奋斗会更好。 “你去帮着铲沙子。” “你去打扫卫生。”余磊突然发现自己突然多了很多“杂活”,龚经理这么怎么发飙了? 难道是因为以前成经理逼迫他“喝酒”,“叫大哥”?现在都算到他头上来了。 这人记性还真好,“记仇”,果然,有仇不报非君子,这完全就是“小人”做派。 纳“谗言”。 龚经理在领导面前说余磊工作能力不足,经常出现失误,还故意夸大余磊在一些小问题上的过错。 新领导班子刚上任,对现场的具体情况还不太了解,当然以龚经理的话为准,年底的Kpi怕是麻烦了。 这不是逼人走? 余磊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中层换届,邓帆被任命工程部副经理,而且他的目标依然是更上一层楼。 戏剧吗? 余磊看夕阳都没几天,这“大清洗”就接踵而至了,“你太年轻了”,莫清零边钓鱼边笑,他“摆烂”,一副我能力不行,这就是告诉别人自己“没能力”,这样自然威胁不到该威胁的人。 而余磊这样,加班积极,出差积极,前任领导总是安排重任的人,甚至能够“越级”汇报工作的人,龚经理自然不敢怠慢,怎么敢留? 这不是挡了,“老搭档”的路?老搭档“邓帆”可是自己人,只要有喘息的机会,他是一定要兴风作浪的,毕竟,余磊不到三十,邓帆已经四十多了。 时间上不占优势,如果不能尽快晋升副科级,那就没机会了。 这是最戏剧的地方,也是能让年轻人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的地方,告诉你什么才是“江湖”,“恩怨”。 千人千面。 颐指气使的臭官僚,阿谀奉承的马屁精,落井下石的真小人,八面玲珑的饶舌妇,高调嚣张的关系户,弄虚做假的摸鱼王,自私自利的甩锅帝,见风使舵的投机客,唯利是图的贪污犯,封建迷信的老阿姨,心理扭曲的挑事精,唯唯诺诺的老实人,怀才不遇的高材生,备受打压的真君子,怨气冲天的老员工……人上一千,世事做全。 “张斌走了,你来干后勤。” “我干?”余磊完全不懂,自己一个土木的,怎么干后勤了。 因为没项目了,还因为,土木有了新人,夏魏华,而且老赵还没有,他们可是做什么事都是听龚经理的。 拉一个,打一个。 龚经理玩的很巧妙。 形形色色的人,够魔幻。 复杂的人际关系,奇葩的工作作风,求真务实永远只在口头上、文件上。 形式主义满天飞,到处有。 外行领导内行,内行选择摸鱼。机会永远留给关系户和舔狗,业务能力和晋升毫无关系。 邓帆明明汽机专业的,安排工程部副经理,一旦到了中层,专业啥的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因为管理是管人。 专业是做事。 邓帆跟龚经理穿一条裤子。 龚经理给余磊安排工作。 邓帆在教导他一番,“年轻人”要有担当,哪里需要就去哪里,重活累活要抢着干。 “草狗”,余磊感觉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冯健,黄急停这种上有老下有小的,只能同情你。 中年人才无可奈何。 领导家的狗比人还体面,可以穿金戴银。普通员工苦乐不均,收成有限。 劳动法被束之高阁,一句讲政治,讲奉献就让你舍生忘死,出卖人格。 喊口号每个领导都会,新名词一串接着一串,什么打赢硬仗,不惜一切代价,言辞慷慨,不知道的,以为他们要带队冲上老山前线,守猫耳洞。 可谁又不清楚这是一群演员,一群草包,一句话,世界是个草台班子。 成了看厨房,交电费的。 这些事以前都是张斌来做,这么多年他连个主管都没混上,这岗位号称“打杂”,又不是人人都是“扫地僧”,哪来那么多机缘巧合,学会“绝世武功”。 回到办公室,余磊看着自己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心中五味杂陈。 叮铃铃!!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京城那边打来的电话。原来,系统上的消息,借调有了回复,京城方面同意他借调过去。 看来,上面已经跟领导沟通过了,需要这么一个“牛马”,而且,之前余磊多次去京城,工程管理部的大佬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不错。 这个不算机会的机会,也是自己争取来的。 天时地利人和。 既然,没得选,不如顺其自然,去京城“北漂”。借调,“编制”还是属于北海的,不属于人事调动,所以没有面试,也不用走什么流程。 这依然是皆大欢喜。 位置腾出来了。 龚经理,邓副经理都很满意。 “小余,啥时候去京城?” “这周末。” 龚经理得意的笑了,“哎呀,年轻人还是要多历练,等京城回来了,就是大领导,干部了。” “这可是机会啊。”邓副经理一唱一和。 “嗯,谢谢两位领导。” 第160章 国华电力 跟初次来北京不同,那是工作,现在是借调。 没有商务车接送,一切依靠自己的“十一路”。 北京是个神奇的地方,神奇之处在于它很神奇,“东北的二人转”,“天津的快板”,在这里都能够生根发芽。 首都国际机场下。 余磊跟一个大学生一样,人生游戏重开,就像注销了一个抖音账号一样,简单,轻松。 还是一个人,完全没有负担。 倘若是个三十岁的女的,那她真的想一想了,因为这个年龄段是要结婚生子的,错过了,那可就真的没了。 虽说现在科技发达,有什么“冻卵子”啥的,那也是说说,富人的游戏,以后这个娃娃质量到底咋样,没人敢保证。 新技术就是这样,需要一批人作为“试验品”,卵子这个玩意,到成人没个一两代人,说不清楚。 可是,谁等的了,一两代人呢?肯德基的鸡娃娃出生到上餐桌也就二十八天。 说一下国华电力吧。 地铁坐到四惠站。 首都机场线,十号线,一号线。 余磊拖着28寸行李箱走出首都国际机场站时,正逢早晚高峰。 人多的,行李箱都拿不上去。 磅! 地铁1号线的人潮将他硬挤进车厢,真是“硬核”,高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显示从四惠东到国华电力大楼只需步行15分钟。 吧唧吧唧! 两条腿都不带停的。 但真正找到那栋灰色玻璃幕墙建筑时,天色已暗,人家下班了。 保安不让进,只能周边找个如家,汉庭先住下了。 借调就是这样,一遇到“钱”啥的,两边都不管了,感觉里外不是人了。 打黑工? 嗯。 神华集团国华电力公司,发电行业的朋友们都晓得,“电网”不一定哦,人家不关心这个。 它属于电力“四小豪门”。 为啥呢? 因为钱多多呗,基本上拿到火力发电厂的顶薪了,就算不是顶薪也是第一梯队了,前提是发电,投产。 筹备时期,那收入真是烂到家了,不同厂的收入差距也不小,主要看“国华股份”占比,全资肯定不差,北海这种占比控股51%的,就麻烦了。 两边前期都不愿意掏钱,那就“稀巴烂”,所以收入,待遇不能一概而论,毕业的学生们,都是夸夸其谈,就连里面上班的人都不一定搞得清楚。 外面的人就知道待遇。 上班的兄弟们都清楚,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发几笔钱,自己都不晓得咋来的。 财务是肯定知道的。 百度,知乎,小红书,微信啥的N多托了,复制黏贴,“鸡蛋”边“鹅蛋”。 收入体系复杂的很,不同工种的岗级确定,差异都很大的。 第一年收入不能超过四点五万,就是这么多。 因为国华电力是神华集团的全资子公司,所以煤价格有优势。 它的简介说的很明白。 依托神华集团煤、电、路、港、航一体化的资源优势,按照“点、线、面”相结合的方针策略,致力于打造“低碳环保、技术领先、世界一流的数字电站”,重点在坑口、港口、路口和负荷中心建设了一批高效率、高参数、大容量火电机组,2011年度发电量达到1786亿千瓦时。 一切建设都要围绕着“煤”。 神华集团就不用说了“煤老大”,储备量大,优质煤矿多。 公司主要业务范围包括:电力项目投资、开发及经营管理;发电和供热生产和销售;新能源项目的开发、生产及经营管理;电力能源项目咨询;环保技术开发、技术转让、技术咨询、技术服务。 简单的说,就是集中在大型“燃煤”发电,兼顾供热。至于燃气机组,新能源,环保啥的都不是主业。 发电厂累吗? 不一定,有的可能轻松,有的累,老厂人多轻松点,但是,但是…但是,国华电力很累,休假不固定,甚至经常假期没得。 跟老婆,家人,“吃饭”,“休假”放鸽子是常识,外人不理解啊,以为你不守信用,不君子,是小人啊。 可是,就是这么夸张,一个电话要加班,上班,下班开会这事经常干。 凌晨三四点钟,给你搞补习班,学政治,搞思想,“哇撒”,绝了。 为啥大家没怨言呢? 有,大大的有。 但是抱怨为什么引不起民愤呢?因为工资,尤其是年终奖一发,大家伙就安生了,看在“钱”的份上,笑嘻嘻的。 人就是这样,斗米折腰。 在企业的发展过程中,国华电力形成了特色鲜明的企业文化,并提出了“六更一创”(即更安全、更可靠、更先进、更经济、更规范、更环保),创国际一流发电公司;“小业主,大咨询”;“四不一再”(即烟囱不冒烟、厂房不漏汽、污水不外排、噪声不扰民、灰渣再利用);“可靠、可调、规范、诚信,做电网不间断电源(UPS)”等创新管理理念。 这是说话吗? 别的企业可能是,但是国华不是,老国华的人都晓得,“加班”就是国华文化,“996”,“997”不是大厂独有的,“效率”,“赚钱”。 在发电行业有一句话,要赚钱去“国华”,要生活去“电网”,至于啥唐的,都开除五大发电了。 怎么赚钱? 在发电行业,就是要“大机组”,“竖标杆”,配合母公司的“煤”,那效益就是杠杠的。 看看母公司“神华”股票的人均利润,在银行都能排前几,远超四大行啥的。 煤炭一哥不是说着玩的。 至于,中煤,山东能源,如果你是外行,问问员工待遇,就问他们羡不羡慕神华吧。 国华电力属于“小而精”,“高度专业化”,“高效率”的公司,这一点不太像一般的央企,非常注重效益,利润。 属于现代企业的标配,但是党建文化,这些站位思想,高度啥的,不像别的企业那么注重。 它比较喜欢信息化、标准化、专业化、精益化管理,属于走在前列的发电企业,基本上国华电力的资产都属于优质资产。 两个字,“很棒”。 第161章 第一热电 余磊在惠河北街的全季酒店蜗居了一个晚上,睡的是没窗户的,因为便宜。 大家都懂得,这种房子是特价,而且睡的很压抑,不过对于玩网游的人来说,无所谓的。 大清早,余磊到国华电力公司报到,才发现旁边紧邻着一个高耸的铁皮烟囱。 还有,还有铁路。 余磊以前来过,但是都是要么晚上,要么大清早,商务车里来,商务车里去的,再加上时间短暂,啥都看不到,也没留意。 这么老的厂子,也不晓得是干嘛的,在北京这地界,还真是让人稀奇。 “老国华的。”一旁不认识的老大爷告诉他。 “哎呦呵。”余磊觉得这老头还怪好嘞。 “我就住力源里。” “力源里?”余磊怎么觉得这么耳熟?没错,这就是国华电力的宿舍,也可以说是小区,还是贴瓷片的,马赛克那种。 “房子十多年了。” 这房子余磊听说过,2002年建的,以前李玩酷的爹妈分到过,所以说,投胎是技术活。 这么老旧的房子,也要4,5万一平米,“唉”一声叹息,自己就是这种老破小,也高攀不起。 眼前这大爷,就是国华电力的? “啥国华电力。”老大爷一口京味,“我北京第一热电的。” 说到第一热电厂,这给大爷自豪的,京腔,唾沫星子横飞。 1959年11月,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长朱德视察北京热电厂,1960年3月Z书记视察北京热电厂。 “看到没?” “这大铁皮?” 通惠河畔的大烟囱。 “小年轻,你哪人啊?哪里上班的?” “广西,国华电力。” “后生,新来的吧?”大爷要教导余磊了,这一顿输出“扒拉扒拉”,比B52轰炸机还恐怖。 一看是自己战壕的后生,那完了,余磊走都走不了了。 这座大烟筒高达240米,始建于1997年,1999年投入使用。 烟筒上端有“1957“白色数字。 想当年《人民日报》《北京日报》《北京晚报》等对该厂的新闻报道“激情燃烧,亮暖京城”,可歌可泣的燃烧岁月。 这就是国华电力的大本营哇。 大爷仰望烟囱,“致青春”回到了五六十年代,他的峥嵘岁月,无法自拔。 “敬礼。”大爷站军姿,吓了余磊一跳,“这是感情深厚”,睹物思人,感景念怀,光风霁月。 北京热电厂,始建于1957年,是国家“一五“期间苏联援建的156个重点项目之一,是北京第一座高温高压热电联产的电厂。 厂址位于建国门外建国路75号,占地面积28.67万平方米,建筑面积5.51万平方米。热电厂铁路专用线与棉纺厂专用线共用,长度1540米。 至1995年该厂拥有9台汽轮发电机组、2台供热机组、12台锅炉。发电装机总容量34.34万千瓦,供工业用汽700吨/时,采暖用热1.67太焦/时,还承担使馆区、宾馆、机关、居民采暖供热任务,采暖面积350万平方米。 “大爷,我还要上班呢?” “你新来的?” “第一天。” “第一天急啥,回头我给你经理说说,不算你旷工。” “大爷,我正就急着上班呢。” “小同志,大爷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人事,我以前管的。” 余磊可不敢听这大爷忽悠,可是到了单位才发现是真的,大爷真的打电话给领导了。 本来就是借调的,第一天上班就是一顿批,“为老不尊”啥的帽子给扣上了,这京城还真有人情味。 人事让他先认真学习一下公司历史,好好反省一下,没想到报到一天是“教育”,“学习”。 人事有个年轻的小伙给他了一本册子,让他去隔壁会议室学习,因为他的办公桌都没安排。 因为是借调的,人怎么安排都没确定,大领导也不关心这种事情,感觉就像临时工一样。 不是感觉,而是公司里的人就是把他当成第三方劳务派遣的。 哗啦哗啦! 余磊拖着28寸的行李箱,全季他只租了一天,毕竟,他还在等人事安排,电厂一般都有“宿舍区”的,但是等来人事的回答就是房子“自己租”,实报实销。 按照级别来,不能超过四千。 四千,呵呵。 这得住到哪里去? 余磊签字报到了,就得租房子,周边一问十四平的房子,最便宜2600。 十四平啥概念? 蜗居都算不上,连个厕所都不配有,好家伙,“四千“住哪里? 燕郊吗? 余磊的鞋子踩着铁轨,“愁死了”,他当初想的太简单了,呆在北京第一关就是“心烦”,不得不全季再住三天,四百多一天,包早饭。 这租房子的事情,没一个礼拜还真不敢落实,这玩意他以前从来没弄过。 脚下的铁路,很难走哇。 北京东四环慈云寺桥南,有处拥有几十年历史的铁路专线火车道口,像这样值道工看守操控的道口,在北京“城六区“已不多见了。 1999年修建东四环慈云寺高架桥时,为保护这座道口,特意将道口南北两侧的高架桥,设计为四柱钢筋水泥双梁架构。桥下南来北往的车辆川流不息,必须从这座铁道口驶过。 为便于汽车通行,对铁轨进行了多次辅助性加固修缮。 道口西面的铁轨通往神华国华北京热电厂,东面是原京棉一厂、二厂、三厂的铁路专用线。 一座铁道口竟然承载着“激情燃烧亮暖京城““飞纱走线壮丽篇章“的北京工业史迹文化。 “现在这里已经没啥人了。” 听说要拆迁了。 余磊作为八零后,还真是羡慕这帮老头,北京分了房子,一大清早锻炼身体,儿女高考啥的也不用太操心。 北京的中高考录取率,不用说,还有比这里更容易的吗? 北京四中,国际课程班分数线556,普通班555。北京十一中学 国际课程班分数线552,国内部547。 北师大附属实验中学,国际部分数线550,普通班553。 人大附中Alevel班,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当年拉低录取分数,首师大附中国际部,录取分数都是545。 流弊的出国了,剩下的国内,卷吗?很显然,相比一般省份,容易多了。 第162章 铁道口 熟悉,陌生。 海北电厂的午休是车来车往的,到家就吃饭,午睡。 这里要走回宾馆,因为一切都未定,他连个电瓶车都不敢买,回宾馆不算近,可是坐公交倒来倒去,再算上等的时间不比走路快多少。 别看一个立交路口,走路回家也要四十分钟,脱离了舒适区就是感觉特别难受。 还有,每次往返都要路过这个铁道口,国华拉煤的。 这座铁道口东西长约80米,南北宽约18,占地面积约1500平方米。 道口南北两侧,用以火车通过时阻拦过往车辆、行人的电动轨道式4个铁闸栏依存,黑白相间,铁路标识清晰。每个闸栏长约11米,高1.1米。 铁道北侧有砖混结构值道工房一座,平顶两间,面呈“东方西圆”,圆形房有4扇大玻璃窗,封闭状。 铁道南侧西南角也有砖混结构值道工房一座,两面坡顶,呈“西方东圆“,圆形房也有4扇大玻璃窗,封闭状。 该道口的两处铁道信号灯保存完好,上面写着“小心火车”,“红灯停车,灭灯停用”。 “喂,你叫什么?” “余磊,”他看了看后面,一个小年轻,是人事行政上的小年轻,“你呢?” “黄海波。” “这名字。” “重名的多了。” “你系统内调的?”小年轻问,他貌似对余磊很感兴趣,“北海吗?” “你不是人事吗?” “人是牛马,打杂的。” 确实,打杂的一般就是刚毕业的,很多事都不懂,也搞不灵清,就是不晓得是不是关系户。 “你感兴趣啥?” “海北电厂,咋样?环境,工资?” 被小青年这么突然一问,余磊倒不晓得怎么回答了,毕竟初次见面,也不能说的自己太Low。 “你看我都借调来了,你觉得呢?” “可是听说,寿光,九江待遇不错啊。” “唉,道听途说。”余磊刚吃饱饭,中午时间很少,两人打个照面。就赶紧回去午睡了,下午还要上班,余磊刚来的,头两天,人事经理很忙,顾不上他,就没给他安排工作。 工作就是自己熟悉一下环境,连部门都没安排,可能是因为借调的,所以忽略了。 等红绿灯。 余磊站在路口。 从铁道口西南角西望,北京热电厂高耸入云的大烟囱,与光华路上528米高的“中国尊“同框,说不出啥感觉。 目前,大爷说是搬迁。荒废了。 以前,这里每天至少有一辆满载煤炭或重油的火车经此道口开进北京热电厂。 而且听说,1999年、2009年、2019年,三次国庆节大阅兵的许多装甲车、重型火炮车,也是通过这条铁路专用线,运送到热电厂的储煤场,然后驶向长安街。 故而,这条铁路专用线已经成了一条大阅兵运输专用线,暂时不能拆除了。 “三月多,就关停了。”大爷很自豪,他退休了以后要经常来看看,思考人生,回忆人生。 因为,国华北京热电厂关停两台在役机组,不再供热发电。 为盘活利用存量土地,停产后的北京热电主动作为,以数字艺术为核心,工业遗产为载体,创意产业和低碳技术为保障,潮流消费和活力生活为特色,打造国际一流的低碳型智慧型数字文化艺术产业园。 对于国华总部,余磊最满意的就是负一楼的餐厅了,自助餐不说,还有清真餐厅,“牛肉面”,“羊肉泡馍”。 因为发的食堂券,吃多少都行,但是看起来刷卡也不咋贵。 “喂,余磊。” 小年轻跟他聊了会,余磊才晓得对方是北京大学毕业的,他倒是没想到,小时候他父母总是嘴巴上问题,想考“清华”还是“北大”,余磊以为二选一呢。 直到上学,余磊才发现,除了清华北大,还有那么多所大学。考上“清华”,“北大”的概率跟买彩票五百万差不多。 他扣了扣牙缝的牛肉渣,国华的食堂堪比五星级酒店希尔顿的自助餐,让你每一顿都吃的无比舒心。 不过,这就是第一周的感受,天天吃你就腻歪了,再加上上班忙的要命,你根本没空吃。 而且,这食堂就是给外面看的,面子工程。 正午阳光,北京很冷。 回宾馆还得重新刷卡,因为这里就是一天已刷卡的,有时候还不如民宿了。 余磊特意告诉前台不用打扫卫生的,因为他要常驻几天,笔记本,钱包啥的贵重物品都在屋里,“他怕丢”。 他想起那些载着装甲车驶向长安街的煤车,如今,连煤灰都沉寂了。 “余磊!真是你?” 这熟悉的声音,“很沙哑”,“破喉咙”,懒懒散散的。 余磊猛地回头,铁道口北侧闸栏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很潮的人,中性风格。 廓形衬衫、牛仔裤、T恤,很时尚,跨越年代,永恒风。 “李玩酷。”余磊一看,这人搭配自由,简单的黑色T恤衫,搭配洒脱的牛仔阔腿裤,时髦清爽。 “你怎么来了?” “来北京办点事。” “啥事?” “这事不能说。” “你老婆不是在北京吗?” “嗯,搞财务。”正好过来办事,这不就碰到你了,“你咋了过来了?”李玩酷双手插兜,很酷,还是不经意间的耍帅。 “借调。”余磊直说,“厂子停建,也不晓得黄了没,人都分流了,这回第二批分流,我这不就过来了。” “来北京见见世面也好。”李玩酷笑了,毕竟天天小地方呆着,也没啥意思,“出来散散心。” “工资涨了吗?” “涨?不降就不错了。” 印象中那个在海北电厂工程部里意气风发的余工,此刻像被抽去了筋骨。 “你跟老婆,两地分居也是很难啊?” “不难。”李玩酷坏笑,这你就不懂了,这叫自由,“生小孩的时候在一起,就行了。” “啊?”余磊又惊又疑,愣在原地,“现在的婚姻都这么开放了?观念都很有“创新”……” “各玩各的的,各自不打扰对方的生活,共同扶养孩子,这样不是体面吗?” 婚姻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体面”,“呵呵”。 这个世界变得太快了。 第163章 化神境界 有钱人都是这种境界吗? “啊?”李玩酷一把搂住余磊的肩膀,“为什么有钱人是少数?” “思想?” “不,是认知。”他看着眼前形形色色的往来的人,透过现象看本质,“人性本恶。” “负能量,满满的负能量。” “不,动物界一出生要什么?” “要妈妈。” “大错特错,要吃,要喝,可不是什么要父母。” 李玩酷轻摇头,“父母呢?择优录取,要身体最健康,最强壮的孩子,弱病残都被淘汰了。” 果然。 有钱人的婚姻观,当然是因利益结合了“商婚”。 有钱人是不相信爱情的,他们也许向往普通人的爱情,但你让他拥有这种爱情,他不会想要的,因为这会撼动到他的利益。 有钱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和咱们不太一他们从小就知道什么东西是没必要去浪费时间和精力的,比如“谈恋爱”。 “这地方,你熟悉?” “何止熟悉,从小玩到大。” 听李玩酷这么一说,他从小这里长大的,“一会啊,下班我们家里坐坐?” “你们家?” “力源里2栋。” “真是纨绔子弟,你老婆呢?” “这我家,她是她家,我们也有共同的家。” “啊,三套房子,北京四环。”余磊摆了个指头,“个十百千万”,“哇哦,两千多万,还是两千年左右的房子,“舒服”。” 两人很默契,属于散步,国华电力展示工作证就可以厂区外围,逛逛。 毕竟,铁道口属于十字路口,喧嚣还是有的。闸栏里面,热电厂关停后,显得很荒芜。 巨大的煤仓空荡荡地矗立着,锈迹斑斑,爬墙虎蜿蜒爬满斑驳的墙体。 野草从破碎的水泥缝隙里倔强地钻出,在风中轻轻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陈年煤灰和新生草木混杂的味,六十多年的工业遗骸,在时间中缓慢腐烂。 “最近真是脑壳疼,”李玩酷把箱子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水泥墩上,坐下,很疲惫,他用力揉着太阳穴,“妈的,这人太不靠谱了。” “啥心事?” “送特产。” “切。”余磊看了他包装满满,“呵呵”,这熟悉的场景,不就是托人办事,不过,八项规定出台以后,这种事情越来越难了。 很多老熟人,也不愿意冒这种风险了,因为不值得,不划算,也没必要。 余磊递过去一瓶刚买的矿泉水,“来,你嘴唇都裂了。”。 李玩酷拧开,猛灌了几口,水流顺着下巴滴到领口也浑然不觉,“北京的天气干燥,很多年没回来,倒是有点水土不服了。” “还公关吗?”余磊指了指那箱子。 “必须公关啊?”李玩酷焦虑写在脸上,现在看起来,结婚了,有责任有担当了,他调去了清远筹备项目,给了“副科级”,副主任,二代嘛,正常路径。 清远项目。 2015年二月,新成立的筹备组,位于广东省清远英德市。 公司分两期建设4x1000MW超超临界燃煤发电机组,作为粤港澳大湾区重要能源保障。 “认识老成吗?” “成?当然…”李玩酷当然认识喽,三把手。 目前,煤电因为产能关系都停产了,但是筹备工作还是要做的。 清远新项目,还卡在发改。 “目前,还是探口风阶段,事啥的,不用想,肯定办不下来。” 李玩酷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焦灼,“以前的老套路,带点‘心意’,找找熟人,递个话,总能推进一点。现在……” 他苦笑着摇头,眼神空洞。 两人都目光呆滞的,看着不远处废弃的铁轨,“门都摸不着!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办公室门口?人家保安客气得很,一句‘领导在开会’就把你钉死在外面。托的人?拍胸脯保证得山响,结果呢?人影都没了,电话也成了空号!” 他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他妈叫什么事儿!一个礼拜,天天跟傻子似的在人家大楼附近转悠,守着这箱东西,像个要饭的!” “二代也会烦恼!” “二代?” 李玩酷故意“磅”锤了下余磊的肩膀,“你逗我玩呢?” 余磊沉默着。 没错,这里是北京,就算京城四少都得谦虚谨慎,务实低调,何况电力子弟呢? 算啥? 啥都不算,人家鸟都不鸟你。你谁啊? “彷徨”,“无助”? 余磊脱口而出,“你也会?” “切,这世界这么大。”李玩酷摇摇头,“大家都是棋盘上的棋子,一生都想做持子人。结果呢?死前感悟一翻,再写一首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结束这短暂漫长的一生。” “喝酒不?” “不喝,忙着呢?” 余磊也是刚来,部门也没安排,啥都没安排,所以能到处逛当。 晚上Ktv? “必须的,大胸妹子来一对。” “二龙戏珠啊?” 男人嘛,聊着聊着回到了最原始的本性,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一切虚幻耳。 有钱人最欣赏的姑娘,什么漂亮胸,大聪明的,其实是有底线的。 “啥?”余磊轻摇头,恋爱跟婚姻区别很大,有钱人的婚姻,恋爱更甚。 “多偶制。” 有钱人最欣赏的姑娘,就是能够接受“多偶制”的姑娘。 比如过去的大户人家,一妻多妾,大房,二房,N姨太的。 这跟一夫一妻本质上是矛盾的。 甚至你摆明态度,我可以做大,坚决不接受做小,这些都是可商量的。 很多姑娘的问题不在于拜金,而在于贪婪和自我认知不清,就是荣华富贵也要,至死不渝也要,一心忠诚也要,浪漫宠溺更要。 矛盾吗? “呵呵”,余磊不想说话,因为跟他无关,“一运二命啥的…” 能吃饱饭,过好自己的生活也不赖,因为他读过书。 古代穷,大概率连生儿育女和延续基因的可能性都没有,历史源远流长,但是都属于啥大家族,啥族谱的,所谓上下五千年,咱连个族谱是啥都不晓得,也没见过。 既然,浩如烟海的文献资料可以见证,那自己活的有价值,就是稳稳的幸福。 至于,女孩子正常。 韩剧为什么这么受欢迎,那就是它满足了女性这样的贪婪幻想,“豪门”,“子弟”,“霸总”。 一想到这里,余磊就想起了“六十岁的她,嫁给了沙特王子”,“五婚四儿的她入了豪门。” “呵呵”,有趣的很,这境界一下就提高了,“化神”了。 第164章 东坝 来北京,没宿舍。 那么,租房子就是最重要的,可是这实报实销的价格太低了,余磊一连摸索了几天,才发现了一个地方。 没商场,没地铁,没配套,唯一的就是景色不赖,当然没啥用,这地方依然是东坝。 四千多,60平,一室一厅一卫,勉强能够满足上班需求,至少得给人一个上厕所,洗澡的地方吧。 对比力源里附近的精致小资与灯红酒绿的生活,东坝就像是一块被遗忘的角落,一个在北京朝阳区地铁线路图中为数不多没被涵盖的“处女地“。 “你也成北漂了?” “你还没回清远?” “北京才是我家,我在前期项目组,就是专门跑批文的。” “真是个好差事。”余磊羡慕,既能够照顾家庭,还能够一边工作,“还是你们厉害,”毕竟李玩酷,房子都不用发愁,这可是人生大事。 虽说力源里的房子,已经十几二十年,马赛克都一片片脱落了,但是也是自己家,有个自己能呆的地方啊。 不像余磊,跟个丧家犬一样,今天被赶到这里,明天被赶到哪里? 哪里便宜,哪里去。 啥户型,南北通透,风水宝地,通通跟他无关,有个小屋一个厕所,就足够了,能够遮风挡雨,别提多开心了。 蜗居,北漂。 余磊深有体会。 第一周就好难。 东坝距离四惠不太远,公交车一个小时,这算是最好的的福利了,而且环境也不错,号称北京的“阿勒泰”。 主要有一条坝河。 但对于新北漂来说,这里租房,买房都是最便宜的,但是老北京会嗤之以鼻,“那是人待的地儿吗?” 所以说,满清误国,你的祖上大清都亡国一两百年了,还以你的地,你的胡同自居。 要晓得,你祖上在吉林嘛。 燕京之地属于汉地十八省。 新北漂选择一个能够有性价比的蜗居暖巢,东坝再合适不过了。 上班方便吗? 对余磊是方便的,晚上,夜市烧烤摊也不少,光棍吃饭不讲究。 说实话,一天三顿都能公司解决,请人吃喝夜宵啥的,烧烤就够了。 不了解东坝的人会说这里是朝阳区县城,但对于住在东坝的人来说东坝就是他们的城中度假胜地。 这里就是温暖的家。 这里拆迁户多,城中村多,便宜嘛,各方面肯定比不上白领小区,住的人也都是鱼龙混杂的。 你要非说这里人口素质低,学历差,余磊认,因为他也没北京户口,就当“黑户”吧,本来就是打黑工的。 啥称呼,无所谓。 毕竟相比距离更远的温榆河、雁西湖,东坝的公园便足以让朝阳区打工人洗去一些班味。 至于“789”,“2.5里屯”啥的,无所谓,都是个称呼,比不上填饱肚子,有个住的地方。 “东柏林”等等的标签,东坝,如今正逐渐成为北漂找到松弛感的新地标。 因为这里住着都是跟余磊一样的人,他们选择北漂的原因很多,但是有一点不变的,就是“缺钱”,大家都梦想在这里搏一搏。 没准能闯出一个机会呢。 也许很多人不知道,东坝这个地方的名字来源于一条人工运河“坝河”,其一条主要的支流便是北京人自己的“塞纳河”亮马河。 对于初来乍到的北漂们,东坝就是实打实的“城中村”。 因为常年处于施工建设状态,东坝县城感十足。 “不就是刚出五环,怎么感觉像到了廊坊三河?” 这房子刚租好。 李玩酷就来“视察”了,说是视察,就是找了个“聚集地”,因为家里实在太烦了,“刘娟娟”这个对于余磊来说是女神的女人,对于李玩酷来说不过是联姻的产物。 李玩酷什么女人没见过,他早就练就成“万花筒写轮眼”了,刘娟娟提供不了情绪价值,就没啥用。 生孩子,建立血缘关系可能有点用处,来见兄弟才是正事。毕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至少,富人这么认为。 李玩酷一来就给余磊一个忠告“借调不是长久之计,要考虑未来,有去的地方要赶紧去。” “兄弟,别一来就谈工作。”余磊“吧嗒”开了一瓶可乐给他,“没啥喝的,只有这个。” “切,我又不介意,大学同学还讲究这个?” “是啊,就是感觉聊天自由自在的,很舒坦。” 两人无话不谈,就感觉回到了研究生时候,好惬意。 聊着聊着就说到北漂了。 “你怎么看?”余磊问这位京城大少爷,李玩酷给他一些自己想法。 对于北漂,“留”,“不留”,“听天由命”,就这三种。 留就是他有本事留。 无非家里有钱,工作钱多。 简称“拼多多”,超级大厂或者顶尖央企,父母伴侣给力,所以生活质量相当可以,这种不比北京本地人差,本身就是地方精英。 主要就是搞个户口的事。 “不留”就是“留”的转变,折腾了很久,才发现无能为力。 薪资尚可,在北京的生活质量也只是生存。 想留在北京的人,一般靠的都是一股执念,要不然真的挺难熬的。 家里条件一般,助力有限,找个靠谱的战友一起奋斗,一个保户口,另一个去大厂赚钱,女生居多。 这些女孩子,工资也就一万出头,但是非常敢花钱,“氪金”,“旅游”,基本年末花呗清空。 大多家里条件吃穿不愁,但是也没办法支持她们买房子,要么,男朋友供奉,过的很是惬意和小资,但是也不太舒服。 毕竟,北京租房和极限通勤还是挺累的,你说她们依靠“嫁人”改变命运,身体改变人生都行。 本质上,就是这样。 这些姑娘,做事干净利落,目标明确,效率高,因为女人保质期短,她们需要高效,简洁的拿下目标,让自己留下来。 “哇,好恐怖。”余磊捂着脸,他可是上了两次当了,事不过三。 “你最好这里别找女朋友。” “为啥?” “你五保户,找你的人必有所图。” “呵呵。” “活络活络关系,人脉,攒点荣誉,赶紧找下家。”李玩酷神情严肃,他这是给余磊的忠告,“朋友”般的。 “呵呵。”余磊不甘心,但是这就是现实,“呵呵”更是回应。 还有一种,基本是认清形势放弃幻想的人间清醒,我的一个朋友(有个朋友系列….)。 “呵呵。”这不就是指着余磊说么,两个人还拐弯抹角“切”。 第165章 项目管理部 在国华电力公司。 余磊分到了项目管理部。 眼前这楼。 四层梁板风格,白色主色调,搭配玻璃幕墙,简洁,方方正正的,线条流畅。 老房子了,也没啥时尚,视觉啥的特色。 办公楼的正面有一大片玻璃窗,窗户排列整齐,形成了规则的正方形,长方形图案。 玻璃幕墙就是采光好,室内外空间,通透和开放性都不赖。 在办公楼前的草坪上,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灰色石头,石头上刻有金黄色的“国华电力”字样,字体庄重而醒目。 石头周围是修剪整齐的草坪。 办公楼的入口处有一个宽敞的门廊,门廊上方有透明的遮雨棚,门廊的设计很简洁。 在办公楼的上方,可以看到悬挂着一条红色横幅,上面写有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XX周年的字样。 旁边就是宿舍楼,家属楼,不远处就是国华北京热电,也就是老的第一热电厂。 住宿安排好了,就是工作。 工作也是根据专业特色定的,他被安排到项目管理部,全是协调,帮助。 不过,昨晚的饭。 李玩酷那一句“借调不是长久之计”像根鱼刺,扎在余磊心头,混着可乐的甜腻气泡,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清醒。 边干活,边学习吧。 “余磊?” “黄海波。”这是余磊新认识的北大毕业生,林琴应该是分到了财务部,不在一层楼,他忙着弄住宿,工作啥的,也没空去找。 至于刘娟娟,还是别联系了,互相看不对眼,而且也就是因为她现在是李玩酷的老婆,随便应付几句。 “跟我来,三楼。” 余磊看了看一旁的牌子,“项目管理部”,“你坐在这里。” “嗯。” “这是项目管理部主任,赵宏伟。” “赵主任,您好。” “小余是吧?”两人握手,全是认识了,“你哪个厂来的?” “北海?” “哦,北海旅游胜地,我去过,海鲜不错,你那里人。” “广西?” “广西好啊,桂林山水甲天下,柳州工业全国文明。”赵主任说话很客气,“去年我才去过,带着一家老赵。” “旁边的是,金恩根,金主任。”这是副主任,你的分管领导。 黄海波介绍完,先走了,就是说接下来,余磊属于项目管理部了,怎么安排都是赵主任说了算的。 “318”,正好空了一个位置,“你就先坐在这里吧。” 这屋里两个人,一个电气,叫李少华,三十来岁,一个热工,黄学良,五十岁。 中年人,尤其有家事的中年人,压力都是很大的,没啥事,都不愿意主动搭理人。 黄学良快退休了,有事没事的跟余磊聊聊天,唠唠家常啥的。 总部工作节奏忙,自由度也低了,毕竟旁边办公室就是领导,电话,会议一个接一个的。 余磊也没时间沉溺于“呵呵”的自嘲,生活的鞭子很快抽到了身上,牛马人生要来了。 现在,他就是跟着李少华,姑且叫李主管,人家是电气高级主管,这里专业啥的分的不是很清晰,该你干的就是安排你干。 当下任务,就是盘山电厂烟气环保超低排放改造项目的方案,报告。 主要还是报告审核,过程管控啥的,开会很多的。 对于余磊而言,是跨专业的,是块硬骨头,也是块试金石,因为是全新的,完全没有接触过。 “先熟悉一下,资料规范,啥的。”李少华指着旁边的柜子说,“书本啥的上面都有,编制的报告,我这里给你一份。” 一头雾水,余磊“嗯”了声,无聊的翻开几页,这都啥玩意。 李少华让他把问题都梳理出来,可是自己见都没见过,总不能连连看吧。 一个字“丢”。 大概了解了几页。 大概就是。 国家环保政策日益严苛,盘山电厂作为区域重要能源点,烟气排放指标必须从“达标”跃升到“超低”(NOx≤50mg/Nm3, SO2≤35mg/Nm3,粉尘≤10mg/Nm3)。 项目简介:扒拉扒拉。 建设公司名称:天津国华盘山发电有限责任公司。 建设项目名称:2×530MW机组烟气环保超低排放改造工程。 建设地址:天津市蓟县翠屏山乡二十里铺村。 项目建设性质:改扩建。 建设项目投资:14658万元人民币。 设计单位:华北电力设计院有限公司。 行政许可: 取得了行政许可决定书、市工业和信息化委市发展改革委关于同意天津国华盘山发电有限责任公司1号2号锅炉烟气系统增设湿式电除尘器改造项目备案的通知。 本项目主要内容为。 1号、2号锅炉燃烧器配风改造:锅炉第2、3、4层燃烧器及锅炉38米锅炉四角各加装一个贴壁风喷嘴; 1号、2号机组增压风机改造:拆除原增压风机,易址新建两台50%容量的新增压风机; 1号、2号机组烟气脱硫提效改造;应用旋汇耦合技术或合金托盘技术,并重新优化布置喷淋喷嘴; 采用B&W提效技术,吸收塔内部加装两层合金托盘、加装吸收塔液体再分配环(增效环)、增加喷淋层进行脱硫综合提效;保留现有两层屋脊式除雾器,增加一层管式除雾器进行除尘提效。 两个方案均能够满足排放指标提效的要求,在国内均已应用业绩;在盘电公司现有场地基础上均能够实施改造,需在招标阶段确定具体技术方案。 盘电公司烟囱防腐改造。 本工程烟囱防腐改造推荐采用钢内筒钛钢复合板方案; 在烟囱内筒增设环形集液槽,对冷凝液进行收集。 临时烟囱:每一台炉在吸收塔烟气出口顶部设置一座临时烟囱。 文字上看起来不多,里面内容多啊,涉及脱硫、脱硝、除尘多系统协同改造,投资一个多亿。 让我提出问题。 余磊捂着脑袋,“有了”,他想起成经理Cocah奢侈品教他的。碰到问题,首先不能怂,然后,找设计问啊。 在他手里是个“烫手山芋”,但是设计懂,一个邮件,一个电话的事情。 呵呵。 现在,他可是工作三年半的主管,“老人”了,这点事解决起来,还是得心应手的。 第166章 打杂工 “你来一下。” “嗯。”李少华有些不耐烦,他把余磊叫到门外,“领导安排,你先跟着我,那么我就简单的说一下。” “好的,好的。”余磊听从组织安排。 “这个项目,你大致也熟悉了。” “嗯。” “明天是这个项目的报告会,也参加一下。” “要做什么吗?” “上午七点钟吃了晚饭,七点十分到这里。” “好。”余磊感慨万千,因为北京总部九点上班的,七点多来,肯定不是啥好事。 下午也没啥事,电脑用的是有个离开的人的,办公用品人事上给了点,本子、笔啥的,还有一些生活用品,脸盆,毛巾啥的。 作为背着大门,大门敞开着,你干啥,过道人来人往的一眼就看到了。 面前堆着半人高的技术规范、招标文件草稿和电厂原始设计图纸,这也是“前任”留下的。 目前的工作,他大致上弄清了。编制招标文件、组织技术澄清会、整理评审资料、安排各类会议、跟踪进度、处理文档…… 用一句话说:“‘万金油’,哪儿需要往哪儿抹。干好了,接着干;干砸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李少华的眼神没什么温度,他很忙,弦外之音告诉你,你是赤裸裸的“编外”。 清晨5点30,东坝还是一片雾蒙蒙的,但是早市已经喧嚣了。 油条。 豆汁。 烧饼。 “我丢,这味道。”余磊看着一旁的人“咕噜咕噜”跟喝汤一样的享受,他都反胃的要吐了。 喝豆汁儿,那犹如泔水般的气味使人难以下咽,“难喝死了”。 再看一旁排队喝的,这帮人吸H吗?喜欢这玩意,还能上瘾,还排队,非喝不可。 听李玩酷说,喝豆汁,这玩意最畅快,因为穷的富的都喝,满族,蒙古,汉族,喝这玩意的时候,统一中华民族。 旧时,有穿戴体统者,如果坐在摊上吃灌肠或羊霜肠,就会被人耻笑,但在摊上喝豆汁儿则不足为耻。 老北京人。 卖豆汁儿是从粉房将生豆汁趸来,挑到庙上,就地熬熟。 前边设个长条案,上摆四个大玻璃罩子,一个放辣咸菜;一个放萝卜干;一个放芝麻酱烧饼、“马蹄”;一个放“小焦圈”的油炸果。案上铺着雪白桌布,挂着蓝布围子,上面扎有用白布剪成的图案,标出“×记豆汁儿”字样。 夏天还要支上布棚,以遮烈日。 经营者通常为一二人,不停地向游人喊道:“请吧,您哪,热烧饼、热果子,里边有座儿哪。” 这是余磊第一天五点五十分就出门了,黑乎乎的。 从六十平温暖港湾,耷拉着没睡醒的脑袋,人都是懵逼的,糊里糊涂的门口吃了个饭,款感觉都是乱按的。 “叮咚”,支付宝到账“一十五元”,然后,加入公交站黑压压的人群,挤哇挤,上车。 350路公交。 屁颠屁颠的,一个小时的颠簸,车上补觉,还得当心小偷。 男的女的挤在一起,味特大,特浓,“特仑苏”,有时候奶香的,有时候臭臭的。 呕吐。 晨阳有点了。 车窗外,勉强能看清,“北京阿勒泰”景色,坝河的微光,黑乎乎的模糊有点影子了。 他脑子里塞满了内容,方案、评分标准啥的。 “哇,好困”,通勤的疲惫是底色,工作的压力是主旋律。 到了单位,七点多早餐都没弄好,工作就来了,幸亏他搞了点油条,豆汁啥的。 否则饿死了。 七点多,竟在会议室里,摆桌子。 因为昨天晚上一个会,开的很晚,桌牌啥的都没换,打印是提前弄好的。李少华,余磊和服务小姐,几个一起弄,摆桌子,换桌牌。端茶倒水的。 这个看起来很简单吧。 围桌,就是摆个长方形。 然后,主要领导上座,正中间,两边顺次,教授啥的按级别来,正高,副高,中级啥的排序。 华北电力设计院,领导和几个小年轻也早早来了,捣鼓电脑,投影,PPt啥的。 摆水壶,倒水,倒茶叶,放矿泉水,桌布,还是有讲究的,水壶要顺手方向,话筒要靠着嘴边。 还要挨个调试,有没有电啥的?为啥晚上不搞,因为昨天晚上的会议开到晚上十点钟。 服务人员都回家了。 会议室一大早上,都是“哗啦”,“哗啦”的声音,桌子拉过来,拉过去,跟玩七巧板一样。 稍微空闲。 余磊还得看看一些原理性的东西,专业术语,工艺要求,啥SCR脱硝催化剂的选择、湿法脱硫塔的流场优化、高效除尘器的选型。 这种都是啰嗦一大堆的文字。 余磊需要将这些玩意,转化为专业一二三,这种很简单的“唠嗑闲话”。 “小余,你联系下,业主单位。” “我联系专家。” 一边电话,一边思考。 什么技术路线的优劣、国产化替代的风险、关键设备的性能保证值。 呼气,吸气。 呼气,吸气。 余磊像个海绵,疯狂吸收着陌生的术语:氨逃逸、GGH堵塞、除雾器效率、催化剂寿命…… 他感觉一个报告会,搞得像打仗一样。无形的硝烟,像威压,一天天的。 跟北海的无忧无虑,天壤之别,像部队里,一二三四五,喊口号。 上山打老虎。 北京,山庐村,同样是开会,完全两种风格,倘若原来的能源基地,沙岛上的集装箱里。 一定是张斌大嗓门大吼,“开会了,开会了。” “开你妈逼。” 这种不服管教的自由,也只有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才有,在京城总部,这种一般会议,大家都很自觉的。 不用电话,都按时报到。 不光这。 “还得砸门呢。” 集装箱外,砰砰砰砰砸响,张斌门外大叫:“开会了,开会了!” 莫清零一定没好气地叫道:“开你妈逼,不去!” 因为都喜欢开玩笑,你想就办公开会就那么五个集装箱,“待的下吗?” 野惯了的人,突然被约束就是浑身上下的难受,余磊看看表八点半了。 会议上午九点,他不由自主的发了个“哈欠”,毕竟,他已经上班一个多小时了,人困马乏的。 好累。 第167章 烟气环保超低排放 专家,业主,设计,政府几方人员都来了,大约三四十人。 报告初评会,主持人就是赵主任,开头部分省略,直接设计讲解PPt。 报告就是烟气环保超低排放改造。主要原理,涉及除尘、脱硫、脱硝等。 原有的超临界采用电除尘,就是提升效率,优化。 老机组一般就是电除尘,这个很容易季节,静电容易吸附灰尘。 如果专业术语来讲,就是。 利用高压静电场使烟气中的粉尘荷电,荷电粉尘在电场力作用下被吸附到极板上,通过振打装置清除极板上的粉尘。 是不是很复杂,专家就喜欢将一两句话能说清的东西,给你说的云里雾里的,然后感觉很高深莫测的。 哇,一看就是专家。 叫兽。 改造啥,就是打扫的快一点,增加电离子,就是吸附能力,这样除尘不就多了。 记住三点,“气体”,“电场”,“电源”,怎么加强?功率呗。 如果还不够用,加个布袋。 这个更简单了,口罩防尘,一层不行,两层,三层,还不行换材料,孔更小的,更细的。 你家筛面粉,不同网格的,就这样。 专业术语叫啥? 电袋复合除尘技术。 结合静电除尘和布袋除尘的优点,先通过静电场去除大部分粉尘,再由布袋过滤剩余细颗粒,降低滤袋负荷,延长使用寿命。 是不是不爱听了。 再不中。 降温。 叫低低温电除尘。 还不行,加湿啊,加湿器懂不懂?湿式电除尘技术,还能二次除扬尘,减少啥PM?.?、SO?酸雾等乱七八糟的颗粒。 实在不行,成肿瘤了。 咱就“一刀切”,手术,化疗。 这叫啥技术? 团聚技术,就是用化学药剂。 懂了吗? 电厂这点破事,原理跟家里大扫除一样,没啥高深的,谁来了都能干的。 至于脱硫,就是化学药剂。 湿法。 就是让它溶于液体中。 啥液体,依然是石灰浆液。 然后,一个化学公式,怎么改造呢?就是调整浆液各种参数,神马Ph值,液气比、钙硫比啥的。 一结晶就Ok了。 干法脱硫。 另一个化学公式喽,条件就是高温,气固液,原理都是让烟气中的二氧化硫溶解,然后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反正要的结果就是。 一遍又一遍,实在不行,再来一遍,将硫搞出来就行喽。 还有一种,半干法,“娘娘腔”,“人妖”,“太监”,大概就是这种意思,这种思路方法。 脱硝。 SCR脱硝。 化学公式,加药。 SNCR-SCR联合脱硝。 加药,高温,各种化学反应,就跟治病一样,先挂水,然后“消炎药”,痛,就加“止痛药”,没效果? 挂的吊带里面继续加货,每次加,直到能治病,达到你的效果就行了。当然,这个计量有要求的,否则,病人给你治死了。 很多癌症病人,就是扛不住化疗,后面身体免疫力垮了,人挂了。 所以改造也要看病人自身免疫力的,有些厂子太老了,或者根本没法改造,只能拆了,新建了。 但是人,你只能重新投胎了。 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其实,整个报告评审会都在讨论这些,技术上就是啥方法,啥参数,多一点少一点,经济上就是那个划算,那个省钱,效果还行。 整个评审会就跟菜市场差不多,买啥水果,讨价还价的。 人一多,还跟大爷大妈吵架一样,“哇哇哇”的,余磊心闹腾的很,因为李少华这个中年“油腻”坑货,让他做笔记。 自己“小白”非要搞成大佬,啥意思,一有问题,将来都退给你。 谁让你是“打黑工”的,借调,“编外”呢。 牛马人啊。 这玩意,一讨论一天。 大家问题汇总。 赵主任请各方发言,专家发言,总结,然后给设计院一周整改方案,报告的时间。 重大问题,二次上会,讨论,总结,麻麦皮的,一二三点,然后恭维一下,大家都辛苦啦。 拜拜,散会。 晚宴。 别说,还真给饭票了,不同的是,人家小桌吃,余磊大锅饭,省了一顿二十大洋。 哇撒,不少钱喽,回家能买半箱特仑苏,自己补补营养。 舒坦。 总结一下,开了一天会,干了点啥? 先说标准,就是。 火电厂现在都执行超低排放标准,NOx 50,SO2 30粉尘10。 然后,治理措施。 最全的: 低氮燃烧+技术+SCR脱硝+电除尘/布袋/电袋除尘+湿法脱硫++湿式电除尘,基本都能达到超低标准。 今年前半年好多地方出台了脱白政策,但是争议比较大,现在慢慢都不提了。 作为搞基建的,第一天做正事,就长了这么多知识,果然,还是年轻好哇。 一下班,李玩酷开了辆奔驰大G,又来了。 “哥,你还真空啊。” “少废话,上车。” “你老婆呢?” “找姐妹玩去了。” “你呢?” “本来想找姐妹,但是最近发炎了,医生不让去。”李玩酷很直爽,就是最亲密的好哥们,才这么说的。 “前列腺炎。” 李玩酷脸色不改,眉毛倒是挑了挑,余磊一看这表情就懂了,“哈哈哈”。 “啪,”拉门。 “啪,”上车,坐副驾,兜风走起,“酒吧?Ktv?” “不然呢?” “我没钱。” “兄弟看你上,是为了钱?”李玩酷一如既往的诡异的笑,“你的,提供情绪价值。” “切。” 路上,是北京那种最绝望的春末夏初。厚重的雾霾烘出燥热的温度,天色、景观、都笼罩在一层偏暖的灰色中,冷色系的绿色植物在这种偏暖的浑浊空气里被中和,得到最恶心的视觉感受,空气中都有着一丝窒息感。 “感觉如何?” “底层打工人。” “这就是你对借调的第一印象?”李玩酷觉得余磊感触挺深的,也挺快的,“还讨老婆不?” “我?”余磊右手握成圈,“我左手一个慢动作,右手慢动作重播。” “唉。” 京城的夜晚,各种规则约束,互联网经济,圈好了钱搭好了架子,美好的幻象后都是底层人在“打工“而已,外卖、快递、滴滴,皆同,余磊感受到了某种不自在,于是有点沮丧。 电厂牛马,“活着”就好。 第168章 考察 公司安排余磊,白冰现场去盘山电厂,考察,评估工作。 天津国华盘山发电有限责任公司成立于1998年,位于天津市蓟州区别山镇西,注册资本15.51亿元。 公司前身为1986年筹建的蓟县电厂,1996年投产两台俄制500MW超临界燃煤机组,承担天津及华北电网供电任务。 这是一家老厂,距离北京不算远,开车也就两个小时。 距天津市110km,距北京80多km。主要燃用神华补连塔矿(80%)、准噶尔煤(20%)的混煤,煤质为中灰低硫烟煤;燃煤为铁路运输,运距450km。 现有装机容量2×500MW,为俄罗斯制造的超临界中间再热燃煤机组,机组已先后于1996年2月7日和1996年5月16日投产;现为天津供电区及华北电网的骨干电厂之一。 除尘器为俄罗斯制造的双室双层六电场电除尘器,每台炉配置3台电除尘本体。 这个地方吧,跟北京的平谷挨着,距离清东陵都不算远。 余磊本以为安排了,一个大佬,专家带着自己去现场评价,结果安排了一个女的,“白冰”。 这名字,“好听”是“好听”,就怕跟北海一样,叫朴彩英,以为是韩国大美女,结果四十五了。 人家都快退休了。 房间203,综合管理部,宣传组。 白冰是干行政的,在这个部门,非富即贵,要么关系户。 自己得主动点。 坐电梯,下楼。 咚咚咚! “请进”里面传来一声,女孩的声音。 叶秋推开房门,进门,就看到正对面坐着一个女人。 再看看四周,就她一个。 不过,“哇”。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因为这个姑娘实在是…… 太性感了! 她穿着一身乳白色的七分透视袖衬衣,领口很低,露出大片大片的白皙,就像是剥了壳的荔枝,白里透红,颤巍巍地跳跃着。 而且,她的腰身狭窄,即便是坐在办公椅上,也能从侧面看到完美的S型曲线。 最要命的是,她的整个左腿放在被单外面,又长又直,那抹黑色丝袜犹如第二层肌肤,将腿部曲线勾勒得,紧绷,精致。 半透明的材质在阳光的折射下产生微妙的光影,时而如暮色中的薄雾朦胧,时而又似午夜的天鹅绒般深邃。 这种欲说还休的性感,让人神魂颠倒。 还有那双尖头细高跟,包裹着玉足,12厘米的鞋跟将小腿肌肉拉伸成优雅的弧线。 脚掌勾着鞋子,后跟掉与不掉之间徘徊。 哒哒哒! 当黑丝与白皮高跟鞋相遇,两种不同质感的黑白色碰撞出层次分明的视觉盛宴: 哑光的丝袜“含蓄内敛”,镜面的高跟“张扬夺目”。 “咕噜”余磊吞咽口水,感觉呼吸都很困难,这女人,女孩傻傻分不清楚,真的是冰清玉洁。 他想起了刘娟娟,这个姑娘会不会也是个“白莲花”,想到这,他不敢说话了。 但是,包裹在黑丝里的白皙大长腿,让人不由自主产生遐想,这么好的身材和皮肤,究竟要怎样的神仙颜值才能配得上? 余磊下意识地,微微抬头看向女人的脸。 恰在这时,女人也发现了他。 “你好,我是项目管理部的,我来找。” “白冰是吧?” “嗯,对对。她没在吗?” “我就是。” “你。”余磊愣着没动,女孩竟然过来直接一把握住他的手。 四目相对。 在这一秒,余磊连呼吸都停顿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妩媚的女人? 白冰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左右,黑发如瀑,瓜子脸,葡萄眼,天生一股媚态,让人情不自禁地会想到一个名字“朱珠”。 欧美范! “你是?”白冰率先开口,声音很好听,却很冷,“领导说过,项目管理部来一个人,但是没有告诉我名字。” “余磊。”余磊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好,我就是。” 这跨度也太大了。 北海之前“朴彩英”,以为是个女神结果来了个大妈。 这次“白冰”以为是个技术专家,大妈级别的,结果来个了女神。 余磊接到去盘山电厂考察技改的通知时,心里先打了个鼓,听说是苏联留过学的,他一想,那肯定是五六十年代的。 不是大姐,也是大妈? 没想到是个姑娘。 “苏联留学?”白冰差点没笑吐,她瞟了一眼余磊,问他:“你刚才在看什么?” 余磊脸红了,心想,总不能说我在看你吧? 不曾想,白冰自己说了出来:“你是在看我吗?” 余磊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那我好看吗?”白冰眼睛眨了眨,有些俏皮。 “好看!” “那你觉得我什么地方最好看?是脸呢,还是……”白冰说到这里,她微微前倾,胸口低领呼之欲出。 “啊”哼。 余磊的眼神不自觉的往里面灌,“我…我…之前听说,白冰念研究生来着。” “对,”白冰故意拨了拨头发,“哇”这味道好香的,余磊身子都发软了,“我是伦敦艺术大学的硕士,时尚设计。” “时尚…时尚设计?” 余磊一猜,果然,标准“白富美+留学二代”,“这专业”,他总觉得对方是来“走个过场镀镀金”,毕竟时尚设计和电厂技改,听着就不搭边。 “领导安排我们俩,参加报告…”余磊说商务车已经等在楼下了,他是说… “我知道,你等我下。” “哦。” “好了。”白冰食指晃了两圈车钥匙扣,“到地下车库。” “公司叫车了。” “坐我车,我要顺便回家一趟。” “哦。”余磊等在地下车库,电梯口,“滴滴”,车鸣笛两声,他抬头。 一辆银灰色的沃尔沃XC60停在跟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利落的脸。 白冰换了套衣服,一件卡其色工装马甲“工作服”,里面是黑色蕾丝边内衣,工装裤裤脚扎进马丁靴里,头发利落地挽成丸子头。 “我坐后面了。” “嗯。”因为白冰的副驾上,放着她的Lv包包,旁边还有一个本子,一根银色钢笔。 “挺精致的。” 第169章 中年油腻 余磊曾经问过李玩酷。 为什么以前的女孩喜欢老头? 现在的却觉得老头浑身上下油腻,老人味? 答曰:钱。 以前为了钱“忍了”,就当是工作,现在有了点钱“忍无可忍”了,除非钱多多,还是会忍得。 余磊轻点头,觉得很有到底,悲催的是他三十多,油腻了。 也步入了油腻大叔的行列。 中年人,余磊感觉自己还小呢,没想到时光匆匆如流水,一回想,昨天还在校园里呢。 美好的青春。 李玩酷昨天一晚上就跟他唠唠叨叨的,余磊看着旁边的白冰,都不晓得怎么说话。 高冷,魅力,还是留学的。 这不,活脱脱的,刘娟娟,邢菲菲吗?给自己钱哗啦掉几万,“唉”,悲催,他现在见了美女都怕的。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昨天晚上畅谈一晚上“中年油腻”的事情,毕竟,他们两个也三十多了。 反正越说,约恐怖。 前车之鉴,龚经理,大嘴巴徐岚韦都是这样,唾沫横飞,嘴巴臭。 哇塞。 自己也要变成曾经最讨厌的样子,轮回,归宿。 中年男人,逐渐大腹便便,青蛙王子,地中海,如果四十往上,身上已经开始有老人味了。 如果天天洗澡换衣服,不太闻得到,但是这是他“老婆”洗洗刷刷并且唠唠叨叨换来的。 早上起来,肠胃里的食物经过一夜的消化和发酵,气味都存在嘴巴里,臭烘烘的。 没刷牙的时候跟他老婆讲话,老婆都会扭头躲开,只是你看不到闻不到。 牙龈开始逐渐萎缩,牙缝慢慢变大,吃完饭不剔牙会有食物残渣留在里面,剔牙的话呲着牙咧着嘴唇,牙线在嘴里搅和搅和,呸呸呸吐出一堆形状奇特的残渣。 自己感受不到,旁边的人。 呕吐了。 如果他没吐出来,就是咽下去了,殊途同归,反正你还是看不到。阿弥陀佛! 人年纪渐渐大了,肠胃功能不会一直那么好,吃点不合适的东西,也会放很臭的屁,屁还可能会带出一些屎,会粘在内裤上,黄黄的。 老婆看到,直接麻木的嫌弃,甩脸色。 拉屎的时候也会很臭,也会便秘,龇牙咧嘴的拉出来又粗又硬,不用皮搋子就冲不下去。 可惜自己,看不到。 “你说你呢?” “哈哈,有觉悟。” 余磊就晓得刘娟娟这姑娘,“高冷”,“洁癖”,“重度洁癖”,“那你们怎么生活?” “婚后几个月,就一次。” “一次?” “特么的。”李玩酷想骂街。 家里各种谩骂。 说他,中年油腻。 年纪越来越大,肾功能不会很好,尿尿又黄又骚臭,还溅的哪都是,不刷马桶,不收拾家务。 所以,我就不回家,外面浪。 浪里个浪。 “老了啊。” “作孽啊。” 你看到的好处也许是真的,但老了这些身体变化也是真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喜欢老头子? “钱呗。”李玩酷觉得自己还能外面耍很多年,至于婚姻,就是家庭联姻,“七天无理由退货,退给你。” “我?”余磊猛摇头,“我还想活久一点。” 车来车往。 沃尔沃XC60在高速上平稳行驶,余磊坐在后排,目光时不时飘向驾驶座的白冰。 卡其色工装马甲勾勒出她利落的肩线,丸子头下露出的脖颈白皙修长,和之前办公室里那抹性感不同,此刻的她多了几分干练。 余磊心里仍打鼓:时尚设计硕士、宣传组的人,真能懂电厂技改?别到时候就拍几张照片,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最后,事情自己干。 她跑来旅游,度假来了。 “唉”,八成这样。 “可了,后面有水。” “我不可。” “你是不是觉得,我来这儿度假的?”白冰突然开口,视线没离开前方路况。 透过后视镜。 白冰脉脉含情地注视着余磊,暗送秋波,似乎在说,你这直男,这点小心思,还跟我玩心里。 瞬间,余磊脸红了,像火烧的猴屁股一样。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最让他感到羞耻的是,体内那股火焰蹭得就上来了。 余磊正在想怎么掩饰尴尬,只听白冰突然开口。 “你没谈过吧?” 她的声音软软的,听在耳朵里,让人有种触电般的感觉,浑身发麻。 “啊——” 这个大妹子,真让人受不了。 “我…” “哈哈,有趣。” “我觉得你穿着打扮,跟潮。” “我好看吗?” “啊——” 余磊被戳中心事,脸微微发烫,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好看,好看。” 白冰笑了笑,“不逗你了”,她从副驾拿起那个银色封面的本子递过来:“你看看。” 余磊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从盘山电厂1996年投产的俄制机组参数,到神华混煤的热值、灰分数据,甚至连双室双层电除尘器的电场效率计算公式都写在旁边,标注着“需现场核实实际运行值”。 “我爷爷以前是电力设计院的,小时候总听他说机组、锅炉这些,也算耳濡目染。” 白冰的声音轻缓,“这次接到任务,我查了三天资料,还找单位的老同事问了俄制机组的技改难点,宣传稿当然不能让人看笑话。” 果然,电二代。 以前厂网不分离,都属于国家电力公司。 不过,这姑娘的笔迹真是好看,字如其人,旁边时不时的还标注着,“英文”,“俄文”。 这一看就是有洋墨水的。 “我爷爷是苏联留学回来的。” “哦?” “父母亲都高知,父亲清华。” “啊——” 余磊心里的疑惑瞬间消散大半,原来她不是来“镀金”的,他们家就是“金矿”,里面都是“金子”,这家风,这财力,都是几代人的传承。 大富贵人家,不是暴发户。 知识分子家庭。 是真的做了功课。 两小时后,车子驶入盘山电厂大门,亮工作证,放人,放车。 对接的是生产技术部的张兴义“张工”,五十多岁,戴着厚镜片,一看就是老电力人。 第170章 崴脚 张兴义是热机的老主管了,干过检修,时常拿一根铁棒,转啊转,就能听出设备异常。 老师傅了。 三人握手,热情寒暄。 张工看到白冰时,明显愣了一下:“这位女同志……搞宣传的吧?辛苦辛苦,等会儿我带你们去厂区转,有好看的题材,景啥的,您尽管拍。”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把白冰归为“拍照记录”的角色。 白冰这个太容易辨认了,皮肤跟医美一样,一看就不是干一线的。 哪怕你是化学的,造价,财务的,也不会搞得面容这么精致。 再加上,这味。 闻香识女人,都懂吧。 余磊正想解释,白冰已经上前一步,伸出手:“张工您好,我是白冰,这次除了宣传报道,也想跟着学习下机组技改的实际情况。” “嗯。” “刚才在路上看资料,知道咱们厂两台500MW机组是俄制超临界机型,1996年投产至今,是不是存在汽轮机通流部分积垢影响效率的问题?” 张工的手顿在半空,说实话,挺惊讶的,随即用力握成拳头:“哎呀,白同志还懂这个!” 这两年机组热耗率有点高,我们怀疑就是通流部分的问题,正想在这次技改里解决。 热机专业,余磊是外行。 平常也没留意。 这次来,是让他评估来了。问题啥的,也都是设计院那边给的,除了“照猫画虎”,他本打算就是“应付一下”。 这下让他原形毕露了。 站在旁边插不上话,显得外行,何况本就是外行。 “老毛子的东西,不稳定。”张兴义直摇头,小修,“小打小闹”的,东边好了,西边就差。 如果说主机,还得美国的。 “日本的”也马马虎虎。 国产的,目前还是糙的很,但是已经比“老毛子”的强了。 余磊明白,曾经的工业强国,伴随着“苏联解体”就不复存在了。 就是吃老本。 没研发,没升级,没迭代。 没钱,人才流失。 图纸啥的,技术啥的,甚至专家都卖光了,曾经的“钢铁洪流”,瞬间瓦解。 苏联的垮台是不是因为经济崩溃、军备竞赛拖垮了财政,或者领导人决策失误。 但如果真是这样,苏联这么一个工业基础强大、军事力量世界顶尖的国家,不至于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真正的原因,是苏联人的思想变了。 不是国家不行了,而是人民自己不想守住这个国家了。 毛主席在几十年前就看得透透的。 他一直强调,一个国家可以暂时贫穷,可以落后,军事可以有短板,但思想必须强大,人民必须清醒。 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再强的国家也会被悄无声息地瓦解掉,苏联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建国初期,毛主席就明白,中国和西方的对抗,不只是军事和经济的较量,更是思想上的战争。 “可是,美国,日本他们技术卡我们脖子,”张工直摇头,谈判谈过,“附加条件太多。” 他指着一旁老红墙上的“赶英超美”,我们就是“孙子”,求爷爷告奶奶,磕头磕到死都没有用。 一切还得靠自己啊。 撸起袖子加油干,才得行。 俄制500MW超临界机组自1996年投产以来,实际运行性能远低于设计指标。 机组热耗率高达8122KJ/kW·h,与国产同类型机组相比存在明显差距。 此外,运行过程中还暴露出高、中压缸膨胀缓慢、胀差难以控制等问题,部分轴瓦振动超标,末级叶片结构强度不足,存在安全隐患。 “小改很难。”张工说了实话,“这个小孩基因不行。” 这就是说,这个机组有 设计缺陷,“出生就有”。 一点。 老毛子搞得传统焊接结构低压转子,热膨胀滑销系统等设计可能存在缺陷,导致通流部分易积垢。 还有一个,就是。 运行维护不足。 长期高负荷运行未及时进行深度清洁维护,加剧了积垢问题。 理论上这么讲,但是你看看我们,我们这种维护程度,可能吗? 比打扫自己屋子都勤快,一直当“宝贝”照顾,“吃喝拉撒睡”,几班人没停过。 余磊就站在旁边,“嗯嗯”,“嗯嗯嗯”的点头,两人聊天仿佛他不存在。 从“燃煤配比”到电除尘器的“极板间距”,余磊纳闷了,一个搞艺术的,咋这么专业? 甚至提到了“俄制机组润滑油系统的密封老化问题”,伦敦艺术大学教这个吗? 张兴义频频点头。 考察节奏,完全跟着眼前这女人走。 “走,去锅炉房看看。” 果然,两人走前面,余磊跟着,像个跟班一样。 巨大的俄制锅炉矗立在厂房里,钢架,管道纵横交错,预制钢结构的梁,柱,板,楼梯。 “上去。” “?”余磊觉得白冰这是回娘家了,迷宫一样的地方,她竟然了如指掌。 张工指着锅炉顶部的检修平台说:“上面能看到炉膛的磨损情况,就是楼梯陡,你们要是不方便……” 话还没说完,白冰已经扶着扶手往上走:“我比你熟悉。” 她换上劳保鞋,戴上安全帽,这都是安全规程,余磊赶紧的,他看着白冰S曲线的背影。 有点佩服了。 这姑娘还懂技术,不娇情。 检修平台离地面有二十多米,上去后视野开阔,炉膛内壁的耐火砖清晰可见。 白冰从包里拿出手电筒,凑近观察:“张工,您看这儿,耐火砖有局部剥落,是不是因为长期高温下煤质波动导致的热震?” 张工凑过去看了看,点头称是:“白同志眼真尖,不过,这个是修补过的。” 白冰拿出本子,“沙沙沙”,笔尖在纸上划过,余磊看着她认真的侧脸,阳光照入,落在她的金黄色的发梢,竟觉得有些晃眼。 “下去看看。” “当心,白同志。” 磅! 钢台阶上有水迹。 噗呲。 平台出口,白冰脚下一滑,身体往旁边倾,她一手拽住扶手,一手用力一拉,但还是听到“咔”的一声,脚踝瞬间传来剧痛。 “嘶……”她皱起眉,试着动了动脚,“啊—”,疼得额头冒出冷汗。 第171章 留洋的 “怎么了?”余磊赶紧扶住白冰,看到她的脚踝已经开始红肿。 “崴了下。” 张工也慌了:“我叫人。” 对讲机里,“咋啦咋啦”。 下面还有十几级台阶。 白冰咬着唇,摇了摇头,很痛苦:“没事,就是扭到了,缓会儿就行。” 她试着想往下迈,刚一用力,“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背你。” “崴脚,最好还是不要乱动。” 就是急救,医护来了,“人还不得送下去。” “背我。” “?” “我说,背我。” 白冰的声音软软的,听在耳朵里,让人有种触电般的感觉,浑身发麻。 这个留学姑娘,趴在余磊背上,真让人受不了。 “唉呀,这么大的人了,咋还害羞了,哈哈哈……”白冰放肆大笑。 太阳晒着,天热。 余磊摸了一把脸,只觉得烫得厉害,不由在心中暗骂自己,太不争气了,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被一个女人搞得脸红,真是丢脸。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个白冰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绝对是顶级的。 “我要掉下去了,搂紧点。” “啊——” 余磊觉得这个高冷的女人,一个西域风,一个欧美范,看起来都很高冷,但是反差太大了,一个冷冰冰,一个热情似火。 余磊见过的两个,邢菲菲每天都板着个脸,像一块寒冰似的,让人不敢靠近,刘娟娟心眼子多,忽冷忽热的,而这个女人的性格恰恰跟两人完全相反,热情如火,妖媚至极,每一个眼神,就让人把持不住,简直就是男人的克星。 如果非要说一个人,就是“李玟”,“萧亚轩”这种。 风味急了。 余磊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毕竟,这个白冰看着常年健身房锻炼,身上全是肌肉,油光油光的,沉甸甸的。 “累吗?” “不累。” “人还怪撅的。” 余磊在思考,这留学女人,李玩酷闲谈时候聊过,是个很有趣的话题。 女孩子国内都很矜持,学习也很努力,毕竟经历夜夜苦读考试,为了满分20分的Gpa。 留学被食堂黑人大妈歧视,被移民局歧视以及想家害怕孤独各种折磨以后,这些姑娘很快就长大了,有些事情看的比较开了。 她们会经常逛名牌店,对于奢侈品的理解趋于外国人的思维方式,所以对于物质不是太在乎,学会欣赏而不是必须拥有。 在乎自己头发干不干净、领子干不干净、身上香水味道会不会太浓、握手的时候够不够力、Ecxel表格做得完不完美、商务信函语气够不够严谨,以及配饰有没有和丝巾颜色呼应到。 人呢,都比较自信。 在国外,大家不吝啬于赞美,人人都活在陌生人的赞美中。 所以不管今天穿的是破衣烂衫还是秀美华服,都可以大大方方走出去。 还有,国外人工很贵。 留学的人,人人都做得一手好菜,都能当厨师了。 “累吗?”张兴义跟在后面,看着余磊手无缚鸡之力,还强撑着身体,背着白冰,“换我来吧。” “好。” “不要。”白冰竟然拒绝。 这个搞得,余磊口吃了,“啊…啊啊啊……” 张兴义也不好再说,什么,“对讲机”里的几个年轻小伙子,刚到。 三人已经到底下了。 下到地面时,余磊的后背已经汗湿了。 “可算下来了。” 厂区医务室的轮椅也停在一旁。 他把白冰放下来,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让她坐下。 “送医院。” 张兴义看着白冰,忍不住感叹:“白同志,您真是不一样。” “咋了?” “要是城里的姑娘,早就哇哇哭了。您还真能忍。”确实,白冰的脚脖子肿得跟萝卜一样,又粗又壮。 白冰笑了笑:“干工作嘛。” 几个厂里的小年轻轮椅推过来,将白冰扶着坐上去。 “你,”白冰指着余磊,“你陪我去。” “我。”这倒是应该的。 评估的任务,后面可以交给设计院,第三方,这里的事给领导说了说。 余磊推着轮椅,把白冰扶上去商务车,直接送去了附近的蓟州区医院。 还疼,说明不太严重。 挂了,骨科。 医生也认可,检查后说只是软组织挫伤,没有骨折,需要休息两周,不能剧烈活动。 “住院,还是?” 医生让他们自己选,白冰还是选择回家,打了石膏,扎了绷带。 这回车就得余磊开了。 “先超市买点吃的吧。” 余磊想去超市买些水果,白冰却拉住他:“别去了,我家里有,不用这么麻烦。” “那怎么行,你这是因公受伤……” “真不用,”白冰打断他,眼神认真,“小超市里的水果,我不太喜欢。” 余磊Low了,后面他才晓得,白冰买的水果起码也要盒马这种,她觉得小店的水果品质都不太行。 这方面,他懂得太少。 主要还是没钱,高档水果吃的少。 “不管了,去盒马买。” 余磊硬着头皮,拎着一个大榴莲,走进病房。 “咦,你怎么买水果了?”白冰看到余磊进来,漂亮的眸子转了转,接着笑嘻嘻地说道:“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 刷—— 余磊的脸不自觉地又红了。 “哎呦,你怎么晓得我喜欢吃榴莲的?” “啊?”,余磊看了一眼白冰,“我看这个贵所以,买的。”然后,说道:“我想看看你的腿。” “好你个家伙,看起来挺老实的,没想到这么色,居然要看人家的腿。”白冰嗲声嗲气,故作娇羞,捂着嘴“咯咯咯”。 余磊急忙解释说:“我是想看看你扭的严不严重,一会上车方不方便。” 白冰一愣:“你不是想看我的腿?” “不是。”余磊否认。 白冰盯着余磊两秒,娇笑道:“直男”。 “我们是搭档,我有责任把你,健康的送回去。”余磊一本正经地说。 两人坐在住院部的病房的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白冰的脸上。 她看着余磊,突然笑了:“职场上,还有你这么单纯的人?”她笑个不停,原以为公司里的人,要么功利要么敷衍,“还有实在人。” 第172章 复式 正午阳光。 车子驶出蓟州区医院大门时,余磊特意给后座加了一个“遮阳塑料垫”,空调拨到底。 白冰靠在后座的椅背上,石膏裹着的脚踝搭在脚垫上,无聊的刷着手机。 车内满满的榴莲的味道。 臭吗? 喜欢吃的人,只会觉得这味道很香。 两人聊天,核心词:留学,美女。 余磊好奇这个群体,然而,“好奇害死猫”。在余磊的心里,她觉得 去留学的女孩子,都很好看,而且,都是游走在各个景点,拍各种好看的照片。 白冰摇摇头。 他以为的她,实际上的她。 当得了学霸,撑得起晚装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画得了图纸,打得了零工搞得定论文,哄得住导师。 出国前。 十指不沾阳春水。 分不清各种调料,靠尝味道区别糖和盐,靠闻气味判断酱油和醋,最拿手的菜色是煮泡面。 出门有爸妈接送,自己只需要负责美美哒。 出国后。 自己租房子,自己扛行李,自己搬家,独自去超市进货,1升的牛奶,5磅的土豆,10公斤的大米,一个人扛不在话下。 灯泡坏了,自己换! 马桶堵了,自己修! 碰到蜘蛛蟑螂老鼠,自己抓! 练就十八般武艺,厨艺一绝,堪比大厨。 出国前。 晚上和朋友们一起吃个火锅、烧烤、逛逛超市,回家发个朋友圈,开始睡觉。 出国后。 通宵赶论文,精打细算得计算着着每月吃饭,住房,交通,话费,学费,医保等等的开支预算。 只能说,留学的女孩子都是自带Buff之力的女汉子。 心机? 善良有的时候,能从面容上看出来,余磊觉得白冰不是那种心思缜密的姑娘,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只是“嗯嗯”的。 “你车技还行,比我强。” “海北电厂的荒岛上练的,地盘大,没有人,啥都不怕。” “我就只会油门刹车。” 白冰笑的很爽朗,手指在榴莲壳的尖刺上轻轻戳了戳,好娇俏,人随意。 余磊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见她正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侧脸很美,少了些利落。 “之前北海,都住在村里,女孩子啥喜好,也不懂。” 他低声回了句,白冰说的“不喜欢”,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就是女孩子“喜欢”品质有保证的,少农药,的无机水果。 她们注重饮食的安全,口感,吃的是品味,而且不是饱腹。 余磊自己平时买水果只去家楼下的便民小店,盒马啥的,他只听说过。 今天还是头一次进去,光找停车位就绕了两圈,拎着榴莲出来时手心都冒了汗。 “去哪里?” “银河湾。” 等余磊来到,一看这房子,小高层,就晓得价格不菲。 跟着导航进去,大门是录入车牌的,自动开闸。 小区正门就是美式“微缩白宫”一样。 “嚯。” 一进小区。 里面,很特别。 沿途的路灯都是定制的欧式样式,路边的绿化带着专人修剪,门口的保安亭比他住的出租屋还宽敞,刷卡进门时,保安还对着车窗敬了个礼。 “这地方……租金不便宜吧?”余磊忍不住问了句,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赶紧补充,“我就是随便问问。” “租金?” 白冰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只指了指前面那栋亮着灯的楼:“前面第三栋,顶层。” 这里的房子最高也就五层,六层,属于小高层了,价格嘛?自然不便宜。 电梯里铺着大理石地面,镜面墙擦得很光,一旁还有人不停的拖啊,扫啊,水冲啊。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负一楼。 “陪我上去。” “啊。” “我家里没人,我腿脚不方便。”白冰这么一说,有些道理,余磊不好拒绝。 两人在电梯里,“尴尬”,余磊站在角落里,看着电梯数字一路往上跳,到四楼时“叮”的一声停下。 “怎么没五楼?” “到了。” 门开了,白冰撑着扶手先出去,余磊赶紧拎着榴莲跟上,刚跨进家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晃了晃眼。 这是一套复式,客厅挑高足有三米多,开放式布局连着阳台,落地窗外能看见周边的夜景。 简约风。 客厅里没摆太多家具,只放了一张浅乳白色的真皮沙发,墙上各种卡哇伊的涂鸦。 卡通,动漫。 甚至还有“美少女战士”,“小马宝莉”。 旁边两个柜子。 一个酒柜里摆满了红酒,标签上的外文余磊一个也不认识。 还有一个柜子上面放着这种手办,少女,娃娃啥的,这些余磊不懂,还有积木。 这些积木看起来挺精致的,有“lego”的logo,“鲜花”,“城堡”,“艾莎公主”。 “这东西,很贵吧?” “还行吧。” 滴。 白冰随手一“啪啪”,前面的大屏幕亮了,是倍投,超级大,70寸,80寸。 余磊猜不出来。 楼梯是旋转式的,扶手是金属材质,泛着冷光,二楼的走廊尽头还亮着一盏暖灯。 “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别,你腿。”余磊一拉,碰到了她的大腿,“不好…”这时候,他脑子一灵光,“换鞋。” 幸好,余磊提前准备好了拐杖,他给白冰脱下高跟鞋,眼见小腿竟然如此丝滑,口水都吞咽不下去。 太尴尬了。 白冰换了一只拖鞋,“我来吧”,她拄着拐杖,踩着地板走到厨房,留余磊在客厅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运动鞋,鞋底还沾着工地上的泥土,赶紧往门口挪了挪,生怕蹭脏了光洁的地板。 “旁边的柜子里,有一次性鞋套。”白冰回头一看,挺不好意思的,“我们家平常没男人。” “哦”。余磊鞋套套上。 这家里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干净,非常干净,洁白无瑕。 看来又是一个洁癖。 “不能相处。”让余磊条件反射一样的紧张,哆嗦。 厨房是开放式的,白色的橱柜擦得一尘不染,嵌入式的烤箱和洗碗机看着就价值不菲。 白冰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一瓶:“家里没茶,将就喝吧。” 余磊接过水,指尖碰到瓶子上的凉意,才稍微放松了点。 第173章 电力人民币 “差不多了。”余磊感觉特别尴尬,“那个啥…我还约了朋友。” “晚上,我家里弄点吃吧。” “那个,我先走了。” 余磊觉得,住这种房子的,而且打扫得一尘不染,一定是有保姆的。 虽然是他猜的,但是大概率没错。 初夏。 周五傍晚的风热了,余磊刚换了件干净T恤,手机就响了,是李玩酷。“老地方,巴蜀家常菜,我先点着菜等你。” 电话里的声音吵闹的不行,特烦躁。 “吃辣?” 上次去重庆了,被“正常辣”火锅辣透了,拉了一个礼拜的“肚子”,“兄弟,微微辣。” 余磊都怕了。 “别废话,赶紧的。”李玩酷就这样,跟谁说话都“酷酷的”,他说他性子急,办事“效率高”。 这见人,这就气势,“威压”。 Hello。 余磊赶到时,馆子已经坐满了人,红油辣椒的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 巴蜀菜就这样。 要么火锅,要么火锅底料拌菜。 李玩酷坐在角落那张常坐的桌子旁,面前摆着一瓶喝了大半的啤酒,筷子戳着盘子里的辣子鸡,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哎呦,没坐包间,难得哇。” “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一人能把这瓶吹了。”他抬头看见余磊,伸手把旁边的凳子拉出来,“啵”,开了一瓶啤酒推过去。 桌上除了辣子鸡,还摆着拍黄瓜和一盘花生米。 “今天吃的挺寒酸啊。” “吃不下。” 余磊刚坐下,李玩酷就端起酒杯灌了一口,喉结动了动,才闷声开口:“我特么,要离婚。” “啊——” 余磊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真的假的?你们俩才结婚半年吧?” 他记得春节的时候,李玩酷还“门当户对”,一脸得意地说“终于把女神娶回家了”,“女神不过是胯下玩物”,怎么才过几个月就闹到离婚。 “不服管教。” “咋啦?” “看把我抠的。” 哇撒,李玩酷脸上,脖子上全是指甲印,余磊刚开始以为是喝酒红的,原来都是抠的。 “真离婚?” “废话。” “半年?我都觉得跟过了六年似的。”李玩酷把酒杯往桌上一墩,酒液溅出来几滴。 “特马的Npd,拿菜刀砍我?” “不是吧,兄弟。” “你以为呢?”警察都来了,刚社区里调解完,“我这不,出来住了。” “啥原因?” “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叫扔个垃圾,洗个碗都不肯。” 李玩酷一边说,一边声型并茂,“她说要跟我同归于尽。”,“卧槽,洗个碗,至于吗?” 现在倒好,碗堆在水槽里能发臭,衣服扔在沙发上能堆成山。 上次我加班到十点回家,厨房连口热饭都没有,她窝在沙发上追剧,还让我给她点外卖。 李玩酷越说越气,夹了块鸡肉嚼得咯吱响:“还有花钱,婚前买个口红还跟我撒娇说‘有点贵’,现在买包眼睛都不眨,一个包好几万。” “啊呀,你这亏了啊。” “废话,出去乱搞,也花不了这么多。”李玩酷握紧拳头,跟她说省着点花,她倒好,跟我吵说‘我嫁给你还不能吃点好的?’,转头就跟她妈告状,她妈还来骂我小气,说我养不起老婆就别结婚。 余磊没插话,只是听着,手里的啤酒瓶转了转,他才喝了一半。 李玩酷喝了半箱。 Npd女就是个“装”,“纯演戏”的,“神经病”,还要跟你搏命。 “疯子”,“特么的,一家人都是疯子。” “你爸妈呢?” “我爸妈都怕了,卧槽。”李玩酷涨红着脸,我都怀疑她怎么进公司的,“这一家子。” 体制内安排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低级别的。 孩子成绩好的,报考直接进入警校或有分配工作的师范或医护类学校,“定向生”这种,这样在大学毕业后可以顺利入编,然后通过“运作”调回来。 还有就是通过“利益交换”,使其他单位在人才引进、省考、事业单位考试时,对专业、性别、年龄进行限制,俗称“挖萝卜坑”,入编。 高级别的。。 国外“水个硕”,回来以后入编一些二三流高校,再通过高校的平台进入行政单位内。 要么,国企,不管是大专还是三本,只要是有个专科以上学历就够用了,然后等孩子毕业之后直接安置大型国企或央企的管理岗位,走国企晋升,平级调动。 地方国企最容易,程序上合理合规,然后,打好招呼。 让自己孩子既不需要干活儿,又能拿到最高的福利待遇,然后混个2-3年,到年龄了直接提拔。 亦或,是什么都不做,让子女去报那些没有人竞争、鸟不拉屎的岗位,然后通过调动,使经过基层锻炼的子女进一步使用。 还有,就是“高考”移民,或是“特长生”,体育,“琴棋书画”啥的,另辟蹊径,不走寻常路。 “特步,飞一般的感觉。”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生不如死。” “哈哈,有趣。” 余磊没想到,有一天李玩酷都会唉声叹气,“啥时候离婚?”,“已经约律师了。” 这刀伤,抓痕,就是“家暴”,这种肯定能“离婚”。 这女人,“够狠”,尽是一些下三滥,不入流的手段。 “谁让你招惹,民风彪悍地区的女人喽。”余磊觉得小庆幸,差点自己入坑了,“对了,你再婚,我可不给你红包了。” 半年一婚的,受不了。 “对了,国家现在对煤电是个啥态度?” “怎么说呢?新提了“绿电”这种说法,还有电力人民币的概念。” 简单的说。 就是美元锚定石油,石油是重要的能源,人民币想国际化需要锚定的是电力,中国发电量世界第一,远超第二名美国一倍,且成本和价格都属于很低的水平,同时电力方面技术储备足。 未来工业,科技都朝着电力的方向发展。 汽车,人工智能,生物科技,军事技术。 就拿军事科技说吧,别看“漂亮国现”在全球称霸,“咋呼咋呼的”,以后等我们“红警化”了,肯定“共和国之辉”。 第174章 低碳 “我可不关心啥“电力人民币”。”余磊小菜嘴巴里“吧嗒吧嗒”的。 “你就说吧,煤电会失业不?” 家里没依靠的,中年失业惨喽,“你让我干啥?电厂呆了几年,啥都不会。” 余磊看了无数故事。 中年失业,没有出路,你到四十岁还没出人头地,破产失业,穷困潦倒。 这个社会。 残酷而现实,很简单,你没有深厚的背景。 也没有出众的才能。 更没有逆天气运,你就是个普通人,被收割的韭菜,任人摆弄的工具人,妥妥的“社会”燃料。 既然是电力人。 就是妥妥的5号南孚。 出生你是满电。 中年,电池电量也就剩下百分之四十,你觉得你还能干啥? 充电电池也是有次数的,更重要的就是“寿命”。 抖音学习。 那些大器晚成的传奇大佬,“想复制黏贴”,别逗了。 创业,折腾那都是没办法,百分之九十九都输。 输的更惨,更恐怖,干掉体力活吧,稳稳当当的卖身体赚点钱。 找你做得来的事情做,你就是实在不知道失业怎么办,就是摆个地摊赚个盒饭钱也好。 “兄弟,咱才三十岁,搞得跟个老头一样。太悲观了。” 李玩酷把空啤酒瓶往桌角一挪,“哐当”一声撞响了旁边的盘子,他夹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得用力,哽咽,咽下去:“砍煤电?No,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傻烧’了。” 余磊刚夹起一筷子辣子鸡,听见这话顿住了,辣椒撒在桌上:“上大压小?” “对,落后产能。”李玩酷伸手抹了把脸,指甲“哒哒”敲着桌面,人清醒了一些,“煤电就是压舱石。” 双碳目标摆那儿,化石能源肯定要减,但新能源不是说上就能上的,没风、没太阳,没雨,新能源怎么发电? 还有,这种电不稳定。 忽大忽小的,线路都给你干爆了。 邻桌喝大了,划拳,“五魁首”“六六六”,“老虎梆子鸡”,李玩酷皱着眉,这帮人拼酒后,才继续说“这就需要煤电当‘后盾’。” 他们公司上个月开了三次会,明确说了,以后不搞纯煤电了,要把现有电厂改造成‘绿电能源基地’。 简单说,就是让煤电为主,光伏、风电‘打辅助’。 甚至还有氢能。 “这个目前,大家都在搞。” “就是大能源基地,利用煤电厂的空地,搞综合能源。” 李玩酷拿起筷子,在桌上画了个圈,“光伏白天强、晚上弱,风电忽大忽小,这叫‘间歇性’,电网扛不住这种波动。” 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光伏发太多电用不完,就得存起来;到了后半夜,光伏停了,风电也弱,就得有电源补上来“煤电就能干这个”,“调峰”。 当然,要搞充电宝,“熔盐”储能。 他顿了顿,喝了口刚开的啤酒,喉结滚了滚:“国华公司都是新电厂,大机组。这方面没负担,压力不大。” 公司旗下几个老电厂,现在都在改锅炉,以后不烧高硫煤了,惨氨,“清洁煤”,升级改造脱硫脱硝的设备,低排放,“零排放”。 “零排放?” “不仅零排放,还可能负排放。” “有点意思?” “碳捕捉,Cuss。”李玩酷有点虚,这个回头说。 在电厂周围圈地,搞光伏电站电厂本来就占着大片地,还有闲置的绿地,铺光伏板正合适,不用另外征地。 还有,风电+氢能的搭配。 “话不多说,先吃水煮鱼。” “酸菜鱼。” 服务员端着一大盆水煮鱼过来,红油“咕嘟”着冒热气,花椒的麻香混和着辣椒味。 这一大盆占据了圆桌的正中央,两个人吃“美滋滋”的,夜宵这种最下饭,余磊感觉能吃三四碗,米饭。 她把鱼盆往两人中间一放,说了句“小心烫”,转身又端了满满的一盆米饭,“续饭免费”。 “来一片。” “太客气了,我自己来。” 那就自己管自己。 李玩酷碗里摇了点鱼汤,米饭吸饱了红油,喋了两口饭。 “充电宝”熔盐? 这个跟你手机充电宝原理一样的。 原理特简单,白天光伏,燃煤,风电发的电用不完,就用来加热熔盐,把热量存进大罐子里;晚上需要电了,就用熔盐的热量再放蒸汽,发电。 “这种以后估计主流了。” 余磊扒了口米饭,辣得吸了口气,“煤电升级版”,出路就是“绿电”。 以后,百万千瓦时级煤电搞熔盐储换热。 熔盐储罐分为低温罐和高温罐,高温罐中的液态熔盐温度往往可高达400℃,属于危险介质。 熔盐罐选择了非接触式雷达液位计,人工辅助,全程“自动化”,电控。 用什么,VEGA液位计雷达技术,不仅测量精准还免维护,大罐体,够精确。 “混搭。” 李玩酷夹了块鱼肉,挑掉刺,“极端天气的时候,比如冬天冻住光伏板、连着几天没风,光靠储能不够,还是得烧煤调峰。 燃煤机组负荷,估计百分之五十以下。 而且,国家政策鼓励“抽水蓄能”,“大水电”。 就是混合发展,丰水期存水,枯水期发电,跟煤电、新能源搭着来,这才是‘绿电体系’。 毕竟,现在全球变暖,水啥的都异常,要么洪水,暴雨,要么一两个月不下雨,干枯。 邻桌的划拳声又起来了,这次还摔瓶子,“磅”,“磅磅”的,服务员,老板都赶紧跑过去劝。 这酒喝的,还打起来了。 大家伙,都停吃了。 因为“报警”了,吵的很凶,大概原因就是,喝酒“劝酒”啥的,搞得人火了,一个不愿喝,一个么逼着喝,一大帮人旁边起哄。 李玩酷看着桌上的水煮鱼,忽然赶紧夹了几块,用筷子拨着碗里的米饭:“说不定,能吃霸王餐。” 很快,警察来了。 果然,一拨人都带走了,老板给他们道歉“免单”,费用都算在隔壁桌。 “还真让你猜中了。” “小时候,胡同里常闹事,家常便饭。” 第175章 石油、电力 清晨七点,余磊一进部门, 他抬头瞥了眼,过道里的公告栏,上面贴着张粉色的纸张,是五一值班表,没往心里去。 他值班是意外之中的事情,还一个领导赵宏伟,毕竟,旅游要花钱的,刚来北京,这也算是旅游的地方。 办公室里还没几个人,窗户半敞开着,清晨的阳光斜斜地落在他桌上,桌面上放着一份红头文件,封面上印着“XX电力集团绿电战略转型白皮书(内部试行版)”,下面还盖了个大红萝卜章。 余磊愣了愣,随手端起桌上的黑色茶杯,上印着“神华Logo”四条黑色斜杠,上面一个大红点。 是他来北京发的,喝了开水,喝茶,把文件拉到跟前。 总公司有茶叶喝,下面就是喝桶装水,没牌子的那种。以前徐岚韦这个大嘴巴说,这是水老板从井水里罐装的,自从买了假的青岛啤酒,高露洁,现在余磊啥都信。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让你不得不信。 翻开第一页,“绿电转型”四个黑体字就很显眼,太骚包了。 他往下扫,越看越觉得眼熟:“上大压小”。 现有30万千瓦及以下煤电机组逐步完成灵活性改造,利用厂区闲置场地及屋顶资源,年内建成50MW分布式光伏电站;试点氢能耦合煤电项目,探索‘煤电+新能源+储能’综合能源模式…… 这不就是李玩酷昨晚说的“绿电能源基地”? 余磊手指在“熔盐储能”那行字上蹭了蹭,想起李玩酷说的“跟手机充电宝一个理”,忽然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玄乎了。 电力还是要大发展的,限制的是落后产能。 如果美国是“石油”霸权,那么,破解依然是“电力”锚定。 未来人类文明一定围绕着“核”,“电力”发展,这是风向标。 能源的发展会不断的带动科技进步。 红警。 就是军事发展的参考,它可以是游戏,也可以随时是武器。 “早,小伙子。” “早啊。”是黄学良,老同志子女都大学了,人平常都没啥事,所以来的都比较早。 不过,余磊很早就烧好了热水,这是老传统了,“泡茶”,“倒水”,“看报纸”,不过以后的零零后,可能就不一定了。 毕竟,这是陋习,时代是进步的,不能让这种老思想禁锢。 再往后翻,一页结尾,让他顿住了,“电力人民币与能源安全战略衔接”。 “我在想,人民币和电力体系。” “站位很高。”黄学良点赞,“但是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你就是一个“大头兵”,应该想着怎么当将军。” 对,没错。 当了将军以后才应该考虑这种事情,不过,余磊觉得自己这种家庭,性格,怕是一辈子也没啥机会,娶老婆都困难。 “不,人生往往会一蹴而就。”黄学良这点他不赞同,普通人与神人本质上的区别就是“信念”。 一切皆有可能,“去干”。 就像国家太空登月一样。 谁告诉你不行呢? 夸张一点说。 人民币的锚定物未来应该是月球上的氦3+,可控核聚变+带来的低廉、清洁的电能,以及一整套新能源产能。 登月,为什么要登月。 因为有能源,有电力。 我们有全球最强的制造业,有了电力,Ai人工智能,就能在月球上遍地开花,“氢制氧”,“氢制水”,那是事儿? 信不信,有了电力,月球上,到处都是无人工厂,人口常驻。 各种森林,植被,海洋。 至于大气,那不是事,分分钟改造,再造一个小中华。 犯我大汉,虽远必诛。 直接诛到月球。 是不是突然明白为什么我们要登月了?至于氦3、硅等物质的储量爆棚。 要明白,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含义。 当然,一切的能源生产,离不开经济,“钱”。 野人时代“贝壳”。 农业时代货币主要锚定物是盐、铁和粮食,拥有生产资料最多的国家在交易中的货币就强势。 其中陶瓷、茶叶、丝绸也是从农业时代发展起来的轻手工业。所以那时候领土是争夺的焦点。 明清时代锚定的是白银。 大明为啥没了,白银没了呀,海运没了呀。 美国二战后锚定的是黄金。 布林森体系破产后,美元开始锚定石油,因为石油是工业的血液,只要发展工业就会使用。 未来,人民币国际化锚定电力,电力的广泛性既能兼容石油成为工业血液,还能成为民生必需品比如电解液、纯净水、化肥钾甚至人造葡萄糖、淀粉等电力农业。 当下中国电力系统在世界上是领先的,不论是供应端、需求端还是管理端,中国都占有优势。 中国已成为世界最大的电力消费国和供应国。 有电力,就有,无人化,智能化,有算计。 军事,科技树点满。 漂亮国只能干瞪眼。 以核电、风电、水电、光伏发电等绿色电力的装备制造规模化、集约化、智能化,为电力低本高效的生产、运输、销售、管理提供了可能,实现新能源的革命。 极低的电力规模成本,反哺国内高端制造业,锚定人民币后,通过电力数字人民币的宏观调控,对内制造业扶植,对外以汇率的方式调控能源税。 人民币国际化金融数字属性进入新阶段。 “弹弓“计划,中国建设完成月亮基地后,拟建设月球磁悬浮系统,年抛送5吨氦3返回地区轨道。 月球上氦3储量初步估计约100万吨,足够人类使用1万年,那是我们新的印钞厂。 地月同步。 人类命运共同体。 合上本。 余磊皱了皱眉,前一晚他还嘴硬“不关心啥电力人民币”,这会儿倒好奇起来,因为挺有趣的。 能源是电力的基石,电力是制造业的基石。 作为全球唯一拥有全产业链的工业大国,稳定的电力供应是产业竞争力的核心;而‘电力人民币’并非单纯货币概念。 而是以我国成熟的电力技术“绿电”、“特高压”、“储能”为支撑,“核聚变”,“氕氘氚”的未来几十年的能源革命,推动人民币结算,摆脱对‘石油美元’体系的依赖。 不过,黄学良说了,“你要当将军”,当将军是因为你的思考就有用。 现在你是“大头兵”,因为你得“干”。 要有坚定的信念,你点的不再是村里的“灯”,而是未来人类的“灯塔”。 第176章 房市回暖 吃过早饭。 大家不是在问候“五一游玩啥的”,而是谈售楼处。 窗外的阳光已经爬高了些,透过半开的窗户,能听见街道旁“罗森”便利店开门时“叮铃”的响声,还有远处马路上断断续续的鸣笛。 五月四号,这是五一假期过后的第一天,也是青年节,本该是年轻人朝气腾腾的样子,可办公室里飘进来的话题,却绕着另一个“热闹地儿”打转。 有人很兴奋,有人很绝望。 最关注的焦点,就是售楼处。 “小余,昨晚跟我家小子通电话,你猜他说啥?” 黄学良端着自己的茶杯走过来,杯沿上还沾着点茶渍,“他在海淀看的那套两居室,上周还说能谈价,这五一直接封盘了,今天加推的户型,单价涨了一千!” 余磊愣了愣,刚要开口,就听见办公室门口传来一声老阿姨的大嗓门,她手里攥着个肉包,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我的天!你们是没见着我昨儿去玲珑湾那售楼处的阵仗!” 她亲戚让她帮着排号,凌晨三四点钟,队都绕小区两圈了,还有人带着小马扎、本来预售的。 后面直接改成全款了,“一堆人叫骂”,警车都来了好几辆,大家全打起来了。 为了啥? 抢房。 有人揣着现金,说直接买。 有多少要多少。 这是人吗? “肯定是促销手段。” 余磊压根不信,房价都跌了三四年了,买房送家电,首付两折,“都雇的是拖,一天一百月结的,那种。” “小伙子,这里是北京,寸土寸金的,你当时你家村子里呢?” “反正余磊不信,也不能信。”一来跟他没关系,自己也不留北京,二来,“没家庭”,“没牵绊”,就是有个桥洞睡,都行。 “三和大神”,要啥学区房? 顿顿有馒头都行。 长寿,养生啥的,跟咱没关系,“躺平”主义,“我死世界就亡”,唯心到这种程度,看你奈何我? “小年轻,定力足,你是一点不急哇?我要是你妈,我都得…” 她把肉包咽下去,拍着大腿补充:“有俩大哥为了抢同一套一楼带院的,直接大厅里互殴!” 中介在旁边劝,说‘还有加推’,可谁信啊? 现在北京的房,跟不要钱似的! 余磊端起自己那只印着神华Logo的黑茶杯,喝了口温掉的茶。 他来北京才半年,租住在五环外的东坝老房子里,每月房租五千,实报实销。 买房这事儿,他之前想都没敢想,柳州老家县城的房子才五千一平,北京动辄四五万的单价,对他来说跟天文数字没差。 他觉得林琴也差不多,迟早还会回家的,“分流嘛”,北京就是过渡的地方,“学知识”,“长见识”。 不过,分配到北京的外地青年,最近都挣扎的不行。 北京大学的黄海波,最近脸色一直都很难看。 房价一天一个价。 手里还没钱,借都来不及。 上班都心不在焉。 叮铃铃! 正愣神呢,办公桌上的座机突然响了,是研究生同学彭阳打来的,他天津供电局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开口就急慌了:“磊子!手头有没有钱,借我点。” 按道理说,他单位还行,估计也是家里没人资助,天津房价也不低三万多。 “你在四惠上班,知不知道东二旗那边的售楼处还能不能排号?我昨儿半夜从天津赶过来,在昌平的售楼处蹲了一宿,结果今早被告知首付比例要提,我还差五万,你能不能……” 天津到北京的? “为了娃。” 余磊握着听筒,听着彭阳无伦次的“娃都没有”,你说“为了娃”。 彭阳跟他一样,都是外地人,穷苦家庭出身,不过,彭阳河北定州的,一米八五的个子。 进了天津供电局,就找了一个好老婆,好丈人,人家电力世家。救济这么一个凤凰男,轻轻松松的,不过娃跟女方姓。 交易嘛。 总得有得有失的。 又不少啥器官,一个姓无所谓。 这不宝马开上了。 去年刚结婚,想着在北京买个房,可这房价一天一个样,几万几万的涨啊,“恐怖片”。 “我也没钱,”余磊只能实话实说,“钱借给富强了。你懂的,爱莫能助。” 彭阳很知趣。 挂了。 办公室今天的话题,没有工作,没有报告。 全都关于房价。 每个人几乎都不例外。 早买的的“得意忘形”,三个月赚两百万。买到的,心情也不赖“有个家”了。 悲催的是,北京呆了几年,没买房房的,跟赌博一样,“上头了”,借高利贷了。 还有一种,像余磊一样,“大神”,“白金”级别的。 反正是“骨灰”,燃烧吧,小宇宙。 老国华也叹气。 不是为自己,而是儿子,新人就要新房子,否则谁嫁给你。 现在媒体发达了,“霸总”啥的,“男女比例失调”,“女权”,一个不满意,老婆就跑了。 现在的婚姻,没啥真爱,就是“物质”条件,摸着石头过河,河过了,一脚踢开石头。 除了她自己。 剩下的一个也别想过。 黄学良愁眉苦脸。 他那时候来北京,九十年代末,三环里的房才四千多一平,那时候觉得贵,没敢多买。 现在倒好,他儿子看的那套,还是他当年单位分的老房子附近“东恒时代”,价格都翻了十倍都不止。 物以稀为贵。 ‘早买早划算’,黄学良之前还不信。结果,上个月他小姨的侄在通州买的房,这才一个月,每平涨了八百,“她现在天天跟我嘚瑟”,说‘幸好下手快’。 余磊没插话,默默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却没写出一个字。 不论男人,女人,房事就是大事。能源发展也是为了人类发展。 “宏大的规划”固然令人振奋,可眼下这房价,却让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在北京立足”的分量。 家,未来,都很遥远。 午饭后。 “好家伙”,对面的房屋中介,车停得满满当当,连路边的停车位都占满了,还有人举着‘求购二手房’的牌子,比“故宫”还热闹。 第177章 婚宴 五一一过,就是一张婚礼请帖。 其实,这个请帖是每个部门,人都有的,“战略规划部”褚益民跟余磊算是老乡,加上打交道比较多,这不。 北京四环刚一买房,婚礼就定下了。 最近喜上眉梢的,一套房子,人的精神状态都是两极分化的。 现在的房子感觉跟交配权挂钩的,有了你就是“种猪”,没有就是“肉猪”,双汇。 动物筑巢就是为了求偶。 偶是配偶的偶。 配是交配的配。 给房子和车子、彩礼就是为了行使性权力,人跟动物差不多,高级动物嘛。 住了房子、开了车子、收了彩礼就是“门票”,“入场券”。 “褚工。” “新婚快乐。” 糖果,礼包啥的都分发了。 这就是普通人的婚姻,没有李玩酷那么奢侈,来北京的外地人,为了“安家”,都拼命的过。 新婚也就是开始。 后面,大头,小孩,教育,医疗,老人,人这一生就这样,能够得着就够,够不着还是不要勉强。 后面的未知因素太多,中年人,男的,女的只要身体一拉胯,工资断档,这婚姻八成就没了。 至于失业,“开局跑老婆都是爽文必备的”,至于怎么离的,小三,小四,大草原,绿帽子啥的众说纷纭。 婚礼在晚上。 酒店也是五星的,老牌,“丽都维景”主打亲民,性价比酒店。 夏日。 午饭后的阳光爆热,余磊坐在在座位上没五分钟,一身汗,门口这位置空调差劲,又是敞开的,一边门,一边幕墙大窗户。 像个放大镜,焦点都在他身上了,就被同部门的李少华拍了拍肩膀:“婚礼一起去?你搭我车。” 余磊“哦”了一声,把桌上的笔记本合上,笔尖那道没写完的横线还留在纸上。 最近的项目,主要都是围绕“煤电+光伏”配套的,向绿电发展。 他揣了揣口袋里的红包,是大清早,特意去建设银行取的五百块现金,红包淘宝买的,包邮,一双喜,很精致。 他跟黄学良咨询过,一般的普通同事,就是“五百”,大家也都这个价,不寒酸,不扎眼,符合他一贯“不沾麻烦”的原则。 婚礼很简约。 门口立着巨大的充气拱门,上面红底金粉印着新人的名字,风一吹就晃晃悠悠。 虽然是周二,工作日。 但是,停车场早满了,李少华绕了两圈才把车停在路边,两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刘娟娟的大嗓门:“哟,余磊也来了!” 刘娟娟穿了件亮蓝色的连衣裙,头发烫成卷儿,手里拎着个米色的Lv小包,看见余磊就挥挥手:“我还以为你不来呢,上次问你你还说‘看情况’。” “来凑个热闹。” 余磊笑了笑,婚前的刘娟娟可是“高冷”的很,以前也就是嗓子粗点,总的来说,还是小家碧玉的,今天一见,直接“悍妇”了。 不愧是要离婚的人,胳膊,腰都粗了几圈,典型的“俄罗斯大妈”,婚前美若天仙,婚后“两桶油”。 李玩酷也没少被折腾,不是累,就是腰疼,都不到外面耍了,天天约他吃生蚝。 美其名曰,“补补”。 这么一想,两人还挺配的。 酒店大堂,拼了两张桌子。 这算是红包登记台了,收礼金的。 登记台后的小姑娘递过笔,余磊在礼金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把红包递过去。 旁边赵主任写的是一千,他扫了眼,没说话,心里门儿清: 赵宏伟是褚益民以前的领导,一千块是情理之中。 刚签完字,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余磊?” 余磊回头,看见林琴站在那儿,穿了件浅白色的衬衫,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手里也捏着个红包。 “你这参加阅兵大会呢?穿这么正式?” “刚忙完,没来得及换衣服。” “好久不见,一直没到你。” “出差了,大半年。” “哦…哦…” 阳光从酒店一楼大堂的旋转玻璃门照进来,落在她肩膀上,余磊忽然想起两年前,北海沃尔玛吃牛排。 时过境迁,两个人都在北京“借调”,算是有缘人,因为北海到北京起码两千公里,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 “请进。” 两人找座,没想到,褚益民还挺有心的,将两人安排在一起,挨着坐,这小心思“可以啊”。 余磊凉菜,花生刚夹了一筷子。 全场就引人注目了。 顿时,众人眼睛一亮。 只见白冰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露肩长裙,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腰身狭窄,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在淡淡的灯光下,肌肤犹如白瓷一样刺眼。 优雅无比。 “啊——”,连李玩酷都目瞪口呆,直流口水。 这婚礼谁才是主角? 褚益民的老婆,脸色都黑了,她甚至觉得“废物老公”会不会干人事,请这么一个女人过来,“砸场子”。 职业装,黑丝大长腿,“性感妩媚”,晚宴装,简直就是“艾莎公主”。 白冰盯着余磊问,轻声问道:“还行吗?” 余磊看了一圈四周,确实是跟自己说话,便应了声“啊”,“嗯…嗯…好美。” “何止还行,简直就是太行了。”李玩酷眼睛都绿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民政局,赶紧把离婚手续办了,还赶得上“七夕节”。 “女神!” 白冰冰清玉洁的脸庞,微微有了一点红润,说道:“我坐这里,不介意吧?” 这是说给林琴听的,婚宴上这么多人,这气场,“这威压”,明显是大家千金才能拥有的。 林琴挪了挪地儿。 白冰硬生生的插在余磊跟林琴的中间,果然,欧美留过学的,一点都不矜持,喜欢什么,直接上去抢了。 白冰可以很韩流,也可以很“卡哇伊”。 肤白貌美。 淡妆,素雅,恰到好处。 一头棕发挽在脑后,露额头,柳浓眉,明眸。 立体的五官,很欧美。 琼鼻秀挺,粉腮微红,柔润的红唇,如同滴水樱桃,还有那完美无瑕的脸蛋。 冰清玉洁。 高贵。 “你…坐这里?”余磊轻摇头,“不合适吧?!” 第178章 哗然 余磊轻摇头,“不合适吧?!” “不…不合适…” 李玩酷觉得余磊今天太帅了,这白冰一看就是“高档货”,他都要“巴离为她”,余磊竟然当着面… 婚宴现场时间停止了。 余磊重复了一遍,小声了点,“不合适”,这次看清楚自己什么样子,“家事”,“背景”,“工作”,他已经入坑两次,“事不过三”。 “你…” 白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你开什么玩笑…我会看上你?!” 在她的认知里,从来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她,更何况是眼前,寒酸,屌丝的余磊。 一个“借调”的,“没户口”,“没钱”的小子,就算“部位公务员”,白冰都没看在眼里。 这源于她的自信,家世的优越感,女神。 “呵呵?”白冰不悦,她挺直了腰板,眼神有了神。 “欲擒故纵。” 白冰眉头舒展,嘴角微微上翘,心中有些小窃喜,“这小子,看起来挺老实的,没想到这么滑头。” 当着众人,来这么一出戏。 挺会演戏啊。 余磊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他说的是实话,凡是看上他,挑逗他的一定有所图谋,坑他的。 说道:“这个位置,你坐。” 余磊换个座位,重新坐在林琴旁边,隔着白冰。 “哇,好吊。” 李玩酷使眼色,给大拇指。 哗啦! 白冰生气了,直接车钥匙重重的“啪”甩在桌上,这不是之前的沃尔沃,而是保时捷。 李玩酷扭头一看,乖乖,居然是保时捷跑车,应该是718双人的。 这就是说,白冰今天特意开了一辆两人的车,不言而喻,她觉得今天是个浪漫的夜晚。 林琴瞬间明白了,婚宴白冰不在意,而是在意参加婚宴的人,否则以白冰低调的性格,不会开跑车参加。 她坐在中间“好尴尬”。 第三者? 不是? 但是白冰,是个新人,北京非富即贵的土著来说,她也不一般,留学,跑车? 要知道,“公主”级别的女孩子买跑车,差不多顶配,少说要一百多万,普通人不吃不喝一辈子。 “这辆车应该是白冰家里给她买的,看来她的家庭条件不错。”林琴心中暗想。 所以。 “惹事了。”余磊,林琴面面相觑,“别看我”,“你”,“我”。 余磊低下头,夹菜“自己吃”。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他才不信。 第一次,骗几千。 第二次,几万。 余磊还没找李玩酷“报销”呢,要不是他媳妇,自己怎么过的这么惨。 不过,罢了,马上“前妻”了,就当“人死债消”了,回去用推子推推,继续“光头”。 人靠衣装,马靠鞍,没有谁能抗拒颜值,“光头”就是生理性厌恶,余磊受不了了,被“诈骗”的金额越来越大。 以后,真的学三和大神,住桥洞,吃馒头,泡面了。 “事不过三”。 人们常说“一见钟情”。 多半是生理性喜欢,是荷尔蒙在作祟,是基因帮你选择了它喜欢的对象。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强烈的好感时,大脑会分泌大量的多巴胺、苯乙胺和催产素,这些化学物质会让人感到愉悦、兴奋,甚至上瘾。 这种反应,和“一见钟情”极为相似,你的理性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沦。 可是余磊,他见一个“钟情”一个,明显这就是一个骗局,山里的公猪,看见母苍蝇都喜欢。 吃亏都是自己“钱包” 是“基因”? 基因相似性,因为相似所以喜欢,这代表着“熟悉”,“安全感”,“信任”,“舒服”。 甚至免疫系统都爱上了,结构阴阳互补,能够繁衍出优秀的后代,免疫力多样性,生病啥的也少。 还有激素,荷尔蒙,气味。 毕竟,还没到四十,没有老人味,否则,厌恶都来不及。 一个留着短发的青年,问坐在旁边脸红的醉醺醺的精神小伙,说道:“白冰,你熟吗?” 另一个黑领白衬衣的青年也说道:“咱们一起入公司的,可是军训没见过,原来就是她?” “我还说呢,什么艺术大学。”短发发骂道,“关系户,跑这里装什么公主,切。” “咋啦?心动啦?” “没那能耐。” “新来的“借调”啥背景?” “看着样子,穿着打扮一般,可是旁边的白冰,全身都是品牌货。” “看不懂,看不懂。” 顿时,主座上穿着红色西装的青年生气了,走过来,拽白冰的胳膊,说道:“姐,你怎么能跟这种人,一起?” “关你什么事?” “回头哥,那里我怎么交代?” “什么交代不交代,跟他有什么关系?”白冰食指指着红衣西装青年的脸,“李凌,你给我听好了,你敢在我妈那里胡说八道,回头,我宰了你。” “嘤嘤嘤…” 红衣西装青年笑了笑,说道:“姐,我是在开玩笑呢,你别当真。” 嘟嘟! 李玩酷看了一眼红衣西装青年,给余磊发了个消息,写着“大人物”。 余磊回“啥大人物”。 “某副部集团公子哥。” 余磊抠了抠鼻子,傻眼了:“不会吧。” “你以为呢?” “那白冰呢。” “你是说白冰?” 余磊点了点头,道,“我这…惹麻烦了我”,余磊看了下林琴,再看白冰,想赔笑,但是,这洋相更古怪了。 犹豫不决的样子。 “姐,就这样的人。”李凌看着“猥琐”,“唯唯诺诺”的样子,哪有一点男人气魄?“姐从小就喜欢,”敢作敢当,有“勇气”的人,什么时候喜欢一只猴子了? “猴子?”“我?”这摆明了当场骂他,“怎么破局?”余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弄得”。 “你…”白冰警告李凌,“有事回去说。”这威压,瞬间,余磊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哎哟喂,没想到今晚的小婚礼,来了很多大人物。” 李玩酷冲余磊挤了挤眼睛,意思让他“出来下”。 “朋友叫。”余磊跟林琴,白冰,李凌都点头,说了声,跟着李玩酷出去了。 第179章 缘分 “喂,这里。” 余磊刚踏出宴会厅大门,“空调”,“酒气”扑面,“脑袋昏特了?”李玩酷就迫不及待,用力一拽,“哎呦,我丢”,兜住他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你疯了?” “什么?” “没看出来李凌那小子的来头?” “没看出。”余磊张大嘴,“我就吃个酒席,还要看啥开头。” “你怎么招惹上,这种女人了?不是跟你说了么。” “让后,你再娶了?”余磊心烦,“你曹阿瞒啊,专门“号”这一口,喜欢我的前女友?” “疯了,疯了。” 余磊揉了揉被抓皱的袖口,“我就纳闷了,我怎么就疯了?” “你知道李凌他爸是谁吗?” “关我鸟事?” “底层逻辑。” 李玩酷往宴会厅方向瞥了眼,确认没人跟出来,才接着说,“某副部级央企的副老总!能让李凌这么怕的人,白冰家里能简单?” “然后呢?简单,复杂跟我啥关系?” “谁让你泡她。” “我…泡她?你不觉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白冰家庭不一般,看车,人穿着打扮,看…” 余磊的眉头瞬间拧结。 他哪接触过这种“大人物”圈子。 “我没招惹她啊,” 余磊摸了摸自己的寸板,凉意顺着指尖窜上来,“是她主动要坐我旁边,我换位置的,你这样说不合适吧。” “味香识女人!” “香奈儿限量款。” 李玩酷拍了下大腿,口气软了,但这次不一样!白冰跟那些骗你的人能比?她浑身上下都是欧美限量款奢侈品,开的是保时捷718还是进口的,这种人用得着骗你那点钱? “吓人啊。” “你这人桃花劫多。” “咋搞的,”余磊沉声,“她图我啥?”借调的,没户口没钱,不高不帅,除了‘坑’,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李玩酷噎了下,又没法反驳,毕竟,自己的老婆还是顺手从余磊那边撸的。 余磊这两年的遭遇确实够惨,几千到几万的骗,把人都骗怕了。 他只能换个角度劝:“就算她图点什么,你也别硬刚啊!先应付着不行?现在好了,事情搞大了。” 白冰把车钥匙甩桌上,引出一个李凌,还记恨你,你这不是给自己找抽吗? 余磊望着远处停车场的车灯,心里堵得慌。 “应付”不是没想过,可一想是骗子,就不能骗宜他们。 到前两次被骗后,自己躲在出公租房里啃泡面、对着空钱包发呆的样子,就不敢再抱任何侥幸。 “事不过三,我再碰这种‘好事’,真要住桥洞了。” 大不了三和大神。 两人正说着,宴会厅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李玩酷拉着余磊往回走:“林琴咋样?” “没想过。” “没想过就是没看上呗。要饭的还挑上了。” “切”,别让林琴夹在中间太难做。记住,接下来少说话,别跟白冰对视。 余磊点点头,回到座位时,跟在活死人墓差不多,浑身“哆嗦”,“寒气逼人”。 白冰单手撑着下巴,眼神冷冷地盯着桌上的保时捷钥匙,林琴则拿着筷子,半天没夹一口菜,李凌早已没了踪影。 “你…” 见余磊坐下,林琴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小声问:“没事吧?” “没事。” 余磊挤出个笑脸,拿起筷子夹了口青菜,“哽咽嚼蜡”,白冰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发脾气”,“不说话”。 时间好漫长。 这顿饭剩下的时间,余磊几乎是埋着头吃的,全程没敢多说一个字。 散场时,白冰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抓起车钥匙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声响,发动机“嗡嗡”轰鸣,发泄不满。 这保时捷,马力够大。 李玩酷送了送余磊,回去多想想。 余磊“嗯嗯”应着,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东坝的夏季傍晚,空气炸锅,天上的星星头一回看到。 这种空气质量,在余磊的记忆中,只有小时候的乡下才有的,北京看到,这是第一次。 因为大多数时间,都是雾霾。 整个城市,都像在雾都里,云里雾里的,像天空,就是云彩是灰色的。 出租屋,就是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冲洗”一下,洗去身上的粘液,浑身瞬间清爽,人灵清了很多。 他看了看镜子,不如…? 剃个光头。 嗡嗡嗡! 他拿起推子又推了推,“这次”,让白冰“生理性厌恶”,上当受骗“事不过三”。 然后,空调二十六度七。 人躺到床上,管他什么什么呢“睡觉”。 铃铃铃!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了,麻溜溜的,穿上衣裤,今天很重要。 有个综合能源研讨会。 “光伏+煤电”的,他差点没爬起来,这几个月,南方几个水电大省都闹旱灾,雨季一滴雨不下。 有的大河都干枯了。 夏季,水电大省都缺电,工厂限电,做一休一,过上“共产主义”,比公务猿都幸福的日子了。 国家限制煤电的口风再探,我们国家“富煤”,“贫油”,“压舱石”的说法,逐渐有了苗头。 他随便套了件外套,揣上笔记本就往会场赶。研讨会设在大楼的大会议厅,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签到。 这个会议是“战略规划部”主办的。 余磊跟着人群领了资料,找座位时特意往后排走,“清净点”。 前脚刚坐下,“屁股”还没捂热座椅,身旁就挨着坐了个人,这熟悉的“体香”,让他不由得侧脸。 瞬间,脸僵住了。 左侧,靠窗。 一身米白色的职业套装,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跟昨晚宴会上那个带着傲气的“女神”判若两人。 是“白冰”。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白冰旁边的座位是空的,而那座位上放着的资料袋上,写着他的名字。 余磊脑袋摆正,再侧,再摆正,进退两难。转身走?资料袋还在那儿;坐过去?这“人鬼情未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白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她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即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不敢坐?” “你们认识?” 战略规划部主任“汤”,问了句。 白冰挽着余磊的手臂,笑着对三人说道:“正式介绍一下,余磊,我的男朋友。” 刷—— 三人脸色猛变。 第180章 峰回路转 余磊“哼”了下,喉咙堵了口痰,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白冰挽着自己。 这动作太刻意了,这弄啥? “汤主任,您别见怪。”白冰的声线爹爹的,小撒娇,好舒服,像裹了蜜的刀刃,“余磊他呀,就是脸皮薄,昨晚在婚宴上还跟我闹别扭呢。” 她说着轻轻捏了把余磊的手背,指尖的寒气透过肌肤渗进来,让余磊不寒而栗,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这…” 汤主任的眼镜片划过一道白亮。 “狐疑”很快被“微笑”取代,“现在的年轻人,呵呵…有创意,有创意…” “这次光伏+煤电耦合可是风向标,有政策加持哇。” 三人会心一笑。 属于话题转移系列。 砰、砰砰! 余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为啥他自毁形象,一点效果都没得?有鬼。 白冰穿着米白衬衣,黑短裙,发间别着的珍珠发夹,两人挨着坐在一起,很时尚,很搭配,这画面很完美。 可余磊心里却发毛。 耳旁会议讲的啥,基本上没听清,心里藏着事。 研讨会大概几个重点。 光伏不可能成为主流能源; 光伏太适合中国国情了。 跟煤电搭配,一个调峰,一个绿电,有助于维持电网稳定性。 国内有傲视全球的“国家电网”技术啥的,全球第一啥的。 作为第一工业国。 有极大的用电需求,通过煤电调节峰谷成本极低,资源利用率极高。 这部分由于“公有制”特殊的体制,形成了巨大优势,没有私营电厂的利益冲突,全国用电一起,可以有效调节峰谷。 技术优势,全球断崖领先。 欧美呢? 正好相反,没有成熟的高压电网系统;成本高,尤其人工,采购,人工,运维。 装个空调,人工是购买空调成本的好几倍。资本利益集团过多,党派尚且不能统一,别提良心价了。 人口密度低的地区,储能电站的运维成本还是比较高的。 比如逆变器、30度电池等设备的运维,再加上冬天这种用能高峰,效率低谷啥的。 这么看的话,非洲似乎很适合光伏,没有低谷期,只考虑储能电站的运维即可。 推出一个结论。 光伏去非洲。 “上厕所。” 余磊本子一合上,动作大得带翻了椅子,“拉肚子。” 这算是甩掉白冰的方法,他的想策略,人动机后面都有目的。 他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会议室,直到站在安全通道的拐角才敢扶着墙喘气。 然而。 哒、哒哒。 这是高跟鞋叩击地面的脆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白冰。 “你跑什么?” 白冰很生气,“刚才在汤主任面前演得不是挺像的吗?” 余磊转过身。 白冰满眼火球。 不,是火焰。 盛怒的眼眸里,一双眼尾微挑,凤目中燃着两簇小火焰,还挺可爱的。 “说吧,你想问什么?” 余磊被反将了一军,心中一震。 这种庞大的气场,他在白冰身上都没见到过,心里不禁猜测,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余磊。”白冰叫了一声。 余磊看着白冰。 “穷不是你,软弱无能的借口。” 白冰说:“今天,姐就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这个世上,不是你退一步,别人也会退一步,很多时候,是你退一步,别人就觉得你好欺负,就会得寸进尺,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就是这个道理。” 余磊若有所思。 “你,明白我说的话吗?”隔了几秒,白冰问道。 余磊点点头:“我。”然后,摇摇头,“你想说什么?这话不应该,我问你?” “你,有问题,就大大方方的问。” 余磊深呼吸了一口,抬头冷冷地看着白冰。 他的这种眼神,让白冰感到很不爽,吼道:“明明你占理,为什么要唯唯诺诺的…” 啪! 余磊给了自己一巴掌,清醒了点,“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你到底想干什么?别跟我说什么一见钟情,我不信女人。” 他扯了扯衣领,露出脖子上被挠破的细微伤口,“你要干嘛?” 白冰从手包里掏出支香奈儿口红,抹了抹红唇:“让你帮个忙。” 她突然抬眼,眼眸狡黠,“你肯吗?不会亏待你的。” 余磊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李玩酷昨夜说的“副部集团公子哥”,想起白冰那辆保时捷718,想起她腕间那只价值百万的翡翠镯子,还土豪区的大平层。 这样的人物,会求他这个“借调的、没户口没钱“的小职员?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不属于这里。” “所以。” “你在这里没有根基,没有关系。”白冰竖起三根手指,“我保证”,“事成,送你去想去的厂子,而且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余磊撸了撸光头,“让我想想。” “给你五分钟,如果不愿意。”白冰说,“我找别人。” “这事难吗?” 余磊,白冰四目相对,看起来,白冰不像个坏人。 “不难。” “需要干什么?”余磊撅着嘴,有些犹豫,毕竟,让人帮忙,起码不能干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 眼见事情“峰回路转”,白冰换了个态度,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余磊,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地,娇滴滴地说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不是废话吗? 只要是个正常男人,谁不喜欢? 毕竟白冰这样的大美女,天底下不知道多少男人做梦都想得到。 该不该说实话?如果直接告诉她,我喜欢他,会不会太直接了一点?如果说假话,显得没诚意,还要帮人家忙,八成不靠谱。 这应该是个考验。 考验自己的忠诚度,可靠度。 还是矜持点好。 余磊看了一眼白冰,衬衣的第一颗纽扣是是松着的,犹如琵琶半遮面。 刻意的。 但,很漂亮。 余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喜欢。” “那要不,我做你女朋友?”白冰又说。 “啊。”余磊一口答应,“行,也行”。 “你想的美,咯咯咯……”白冰咯咯大笑。 靠,被耍了。 第181章 真相 这笑声很纯,不像装的。 而且白冰从面相上看起来,感觉善良的。 白冰的笑声渐渐歇了,指尖还勾着口红管转了两圈,眼神里的狡黠褪去,多了层淡淡的怅然。 “不逗你了,说正事。”她靠在安全通道的墙壁上,米白衬衣的衣角被风掀起一点,露出颈脖细细的银链,“我有个男朋友,叫林墨,是驻边的兵哥哥。” 余磊愣了下,“编故事呢”,这跟他想的“为非作歹”差了十万八千里。 然而,他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你……” “我爸妈看不上他。” 白冰踢了踢墙角,声音沉了些,“林墨家是青海的,爸妈都是藏民,一家一年收入不到三万…” “这跨度有点大。” “大学时候认识的。”白冰抿了抿嘴唇,“热恋”,人就那么一瞬间,“就爱上了”。 “心动。” 余磊理解,高中时候,他也有初恋,“单相思”那种,每天晚上做梦都希望自己成为“霸总”,能够娶到自己的女神。 然而,直到今天。 这个梦怕是永远无法看到。 他觉得这辈子“梦”碎了,结果也如此。 难怪白冰,这么一个“女神”找他这么一个人,而且,这样的美女身边不可能没有追求者。 如果她所说话不假,余磊倒是有点高看她了。 余磊听说过“陈百强,何超琼”的故事,觉得豪门无情,原来这世间真有,何超琼这样的女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在公司。 白冰的颜值,身材不用说,她要是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皮肤白嫩,大长腿,精致的五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可是她每天都冷着一张脸,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 公司里给她外号“冰冻女神”,就是说她从没有和哪个男人有绯闻,洁身自好,下班都是小姐妹,或者独来独往。 漂亮的女人从不缺乏追求者。追求白冰的人很多,但是,没有一个成功。 似乎女人这种生物,天生骨子里都带有高傲的血脉,只是白冰比一般的女人更高傲而已。 当然,她有高傲的资本。 “家庭”,她最大的后盾,没人晓得她的背景有多深,直到昨天出现的李凌。 余磊是白冰在公司,第一个愿意搭理的男人,很荣幸。 “我们家,你懂的。” “嗯。”余磊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父母希望我联姻,”白冰简单的说了下,“体制内”有种说法,叫做“生殖隔离”,他们也希望我们继续这种传统,为了“我”,为了“家里”,也为了家族。 “婚宴上,他也来了。” “哦?” “阿玛尼黑色西服的。” 余磊轻摇头,“他很Sorry”,因为Low,因为这个牌子,他听都没听过。 “你不晓得,阿玛尼?” “嗯。” 余磊腮帮子鼓鼓的,这算是尴尬吗? “好吧,你很可爱。” 体制内相亲,懂吗? “不懂。”余磊还活在学生时代,“流星花园”那种小混混的爱情里,对于现在婚恋观,他是被“隔离”的,因为不够格。 上台的资格证都没有。 啥是“资格证”? 当然是,房子,车子,票子,三大件喽。 啥叫体制内“生殖隔离”? 无非是,共同“对抗风险”。 小了说。 县城。 除了厂子,小作坊,个体户,就是务农。 家长眼睛的没个“正经工作”,“无业游民”。这样,往往双体制内才是最稳固的婚姻结构。 工作内容相似因此能相互理解;作息时间相同因此有共同生活;受教育程度相近因此有相似世界观;收入接近因此有相同话语权。 因为都受到组织,纪律监督,因此出轨代价巨大,彼此对婚姻更加忠诚。 这是其他家庭结构无法带来的巨大优势。 至于身体,还用说,进入队伍之前,组织上都帮你检查了,你怕啥? 而且,这就是家长说的“正式工”,说出去“啵”有面子,还可以作为“交换”的本钱。 至于电视剧《凡人歌》中,中月薪八千的部委公务员沈磊,被他CBD投行上班的妻子谢美兰嫌弃不上进。 “有吗?” “有。” “为什么?” 这就属于“价值交换”的问题,因为出现了比部位公务员更“高价值”的人,“钱多多”呗,都是“利益”,“资本”做出的选择。 这本身就不属于“婚姻”,而是“买卖”,也可以称之为“交易”。 一般来说。 体制人在保持良好作息习惯,且不作不贪的情况下,保重身体,往往都能顺利地活到退休龄,得以安享晚年。 双体制内老夫老妻到退休后,日子都过得不错的,比例是相当高的,这一点“清者自清”,“无需多言”。 看报考的人数就晓得了。 即使是单体制内老夫老妻,家里有个支柱,最后日子也还勉强过得去。 所以现在的体制内年轻人,往往更加倾向于找同样体制内的对象。 本身考公就是为了求稳,那为什么不更加稳定一些呢? 也因此,给体制内年轻人介绍体制外对象,被视作一种低情商行为。 至于“生殖隔离”逐渐就有了。 “你要做那个万里挑一的?” “对。” “为了兵哥哥,为了爱情。” “嗯。”白冰攥紧了口红,指节泛白,“林墨守着边境,一年就回来一次,我等他三年了,凭什么说拆就拆?” 你知道陈百祥跟何超琼吗? 当年多登对,郎才女貌,还不是被赌王家拆开,最后一个娶了别人,一个守着空名头过? 不想成第二个何超琼,更不想林墨回来,连个等他的人都没有。” “可是…”余磊觉得她的父母没错,但是她也没错,他吞咽了一下口水,“那么…” 她抬眼看向余磊,眼神里没了之前的盛气,倒多了点诚恳。 “你说吧,怎么做。” “假扮我男友。” 余磊也认识白冰一段日子了,对于白冰的性格大致也有所了解,如果她说话很短,那就代表她认真了。 他摸了摸光头,甩头,开怀大笑:“就这?” 第182章 破局 帮忙这事。 余磊答应了。 但是,工作还是需要的任务,2015年,公司最重要的公关就是广东清远电厂前期。 前期项目组忙的时候,立项评审、用地预审、发改备案,哪样都缺人。 虽然,燃煤电厂目前受到“停建”的影响,但是门并没有关死,几大发电集团都想上最后一班车。 国华电力的重头戏就是“清远”。 但是,燃煤电厂技术最近有了一重大的突破,就是700℃。 锅炉,700℃主蒸汽温度。 在火电“限制”特殊背景下,技术的突破显得尤为重要,大家都悲观的认为火电是“夕阳产业”,然而,一代代的火电人在努力,让燃煤电厂发光发热。 材料,设备方面的突破就是一个“亮点”,也许会以点带面,推动传统化石能源发电的发展。 根据新消息。 国内首个700℃关键部件验证试验平台在华能南京电厂成功投运,成功达到并稳定在700℃左右。 标志着国内新一代先进发电技术700℃超超临界燃煤发电技术的研究开发工作取得了重要阶段性成果。 啥意思呢? 简单的说一下。 根据热力循环分析得知,在超超临界范围内,锅炉主蒸汽温度每增加10℃,可使其热耗率降低大约0.25个百分点;锅炉主蒸汽压力每增加 1MPa,其热耗率可相应降低大概 0.3个百分点;再热蒸汽温度每提高 10℃,可使机组热耗率减少0.2个百分点左右。 就是效率优化,排放污染物更低,煤耗更低,是火电技术的优化,对于材料要求也更高。 总得来说,材料意义要大一些。 其涉及的,高温材料冶炼、部件制造加工和现场焊接等关键技术,很重要。 这个经济效益可能就是亏本的,但是象征意义很大,就像航天,原子弹一样,对普通人几乎没用。 甚至可以说,“劳民伤财”。 但是为什么要搞呢? 武器保护“大国”安全。 航天点亮科技树,工业,民用产业反哺也很多。 已有的副产品: 纸尿布,气垫鞋,脱水蔬菜,记忆海绵,数码相机、太阳能电池,卫星导航,高层灭火,废气处理,智能供水,精准种植,天气预报,太赫兹安检仪,激光测风雷达,国家安全…… 国家队先把太空产业链拉起来技树点起来,然后军民融合,科技资本类的企业入场,直接资本运作,太空旅游、太空采矿… 有生之年能看到的赚钱途径多了,而且提供了大量工作岗位、产业上下游。 眼光再放远一点。 导弹打击小行星。 近地防御。 小行星撞地球提前干预避免人类灭绝。 700℃温度条件高温镍基合金材料和高温部件设备,它受益的不仅仅是火电行业,也许相关产业,核电,航空,军工都会受益。 “这个发布会,你参加吗?” “当然,这可是大新闻。” “哪哪都有你。”余磊好心情没了一半,“你无处不在吗?” “这段时间,当然要缠着你喽。” 白冰笑了,眉眼弯弯的,比刚才故意逗他时真诚多了:“你帮我摆脱了,哪位公子哥纠缠,我就放过你。” ““阿玛尼”的大哥,叫啥。” “罗森。” “!?” “罗森。”白冰声音提高了两个分贝,“吵死了”,余磊并不是没听见,而是肚子饿了,他琢磨着是不是搞点“关东煮”,“肉串”啥的填填肚子。 咕噜咕噜,叫的难受。 “真是个饿死鬼。” 这话戳中了余磊的软肋。 因为小时候,他就是“饿肚子”,没了父亲母亲以后,他就是经常半夜,坐在在村里的大櫆树下的石凳上,看着月亮发呆。 因为别的小孩,爸爸妈妈都叫着回去睡觉了,他爷爷奶奶要赚钱,便随他玩。 跟他一起的村里“老阿哥”。 去年回去,还吃了顿饭,也没结婚,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大概率,以后他跟“老阿哥”一样孤独终老吧。 “老啊哥”。 今年35岁,最早的80后,高中毕业,后来自考了成人大专,做过很多职业,一直在底层挣扎。 中年无妻。 老啊哥门牙漏了个缺缝,常常乐呵呵的说,自己个人条件也不好,也相亲过,被拒绝无数次,心太累算了,其实孤独是人生的常态。 “老啊哥”,今年40周岁,已经躺平做保安分队长月薪五六千,最近提了一辆二手大众,每天过着重复简单的生活。 “哦,”白冰以前从来没了解过这样的群体,对于屌丝,她以前从不关注的,“这样不是也挺好的?” “嗯。” “给不了的,何必呢?” “我又何尝不是?” “太悲观了吧。” 接触时间久了,余磊觉得白冰也不赖,留过学的没有国内女人那么多的戾气,至少,大家都是敞开心扉的。 白冰作为一个聆听者,没有过多的发表评论,很多事情只有自己体验了,才有发言权,才能感同身受。 “那你怎么想的?” “我?” 余磊觉得,以前他想挣扎一下,看看有没有出路,可是连续被两个女孩子“坑了”,这也许就是他的因果轮回。 是命。 有些人注定要单着。 “看着别人,老婆孩子热炕头,你不羡慕?” “以前会,现在…”余磊哽咽了,“应该不会”,他目前很满意,无牵无挂,“生命”在于体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 不是吗? 目前就业环境和这个社会婚恋市场,底层普通男性还是不要考虑结婚的事情,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啊—”白冰深呼吸。 没说话,没建议。 “孤独”,大家都会殊途同归的,“投胎”是门技术活。 余磊握紧拳头。 他父母双亡,老天让他活着看着大千世界,就是对他的“奖赏”了。 人生本来就是孤独的,人生底色就是悲凉的,所以,他想的开,及时行乐,该吃吃,该喝喝,没钱有没钱生活,有钱就有钱的生活,让自己开心一点。 “那你老了呢?” “我?” 不结婚不生孩子以后老了怎么办? 余磊坦然自若,“呵呵”。 “我老了就像小时候一样,坐在我家门槛上,等我爸爸,爷爷奶奶来接我!” 第183章 大阅兵 “下周空吗?” “空的,大阅兵放假。”余磊挠了挠头。 “借我一天。”白冰轻咬红唇。 “干嘛?” “看阅兵。” “!?”白冰吐气如兰,用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余磊,“妩媚”,“俏皮”。 哦! 余磊答应。 倘若一般的男人,心里都乐意,但是,他却不想,可能心里不正常吧。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能跟白冰这样的女人发生点什么,哪怕短命十年,也有很多人愿意。 参观阅兵,普通人上不了观礼台的,就是在哪个路口围观。 日本这个国家吧。 狗是真狗,技术也就那样,到处跪舔,搞什么“工匠精神”,都是偷来的东西。 关键是“不认错”。 天天一副“趁你病,要你命”的样子,还是冷不丁的,恶心的很。天天研究你,对我国的武器不仅如数家珍,连你们这些网友的意见和想法,日本都知道的。 全世界人民大团结,共同和平不好吗?天天惦记隔壁老王家里的媳妇,就这点出息。 别看现在,日本选择“卧薪尝胆”。那是打不过,打不过也不安生,拉周围一圈臭鱼烂虾组包围,不安份。 日本人并不认为吞了中国是“侵占“,中国人是未开化的“马路大”,没资格有这么好的土地。 侵占后要种族屠杀,当牲口一样虐杀。虐杀前还要玩玩,虐杀后再玩尸体,是对中国人的惩罚。 历史上侵略他国,玩虐杀的,不超过3个,以色列都不这么干。 欧美人对日本侵华行为都很震惊,是因为他们那杀平民,也没有这么虐杀的。 把孩子扔进锅里活活煮死,把人的肠子掏出来挂脖子上这种事,这的心理多变态,扭曲。 自己也很猥琐的,拍什么“花与蛇”,“下水道美人鱼”啥的。 它以后真咬中国,国人会死得很惨很惨。没人管的,23年被虐杀的加沙人民,这都是现代社会下的事。 除了你自己的国家,你指望谁管你呢? 日本侵华的事也并不远,不过半年,有些经历的人还在世。 日本出生在那个年代的人,态度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中国年轻人会忘的。中国人也不要老是提历史,要往前看。 日本年轻人无感,很大原因是根本就不知道历史,不知道为啥日本会被二个地区强国盯上,不明白为什么中国这么恨日本? 日本也不是中国打败的,是美国。 右翼势力最近又蹦哒的不行,就是“挨打”少了,“皮痒了”,到中国自古讲究师出有名,总不能借口边境,两个哨兵丢了,“就打了”。 但是,日本政府很清楚,他们做的恶到了什么程度。 1965年《日韩请求权协定》,韩国拿了战争赔偿的,至今被日本人怼“赔偿都给了,还想怎样”。 日本要给中国赔偿,中国坚决不要。 日本害怕被复仇,也不信中国友好,所以现在的办法就是对抗到底,赖到底,抱大腿干到底。 态度根本没有改善甚至右翼势力越来越强大。 日本喜欢赌国运,赢了就上岸了,输了回去,做梦都想上陆地。 日本当年对中国是亡国灭种计划,“三光政策”,“杀光”、“烧光”、“抢光”。 中国人杀养殖的动物,都不虐杀,给个痛快。 我中国人,没有吃你日本一口粮食,你占我的土地,还来虐杀我国人。 而且,战后日本人留在中国的孩子,还被国人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大。 日本人,就跟他们的“秋田犬”一样。 这个狗看起来斯文,没有表情,其实性格很烈,攻击人完全没有征兆,直接冲上去咬。 养不熟,认死理,咬人前后表情都不变的。 第一口鼻子,第二口喉咙。 2015年9月3日,清晨,东交民巷。 北京城还未从暑气中苏醒。 长安街两侧的梧桐叶已被露水打湿。 早上五点多。 余磊跟白冰就等候在这里了,人很多,大家都挤在这里。 为了看阅兵。 道路都封了,车不能开,大家伙都是步行来的,天是个大晴天,城里,加上人多,自然就很热。 余磊的发丝沾着细密的汗珠,“香水味”应该是体香,可能也有防晒霜的味道,甜蜜蜜的。 “你男朋友是啥方队的。” “你一会看了不就晓得了。” “切”。 余磊被人群推搡得踉跄,手不自觉地护在白冰腰间,人多的他手机都掏不出来。 警戒线外早已挤满了的市民,武警战士组成的人墙,将双方格挡,有些人手机连着充电器,不晓得这一夜在干嘛? 要么,看了一晚上小视频,打游戏啥的,要么,手机电池差劲。 距离阅兵仪式不到半个小时了,人海的力量爆发了。 人浪。 “啊——” 手机! 白冰说完,身子往前一凑,像是一条水蛇的似的,缠住了余磊。 “这么多腿,脚丫子” 余磊得赶紧,捡起来,否则,不出三十秒,手机就成一堆废铁了。 渣都不晓得去哪里了。 因为人太多,喊叫都不好使,大家都听不见了。 “痛,通通。” 余磊手被踩了十多脚,衣袖都踩脱口了,“血印”七八道,才护住了手机,“你的手机,别掉了。” “你没事吧?” 白冰眼珠子转了转,人浪后面一顶,前面一挤,两个人胸膛紧紧的压贴在一起。 “热吗?” “不热。” 本来先前人浪挤压的时候,余磊是用双手抓着白冰的胳膊,这才跟她之间保持了二十厘米的距离,现在被人浪这么一拉扯,“胸”,“脖子”,“脸”,“嘴唇”,二十厘米的距离瞬间为零。 两人之间的距离十分近。 顿时,心头一荡。 白冰脖颈间散发着迷人的香水气味,令余磊有些心猿意马,他还是第一次跟女人这样近距离在一起。 “对不起……” 标兵就位! 大阅兵仪式,开始。 “是仪仗队。” 白冰特意踮脚张望,发梢扫过余磊下巴,“他说过,要给我个惊喜的。”她手上攥着遮阳伞“啪”的松开了。 第184章 硬汉 步兵,装甲兵,信息兵,导弹方队。 余磊都不晓得白冰一直踮着脚,看啥,他的兵哥哥还没出现? 都要空军了。 总不会在天上飞吧? 啊! 人群突然爆发出欢呼声,十架歼-10战机拖着彩烟划过天际。 “这个,我问一下。你的…” 白冰趁机往西侧移动,高跟鞋踩在余磊脚背上:“往那边!” 他说在金水桥东侧第三个观礼台。 “啥,观礼台?” 余磊任她拉扯着在人缝中穿行,目光扫过周围举着“抗战老兵”横幅的老人、穿着校服的学生,以及西装革履的中年官员。 当他们挤到指定位置时,观礼台上只有几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 “总不会是记者吧?” “可能被临时抽调了。” 白冰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空白的聊天记录,“部队里经常有紧急任务。”她的耳尖泛红,转身时撞翻了身后青年的矿泉水瓶。 “对不起,”余磊不得不道歉。 大阅兵,这点插曲并不影响大家的好心情,“雄赳赳,气昂昂。”大爷撸了撸假发,没事。 原来是朝阳区的大爷。 余磊敬了个礼,“没事了”。 “请注意安全。” 战士站的笔直,汗滴从下巴滑落,余磊瞥见他肩章上的“07式”标志,这不是武警,是陆军的军衔。 “你还没有说,你男朋友是参加的什么方队。” “怎么会没来?” 白冰突然僵住了。 远处传来礼炮轰鸣,70响震颤着大地。一旁的老头,老太太一个劲的给站岗的小兵娃娃,扇扇子。 而一旁的短袖子警察,看着子弟兵,“羡慕”,“嫉妒”,谁让你短袖,还会动? 站的歪歪扭扭的。 看看子弟兵。 其实吧。 本质上是因为距离产生美,“恨比爱长久”是人之本性,你瞅瞅基层与百姓直接接触的,警察医生之类的职业哪有一个风评好的? 从“精致利己主义”的观点来看。 军人跟你没有利益冲突罢了,缉毒警也是。所以有些人就称赞缉毒警,厌恶交警,人性罢了。 嫌贫爱富,“阿玛尼”。 正想着,“阿玛尼”人就来了。 这就属于是“量子纠缠”。 余磊一看,还跟着三个“帮凶”,只见三个身着定制西装的男人正拨开人群走来,领头的高个子手里捧着一束香槟玫瑰。 这就是上次婚宴上的“阿玛尼”。 阅兵结束,人群逐渐散开。 “真是巧啊。” 罗森的阿玛尼西装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扫过余磊搭在白冰手腕上的手,嘴角扬起讥讽的弧度,“你是谁?” “男朋友。” “什么?” “罗先生,您好。”余磊松开手,手掌在裤子上蹭蹭,“出汗了”,“我是…” “男朋友?”罗森挡在白冰身前,突然提高音量,“他?” “我…” “没你说话的份,”罗森吼了回去,没有回头,直接给余磊怂回去了。这一嗓子,引来周围市民侧目,“感情纠纷”? “你们什么意思?”罗森身后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拦住了余磊,至于另一个策应,眼神都落在余磊身上,警惕着。 这是电视剧里演的,情侣霸凌。 “你们搞什么?” 策应的,对余磊说道:“对不起先生,您不能过去!” 余磊一愣,没想到“阿玛尼”这么干,不禁问道:“我要报警了。” “我跟她有婚约。”罗森转向余磊,“兄弟,她没告诉你吧?何况,你算老几?他的兵哥哥比你正多了,看你个怂样?” 看这阵势,余磊也打不过啊,对方最矮的,也比自己高一个头,块头大一圈。 余磊微微皱眉。 这假冒男友,还得打架? 划不着哇。 “让开。”白冰有些生气,一把打开“罗森”的胳膊,转身准备走,身后两个人想拦,直接被白冰唬住,“你们两个,想死?” “我们…”两个马仔看了看罗森,也赶忙闪开。 “我们走。”白冰拉上余磊,头也不回。 这么看来,白冰的男友是兵哥哥,而且身强力壮的,看起来眼前两个马仔是见识过的。 想到这,余磊感到胃部一阵痉挛。 他想起白冰曾说过“留过学的没有国内女人那么多戾气”,此刻却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 人群中有人开始拍照,闪光灯刺痛他的眼睛。 此刻,他幻想自己是“绿巨人”,现实是他这么怂,“手无缚鸡之力”。 这一趟丢尽了脸。 余磊,万万没想到,这“假男友”手都没拉,就被罗森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 怎么办? 余磊皱起了眉头。 白冰的男友应该是个硬汉。 硬汉配美女,自古美女爱英雄。 李清照一首“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用于价值批判以劝夫,这就是顶级女性的择偶观,她们的志气高于大多数女人的审美。 帅早已不是他们追求的,她们真正爱的是顶天立地的英雄,白冰就是这样,“清纯脱俗”。 白冰的心中的男人,应该很“厉害”吧。 余磊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但是“阿玛尼”这种“狗仗人势”的,他见多了,因为他自己一样,很怂,挣脱不了束缚。 这个社会。 可悲的是很少有真正的英雄,“黄继光”,“赖宁”,“雷锋”都是八零后课本中的英雄人物。 现实中的人世界太小,在宇宙中显得微不足道。 男男女女,都是普通人。 家长里短的,“油盐酱醋茶”,太平庸了。 美女英雄。 在余磊这种买个菜还要比较三家,谁家贵两块,谁家便宜一块的人来说,都是非常有“凝聚力”的。 “力量”,“美”。 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是人世间最大的遗憾。 可惜。 自己是狗熊,还是找个洞洞溜吧。 一个路口,罗森没有跟来,余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唉”。 白冰看了看他,感觉难堪大用。 余磊不想白冰为难,更不想惹事,说道:“白冰,我回去了。你的男友,我做不来。” “可是……” “就这样决定了,你,注意安全。”余磊说完正准备走,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笑声。 第185章 大技改 “你是谁?” 余磊转身时,看见穿白大褂的男人正举着手机录像,镜头对准他和白冰。 “摄影师。” “!?屎到淋头还在搅便。”余磊很不满,“我们没有邀请摄影师。” “我们是街拍…情侣…” “删掉…删掉…” “等等…”白冰问了摄影师一些媒体信息,照片用途,看着一些佐证后,点头同意了。 “为什么让他走。” “我累了。”白冰没有解释,独自走了留下余磊,“生闷气”,就这本事。 隔天,集团公司,化石能源的报告会,关于“绿电”,“低碳”的课题。 CCUS这是一个很潮的技术。 从根本上,处理二氧化碳。 公司聘请了这方面的专家,放在余磊桌前的是一本宣传册,《CCUS项目简介》。 这是一本蓝皮书,封面上一个大标题“二氧化碳捕集、利用与封存”,阳光下格外刺眼。 余磊翻开一页,CCUS碳捕捉技术,书大框架分为四部门。 碳捕捉:主要是从工业生产的尾气中将二氧化碳提取出来。 碳运输:通过管道或者运输槽车、这船等将捕捉的二氧化碳运输转移。 碳利用:将二氧化碳作为生产原料使用,比如碳酸饮料、啤酒等生产或者作为保护气体;比如焊接工艺中的二氧化碳保护焊等。 碳封存:在二氧化碳利用后仍有剩余的,库储存在储罐、岩井、矿井、油田等场所。 通过,这一套系列技术,可以让火电厂实现“零碳”,甚至“负碳”排放,算是根治了火电厂的碳排放问题。 “碳中和”,“碳达峰”。 将不再是问题,但是这本册子,模糊了它的缺点“成本”。 专家说,国家未来极有可能推出“双碳目标”,并且用环保成本,抵消了一部分经济成本。 初提“双碳”概念。 “碳达峰”是指在某一个时段,一个区域二氧化碳的排放不再增长,达到峰值,之后逐步回落。 “碳中和”指的是,在一定时间内,通过植树造林、节能减排等途径,吸收抵消自身所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实现二氧化碳收支资平衡的“净零排放”。 未来的,燃煤电厂将在这个“目标”的规则下发展,以应对气候变化对全球生态环境和经济的威胁。 “喂,今天,一句话不说就走了?”白冰今天压根没理他,装作不认识他。 女孩子生气了,还真是。 “喂,喂。” “我认识你吗?” 白冰这一句给余磊堵住了嘴巴,“我…”余磊“行”,月底余磊还要去绥中电厂出差,今年公司重头戏就是增重容改造了。 老样子,背上大书包。 余磊看了看手机,白冰微信消息没有跳动,“不会拉黑了吧”? “管她呢。”吃饭要紧。 绥中发电有限责任公司成立于1998年10月,总部位于辽宁省葫芦岛市,南临渤海,北倚燕山,西望山海关,东接葫芦岛市,是国华电力的大型火力发电企业,由神华国华国际电力股份有限公司(50%)、辽宁能源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35%)和中国神华能源股份有限公司(15%)共同持股。 作为国内首个对俄制800MW机组进行百万千瓦级增容改造的项目,两台机组从“老旧俄制机型”到“高效绿色机组”的蜕变,凝聚着无数国华人的心血。 这里面,是一个个细节,技术改动,调动。 改造前,这两台2000年投产的机组已运行20余年,不仅发电效率逐年下滑,单位煤耗比行业先进水平高出35克/千瓦时,脱硫脱硝系统也难以满足最新环保标准。 供暖季,是大家最担心的日子。 因为。 机组满负荷运行时,脱硫塔的出口浓度总在临界值徘徊,公司不得不派出专人二十四小时盯班。 那个时候,人工智能没有。 就只能“人”上,因为“人”脑智能,依靠人力,体力弥补缺陷,手动调整浆液浓度。 环保,化水,检修一起上。 大家伙神经都要被这玩意搞错乱了,就怕超标。 时不时的搞你一下。 一点征兆都没有。 这次大概算是“解脱”了。 此次改造绝非简单的“修修补补”。 团队摒弃了传统“小改小补”的思路,直接瞄准“安全、经济、环保”三重升级目标,高标准,高要求,高站位。 “技术上…” “…”,余磊在现场,边学习,边交流,现场设备调试,“轰鸣声”,每个人只能依靠“嘶吼”,来交流,对讲机“咿咿呀呀”的经常听不清楚。 加班,通宵就是常态。 锅炉方面,并不是余磊的专业。 热机这方面很多专业术语,他也是边查边学习,白天记录笔记,晚上看相关知识。 在锅炉系统,更换为高效低氮燃烧器,配合分级配风技术,让煤粉燃烧更充分,氮氧化物排放量直接降至30毫克/立方米以下,远低于国家标准。 脱硫系统则升级为双塔双循环工艺,脱硫效率从95%提升至99.5%,即便在冬季低温工况下也能稳定运行。 最关键的是,机组首次配套建设了小型化CCUS前置捕集装置,虽然目前捕集量为年10万吨,但为后续接入区域碳捕集管网预留了接口。 “双碳”目标,直接作为前置。 给后期留了一个接口。 就像是“模块化”工艺一样。 一个积木,有了这样一个接口,后期“你”环保上有要求,就可以顺着这个“接口”,可以无限延伸。 而不是,原来那种闭关。 要改造,还得重新“设计”,更换“设备”,这算是思路上的一个开放式“设计”。 改造后机组的发电效率提升了3.2个百分点,算下来每发一度电,煤耗能省18克,两台机组一年就能少烧标准煤近20万吨,相当于减少二氧化碳排放50万吨,差不多是130万棵树一年的固碳量。 这是第三方评估,检测报告的成果。 “成本”是改造的重要评定数据。 买东西,第一就是问价格。 有了价格,才有所谓的性价比。 核心关键就在于“国产化”。 采用国产核心设备替代进口部件,不仅将改造总投资控制在预算内,还大幅降低了后续运维成本。 仅备件采购一项,每年就能节省近800万元。 “国产化”是为了解决“卡脖子”问题,也是国家对于改造项目的重要考量。 第186章 里程碑 先说结果。 绥中电厂,技改项目。 是我国燃煤电厂综合升级改造的里程碑事件。 首先,中国造。 “十二五”期间批准的首个燃煤电厂综合升级改造项目,绥中电厂技改开创了国内800兆瓦级火电机组改造的先河。 国产化设备为主。 俄制老机组换上“中国芯”。 技术难度和成果价值相当于新建一台百万千瓦机组。 改造涉及节能、减排、优化升级和增容四大类项目,涵盖机、炉、电、热等核心系统,规模空前。 从2014年6月到2015年8月。 将近400天。 30家单位,将近三千人。 2014年的365个日夜,为基建8年、服役14年的老旧俄制机组“大手术”。 换心脏。 自主研发、科技创新。 攻克世界最长轴系汽轮机通流提效改造的技术难题,取得百万等级锅炉低氮旋流燃烧器改造世界先进水平的新突破。 改造后,成功解决轴系振动大、总烃高隐患等安全问题。 机组出力从800兆瓦增至880兆瓦,发电能力提高10%。 供电煤耗、厂用电率大幅下降;烟尘、二氧化硫、氮氧化物排放浓度均优于燃机标准,达到“近零排放”水平,成为东北第一家实现近零排放的火力发电厂。 供热改造可满足辽宁东戴河新区1200万平方米供热面积,可替代低效率、高污染、分散布置的小型7兆瓦供暖供热锅炉88个。 “这么重要的时刻。”余磊看了看四周,白冰没来,自己踏实多了。 学习才是正事,男人就是要搞事业。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患无妻? “爱情”,“朋友”,这些东西不重要,你的事业才最重要,顶天立地最重要。 不是让你成佛。 人生怎么全是成功? 什么才算是功成名就? “事业”,不论你是为钱,为权,这本身就是一个优秀的品质,“事业”特别能够衬托男人。 甚至你身处高位,有路都“虎虎生威”,调侃,骂娘都显得你“情商高”。 至于女人。 校园里还很懵懂。 出了校园,一入社会,再一相亲“哇”,绝了。 “事业”,“工作”,会让周围的女人对你都会爱不释手,所有年轻貌美的女人都会主动围着你转。 “高质量人类男性”。 你根本不需要跟普通男人一样去撩她们,她们都会反过来倒追你。 就是因为你有“事业”,吃饭聊天倍有面子。 而且,一旦你有“娃娃”,学校里都会让你交“家庭”啥表格。 职业这一栏就够你“受的”。 当然,你可以瞎填喽。 可是家长会,什么探讨会,座谈会,你就会原形毕露的。 亲自干过,没干过,开口就露馅,装领导,装秘书,这行不通。 什么两府一办,密函,“八股文”小细节,你装不了的,市里面开大会,摆桌子,桌牌,领导一二三,上台在顺序,那边走。 这些体制内的细节,太多,没法演的,长期干,这种光环都是自带的,演不出来的。 父母,亲戚啥的,更不用说。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封建社会就这样了,几千年的规律,你一己之力改不了。 只要你成功了,他们这辈子都会笑得很开心。 要是你再牛逼一点,你能给你们村里修条路,那全村人都会记着你,你就是他们的大恩人。 还给你竖纪念碑呢。 但是反过来呢。 完犊子。 你要是没有事业,你还一把年纪一事无成,那不好意思哈,有你好果子吃。 首先就是女人的问题。 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没钱一直穷打工,女人都不会真正选择爱你的。 结婚。 必定是基层组织,层层加码。 巴拉巴拉。 各种无理要求,要么就是有房有车,要么就是要天价彩礼188,不然,鬼才嫁给你。 世态炎凉,人心叵测。 你一事无成,除了榨干你,还搞各种“看不起”,一个村都这样,别提啥发达地区,江浙沪了。 堪比网暴。 倘若你是大老板,大人物,就算你83也会有38的倒贴你。 啥要求? 谈啥钱,谈钱都是伤感情的。 倒贴不说,还给你做牛做马。你所谓的女神就是别人的胯下玩物,“李玩酷”天天这么调侃。 什么掉毛啦。 亲戚啥的,明的暗的搞你。 嫌弃你。 说你没出息。 当然不会这么直接,间接的说,怎么还没个女朋友,或者就是对你各种“扒拉扒拉”不满挑毛病,搞死你。 “事业”重不重要? 想做“点灯人”? 前提,你得行。 否则,大家都跑啦。 男人穷是很可怕的事。 不信你试试,你没钱你很穷,会不会有人喜欢你,什么“老人味”啦,八米远就说你“臭”。 叮铃铃! 余磊手机响了,他右手一掏,“我丢”老熟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来电显示:白冰。 不过,他在辽宁,无所谓。 余磊接通电话:“喂,白冰……” “我在“卡梅隆”酒吧,来接我。”白冰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说完就挂了。 白冰喝醉了? 余磊就知道这样,发了一条微信“人在葫芦岛”。 很快,对方直接地图定位“共享”了。 余磊再一看地图,“我靠”就相距1公里,果然,这么大的事,这“大记者”就不会缺席的。 绥中电厂它在渤海北岸,属于葫芦岛,但是距离秦皇岛近,南边一点点就是山海关,再往南一点点就是北戴河。 北戴河懂吧,就是领导人疗休养的地方。 一般人,你没资格去的。 问题是,白冰啥时候来的,这神出鬼没的,挺吓人啊。 绥中电厂小区旁边很多民宿,这里是教养胜地。 卡梅隆酒吧,是电厂周边非常出名的一个酒吧,深受年轻人的喜欢。 这个地方很好找。 一公里么,就只能“十一路”了,顺着绥电大街一路朝西,就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来酒吧。 进门,余磊就皱起了眉头。 混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 音乐声开到最大,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只见无数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随着舞曲疯狂的扭动着的身体。 第187章 卡梅隆酒吧 余磊连工作服都没来得及脱掉,但是这“衣服”却引人注目。 绥中电厂小区旁边,大家心里默认,都懂这是“咋回事”。 如果是在外面的旅社,一定是一帮中年的大妈过来问候,谈价格,住宿啥的。 门一关,“啊呀,啊呀”叫唤半个小时的事。 在酒吧里,自然不同。 他那张清秀的帅脸和独特的气质,还是引来了不少姑娘的注意。 “帅哥,喝一杯吗?” 一个画着浓妆的女孩,走到余磊面前,笑呵呵的问道。 “干嘛?” “有时间的话,一起吃夜宵。” 这意思就是可以约她出去,过夜,当然是“付小费”的。 当然,还有一种就是,你喜欢,你也可以主动。 余磊以前就听说过,男人在酒吧泡妹子的时候,就喜欢用这个方法,可没想到,女人勾搭男人的时候,还用这么俗套的方法。 瞟了一眼女孩,一米七的身高,骨架很大,脸也很大,皮肤也不白,还有点胖,不那么精致,秀气,典型的东北大姑娘。 余磊顿时失去了兴趣,说道:“不好意思,我找人。” “大哥,我折扣多,性价比高。老顾客都知道。” “不要,不要。” “来这里,还装正经。” “我不喝酒,我找人的。” “这样,六折?周二,人少,便宜你了。” “姐姐。”余磊直接一只手拨开她,“我很忙的。” “忙,来这里忙?装蒜,六折还不耍,不识抬举的狗东西,哼。” 女孩冷哼一声,扭着腰走了。 余磊混进人群,寻找白冰的身影。 音乐声越来越大,酒吧里的这些年轻人更加疯狂。 余磊找了好一阵,才终于看到白冰的身影。 白冰坐在角落里喝闷酒。 天哪? 余磊刚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他没有看错,真的是白冰。 他太不了解她了,以为她是个乖乖女,看来,出过国的女人,真的很放的开。 此时的白冰,真的很“夜总会”。 她以前上班的时候总喜欢穿米白色衬衣,丸子头,显得十分干练。 可是现在,“吊带连衣裙”,“曲线”,“小蛮腰”,“翘臀”,“大长腿”。 她不仅把散发披在肩上,还涂抹了鲜艳的口红,浑身散发着一股骚艳的气质。 这还是那个冰清玉洁,清纯的她?完全颠覆三观。 最让余磊惊讶的,白冰身上穿着一套粉红色的紧身超短裙,而且上衣领口开叉很低,露出白皙的脖颈。 最要命的是,白冰的大半个后背,都暴露在空气中,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一层莹莹的白光。 性感。迷人。 简直是绝世尤物。 “穿成这样,还独自一个人,还跑来酒吧?” 余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他看到两个黄毛,一左一右的在白冰身旁坐了下来,脸上有着坏笑。 一看就是初高中的,崽子。 飙车,抽烟,泡妞,耍酷。 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还学习九十年代香港呢“古惑仔”,相当铜锣湾“扛把子”。 玩的,喝的,一点都没变。 至于他们要干什么,余磊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骗炮”。 “喂,走了。”余磊故意假装打电话,“再不走,我告诉你爸妈了。” 两个黄毛一听,知趣的走了,毕竟,现在是法制社会,警察管的严,摄像头“天罗地网”的,已经不是“东兴”,“乌鸦哥”那个年代了。 “打架”,“杀人放火”,“贩毒”,大陆可是“零容忍”的,小年轻只是浪,脑不傻。 白冰扭过头,脸色红润,醉眼朦胧,当看到是余磊后,笑呵呵说道:“你来了,陪我喝酒,喝酒……” 不得不说,醉酒后的白冰虽然比平时少了几分端庄,但却多了一份妩媚,再加上身上的这身装扮,更让人心动。 “我酒量不行。”余磊劝道,“你也知道的。” “不会喝。”白冰用手指点了点余磊的胸口,说道:“不代表,不能喝。” “你已经喝多了,不能再喝了。”余磊又说,“这里不是啥正经地方。” “正经…地方…”白冰笑了,“你觉得,出过国,留过学的我,正经吗?” “可是我不喜欢这里。” “那你凭什么管我?”白冰突然问,她耷拉着脑袋,满身酒气,“你…你…凭什么…凭什么?” “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你就陪我喝酒,今天咱们不醉不归。”白冰说完,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四周的音乐,震耳欲聋。 Dj戴了个大耳机,棒球帽,脑袋左右摇摆,双手不停的哗啦着碟片。 舞池里扭动的人群,跟着音乐像海草一样“随波逐流”。 “咳嗽”。 鼻尖萦绕的烟酒味,让他很不舒适,连空气里都特别的浮躁。 两个字“燥热”。 他抬手扒拉了一下被汗浸湿的额发,掏出手机,“九点了”,该睡觉了,“明天还一大堆事呢。” “呕吐。” 白冰趴在吧台上,手肘撑着台面,脸颊贴着冰凉的玻璃酒杯,长发散在肩后,几缕碎发粘在沾了酒渍的嘴角。 嘴里还念叨着“不要”,“不要你管”。 “喂,真的醉了?” 看着样子,显然是喝了不少,余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醒醒,醒醒。” 真是见鬼了,现在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你说不管吧,就算不是朋友,也是同事。 大宝明天见,天天见的这种。 而且,人家还一个女孩子,微信还叫了他,关键是就叫了他一个。 “醒醒,姐姐。” “啊。” 白冰慢悠悠地抬起头,眼神迷离,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嘴角扯出一个含糊的笑:“我等你好久…好久…好久了…” 这声音软乎乎的,有气无力的,和以前那个条理清晰、言辞犀利的模样判若两人。 余磊认真的打量了一眼白冰,发现白冰有些不对劲,像这样有明确目的,逻辑清晰的姑娘,能喝的酩酊大醉,“一定有故事”。 余磊非常疑惑。 第188章 怀孕了 醒了么? “喝酒,喝酒。” 白冰微微抬头,又灌了两杯彻底醉倒。 看着她这个样子,余磊有些不知所措,“先送回电厂”,住肯定是电厂内的宾馆。 这个简单。 绥中这地方,白天晚上温差很大,九月份晚上温度就十多度了,可不是南方,还二十四五度。 而且靠着渤海,可冷了。 余磊脱下外套给她裹上,自己冻得直哆嗦,“阿嚏”明天准感冒。这女人跟他非亲非故的,真是的。 他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果然,这年头颜值就是正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余磊还是跟自己不中用,恨铁不成钢。 呼呼! 夜风袭人。 “阿嚏”,余磊连续两个轻颤,扶着软得像没有骨头的白冰往路边挪。 “喂喂。” 这白冰一米七多的个头,骨架还大,平常健美,瑜伽,一身肌肉,好看是好看,鱼条身材,人结实的很。 没想到,这么重。 白冰的脑袋歪在他肩膀上,长发扫过他的脖颈,带着点酒气,呼吸点点落在他颈脖处,痒的很。 “这回确实醉了。” 她还在断断续续地嘟囔,一会儿说“这酒不好喝”,一会儿又哼着不成调的英文歌,彻底奔放了。 就是海豚音太刺耳,跟张靓颖一样,太吵了。 “出租!” 余磊一手搂着她,一手还得不停的挥舞,好在从酒吧出来,这边出租车不少。 酒吧,酒店,大排档,出租车最爱去的地方,晚上乘客多。 路口拦车时,出租车司机探出头扫了他们一眼,笑着问:“小两口吵架啦?姑娘喝这么多。” 余磊手忙脚乱地解释“是同事”,话刚出口,白冰突然抬起头,眯着醉眼朝司机摆手:“老公…” 说完又“咚”地一声靠回余磊肩上,像只没力气的小猫。 余磊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扶着她坐进后座,心里怪怪的,这啥情况,“一见钟情”啦。 算上前两次,这就是第三次了。 这次套路,比前两次还狠啊。 “去哪儿?” “绥中电厂小区。” “起步价啊。”司机都不想拉,但是一看“情侣”,“夫妻”也就算了,一脚油门的事。 “大兄弟,让你媳妇注意点,别给弄吐了,我这大半夜的拉人,不容易。” “晓得了,师傅。”余磊手里还捏了一个塑料袋,就怕白冰吐了,坐车上还得“祷告”,三分钟过去。 到了。 电厂宾馆都是同一栋。 “唉”,余磊算是松了口气,前台给了他房卡。 “滴”一下的事儿。 进门之后,余磊把白冰放在了沙发上,“我先走了啊。”,他想告辞,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做到这个份上,算不错了。 “水,水……” 白冰嘴里含混不清的嚷道。 余磊赶紧倒了一杯水,扶起白冰,让她喝掉。 “对了”,余磊想起来搞点酸奶,让白冰喝点,“中和酒精”,也不晓得对不对。 接着,白冰的眼眸微微张开,痴痴的看着余磊,脸上有着笑容,本来她就喝了不少酒,此时笑起来,更像是一朵娇艳的桃花。 美艳至极。 “你好点了没?”余磊问道,“我走了啊。” 谁知道,白冰突然趴在他的身上,小粉拳不停地锤打叶秋的胸口,还一边打一边说道:“你坏,你坏死了,一点都不知道疼人家。” 刹那间,余磊表情呆滞。 接着,白冰揉着胸口,应该是酒闷的胸口难受,人不舒服。 感觉热。 喝酒之后,人体的体温会比平常高一些,何况现在还是夏天。 “哦我去,忘了开空调了。” “遥控器呢?” “房间里。” “这玩意不是一一对应吗?一个空调一个遥控器。”余磊也顾不上了,“咔嗒”一声门开,床头的感应灯亮起来,暖黄色的光里,余磊看清了卧室的样子。 是简洁的北欧风。 书架上摆着几本外文原版书,还有几个日本“卡哇伊”的小摆件,看得出来,很少女。 床头柜上却散落着两个空红酒瓶,床铺上搭着一件皱巴巴的黑色蕾丝胸罩。 “扔哪里了?” “垃圾桶里。” “啊。”余磊翻了翻垃圾桶,里面都是一些药空盒子啥的,还有餐巾纸,“我靠,两个遥控器都扔在这里。” 这女人,是发疯了。 这么大的火气? 滴! 等他打开空调之后,回头一看,顿时热血沸腾。 只见白冰解开了裙子的吊带,她的一双芊芊玉手,刚打算有点动作,就被余磊用薄被子盖上了。 眼前的,白冰嘴里喘着粗气,闻起来很香,但是,看样子醉的不轻。 余磊想…算了…。 “我回去了。” 余磊轻声叫唤白冰,想跟她道别。 然而,白冰突然扑过来,双手搂住余磊的脖子,鲜红的唇直接凑了上来。 “别走,留下来陪我。” 纳尼? 这,也太主动了吧! 余磊脑子有点懵。 白冰一边亲吻余磊的脸颊,还一边说道:“嗯哼,” 声音很妩媚。 余磊呼了口气,“冷静”,“冷静”,一把推开白冰,然后仔细看了一眼,发现白冰此时脸蛋异常红润,脖子和背上的皮肤上都有一层淡淡的粉红色,眼神迷离,充满了一种渴望的意味。 果然,酗酒助“x”。 余磊“哗啦”拉上窗帘,客厅跟阳台是通透的。 “我以前…在国外也有个这样的阳台…晚上能看到星星…” 余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阳台推拉门没关严,夜风把窗帘吹得轻轻晃。 他没接话,只是更稳地托住她的腰,“你喝点水,天色不早,我还得回去洗澡呢。” 余磊刚想直起身,手腕却被白冰猛地抓住。 她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 余磊心里一紧,刚想说“…”,白冰突然胸口往前凑,温热的唇毫无预兆地贴在了他的嘴角。 那触感很软,有着红酒的甜香,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余磊身上。 他瞬间僵住,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几秒钟后,他才反应过来,猛地往后挪了半步,手背蹭了蹭嘴角,声音都有些发颤:“你醉了。” “我没醉,我怀孕了。” 第189章 交际花 “我…怀孕了。” 白冰重复了一遍。 声音轻飘飘的,“啊——”。 余磊“滋啦”手里的水杯差点掉在地上。 他僵在原地,“反正又不是他的”,无所谓,就是“惊讶”,她这个男友太不靠谱了,不过,也不能盖棺定论。 毕竟这“娃”是谁的,只有白冰自己心里清楚。 怀里的人还在往他身上靠,温热的呼吸裹着酒气,蹭得他脖颈发麻。 余磊低头想去看白冰的眼睛,可她已经闭上了眼,头歪在他肩膀上,像只彻底卸了力的小猫,嘴里嘟囔着“别吵”,又没了动静。 送佛送到西。 做事不能做一半。 余磊只能先把她扶到床上,盖好被子,房间里的空调已经凉了下来,白冰身上的酒气散了一些,体香混合着酒精,挥发的更快了。 “帮我洗脚。” “啊?”这女人? 余磊盯着床头柜上那两个空红酒瓶,又扫了眼垃圾桶,狠了下心“洗”。 今天,总感觉怪怪的。 北欧风的简洁,蕾丝胸罩、空酒瓶,还有那句没头没尾的“怀孕”。 余磊卫生间一进去,“没盆子”,墙上挂着几条毛巾,“乖乖”,哪条是擦脚的? 擦身体? 擦脸? 他又折返回去问。 一回卧室,白冰蜷缩在被子里,长发散在枕头上,侧脸在暖黄的抱枕上,半点看不出“奔放”的样子。 “喂,那个毛巾是…洗…” “黑色的。” 余磊甩了甩头,再去厕所。 活见鬼,这是喝醉了,还是耍他玩呢? 还真是“留过学”的女娃。 这不,最近网上说“海龟热”,说六十后的父母让九零后的“海龟”娃回来接班了。 “留学生”现在是网络上最戳网友兴奋点的关键词之一了。 曾几何时,八零后的年代,留学欧美,那都是精英,“荣耀典藏”。 但是,如今。 人们心中对于留学生的印象,已经从精英人群慢慢的向二世祖靠近了。 有关留学生的负面新闻层出不穷,不学无术只懂享受,甚至被爆出吸毒和卖淫。 留学生圈的两性关系复杂的难以捉摸,事实上混乱程度难以想象。 一部分家境一般的学生在留学过程中慢慢的被灯红酒绿所吸引,而家里给他们的钱无法支撑如此高昂的消费,一部分留学生就走上了弯路。 还有一部分的纯粹国外无聊寂寞,需要找刺激来解决生理需求。 在微信和网络上“光明正大”约炮已经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约炮的文字还写的很文艺,标题看上去像是找对象,内容是强调自己“身体强壮”。 一些女的明码标价一夜多少钱,或者标明自己援交。各种不堪入目的微信视频照片。 在温哥华这种聚集各大网红的地方,约炮简直如鱼得水。 曾经有爆料自己女朋友是援交妹,陪的男人还是自己舅舅的。 以为自己很幸运找了个美女女友,又单讨人喜欢。 情节犹如电影,但就是发生在现实生活中。 更让人大开眼界的是留学生圈子里的一些“局“。 这种局指的是什么? 打着玩游戏喝酒等娱乐的名号,实际上是“群睡“。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直接约泡吧。 余磊“哗啦”手机,英国伦敦,还是“艺术”的,越翻越恐怖,就如同百度看病“癌症起步”,小红书查“结节”,活不过五年。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还有啥,Cosplay,密室逃脱。 英国啥的,Party还特别多。 有些“狼人局”的party,刚开始的确是玩狼人杀,到后面发展成喝酒、聊天、摸大腿。 最后就是不可描述的画面了,据所知,这些局里面不缺乏已经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的人。 有的背着对方去局,有的双双齐出席。 今天的留学生态,已经和二十年前完全不一样。 在如火如荼的留学中介行业的介入下,“有足够多的钱就能送孩子出国读书”真的不是玩笑话,而且这笔钱对很多家庭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 江浙,这些高考“弱势”省份,出国留学的子女太多了。 随之而来的,是被曝光得越来越频繁的“留学生乱象”。 屡屡见到留学生的负面新闻,比如很多,学生连最基本的语言都不过关、考试抄袭、论文代写,上学就是混日子。 更有机构调查统计过,2015年,有八千名中国留学生因学术表现差、学术不诚实等“不好好学习”的原因被美国大学退学。 大学教授直言,中国学生成为她的课堂“包袱”,因为她要为他们调整课程内容。 很多中国学生都“严重准备不足……他们大多不知道如何解析文本,或是无法达到分析思考或写作的基本要求。” 成年人的选择,“我要”,“我还要”,“我全要”。 留学门槛降低,注定是个“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大染缸”。 留学生群体愈发壮大。 精英不再是小范围人群,而是越来越像整个社会的缩影,有优秀的,有平庸的,也有混日子的。 勤奋、努力、自强这些正面品质和懒惰、贪婪、虚荣这些负面品质,并存。 余磊用毛巾沾着水,给白冰擦脚,腿。 这小腿,脚,“真美”。 可是这“美”的背后。 是人,是鬼? 夜深了,出了房门。 嘟嘟嘟! 是林琴的微信,她外出培训结束,问问余磊空不空,毕竟都是北海出来的,也都是借调北京的。 聊个天啥的,部门不同,也没有利益冲突。 “喂,那呢?” “绥中。” “这么晚了,还没睡?” “嗯,送了个同事,出门打算跑步,锻炼下。” 余磊动作很快,回去脱了工作服,运动外套一套就出门,再背个小包,里面装着一瓶300ml的矿泉水和一包纸巾。 绥中电厂里面有足球场,有踢球的,也有跑步的。 电厂跟外面不同,十点钟有人才上班,也有人下班,这个点锻炼的也不少。 食堂也开着,毕竟夜间十一点半就到了,夜宵时间。 三班倒的夜班,23点到上午7点,有些学习班也在凌晨。 一般凌晨两点到五点吧,大家睡觉,你看书学习,高考都没体验过的,上班让你体验。 什么头悬梁,锥刺股,天天让你挑灯夜读。 开心吗? 当然不开心喽,天天这么干活,学习,很快身体全是毛病,什么三高,各种结节,肉息,囊肿,甚至“癌”。 “钱”都是命换来的。 在电厂的,不用说,“懂得都懂”。 第190章 透气 夜跑,两圈。 400米*2就是800米,就这么点体力了。 回屋洗了个澡,床上一躺眼睛自己就合隆了。 咕噜噜。 深度睡眠。 余磊是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绥中电厂的地理位置。 在大东北算是极其优越的。 靠着渤海湾。 置身于绥中电厂的海边,你会被这里的大海,蓝天,沙滩。 应有尽有。 绥中电厂位于前所镇,是历史上重要的军事要地。 海边景色,美食啥的就不说了。 说说前所镇。 这个海滨恰好位于前所镇的辖区内,而前所镇不仅是辽宁省葫芦岛市绥中县最西面的历史名城,还是一处自古以来兵家必争的军事要地,被誉为关外第一城。 它南临渤海,北靠燕山,西接山海关,东与辽西大地相连。 在古代,山海关之所以能固若金汤,有效地抵御外族对中原的入侵,辽西三所(前所、中所即现在的绥中、沙后所)的守护功不可没,因此有了“三所锁一关“的说法。 绥中电厂旁边,都是很成熟化的商业街了,民宿,酒店,餐饮,酒吧,应有尽有。 电厂就身处于东戴河旅游景区内,全是一个景点了,本身距离北戴河也不太远。 东戴河旅游景区,位于辽宁省葫芦岛市绥中县,与河北省秦皇岛市山海关区相邻,东北与华北两大经济区的交汇地带。 境内止锚湾海岸线全长约113千米,海湾面积约787平方千米。 东戴河旅游景区属于温暖带半湿润大陆性季风气候,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多年平均气温10.7℃。 东河四季分明,紧邻渤海湾,干湿相宜、降水充沛、雨热同、光照充足。 淡水资源丰富,境内河网纵横,湿地密布,海鸟繁多,今丝河、九江河以及强流河自北而南流入渤海,生态优越。 东戴河旅游景区除了传统的沙海景之外,还有九门口水上长城、碣石宫、止锚湾、前所古城、妙峰寺双塔、前卫斜塔、金丝河湿地公园等景点。 说北戴河是领导教养胜地,东戴河也差不到哪去,半斤八两。 夏天来就对了。 西瓜,烧烤,啥的带上,沙滩一趟,脚在海水里一泡,“完美”,美滋滋的。 冬天就不说了,该哪里,哪里去。 大风一刮,脑瓜子“呜呜”的生疼,两下给你整感冒了,鼻涕“哗啦哗啦”的流,止都止不住。 迷迷糊糊的上班,还好是跟班,技改评估,整理资料啥的。 重大项目是对于国家来说的,个人么总得生活。 因为领导动不动就“大干一百天”,休息没两天,就“百日攻坚”,换个名头,接着搞“形式主义”,“面子工程”。 上面“一条线”,下面反复折腾,其实啊,根源还在于中间这些“闷葫芦”,他们学历不行,领会领导意图的能力也不行。 他搞错了,然后“死不认错”,事还得改啊,那就是反复的,反反复复的折腾你。 牛马,苦死了。 借调的,更不当人了。 六十天没休息了。 以后职场的整顿真的要依靠零零后了,八零后都一个个跟“孙子”一样。 又得“尊老爱幼”,“各种自费”,还得忍受“女权”,“传统”,上面老人还多,还是第一代“独生子女”。 为啥不提“九零后”呢? 因为九零后的父母,出息的家庭都有保证,务农的家庭比八零后还差劲。 还要忍受高失业,贫富差距更大,好的特别好,差的也苦逼哇。 余磊也不晓得从哪里随手拉了一件工作服就套上了,黏黏糊糊的,还有酒味。 不知道的人,该以为他上班酗酒了么。 人呢,一会揉眼睛,一会揉眼睛,就是没睡好。 白冰呢? 人没见到,很显然“请假了”,喝成那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 嘟嘟! 余磊手机响了。 他联系人不多的。 不用看,“白冰”。 “喂。” “中午帮我带个饭。” “哦。”余磊恼火的很,这跟使唤自己家里人一样,一点不见外,罢了谁会跟个“孕妇”见识呢。 可怜她罢了。 一个女孩子,从“女神”变成“海王”,一点不洁身自好,当然也不能这么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男友也太不靠谱。 这时候溜了,算啥男人的。 微信里发了菜单。 图片上,用大红圈圈勾着要带的菜,“两荤一素”,还挺讲究。 是啊,孩子妈妈要补一补的。 不是自己的,自己心疼个屁。 余磊打包,敲门“咚咚咚”。 “来了”。 一开门,白冰变“纯”了。 换了件浅灰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低马尾,脸上没化妆,脸色透着点苍白。 她手里端着个泡面碗,热气腾腾的,看见余磊醒了,愣了一下,才低声说:“没找到别的吃的,就煮了两包泡面,你要吗?” “泡面?” “嗯。” “我再去打点饭。”余磊这才想起来,宾馆不是家里,哪来的米呢? “不用了,不用了。” 余磊盯着她手里的碗,心里乱麻了,他想走,又被白冰挡住,锁门了,“说事情”。 看来,一定又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余磊眼咕噜打转两圈,“行”,不走了,换拖鞋。 孕妇事情多,“正常”。 他点点头,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冷水扑在脸上,才勉强压下那股子别扭劲儿。 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自己怎么就从“送同事回家”变成了“在同事家过夜”,还得“吃同事煮的泡面”。 余磊又不是曹操,别人“老婆”关他啥事,“唉”,“好奇害死猫”。 “颜值就是正义”,“美女”一说,他心一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破事”都答应了。 肯定是“圈套”。 等他出来,白冰已经把另一碗泡面对在餐桌上了,筷子摆得整整齐齐。 “吃点。” “不…”余磊话到嘴边收回去了,毕竟,“孕妇”算了,人家也是好意。 心领了。 嗦嗦! 两人对着吃面,谁都没说话,只有筷子碰着碗沿的轻响,和嗦面声。 余磊想开口问点什么,比如“你昨晚说的怀孕是真的?”或者“你今天没别的事?”。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问了,更离谱的来了。 结果还是白冰先开的口。 她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语气特别平淡,自然。 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等下你有空吗?” “空的。” “陪我去趟医院。” 第191章 陪诊 “去…去医院?” 余磊整个人都哆嗦了。 他脑袋“嗡嗡”的。 心中一遍遍的呼唤: 千万千万不要陪人去堕胎。 这个事别沾,再亲的关系都不行。自己更是要洁身自好。 此事太损阴德。 唉现在这风气,都没人教了。 既是有缘,就多嘴一句信与不信随你。 “怎么了,你不愿意?” 白冰穿好衣服,顿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让你陪我一下。” “我…” “这么跟你讲,我手术,要一个家属签字。”白冰说的很直白,“我不想父母知道,而且,这事情,我只对最信赖的人说。” “你信赖…我吗?” “所以,这算是一个忙。” 这事余磊都没碰到过,就是电视剧里演过,“我能想想吗?” “给你五分钟。” “啊——” “不勉强。”余磊都无语了,感觉自己像上钩的鱼,一点点被饵料套路,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陪同去医院,万一是人流呢? 虽然现在的社会,做人流不算什么大事,但无论手术大小都有危险性,无论你是男生还是女生,既然陪她做人流,医院会让陪同亲属签字,签了字遇到危险这个责任你能担得起吗? 不陪同或不签字又会得罪朋友,“三思而后行”,余磊根本无法权衡利弊了。 人都发怵了,大腿抖得厉害,“卧槽”。 “去不去啊。” “行,去。”白冰吼了一声,她见不得这微微诺诺的样子,“痛快点”。 秦皇岛人民医院,挂号都是白冰网上操作的,余磊是一点不懂,甚至挂什么科室都不晓得。 他唯一干的事情,就是“打车”,“付钱”。 这事,余磊没经历过,完全没底,没啥经验,手机Billbill,小红书,百度,Google,各种查。 乱七八糟的案例。 人流,剖腹产。 各种精准推送。 如果有过人药物流产,或者堕胎史,在做孕前检查或者产检的时候,要写在病历上吗? 婚育情况,包括生孩子的情况,像流产等病史,肯定是要询问,并且记录在案的。 可是,写上这些有什么用呢,医生检查不就完了,都告诉医生,不是没有了隐私了吗? 医生询问这些,干嘛的。 各种复杂的产科问题。 余磊这光棍,感觉像一个爸爸一样,“无趣”,“好笑”,他看着墙上的医疗事例,心里抖得更厉害了。 半天,他是作为家属签字的。 一旦白冰,做手术,出了事故,他的签字是要负责任的。 “我丢”,余磊能拍脑门“卧槽”,这一次比前两次被女人诈骗还狠,运气搞不好,“要坐牢”。 墙上贴着实例。 半夜,急诊接诊了一位孕妇,丈夫陪着来的。没有在医院建档,也没有病历,只是说要临产了,有排便的感觉,有这种感觉的产妇,都是马上要生了。 检查,宫口开了2厘米,头还高着,当时,就问产妇:以前有没有生过孩子,有没有流产过,产妇回答说没有。 如果是初产妇,第一次生产,不会很快,就把产妇放在观察室观察,谁知道,过了5分钟不到,产妇的丈夫来了,说产妇还是想大便。 这时,专家们就留了心,赶紧再去查,产妇的宫口已经6厘米了,胎头就在下面了。 当着家属医生也不好多问,赶快推车过去,到产房,很快就生了。 在助产过程中,专家发现,产妇是经产妇,生过孩子,只是不想让丈夫知道。 事后想起,很后怕,如果医生真的按照初产妇对待,肯定会生到床上,就算临床事故了。 还有,像妻子是O型血,丈夫是A型血,如果是第一胎的话,就不会出现新生儿溶血的问题。 但是,如果产妇有过第一胎受孕并且流产的情况,那么,第二胎的胎儿,就有可能出现新生儿黄疸乃至溶血的严重合并症。 不如实的告诉医生,就会造成医生诊断时的思路完全不同,延误治疗。 “喂,你愣着干嘛呢?” 余磊越想越怕,白冰却打断了他:“别说这个了,到我了。” 做B超。 怀孕这么大的事。 还要签字,白冰嘴上轻描淡写,她父母还不晓得,万一。 他想着万一,这人出了事,她爸妈能放过自己,自己本来算是帮忙,做个雷锋,最后成赖宁了。 不行,这事搞不得。 大概半小时后,白冰拿着B超报告走了出来。 她没看余磊,径直往前走。 余磊赶紧跟上:“我有话说。” “我还做超声。” 白冰医院里忙前忙后,根本没空搭理余磊,“你拿着单子,去拿药。” “报告。” “报告跟你没关系,你先办了这个事。” 药房缴费,用的余磊的支付宝,“简直了”,这比“火坑”还坑,根本就不应该是他干的事。 林琴昨天晚上跟余磊聊了很多,都是关于怀孕的知识,这是她作为朋友给他的忠告。 毕竟,余磊已经被坑了两次了,林琴有点看不下去了,她觉得一个单纯的男孩子,不应该再被骗了。 社会复杂,这些“老油条“女孩不能总是坑善良的人。 女孩子要有多强大才能做到人流不需要男朋友,或者老公陪? 余磊告诉了大概情况。 “两个原因。” “什么?” 林琴很慎重的告诉余磊,赶紧离开,否则后患无穷,这种朋友“交不得”。 答案,很简单。 某人被绿了。 也许,是她的男友,或许,情人什么的,秘密只有她自己清楚。 让你陪,你去了算怎么回事?主儿在哪里呢,你去干啥? “有道理。” 很大的秘密。 一般的女生做人流得多害怕啊?她能这么淡定? 做手术之前医生肯定会问很多很详细的事情,比如有没有其他的疾病啊,之前有没有过人流啊之类的,她不能撒谎。 “这个孩子是。” “谁的?”两人异口同声。 “喂,怎么傻愣着?”白冰发丝凌乱,白皙的皮肤上布满红晕,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 “要打掉吗?” “还要各种检查呢。” 办住院手续、白带、抽血、尿检、心电图啥的。 第192章 逃难 林琴的话,余磊听进去了。 毕竟,一个家庭背景雄厚的姑娘,突然跑来跟你做朋友,余磊打死也不信的。 这种家庭的女娃,道行很高深的,从小细节就能看出来。 因为白冰的家,宾馆都一尘不染,尤其卧室,缝隙都擦的很干净。 垃圾桶里都是擦过的纸。 纸只出现了一次,就酗酒这一次,所以,余磊看到的都是白冰想让他看到的。 为什么呢? 余磊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白冰一定是一个“洁癖”,重度的“洁癖”,但是余磊,她确是另一番态度。 “天灵灵,地灵灵,奉请祖师来显灵。一请唐僧猪八戒,二请沙僧孙悟空,三请二郎来显圣,四请马超黄汉升,五请济颠我佛祖,六请江湖柳树精,七请飞镖黄三太,八请前朝冷于冰,九请华佗来治病,十请托塔天王,金吒木吒哪吒三太子,率领天上十万神兵。” 余磊请神拜佛,“叮咚”,微信群消息,正好本科毕业十周年,班长召集大家学校纪念。 学习慈溪太后,一路向西,去西安躲一周,余磊觉得这个事“可行”。 不过,眼下这事还得办了。 毕竟,白冰那边都答应了。 陪人流就陪吧。 保佑没事。 周二,医院,这种事都是要约的,跟医生商量一个时间。 老样子,余磊负责接送,拿药,这事没啥。 眼前白冰还在。 余磊攥着刚取来的药,还是没忍住,咬着牙追上了正往病房走的白冰。 “喂。” “干嘛?” 他声音发紧,毕竟,白冰是病人,有点趁人之危,但是,这事又不是他做的,也不需要他负责任,余磊咬了咬嘴唇,硬气了:“白冰,我有话跟你说清楚。” “说吧。” “我陪你到手术签字,签完字我就得走。” 白冰脚步顿住,回头看他,脸色因为刚做完检查显得有些苍白,眼神里却还是那股子漫不经心的冷:“怎么走?我术后没人盯着?” “这事不应该你男朋友盯着?” “你现在不是吗?” “!?” “那你到我闺房干嘛?” “你不是喝醉了,我送你…” “然后你就到我房间,乱来?” “呵呵,” 余磊赶紧摆手,手心全是汗,他不想说了,这女人果然伶牙俐齿,“惹不起,惹不起。” 不管怎么样,说实话吧。 “我是真担不起责任。” 之前墙上那案例说了,签字就等于扛事,我就是个普通朋友,万一出点啥岔子,你爸妈不搞我。 “而且我后面还有事,总不能一直耗在这儿。” 他说着,不自觉把“有事”两个字咬得重了点,心里已经在打草稿,就盼着白冰能松口。 “你不愿意?” “担不起责任。” 白冰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嗤笑了一声,没再像之前那样吼他,只是转身继续往前走:“行,签完字你走你的,剩下,我自己能搞定。” “成了。” 余磊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半截,跟着她进了病房,又被护士叫去填术前告知单。 手里的笔重得像铅块,“家属签字”那栏的横线像道鸿沟,“卧槽”,签是不签。 他盯着看了半天,眼神都迷离了,重现重影了。 余磊用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全是眼泪,眼眶还湿润了,“丢”。 再一想,想起之前怕“坐牢”的慌,又想起林琴说的“后患无穷”,数数“三二一”。 最后,眼睛一闭,“特马的”,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完赶紧把笔塞回护士手里。 这笔跟“笔仙“一样,碰不得。 日本老电影了,“贞子”系列,不过听说“贞子”长的很漂亮的。 琉球大美女,仲间由纪惠。 “家属?” “家属在吗?” 余磊赶紧拉上拉链,厕所跑出来“在的,在的”,他过来报道,自己算个啥“家属”,“啊欧”。 “你是白冰家属?” “对。” “丈夫?” “啊—”余磊摇摇头,撇清关系。 “现在的年轻人,注意点吧。”护士猜出了一二,“小情侣就要对未来负责,你们男的没啥事,也不心疼女朋友。” “不…不…不是情侣。” “什吗?”护士上下打量着余磊,一脸难以置信,“你人还怪好嘞。” 余磊除了“卧槽”,啥都说不出来,“一会,你门口等着,帮忙抬病人。”护士就不跟他废话了。 然后,就是白冰量血压,人能作假,身体却跟实诚,高压170,看的出来,故作镇定的白冰很紧张。 全麻,生死之间。 其实吧,没啥大事。 手术安排在上午“第一个”,说明白冰很会搞人际关系,余磊跟着推车等在手术室外面,“拖鞋”啥的,他拿回病房。 然后,就坐在外面,看着大屏幕。这里多少,有点消毒水,味道往鼻子里钻,越闻越心焦。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手术很快,出来了。 其实,手术正儿八经的时间估计也就二三十分钟,前期工作和等待的时间多。 什么打点滴,等待。 进了手术室,还得上呼吸机,脱裤子啥的,手术医生,护士还要搞一大堆工作。 “无聊”,“无趣”。 他掏出手机刷着。 手指无意间一刮。 一条红色的@全体成员消息跳了出来——“毕业十周年聚会定在下周,西安集合,大家尽量都来,具体地址和时间戳链接”。 “哎呦,可以呦。” 这班长还做了个网页,不过,网页肯定是老师安排学生做的,学校里免费“牛马”就是要有这种觉悟。 余磊眼睛猛地亮了。 西安,那是离秦皇岛上千公里的地方,借着同学聚会的由头彻底脱身。 他赶紧往上翻聊天记录,班长还在群里补了句“十年千里来相会”,下面已经有同学接龙报名,他手指飞快,也跟着敲了#11“余磊,参加”。 等他把聚会信息存好,护士终于出来喊“白冰家属”,说手术结束了,很顺利。 “要推回去?” “不用,先观察室里观察半个小时。” 第193章 十年之约 西安,呐来咧。 “喂喂,睁开眼。”护士拍拍白冰的脸,让她醒醒别睡了。 让余磊盯着她观察。 观察室里,有好几个做好手术的病人,老人居多,看来人老了就是不太行。 房间正中央上面挂了个石英钟,很古老的那种。 “听到吗?睁开眼。” 白冰“嗯”了声,然后看着余磊。 余磊看到闹钟,心中“万幸“,毕竟人没事,“第一次”跟着“堕胎”就是吓人。 29分59秒。 推回病房。 推病床的人是医院的,余磊就是搭把手,提前买了“止尿垫”,“尿壶”,“脸盆”,“毛巾”啥的。 这玩意,余磊自己从来都不晓得,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了。 Go Go Go!!! 余磊从医院观察室门口离开时,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三分。 白冰一直睁着眼睛,因为护士说了,两个小时不能睡觉,因为全麻的效果没有消失,无法判断人身体的情况。 东西要六个小时候才能吃。 余磊在玩手机,他问了问旁边的病人,说是下床还得三天,年轻点的两天。 晚上,氧气,各种心电监护设备都插着,第一个晚上就是这样,全程陪护。 人也不咋能动,毕竟衣服没怎么扣着,余磊该看的都看到了。 这就是以后陪老婆的感觉。 然而,他不太想回味,因为不是他老婆。 水果啥的都买好了。 “时间差不多了。”余磊看看手机,“你想吃什么?” “清淡一点。” 白冰从昨天晚上九点,就不让进食了,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 “三鲜面?” “可以。”白冰轻点头。 毕竟,白冰才二十五六岁,很年轻,身体底子强,恢复速度很快的。 “三天”余磊就要必须离开了,他高铁票订在第四天上午,技改数据的汇总,报告啥的基本上搞定了,他都递交给李少华了。 功劳这种事,李少华不会让人参与的,作为交换,汇报,他来干剩下的活,赵主任批了余磊一周“探亲假”。 借调的人,“工资”,“奖金”不是这里发,“有可有无”的,面子上过得去,就Ok啦。 火车票12315。 不是节假日,很好定的。 回母校的感觉当然是好的。 神清气爽。 西安市,别名长安、镐京,位于中国西北部、黄河流域中部关中平原,市境地势南高北低,相差悬殊,以平原、山地为主,属暖温带半湿润大陆性季风气候。 方言属中原官话关中片。 “咥饭”,“克里马擦”,“瞀乱”,“扎势”,“瓷马二楞”。 早在100万年前,蓝田猿人就在西安生活。 西安有3100多年的建城史和1100多年的国都史,先后有西周、秦、西汉、新、东汉、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等13个朝代在此建都。 以前它有一个洪亮的名字“长安”,是华夏族的骄傲。 “你能下床了?” “嗯。” “那就告辞了。”余磊行李啥的,提前一天回电厂宾馆收拾好了,“拎包走”,“说走就走”。 秦皇岛东站。 高铁一路向西,窗外的风景从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渐渐变成连绵的黄土塬,余磊靠在椅背上,人心情“舒坦”多了。 住宿,啥的吉祥村旁边都是。 便宜的,贵的。 余磊上大学的时候,出来溜达,吉祥村,小寨啥的,路边挺多摆摊的。 这不,闲逛。 隔几米就有个大叔靠在电摩上,完事,就想看看他们干啥的,结果大叔眼神就跟我对上了。 朝他仰下头,舍话也挺短促的“喂,小弟,玩儿吗?” 第一次遇到,虽说大叔挺礼貌的,但我腼腆,没好意思问价。 吉祥村的阿姨,大叔都很好客,五湖四海来的朋友,在这里都能感觉到家一般的温暖。 不论你,说哪个国家的语言,在这里都不是问题,“沟通无障碍”,“交流都是“莫马达”。”,旁边隔壁的外国语学院,完全Ok的啦。 如果你是男生,大学生。 都会让你领略喀斯特地貌,“溶洞”的探险记,青春期启蒙,给你一束光,照亮你一生,不,“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经常能听到这句话: “娃,你过来,姨跟你舍个话“ 当然,不用想,这话她们不会跟女生说。 我是田伯光, 看的你心发慌! 他是提前一天到的西安,找了家离西建大校区不远的小旅店,西建大距离大雁塔不太远。 过了二环立交,赛格电脑城,再走一个街区就到了,西安的城区建设方方正正的,你就一直朝南。 老大选的,就能看到“懒怂大雁塔”,“没啥看头”。 回了学校。 建设东路,建设西路都是吃的。 早饭啥的多的很,“肉夹馍”,“清蒸肉丸胡辣汤”,“擀面皮”,“凉皮”,“荆糕”。 医院,就是西京空军986。 熟悉的味道。 “来一个。” “加啥?” “一个肉的,肥瘦参半,一个蛋菜的。”这就是肉夹馍,“老陕肉夹馍”,摊主大叔头发白了些,手法却没改,肥瘦相间的肉剁碎了,浇上一勺老汤,塞进刚烤好的白吉馍里,咬一口还是上学时的老味道。 这肉夹馍,就得靠这口“汤汁”,没了这拌味,就不好吃,以前西藏自治区驻西安办事处这里,都是网吧啥的,现在都没了。 搞成啥啥小区了。 时过境迁,感慨万千。 “喂,学生证。”门卫“撅”的很,一看余磊就不像学生了,毕竟是毕业十周年了,还像学生不得“天山童姥”了。 “参加十周年返校的。” 余磊给门卫看链接,这是通过建大啥网页内嵌的,门口啥的都通知过。 “进吧。” 余磊左手一个肉夹馍,右手蛋加馍重播,边吃边往校园里走,老校区的红砖教学楼还是老样子,墙面上爬着的爬山虎比十年前更密了。 这是五六十年代苏联专家的房子,还有一部分是教学楼,有些拆了,有些作为历史建筑保留了。 很有韵味,历史感。 操场边的香樟树也长得亭亭如盖,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二十出头的大学时光。 “磅磅、磅。”篮球场上,年轻人肆意挥洒青春。 “余…” 第194章 聚会 “磊。” 一声喊把他拉回现实,操场入口处站着个微胖的男人,穿件灰色卫衣,正挥手。 “先锋?” 是同宿舍的马先锋,当年睡他上铺的兄弟,现在在铁路局搞地铁建设,“你怎么胖成…酒桶了?” “墩墩,墩墩。” 握手,简单的抱一下。 “你来的很早啊。” “空哇。” “吃了没?” “刚吃完。”余磊指着一旁的垃圾桶,丢的肉夹馍袋子。 “结婚了吗?” “我?”余磊轻摇头,“太忙,没空,还念了研究僧,你呢?” “刚离婚。” “难怪,这么空。”两个人“哈哈哈”,搞土木的离婚,不算啥新闻,因为“稀松平常”,太正常了。 余磊挠挠头,“十年了,回忆青春。”,“是啊,人生几个十年?” 没老婆就是自由。 两个快乐的单身汉。 报到地点是主楼311,还是当年报名的教室,班主任沈老师也快退休了,她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用手中的“权利”,给大家空出来教室半天。 同学们大多还在建筑行业,央企多数,施工企业,也有个别的转行做小包工头。 班里四十个人,有五个姑娘,号称“五朵金花”,来了两个,带着娃过来的,这个两个妈妈,一来就聊天。 两个人毕业以后还保持着联系,一个搞造价,一个搞财务。 聊着聊着,就说孩子上学的事,话题不自觉就往家庭和工作上靠。 大一点的都上高中了。 余磊插在中间,感觉都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同学”,他捂着脑袋,回首往事,自己过去“十年干了点啥”,好像啥也没干,一点成就都没得。 过往云烟,人就如草芥。 我来过,体验过,这就是“人生”,普通人的一生。 听着大家说项目、谈晋升,心里有点发虚,这些年他考研,换工作,土木换电力,没混出什么名堂,这次来聚会,多少有点“躲清净”的意思。 “老宋呢?” “是啊?” 这次聚会是班长宋大飞召集的,他人没来?以前可都是第一个。 “大飞忙呢。” “一旁打电话呢。”大飞已经是中建副厅级了,人家从南宁调到重庆了,以前“广西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中建最年轻的干部。 “厉害啊。” 网上,都是中建工作的负面消息,“苦”,“累”,“牛马”,“底层”啥的。 施工央企都被开除出“央企”序列了,对于央企大家认为垄断行业才是央企,比如“烟草”,“国家电网”啥的。 中建呢。 两极分化。 在中建系统内,在机关上班和在项目上班不是一个概念。 在项目上上班,大概率你会错过你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人的喜怒哀乐,不能再参与他们生活中每个重要的时刻,你自己的交际圈子也会逐步缩小,最终面对离不开工地的困局。 而且在工地呆久了,人的思想行为都得极其不正常。 工地上的人三观极其扭曲。从干活的工人到上边的项目经理、业主、监理,都是心怀鬼胎,稍不注意就会被套路,成为背锅侠。 机关里,机关就食堂好吃,也挺压抑的,衣衫打领的,全是个蓝领吧。 工地呢,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大家都见过。 有个笑话,孩子妈妈教育孩子说,以后不好好学习,就是一辈子没出息,工地抗水泥。 她哪里懂得,工地里一帮看她的人,当初就是好好学习,考了“985”选错了专业才沦落到这般地步。 还不如上警校,去军校。 无数“同济”,“清华”土木的大神痛哭流涕,以后转专业,看着吧,全是“土木”的。 未来十年,土木“死翘翘”,跟公务猿的差距,犹如天上人间,阴阳两隔。 马先锋说以前自己的地铁工地上就有这么一个传说,一个在工地奉献了一辈子的老人退休后被老婆孩子赶出家门,单位给安排了在机关看大门的工作。 “真实的。” “你不信?” “信啊,太真实了。” 余磊的舍友白宇凑过来,也是感慨万千,他长的高大,帅气,篮球还打的好,毕业算是分配好的。 进了中建某局,入职培训之后就被分到项目干综合办。 一去就碰到一个大项目,项目办公室,绝对不是只搞文书工作。 绝大部分都是扯皮的琐碎的后勤工作,小到下水道堵了,监控坏了,打印机卡纸了,保安打架了,大到领导来了,订酒店饭店,搞会务。 这都事情只是冰山一角,一上午接二三十个电话都很正常.。 他新员工实习期,结果人家根本没拿你当新员工看,半年开始垫钱,没钱别干综合办。 这特么是狗都不干的岗位,经常性,半夜值班。 上午起床贼早,每次值班我都是早上五六点天都没亮起。 “公鸡都没打鸣,我特么起床了。” 这十年同学聚会成了“诉苦”大会了,“闻鸡起舞”都不比上,工地“牛马”,“打工仔”。 眼睛都睁不开,随便洗个脸,套个外套,拿上安全帽和安全马甲就往现场去打灰。 每天耳边都是施工现场钻机挖机“叮叮哐哐”的声音,脑瓜子“嗡嗡嗡”。 不仅如此,一边给混凝土车签单子,还要一边把电脑带到板房干其他活,每天下班鞋上全是灰。 而且公司也是不做人,让一个办公室新员工干这么大个项目,男人当“狗”,女人当“男人”,往死里干活。 “日你娘的。” “秒回。” “我那警察同学,交警的…老婆市府办的老…” 这话题很快就“爆”了。 全特么是抱怨的。 “你那个算啥?” 凌晨两点的塔吊,加完班抬头望去,没有夜施的情况下工人都下班了。 只有塔吊灯还亮着,而且项目没有双休,没有单休,更甚至基本全年无休。 有次,周日我在项目值班,几个机关领导。大中午十二点半,过来开会,也没提前通知,项目经理一个电话给正在办公室睡午觉的我打过来,让我“三分钟”,会议室端茶倒水搞服务。 会议室到板房,跑步都要“五分钟”。 第195章 老班长 “还有,还有。”马保强看起来,比原来强壮了许多,他一米八的个头,学生时代总是唯唯诺诺的,像个女人。 谁一碰他,他就“哎呦”受伤了,“痛啊”,班里姓马的特别多。 西安地处西北,回民很多,解放前就有很多“马家军”,所以姓马的很多。 汉族人一般人胸前没有很多胸毛的,他们有些人有,而且很浓,北方大学洗澡还是大澡堂子。 衣服一脱,光溜溜的,谁不晓得谁?当然,家是西安本地的,每周都回家,也不在少数,因为西安大学招西安的特别顺,四十来个人,起码七八个西安本地的。 “你说,没人堵你嘴。” “这都十年了,性格一点没变。” “哦。”马保强嬉皮笑脸的,夸夸其谈,吐沫横飞。 项目上有些老油子没事开个黄色玩笑,动不动给我递烟,还有和同事关系好一点就被他们造黄谣,我已经屡次拒绝他们的递烟,他们还是本性不改。 刚入职那会儿连和一桌老爷们一起吃饭都瑟瑟发抖,现在谁骂我我怼谁。 如果不强势一点,在工地项目根本呆不下去。 目前就是找机会跑路,或者想办法回机关,而且我真的很讨厌机关那些没下过项目不知道项目辛苦的人在那里指指点点。 别说了,在工地呆了一年多,眼里已经没有光了,长胖了十几斤,天天脸也懒得补水了,天天听施工噪音已经要神经衰弱了。 去年体检乳腺甲状腺长了好几个结节,医生说让我少生工作上的闷气,记忆力也越来越差。 “哈啊哈,你还补水?” “你乳腺结节?” 大伙笑的更开心了,本以为去了工地马保强变得肌肉发达,人壮实,性格强势了。 没想到,更“娘了”。 人的思维和行为都不太正常。 正聊着,大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阵轻微的骚动传过来。 “沈老师。” “宋班长。” 余磊抬头看去,班主任沈老师没咋变,就是脸上皱纹多了,年纪大了,要退休了。 还有一个,就感觉完全认不出来了,“班…班长?” 只见一个穿着深黑色定制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形比上学时挺拔了些,头发梳得整齐,戴块低调的机械表,脸上笑着。 但是,感觉有范,或者说气场,领导的那种。 “宋班长?” “老宋。” “认不出来了啊。” 男人转过身,目光横扫千军,最后落在熟悉的面孔上,笑容更真切了:“是我,宋大飞。好久不见,各位老同学。” “欢迎回到308,市政…” 真的是他! 余磊,马先锋愣了一下,赶紧上去嘘寒问暖。 宋大飞,一个“拒绝”的手势,眼神左漂,让大家先跟班主任沈老师握手,他站在老沈的侧边。 让大家明白,今天的C位,沈老师,十年聚会也是以沈老师为核心举办的。 握手! 握手!问候。 四十来个同学,大概来了十六个,一半略少。 不过,余磊能明显感觉到,人到中年以后,这种大学聚会,有了差异感。 活泼,组织的都是混的“好的”,至少工作,生活,学历上面子过的去的。 落魄的都不来了。 以前听过父母辈关于同学会的私底下的说法,很明显地能体会到混得好的那群人。 或多或少对混得不好的人有种排斥感,就是希望混得不好的人不来参加。 来了,也是感触颇深。 余磊混的再差,也是电力院校研究僧,发电行业待遇最高的那一档次,“神华国华电力”。 这种优越感,还是十足的。 同学大多数都在“国家电网”,“南方电网”。 以前也有段时间混得不是很好,情绪也比较低落,或多或少能感觉,学关系的疏远。 可是十年聚会。 有些同学不怎么互相搭理,也有删掉联系方式的,线下见面发现异样的眼光的。 聊了几句,就有意无意回避的。 人心叵测。 感触颇深。 同学之间不再单纯,社会将人分层,分阶级。 被嫌弃只是人们不说心照不宣。 异样的眼光甚至试探性的问话,不是因为大家关心你,而是人们或多或少有好奇心想知道混得不好的人是什么状态。 被蔑视和羞辱,如果同学的人品不太好。 “老宋。” “余磊。” 宋大飞随即拍了拍余磊的肩膀:“你小子没变样,就是瘦了点。当年,你帮我带了半个月的早饭,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你打球骨折了,我不得照顾一下兄弟?” 余磊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脸一下子红了:“网吧回来,顺带的事。” “大事,大事,” 宋大飞笑着摇头,“我一山西人,西安举目无亲的,一两个月全靠着你照顾。” 每天早饭,帮我带两个包子一碗粥,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包子的味道。 啪啪、啪。 宋大飞还是老样子,班长口号,“都集合了”,他将“十周年”活动的安排,简单的说了下,大概的时间,还有晚饭安排。 费用一个人五百。 “先,校园里重走上学路。” 不过,一路上大家聊的是房价,这一年房价涨的飞起,没小半年翻翻了。 都是谁家,谁谁家,涨房价前买了几套房子,来的同学,大多神采飞扬的。 多数都结婚成家了,房子肯定都是买了的,对于生活,社会的满意度很高。 感觉“人人”都“很幸福”,都“共产主义”了。 余磊看着“哽咽在喉”。 毕竟是“建筑老八校”,现在应该是学校最辉煌的时刻了。 由于当初把建大单独出来立校,就是因为教育部出于学科建设的原因。 可以说老八校是西北建筑行业+的领头羊。 而且直到现在西建大在建筑土木等一些专业上在西北还是独树一帜的。 可能出于保留特色的原因没有并掉。其实,西建大的教学规模和学科规模其实是不算小。 但是,明显感觉到扩招学生的数量不在少数。 毕竟,国家十年前就开始扩招一二本大学规模和数量。像西建大,西电,西理工这些老校就是现成的扩招对象。 好处就是就业还不错,高房价让更多相关上下游行业,吃的“饱饱的”。 第196章 房价与电力 “余磊,你咋换行电力呢?” “电老虎,不是很棒?” “你看房价,咱土木这行当,关系到民生。”马先锋当年就是“嘴子王”,人的性格还真是一生不变的。 “人口是有上限的。” “现在丈母娘结婚,开口闭口都是房子,谁谁谁家多少套房子,只要贪官够多,房子肯定不够。” “…”,余磊觉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竟然无法反驳。 “再说这房价,半年翻翻,没准过两年房价涨上天。你看深圳宝安,以前五六千,现在十万多一平。” “我觉得总会跌的。” “跌?等二十年,三十年,你等的起嘛?人生一晃就老了。” 马先锋抹了抹嘴角,“你没了,这个世界就没了,生命还意义吗?” “房子总归会过剩的,这么大基建,肯定…” “可以放骨灰盒啊,墓地多贵啊。” “我丢。” “拼多多,俄罗斯方块,一个房间能放几十个人的,聊咋不聊咋。” “电力是朝阳,房地产是夕阳产业,你信不信?” “鬼才信,没人了谁要电,要电干嘛?” “耗电大户是工业。” “工业生产不就是为了人吗?人没了,就没了需求,电搞来干嘛?一个蜡烛不就够了。” “你这人。”余磊还说不通了,土木人这狡辩能力,还是一流的,毕竟,马先锋也不是电力从业者, 直接喷两句就算了。 “一会操场上,合影。”宋大飞大声跟大家伙支棱声,还是学校的老样子,大家得服从管教。 “你那学校,啥东北电力咋样?” “还行,电力系统内堪比211,不过在走下坡路,主要就是地理位置不太行,在吉林。” 电气专业在工科一直都名列前茅,就是暂时比不过,火爆的计算机,土木,但是上面的两个,疯狂扩招,爆单,跟房地产一样。 物极必反。 不过,家长们可不管这些,大学就短短的几年,谁回去赌孩子的人生,必然是跟风。 跟抢房子差不多。 这样房价节节攀升,学计算的,土木的烂大街。 钱就那么多,一堆人疯狂抢水泥石头,必然是背了一身债务,以前是一个钱包,两个钱包背着。 现在是六个钱包背着。 不背,老婆就离婚。 要么,不结婚。 八零,九零的男人还是传统道德放不下,被绑架,咱就一代人不结婚,催生娃,看谁扛不住。 跟法国人学习,结婚率3%。 就算你背着“三生三世”的债务,以后工作不行,大环境一垮,倒霉的还是你自己,老婆该跑还是跑。 都搞成合同关系了,那来什么感情呢? 电力是持久的。 余磊是正规“电力”院校毕业的。 电力能源在社会中的重要程度在起码百年这个尺度上只会越来越重要。 骇客帝国上都演了。 未来是人工智能,超级计算机,物资生产,供应,分配高度发达的时代,电力需求就是基本需求“刚需”。 至于国内。 由于电价本身在国内无法完全市场化,即电力能源本身无法具备附加值或者溢价,使得整个电气行业无法攫取超额利润。 最终表现为整个电气行业大蛋糕基本固定,且做大蛋糕的主动权不完全在电气行业。 所以电气本身可以作为社会经济支柱之一,但绝对无法成为下一个房地产。 电气头部确实远超土木,但底边与土木底边基本持平甚至更低。 “胳膊朝外拐。” “你这话说的。”余磊发现马先锋这些年,干活的本事不行,“嘴巴”能力倒是涨了不少。 “我眼拙,看不清。” “都是瞎猜,预测谁看得清?” “我只晓得,西安房价以后要一平米5万。” “均价?”余磊“呵呵”,不辩解,因为现在身旁的这群购房“获利者”已经疯了,陶醉于社会的大红利中。 把风口当做自己的“能力”,看不清楚自己是谁了,甚至有些人一转身就是“成功人士”了。 可悲。 但是,电力能源在社会中的重要程度,在起码百年这个尺度上只会越来越重要。 至于房价,希望在中国人口红利最多的一代人逝去后,不跌就不错了,甚至他们的养老金都未必有保证。 因为房价就是天然的“避孕药”,没有出生率,鬼才会养着他们。 恶性循环。 天道轮回。 古话,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你把后人的路堵死了,最后,谁都逃不掉惩罚。 人要有民族“荣誉感”,而不是自己人坑“自己人”,卷死自己。 细菌繁殖实验早就说明结果了,无数历史的经验教训,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无视“历史”,不吸取经验教训,往复轮回。 “话真多,要集合了。” “哦。” 余磊不是辩解。 他看着头顶太阳能板路灯,这不就是“绿电”进步吗? 从过去的灯泡。 到现在各种光伏,生物电都是发展。 大学时候,校外还有脚踏三轮车呢,现在呢? 以前大家人人一辆自行车,现在电动车,甚至电力新能源汽车,卡车都出现了。 电能在可见的时间尺度内都是最好用的能源形式。 能量密度、功率、储存方便程度、转化效率等等方面可能不是最强的,但是综合起来肯定是最好最通用的那个。 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融入人们的生活。 哪怕,环境巨变,电力的需求只会更大,更基础。 可见的时间尺度内,即使核聚变成功了或者正反物质湮灭成功了,还得烧开水发电来用,或者通过更加先进的方式转化为电能使用或者存储。 起码百年内,用电场景的深度和广度只会不断加深扩大,电能只会越来越重要。 “跟大学一样,女生第一排,男生按照高低,中间到两边站。” “沈老师中间。” “宋班长,来沈老师旁边。” 聚会在这个时候,大家不自觉的按照社会地位,站位了。 大家看镜头。 “笑一笑,三二一,喊什么?” “茄子。” “对了,就这样,再来一次。” 三二一。 第197章 西安饭庄 吃饭。 大学时候没吃顿好的,十年聚会,咱的吃哇。 地点不用说,“西安饭庄”,这地方好吃不贵,“性价比高”。 看着钟楼,吃着饭。 美爹爹。 本地人都知道,主要是出名,“种类齐全”,“味道也不错的”。 非要说啥,啥地方特别好吃,不坑外地人啥的,回民街啥的。 其实,那地方就多了,什么洒金桥,草场坡,永宁村的,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而且一个人一个口味,你怎么能晓得那个地方好吃么?都差不多的,半斤八两。 对于江浙沪,真的,有些人可能都不喜欢吃。 “西安饭庄”建于1929年,由冯克昌先生及当时西安的一些社会名流集资建成,最初定名为“西安饭店”,并请清末军机大臣赵舒翘的老师邢廷伟先生题写了店名,匾字作竖行,黑底金字,遒劲刚健,后佚失。 抗战中期又请书法家岳生济先生另书一匾,字做横书,气势开弘,凝重敦厚,后也下落不明。 1942年冯克昌将当时各名流集资款、形成独资经营,改“西安饭店”为“西饭庄”。 1957年社会主义改造时升为国营,为保持经营特点,饭庄从西大街三道巷搬迁至东大街现址,东大街298号。 至于名人,多的很,历史悠久,“非遗”饭店,领导人,将军,总理啥的,都来过。 大饭店,大牌子,人家也是注重信誉的,不坑人的。 “食领三秦”、“老字号”,继承和弘扬陕菜为己任,不断致力于陕菜的挖掘、传承与创新,素以“陕西风味大全”,来吃就对了。 两大桌子,圆桌。 说话间,大家都坐了下来,服务员开始上菜,都是陕西特色菜,葫芦鸡、油泼面、羊肉泡馍,满满一桌子。 宋大飞端起酒杯,站起身:“各位老同学,十年没见,今天能在咱们母校聚在一起,不容易。” “先敬沈老师。” “来,举杯。” 大家伙起立。 干杯,沈老师很开心啊,因为带过最有出息的学生就是宋大飞,央企副厅级干部。 没准哪天就正厅级了。 “第二杯,我敬大家。” 大家伙在举杯。 “我先敬大家一杯,也敬咱们西建大,没有这四年的日子,就没有现在的我们。” 酒过三巡,大家就各自聊天了。 窗外的钟楼。 夜色,霓虹灯下格外好看,毕竟是市中心,老城区,马路也不宽敞,堵的很。 其实,跟北京差不多,市中心老破小多,都是老大难问题了。很多人以为市中心繁华,不是的。 西安的有钱人都在南郊,曲江一带,每个城市都一样,老城区只能说你来的早,或者土著啥的。 但是现在城中村鱼龙混杂,可能更加是外地打工仔安居的地方。 跟老西安没啥关系了。 以前,至少千禧年前后。 公务猿不是啥好单位,真正的好单位就是供电局。 在陕西就是国家电网,当然陕西特殊,还有个地方电网,历史遗留问题,后面说。 当年,电网一个顶三个公务猿收入,一点没开玩笑,人家早早就“夏利”,“桑塔纳”开上了。 发电啥的,都靠后。 没有电网,你上不了网,卖不出电。跟淘宝一样,“中间商”,还是唯一的“中间商”。 这才叫“垄断”。 垄断央企。 国内要说电力必然绕不开两张网,即国家电网、南方电网。 蒙西,陕西地电都是遗留问题,忽略不计。 以国内目前的政策走向,小火电不会搞了,未来传统化石能源发电只会走向化石能源产地就地集中发电的模式,新能源包括核电,会因地制宜搞集中式或者分布式,未来“电从远方来“的占比会更高,所以一定依赖于大电网。 “上大压小”,这就是火电发展方向,而且逐步降低火电的比重。 两个方向。 一是淘汰小火电。 二,就是增加其他“绿电”的比重。 余磊现在尴尬就在这里,身处火电企业,而且正好赶上去“产能”,“借调”的日子感觉很“空虚”,没钱不说,总感觉给人家“打长工”,很没有归属感,“荣誉感”。 随时,滚蛋的感觉,随着时间一长,更明显了。 “余磊,你这饭量不行了啊?”这是白宇,延安人,陕北有句古话,“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说的就是他。 绥德有个猛将,叫“吕布”,三国里的说,这武力值高的很,人高大威猛,还帅气。 这个白宇就这特色。 非要跟你喝酒。 盛情难却,“磅磅”两杯。 “你这羊肉泡馍,就泡了一个馍?” “太油腻了,吃不下。” “跟个婆娘一样,哈哈。”喝多了,就这样,一堆人哄笑,气氛热闹死了。 这帮人,别说十年了,二十年也估计还这样子,“感情用事”。 陕西“愣娃”就这么来的。 倔强的很。 电力央企可不是这样的,“赚钱第一”还得了?民生不要了? 盈利固然重要,但社会责任是必须承担的,很多时候是凌驾于盈利之上的。 以当前国内现状来说,用电平稳量大的工业电贵,量小零散的民用电便宜,但用多了反而电价会高。 偏远山区的电价,民用电和大城市负荷中心、新能源发电中心的电价基本一致,即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在这种背景下,电价上本身无法因为稀缺攫取超额利润,而由于电力能源整个行业的收入最终全系于电价,电价中没有超额利润即是整个行业没有超额利润,最终表现为整个电气行业大蛋糕基本固定。 在这个情况下,电力行业整体收益基本只和电量相关。 电力行业如果不行,提供不了稳定电力,电量一定上不去;但电力行业发展的好,能够提供稳定电力,电量也不一定上得去。 要看区域自身发展禀赋,区域内只有农田的情况下,电力行业卷到飞起,电量也超不过重工业区。 这种情况蛋糕做不大。 主动权呢? 也没有的,所以用电力跟房地产比较没有可比性,“你的,明白?”余磊跟马先锋重复了“三遍”,毕竟,这不是胡搅蛮缠。 什么“丈母娘”,“出生率”,“墓碑”啥的。 第198章 成长 要说成长。 宋大鹏绝对是值得称赞的榜样,虽说个人成功是不能复制的,但是别人的优点,是借鉴、学习,Copy的。 宋大鹏出生于山西长治,个头不高,实在人,力气大的很。 每学期都要回去干农活,属于“小镇实干家”,长的,对于男人来说,绝对全是劣势。 皮肤还黑。 人不聪明,但是肯干。 在学校还兼职,食堂打零工。 每天一件白衬衣,穿洗到发黄,每天早上准时五点起床。 在西安,五点属于全黑夜状态,可不是东北啥的,两三点天亮了。 五点去食堂打零工,晚上还去校外的工地帮人看材料,就为了攒学费和生活费。 宿舍里经常凑钱吃夜宵,火锅,宋大飞很少来,每次呢,都说要去图书馆。 有一次,不晓得谁嘴巴贱,“激将法”给宋大飞搞来了,人还挺高兴的。 稀奇了。 后来余磊才知道,那天是他生日,却连个十块钱的蛋糕都舍不得买。 “喝酒的,一会都打车回去。”宋大飞喝上头了,“只要在西安市,车费都算我头上,别打车去啥北京都行。” “好。” 这话一出,嘹咋咧。 有同学忍不住问:“班长,你现总经理了,学费交清了吧。” “这个要感谢国家,感谢沈老师。” 助学贷款这事,对穷孩子帮助太大了,人生就这点事。 感慨的很。 宋鹏飞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很坦诚,眼中泪珠闪烁。 “怎么能忘?当年我妈生病,家里欠了不少债,我来上学时,兜里就带了五百块钱。” “要不是学校给我评了助学金,沈老师帮我找了打工的活儿,还有同学们时不时帮衬我,我可能都撑不到毕业。” “都是你努力得来的。” 这一点大家很肯定。 能让大家竖拇指的人不多,宋大飞算一个,人脑袋不算灵光,但是安排事情,考虑都很有条理。 就是一个人不乱,很会归类。 他顿了顿,看向在场的人:“刚工作那几年,我在隧道工地待了五年,每天钻山洞、看打灰。 最苦的时候,一年都没回过家。 别人过年,我值班。 别人恋爱,我值班。 别人休息,我值班。 每天干十几个小时,别人问我“累吗?”,“不累”,就是憋着一股劲。 那时候就想着,得好好干,不仅要还家里的债,还得对得起当年帮过我的人。 后来一步步往上走,拿了一些荣誉,到现在这个位置,我更不敢懈怠。 两个字“卷王”。 这些年,电力虽说“垄断”的,但是也卷的厉害,人才这方面,就是一个风向标,这个行业好,就疯狂的涌入。 这不“公务猿”的待遇涨了,大家就挤破头了,不过,还得凭本事,基本考试就是硬杠杆。 谁说有啥人才引进,国企副科级身份转换,那毕竟都是少数,也要天线通天的。 卷在电力一样。 卷利润。 设备运维和设备(新建)是成本大头,而且这两块钱都在两网出,所以当下的电力行业利润大头在两网。 举例来说,一般县区每年的投资金额可能就要达到亿元水平,还是比较高昂的。 但是电力行业的收益来源基本只有电费,诚然存在部分其他收入,但是你总不能指望国内电力行业吃英大的保险收入或者海外收入吧? 但目前的问题也在这里,两网对国资委、能源局、电监会来说,内部经营基本处于黑箱状态。 电力行业的利润应该有多少留在两网,这个没个固定说法。 自己的“小金库”啥的,国家这边也一直改,但是苦的都是下头,上面压一压,再从基层员工口袋里抠出来。 “电力体制改革”触动不了大佬的利益,甚至影响不了他们的生活水平,基层“牛马”那点工资,是实实在在的给你削掉了。 但黑箱既是推动因素,也是阻碍因素。 起码,国家层面来说,需要的是至少在外部看起来,规模更大、运行更稳定、更能支撑经济社会发展的电能。 而钱怎么分的问题固然重要,也得往后放。 虽然改革在推动,可也是改改停停,瞻前顾后。 这种改革不是电网独有的,就比如“执法”改革,事业啥的改革,也是转圈圈,改了一圈可能还原地踏步了。 以目前的趋势来看,上面似乎暂时放弃了对两网内部的手术刀级改革,转而变成了上面提整体方向要求,往下压到两网执行。 也就是不管黑箱内部如何,现在只看外部,就给你这些钱,然后你给我多干活。 在这个过程中为了满足上面的红色任务,两网必然需要“自发的”内部改革。 电这种事情并不牵扯到民生,大家饭后的聊天,还是围绕着“房子”,毕竟,当下房子,房价,最热门。 电这种事,只有行业人会关注,因为牵扯到自身利益。 电跟房地产最大的区别就是“社会责任”,当然,现阶段的已经被监管重打击的房地产行业面临的监管压力,其实是近十年来电力行业面临的常态压力。 孩子上高中的同学,很关心择业问题,选什么专业。 余磊觉得首选,“公检法”,“医师公”,倘若“电”,“土”二选一,还是选“电”吧。 简单来说,人和狗的区别可能也没那么大。 电力行业的就业上限我这不说了,就说下限的话基本看齐土木工程工地上的农民工兄弟,当然收入是没有农民工兄弟多的。 因为你不是农民工,所以工资是可以拖欠的。 电力行业的就业好去处基本就是国网公司,南网据说改得比较激进,不像国网公司的市县供电公司的全民员工,还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但是市县供电公司的每年招人数量比较少,根本消化不掉电气专业毕业生,但是好在市县公司的跨公司调动非常困难,所以小地方的供电公司211硕士看不上的还挺多的。 这导致部分不太好的院校的电气本科生还能进电网,看起来整个电气专业勃勃生机万物竞发,但实际上即使你是985硕士,如果上学期间就业规划有问题,去了厂家基本就是我上面说的狗了。 享受互联网公司的工作强度,传统工科的工作环境,农民工的劳动保障,比劳务派遣强些的收入水平。 “不会吧,电老虎,这么惨?” “电老虎?那都是十多年前的老黄历了。” 第199章 房价爆棚 十周年纪念结束,休息一天了,余磊就回来了。 北京真是热闹,热闹的是人,买房的人,房价火箭一样,一飞冲天了。 好久没有看到人们这么开心了,上一个还是证券公司,九十年代股票市场。 人们你争我夺,喜形于色。 每个人都是“赚钱了”,“赚钱了”,遍地都是黄金的年代,每个人脸上都写了满满的“金条”。 跟打了鸡血一样。 就2016年这个元旦,节前节后冰火两重天。 节前买房,无论什么房都可以,然后七天结束,房价翻倍了。 为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发生也不知道。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一波房价上涨周期,目前称之为“涨价去库存”。 小米的“饥饿营销”,房地产用上了。顾名思义,就是通过房地产价格上涨,消除过剩商品房库存。 稍微了解国内经济的朋友应该知道,商品房的价格相较平均工资比较其实是非常高,因为其中包含了地方政府的土地出让金,承担了收税的功能。 房价主要上涨的原因,民众的炒房行为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主要的是,当财政危机时候,天然择向没有任何话语权的普通老百姓转嫁债务危机。 通过调控土地出让金的途径,使得新出售地皮价格上涨,带动新房上涨,进而带动未售房和二手房价格上涨。 同时限制地皮出售数量,人为制造“稀缺危机”,造成“供不应求”的市场局面。 进而在促使房地产价格上涨的同时,控制并减少商品房数量,完成危机的过渡。 但从今天看,并没有达到目的。 因为存在巨大逐利空间的情况下,商品房数量被越“控“越多了。 冷冷冷! 余磊直哆嗦,冻的。 他不是想凑热闹,而是看看真假,听说站一天两百大洋,结果他失望了。 唱衰房价的人误导了他。 大家真的在疯狂的“抢房子”,可能以前有找托,现在呢? 完全不用了。 裹紧一点,再紧一点。 没想到,电是这么用的。 余磊裹紧外套站在东坝街头,路灯把中介橱窗里的房价照得刺眼,因为有些房子直接不挂出来了。 一天一个价格。 几万,十几万的涨,人们都疯了,为此夫妻离婚的,长辈子女吵架的,愿世界和平,“阿们”。 余磊心动吗? 当然喽,心动不如行动,人人都想“知行合一”,“钱呢”?“钞票呢”? 每平方米七万的红字像是浮在玻璃上的血痂,贴满整条街的“急售”,“跳楼价”标语,反而让空气愈发焦灼。 “喂,这个房子…” “没了,房东不卖。” “这个六十平的。” “卖完了,卖完了。”你永远也想不到,房屋中介有这么牛逼的一天,诈骗还是人家找你。 这个好家伙,自己主动送钱,人家看不上哇。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渣渣。” “啊——呼——” 五金店老板蹲在卷帘门前抽烟,火星明明灭灭的,“唉,店铺…店铺…空置”,玻璃上还留着褪色的“旺铺招租”,蜘蛛网在“旺”字中央结成了黑色的网。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一条马路,从东到西,看过去,“好家伙”,就剩了房租中介,药店和超市。 其他商铺都死绝了。 “实体难做呦。”五金老板用脚后跟“转了转”,踩灭了烟头,轻摇头,“明天关门回老家。” 余磊突然想起,赵主任闲谈:“咱们给北京供电,可连锅炉维护班的小王房子都租到燕郊了。” 小夫妻俩过起了“双城记”。 这话引得会场闷笑,五十岁的处长却突然拍桌子:“笑什么?今天在座各位,谁家孩子结婚能买得起四环的房?” “不都是分的。” 但是,他们并不晓得,昨天元旦“小王夫妻”,成了前妻,两个人各自多了一张大红本子。 证多就是本事。 余磊正沉思,毕竟才凌晨五点,可是售楼处早就排起了“十里长街”。 热闹,热闹。 哗啦! 钢化玻璃碎了。 有人疯了,两个醉汉推搡着撞进房产中介,泛着馊味的咒骂声飘过来。 “老子三代北京人!三代!” 秃顶男人抡着酒瓶,脖子上的金链子甩得噼啪作响,“劳资正黄旗,分的房子才他妈六十平,你们这帮中介畜生倒手就赚几十万!” “一帮丫的。” “喂,喂,兄弟。” “兄弟你丫的,砸的就是你。” 余磊摸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成都的,这是?“富强”,“我丢”,不会要借钱吧。 一套房,搞了还准备二套吗? 刚一胎,她老婆丹丹又二胎怀上了,说房子不够住。 “喂…” “有钱吗?”果然,余磊猜的没错,还是借钱的,“什么,给我…给我…” 情况大逆转啊。 富强电话里要余磊的银行卡,是为了还钱,还要给自己借十万,帮兄弟买房。 “真的吗?” “废话。” “你要买哪里?” “哪里?”余磊有些兴奋,也不晓得要买哪里,要么“南宁”? “我看行。” 余磊赶紧联系广西的同事,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因为“晚了”,买房不是两折,三折,五折,而是“全款”,“现金优先“,甚至还验资。 “草拟嘛。” 2016年你买房地产,现在还是赚钱的,但2016年后你买房地产,亏不亏不晓得,心在滴血。 也就是说,在过去十年购入房地产的人,都是这个时代的赢家,但就算都是输,也有输的程度之差。 这个程度之差,就在于他们所处的社会阶段。 虽然钱都是钱,但你在人生不同阶段赚到的钱,代表的含义是天差地别,同样的钱,年轻时候赚到,比在中年时候赚到,要重好几倍。 第200章 困难的开年 火电厂,2016年开年,是燃煤电厂历史有史以来,最困难的一年,煤价大涨,电量下滑,大用户直供降价,煤电联动,遥遥无期。 收入大幅下降大幅下降大幅下降,幸亏没跟风买房,买了房贷也还不起。 余磊一回北京,两件大事。 房价,煤价。 不过,后者对于“国华电力”影响要小的多,毕竟国华用的母公司的煤。 煤价上涨,煤炭板块利润涨,发电板块利润降,左手倒右手罢了。 由于四万亿政策的影响,煤炭在前几年生产严重过剩,造成了严重供大于求的供应关系。 煤炭跟电力一样,去产能。 关停小的煤窑子,这使得煤炭的供应商一下少了不少,从而逐步地把供需拉回到平衡点。 煤炭中介,跟房屋中介一样,借着“去产能”,捂盘惜售,他们用“去产能“的旗号,造成了煤炭等大宗商品“缺货”的假象。 煤电,也一样。 “夕阳”到快要“死绝”了的产业。 为切实落实《关于促进我国煤电有序发展的通知》(发改能源[2016]xxx号)提出的“取消一批不具备核准条件的煤电项目”(以下简称“取消一批”),结合各省及主要发电企业制定的煤电有序发展工作方案,现将取消的煤电项目予以公布。 这不光是北海项目判“死刑了”,清远项目也完犊子了。 李玩酷好久都没声音了,电话联系过,说是回去了。 项目管理部也顺应潮流,向光伏,风能方向找出路,“绿电”,“低碳”,“节能”,“环保”。 点亮“万家灯火”。 这两年,余磊感觉身边,甚至自己都绷不住了,除了“钱”,“钱”,“钱啊”,早就忘了什么是初心了,年纪到了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估计,四五十岁,就想通了,想开了,“知天命”了。 上班懒得交流,都社恐了。 因为,不论你跟谁聊天,第一句绝对不是“业务”,是买房,人间冷暖。 都是喜笑颜开的。 因为愁眉苦脸的,根本都是在角落里,“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看似冰清玉洁的“电力行业”,也苦,没有人逃脱的掉这样的轮回。 钱就是这样高度集中,从底层流向了资本层,他们可以“澳洲”,“美国”,“日本”肆无忌惮。 每天“行尸走肉”一般,上班,下班,躺被窝。 富强还的钱,无济于事。 因为首付变全款。 而且还要验资,可不是“孙燕姿”,是实打实的“钞票”。 不同年龄段的“钞票”意义完全不同,要是老头来钱,那真是“老来乐”纯属图一个“乐呵”,人都要入土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再多”,你也享受不了。 这里的差异有两点。 一点则在原始积累差异,越早赚到钱,你越容易完成原始资本积累,迅速滚起雪球。 另一点则在心理预期,一次靠自己赚到钱的经历,会让你以后一生都变得相对积极。 甚至,你会兴奋,人生都会打鸡血,开挂。 但现在的情况恰好是反过来的。 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特别是80,90的人来说,他们其实是面临着双重压力的。 一方面,在他们进入到社会的时候,他们面对着的是房地产最辉煌的时候,很容易就被六个钱包的社会舆论裹挟背上负债买房,然后被高位套牢。 另一方面,他们的内心可能会被现实所压垮,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中,遭遇了一个不断下行的时代。 最后发现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一毕业经济就放缓,一买房房价就跌,一入行行业就降薪裁员,一结婚婚姻就崩。 时代仿佛专门在盯着这两代人收割。 但这种收割不只是资产层面的,还有精神层面。 跟日本一样,经济萧条的三十年,整个社会都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机。 人们甚至将希望放在一个孩子身上,火影忍者的“鸣人”,还有他们的这代人。 在经济危机那几年毕业的大学生,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赶上经济繁荣期毕业的大学生。 本科2014,毕业买房。 研究生2017,直接买不起房。 回答就是,几乎永无可能。 这里的无可能,实际是“心理创伤”。 痛! 痛痛!! 痛痛痛!!! 肉疼,心更疼。 就像战争会对人的精神状态造成难以弥补的创伤一样。 这代人来说,初出茅庐,就会发现他们生活周遭的一切都在崩溃,世界观都碎了一地。 就像不会游泳的他,在漩涡里“挣扎”,“无助”,“挣扎”,“无助”,“放弃了”。 他们在奋力挣扎后,发现毫无办法,然后他们就可能会意识到,可能在此后漫长的一生里,他们都没有机会再起来了。 有的人用一辈子去弥补原生家庭的痛,而有的人则一辈子去弥补经济周期的创伤。 当你的价值观被打碎后,哪怕时代已经变回来了,你也没法再去假装一切都完好无损,就是如此。 其实很简单一个道理。 北京大佬2000年,卖了四合院500万去美国做生意,2016年买了原来的四合院一个亿。 也许,以后,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创业了,“颠沛流离”了半辈子,图个啥? 悲哀吗? 是他们会在实践中发现,在过去这几年决定他们生活状况的不只是他们成功了多少次,赚了多少钱,而在于他们的有没有踩坑。 这不是百花齐放的时代,遍地都是机会,遍地都是黄金。 高位买房,理财爆雷,金融诈骗,踩不完的坑。 时代的弄潮儿。 千禧年过后,奋斗是社会的主基调,是各种漂的。 而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社会的主基调则变成了“认命”和“躺平”。 你的关键词是什么? 精气神是什么? “奋斗”,“自我奋斗”,“反思”,“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 然后… “知天命”。 这就是最大的差异点,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最后都跑去,庙里“养生”,“葛优躺”了。 这就是周期的作用。 向天大声吐槽: 不是你错了,而是时代错了。 第201章 绿茶 一壶浊酒。 余磊不太会酒,但是喝茶慢慢喜欢上了。 买房钱没有,去个茶馆啥的没啥大问题,现在很少有单纯的茶馆了,就是看二人转的。 顺带泡茶。 老舍茶馆,在前门这一带,还挺出名的,不是说茶有多好喝,而是,这个名字起的好“老舍”。 “老板,喝啥?” “都行。” “那就龙井一壶。” 茶杯里茶香散干净,余磊指尖捏着那杯刚沏好的明前龙井,茶芽在水里舒展。 呼呼! 嘴唇贴着茶杯边沿吸水,“泡泡”浮现,可是,他掌心的汗已经把杯壁浸出了一圈湿痕。 人紧张的不行了。 白冰家选的地方,是很刻意的。老舍茶馆属于私房院,门脸藏在老槐树后面,推开雕花木门时,余磊还还下意识拽了拽身上“皱巴巴”的羽绒服。 波司登的,大学时候买的,大红色的,因为这是北京来的第一个冬天,别看来了两年。 “借调”属于啥突发情况都有,余磊觉得可能一年说不定就回去了,看着国家的新政策,“去产能”,那就没地方去了。 对面坐了两个人。 一看就是文化人,“领导”。 是白冰的父母。 白冰父亲身上挺括的中山装、母亲颈间的珍珠项链比,他像误闯了另一个世界。 说实话,余磊很意外,因为他在北京没有啥交际,也没啥朋友。 但是,白冰的父母找过来,确实感觉挺怪的,找他干啥呢? 自己这个鸟样,又不是“黄毛”,也不会拐骗他们的女儿,而且,自己还“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陪着她女儿去堕胎了。 还签字了。 这么大的事,出事了,要承担责任的,运气不好赖上了,这辈子都完犊子了。 “小余,坐。” 白冰母亲先开的口,瓷勺轻轻刮过茶碗沿,眼圈有点黑,看起来一宿没睡,“这次找你,也是为了女儿。” 她从随身的手包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递过来,屏幕里的白冰染着一头蓝紫色头发,站在音乐节的人群里,笑得分明张扬。 “这…” 余磊大惊,“这也太西化了,”从妆容,到打扮,感觉整个人都是亚裔,“这是…?” “是我女儿。” “是她以前留学的,时候的照片。” “哦。” 自她去年去英国读预科,就像变了个人。 “唉。” 白冰父亲把烟盒往桌上一放,没点燃,“你不介意吧?”,“不不,叔叔,您抽烟”,“这孩子,有点叛逆。” 白冰的父亲话音未落,“对不起,先生,这里不能抽烟。”一旁的服务员过来劝告,明确抽烟只能去卫生间。 “对不起。” 白冰的父亲掐灭烟头。 上个月,公司领导联系我们了。他说,白冰连着两周没去上班。 “啊—” 余磊吞咽了一下,“我去西安了,我不清楚的。” “应该是去夜店,酒吧了。” “阿姨,这个不可能的。” “不可能?” 白冰的母亲,掏出照片,“我信吗?我女儿我会不清楚?”这是绥中家酒吧,“卡梅隆”酒吧。 他们托人去看,说她跟一群染着奇奇怪怪头发的人混在一起,还说要人抑郁了,要跟他们俩脱离关系,“你说我们老两口,夜里能睡得着吗?” “阿姨,你们误会了。肯定没有的事。” “这照片都出来了。” “阿姨。” “不说这事了,”白冰的母亲终止了这个话题,“今天找你来,我们是有求与你。” “阿姨,您说。” “听说你们关系不错。” “我们?” 余磊盯着照片里白冰的笑脸,喉结动了动,“同事关系。” 他和白冰是在国华电力的总部里,不是一个部门。 白冰一直说家是做电力设备生意的,算半个行业里人。 现在看起来,这对“夫妻”一点做生意的范都没有,不过,看得出来,这一家子都是有钱的主。 令人惊讶的是。 白冰出了国,竟然这么叛逆。 “阿姨,我有些问题。” “说吧,今天我们是希望你能够如实相告,畅所欲言。” “我知道的,不多。” “没关系,你说。” “白冰说,她的男友是个兵哥哥,因为你们…所以分手…” “那是她的借口,出了国,没有家里管教,一点都不像话。” 白冰的母亲,越说越气,但是,总藏着一些憋在心里。 “秀梅,我们坦诚点。”白冰的父亲开口了,白冰母亲掏出一张照片,“小余,您看看,认识吗?” “这是…求婚照?”余磊看着身影,面容,脸庞,是外国人? 只听说白冰说出国,“兵哥哥”,两人还断断续续聊过几句,她提过在那边觉得孤独,没想到这“兵哥哥”是外国兵。 “你见过面吗?” “这个我真没见过。” “好,那么你们两个在“卡梅隆”酒吧里干什么?” “我们…” “小余,我们作为家长的,也晓得女大不中留,但是更不希望女儿往坑里跳,我们联系过秦皇岛人民医院,“你签的字”。” “啊—”余磊无语了,这是误会了,“阿姨,我们没到那一步。我是陪着您女儿去,那个小孩不是我的…” “别说了,阿姨晓得怎么回事。” 白冰父亲插话进来,“我们直说了,今天的目的。”,老两口不希望自己女儿跟个外国人跑路,他们再三阻拦,但是还是到了这一步。 女儿堕胎的事情,只有余磊晓得,那么女儿肯定是信任“你”的。 “我们想了一圈,”白冰母亲往前凑了凑,语气软下来,我们调查过你的家庭背景,这个世上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从公司里,你的表现,学历,长相啥的,“叔叔阿姨”都觉得你不错。 看的出来,你也喜欢白冰? 对吧? “我借调的,还得回去呢?” “这不是问题,只要你想,我们能让你留下来。” “可是…”余磊直说了,我家里没有一个亲人,而且北京的房子,“我是买不起的,我连个零头都不够。” “呵呵呵”,白冰父亲开怀大笑,小余太可爱了,“这也算事?” 第202章 堕胎 这笑声,很响亮。 完全是在藐视穷人。 白父的笑声还绕在老槐树影投下的茶座间,余磊捏着茶杯的指尖却更紧了。 茶杯不烫,但是掌心的汗却更多了。 余磊脸庞不由得抽搐了两下。 他抬眼时,正撞见白父从手包里掏出个烫金的文件夹,“啪”地放在红木桌上,声音不大,却很沉。 “小余,我晓得你们情投意合。” 白父推过文件夹,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朝阳公园旁边的四居室两卫,全款。只要你愿意,你们结婚,就写上你名字。” 白母插话说,“当然,还要签一个草签协议,因为我们心疼女儿。” “这是购房合同的草签版,你要是点个头,结婚证领了,就可以网签。” 余磊没敢碰那文件夹,目光扫过“房屋地址”那栏,心脏猛地跳了跳。 这是一份“卖身契”。 他之前陪同事去朝阳看房,知道那片儿的房价,一套下来得小八百万,是他不吃不喝干二十年都够不着的数。 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对劲,初中老师说过,“天上掉馅饼,不是坑就是陷阱”,这句话,冒出来,突然在脑子里“嗡嗡”的。 白家继续攻势,这跟诈骗差不多,一个劲的现场两人,夫唱妇随给你“洗脑”。 很明显,余磊的家庭背景,他们是做过很多功课的,因为没有亲戚,在北京没有根基。 这样的外地人,做上门女婿,最好把控,一个不满意,就让你“滚蛋”。 感情不过就是“交易”。 他突然理解白冰了,一个毫无“感情”的家庭里,自然不会便宜自己。 女儿就是他们手中的“筹码”,一定是赌输了,所以换个场子,继续“嗦嘎”。 “还有户口。”白母跟着补充,瓷勺又刮了下茶碗沿,这次声音比刚才急,“我们托了人,只要你跟白冰处对象,婚后,半年就能把北京户口办下来。” “你现在是借调,就是总部,我们也能帮你搞定,让你“光宗耀祖”。” “光耀门楣”。 这话戳中了余磊的软肋。 “去产能”,“分流”,借调北京本是想找条出路,现在煤电限制,根本没个去处,光伏啥的都在新疆。 自己三十多,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可没背景没靠山,“借调”也留不下来。 现在白家把他最想要的三样,“房子”、“户口”、“稳定工作”,全摆到了桌上,像一盘精心码好的棋,就等他落子。 真是一盘大棋。 要么,“去父留子”,要么,帮人养娃,只要你愿意,套路深着呢。 张斌当年还是跟老婆原配呢。 娃也是亲生的,不就一脚被人踹回了大西北,兵马俑都搞成了“绿色”彩绘。 棒棒的。 像一群海草,海草,晃动,扭动的舞者。 可余磊没动。 因为如果她不是我老婆。 我就是一个外人。 那我一定会选择了完全包容,并心疼她,因为不过是动动“嘴皮”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 她只是谈了一段普通的恋爱,怀孕只不过是因为她是女人并且没有保护好自己,中于生理结构不同。 在恋爱中,女性冒得,远大于男性,因为男人永远不会怀孕,绝不会打胎。 这对女性来说是不公平的。 我们不可能因为男人谈了一段恋爱而否定他,那为什么要因为女人谈了一段恋爱而否定她? 她不是坏人,而是受伤者。 正是那些经历造就了我遇到的她,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那都是过去,我要的是她的未来。 可是一想到,这女人将是余磊未来的“老婆”,“卧槽”,“妈卖批的”。 兄弟我可大度不了,接受不了媳妇被别人白嫖这么久,肚子里还死过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可以接受二手房但是接受不了二手房里面还死过人。 二手房我可以买但是死过人的二手房给我我也不会买。 当然,你也可以说,“没事,他们只是租客,现在你是房东了。” 你看看,还不交房租。 爽不爽? 他想起上个月陪白冰去秦皇岛人民医院的场景,白冰躺在病床上,攥着他的手说“千万别让我爸妈知道”,那时候她眼里的慌,不像是单纯怕父母骂。 还有刚才白母掏的照片,蓝紫色头发的白冰笑得张扬,很西化,而且身上还有刺青,鼻环。 好家伙,妥妥的一个鬼混少女。 鬼知道这些年。 她做了什么,干了什么。 可堕胎那天,她头发是黑的,低着头,连话都不敢多说。 这前后的反差,总像有什么没说透。 “叔叔阿姨,”余磊咽了口唾沫,把茶杯往桌中间推了推,“我有点不明白,我想回去考虑下。” “对,不急。” “一天够不够?” “一…一天?”余磊轻摇头,最近太忙,“你们看…” “那就三天,怎么样?” “行。” 二老大概猜出了,余磊要调查她们,还有白冰,不过他们是这么自信,恐怕这个秘密,除非。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白冰不说,根本查不出来。 一回屋,来了“爱情顾问”。 当然,是林琴喽。 余磊微信,发了一条“假设”。 林琴秒回。 两个前途迷茫的年轻人,此刻心在一起,他们都是海北电厂的,一起参加工作。 两个都是“借调”,租房,无车,谁都心里明白,这样的外地人,面对房价翻翻,是无能为力的。 是渺小的。 两人只能是朋友。 林琴站在女生的角度上。 假设。 两人一条路并走下去,你看你能不能接受。 你们结婚了,老婆的过往被你的亲朋好友知道了,你是否有能扛得住流言蜚语? 老婆怀孕了,你是否会怀疑,这是不是你的血脉,并在是否需要做类亲子鉴定而焦虑? 如果老婆无法生育,你是否能接受? 爸妈是否能接受? 无爸妈。 好吧,这一条删除。 老婆往事有多长,是否还持续保留着和前任的联系,你是否会持续证实? 猜疑链很长,你们之间的交流是否都有效?是否能让你安心? 请一分钟内给出答案,“是”或者“否”,余磊陷入沉思,迟迟无法回答。 林琴倒计时,五…四…三二一,时间到。 如果没有足够的有效交流给你安全感打消猜疑链,我建议,放过你自己吧。 第203章 致歉 白家二老明白了余磊的意思,便先行离开,看得出来,他们很忙。 但是,对于女儿,这种爱说不出什么感觉,“亲情”,“关爱”? 这种情感很奇特。 余磊推了茶杯,一起身时,指腹还沾着杯沿的凉意。 莫欺少年穷。 三日之约。 老槐树叶在他脚边晃着碎影,白父那句“三天后等你信”像根细刺扎在耳边,他没回头。 一个人有什么可在意的。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什么八百万的房子,北京户口,还有所谓的“提拔”,此刻在他眼里,不过是堆裹着糖衣的石头,粪土。 自古光棍“愤青”还少吗? 做和尚的,跑了老婆的。 朱元璋,李自成,哪个不是光棍造反的。 盼星星盼月亮,盼望闯王出主张,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金江山银江山,闯王江山不纳捐,吃他娘穿他娘,吃穿不够有闯王。 走回出租屋时,天已经擦黑。 东坝就这点不好,老房子坏的多,当然,主要还是钱少,租的地方差劲。 嘎吱! 嘎吱!!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两盏,他摸黑掏出钥匙,门轴“吱呀”一声响,屋里只有书桌一盏台灯亮着。 清远电厂前期的资料,可以先放一放了,看政策这意思,“去产能”起码要三四年。 桌上摊着清远2*1000Mv电厂项目的资料,边角已经被他翻得卷了边。 他坐下来,把手机扔在桌上,屏幕亮了又暗,“烦恼”,不存在的,他衣服一丢,洗澡去了,头皮刮刮,刮掉三千烦恼丝。 男同胞都晓得,头发剃短了,就很难留长,因为光头舒服啊,得劲。 就冬天不爽,有点冷。 其他方面,简直不要太爽,尤其洗头,洗发水一摸,头发一捋,神清气爽。 他心里那杆秤,早在拒绝起身的那一刻就“磨平”了。 第二天中午。 嘟嘟! 白冰的微信,先跳了出来。 不是她父母那种带着“算计”的口气,字里行间透露了两个字“真诚”:“我爸妈找你的事,我刚知道。对不起,他们总这样……” 后面还跟着个道歉的表情。 确实,父母找一个陌生人,威胁的口气谈聊天,那简直绝了。 没人受得了。 余磊盯着屏幕看了半分钟,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打了又删除,删除又打字,却没急着发出去。 他想起秦皇岛医院里,白冰攥着他的手说“别让我爸妈知道”时,眼里的那点怯。 又想起昨天白母掏出来的照片,蓝紫头发、带刺青的女孩笑得张扬,和病床上那个低头沉默的白冰,像两个人。 还记得第一天,余磊初次见面白冰,在领导班子民主评审会上。 她拿了一个选票箱。 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她说话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 她有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 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 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 整个面庞细致清丽,如此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 她穿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 坐在那儿儿,端庄高贵,文静优雅。 那么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然而,也许是,熟了。 了解了。 嘟嘟!! 没等他回,白冰的消息又发了过来:“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谢谢你。顺便……我想跟你说清楚一些事。” 吧嗒! 这次,余磊的手指动了。 他没打太多字,只敲得很慢,每个字都透着平静:“不用了,饭就不吃了。” 白冰几乎是秒回:“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跟我爸妈无关,咳嗽…” 看的出来,白冰身体没有恢复。 余磊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指尖抵着眉心,“卧槽”。 他不是怪白冰,只是他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从老家来北京借调,没亲戚,没根基,父母走得早,这世上早没什么能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所谓的“光宗耀祖”,所谓的“稳定生活”,对他来说,早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重新拿起手机,一字一句地打:“跟你爸妈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 顿了顿,又补了几句,没绕弯子,全是实话:“我没亲人,也没什么牵挂。” “我懂,我都懂…” “还有,我不会结婚。” 这句话他打得很轻,却像块石头落进水里,“交易”,“算计”,别找我。 你爸妈要的‘上门女婿’,我当不了。 上次陪你去医院,是顺手的事,不用谢。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余磊心里舒畅了。 这玩意不能憋着,容易得癌。 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回桌上,继续翻那份借调资料。 窗外的车鸣声很远,台灯的光落在纸上,把“分流”“去产能”那几个字照得很清楚。 他知道,大不了,去大西北,去新疆,去沙漠治理光伏,三十多岁的人,重新开始没什么可怕的。 至少,那是他自己选的路,不是别人用房子和户口换的。 白冰那边,过了很久才回复。 只有短短一句:“我知道了。” 没有表情,也没有多余的话。 余磊没再回复。 他起身倒了杯凉水,喝下去时,喉咙里的凉意顺着往下走,一直凉到心里。 “但是,就算告别,也见一面吧?”白冰还是发来了一条留言,“明天,你空吗?” 他看着桌上的台灯,是散光,是重影,“行,地点你定。” “好,就你们家楼下。” “东坝?” “对。” 嘟嘟嘟!!! 余磊刚放下手机,不得不又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说道:“干嘛?我都答应你了,明晚去的。” “我是你二舅!”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 余磊立刻骂了过去,“老子还是你大爷呢!” “哈哈哈,你最近在干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哈哈笑道,“啥叫答应了,明晚哪里去过夜,潇洒快活?” 第204章 老实人 元旦一过。 天气冷了。 东坝的夜,比市里暗些,只有路口那盏旧路灯亮着,光晕里飘着细尘。 余磊站在出租楼门口,手插在裤兜里,听见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 白冰来了,没穿白天那种正式的裙子,就一件浅灰色卫衣,外面裹着羽绒服,牛仔裤,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手里还攥着个牛皮纸袋子。 对不起,Coach。 但是,这包就像蛇皮袋子。 走到他面前时,鼻尖有点红,大概是被晚风冻的。 “走吧。” “走路来的?” “这里老旧小区太多,车来不来,停门口了。” “很冷吧。”余磊看白冰高跟鞋直哆嗦,白嫩的脸上都点红了,“冻的”。 “等很久了吧?”白冰开口,声音比微信里软,没了之前在医院的怯,也没有父母身上的紧绷,就像跟熟人说话。 “家门口,不算等。” 余磊摇摇头,没多话,指了指旁边的路:“去哪里吃?” “就弄堂那边,走走就行。” 两人并肩往西边走,路边是一排老槐树,光秃秃的,还有一点雪冰,枝桠伸在黑夜里,一根根枯枝。 一开始没人说话,只有脚踩在积雪落叶上的“沙沙”声,白冰攥着手提袋子的手紧了紧,先打破了沉默:“爸妈的事情,我都晓得了,他们不会来烦你了。” 余磊侧头看了她一眼,她没看他,盯着自己的鞋尖,“嗯”。 “我跟他们说,别再找你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她顿了顿,忽然笑了一下,有点自嘲:“你说女孩子长大了,应该找什么样的老公?” “我不懂。” “我纹过刺青。” “知道。” “谈过几个外国男友,甚至…” “我晓得。” 小店到了,不大,一进门,白冰先要了两个“驴肉火烧”,然后再点烤肉啥的。 白冰喜欢这种小店吗? 未必,吃过山珍海味的女孩子,是放不下身价的,因为,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只有一种可能,重大事故,突变改变了一个人,让人成长了,这件事就是“堕胎”,看肚子的隆起程度,起码两个月了。 两个月前,余磊,白冰还是陌生人,甚至高傲的白冰压根不会看他一眼。 “你的驴肉火烧。” “谢谢。” 余磊接过来,纸袋子里还带着点温乎气,他捏了捏,没说话。 他虽然是处男,可是已经被骗了两次了,要是还不长记性,真就“宝强哥”了。 “恐婚”,“恐爱”,甚至“社恐”了。 一个人挺好的。 出过国,见过世面的女人,美女。 余磊现在懂得。 这属于刻在基因里的。 女人是只对基因和生存,约前8%部分的男性感兴趣,发情,本质上属于在潜意识层面的基因利益最大化。 老实人没戏的。 不过呢。 你老实,还是渣,不影响自己的价值,也不影响女人会不会发情啥“爱的感觉”。 母猴子会因为猴王开后宫,而不对它情,然后跑去和弱猴和老实猴交配吗? 不会? 因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强壮,健康,生存能力强,就是“安全感”。 动物天生就是竞争的,竞争力强的才能够拥有后代。 而老实人的问题就是他本身价值低,无法进入该女性可得交配列表的前8%,所以导致女性压根不会动情。 所谓的找老实人嫁了吧,就是找个乐色桶。 女人是可以跟不发情男性做朋友的、把他们当工具人、或者情绪垃圾桶的。 只是女人们是绝对不会想和他“啪啪啪”的,理智、强迫是没有用的,以后痛苦,哀嚎。 关于老实人和女人只有一种可能性。 年老色衰,生育价值没了。 性价值没了。 性市场价值会随着年龄增加递减,她们也将会随着年龄的递减而下调。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些本来双价值接近她列表前8%的具有老实人特征的男性将自然进入列表头部成为她的愿意嫁的对象。 然而,女强男弱,女人慕强的本性根本不会发生变化,“青青河边草”,“头上大草原”。 老实人会在两性关系里,付出代价,甚至灾难性的。 余磊看着白冰,“爱上我”,那是不可能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浪浪山小妖怪。 白冰还在诉苦。 什么以前在英国读研究生啦,认识了个外国男友啦。 白冰的声音飘在风里,很轻,大意就是年轻不懂事,男友会中文,“对她好”,“人很帅”,“特别酷”,带我去看画展。 懵懂,初恋,爱情。 毕业的时候,我甚至会留英国,跟他结婚,整个人都不属于自己了。 “烤串上了。” 白冰请客,“我不客气了。” “吃,一会冷了。” 白冰望着窗外,是一棵槐树,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藏在云后面,只露一点光:“结果呢?” “这牛羊肉很棒。” 这种肉,一嚼就晓得,大草原拉过来的,很新鲜,不是“预制肉”。 他根本没打算跟我结婚,就是跟我谈恋爱玩。 我发现他同时还跟别的女生联系,跟他吵,他说‘我们外国人不讲究这个’,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就是个傻子。” 余磊没接话,这种诉苦的事情,他已经是过来人了,这都第三位了。 还当我“直男”,“纯情哥”吗? 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烟,想点,又想起什么,把烟塞了回去。 白冰看见他的动作,笑了笑:“没事,你抽吧,我不介意。” “不了,”余磊说,“听你说。” 这是余磊故意的,因为给白冰留一点差劲的印象,让两人痛快点。 回国之后,我爸妈怕我再‘犯傻’,就开始给我介绍对象,都是有北京户口、要么家里开公司的。 甚至有些都到了,“谈婚论嫁”,但是,你懂的。 女人的子宫做不了假。 圆形,还是椭圆形。 区别很大。 我那时候也赌气,觉得既然爱情靠不住,那就找个条件好的,至少不吃亏。 可是,现在的人都很精明。 她数着手指,“每个人都向查户口的”。 “所以,你就来坑我?” 第205章 印钞机 “我…我没有。” “呵呵。” 余磊将最后一口驴肉火烧塞进嘴里,油渍顺着指缝渗进牛皮纸袋。 “擦擦嘴吧。” 白冰递来的纸巾悬在半空,他没接,用袖口胡乱抹了把嘴。 窗外的老槐树在夜风里簌簌发抖,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截即将断裂的枯枝。 “话不投机半句多。” “嗯。”白冰点头,我懂你的意思,“那…那你真的不结婚吗?” “吃完了?” 余磊站起身,塑料椅腿刮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是的,因为我穷。” 白冰的睫毛颤了颤,刚要开口,他已经掏出手机划开工作群,凌晨两点十七分,赵主任连发三条语音,“锦界三期扩建批了。” 没想到,这种条件下,“批了。” 三个没想到,意味着“有活干”,“时间紧”,“任务重”。 在煤电“去产能”的背景下,扩建获得批准,很不容易。 锦界电厂,陕西省大型坑口火力发电厂,国华的“头牌”电厂,电力直供首都北京。 位于陕西省榆林市神木县锦界经济技术开发区,依托陕北神府煤田建设,是实施“西电东送”北通道的重要电源点。 电厂一期工程于2004年4月开工,建设2台60万千瓦亚临界燃煤空冷机组,配套年产1000万吨煤矿,1号机组与煤矿于2006年9月同步投产。 三期扩建工程新建2台66万千瓦超超临界机组,采用世界首例高位布置技术,减少管道用量并提升效率,配套煤矿产能1800万吨/年。 这个电厂是国内火电“印钞机”,顾名思义,就是待遇“Number one”。 厉害之处在于。 地处我国重要的煤炭能源基地陕北神府煤田,国内最大的“煤电一体化”项目。 是继长江三峡、山西阳城之后第三家由国家电网公司直接调度的电厂。 最大特色是煤电一体化,既可以自产自销,自给自足,极大的降低燃料,运输成本。 还可以卖煤卖电搭配,全年不停工,抗风险能力大大提高。 因此,今年煤价疯涨。 锦界电厂就属于全国火电厂待遇最好的企业,“王者荣耀”。 如果非要Pk,可能三峡发电厂能够做对手,目前是这个样子。 但是未来,从同学富强透露的消息来看,西藏雅鲁藏布江上的“巨无霸”墨脱水电站就是头牌,王者。 听说,要投资1.8万亿,不过一切都待定,毕竟,墨脱水电站从2009年成立到现在过去了七年,影子都没得。 “晚上要加班,有活干。” 余磊故意把“有活干”说的很重,瞥见白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但是他没有说假话,这是事实。 “那我们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 “假如你一直不结婚,要不要考虑一下我,我…” “你也…” “对,我不考虑。” “为什么?” 白冰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抓起羽绒服往身上裹:“我送你回家。” “不用。”余磊抓起手机,起身去柜台,“老板,结账”。 白冰低着头,呼吸很沉重。 “我打车。” 他转身时闻到白冰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和两年前那个骗走他积蓄的用的是同一款,“香奈儿”。 “等等,”白冰在门口拦住余磊。 “你想说什么?” “你真的不结婚吗?” “对。” “孩子呢?孩子也不在乎吗?” “我配拥有吗?我全家都没了,生个孩子搞什么?让他来体验“苦难”吗?” 余磊很生气,单拳紧握,“砰”的砸在墙壁上,是血印,因为太用力了,关节破了。 他扭头就走。 “我无法怀孕了。” “什么?” 烧烤店外,月光把积雪照得泛蓝。 余磊踩着碎冰往路口走,听见身后传来高跟鞋磕在砖缝里的脆响,白冰在追他。 “是因为堕胎…”余磊没有继续说,因为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大家都懂得,没有必要说的太尴尬。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白冰跪在地上,眼泪唰唰的流,“没人在乎我,甚至最好的闺蜜,也没人愿意陪我,去医院。” 余磊加快脚步,他不信,因为“有钱能使鬼推磨”。 直到看见出租车的大灯刺破黑暗。 “你叫的车,”司机摇下车窗,“尾号6281,......” “对,孙师傅?” “上车吧。” 余磊拉开副驾驶门,对白冰说“回去吧,我加班”,车内冷气,脚臭味涌进来:“师傅,冻死了啊。” “电车,开暖气费电,理解下。” “行吧。” 余磊摸出烟盒,想起白冰刚才说的“我不介意”,又重重塞回口袋。 后视镜里,白冰的身影缩成个灰蒙蒙的点,像被遗落在雪地里的牛皮纸袋。 看着白冰的哆嗦的身影,余磊的“怜花惜玉”病又犯了,他掏出手机,看着白冰的头像“白百合”,发了几个字,“回去吧,别冻着,这样吧,加班完了…” 余磊没继续打字,按下去了。 很快,白冰回复了一个“笑脸”,看的出来,她很在意,“很开心”,像少女一样,虽然不是。 一到办公室。 西交大的老同学,姚超电话来了,他收到余磊“要来”的微信了,大半夜的,回复了一张“黑煤球“的自拍照。 很明显,在矿井下。 他是神东煤炭的。 是集团下面的分公司。 应该是找了个上井的时间,跟他电话了,“嘟嘟”一接通,就各种疯狂的诉苦哇。 好赖两套房的人,哭的跟个女人一样,懂得都懂,神东煤炭是国内待遇最高的,没有之一。 工人啥的都要三十万呢。 但是呢,余磊是电力板块的,也是听说,毕竟,不同分公司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狗的差距都大。 这不,姚超扒拉扒拉个不停。 什么经历了早上八点入井到凌晨三点升井,然后十一点睡醒洗漱十一点半又下去,加班到了晚上九点。 “那你现在呢?在干嘛?” “你呢,大半夜不睡觉?”姚超反问,这算是调侃余磊么,不过同学之间,“段子”高手多了去了。 “哥,锦界三期扩建,我加班,你旁边怎么有女人的“哼哧”声?呼吸很沉重啊?” 第206章 榆林 余磊把羽绒服塞进双肩包时,指尖蹭到了袋底的牛皮纸袋,这是昨晚从烧烤店带回来的。 里面还留着半块没吃完的驴肉火烧,北京天气干燥,这“铁饼”硬得像块砖。 嘟嘟! 手机在这时震了震,是白冰发来的消息:“榆林今天有雪,记得多穿点。” 后面跟着个捧着暖手宝的表情包,和她昨晚跪在雪地里哭的样子判若两人。 北京到榆林,不算远,飞一个半小时。 他盯着屏幕愣了两秒,回了个“知道了”,便抓起外套往门外走。 公司门口的网约车早等在那儿,余磊提前预约了,司机还是昨天的孙师傅,摇下车窗笑:“去机场啊?出差呢?” 余磊坐进副驾,扯了扯衣领:“去榆林,开会。” 锦界啥的,一个司机也不懂,懒得扯太多。 孙师傅“哦”了一声,方向盘一打汇入早高峰的车流:“你们电力好哇,这一天天的到处旅游。” “苦的很,还旅游。” 超超临界以前说过。 就是提高了各种蒸汽效率。 简单的说,就是好处多多。 热力学层面,水蒸气参数超过临界点(22.129MPa、374.15℃)进入超临界状态后,其密度与液态水趋同,具备更高的能量携带能力。 超超临界状态进一步将温度提高至600℃以上,显著提升朗肯循环效率。 蒸汽参数每提升10℃,可节约标煤1.5万吨/年,减少二氧化碳4万吨/年。 类似炮管多打几发炮弹就需要降温,发电设备转子的耐热一直是个问题。 不过,科技树点的很快。 所谓的“核心”技术,早已突破,煤电技术,我国在世界上独领风骚,主要还在于国家强大的工业化体系。 为各种科研,技术提供的温床。 国机重装成功研发的FB2耐热钢转子,耐受温度达620℃,材料性能不再是制约问题。 很明显。 材料进步显著提升了机组参数。 到机场时天刚蒙蒙亮,值机柜台前没几个人。 早班飞机一般7点40左右。 人是不多的,候机时间也不长,飞机是南方航空的,就是机尾巴,蓝色红毛大鸟的那个。 余磊把身份证递过去,柜员扫了眼信息:“姓名,7点45分,21号值机口”。 滴。 托运行李扫描。 “好了先生。” 柜员抬头笑了笑:“您的身份证,登机牌。” 余磊没接话,接过登机牌时,“嘟嘟”手机又响了。 是姚超发来的语音:磊子,我今早上井早,中午去机场接你?顺便带你吃榆林的拼三鲜。 回复:你了拉倒吧,我出差呢,有商务车接送。 过安检时,余磊把手机揣回口袋,瞥见前面排队的老头正掏出行李里的保温杯,杯身上印着“电规总院”的logo。 “去榆林?” “嗯。” “锦界。” “嗯。” “锦界三期,筹备后专家?” “嗯。” “嗯”了三声,老头回头看见他,笑了笑:“小伙子也是去锦界的?” “嗯,参加筹备会。” “国华电力的。” “嗯。哎呦,业主啊。”老头笑了,说话客套了,脸色也不绷着了。 “我是老锦界的,04年一期投产时就在这儿了。” 老头拧开保温杯喝了口热水,眼神飘向远处的登机口,“那会儿电厂周围全是荒沙,现在不一样了,三期一建,又要添两台大家伙。” “前辈啊。” “不敢当,不敢当。”老头真是老了,“头发都秃了”,两边还飘了几根,时不时的还用手捋捋,想盖住头皮。 然而,没什么卵用,因为没法固定,还不如剃成“释永信”呢。 人老了,就是朽木。 无水之根。 余磊点点头,想起昨晚查的资料。 三期那两台66万千瓦超超临界机组,光是管道用量就能比常规设计少三成,效率还能提三个百分点,不过呢,确实是块硬骨头。 不过,在“去产能”的大背景下,发改给你审批了,就“烧高香”吧。 现在清远,北海都是黄了的节奏,人都快分流完了,有活干不错了。 没有新建,就能够保证“锦界”电厂王者的地位,待遇啥的,都是扛把子。 要值机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拖着行李箱匆匆跑来。 “赵主任,你怎么来了?” “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 “那你怎么…” “家里有事耽搁了。” 赵主任来,说明这筹备会。上面交代了任务,会议上,他的讲话也是重头戏。 这一次的飞机用托板车运送的,冷的一比,飞机不小,看起来播音747的。 不过,飞机型号啥的余磊不懂,瞎猜的。 起飞时,舷窗外的云层还裹着夜色。 余磊靠在椅背上,掏出手机翻工作群,旁边的赵主任睡的跟猪一样。 “哼哧哼哧”的。 余磊吵得睡不着,也不好怂领导,看了眼手机。 是赵主任凌晨五点发了条消息,附了份筹备会的议程,第一条就是“神东煤炭配套产能对接”,后面标了个红圈,旁边写着“余磊负责”。 他揉了揉太阳穴,给姚超发微信:“榆林到了联系,我工作忙完,跟你聚聚。” “必须来的。”姚超秒回。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榆阳机场。 舷梯刚放下来,寒气就裹着雪粒子扑过来,余磊紧了紧羽绒服拉链,榆林这机场真小。 特别小的那种。 感觉都没有几个航班。 有领导了,那就得走在后面。 转盘拿了行李,就跟着赵主任出门,接机口有人举牌子“锦界电厂”。 赵主任跟接机的司机,打了个照面,说了两句,就上商务车了,余磊就听清司机姓周,叫他“老周”。 锦界镇地处神木市西北部,毛乌素沙漠南缘。东与西沟街道相邻,东北与麻家塔办事处接壤,南邻高家堡镇,西南与大保当镇相邻,西北与尔林兔镇相邻、北与孙家岔镇和中鸡镇接壤。 辖区东西最大距离43.35千米,南北最大距离40千米,总面积778平方千米。 锦界镇境内水资源充沛,建有瑶镇水库和采兔沟水库2座,其中瑶镇水库总库容1060万立方米,采兔沟水库库容7281万立方米。 锦界镇境内矿藏资源丰富,主要有煤炭、天然气等。其中煤炭资源储量约25亿吨。 第207章 高位布置汽轮机 嘎吱,嘎吱! 商务车碾过积雪的国道,轮胎压着冰粒咯吱响。 车窗外的毛乌素沙漠南缘裹着层薄雪,枯黄色的沙蒿子顶着白霜,远远望去像撒了把碎盐。 老周握着方向盘,偶尔跟赵主任搭话,说这几天锦界的风特别硬,还有沙尘暴。 不过,这是常事。 “小余啊,你的资料都弄齐了吧。” “嗯。” “材料啥的要有突出点。” “世界首台“高位布置汽轮机”组,所有的重点都围绕这个来的。” “嗯,很好,因为超超临界这个技术应用广泛了,你材料里只有这个,没有什么亮点。” “我懂得。” “一句话,别人有的我们要有,别人没有的我们也要有。” 陕北这风确实大,沙子石头都是被黄风卷起来的,商务车的外铁都被吹砸的得哐哐响。 余磊坐在后排,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里姚超发的特色美食“拼三鲜”的照片,脑子里还绕着“高位布置汽轮机”那几个字。 一上车,赵主任就接了个电话,挂了后直接把一叠图纸拍在他腿上:“跟设计院碰了头,三期这两台机组,是世界首例高位布置,你先把神东煤炭的配套产能对接方案改了,明天一早就要跟专家,几方过了。” “时间紧,任务重啊。” “明白。”余磊坐在这里颠的不行,“啪”还是合上电脑笔记本,实在是头晕,还得到宾馆里“加班”,“加点”吧。 忙碌点,有好处。 其他的杂事就想的少了。 尤其是什么“结婚”,“生娃”,“堕胎”,“房价”,烦的不得了。 汽轮机高位布置,这个没啥原理性的东西,就是把汽轮机抬高了。 但是为啥是首创呢? 这个就有点意思了。 先简单说下,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 汽轮机高位布置技术是什么? “抬高”,“换位”。 通俗来讲,就是将汽轮发电机组运转平台从常规的13.7米提高至65米,将煤仓间设备和除氧间设备,布置在主厂房下部的全新格局。 为什么要进行高位布置? “省钱”。 国内普遍应用600摄氏度等级超超临界参数燃煤发电机组。 为进一步提高机组效率,国家能源局组建了我国700摄氏度超超临界燃煤发电技术创新联盟,开展相关课题研究活动,使机组效率能达到50%以上。 但是700摄氏度超超临界燃煤发电机组的高温蒸汽管道需要大量使用镍基合金材料,致使电站造价大幅度增加。 如何降低工程造价成为关键问题,只能从减少高温管道用量入手。 锦界公司搞了个“设想”。 “心脏“装在头上,不就血管短了?呵呵,就是这么一回事。 把汽轮发电机组放置的高一些。 缩短主蒸汽管道连接距离需要的高温管道就少了成本就降低了。 就这么简单? 对于医疗上来说,肯定不简单啊。心脏都装头上了,一级手术,妥妥的世界领先。 技术上困难重重。 因为“心脏”高了,“磅磅磅”的,脑袋吃不消啊,一会脑子给你敲傻了。 所以啊,脑子就得全部处理一下,怎么避震,怎么血管连接,怎么通畅。 就是安全震动问题。 正常厂房不能保障汽轮机的安全自重有1450吨的汽轮发电机组放置在65米高的运转层上。 说的直白一点,造一个“新娃娃”,怎么生出来? “顺产”变成“剖腹产”。 因为要省钱嘛。 主要就是经济性。 一切从经济性考虑,好处就是。 节约土地,节省管道长度,减少散热损失。 但是把机组提高后首先要考虑支撑结构的偏摆问题,汽轮机是高速转动设备,产生的是动态载荷,对汽轮机的振动提更高的要求,随着机组制造水平的提高,动问题不再是主要问题。 关键还是支撑结构的稳定性,如果能把稳定性解决,其它不是问题,就像现在的高楼越建越高就是 在稳定性方面不断突破,将来的电厂可能就是一个柱状结构体。 以后的检修不是平面的,而是柱状的,大家上班就是“上上下下的享受”,不停的坐着“电梯”干活。 简单的原理,就这么多。 可是纸上的东西,可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各种数据比对,图纸,布置图,专家评定书,资料汇总。 测试数据,实验数据,三维模拟数据啥的,海量的数据。 因为是造第一个“新人”,跟克隆羊多莉一样,看起来很简单。 大名鼎鼎。 但是未知因素很多。 比如“无性繁殖”。 多莉的诞生,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性繁殖,也就是说它不是父母双方结合生产的后代。 它的诞生,源于3只母绵羊的“通力合作”。 众所周知,哺乳动物的胚胎由一个精子和一个卵子组成,当精子和卵子相遇后,双方的细胞核就会结合形成受精卵。 受精卵经过多次分裂,最后就成为了胚胎。 根据这个特性,科学家从一只苏格兰黑脸母绵羊取下一个卵细胞,通过技术手段将其细胞核破坏,得到一个“无核细胞”。 然后再从一只芬兰多塞特白面母绵身上取下一个乳腺细胞,将其细胞核提取注入先前的“无核细胞”。 最后将得到的细胞注入另一只苏格兰黑脸母绵羊体内,由其对多莉进行孕育生产。 看到这里,大家可以猜一猜多莉最终的样子,是白面绵羊还是黑脸绵羊呢? 按照常理,多莉大概率继承母亲的样貌,而提供主要细胞的是芬兰白面绵羊。所以呢,多莉的基因,和白面绵羊一模一样,长相也一模一样。 但是,多莉有很多问题啊,“癌症”,“早衰”,多莉的生死,研究人员不会担责,至少不会判刑。 顶多是“伦理道德”问题。 但是对于人类,物种影响很大。 但是,电厂这种重大布局,技术改革,都是有巨大的风险的。 一旦出了问题。 这个“人员”,“设备”伤亡,损失啥的,风险都是领导承担的,对于班子成员来说,“改不改动”,对自己政治生涯影响不大。 但是一旦动,就必须严谨,不是小事,“乌纱帽”,“职业生涯”都搭上了。 第208章 金黄色的狗屎 民以食为天。 筹备会散场时,窗外的雪又飘起来了,碎碎的像撒了把荞麦皮。 西北就是这样,黄沙卷着风雪,锦界电厂里,一审,二审,三审。 立项,批复,初步设计方案。 余磊抱着改了三版的方案册,刚走出锦界电厂的会议楼,冷风就灌进衣领,带着沙粒刮得脸发疼。 这算是初设评审会,几个专家搞完,老规矩,吃吃喝喝。 余磊刚下楼。 嘟嘟!! 手机震了两下,是姚超的微信:“楼下黑色霸道,尾号338,赶紧的,晚了炖羊肉就卖光了。” “到楼下了?” “锦界我熟悉。” 锦界到神东大概一个半小时,都在神木市,从北一直往南开,顺着国道一路到。 “你这也太客气。” “客气啥?”姚超催促,“赶紧下来。”说实话,两个人从西安才聚会结束,这就又陕北,榆林见面了。 大桌边小桌。 圆桌变方桌。 当当当! 余磊跑下楼,果然看见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路灯下,姚超正倚着车门抽烟,藏青色的神东煤炭工装外套敞着,露出里面印着“中国神华”的卫衣。 “工作服都不换的?” “忙死了,还有空换?” “你明天走不?” “带几天,这年,这个技改的事情最大,其他都是一些物资招投标啥的。” 见余磊过来,姚超把烟蒂摁在雪地里,伸手接过他怀里的方案册往副驾一扔:“你可以啊,去总部了。” “借调啊,大哥。” “总部来了,就是领导,啥借调不借调的。” “切。” “评审会咋样,没吊你吧?” “你会不会说话?”余磊嘴巴爆粗口,两个字,“好贱”。 然后,补了句,“就揪着高位布置的抗震数据问了几句,锦界厂把三维模拟图一放,也就没多说了。” 余磊拉开车门坐进去,暖气裹着淡淡的烟草味涌过来,他搓了搓冻僵的手,“你现在情绪价值给的满满的,老婆教的?” “必须的。” 煤矿就是样子,容易跑老婆,尤其中年,肺上容易出问题,以前措施不到位,“粉尘病”就是职业病。 就算防护再好的煤矿,各种职业病多多少少都会有,除非有一天搞机器人。 否则,避免不了。 在采煤过程中长期接触烟煤或无烟煤粉尘而致煤尘在肺内弥漫性结节样沉积。 还有一些有害气体啥的,由于井下放炮、煤氧化、煤中放出等,存在甲烷、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二氧化氮、硫化氢、二氧化硫、氨气等气体。 最早,都有工人中毒受伤或死人都不少见。 姚超现在嗓门大了不少,因为他自己根本留意不到,因为是逐渐演化的。 井下,生产性噪声和振动,煤矿噪声主要来源于井下机械化生产。 嗓门大,就是听不见。 出门靠吼,见面靠骂。 否则,井下听不见。 还有风钻和局扇,这两样东西的噪声和振动特别大。 时间久了,人听力下降、耳聋,正常的。 井下的作业条件就不用多说了,气温高、湿度大,不同地点风速大小不等和温差大等。 长期在潮湿环境下工作的人易患风湿关节炎等。 还有一个隐藏的风险,放射性物质,这玩意冷不丁的冒出来,只能靠“命”了。 “兄弟,等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 “喔噻。”余磊双手合十,“感谢感谢。” “早就在隔壁楼等着了,你们筹备会刚开始,我就跟我们调度室打了招呼,说今天得陪‘贵客’。” 姚超发动车子,方向盘一打就拐出了电厂大门,“神东跟锦界本来就是兄弟单位,你这方案改完,咱们煤炭输送的配套线能省不少事,我能不上心吗?” “跟你们有毛关系。” “哈哈哈。”姚超捧腹大笑,“带你吃“神木粉糊糊”。” “那是早饭。” “现在不分早晚了,是特色美食。”姚超给余磊打开抖音,“看这玩意现在叫“舌尖上的美食”。” 央视的4套。 现在都流行抖音短视频,浓缩的,三五分钟,也有超级短的一分钟。 “滑动”,“播放”。 在神木,有一道与老北京的“豆汁儿”极为相似的特色美食“粉糊糊”。 将绿豆用热水浸泡十几个小时后用磨石打磨,发酵后用慢火熬煮,熬豆浆时可以根据个人喜好加入小米、大米、豌豆、麦仁等。 佐以用热油炝炒过的葱花、大料、酸菜、沙盖等菜食,味道微酸可口、稀稠适宜。 独特的酸、香、光、滑绵的味道,再泡上金黄的麻花,既能吃得饱,更能品出粉浆香醇浓郁的特色。 这个调调,跟央视,因为男主播的声音“浑厚”,不过随着语音的普及,未来都是虚拟主持人的天下。 车子碾过积雪的路面,一路向东北,往神木市区开。 沿途能看见矿区的灯塔,像巨大的银色柱子立在沙漠边缘,灯光扫过枯黄色的沙蒿,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神木这地方,就是矿多,就是煤矿,天然气,还有一些石油。 霸道这车,就是稳,不飘,开起来跟符合它的名字“霸道”,“乃操”,“皮实”。 说实话,在陕北这地方,还得“油车”,目前,电车十年内取代不了。 姚超开得稳,一边转方向盘一边说:“你上次说想吃拼三鲜,今天带你去的那家。” 神木开了二十年的老店,老板是我发小,他们家的拼三鲜,肉丸子都是手工剁的,响皮也是自己炸的,比你在照片上看的还实在。 “我没说过,你情人说的吧。” “拉倒。”姚超感觉余磊满口黄腔就是一脱“狗屎”,请你吃“摊黄儿”,符合你一坨金黄色狗屎的气质。 摊黄儿是神木坊间一道风味独特的烙制食品,一般以黄米摊黄儿为主,经特制“整儿”摊制。 出整儿的摊黄儿色泽焦黄,香甜可口。 发酵的松软,不发酵的筋道。 这东西跟韭菜盒子差不多,灶炉烤热,先涂油,再倾入面糊儿,加盖烙蒸。 烙蒸两至三分钟后,取下盖子,铲出,置于锅上,折叠成半圆形。 第209章 夸奖 余磊想起手机里那张照片,喉结动了动,毕竟饿了。 开会的时候,没啥感觉。 人一冻着,就肚子“哗啦哗啦”叫个不停。 这两天,满脑子都是65米运转层的支撑结构数据,连饭都没正经吃几顿。 “拼三鲜,特色,必须给你安排上。” 拼三鲜,就是“羊肉”,“猪肉”,“鸡肉”,pdd三合一,搞一盆汤肉。 此刻一听见“拼三鲜”,余磊的肚子立马叫了起来。 他笑着点头:“那可得多吃点,明天一早,还得跟专家过方案,说不定又得熬到中午。” “怕啥,明天我让食堂给你留份羊杂碎,加两个油旋,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他们掰扯。” “你很空?” “你来了,不得留出个吃饭时间。” “挺会说话的。” 姚超指了指仪表盘,神东别的不说,饭肯定管够,福利也实在。 你看这路上的车,大多是员工的,别的不说,待遇上能跟我们Pk的,也就小保当,勉强低配。 咱宿舍是电梯房,比城里的都档次高。 余磊这里没啥羡慕的。 他在北京租的那间老房子,没电梯不说,冬天暖气还不热,还好实报实销,结婚、买房更是想都不敢想。 房价可不便宜,七八万。。 听姚超这么说,再看沿途闪过的矿场职工小区。 楼体崭新,楼下还有健身器材,雪地里扫出的路径干干净净,多少,有点羡慕。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神木老炖坊”门口。 馆子不算大,但门脸收拾得干净,Led灯箱挂了两竖排,玻璃窗上贴着“手工炖羊肉”的大红字。 门口的停车坪里,大半是跟姚超同款的越野车,还有几辆奔驰、宝马。 矿上的人,就是有钱。 “有个屁钱,房子便宜。” 而且,矿上年轻人多,没地方大消费,就是攀比。 “年轻人多?” “嗯,下井苦力活,老的干不动,而且身体大都四五十就毛病一身,很多人撑不过十年的。” “拿命换钱?” “对。” 姚超熟门熟路地往里走,老板娘正坐在柜台后算账,抬头看见他就笑:“今天带朋友来啦?还是老包间?” “对,老包间,赶紧把你家的硬菜上齐,带骨炖羊肉先来三斤,“拼三鲜”要大份的,“粉糊糊”,“摊黄儿”都搞上,再弄个黄米馍蘸蜂蜜,酒拿两瓶麟州坊,低度的。” 姚超说着就往二楼走,回头冲余磊摆手,“楼上视野好,能看见神木的老街。” 包间里是个圆桌,墙上挂着陕北剪纸,画的是放羊娃赶羊的场景。 姚超把棉服一脱,扔在椅背上,给余磊倒了杯热茶:“先暖暖身子,这陕北的冬天,就得喝热茶吃热菜才顶得住。” 没等多久,菜就上齐了。 先是一大盆拼三鲜,汤冒着热气,里面卧着金黄的肉丸子、透亮的响皮、肥瘦相间的酥肉,还有切成丝的海带和豆腐,撒了把香菜,香味一下子就飘满了包间。 姚超拿起勺子给余磊盛了一碗:“尝尝,这汤熬了三个小时,用的是羊骨和老母鸡,鲜得很。” “拼三鲜”是陕北美食里的一道名菜。 拼的是羊肉、猪肉、鸡肉这三鲜。 据说乾隆皇帝私访榆林时,曾吃过此菜,赞不绝口。 后来,被带入宫中,作为招待外国使臣的压轴菜。 也有人说,清康熙皇帝征讨北疆叛匪,凯旋来到榆林后,有位名厨特献此菜得到赞赏,后命宫中御厨把此菜列入满汉全席菜系。 因而,只要到榆林的人如果不吃拼三鲜,也可以说失去了一次品尝宫廷菜的机会。 其制作方法是先将熟猪肉切片,红烧红焖各半,洋芋炸成片,再用生肉加调料制成水丸子、炸丸子、酥肉块。 待肉汤加水烧开后,放入猪肉、羊肉、鸡肉、佛手、丸子、酥肉块、宽片粉、水黄花、海带丝等,煮开即可。 其特点一是有荤有素,稠稀相间,色香味形俱全。 制作工序繁杂,配料众多,非一般厨师敢夸口能做好。 有许多秘而不宣的细节在里面,所有的大厨都可以做拼三鲜,但放的原料和放迟放早不一样,口感和味道自然就不一样了。 余磊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舒服得叹了口气。 但是这味道感觉跟西安的很熟悉,是清真的肉丸胡辣汤,“对”,就是这种感觉。 “苕粉”,“肉眼”,“西兰花”,啥的各种菜,扔进去,“搅拌”,“搅拌”,“再搅拌”。 之前在车里的疲惫,烦躁,都被这口汤冲散了些。 他夹了个肉丸子,咬开里面是实打实的羊肉馅,还带着点葱香,忍不住点头:“比我在西安的鲜嫩。” “那当然,咱神木的食材实在,不搞那些虚的。” 姚超又给他夹了块炖羊肉,“这羊是沙漠里散养的,肉质紧实,炖的时候只放了花椒、八角,没别的调料,吃的就是本味。” “西安的。”余磊话说了个开头。 “西安都是陕北拉过来的,能比的上这里的?多少西安人,专门开车拉肉回去。” 这给姚超自豪的,满满的“洋洋得意”。 “装B,装B,装B。”余磊反问,“煤挖完了,怎么办?” 这可是“不可再生”的。 “切。”姚超拧了一把鼻涕,“你想多了”。 “神东煤炭”是中国神华利润的主要来源,有17对井工矿,资源禀赋是全球最好的之一,安全记录全国乃至世界领先。 生产洗选运输各个环节实现了智能化自动化,矿工学历较高。 只要能进去,根本不用挑矿,每个都是杠杠滴,基本都是平垌,乘防爆通勤车到工作面上班下班,待遇用我说? 这个余磊了解,榆林最高的。 不足之处,跟电厂一样。 能源口都这样。 这行,没话说。 煤矿呢。 主要位于比较偏远的地区,离大城市有一定距离,所处环境相对封闭,但是,收入待遇好,可以在车程2、3个小时的包头、呼和浩特购房,送子女就读。 鄂尔多斯作为能源大市,发展也快,康巴什的“鬼城”,现在又成了人流涌动的城市,房价得2、3万呢。 “给你能的。” 第210章 多机一控 吃饭归吃饭。 活还得干。 这算是“姚超”搞的突然袭击,吃了两个小时,“拼三鲜”吃了1/6,烤肉两串,面糊汤都没喝。 “太撑了,吃不下了。” 陕北这分量太大,余磊揉了揉肚子,看了看手机,“果然,加班的事情”,赵主任安排的工作。 “小姚子,我得回去了。” “这么快?” “国华电力,你懂的,要效率。后天约,这两年,正忙着。” “行,吃的打包,给你当夜宵。” “这个我看行。” 毕竟,饭菜不能浪费,都是钞票,锦界三期电厂因为抬高了汽轮发电机,基座的抗震就尤为重要。 这一套都是新的。 采用整体框架弹簧隔振汽轮发电机基座,让主厂房的整体结构布置更为合理,抗震性能更加优良。 厂房内的大平台柱布置更为简洁,主厂房框架柱也有一定程度的优化,经过综合比较分析后,整体的经济性更优,可以节约造价约10%。 “这个方案”总得来说Ok的,专家们,还得过一遍。 还有附加的项目。 “多机一控”,“智慧”电厂,这个属于国家推广的,让整个电厂智能化。 也是“新东西”。 “借调”总部就是这样,站位高,看的远,接触的东西新,消息更快。 对于整个行业的发展,也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 “燃煤电厂”的前世今生都要了解,“智慧电厂”是一个新概念。 国家有这方面的考量。 “智慧电厂”就是。 “数字化”、“智能化”、“少(无)人化”。 横向集成、纵向打通、组织柔性的“黑灯瞎火”的厂子。 数字化转型带动电力转型。 “智慧电厂”这个词提出,就是发展的“关键”,“核心词”,“风向标”。 锦界三期扩建,属于要打造高效灵活的智慧综合能源示范电站。 “智能发电系统(ICS)”和“智慧管控系统(IMS)”两大系统,具有绿色、集约、高效、协同的特点。 属于给原来自动化的厂子配上了一个“大脑”。 还得“最强大脑”的那种。 传统煤电不仅仅要“上大压小”,还要改造,转型智慧化。 锦界三期要打造一个“国华电力”的标杆,未来都要参考这个模式建设。 算是“去产能”大背景下的一个自主创新,自我升级,迭代。 要智能发电系统(ICS)。 建设以自动化、数字化、信息化为基础,综合应用互联网、大数据资源,充分发挥计算机超强的信息处理能力,形成具备自学习、自组织、自趋优、自恢复等功能的智能发电运行控制(ICS)的“智能发电”系统。 要智能检测。 参数软测量、转机诊断监测系统、图像监测系统等。 要智能监盘。 智能报警和预警、控制系统自诊断、智能诊断分析等。 要智能控制。 先进控制应用、最优控制、典型异常自动处理系统等。 要智能寻优。 在线性能分析、自动寻优。 智能控制优化、智能诊断预警。 智能输煤岛......。 一系列功能应有尽有。 解放一线频繁重复工作。 提供数据分析能力。 持续优化智能发电运行控制平台。 多域一网、多机一控。 “硬核”实力赋能一线。 要智慧管控系统(IMS)。 开发基于工业互联网架构的生产经营多维数据管理体系的智慧管控系统(IMS)。 按照火电生产管理流程,基于微服务统一开发平台,系统规划开发10个一级模块,51个二级功能和214项具体应用,实现电厂生产、管理、安全、营销需求响应全覆盖。 要智慧管控系统。 该系统集专业技能、知识、技术。 融数据、流程和行为于一体。 以结果为导向,优化资源配置,以集团ERP为核心。 深入研究数字孪生、智能安全。 智慧监盘、智能燃料。 智能仓储、智慧经营等智慧化应用,打破数据孤岛。 企业管理和决策数字化转型能力持续提升,智能安全管控,智慧经营管理,智能生产管理。 运行实时考核,“最强大脑”的“软实力”。 智能装备,智能安防中心,将分散的子系统有机互连,可视化三维场景监控画面。 跨系统信息数据交互,报警联动响应,预案自动执行,各项安防技能点拉满。 安全帽识别,智能门禁,导轨式巡检机器人,搭载高清摄像仪、红外热像仪,全面检测分析设备运行参数,红外视频测温,三维图像测位移,无线测振轻松“拿捏”。 智能监测。 采用振动分析技术、可视化分析手段。 在线检测和自动分析转机故障。 基于图像识别、音频分析在线监测。 干排渣机漏风率、锅炉管屏安全性。 控制回路品质、执行机构性能。 ICS给机组来一套“望闻问切”, “身体状况”一清二楚,引风机诊断。 智能管控。 身为管控的满分选手,“做题”又快又对又规范,人员与高风险作业管控,输煤系统安全智能。 机组运行智能分析预警,多重buff叠满。 设备智能状态评估,实现设备的动态维护,智慧燃料管理,集燃料生产和管理控制于一体,固弃物智能销售,实时监控车辆、物资的流动轨迹。 远程指挥、异常告警。 IMS“预言家”平等查验每一位发电玩家,绝不放过一处可疑参数。 “最强大脑”的“靓点”。 数字堡垒。 数据集成与资源管理平台,让每一个功能拥有专属”数据湖泊”, 混合建模与联合计算平台。 让数据经验搭上大数据、人工智能算法的快车。网络安全等级保护、网络安全定期“体检”。 不同网络分区间设置物理或逻辑隔离,争做“三安”型选手,安全防护措施完善,安全区域边界清晰,安全设备配置完善。 这就是未来的“智慧”电厂,像不像个“全能战士”? 还是无限“脑容量”的那种。 自己打仗,自己判断,自己治病,自己像了个脑子。 就差自己生“娃娃”了,至于要人干嘛?当然不要人喽,现在要人就是“辅助”,因为还达不到全智能。 未来的目标,就是“一键启动”,“无人值守”? 人嘛?该干嘛,干嘛。 淘汰了。 第211章 智能化 余磊刚把打包好的“拼三鲜”塞进副驾,陕北的晚风就裹着沙粒刮过来,吹得他后颈一凉。 抬头往煤矿的方向望,昏黄的路灯下竟围了一圈人,隐约有争执声顺着风飘过来。 他皱了皱眉,拉开车门又走回去,矿区的地盘,倒是把路给堵住了。 “老顽疾了。” “老顽疾?” “癌症?” “?!?” 姚超说的这是矿区的陈年旧事,领导都换了几批了,前任的事情,后任怎么会管呢? 走近了才看清,围在门口的都是些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工装的人,年纪看着都在五十上下。 最前头的老庙,姚超有印象,去年检修的时候见过,手上全是打锚钉栓磨出的老茧,当时还跟他说自己在矿下干了近二十年的合同工。 此刻老庙正攥着个皱巴巴的工龄本,脸涨得通红,对着拦在门口的保安队长王俊凯嗓门发颤:“王队,我们不是要闹,就是想找领导问句实话。” “凭啥年轻人能转正式工,我们这些干了十几年的,就因为年纪大,连个申请的资格都没有?” 2004年,那时还是“小庙”的老庙为了谋生,抛下了家里的妻女只身来到某煤矿,签下了人生第一份劳动派遣合同。 那时的他不晓得“正式工“是什么,拿着每个月1000多的工资开心像个孩子,以为终于不用过农村的苦日子。 他以为这是一份,只要上班就能按时发工资的“铁饭碗“,每天深入矿井、没有睡一晚的整觉也觉得心里踏实。 主要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那个时候,也不叫“第三方”,“劳务派遣”,“中介”啥的。 感觉大家伙都相处的挺融洽,没人说这种事,也没人问这种事。 然而,纸是保不住火的。 慢慢的,他知道了正式工是什么,那是福利待遇比临时工好两三倍,活儿比临时工轻松很多的工作。 为人老实、心肠耿直、不善言辞的老周,情商低,不懂得“圆滑世故”,一心以为自己好好干,有机会“转正“,给妻女过上好日子。 四年,一晃而过。 32岁来到煤矿,踏踏实实干了很久很久,等到36岁,终于迎来第一场转正考试。 可是因为一分之差与正擦肩而过,老周不晓得,这是他这一辈子,离转正最近的一次。 因为。 其他比他考的差的人,搞各种“滑头”,还有各种各样的门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转正了。 老周不信邪,宁折不弯,不愿意送领导一毛钱的硬币,嘴里念叨着“来年再考,爷不信考不过”。 真金不怕火炼。 然而,金子还没炼。 来年,再报名却已经被告知“超龄“了,之后的事情就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按老周的倔性子是不可能去干“贿赂”的事儿,看着一起进来的或者晚进来的同事纷纷转正。 痛! 痛痛!! 心痛哇! 你,难过哇?! 老周心里不平的同时,又诉苦无门,三年又三年又三年,“九年义务制教育”都过去了,劳务派遣合同,也签了不知多少次。 他仍然拿着微薄的薪水,和一家老小挤在20平米的出租屋里,一年到头,不舍得买新衣服却对孩子们的教育“大手大脚“,省吃俭用,用微薄的薪水苦苦支撑着一家四口的日用花销。 好多人不理解,“没钱“为啥还要自找苦吃?为啥还要生两个? 有苦硬吃吗? “一炮双响”,“龙凤胎”,你以为老周愿意吗?老周当然想搞“独生子女”哇,可以的条件,总不能“堕胎吧。 苦是自找的,没错。 2009年,小女儿的一场病让老周一下被生活压弯了腰,头发一夜之间霜一样白起来。 带小女儿从北京看病回来之后,有一次送大女儿坐车上学,这是,“这也是”,唯一一次这个沉默寡言半辈子的男人流了眼泪。 嘴里嘱咐着“你好好学习,这个家以后就靠你了”,这句话,也许是这个半辈子不对生活低头的男人,终于觉得“操他妈的生活”。 那一刻,老周心里多绝望。 只得低头抹完眼泪,然后,头也不回离开。 月光下,老周下井了,留下了,背影和斑白的头发。 再后来,似乎“转正”的事情在老周生活里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仍然老老实实工作,仍然昼夜颠倒下矿井工作,仍然贫穷落魄的生活着,只是面对家里人更沉默寡言,烟抽的比原来更凶。 “那咋还闹事了呢?”两人的只得换路,因为“合同工”闹事把整个路都拦住了,为得就是“闹大”,“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今年,公司改革开始智能化生产了,51岁、初中毕业的老周心里咯噔了一下。 年初,每次开会的上头意思就是合同到期之后裁员,“人员结构”优化,优化的是谁? 当然是“合同工”。 智能化就是替代“人工”。 “减员增效”。 效益是增加了,他被减了。 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 而是,拖拖拉拉,“温水煮青蛙”,两年零七个月。 “风声鹤唳”。 虽然国家出台同工同酬,但是一直没执行,大批的临时工闹事。 年纪大了,只想有个饭吃吃。 老实巴交的老周没有参与,依旧埋头干自己的事儿。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 春节一过。 果然,智能化落地,老周从矿井里调到了普通岗位,领导一句话,到新岗位报到,老周去了。 可悲的是。 还是裁员了。 元宵一过,公司接到通知,不能用劳务派遣工了。 50岁之前的都转正,50岁之后的给一部分补贴,让你干后勤,保安。 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滚蛋”了。 天呐! 老周天都塌了。 一个月千把块,怎么养活一家人? 按照开会传达的意思,年后调到普通岗的可以按照特殊岗位转岗补贴,年前调到普通岗不享受转岗补贴。 日你么! 老周急了,辛苦在矿井里干了大半辈子。 临到头,一句话没了。 全都没了! 第212章 老古董 煤矿,燃煤发电都是资本,劳动力密集行业,随着智能化的发展。 老周的事情不会少。 整个大行业,都会面临这样的困境,大趋势不会变。 人在大环境面前就是这么渺小。 老周攥着那张印着“后勤岗位调整通知”的纸,掌心捏得发白,纸边都被汗浸得发皱。 没钱,咋办啊? 人老了,就是这样。 对于卖弄劳动力的人来说,人老病多,价值就会下降,自然规律,无可避免。 老有所依,就是给你个保安。 这个算是不错了,多少毕业生,刚毕业“家里蹲”。 其实,根源上,不是公司的问题。 而是,分配的问题。 “人工智能”不可避免。 人为的阻止社会进步,可能吗?只能够,顺势而为。 根源还是“钱”的问题,不应该是“钱”集中在少数人手上,而是要消除两极分化。 让老百姓都有钱。 其实,问题的焦点从一开始,就错了。 因为是科技进步后,怎么分配社会财富才更加公平。 关键在于“分配”。 未来。 社会的发展,是大部分人都不用工作就可以开开心心,健健康康过完一生,小部分人可以选择工作,发挥个人的价值,获取荣誉和地位。 人,不可否认,大部分人都是没有特别出色的普通人。 在这个过程中,怎么分配,谁来分配才是关键。 现在“智慧化”,人在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可以从对食物,金钱等物质需求上解放出来的一个机会。 劳动力解放了。 大家应该更轻松,更快了才对,结果,搞成了“内卷”。 然而,在“内卷”,这个过程中,必然会伴随着社会大变革和动乱,最终,还是要回到解决谁分配和怎么分配上。 未来失业,要么就乱,要么就死。 除非能解决以上两个问题。否则无解。 至于那些说,进步过程会产生新的需求和岗位,之类的言论,简直是又蠢又坏,混淆视听。 “人工智能”进步的唯一后果是,工作极度稀缺和单一,而且门槛更高。 “高等智能体”会消灭大部分低等工作。 而低等工作是低等人群的饭碗。 那么低等人群,要么等待分配,要么争取分配。要么死,要么乱。 这就是目前还活着的每个人的命运,除了大Boss。 还有一种是内部矛盾无法协调,转移到外部矛盾,那就是战争了。 互扔核弹。 “到了。” “堵了一路。” 余磊跟姚超告别,感谢请客,来回接送,他也是一个矿工,技术员吧,这么折腾也很累的。 大半夜的,锦界厂里挂红旗, 风里除了沙粒,还飘着新挂的红横幅,“以火为介,向绿而生,数智融合促发展”。 根据公司最新消息,“锦界2-4号机组”入选国家能源局可靠性评价对标前列榜单。 这是荣誉啊。 也是业绩。 现在领导提拔,你就得出成绩,没有亮点,谁提拔你? 天线宝宝,也得有特色啊。 余磊顺着横幅往机组方向挪,远远就看见冷却塔旁立了新设备,银灰色的外壳亮得能照见人,几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正围着屏幕戳戳点点,嘴里说着“智能巡检”“碳排放监测”。 都是新东西。 “余?”身后有人喊。 身后一老头,是北京一起飞过来的老专家。 “这么晚了?”余磊想说,但是不晓得这老头的名字,“前辈,贵姓。” “我姓峰,叫我峰谷。” “峰前辈?”这名字确实很“电力”,简直“峰谷电”嘛,余磊是赶回来上班的,正好碰到热闹,锦界厂里上了两套智能系统,“以后巡检,监控都不用人盯了。” 老峰没说话,只是盯着那设备上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像他看日出。 “我们老喽。” 老峰感叹社会发展快,他说现在要搞‘绿色数智’,要的是会操作电脑的年轻人才,以后,“那种双手,只会拧螺丝、打锚钉,没用了。” 正说着,生产技术部的老主管过来,跟老峰从一期就认识,算是“老搭档”,他姓登,大家都叫他“老登”。 老登一出场,就贴脸开大。 “别东拉西扯了”。 就这两个玩具,“铁壳子”。 糊弄三岁小孩的。 现在电厂领导都惦记着早点享受退休生活呢,年纪大了,智慧跟不上还搞啥智慧电厂? 那些整天拿着PPT指点江山给电力行业画饼的,怕是发电机长啥都没见过。 不过就是些打着“智慧“旗号搞点项目,力行业,其实还是稳字当前,按部就班最好。 别搞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电力系统就是既要保供电,又要保安全。 没有多少空间给你“智慧“,那么喜欢搞“智慧“,“智慧监狱“就是你的归宿。 “老登,你这老古董一点没变。” 当初对于峰谷电,老登都是反对的,只要是科技进步的,他都反对,因为,会显得他“没用”。 有些人老顽固,守旧,就是因为科技会替代他,他心里“怕”。 每一个人,都怕变成老周,成了科技的替代品,不过“正式工”问题不大,但是也不好说。 有些四五十得病的,回家养病,工资就三四千,年底没奖金。 这里奖金是大头,占了三分之二,没奖金,你这个麻烦了,养家跟做梦一样。 在榆林这种“大西北”,家庭还是很传统的,男人干活养家糊口,女人全职太太,或者打个零工啥的。 不是到处都是江浙沪,女人地位高,挣得多,说了算的。 男人就是顶梁柱,垮了,那一个家真的就垮了。 老登一个劲的骂,怂人。 厂里这届领导碰到了“智能”,简直像老鼠钻进了米缸。 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可以肯定“智能”的定位始终是工具,既然是工具就需要使用工具的人。 但是“人工智能”有个和传统工具不同的点,它几乎是无限范围,无限区域的提效工具,它可以给各行各业赋能。 理论上来说,有它的加持,可以让一个能力30分的人,在短时间内就变成能力60分。 但是,使用它是有门槛的,你得先有各个部分30分的能力,才能提高,你用“人工智能”提效,至少要识字吧,要懂基本逻辑吧。 要理解别人说提示词,操作等等东西的含义吧? 你至少要受到过基础教育吧。 我们国家的素质人口叠加“人工智能”提效工具……那简直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第213章 谣言 毕竟全球气候变暖。 可是冬天却冷的“特特”。 榆林的风沙比往年更烈些,刮在脸上像“劈劈啪啦”的细沙粒打鞭子。 锦界电厂的冷却塔在风里裹着一层灰,连吹得“呼呼呼”,打在半空的红横幅都显得没那么鲜亮。 余磊吃过早饭。 邻桌,看见好几个穿旧工服的男人凑在一起吃早饭,看起来应该是刚下“晚班”。 一个个的都是“熊猫眼”。 眼睛“囧囧”的。 “听说没?” “啥事?” “神华要和国电并了?” “合并?” “被开除“五大电力”的哪个?” “嗯。” 有人突然开口,人印堂发黑,身体估计差的不行了。 余磊脚底下顿了顿,这话他这几天听了不下十遍,从食堂打饭的师傅到车间里的老电工,人人都在说。 今年的煤电行业,本就处在“去产能”的风口上,年初动力煤价暴涨三百多一吨,堪比黄金了。 不过。 陕北这边关停的小煤窑已经超了二十家,有的矿主连夜卷款走了,留下一群拿不到工资的矿工堵在矿门口。 “浪费”,“产能”,煤炭行业的天变了,电力不同,也大变样。 嘿哥们,家地底下有矿吗? 没家伙挖啊? 我给,先赊着; 没路啊?我修,先赊着; 有钱了没可买的啊,我卖; 没电啊???找“神华”啊,你不用管,在家等人给你安插座就得了。 同是国字头,同要贯彻国家意志,听说以后名字要叫“国家能源投资”哇,酷毙了。 因为带了点“金融”属性。 这次改的名字很有意思,能源集团中加了“投资”二字。 国电电力算是五大电力末流。 国内“国电”与“神华”已经是各自领域的绝对地位,国内基建需求已经不需要将两家整合。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为了对外建设的需要,提供能源的全套服务,基本等同于军工领域北方集团的存在。 一带一路上。 教你怎么挖矿了。 教你怎么运了。 接下来就要教你怎么“花钱”了。 “国华电力”虽说是四小豪门之一,但是它“小而精”,待遇高,效率高,属于行业收入,第一梯队。 国电电力,大胖子。 这些就要从电力的“前世今生”来说了。 1955年7月3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力工业部成立。 1958年2月11日,水利部与电力工业部合并,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水利电力部。 1979年2月23日,水利电力部分设为水利部和电力工业部。 1982年3月8日,《关于国务院机构改革问题的决议》再次将水利部和电力工业部合并,第二次设立水利电力部。 1988年,撤销水利电力部,成立能源部和水利部。 1993年3月,八届第一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通过决议,撤消能源部,第三次成立电力工业部。 1997年1月16日,国家电力公司正式成立。 1998年3月,撤销电力工业部,电力工业的政府管理职能并入国家经济贸易委员会。 国家电力公司政企分离, 2002年3月,国务院正式批准了以“厂网分开、竞价上网,打破垄断,引入竞争”拆分。 2002年12月29日,“一分为十一”,国家电力公司拆分为:国家电网公司、中国南方电网有限公司、中国华能集团公司、中国大唐集团公司、中国华电集团公司、中国国电集团公司、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公司、中国电力工程顾问集团公司、中国水电工程顾问集团公司、中国水利水电建设集团公司和中国葛洲坝集团公司。 2003年2月2日,中国国电集团公司成立。 人家是“根正苗红”的。 这么说,就是正儿八经的电力公司。 至于神华集团呢? 它跟国家电力公司拆分的华能集团有“血缘”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 神华是华能“孕育”而生的,这一点不可否认,但是,他成长了,有了自己的根,自己的家。 1985年的华能精煤公司是神华集团的前身,你可以说是“娃”。 华能集团创立于1985年。 1989年,华能集团公司经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批准登记注册,华能精煤公司等9个公司改由华能集团公司管理。 1995年,原华能精煤公司被独立出来,成立为“神华煤炭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简称“神华集团”。 这时候,就已经“分家”了。 属于“煤电”分离。 2002年电力体制改革,中国华能集团公司是在原中国华能集团公司及原国家电力公司部分企事业单位基础上改组的国有企业。 是的,大致是这样的过程。 神奇之处在于。 华能精煤公司独立出来,成立“神华煤炭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成为中央直管的国有独资企业。 直接晋升“副部级”。 跟华能“平级”。 华能虽说后面一直是“五大发电”的“老大哥”,但是,神华在电力行业,运输行业不停的发力。 直接要挑战“华能”,发电行业的地位了。 神华集团成立后,开始大力发展电力、运输等业务。 在运输方面,1996年到1999年期间,神朔黄线铁路与黄骅港相继开工并投产运营,打造了属于自身的铁路和港口体系。 在电力方面,2011年之前,神华集团大力收购兼并了国内许多燃煤发电厂,加快了电力板块的扩张和布局。 1999年,国华电力诞生了。 前身为1999年3月11日成立的北京国华电力有限责任公司,神华集团的全资子公司。 关系有点乱,理一理。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 如果说华能,国电是爷爷辈。 神华就是儿子辈。 国华就是孙子辈。 那么合并属于“爷爷辈”,“儿子辈”在一起了。 但是其实呢? 神华属于是亏本的,因为神华“有钱”,属于土豪,而且神华有自己的“发电”公司“国华”。 按照年纪来说,“国电”爷爷辈的,里面的人也都年纪不小的,属于“不咋地”的资产,拖家带口的。 神华呢? “儿子辈”的,中年人,年富力壮的,“有钱”,“大佬”。 国华“孙子辈”的,“未来希望”,全是优良资产。 这样的,并购,对于优化产业链,“去产能”都是有帮助的,但是对于收入,“国华”人是吃亏的。 第214章 糙汉的生活1 “这事跟咱啥关系?” “啥关系?”年长一点的大哥“啪“拍桌子,“要扶贫了,啥关系?” 这意思很明白了,因为央企有工资总额制度,神华利润高,有钱,人少,国电,利润低,人多。 人大概多了四五倍。 电厂老旧的多,人多不说,退休的还多,负担就重。这样,你的利润就要“扶贫”一部分,从你现有的口袋里掏。 “你愿意不?” “当然…不…”年轻的一个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大家都是底层打工人,说了也不算的。 但是这属于国策。 对于国家来说,“益处多多”。 实现煤电一体化。 最大的火电企业与最大煤炭生产企业合并,煤炭最重要的需求端与供给端紧密结合,加强了煤炭市场的稳定性,对火电企业来说也能降低成本。 这几个月,煤价涨的,有的电厂都买不起煤了。 地方强制要求保电。 可是企业没钱,煤企不给,搞得有的地区,政府都开始“黑灯瞎火”,“节约用电”了。 这样,只能狠抓“压舱石”了。 合并,就是“抓手”。 一把抓。 国家对能源的把控力度增加,提高能源利用效率,以前神华的动力煤,除销售给火电厂,还有更多的一部分做到秦皇岛出口。 导致电企最后还要进口巴西印尼的煤炭,能源把控力度不足,运行不协调,应当首先解决内需,再去出口。 神华给国电擦屁股,国电的新能源项目交了不少学费,内部财务也不太好看。 神华富的流油,我给你擦屁股行,但是这火电你得多考虑考虑吧,风电,光伏你就省省吧,放慢点节奏主要放到研究上面。 因此,这个新的巨无霸有望成为火电的“领头羊”,风力发电技术的“领导者”。 一个有钱,一个有技术,还有增强了国家“掌控度”。 一石三鸟。 榆林这个地方煤多,特别多。 电厂也都是坑口电厂,靠着医院吃饭,大家伙都点小钱的。 但是,高收益意味着“高风险”,“矿工”,“电工”大多都是体力活,男的占绝大多数。 这种重体力活,恶劣的环境,意味着男人的寿命不长。 国家统计局公布的2024年中国男性死亡年龄的中位数是67.7岁。 这就意味着,每两个中国男人中,就有一个没有活到68岁,更扎心的是,现在男性要63岁才能退休,从退休到生命终点平均只有五年。 交了一辈子的社保,本金还没有拿回来,人就没了。 月薪八千的男性,交到63岁退休本金累计约40万,按67.7岁算,只能领五年养老金,到手24万,等于辛辛苦苦干到退休,还要倒贴16万给社会。 而矿工呢? 煤矿工人平均寿命58.7岁,比全国男性低18.6岁。 电力呢? 没有详细统计,因为不属于高危行业。 很多人连退休的资格都没有,为什么男性就医率比女性低28%,因为男儿有泪不轻破规矩。 让多少男人把胸痛当劳累,把抑郁当矫情。 三甲医院数据显示,男性心梗患者就诊时,晚期比例比女性高37%,不是不想治,是社会教他们抗住就是本事,再看看抑郁症,男性发病率比女性高12%。 但就诊了不到三分之一,自杀率是女性的四倍,社会只教我们当硬汉,却没人教我们怎么健康活下去。 一句话,男人有泪不轻弹。 然后,人没了。 到死都没有流泪,因为没机会了,你以为这样老婆,儿女就会爱你?理解你? 大错特错。 第一件事,分财产,跑路。 只要你病倒了,失业了,没钱了,“离婚”就是首选项。 跟谁不是过? 让你一个又病,又老,又穷,又废物的病号拖累家庭? 顶梁柱是男人,树倒猢狲散。 当一半男人倒在68岁前,这就不是个人问题,而是整个社会的系统病。 从大局的角度来说,延迟退休是好事,强制缴纳社保也是好事,但能不能先给男性的健康生存期多留点空间。 毕竟一个能活到退休的男人才能真正撑起一个家的后半生啊。 指望女人,扛起社会责任感。 送你两个字“呵呵”。 不信,你看看你们单位的中年女领导在干嘛?有没有大局观?都忙着“999”呢。 你敢工资缺一块钱,你试试。能给你吵到“天翻地覆”,“海枯石烂”,“天涯海角”。 老周要是一个女人,转正这事,就不是事。 这地方“钱多”,娱乐设施就不会少,夜总会,Ktv,按摩店,棋牌室,豪车4儿子店,除了吃饭是刚需,其他都是让你消耗,花钱的地方。 因为大家都懂,活不久的。 要快活,要享受,不枉此生。 余磊没说话,转身回了宿舍。 这次是他回请姚超。 饭局就是互相请客,“礼尚往来”,酒肉饭局“情义深”。 他打开抽屉,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是几年前跟大学同学姚超的合影。 那时候同学还劝姚超:“别去矿区了,去大城市找个工作,好歹能逛个电影院、咖啡馆。” 可他家里穷,而且是榆林本地的,矿区给的工资高,能给老家的父母寄钱,他还是来了。 这一来就是五年,电影院没去过几次,咖啡馆更是只在手机里见过。 因为在这里,这些不太流行。 要说按摩店,洗脚店,可真就不算少的,大家都说是正规按摩,反正进去了,就是“似曾相识”,各种“套餐”。 有的都上了美团。 具体干啥的,咱也不敢说,可能跟西安的吉祥村差不多的,但是没那么直接,“哥”,“姨”,“屋里耍一耍啥的”。 这里很自由,主打一个“你乐意”,“你自愿”,因为都是体力活,“男的多”,需求就多。 这里庙少,大家可不是跑这里,来做和尚的。 老张是生计部的,跟余磊打交道最多,他搞定专家这些事情。 晚上七点多,老张回来了,手里攥着个空钱包,脸上没什么表情。 “输了?”余磊问。 “嗯,输了八百。”老张把外套往床上一扔,倒头就躺,“老家我妈又打电话了,问我啥时候找对象。我说再等等,她就哭,说我哥家的孩子都上小学了。” 第215章 糙汉的生活2 余磊递给他一瓶水:“别搞这个了,有点出息行不?人是要拼搏的。” “有出息?我都四十多了,你告诉我,这是奋斗的年纪?” “难道不是吗?” “难道是吗?” 老张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在这破地方,连个女的都见不着。厂里的女工加起来不到十个,快五十的大妈都被催着离婚,搞对象。” “我丢。” 神东这地方,矿区电厂几乎一流货色,一点没区别。 个个都被抢着介绍对象,轮不上老男人。 “前几天去县城买东西,看见个卖衣服的姑娘,想搭个话,都不知道说啥。” 代沟。 油腻男。 余磊想起张斌,以前,那小子刚离婚半年,晚上天天闹腾,手都撸肿了,天天盼着找对象,很快就夜不归宿了。 大男人,天天撸铁,怎么行呢? 上个月厂里组织去县城团建,老张特意买了件新衬衫,结果全程跟下岗带俩娃的大姐,说的话不超过三句。 第一句,“你耍吗?” 第二句,“我想耍。” 第三句,“我很厉害的。” 还总是抱怨,自己连个约会的地方都找不到,带着大姐去“棋牌室”。 神木这地方,电厂,煤矿都是“重体力活”,中年男人哪里干,都差不多。 姚超也差不多,煤电一体的。 矿上工资高,但是,环境更差,活更累。 姚超一进单位,就搞辅助部门,多少“轻松点”,但是,领导啥的也不太重视。 “运输”,“通风”,“机电”都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 尤其是机电。 一出问题,就是让机电的背锅,领导不重视,就意味着“话语权”少,分管领导也是个“娘炮”,不硬气。 让人的感觉就是,进了个不好的企业,不好的部门,非常不爽。 央企,煤炭大佬,神东这边算是世界级的大矿了,各种技术,设备,人员素质都是一流的。 还有专门的大学生班组,学习打底C9,西交大的。 辅助班组,就不好说了,三本,大专啥的,在整个团公司里面地位也非常低,说出去也挺没排面的,真事儿。 姚超好歹是“技术员”,属于“管理层”,下面还有工人,主要是“电钳工”,“运输运转工”,。 这里的工人一年365天,除了元旦3天和春节3天,全年就这6天是全矿放假,其余时间都是上班。 7点班前会,下午4点下班,每天的工作时间就是9个小时,而且下井升井,需要换衣服洗澡,还有一大截路要走。 而且路很难走,如果是大巷还好走一些,特别是工作面那一圈地方,所以工作时间是会多于这个时间。 大学生属于“干部”,也得下矿,但是个人“努力”点,升的快就上来了。 辅助部门嘛。 钱少。 不用去下井干活,但是时间真的非常少,4天要值班一次,值班就是在值班室听电话,晚上睡不好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依旧继续上班,连续工作36小时,平时一点休息也没有,天天六点钟就要起床。 如果实在受不了可以请假,但是请多了领导又有意见。 工人更老火,天天下井干活,很多工人都是连续上两三个月不休息,然而我接触的有几个“战神”,他们从今年开了年到现在就没休息过,铁打的,扛得住。 不过。 煤矿招人挺困难的,好多人不愿意来,所以许多工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甚至连假都请不到,挺累的。 很多人,也是看到钱的份上。 都是忍者。 回到宿舍,躺着就睡着了。 煤矿工人绝对比社会上大部分工人累,因为井下环境很差,特别是那种采煤的运输巷道或者底抽巷道,里面通过风筒进风。 在里面如果干活干累了,需要大口大口吸气的时候,氧气根本不足,而且当掘进或者采面出煤甚至拉底调道。 此时巷道内煤尘特别大,这个时候带着防尘口罩吸气根本吸不过来,非常难受,这个时候,好多工人为了能大口喘气。 不得不拿下防尘口罩,为了多吸点气而吸入粉尘,真的可怜,时间长了必然得尘肺病。 这个时候一线的工人又被安排到二线辅助,给你个岗位工,或者地面,当个保安,开个绞车守个机房啥的。 而且,在煤班会和社会严重脱节,时间上长了脑子会迟钝,与他人沟通不如以前,“木讷”,“笨的很”。 很多人,上了井就不是人了,太累了,就是动物原始的冲动,“干一P”,“刷个牌”,“哈啤酒”,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女拳盛行,矿上的男人,工人根本讨不到老婆,要么二,三,四五六婚的,就这样,来了不久还卷彩礼跑路。 搞得矿上的男人,人心惶惶,完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夜里十点多,宿舍区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棋牌室还亮着灯,偶尔传出几声吆喝。 姚超跟余磊聊了很多,都是矿上的事情,老张就是厂里的中年人。 “啊—咕噜”,“啊—咕噜”。 余磊躺在床上,听着老张的呼噜声,还有窗外的风声,心里空落落的。 他也一样。 一入圈子,就进了大染缸。 他摸出手机,翻到朋友圈,当年“公务猿”,“老师”同学发的都是去公园散步、带孩子去游乐场的照片,再看看自己的生活。 除了“干活”就是“等干活”,连点新鲜劲都没有。 第二天早上,余磊去食堂吃饭,看见老张正跟几个人围着他的路虎说话。 老张已经是热机主管了,毕竟,干了十几年,以前一直攒钱留着“讨老婆”,去年嘛,终于想通了。 舍得花六十万,买了辆路虎极光,人一下就通了,没了束缚,没了男人的道德,什么“无后为大”,“去他娘的”,每天下班都把车擦得锃亮,连轮胎缝里的沙子都要抠出来。 要活出自我。 “我这导航是最新的,能连蓝牙,还能看实时路况。”老张拍着方向盘,出风得意,人一下就精神了,“上次去县城,拉着几个兄弟,一路都不迷路。” 旁边的人都附和着:“张哥厉害!咱这厂里,也就你的路虎极光是最新款。” 第216章 不了情 erfect! 锦界三期扩建评审会的顺利超乎余磊预期。 原来北京电规划院那老头,竟然是专家组组长,“峰谷”才是大佬,人家是满头银发的正高专业一级。 顶级专家。 回北京的航班上,余磊背了个破包,赵主任先一天走了“说有事”,在榆林机场余磊没有能够再邂逅“峰谷”大佬。 陕北的天气还行。 窗外云层裂开道缝隙,透出的阳光照在他红色“波司登”羽绒服的毛边上。 五年前,穿这身“羽绒服”参加校招的小伙子,如今西装革履坐在经济舱,倒像出滑稽戏。 每个男孩,学生时代都有初恋。 余磊自然也是,虽然是单相思,但是女孩的心思是细腻的,她们感觉的到。 然而,没人喜欢乞丐。 是初恋,是同学。 十多年不曾忘却,总会在不经意间通过别的同学口中了解她的一些境况。 三年前,因偶然机会回归同学群才加了微信,偶尔会互相寒暄问候几句。 虽然,梦中无数次预演过重逢之后的场景,但是鉴于2000多公里的物理距离,没想过此生会再见。 “田雨微。” 突如其来的再次相遇,心情非常复杂,既忐忑又激动。 余磊声音不大,他怕认错人,微信发了条消息。 嘟嘟! 微信弹出她的信息。 田雨微回头了,真的是她,在国内抵达通道,两人不期而遇。 “你怎么在北京?” “上班,你呢?” “出差。” “你忙吗,不忙的话,啥时候有空,我们吃饭?” 过了良久,田雨微给回了一个同意的表情,余磊顿时感慨万千,因为尴尬,两人没有说出话来。 思绪回到初二,田雨微以插班生的身份转入到他的学校,到了新的班级。 第一个学期。 她的成绩就成了“全班第一”。 老师让“好学生,差学生”帮扶,结对子,一对一辅导。 余磊很幸运,认识了田雨微,至今回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正埋头在桌上写课间作业,根本都没顾上理他,抬头的时候,余磊看到了一张秀丽青春的脸像“王楚然”。 厚厚的红唇,浓眉,笑起来很纯,很欲,作为班上的学习委员,她不仅学习好,居然还长得这么对胃口。 善解人意,跟她聊天很舒服,从那一刻起,我心里就默默决定,以后非她不娶,“缘定今生”。 就是这“一眼”眼缘,彻底爱上了,“真的”,余磊长得不高不帅,更是一个情商比较低的人。 就是一股愣劲,他很想追,真的喜欢,做梦都想两个人在一起,可是自己一无是处。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别说爸妈都没得,连草都不如,简直“草拟嘛”。 男孩子,就是憋着一股劲,“爱慕之情”,但是,手头唯一的优势,就是“毅力”,“愿意学”。 余磊会故意自习课上折纸飞机飞到她桌上,唱小齐的“浪花一朵朵”,会特意靠近她的课桌。 结果,我挨揍了。 她是转校来的。 然而,她的护花使者,也转校过来了,大家都有眼色,就余磊自己没有,“挨揍”的鼻青脸肿,也没法抱怨。 一是对手又高又壮,确实打不过,二是没有理由,自己理亏。 那一年,播出了还珠格格。 余磊每天走路,人都走神,幻想“海枯石烂”,“天崩地裂”,一个大男人完全着了魔,着了“琼瑶”阿姨的道。 中考,余磊努力了一把,就为了她,他保送了本校,而她却没有。 这个有了七位QQ的年代,余磊当了网管,却没有能够再联系上她。 高中的学业繁重,尤其是高三那年,压得余磊喘不过气,再没有漂亮的女孩子正眼看他一眼。 因为丑吗? 不,是因为穷,人靠衣装,马靠鞍,一个五官端正的年轻人,再丑能丑到哪里去呢? 所以,“田雨微”余磊一直记得容貌,别说十年,二十年,哪怕化成灰,也认得。 所以说,这就是穷鬼的“初恋”,纯情而无知,人到中年才明白很多道理。 初,高中的恋情,是完全不符合逻辑的。 十来岁的年纪。 穷鬼费劲巴拉追到一个小美女,一定是非常开心的。 殊不知这是她灾难的序章。 小美女们个个都是心比天高,她们的心仪的对象。 你幻想? 她们也在幻想。 187以上身高,金城武的颜值,李嘉诚的家产,奥巴马的才华和权力,王思聪一样大方。 黄毛都图一时爽,忽悠的了一时,忽悠的了一世吗? 还什么,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无能,做梦。 小美女基本上个个都是心比天高,金发的,抽烟的,纹身的,什么卡哇伊日本,欧巴韩国,萨瓦迪卡泰国美女。 不给你割腰子就不错了。 她莫名其妙跟了你,一定会觉得自己吃亏,然后就开始作闹,要礼物。 没钱? 好了,“打杂闹”。 情商低的直接贬低你,打压你。 而你为了所谓的爱,忍气吞声。 就为了带个漂亮老婆出门有面子,最终,你会面子里子都会尽失。 你给予无尽情绪价值会极大损耗自己的能量,让自己没有心力做事业,没成绩,没学业,没家庭。 你的人生完了,毁了,完蛋了。 什么是美女? 满大街的美女,你信吗? 美女之所以是美女,她们是“稀缺的”,“有价的”,你自己都是“穷鬼”,学过什么叫做“等价交换”没有? 一块钱买个打火机,没问题。 买个劳斯莱斯,那肯定有问题。 这种等价交换,就是坑,大坑,坑的就是你的腰子,因为你是行走的人民币。 美女往往非常傲气。 骨子里的傲气。 这是市场决定的,不是她人的好坏,而是,供需关系决定的。 穷鬼追求爱情,谈恋爱结婚,狱的开始。 就是走进墓地。 穷鬼还喜欢指责女人,“我对你如何如何,你怎么这样?” p用没有。 她不待见你,你不理她就是了。千万别舔,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地球80亿人 40多亿女的,不够你选吗? 你就是剑!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活该。 然而,接机口,还等了一个人,“白冰”。 第217章 桃花恋 大兴机场,接机口。 白冰踮脚,挥手,探头。 她裹着焦糖色羊绒大衣,颈间松松绕着的白围巾。 “你…你怎么来了?” “接你。” 田雨微,白冰,余磊。 “她是你女友?”田雨微,白冰同时开口,让余磊不晓得怎么回答,“是,同事,同学”。 有些事,没法解释。 不过,这一刻,余磊感觉自己“好得意”,就像篮球场上,突然有两个美女等你,看你打球一样。 那种内心,非常爽的感觉。 每次,篮球场有美女的感觉。 余磊好羡慕,感觉青春期最值得“骄傲”,“炫耀”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男的在打的过程中,女友全程看着的时候,那种感觉,是说不出来的。 荷尔蒙? 就是那种“很幸福很满足”,就算她只是不经意面无表情的瞟一眼。 一起打球的男同学,同胞都羡慕的“发抖”,完全就是“雄性”对于交配权的胜利。 一个男人。 打累了下场坐女友旁边,聊天,畅所欲言,这时候,美女就不会看了。 她要的是男友,不是路人,就跟他聊天,聊他刚刚打得怎么样,可能一句都不会夸的,也可能,就是跟他开玩笑,损他。 冬日暖阳,篮球场上。 一个温暖的拥抱。 男神,女神,就行了。 妈耶越说越想哭,还是不说了吧,毕竟,眼前站了,“初恋”,“白月光”两个女神,自己感觉好有范。 还记得大学篮球。 有男朋友的就是打的“更来劲”了,台下的男人们看的“无非是”。 那就纯粹是看技术啦。 卧槽卧槽! 这个厉害。 这个有这个有! 辣鸡这都不进! 下来吧,我来打! 又中场三分! 不存在的,进不了的。 唉,一点都不好看,都没我打的好 回家看NBA吧。 女朋友在场 全程不说话,安安静静的看,眼睛只盯着他一个人。 然后发现他每一个动作都好看,每一次投篮都好帅。 如果他被冒,被抢断。 会在心里默默难过一会,再给他加油打气。 如果他冒了别人。 并不会特别开心,我会觉得这是应该的我男朋友就是这么厉害。 年轻就是好。 年轻的时候,特别想,也有个女盆友,带“女盆友”去球场看我打球,可惜都是别人的。 曾经想过,倘若自己也有一个,一定,一定会“很珍惜”,“珍惜的”。 现在,就算有了,还打球,也没这么个心情了,因为人“长大了”,约好看的女人,约是处处都是“算计”,“套路”。 打球,还是异常珍惜的。 因为朋友间见面机会少,每次都异常珍惜在一起的时间,没机会去打球。 说实话,带着女友打球,还真是有感觉,女友尤其美女“看着”,状态就是不一样,活力28,满满的。 公司时常有篮球赛的,有女友的都特别卖力,“得劲”。 公司篮球赛,一帮好友打球,有老婆,有女友的,都特么,心情好,再加上肾上腺荷尔蒙什么的,状态特别好,干拔后仰,突破上篮,转身过人,连续变相,盖帽,妙传。 朋友们都说有人来看就是不一样的,这帮人心里也美滋滋的。 “没想到,”余磊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等候自己,还是特意来机场,心里说不出的“暖和”。 余磊的话音刚落,空气里静了两秒,机场大厅里,只有广播。 “扒拉扒拉”响着。 我们抱歉地通知您,您原定于海南航空xx起飞的xx航班([三亚]-[北京])因[航空管制]将延误至[21点]抵达本站。 由此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 尴尬是真尴尬,一次来两个美女,暖心是真暖心。 余磊呆呆的站在中间,完全不晓得该干嘛,情商低哇。 白冰先动了动,手里的手机磕了下不锈钢围栏,她把松垮的白围巾又往脖子里拢了拢,眼尾扫过余磊,又落在田雨微身上。 田雨微穿件米色风衣,手里还攥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显然是早到了,特意买的。 “等久了吧?” 田雨微先打破了僵局,把水递向白冰,这事稀松平常,“机场暖气足,喝口水润润。” 余磊这个三十出头的年纪,超过半数都结婚了,甚至有些人都二婚了。 “哦,对。” 白冰愣了下,伸手接了,指尖碰在一起时两人都轻描淡写地移开,倒让旁边的余磊紧张的很,莫名,很奇怪,像在篮球场上等着裁判吹哨。 正想找句话圆场,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他肩膀,力道很沉,带着股熟悉的烟火气:“余磊?卧槽,真是你!” 余磊回头,看见个圆滚滚的肚子顶在眼前,往上是印着“北京,欢迎您”的夹克,再往上,这味道太熟悉的李玩酷。 这小子,“吃喝嫖赌抽“,大学期间“坑蒙拐骗偷”,“偷心”的偷。 大学篮球队的小前锋,外号“流川枫”,当年能把他按在地上抢篮板的主儿。 余磊大学时候,只能向往其背,离婚也就没半年。 头发少了起码60%,要么是工作操劳了,要么晚上肯定去“双修”了。 这男人一离婚,精神了100倍。 出差能碰到,也算有缘。 李玩酷眼镜滑到鼻尖,盯着余磊看了半天,又扫向白冰和田雨微,眼睛一下子亮了:“可以啊你小子,毕业这么多年,穷小子还跟俩大美女一块儿?这俩是……” “滚滚。” 余磊赶紧把李玩酷往旁边拉了拉,却被李玩酷扒开手:“怕啥?当年你小子天天跟我念叨,想带女朋友去球场看球,结果毕业自己坐在篮球场看别的“情侣”发呆。” 这话一出口,余磊感觉耳朵都热了,偷偷看白冰,她正低头拧矿泉水瓶,耳尖有点红。 田雨微倒笑了,靠在行李箱上,看着余磊挑眉:“哦?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李玩酷还不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拍着大腿笑,一直跟我吹牛,说他有了“女盆友”,怎么怎么滴的。 篮球场,图书馆,演出汇报,所有能交女朋友的地方,他都去了,“介绍”我也搞了。 可惜啊? “没钱”,只能有心无力。 白冰这时候忽然抬头,轻声说:“我陪你看,就今晚。” 第218章 燕归处 白冰开车接余磊,回出租房,22点落地的飞机,现在已经凌晨了。 夜色已经漫过了焦糖色的楼体,月亮半弯着。 白冰还是那么美。 拢着白围巾站在单元门口,帮忙拿行李,余磊反而转身看向她:“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回去吧。” “拿行李,都是大男人干的事。” 白冰愣了愣,她眼尾映着的路灯微光,鬼使神差地点了头,看着四周破碎,掉渣的马赛克瓷砖,还是没忍住。 “要不,你搬到我那里住吧,我房间大,我当你房东,好不好?一起上下班,也有个照应。” “不,两个人住不习惯。” “我们家小区下面有篮球场,平常健身啥的,都很便利的。” “我人懒。” “我也懒。”白冰说,“请我到你们家喝杯可可吧。” “我们家,哦。” 一进门,这屋子“老破旧”,“还小”,一室一厅的床上,衣服扔的到处都是。 “太乱了。”白冰直接帮余磊整理衣服,边收拾边说,“一个家,没个女人真是不行。” 白冰一个大小姐,养尊处优的,十指不碰阳春水,没想到第一次进门给余磊收拾房间。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不用,分工合作。你去帮我弄杯可可吧。” 余磊烧水,冲咖啡,因为家里只有这个,租的房子,毕竟不是自己的。 “我刚定了,一个篮球摆件。” 白冰的家是套大平层,落地窗外能看见远处的霓虹,“客厅茶几上的花,我打算当个篮球摆件。” “哦,咖啡,我这里没热可可。” “都行。” 白冰整理完衣服,随手拿的,说“看着就想起你说的球场”。 热咖啡端上来时,杯子里凝着水珠,白冰坐在他对面,忽然说:“大学时想带女朋友去看球吗?” 余磊自己也来了一杯。 他指尖碰着温热的杯壁,耳尖又开始发热,像当年在球场被人起哄时一样:“嗯,年少不懂事。” “明天,我们去清华?”白冰笑了,耳尖还是有点红,“我看你打球?” “啊?”余磊笑了,我一个人玩有啥意思,“净瞎看”。 毕竟,太晚了。 余磊一看表“凌晨两点了”,明天还得上班,他送白冰到门口,心里暖暖的,也许这就是“家”的感觉,对于孤儿来说,太想要一个家了。 三十年了,头一次“心里的冰融化了”。 孤儿一切都要靠自己。 因为没有依靠。 别人的孩子都有依靠,就自己连个哭诉的对象都没有,除了“坚强”。 余磊懂得。 大家都是要依靠自己,“他是没办法”,自我原子化,“是无奈”,人与他人之中找到自我存在,“是奢求”。 从孩童时期,纯真到没有心机,“他就被玩伴讨厌”,“嗤笑”,“毫无尊严”。 少时没了父母,便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直到多年后,当你独自承受的压力,痛苦越来越多时,你无法再一个人了,时间在推着你走,你连休息都成为了奢望。 直到三十而立,人到中年。 余磊才意识到,人无法自我原子化,人这种生物至始至终都是社会化的生物,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就是神明,但人不是神,也无法成为荒原狼。 孤儿的性格都不好,但他却罕见的想起了家。 白冰的这一刻,确实让他感动了,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不由自主的,眼泪唰唰的往下落。 这就是“感情”吗? 余磊曾经看过一个故事。 故事里讲到,一个美国流浪汉的采访,流浪汉讲述了自己流落街头的故事,奋力挣扎向上却又一次一次的滑落,最终认命的经历。 采访中最后问他,如果给你三个愿望,你想许什么愿。 他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自己有精神病和癫痫的妻子好起来,她的妻子是一位妓女。 他的第二个愿望,是希望自己有真正的家人和亲人,让他有一个可以停靠的家。 想了很久,他不知道第三个愿望要什么,于是他说,第三个愿望就给那些需要的人。 第一个给的是眼前之人,第二个给的是自己,第三个给的是他人。 最重要的永远是眼前之人,你的家人只要不是特别烂,他们永远是你最重要的人。 如果你发现你许久没有与家人联系,没有爱过一个人,可能会成为你未来的遗憾。 穷会让人自卑。 厄运专挑苦命人。 余磊很幸运。 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而他还年轻。 现在心里有几个愿望,第一个就是亲手做一顿饭给我的家人吃,一家人坐在一起。 第二个心愿,就是带爱的人一起出去。 第一个他做到了,每年他都会回家,坐在坟前,摆好瓜果蔬菜,白酒,一家人大吃一顿。 第二个心愿,说不定也能够实现。 因为每年回家,村里都有很多老男人,因为太穷了。 真的太贫困了,浑身上下都破破烂烂的,人老了更甚。 每天脏兮兮的。 基本上是孤独悲惨的过完一生,不过人各有命,命好的一样有女人有家庭。 还是看命啊。 但大多数都是在悲惨凄凉中死去,村里有四个这样的老头,一辈子没结婚,有的是五保户,现在都走了。 一个人很孤单的,见过其中一个做饭,每天就抓一点米煮稀饭吃,弄点咸菜,默默的喝着米粥也不讲话,反正看着很心痛但却无可奈何。 余磊或许逃脱不了命运的束缚,可是他真的很不甘心,不想认命哇。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余磊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明天来。” Emoji!白冰发了一个“调皮”的表情,“缘分”就是这么神奇。 那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余磊下班,绕路去公司外面等她,毕竟,兔子不吃窝边草,怕别人说闲话。 两人一起去吃巷尾的小火锅;白冰也会周末拎着菜,去余磊那间不大的出租屋,给他做番茄牛腩。 没有嫌弃,怎么舒适怎么来。 她说“你总吃外卖对胃不好”,明明自己也不太会做饭,好几次把糖当成盐放,两人对着一锅“甜牛腩”笑半天。 冬去春来。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关系升温得自然而然,像春天里慢慢晒暖的被子,软乎乎的,让人舍不得挪开。 第219章 春风里 两个月的时光,像春日里漫过窗台的阳光,悄无声息地把余磊的生活烘得暖融融的。 冰一样的心,融化了。 以前自己还小,不太了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吃吃饭、睡睡觉,放纵一下不能解决的情绪问题。 30了,几乎要放弃了。 没有家庭,老婆,孩子的牵绊,看啥都觉得没兴趣,主要是“高房价”让人完全没动力了,“没钱”,欲望彻底就“没了”。 欲望的缺失,基本上很难对事物感兴趣了。 以前喜欢看电影,摄影,听歌,喜欢电子产品。 之前买了两个相机,都卖掉了,最近又想要买相机,因为有了白冰。 黑色的世界,变成了彩色。 有了女友,人就有了欲望,要有娃,要有家庭了。 这就是个锚点。 曾经他失望久了。 对异性也没有年轻时候那么大的兴趣,经常觉得一个人待着更自在。 就连以前喜欢春天,喜欢在好天气出门散步这件事,都让他感觉厌倦。 春天很好,每年他都在春天感慨万物生长,在春天许下很多很多目标。 曾经,这些让我感到厌倦。 现在,一切就像婴儿一样,焕发新生。 欲望的消退,让我想把大部分精力放到工作上。但工作却更让人心灰意冷。 工作马上6年了,从山庐村到北京,从海岛到大城市,“借调”让人越来越心灰意冷,因为是“打黑工”,没有年终奖的那种,真的很没劲。 然而,“去产能”,煤电大背景下,北海厂回不去,新厂也没有,有一腔热血,一股干劲,付出却没有汇报。 两年了,越来越迷茫。 尤其在现在的“高房价”,就业环境下,如今的职场就是劣币驱逐良币的状态。 做实事,干正事。 不如睁眼瞎,会撒谎。 会讨好的员工混得好,拿大奖;得看着你的领导,口口声声说为大家谋福利,转头就取消了每天20元的餐补。 让亲戚入股,公司搞成大家族,全是关系户,七大姑八大姨,儿子女儿女婿的,大赚一笔,然后,搞个装修公司,这边赚一点,那边赚一点。 装修好第二天就让员工搬进去吸甲醛。 得癌症。 当年毕业,凭本事入职。 这种机会越来越少,上车的人恨不得把车门锁上,都别上。 领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把公司搞的乌烟瘴气,混乱不堪,混的好的人都是欺上瞒下的中高层领导。 然后,转头在开全员会的时候说,“减员增效”,优化的全是闷头苦干的“老实人”。 换个环境,换个工作。 你会发现社会上,内卷死人的。找个工作,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岗位。 因为你年纪大了,新技能掌握不够多,不能加班不肯吃苦,不肯对上唯唯诺诺对下重拳出击。 借调? 算了,就这么待着吧,以后再说。 三十出头,人无精打采的。 背后说像个老头,又穷,又扣,又病怏怏的。 “没钱”,“没地位”,说话肯定不硬气,精神能不“萎靡”吗? 精神空虚,工作乏味,想把身体锻炼好吧?发现没有那个精神头了。 想健身,发现肌肉的都是大爷。 余磊搞不懂为啥有的人中年就发福,现在明白就是没盼头,“精气神”没了。 没期待感了。 锻炼不再像年轻时候有效果,让人看不到希望。 工作、生活、娱乐,都让人提不起兴趣,打心里没了那股劲儿。 年轻觉得啥都好奇,因为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年纪大了,没钱,也没动力。 家呢? 家呢? 孤儿,爷爷奶奶都没了。 上了大学才懂得,这个世道要“拼爹”,爹都没了,就得“拼自己”,拼死拼活拼了一个“借调”,耍猴呢? 上学时候不懂,孤儿能懂啥? 没人帮扶。 没考个好大学;自己也不争气,头脑不够灵活,做不出来什么挣钱的副业。 初中,高中幻想好好学习,将来毕业找个好工作,讨个好老婆。 上了大学才晓得,知识是要付费的,光英语就得好多钱,考公要培训班的“好几万”,好工作是要“拼爹”的,讨老婆是要“彩礼的”。 好单纯,好纯真的。 余磊自己“啪”抽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多存点钱”,买房子,娶媳妇。 结果,房价元旦一翻。 春节又一翻。 一平米两万多,搞到八万了。 同事朋友介绍“催结婚”,余磊说现在结婚没有那么容易之类的话,同事都不好意思介绍了。 谁都懂得,这是“穷”的推辞。 回不去,留不下,出不来。 白冰很不好意思的笑了,说“你跟别人不一样”。我问“哪里不一样”,她说“你身后没人”。 “嗯。” “要不要认主。” “认主?认谁?你…?” “当然喽。”白冰捂着嘴“咯咯咯”的笑着,因为没想到,心思单纯人的这么可爱。 说实话,余磊不觉得自己悲哀,社会也不允许男人这样。 但是社会得允许他对这个世界提不起生存的欲望。 有时候他想,日复一日的,春夏秋冬,不管天气好或坏,不管心情快乐还是悲伤,都很疲惫,很厌倦。 就连那种美好也让他厌倦。 失望的中年孤儿,就是这样,人生都是灰色的。 那些原本应该是美好的东西,也开始让他厌倦的时候,“悲哀吧”。 只希望未来的几十年,不给别人添麻烦,就很满足了。 “麻烦。”白冰撅着小嘴,“你已经给我添堵了,因为心里多了一个人。” “啊。” “晚上看电影,还有衣服…” “都整理了。” 余磊大清早,就把脏衣服,啥衣服的分类了,还买了几个出纳大塑料盒。 床头柜上。 摆着新鲜水果。 这是他能做的,“收拾干净”,给人留个好印象。连墙角那个落灰的篮球,都被他擦干了。 “白冰。” “上车吧,等了很久了吧。” “热芋泥奶,少糖。” 白冰周末来做饭时,余磊会提前把菜洗好切好,连糖和盐都分开放在两个小瓷碗里,再也没让“甜牛腩”的笑话重演。 第220章 见父母 恋爱是美好的。 人在变。 以前,余磊总不愿意,看商场里的服饰,现在,学会了逛商场,还会指着橱窗里的情侣卫衣问白冰“这个蓝色,这个穿搭,宽松裤啥的”。 以前,他说起“家”字总带着迟疑,现在会主动说“周末哪里去,我学着做你上次说的葱油面”。 三个月,余磊手都没敢碰。 还是白冰主动的。 “直男。” 白冰看在眼里,周末的晚上,看电影回来,睡前给妈妈发消息:“妈,周末想带,余磊回家吃饭。” 父母没有回。 他们约过余磊,“尴尬”是一回事,“条件差”才是根源。 人都是势利的,嫌贫爱富的,看惯了,自然习惯了。 一分钟,两分钟。 白冰的妈妈还是电话就打了过来。 “孩子,婚姻不是儿戏。” “妈,您别紧张嘛,对我特别好。” “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婚姻,一步错,就是地狱,深渊啊。” “妈——” 白冰挂了电话。 不一会,白冰的父亲来了电话,“这件事,我们考虑过了,倘若,他愿意“投靠”咱们家,我们也没意见。” “这个,我想他愿意的。” 挂了电话,白冰捏了捏肩膀。 然后,切换微信,赶紧给余磊发消息:“我妈说,让你尝尝她新学的红烧肉。” “啊——” 余磊喉结动了动,半天憋出一句:“我……要不要买点什么?” 这算是第二次,见家长。 第一次,是警告。 第二次,直接团圆了。 因为赶上端午节。 那几天余磊特意请了半天假,揣着攒了两个月的工资去了东城区的“安徽”茶叶店。 邮寄了嘉兴特产“五芳斋“粽子。 他记得白冰提过,她爸爸爱喝祁门红茶,上次在她朋友圈里看到过爸爸捧着茶罐的照片。 果然,恋爱让人眼睛尖了许多,但是智商却跌了。 茶店老板给他挑了罐明前的祁红,他又去报名了夜校,跟着老师学织围巾,白冰妈妈怕冷,他想织条浅灰色的,软乎乎的能裹住脖子。 直接,硬生生的每天晚上针织围脖,纯手工打造。 还好,现在的毛衣针都防扎手的,课程啥的都录了视频,回家反复回放,看几次就懂了。 然而。 手指被毛线针戳破了好几次,贴创可贴的时候,他想起小时候看邻居奶奶织毛衣,那时他总蹲在旁边看,想着要是有件妈妈织的毛衣就好了。 如今指尖的疼,倒让他心里泛起了苦,这种苦是“苦瓜的苦”,虽然苦的厉害,但是对成长有益处。 周六,聚会在家里。 安排的午餐。 中午,余磊站在白冰家楼下,手里拎着茶罐、粽子和装围巾的礼盒,手心的汗“噗呲”,“噗呲”的往外冒。 白冰跟余磊约好的。 见父母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这算是大事。 对于这么早,见父母。 余磊是胆怯的,这是人生第一次,自己都是“孤儿”,见父母是的怕,怕被说,被骂。 而且,上一次被警告过。 怎么相见,怎么相处呢? 余磊觉得应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再等等,再看看。 在恋爱的甜蜜期,恋爱双方海誓山盟,感觉非对方不娶,不嫁,但随着恋爱时间的增长,恋爱变的平淡,彼此性格、生活习惯、家庭背景的差异慢慢凸显。 爱能够忽略缺点。 甚至很多事情,选择性的事情都被短视。 恋爱初期,糖果心到底是甜的,还是苦的,没人知道,也许矛盾就会因为一点小事情,“爆发”。 如果过早的见了对方父母,无形的会成为一种负担,潜意识中认为都见了父母了,像一种无形的婚约束缚住了自己,在不断爆发冲突中总是想着怎么迁就,忍让。 而不是分开,因为在心中总是想分开了父母会怎么看,亲戚怎么看。 忽略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白冰,余磊是很不了解的,她在国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堕胎? 她的男友是什么样的? 倘若,她是高中校花,完全是不乏追求者,鲜花插在牛粪上,不可理喻哇。 人就这一辈子,“婚姻”这事,说错了就无法回头了。 爱能够包容一切,也能够毁灭两个人。 如果是“真爱”,见父母这件事,在定婚前见,也不晚,只有这样才算是“自由恋爱”无束缚,无牵绊。 毕竟,爱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才是家庭的事。 现代人恋爱是婚姻的基础,在恋爱阶段把所有问题都凸显出来,能解决,就继续。 实在无法调和,就分手。 这样对谁都好。 纠缠不清,才是“原罪”。 “愣着干嘛呢?” “想事情。” “想什么呢?” 白冰摇了摇余磊的胳膊,有点小生气,然后,“没什么,走神了”,挽着他的胳膊往上走。 楼梯间里飘来红烧肉的香味,她笑着说:“我妈肯定早就在厨房等着了。” 白冰的父母住的低层,一共就三层,她的父母家就在第三层,楼顶还有个花园“庭院”。 白冰说过。 年龄相仿、三观一致,家人祝福,一段健康的恋爱为什么不能结婚? 可余磊觉得很别扭,凤凰男跟白富美,这是不可能的。 白冰不介意。 家里有钱是不是等于她有钱呢?在北京很多资产过亿的家庭,她本人只拿着万元的月薪。 家里的资产都是父母打下来的,她根本没有资格支配,但是生活还是战胜百分九十五的人,吃喝拉撒不用发愁。 对于余磊来说。 年轻和学历都是他的优势,唯一稍微突出一点的“优势”。 这是一把“钝刀”,用好了白冰父母看的上,用不好成了“反面教材”,是正面也是反面,就看“持刀人”了。 千万不要当凤凰男,没有人喜欢不思进取的女婿。 “莫欺少年穷”,前提是你要不断的提升自己,不能因为赘婿的不错的就摆烂。 嫁一个条件不错的家庭可以过滤掉大部份的烦恼,有钱人的家庭大多数都是和和气的。 但是但是但是! 如果她家是“去父留子”,这个跟“重金求子”,“诈骗”属于一个套路,既然是“交易”,必然需要“等价物”。 第221章 千人千面 门一打开,白冰妈妈就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围裙上沾着点面粉:“啊呦,小余来啦?快进来,外面风大。” 没等余磊开口,白冰爸爸就从客厅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给余磊放外套:“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快…快屋里坐。” 几个月前,两老人还警告他,这脸也变得太快了,“千人千面”。 余磊换了拖鞋,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里的照片墙。 这是一张全家福,“艺术照”,有白冰小时候的笑脸,有一家三口去海边的合影,暖黄色的太阳。 照片上,他忽然想起自己手机里的照片,是爷爷的大头照,他们家连一张合影都没有。 “小余,我们家以后当自己家,常来。” 白冰爸爸给他倒了杯茶,语气没了偏见,很平和,没有半分疏离。 余磊点点头,紧张地说:“叔叔,我……我现在忙工作。” “好,这年轻人忙一点好,上进。” 白冰爸爸笑了笑,“我年轻的时候也在忙,有时候连续一个月都回不了家,都靠你阿姨,你要是忙不过来,跟冰冰说,别总自己扛着。” 这句话,让余磊愣了愣。 孤儿,遇到难处。 从来都是自己咬着牙扛,没人问过他“累不累”,更没人说“别自己扛着”。 他眼眶有点热,刚想开口,白冰妈妈就喊:“吃饭啦!” 家的感觉。 当然是,白冰家的。 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红烧肉油亮诱人,清蒸鱼冒着热气,还有一盘翠绿的青菜。 这不太像老北京的口味啊? “我们家都是上海人。” 阿拉桑海宁。 白冰“啵”弹了一下余磊的脑门。 正是,余磊上次跟白冰说“周庄吃过”的那种,“万三肘子”,“万三蹄膀”。 白冰妈妈给余磊夹了块红烧肉:“尝尝阿姨的手艺,冰冰说你爱吃带点甜口的,我特意多放了点冰糖。” 甜的? 好吧。 余磊咬了一口,肉香裹着甜味在嘴里散开,像小时候过年时吃到的肉? 那时候,奶奶,会给他留一块,放在灶台上温着。 他含糊地说:“好吃,比我小时候吃的还香。” 因为,“小时候”,他们家很少吃肉,记忆里几乎没吃过的肉,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小时候苦吧?” 白冰妈妈放下筷子,上海阿姨的音调,“冰冰跟我们说了你的情况,你这孩子,不容易。” 嘲讽变成了“慰问”。 余磊手顿了顿,以为会听到“孤儿不容易”的惋惜,却没想到白冰妈妈接着说:“以后啊,常来家里吃饭,阿姨给你做。咱们家虽然不算大,但多双筷子的事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妈!” 白冰笑着打断她,“您这话说得,好像我要把他拐走似的。” 白冰爸爸放下茶杯,看着余磊:“小余,我和冰冰妈也不是老古板,只要你对我们家冰冰好。什么家境啥的都不是事。” “嗯嗯。” “踏实劲儿,比什么都重要。” “听说你,还租房子住?” “嗯,在东坝。” “可以搬过去,跟冰冰那里。” “爸——”白冰赶紧叫停,“没谱的事情,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这个还没影呢?你以为你女婿呢?” “女婿?” 余磊突然想起来,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外婆”,“外公”。 父亲也好像从未入过岳父岳母家里。 要个“好女婿”? 逢年过节啊,心里也想着得去看看老人家,表表孝心。 可是自己家,从来没有过。 这种事情,让人头疼不已。 一般来说,按老规矩,逢年过节,得去岳父家拜年。 得带礼物哇。 毕竟大过年,热热闹闹的一家子,图个高兴。 通常。 吃饭的时候,岳父总是会和女婿唠唠家里的那些事儿,什么家里亲戚最近咋样啊,最近家里的一些小矛盾啊。 除非,母亲也是孤儿。 或者,女婿不太感兴趣啊,不耐烦,硬着头皮听着。 要么,岳父说话比较直,有些话听起来就让人心里不太舒服。可还得陪着笑脸,心里憋屈啊。 从母亲“直爽”的性格来看,父亲母亲可能相处的不太好,岳父性格应该也很“钢”。 因为女儿都是遗传父亲的,母亲就是遗传外公的性格。 “小余,公司里有啥事,你也可以跟我说。”白冰父亲突变,来了这么一句,“没准,我能和你参谋参谋,提提意见。” 吃着吃着,这气氛就不对劲了,感觉像被人牵着鼻子走。 本想着能和白冰俩人出去逛逛,放松放松。 可岳父岳母总是会拉着我们一起聊天,一聊就没个完。 感觉自己就像个被安排日程的演员,按照他们的想法一步一步来,一点自由都没有。 我自己的生活节奏全被打乱了,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余磊额头的汗水,终于没忍住,掉在了碗里。 他赶紧抹了抹脸,不好意思地笑:“叔叔阿姨,你们考虑的很周到。” “傻孩子,”白冰妈妈递给他一张纸巾,“我们家冰冰从小就娇,以前总担心她被人欺负,现在看她跟你在一块儿,笑的次数都多了。” 白冰爸爸忽然笑了:“说起来,你们俩也老大不小了,要是觉得合适,不如把事儿定下来?我看小区里那套带小花园的房子就不错,以后你们有孩子了,还能在花园里玩。” “爸——” 白冰的脸一下子红了,捏了捏余磊的手,“您怎么三句不离本行。” “小余啊,我们家很传统。” “什么大事,小事都是商量着来的。” 余磊脸色“唰”的变了,这就是告诉他,来到白家要“守规矩”,可以接纳他。 “桑海宁”传统的家庭观念。 在很多家庭里,长辈的地位那是相当高的。 岳父岳母在家里说一不二,女婿去了就像是客人,得时刻守着规矩。 这种不平等的关系,让余磊心里很不“爽”。 “卧槽——” 毕竟,自己也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成年人啊,哪能老是让人管着呢? 余磊听说了“弦外之音”,商量事儿的时候一言堂,自己完全没有话语权,能不闹心吗? 第222章 扶贫 “来来来,饭后水果。” 客厅还留着红烧肉的甜香,白冰妈妈端来一盘果盘,苹果,凤梨,哈密瓜,葡萄,西瓜。 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余磊刚接过一块西瓜,白冰爸爸就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话头突变。 “小余啊,” 白冰爸爸身子往前倾了倾,眼神落在他身上,“公司学知识固然重要,但是社会是个大染缸,要学会跟人打交道,将来才好往上走。” 余磊点点头,心里隐约觉得不对? 刚才还在聊“踏实就好”,怎么突然转到了“往上走”? 他没接话,等着下文。 白冰坐在旁边,也觉察出气氛的变化,手里的苹果咬了一半就停住了。 “现在央企都在搞扶贫。驻村,你怎么看?” “我?轮不到啊。” “轮不到,可以申请。” 不过,感觉企业驻村,并不是什么好事。 余磊的中学同学,学法律的, 父亲,GWY,十多年前,扶贫攻坚的时候就在扶贫一线驻村。 2010年之后,乡村建设继续驻村,13年驻村期间确诊重病,医治几个月,自费近百万,后来人没了,撇下家里孤儿寡母。 同学大学刚刚毕业,家人多次找单位给父亲争取工伤工亡待遇,单位各种风凉话,什么“你父亲不驻村就不得病了?” “你父亲驻村是有补助的,别人都没有的!” “你父亲驻村是为了……” 同学家人,行政复议诉讼都走了,现在还在维权的路上。 同学说,父亲是在十多年的驻村过程中成疾的,他就是要给死去的父亲争取一个法! 企业驻村。 还好吗? 说实话,“孤儿”不怕吃苦,不怕受累,急难限重面前,可以不顾生命冲在前面,不怕付出,不怕牺牲,不怕伤亡,因为这是一种的责任。 可是从白冰父母口中说出来,总觉得味道不对。 倘若,有了伤亡之后呢,自己有保障吗? 自己的牺牲,有人看得见吗? 假如余磊胳膊、腿断了,白冰,还有她精于算计的父母,怕是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事没谱。 余磊跟白冰的父母告别,心里沉甸甸的,源于“不信任”,初次见面就属于“不痛快”。 这白家父母,让人“很不爽”。 很快,集团公司,为践行央企社会责任,全力打好精准脱贫攻坚战,打算选派一批年轻干部,去黑龙江,青海驻村扶贫。 白冰耳旁捣鼓着事,“只要你点头”,手续很快就能办理。 这是一个机会,要有成绩,才能留下,“借调”外出历练,有特色有亮点,就能“往上走”。 “你是公司正式工,年轻,就有机会的。” “驻村?”余磊愣了一下。 从白冰的话来看,这是在“安排”自己。 白冰反复提这事。 感觉像把他当“老公”。 让他上进点,父母也希望他有进取心,为未来的家争光。 余磊其实听过这事儿,两人也聊过,说驻村干部虽然苦点,但能积累基层经验,回来后晋升也有优势。 说实话,要不是白家父母,他可能当场就答应了。 他当时还琢磨过,要是有机会,去偏远,下乡,驻村地方做点实在事也挺好,毕竟,人是要回报社会的。而且,他从小苦过来,知道穷地方的难。 可这话从白冰爸爸嘴里说出来,什么“托了关系”,“手续下周办”,“找人”,怎么听都不是商量,命令你,让你“很不爽”。 倘若婚后,是这种日子。 那真是没法过的。 当初,张斌就是“三支一扶”的村官,去了三年,刚来集团公司解决了工作。 老婆那边立马“踹”了他。 当然,余磊不晓得具体原因。 但是,肯定是被绿了,听说,女的一离婚,立马带着孩子跟情夫结婚了。 酗酒半年的事情,历历在目,铭记于心。 现在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余磊对于白家一无所知,从李玩酷得到的消息,白家是大家。 父亲应该是个厅级干部,这件事应该是给余磊一个“考题”,过了就是进白家的“投名状”,不过,就是“弃子”,别想回来了。 也多亏有李玩酷,这个好兄弟,站的高,看的远,给余磊一个新视野,新选择。 “这是你的人生,你自己选。”李玩酷留了一句忠告。 公务猿系统去有前途。 白冰的父母很可能拿你做“试金石”,成了就录用,说明你“可塑”,情商不差。 国企去,也只有一点钱途了,谁闲踢走谁,最边缘的人就去了。 你还是个“借调”的,但是她父母应该会助力,但是还是看你上不上道,毕竟,你是外人。 不上道,将来你“年纪大了”很可能被公司,就地分配了。 因为,你就是底层牛马。 大概率,这边反正不怎么看这个的,驻村时公司还竞岗,完了通知你待岗,这套路,办公室玩的太6了。 所以国企驻村有啥用呢,别个体制内的是去镀金去的呢。 你呢? 余磊醍醐灌耳。 驻村工作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去的,所以公司人事部门经常会在下发的文件中注明,此事将会作为提拔干部的重要依据或是提拔时优先从中选取等等。 但是,但是,但是!!! 真要等到提拔的时候,“谁鸟你”,如果说“借调”是“打黑工”,国企“驻村”就是拉长工。 说白了,这种说辞基本上都是为有关系的人准备好的,没有关系的即使是同等条件,也只能做个陪榜。 绿叶配“红花”。 业内司空见惯的现象了,不必大惊小怪。 所谓,承诺驻村扶贫后提拔,也只是权宜之计,为的是让你接受驻村的工作安排。 你真当“日后提拔”? 李玩酷爽朗的笑声如此刺耳,“那你也得是一个女人哇”。 等真有提拔机会了,他就会以不是一把手说了不算,或者是条件不成熟等等原因来拒绝你。 而你又能怎么办呢,耍点“拒绝驻村”?恐怕你不敢,就算你敢Jw也,会放过你的。 如果像你所说白冰父母,愿意“培养你”,完全不用驻村,扶贫。 有门路的什么样的都能提拔,没有门路的,怎么干都是被人愚弄的对象。 劝你还是省省吧,别费劲了,自寻烦恼。 第223章 合并潮 路边社“小道消息”。 经过发酵,越来越纯真。 “中国神电”这外号都出来了。 6月4号,神华集团旗下中国神华与国电集团旗下国电电力发布停牌公告,宣布筹划重大资产重组事项。 这个重组的事情,已经“九成九”确定了,就差公布了。 8月28日重组设立为国家能源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属中央能源企业。 该集团由神华集团与中国国电集团公司合并组建,总部位于北京,主营煤炭、电力、铁路等业务。 一切尘埃落定。 新的巨无霸央企“成立了”。 神华集团与国电集团实施联合重组,合并资产超1.8万亿元,成为国务院国资委成立以来最大央企并购案。 重组后成立的国家能源投资集团以国电电力373.73亿元火电资产与中国神华292.74亿元资产组建合资公司,国电电力获控股权。 此次重组被定位为能源国企改革首单,形成煤电一体化运营模式。 这样的并购,让其他发电集团都有了想法。 “国家能源”。 但说实话,这是个私心很重想造势并堵住其它改名之路的简称;“国能投”。 这样。 华能集团和国家电力也有了想法,开始眉来眼去了。可怜的大唐集团,只能和华电抱团了。 但是大唐、华电太像了,电力板块尚可,煤炭板块太差;而华能资产优质、国电投均衡。 如果合并重组,“大唐+华电”组合,还有,“华能+国电投”的组合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 这样子,“中煤”就蠢蠢欲动了。 来啊,一起愉快的玩耍啊! 本来都是国资委旗下央企,煤炭电力企业本来就在寻求整合。 中煤这个煤炭第二央企在神华身后存在感太低,因为它的煤炭产量虽比电力央企多,但比不过山西,山东能源等省的地方国企煤炭地头蛇。 而且它的煤电一体化搞得也不行,电力资产太少,连进中国500强它的排名也较低,业绩一般。 其发展比较尴尬,那么煤电整合把它加入进来也没什么不合理。 发电装机、发电量无论哪家两两组合都差不多的,而且各有优劣势。 然而,能源行业的合并,没有继续,“国能投”成了“五大发电”的老大哥,直接超越了南方电网,可以跟国家电网一较高下了。 国华电力的定位就特别尴尬了。 还是路边社“消息”说,国华电力可能并入国电电力,这种事情其实不用多说,大家心里都有数。 毕竟成了“巨无霸”央企。 机构改革势在必行。 目前,省公司模式的可能性最大。 主要业务“煤炭”,“电力”,“运输”,“化工”。 合并是国家政策的事情。 余磊却拒绝了白冰父母的建议,一想温文尔雅的白冰“火了”,是“特别生气”。 她的话,余磊是一点都不听,也不为两人未来,家庭考虑,认为他太自私。 白冰故意不搭理他。 去酒吧“酗酒”。 余磊送她回家的晚上,看到了她的手机“上的密码”,是生日,邮箱的密码,余磊用网易邮箱大师关键到自己邮箱上。 一打开,像窥探秘密。 里面有录音,有艺术照。 一个男人,余磊心心念道的男人,“堕胎”,“男人”两个词合在一起,令人非常不爽。 看到那个男人又如何? 能改变事实吗? 一段录音,一张照片的距离,却让余磊觉得,这一刻他和白冰之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原来,是这样。 “堕胎”是白冰主动打的,两人都订了婚,然而却签了婚前财产协议。 罢了,毕竟相恋一场,给彼此留点最后的体面吧! 余磊深吸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他拧开水龙头,浴室里面响起“哗啦哗啦”的水流声。 “都订婚了,你还跑出去找女人?” “逼着老公签婚前协议。” “我问你要钱吗?你有一个亿吗?” “没有,你还联合你父母跟我“签协议”,你有病吗?” 余磊皱眉,录音里面那个男人说的是中文,并不是英文,白冰在骗他,很显然。 只听白冰说道:“你真坏……对了,我的事情跟你爸妈说了没有?” “最近上面查的严。” “你甩我?你跟这个丽丽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提拔了?” 余磊瞬间确定了录音里面那个男人的身份,白冰的前夫。 所以,从一开始,白冰的父母就清楚的很,“没有我父母的栽培,怎么会有你的今天?” 看起来,白冰的前夫很可能是高管,而且他的父母一手提携的,看起来是“狗咬狗”,“谈崩了”。 男的情绪爆发了,说白冰仗着自己是大院里的“官二代”,“大小姐”,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现在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他自己奋斗努力得来的。 白冰的父母,已经退居二线了,没有价值了,既然是“摸着石头过河”,“河已经过了”,“石头留着就没用了”。 总之,白冰的前夫就是一个“人渣”,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白冰一定也不是什么纯情少女。 久经沙场的老丫。 “丢”,余磊的心里在滴血。 浴室里。 余磊用力搓澡。 难怪白冰,重新去“酒吧”了。 因为余磊不可把控,她的父母已经失去耐心了,找这么说,这段时间白冰说自己想要冷静,冷静。 是给自己创造“时间”。 因为她的前夫,重新联系她了,也就是说,这几天,白冰每天冷着个脸,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故意甩给余磊看的。 “耍猴呢?” 这还用问吗,高端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余磊单纯,没背景,适合被把控,当“弃子”,还差点被戴了绿帽子,真惨。 白冰已经离过婚了,手里一本离婚证,“堕胎”,“离婚”对于婚姻是无所谓的,但是差点把余磊手中的证骗了。 属于“二婚”诈骗“初婚”,这算盘打得“啪啪”响,但是不晓得什么原因,他男人回来了。 当然,只是猜测。 有可能是“新人”,这样余磊就成了高端的“备胎”。 第224章 曲终人散 浴室里的水流声终于停了。 余磊拧上水龙头。 扯过毛巾裹住头,擦擦干净。 套上新衣裤,“哈了口气”,刷牙,抬手抹掉镜子上的水汽,镜中人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红,但那点红是彻底清醒后的利落。 就像钝刀割了许久的伤口,终于被一把快刀斩断,疼是疼,但是解脱的痛快。 吧嗒! 他走出浴室时,客厅只亮着盏落地灯,白冰蜷在沙发里,头发散在肩头,侧脸看过去还是那副柔弱又矜贵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 “我来还你门钥匙。” “这算道别吗?” “不算,因为从未开始。” 女人善变,从头到尾的对话, 白冰没回头,只淡淡瞥了眼茶几上的手机。 那是余磊刚从卫生间拿出来的,密码页还停留在“生日”那串数字上,他没删记录,也没藏,就这么明晃晃放在那。 余磊没说话,径直走向卧室。 “那就这样吧。” “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没准备,就不需要了。” 整理干净的卧室,恢复了往日的邋遢,“衣服乱丢”,“臭袜子”,“鞋子”乱扔。 出差行李像过家家一样,排了一地,如今倒成了他的避风港。 他关上门,把客厅里若有似无的香水味隔绝在外,躺在床上长长舒了口气。 “玩我”,还要“迁就你”。 什么事情,都搞得你头头是道的,所有错都是我造成的。 幸好自己留了一个心眼。 多看了一眼。 便宜买好货就是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以前他总觉得,爱一个人要迁就,要包容,哪怕白冰偶尔的冷淡、偶尔的敷衍,他都能找出理由。 她漂亮,她家境好性子傲,众星捧月,她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可根源是,骨子里的“自卑”属于自己,无依无靠,毫无安全感,只有自己才是真的,必须“自私”,否则,躺在床上,连个看自己的人都没有。 可邮箱里的录音还在耳边转,“余磊不可把控”,“没耐心了”,“冷静是为了创造时间”,每句话都像针,“砰”,“砰”,“砰”,扎破了一个一个的梦。 他不是没见过“纯情”的自己。 也幻想着“家庭幸福,阖家幸福”。然而,有些东西,从出生起就是“命中注定”。 人心复杂,人心险恶。 还记得,刚认识白冰时,她穿一条白色连衣裙,“好美”,在公司餐厅,里帮服务员捡了掉落的托盘。 “青春的一笑”。 这姑娘温柔,漂亮。 “堕胎”余磊也不当一回事了,优点掩盖了所有的缺点,那是生理性喜欢,特别的喜欢。 见父母。 提订婚,彩礼这一步都没到,连未来孩子的名字都在心里过了几遍。 “哎呀”,余磊无法发泄,一次次的无奈,发泄,对着月亮发呆,自己“孤儿”,命苦死了,谈了三个女友,全是这样的,人常说“事不过三”,自己这种性格怎么天天招惹这种野花来呢? 白冰看起来,这么青春,美丽的一个姑娘,竟然,内心如此开放,完全就是“利益”当头,凡事向前看。 跟前夫,签婚前协议,这种“欧美”西化的婚姻,余磊无法相信,自己一婚,娶个二婚的,而且白冰见父母前,都没有告诉自己,她“短婚未育”,虽犹豫,却也想着“只要好好过,协议算什么”。 现在回头看,那些掏心掏肺的真心,在白冰眼里,不过是“好把控”“适合当弃子”的证明。 而且“堕胎”,很可能有“先父遗传”,这种相当于,三个人生了一个孩子。 以白冰的性格,说不定,还有无数个备胎,无数个男友,堕胎几次他都一无所知。 所以,她的爸妈属于找个“工具人”来养活她,给她做牛做马,照顾,属于“保姆”。 这余磊不得怒了? 从理解上来说。 所谓的先父遗传,是女性再怀有上一任男友(丈夫)孩子后和现任男友(丈夫)再生下的孩子会有上任的遗传基因,这个是一定的。 因为从男性精子进入女性体内和卵子结合后,形成受精卵,而受精卵通过脐带或者其他方式和女性身体交换营养和DNA。 所以就形成了先父遗传的说法,也是男女结婚有孩子后越长越像的原因。 只要女性怀有前任的孩子,不管是生下了,还是打掉了,都会有先父遗传的,但是如果没有怀过孩子,那就没有交换的前提,所以就不会有先父遗传的说法。 那些说只要精子进入过女性身体就会有先传的说法,应该是不对的,因为女性身体排出异物也是很厉害的。 但是堕胎的,一定有的。 孩子都成型了,Dna都存在了,怎么可能不遗传呢? 即使,第二个,第三个都存在。 第二天一早,余磊是被闹钟叫醒的。 他走出卧室时,白冰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煎蛋配牛奶,沙拉,面包蛋糕,像酒店里的自助早餐。 “你怎么又来了?” “不然呢?你生气了?” 见他出来,她抬了抬眼:“昨晚没睡好?”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惯常的漫不经心,昨晚他在浴室洗澡,刷牙、今早从卧室出来,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接你上班喽。” “不用,我坐公交,地铁。” 确实白冰应该不晓得,余磊看过自己的邮箱,这都是她的回忆,可是余磊很不自在。 不必纠缠了。 “你还在生我父母的气??” “没有,我觉得我一个人过的挺好的。” “这话什么意思?你微微欧诺的,我不找你,你就不说话,跟个木头一样。” “没什么意思。” “以后我们怎么生活?” “没想过,一起生活”。 白冰直接噎住了,这话让她伤透心了,她故作镇定,还是笑了下“哼”。 余磊没接话,径直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片面包,咬着就往门口走。 “不吃点热的?”白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刻意的,“我开车…”。 余磊脚步没停,只抬手摆了摆,“砰”开门走了。 第225章 困难的“转型路” 2017年,房价继续涨,涨涨,涨的人都麻木了。 白冰再没有说驻村的事情,“订婚”,“家庭”的词语都销声匿迹了,两个人像是在打冷战。 不过,这是余磊单方面认为的。 这一年,“煤电”也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生机和希望,“重启”毫无希望。 除了搞了一次央企并购,国华电力归属权发生了变化,从“神华”变成了“国家能源”。 国家持续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重点围绕化解过剩产能、优化存量机组和清洁化转型展开。 核心还是“去产能”,“清洁转型”。 “规模控制”还是手段。 工作报告上明确要求,淘汰落后产能,淘汰、停建、缓建煤电产能5000万千瓦以上,防范产能过剩风险。 前三季度全国已淘汰关停落后煤电机组约240万千瓦,全年目标为2000万千瓦。 煤电装机增速降至2000年以来最低水平,总装机约9.63亿千瓦,占全国发电装机的55%左右。 除了锦界三期扩建,没有任何新的动静,主要还是围绕着“新能源”做文章。 公司方向已经主要围绕“新能源”谋划,布局。 还有,就是“清洁化”改造。 比如,超低排放改造。 累计完成煤电超低排放改造5.8亿千瓦,超额完成4.2亿千瓦的目标,二氧化硫、氮氧化物排放量较2015年下降50%以上。 灵活性试点,辽宁、吉林等,启动22个灵活性改造试点,但是完成率不佳。 前两个主动抓手,后面一个是硬指标。 用“市场化”的手段控制, 计划电量缩减。 要求燃煤发电企业计划电量不高于上年火电计划小时的80%,节能环保机组可上调至85%。 新机组市场化,2015年后核准的煤电机组不再安排发电计划,投产后直接参与市场交易。 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煤价“蹭蹭蹭”的猛涨。 但是压力很大。 煤电,煤电,煤价一涨,燃煤电厂没利润了,直接搞成负的了,亏损了。 而且,煤价高企导致半数以上省份煤电度电盈利为负,而电价未触发联动机制。 能源结构逐渐转型。 非化石能源装机占比达38.1%,煤电定位从“保电量”转向“保电力供应与辅助服务并重”。 燃煤电厂“扩张”之路结束了,属于一个时代的结束,未来“绿色”能源路,将变成主导。 政策还将以“去产能”和“升级改造”为主线,矛盾点集中在“产能过剩”,“清洁转型”的平衡上。 年底。 八项规定下,年夜饭还是吃的,但是是自己食堂做的,属于公司里搞的。 酒还有,不多,也基本上不劝酒了。 大桌上的剩菜凉了半截,同事们还在围着领导敬酒,马屁还得拍啊,要么怎么“提拔”呢。 “关系户”这种从“革命党”变成了“地下党”。 余磊缩在角落的椅子里,面前的玻璃杯只沾了点啤酒沫,确实白酒太难喝了,“反胃”的厉害。 从坐下到现在,他敬酒,根本没人鸟他,简称“陪他玩”,这就尴尬了,“借调”了三年,大家都熟悉了,也不“装了”,“你没用”,余磊胸口像压着团湿棉花,闷得慌。 “发什么呆呢?” “敬酒。” 突然一声喊,让满桌的喧闹顿了顿。 赵主任端着个白酒杯,晃悠着走到他跟前,啤酒肚蹭得椅子腿“吱呀”响。 “我敬了,一圈了。” “年轻人,起码打三圈。” 老人脸上泛着酒后的潮红,感觉居高临下一样,“很横”,“跟你说话呢,没听见?过来,给老张总敬杯酒!” 余磊捏了捏杯子,摇头摆手,趴在桌上,抬头勉强笑了笑:“吐了两回了,吃不消了,再喝住院了。” “胃不舒服?” 赵主任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啪”地一下把酒杯墩在桌上,酒洒出来溅了桌布,“我看你是翅膀硬了吧?还敢跟我讲条件?住院费,我报销了“喝”。” 赵主任喝多了,发酒疯了。 不过,这话像根针。 周围的目光全聚了过来,有人低头扒饭假装没看见,有人眼里藏着看热闹的光。 赵主任还在骂,声音越来越大,“喝,别愣着。” 余磊很明白为什么,针对他,三年了,北大毕业的那小子都转正了,几个老油条他也不敢动。 合计着,就是欺负他这个“软柿子”,把“借调”的不当人看。 余磊借调第三年,没奖金,没晋升,起早贪黑,废寝忘食,“出差”,“干活”。 这种活,有家庭的都不愿干。 东边跑一周,西边待一个月,南边去半年的,家庭怎么办? 老婆孩子怎么办? 娃上下学谁接送。 不就是,他这个“光棍”一人挑了,委屈,跑腿一人干了。 “平时让你多跑跑腿、多敬几杯酒,你还不情不愿的?现在让你给张总敬酒,你还敢说不?” 赵主任越说越激动,伸手戳了戳余磊的肩膀,“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哪里来的,早晚得滚回哪里去!” 果然,以前程经理酗酒“砸车”,这个赵主任酒品也“差劲”的很。 是可忍,孰不可忍。 “特么的。” 委屈、愤怒、不甘,像积压了很久的洪水,一下冲垮了他的理智。 余磊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往后滑了一大截,直接照着赵主任的脑门就是“磅”的一拳。 当然,他是收着力的。 自己“孤儿”怕什么? 大不了,开除,辞职,回家。 实在不行,“一命换一命”。 “你…你…搞什么?” 余磊抓起桌上的啤酒瓶,“砰”地砸在地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周围的人吓得叫出声,张总赶紧站起来劝:“小余,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要你命?”余磊红着眼眶,眼泪差点掉下来,“一命抵一命。” 这话一半骂赵主任,一半骂自己,骂自己当初对白冰的迁就,骂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窝囊废”。 赵主任被他的样子吓住了,愣了几秒才回神,气得手都抖了:“我是你领导,我…” “你算你麻痹领导。”余磊吼出声,“连老婆裤衩都被人脱了。” “哈哈哈。”哄笑。 第226章 反面教材 余磊攥着拳头站在那儿,人都是蒙的。 赵主任被那一拳打得踉跄了两步,啤酒肚顶着桌沿,手忙脚乱地扶着桌子才没倒。 酒洒在他的衬衫上,晕开一大片黄渍,像块难看的补丁。 “你麻痹的,你等着。” 余磊原始动物的冲动占据了上风,自己无所顾忌,“怕什么”,“我去你妈的。” 啪! 又是“一拳”。 给赵主任打懵逼了。 毕竟是中年人,上有小,下有老的,确实不敢动手,理智占了上风。 满桌的人都僵住了,刚才还围着领导敬酒的同事们瞬间停了动作,有的手里还举着酒杯,眼神里一半是惊,一半是藏不住的看热闹。 “啊哈,原来是怂货。” “嘴硬的很那。” 旁边人,有人小声嘀咕,这可惹毛了赵主任毕竟是“东北人”,本来还有理智,人性,旁边一激发,酒劲还不小。 指着端着酒瓶子“哐当”,“磅”的砸了过去,照着余磊的脑门。看起来赵主任还是怕的,没敢照着后脑“砸”。 完了,互殴。 “哼哈”,余磊鲜血顺着额头滴落,不过,他满意的笑了,自己带上一个,成功的惹毛了赵主任。 张总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冲过去拽赵主任的胳膊:“老赵!别冲动!你跟个小毛孩较劲什么!” “我…我…”赵主任酒劲,彻底清醒了,他惹大祸了,本来有理变无理,成了互殴。 而且,对方出血,说不定鉴定下来轻伤,变成刑事案件了。 拘留都是小的了。 哈哈。 余磊红着眼眶,胸口还在起伏,额头被碎片划了道小口子,渗着血珠也没察觉。 他人笑的很开心,特别满意。 赵主任缓过劲来,捂着脑门,酒劲混着悔意上来,刚要张嘴,却被张总用眼色按住了。 张总打圆场:“赵主任,小余,你们都喝多了,这事我看算了吧。” 说着就半扶半架地把赵主任往门外带,让旁边的小青年送余磊去医院。 赵主任可能觉得这事不大,便回头瞪余磊,嘴里嘟囔着“你等着”,不过却少了几分平时的横劲,倒像底气不足的放狠话。 他心虚的,但是公司里这么多人,他还得装腔作势。 “余工,我送您去医院吧。” 说实话,余磊想报警的。 但是,这事自己先动手的,虽然自己流血了,但是砸在额头,也就是皮外伤,没大事。 一旦报警,去了派出所,那两个人估计要开除,而且责任也是各打50%。 不过,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不亏。 也让公司没人再敢搞他。 余磊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满桌狼藉的剩菜和散落的玻璃碎片,胸口那团闷得慌的湿棉花好像被捅破了个洞,气泄了,却剩下一阵空落落的疼。 同事们没人再敢劝酒,也没人过来搭话,都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凉饭,偶尔有几束目光偷偷扫过他,又赶紧移开。 一旁的小青年扶着他,“打的”,“去医院”,不过,上了出租车,他跟青年说没事,自己去医院。 这费用张总说他报销,估计是赵主任的意思,他怕的很,中年人失业比“少年”恐怖多了。 而且,他一年五六十万的收入,因为这事失业了,完全划不着。 他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椅上,看着自己划出血的手,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三年借调,没挣着奖金,啥目标都没搞到,倒先跟领导打了一架。 医生说没大事,“硬伤”,家里躺了几天,继续上班。 回来的感觉,怪怪的。 没人跟他说话。 都是一帮怂货,搞笑死了。 不就是“领导”干他吗? 余磊倒想等着看,怎么让他“死”,这“死法”他倒是想品尝一下,不就是“算账”么。 “呵呵”一笑而过。 大不了就辞职,反正这借调的日子也没什么奔头。 可奇怪的是,赵主任不仅没找他,反而像是躲着他似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什么情况? 开会的时候,赵主任坐在主席台上,眼神飘忽,心不在焉的,连余磊的方向都不看。 有时候在走廊碰见,余磊想躲,赵主任却先一步拐进了洗手间,半天不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狐假虎威? 有次余磊路过赵主任的办公室,听见他在里面打电话,语气急得发颤,嘴里反复念叨着“榆林”“灭火工程”“钱的事”,见余磊路过,“砰”地就挂了电话。 这两天不像赵主任的风格哇。 同事们也开始私下议论。 果然,一月下旬的反腐倡廉大会,赵主任作为大会主持人,说话不超过三句。 几个人当着众人的面,将他带走了。 稀奇,实在是稀奇。 也难怪赵主任不跑,估计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否则坐着飞机去美利坚了。 卫生间里,有人说赵主任前阵子被上面的人找去谈话,回来脸就白了。 还有人说,审计部的人最近在查以前榆林矿上的账,赵主任以前在那儿待过好几年,主管过灭火工程。 余磊听着这些话,心里犯嘀咕,却没敢往深了想。 没想到赵主任这么霸气,好赖也是公司的老主任了,看着人模狗样的,还真是跟“贪污腐败”脱不了干系。 自己的“死对头”就这么没了,还真是畅快。 春节假期过得浑浑噩噩。 主要还是没亲戚,还有那个“死姑姑”动不动家里堵门,都堵了他三年了。 锲而不舍,烦死了。 余磊一个人待在出租屋里,冰箱里只剩半颗白菜和几罐啤酒。 他想给朋友,同学打个电话,翻出通讯录,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还是没拨出去。 给谁打呢? 都是有老婆孩子的,谁特么大春节的陪自己聊天? 至于白冰,半年没联系了。 再说,说啥呢? 是说自己跟领导打架了,还是说“借调”三年,岗位原地踏步踏?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把手机扔在了一边,对着天花板发呆。 自己下一个十年同学聚会,都不敢去参加了,怕“丢人”。 这年头的同学聚会,不就是“炫耀”,“金钱”,“地位”,“美女”,“家庭”的吗? 第227章 消防 春节后上班第一天,余磊刚到办公室,就感觉气氛不对。 平时热闹的办公室里,大家都低着头,说话声音压得极低,眼神还时不时往赵主任,赵为民的办公室瞟。 那扇门紧紧关着,却没像往常一样透出灯光。 “今天,怎么没人汇报工作?” “人都不在,汇报个球。” “这是个大瓜。” “哎,你听说了吗?赵主任没来,好像是被……留置了。”旁边工位的老李凑过来,声音压得跟蚊子似的。 “正常。”黄学良明年就退休了,他很老练,这事他经历多了。 “留置?为什么?”余磊嘴角上扬,不由自主的笑了,“太搞笑了,自己还担心被“小99”,对方却提前退场了。” “难怪呢。” “还能为什么?就是之前说的榆林矿呗!”老李左右看了看,接着说,“听说他以前在榆林矿负责灭火工程的时候,虚报了工程量,收了供应商的好处费,少说也有几百万!” “这孙子,搞了不少哇。” “人心惶惶的,听说公司里“搞了”好几个。” “都这事?” “可不是嘛。” 审计部查了快一个月了,元旦前就把材料交上去了,这不,春节刚过,纪委的人就来公司了,直接把他从家里带走的。 “可不光这点事,还有分包商啥的,物资采购,设备采购都有内幕。” “喔喔。” 余磊愣在那儿,半天没反应过来,笑的更开心了,因为这意味着“赵为民,死的更惨了。” 最高,大卸八块。 再一想。 年夜饭上,赵主任的嚣张霸气,不敢报警,却“吹牛逼”,高喊“住院费我报销”的横劲。 这才不到两个月。 人就带走了,突然觉得有点荒诞不经。 一个平时在公司里说一不二、连敬酒都要摆架子的主任,居然是个贪腐的? 跟北海的李书记一样,特点就是“能喝”,面红耳赤,脖子粗,像火夫。 更搞笑的是。 没过两天,公司开了个反腐败警示教育大会,本来是要通报赵主任“赵为民”的事。 结果有人翻出来,就在上个月,节前,赵为民还作为“廉洁标兵”在大会上发言,拿着话筒慷慨激昂地说“要守住底线,不碰红线,为公司的清洁转型做贡献”,台下还掌声雷动。 可谁能想到,他发言的当天下午,纪委的人就找他核实情况了;没过半个月,人没了,就被正式留置。 关在哪里都不晓得。 “你说搞笑不搞笑?” “脸皮厚。” 刚在台上讲完反腐败,转头就被带走了,“玩呢?” 食堂里,同事们边吃饭边调侃,以前还总说别人不廉洁,原来自己才是最大的蛀虫,贼喊捉贼。 余磊越听越爽,不由得“GG”,笑出了声,他坐在角落,听着大家的议论。 不过,细细想想,自己还是个“借调”身份,也得尽快想办法脱身,否则,到老了,一脚给你踹飞了,你也难过的很。 赵主任倒了,倒是解气,也很“唏嘘”。 他看着食堂里的饭菜,鼻子闻闻,突然觉得原来“饭菜”可以做的这么香。 以前老是觉得这食堂的饭像自己的日子,没滋没味,现在却好像多了点“真实”的味道。 下午,余磊去人力资源部交材料,路过公告栏,看见上面贴了新的通知: 公司要推进新能源项目的人才选拔,借调人员也可以报名。 他停下脚步,盯着通知看了半天,心里突然动了一下。 很快邮件Oa也通知了。 合并以后的,公司变大了,各种系统,组织机构啥的都要调整。 说是,要成立“省公司”,Oa系统也要集团公司统一,Erp啥的。 搞“数字化”,“一体化”管控,新公司机会多,项目也多了,“新能源”项目可能是个机会。 毕竟,有项目,就有了晋升。 既然“煤电”的路有不通,为什么不,选择更换一条路呢? 回到工位,他打开电脑,翻出自己这三年做的项目报告,有锦界三期扩建的调研,有光伏布局的方案,还有清洁化改造的数据分析。 这些东西以前他觉得没什么用,现在却突然觉得,或许这才是自己该走的路。 “绿色”,“低碳”,“环保”的路。 嘟嘟! 他拿起手机,发现是白冰的微信“有空吗?”,犹豫了几秒,敲下一行字:“我很忙。” 发送成功的那一刻,余磊长长地舒了口气,胸口那股闷了很久的气,好像终于散了。 男人早已事业为主。 否则,人到中年,“下岗”,“失业”,“老婆BB”,人不得崩溃了? 一想到这,余磊心情“阴转晴”,豁然开朗。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键盘上,暖融融的。 “窝囊废”要动了。 毕竟,自己还是“高级主管”,再进一步,就是“副主任”,副科级了。 余磊刚把“新能源”项目,选拔通知收藏好,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屏幕显示“办公室”。 他指尖顿了顿,还是接起:“您好,我是余磊。” “麻烦现在来一趟,了解些情况。”电话里是人力资源经理的声音,一般领导跟他沟通,肯定是大事。 难道自己去新能源的想法,领导“未卜先知”了?很显然,他想多了。 办公室516,余磊被叫去谈话,原来自己科室的人都被叫去了。 是纪委谈话,关于“赵为民”的。 516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半开着,就是大会议室。 靠窗的椅子上坐着,三个穿便装的同志,见他进来,中间那个指了指对面的凳子:“不用紧张,就问几件和赵伟民相关的事。” 左边那个记录。 “你叫什么?” … 沙沙沙,笔录。 余磊坐下,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你对赵为民,工作上有什么…”同志开门见山。 余磊抬眼,“其实,我对他并不了解。” 感觉挺“游刃有余”,“八面玲珑”,“贵人相助”的,能“喝酒”,能“抽烟”,“喜欢称兄道弟”,“送特产”。 听说他“小姐妹”也很多,“男人味”很浓。 第228章 喜从何来 两件事。 第一件,房价又暴涨了。 第二件,李玩酷二婚了。 还得北大毕业的人士,黄海波吗?这个唱空楼市的大男孩,终于受不了了,每天“必胜”,“楼市泡沫”一定破。 连续三年的房价上涨,让他疯了,“精神小伙”变成“神经病”了。 终于没忍住,在通天苑买了79平的二房子,没地方住,相当于没有生存权。 他十万个“草拟嘛”,曾经意气风发的小伙,本打算相亲“靠自己”,现在一见面就是“谈条件”。 女孩家里有多少资产,有多少套房,开的什么车,校园大男孩彻底变成了“社会人”,要“天线”,要“岳父”。 初心什么的,都没了。 估计,这时候一个“糖衣炮弹”,彻底当了“叛徒”。 然而,小房子一买。 立马变了个人。 每天高谈阔论,就是房价从来没跌过,完全“小人得志”。 空转多。 北京及周边城市圈。 产业集聚,人口持续流入,房价上涨是必然趋势。 其他地区,不清楚。 不过,这些年,经济不赖,中美嘴炮,但是经济不冷,大家多少都赚了点钱。 这些沿海经济圈,人均收入都很可观,全家老小勒紧裤腰带,首付可以有,还贷也不成问题。 外来人口想要定居下来,有很强的购房需求。本地人想要改善居住条件,也有购房需求。 至于投资客,买几套可以收手,谁也不好说,房价过一年涨一大截,买到就是赚到,大家好像总是还缺一套。 即使征收房产税,刚开始税率不会特别高,房价也不会有大的波动。 国家转移杠杆,政府卖地还债,自住资产升值,投资低买高卖,除了没买房的,其他都希望房价继续涨。 从国内各个角度看,房地产相关行业都蓬勃发展,欣欣向荣,完全看不到跌的可能。 像极了九十年代的日本。 浙江五线城市,靠近上海,去年政府限价13800,今年放开限制,前几天刚开的楼盘均价18000。 想上车能上车,尽早上,还要涨。 孔勇幸福惨了,幸亏他是2014上车的,而且北京市政府还搬到了通州,这小子赚大发了。 一开口就是:“我自己有的住,没打算在这个价位出手。” 黄海波突然成了“分析大师”了,人都不正常了。 人家一说就是“至理名言”。 希望房价下跌的同志,只能期待川建国同志发力了,外盘口还是扑簌迷离的,不确定因素很多。 京城外地人被分化了。 吃红利的,孔勇。 各种幸福感,满满的,每天笑容满面的,比中了五百万都开心,上班也是越来越顺,“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刚上车的,黄海波。 完全汉奸,一上车就“空转多”,像农村暴发户一样,“得意忘形”,墙头草,没有一点定力。 没上车的。 还说啥,肯定没钱呗。这房价直接干了几番,解决方法就一个,“滚蛋”,回老家。 分析房价,“分析个卵”,都是资本左右,人就如草芥。 2015~2018,余磊这个“穷鬼”算是来对了地方,这三年让他对“京城”一辈子难忘。 眼睁睁的看着东坝的房价,涨了6万,是涨了6万,不是攒了6万,一平米涨了6万。 除了“洗钱”,还有赚钱更快的方式吗?这对于“穷孩子”的三观简直就是“刷新”,完全颠覆了。 这一轮房价的启动时间是在2015年,合肥最先开始上涨,涨幅翻倍;一线城市中,深圳开始启动,房价基本翻倍。 到了2016年,上海北京房价纷纷大涨,涨幅也是几乎翻倍。 算是跟牌了。 这个时候的房价,余磊已经“要不起”了。 然后,上一年班,绝望一年,搞得“奋斗”意义都没了,什么“事业”,“初心”,“爱情”全是狗屁。 2017年,2018年,全国楼市启动,二线城市、三四线城市、还有全国的县城们纷纷翻倍。 对于余磊来说,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针对他的房价大涨。 他一来就匆匆的猛涨,就像雨神“萧敬腾”一样,这点踩的太稳了。 对了恭喜“全国人民喜迎房价翻倍”,然后国家队出手了。 限购,限价。 完全“杀不住”车了。 再来个狠的“棚改一刀切,全部暂停”。简单说,就是拆迁不给钱了,否则,这帮“农民”兄弟太猛了。 “房价还涨吗?”余磊脑子里挂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废话,当然涨的。”北大的黄海破已经着魔了,他算是彻底洗脑了,压根不信房价会跌。 因为他说了,民国钞票变成废纸,但是,那是国民党崩溃的标志,搁在咱这不对啊。 “唱空派”这时候,跑出来了。 第一次是从“天涯论坛”,坑了一大批忠实粉丝,不过都是“穷屌丝”,正常人谁会看空房价呢? 好像一说棚改停。 全国楼市就要暴跌似的。 还有人“信誓坦坦”的竖起三根指头,朝着“耶稣”,“基督”,“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地藏王”啥的,乱七八糟的发誓。 楼市开始转向,全国房价进入下跌周期! 信的人有吗? 当然有喽,都是“穷鬼”,“无房户”,苦的都是“六个核桃”。 因为李嘉诚没动。 但是,他也不再拿地了。 不过,这些“唱空派”没市场的,很快就被房价打脸了。 余磊开心吗? 当然不开心,因为房价打的“唱空派”的脸是假的,又没什么损失,但是对于余磊这样的,想买房,无房户是真打脸。 为什么? 悲催的在于,他们赶上了,“婚姻”,“事业”,“家庭”。 组织上提拔都喜欢“看家庭”,请问这种逼得“无家庭”的算什么?有国才有家,可是国有了,“家”却没了。 孤儿缺乏“安全感”,更需要一个“家”,至于“点灯”的梦想,谁爱去谁去。 都断子绝孙了,这理想“不干了”,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后人呢? 第229章 虚假繁荣 白冰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 不结婚,不妥协。 房价怎么走,关系到余磊去哪里,因为全国各地都涨了,自己那点钱除了去“鹤岗”,其他地方都挺难的。 好了。 下了班就是躺平了。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感觉被囚笼束缚一样,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想砸东西,发现租的人家的房子。 恼火死了。 本来去库存,钱借出去了。 20%首付说不定,南宁还能够得上,结果全款了,更别提留北京了,想都没想过。 现在是“出不去”,“回不来”。 这一轮全国房价暴涨。 还记得2008奥运会。 搞了一个4万亿计划,国家大搞基建,之后房价大涨,但同时遗留了大量的商品房库存。 房价大涨是因为货币大量注入经济体,流入楼市,但同时地方政府也卖出了大量的土地,聪明的开发商都在房价上涨周期结束后把房子卖光了,没有把房子卖掉的开发商后来的日子都过的很苦。 类似不,雷同不? 电视上经常“如有雷同,实属巧合”,搞笑死了。 在那个阶段,很多小包工头都吃到了4万亿的红利,一年赚100万加并不是天方夜谭。 那个时候只要能够包到活儿,就能赚到钱,因为房价涨,开发商的回款速度非常快,包工头拿到工程款也很痛快。 就是所谓的“高周转”,“高收益”,“高回报”。 这些暴发户就是一条“胆子大”,接工程要垫资,他们就各种“高利贷”,乱七八糟的民间借贷,其实也就是“高息贷”。 赚到钱的就是“暴发户”,没搞到的就是“老赖”。 暴发户呢? 县里一帮“豪车”专业户。 还有一帮“老赖”,“老赖”不是因为能力不行,而是因为运气不好。 然后,“爆了”,啥啥寒冬,买房子送家电,各种低首付,甚至零首付。 过冬嘛。 高息大哥吃了“铁门栓”,从地方政府,开发商到包工头,甚至工人没有一个好过的。 这就是流水断了。 所谓的短期经济繁荣 Game Over。 地方财政也开始过苦日子。 撑了几年之后,大家都揭不开锅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全国楼市普遍累计了大量的库存,所以2015的口号就是“去库存”,“去产能”,“救国”。 房子,煤炭。 属性差不多,直接点爆了。 为了输血。 多了一个花头,“棚改”,也就是发钱,术语“货币化安置”。 通过棚改的方式,拆掉老百姓的房子,同时给一大笔钱作为补贴,老百姓拿到钱而且没有了住房之后,只能去买房。 这么多货比进楼市。 跟煤炭一样,中间商敏感度高,“捂盘”,“惜售”,“涨价”,这下老百姓买涨不买跌的热情爆了。 都是为了“孩子”,刚需的硬上,炒房的,做生意的,“妈卖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钱都到房子里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空不空,别人不晓得。 余磊辛辛苦苦攒的二十万空了,活活的被稀释了。 唉,就算是人体验课,吃了不懂经济的亏。 躺在床上看房价。 每天“蹭蹭蹭”,几个点往上扑腾,除了“卧槽”,“卧槽”,只能捂被子蒙头,睡大觉。 每天的心情都很差。 特别差。 余磊把手机“啪”的往枕头边一扔,屏幕还亮着,天涯论坛上“北京房价明年必涨”和“环京泡沫马上破”的帖子还在互相掐架。 “看多党”说通州新规划要落地,地铁通到燕郊后刚需得疯抢;“看空党”甩数据,说北京空置率快到20%,开发商都在偷偷降价。 “日他买卖屁”,搞得人都要神经衰弱了。 他不停的耍着回复。 感觉大家说的都对。 一个个神乎的,说从03年就预测到了,感觉牛B的很。 什么“挖坟贴”。 “预测贴”,然后拉群,开课,买课程,一个比一个“狗屎”。 “红色”,“绿色” 盯着那些字,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涨或跌”,对余磊来说都是废话,涨了更买不起,“跌了”就是逗你玩的。 余磊打过房产中介的电话,真的都是假的,贴的纸条都是促销,宣传的。 实际上,就没那个价格的房子。 抢房子跟不要钱一样。 人性,都疯了。 不抽烟的人,都抽烟了。 余磊“咳嗽”了两下,硬是吸了一口,喉咙里毛毛的,跟发炎一样,火辣火辣的。 一根接着一根。 屋里烟头丢了满地。 然后,就是各种零食空袋子,啤酒瓶,人憔悴,颓废的不行。 跟从网吧“熬夜三天三夜,通宵网游那个感觉”。 余磊坐起来,摸出烟盒,只剩最后一根。 呼—— 阳台窗户没关严,凉风着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香味飘进来,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刚到北京时,在“公主坟”地铁口吃的第一碗香辣牛肉面,当时还觉得“北京的面都比老家香”。 已经初夏了。 日子一旦,“循规蹈矩”,就变得飞快,“往事如烟”,感觉时间很快,“一晃而过”。 地球自转快了? 现在再想,那“香味”全是刚毕业的傻气,以为工作在哪里,人就扎根哪里,没成想自己成了“北漂”。 一个大男人,飘来飘去的,连个家都么有。 自己越来越负能量。 天涯上说,古代人八成男人没有后代的,没想到是开的连锁店,自己今天也,“很荣幸”的加盟了。 打开地图,他手指先戳了戳南宁,之前算过20%首付的钱,现在全款都够不上,早没念想了。 又往下滑,长沙、成都、西安……这些名字在屏幕上跳,他点开长沙的房价页面,芙蓉区核心地段才一万八,比北京五环外的老破小还便宜一半还多。 没成想,自己成了看地图买房了。 人都能这么变态了,只为了有个家住住,压根没考虑,这个“家”一年能回去几次。 但是在一想,孤儿嘛,无所谓的,啥亲戚,朋友的都无所谓的。 年初。 他想起发小去年去了长沙,朋友圈里天天晒橘子洲的晚霞,说月租两千能租到带阳台的两居室,周末还能去嗦粉。 余磊翻出通讯录,找到发小的名字,手指悬了半天没敢拨。他怕开口就露怯,怕说自己在北京混不下去了。 第230章 土著二婚 “大不了。” 余磊吐了一个圈“去新疆”,“去长沙”,“去鹤岗”。 窗外天快亮了,楼下开始有环卫工扫地的声音,说明差不多凌晨五点了。 余磊把行李箱拉上拉链,忽然觉得心里松了点,他检查一下,最多再呆一年,说走就走。 不跟多空党耗了,也不跟北京较劲了。 他要去一个能吃得起粉、租得起带阳台的房子的地方,不用天天看房价,不用半夜睡不着想“搬家”,跟狗一样被房东“撵来撵去的”。 他相信“天道”,涨房价的人是“因果轮回的”,有“喜”就有“衰”,迟早的事情。 当下,房价已经翻了好几番了,大街上的商铺,除了“房产中介”,就是“药店”,“超市”。 其实就是人的基本需求“吃穿住行”。 重要的因素在于,翻倍之后,如果再涨,地方经济肯定就要出问题了。 房价涨,地方实体经济就会逐渐萎缩,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面临着脱钩的危险,一旦脱钩,必然是金融危机。 国家从大的层面考虑,肯定不能让危机出现啊,所以说大家其实可以看到,在房价上涨过程中。 国家虽然说控制房价,但其实没有真正的政策落地,直到房价普遍翻倍之后,各种约谈,各种地方政策就都出来了。 “涨不涨,没关系”,“到点走人”。 李玩酷的家庭果然憋不住,哪能让自己儿子天天“吊儿郎当”,到处约P,还是给他搞了个“靓女”,这姑娘东北的,人好爽一点,依旧是“肤白貌美大长腿”,属于李玩酷喜欢玩的那种。 看起来,人不赖,谈了三个月,三天就牵手了,属于女的喜欢男的。 跟头婚完全不同,看起来很般配,这次说是因为“爱”,李玩酷不会瞎说的,估计,这回的婚姻能够“长长久久”。 “他的新老婆”是东北三线,吉林通化的,大学考进北京,毕业后成为一名北漂女,而且已经是北漂剩女。 想有个家,李玩酷呢? 又是土著里面的“优质”,垃圾堆里的“高质量人类男性”。 通常来说,北京男生就是不喜欢跟非北京女生结婚,除非这个土著本身存在的短板多。 啥啥身高170个头不高,已经37、38岁即将40岁还未婚的大龄男,长的丑和胖,或者学历低大专学历,再或者收入少,年薪大概10万绝不超过20万,再或者离异带孩子。 李玩酷这个二婚男,低了又看不上,丑了也不行,被人睡了,堕胎了,他家里那关都过不去。 咋办呢? 本地姑娘,未婚的人家也不肯啊。只能找“北漂女孩”喽。 但他们愿意跟你谈恋爱,为什么呢? 因为大部分北漂女孩都自己租房,或者合租或者整租。 一些跟父母住没有独立住房的土著男,可以有机会外住,恋爱期间顶多交点房租,恋爱谈崩了再走人,提上裤子,什么也不耽误,没损失。 余磊感觉同学李玩酷就是睡出来的感情,“身体上爱了”,就是真爱。 女的真的爱上了“李玩酷”,毕竟,李玩酷常年健身,身高1.78,也不算矮,短婚未育,各方面条件真的不差劲。 干爽了,自己是生理性喜欢。 这种爱,保质期要长久的多。 如果一个东北女孩,从老家考入北京,然后能够独立生活在北京,那么她的学历和收入肯定是不错的。 听说这姑娘“能力强”,跟董明珠差不多,30岁年薪已经四五十万,存款将近200万,有能力购房。 但是李玩酷相比之下,能力要弱的多,然而,董明珠可是当年为了癌症老公,倾尽所有家产的。 “爱”就是包容,有了包容,就能过下去。 这种事,之前可不是这样。 因为李玩酷跟余磊吃饭聊过,说不再相信爱情,不再相信婚姻了,就是每天找姑娘,当“炮友”。 人家京爷,就是这么豪气。 这才两三个月,结婚了,谁信呢? 纨绔子弟的名头都要改了。 在北京,能平嫁的外地女孩只有三种,甚至是三种长板集为一体。 漂亮、收入很高、家庭条件很优渥。 这样的女孩能在北京这所城市找一个抛开京房京户本身条件不错的男生,收入身高学历长相。 这种条件,在哪里都不会差的,她们对配偶的质量要求也很高的,好哇。 当然,像李玩酷这种。 好赖也是研究生呢,工作一年三十万,不差的。 这样条件的北京离异男,可以用他的条件玩儿太多的外地女孩,最后找个理由分手。 月薪三四千学历大专身高不足170等这种男士,哪怕他京房京户也不会受到本地,外地的女孩青睐。 层级的生物链又何止是在北京。 在广西,东北,余磊的发小,身高185,收入四五千,本地两套房,一套有贷款,一套收租。 他这样也找不到本地女孩,找了一个外地农村来的女孩。 因为他每个月还完贷款几乎不剩什么钱了。 广西捞女都看不上的。 还有那些25,26岁的女孩。 如果内在和外在的价值一般,不要奢望找李玩酷这种。 人家可是京城土著,自带身份优越感,玩玩可以,否则,耗费青春之后,大概率回老家找老实人接盘。 现实就是现实。 就算李玩酷同意了。 他的家庭也不同意的。 哪怕李玩酷到处撩妹,夜店,酒吧,甚至搞出一个孩子,也没用。 最多是去母留子。 给孩子妈一点补偿费。 炮友就是炮友,生了娃,还是炮友,这些人的父母,家庭,什么没见过? 大风大浪里出来的人。 精明着呢? 朝阳区的群众。 余磊跟林琴两人虽然都是“借调”,本质上就是属于外地男,外地女。 最根本的区别就是,外地男孩无梦可做,老老实实赚钱,然后,滚蛋回家。 该干嘛,干嘛呗。 外地女孩呢?不一样啊。 这个城市总给她们一种幻想,能够“安家落户”。 有理想,有目标。 就想“走捷径”,嫁个土著。 “你要钱”,他要“身体”。 “京房”,“京户”让很多姑娘人财两空。 血淋淋的教训。 第231章 身边人 房价越涨,人的心态其实越稳定。 因为“心死了”。 死的“透透的”,一个毫无希望的人生,谁还有动力去干什么,做什么呢? 就现在的房价。 就是生存权。 对于普通人来讲,能不能在一个城市比较好的生存下来,最大的因素就是房价。 北京上海,已经成了“贵族”城市,一套经适房1500万起步,绝大部分普通人这辈子都买不起。 体制内稳定,但是工资低,大部分人很难混到实权领导岗位的;体制外工资高,但是可能35岁失业;外企虽然不年龄歧视,但是说不定哪天就把中国office关了。 就问你敢不敢“赌”? 赌赢了不过一张“入场券”,后面婚姻,小孩都是大头。 赌输了,首付亏光,还欠了银行一屁股债务。 离开北京,是一个普通人,包括北京土著,最应该做出的正确选择,咱们“卷不起”哇。 地球这么大,卖我这么贵。 现在在二线城市,生活质量得到了指数级别的提升,上班10分钟,300平的大平层,首付才100多万,买车随便买。 北京的车牌摇了10年都不一定摇得到,周末去周边城市自驾游开车也就一两个个小时,搁北京2个小时还不够出城的。 嘟嘟! 本来以为就自己憋屈。 看来,一起来的林琴也一样。 是林琴的微信。 余磊瞄了一眼,因为自己正在出租屋收拾“衣服”,“行李”,现在外面的人,每天的“话题”三句不离房产,偏偏这是自己最讨厌的事情。 微信内容很简单:“六点,华茂,湖北菜。” 咋个? 突然约自己吃饭,善心大发了? “湖北菜”是国华电力旁边的华茂商场里的“家常小馆”,预制不预制,说不清楚,听说现炒的,老板是湖北人,嗓门大,菜量足。 人常说,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 过去三年,他和林琴加班晚了总来这儿,点一份宫保鸡丁、一盘蒜蓉油麦菜,再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两人都是同一届毕业的,算是很好的朋友,毕竟,人家财务,女的,勉强算是半个搞行政的,多少消息要灵通一些。 有啥新消息? 大曝光? 吃瓜? 自己这个吃瓜群众现在就喜欢这个,“乐呵”,“热闹”,“有趣”,情绪价值满满的。 这地方不远,下班沿着建国路往东,一站路,走过去就到了。 周五,正常下班。 人比车走的都快,北京四环内的交通是个大问题。 余磊赶到时,林琴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杯温热的菊花茶。 “喝点什么?” “随便。” “还是老样子,那么让人讨厌。” “那就可乐。” “服务员,一厅可乐。” “等等”余磊赶紧叫暂停,“大瓶多钱?” “20。” “一厅呢?” “10块。” “那就大瓶。” 林琴没有丝毫惊讶,因为这就是余磊的风格,“吃饱喝足”,还要“省钱”,“抠门的样子一点没变。” “没办法,万一哪天结婚呢?” “呵呵。” 林琴抬头笑了笑,眼角有点红,她把菜单推过来,“老板说今天宫保鸡丁特价,你还吃这个?” “必须的。” 余磊坐下,没看菜单,直接朝厨房喊:“一份宫保鸡丁,少放糖,再来个拍黄瓜。” “你这是小饭馆吃饭呢?” “这就是我的“个性”。”余磊拧了拧脖子,最近感觉脖子有点肌肉劳损了,骨头“嘎嘎”脆响。 毕竟,人年纪大了,还总是熬夜,“借调”的工作压力一点不小,但是成绩,钱都没你啥事。 “今天,怎么突然约我吃饭?” “你猜?” “猜不到。” “我要回湖南了。” “这么突然?” “你啊——糊涂蛋。” 林琴拿起菊花茶喝了一口,声音轻了点,“上周公司Oa的通知,你看了吧?合并之后机构改革,借调的全得退回原单位,一个不留。” “回北海?” “不,可以自己选。” “纳尼?” 林琴是岳阳人,回自己家乡也是正常的,因为岳阳新成立了一家分公司,岳阳电厂,在华容县。 2017年7月5日成立的。 注册地址位于湖南省岳阳市华容县东山镇岳电路1号。 注册资本20.45亿元,由中国神华能源股份有限公司(持股95%)与岳阳惠华城市投资发展集团有限公司(持股5%)共同出资设立。 可是现在煤电去产能这个行情,不太行啊,而且看起来,以后都不一定有啥前途。 筹备不发电,等于“穷”。 “无所谓,离家近就行。”林琴话说的很明白了,“家”在哪里,人就在哪里,怎么着,也比呆在北京,“混吃等死”强。 起码有盼头。 余磊点头。 天逐渐黑了,窗外已经飘起了晚霞,把胡同里的老槐树染成了金红色。 “你打算去哪儿?” “我,不晓得。”余磊心里没底。 “要不,一起去?” “我考虑考虑。” “岳阳好地方,”林琴这么说,手指在玻璃杯沿划了一圈,“那边缺人。还有很多好吃的,牛肉粉,早上嗦一碗,比这里的早点摊香多了。” 她说着笑了笑,眼睛却没亮,“否则呢?真打算去新疆、鹤岗?” 余磊没立刻回答,这时,小二把宫保鸡丁端了上来,热气裹着香味扑过来,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嚼了半天,才说:“没定,年底再说吧,租房合同到年底。” “还是一起去吧。”林琴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响了点,“我们两个凑过过呗。” 余磊夹菜的手顿了顿,他看着林琴,姑娘的头发扎成了低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还是刚毕业时的样子。 “哈啊哈哈。” “你笑啥?跟你说正事呢?” “直说?” “直说呗,我又不问你要“彩礼”,房子呢?没钱湖南一个岳阳县城,咱俩总是买得起的。而且…” 余磊闷了一口,可乐“啊,”一口,打嗝“啊”,直接给林琴话题终止了,“我能直说嘛?!” “说呗,反正我还不了解你?” “不喜欢,哈哈哈。” 第232章 归途 从华茂出来时,北京四环就没有晚高峰这种说法,永远都是忙忙多的人,建国路上的车灯串成两条昏黄的河,堵得连非机动车道都显拥挤。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也许,回家才是一条出路。 毕竟,继续“北漂”,“借调”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而且,马上的组织机构改革,能有一点新机会,“回北海”成了新的选择。 回吗? 不回? 余磊从口袋掏出一枚硬币,大拇指一弹,硬币“嗡嗡”的飞向空中,转着,他的眼神都迷离了。 正面,反面,还是正面。 看来,余磊的心中有答案了。 抓阄一样的,抓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面”。 嘟嘟? 咔嚓!! 余磊刚用手机拍完照。 余磊刚把手机揣回兜,屏幕就震了两下,然后,翻开一看,“卧槽”是孔勇发来的微信。 这小子最近红光满面的,因为人家14年通州买的当房子,北京市政府搬迁到了旁边。 这话余磊都听了十遍了,耳朵都起了“老茧”了,点击微信“语音”,像喝醉了一样,大咧咧的:“磊子,下班没?东四十条那家串吧,我组了局,我的几个同事,都是校友,来呗?” 余磊回复:“来你妹。” 余磊盯着屏幕皱了皱眉。 孔勇是他的研究生同学,以前关系还算铁,但这两年凑一起,一吃“烧烤”,话题永远绕不开“房价”。 烦都烦死了。 然后就关心他的个人问题,说实话,这破事用得着,一而再,再而三的问吗? 这不明摆着呢? 没钱啊。 上次聚餐,孔勇从坐下就开始掰扯:“我上周看的金融街,又涨了5000一平,你说咱这代人咋这么难?” 他就是炫耀自己房子买在旁边了,准备搞第二套了。 这意思就是自己眼光准。 引人注目,让人夸奖自己呗。 然后,抱怨工资赶不上房价,又劝余磊“赶紧凑首付,哪怕先买个老破小”,全然没注意余磊攥着杯子的手都紧了。 麻痹的。 那会儿余磊还没下定决心离开北京,听着这话只觉得堵得慌;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收拾行李、找下家,再听这些,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 他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半天,最终只回了句:“不了老弟,今晚得收拾东西,家里太乱了,还得搬家,下次吧。” 这就是告诉你,这种“聚会”自己以后不会来了。 Game Over! 擦! 发完就把手机揣回兜里,没再看孔勇的回复,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大概率会发个“可惜了”,再补一句”。 大概就是说,“你要努力呦”,“男人就是要扛得住”,“能抗事”,“能来事”。 要么就是告诉你,房价涨跌都是正常的,不要在意,“胜败乃兵家常事”,看看人家“曹操”,然后扒拉扒拉的。 余磊想骂娘,倘若自己是曹操,“你老婆还是你老婆吗?” 怂天,怂地,见人怂人,见佛怂佛,现在余磊就这种心态。 谁让自己这么倒霉,心态都给搞崩溃了。 余磊扯了扯嘴角,心里叹口气:哪是消极,是真的“听累了”。 房价涨不涨,对他这种连北京“入场券”都摸不到的人来说,早就是别人的热闹了。 回到出租屋时,天色已经全黑。 今天的夜色,特别的黑。因为看不见月亮,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就像“天狗食月”那种,很神奇。 东坝呢? 毕竟属于五环外的,这个老小区里,四十多平,月租四千五,家具都是房东留下的旧款,衣柜门推一下还会吱呀响。 余磊也是搬了“四次”家了,因为房租不停的涨,他是搬来搬去的。 房价上涨,房租不涨也还好。 可是房价也跟着涨,恼火死了,尤其毕业季,价格“蹭蹭蹭”的,一个劲的往上跳。 玛德。 恐怖片啊。 啪! 余磊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扔,弯腰从床底拖出那个半满的行李箱,开始往里面塞叠好的衣服。 一件深蓝色的冲锋衣掉出来,是前年去爬长城旅游时买的,因为是公司活动,毕竟,不到长城非好汉,自己也就爬了。 这衣服,还是很有用的。 抗造。 那会儿他还跟白冰开玩笑,说“实在不行就去新疆,听说那边房价低,还能天天吃羊肉串”。 白冰还说,给余磊一个家呢? 现在看起来,扯犊子,都人玩呢。 这会儿看着衣服,他倒真的琢磨起这事来“之前刷短视频”,总刷到有人说“新疆的县城,五十万就能买套大三居”,生活节奏慢,空气也好。 然后,新疆各种美女,“迪丽热巴”,“古力娜扎”,“热依扎”啥的。 说的嘴角都漏油。 给余磊的心都,懂了。 荷尔蒙分泌的“刷刷”的。 老猛了。 可转念一想,这不纯“扯淡”吗? 自己一个广西人,跑新疆干嘛去了? 他又摇了摇头,自己年纪也大了,真要是有个头疼脑热,一个人都不认识,纯属作践自己。 迟早自己玩死自己。 他学的是电力工程,新疆虽有电厂,但大多在偏远地区,语言不通,民族也都不属于,一个朋友都没有,跑去出嫁都没人要,因为信仰不同。 至于鹤岗4万一套房。 那都是忽悠人的。 谁还真的买到那个地方去? “啥白菜价”,等自己去了,一年你能住几天? 就大清早2点多天亮了,一年8个月下雪,冻不死你。 先不说,北方雪干,不冷。 纯属忽悠你的,真正雪干的是西北,而不是大东北,大东北雪也潮气的很,没有江南那种遇到衣服就化了,“那个样子”罢了。 毕竟,零下三十多度哇。 开玩笑呢? 东北人能喝酒,余磊滴酒不沾的去了,不超过半个月就被“孤立”了。 更重要的是对于“未来”的不确定,“孤独”,“气候”,至于“低房价”不过是擦边货。 他把冲锋衣塞进箱子角落,心里那点对“远方”的念头,也跟着沉了下去。 嘟嘟!! 就在他对着行李箱发呆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林琴发来的语音,声音比晚上吃饭时轻快些:“想啥呢?” 余磊愣了下,回了个“嗯”,又补了句“现实太魔幻”。 第233章 一切如初 余磊写了“借调”表格,按照公司的政策,选择原单位。 一份纸质,一份电子表。 林琴的触动不小,但是几个煤电项目都没有什么进展,“去产能”听说年底就完成了。 也不晓得未来咋个样。 余磊盯着电脑屏幕上“调岗申请”,指尖悬了三分钟,借调的同志大都回去了,本身也不多。 都是分流没地方去的。 现在算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办公室里还飘着同事刚泡的速溶咖啡味,隔壁工位的键盘声噼里啪啦,像极了身边人的心情。 意思就是这里“不属于”你,“借调”的还是回去吧,但是嘴巴上还是很心疼的,因为“牛马”走了,活谁来干? 上周,跟海北电厂的新领导通了个电话,人都换了一茬,就是回不回来“自己考虑”。 毕竟,电厂项目停了,未来没人保证,如果划转,也是归口港务公司。 电厂划到港务,就意味着收入可能要降一节,而且,专业啥的也不对口。 不过,也没啥专业不专业的。 都能干, “领导,我回来。” “行。” 既然回去,那还得先回家一趟,给家里人上个香啥的,毕竟,几年都没有回去了。 还有个姑姑天天“堵门”照看着,也不算冷清。 余磊看了看手机,深吸一口气,指尖往下按。 电子档申请。 提交成功的弹窗跳出来时,他忽然听见窗外的车流声好像轻了点,不像以前那样堵得人心里发慌。 北海那边搞定了,就是北京这边,这边领导无所谓的,毕竟,你也不是这边的人。 稍微寒暄几句,意思意思。 辞行嘛。 也不用多留,只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前程似锦。” 努力工作三年,就换回这么“一句”,跟煤矿老周一样,“特别欣慰”。 行了,都告别了,别耗着了。 至于同事,“借调”的回去,平常还说笑的,现在,有些人根本不搭理你。 主要还是“你没用”。 公司同事关系,本质上就是“利益纠缠”,你啥用没有,联系你干嘛? 而且,人走茶凉。 自己静悄悄的走就行,这个世界,“借调”,“牛马”是最没用的。 “走啦?”明年退休的黄学良寒暄了一声。 “嗯。”一旁的李少华跟个死人一样,椅子故意让出一条道,“赶紧滚”。 余磊点点头,转身回工位,抽屉的东西、桌面上的,直接一把倒进纸盒子,“够效率”吧。 桌上,还放着前年公司组织爬长城发的纪念杯,杯沿都磕出了缺口。 “算了”,这个不要了。 吧嗒! 一根红绳掉落。 这是去年跟同学孔勇香山祈福的,当时余磊还兴致勃勃的觉得,也许,也许,自己也能留在北京呢? 被现实打脸了。 他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塞进背包,最后看了眼办公室的落地窗,然后抱着大纸箱走了。 以前总爱盯着楼下建国路的车灯发呆,现在再看,那两条昏黄的“河”也没那么好看了。 “小余,门关上。”这是李少华的遗言,果然是快死的人了。 “跟他玛德,血海深仇一样。” “有病。” 离开北京那天是个“大大大大”的晴天,出奇地不堵车。 押金退了,收了200的清洁费,还算公道,主要厕所卫生间发霉了,真的干不干净。 房东是退休的大爷,没没有乱收费。 被子,衣服啥的都打包,直接中通快递邮寄了,毕竟最便宜,也没啥值钱货,稍微保价了一丢丢。 接收,就是老同事。 丢给冯建了,毕竟他靠谱一点。 那个莫清零就会吹牛逼,调侃,办事不牢靠,喜欢推脱。 人坐飞机走,毕竟,人先到,同事不是亲戚,能帮你,算是好兄弟了。 目前,看起来,光棍最大的问题就是“孤独终老了”,也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多数人到老了,就是很悲惨的。 出租车驶过东坝的出租房时,余磊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自己待了三年多的地方,多少有感情了。 像大学一样。 真情流露。 程经理,不,副总打电话过来问,“想不想去清远?”,余磊选择了不折腾,因为都是待建,停工状态,以后项目有没有都不一定呢? 不折腾了,直接回家。 这天,能见度高,人视力也好了。 四楼那个月租四千五的出租屋,窗帘还没拉,他好像还能看见床底那个半满的行李箱。 司机师傅操着京腔问:“小伙子这是回老家啊?” 他嗯了一声,师傅又说:“回老家好,北京这地方,不是谁都扛得住的。” 这年头开车的师傅见多了。 最近,外地很多人都跑回老家了,因为吃不消了,房价涨了,租金也涨,各种成本都“蹭蹭”涨,就是不见工资涨? 看来,大家都受不了。 不过。 余磊没接话,司机师傅也明白,就是不晓得他是开心,还是开心? 老北京并不喜欢外地人。 偏见,到处都有。 嫌贫爱富呗,习惯就好。 只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余磊心里忽然松了口气,像卸了块压了好几年的石头。 没花头。 淡季,机票不贵。 飞机也挺准时的。 只要不是夏天,北海一般天气都还行,夏天就是各种强对流层,台风啥的。 机场呢? 动不动就是抱歉的通知您,您乘坐的航班…哇哇哇的。 现在是下午三点,刚拿了行李,一出航站楼撞见一股海风,小机场二十分钟,连行李带出门。 这海风,带着点咸湿的味道,扑在脸上比北京的干风舒服多了。 这是熟悉的海腥味。 六年了。 自己没变,北海却变了。 路更宽敞了,从北海市区到机场都是六车道了。 路边的骑楼还是老样子,墙面上爬着绿藤,几家老字号的糖水铺门口排着队,老板娘的白话顺着风飘过来:“阿弟,要碗槐花粉啊?” 不过,去铁山港还是那么麻烦。 要找座机场大巴去市区,再从汽车站坐汽车去铁山港。 还好,海北电厂的兄弟们都是老熟人,龚经理还是安排了皮卡,来接。 “丢你,上车。”这声音很耳熟,还有这个大块头的背影。 第234章 老样子 人事还是罗姐。 不多个了,不算熟人的,小伙“小欧”。 “欧主管,好久不见。” “回来了?” “火坑”跳“水坑”,“都是老熟人,不过,走了不少。” “我还以为,你去寿光了呢。” “我没去,一直待北京,这不待不下去了,发配原籍了。” “不要说这丧气话,工作还在搞,也许明天电厂就要动工了,凡事说不准的。” 人事搞完回现场。 这一进公租房大门。 前脚一迈,好家伙,“这熟悉的猪嚎声。” “哟,这不是京城来的大少爷吗?怎么舍得回咱们小码头啦?” 余磊抬头一看,莫清零正倚在走廊的栏杆上,手里拿着个保温杯,头发比以前长了点,还是那副球样的样子。 “砸了,喝茶了?!” “养生。” “养生?你重金求子呢?” “没老婆,哪来求子?” 他笑着骂:“看来还是一贫如洗哇。” “啊噗——” 一口老痰。 莫清零蹦到他跟前,戳了戳他的背包:“我还以为你要在北京当大官呢,这么快告老还乡了?” 余磊挠挠头:“对,调来当老总了,刚提拔的“正处”级干部。” “正处级,干部住公租房?” 一笑解千愁,“欢迎回家”,莫清零一下子正经了。 “还是,老样子?” “嗯,现场就剩了7个人了。发电部,更惨剩了“经理”一个光杆司令,剃光头了。” 余磊点点头,陈大厨他们都在,自己的房间还是变成了502,因为202给司机住了。 活动室,空空的,有当初大家伙五一活动的照片,那会儿他刚进厂,莫清零站在他旁边,举着个冰淇淋笑得一脸灿烂,照片里的人现在走的走、调的调,没剩几个了。 “晚上,到现场钓鱼?” “现在有这条件了?” “废话,码头还一直干着呢。” 从年度报告上来看,走的时候,电厂项目主机及主要辅机设备已完成订货,基础施工已全面铺开,打桩的桩头都包裹住了,为了防止生锈。 门口的宣传栏还在。 看起来很崭新的一样。 “现在有物业了,不用我们天天擦了。” “保安顺手就打扫了。” 变化还是有的。 能源基地的吹填,已形成陆域2551亩,可以满足码头、配煤堆场(含铁路专用线)及1号、2号机组建设及施工用地需求。 就算不搞电厂,搞个货运煤厂,也是没啥问题的。 码头上竖立了两台40吨门座式起重机,说明已经具备装卸作业条件。 “跟你说。”莫清零掏出钓鱼装备,毕竟,下班了,他自己买了一台电瓶车带着余磊基地“兜风”,“你慢慢会爱上这里的。” “为啥?” “钓鱼佬,都喜欢。” 莫清零掏出手机,展示给余磊看,是“石斑鱼”,“搞一晚上几百块。” “你小子。” “生财之道,动不动?” “不懂。” “晚上,搞点花甲,贝壳,自己买个锅,煲汤品味人生。” “你变了?” “变个屁,人要吃喝的。” 余磊现在临建办公室的大广场上,国旗下看着四周,好大一片,像戈壁,海天一色。 后方堆场已完成施工招标及施工准备,1,2号码头已经具备货运条件。 后续,铁路线一进来,就可以同石头埠铁路支线同步建设、投运。 办公室的西侧。 原来的一个大水坑,也填上了。 这是煤炭储运配送中心,现已形成陆域约719亩,累计完成投资2亿元,将于石头埠铁路支线同步建设、投运。 办公室北面的场地没啥变化,还是走的样子,就是留下了很多桩头。 因为停工,都包裹起来了,“密密麻麻”的桩头,要是人有密集恐惧症的人都受不了。 电厂项目围填海工程形成陆域约1228亩,可以满足1号、2号机组建设及施工用地需求。 主厂房的桩基都已经完成了。 电厂虹吸井结构完成,循环水泵房地下结构等地下管网工程也搞了八成,排水箱涵、厂房基础等也弄了一部分。 “人都走了,冷清不?” “有啥冷清的,不还是最初的样子。” “对了,外面店面多了。” “外面?” “炼化哪里,开了一条美食街。” “鱼怎么办?” “养在单位啊,我搞了鱼缸。”余磊一看,卧槽,不锈钢的,施工单位不要的破烂,“这家伙”,几年没见,学会“捡破烂”了。 “滚,这叫做“资源化”利用。” “上车。” 天黑乎乎的,但是有了大路,7号路算是有路灯了,以前纯黑的,泥头车又多,漫天扬尘,吃个饭,一肚子“黄土”,好家伙,堪比“沙尘暴”。 莫清零拉着他去北海炼化门口的粉店,老板一见他就喊:“小余啊!好久没来了,还是要牛腩粉加酸笋?” “卧槽,你不是那个…那个大排档的?” “对对,这里是我的第三个分店。” “我丢,做大了,大老板了。” 余磊笑着应了,莫清零在旁边打趣:“你看,老板都比你记性好,难怪人家大老板。” 粉端上来时,热气裹着酸笋的香味飘过来,余磊吃了第一口就觉得眼眶发热,在北京这几年,他也吃过不少粉,可没一家有这个味道。 老板还问了问,程经理,张斌的情况,也是感慨万千,毕竟,少了大客户,这两个都是“能喝”,“能吃”,“消费能力爆”的主。 莫清零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说:“慢点吃,就当哥给你接风了。” “接个屁,现在单位都谁还在?” “就剩本地人了。”说的直白点,就是家是这里的,拖家带口,走不掉的。 冯健,黄急停,苗苗啥的。 不算啥劲爆新闻。 让余磊感到意外的是。 莫清零买房了,说意外,也不算意外,因为北海,南宁的房价也涨的凶。 对于35岁的大光棍,莫清零来说,婚姻啥的已经没什么期盼了,但是房子,这个属于“生存权”,不买也不行。 让人惊讶的是,这家伙咬咬牙,硬是在南宁买了一套小房子。 “果然,硬骨头了。” 第235章 过去的一年 公司还有啥新鲜事? “有个屁哦。”莫清零做了个“嘘”的手势,“人都跑光了,悲惨的很,不过,大家都习惯了。” 去年,差不多到底了。 国能局的红头文件一出,就是公司文件,厂里的文件,开会。 先是办公室的打印机嗡嗡响了半上午,接着小欧捏着厚厚一叠的文件,走进会议室。 领导讲话啥的,就是公司响应国家政策。 国家海洋局暂停用海手续,电厂项目列入第一批停建名单。 这件事“领导”的声音都哽咽也许多,空旷的会议室里,像一块石头砸进刚解冻的海面,瞬间冻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每个人都心情低落。 余磊属于第一次分流,主动走的,还有二次分流。 中间还稀稀拉拉的走了一些人。 莫清零眉头紧锁,一个没心没肺的小伙子,也会“动情”,“失落”,无法想象。 一看到码头的夕阳就会,莫名的伤感。 还记得那一夜。 莫清零在码头检查门座式起重机的钢丝绳,手机“叭叭叭”的震个不停。 等他跑回临建办公室,只见原本热闹的座位上空一半,有人正抱着纸箱往车上搬,键盘鼠标的敲击声没了,连平时总飘着的咖啡香都淡了。 “第一次分流”,小欧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惫,“100多号人,先走一半”。 莫清零差点觉得自己都要失业了,这感觉就像是“树倒猢狲散,各奔前程溜的溜。” 新成立的发电部,好不容易攒了四十号人,大家“撸起袖子加油干”,新的发电部经理於晓博任命也就半年。 大厅发电部的工位直接全空了,一个不剩。除了,於晓博的办公室门开着,里面亮着灯,却没半点动静。 发电部是电厂“主力”部门,现在空着,於晓博抽着烟,“呼”,抽着几块钱的烟。 半年前,这里还挤着40多号人,开会时要搬折叠椅,现在又只剩他一个了。 上班了,空荡荡的,和走的时候一样。 余磊走过去时,正撞见於晓博在整理文件。 桌上摊着厚厚的机组图纸,旁边放着一张部门合照,照片里的人挤在发电机模型前笑,阳光洒在每个人脸上。 这帮年轻人,是参与培育的大学生,等着回来搞新厂的,都是后备力量,海北电厂未来的骨干。 於晓博的手指在照片上慢慢划,从左到右,一个一个数,数到最后,喉结动了动,把照片塞进了抽屉最底层。 “从1个人招到40个,再变回1个”,他抬头时,眼里的红血丝很明显,“说不难受是假的。” 图纸还在,桩头还裹着防锈层,总能等到复工的那天。 那天晚上,於晓博在办公室待到后半夜,余磊路过时,看见他正对着电脑里的机组参数发呆,屏幕光映着他的脸,像一尊不肯倒下的石佛。 小欧没走。 作为土生土长的北海人,他当初从湖北调过来,就是想在家乡的土地上建一座能亮四十年的电厂。 回报家乡。 人不论去了哪里,但是根还在家里,忘不了的家乡情。 分流通知下来时,有人劝他:“回湖北吧,拖拖关系,比在这耗着强。” 他却摇了摇头。 心定的。 家乡是熟悉的味道,乡愁就是思念,至少有家的温度,他心中就有了“小宇宙”。 每天早上,他雷打不动地去政府大楼跑手续,包里总装着一沓用海申请材料,封面都被翻得起了毛。 有时候遇到政策调整,他能在海洋局的办事大厅等一下午,就为了跟科长多说两句“我们项目的可行性”。 帮单位,帮同事。 力所能及。 现在行政后勤都合并了,小欧一把抓。 公租房的热水器坏了,员工的孩子要办入学证明,他都记在小本子上,第二天一早就去跑。 毕竟,空了,就把“员工”放在心上。 “我是北海人,这项目是家门口的事,不能走”,他常这么说,说的时候,手里还在拧着水管的螺丝。 领导班子是“发动机”,带头者,要“稳定军心”,凝聚力量。 班子成员很快定了调子:“不能等,要盘活资源。” 第一个动作就是搞码头堆场。 邓帆专题调研小组,组长是原来的安健环经理老程。 六点,七点。 他们每天天不亮就出发,开着一辆旧皮卡车跑遍了周边的港口,钦州港、防城港、石头埠港,每到一个地方就跟货主聊,跟装卸工聊,笔记本上记满了“煤炭到货量”“运输成本”“堆场租金”。 有一次去防城港,正赶上台风天,皮卡车在海边的公路上打滑,邓帆死死握着方向盘,说:“就算台风挡路,货源不能断。” 他们还找了设计院优化堆场设计,把原来的露天堆场改成半封闭的,既防海风又能节省维护成本,图纸改了七版,邓帆的眼镜片上都沾了铅笔灰。 莫清零也没闲着。 继续他的“养生”。 他的钓鱼装备还在,但现在钓上来的鱼,给自己当“加班餐”。 经常,这家伙不吃食堂的,顶多搞点米饭回屋里,一回屋门“哐当”就锁死。 也不晓得干嘛呢? 不过,是个人鼻子没毛病的,都能闻的出来,“鱼汤香味”。 莫清零在寝室里支了个锅,正用不锈钢鱼缸里养的石斑鱼熬汤,旁边还摆着从美食街买的花甲。 沃尔玛超市搞来的“调料”,这么一撒,很香,很香的。 “别光忙工作,得补补”,他把汤碗递过来,汤里飘着葱花,热乎气裹着鲜味儿,驱散了一天的疲惫。 “余磊,冯健,过来搞点汤补补身体。” “你妹的,可以啊。” “天天搞这种。” 第二次分流是在年底,人从40多减到30多。 走的人里有当初跟於晓博去招进来的大学生,走的时候抱着他哭:“於经理,等项目复工了,我还回来。” 於晓博拍着他的背,说:“好,我等你。” 那天晚上,他把发电部的门锁擦了又擦,然后去了码头,一个大男人哭的稀里哗啦的。 第236章 儿女双全 莫清零的鱼汤刚炖到收汁,寝室门就被冯健“磅”的,一脚踹开,手里还拎着两袋刚从村里买的卤味:“你这汤再熬下去,整栋楼都要被鲜掉魂了!” “滚,又来蹭饭?” “陈大厨都要被你搞死了,以后都跑你这里喝汤,谁去吃饭?” 余磊搞了一碗饭,闻言笑着回头,鼻尖早就被那股子石斑鱼的鲜气勾得发痒。 大家都晓得,这么大的一条石斑鱼,莫清零一个人怎么吃的完? 都跑来蹭饭来了。 自打分流后,莫清零这口锅倒成了他们几个“留守儿童”的“精神食堂”,不管白天心多累,晚上围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坐一会儿,心里的空落就少了大半。 所谓,弱智儿童欢乐多。 正说着,余磊的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两声,是微信特别关注的提示音。 他拿起一看,头像是老同学富强,这个家伙头像更换的频繁,女娃娃换成男娃娃的。 啥情况? 点开朋友圈。 消息栏里堆着好几张照片,九宫格,正中间一张。 富强正举着个皱巴巴的婴儿襁褓,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配文是:“添个臭小子,儿女双全,圆满了!” 再一看王丹丹。 跟老公夫唱妇随的。 “羡慕”,“嫉妒”,“恨“。 生娃娃,政策赶上了。 买房子,政策赶上了。 福利房,政策也赶上了。 国家“清洁”能源战略,大水电项目也赶上了。 人就是这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余磊凑到屏幕,双指扒开放大照片,前仔细看,照片里富强的老婆靠在床头,怀里抱着刚生的儿子。 老大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踮着脚够弟弟的小手,肉乎乎的脸上满是好奇。 他忍不住笑出声,手指飞快地回了句:“牛掰。”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富强的语音就打了过来,嗓门还是跟上学时一样大,隔着手机都能听见他的喜气:“以后担子重了。” 政策利好。 大家对出生率有信心。 对房价也有信心。 男女加把劲,出生率搞到2000万,再加一把劲,北京房价破20万。 2015年,二胎政策推出,权威专家翟振武教授掷地表示:“一旦开放二胎,未来四五年,中国每年将新增2000万新生儿,累计可达惊人的1.6亿。” 大家都在在期待一场汹涌的“婴儿潮”。 2015年,二胎政策的消息传开,不少家庭眼里闪着光。 专家说这是补偿性生育高峰,那些过去想生却不能生的家庭,终于能圆了多子多福的梦。 社会上一片乐观,觉得产房会排起长队,幼儿园得赶紧扩建,好像用不了多久,街头巷尾就会满是婴儿的笑声。 然而,这些专家都是“墙头草”,他们要能分析的准,股票早就一飞冲天了。 股市永远是二八定律。 赚钱的都是庄家,亏钱的都是大部分。资本就那么一点点,要是大家伙都有钱了,早就“共产”了。 余磊相信“阴阳学”。 自己也是没办法,运气差,赶上了。既然大家都看热,他就看空。 大不了,赌上一生。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光棍”一个,怕什么。 你看多,我就看空。 不出十年。 有高峰就有低谷,迟早是一路下坡。那些曾经热闹的母婴店,膨胀到头,卷了闸门“跑路”。 幼儿园招不到孩子,有的缩减班级,有的干脆关了门。 妇产医院的产科病房空了一半,医生们不得不转去其他科室。 现在就是宣传热。 看看日本,就是“前车之鉴”,人的最大毛病,就是不会从历史当中吸取经验教训,一遍遍的“重蹈覆辙”。 六个核桃都掏空了。 以后生育率,一定是个大问题。 从在肚子里开始,产检、分娩就得花一大笔,要是选了私立医院,光产检套餐和无痛分娩就可能掏空小半年积蓄。 现在丈母娘,女娃都要求高,本来结婚,房子都一大堆钱了,怀孕要住Vip,要最好的月子中心。 这都是一次性投资。 后续,娃还得加入“内卷”大军。 生下来之后的奶粉钱,尿不湿,衣服,玩具,每项的价钱都高的离谱。 买衣服啥的,可不是爸爸说了算,都是氪金大佬的。 现在抖音宣传的厉害。 商家说婴儿用品质量好,所以贵些,于是口袋里的钱就这样,全花在了孩子身上。 如果是外地的,上不了公立学校。 一线城市的私立幼儿园,一年学费能到十万,课外辅导班更是标配,钢琴班,英语班,奥数班,哪样都不便宜。 有人算过,把孩子养到18岁,平均得68万,在大城市得翻倍,要是再算上大学,结婚,买房,200万都打不住。 托儿所太少,双职工家庭只能请老人帮忙,或者咬牙请月嫂,又是一笔开销。 然后,婚姻观奇葩的要命,要对方父母年轻,领导干部退休,养老无负担,还要有几套房的。 当然啦。 职场对怀孕女性的偏见也藏不住,有的公司招人,宁愿要已婚已育的女性,甚至只招男性,就怕未婚未育的突然怀孕影响工作。 女性想生个孩子,可能就得冒着丢工作,断前程的风险。 同样现在年轻人不再对生孩子有执念,他们大多是独生子女,从小习惯了自由自在,不觉得必须生两个孩子才算完整。 超过六成的人觉得,自我实现比传宗接代重要。 他们想旅行,想健身,想下班后窝在沙发上追剧。 生孩子意味着夜里睡不成觉,工资全花在奶粉尿布上,连喘口气的私人时间都没有。 以前生娃是资产。 现在呢?是负债,对社会是资产,个人真的是负债。 而且,现在就是各种“贷款”,房贷,车贷,消费贷,一失业就“跑老婆”。 女拳盛行,婚姻如同草芥。 男的越来越怂了,以后迟早跟法国一样,不婚生娃,养娃。 祝福归祝福。 余磊一边听一边应和,余光瞥见冯健凑过来,也探头看了眼照片,咂舌道:“好家伙,这谁啊?两年抱俩,播种机啊。” 第237章 一个好消息 夏天,就是台风,暴雨,燥热。 熟悉的潮湿天来了。 这一天,北京,北海完全不同,可能是“温室效应”。 六月初的日头就烤得地面发烫,厂门口那排老榕树的叶子都打了蔫,“思思…思思…”蝉鸣声裹着热气往人耳朵里钻。 南乐村,很熟悉。 冯健,黄急停,这帮老搭档约余磊打球,“当然喽”。 但是,岁月不饶人,黄急停结婚了,还有了娃,明天电话多了,事情也多了。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屁事”。 不过,老样子,还是要吃饭。 余磊端着陶瓷碗蹲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刚扒了两口饭,就瞥见莫清零叫他,跟做贼一样。 “啥事?” “喜事?” “你结婚了?” 莫清零漏齿笑,但是摇着头。 “涨工资了?” 一样的动作。 莫清零掏出一张复印纸,“哗啦哗啦”甩了甩,“啥玩意?” 冯健的大嗓门从门缝钻出来:“哎哎哎!让让让!这红纸黑字写的啥?” 也不算是大事。 就是悬而未决的历史问题。 《关于推进我厂围填海历史遗留问题处置及海域不动产权证办理工作的通知》,下面还盖着大红章。 2014年,其实,自治区发改委已经核准了海北电厂项目,但是就是这个东西卡住了,在加上“去产能”进了,第一批停工的名单。 这样的话,说明上面可能松动了,换句话说,北海项目峰回路转了。 “国家政策呦。” “不过,这事还早。” “海域不动产权证?” 余磊手指在“历史遗留问题”那几个字上蹭了蹭,指腹沾了点公告栏上的灰。 他记得刚进厂那年,张斌跟他去看那片围填海建的海域,说这地儿是抢工期弄的,“先上车,后补票”,以前大家都是这么干的,没想到“真拦住了”。 手续没跟上,此路不通。 一是说明,审批正规了。 二是人情,酒肉饭局被约束了。 十八大以后,社会的风气在好转,大家都感觉的到。 说到“海域使用权”。 其实,跟房屋不动产权一样,都可以个人持有的。 个人是可以向国家或地方政府申请海域,获得海域使用权的。 海域使用权和房屋产权是一样的不动产产权。 拥有海域后,可以进行开发。 不过,一般人,没这个心思。 2002年1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域使用管理法正式实施。 法律规定,个人或企业可以申请海域,申请海域使用权应当开展海域使用论证,获得海洋行政部门的许可。 获得相应批复后,还要缴纳海域使用金,才能获得海域使用权。 目前为止,我国有近10万个人和企业获得了海域使用权,用海总面积超过了3000顷。 很复杂,一般人都不太了解。 对于这个事情,大家都是外行,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跟真的似的。 赚着白菜的钱,操着总理的心。 “可不是嘛!” 冯健拍了他胳膊一下,手里的卤味包装袋还没扔,“刚才听老总说,这次是动真格的,专门出了细则,只要能补全资料、核对好现场,就能确权。” “我不懂。” “不懂没关系,拿了证,咱们这个设备,工程就能复工了。” “我只关系,工资涨不涨?” “废话,当然涨了。电厂一旦投产,年终奖就是大头。” 正说着,莫清零端着个铝制饭盒走过来,盒盖一掀,一股排骨香飘出来:“吵什么呢?饭都凉了。” “卤猪蹄?” “废话,超市买的当然冷冻的。”莫清零嗦了一下手指,“微波炉加热一下,就能吃了。” 毕竟,荒郊野外的,吃点东西不容易。 “去产能”,这两年步子太大,主要是认为高污染,高能耗,让位“绿电”,认为转化效率低,这个观点算是大大的“误解”了。 因为火电转换率其实不是很高,但贵在稳定。 中国火电转化率是世界最高的,拥有世界最好的火电发电技术。 这几年,中国火电依赖是50%以上,美国火电依赖是接近50%,毕竟,美国的去工业化还没有那么严重。 火电确实是工业系统的粮食。 到现在中国火电机组的装机量占各类发电机组的装机量大概是40%左右,但火电发电提供的电能是整体的70%。这是中国火电效率的一种体现。 长久以来,大众一直误会的中国火电效率低,这其实是媒体误导的结果。 反正就是各种黑。 大烟囱里面都是“毒气”啥的。 说实话,处理干净了,里面还真就是水蒸气。 既然你说坏,那也没问题。 可以同国家对比,这个总是可以得,老美算是技术“杠杠的”,国际领先的了吧。 美国不是火电效率高,只是美国的资源好。 我们国家富煤,贫油。 老美不一样,它搞了一个页岩气革命,气多了。 它们的火力发电的主要燃料是天然气时,算不算,震惊?大都塌了吧。 王八蛋的土财主,你特天然气发电,这个转换率你还吹几把毛啊? 老中是真特么穷啊,要是有着天然气储量,估计也不会卷出世界最高的火电转换效率。 17年的数据,中国煤电的转化效率平均是48.6%,同年世界第二的德国只有44.3%,老美其实巨特么寒酸,比韩国还低只有37%。 不过从默克尔“大妈”,骚操作,国内“内卷”的操作情况来看,估计中国火电效率应该是甩开世界了。 说实话,一超过三十岁,时间过得特别快,一年一年都是“一眨眼”的功夫。 莫清零还是老样子,每天晚上炖汤。 有时候是鱼汤,有时候是鸡汤,装在保温桶里带到办公室,跟半仙一样。 莫迪老仙,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法驾中原。 除了差举旗帜的,其他大差不差了,长相也越来越成仙了。 有点意思。 那天余磊加班整理资料,莫清零推门进来,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喝剩下的,快趁热喝。” “你特码的。” “山药排骨汤。” 第238章 中美贸易战 重大消息“川普”发威了。 搞了一个“毛衣战”。 感觉老头子很会织毛衣,针针见血,趁着国内“房地产”病,要你命。 2018年6月15日,大漂亮政府宣布对约500亿美元中国输美商品加征25%关税,涉及机电、化工等核心领域。 作为反制,国内于次日宣布对原产于美国的659项商品加征25%关税,其中包括动力煤、炼焦煤等全品类煤炭。 尽管美国煤炭在中国进口市场占比不足0.55%。2018年一季度仅41.6万吨,但这一政策标志着全球能源贸易体系进入“地缘政治化”新阶段。 中美煤炭交易归零。 煤炭贸易“新格局”。 “一路一带”,煤炭结构也在沿线重构。 俄罗斯对华煤炭出口量从2017年的3400万吨增至2018年的4400万吨,蒙古通过铁路运输的焦煤进口量增长18%。 与此同时,印尼、越南等东南亚国家因国内煤电扩张,开始从中国进口劣质煤用于掺烧,形成“北煤南运+区域内循环”的新贸易链。 设备“卡脖子”问题,逐渐解决。 华为“芯片”算是一个大的方面,半导体卡你。 电力也没落下。 6月,川普政府暂停向国内核电厂出口液压油设备、电子设计自动化软件等关键技术,西屋电气、艾默生等企业被列入实体清单。 核电是重灾区。 煤电是波及产业。 超超临界机组关键部件受到影响。 国内现役60万千瓦及以上超超临界机组中,约30%的高温合金管道、汽轮机叶片依赖进口。 漂亮国对特种钢材的出口限制,迫使东方电气、上海电气等企业加速国产化研发。 煤电机组的分布式控制系统(DCS)长期被西门子、ABB等欧美企业垄断。 国内政策调整。 将DCS国产化纳入《能源技术革命创新行动计划(2016-2030年)》重点任务。 和利时、浙大中控等企业的DCS系统在新建机组中的市场份额上升。 燃煤电厂“去产能”从单纯的减法,变成了“加减法”。 面对外部冲击,采取“保供应、调结构、促转型”的组合拳,在化解过剩产能的同时强化煤电的基础性地位。 “压舱石”的概念初步形成。 “上大压小”不动摇。 煤电“长协价”。 为应对国际煤价波动,将电煤中长期合同签订比例从75%提高至80%,并首次引入“基准价+浮动价”机制。 基调变了。 从“高碳主力”到“灵活调峰”。 煤电从“基荷电源”向“系统枢纽”的角色转变。 国家搞了煤电灵活性改造三年行动计划,目标到2020年完成2亿千瓦机组改造,使煤电机组最小出力从60%降至30%。 主要从技术上突破。 通过采用“旁路烟道+储热罐”改造方案,华能辛店电厂35万千瓦机组实现40%深度调峰,调峰速率提升至5%/分钟。 跟新能源协同发展。 通过“火电+光伏”联营模式,在厂内建设2光伏项目,利用火电机组的稳定电源为光伏逆变器提供支撑。 治理同步。 技术上,碳捕集与封存(CCS),标准上,收紧。 公司内部的中层干部也在调整,宋经理身体不适,主动申请退居二线。 这样商务计划部经理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大Boss让推荐人选。 原来的法务小冯,工程部副经理邓帆都是合适的人员。 “人走茶凉”。 宋经理把最后一份年度计划任务书递交,他的关节炎又隐隐作痛。 常年的“啤酒+海鲜”的搭配让他的风湿病,“三高”让身体不堪重负。 内蒙人能喝酒,性格豪爽,身体硬朗,可是再强壮的设备也需要保养,检修。 只不过,有的人是小修,有的人大修。 五旬一过,人身体就垮了,他鬓角的白发已盖过黑发,医生反复叮嘱的“心脏负荷不能再扛高压”,让这位“能源”战线奋战了二十多年的老经理,终于松口了。 说甘心是假的。 没有人会轻易松手自己得到的东西,可这就是人,就算猴王也总有老去的一天。 苍天饶过谁? 大Boss选定了邓帆,理由是小冯太过于年轻,经验不足。小冯本科是兰州大学毕业的,为人“勤奋”,“低调”,“务实”。 每天加班到晚上九、十点才回去,别说九九六了,五年来他一共休假都不超过五天。 性格温文尔雅,个头可不小,一米八几的大块头,重量是按照吨位计算的,差不多0.2吨。 倘若,时间再往后推个几年,这商务计划部经理也许就是小冯的,因为干部年轻化嘛。 很可惜,不过,这就是命,也是历练。 邓帆终于迎来了,他的“荣耀时刻”,他跟龚经理同岁,都是外勤的,报团的老搭档了。 这回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各种机遇的巧合,让他俩上位。 不过,中层也就止步了,因为再搞一层,你得有“天线”。 当然,邓帆接任了商务计划部经理,人的性格完全变了。 “唯唯诺诺”变成了“固执己见”,他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搞运动。 简称“排除异己”。 能威胁到自己岗位的,就是小冯了,自然,业务不是主要的。 主要的事情就是干掉小冯。 其实,这是央企的一个正常现象。 总部也有,只不过余磊是“借调”,没有利益冲突,没有威胁而已。 因为不是当事人,对一些潜藏在水底的权力斗争感觉不明显而已。 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 李鸿章说的一句话就道破了这种潜规则:我不任人唯亲,难道我任人唯疏? 你想想,假如你是领导,你会用什么样的人? 你不熟悉的? 不听你话的? 专门跟你对着干的? 至于邓帆,龚经理都是外勤的,而且以前都是钦州电厂的,他们报团,能行吗? 依然是一个拉一个。 说好听点,叫做“举闲”。 抱团的结果,必然是。 一个单位新领导一到任,前任一波核心层就会被各种原因调开,或明或暗,大家心照不宣。 而另一些以前不在核心层的,又慢慢走进人们的视线,成为新领导班子的团结对象。 自然对余磊态度是友善的。 第239章 内讧 邓帆? 不,邓经理。 在商务计划部的第一次全员会上,把“12578”计划的PPT拍在投影幕布上时。 会议室的空调从来没有这么冷过,人都冻的直哆嗦。 “空调加氟利昂了?” “没啊。” “换新的了?” “扯淡,这才两年的新空调。” 邓经理以前发言都多多嗦嗦,低头哈腰的,现在老流弊了。 人站在台前,纽扣扣得严丝合缝,人也精神了,发型也弄起来了,一看就是领导了。 开口也不是“踏马的”,“他莫得”,而是变成了官腔,正式了。 12587是啥呢? 以后商务计划部门就按这个框架走,这是他的“创新”,当然不是自己想的,而是不晓得,哪里抄过来的。 熟悉的八股文。 “一”个核心目标,就是全年商务协同效率提30%;“二”个考核维度,业务进度和流程合规各占一半;“五”项专项检查,每周一次小查,每月一次大查;“七”份周报模板,每个业务口都得单独报;“八”个跨部门对接群,每天下班前必须同步进展。 还要求各部门配合。 自己部门,加上他也就三个人,还有一个女同志回去生娃了。 搞得修“长城”一样的大工程。 毕竟,公司大例会。 让你要有“亮点”,“特色”。 这家伙一上台就给你“炸雷”。 坐在后排的余磊偷偷扫了眼周围,退居二线的老宋,这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人家老宋,这人在商务口干了十年,手里攥着好几个长期合作的供应商资源。 此刻,正对着笔记本上“五项专项检查”的字样划圈,笔尖都快戳破纸了。 小冯才恼火,他是老宋的人。 这不,没上去。 邓经理这话其实就是说给他听的,“磅磅”敲打他。 小冯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笔记本,却没动笔。 邓经理给他搞了一堆活。 调研“印尼煤”,还有“法务”啥的,咱也不懂,招标的事还得一遍遍过。 他指尖捏着笔,“吧嗒吧嗒”心里十万个草泥马。 这就是“内斗”。 人心叵测,这一上台,非得搞死有威胁的,就跟朱元璋诛杀功臣一样,老干部“大清洗”。 这种事情,就是“乱”。 跟王朝末年,主少国疑,朝廷内斗,防军头甚于防外贼,崇祯怎么上吊的,北洋水师就是怎么灭亡的。 完全完全,一个套路。 北洋水师自成军起就成为了全世界的靶子,它本来是为了防御西方列强的远东殖民地舰队建设的? 学自英国目标更是英国,直接引起英国的反制。 它是剿灭太平天国的淮军主导的,不是满族私兵,清流更是以喷它为荣,甚至同为洋务派,南边那几个认为他挪用了自己的建设款项也不待见它。 它的真正主要对手日本海军,建成之日就比它理念先进,船也先进,开战时候除了两艘铁甲舰上的装甲厚度,北洋水师没什么能拿出手的,305炮? 进口榴弹够么? 当亚洲第一世界第六这个词出现的时候,它就已经落后于时代了,这个词从出生到落伍,总共用不了2年。 甚至,世界第六这个地位都存疑。 这支舰队不覆灭没天理,这场仗清朝必须输,就算输了,北洋的旧部也是最后敲死清朝的人。 “内讧”不是单一的某种要素,而是复杂的,综合性因素杂糅而成的。 能整合这些事的,李鸿章不行,左宗棠不行,光绪,慈溪更不行。 那得伟人才行。 孙先生行嘛? No,这个朝代,那个局势,除了“教员”主席,估计没有一个人扭转的回来。 人心是复杂的。 12587一样。 没人敢提反对意见。 因为是“团伙作案”。 龚经理坐在邓帆旁边,第一时间拍了桌子:“邓经理这个计划,就是要打破咱们以前的‘舒适区’!” 中层两个认同,其他人也没反对意见,大Boss李董,觉得这思路很新颖,“试试呗”。 “我看很好”,下周就启动第一次专项检查,先从合同台账查起,每个条款都得跟系统对得上。 大Boss,这话一出口,底下更安静了。 谁都知道,合同台账以前是小冯管的,现在归了老赵,老赵还是工程部借调的,辽宁人再混两年退休了,人家就选择不分流了,懒得再折腾了,可是老人家连Excel的筛选功能都用不利索,查台账纯属折腾人。 果不其然,第一周的专项检查就乱成了一锅粥。 邓帆要求整理2018年以来的合同,“查漏补缺”,要按照格式了。 本来,这个事情是对的。 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总归是没错的,再加上之前人员流动这么大,缺页,缺章,不规范那是肯定的。 但是问题来了。 格式版本是他自己想的。 你不应该按照集团公司的格式来吗? 但是集团公司刚成了,各方面都还没有理顺,你自己瞎搞一通。万一集团公司标准化版本下来了,你不还得返工,重来。 再搞一回。 当然,邓经理是领导不用自己干,嘴巴动动都是下面人做。 但是,前面的人干的活,签的合同,签的字,后面人代签,而且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背锅。 这就属于“情商低”。 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首先,你得去调研别的公司怎么搞的,有了参照,咱再去取经学习一下。 这不,省力,而且顺手。 而且具体怎么操作,经理不能光动动嘴巴,让人干。 自己的想法要落地,你的交哇,结果让人家干,又不说怎么搞。 搞成错的。 “踏马的”,邓经理却拍了桌子:“搞得太简略!要细分。” 自己也是走一步,算一步。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搞死人哇。 老宋刚退居二线,人家不干。 老赵还有两年退休,人家是老同志,真给你干。 可是,年纪大了,干活带着老花镜,身体还差劲。 就一份综合周报,现在按邓经理的要求,采购、合同、物流、结算、风控、协同、归档各要一份,每份都得有数据图表、问题分析、改进方案。 完全搞不利索。 第240章 平地一声雷 活不多,不代表工地的事情就少。 阳光很好,海岛上吹着海风,温度色艺,“就是爽”。 临建办公室内。 阳光刚斜过玻璃幕墙,八个跨部门对接群里就炸了锅。 现场爆了。 窗外,十几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围在项目部门口,堵门,吆喝着“结清工程款”,声音透过保温墙板都那么清晰。 龚经理电话里破口大骂。 事情不复杂,说是宜通公司的人带着施工队堵门了,点名要说法。 其实,就是分包再分包。 根据建筑法来说这是违法的。 实际上呢? 见怪不怪了。 啥意思呢? 就是指无效合同的承包人,转承包人、违法分包合同的承包人、没有资质借用有资质的建筑施工企业的名义与他人签订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的承包人。 堵门啥的,最头疼了。 动不动,就问甲方要钱。 甲方钱已经给乙方了,钱应该是乙方给丙方的。 甲方跟丙方又没有合同关系。 邓经理正对着老赵补了三天的合同台账皱眉,闻言立刻直起身,纽扣崩得更紧了:“宜通?哪个宜通?” 这种合同问题,公司法务就得出马? 邓经理是热机专业的,哪里懂这个,还不得连小冯来。 宜通建设工程有限责任公司北海分公司,就是2016年跟鸿五集团打官司的那家。 怎么说呢。 就是丙方一直没拿到钱。 然后,打官司。 判决书上,乙方要给丙方钱,这个没啥问题,合情合理,但是问题是,乙方破产了。 恼火的就在这里。 乙方破产了,来围堵甲方。 甲方有乙方的尾款未结清,丙方的意思就是甲方把钱直接给它。 这明显不可能。 因为甲方乙方有合同关系,而且乙方也有自己的债权人,并不是丙方一家。 谁家优先支付,这是个问题。 这话让后排的老宋猛地抬起头,手里的茶杯重重磕在桌角。 邓经理眼尖,立刻捕捉到这个动作:“老宋,你有印象?” 这个事是老宋手里办的,邓经理不想擦屁股,所以,这么一推,说的话很有艺术水平。 果然,人当了领导,就想到多了。 老宋喉结动了动,眉头拧得更紧。 这事简单,鸿五是总包,水电安装给了宜通。 旧账了。 但是鸿五一破产,这连环债就麻烦了。 邓经理假装没听出话外音,反而眼睛一亮,眼睛瞟向小冯:“这个事,你专业,你去处理。” 他手指点着桌面,“妥善解决”。 “邓经理,我手头印尼煤的调研还没弄完,法务那边的招标流程也催着过。”小冯急了,这分明是把烫手山芋往他手里塞。 这纯属扯淡,领导不出面,让一个小兵怎么解决? 现在的“核心”在于,乙方破产,甲方支付款项给乙方。 丙方是设备供应商,交付甲方一部分设备,没拿到钱。 甲方付了款,没有拿到全部设备。 所以,丙方起诉乙方,连带甲方,这种法律的事情真是复杂。 但是,工地上太常见了。 比如,建造一个房子,甲方是付款方,乙方是施工队,丙方室内家具供应商。 这种事情,太常见太常见了。 杀人诛心。 这种事情,房地产最多。 今年,房地产的两波暴涨暂时告一段落了。 房地产市场,本质上就是一场三方合谋、收割“赌徒”的游戏。 大佬说了,卖地没有成本,地价越高,收入越多,才能支撑庞大的公共开支。 房地产开发商,老二,作为组局者,拉上银行,把赌徒“请”进来,用房子抵押贷款,自己却能先收齐全款,从容抽身。 热心肠老三,发现房贷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贷款额巨大、利息稳定、周期超长,还有房子做抵押,几乎没有风险。 就这样,三方形成了一个闭环,大佬提供土地,老二负责盖房和炒作,热心肠老三负责放贷,“赌徒”负责掏钱、背房贷和利息。 谁在收割,谁在承担? 这是一个连环套。 铁门栓。 在这个游戏里,大佬没有风险,土地本来就无成本,只是卖高卖低的问题。 二哥,捏着两个丹丹,“加印”大哥蒙着脸,是雁门关外的带头大哥,几乎没风险,房子售价远高于土地和建造成本。 三哥更稳,反正有房子抵押,不怕“赌徒”赖账,跟在后面拔骨抽筋,吃肉喝汤, 快哉快哉。 所有的风险,都压在了“赌徒”身上。 先入局的“赌徒”,就像玩百家乐,赚的都是后入局“赌徒”的钱。 实际上,大家都吃的“接盘侠”的血肉。 “接盘侠”要担心房子能不能按时交付、质量是否达标,还要承受几十年的月供压力。 这就属于股市的Copy 2.0版本,或者说Plus版本, 如果楼市火热、房价上涨,那么风险相对较低,所有参与方都能笑逐颜开。 再配上高周转,玩的不亦乐乎。问题是,入局的“赌徒”是有限的。 如果无限,就可以一直玩下去,很可惜,基数无法“无限大”。 但一旦楼市降温,房价停滞甚至下跌,其他三方几乎不受影响,“赌徒”终究是输家。 利滚利,高利贷,P2p。 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不仅背负沉重债务,还可能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家破人亡。 亏了就是“老实人”,“接盘侠”。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诈骗,游戏,残酷无情。 底端的就是“倒霉蛋”,在其中,不过是食物链的最底端,任由三方宰割。 时代中就有这么一批人,当年的下岗50,60,现在的80,90,从父母到子女,点背的,两个大坑都踩上了。 厄运专挑苦命人。 吃得苦中苦,明天会更苦。 有人说,买房要谨慎。 大哥,人生匆匆,就那么几年光阴,要结婚,生子,等不起哇。 取经路上,老大,老二和老三,带回来的真经,一现世。 女同胞们就开窍了,阅读了九阴真经,“女拳盛行”。 丈母娘们也不甘示弱,村头八卦,爆料,吸取经验教训,各种“38.8万”,订婚“不能碰”,反手告“强J”就来了。 很快,以翟欣欣为首的“四大恶女”也出场了。 第241章 东盟博览会 工作不忙,钱也没得。 不过,南宁还是很热闹的。 今年,立秋特别早,但是“秋老虎”哇,第15届东盟博览会在南宁召开,城市道路的中央挂着东盟各国的国旗,现场的人流多的要命。 菲律宾派了百人代表团来参加,这应该是中菲关系最友好的时光。 杜特尔特是个很有眼光的总统,人家一眼就晓得那个国家“有前途”。 杜特尔特是个硬汉,敢打敢干,让菲律宾从毒品天堂变地狱,但也从基建沙漠变有点样子。 他练就了一套简单粗暴的治市法子,犯罪率降了,治安好了,民众支持率也水涨船高。 2016年大选,他拿下39%的选票,轻松当选。刚上台,他就放话要六个月内搞定全国毒品问题。 这话听着牛,但落实起来就变味了。 菲律宾那时候毒品泛滥,估计有180万吸毒者,贩毒网络跟地方家族、政客搅和在一起,根深蒂固。 他一上来就发狠,全国范围开打禁毒战。 整个南宁北海的天气都不赖,这地方,就算有雨也是那种大暴雨,一会会就没了。 地上干的透透的,然后大太阳跟没事一样。 人多就更热了。 东盟博览会“主会场”在南宁国际会展中心。 余磊挤在熙攘的展厅里,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参观证,这是单位同事家里有事,送给他的,他一个人闲来无事,索性瞎溜达。 小冯就就惨了,被邓经理搞得焦头烂额,电话不停。 全是吐槽工地的烂账,说什么甲方乙方丙方的连环债,听得他头大。 相比余磊,他太惨了。 这会儿站在博览会的主展馆里,看着满眼“共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标语,再想想小冯的那些糟心事,只觉得像站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交界口。 其实吧。 越南的电力是不够的,还得国内供电过去,他们工业承接了国内的产业,经济发展很快,但是缺电,也没办法“川普”搞贸易战。 加税。 产业都得转移过去。 东盟呢? 也是互惠互利的,各种农产品,原材料供应商。 毕竟,“一路一带”嘛。 最大的就是外贸展区喽。 这里简直是个微型“世界市场”,浙江义乌的商家把挂满东南亚风情服饰的衣架摆到了展位门口,广东的电子厂商正用中英双语给几个马来西亚客商演示新出的蓝牙耳机。 最热闹的是农产品展区。 广西的芒果干、云南的普洱茶被打包成精致的礼盒,标签上印着“东盟专供”的字样。 义乌绝对是“大赢家”。 展位前,人满满当当的,老板姓沈,正对着计算器噼里啪啦算着账,见余磊好奇,笑着递了瓶矿泉水:“今年可是外贸的好年头,我这展位去年还没人搭理,今年开展第一天就签了三个印尼的订单,货都排到下个月发了。” 最具商机、最有趣、最有料? 当然属于“一带一路”国际展区。 本届东博会将原有的“一带一路”展区与国际展区合并为“一带一路”国际展区,异域风情更浓、“国际范”更足。 还特邀了“坦桑尼亚”。 这里有乞力马扎罗山、火烈鸟、草裙舞、动物大迁徙,还有非洲风味美食。 还有各种新奇的小玩意。 精美的手工艺品、异域风情的服装、风味食品、日用护肤品、迤逦的旅游风光、精彩绝伦的非洲舞蹈表演。 这些都没啥看的,“日常操作”,核心还在于“技术”。 煤电的突围一样,升级迭代,想要生存,也需要点亮“科技树”。 从东盟博览会来看,主要集中在“四个方面”,人工智能与大数据;先进制造与新能源项目;大健康与海洋资源项目,大农业与生态环保项目。 科技树“末枝”。 智慧采集接入运维平台、跨境电商人工智能大数据云服务平台、“海翼-1000”水下滑翔机等8个人工智能与大数据项目。 太阳能一体化路灯、智能电子三轴手持稳定器、宝骏E200新能源汽车等10个先进制造与新能源项目。 互联网+医疗检测技术研发及应用、无线可穿戴式动态提问检测系统等8个大健康与海洋资源项目。 中草药生态种植装置、村镇生活污水处理设备等大农业项目。 电子电器展区。 智慧安防设备展区是首次设置,将以模拟场景的方式,将平安城市各板块联合起来整体亮相,集中展示一卡通、视频监控、防盗报警、会议广播系统、警用装备、智能交通、消防设备等相关产品。 台湾精品馆也来了,将展出17个台湾优质品牌和60件富有创新含量的高科技产品。 会期还设置了互动环节,特别定制了部分限量款台湾精品黑熊娃娃、保湿面膜等纪念品在现场发放。 服务上。 “点对点”免费穿梭巴士。 采取点对点“一站式”服务。 贵宾接待服务系统。 该系统部分功能将投入使用,该平台的上线可以进一步规范东博会贵宾信息统筹、整合接待资源、优化接待环节。 吃货必看的餐饮服务。 提供中式快餐、西餐、清真快餐、糕点以及咖啡饮品等餐饮品种,目前已确定获选入驻展馆现场服务的餐饮供应商有会展豪生大酒店、星巴克、肯德基、必胜客、麦当劳、红林味道、城市食堂、好友缘等13家。 A层负一层将举行第15届中国—东盟博览会广西特色美食小吃展,柳州螺蛳粉、黄阿婆粉虫等广西风味美食将一一亮相,并设置了today便利店,满足观众们的味蕾。 总结一下,如果北海的燃煤电厂想延续生存,就必须“创新”,点亮“科技树”。 余磊觉得东盟博览会就是一个很好的参考,这种“系统”运行体系,才是现代化“燃煤”花园电厂应该具备的。 像人一样,有神经网络。 有科技“核心”大脑。 核心四个“大方面”,三大服务“系统”。 总结一下,海北电厂的建设就是应该围绕着:“人工智能”,“大数据”,“先进制造”,“新能源”,“大健康”,“海洋资源”,“大农业”,“生态环保”,“智慧安保”,“运输物流”,“智慧后勤”,十一个方面进行。 第242章 村里啊 男人一过35,欲望就低了。 莫清零的老妈还是着急啊,毕竟,“无后为大”,本来想“养生”了此残生,结果南宁买房了。 虽说是背了一屁股债,但是,人精神了,上档次了,这不,要回家相亲了。 屁股尾巴拽起来了。 莫清零揣着他妈塞的两盒茉莉花茶,坐了三个钟头的中巴车回玉林老家时,晒谷场的老榕树下已经挤得满当当。 毕竟是,老妈张罗的。 村里的婚事。 村里的大喇叭正循环播放着“大队”的通知,调子欢快得像赶圩,可他一眼扫过去,黑压压一片全是和他一样搓着手、眼神局促的后生仔。 就一个姑娘站在树荫下,被自家爹妈护着,像刚抽穗的稻子,金贵得很。 男女比例23比1。 这特么的是相亲? 莫清零怀疑自己老妈智商是不是有问题。 “阿零回来啦?快过来,张婶给你瞅好的姑娘在那呢!” 莫清零有点生气,但是还是受不了老妈的唠叨。 “赶紧去啊。” “愣着干嘛?” 村口的张媒婆老远就挥着帕子喊,声音穿透人群,引得不少人回头看。 莫清零脸一红,紧了紧手里的茶盒,跟着张婶往晒谷场角落走。 他知道村里的情况,前两年村支书在大会上说过,全村二十到三十五岁的后生有一百二十多个,姑娘却只有三十来个,好些在外打工的姑娘都嫁去了城里,剩下的个个都是香饽饽。 玉林呢? 就是“狗肉节”这个地方。 重男轻女的厉害。 一个个都跟风。 现在好咯,全是男娃,彩礼老贵了,都是作孽哇。 玉林这边的,特别是村里的,80年代计划生育抓得最死,现在2018年了,年底了,哪年过年回老家,不都一群大妈在给自己儿子物色老婆? 哪个村不是一堆单身和老光棍? 莫清零自己都说,村一老太太都说了,当年有多少女儿,出生就被丢了,要么就弄死偷偷埋了,就他知道的就好几个。 不知道的呢? 穷的一逼不想交罚款,个个都想要儿子,就没想过没有老婆娶,你不要,他不要,个个想娶别人家好不容易留下,辛苦养大的女儿。 说白了吧,同龄的,80到90后,男女比例失调,根本不够配对。 没什么好奇怪的,你怎么知道父母辈奶奶辈做过什么事,不说,别以为就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现在时代不同,儿子女儿又怎么样? 不想养的,十个儿子都没有用,养老院一送,完事儿。 他家村,一老人,90岁了,三个儿子,孙子都娶老婆了,开好车,天天吃吃喝喝,有的是钱,谁养? 还不是住农村,老人自己煮来吃,偶尔给点钱。 半夜,跳池塘自杀,死了。 全村人都觉得,不是说家穷,三个儿子,那么多孙子,让老人绝望了,不管儿子女儿,都是教育重要。 现在什么时代了,“养儿防老”已经不是绝对适用了。 这事吧,莫清零也都晓得,他是读过书的,老一辈没文化,但是把他们这辈折腾的够呛。 老婆都讨不到。 老一辈作孽,子女遭殃。 这不。 张婶拉着他走到穿粉色连衣裙的姑娘跟前,姑娘叫陈梅,是邻村的,眉眼清秀,正低头玩着手机。“梅梅,这就是我说的莫清零,在海北电厂做工,人老实,不抽烟不喝酒。” “做工?”莫清零拧了拧鼻子,这老妈哪里找的媒婆,会不会说话? 自己正式工,怎么成了“做工”的了? 张婶笑着打圆场,又转向莫清零,“快跟梅梅说说话。” 莫清零张了张嘴,刚挤出一句“你好”,陈梅的妈就凑了过来,上下打量他:“小伙子在北海厂里做啥工作呀?一个月挣多少?在南宁有房不?” 这话问得莫清零头皮发麻。 “有房,没车。电厂里面打零工。”莫清零故意这么说,就是看看陈梅她妈啥反应。 “哦,临时工?” “也不算。” “打工的啊?多大了?” “35了。虚岁。” “年纪有点大,身体也太胖。个头太矮。” 李梅妈脸上的笑就淡了:“还有,那工作不稳定吧?我们梅梅可是在镇上的超市当收银员,一个月也有三千五,还稳定。” “收银员?铁饭碗吧?”莫清零反面讽刺。 李梅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刷手机,屏幕亮着的瞬间,莫清零瞥见她在和别人聊天,备注是“南宁大佬开奶茶店的阿强”。 张婶赶紧打圆场:“阿零是老实人,以后肯定能攒下钱的。” 李梅妈却拉着李梅往另一边走:“先去看看王老板家的儿子,人家开货车跑运输,一个月能挣一万多呢。” 莫清零茶叶都没送出去。 看着母女俩的背影,莫清零手里的茉莉花茶盒子都被捏变了形。 张婶拍了拍他的肩:“别急,我再带你见一个,村东头的陈燕,人勤快,不挑那么多,就是人有点残疾。” “神马?”莫清零脸都气炸了。 “怎么了,你还挑上了?” 他老妈赶紧上来,跟张婶道歉,“娃他性子急,那个陈燕的姑娘,我们看看再说。” 张婶脸色铁青,一个劲说莫家不懂事。 他的意思,来相亲的同村的后生,有的手里提着营养品,有的甚至开着二手小轿车,车镜子还贴了的红纸条。 就是相亲买的。 显摆。 就莫家“抠门”。 “莫家妈妈,你们这茶太普通了,现在相亲都兴送金项链了。” 同村的阿伟拍了拍他的胳膊,手里提着个金灿灿的首饰盒,炫耀的很。 自己啥球样,心里一点数都没得。 莫清零没接话,心里堵得慌。 这边23比1,那边人少点。 毕竟人残疾,但是也差不多10比1。 莫清零捂着脑袋,没想到自己混到这份上了,再下去只能娶,二婚带娃的了。 陈燕家在村东头的老院子里,院里挤满了人,比陈梅那边还热闹。 “这世道,特娘的。” 玉林这边“陈”是大姓,两家姓“陈”以后娃娃的姓没争议。 第243章 狗肉节 “狗啊。” “什么?”张婶脸色铁青,“你骂谁呢?” “零儿,你干嘛呢?” “让我把瘸子当“金子”,滚。” “有毛病。”张婶直接跟莫妈说,“你家的事,以后别找我,我没办法。” “张婶…张婶…” 莫妈不停的跟张婶道歉。 莫清零叼了一根草在嘴里,甩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攥着那两盒变了形的茉莉花茶。 莫妈气的不行,扭头就回去。 莫清零跟在老妈身后往家走,晒谷场的人声还在背后飘着,阿伟晃着金首饰盒的样子、陈梅妈嫌他矮胖的眼神、张婶铁青的脸,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 老妈一路絮叨,说他不懂事, 陈燕虽有点腿疾,但手脚勤快,多少后生盯着呢,他倒好,还敢甩脸子。 “我是差到要娶个残疾人了?”莫清零猛地停下脚,声音发颤,“23个男的抢1个女的,剩下的就该捡残的?” 这不是作孽是什么? 当初你们这帮人,非要生儿子,丢女儿的时候怎么不想今天?” 老妈被他噎得脸色发白,抬手就要打,却被他偏头躲开。 “你还敢犟嘴!”老妈气得声音发尖,“我和你爸累死累活供你读书,还在南宁买了房,不是让你回来摆谱的!35了,再挑就真成老光棍了!” “老光棍就老光棍!”莫清零把茶盒往地上一摔,纸盒裂开,茶叶撒了一地,混着晒谷场的尘土。 他转身就走,没管老妈在身后跳着脚骂。 回到家,他把自己关在老屋里,窗外传来邻居的议论声,说莫家小子心高气傲,省城有套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自己搞了两盒破茶叶,就去相亲了。 笑死了。 也不看看村里多少后生连彩礼都凑不齐。 莫清零躺在床上,盯着斑驳的房梁,心里堵得慌。 他不是挑陈燕的残疾,是受不了这世道的荒唐。 “重男轻女”害死人了。 当年为了生儿子,多少女婴被偷偷埋了、丢了,现在男人们挤破头抢媳妇,连带着姑娘家的爹妈也眼睛长在头顶上,收银员成了“铁饭碗”,开货车的比电厂正式工还吃香。 老妈那边也是“甩脸色”。 自己那一代惹的祸,还怪到子辈身上。 第二天一早,老妈没理他,饭桌上摆着冷粥咸菜。 莫清零吃了两口,放下碗,说要去镇上买点东西。 老妈哼了一声,没搭话。 家里就“催婚”这点破事,本来没房子,也没人催,这一买房,反倒烦心事多了。 这个家,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散个心吧。 从村里到镇上要坐二十分钟的三轮车,路上就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混杂着肉香和狗的腥臊。 玉林这个地方出名的就是“荔枝狗肉节”。 说实话,以专门吃一种动物的肉来建立一个节日,这确实是人类文明的退化。 莫清零虽然看着一点都不正经,但是人是一个好人,他内心也接受不了这种事情。 设立这种节日的人,太操蛋了。 事实上,这种低级残暴的行为,能有什么样的文化? 稍微有些良知与层次的人都不会认可。 饮食文化有很多种,但不能以杀戮为基础,而且是单独对一种动物进行大量屠杀。 可能有人说,猪,牛,羊,鱼也不是屠杀吗? 你们就属于“爱狗”分子,偏心,或许吧,不过,总觉得跟狗。 不过,这是一个地区的习俗。 那么,狗肉节不可能取消。 现在有了抖音,短视频这些新媒体,“啥啥”都传播的很快。 这节日反应最大的还是狗粉,狗粉过激造就一大批人反而更要吃狗肉的理由。 狗肉节只是给自己一个欢乐的借口而已,对吃狗肉只是一种形式。 大把人只是应应景吃一小块而已,享受的是节日氛围而已。 有些人接受不了。 有些人觉得无所谓。 在玉林。 家里是经商的,每年狗肉节都趁这个机会来办几桌,不单是一家,几乎每个有财有势或更多需要靠人际的家族都在以这种方式来增进关系。 他们在酒桌上会更多的过问,这个狗肉好不好吃? 宣传报道本身就有夸大。 造热点的嫌疑。 最重要一点,单纯网络上的舆论很难影响到现实生活,而付诸行动想去改变的人,却有点过激,难免会令人感到敌意。 有种在心底问你是大傻逼么的感觉,造成反效果。 东方人,西方人,野蛮人。 广东人号称啥都吃。 不还是有这种文化么。 有些人会引用西方思维,说人家文明程度高的都不吃狗肉,崇洋媚外么,西方是全人类文明的至高点么? 以前海龟,移民欧美,国内的外国人感觉高人一等,自己成了二等公民。 现在呢? 未来呢? 一个人,如果品德好,在哪里都是一个文明的人,抛开文化底蕴不谈。 与人为善,知行如一的人不会去比较谁谁谁的文明更好,哪里哪里有更好的风景。 如果不谈尊重,直接一副优越感去指责,好为人师,本就是有问题。 想事情请多多从实际角度出发,即便与媒体一起行动,去抵制狗肉节,有多少人会在意,只是徒增酒桌上一个话题而已。 “热点”一二三四。 大家都很忙,实际点吧。 话题就是图一个“乐呵”。 有人认为当街屠杀狗会造成对小孩心灵的伤害,小孩有那么脆弱吗? 如果有造成伤害,那也是成长的一部分,没有人可以生来不受到阴暗血腥面的影响,只接触美好的一面。 大巴车的司机师傅笑着说:“狗肉节了过了,镇上稍微有点冷清。” 可是镇上的集市,人还是很多的,言下之意,“狗肉节”,好多外乡人都来吃狗肉,生意好得很。 “嗯。” 莫清零皱着眉没说话。 他知道狗肉节,每年这时候,镇上的主干道两边都会摆满狗笼子,笼子里的狗缩着身子,有的叫,有的蔫头耷脑,等着被拉去屠宰。 小时候,他经常见。 现在,真要撞上,他是不忍心的。 第244章 情感寄托 这镇上啊,还真是这个样。 老司机一般都是健谈的,能给你扒拉一路,一天。 街两边挤满了摊贩,不少笼子就摆在路边,铁丝网上沾着狗毛和血迹。 “狗肉节”都过了,可是狗贩子一点都没少,大家热情不减。 毕竟,这里的人感觉养狗,跟养牛羊,鸡鸭没有任何区别。 养大了杀了吃呗。 说着,眼前就一位。 有个穿花衬衫的贩子正蹲在笼子前抽烟,烟吐的,那叫一个绝,一会一个爱心,一会一个椭圆,一会一个正方形,一会一个三角形。 哈啊哈哈。 汪、汪汪。 笼子里趴着一条小黄狗,也就巴掌大,毛脏兮兮的,一条腿好像受了伤,蜷缩在角落,见人靠近就发抖,眼睛湿漉漉的,像要哭似的。 “这狗咋卖?” “十块钱一斤。” 按斤卖,莫清零闲得无聊,围观没超过三十秒。 “小伙子,要点啥?刚宰的狗肉,新鲜得很!”贩子见他盯着笼子看,热情地招呼,“要么带条活的回去,自己杀了吃,放心!” 这老板,眼神尖的很。 奶奶的个凶。 莫清零没接话,目光落在那条小黄狗身上。 小狗像是察觉到什么,慢慢抬起头,用鼻子蹭了蹭铁丝网,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他突然想起昨天相亲时,自己像个展品似的被人挑挑拣拣,陈梅妈打量他的眼神,和现在贩子打量笼子里狗的眼神,没什么两样。 本是同命人,何苦为难狗。 “这狗多少钱?”莫清零指着小黄狗问。 贩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小狗崽啊,不值钱,要么搭在狗肉里给你,要么单独卖,五十块。” 五十? 一条狗命。 罢了。 莫清零掏出五十块递过去,贩子接过钱,打开笼子门,一把拎起小狗的后颈皮,就往他手里塞。 小狗吓得直哆嗦,爪子紧紧抓着他的袖口,身体烫得厉害,像是发了烧。 “这狗好像病了。”莫清零摸了摸小狗的额头,眉头皱得更紧。 “嗨,小毛病,喂点药就好了,实在不行,杀了吃也不影响。”贩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这…” “要不要?不要走,这都便宜你了,就五十,你还想要啥?” “行了,五十就五十。” 莫清零抱着小狗,快步离开街边的摊贩区,找了家兽医站。 狗都成这样了,看着怪可怜的。 算了,救狗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是兽医站,其实就是宠物医院,你想想,镇上哪来的经费,都是兼职赚钱的。 “谁的狗?” “我的?” “啥毛病?” “不晓得,集市买的。” 兽医检查了一下,说小狗是受了惊吓,加上腿被踩伤了,有点发烧,开了点消炎药和药膏,嘱咐他好好照顾。 “三百。” “三百?!”莫清零想打人,买了条狗五十,治病花了三百,算了这狗都救了,治病钱也得掏哇。 从兽医站出来,莫清零把小狗揣进怀里,用外套裹着。 毕竟,这狗东西值三百五。 唉,怎么今天发善心了。 苦逼,肯定是相亲被一帮婆娘伤的,咋办,没辙,又咽不下这口气。 呸。 小狗在他怀里动了动,慢慢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痒痒的。 他心里的那股憋闷,好像突然散了点。 就当这三百五买了情绪价值,叫个一个技师,得了。 晦气。 一出门没一个小时,花了三百五,“老二”都没舒服,倒是让狗舒服上了。 回村的时候,三轮车老头见他怀里揣着东西,好奇地问:“买的啥?” “一条狗。”莫清零说。 “狗肉节买狗?不杀了吃啊?”老头笑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 莫清零没解释。 回到家,老妈见他怀里抱着条狗,顿时炸了:“你疯了?让你相亲,女人没搞到?搞了一条狗?还嫌家里不够乱是吧!赶紧扔了!” “扔不了,我买回来的,就养着。”莫清零把小狗放在地上,小狗瘸着腿,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养条病狗有啥用?能给你生娃还是能给你养老?”老妈气得拍桌子,“你想把你老妈气死吗?” “我不。” “你不学好,非要跟你那个死爹学。从四十多,就家里蹲,除了搞点农活,连请人吃饭都不会?” 老妈死的都哭了,“要是当初会送点礼,早就给你搞军校去了,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样?” 呜呜呜…呜呜呜… “一天到晚,跟个老道士一样,家里全是中药罐罐,女人生娃补胎都没你喝的补品多。” 呜呜呜…呜呜呜… “你才三十五,比我们全家人喝的中药都多,儿啊?你是不是,妖怪附身了?” “神经病,这小狗,它不会嫌我胖、嫌我矮、嫌我没钱。” 莫清零蹲下来,给小狗敷药膏,“呜呜”小狗疼得缩了缩腿,却没躲开,反而把头靠在他的手上。 “完了,莫家完了。算完了。” 老妈被他堵得说不出话,跺了跺脚,回房去了。 断子绝孙了。 族谱都没人写了。 莫清零“哼”,自己父母不行,到头来怪小辈,“气炸了”。 一连几天没出门。 公司里请了“年休假”。 本来相亲用的,现在都给狗了,就问你“狗不狗”? 当然,莫清零没提回北海的事,天天在家照顾小狗。 他给小狗取名叫“茉莉”,因为那两盒没送出去的茉莉花茶。 茉莉很黏他,他走到哪就跟到哪,晚上睡觉,就蜷缩在他的脚边,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村里人听说莫清零狗肉节买了条狗回来养,都觉得新鲜,不少人来围观。 张婶也来了,见茉莉趴在莫清零腿上,撇着嘴说:“娃啊,让你相亲,你相了一条狗,还是红的。” 莫清零摸了摸茉莉的头,笑着说:“因为你就是那条老母狗。” 说完,喊了一句“茉莉”去干她,四周的村民“哄笑”。 张婶被他骂得脸一红,吼着“莫家”断子绝孙,没救了,“以后等着遭报应”。 这样,莫清零算是心“狠了”。 第245章 二零一九 旧岁坟头雪,新年门前人。 今年,寒潮。 柳州下大雪了。 南方的雪不是北方的雪,超级湿冷。 南方下雪是要打伞的,不然会湿,北方的雪是干的,到教室了抖一抖就好了。 最大的不同是南方的雪下完了就化成了水,但是北方的雪不会化,会结冰,要是你觉得雪要化了,别担心,马上又要下了。 还是老样子,毕业以后,一个人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可能每天都是干着重复的活吧。 一天,一天的一会会年底了。 说春节来的早吧,也不是,都是心里的感觉,唯心主义。 腊月廿八的高铁上,挤满了拎着大包小包往家赶的人。 一堆人狂骂,站票坐票一样的钱,为什么不能坐,还要等到三六九等? 而且还这么拥挤。 为什么不控制人流量?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铁路部门考虑的。 余磊靠窗坐着,膝盖上放着个半旧的帆布包,里面是给父亲、爷爷奶奶带的祭品。 两包父亲生舍不得抽的“红塔山”,一碟奶奶最念叨的芝麻酥,还有爷爷没来得及用完的旱烟丝。 三年了,一晃而过。 这是北京的三年。 也是逝去的三年。 G开头的车很平稳,没有小时候绿皮车的“噗通噗通”的感觉。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远处村落里已零星响起鞭炮声,红底金字的春联贴在灰墙上,透着股热热闹闹的年味儿,可这热闹像隔着层玻璃,落不到余磊身上。 磅! 人太拥挤,将余磊的泡面都挤到了地上,“噗通”面汤撒的到处都是,不过,神奇了。 没有撒在自己身上。 过道都是人,旁边人溅了一身,自己还没开口。 旁边人就打起来了。 “报警。” “报警。” “我这衣服,我的包Coach,1万多呢。” 碎碎平安? 余磊成了一个看客,除了这碗泡面,似乎啥都跟自己无关,自己的泡面谁来赔?没人关心,都关心自己的损失。 常说,人越来越自私了。 确实如此。 单位的老赵,还有一年多退休,辽宁人,喝酒大佬。 每次一喝酒,在饭桌上那是豪迈壮语啊:以后自己要是老的动不了,自己了断,谁也别送他去医院受罪,他就算是爬,也自己爬到火葬场去。 余磊差点就信了。 这帮牛鬼蛇神,都是横店演员。 一会公租房。 一丝不苟在养生,一天吃八种药,漏吃一种,一天就疑神疑鬼的这不舒服那不舒服。 人家莫清零好歹明着告诉你,他养生,学国学,这老头暗着来,要是有长生药,他非得买“一大包”。 早上的尿黄一点,都要请假去医院查一下,把医生问的都烦。 现在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想儿子女儿不用上班,孙子孙女不要上学,不要工作,天地都围着他转。 工地上的兄弟,连莫清零都受不了。 说这老家伙自私。 有一次,被厕所他听见了。 他就骂莫清零,顺带连自己也骂了,说南方人搞小团体,都是东林党,心肠大大的坏。 所以说喝酒的时候不要大放厥词,啪啪打脸,越老越怕死,越老越自私。 不过无所谓了。 余磊孤儿一个,无所畏惧的。 这心态村里人都知道。 大家都看的八卦,看笑话了。 再加上,那个添油加醋的姑姑。 一间老宅,几亩宅基地,想的怪好嘞,后面答应“平分”了,但是,没怎么联系,神奇了。 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不,不可能。 这种泼妇,不可能放弃一丢丢利益,还别提这么一大滩。 这不三年没见,也许余磊一回来,她一家子估计又要上门了,“唉”,自己现在也没啥怕的,就是觉得烦,这“老逼登”怎么这么恶心。 看着她老公也挺可怜的。 大气不敢出声。 肯定是他这姑姑平常“家暴”的,他一听见“姑姑”的声音,都得一哆嗦,条件反射,心里应激反应。 火车到站时,天刚擦黑,飘着细碎的雪沫子。 镇上的小饭馆都挂起了灯笼,余磊没停留,顺着记忆里的小路往村后走,先去给父亲和爷爷奶奶上坟。 三年了,大村村有变化。 但是总体上变化不大。 这个跟财政投入和经济发展有关系,毕竟,不是浙江,村里一年小变化,三年大变样。 也是为了怕姑姑纠缠,自己先去了坟头。 坟地在半山腰,雪薄薄盖在坟头,枯草从雪缝里钻出来,风一吹,呜呜地响。 他蹲下身,把祭品一一摆好,点燃三支烟插在父亲坟前,又给爷爷奶奶的坟头添了些新土。 “爸,爷爷奶奶,我回来了。”他声音很低,被风卷着散在空气里,“今年没敢提前回,怕你们等急了。” 嘟嘟! 大过年的,谁的电话? 余磊掏出手机一看,村长的。 绝了,自己几乎跟村长没什么交际,除了…姑姑的调解。 “喂…” “小余啊。” 问候词一大堆,“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然后一个大转折。 老屋的事情解决了。 “!?” “对方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不吉利。” 说着,村长顺带提的那句“你姑姑没了,前两个月冬天,查出来胰腺癌,没撑过两个月,昨天死了”。 当时他握着手机愣了好久,没觉得开心,也没觉得解气,只是觉得姑姑一辈子也挺可怜的。 因为“重男轻女”,广西都差不多。 “唉。” 你姑姑走了,村长说她走的时候特别暴躁,不甘心的,悬念很深。 手机挂了。 他对着三座坟茔轻声说,“以前她总闹着要分房子,现在也不用争了。你们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或许真是时候未到吧。” 雪沫子落在他的睫毛上,有点凉,他抬手抹了抹,又坐了会儿,直到烟燃尽成灰,才起身往老屋子走。 因为,终于清净了。 这一家人,上辈子的虐缘。 希望你们,下辈子不要再相见。 这句话,余磊不是说给姑姑听的,而是说给坟前的每一个人,活的,死的,包括自己。 嘎吱。 树枝上的雪花掉落。 第246章 老宅 “唉,房子都被姑姑砸坏了。” 老屋子在村子最里头,院墙塌了一半,木门上的漆早就掉光了,门环上结着厚厚的锈。 余磊推开门时,“吱呀”一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几只麻雀。 院里的荒草长到了膝盖高,墙角堆着的柴火早就烂了,积雪在地上积出一个个小坑,最显眼的是门框上的蜘蛛网,结得又大又密,沾着雪沫子,像一层透明的纱。 三年没回来,房子霉得霉,潮的潮。其实,当年走的时候,余磊是关上门窗的。 只不过,被姑姑连续几年,砸坏了,这下把自己的“魂魄”砸没了。 作孽。 他走进屋,一股尘封的霉味扑面而来。 堂屋的八仙桌蒙着厚厚的灰,桌上还放着爷爷当年用的旱烟袋,烟杆上的铜头已经发黑。 里屋的土炕塌了一角,炕上铺的苇席烂了个洞,他父亲生前睡的被褥早就不见了,只剩下一堆破旧的棉絮。 爷爷奶奶说了,姑姑从小破了社公,不吉利。 就是一个庙,加上榕树那种。 广西迷信。 大村村更甚,爷爷奶奶从小留给姑姑算命,说她破了家里分风水,让家里遭灾。 对她就不好。 果然,冤冤相报。 大村村的社公,也叫红花社,是保佑村子寨子的土地神,这里每年春节每家每户从除夕开始要去祭祀,初一到初五每天早晚要去上香,到十五的时候再去祭祀。 到二月还有社日,就是专属红花社的日子,村子里的男子社旁边杀猪祭祀,然后在旁边生火做饭吃肉喝酒。 祭祀是感谢社神保佑村庄安宁,村民健康平安,其实是代表了对大自然的敬畏和对美好生活的一种祈祷。 偏偏姑姑,从小最讨厌“迷信”,她认为爷爷奶奶是鬼神附身,恶毒索命人。 动不动,就去村里的红花社捣乱,搞香火,吐口水,撒泼。 村里人都把她当成“神经病”,本来以为结婚了,生子了,有所收敛,没想到变本加厉了。 差点榕树都让她给烧了。 很多人说人没有信仰,其实这就是大家的信仰,敬畏天地敬畏大自然。 在壮族,几乎每个村庄的村头都有红花社,村头都会有一颗大榕树,我们在大榕树下面设立红花社。 她是大自然之神,给村子带来水源,阻止瘟疫,保佑人们健康平安。 偏偏姑姑说她是“大筒木辉夜”,红花社也死心,是从祭祀人中挑选死侍。 核心目标是为了自己,人类成为自己的“食物”来源。 制造奴仆着,通过定期让人类“供奉”神树,将人类精魂转化为祭祀奴仆的兵器,让自己成为生物链的“顶层”。 将人类转化为神树养料,批量生产奴仆,本质上是让自己成为自己“源源不断”的魂力来源。 感觉被火影搞得神经错乱了。 不过对于,壮族来说。 壮族是最早的稻作民族,靠天吃饭,以青蛙为图腾,渴望风调雨顺,所以敬畏天地和大自然。 姑姑因爱生恨,恨得太深,无法自拔,是“迷信”的悲剧。 重男轻女这种事情。 希望教育能够普及,让大家能够成长,辨别是非。 不过,这都是闲话。 沙沙! “呸呸”,余磊抹了抹头,“丢你。” 他走到炕边,弯腰摸了摸墙,墙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的红土。 忽然,他在炕角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铁盒子,里面装着他小时候的奖状。 这是刚上小学的时候。 余磊幻想着参加“少先队”,当上“三道杠”,这些都是爸爸告诉他的。 父亲每天晚上睡觉,都给他将很多新奇的故事,北京是什么样的,天安门是什么样的,毛主席是什么样的。 其实,父亲都来都没有去过,都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还有,他希望余磊将来的样子。 当兵,报效祖国。 “哗啦哗啦”,余磊翻了翻。 铁盒底。 里面还有一张父亲和他的合影,照片上的父亲笑得憨厚,把他抱在怀里,背景就是这间老屋子的堂屋。 这是他们请村里的照相馆帮忙照的,现在照相馆都倒闭了。 成了婚纱摄影店。 他坐在炕沿上,看着照片发呆,脑子里过着小时候的事。 虽然过了二三十年了,可是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父亲清晨带着大包小包,检修工具出门前,总会摸他的头说“磊磊在家好好写作业”。 奶奶坐在缝纫机前给他做新衣服,扎破了手也笑着说“很快就好”。 爷爷在院里编竹筐,会教他认天上的星星。 至于母亲,总是抱怨父亲“窝囊废”,感觉自己嫁的不好,是被骗婚到这家的,当然,有时还会帮奶奶烧火做饭,只是后来父亲走了,一切就都变了。 她也走了。 可能觉得这家就是一个坑,“拖累”,因为她是被骗婚过来的,所以,这家都是“造孽”,唯一的牵绊就是余磊。 所以,她一狠心。 一咬牙,“不认”这个牵绊,这以后她就活的心安理得了,女人就是这样。 这都是上代人,“重男轻女”的恶棍,村里成了报应的地方。 村里现在早就“道德沦丧”了。 寡妇都成了“香饽饽”。 隔壁邻居。 一个女的,他老公还在隔壁房间接受临终关怀,她的家人已经把媒人和相亲对象带过来相亲了。 就等着她老公断气呢。 相比之下,余磊感觉很幸福,至少自己长大了,有爷爷奶奶陪着,很好。 反正这年代没有贞节牌坊,自己怎么开心怎么过吧。 以前他怕孤独,竟然躲在被子里“捂着”脑袋哭,躺在床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伤心,小孩哪有不想妈妈的。 他小时候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妈妈生气了,他想改正,学做饭,学打扫卫生,整理家务。 以为这样子,妈妈不生气,就回来了。 直到他长大了,他懂了,人会这么自私,他一生气从此以后,都不干了。 家里乱哄哄的。 他在屋里待了两个多小时,把能收拾的旧物件都归拢到一起,打算明天找个三轮车,一把火“烧了”。 “差不多了。” 临走前,余磊又环顾了一圈这间老屋子,蜘蛛网在昏暗中晃了晃,然后,“告别”。 他轻轻带上木门,转身准备出村,却在院门口顿住了脚步。 雪还在下,院门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人。 第247章 梅花三弄 是白冰。 “你…你怎么来了?” 余磊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白冰就站在雪地里,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头发披在肩上,脸上带着点冻红,手里攥着一个保温杯,见他出来,眼睛亮了亮,轻轻喊了声:“好久不见。” “是的,好久不见。” 余磊没有多问,手不自觉地攥了攥衣角,把上面的灰蹭掉。 白冰往前走了两步,雪在她脚下发出“咯吱”的声响。 她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他,杯子还是热的:“我问了村长,知道你今天回来上坟,就过来等你了。” “你看了我的日记。” “没想到你,这么“原始”。” “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余磊接过保温杯,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有些恍惚,“冷吗?” “有点。”白冰笑了笑,睫毛上沾着的雪沫子像碎钻,“不请我,进去吗?” “啊哈,瞧我这脑子。” 余磊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暖又酸。 他看着白冰冻得发红的鼻尖,忍不住问:“快请进”,他以为他们之间,早就没了交集。 白冰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雪,轻声说:“还得我在医院,你我这我的手说放心嘛?很温暖。” 余磊重新丢了一些柴火,这老宅,就这点东西能取暖,确实很原始,二十年前的样子。 时间都有些凝固了。 “这就是你的家?” “嗯,破破烂烂的。” “嗯,”白冰的眼眶湿润了,“愿不愿意,跟我去北京,我们也可以好好过一辈子的啊。” “我们?” 余磊握着保温杯,里面的热水温着他的手,“我不喜欢被掌控的感觉。” “那不是掌控,这是顺势而为,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 “然后,让我入赘。”他笑了笑,眼里有点湿。 “不,不是入赘。你可以干你想干的,在北京,你的事业可以大展宏图,也可以有一个“温暖”的家。” “不。” “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 “固执?”余磊笑了,人有自己选择,选择自己怎么活着,为自己而活。我没有了亲戚,就没有了牵挂,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开心一辈子,不是值了? ““孤儿”,你缺乏安全感。”白冰并不认同,他只是觉得余磊没了“期盼”,没了“安全感”,绝望了才会这样说。 人们常说“孤儿”很好分辨。 因为他们具有两种极端性格。 一种是及具讨好型人格,因为从小就缺少关爱,没有安全感。为了自保可能就会卑躬屈膝委曲求全,进而来保护自己。 另一种就是非常大的反差,性格孤僻,冷漠,很难让人接触。 就比如说像刺猬一样,用性格中的刺来保护自己。综上所述,其实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强迫自己变得看上去很强大。 “没错,我就是。” “可是安全感,我会给你的。” “不,你们家只会利用我。” 白冰摇摇头,看来两人已经彻底的三观不合了,就算勉强拼凑,也逃不脱“离婚”定律。 “行吧,你不乐意,我不勉强。” “安全感都是自己给的,没有人给的了。把后背给别人,不可能。” “好吧。”白冰站起来跺了跺脚,屋里冷,地板更冷,明显感觉脚丫子都是冰凉的。 这不是大东北,就算生了柴火,还是冷的要命。 “好冷啊。” “嗯,三年没回了,都荒了。”余磊点点头,侧身让她看了看院里的景象,“没怎么收拾,取暖的东西都没有。” “没想到,你从小生活在这里。” “怎么了?” “太苦了。”白冰眼泪都唰唰的流,但是辩解说,眼泪是冻出来的,“哈”,空气里冒着白气。 然后,顺着余磊的目光看过去,老屋子在雪地里透着股荒凉,却因为屋内的两个人,多了点人气。 她转过头,看着余磊:“我要去希腊了。” “风电吗?” “嗯。” “一个人?” “本想跟你一起,可是,你不愿意嘛。” 余磊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说。他苦笑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去多久?” “如果你愿意,我们去一年,完婚在回国。” 白冰顿了顿,又说,没根的人,回不回这个村子,好像都一样。 余磊明白她的意思,就是摆脱父母纠缠,两个人生活,搞两人天地。 两个人在国外,就没了阶级,贫富差距,嫌弃,可能国内的环境对于,“穷小子”并不友好。 “国外,也不是穷鬼的天堂。” 雪还在飘,落在老槐树的枝桠上,落在两人的肩头。 “不,去了希腊,我们就有了选择,因为你英语不差,“六级”捡起来很快的。” 希腊带一段时间,就能够去欧洲了,白冰为了给余磊“安全感”,早就规划好了。 她就等余磊的“抉择”。 这是一个“屌丝”,润出去的路径,学好英语,或者西班牙语。 他们有工作“签证”,也很容易搞到学习“签证”。 西班牙有一种学校,可以发放学习签证,学费并不贵,公立学校还免费。 欧洲留学性价比真的高,西班牙有非盈利移民大概有二三万人民币的中介费,西班牙也有扎根移民,就是三年后可以申请扎根。 然后跳板去德国或者北欧,也可以一步到位花100万人民币购买希腊房子,从希腊跳板葡萄牙德国,或者加拿大。 另外,去波兰也可以半工半读,混到身份真是造福子孙后代,两人可以有自己的“天地”。 对比一下国内的工作时间和报酬,想走出去,不要去东南亚那种吃人的地方,欧洲文明国家一大堆。 都已经“没路”了,为什么不“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路是人走出来的。” 余磊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想主义”者,而且从白冰的口中说出来,很奇怪。 他握紧手里的保温杯,看着白冰,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折腾。” 白冰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伸手帮余磊拂掉肩上的雪,说:“好吧。” 第248章 开门“喜” 这算是“道别”了。 连续三次让余磊回头,看来他的“价值”阔以撒。 余磊微微一笑很倾城。 指尖的保温杯已经不那么烫了,却仍有温温的暖意顺着指缝往心里钻。 他侧身往灶膛里又添了根劈柴,火苗“啪”地跳了一下,映得白冰脸上的泪痕亮闪闪的,她慌忙别过脸,用手背蹭了蹭,嘴硬道:“真不是哭,是雪粒子吹进眼睛了。” 这就是两人的最后一夜。 此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余磊没戳破,只是把靠墙的小马扎往火堆边挪了挪:“坐近点吧,这屋子四处漏风,柴火也就能暖个小圈子。” 白冰依言坐下,羽绒服的衣角扫过地面的干草,带出些细碎的灰尘,在火光里打着旋儿。 她忽然瞥见墙角堆着个旧铁皮盒,盒盖上印着模糊的“国家电力公司”字样,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余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神柔和了些:“我爸以前的东西。” 他是农电工,早年村里干活,“发的”,这破盒子他还挺觉得光荣的,其实,就是一“劳务派遣”。 那时候,厂网不分离,都叫国家电力公司。 这盒子就是工具盒,平常装过他的工具。 白冰愣了愣,她只知道余磊是孤儿,却从没听过他提家人的事,一时间竟忘了接话。 “原来你也是电二代?” “哈哈哈。”这句话把余磊逗笑了,“对,是的。”余磊点头,确实是,只不过跟李玩酷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假如,他有李玩酷的家庭,也许,白冰他早就拿下了,但是现在,自己很清楚“没资格”。 婚姻本质上就是“交易”,白冰做不了主,可是她的父母会替她做主,这种严重不对等的婚姻,必有所图。 别提什么堕胎。 就算那个大明星“堕胎”,人家也看不上你。 已婚的女人比未婚女打胎多得多,但是没人看不起已婚女打胎,想想这是为什么? 他们默认女人的子宫使用权是男人的,“有主”的女人打胎没问题,因为主人同意了,“没主”的女人擅自打胎,擅自折损了子宫,就要替她主人不值。 所以玩花了的女人要找个“老实人”接盘,本身她们就看不上这个“老实人”。 “老实人”从一开始就是“背锅侠”,“钱包”,“窝囊废”,女人也是认主的,但是“老实人”并不是主,让她们堕胎的那个才是。 就像狗一样。 不认主,就算你收养了,改天没食物,它们还是会要你命的。 护食的狗要打,甚至不能要。 就好比一台冰箱,买的时候要全新,买回家就可以随便用,你觉得男人把你当什么? 反正不是人。 所以啥玩意,最好买新的。 二手的,便宜是便宜。 但是,毛病多,而且你还不晓得啥毛病。 女人可以问问,几个男的不是这么想? 几个男的把子宫这一器官当作女人私有的东西,而不是一个随便使用都不会伤害到自己的外挂器官? 知道他们这么想,还乐意跟他们发展亲密关系吗? 致爱男的女孩。 打胎是因为男人让你意外怀孕,打了胎就被男人看不起,被看不起了还整天想着怎么“嫁出去“,男的不把你当人,你也把自己当狗。 男的不值得你为了他打胎,更不值得你为了他自卑。 这个问题的重点不是打胎是否伤身,伤身是肯定的,而是你,女孩,为什么觉得男人有资格评价你的做法? 他们是谁? 你的主人吗? 劝你别做对身体不好的事,是因为自己要爱护自己,而不是为了“不让男人看不起”。 你要在乎的也不是男人怎么想,而是你要怎样对待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尊严。 也许,白冰想通了。 但是,她的家庭没有,这样的家庭,除了“算计”,就是“算计”,自己的女儿都成了“工具人”,何况余磊呢? 白冰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样躺着,躺着,柴火越来越旺,屋里暖和着。 至于一氧化碳中毒啥的,这里不会,因为老宅么,到处都是洞洞,通风好着呢。 就这样,一夜过去了。 这是白冰睡过的最难受的一夜,特别冷,想抱抱,可是余磊却永远背对着她。 大清早,余磊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好消息。 大概的主题,就是海北电厂峰回路转了,180℃的那种。 海域围填的问题在省市,集团公司领导的关怀下通过了。 那么。 很可能,年初,国家会发一个通知。 北海的火电项目预警从红转绿,领导们已经下通知了。 要求大家过了年,抓紧回来,要开动员大会,等国家正式文件一下来。 立刻要抓住机会,“顺势而为”。 尽快办理“四证”。 哪四证? 简单说一下。 《国有土地使用证》,证明土地使用者(单位或个人)使用国有土地的法律凭证,主要适用于规划区内的房改房和经济适用房。 《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指导公民合理使用建设用地,根据规划选址建房,满足城市用地规划和公民的生产生活需求。 《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允许公民根据规划选址建房,指导公民合理使用建设用地,满足城市区域功能发展需求。 《建筑工程施工许可证》,是建筑施工单位符合各种施工条件、允许开工的法律凭证,也是房屋权属登记的主要依据之一。 第一个证是国土局的。 第二,三是规划局,或者规划建设局的。 第四个是建设局的。 这“四证”办了,就说明要“动工”了,海北电厂要建了。 这一刻,余磊足足等了7年。 从27等到34岁。 大清早,白冰搂住余磊的时候。 他转了身,明确的告诉白冰,他有自己的梦想,就是留在北海,“搞电厂”。 自己这些年,经历的太多了,人和事,这一回他就想做一件事,将海北电厂建起来。 可能在白冰看来,他很“白痴”,但是,这就是他,在这个家,这个老宅,父亲,爷爷奶奶面前。 这就是他的选择。 第249章 和光同尘 当然,办“四证”是筹备组的事,这事就是跟政府打交道,简单的说,就是惠民窗口开了“绿灯”。 因为当地Gdp需要。 纳税也需要。 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最重要的就是你看看公司股份的构成,这股东是谁? 给谁赚钱? 其实,就是中央是大头,地方拿小头,当然一路绿灯了。 这么想就通了。 作为工程部的一员,土建主管也有自己的事情。 当然是重启“封印”。 封了三年之久的“桩头”。 眼前的吹填海岛,很熟悉,站上去却很陌生,明明自己从桩基实验开始,到打桩结束。 却还是说不出的感觉,就是自己是个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 咸涩的海风正卷着细沙,打在他敞开的工装领口上。 脚下的吹填土还带着些松散的质感,踩上去会陷下浅浅一个脚印,三年前这里刚完成吹填时,他也曾这样站过,只是那时脚下的土更湿,心里的希望也更沉。 长长围堰的尽头是电厂+码头区域,北侧属于电厂区域。 吹沙区域的中心,密密麻麻的包裹着的桩头,假如无人机俯瞰,会让人感觉“密集恐惧症”。 这一片圆形的“洞”,就是封存了三年的桩基。 撕开包裹的薄膜。 眼前。 几十根钢筋混凝土桩柱静静立在吹填土中央,顶端的桩帽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锈迹,像是被海风反复摩挲出的旧痕。 三年前桩基施工到一半,因海域围填问题被叫停时,工人们用防雨布将桩柱仔细裹好。 如今防雨布早已在日晒风吹下褪成了浅灰色,边角处裂出细碎的口子,风一吹就簌簌作响。 三年了。 老伙伴们。 你们还好吗? 但是,我已经老了。 余磊迈开步子朝桩基走去,脚下的沙砾咯吱作响。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桩柱上还留着当年的施工标记。 刻着的桩号变得淡得模糊,却仍能辨认出“PHC-03”的字样。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桩柱的表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混着海风里的湿气,竟让他眼眶有些发热。 七年前,他刚到海北电厂筹备组时,这里还是一片荒滩。 那时候同事们挤在临时板房里办公,空调时不时的就坏了。 一场台风,办公室的集装箱的吊顶都能碎个稀巴烂。 吹填从一条路,到一片沙山,再到一大片沙地。 鞋子里的沙子,倒了再倒,直到他的两双耐克鞋,洗不干净了,因为沙子太细,填满了每个角落。 北海的沙子很有特色。 否则,也不会叫“银滩”了。 这结晶的沙子。 纯净的蓝天下,珍珠光泽,细腻如玉,像缎子一样。 蓝天、白云、银沙,清新色调。 捡完尖尖螺,找到一根红竹竿坐下歇歇,风呜呜地吹,居然刮出一个个小沙丘,表面细沙粒被风吹洒,弥漫一层银雾。 “想啥呢?”莫清零迷迷糊糊的,肯定昨天钓了一晚上鱼,看到这沙滩就想睡觉。 “还钓鱼呢?” “再不钓没机会了,要忙了。” 这家伙头枕着竹竿,看天看云,斜着头看远处淌水的人。 感觉工地就像个景区,每天都有人来玩,钓鱼,游泳,挖沙虫啥的。 “莫姥爷,您继续。” 一会儿,感觉有沙扑在脸上,钻进耳朵里,这莫清零“嗯”了声,管它呢,继续睡。 等到耳朵里沙有点多了,脸上也咸乎乎的,用手一摸,密密的一层,一拂头发也噗噗地掉沙粒,衣服口袋和鞋里也是沙。 玩够了,去码头,带上小螃蟹,出海去。 海边每天就这么五六个人,大家都习惯了,你也可以成为“孤岛守护人”,等以后发电了,就是“点灯人”了。 磅、磅磅。 后来吹填工程启动,余磊跟着施工队在海边守了整整半年,看着挖泥船将海底的泥沙一点点填成陆地,看着第一根桩基缓缓沉入土里。 可谁也没料到,眼看就要进入主体施工,海域围填的审批突然卡住,项目一下就陷入了停滞。 “公司要招人了。”莫清零哼着小曲。 “正常,要动工了。” “踏马的,人来来回回,让人伤感的不行。”北海公司已经将人员招聘计划上报了集团公司,热工,电气都是主力。 为了发电的运行,检修做人员储备,毕竟,还得拉出去实习,培养。 而且,北海厂的待遇跟清远,岳阳这些同期筹备的电厂相比没有竞争力。 余磊觉得这个主要跟股份占比有关,要是“神华“股份占大头的,收入就要高一些,毕竟给地方的分红少,利润就分给员工了。 当然,跟厂子效益也有关系。 厂子的“五通一平”,通水、通电、通路、通讯、通排水、平整场地,早在二零一五年初就完成。 施工总平面布置早就搞定。 施工总包是华东电力院的联合体。 实际上,电厂运行就那么回事。 一个人要想在电厂扎根,一定要从基建干起。 可对于大多数电厂同行来说,在运行电厂,其实很难接触到一些核心东西。 除非遇上机组大小修,否则日常很多工作都是和文明卫生有关系。 即便遇到一些核心工作,新入职的同行也只有打杂的份,很难深入进去。运行电厂学的是规矩,核心技术本领很难接触到。 但基建电厂就不一样了,如果你从一个电厂的可研和立项开始参与,那能接触到的东西就会大开眼界,也会让你对电厂的里里外外都有更深的了解。 大多数电厂技术比较好的同行,都是经历几座基建电厂,这个过程中不仅可以深入了解一个电厂的整体架构,而且对自己的技术提升是关键。 不过,这就是“技术”上的。 也就是“老师傅”认为的。 实际上,能当领导的,都是办公室,党建口的。 因为,要会说,要会写,要会察颜观色,还要听党指挥。 基层的老师傅除了能教给你一些“没太大”用处的东西,搞什么“工匠”,实际上,对于个人成长没有任何好处。 因为在党建口,你才晓得“晋升”的门道,组织人事部,就是你应该优先学习的部门。 提拔是“卡”年龄的,你学了技术就全废了。 第250章 进场 现场陆陆续续的,有了烟火气息。 工人们运过来了,很多钢管,连接件还有采光板,这是搭建临时板房还有办公室的。 长廊道路上,有了车,骑摩托大军也回来了。 尘土飞扬的感觉。 余磊呛得“咳嗽”了两声。 他的手掌贴在循环水管廊的外壁上,粗糙的混凝土肌理硌着掌心,比三年前那些桩柱的触感更沉实。 就是那种年久失修的感觉。 工人们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钢筋打磨除锈,混凝土除杂物。 还有现场要打扫干净。 因为复工了。 现场也要布置一下,就为了的开工仪式也要搞了。 阳光斜斜打在灰色的管廊上,在地面投下长长的阴影,像一道凝固的时光裂缝。 裂缝那头,是三年前秋天刚浇筑完地基时,他和几个工人用铁锹敲打着模板,听着混凝土里气泡破裂的细碎声响。 “余哥,红地毯明天一早就铺,从码头入口一直铺到管廊这边的仪式台。” 是小夏,不老夏了。 小夏比余磊小四岁,如今也三十了。 还记得这小子,第三年没买房,买了一辆二十万的思铂睿,给他得瑟的。 少年,第一件事买自己的喜欢的,得瑟够了才会想起要不要成个家,要不要结婚,生娃。 不晓得,小夏有没有后悔买车,没买房,不过自己也是过的一塌糊涂。 不过,现在回头看,每个人的选择答案并不是唯一的,而是要根据时间的变化选择。 因为选择拥有时效性。 对于买车,买房来说,这个问题的时代性真是太强了。 对于今年,很显然,买房才是对的,然而对于十年前,或者十年后呢? 买车或许就是对的。 答案也许截然相反了。 因为房子太贵了,买车也就十来万,对于通勤的便利更合适一些。 但对他来说买房的首付款就缺了一大截,还得使劲工作攒几年。 最要命的是现在房价还在攀升,攒的未必够得上涨价的速度。 很多少年应该都懂,买车的时候年轻虚荣,想先买辆车装装x,忽视了更有实用性的房子。 毕竟,先泡到妹子更重要。 至于,结婚你的泡到,才能继续下一步,毕竟,大家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的。 时代变了,大家回答自然不一样的。 看到这个问题,一瞬间让他有种站在时代洪流中被吞没的窒息感。 这世界变化太快,个人的力量实在微不足道,要多谨小慎微才能在滔天巨浪中驾稳自身的一叶轻舟呢? “嗯。”余磊拧开矿泉水盖子,喝了一大口,天还是这么燥热。 “就这样喽?”,小夏手里攥着张施工平面图,脸上挂满按捺不住的兴奋,“听说集团和省里的领导都要来。” 这不是很正常吗? 自治区的重大项目,领导来搞个仪式,是默认的。 余磊在想,倘若是雅鲁藏布江上的墨脱水电站项目,估计中央的大领导应该会来的。 毕竟1.8万亿的项目。 余磊“嗯”了一声,目光越过小夏的肩膀,望向不远处的循环水泵房方向。 那里的围挡已经拆了大半,露出SMW工法桩整齐的桩头,像一排沉默的牙齿咬着大地。 这种功法也不是什么“武林秘籍”,搞得好像特别神秘,其实,就是水泥搅拌一下,凝固成桩。 但是桩要成型需要模具,然后用钢模具替代了原来的木头模板,直接扔里面了,懒得取出来了。 说通俗一点,就是混凝土里加了钢筋,或者钢板。 就这破玩意,就是一种工艺,为了忽悠外行,搞了一个英文“SMW”+(Soil Mixing Wall)。 专业术语就是这样的。 新型水泥土搅拌桩墙,是在水泥土深层搅拌桩+墙体中插入H型钢+所形成的一种加劲复合围护结构。 至于原理,钢筋混凝土呗。 书上写了一大堆。 骗钱的,让书厚的一批,还插了一堆图,实际上,你工地上一看,一辈子忘不了。 书上就是写了下面一堆术语。 用水泥浆液作为固化剂与地基土进行系统的强制性搅拌,并插入H型钢,固化后形成桩柱列式的地下连续墙体,充分利用了水泥土深层搅拌桩抗渗性好及型钢刚度大的特点,通过二者的复合作用,形成基坑挡土防水侧向支护结构。 还记得三年前。 这一天。 余磊也站在这里,看着最后一根工法桩浇筑完成,施工,监理,还有自己的人围着桩机拍了张合影。 小夏举着手机蹦蹦跳跳,说要发朋友圈纪念“自己的第一次”。 打的“处女”桩。 笑死了。 那会儿大家挤在临时搭的集装箱里办公,墙皮被海风刮得卷了边,冬天漏风,夏天漏雨。 寒潮来的时候,莫清零裹着两件棉袄,在会议纪要上写“安全交底”,笔尖冻得直抖。 北海气温6度。 海边的六度,加上四级大风,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连龚经理都冻的感冒了,硬是请了两天假。 三年后的今天,还是这么冷。 一样的寒潮,一样的天气。 风又吹来了,海苔腥臭味,卷着管廊旁堆着的钢筋发出“呜呜”的声响。 余磊抬头看向生活区的方向,几栋新楼已经起了框架,工人正往墙上砌砖。 上周路过时,他看见工人食堂的窗户已经装好了,玻璃映着蓝天,比当年临时搭建的板房食堂亮堂百倍。 当年,余磊山庐村的“食堂”就是个铁皮棚子,蒸饭的锅炉总坏,米饭常常夹生,莫清零总说“等项目正轨了,单位安排后勤,咱天天吃海鲜”。 一听就晓得是吹牛。 因为他三句就不离小姐,说后勤给大家伙安排,“洗脚”,“桑拿”。 结果呢? 莫清零自己成了钓鱼佬,他钓的石斑鱼倒成了大家改善伙食的主要来源。 余磊喝了三个月他的鱼汤,身体确实感觉特别有力量了,这石斑鱼汤确实“大补”。 昨天他还看见老莫在码头钓鱼,身边围了几个施工单位的年轻人,听他讲当年台风掀翻集装箱吊顶的事,年轻人笑得前仰后合。 只不过,小莫变成了老莫。 自己还没玩够,就突然变成了“老师傅”了。 老莫却突然叹了句“那时候人多热闹,现在好多老伙计都走了”。 第251章 疫情 年底,项目的准备基本上搞定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然而,武汉出现不明原因肺炎病例,随后封城,封控。 但是,伴随着春运。 疫情还是扩散了。 二零二零年春节,新冠肺炎开始大规模爆发,医疗卫生系统被击穿导致许多感染或者疑似病例都不能及时就医。 这种大规模的疾病“爆发”,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感觉生化危机,世界末日来了。 除此之外,网上一些公知、带路党、精X分子出来带节奏了,加上大量的1450群魔乱舞,揪着当时地方应对不利,和当时临近年关各行各业放假,国家来不及调集医疗物资的空档,大肆制造焦虑和恐慌。 中美贸易战没有达到的效果,这帮人做到了。 这些人用在阿拉伯、东欧等地搞颜色的的经验,把舆论和情绪炒到高峰,然后就祭出了在他们看来的绝杀谣言要“军管城”。 然而,他们就是“外行”,并不清楚“人民子弟兵”在老百姓心中的分量。 这并不是社区,医院。 “子弟兵”在老百姓心中就是“上帝”,他们搞错了对象。 在外国军警就是“暴力”机构,国内恰恰相反。 在其他地方无往不利的经验,在这突然就失效了,收到消息的大多武汉人都是这个三连反应: 真的吗? 太好了! 早该来了! 于是7000军医由“胖妞“空运武汉,联勤保障部队紧急驰援武汉。 军医、后勤部队直接击破了网上这帮牛鬼蛇神。 造谣的那会估计也被这神反转整不会了:花这么大力气,结果就是为我们的子弟兵驰援武汉做了个大大的出场铺垫? 有了武汉经验,各地效仿。 封控,网格化管控。 当然,交通大动脉也中断了。 “余哥,红地毯的货运到码头了,可……可货运师傅说武汉那边封城了,咱们这也接到通知,明天起全域封控。” 小夏的颤音,手里的施工平面图被攥得皱成一团,原本兴奋的脸此刻惨白。 怎么办? 材料,构件都都运输不进来。 毕竟,这个时期,疫情防控是大头,所有行业都得让道。 余磊刚拧上矿泉水瓶的盖子,手指顿了顿。 风裹着海苔的腥气吹过来,管廊旁的钢筋“呜呜”声更响了。 说实话,这是个啥病毒,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是,按照零三年非典,也就半年,一年差不多了吧。 不过,武汉已经封控了小半年了。 而且死了六万多人。 这应该是一个新型的,前所未有的病毒。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推送标题刺得眼睛疼“武汉启动封城,全力防控新冠肺炎”。 旁边几个正打磨钢筋的工人也刷到了消息,手里的砂纸停在半空中,你看我我看你,尘土在斜射的阳光里僵住了。 嘟嘟! 领导要布置工作部署会了。 华东院作为Epc总包,来协调材料,看看能不能从附近周转一点。 港区的通知也下来了。 要求属地管控,简单的说就是各家各扫门前雪。 龚经理安排,先把货运到生活区仓库,不要露天放。 华东院已经进场,承担管理责任,新来的小刘已经逐个施工单位通知了。 通知各班组,现在起所有人不准出工地,生活区、施工区闭环管理,马上统计人数和物资。 小夏“哎”了一声,转身跑的时候,运动鞋踩过地上的碎石子,发出急促的声响。 小刘跟小夏现在是工地上最忙碌的人,活干完,然后,停工逐个等待核酸筛查。 农民工是五湖四海来的,成了筛查的重点。 不到一小时,项目部的临时办公室里挤满了人。 “都戴上口罩。” 龚经理要求大家保持间距2米以上,通知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区里里下了死命令,项目暂停,所有人原地封闭,先保障大家的吃喝住。 余磊,牵头负责现场管理。 莫清零经验足,帮着管物资和后勤。 冯健负责对接。 余磊点头应下,抬头看见莫清零坐在角落,手里转着个磨得发亮的钓鱼竿手柄。 那是他昨天还在码头用的家伙,此刻倒成了他攥着的“定心丸”。 封控的头天,混乱像管廊上的尘土一样弥漫。 生活区的新楼还没完工,工人大多挤在临时板房和刚砌好框架的宿舍楼里,现在只能保证四一间屋,晚上翻身都得小心翼翼。 食堂原本只供日常三餐,突然要承担两百多人的饮食,米和菜很快见了底。 负责食堂的师傅愁眉苦脸地找到莫清零:“米还够吃两天,蔬菜就剩几筐土豆和白菜了,肉早没了。” 龚经理跟着去食堂看,不锈钢菜盆空空荡荡,墙角堆着的土豆发了芽,白菜叶子蔫得打卷。 一封控,饮食啥的就有点乱了。 毕竟,不是短期,武汉都几个月了。 区政府已经安排车队,专人运送食品物资了,应该也就困难这几天。 不过,总是感觉人心惶惶的。 莫清零跟在后面,突然拍了拍大腿:“我宿舍床底下还存着两袋大米,去年冬天怕食堂断粮备的,还有几罐腌鱼干,是之前钓的石斑鱼晒的。” 他说着就往宿舍跑,佝偻的背影在板房间的过道里显得格外急切。 “我又不加餐。” “没让你加餐,是值班用的。” 公司里安排人员,门口值守。 根据上面的疫情防控安排,就是“卡点”,“扫码”,“测温”。 因为搞了什么“二维码”,红黄蓝绿跟红绿灯似的。 带定位的,就是你来自于哪里,是疫情高发区,中等区,还是低风险区域。 各种新东西接踵而至,乱的很。 “二维码”没有名字,但是很快就有了,叫做“健康码”。 很快口罩也成了抢手货。 N95像当年的诺基亚一样,“火爆”了,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买不到了。 口罩,二维码都火爆了。 因为没有二维码,这个人哪里来的搞不清楚哇,这个二维码跟移动手机ip是绑定的,相当于,一个手机代表一个人,一个身份Id。 余磊电厂的工作身份多了一样,“大白”人。 第252章 属地管控 工作部署会,本来计划明天召开的。 结果,总工被隔离在武汉了。 这都两个月了,只能搞现场+视频的组合了,也算“特色”了。 看来以后,居家办公,或许将变成主流工作方式了,至少未来几个月都是。 扫描二维码的,是个人才。 疫情有了,它就可以人员排摸用了,有人员进出的公共场所就需要进行人员的登记。 脖子上挂个牌牌,手上一个温枪,然后一套“大白服”,就是“卡点”标配。 现在都是各地方临时自己搞了一个,以后就不一样了,以后迟早统一,规范。 港区自己也有创新的。 进出小区的人员扫描张贴在小区门口的二维码,在系统界面输入姓名身份证号等信息后,系统会生成一个临时的身份证码。 小区居民扫码进出小区,系统通过将收集到的人员信息与北海市重点关注人群数据库进行比对,帮助社区管理人员进行人员的摸查。 然后,就是公司统一安排,集中采购,社区发放物资。 不一会,莫清零抱着大米和腌鱼干回来时,几个工人也陆续拎着东西过来,有藏在行李箱底的挂面,有塞在枕头下的腊肉,还有人抱来一整箱方便面。 “时候能回去啊?”一个工人抱怨,娃病了,锁在这里怎么办? 这个问题,成了头痛的问题。 大家都被关在这里了。 “起码,要先等核酸做了。” “忍忍吧,两三天的功夫。” 换个话题,这话题太过于悲伤。 “都是之前想着改善伙食的,现在大伙分开吃,分开睡。” “上面说了,老婆都不能同房,要间距两米。” “两米搞你个鬼。尿都尿不到。” 一帮人哄笑。 “这算啥,游泳考试都搞成线上考核了。” 一个戴安全帽的年轻工人挠着头笑,脸上的灰渍遮不住眼里的热乎劲。 原来,大家伙是以这种方式,聚在了这里。 余磊看着堆起来的物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人不过“吃喝拉撒睡”。 “听说开工仪式推迟了?”冯健不晓得从哪里听来的。 “推迟?”不过,也正常,领导们哪有空,现在首要解决的就是人员管控。 大家的工作,肯定是受到影响的,开工仪式一堆领导还隔离着,推迟是正常的。 而是,材料啥的都搞不定。 因为运输中断了。 港区开了一条专线。 大家就是上班在厂里,下班回廉租房,公司要求“非必要,不出门”。 意思很简单,“出门”等通知。 上面会安排的。 港区医院,要给大家做一次核酸,活还在干,但是,很快材料就用光了。 工地上,刚刚复工繁忙,又恢复平静了。 莫清零大热天,捂了个大被子,躲在屋里,鱼汤也不熬了。 “这个干嘛呢?”余磊本来想掏点鱼肉吃吃,眼前25℃的天气,裹了成了大雪人。 “养生呢。” “养生?” “逼汗呢。” 再一看,“卧槽”,莫清零裹着两件棉袄写安全纪要的样子,原来不管什么时候,这家伙总能给你“整活”。 核酸检测点,“哗啦“了一片地方,想来想去,就是临建办公室旁边施工单位的简易食堂。 这里空旷一些,还能有遮挡,也不热。 原本摆餐桌的地方改成了检测台,白大褂的身影在灰扑扑的板房间格外显眼。 一张大桌子,几箱口罩。 一堆一次性核酸检测的玩意。 简称“破喉咙”。 余磊和小夏维持秩序,让工人们按班组排队,保持一米距离。 铁山港医院的护士,让大家分成几队,逐个检测。 “张嘴,啊——” “啊——” 轮到莫清零时,他摘下口罩,下巴上的胡茬冒了出来,比平时看着更显老。 “老莫,你这胡子该刮了。”余磊打趣道。老莫嘿嘿笑:“封控着呢,刮不刮都一样,省点刀片给年轻人用。” “你妹啊,还年轻人用。你有娃?” “有啊,你就是我孙子。” 哈哈哈,封控,但是不等于无趣。乐趣是自找的,开心一天也是一天,人生短短三万天。 苦闷也是一天。 怎么开心怎么活。 检测完,莫清零拉着余磊到食堂角落,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块巧克力:“费雷罗。” “给我的?” “十块一个。” “你特么的,抢劫啊?” “别急,还有可乐。” “这个呢?” “二十。” “卧槽。” “有什么吐槽的,这都是硬通货,比钱值钱。” “滚滚滚,不要,不要。” 莫清零分给余磊一颗“半价五块”,“好”,自己也含了一颗,费列罗的甜味在舌尖化开。 自己也无牵无挂的,无所谓的。 夜里,余磊躺在廉租房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床的小夏在小声哭,他知道小夏的女朋友在武汉读研究生,封城后两人只能靠微信联系。 昨天女孩说宿舍里的口罩快用完了,“非要让他想办法”,小夏急得直跺脚。 否则,就要分手。 说的像真的一样,余磊觉得这样才好,省得以后结婚,搞得你一地鸡毛。 这样的婚姻有啥意思。 婚前,不合适趁着没娃,赶紧断了,对大家都好。 封控三天,公司的物资送来了。 卡车在码头外被消毒后,由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转运进工地。 毕竟,吃了几天的白米饭+白菜了,人都快成和尚了。 余磊和几个工人穿着一次性雨衣当防护,一趟趟往仓库搬物资。 里面有大米、蔬菜、口罩、消毒液堆了满满一仓库。 分发物资时,小夏拿着登记表,挨个儿给工人发口罩,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余哥,我女朋友说,有同学给她了一份,已经不生我气了。” “呵呵。”余磊第六感很强,这同学是不是一个男的。 毕竟,跟他有隔阂了。 哪有为了口罩就“生气”的,八成是借着这个“借口”分手,毕竟,异地恋太不靠谱了。 看着小夏开心的像个孩子,余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