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夫下跪也没用,你小叔叫我回家》 第一章 她只是一个工具 医院,顶层VIP病房区。 苏棠脚下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步履如飞。 她身上是一件剪裁合体的黑色素服,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胸前别着一朵丧仪用的白色绢花。 眼下的乌青,昭示着她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合眼。 公公傅国青走得突然。 只留下一个比他小了二十岁的娇妻阮知意,还有一个刚满三岁的幼子。 整个傅家和公司都乱成了一锅粥,而又碰上傅斯远在国外出差。 作为傅家的长媳,苏棠不得不强撑着精神,处理这一地鸡毛。 好不容易等到丈夫傅斯年从国外出差回来。 却得到他为了救小妈阮知意,以身挡车,自己进了医院的消息。 真是荒唐。 走到病房门口,苏棠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推门。 一阵压抑又暧昧的啜泣声,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钻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 隔着透明玻璃她看清了病房里的情况。 只一眼,苏棠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她的丈夫,傅斯年,正坐在病床边。 而那个本该为公公守灵的阮知意,此刻正发丝凌乱地蜷缩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傅斯年低着头,正耐心地用指腹为她拭去眼泪,神情是苏棠从未见过的温柔, “斯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受伤。” 阮知意带着哭腔,声音又软又糯,像一把钩子。 葬礼上,苏棠都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此刻却窝在她丈夫的怀里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阮知意,一个家世普通的女人,却凭着一张清纯的脸,嫁给了比她大了二十岁的傅国青,一跃成为豪门阔太。 但让这场婚礼沦为笑话的是,傅斯年,傅国青的亲生儿子。 他在婚礼上大闹了一场,“父子争一女”的丑闻,几乎让傅家颜面扫地。 最后,为了压下这桩丑闻,傅家安排傅斯年娶了家世匹配的苏棠。 苏棠是喜欢傅斯年的,从很久以前就喜欢。 哪怕傅斯年不喜欢她,她也愿意嫁,她天真地以为,只要她够努力,就能焐热这座冰山。 她构建了三年的幸福婚姻,在这一刻,被眼前刺目的画面撕得粉碎。 病房内,对话还在继续。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 傅斯年平日里那双冷得像寒潭的眸子,此刻盛满了心疼和担忧。 “可是……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不配的。” 阮知意哭得更凶了,柔弱无骨地往他怀里钻。 傅斯年眉头紧锁,像是被她的话刺痛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你还在怪我娶了苏棠?” 他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显得有些沙哑。 “当初要不是爸用公司逼我,我根本不会娶她!” “那种女人,我碰一下都觉得恶心,这三年,我从没碰过她,就是为了向你证明,我的心只属于你!” 轰——! 苏棠的脑子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炸得她耳鸣目眩。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结婚三年,始终与她分房而睡,不是因为尊重,而是因为恶心。 原来他所谓的“感情需要慢慢培养”,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原来她以为的深情,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而她,苏棠,就是那个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的、令人作呕的罪人。 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心里爱着的,竟然是她的……小妈。 苏棠的指尖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猛地推开了病房的门。 “砰”的一声,惊动了里面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傅斯年和阮知意像受惊的鸟兽,迅速弹开。 阮知意慌乱地背过身,抬手胡乱地擦着脸,动作里满是欲盖弥彰。 傅斯年看到门口的苏棠,脸上那片刻的慌乱迅速被惯有的冷漠覆盖。 他甚至懒得解释,淡漠地开口。 “葬礼那边处理完了?” 也是,傅斯年成年后才被接回傅家,对他那个父亲,本就没什么感情。 苏棠早就该明白,这个男人,天生就是没有心的。 没等苏棠回答,一旁的阮知意已经转过身,红着眼圈,用一种近乎挑衅的愧疚语气说。 “对不起,棠棠……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斯年他……” “是我自愿的。” 傅斯年冷声打断了她的话,随即皱着眉,用一种保护的姿态对她说。 “知意,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休息。” 苏棠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她忽然就懂了。 傅斯年不是没有情绪,不是不会紧张,不是不会心疼人。 只是,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苏棠。 阮知意怯生生地看了傅斯年一眼,拿起包,低着头快步离开了病房,体贴地带上了门。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爸走了,家里没人照顾,我让知意带着天天搬到别墅来住。” 傅斯年理所当然地宣布。 苏棠的心,一寸一寸地沉入谷底,坠得她生疼。 “她是你的小妈,你让她搬进我们家,不怕外面的人多想?” “我看真正想多的人是你。” 傅斯年不耐烦抬起眼,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她。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重,他顿了顿,声音又缓和了一点,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安抚。 “我总不能看着他们孤儿寡母流落在外吧?你作为傅太太,要理解我。” 理解? 苏棠看着他那张英俊却薄情的脸,忽然就气笑了。 她端起桌边他没喝完的咖啡,扬手,狠狠地泼在了他那张矜贵的脸上! 滚烫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他白色的病号服上晕开一片狼藉的褐色。 傅斯年愣在原地。 苏棠却连一个字都懒得再说,转身,决绝地离开。 走出医院大门,冰冷的风吹在脸上,苏棠的记忆却被拉回到了三年前的新婚夜。 傅斯年站在床边,一脸疏离地告诉她:“苏棠,这场婚姻是联姻,我们没有感情基础。在这种情况下碰你,是对你的侮辱。我希望我们的开始是美好的。” 当时,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嫁了一个多么君子的男人。 她满心欢喜地点头,以为未来可期。 可现在想来,全是笑话。 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 苏棠扶着墙,忽然想起一件事。 公公出事的第一天,傅斯年连夜从国外赶回来。 那天深夜,整个别墅都静得可怕,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里。 她半夜口渴,下楼倒水。 经过二楼走廊时,却看到阮知意的房门虚掩着,浴室里透出朦胧的灯光和哗哗的水声。 而她的丈夫,傅斯年,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浴室门前那片阴影里。 他不是路过,也不是碰巧。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透过那条门缝,一动不动地盯着里面。 那张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出的是一种苏棠从未见过的、近乎贪婪的痴迷与渴望。 那一刻,苏棠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一切就已经有了预兆。 是她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苏棠脸上。 那点刺痛,却远不及她心上半分。 良久,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指尖微颤着,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却许久没联系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接通。 “大小姐。” 低哑的声音顺着电流传到苏棠的耳朵里,瞬间让她的心落回实处。 苏棠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季北野,我要离婚。” 第二章 离婚 电话那头猛地一静。 季北野是她被苏家找回后爸爸配给她的保镖。 当初她结婚后,为了避免傅斯年误会,她把季北野留在了爸爸的公司里,并单方面切断了跟季北野的联系。 算起来两人已经有三年没见过了,苏棠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跟小时候一样,永远护着她, “季北野,你可不可以帮我?” 苏棠咬着唇,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那边是长久的沉默,直到她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声音才传来。 “我让人准备离婚协议。” 苏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踏实不少。 “谢……” “大小姐。”季北野打断她。 “希望你这次是真的。” 苏棠默然,刚结婚的时候她也闹过几次离婚,但最后都不了了之,季北野这是不相信自己。 “我不会后悔。” 挂了电话,她拖着灌了铅似的身体,驱车回了那栋承载了她三年美梦与噩梦的别墅。 车子还未驶入院门,苏棠的心就猛地一沉。 院子里那架秋千,是爷爷在她十八岁生日时,亲手为她绑上的。 如今,粗壮的麻绳被利刃齐齐割断,秋千板孤零零地摔在地上,蒙着一层屈辱的尘土。 她的心,像是被那把刀,也狠狠地割了一下。 她踉跄着下车,目光所及之处,满目疮痍。 爷爷生前带她种下的玫瑰花田,此刻被摧残得不成样子。 那些曾经开得最盛的玫瑰,被拦腰剪断,残花败柳般躺在泥土里,连同她最后一点温情的回忆,一并碾碎。 苏棠浑身发冷,几乎是凭着一股本能冲进了客厅。 客厅里,阮知意正指挥着佣人,将她亲自挑选的艺术品一件件打包,换上她自己那些俗气的摆件。 而她的儿子傅明远,那个傅斯年和她口中刚满三岁的“天天”,正拿着一把玩具水枪,得意洋洋地对着墙上她爷爷的遗像喷水。 苏棠的视线,却死死地定格在了茶几的一角。 那里,躺着一堆碎裂的玉片。 轰的一声。 苏棠的整个世界,彻底崩塌。 那是爷爷临终前,亲手戴在她腕上的镯子,是苏家一代代传下来的念想。 为了参加公公的葬礼,佩戴饰品不合时宜,她才特意取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主卧的保险柜里。 可现在,它却像一堆廉价的垃圾,被摔得四分五裂。 她最后的念想,没了。 苏棠的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 “谁让你们动的!” 这一声,几乎是从她喉咙里挤出来的嘶吼,尖锐得吓人。 客厅里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阮知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傅明远却一点也不怕,反而把水枪对准了苏棠,撇了撇嘴。 “我只是帮哥哥清理垃圾而已。” 稚嫩的童音,说着最恶毒的话。 “哥哥说了,以后我就是这个家里的主人,所有人都要听我的。” 他小小的胸膛挺得高高的,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宣布。 “连你,都要听我的!” 苏棠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她一步步走过去,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明远,别乱说……” 阮知意上前,想装模作样地拦一下。 苏棠看都没看她,一把将她推开,径直走到傅明远面前。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傅明远白嫩的小脸上,迅速浮起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他被打懵了,愣了两秒,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苏棠甩了甩自己发麻的手,眼神冷得像冰。 “你妈不管你,今天我就替你妈教教你,什么叫礼貌!” “苏棠你疯了!他只是个孩子!” 阮知意尖叫着扑过来,死死抱住苏棠的腰,不让她再上前。 “孩子?” 苏棠气笑了,眼底一片猩红。 “三岁就知道什么是垃圾,什么是主人,你教得可真好啊,阮知意!” “滚开!” 愤怒冲垮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猛地一挣,用力推向抱住自己的阮知意。 刚才还死死箍着她、力气大得惊人的阮知意,此刻却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 被她这么一推,竟是直接向后倒去,颓然跪倒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苏棠还没反应过来。 一道高大的黑影便笼罩了她,裹挟着雷霆之怒。 “苏棠,你敢动她!” 是傅斯年。 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脸上还带着医院的病容,那双黑眸里却燃着能将人焚烧殆尽的怒火。 话音未落。 夹着疾风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苏棠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脸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 苏棠趴在冰冷的地板上,缓缓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傅斯年冲过去,满眼心疼地将阮知意扶起来,紧紧护在怀里的模样。 他看着她的眼神,陌生又狠戾,像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就是她爱了十年的男人。 第三章 火烧祠堂 傅斯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的厌恶和冰冷,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凌迟着苏棠的心。 “苏棠,你的嫉妒心怎么能这么重!” 他厉声质问,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知意和明远刚失去亲人,无依无靠,我把他们接回家,你为什么就容不下他们?” 嫉妒? 苏棠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忽然就笑了。 笑声凄厉,像寒夜里的孤狼哀嚎。 她缓缓地,从冰冷的地板上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耳边还在嗡嗡作响。 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她看着傅斯年那张英俊却薄情的脸,记忆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那年她十六岁,作为被苏家找回来的真千金,第一次跟着父亲参加云城的顶级宴会。 周围的人看他们苏家的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 “穿得再光鲜,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土气。” 那些奚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无措地攥紧了裙角。 就在那时,傅斯年出现了。 他像一道光,驱散了她周身的黑暗。 他端着酒杯走到她面前,对着那群人,声音冷淡却掷地有声。 “苏棠是我朋友,各位说话,最好掂量一下分寸。” 一句话,让全场鸦雀无声。 从那天起,傅斯年这三个字,就刻进了苏棠的心里。 成了她追逐了整整十年的光。 可现在,这道光,亲手将她推入了更深的深渊。 镜花水月,一场笑话。 “傅斯年。” 苏棠的轻的像一片羽毛。 “不是我容不下他们。” 她抬起手,指向墙上被水渍玷污的遗像,又指向茶几上那堆破碎的玉。 “是他,毁了我爷爷的遗像,摔了我苏家的传家宝!” “是他,割断了我爷爷给我做的秋千,踩烂了我爷爷种的玫瑰!” “这些,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点念想了……” 她每说一句,傅斯年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那堆碎玉上,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镯子,他认得。 那是苏棠从不离身的宝贝。 他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会失控至此。 一股陌生的愧疚感,瞬间席卷了他整个心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看着苏棠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抱她。 “棠棠,对不……” 他的手还没碰到苏棠的衣角,就被她猛地侧身躲开。 像是躲什么脏东西。 傅斯年的手,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中。 苏棠看都没看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在了茶几上。 “一句抱歉就想了事?” 她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想让我原谅你,就签了它。” 傅斯年拿起文件,封面是“苏氏与傅氏战略合作协议”。 他以为这是她借机要好处,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能用钱和利益解决的,都不算事。 他甚至懒得细看,哗哗地翻到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傅斯年。” 他没注意到,苏棠签下的那一页,标题是—— 《离婚协议书》。 签完字,苏棠转身,走到吓得瑟瑟发抖的傅明远面前,蹲了下来。 她微笑着看着他,像是真的原谅他一般揉了揉他的脑袋, “今天这一切,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你还小,以后傅家的一切也影响不到你。” 随后她压低声音,凑到傅明远耳旁,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但是,如果你敢动后院的祠堂一根毫毛。” “我保证,一定会让你付出比死还惨痛的代价。” 傅明远吓得嘴唇发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完,苏棠站起身,不再看任何人一眼,拖着疲惫的身体,径直走上了二楼的主卧。 傅斯年心烦意乱地跟了进去。 “棠棠,你听我解释。” 他站在门口,语气有些无力。 “我和知意……有些事,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 他话还没说完。 “啊——!” 楼下,突然传来阮知意一声凄厉的尖叫。 傅斯年的脸色瞬间大变。 他连看都没再看苏棠一眼,立刻转身,风一样地冲下了楼。 “知意!你怎么了!” 听着他紧张焦急的声音,苏棠麻木地扯了扯嘴角。 不得已的苦衷? 这就是他的苦衷。 她再也撑不住了,整个人摔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连日的劳累和巨大的悲痛,让她眼前一黑,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天色已暗,只剩下一点昏黄的余晖。 忽然。 “不好了!不好了!” 院子里传来管家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祠堂!后院的祠堂着火了!” 苏棠勾起嘴角,起身站到窗边,看到了漫天的火光。 等她来到后院时,所有人都已经在了。 阮知意,还有一众惊慌失措的佣人。 火势大得惊人,正疯狂地吞噬着那栋承载了苏家百年荣光和所有记忆的祠堂。 在所有人的慌乱中,只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傅明远。 他站在人群里,看着那熊熊大火,小小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丝诡异又挑衅的笑。 他甚至还转过头,对着苏棠,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我烧的。 苏棠冲他笑了回去,同样做了一个口型, “你真棒!” 监控记录清清楚楚的拍下了傅明远火烧祠堂的全部过程。 阮知意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思绪一片混乱,她知道她完了,傅家最注重礼仪,现在她的儿子把祠堂烧了,她不敢想等待的她是什么。 突然她带着恨意的目光射向苏棠。 是你! 苏棠没有否认,既然阮知意用孩子来挑衅自己,那她为什么不能用孩子反击回去呢? 就在阮知意从地上爬起来,想抓花苏棠脸的时候。 几束刺眼的车灯光打了过来。 数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别墅门口,车门齐刷刷打开。 一位身穿中山装、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一群黑衣保镖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进来。 是傅家老宅的总管,福伯。 他看了一眼冲天的火光,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状若疯魔的阮知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大少爷。” 福伯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千斤重的铁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大少爷,家主让我问您一句话。” 他面无表情,眼神却锐利如鹰,直直地盯着傅斯年。 “傅家的门楣,还要不要了?” 第四章 小叔 傅斯年被他看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福伯不再看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阴沉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瑟瑟发抖的阮知意身上。 “来人。” 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把这个女人拖下去。” “家法伺候,三十鞭。” “一鞭都不能少。” 阮知意吓得魂飞魄散,一张脸瞬间惨白如纸。 “不!不要!” 她尖叫着扑向傅斯年,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 “斯年!救我!我不要!” 傅斯年脸色大变,立刻将她护在身后,对着福伯怒吼。 “福伯!你凭什么!” 福伯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块雕刻着“傅”字的紫檀木牌。 “就凭这个,够不够?” 见牌如见家主。 这是傅家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 傅斯年瞬间哑然。 “我爸不是……” 福伯打断他:“二爷回来了。今后傅家是二爷说了算。” 傅斯年面色一白:“小叔?” 福伯没再理会他,而是挥了挥手,两个黑衣保镖面无表情地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架起不断挣扎的阮知意就往外拖。 “斯年!救我啊斯年!” 凄厉的哭喊声划破夜空,很快就消失在了前院。 福伯这才缓步走到苏棠面前,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也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少夫人,家主让我来接您回老宅。” “这里乌烟瘴气,不配您住。” 他看了一眼苏棠手里攥着的手机,屏幕上还亮着离婚律师的对话框。 福伯的眼神沉了沉,意有所指地开口。 “家主说,傅家的人,绝不会在外面受了委屈。” “但傅家的事,也必须按傅家的规矩来办。” “有些事,操之过急,反而会伤了您自己。” 半是安抚,半是警告。 苏棠涌到嘴边的“离婚”两个字,就这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刚才福伯的话她也听到了,内心同样很震惊。 傅峋野,传闻中的傅家二爷,是傅老爷子的私生子,只比傅斯年大五岁。 三年前,傅氏集团遭遇重大危机摇摇欲坠,濒临破产,所有人都做好了瓜分这块肥肉的准备,是他剑走偏锋力挽狂澜,以雷霆手腕拯救了这个摇摇欲坠的集团。 不仅稳定了公司,甚至还有更上一层楼的趋势。 傅斯年的爸爸虽然是明面上的家主,但谁都知道实际掌权人是傅峋野。 不过这位二爷极其神秘,嫁到傅家三年,苏棠从没有见过他。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家主会突然插手她跟傅斯年之间的事情,但摸不清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还是少招惹为妙。 就在这时。 “你这个坏女人!都是你害我妈妈!” 傅明远像一头愤怒的小兽,猛地冲了过来,对着苏棠的腿又踢又打。 苏棠本就虚弱,被他这么一撞,踉跄着差点摔倒。 “我哥哥马上就把你这个扫把星扔出去!你给我等着!” 孩子恶毒的咒骂,像淬了毒的针,扎进苏棠心里。 “孽障!” 福伯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一声威严的厉喝,开了免提,是家主的声音。 苏棠莫名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明明是毫无语调的嗓音,傅明远却吓得一哆嗦,僵在了原地。 电话那头,家主的声音愈发冰冷。 “福伯。” 福伯心领神会,回头道:“给那个女人,再加十鞭!” “教不好儿子,就让她自己长长记性!” 话音刚落,前院就传来了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 皮鞭撕裂空气,狠狠抽在皮肉上的声音,沉闷又恐怖。 一下,又一下。 阮知意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不到十鞭。 “住手!” 傅斯年再也忍不住,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他一把推开行刑的保镖,将已经快要昏死过去的阮知意紧紧护在怀里。 看着她背后那片血肉模糊,傅斯年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都给我住手!” 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对着所有人咆哮。 福伯冷冷地看着他。 “大少爷,还剩三十一下。” 傅斯年脱下自己昂贵的西装外套,露出里面挺括的白衬衫。 他将阮知意交给旁边的佣人,自己则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剩下的。”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 “我替她受。” 福伯面无表情。 “大少爷,这是规矩。” “我也是傅家人!”傅斯年抬起头,目光决绝,“我替她,天经地义!” 鞭子再次扬起,然后重重落下。 “啪——!” 那声音,比抽在阮知意身上时,还要响亮。 傅斯年的脊背猛地一震,额上青筋暴起,却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一鞭,又一鞭。 当最后一鞭落下时,傅斯年背后的白衬衫早已被鲜血染透,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是被人抬回房间的。 阮知意趴在他的床边,一边哭,一边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着伤口。 “斯年,都怪我……都怪我……” 她哭得抽噎,声音里满是委屈和蛊惑。 “可是明远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去烧祠堂呢?” “肯定是苏棠……肯定是她说了什么话刺激了孩子,她一定是故意的!” 傅斯年趴在床上,脸色苍白,闻言却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不会的。” 他的声音很虚弱,却很肯定。 “棠棠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 那年她十九岁,穿着白裙子,笨拙地为他学做他最爱吃的菜,烫得满手是泡,却笑得像个孩子。 他送她的第一束玫瑰,她做成了干花,小心翼翼地珍藏了五年,说那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她连踩死一只花园里的蚂蚁,都会难过上半天。 那样一个连小动物都心疼的苏棠,怎么会去故意挑拨一个孩子,去烧毁自己家族的祠堂? 一股巨大的愧疚和懊悔,像是迟来的海啸,瞬间将傅斯年整个人淹没。 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对不起苏棠。 就在这时。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苏棠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床上“情深意切”的两个人。 傅斯年刚刚那句“棠棠不是那样的人”,她听见了。 可现在听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迟来的维护,比草都贱。 她打断了房间里有些尴尬的氛围,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她将一个牛皮纸文件夹,轻轻放在了傅斯年床头的柜子上。 傅斯年一愣。 “这是什么?” 苏棠勾起一抹笑, “你梦寐以求的礼物。” 第五章 二选一 “礼物?” 傅斯年捕捉到苏棠语气的怪异,他望着苏棠的背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掌心流逝。 看向床头柜上的牛皮纸袋。 伸手想要拆开。 “斯年……” 阮知意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柔弱地抓住了他的手。 “我的头好晕……伤口好痛……” 傅斯年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转过头,看着阮知意那张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愧疚感再次淹没了他。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 牛皮纸袋,就那样被孤零零地晾在了床头柜上。 阮知意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不安。 “斯年,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人了?” “你刚才,居然维护她。” “你是不是后悔了?” 傅斯年心脏一紧,立刻否认。 “没有!” 他看着阮知意的眼睛,斩钉截铁。 “知意,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永远只有你一个。” 听到这个答案,阮知意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她凄然一笑,字字泣血。 “那你爱我吗?” “会爱我一辈子吗?” 傅斯年毫不犹豫:“会。” 阮知意却猛地抽回了手,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 “那好,斯年。” “你跟她离婚吧。” “马上!” 傅斯年整个人都僵住了。 离婚…… 这明明是他之前一直想做的事。 可当这两个字从从阮知意嘴里说出来时,他却发现自己……犹豫了。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苏棠的脸。 三年前的婚礼上。 苏棠穿着洁白的婚纱,一双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整条银河。 她看着他,满心欢喜地说:“傅斯年,我终于嫁给你了。” 这三年来,她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打理好家里的一切,为他放弃了自己最爱的设计事业。 她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却理所当然地无视了。 那个曾经眼里有光的女孩,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潭死水的? “离婚”这两个字,像鱼刺一样,死死卡在他的喉咙里。 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 几天后。 城中一间顶层设计工作室内。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棠坐在画板前,手里握着铅笔,目光专注。 离开傅家那个压抑的牢笼后,她仿佛获得了新生。 那些曾经枯竭的灵感,像是冲破堤坝的洪水,源源不断地涌入脑海。 她画笔下的线条,利落,大胆,充满了生命力。 这才是她,苏棠。 而不是那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傅太太。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看到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苏棠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划开接听键,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喂。” 电话那头,傅斯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棠棠,今晚奶奶生日宴,你回来一趟。” 苏棠叹了口气,是该回老宅一趟了,离婚的事情总该通知老宅那边。 傍晚。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工作室楼下。 苏棠下楼时,一眼就看到了副驾驶座上那张柔弱又得意的脸。 阮知意。 苏棠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她什么都没说,径直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气氛诡异的沉默。 车子平稳地驶出别墅区,汇入车流。 苏棠的手机忽然“叮”地亮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苏棠,猜猜看,斯年最后会选谁?】 苏棠抬眼,透过后视镜,正好对上阮知意挑衅的目光。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 “吱——!” 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响起! 紧接着,是剧烈的撞击! 一辆失控的大卡车,从侧面狠狠地撞了上来! 苏棠只觉得天旋地转,玻璃碎裂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整个人都失去了控制。 鲜血,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混乱中,她听到傅斯年的吼声,和阮知意的尖叫。 车门被撞得严重变形。 傅斯年额头也见了血,他挣扎着回头,看到了后座血泊中的苏棠,和副驾驶上同样受伤、哭喊着“斯年救我”的阮知意。 二选一。 傅斯年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挣扎了一秒。 只一秒。 他便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副驾驶。 “知意!别怕!我先救你出去!” 他用尽全力,掰开了变形的车门,将阮知意从里面抱了出来。 他站在车边,只犹豫了两秒就决绝的抱着阮知意转身。 “棠棠,等我!” “等我把她送到医院,我就回来救你!” 回来救我? 苏棠在血色中,缓缓勾起了一抹惨淡的笑。 她已经,不会再信了。 她靠着最后一丝清明,用碎裂的镜片割断了卡住脚踝的安全带,然后用尽全身力气,踢开了另一侧尚能活动的后车门,从里面滚了出来。 她一瘸一拐,任由腿上的鲜血染红了裙摆,一步一步,走向灯火通明的傅家老宅。 宴会厅里,宾客云集,觥筹交错。 苏棠推开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她一身狼狈,满是血污,与这金碧辉煌的场合格格不入。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众人的表情。 黑暗中,几双有力的大手猛地伸出,将她死死抓住! “你们干什么!” 苏棠厉声质问,却被一条麻绳瞬间捆住了双手! 第六章 全都砸了! 苏棠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按倒在地,双膝重重地磕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回荡在空旷又死寂的宴会厅里,格外刺耳。 她抬起头,满是血污的脸正对着大厅尽头那张高高在上的太师椅。 椅上,端坐着一位身穿暗紫色寿字纹旗袍的老太太。 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银丝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一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像在看一件污了她眼的脏东西。 傅家老太太。 “苏棠,你可知罪?” 老太太的声音苍老而威严,像寒冬里的冰凌,一字一句,都砸在苏棠的心上。 苏棠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老太太冷哼一声,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 “七出之条,你犯了三条!” “善妒!无出!不事夫君!” “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任由他跟不三不四的女人厮混,丢尽了傅家的脸!” “我傅家,没有你这样无能的女人!”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扇在苏棠的脸上。 苏棠笑了,笑得凄然。 原来在他们眼里,丈夫出轨,错的竟然是她这个妻子。 “来人。”老太太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把那只青花瓶拿来。” 佣人很快捧来一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 “顶着它,去院子里跪着!” “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的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苏棠沉默地看着那只花瓶。 当初她被苏家找回,却因常年营养不良,身子骨极差,一场大病几乎要了她的命。 是傅老太太,动用了傅家所有的人脉,硬生生把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这条命,是老太太给的。 所以,她跪。 她顺从地站起身,在佣人的帮助下,将那沉重的花瓶顶在了头上。 一步一步,走向院中那片被烈日炙烤的空地。 但恩情是恩情,对错是对错。 她没错。 所以,她绝不认错。 二楼的窗边。 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正静静地注视着院中那道倔强的身影。 男人身形高大,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 傅峋野看着烈日下苏棠那张惨白如纸的小脸,看着她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看着汗水混着血水从她额角滑落。 那双握在窗沿上的手,指骨一寸寸捏得泛白,青筋暴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苏棠的意识开始模糊。 终于,她眼前一黑,身子猛地一晃,直直地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头顶的花瓶,也随之坠落!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黑影如闪电般从二楼冲下,在花瓶落地的前一秒,稳稳地接住了苏棠摇摇欲坠的身体,顺势将她打横抱起! 苏棠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只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冽的冷杉香。 她费力的想看清来人是谁,眼皮却重如千斤。 “傅峋野!” 老太太的厉喝声从大厅传来。 “你要做什么?反了天了不成!” 被唤作傅峋野的男人,抱着怀里的人,缓缓转过身。 他抬起眼,那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带着嗜血的戾气和不加掩饰的杀意。 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老太太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清楚,如今的傅峋野,早已不是傅家能掌控的棋子。 他现在,是傅家的主人。 傅峋野收回眼神,小心抱着苏棠,径直上了楼。 他小心翼翼地把苏棠放在柔软的大床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就在这时。 苏棠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傅斯年。 傅峋野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拿起手机,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傅斯年不耐烦的声音,背景里,还夹杂着女人娇媚的喘息。 “斯年……别闹……还在打电话呢……”是阮知意的声音。 傅斯年低笑一声,随即才对着电话敷衍道。 “苏棠,知意这边情况比较严重离不了人,你先自己去医院,等我忙完再去看你。” “嘟——” 电话被挂断。 “咔嚓——” 一声脆响。 傅峋野手中的手机,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 他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那双猩红的眸子里,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 苏棠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黄昏。 房间里只有福伯一个人。 “少夫人,您醒了。” 苏棠撑着身子坐起来,头痛欲裂。 她以为是老太太放过了她,声音沙哑地开口。 “替我……谢谢老太太。” 说完,不管福伯的欲言又止,她便下了床,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步离开了傅家老宅。 坐上回城的出租车,苏棠从包里拿出备用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她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季北野,带上你的人,到别墅来。”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 “是,大小姐。” 苏棠扯了扯嘴角,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我要……” “拆了它。” 半小时后。 一排黑色的商务车,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别墅门口。 为首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身着一套剪裁得体的笔挺黑西装,脸上架着一副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走到苏棠面前,微微颔首。 “大小姐。” 苏棠推开别墅大门。 客厅里,阮知意正悠闲地敷着面膜,看到苏棠,她缓缓坐直了身体,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挑衅。 “苏棠,你还回来干什么?” “哦,我忘了告诉你。” 她娇笑着,像一个胜利者。 “斯年已经决定要跟你离婚了,他说,傅太太的位置,从来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苏棠看着她那张丑陋的嘴脸,连一个字都懒得再说。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阮知意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然后,她侧过身,对着门口的季北野,轻轻吐出一个字。 “砸。” 话音落下。 季北野身后那群黑衣人,如猛虎出笼,瞬间涌入别墅! 阮知意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你们干什么!住手!苏棠你疯了!” 回答她的,是茶几被一脚踹翻的巨响。 紧接着。 电视、摆件、吊灯…… 所有能被破坏的东西,都在瞬间化为碎片。 第七章 你喜欢她 瓷器碎裂的脆响,木料断裂的闷响,交织成一曲毁灭的交响乐。 阮知意脸上的面膜早已歪斜,昂贵的精华液混着冷汗往下淌,狼狈不堪。 她浑身发冷,看着那些黑衣人,他们动作干脆利落,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道冰冷的命令。 这些人,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她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待下去,下一个被砸碎的,可能就是她的脑袋。 恐惧,如冰冷的藤蔓,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阮知意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出别墅,钻进自己那辆红色的保时捷,一脚油门踩到底,仓皇逃离了这个修罗场。 苏棠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冷漠的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别墅变成废墟。 就在这时。 “吱——”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色。 一辆黑色的宾利以一种近乎撞毁的姿态,蛮横地停在了别墅门口。 车门猛地被推开。 “都给我住手!” 傅斯年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 当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里,是他们的婚房。 客厅那盏水晶灯,是苏棠亲自去捷克挑选的。 墙上那副油画,是苏棠通宵三个晚上画出来的。 就连窗台那几盆快要枯萎的绿植,都是她当初满心欢喜种下的。 这个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烙印着苏棠的心血和……爱意。 每布置一个角落,她就会拉着他兴致勃勃的畅享未来生活,她比任何人都珍视这里。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碎片。 傅斯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震惊过后,是滔天的怒火。 他想到了阮知意在电话里惊恐的哭诉,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苏棠!” 他几步冲到她面前,猩红着眼,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 “这是我们的婚房,你疯了吗?!” 苏棠被他攥得生疼,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就因为知意住进来了?你的心眼就这么小吗?” “她刚没了丈夫,无依无靠,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傅斯年的质问,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利刃。 苏棠笑了。 “傅斯年,你搞清楚。” “这里,是我的房子。” “我想砸,就砸。” “至于你的小妈,”她顿了顿,眼底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针对?” “你!”傅斯年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他扬起了手。 然而,那记耳光并没有落下。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横亘在两人之间。 季北野单手抓住了傅斯年的手腕,那力道,大得让傅斯年的脸色瞬间变了。 “放手!”傅斯年怒吼。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保镖,竟敢对他动手? 季北野没说话,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咔。” 一声细微的骨节错位声响起。 傅斯年疼得闷哼一声,手被狠狠甩开。 “离大小姐远点。” 季北野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山,将苏棠密不透风地护在身后。 傅斯年疼的额头冒汗,抬头刚想发飙,可是看清眼前人的打扮以及周身的气度,第六感告诉他,眼前的人绝对不是保镖这么简单。 况且凭他的身手,现在动手他一定吃亏。 傅斯年硬生生的咽这口恶气,只觉得屈辱又愤怒。 “一个下人,也敢对我动手!苏棠,这就是你养的好狗!” 他无能狂怒。 那个男人并未理会他,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捧起苏棠的胳膊。 他的手指,正极其轻柔地,揉着她臂弯处那片青紫的淤伤。 那是……车祸时留下的。 傅斯年的瞳孔骤然一缩。 滔天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熄灭了。 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愧疚。 车祸发生时,他满心都是阮知意,甚至没看苏棠一眼。 他忘了,她也坐在那辆车上。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狼狈。 “你的手……还疼吗?” 苏棠抽回自己的胳膊,听到傅斯年迟来的关心嫌恶的皱眉。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傅斯年追问,语气里满是懊悔。 苏棠终于正眼看他,眼神却淡得像一缕青烟。 “打电话给你?” 她轻轻地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打扰你安抚你那受了惊吓的小妈吗?” “傅总日理万机,我这点小伤,怎么敢劳烦您呢?”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傅斯年最心虚的地方。 愧疚,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急切地想要弥补什么。 “棠棠,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们……我们别这样好不好?” 他看着她清冷决绝的脸,心底涌上一股陌生的恐慌,语无伦次的补救, “你不是一直想去城东那家新开的游乐园吗?” “我明天陪你去,我们去坐你最喜欢的摩天轮,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陪她去做她喜欢的事。 若是从前,苏棠一定会欣喜若狂。 可现在,她只觉得可笑。 就在这时,傅斯年兜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想要挂断。 但电话那头似乎很急,铃声锲而不舍。 他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傅总!不好了!阮小姐刚刚开车在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急救室抢救!” 电话里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傅斯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他看向苏棠,眼神里是挣扎,是纠结,是痛苦。 苏棠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选择。 几秒钟后,傅斯年艰难地开口。 “棠棠……我……” “游乐园……我们下次再去。” “我保证,下次一定……” “下次?” 苏棠轻声打断他,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失望,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平静得可怕。 她只是抬起眼,目光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要将他虚伪的表皮层层剖开。 傅斯年被她看得心头发毛。 只听她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语调,问出了那个问题。 “傅斯年。” “你告诉我。” “阮知意……你喜欢她是吗?” 第八章 报仇我要亲自来 傅斯年的眼神有一丝躲闪。 “你别多想,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但苏棠却分明看懂了。 她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星火,在这一刻,彻底熄灭,化为死灰。 “滚。” 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傅斯年身形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电话铃声又催命般响起,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带着一身狼狈,近乎落荒而逃。 宾利引擎的轰鸣声撕裂夜色,很快消失不见。 别墅里,重新归于一片狼藉的死寂。 苏棠的身子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及时地扶住了她。 季北野看着她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忍不住心疼。 “大小姐。” 他的声音压抑着,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滚过。 “需要我……处理掉他们吗?” 这个“处理”,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季北野的手段她是知道的。 苏棠缓缓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凄然的弧度。 “不用。” “我自己的仇,还是亲手来报,比较有意思。” 季北野沉默了片刻,扶着她在一片狼藉中唯一完好的沙发上坐下。 “大小姐,苏家那边……老爷和太太,都很担心您,他们一直在等您回家。” 苏棠的眼神黯了黯, “等我处理一切,会回家跟爸妈负荆请罪。” 苏家。 她真正的家。 当初为了嫁给傅斯年,她不惜与父母决裂,伤透了他们的心。 如今这副样子回去…… 她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 “空着手回去,我没脸见他们。” 苏棠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眼底却燃起一簇冰冷的火焰。 “城西那块地,联系刘总。” “告诉他,合同,我今晚就要签。” “是。”季北野没有丝毫犹豫。 “地点就定在‘夜色’。” …… 半小时后,“夜色”酒吧顶层包厢。 靡丽的灯光,醇厚的酒香,衣香鬓影。 苏棠换了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完美地遮盖了所有的疲惫与伤痕。 她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几个中年男人之间,言笑晏晏,气场全开。 那份从容与自信,仿佛下午那个在废墟中摇摇欲坠的女人,只是一个幻影。 合同细节很快敲定。 就在准备落笔签字时,隔壁包厢传来一阵放肆的哄笑声。 那笑声,熟悉得刺耳。 苏棠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不经意地朝隔壁的镂空屏风瞥了一眼。 只一眼,她脸上的血色,便褪得干干净净。 屏风的那一头,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傅斯年正坐在人群中央,身边依偎着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娇弱身影。 阮知意。 她不是出车祸在抢救吗? 现在这副巧笑嫣然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刚从鬼门关回来的模样? 看着阮知意跟傅斯年朋友熟稔的模样,满心的荒唐,更觉得自己的这几年可笑。 结婚三年,傅斯年从未带她见过他任何一个朋友,从未让她踏足过他的圈子。 可阮知意,她丈夫的头七还没过,傅斯年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把她带到了他所有朋友的面前。 这是在炫耀?还是在宣示主权? “来来来!真心话大冒险!” 一个男人举着酒瓶起哄。 “知意,你刚才可选了大冒险啊!选一个在场的男人,热吻一分钟!” “叫什么知意,现在改改口叫大嫂了吧!”有朋友起哄。 阮知意的脸瞬间红了,一副手足无措、惹人怜爱的模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暧昧地投向了傅斯年。 傅斯年低笑一声,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举起酒瓶。 “好了,她脸皮薄,你们别逗她了。” “一瓶酒够封住你们的嘴了吧?” 说完,傅斯年就仰头把一瓶酒喝尽了。 包厢里,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和口哨声。 他没有否认。 苏棠静静地看着。 她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变。 她只是侧过头,对着身后的季北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 “录下来。” 季北野的动作没有任何迟疑。 她按下保存,然后抬起头,对着对面的刘总,举起了酒杯。 “刘总,合作愉快。” 签下单子,苏棠高兴来者不惧一个人喝倒了桌子上一片。 散场的时候,已是深夜。 苏棠摆手拒绝了想要送他回去的季北野,她俏皮的眨眨眼睛, “你忘啦,我可是千杯不醉,刚才都是装的,不然那群老狐狸不会罢手的。” 她才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打车回到那栋别墅。 推开门的瞬间,苏棠的酒,醒了一半。 客厅里,灯火通明。 之前被砸得粉碎的水晶吊灯,完好无损地悬挂在天花板上。 断裂的家具,被换成了全新的。 满地的狼藉,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柠檬香氛。 一切,都恢复如初,仿佛那场歇斯底里的毁灭,从未发生过。 好像只要别墅恢复如初,傅斯年跟阮知意的龌龊就能存在,她苏棠的伤痕就能抚平。 苏棠冰冷地笑了起来。 傅家,动作还真是快。 家丑不可外扬。 傅家未来的继承人,为了小妈砸了婚房……这种新闻要是传出去,傅氏的股价,怕是会很难看吧? 他们想把这件事轻描淡写的揭过去? 可惜。 她偏不如他们的意。 苏棠拿出手机,让助理联系各大营销号,把季北野在酒吧录的视频发了出去,她要送傅斯年一份大礼! 她的指尖,冰冷而决绝,一行新闻标题,在她指尖悄然成型。 “明天中午十二点。” “我要在全网的发布会上,看到今晚他们暧昧的视频。” 当晚一条消息迅速点爆了整个傅家, 【傅氏继承人与白月光深夜酒吧暧昧,是豪门秘辛,还是禁断情深?】 第九章 你还爱我吗? 发完消息苏棠不管因为这个视频网上闹的翻天地覆美美敷了个面膜就睡觉了。 第二天。 一阵尖锐的女高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刺破了清晨的宁静。 苏棠还没睁眼,身体的本能就让她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 一股滚烫的、带着米香的热气扑面而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旁边一滚,整个人从柔软的大床上翻落到冰冷的地毯上。 “哗啦——” 一声脆响。 滚烫的米粥泼洒在纯白的羊毛地毯上,瞬间洇开一片狼藉的污渍,冒着腾腾的热气。 一只白瓷碗摔得四分五裂。 苏棠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涨得通红的小脸。 傅明远。 三岁的孩子,手里还保持着泼洒的姿势,眼中却满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狠毒, “坏女人!你欺负妈妈!” 稚嫩的童音,重复着被教唆过的话语。 “明远!” 阮知意穿着一身真丝睡裙,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把将孩子护在怀里,仿佛苏棠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脸色惨白,头发凌乱,再没有半分平日里的柔弱动人,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疯狂。 “苏棠!是你!一定是你干的!” 她指着苏棠,声音尖利得快要划破人的耳膜。 “昨晚在‘夜色’,我就看到你了!” “是你拍了视频!是你故意陷害我跟斯年!” “你这个妒妇!你不得好死!” 苏棠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褶皱,神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阮知意身上停留一秒。 就在这时。 “砰!” 卧室的门被一股巨力撞开。 傅斯年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眉头狠狠皱起。 阮知意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抱着孩子扑进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斯年!你看看她!她要害死我们的孩子!” “她还找人拍了我们的视频,现在全网都是……傅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傅斯年看着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看苏棠,眼底的怒火和烦躁几乎要喷薄而出。 “苏棠!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苏棠终于抬眼看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傅总大概是没看完整版视频。”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能跟着你们一路,拍下你们相拥着走进君悦酒店总统套房的画面。” 她顿了顿,声音清冷如冰。 “毕竟,我跟刘总谈完合同,就回家了。” 傅斯年的脸色,瞬间僵住。 阮知意哭泣的声音也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棠。 视频……还有后半段? 傅斯年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苏棠懒得再看他们演戏,径直走向门口。 “我的房子,不欢迎外人。” “带着你的小妈和她的儿子,滚出去。” 说完,她“砰”地一声,将两个人连同所有的喧嚣,都关在了门外。 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了。 苏棠靠在门后,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是你做的?” 电话那头,季北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不是我。” “视频是我录的,但后面的事,与我无关。” 苏棠有些意外。 “那是谁?” 季北野沉默了片刻。 “是傅峋野先生。” “傅家的……现任掌权人。” 傅峋野…… 苏棠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昨天在老宅,那个从二楼一跃而下,将她从坠落的花瓶下救出的高大身影。 还有那双,冷得像淬了冰的眸子。 他为什么要帮她? “傅峋野,季北野……”苏棠忽然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调侃,“你们这名字这么像,取得跟亲兄弟似的,不会真有什么关系吧?” 她又想起什么,懒洋洋地开口。 “说起来,重逢这么久,我还一直没见过你的脸。” “你什么时候肯摘下你那破墨镜,让我瞧瞧?” 电话那头,男人呼吸一滞,随即用那低沉的嗓音回道。 “到时候,大小姐自然会看到。” 苏棠撇了撇嘴,没再追问。 这么多年,季北野对她忠心耿耿,她信他。 挂了电话没多久,管家就上来敲门,神色复杂。 “少夫人,老宅那边来电话,让阮小姐马上回去一趟。” “听说,老宅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正在想尽一切办法公关,压下丑闻,稳住今天开盘的股票。” “老夫人很不高兴,夫人要小心。” 苏棠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与她何干? 她正准备去洗漱,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次,很轻,带着几分试探。 苏棠有些意外,傅斯年竟然没有跟着阮知意回老宅。 她打开门。 傅斯年站在门口,神色疲惫,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只剩下狼狈。 “棠棠……” 他声音沙哑。 “昨晚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急切地解释,像是生怕她误会。 “知意她喝多了,我……我只是把她送到房间,安顿好就离开了,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苏棠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等他说完,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温柔,很体贴,像极了从前那个爱他入骨的妻子。 “嗯,我相信你。” 她说。 四个字,让傅斯年所有的焦躁和不安,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怔怔地看着她。 他以为会迎来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甚至做好了被她用更难听的话羞辱的准备。 可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信了? 这件事,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她本该是那个最有资格发怒的人。 可她没有。 苏棠知道,此刻,她需要扮演的,就是一个完美的、受了委屈却依旧深明大义的妻子。 只有这样,她才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傅斯年看着她温柔的眉眼,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一种陌生的、名为心虚的情绪,疯狂蔓延。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问出了那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问题。 “你……还爱我吗?” 苏棠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轻轻抬手,帮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 “斯年,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却比任何回答都更让傅斯年心慌。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递到她面前。 里面,是一块通体翠绿的翡翠平安扣,水头极好,一看就价值不菲。 “前几天在拍卖会上看到的,觉得很衬你。” 他将盒子塞进她手里,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说。 “棠棠,老宅那边……奶奶气得不轻。” “你……你跟我回去一趟,好不好?” 第十章 挡枪 “她一个人回老宅应付不了奶奶,你去帮她把事情揽下来好不好?” “等这件事处理完,我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那家日料。” 苏棠的目光,从傅斯年疲惫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他递过来的丝绒盒子上。 盒子里那块通体翠绿的平安扣,像是淬了最上等的冰,寒气逼人。 日料? 补偿? 苏棠气笑了。 笑意很淡,却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傅斯年的心口。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我跟你回老宅……” 她的声音很轻,尾音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 “替你的心上人,阮知意,去挡枪?” 傅斯年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堪至极。 他喉结滚动,像是被戳中了最卑劣的心思,狼狈不堪。 苏棠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温情,也彻底被冻结成了冰渣。 “你明知道阮知意回去,要面对的是什么。” “奶奶的拐杖,傅家的怒火,还有那些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股东。” “你舍不得,你心疼。” “所以,你就来找我。” “找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傅太太,回去替她顶下所有罪责,替她挨所有的骂,对吗?” 字字诛心。 傅斯年被她看得眼神闪躲。 “昨天在别墅门口,我刚出了车祸,额头上的伤还没好。” 苏棠抬手,轻轻碰了碰眉骨上贴着的纱布,那里还传来一阵阵钝痛。 “在老宅,你又亲眼看着我被奶奶罚跪。” “现在,你还要我带着这一身伤,回去继续承受那些本不该我承受的怒火?” 傅斯年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挤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棠棠,就这一次。”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恳求。 “算我求你,就这一次……以后,我一定会补偿你。” 补偿? 又是补偿。 这个男人,除了用利益来衡量一切,还会什么?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傅斯年转身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文件,直接放在了梳妆台上。 “城南的几个黄金项目,还有星辉娱乐城那块地皮。” “这些,都是你现在最需要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施舍。 仿佛给了这些,苏棠就该感恩戴德,为他做任何事。 苏棠看着那几份足以让整个商圈疯狂的合同,嘴角的讥讽弧度越来越大。 她缓缓走过去,纤细的手指捻起那枚冰凉的翡翠平安扣,放回了丝绒盒中。 然后,她又拿起了那几份合同。 她抬起眼,看向傅斯年,笑了。 那笑容,明媚,却淬着寒冰。 “好啊。” 她说。 不过是回去挨几句骂,就能换来城南和星辉的地皮。 这笔买卖,很划算。 傅家老宅。 檀香袅袅,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你还有脸回来!” 傅老太太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怎么敢把这视频往网上发的!你让傅家的脸往哪儿搁!” 尖锐的斥责,像淬了毒的针,密集地刺向苏棠。 苏棠垂着眸,没有辩解,也没有反抗。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那些刻薄的话语冲刷着她的耳膜。 恍惚间,她的思绪飘回了很多年前。 那个夏日,她失足落入冰冷的河水中,绝望之际,一双强健有力的臂膀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捞起。 少年逆着光,眉眼模糊,她只记得他胸膛滚烫的温度和沉稳有力的心跳。 后来她知道,那个少年,叫傅斯年。 从那时起,这个名字就刻进了她的心里。 可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个曾经将她从深渊中救起的少年,如今,却亲手将她推向了另一个深渊。 “奶奶,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插了进来。 阮知意端着一杯茶,走到苏棠身边,姿态放得很低。 “棠棠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爱斯年了……您多体谅体谅她。” 她将茶杯递到苏棠面前,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和得意。 苏棠抬眸,静静地看了她几秒。 那眼神,冷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让阮知意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 苏棠没有接那杯茶。 “滚出傅宅!我们傅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媳!” 随着老太太一声怒吼,苏棠收回目光,对着主位上的傅老太太,微微躬身。 转身,径直离开了这间压抑得让她窒息的屋子。 走出老宅,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苏棠坐进车里,拿出手机,点开了邮箱。 一封未读邮件,赫然躺在最上方。 【全国设计师协会“星辰杯”大赛邀请函】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星辰杯”,国内设计界含金量最高的比赛。 更重要的是,这一届的特邀评委,是国际设计大师——罗兰。 邮件里写着,本次大赛的冠军,将被罗兰先生收为关门弟子。 苏棠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一亮,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是江知意。 她大学时的死对头,也是她唯一的闺蜜。 【苏大小姐,听说你最近在你们家那点破事里搅得风生水起啊?】 【怎么,有空陪渣男演戏,没空搞事业了?】 【邀请函收到了吧?别告诉我你不敢来,那我可真是看不起你。】 一如既往的毒舌和嚣张。 苏棠看着屏幕上的字,眼眶忽然有些发酸。 她曾经是建筑设计系最耀眼的天才,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成为下一个罗兰。 可为了傅斯年,她亲手折断了自己的翅膀,甘愿洗手作羹汤,困于一方小小的厨房。 她以为那就是幸福。 现在她才明白,那不是幸福,那是坟墓。 如今,她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苏棠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 【我回来了。】 【以后不会再有任何男人,影响我的事业。】 消息发出去,对面几乎是秒回。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舍得离开你那个亲亲老公了?】 【怎么,离婚了?】 苏棠看着“离婚了”三个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快了。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发了一句话过去。 【还有,邀请函的事,谢谢你。】 第十一章 百分之三的股份 苏棠那句“谢谢你”,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 江知意的对话框里,那句“正在输入中...”闪烁了很久。 足足一分钟后,消息才弹了出来,带着几分傲娇跟别扭。 【你脑子被驴踢了?】 苏棠看着这意料之中的回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江知意就是这样,外冷内热,明明一副很关心的你的样子,偏偏把自己包裹成一个臭石头。 她们从大学开始就是死对头,一个明艳张扬,一个清冷如月,偏偏在设计上棋逢对手,谁也不服谁。 可每次苏棠被傅斯年的烂摊子搞得焦头烂额时,骂她最狠的是江知意,暗中帮她收拾残局的,也是江知意。 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欲盖弥彰一般。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胜之不武。】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文件和链接。 【罗兰大师近三年的设计偏好分析。】 【上一届“星辰杯”前三名的作品集锦和败笔剖析。】 【还有,这是我整理的几个可能会在初赛脱颖而出的新锐设计师资料。】 【你要是连初赛都过不了,别说认识我。】 【之前输给你我甘拜下风,但是这次我可以有充足的准备。】 最后一条消息,带着她独有的傲慢。 【傅家要是容不下你了,滚来我这里,我家狗窝旁边还能给你腾个位置。】 【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苏棠眼眶微热。 她低头,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回复。 【好。】 回到那栋冰冷的别墅时,天色已经擦黑。 客厅里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外面深冬的夜还要寒冷。 她刚踏入玄关,就听到了阮知意那标志性的、带着哭腔的柔弱嗓音。 “斯年,你真的要赶我和明远走吗?” “我们母子俩,现在只有你能依靠了……” 傅斯年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与疲惫。 “我没说赶你们走,只是暂时搬出去住,等奶奶气消了,我会把你接回来的。” “可是……” “别可是了,听话。” 傅斯年抬起头,恰好对上苏棠清冷的目光。 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尴尬和心虚。 他答应了苏棠,要补偿她一顿日料。 可就在刚才,为了安抚哭闹不休的阮知意,他又答应了陪她和孩子去吃法餐。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从阮知意身后冲了出来。 傅明远像一头发怒的小兽,直直撞向苏棠的腿。 “你这个坏女人!小三!”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哥哥才会把妈妈赶出去!我要帮妈妈报仇!” 尖锐的童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是你抢走了我的斯年哥哥!” 苏棠垂眸,看着这个被教坏了的孩子,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在傅明远的手即将打到她身上时,她动了。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整个客厅,瞬间落针可闻。 傅明远被这一巴掌扇得跌坐在地,捂着脸,懵了,甚至忘了哭。 阮知意尖叫一声,冲过去抱住儿子,仿佛苏棠是什么洪水猛兽。 “苏棠!你疯了!他还是个孩子!” 傅斯年也霍然起身,脸上怒气翻涌。 “苏棠!你……” “我什么?” 苏棠截断他的话,目光却像冰刀一样,直直射向缩在傅斯年身后的阮知意。 “阮小姐,如果你教不好你的孩子,”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 “我不介意,亲自出手替你管教。” “我还会好好跟他解释解释,到底谁才是插足别人婚姻的,那个不要脸的‘小三’。” 傅斯年被她这番话堵得脸色铁青,刚要发作。 苏棠却已经收回了目光,淡淡地看向他。 “你不是答应了小妈要陪她吃饭吗?” “去吧。” “别让她和孩子等久了。” 她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可越是这样,傅斯年心里的那股无名火就越是被愧疚死死压住,不上不下,憋得他胸口发闷。 突然一阵狗叫由远及近,苏棠脸色一变。 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的福明远,此刻牵着一只狗跑了进来,而那只狗像是特殊训练过一样朝苏棠猛扑过来。 苏棠面色发红,呼吸急促,她对狗毛过敏! 几乎是瞬间,苏棠的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卡的她呼吸不上来。 绝望的窒息填满了她的大脑,她避开傅斯年伸过来的手。 颤抖着掏出手机打了120,艰难的交代清楚地址,话音落得最后一秒她眼前一黑。 彻底晕倒前拨通了手机设置的唯一紧急联系人,季北野的号码。 再次睁开眼时,鼻尖萦绕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耳边,是傅斯年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阮知意,你是不是疯了!你不知道她狗毛过敏吗?” “我跟你说过,苏棠不会影响到你!你为什么就是容不下她!” 紧接着,是阮知意带着哭腔的辩解。 “我没有……不是我……斯年,我不知道苏棠她对狗毛过敏,那狗只是明远喜欢我才……” 傅斯年一声冷笑,声音里满是失望与暴躁,“阮知意!我不是傻子,他们也不是傻子,后院的监控清楚的录下了你的所作所为,这件事已经被我小叔傅峋野知道了!” “他亲自打的电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我处理不好这件事,他随时可以召开董事会,取消我董事长的资格!” 苏棠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原来,他气的不是她差点死了。 而是他董事长的位置,快要不保了。 她缓缓睁开眼。 病房内的争吵,戛然而止。 傅斯年看到她醒了,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走上前。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声音沙哑。 “棠棠,你没事吧?” “这件事是阮知意不对,我会尽力补偿你的,只要你不计较,我什么都答应你。” 苏棠看着他,看着这个让她爱了十年,也痛了十年的男人。 她忽然,微微一笑。 那笑容,虚弱,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傅斯年,” 她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我要你手里,傅氏集团百分之三的股份。” 第十二章 出国 气氛瞬间凝固。 傅斯年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设想过一万种苏棠醒来后的反应。 她会哭,会闹,会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又或者,她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用离婚来威胁他,逼他和阮知意划清界限。 他连安抚她的说辞都准备好了,可他唯独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不起半分波澜。 傅斯年盯着苏棠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了爱意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疏离和……算计。 她要的,不是他的道歉,不是他的承诺,而是傅氏集团百分之三的股份。 这是在跟他做交易。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巨大的落差,阮知意尖锐的声音就打破了病房的宁静。 “苏棠!你怎么能这样!” 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眼眶通红地指责着苏棠, “斯年为了你的事都快急疯了,你怎么开口闭口都是钱!” “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利益,没有半点感情?” 苏棠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目光依旧淡淡地落在傅斯年脸上,在等待一个最终的结果。 傅斯年被阮知意的话拉回神,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他以为苏棠只是在赌气,用这种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力。 是了,苏棠爱他爱到疯魔,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这些不过是她争宠的手段罢了。 傅斯年勾起嘴角仿佛看穿了苏棠的伪装,就在这时。 “叩叩——” 病房的门被敲响,随后被人从外推开。 季北野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身黑色的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气势迫人。 他视线在房内一扫,当看到阮知意指着苏棠的手时,眼神骤然冷了下去。 那是一种带着实质性杀气的目光,让阮知意心头一颤,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季北野走到病床边,微微俯身,声音沉稳而恭敬。 “大小姐。” 而后,他直起身,目光转向傅斯年和阮知意,语气客气却不容置喙。 “大小姐刚醒,需要静养。” “两位,请回吧。” 这逐客令下得毫不委婉。 傅斯年眉头紧锁,看着病床上的苏棠,心里憋着一口气,他才是苏棠的丈夫,这个保镖有什么资格赶人? 傅斯年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我……” “斯年……” 他身旁的阮知意却突然晃了晃身子,一手扶住额头,脸色煞白。 “我……我头好晕……” 傅斯年下意识地扶住她。 他看了看病床上神情冷漠的苏棠,又看了看怀里摇摇欲坠的阮知意。 只纠结了两秒。 “我先送你回去。” 他最终还是扶着阮知意,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季北野看着苏棠苍白的脸色,眼底划过一抹疼惜。 “大小姐,需要我出手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只要她点头,他有无数种方法,让那对男女付出代价。 苏棠却笑了。 刚才还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晕过去的人,此刻眼里却闪着狡黠得意的光。 那病态的苍白,反倒给她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她冲着季北野,俏皮地挑了挑眉。 “急什么。” “去,把股份转让协议打印一份,立刻拿过来。” “他以为拿钱就能摆平?” “这百分之三的股份,够他肉疼一阵子了。” “他们也别想占到半点便宜。” 出院那天,天气晴好。 苏棠换上了一身干练的米色风衣,长发束成高马尾,整个人焕然一新。 她将一个行李箱递给季北野。 “帮我放进后备箱。” “家里的事,就拜托你照看了。” “我要出国一趟,参加‘星辰杯’。” 季北野接过行李箱,动作顿了一下,沉声问。 “那离婚的事……” 苏棠从手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一条消息。 “老宅的管家刚发了消息给我。”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他说,让我放心出国比赛,离婚的事,傅峋野会帮忙处理好一切。” 她抬起头,看向季北野,眼里是藏不住的疑惑。 “季北野,你说……” “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傅峋野,傅斯年的小叔,为什么三番两次地插手我们的事?” 季北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他迎着苏棠探究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极淡的笑。 “说不定……” “他喜欢大小姐呢。” 苏棠失笑地摇了摇头,显然没把这句玩笑话放在心上。 车子回到傅家老宅。 她只是回来取一些设计稿和证件。 刚踏进主楼,就听到祠堂那边传来傅老太太中气十足的怒斥声。 苏棠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祠堂的门大开着。 傅斯年,那个一向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正笔直地跪在傅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傅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的佛珠捻得飞快,脸色铁青。 “我给你两个选择。” 老太太的声音,冷得像冰。 “第一,立刻和苏棠离婚,把阮知意那个女人娶进门,给明远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傅家的脸面,已经被你们丢尽了!与其这样不清不楚地纠缠,不如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苏棠的心,平静无波。 她甚至有些好奇,傅斯年会怎么选。 然而,傅斯年的回答,却让她彻底愣住。 “奶奶,我不同意离婚。” 苏棠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听他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她听不懂的固执。 “之前闹出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知意她……受了太多委屈。” “我不能在这种时候娶她,我不想再玷污了她。” 玷污? 苏棠站在门外,听着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忽然就笑了。 笑得无声,也笑得悲凉。 原来,在他心里,她苏棠,就是那个“玷污”了阮知意的存在。 够了。 真的够了。 她再也不想听下去。 苏棠转过身,决绝地离开。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情绪。 “去,把我的证件都从别墅拿出来。” “送到机场给我。” 从此以后,傅斯年再也牵绊不了她分毫。 第十三章 他图什么 一辆惹眼的红色法拉利在路边一个急刹停下。 江知意戴着墨镜的脑袋探出车窗,冲着苏棠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上车,我的女王陛下!” “我来接你去奔赴没有渣男的自由新世界!” 苏棠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心头那点因傅斯年而起的阴霾,瞬间散去了大半。 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江知意一脚油门,法拉利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真离了?” “助理把证件送来了,傅峋野那边会搞定。”苏棠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语气平静。 江知意啧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傅斯年那狗男人肯放手?我以为他得跪下来抱着你大腿哭呢。” “他跪了。” 苏棠淡淡道。 “不过是跪给傅家的列祖列宗,为了护着他那个不容玷污的白月光。” 江知意气得猛地一拍方向盘,骂骂咧咧, “操!什么玩意儿!” “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既要又要怎么不去死?” “棠棠,你早该这样了!为那种男人要死要活的,简直是浪费生命!” 苏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扬起了唇角。 是啊。 浪费生命。 过去那几年,她的世界里只有傅斯年三个字,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收敛起所有锋芒,甘愿做他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影子。 可如今,当她抬起头,才发现外面的天空如此广阔。 “星辰杯……” 她的梦想,她的事业,她为之奋斗半生的荣光,都在前方等着她。 这久违的,为自己而活的感觉,让她浑身的血液都重新滚烫起来。 机场VIP候机室内。 苏棠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候机的男人。 他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一身手工定制的深灰色西装,包裹着挺拔颀长的身躯,肩宽腰窄,双腿交叠,姿态矜贵又疏离。 他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周身那股沉稳强大、不动如山的气场,却足以让任何人不敢轻易靠近。 听旁边人的称呼,苏棠拼凑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傅峋野。 傅斯年的小叔。 傅家真正的掌权人。 苏棠的视线在他身上顿了一秒,心头划过一丝奇异的熟悉感,这身形……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晃了晃神,压下那点莫名的思绪。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确实在离婚的事情上帮了她大忙,于情于理她都该说声谢谢。 苏棠深吸一口气,主动走了过去。 “傅先生。” 傅峋野闻声抬眸,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精准地落在她身上,沉静的目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苏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离婚的事,多谢你帮忙。” 傅峋野的视线掠过她略显苍白的脸颊,最后落在她清亮坚定的眼眸上,薄唇微启。 “举手之劳。”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像是上好的大提琴。 然后,他就这么看着她,不说话了。 那目光极具侵略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苏棠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不打扰了。” 她转身欲走。 “苏小姐。” 男人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M国见。” 苏棠脚步一顿,纳闷地回头。 M国见? 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不等她想明白,登机提示音已经响起。 ……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平稳降落在M国。 刚出关,苏棠就看到“星辰杯”官方的工作人员举着牌子在等候。 “苏小姐,江小姐,欢迎来到M国。” 接待人员热情地将两人引上一辆加长的宾利。 “按照惯例,两位作为本次大赛的种子选手,我们特意为您们安排了一场接风晚宴。” “设计界的泰斗,凯文先生也会出席。”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装潢奢华的私人会所前。 推开包厢厚重的木门,苏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主位上,设计泰斗凯文正和一个男人相谈甚欢。 而那个男人,赫然是几个小时前才在机场见过面的傅峋野。 怪不得说M国见,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傅峋野显然也看到了她,深邃的眸光在她身上停驻片刻,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凯文热情地站起身,“哦,我亲爱的Su,还有Jiang,快请进!” “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傅峋野先生。” “虽然傅先生不是我们专业的,但是对设计方面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一旁的赛事介绍人立刻见缝插针地开始吹捧。 “凯文先生,傅先生,这两位是我们华国设计界最亮眼的新星!” “尤其是苏棠小姐,她的作品灵气十足,前途不可限量啊!” “相信这次比赛,一定会碰撞出新的惊喜!” 苏棠被安排着,坐到了傅峋野身边的位置。 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干净冷冽的雪松气息。 这气息,也带着一丝莫名的熟悉。 苏棠背脊挺得笔直,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白天,她才和他的亲侄子闹得天翻地覆,要股份,办离婚。 晚上,她就和这位小叔坐在一起,被人当成前途无量的设计天才一样吹捧着。 这算什么? 这顿饭,苏棠吃得食不知味,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晚宴结束,江知意被凯文拉住,兴奋地交流着设计理念。 苏棠找了个借口,独自一人先走出会所。 夜风微凉,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想快点回酒店。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傅峋野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没有看她,只是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 “上车。” 苏棠浑身一僵,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根据她的观察,在傅斯年和她的这场闹剧中,傅峋野的态度无疑是偏向她的。 可是……为什么? 他图什么? 这个男人,就像一团深不见底的迷雾,她完全看不透他这么帮自己,究竟是何动机。 第十四章 我要你 苏棠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也仿佛将她彻底置于男人的掌控之下。 车内空间宽敞得过分,真皮座椅的冷香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她。 她下意识地往车门边靠了靠,试图拉开一点安全距离。 “唰——” 一份文件被干脆利落地扔到她腿上。 苏棠垂眸,封面上《股权转让协议书》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苏棠翻了翻,是傅斯年答应给她的那一份。 “傅家欠你的。” 男人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内响起,平铺直叙,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棠的心猛地一跳。 欠她的? 他说的是傅家,而不是傅斯年。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的警铃大作。 她拿起文件,没有立刻翻开,而是抬眼看向身旁的男人。 “傅先生这么帮我,图什么?” 傅峋野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苏棠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不再自讨没趣。 她低下头,开始逐字逐句地审阅那份协议。 傅峋野的视线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看着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腿上的文件投下一小片阴影,眸色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终于,苏棠确认了。 协议没有任何文字陷阱,干净得不可思议。 她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笔,没有丝毫犹豫,在末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苏棠。 两个字,笔锋凌厉,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从此,她和傅斯年,除了法律上那点可笑的关系,再无瓜葛。 “呵。” 一声极轻的低笑,从男人喉间溢出。 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愉悦。 苏棠被这笑声惊得猛然抬头。 车窗外的霓虹光影飞速掠过,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一明一暗地闪烁。 光影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还有那双仿佛能将人灵魂吸进去的深邃眼眸。 那一瞬间,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令人畏惧的傅家小叔。 而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英俊的男人。 莫名的,苏棠有些口干舌燥。 心跳,漏了半拍。 紧接着,她再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雪松香。 她也注意到了他今天这身打扮。 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手工定制西装,袖口处露出的百达翡丽腕表,甚至连领带夹的款式都精致到了极点。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精心准备的刻意。 苏棠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瞬间被拉到了极致。 不对劲。 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那点刚刚升起的绮念,瞬间被冰冷的理智扑灭。 苏棠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得到的东西都是有代价的。 她被拐卖到那个偏远山村的时候,那户人家第一次给她一碗白米饭,她吃得狼吞虎咽。 可吃完,就要去猪圈里干最脏最累的活。 想吃饱饭,就要付出代价。 后来,她被苏家找回。 锦衣玉食,万千宠爱,她以为自己终于回到了天堂。 直到假千金苏柔在她耳边,用最天真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 “姐姐,爸爸妈妈对你这么好,是希望你能乖乖听话,代替我去和傅家联姻呀。” 看,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苏棠眼中的最后一丝迷惘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和戒备。 她攥紧了手里的协议书,像是握着自己唯一的武器。 那傅峋野呢?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她直视着身旁的男人,一字一句,问得清晰。 “傅峋野,你到底想要什么?” 傅峋野终于收回了那让她坐立难安的目光,他靠回椅背,整个人陷入阴影里,更显莫测。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慢条斯理地反问。 “你觉得,你有什么?” 苏棠的心,沉了下去。 她有什么? 苏家的真千金身份?在傅家这种真正的豪门面前,不值一提。 “星辰杯”种子选手的才华?他这种资本大鳄,想要什么样的设计师没有? 那张尚算出众的脸?她更不觉得,他会肤浅到这个地步。 她把自己所有的优势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悲哀地发现,在傅峋野这种人面前,她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廉价得可笑。 他什么都不缺。 苏棠沉默了。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 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男人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我想要的很简单。” “你。” 轰的一声! 苏棠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一片空白。 她……她没听错吧? 傅峋野看着她震惊到失语的模样,薄唇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继续抛出他的理由。 “我需要一个妻子,来应付傅家的那些老古董。” “而你,苏棠,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把你从傅斯年那个泥潭里,彻底拉出来。”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那双深黑的眸子锁死她,声音里带着致命的蛊惑。 “难道,你不想报复吗?” “报复那个让你受尽委屈的傅斯年,报复那个让你沦为笑柄的傅家?” 苏棠的心脏狂跳起来。 报复。 她怎么会不想! 她做梦都想! 可是,代价呢? 和他结婚,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苏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迎上男人的视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需要……考虑一下。” 说完,她不再看他,利落地推开车门,拿着那份已经属于她的股权协议,快步走进了酒店。 傅峋野没有阻止。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酒店旋转门后,眼底是志在必得的深沉。 前排的司机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后座老板的神情,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老板……” “您昨天为了搭配衣服,在衣帽间里换了十几套。” “今天又特意喷了这款‘雪后松林’,我记得……这是苏小姐最喜欢的香水。” “您该不会……真是特意打扮给苏小姐看的吧?” 傅峋野的目光依旧落在酒店门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话多。” …… 酒店房间内。 苏棠将自己重重地摔进柔软的大床里。 她将那份协议书举到眼前,看着自己签下的名字,心情却无比复杂。 傅峋野…… 那个男人,就像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将她牢牢罩住。 他的提议,像一颗裹着蜜糖的毒药,诱人至极。 嫁给他,成为傅斯年的小婶。 还有比这更疯狂、更彻底的报复吗? 可她真的要赌上自己刚刚重获的自由吗? “嗡——” 手机震动了一下。 苏棠拿起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短短六个字,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势。 “我等你的答复。” 第十五章 不重要的垃圾 嫁给他,成为傅斯年的小婶? 苏棠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傅峋野那张英俊却疏离的脸,以及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 这个提议,像深渊里伸出的手,带着致命的诱惑。 跳下去,或许能得到新生,也或许会摔得粉身碎骨。 但是她真的要用自己刚刚夺回的自由,去赌一个未知的明天吗? 苏棠烦躁地抓起手机,指尖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着。 朋友圈顶端的一个红色小点,突兀地跳了出来。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最新的一条,是阮知意半小时前发布的。 照片里,阮知意穿着一身洁白的、缀满碎钻的Vera Wang高定婚纱,背景是洒满玫瑰花瓣的私人沙滩,海天一色,美得像一幅画。 她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羞怯又幸福的笑容,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温柔地为她戴上一枚硕大的钻戒。 那只手,苏棠再熟悉不过。 是傅斯年的。 照片的配文,更是写得情真意切,我见犹怜。 【有些幸福,注定无法与世人言说。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婚礼。】 苏棠看着那张精致的婚纱照,忽然就笑了。 笑声很轻,却带着淬了冰的凉意。 婚礼。 她和傅斯年的婚礼,是在民政局潦草结束的。 没有婚纱,没有宾客,甚至没有一束像样的花。 领完证,傅斯年只带她去了一家高级餐厅,吃了一顿沉默的晚餐。 席间,他接了无数个工作电话,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她当时还傻傻地安慰自己,傅斯年事业为重,不拘小节,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现在想来,不过是因为不爱,所以一切都可以敷衍,一切都可以从简。 而对阮知意,他却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 即便不能光明正大,也要偷偷摸摸地给她一个盛大的、只属于他们的仪式。 原来如此。 原来,她苏棠的存在,才是那个“无法与世人言说”的污点。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最后一丝犹豫和挣扎,彻底被冰冷的恨意所取代。 够了。 这场独角戏,她演够了。 苏棠深吸一口气,不再看那张刺眼的照片,划开通讯录,直接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立刻,马上,给我订一张回国的机票。” “越快越好。” 既然决定了,就快刀斩乱麻,答应傅峋野之前,彻底结束跟傅斯年的关系。 挂断电话,她开始飞快地收拾行李。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江知意探进一个脑袋,看到她这副阵仗,瞬间瞪大了眼。 “棠棠!你干嘛呢?行李都拿出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去大赛组委会报到吗?” 苏棠将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行李箱,拉上拉链,动作一气呵成。 她站起身,看向自己的好友,语气平静得可怕。 “知意,报到的事,你帮我处理一下。” “我要回国一趟。” 江知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几步冲过来,抓住苏棠的胳膊,语气又急又气。 “回国?你疯了!” “‘星辰杯’是你盼了多少年的梦想,你现在回去干什么?” “苏棠我警告你,你别是又犯恋爱脑,为了傅斯年那个狗男人……” “不是为他。” 苏棠打断了她的话,眼底是一片沉静的冷。 “在开始新生活之前,总要把家里的垃圾,清理干净。” 江知意看着她眼里的决绝,愣住了。 良久,她才松开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你去。” “这边交给我,你放心。” “回去,把那对狗男女的脸,给我往死里扇!” …… 同一时间,M国另一家顶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内。 特助恭敬地站在傅峋野身后,低声汇报。 “老板,查到了。” “苏小姐刚刚订了三个小时后,返回国内的机票。” 傅峋野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璀璨夜景。 闻言,他缓缓转过身,镜片下的眸色深沉难辨。 “知道了。” 他扯了扯领带,薄唇勾起一抹极淡的、玩味的弧度。 “通知机组。” “我们也该回去了。”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苏棠没有片刻耽搁,直接打车回了那栋她与傅斯年同住了三年的婚房别墅。 推开门,别墅里一片冷清,意料之中,傅斯年并不在。 大概,是陪着他的“新娘”,去度那场见不得光的“蜜月”了吧。 苏棠扯了扯嘴角,换上拖鞋,径直走上二楼。 上一次,她在一楼砸得有多疯狂,这一次,她就有多冷静。 她走进主卧,拉开衣柜,开始一件一件地,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打包。 衣服,首饰,包包…… 这三年,傅斯年在外人面前,一直扮演着一个无可挑剔的合格丈夫。 他会记得她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会准备昂贵的礼物。 他每次出差,都会提前报备行程,落地后会发消息说“已到”。 他会从世界各地,给她带回来各种小玩意儿。 衣帽间的架子上,还摆着一排他带回来的、各个城市的特色冰箱贴。 如果没有阮知意,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如果没有让她听到那些话…… 苏棠想,她大概会被他骗一辈子。 然后,心甘情愿地,做一辈子困在这座华丽牢笼里的金丝雀。 真是……可笑。 她的视线,落在一个精致的木盒上。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些她亲手为傅斯年准备的东西。 那年冬天,她熬了好几个通宵,为他织的第一条羊绒围巾。 她亲自设计,找工匠定制的、刻着他名字缩写的袖扣。 还有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贴满了他们为数不多的合照,每一张下面,她都用漂亮的字体写下了当时的心情。 曾经的视若珍宝,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苏棠面无表情地合上盒子,然后,连同盒子一起,扔进了脚边那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里。 她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在这个家里存在过的痕迹,彻底清除。 就在她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和一袋“垃圾”准备下楼时。 别墅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傅斯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玄关处。 他似乎刚从什么地方赶回来,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在看到客厅里那几个巨大的行李箱时,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苏棠手里那个黑色的垃圾袋。 袋口没有系紧,露出了一角熟悉的、灰色格子的羊绒料子。 傅斯年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有一年冬天,他去北欧出差,她熬夜给他织的围巾。 他还记得,当时收到的时候,他嘴上说着“幼稚”,却还是系上了。 很暖和。 而现在,他眼中的“温暖”,正被它的主人,毫不留恋地当成垃圾,准备丢掉。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傅斯年心底直冲天灵盖。 他几步走上楼,站在苏棠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声音冷得能掉出冰渣。 “苏棠。”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棠抬起眼,平静地对上他淬着怒火的眸子,语气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没什么意思。” “扔点不重要的垃圾而已。” 不重要的……垃圾? 傅斯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看着她亲手为他做的一切,被她如此轻描淡写地定义为“垃圾”,那些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因为那可笑的自尊心,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想反驳,想质问她,难道你过去三年的心意,都是假的吗? 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冷硬的嘲讽。 “苏棠,你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用这种方式来吸引我的注意,你不觉得累吗?” 苏棠看着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忽然觉得,连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她沉默着,没有争辩。 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解锁。 点开那条朋友圈。 然后,将屏幕举到了傅斯年的面前。 照片上,阮知意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甜蜜又羞怯。 那枚戴在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在手机屏幕的光线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傅斯年的脸色,在看清屏幕内容的瞬间,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第十六章 钱比男人重要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从楼下传来。 “斯年……” 苏棠闻声,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看,这不就来了。 傅斯年像是被惊雷劈中,身体猛地一僵。 他猛地转过头,视线像淬了毒的利箭,死死钉在不知何时出现在玄关处的阮知意身上。 她还穿着照片上的那条裙子,脸上泪痕未干。 傅斯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被背叛和愚弄的怒火,瞬间烧毁了他仅存的理智。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谁让你来的?” “谁让你发那条朋友圈的?!” 阮知意被他眼中的狠戾吓得浑身一颤,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我只是担心你……” “闭嘴!” 傅斯年暴喝一声,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苏棠。 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慌乱”的神色。 “棠棠,你听我解释。” “这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他上前一步,试图去拉苏棠的手,却被她轻巧地避开。 傅斯年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 他急切地解释着,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这只是一个游戏!对,一个游戏!” “知意她……她只是想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戒指是假的,婚纱也是租的,我们什么都没做!” “真的,我发誓!” 苏棠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说完,她才缓缓抬起眼,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 “说完了吗?” 傅斯年愣住了。 他预想过苏棠会歇斯底里,会大哭大闹,会质问他,甚至会像上次一样动手打他。 他唯独没想过,她会是这样平静。 平静得……让他心慌。 苏棠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楼下那个还在嘤嘤哭泣的阮知意身上。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的弧度。 “傅斯年。” “我不想再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了。” “以后,你们想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麻烦关起门来自己玩。” “收敛一点,别再脏了我的眼。”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 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拉着那袋被她定义为“垃圾”的黑色袋子,与他擦肩而过。 “砰。” 行李箱的轮子撞在台阶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也像是撞在了傅斯年的心上。 他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苏棠的背影,一步一步,决绝地走下楼梯,走出他的视线。 他想追,脚下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直到身后传来阮知意委屈的啜泣,他才如梦初醒。 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他猛地转身,冲下楼梯,一把攥住阮知意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双眼赤红,死死地瞪着她,声音是从胸腔里吼出来的。 “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去招惹她吗!” “我不是已经满足了你的一切要求吗?那个所谓的婚礼,我也陪你演了!你为什么还要发那条只有她可见的朋友圈!” “阮知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阮知意脸色发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我只是想见证一下我的幸福,这有什么错?” 她哭着,倔强的仰起头, “斯年,你不是最爱我吗?” “你不是说,你娶她只是被逼无奈,说你连碰她一下都觉得脏吗?” “既然如此,让她知道真相,让她主动退出,不是更好吗?” “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紧张她?” 最爱吗? 这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傅斯年的心口。 曾几何时,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对她说出千万遍。 可现在,他看着阮知意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苏棠那双冰冷又失望的眼睛。 他忽然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苏棠没有再回头看身后的闹剧。 她将那袋黑色的“垃圾”扔进别墅外的垃圾桶,叫了一辆货运车,将自己的所有行李都搬去了市中心的一套公寓。 那是她用自己的钱买的,一个完全属于她的地方。 接下来的两天,她没有联系任何人。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傅斯年这三年送给她的那些名牌包包、珠宝首饰,全部打包,找了最靠谱的二手奢侈品渠道,尽数变卖。 看着短信通知上那一长串的数字,苏棠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一阵心安。 钱,永远比男人可靠。 处理完这一切,她才驱车,前往傅家老宅。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傅家老宅,书房。 古色古香的红木书桌上,飘着淡淡的墨香。 傅老太太穿着一身深色系的旗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年事已高,但那双眼睛,依旧精明锐利。 她的面前,静静地放着一份文件。 封面上,“离婚协议书”五个字,触目惊心。 苏棠安静地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神色淡然。 “想好了?” 傅老太太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想好了。” 苏棠的回答,干脆利落。 傅老太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 “我前几天还问过斯年。” “没想到,先动这个心思的,居然是你。”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她一直不喜欢苏棠,她家世不够显赫,性子又太冷,不够圆滑,配不上傅家继承人夫人的位置。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三年来,苏棠将傅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将傅太太这个角色扮演得无可挑剔。 她以为,是自己的孙子厌倦了这场商业联姻。 却没想到,是这只被她看轻的金丝雀,先一步要飞出牢笼。 傅老太太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也好。”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 “闹成今天这样,终究是我傅家理亏。” “斯年那个混账东西做下的烂摊子,我这个做奶奶的,替他给你收拾了。” “离婚的事,我来帮你办,保证办得漂漂亮亮,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不必了,老太太。” 苏棠却忽然开口,打断了她。 傅老太太抬起眼,看向她。 苏棠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平静。 “这件事,已经有人帮我了。” 傅老太太锐利的眸子眯了起来。 有人帮她? 是谁? 苏家吗?他们还没这个胆子和傅家公开叫板。 那是谁?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她没有说破。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良久,傅老太太才缓缓开口。 “协议可以签。” “但是,离婚的消息,必须等傅氏集团的股价稳定下来之后,才能公布。” 这是商人的本能,永远将利益放在第一位。 “我明白。” 苏棠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 “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说吧。”傅老太太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了一副谈判的姿态。 苏棠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从今天起,傅斯年和阮知意的任何事,都与我无关。” “我不想再以任何形式,和这两个人,以及他们惹出的任何麻烦,扯上关系。” “你们傅家,需要自己清理干净门户。” 傅老太太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她没想到,苏棠不要钱,不要股份,不要任何补偿。 她要的,竟然只是一个“干净”。 这个认知,让傅老太太的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她沉默了许久。 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我答应你。” 第十七章 失去理智的傅斯年 就在苏棠准备离开老宅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棠!” 是傅斯年。 他几步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臂,上下打量着她,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担忧。 “你怎么样?” “奶奶她……没为难你吧?” 话音未落,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傅老太太拄着拐杖,缓缓走了出来,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向自己的孙子。 “傅斯年,你现在是翅膀硬了?” “娶了媳妇忘了奶,我叫她回来,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傅斯年脸色一僵,转过身,语气缓和了一些。 “奶奶,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那个意思!”傅老太太冷哼一声,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你自己的烂摊子收拾不干净,还有脸在这里质问别人?” 傅斯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老太太,转而将目光重新投向苏棠。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祈求和脆弱。 “棠棠……” 他再次伸出手,想要去牵她的手。 那只曾经被她视若珍宝,温暖宽厚的大手。 如今,苏棠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完美地避开了他的碰触。 傅斯年的手,又一次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这两天,他快疯了。 他找不到她,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从未体会过如此强烈的心慌和失控。 “棠棠,我们谈谈。”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声音放得极低,近乎卑微。 “那天的事,是我不对。”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再过几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定好了餐厅,我们……我们好好过一次,好吗?” 结婚纪念日? 真难为他还记着。 苏棠在心底冷笑一声。 但她转念一想,也好。 既然暂时不能对外公布离婚的消息,那他们之间,也确实需要把话说清楚。 省得他再像个疯子一样,到处找她,打扰她的清净。 “好。”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傅斯年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你等我,我去开车!” …… 市中心最顶级的法式餐厅。 傅斯年为她拉开椅子,替她铺好餐巾,每一个动作都体贴入微,像一个无可挑剔的完美丈夫。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紧张和维护,苏棠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拥有了全世界最温柔的爱人。 “棠棠,你尝尝这个。” 傅斯年将一块切好的牛排,小心翼翼地放进她的餐盘。 苏棠没有动,她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傅斯年。” “我们……” 她刚准备开口,将那句“我们离婚吧”彻底说出口。 餐厅的入口处,却忽然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醉得东倒西歪,几乎整个人都挂在旁边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上。 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着,脚步虚浮,身体却在柔弱无力地挣扎着。 那张化着浓妆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妖冶。 是阮知意。 苏棠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而她对面的傅斯年,在看清那个女人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周遭的食客,纷纷侧目。 苏棠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傅斯年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放开她!” 他一把将那个搀扶着阮知意的男人推开,动作粗暴,毫不客气。 然后,他紧紧攥住阮知意的手腕,将她从那个男人怀里,硬生生地抢了回来。 那个被推开的男人西装革履,看起来文质彬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 “这位先生,你干什么?” 傅斯年却根本不看他,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怀里醉眼迷离的阮知意。 “你在这里做什么!” “穿成这样,跟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 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占有欲。 阮知意被他吼得一个激灵,似乎清醒了几分。 她抬起头,看清了傅斯年的脸,忽然就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凄楚,几分嘲讽。 她用力地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 “傅斯年,你放开我!” “你不是最喜欢你的好太太苏棠吗?你管我干什么!” 她说着,忽然提高了音量,像是要说给整个餐厅的人听。 “我阮知意就是要相亲!要嫁人!碍着你什么事了!” “我告诉你,陈先生比你好一万倍!他温柔,体贴,不像你,只会伤害我!” 这番话,像是一桶汽油,瞬间浇在了傅斯年那本就燃烧的怒火上。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闭嘴!” 他怒吼一声,猛地将阮知意拽到自己身后,像是护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转过身,用那双淬了毒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被称作“陈先生”的男人。 “我警告你,离她远点。” “她是我的女人,也只能是我的!” 那个陈先生脾气也算好的,他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语气还算客气。 “先生,我想你搞错了,我和知意是正常交往。” “而且,是她约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傅斯年的拳头,就已经裹着凌厉的风,狠狠地砸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 陈先生被打得一个趔趄,眼镜都飞了出去。 餐厅里,瞬间一片哗然! 尖叫声,惊呼声,乱成一团。 而就在这时,餐厅的玻璃门外,“咔嚓!咔嚓!”闪光灯疯狂地亮起!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狗仔,正举着相机,对着这混乱的一幕疯狂拍摄。 半小时后,警察局。 苏棠坐在长椅上,神色平静地看着不远处还在拉扯的两个人。 傅斯年和阮知意,像两个演对手戏的演员,一个愤怒质问,一个委屈哭泣,将警察局当成了他们的舞台。 而那个倒霉的陈先生,嘴角破了一块,正无奈地跟警察解释着事情的经过。 苏棠叹了口气,她站起身,走到外面,拨通了助理的电话,条理清晰的处理好外面狗仔的事情。 挂了电话,她又走回大厅,来到那位陈先生面前。 “陈先生,你好。” 陈先生抬起头,看到是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苦笑。 “傅太太。” “今天的事,非常抱歉。”苏棠微微颔首,语气真诚,“傅斯年他……情绪不太稳定,给你造成的损失和伤害,我们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和赔偿。” 她说着,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这是我助理的电话,后续事宜,你可以直接联系他。” 陈先生接过名片,看着眼前这个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冷静和体面的女人,眼神有些复杂。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傅太太,你可真是好气度。” “自己的丈夫,为了别的女人,当着你的面大打出手。” “你不仅不生气,还要反过来替他收拾烂摊子。” 苏棠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份嘲讽。 “让您见笑了。” 第十八章 巨额财富 深夜的黑色宾利,身旁的傅斯年,从上车后就一直沉默着。 他身上还残留着警察局里那股消毒水和香烟混合的复杂气味,以及……阮知意身上那挥之不去的甜腻香水味。 苏棠觉得有些恶心。 终于,就在车辆即将驶入别墅区时,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被打破了。 “棠棠。” 傅斯年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不易察觉的沙哑,苏棠没有回头,甚至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 傅斯年做了一个深呼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决定,让知意……搬回来住。” 他说出这句话,车厢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苏棠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地转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或歇斯底里的表情,反而,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近乎讥诮的弧度。 “傅斯年。” “你是疯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 傅斯年被她看得一阵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更冠冕堂皇一些。 “你别误会。” “奶奶把原本应该给明远的股份都转到了你的名下,现在他们母子……孤儿寡母的,无处可去。” “我只是……暂时收留她们。” “等过段时间,我就会为她们安排好住处,不会打扰到你。” 他说得很快,像是在背诵一段早已准备好的台词,每一个字,都透着心虚和牵强。 苏棠轻轻挑了挑眉,那声调拉得又长又冷。 “孤儿寡母?” “傅斯年,你还真是菩萨心肠。” 她笑了,那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那你倒是说说,你后面打算怎么‘安排’她们?” “给她们买栋别墅?再请几个保姆?” “还是干脆……你傅大总裁亲自养他们一辈子?” 傅斯年被她堵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攥紧了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娘家也……也没什么人了。” 他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苏棠心中那最后一丝残存的,名为“可笑”的情绪。 娘家? 她苏棠,堂堂苏家的大小姐,为了嫁给他傅斯年,不惜和家里闹翻,整整三年,与至亲形同陌路。 她有娘家,和没有娘家,又有什么区别? 而他现在,却用阮知意没有娘家,来博取她的同情? 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棠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她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傅斯年。” “你对她,真的只是所谓的怜悯吗?”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那种不顾一切的占有欲,那种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发疯的嫉妒……”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疲惫。 “你管那个叫怜悯?” “这话,你骗骗别人得了。” “别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车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傅斯年僵硬地坐在那里,苏棠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让他无力反驳,也无处可逃。 几天后,M国。 温暖的阳光透过酒店的落地窗,洒在苏棠身上。 她刚结束一场国际珠宝设计大赛的初赛,手机就“叮”地一声,收到了一封来自傅家老宅律师的邮件。 附件里,是一长串的财产转让清单。 数额之大,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苏棠一目十行地扫过,最后,目光落在了一张张房产证和股权证明的扫描件上。 她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这才是她应得的。 这是苏家给予傅家的支持,也是她这三年青春的……买断费。 她心情颇好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江大设计师,忙完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慵懒却充满活力的女声。 “我的苏大小姐,你比赛结束了?” “快了,初赛刚过。”苏棠靠在沙发上,晃着手里的红酒杯,“出来喝一杯,我请客。” “不去。”电话里的江知意果断拒绝,“我的设计稿还差最后一点灵魂,没空跟你这个无所事事的富婆鬼混。” “就因为差一点灵魂,才要出来找找灵感。”苏棠循循善诱,“我跟你讨论了几句,你不是就有方向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哀嚎。 “苏棠!你就是个魔鬼!” “彼此彼此。” 苏棠轻笑一声,不顾对方的抗议,生拉硬拽地将人约了出来。 “走,庆祝我……即将恢复单身。” 半小时后,M国一家极具本地风情的特色酒吧里。 江知意小口啜着鸡尾酒,瞥了一眼对面神采飞扬的苏棠,撇了撇嘴。 “我说,你别高兴得太早。” “嗯?”苏棠挑眉。 “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江知意煞有介事地分析道,“像傅斯年这种狗男人,前期虐你千百遍,后期发现你的好,就会开启追妻火葬场模式。” “到时候,他就会跟个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甩都甩不掉。” 追妻火葬场? 狗皮膏药? 苏棠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天在法式餐厅里的一幕。 傅斯年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将阮知意死死护在身后,对着另一个男人挥出拳头时,那双猩红的,充满了疯狂占有欲的眼睛。 苏棠想都沒想,端起酒杯,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唇边漾开一抹释然又笃定的笑。 “不可能。” “他的火葬场,永远都烧不到我身上。” 她的白月光不是我,我又何必去做他的朱砂痣。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相碰。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像是为一段错误的过去,画上了一个决绝的句号。 就在这时,酒吧的门被推开,一阵喧闹声传来。 几个穿着张扬的年轻男人簇拥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身形高大挺拔,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手工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卓然。 只是那张脸,隐在昏暗的灯光和人群之后,看得不甚清晰。 苏棠不经意地抬眸扫了一眼,正准备收回视线。 那人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脚步一顿,猛地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第十九章 夏修然 她迎着那道视线,淡淡地回望过去。 苏棠只看了两秒,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在傅斯年身边待了三年,她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的注视。 探究的,嫉妒的,鄙夷的,怜悯的…… 这一道,不过是其中之一,并无不同。 然而,她不在意,却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 很快,就有自诩英俊的男人端着酒杯,带着自信的笑容,朝她和江知意的卡座走来。 “两位美丽的小姐,能有幸请你们喝一杯吗?” 男人说着一口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身上古龙水的味道,浓得有些呛人。 苏棠眼皮都未抬一下。 江知意则是冲他露出了一个甜美无害的笑容。 “抱歉,我们等人。” “等人?”男人显然不信,目光在苏棠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流连,“等男朋友吗?” 江知意笑得更甜了。 “不,等我未婚夫。” “他脾气不太好,尤其不喜欢别人搭讪我。” “哦对了,他还是M国拳击俱乐部的重量级冠军。”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精彩,讪讪地说了句“打扰了”,便灰溜溜地转身离开。 一连赶走了三波前来搭讪的男人,江知意终于忍不住了,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苏棠。 “喂,我说苏大小姐。” “重新做回万人迷的感觉,如何?” 苏棠闻言,不禁失笑。 她摇了晃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眸光流转。 为了一个傅斯年,她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光芒和棱角,甘愿做他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影子。 她都快忘了,她苏棠,也是苏家众星捧月的大小姐,是设计学院里最耀眼的天才,身后从不缺热烈的追求者。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忘了就对了,”江知意举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正好,从今天开始,把属于你苏棠的一切,都重新找回来。” “敬你,重获新生。” 苏棠看着好友眼中真挚的鼓励,心头一暖,也举杯回应。 “敬我们。” 话音刚落,又一个身影停在了她们的桌边。 苏棠有些不耐地蹙了蹙眉,连头都懒得抬,习惯性地吐出拒绝的话。 “抱歉,我们……” “苏小姐,请别误会。” 一个温润清朗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是来猎艳的。” “我是来……探讨的。” 这说辞倒是新鲜。 苏棠终于抬起眼,正眼看向来人。 男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气质干净,眉眼温和,脸上还带着一丝属于学者的腼腆。 他看上去,的确不像那些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 “探讨?”苏棠挑了挑眉。 没等男人开口,一旁的江知意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压低声音,在苏棠耳边解释道: “我的姑奶奶,这位你都不认识?” “夏修然啊。” “这次大赛,另一个种子选手。” 苏棠这才恍然。 原来是他。 对于有实力的人,她从不吝啬尊重。 但苏棠骨子里的傲气,也让她不会轻易对一个“对手”表现出过多的热情。 她只是朝夏修然微微颔首,然后举起酒杯,隔空朝他示意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了。 夏修然似乎也并不在意她的冷淡,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棠,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苏小姐,我很喜欢你初赛的那件作品。” “‘樊笼’。” 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沉醉和痴迷。 “那件作品,看似是用最坚硬的金属和钻石,去构建一个华丽的牢笼。但实际上,你通过切割面的不同角度,利用光线的折射,在牢笼的内部,营造出了一种飞鸟展翅欲飞的光影。” “所以,它真正想表达的,不是被囚禁的痛苦,而是……即将破笼而出的,那种挣脱束缚的渴望和力量。” “我说的,对吗?” 夏修然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敲击在了苏棠的心上。 那完全就是她创作“樊笼”时,最核心,也最私密的理念。 是她对自己过去三年婚姻生活的总结,也是对未来新生的期盼。 一个外人,一个只见过一次作品的对手,竟然能如此深刻地洞悉她的内心。 苏棠眼中的淡漠,终于被一丝惊喜和欣赏所取代。 “你很懂。” 简单三个字,却是最高的赞誉。 夏修然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找到了知音。 “所以,我在想,如果你在项圈连接处的那颗主钻上,采用‘禧年切割法’,会不会更能凸显那种破碎和新生的矛盾感?” “不会,”苏棠立刻反驳,“‘禧年切割法’的刻面太多,会让光线过于发散,反而会削弱那种挣脱的锐利感。我觉得,用最简单的‘公主方切割’,以最锋利的棱角,去对抗牢笼的圆融,才更有视觉冲击力。” “有道理!” 两个设计疯子,就这么在觥筹交错的酒吧里,旁若无人地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学术研讨。 从切割工艺,到金属塑形,再到情感表达。 两人越聊越投机,越说越兴奋,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一旁的江知意,听着那些专业术语,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哀嚎一声,认命地翻了个白眼。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技术宅,真是没救了!” “在酒吧里聊这些,一点情调都没有。” “你们继续,本美女要去舞池里寻找灵感了!” 说完,她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扭着腰,身姿摇曳地滑进了舞池中央。 卡座里,只剩下苏棠和夏修然。 气氛却丝毫没有变得尴尬,反而因为共同的爱好,而愈发热络融洽。 不知不过了多久,酒吧里的音乐渐渐缓和下来。 夏修然看了一眼手表,意犹未尽地开口。 “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他顿了顿,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我约了一位前辈,去看我最新设计的一件作品,听取一下他的意见。” “苏小姐,还有江小姐,有兴趣一起去吗?” 能被夏修然称为“前辈”的大拿,想必不是一般人物。 苏棠对这种交流机会,自然不会拒绝。 她拿出手机,给还在舞池里疯玩的江知意发了条消息,然后便点头应允。 “好。” 三人很快在酒吧门口汇合,叫了一辆车,朝着市郊的一处高档别墅区驶去。 一路上,江知意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刚刚在舞池里的“艳遇”,夏修然温和地笑着,偶尔附和两句,苏棠则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陌生的夜景,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惬意。 车子最终在一栋设计感极强的现代风格别墅前,缓缓停下。 夏修然率先下车,按响了门铃。 很快,别墅的大门,从内向外,无声地滑开。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家居服,身形颀长,宽肩窄腰,少了几分凌厉压迫感,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和随意。 柔和的玄关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将他深邃的五官映衬得愈发清晰。 傅峋野。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棠看着站在门口的傅峋野,又看了看身旁相谈甚欢的夏修然。 脑子里,竟莫名其妙地,冒出了四个大字—— 捉、奸、在、床。 这个荒唐的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都愣住了。 随即,又觉得可笑至极。 不对啊。 她已经和傅斯年离婚了,现在是单身,而且他说的事情她还没答应呢。 她和谁喝酒,和谁交朋友,和谁待在一起,都是她的自由。 他傅峋野,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她? 她又有什么好心虚的? 想通了这一层,苏棠心中那点莫名的慌乱,瞬间烟消云散。 她挺直了背脊,将耳边的一缕碎发,优雅地别至耳后。 然后,在那道深沉目光的注视下,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迈步走了进去。 第二十章 勾引 一个头发花白、神采奕奕的法国老人从客厅里走了出来,热情地张开双臂。 “哦!夏!你终于来了!这位想必就是你邮件里盛赞的那位天才小姐吧?” 路易斯大师的中文说得有些蹩脚,但热情丝毫不减。 苏棠立刻收敛心神,礼貌地与大师握手。 “大师您好,我是苏棠。” “苏!你的‘樊笼’,我看了,非常……嗯……惊艳!” 路易斯大师激动地比划着,“走,快来看看我的新宝贝!” 一行人随着大师走进了别墅深处的一间工作室。 那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未来感的空间,各种顶尖的切割、打磨、镶嵌设备一应俱全,堪比一个小型的珠宝工厂。 而工作室的正中央,静静地陈列着一件尚未完成的项链。 那是一条用无数细小的蓝宝石和碎钻,编织出的星河。 璀璨,梦幻,又带着宇宙的浩瀚与孤寂。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一向活泼的江知意,都被这件作品的美震撼到失语。 苏棠和夏修然更是看得双眼放光,立刻就和路易斯大师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学术研讨”之中。 傅峋野没有参与。 他只是安静地倚在工作室的门边,双手环胸,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那个神采飞扬的女人身上。 自信,耀眼,夺目。 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是他记忆里,那个永远高昂着头颅的,苏家大小姐。 傅峋野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一番兴致勃勃的参观和讨论后,路易斯大师意犹未尽地拍了拍手。 “哦!和你们聊天,我的灵感都要爆炸了!” “为了庆祝这美妙的相遇,我们必须共进晚餐!” 大师的邀请热情洋溢,无法拒绝。 长长的餐桌上,路易斯大师坐在主位,江知意和夏修然坐在他的左侧,苏棠则坐在右侧。 而傅峋野,坐在了苏棠的正对面。 餐桌上的气氛,因为有路易斯大师这个“气氛组”,倒也还算融洽。 酒过三巡,夏修然放下酒杯,看向苏棠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试探和期待。 “苏小姐,冒昧问一句……” “我之前在国内,好像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传闻……”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说你……要和傅先生离婚了?” 夏修然是从大学时代就开始关注苏棠的天才设计师。 苏棠当年的毕业设计,曾在整个设计圈引起轰动,他也是她的仰慕者之一。 后来听闻她嫁入豪门,从此销声匿迹,他扼腕叹息了许久。 直到这次大赛,重新看到她的名字,他惊喜万分。 而那个关于她离婚的传闻,更是让他……心头微动。 苏棠握着刀叉的手,微微一顿。 “没有。”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一句话,让两个男人同时沉默了。 夏修然眼中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低头切着盘子里的牛排。 而对面的傅峋野,周身的气压,则骤然降到了冰点。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骨节用力到泛白,手背上青筋隐现。 江知意最懂苏棠,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又有难言之隐,连忙举杯打圆场。 而路易斯大师作为一个沉浸在艺术世界的法国人,完全搞不清这东方饭桌上暗流涌动的复杂关系,依旧一个人傻乐着。 “来来来!喝酒!” 傅峋野没有动,漆黑的眸子,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死死地锁着苏棠。 他当然知道,她离婚了。 离婚协议,还是他派人送过去的。 可他没想到,她会在别的男人面前,亲口否认。 是为了维护傅斯年那个渣滓的颜面? 还是……她对他,根本就余情未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进了傅峋野的心脏。 他缓缓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男人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弧度。 “苏小姐是设计师。”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想必,一定很看重‘信誉’吧?” 苏棠心里咯噔一下,不解地蹙起了眉。 她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扯上信誉了? 傅峋野却不给她思考的机会,那双锐利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人心。 “我一直很好奇。” “如果一段关系里,出现了背叛和不忠。”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旁边沉默的夏修然。 “为什么,还不离婚呢?” 言语里的犀利显而易见,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傅先生……”夏修然试图为苏棠解围,“这是苏小姐的私事,我们不该……” 傅峋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看着夏修然维护苏棠的姿态,他心中的无名火,烧得更旺了。 苏棠刚想开口反驳,却突然浑身一僵。 她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桌子底下,一只坚硬的、擦得锃亮的男士皮鞋,正不轻不重地,贴上了她的小腿。 那冰凉的皮革触感,透过薄薄的丝质裙摆,清晰地传递到她的肌肤上。 然后,那只鞋的鞋尖,开始沿着她小腿纤细优美的线条,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向上游移。 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和极具侵略性的挑逗。 苏棠的呼吸,瞬间乱了。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握着刀叉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这个疯子!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躲,可双腿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那只作恶的脚,已经来到了她膝盖的敏锐处,还在用鞋尖,不轻不重地打着圈。 一股陌生的、酥麻的战栗,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苏棠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升温、泛红,一直蔓延到精致的耳根。 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只能低着头,用沉默,来掩饰自己快要爆炸的心跳和早已乱了方寸的呼吸。 …… 一顿饭吃完,原本决定要在饭后答应傅峋野的苏棠瞬间改变了主意,嫁给傅峋野的事还是再想想吧。 这个男人简直…… 苏棠愤愤的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男人带着凉意的皮鞋。 苏棠忙着备赛,傅斯年也没闲着,为项目奔波一个月,傅斯年被兄弟从公司拖了出来。 京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傅斯年被一群狐朋狗友簇拥在中间,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醉意和掩不住的得意。 “斯年,还是你牛逼啊!”一个富二代举着酒杯,大着舌头嚷嚷,“那个苏棠,以前在圈子里多傲啊,现在还不是被你训得服服帖帖?” “就是!前几天我可都看见了,她发的朋友圈,什么‘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啧啧,第二天不就灰溜溜删了?这不就是欲擒故纵,等着你回头去哄嘛!” “要我说,女人就不能惯着!斯年这招,叫御妻有方!” 众人一片哄笑,吹捧声此起彼伏。 傅斯年被哄得有些飘飘然,他端起酒杯,矜持地抿了一口,唇角是胜券在握的笑意。 苏棠那种女人,离开他,还能活吗? 他笃定,只要他勾勾手指,她就会乖乖回来。 就在这时—— “砰!” 包厢厚重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巨大的声响,让喧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愕地望向门口。 只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身形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带着森然的寒气。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 整个包厢的温度,都仿佛因为他的出现,而下降了好几度。 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沉稳地,走进了包厢。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最终,他停在了傅斯年的面前。 那双冰冷的眸子,直直地刺向傅斯年。 一道低沉而极具压迫感的声音,缓缓响起,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包厢里。 “傅家教你的规矩……” “就是在外面,如此不尊重自己的妻子吗?” 第二十一章 教你规矩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群刚才还叫嚣着“御妻有方”的富二代们,此刻一个个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脸色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傅斯年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心脏狂跳,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名字,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小……小叔?” 这两个字一出,整个包厢的温度,又骤降了好几度。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傅峋野的眼神,从惊愕,彻底变成了敬畏和恐惧。 傅峋野。 傅家真正的掌权人。 那个年纪轻轻,就以雷霆手段扫平了傅家内乱,稳坐权力之巅的男人。 他虽然和傅斯年是叔侄,年龄却相差无几,但两人在傅家的地位,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傅峋野是所有同辈人眼里不可逾越的高山,是他们父辈都要小心翼翼讨好的存在。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种纨绔子弟的酒局,他向来不屑一顾。 几个反应快的,已经哆哆嗦嗦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低着头,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傅……傅董。” 傅峋野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的目光像两道实质的激光,死死地钉在傅斯年身上。 深邃的轮廓,紧抿的薄唇,还有那双冷冽的黑眸。 “看来,你还没醉到连我都认不出来。” 傅峋野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傅斯年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平日里那副霸总的架势,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试探。 “小叔,你怎么会来这儿?” 傅峋野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我要是不来,怎么知道我的好侄子,在外面就是这么‘维护’傅家的颜面?” 他的视线,淡淡地扫过那群噤若寒蝉的富二代。 “把‘傅太太’当成酒桌上的谈资,用来彰显你那可笑的男性魅力?” “傅斯年,奶奶要是知道你这么有出息,不知道该有多‘欣慰’。”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傅斯年的脸上。 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到了极点。 “小叔,我……” 他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傅峋野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傅峋野不再看他。 “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身边这些人的嘴。” “傅太太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 “再有下次……” 他顿了顿,漆黑的眸子危险地眯起。 “我不介意,替奶奶,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说完,他迈开长腿,坐在主座,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傅斯年僵在原地,脸色铁青,攥着酒杯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羞辱。 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如此丢脸过。 刚才还奉承他的那群人,看看傅斯年,再看看主位上的男人,此刻都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凌晨两点。 苏棠终于完成了客户定制的一套珠宝设计稿。 她从M国回来后,并没有闲着。 初赛通过了,但复赛要等一段时间。 她便在国内接了一些私人的高定订单,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只有在画图的时候,她才能彻底忘记那些糟心的人和事。 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颈,端起手边早已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手机屏幕,在这时亮了起来。 两条未读消息,几乎是同时弹出来的。 一条,来自傅斯年。 另一条,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但那个头像,她认得。 是傅峋野。 苏棠的指尖,微微一顿。 她先点开了傅斯年那条。 【喝多了,来接我?】 后面,还跟着一个地址定位。 又是这套。 苏棠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她甚至都觉得有些腻了。 她面无表情地截了个图,然后,熟练地点开另一个对话框,将图片发送了过去。 接收人,阮知意。 图片刚发送成功,不到三秒,对方的电话就追魂夺命般地打了过来。 苏棠划开接听,甚至懒得把手机放到耳边,直接开了免提。 “苏棠!你这个贱人!大半夜的,你又在勾引斯年!” 阮知意尖锐又愤怒的声音,瞬间刺破了深夜的宁静。 苏棠用小指掏了掏耳朵,语气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你的男人喝醉了,发消息给我。” “有时间在这里质问我,不如去把他捡回去。” “毕竟,照顾喝醉的男人,这种事,我可不擅长。” 电话那头的阮知意,像是被噎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尖利的咒骂。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斯年他爱的是我!他找你不过是一时糊涂!” “是吗?”苏棠轻笑一声,“那你就更应该去了。” “去晚了,万一他这‘一时糊涂’,看错了人,可就不好了。” “你……!” 阮知意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在那边气急败坏地喘着粗气。 苏棠不想再跟她浪费口舌,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顺手将阮知意也拉进了黑名单。 世界,终于清净了。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了手机屏幕上。 傅峋野的那条消息,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内容很简单。 只有一张图片。 是那家私人会所的包厢门牌号。 除此之外,一个字都没有。 苏棠盯着那个号码,纠结了几秒。 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是想像傅斯年一样,让她去接人? 不像。 以他的身份和性格,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那是……想让她去看一场好戏?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又浮现出那晚在玻璃花房里,桌下那只不安分的脚,以及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带着侵略性的眼眸。 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最终,她还是拿起了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 去一趟吧。 不管他想干什么,总要去看看,才能知道。 …… 京市,‘天上人间’私人会所门口。 苏棠刚从出租车上下来,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就一个漂亮的甩尾,嚣张地停在了她的身边。 车门打开,阮知意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怒气冲冲地走了下来。 她看到苏棠,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便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 “哟,我当是谁呢。” “原来是赶着来捡男人的傅太太啊。” 她上下打量着苏棠,眼神像刀子一样。 “怎么,离了斯年,你就活不下去了?” “我说的话你是一句都听不进去,非要上赶着来犯贱?” 苏棠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她径直越过她,朝着会所大门走去。 这种段位的挑衅,她连还嘴的欲望都没有。 “你!” 阮知意被她这无视的态度气得脸色发白,跺了跺脚,连忙追了上去,抢先一步,挡在了苏棠面前。 她脸上重新挂上得意的、胜利者般的笑容。 “苏棠,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斯年他就算喝得再醉,心里念着的,也只有我一个人。” “你去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说完,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猛地抬手,一把推开了面前那间包厢厚重的门。 “斯年,我来……” 她娇滴滴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二十二章 不劳您费心 傅斯年脸色铁青地坐在沙发中央,手里还攥着半杯未来得及摔碎的酒,手背青筋暴起。 而主位上,那个本该空着的位置,此刻却坐着一个男人。 一个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依旧俊美得令人心惊,气场强大到让人窒息的男人。 阮知意的心,猛地一沉。 她不认识这个男人,但她能感觉到,包厢里这诡异的氛围,都源自于他。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所有人,投向了门口。 苏棠站在门外走廊的光影里,身形清瘦,神情淡漠,像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那一瞬间,阮知意所有的理智都被嫉妒烧成了灰烬。 她不管那个男人是谁,也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苏棠也来了。 而斯年,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在苏棠和阮知意之间来回扫视。 一个是傅斯年明媒正娶的妻子。 一个是傅斯年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 这修罗场,可比刚才傅家小叔的突然降临,还要刺激。 苏棠迎着那些若有若无、带着看好戏意味的打量,心底只觉得一片讽刺。 她想起了刚结婚那会儿。 她曾满心欢喜,小心翼翼地,想要融入傅斯年的圈子,想要认识他的朋友。 可傅斯年却总说,他们那些人玩得疯,不适合她。 唯一一次带她出席的,还是一个朋友的婚礼。 敬酒的时候,那群人围着傅斯年,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完全将她这个“傅太太”,当成了透明的空气。 后来,傅斯年喝醉了。 靠在沙发上,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 “知意……知意……”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天真地以为是哪个朋友的名字,还笑着问旁边的人,“知意是谁呀?” 结果,那人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口糊弄了过去。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她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就在苏棠出神的时候,阮知意已经撞开了她的肩膀,径直朝着傅斯年冲了过去。 那力道之大,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斯年!” 阮知意扑到傅斯年身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嗔怪。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你的胃不要了吗?” 那副心疼又委屈的模样,演得惟妙惟肖。 傅斯年看到她,眉心狠狠一蹙,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和不耐。 “你怎么来了?” 但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他终究还是要维护阮知意的面子。 他没有推开她,只是语气生硬地应付了一句。 “我没事。” 阮知意却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疏离,依旧抓着他的手臂,柔弱无骨地靠着他。 她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向门口的苏棠,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第三者。 苏棠懒得理会她的表演,她的视线,越过了那对“苦命鸳鸯”,落在了主位上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男人身上。 傅峋野。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漫不经心地转动着。 那双深邃的黑眸,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窜过。 就在这时,阮知意扶着傅斯年,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斯年,我送你回去。” 两人摇摇晃晃地,朝着门口走来。 在与苏棠擦身而过的那一刻,主位上的傅峋野,动了。 他将手里的烟随意地往桌上一扔,站起了身。 那挺拔的身形,瞬间给整个空间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他甚至没看傅斯年一眼,径直走到苏棠身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的语气,淡淡地开口。 “走吧。” 阮知意的脚步,顿住了。 傅斯年那双醉意朦胧的眼,也骤然清明了几分,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小叔。 而那群富二代,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什么情况? 傅董……在跟苏棠说话?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这语气,这态度,简直比对他亲侄子还要亲近! 苏棠也是一愣,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她没有看傅斯年和阮知意那精彩纷呈的脸色,只是点了点头。 “好。” 说完,她便跟着傅峋野,转身离去。 留下身后一整个包厢的惊愕和猜测。 …… 会所外,深夜的冷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傅峋野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很大,苏棠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走到一辆停在暗影里的黑色宾利旁。 傅峋野停下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身上那股慑人的气势,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显得愈发逼人。 “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问,声音比夜风还要冷。 苏棠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她沉默了几秒,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还在……想。” 话音刚落,她便清晰地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傅峋野忽然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还在想?” 他上前一步,逼近她,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苏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恋爱脑?” “他都把别的女人带到你面前了,你还在想什么?” “还是说,你就这么喜欢被人踩在脚底下,被人当成一个笑话?”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又冷又利,狠狠地扎在苏棠的心上。 “你就这么卑微?” “卑微”两个字,像是点燃了引线的火星,瞬间引爆了苏棠压抑已久的情绪。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傅先生。”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教训我?” 傅峋野的黑眸,危险地眯起。 苏棠却毫无惧色地迎上他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我卑不卑微,跟谁纠缠不清,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就不劳您,费心了。” 第二十三章 把苏棠踩在脚下 几天后,苏棠的工作室里。 苏棠正戴着防蓝光眼镜,坐在绘图板前,专注地修改着一张设计稿的细节。 离婚协议已经签了,傅家给的那些资产,她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现在的她,只想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热爱的事业里。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苏棠有些疑惑,她今天并没有约客户。 她放下绘图笔,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夏修然,他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笑得如沐春风。 他身边,还站着一位金发碧眼,身形高大的外国老人。 “路易斯大师?” 苏棠看清来人,脸上露出了真切的惊喜。 “苏,我的小天才,我们又见面了!” 路易斯张开双臂,给了苏棠一个热情的拥抱,夏修然在一旁笑着解释。 “路易斯大师最近灵感枯竭,非要来中国找找感觉,说是东方的神秘力量能拯救他。” “我就自作主张,把他带到你这里来了,没打扰你吧?” 苏棠笑着摇头,“当然没有,欢迎之至。” 她将两人迎进工作室。 路易斯的目光,瞬间就被墙上挂着的一幅幅设计稿吸引了。 他像个发现了宝藏的孩子,一脸惊叹地在工作室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发出赞叹。 “哦,天呐,苏,你简直就是为珠宝设计而生的!” “这个‘樊笼’的结构,太精妙了!你是怎么想到的?” “还有这个,这个耳坠的设计,充满了生命力,我仿佛能看到一只蝴蝶在扇动翅膀!” 被设计界泰斗级的人物如此盛赞,饶是苏棠心性再清冷,也忍不住有些脸热。 她只是谦虚地笑着,给两人泡了咖啡。 阳光正好,知己在侧,还能与敬仰的大师畅聊设计。 苏棠觉得,离开傅斯年后,她的生活,似乎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傅家别墅。 主卧里,厚重的窗帘遮蔽了所有的光线。 傅斯年在一阵阵抽痛中醒来,宿醉的头疼欲裂。 他下意识地蹙眉,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苏棠。” “给我煮碗醒酒汤。”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傅斯年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又喊了一声。 “苏棠!” 还是没人应。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苏棠好像……已经很久没回这个家了。 自从那天在会所不欢而散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 这个认知,让傅斯年的心底,莫名地涌上一股空落落的烦躁。 他掀开被子下床,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晃得他睁不开眼。 他光着脚走下楼,正好看见王妈在厨房里忙碌。 “王妈,苏棠呢?” 他理所当然地问道。 王妈正在擦拭厨具的手一顿,表情有些为难。 她转过身,小心翼翼地看着傅斯年铁青的脸色。 “先生,您忘了吗?您和太太她……” “太太她不是已经……” 王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打断了。 “斯年,你醒啦?” 阮知意端着一杯温水,从客厅的沙发上站了起来,款款走向他。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看起来清纯又无辜。 “看你昨晚喝了那么多,我特意给你留了蜂蜜水。” 她将水杯递到傅斯年面前,关切地看着他。 王妈见状,立刻闭上了嘴,默默地退回了厨房。 傅斯年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心里的烦躁却丝毫没有减退。 阮知意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情绪,从茶几上拿起一份财经杂志,献宝似的递给他。 “斯年你看,法国那位珠宝设计大师,路易斯,来中国了!” “报道上说,他这次来是为了寻找新的设计灵感!” 傅斯年兴趣缺缺地瞥了一眼,“嗯”了一声。 阮知意却像是完全没看出他的敷衍,眼睛亮晶晶地,带着一丝憧憬和向往。 “斯年,路易斯可是我们这个行业的神话,是所有设计师的偶像!你说……我能不能有机会,见他一面?” 她试探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盼。 “如果能得到他的一两句指点,或者……或者能拜他为师,那就太好了!” 傅斯年终于抬眼看她,眉心微蹙。 “你不是对设计不感兴趣吗?”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他想让阮知意进傅氏的珠宝公司,她却说自己没有天赋,只想安安稳稳地生活。 阮知意眼圈一红,垂下眼睫,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和倔强。 “此一时彼一时嘛。” “以前有你爸爸在,我什么都不用愁。可现在……我总得学个安身立命的本事,以后才好养活明远。”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楚楚可怜。 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安身立命”。 她只是在杂志的专访里,看到了苏棠的名字。 报道里,路易斯对一个叫“Su Tang”的中国新锐设计师大加赞赏,称她为“东方遗落的明珠”。 那一瞬间,嫉妒的毒蛇,就疯狂地啃噬着她的心脏。 凭什么? 凭什么苏棠那个女人,可以得到所有人的赞美和认可? 她不甘心! 她要抢走苏棠的男人,也要毁掉她引以为傲的事业!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阮知意,才配得上最好的! 傅斯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终究还是心软了。 “行了,别哭了。” 他不耐烦地说道,“我托人帮你约一下试试,但不保证能成。” 阮知意立刻破涕为笑,“谢谢你,斯年!你真好!” 三天后,市中心一家顶级的私人茶楼。 这里环境清幽,古朴典雅,安保也极为严密,是很多名流富豪洽谈私事的首选之地。 傅斯年和阮知意在侍者的引领下,来到了一间名为“听雨轩”的包厢门口。 阮知意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一身素雅的改良旗袍,将她衬托得温婉又知性。 她挽着傅斯年的手臂,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紧张。 就在他们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傅斯年下意识地回头。 当看清来人时,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苏棠?” “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棠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们。 她今天只是应路易斯之约,过来和他喝杯茶,聊聊后续的合作。 她身上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却依旧清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来拜访一位朋友。” 苏棠淡淡地开口,语气疏离。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阮知意就忍不住嗤笑出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 “朋友?” “苏棠,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我们今天是来见谁的吗?” 她挺直了腰板,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下巴抬得高高的。 “我们约的,可是路易斯大师!” “人家是设计界的泰斗,脾气古怪得很,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上关系的。” 苏棠闻言,秀眉微蹙。 脾气古怪? 她有些不解。 在她两次的接触里,路易斯明明是一个非常随和可亲的老先生,风趣又健谈。 怎么到了阮知意嘴里,就成了这样? 阮知意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心虚了,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 “怎么,被我说中了,没话了?” “苏棠,我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别在这里自取其辱了,赶紧走吧。” 傅斯年也冷着脸,开了口。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苏棠看着眼前这对男女一唱一和的模样,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她甚至都懒得解释。 就在这时。 他们面前那扇雕花的木门,从里面被缓缓拉开了。 第二十四章 大喊我是小三 来开门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看样子是路易斯的助理。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燕尾服,戴着白手套,彬彬有礼。 年轻助理的目光先是落在苏棠身上,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湛蓝的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尊敬。 “Su,大师等您很久了。” 紧接着,他才仿佛刚刚看到傅斯年和阮知意一般,目光扫过他们,依旧保持着无可挑剔的礼貌。 “两位,也请进吧。” 这细微的先后顺序,和称呼上的亲疏之别,让傅斯年微微蹙了蹙眉。 而阮知意,则完全沉浸在即将见到偶像的喜悦中,根本没有察觉。 她甚至还带着几分炫耀地瞥了苏棠一眼,仿佛在说:看吧,就算你来了,大师要见的,终究还是我们。 苏棠神色淡然,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包厢内,檀香袅袅。 黄花梨木的茶桌旁,端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 不再是那日在别墅里穿着花衬衫和沙滩裤,吊儿郎当的模样。 此刻的他,一身剪裁合体的手工高定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神情严肃,气场十足。 那模样,倒真有几分传说中不近人情的艺术大师风范。 苏棠看清他的瞬间,也结结实实地惊讶了一秒。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会为了一个设计灵感,激动得手舞足蹈的路易斯吗?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路易斯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蓝色眼睛,朝她飞快地眨了一下。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和顽童般的笑意。 苏棠的心,瞬间落回了原处。 她明白了,这老头儿,又要开始演戏了。 傅斯年和阮知意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路易斯大师正襟危坐,神情肃穆,而苏棠,则像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尴尬地站在一旁。 这个认知,让傅斯年心里那点不舒服,瞬间烟消云散。 看来,苏棠和这位大师,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阮知意更是激动得脸颊泛红,她深吸一口气,用最温柔得体的声音开口。 “路易斯大师,您好,我是阮知意,久仰您的大名。” 路易斯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那股子傲慢劲儿,拿捏得恰到好处。 傅斯年走上前,将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推到路易斯面前。 “大师,这是知意的一些作品,还请您指点一二。” 阮知意也连忙跟着附和,语气谦卑,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瞟向苏棠。 “大师,我一直把您当成我的偶像。不像有些人,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就目中无人,其实连最基本的设计功底都不扎实。” “我是真心想跟您学习,只要能得到您的指点,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这番话,明着是在表决心,暗地里,却把苏棠贬得一文不值。 苏棠端起助理刚倒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跟一个跳梁小丑置气,实在有失格调。 路易斯听完阮知意的话,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那个丝绒盒子。 他随意地翻看了两下,镜片后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这种毫无灵魂,只知堆砌元素的模仿之作,连让他评价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脸上,却露出了几分“为难”和“沉思”的表情。 他抬起头,目光在傅斯年和阮知意身上来回逡巡。 “你的决心,我感受到了。” 路易斯缓缓开口,字字清晰。 “想让我教你,也不是不可以。” 阮知意和傅斯年的眼睛,瞬间亮了。 “不过,我收徒,向来有一个规矩。” 路易斯慢悠悠地说道,“我需要看到徒弟的……诚意。” “大师您说!”阮知意迫不及待地接口,“无论是什么样的诚意,我都可以!” 傅斯年也在一旁点头,“只要大师您肯教,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谈。” 路易斯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阮知意。 “很好。” 他点了点头,镜片反射出一道精光。 “既然如此,我的要求也很简单。” “只要你现在,站到这茶楼的大门口,用你最大的声音,喊一百遍‘我是小三,我不知廉耻’。” “我就收你为徒。” 轰——! 路易斯的话,像一颗炸雷,在傅斯年和阮知意的头顶,轰然炸响。 整个包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阮知意脸上那副激动又期待的表情,瞬间僵住,然后一寸寸地龟裂,破碎。 她眼底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傅斯年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大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隐忍的怒火。 路易斯却像是没看见他那张黑如锅底的脸,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没什么意思啊。” “这是对她诚意的考验。” 他看向早已呆若木鸡的阮知意,笑得一脸和蔼。 “怎么,做不到吗?” “做不到,那就证明你拜师的决心,还不够。” 早在来之前,就已经有人把傅斯年和阮知意的所有资料,都发给了他。 路易斯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破坏别人家庭,还惺惺作态的女人。 更何况,被欺负的,还是他欣赏的朋友,苏棠。 他今天,就是专程来给朋友出气的。 傅斯年的拳头,在桌下握得咯吱作响。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怎么可能让阮知意去做这种事! 这顿饭,自然是不欢而散。 傅斯年和阮知意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听雨轩。 临走前,路易斯还一派天真地冲着阮知意的背影挥了挥手。 “哦,亲爱的阮,我真的很看好你的天赋!” “记得,只要你录下那个视频发给我,我随时都欢迎你来做我的学生!” 那热情的语气,听在阮知意耳中,却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刺耳。 茶楼外。 那扇雕花的木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阮知意再也忍不住了。 她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苏棠,那张原本温婉秀丽的脸,此刻因为嫉妒和愤怒,变得扭曲而狰狞。 “苏棠!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 她像一头发疯的母狮,尖叫着就想朝苏棠扑过去。 “是你去跟路易斯大师胡说八道了对不对!” “不然他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事!” “你这个贱人!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傅斯年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拦了下来。 他此刻也是一肚子的火,脸色铁青。 “够了!别在这里发疯!” 阮知意被他吼得一愣,随即,更加委屈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斯年。 “斯年……你吼我?” “你居然为了她,吼我?” 她指着苏棠,声音都在发颤。 “明明是她算计了我们,让你我一起丢脸,你怎么还帮着她说话?” 傅斯年看着她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眉心狠狠地拧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刚才在包厢里,苏棠那副从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模样。 对比之下,阮知意的撒泼,显得如此上不了台面。 一阵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甩开阮知意的手,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疲惫和疏离。 “苏棠不是那样的人。” 一句话让阮知意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像被人迎面打了一记耳光,整个人都懵了。 她怔怔地看着傅斯年,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这个男人,这个为了她,可以不惜和整个家族作对的男人。 这个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的男人。 现在,竟然在维护苏棠? 他说……苏棠不是那样的人? 那她呢? 她在他心里,又算什么样的人? 巨大的屈辱和背叛感,瞬间淹没了阮知意。 “傅斯年!” 她尖叫一声,狠狠地推开他,转身就跑。 第二十五章 那个人回来了 阮知意一边哭,一边在青石板路上狂奔。 高跟鞋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好几次都险些崴了脚。 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像决堤的洪水,快要将她淹没。 傅斯年竟然为了苏棠那个贱人吼她? 他说苏棠不是那样的人,那她呢?她就是那种工于心计,撒泼打滚的女人吗? 身后,传来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阮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他一定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从身后抱住她,温柔地哄着她,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一阵难以言喻的得意,冲淡了心头的委屈。 阮知意放慢了脚步,酝酿着更汹涌的泪意。 “别生气了,嗯?” 男人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果然在身后响了起来。 那熟悉的语调,带着一丝哄劝的无奈,正是她最习惯的安抚。 阮知意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一抹胜利的弧度。 她猛地转过身,准备扑进他怀里,用眼泪控诉自己所有的委屈。 “斯年,你知不知道她……” 话音,戛然而止。 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就那么僵在了脸上。 傅斯年确实在她身后,但他手里,却举着手机,正对着电话那头说话。 而他的目光,越过了她,直直地落在了她身后不远处,那个依旧站在原地的苏棠的身上。 那句温柔的“别生气了”,根本就不是对她说的! 是对苏棠! 比刚才在包厢里,被路易斯羞辱时,还要响亮百倍的惊雷,在阮知意的脑海中炸开。 她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一个让她如坠冰窟的认知,疯狂地涌上了心头。 他不是在维护苏棠。 他不是在偏袒苏棠。 他……是喜欢上苏棠了。 这个认知,比任何羞辱和打骂,都让阮知意感到恐惧。 她最大的依仗,她无往不利的武器,正在悄无声息地,倒戈向了她的敌人。 …… “哈哈哈哈哈……让我笑一会儿,不行了,棠棠,你简直是我的活菩萨!” 电话那头,传来江知意毫不收敛的爆笑声,笑得几乎要打鸣。 “我是小三,我不知廉耻?喊一百遍?哈哈哈哈!哪路神仙?我要给他立个长生牌位!” 苏棠坐在工作室柔软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听着好友夸张的笑声,清冷的眉眼间也染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绝了!真的绝了!我就说,对付这种渣男贱女,就得用魔法打败魔法!” 江知意笑得喘不上气,“你没看到阮知意的脸吗?是不是比调色盘还精彩?” 苏棠抿了口水,淡淡道:“差不多。” “那傅斯年呢?他那个万年冰山脸,是不是也裂了?” “嗯。”苏棠想起傅斯年那副想发作又不敢发作,最终黑着脸离开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 “该!活该!”江知意义愤填膺,“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渣男,就该让他当众被打脸!让他知道知道,离了你苏棠,他什么都不是!” 笑闹过后,江知意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棠棠,你真的确定那个路易斯大师,不是傅峋野安排的?” 苏棠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应该不是。” 那天在郊外别墅,傅峋野和路易斯之间,确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稔。 但路易斯的行事风格,更像是随心所欲的艺术家,而不是听命于谁的下属。 “总之,今天这口气,出得痛快。”苏棠轻声道。 挂了电话,工作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苏棠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车水马龙。 她知道,傅斯年对她的态度,正在发生微妙的转变。 但那又如何? 被丢弃过的东西,她苏棠,从来不会回头再看第二眼。 她重新坐回设计台前,将所有的思绪都沉浸在那张未完成的设计稿上。 画笔在指尖飞舞,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极致的美感。 这里,才是属于她的世界。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棠蹙了蹙眉,以为是助理忘了东西。 她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两个身穿黑色西装,面容肃穆的中年男人。 是傅家的保镖。 为首的那个,她认得,是跟在傅老太太身边多年的陈叔。 “少……苏小姐。”陈叔的称呼有些别扭,但态度还算恭敬。 “老太太今晚在老宅设宴,请您务必赏光。” 苏棠握着画笔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几天前,傅老太太确实给她发过消息,说是傅家的一个季度家宴,让她也过去。 那时她想着,婚都离了,再去参加傅家的家宴,算怎么回事? 于是,便装作没看见,直接将消息划了过去。 没想到,他们还是找上门来了。 而且,用的是“请”这个字。 “陈叔,我想我已经和傅斯年离婚了,傅家的家宴,我一个外人,恐怕不方便参加。”苏棠的语气很淡,却带疏离。 陈叔的脸上依旧挂着公式化的笑容,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苏小姐,老太太说了,一日是傅家人,终身都是傅家人。” “车已经在楼下备好了,还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这哪里是请,分明是绑。 苏棠的眸色冷了下来。 她知道,今天这一趟,是躲不过去了。 “好。”她点点头,“等我换件衣服。” 半小时后,苏棠坐上了那辆驶向傅家老宅的黑色宾利。 车内安静得过分。 苏棠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傅家的家宴,向来没什么大事,无非是族人聚在一起,联络联络感情,汇报一下各自产业的近况。 为什么这次,非要用这种强硬的手段,把她一个“前任”孙媳妇给弄过去? 直觉告诉她,今晚的宴会,没那么简单。 她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傅峋野的对话框。 【今晚傅家老宅有宴会,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消息发出去,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他大概又在忙吧。 苏棠抿了抿唇,手指滑动,最终,停留在了傅斯年的名字上。 犹豫片刻,她还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今晚老宅的宴会,你会去吗?】 几乎是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对方就回了过来。 秒回。 【当然。】 【别担心,我会在门口等你,我们一起进去。】 看着屏幕上的字,苏棠的眼神闪了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子,缓缓驶入了那座灯火通明的庄园。 一如既往的奢华,一如既往的压抑。 苏棠在门口下了车,晚风带着寒意,吹起她黑色裙摆的一角。 她站在那扇熟悉的雕花铁门前,静静地等待着。 五分钟。 十分钟。 傅斯年的身影,迟迟没有出现。 手机,却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还是傅斯年的消息。 【抱歉,阮知意这边临时有点事找我,你先进去吧。】 苏棠看着那行字,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反而,是意料之中的平静。 她收起手机,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嘲讽的冷笑。 她就知道,指望傅斯年,还不如指望一棵树会开花。 也好,她本就没打算依靠任何人。 苏棠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裙摆,做好了迎接一切狂风暴雨的准备。 无论是冷嘲热讽,还是阴阳怪气,她都接着。 她抬起下巴,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宴会厅大门。 大门缓缓开启,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倾泻而出,映入眼帘的,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几乎是在她出现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有惊讶,有探究,有不屑,也有幸灾乐祸。 苏棠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 她的视线,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宴会厅最上首的位置。 傅老太太端坐在主位上,一身暗红色寿字纹旗袍,神情威严。 而在老太太的身边,正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缓缓地抬起头,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只一眼,苏棠脸上的所有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第二十六章 你也配她勾引? 那个人,是纪行。 傅斯年的死对头。 一个……被苏棠亲手送出国的,疯子。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苏棠记忆最深处那个尘封的黑暗房间。 怎么会是他? 苏棠永远也忘不了那个被绝望和恐惧吞噬的夜晚。 纪行为了报复生意上惨败给傅斯年的耻辱,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绑架了她。 在那个废弃的仓库里,他笑着给她灌下了带着特殊气味的烈酒,然后当着她的面,给傅斯年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很久。 久到纪行脸上的笑容从得意变成了不耐。 久到那十几个围在她身边,眼神污秽不堪的混混开始蠢蠢欲动。 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因为那个时候,傅斯年正陪着柔弱不能自理的白月光阮知意,安抚她悲伤的情绪。 那一刻的绝望,比死亡更令人窒息。 苏棠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束缚,用藏在袖口的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心脏。 她红着眼,对着那群人笑。 她说,谁敢再上前一步,她就让傅斯年戴上一顶血淋淋的绿帽子。 她死,也要拉着纪行和傅家的脸面,一起下地狱。 或许是她眼里的疯狂震慑住了纪行。 再后来,药效发作,她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似乎听到了警笛声。 醒来时,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手边,放着一个牛皮纸袋。 里面,是纪行公司所有的犯罪证据,从那以后,纪行便销声匿迹,逃亡国外。 而现在,这个本该像过街老鼠一样躲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男人,却衣冠楚楚地站在傅家老太太的身边,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 苏棠瞬间就明白了。 她懂了为什么傅老太太要用如此强硬的手段“请”她过来。 也懂了为什么傅斯年会在门口失约。 纪行回国了,而且,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手里捏着足以让傅家,乃至整个商圈都趋之若鹜的核心技术。 今晚这场所谓的家宴,不过是一场为纪行铺路的鸿门宴。 而她苏棠,就是傅家推出来,用以缓和关系、甚至是讨好纪行的……祭品。 多么可笑。 多么讽刺。 在所有人或同情或看好戏的目光中,纪行端着一杯香槟,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他每走一步,苏棠就感觉自己脚下的地毯,变成了一片冰冷的沼泽,要将她重新拖回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苏棠。” 纪行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像在打量一件商品。 “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阴冷。 “不过,”他话锋一转,嘴角的笑意变得下流,“傅斯年还真是贱啊。” “放着我玩剩下的破鞋,居然还宝贝了这么多年。” 他刻意模糊了那个夜晚的真相,用最恶毒的语言,企图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苏棠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尖锐的刺痛,让她从那股灭顶的恐惧中,强行挣脱出了一丝清明。 她很清楚,那个晚上,自己并没有被侵犯。 那些证据,就是最好的证明。 纪行,在诈她。 想看她惊慌失措,想看她崩溃哭喊。 她偏不。 苏棠缓缓抬起头,迎上他恶毒的视线,唇边,竟然绽开了一抹极淡的笑。 “纪先生说笑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竖起耳朵听八卦的宾客耳中。 “一条在国内待不下去,只能夹着尾巴逃到国外的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被我放在眼里?” 纪行的脸色,瞬间变了。 苏棠的笑容更深了,她往前走了一小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还是说,纪先生国外的日子过得太舒坦,忘了国内的监狱是什么滋味了?” “想进去体验一下吗?” “我随时,可以送你一程。”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纪行最痛的伤疤里。 “你找死!” 恼羞成怒之下,纪行眼底翻涌起狰狞的暴怒,猛地扬起手,一个巴掌就要朝苏棠的脸上挥去!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纪行的手腕,在半空中,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截住。 是苏棠自己。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挡住了这一巴掌。 纪行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看似纤弱的女人,竟然有这样的胆量和力气。 他阴冷地笑了,手掌挣脱不开,他索性放大了音量,让整个宴会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小姐这是做什么?” “就算是为了争夺我们公司手里的‘星链’项目,也不用这么急着对我投怀送抱吧?” 他轻佻地扫了一眼苏棠紧抓着他的手,笑得更加无耻。 “毕竟,我对人尽可夫的婊子,没什么兴趣。” 这句话,比刚才那一巴掌的威力还要大上百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变了味道。 怀疑,鄙夷,恍然大悟。 原来傅家请苏棠这个前儿媳过来,是为了这个。 为了项目,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美人计? 真是……不要脸。 苏棠感觉无数道无形的、带着刺的视线,密密麻麻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几乎要将她刺穿。 她咬紧了牙关,嘴里泛起了一阵血腥味。 她想反驳,想嘶吼,可她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在众人已经先入为主的偏见下,任何解释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道慵懒而嘲弄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响了起来。 “纪行。” “你也配?” 这声音,像是破开浓雾的一道利剑,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宴会厅门口,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逆光而立。 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将他衬得肩宽腿长,周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压迫感。 他缓缓走进来,人群不自觉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路,那张英俊得极具攻击性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深邃的黑眸,却锐利如鹰。 是傅峋野。 傅家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却是如今真正掌权的小叔。 傅峋野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走到了苏棠的身边,很自然地将她挡在了身后。 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纪行,只是轻嗤了一声。 那声嗤笑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让苏棠来勾引你?” “纪行,你是不是在国外待久了,脑子被驴踢了?” 傅峋野的目光淡淡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她自己就是豪门,苏家唯一的继承人。” “她的设计稿,一稿千金,多少国际大牌捧着钱都约不到。” “她的成就,需要靠勾引你这种只会用下作手段的废物来换取?” 他每说一句,纪行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说到最后,纪行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傅峋野说完,才侧过头,看了苏棠一眼。 刚才在路上,一个跨国视频会议拖住了他。 会议一结束,他看到苏棠几十分钟前发来的那条消息,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立刻让司机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没想到,还是让她受了委屈。 傅峋野眼底闪过一丝戾气,那微凉的视线,重新落回了纪行涨成猪肝色的脸上。 第二十七章 真正的疯子 纪行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色厉内荏地叫嚣:“傅峋野,你别太嚣张!这是傅家的家宴,你不过是个……” “我不过是个什么?” 傅峋野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极度危险的弧度,他往前踏了一步。 仅仅一步,那股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压迫感,就如同实质般铺天盖地而来,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说下去。” 纪行后面的话,被死死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怕了。 这个男人,是真正的疯子。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一道苍老却威严十足的声音,从主位上传来。 “够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众人噤声。 傅老太太拄着龙头拐杖,缓缓站起身。 她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径直落在了被傅峋野护在身后的苏棠身上。 那目光,冰冷,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责难。 “我们傅家的脸,今晚都要被你丢尽了!” “一回来,就把家里搅得腥风血雨,鸡犬不宁!” “当初斯年娶你,我就说过,你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上不得台面!” 苏棠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是一片沉寂的冰海。 看,这就是傅家。 永远只在乎自己的脸面和利益,从不在乎真相和公道。 傅老太太拐杖重重一顿地,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滚去后院跪着!”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谁都听得出来,这不是简单的罚跪。 这是要……请家法了。 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无疑是将苏棠的脸面,狠狠地踩在脚下。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落在了傅峋野的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傅峋野会为苏棠出头,毕竟刚才他已经帮了苏棠一次。 傅峋野也确实这么想的。 他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凝为实质,薄唇微启,正要开口。 “别。” 一只微凉的手,从身后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 傅峋野身体一僵,侧过头。 苏棠正看着他,冲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中带着一丝请求。 别为了我,和老太太当众撕破脸。 别为了我,再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 不值得。 傅峋野的喉结滚了滚,黑眸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他气极反笑,笑里夹杂着即将爆发的怒意。 苏棠看出了他眼底暴怒,拉着他衣角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随后,她松开手,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转过身,挺直了背脊。 她没有看任何人,一步,一步,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哒、哒”声。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傅峋野的心尖上。 她的背影,纤细,却倔强得像一株宁折不弯的翠竹。 宴会厅里,刚才还喧闹的气氛,此刻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心思各异。 傅家后院。 晚风萧瑟,吹得人肌肤生寒。 执行家法的,是傅家的老人,陈叔。 他手里拿着一根通体乌黑的藤鞭,鞭身浸过油,柔韧却力道十足。 “少夫人,得罪了。”陈叔面无表情地开口。 苏棠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背对着他,声音听不出情绪。 “开始吧。” “啪!” 藤鞭破空,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抽在了苏棠的背上。 真丝的礼服应声而裂。 一道血痕,迅速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浮现。 剧痛,像是电流般瞬间窜遍了四肢百骸。 苏棠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她死死咬住下唇,将那声差点冲出喉咙的闷哼,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能叫。 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啪!” 第二鞭。 “啪!” 第三鞭。 …… 血腥味,开始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苏棠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背上的痛楚已经麻木,只剩下火烧火燎的灼痛。 就在陈叔扬起手,准备落下第五鞭时—— “住手!” 一声夹杂着滔天怒火的爆喝,从院门口传来。 陈叔的动作,戛然而止。 一道黑色的身影,携着一身风雪,疾步闯了进来。 不是傅峋野,又是谁? 他看着跪在地上,背上血肉模糊,身体摇摇欲坠的苏棠,一双眼睛瞬间红得吓人。 他快步上前,脱下自己身上还带着体温的西装大衣,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她的身上,将那片刺目的伤痕,尽数遮盖。 大衣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 苏棠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她想回头看他一眼,说声谢谢。 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又一道急切的身影,冲进了后院。 “棠棠!” 是傅斯年。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几步冲上前,完全无视了旁边伸出手,似乎想扶起苏棠的傅峋野。 他弯腰,一把将苏棠打横抱起。 动作强势,且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占有欲。 “谁敢动我的人?!” 傅斯年抱着苏棠,眼神阴鸷地扫过陈叔,最后,落在了傅峋野的身上,充满了审视和敌意。 苏棠浑身僵硬。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忽然想起了自己答应过老太太,暂时隐瞒离婚的事情。 若是此刻当众挣脱,无疑是把所有人的脸,都往地上踩。 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这细微的“顺从”,落入众人眼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傅峋野停在原地,那件披在苏棠身上的大衣,随着傅斯年的动作,滑落在地。 他伸出的手,还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周围赶来看热闹的宾客,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我就说嘛,傅总心里还是有她的。” “你看苏棠,被打了也不吭声,被傅总抱着也不反抗,这爱得也太深了……” “可不是,不然怎么会容忍傅总跟那个阮知意纠缠不清,死活都不肯离婚呢。” 那些议论声,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了傅峋野的心里。 他缓缓收回手,垂在身侧,一点点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寸寸泛白。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又抬眸看向傅斯年抱着苏棠决然离去的背影。 一抹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在他眼底疯狂滋长。 …… 路上。 傅斯年开着车,车速很快。 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我刚开完会,就听人说,奶奶今晚设宴是为了招待纪行。” 傅斯年目视前方,沉声开口,像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迟。 “我怕你吃亏,就立刻赶过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和后怕。 苏棠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睛,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怕她吃亏? 呵。 多么可笑的借口。 当年纪行绑架她的事情,傅斯年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纪行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也知道,今晚让她一个人面对纪行,会发生什么。 可他还是选择了先去找阮知意。 在他心里,阮知意的“邀约”,永远比她的安危,重要得多。 从过去,到现在,从未变过。 苏棠只觉得一阵透骨的寒意,从心脏处,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也好。 这样也好。 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让她断得,更彻底一些。 第二十八章 再次把她忘了 医院,VIP急诊室。 “嘶——” 当医生用沾着碘伏的棉签触碰到伤口时,苏棠终于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的身体因为剧痛而下意识地绷紧。 傅斯年站在一旁,看着她背上那几道纵横交错、皮开肉绽的鞭痕,喉结重重地滚了滚。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按住她的肩膀,给她一点支撑,可指尖在离她只有几公分的地方,却又猛地顿住,最终无力地垂下。 医生处理伤口的手法很利落,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伤口不深,但鞭子上的力道太重,皮下组织挫伤严重,这几天千万不能碰水,注意休息。” 医生一边开着药单,一边叮嘱。 “需要输液消炎,防止感染。” 很快,护士推着输液架走了进来。 冰冷的液体顺着透明的软管,一点点滴入苏棠的血管,带走了身体里的一部分温度。 傅斯年搬了张椅子,坐在她的病床边,双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 这是一个充满了懊恼与疲惫的姿势。 “你睡一会儿吧。”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吊瓶我看着,快没了就叫护士。” 苏棠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是真的累了。 从傅老太太那道冰冷的目光,到纪行那张得意的脸,再到后院那几鞭子…… 每一幕,都像是在消耗她的心神。 身体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疲惫。 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渐渐模糊。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傅斯年紧蹙的眉头,和那张写满了复杂情绪的脸。 或许……他是真的有一点点在乎她的吧? 这个念头,像一颗微弱的火星,刚一冒头,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别再自作多情了,苏棠。 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切的呼唤将她从混沌的梦境中惊醒。 “小姐!小姐!快醒醒!” 苏棠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护士那张写满了焦急和担忧的脸。 然后,是手背上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低下头。 吊瓶里的药液早已流尽,因为没有及时拔针,血液倒流,将那根透明的软管染上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护士手脚麻利地拔掉针头,用棉签用力按住针眼,嘴里不住地抱怨。 “你家人也太不负责任了!” “怎么能让病人一个人在这里输液呢?这多危险啊!” “要不是隔壁床的家属及时发现,按了呼叫铃,我都不知道这边出事了!” 苏棠看着手背上迅速鼓起的小包,沉默着,没有辩解。 家人? 傅斯年吗? 他不算。 隔壁病床一个陪护的大妈探过头来,好心地搭腔。 “小姑娘,你别怪你男朋友。” “他刚才接了个电话,听起来好像很急的样子,我看他脸都白了,匆匆忙忙就跑出去了。” 大妈咂了咂嘴,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话说回来,你男朋友的手机铃声还挺特别的,是一段很轻柔的钢琴曲,跟他那冷冰冰的样子可真不像。” 一段很轻柔的钢琴曲…… 苏棠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那段铃声。 那是傅斯年专门为阮知意设置的。 独一无二。 所以,又是一道二选一的题。 而她,永远是那个被毫不犹豫抛弃的选项。 真可笑。 她竟然在睡着前,还对他抱有那么一丝丝的幻想。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谢谢你,我知道了。” 苏棠对护士和那位大妈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心底那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彻底熄灭。 也好。 彻底死心,才能彻底重生。 输完液,已经是午夜。 苏棠拢了拢身上那件属于傅峋野的西装外套,独自一人走出了医院大门。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清冽的雪松气息,像一个沉默而坚定的拥抱,包裹着她。 晚风带着深秋的寒意,迎面吹来,苏棠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 就在她准备去路边叫车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在她身边停下。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雍容华贵、保养得宜的脸。 “苏小姐?” 苏棠闻声回头,有些意外。 “叶董?” 车里的女人,正是她之前的一位客户,叶秀。 一位在商界颇有名望的女强人。 叶秀头上的银丝梳理得一丝不苟,眉眼间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温和与睿智。 她看到苏棠,眼睛先是一亮,随即,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和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男士西装上,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这么晚了,一个人?” 叶秀的声音温和有力。 “是来拿药的?” “嗯,一个朋友生病了。”苏棠随口找了个借口。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叶秀没有追问,直接打开了车门。 “不用麻烦了叶董,我自己打车就好。” “上来。”叶秀说道,“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苏棠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暖气很足,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前几天你帮我设计的那条项链,我很喜欢,我的朋友们也都赞不绝口。” 叶秀看着苏棠,眼神里满是欣赏。 “苏小姐,你不仅有才华,更有风骨。” 上次在“听雨轩”,路易斯刁难阮知意时,所有人都等着看热闹,只有这个女孩,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冷静与体面。 不卑不亢,不落井下石。 单凭这一点,就让叶秀对她刮目相看。 “叶董过奖了。”苏棠浅浅一笑。 “我这个人,从不轻易夸人。” 叶秀话锋一转。 “其实,我一直想找个机会,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是我一个学生,很优秀,但也……有点不让人省心。” 叶秀提起那个学生时,眼神里是混杂着骄傲与无奈的复杂情绪。 “我总觉得,你们会很合得来。” 第二十九章 介绍对象 苏棠听着叶秀的话,眼睫毛微微一颤。 给她介绍人认识? 她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没有半点心思。 “叶董的好意我心领了。” 苏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疏离的客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只是,我已经有对象了。” 她下意识地,用了一个在法律上即将失效的身份作为挡箭牌。 “哦?” 叶秀的眉梢微微挑起,眼中的欣赏未减, “有对象了?” 她又上下打量了一遍苏棠。 女孩脸色苍白,眼神倦怠,身上还穿着不合身的男士西装,一看就是刚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 午夜时分,一个年轻女孩独自在医院门口游荡。 她的丈夫呢? 叶秀的语气里添了几分不满。 “既然有对象,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这么晚还在外面?” “他……工作忙。” 苏棠的声音很轻,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苍白得可笑。 叶秀是什么人,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一眼就看穿了这敷衍之词。 她没再多问,只是眼底划过一抹了然和几不可闻的叹息。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 车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叶秀垂下眼帘,手指在膝盖上的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 一条信息无声地发送了出去。 【叶秀:给你物色了个顶好的姑娘,有才华有风骨,你见了保管喜欢。】 另一边,傅氏集团顶层办公室灯火通明。 傅峋野看着手机上弹出的消息,线条冷硬的薄唇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回复。 【傅峋野:老师,不必费心了。】 【傅峋野:我有喜欢的人了。】 叶秀看到回复,微微一怔,随即失笑。 这小子,倒是痴情。 她收起手机,不再提刚才的话题。 宾利平稳地停在了苏棠的工作室楼下。 “谢谢您,叶董。” 苏棠推开车门,回头真诚地道谢。 “好好照顾自己。” 叶秀温和地叮嘱了一句。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值得你委屈自己。” 苏棠的心口微微一热,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 她挥手与叶秀告别,转身走进大楼,回到空无一人的工作室,苏棠脱下身上那件属于傅峋野的西装。 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夜的冰冷空气。 她将西装仔细叠好,放在一旁,准备找时间干洗了还给他。 刚在沙发上坐下,手机屏幕就亮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 【司凯:苏棠,我跟瑶瑶后天订婚,在丽思卡尔顿,有空过来玩吗?】 司凯。 傅斯年那群狐朋狗友里,唯一一个还算得上是朋友的人。 当年傅斯年对她冷若冰霜,他圈子里的人也都有样学样,对她这个傅太太视若无睹,甚至明嘲暗讽。 只有司凯,见面时会客气地喊她一声嫂子,会在她被刁难时,不着痕迹地帮忙解围。 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在当时孤立无援的苏棠看来,已是难得的善意,所以也是苏棠当时难的能说两句话的朋友。 如今人家订婚,亲自发来邀请…… 苏棠叹了口气,实在不好回绝。 她回复道:【恭喜,我一定到。】 两天后,丽思卡尔顿酒店宴会厅。 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苏棠穿着一身简约的香槟色礼服,画了个淡妆,将精心挑选的一对袖扣作为礼物送上。 她给司凯和他的未婚妻送上祝福,随了份子钱,便端着一杯香槟,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她不想引人注目,更不想碰到傅斯年。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伴随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冰冷的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斯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头紧锁,虽然这段时间,傅斯年是对她心软了些,但是苏棠这没有边界感的行为还是让他心里别扭。 苏棠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液体。 “司凯请我来的。” “他请你?”傅斯年冷笑一声,“你们很熟?” 在他看来,苏棠不过是他身边一个无关紧要的附属品,司凯怎么可能越过他,单独邀请她? 一定是她用了什么手段,死皮赖脸跟来的。 还没等苏棠说话,一道娇柔做作的声音就从旁边响了起来。 “斯年,你别这么说棠棠姐嘛。” 阮知意亲昵地挽住傅斯年的手臂,一身白色的小礼服,衬得她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她看向苏棠,眼神里却带着胜利者的轻蔑与怜悯。 “棠棠姐,我知道心情不好,想来这种喜庆的场合沾沾喜气。” “可人家是订婚宴,你一个……一个没有爱情的弃妇,出现在这里,不太合适吧?” 这话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周围已经有几道看好戏的目光投了过来。 苏棠捏着高脚杯的指节微微泛白。 她不想在别人的订婚宴上闹得太难看。 这不仅是对主人的不尊重,更是把自己拉低到和阮知意一个水平。 她决定无视。 然而,她的沉默在阮知意看来,却是软弱可欺的证明。 阮知意见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说得更起劲了。 “哎呀,你看你,还是这么不爱说话,难怪斯年不喜欢你。” “女人啊,还是得温柔小意一点,不能像你这样,成天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好像谁都欠了你几百万似的。” “现在好了,被赶出傅家了,以后可怎么办呀?” 她一边说,一边故作担忧地叹气,身子却更紧地贴着傅斯年,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傅斯年没有制止,任由她发挥,这无疑是一种纵容。 苏棠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者难堪。 反而,是冲着阮知意,粲然一笑。 那笑容,明艳,却又冷得像淬了冰。 “你说完了吗?” 阮知意被她笑得心里一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你想干什么?” 苏棠站起身,将手中的香槟杯优雅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然后,她朝阮知意走近一步。 “你说得对。”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 “弃妇出现在这里,确实不太合适。” “所以——” 她的话音未落,手臂猛地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阮知意的脸上! 第三十章 打的就是你 周围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地钉在了这里。 苏棠那个在傅家三年,温顺得像只猫,连大声说话都少见的女人,居然动手了! 阮知意捂着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半边脸,彻底懵了。 火辣辣的疼痛从脸颊蔓延到大脑,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随即,滔天的羞辱和愤怒席卷而来! “苏棠!你敢打我?!” 她尖叫出声,那张我见犹怜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扭曲,再也维持不住半分柔弱。 傅斯年也从震惊中回过神,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把抓住苏棠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你疯了?!” 他低吼道,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苏棠吞噬。 然而,就在阮知意准备扑上来撕打,傅斯年准备发作的瞬间—— 苏棠的身体,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一晃,重重地跌坐回身后的椅子上。 她踉跄着,仿佛承受不住傅斯年的力道,也仿佛承受不住这锥心的一幕。 刚才那个眼神淬冰,挥手利落的女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肩膀微微颤抖,眼眶瞬间泛红的弱者。 一滴晶莹的泪珠,恰到好处地从她眼角滑落,划过苍白的脸颊。 “我知道……” 她的声音,破碎,嘶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委屈。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傅斯年,我一直都知道。” 她抬起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面目狰狞的男人,这是苏棠第一次在傅斯年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 傅斯年的怒火,就这么被这突如其来的泪水,浇得一滞。 苏棠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目光转向捂着脸,满眼怨毒的阮知意。 “可是阮小姐,就算如此,你又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揭我的伤疤,往我心上捅刀子呢?” “你明知道我有多难过,还要用‘弃妇’这两个字来羞辱我。” “是,我就是个弃妇。” 她自嘲地笑了笑,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一个……一个为了成全你们,不得不退出的弃妇!” “我这块挡箭牌,这块替你们遮掩不堪关系的遮羞布,当得还不够好吗?” “你们明明可以在我背后继续恩爱,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把我最后一丝尊严,也踩在脚下,才肯罢休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周围竖起耳朵的宾客们耳中。 挡箭牌? 遮羞布? 不堪的关系? 信息量太大了!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稀薄,一道道探究、鄙夷、同情的目光,在傅斯年和阮知意之间来回扫射。 这……这简直是惊天丑闻! 傅斯年原本满腔的怒火,在苏棠这番“哭诉”下,瞬间被心虚和恐慌所取代。 他做梦也没想到,一向隐忍的苏棠,会选择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将他们之间最肮脏的秘密,血淋淋地撕开在众人面前! 他看着周围那些异样的眼神,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烫,像是被人当众也甩了一个耳光。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阮知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棠,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说苏棠污蔑? 可她和傅斯年的关系,在这个圈子里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人敢拿到明面上说而已。 现在被苏棠这个正主一捅破,所有流言都成了实锤! 她终究是要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她还要维持自己清纯白莲花的形象!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能承认那些龌龊? “斯年……” 阮知意只能求助地看向傅斯年,希望他能为自己出头。 傅斯年此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颜面尽失。 他压下心头的慌乱,强作镇定地对阮知意低喝道: “跟她道歉!”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阮知意道歉,把事情定性为女人间的口角,而不是什么不堪的三角关系。 “什么?”阮知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凭什么跟她道歉?是她先打的我!” “我让你道歉!” 傅斯年加重了语气,眼神里充满了警告。 他不能让事情再发酵下去了! 阮知意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委屈和不甘涌上心头,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倔强地扭过头,不肯开口。 傅斯年见状,一阵烦躁,又不想在众人面前跟她拉扯,只好转过头,试图和稀泥。 “苏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别在司凯的订婚宴上闹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安抚。 苏棠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缓缓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算了?” “不用了。” 她轻声说道,然后扶着椅子,慢慢地站了起来。 那份破碎和脆弱,瞬间从她身上褪去,又恢复了那份清冷和疏离。 她越过傅斯年和阮知意,走到宴会的主人司凯面前,微微欠身。 “司凯,抱歉,把你的订婚宴搅得一团糟。” “我先走了。” 司凯和他的未婚妻站在一旁,早已是满脸尴尬,闻言连忙摆手:“没事没事,苏棠你……” 苏棠却没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宴会厅门口走去。 背影决绝,没有半分留恋。 就在她快要走到门口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气场冷冽强大,与宴会厅内的浮华格格不入。 那张英俊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黑眸却像寒潭,让人看不透情绪。 是傅峋野。 苏棠的心,咯噔一下。 完了。 被未来的合作伙伴,看见自己刚才那么绿茶的一幕,他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工于心计,爱演戏的女人,从而取消合作?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过了一瞬。 下一秒,她便释然了。 看见就看见吧。 取消就取消吧。 她苏棠,已经不是那个需要看任何人脸色才能活下去的女人了。 她面色平静地与他对视一眼,准备从他身边绕过去。 傅峋野却没有动。 他的目光从苏棠微红的眼角,和那强撑的镇定上一扫而过。 随即,他微微侧头,冰冷的视线越过苏棠的肩膀,投向了她身后脸色铁青的傅斯年,和捂着脸哭哭啼啼的阮知意。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股骤然降临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傅峋野缓缓收回目光,声音低沉,淡淡地开口。 “发生什么事了?” 第三十一章 买房 刚才傅斯年质问苏棠时,周围还有好事者窃窃私语,巴不得火上浇油。 但此刻,傅峋野一开口,整个宴会厅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了。 议论声,在一瞬间被掐断了喉咙。 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背脊,都下意识地窜起一股凉意。 谁不知道,这位傅家新晋的掌权人,手段狠戾,不近人情。 惹了傅斯年,顶多是生意上受些打压。 惹了傅峋野……那可能是真的会从这个圈子里消失。 没人敢在他面前嚼舌根。 眼看气氛就要凝固成冰,宴会的主人司凯,连忙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先是恭敬地打了声招呼,然后转向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 “嗨,大家别愣着啊,就是小两口闹了点别扭,没什么大事,都怪我,今天我订婚,让大家见笑了。” 他嘻嘻哈哈地打着圆场,试图将这桩即将引爆的豪门丑闻,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 “来来来,音乐继续,大家继续喝。” 司凯巧妙地给众人一个台阶下,宾客们也心领神会,纷纷转过身,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场面一时间又恢复了虚伪的热闹。 傅峋野没再看那边的闹剧,他只是垂眸,看着面前的苏棠。 苏棠也抬眼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既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也没有求助的脆弱。 她只是,想离开这里。 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迈开步子,从他身侧绕了过去。 这一次,傅峋野没有再拦她。 他只是站在原地,冰冷的目光追随着她决绝的背影,直到那抹香槟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 司凯处理完宾客,又折返回来,凑到傅峋野身边,压低了声音。 “这事儿……您看?” 傅峋野收回目光,端起侍者托盘里的一杯香槟,轻轻晃了晃,猩红的酒液在他手中漾开一圈危险的涟漪。 “怎么?” 司凯看着他那副冷淡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终究是有些看不下去。 “说句不该说的,苏棠当年……毕竟是替斯年挡过灾的,差点连命都没了。” “现在把人逼成这样,恩将仇报,传出去不好听。” “你们傅家,也该放过她了。” “放过她?” 傅峋野冷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像淬了冰。 他侧过头,幽深的眸子盯着司凯,那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你觉得,是傅家不放人吗?” 司凯一愣。 只听傅峋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和……怨气。 “是她自己,非要一头撞死在傅斯年那堵南墙上。” “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你让我怎么放?” 司凯听着他话里那股子不对劲的酸味和戾气,心头猛地一跳。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傅家这趟浑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这不是简单的叔侄恩怨,更不是什么豪门八卦。 这浑水的中心,是苏棠。 而搅动这浑水的人里,还有一个他万万没想到的傅峋野。 司凯聪明地闭上了嘴,举起酒杯碰了一下。 “当我没说,您随意。” 说完,他便识趣地转身走开了。 傅家的事,还是不掺和为好。 …… 苏棠走出丽思卡尔顿酒店,晚风带着凉意吹来,让她滚烫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这里地处郊区的度假区,风景优美,却也偏僻。 普通的出租车开不进来。 苏棠皱了皱眉,收起手机,决定沿着山路往下走走看。 夜色渐深,盘山公路上一片寂静,只有零星的路灯洒下昏黄的光。 走了近十分钟,身后传来一阵平稳的引擎声。 一辆白色的路虎揽胜,在她身边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苏棠?” 夏修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惊讶。 苏棠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 “夏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修然温和地笑了笑,“出来采风,找点灵感。你呢?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散步?” 苏棠坦然:“打不到车。” 夏修然了然,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吧,我送你。” 苏棠也没矫情,道了声谢,便提着裙摆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启动,夏修然没多问宴会上的事,只是放了些舒缓的音乐。 苏棠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等车子停在她工作室楼下时,已经是深夜。 苏棠解开安全带,正要道谢下车,却猛地顿住了。 工作室门口的路灯下,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正斜倚在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旁。 男人指尖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他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缓缓抬起头,那双淬了寒冰的眸子,精准地锁定了副驾驶座上的苏棠。 是傅峋野。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一直在等她? 夏修然也看见了那个男人,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股强烈的,毫不掩饰的敌意。 苏棠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玩得开心吗?” 傅峋野掐灭了烟,声音冷得掉渣。 他甚至没看苏棠,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从车上下来的夏修然,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不知死活的物品。 夏修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礼貌地对苏棠说:“那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苏棠点了点头。 然而,夏修然刚准备上车,傅峋野却突然开口了。 “你不肯跟我结婚,就是为了他?” 苏棠和夏修然,都愣在了原地。 苏棠是震惊,她没想到傅峋野会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种话! 夏修然则是彻底的错愕和茫然。 结婚? 谁?苏棠和眼前这个气场骇人的男人? 傅峋野没等他们反应,一步步逼近,停在夏修然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一个设计师?” 他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轻蔑。 “靠女人找灵感?” “还是说,苏棠就是你的下一个灵感缪斯?” “夏先生,我劝你离她远一点。” “她不是你能碰的人。” 夏修然被他这番莫名其妙的挑刺和羞辱,弄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苏棠终于回过神,她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蹙眉看着傅峋野。 “你发什么疯?” 傅峋野低头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她看不懂的受伤。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刻进骨子里。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拉开车门,上车。 黑色的迈巴赫发出一声咆哮,绝尘而去,只留下愣在原地的苏棠和夏修然。 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冷冽的烟草味。 良久的沉默后,夏修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看着迈巴赫消失的方向,有些迟疑地问。 “他……一直都这样吗?” 苏棠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也有些犹豫。 “可能……他工作压力太大,精神出问题了吧。” 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出傅峋野今晚这一系列反常行为的合理解释。 送走了一脸困惑的夏修然,苏棠疲惫地回到工作室,走到了里间的小休息室。 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占据了房间大部分空间。 她看着这张床,突然意识到,自从她搬出傅家别墅,这么久以来,她竟然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住处”。 工作室是用来工作的。 傅家赔给她的那套房子…… 一想到那里面可能承载着傅斯年和阮知意过往的痕迹,她就觉得晦气,连看一眼都嫌脏。 她要买房。 第三十二章 偷领带 黑色的迈巴赫在夜色中疾驰,从傅峋野上车,整个车里的气氛就压抑的很。 司机紧紧握着方向盘,连呼吸都刻意放缓到几不可闻。 后视镜里,他能看见自家老板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 特助林舟坐在副驾,更是如坐针毡,后背的衬衫几乎要被冷汗浸透。 他悄悄给司机递了个眼神,询问, 「怎么回事?」 司机用口型无声地回。 「不知道啊!」 林舟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他表示他也很懵逼,他也很绝望啊! 他就守在车边,眼睁睁看着傅爷下了车,和苏小姐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带着一身能冻死人的寒气回来了。 这几句话,是引爆了什么炸药吗? 早知道他就跟着下车了!还能知道因为啥,现在好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后座的傅峋野缓缓闭上了眼。 黑暗中,苏棠的脸却在眼前愈发清晰。 不是刚才她挡在那个男人面前,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模样。 而是她坐在夏修然车里,侧脸沐浴在柔和灯光下的恬静。 是在宴会厅,她与司凯低声交谈时,唇边那一抹极淡的笑意。 最后出现她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永远警惕,永远疏离。 为什么? 为什么她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那么放松,那么……鲜活。 唯独在自己面前,永远像一只受惊的鹌鹑,竖起全身的尖刺,随时准备逃离。 一股无名火在他胸口横冲直撞,阴郁吞噬着理智,叫嚣着把人关起来。 “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傅峋野毫无征兆地开口。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司机和林舟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身体僵直,一个字都不敢吐。 吓人? 您何止是吓人! 您刚才那眼神,简直是想把那位夏先生生吞活剥了! 得不到回答。 傅峋野的心情,瞬间又恶劣了三分。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指尖却无意中触碰到了口袋里一方柔软的布料。 他将那东西掏了出来。 是一条领带。 真丝质地,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光泽。上面用银线绣着极简的竹叶暗纹,低调而雅致。 是苏棠的手笔。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他刚才趁着司凯不注意,从礼物堆里“顺”出来的。 指腹摩挲着那细腻的丝滑触感,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傅峋野周身的戾气,奇迹般地,被这一点点温柔的触感抚平了些许。 …… 与此同时,丽思卡尔顿的总统套房内。 司凯正对着一地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礼物盒,抓狂地挠着头。 他的未婚妻无奈地走过来,帮他整理着领结。 “到底在找什么?客人都快走光了。” “领带!苏棠送我的那条领带不见了!”司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条领带而已,明天我再给你买十条。” “那不一样!”司凯哀嚎,“你忘了?你那枚竹叶胸针,也是苏棠设计的!” “我求了她好久,她才答应也给我设计一条同款的领带,凑成情侣款!” “这可是我们爱情的见证啊!” 未婚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戳了戳他的额头。 “行了,别嚎了,说不定是哪个佣人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收起来了,明天我帮你问问。” 司凯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劲。 可恶!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贼,偷了他的宝贝! 他一定要这么小偷付出代价! 不过……司凯委屈的张开双臂,“要抱抱。” 未婚妻无奈的叹了口气,配合的伸手,结果本来说要抱抱的某人,直接横抱起直冲卧室, “喂!不是说抱抱吗?!” “宝贝,今天可是咱们得洞房花烛夜,没事,床上也能抱!” …… 两天后。 苏棠按照约定,来到了城西的“云栖庄园”看房。 这里是新开发的顶级豪宅区,一户一景,私密性极佳。 销售经理毕恭毕敬地跟在她身边,详细地介绍着。 “苏小姐,您看的这套是整个项目里位置最好的一套平层大宅,南向采光,前面没有任何遮挡,可以直接看到庄园中心的湖景。” 苏棠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和修剪整齐的草坪,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里安静,干净,适合开始新的生活。 “就这……” 她刚准备开口定下,一道熟悉得让她生理性不适的声音,却从身后传了过来。 “苏棠?” 苏棠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缓缓转过身,果然看到了那张英俊却让她厌烦的脸。 傅斯年。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棠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她是不是跟傅家八字犯冲? 没离婚的时候,特意守着,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傅斯年的人影。 这刚离了婚,不想见面了,怎么反倒抬头不见低头见,快成天天见了? 傅斯年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他三两步走了过来,目光扫过这间宽敞明亮的客厅。 “看房?” 苏棠懒得理他,只冷淡地“嗯”了一声。 一旁的销售经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虽然眼前这个男士看着很惊喜,女士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多年的销售经验练就的察言观色让他立马意识到,这位女士不高兴了。 不要啊! 他在心底哀嚎,这个月就差这一单就能完成销售额了,千万不要因为这一单影响他的业绩啊! 傅斯年却像是没察觉到苏棠的冷漠,自顾自地说道。 “这里的房子不错,安保和环境都好。” 他顿了顿,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他们还是最亲密的夫妻。 “家里的房子住不惯了?没事住不惯我们就换一个。” “一会让人收拾东西,我陪你一起搬家。” 苏棠皱了皱眉,刚想开口拒绝,傅斯年又自顾自的说, “看上哪套了?我帮你参考参考。” “毕竟买房子是大事,男人看房子的眼光,总归比女人要长远些。” 第三十三章 不劳您费心 苏棠几乎要被傅斯年这番理所当然的言论气笑了。 男人看房子的眼光? 她的“樊笼”拿奖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抱着阮知意卿卿我我。 不等苏棠开口,一道娇柔的女声就带着几分嗔怪,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斯年,你怎么自己先进来了?不是说好陪我看房子的吗?” 阮知意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身上穿着一条纯白的连衣裙,愈发衬得她楚楚可怜。 她亲昵地挽上傅斯年的手臂,目光一转,才像是刚看见苏棠似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迅速冷了下来。 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脏东西。 傅斯年感受到了她的不悦,连忙解释道。 “知意,我在这碰到苏棠了。” “她一个人看房不方便,我陪陪她。” 阮知意的脸色依旧难看,但当着外人的面,她还是强撑起了大度的姿态。 她松开傅斯年的手臂,柔柔地叹了口气。 “既然苏小姐需要你,那你就先陪着她吧。” 她顿了顿,用一种宣誓主权的口吻,轻声补充。 “记得早点回家。” 回家? 回哪个家? 周围几个跟着看房的贵妇,以及那位销售经理,眼神瞬间就变了。 他们看看打扮清冷、独自一人的苏棠。 再看看亲昵地挽着傅斯年,一副女主人姿态的阮知意。 脑子里已经自动上演了一出原配抓小三,结果小三段位太高,反而把原配衬得像个外人的大戏。 几道鄙夷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了苏棠身上。 苏棠感受到了那些目光,心底一片冰凉,随即涌上的是滔天的恶心。 她看着眼前这对不知廉耻,还要把恶心事摆到台面上来的男女。 出轨就出轨。 暗度陈仓就暗度陈仓。 为什么非要跑到她面前来,把她这个正妻,衬托成一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她受够了。 傅斯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抚阮知意。 苏棠却先一步打断了他。 “买房这种小事,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毕竟公公刚走,你操心的是还多着呢” 她声音不大,清清冷冷的,却像一颗炸雷,在众人耳边炸开。 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阮知意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失。 苏棠没有看她,目光直直地落在一脸错愕的傅斯年身上。 她微微勾起唇角,那笑意却冷得像冰。 “还是先让我丈夫,送你回去吧。” 丈夫! “丈夫”这两个字,就是直接投下了一颗原子弹!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那些刚才还对着苏棠指指点点的贵妇们,此刻脸上的表情比调色盘还精彩。 她们看看脸色惨白的阮知意,再看看面沉如水的傅斯年。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不是原配抓小三! 这……这比电视剧还刺激! 一道道鄙夷、探究、看好戏的目光,瞬间调转方向,像无数根利箭,齐刷刷地射向了阮知意! 阮知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隐忍的苏棠,会用这种最简单,也最致命的方式,直接撕开了她最后一块遮羞布! 销售经理更是个人精,眼看就要闹出豪门丑闻,影响他做生意。 他一个箭步,恰到好处地挡在了苏棠面前,脸上堆满了职业化的笑容。 “苏小姐!哎呀,您看我这记性!” “我突然想起来,我们顶层还有一套带空中花园的楼王,一直没对外开放,我觉得那套的设计风格,才最配您的气质!” 他这番话,既给足了苏棠面子,又不动声色地将她和那边的闹剧隔离开来。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这位苏小姐一看就是今天最有购房意向的大客户! 他可不能让那对狗男女搅黄了自己的业绩! 苏棠看了他一眼,顺着台阶就下。 “好,那带我去看看。” “好的好的!您这边请!” 销售经理如蒙大赦,立刻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殷勤地领着苏棠朝另一部专属电梯走去。 从头到尾,苏棠再没看身后的傅斯年和阮知意一眼。 仿佛他们,只是两团碍眼的垃圾。 回去的路上,苏棠接到了江知意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练,还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兴奋。 “棠棠!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傅氏集团,要投资我们的工作室!” 苏棠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 傅氏? 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傅斯年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她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我拒绝。” “为什么?!”江知意拔高了声音,“这可是傅氏!国内的商业巨头!有了他们的投资,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我不想和傅家再有任何牵扯。”苏棠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江知意在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明白了什么。 “棠棠,你搞错了。” “不是你想的那个傅氏。” “是傅峋野的傅氏。” 傅峋野? 苏棠愣住了。 “你的作品‘樊笼’,在上次的国际新锐设计师大赛上不是大放异彩吗?” “听说,就是傅氏的总裁,傅峋野,亲自点名,说非常欣赏你的设计理念。” 苏棠的眉心微蹙。 傅峋野? 他欣赏自己的设计? 她怎么觉得,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 “我还是觉得……” “你先别急着拒绝!”江知意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连忙打断她。 “棠棠,我知道你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但是,他手里有我们最需要的东西!” “什么?” “马达加斯加的深海幽灵蛛丝!我们找了快半年都没找到的那批顶级材料!” 江知意激动地说:“据说傅峋野前段时间垄断了全球的货源,只有他手里有!有了那批材料,你的下一个系列,绝对能封神!” 苏棠的心,猛地一跳。 深海幽灵蛛丝……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材料,轻如蝉翼,韧如钢丝,在不同光线下能变幻出星空般的色泽,是她构思中那个名为“星河”系列最核心的元素。 她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没想到,竟然在傅峋野手里。 电话那头,江知意放缓了语气。 “傅峋野的特助联系我了,说傅总很有诚意。” “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他说,‘先别急着拒绝,等明天下午见完面,再做决定’。” 苏棠握着手机,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傅峋野那个危险的男人远一点。 可是,深海幽灵蛛丝的诱惑,又像一个无形的钩子,牢牢地勾住了她作为设计师的灵魂。 良久。 她缓缓开口。 “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 挂了电话,苏棠回到工作室,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明天下午。 她倒要看看。 这个心思深沉的男人,除了用稀缺材料做诱饵,还能拿出什么东西,来说服她。 第三十四章 她一直没回来 回傅宅的路上,傅斯年越想越不对劲。 车内的气压低得骇人,司机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满脑子都是苏棠在售楼处的样子。 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苏棠。 以往的苏棠,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会默默忍受,然后用那双小鹿般的眼睛看着他,无声地控诉。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这么……具有攻击性了? 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恐慌。 车子平稳地驶入傅家别墅。 傅斯年几乎是立刻推门下车,大步流星地朝楼上走去。 他要见她。 他必须立刻见到她,问个清楚! 然而,当他推开苏棠卧室房门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入目之处,一片狼藉。 地上散落着无数被撕碎的设计图纸,像是被人泄愤般蹂躏过。 墙上,画板上,甚至她那张干净整洁的书桌上,都被蜡笔画上了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涂鸦。 整个房间,像是被一场风暴洗劫过。 傅斯年的血液,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 一股滔天的怒火,从他胸腔里猛地炸开! “谁干的?!” 他猛地转身,对着空旷的走廊怒吼出声,声音里裹挟着骇人的风暴。 楼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阮知意抱着傅明远,小心翼翼地走了上来。 “斯年,怎么了?” 傅斯年没有理她,目光死死地盯在她怀里的傅明远身上。 那个三岁的小孩,手里还攥着一截断掉的红色蜡笔。 答案,不言而喻。 傅斯年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冰。 “谁让他进苏棠房间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压迫感。 阮知意被他看得心头发慌,下意识地将孩子抱得更紧了。 “我……我不知道……” 她眼圈一红,声音立刻带上了哭腔。 “明远说想找棠棠阿姨玩,我就让他自己上来了……我不知道他会闯这么大的祸……” “斯年,他才三岁,他什么都不懂啊!” 傅斯年看着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的烦躁不减反增。 他根本不想听这些废话。 “苏棠呢?” 他厉声质问。 “她人去哪儿了?!” 阮知意被他吼得一哆嗦,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 “我……我不知道……” “我问她去哪儿,她也不说……” 傅斯年根本不信。 他转头,对着楼下喊道。 “管家!” 年过半百的管家立刻小跑了上来,恭敬地低下头。 “先生。” 傅斯年的目光如利刃般落在他身上。 “太太去哪儿了?” 管家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先生,老夫人那边下午派人来接走了太太。” “说是之前安排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让太太过去帮忙。” “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他身后的阮知意松了一口气,还好早就跟管家串好了口供。 阮知意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她好不容易才把苏棠赶出去,她是绝对不会让苏棠再回来的! 傅老太太? 傅斯年眉头紧锁。 他了解自己的奶奶,就算有事,也绝不会用这种不打招呼的方式把人带走。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翌日,下午。 苏棠按照约定的时间,抵达了那家隐匿在市中心的顶级私人会所。 她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下颌线。 整个人看起来,冷静,专业,且疏离。 昨晚别墅里发生的一切,她已经从江知意那里听说了。 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那座牢笼里发生的一切,都再也无法伤害到她。 推开包厢厚重的木门,一道沉静的视线立刻落在了她身上。 傅峋野早已等在了里面。 他没有穿西装,只着一件质感极佳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和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苏小姐。” 她在傅峋野对面的位置坐下,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 “傅总,我们来谈谈投资的具体事宜吧。” 她开门见山,不想浪费任何时间。 傅峋野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提起桌上的白玉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清茶。 茶香袅袅。 “尝尝。” 他将茶杯推到她面前,“这家店的碧螺春,还不错。” 苏棠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还是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确实不错。 她放下茶杯,再次开口。 “关于‘樊笼’后续系列的开发,我的计划是……” “先吃饭。” 傅峋野打断了她。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东坡肉,放进她面前的骨碟里。 “饿着肚子,谈不好事情。” 苏棠看着碟子里的那块肉,终于抬起眼,目光清冷地直视着他。 这个男人,从她进门开始,就一直在主导着一切,用一种不动声色,却又无比强势的方式。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变成了傅峋野一个人的美食介绍会。 “这道松鼠鳜鱼,要趁热吃。” “这个蟹粉狮子头,入口即化。” “还有这个汤……” 每当苏棠试图将话题拉回工作,都会被他用一句“尝尝这个”给轻描淡写地岔开。 终于,苏棠放下了筷子,她的耐心宣告告罄。 “傅总。” 她声音冷了下来。 “如果你今天的目的只是请我吃饭,那我想,我已经吃好了,就不打扰了。” 傅峋野也放下了筷子。 他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当初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 图穷匕见。 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恢复了平静。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苏棠身体微微后倾,拉开一丝距离,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诮。 “我很好奇。” “我接受傅氏的投资,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意有所指。 “而如果……我答应嫁给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傅峋野闻言,黑眸里掠过一抹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思索了两秒,给出了他的答案。 “足够的自由。” “以及,足够的金钱。” 他看着她,声音平稳而笃定。 “我,以及我身后的整个傅氏,都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需要钱,来支撑她的事业和野心。 但她更需要的,是挣脱一切束缚的,绝对的自由。 傅峋野给出的,正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苏棠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合作愉快。” 她的声音清脆,像是玉石相击。 “我,欢迎傅氏的融资。” 她只字未提结婚的事。 傅峋野看着她伸出的手,黑眸深沉,最终也伸出手,与她交握。 肌肤相触的瞬间,温热的体温传来,却又立刻分开。 苏棠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嗡”地震动了一下,亮了起来。 一条新的消息,清晰地弹了出来。 发件人:傅斯年。 【听你助理说你来吃饭了,我在外面等你,一会一起回家。】 第三十五章 她不想再等了 苏棠看着那行字,只觉得眼底一阵发酸,不是委屈,是极致的厌烦。 就像一块黏在鞋底、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令人作呕。 她缓缓抬起眼,看向对面的傅峋野。 这个男人,深沉,强大,给予了她最渴望的自由和尊重。 而另一个男人,此刻正在外面,用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姿态,企图将她重新拖回那个泥潭。 一个念头猛地冒了出来。 她不想再等了。 一天都不想。 苏棠收回目光,将手机屏幕朝下,盖在桌面上,彻底隔绝了那个名字。 “傅总。” 傅峋野抬眸,深邃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苏棠直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之前提过的,离婚证什么时候能送来?”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傅峋野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微微一顿。 他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快到无法捕捉的错愕。 他以为,她会犹豫,会挣扎,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彻底割舍。 毕竟,她爱了傅斯年那么多年。 可现在,她问得如此平静,如此干脆。 原来,她不是放不下,而是,已经彻底不想要了。 那瞬间的错愕过后,傅峋野的眼底,漾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他缓缓放下茶杯,声音低沉而笃定。 “三天内。” “最迟三天,我会让人把离婚证送到你手上。” 说完,他拿起自己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了几下。 一条消息,瞬间发送了出去。 【苏小姐的离婚事宜,三天之内,办妥。】 …… 傅氏集团顶层,总裁特助办公室。 陈助理看着手机上突然弹出的消息,整个人都懵了。 他揉了揉因为加班而酸涩的眼睛,又看了一遍。 没错。 是老板发来的。 催办苏棠小姐的离婚证?! 陈助理彻底凌乱了。 前几天他小心翼翼地提起这件事时,这位爷还一脸“与我何干”的不耐烦。 怎么今天……就跟火烧眉毛一样催起来了? 女人的心,海底针。 老板的心,也是。 …… 会所包厢内。 得到傅峋野肯定的答复,苏棠心头那块一直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动了动手指,看了一眼对面气定神闲的男人,最终还是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有些事,必须当面了结。 傅斯年那种人,霸道惯了,控制欲又强。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和傅峋野私下接触,甚至已经谈到了离婚后的合作,不知道要发什么疯。 她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也不想给傅峋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棠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 “傅总,今天谢谢你的款待,合作的细节,后续我的助理会跟进。” 傅峋野也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我送你。” 他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苏棠摇了摇头,婉拒了他的提议。 “不用了,外面有人等我。” 她顿了顿,补充道。 “我去把话说清楚。” 傅峋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坚持。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苏棠转身,拉开厚重的木门,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会所外,夜色已经降临。 一辆黑色的宾利,安静地停在路灯下,光晕将车身勾勒出冰冷的轮廓。 那辆车,她再熟悉不过。 苏棠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了过去。 然而,当她走近时,脚步顿了一下。 驾驶座上,傅斯年正偏着头,不知道在跟副驾驶的人说着什么,侧脸线条紧绷,似乎有些不耐。 而那个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的,赫然是阮知意。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侧脸柔美,看上去楚楚可怜。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阮知意转过头来,看见了她。 车窗缓缓降下。 阮知意的脸上,挂着一抹看似无辜,实则充满挑衅的笑意。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说出的话却像淬了毒的针。 “棠棠,你可算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谈完一个,还要接着去谈下一个呢。”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会所的大门,语气里的嘲讽不加掩饰。 “真是辛苦你了,刚离开斯年,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找下家吗?” 苏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连跟她争辩的欲望都没有。 她将目光转向驾驶座的傅斯年。 傅斯年也正看着她,眉头紧锁,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和为难。 他没有斥责阮知意,也没有让她下车。 他就那么看着苏棠,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她就是这样,你让着她点。 又是这样。 永远都是这样。 苏棠觉得,真没意思。 心底最后一丝残存的温度,也彻底被这沉默的偏袒,冰封了。 她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转身,伸手,利落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既然你们喜欢坐前面,那就坐个够吧。 然而,她的手刚碰到车门把手,身后,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了她的身侧。 是傅峋野。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出来,此刻正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像一座沉默的山。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车内脸色各异的两个人,最后落在傅斯年身上。 傅斯年看到他,也是一愣。 “小叔?” 傅峋野神色不变,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嗯,跟苏小姐谈点公事。” 他自然地将手插进西裤口袋,姿态闲适。 “没开车过来,不介意的话,顺路带我一段。” 他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 傅斯年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面对这个手握傅家实权的小叔,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苏棠坐进了后座。 傅峋野也跟着弯腰,坐了进来,就坐在她的旁边。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小小的车厢内,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傅斯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并肩而坐的两人,心头莫名地涌上一股烦躁。 他发动了车子。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 苏棠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将身边的男人当成了空气。 然而,就在一个转弯的瞬间。 一只温热的大手,在无人察觉的角落,轻轻地覆上了她的手背。 苏棠身体一僵。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傅峋野。 男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 仿佛那个做出僭越举动的,根本不是他,可他温热的指腹,却在她的手背上,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 像带着电流,酥麻的感觉,瞬间从手背窜上了她的脊椎。 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攥得更紧了。 他的手指,甚至得寸进尺地,缓缓地,挤进了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缠。 霸道,强势,不容反抗。 前面开车的傅斯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透过后视镜,猛地朝后座看了一眼。 第三十六章 收留一晚 在傅斯年的目光彻底聚焦在他们交缠的手上之前,苏棠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掌心里的温热骤然消失。 傅峋野侧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苏棠却无暇顾及他,她只是面无表情地迎上后视镜里傅斯年的视线,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傅斯年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后座光线昏暗,他刚才只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回头看,又没发现什么。 可那股莫名的烦躁,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小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斯年试探性的问。 傅峋野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仿佛完全没感受到车内诡异的气氛。 他淡淡地开口。 “约了朋友吃饭。”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苏棠,甚至抬手,极其自然地帮她理了理鬓边的一缕碎发。 动作亲昵,姿态熟稔。 “没想到这么巧,刚出门就碰上了苏小姐。” 苏棠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男人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警告定在了原地。 他故意的。 苏棠只觉得一阵铺天盖地的疲惫席卷而来。 一个傅斯年,一个阮知意,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 现在又多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傅峋野。 这些男人,究竟把她当成了什么?是随意可以争夺的战利品,还是他们彼此较劲的棋子? 她真的,累了。 前排的阮知意,透过后视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紧紧攥着安全带,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质里,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柔弱无辜的神情。 傅斯年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他这个小叔,向来不近女色,清心寡欲得像个活佛,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了? 还是他的……妻子。 “小叔住在哪儿?我先送你回去。”傅斯年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微微泛白。 傅峋野薄唇轻启,报出一个地址。 “星河湾,A栋。” 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内的空气再次凝固。 “星河湾?” 傅斯年颇为意外的从后视镜看了傅峋野一眼。 “小叔,你也住在那儿?” “苏棠也住那儿。” “哦?” 傅峋野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棠,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那确实是……很巧。”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不过,我那套房子,就是为了某人买的。” 傅斯年有些意外,他实在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这位千年冰山动了凡心? “什么人啊,能牵动小叔的心。” 听着傅峋野没那么反感他打听,傅斯年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傅峋野闲适地靠回椅背,目光却一瞬不瞬地锁在苏棠身上,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和占有欲。 “不方便说,我在等她离婚。” “轰——” 傅斯年的大脑一片空白。 人、妻? 他看着后座上神色淡漠的男人,那个他一向敬畏、甚至有些惧怕的小叔,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 荒唐! 这简直是荒唐至极! 他想开口劝阻,想斥责这种违背伦理的念头。 可话到嘴边,看着傅峋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傅斯年沉默了。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很快,车子缓缓驶入了星河湾的地下车库。 苏棠一秒都不想多待。 车刚停稳,她便立刻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苏棠!” 傅斯年也跟着解开安全带,作势要下车。 “斯年……” 副驾驶上,阮知意柔弱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恐惧。 “我一个人回去……有点害怕。” 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傅斯年,又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 “而且,明远还在家里等你呢……” 她总能精准地戳中傅斯年的软肋。 傅斯年下车的动作,果然顿住了。 他回头看着阮知意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眉心紧蹙,脸上写满了为难和挣扎。 最后,他看向已经站在车外的苏棠。 “你先上去,我送她回去,马上就过来找你。” 马上? 苏棠在心底冷笑一声。 他的“马上”,大概又要等到明天,或者后天,甚至……永远不会来了。 她已经不会再相信了。 苏棠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好。” 她甚至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就朝电梯口走去。 傅峋野也下了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傅斯年心头那股烦躁愈演愈烈,他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宾利发出一声沉闷的鸣笛,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回荡。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苏棠走了进去,傅峋野也跟了进来。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金属门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傅峋野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他突然嗤笑一声。 “苏小姐,你当初找男人的眼光,真不怎么样。”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嘲弄。 苏棠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闻言,掀起眼皮,冷冷地回敬他。 “你的品味也没高到哪里去。” 傅峋野的眸色沉了沉。 他上前一步,将苏棠困在了他和电梯壁之间。 “我的品味如何,你不是很快就能亲身体会到了吗?” 他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上,带着致命的蛊惑。 “苏、棠。” 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电梯里,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一路斗到了28楼。 “叮。” 电梯门再次打开。 苏棠快步走了出去,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她走到自己家门前,利落地从包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然而,当她把钥匙插进锁孔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身后的脚步声,竟然一直跟着她。 就在她的身后,一步之遥。 苏棠猛地回头。 傅峋野正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倚在她家门旁的墙上,黑眸含笑地看着她。 “你……跟着我干什么?” 苏棠的语气里充满了警惕。 傅峋野直起身,缓步朝她走来。 他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眼神坦然又无辜。 “我的房子还没收拾好。” “什么意思?”苏棠皱眉。 傅峋野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痞坏的笑。 他指了指她手里的钥匙,然后又指了指她身后的门,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暧昧的沙哑。 “意思就是……” “苏小姐,今晚,能收留我一下吗?” 第三十七章 我们离婚了 苏棠后退半步,拉开两人之间过分亲密的距离, “傅先生说笑了。” “我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傅峋野闻言,不仅没退,反而又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他微微俯身, “苏小姐,你不能这么无情。” “这个时间点,打不到车了。” “我的司机,也已经下班回家了。” 他一本正经地卖惨,黑眸里却闪烁着戏谑的光。 “总不能让我一个身价千亿的总裁,露宿街头吧?” “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别人会说你虐待合作伙伴。” 苏棠被他这番无耻的言论气笑了。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傅先生可以住酒店。” “星河湾附近,五星级酒店不下五家。” 傅峋野闻言,立刻露出一副“你怎么能这样想”的表情。 “我这人,认床。”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 苏棠:“……” 她真的,一个字都不想再跟他说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演技浮夸的男人,心底的烦躁几乎要冲破天际。 就在苏棠纠结的两秒钟里,思索着是报警还是直接关门比较有效时。 眼前的男人忽然站直了身体。 他脸上的委屈和无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抹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意。 “开个玩笑而已。” 傅峋野懒洋洋地开口,仿佛刚才那个赖着不走的人根本不是他。 苏棠还没反应过来。 就见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家门锁的旁边,按下了几个数字。 “嘀——”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响起。 她隔壁那扇一模一样的黑金大门,应声而开。 男人侧过身,倚在门框上,冲她挑了挑眉。 “忘了自我介绍。” “苏小姐,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我家,真的在这儿。” 苏棠彻底愣在了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他在车里说的那句“我那套房子,就是为了某人买的”…… 那个“某人”,竟然真的是她?!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直到傅峋野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那扇门又缓缓关上,苏棠才如梦初醒。 她深吸一口气,用钥匙飞快地打开门,逃也似的闪了进去。 …… 两天后。 苏棠接到了夏修然的电话。 “棠棠,路易斯今天下午的飞机回法国,一起去送送他?” “好。” 苏棠爽快地答应了。 下午两点,机场VIP候机室。 苏棠和夏修然陪着路易斯聊着天,气氛正好。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阮知意。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画着精致的淡妆,正温柔地跟一个外国男人说着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苏棠的目光,阮知意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阮知意微微一笑,款款地走了过来。 “苏小姐,好巧,你也是来送朋友的吗?” 苏棠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 对于这种段位的白莲花,任何多余的表情都是浪费。 阮知意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反而笑意更深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故作惊喜地开口。 “对了,以后我们就是同行了,还要请你多多指教。” 苏棠闻言,眸光微动。 同行? 阮知意一个靠男人养着的金丝雀,什么时候也对设计感兴趣了? 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阮知意捂着唇,娇俏地笑了笑。 “是斯年,他觉得我一个人在家太闷了,就出资给我开了一家设计公司。” “他说,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会支持。” 苏棠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年前的画面。 那时,她也想开自己的工作室,满心欢喜地拿着策划案给傅斯年看。 得到的,却是他冷冰冰的警告。 “苏棠,我不管你搞什么,但不许借助傅家一分一毫的名头。” “我傅斯年的妻子,不需要抛头露面。” 何其讽刺。 原来,他不是不支持,只是不支持她而已。 原来,他不是不允许妻子抛头露面,只是那个人,不能是她苏棠。 苏棠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此刻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剩下麻木的冷。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 “那祝你,生意兴隆。” 送走路易斯后,夏修然看着苏棠明显不对劲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棠棠,你没事吧?” 苏棠摇了摇头,“没事。” 夏修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换了个话题。 “我听说……你接受了傅峋野的融资?” “嗯。” “那……你的公司,现在还缺员工吗?”夏修然半开玩笑地问。 苏棠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修然,我这个小庙,可请不起你这尊大佛。” 夏修然笑了,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设计这东西,除了自由,最重要的,就是跟志同道合的人一起。” “而且,你那可不是什么小庙。”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背靠傅峋野这棵大树,未来不可限量。” “我现在加入,怎么说也算是公司的元老级人物了。” 夏修然找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却唯独没有说出心底最真实的那一句。 他只是想,离她近一点。 再近一点。 苏棠被他说动了。 夏修然的才华和能力,她比谁都清楚。 有他加入,她的公司无疑是如虎添翼。 “好,我随时欢迎。”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轻松了不少。 并肩往机场外走时,夏修然状似无意地提起。 “刚才那个女人……是傅斯年的……?” 他知道苏棠的婚姻状况,也知道她爱了傅斯年很多年。 苏棠的脚步顿了顿。 她侧头看着夏修然,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侧脸上,温暖又干净。 这个人,是她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朋友。 有些事,压在心里太久,也该找个人说说了。 苏棠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修然,我离婚了。” 一个人,其实也没什么。 夏修然的瞳孔猛地一缩,心底涌起一阵狂喜,却又被浓浓的心疼所取代。 他伸出手,想像过去一样揉揉她的头发,最终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挺好的。” “你早就该离开他了。”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渐渐走远。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柱子后面,阮知意缓缓走了出来。 她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录音界面。 “我离婚了……” 苏棠那句云淡风轻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阮知意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淬着剧毒的、得意的笑。 苏棠,你终于肯滚了。 傅太太的位置,本来就该是我的! 她一秒钟都等不及了,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出机场,坐上了自己的车。 半小时后。 傅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阮知意甚至没让秘书通报,直接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傅斯年正埋首于一堆文件中,听到动静,不悦地蹙眉抬头。 “谁让你……” 当看清来人是阮知意时,他眉宇间的戾气瞬间消散,化为了一丝无奈和宠溺。 “怎么来了?” 阮知意却像没听到他的话,径直走到他面前,双手撑在他的办公桌上,身体前倾。 第三十八章 轮不到你来插手 傅斯年漆黑的瞳孔,骤然紧缩。 离婚? 这两个字像一颗深水炸弹,在他平静无波的心湖里轰然炸开,掀起滔天巨浪。 他甚至来不及分辨那瞬间涌上心头的是震惊,还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阮知意却完全误解了他脸上的错愕,她以为那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下一秒,她柔软无骨的身体便扑进了傅斯年的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精壮的腰身,脸颊贴在他昂贵的西装料子上,声音娇软,带着得偿所愿的颤音。 “斯年,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了。” 傅斯年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可怀里女人的话,却又让他动作一顿。 只听阮知意带着哭腔,语气里却满是快意地继续说道。 “我就知道,苏棠那种女人怎么配得上你。” “斯年,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寂寞难耐。” “这才刚跟你分开,就在机场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他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 前一秒还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顷刻间被滔天的怒火和占有欲吞噬。 “你说什么?” 他猛地推开怀里的阮知意,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阮知意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难堪,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 她只当他是太过震惊,才会如此失态。 “她跟谁,走得很近?”傅斯年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声音冷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 阮知意心头一跳,被他眼中浓烈的戾气吓到,但一想到能将苏棠彻底踩在脚下,她又立刻鼓起了勇气。 “就是一个小白脸而已。” 她拿出手机,调出那张在机场偷拍的照片,得意地递到傅斯年面前。 照片上,苏棠和夏修然并肩而立,阳光透过机场的落地窗洒在他们身上,画面和谐得刺眼。 尤其是苏棠脸上那抹淡淡的、发自内心的笑意,是傅斯年从未见过的。 “斯年你看,还好我聪明,留下了证据。” 阮知意邀功似的说,眼底闪烁着恶毒的光。 “有了这个,看她还怎么狡辩!到时候,保管让她净身出户!” 傅斯年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手背上青筋暴起,指骨因为用力而捏得咯咯作响。 他猛地转身,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和车钥匙,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斯年!你去哪儿?” 阮知意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搞懵了,连忙追了上去。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砰——!” …… 与此同时。 星河湾附近的“创想之域”写字楼下。 苏棠和夏修然刚从车里下来。 “就是这里了。”苏棠指着眼前这栋极具设计感的玻璃幕墙大楼,眼底有星光在闪烁。 这是她新生活的起点,夏修然看着她充满希望的侧脸,温柔地笑了笑,“环境不错。” “走吧,我们的元老级员工,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新办公室。”苏棠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两人相视一笑,正准备往里走。 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如同一头蛰伏的猛兽,无声无息地停在不远处。 车门打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下来。 傅斯年。 他倚着车门,指间夹着一根猩红的烟,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俊美却阴沉的脸。 他的目光越过苏棠,直直地射向她身旁的夏修然。 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审视、敌意,以及……浓烈的杀气。 空气,瞬间凝固。 苏棠脸上的笑意,也一寸寸冷了下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傅斯年掐灭了烟,迈开长腿,一步步朝他们走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最终停在苏棠面前,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外面的人都说,我们离婚了。” 苏棠的心猛地一沉。 她想起了傅老太太。 想起自己答应过她,为了傅家的声誉和股价,离婚的消息,至少要保密三个月。 思及此,苏棠忽然笑了。 她抬起头,迎上傅斯年那双翻涌着风暴的黑眸,红唇轻启,语气里带着一丝明晃晃的讥诮。 “离婚协议我没签,离婚证也没领。” “傅总不如教教我,这婚,是怎么离的?” 傅斯年眼底的沉郁,因为她这句话,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重。 好,很好。 她还知道,他们没离婚。 他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顺着她的话,步步紧逼。 “既然没离,就该守好傅太太的本分。” 他的目光,终于从夏修然身上移开,落在了苏棠的脸上,带着命令的口吻。 “跟别的男人,保持距离。” 这句话,让苏棠觉得可笑至极。 还没等她开口,身旁的夏修然却先一步出了声。 他脸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语气却不卑不亢,带着一股四两拨千斤的力量。 “傅总说得对。”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回视着傅斯年,笑意却未达眼底。 “所以,傅总也应该跟别的女人,保持好距离。” 傅斯年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照顾知意,是出于责任,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理所当然!”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夏修然闻言,轻笑一声。 他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苏棠护在身后,姿态优雅,言辞却字字诛心。 “巧了。” “我是棠棠公司的合伙人。” “老板作为老板关心自己的员工,同样清清白白,理所当然。”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火石在激烈碰撞。 下一秒,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全部落在了被护在身后的苏棠身上。 苏棠深吸一口气,从夏修然身后走了出来。 她看都未看傅斯年一眼,而是径直转向夏修然,脸上是公事公办的冷静。 “修然,我们上去吧,还有很多工作要交接。” 她的话,清晰地表明了她的立场。 她维护的,是夏修然。 傅斯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终于失控地低吼出声。 “苏棠!” “你给我站住!” 苏棠的脚步,顿住了。 但她没有回头。 她只是冷冷地,一字一句地,将最后一把刀,插进了傅斯年的心口。 “傅斯年,我和修然是工作伙伴,讨论的是公事。” “我们之间的事……” “轮不到你来插嘴。” 第三十九章 她的魅力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棠。 曾经的苏棠,但凡有人敢说一句他的不是,她都会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竖起全身的尖刺,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为他辩解,与人拼命。 可现在,她却为了另一个男人,用最伤人的话,凶他。 傅斯年只觉得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苏棠迎着他受伤又愤怒的目光,神色没有一丝波澜。 “我没有偏袒谁。” “我只是在讲道理。” “夏修然是我的合伙人,我们在谈论公事,你无权干涉。” 她顿了顿,像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下了逐客令。 “傅总,我的话说完了。” “这里不欢迎你,请回吧。” 请回吧。 多么客气,又多么疏离。 傅斯年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一个洞。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又偏执的笑。 他转而看向夏修然,下颌线绷得死紧。 “你们要去哪儿?”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苏棠眉头紧蹙。 夏修然倒是依旧温润有礼,他看了苏棠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坦然回答。 “今天是我的入职第一天。” “苏总为了欢迎我,打算请公司的同事们一起吃个饭。” “我们现在回公司,是去拿一份落下的文件。” 庆祝入职? 请客吃饭? 傅斯年的心,像是被泡进了柠檬汁里,又酸又涩,疼得他拧成一团。 他从来不知道,苏棠还会为别人做这些。 在他身边三年,她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围绕着他一个人转。 “正好。” “我没吃饭,一起。”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苏棠脸上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她真的懒得再跟他多费一句口舌。 争吵,拉扯,只会消耗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重新开始的力气。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般,挥了挥手。 “随你。” 说完,她便径直走向夏修然那辆低调的黑色奥迪。 夏修然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傅斯年看着他们之间自然而然的默契,眼底的阴鸷又浓重了几分。 他习惯性地想去拉副驾驶的门,却在苏棠坐进去的瞬间,被夏修然不动声色地关上。 “傅总,”夏修然绕到驾驶座,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请坐后面吧。” 傅斯年的动作僵在半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最终还是沉着脸,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空间瞬间变得逼仄而压抑。 傅斯年坐在后排,透过后视镜,他能清晰地看到苏棠和夏修然的侧脸。 他们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工作上的事,苏棠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专注与神采。 那种光芒,耀眼得让他嫉妒,他甚至能看到,当夏修然说到某个有趣的设计点时,苏棠唇角那抹发自内心的浅笑。 那笑容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餐厅定在了一家氛围轻松的创意菜馆。 包厢里,十几名年轻的员工早已等候多时,见到苏棠和夏修然进来,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苏总好!夏总好!” 苏棠和夏修然瞬间被围在了中间,成为全场的焦点。 “哇,苏总,你从哪里挖来这么帅的大神啊!” “就是就是!夏总监和苏总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啊!” “以后我们‘创想之域’的颜值,要称霸整个写字楼了!” 恭维声、玩笑声此起彼伏。 而被他们刻意忽略的傅斯年,独自一人站在包厢门口,格格不入,满身都是挥之不去的孤寂。 他像一个闯入别人盛宴的不速之客,少有地尝到了被彻底冷落的滋味,没有人敢上前跟他搭话。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那张阴沉的俊脸,更是写满了“生人勿近”。 傅斯年没有理会那些嘈杂的声音,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锁在那个被众人簇拥的女人身上。 她脱下了平日里在家中那些温柔居家的衣裙,换上了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套裙,长发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天鹅颈。 她举着酒杯,游刃有余地应对着下属们的敬酒和玩笑。 此刻的苏棠不再是那个只会围着厨房和丈夫打转的全职太太。 在属于她的领域里,她自信、张扬,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傅斯年看得有些痴了。 他忽然发现,结婚三年,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自己的妻子。 他以为他给了她一座名为“傅太太”的华丽樊笼,却不知,那樊笼困住的,是一只本该翱翔于九天的凤凰。 一股强烈的悔意和恐慌,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开口,想叫她的名字,想把她从那群人中间拉回到自己身边。 可他刚张开嘴—— “哎,你们说,我们苏总这么优秀,怎么就嫁了个渣男呢?”一个喝得微醺的女员工大着舌头,愤愤不平地说道。 这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讨论。 “谁说不是呢!我早就听说了,她那个老公,放着我们苏总这么好的老婆不要,偏偏跟自己的小妈不清不楚!” “简直就是世纪大渣男!我们苏总早就该跟他离了!” “就是!离得好!美女就该独身搞事业!” “也不能这么说嘛……”另一个员工促狭地挤了挤眼,目光在苏棠和夏修然之间来回打转, “我看夏总监就不错啊!技术大神,人帅还温柔,跟我们苏总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没错没错!支持夏总监上位!”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清晰地传进了傅斯年的耳朵里。 他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凝固,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周身的气压低得仿佛能将空气都冻结成冰。 就在这时,坐在苏棠身旁的夏修然,忽然端起了酒杯。 他没有看那些起哄的员工,而是越过人群,将目光,精准地投向了门口那个脸色铁青的男人。 夏修然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隔着喧嚣的人声,朝傅斯年遥遥举杯,然后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胜利者才有的挑衅。 第四十章 等我拿到设计大赛的冠军 傅斯年径直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烈酒。 他甚至没有看夏修然,而是将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钉在苏棠身上。 他仰头,喉结滚动,一杯辛辣的液体就这么灌进了喉咙。 夏修然脸上的温润笑意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冷的了然。 他冷冷看着傅斯年的动作,也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然后,举杯,隔空对着傅斯年。 你一杯。 我一杯。 酒桌,成了他们的战场。 苏棠理解夏修然想为她出气,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傅斯年这么大戾气。 因为吃醋? 她端起手边的果汁,轻轻抿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丝毫缓解不了她心底的烦躁。 她只希望这场闹剧快点结束。 酒过三巡,不,是十几巡。 桌上已经摆满了空酒瓶。 夏修然的眼神渐渐开始迷离,脸颊上染了一层薄红,但身形依旧挺拔,说话的逻辑也还算清晰。 他只是,看人的时候,目光不再那么聚焦。 而另一边的傅斯年,早已是强弩之末。 他喝得太急,太猛,酒精混合着滔天的嫉妒与不甘,在他体内疯狂燃烧。 他走路的步子已经开始歪歪扭扭,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几次都需要扶着墙壁才能站稳。 那张向来矜贵冷傲的俊脸,此刻写满了醉态与狼狈。 闹剧,终于到了散场的时候。 苏棠放下果汁杯,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喂,李助理吗?” “傅总喝醉了,你过来接他一下。” 电话那头的李助理显然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恭敬地应下。 “好的,太太,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苏棠看也没看还在死撑着的傅斯年,转头对众人说道。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员工们交换着八卦的眼神,纷纷识趣地告辞。 很快,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苏棠走到夏修然身边,扶住了他有些晃动的手臂。 “夏总监,你还好吗?” “还能自己走吗?” 夏修然似乎是想点头,但最终只是轻轻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含糊地嗯了一声。 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清爽的木质香调,扑入苏棠的鼻息。 她微微蹙眉,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夏修然没有回答。 他又问了几遍,得到的依旧是沉默。 苏棠叹了口气。 总不能把他一个醉鬼扔在大街上。 她看了一眼公司的方向,只能先把他带回公司,写字楼里有给高管准备的临时休息室,里面有床。 她搀扶着夏修然,艰难地往外走。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给傅斯年一个眼神。 傅斯年靠在墙上,猩红的醉眼看着那两个相互依偎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碎。 凭什么。 凭什么她对夏修然就那么有耐心。 凭什么,她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他。 深夜的写字楼大厅,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灯光照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 苏棠扶着夏修然,走出电梯。 公司的大门就在眼前。 然而,门口的一道颀长身影,让她停住了脚步。 那人背对着灯光,站在阴影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冽气息。 即便是看不清脸,那熟悉的身形和压迫感,也让苏棠瞬间认出了来人。 傅峋野。 苏棠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真想在公司门口挂个门神。 不然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堵在她公司门口? 傅峋野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几乎半个身子都倚在苏棠身上的夏修然身上。 男人的眼神,在接触到那画面的瞬间,骤然变冷。 苏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扶着夏修然的手臂紧了紧。 她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傅先生。”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傅峋野的视线,终于从夏修然身上,缓缓移到了她的脸上。 那冰冷的目光,在触及她时,稍稍回暖,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来看看我的合作伙伴。” 他嗓音低沉,意有所指。 “顺便提醒一下苏总。” “我投资‘创想之域’,是为了看它创造价值,而不是看主理人上演办公室恋情的。” 他的话,说得直接又刻薄。 苏棠脸上的客气瞬间消失殆尽,涌上一股没好气。 “傅先生想多了。” “我对他,没那个想法。” “他只是喝醉了,我作为老板,总不能把他扔在路边。” 傅峋野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 苏棠懒得再跟他解释,她现在只想快点把这个烂摊子处理完,然后回家睡觉。 她忽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对了,傅先生。” “你答应我的离婚证,什么时候能给我?” “你说过,三天之内。” 傅峋野看着她急于摆脱过去,奔赴新生的迫切模样,深邃的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快了。” 他只给了这两个字。 说完,他便迈开长腿,径直走到苏棠身边,毫不客气地从她手中,将夏修然的胳膊架到了自己肩上。 男人的力道很大,动作却很稳。 夏修然高大的身形,在他手里,仿佛没什么分量。 苏棠愣了一下。 “你干什么?” “我送他回去。”傅峋野的语气不容置喙,“我知道他住在哪。” 苏棠想了想,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看着傅峋野搀着夏修然走进电梯,她最终还是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季北野沉稳可靠的声音。 “大小姐。” 听到这个称呼,苏棠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北野,你帮我查一下,夏修然有没有安全到家。” “傅峋野送他回去的。” “是,大小姐。”季北野没有丝毫犹豫。 苏棠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 “我……的离婚证,还有多久?”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最多,还有两天。” “大小姐,请再耐心等等。” “好。” 得到这个答案,苏棠彻底安下心来。 她站在空旷的办公室里,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楼下城市的璀璨灯火。 一股前所未有的斗志,在她胸中燃起。 “北野。” “嗯,大小姐,您说。” 苏棠的目光变得坚定而锐利。 “帮我准备一份苏氏集团近五年的所有资料,越详细越好。” “等我拿到设计大赛的冠军,我就回家。” 第四十一章 最棒的合作伙伴 “是,大小姐,资料会以最高加密等级,在您拿到冠军的第二天,发送到您的私人邮箱。” “好。” 另一边,傅家老宅。 黑色的宾利在深夜悄无声息地滑入,李助理将烂醉如泥的傅斯年从后座半拖半拽地弄出来。 “傅总,您慢点。” 傅斯年一把甩开他的手,猩红的眼睛在黑夜里像头受伤的野兽。 他踉跄着冲进客厅,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早已歇下的阮知意。 她穿着一身真丝睡裙,披着件薄衫,匆匆从楼上跑下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关切。 “斯年?你怎么喝成这样?” 看到她,傅斯年眼底的疯狂和痛苦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不顾她的惊呼,一把将她纤弱的身体捞进怀里,死死箍住。 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阮知意疼得闷哼一声,柔弱地挣扎着:“斯年,你弄疼我了……” 傅斯年置若罔闻。 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知意,告诉我。” “你还记不记得……记不记得五年前,在西岭雪山,你是怎么把我背出来的?” 他的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怀疑。 阮知意的身体瞬间僵住,眼底划过一抹极快的错愕。 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是苏棠跟他说了什么吗? 但她反应极快,立刻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柔软的身体贴着他,声音里带着委屈和心疼。 “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 “斯年,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傅斯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追问道:“那你说,你仔细说说。” “当时……当时是什么样子的?” 阮知意眼波流转,开始编织那个她早已烂熟于心的故事。 “那天雪下得好大,你发着高烧,浑身滚烫,嘴里一直喊着一个名字……” “我背着你,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脚下是厚厚的积雪,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我好几次都快撑不住了,可是我一想到你,就浑身充满了力气。” 她的声音柔弱又坚定,带着一种为爱奋不顾身的悲壮,足以让任何男人动容。 但此刻的傅斯年,脑子里却无比清醒地回响着另一个细节。 “我穿的什么衣服?”他冷不丁地问。 阮知意愣了一下,随即磕磕绊绊地回答:“是……是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对,是黑色的。” 傅斯年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了几分。 助理的调查结果里,清清楚楚地写着,他那天登记穿着的,是一件深蓝色的冲锋衣。 他没有戳穿,而是继续问:“我当时……在昏迷前,跟你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彻底问住了阮知意。 她只知道他昏迷了,至于昏迷前说了什么,她怎么可能知道? 她的脸色白了几分,支吾了半天。 “你……你当时烧得很厉害,一直在说胡话,我……我没听清。” “是没听清,还是根本就不知道?”傅斯年的声音陡然变冷,朦胧的眼睛也逐渐变的清明。 傅斯年箍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阮知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斯年,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问我?” “我为了救你,从雪山下来就发了一场高烧,烧了三天三夜,很多细节我都忘了……难道,难道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吗?” 她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这副模样,成功地击中了傅斯年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或许,真的是他喝多了,想多了。 他松开了力道,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缓和下来。 “对不起,知意。” “我喝多了。” 他将她扶到沙发上,自己则转身,摇摇晃晃地上了楼。 看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阮知意才缓缓收起了脸上的泪水,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冷和后怕。 而回到房间的傅斯年,醉意已经醒了大半。 他靠在门后,拿出手机,在黑暗中,面无表情地给李助理发去了一条消息。 【查。五年前西岭雪山封山前后一周,所有进出人员的名单,一个都不能漏。】 …… 两天后,“创想之域”工作室。 苏棠正和主设计师江知意围着模型,激烈地讨论着“樊笼”方案的细节。 工作室的门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正是傅峋野。 他手上还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江知意抬起头,看到他,促狭地冲苏棠挤了挤眼睛。 “哟,苏总,这是什么风,把傅大总裁都给吹来了?” 她调侃道:“这点资料,也值得您亲自跑一趟?” 傅峋野将资料袋放到桌上,深邃的目光落在全身心投入工作,甚至没看他一眼的苏棠身上。 “我的投资,总要确认一下,合作对象是不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他的声音低沉,意有所指。 苏棠终于从模型中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傅先生可以放心,创想之域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说完,她便接过那个资料袋,抽出里面的文件,拉着江知意,再度陷入了热火朝天的讨论中。 傅峋野被彻底晾在了一边。 等两人终于从工作的狂热中抽离出来时,窗外早已是华灯初上。 被忽略了一整个下午的傅峋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们。 那眼神,专注而深沉,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看样子,讨论得差不多了。”他起身,打破了宁静。 “我订了餐厅,犒劳一下各位。” “算是预祝我的合作伙伴,旗开得胜。” 他这话是对着整个团队说的,苏棠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杀向了本市最顶级的私房菜馆,刚好撞上了来找苏棠的傅斯年。 傅斯年的手机,突兀地“嗡”地震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垂眸看去。 屏幕上,是一条来自李助理发来的调查名单。 第四十二章 喜欢傅峋野吗? 李助理的电话随后打入。 他划开接听。 “说。” 李助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傅总,名单查到了,五年前西岭雪山封山前后一周的进出记录里,阮知意小姐的名字确实在上面。” “但是……”李助理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苏棠小姐的名字,也在。” 傅斯年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怎么会? 怎么会也有她? 李助理的声音还在继续:“时间上,苏棠小姐是比您早一天进山的,而阮知意小姐的进出登记时间,和您几乎是前后脚。” “当年的雪场监控因为年代久远,数据恢复还需要时间,暂时无法调取画面。” “傅总?” 傅斯年没有回答,按照助理的描述,阮知意没有撒谎,是阮知意救的他。 他抬起头,视线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个清冷的背影上。 苏棠正侧着头,听身边的傅峋野低声说着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是他在婚姻里从未见过的轻松与明亮。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用力拉扯。 说不清楚那一瞬间是高兴还是失望。 如果……救他的人是苏棠……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死死掐断。 不可能。 他绝不相信。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是阮知意发来的。 【斯年,明远发烧了,烧到三十九度,一直在哭着找你。我一个人在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后面还附了一张小孩子满脸通红、眼角挂泪的照片。 傅斯年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棠,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包厢。 “他走了。” 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苏棠耳边响起。 傅峋野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深邃的目光追随着傅斯年离去的方向。 他收回视线,落在苏棠平静无波的脸上。 “要不要去看看?” 苏棠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里面琥珀色的液体,语气淡漠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没必要。” “离婚证马上就要到手了,傅家的事,还是少牵扯的好。” 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丝微末的涩意。 傅峋野看着她,黑眸里情绪翻涌。 “你没看出来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精准地搔动了苏棠的心弦。 “傅斯年这段时间,看你的眼神,变了。” 苏棠执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傅峋野继续说道,“他好像……开始在乎你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苏棠闻言,忽然轻笑出声。 她转过头,那双清冷的眸子在灯光下亮得惊人,直直地看向傅峋野。 “傅峋野。”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你是在试探我,还是在可怜他?” 傅峋野的眼神深了深,没有说话。 苏棠收回目光,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 “后悔?” “我最后悔的,是当初嫁给他。” 有些伤疤,看似愈合了,但只要轻轻一碰,还是会鲜血淋漓。 她想起刚嫁进傅家那会儿。 傅家老太太并不喜欢她这个没在家族里长大的孙媳,处处刁难。 有一次,只因为她插花时选了白玫瑰,就被老太太罚在佛堂跪了一整夜。 膝盖跪得青紫,又冷又饿。 傅斯年回来后,她满心以为会得到一丝安慰。 可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漠。 “老太太只是想磨磨你的性子,对你有好处。” 后来,阮知意带着傅明远第一次回老宅。 老太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 傅斯年当场就沉了脸,直接当众顶撞。 那维护的姿态,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 他将阮知意护在身后,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宝,而她苏棠,是可以随意打磨的顽石。 这些事,其实单拎出来,都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天长日久,失望攒够了,随便一根稻草,都能压死人。 那根稻草,就是他在医院里,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我连碰一下都嫌脏”的时候。 苏棠彻底厌倦了。 厌倦了去猜,去等,去期待一份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温暖。 所以,她不后悔。 一点也不。 酒局的气氛在傅斯年离开后愈发热烈,团队的人轮番过来敬酒。 苏棠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 她需要酒精来麻痹那些翻涌上来的,不堪的回忆。 傅峋野一直沉默地坐在她身边,替她挡去了大半,但还是让她喝高了。 宴席散场时,苏棠已经站不太稳,脸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眼神也变得迷离。 傅峋野扶着她的手臂,沉声对工作室的其他人说:“我送她回去,你们路上小心。” “好嘞!那苏总就拜托傅总您照顾啦!”江知意冲他挤了挤眼,带着众人识趣地离开。 喧闹的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苏棠靠在他怀里,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像只卸下所有防备的猫。 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调瞬间包裹了她,莫名地让人心安。 傅峋野拦腰将她打横抱起,动作稳健而有力。 苏棠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傅峋野……” 她的声音很小,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醉酒后的软糯。 傅峋野抱着她的脚步,蓦地一顿。 他低下头,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锁着怀里的人。 她的睫毛像蝶翼一样轻轻颤动,嘴唇微张,又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 “傅峋野……” 这一次,他听清了。 他抱着她,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站了很久。 然后,他缓缓俯下身,滚烫的呼吸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声音喑哑得不像话。 “苏棠。”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 “你喜欢傅峋野吗?” 傅峋野的提问,像一颗石子投进深潭,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却让空气都凝滞了。 苏棠醉眼迷蒙,靠在他的肩上,似乎没有听见。 半晌,傅峋野再度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也更轻。 “喜欢夏修然吗?” 第四十三章 在腹肌上滑滑梯 夏修然,是她工作室最得力的合伙人,也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这次,怀里的人有了反应。 她含糊地咕哝了一声。 “朋友……” 傅峋野的黑眸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松弛。 他继续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 “那……傅斯年呢?” 提到这个名字,苏棠原本还算安分的身体,忽然挣扎了一下。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仿佛在睡梦中都遇到了极度厌恶的事情。 嘴里吐出一个字,清晰,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恶。 “讨厌。” 傅峋野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他垂眸,看着她写满抗拒的睡颜,心中某个角落,像是被春风吹过,冰雪初融。 他喉结滚动,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傅峋野呢?” 她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连紧蹙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良久,就在傅峋野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用轻得像羽毛一样的声音,吐出了三个字。 “不讨厌。”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傅峋野的心里轰然炸开。 前排开车的李助理,一直竖着耳朵听着,此刻再也憋不住了。 他激动地看着自家老板,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 “老板!听见没!大小姐说不讨厌你!” “不讨厌,那不就是喜欢的意思吗?!” “恭喜老板!贺喜老板!你们这好事将近啊!” “闭嘴。” 傅峋野一道冰冷的眼风扫过去。 李助理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嘀咕。 切。 明明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还不让人说。 装什么装。 第二天。 宿醉的头痛让苏棠缓缓睁开了眼。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 她动了动,想坐起身,却感觉身侧有些异样。 她僵硬地转过头。 一张放大了无数倍的俊脸,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深邃的轮廓,紧闭的眼眸,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是傅峋野。 空气凝固了三秒。 一声穿透云霄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啊——!” 苏棠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因为动作过猛,脚下一滑,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狼狈地摔在了地毯上。 巨大的动静也吵醒了床上的男人。 傅峋野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黑眸里还带着几分初醒的惺忪,他撑起半边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苏棠,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大清早的,叫什么?” 苏棠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她指着他,手指都在发抖。 “傅峋野!你!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傅峋主闻言,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无辜。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 他顿了顿,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或者,你自己好好回忆一下,昨天晚上,你对我做了什么。” 昨天晚上? 苏棠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无数断断续续的片段像是被按下了播放键,疯狂地涌了进来。 她记得自己被傅峋野抱上了楼。 然后,她好像……把他当成了会所里的男模。 她勾着他的脖子,醉醺醺地喊他“小哥哥”。 还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他结实的胸膛,赞叹道:“身材不错嘛,赏你的!” 说着,她就踮起脚,“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脸上。 这还不算完。 她还抓着他的手,非要他跳舞。 “跳一个!给我跳个脱衣舞!” 傅峋野当然不肯。 然后她就怒了,指着他棱角分明的腹肌,发出了惊天动地的酒后豪言。 “你不跳也行!” “那我要在你的腹肌上滑滑梯!” 回忆到此为止。 苏棠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苍白转为通红,再到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与世隔绝。 太丢人了!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床上那个一脸看好戏的男人,咬牙切齿地开口。 “忘了!” “把昨天晚上的事,全都给我忘了!一个字都不许记得!” 傅峋野看着她这副炸毛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慢悠悠地从床上下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可以。” 苏棠一愣,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 只听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棠警惕地问。 傅峋野弯下腰,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带起一阵战栗。 “这个条件嘛……”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 “以后再说。” 说完,他便直起身,迈开长腿,径自走进了浴室。 苏棠一个人愣在原地,气得差点原地爆炸。 匆匆洗漱换好衣服,连早餐都来不及吃,苏棠就抓起车钥匙冲出了家门。 今天,是她的公司和合作方联合开发的一个新项目正式启动的日子,对方特地邀请她出席剪彩仪式。 仪式现场布置得相当隆重。 红毯,鲜花,气球,还有闻讯赶来的各路媒体记者,闪光灯闪个不停。 苏棠调整好情绪,换上一副干练从容的职业笑容,走上台。 主持人慷慨激昂地介绍着项目前景,台下掌声雷动。 到了剪彩环节,苏棠和几位合作方的高层并排站立,手里拿着金色的剪刀,对准了面前的红色绸带。 “五、四、三、二、一!剪彩!” 就在这时——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病号服,猛地冲破了安保人员的阻拦,疯了一样地朝着台上冲过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发状况惊呆了。 那个孩子的目标很明确,他直直地冲向了苏棠。 在离她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瘦弱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阿姨!求求你!” “把我爸爸还给我!” 第四十四章 恶毒的女人 空气,在这一秒钟凝固。 所有的音乐、掌声、交谈声,都戛然而止。 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台上那个穿着病号服、跪在地上的瘦小身影,以及手持金色剪刀,身姿笔挺的苏棠身上。 “咔嚓!咔嚓咔嚓!”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媒体记者们如梦初醒般的疯狂。 闪光灯像是密集的暴雨,疯狂地砸向苏棠,要将她此刻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都捕捉下来,放大,然后公之于众。 傅明远还在哭喊,每一句话都清晰地通过主持人未来得及关闭的话筒传遍全场。 “你这个坏女人!” “就是你抢走了我爸爸!妈妈每天都在哭!都是因为你!” “你为什么要破坏我们的家庭!你把爸爸还给我!” 童言无忌,却也最是伤人。 句句都是指控,字字都像是在给苏棠定罪。 “插足”、“小三”、“破坏家庭”。 这些肮脏的词汇,通过一个三岁孩子的嘴,毫不留情地砸在了苏棠的身上。 站在苏棠身旁的合作方老总,脸上的笑容早已僵住,此刻更是沉得能滴出水来。 生意人最讲究开门红的彩头,新项目剪彩仪式上闹出这种丑闻,简直是触了天大的霉头。 他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不悦。 苏棠明白,今天这局,是冲着她来的。 她缓缓放下剪刀,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澜。 她弯下腰,将话筒从支架上取下,声音清冷,却异常沉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感谢各位媒体朋友和合作伙伴今天的到来。” “项目启动仪式上出现了一些私人意外,在此我深表歉呈。” “但请各位放心,‘创想之域’的专业性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项目会按原计划,顺利推进。” 说完,她将话筒递还给早已呆若木鸡的主持人,随即俯身,动作轻柔地想要扶起跪在地上的傅明远。 “我们去旁边休息室谈,好不好?” 她的手还没碰到他,傅明远就像一只受惊的刺猬,猛地打开了她的手。 “你别碰我!坏女人!” 苏棠的手背上立刻多了一道红痕。 她没在意,只是目光越过骚动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是一抹白色的裙角,属于阮知意。 苏棠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直接打横将他抱了起来,不顾他的挣扎和哭闹,在安保人员的开路下,快步走向了后台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 苏棠将傅明远放在沙发上,他立刻缩到了角落里,一双大眼睛警惕又怨恨地瞪着她。 苏棠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温度正常。 她松了口气。 看来傅斯年昨晚的紧张,不过又是阮知意的一场表演。 苏棠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傅明远突然像一头发怒的小兽,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他张开嘴,对准苏棠伸出的手背,狠狠地咬了下去! 尖锐的刺痛瞬间传来,牙齿刺破皮肤,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嘶——” 苏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出于本能,她猛地一挥手,想要甩开他。 力道没控制住。 傅明远小小的身体被她甩了出去,“咚”的一声闷响,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孩子甚至没来得及哭出声,就白眼一翻,软软地滑倒在地。 他的额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起一片青紫。 苏棠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不是故意的…… 就在她慌忙想上前查看的瞬间—— “砰!” 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傅斯年高大的身影裹挟着滔天的怒意,如同一阵飓风冲了进来。 紧随他身后的,是无数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那些记者。 刺眼的闪光灯再度疯狂亮起,晃得苏棠几乎睁不开眼。 傅斯年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额头青紫,昏迷不醒的傅明远。 他的双眼瞬间赤红! “苏棠!” 他发出一声怒吼,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将苏棠狠狠推开! 苏棠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撞在桌角上,腰间传来一阵剧痛。 但这点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傅斯年看都没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抱起地上的傅明远,声音都在发抖。 “明远!明远!醒醒!” 他抬起头,那双曾经让苏棠沉溺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彻骨的冰寒和浓得化不开的失望。 “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他才三岁!他只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挤在门口的记者们立刻将话筒对准了苏棠。 “你是因为嫉妒阮知意女士,所以才把怨气撒在孩子身上吗?” “你和他父亲的关系,是否真如孩子所说,是插足者?” 一句句质问,像是一把把刀子,凌迟着苏棠摇摇欲坠的神经。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解释? 跟谁解释? 跟这个不分青红皂白,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傅斯年解释吗? 还是跟这群只想要劲爆新闻的记者解释? 傅斯年失望地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陌生人。 他抱着傅明远,急匆匆地冲出了重围。 苏棠一个人被留在原地,像是一座孤岛,独自承受着闪光灯和舆论的惊涛骇浪。 一直到深夜,苏棠才处理完所有事情,身心俱疲地走向地下车库。 公关部电话被打爆,合作方提出要重新评估风险,公司内部人心惶惶。 一天之间,天翻地覆。 她拉开车门,正要坐进去。 一道身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阮知意。 她脱下了那身素净的白裙,换上了一套香奈儿的套装,妆容精致,再也不见半分柔弱。 苏棠看着她,眼神冰冷。 “有事?” 阮知意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空旷的车库。 苏棠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火辣辣的疼。 “这一巴掌,是替我儿子打的。” 阮知意的声音里,满是快意的冰冷。 “苏棠,我真没想到,你的心能这么狠毒。” “明远他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对他下那么重的手!医生说他有轻微脑震荡!” “你必须,为你的所作所为,给我儿子道歉!” 苏棠缓缓地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我道歉?” “阮知意,这出戏,你演得不累吗?” 她正要开口反击,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阮知意身后,从另一根柱子后面,缓缓走出的那个男人。 是傅斯年。 他一言不发,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阮知意的身后,眼神冷漠地看着她。 苏棠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凉透。 第四十五章 后悔喜欢你 苏棠缓缓地转回头,直视着阮知意那张写满得意的脸,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没有用力。” 她的解释,轻飘飘的,像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陈述,在傅明远冲上台的瞬间,她就看到了隐藏在人群里的阮知意。 阮知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瞬间涌出,她踉跄一步,柔弱地靠进傅斯年怀里。 “斯年,你听听……你听听她说的话!” “明远他……他有轻微脑震荡啊!医生说要留院观察!”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 阮知意哭得浑身发抖,字字泣血。 傅斯年的胸膛,随着阮知意的啜泣微微起伏。 他终于抬眼,目光如利刃般射向苏棠,失望与怒火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苏棠,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声音,比这地下车库的空气还要冷。 “为了争宠,为了和我置气,你竟然可以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我记忆里那个善良天真的苏棠,到底去哪了?” “你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天真的苏棠? 变成今天这幅样子? 听到这几个字,苏棠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无尽的讥诮与悲凉,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泪混着笑砸在地上。 “傅斯年。” 她抬起眼,那双曾盛满爱意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封的湖面,爱意不在, “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他伪装的平静。 打碎了这么多年来,两人维持的平和。 那个天真的苏棠,早就死了。 是你,傅斯年,亲手杀了她。 第一次,是你们傅家的家宴,你的远房堂妹故意将红酒泼在她刚买的白色礼裙上,你却笑着对所有人说:“是棠棠不小心,她笨手笨脚惯了。” 第二次,是你和阮知意深夜在书房的照片被狗仔曝光,你第一时间召开记者会,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将她推到台前,说:“是我太太疑心病太重,捕风捉影,给大家添麻烦了。” 第三次,第四次…… 一次又一次,将她当成挡箭牌,当成平息和阮知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流言蜚语的工具。 你用她的尊严,去铺平你守护白月光的道路,把她的真心踩在脚下。 那个天真、热烈、不顾一切爱着你的苏棠,就在一次次的冷漠和利用中,被凌迟处死。 她也曾在无数个深夜里挣扎,被嫉妒和怨恨啃噬得体无完肤。 那些流言蜚语把她撕成碎片,差点活成只知道嘶吼的泼妇。 但她最终,还是从那片废墟里,亲手将支离破碎的自己,一点一点,重新拼凑了起来。 不是为了让你回头,不是为了祈求那点可怜的爱意。 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变成一个只知道争风吃醋的疯子。 这些翻涌的情绪,在苏棠的眼底一闪而过,最终归于沉寂,最后一点点释然。 她收回目光,语气冷得像是在谈论一笔生意。 “傅斯年,用你的脑子想一想。” “我是傅太太,我的形象和傅氏集团的利益捆绑在一起。” “我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项目启动仪式上,当着那么多媒体的面,去伤害你的儿子?” “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你觉得我会做?” 她的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 然而,傅斯年却抓住了另一个重点,捆绑利益?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阴鸷。 “利益?” “所以,在你眼里,我们这三年的婚姻,就只是利益?” 苏棠看着他,觉得无比可笑。 “不然呢?” 她坦然地反问。 “三年前,你需要一个妻子来堵住悠悠之口,平息你和……她的那些传闻。” “而我,需要傅太太这个身份,来稳固我在苏家的地位。” “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吗?” “现在,你又在气什么?”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将两人之间那层名为“婚姻”的虚伪外衣,割得七零八落。 苏棠亲手把这么多年的感情归为一切只是为了利益。 “你闭嘴!”傅斯年暴怒地低吼,额上青筋暴起。 他无法忍受苏棠用这样轻蔑的语气,用利益来衡量他们的婚姻。 傅斯年伸出手掐主苏棠的脖子, “你对我只是利益?没有感情?” “豪门就不要谈真心了,傅总。”苏棠对上傅斯年暴怒的眼睛。 “不是的!” 阮知意立刻从傅斯年怀里抬起头,急切地辩解。 “不是所有一切都能用利益来衡量,我和斯年之间不是为了利益!我们是真心……” “真心?” 苏棠冷笑一声,打断了她。 “一个真心爱着自己小妈的继子?” “如果他没有钱,你还会这么不知廉耻的贴着他吗?” “你不会。” “阮知意,你的真心,还真是别致。” “我不信!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你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什么?”傅斯年手上用了力。 窒息感在苏棠脑力拉响了警报,但是她却扯出一个笑。 原来他知道啊,他知道自己喜欢他,但他还是把她当成了工具。 看她傻傻的追在他屁股后面,那么多年。 她的神情忽然平静下来,甚至有些恍惚。 她轻声开口,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傅斯年,我曾经很喜欢你。” “喜欢得要命。” “喜欢到,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愿意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暴怒的傅斯年猛地一怔。 他看着苏棠平静的脸,那双熟悉的眼睛里,似乎又看到了三年前那个追在他身后,满眼都是他的女孩。 他的怒火,在这一刻,竟有些莫名地松动了。 然而,苏棠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她微微勾起唇角,补上了最残忍的一刀。 “但是……” “我的喜欢,就在你这三年一次又一次的磋磨里,被磨光了。” “一点不剩。” 她迎上他的目光,清晰无比地说道: “其实,我早就后悔了。” “后悔……爱上你。” 第四十六章 我就是她的丈夫,傅斯年 傅斯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像野草般从他心底疯长。 他习惯了苏棠的追逐,习惯了她的爱慕,习惯了她无论被怎样对待,都始终停留在他身后的目光。 他从没想过,那目光会消失,更没想过,她会说出“后悔”这两个字。 怒火,比刚才更汹涌地烧了起来,却是因为那份失控的恐慌。 “苏棠!”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她的名字。 “你再说一遍!” 他死死地盯着她,眼底布满血丝。 苏棠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愤怒,他的失控,她都看在眼里。 可她的心,已经不会再因此而起一丝波澜了。 她甚至,真的打算再说一遍,好让他听得更清楚。 她微微启唇,“我……” “够了!” 在她吐出第二个字之前,傅斯年猛地打断了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仓皇。 他怕了。 他竟然害怕再从她嘴里听到那句诛心之言,这个认知,让他更加烦躁。 他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苏棠那双清澈又冰冷的眼睛。 他转而扶住身侧摇摇欲坠的阮知意,语气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阮知意的事,我会处理好。”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她来打扰你。” 这话,既是说给苏棠听,也是在警告怀里的阮知意。 阮知意闻言,身体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但傅斯年没有理会她,他强迫自己再次看向苏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以往那样充满了掌控力。 “等这件事了结,我空出时间,我们去补蜜月。” “你不是一直想去圣托里尼吗?” “还有结婚纪念日,下个月就是了,我让人策划一场……策划一场你喜欢的。” “这三年,是我疏忽了你。” “苏棠,我会补偿你的,所有的一切,我都会补偿你。” 他语速很快,像是在背诵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讲稿,又像是在急于用这些迟来的、廉价的承诺,去覆盖掉刚才那句让他心胆俱裂的“后悔”。 蜜月? 结婚纪念日? 补偿? 苏棠听着这些曾经梦寐以求的词汇,从这个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嘲笑,又像是悲悯。 三年前,她像个小女孩一样,满怀期待地将旅行攻略递给他时,他说:“公司忙,以后再说。” 第一个结婚纪念日,她亲手做了一桌子菜等他到深夜,等来的,却是他和阮知意在私人会所“偶遇”的绯闻。 他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如今,在她决定放手的时候,他却要把这些东西,像垃圾一样,一件一件捡回来,再施舍给她? 可惜,她已经不想要了。 见苏棠不说话,傅斯年心里更加没底,他皱着眉,几乎是有些急切地护着脸色惨白的阮知意转身。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等我电话。” 说完,他便扶着阮知意,头也不回地朝电梯口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高大挺拔,却第一次,显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仓皇。 苏棠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 冰冷的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他那些虚伪的承诺。 她缓缓地,无声地笑了。 傅斯年。 不会有那一天了。 永远,都不会有了。 隔天。 苏棠的生活并没有因为那场对峙而有任何改变。 直到一通陌生的电话,打破了平静。 是市中心的警局打来的。 “苏棠女士吗?这里是城西分局,有人报警称您涉嫌故意伤害,请您过来配合调查。” 电话那头,是公事公办的冰冷男声。 苏棠握着手机,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随即,她便明白了。 是阮知意。 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 苏棠没有过多废话,平静地应下,换了身衣服,独自驱车前往警局。 审讯室里,冷白色的灯光照得人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负责问话的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警察,面容严肃,眼神却很锐利,透着一股看尽世情的通透。 “姓名。” “苏棠。” “年龄。” “二十五。” “跟报案人阮知意,以及受害人傅明远,是什么关系?” 警察一边记录,一边公式化地询问。 苏棠顿了顿,答道:“报案人是我……丈夫的继母,受害人是她儿子。” 这个关系,她说出口都觉得绕口又荒谬。 警察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显然也对这复杂的关系有些意外,但没多说什么,继续问道: “婚姻状况?”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苏棠心中那把早已锈迹斑斑的锁。 她沉默了片刻。 然后,抬起头,迎着警察探寻的目光,吐出两个字。 “单身。” 警察记录的手,停住了。 他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苏棠。 就在这时—— “砰!” 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道高大的身影,携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 “谁说她是单身?” 傅斯年的声音,像是淬了寒冰,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我就是她的丈夫,傅斯年。”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个楚楚可怜的始作俑者,阮知意。 苏棠看着他,面无表情。 她就知道,他会来。 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中年警察皱了皱眉,显然对这种闯入审讯室的行为十分不满,但看清傅斯年的脸后,还是压下了火气。 傅斯年,这张脸在财经新闻上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傅斯年却没有看苏棠。 他径直走到阮知意的身边,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极其自然地,站到了她的身后。 那是一个保护者的姿态。 一个,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羽翼之下的姿态。 他说,他是苏棠的丈夫。 他却,站到了指控他妻子的女人身后。 这一幕,荒诞又讽刺。 中年警察的目光,在三个人之间缓缓流转,先是看了一眼那个自称“单身”,神情冷得像冰的苏棠。 又看了一眼那个自称“丈夫”,却满身戾气,下意识护着另一个女人的傅斯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躲在傅斯年身后,哭得梨花带雨,柔弱无骨的阮知意身上。 这位见惯了各种家庭纷争的老警察,眼神里,瞬间多了一丝了然的玩味。 这豪门的浑水,可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