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吻时心动》 第1章 他订婚了 车子刚停好,外面就下大雨了。 时隔五年,司愿又回到了这个高中时期曾遭受了长达一年霸凌的地方。 今天,她要面对霸凌自己的人。 还有那场霸凌的根源,她寄养家庭的哥哥——宋延。 司愿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内侧的疤痕。 五年了。 这座城市比她离开时更显得纸醉金迷,只是灰蒙蒙的色调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地让人觉得压迫。 司愿回过神来,拢了拢米色风衣的领口,深吸一口气,撑伞,下车,走向宴会厅。 心理医生说,如果想彻底康复,就要直面曾经最害怕的东西。 所以,她一定要来。 “司愿?” 她听见有人叫自己。 “真的是你,司愿!” 回头,司愿就看见有个穿着栗色毛衣的姑娘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面前。 司愿花了三秒钟才从记忆中翻出这个女孩儿的名字。 周小小,高中时为数不多对她友善的同学。 “真的是你!你变了好多,我刚刚看了半天都没敢认呢!” 司愿点了点头。 “我听说你现在在做设计师?太厉害了!高中的时候我就记得你手很会做各种小玩意!” 司愿笑了笑,她本就生的白净瘦冷,但笑起来时眼下的小痣跟着轻轻一动,又引人挪不开视线。 “艺术装置造景设计,如果你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司愿把自己的名片递了出去。 “正好,过几天我们公司有个女明星的生日会,到时候就找你!” 周小小推开酒店的门,拉着司愿就往里面走:“冻死人了,我们快进去吧,听说大家都到了。” 司愿缩了缩脖子,是啊,海城的秋天比以前更冷了。 旋转门将她们送入温暖的室内,司愿却觉得后背爬上一阵寒意。 宴会厅门口的海报上,“毕业五周年聚会”几个烫金大字格外显眼,下面还摆着当年全班的合影。 照片里的她站在最角落,刘海几乎遮住眼睛,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其他每个人都笑的灿烂。 而林双屿众星捧月般站在中央,挽着宋延的手臂。 宋延,海市贵圈里最万人瞩目的高岭之花,有礼有节,前途可期,如今更是极度风光。 司愿曾经叫了他八年哥哥。 只不过,曾经他的矜贵险些因为她而毁掉。 所以现在想想,他当初对自己的冷眼相待,也没什么错。 “司愿?” 一道温婉勾人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司愿的耳膜。 司愿转身。 林双屿一袭红裙,风光勾人,款款走来。 身边还跟着几个当年的跟班。 五年时光将林双屿雕琢得更加明艳动人,连曾经的刻薄锋芒都淡去了。 “还真是你啊?” 看见林双屿一瞬间,司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身子,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顺着脊椎窜上来。 后背那些早已愈合的烟疤突然开始灼烧般地疼痛。 那是当年在学校时,林双屿带着人把她堵在器材室,用烟头在她身上烙下的“标记”。 而凶手,此刻在对她笑。 司愿只觉得喉咙发紧,耳边嗡嗡作响,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那些被霸凌日子。 “林双屿?” 司愿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林双屿走过来,笑着看她,似乎有些意外:“你变漂亮了很多,险些没认出来。” 司愿悄悄用拇指指尖扣住手掌,疼痛让自己稍稍回神。 她强迫自己抬头直视林双屿的眼睛。 深呼吸,她在心里默数。 一、二、三…… 就像心理医生教她的那样。 “谢谢。” 司愿听见自己平静地回答。 这一次,她没有落荒而逃,没有像从前那样缩成一团。 “早听说你出国了,”林双屿假笑着,红唇像一道裂开的明艳伤口,“我真没想到,今天你也会来。” 司愿平静地点头:“嗯,好久不见。” 空气凝固了几秒,林双屿突然夸张地叹了口气:“说起来,高中时我们有些……误会。” 林双屿现在像个精心打扮的洋娃娃,温柔精致,甚至善解人意。 她将手搭上司愿的肩膀,“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司愿看着这只手,想起它曾经如何将冷水泼在自己头上,如何把她的尊严践踏,如何将她的学业险些毁掉。 司愿的心跳停了一拍,脸上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没关系,毕竟现在你年纪不小了。” 林双屿面色一红,没出口的其他说辞一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她比司愿大三岁,大了三岁这件事,放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就跟大了三十岁一样。 林双屿目光冷了几分,正要再说什么,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小愿。” 整个一楼宴会厅都瞬间安静了几分。 司愿的心脏仿佛被人重重捏紧。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宋延,她曾经暗恋了整个青春的人。 也是她叫了八年哥哥的人。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暗恋他,林双屿也不会……对自己做那些事。 当初,她为了不让林双屿将这件事告诉宋延,一次次忍受她们的霸凌。 可司愿也是后来才明白……宋延其实一直都知道。 回忆停止,司愿回头,看向了宋延。 宋延站在水晶吊灯下,暖黄的光线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生得一副极好的皮相——轮廓分明的脸上嵌着一双微微下垂的桃花眼,一向疏离的他看人时总带着三分温柔。 年少时她以为,这笑是哥哥对她的温柔,是对她的例外。 可那天她在大雨中狼狈地看他时,他也是这样的温柔。 然后冷冷地走开。 司愿也是在那一刻才知道。 那笑只是宋延的教养。 并不是喜欢她。 甚至,是只对她一个人特意保持的疏离。 “哥。” 司愿轻声唤道,喉咙发紧。 看向他的那一瞬间,其他人好像都失了焦,司愿只能看见宋延与自己对视的目光。 宋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是和刚刚林双屿一样的意外,只是多了几分惊喜。 他似乎正想说什么,但最终被林双屿打断了。 “阿延,你妹妹变化好大,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呢!” 司愿垂眸看过去,林双屿挽住了宋延的胳膊。 宋延回过神来,看向林双屿的手微微皱眉。 顿了顿,还是先问司愿:“小愿,回来了,怎么不先给哥哥说一声?” 司愿收回目光,平静的莞尔一笑:“也是因为工作,想给你和爸爸妈妈一个惊喜嘛!” 看到司愿似乎对五年前送走她这件事并没有芥蒂,宋延心里松了口气。 “对了,这位是林双屿,我的……未婚妻。你们应该认识。” 司愿凝固了一下。 原来宋延的未婚妻是林双屿。 难怪在国外时,他们之间甚少的往来邮件里,宋延始终对这件事含糊其辞。 因为他也知道吧? 知道林双屿曾经是怎么霸凌的自己。 第2章 缺男人,找我 “何止认识!我们可是老同学了。”林双屿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司愿,“对吧?” 司愿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等待她的反应。 她咽下喉间的苦涩,顺手从服务员手中拿起一杯香槟,笑了:“恭喜你们,嫂子好。” 最后三个字,宋延听见了。 他眉眼沉了沉,然后点点头。 “小愿一直很乖。” 司愿偏开目光,对“乖”这个字眼,头一次觉得刺耳。 周围响起几声轻笑和窃窃私语,似乎在嘲笑司愿终于认清了现实,放弃了痴心妄想。 喜欢养兄已经是很令人鄙夷的心思了。 更何况她喜欢的是万众瞩目的宋延。 司愿喝了一口酒,再没有看宋延,仿佛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陌生的冷淡,刻意的回避,宋延察觉到了,他表情在某一瞬间有些变化。 聚会进行到一半,司愿就借口接电话离开了宴会厅。 她需要喘口气,哪怕只是几分钟。 和曾经的霸凌者共处一室,接受她们的试探与审视,是身心的双重折磨。 她给心理医生发去消息,说她已经做到了。 心理医生说:“我知道会很痛苦,可脱敏本就是痛苦的。” 司愿说:“我明白。” 一进电梯,司愿就闭上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脱敏是痛苦的,可比起曾经被道德绑架,被人人欺负,算不上什么。过了今日,就说明自己彻底走出来了,她终于和过去的一切阴霾告了别。 电梯门缓缓关闭。 就在司愿以为今夜到此为止的下一秒,一只修长苍劲的手,突然伸了进来。 门再次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迈了进来。 司愿睁眼,抬头,往上一点点看去。 黑色马丁靴,工装裤,黑色皮衣,还有那张脸…… 她呼吸一滞。 江妄。 司愿其实没太看清,但第一时间就低下了头。 相比宋延,她其实更不想见到的人是江妄。 不只是不想,更是害怕。 男人好像比十八岁还要高了,站在她身旁压迫性十足,不过应该也没认出她来,司愿浅浅松了口气。 他今天,也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 多年不见,他竟然……合群了? 毕竟,他以前可都看不上班里的这群人。 下一秒,江妄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简短的嗡鸣声,可也吓了司愿一跳。 江妄接通,里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江妄只回了一句:“到了。” 还是那样的声音,慵懒,散漫,混不吝的。 他笑了一声:“其他人没见到,倒是……墙根站了一个认识的。” 司愿的手猛地扣紧了包带。 他……早就认出她了? 司愿这才缓缓抬头,看向江妄。 江妄也在看她,微微一挑眉。 电梯里的灯光将江妄的轮廓勾勒得锋利而清晰。 他生来就是一副让人移不开眼的长相,眉骨高而凌厉,下面压着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极具攻击性的眼神却因为这样一张脸而满是性张力。 嘴角又总是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随时准备又吐出什么刻薄话。 他没等电话里的人说完,就拿开了手机挂断。 “同学,还要装不认识么?” 江妄的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过去的闸门。 某些回忆,像洪水倾泻而出。 司愿的眼前闪过那些昏暗的夜晚—— 江妄修长的手指总是缠绕着她的发丝。 带着烟草味的呼吸喷在她颈侧,还有他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你真的好乖啊,我喜欢你。】 那些画面模糊又清晰,烫得司愿心尖发颤。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 不过是……以前一次荒唐的交易罢了。 当时她需要庇护,他恰好需要一个听话的玩物。 仅此而已。 当初再是疯狂放肆,轰轰烈烈,可也过去五年了,或许他早就不记得了。 “嗯,你好。” “嗯,你好。” 司愿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江妄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不明的意味。 电梯数字缓缓跳动,司愿盯着楼层显示屏,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狭小的空间。 “叮——” 电梯终于到达一楼。 司愿几乎是逃也似地往外走,却在转身的瞬间感到头皮一紧。 该死,头发不知什么时候缠在了江妄皮衣的装饰铁链上。 “啊!”她轻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解:“不好意思……” 江妄好整以暇地往后退,直至靠在电梯壁上,任由她慌乱地拉扯。 他垂着眼,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走,从她泛红的耳尖到因为紧张而起伏的肩膀。 “别动。”他沉下声音,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司愿僵在原地,只看见江妄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拨弄着她的发丝。 “还是这么笨手笨脚。” 他的呼吸擦过她的后颈,引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将她包围,那是独属于江妄的味道。 司愿也没想到,曾经的许多事都忘了,却还记得他身上的味道。 可能是因为太近了。 近到他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阴影,近到她能感受到他呼吸的节奏。 “这些年,在国外有男朋友吗?” 江妄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司愿猛地抬头,正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直直望着她,无声无息,却像是能把她烧出一个洞。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司愿觉得自己没必要给江妄答案。 “要是再缺男人,”江妄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缕发丝从链子上解下,却没有松开,反而缠绕在指尖转了个圈,“欢迎继续找我啊?” 他说着,看着司愿笑了笑。 司愿的心跳漏了一拍,生起恐惧。 “我……我得走了。” 她慌乱地后退一步,发丝从他指尖溜走。 江妄怔了怔,手还在停在半空,瞬间觉得有些……怅然空空。 还真是不留情,一点旧都不叙。 第3章 他爱上高速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道路湿冷。 司愿从酒店出来,快步走到车前。 今天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除了宋延和林双屿订婚,还有遇到江妄。 刚准备打开车门,电话忽然响了。 屏幕上“宋延”两个字刺得她眼睛发疼。 她迟疑了一瞬,然后按下接听键。 “小愿,你去哪了?” 宋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然温和有礼,却带着一丝她熟悉的、不容拒绝的意味,“大家在分蛋糕,我给你留了一份,快来。” 司愿的喉咙发紧,眼前闪过永远不会忘掉的那一天。 林双屿和她的跟班们按着她的后颈,把她的脸狠狠压进生日蛋糕里,奶油呛进鼻腔的窒息感至今都忘不掉。 “我不喜欢吃蛋糕。”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有些疏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你以前明明喜欢。每年我过生日你都会多吃一份。”宋延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小愿,这种时候不要胡闹。” 胡闹? “哥哥,我以前是喜欢,”司愿望着远处模糊的霓虹灯光,一字一句认真的说:“但现在不喜欢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为什么?” 司愿闭上眼睛:“因为林双屿曾经把我的头摁在蛋糕里,这个理由可以么?” 电话那头骤然安静。 宋延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时微微怔忡,眉头轻蹙。 “高中小孩子胡闹而已。你不是说……”宋延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已经不在意了么?” 司愿的胸口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是啊,我不在意了。”司愿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所以我现在可以不在意地告诉你原因,并且说我不喜欢吃蛋糕了。” 宋延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嘈杂打断。 “延哥!快来吃蛋糕!”林双屿娇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妹妹不会这么不懂事吧?大家都在等她呢!” 司愿的胃部一阵痉挛。 这个女人,真的挺令人作呕的。 宋延会喜欢这样的人这么多年,说明什么呢? 说明他也许根本不值得自己曾经喜欢那么多年。 司愿忽然生出些叛逆心思。 她就是这么不懂事,林双屿又能怎么样? “哥,嫂子在喊你呢,我就不打扰了,你们一定要玩得开心啊。” 她笑着说完,快速挂断了电话。 宋延还扶着手机,站在灯光浮动熙攘中,有些没反应过来。 嫂子…… 司愿今天说了两遍这个词。 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把林双屿介绍给司愿有些太快了,是自己唐突了。 她在国外五年,回来也没跟自己说一声,走的时候也是,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生气了? —— 司愿坐在车里,颤抖心慌的拧开药瓶,忙吞下一粒抗抑郁的药片。 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她仰头靠在座椅上,闭了闭眼,等待药效发作。 车子驶离酒店,雨势渐小。 车窗外的霓虹在雨水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在她精致小巧的脸上光彩流转。 五年前那场风波后,宋母便匆匆将她送出国,甚至没给她收拾行李的时间,就把她丢在了异国他乡。 离开前,他们只给了她一把钥匙。 一座距离宋家很远的别墅,说是给她准备的“新家”。 就相当于,分家了。 车子驶入一片幽静的别墅区。 这就是宋家给她准备的别墅。 地段和装修都很好,只是离宋家很远。 以前司愿觉得难过,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但现在她却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停好车,司愿推开车门,一股清冽的雨后空气扑面而来。 她心情也好了一些。 只是刚迈出一步,司愿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 旁边的黑色迈巴赫上,懒散地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妄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烟头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他微微侧头,烟雾缭绕中,看着她。 “你……” 司愿的喉咙发紧,想起电梯里那些暧昧的话语,耳尖不自觉地发烫。 她攥紧了包带,强作镇定道:“江少……我不太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因为过去……过去的事大家都还小,希望您别放在心上。” 江妄眯了眯眼,略显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笑出声。 他没说话,掐灭烟,直起身往前走去。 司愿愣在原地,心跳如擂鼓。 她看着江妄修长的背影,脑中已经闪过无数种可能——他是跟踪她来的? 还是…… 如果他今夜一定要做什么,那她要怎么反抗? 江妄这个人脑子一直都不正常,开车爱上高速,行为也是,经常想到什么做什么。 就在司愿开始想要不现在就走人,江妄却停在了她别墅……隔壁的门口,熟练地输入密码。 第4章 到我家“坐” “滴——” 门锁开启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司愿怔住。 所以,他也住这里? 江妄回头,看见她呆愣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邻居,不打个招呼?” 司愿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哦,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江妄倚在门框上,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司愿,你是不是刚刚又在胡思乱想了?” 司愿猛地抬头,对上他戏谑的目光。 他又猜透自己的心思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晚安啊,邻居。” 江妄打断她,冲她一笑,转身进了屋子。 门关上的瞬间,司愿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还真是……巧啊。 —— 这一夜,司愿无眠。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这五年,她的失眠越来越重,必须依靠药物才能勉强入睡。 今夜甚至吃了两片。 一直到天亮,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司愿睁开眼睛,才惊觉一夜过去了。 司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洗漱。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她叹了口气,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中午要回宋家,参加家宴。 这是第二项挑战,绝不能溃败。 养父母昨晚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五年时光,早在他们之间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本来就是短暂的亲情。 当初父母生意失败,父亲自杀,母亲郁郁而终,十岁的她被父亲的好友收养,能把她养大,司愿其实已经很感激了。 是她自己,不争气。 司愿回过神来,正想着要不要去冲杯咖啡。 门外就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司愿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的监控屏幕。 屏幕上,江妄懒散地站在门外,身上套着一件松垮的黑色睡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的一小片肌肤。 头发还有些凌乱,显然也是刚睡醒不久。 司愿的眉头皱起。 她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门缝,警惕地看着他:“……有事?” 江妄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我会吃人吗?”他忽然问。 司愿一愣,摇头。 “那你这么怕我做什么?”他挑眉。 司愿抿了抿唇,心想——海城最大财团家族的继承人,又是澳城地下集团的少主,谁会不怕呢? 当初,如果早早就意识到他的身份,是绝对不会天真到拿他当救命稻草的。 江妄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低笑了一声,忽然道:“小邻居,你这儿有吃的吗?。” 司愿对这样理所当然的要饭显然有些意外。 她怔了怔,摇头:“……没有。” 她很久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了。 在国外时,她常常空腹工作到中午,久而久之,就不吃了。 江妄皱眉:“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吃早餐?” 司愿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家里没食材,抱歉。” 江妄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道:“我家有。” 司愿:“……?” 他微微偏头,示意道:“到我家……坐。” 这个“坐”字,是江妄用沙哑声音着重说出的,暧昧轻浅。 听着像……做。 司愿站在门缝后,指尖无意识地掐入掌心,心脏有些发紧。 “来不来?” 江妄的话像是一个陷阱,又像是一个玩笑,但他眼中的笃定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我……”她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在舌尖打转。 江妄挑眉,好整以暇:“不来?” 那语气仿佛在问“不敢来?”。 或者说:不来,你就完蛋了。 司愿撇了撇眉,这么多年她还是怕他。 她心里叹了口气,打开了门,跟着他走了出去。 门外一片春光明媚,雨后清新。 有一种,江妄带她走出的不仅是房门,更是逃离过往灰暗的感觉。 司愿眨了眨眼,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背影,心里某个角落软了一瞬。 江妄的别墅比她的大了近一倍,但装修风格截然不同。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冷冽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整个空间以黑白灰为主调,线条干净利落,像极了主人给人的印象——锋利、克制、不容侵犯。 “随便坐。”江妄指了指客厅,自己则走向餐桌:“冰箱在那里,自己看。” 司愿的目光扫过客厅,看见沙发上随意扔着几件儿价值不菲的外套,扶手上的那件,就是江妄昨天穿的,勾住她头发的那件。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江妄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司愿猛地回神,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距离很近。 她慌忙向前一步,有些心虚:“没、没什么。” 江妄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那件外套上,唇角微勾,没说话。 “江少。”司愿快步走向厨房,转移话题:“你想吃什么?” 江妄懒散地跟在她身后:“都行。” 司愿打开冰箱,被里面的丰富储备惊到了。 新鲜蔬果、优质肉类、各种乳制品……这哪像独身贵少的冰箱? 她忍不住回头:“你平时做饭?” “钟点工准备的。”江妄靠在岛台边,随手拿起一个苹果抛玩,“我不常在家吃。” 司愿点点头,挑出几个鸡蛋、培根和吐司:“那就简单点?” “随你。”江妄咬了口苹果。 司愿开始做饭。 平底锅加热,倒入少许油,打入鸡蛋。滋滋的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 “你……” 司愿察觉江妄靠得太近了,近得她只要稍微后仰就能碰到他的胸膛。 她想提醒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妄做事一直很有分寸和边界感,就连当初他们那些交易的夜晚,他也都是适可而止,不泄露半分多余的情绪。 更不可能施舍亲昵。 怎么如今…… “翻面。” 江妄低声提醒她。 司愿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给荷包蛋翻面,心跳快得不像话。 毕竟现在这一幕有些太奇怪了。 他们五年未见,这才第二面,像相处多年的伴侣一样共处一室做早餐? “牛奶要热吗?”她试图转移话题。 “嗯。”江妄已经退开,坐在餐桌前,双手捧着脸,像个等待开饭的小学生,“加蜂蜜,我喜欢甜的。” 司愿怔了怔,古怪的皱起了眉笑了笑。 海城商界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氏继承人,早餐竟然喜欢喝蜂蜜牛奶? “笑什么?”江妄眯起眼。 “没什么。”司愿抿唇,把热好的牛奶倒入杯中,加入一勺蜂蜜搅拌,“给。” “坐。”江妄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司愿犹豫了一下:“我其实不饿……” “小邻居。”江妄放下杯子,直视她的眼睛,“做了就必须吃,你要浪费粮食么?” 那眼神太过锐利,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心思。 司愿败下阵来,慢慢坐下,拿起一片吐司小口啃着。 江妄沉默的吃着饭,两个人都不说话。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时间,只有餐具轻碰的声响。 好安静啊。 司愿竟然觉得心也很静。 …… 但下一秒,司愿的手机忽然响起。 是宋延打来的。 手机就放在桌子正中,所以,江妄也看见了。 江妄盯着司愿手机屏幕上“宋延”二字,眼神瞬间冷下来。 他不耐的皱起眉,把牛奶重重放回桌上。 动静有些重,司愿被吓一跳。 司愿太容易被吓到了,可江妄总是吓她。 电话响个不停,司愿只好先接通:“喂,哥?” 电话那头,宋延声音温柔:“小愿,你刚回国,怕你不方便,我让人去接你回家。” 第5章 如果有人欺负你 电话那头,宋延声音温柔:“小愿,你刚回国,怕你不方便,我让人去接你回家。”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就行。”司愿下意识拒绝。 宋延沉默片刻,像是有话要说,却又咽了回去。 她是不是还在为昨天的事多想? 怎么出了几年国,就这么敏感娇气了。 “小愿,我……” 宋延开口的一瞬,江妄突然倾身向前。 他低声提醒:“你的牛奶,要凉了哦。” 司愿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她瞪大眼看向江妄,后者却一脸无辜挑眉。 他是故意的! “谁在你那里?”宋延声音沉了下来,“小愿,你在哪?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没、没有……”司愿慌乱解释,“我在看剧,电视里的声音……” 她狠狠瞪向江妄,后者却得逞般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喝起牛奶。 “我亲自去接你。”宋延不容置疑,“在家等着。” “真的不用……哥哥,我可以自己回去……”司愿还想推辞。 哥哥…… 她这次回来,一直就在叫自己哥哥。 “以前,”宋延突然打断她,声音低沉,“你从来不叫我‘哥哥’的。” 是啊,她十岁时被宋家收养。 宋延只比她大一岁而已。 她从来不叫他哥哥。 刚开始是因为不习惯。 后来,长大了,司愿就在偷偷想,是不是不叫他哥哥,他们之间就没有亲属关系,她就可以喜欢他了? 但是后来,林双屿的霸凌,还有在国外治疗时…… 所有人一遍遍告诉她: “宋延是你的哥哥,只能是哥哥!” …… 司愿花了整整两年,才将这个事实变成真理刻进心里。 才让自己对这个称呼不再有应激反应。 “……在家等着。” 宋延最终只说这句,便挂断了电话。 司愿如释重负放下手机,手心早就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你哥对你可真好啊。” 江妄突然开口,却听出几分混不吝的嘲讽。 他目光落在司愿袖口下露出一半的疤痕上,眼神暗了暗。 司愿迟钝地收回手,机械回答:“他一直都是个好哥哥。” “呵。” 江妄嗤笑一声。 “那当初你在学校被人欺负成那样,怎么不去找你‘好哥哥’,反而来找我?” 司愿瞳孔猛地收缩。 那天,那天她还是忘不掉。 好大的雨,好冷好冷…… 她的衣服被扯开,脸上被画的不忍直视,后背的烫伤泛着剧烈的疼,被人推到操场上,狼狈的倒在雨里。 人们围着她,嘲讽她,贬低她,却唯独没有人怜悯她。 也没有人能救救她。 而宋延,就站在不远处。 司愿拖起受伤的腿,以为看到了救星,哭着喊宋延的名字,说:“救我……宋延,救救我……” 他明明看到了,也听到了。 却只是皱皱眉,撑着伞转身离开了。 林双屿撑着伞,站在她面前,嘲讽道:“你的心思,延哥早就知道了,他一直都嫌你恶心。” “你真以为,他对你笑是喜欢你啊?” “司愿啊,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司愿的尊严和人格,其实早在那一刻就被彻底撕碎了。 也是在那一天,司愿逃到了器材室。 吵醒了睡觉的江妄。 江妄看着她,是第一个,眼神中对她没有恶意和嘲讽的人。 他只是点了一根烟,皱着眉说:“小同学,给你上药,忍着点。” 然后,她就掉入了另一团烟雾中。 不过这团名叫江妄的烟雾,呛人,但不会带给她屈辱和痛苦。 记忆停止。 “我……”她声音有些发抖,劫后余生般叹了口气:“那时候都不懂事。” 江妄眼神骤然冷下来,松开手靠回椅背,语气恢复往日漫不经心:“是啊,不懂事才会找我这种人帮忙。” 司愿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所有解释都苍白无力。 她确实利用过江妄,用最不堪的方式。 “我该回去了。”她站起身,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你的早餐。” 江妄没有挽留,只是在她走到门口时突然开口:“司愿。” 她回头。 “我说过,”江妄把玩着手中打火机,眼神晦暗不明,“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可以继续找我。” 司愿怔忡着,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江妄却已经收回目光,将那杯牛奶一饮而尽。 第6章 以后不在家里住 司愿在白色长裙外套了一件灰色外衫,将袖口拉至手腕,确保那些疤痕被完全遮盖。 门铃突然响起,司愿急忙过去开门。 宋延一身白色站在门外,阳光从他背后照照进来,却没有一丝能越过他照进屋内。 他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挡住了所有的光。 刚才江妄来找自己时,那一刻,司愿觉得海城的天竟然很蓝。 现在却又灰了。 宋延的声音很温和,目光却在她身后逡巡了一圈,问:“收拾好了么?” 司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点点头。 宋延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她包裹严实的装束:“今天气温很高,你穿这么多会热的。” “习惯了。”司愿轻声回答,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好吧,我们走。”宋延侧身让出一条路。 司愿小心翼翼地绕过他,生怕有任何肢体接触。 宋延闻到她身上有股冷冽的薄荷味。 不是她的味道。 更像是男士香水的味道。 想起刚刚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宋延握着门把手的手指,不自觉的屈紧了。 司愿已经上车了,宋延帮她关车门。 只是“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稍微大了些,司愿的肩膀就猛地一抖。 她手指紧紧攥住裙摆,有几秒的不安。 宋延看见她这个样子,有些无措的松开了门把手。 他从另一侧上车,系好安全带后转头看她。 “小愿,告诉哥哥,你在国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司愿摇了摇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没有啊,都挺好的。”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一问一答过后,车内就陷入沉默。 宋延没再多问,启动车子。 其实宋延察觉了,司愿在躲避自己, 不止是肢体上的,更是心理层面的, 其实在高中那件事之前,司愿的的话很多。 尽管那时候她或已经陷入了林双屿的欺凌,可她还是会一见到宋延就笑,滔滔不绝的说很多事。 宋延总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回应。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种单方面的对话成了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甚至是一种习惯。 而现在,车内只剩下沉默。 宋延突然开口:“你变了很多。” 司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处的疤痕,即使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那些凹凸不平的触感:“哥哥,人都会变的。” “以前你话很多。” 司愿的心脏猛地抽痛一下。 是啊,以前不管多痛苦,可只要见到宋延,她还是会挤出笑容。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喜欢藏得很好,以为宋延对她的纵容是特别的。 宋延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 车子驶入宋家别墅的车道,司愿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五年了,她五年没有回到这里了。 当年,宋父宋母送她出国上学,说是留学,其实更像是流放。 “爸妈还在公司,就快回来了,我们一起等他们。” 宋延绕过车头准备为她开门,司愿已经打开了门走了下来。 宋延在原地迟疑了一瞬,没说什么。 以前的司愿对谁都独立,却唯独对他格外依赖,下车都要等着他开才行。 司愿向别墅走去,花园依然如故,那棵她曾经常常躲在下面看书的樱花树长得更高了。 “你的房间一直保持原样,去看看么?” 司愿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反正以后也不会回来住。 宋延顿了顿,最终什么也没说。 司愿走远了。 管家从别墅里走出来,恭敬地对宋延说:“少爷,给小姐准备的礼物已经放在她房间了。” 宋延点了点头,应道:“好。” “她……怎么没去看啊?” 宋延顿了顿,垂下眸子,有些失望:“她现在脾气越来越古怪,不知道学了些什么。” …… 司愿在院子里四处走着,她曾经也拿这里当成过真正的家,当成是自己唯一的家。 只是……五年时间,她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的家了。 她也知道,自己本来就该是一个人的家。 “小愿。” 司愿猛地停住,转身,看见了宋母站在不远处,双眼通红。 宋父也站在她身旁,冲自己笑了笑。 “爸,妈。” 司愿试探的开口。 她不知道父母还会不会喜欢她,毕竟那些不堪的秘密,被他们发现过。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没想到宋母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宋母的声音颤抖着:“我的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听见这些话,司愿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对不起……”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宋母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唉,回家了就好。” 宋父摸了摸她的头,说:“是啊,小愿都瘦了。” 司愿伏在他们怀里,有眼泪涌出来。 以后不会了,她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不该喜欢的人了。 以后宋延……就是她亲生的哥哥。 她已经学乖了,她不会再动不该有的心思了。 宋延走过来,拍了拍母亲的手,说:“你们这样,会吓到小愿的。” 宋母看着司愿,忽然撇起了眉头:“要不是阿延说在同学聚会上看到你,爸爸妈妈都不知道你回来了,怎么,还打算一直瞒着我们吗?” “我……” 门口忽然来了人,打断了司愿的话。 几人回头看去, 林双屿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精致的礼盒,穿着绛红色的旗袍,典雅端庄又明艳。 “叔叔阿姨好。”林双屿热络地问候,然后转向宋延,“阿延,我带了阿姨最喜欢的燕窝来。” 宋母瞬间浮上笑容,她笑着跟司愿介绍:“小愿,这是你哥哥的未婚妻,去年订的婚,今年年底就要结婚了。快来见一见。” 宋延的手指微紧,下意识的看向司愿。 “不用了,”司愿听见自己说,声音出奇地平静,“我们见过。” “见过啊?” 林双屿红唇微微凝固,她怕司愿翻旧账,在未来公婆面前揭自己的短。 却没想到司愿只是说:“高中同学。” 宋母有些意外:“你们是同学啊?那别站着了,快进屋,正好一起吃饭。” 林双屿这才松了口气。 餐桌上,司愿坐在宋延对面。 她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尽管味同嚼蜡,尝不出任何味道。 宋母不停地给她夹菜,询问她在国外的生活。 司愿一一应答,声音轻柔,眼神却始终避开宋延的方向。 “小愿,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宋父问道。 司愿放下筷子:“我刚刚拿到了TY设计总部的Offer。” 林双屿挑眉,话里有话的笑了笑:“TY可是业内有名的艺术装置公司,小愿妹妹一毕业就能入职?” 司愿歪了歪头:“是啊,嫂子这么好奇,是也想进?” “没有,我又不是学这个专业的。” “嫂子这么关心我的工作,我以为你是和我一起上学不够,还想一起上班呢。” 林双屿面色一凝,没想到司愿会贴脸反杀,讪讪的笑了笑,暗自咬了咬牙。 宋母没看出两人之间的明枪暗箭,只是有些意外:“可小愿,我听说那离家有些远吧?” 司愿回答:“离你们给我买的别墅挺近的,我就住那儿。” 宋延忽然凝眉,“家里这么大,你住外面干什么?” 林双屿和宋母都愣了一下,不约而同的看向宋延。 大抵是没想到宋延的反应会这么大。 第7章 背着哥哥交男朋友? 司愿也没明白,自己住哪里和他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妈,我已经长大了。”司愿轻声说。 “而且……”她瞥了一眼林双屿,“哥哥要结婚了,家里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我不想添麻烦。” 宋母这才反应过来,然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司愿的手:“看来小愿这五年在国外学得很懂事啊。”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试探,“等过几日,妈妈给你介绍几个优越的男孩子认识,好不好啊?” 司愿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餐巾,急忙否决:“不用了,妈。” 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宋母诧异地挑了挑眉。 林双屿的目光也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宋延放下刀叉,金属与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妈,您太着急了。”宋延皱眉道,“小愿才刚回来,她还小……” 宋母反驳道:“小愿也快二十二岁了,你们圈子里这个年纪不都已经开始搭建联姻关系了么?” 司愿看着宋母眼中闪过的疑虑,心里一片冰凉。 她明白,养母是在试探她,怕她对宋延还没死心,怕自己又会缠上自己唯一的儿子。 这个认知让司愿的胃部一阵绞痛。 “我有男朋友了。” 司愿话音落下,众人都诡异般的安静了。 宋延的目光更是僵住,迟钝的转向她。 “什么时候的事?”宋母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怀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男朋友?” 司愿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餐巾上的刺绣花纹,她焦虑症时就会这样,手脚发抖。 “嗯,男朋友。” 宋延的目光像灼热的探照灯,几乎要将司愿烧出个洞来:“男朋友?” “在伦敦认识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沙哑发涩:“他是华人,做金融的。” “真巧,阿延也是做金融的。”林双屿突然轻笑出声,她亲昵地碰了碰宋延的手臂,“你们兄妹眼光倒是相似。” 司愿的呼吸微微一滞,她垂下眼睫,盯着餐盘里的菜:“是吗?巧合而已。” 宋母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既然这样,改天带回家吃个饭吧?正好你哥哥和双屿的婚礼筹备也需要些你的建议。” “他最近在纽约出差。”司愿下意识撒了谎,喉咙发紧,“可能要过段时间。” 宋延忽然放下筷子,声音有些重,以至于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他。 只见宋延面色平静,眼底却暗沉,直白开口:“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司愿没想到他会追问,指尖微微发颤,她不太会说谎,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半年前。” “半年前?”宋延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压抑着什么,“那时候你还在伦敦?” “是。”司愿抬起眼,强迫自己直视他,“他经常飞伦敦看我。” 餐桌上的气氛微妙地凝滞。 宋母似乎察觉到什么,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小愿刚回来,别急着盘问。先吃饭,菜都要凉了。” 林双屿适时地转移话题,说起婚礼场地的布置细节,问司愿这个设计师有没有什么建议。 司愿机械地点头应和,味蕾却尝不出任何滋味。 饭后,宋父叫住准备离开的司愿:“小愿,来书房一趟。” 书房的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客厅的谈笑声。 宋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她:“这是你出国前存在我这里的东西。” 司愿接过,指尖触到里面硬质的相框边缘,心脏猛地一缩——那是她的日记,和宋延的合照,是她秘密被发现的开始。 也是噩梦的开端。 “爸……” 宋父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这些年,你妈妈其实一直很后悔当初送你走。” 司愿攥紧纸袋,喉咙发苦:“是我做错了事。” “感情的事,没有对错。”宋父的目光深邃,“只是时机和身份的问题。” 他顿了顿,“但现在,阿延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司愿点点头,明白了。 她没有身份,也没有时机,她更没有资格。 “我知道了,谢谢爸爸帮我保留这些,但是不用了,我会把东西都处理干净。” 走出书房,司愿差点撞上一个人。 宋延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靠在墙边,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拿的什么?” 司愿看着他的指尖,一直不知道,清风霁月的哥哥什么时候学会了吸烟。 她看了看手里的纸袋,打开垃圾桶扔了进去。 “没什么,一些垃圾。” 宋延沉默了一下,烟在他指间转了个圈,最终被捏得微微变形。 “背着哥哥偷偷交男朋友?”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慑。 司愿皱眉,什么叫背着你交男朋友? 我没资格喜欢你。 你也没有资格干涉我。 这一点上,至少是公平的。 司愿嘴角挂着一丝疏离的笑:“我长大了,可以交,妈妈也同意了。” “妈妈”这个称呼从她口中说出时,宋延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记得小时候司愿总是怯生生地叫“阿姨”,现在倒是改口了。 但这声“妈妈”怎么听起来就觉得刺耳。 “你会谈恋爱么?”宋延突然质问,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责怪:“就学别人交男朋友?” 司愿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总是针对自己。 他以前对自己,不管是好是坏,都止步于某个界限,从不过多干涉。 司愿知道,那是他对自己的反感和排斥。 但现在算什么? 连装都不装了。 “伦敦挺开放的,耳濡目染,学会了。” 宋延的神色逐渐冷了下来,像是被“开放”这个词刺中了某根神经。 “是么?”他向前迈了一步,胳膊撞到开光,走廊的灯一下子灭了,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开放?说说吧,你和他,怎么开放的?” 他好像带着几分克制的怒意。 司愿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有些害怕。 她怕他发火。 司愿害怕暴力,哪怕知道宋延不会动手,可也怕他的怒意。 “哥……你什么意思?” 第8章 谈过一米九的,还看得上一米八? 他瞬间回过神来,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克己复礼。 “我是怕你识人不清,被欺负了。” “反正,”司愿深吸了一口气:“这次不是不该喜欢的人,你放心。” 司愿想离他远点,免得又被家人揣测自己。 “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司愿侧身,与他擦肩而过。 走廊重归寂静,只有垃圾桶里那个牛皮纸袋突兀地露出一角。 宋延盯着它看了许久,最终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 纸袋比他想象的要沉。 他犹豫了一秒,还是打开了。 里面是一本墨绿色封皮的日记本,边缘已经有些磨损,还有几张照片。 最上面那张,是十六岁的司愿和十七岁的他,在游乐园的合影。 照片上的司愿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而他搂着她的肩膀,表情是罕见真实的柔和。 “就这么扔了么?” 他喃喃自语,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上司愿的脸。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已经有些褪色:「给哥哥,我最喜欢的一天。——司愿」 宋延的胸口突然一阵发闷。 他翻看着日记本,里面还夹着许多便签和票根,都是他们曾经一起去看过的电影、展览。 最后一页的日期停在那件事被戳破前的一个月,只有一行字: 「我决定不再喜欢你了。」 字迹有些颤抖,像是被泪水晕开过。 楼下传来林双屿的笑声和宋母的说话声。 宋延深吸一口气,慌乱的将东西重新塞回纸袋。 “阿延?”林双屿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你在上面吗?我们该走了。” 宋延不动声色间就调整好表情走下楼梯:“来了。” 司愿站在客厅角落,正在帮宋母整理茶具。 宋延将纸袋放在了隐匿的角落,没看她。 “小愿,”宋母突然说,“月底,咱们家有个慈善宴会,记得带你男朋友一起来。” 司愿的手指一滑,茶杯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抬头,和宋母对视。 她果然还是不信任自己,想来,是势必要见到自己这个“男朋友”,才能放下心来了。 “好,妈,我知道了。” —— TY设计公司。 今天是司愿入职第一天。 设计部的同事还算友善,尤其是那个叫陈默的男生,甚至主动带她熟悉环境。 司愿适当感谢,她还是不擅长和人相处。 茶水间里,几个女同事兴奋地窃窃私语。 “听说集团的新总裁今天要来视察!” “我听说过,说他年轻有为,还单身!” “咱们这TY怎么说也是国内顶级,但要论起来,也只是集团一个小小分公司罢了!” “真想不到,霸总就在咱身边啊!” 司愿跟着笑了笑,但没太在意,她还在为月底要用的“假男友”发愁。 趁午休时间,她躲进楼梯间,拨通了周小小的电话。 周小小算是她国内唯一的人脉了。 更在娱乐公司从事,找个演员应该不难。 她压低声音问:“喂,小小,人找好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周小小兴奋的声音:“包在我身上!一米八大长腿,颜值能打,在投行工作,绝对符合你‘金融精英’的人设。今晚七点,蓝湾咖啡,你记得穿漂亮点——” 司愿刚要回应,身后突然传来“咔嗒”一声——是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要去约会?” 低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带着一丝熟悉的玩味。 司愿浑身一僵,手机差点滑落。 她缓缓转身,楼梯间的阴影里,一个高挑身影正倚在墙边,修长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 烟雾缭绕中,男人轮廓逐渐清晰。 锋利的下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长身而立。 江妄……他怎么在这儿? 江妄轻笑一声,向前迈了一步,楼梯间的灯光终于完全照亮他的脸。 “我也很意外呢。” 他偏过面容,吐出一口烟圈,目光又落在她胸前的工牌上,“原来这一批新人里有你,还真是巧。” 司愿的大脑终于将线索串联起来。 江妄,一定就是同事口中那个神秘的“集团新总裁”。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电话里,周小小的声音还在继续:“喂?小愿?你怎么不说话?那人叫丁远,照片我发你微信了——” 江妄忽然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抽走她的手机。 他对着话筒说了句“她知道了”,便干脆地挂断电话,动作一气呵成。 “你干什么——” 司愿伸手要抢,却被他轻松躲过。 江妄将手机举高,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俯身贴近:“谈过一米九的,还看得上一米八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司愿耳尖瞬间发烫。 他怎么比从前还混不吝了? 总把过去那些破事儿挂嘴上。 “我们之间,不算是谈恋爱。”她别过脸,努力保持镇定,“而且,你怎么会知道……” 他有些烦恼的眯了眯眼:“你哥昨晚给我打电话了。” 江妄直起身,挑了挑眉:“宋延说你要带‘男朋友’参加家宴,还让我一起去帮他掌掌眼。” 他眯起眼睛,“没想到,是小邻居在骗人啊?” 司愿如遭雷击。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江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解释:“大学校友。” 他弹了弹烟灰,“当年你不告而别,睡了我就跑,出国没了踪影。我找不到你,才打听到宋延是你哥……” 不知道是不是司愿的错觉,她似乎从江妄话里听出一抹哀怨。 江妄和哀怨这个词,可半分不沾边。 “这不重要。”她生硬地转移话题,“今天的事,希望江总当没听过,不许告诉我哥。” “江总?”江妄挑眉,觉得这个称呼可真刺耳:“以前你可不是这么叫我的,现在扯这么生分?” 司愿想起他们的过去,颤抖的低下了眼。 她是一直叫她江妄的。 除了……某些时候,某些地点。 他会逼她,叫一些见不得人的称呼。 “我……我忘了。” 话音未落,江妄忽然掐灭烟头,单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忘了没关系啊,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他身上淡淡的黑甘草味混着烟草气息笼罩下来,司愿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什么?” “与其找个不靠谱的陌生人,”他低头,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不如让我来当这个男朋友。” 司愿猛地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那里面闪烁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恶作剧一般的打量,又像是某种更复杂的……期待? “不行!”她脱口而出,“你和我哥认识,这太——” “太完美了不是吗?”江妄打断她,“金融精英,常驻伦敦,连你妈都挑不出毛病。”他忽然轻笑一声,“还是说我魅力太大,你怕你会……假戏真做?” 他的激将法太过明显,但司愿不得不承认,江妄确实是最佳人选。 只是…… “我们家和江家比,太不值一提,我招惹不起你。” 江妄眸子晦暗了几分:“是么?” 他笑了笑,目光沉了下来,不怒自威:“可十八岁的时候,是你主动招惹的我。” “十八岁的时候,可是你主动招惹的我。”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司愿深处的记忆。 第9章 我看你能装多久 那年夏天,暴雨,千夫所指,众矢之的。 宋延站在不远的地方,冷冷的看着她,眼里只剩下冷淡的反感,然后像嫌弃野草一般绕开了她。 司愿逃进了体育馆器材室,蜷缩在角落躲了起来。 校服衬衫被雨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 门外,几个女生正用力踹着铁门。 “装什么清高?宋延也是你能肖想的?” “滚出来!让我们看看宋家养的小野种,有什么资格和双屿抢男朋友!” 司愿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砰——” 又一声巨响,门锁开始松动。 突然,角落里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司愿这才发现,阴影里竟躺着个人。 光从高窗斜射进来,照亮男生凌乱的黑发,还有跳动的灰尘。 他懒洋洋地支起身,看了过来。 “吵死了,滚!” 他的声音不算小,门外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然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司愿认得他——江妄。 学校的风云人物,据说家里背景深不可测,在这个学校,光是名字都让人避讳三分。 江妄眯起着眼,正式打量起她。 少女在哭,湿发贴在颈侧,像只被雨淋透的猫,脸上被墨水涂的混乱。 但锁骨很白。 司愿声音发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安静——” 江妄打断她,听到门外慌乱的脚步声,鄙夷一笑:“她们跑了。” 是的,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女生们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江妄收回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叼了一支在嘴边:“你是……宋家那个养女?” 司愿浑身一僵。 “长得挺漂亮的,跟我吧。”他点燃香烟,火星在昏暗的室内明明灭灭,“我护着你。” 这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司愿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江妄已经起身拉开了遮挡司愿的铁架子。 阳光倾泻而入,他逆光而立的背影修长,站在她面前,缓缓伸手。 烟雾后的眼神晦暗不明,“现在起,你是我的人,没人会再欺负你了。” 司愿怔了怔,抬手,任由他圈住自己的手腕,给她上药。 …… 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司愿猛地回神。 眼前二十四岁的江妄比十九岁的他更具压迫感,西装革履也掩不住骨子里的野性。 他撑在她上方,领带垂落,轻轻扫过她的唇。 嗯……软软的,看着就好亲。 他低笑,呼吸灼热。 “想起来了?” 司愿别过脸:“我说过了,那只是……年少不懂事。” “不懂事?”江妄眼神一暗,一把扣住她手腕按在墙上,“那后来在我公寓,在阳台上,还有沙发什么的那么多次……也是不懂事?” 司愿耳尖瞬间烧了起来。 “所以,选我?” “江总,真的不用。”她深吸一口气,神色黯然又茫然:“你和我之间,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没有谁亏欠谁,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妄定定看了她几秒,突然牵住了她的手。 江妄的手掌宽大温热,指腹带着一层薄茧,将她纤细的手指完全包裹。 另一只手,一把握住的她的侧腰。 他眯眼,目光灼灼:“别TM跟我瞎扯那些有的没的,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我想亲你。” 司愿眼睛都瞪大了。 他又在口出什么狂言? 还以为是从前吗? 司愿还没骂出口,那人就覆了下来。 他比她高二十多公分,站在面前像一堵推不开的墙,几乎是全方位的压制。 司愿登时就害怕了。 每个人都要欺负自己,连江妄也是,江妄不仅欺负自己,这种非自愿的情况下,这就是……强迫。 司愿眼泪还没出来,江妄却停住了。 此时此刻,他离她的唇,很近。 司愿看着他,眨着眼,有些茫然。 “你不主动一下吗?” 司愿摇头。 他退了回去,头顶传来一声轻嗤。 “定力比以前稳。” 司愿吞了吞口水。 江妄挑眉,微微拉开距离:“行,我不急,你的那点小定力我还不清楚,对着我这张脸,我看你还能装多久。” 司愿知道他好看,可对于他的这句话还是有些无语。 但他……这样,好像没有打算真的欺负自己。 楼梯口忽然传来脚步声。 司愿一惊,一把推开江妄。 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那层薄薄衬衫下灼热的体温。 还是很……熟悉。 司愿顺道在心底感慨了一下,他的身材好像更好了。 然后猛的抽回了手,随即立刻拉开距离,头也不回地往楼梯下走。 说走也不对,更像是逃。 身后传来打火机的声音,烟味混着他特有的黑甘草气息飘起来。 江妄看着她的背影,吐出一口烟雾,紧紧的盯着司愿的背影。 “这次还想甩了老子?” “门儿都没有。” —— 下班后,司愿准时去到了蓝湾咖啡厅。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司愿?” 一个温润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司愿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浅灰色休闲西装的男人站在桌边。 他眉眼清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很儒雅。 “你是丁城?” 司愿站起身,礼貌地伸出手。 丁城握住她的手,触感干燥温暖。 他笑着说,眼角泛起浅浅的笑纹:“周小小说过你很漂亮,可我还是低估了你的漂亮。” 司愿抿唇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抽回手。 两人落座后,她直奔主题:“关于月底晚宴的事……” “我都听周小小说了。”丁城推了推眼镜,“假装你在伦敦的男朋友,对吗?” 司愿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我准备的资料,包括我的留学经历和一些可能用到的细节。” 丁城接过文件,翻看着。 谈话结束后,司愿招手叫来服务员买单。 丁城按住账单:“等等,这顿我请。” 司愿疏离的笑了笑:“不用,是我请你帮忙,该我请。” 丁城看着她的侧脸,抿了抿唇,点头:“好吧。” 这个女孩儿,还真是过分疏离。 第10章 可爱死了 司愿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胃里空荡荡的,下午只灌了一杯咖啡,这会儿有些疼,饿的胸口发慌。 她蜷在沙发上,打算定个外卖,结果一进去,就看到宋延刚发的朋友圈。 林双屿穿着婚纱站在试衣镜前,宋延的身影在镜中若隐若现。 她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最终轻轻点了个赞。 司愿准备去洗澡,刚把手机放下。 突然,又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宋延”两个字。 司愿的手指僵在半空,想假装没看见,打算直接走掉。 但铃声固执地响了很久。 司愿怕他有什么急事,还是接了起来:“喂,哥?” “在做什么?” 宋延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倦懒。 “准备休息。”司愿想了想,还是客套的说了一句:“嫂子的婚纱真好看,哥哥眼光很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是林双屿非要拿我手机发的。” 司愿不知道他解释这个做什么。 拿未婚夫的手机发个朋友圈,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宋延的语气有些飘忽,尾调拖延,听着不对劲。 他忽然又问了一句:“你喜欢这样的婚纱么?” 司愿一怔,这才听出他声音里的醉意。 母亲管得严,宋延从来不碰酒的。 “哥,你在哪儿?我叫嫂子去接你......”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司愿以为是外卖。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她揉着隐隐作痛的胃过去开门。 门开的一瞬间,司愿怔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边。 江妄站在门外,一身宽松的黑色针织毛衣,冲她挑了挑眉。 两个手上拎的都是食盒。 见她愣神,江妄皱了皱眉,单刀直入:“看什么?吃饭。” 说着,就径直进了屋子。 电话里宋延好像一瞬间清醒了,他缓缓问:“谁的声音?” “是、是外卖。” 然后一把挂断了电话。 江妄停步,回头,看她,然后一笑,没说什么。 只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带着邪气的笑:“对,我是外卖……” 江妄打开食盒,把里面的菜式一样样拿了出来。 食盒的香气在房间弥漫开来。 司愿想起来了,这是学生时代她最爱的那家私房菜。 自从开始服用抗抑郁药物后,司愿的味觉就退化了,对食物很久没有产生过兴趣了, 可此刻,久违的香气扑面而来,还有她最爱的酒酿圆子,司愿的胃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江妄正低头布菜。 黑色毛衣的袖子被他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将筷子递到她面前:“尝尝?” 司愿没接,只是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妄停了一下,抬头看着她。 “你没吃着,我也没吃。住这么近,搭伙过日子不行?” 过日子? 司愿顿时瞪大了眼睛。 “还是说,你怕你哥知道,你的外卖员长这么帅?” 司愿别过脸,耳尖烧得微红。 “才没有。” 江妄低笑出声,收回手,若无其事地夹了块鱼肉放进她碗里。 简单的一个字:“吃。” 司愿抿了抿唇,坐下,乖乖的吃。 她偷偷看了一眼江妄。 餐厅暖黄的灯光落在江妄的眉骨上,将他的轮廓描摹得格外温和。 他竟然也会有这么平和温暖的时候。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在玻璃上,像乱了节奏的心跳。 —— 包厢里烟雾缭绕。 宋延松了领带,指节捏着泛黄的牛皮纸袋。 威士忌空瓶倒了一地,玻璃上凝着冰珠。 手机亮起又暗下。 从刚刚司愿莫名其妙挂了他的电话后,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 从前,他的电话响不了一声,他就能在那头听见司愿清脆的声音,喊他:宋延。 宋延! 声音很甜。 那是他曾经十多年克己复礼的人生里,唯一错乱的琴音。 起初,他想过拨乱反正的。 可是,他又想,自己的人生一定要规矩顺从,一眼就望到头么? 司愿就是唯一的例外。 电话还是没人接。 小家伙出了次国,脾气就变得这么臭了? 宋延忽然笑了,从牛皮纸袋里抽出一张和她的合影。 “还在生气么?不乖。” 越来越不乖了。 一出国,五年都不联系哥哥。 好友郑覃云看他有心事,放下酒杯,坐过去,问:“都快订婚了,你现在这么伤春悲秋,知道像什么样子么?” 宋延看他。 郑覃云说:“像放不下自己的白月光!” 宋延闭上眼睛一笑,再睁开,说:“去死。” 郑覃云也笑了。 他觉得奇怪,拿出手机,一边念叨:“江妄怎么也不来,好久都没一起聚过了。” “生意忙吧。”旁边有人说:“我们这里面,最有面儿的就是他了吧?一毕业就接管集团二把手,他爷爷还是京城首长,人出生里面和我们从来不是一个等次的。” 郑覃云点点头:“我还是打个电话,把他巴结好了,以后啊,在生意上也能照顾照顾郑家。” 电话响了蛮久。 中间被挂了一次。 但郑覃云厚着脸皮,说啥也要把人叫过来。 这才接通。 “喂?” “江大少,阿延快结婚了,不是说哥几个今晚聚聚么?” 江妄声音很冷:“忙。” “嘿嘿,忙啥呢?” 电话那头,微微沉默。 江妄坐在沙发上,目光缓缓落在对面。 司愿正低着头认真吃饭。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小小一团,白白软软的,一个丸子就能把嘴巴塞的鼓鼓的,可爱死了。 “忙着……送外卖。” 说完,就又把电话挂了。 郑覃云还愣着,没反应过来。 大家都看着他,问他人说什么。 郑覃云耸了耸肩,说:“他说,他在送外卖!” 大家一头雾水。 只有宋延睁开了眼睛,混沌的眸子一点点变得清明。 他想起刚刚司愿刚刚说是外卖来敲门。 “他在哪儿?” 郑覃云:“没说。” 不会的。 小愿怎么会认识江妄呢? 江妄又怎么可能和小愿在一起呢? 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 宋延又坐了回去,良久的沉默。 他觉得自己这一次,好像总是在与司愿有关的事情上,生出各种各样荒谬的心思。 第11章 双屿知道错了 司愿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江妄。 结果没想到,他也在看自己。 直勾勾的。 司愿愣了一下,咽下嘴里的食物,问:“你……吃饱了?” “嗯。” 司愿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走?” 江妄眯了眯眼:“赶我?” 还真拿他当送外卖的了? “你重新问一遍上一句话。” 司愿没明白,但照做了。 “你吃饱了吗?吃饱了就……” 江妄很果断:“没有。” 司愿:…… 她默默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勉强的笑了笑。 江妄眼中涌上笑意:“怎么?又在心里偷偷骂我混蛋呢?” 司愿猛的顿住,吓得打了个饱嗝。 他又猜到了她心里想什么。 “没有,怎么会。” “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 “距离你家那个什么慈善宴,还有一周的时间了,我当你男朋友,考虑的怎么样了?” 司愿放下碗,认真的摇摇头。 “这不用考虑。” 江妄:“?” “不可能。” 司愿说完这句话就把头低下去了。 所以她没看见,江妄那样拽坏拽坏的人,眼睛里光竟然也会那么沉寂。 —— 为了不露馅,这几天,丁城每天都会在微信上问司愿一些事。 喜欢什么品牌,钟意什么颜色,偏爱什么口味…… 司愿:资料里都有写。 丁城:直接问,印象会更深一些不是么? 司愿:其实,最多两个小时,我家里人不会问你太多的。 丁城:多了解你一些,不好么? 司愿看着那句话,沉默一瞬,然后跳出去,给周小小发了个消息。 司愿:你找来的这个人,是不是…… 然后发了个青蛙戳太阳穴的表情包。 但现在还剩最后两天,再换人也来不及了。 ……还是先把家里人应付过去再说吧。 同事缇娜过来,问她:“司愿,下班了,走吗?” 司愿这才顾得上看一眼时间,她起身收拾画稿,准备把工作带回去做。 “这么敬业啊?” 司愿笑笑:“嗯,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情。” 一个人待在那么大的别墅里,如果不找些事情做,司愿怕自己又会钻进曾经的噩梦里。 到了公司楼下,才发现外面在下雨。 雨丝斜斜地织着,把暮色里的公司大楼晕成一片模糊的灰。 司愿抬头望着,海城现在的雨天可真多。 比以前还要潮湿。 缇娜的男朋友来接她,司愿跟她告别后也准备回家了,才想起来车子早上送去保养了。 她想打个车回去,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我送你吧?” 司愿回头,是同事陈默。 司愿摇了摇头,疏离的说:“没关系,我自己回。” 陈默有些局促的笑笑:“我有车,我看咱们两个平常回家都在一个方向,应该顺路的。” 司愿皱了皱眉,胸口有些难受,这个时候,她该吃药了。 “真的不用……” “没事的,这么大雨,你一个女孩子多不方便?走吧!” 说着,他想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司愿。 司愿退了一步。 陈默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往前一步给她披上。 他看司愿穿着用度都不是什么名牌,听说出国那几年也用的是奖学金,家境应该不算殷实。 “你刚回国,还有不熟悉的吧?我家有个游艇,周末可以带你出去玩,你不用不好意思?” 司愿察觉到了陈默是在示好。 他话语里,对他家的游艇颇有自信。 司愿想把衣服还给他,却被他扣住衣领,极为霸道的护住。 陈默还打算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鸣笛声。 声音短促又冷硬,像冰锥,一下子戳破了雨幕里的黏腻。 两人同时回头,一辆纯白色的车静卧在雨雾中,车身被绿灯映出一圈冷冽的光。 陈默眼睛亮了亮,语气里生出艳羡:“哟,库里南啊,这车可不便宜,少说也得五千万,比我们家那艘游艇还贵出一截呢。” 话音刚落,后座车门就打开了。 先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撑出一把黑伞,伞骨锋利。 薄底皮鞋踏出,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 是宋延。 他立在伞下,深灰色的风衣,站在那里就如雨中雕塑,矜贵淡漠。 司愿远远望着,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这个撑伞的模样,她记了太多年。 十八岁那个同样湿冷的雨天,他也是这样站在远处,伞遮住半边脸,看着浑身湿透、蹲在墙角发抖的自己。 然后目不斜视地转身走开,把她留在无边的雨和黑暗里。 宋延走过来,目光先落在司愿身上。 上下打量一番,确认她没怎么淋到雨,才缓缓抬眼看向陈默。 那眼神太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陈默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莫名觉得后颈发毛,连刚才的底气都散了大半。 宋延的视线又落在司愿肩上那件外套上,他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下一秒,他伸手,轻轻挑起外套的衣领,随手就将衣服丢回给陈默。 衣服“啪”地落在陈默怀里。 宋延的声音也裹着雨气的凉:“下次不要什么脏东西都往身上穿。” “你谁啊?!” 陈默又惊又气,抱着外套的手都在抖,刚想发作却被宋延的眼神钉在原地。 司愿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指尖掐进掌心,才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哥哥。” 宋延上前一步,黑伞稳稳地罩住司愿,将她与身后的陈默、还有漫天雨丝彻底隔开。 “上车。” 司愿深吸一口气,抬步,跟着宋延往车边走去。 伞沿始终偏向她这边,宋延的肩头落了些细碎的雨珠,他却像没察觉一样。 替司愿拉开车门,说了句:“进去,别着凉。” 车门关上。 半晌,宋延也坐了进来。 司愿默默拉开了最远的距离。 宋延脱掉身上沾水的西装,侧过脸,目光落在司愿错开的位置上。 语气有些责怪:“这么久不归家,是打算断绝关系?” 司愿心尖猛地一怵,指尖攥紧了怀里的文件夹。 “没有,”她解释:“是工作忙。” 她垂着眼,心里翻涌着涩意。 这是她最后的家了,怎么会断绝? 她为了能不被再抛弃,已经把姿态放得极低了。 甚至搬出个假男朋友,只希望宋家人能不怀疑自己。 宋延眉眼微垂,犹豫了一瞬,问:“这么大的雨,你男朋友不来接你?” 司愿睫毛颤了颤,随口扯了个谎:“他也忙,最近公司上市……” 她不敢看宋延的眼睛,怕被拆穿那点可怜的伪装。 宋延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讥诮。 他抬眼,目光扫过车窗外还没走的陈默:“我还以为,刚才那个就是你说的男朋友。” 司愿心脏一紧,像被人捏住了把柄。 第12章 替林双屿开脱 司愿抿了抿唇,指尖在车窗上划出一道浅痕。 偷偷的画了个哭脸。 她岔开话题:“对了,今天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延终于转头看她。 “没事就不能来接你回家了?”他语气平淡淡,“以前你放学,不都和我一块儿?” 司愿心里像被浸在了爱喝的酸梅汤里,涩得发紧。 她点头,扯出个轻飘的笑:“我以为你和嫂子在一起呢。” “嫂子”两个字落地,宋延的手一瞬间紧了紧。 可能是梅雨天太潮湿了,宋延竟觉得心口有些闷,说不出的烦躁。 他沉默半晌,才开口:“妈挺喜欢双屿的。” 司愿垂着眼,心里泛酸,扯了扯嘴角。 喜欢林双屿的,从来不止你妈妈。 你不也一直护着她吗? 但司愿早就学会如何掩藏真心,如何粉饰太平。 她平静仰起脸,笑得眼底都亮了:“嗯,哥和嫂子金童玉女,青梅竹马,本来就般配。” 宋延盯着她的笑,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我以为,你还在因为那天的事情生气。” 那天同学聚会突然离开,又提起高中时候的事,宋延不难多想。 司愿指尖蜷了蜷,声音轻淡:“我没那么小气。” 如果真的生气了,宋母恐怕也会说自己不懂事的。 他答应过宋父,以后不会不听话的。 宋延信了,语气这才软了些,带着点感慨:“其实双屿对以前的事也过意不去。”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她那天以为你是因为不想见她才离开,在我怀里哭了很久,是真知道错了。” “小愿,你说谁小时候不犯错呢?” 司愿垂着眼,有些无意识的摩擦着手腕上的疤痕。 是啊,谁小时候不犯错呢? 宋延这句话,也在点她吧? 她悄悄抬眼,飞快瞥了眼宋延的侧脸。 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温润如玉又不容人觊觎半分。 可这一次,她没再心跳加速,只剩一片平静的凉。 林双屿有没有知错,司愿不知道。 但她已经知错就改了。 以后,不会再喜欢他了。 雨刮器扫开一层水雾,又迅速被新的雨丝覆盖。 宋延后面还在说着双屿后来有多愧疚,语气里带着几分对林双屿的无奈和宠溺。 他只顾着替林双屿开脱,所以也没看见司愿嘴角早就笑不出来了,只剩一片发苦的凉。 要是他肯偏过头,哪怕只看一眼。 就能发现她泛红的眼睛,能看见她攥紧的手,看见她的焦虑症又发作了,难受的皱着眉。 可宋延没有。 他只是不想让司愿再记恨林双屿。 —— 宴会前一天,丁城提出见一面。 美其名曰,事先排练。 地点定在了一家西餐厅,司愿到的时候,丁城已经等在那里了。 司愿坐下来,丁城很快察觉到她比上一次见面冷淡。 “想吃什么?”他把菜单递出去。 “吃过了。”司愿摇头:“说点正事。” 丁城笑了笑:“明天咱们这个状态,你们家人恐怕不会相信哦?” 司愿眼眸微垂,反感的皱了皱眉。 “丁城。” 丁城眼睛亮了亮,洗耳恭听。 司愿指尖抵着冰凉的餐刀柄,声音如同薄霜:“模特出身,前几年靠一部青春剧里的男三号角色才算踏进娱乐圈,这些年花边新闻没断过,从合作的女配角到圈外网红,换得比剧本还勤,对么?” 每一个字都轻,却像细针,一下子就扎在丁城刻意伪装的体面上。 他捏着水杯的手猛地收紧,有些冷笑:“你什么意思?查我?” “谈不上查。” 司愿抬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淡影,语气里没半分起伏,“只是提前做了点功课,毕竟明天要演‘恩爱情侣’,总不能连对手的底细都不清楚。还是要对得起拿的片酬,好好配合走完明天的流程,多的心思收一收。” “多的心思?”丁城脸色彻底沉下来,恼羞成怒地扯了扯领带,“司小姐,你这是忘了和我合作的初衷?现在就跟我撕破脸,你就不怕我明天在你家人面前‘多说几句’?” 丁城这副威逼利诱的模样,很眼熟。 和林双屿一模一样。 这个世上,这样的人还真多。 她反而轻轻挑了下眉,唇角勾起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你随意。” 真是什么人都能来威胁她了。 晦气。 见司愿的坦然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丁城攥紧了拳,正要再说些威胁的话。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厌倦不耐的声音。 “让让。” 丁城猛地回头,脸上的愠怒还没来得及收,但看清来人的瞬间,血色骤然褪得一干二净。 他认得江妄。 圈子里没人不认得——那位手腕狠戾、从不给人留颜面的江氏新任总裁,别说他这种靠金主接济的小演员,就连他背后的金主,见了江妄都得客客气气。 丁城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跟狗见了主人一样,谄媚的笑堆了满脸,声音都带着点发颤的讨好:“江、江总?您怎么会在这儿?您还记得我吗?上次在孙总的酒局上,我跟在孙总身边给您敬过酒的……” 他絮絮叨叨地攀着近乎,试图唤起对方哪怕一丝的印象。 可江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径直越过他,落在卡座里静坐的司愿身上。 他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薄唇里只冷冷蹦出一个字:“滚。”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丁城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连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人只能灰溜溜地往后退,几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丁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餐厅门口,江妄才迈开长腿走到司愿对面坐下。 司愿没看他,却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寸寸的摩挲着自己。 江妄颇为嫌弃的推开面前的餐具,单刀直入:“选这种垃圾,都不选我?” 司愿指尖蜷了蜷,耳尖泛起薄红,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堪:“只是前几天才发现丁城不对劲,但明天就是宴会,临时换人……来不及了。” “怎么来不及?” 江妄抬眼,漆黑的眸子里盛着几分玩味,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 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他我不就是现成的? 司愿迎上他的目光,撞进那双锋利痞气的眸子。 一如往昔。 她喉结动了动,终是垂眼避开:“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 曾经,她为了瞒住宋延,忍受了林双屿一整年的霸凌。 后来,她又为了自保,不干不净的和江妄拉扯了半年。 被一个谎言,推着掉进数不清的桎梏里,牵连起数不清的谎言,这样的事,司愿不想再经受第二次了。 她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避开江妄的目光:“谢谢。明天我会跟爸妈说清楚的。” 话音落,她转身就走。 江妄还坐在原地。 许久,他沉声骂了一句。 “死要面子活受罪。”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宋延吧? 因为怕又和他纠缠不清,耽误她一心一意的喜欢宋延。 江妄心里有股子难受劲。 他说不清,自然也压不下去。 再睁开眼,就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江总不高兴了,那今天晚上,不可能无一伤亡。 “处理个人。” 电话那头传来朋友调侃的声音:“哟,江总也有要亲自处理的人?什么大人物啊?” 江妄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丁城刚才用过的餐具。 “一个小演员。” 第13章 江妄是小愿的男朋友? 宴会厅。 宾客衣香鬓影间的笑谈,雕花廊柱旁的花艺氤氲着冷香,灯光流转,晃得人眼晕。 说是慈善宴会,实则不过是上流社会暗流涌动的另一个生意场。 宋延要接手家里的生意了,宋父特意借着这场宴会,替他铺垫道路,这是世家默认的规则。 司愿刚到,停稳车,侍者便上前替她开门。 下车,晚风带着庭院里栀子的香气扑面而来。 一进大厅,司愿便察觉有不少人在看自己。 好在当年的“丑闻”只流传于孩子之间,这些长辈都不知道,对司愿只有几分好奇。 还有惊艳。 司愿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珠光白连衣裙,衬得她像朵刚摘下来的芙蓉,清冷干净,与这里的华贵奢侈万般不一。 有人猜测她是谁家的千金。 “小愿!” 宋母一眼就看见了她,上前便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随之向身边几位世家贵妇介绍,“这是我家小女儿,刚从国外读完学回来,漂亮吧?” 这么一说,大家都想起来了。 原来当年宋家收养的那个小姑娘。 还真是女大十八变。 只可惜,这副模样,还以为是尊贵出身。 尽管外人称呼一声“宋小姐”,可到底也是收养的。 司愿配合地弯了弯嘴角,目光轻轻扫过人群,于是看见了不远处的人。 宋延一身白色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香槟塔旁。 一旁的林双屿红裙着身,像朵娇贵的红玫瑰。 她正挽着宋延的胳膊,似乎有些不高兴。 今天上午,林双屿参加一场拍卖会,盯了很久地一套高定项链却被一位神秘大佬给点天灯拍走了。 这会儿,她显然还在为那套被截胡的珠宝闹别扭。 宋延伸手揉了揉林双屿的头发,语气温柔:“别气了,下次有更喜欢的,给我说,我给你拍。” 林双屿这才露出点笑。 其实,这是司愿第一次直观的看到宋延对林双屿的爱意,纯情又暧昧。 他那样冷清又斯文的人,原来也会为一个人露出这么宠溺的神情。 和对自己的好完全不一样。 司愿更明白了,宋延以前对自己的好,都只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而已。 也是因为教养,才不会和自己有多的纠缠吧? 司愿没有想象的难过,倒像是看着别人的故事,连遗憾都变得轻飘飘的。 林双屿抬头时正好对上司愿的视线。 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抬头,贴在宋延耳边说了什么。 宋延很快也看了过来。 和林双屿一起,但林双屿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宋延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一瞬间,就和刚刚对林双屿时不一样了。 疏离又冷静,一贯的淡漠。 他们两个人早就是一体,好像是故意将她隔离在外。 宋延这样的眼神,司愿早在高中就见过了。 她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又问自己:司愿你为什么还要因为他的一道目光就害怕惶恐,内耗不停? …… 直到宋母的声音再次响起,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对了小愿,”宋母拉着她的手,往后看了一眼,“你前几天跟我说交了男朋友,怎么没一起带过来?” 司愿紧张的抿了抿唇。 如果说没有这个“男朋友”,恐怕,她又会被当成贼心不死。 宋母笑容淡了几分,追问道:“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正好让我们见见,也让你爸看看,省得他总担心你在外面没人照顾。” 话音一落,周围的目光瞬间更集中了。 这话,宋延也听见了。 他还在看司愿,只是目光更沉了。 尽管和看林双屿时的眼神不一样,可也和看其他人时更不一样。 林双屿挑了挑眉,眼底浮起看好戏的神色,仿佛笃定司愿是在撒谎。 她可都查的一清二楚了。 司愿能交的上什么拿得出手的男朋友? 司愿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说“我们已经分开了”,一道倦懒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来晚了,路上堵车。” 众人循声回头,目光齐刷刷落在来人身上。 除了宋延,没人想到,今夜会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宴会上见到—— 江妄。 他一身深炭灰手工西装,仅仅是进门的一刹那,周身便浮出与整个宴会厅格格不入的散漫与矜冷。 谁都知道,这位从京城江家走出来的主,背景深不可测,连海城顶尖世家都要礼让三分。 但他,此刻却径直走向司愿。 司愿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看着江妄,手心都是汗,眼底更是慌乱。 司愿用眼神无声警告:别乱说话! 江妄却像是没看见她的紧张。 又像是早有预料,就等着看她害怕,嘴角勾起一抹混不吝的笑。 宋延的目光骤然沉了下去。 缓缓眯起了眼。 江妄? 就是小愿的男朋友? 或者说,小愿真的交了男朋友? 身旁的林双屿早已没了看戏的闲心,她拽了拽宋延的衣袖,装作不在意的问:“阿延,这是谁啊?看宋家人的反应,好像来头很大?” 宋延没接话,忽然放下手里的香槟,竟径直朝司愿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认识江妄的这些年,太清楚这个人是怎样薄情又危险。 司愿跟那样的人扯上关系,只会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宋父作为东道主,此时也连忙放下酒杯迎了上来,脸上堆着客气却试探的笑:“江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司愿站在中间,只觉得空气都快凝固了,手心全是冷汗。 她偷偷抬眼瞪江妄,可江妄像是没看见。 反而对着宋父一笑,从身后拎出一个丝绒盒子,递到司愿面前。 司愿僵着没敢接,江妄便自顾自打开了盒子。 里面躺着的,正是一串极为璀璨奢贵的蓝宝石项链,链扣处还缀着细碎的钻石,闪着五颜六色的火彩。 林双屿瞥见的瞬间,呼吸猛地一滞。 这不就是她上午在拍卖会上被人截胡的那套高定项链吗? 怎么会在江妄手里? 江妄目光落在司愿紧绷的脸上,语气漫不经心,缓缓开口…… 第14章 自欺欺人 “我和宋小姐真正的男朋友是旧识,他今晚临时有急事来不了,特意托我把这个送过来,说是给她的宴会礼物。” 顿了顿,江妄又补充:“路上堵车,倒是让各位久等了。” 这话一出,司愿悬着的心骤然落地,后背惊出一层薄汗。 她偷偷看向江妄,却见他冲自己挑了挑眉,眼底藏着几分捉弄人的笑意。 众人俨然深信不疑。 毕竟江妄的确和司愿搭不上边。 不过,瞧着这项链,少说也得千万了,又能叫动江妄亲自送过来,司愿的男友恐怕也非一般人物。 宋母倒是笑的更灿烂了。 看来,司愿的确有男朋友了。 宋延的步子停住。 他像是忽然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的回了一句林双屿刚才的问题。 “江妄,京城江家独子。” 林双屿这才松了口气。 江家,她听说过。 那更和司愿扯不上关系了。 她配么? “原来只是送东西。”林双屿笑了一声。 宋延目光平静:“嗯,送东西。” 宴会照常。 只是台风眼变成了江妄。 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想和江家搭上关系。 小辈们都在酒台附近。 江妄坐在沙发正中,点了根烟,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身边人的话。 唯一熟稔些的,也就宋延了。 司愿在阳台,她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项链,然后又合上。 今天的江妄,没这么坏。 她在心里想。 —— 宋延不怎么爱喝酒。 但他今天,心不在焉的多喝了两杯。 “小愿的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妄漫不经心的把玩手上的打火机,听到这话,金属外壳在指尖转了半圈,“咔嗒”一声停了下来。 他抬眸看向宋延,眼底淬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咬着烟问:“做哥哥的,这是好奇自己的未来妹夫了?” 宋延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 他避开江妄的视线,声音微沉:“小愿心思单纯,没经历过人心复杂,我怕她被欺负。” “被欺负?”江妄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不动声色地嗤了一声,佛灭了烟。 “她又不是没被欺负过。” 这话像根细针,一下子,轻微的刺在宋延心上。 江妄这个人,一向冷心冷情,生意场上更是以手段狠辣闻名,此刻这话听着,竟隐隐透着点替人抱不平的意味。 宋延不由多看了江妄一眼。 宋延有些好奇:“我以为,当年你转过来,对这些事都不关心呢。” 那时候江家刚出变故,江妄被爷爷送到海城,班里人少不了权贵子弟,却没人像他这么孤僻,便都觉得江妄装腔作势。 后来摸清他的底细,又一窝蜂地凑上去巴结。 那些小事,应该没人会特意告诉江妄。 江妄没说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打火机外壳,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阳台处,像是没听见宋延的话。 灯光明亮,只有阳台昏暗,暖黄光线被厚重窗帘切出一道分明的界线。 少女抱着丝绒盒子站在阴影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窗外晚风卷着栀子花香气飘进来,拂动长发,露出一截漂亮瓷白的下颌线。 那双眼睛,好像永远都笼着一层难过,像被雨水打湿的月亮,亮着,却没什么温度。 宋延没有发现江妄在看司愿。 或许江妄真的知道。 但高中时期孤立与刁难,不过是些女生间的一些小打小闹,在权贵子弟的世界里,连值得一提的分量都没有。 江妄那时独来独往,又怎么会管旁人的闲事。 所以宋延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坦然道:“那会儿大家都小,不懂事。后来小愿跟我聊过,说早就忘了那些事,没放在心上。” 江妄这才缓缓转头,眼底没了方才的漫不经心,反倒透着点冷意。 “忘了?” 打火机忽然一响,火光骤亮,照清江妄眼底的鄙夷和狠戾。 但转瞬即灭。 快到宋延以为那是错觉。 “她心肠软,又寄人篱下,没办法计较,你这个做哥哥的,倒也跟着自欺欺人?” 宋延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僵。 他确认,刚刚,不是错觉。 宋延说到底也是海城从小到大的天之骄子,被这样阴阳,心底难免觉得不快。 他说:“我妹妹我还是清楚的,她从来不会钻牛角尖。” 江妄笑了笑,没说话。 宋延喝了口酒,继续说:“你又不了解她。” 江妄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对,不了解。” 十八岁那个闷热的夏夜,全城停电,酒店的空调坏了,两人浑身潮热地躺在床上。 江妄指尖摩挲着她后背上那道浅粉色的烫疤。 司愿忽然抬手,把他指间夹着的烟拿过去,笨拙地吸了一口。 一瞬间就被呛得眼眶发红。 皱着眉说了一句“不好抽”,下一秒又含住了烟蒂。 他当时就知道,她不是想抽烟,是心里疼。 宋延说,了解司愿? 江妄想笑。 —— 后半场宴会渐入尾声,长辈们陆续离场。 留下的小辈们凑在一起起哄,说要转场去夜总会接着玩。 宋延本就不在状态,刚想开口拒绝,身旁的林双屿却拽了拽他的胳膊,眼睛亮着:“我想去嘛,听说那家新开的氛围特别好!” 她一向爱热闹,宋延耐不住她软磨硬泡,只好点头。 林双屿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司愿,笑容甜得很刻意:“小愿也一起吧?人多热闹些。” 宋延知道司愿不喜欢那样纸醉金迷的场合,但还是心底一动。 或许这样能让司愿和林双屿多些接触,慢慢放下之前的芥蒂。 他便顺着话头劝:“一起去玩玩也好,晚点哥哥和你一起回家。” 司愿还攥着那丝绒盒子,指尖泛着点白。 她刚才在阳台多喝了两杯,脸颊泛着浅红,脑子却清醒得很。 宋延的车里有林双屿,她要是坐上去,分明就是个多余的电灯泡。 司愿刚要找借口说身体不舒服,就被林双屿上前一步堵住了路。 “小愿是不想去吗?” 林双屿笑着,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亲昵,半开玩笑道:“还是说,你怕看见我霸占你哥哥,吃醋啊?”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小辈都笑了起来,目光在司愿脸上来回转。 林双屿明摆着在挑事,要是她真说不去,反倒像是真有什么歪心思。 这里面本来就有几个是当年霸凌团体中的,把事儿闹大了,宋母恐怕又会多想。 她抬眼看向江妄,却见他正靠在门框上,指尖夹着烟,目光落在她身上,没说话。 司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委屈,扯出个浅淡的笑:“不用麻烦林小姐了,我跟江妄哥哥走就好。”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静了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江妄。 他灭了烟,烟雾缭绕在他眉眼间,谁都以为他会直接拒绝。 宋延也皱起了眉。 “小愿,江妄可能不方便……” 可他话还没说完,江妄却缓缓抬了眼,指尖夹着的烟轻轻磕了磕,落下细碎的烟灰。 他看着司愿,唇角勾了勾:“却之不恭。” 第15章 就这么喜欢你哥? 江妄起身,错过人群,目中无人地往外走。 司愿冲哥哥点了点头,随之跟在了他身后。 宋延站着,没动。 司愿从他身前走过,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栀子香气,应该是刚才在阳台沾染上的。 在宋延二十四年的人生里,这是司愿第一次,略过他,跟着另一个人走了。 这么多年,宋延想过很多次:司愿终究会嫁人,会和他做一辈子的兄妹,他告诉自己那才是正常的。 可是,当她不拿他当唯一的方向,跟着另一个人走了,这一刻,宋延心里一直整齐的牌面,像被猛的撞散了。 这五年,他派人去伦敦看了她那么多次。 没有人说她有男朋友。 可是为什么,突然就…… 林双屿牵住宋延的手,阴阳怪气的说:“你妹妹其实还挺厉害的,都能搭上江公子的车。” 宋延目光斜着落在她脸上,反问:“如果不是你刚才非要叫她,她也不会坐。” 林双屿怔住。 宋延是在因为这件事怪她? “阿延,你怎么了?” 宋延收回目光,往外走,“小愿不喜欢那种场合,以后还是不要叫她了。” 林双屿不知道宋延生气的点在哪里。 他不是也讨厌司愿么? 恬不知耻的白眼狼,宋家收养她,她还忘恩负义地喜欢上宋延。 当年高中,这事宋延就明确表明过态度。 他当时,只是冷淡的说了两个字。 “可笑。” 是啊,宋延怎么会因为司愿这样可笑的人就生自己的气呢? 林双屿告诉自己,不可能的。 —— 江妄坐上车,吩咐司机开车。 车里光线昏暗,司愿靠在另一边的车玻璃上,看着外面向后闪过的光影。 蓝色调的光影像漫长的透明绸缎,在司愿的脸上缠绕流转。 司愿无意识的,指尖死死的陷在手腕里。 疼痛,成了她借此支撑自己意识清醒的本能。 今夜发生的事太多。 宋延看她的眼神,林双屿说的话,宋母的试探和不信任……每一句每一眼,都让她再次坠入了层叠汹涌的痛苦深渊, 她的双相又发作了。 过往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她从没办法自救,只能这样一边伤害自己,一边等那阵毁灭般的情绪退去。 可忽然,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随之翻转。 下一秒,他的指间便与她的指间紧紧相扣。 司愿看向江妄。 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手腕那几道新旧交叠的红痕上。 司愿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忘了把袖子拉下来了。 江妄皱起眉,一向痞野的眸子在昏暗中泛着红:“不疼么?” 酒精的后劲在此刻突然翻涌上来,冲散了她所有的克制。 司愿没有回答,反而顺着那股眩晕感微微前倾,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 她仰着脸,眼神里带着几分破碎的茫然,轻声问他:“你心疼了?” “嗯。” 司愿醉意朦胧地笑了笑,眼睛里像裹了一层易碎的糖霜,沾着点水汽。 “江妄,你是第一个心疼我的人,当年也是。” 她坐回去,又拉开距离。 “其实,我欠你一句谢谢。” 江妄沉沉的看着她:“司愿,下次难过,不要再伤害自己。” 司愿的笑顿了顿,眼底的茫然又深了些,“那我能怎么办?” 她试过熬,试过忍,可情绪涌上来的时候,只有皮肉的疼能让她稍微清醒。 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别的出口了。 江妄没再说话,忽然伸手搂住了她的腰,一把揽过来。 他微微俯身,气息落在她的耳边,一只手顺势升起挡板。 还有他的心跳,跳的很快很快。 “那就吻我,我教你怎么忘。” 司愿猛地怔住,眼神里的醉意散了大半。 她下意识地错过目光,透过后车窗,隐约能看见后面跟着的那辆熟悉的车,还有车内那个穿着白西装的哥哥。 那么多人里,有人试探她,有人讥讽她,有人忽视她。 其实也只有江妄不会欺负她。 在江妄这里,至少在肉体关系上,他们从来都是公平的。 江妄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瞥了眼,随即转回来,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语气里带着点忍耐。 “你要是再看他,我现在就调头,撞死那对狗男女……” 话音未落,司愿便猛的仰头,贴上了他的唇。 江妄这副霸道渴望,又因为她不讲道理的样子,真的有些性感。 江妄却愣了愣。 果然,提起他,你就什么都愿意做了。 司愿觉得亲一口就够了,便准备退回去。 但腰间的手猛的收紧,另一只手也从她掌心松开,扣在了她的后脑上。 加深,缠绵。 他仿佛等了很久,饿急了。 恨不得把她拆骨入腹。 司愿觉得窒息,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但这份窒息的和掌控,竟然让此刻的她觉得松快。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还有窗外不断倒退、模糊成一片的霓虹光影。 她本就因为双相发作而混沌的思绪,在这股强势又灼热的掌控里,彻底没了落脚处。 不用再想宋延复杂的眼神,不用再记林双屿的讥讽,更不用琢磨宋母那些藏在温和里的试探。 江妄的索取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所有让她痛苦的东西都隔在了外面。 他不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只要她一走神,他就会咬她的脖颈。 齿尖蹭过皮肤,带着点惩罚似的警告。 “专心点。” 直到快到了,江妄才有些不舍的松开。 但是只松开了唇,两个人还是贴得紧紧的。 司愿目光往下瞥了一眼。 她感觉到了他…… 和以前一样……这种时候都能有反应。 “松开我。” “爽不爽?” 司愿咬牙微笑:“一般吧。” 江妄懒得戳破她,忽然扣下她的头,抵在自己的额头上,沉沉说道:“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胳膊上有伤。” 他严肃起来的时候,语气真的挺吓人的。 司愿安分的点了点头。 她看着乖,甚至有点怯懦无能,可她心里是野的。 跟着江妄的那半年,江妄不用出面,就能把她护得好好的。 司愿想要自己能保护自己,便学着江妄身上的锋芒。 她喜欢抽江妄的烟,喝江妄的酒,坐在江妄的怀里说出她想让林双屿去死的话。 江妄问她:“确定吗?” 她知道江妄真的会这么做,又幡然醒悟,变成那个循规蹈矩、窝窝囊囊的司愿。 这个世界上,只有江妄见过真正的她。 也因为自己的恶劣都是被他养出来的,他比自己更疯,才不会害怕和厌恶自己。 司愿竟然在江妄这里又寻找到了当初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车子停下,随之停在旁边的还有宋延的车。 宋延下车,整理了一下扣子,便直接往这里走来。 司愿眼睛微微睁大,推搡着江妄,有些慌乱。 “我哥来了,快松开我!” “玻璃是单面的。” “他要开门怎么办?” “你这么怕做什么?说不定,刚才一路上,他们玩得比我们还野。” 司愿冷脸:“我哥不是那样的人。” 江妄偏眼轻笑了笑。 眼底明显带着嘲弄。 “这么喜欢你哥?” 司愿实话实说:“他只是不喜欢我,不代表他不是一个好哥哥。” “你除了对我,对谁都是这样一副窝囊样子。” 司愿懒得和他吵架。 再不分开,就来不及了。 宋延连林双屿都没管,径直过来接司愿。 他敲了敲窗户,示意司机开门。 司机开了锁,宋延一把拉开了门。 第16章 把项链给林双屿 门打开。 司愿离江妄坐的远远的。 两个人,一个懒散,一个规矩。 宋延莫名的松了口气,司愿性子软,他害怕江妄会欺负她。 “小愿,江妄,走吧。” 司愿点了点头。 江妄没动。 司愿猛的响起了什么。 她眼疾手快的扯下一边的毛毯,扔到了江妄的身上。 宋延:……? 江妄眉眼轻抬,也看她。 司愿干巴巴的笑了笑,说:“我怕江妄哥哥冷。” 宋延地脸色白了白。 但他还是忍了,没说什么。 听她又这样用细糯的声线叫江妄,和叫自己没什么区别,他心里莫名拧了一下。 语气也就更加不好。 “下车。” 司愿这次乖乖下车。 江妄卷起笑,扯着毯子,对司愿说:“谢谢宋家妹妹。” 司愿打了个冷颤。 要不是怕宋延发现他……她才懒得管他。 江妄收回目光,淡漠的说:“你们先去,我有点工作,晚点过去。” 宋延点了点头,一把关上了门。 快到会所门口,宋延才发现司愿手上还拿着那首饰盒子。 他觉得碍眼。 一抬头,看见林双屿也从车上下来。 他顿了顿,忽然问:“这项链你很喜欢吗?” 司愿对首饰不感兴趣,但不知道哥哥问这个做什么,实话实说:“还好。” “那你把它让给双屿吧。” 司愿怔住了,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她摇了摇头,忽然生出几分执拗,把盒子护在身后。 宋延很淡的笑了一下,耐心道:“这种重工饰品太花哨了,不适合你,配双屿正好。” 司愿心里猛的酸疼起来。 宋延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她配不上。 司愿拒绝:“哥,不行,这是别人送我的。” 尽管是江妄送的,可也是别人给她的,就算宋延要,也绝不该给林双屿。 宋延的笑淡了几分,拧起眉头,居高临下的对司愿说:“这本来就该是双屿的,被人故意抬价截胡才拍走了。” 司愿茫然的问:“拍卖这种事情,不就是价高者得么?” 宋延觉得司愿现在很爱顶嘴。 以前他要她做什么,她都很听话。 原本宋延只是不想让司愿继续留着那个男人给的东西。 她乖乖放手就够了, 但现在,情况变了。 一想到司愿是为了一个男人买的东西和他犟嘴,宋延就觉得心绪烦躁,他偏偏就要不如她所愿。 宋延地语气重了几分:“双屿很喜欢,多少钱,我给你就是。” 他说话时,眼神冷冰冰的。 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谈生意。 原来只需要一些钱,就可以打发她,买走她重要的东西。 司愿看着他,心里跟浸了水的棉花一样又疼又胀。 她咬了咬牙,缓缓摇头:“哥,对不起……” 林双屿站在一旁,适时地拉了拉宋延的衣袖,声音轻柔,“阿延,算了,妹妹喜欢就让给她吧?我没关系的。” 这话落在宋延耳里,更觉得司愿不懂事。 司愿反驳:“什么叫让,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宋延眸光骤冷,看着司愿:“宋家把你养这么大,什么是你的?” 司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握着盒子的手不住地发颤。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能怔怔地看着宋延,眼底那点残存的对哥哥的委屈,一下子全都碎了。 其实宋延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就后悔了。 他心口就像被针扎了下。 司愿似乎很失望,一双眼睛没有焦点地看着自己,那么清澈,又那么无措。 自己好像把她欺负过头了。 他欲言又止。 但这时,林双屿的几个朋友簇拥着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司愿,不是我说,你哥对你多好,一根破链子而已,双屿喜欢就给她呗,还在这护食,多小家子气。” 随之又有人跟着附和:“可不是嘛,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这种精致的首饰,本来就该配双屿这样娇艳的女孩子,她戴着反而显得俗气。” 这些话像冰锥似的,一下下扎进司愿的心里。 她又成了众矢之的。 所有人都在指责她。 司愿听着这些话,像被人活生生捞出水面的鱼,胸口疼的快要窒息了。 宋延皱了皱眉,不想听这些人说话这么过分,便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说:“行了,既然你这么为难,就算了。” 话音一落,司愿一下子怕了。 她怕宋延真的讨厌她。 怕他连哥哥的身份都不留给她。 怕宋家也会因此更加排斥她。 第17章 江妄,我想亲你 于是,为了不会再被家人抛弃。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眨掉眼底的湿意,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个笑。 “哥,你别生气,我跟你开玩笑的。” 生出的反抗的壳子再次碎了,司愿又缩回了那个怯懦的壳子里。 她把首饰盒递到林双屿面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甜一点:“双屿姐,你看,这链子多配你,刚才我就是跟你闹着玩的。” 林双屿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却还是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伸手接过盒子:“谢谢你,小愿真是太贴心了!” 她又抱住宋延的胳膊,撒了个娇:“你看你把妹妹吓的,一个项链而已。” 宋延见她松了口,脸色缓和了些,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家人,别这么斤斤计较。” 司愿笑着,没说话。 一家人…… 风一吹,她觉得眼眶更酸了。 林双屿躲在宋延身后,冲好友眨了个眼睛,晃了晃手里的战利品。 宋延觉得有些冷了,司愿穿的有些少。 他伸手想护着司愿往里走:“快进去吧,外面冷。” 司愿顿了顿,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 “哥,其实我有些累了,想回家。” 宋延的脚忽然顿住。 他回头看司愿,女孩垂着脑袋,额前碎发遮着眼睛。 明明就站在跟前,却觉得比刚才隔着远还。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自己对她有些凶过头了。 司愿回国前宋延就备好了礼物,始终没送到她手上。 现在,他还要走了她收到的其他礼物。 身侧有人刚要开口说“别扫了兴致”,宋延眼风一扫,那人便把话又咽了下去。 其实这群人的态度,从始至终就看宋延的态度。 宋延往前走了半步,语气不自觉放软,带着几分哄:“明天哥哥带你去买新的,你看上什么都买,好不好?” 司愿缓缓抬起头,眼底的红意早已被她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片平静的乖顺。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说话,将手机抬了抬。 “不用啦,我叫的车快到啦,哥你和双屿姐好好玩。” “不一起回宋家吗?” 宋延下意识追问,想起今天原本打算等结束了带司愿一起回宋家的。 一家人就应该住在一起。 她又摇了摇头,理由说得轻描淡写:“不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还有,那些抑郁症的药还等着她回家吃。 宋延还想说什么,司愿却已经往后退了两步,朝着他弯了弯嘴角。 “哥哥,我先走了,你们玩的开心。” 话音落,她便转身朝着路边走去。 一个人,孤零零的,自始至终没回头。 宋延一直看着,直到司愿坐上车,走远,他才收回目光。 可能是海城的天太潮湿,宋延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闷得慌。 他不是真要让司愿难过,就是看见那项链是别的男人送的,火气上来没绷住,才…… 他有些后悔刚才那么凶她。 还纵容其他乱七八糟的人一起逼迫她。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林双屿就伸手攥住他的手腕,撒娇道:“阿延,外面风好冷,咱们快进去吧?”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路口,终究还是被林双屿拽着走了。 因为想到司愿从来不会真的生自己的气。 明天哄哄就好了。 马路对面的黑色轿车里,江妄指尖夹着烟,烟雾模糊了眼底的冷意。 他把司愿刚才的一切绝望,难过,还有伪装的乖巧全都看的清清楚楚。 指节无意识地收紧,烟蒂烫到手指才回神。 眸色渐冷,涌上一层骇人的晦暗。 会所里震耳的音乐盖过一切,林双屿戴着那条项链蹦得尽兴,脖颈间的碎钻随着动作晃得刺眼。 累的不行,中途她去了趟卫生间。 刚拐过走廊,就被个醉醺醺的男人撞得趔趄,肩膀生疼。 那人铆足了劲,林双屿感觉自己手都要脱臼了。 “你瞎啊!”她顿时火冒三丈,指着男人骂了半天,男人却低着头走了。 她气冲冲的往回走,半路才察觉不对。 摸了摸脖子——指尖一空,项链没了。 她委屈巴巴跑回卡座,抓住宋延的胳膊就红了眼:“阿延,项链不见了!刚才被个醉鬼撞了一下就没了!你快派人帮我找找!” 宋延正端着酒杯,闻言只是抬了抬眼,语气没半点波澜:“丢了就丢了吧。” 林双屿愣了愣,没料到他是这反应。 她不知道,其实宋延从一开始就没把这条项链当回事,他也不是执着的要送给林双屿,只是不想让司愿留着。 如今项链没了,他竟然没有多在意。 —— 司愿回了家。 她踢掉鞋子,连灯都没开,径直走向浴室。 水流哗哗落下,她麻木地脱了衣服迈进浴缸。 温热的水漫过胸口,司愿才像濒死的鱼终于回到水里,攫住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她盯着水面上浮着的泡沫发愣,医生的叮嘱在脑子里打转。 喝了酒,就不能再吃那些药了。 可心口的闷痛还在往上涌,四肢百骸都透着无力。 她攥着浴缸边缘,指尖泛白,神情恍惚。 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今晚。 她糊里糊涂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什么。 等意识回笼,司愿才看见自己的电话屏幕亮着。 通话界面上跳动着“江妄”两个字。 她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拨了电话。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也或许是求生欲琐碎,司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自救。 她没挂掉电话,而是问:“江妄……你愿意做我的药吗?”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随即传来他清晰的声音。 “你现在让我去炸了宋家,都可以。” 他总是这样,认真的说一些惊天动地的话,不管是真的还是为了哄她,司愿还是鼻尖一酸, 她鬼使神差地又说:“我想吻你。” 话音落,听筒里的呼吸声似乎顿了顿。 许久,都没说话。 司愿这才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 她脸颊发烫,慌忙想解释:“抱歉,我今天喝多了……” “开门。” 男人的声音忽然打断她,低沉又急切,好像就在自己耳边传过来,撞得她心脏猛地一跳。 司愿打开门,冷风裹着江妄身上的寒气扑进来。 他肩头落着点夜露,显然是刚从车上下来,还是那套高定的烟灰色西装。 他不是应该和宋延他们一起在会所聚会么。 怎么这么快就能赶回来…… 还是说,他一直就是就守在门口。 司愿穿着浴袍,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站在玄关处没动,眼神里还带着没散的恍惚。 江妄没说话,先走进来关上门,把外面的喧嚣和寒意都挡在门外,然后才转身看向她。 目光里,是凝重与严肃。 “你刚才说什么?” 司愿凝固住。 她就是口嗨,想发泄一下,没想到江妄真的会突然出现。 见到真人,她就说不出刚才的虎狼之词了。 “我……我说我,喝多了……” 话音没落,江妄便忽然上前一步,掌心轻轻扣住她的后颈,带着夜寒的唇瓣覆了上来。 司愿整个人都僵住了,睫毛颤动,连呼吸都忘了。 唇齿相依,浴袍上未干的水汽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烟味,缠得人发慌。 司愿的手不自觉攥住他的衣角,指尖发颤,却没推开。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觉得,那颗空落落又发疼的心,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了。 江妄吻得很深,直到司愿呼吸不稳地偏过头,他才缓缓松开手。 他笑:“想我了么?” 司愿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的鞋尖,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像潮水似的涌回来,让她脸颊发烫,又觉得委屈。 她张了张嘴,又想狡辩说“我才没有”,可话没出口,眼泪先掉了下来。 不是嚎啕大哭,是无声的、一颗接一颗砸在江妄的手背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江妄像是被烫到了,眉头皱了一下,然后,抱住了她。 浴缸里的暖意早就散了。 可此刻江妄抱着自己,身上的气息像一层薄暖的膜,裹着她,让她那颗在宋延面前冻得发僵的心,终于有了点要回暖的迹象。 第18章 满脑子废料 江妄瞧着司愿泛红的眼尾,心里门儿清——她一定是醉了。 不然,以她平日那点胆子,别说主动说想吻他,就连跟自己多说两句都要小心翼翼,斟酌半天,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江妄嘴上没饶人,语气带着点惯有的欠劲儿:“怎么?给你的东西都守不住?” 司愿指尖蜷了蜷,没接话。 她也觉得自己没用,连条别人送给自己的项链都护不住。 没等她再多想,江妄已经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司愿浑身一僵,像只受惊的兔子,手忙脚乱地抓住旁边的鞋柜边缘。 她声音里带着怯意和警惕:“你、你想干嘛?” “睡觉。” 江妄说得理所当然,抱着她的手臂稳得很,半点没晃。 司愿脸瞬间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攥着鞋柜的手更紧:“我、我只说想亲你,没说想……” 后面的话没好意思说出口,可那点慌乱早就写在了脸上。 江妄简直哭笑不得,低头看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微讽道:“想什么呢?我送你回床上睡觉。” 司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又想歪了。 于是手指悄悄松开鞋柜边缘,耳尖还热着,任由江妄抱着往卧室走。 江妄低头嗤笑一声:“你一天天的,满脑子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司愿声音闷闷的:“还不是因为你……换了别人,我才不会这么想。” 她说的是实话。 高中时她什么都不懂,那方面的见识都来自江妄,不知道他谈过几个,怎么懂那么多。 欲望又重…… 所以对着他时,总忍不住多想几分。 江妄把她轻轻放在床上,顺手拉过被子裹住她。 司愿像只小猫似的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带着点没安全感的依赖。 江妄指尖顿了顿,忽然从身后拿出个东西。 那条……项链。 司愿眼睛亮了亮,刚想说话,就见江妄抬手扔进了垃圾桶,动作干脆利落。 “好几百万呢……”司愿小声嘀咕,有点心疼。 “别人戴过的,脏。”江妄语气淡淡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下次我给你送新的,比这个好十倍。” 司愿心里一动,想想林双屿戴着项链时那副得意的样子,忽然觉得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她认真的说:“对不起,下次我会护好自己的东西。” 江妄想抽根烟,但这是女孩子的卧室,他忍住了。 “你什么性子我不知道?不要非把自己逼得跟刺猬一样才觉得对得起别人。再说,咱俩有一个拽的就行了。” 人的成长剥皮抽筋,是很痛苦的。 尽管她笨,胆小,可江妄从来不想她真的被迫变成另一副模样。 江妄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目光落在她脸上,话题一转,问:“还怕黑么?” 司愿乖乖点头。 这个毛病是从高三有的,是那一次有人放学后把她关在了地下室。 第二天,宋延找到她时,她就开始怕黑了。 那会儿还不认识江妄。 但江妄听司愿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事后,几乎能想象她是留下了多深的心理阴影。 江妄带着点意料之中的了然:“睡吧,我守着你。” 司愿抿了抿唇,心口像是被什么暖融融的东西裹住了。 她闭上眼睛,原本总在夜里翻涌的焦虑竟然慢慢散了,没一会儿就呼吸平稳地睡了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没靠药物,就这么安稳地睡着。 江妄坐在旁边,看着她乖乖的睡颜,长睫垂下来,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起身准备离开。 目光却忽然扫到了床头柜上的药瓶。 好几个瓶子摆在一起,标签都被撕得干干净净。 他拿起其中一个瓶子,倒出一片白色的药片,捏着药片,眼神沉了沉。 江妄将药片收好,走出卧室,拿出手机就给助理发消息。 “过来取个药,查清楚,最快时间给我结果。” —— 翌日一大早,司愿醒来,太阳穴还突突地跳着疼。 她裹着被子坐起身,眼神发怔。 好一会儿,昨晚的片段才慢悠悠地回笼。 电话里的胡言乱语、江妄突然出现在门口、她穿着浴袍给他开门后那个猝不及防的吻…… 脸颊“唰”地一下就红透了,烫的厉害。 她抬手捂住脸,搓了搓,然后又倒回去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下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喝多了。 丢死人了! 她掀开被子爬起来。 昨晚江妄坐过的沙发上还留着点他身上的淡淡的味道。 垃圾桶里的项链也已经不见了,显然是被人清理过。 一想到自己昨晚的“壮举”,她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妄什么都没做,先招惹的竟然是她? 司愿想洗个脸冷静一下。 门铃就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她擦了擦手走到玄关,透过屏幕看清来人,愣住了。 宋延。 他怎么会来? 司愿回卧室换了件衣服,才过去开了门。 宋延看见她本来想说什么,但停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怎么脸这么红?” 司愿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指尖触到热度,慌忙找了个借口:“可能……昨晚有点着凉了,没睡好。” 宋延没多想,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语气带着点责备:“昨晚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发消息问你到家没也不回,知道我多担心吗?” 司愿心里没什么波澜,甚至有点麻木。 真要是担心,怎么会等到今天早上才来?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一晚上的时间,足够发生太多意外了。 她压下心里的想法,脸上扯出个浅淡的笑,侧身让宋延进屋:“哥,你坐。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给主管发消息请假。 今天实在没力气去上班了。 宋延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扫过客厅,没发现什么异常,才开口道:“不是昨晚说好了?今天带你去买首饰,给你补上。” 第19章 你脖子上是什么? 司愿平静地摇了摇头,语气平淡。 完全没这个必要。 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暖。 对在意的人,哪怕自己以为不在意了,可只要得到一点好,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原来他不是完全忘了自己的想法,竟会真的带她去买新的。 “不用了哥哥,昨天都说了,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 她心里掠过一丝隐秘的坏念头——反正林双屿最后也没留住那条项链,她没必要再纠结。 宋延却没打算就此打住,话锋一转:“没事,我婚戒还没定,你陪我去看看,帮我出出主意。” “婚戒”两个字一出,就像细针,轻轻扎在司愿心上。 她目光倏地一怔,眼底那点刚刚升腾的的温和碎了片,好半天才缓过神。 她不想去,于是低声找借口:“我今天要上班,可能没时间……” “上班的事你不用管。”宋延直接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你们公司董事长之前见过,我帮你说一声就行。” 司愿心里一紧。她刚刚已经跟主管请了假,要是宋延真打电话过去,谎言立刻就会戳破。 他是哥哥,不过是想让妹妹陪自己挑订婚戒指,听起来合情合理。 可她要是撒谎,反倒成了那个心思可疑的人。 她没法再拒绝,只能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坐进车里,这次宋延关车门的动作格外轻。 他上车,系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看向司愿,犹豫了一下开口:“你现在好像很容易被吓到。” 其实他想问的是,司愿是不是在国外独自生活的那几年,受了什么委屈。 司愿指尖动了动,没接他的话,刻意转移了话题:“哥,你想买个什么样的戒指?” 提到这个,宋延眼里瞬间亮了起来,刚才那点对司愿的担忧也抛到了脑后。 他嘴角带着笑,其实心里也没个定数:“只是想给双屿一个惊喜,所以一定要够惊艳。” —— 以宋延的身份,来买珠宝自然也与其他人不同。 VIP室。 水晶灯折射出暖光,珠宝师将铺着丝绒的托盘轻轻放在茶几上,各式各样的高档珠宝眼花缭乱。 宋延指尖搭在沙发扶手上,看向司愿:“先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司愿指尖碰了碰托盘边缘,目光扫过那些璀璨的首饰, 没什么兴致,随手点了条淡水珍珠项链:“这个就挺好,简单。” 宋延没多劝。 转而把戒指的托盘推到她面前,又说:“那再帮我看看这个。” 是钻戒。 各种各样切割完美,璀璨夺目的钻石闪闪发光。 宋延说:“双屿要是知道戒指是你我一起挑的,肯定会很开心,不然她总觉得你还在计较小时候的事。” 司愿目光很淡,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低着头看,长发垂落下来总挡着视线。 司愿觉得碍事,便随手抓过发尾,往后一挽。 宋延原本和她并排坐着一起挑选,无意间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停住了。 这五年,她确实长开了。 褪去了小时候的怯懦,眉眼间多了几分舒展的漂亮,连带着气质都自信了些。 他勾了勾唇,正准备收回目光,笑意却骤然僵在脸上,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灯光下,司愿白皙的脖颈左侧,有一道极浅的淡粉色痕迹。 形状隐约,分明是吻痕。 宋延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沙发扶手,指节泛出青白。 他盯着那道吻痕,像看到什么刺眼的东西,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你脖子上是什么?” 司愿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抬手捂住脖颈。 她忘了,昨晚……江妄咬了她一口。 光色太暗,那会儿没人看见,但现在vip室一片亮堂,什么痕迹都格外明显。 珠宝师察觉到气氛不对,手里的托盘都捏紧了,识趣地往后退了半步,悄悄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宋延见她不说话,脸色更沉,全然忘了她害怕惊吓,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意:“昨晚你到底跟谁在一起?” 他想起昨晚司愿宁愿早走也不肯再回宋家,想起她今早反常的脸红,再看到这道吻痕,心里的疑团瞬间拧成了疙瘩。 司愿指尖冰凉,垂着眼不敢看他。 宋延一向斯文端方,可正因为一向克己复礼,所以一旦生气,那就是雷霆万钧。 “没、没跟谁……就是不小心碰伤了。” “碰伤?”宋延冷笑一声,身体往前倾了倾,冷冷的眯起眼,“你当哥哥是傻子?什么司愿,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对我都敢撒谎?” 第20章 他要给她办生日宴 宋延的语气和眼神都冷冰冰的,扎得司愿心口发疼。 人疼极了,就想反抗。 宋延为什么要反应这么大?为什么要质问自己? 他不是知道自己有男朋友么? 司愿这么想着,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叛逆。 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凭什么要被他这样审问? 司愿缓缓放下手,抬起头看向宋延,眼神里带着点难得的平静:“哥,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宋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声音陡然压低,“你是宋家的人,是我的妹妹,你的事就不是私事!” 司愿不明白。 为什么隔了五年,一向冷淡薄情的宋延情绪起伏会这么剧烈。 而且永远都是对自己。 他就这么讨厌自己么? 在他眼里,林双屿哪怕是公认的霸凌者,也永远是明媚惹眼,让人心疼的。 而自己,只要做了点超出他预期的事,就绝不允许。 宋延继续用眼神问司愿。 但她没回答。 宋延不是明知道答案么? 她,有“男朋友”了! 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两人之间,像是缓缓生出一层无形的墙。 半晌后,竟然是宋延先收回了目光。 那股逼人的寒意也跟着淡了些,只剩下沉沉的疲惫。 宋延有些不明白。 他的小愿,他的妹妹,尽管高中发生过那样的事,可他也只是想让她能认清事实,收回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却从没有想过,不要她。 或者,兄妹生分。 宋延喉结滚了滚,语气罕见地放软,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语重心长:“小愿,你真的变了很多,是哥哥哪里对你还不够好吗?” 这句话猝不及防扎进司愿紧绷的心里。 她原本鼓着的那股怒气,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般偃旗息鼓。 从前的宋延永远是冷的、远的,哪怕对她好,也带着克制的疏离。 可此刻他眼底的茫然,竟让她生出几分无措。 她竖起的刺是为了保护自己,从没想过要扎伤他。 司愿张了张嘴,长睫微颤:“对不起哥,我错了。” 宋延没接话。 他抬眼,看着她,喉间发紧。 那些藏了许多天的不解终于忍不住冒出来:“那天你回家,为什么会扔掉和我的所有东西?” 司愿猛地顿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眼里满是震惊——他怎么会知道? 那天扔掉的日记和合影,是宋父宋母发现她卑劣暗恋的证据,是没收的赃物,所以她才扔掉。 他怎么会捡到? 又怎么会……会在意这些? “我……” 司愿觉得喉咙像被细沙磨过了,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宋延在悲凉的看着自己。 宋延其实没做错什么。 除了那份她求而不得的喜欢,除了高中那次雨中他视而不见,他一直是个无可挑剔的哥哥。 他们在成为兄妹前就认识的。 那时,他们之间还没有兄妹关系。 司愿就已经很喜欢这个邻家哥哥了。 后来,父母双双离开,司愿整个童年的温暖又都是宋延给的。 他会她蜷缩在宋家客房角落里想家时,蹲下来轻声说:“小愿,这里也是你的家”。 所以,她才会迫切的想要一直抓住那束温暖。 才会偷偷喜欢他。 司愿到底还是心软了,不想看宋延因为自己而不开心。 她妥协了。 “对不起哥哥,以后我听你的话。” 宋延一怔,紧绷的肩膀松了些。 他看着女孩垂着眼、乖乖认错的模样,方才翻涌的烦躁与不安像被温水化开。 “小愿,不是哥哥要干涉你的私生活。” 他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作为一个兄长的说教:“可你现在毕竟还没结婚,那个男人我连面都没见过,我怕你涉世未深,被人骗了,受到伤害。” 司愿指尖蜷了蜷,没再像刚才那样反驳。 她知道宋延这话里没有恶意,乖乖听着就够了。 宋延以为她听进去了,又接着说:“感情的事不能太冲动,你不能什么人都随便喜欢。万一……万一对方是个和江妄一样的人呢?” “江妄”两个字像颗石子,猝不及防砸进司愿心里,她缓缓抬头看他。 宋延不愿背着兄弟说他的私事,多少算是嚼舌根,可到底该让司愿收收心。 他只能隐晦的提醒:“我和江妄是大学校友,他的私生活圈子里人都清楚,在校外就……绯闻不断,根本没个正经样子。你现在要交往的人又是他的朋友,哥哥怎么能不担心?” 听着宋延的话,司愿心底却没掀起多大波澜——宋延说的这些,她早就知道。 高中时,江妄就说过司愿是他睡过最没意思的。 可其实,她自己也算不上无辜无错,又不是江妄强迫的她。 那些年被霸凌的压抑、对宋延说不出口的暗恋,把她逼得想找个出口喘息。 江妄的肆意张扬像一剂猛药,哪怕带着刺,也能让她暂时忘了那些痛苦。 此刻宋延带着担忧的话,在她听来反而成了安心的信号。 这样才好,江妄的名声越不好,他就越不会把自己放在心上,她也能毫无负担地继续把他当“解药”,不用怕陷入更深的纠缠。 如果哥哥知道,和她乱来的人就是江妄,会不会更意外? 而且昨晚还是自己先招惹的他。 司愿抬起头,脸上牵起一抹浅浅的笑,语气乖顺:“好,我知道了哥哥。” —— 挑完戒指,两个人出了珠宝店准备回去。 刚上车,宋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也快到你生日了,这次哥哥给你好好筹办一场,也算给你接风洗尘,你到时候一定要盛装出席。” 司愿愣了愣,下意识想拒绝:“不用这么麻烦吧,简单过过就好。” 她一直都不喜欢热闹,更觉得会麻烦宋延。 可宋延却不容置喙。 “一定要。你这几年在外头没好好过生日,回来第一回,不能少。” 他语气认真,没给司愿再推脱的余地。 司愿看着他笃定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没法真的冷硬拒绝。 司愿心里暖融融的:“好,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好好准备的。” 司愿回到公寓时,把宋延送的珍珠项链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眼底是浅淡的笑意。 司愿既然说要好好准备,就真的会用心准备。。 因为说到底,她还是高兴的。 宋延在意她,这份在意就像一颗糖,让她暂时忘了那些年的委屈和隔阂。 她甚至忍不住期待,是不是只要自己一直安分地做他的妹妹,不越界、不任性,这份温暖或许就能一直延续下去。 可她没想到,那一天,她明明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而那个说要好好给她过生日人,却又一次,把她丢在了孤立无援中。 第21章 宋延还留着日记 没几天,听到宋延要给司愿办生日宴,林双屿表示有些诧异。 她语气里满是好奇:“阿延,怎么突然想着给小愿办生日宴呀?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费心过。” 以前宋延对这个妹妹一直是浅尝辄止的好。 就算司愿生日也只是买些敷衍的贵重礼物送给她。 宋延低头翻看手机里的宴会流程,随口答道:“小愿亲生父母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会给她办。她这几年在外头没好好过过一次生日,回来第一回,总得让她开心些。” 他没察觉林双屿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 “原来是这样,”林双屿笑着点头,指尖却悄悄收紧,“你想得真周到。” 她嘴上说着附和的话,无声处,眸子却冷了下来。 没想到,司愿寄人篱下那么多年都没用。 滚出国五年,一回来,就能让宋延记挂起她过去的习惯,还为她花这么多心思。 她压下心底翻涌的嫉妒。 再抬眼,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灿烂明媚的模样,主动提议:“要不要我帮你一起筹备呀?场地布置或者伴手礼,我都能帮上忙。” 宋延闻言,眉头舒展了些,心底有些欣慰。 “好,我正愁不知道女孩子都喜欢什么,你心思细,交给你我也放心。”他摸了摸林双屿的头发,刚要再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宋延的特助打来的。 看样子是公事。 “我得回趟公司处理点事,”宋延看了眼时间,起身往外走,一边嘱托道:“对了,书房第二个抽屉里有几本旧相册,都是一些宋家的全家福,你布置场地时记得摆上,她看到应该会高兴。” 说完,他便拿起外套出了门。 林双屿点了点头:“放心啦,都交给我吧!” 送走了宋延,林双屿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 她想帮忙,只是为了不让宋延在司愿的事情上花太多心思。 林双屿转身走向书房,不耐烦拉开第二个抽屉。 的确有一本相册。 翻开,第一张就是司愿小时候的照片。 她那会儿应该是刚来宋家,整个人都委屈巴巴的,看起来有些难过。 宋延让她圈着自己的胳膊,努力的想要她开心一些。 林双屿挑了挑眉,有些不屑:“哼,装得还真挺可怜。” 林双屿嗤笑一声,把照片翻了过去。 随便找了几张,林双屿合上相册,结果手一滑没拿稳,相册就掉在了地上。 林双屿有些无语,果然,跟司愿有关的一切都这么晦气。 她不情不愿的弯腰去捡。 目光一瞥,忽然发现宋延书桌底下还有个暗格。 暗格的缝隙里,露出一角泛黄的牛皮纸。 林双屿心底一触。 鬼使神差地,她拉开暗格,取出那包东西。 牛皮纸包裹得很严实。 拆开后,一本蓝色封皮的日记和一叠照片掉了出来。 照片上,司愿已经长成少女模样,和宋延并肩站在宋家院子的樱花树下,两人的影子挨得极近。 而且不止。 还有司愿角度拍下的宋延各种各样的照片。 和她一起写作业,陪她去游乐园,和她一起喂小猫…… 林双屿冷着脸,又翻开了日记。 日记里字迹娟秀,但每一页都写满了对宋延的心思。 【今天哥哥给我买了草莓蛋糕,他好像知道我喜欢吃甜的。】 【哥哥今晚补习到很晚,我煮了汤,他摸了我的头说谢谢。】 【哥哥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收到家人的礼物了。】 林双屿的脸瞬间冷得像冰,手指死死攥着日记,纸张都被攥出褶皱。 相比于司愿那些暧昧丛生的话,更让林双屿愤怒的是这本日记竟然被宋延偷偷的藏在书房。 他竟然会留着这些? 林双屿心底的嫉妒和不安顿时倾巢而出。 “司愿,看来你还是没长记性。” 片刻后,她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阴恻的笑:“高中时我能让你在学校抬不起头,现在,我也能。” —— 今天下班早。 司愿下了楼,晚风迎面吹来,顿时吹散几分疲惫。 正要去车库,身后却有人喊了她一声。 司愿回头,是陈默。 比起上次的轻佻,这次陈默的姿态明显放低了些,大概是从别处打听了她的家境。 他跑过来,殷勤的问:“司愿,周末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就当……之前多有冒犯,给你赔个不是。” 司愿拢了拢包带,礼貌地摇头:“抱歉,周末已经有约了。” “那其他时间呢?”陈默立刻追问,脚步往前挪了挪,几乎要挡住她的去路,“我时间很灵活,你定就行。” 司愿眉头微蹙,耐着性子找了个更直接的理由:“不用了,陈默,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像泼了盆冷水,陈默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皱起眉,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探究:“你刚回国没多久吧?怎么会这么快……是咱们公司的人吗?” 他的追问让司愿有些不耐,但陈默到底是她刚进公司时的半个师父,她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抱歉,私人话题就不细说了。我忽然有些工作要回去加班,先失陪了。” “加班?”陈默却不肯罢休,语气陡然拔高了些,仗义执言道:“你上周的稿子不是都交完了吗?谁又给你派活?我去找主管说去,哪有这么压榨人的!” 司愿连忙阻拦,觉得这人傻乎乎的:“真的不用,不是主管安排的。” “那是谁?”陈默不依不饶,眼神里带着点执拗和不服,决定一定要帮司愿出头。 “不管是谁,也不能这么压榨人啊!”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就着冷风传来。 “是我,你有意见么?” 第22章 亲我一口 陈默抬眼望过去,脸色骤然变了。 整个人都绷紧了,随即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司愿的距离。 司愿察觉不对,循着他的目光回头,目光一错。 是江妄。 他穿着件黑丝绸的衬衫,领口随意敞着两颗扣,指间夹着支燃着的烟,猩红火点在昏暗里明灭。 他眯着眼扫向陈默,眉梢轻挑,漫不经心地重复了遍:“说啊?” 陈默彻底懵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拦在这儿的会是江妄。 别说他,就算是TY如今的董事长也没机会能随时见到江妄。 以至于,那点方才想替司愿撑腰的气焰,瞬间偃旗息鼓。 陈默声音发紧地低唤:“江总好。” 司愿抿了抿唇,没说话。 意料之中。 江妄嗤笑一声:“草包。” 随即转眸看向司愿,下巴微抬,只一个字:“走。” 司愿本就想摆脱陈默的纠缠,自然没有犹豫,抬脚便跟着江妄往外走。 身后的陈默缓缓闭上眼,满心都是懊悔和无语。 怎么回事啊? 怎么每次他找司愿的时候,冒出来的拦路虎就一次比一次难对付? 天老爷! —— 江妄走在前头,步伐闲散。 司愿跟在后面,低头不知在琢磨什么。 以至于没留神他会骤然停步,下一秒,就结结实实撞上他的后背。 温热的触感传来,她鼻子有些疼,慌忙退开。 “不好意思。” 江妄跟着转过身。 他垂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偏低。 “下次再遇着那样的,拿出你跟我呛声的劲儿,直接拒了。明白?” 司愿指尖一顿,看向他时,眼底还带着点撞后的懵。 她想了想,说:“你不用顾忌人情世故,我还要。” “人情世故?”江妄低笑一声,“人情后头还跟着世故呢,你光学会人情,‘世故’呢?” 司愿声音麻木,觉得有些道理:“我知道,我慢慢会学会的。” 江妄盯着她垂着的眼睫,语气里添了点不耐:“你哥到底教了你什么?永远学不会顾着自己,只知道对你没有边界的好,哄着你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等你彻底依赖他了,他拍拍手就置身事外?” 听到江妄贬低宋延,司愿生出抗拒。 哥哥对她好,是没有错的。 错的明明是她……应该是这样的。 因为所有人都说,错的是她。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合适聊这些。” 江妄把烟摁在旁边的垃圾桶壁上,火星溅起又熄灭。 他往前凑了半步,气息裹着烟草味笼下来:“我和你什么关系?” 司愿喉结动了动,那些关于他的绯闻突然又冒了出来。 自己和那些女人,对江妄而言应该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说起来,情人是情人,陌生人不是陌生人。 江妄也会去管教她们的私生活吗? 司愿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可能是太累了,她眼眶有些发疼。 但没敢去看江妄的眼睛,只哑着嗓子反问:“江总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空气静了两秒。 江妄指腹摩挲着烟蒂残留的烫意,目光沉沉落在她发顶。 “司愿,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不喜欢他?” 到底什么时候,眼睛里能装得下别人? 把自己都折磨成了抑郁症,还不够么? 司愿没明白他这句话。 她怔在原地,没说话。 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人是不会自欺欺人的,你心底就是知道那个答案。 她回国前,的确想过再也不要喜欢宋延了。 可宋延却似乎变了。 他要给自己过生日,也会为了自己不开心,他好像比以前更在乎自己。 司愿可以不再继续幻想他会不会和自己在一起。 可确实还想做他一辈子的妹妹。 所以她只能沉默。 江妄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看着她垂着眼睫、一副逃避的模样,胸腔里的闷火瞬间窜了上来。 她根本就意识不到,宋延不是更在乎她了。 只是无法接受一直追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备胎有朝一日会脱离掌控。 宋延不会教给司愿有用的东西,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司愿不需要活的像个正常人,她只要一辈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够了。 所以当他看见司愿有了自己的意识,就开始威逼利诱,时不时露出一些好来,继续操控她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中。 司愿会惯性的否决自己,她渴望亲情,渴望宋延的好,所以蛊惑她回头太容易了。 可江妄没办法。 因为一开始出现在她生命里点亮她灰暗世界的不是他。 充当救世主角色的不是他。 他拿到的剧本就很烂。 江妄只能气鼓鼓的,一字一顿砸下来:“司愿,我生气了!” 司愿被他陡然转变的语气给整懵了。 她抬头,眼底还蒙着层茫然,愣了两秒才急忙道:“那,对不起……” “别老说对不起。”江妄打断她,不容置喙的说:“你哥没教过你,我现在教给你,以后别糊里糊涂的就随便给人道歉。如果是他做错了,没必要和他道歉;如果是你做错了,那也是他活该,明白么?” 司愿眨了眨眼。 这好像有点蛮横。 但放在江妄身上,倒也莫名的契合他一贯的作风。 这次司愿没像往常那样反驳,反而乖乖点了点头。 她沉默片刻,又抬头看向江妄:“那你现在生气了,我怎么办?” 江妄本就没真打算跟她置气,见她这副乖乖询问的模样,方才窜上来的火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 连带着心口都软成一片。 他轻轻勾了下她的袖口,连哄带骗:“别人不用,但我不一样。我不高兴了,你得哄我。” 司愿茫然了一下。 她真没哄过人。 但她听出了江妄语气里的蛊惑。 “怎么哄你?” 江妄没说话,抬步,逼近。 司愿下意识往后退。 直到后背抵上冰凉的车门,才彻底没了退路。 下一秒,江妄俯身下来,温热的气息笼住她。 他盯着她泛红的唇瓣,声音低哑,“亲我一口。” 第23章 离宋延远一些 司愿的手还抵在他胸口,认真的问:“今天……你还没有亲过别人吧?” 江妄的动作顿了顿,险些一口老血。 她这个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他是拿接吻当成什么家常便饭的人吗? 他眯起眼,不爽的问:“这么嫌弃我?” “不是嫌弃。”司愿偏开头,避开他的目光,很认真的解释,“你那么多女朋友,我问一下,保证生物安全,不过分吧?” “女朋友?”江妄气笑了,抬手,指腹不重的捏了一把她的耳尖,声音又低又哑,“没有。” 话音未落,他手臂一收,直接将人圈进怀里,低头就覆上了她的唇。 司愿没躲,任由他吻了几秒。 没有……是什么意思? 今天没有人亲过他,还是没有女朋友? 她没仔细研究,掌心抵着他胸膛轻轻推了推,想结束这个吻。 可江妄却像是早有预料,扣着她后脑的手忽然用力,吻得更深更狠,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她瞬间慌了,下意识想偏头躲开。 江妄却缓缓睁开眼,黑眸沉沉地锁着她。 他的唇还没离开。 一边加深这个吻,一边清晰地看着她眼底的慌乱和无措。 他知道她有抑郁症了。 知道她手腕上那些遮盖的疤痕是因为什么。 知道她为什么会想用乱七八糟的手段麻痹自己。 当初她一句话没留下就出了国,把他甩的干净利索,说实话江妄恨过她。 甚至想过有朝一日再见到她,一定要睚眦必报。 可是他知道那个药是治疗什么的后,第一个反应,只是心疼。 那么胆小的司愿,一个人在国外熬着,熬到最后得了抑郁症。 江妄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追到伦敦问个清楚,早早就找到她,缠着她,拉她走出那个泥潭。 他缓缓松开了司愿。 司愿趁机一把推开他。 她抬眼瞪了他一下,语气带着点没消的慌意:“不是说亲一下就够了么?” “利息。”江妄眉梢挑得张扬,“刚才让我等那么久,这点利息算便宜你。” 司愿气结:“你这算是高利贷!” “那你去举报?” 司愿觉得这个人真的蛮不讲理,难怪不内耗,光耗别人了。 还没回过神来,江妄忽然抬手。 司愿下意识躲了一下。 可手落下,江妄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力道放得极软,声音也沉了些:“司愿,生日快乐。” 司愿的动作缓缓顿住。 她抬眼看向江妄,眼底满是错愕。 他怎么知道明天是自己生日? 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司愿从来没告诉过他这些。 那看来,一定是又是哥哥告诉他的。 她垂眼避开他的目光,从他臂弯下钻出来。 果然,个子比他矮这么多还是有好处的。 司愿整理了一下头发,点点头,客套的说:“谢谢,那……我先走了。” 几乎是逃走的。 她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江妄这样的人,风流,薄情,混不吝,绝不适合清醒的时候相处。 —— 海城,宴会厅,灯火璀璨。 人多得远超司愿的预料。 她站在二楼,轻扶着栏杆往下看,扫过楼下精心布置的花艺与陈设。 还有摆放好的全家福。 林双屿正大方得体的在一楼招待着客人。 她也是刚知道,这些竟是林双屿的手笔。 宋延一向信任她,她又是模特出身,论审美,确实布置的不错。 宋延还没来。 司愿仍旧没办法坦然的面对林双屿,所以先回了包厢。 刚坐下,门就被推开。 是宋母。 她走在前面,身后的侍者则捧着一条香槟色礼裙。 礼裙被放在一旁的沙发上,侍者就退了出去。 宋母的声音很温和妥帖:“这也是双屿准备的,妈妈也觉得很适合你。” 司愿得体的笑了,拿起裙子装作很喜欢:“谢谢妈妈。” 宋母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她脸上,沉默几秒后,还是开了口:“你男朋友今天不来?” 司愿捏着裙摆的手猛地一顿,指尖泛了白,有些迟疑的摇头:“他……还是忙。” “忙到连你生日都不来?”宋母点了点头,语气里的温和淡了些,多了几分锐利,“对你不尊重,对我们宋家更不尊重,倒也没什么继续交往的必要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楼下,声音提高了几分:“今天楼下有好几个我的挚友,都带了儿子来。你要是愿意,等会儿下去,重新相处试试看。” 听着是询问,可宋母的语气却是通知。 司愿的一切事一向都是宋家说了算。 大事宋母管,小事宋延管。 司愿小时候喜欢画画,可他们一定要她学习钢琴,其实她并不适合弹钢琴,更不喜欢,可宋家人不在乎她喜不喜欢,她的一切都是宋家人给的,没有不听宋家人话的道理。 后来这样的事还有很多。 宋母不喜欢,宋延不喜欢,司愿就绝不可以做。 所以她卑微怯懦,没有主见的性子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呢? 司愿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 她听出来了,宋母已经开始怀疑了。 所以现在才会这样不动声色地“提防”,连未来的路都替她铺好了。 司愿不说话,宋母的脸色变了变,心里的猜测仿佛被印证。 她收回目光,看着那条香槟色的裙子,说:“双屿懂事,出身书香门第,与你哥哥在高中时就相熟,门当户对,天造地设,妈妈以为,你看到她,就会收起从前的那些心思。” 司愿抬眼看向宋母,声音很轻,有一丝替自己明志的倔强:“我没有。” “没有?”宋母眉梢微挑,语气里的冷意又重了几分,“没有,你为什么不愿意好好找个人嫁了?” 司愿捏着裙摆的手指紧了紧,“这不冲突。” 宋母闻言,缓缓颔首,眼底却没有半分认同,反而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在宋家,在你和阿延之间,这就是冲突。” 她顿了顿,声音沉得像块冰,“宋家把你从接回来养大,给你锦衣玉食,让你嫁个家世相当的好人,是宋家的责任,我也算对得起你去世的父母亲了。” 提到父母,司愿那份倔强一下子摧枯拉朽,不复存在。 宋母继续道:“你还是拎不清,阿延身边不能有任何风言风语,尤其是与你之间。” 这句话,司愿在被送出国前就听说过了。 宋母当时还说。 【宋家把你养大,你不能恩将仇报,离阿延远一些吧。】 第24章 不放过她 关键时刻,门口传来敲门声。 林双屿推门而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目光先落在司愿身上,随即自然地走上前,挽住了宋母的手臂:“阿姨,你们在聊什么呀?” 宋母侧头看她,语气里的冷意瞬间消散,多了几分柔和。 她视线却扫过司愿,淡淡开口:“我们在说,如果你也是我的女儿就好了,阿姨遇到你,还是太晚了。” 司愿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密密麻麻的疼瞬间蔓延开来,指尖捏着裙摆,整个人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宋母的这句话,太狠了。 林双屿立刻笑着晃了晃宋母的胳膊,亲昵又讨喜:“哎呀,阿姨,我以后不就是您的女儿了嘛!快别聊了,生日宴要开始了,咱们一块儿下去吧?” “好。” 宋母应得干脆,起身时还特意理了理林双屿的披肩,动作自然亲昵。 两人并肩往门口走,背影看起来倒更像真正的母女。 司愿有些晃神。 她站在原地,双脚像灌了铅,连迈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她好像又做错了什么。 走到门口时,宋母才回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催促:“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双屿都比你操心自己的生日宴。” 司愿喉间发紧,点了点头,默默跟在了两人身后。 那条裙子,她最终还是没换。 其实也没有人在意。 楼下的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多,衣香鬓影里全是陌生又疏离的目光。 司愿刚站稳,就被一股力推到人群前。 林双屿立刻上前牵住她的手,带着不容挣脱的紧,笑着向周围的名贵子弟介绍:“这就是司愿,今天的小寿星。” 之后每说一句,都像是在替宋母“推销”她。 司愿的指尖泛了白,目光下意识在人群里找宋延。 她不想要这样的生日宴,甚至现在连“生日”这两个字都让她心慌。 药呢? 她早上带出来的药,现在在哪里…… “我想回一趟车上,拿点东西。” 司愿想挣开林双屿的手。 可手被攥得更紧了。 林双屿忽然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隐秘的笑意:“等等啊,还有好戏没看呢。” 司愿指尖猛地发凉,挣脱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警惕地盯着林双屿:“你想做什么?” 林双屿挑了挑眉,慢悠悠开口:“没猜错的话,刚才在包厢里,阿姨是在让你别对宋延痴心妄想了吧?” 司愿心一沉,警告她:“林双屿,别太过分。” “过分?”林双屿轻笑一声,“可阿姨还说,想让我做她的女儿呢。司愿,你呀,天生就是被抛弃的命——爸妈走得早,现在连宋家也快容不下你了。” 一句话,直接戳中了司愿最疼的地方。 当初林双屿小团体对司愿的霸凌不仅仅是肉体,还有精神上的。 林双屿很擅长把控人心,而会把控人心的人,也更擅长玩弄人心。 所以司愿才会陷在心理阴影中那么多年。 她凑得更近,声音裹着寒意钻进司愿耳朵:“你说,等会儿让大家都看到你有多丢人,阿姨会不会更讨厌你?说不定啊,直接就把你再赶出国,再也不让你回来碍眼了。” 话音一落,司愿好像被人当头一棒。 整个人都在发颤,指尖冰凉,连站都快站不稳。 林双屿的话像淬了毒的针,轻而易举就把她重新拽回当年被折磨的阴影里。 她恍惚地看着周围,衣香鬓影的宾客、闪烁的灯光,所有的人和事都像是带着恶意,压得她喘不过气。 林双屿要做什么? 自己还有什么把柄? 不对……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扔了,林双屿还能拿什么威胁她? 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端着酒杯路过,笑着向她递来:“宋小姐,生日快乐。” 司愿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眼底满是惊恐。 动静有些大,以至于不少人都看过来了。 远处的宋父宋母也看到了这一幕。 两人对视一眼,眉头都拧了起来,脸上的不悦毫不掩饰。 宋父瞧着司愿有点不对劲,眉头微皱,皱转头问身边的妻子:“阿延呢?怎么还不来?小愿这孩子,每次也只有他能稳住。” 宋母脸色冷硬,语气带着不耐烦:“阿延刚下飞机,正在往这边赶。但我觉得,不能每次都靠阿延来管她——你不知道,小愿心里对阿延存着些龌龊的心思么?” “你别瞎想。”宋父摇了摇头,语气缓和些,“我亲眼看见小愿把以前那些旧东西都扔了,她那是年纪小,分不清依赖和别的感情。我倒觉得,她现在长大了,也就对阿延没那么多想法。从前是孩子一个人怕了,阿延又一直疼她,她才会事事依赖。” “怕就有用了?”宋母反驳,眼中涌上担忧,但更偏向宋延,“不管怎么样,我们做父母的都得帮她戒断这份依赖。万一她哪天又不懂事,真搞出什么丑闻,丢的可是阿延的脸,咱们宋家的脸也没处放!” 宋父沉默着点了点头,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怅然:“要是小愿家里没出那些事,她或许也不用这么折腾,和阿延之间也就安安稳稳的。” 宋母喝了一口葡萄酒,语气笃定,“那倒也未必,就算没出那些事,司家和咱们家到底门不当户不对,她和阿延,本来就只有做兄妹的命。” 人群中,林双屿忽然松开了司愿的手。 她借着和旁边一位夫人寒暄的空,不动声色的离开,直接把司愿孤零零丢在了纷繁的人群里。 司愿回头,茫然若失。 明明是自己的生日宴,此时此刻她却像个闯入者,手足无措。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问心无愧,明明早就压下了不该有的心思,连自己的礼物都能笑着送给林双屿,只求维持住这份小心翼翼的亲情。 可为什么,林双屿还是像一张网,死死裹着她,不肯放过。 她越想越慌,胸口发闷,几乎快要缺氧。 就在这时,宴会厅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着光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司愿。 是宋延。 宋延来了。 第25章 局外人 宋延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向司愿。 他是紧赶慢赶才到,眼中还有些倦意。 见司愿脸色发白地杵在那,宋延眉梢微蹙:“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司愿一把攥住他的袖口,语气慌张:“哥哥,林双屿今天到底要做什么?” 宋延没听明白。 他扫了眼满场的布置,笑道:“这生日宴不是布置的挺好的?你到底怎么了?” 哪怕知道宋延可能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哪怕知道他对林双屿很信任,可她不能坐以待毙,只有宋延能帮她了。 “哥,林双屿她……” 后半句还没出口,林双屿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她从宋延身侧走近,自然地握住他的手,不动声色的将司愿的手从宋延身上拨开:“阿延,等你好久了,怎么样?我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吧?” 宋延点头,眼神温柔:“交给你我一向放心。” 林双屿笑了笑,继续说:“等下大屏幕上,还有给妹妹的惊喜呢。” 司愿浑身一僵,猛地回头看向宴会厅中央的大屏。 那瞬间,她几乎已经猜到林双屿要干什么。 宋延回头问她:“你刚才……小愿?” 司愿什么都听不见,她往后退了两步,没再看宋延和林双屿,转身就往大屏后的操控室走去。 工作人员见她闯进来,连忙起身:“宋小姐,您有事吗?” 司愿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冷,指尖攥得泛白:“林双屿让你们放的东西在哪?” 工作人员对视一眼,眼神躲闪着欲言又止。 司愿上前一步,目光冰冷,又问一遍:“在哪里?” 有人终于松了口,从控制台抽屉里拿出个U盘递过来。 司愿接过U盘,指腹捏着冰凉的外壳,紧绷的胸口才稍稍松了点。 她没多停留,走出操控室,快步进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抬手,就将U盘丢进了马桶里。 按下冲水键,U盘消失。 司愿也终于可以透出口气。 她胸口胸口重重的起伏两下,闭上了眼睛。 终于……解决了。 外面传来司仪的声音,司愿知道该出去了。 不安褪去,她这时才理智下来。 司愿对着镜子理了理衣服,深吸口气稳下心神,抬步推开门走了出去。 生日宴正式开场。 全场灯光骤然暗下,餐桌旁的银烛台次第亮起暖光,映得满场都泛着柔晕。 宋父宋母坐在主桌,宋父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温和,宋母也勉强的笑了笑。 至少,他们也不想在司愿的生日宴上给她留下不好的回忆。 司愿提着礼服下摆,一步一步穿过人群,走到厅中央。 侍者推着三层蛋糕的餐车缓缓上前。 奶油上的碎钻装饰在烛火下闪着光。 舒缓的钢琴生日曲缓缓响起。 宋延接过蛋糕刀,递到她面前,语气带着惯有的温和:“小公主,今天你是主角,第一刀得你切。” 司愿弯了弯嘴角,接过刀,稳稳在蛋糕中央切下一刀。 众人纷纷鼓掌。 司愿一边点头致谢,一边用余光看向林双屿。 正好看见之前操控室的工作人员正快步穿过人群,而后弯腰凑到林双屿耳边说了什么。 于是林双屿原本笑着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下一秒,她抬眼直直看向司愿,眼神里藏着冷意。 司愿颔首,收回落在林双屿身上的目光。 看来林双屿,是打算和自己不死不休了。 不过还好,这一次她没成功。 没人注意,头顶是什么时候飘来了一个巨大的礼花气球,悬在宴会厅半空。 “嘭”地一声,忽然炸开。 司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只见彩带裹着细碎亮片纷纷扬扬落下,满场瞬间浸在辉煌里。 她低头时,恰好撞进宋延带着笑意的眼神。 宋延走近两步,声音裹在喧闹里却格外清晰:“小愿,生日快乐。” 司愿心里一阵温暖:“谢谢哥哥。” 宋延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宠溺:“今年,是不是还是哥哥第一个和你说生日快乐?” 司愿的笑容愣了一下。 真要论起来,其实……应该是江妄。 司愿正要再说什么,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疑惑:“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又有人从地上捡起张纸片,举起来皱眉:“怎么还有照片?” 议论声瞬间此起彼伏。 随着全场灯光重新亮起,司愿才看清,那些和彩带一起落下的,还有很多照片和纸页。 司愿放下蛋糕,捡起面前桌子上的其中一张照片。 是她以前丢掉的日记,被撕成了一张一张,还有她写满心事的照片,混着彩带落满了整个大厅。 有几张碎纸恰好落在宋父宋母面前。 宋母捏着纸片的手指泛白,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司愿浑身一僵,大脑瞬间空白。 她猛地看向林双屿,却撞进对方眼底毫不掩饰的戏谑,像在看一场笑话一样看着自己。 是啊,林双屿怎么会蠢到提前暴露计划? 刚才的U盘,根本不是她最终的手段。 她甚至算准了自己会去抢U盘。 从头至尾,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可是那些东西,明明被她亲手丢进洗手池了…… 她慌乱转头看向宋延,声音发颤:“哥,这不是我弄的,你相信我——”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众说纷纭的议论声打断。 嘈杂四起。 “这照片上的字,是宋小姐写给她哥哥的?” “也太不对劲了吧,这话听着……” “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能喜欢养兄吧?” 窃窃私语的话,像针一样扎进司愿耳朵。 宋延攥紧了手。 这些日记和照片,明明被他发现后偷偷收进了抽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见司愿的脸色一寸寸变白,眼眶泛红,已经茫然无措的快哭了。 他心里拧着疼了起来,想给她擦眼泪,把她裹在怀里,说没关系,有哥哥,哥哥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可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宋延到了嘴边的安慰又咽了回去。 他转头看向林双屿,对方立刻露出无辜的神情:“阿延,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流程里根本没有气球礼花这一项。” 宋延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承认。 他避开司愿茫然求助的眼神,语气冷淡得像一个局外人:“我先送爸妈回家,这里的事,你自己处理好。” 第26章 我带你走 话落,宋延就已经离开了。 他扶着父母往外走,林双屿帮忙安抚脸色铁青的宋母,一家人就这么把司愿丢下了。 司愿看着他们的背影,沉默。 她忽然有些想笑。 一件心里郁结了好久好久,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一瞬间想通了。 高中时,宋延曾冷眼旁观的走开,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现在也是这样。 当时,她深知错的是自己,所以一直都没有怪过宋延。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做错什么。 甚至,这个生日宴也是宋延一定要办的。 可他这一次为什么还是会冷冰冰的离开呢? 哪怕不喜欢自己,作为哥哥,也不愿意拉她一把吗? 连一句话也没多说,就走了。 司愿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 因为她从来不是他们的家人,宋延……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司愿应该哭的,但她笑了。 宋延的心猛的一疼,又到门口时忽然停了下来。 他还是想再看司愿一眼。 回头,司愿也在看他。 只是她的眼神冷的格外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诀别的疏离。 仿佛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眼。 宋延的心脏骤然被攥紧,钝痛顺着血管蔓延开。 一个疯狂的念头窜上来:他想回去,把她护在身后,一起走,一起回家。 不管是妹妹还是什么身份,他都不该把她丢下的。 可脚步像被钉在原地——这个时候,这么多人看着,他如果回头,不就等于坐实了日记里那些不堪的事实? 最终,宋延闭了闭眼,还是硬生生转了身。 门在身后重重合上,隔绝了两人,仿佛划开了两个世界。 门刚关上,走廊尽头突然涌来一群举着相机的记者,咄咄逼人的围着司愿。 “宋小姐,日记内容和照片都是真的吗?” “你真的喜欢上自己的养兄了么?” “请问宋先生知道您喜欢他吗?” 司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耳边只剩嗡嗡的轰鸣,什么都听不进去。 安保人员急忙上前阻拦,混乱中有人推搡了她一把。 司愿踉跄着后退,目光扫过亮如白昼的前厅,只有一个想法。 逃。 她转身,朝着走廊深处那片没有灯光的阴影,跌跌撞撞地逃了起来。 藏起来。 藏起来就好了。 他站在光亮中,可从来没有拉过自己一把。 这个世上,只有自己能保护自己。 —— 宋延坐在车里。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可他眼前反复闪回的,始终是司愿那个冷淡的眼神。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有时的一个眼神就能像一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比林双屿带给他的任何情绪波动都要大。 他攥着方向盘的手不断收紧,指节泛白。 刚才怎么就那么走了? 哪怕只是安排别人把她保护好,也比让她一个人面对那些要好。 但理智又在耳边不断反问他:说什么?带着她走,岂不是让她和自己一起被推上风口浪尖? 可是……司愿眼神里的诀别感太让人心慌了。 宋延刚把车子停在开进宋家院子,一声闷雷,落下了大雨。 他茫然的看着雨。 —— 大厅外的记者还在疯狂往里挤,保安几乎拦不住。 相机镜头像无数根贪婪的触角,对着司愿消失的地方虎视眈眈。 毕竟豪门丑闻,足以让他们为了头条抢破头。 突然,身后的厅门被人推开。 带着雨意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男人走了进来,他没撑伞,一身黑色西装,肩头落着细碎的雨珠。 江妄抬眼,缓缓扫过这群像苍蝇一样的记者,还有地上散落的的照片。 他看见司愿的蛋糕,在混乱间变得一片狼藉。 眼中透出晦涩的冷意。 侧头,他对身后的特助说:“一分钟,让他们全部消失。包括他们相机里的东西,还有地上这些垃圾。” 特助颔首,即刻去做。 江妄迈开脚步,完全无视身后的一切混乱。 他太清楚司愿的性子。 她一害怕,就会往最隐蔽的地方躲。 所以高中时,她跑进了器材室。 那是司愿用来藏自己的壳子。 现在她也只会逃去她的壳子。 江妄径直朝着走廊最深、最暗的角落走去。 走廊深处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门虚掩着,缝隙里漏出微弱的光。 江妄放轻脚步,缓缓的推开了门。 尽管有过准备,可看清躲在那里,缩成小小一团的人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口一沉。 司愿紧紧抱着膝盖,手腕被她自己咬得出血,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发抖着。 江妄没说话,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裹住她。 外套还带着淡淡的冷香和烟草味,瞬间将司愿笼罩在一片熟悉的气息里。 她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向江妄。 “这些东西的错,我已经背负过一次了……但这一次,真的不是我。” 江妄的指尖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心疼的皱起眉:“嗯,我知道。” “我不喜欢他了,”司愿的声音带着哽咽,拼命强调,“我早就不喜欢宋延了。” “我知道。” 司愿的眼泪越来越多:“我只是想让他当我哥哥就好……可是以后……不要了,我不要他做我哥哥了。我想离开宋家,我不要做宋家人了,他们其实从来都不喜欢我的……” “好。” 江妄顺着她的话,轻轻拍着她的背。 “不要了。” 这句话像是彻底击溃了司愿的防线,她猛地扑进江妄怀里,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不要了……以后我再也不要他的任何东西了,我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要见他了……” 他,就是宋延。 江妄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护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替她说:“不要了。以后他的东西,我们都不要了。” “我带你走。” —— 雨砸在车顶,噼啪声裹着一片浓稠的黑暗。 车厢里只有沉默,压得让人窒息。 宋延坐在驾驶座上,手指悬在方向盘上,迟迟没动。 父母已经先一步回了别墅,林双屿走出来,声音一向温柔:“阿延,外面雨大,快进来。” 他好像没听见。 只是突然想起了司愿小时候,她小时候很可爱,总爱扎着两个辫子,笑起来很乖。 有一次司愿在游乐园走丢了,宋延找了好久才找回来,小不点红着眼眶扑进他怀里,抽噎着说:“我以为哥哥不要我了……” 那时他蹲下来,擦干净她的眼泪,认真的说:“怎么会呢?哥哥永远都不会丢下小愿。” 宋延回过神,好像突然害怕了。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发动车子。 车灯撕破雨幕,车子猛地倒出别墅大门,朝着宴会厅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不能就这么丢下她。 第27章 司愿是被那个男人带走了 宋延一把推开宴会厅的门。 他下车时太急,没带伞,身上还沾着些潮气。 这大概是一向有礼有节的宋延第一次这样失控。 但厅内,只剩下盛宴过后的萧索。 酒店工作人员正清理满地狼藉。 司愿不在。 那盘司愿亲手切下的蛋糕还静静放在那里,被人拿起来随手扔进垃圾袋。 她分明连一口都没来得及尝。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钝痛感漫上来。 宋延喉结动了动,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那边走了过去。 酒店经理见是宋延,恭敬的低头致意。 宋延开口问:“我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他以为,司愿还在酒店,是被酒店保护起来了。 经理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显然是提前被人叮嘱过,三缄其口:“宋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我不太清楚。” 宋延神色凝重起来:“你什么意思?她人呢?” 经理抱歉的笑了笑:“我们真的不清楚。” “人在你们酒店出的事,现在不见了,你们不清楚?”宋延着了急,一个眼神就让人发怵,“你别告诉我你们酒店连一个人也看不住!” 经理的笑容僵了僵,语气却依旧圆滑:“当时场面太乱,后来又来了很多记者围堵宋小姐,我们安保已经尽力了。而且……方才您和家人离开时,也的确没留人照看宋小姐。后来记者越围越多,宋小姐就自己往后门走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们真的没注意。” “自己走的?” 宋延重复了几遍这几个字,脑海里瞬间闪过司愿最后那个冰冷的眼神。 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多记者,又慌又怕,一个人会躲到哪里去? 是不是回家了? 他松开经理的胳膊,转身就往外走。 —— 江妄让司机把车里的温度调高一些。 司愿着了凉,这会已经烧得发昏,意识模模糊糊。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谁的怀里。 有点冷。 但这个人的怀里很热。 司愿无意识地往里缩了缩。 男人捏着棉签,沾了药膏,轻轻涂在她手腕的咬痕上:“别乱动。” 司愿睫毛颤了颤,哑着嗓子问:“你是江妄?” 头顶传来低笑,带着点戏谑:“怎么,失忆了?那我刚才豁开人群把你抢出来,英雄救美岂不是白演了?” 司愿缓缓摇头,鼻尖蹭过他的衣料,更清晰地捕捉到那缕气息。 “没有忘,我闻出你的味道了。” 江妄身上总带着烟草的锋利感,混着清冽的冷香。 但每次只要“锋利”在的地方,就没有再会伤害自己。 江妄歪头看着她:“我身上?什么味道?” 她知道江妄又在往高速跑了。 她没回答,攥紧他的衣角,黏糊糊的说:“我不想回家。” 那根本不是她的家,只是他们给她的一个房子。 江妄拍了拍她的背,顺着她:“好,那就不回。” 窗外的光飞快向后掠去,成了模糊的光斑。 司愿闭上眼,那些糟心的算计、逼仄的痛苦都被抛掉了。 她靠在江妄怀里,心里想,不管去哪都好,她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睡一觉。 —— 宋延找了司愿一晚上。 后来实在找不到司愿的下落,他就去了司愿的那处家,在车里坐了一整夜。 这一夜,数不清的电话打进来。 林双屿的,父母的,公司董事的,还有记者,他一个没接。 司愿一晚上没回来,她能去哪里? 这个城市她离开了五年,不认识任何人,也没有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收留她一整夜。 直到秘书的电话打进来。 宋延接通,疲惫的捏捏眉心。 “小宋总,您让我去拦截的新闻,昨晚就已经被人压下来了。” 宋延的动作一停,怀疑的抬起眼,问:“谁?” “对方势力挺深,查不到。” 什么人? 会是带走司愿的人吗? 还是之前,送司愿礼物的那个男人? 所以,司愿是跟着他走了,一整夜…… 宋延猛的砸了一把方向盘。 他很少失控,就连司愿昨晚不见了一整夜,他也只是会想小姑娘应该是躲在哪里了,等安全了就会联系自己,她一向最信任他。 可是,现在,她是跟别人走了。 宋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除了怒其不争,还有后悔。 昨晚如果他带她走了,那个男人是不是就没有机会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比宋家还快将那些新闻压下来? 难怪酒店的人都三缄其口。 宋延想不到头绪。 可他知道,这个人,是江妄认识的人。 —— 江妄伏在床头,手里捏着体温计,确定司愿退了烧才松口气。 他捏了一把她的耳垂,他总是捏她的耳垂,像把玩宝器,爱不释手。 电话忽然响了。 江妄原本不打算接的。 可他看到,来电人是宋延。 “喂?” 他漫不经心地应声,没放开司愿的耳垂。 “那天给小愿买东西的男人,在哪儿?” 江妄皱了皱眉,一副八卦的语气:“不对啊,昨晚你妹妹宴会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不找你妹妹,找一个男人?” “是他带走了小愿。” 江妄觉得宋延倒也不傻,这都能猜到。 “那昨晚怎么她怎么丢的?” 宋延没有否认:“是我,疏忽了。” 电话这头,江妄懒散的眸子里笼罩上一层阴翳。 “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宋延:“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我朋友!” 江妄一字一句:“我帮不了你,宋延,司愿是人,不是你小公子的玩具,发条往回一拨,她就能倒退。” 话音落,电话就挂了。 宋延看着手机忙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江妄冲他发哪门子的脾气? 他妹妹丢了,他都还没发脾气。 可能是江妄最后一句话声音有些高,司愿被惊醒了。 江妄眼里的冷意还没褪去,就对上了司愿的眼睛。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眼中的寒意一瞬间化成宠溺,江妄俨然变了个人。 “你怎么生气了?” 江妄把手机丢到一边,随口道:“接了个傻x的电话。” 司愿笑了笑。 “我睡了多久啊?” 江妄看了眼表,说:“不久,十四个小时。” 司愿有些意外。 她很久没睡这么久了,尽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发烧。 她看向江妄身后的窗,阳光明媚,雨后晴空,有彩虹。 第28章 不该办这个生日宴 江妄忽然说:“宝宝,想吃蛋糕吗?” 司愿一愣,想起来了:“蛋糕昨晚都没了的。” 江妄伸出食指摆了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不哦,这个世界上有江妄没有的东西吗?” 他起身,出去,再进来时,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蛋糕,上面一朵裱花红玫瑰,旁边是个金色的小月亮。 司愿坐起来,还没反应过来。 江妄把蛋糕给她,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说:“许愿吧。” 司愿不知道怎么回事,视线就模糊了。 透过昏黄的烛光,司愿看着江妄的眉眼。 其实,他离自己,一直比别人都要近。 今年的第一个生日快乐是江妄给的。 第一块完整的生日蛋糕也是他准备的。 现在,24岁之后,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也是司愿。 她闭上眼,说:“江妄,希望你平安顺遂,你是个好人。” 这,是司愿第一个生日愿望与宋家无关。 寄养在宋家的第二年,司愿在生日许愿时,说希望爸爸妈妈哥哥平平安安,他们很开心,高兴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后来司愿为了刚他们高兴,生日时也都是许的关于他们的。 生日愿望这种事情,最终也变成了一种讨好行为。 可悲的是,司愿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江妄对她好,她下意识的也想祝福他,让他开心。 她许完愿,睁开眼睛,正要吹灭蜡烛。 江妄忽然抬手,挡住了她的唇。 江妄问她:“你能不能,第一个先想到你自己?” 司愿看着他,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 “你的生日,你只需要希望自己平安顺遂。” “司愿,你在我这里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做主自己的生日愿望,明白么?” “做主自己的生日?” “对,不要拿你珍贵的愿望去赠予他人,哪怕那个人是我也不行。” 他蛮横的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护住蜡烛,说:“这个愿望不合格,重新许。”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用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说出来,她就不用顾忌别人了。 司愿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让她先顾好自己。 她小心的闭上眼,重新许愿。 这个愿望,她没说出来。 会灵的吧? 她睁开眼睛,吹灭蜡烛。 江妄把叉子递给她,陪她吃蛋糕,忽然说了一句:“不可以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司愿抬起发热的眼眶:“被你预判了。” 江妄挑眉:“眼泪吃进嘴巴,会变哑巴。” 司愿:“你忽悠小孩儿呢?” 江妄没再欺负她。 她本来就是小孩儿。 人都爱忽悠她,她总会信。 欺负她不好玩。 —— 司愿起来喝完药,头脑清醒了一些。 手机响了。 是周小小打来的。 在此之前,还有很多陌生未接,一整夜没停过。 包括宋延。 司愿不想接,不想听他说什么。 他大概也不会说什么,只是会质问那些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没必要为那些事再解释第二遍。 只是周小小的电话,她没多想就接了。 “小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然后传来宋延的声音。 “你是故意不接我的电话?” 司愿知道这个时候挂掉,无异于让局面更僵。 只是没想到,宋延为了联系到他,竟然会找到周小小那儿。 “怎么了?” 宋延没想到,司愿会这么平静冷淡,连一句哥哥都没叫,只是问自己怎么了。 “你昨晚一整夜找不到人?你说怎么了?” 宋延很少这样刻薄的对司愿说话。 大部分时候还是像个温和的好哥哥。 但是那份温和,到底还是夹杂着疏离。 司愿想,只允许他疏离,不允许自己摆明分寸么? “昨晚的时候,我以为哥哥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宋延的眸色迟缓了一瞬。 “昨晚……我总得先把爸妈送回去,后来我去找你了,你去哪儿了?” 他是在质问自己,还是说,摆明自己已经尽了一个哥哥的责任呢? 司愿昨晚再意识不清,也记得清楚。 宋延说过,那些烂事,她自己处理干净。 把宋家摘的一干二净。 的确,这件事和宋家没什么关系。 以后也没什么关系了。 宋延又说:“昨晚我就派人去压下了所有的新闻,但是他们说有人比我先一步,那个人是谁?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司愿想了想,这个人除了江妄,应该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他人是极混不吝,可事情却向来周全。 司愿实话实说:“是。” 宋延闭了闭眼,昨晚一夜没睡,本来就头昏脑涨,这会儿更是感觉整个人一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你昨晚和他,都在一起?” “哥,其实这和宋家的名声无关,你们一家人不是都好好的么?” 你们都好好的,没受到任何伤害,给准备拿她兴师问罪么? 宋延声音更冷:“就因为我昨晚没有带你走,你就跟别的男人走?司愿,这就是宋家养了你十三年,你学的家教吗?” 宋延说完这句话也愣了一下。 他最近总是会在与她有关的事上失控。 这件事现在最重要的搞清楚那些东西是谁泄露出来的,而不是司愿昨晚去了哪里。 他知道,可他就是无法理智。 他把这份不理智归结于对妹妹的管教。 司愿头一次觉得宋延说的话很可笑。 她仰头,想起江妄说不要哭,把眼泪忍了回去。 “哥,那么多人围堵着我,满地都是我的丑闻,他们拿着我小时候的错误等着审判我,从我身上榨取今天满城风雨的头条价值,我却要继续缩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等着你吗?” 宋延的目光茫然了一瞬。 …… “小愿,昨晚不是……” “哥哥,我连蛋糕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一句话,径直戳进了宋延的心窝。 他知道,司愿昨晚的那个目光,该有多失望。 他一下子偃旗息鼓,再也不忍心怪她了。 她只是一时害怕,才会跟别人走。 “你现在在哪里,哥哥去接你,哥哥重新给你买蛋糕……” “哥,我吃过了。” 宋延的话被噎了回去。 “虽然不如昨天的精致隆重,可是很甜,我很开心。或许,就不该办这个生日宴,不是么?” 第29章 弃猫效应 司愿觉得或许,从头到尾就不该办这个生日宴。 这句话,她直接说了出来。 宋延愣住了。 他不知道司愿得失望到何种地步,才会觉得,连生日宴都会觉得是错的。 他有些说不出话了。 电话挂了。 这是司愿第一次先挂。 今天发生了很多很多第一次,一件一件堆叠起来,宋延心里逐渐有了个清晰的答案。 为什么感觉,他和司愿之间……就要连兄妹都做不成了? 或者说,其实,高中的那一天起,他早就不算一个合格的哥哥了。 他把电话还给了一脸懵逼的周小小,一个人走了。 —— 江妄从外面进来,把一个纸袋放在桌上。 “试试。” 司愿打开,看去,是一件扎染蓝色的长裙。 司愿身上穿着江妄的睡衣,太宽大了,整个人像被缠在了里面。 “我有衣服……” 他漫不经心的给自己的牛奶里加蜂蜜,然后说:“你昨晚的那衣服首饰,我都扔了。” 语气散漫,好不洒脱。 司愿微微睁大了眼睛。 江妄喝了一口,然后看她:“怎么啦?是你哭着说‘宋家的一切我都不要了’,我帮你啊。” 他说到司愿说过的话时,还绘声绘色的模仿了起来。 司愿脸都烧起来了。 这话当时说的时候绝望难过,这会儿听着也太青春伤痛文学了…… 她默默拿起袋子,鞠了个躬道谢,急忙往卧室溜了。 —— 宋延一个人开着车,不知道该去哪儿。 昨晚离开宋家后,父母电话就没停过。 林双屿发了有几十条消息。 可他懒得看,也懒得去在意。 他循规蹈矩了二十多年,父母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母亲说希望他早点成家,说那个总在瑜伽班性格很好的小姑娘人不错,于是她就成了他的女朋友,然后很快就要订婚。 母亲不知道,林双屿从前欺负过司愿。 到底有多过分,宋延不知道,可司愿高三时性格大变。 后来有一天他回来,看见妹妹的房间几乎空了,才知道,她被送走了。 就像当初接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宋延曾经在心理学书籍上看到过一个故事,有人收养小猫,并不是因为善心,也不是因为喜欢小猫,而是要表演善心。 可当有一天小猫抓烂了他们心爱的沙发,或者打翻了柜子里的奶油,他们就会毫不客气的把小猫丢掉。 那时候,他觉得司愿就像那只小猫。 她的妹妹,最后只是一只弃猫。 尽管小猫几个月前又回来了。 但弃猫效应,小猫即使被接回来,也会小心翼翼,害怕再次被扔掉。 可昨天晚上,他也成了那样的人,把她扔掉了。 一只猫能被扔掉两次么? 宋延一想起这些,心就不可避免的抽痛起来。 如果没有林双屿,他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儿结婚呢? 他不知道。 在林双屿之前,他从不会幻想以后的婚姻 一想起这些,他的脑子里就是他还有一个小妹妹,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小不点还招人喜欢了。 可是现在,小猫变锋利了。 跟着别人跑了。 那么听话的司愿,绝对不会主动跟着别人走,她心里面一向只会围着自己转。 只有可能是,有人偷走了她。 —— 江妄明令,大手一挥,让司愿带薪休假一周。 司愿正好借着这几天,盘算一下与宋家的关系剥离。 她首先,就是要还清宋家的抚养费。 从十岁,到二十四岁,这么多年,宋家为了培养她,花在她身上的钱太多。 但若是真的算起来,倒也没有那么难。 当初司家落魄时,所有的家产都被宋家拍卖,包括公司的股份,也顺理成章的纳入了宋家,虽然只是小公司,可抵宋家这些年的抚养费也绰绰有余。 只要这几天尽快从宋家给的那套别墅里搬出去,再接亲在伦敦这些年的学费,一切就都算清楚了。 原来,和亲情剥离也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或许是因为是宋家本来就和自己的根系不深。 以后,没有爸爸妈妈和哥哥了,司愿觉得心里有些难言的晦涩。 可是,离开宋延,离开林双屿,她也就不那么痛苦了吧。 司愿把清单收好,准备寄回宋家。 希望,一切顺利。 她刚站起身,脑袋猛的撞到什么。 传来两声惨痛的叫。 她捂着头。 江妄捂着下巴。 两个人睚眦欲裂的看着对方。 “你站我后面干什么?” 江妄疼的连自己bking的形象都忘了,差点躺地上:“你突然抬头干什么?” 司愿搓了搓脑袋:“谁知道你站在我后面?” “我就是想看看你又在偷偷摸摸写什么……” 司愿无言以对。 江妄按着下巴,有些无奈:“疼的厉害吗?” 司愿怔了怔,觉得没什么。 “放心,高中的时候头被伤到了好多次,都留茧子了,不会有事。” 她本意是想开个自己的玩笑。 但是江妄没笑。 他觉得,这不好笑。 司愿以前的头真的受过很多伤,那些人霸凌她时手段狠毒,不把人伤的彻底,只让你疼。 他没再说话,忽然上前,把她摁回了座位上。 手掌压在头顶,温柔缓慢的揉了起来。 司愿觉得没必要。 可她永远争不过江妄。 他每天往这儿跑,不用关照其他女朋友的么? 不过司愿转念一想,他这张脸,这身价摆在那儿,倒也不用太替他担心。 —— 一周后,司愿重返公司。 陈默这一次学聪明了。 他搭话前,左看右看,确定周围不会再杀出什么拦路虎,才摸到了司愿的工位上。 “听说上周你生日,你也不早说,我还是挺缇娜姐说的,我请你吃饭,这次就赏脸去一次怎么样?” 司愿的确挺佩服这种听不懂好赖话的人。 她正要找个什么由头把他否决掉,缇娜忽然从一边飘了过来,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小愿,下午和新项目地甲方约见,你能不能替我去一趟,我……不太舒服。” 缇娜捂着小腹,面色苍白。 司愿立刻明白了,点头答应。 她刚好也需要一个理由拒绝陈默。 她看向陈默,耸了耸肩:“看吧,咱俩八字不合,约不到一块儿。” 说完,就起身跟着缇娜去整理下午要的资料了。 司愿跟着老总正要下楼,忽然在楼上看到了江妄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