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哥儿下一秒》 第20章 比试 直到大家按照座位落座,众人才纷纷松懈了一些。孟晚和常金花坐在倒数第二桌,离上面的皇后、王妃、侯夫人们远远的。 “娘,能说话了。”孟晚悄声对常金花说。 “咳咳。”常金花轻轻的清了一下嗓子,这会儿有相熟的夫人已经开始交谈起来了。 内殿很大,虽然设有地龙和炭盆,却依旧能感觉到偶有寒风。 孟晚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低眉垂眸的看着面前桌面上的水果、点心、和冷食。 银制的餐具边缘刻着万寿无疆、吉祥如意等字样,字体端正,大小基本一致。这种手工艺品堪称独一无二,放到后世去卖定是天价。 银盘里的东西也很眼熟,正是西梧珍罐坊的荔枝和橘子,听说今年菠萝卖的也不错,但是桌上没有。 “你很能装嘛?”孟晚左侧突然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孟晚的视线从金黄色的地砖上移开,一脸茫然的望了过去,“你是?” 罗霁宁要疯了,他冷笑着反问:“我是谁你不知道?” 孟晚看他的一身命妇的装扮,做恍然大悟状,“哦,我知道了,你是京卫指挥使通知的夫郎。”从三品的京官就这么几个,大家一猜就知道对方是谁。 “狗!”罗霁宁刚要暴起,但略高的声音就引起旁人注意,聂贵妃一双凤眼瞥过来凉凉的看了他一眼,罗霁宁瞬间失了声。 等聂贵妃的视线移开,他才嘴唇微动,从其中传来微不可察的怒骂,“狗屁的夫郎!” 孟晚目不斜视,眼睛不是盯着地上的金砖,就是观察上菜的宫娥。 “喂,你……到底是不是?”罗霁宁不死心的问。 冷盘上完了上热菜,孟晚不吭声,只看菜品,心不在焉的算时间。 太和殿中的皇上开始用膳了,后面皇后才会宣布开席用膳。 罗霁宁还想骂脏话,但他还没气昏头到在宫宴上失了分寸,刚才已经有相近的人看他了,只是他现在是武将的夫郎,所以只是眼神中嘲笑。 罗霁宁眼睛观察着聂贵妃的方向,口中还是不甘心的问道:“你当时为什 么骗我?” 他因为香皂的事给廉王赚了一大笔钱,在他面前颇为得脸,因此也知道了后来孟晚和夏垣一起去吉婆岛的事,甚至听到了夏垣对孟晚极高的评价。 珍罐坊真的是他建的,甚至连糖坊都是他的,轰动整个南地驿站不就是顺丰吗! 他妈的,孟晚竟然一直在耍他! 为什么啊?他要是早点和自己联手,他能沦落到被逼嫁人的地步? 要不是他还有点用处,费大劲儿使了手段,现在他就是廉王府的侍妾! 没错,他的身份连个侧君的位置都坐不上。 啊呸,别说是侧君,王妃给他他稀罕吗? 任罗霁宁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孟晚都没搭理他,他心里有事,暂且没空去理会罗霁宁。 再说句狠点的,孟晚应该把如此张扬的罗霁宁“做掉”,如此这世间便再也无人能猜到他是异界之人了。 这个想法一直在他心中存留,一时半会压不下去,又做不出来,杀人对他来说,还是有点超纲。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廉王倒台后,罗霁宁被牵连而死。 所以别说相认了,罗霁宁在孟晚眼里基本是个死人。 两人的座位中间还隔着一位老夫人,年岁已经不小了,装聋作哑的姿态做得是炉火纯青,但罗霁宁注意到她耳朵支得老高。 算了,等他忙完手里的事,肯定要杀到宋家去问个明白。 孟晚耳根清净了一段时间,等到了宫侍从正殿过来,皇后宣布宴席开始,众人起身端起酒盏举杯恭贺皇后与诸位娘娘。 宫宴上虽然都是珍馐美馔,宫廷御厨顶着做不好就要掉脑袋的心思用心制作每道菜肴,种种美食在金盘玉碗中交错,犹如一道道艺术品。 可孟晚是真的吃不进去,天寒地冻的,又为了保持菜品鲜美,不吃一嘴冰碴子就好了。 他侧眼望去,大家都在意思意思,只有常金花和户部尚书之妻在实实在在的吃东西。 “娘,少吃点,省的拉肚子。”孟晚悄声提醒常金花。 常金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一直按照金阙教的在用膳,半天都没敢抬头了,这会儿听到孟晚的话,便小心翼翼的放下筷子,也不敢回应,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她吃了一肚子凉,确实有点不舒服。 宴席过半,正殿的宫侍突然疾步过来,在皇后耳畔耳语。 这一幕内殿所有人都看到了,孟晚心中一紧,难道是乐正崎动手了? “顺天府尹夫郎是哪位?”皇后突然说了句。 孟晚忙站起来,走至内殿中央行礼,“皇后娘娘万安,臣下便是顺天府尹夫郎孟氏。” 内殿这么多官夫人,夫郎却只有三位,年轻的也就只有孟晚和罗霁宁。剩下都是老太太,有的甚至比常金花年纪还大。 整个禹国朝廷,三十二岁就取得宋亭舟这么高位置的,无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刚才在坤宁宫面见皇后都是低头行礼,皇后还是头次见孟晚正脸,她眼见漫出淡淡的笑意,“原来宋大人夫郎是这般样貌绝伦,听说你是项芸弟子,画技绝伦,陛下宣你到正殿作画,当着外邦使臣的面,可不要丢了禹国脸面。” 虽然此事突然,不在孟晚预料之内,但他已经猜到今日宫宴不会太平,因此也不算手足无措。 “臣下定当竭尽全力。”孟晚身姿挺直,哪怕穿着素净,周身气势却并不是靠一身华服所体现的,而是经过大风巨浪后自然凝练,让内殿的人都不免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罗霁宁盯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这个人,真的和他来自同一时空吗? 孟晚跟着宫侍从内殿离开,候在偏殿等候正殿的宫侍过来传唤,他没等上太久,很快就被招入正殿。 正殿辉煌庞大,上了朱漆的柱子都要两人合抱,孟晚第一眼便是金灿灿的龙纹,柱子上、宫墙上,再往上龙椅的位置他没敢往上看。 孟晚垂首,缓步,不动声色的找自己人。 乐正崎如今是几品官? 没有资格入殿吧? 他家宋亭舟在前排? 大殿太大了,孟晚只能看见左右两边朝臣案几下的两条腿,还被绯红的朝袍遮住大半。 但朝夕相处太久了,孟晚哪怕只看两条腿,也认出那条是他家的来。 怕他紧张,宋亭舟将一条胳膊匿于桌下,骨节分明的大手点了点自己的靴子。 孟晚看见了,他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心安了。 “孟夫郎,跪下面圣吧。”嗓音尖细的宫侍细心提醒道,他便是当初去宋家宣旨那位喜公公,也是皇上身边的近侍之一。 孟晚一听,虽然依旧不知自己行到大殿何处,却干脆利索的跪下行了大礼,“臣下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孟晚头顶不远处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孟晚从地上爬起来,头微微抬起,仍不敢直视圣颜。 皇上语气欣慰,夸赞了孟晚一句,“你早年献上来的《赫山糖坊图》画得很好,比起项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幅图如今珍藏于大内,除了那天在殿内看到的几人,寻常人难以得见。 “多谢陛下称赞,臣下不及师尊半分。”孟晚这句话是诚心的,项芸自幼习画,一直画到年迈力衰方封笔,其画技之炉火纯青,甚至能做到闭目挥毫,孟晚自认远不能及。 然而皇上叫他过来,并不是不是为了听他自谦的。 “吐蕃国的王子为朕献上了他们国顶级画师所作《昆仑撷玉图》,言此画乃世间珍品,凝画技之极致,寻常画师难以匹敌。朕听闻你在内殿,便欲宣你进殿作画一幅,与其比试一番。”皇上坐在龙椅上说了这么一番话后,孟晚明显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更多了。 《昆仑撷玉图》正被宫侍抬着,就那样呈现在大殿上,孟晚抬眼便能看见那么一大幅夺人目光的画作。 说实话,第一眼是耀目,那画是画在轻薄的丝绸上的,以采玉人和巍峨壮阔的昆仑山为主。其中山矿中的玉石,用的是真正的玉片缝制其中,是有些巧思的,难怪吐蕃王子得意。 但是在孟晚看来真的不够看,没有画心,只是绝佳画技堆出来的华丽篇章。 吐蕃国一共才多大,而禹国泱泱大国,能人其实很多。 甚至项芸这样的天才,都只是其中一个稍微出名的。真正的能人大家还有,没准此刻正在大殿上看戏。 那为什么突然把孟晚一个籍籍无名,已经嫁人的夫郎叫过来呢? 孟晚眼睛偷瞄宋亭舟,宋亭舟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哦,尊贵的陛下是为了装比,泱泱大国一个小哥儿都比你们国家的顶级画师强,就不用派什么其他画艺超绝的大家了。 孟晚心里一直琢磨的是乐正崎,竟没想到会摊上这种事。 “臣下遵旨。” 涉及到专业,又是陛下钦点他到正殿作画,孟晚只能暂时隔绝脑海中其他乱七八糟的杂念,一心准备作画。 “陛下就派个如此脸嫩的小哥儿和我吐蕃第一画师比吗?”吐蕃王子站出来,语气似乎颇为不满。 他三十岁朝上,眼窝凹深,鼻梁高挺,身材中等,体型宽壮,是个标准的异域人长相。 皇上贵为天子,身份尊崇,自然不可能纡尊降贵,亲自下场与一个小小的王子争辩。 都察院的御史嘴巴刁钻,闻言立刻站出来说道:“叶尔羌王子不是说你们吐蕃国的画师技艺超群,无人能敌吗?如今难道不敢和禹国的一个小哥儿比试?” 王瓒阴阳怪气的接过去,“赵大人怎么这么说话?便是他们不敢,也该看在吐蕃国年年进贡的份上,给叶尔羌王子一个面子,如此直白,岂不叫王子为难?” 吐蕃国王子自小便学习禹国官话,没想到听得都是辩不回去的阴阳怪气,险些气死。 宋亭舟从座位上站起来给他致命一击,“叶尔羌王子,贵国是不敢同我国画师比试一二吗?若是如此,便不要再说什么天下第一画技这样狂妄的话,叫人贻笑大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都察院的御史们都默了,他们是阴阳怪气,宋大人是硬刚啊! 再一看上首龙椅上陛下的脸色,只见他脸色平淡,嘴角却勾起一个微翘的弧度。 这些年安南屡犯西南边境的事,想必周边国家都已经知晓。吐蕃国位处禹国西北方,领土比安南还大,安南都不服自己国家年年进贡,吐蕃国又怎会服气?自然更是蠢蠢欲动,这次进京便迫不及待的试探了起来。 “你说我狂妄?比就比!”禹国自诩礼仪之邦,叶尔羌王子学得可都是正经的孔孟之道,书上也没教怎么对付别人的阴阳怪气,心里冒火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气得鼻子里鼻毛都在乱飞。 宫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喜公公见状立即让人给孟晚准备桌案。 宋亭舟拦住他,“不必劳烦公公了,便叫本官夫郎坐在本官案几旁,只是纸张颜料备上便是。” 喜公公扭头去看帝王脸色,只见皇上挥了挥龙袍上夸大的袖子,“准。” 孟晚走到宋亭舟面前,背对着旁人对他露了个笑脸。都怪皇宫内院规矩太多,如此煎熬,真是度日如年,在正殿突然见到宋亭舟,真是想死他了。 宋亭舟回他一个安抚性的笑,孟晚的笑没人看见,宋亭舟笑殿内大半人都发觉了,平时宋大人做事一丝不苟,板板正正,如今对其夫郎笑得和花一样,叫人看着稀奇。 案几是低矮的长方形矮桌,宋亭舟把主位让给孟晚,自己站到他身后压阵护航。 孟晚跪坐在特殊规制的蒲团上,先是找了找感觉。他走南闯北见识非凡,心中笔墨众多,找到自己画心之后也明白了,画之一道,不是光画的好看、画的美了才叫名画。而是将画作与作画者心境融于一体,如此才叫画心。 喜欢穿成哥儿下一秒请大家收藏:()穿成哥儿下一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章 金孔雀头面 山河风景孟晚也会画,但他最擅长的还是以画叙事。 孟晚自己调了几样颜料,脑子里思绪不断。 虽然他是被临时拉过来的,但又何尝不是一种机会呢?如项芸一般的绘画大家作画,是给懂得画意的知己看的。 孟晚所作之画又是一类,是给天下百姓看的,如此作画便叫以心作画,使画传意。 他定了定心神,很快想好要画什么,笔触如行云流水,哪怕是停歇半刻,也像是清燕点水,对孟晚浑然一体的气势并无分毫影响。 宋亭舟尽量把目光放在他画笔上,免得惹他分心,随后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孟晚真正作画的时候,并不会轻易被外界打扰。 宋亭舟的目光便又自然而然移到孟晚手上、上半身、修长的脖颈、润玉般的侧脸,唇珠微红,眼下侧脸处小巧一点的朱色小痣却比唇珠更红。 阿砚的眼睛就很像晚儿,笑得时候温柔又狡黠,不笑的时候眼角眉梢无一处不精致漂亮,让人不忍心破坏。 “宋大人,宋大人?”有人小声叫宋亭舟,让他瞬间收回思绪,将目光移了过去,眼里的爱意还没消散,喊他的户部尚书蔻汶对上他眼睛瞬间头皮发麻,身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那个,还是收敛一些吧。”蔻汶好心劝道。 大殿上这么多人呢,至于吗?虽然孟夫郎是长得漂亮,看这么多年还没看够呢? 毕竟前些日子刚参奏完他和夫郎有违礼数,这会儿又如此这般眼神火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登徒子。 宋亭舟阖下眼眸,在殿内扫视一圈,果真见殿内许多人都在往这边看,大部分都是在观察孟晚。 升到三品以上的位置,很少有拎不清的好色之徒,也不是没见识过什么美人,看这边多是好奇宋亭舟夫郎是个什么来头,或是单纯技痒,想凑过来观赏孟晚作画。 孟晚今天画得很快,用色大胆,很快宣纸上就被大片大片的颜色渲染。这回蔻汶也张望起来,偶尔疑惑的轻咦一声。 孟夫郎画得很是平凡啊? 开始泼墨了。 颜色这么深沉吗? 这笔怎么会这么画? 原来如此!真是绝妙。 孟晚最后落笔的时候,宋亭舟下意识要给他捏肩,旁边喜公公眼尖的用手中拂尘甩在他手背上。 我的大人啊!陛下还在呢! 孟晚抬头后,才发现身边已经乌泱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最中间就是不知来了多久的皇上。 孟晚忙屈膝行礼,“是臣下的过错,让陛下久等了。” 皇上略显苍老的脸上笑意温和,“不必多礼,画得已经很快了。” 王瓒也在,他不动声色的拱火,“孟夫郎不必自谦,如此已经极好了,你之前那幅赫山糖坊图若是拿出来直接比试,难免叶尔羌王子心存疑虑,陛下这才宣你你在大殿内作画。不论如何,你才画了一个时辰罢了,吐蕃国的画想必用时更久,叶尔羌王子,本官说的对吧?” 他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甚至称得上和善,可被刺的人听着就是很别扭。 叶尔羌心里堵得慌,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粗粗的喘着气,低头看孟晚的画作。 他带来的画师也在看,看了半晌久久没有吭声。 外行看画,内行看心。 孟晚所作之画仍是他擅长的叙事风,画卷被从中间过渡分开,并无明显的线条,大地天空融合的如此自然,让人清楚这是在诉说两个故事的同时,又不会觉得突兀。 图中画的是两个兄弟,自小在农家长大,不同的是哥哥每天老老实实的跟爹娘种地,弟弟总是偷懒跑到私塾外面听里面的夫子授业读书。 长大后的兄弟俩,哥哥继承家里的几亩田地,认真耕田,娶妻生子。弟弟则背上行囊走出家门去做生意。 几年后弟弟因为识字,生意越做越大。哥哥的村庄和田地却受到了敌国士兵的侵袭。 田地被毁,哥哥穿上戎装上阵杀敌,弟弟则在后方囤运粮草,最后哥哥成为镇守边疆的大英雄,弟弟成为富甲一方,被陛下嘉奖过的皇商。 很新奇的画,看这么一幅画像是看了一本意味深长的书本。 叶尔羌王子做为一个外行,也看得入迷,回过神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像我们吐蕃国的壁画。” 他不可能去夸奖孟晚的画,其他人却已经看得分明,在场的大臣都是绝大多数都是进士出身,天下读书人中的佼佼者,自是有鉴赏能力。 这两幅画如今已经没有可比性了,光从意境上来看,孟夫郎就已经甩出吐蕃国带来的画一大截。这样的画便是被仿造,也仿不出画中深意,这便是普通画师和绘坛大家的区别。 更遑论孟晚的画技也在吐蕃国画师之上,这么一幅画上,却能以笔墨描绘出秋季累累的麦田,和边疆血腥残酷的战场,其笔下风物纤毫毕现,似乎真能破开画壁行至眼前。 这样一幅画,谁也不能说出不好来。 其实孟晚更想画的是哥哥一辈子种地,弟弟读书明智回乡开私塾造福族人,普及全国百姓读书明智才是正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当下是什么场合?当着外邦的面不能暴露禹国一点点的短处,不然等皇上回过神来,万一迁怒宋亭舟怎么办? 这可是皇宫大内,谨慎小心这四个字孟晚恨不得刻在脑门上去。 他身体还是恭恭敬敬半躬身的状态,口中把在脑子里过了两遍的话,流畅的说了出来。 “陛下心怀天下,志在太平,使禹国百姓读书开智,贤才辈出,源源不断地为朝廷输送人才;更有将士们悍不畏死保卫疆土,方得今日海晏河清之盛世。臣下只是个寻常小哥儿,亦亲眼见过陛下治理下的大好河山。满腔忠君爱国之忱,实在不知该如何上达天听,只能借这幅拙画,以表寸心。” 都察院左都御史苟正芳看了他一眼,眼眸垂下的瞬间实在没忍住又瞟了一眼。 宋亭舟这位夫郎…… 他身边王瓒小声嘟囔,“可惜是个小哥儿,不然真该破例招入都察院。” 蔻汶也悄然附和,“恐怕陛下更想让他做个史官。” 两人互看一眼,都有些自惭形秽的意思。 皇上听了孟晚的话,果然被夸得龙颜大悦,谁都知道孟晚在拍马屁,但怎么拍,什么场合拍,又是一门学问。 孟晚现在便是说到了皇上心坎上,吐蕃国不承认孟晚画得好也不行。 难道他们觉得禹国皇帝治理国家治理的不好吗?信不信画得的兵马去吐蕃国的速度比叶尔羌王子回国的速度还快? 和一个小哥儿比已经很丢人了,再说别的只是自取其辱。吐蕃国的画师也很干脆,“是我输了,你很厉害,以后若是来吐蕃国,我会扫榻相迎。” 他禹国话说的没有叶尔羌王子好,还特意拽了句成语,结果说的词不达意,宋亭舟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十分明显,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 叶尔羌王子看出来了,这位画技了得的小哥儿,是这个出言顶撞他官员夫郎。 冷笑一声,叶尔羌王子对已经回到龙椅上继续赏画的皇上说道:“陛下,我们吐蕃国最喜欢的就是有才能的美人,还请陛下把这位美人赐给你的属臣做妃子吧。” 他儿子都八岁了,就算禹国皇帝把孟晚赐给他也是做侍君,叶尔羌就是抱着不管成不成,都要膈应膈应宋亭舟一次的想法。 目光扫视过去,宋亭舟的眼神果然已经沉得像是浸了冰水,坚毅的唇角也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浑身透着一股压不下去的低气压。 大殿上只有不傻都知道叶尔羌王子在针对宋亭舟,皇上的视线从画上移开,“哦?叶尔羌王子竟然还没有王妃吗?可惜孟氏已嫁人为夫郎,不若朕赏赐你个王妃?” 皇上是不可能把公主、郡主等下嫁到吐蕃国的,家里有女儿的大臣心中一凛。 一直沉寂的吏部尚书吴巍深深的看了宋亭舟一眼,站出来说道:“陛下,吐蕃国今年进贡的丝绸和宝石比往年少了近半……”他话说了半截就又悄然退了回去,可见如今行事之低调。 宋亭舟眉梢压得极低,“陛下,难怪叶尔羌王子讨要臣之夫郎,原是国资匮乏,在本国连王妃都娶不上。” “你一派胡言!谁说本王子没有王妃!”叶尔羌气得原地跺脚。 宋亭舟冷笑,“既然叶尔羌王子有王妃,何故还向陛下讨要,岂不是故意欺瞒,犯了欺君重罪!” 禹国几个邻近国家都被上一任帝王打服过,成为禹国附属国,每年要赴京供奉不说,还要自称为属臣。 所以宋亭舟说叶尔羌欺君就是在提醒他,在他们吐蕃国叶尔羌是王子,可在禹国,他只是臣子。哪怕不可能真的按照禹国律法处置他,这句话也让叶尔羌怒气上涌,太阳穴突突直跳。 “陛下恕罪,是外臣鲁莽了。”他胸腔中是烧得滚烫的火,也只能生生按捺住,不能发泄,只是愈发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宋亭舟。 宋亭舟恍若未闻,只坐回自己的位置照看自己夫郎。孟晚头次见宋亭舟在朝堂上的样子,觉得他简直帅到令人发指,偷偷在桌下为他竖了一根大拇指。 皇上自持身份,不可能在大殿上亲自呵斥外邦王子,但不代表他愿意容忍这些小国试探他的底线。 将吐蕃国王子嚣张的气焰打压下去,大殿上奏起了歌舞,场面又是一片祥和,其他等着看戏的他国使臣也老实的不像话。 内外有别,孟晚这会儿完成了使命,又被宫侍请回内殿,喜公公亲自去送的。 临走前宋亭舟捏捏他的手心,轻声说道:“不必担忧,照顾好自己和娘。” 孟晚轻轻点了点头,用微弱的气音回道:“你也是。” 他伴着丝竹管弦、钟鼓齐鸣的悠扬乐器声中离开。 宋亭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也有他的仗要打。 孟晚回去的时候,内殿众人已经纷纷撂了筷子,喜公公卑躬屈膝,在皇后娘娘面前回禀起了正殿的发生的事情,和皇上交代的嘱托。 屏蔽其他人打量的目光,孟晚行过礼之后老老实实坐回座位上。等喜公公离开后,皇后娘娘便立即吩咐身边的女使拟了懿旨,当众赏赐起孟晚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常老夫人,你家娶了个好夫郎。” 常金花冷不丁被点了名,手忙脚乱的行礼谢恩。 四位女使各端着托盘入殿,行至孟晚面前才将上头的红罗销金大夹袱揭开,每个托盘上都摆放着繁复且华丽的首饰,加在一起就是一整套头面。 最中间的便是纯金打造的孔雀发冠,孔雀的每根羽毛上都嵌着一颗颗大小均匀的蓝宝石,在昏黄的灯火下同样熠熠生辉。 剩下则是累丝羽毛分心、挑心、掩鬓和钗簪。上面具都镶嵌着宝石和碧玺,金翠耀眼,夺人眼目。 皇后看着这套头面目露追忆之色,“这套嵌宝石金孔雀头面,是本宫出嫁时的陪嫁,上面并无龙凤图腾,可配你往日穿戴。” 孟晚刚坐下,椅子还没焐热,就又从座位上起身,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到殿中行礼。 皇后脸上露出极为浅淡的笑意,“你为陛下立了大功,这些倒是不算什么,收着吧。” 勋贵人家不缺首饰,可顶级头面也是相当难得的,更遑论这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工艺价值都是其次,身份面子无人能敌。 这可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旧物啊! 托盘上的宝石闪闪发亮,宫妃和命妇的眼睛时不时便瞟过去一眼。 只有罗霁宁看着那上头的宝石像是在看什么蓝绿大玻璃似的,听着身旁人的吸气声暗自翻白眼。 整套头面都被女使装到盒子里,仔细捧着站到孟晚身后,待出宫之时,交予他的手上。 众人看这架势心里嘀咕,顺天府尹家的夫郎这是被召去正殿做什么了? “皇后娘娘,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恐怕是压不住吧?” 孟晚淡定的把目光移到上面,怀恩伯爵夫人正义正言辞的跟皇后说话,听她的语气,仿佛是孟晚长辈似的。 在座之人有的早就知晓两人关系,有的听得一脸茫然。 怎么孟夫郎受到赏赐,林夫人反而做主要皇后娘娘收回成命呢? 喜欢穿成哥儿下一秒请大家收藏:()穿成哥儿下一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章 聂贵妃 “对了,说起来你母亲便是孟夫郎的师父,想来他和你平日走得很近了?”皇后娘娘像是才想起怀恩伯爵夫人和孟晚还有一层关系。 林苁蕙在座位上微微屈身,“本该是亲近的关系,只不过孟夫郎清高的很,回京之后从未登过我怀恩伯爵府的大门。” 聂贵妃理了理腰身处的褶皱,漫不经心的说:“看孟氏就像是个话少的,没想到人情也如此冷漠吗?我记得项先生好像是去年才过世的吧?” 两人一唱一和,就是暗指孟晚师父一死就翻脸不认人了? 孟晚按住欲要起身的常金花,笑眯眯的看向右侧一品诰命夫人那里。虽然都不认识,但应当是有许多的熟人,什么吴夫人,内阁大学士的夫人,这会儿都跟蝈蝈似的缩着装聋作哑。 “顾夫人吧?我记得当初我和夫君初入盛京,就曾去拜访过怀恩伯爵夫人,在伯爵府见过顾大姑娘一面,对了,当时还有吴大姑娘。”孟晚和两家不熟,只知道内阁大学士姓顾,秦艽的未婚妻就是他家嫡次女,他便点名似的一点点俩。 “那有些年头了吧?家里孩子都嫁人了,倒是没有提过。” “不错,年轻的女娘多是趁着没嫁人出去和姊妹们透透气,宴会去得多了,实在不知哪次是碰见了孟夫郎的。” 两位夫人年龄不一,这会儿表现倒是一致,一致的装糊涂。 正殿的事只有皇后娘娘略知一二,其余人谁也不懂孟晚为何被叫去了前头,又为何受赏。 最靠谱的答案也就是皇上看重宋亭舟,是瞧在宋亭舟的份上给了赏赐。怀恩伯爵夫人一看就是和孟夫郎不对付的。 一个是老牌子勋贵,一个又是皇上器重的年轻俊才,两边都不好得罪,更何况,聂贵妃说话的意思也是在帮着怀恩伯爵夫人的。 皇后娘娘身体抱恙,太子失踪后更是不济了,听说凤印如今都在聂贵妃手里,廉王殿下又风头正盛,谁敢不给她三分颜面呢? 其中最为难的就是顾家,大女儿当初差点嫁到怀恩伯爵府,叫吴家姑娘抢了先,这会儿看来得亏没嫁到怀恩伯爵府家。 但是她小女儿又被太子妃选去做弟媳妇,高攀到了侯府,秦家可是太子妃娘家,她家就算是和太子绑在一块了。 其实这事当时顾大人两口子也愁过,内阁权利渐渐被削弱,顾大学士只沾了个清流的名头好听,其实在朝中只算个没有实权的摆设。 秦艽虽说是嫁个纨绔,可世子就是世子,将来可是要继承侯府的,女儿若是生下嫡子,岂不是同样能袭爵? 思量再三,还是应了。 只是外面的名头不好,都说顾家是清流世家,女儿却都往勋贵人家上踅摸,可算是打了脸,自有人拿这个取笑顾家。 自家事自家知道,岂不知顾家也在后悔,顾夫人现在只希望女儿的婚事别出纰漏,这会儿说什么也不想招惹是非。毕竟面上看,宋家和太子确实没什么交集,只是和秦艽有几分交情。但是话说回来,就算孟晚夫夫和秦艽有交情,上面还有太子妃在呢,也轮不到她。 顾夫人心思捋顺了,看向身旁的吴夫人,曾经心高气傲的女人,这两年越发低调,上头的伯爵夫人可是她亲家,却也没有多寒暄几句的意思。 再越过这群人遥望皇后身边的太子妃,只见她扶着额,似乎颇为疲惫的样子。 “两位夫人记性都不太好,那倒也无伤大雅。只是怀恩伯爵府的大门,是我师父临终前叮嘱不必高攀的,师命难违,也只能请伯爵夫人见谅了。”孟晚算准了她们的态度,也不生气,脸上还是笑着的模样,轻飘飘地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杀人便要诛心,不然和挠痒痒差不多,还有什么意思? 林苁蕙气定神闲的脸色骤然巨变,她就是和母亲关系再不好,从一个她认为是外人的口中听到这种话,也不免心头猛颤。 因为,她母亲项芸,是真能做出临终留信叫自己徒弟不许入她家门的人。 聂贵妃看了眼她的脸色,忽觉得没意思,在伯府经营那么多年,也不过是个看不懂天高地厚的废物罢了。 她高贵淡漠的眼睛俯视下首的孟晚,“这张嘴倒是牙尖嘴利,林夫人身为长辈,你却如此不敬尊长,难道你父母和夫家,没教过你熟读《女诫》吗?” 乡下女娘小哥儿的名声尚且容不得半分诋毁,更遑论是礼仪规矩繁杂琐碎的盛京城。 今日殿内这么多人在,哪怕常金花只是一个乡下人,也知道贵妃娘娘这番训斥若是传出去对孟晚的名声有多大影响。 她抖着手,明明自己怕的不行,还是站起来躬身替孟晚解释:“贵妃娘娘,晚哥儿他不是没有规矩,是伯爵夫人自己说了不让他上门。” 为了给自己壮胆,也怕上首的贵人听不清,常金花音量不小。 聂贵妃眉间涌上一抹厌烦,“本宫可是问起你了?” 从始至终,孟晚都没有太过在意林苁蕙和聂贵妃,打嘴仗他还能输了他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常金花被人这般对待的瞬间,他心头突然窜起一股怒火。 嘴角仍是上翘,但孟晚眼中已是一片冰霜,“聂贵妃,臣下自幼父母双亡,确实没读过什么女诫。臣下夫君学得是君子之道,我婆母常氏乃慈善之心。贵妃娘娘出身将门,没想到也精通女诫吗?怎么我听说国公府的几个小公子们日日留恋青楼楚馆,弃家中妻儿不顾呢?想必是国公府的内眷们研习女诫,男儿郎也跟着精修胭脂水粉了?” 他一番话说完,殿内安静到落针可闻,只有一声声细微的抽气声压抑不住的响起。 太子妃垂眸时脸上满是嘲讽,国公府后继无人是满朝文武都知晓的事实,也是聂贵妃的痛楚,廉王一党为何行事如此急迫,便是怕老国公一死,他们再无指望。 聂贵妃和廉王都心里门清,没有老国公,他们根本斗不过太子殿下。 只不过孟晚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在聂贵妃独擅专宠的时候,与她正面交锋。一会儿被聂贵妃小惩就算了,倘若处罚的狠了,免不了要让母后出面调和。 太子殿下颇为看重宋大人,假如故作不知寒了他的心,只怕会对太子产生隔阂。 “你放肆!”聂贵妃拍案而起,“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妄议国公府?” 孟晚身量在内眷中算是顶高的了,他站在座位后目光直视聂贵妃,窄腰挺得仿若韧竹,气势比当朝贵妃还胜,根本不退让半分,“臣下当然不敢胡乱置喙,但闲来无聊,“不小心”看过两卷案宗,巧的是都和国公府有关,娘娘不妨猜猜上面写得是什么?” “你敢威胁本宫?真以为本宫会怕你夫君一个三品京官吗?”聂贵妃忽而嘲弄一笑,“还是你以为你夫君会任由你得罪廉王殿下和定襄国公?一个毫无背景的夫郎而已,好像也配不上宋大人顺天府尹的身份吧,你说本宫赏他个贵女,他会不会把你休了?” 在宫中爬到贵妃的位置上,除了深厚的背景外,聂贵妃也不是毫无成算的白板。 换成普通人,听到她这么说早就方寸大乱了,不巧的是,孟晚算不上普通,且他的底气有一半都是宋亭舟赋予的。 国公再势大,贵妃再显赫,宋亭舟如今也不是吃素的。不和他们对着干,难道和他们交好让陛下忌惮宋亭舟吗? 孟晚一点都不慌,“家里正好空旷,贵妃娘娘若是想赐人尽管恩赐,只要人家姑娘不介意,臣下也没什么好说的。” 正好他家缺倒夜香的,尽管来啊! 聂贵妃冷下脸,“这张嘴可真是聒噪啊,听得本宫心烦。”她的贴身女使自然懂主子的意思,齐步往孟晚这边走来,合在腹部的双手缓缓摩挲,随时准备制服住孟晚施以暴行。 林苁蕙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已经预想到孟晚被这些下手狠厉的女使收拾到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模样。 然而孟晚头微微偏过来,突然扬声说了一句,“皇后娘娘,臣下想求一个恩典。” 聂贵妃唇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认为孟晚是服软了,只可惜找错了人,她要教训的人,便是皇后也不可能保得住。 做为整个内殿唯一知道孟晚因何受赏的人,皇后娘娘不知为何竟然也没有声张,这会儿孟晚主动询问,她才温声回道:“说吧。” 孟晚煞有其事的说:“臣下的画作还在正厅,臣下想知道此画还能否收回。” “什么画?”聂贵妃隐隐察觉出不对来。 “哎呀孟夫郎,您的画是收不回来了,可陛下还有恩赐。”喜公公喜气洋洋的捧着圣旨过来,刚巧听到了后两句话。 当然,也可能是这位大太监在偏殿等了一会儿了,找了个恰当的时间才出现在这里。 叶尔羌王子在威逼利诱之下将今年少的那一半贡品又吐了出来,双方商议的名头也很好听,全当是买孟晚那幅画的金资。 皇上龙心大悦,自然又嘉奖了孟晚一道,直接越过宋亭舟册封他为一品诰命。儿媳不能越过婆母,顺便一道册封常金花也为一品夫人,因此喜公公才过来宣旨。 孟晚不差这么一幅画,对诰命的身份也不太热衷,他要的就是陛下的态度,以震慑聂贵妃。 孟晚跪下谢恩之后,其余命妇才知道正殿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当口哪怕是贵妃也不能拿孟晚如何,起码他在今夜,确实有和聂贵妃对峙的资本。 “皇后娘娘恕罪,妾突感乏累,想早些回宫。”知道拿不住孟晚,聂贵妃兴致缺缺的带着宫里的人走了,一些或是因为某些原因依附国公府,或是在后宫指望聂贵妃的妃嫔们,也接二连三的告退。 她走后林苁蕙便收敛起神情安坐,绝口不提刚才打压孟晚的话了。 剩下的命妇面上分毫不显,心里则是在琢磨着两人的恩怨。 同是在京多年,谁不知道林苁蕙伯爵夫人的高傲姿态?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八成是早年宋大人还没发迹,只是个进士出身,尚且没有今日这番做为,他夫郎孟氏登门定是被林苁蕙给冷待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人家争气,如今有了这么一番做为,林苁蕙反而挑起孟夫郎的礼了,嫌他们夫夫二人不登门。 谁会管这种闲事来,没见皇后娘娘都没理她吗? 而且现在孟夫郎的画又入了皇上的眼,保不齐就是下一个项芸,如此能人,不上杆子交好就罢了,竟然还贸然得罪,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喜公公走后场面冷了下来,宫宴进行到这儿不过是在耗费时间。 孟晚心里知道正殿还有大麻烦要解决,耗时间干熬,还不如怼别人两句来的痛快。 罗霁宁胆子大得很,硬生生和孟晚旁边的老夫人换了座位,坐到孟晚旁边后也不说话,就侧着脸死死盯着他,然后不住冷笑。 这人之前在西梧府恶心吧唧的姿态果然是装的,如今呢?硬刚皇贵妃都不虚! 装得可真像啊,把他当智障耍的团团转。 孟晚:“……” “你想问什么现在就问吧。”孟晚眼神望向别处,嘴上轻声说道。 “奇变偶……” “无用的蠢话就别说了。”孟晚没好气的打断他。 罗霁宁被噎的一梗,他憋了一会儿,发现还真不能在皇宫里乱说什么,左思右想下,竟然开始和孟晚卖惨。“你知道我过得什么日子吗?我是罗家的嫡子不假,可那群老东西竟然想让我和我姐一起嫁人。要不是我机灵,就……” 孟晚捏紧了手中的杯子,他妈的他穿过来下一秒差点被嘎他说什么了? 他被人牲口似的从南拉到北发卖他说什么了? 罗霁宁个死直男还好意思委屈? 开始既结束,孟晚不大想听了,“听香榭是廉王的产业吧?下次我去那附近找……” “啊!” 巨大的惨叫声从殿外传来, 那道声音太过惨烈,发出的人声带都似乎撕裂了。 凄厉的喊叫惊得常金花打了个哆嗦,罗霁宁“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怎么回事。” 皇后也从凤椅上站了起来,她吩咐身边女使到正殿打听,口中则安抚着内殿的命妇们,“诸位不必惊慌,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便派宫侍送你们出宫去吧。” 宫中若是出了什么辛密的事,便是让这些命妇们留下来看热闹,她们也不敢。 喜欢穿成哥儿下一秒请大家收藏:()穿成哥儿下一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章 绮罗乐正 孟晚站起来挽住常金花,心里担心着在正殿的宋亭舟,他无视欲言又止的罗霁宁,忐忑不安的跟着宫侍往外走,实际上耳朵里正在屏蔽所有杂音,一心想听听正厅还有没有什么动静传出来。 可惜直到行至东华门,孟晚都没有再听到什么风声,只是宫中的侍卫都在往太和殿的方向赶去。 他恨不得也跟着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但在宫中乱晃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撞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是真的会掉脑袋的,孟晚万万不敢放肆。 “蚩羽,快,驾车去午门等候大人。”孟晚上车后便迫不及待的说。 蚩羽闻言,扬鞭立即赶马车前往午门。 东华门距离午门不算太远,孟晚过去的时候午门的左、右两门已经打开,三品以下的京官在两座宫门中鱼贯而出。孟晚还看到了吴昭远和祝泽宁,他们都在和同僚说话,聊得热切,孟晚没有出声打扰。 他逐一详看,其中果然没有乐正崎。 又等了半炷香的时间,午门终于开始有人出来,都是朝中几个三品以上官员,宋亭舟的身高在里面鹤立鸡群,孟晚一眼便能瞧见。 “夫君。”他小声喊了一句。 声音很小,孟晚本以为宋亭舟不会听见,却见对方准确无误的对上他的双眼。 孟晚短暂的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吊着的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几位大人也看见了马车上的孟晚,与宋亭舟关系好的,都对孟晚颔首示意,还有两位孟晚根本不认识的,也主动同他打招呼。 有人甚至想问问孟晚有没有个姐妹兄弟什么的联个姻,最好也是这样长得好嘴皮子好还有才华的。 宋亭舟坐上马车后替孟晚解惑,“那两位大人擅长作画,也是丹青好手。” 早上雪生送他过来一直都没回去,这会儿架着空车跟在蚩羽车后。 “哦,怪不得突然过来跟我寒暄。”孟晚其实有心想问正殿后来发生了什么,但眼下绝对不是好时机,只能忍耐住。 常金花捂着肚子不大舒服,他们没有过多停留,大半夜的街上只有零星车马,蚩羽把马车架得飞快,很快他们就回到了家里。 “槿姑,煮些素面来,再放上几个鸡蛋。”常金花交代完就小跑着去茅厕了。 孟晚亲自去阿寻屋里叫人,让阿寻给常金花把脉配药。 “我在内殿听到有人叫的很惨,是怎么回事?乐正崎到底做了什么?”回到他们的卧房,孟晚迫不及待的问。 宋亭舟脱了外袍,以指抵住孟晚的唇,“晚儿,稍安勿躁。” 孟晚闭上眼睛深呼吸,“你说得对,是我太急了。” 厨房在烧水、做吃食,常金花院里的厨房里则在煎药,腾腾的白烟在庞大的宅子里很快泯灭消散。 主家回来后忙活起来的下人们难免发出声响,遮掩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小动静。 孟晚和宋亭舟洗漱后去看了常金花,见她精神还算好,正窝在炕上喝药,便嘱咐她房里的苇莺、云雀,好好守夜,有什么动静就尽快去叫阿寻和他。 交代完夫夫俩才回到自己卧房准备休息。 “乐正崎被抓进刑部大牢了。”宋亭舟声音平静。 孟晚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 要命,聂知遥和绯哥儿还在西梧府等着他呢,他怎么就把自己给弄进大牢了! 宋亭舟难得姿态强硬的将他按进自己怀里,对着他精巧的耳朵吐气,“别声张,乐正崎未必会有事。” 孟晚冷静下来,十分不解,“到底为什么?乐正崎到底做了什么?” “他揭发乐正家叛国。”宋亭舟依旧是对孟晚耳语,今日在正殿的事只有他们几个三品朝上的官员知晓,虽然皇上没有明确嘱咐大家不许泄露口风,可众人都极有默契的缄口不言。 孟晚这些日子想了许多,联想乐正崎是为太子办事,他最先设想的就是太子让乐正崎揭发廉王与罗家合作,迫害无辜孩童,用“鲛珠”拉拢朝臣。 然后太子再拿着安南王的两封信件杀回盛京,打廉王一派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便可彻底把廉王一党拉下马去。 可无论他怎么想,都万万想不到乐正崎是检举了,告发的却不是廉王和罗家,而是他自己的本家,西方世家之首——绮罗乐正。 乐正家家族古老又神秘,谁也不知道他们家的底细,流传出来的消息中说的是他家家主和几位族老,其实是某个帝王宫中的乐师们出逃,拿着皇宫积攒的金银珠宝逃到禹国西部的金城一代,如此才成立了乐正家。 但今晚……不,按时辰可以说是昨晚了。 昨晚太和殿正殿上,乐正崎口中的乐正家却是禹国西部悠远古老的吐谷(yu)浑国,在统治了西部长达三百五十年后,被其余国家灭国,分割领土。 乐正一族,正是当初吐谷浑的王室。 他们带着吐谷浑称王期间积攒的金银珠宝,隐匿在金城安家落户,为确保皇室血脉的纯粹,所以从不与外族通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最开始宁娶世家女,不入帝王家的流言就是乐正家的人为了混淆视听而流出出去的。 乐正崎在正殿上,当着吐蕃王子叶尔羌的面,说乐正家早就和吐蕃王勾结在一起,准备伺机发动边境之战,共分禹国西海的土地和城池。 禹国四大世家中,吴家已成衰败之势,项家察觉不妥,已经在想方法自救,罗家早早投奔廉王,只有乐正家一如既往的低调,没成想是在偷摸养兵想要复国! 皇权不可窥伺,定襄国公重兵在握皇上忍了,两个儿子为了争夺皇位明争暗斗他冷眼旁观,可造反是哪个帝王能忍的? 吐蕃王子当即就被在殿中削掉了一条胳膊,没有那个国君是断臂登基的,无论乐正崎说的是不是真的,叶尔羌此生也再无可能成为吐蕃王,所以那喊声才如此惨烈。 孟晚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翻转砸的晕头转向,不论如何也想不出其中关系,“那……那乐正崎不会死吧?” 他揪着重点问。 宋亭舟在烛光下抚摸孟晚如缎般的漆黑长发,轻叹了一声,“性命无忧,只是可能会受点苦头。” 他郑重叮嘱,“晚儿,你莫要去刑部见他,暂且也不要掺和进这里面的任何事,上位者博弈,我们暂且只能静观其变。” 孟晚知道轻重缓急,宋亭舟都这样说了,他便乖乖点头,“你放心,我不会露出什么破绽的。” 他们拥在一起说着些隐秘的话,冷不丁外面院子传来蚩羽一声暴喝。 宋亭舟飞速下床先将孟晚护了个严实,孟晚扒在他肩膀上,“是杀手吗?”他听到了兵刃相接的声音。 宋亭舟的声音依旧沉稳,“应当是探子,露了马脚被蚩羽发现,这才交起手来。” 果然,还不到片刻的功夫,蚩羽就已经将人拿下。 但因为经验不足,等宋亭舟出门查看时,人已经毒发身亡。 蚩羽神情懊恼,“大人,我不知道他藏了毒药。” 宋亭舟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先送到顺天府去,叫咱们的仵作验尸。”他心里知道,京城不像其他地方,要验尸应当也验不出什么来,聊胜于无吧。 正旦宴入宫是皇室赐予的无上荣耀,孟晚却被连番变故搞得心力交瘁,他不敢给聂知遥写信,好歹给他和聂先生的年货早早就送去岭南。 初二常金花腹疾还没好,在家养病吃药没下床,孟晚坐在床边为她喝粥,被她赶到一边,“娘是肚子疼,又不是手断了,你快该去忙啥就忙啥,别守在我这儿,怪不自在的。” 孟晚被她赶走还不放心,交代阿砚不许闹腾,好好照看祖母。阿砚从小被常金花带大,大了些后常金花开铺子都带着他,远比和两个爹的相处时间还长。 知道常金花生病后,阿砚和通儿两个就守在常金花屋子,一会儿给递杯热水,一会儿给捶捶背,常金花一时间都不知道眼睛该看哪个。 没休息好不算什么,心里熨帖才是真的。 初三各家各户也开始走动串亲,街上车马络绎不绝,一车车的都是年货。 常金花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也需要休息。宋亭舟便提前告知祝泽宁和吴昭远,不必来他家中拜访。 孟晚先和宋亭舟去祝家拜访祝三爷,又和祝泽宁两口子联袂前往吴昭远家里。 吴家只是个二进的小院,不说比孟晚家的宅子小,便是祝家也是四进的大院。 吴昭远坦坦荡荡,他夫郎郑淑慎却有些羞涩与回避。 “家中清寒,你们不要介意。” 孟晚进屋后姿态惬意,也不用郑淑慎邀请,直接上了榻,“这有什么的,我和兰娘来了可是准备在大嫂这里待上半日的,午膳我去下厨吧,给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郑淑慎果然忘了刚才那点自卑,忙劝阻道:“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你来了就是客人,该是我和昭远扫榻相迎,哪儿有让你下厨的道理呢?” “大嫂就别谦虚了,咱们三家哪儿用这么客气,晚哥儿既然掌厨,那我就给他打下手,你不会就帮我俩带孩子好了。”兰娘是庄户出身,就是之后学了两年大户人家的规矩,读书识字对她来说还是超纲了,只是羡慕郑淑慎出口成章,想让孩子也沾染他一身的书卷气 郑淑慎在家学的是兄友弟恭,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还真没被人这般真诚对待。 他舒眉展笑,拨弄了两下琼娘脖颈上的金项圈,“那我就真给你们管孩子了?” 孟晚把阿砚和通儿也给推过去,“我送的年礼里面有岭南一带的菌子,一会儿拿他给你们煲汤、素炒、炖大鹅。” 兰娘抚掌一笑,“我家庄子里杀了鸡鹅,车上正好都带了来。” 东西都有,要什么有什么,孟晚当即就开始忙活。兰娘也没有虚的,撸起袖子给他帮忙,俩人把吴家的厨娘赶去扒葱拍蒜洗菜,顺理成章的占领了厨房。 吴昭远家前院和后院就隔着一个中堂,他和宋亭舟、祝泽宁三人正在中堂说话,隔着后面的帘子能听到后院厨房说话的声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以前一直想尝尝嫂子的手艺,今天终于能尝到了。”祝泽宁端着茶盏美滋滋的说,像是占了什么大便宜。 宋亭舟手里拿着吴昭远的一本藏书,用书本去戳祝泽宁微微鼓起的小腹,“你这些年难道亏待自己这张嘴了?” 祝泽宁用力一吸,肚子缩回去半截,看着还是没有宋亭舟那样劲瘦干练,“那群人天天找我喝酒,我这是喝出来的,可不是吃出来的。” 吴昭远本来还在笑,听到这话警惕的提醒了一句,“你爱交友是好事,但眼睛可要擦亮,不要谁攒的局都去凑热闹。” 宋亭舟握着书册的手一紧,也跟着说了句,“昭远说的有理,朝中今日不太平,万万要谨慎行事,莫要被无辜牵连。” 祝泽宁满脸好奇之色,“正旦宴的时候太和殿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听见有人惨叫。” 宋亭舟垂眸掀开书页,“在宫里,有人惨叫也不值当惊奇。” 吴昭远听出了宋亭舟的弦外之音,拦住祝泽宁还欲追问的话语,“你还是少打听上头的事,景行也不是什么话都方便往外说的。” 祝泽宁抿了口温热的茶水,是次等的绿茶,他喝着不大适口又放下了,“哦。” 后院的厨房渐渐飘出掺杂着鲜味的肉香,祝泽宁频频望过去,“让兰娘也和嫂子学学,这也太香了。” 宋亭舟轻笑,“今日不提吃是过不去了,你和我急阿砚又何区别?” “阿砚这个小机灵,有晚哥儿的机灵劲,也有你的敏而好学。琼娘也是个好孩子,大方识礼。”吴昭远夸着两个孩子,话语中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绪,“也是我子女之缘浅薄,家里连个小哥儿也没有。” “小哥儿本就不易有孕,景行也是和嫂子成亲多年才只得了一个阿砚。”祝泽宁劝着劝着突然建议道:“不若你纳个女娘算了,等有了孩子抱到大嫂膝下养活,不也和亲生的一样?” 宋亭舟拧着眉横他一眼,但见吴昭远眉间似真有意动,又将即将出口的话吞了回去,转而说道:“大嫂和你的身体都还年轻,也无其他顽疾,孩子只是早晚的事,昭远……” 他剩下的话没说,吴昭远却想起他小时候被仆人和主宅的兄弟姐妹嘲笑的日子。 孩子是无辜的,他早早领略世间冷暖,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也沦落到那般地步呢? 他抿着唇下定了决心,“泽宁,你若是我兄弟,纳妾的事就别再提。” 在祝泽宁看来纳个妾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爹不重女色也有几个姨娘,他四叔更是女人不断。官场上的同僚不光纳妾,还会寻去烟花柳巷找娼妓。 他浸染在这种环境里,只觉得很寻常,但宋亭舟和吴昭远都不喜欢听,那他不说就是了。 喜欢穿成哥儿下一秒请大家收藏:()穿成哥儿下一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章 有赏 孟晚在后院厨房做饭的时候,天上竟然有飘起了雪花,他听着孩子们在院里大惊小怪的声音,盖上铁锅的盖子望向院子里。 已经在盛京见过几场大雪了,阿砚还是稀罕的不行,怕冷又爱玩,穿的圆滚滚的笨拙模样,还要去接漂亮的六瓣花。 孟晚不自觉的勾起唇角,眼眸里是阿砚天真的笑脸,这会儿终于有些做人阿爹的慈爱模样。 “阿砚,别让雪花进到靴子里去,不然鞋子里都要湿了。”孟晚叮嘱道。 阿砚穿的是鹿皮小靴,外层不怕湿,但他玩的时间若是长了,恐怕会顺着裤缝进到鞋里面去。大正月的,常金花已经病了,孟晚可不想让阿砚也跟着病倒。 “知道啦阿爹!”阿砚其实根本没听清孟晚说的是什么,只顾着和通儿在雪中嬉戏。他自己美得不行,在漫天风雪中乱扭,幻想自己是哪天在听香榭里那些舞者。 而真正的武者通儿,则一身阳刚的在打拳。 孟晚瞧着在雪地里打了一套拳面色愈发红润的通儿,想着让家里的雪生和蚩羽多历练历练阿砚。 他不求阿砚多有才华本领,身体康健便挺好了。 孟晚随手将火炉上煨着的八珍肘子里扔了一把干贝,抬起头的瞬间察觉到中堂的宋亭舟在看他,目光扫过去果然见到对方手里拿了一本书,确实倚在门框上在对他笑。 过节要穿的喜庆,他们二人都穿了一身暗红色的棉袍,宋亭舟外罩一件灰鼠皮的大氅,孟晚则是同样色调的斗篷。 这会儿宋亭舟斜倚着门框捧着书本,他年纪上了三十岁后,性子越来越沉稳。比起年轻时的锐利的长相,如今气质沉淀下来,冷还是冷,眉眼对上孟晚却温柔的不像话,配上唯美的雪景,倒是有几分像儒雅贵公子的模样。 宋亭舟捧着书眼睛目不转睛的落在心爱之人身上,直到孟晚对他挥了挥手,转身钻回厨房做菜,他才在祝泽宁嚎叫着说冷时撂下了厚重的门帘。 秋影跑了进来,喘着的粗气从嘴巴里变成白烟,把他半张脸都搞得烟雾缭绕。 吴昭远递给他一盏茶水,“怎么了这么着急?” 秋影没空喝茶,咽了口口水滋润干涩的喉咙,“宋大人,你家来人了,说是宫里的聂贵妃有赏。” 宋亭舟“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书,不动声色的问:“聂贵妃?宫侍到哪儿了?” 秋影趁他说话的空档把吴昭远给他的茶一口干了,用袖口擦了擦嘴巴上的水渍说道:“雪生哥给拦在门口了,说是主人家不在,要等你回去处理。” 宋亭舟立即将书放回书架上,取回自己的灰色大氅,转身对两个兄弟招呼,“我回家一趟,马上就过来,暂且别告诉晚儿。” 说是封赏,但吴昭远看宋亭舟的脸色觉得事情不简单,他安抚道:“你放心回去便是,弟夫在我家你放心。” 宋亭舟冷着一张脸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祝泽宁见他连车也没坐,大冷的天竟然牵了吴家的马出门。他不解的扭头问吴昭远,“不是说贵妃娘娘封赏吗?景行的脸色怎么不像高兴的样子。” 吴昭远知道的没比祝泽宁多多少,但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些猜测,不好对祝泽宁说出来,“也许是有旁的急事吧,我们姑且等上一等。” ——宋亭舟踏着风雪疾驰,果真在家门口看到了两名宫中女使。她们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人,妙龄年纪,容貌清丽。肤色雪白,身姿窈窕。怎么看也不是做奴婢的样子, 周围是一队侍卫在护送她们,骑在马背上趾高气昂。两名女使也是一脸傲气。 宋家大门紧闭,小厮们都守在门口寸步不让,雪生挡在最前面和女使对峙,“家里大人夫郎都不在家,我等只是奴仆,做不来主君的主。” 领头的女使细眉高挑,语气不善,“外面天寒地冻,你的意思是让我等在雪地里干等?我们可是贵妃娘娘的女使,奉的是她的凤令!” 雪生并不擅长和人打嘴仗,也在强撑着拦人,“两位姑姑可以到前面酒楼稍坐,我家大人最迟午后便归。” 另一位女使一脸不满,“谁要去那劳什子酒楼?你说宋大人不在家就不在家,难不成宋家除了宋大人一个做主的都没有?怕不是你们夫郎善嫉,有意不让我们进门吧!” “你在说谁善嫉?”宋亭舟坐在马背上,灰色的大氅盖住他整个上半身,露出两条修长有力的小腿。 侍卫们率先反应过来,下马齐声行礼,“见过宋大人。”他们在宫中走动,自然认识这位名头颇大的新任顺天府尹。 两名女使见此也忙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宋大人,宋大人万安。” 宋亭舟翻身下马,雪生接过他手里的缰绳退至一旁。 “贵妃娘娘究竟是何意,专门派人来本官家中诋毁夫郎名声吗?”宋亭舟冷脸的时候没有几个人能顶得住,他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抗拒的威压,一句话就将刚才还咄咄逼人的两个女使问到僵在原地,不敢胡乱说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侍卫们有心想为两名女使开脱两句,但抬头对上宋亭舟冷峻的脸色,谁都没有勇气张嘴。 “是奴婢等僭越,还望大人恕罪,奴婢……奴婢这就自罚。”其中一位女使顶不住宋亭舟施加的压迫感,咬着牙说出这番话后,抬起右手就扇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随后视线偷偷上移,去观察宋亭舟的脸色。 宋亭舟眼神冷漠,面无表情的扫过去的瞬间,女使便明白此事不能善了。 宫中没有单纯无知的宫女,更何况是她们这样混到贵妃娘娘身边办事的,今日人若是送不出去,挨几巴掌都是轻的。 她同另外一位女使对视了一眼,两人狠下心来各自掌嘴十几下,直到打的脸颊红肿,才听宋亭舟淡淡的说:“还望两位姑娘日后管住自己口舌,若是来日,本官听到任何关于我夫郎善嫉的传闻,少不得要请两位姑娘往顺天府走上一遭。” 女使顶着一张红肿的脸,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大人放心,是奴婢说错了话,再不敢胡乱言语。但贵妃娘娘听闻大人子嗣不丰,身边伺候的人也……”也不尽心几个字被她咽进肚子里,“身边伺候的人不多,所以才赐下两位美人,还请大人笑纳。” 侍卫壮着胆子在一旁帮腔,“宋大人,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大人不要为难。”今日这人,不管宋亭舟要不要,他们都铁定要送入宋家。 聂贵妃之尊贵,仅次于皇帝和太子,甚至因为定襄国公的缘故,凌驾于皇后之上,她的命令,谁又敢违抗呢? 宋亭舟脸色不变,“既如此,你们将人留下,回宫去吧。” 女使急了,“宋大人,贵妃娘娘吩咐我等一定要将人送进宋家的大门!” 宋亭舟的语气不容置疑,“要么带着这两人一同离开,要么现在就将人留下,如若敢在我面前胡搅蛮缠,便以寻衅滋事的名义统统押到顺天府衙门。” 他说话掷地有声,看着也不像是说说而已。 两名女使没了主意,眼神看向护送他们出宫的侍卫们。 前朝后宫,两个谁也得罪不起,侍卫头领心里合计了一下,拱手对女使说道:“我等只是护送姑姑的,两位姑姑只管自己做主。” “你!”一名女使怒目而视,另一位却拉住她认命,今日若是贵妃娘娘亲自来还能要个说法,她们只是女使罢了,在宋亭舟这样冷心冷肺的高官面前也只是个奴才。 “罢了,左右人已经交到宋大人手里,我二人也算完成了任务,宋大人,奴婢这边回宫去了。” 她话说完自己反倒先松了口气,侍卫们恭恭敬敬的对宋亭舟抱拳行礼,一行人就这样大张旗鼓的来,又偃旗息鼓的退了。 聂贵妃的人都消失在街角,雪生忍不住上前询问:“大人,这两人要怎么办?” 聂贵妃竟然还很贴心的送来一女娘和一个哥儿,容貌都不凡俗,最重要的是比起二十多岁的孟晚,这两人正是如花般的年龄。 在宋亭舟审视的目光下,两人的头越来越低。 他们自小就被挑选出来,什么用途不言而喻。 比起被送给那些大腹便便、样貌丑陋、或是年龄太大,家中妻妾成群的官老爷,宋亭舟这样年轻、俊朗又专情的男人简直是屈指可数。 她二人还是经过一番算计,才能被聂贵妃身边的女使选中。 如今看来,对方确实如传闻中一般龙章凤姿,但气势未免也太过肃穆冷冽了,不知这位宋大人回到后宅,是否也这般刚硬。 宋亭舟对雪生的话恍若未闻,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带去西侧门处。” 雪生欲言又止,“大人!” 宋亭舟扯过缰绳重新上马,简单留了两个字,“照做便是。”就直奔吴昭远家而去。 桂诚叫他,“雪生哥?咱们尽快吧,街上好多人在往这边看。” 从那两个女使带人过来,街边就有很多人在若有似无的往宋家大门处偷瞄,现在好像又多了。 雪生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走,听大人吩咐,带人从西侧门进去。” 大人可能也是无奈之举吧,贵妃赏赐,不容推辞。 雪生心情沉重,一路连头也不抬,顺着主街往宋家宅子最北侧走去。 这条街上的商铺林立,街面繁华,一路上又许多人都认出了雪生,知道他是常跟在顺天府尹宋大人身边的家仆。再一看他后头跟着的两个貌美男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年前还看到宋大人夫夫俩恩恩爱爱的逛铺子,这又是哪一出啊?” “哪一出还看不出来?纳妾呗!” “啊?宋大人与其夫郎感情甚笃,怎么说纳就纳,还一口气纳了两房?” “男人吗?有钱有权谁会守着一个婆娘过日子,南菜市口卖肉的屠夫还纳了个小的呢,别说这种大官了。” “我觉着不是,纳妾怎么不抬个轿子?” “你懂什么?人家买两个漂亮的进去先做通房丫头,悄无声息地就给抬成妾室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啧啧……真是……” 桂诚扯着嗓子骂了句,“胡说八道什么!在背后乱嚼舌根,有本事到顺天府衙门说去!” 雪生制止了桂诚与人争吵,但自己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放在身侧的拳头也在逐渐用力。 他相信大人不会将这二人收入房里,但家里多了人就会多生事端,保不齐夫郎会心中难受。 “呦,哪来得漂亮小美人啊,可许了人家?” 正当雪生心烦意乱之际,他们前面突然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流里流气的调戏起雪生身后的两个美人来。 旁人也就算了,雪生面色古怪的看着面前打扮古怪,还以黑布遮面的蒙面人,只觉得他身形有些熟悉。 “我们……我们是贵妃娘娘送给宋大人的侍妾和侍君,你这歹人,识相些就快快离去!”见雪生不说话,贵妃送来的两个人里,其中的女娘奓着胆子对蒙面人说道。 什么侍妾侍君的,本大爷看上了就是本大爷的!要是不想跟我走,那我只能把你的买家都给宰了,再把你们俩带走慢慢享用了!”那蒙面人半点道理不讲,说完就飞扑过来几脚就将桂诚和其余几个小厮给踹飞了。 雪生护在女娘和小哥儿面前,出手和蒙面人缠斗在了一起。 两人在大街上打的难解难分,眼见着就要将巡逻的五成兵马司的人给引来了。而那两个贵妃送来的女娘小哥儿正在拼命敲打宋家的侧门,蒙面人终于急了,“雪生哥,演演得了,再耽误时间,我动真格的了!” 雪生闻言动作一顿,故意装作被黑衣人打了一掌,飞出去老远砸到了宋家的院墙上,猛地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蒙面人低头看看自己双掌:“?” 西侧门真要有人开门了,五成兵马司这几天巡逻又勤,蒙面人再顾不得其他,一手一个薅起拍门的女娘小哥儿就往巷子里跑去。 借了城中人牙子的车马出城,蒙面人给他们俩一人扔了一包碎银,“要么老老实实的给我待着,要么被我先奸后杀,自己选。” 那两人也不是傻子,哆哆嗦嗦的捡起荷包,“我们不回京,可以……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呵,放你们走?开什么玩笑?”蒙面人嗤笑一声,招呼赶车的人牙子道:“把人都送到郊外的沐泉庄里头去,让他们俩各自挑个人嫁了。” 喜欢穿成哥儿下一秒请大家收藏:()穿成哥儿下一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章 诛九族 “我年前在郊外买了座庄子,半山腰比寻常庄子多了座汤泉,因此叫沐泉庄。” 孟晚在饭桌子上对郑淑慎和兰娘说:“改日路上好走了,我带你们去山上泡汤泉去,不带孩子,就咱们三个。” 他这人心思细,情商满级,若是有心结交,任何人都愿意与他做朋友。 兰娘本就因为当年柴郡的事对他有好感,孟晚回京后就更愿意和他玩了。郑淑慎一个规规矩矩的夫郎,也愿意同孟晚待在一起。 他看了眼身边的夫君,吴昭远看懂了他的意思,笑着说道:“想去就去,整日闷在家里无趣,和弟妹弟夫多去玩玩吧。” 两人多年无子,郑淑慎已成心结,吴昭远规劝过,可效果不佳,郑淑慎比他更想有个孩子。 多和孟晚他们出去也好,散散心,纾解心结。不然等他岳父岳母来了,他恐怕又…… 唉,吴昭远心里轻叹。 孟晚的厨艺这些年磨练的越来越来好,一大桌子的饭菜基本上都没怎么剩下。 饭后三家人凑在一起又聊了一会儿,多是说说这七年各自的机遇。 祝泽宁平平无奇,在家有祝三爷护着,婚后有大舅哥帮衬,现在宋亭舟回来了,知道他们交情好,连上司都温柔了起来。 “上次我告假,本来上官还不肯,一听我是去接景行的,二话没说就放我走了。”祝泽宁深刻体会到了朝中有人好办事。 一屋子人都笑了,相比之下吴昭远的遭遇就坎坷的多,人际关系又复杂。 “在江南是我过得最轻松惬意的时候。”对上大家心疼的眼神,吴昭远反倒神态轻松,他倒是觉得自己气运不错,一路都能遇上贵人。 宋亭舟沉吟片刻问道:“吴巍可上门找过你?” 吴昭远摇头,“如今知道我是吴家人的,只有你和泽宁,剩下的早就全死光了。” “如此也好。”宋亭舟放下了心。 从吴家吃过饭回去,孟晚与宋亭舟又去看常金花,阿寻说她已经没有大碍,明日药量再减,喝上两天也就彻底好了。 看完常金花,孟晚又在家里晃悠了一圈,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蚩羽折腾了一通回到宋家天都快黑了,他甚至都没着急先去找宋亭舟复命,赶紧到前院雪生屋里去看他。 “雪生哥,你没事吧?”蚩羽心急火燎的说。 雪生本来躺在床上闭目休息,被他一嗓子差点直接送走。 无奈的劝了一句,“小羽,你小点声音。” “好的好的。”蚩羽蹑手蹑脚的关上门进来,拖了把凳子坐在雪生床边。 雪生和蚩羽一样,单独一间屋子,蚩羽住正院孟晚和宋亭舟院里,雪生住前院。 雪生对住处要求不高,他屋子的东西都是孟晚亲自挑的,床是四柱架子床,三侧都挂了深色的锦帐。四开的衣架,小扇的屏风,八仙桌和配套的凳子,火炉连着盘炕,地龙、炭盆等一样不少。 蚩羽坐在雪生床边,半是愧疚半是不解,“雪生哥你也太拼了吧?意思意思就算了,干嘛把自己给伤的这么重啊!” 雪生揉了揉闷痛的胸口,“我也不知道大人是怎么交代你的,总归是做戏给旁人看,大人的位置在这儿其实受限很大,贵妃这边就算得罪了做事也不好太明显,我怕咱们被人看穿会对大人不利。” 蚩羽挠挠头,“你这……唉,说得也是。” 他从椅子上坐起来,“你吃饭了没啊?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 雪生摇头,“暂且不饿,你别忙活了,院里四处都是仆从,我随便喊他们一声就是了。” 正说着,紧闭的房门被人敲响,孟晚在门口唤了声,“雪生,我进来了?” 蚩羽忙不迭跑去开门,“夫郎,我在屋里呢。” 孟晚带着黄叶进来,稀奇的瞅了他一眼,“你早上和我去吴家,中途跑去哪儿玩了?还算你有良心,知道你雪生哥病了还过来看望他。” 蚩羽垂下带着丝心虚的眼睛,“没出去玩,大人吩咐我办了点事,我回来听说雪生哥生病了,就过来看看。夫郎,雪生哥既然没事我就走啦?” “把墙角的桌几搬过来再走。”孟晚指挥蚩羽干活。 比床略高一些的桌几被蚩羽搬到雪生床边,他干完活就找借口溜了。桌几是方形的,能充当个床头柜,平常放油灯用,这会儿正好给雪生当饭桌。 孟晚和黄叶把饭菜一样样放上去,“我问过阿寻了,给你做得几样都是你能吃的,青菜瘦肉粥、香油炖猪血、还有一碟子木耳炒鸡蛋。这些是你往日的分量,不够吃就叫松山松樵,他俩这两日就在你屋里伺候。吃不完也不用勉强,俩小子能吃着呢,几口就给顺便拾掇了。” 孟晚一口气交代完,黄叶还有补充的,“雪生哥,药包在我那儿放着,每日三碗,到时候我都给你送过来,你安心休息,阿寻说你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雪生从床上半坐起来依着床头,“也没什么大碍的,不至于你们这般费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孟晚对他翻了个白眼,“在哪儿学得这般交情,一家人和我们说两家话来。” 黄叶也责怪的嗔他,“就是,雪生哥你快好好吃饭养病就成了。” 被他俩一人数落一句,雪生苦笑着投降,“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说了,吃饭。” 孟晚给他舀了一勺粥,他明明是应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的,却还是略有预感的说:“多多照顾自己身体,无论何事,我和夫君也不用你牺牲自己。” 雪生眼圈红了一片,他吞下一口咸香的米粥,没滋没味又万般滋味的“嗯”了一声。 从雪生房间离开,孟晚回了正院他和宋亭舟的卧房,什么话都不说,就挡在宋亭舟前面抬眸望他。 宋亭舟失笑,“你这是做什么?” 孟晚虚虚弯起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蚩羽被你派去干什么坏事了?” 香皂现在全国普及,他家也采买着用,宋亭舟带着一身香皂的清香把孟晚拐到床上,“他给人做媒去了。” “做媒?蚩羽?”孟晚任由宋亭舟给他去了厚重外袍,连着被子被他裹进怀里。 宋亭舟连亲了他几口,然后将头重重的搁在孟晚颈窝,闷声说道:“一些腌臜事,已经解决了,不想让你知道了生气。” 他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郁闷和撒娇的意味,百年难见。 孟晚瞬间心软,“我不生气,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左右不过是一些人看不过旁人过得顺畅,给家里送几个人过来添堵。” 他感受到宋亭舟在自己腰上作乱的手滞住了,眼神一沉,“竟然还真是啊,谁这么闲的没事干,林苁蕙?” 宋亭舟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进去,声音低沉暗哑,“聂贵妃。” 也不知他在被子里干了什么好事,让孟晚呼吸乱了拍子,断断续续的说:“堂堂……贵妃,竟然操心臣子家的房里人,要不要脸!” 最后几个字声音说的咬牙切齿,一语双关。 宋亭舟翻身压上来堵住他轻喘的口舌,只将他的唇蹂躏到红艳泛肿,才喘着粗重的呼吸问:“在骂谁?” 他技术愈发娴熟,孟晚魂儿都丢了大半,浑浑沌沌的说:“说她,在说姓聂的贵妃吃饱了撑得……别别别,轻点~” “在床上不许谈论他人。”宋亭舟说完又吻了上去,孟晚欲哭无泪,他就不该多问。 —— 皇上要整治世家的传闻早就有了,可谁都以为世家屹立不倒,便是倒了,最先倒霉的也该是每况愈下的吴家。 没想到一直在金城低调做人的乐正家,先被抄家灭族。 皇室威严不可侵犯,叛国是要连诛九族的,皇上铁了心要把这群旧国余孽都灭个干净,恨不得连门口的蚂蚁窝都用开水灌烫。 整座金城被围的水泄不通,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衙门的人在整个城内巡逻,生怕漏掉一个漏网之鱼。 乐正家本家上上下下共千口的人,在外的几乎全被皇上派去的士兵绞杀,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个寒冷的冬日。 余下金城的族人最多,正用他们自己偷偷私蓄的甲兵做最后的反抗。可惜是定襄国公亲自带兵,这种程度的抵抗在他看来只是螳臂当车,反而坐实了乐正家造反的事实。 乐正家的大门很快就被攻破,这是定襄国公打的最轻松的一场仗。 到处都是鲜血、残肢和死尸,他身边的亲卫却早已经习惯这样的杀戮。 怒骂声与妇孺孩童的哭喊声连成一片,最终都变成绝望的惨叫。 外面乱成一团,乐正家的祠堂里却一片寂静。本该在刑部大牢的乐正崎突兀的出现在这里,他穿着一身小兵的甲胄,在祠堂里晃了一圈后突然扬声说道:“你们真以为躲在里面就不会被人发现吗?等大批金银珠宝被抬出乐正家的大门,整座大宅都会被烧毁,你们会被活活烧死在里面。” 冷风吹起祠堂供桌上的红布,带起一阵阴森的冷意。 祠堂内半点动静也无。 厮杀声再向这边靠近,门外带着一小队士兵的总旗焦急地说道:“阿崎你能不能快点,一会儿若是被聂川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乐正崎目光死气沉沉,厮杀声再向这边靠近,他继续说道:“再说,定襄国公是傻的吗?族谱上少了那么多人,他难道是瞎了才看不到吗?四大家族中都有皇上的人你们不会现在才知道吧?”虽说那些人只是奴仆,接触不到家族核心,但主支有多少祖老孩童还是一清二楚的。 一阵“轰隆隆”的震动声在祠堂内响起,那是重石摩擦地面的声音。七八个苍老的老人目光如炬的盯着他。 全都是乐正家标志性的浅色头发,深陷的眼窝和同样颜色浅淡的眼睛。 “你也是我们乐正家的人?”为首的老人显然发现了乐正崎的长相有异。 “不对,你是阿悦的儿子!”另一个老人觉得他长相十分眼熟,竟然直接认出了他的身份。 许久没听见有人提及母亲的名字了,乐正崎眼神恍惚片刻,然后又重新锐利起来,甚至因为回忆起了小时候不愉快的记忆,目光中染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怒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们还敢提我母亲!” 长老们也想起了陈年旧事,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你母亲是因为触犯了族规,她贵为公主,整个金城的青年才俊都可供她挑选,她和谁在一起不好,偏偏瞒着族人招惹禹国的皇室,还剩下你这个……这个孽种。” “所以你们就杀了他们,我娘、孔嬷嬷、陈妈妈、赞儿、所有和我娘有关联的人,包括我。”乐正崎嘴角是翘起的弧度,轮廓深邃的眼睛含着滔天的恨意,那般笔墨厚重的俊美脸庞,此刻笑着竟比哭起来还要难看。 “你恨我们,所以是你想禹国的皇帝举发了乐正家的事?”族老苍老的脸面向乐正崎。 其他族老一字一句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是阿悦死前告诉了你?” “当初果然不应该留他一条命。” 乐正崎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话,双目猩红,他厉声反问:“难道我不该恨你们吗?” 族老眼角无意识的抽动了两下,他心中自是恨不得将乐正崎千刀万剐,但口中却不得不对他妥协,“如今再论是非也多说无益,你恨我们,可族中妇孺何其无辜,看在我们当年留你一命的份上,你放了他们吧。” 密室中还残存着主支一脉的孩童和妇人,那些孩子就是乐正家的希望。 乐正崎在寒风中褪去了半边衣裳,露出脖颈下坑坑洼洼的恐怖伤痕,他神情冷漠到比窗外的风霜还冰寒,“我们一族被杀的时候,可有谁站出来帮过我们吗?那些孩子就死在你们面前,你们有动容过吗?放了他们让禹国皇帝迁怒与我,再害死我的夫郎儿子,你们也配?” “当年我没死,你们就应该预料到,我会回来,将整个乐正一族——覆灭。” 乐正崎永远也忘不了母亲被架在高高的柴堆上,同数百个亲近的奴仆被那把大火烧得有多惨烈。 亲人痛苦的哀嚎声折磨得他日日夜夜都不能安歇,只要闭上眼睛,面前就是那场烧了二十多年的大火。 那天的惨叫与哀嚎声同今日折叠在一起,实在分不清哪一个更触目惊心。 守在门口的总旗突然大声嚷道:“你们来的也太晚了,祠堂里还剩下几个老头。” 乐正崎动作飞快的走出祠堂退到总旗身后,大批的士兵涌入,连厮杀声掀泛不起来,只是单方面的荼虐。 族老们被杀后,祠堂的密室也很快被发现,士兵们顺着密道出去,那些躲藏起来的主支被找到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乐正崎闭上眼,在心中默念。 “今日罪孽都是我一人犯下,与妻儿无关,来日要报复,也只管报复到我自己身上吧。” 喜欢穿成哥儿下一秒请大家收藏:()穿成哥儿下一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章 赤霞丹 ——西梧府赫山县 孟晚走之前将聂知遥父子俩安顿到了赫山县的松韵学校附近,与聂先生比邻,相互之间还能照应,绯哥儿白日去书院上课也方便。 “阿爹,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父亲说会来接我们的。”绯哥儿把被子遮到鼻子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眼巴巴的望着聂知遥。 聂知遥已经听儿子说过无数次这句话了,他吹熄了油灯躺进被子里,熟练地哄他道:“就快了,你父亲说话向来算数,早点睡吧,明早学院开始开课,别迟到了。” 绯哥儿很乖,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安睡,父子俩伴着对乐正崎的思念陷入梦乡,全然不知小院的外面躺了一地的尸体。 葛全杀鸡一样杀了一圈的人,全程都没又发出半点多余的动静。 太子和秦啸云也动了手,但比起葛全来终究是差了些。 太子看向葛全的目光中带着欣赏的神色,秦啸云则蹲在地上掀开其中一个杀手的衣领,衣裳内侧是银线绣上去的三爪银龙,代表皇室赐予的无上荣耀,可惜见不得光。 “殿下,是龙潜卫的人,不是皇上的近卫金龙卫,是银龙。”秦啸云对宫廷守卫十分熟悉,秦家虽然无人被选入龙潜卫,但也曾听说过历代皇帝身边有一支神秘近卫。 太子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没有太过出乎预料,“看来乐正崎已经开始行动了。” 秦啸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咱们能回京了?” 太子轻笑,“是该让我的好皇弟找到我了,希望带给他的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盛京皇宫—— “陛下,乐正家六千八百九十三口人、奴、畜,都已处刑完毕。当下除了乐正崎一家外,乐正家已经无一活口。” 定襄国公站在大殿内,腰挎沉重的钢刀,身形威武,仿若一座无法撼动的高山,他身边的总旗则跪在地上呈禀屠乐正家九族等事宜。 上首的帝王脸色意味不明,“乐正崎在刑部的牢房里?” 刑部侍郎曾仕棋出列,“回陛下,乐正崎一直待在刑部。” 皇上口中轻飘飘地说了三字,“赐杖杀。” 曾仕棋脸色不变,垂首行礼,“谨遵陛下圣谕。” 一直没有出声的定襄国公往前踏了一步,皇上瞳孔微缩,手握在龙椅上的力道下意识加重。 殿前伺候的大太监怀抱拂尘挡在帝王身前半个身子,“国公有何事要启奏?” 定襄国公恍若未见,他大手一挥,殿外便有人抬着一座黑沉沉的木箱入殿,“陛下,臣在抄家之时,手下有人发现了乐正家祠堂的密室,其中搜寻到宝物无数,有一木箱内封存的都是稀世珍宝,臣不敢妄动,特呈来给陛下。” 帝王心存警惕,“郑瑞,你去打开箱子替朕看看。” 大太监郑瑞走下高阶,用手中拂尘的木柄掀开箱子,捡了其中三样东西拢进怀里,又返还皇帝身边,“陛下请看,国公大人说得不错,箱中之物确实都不似凡品。” 郑瑞是跟在帝王身边贴身伺候掌印太监,从小伺候皇上,是整个皇宫所有太监中的权利最高者,甚至能直接参与政务决策。这么些年他什么贵重东西没见过?他说不凡,那就真的价值非凡。 郑瑞怀中的三样东西都是精巧的盒子,金盒掀开是吐蕃一代特产和田玉所雕琢的玉玺,上印着吐谷浑国的文字。这块玉的水头和成色甚至可以比禹国的传国玉玺玉质更佳。 皇上只是看了一眼,便淡淡吩咐,“毁了。” 郑瑞即刻懂了帝王的意思,将玉玺递给专门跑腿的随堂太监喜公公,“拿去吧。” 喜公公得令,捧着玉玺便出了大殿。 剩下的木盒掀开则是一块用蜜蜡封存的顶级香料,顶端有用过一点的痕迹,联想到吐谷浑的来历及当地特产,众人都能猜到这块香是当地有名的安息香。 “让太医院院使查验一番,若无异便一分为二,送到皇后和聂贵妃宫中。” 皇上这会儿已经没有多大兴致了,他从龙椅上起身,手指无意识的点了点不知何时被郑瑞放到桌角上的最后一个宝石盒子,被上面凹凸不平镶嵌着的大小宝石的手感所喜,将东西拿起来把玩了两下。 整个宝石盒子上面嵌着密密麻麻的宝石,且颗颗价值不菲,工艺精湛。 可奇怪的是其上并无一点缝隙,说是盒子是因为能感觉出它内部空旷,是空心的,但放在手中用肉眼却难以找到开合的方法。 皇上拿起玉盒在手中把玩,细细观看其中的特殊之处。这个盒子似乎存放了很久,上面的玉质都有些乳化,边缘处的宝石也有磨损。 宫内最不缺的就是珠宝,皇上本来只是一时赏玩,并未深究。是可随后他突然想到了某个关于乐正家的传闻,平稳的呼吸一滞,“把盒子给朕打开!” 殿内的太监侍卫轮番上阵,以刀斧劈砍,火焰热熔,不论何种办法,都没能在盒子上留下一丝痕迹。 “咦?”有个小太监突然轻咦出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郑瑞呵斥了一句,“怎可殿前失仪!” 小太监忙跪地求饶,皇上将他叫到身边,“你可是发现了其中蹊跷?” 小太监怕的要死,说话时牙齿都在轻轻碰响,声音又细又抖,像是被人掐着嗓子说话,连呼吸都在跟着发颤,“禀……陛下,奴才觉得这宝盒上有一宝石过于锐利,上头的红像是真的被血沁染所致。” 他的话一出,皇上顺着他手指所指之处,当真发现了边角有一颗米粒大的红色宝石,尖峰处确实还算锐利,只是太小了,左右更出彩的宝石将它挤在角落,不经意根本发现不了。 上面那一抹红,也确实如小太监所说,像是被鲜血沁染过。 “去拦住刑部的人,传朕口谕,将乐正崎带到御书房。”皇上眼眸中似乎闪过某种狂热的情绪,顾及到定襄国公在场,生生压抑了下来。 聂川他不相信,但吐谷浑国的血脉他信! 帝王脚步匆忙的离开大殿,趴在地上的小太监无声的被定襄国公踢了一脚,从地上爬起来没敢左顾右盼,远远的坠在郑瑞后面跟着。 乐正崎被抬进御书房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不醒,口中含了一片老参,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皇上正拿着一本陈旧的史记观看,郑瑞拿侧眼瞥了一眼,上书头一排便是,古·吐谷浑,最后一位在任国主,享年二百零一岁。 这其实是很久以前的传闻,但几乎所有国君在垂老之际都会跑到吐谷浑国旧土去翻个天翻地覆,甚至当年吐谷浑的灭亡,也与这位长生的国主有莫大关系。 当初有无数国家去争抢,将吐谷浑血洗了一遍又一遍,也只得到只言片语的线索。 吐谷浑有一宝,名曰赤霞丹。 其色如朝霞映雪,服一丸可令常人神完气足,服二丸可使沉疴尽去,服三丸足可延寿十载。 其君得之,常服此丹,寿至二百余载,方仙逝离去。 驾崩之日,天边丹顶引吭,梵音阵阵。似有仙乐接引。 君遗赤霞丹一炉,藏以国宝羊脂玉盒内,赋嵌灵石,石中血色流光,以固其灵气。 后人偶得,分而食之,皆龟鹤遐龄,故传为仙品。 没有任何一任帝王能抵抗长生的诱惑,真正坐上那个凌驾于众人之上,可以掌控旁人生死的位子,最怕的不是儿孙夺位,而是自己日渐苍老,而子孙却逐渐高壮。 昔日忠于自己的子民们迫不及待地转头拥护别人上位,恨不得让旧主立即让位,好成全他们的从龙之功。 皇上想到前后两任不知死活的顺天府尹,眼神异常狠厉,亲手将手中的宝石盒子对准乐正崎的伤口处狠狠按了下去。 御书房此刻一个外人也没有,抬乐正崎进来的侍卫也推至门外,只余下皇上的心腹郑瑞胆颤心惊的看着这一幕,生怕乐正崎就这样送了命。 “真的打开了!没想到掺杂了外族血脉的吐谷浑后代一样管用,莫不是因为他母亲是王室?”皇上看着手中已经裂成六瓣的盒子满眼惊奇与狂喜。 价值连城的宝石玉盒被毁坏,从中露出一只巴掌大的精巧玉丹炉,又是通体无缝的构造,整座丹炉精致小巧,仿佛不似凡物。 皇上想都没想用力将玉丹炉摔在地上,竟然真的摔出三粒赤红色的丹药出来。 郑瑞一粒粒捡起丹药将其放在皇上面前的时候,这个全国最尊敬的男人双手都在颤抖,他恨不得立即将此丹药吞进腹中。 粗重的呼吸在空旷的御书房响起,好一会儿皇上才起身重新坐回桌案后面,捏着那三粒花生大小的丹药调整呼吸。 殿内躺着的活死人有些碍眼了,皇上这会儿似乎才想起乐正崎和皇室有点牵扯,“到底是朕皇叔的儿子,如今皇叔虽然不在了,他好歹也算是半个皇室血脉,派太医院的人好好救治,送回家去吧。” 郑瑞低头称是,唤了门口的侍卫将乐正崎抬回家,又命喜公公去太医院找人去乐正崎家医治。 等人都派了出去,他亲自关上御书房的大门。 做为皇帝亲信,他显然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一刻钟后,偏殿过来添茶的宫女被一只苍白枯瘦的手拖进了御书房,宫女凄厉不堪受辱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回荡,其中还掺杂着太监阴柔尖细、带着兴奋的吼叫。 帝王朗声在笑,守门的侍卫却胃部翻江倒海,恶心又难以置信的看着同伴。 同伴的脸色一样难看,却一直死死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这宫中令人作呕的事还少吗? —— 孟晚说了带大家去沐泉庄玩,等出了正月,天稍稍回暖,冬日的积雪化了干净,地面晒得半干不干的,他便立即组织起来。 说了不带孩子就是不带孩子,把一脸哀怨的阿砚扔在家里,孟晚毫不留恋的上了马车。 买沐泉庄也是个巧合,去年他初入京,急着买住人的宅子,杂七杂八找了好几个牙行。后来宅子没有合适的,倒是相中了郊外的这座有汤泉庄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时这个庄子卖的还挺抢手,孟晚是花了高价才买到手的,后来一直忙着搬家的事,一时半会也没顾得上。 这次来玩是玩的,盘盘旧账,再看看这庄子里头种些什么粮食果树才是正经活计。 孟晚带上了黄叶、枝繁和桂谦,黄叶早年一直跟在他身边,盘算一个小小的庄子手到擒来。家里的仆人都学了识字算数,桂谦算是其中的佼佼者,这次跟着来学学,往后也好自己出来走动。 沐泉庄算是中小型庄子,不算有汤泉的小山头,约莫有六百亩,其中可以用来耕种的面积有四百亩,余下挨着山头建了供给主家的院落。 庄子中心处则是仓库和晒谷场,一片很宽阔的平台,蚩羽驾着车进来的时候看到有很多小孩在那里玩,还有大人靠着柴垛晒太阳。 宋亭舟正月十五过后就已经回到顺天府当值,知道孟晚今天要去庄子上,还让陶十一带着一队衙役过来护送。 三辆马车并一干起码的衙役驶入,引起了佃户们的注意。 “贵人是打哪儿来的。”庄头是个五十多岁又黑又矮的小老头,哈着腰小跑过来问道。 蚩羽勒停马车,“你主家。”前几天蚩羽来的时候是大晚上,又全程蒙着脸,幸亏宋亭舟让他先回家拿了贴文再去劫人,不然庄子里的人还真不一定会听他的。 “年前买了这座庄子,一直没来得及带人过来看看,你就是庄头?”孟晚拿着手里的盖着私账的贴文下了车,又带上庄子地契等,务必这次来要让庄里的庄头认认人。 “原来是孟夫郎亲自过来了,您买下沐泉庄的时候,牙行的人过来提点过小的们。”庄头可能也是猜到了孟晚的来历,跪在孟晚面前就要给他行大礼。 “虚礼就不用了,快起来吧。”孟晚将人叫起来,态度不冷不热,“我这次来是带了客人泡汤泉,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必顾忌我们。” 庄头忙殷勤道:“半山腰的房屋久不住人,小的这就叫家里婆娘去洒扫一番,供夫郎与贵客休憩。” 喜欢穿成哥儿下一秒请大家收藏:()穿成哥儿下一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章 沐泉庄(上) 庄头姓董,孟晚听到其余人都管他叫董大。 沐泉庄以前实际叫董家庄,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姓董,早年董家庄闹饥荒,整个村子的土地都被人给买下来了。 村里人无地可种,为了不做流民,只能当佃户。 沐泉庄其实只是董家庄的一部分,还有一些有地的村民在不远处汇聚,仍叫董家庄。 董大媳妇带着两个儿夫郎手脚麻利的提着笤帚、端着水盆上了半山腰。 说是小山,实际叫小丘更加合适,统共占地也没有多广阔,山势也较为平坦,从山下能望见上面还种了几颗果树。 孟晚没急着上山去,他先溜溜达达的在庄子的小径上逛,兰娘和郑淑慎也轻易不出城来,这会儿也在自家丫鬟小侍的陪同下,随他四处走动。 “庄子里这些年的账本可在你这里存放?”孟晚拽了根地边的枯草,问跟在后面的庄头。 庄头恍惚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道账本,“回夫郎的话,账本是在我这儿放着,可是之前的账本都被前庄主给带走了。去年您买下的庄子的时候地里的粮食已经收完了,年后小人又采买了一批稻谷种子……” 孟晚怎么会听不懂他这点小心思,他抻了下身上银灰色鼠皮斗篷毛茸茸的兜帽,漫不经心的问:“就是说,我接手沐泉庄之后,庄里并无半点进项,反而都是支出了一批,对吗?” 庄头赔笑着点头,“夫郎真的通透,一听就懂。” 孟晚看着他一身厚实的棉衣,和泛着油光的嘴巴,忽而笑了,“今日赶了半天的路我也乏累了,明天一早到我跟前回话。” 这群庄户人家哪里见过孟晚这般明艳貌美的夫郎,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有偷摸跟着他们衣衫褴褛的庄稼户更是眼睛都直了。 蚩羽寨子里人际关系简单,大家也都单纯,尚且对这些目光感到不大舒服。被人发卖过的桂谦和枝繁都敏感的察觉到那些浑浊的目光。 两人一一瞪了过去,他们夫郎是什么样的人物,这群人也敢用那种下流的眼神垂涎,就该让大人身边的侍卫把他们眼珠子都给扣下来。 打发走了董大,孟晚招呼兰娘和郑淑慎一起上山。陶十一和衙役们毕竟是汉子,他们住在山脚下的房子里守着,不同他们一起上去。 上山小路上铺的是青石板,化了雪又落了尘,脏了吧唧不太美观。 “岭南运来的灰粉过阵子叫人拉几车来庄子上,把房屋重新翻修一番,庄子上的路和上山的台阶都换成灰粉制的。”孟晚边爬山边嘱咐黄叶。 黄叶一一记在心里,怕自己忘了,还叫枝繁和桂谦也帮他记记。 桂谦琢磨了一下,“夫郎,修台阶的时候还能掺些砾石,防滑又好看。” 孟晚回头瞧了他一眼,“不错,这事就交给你来办了,庄子修缮的事也一并交给你管。后天回家你去找叶哥儿领钱,一项项该花费多少都详细记好,别贪图外人那些小财,办好了我自然有赏。” 桂谦喜不自胜,“知道了夫郎,您就放心吧!” 他们没走几步就上了半山腰的房舍,前院被齐腰高的篱笆圈住,里面的杂草刚被清理好。 蚩羽率先走进去开路,正对门的北面是一排可以住人的屋舍,东面是厨房柴房。西面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浴房,占地很大,那一汪汤泉就被包围在其中。 主人的屋舍是个大套间,堂屋里也有床铺,里面又分卧房和外间。 屋里被董大的媳妇和儿夫郎擦拭过,黄叶嫌他们收拾的不干净,又带着枝繁桂谦重新收拾一遍,旧的铺盖也都换成了他们自带的。 收拾完了之后桂谦被孟晚打发着去庄里打探消息,孟晚他们收拾收拾准备泡汤泉。 “蚩羽,你去外面的小汤泉泡着去,别来我们这里。”孟晚嫌弃的看着脱了一半衣裳的蚩羽。 一共两汪汤泉,外间的小汤泉比浴桶也大不了多少,要一人一次轮流泡,黄叶和兰娘身边的虎妞、郑淑慎身边的侍书都在外间,怕主子有其他吩咐,挨个下水,好轮流换班。 蚩羽委屈巴巴的出去,他也想泡大汤池! 郑淑慎穿着明衣从屏风后走出来,他拍了拍胸脯,“蚩羽在这儿,我还真不好意思脱衣裳。” 兰娘附和道:“我也是,若不是他生着孕痣,又没有男子才有的喉结,谁能看得出他是小哥儿?” “蚩羽是我夫君救下的鹋族小哥儿,他们寨子的人都天真无邪的狠,别看蚩羽这么壮,没少被人骗。”孟晚下了水,跟两人聊起当初遇到蚩羽时的情景。 他和宋亭舟在岭南的稀奇经历,三两句都讲不完,孟晚也不光说,有时还问问郑淑慎和兰娘。 三人相谈甚欢,大家都穿着明衣下水,真脱光也不自在。孟晚琢磨着下次宋亭舟休沐,他俩悄悄过来泡,到时候没有外人在,岂不是想怎么泡,就怎么泡? 兰娘就算了,郑淑慎算是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闺里养出来的哥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从来没有在外宽衣解带过,哪怕是穿着明衣下水,姿态也是紧绷的。 直到后来与孟晚兰娘一起谈天说地,渐渐开始打开心扉,也开始吐露一些父母施加的压力,听到孟晚说到有趣的地方也会捂着嘴巴开怀的笑。 黄叶他们洗漱的快,出来后就开始准备晚膳,他们自带了粮食和菜肉,桂谦又从佃户家里买了几只鸡。 冬天青菜少,只有白菜萝卜土豆之类,饶是如此,黄叶也张罗出来六菜一汤。白菜炖五花肉片、清炒土豆丝、鸡块炖蘑菇板栗、火腿萝卜汤,家里做现成的香酥羽脍,放油锅里复炸一遍,再加上一道来时从酒楼里买现成的酒酿清蒸羊肉,众人都吃的赞不绝口。 出来一趟大家都觉得身心舒畅,夜里三人睡在内间的火炕上,还没聊上两句,便纷纷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孟晚叫陶十一带人陪着兰娘和郑淑慎在庄子里逛逛,他自己则处理正事。 黄叶看着手中的账本险些气笑,“夫郎,董大一大早送来的账本,上面写着欠款共三项。” 孟晚将账本接了过去,只见上头用规规矩矩的馆阁体写道:“寒冬将至,庄头董大至布庄赊买二百斤棉花,欠款四十八两,以供庄户制衣防寒。又因采买粮种,同粮店赊账十一两并三百四十文。后又到铁匠家里翻新农具,欠下铁匠铺子十七两并八百五十文。总计七十七两并一百九十文。” 看上去似乎不多,对盛京城的大户人家来说是九牛一毛,不会太过在意。 黄叶问道:“夫郎,要不要派人去布庄粮店核实一番?” 孟晚摸了摸手上仅书写了一页的账本,上头的墨汁还新,最多也就是昨晚连夜写的。 “让十一带桂谦跑一趟吧,寻离城门口近的铺面,尽快回来。”孟晚坐在榻上,拿出另一本空白账本,对照着董大呈上来的账本,一一核算,口中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些债是董大怎么欠下来的,就怎么给我吐出来。” 陶十一早上出去,中午便带着桂谦回来。董大一直注意着孟晚这边的动静,前脚桂谦回来,后脚他就到了。 “夫郎,要是有什么要小的跑腿的,您说就是了,何必麻烦官爷呢?”董大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 孟晚手里攥着两本账本,“董大,你这账本是谁给你写的?莫不是从中有人捣鬼?怎么和我自己算了差了这么多银两呢?” 董大心里一慌,没想到为了这几十两银子,东家竟然真的算了账,“不能……不能吧,是亲戚家孩子帮忙写的,两家往日是有些恩怨,不至于这么坑害我吧?” 他给自己留了个后手,把账本的事引到了旁人身上。 站在孟晚身边的黄叶,面带讽刺的轻笑了一声,笑得董大心里更是发慌。 孟晚手持账本,一样样的跟他对账,“年前你在布庄采买了二百斤棉花?” 董大慌忙辩解,“夫郎明鉴啊,上一任东家每岁冬季都会给佃户们添置棉衣,小的也是自作主张了,若是东家不愿意,等秋收了,拿田地里的粮食抵了棉花的钱就是了。” 他这话明恭暗贬,孟晚若是真的追究,外面便该传他吝啬至极,连棉花都舍不得给佃户买,诚心要苛待佃户。 孟晚笑了,很好、不错,这会儿还敢在他面前东拉西扯。 “乡下棉衣都是用了再拆,缺了再补,我倒是头次听说年年买新棉花的。” 董大哪儿想到他连这个都懂,那些个官夫郎不是不辨菽麦,不明菽粟的吗? 他绞尽脑汁找补,“夫郎,这些棉花……” “好了,接着往下算。”孟晚打断他的狡辩,“你亲戚账本上写着在布庄赊了二百斤棉花,共四十八两,那就算是二百四十文一斤棉花喽?可我手下的小厮去城中布庄询问,棉花的价格怎么是八十文到一百二十文不等呢?便是按照一百二十文算,二百斤的棉花也才二十四两吧?这四十八两白银又是怎么欠下的?” 孟晚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手指点着桌面,语速飞快,“粮种上面写的是十一两并三百四十文,庄子里不算上头的地,能耕种的田亩共四百亩。四百亩田地约莫要用七石麦种,粮店的麦种每石八百一十文,七石便是五两并六百七十文,正正好好比你报在账上的少了一半,这又是怎么说的?” 屋子里寂静无声,只听见孟晚口中吐出的一串串数字,回来准备吃饭的兰娘和郑淑慎看这架势也没进去打扰,就在门口跟着听。 “最后翻新农具欠下铁匠铺子十七两并八百五十文。锄头一百二十文一把,镰刀三十文,犁头二百文,加在一起一户是三百五十文。沐泉庄共五十一户人家,总计这十七两并八百五十文确实不多不少,但账本上记录的是翻新还是重新采买?犁头乃耕牛犁地所用……” 孟晚恍然大悟,“难不成咱们沐泉庄竟有五十一头耕牛?” 他嘴角一直牵着笑,哪怕是账目有假,也没有发怒的意思,但董大听着他这样面色平淡的说话,反而觉得有些可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可能一笔笔计算的这样清楚,仿佛采买的时候就在他跟前儿似的。 董大要上哪儿给他变出来五十一头耕牛来啊?他忙否认道:“没有没有,庄子里没有那么些个耕牛!” “没有?”孟晚眼神一凝,他拍着桌案站起来,嘴里说出的话好像房檐下的冰锥,又冷又硬,能活生生将人给冰透。 “既然庄子里没有那么多的耕牛,那你就是虚报假账了?” 董大被他的架势吓到浑身发软,“啪”的一声跪倒在地上,膝盖上的凉气从下蹿到脊背上,激起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会儿他脑海一片空白,像是被五十一头耕牛给连番踢了脑门,天旋地转,又想吐,又发冷,新做得棉衣也挡不住孟晚带给他的头脑风暴。 孟晚见他如此不中用,突然语气松软下来,人也重新坐下叹了口气,引导着董大说:“看你这帮老实不禁吓,莫不是你的那个“亲戚”故意坑你做了假账?” 董大浑浑噩噩的脑子,像是被孟晚一句话突然拨开了迷雾,他眼神骤然明亮,忙不迭的叫嚷,“对对,就是我那个亲戚!” 他心里怕孟晚怪罪,匍匐在地上痛哭,“夫郎明鉴啊,小人采买那些东西的银钱,和夫郎所说是分毫不差,不知怎么就变成了那么些。” 孟晚用手托举下巴,“我就觉着董庄头是踏实可靠的人,那五十一把犁头肯定也是确有其用,总不能是董庄头欺我是个年轻夫郎,什么都不懂不明,故意诓骗东家钱财吧?按账本上的钱财算,那可是要被拉去衙门打七十板子外加徒刑两年的。” “有!”董忙道。为了赶紧应付孟晚,他硬着头皮说:“庄子里有……有一家,不……有三家养牛的人家,去年冬天又下了牛犊,加在一起正好五十一头。” 孟晚惊奇,“原来庄子里真有如此多的牛,昨日怎么没见到呢?” 董大骑虎难下,为了掩盖谎言,只能咬着牙往下圆,“牛犊都太小了,怕给冻坏了,都圈养在家,没敢放出来。” 孟晚点点头,“哦,原来如此,明天我想去看看这些牛,不知道董庄头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董大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中暗暗叫苦,其他的都好说,五十一头耕牛他可上哪儿弄去啊! 喜欢穿成哥儿下一秒请大家收藏:()穿成哥儿下一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章 沐泉庄(中) 董大强颜欢笑着离开,出了门就疯了似的跑下了山。 蚩羽手搭凉棚眺望,董大下山、跑回家、把藏起来的马匹套好缰绳,带着儿子、侄子、外甥一大群人飞奔出去,溅起一地的灰土。 “夫郎,他们跑得飞快,不会不回来了吧?”蚩羽进去跟孟晚汇报。 孟晚把手中的账本递给黄叶,叫他妥善放好,“放心吧,他舍不得跑。知道他那么有钱为什么还做佃户吗?庄子里的油水可比在外苦哈哈的种地多多了。” 蚩羽一知半解的挠挠头,夫郎说不会跑,那就是不会跑咯。 “往常我只是在家听公公说你有多能耐,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兰娘掀了帘子和郑淑慎打外面进来,满目惊叹。 郑淑慎眼中带着钦佩,他以前以为小哥儿在家读书识礼,出门子嫁人后以夫为刚,这一生也就如此了。从未想过会有孟晚这么厉害的哥儿存在,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算什么呀?”孟晚腾开了地方,让两人上榻说话。又吩咐蚩羽道:“在庄子里盯着点,打听打听有没有会读书识字的人。按理说董大是没那个胆子害人性命,但也保不齐狗急跳墙下干出什么丧失理智的事来。” “好的夫郎,我这就去。”让蚩羽待着他难受,让他出去干活比谁都积极。 “等等。”孟晚叫住他。 蚩羽缩回迈出去的长腿,回头等着他吩咐。 孟晚端起黄叶新添的茶水,里面是他颇为喜爱的八宝茶,“上次你是不是送过来两个人。” “什么两个人?”蚩羽一脸茫然。 孟晚吃惊,蚩羽这么老实的娃,现在也学会演戏了?演的还挺像。 身边有外人在,孟晚也不好细问,只好摆摆手,“算了,你先去吧。” 蚩羽跑下来山才回过神来,夫郎刚才问的那两个人,是不是大人让他送来庄子那两个? 算了,反正夫郎后来又没继续追问,蚩羽有点点心虚。 午后又是惬意的泡了个温泉,加上一顿可口的饭菜,又是一天。 他们本来准备第四天回程,结果一觉还没睡醒,就有人敲起房门,孟晚迷迷糊糊听到黄叶开门的声音。 “秋影哥?你是来找郑夫郎的吗?” “对对对,劳烦弟弟叫我家夫郎一声,郑老太爷和老夫人从江南赶过来了,半夜到的,见夫郎不在家发了一通火,我家老爷叫我快来请夫郎归家呢!” 孟晚猛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一睁眼就见郑淑慎已经慌慌张张的下床了。 “大嫂,你别着急,左右也是没接到,回去后若是令尊令慈怪罪,你只管说是我死皮赖脸的硬拉你来的。”孟晚也飞快往自己身上套衣裳。 郑淑慎按住他,“说得什么话,又不是小孩子出去玩,怎么还有顶包的呢?天色还早你快安心再睡会儿,我爹娘既然来了,阿砚他们也就能安心进学了。” 就是这么着急的时刻,他还有心慢条斯理的安慰孟晚。 黄叶帮侍书收拾着郑淑慎的行李,孟晚和兰娘裹上厚厚的斗篷,目送他们主仆二人随着秋影下山。 吴家的马车在一片暮色中远去,秋影骑在马背上似乎还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孟晚还记得他曾经还是个特别爱哭的哭包,这会儿也是一宅管事了。 这会儿也就约莫卯时一刻,天气正冷,火炉里的火没有了,黄叶起身在往里添木炭。 孟晚和兰娘都睡不着了,裹着被子在火炕上说话。 “世家大族、书香门第,以前我不知道有多羡慕那样的出身,现在觉着也没什么了。”兰娘感叹道。 “生在显贵家中有自有他们的无奈,从小衣食无忧,就要接受父母之命高嫁。”孟晚说着话锋一转,“但说来贫苦人家同样无法为自己做主,别说嫁人了,就连温饱都难,几袋子粮食就被爹娘换了出去。” 兰娘赞同,她家之前虽然也是皇庄上的佃户,但好歹衣食无忧,爹娘和哥哥也疼惜,除了在和柴郡议亲的时候受了些磋磨,实际过得还算幸福自在,“你说的也是,若是卖到咱们这样的人家还好,有磋磨下人的,死了都悄无声息。” 她把整个脑袋都套进被子里,轻声对孟晚说道:“正月我收了帖子去怀恩伯爵府上,听其他夫人说小话,宫里似乎死了一个宫女。” 正旦宴之后,几乎京中所有权贵后宅都知道孟晚在皇宫大内力抗聂贵妃锋芒而不落下风,也听说了他和怀恩伯爵夫人不大对头。 上个月怀恩伯爵府新添了个男婴,京中权贵都通知到了,唯独落了宋家。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孟晚是乐得清闲。 他也学着兰娘的样子紧了紧被子,“宫里死个宫女不是和普通人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兰娘的声音更小了,“不一样,这次闹得很大,说是……说是被一个太监给奸辱了,直接吊死在了御书房。” 这里面的信息量可太大了,孟晚好半天才回神,“太监怎么能……宫女呢?而且御书房门外有侍卫轮番站岗,会让一个宫女就这么死在众人面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兰娘一肚子的分享欲,可惜郑淑慎是个谨小慎微的,家教太严,平日从不在背后谈论是非,兰娘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说这些,这会儿算是放开了手脚。 “就是呢!她们说得可邪门了,有人还说是中了什么邪术,皇上派潜龙卫出宫,四处寻找能人异士呢!” 孟晚几乎瞬间就想到了一人,他眸光闪动,“能人异士啊~”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天就亮了,黄叶在炉子上熬了红枣粳米粥,煮了一锅茶煮蛋。是他和祝家的厨娘学得,盛京城的煮蛋吃法,用茶叶、盐、花椒和茴香煮蛋,别有滋味。 孟晚头次在自家餐桌上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罗霁宁搞出来的,后来才知道盛京这种吃法早就已经出现,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吃这种煮蛋。 用完了早膳,兰娘又去补觉,孟晚睡不着,带人下山直奔董大家中。 他家好找,挨着晒粮场最大的院子就是。孟晚过去的时候董大媳妇正守着门口东张西望,跟做贼一样。 孟晚当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故意从她家门前走过,引来她鹅叫似的吸气声,又仿若未闻般离开,给他们留下喘息的机会。 看来牛是还没找全呢? 便再等上半天吧。 孟晚在村里逛了逛,想着今年让佃户们水稻与麦子对半种,山上再多栽种几种果树和青菜,自己给他们额外算工钱便是。 京郊外庄子里的农户其实分两种,一种是佃户,属于租种东家的田,秋收时将收成的六成或七成上交给东家,自己仅留三成或者四成。 有的东家好心,会让佃户先把种子从收成中扣除出去,余下的再上缴。 也有苛刻的,种子也算在收成了,若是佃户没有余留种子的能力,便先向东家“借”,要么就是外赊。 但不论怎样,这类佃户只是租种东家的田亩,人还是自由的平民身份。 另一种叫做佃仆,也叫庄佃。 庄佃便是贱籍,世世代代都为东家为奴为婢,除了要缴纳地租外,还须为主家提供劳役等,这种比较惨,过得连普通奴仆都不如。 沐泉庄都是佃农,无一庄佃。因此大家虽然对孟晚恭敬,倒也没那么害怕他。 还有好奇的小孩,不惧严寒,穿着漏风的草鞋,脚腕子冻得都青紫了,还跑出来看热闹。 孟晚无奈的将小孩叫过来,从随身的零食兜里掏出一包果干蜜饯给他,“拿回家去吃吧,别在外冻着了。” 小孩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搓了搓手,做贼似的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见有好几个人往这边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一把抓住孟晚手里的油纸包就跑,好像后面有鬼在追似的。 “夫郎,你手没事吧?”黄叶忙上前询问,刚才那小孩动作太快了,怕是孟晚的手给挠破了。 孟晚把手心手背摊开给他看,纤细如玉的手上只有手指微微泛红,上面并无其他伤口。 黄叶瞬间放下了心,但他开口说话后,刚才那个小孩反而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愣愣的看着他发呆。 孟晚稀奇道:“黄叶,你认识这个小孩?” 那孩子头发乱得像稻草,脸上脏污一片,可能是因为太瘦了,喉结大而明显,看个头应该是十一二岁的模样。 “我没见过吧?”黄叶心里纳闷,他才来盛京多久,认识的也就是虎妞和侍书,并没有见过什么外人。 听到他这么说,那小孩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看起来有些难堪落寞。 “不要……救命……救救我……” 包括孟晚在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道微弱的求救声,蚩羽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夫郎,要不要管?” 自家庄子,孟晚当然不能让其中出事,“你快去。” 蚩羽习武,脚程快,耳力又灵敏。很快认准了一个方向冲了过去,孟晚一行人紧随其后。 瘦弱小孩抬头望了眼黄叶离开的方向,捏紧手里的果干,也无声的跟了上去。 那是一家普通的佃户家里,茅草房,篱笆小院。有个年轻男人鼻青脸肿的被绑在门口不能动弹,房门大开,两个老人家坐在地上哭天抹泪。 屋子里面横七竖八躺了七八个穿着破布棉衣的男人,其中两个裤子都脱了一半。 蚩羽动作再快也不可能有空绑人,外面这个年轻男人应该是里面这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绑的,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孟晚进去的时候狠狠踢了地上挡路的混混一脚,换来对方一声微弱的惨叫,可见刚才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蚩羽已经把他们打的不轻了。 “黄叶,你给外面那个男人把绳子松开。”黄叶刚蹲下身子,旁边就多出一道干瘦的身影。 “我……我来。”那小孩低着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黄叶很意外,那是少年成长中嗓音开始发生变化的粗粝声调。 小孩不等黄叶拒绝,麻利的将年轻男人身上的麻绳给解了开来。 年轻男人像是傻了,呆愣愣地说了句,“阿厉啊,谢谢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完屋内爹娘的哭泣声终于唤醒了他,年轻男人连滚带爬的跑进屋子里。 蚩羽手足无措的站在炕边上,孟晚也在他旁边,炕上破旧的棉被叫人扔的乱七八糟,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哥儿叫人扒了大半的衣裳,露出雪白的皮肤,肩头被按出几个青紫色的指印来。 蚩羽来的及时,没叫他被地上那群畜生给祸害,但是也吓傻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布满了血丝。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这会儿还不住的抽抽。 年轻男人站在床边,满脸痛苦和庆幸,“榆哥儿,你……你没事吧?” 榆哥儿抬头看向面前相貌优越,身上并无过多装饰,但衣着贵气的夫郎,心里就迅速反应过来。 他忍着恐惧感下炕跪在孟晚面前,结结实实的磕起头来,“夫郎饶命,奴已经嫁人了,再不敢胡乱奢望,还请夫郎饶我一命!” 所有人都被他不同寻常的反应搞懵了。 孟晚转念一想就知道他误会了,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孟晚声音略重,“上去穿好衣服。” 榆哥儿对孟晚的话异常听从,他重新爬上炕,系好了身上的腰带,没有孟晚命令,无措的跪坐在炕上。 孟晚指了指年轻男人,“你去把地上那几个人都捆起来,嘴都堵严实了,你夫郎今天安然无恙,你和你爹娘都知道。若是之后被人乱说乱传,那也是你们家自己嘴巴不严。” 年轻男人还不知道要不要照做,炕上的榆哥儿就催促起来,“董牧,夫郎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孟晚似笑非笑,“怎么,这会儿不给我磕头求饶了?” “是奴自作聪明,多谢孟夫郎相助。”榆哥儿这么短暂的一会儿工夫,已经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他已算是聪明人,知道孟晚来了庄子后在家躲着不敢露面,只让丈夫带些消息回来。 本以为那些流氓是孟晚为了解气故意找来侮辱他的,但看样子救了他的大侠分明就是孟夫郎的人,是他心胸狭隘,想岔了意图。 孟晚吩咐陶十一叫了几个人将这群混混押送到顺天府去。招猫逗狗的玩意,既没有田地,也没有亲人,靠亲戚接济在茅草房里赖着不走,早该赶出庄子里去。 喜欢穿成哥儿下一秒请大家收藏:()穿成哥儿下一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章 沐泉庄(下) “你还有同伴?她境遇如何?”孟晚拖了把凳子来坐。 榆哥儿手忙脚乱的将炕上的被子都整理好,抹着眼睛回道:“当日我们叫人掳……不,叫人送到庄子上,当天庄子上所有的年轻汉子都被叫去,让我们自己挑一户人家嫁了。我挑了董牧,朱娘好像被庄头带回家去了。” 榆哥儿和朱娘到庄子上之后被告知要自己挑选夫婿才明白,劫他们的人定然是宋大人派来的。 宋大人看不上他们俩,又不能当面拂了贵妃娘娘的美意,这才想出这种法子。 本来被送到宋家就是破釜沉舟,一下子又突然要嫁人了,更是打乱了榆哥儿和朱娘的计划。 实际榆哥儿心里甚至有一些庆幸,他和朱娘到这个地步,已经比一般小哥儿女娘胆大不少了。 面前十来个年轻未婚的小伙子,榆哥儿奓着胆子选了其中最干净、年轻、人也长得周正的董牧。 佃户家里能有什么钱,大龄未婚的年轻汉子太多了,董牧稀里糊涂被叫来,欢天喜地的领了个夫郎回去,一家子喜不自胜,第二天就操办起昏礼。 董牧家里只有两间草屋,两个半篓的糙米、半块的碎银、六七百铜板,这些就是寻常佃户所有的家当。 榆哥儿把蚩羽给他的银子藏得严严实实,只将头上的银钗剪下来一小段,交给董牧让他拿去城里买块红布,半匹粗布和几斤棉花。 他亲自缝了两个红枕头,用粗布和棉花做了床新被子,两人这就算是成家了。 如今才成亲没几天,榆哥儿尚且还没出过门,竟然就直接被那群混混给堵在屋里。 他们欺负董牧家里只有一个壮年男丁,差点侮辱了榆哥儿。若不是蚩羽赶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事是我的问题,庄子我既然买了下来,就不应该让庄子里头发生这种事。”孟晚声音坦荡,他不是在引咎自责,而是在陈述事实。 榆哥儿眼底涌现一股意外之色,他是聂家的买去的奴仆,没有根底,买来就是为了调教送人的。 聂家的仆人分成两类,要么就是国公府的老人,严酷死板,动不动就拿规矩下人。 要么就是几个大爷公子身边的人,颜色好,能拿乔,怕榆哥儿这群小侍丫鬟勾了自己少爷,时不时就跑过去找找麻烦。 榆哥儿想着,现在起码出了聂家的虎狼窝,不必担心被老爷公子们拉去屋里祸害,最后年华老去连个名分都没有。 如今正正经经嫁了人,好歹是正妻,不用没名没分叫人作贱。 “你可会识字?”孟晚见他有几分机灵,便随口问了句。 榆哥儿虽不知道孟晚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垂眉耷眼,用一半目光含羞带怯地仰视他,“会读三字经和女诫。” 孟晚眉头一皱,“挺直了腰背说话。” 倚在炕沿上柔柔弱弱的榆哥儿立即脊背一挺,“会!” “不错。” 孟晚满意了,“等我把董大收拾了,就你做庄头。” 榆哥儿还没说话,他夫君董牧就连连摇头,“不成的夫郎,榆哥儿不成的。” 他年迈的爹娘也老实巴交的摇头摆手,“小哥儿哪儿能做庄头呢?庄子里的人不会服气的。” “你们是东家还是我是东家?”孟晚眼神锋利,他冷着脸的时候目光摄人,一屋子人也不敢直视,茅草房内鸦雀无声。 “榆哥儿,你干不干,不干我去找别人。”他语气缓和下来,这种事逼迫就没意思了,他也算是为自己的失误给榆哥儿一点小补偿。 宋亭舟行事简单粗暴,幸好这会儿没有太针锋相对的政敌,不然榆哥儿在沐泉庄出什么事被捅出去,也是个麻烦事儿。 榆哥儿本来还在慌神,被孟晚这么一问,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夫郎,我干!”他甚至又从炕上下来给孟晚磕了个头。 孟晚泛起个有些无奈的笑,“起来吧,带着你夫君跟我去董大家。” 董大庄头的威严甚至比一般村长更胜,董牧一家太过老实,他其实是有些埋怨榆哥儿答应下来的,怕得罪了董大一家,往后在庄子里被欺负。 但对自己漂亮媳妇坚定的眼神,他突然就什么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罢了!反正是东家亲口任命,也不是……也不是他家榆哥儿争来的。 “董牧,你想什么呢?快点跟上来。”榆哥儿其实同他还不大熟悉,平日也不好意思说话。只觉得他人老实,对自己还算诚心,是个难得的好人。 孟晚之所以突然带人去董大家,是因为听到了外面传来的牛叫声。 看来董大已经想方设法凑齐了五十一头牛,不然谅他也不敢回来。 一行人走出门去,沐泉庄中的晾谷场已经围满了人。董大和他几个儿子、兄弟,侄儿、外甥,一大家子人,圈了几十头牛在空地上。 “夫郎,您看看,这些牛刚从外头吃草被赶了回来,五十一头,一头不少。”二月天还是冷得结冰,董大忙活了一晚上没睡这会儿眼袋乌青,双眼无声,额头上却奇异的冒着热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跟他出庄的其余人状态也差不多。 孟晚身边的黄叶桂谦跑过去清点,榆哥儿见状也跟他们上前去数牛。 “这么多的牛,养的不错嘛?”孟晚话说完,董大面露喜色,自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嘴咧到一半,又听孟晚话锋一转,“只是我见其中怎么只有十几头成牛,剩下都是小牛犊呢?” 奇葩的是董大媳妇和儿夫郎侄媳妇儿等,怀里还各抱着还没断奶的小牛犊。 董大一晚上没吃没喝没睡,这会儿不光脑袋冒烟,喉咙也干涩,他咽了口口水,说出的话尾音都要劈叉了,“好叫夫郎知道,咱们庄子的牛本来没那么多,今年的母牛吃得好,长得也壮,所以下了这么些个小牛来。小的本是想,牛多是好事,不说卖出去,便是养成大牛租给旁边庄子的佃户也是一样进项,这才在铁匠铺赊了那么多的犁头,将来也是可以用粮食将钱抵给夫郎的。” 他说的唾沫横飞,还真将铁匠铺子农具的事给漏洞百出的圆上了。 孟晚笑眼弯弯,像是真的信了他这番说辞,极为大方地说:“那么百十两银子,我本就不放在心上,如今庄里这么多牛,想必今年耕地佃户们会更加用心,今天大家都在,不如谁家的牛谁领家去,我看哪家牛多,就多给些补贴银子好了。” 董大:“啊?” 这些牛可是他半买半借的啊!其中一半的小牛都是旁边庄子和他有喝酒的交情租给他应急的!!! 买一头成牛六到八两银子不等,一头小牛也要四两,要把这些牛分出去,他拿什么再倒手赚钱! 这些买牛的钱可是他的老本,加亲戚们东拼西凑才凑出来的! 榆哥儿不知道这群牛怎么回事,但他身边的黄叶突然捅了他一下,黄叶是孟夫郎身边得用的人,那就是孟夫郎要他第一个出头的意思? 榆哥儿咬咬牙,“夫郎,这里面有我家一头大牛两头小牛。” 孟晚抚掌一笑,“不错,养的很好,领回家去吧。” 他从黄叶那里要来个钱袋子,里面是满满登登的碎银和铜板,“养牛也不容易,都是为了给庄子耕地,这样吧,大牛我就赏你二百文,小牛一头一百文,这里是四百文,好好收着。” 董牧不敢动作,榆哥儿硬着头皮从董大手里抢过来一头大牛,然后捅了捅董牧,“把咱家剩下两头小牛牵回家去,夫郎赏了还不谢赏?” 董牧迟钝的给孟晚作了个揖,把孟晚递过来的小半串铜板仔仔细细收入怀中,然后忐忑地问自家夫郎,“榆哥儿,哪个是咱家小牛啊?” 榆哥儿见董大一家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渐渐有了底气,却也不敢做得太过。他两只手都占着,便努了努嘴巴,“婶子和嫂子怀里抱着的就是。” 董牧招呼自家爹娘过来抱小牛犊,从董大媳妇手里接过来的时候费了一番力气。 董大媳妇不肯给,她知道这些牛都是用她家的银钱买来的,如何平白给了旁人去? 孟晚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这牛不是董牧家里的,而是你们家的?”他语气渐渐危险起来,“董大,难不成你敢骗我,这些牛都是你假意弄来,为了诓骗我的银钱?” “没有没有,小的怎么敢这么做呢!” 董大现在骑虎难下,为了不被发现把柄,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硬生生从媳妇手中抢过冻得发抖的小牛犊,亲自塞到董牧爹的手里,“老哥,接好了你家的牛哈,大冷的天别总往外抱了,晒太阳还是在自家院里晒吧。” 小牛犊比成羊还大,董牧爹颤颤巍巍的接手差点没给弄摔了。董牧娘搭了把手,老两口抱着从天而降的牛犊,还以为董大是真心劝告,忙着把小牛犊抱回家安置去了。 董牧这回开了点窍,声音又小又含糊的对孟晚说了句,“多谢孟夫郎的赏钱,那我们就先回家了。”他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抱着小牛犊就去追家里人。 其他人见董牧一家真把四头牛就这么牵走了,而且孟夫郎每头牛还给了那么多的赏钱,都争先恐后的过来叫嚷。 “孟夫郎这头牛是我家的!” “这两头小的是我的!” “这头大的我要了!” “孟夫郎我家养了八头牛!” 孟晚将目光移过去,“你家?养了八头牛?” 那人眼神闪躲,“是……是啊。” 孟晚直接去问董大,“董大,此人说自己养了八头牛,可是真的?” “他放屁!”董大憋了一肚子的火,“夫郎明鉴,他家穷得都揭不开锅了,三个孩子饿死一个冻死两个,竟然还有脸说自己养了八头牛!牛今天去了他家,明天都得变成八锅牛肉汤!” 孟晚将钱袋子捏的啪啪作响,“我刚才好像忘了知会大家一声,从前如何我便不管了,但我夫君是正三品的京官,堂堂顺天府尹,我家名下的产业要清清楚楚,不得半点纰漏。你们每户的户籍、黄册等都要重新核查一遍,耕牛也要重新登记在册,若是不配合,尽管离开沐泉庄,别租我家的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语气并不强硬,可说出的话牵动着在场所有人心神。 耕牛上了黄册可就真是他们的东西了,这东西精贵,不能无故宰杀,养又要费心费力的割草喂牛。 这么说吧,方圆几十里人吃的野菜都不够吃,别说牛吃的了。 自己挖不来就要去买牧草,这个又是一个进项,寻常人家养一头牛都要全家当宝贝似的伺候着,两头已经勉强,三头就太超纲了。 榆哥儿也是没什么经验,这才一口气要了三头牛,回家来也是难搞。 孟晚说完了之后,在场的佃户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了。 像刚才说话要八头牛的,实际一头也养不起,这样的人家就是要了,一会儿也不会给他分。 后续基本是一家一头牛,分的很匀称,董大一家子条件好,倒是可以多分摊两头,但是董大怕了,他总觉得孟晚好像什么都知道,又觉得是自己多虑。 董大现在已经顾不得心疼他花钱买的牛了,只要能把孟晚这尊大神先送走再说,到时候哪怕登录到黄册上,他也能想方设法的弄过来! 将牛都分好,孟晚打了个哈欠,“好了,现在该说说庄子上欠款的事了。” 董大心中暗骂:小娼妇,还有完没完了! 面上却堆着一堆褶子,笑着点头哈腰,“夫郎莫要操心,这点欠款您若是不想去还,咱们就自讨药包,等今年秋收了用粮食抵钱便是。只是佃户们也要吃喝,今年若是还不齐全,便要多还几年。” “不用了,我已经还完了。”孟晚轻描淡写地说。 董大差点没提上来,“什么!还了?您都给还了?” 他就买那些东西可是为了倒卖出去给自己牟利的,根本就没有用到账本上写的那么多银钱,孟晚还了钱,岂不是知道了自己报假账? 孟晚没有任何愤怒的神色,他似乎不明白董大为什么那么惊讶,“我早说了,这点银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东西我要见见,这样吧,明天一早,你把那二百斤棉花,七石的粮种,还有其他农具都准备出来给我看看。” 董大眼皮子来回跳动,嘴角也抽搐不停的说:“是,孟夫郎,明早我就带着东西来见您。” 孟晚十分满意,“很好。” 午后泡了个温泉浴,和兰娘又是美餐一顿,孟晚嘱咐黄叶,“把东西都收收,明早回家。” 兰娘讶道:“我看庄子上那个董大是个偷奸耍滑的,你难道不收拾了他再回去?” 孟晚穿着亵衣亵裤倒在床铺上,“已经收拾了。” 后半夜,蚩羽从外头回来,“夫郎,董大一家子逃跑,已经被抓了,陶十一把人都捆了个结实,说是卯时城门开了就送到顺天府去。” 孟晚睡得迷迷糊糊,“唔……知道了。” 喜欢穿成哥儿下一秒请大家收藏:()穿成哥儿下一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章 郑肃 第二天一早孟晚听见黄叶和兰娘交谈的声音,但他眼皮子黏着,就是睁不开。 “富夫人,祝大人来接你了,就在山下。” 兰娘嗔了一句,“说了今日就回家去了,在家等着就是了。” “叶哥儿,那我这就走了,你别叫晚哥儿了,让他再多睡会儿吧。” 房门被推了又开,带起一阵冷风,孟晚往被子里缩了缩,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去。 动作被一只大手阻挠住,他一整个人都被人捞进怀里。 浑身上下都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孟晚满足地喟叹了一声,“你怎么来了?早朝呢?” 宋亭舟躺在他身边,“今日陛下免了早朝,我休沐半日,一会儿接你回去,午后再去衙门。” “免了早朝?” 孟晚眼皮瞬间撑了起来,他把下巴撂在宋亭舟锁骨处,一脸的求知欲望,“圣上不是勤勉的很吗?往日除了节日从来没免过早朝呀?” 宋亭舟把他挣开的被子掖紧,“圣上年纪大了难免力不从心,不如从前勤勉,亦属平常。” 孟晚还是困的,他埋在宋亭舟身上打了个哈欠,脑子里又惦记着同他说起听来的八卦,“宫里的事你听说了没有,兰娘说是有个小宫女吊死在御书房了,很多人都听说了这事。” 宋亭舟揽着他腰身的手收紧,嘴唇侧开找准孟晚耳朵的位置对他轻语。 孟晚听完眼底深处有细微变化,两人偎在一处,喁喁私语,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清早阳光透过窗纸,斜斜地打进屋子,才又缓缓睁开眼睛。 他有点睡懵了,看见躺在他身侧的男人一时半会没缓过神来。 宋亭舟高挺的鼻梁在晨光中极其有存在感,眼皮阖着,睫毛不长但是很浓,嘴唇不薄不厚,亲自己的时候又软又热。 他五官其实很锐利,平时在衙门办公的时候又冷又凶,这会儿睡着了其实也没有多温柔,但孟晚怎么看怎么喜欢。 动作轻缓的撑起身子,孟晚对准他的嘴唇亲了一下,全程都很小心,没有将人弄醒。 孟晚难得比宋亭舟先起床,董大哪儿不用多说,一家子都被送去了衙门,庄子里所有人都瞧见了。 佃户们昨日莫名其妙的领了牛回家,今天董大就被抓起来了,一个个都怕自己惹祸上身,心里怕的不行,家家户户都在关注着东家院里的情况。 都在外面正好省了孟晚派人挨个去叫,他把榆哥儿叫到晒粮场中央,顶着上百个男女老少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宣布,“往后榆哥儿就是新的庄头,你们各家各户播种收租的事都问他,由他进城去向我禀告。” 一个小小的庄子,也就是耕种这点事而已,不值当孟晚费太多心思。 庄头的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人不服一个小哥儿是一定的。 但榆哥儿好歹还有和庄里人同宗的丈夫帮衬他,收拾了几个刺头之后,其他人就是心里有异议也不敢明面上反驳。 再说了,反驳也没用。 隐在人群里的朱娘神情落寞,羡慕榆哥儿的好命。 当时他俩被迫挑选人家,朱娘心里是带着心气儿的,她挑了董大的一个侄儿,实际跟人回去后并没有成亲,而是拿钱财暂时笼络住了那一家人,诓骗他们说自己是东家家里最得宠的姨娘,因为得罪了夫郎才被发卖来的。若是他们敢强迫自己,等老爷把她找回去,定有他们好果子吃。 没成想,今日一早人就被抓了。朱娘这才知道这家子半夜准备跑路,忌惮朱娘老爷姨娘的身份没敢带她一起走。 朱娘内心庆幸,这会儿见到榆哥儿竟然受孟晚看重,一跃变成庄头,对比起自己来,心中自是百感交集。 衙门有人好办事,陶十一带了顺天府的小吏来,现场为众人重新查验户籍和黄册,顺手将董大出资买的耕牛给大家都记录在上面。 黄册登录在册,如此,这些牛可就真是他们的了。 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佃户,突然一户分了一头! 整晚的提心吊胆,如坠云雾的心情,突然变得踏实下来。 什么董大、榆哥儿,也不如一头牛来的实在,更别提东家还赏了银钱。 “东家跟我说了,不管之前大家税收如何,从今年开始,秋收粮食下来了,先把来年的粮种去了,剩下的再和东家六四分。”榆哥儿壮着胆子出来说话。 这已经是附近所有农庄里顶好的待遇了,大家还没从牛上了黄册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又听到了这么一个好消息。 这会儿孟晚已经离开,佃户们便都围在榆哥儿身边问东问西。 朱娘看着被人群围住的榆哥儿,悄悄退去,看方向正是庄子外头。 孟晚起床没多久宋亭舟便起来了,孟晚没叫黄叶准备早饭,准备进城后寻个早食铺子随便吃点。 行李昨天晚上就收拾的差不多了,有黄叶和枝繁在,孟晚当个甩手掌柜就行。 马车在沐泉庄门口被人拦下,蚩羽看向面前的女娘,觉得有两分熟悉,“大人、夫郎,有人拦了我们的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孟晚懒洋洋的靠在宋亭舟身上不愿意动弹,已然猜到来者身份,“她要是个聪明人,今早听说了我让榆哥儿做庄头的时候,就会主动去找我,而不是现在过来拦车,怕是心中还有几分痴念。” 宋亭舟平淡的脸上少见的挂上了一丝厌恶,他初入官场,见识最多的不是为官者的贪婪和愚蠢,而是官场上默认的那些不成文规矩。 童家那样的乡绅要往他身边塞人,比他官职低的下官在宴席上拿美人试探他,上官以表看重高高在上的表示要赏赐他两个侍妾,如此种种数不胜数,令人厌烦。 入京后倒是消停了一些,没想到才半年,就又有这样的事。 那些被迎来送往的人可怜无辜,难不成宋亭舟非收了他们才算是一心为民的青天大老爷吗?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而且宋亭舟也不会让任何人开这个头。 他解决事情远没有孟晚委婉,坐在车内巍然不动,宋亭舟冷冷地交代蚩羽,“跟她说,要么在庄子上终老,要么跑出去做流民。她若再敢纠缠,就直接将人卖去其余村庄,省得碍了夫郎的眼。” 蚩羽将话重复了一遍,按照宋亭舟的吩咐,也不管朱娘拦在马车前,扬鞭直接挥动马匹。 朱娘也是胆大,眼见着马蹄就要踏在她身上了,才狼狈的滚开。 她难以置信的对着马车喊叫,“宋大人!你如此行事,就不怕贵妃娘娘怪罪,国公爷不满吗?” 马车加快的速度代表了主人家的态度。 朱娘不甘心的追着跑了出去,“奴可以在宋家做个小小的侍女,哪怕是劈柴洗衣的下等侍女也可以!!!” 人是跑不过马的,马车很快消失在了朱娘的视线里。 她思想很乱,凭她的容貌才情留在庄子嫁人绝不甘心,但想回聂家又进不了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然而不等她想好今后究竟要怎么办,耐心告罄的宋亭舟又将蒙面大侠蚩羽派了过来,提起朱娘就给塞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村落。 这回没有上次的好待遇,蚩羽直接让本村的村长给找了户厉害人家,好能震得住心气儿高的朱娘。 做完这些进城后,蚩羽老远就看见宋家的马车停在街边上,桂谦在车上守着,其余人都在吃早餐。 “大人夫郎,我回来啦!”蚩羽也没个规矩,一屁股坐在孟晚旁边,被宋亭舟瞪了一眼后才挪到了对面。 “我把人送嫁了。”蚩羽古古怪怪的说道,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样的事,他以后还要干。 宋亭舟很是不满,“这样的事不必当着夫郎的面提。” 孟晚信任宋亭舟是一回事,宋亭舟不想让这样的事污了他的耳朵又是一回事。 孟晚安静的在一旁听着,他吃饭没有宋亭舟快,但架不住对方量大,所以时不时给宋亭舟剥个鸡蛋,舀两个自己吃不下的馄饨。 回家的时候天色就已经不早了,日头高升,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宋亭舟把孟晚送到家门口,自己连门都没进,扭头又去顺天府处理政务。 黄叶收拾行李,孟晚照例先去常金花院里转了一圈。 “娘,阿砚呢?” 常金花在炕上缝什么东西,见孟晚回来忙让云雀把她屋里的果子果干都摆到炕桌上来,“昨日大郎带他去吴家见了昭远岳父,回来就蔫头耷脑的在他院里,一天都没出来了,今早的早饭也是在他小院里吃的,通儿陪着他。刚才我去看了,这俩孩子也不知道咋了,谁脸上也没个笑模样,苦大仇深的。” 孟晚坐到常金花旁边,没忍住勾唇一笑,他知道阿砚和通儿为何如此。 江南一带本就文风盛行,苏州府郑家家教森严,从祖上开始就文人辈出,举人、秀才数不胜数,连进士都出过十几位。 便是苏州府大小学院林立,郑家传承百年的“肃正书院”也是其中翘楚。 郑淑慎的父亲郑肃身为院长,虽然两个儿子止步于秀才,但旗下门人无数,京中高官中甚至都有他的门徒。 郑家的女娘小哥儿也多是嫁给这些读书人,吴昭远做为他最看重的徒弟,理所当然地娶了他的小儿子郑淑慎。 如此门第,这般家风,阿砚若是在人家面前老老实实的拜见长辈也就算了,若是仗着自己的小聪明,在郑肃面前抖机灵,恐怕会被毫不留情的训斥一顿。 人家可不会管他有个顺天府尹的父亲。 孟晚想到这儿心中满意极了,他也不去管阿砚,反而琢磨吴家太小,是将郑老先生请来他们家还是给人家再买一套宅子。 边家那套五进大宅是正正经经的凶宅,他是不信那些,总不好请人家先生在里头教书吧? 今天已经晚了,明早该带着阿砚再去拜访一番,试探试探郑老先生的口风。 虽说不算是正经拜师,但束修敬茶也不能少。 孟晚把此事当作要紧事来操办,午后在库房里忙活半天,收拾了一车东西后又觉得心意不够,郑家文人雅士,未必看得上一些俗物,思前想后自己亲手画了一幅阿砚和通儿在吴家玩雪的稚子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我儿子多可爱,先生不考虑收下他吗? 宋亭舟回来脱下触手冰凉的大氅,顺手挂在了屏风上。 屋子里点了好几盏油灯,孟晚身边还燃着两根蜡烛。他娴静的靠着一把特殊改良的椅子,椅背里包着松软的棉花,外罩的是价值不菲的织锦布料,光看他靠在上面的样子就觉得舒适。 宋亭舟无声的站在他身后,看他一笔一画细细雕琢,并没有出声打扰。但他存在感还是很强的,孟晚瞬间发现了他。 “你下衙了?都这么晚了啊?” 孟晚用旁边的笔洗涮了涮笔,随手挂了起来,每天早上枝茂会将他和宋亭舟用过的笔好好洗涮保养起来,不必用他操心。 “不画了?”宋亭舟拉过他的右手放在自己手中轻轻按捏。 孟晚从椅子上起身,“不画了,本来是想明日带给郑老先生的,但今天画不完了,明日有空再说吧。” “明早你要去昭远家里?”宋亭舟按完手帮他按肩,一套动作顺畅无比。 孟晚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当日我就该随大嫂过去拜访的,庄头搜刮油水太过,庄户各个面黄肌瘦,都有孩子跑出去讨饭了。我若是不趁机管管,只怕庄头一家回过神来将证据抹平,所以才没过去。” 宋亭舟手上又加重了力道,“人都已经收押起来,马通判给判了流放三年。” 这是听说了人是府尹夫郎送过来的,在董大一家所犯罪责该受到的刑罚中,马通判给判了个最重的。 不愧是在顺天府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就是会看上司脸色。 佃户被判了流放,此生多半是回不来了,孟晚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敢贪到他头上,他贪了多少,就要双倍吐出来多少。 第二天一早孟晚本想独自领着阿砚和通儿去吴昭远家里,没想到往日散了早朝直接去衙门的宋亭舟赶了回来。 他把手中的马匹交给雪生,对孟晚说道:“今日早朝并不冗长,陛下挑了几个文官武将过问了几句便散朝了,我陪你一同去昭远家里走一趟。” 喜欢穿成哥儿下一秒请大家收藏:()穿成哥儿下一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章 拜访 孟晚很是惊讶,不知道宋亭舟为啥这么不放心他,带着一头雾水被他牵上了马车。 到了吴昭远家,他正准备出门上衙。岳父兼恩师好不容易来一趟,他本来已经同上级告了假,结果反被岳父训诫一番,如今依旧准时上衙。 “你们来的正好!” 吴昭远看见他们两口子带孩子过来,紧绷的姿态眼见着松懈不少,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叮嘱孟晚,“弟夫,这两日你多来我家看望看望你大嫂,他本来从庄子上回来心绪畅快不少,这两日又……” 孟晚看出他行色匆匆,猜到他衙门可能有重要事务需要处理,“大哥尽管放心,你有事要忙就快走,大嫂这边有我在。” “去吧,路上当心。”宋亭舟也站在孟晚身侧对吴昭远说了一句。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看着便令人安心,吴昭远再不迟疑,打马离去。 孟晚和宋亭舟目送吴昭远离去的背影,也没拖拉,相偕进了吴家大门。阿砚拖着比他矮一些的通儿胳膊,满脸痛苦,两进的宅子,硬生生被他走出了相逢千里的感觉。 通儿也不想找夫子、上私塾,但表现的好歹比阿砚坚强些。 “阿砚哥哥,我们还是走快些吧,你一会别忘了姿态端正些,别在被郑老先生教训了。” 阿砚艰难的点点头,“我记着了。” 昨天收拾了一车的东西没用上,孟晚经宋亭舟的提醒下改换了礼物,简简单单地提着两包八宝茶上了门。 秋影先行一步进去禀告,愁眉苦脸的迈着沉重的步伐出来。 孟晚见他弯腰躬身小碎步,差点没笑出声来,忍着笑意问秋影,“你这是怎么了?肚子疼?” 秋影先是恭恭敬敬的拱手揖礼,然后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音量苦笑,“夫郎您就别嘲笑我了,小的先出去备茶,您和宋大人快进去吧。” 宋亭舟打过招呼之后还要去顺天府,孟晚没再耽搁,忙走入吴家厅堂中。 他已经率先知道了吴昭远的岳丈看重礼数,因此迈的步子,走路的姿态,都是按照金嬷嬷教的宫廷礼仪来的,岂料刚进了门就被刺了一句,“内宅小哥儿,怎可轻易见外男?侍书,你带孟夫郎去后院。” 厅堂里的老者穿了一身藏蓝色斜襟棉布长袍,衣摆垂得笔直,恨不得连上头的褶皱都按古籍纹样折出来似的。 他两手背在身后,眉间轻轻隆起一个凸起的弧度,苍老的面容严肃中透着孤高,看也没往孟晚这边看上一眼,只不太热情地招呼宋亭舟,“景行,你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吧。” 宋亭舟先看自家夫郎,孟晚在来得时候心里就已经有数了,这会儿也不太意外,手指指向身前带路的侍书,示意自己先去后院看郑淑慎。 为官者坐到宋亭舟这个份上,是真真正正有实绩造福百姓的,天下有抱负的读书人没有不被其所蛰伏的。 哪怕是郑肃,心里也极为欣赏宋亭舟,只不过性格使然,表现的不太明显。 宋亭舟是第二次见郑肃,这位老先生的学问自是不用质疑,虽然人古板了些,教阿砚确是正正好好。 他还要赶去衙门,无视儿子求助的眼神,狠下心,直接将他和通儿扔给郑肃,自己告辞离开。 阿砚:“……”我的好爹爹们!就真的不管我了啊? 孟晚和侍书走到后院,正屋里的氛围称不上好,按理说母子二人好不容易相见,该是亲亲热热的在内间坐着说些体己话。 孟晚到了常金花屋里第一步就是脱鞋上炕,大爷似的靠着常金花等着被投喂。 可眼下郑淑慎母子二人却客客气气的坐在中堂,八仙桌的椅子又硬又凉,他们也不嫌硌得慌。 “大嫂,这位就是郑伯母吧?”因不知道郑淑慎的母亲姓什么,孟晚便随着她的夫姓叫了人。 郑淑慎的母亲面相远不如他父亲郑肃那般严肃,个子矮小,带着江南婉约的女子姿态,神态慈祥柔和,一开口说话却是与郑肃一样生疏姿态,“见过孟夫郎。” 孟晚笑着说:“都是自家人,您太客气了。” 郑老夫人抿了抿鬓边花白的头发,声音轻柔,“您是官夫人,应该的。” 她吩咐身边的老妈妈,“去将姨小姐请过来,见见孟夫郎。” 孟晚坐到郑淑慎身边,拿眼神询问:怎么还有个姨小姐?没听说啊? 郑淑慎轻幅度地摇了摇头,眼眸深处涌上些愁苦之色。 吴家本来就不大,郑肃夫妻俩来了之后住在了后院东卧,旁边的厢房收拾出来给这位姨小姐住。 孟晚估计人肯定是早就准备好了,妈妈出去没多久,就带回来一位娉娉婷婷的女娘。 她约莫十七岁左右,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细棉布裙,上头绣着片片芙蓉花,腰肢上用布绳系着盈盈一握的纤细柳腰,袖口中宽,抬手就露出白嫩的手臂。 衣领是立对襟,衬得她脸蛋很小,显得杏眼更大了,樱桃小嘴,鼻子小巧挺拔,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挽起了一半,用一支镂空宫灯银步摇簪着,走动间摇而不乱,似花枝拂耳畔摇曳,姿态灵动婉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见过姨母,淑慎哥哥。” 说话也很软糯轻柔,很典型的江南水乡小家碧玉。 郑老夫人眼神中染上一抹暖意,“诗娘,过来吧,这位是顺天府尹的夫郎,还不先向孟夫郎行礼?” 有长辈引荐,诗娘这才转过身来,打算快速的看孟晚一眼便收回目光,而后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笑眼。 顺天府尹的夫郎?竟是这么年轻……漂亮吗? 诗娘着实没预料到,她还以为会见到一位端起高高姿态的中年夫郎。 欠了欠身子,诗娘很快反应过来,“孟夫郎金安。” 孟晚和气地请她坐下,“姨小姐客气了,快坐下吧。” “欸。”诗娘提起裙摆,坐在郑老夫人身边。 这个位置正好对着孟晚,她没忍住又看了孟晚两眼,然后扭头捋了捋垂到身前的长发,避开孟晚回视的目光。 孟晚瞥见郑淑慎愁苦的模样,琢磨出来一点东西,但郑老夫人明显不太喜欢他,他也不好从中说些什么。 一群人干坐着其实很尴尬,但孟晚无知无觉,神态自若。 “听闻孟夫郎之前在岭南是做生意的?”郑老夫人突然问了一句。 “不错,其实没去岭南之前我就已经开始做生意买卖了。”孟晚知道她和郑肃为什么对自己感观平平,无非是觉得他一个哥儿整日抛头露面,失了矜持。不过质疑孟晚的人可太多了,他根本不觉得怎么样,坦坦荡荡的说了出来。 诗娘表情惊讶,“哥儿怎么能弃内事而不顾,与那些重利轻义的贾商周旋呢?岂不污了自身的清白名声?” 郑淑慎轻斥了一句,“诗娘,怎可如此轻易评判他人立身之道?” 郑老夫人瞥了眼自己小儿,布着褶皱的嘴角下沉,“孟夫郎,我听昭远说过,你与婆母以卖豆腐为生供宋大人成才,是个极了不起的人物。然而宋大人已官至三品朝官,若是你再以哥儿之身行商坐贾,只怕会遭人非议。” 她倒不是在嘲讽孟晚,而是拿着长辈的姿态,觉着自家女婿与宋亭舟交好,而好意提醒一句。 孟晚还是笑着的模样,“回京后确实不如在岭南方便,我也有些困扰,幸好有婆母和夫君宽慰。” 诗娘没忍住问了一句,“您的婆母难道不准许你和外男接触?”这可真是算惊世骇俗了,别说婆母,就是亲娘也会揪起来骂上一顿吧?她目光溜向郑老夫人,对方眼神中果然也带着不解。 “为何不准?” 孟晚姿态端的很稳,面对这样带着轻慢的询问,始终心平气和,面色平静,“我婆母擅长庖厨之技,她又不像寻常内宅妇人一样闲得住,也曾自己张罗着开了几家食肆,若有机会她在京中再开食肆,郑老夫人可带着姨小姐过去捧个场。” 郑老夫人的脸色微僵,孟晚一进门喊得是伯母,她自己叫人家孟夫郎。 这会儿孟晚喊她郑老夫人,她又觉得有些被挂了脸色。 郑淑慎在一旁打圆场,“我知道,景行给我们寄过来的信上写了,还有米粉是吗?我们早就想尝尝岭南的风味了。” 孟晚端起茶盏悠闲地抿了一口,“大嫂,你这次回来的太快了,下次再约你去庄子上小住几天。” “慎哥儿不会去的,如此丢下夫婿,不管内务去住庄子,像什么样子?”郑老夫人语气严肃。 “郑老夫人这就不知了,便是盛京规矩多,也是有大户人家去郊外踏青放风的。人若是天天困于内宅,岂不是没病也被逼疯?而且我宅子上的郎中说了,四处走走散心,与繁衍子嗣也有益处。”孟晚早就猜到郑淑慎当日回来会被郑肃夫妻苛责,他就是故意提及的。 本以为郑老夫人听完会强烈反感,没想到对方竟然隐隐意动,反问孟晚,“真有这番说法?” 孟晚一愣,展颜一笑,“家里郎中确实是这样说的。” 郑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儿子小腹。 晌午孟晚和两个孩子留在吴家吃午饭,郑肃夫妻识礼,就是看不惯孟晚行商,也不会让客人空着肚子回家。 孟晚就是为了吴昭远和郑淑慎,也得留下吃这顿饭,他是心理强大该吃吃该喝喝,苦了前院阿砚和通儿,吃饭也被郑肃教训规矩。 郑肃年纪大了,在苏州的书院全权交给儿子打理,上京一是不放心儿子儿婿,二是几个老朋友也写信求着他帮忙教导孙辈,再加上吴昭远说宋亭舟也想让儿子拜到郑家门下。只这一条,便令人心动。 郑肃倒不是有什么功利心,只是真心欣赏宋亭舟的为官之道。 这些专注搞文学的文人身上,总是有许多天真烂漫的想法。宋亭舟在岭南的政绩,十分符合许多读书人幻想中的为官者模样,连年迈的郑肃也不例外。 所以吴昭远一去信,交代好书院事务之后,郑肃便带着老妻赴京了。 对阿砚严苛,是因为这位老先生是存着几分想收阿砚为徒的想法的。但怎么说呢,见到阿砚之后,他要比来时失望不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可是三十二岁便官至三品的宋大人之子,天下有多少仰慕宋大人的读书人,还特意跑去昌平访问他故居,题词吟诗的? 他的儿子不该如他一般少年老成,满腹经纶吗? 怎会性情如此跳脱呢? 郑肃不解,甚至想把孩子性格再掰一掰。 于是就算没有正式拜师,阿砚也受到了比通儿严重两倍的管束。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忍不住唉声叹气,小小年纪,突然觉得这辈子好像到头了。 听说国子监有个班专收纨绔子弟,他什么年纪才能去啊? 这是阿砚目前对长大最强烈的欲望。 孟晚走后,郑老夫人终于忍不住拉郑淑慎到内室详谈。 “你是怎么想的。” 郑淑慎话语中是有怨气的,“娘既然将诗娘都带来了,问我怎么想的还有什么异议吗?我怎么想的还重要吗?” 郑老夫人脸色难看,“你才和那个姓孟的商户相处几回,就开始顶撞尊长了,娘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 郑淑慎眼眶红了,“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和人家晚哥儿又有什么干系?历来都是婆家人给儿子身边塞人。娘既然不顾我的脸面将姨妹带来给夫君做妾,难道还不许我过问两句吗?” 郑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被儿子埋怨,心中酸涩难受,“你以为我想吗?昭远是你爹最看重的徒弟,但日又考取了榜眼,他几年待你如一日,你爹和我如何不欣慰他知恩图报?可你们成婚不是一年半载,整整六年了,你都无一说出,旁人会怎么说你爹?” 她说着说着也要泣泪,“你爹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名声,这也是我郑家的立身之本。我们郑家不可欺负昭远无父无母,便眼睁睁的看着他绝了后啊!” 这话说的就太严重了,郑淑慎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苍白无比。 郑老夫人见他这样如何不心疼,她扶着儿子的肩膀,颤声劝慰,“慎哥儿,诗娘好歹是你姨妹,她母亲早早没了,这几年被我接到郑家养活,是个知道感恩的好孩子。她也答应我了,生下来的孩子,头胎不论生了什么都送到正房,往后女娘小哥儿她自己养活着,若是儿子绝对会抱给你养着。” 郑淑慎闭上眼睛,一连串的眼泪从眼角滴落,他声音中透着几分任命,“我……我……” 同意这两个字重如泰山,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砸的他眼晕目眩,叫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喜欢穿成哥儿下一秒请大家收藏:()穿成哥儿下一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