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门术:我是阴行泥瓦匠》 第一章:赤骨出土,血如泉涌 砰,砰,砰! 凌晨三点。 院外响起叩门声,节奏明快,是三长两短。 不用说,这肯定又是来找我爷的。 我呲着牙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开门一瞧,果不其然门外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头戴白纱,他以黑布遮眼,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见门开了立马就冲着我鞠躬再三。 我点点头,没多话,接过鸡蛋引着人往屋里走,院里,我爷半卧在躺椅上老神自在。 这早就已经是惯例。 我爷是这十里八地唯一的白殡知士,出了名的能耐人。 周遭这地界儿没人能不对我爷的大名如雷贯耳的,他们这群人啊,但凡是家里头有人丧了命,而且是横死,只要镇上的殡仪馆处理不了,就只能来求我爷的出马。 否则的话,只要过了头七,就要尸变,到时候祸及满门,才叫悔不当初。 不懂的人要问了,啥叫白殡知士啊? 其实这在民间有很多称呼,东北的大先生,广东的白纸提花扇,南方的阴阳术士,其实说的都是白殡知士,不过在我们这一片统一都叫泥瓦匠,因为地区不同,而称呼不一致罢了。 做这行,门道深,一般人干不了。 这首先一道命格得硬,不然的话容易被克死,这事儿还真别不以为然。 若是为了捞快钱来干,那保不齐三年五载就要奈何桥上逛上一遭,只有本事通天,手段狠辣的能耐人才能做得了这个行当。 因为得懂术术,通八卦,晓阴阳。 上至观山听雨,测风水,下至迁坟合寿,堪吉凶都得门清。 用我爷的话说,做这一行啊,那是有金光在身的,真正的阴行泥瓦匠,那是古时候吃着皇粮,皇帝钦赐的主儿,得是官身才行。 要不然得话,纵然入的了门,出来也得横死。 这话真假尚且不论,可这派头却是实打实的。 今儿个的来人叫刘建伟,四十岁,是村里一家富户的当家人,也是隔壁刘家村老刘家的族长。早些年进城靠着倒腾山货发了点小财,这两年二层小楼都盖起来了。 可这两天我也没听说刘家人有人横死在外头啊,怎么会让刘建伟这个当村长亲自找过来? 不过这种事素来是轮不到我参和的,说多了两句,怕不是我爷又要瞪眼。 只是闻声,我爷眉头一拧,面目沉了下来。 “刘怀三死了?” 一句话顿时让我瞪圆了眼珠子。 这刘怀三不是别人,正是我们村儿的恶霸,平日里无所事事当个街溜子也就罢了,而且这小子压根就不是好东西。 平日里偷鸡耍钱遭人恨也就罢了,我们村这地方,但凡是谁家丢了鸡鸭,走了牛马那必然是和刘怀三这小子脱不开关系。 据说,刘怀三早就被老刘家给除了名了。 现在他死了,那岂不是村里值得放鞭炮庆祝的喜事儿? “您老慧眼如炬,瞒不过三爷,刘怀三的确是死了。您也知道,老刘家我是村长,啥事儿都绕不过我去。这事儿我不来不想管,但奈何那小子活着不安生,死了还要祸害全族哇。三爷,不瞒你说,这事儿您可得帮帮忙。虽说我也知道,您老是历来不管村里之外的事儿的,但这刘怀三是暴毙,死的惨呐。” “若是稍有差池,怕是咱们这村儿里都跟着遭殃。” 刘建伟说着,神色慌张的很,稍稍凑前了一步,他弯着腰,矮着腿儿,尽量压低着嗓门低声道。“您老是不知道,这刘怀三回来的时候,身子都僵了,是咱们村的青壮硬生生的从水泥里敲出来的。” “按理说,水泥里头咕嘟一圈就是个软的也该硬起来了,可刘怀三那王八蛋这才死了不到半天呐,您瞧,这日头还没过晌午呢,尸体就臭了,别提有多恶心了。” 哪怕是强撑着,但我也能听清楚他话里的颤音儿。 事情的经过我也算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这刘怀三被赶出了村里之后,人人喊打,只能到县里头去混日子。 钱紧了就坑蒙拐骗,被送进去局子里好几次。 还是刘家人看不下眼,给他介绍了一个工地上搬砖的活儿,可偏这刘怀三游手好闲的惯了,哪里是踏实肯干的人? 正巧工地上招水鬼儿。 就是那种带着氧气瓶窜到井底下疏通的人,这活儿不好干,上头得有亲朋好友拽着,一次两万块钱。 而就是这么一趟,刘怀三就再也没上来。 据刘建伟说,刘怀三是被人算计了,城里的那无良地产商丧尽天良,压根就没打算着让他活着上来,鸡鸭牛羊的活祭还不够,这是拿刘怀三打了生桩了。 按理说这样的恶汉死也就死了,没什么值得遗憾的,指不定别人还要拍手称快。 偏偏这刘怀三死了不安生还要作妖。 因为是横死的缘故,本来就极其容易诈尸。 而这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尸体已经发臭,葬不到土里,这代表刘怀三至少已经到了发的阶段。 这话我爷跟我讲过。 有可能尸变的尸体一般会经过三个阶段,长短不同。 分别是僵,发,腐。 僵指的是尸僵,就是人死后身体血管固定,失去了心脏供血系统,身体会逐渐出现僵直和尸斑。 而发,则是发尸,尸体的内脏会肿大,呈现出巨人观来。 腐是最后一步,指的是腐烂了。 而现在呢。 这才刚刚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日头还没过晌午呢,刘怀三的尸体就已经开始腐烂发臭,显然是到了发的阶段,而且臭味就代表腐烂在发生。 第二三个阶段竟然同时在发生? “爷!” 我担忧的叫了一声。 我爷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本来老神自在躺在躺椅上的老爷子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就连嘴边儿原本抽了一半的卷烟丢在地上,一跺脚就要跟着刘建伟往出走。 这种事拖不得,横死的刘怀三显然是要尸变的,要是迟了,那可是大祸。 人死为大,甭管刘怀三曾经作了多少妖,但入土为安,才是正理。 “爷,也带我去呗,我多少也比那些村民强吧,能派上用场的。”见我爷要走,我立马跟上,连忙说道。 我是真想去瞧瞧热闹看看。 毕竟,刘怀三那可是一大恶人,如果能看着我爷把他收拾利索了,也算是为平时受欺负的大家伙出了一口恶气,到时候说出去也有面。 “去个屁,乖乖在家呆着,要是叫爷看到你出门,爷就打断你的腿。” “爷可跟你说清楚咯,你甭想着偷摸跑出去,回头我跟村里打个招呼,谁要是看见你,那就别怪爷不讲情面了。” 没成想,我爷压根就不给我出门的机会。 我的脸顿时耷拉下来,平时做事,我爷很少瞒着我,可真到了节骨眼上,他却从来都不许我倒跟前凑合。 我其实挺不理解的。 毕竟,我们这一片能数得上能耐的阴瓦匠就我爷他老人家一个,他有一身的本事,虽然偶尔教给我一些,但从来都不露真本事。 说句不好听的,外人见到的都比我这个亲孙子要多,我心里能不痒痒吗? 我有心争辩两句,但我爷一眼瞪过来我顿时就熄火了。 没办法。 这老头儿脾气倔的很,做出了决定就绝不更改,说得出就做得到,一个吐沫一个钉。 这时。 呼啦一声,我家的门板又被推开了,几个和刘建伟相同打扮的村民们闯了进来,他们几个一脸惊恐,抬头见我爷就上气不接下气道:“三爷,您可快去看看吧,那刘怀三不见了,本来我们几个想着他太丑了,就想着先把他往土里放,等着组长把您老请过去。” “没成想啊,人刚放进去,就不见了。地里头乌央乌央的往外冒血水,可吓死我们了。”几个村民肝胆俱裂,脸都白了。 他们算是胆儿大的,可这事儿太古怪,只能心惊胆战。 只是一听这话,我爷就变了脸色。 “赤骨出土,血如泉涌。” “这一趟,麻烦大了。” 第二章:晴天霹雳,画地为牢 我爷脸色严肃,一张老脸黑的跟锅底儿一样。 讲道理,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我爷如此如临大敌的表情,好像随时都要有大事发生。 一旁的刘建伟和几个村民们怕的厉害,他们巴巴的瞧着我爷的脸色缩头缩脑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似乎是验证我爷说的话。 咔嚓嚓—— 屋外黑滚滚的云层中,一道闪电凭空炸落,随即便是一声炸雷晴空而落。 霎时间, 黑压压的乌云遮天,就将我们这一片的小山村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众人脸色狂变,豆大的水珠子就洒落下来,天地间都灰蒙蒙的。 我爷面色狂变,他顾不得多说,也不带雨披,迈起步子蹭蹭蹭的就往后山上走。 一干人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心里却在打鼓。 这种邪乎事儿,他们可是头一回见。 “这是晴天落雷啊,这刘怀三到底是咋了才能有这么大的怨气,这不应该啊。” 我眼珠子都瞪圆了,毕竟我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 我爷是阴行泥瓦匠,而我呢虽然被我爷保护的很好,但归根结底,我打小跟着他走街串巷,哪怕他不交给我真本事但也算是耳熏目染了。 我的见识自然和村民们不一样,知道这事儿小不了。 本来我就心里好奇的紧,而这一下,心里就跟那猫爪一样,怎么都想跟上去瞧一瞧。 说干就干,我带了个口罩遮住脸偷偷的跟在他们后头。 没多会功夫,一群人就上了后山。 我们这一片叫青牛屯,而这后山叫青牛山,据说这座山峰是太上老君座下的青牛所化,牛头,牛尾,牛脊背栩栩如生,宛若活物一般。 为了旺风水,宜家世,让后人发财,所以我们这一片的十里八村都喜欢把祖坟坐在了牛脊背上,这也是当初我爷给的批语。 ‘青牛挂尾,积富贵,广纳八方。’ 而刘怀三被老刘家逐出了族谱,不再是刘家人,自然是不能葬入祖坟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活着的时候得罪了邻里乡亲,他们竟然把刘怀三的葬身之处选在最不能葬的牛蹄子底下。 要知道,青牛压顶,不得翻身。 这是有人想要叫刘怀三连投胎也不能,几乎叫他不得超生了,怪不得有这么大的怨气。 我爷急匆匆的走着,越听脸色越冷。 到最后实在忍不下去,一巴掌就抽在了刘建伟的脸上。 “刘建伟,你就是这么当村长的?这是丧天良啊,老子知道你们一个个平时都看不上刘怀三,觉得他他坏事做尽,不得安生,已经是糟了果报。” “而现在,你们将他葬在这个牛蹄子底下不来问我,是想要叫他永世不得超生?现在惹出了祸事知道来寻我,怕是活拧巴了?想死!” 我爷一巴掌抽的那叫一个又急又狠。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 偏偏刘建伟这个老刘家的当家族长走到哪都吆五喝六,可被我爷扇了一巴掌此刻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一是因为他理亏,而这二嘛,则是我爷素有凶名。 阴行泥瓦匠,手段通天,在这一片就是活着的神仙,半仙儿一般的人物。 甭说他是老刘家的族长,看起来人五人六。 可就算是他老子,上任族长,八十岁的老太爷到了我爷跟前也得矮着半截身子装孙子,甭管是不是我爷还要小他两岁,压根没人敢得罪。 活着的事儿,官家来管,政府来管,可毕竟啊,就算是属千年的王八的也得有尘归尘,土归土的一天。 我爷能耐大了去了,谁也说不好百年之后得需要他老人家亲自拾掇一番。 一听这话,刘建伟耷拉着脑袋,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闷头不说话。 我爷也没工夫搭理他,然后,我爷三步两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就捻了一点泥土放进嘴里,然后皱眉吐掉,探头一瞧。 却见挖开的深坑里正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血泡。 分明这大雨冲洗下,什么都该干净了,偏偏这泥坑里头的血水咕嘟咕嘟的,好像是取之不尽的山泉水一般。 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寻常普通人的出血量。 再往进一瞧,哪里有什么刘怀三的影子? 尸体不见了。 我不由得往后缩了缩,眼角却在朝着深坑里看,却见我爷嘴里头念念叨叨两句,随即摆开了架势,他站在原地,两脚前后伸出,踏进泥里。 这是在踩八卦。 我爷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因为这是以身踩八卦,自身就是八卦,而置身其中充当阵眼,万物了然,是风水术的极致。果不其然,我见他脚踏七星,追星赶月,连走了十七大步,而后我爷停下来,微微喘息,仿佛每踩出去一步,都耗费了他好大的心力。 以身踩八卦,我也能做到,但绝对踩不出去十七步。 这就可以证明我和我爷之间的差距了,要是我,顶多也就是十步就得耗尽心力,至少睡个七天七夜才能缓过来。 “钉针!” 我爷喊了一声,顿时有不少乡亲凑上前来。 我爷把一人高的铁针扎进泥土中,封了整整八十根,这是极数,九的极数。 不过我好奇得很,我爷这是在画地为牢,叫那尸变了的刘怀三上天无地,下地无门。 但是按理说,他该踩十八步。 封八十一根铁针才能确保万无一失,难道是失误了? 这绝对有可能的,旁的不说,这老头儿的岁数就已经古稀了。 为了让我爷不至于丢丑。 于是我也似模似样的踩出了八卦,乾门为生,坎门为兑,锁紧神佛,立于脚下。 一步! 我踩的结结实实。 “陈小七,你在干什么!” 偏在这时候,我爷的一声喝问在我耳旁响起,这老头儿眼力毒辣,一眼就发现了正在踩着八卦的我。 我心中一慌,下意识的就想辩解。 我可不想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一出竹笋炒肉片,可没成想,我爷却是压根没指责我的意思,而是死死的望向我脚下被我补全的八卦,身子都颤了颤。 他提着我的衣领子,匆忙进屋,随即哐当一声就关上了房门。 我爷黑着脸,好像是谁欠了他八百块钱是的。 我本来想着自己没挨上那一顿骂,我爷是放过我了,可一下午的时间,这小老头都没理我。他坐在炕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袋,眉宇中有种说不出的愁容。 “爷,我错了,真错了。” 晚饭时候,我爷还没有跟我说话的意思,我只能硬着头皮跟他道歉。 我说爷啊,这事儿是我不对,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偷偷出了门,以后我不会了,您是我爷,再怎么着您也不能跟我一般见识不是?我可是您的亲孙子。 可我陪着笑脸,我爷却没有松口的意思。 “以后,你这兔崽子也得有以后才行。” 一句话, 吓的我心里咯噔一下子。 “爷,您说的这是啥话,以后我还得娶媳妇,给您生个大胖孙子,指望给您养老送终呢。刚那事儿是我不对,可我不也给您帮忙了嘛。” “要不然,您老半仙儿一般的人物啊,要是传出去您少画了一步八卦,这脸面往哪放?” 我爷气乐了。 “帮忙?爷老眼昏花了,让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帮忙?” “倒忙嘛?” 我听着一怔,我爷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啊。 于是我连问怎么了。 我爷拧不过我,他看着我半天而后叹了口气,只得将自个儿的想法全盘托出,只是听着,我额头上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 第三章:尸王索命,九凤还阳 “爷,你是说,你是特意没踩那一步八卦,没有封最后一根铁针?” 我惊坐起来,满脑门子汗。 我爷的能耐我最清楚不过了,若是年老记忆力衰退也就罢了,可若是他真的是意有所指,特意留下了这个缺口,那就是表明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难不成,我闯祸了? “不错,这是爷我特意留的。” “否则,你真当爷是老眼昏花,轮得到你这兔崽子来帮爷来擦屁股?我就是要把刘怀三锁在青牛的地脉里,给他留出一线生机。” “否则,滔天的怨气冲霄,若是能锁住他一辈子,也就算了。可是爷年老,已然是过了古稀,若是等爷百年之后,或许你能做到。” “可你的儿子,你的孙子呢?咱们老陈家的子孙后代难道你都能打包票?那可是尸王,尸王啊……” 我爷看着我,头一次正儿八经的跟我说起了这等玄学的事情来。 按照往常,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听着话音,我尤自纳闷。 “可是,您留出那一线生机是干嘛,刘怀三是要跑出来的,到时候咱们刘家村和这周边的村镇不都得跟着遭殃?” 谁知,我爷哼了一声,他磕了磕眼袋锅子,冷眼道。 “倒霉的也只有老刘家的一户人家,和我们刘家村有什么关系?这恶事既然做了,就要牵扯到果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多大仇,多大怨呐,要把刘怀三踩在青牛蹄子下头不得超生,这里头若是没有私怨,你信?爷不是悬壶济世的菩萨,保不了所有人安宁。”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牺牲一个,安稳千万家,只要刘怀三的这一口怨气散了,他就成不了气候,否则,就算爷也不能耐他如何。” 闻声,我的心里激灵一下子。 杀一个恶人,就相当于救了千百个好人,这种道理,我如何不清楚。 可我年纪尚小,还做不出这等决绝的事情来。 更舍不得刘家村里任何一户人家殒命在尸变了的刘怀三手里。 而我爷之所以说我是帮了倒忙,捅了个大篓子,我也算是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本来刘怀三坏事做尽,但横死后也该消了。 但他是尸变,被人算计要葬在青牛的蹄子下头不得超生。 这怨气是对着那背后之人的。 偏偏我爷留了他一条生路,而我却卖弄是的把这一条绝路给封死了,也就是说,尸变的刘怀三这一骨子怨气无从发泄,全都如数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当场就吓尿了。 “卧槽啊,爷,这事儿你咋不早说,我冤枉啊,要是因为这茬被刘怀三给盯上,以我的本事决计是应付不来的啊。” 我连连求着我爷给出个主意。 没办法,我连八卦都只能踩出去十步,惹上连我爷都觉得棘手,只能靠着画地为牢将其锁住的刘怀三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吗? “现在知道怕了?” 我爷挤着眼朝着我笑,我登时就不乐意了。 说爷啊,我好歹是你亲孙子,以后可是要帮你养老送终的,要是我这个时候折在那刘怀三手里头,您这个当爷的不糟心呐。 我爷被我说乐了。 他磕了磕旱烟袋,随即抽了一口,然后拍了拍我的脑袋。 “别怕,有爷这个阴瓦匠在,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未必能动的了你分毫。那刘怀三若是真把怨气撒在了你的头上,那就休怪爷心狠,打的他身形俱灭了。” “也好,也好,有了这一茬,你就该有了敬畏之心,往后的道也好走。” 我爷说着,起了身,出门就往外头走。 我亦步亦趋的跟着,生怕刘怀三那王八蛋会从哪窜出来,我心中腹诽,心道这刘怀三活着丧尽天良,坏事做尽,而死了还要杀我。 而我爷出门没走多远,而是挨家挨户的收鸡。 都是个顶个活了十年的大公鸡。 古时候不是有一句老话嘛,说的是猫七,狗八,鸡十年,意思是这是这些动物的寿数,而过了这个寿数,它们就要成精了。 我爷足足收了九只大公鸡,我跟在后头瞧着好奇,问我爷做什么。 可没等我这话问出来,我爷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咔咔咔两三下就把这九只大公鸡全都给宰了,然后把淌出来的鸡血接了足足一盆。 再然后,他割开了自己的手指头,滴了一滴血进去。 我大惊失色。 “爷你这是干啥啊,这可是你的精血,也是你的道行。” “你把自己的血滴落进去,那你的身体怎么办?” 肉体凡胎修行本就不容易,我爷是阴行泥瓦,修为通天,算作半仙。但说到底,他也八十岁了,是个小老头儿了。 如今我爷身强体壮,全靠这一身的本事撑着。 而现在,他滴了一滴血进去,起码要损了好几年的修为,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事。 果然,我爷的脸肉眼可见的虚弱了下去。 不过精神头尚好。 “无妨,无妨啊。” “你爷我早就活够了,如果不是你这不省心的兔崽子还没出师,爷爷早就下阴曹地府,去和那些鬼差们打交道了,保不定还要当个小官。” “知道这是啥不?” “这是九凤朱雀,再加上爷这一滴精血,别说那刘怀三尸变后只是个小小的尸王,就算是判官来了,咱们也能斗上一斗。” 说着,我爷就拽着我的手杵进了血盆里。 而就在我的手落在里头的时候,我感觉到一股热流迅速的窜进了我的身体当中,热的发烫,而不过十几秒的功夫,盆里的血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做完这些,我爷才拉住我叮嘱道。 “事不宜迟,今天晚上爷就上一趟青牛山,破掉你补全的那一手八卦。刘怀三刚刚尸变,本事还很一般,趁着他还没恢复元气,那老子就壮着胆子斗他一斗。” “不过有些话,爷要跟你好好交代一下,你得听好了。” 第四章:命悬一线,朱雀发威 “这一趟凶险,爷没有必胜的把握,如果……爷是说如果……” “爷破开了昨个儿你踩下的那一道八卦,那被你锁住的尸王冲出枷锁,到时候必定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老刘家好不了,而你这个踩出了最后一脚的也不会放过你。” “爷的一滴精血和这九凤朱雀,算是你日后自保的本钱。爷不是吓唬你,只是那玩意太凶,爷没把握,乖孙啊,你现在跟爷来……” 我爷说着,拉着我的手就去了西屋。 他一脚踹开门锁,指着里头早就背下的一口寿材问我瞧见这口棺材了吗? 我连忙点头。 我知道,这是我爷早几年前就打好的一口寿材,当初搬回西屋里的时候我还埋怨我爷说这玩意不吉利,我爷身强体壮,保不齐要活到九十八,放着一口棺材在屋里,这不是遭忌讳吗? 可我爷没理我,他拍着我的脑袋说我不懂,而现在,我爷把我带到西屋里来干啥?总不能是他老人家不想救我,直接想让我自个儿埋了吧。 “爷,你带我来这儿干啥?” 我多少有点埋怨道。 “干啥?当然是救你的命。”我爷瞪了我一眼,而后伸出手指头指着棺材板子,开口道:“一会爷上山,你就钻进这口棺材里,遇见啥事儿都别吭声,千万别吭声。” “乖孙啊,你以前不是想知道爷的本事吗?爷这就教给你!” 讲道理,这还是头一次,我爷跟我这么说话,好像把我当成一个大人一般。 只是这话音儿我听在耳朵里确实心里咯噔一下子,总觉得我爷是在跟我交代后事一般。 我瞬间红了眼眶,抱着我爷不撒手。 我说爷啊,你别吓唬我,我胆子小,往后我再也不惹祸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可我爷没理。 他丢下一句等着,而后就出了门,等到我爷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堆家伙式儿。 随后,他也不管我说啥,开始围着中间这口寿材砌墙,我爷手脚麻利,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棺椁周围一座活灵活现的小宅院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宅子古怪,内里的廊道纵横交错,好似迷宫,我爷虽然从不教我泥瓦一道,但跟在我爷身边儿耳熏目染,我自然也能看的出这里头的门道。 暗合八卦,阴阳如鱼,奇珍怪景,隐藏深意,就好似这一座小小的庭院里头里头拥有无穷的玄奥一般,好似装着一个完整世界。 边做,我爷边教我曾经决口不谈的知识,整整一个时辰,我爷的嘴巴不停。 而那些吐出的字眼却如同是刀削斧凿一般刻在了我的心里,纵然此刻我对其中大部分的描述都无法深刻理解,但我却明白那些话好似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爷……” 我张了张嘴,愣住了。 我爷笑笑没说话,他拎着烟袋锅子敲了敲我的脑袋,郑重的告诉我,这就是阴瓦匠的能耐。 穷阴阳,晓造化,贪天之功。 而只要有这泥瓦在,只要我呆在棺材里啥也不干,遇到什么事儿也别吭声。 纵然是那戾气作祟的尸王凶气滔天,也奈何不了我分毫。 等到事情落定,我爷把我塞进了棺材里。 他将棺材钉死,只在前头给我留了一个勉强能喘气儿窥物的小缝,而后我爷拎着烟袋锅子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门。 “爷,这就上山,娃啊,往后都靠你自己了。” 缝隙中,我爷的背影步履蹒跚,好似身上压着一座大山,十分悲壮。 只是那声音听在我耳中,我顿时觉得失魂落魄。 那感觉……那感觉就好似我爷他再也回不来了一般。 这个想法冒出来登时吓了我一跳,我拼命的摇头想要将这个晦气的念头给甩出去。 “陈小七,你别胡思乱想,爷的能耐大着呢,怎么可能一去不回。” “区区尸王算什么,爷的本事通天啊,他可是泥瓦匠啊,他懂术术,通八卦,晓阴阳,能人所不能。陈小七,你别怕,你别自己吓自己得往好处想,往好处想啊……” 我在心里拼命的给自己打气。 可越是这么想,我心里的不安却是愈发的汹涌,那种担惊受怕的感觉几乎折磨的我发疯,我越是想压下,越是萦绕在我的脑海中让我惴惴不安。 胡思乱想中,我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的很不踏实,总是梦到一些有的没的。 也不知道是几点钟,屋外轰隆一声炸响,将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我睁眼睛透过棺材的缝隙朝着外头窥探,发现外头乌漆嘛黑的,啥也看不清。我这才恍然想起此刻自个儿正在棺材里头,我爷呢,还没回来? 我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下意识的就想从棺材里爬出去,可我想到了我爷走的时候留给我的话,他说你一定要呆在棺材里,不管遇到了啥,听到了啥也不要出去。 偏在这时候。 咔嚓—— 一道惊雷凭空落下。 骤然亮起的白光让我下意识的回神,而当白光渐去,我的眼珠子登时瞪的溜圆。 因为我见到我爷垒起的泥瓦外一个僵硬的人影正在西屋里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疯狂的游荡。 院墙塌了,火炕被踩得粉碎。 这个人,这个玩意它浑身泥浆,僵硬的四肢踩在地上总有水泥呼啦呼啦的掉下来。 我屏住呼吸看清了它脸色清白,双眼之中似乎没有瞳孔,眼睛里好似是白内障患者一样都是诡异的白色。 而两条胳膊甩动,手指头中窜出来的指甲足有半米多长。 是刘怀三。 尸王刘怀三,他找到我家里来了,看这样子不知道已经在我家里转悠了多久的时间,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我激灵一下子,心脏都漏跳了半拍,瞬间捂住了嘴巴。 我一想到刚刚我在睡觉的时候,刘怀三就在我的身边晃荡,我就感觉自个儿的脊梁骨发凉,那股子冷意一下子就从脚后跟窜上了天灵盖。 我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的动静。 我生怕露出半点声音就要惊动了它一样,不过令我惊讶的是,已经成了尸王的刘怀三似乎被困住了一般,分明我呆着的棺材就在咫尺之遥,可偏偏它就跟看不到一样。 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爷临走时给我砌的泥瓦困住了这玩意,而我也很清楚,只要我不发出声响乖乖的等到天亮,那日头就是这些魑魅魍魉最大的天敌。 可是…… 我爷呢?我爷在哪里? 我的心中顿时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就好像担惊受怕了一整晚的预想此刻已经确确实实发生了一样,我心跳漏跳了半拍,而后就瞧见了刮在刘怀三指甲上那一块老铜。 是我爷的烟袋锅子。 “爷……” 我失声惊呼,心脏骤然抽痛。 只是这声音一出,我就知道不好了,我壮着胆子朝着刘怀三那边望去,果不其然,那东西本来是背对着我的可就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它的脑袋竟然凭空三百六十五度旋转朝着我望了过来,没有瞳孔的眼白望着我,那感觉就好像在说,我找到你了。 嗡——我吓得赶紧闭眼,可等我再睁开的时候,迎头见到的就是刘怀三那一张狰狞腐烂的脸,腥臭的气体顺着他的眼睛,口鼻中直直的朝着我的鼻孔里钻。 而它尖利的牙齿血肉模糊,上头还挂着碎肉,是人肉。 刘怀三已经吃过人了? 我顿时汗毛倒竖,心中大骇,我第一个反应就想跑,这玩意根本就不是人,它是尸王,凶的很,我一个半吊子怎么可能是这鬼东西的对手? 可是瞧见那一杆烟袋锅子和刘怀三牙齿间挂着的碎肉,我却瞬间红了眼。 我爷没了? 说实话,我一点不明白我爷为啥不是这新生尸王的对手,但此刻,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报仇,报仇! 于是,我咬破了手指头踩出了八卦。 那鲜血滴落在周遭的泥瓦上,腾——腾——腾——一连九道火焰浮现出来,而我周身的泥瓦也在变化,恍惚间,一道浴火而生的影子逐渐结成实影。 是朱雀!!! 第五章:掌尺入行,我成了阴行术士! 轰——! 火焰冲天而起,将整个西屋照得如同白昼。 那根本不是什么虚影,而是一头由我爷亲手砌成的泥瓦所化成的朱雀!它振翅而鸣,周身烈焰滚滚,每一片羽毛都是一块烧得通红的瓦片,每一寸筋骨都是一根扭曲的钢筋。 活了! 我爷的泥瓦,活了! 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我能感觉到,这头朱雀的力量源头,就是我,或者说,是我体内那盆混合了我爷精血的九凤鸡血。 “吼!” 尸王刘怀三显然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它放弃了攻击棺材里的我,转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朝着那头浴火的朱雀猛扑过去。 它周身裹挟着一股黑色的尸气,与朱雀的烈焰狠狠撞在一起。 刺啦—— 就像是热油碰上了冷水,黑气与火焰交织,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整个屋子里的温度骤然升高,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刘怀三那被水泥浇筑过的身体,此刻竟成了它最好的盔甲,寻常火焰根本奈何不了它分毫。它那半米长的指甲闪着乌光,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阵腥风,狠狠抓在朱雀的身上。 铛!铛!铛! 金属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朱雀的身体是泥瓦和钢筋,坚硬无比,刘怀三的攻击只能在它身上留下一道道白痕,却无法伤其根本。 而朱雀的反击,则要命得多。 它每一次扇动翅膀,都有大片的火焰瓦片如同飞刀一般射出,打在刘怀三的身上,烧得他滋滋作响,黑烟直冒。 我躲在棺材缝里,看着眼前这神仙打架的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这就是……我爷真正的本事? 这就是阴行泥瓦匠,点睛宗师的手段? “造活物”! 将没有生命的泥瓦,通过“点睛”仪式,赋予其灵性与生命! 我爷不是死了,他给我留下了最强的护身符! 悲伤与愤怒交织,最终化为一股滚烫的热血,在我胸中激荡。 爷,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仇! 我死死地盯着战场,心脏砰砰狂跳。 刘怀三虽然凶悍,但在朱雀神鸟面前,明显落入了下风。他身上的水泥块被烧得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僵尸肉,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可它就像不知道疼痛一样,攻势越发疯狂。 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随着屋内温度的不断攀升,我爷砌成的那座“小宅院”,那些纵横交错的泥瓦墙壁,开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它们被朱雀的烈焰烘烤着,颜色从土黄变成了赤红,就像是刚刚出窑的砖块。 而我之前咬破手指,滴落在泥瓦上的鲜血,此刻仿佛成了某种催化剂。 嗡! 一道道血色的光线,顺着泥瓦的纹路亮了起来。 那些光线在我眼前交织、勾勒,形成了一幅幅无比繁复、玄奥的图案。 有的是建筑的构造图,有的是符文的刻画法,还有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丈量阴阳的尺子! 这些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它们从墙壁上挣脱而出,化作无数光点,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疯狂地涌向我的眉心! “啊!” 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塞了进来。 海量的信息在我脑海中炸开。 《天工开物·阴阳卷》! 刻印在血脉中的传承记忆,在这一刻,被彻底激活了! 奠基、掌尺、刻纹、点睛、塑灵、天工…… 泥瓦匠的六大境界,清晰地呈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我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爷爷的“九凤朱雀”仪式,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我,更是用他的精血,用这尸王带来的至阴之气作为“炉火”,为我进行了一场血脉的“开光”! 这是一场试炼,也是一场传承! 我,陈小七,从今天起,才算真正踏入了阴行,成了一名“掌尺”级别的泥瓦匠! 我能用特制的鲁班尺丈量阴阳,能用血墨画符,能构建基础的困阵! 那股涌入脑海的热流,最终汇聚在我的双眼。 我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 在我的视野里,尸王刘怀三的身上,缠绕着一股冲天的怨气和尸气,黑得发紫。而那头朱雀,则是由纯粹的阳火之气和大地之精构成,炽热而厚重。 我甚至能看清,我爷砌的这座泥瓦阵,每一块砖,每一片瓦的位置,都暗合八卦,引动着地气,源源不断地为朱雀提供着力量。 这就是“掌尺”之境,能初步看透阴阳二气的流转! “吼……呃……” 就在我消化着脑中信息的时候,场中的刘怀三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它不再攻击朱雀,而是双手抱着脑袋,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它身上的黑气开始剧烈地翻涌,变得极不稳定。 不对劲! 它不是被朱雀打怕了。 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命令它! 果不其然,下一秒,刘怀三猛地转身,用一种完全不合常理的姿势,狠狠撞向西屋的墙壁。 轰隆! 土石纷飞,它竟然硬生生撞穿了墙壁,逃了出去! 它逃了? 不,它不是逃了,是被召回了! 我心中一凛,瞬间想到了那个唆使刘建伟,将刘怀三葬在牛蹄子底下的幕后黑手! 那人就在附近! 随着刘怀三的离去,屋内的温度迅速下降。 那头神威凛凛的朱雀,身上的火焰也渐渐熄灭,它回头,用那双由火光构成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竟带着一丝……欣慰? 咔嚓,咔嚓…… 下一刻,它雄壮的身躯上出现一道道裂纹,然后轰然解体,重新变回了一堆烧得通红的砖瓦,散落一地。 屋子里,重新陷入了黑暗与死寂。 我浑身脱力,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那些新多出来的知识和图纸。 我扶着墙壁,勉强站稳,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西屋。 忽然,我的视线定格在了刘怀三撞出的那个大洞旁。 地上,除了散落的砖石,还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一个,是我爷从不离身的旱烟袋锅子,那块老铜在昏暗中依旧有几分光泽。 而另一个…… 是一张被烧掉了半截的黄纸符。 我走过去,将它捡了起来。 这符纸的材质很特殊,入手温润,而且上面的符文画法,笔锋诡异,充满了邪气。 这绝对不是我爷的手笔! 我爷的符,堂堂正正,阳气充沛。 而这张符,阴冷、歹毒,看一眼就让人心里发毛。 是那个幕后黑手留下的! 他召回刘怀三的时候,不小心掉落的? 等等! 我猛地想起了刘怀三那满是碎肉的牙齿。 当时我悲愤攻心,以为那是我爷的…… 可现在冷静下来一想,不对! 那股腥臭味不对!我从小在村里长大,杀猪宰羊见得多了,人血和牲畜的血,味道完全不同! 那味道,更像是……死了很久的牛的腐肉! 一个大胆到让我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念头,猛地从心底里窜了出来。 我爷……他没死! 这一切,从赤骨出土,到我补全八卦,再到尸王索命,最后朱雀焚身…… 全都是他算计好的! 他不是死了,他是用自己的“失踪”,布下了一个惊天大局! 而我,就是这个局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这个倔老头,他用这种方式,逼着我一夜长大,逼着我接过了他的衣钵! 我的眼眶一热,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但这一次,不是悲伤,而是激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是对那个为我铺好了一切道路的老头,最深的敬意和思念。 “爷……” 我攥紧了手里的半截符纸和那个冰冷的烟袋锅子。 “你放心。” “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不管他想干什么。” “孙子我,一定把他揪出来,给你老人家一个交代!” 我抬起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那里,暴雨已停,乌云散去,一轮残月正冷冷地挂着。 青牛山的方向,一股若有若无的邪气,正在悄然弥漫。 第六章:下山遇故人 我站在这片狼藉的西屋里,泪水早已风干。 爷,你放心。 这盘棋,我陪你下到底。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半截邪符和爷爷的烟袋锅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这是线索。 也是念想。 当务之急,是离开青牛山。 那个幕后黑手能召回尸王刘怀三,说明他就在附近,而且极有可能已经发现了我。 此地不宜久留。 我没有收拾任何行李,只是走回自己屋里,从床底下翻出了一个铁盒子。 里面是我攒了十几年的压岁钱,总共三千多块。 钱不多,但现在,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 出了门,天已经蒙蒙亮。 清晨的村子很安静,只有几声鸡鸣。 我回头望了一眼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家,院墙塌了半边,西屋破了个大洞,满目疮痍。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扭过头,再也没有留恋,大步朝着村外的公路走去。 脑海里,《天工开物·阴阳卷》的传承记忆如同潮水般翻涌。 “掌尺”之境,不仅仅是能看透阴阳二气。 更重要的是,它让我对“势”有了初步的理解。 山有山势,水有水势,人,同样有气运之势。 此刻的青牛山,在我眼中不再是一座普通的山。 我能清晰地“看”到,一股磅礴的地气如同一头沉睡的巨牛,盘踞在此。 而牛蹄子的位置,那股被尸王搅乱的阴煞之气,虽然散去了大半,但仍有一缕黑线,如同毒蛇般,深深扎根在地脉之中,另一头,则遥遥指向了省城的方向。 那个幕后黑手,他的目标果然是青牛山的地脉! 而他,就在省城! 我必须去省城。 一来,是为了追查线索,为爷爷报仇。 二来,爷爷交代过,如果他出了事,就去省城找一个叫“吴德”的人。 说那人欠他一条命,会照顾我。 走到村口的公路上,我开始拦车。 这地方偏僻,半天也过不了一辆车。 等了快一个小时,才有一辆白色的SUV远远驶来。 我伸出手,试着拦了一下。 没想到,车子居然真的减速,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车窗摇下,一张清秀的脸探了出来。 是个女孩,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扎着马尾,眼神很亮,但带着几分警惕。 “有事?”她问。 “去省城,能带我一程吗?我给钱。”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 女孩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身上穿着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脚上全是泥,脸上还有灰,看起来确实有些狼狈。 她犹豫了一下。 “上车吧。”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我拉开车门坐上副驾,说了声“谢谢”。 车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你也是去省城?”女孩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问道。 “嗯,去投奔亲戚。”我胡乱编了个理由。 现在的我,心思缜密了许多。 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多说多错。 女孩“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专心开车。 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默。 我转头看向窗外,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 这个女孩,她身上的气很干净,纯粹,没有沾染任何阴邪的东西。 是个普通人。 但她的车,却不是普通人能开的。 而且,她一个年轻女孩,独自开车来这种偏僻地方…… 我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的后视镜,上面挂着一个用红绳穿着的纸人。 那纸人扎得极为精巧,眉眼清晰,甚至连衣服上的褶皱都栩栩如生。 最关键的是,我在那纸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微弱但精纯的灵力。 扎纸匠! 我心里咯噔一下。 阴行流派众多,没想到在这儿能碰上一个。 她来青牛山干什么? 我没有声张,只是默默收回了目光。 阴行有阴行的规矩,萍水相逢,不问根底。 车子很快到了省城的客运站。 “我就到这儿了。”女孩停下车。 我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她:“谢谢。” 她摆了摆手:“不用了,举手之劳。” 说完,她冲我点点头,便直接开车走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我看着她车子消失的方向,心里多了几分计较。 这个扎纸匠传人,以后或许还会再见。 当务之急,是联系爷爷的朋友,吴德。 我在客运站附近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按照记忆里爷爷留下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个含糊不清,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传来。 听起来像个没睡醒的油腻中年人。 “我找吴德。”我沉声说道。 “老子就是!你谁啊?”对方的语气很不耐烦。 “陈三爷让我来的。”我报出了爷爷的名号。 电话那头沉默了。 足足过了十几秒,那声音才再次响起,这次,睡意全无,多了一丝不易察的精明。 “三爷?哪个三爷?” “青牛挂尾,积富贵,广纳八方。”我缓缓说出爷爷当年给青牛山下的批语。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暗号。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时间更长。 “……你在哪?”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城东客运站。” “站那儿别动,我马上到!” 说完,电话就被“啪”的一声挂断了。 我握着听筒,心里有些犯嘀咕。 听这声音,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大概二十分钟后,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以一个极其风骚的甩尾,停在了我的面前。 车门拉开,一个穿着花衬衫、大裤衩,趿拉着人字拖的中年男人跳了下来。 他大概四十多岁,身材微胖,头发油腻腻的,下巴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脖子上戴着一串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蜜蜡珠子。 他一双小眼睛在我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你就是陈小七?” 我点了点头。 “啧啧,跟三爷年轻时候还真有点像。上车吧。”他冲我一扬下巴。 我坐上车,一股烟味和泡面味混合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 “我叫吴德,你叫我德叔就行。”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从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递给我一根。 我摆了摆手。 他自己点上,猛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烟圈。 “三爷……他老人家还好吗?”吴德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却紧了紧。 “爷他……走了。”我声音有些低沉。 第七章:故人竟是老神棍! 吱嘎 五菱宏光一个急刹,停在了路中间。 后面的车顿时喇叭声四起。 吴德却像是没听见,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我,那双小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骇人的精光。 “你说什么?!” “爷他,为了救我,被尸王……” 我的话还没说完,吴德脸上的震惊和悲痛就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重新发动了车子。 “唉……我就知道,他那个倔脾气,迟早要出事。” 车子七拐八绕,最后在一条老旧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吴德把我领进了一家店里。 那店面不大,招牌上写着“德运轩”三个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风水堪舆、八字合婚、转运开光。 一进门,我差点被呛个跟头。 店里焚着劣质的檀香,味道刺鼻。 货架上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水晶做的貔貅、塑料镀金的元宝、印着符咒的手机壳,还有一堆花花绿绿的“开光”红绳。 墙上挂着几幅装裱起来的“大师简介”,上面是吴德穿着一身唐装,仙风道骨的照片,头衔多得吓人。 “中华易经协会名誉理事”、“国际风水大师联盟特邀顾问”…… 我眼角抽了抽。 这……这不就是个骗子窝吗? “怎么样?小七,德叔这店不错吧?”吴德一脸得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跟你说,别看德叔现在这样,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给人看风水阳宅,点石成金!只不过啊,现在的人不识货,都信科学,不信玄学了。德叔这也是没办法,卖点转运的小玩意儿,维持维持生计。”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据说是“泰山石敢当”的小石狮子,在手里抛了抛。 “没办法,手艺人也要吃饭嘛。” 我看着他那副江湖骗子的嘴脸,心里凉了半截。 这就是爷爷让我来投奔的人? 一个蓝道老神棍? 我开启了“掌尺”的目力,仔细打量着这个吴德。 这一看,我愣住了。 在他那油腻的外表下,我看到了一股气。 一股……很奇怪的气。 它不像阴行术士那样凝练纯粹,也不像普通人那样驳杂无序。 他的气,时而像一团稀泥,浑浊不堪,时而又会闪过一丝利刃般的锋芒,但很快又被那团稀泥给吞噬了。 这人,绝对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行了,别站着了,以后你就住这儿。”吴德指了指店铺里间的一张小破床。 “三爷对我有救命之恩,他的孙子,我肯定得管。你放心,有德叔一口饭吃,就饿不着你。” 他说的豪气干云。 我却一个字都不信。 我看着这个自称德叔的男人,他正唾沫横飞地向我吹嘘他当年如何一言断人生死,如何帮一个破产老板东山再起。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爷爷啊爷爷,你这到底是给我找了个靠山,还是把我推进了另一个火坑? 正想着,吴德忽然停下了吹嘘,他走到一个角落,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扒拉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罗盘。 那罗盘通体漆黑,看起来平平无奇。 他用手指轻轻在罗盘上弹了一下。 “小七啊。” “最近这省城,不太平啊。” 吴德的脸上,那股子精明和凝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变回了那个油腻、邋遢,看起来满肚子坏水的中年神棍。 他把那通体漆黑的罗盘随手往杂物堆里一扔,发出“咣当”一声。 “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一拍大腿,冲我挤眉弄眼:“小子,看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三天没吃饭了吧?走,德叔带你搓一顿好的,就当是给你接风洗尘了!” 我没说话,心里却在打鼓。 这吴德,变脸比翻书还快。 前一秒还在说什么不太平,后一秒就要带我下馆子。 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我的肚子确实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从爷爷出事到现在,我水米未进,全靠一股气撑着。现在精神一松,饥饿感就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走啊,还愣着干嘛?” 吴德趿拉着人字拖,已经走到了门口,不耐烦地回头催促。 我跟了上去。 饭馆就在巷子口,一家连招牌都油得看不清字的小店。 吴德却像是回了自己家,一屁股坐下,冲着老板就喊:“老王,老规矩,四个硬菜!红烧肉、酱肘子、辣子鸡,再来个猪头肉拍黄瓜!肉都给我上足量,别糊弄我!” 他点完菜,又从那皱巴巴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惬意地吐了个烟圈。 “吃,放开了吃。” 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我,“大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跟娘们儿似的。” 菜很快就上来了。 满满四大盘,肉堆得跟小山似的,香气扑鼻。 我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了,抄起筷子就埋头猛吃。 吴-德也不动筷,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我,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那眼神,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头被他观察的猪仔。 吃饱喝足,我感觉自己总算活了过来。 “嗝……” 我打了个饱嗝,有些不好意思。 “这才像话。”吴德掐了烟,随手把账结了,然后一挥手,“走,还有下一场。” 我以为他要带我回那个破店,没想到他七拐八拐,把我带进了一家服装店。 “你这身衣服不行,跟要饭的似的,丢我的人。” 他嫌弃地撇撇嘴,“自个儿去挑两身换洗的。” 接着,他又带我去了手机店,花一千多块钱给我买了个最基础的智能手机。 “现在这社会,没这玩意儿寸步难行。我的号码存进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我捏着崭新的手机,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顿饭,两身衣服,一部手机,加起来怎么也得两千多块了。 这老神棍,嘴上抠门,出手倒挺大方。 难道,他真像爷爷说的那样,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自己给掐灭了。 不行。 陈小七,你不能这么天真。 爷爷的局还没弄清楚,这个吴德是敌是友也分不清,绝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回到“德运轩”,吴德从柜台底下摸出一个油腻腻的账本和一支笔。 第八章:八百块的假货,卖成真家伙? “来,小七,咱们把账算算。” 他“啪”地一下把账本拍在桌上。 “今天吃饭,一百八十二。” “给你买衣服,四百六。” “手机,一千二百九十九。” “总共,一千九百四十一块。” 他用笔在账本上写下一串数字,然后抬头看着我,笑得像只偷了鸡的黄鼠狼。 “这钱呢,就算德叔提前预支给你的工资。以后你就在店里帮忙,吃住我包了,每个月……给你开八百块工资,啥时候把账还清了,啥时候开始给你发现钱。” 我:“……”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这老神棍没安好心! 合着我不仅要给他当免费劳动力,还得先欠他一屁股债! “怎么?不乐意?”吴德眼睛一斜,“小子,我跟你说,我这德运轩可是风水宝地,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学本事,我都不收。让你留在这儿,是三爷的面子,也是你的造化。” 我懒得跟他争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行了,德叔再教你点安身立命的本事。” 吴德来了兴致,拉着我开始介绍他那些“宝贝”。 他拿起一个塑料做的金色貔貅,神神秘秘地说:“看见没?这叫独角吞金兽,招财的!成本八块,咱们卖六百八十八,主打一个气势!” 他又指着一串红绳:“这个,月老庙求来的姻缘绳,其实就是义乌小商品市场批发的,五毛钱一根,咱们卖九十九,卖的是一个希望!” “还有这个,镇宅关公像,树脂的,瞅着威风吧?进价六十,售价八百八十八!记住,咱们卖的不是东西,是故事,是噱头,是给那些有钱烧得慌的人一个心理安慰!” 我听得目瞪口呆。 这已经不是骗了,这是明抢啊! “行了,道理都跟你说明白了。”吴德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伸了个懒腰,“德叔我约了几个朋友打牌,店里就交给你了。” “有客人来了,你就照我说的卖,别给老子搞砸了。” 说完,他哼着小曲,背着手,趿拉着人字拖就出门了。 偌大的店铺,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空气里,还飘着那劣质檀香和泡面混合的古怪味道。 我坐在那张小破床上,心里一片茫然。 一下午的时间,店里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我闲得发慌,只能摆弄那部新手机。我上网搜索青牛山、刘怀三这些关键词,结果什么都搜不到。 看来,那边的事情,已经被彻底压下去了。 也是。 尸王这种东西要是传出去,非得引起社会恐慌不可。 正当我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声响了。 我一个激灵,抬起头。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名牌套装,挎着爱马仕的包,手腕上戴着一块满钻的女士手表,看起来非富即贵。 但她的脸,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布满了恐惧和疲惫。 我下意识地开启了“掌尺”的目力。 只一眼,我的心就沉了下去。 我看到,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黑气,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地缠绕在她的手腕上,另一头,则延伸到她那个名贵的包包里。 那黑气阴冷、恶毒,带着一股子怨念。 是邪祟! 这女人,被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大师……大师在吗?” 女人走进店里,看到只有我一个半大孩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声问道。 “我……我家里,最近不太平。” “总……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晚上还能听见……听见弹珠在地上滚的声音,可我家里根本没有弹珠……”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我心里了然。 这是典型的邪祟扰宅。 “你想求个什么?”我站起身,学着吴德那副神棍的腔调,故作高深地问。 “我……我想请一尊神像回去,镇宅!”女人急切地说,“要最灵的!” 我环顾四周。 满屋子的塑料疙疙瘩瘩,别说镇宅,不招鬼就不错了。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墙角那尊半人高的关公像上。 就是吴德说的,进价六十,售价八百八十八的那个树脂疙瘩。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 东西是假的。 但,我可以让它变成半个真的! 我走到关公像前,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树脂刀身。 “这位夫人,你算是找对地方了。” 我转过身,看着女人,缓缓开口。 “寻常神佛,主佑平安,赐福德。但你家里的情况,不是求福,而是要驱邪。” “对付这些阴邪之物,需请武财神,关圣帝君!” 我一边说,一边将我从血脉中觉醒的那一丝微弱但精纯的“天工”之气,悄无声息地渡入到关公像内。 我做不到爷爷那般“点睛造物”,但用自身的气,为这神像开一个“引子”,还是能办到的。 这就像一个信号基站。 神像本身没有力量,但有了我这道“引子”,它就能接收到冥冥之中,万千信众对“关公”这个形象所产生的磅礴信念之力。 虽然微弱,但对付这种不成气候的小邪祟,足够了。 女人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的恐惧都消散了不少。 “那……那这尊关公像,该怎么摆放?” “帝君像,需面朝大门,背有靠山,不可正对厕所、厨房。最重要的是……”我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请回去后,每日清香一炷,心要诚。” “好,好!大师,这尊神像多少钱?” “八百八十八。”我面不改色地报出了吴德定的价格,“请神,看的是缘法,不是价钱。” 女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出手机扫码。 “叮——” 吴德那个破手机发出了收款提示音。 女人抱着那尊比她还高的关公像,如获至宝,连声道谢后,匆匆离去。 我看着她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又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收款八百八十八元。 这是我,陈小七,凭真本事赚到的第一笔钱。 虽然用的是个假货。 但那感觉…… 还真他娘的不错。 我重新坐回柜台后,将爷爷那冰冷的烟袋锅子握在手里,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吴德的店,或许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第九章:德叔的真面目,这老小子在演我? 我把那冰冷的烟袋锅子放在柜台上,指尖轻轻摩挲着。 这玩意儿,比吴德店里任何一件“法器”都来得实在,来得安心。 心里正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是继续守株待兔,还是主动出击去省城里打探那个幕后黑手的消息。 “叮铃铃——” 门口的风铃又响了。 我抬头一看,吴德回来了。 他趿拉着人字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满面红光,看样子今晚在牌桌上没少赢。 “哟,小七,还没睡呢?” 他晃晃悠悠地走进来,一股子劣质烟酒味扑面而来。 “不错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知道给老板看店。”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我很看好你的表情,然后就径直往里屋走,准备躺他那张小破床。 可刚走两步,他脚下一顿。 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了原地。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扭过头,那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墙角。 那个原本摆着关公像的墙角。 现在,空空如也。 “像……像呢?” 吴德的声音有点发飘。 “卖了。”我言简意赅。 “卖……卖了?”他眼珠子瞪得溜圆,几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抢过我的手机。 当他看到那“收款八百八十八元”的提示时,整个人都傻了。 他不是惊喜。 也不是激动。 而是惊骇! 他捏着手机,手指头都在哆嗦,那张油腻的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你……你怎么卖出去的?”他声音都变了调,“你跟她说什么了?你对那玩意儿做什么了?”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又急又快。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老神棍的反应,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就……就按你说的卖啊。”我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跟她说这是镇宅的,心诚则灵。” “放屁!” 吴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我爷的烟袋锅子都跳了一下。 他那双小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平日的浑浊和油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鹰隼般的锐利。 “老子那些破烂是什么货色,老子自己不清楚?!” “树脂疙瘩,镀金塑料!别说驱邪,耗子从上头跑过去都不带打滑的!” “一个被邪祟缠身的人,煞气入体,阳火衰败,她看到那些假货只会觉得心烦意乱,怎么可能花钱请回去?”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你,到底是谁?” 完了。 这老神棍,比我想象的要精明得多。 我心里飞速盘算着对策,是继续装傻,还是跟他摊牌一部分? 就在这时。 “叮铃——” 门口的风铃,第三次响起。 我和吴德同时转头望去。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下午那个女富婆。 只是此刻的她,比下午来的时候还要凄惨。 她头发散乱,名贵的套装上满是褶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大……大师……救命啊!” 她“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朝着我这边就磕头。 “救命啊!它……它更凶了!” 我心里一沉。 我开启“掌尺”目力,朝她望去。 只一眼,我后背的汗毛就炸起来了。 缠绕在她手腕上的那股黑气,比下午粗了好几倍,黑得发紫,几乎凝成了实质。 而且,那股怨毒之气,直冲我的面门而来。 我渡入关公像的那一丝“天工”之气,确实起作用了。 它激发了神像的信念之力,纯阳之气冲撞了邪祟。 但,也彻底激怒了它! 这邪祟的凶悍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怎么回事?!”吴德脸色铁青,一步挡在了我的身前。 “我……我把关公像请回去,按照大师您说的,面朝大门摆好,还点了三炷香……” 女富婆泣不成声。 “刚开始还好好的,屋里感觉都亮堂了。可……可一到晚上,那弹珠声又响了,而且……而且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我儿子……我儿子他突然就指着天花板大哭,说……说有个黑乎乎的小哥哥在冲他笑!” “我壮着胆子去看那尊关公像……它……它的眼睛里,流血了!” 我心头一震。 神像泣血,大凶之兆! 这说明我那点微末道行引来的信念之力,已经被邪祟的阴气给冲垮了! “然后呢?”吴德的声音冷得像冰。 “然后……然后我那个爱马仕的包……就自己动了!” 女富婆指着自己扔在地上的包,吓得浑身发抖。 “它在地上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我吓坏了,抓起车钥匙就跑了出来,来找您救命啊!” 吴德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名贵的包包上。 那包的拉链开着,因为女人刚刚的动作,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口红,粉饼,车钥匙…… 还有一样东西。 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用不知名木头雕刻而成的小人。 那小人雕工极为粗糙,五官模糊,四肢扭曲,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 一股比那女人身上浓郁十倍的阴煞之气,正从那木头小人身上疯狂地涌出! 看到那东西的瞬间,吴德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脸上所有的油滑、市侩、猥琐,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杀气。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木头小人,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是……” “养小鬼的生媒?!” 话音未落,吴德动了! 他整个人如同一头捕食的猎豹,一步就窜到了那木头小人跟前。 没有丝毫犹豫,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闪电般朝着那木头小人就拍了下去! 那符纸跟店里卖的那些印刷品完全不同。 纸是陈旧的明黄色,上面的朱砂符文笔走龙蛇,蕴含着一股堂皇正大的阳刚之气。 是真家伙! “滋啦——” 符纸拍在木头小人身上,竟然爆出了一阵类似滚油煎肉的声响。 一缕黑烟,伴随着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从木头小人身上冒了出来。 那尖叫声不是人能发出的,尖锐,刺耳,像是指甲划过玻璃,又像是婴儿临死前的啼哭,直往人的脑子里钻。 跪在地上的女富婆被这声音一冲,两眼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 我也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哼!孽畜!” 吴德冷哼一声,手上力道再加三分。 第十章:老神棍终于出手 “砰!” 一声闷响。 那坚硬无比的木头小人,竟然被他一巴掌,直接拍成了齑粉! 黑色的粉末四散飞扬,空气中那股阴冷怨毒的气息,瞬间消散了大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这还是那个满嘴跑火车,卖假货骗钱的老神棍吗? 这一手“掌心雷符”,干净利落,阳气充沛,没有十年以上的道行,根本用不出来! 这老小子,一直在演我! “妈的,晦气!” 吴德拍了拍手上的黑灰,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威风八面的道法高人不是他一样。 他走到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啧啧称奇。 “行啊小子,真人不露相啊。” “你不是什么阴瓦匠的孙子,你是扫把星的孙子吧?刚来第一天,就给老子捅这么大个篓子。” 他嘴上骂骂咧咧,眼神却无比严肃。 “这他娘的不是普通的邪祟扰宅,是有人在用‘生媒’养小鬼,故意害人!” 他踢了一脚地上晕过去的女富婆。 “这娘们儿,肯定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心里一动。 养小鬼,这种邪术我听爷爷提过。 歹毒无比,是以幼童的生魂或夭折的婴灵为引,用邪法祭炼,使其成为供自己驱使的凶煞。 而那个木头小人,就是“生媒”,是小鬼寄宿和吸取怨气的媒介。 我的关公像,阳气冲击了生媒,小鬼待不住了,这才彻底发狂。 “这事儿,麻烦了。” 吴德点了根烟,眉头紧锁。 “养小鬼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的邪道术士。咱们打碎了他的生媒,等于断了他的财路,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猛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圈都带着一股愁绪。 “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眼神一狠。 “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搞事,真当省城没人了?” 他掐灭烟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小子,敢不敢跟德叔走一趟?” “去哪?”我问。 “鬼市。” 吴德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去查查,这养小鬼的孙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查明真相,揪出幕后黑手,这本就是我来省城的目的。 吴德不再废话,他从柜台底下拖出一个麻袋,三下五除二把那女富婆装了进去,随手往角落一扔。 “死不了,让她先睡会儿。” 然后,他从里屋的床底下,拖出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箱。 打开箱子,他从里面拿出两张鬼脸面具,扔给我一张。 “戴上。” “鬼市有鬼市的规矩,不问来路,不看来貌,只认面具不认人。” 我戴上面具,触手冰凉。 吴德也戴上了他的那张,那是一张笑脸弥勒佛的面具,可配上他那油腻的身形,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带着我,从德运轩的后门出去,拐进了一条更深更暗的巷子。 巷子没有路灯,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空气也越发阴冷潮湿。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防空洞,出现在我们面前。 洞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长袍,同样戴着面具的守卫。 吴德从怀里摸出一块黑色的铁牌,在他们面前晃了一下,守卫便侧身让开了路。 一走进防-空洞,一股混杂着尸臭、香烛、血腥和泥土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里面的空间极大,灯光昏暗,人影绰绰。 一个个摊位沿着防空洞的两侧排开,摊主们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沉默地坐在自己的摊位后面。 摊位上卖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 有人骨制成的法器,有散发着黑气的古老卷轴,有泡在福尔马林罐子里不知名的器官,还有一整张被剥下来的人皮…… 这里,就是阴行术士们交易的黑市——鬼市。 吴德带着我,轻车熟路地在人群中穿行。 他的目标很明确,径直走向了防空洞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个专门提供情报的摊位,摊主戴着一张判官面具,人称“崔半城”,据说省城阴行里的大小事务,没有他不知道的。 就在我们即将走到摊位前时,我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我的目光,被斜前方一个摊位所吸引。 那是一个卖纸人的摊位。 摊位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纸人纸马,扎得栩栩如生,远超寻常殡葬店里的货色。 而摊位后面坐着的那个身影…… 一身黑衣,扎着简单的马尾,虽然戴着一张素白色的狐狸面具,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她! 那个在青牛山下,开车带了我一程的女孩! 扎纸匠传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她也抬起头,朝我这边望了过来。 隔着面具,四目相对。 我能感觉到,她的眼神里,也闪过了一丝错愕。 就在这时。 “当——” 一声锣响,响彻整个鬼市。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被吸引到了防-g-洞中央临时搭建的一个高台上。 鬼市的拍卖会,要开始了。 一个戴着牛头面具的拍卖师走上高台,声音沙哑地宣布了今晚的压轴拍品。 “今夜最后一件宝贝!” “采自百年老坟,聚阴凝煞,怨气冲霄!” 两个黑袍人抬着一个托盘走上台,揭开了上面的黑布。 一捧漆黑如墨的泥土,静静地躺在托盘里。 一股精纯至极的阴煞之气,扑面而来。 我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天工开物·阴阳卷》的血脉记忆,在这一刻疯狂地悸动! 是它! 百年墓土! 只要得到它,我就能解锁新的“图纸”和“工法”,实力更上一层楼! 拍卖师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百年墓土,起拍价,一千万!” 一千万! 这个数字一出来,整个鬼市都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别说一千万,我现在全身上下,连一千块都凑不出来。 “别看了,那玩意儿不是咱们能碰的。” 吴德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东西邪性的很,而且能拿出这个价钱买它的,没一个善茬。咱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惹事的。” 我死死地盯着那捧墓土,心里充满了不甘。 血脉传承的悸动越来越强烈,仿佛在催促我,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它。 “一千一百万!”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一千三百万!”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立刻跟上。 价格节节攀升,很快就突破了两千万。 精纯的阴煞之气,厚重的怨念……没错,确实是百年墓土的特征。 第十一章:天价墓土,我用手机闪光灯验货! 但…… 等等! 我眉头一皱,将目力催动到极致。 在那浓郁的黑气之下,我隐约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这股气息的东西。 那是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荧光。 它覆盖在墓土的表层,散发着一股……化学药剂的味道。 这感觉,太熟悉了。 它是用普通的墓土,混杂了少量的真品,再用特殊的化学药剂浸泡催化,伪造出了百年墓土的浓郁阴气! 好高明的手段! 连吴德这样的老江湖,都被它纯正的“气”给骗过去了。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瞬间成型。 “三千万!” 就在全场寂静,价格停滞在两千八百万的时候,一个嚣张的声音响彻全场。 我循声望去。 二楼的包厢里,一个穿着高档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上的拍品,眼神里充满了志在必得。 他身边,站着两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保镖,一看就是练家子。 这人一出价,全场再无人敢跟。 “三千万一次!三千万两次!” 拍卖师的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发颤。 “德叔。”我拉了拉吴德的衣角,压低声音,“那土,是假的。” “什么?”吴德一愣,“小子,你别瞎说!那股子阴气,纯正得很,做不了假!” “气可以催化,但本质变不了。”我飞快地说道,“我用我爷爷的名誉担保,它绝对是假货!” 吴德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有办法证明?” “有!” 我看着拍卖师即将落下的锤子,心急如焚。 “德叔,帮我个忙!” 我凑到他耳边,飞快地将我的计划说了一遍。 吴德听完,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你确定?” “确定!” “好!出了事,老子可不管给你收尸!” 吴-德一咬牙,转身就朝着人群中一个端着酒水盘的服务生撞了过去。 “哎哟!” 吴德夸张地大叫一声,和服务生撞成一团。 酒水盘瞬间飞了出去。 酒杯、果盘,漫天飞舞。 整个会场,一片混乱。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一边大声道歉,一边“慌乱”地冲过去帮忙。 我掏出新买的智能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装作在地上找东西的样子。 就在我经过高台底下的时候,我手腕一抖。 手机悄无声息地,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将那道刺眼的LED强光,精准地照在了托盘里的那捧墓土上! 瞬间!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那捧漆黑的墓土表面,一层诡异的、淡淡的绿色荧光,一闪而逝!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足够了! “荧光粉?!” 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一个摊位后面响起。 “妈的!是工业固色剂!这土是现代工艺催化出来的!”另一个懂行的摊主也反应了过来,破口大骂。 一石激起千层浪! “假的?” “他妈的,敢在鬼市卖假货?!” “弄死他!” 全场瞬间炸开了锅! 被骗了的阴行术士们怒火中烧,一股股阴煞之气冲天而起,整个防空洞的温度都骤降了好几度。 台上的拍卖师脸色惨白,转身就想跑。 而二楼包厢里那个西装男,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花了三千万,竟然买了一捧假土! “废物!” 他一巴掌抽在身边的拍卖师脸上,随即眼神冰冷地扫视全场,像是在寻找那个戳穿骗局的人。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他那两个保镖身上。 “去,把那个捣乱的家伙给我揪出来,剁碎了喂狗!” 两个保镖点了点头,如同两头下山猛虎,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朝着我和吴德这边就扑了过来! 他们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更重要的是…… 我死死地盯着其中一个保镖的袖口。 就是这伙人! “小七,快跑!” 吴德脸色大变,拉着我就想往人群里钻。 但,我没动。 爷爷的音容笑貌,尸王刘怀三狰狞的面孔,还有那冰冷的烟袋锅子…… 一幕幕画面,在我脑海中闪过。 仇人,就在眼前! “斩草,要除根!” 我从吴德手里挣脱出来,眼中杀机毕现。 今天,我就要为爷爷,开一次杀戒! 我没有硬拼,而是猛地一跺脚,将地上刚刚洒落的酒水和灰尘震了起来。 “掌尺”的目力,让我对周围环境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哪里有水,哪里有沙,哪里可以借力,一清二楚! 我脚踩八卦,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绕到了一个保镖的身后。 他反应极快,一记凶狠的肘击就朝后顶来。 我不闪不避,反而迎了上去。 就在他即将击中我的瞬间,我脚尖在地上的一滩酒水上轻轻一点。 刺啦! 我整个人贴地滑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他的攻击,同时,我手中一直攥着的一把灰尘,狠狠地扬进了另一个保镖的眼睛里! “啊!” 那保镖惨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机会!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白影闪过。 几张白色的纸片,如同飞刀一般,精准地射中了那名保镖的膝盖和手腕。 是纸人! 我猛地回头,只见那个扎纸匠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不远处,素手轻扬,眼神冰冷。 而就在此时,被我偷袭的第一个保镖已经回过神来,怒吼一声,一拳朝我面门砸来! 我来不及躲闪。 “砰!” 吴德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前,硬生生用胳膊架住了这一拳。 他那肥硕的身躯,此刻却稳如泰山。 “小子,发什么疯!跟老子走!” 他拽着我就要突围。 而那个被我扬了眼睛的保镖,此刻也缓了过来,他满眼血丝,面目狰狞地嘶吼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鬼市里,瞬间一片死寂。 阴行有阴行的规矩,斗法可以,但绝不能动用表世界的火器! 这是大忌! 然而,那保镖已经疯了,他狞笑着,将枪口对准了我。 “去死吧!” 可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他的动作,僵住了。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瞬间变成了骇人的纯白色。 和尸王刘怀三,一模一样! 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发出一阵“嗬嗬”的怪响。 随即,他将那黑洞洞的枪口,缓缓调转方向,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两个字。 “刘……总……” 砰! 一声枪响,血花四溅。 第十二章:枪响之后 鬼市里,彻底乱了。 枪声,就像是一颗投入滚油里的水珠,瞬间引爆了全场。 尖叫声、怒骂声、桌椅翻倒声,混成一团。 所有人都疯了一样,朝着防空洞的出口涌去。 谁也不想跟一个敢在鬼市动用火器,还当场自尽的疯子扯上关系。 “还愣着干什么!跑!” 吴德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他那肥硕的身躯,此刻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灵活性,拉着我像一条泥鳅,在混乱的人群中左冲右突。 我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回头看了一眼。 高台已经被人推翻,那捧假墓土洒了一地,无人问津。 二楼包厢里,那个西装革履的“刘总”,早已不见了踪影。 而那个扎纸匠女孩,也消失在了人群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混乱,是最好的掩护。 吴德显然深谙此道。 他没有带我走来时的路,而是七拐八拐,钻进了一条更加狭窄的岔道。 岔道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吴德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三两下打开了门锁。 一股发霉的潮气扑面而来。 门外,是另一条荒废的后巷。 我们一冲出去,吴德立刻反手将铁门锁死。 “呼……呼……” 他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汗珠,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妈的,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小子,你就是个灾星!” 他指着我,骂骂咧咧,但眼神里却没有多少真正的怒意,反而带着一丝后怕和……兴奋? 我们没有多做停留,一路疾行,很快就回到了“德运轩”。 吴德“砰”的一声关上店门,还从里面把门栓给插上了。 他走到柜台前,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白开,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说吧。” 他抹了把嘴,看着我,“你小子,到底还看到了什么?” 他已经不把我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了。 我也没再隐瞒。 “那个保镖,在开枪之前,眼睛变成了纯白色。” 我沉声说道。 “跟尸王刘怀三,一模一样。” 吴德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而且,他嘴里喊了两个字。” “刘……总……” “啪!” 吴德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果然是他。” 他眯起了那双小眼睛,里面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谁?”我追问。 “刘承业。” 吴德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省城最大的地产商之一,明面上的百亿富豪,暗地里……哼,是个喜欢玩弄‘生桩’和‘养尸’的邪道!” 我心里一震! 生桩! 又是生桩! 从青牛山,到省城,这邪术就像一张网,笼罩着一切。 “那个女富婆,就是他手下的一个情人。”吴德冷笑一声,“她估计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刘承业想让她闭嘴,所以才找人在她家里放了‘生媒’养小鬼。” “至于那个保镖……” 吴德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那是刘承业炼的‘活尸’。用活人秘法炼制,平时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关键时刻,可以被他远程操控,悍不畏死,甚至……自尽灭口。” 我听得遍体生寒。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炼成可以随意操控的傀儡。 这是何等歹毒的手段! “我爷的事,也跟他有关?”我攥紧了拳头。 “八九不离十。” 吴德叹了口气,“青牛山那块地,刘承业盯了很久了。你爷爷是那块地唯一的‘钉子户’,也是最大的阻碍。” “他污染龙脉,恐怕也是为了炼制什么邪物。你爷爷的失踪,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一切都串起来了。 幕后黑手,就是这个叫刘承业的地产大鳄! “德叔,我们去找他!”我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我要他血债血偿!” “找他?” 吴德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小子,你拿什么找?刘承业在省城手眼通天,黑白两道都给他面子。我们两个就这么冲过去,不够他手下那些活尸塞牙缝的。”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我不甘心地吼道。 “当然不能算了!” 吴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慢悠悠地走到柜台后面,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翻找起来。 最后,他找出一张发黄的便签纸,在上面写下了一串手机号码。 他把纸条推到我面前。 “诺。” “什么意思?”我看着那串号码,不明所以。 “你不是想查吗?”吴-德翘起了二郎腿,又恢复了那副老神棍的德行。 “那个女富婆的家,就是突破口。刘承业在她家布置了‘养小鬼’的局,肯定不是心血来潮。那栋房子,有问题。” “这个电话,能帮你查到那栋房子的底细。” “你自己去查?”我愣住了,“你不跟我一起去?” “废话!” 吴德眼睛一瞪,“老子这张脸,在省城阴行里也是挂了号的。我一动,刘承业那边马上就知道。你一个生面孔,没人认识,行动起来才方便。” “再说了……” 他斜眼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三爷把你交给我,不是让我给你当保姆的。” “泥瓦匠的路,得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是龙是虫,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这是你下山之后的第一课。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是趁早回青牛山种地去吧。”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趿拉着人-字拖就往里屋走。 “老子要去补个觉,天亮之前别烦我。” “砰”的一声,里屋的门关上了。 整个店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桌上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心里五味杂陈。 这老神棍,说是为我好,其实就是个甩手掌柜! 他把我推到台前,自己躲在幕后看戏! 但……他又说的没错。 爷爷用他的“死”,逼我一夜长大。 吴德用他的“懒”,逼我独自面对。 这条路,终究要我自己走。 我拿起那张纸条,攥在手心。 冰冷的烟袋锅子,就放在旁边。 我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按照纸条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不管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 我,陈小七,闯定了! 第十三章:一万块一条消息!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了。 “喂,您好!金牌置业,小张为您服务!请问您是想买房还是卖房?我们这里有全省城最优质的学区房、江景房,保证……” 一个无比圆滑,带着职业假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像极了那种天天给你打电话推销的骗子。 “我找张伟。”我打断了他。 这是吴德在纸条上写的名字。 “我就是啊,老板!”对方的语气瞬间又热情了三分,“您怎么称呼?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姓陈。我想跟你打听一栋房子的事。” “打听房子?没问题啊陈老板!”他立刻接口,“您看中了哪个楼盘?是城南的‘天悦府’,还是城东的‘翰林院’?我跟开发商都熟,保证给您拿到最低折扣!” “都不是。” 我报出了那个女富婆家的地址。 “蓝湾别墅,A栋13号。”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那股子过度的热情,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了足足五秒钟。 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陈老板,您问这个干什么?” “这房子,有问题。” “我想知道,它到底出过什么事。” 我没有绕圈子,直截了当。 对付这种油滑的人,你越是遮遮掩掩,他越是会拿捏你。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陈老板,电话里说不方便。这样,半小时后,城西的‘静心茶馆’,我等您。咱们,面谈。”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眉头微皱。 这个张伟,不简单。 光凭一个地址,就能反应这么快,显然对那栋房子的情况了如指掌。 吴德给我的这个号码,还真没找错人。 我没有耽搁,揣上卖关公像赚来的那八百多块钱,又从吴德的柜台底下摸了一百块当打车费,然后离开了德运轩。 半小时后,我赶到了静心茶馆。 茶馆装修得古色古香,但没什么客人,很安静。 我一进去,一个穿着廉价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就迎了上来。 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一双眼睛却在我身上滴溜溜地转,像是在评估我的价值。 “陈老板?”他试探着问。 我点了点头。 “哎呀,陈老板,您可真年轻有为啊!” 他立刻热情地伸出手,“鄙人张伟,叫我小张就行!” 我跟他握了握手,他的手心有些潮湿。 “坐,坐!” 他把我引到一个靠窗的卡座,麻利地叫来服务员,点了一壶最贵的“大红袍”。 “陈老板,不知道您是做什么生意的?”他一边给我倒茶,一边看似随意地打探我的底细。 “我?” 我学着吴德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我是个……解决麻烦的人。” 张伟倒茶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哈哈,陈老板真会开玩笑。” “那栋别墅的主人,是我客户。”我放下茶杯,直视着他的眼睛,“她家里的‘麻烦’,现在由我接手。我需要知道那栋房子所有的历史,越详细越好。” 我故意把“麻烦”两个字,咬得很重。 张伟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不再嬉皮笑脸,而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陈老板,您是……道儿上的人?”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反而让他更加忌惮。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陈老板,不瞒您说,蓝湾别墅A栋13号,在我们中介圈里,是出了名的‘凶宅’。” “哦?” “那房子,死过人。” 张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而且,不是一个,是一家三口!” 我心头一凛。 “怎么回事?” “大概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张伟回忆道,“当时那栋别墅的第一任房主,是个做生意的老板,姓王。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在家里发了疯,先是砍死了自己的老婆孩子,然后从别墅二楼的阳台上,跳下来摔死了。” “警方当时的结论是,生意失败,压力过大,导致精神崩溃,最后引发的家庭惨剧。” “但我们圈里的人,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张-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第一个接手那栋别墅的警察,回去之后就大病一场,差点没挺过去。后来找人看了,说是那房子怨气太重,阴气冲天。” “后来,那房子就一直空着,根本没人敢买。直到三年前,您那位客户,也就是现在这个女富婆,用一个低到离谱的价格,把那房子买了下来,还花大价钱重新装修了一遍。” “我们都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一家三口,灭门惨案。 怨气冲天。 难怪刘承业会选择在那里布置“养小鬼”的局。 这种地方,阴气浓郁,最适合祭炼邪物! “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我问。 “明面上的消息,就是这些了。” 张伟搓了搓手,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市侩的笑容。 “不过嘛……我这里,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关于那个王老板生意上的内幕消息。只不过……” 他冲我比了个“一”的手势。 “什么意思?” “一万块。” 他笑得像只狐狸,“陈老板,您是行家,应该知道,消息,也是有价钱的。一万块,我把我知道的所有内-幕,原原本本地告诉您。” 我看着他。 这小子,比吴德还黑! 吴德卖假货,好歹还有个实物。 他动动嘴皮子,就要一万块! 我兜里,连一千块都不到。 “我没那么多钱。”我实话实说。 “没钱?” 张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没钱你跟我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他端起那杯我一口没喝的大红袍,直接泼在了地上。 “小子,耍我玩呢?赶紧滚蛋!别在这儿浪费老子时间!” 第十四章:泼我茶水?我一句话让你跪下叫大 我没有动。 甚至没有看地上的那滩水渍。 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端起自己面前那杯一口未动的茶,轻轻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 吴德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不就是为了看这个吗? 看我怎么应付这种场面。 看我这个离了爷爷的泥瓦匠孙子,到底是不是个废物。 我心里,有一股火。 但爷爷的死,尸王的脸,吴德的算计,让我把这股火压了下去。 愤怒,是最没用的情绪。 我抬起头,迎上张伟那轻蔑的目光,缓缓开口。 “你觉得,你的消息,值一万块?” “废话!”张伟不耐烦地一挥手,“老子的时间就是金钱!没钱就滚!” “好。” 我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茶杯,轻轻放回桌上。 “那我们换个方式。” “我给你一个消息。” “你听完之后,再决定你那条消息,该不该免费送给我。” 张伟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 “你?给我消息?” “小子,你睡醒了没有?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是全省城消息最灵通的房产中介!你能有什么消息是我不知道的?” 我没理会他的嘲讽。 我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蓝湾别墅,A栋13号。” “现在的麻烦,不是五年前那家三口的怨气。” “而是新东西。” “一个……被供养起来的小东西。” 张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继续说道,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 “它被装在一个名牌包里,藏在一个巴掌大的木头小人身体里。” “它会让家里的女主人夜夜噩梦,惶惶不可终日。” “它还会让家里的孩子,指着空无一人的天花板,哭着说……” 我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模拟出孩童的天真语气。 “‘妈妈,那个黑乎乎的小哥哥,在对我笑……’” “哐当!” 张伟手里的茶壶,失手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那双藏在眼镜后面的精明小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骇然。 “你……你……” 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理了理身上那件廉价的T恤。 “现在,你觉得,你的消息还值一万块吗?” “或者说,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钱?” “噗通!” 张伟双腿一软,竟然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看着我,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半点鄙夷和不屑,取而代之的,是看神佛般的敬畏。 “大……大师!” 他连滚带爬地凑过来,声音都带着哭腔。 “大师救命啊!我……我不知道是您啊!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我不是人!” 他抬起手,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啪!啪!” 声音清脆响亮。 茶馆里唯一的一个服务员,被这边的动静吓了一跳,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滚!” 我还没说话,张伟就回头冲那服务员吼了一嗓子。 那服务员吓得脖子一缩,赶紧躲回了柜台后面。 “大师,您请坐,您请坐!” 张伟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用自己的袖子,把我刚刚坐过的椅子擦了一遍又一遍,那谄媚的样子,比刚才鄙视我的时候,还要令人作呕。 我重新坐下。 “说吧。” “是!是!” 张伟点头如捣蒜,再也不敢有半点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大师,蓝湾别墅A栋13号那房子,邪性得很!” “第一任房主姓王,叫王建国。五年前,他是我们省城小有名气的建材商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一夜之间,资金链就断了,公司破产,欠了一屁股债。” “然后……然后就出事了。” 张伟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颤。 “传闻说,他是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精神失常了。有一天晚上,他先是用刀,把他老婆和刚上小学的儿子,都……都在卧室里给解决了。” “然后,他自己从二楼的主卧阳台,一跃而下,当场就……脑浆迸裂。” “当年这事儿闹得很大,轰动一时。警方最后的结论,就是激情杀人后自杀。” 我静静地听着。 这些,和我想的差不多。 “但是!”张-伟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神秘和恐惧。 “我们这些干中介的,都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个王建国,在破产之前,生意上的最大竞争对手,就是……就是刘承业!现在的承业集团老总!” 刘承业! 又是他! 我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据说,王建国的破产,就是刘承业在背后使得绊子,用的还是商业之外的手段。” “王建国死后,那栋别墅就挂牌出售了。可根本卖不出去!第一批去看房的客户,回去之后车子就失控,撞断了腿。第二个进去打扫卫生的保洁,当天晚上就梦到王建国一家三口浑身是血地站在她床边,问她为什么要动他们的东西,吓得直接辞职回了老家。” “一来二去,那房子就成了圈里人尽皆知的凶宅,挂了两年,连个敢问价的都没有。” “直到三年前,您那位客户,那个女富婆,突然就把它买下来了。价格,低得吓人,几乎等于白送。” 张伟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大师,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这些内幕,外面绝对打听不到!” “您看……我……” 他搓着手,一脸的期盼和恐惧。 我站起身。 信息已经到手。 刘承业这条线,越来越清晰了。 “大师,您……您要去那儿?”张伟看我起身要走,急忙跟了上来。 “我去解决麻烦。”我淡淡地说道。 “那……那您……”他欲言又-止,眼神里全是讨好。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张伟,市侩,贪婪,但消息灵通,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 我从兜里掏出吴德给我的那部新手机。 “把你电话给我。” 张伟如蒙大赦,赶紧报上了一串号码。 我存好之后,看着他。 “这栋别墅,你想不想卖出去?” 张伟眼睛瞬间就亮了,亮得像两只一百瓦的灯泡。 “想!做梦都想!大师,您……您有办法?” 凶宅一旦成功出手,那提成,可是天价! “我能让它变得比全省城任何一栋房子都干净。” 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学着吴德那副神棍的样子。 “不过,我的规矩,可不止一万块。” “事成之后,这栋别墅的全部中介佣金,我要八成。” 张伟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第十五章:凶宅门前遇故人,她竟是房主亲侄 张伟的脸,瞬间垮了下去,比哭还难看。 八成佣金。 这栋别墅要是按市价卖,中介费少说也得几十万。八成,那就意味着他辛辛苦苦一场,最后只能喝口汤。 这比直接抢了他还让他难受。 但他敢怒不敢言。 眼前这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少年,手段诡异,心思缜密,根本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物。 “怎么?不乐意?”我端起茶杯,瞥了他一眼。 “乐意!乐意!当然乐意!”张伟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脸上瞬间堆满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师您出手,别说八成,就算全给您,那也是应该的!我能跟着喝口汤,都是沾了您的光!” 我心里冷笑。 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你跟他客气,他能把你骨头都吞了。你比他横,他能跪下来管你叫爹。 吴德把我一个人扔出来,不就是想让我明白这个道理吗? 在阴行里混,光有本事不够,还得有手段,有脾气。 “房子的钥匙,或者密码。”我伸出手。 “有有有!”张伟如蒙大赦,赶紧从他那破公文包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大师,这是电子锁的密码。我那位客户,就是您那位朋友,她现在吓破了胆,躲在酒店里根本不敢回家,房子里没人。” 我接过纸条,收进口袋。 “还有一件事。” “大师您尽管吩咐!”张伟站得笔直,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刘承业。”我吐出这个名字,“我要知道他最近所有的动向。特别是,他名下有哪些正在施工的工地,或者他最近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 “刘……刘总?”张伟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那可是省城真正的大人物,他一个小小的房产中介,哪敢去查这种人的底细。 “办不到?”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办得到!办得到!”张伟一个激灵,连忙保证,“大师您放心!我张伟在省城混了这么多年,三教九流都认识点人。保证把刘总的裤衩是什么颜色都给您打听出来!” “我不要他裤衩的颜色。”我站起身,“我要有用的消息。” “是!是!” 我没再理会他,转身走出了茶馆。 身后,张伟恭敬地鞠着躬,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他才敢直起腰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打车,直奔蓝湾别墅区。 深夜的出租车上,城市的霓虹在窗外飞速掠过。 我握着爷爷那冰冷的烟袋锅子,心里前所未有的冷静。 刘承业。 承业集团。 从青牛山到省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个地产大鳄。 他不仅是害死我爷爷的凶手,更是一个草菅人命,用“生桩”、“活尸”这种歹毒邪术害人的邪道术士。 今晚,这个灭门凶宅,就是我跟他的第一次正式交锋。 我必须赢。 而且要赢得漂亮。 我将血脉中那一丝“天工”之气沉入丹田,开始在脑中检索《天工开物·阴阳卷》的记忆。 对付阴邪之物,泥瓦匠的手段,无外乎“困、镇、杀”三种。 “困”,是以砖瓦为牢,画地为阵,将邪祟困于一地。 “镇”,是以法坛为基,引正阳之气,镇压邪祟。 “杀”,则是以特殊材料造物,请神上身,直接诛杀。 无论是哪一种,都需要材料。 最好的材料,自然是鬼市那捧“百年墓土”。可惜,那是假的,而且我也没钱。 不过……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泥瓦匠,玩的就是“造物”。 万物皆可为“瓦”。 这栋别墅本身,就是我最好的材料! 它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花园里的每一捧土,只要运用得当,都能成为我手中的利器! 出租车在蓝湾别墅区门口停下。 这里是省城有名的高档住宅区,门口的保安亭灯火通明。 我报上门牌号和密码纸条上的业主姓名,保安核对了一下,便直接放行了。看来张伟那个客户已经提前打过招呼。 整个别墅区极大,也极安静。 我按照路牌的指示,走了将近十分钟,才找到了A-13栋。 那是一栋三层的独栋别墅,带着一个大花园。欧式的装修风格,看起来豪华气派。 但在我的“掌尺”目力之下,整栋别墅,都被一层浓郁的黑气所笼罩。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那扇雕花的铁门前,抬手准备输入密码。 就在这时。 “咔哒。” 别墅的门,竟然从里面打开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张伟不是说里面没人吗? 难道是那女富婆又回来了?还是……里面的“东西”,已经能自己开门了?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一个身影,从门里走了出来。 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扎着干练的马尾,身形纤细,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 是她! 那个在青牛山下,开车带了我一程,又在鬼市里用纸片伤人的扎纸匠女孩!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似乎也没想到门口会有人,脚步微微一顿。 当她看清是我的时候,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也闪过了一丝和我同样的错愕。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几乎是同时开口。 一时间,我把她划分到了敌人的范畴。 “我先问的。”她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指了指她身后的别墅。 “这栋房子的主人,那个姓李的女富婆,是你什么人?” 我的问题很直接,甚至带着一丝审问的意味。 女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这栋被黑气笼罩的别墅,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是我姑姑。” 轰!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姑姑? 那个被刘承业养小鬼吓得半死,又被我用假关公像坑了八百八十八的女富婆,是她的姑姑? 这也太巧了吧! “我叫林婉。”她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震惊,主动报上了名字。“我在省城大学念书,周末会住姑姑这里。” “今天下午,我姑姑突然给我打电话,声音都吓变了调,说家里闹鬼,让我千万别回来。后来又打了一个,说是请了大师,已经没事了。” 林婉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结果晚上,她又哭着打给我,说那鬼更凶了,让我赶紧过来帮她拿几件重要的东西,她自己死活不敢进屋。” “所以,下午那个‘大师’,就是你?” 我:“……” 这就尴尬了。 第十六章:骗了她姑,睡了她床 这下彻底完犊子了。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卖假货卖到正主家,还把人家姑姑吓得半死,现在被人家侄女堵在了凶宅门口。 这叫什么? 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她手腕一动,我立马就地一滚,先拉开距离再说。 鬼市里她那几手纸片飞刀,又快又准,我可不想在膝盖上开几个口子。 “那个……”我干咳一声,试图打破这尴尬到极点的气氛,“是个误会。” “误会?”林婉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arle的玩味,“一个假关公,卖八百八十八,把邪祟惹毛了,差点害死我姑姑,这也是误会?” 她全都知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 看来她姑姑在电话里,是把所有细节都跟她说了。 我脸上有点发烧。 这比在鬼市被人当场揭穿卖假货还丢人。 “咳,那不是假关公。”我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那叫‘问路石’。” “问路石?”林婉的眉头,终于有了明显的挑动。 “对。”我立刻挺直了腰杆,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那邪祟隐藏得太深,怨气和这栋宅子本身的阴气混在一起,寻常手段根本找不到它的根脚。我那个‘关公’,渡入的是纯阳之气,目的不是镇压,而是激怒。” 我一边说,一边飞速地组织着语言,把《天工开物·阴阳卷》里的一些皮毛理论和我自己的理解结合起来。 “就像捅马蜂窝,你不把它捅开,你永远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马蜂。” “只有把它彻底激怒,让它暴露出来,我才能顺藤摸瓜,找到它背后的东西。” 我看着她,一脸的“这都是我的计划”。 林婉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姑姑的那个爱马仕包,是你弄坏的?”半晌,她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啊?”我一愣。 “她从屋里逃出来的时候,包里的东西洒了一地。她说,你那个关公像被冲垮之后,她的包就在地上自己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林婉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的面具。 “我在鬼市,看到吴德拍碎了一个木头小人。” 我瞳孔一缩。 她果然看到了! “那个木头小人,就是从我姑姑包里掉出来的?”她追问。 我点了点头。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原来如此。”林婉轻轻颔首,“以阳气冲撞‘生媒’,逼得小鬼无处可藏,显露原形。手段虽然霸道了点,倒也直接有效。” 她……她信了? 我看着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但信了,还帮我把整个逻辑都给理顺了! “这栋房子,你不能再住了。”我回过神来,赶紧说正事,“里面那个‘小东西’的生媒虽然毁了,但操控它的人还在。而且这栋宅子本身,问题更大。” 我指了指笼罩着别墅的黑气。 “这里死过人,一家三口,怨气冲天。现在又被人拿来养小鬼,阴上加阴,已经成了个绝佳的养尸地。你一个女孩子家,阴气重,住在这里,不出三天就得大病一场。” 我说的是实话。 别说她,就算是我,如果不是有血脉传承护体,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也扛不住。 “我知道。”林婉的回答,再次出乎我的意料。 “我姑姑买下这栋房子的时候,我就劝过她。这里的怨气,和我家……很像。” 说到最后三个字,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我心里一动。 她说她的家族被灭门,难道也是在这种怨气冲天的地方? “你来这里,是为了你姑姑?”我问。 “嗯。”她点了点头,“她让我来帮她取一些文件和首饰。” “别取了。”我摇了摇头,“里面的东西,全都沾染了阴气和怨气,带出去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你现在马上给你姑姑打电话,让她把酒店房间退了,找个阳气旺,人多的地方待着,比如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网吧都行!千万别一个人待在安静的地方!” 养小鬼的人,一计不成,肯定会来第二计。 现在那女富婆,就是一个移动的靶子。 林婉看了我一眼,没有犹豫,立刻掏出手机,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女孩,行事果决,而且懂行。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对我没有恶意。 我们的合作,或许……可以更深入一点。 很快,她打完电话走了回来。 “我让她去市中心的海底捞了。”她看着我,“现在,该怎么办?” 她这是,把主动权交给我了? “你信我?”我忍不住问。 “我信我看到的。”林婉淡淡地说道,“在鬼市,你敢当众揭穿假货,还敢跟刘承业的保镖动手。你不是个简单的骗子。” 刘承业! 当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瞬间变成了刺骨的杀意! “你也认识刘承业?”我追问。 “不认识。”林婉缓缓摇头,握着手机的指节,有些发白。 “但是,三年前,害死我全家的那个邪道术士,临死前说,他的雇主,就是承业集团的刘总。” 轰! 我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 我爷爷的死,和刘承业有关。 她全家的灭门之仇,也和刘承业有关! 我们两个,竟然有同一个仇人!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在青牛山下,那么多车,她偏偏停下来载了我一程。 为什么在鬼市,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帮我。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从我身上,察觉到了某种同类的气息。 复仇者的气息。 “我叫陈小七。”我看着她,第一次正式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泥瓦匠传人。” 林婉沉默了片刻,也摘下了脸上的狐狸面具。 一张清丽绝伦,却带着几分苍白和倔强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她的眼睛很亮,像寒潭里的星子。 “林婉,扎纸匠。” 她朝我伸出手。 “合作?” 我没有丝毫犹豫,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和她的人一样。 “合作。” “我姑姑的事,你能解决吗?”她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请求,“她虽然贪小便宜,又有点蠢,但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能。”我看着眼前这栋被黑气笼罩的别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光要解决,我还要把这里,变成送给刘承业的一份大礼!” 我需要一个舞台。 一个能让我尽情施展“泥瓦匠”手段的舞台。 眼前这栋凶宅,就是最好的选择! 第十七章:大礼!我要把凶宅变成绝杀之阵! “一份大礼?” 林婉看着我,清冷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疑惑。 “没错。” 我环顾着这栋被黑气笼罩的别墅,胸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爷爷走了,吴德是个甩手掌柜。 现在,我才是那个执掌鲁班尺的泥瓦匠! “刘承业不是喜欢用房子害人吗?他用‘生桩’奠基,用‘凶宅’养鬼。那我就用这栋房子,回敬他一份大礼!” “我要把这里,从一个阴气冲天的凶宅,改造成一个专门为他准备的绝杀之阵!” 我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林婉彻底愣住了。 她显然没想过,泥瓦匠的手段,竟然还能这么用。 把一整栋别墅,当成一件法器来打造! “这……能做到吗?”她有些难以置信。 “能不能,试试就知道了。” 我没有过多解释。 一进门,一股比外面浓郁十倍的阴冷气息就扑面而来,仿佛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窖。 客厅的装修极尽奢华,但此刻却透着一股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血腥和腐朽的味道。 我没有理会这些,而是直接走到了客厅的正中央,闭上了眼睛。 “掌尺”境界的目力,不仅仅是用眼睛看。 更是用心去感知。 我将那一丝血脉中的“天工”之气,缓缓释放出去,如同雷达一般,扫描着整栋别墅的结构。 钢筋、水泥、砖瓦、水管…… 在我脑海中,一幅完整的建筑结构图,迅速成型。 承重墙在哪里,下水管道如何走向,电线怎么布局,一清二楚。 这就是泥瓦匠的“堪舆”。 不仅看风水龙脉,更看一砖一瓦的阴阳向背! “巽位缺角,引煞入户。” “坎位有水,阴气淤积。” “离位被挡,阳气不生。” 我缓缓睁开眼,这栋别墅的几个关键问题,已经了然于胸。 王建国一家三口的死,固然有刘承业在背后搞鬼,但这栋别墅本身的风水格局,也是一个巨大的诱因。 住在这种地方,就算没鬼,人也迟早会出问题。 “有办法?”林婉一直跟在我身后,见我睁眼,立刻问道。 “有。” 我点了点头,随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 这一看,我的眉头,瞬间紧紧地皱了起来。 “糟了!” “怎么了?” “今天……是阴月阴日!”我沉声说道。 农历七月,本就是鬼月,阴气最盛。 今天又是阴日。 双阴叠加,对于阴魂邪祟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狂欢! 而对于活人,尤其是被邪祟盯上的人来说,则是催命符! “你姑姑,今晚会有危险!”我看着林婉,语气无比凝重。 “什么?”林婉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快!再给她打个电话!”我催促道,“让她哪也别去,就待在海底捞!不管谁叫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离开!” “还有,让她找服务员要一碟生大蒜,拍碎了放在身上!越多越好!” 海底捞那种地方,人声鼎沸,烟火气、阳气都极重,是天然的避难所。 而大蒜,性辛,味烈,是至阳之物,能暂时辟邪。 林婉不敢怠慢,立刻又拨通了她姑姑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婉婉啊,又怎么了?我这正吃得高兴呢……”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她姑姑略带不耐烦的声音。 林婉赶紧把我的话复述了一遍。 然而,电话那头的反应,却出乎我们的意料。 “什么阴月阴日的,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比我还迷信!” “还让我带大蒜?多难闻啊!一身火锅味就算了,再加一股蒜味,我还怎么见人?” 她姑姑的声音里,充满了不以为然。 “姑姑!这不是开玩笑的!你必须听我们的!”林婉急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那个什么大师呢?你让他听电话。” 林婉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接过电话,沉声道:“李女士,我不管你信不信,今晚你如果离开人多的地方,必死无疑!” “你谁啊你!敢咒我死?”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尖锐起来,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什么大师!我看你就是个骗钱的小流氓!把我八百多块钱还给我!” “我那个爱马仕的包都让你那个破关公给弄坏了!你知道那多贵吗?你赔得起吗你!” “还想骗我?没门!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你等着吧!” 啪! 电话被她狠狠地挂断了。 我拿着手机,愣在原地。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直冲脑门。 我好心救她,她不听劝就算了,还反过来骂我是骗子? “抱歉……”林婉的脸上,满是歉意和尴尬。 “不关你的事。”我深吸一口气,将那股火气强行压了下去。 跟一个愚蠢的人置气,毫无意义。 只是,我心里那份泥瓦匠传人的责任感,在这一刻,被现实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 “今晚,这栋房子不能待了。”我把手机还给林婉,“阴气太重,我们留在这里,也会有危险。” “那你那个阵法……” “不急于一时。”我摇了摇头,“改造它,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些特殊的材料。我得先回去准备准备。” 林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我们一起离开了这栋凶宅。 站在别墅区门口,我对林婉说道:“你找个酒店住下吧,别回学校了。刘承业既然是我们的共同敌人,他很可能已经盯上你了。” “你呢?”她问。 “我回德运轩。”我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声音冷了下来,“我得回去,找那个老神棍,问个清楚!” 吴德把我推出来,让我独自面对这一切。 现在,我差点被人当成骗子送进警察局。 这笔账,我必须跟他算算! 告别了林婉,我打车直奔德运轩。 怒火在胸中燃烧。 一路上,我想好了一百种质问吴德的说辞。 然而,当我推开德运轩那扇虚掩的门时,却发现,吴德并不在。 店里空无一人。 柜台上,只留了一张纸条。 上面是吴德那龙飞凤舞的字迹。 “小子,给你提个醒。” “省城水深,有些闲事,不是你能管的。” “尤其是,那个姓李的女人的闲事。” “她背后的因果,你沾不起。” “安安心心做好你自己的事,别忘了你下山是来干嘛的。” 纸条的最后,还画了一个欠揍的笑脸。 我捏着纸条,整个人都懵了。 他……他早就知道会这样? 他知道那个女富婆不简单?知道她背后的因果我沾不起? 那他为什么还要给我那个房产中介的电话,让我去查? 他把我当猴耍吗! “吴!德!” 我怒吼一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柜台上。 “你这个老骗子!” 第十八章:以宅为局,待君入网 我死死捏着那张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耍我! 这个老神棍,从头到尾都在耍我! 他明知道那个女富婆是个不听劝的蠢货,明知道她背后的因果复杂,还故意把我往火坑里推! 他就是想看我出丑!想看我焦头烂额,想看我被现实碰得头破血流! “吴德!” 我低吼着,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烧成灰烬。 我转身就想冲进里屋,把他从床上揪起来,问问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吱呀——”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开了。 吴德穿着一条大花裤衩,趿拉着人字拖,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他睡眼惺忪,头发乱得像个鸡窝,看到我,还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哟,回来了?” 他那副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仿佛柜台上那张嘲讽意味十足的纸条,根本不是他写的一样。 我胸口剧烈起伏,指着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吴德走到柜台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说道,“事儿办完了?” “你!” 我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都因为愤怒而沙哑。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把那张纸条狠狠拍在柜台上,“你知道那个女人不会听我的!你故意让我去碰钉子!” “对啊。” 吴德的回答,云淡风轻。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在说一件“今天天气不错”的小事。 我彻底懵了。 我准备了一百句质问他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为什么?”我无法理解。 “小子,你太顺了。”吴德终于抬起头,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与他懒散外表完全不符的精光。 “三爷把你护得太好,让你觉得这天底下所有事,都该顺着你的心意来。” “你以为你学了点本事,就能横着走了?你以为你救人,别人就得知恩图报,对你言听计从?” 他冷笑一声。 “我告诉你,这世上最多的,就是你姑姑那样的蠢货。你救她,她还以为你要害她。你跟她说真话,她反倒觉得你是骗子。” “这一课,我不让你去碰碰壁,你永远学不会。” 我沉默了。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一半的怒火。 虽然难听,但却是事实。 那个女富婆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那个关公像,根本就是假的!”我不甘心地说道,“它非但没用,还激怒了那个小鬼,差点害死她!” “谁说那是假的?” 吴德突然反问。 “啊?”我一愣。 那不是我用普通泥巴捏的吗?怎么就不是假的了? “你小子,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了?”吴德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我的心口。 “你是泥瓦匠,‘天工’传人。你的血,你的气,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你亲手捏出来的东西,哪怕用的是路边的烂泥,只要渡入了你的气,它就不是凡物!” 吴德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你那尊关公像,虽然粗糙,但里面蕴含着你最纯正的‘奠基’阳气。那股气,对付不了小鬼背后的刘承业,但镇住区区一个凶宅的怨气,绰绰有余。” “我让你把关公像给她,根本就不是为了抓那个小鬼!” “而是为了镇住那栋房子里,真正的‘主人’!”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真正的“主人”? “王建国一家三口?”我脱口而出。 “孺子可教。”吴德赞许地点了点头。 “那栋房子,怨气最重的,从来都不是那个被养起来的小鬼,而是那一家三口的亡魂!小鬼只是外来的强盗,他们才是地主!” “你那个关公像一放进去,纯阳之气镇宅,那一家三口的怨魂被压制,自然就安分了。所以你姑姑才会觉得‘没事了’。” “后来小鬼被你的‘问路石’激怒,冲撞了关公像,破了阳气。那一家三口的怨气没了压制,又被小鬼的阴气一冲,两股邪气混在一起,能不更凶吗?” 吴德三言两语,就将所有的事情,解释得清清楚楚。 我呆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 我那个随手捏的假货,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我不是骗子……我才是真正的大师? 这反转,来得太快,让我一时间难以接受。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早说了,你还学得会吗?”吴德白了我一眼,“再说了,老子只是个卖东西的,动动嘴皮子还行。超度亡魂这种事,我可不会。”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这种事,是你这个正儿八经的泥瓦匠传人该干的活。” “你爷爷没教过你,怎么‘安宅’,怎么‘送魂’吗?” 安宅! 送魂! 这两个词,像两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我当然学过! 爷爷教我泥瓦活的时候,讲得最多的,不是如何砌墙,如何抹灰。 而是如何看穿一栋房子的“气”,如何安抚宅子里的“灵”,如何将那些无处可去的孤魂,送入轮回。 泥瓦匠,造房子,是为活人造一个家。 安宅送魂,是为死人寻一个归宿。 这才是泥瓦匠传承的根本! 我一直纠结于如何对付刘承业,如何报仇,却忘了自己最擅长的是什么。 吴德这个老狐狸,他不是在耍我。 他是在逼我! 逼我扔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逼我回归泥瓦匠的本心,用我自己的手段,去解决眼前的问题! “我明白了。”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之前所有的愤怒、憋屈、迷茫,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吴德看着我,那双小眼睛里,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想明白了?” “嗯。” “那打算怎么做?” “刘承业的仇,要报。但不是现在。”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先解决那栋宅子。” “我要让王建国一家三口,入土为安。” “然后,再把那栋宅子,改成一个送给刘承业的囚笼!” 这,才是我陈小七该干的事! “好小子,有三爷当年的风范了!”吴德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我没有理会他的吹捧。 我走到柜台后面,开始翻箱倒柜。 “你干嘛?抄家啊?”吴德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 “别废话!”我头也不抬地说道。 “朱砂,墨斗,雷击木,百年桃木剑……你这里最好的家伙,都给我拿出来!” “我要开工了!” 第十九章:老狐狸的后手! “抄家?” 吴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就跳了起来,护住自己的柜台。 “小子我告诉你,别乱动!这可都是吃饭的家伙,碰坏了你赔不起!” 我压根没理他。 我的脑子里,此刻只有《天工开物·阴阳卷》中,关于“安宅”和“送魂”的无数工法和图纸。 泥瓦匠的手段,从来都不只是简单的镇压和诛杀。 真正的宗师,能用一砖一瓦,安抚一方水土。 能用一尺一寸,度化满门亡魂。 爷爷说过,泥瓦匠造的是房子,更是“家”。 一个能让活人安心,让死人安息的家。 我之前,全想错了。 对付刘承业,靠的是雷霆手段。 但对付王建国这一家三口的亡魂,需要的,是慈悲心肠。 “朱砂,要陈年的,阳气最足的那种。” 我一边翻找,一边头也不回地报着名。 “墨斗,弹线要用浸过黑狗血的麻线。” “还有雷击木,越大越好,我要用来做镇坛的法桩!” 吴德听得眼皮直跳。 “你小子是真敢开口啊!”他一把拉住我,“陈年朱砂?那玩意儿按克卖,比黄金还贵!还黑狗血麻线,现在上哪儿给你找纯种黑狗去?雷击木?我这儿就一块,是准备留着给自己打棺材板的!” 他一脸肉疼,那小气的样子,好像我不是在要材料,而是在割他的肉。 “少废话。”我甩开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是想让我空着手去,被那一家三口的怨气撕了,还是想看我把刘承业布的局,给他搅个天翻地覆?” 吴德被我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那双小眼睛在我脸上转了半天,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咬牙。 “妈的,算老子倒霉!” 他骂骂咧咧地走到里屋,在一堆杂物里翻箱倒柜。 很快,乒乒乓乓一阵响动后,他抱着一个满是灰尘的木箱子走了出来。 “砰”的一声,箱子被他扔在地上。 “都在这里了,省着点用!这可是老子大半辈子的家当!” 我打开箱子。 一股混杂着木香和奇异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箱子里,分门别类地放着各种家伙。 一块巴掌大的暗红色朱砂,色泽深沉,一看就不是凡品。 一个造型古朴的木制墨斗,上面还刻着细密的符文。 最显眼的,是一截手臂粗细,通体焦黑,却隐隐泛着紫光的木头。 雷击木! 而且是经过雷火淬炼,阳气内敛的极品! 有了这些东西,我的把握,至少大了五成。 “光有这些,还不够。” 就在我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吴德却又开了口。 他靠在柜台上,点了一根烟,恢复了那副老神棍的德行。 “你要‘安宅送魂’,就得知其根,解其怨。” “你知道那王建国一家,为什么怨气那么重,死活不肯走吗?” 我愣住了。 我只知道他生意失败,压力过大,杀了妻儿后自杀。 可这背后的“执念”究竟是什么,我确实不知道。 “泥瓦匠的活,不是光有力气就行。”吴德吐出一口烟圈,“得用脑子。” “你得找到他们一家三口心里的那个‘结’,然后,把它解开。” “不然,你就算建个金銮殿把他们供起来,他们也安息不了。” 我沉默了。 吴德说的没错。 我只想着怎么布阵,怎么做法,却忽略了最根本的东西。 “去哪儿查?”我问。 “查?”吴德嗤笑一声,“这种陈年旧事,警察局的档案里都未必有。但总有些老鼠,活在阴沟里,什么都知道。” 说完,他拿出那部老年机,慢悠悠地翻找着号码,拨了出去。 “喂,老鼠吗?” “我,吴德。” “少废话,给你个活儿,干不干?” “五年前,蓝湾别墅,王建国一家灭门的案子。我要知道,他当年生意上,到底出了什么事。记住,我要听的不是报纸上的屁话,是烂在肚子里的实话。” “半小时,到我店里来。价钱?你来了就知道了。”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老狐狸,嘴上说着不管我,却又一次次地给我铺路。 他就像一个严厉的师父,一边把我踹下悬崖,一边又在崖底给我备好了绳索。 不到半小时。 德运轩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一个瘦小枯干,穿着不合身西装,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他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机警和猥琐。 “德……德爷?”他看到吴德,立刻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废话少说。”吴德指了指我对面的椅子,“坐。” “这位是……”老鼠看了一眼我,眼神里带着询问。 “我侄子。”吴德随口说道,“你跟他说就行。” 老鼠立刻会意,冲我讨好地笑了笑。 吴德从柜台底下摸出五张红票子,拍在桌上。 “说吧。说得好,这钱是你的。说得不好……”吴德的眼神冷了下来,“你知道我的手段。” 老鼠看到钱,眼睛都直了,连忙点头如捣蒜。 “德爷您放心!在省城,就没有我‘包打听’不知道的事儿!” 他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开始讲述那段被尘封的往事。 “德爷,陈少爷,外面的人都说,王建国是炒股破产,精神失常。那都是放屁!” “王建国那个人,我熟!为人仗义,脑子也活,是做建材生意起家的。五年前,他生意做得正红火,不知道怎么就搭上了刘承业那条线。” 刘承业! 我和吴德对视了一眼。 “那时候,刘承业的承业集团还没现在这么大。他当时在搞一个项目,资金缺口很大,就想到了一个损招——非法集资。” “他给王建国画了个大饼,说只要王建国能帮他拉来投资,项目成功之后,就分给他三成的干股!” “王建国信了。他那个人,重情重义,把刘承业当成了贵人。他不仅把自己全部身家投了进去,还发动自己所有的亲戚朋友,凑了一大笔钱,全都给了刘承业。” 老鼠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 第二十章:半夜招魂,百鬼夜行 “结果……钱一到手,刘承业就翻脸了。” “他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王建国身上。对外宣称,是王建国打着他的旗号,私自搞非法集资。然后,他带着律师和合同,把自己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一夜之间,王建国从一个成功的商人,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骗子。” “那些投了钱的亲戚朋友,天天堵在他家门口,要他还钱。有骂他的,有打他的,甚至还有人威胁要弄死他老婆孩子……” “他去找刘承业,连门都进不去。打电话,永远都是正在通话中。” “他被逼上绝路了。” 老鼠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不是因为破产而绝望。他是因为……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所有亲朋好友唾弃,名誉扫地,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他觉得,自己没脸再见那些被他坑了的亲戚朋友。” “所以,他才……” 我静静地听着,拳头,不知不觉已经攥得死死的。 我终于明白了。 王建国的执念,不是钱。 是沉冤!是清白! 他不是死于穷困,是死于诛心! 刘承业,你好毒的手段! “德爷,陈少爷,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老鼠搓着手,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们。 吴德把那五百块钱推了过去。 “滚吧。” “哎!好嘞!”老鼠抓起钱,塞进口袋,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店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吴德看着我。 “知道了。” 我站起身,将箱子里的朱砂、墨斗、雷击木,一样样拿出来,整齐地摆在地上。 我的眼神,冰冷而坚定。 “刘承业,用阴谋诡计,杀了王建国的心。” “那我就用泥瓦匠的手段,还王建国一个公道!” “我要在那栋凶宅里,设一个局。” “一个,能让亡魂开口,沉冤昭雪的局!” 我提起那个沉重的工具箱,转身走向门口。 吴德看着我的背影,忽然开口。 “小子。” 我停下脚步。 “记住,泥瓦匠的规矩。”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活人造屋,死人入土。” “别让仇恨,脏了你的手艺。” 夜,再次深了。 我和林婉,重新站在了蓝湾别墅A栋13号的门前。 和昨晚不同。 今晚,我不再是那个被怒火和迷茫冲昏头脑的毛头小子。 我的手里,提着吴德那个沉重的木箱。 我的心里,装着泥瓦匠传承千年的规矩。 “活人造屋,死人入土。” 吴德的话,还在耳边。 我看着眼前这栋被浓郁黑气包裹的别墅,那股黑气比昨晚更加粘稠,几乎凝成了实质,在别墅周围缓缓流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阴气又重了。”林婉站在我身侧,声音清冷,手里捏着几张黄色的纸符。 “阴月阴日,百鬼夜行。”我沉声说道,“昨晚只是开始,今晚才是正餐。” 我们没有从正门进去。 我带着林婉,绕到了别墅的后方。 这里是一个荒废的小花园,杂草丛生,只有一个小小的后门通往厨房。 别墅的背面,在风水上属“阴”,常年不见阳光,最容易聚集污秽之气。 在这里开坛,最容易和“里面的东西”沟通。 “你替我护法。”我对林婉说,“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只要不是冲着你来的,都不要出手。” “好。”林婉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退后几步,靠在一棵枯死的槐树下,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我深吸一口气,将木箱放在地上,打开。 陈年朱砂的沉香,雷击木的焦香,还有黑狗血麻线的淡淡腥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奇异又令人心安的味道。 我没有立刻动手。 而是从怀里,掏出了爷爷那个冰冷的烟袋锅子。 我学着爷爷的样子,将它别在后腰上。 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丝他的力量和智慧。 然后,我拿出了那个刻着符文的墨斗。 绷直墨线,蘸饱朱砂调和的墨汁。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一道笔直的红线,出现在了潮湿的泥地上。 “啪!”“啪!”“啪!” 我脚步移动,双手翻飞,一道道红线纵横交错,很快,一个三步见方,结构繁复的“八卦规矩坛”雏形,就出现在了花园的中央。 这是泥瓦匠“安宅”的根基。 以墨斗弹线,规矩方圆,定下阴阳的界限。 接着,我取出了那截手臂粗的雷击木。 它通体焦黑,入手却沉重无比,表面还残留着被雷电劈出的扭曲纹路。 我走到法坛的正中央,将雷击木高高举起。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公助我,正阳镇邪!” 我将血脉中那一丝“天工”之气,灌注于双臂。 “咄!” 一声低喝,我用尽全力,将雷击木狠狠地插进了法坛中心的泥土里!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雷击木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周围的空气,温度仿佛瞬间升高了几度。那些缠绕在别墅上的浓郁黑气,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发出一阵“滋滋”的轻响,纷纷退避。 一个以雷击木为核心的阳气力场,瞬间形成! 做完这一切,我才松了口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光是这准备工作,就几乎耗尽了我大半的体力。 我盘腿在法坛前坐下,从箱子里,又拿出了一沓厚厚的黄纸。 以及,一大捆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钱。 这是我特意从吴德那里“借”来的。 吴德说得对,泥-瓦匠的活,不能光靠蛮力。 对付不同的“东西”,得用不同的法子。 我将三张黄纸点燃,插在雷击木前。 青烟袅袅,笔直地升起,没有丝毫弯曲。 说明此地虽然阴气重,但暂时没有强烈的“风”,也就是没有极凶的厉鬼在附近窥伺。 时机正好。 我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问土印”。 这是泥瓦匠一脉,独有的招魂手印。 不问鬼神,只问一方水土。 凡在此地身死,魂魄未散之人,皆会为手印所感,前来相见。 “尘归尘,土归土,一杯净水敬鬼神。” “阳间路,阴间府,亡魂莫在阳间住。” “非是小匠不慈悲,只因此地非归宿。” “今开坛,问冤苦,有仇报仇,有怨诉怨!” 我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这片空间里回荡。 第二十一章:活人当赏,死鬼当差 一遍。 两遍。 三遍。 念完三遍,我猛地睁开眼睛。 周围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 一股股阴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来了! 我心中一凛,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 然而,出现的,却不是我想象中,王建国一家三口那充满怨气的身影。 别墅的墙角,后门的阴影里,草丛的深处…… 一个,两个,三个…… 一个个模糊、半透明的身影,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有缺胳膊少腿的,有衣衫褴褛的,有面容模糊,看不清五官的…… 眨眼之间,我的法坛周围,竟然密密麻麻地围了不下几十个! 一群孤魂野鬼! 我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玩脱了! 我这“问土印”,是感应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亡魂。 我只想招王建国一家,却没想到,这高档别墅区附近,竟然还游荡着这么多无主孤魂! 这些孤魂野鬼,虽然单个的怨气不重,但数量一多,阴气汇聚,也足以形成可怕的“鬼潮”! 它们被我法坛的阳气和祭文吸引,一个个都用那种空洞、贪婪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 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 远处的林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手腕一翻,数张纸符已经夹在了指间,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动手。 “别动!” 我冲她低喝一声。 不能动手! 这些孤-魂野鬼,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一旦见了血,只会引来更多,到时候,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爷爷的教诲,在脑中飞速闪过。 “小七,记住,鬼也分三六九等。有些鬼,是讲道理的。” “对付讲道理的鬼,就不能用拳头。” “得用……这个。” 爷爷当时,冲我比了一个捻钱的手势。 我瞬间明白了!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抓起身边那一大捆纸钱,点燃了一小半,猛地朝空中一撒! “呼——” 火光冲天,无数燃烧的纸钱,如同火雨一般,纷纷扬扬地洒了出去。 “诸位大哥大姐,路过的老少爷们!” 我站起身,朗声喊道:“小弟初来乍到,开坛做法,惊扰了各位清净!”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就当是给各位的茶水钱!” 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孤魂野鬼,看到漫天飞舞的纸钱,全都愣住了。 随即,它们像是疯了一样,一窝蜂地冲了上去,争抢那些燃烧的灰烬。 每抢到一点,它们那虚幻的身体,就仿佛凝实了一分。 原本的敌意和贪婪,瞬间变成了狂喜。 混乱的场面,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了下来。 所有鬼魂,都忙着“捡钱”,再也没一个看我。 我心里松了口气。 成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我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 “各位,钱,我这里有的是!” 我拍了拍身边剩下的大半捆纸钱,发出了“啪啪”的声响。 所有鬼魂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我。 那一张张模糊的脸上,写满了渴望。 “我来这里,是想找人。”我看着它们,缓缓说道,“或者说,是找鬼。” “我想找的,是五年前住在这里的,王建国一家。” 我的声音在阴风中传开,清晰地落入每一个鬼魂的“耳朵”里。 周围的鬼魂,瞬间骚动起来。 它们刚刚还因为抢到纸钱而欣喜,此刻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纷纷后退,一些胆小的,身影甚至都开始变得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 它们在害怕。 我明白了。 王建国一家三口的怨气,对这些孤魂野鬼来说,就是狮子和绵羊的区别。 它们敢在我这个活人面前龇牙,却不敢去招惹那头真正凶恶的“地主”。 “谁能提供线索,这些,就都是他的!” 我没有废话,直接将身边剩下的大半捆纸钱,全都举了起来。 “哗啦啦——” 纸钱在阴风中作响,像是在演奏一曲最动听的魔音。 所有鬼魂的“目光”,瞬间就从恐惧,变成了无法抑制的贪婪。 对于它们来说,这些纸钱,就是修为,是食粮,是能让它们在阴间过得更好,甚至免于魂飞魄散的硬通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不对。 是勇鬼。 一个穿着旧背心,身形佝偻,看起来像个老头儿的鬼魂,在犹豫了许久之后,颤颤巍巍地从鬼群里飘了出来。 “我……我知道……”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胆怯。 “我生前,就住这附近,是个看大门的。王老板……王老板是个好人啊……” 有第一个带头的,其他的鬼魂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是啊,王老板人不错,逢年过节还给我们这些穷哈哈送米送油。” “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信了刘承业那个王八蛋!” “他老婆也温和,儿子也乖巧,哎……” 这些议论,证实了“包打听”老鼠给我的消息。 王建国,确实是被刘承业坑死的。 我看向那个走出来的老头鬼魂。 “你,过来说。” 我指了指法坛前的一个空位。 那老头鬼魂看了一眼我脚下的八卦坛和那根散发着纯阳之气的雷击木,吓得连连后退。 “大……大师,我不敢过去,那东西,烫……烫得慌……” 我这才反应过来。 我这法坛,是用来镇邪的。对这些阴魂来说,不亚于刀山火海。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的黄纸符,咬破指尖,用血在上面迅速画了一个“安”字诀。 这是泥瓦匠的“安符”,能暂时中和阳气,为阴魂提供一个庇护之所。 我将黄纸符,扔到法坛前三步远的地方。 “站到那上面去。” 老头鬼魂小心翼翼地飘了过去,一站到黄纸符上,他那虚幻的身体,果然稳定了不少。 “说吧。”我盘腿坐下,“把你知道的,关于王建国一家的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说得好,这半捆纸钱,都是你的。” 老头鬼魂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是!是!大师!” 他清了清嗓子,仿佛一个准备讲故事的说书人。 第二十二章:冤屈未解,执念难放 那老头鬼魂的身体,在安符的庇护下凝实了不少。 他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动作,和他生前当门房时一模一样。 周围的孤魂野鬼,全都安静了下来,伸长了脖子,生怕漏听一个字。 这可是关系到半捆纸钱归属的大事。 “大师,王老板一家,惨啊……”老头鬼魂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股陈年的叹息。 “我叫老赵,在这别墅区看了十几年的门,王老板是我见过最大方,最没架子的业主。” “他那人,就是心太善,太容易信人。刘承业那个畜生,就是看准了他这一点!” 老赵的叙述,和“包打听”给我的消息大同小异。 刘承业画大饼,王建国信以为真,投进全部身家,还拉上所有亲朋好友,最后被反咬一口,成了替罪羊。 但老赵的讲述,多了许多外人不知道的细节。 “出事之后,王老板整个人都垮了。” “我好几次半夜巡逻,都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花园里,不抽烟,不喝酒,就那么坐着,一看就是一夜。” “他老婆,那个姓孙的嫂子,原来多爱笑的一个人,后来天天以泪洗面。有一次我给她家送快递,听见她在屋里跟王老板吵。’” “王老板当时就吼了一句,那是我这辈子听他喊得最大声的一句话。” 老赵顿了顿,学着王建国的语气,声音都嘶哑了几分。 “那不是钱的事!是脸!是我王建国的脸!我把亲戚朋友都坑了,我以后怎么做人!” 我心里一沉。 是了。 对于王建国这种重情重义的人来说,名誉比性命更重要。 刘承业杀的,是他的“心”。 “最可怜的,是他们家那个小子,叫小军。”老赵的声音更低了,“那孩子,学习好,又懂事。出事之后,他就不怎么出门了,也不找小朋友玩了。好几次,我看见他一个人在花园的角落里,用泥巴捏东西。” “捏东西?”我心里一动。 “对,捏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人,小房子,还用树枝在地上画一些看不懂的图案。当时我还觉得这孩子是不是被吓傻了,现在想来……” 老赵没有说下去,但我的心,却猛地跳了一下。 泥瓦匠,玩的就是泥土砖瓦。 这孩子,难道…… “出事那天晚上,我当班。”老赵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 “大概……大概十一点多,我先是听见王老板家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特别惨。然后就是桌子椅子被推倒的声音,还有小军的哭喊声。” “我……我当时害怕,没敢过去。”老赵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彻底没动静了。” “再后来,就是警车来了,拉起了警戒线,说王建国杀了老婆孩子,然后自杀了。” 老赵说的这些,都和卷宗上的一样。 我皱起了眉。 如果只是这些,那对解开王建国一家的执念,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不对。”我看着他,“你说的这些,很多人都知道。我要听的,是别人不知道的。” 我的语气有些严厉,那半捆纸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老赵被我一喝,吓得一个哆嗦。 周围的孤魂野鬼也发出一阵骚动,似乎在嘲笑他拿不出干货。 “有!有!大师!有一个事,我谁都没说过!”老赵急了,连忙开口。 “王老板一家的怨气,很奇怪!” “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最能感觉到谁的怨气重。这栋宅子里,孙嫂子的怨气是恨,恨王老板为什么那么傻,也恨刘承业的歹毒。” “王老板的怨气,是悔,是冤!悔不该连累家人,冤的是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 “但是,他们家那个小子,王小军的怨气……”老赵的声音,透着一股极大的困惑和恐惧。 “最奇怪的就是他!他的怨气,不是恨,也不是悔。而是一种……一种寻找!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而且,他的怨气,根本就不是冲着他爹去的!” 我猛地站了起来! 这完全不合常理! “因为……因为……”老赵的鬼体,抖得更厉害了,他仿佛要说出一个天大的秘密。 “因为我怀疑,小军根本就不是王老板杀的!” “什么?”我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 远处的林婉,也投来了诧异的视线。 “出事那天晚上!就在我听到尖叫声的大概半个小时前!”老赵的声音又尖又细,“我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没有开车灯,悄悄停在了王老板家后门!” “从车上下来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他们直接进了院子!没过多久,就……就抱着一个像是睡着了的孩子出来,塞进车里,然后就开走了!” “我当时以为是王老板家的亲戚来接孩子,就没在意!” “直到后来警察来了,说王老板把老婆孩子都杀了,我才反应过来!” “那两个男人带走的……就是王小军!”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王小军……没死在那栋房子里? 他被提前带走了! 刘承业! 一定是他! 他不仅要逼死王建国,还要斩草除根,带走他唯一的儿子! “好……好!”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我看着老赵,一字一顿。 “这个消息,值!” 我没有丝毫犹豫,抓起那剩下的大半捆纸钱,用安符的火光点燃,猛地朝老赵一推! “赏你的!” 呼—— 大片的纸钱,带着火光,瞬间将老赵的鬼魂包裹。 周围的孤魂野鬼,全都看傻了。 他们的眼神,从羡慕,变成了敬畏。 我说到做到。 “嗡——嗡——嗡——” 插在法坛中央的那截雷击木,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上面由朱砂画下的符文,光芒明灭不定。 这一次,它们不再畏惧雷击木的阳气,而是狠狠地撞向我布下的八卦规矩坛! “小心!”林婉惊呼一声。 我瞳孔骤缩,猛地抬头。 只见别墅二楼,那间应该是主卧的窗户后面。 三双血红色的眼睛,悄无声息地亮了起来。 一双充满了悔恨与不甘。 一双充满了哀怨与绝望。 还有一双…… 充满了无尽的、冰冷的……恶意! 第二十三章:八卦镜之谜 找到王小军,才是解开这个死结的关键。 可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我的眼角余光,瞥到了别墅二楼的一扇窗户。 我的脚步,瞬间僵住。 那扇窗户后面,站着一个黑影。 一个女人的黑影。 她穿着睡衣,长发披散,身形虚幻,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面朝窗外,仿佛在眺望着什么。 是她! 王建国的妻子! 她的怨气,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鬼魂都要浓烈,几乎化作了实质的黑雾,缠绕在她周身。 但那股怨气中,却又夹杂着无尽的悲伤和思念。 她不是在看我。 她在看的,是远方。 是她儿子当年逃走的方向! 我心里猛地一沉。 坏了! 我揭开了真相,就像揭开了一个脓疮。 脓水流出来了,但最深处的怨毒,也被彻底激发了! 她现在,正在寻找她的儿子! 如果找不到,这份思念,就会化作最可怕的诅咒! “林婉!”我头也不回地低喝一声,“待在原地,守好法坛,千万不要进来!” 说完,我不再犹豫,从工具箱里抓出那个浸满了朱砂墨的墨斗,转身就冲向了别墅的后门。 “砰!” 我一脚踹开厨房的门。 一股比冰窖还要阴寒刺骨的气息,瞬间将我吞没。 屋子里,漆黑一片。 但我的“掌尺”目力,却能清晰地看到,客厅里,走廊上,天花板下……到处都飘荡着扭曲的黑影! 这些,不是刚才外面那些孤魂野鬼。 这些是真正的恶鬼! 是被这栋凶宅的阴气和王家人的怨气,吸引、催生出来的地缚灵! 它们发出无声的嘶吼,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齐刷刷地盯住了我这个不速之客。 “滚开!” 我怒吼一声,将血脉中的“天工”之气运于右臂,一拳向前轰出! 拳风带着一股灼热的阳气,将最前面几个扑上来的黑影,直接打得烟消云散。 但我这一拳,也像是捅了马蜂窝。 整个别墅里的恶鬼,全都暴动了! “桀桀桀——” 尖锐刺耳的鬼啸,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顾不了那么多,目标只有一个——二楼!王妻所在的那个房间! 我冲向楼梯。 楼梯上,早已被密密麻麻的黑影堵死。 一个断了头的鬼影,抱着自己的脑袋,朝我扔了过来。 一个浑身浮肿,显然是淹死的鬼,张开大嘴,喷出一口带着恶臭的阴气。 “找死!” 我左手拉出墨斗线,右手拇指一弹! “啪!” 浸满朱砂和黑狗血的麻线,如同一条赤红色的火鞭,在空中抽出一个凌厉的鞭花! “滋啦——”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恶鬼,被墨线抽中,瞬间像是被泼了浓硫酸,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化作了飞灰。 我趁势冲上几节台阶。 但那些恶鬼悍不畏死,无穷无尽地从楼上、从房间里涌出来。 它们抓我的脚,扯我的衣服。 冰冷的阴气,疯狂地往我身体里钻,我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四肢也渐渐发麻。 这样下去不行! 我被它们活活耗死,只是时间问题! 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墨斗线上。 “敕!” 墨线红光大盛,阳气暴涨! 我挥舞着墨线,如同一个旋转的陀螺,将周围的鬼影暂时逼退,又向上冲了七八步。 胜利在望! 我已经能看到二楼的走廊了!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黑影,猛地从二楼的阴影里扑了下来! 那是一个穿着西装的鬼影,正是王建国! 他的双眼,一片血红,充满了疯狂和绝望,手里,还握着一把虚幻的,沾满鲜血的刀! 他被鬼潮的暴戾之气影响,已经失去了理智! “呃啊啊啊!” 他嘶吼着,一刀朝我当头劈下! 我心中大骇,想躲,但双脚被几个小鬼死死抱住,根本动弹不得! 完了! 我瞳孔猛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怨气凝聚的刀,在我的视野里,越来越大! “哐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从我身侧的窗户传来。 一道金光,如同闪电般射了进来! 那金光,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王建国劈下的那把刀上! “铛!” 一声仿佛金属交击的巨响。 王建国的鬼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身影都虚幻了几分。 而那道金光,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线,落在我的脚边。 “啪嗒。” 我低头一看。 那是一面不过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铜镜。 镜面光滑,背面雕刻着先天八卦的纹路。 八卦镜! 镜面之上,一股纯粹到极致的阳刚之气,猛地爆发开来! “啊——!!!” 楼梯上,走廊里,所有被这股气息扫到的恶鬼,全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蒸发! 仅仅一瞬间。 原本拥挤不堪,鬼满为患的楼梯,变得空空荡荡。 我愣在原地,巨大的压力骤然消失,让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看着地上那面还在嗡嗡作响的八卦镜,又猛地抬头,望向那扇被砸碎的窗户。 夜风,从破碎的窗口灌了进来。 窗外,空无一人。 我提着那面古朴的八卦镜,回到了德运轩。 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骨头,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吴德正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地哼着小曲儿。 他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只是掀了掀眼皮。 “怎么?被鬼揍了?” 我没理会他的风凉话,将那面八卦镜“啪”的一声,放在了柜台上。 镜面朝上,那股纯粹的阳刚之气,依旧萦绕不散,让整个店里的空气都变得温暖了几分。 吴德的目光,落在八卦镜上。 他那双总是睡不醒的小眼睛,第一次,透出了一丝真正的凝重。 他从摇椅上坐了起来,拿起那面镜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先天八卦,紫铜为基,百家香火淬炼……”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镜子背面的纹路,喃喃自语,“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是谁?”我盯着他,声音沙哑地问。 第二十四章:老狐狸的警告! “什么谁?”吴德装傻。 “这东西,是谁扔进来的?”我追问,“在那种时候,能用这种手段救我一命的,绝不是普通人!”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是林婉?不可能,她只是个扎纸匠,用不出这么霸道的阳刚法器。 是爷爷的后手? 还是……另有其人? “你问我,我问谁去?”吴德把八卦镜还给我,重新躺回了摇椅上,恢复了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 “你不知道?”我不信。 “小子,我说了,省城水深。”吴德闭上眼睛,慢悠悠地说道,“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该打听的。” “他救了我!”我提高了音量。 “救了你,你就得知恩图报?”吴德冷笑一声,“那个人,既然出手了,就没想过让你报答。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刨根问底,而是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你连王建国一家的怨气都差点摆不平,还想去掺和别的事?” “有些债,不是现在的你能还的。” 他的话,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是啊。 我连一个凶宅都搞得如此狼狈,如果不是这面镜子,我今晚可能已经交代在那了。 我有什么资格,去探寻更高层面的秘密? 我沉默了。 拿起那面八卦镜,入手微沉,还带着一丝暖意。 这股暖意,仿佛在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东西,你收好。”吴德的声音再次传来,“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不到万不得已,别拿出来显摆。” 我点了点头,将八卦镜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 “那……王建国一家的事?” “你不是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吴德打了个哈欠,“找到他儿子,了却他们的执念。这是‘送魂’,不是‘斗法’。用你的脑子,别总想着动手。” 说完,他翻了个身,鼾声四起,再也不理我了。 我看着这个老狐狸,心里五味杂陈。 他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只说一半。 剩下的,全靠我自己去悟。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疑惑和不甘,都强行压了下去。 吴德说得对。 饭,要一口一口吃。 路,要一步一步走。 当务之急,是找到王小军,让那一家三口,入土为安。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我没有再去蓝湾别墅,那里有老头鬼魂看着法坛,暂时出不了乱子。 林婉也没有再联系我,想来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追查刘承业的线索。 我则每天待在德运轩,一边帮吴德看店,一边在脑中不断地复盘《天工开物·阴阳卷》里,关于“安宅”和“送魂”的各种工法。 那晚的经历,让我彻底明白。 泥瓦匠的手段,博大精深。 我所掌握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这天下午,我正拿着抹布擦拭着柜台上的灰尘,吴德依旧雷打不动地在摇椅上打着盹。 店门外,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稳稳地停在了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定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从车上快步走了下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面色憔悴的妇人,和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一家三口,神色间都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焦虑和惶恐。 他们径直走进了德运轩。 中年男人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摇椅上的吴德,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快步上前,恭敬地弯下了腰。 “请问……是吴德,吴大师吗?” 吴德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懒洋洋的“嗯”声。 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看得我直想笑。 “大师!”中年男人像是找到了救星,声音都激动起来,“我叫赵宏,是听人介绍来的!求大师救救我们一家!” 说着,他竟要当场跪下。 “行了。”吴德终于睁开了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德运轩不兴这个。有事说事。” 赵宏这才尴尬地站直了身体,拉过一张椅子,小心翼翼地坐在吴德面前。 “大师,是这样的。我家里最近……出了大事。” 他叹了口气,开始讲述起来。 原来,这赵宏是搞物流生意发家的,在省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从半年前开始,他的生意就急转直下,接连亏损。 他自己也查不出原因,只觉得是运气不好。 可就在上个月,他年近七十的老父亲,突然一病不起,送进医院,医生也查不出病因,只说是器官衰竭,让他们准备后事。 赵宏彻底慌了神。 病急乱投医之下,他找了个据说很灵的算命先生。 那先生看了他的八字,又问了他家祖坟的位置,当场就断言,是他家祖坟的风水出了问题,阴宅不安,影响了阳世子孙的运势。 想要破局,只有一个办法。 迁坟! “……那先生说,这事非同小可,他道行不够,不敢接。他让我来找您,说在整个省城,只有您,才有这个本事!”赵宏看着吴德,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我站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又是迁坟。 这种事,在阴行里,属于最麻烦,也最凶险的活计之一。 动人祖坟,如同刨人祖根。 一个不慎,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惹出更大的灾祸。 吴德听完,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赵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吴德捏着他的手腕,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号脉。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你家祖坟,是不是坐落在西山坡上?” 赵宏浑身一震,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是!大师您……您怎么知道?” “坟前,是不是有一条河,绕坟而过?”吴德又问。 “对!对!就是这样!”赵宏点头如捣蒜。 “那河,今年夏天,是不是断流了?” 轰! 赵宏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看着吴德,像是见了鬼一样。 “大师!您真是神了!西山那条小河,因为上游修水库,今年夏天确实干了!这……这您也知道?” 他老婆和儿子,也全都目瞪口呆,满脸的震撼。 第二十五章:天价迁坟 我心里也是一惊。 这老狐狸,还真有两下子。 光凭摸个手,就能把人家祖坟的位置和周围环境,说得一清二楚? “哼。”吴德冷哼一声,松开了手。“玉带缠腰,本是富贵格局。但水断,则龙脉死。龙脉一死,财运自然断绝。” “你父辈积攒的阴德,已经被你们这一代,耗得差不多了。” “再不迁坟,不出三月,你家,不止是破财那么简单。”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赵宏一家的心上。 “是……是家破人亡吗?”赵宏的妻子,声音颤抖着问道。 吴德没有回答。 但他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让人恐惧。 “噗通!” 赵宏再也撑不住了,双膝一软,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求大师救我全家!多少钱都行!求大师出手!” 看着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赵宏,吴德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乏茶叶沫子。 “我出手,可以。” 他抿了口茶,淡淡地说道。 “但是,我的规矩,很贵。” 赵宏一听有门,立刻抬起头,脸上满是狂喜。“大师您放心!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救我父亲,救我们家,多少钱我们都出!” “好。”吴德点了点头,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万?”赵宏试探着问。 对于他这种身家的人来说,一百万,能解决问题,简直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吴德摇了摇头。 “一千万?”赵宏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 吴德还是摇头。 “难道是……”赵宏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看着吴德那根手指,声音都有些发虚。 “一个亿?” 我站在旁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老狐狸,也太敢要了! 一个亿!这哪是看风水,这简直是抢银行! 然而,吴德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懵了。 “我要你公司,一成的干股。” 话音落下,整个德运轩,死一般的寂静。 赵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公司的干股! 那可是他打拼了一辈子的心血!一成的干股,按照他公司现在的市值,何止一个亿! “大师……您……您这是开玩笑吧?”赵宏的声音,干涩无比。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吴德放下茶杯,眼神第一次变得锐利起来。 “你家祖坟那个局,叫‘青龙断水’,是风水里的大凶之兆。龙脉一断,气数尽散,你以为只是破财病灾那么简单?” “我告诉你,那块地,已经从福地,变成了绝户地!” “现在,你家祖坟里那位,怕是已经快要变成‘东西’了。” “一旦成了气候,别说你赵家,方圆十里,都得跟着遭殃!” “我接你这个活,不是帮你迁坟,是帮你续命!更是要跟那块地里的‘东西’斗法!这是要折损我的道行和阳寿的!” “一成干股,换你全家性命,和你赵家三代的香火。你觉得,贵吗?” 吴德的一番话,连消带打,句句诛心。 把一个风水问题,直接上升到了身家性命,三代香火的高度。 赵宏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脸色变幻不定,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身后的妻子,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一个劲地拉着他的胳膊。 “当家的,答应吧!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啊!” “爸!你就听大师的吧!”他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儿子,此刻也急了。 赵宏剧烈地喘息着,像是溺水的人。 他挣扎了许久,最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 “口说无凭。”吴德从柜台底下,摸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合同和印泥。 “签字,画押。” 我看着那份合同,眼角一阵抽搐。 这老狐狸,连合同都提前准备好了! 他早就料到会有人来?还是他算到了赵宏会来? 赵宏此刻已经完全没了主心骨,颤抖着手,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好了。”吴-德收起合同,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 “大师,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赵宏小心翼翼地问。 吴德拿起旁边一本都快翻烂了的黄历,装模作样地翻了半天。 他手指在上面点来点去,嘴里念念有词,什么“天干地支”、“五行冲克”,说得我这个正牌传人都听得云里雾里。 “三天后。”半晌,他才一锤定音。 “午时三刻。” “这么快?”赵宏一愣。 “三天后的午时,是这个月里,阳气最重,也最凶的一个时辰。”吴德高深莫测地说道,“对付那种‘东西’,就要以凶制凶。” 赵宏虽然不懂,但听着就觉得厉害,连连点头。 “那……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 “准备好钱就行了。”吴德摆了摆手,“到时候,你们在西山入口等我。” “是是是!” 赵宏一家人,千恩万谢,如蒙大赦地离开了。 看着那辆奔驰车消失在街角,我终于忍不住了。 “你早就知道他会来?” “我不知道。”吴德一边美滋滋地欣赏着那份股权转让合同,一边说道,“但我知道,总会有这种蠢货送上门。” “那‘青龙断水’,真有那么邪乎?”我还是有些不信。 “比我说的,只邪乎十倍。”吴德的脸色,难得地严肃了起来。 “那三天后的午时三刻,真的是吉时?”我追问。 黄历我也会看,三天后那天,明明写着“日值岁破,大事不宜”。 是个大凶之日! “吉时?”吴德嗤笑一声,“那是送普通亡魂的。” “送‘那种东西’,就得用凶日、凶时,请几位‘凶神’来开道。” 我听得心里一寒。 “这活儿……很难?” 吴德把合同小心地收好,抬头看了看天,幽幽地说道:“到时候,怕是会有不少‘东西’,来拦路啊。”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看来,还得加钱。” 第二十六章:老狐狸的真面目 等赵宏一家人走后,我终于忍不住了。 “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看着吴德,心里五味杂陈。 “什么那么说?” 吴德装傻,继续摆弄着那份股权转让合同。 “什么青龙断水,什么绝户地,什么折损道行阳寿的!” 我压低声音,“你明明就是在唬他!” 吴德抬起头,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 “小子,你怎么知道我在唬他?” “因为这几天根本没生意!” 我指着空荡荡的店面,“要真有那么多凶险的活儿,早就有人排队上门了!” “还有,你那些什么''凶神开道'',''日值岁破''的,我看黄历了,那天明明就是个普通日子!” 吴德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小子,你还真以为我是活神仙啊?” 他从摇椅上坐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告诉你个道理,在这一行,有时候不是你有多大本事,而是别人觉得你有多大本事。” “什么意思?” “赵宏那种人,钱多人傻,最好唬。” 吴德点了根烟,慢悠悠地说道。 “你要是跟他说,迁个坟收你三万五万的,他反倒觉得你不靠谱。” “但你要是狮子大开口,要他一成干股,他就觉得你是高人,是真有本事的。” “人啊,就是这么贱。” 我听得目瞪口呆。 “那他家祖坟的事……” “确实有问题。” 吴德的表情严肃了几分。 “但没我说的那么邪乎。无非就是风水格局被破坏了,影响了家运。换个地方重新下葬就行了。” “那你为什么要说得那么吓人?” “不吓人,怎么要价?” 吴德理所当然地说道。 “小子,记住了,这年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装的大师有钱赚。” 我彻底无语了。 这老狐狸,简直就是个披着大师外衣的奸商! “你这样做,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 吴德嗤笑一声。 “我帮他解决了问题,拿点辛苦费,天经地义。” “至于价格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弹了弹烟灰,一脸的无所谓。 “再说了,赵宏那种人,钱来得容易,花起来也不心疼。我不赚他的,也有别人赚。” “与其便宜了那些真正的骗子,不如便宜我这个有真本事的。” 我被他的歪理说得哑口无言。 但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爷爷教我泥瓦匠的手艺,是为了帮人解决问题,不是为了坑蒙拐骗。 “行了,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吴德看出了我的心思。 “等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久了,就知道了。” “有些人,你不狠狠宰他一刀,他反倒瞧不起你。” 说完,他重新躺回了摇椅上,闭上眼睛。 “三天后记得跟我一起去,给你长长见识。” 接下来的三天,我的心情一直很复杂。 一方面,我对吴德的做法很不认同。 另一方面,我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些道理。 这个世界,确实不像爷爷保护下的那个小山村那么单纯。 人心复杂,利益纠葛,有时候不狠一点,真的会被人当成软柿子捏。 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 泥瓦匠的手艺,是用来帮人的,不是用来害人的。 第三天一早,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准时停在了德运轩门口。 赵宏亲自下车,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等候。 “大师,车已经准备好了。” 吴德从里屋走出来,换了一身黑色的中山装,手里拿着一个古朴的木箱。 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了。 从一个邋遢的老头,变成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大师。 “小七,把东西拿上。” 他冲我努了努嘴。 我无奈地背起那个沉重的工具包,拿起罗盘、墨斗等家伙,跟着他走向车子。 “大师,这位是?” 赵宏看着我,有些疑惑。 “我徒弟。” 吴德随口说道。 “学艺不精,带出来见见世面。” 我心里一阵无语。 什么时候我成他徒弟了? 但当着外人的面,我也不好反驳,只能默默地上了车。 车子在山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西山脚下。 赵宏早就在这里等着了,身边还站着几个看起来像是工人的汉子,手里拿着铁锹、镐头之类的工具。 “大师,您看,人我都叫齐了。” 赵宏小跑着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吴德从车上下来,环顾四周,点了点头。 “嗯,这地方阴气很重。” 我跟在他身后,心里直翻白眼。 什么阴气重? 这里就是普通的山坡,除了树多一点,鸟叫声大一点,哪有什么阴气? 但赵宏听了,脸色瞬间就变了。 “大师,那我爸他……” “放心。” 吴德摆了摆手,从我手里接过罗盘。 “既然我来了,就有办法解决。” 他拿着罗盘,在山坡上走来走去,时不时停下来,皱着眉头看看指针,又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那副样子,就像是在寻找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赵宏一家人,还有那几个工人,全都紧紧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我看着吴德的表演,心里五味杂陈。 这老狐狸,演技还真不错。 要不是我知道他的底细,说不定也会被他唬住。 “不行,这里煞气太重。” 吴德在一块平地前停下,摇了摇头。 “那里呢?” 他又走到另一个地方,看了看罗盘,又摇头。 “也不行,地势太低,容易积水。” 就这样,他在山坡上转悠了大半个小时,把每一个看起来还算平整的地方,都“勘察”了一遍。 但每次的结论,都是“不行”。 赵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师,难道就没有合适的地方吗?” “风水宝地,哪有那么容易找?” 吴德叹了口气,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你以为随便挖个坑,就能保你家三代富贵?” 赵宏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 “是是是,大师说得对。” 我在旁边看着,实在忍不住了。 这山坡上,明明有好几个地方都很不错。 地势高,排水好,背山面水,按照风水学的说法,都算是上等的墓地。 但吴德就是视而不见,非要装出一副“千里难觅一佳穴”的样子。 我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这是在抬高自己的身价。 第二十七章:装神弄鬼! 越是难找,越显得他的本事大。 等会儿他“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赵宏就会更加感激涕零,觉得这一成干股花得值。 想到这里,我心里更加不爽了。 算了。 既然他要演戏,那我就帮他一把。 反正最终目的,都是帮赵宏解决问题。 我悄悄走到山坡的另一侧,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 很快,我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 那里地势稍高,三面环山,前方开阔,正对着远处的河谷。 按照《天工开物·阴阳卷》里的记载,这种地形叫“三山环抱,一水朝宗”,是风水中的上上之选。 我走回吴德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那边那个地方不错。” 吴德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小子,眼光还真不错。 他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拿着罗盘走了过去。 在那块地前站定,看了看罗盘,又抬头望了望远山。 半晌,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就是这里了!” 他转身对赵宏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三山拱卫,一水朝宗,这是难得的风水宝地!” “你祖先葬在这里,保你赵家三代兴旺!” 赵宏听了,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真的吗?大师!”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吴德一脸严肃,“不过,这种宝地,可遇不可求。你们赵家,算是祖上积德了。” 我站在旁边,心里一阵无语。 明明是我找到的地方,怎么就成了他的功劳? 这老狐狸,脸皮真够厚的。 但我也没说什么。 毕竟,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挖吗?” 赵宏急不可待地问道。 “不急。” 吴德摆了摆手,“挖坟迁葬,不是小事。得选个好日子,好时辰。” “那什么时候合适?” “这个嘛……” 吴德故作沉吟,然后看向我。 “小七,你来算算。” 我一愣。 什么? 让我来算? “师父,这种大事,还是您亲自……” “让你算你就算!” 吴德瞪了我一眼,“难道我教你的那些,都白学了?” 我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 你什么时候教过我算日子? 我学的是泥瓦匠的手艺,不是算命先生的把戏! 但当着赵宏的面,我也不好拆穿他。 只能硬着头皮,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黄历。 这还是我从德运轩顺手拿的。 我装模作样地翻了翻,心里快速回忆着爷爷教过的一些基础知识。 迁坟这种事,确实有讲究。 要选阳气旺盛的日子,最好是晴天,避开阴雨天气。 时辰上,最好选在上午,阳气上升的时候。 我看了看黄历,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后天上午,巳时三刻。” 我随口说道。 “好!” 吴德一拍大腿,“不愧是我的徒弟,算得不错!” 赵宏听了,连连点头。 “那就后天!我这就回去准备!” 下山的路上,赵宏兴奋得像个孩子。 他一个劲地跟吴德套近乎,又是递烟又是递水的。 “大师,您真是神了!” “那块地,我看着就觉得不一般!” “我爸要是知道能葬在那种风水宝地,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的!” 吴德一边享受着赵宏的吹捧,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 我心里更加不爽了。 明明是我的功劳,凭什么要分给他? 但转念一想,我又释然了。 反正我也不是为了钱。 能帮赵宏解决问题,就足够了。 车子开到山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赵宏坚持要请我们吃饭,说是要好好感谢一下。 吴德也不推辞,直接答应了。 “那就去村里吧,我知道有家农家乐,菜做得不错。” 赵宏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 车子开进村里,停在了一家看起来挺干净的农家院前。 院子里摆着几张大圆桌,已经有不少人在吃饭了。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看到赵宏,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农家乐的晚饭很丰盛。 老板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农家菜。 红烧肉、白切鸡、清蒸鱼,还有几样时令蔬菜。 赵宏心情大好,一个劲地给我和吴德夹菜。 “大师,您尝尝这个红烧肉,是用土猪肉做的,特别香!” “小师傅也多吃点,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我看着满桌子的菜,食欲却不怎么好。 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吴德倒是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跟赵宏聊着天南海北。 什么生意经,什么人情世故,说得头头是道。 赵宏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点头称是。 “大师您说得太对了!做生意就是做人情!” “我这些年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就是这个理!” 吴德笑眯眯地点头,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得我直想翻白眼。 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了。 赵宏提议回城,但吴德摆了摆手。 “不急,今晚就在村里住下吧。” “明天一早,我还要再去山上看看,确认一下具体的位置。” 赵宏自然没有意见,立刻让老板娘安排房间。 老板娘很热情,给我们安排了两间最好的客房。 房间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今天的事。 吴德的做法,让我很不舒服。 但我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确实帮赵宏解决了问题,只是手段有些… 算了,不想了。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起初我以为是在做梦,翻了个身,继续睡。 但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惊恐的叫喊。 我猛地坐起身,看了看手机。 凌晨两点半。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赶紧穿上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村民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脸上都带着惊恐的神色。 有几个人还拿着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乱晃。 “怎么了?”我走到人群中,问了一句。 一个五十多岁的村民转过头,看到我,愣了一下。 “你是住店的客人吧?” 第二十八章:半夜血案 “出大事了!老王家的羊,全死了!” 羊死了? 我心里一紧。 “怎么死的?” “不知道啊!老王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羊圈里有动静。” “过去一看,十几只羊,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说话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哭丧着脸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就是老王。 “我的羊啊!我的羊啊!” “养了三年的羊,说没就没了!” 老王一边哭,一边用手拍着大腿。 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发酸。 “老王,你别急,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村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村长,我也不知道啊!” 老王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 “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羊圈里有动静。” “以为是有贼,就拿着手电筒过去看。” “结果一照,我的妈呀!十三只羊,全死了!” “一只活的都没有!” 我听着,心里越来越不安。 十三只羊,一夜之间全死了? 这也太奇怪了。 “会不会是生病了?”有村民猜测。 “不可能!”老王摇头,“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全病死?” “那会不会是中毒了?” “也不像,没有中毒的症状。” 村民们议论纷纷,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走,去看看!” 村长一挥手,带着大家往老王家走去。 我也跟在后面。 老王家就在村子的东头,离农家乐不远。 羊圈在院子的后面,用木栅栏围着。 村长拿着手电筒,照向羊圈。 我跟着看了过去。 瞬间,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羊圈里,十三只羊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每一只羊的脖子上,都有两个深深的洞。 鲜血已经凝固,在月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但奇怪的是,地上几乎没有血迹。 那些血,好像都被什么东西吸干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村民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王,你仔细想想,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村长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没有啊!”老王摇头,“我睡得很死,什么都没听到。” “要不是起来上厕所,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我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些伤口。 两个洞,间距大概三厘米。 很深,很整齐。 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的。 “会不会是狼?”有人提议。 “狼?”村长皱眉,“这附近哪来的狼?” “说不定是从山里跑下来的。” “不对。” 我站起身,摇了摇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狼咬羊,不是这样的。” 我指着那些伤口,“狼的牙齿,没有这么整齐。” “而且狼咬死猎物,是为了吃肉。” “但这些羊,身上的肉一点都没少。” “只是血被吸干了。” 我的话,让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确实,这些羊除了脖子上的两个洞,身体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连皮毛都没有被撕咬的痕迹。 这根本不像是野兽所为。 “那…那会是什么?” 老王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但这个答案,我不敢说出来。 两个洞,间距三厘米,血被吸干… 这分明是僵尸的牙印! 可是,僵尸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而且,僵尸为什么要吸羊血? “大家先别慌。” 村长强作镇定,“明天天亮了,我们报警。” “让警察来调查。” “现在大家都回去睡觉,把门窗锁好。” 村民们虽然心里害怕,但也只能听村长的。 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我也准备回农家乐。 走到半路,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吴德呢? 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么没出来? 我加快脚步,回到农家乐。 推开吴德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床铺整整齐齐,显然没有人睡过。 他去哪了? 我心里一紧,赶紧跑到院子里。 老板娘正在收拾桌椅,看到我,有些奇怪。 “小伙子,你怎么还没睡?” “老板娘,我师父呢?” “你师父?”老板娘想了想,“好像很早就出去了。” “说是要去山上看风水。” 去山上看风水? 大半夜的? 我心里越来越不安。 吴德虽然爱装神弄鬼,但绝不是个莽撞的人。 他大半夜跑到山上去干什么? 而且,村里刚好发生了这种怪事… 不会这么巧吧? 我想了想,决定去山上找他。 反正现在也睡不着了。 我回房间拿了手电筒,又把那面八卦镜揣在怀里。 然后悄悄离开了农家乐。 夜风很凉,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我沿着白天走过的山路,一步步往上爬。 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摇摆,照出一片片诡异的影子。 越往上走,我心里越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我。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我终于到了白天选定的那块墓地。 远远地,我看到一个黑影,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是吴德! 我正要喊他,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下爬动。 我心里一惊,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吴德在做什么。 他正拿着一把小铲子,在地上挖着什么。 挖出来的,不是泥土。 而是一些白森森的东西。 骨头! 我正要出声叫住吴德,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农家乐的老板娘,还有几个村民。 他们也发现了山上的动静,跟了上来。 “那是谁?” 老板娘拿着手电筒,远远地照向吴德的方向。 “是我师父。” 我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村民们听了,都松了口气。 “原来是那位大师啊。” “大半夜的在山上做什么?” 我也想知道。 吴德听到声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第二十九章:诡异预言 “你们村里,最近有没有人去世?” 老板娘愣了一下,摇摇头。 “没有啊,大家都好好的。” “那有没有外地人死在这里?” “也没有。” 吴德又问了几个村民,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没有人死。 但他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不对。” 他喃喃自语,抬头看了看天空。 月亮被乌云遮住,四周一片漆黑。 “今晚是阴月阴日,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 “如果没有新死之人,那这些邪祟是从哪里来的?” 我心里一紧。 邪祟? “大师,您是说……” 老板娘的声音都在发抖。 吴德没有回答,而是走到我身边。 “小七,我们回去。” “现在?” “现在。” 他的语气很严肃,没有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下山的路上,吴德一直沉默不语。 我跟在他身后,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刚才在山上挖的那些骨头,到底是什么? 而且,他为什么那么关心村里有没有死人? 回到农家乐,其他人也陆续回来了。 院子里还聚着不少村民,在讨论羊死的事。 老板娘招呼大家进屋坐下,泡了一壶热茶。 “大师,您看这事……” 村长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问道。 吴德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 “这事,没那么简单。” 他放下茶杯,环顾四周。 “你们村子,建在什么地方?” “就是普通的山村啊。” 村长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这块地,以前是什么?” 老板娘想了想,开口道。 “听老人们说,这里以前是个乱葬岗。” “后来政府搞新农村建设,才迁走了那些坟墓,建了现在的村子。” 吴德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乱葬岗?” “对,埋的都是些无名尸体。” “什么时候迁走的?” “大概十年前吧。” 吴德点了点头,似乎印证了他心中的某个猜测。 “那些坟墓,迁到哪里去了?” “就是西山那边,政府统一建了个公墓。”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越来越不安。 乱葬岗,无名尸体,公墓……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怎么听都不像好事。 “大师,您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村长急切地问道。 吴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拉开窗帘,看向外面的夜色。 “今晚,大家最好都不要睡觉。” “为什么?” “因为,还会有事情发生。”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狗叫声。 不是普通的狗叫,而是那种充满恐惧和痛苦的哀嚎。 所有人都愣住了。 紧接着,狗叫声戛然而止。 院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回事?” 有村民想要出去看看,但被吴德拦住了。 “别出去。” 他的声音很低,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去。” “在天亮之前,谁都不许离开这个房子。” 村民们被他的严肃吓到了,都乖乖地坐回原位。 我走到吴德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你刚才在山上挖的那些骨头……” “那不是骨头。” 吴德打断了我的话。 “那是符骨。” “符骨?” “用人骨刻制的符文,专门用来镇压邪祟的。”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是说,山上有邪祟被镇压着?” “不是被镇压着。” 吴德摇摇头。 “是已经跑出来了。” “那些符骨,早就失效了。”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现在怎么办?” “等。” “等什么?” “等它们吃饱。” 第三十章:凶物再现!午夜惨案 “等它们吃饱。” 吴德的话,像一根冰锥,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吃饱? 吃什么? 吃光村里的牲畜,然后……吃人吗? 老板娘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几个胆小的村民,已经开始发抖了。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屋外,除了风声,死一般的寂静。 那阵恐怖的狗叫声,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越是这样,就越让人心慌。 “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村子的夜空! 是人声! 而且,听方向,就在农家乐不远! “出事了!”村长猛地站了起来。 所有村民,全都骚动起来。 “别慌!” 吴德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莫名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紧跟在他身后,探头向外望去。 只见隔壁院子里,火光冲天。 那是村民李二狗家。 他家的羊圈,此刻正燃着熊熊大火! 几个村民正提着水桶救火,但火势太大,根本无济于事。 李二狗和他老婆,正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的羊!我的羊啊!” “天杀的畜生!这可怎么办啊!” 哭喊声,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绝望。 吴德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走!”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了出去。 我立刻跟上。 “大师!” “大师来了!” 村民们看到吴德,像是看到了救星,纷纷围了上来。 “大师,您快看看吧!二狗家的羊,也……也全死了!” 吴德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那个还在冒着浓烟的羊圈前。 火已经被扑灭了大半。 里面的景象,比老王家那边,还要惨烈十倍! 十几只烧得焦黑的羊尸,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肉的焦糊味,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怎么会起火?”我皱眉问道。 “是……是那个畜生放的火!”李二狗的老婆,哭着喊道。 “我半夜被羊叫声惊醒,就看到一个黑影在羊圈里!” “我老公喊了一声,那个黑影就蹿了出来,随手一挥,羊圈就着火了!” 随手一挥,就着火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东西,不仅会吸血,还会用火? 吴德蹲下身,捻起一点地上的灰烬,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不是普通的火。” 他站起身,目光扫向院子的角落。 “是磷火。”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院墙的墙根下,散落着一些白森森的粉末。 在手电筒的光下,那些粉末,还泛着诡异的绿光。 是骨磷! 这东西,是从坟地里带出来的! “它往哪边跑了?”吴德的声音,冰冷无比。 “后……后山!往后山跑了!”李二狗指着院子后面的方向,声音颤抖。 吴德二话不说,转身就朝着后山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的速度极快,完全不像一个平日里懒散的老头。 “跟上!”他头也不回地对我喊道。 我不敢怠慢,立刻拔腿跟上。 我们俩一前一后,冲出了院子。 身后的村民,全都看傻了。 “小七,开眼!” 吴德一边跑,一边低喝。 我立刻会意,双手在眼前一抹,运起“掌尺”的目力。 瞬间,整个世界在我眼中,都变了样。 空气中,飘荡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而在我们前方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散发着浓郁阴气的脚印! 那脚印,很奇怪。 不是人脚,也不是兽爪。 而是一个个模糊的、不规则的印记。 仿佛,是一个穿着破烂鞋子的人,在泥地上走过。 “它受伤了!”我看着脚印旁滴落的几滴黑血,大声说道。 那些黑血,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滋滋”的轻响,腐蚀出了一个个小坑。 “追!” 吴德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我咬着牙,将血脉中的“天工”之气运于双腿,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黑影在前面飞速逃窜,我和吴德在后面紧追不舍。 月光下,一场诡异的午夜追逐,在寂静的山村里上演。 那黑影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好几次,我们都差点跟丢。 幸好,地上的阴气脚印,和那些腐蚀性的黑血,为我们指明了方向。 我们一路追,一路跑。 穿过田埂,越过小溪。 渐渐地,远离了村庄,跑进了村后的深山里。 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 树影婆娑,在夜风中,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它停下了!” 我看到,前方的阴气脚印,突然消失了。 吴德也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地看着前方。 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座古旧的建筑。 青砖灰瓦,飞檐斗拱。 在月光下,显得庄严肃穆,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大门的正上方,挂着一块黑色的牌匾。 上面用金漆写着三个大字。 陈家祠。 第三十一章:禁地祠堂 陈家祠。 村子的祠堂。 那股浓郁的阴气,和那个诡异的黑影,就是在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又或者,它……回家了。 我看着那座在夜色中,如同蛰伏巨兽般的祠堂,后背一阵发凉。 “怎么会是这里?” 我无法理解。 祠堂,供奉的是祖宗牌位,受世代香火。 理论上,是整个村子阳气最盛,也最正的地方。 任何邪祟,都应该对这里避之不及才对。 可那个东西,偏偏就躲进了这里。 “进去看看!” 我压下心中的不安,抬脚就要往里冲。 “站住!” 吴德一把拉住了我。 他的手,很稳,很有力。 “你想死吗?”他盯着我,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懒散,全是凝重。 “那东西就在里面!”我急道,“现在不进去,等它缓过劲来就晚了!” “进去也是送死。”吴德冷冷地说道。 “那东西,不是你能对付的。” “为什么?”我不服气,“不就是个厉害点的邪祟吗?我连王建国一家的鬼潮都见过了,还怕这个?” “鬼?” 吴德嗤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 “小子,你以为你追了一路的是鬼?” 我愣住了。 不是鬼,那是什么? “你看清楚,地上的脚印。”吴-德指了指祠堂门口的地面。 我低头看去。 那串阴气森森的脚印,在祠堂的门槛前,戛然而止。 印记很深,说明它的身体,很有分量。 鬼魂,是虚无的。 根本不可能留下这么清晰的脚印! “它有实体……”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止有实体。” 吴德松开我,走到门槛前,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 “它还有智慧。” 他指着门槛上的一道划痕。 “它知道,不能跨过这个门槛。” 祠堂的门槛,是阴阳之隔。 寻常鬼物,若是强行跨越,会被门槛上积攒的香火阳气所伤。 “它不是跨过去的,它是……跳过去的。”吴德的语气,愈发凝重。 “这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 我听得云里雾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德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看向我。 “小子,我问你,鬼、妖、精、怪,有什么区别?”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有些发懵。 “鬼是人死后的魂,妖是动物成了精,精是器物有了灵,怪是山石之类的东西……” 这些都是爷爷以前讲给我听的,最基础的阴行常识。 “那……僵尸呢?属于哪一种?”吴德又问。 “僵尸……”我卡住了。 爷爷说过,僵尸,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它既不是鬼,也不是妖。 它是由死尸所化,但又保留着肉身。 是一种极其特殊,也极其凶戾的存在。 “你追了一路的,不是鬼,也不是普通的僵尸。” 吴德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它,是一具‘活尸’。” “活尸?” 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吴德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 烟头的火光,在他凝重的脸上,明灭不定。 “普通的僵尸,是死而不僵,尸体在阴气的滋养下,产生了尸变。它们没有思想,只有本能,畏光,畏火,畏一切阳刚之物。” “但活尸不一样。” “活尸,是‘活’人,变成了‘尸’。” “它们保留了生前部分的记忆和智慧,懂得趋利避害,甚至……懂得修行。” “它们吸血,不是为了果腹,而是为了修炼!它们放火烧掉羊圈,是为了毁掉证据,抹除痕迹!”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个有智慧,会思考,懂修炼的僵尸? 这……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这哪里还是什么邪祟? 这简直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那……那它为什么会躲进祠堂?”我想不通。 “两个可能。”吴德吐出一个烟圈。 “第一,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它很聪明,知道我们不敢轻易闯进祠-堂。” “第二……”吴德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它是在保护祠堂里的某样东西。或者说,是祠堂里的某样东西,在保护它。” 我顺着他的目光,再次看向那座漆黑的祠堂。 心中,寒意更盛。 “这东西,必须除掉。”我握紧了拳头,“不然,整个村子都得遭殃!” “除掉?”吴德又笑了,只是这次的笑容,充满了商人的精明。 “你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对付吗?铜皮铁骨,力大无穷,还会法术。我俩这点道行,冲进去就是给它送夜宵。”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嘛……这活尸身上,倒是有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 “它的牙。”吴德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两颗门牙。 “活尸的牙,特别是这种刚形成不久,还保留着一丝‘活’气的牙,是极品中的极品。” “磨成粉,是解尸毒的圣药。也可以用来制作法器,专门克制阴邪之物。” “这么一对牙,拿到阴行黑市上,这个数。” 他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万?”我试探着问。 吴德不屑地摇了摇头。 “五十万,打底。”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十万! 就为了两颗牙? 这老狐狸,三言两语,就把一个恐怖的怪物,变成了一个移动的提款机! “不过,这活儿太凶险,折了老本就不划算了。”吴德掐灭了烟头,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我可不想为了五十万,把命搭进去。” “天亮了,咱们就跟赵宏说,这地方风水不好,迁坟的事,不干了。” 说完,他竟然真的转身,准备下山。 第三十二章:活尸秘闻! “走?”我一把拦住了他。 “你走了,这村里的人怎么办?” “那活尸吸完了牲畜的血,下一步就是吸人血!到时候,这里就是一座死村!” 吴德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小子,你当我是救世主啊?村里人的死活,关我屁事?”他撇了撇嘴,“我只管拿钱办事。现在这活儿的风险,已经远远超出了赵宏给的价钱。我凭什么要为他们卖命?” “你!”我被他这番无耻的言论气得说不出话。 “再说了。”吴德话锋一转,又恢复了那副奸商的嘴脸,“那活尸铜皮铁骨,我们两个冲进去,不够它塞牙缝的。到时候别说五十万了,连命都得搭进去。” “我不管!”我咬着牙,“爷爷教我的手艺,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看着人去死的!” “你救?你怎么救?”吴德嗤笑一声,“用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去跟它肉搏吗?” 我深吸一口气,盯着他的眼睛。 “吴德,你别装了。” “你想走,早就走了,何必跟我废话这么多?” “你就是想要那对牙,又不想担风险,更想借这个机会,再敲赵宏一笔竹杠!” 我的话,像一把刀,直接戳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吴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着我,那双总是睡不醒的小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惊讶。 半晌,他才重新点上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 “小子,你比我想的,要聪明一点。” 他没有再提下山的事,而是转身,沿着原路,慢悠悠地往农家乐走。 “你说的没错,那对牙,是好东西。” 下山的路上,吴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但你对‘活尸’的了解,太少了。” “普通的僵尸,是人死后,一口怨气不散,加上埋在了养尸地,机缘巧合之下,才会尸变。它们是‘死’物,没有神智,全凭本能行动。” “但‘活尸’不一样。” 吴德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活尸,是在人‘活’着的时候,因为某种极端的执念,或者被人用邪法炼制,硬生生把三魂七魄锁在肉身里,断了轮回,变成了非人非鬼的怪物。” “它们保留了生前的部分智慧,懂得思考,懂得学习,甚至……懂得修炼!” 我听得心里发寒。 一个会思考的僵尸? “它吸血,不是为了填饱肚子,那是低级僵尸才干的事。”吴德弹了弹烟灰,“它是在汲取生灵的精血,用来滋养它的肉身,提升它的道行!” “它放火烧羊圈,也不是简单的毁尸灭迹,它是在用磷火,掩盖自己留下的阴气和尸气,防止被我们这种行家追踪。” “这东西,已经成精了!” 我越听,心越沉。 “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躲进了祠堂?” “不知道。”吴-德摇了摇头,“但祠堂是它的‘家’,这一点,毋庸置疑。僵尸都有自己的巢穴,白天潜伏,晚上才出来活动。祠堂,就是它的巢穴。” “它和陈家祠,一定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说话间,我们已经快到村口了。 吴德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小子,记住了。僵尸属阴,最喜月华。特别是月圆之夜,阴气最盛,月华之力也最强。” “今天是农历十五,明天,是十六。”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它只是出来试探,被我们惊退了。明天晚上,它一定会再出来!” “而且,会比今晚,更凶,更强!” 他的话,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 明天晚上,才是真正的生死之战! 回到农家乐,院子里灯火通明。 赵宏一家人,还有那些村民,全都挤在屋子里,一个个面如土色。 看到我们回来,赵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大师!吴大师!您可回来了!外面……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吴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然后,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赵老板,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麻烦一百倍。” 他把“活尸”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什么千年难遇,什么凶戾滔天,什么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直把赵宏和一众村民,吓得魂飞魄散。 “那……那大师,这……这可怎么办啊?”赵宏的声音都在发抖。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吴德放下茶杯,眼神变得高深莫测,“只是……” “只是什么?” “我之前跟你说的价钱,只是迁坟的价钱。”吴德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是要除魔!这个价,可就不一样了。” 赵宏愣住了。 我站在一旁,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 这老狐狸,果然没安好心! 他这是要坐地起价! “大师,您……您说个数!”赵宏也是个明白人,知道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吴德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两成干股?”赵宏的脸都绿了。 “不。”吴德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狐狸般的笑容。 “我要你公司,两成的‘纯利’。从今往后,每一年。” 赵宏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两成纯利! 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这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我看着吴德那副得意的嘴脸,心中的厌恶,达到了顶点。 不行。 我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贪得无厌的老狐狸身上。 这件事,我必须自己想办法! 我悄悄退出了人群,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我从背包里,拿出了所有的工具。 墨斗、鲁班尺、罗盘……还有那面从王建国凶宅里得到的八卦镜。 我的脑海中,《天工开物·阴阳卷》的传承记忆,如同潮水般涌现。 对付邪祟,泥瓦匠的手段,从来不只是硬碰硬。 设局、布阵、画地为牢、请君入瓮! 这,才是我们真正的看家本领!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的脑中,慢慢成形。 明天晚上,我要让那个活尸,有来无回! 第三十三章:午夜凶局,活尸插翅难飞! 第二天白天,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连鸡犬的叫声都听不到了。 吴德那个老狐狸,正拉着脸如死灰的赵宏,在房间里“商讨”合同细节,唾沫横飞。 我没理会他们。 吃过午饭,我借口去山上“踩点”,一个人背着工具包,溜了出来。 我没有去西山,而是直接去了村后的陈家祠。 祠堂大门紧锁,上面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铜锁。 我绕到祠堂后面,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祠堂建在一片高地上,只有一条狭窄的土路,能从后山通往村子。 路的两旁,是茂密的树林和半人高的杂草。 这里,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我选定了位置,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把小号的工兵铲,开始动手。 我要布的阵,在《天工开物·阴阳卷》中,名为“泥沼缚”。 这是一种利用地形和特殊材料,制造出类似沼泽效果的困阵。 一旦踏入,泥土就会变得如同胶水般粘稠,将人死死困住。 而且,我还要给它加点料! 我从背包里拿出几头昨天特意从农家乐老板娘那里要来的大蒜,用石头捣成蒜泥。 又拿出朱砂、墨斗,甚至……我咬破手指,挤出几滴精血,滴在一个瓦罐里。 我将这些阳气极盛的东西,与挖出来的湿润泥土,按照特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搅拌均匀。 最后,我将这些特制的“陷阱泥”,小心翼翼地重新填回我挖好的浅坑里,再铺上一层干草和浮土,伪装得天衣无缝。 从表面看,这里和普通的土路,没有任何区别。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下午了。 我找了一棵视野最好的大树,爬了上去,躲在茂密的树冠里,静静地等待着黑夜的降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一轮圆月,从山头后面,慢慢升起。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也格外的亮。 清冷的月光,洒在山林间,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诡异的银白色。 夜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鬼哭,像狼嚎。 我握紧了怀里的八卦镜,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狂跳。 说不紧张,是假的。 我即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比王建国一家还要恐怖百倍的怪物。 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等到快要睡着的时候。 一阵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从祠堂的方向,传了过来。 来了! 我瞬间清醒,屏住呼吸,从树叶的缝隙中,向下望去。 月光下,一个黑影,正从祠堂的后墙,悄无声息地翻了出来。 它动作轻盈得像一只猫,落地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我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 那是一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 身上穿着一套破烂的,像是民国时期的长衫,上面沾满了泥土和干涸的血迹。 他的脸色,是一种毫无血色的惨白,在月光下,更显得诡异。 一双眼睛,是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血红色。 指甲又长又黑,如同锋利的刀刃。 它没有立刻下山,而是站在原地,抬起头,看向天上的圆月。 它张开嘴,似乎在吸食着月亮的精华。 我看到,两颗尖锐的,如同野兽般的獠牙,从它的上唇,露了出来。 这就是活尸! 它吸食了片刻月华,似乎心满意足,便迈开脚步,顺着那条小路,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 它走得很慢,很警惕,血红色的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周围。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近了! 更近了! 就是现在! 它的一只脚,正好踩在了我布下陷阱的正中央! 轰! 我留在陷阱里的那滴精血,仿佛被瞬间点燃! 埋在地下的“泥沼缚”,猛地发动! 原本坚实的地面,瞬间变成了一片粘稠无比的泥潭! “吼!” 活尸猝不及防,半条腿直接陷了进去! 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拼命地想要把腿拔出来。 但那些混合了朱砂、蒜泥和我的精血的泥土,像是有生命一般,死死地缠住了它,并且不断向上蔓延! 一股股黑色的尸气,从它身上蒸腾而起,与泥土中的阳气,发出了“滋滋”的腐蚀声! “孽畜!哪里跑!” 我从树上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它面前。 左手拉出墨斗线,右手拇指一弹! “啪!” 浸满朱砂的墨线,如同一条燃烧的火鞭,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地抽向它的面门! 活尸反应极快,看到墨线袭来,猛地抬起手臂格挡。 “滋啦——!” 墨线抽在它的手臂上,瞬间皮开肉绽,冒出一股黑烟。 一股烤肉的焦臭味,弥漫开来。 “吼!” 剧痛,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 它狂吼一声,被困住的那条腿,肌肉猛地鼓起! “咔嚓!”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竟然硬生生地挣脱了“泥沼缚”的束缚! 虽然它的那条小腿,已经被泥土里的阳气,腐蚀得血肉模糊,露出了森森白骨。 但它,终究是出来了! 它血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充满了暴戾和杀意! 下一秒,它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朝我猛扑过来! 速度之快,让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只觉得一股腥风扑面,下意识地将八卦镜挡在了胸前!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活尸那如同铁爪般的手,狠狠地抓在了八卦镜的镜面上!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阳刚之气,从镜面之上,猛地爆发! “啊——!!!” 活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如同触电一般,被狠狠地弹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后面的一棵大树上! 它抓向镜面的那只手,此刻已经变得焦黑一片,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样。 好机会! 我没有丝毫犹豫,趁它受创,再次挥舞着墨线,欺身而上! “给我留下!” 活尸似乎也知道我的厉害,它怨毒地看了我一眼,竟然不与我缠斗,转身就跑! 它的速度极快,一瘸一拐,却几个起落,就蹿出了十几米远。 方向,正是陈家祠! 想跑?没那么容易! 我将天工之气运于双腿,紧追不舍! 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跟着它,一前一后,再次冲到了那座诡异的祠堂前。 祠堂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活尸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接蹿了进去。 我也跟着冲了进去! 祠堂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排排冰冷的祖宗牌位,在黑暗中静静地矗立着。 那个活尸,不见了! 我正疑惑间,忽然听到,祠堂正中央的地面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我走过去一看,瞳孔猛地收缩。 只见供桌前的青石板,被挪开了一块,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个地窖! 它,就藏在下面! 第三十四章:地窖藏尸,道出惊天秘密 地窖! 一股混杂着泥土、腐烂和血腥的阴冷气息,从那黑漆漆的洞口里,扑面而来。 那个活尸,就躲在下面! 它受伤了。 现在,是追击的最好时机! 我握紧了手中的墨斗,深吸一口气,正要跳下去。 “大师……手下留情!” 一个苍老、颤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 只见村长拄着拐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祠堂门口。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胆大的村民,但都被他挥手赶走了。 月光从门外照进来,将他佝偻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的脸上,满是皱纹,此刻更是写满了哀求与绝望。 他不是在看我。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黑漆漆的地窖入口。 “村长?” 我皱起眉头。 他怎么会来这里? “噗通!” 一声闷响。 在我的注视下,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双膝一软,竟然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村长,你这是干什么!” 我大惊失生,赶紧上前要去扶他。 他却死死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大师,求求你,放过他吧!” 老村长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已经满是泪水。 “他不是什么怪物……他……他是我的儿啊!” 轰! 我的大脑,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他的……儿子? 那个吸食羊血,铜皮铁骨,满身尸气的活尸……是他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 “大师,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 老村长泣不成声,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原来,那个活尸,生前是他的独子,名叫陈大柱。 五年前,陈大柱上山砍柴,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了下来。 等村民们找到他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村长当场就哭昏了过去。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就在他为儿子准备后事,悲痛欲绝的时候,一个路过村子的外乡人,找到了他。 那个外乡人告诉他,他有办法,能让他的儿子,“活”过来。 不是还阳,也不是复生。 而是一种邪法。 一种能将魂魄锁在尸身里,断绝轮回,以另一种形态“存活”下去的邪法。 代价是,必须将尸体置于阴气极重之地,并且,要定期喂食生灵的精血。 “……我当时,就像是疯了一样。” 老村长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我不想让他就这么走了……我只想让他陪着我……” “我就答应了那个人的要求。” “我们陈家的祠堂,就建在以前乱葬岗的中心,是整个村子阴气最重的地方。” “我就……我就偷偷把大柱的尸体,藏在了这个地窖里。” “一开始,只是喂一些鸡血鸭血,他也一直很安静。” “可是从半年前开始,他需要的血,越来越多……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直到前天晚上,他……他自己跑了出去……” 我听着老村长的讲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用邪法炼制活尸! 还用自己儿子的尸体! 这个老村长,简直是疯了! 可看着他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样子,我心里的怒火,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我想起了爷爷。 想起了爷爷为了保护我,不惜以身犯险,布下“九凤朱雀”大阵。 父爱,祖辈之爱,有时候,真的会让人做出一些无法理解的疯狂举动。 “求求你,大师……” 老村长一边磕头,一边哭喊。 “他只是病了……他不是故意的……” “我会把他关起来,我再也不让他出去了!” “求你别伤害他,也别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我们陈家,就真的绝后了啊!” 我沉默了。 心里,五味杂陈。 爷爷教我的手艺,是斩妖除魔,是为民除害。 眼前的活尸,吸食生灵精血,凶戾无比,毫无疑问,是个必须铲除的祸害。 可它,也是一个父亲最后的念想。 我该怎么办? 一刀斩了,为民除害,我问心无愧。 可看着眼前这个跪地不起的老人,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为了孩子,不顾一切的爷爷。 我这一刀,斩下去的,不只是一个怪物。 更是一个父亲,全部的希望。 “这不是病。” 许久,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他已经死了。” 我走上前,将老村长从冰冷的地上,搀扶起来。 “村长,你听我说。你用邪法把他留下来,不是在救他,是在害他。” “他三魂七魄不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只能作为一个吸血的怪物存在。” “这对你,对他,对整个村子,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今晚,我可以不杀他。” 老村长浑身一震,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但是。”我的话锋一转,“你必须答应我,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要么,你想办法让他安息。” “要么,就去找到那个教你邪法的人!” 那个传授邪法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我……我不知道他是谁。” 老村长颓然地摇了摇头,“他只是路过,拿了钱就走了,再也没出现过。” 线索,断了。 我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你先回去吧。” 我拍了拍老村长的肩膀,“把他看好,别再让他出来了。”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老村长千恩万谢,擦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祠堂。 空旷的祠堂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地窖下面,那个既可怜,又可恨的活尸。 我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下去。 杀,还是不杀? 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我转身,走出了祠堂。 冰冷的月光洒在身上,让我混乱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一些。 刚走到祠堂门口的石阶下,我的脚步,猛地一顿。 只见大门旁的那座石狮子旁边,一个懒散的身影,正斜斜地靠在那里。 是吴德。 他的指间,夹着一根烟。 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一明一灭。 他看到我出来,一点也不惊讶,仿佛早就算到了一切。 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那张总是睡不醒的脸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怎么样,小英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调侃。 “救世主,好当吗?” 第三十五章:白骨惊案!治安员登场 “怎么样,小英雄?” 吴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救世主,好当吗?” 我看着他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一阵烦躁。 “你跟了我多久了?” “从你离开农家乐开始。” 吴德弹了弹烟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不会老老实实待着。” “果然,跑来当英雄了。” 我没理会他的嘲讽,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吴德叫住了我。 “你真的打算放过那个活尸?”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那是他们家的事。” “家事?” 吴德笑了,笑得很冷。 “小子,你太天真了。” “那东西现在还只是吸羊血,但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开始吸人血。” “到时候,死的可不是一两个人。” 我转过身,盯着他。 “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 吴德掐灭了烟头,站起身。 “杀了它,取了牙,大家都有好处。” “老村长那边,我去搞定。” 我摇了摇头。 “我不会杀他的。” “那就是你的事了。” 吴德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不过,小子,记住我的话。” “善良,有时候是会害死人的。” 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 也许他说得对。 也许我真的太天真了。 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父亲失去最后的希望。 回到农家乐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昏黄的灯还亮着。 我悄悄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今晚发生的事。 活尸,老村长,还有吴德的话。 迷迷糊糊中,我终于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我推开房门,发现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 村民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脸上都带着惊恐的神色。 “怎么了?” 我走到人群中,问了一句。 “出大事了!” 老板娘看到我,立刻凑了过来。 “村东头的老坟地,挖出两具尸体!” 我心里一紧。 “什么尸体?” “不知道啊!” 老板娘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听说是两个人,埋在一个坟里。” “而且,都已经白骨化了!” 白骨化? 那说明死了很久了。 “是谁发现的?” “村里的小王。” 老板娘指了指人群中一个脸色发白的年轻人。 “他今天一早去坟地给他爷爷上香,结果发现有个坟被挖开了。” “里面除了原来的棺材,还有两具白骨!” 我皱起眉头。 这事听起来很不对劲。 “现在怎么办?” “村长已经报警了。” 老板娘叹了口气。 “人命关天,不能隐瞒。” “听说上面要派治安员下来调查。” 治安员?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下麻烦了。 如果治安员来了,那个活尸的事,还能瞒得住吗? 正想着,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汽车的声音。 一辆白色的警车,缓缓开进了村子。 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穿制服的人。 一男一女。 男的四十多岁,看起来很严肃。 女的二十多岁,长得很漂亮,但脸上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哪位是村长?” 男治安员环顾四周,大声问道。 “我是,我是!” 老村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同志,辛苦你们了。” “带我们去现场看看。” 男治安员点了点头,语气很公事公办。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村东头走去。 我也跟在后面。 村东头的坟地,是个很古老的地方。 大大小小的坟包,散落在一片荒草丛中。 有些坟包已经很破旧了,墓碑上的字都看不清了。 出事的那个坟,在坟地的最边缘。 坟包被挖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一口黑色的棺材,静静地躺在坑底。 棺材旁边,散落着两具白森森的骨架。 从骨架的大小来看,应该是两个成年人。 但具体是谁,已经完全无法辨认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女治安员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两具白骨。 她的声音很冷,听起来很不好惹。 “不知道啊!” 老村长摇头,一脸无辜。 “这个坟是我们村老李家的祖坟,已经埋了几十年了。” “怎么会突然多出两具尸体,我们也不知道。” 女治安员站起身,目光扫向围观的村民。 “你们谁知道这两个人是谁?” 村民们面面相觑,都摇头。 “会不会是被人杀了之后,埋到这里的?” 有村民小声猜测。 “为的就是逃避侦查。” 女治安员点了点头。 “这个可能性很大。” 她转头看向男治安员。 “老张,你觉得呢?” “先把现场保护起来。” 男治安员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回头联系法医,看能不能从骨头上找到什么线索。” 我站在人群中,心里越来越不安。 两具白骨,突然出现在坟地里。 这事怎么看都不正常。 而且,时间点也太巧了。 昨晚刚发生活尸的事,今天就挖出两具尸体。 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你们村里,最近有没有人失踪?” 女治安员又问道。 “没有啊。” 老村长摇头。 “我们村人不多,谁家少了人,大家都知道。” “那外地人呢?” “也没有。” 女治安员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最后停在了我身上。 “你是谁?” 我愣了一下。 第三十六章:女治安员的警告! “身份证拿出来。” 女治安员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一支笔。 我依言从背包里摸出钱包,递了过去。 她接过身份证,对着我的脸看了一眼,然后就在那个小本子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陈小七……你们师徒俩,来这个村子多久了?” “三天。” “来干什么?” “我刚才说了,迁坟。” “给谁迁坟?”她问得很细,每个问题都像是淬了毒的钉子,又冷又硬。 “村里的赵宏,就是农家乐的老板。” 她在本子上记下“赵宏”两个字,又抬起头。 “那个坟地,你们去过吗?” “去过,昨天白天去踩过点。” “除了踩点,还干了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昨晚在祠堂后山布下的“泥沼缚”。 “没干什么,就是看看风水。”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 “是吗?”女治安员合上本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警告你,现在是刑事案件,不是你们装神弄鬼的时候。要是让我发现你们跟这案子有什么关系,或者敢在这里搞什么封建迷信的活动,我第一个抓你!” 她说完,根本不给我反驳的机会,转身就对那个男治安员说:“老张,收队,先把骨头带回去做鉴定。” “好。”男治安员老张点了点头,招呼着其他人小心翼翼地将那两具白骨装进专用的袋子里。 从始至终,老张都没怎么说话,但他看我的神情,比那个女人要缓和得多。 看着他们把白骨抬上车,我心里乱成一团。 两具白骨,一个活尸。 这个看似平静的小山村,地下到底还埋着多少秘密? 那个女治安员,叫什么来着?我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让我连她的名字都没心思去记。 我回到农家乐的时候,吴德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悠闲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赵宏和老板娘则坐在一旁,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回来了?”吴德眼皮都没抬一下,“被省城来的‘专家’训话了?” 我没好气地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你怎么知道她是省城来的?” “切。”吴德终于睁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就那股子傲气,眼睛长在头顶上,除了省城来的,还能是哪儿?我们这种小地方的治安员,见了谁不喊声哥。” 他坐起身,从口袋里摸出烟和火柴,慢悠悠地点上。 “那女人,叫林婉。省刑侦队新成立的特别行动组的,专门负责处理一些科学没法解释的‘特殊案件’。” 我愣住了。 专门处理特殊案件的? 那她刚才还一副把我们当成江湖骗子的样子? “她就是个愣头青。”吴德吐出一个烟圈,语气里全是过来人的老道,“仗着自己读了几年警校,学了点犯罪心理学,就以为天下没有她破不了的案子。在她眼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是装神弄鬼,是凶手故布疑阵的手段。” “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不吃点大亏,她是不会信邪的。” 我皱起眉头:“那坟地里的两具白骨,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吴德弹了弹烟灰,“那两具白骨,不是随便埋的。那是‘桩’。” “桩?”我心里一动,想起了爷爷说过的“生桩”。 “不是打地基用的生桩。”吴德摇了摇头,“那是用来给更邪性的东西定位的‘魂桩’。用枉死之人的白骨,钉在阴脉的节点上,再通过特殊的仪式,就能把某个强大的邪物,从很远的地方‘引’过来。” 他的话,让我后背一阵发麻。 “你是说……那个活尸,就是被这两具白骨引来的?” “八九不离十。”吴德深吸了一口烟,“而且,你看那白骨埋的位置,恰好在村子的东头。祠堂在村子的正中。一东一中,遥相呼应。这背后,绝对有个高人在布局。” “这事,还没完呢。”他掐灭了烟头,总结道。 我沉默了。 一个会炼制活尸的邪道高人,一个被引来的、实力恐怖的活尸,现在又加上两具作为“魂桩”的白骨。 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和凶险。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猛地推开。 老村长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村民。 “吴大师!陈大师!”老村长满头大汗,脸上又惊又喜。 “村长,慢点说,出什么事了?”老板娘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 “查……查出来了!”老村长喝了一大口水,喘着粗气,“那两具白骨的身份,查出来了!” “哦?”吴德来了精神,“是谁?” “是半年前,来村里旅游失踪的那两个外地大学生!”老村长一拍大腿,“刚才治安员同志拿着失踪人员的照片来核对,又比对了他们背包里的学生证,错不了,就是他们!” 我心里一沉。 果然是枉死之人。 “他们的家人呢?”我问道。 “来了!现在就在村委会!”老村长显得很激动,“那两个学生的家属,半年前就来找过,当时警察找了几个月也没找到人,最后只能按失踪处理了。” “现在找到了尸骨,家属哭得死去活来。他们不相信警察的结论,说自己孩子死得蹊跷,非要找人给孩子‘问米’,查清楚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村长说着,一把抓住了吴德的手。 “吴大师!这可是个好机会啊!那家人说了,只要能查出真相,不管花多少钱都愿意!” 吴德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那光芒,比我见过的任何金元宝都要闪亮。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故作矜持地站起身,“既然家属有这个心,我们作为阴行中人,也不能见死不救。走,小七,我们去村委会看看。” 我看着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心里一阵鄙夷。 这老狐狸,闻到钱味儿,比狗闻到骨头还快。 我们跟着老村长,快步赶到村委会。 村委会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 林婉和老张正在安抚两个中年男女的情绪,那应该就是死者的家属了。 女家属趴在桌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男家属则红着眼,拳头攥得死死的。 林婉的脸上,也写满了不耐烦。 “叔叔阿姨,我们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请你们相信科学,相信我们警方。所谓的‘问米’,都是骗人的把戏,只会让你们人财两空!” “我们不信!”男家属猛地抬起头,冲着林婉吼道,“我们等了你们半年!你们查出什么了?除了让我们等,就是让我们等!我弟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们只要一个真相!” “真相我们会查的!但不是用这种愚昧的方式!”林婉的调门也高了起来。 办公室里的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老村长带着我们走了进去。 “家属同志,别激动,别激动。”老村长赶紧上前打圆场,“我给你们请了两位大师来。”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都集中到了我和吴德身上。 林婉看到我们,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村长!你这是干什么?我说了,不准在这里搞封建迷信!” “林警官,话不能这么说。”吴德笑呵呵地走了进去,一副和事佬的模样,“科学有科学的道理,玄学有玄学的门道。有时候,你们警察看不到的东西,我们,恰好能看到。” “你!”林婉被他噎得说不出话,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她指着吴德,又指了指我,气得发抖。 “你们这些江湖骗子,就知道趁火打劫!我告诉你们,有我在这里,你们休想骗钱!” 那对家属本来还有些犹豫,听到林婉的呵斥,反而像是下定了决心。 男家属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我们面前,看都没看林婉一眼。 他死死地盯着吴德,又看了看我,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大师,我们不信他们,我们只信你!” 第三十七章:滴血认亲VS科学鉴定! “那……其中一个,是我的亲弟弟。” 他身旁一直默默垂泪的妻子,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泣。 林婉锐利的视线扫过我们,表情愈发冰冷。 “这里是正式的案发现场,不需要什么大师,请你们出去。” “哎,姑娘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冲呢。” 吴德却丝毫不受影响,慢悠悠地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 “是家属请我们来的,我们就是搭把手。有些事啊,光靠条条框框,是问不出来的。” “封建迷信和坑蒙拐骗,破不了杀人案。”林婉针锋相对,声音又冷了几分,“再不走,我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把你们拘了。” 死者的哥哥,那个叫刘平的中年男人。 我看着这僵局,知道跟林婉这种人争辩无异于对牛弹琴。 我索性绕过吴德直接对刘平开了口。 “刘大哥节哀。我叫陈小七。” “快中午了,你们远道而来还没吃饭吧。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我请你去农家乐吃顿便饭,咱们边吃边聊。就算不聊也比待在这强。” 刘平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好……那就,谢谢你了,小兄弟。” 吴德在旁边,眼角朝我递来一个赞许的眼神。 林婉的脸上写满了不爽。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家属已经同意,她总不能拦着一个悲痛的家属去吃饭。 我带着刘平走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往农家乐的方向走去。 到了农家乐,我让老板娘找了个清静的角落,点了几个家常菜要了一瓶米酒。 “刘大哥先吃点东西,身体要紧。” 刘平拿起筷子,手却抖得厉害,根本夹不住菜,最后重重地把筷子放下。 “我弟弟……叫刘建华。”刘平声音沙哑地开口,“今年才二十四。”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没说,只是默默地给他续上酒。 “他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孩子,”刘平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不爱读书,也不想找个安稳工作,就喜欢探险,喜欢琢磨网上那些稀奇古怪的传说和悬案。” 我心里一动。传说?悬案? “半年前,他特兴奋地给我打电话,说他和朋友找到了什么‘神仙宝藏’的线索,就在一个叫青牛山的地方。我骂他净信这些骗人的鬼话,可他根本不听。” 刘平的声音哽咽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他们来这里了?”我轻声问。 “对。他最后一条信息,就是在这附近发的。说他们找到了一个很古怪的祠堂,……然后,就再也没了消息。我们报了失踪,到处找……直到昨天。” 山里的旧祠堂。 陈家祠。 线索,对上了。那两具白骨,根本不是什么随机的谋杀案,他们和那个活尸,和那座祠堂里的秘密,脱不了干系。 老板娘端着一盘菜走过来,她看了一眼悲伤的刘平,然后凑到我身边。 “陈小师傅,”她压低了声音,几乎细不可闻,“我……我好像记得那两个年轻人。” 我立刻转向她,精神高度集中,“您见过?” “嗯,”她紧张地点点头,“大概是半年前吧。两个城里来的小伙子,背着大包,就在我这住过两晚。他们老是问东问西的,问些老掉牙的故事,问村里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还打听陈家祠。” 这完全印证了刘平的说法。 “他们在村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我追问。 老板娘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这边。 “我看到他们跟人吵过架。就在后山那条路上。” “跟谁?”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恐惧,仿佛那段记忆让她现在都心有余悸。 “是……是村长的儿子,陈大柱。” 轰! 我的脑子一下炸开了。 陈大柱。那个变成了活尸的男人。 两个失踪的探险者,在他们失踪和陈大柱“死亡”之前,居然和他发生过争执。这不是巧合,这就是动机! “您确定吗?”我的声音有些发紧。 “我确定。”老板娘很肯定,“我当时就在附近采草药,没听清吵什么,但看样子很凶。大柱当时脸都气白了。没过几天,就听说……大柱从山上摔下来,没了。” 时间线,严丝合缝。 我正飞速地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农家乐的门被一把推开。 林婉抱着手臂,一脸讥讽地站在门口。 “聊得挺开心啊?”她阴阳怪气地问,“你们的‘调查’,有结果了?” 她显然是不放心,跟过来监视我们了。 我站起身,脑子飞速运转。我抓住了关键,一个靠法医和刑侦手段永远也找不到的连接点。 “林警官,”我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平稳,“我想,我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了。” 她挑了挑眉毛,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的笑意,“哦?说来听听。是哪路神仙在饭桌上给你托梦了?” “死者刘建华和他的朋友,在半年前失踪前,曾与村长的儿子陈大柱发生过激烈争吵。”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动机,很可能就和他们都在调查的陈家祠有关。” 林婉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那笑声尖锐刺耳,充满了不屑。 “陈大柱?那个五年前就死了的人?你疯了吗?”她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你在告诉我,两个半年前失踪的人,跟一个死了五年的人吵架?这是我听过最荒谬的笑话!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专业’?用鬼故事来浪费我的时间?” 我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 五年? 老村长说他儿子是五年前死的。 可老板娘明明说,是半年前看到他和那两个探险者吵架。刘平也证实,他弟弟是半年前失踪的。 时间对不上。有人在撒谎。 林婉厌恶地摇了摇头,同情地看了一眼刘平,“刘先生,我劝你不要被这些神棍蒙骗。我们会用证据说话,而不是靠这些无稽之谈。” 说完,她转身就走,对自己的判断充满了信心。 我僵在原地。 老村长撒了谎。 可他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谎报自己儿子的死亡时间? 我望向门外村长家的方向。这个谎言,绝不是简单的记错,而是刻意地隐瞒。 他在隐瞒一个事实——他的儿子陈大柱,在半年前还“活”着,并且,极有可能就是杀害刘建华两人的凶手。 我转头,看到吴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边,显然也听到了全部。 “老村长在保他的儿子,”我喃喃道,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那个活尸,不光是邪法的受害者。他还是个杀人犯。” 第三十八章:谁才是真正的高手? “那你说,他们是怎么死的?” 我反问道。 “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为什么要把尸体埋在坟地里?” “这个……” 林婉被问住了。 确实,从常理来分析,这个案子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 “我会查清楚的。” 她咬着牙说道。 “不管用多长时间,我都会找到真相。” “那我们拭目以待。” 吴德淡淡地说道。 “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小心一点。” “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应付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 林婉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不是威胁,是忠告。” 吴德摇了摇头。 “这个村子,比你想象的要危险。” “如果你不信邪,很可能会出事。” 林婉冷笑一声。 “我林婉从来不信邪。” “有本事,就让那些牛鬼蛇神来找我!”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声。 不是普通的狗叫,而是那种充满恐惧和痛苦的哀嚎。 所有人都愣住了。 紧接着,狗叫声戛然而止。 村委会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回事?” 林婉皱起眉头。 “可能是野狗打架吧。” 老村长勉强笑了笑,但声音明显有些发抖。 我和吴德对视一眼。 我们都知道,这不是野狗打架。 这是活尸出来了。 而且,是在大白天。 这说明,它的实力又增强了。 “我出去看看。” 林婉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别去!” 我一把拉住了她。 “现在出去很危险。” “危险?” 林婉甩开我的手。 “大白天的,能有什么危险?” “你不懂。” 我摇了摇头。 “有些东西,不分白天黑夜。” “够了!” 林婉彻底怒了。 “你们这些江湖骗子,就会装神弄鬼!” “我倒要看看,外面到底有什么!” 说完,她大步走出了村委会。 我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女人,怎么这么倔?”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让她去吧。” 吴德弹了弹烟灰。 “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等她吃了亏,就知道厉害了。” 我心里有些担心。 虽然林婉的态度很讨厌,但她毕竟是个无辜的人。 如果真的出了事,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我也出去看看。” 我站起身。 “万一她真的遇到危险,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 “随你。” 吴德摆了摆手。 “不过,记住我说的话。” “有些人,是救不了的。”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快步走出了村委会。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四处张望,寻找林婉的身影。 很快,我就在村东头看到了她。 林婉站在村东头,正仔细观察着地上的一些痕迹。 看到我走过来,她头也不抬。 “你跟来干什么?” “担心你出事。”我如实说道。 “担心我?”林婉冷笑一声,“你还是担心你们的把戏被我拆穿吧。” 我懒得跟她争论,四处张望着寻找异常。 刚才的狗叫声确实很奇怪,但现在周围一片安静,连只鸟都看不到。 “你在找什么?”林婉注意到了我的动作。 “刚才那个声音的来源。” “不就是野狗吗?”林婉不屑地说道,“大惊小怪。”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们两人同时看了过去。 一只黄色的土狗,摇摇晃晃地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但这只狗的状态很不对劲。 它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嘴角还挂着血丝。 走路的姿势也很僵硬,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 “这狗怎么了?”林婉皱起眉头。 我心里一沉。 这只狗,被尸毒感染了。 活尸的尸毒,不仅能感染人,也能感染动物。 被感染的动物,会变得异常凶戾,攻击一切活物。 “快走!”我一把拉住林婉的胳膊。 “干什么?”林婉甩开我的手,“不就是一只病狗吗?” “这不是病狗!”我急切地说道,“这是被尸毒感染的狗,很危险!” “尸毒?”林婉更加不屑了,“你们这些人,什么都能扯到鬼神上去。” 她不但不走,反而朝那只狗走了过去。 “来,小狗狗,让姐姐看看你怎么了。” 我心里大急。 这女人怎么这么不听劝? 那只狗看到林婉靠近,血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 它低下头,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小心!” 我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那只狗猛地扑向了林婉。 我及时赶到,一脚踢在狗的身上。 那只狗被踢飞了几米远,重重地摔在地上。 但它很快又爬了起来,继续朝我们扑来。 “这狗疯了!”林婉终于意识到了危险。 她掏出腰间的电击棒,对准了那只狗。 “滋啦!” 电击棒发出蓝色的电光,击中了那只狗。 但那只狗只是抽搐了几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而且,它的攻击性变得更强了。 “怎么可能?”林婉不敢置信,“这么高的电压,连人都能电晕!”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几笔。 “急急如律令!” 我将符纸扔向那只狗。 符纸在空中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火光,击中了那只狗。 “嗷——!” 那只狗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林婉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这是被尸毒感染的狗。”我收起剩下的符纸,“普通的物理攻击对它们没用,必须用特殊的方法。” 林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只死狗。 “它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 “尸毒入侵的标志。”我解释道,“被尸毒感染的生物,眼睛都会变成血红色。” “而且会变得异常凶戾,攻击一切活物。” 林婉沉默了很久。 “就算真的有什么尸毒,那也一定有科学的解释。”她固执地说道,“可能是某种病毒或者细菌。” 我摇了摇头。 第三十九章:无言以对 “邪祟……”林婉喃喃自语。 我看得出来,她的世界观正在受到冲击。 但她还是不愿意承认。 “算了,不管你用的是什么,总之谢谢你救了我。”林婉别扭地说道。 “不用谢。”我摆了摆手,“我们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回到村委会的时候,那对夫妇还在等着。 看到我们回来,中年男人立刻站了起来。 “怎么样?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一只疯狗。”林婉简单地说道。 我没有补充什么。 有些事情,说了他们也不会信。 “对了。”中年男人忽然想起什么,“我刚才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我弟弟失踪前,曾经给我发过一条短信。”中年男人掏出手机,“我一直没太在意,现在想想,可能有用。” 他把手机递给我们。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哥,我在这个村子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记得来找我。 发送时间是半年前的三月十五号晚上十一点。 “他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我问道。 “不知道。”中年男人摇头,“我当时以为他在开玩笑,就没当回事。” “现在想想,他可能真的发现了什么。” 我和吴德对视一眼。 看来,那两个年轻人的死,确实不是偶然。 他们很可能发现了什么秘密,所以被人灭口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死者身份。”林婉说道,“我已经联系了法医,会对那两具白骨进行DNA检测。” “结果什么时候出来?”中年男人急切地问道。 “最快也要三天。”林婉回答。 “三天?”我忽然开口,“用不了那么久。”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你什么意思?”林婉皱起眉头。 “我有办法,现在就能确认死者身份。”我淡淡地说道。 “什么办法?” “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林婉差点笑出声来,“你以为这是古装剧吗?”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相信这种封建迷信?” 中年男人却眼睛一亮。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点了点头,“血脉相连,骨肉相亲。只要是真正的亲人,血液就会有感应。” “胡说八道!”林婉气得脸都红了,“血型相同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通过滴血就能确认身份?” “而且,那些骨头都已经白骨化了,哪里还有血液?” “谁说要用骨头上的血液了?”我反问道。 “那你要怎么做?” “用活人的血,滴在死者的骨头上。”我解释道,“如果是真正的亲人,血液会渗入骨头,并且发生特殊的反应。” “如果不是亲人,血液就会凝固,不会渗入。” 林婉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完全没有科学依据!” “科学依据?”我冷笑一声,“你的科学,能解释刚才那只狗的事情吗?” 林婉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愿意试试。”中年男人坚定地说道,“只要能确认我弟弟的身份,什么方法我都愿意试。” “好。”我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去坟地。” “等等!”林婉拦住了我们,“那是案发现场,不能随便破坏!” “我们不会破坏现场的。”我保证道,“只是滴几滴血而已。” “不行!”林婉态度坚决,“我绝不允许你们在案发现场搞这些封建迷信!” “那你说怎么办?”中年男人有些急了,“难道真的要等三天?” “等就等!”林婉咬着牙说道,“科学的方法虽然慢一点,但绝对准确!” “不像某些人的江湖把戏,纯粹是在骗人!” 我被她的话激怒了。 “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们就比一比。” “比什么?” “比谁的方法更准确。”我盯着她的眼睛,“我用我的方法,你用你的方法,看看谁先得出正确结果。” “如果我赢了,你就承认这世界上确实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 “如果你赢了,我就承认你说得对,我们都是江湖骗子。” 林婉犹豫了一下。 “你确定?” “当然确定。”我点了点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的方法需要在现场进行,你不能阻止。” 林婉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但是,如果你的方法不准确,你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是骗子!” “一言为定。” 我们一行人再次来到了坟地。 那两具白骨还静静地躺在坑里,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阴森。 我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把小刀,还有一个瓷碗。 “你要干什么?”林婉警惕地问道。 “准备仪式用品。”我回答。 我先在瓷碗里倒了一些清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样东西。 朱砂、雄黄、还有一些干草药。 我将这些东西按照特定的比例,混合在水中,搅拌均匀。 “这是什么?”中年男人好奇地问道。 “祝由术中的感应药水。”我解释道,“能够增强血脉感应的效果。” 林婉在一旁冷笑。 “装神弄鬼。” 我没理会她,继续准备着。 等一切准备就绪,我看向中年男人。 “准备好了吗?” 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来吧。” 我用小刀在他的手指上轻轻划了一下。 几滴鲜血滴入了瓷碗中。 血液与药水混合,立刻变成了淡红色。 我端着瓷碗,走到坑边。 “现在,我要将这些血液,分别滴在两具骨架上。” “如果其中一具是你弟弟的遗骨,血液就会渗入骨头,并且发生特殊的反应。” 我先走到左边的骨架前,将一些血液滴在了头骨上。 血液很快就凝固了,没有任何异常。 然后,我走到右边的骨架前,同样滴了几滴血液。 这一次,奇迹发生了。 血液刚一接触骨头,就立刻渗了进去。 而且,整个头骨都开始发出淡淡的红光。 “这……这是怎么回事?”中年男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血脉相连的感应。”我解释道,“这具骨架,就是你弟弟的遗骨。” 林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发光的头骨。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这绝对不可能……”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喂?”她接起电话。 “什么?DNA结果出来了?” “这么快?” “好,我知道了。” 她挂断电话,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第四十章:泥人开口,指认真凶! “怎么了?”我问道。 林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具还在发光的骨架。 “DNA结果出来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右边那具骨架,确实是刘建华的遗骨。” 现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我。 中年男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坑边,对着那具骨架痛哭起来。 “建华……建华……” 他的妻子也哭成了泪人。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林婉走到我面前,脸色复杂。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婉的脸色,复杂到了极点。 震惊,不解,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挫败。 我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 “都说了,血脉相连,骨肉相亲。”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不是你那几本教科书能解释的。” “不可能!” 林婉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脑子里那些颠覆她认知的东西。 “绝对不可能!” 她指着我,声音都有些尖锐。 “你一定是蒙的!” “对,就是蒙的!两具尸骨,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你运气好,猜对了而已!” 我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旁边的吴德,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林大治安员,你这话说得,可有点不讲道理了。” “人家小陈师傅露了真本事,你看不懂,就说是蒙的。” “这跟捂着眼睛说天黑,有什么区别?” “你!” 林婉被吴德怼得说不出话,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目光再次转向我。 “好!” “既然你说你不是蒙的,那你敢不敢把另外一具尸骨的身份也找出来?” 她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我。 “只要你能做到,我就承认你的‘本事’!” “但如果你做不到,或者又想用什么‘滴血认亲’的把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显然认定了我只会那一招。 而且,这第二具白骨,现场并没有亲属,滴血认亲自然无从谈起。 她这是想把我逼死。 “小师傅……” 那个姓刘的中年男人,此刻已经对我深信不疑。 他擦干眼泪,走过来,带着一丝恳求。 “我弟弟的女朋友,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家里人还不知道她出事了。” “求求您,帮帮忙,也让她……魂归故里吧。” 我看着他悲痛的脸,又看了看林婉那副挑衅的表情。 心里,一股火气也上来了。 不就是想看真本事吗? 行。 今天就让你开开眼。 让你知道知道,我们这些“搞封建迷信”的,到底有多少你闻所未闻的手段! “可以。” 我点了点头。 “不过,滴血认清是没法用了。” “我要用另一种法子。” “什么法子?”林婉立刻警惕地问。 “寻魂引路。” 我吐出四个字。 接着,我转向她,提出了我的要求。 “我需要从那具女尸的骨骸上,取一小块骨头。” “不行!” 林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那是重要证物!绝对不能破坏!” “林同志!”中年男人急了,“小师傅是为了查案啊!你就通融一下吧!” 老村长也颤巍巍地走过来说情:“是啊,治安员同志,就让小师傅试试吧,说不定真能找到线索呢!” 周围的村民也开始窃窃私语,显然都站在我这边。 林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知道,民心已经不在她那边了。 她咬了咬牙,瞪着我。 “好!我可以让你取!” “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敢耍花样,或者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立刻以破坏案发现场的名义逮捕你!” “一言为定。” 我懒得跟她废话,转身跳进了墓坑。 “十指连心,指骨通灵。” 我拿着那截白森森的指骨,走出了墓坑。 “走,回村委会。”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村委会的院子里。 我将那截指骨放在一张干净的白纸上,然后从我的工具包里,拿出了一团用油布包裹的泥土。 我将泥土放在地上,开始揉捏。 “塑泥以为体,纳骨以为魂,请灵归其位,指路辨东西……” 很快,一个巴掌大小,四肢俱全的泥人,就在我手中成型了。 “装神弄鬼。” 林婉在一旁小声嘀咕,但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动作。 我没理她。 我用小刀,在泥人的胸口位置,小心地挖出一个小小的凹槽。 然后,我将那截指骨,轻轻地放了进去。 再用泥土,将凹槽封死。 做完这一切,我又从工具包里,拿出了几根用桃木削成的小木棍。 我将这些木棍,分别插进了泥人的肩膀、手肘、胯部和膝盖。 一个拥有了简单关节,可以活动的泥人,完成了。 “这就完了?”林婉撇了撇嘴,“一个泥娃娃而已,能干什么?” 我没说话。而是将泥人端正地放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 然后我拿出朱砂、墨斗,还有一张黄纸符。 这一次,我没有用自己的血。 因为要寻的是无主孤魂,用我的血,反而会扰乱她的气息。 我以朱砂为引,在符纸上,画下了一道请魂符。 “嗡!” 当我最后一笔落下,那道符箓,仿佛活了过来,表面竟然有淡淡的流光闪过。 “燃!” 我屈指一弹,符纸无火自燃。 我将燃烧的符纸,投入一个装了半碗清水的瓷碗里。 符灰,迅速融入水中。 我伸出食指,蘸了蘸碗里的符水。 最后,我走到了泥人面前。 “开!” 我轻喝一声。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原本死气沉沉的泥人,猛地颤抖了一下! “动……动了!” 有村民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它……竟然自己站了起来! 那个泥人,在石桌上摇摇晃晃地站稳后,开始转动它的“脖子”,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最终,它停了下来。 它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臂。 手臂伸得笔直。 那只用泥土捏成的手,坚定不移地,指向了村子西北角的方向。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过院子,所有人都感觉脊背发凉。 “它……” 中年男人指着泥人,声音颤抖。 “它在指路。” 我收回手,声音平静。 “它在告诉我们,它的家,在那个方向。” 我没有再多做解释。 我抬腿,就顺着泥人指引的方向,大步走去。 吴德掐灭了烟头,跟了上来,路过石化的林婉身边时,还轻飘飘地说了句。 “林大治安员,还愣着干嘛?” “跟上去看看啊。” “这可比你的科学鉴定,精彩多了。” 林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我们一行人,穿过村子的小路。 最后,我们停在了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土坯房前。 第四十一章:泥娃指路老屋,白骨再等亲人! 我们一行人,就这么停在了这座土坯房前。 房子很旧了,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黄色的泥土,屋檐下挂着干瘪的玉米和辣椒,充满了岁月的气息。 泥人伸出的手臂,就直勾勾地指着这扇斑驳的木门。 “就是这儿?”中年男人刘建华的哥哥,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小师傅,会不会……搞错了?”老村长也有些迟疑,“这……这是王老蔫家的房子,他家女儿……好像是叫王莉,好几年前就出去打工了,一直没回来。” 林婉没说话,但她紧锁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个泥娃娃指的路,谁敢全信? 我没回答他们,径直走上前,“咚咚咚”地敲响了木门。 等了许久,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 一张布满皱纹、神情怯懦的脸探了出来,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她看到我们这么一大群人,吓得就要关门。 “婶子,别怕!”老村长赶紧上前一步,“我们是村委会的,这位是治安员同志,来问点事。” 老太太这才停住,但依旧堵在门口,警惕地打量着我们。 “什么事啊?” “婶子,问一下,”我开口了,“您家里,是不是有个女儿,叫王莉?” 听到这个名字,老太太的身体明显哆嗦了一下。 “你们……你们找她干啥?” “她是不是很久没跟家里联系了?”我继续追问。 老太太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是啊……三年了,整整三年没个音讯了……”她用袖子抹着眼睛,“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是死是活啊……”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同样苍老的声音响起:“老婆子,谁啊?”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看到我们,也是一脸的戒备。 “我们怀疑,王莉可能出事了。”林婉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但语气还是公事公办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是那具女性白骨的颅骨复原图。 “大爷,大妈,你们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老两口凑了过去,只看了一眼,老太太就“嗷”的一声,瘫软了下去。 “莉莉……我的莉莉啊!” 老头子也是浑身剧震,手里的拐杖都握不住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指着那张复原图,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院子里,一片死寂,只剩下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声。 刘建华的哥哥也红了眼眶,他看着悲痛欲绝的老两口,仿佛看到了自己。 吴德靠在远处的墙根下,默默地抽着烟,一言不发。 最难受的,恐怕还是林婉。 她站在那里,一张俏脸煞白煞白的。 科学、逻辑、证据……她所信奉的一切,在这一刻,被我用一个泥娃娃,撞得粉碎。 她看着痛哭的老人,又看看我,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为了百分之百确认,”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到老头面前,声音放缓了许多,“大爷,我们需要采集您和您爱人的血液样本,进行DNA比对。” 老头已经哭不出声了,他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 “好……好……” 林婉转过身,不再看我,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喂?张队吗?是我,林婉。” “青牛山这个案子,第二具受害者的家属可能找到了……对,我现在需要你帮我个忙,联系省厅技术科,我要最快速度出DNA比对结果!加急!用最快的渠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和烦躁。 挂了电话,她背对着我们,久久没有动。 我能想象到她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亲眼见证了唯心的奇迹,这种冲击,不亚于天塌地陷。 “林大治安员,”吴德掐灭了烟头,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嘴角挂着那副招牌式的嘲弄,“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你们那套东西,有时候也没那么灵了?” 林婉猛地转过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反驳。 她只是咬着嘴唇,再次将视线投向了我。 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不屑和轻蔑,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困惑、不解,以及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畏。 我没理会她,走到那对还在痛哭的老夫妻身边,轻声说了一句。 “大爷,大妈,节哀。” “人,我们会想办法找到凶手,给你们一个交代。” 我的话,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老两口渐渐止住了哭声,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睛看着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师傅……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找到害死我女儿的畜生啊!”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我陈小七出手,必定斩草除根!” 我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林婉。 她的身体,微微一颤。 等待结果的过程,是种煎熬。 我们回到了村委会,王家的老两口也被村长安顿在了隔壁的房间休息。 整个院子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林婉的搭档老张,带着几个治安员在村里走访排查,试图找到半年前案发当晚的目击者,但收获甚微。 时间过去了太久,村民们要么记不清,要么就是怕惹事,没人能提供有用的线索。 林婉则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拿着个小本子写写画画,但谁都看得出来,她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总会时不时地,飘到我身上。 我正和吴德坐在石桌旁喝着茶,对他投来的探寻目光,我只当没看见。 “小子,行啊。”吴德压低声音,朝我挤了挤眼,“这一手‘泥人指路’,玩得漂亮!把那小女警的脸都快打肿了。” “这不是玩。”我喝了口茶,淡淡地回应,“这是我泥瓦匠的本事。” “是是是,是本事。”吴德嘿嘿一笑,“不过我跟你说,这小女警虽然嘴硬,但看样子,心里已经服了。接下来,估计就得求着你办事了。” 我没接话。 求不求我,我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那个躲在暗处的凶手。 炼活尸,杀人祭祀,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一股子邪性。 不把这个幕后黑手揪出来,我心里这口气,就顺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