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选丑妻,你把三个绝色全包了?》 第 1 章:一怒娶三娇我全都要 南楚末年,天寒地冻。 林峰裹着身上那件聊胜于无的破麻衣,咳得像个破风箱。 穿越第三天,他还没从一个兢兢业业九九六的社畜,转变成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奴。 这具身体,弱得离谱,别说干活,多走两步都喘。 “林峰!” 一声公鸭嗓传来,保长李老栓揣着手,身后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羯族士兵,径直走到他跟前。 “咳咳……李保长。”林峰有气无力地应着。 李老栓三角眼一瞥,满是嫌弃:“你这身子骨,交的谷子连塞牙缝都不够。上面发话了,再这么‘摆烂’下去,营田所可不养闲人。” 他顿了顿,露出一口黄牙,压低声音,却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调调:“羯族大人们的《育奴令》下来了,今天就是最后期限。再不成家,你就去‘炮灰营’里发挥余热吧。” 炮灰营? 林峰脑子里嗡的一声。这词儿他熟,就是字面意思,拿人命去填坑的那种。 李老栓见他脸色发白,以为拿捏住了,继续道:“不过嘛,也不是没活路。去‘配奴点’领个婆娘,不仅能免了炮灰营的名额,还能领五斗糙米。怎么样,这波不亏吧?” 五斗米,免死金牌。 林-前社畜-峰的脑子里瞬间完成了利弊分析。 不就是脱单吗?上辈子被催,这辈子还被催,只不过这回的代价是小命。 干了! “我去。”林峰点头。 【场景:营田所“配奴点”】 所谓的“配奴点”,就是一个用烂泥糊起来的土台子,周围稀稀拉拉围着一群和林峰一样面黄肌-瘦的农奴。 气氛压抑得像是在上坟,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生无可恋”。 林峰挤进人群,发现台子上站着一排女人,高矮胖瘦,环肥燕瘦……呃,不对,基本都是瘦,而且长相……相当有创意。 他正纳闷,就听见旁边两个大哥在窃窃私语。 “老王,你挑哪个?” “内个,最右边脸上有大痦子的,安全。” “英雄所见略同!我瞅着中间那个龅牙的也不错,一看就能把羯族大人的‘福气’给挡回去。” 林峰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搁这儿玩策略游戏呢?选丑避祸? 他这才明白过来,羯族士兵有所谓的“初夜权”,谁家娶了漂亮媳妇,头一晚就得“孝敬”给那帮畜生。 所以,为了保住自家那点可怜的尊严,农奴们都心照不宣地选择那些长相安全的。 “下一个,林峰!”李老栓在台上不耐烦地喊道。 林峰走上台,扫视一圈。 大哥们手速很快,那些“安全”选项已经被挑得差不多了。 台上只剩下三个女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 一个身穿粗布衣,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子不好惹的泼辣劲,正用“你敢选我试试”的目光瞪着他。 一个穿着稍微好点的旧衣,身形纤弱,低着头,虽然看不清全脸,但那份温婉的气质,一看就是个美人胚胚。 最后一个,则是个子娇小,穿着打满补丁的灰布衫,始终沉默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像个没有感情的娃娃。 林峰的现代人思维瞬间占了上风。 开什么玩笑? 丑的都让你们选了,这福气还能轮到我?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垃圾堆里捡到宝”吗? 他指着那三个女人,对李老栓说:“保长,我都要了。” 啥?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所有农奴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林峰。 兄弟,你是真不怕死啊!一个都够呛,你还想来个帽子戏法? 李老栓也愣住了,掏了掏耳朵:“你说啥?再说一遍?” “我说,她们三个,我都要。”林-铁头娃-峰重复道。 李老栓嘿嘿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行啊,有魄力!按规矩,一个五斗米,三个……你自己算。” 他话还没说完,两个巡逻的羯族士兵就闻声凑了过来。 为首的叫巴图,满脸横肉,另一个叫哈赤,瘦得像根麻杆,但眼神阴鸷。 巴图的大手在那个泼辣女子柳芽的脸蛋上摸了一把,淫笑着说:“小子,眼光不错嘛!这三个都是顶好的货色。” 柳芽猛地一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巴-图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哟,还是个辣的。哈赤,你看这个怎么样?” 哈赤的目光在那位前士族之女楚月身上打转,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好,好得很!这个归我!” 巴图大手一挥,对着林峰,语气像是恩赐:“小子,算你运气好。今天我们哥俩心情好,替你‘验验货’。今晚,就把她们仨洗干净了,送到我们营帐里来!” “没错,我们哥俩会好好‘疼爱’她们的!”哈赤附和着,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笑声。 周围的农奴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作声,但眼神里满是怜悯。 完了,这小子彻底完了。 柳芽气得浑身发抖,楚月吓得脸色惨白,只有那个叫沈青黛的女孩,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事不关己。 林峰的血液,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 他穿越过来,想的只是怎么活下去。可活下去,不代表要像狗一样活着! 这口气,他咽不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在他胸中炸开,烧得他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就在这时,一个机械的电子音在他脑中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情绪波动,满足纳奴条件。】 【纳奴成功:柳芽、楚月、沈青黛。】 【“人多力量大”系统正式解锁!】 【恭喜宿主获得新手大礼包,开始抽取初始天赋……】 【天赋抽取中……】 【恭喜宿主获得天赋一:「洞察」!】 【洞察:可感知三米范围内任何生物的基础信息。与柳芽同房,可提升天赋等级,解锁更多信息维度。】 【恭喜宿主获得天赋二:「蛮力」!】 【蛮力:你的力量将获得基础增幅。与楚月同房,可提升天赋等级,增强增幅效果。】 【恭喜宿主获得天赋三:「百械通」(EX级)!】 【百械通:你天生精通所有冷兵器与机械。与沈青黛同房,可解锁衍生战斗技能。】 一连串的信息流涌入脑海,林峰只觉得眼前一花。 一个半透明的面板浮现在他眼前。 【宿主:林峰】 【力量:4】 【敏捷:3】 【体质:2】 【精神:8】 【武力值评估:4(战五渣)】 【天赋已加载,重新评估中……】 面板上的数字一阵模糊,随即飞速跳动。 【宿主:林峰】 【力量:4 10(蛮力天赋加成)】 【敏捷:3】 【体质:2】 【精神:8】 【武力值评估:11(初窥门径的打手)】 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原本虚弱无力的身体,此刻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肱二头肌正在微微隆起。 这就是……开挂的感觉? 林峰的目光再次投向巴图和哈赤。 【洞察】天赋自动发动。 【姓名:巴图】 【种族:羯族】 【武力值:13】 【状态:兴奋、淫邪】 【弱点:左膝曾有旧伤,下盘不稳。】 【姓名:哈赤】 【种族:羯族】 【武力值:12】 【状态:兴奋、贪婪】 【弱点:长期纵欲,肾虚,耐力差。】 两个在他眼中原本不可战胜的恶魔,此刻变成了一堆可以分析的数据。 武力值十三?武力值十二? 好像……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巴图见林峰半天没反应,只当他吓傻了,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小子,听见没有?晚上把人送过来!”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林峰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平静,却又带着一丝玩味。 林峰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然后顺手抄起了旁边靠着的一把锄头。 【百械通】天赋发动,关于锄头的一百种用法瞬间涌入脑海——拍、砸、勾、扫、撩…… 他掂了掂锄头,冰冷的铁器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晚上?”林峰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恐怕你们……等不到晚上了。” 第2章:今夜不睡羯,睡我就能活! “走吧。” 林峰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话。他没有去看那两个羯族士兵的尸体,也没有理会周围农奴们惊骇的目光,只是拎着那把沾了血的锄头,对着身后三个惊魂未定的女人说了一句。 全场死寂。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混合着一丝血腥味,钻进每个人的鼻孔。 柳芽的嘴唇在哆嗦,那股泼辣劲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冲刷得一干二净。楚月更是早就腿软了,要不是扶着旁边的土台子,恐怕已经瘫倒在地。只有沈青黛,依然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只是默默地站到了林峰身后。 她的动作像一个开关,点醒了另外两人。 是啊,还愣着干什么? 杀了羯族士兵,这可是天大的事!再不跑,等会儿来的就不是两个巡逻兵,而是整个营田所的羯族大军了! 柳芽和楚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里看到了极致的恐惧。她们不敢再多想,也顾不上害怕林峰这个刚刚杀了人的“夫君”,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林峰走在最前面,步伐沉稳。 他的家,或者说这具身体的“窝”,是营田所最偏僻角落里的一间破茅草屋,四面漏风,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下来。 一回到这“家徒四壁”的典范建筑里,林峰就把锄头往地上一扔,发出一声闷响。 “砰!” 楚月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柳芽也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屋内的气氛,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凝固。 林峰环顾了一下三个女人。柳芽的戒备,楚月的恐惧,沈青黛的沉默,尽收于心。 他知道,现在不是玩什么循序渐进的时候。 “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林峰开门见山,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杀了两个羯族兵,这事儿捅破天了。李老栓肯定会去告密,羯族的大军很快就会把这里围个水泄不通。” 楚月的脸色愈发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那……那我们怎么办?快逃吧!”柳芽的声音带着哭腔,之前的强硬荡然无存。 “逃?”林峰冷笑一声,“往哪儿逃?这方圆百里都是羯族人的地盘,我们四个,一个病秧子带着三个弱女子,跑不出五里地就得被抓回来。到时候,下场比死还惨。” 这是实话。残酷,但真实。 柳芽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绝望重新占据了高地。 林峰没有给她们太多消沉的时间,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们接受自己那个疯狂的计划。 “所以,我们不能逃。”他一字一顿地说,“不仅不能逃,我们还要杀回去。” “你疯了?!”柳芽失声尖叫,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就凭我们?去杀那些如狼似虎的羯族兵?你这是带我们去送死!” “没错,就凭我们。”林峰的语气不容置疑。他走到墙角,从一堆烂稻草下面摸索了一阵,抽出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 这是营田所配发的“十户一剑”,本是用来给农奴们防备野兽的,但这把剑因为锈得太厉害,早就被其他人嫌弃,扔给了林峰这个“病秧子”,反正他也用不上。 可现在,这把废铁在他手里,却仿佛有了不一样的分量。 【百械通】天赋发动,关于剑的无数种用法——刺、劈、撩、斩、格,瞬间灌入他的脑海。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柄剑的重心和最脆弱的部分。 “我有能力保护你们,也有能力杀了他们。”林峰缓缓举起铁剑,对着屋内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破木桌,猛地劈下! “咔嚓!” 厚实的木板应声而裂,被劈成两半。 这一剑,干净利落,力道十足。 柳芽和楚月都惊呆了。这还是那个连走两步都喘的病鬼林峰吗?这力气,比营田所里最壮的汉子还要大! “现在,你们信了吗?”林峰问。 楚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柳芽虽然依旧满心疑虑,但也不敢再出声反驳。 “我的力量,来自于你们。”林峰抛出了最关键的信息,“我们已经是夫妻。只要……只要我们行了周公之礼,我的力量就会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杀死任何敢来这里的敌人。” “合籍?” 柳芽和楚月同时愣住了。 这个词,她们懂。可从林峰嘴里说出来,却让她们感觉无比荒谬。 都这种时候了,他想的居然是这个?他跟那些羯族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柳芽的戒备再次提了起来:“我明白了,你杀了巴图他们,就是想自己霸占我们!你和他们是一丘之貉!” “如果我想霸占你们,根本不用费这么多话。”林峰的语气冷了下来,“你们现在有反抗的余地吗?我告诉你们这些,是把你们当成一起求活路的‘战友’,而不是我的私产!”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放缓:“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现在的情况是,要么,我们什么都不做,等着被羯族人抓住,女人被凌辱至死,男人被千刀万剐。要么,你们信我一次,我们合籍,我变强,然后杀了他们,活下去!” “我给你们选择。是选择有尊严地赌一把,还是选择毫无尊严地等死?” 一番话,像重锤一样敲在三个女人的心上。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是楚月先动了。 这位前士族之女,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最是柔弱不堪,此刻却第一个走上前来。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我……我愿意。” 她不想死,更不想被那些羯族畜生糟蹋。林峰刚才那一剑,让她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哪怕这希望再渺茫,也比坐以待毙要好。 林峰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好。” 他没再多说废话,拉着楚月走进了用一块破布帘隔开的“里屋”。 柳芽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内心天人交战。 倒是沈青黛,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块破布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不长,布帘被掀开。 林-峰走了出来,而楚月跟在后面,脸上带着羞红,但整个人似乎多了一丝生气。 林峰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新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中涌动。 【叮!与楚月合籍成功!】 【天赋「蛮力」等级提升至D级!】 【力量额外+5,体质+2!】 【宿主:林峰】 【力量:15】 【敏捷:3】 【体质:4】 【精神:8】 【武力值评估:18(身手不凡的战士)】 体质从2提升到4,原本那种虚弱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力充沛的感觉。武力值直接飙升到了18! 这效果,立竿见影! 没等林峰开口,一直沉默的沈青黛忽然走了过来,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很凉,但很稳。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林峰,走进了布帘后面。 柳芽彻底傻眼了。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这一次的时间更短。 当林峰和沈青黛再次走出来时,他的脑海里涌入了全新的信息。 【叮!与沈青黛合籍成功!】 【天赋「百械通」解锁衍生战斗技能:「剑术」(初级)!】 【剑术(初级):持剑状态下,你的武力值将获得10%的增幅。】 林峰握了握手中的锈剑,感觉完全不一样了。这把剑仿佛成了他手臂的延伸,每一分重量,每一寸锋刃,都了然于心。 他看向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开始那个反应最激烈的柳芽。 柳芽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但这一次,她没有后退。 她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梗着脖子说道:“我……我也来!但你记着,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活命!等这事儿了了,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可以。”林峰点头。 第3章 成功 …… 片刻之后,林峰站在茅屋中央,闭上了双眼。 【叮!与柳芽合籍成功!】 【天赋「洞察」范围提升至四米!】 【力量+1,敏捷+1,精神+1!】 【宿主:林峰】 【力量:16】 【敏捷:4】 【体质:4】 【精神:9】 【武力值评估:23(出类拔萃的高手)】 武力值,23! 手持锈剑,还能再增幅10%,那就是25.3,四舍五入就是25! 而巴图的武力值,不过13。 林峰猛地睁开双眼,一股强大的自信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他的【洞察】天赋感知到了什么。 茅屋之外,有三个人正鬼鬼祟祟地靠近。 一个,武力值6,是李老栓。 另外两个,一个武力值13,一个12,正是他以为已经被杀死的巴图和哈赤! 不对! 林峰瞬间反应过来,刚才在配奴点杀的,是另外两个巡逻的羯族兵!巴图和哈赤因为去向上级汇报“验货”的事,反而错过了!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他们来了。”林峰低声说了一句,握紧了手中的锈剑。 三个女人顿时紧张起来。 “别怕,待在屋里别出来。”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李老栓那谄媚的公鸭嗓:“林峰啊,开门!巴图大人和哈赤大人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他身后,巴图和哈赤手里提着酒肉,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们是来监视的,更是来等着享受“初夜权”的。在他们看来,林峰这个病秧子,根本不敢有任何反抗。 “来了。” 林峰应了一声,走到门后。 通过【洞察】,他能清晰“看”到门外三人的站位。李老栓在最前面,准备推门。哈赤在他左后方,巴图在右后方。 哈赤的弱点是肾虚,耐力差。巴图的弱点是左膝旧伤。 计划,在电光火石间成型。 “吱呀——” 门被李老栓从外面推开。 就在门缝大开的一瞬间,林峰动了! 他没有去管最前面的李老栓,而是身形一侧,手中锈剑化作一道寒光,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从李老栓的腋下穿过,精准地刺向他身后的哈赤! “噗嗤!” 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哈赤脸上的淫笑还凝固着,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便看到一截带锈的剑尖从自己心口冒了出来。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武力值12,秒杀! “啊!”李老栓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就想跑。 但林峰根本没给他机会! 在刺死哈赤的同一时间,他的左脚已经蓄力,猛地踹出,正中旁边同样目瞪口呆的巴图! 这一脚,凝聚了他16点的力量,狠狠地踹在了巴图有旧伤的左膝上! “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嗷——” 巴图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武力值13,一招重创! 林峰看都没看地上的巴图,一个箭步追上了刚跑出没两步的李老栓,一记手刀砍在他的后颈上。 武力值只有6的李老栓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解决完三个,林峰这才转身,走向在地上抱着膝盖惨嚎的巴图。 “你……你敢……”巴图又惊又怒,挣扎着想要起身。 林峰没有废话,手腕一抖,手中的锈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 “咻!” 锈剑精准地钉入了巴图的咽喉,将他的咒骂永远地堵了回去。 整个过程,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 干净,利落,高效。 林峰站在三具尸体中间,胸口微微起伏。第一次亲手杀了这么多人,他的手在抖,但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抬头看向北方,那里是羯族大军的营地。 他的敌人,不仅仅是这几个杂兵。 而他,也不再是那个只想苟活的农奴。 第4章 洞里有人!这姐姐武力值比我还高? 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气里凝固了,比这南楚末年的寒风还要刺骨。 茅屋里,三个女人看着门外那三具姿态各异的尸体,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柳芽的嘴唇毫无血色,她扶着门框,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楚月则死死地攥着沈青黛的衣角,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唯有沈青黛,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她只是默默地走到林峰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条,递了过去。 林峰一愣,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溅到了一滴哈赤的血。 他接过布条,擦了擦手,动作很慢,很稳。 他没有去看那三具尸体,而是转身,目光扫过三个女人。“屋里有水吗?” 楚月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懵,下意识地指了指墙角的一个破瓦罐。 林峰走过去,拎起瓦罐,将里面的水一股脑地泼在地上,冲刷着刚才巴图倒地时留下的一滩血迹。冰冷的水混着血污,渗入干裂的泥地里,留下暗红色的印记。 做完这一切,他把瓦罐重重地放回原处。 “砰!” 这一声,让柳芽和楚月都回过神来。 “你……你把他们都杀了……”柳芽的声音颤抖着,“现在怎么办?我们死定了!” “对,我们死定了。”林峰出人意料地同意了她的话。 他走到屋子中央,用脚把那张被他劈成两半的桌子踢到一边,清理出一片空地。 “杀了羯族兵,还是三个。这事儿,天王老子来了也兜不住。” 他看着柳芽,眼神平静得可怕:“你以为李老栓死了就没人告密了?我告诉你,用不了一个时辰,整个营田所的农奴都会变成告密者。” “为什么?”楚月不解地问,声音里带着哭腔。 “因为‘连坐’。”林-前社畜-峰吐出两个字,这两个字的历史份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羯族的规矩,农奴杀官,十户连坐。我们这片儿的,都得跟着掉脑袋。你觉得,是为了保我们这四个‘杀人犯’,还是为了保他们自己的命,他们会怎么选?”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柳芽和楚月的身上。 她们都是这营田所的“老人”,自然听过这个规矩。只是在刚才的极度惊恐中,完全忘了这一茬。 是啊,那些平日里被欺负得像狗一样的邻居,在生死面前,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卖了! 绝望,比刚才看到尸体时更加浓郁的绝望,笼罩了整个茅屋。 “那……我们真的死定了……”柳芽彻底瘫软下来,靠着墙壁滑坐在地。 “死定了,是如果我们还留在这里。”林峰话锋一转。 他走到墙角,将那袋刚领回来的五斗糙米扛到肩上,又把那把锈剑别在腰间。 “想活命,只有一条路。” 他看着三个女人,一字一顿地说道:“逃,然后,落草为寇!” “落草为寇?” 这个词,对于楚月这种前士族之女来说,不亚于天方夜谭。那是故事里才有的,占山为王的强盗。 “没错。”林峰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世道,良民活得不如狗,想活得像个人,就只能当恶人。我们没有退路了。要么,留在这里,等羯族大军来把我们剁成肉酱。要么,跟我进山,赌一条活路!” 他看向柳芽:“你是在山边长大的,山里的路,你比我熟。” 他又看向楚月:“你出身士族,从小读书识字,记性肯定不差。我们走过的路,你要全部记下来,那是我们唯一的退路和地图。”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沈青黛身上:“你呢?” 一直沉默的沈青黛,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我爹是郎中。我认得草药,会治跌打损伤。” 林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好家伙,这不就是个完美的后勤部长吗?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配奴点领了三个婆娘,而是抽了三个SSR级别的队友。一个向导,一个书记官,一个随队军医。 这波,血赚! “好!”林峰重重地点头,“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走。把能带的吃的都带上,还有,找些厚实的衣服。” 他的话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三个女人的心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绝望。 柳芽不再瘫坐,她爬起来,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出几件稍微能御寒的破旧衣服。楚月也忍着恐惧,将那袋糙米分装进几个布包里,方便携带。沈青黛则从自己那小小的包裹里,拿出几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那应该就是她说的草药。 一切准备就绪。 林峰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只待了三天的“家”。 “走!” 他一脚踹开茅屋的后墙。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土坯墙,应声倒塌,露出一个大洞,正好对着屋后的荒地。 四个人,借着微弱的月光,像四道影子,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他们刚离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营田所的另一头就响起了凄厉的锣声。 “不好了!杀人了!林峰杀了羯族大人!” “快来人啊!林峰跑了!” 火把一瞬间亮了起来,将整个营田所照得如同白昼。无数农奴从各自的茅屋里涌了出来,脸上带着惊恐和愤怒。 很快,一队十余人的羯族骑兵从驻军营地里冲了出来,马蹄声如雷,卷起漫天烟尘。 “往哪边跑了?”为首的百夫长,一把揪住一个报信的农奴,恶狠狠地问道。 “后……后山!他们往后山跑了!” “追!” 十余骑快马,如同一阵黑色的旋风,朝着后山的方向席卷而去。 …… “快!他们追上来了!” 山脚下,柳芽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急得满头大汗。 “别怕。”林峰的声音异常冷静。他回头看了一眼山下那片移动的火光,然后指着面前一片陡峭的密林,“往里走,有树,马跑不起来。” 柳芽咬了咬牙,一头钻进了林子。 山路崎岖,树木丛生,对于骑兵来说,这里就是噩梦。 四个人在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身后的马蹄声和叫骂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他们……不追了?”楚月扶着一棵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体力最差,几乎是靠着意志力在撑。 “山林里,他们是瞎子。不敢追进来的。”林峰解释道。他的【洞察】天赋,让他在这片黑暗的林子里,反而比那些羯族兵看得更清楚。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三米内每一棵树的轮廓,每一块石头的起伏。 【前方两米,右侧,有一个捕兽夹。】 林峰停下脚步,拉住了走在最前面的柳芽。 “等一下。” 他拨开前面半人高的草丛,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大铁夹子,正张着血盆大口,静静地躺在那里。 柳芽吓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踩上去,她的腿就废了。 她看向林峰的眼神,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这个男人,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跟着我的脚印走,别乱动。”林峰沉声道。 接下来的路,变得异常诡异。林峰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停下来,带着他们绕开一个个隐藏在暗处的陷阱。有时是捕兽夹,有时是伪装起来的深坑,甚至还有悬在树上的绊索弩。 柳芽越走越心惊。她自问在山里长大,也不敢说能避开所有老猎户设下的陷阱,可林峰却像开了天眼一样,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四个人就这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里,一直走到了天快亮的时候。 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 “不行了……我走不动了……”楚月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柳芽也累得够呛,靠着树干直喘粗气。 林峰的体质虽然得到了强化,但这么高强度的跋涉,也让他感到了一丝疲惫。 必须找个地方休息。 他闭上眼,将【洞察】天赋的感知范围开到最大。 四周除了树木、石头,就是一些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等等! 在他的感知范围边缘,四米之外,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轮廓。 一个洞口。 “那边,有个山洞!”林峰精神一振,指着一个方向。 柳芽和楚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只是一片陡峭的石壁,长满了藤蔓和杂草,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洞口。 “跟我来。” 林峰走过去,拨开厚厚的藤蔓,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太好了!有地方休息了!”柳芽发出一声欢呼。 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淡了疲惫,她和楚月相互搀扶着,就想往里走。 “站住!”林峰突然低喝一声。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就在刚才,他的【洞察】天赋,感知到了洞穴深处的信息。 那里,有个人! 【姓名:秦红妆】 【种族:人族】 【武力值:22】 【状态:重伤(腹部贯穿伤)、失血、虚弱】 【弱点:伤口正在恶化,行动不便。】 武力值22! 林峰的心猛地一沉。这个数字,比他现在的23点基础武力值还要低一点,但如果对方手里有武器,那就不一样了。 最关键的是,对方是个活人!而且是个高手! 在这种地方遇到一个陌生的高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柳芽被他吓了一跳。 “洞里有人。”林峰压低声音,同时将手按在了腰间的锈剑上。 “啊?”楚月和柳芽顿时紧张起来,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林峰没有理会她们,而是对着黑漆漆的洞口,朗声喊道:“洞里的朋友,我们是路过的逃难者,无意冒犯,只想借贵宝地歇歇脚,天亮就走!” 他这话是投石问路。 洞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但林峰的【洞察】却清晰地感知到,那个叫秦红妆的女人,已经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身体紧绷,充满了戒备。 林峰皱了皱眉,再次喊道:“朋友,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有四个人,三女一男,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外面天寒地冻,我们只想找个地方避避风雪。” 他故意示弱,希望能打消对方的敌意。 这一次,洞里终于有了动静。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衣物的摩擦声,从洞穴深处传来。 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颜色的紧身夜行衣,衣服的腹部位置,被血染成了深褐色。她脸色苍白如纸,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黑夜里的孤狼。 她的手里,握着一杆长矛。矛尖闪着寒光,正对着林峰。 “你们是什么人?”女人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冰冷,且充满了警惕。 第5章 误入女儿国? 几天后红枫山深处。 林峰半搀半扶着秦红妆走在最前面。百年山参的药力惊人吊住了她的命,但身体的亏空不是一天两天能补回来的。她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林峰身上这让跟在后面的柳芽和楚月心里五味杂陈。 楚月还好只是单纯的担忧。 柳芽的表情就复杂多了。一方面她巴不得离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夫君远点;可另一方面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如此亲近心里又莫名其妙地有点堵得慌。 只有沈青黛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默默地背着装满草药的包裹走在最后面断后。 “到了。” 秦红妆虚弱地指了指前方一处被藤蔓和巨石伪装起来的峭壁。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竹哨吹出三长两短的调子。 “吱嘎——” 伴随着沉重的摩擦声,那块看起来足有千斤重的巨石竟然缓缓向内侧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两人并行的通道。 通道两侧站着四个手持长矛的女兵,她们的皮甲上沾着干涸的血迹脸上带着风霜,一看到林峰这个男人四个人的身体瞬间紧绷四杆长矛的矛尖齐刷刷地对准了他。 一股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杀气瞬间将林峰笼罩。 “红妆姐?你受伤了?”为首的一个女兵认出了秦红妆语气里满是关切,但看向林峰的动作没有丝毫放松。 “这个男人是谁?” “自己人。”秦红妆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力。 “带我们去见大当家。” 女兵们对视一眼虽然充满了疑虑但还是收起了长矛,其中两人上前小心地从林峰手里接过秦红妆另外两人则一前一后将林峰在中间朝着山寨内部走去。 穿过幽深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建在山坳里的巨大寨子四周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寨子里屋舍俨然虽然简陋但规划得井井有条。校场上几十个女人正在操练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但最让林峰在意的是这里所有的人,从守卫到农妇从孩童到老人全都是女人。 她们看到林峰时无一例外地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投来警惕厌恶甚至是仇恨的注视。 如果说目光能杀人林峰觉得自己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好家伙这真是捅了女人窝了。”林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很快他们被带到了寨子中央最大的一间木质建筑前,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议事厅。 一进门林峰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大厅里站满了清一色的女人。她们分列两旁个个神情肃穆。 主位上高坐着一个女人。 她身穿一套火红色的紧身皮甲将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红绳高高束起整个人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刃充满了危险而又致命的吸引力。 林峰的【洞察】天赋自动发动。 【姓名:苏媚】 【种族:人族】 【武力值:25】 【状态:警惕、审视】 【弱点:???(宿主天赋等级不足,无法探知)】 武力值25! 林峰的心头一跳。这个数字比他自己还要高!就算他手持锈剑发动【剑术】技能,武力值也才将将达到25.3,和这个女人几乎在伯仲之间。 而且她的弱点居然是问号!这说明这个叫苏媚的女人要么毫无破绽要么就是隐藏得极深。 这是个硬茬子! “红妆你回来了。”苏媚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伤得这么重,还带回来一个男人。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秦红妆在两个女兵的搀扶下,向前一步,将路上发生的事情,以及沈青黛如何救了她一命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当听到林峰一人杀了四个羯族兵时,大厅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当听到沈青黛那神乎其技的缝合术时,许多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但当秦红妆请求大当家收留他们四人时,一个苍老而尖利的声音,打破了暂时的平静。 “不行!我老婆子第一个不同意!” 一个满脸皱纹,拄着拐杖的老婆婆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她就是周婆,寨子里最老的一批人,也是祖训最坚定的维护者。 “大当家!你忘了吗?我们红枫寨的祖训第一条,就是‘男人禁入’!”周婆用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你忘了三十年前,李秀大当家是怎么死的吗?她就是心软,信了一个男人的花言巧语,结果呢?那个畜生转头就去官府告密,引来了上千官兵!我们上百个姐妹,被屠戮殆尽!这个寨子,是踩着我们姐妹的尸骨重建起来的!这份血海深仇,你忘了吗?!” 周婆的声音凄厉,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她的话,瞬间点燃了大厅里所有女人的情绪。 “对!不能让男人进来!” “杀了他!用他的血来祭奠死去的姐妹!” “把他赶下山去!” 群情激奋,杀气腾腾。柳芽和楚月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地向林峰身后缩了缩。 “都给我闭嘴!”苏媚一声冷喝,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她从主位上站了起来,缓缓走下台阶,来到秦红妆面前。 “红妆,你也是老人了,规矩你懂。给我一个留下他的理由。” 秦红妆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而是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个用布包好的东西,双手呈上。 “大当家,请看。” 苏媚接过布包,缓缓打开。 当那株形似人体的百年山参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议事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百……百年山参!”一个懂药理的女人失声惊呼,“这……这是能吊命的宝贝啊!” 苏媚的身体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缺医少药的山寨里这样一株神药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寨子里的姐妹在受了重伤之后能多一条命!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山参的根须,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林峰。 “这东西是你的?” “是我们的。”林峰不卑不亢地回答。 “我们愿意把它献给山寨只求一个安身之所。” 苏媚沉默了。 一边是血泪写成的祖训和群情激奋的姐妹。 另一边是能救命的神药,和一个拥有神奇医术的大夫还有一个战力不明但绝对不弱的男人。 她作为大当家必须做出选择。 良久她重新走回主位坐下。 “祖训不可违。”她缓缓开口声音冰冷。 周婆和她身后的老人们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而柳芽和楚月的心则沉入了谷底。 第6章 敢跟我叫板? “但是……”苏媚话锋一转,“活人,也不能被尿憋死。既然秦红妆为你求情,我也不能不给面子。” 她看着林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和你的女人留下来的机会。” 她竖起三根手指。 “三件事。三日之内,只要你能完成,我就破例,让你们留下。若是完不成,你们四个,就自己从后山的万丈崖跳下去,也省得我动手了。” “第一!”她伸出一根手指,“我们山寨南墙,年久失修,有一个巨大的缺口,山风倒灌,姐妹们苦不堪言。一夜之内,你若能将其修补完好,就算你过了第一关!” “第二!”她伸出第二根手指,“山寨存粮不多了,最多还能撑半个月。三天之内,你要为山寨找到足够三百人吃上一个月的粮食。记住,是找到,不是抢到。我们红枫寨,不抢平民。” “第三!”她伸出最后一根手指,声音陡然转厉,“山下有一支羯族的十人巡逻队,队长叫阿古拉,武力高强,经常袭扰我们下山采买的姐妹,是我们心腹大患。三天之内,我要看到阿古拉的人头!” 三件事,一件比一件离谱。 修补巨大的城墙缺口,解决三百人的粮荒,斩杀一队羯族精锐。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任务! 这哪里是给机会,这分明就是变着法子让他们去死! 周婆听完,发出一阵快意的冷笑,她拄着拐杖,走到林峰面前,上下打量着他,满是讥讽。 “听到了吗?小子!别说三件,就是这第一件,就够要你的命!就凭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想补天不成?” 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林峰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老婆子今天把话撂在这!你要是能在一夜之间,把南墙那个破洞给修好,我老婆子……就认你当干爹!” 周婆那张老脸上的褶子,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听到了吗,小子!老婆子我等着你叫干爹呢!” 她身后的女人们也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那笑声里满是轻蔑和不屑。 在她们看来,这三件事,就是苏媚给林峰找的三块风水宝地,用来埋他的。 柳芽和楚月的脸上一片死灰。这根本不是考验,这是谋杀。 林峰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周婆的嘲讽只是耳边的一阵风。 他看向主位上的苏媚,语气平静地开口:“大当家,口说无凭,我得先看看那个缺口。” 苏媚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镇定感到意外。 “可以。”她对着秦红妆使了个眼色,“红妆,你带他去。” “是,大当家。”秦红妆虽然也觉得这任务不可能完成,但还是领命,带着林峰四人走出了议事厅。 周婆看着他们的背影,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哼,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山寨的南墙,与其说是墙,不如说是一道天然的悬崖峭壁。而所谓的缺口,是一处因为山体滑坡造成的巨大豁口,足有七八米宽,三四米高。凛冽的山风从这里倒灌进来,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吹得人脸颊生疼。 豁口处,用一些烂木头和石头垒起了一道简陋的屏障,但早已是千疮百孔,形同虚设。 “就是这里了。”秦红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我们试过很多次,想用石头堵上,但山势太陡,大石头运不上来。用木头,又经不住风吹雨打。” 柳芽看着这巨大的豁口,绝望地摇了摇头:“这……这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修好?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办不到!” 林峰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缺口前,闭上了眼睛。 【洞察】天赋,发动! 一个半透明的虚拟地图在他脑中展开,整个南墙的结构,连同周围的地形,都以数据的形式呈现出来。 【叮!检测到防御工事:南墙(残破)】 【结构强度:12%(极度危险)】 【发现致命漏洞17处:1、主支撑点错误;2、材料间隙过大;3、缺乏预警机制……】 一连串的红色警报在他脑海里闪烁,他睁开眼目光扫向缺口旁边一处草丛。 “那里是不是有个陷阱?” 秦红妆一愣点了点头:“是,我们在这里布置了几个捕兽夹防止有野兽从缺口闯进来。” 林峰走了过去拨开草丛,一个巨大的捕兽夹露了出来。他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在捕兽夹的机关上轻轻一拨一撬。 咔哒一声那绷得紧紧的弹簧瞬间松弛了下来。 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用什么力气。 跟过来看热闹的几个女兵都看呆了。 这可是能夹断野猪腿的大家伙,她们平时上弦都得用上专门的工具,费九牛二虎之力。可在这个男人手里,就像个小孩子的玩具。 “这玩意儿也配叫陷阱?”林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语气里满是嫌弃。 “用来抓兔子都嫌慢。” “你!”一个负责布防的女兵脸上挂不住了涨红了脸,“你胡说什么!这可是我们寨子里最好的猎户设计的!” “最好的猎户?”林峰冷笑一声。 “那他一定没告诉你们,这种陷阱只要往侧面扔块石头,百分之百能触发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或者用一根长棍就能把它从远处撬开。” 【百械通】的天赋让他对这种原始机械的理解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所有人。 “这不叫防御,这叫自欺欺人。” 秦红妆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她虽然不懂机关但她能看懂林峰拆解陷阱时那份从容和专业。 这人绝对是个行家! “那你说该怎么办?”秦红妆沉声问道。 “堵不如疏,防不如攻。”林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方案。 他环顾四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一夜之间我不可能把这个豁口完全堵死。但是我能把它变成一个死亡地带!一个让任何想从这里闯进来的人都有来无回的屠宰场!” 他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众人,开始下达指令。 “柳芽!” “啊?在!”柳芽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你熟悉山里的木材。带二十个姐妹,去砍一百根碗口粗的硬木,要三米长。再砍两百根手臂粗的竹子,竹节要打通。天黑之前,必须运到这里。” “楚月!” “我……我在。”楚月紧张地握着小拳头。 第7章 老太太进窝了 “去找寨子里的铁匠,告诉她,我需要三百片巴掌大的锋利铁片,五百根三寸长的铁钉,还有所有能找到的绊马索和绳子。你去清点库存,把数量报给我。” “沈青黛。” “嗯。”沈青黛点了点头。 “准备好所有的金疮药和绷带。今晚,可能会有人受伤。” 他的命令,清晰,果断,不容置疑。 女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被他的气势所慑,不知道该不该听。 还是秦红妆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对着那些女兵喝道:“都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林公子的吩咐吗?快去!” 有了秦红妆发话,女人们才半信半疑地行动起来。 很快,整个红枫寨都动员了起来。 然而周婆那边,自然不会让他这么顺利。 当柳芽带着人辛辛苦苦地将木材运回来时,林峰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木头,怎么都是湿的?” 柳芽气得直跺脚:“是周婆!她把守着柴房,非说那些干木头要留着过冬,只把这些刚砍下来没多久的潮木头给我们!” 紧接着,楚月也哭丧着脸跑了回来。 “林峰……铁匠说,库房里的好铁都让周婆的人锁起来了只给了我们这些……这些废铜烂铁……” 她身后的人抬过来几筐锈迹斑斑的铁器,别说铁片连把完整的菜刀都找不到。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柳芽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绝望。 “天都快黑了材料全是废物,这还怎么修?” 周围的女人们也是一片唉声叹气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希望瞬间被浇灭。 周婆拄着拐杖带着几个老妇人,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得意的冷笑。 小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然而林峰的脸上却依旧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捡起一根潮湿的木头掂了掂。又拿起一块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铁疙瘩敲了敲。 然后他笑了。 “谁说这是废物的?” 他走到篝火旁对众人说道:“潮木头烤一烤不仅能烘干,还能矫正形状让它变得更坚韧。至于这些锈铁……” 他将那块铁疙瘩放在一块大石头上举起另一块石头猛地砸了下去! “铛!”火星四溅! 几下重击之后铁疙瘩外面那层厚厚的铁锈被砸落露出了里面还算坚实的内核。 林峰又换了个角度用石头的棱角精准地敲击着。 “铛!铛!铛!” 在他的敲打下那块不起眼的铁疙瘩竟然奇迹般地被砸成了一片边缘锋利的铁片! 虽然粗糙但绝对致命! 所有人都看傻了。 这……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周婆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都愣着干什么?”林峰的声音将众人唤醒。 “生火烤木头!砸铁片!天黑之前我要看到一百根合格的直木,三百片锋利的铁蒺藜!” 在他的带动下女人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火光冲天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夜幕降临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就绪。 林峰开始向众人讲解他的设计。 “我要在这里建立一个三层递进式的预警防御体系。” 他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草图。 “第一层叫一步一响。我会用最细的丝线连接这些小铃铛布置在缺口外五十米范围内的所有草丛和树干上。敌人只要踏入我们就能立刻听到警报。” “第二层叫三步一伤。在铃铛后面我会交错布置捕兽夹和涂了毒药的地刺。他们听到铃铛声必然会分心,只要走错三步就会被废掉双脚。” “第三层也是最致命的一层叫五步一亡!” 他的语气陡然变冷。 “我会把这些竹子和铁片组合成上百个简易的弩箭发射器用绊索联动。当敌人踩中陷阱想要救援同伴时就会触发真正的杀招!到时候上百支淬毒的弩箭会从四面八方无差别覆盖那片区域!神仙也难逃!” 听完他的讲解整个工地一片死寂。 所有女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林峰。 这……这哪里是防御工事? 这分明就是一个绞肉机! 太狠了!太毒了! 就连秦红妆都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她自问在战场上见过不少狠角色,但像林峰这样把杀人设计得如此精妙歹毒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周婆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煞白。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开工!” 林峰一声令下几十名女人在他的指挥下开始了紧张而有序的连夜施工。 挖坑埋刺拉线上弦…… 林峰就像一个最精密的主控大脑在现场来回穿梭,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他都亲自把关。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原本还心存疑虑的女人们此刻早已是心服口服,看向林峰的表情从轻蔑变成了敬畏。 一夜无话。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南墙的缺口已经焕然一新。 从外面看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依旧是那副破败的样子。 但只有参与了昨晚工程的人才知道在那片平静的表象之下究竟隐藏着何等恐怖的杀机。 女人们累得东倒西歪,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和安心。 林峰靠在一块石头上一夜未睡精神却异常亢奋。 成了。 苏媚的第一个难题他解了。 他正准备去叫醒苏媚和周婆来验收自己的成果。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猛地从山寨深处传来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个负责清晨巡逻的女兵连滚带爬地从南墙的方向跑了过来恐。 她指着林峰刚刚完工的死亡陷阱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不……不好了!周……周婆……她……她掉进你新做的陷阱里了!” “什么?!” 秦红妆脸色大变第一个冲了出去。 柳芽和楚月也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看向林峰。 完了!这下闯下滔天大祸了! 周婆在寨子里的地位非同一般是元老中的元老,最是德高望重。她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别说留下来,他们四个今天就得被活活打死! “走去看看。” 林峰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那份镇定与周围惊慌失措的女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南墙缺口处已经围了一圈人。 周婆的那几个老姐妹正围着陷阱区域又哭又喊,却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天杀的啊!哪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害了周婆啊!” “快救人啊!周婆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们拼了!” 林峰挤进人群定睛一看,心里顿时有了数。 第8章 野猪王替我来打脸! 只见周婆正躺在离缺口大约五十米远的一片草丛里,一条腿被几根细不可见的丝线缠住了,人倒是没摔着只是姿态有些狼狈。她正想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那丝线看似纤细却韧性十足,越挣扎缠得越紧。 丝线的另一头几个小巧的铜铃铛正挂在旁边的灌木上,随着她的挣扎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林峰看明白了。 这老虔婆八成是想趁着天亮自己过来搞点破坏或者找点茬,结果一脚踩进了他布置的第一层预警陷阱里。 “都让开!” 林峰拨开众人径直走了过去。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敢过来!”一个老妇人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林峰理都没理她走到周婆跟前蹲下身子,伸出两根手指在丝线的某个节点上轻轻一挑。 那缠得死死的丝线瞬间松开了。 “你……”周婆又惊又怒刚想骂人却被林峰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周婆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到处乱跑?”林峰站起身拍了拍手环顾四周朗声说道:、 “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就是我说的第一层防御一步一响。它的作用不是杀人而是预警。” 他指了指那些铃铛:“只要有任何活物踏入这片区域铃铛就会响,我们就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有敌人入侵。周婆以身试法亲自为我们演示了这套预警系统的有效性我们应该感谢她才对。”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陷阱的功能又暗讽了周婆不怀好意。 周围的女人们听完恍然大悟,不少人看向周婆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异样。 是啊天这么早你一个老太,鬼鬼祟祟地跑到这新修的防御工事里来干什么? 周婆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被噎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哼!不过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装神弄鬼!”她拄着拐杖强行嘴硬道。 “这种东西也想挡住羯族人?做梦!我看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她话音刚落。 “吼——!!!” 一声狂暴的兽吼猛地从山林深处传来! 紧接着地动山摇!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一头体型如同小牛犊子般的巨大野猪双眼血红獠牙外翻,正发了疯似的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看它那架势显然是下山觅食被这边的动静惊扰了。 “是野猪王!快跑啊!”一个女兵失声尖叫。 这种成年的野猪王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在山里就是一霸!平时七八个壮汉都未必能拿下更别说她们这群女人了! 一时间人群大乱所有人都吓得连连后退。 周婆也吓得腿都软了被两个老姐妹架着跑得比谁都快。 唯有林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看好戏的弧度。 说曹操曹操到。 正愁没有东西来检验陷阱的威力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那头野猪王显然是饿疯了根本没把眼前这群女人放在眼里,它的目标是那个豁口!它想从那里冲进山寨! “叮铃铃!叮铃铃!” 野猪王庞大的身躯瞬间就踏入了第一层预警区无数铃铛疯狂作响。 它被这声音激得更加狂暴埋头就往前猛冲! “噗嗤!”一声闷响! 野猪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它的一只前蹄精准地踩进了一个伪装起来的浅坑里,坑底一根被削尖了的淬毒竹刺深深地扎了进去! 三步一伤! 剧痛让野猪王彻底疯狂,它刨着地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撞! 它想用最快的速度冲过这片该死的区域! 然而这正中林峰下怀。 它的疯狂冲撞接连触发了数根隐藏在地上的绊索! “咻!咻!咻!咻!咻!” 就在它冲到豁口前最后十米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周围的草丛石缝树干上上百个早已蓄势待发的简易竹弩在同一时间被激发! 上百支用锈铁片和竹子做成的淬毒弩箭如同蝗虫过境一般,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射向了野猪王! “噗!噗!噗!噗嗤——!” 那是无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 前一秒还凶悍无比的野猪王连惨叫声都没能再发出一声,庞大的身躯就在瞬间被射成了一个刺猬! 它踉跄着向前冲了两步最终轰隆一声重重地栽倒在地,鲜血从上百个伤口里汩汩流出很快就汇成了一条小溪。 巨大的身体还在抽搐,但生机已经彻底断绝。 五步一亡! 神仙难逃! 整个南墙之下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过,卷起浓郁的血腥味,钻进每个女人的鼻孔里。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头死状凄惨的野猪王,又看了看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步步杀机的陷阱区,最后,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男人身上。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这……这哪里是防御工事? 这他妈就是一个死亡绞肉机啊! 她们完全可以想象,如果闯进来的是一队羯族兵,下场绝对不会比这头野猪好到哪里去! 后怕!极致的后怕涌上心头! 再看向林峰时,她们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排斥、厌恶,转变成了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周婆瘫软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她看着那头野猪的尸体,再想想自己刚才就在那片死亡地带里站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差点……就替这头野猪去试了后面的陷阱! 就在这时,苏媚和秦红妆也闻讯赶到了现场。 当苏媚看到那头巨大的野猪尸体,和那片被触发过的陷阱时,即便是她,那双妩媚的眸子里,也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她快步上前,没有去看野猪,而是仔细检查着那些被触发的竹弩和绊索。 越看,她心里的震撼就越是强烈。 这些设计,环环相扣,狠辣至极,完全是出自一个杀人大师的手笔! “好……好一个‘五步一亡’!”苏媚站直了身体,看向林峰,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郑重的赞许。 她走到众人面前,声音清越,传遍全场: “我宣布,林峰,完成了第一项考验!” 她顿了顿,又道:“昨夜参与修补南墙的姐妹,每人记功一次,奖励双份肉食!林峰为首功,奖励干净衣物一套,十斤野猪肉!” “大当家英明!” 那些昨晚累死累活的女人们,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她们看向林峰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崇拜。 周婆那张老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变成了猪肝色。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她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第9章 鸟不拉屎之地 “我们走!”她狠狠地瞪了林峰一眼,在几个老姐妹的搀扶下,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狼狈离去。 危机解除,考验过关。 柳芽和楚月长出了一口气,看向林峰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异彩。 这个男人,总能在绝境中,创造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奇迹。 “林公子,你那个‘三步一伤’,能不能也教教我们?”一个昨夜参与施工的女兵,大着胆子上前问道。 “对啊对啊,还有那个绊索,是怎么做到联动那么多弩箭的?” 一时间,好几个女兵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林峰请教。 人心,正在悄然发生改变。 “墙,是修好了。” 苏媚的声音,却适时地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她走到林峰面前,那双漂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第一个难题你解了。但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她伸出三根白皙的手指。 “这头野猪省着点吃,够我们三百人吃三天。三天之后山寨就要断粮了。” 苏媚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我的第二个考验,现在开始三天之内我要你解决三百人的粮荒。记住不许抢劫平民不许下山购买。我要你凭空变出足够我们吃一个月的粮食!” 此话一出刚刚还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愁容,修墙还能靠技术和人力,但这粮食上哪儿凭空去变? 这比第一个考验难了十倍不止! 看着众人愁眉不展的样子林峰却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他转过头看向那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柳芽。 “别担心。”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让人信服的力量。 “山里长大的姑娘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一座粮食山。” “粮食山?” 林峰这三个字一出口柳芽整个人都懵了。 她从小就在这红枫山里长大,哪座山头能长什么哪条溪水里有鱼她比谁都清楚。 这山里有长满毒蘑菇的死人坡,有野兽遍地的黑风岭,可她活了快二十年就没听说过有什么粮食山! “林峰你别开玩笑了!”柳芽急得快哭了。 “山里能吃的果子我们早就摘光了。能挖的野菜也快被我们薅秃了!现在都快入冬了哪还有什么粮食?” 不等林峰回答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人群后方传了过来。 “我看啊某些人是被男人灌了迷魂汤脑子都糊涂了!” 周婆拄着拐杖在那几个老姐妹的簇拥下又一次挤到了前面。她那张老脸因为刚才的惊吓和羞辱还是一片煞白,但此刻却写满了恶毒的讥讽。 “粮食山?亏他想得出来!”周婆的拐杖重重地敲着地。 “柳芽你也是在山里长大的丫头!你可别犯糊涂!这男人就是想骗你跟他进深山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对你做了什么谁能知道?” 她这话说得极其恶毒用心险恶。 果然周围的女人们一听看向柳芽的表情都变了。 是啊孤男寡女同入深山…… “周婆!你胡说八道什么!”柳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气又急。 “我胡说?”周婆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 “我看你就是被这个男人迷了心窍!想把我们整个红枫寨都带进绝路!大当家你可看清楚了,这丫头已经靠不住了!” 一顶大帽子就这么硬生生地扣了下来。 柳芽的身体抖了起来,她求助似的看向周围的姐妹,却发现大部分人都避开了她的求助。 在山寨里,周婆的威望根深蒂固,没人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替她说话。 一时间,柳芽孤立无援。 她下意识地看向林峰,这个给她带来无尽麻烦,却又一次次创造奇迹的男人。 林峰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那是一种纯粹的注视,没有强迫,没有催促,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她。 柳芽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从林峰一剑劈开木桌,到他秒杀四个羯族兵,再到他指挥众人,一夜之间造出那片死亡陷阱…… 最后,定格在他带着她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精准避开一个个致命陷阱的背影上。 这个男人,有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能力! 一种近乎神的能力! 赌一把! 柳芽狠狠地咬住了下唇,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迎着周婆和所有人的压力,大声说道:“我信他!我跟他去!” 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周婆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好!好!好!”她连说三个好字,气得浑身发抖,“真是女大不中留!我老婆子今天就把话撂在这!你们要是真能找到什么狗屁粮食山,我……我这张老脸就给你们当鞋垫踩!要是找不到,你们两个,就都别想再回红枫寨!” “我们走。” 林峰根本没理会周婆的叫嚣,转身就朝着深山的方向走去。 柳芽深吸一口气,背上弓箭和砍刀,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 楚月和沈青黛站在原地,担忧地看着他们消失在林间的背影。 …… 一进入密林,周围的光线就暗了下来。 柳芽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林峰……我们到底要去哪儿找?”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跟着我走就行。” 林峰的回答简单明了。他闭上了双眼,将【洞察】天赋的感知范围开到最大。 一个清晰的立体地图在他脑海中展开。 【左前方三十米,有野狼活动踪迹,绕行。】 【右侧山涧,水流湍急,存有暗涡,危险。】 【正前方,植物能量反应微弱,均为不可食用毒草。】 林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像一个最熟悉这片山林的老猎人总能选择最安全最省力的路径。 柳芽跟在后面越走越是心惊。 她发现林峰走的路全都完美地避开了那些可能有野兽出没的区域。 有好几次她都感觉前面那条路更近更好走,但林峰却偏偏选择了一条看似更绕更崎岖的小道。 而就在她们绕过去之后不久远处便隐隐传来几声狼嚎。 柳芽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如果不是跟着林峰,她肯定会选择那条近路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已经不是经验能解释的了。 这简直就是未卜先知! 她看向林峰的背影,那份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两人就这么在深山里穿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最终林峰在一片陡峭的石坡前停下了脚步。 这片石坡上怪石嶙峋土壤贫瘠只长着一些枯黄的藤蔓和杂草,一看就是鸟不拉屎的无用之地。 “就……就是这里?”柳芽喘着气脸上写满了失望。 第10章 里面有东西! “对就是这里。” 林峰走到石坡下用脚踢了踢地面,坚硬的石块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在这里挖。”他指着脚下一片被枯藤覆盖的土地说。 柳芽的眉头皱了起来:“这里?这里下面全是石头,土层那么薄能长出什么东西来?” 作为山里长大的行家,她敢断定这地方连地老鼠都不会来打洞。 林峰却没有解释。 他只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挖。” 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在他的【洞察】天赋感知中,这片看似贫瘠的石坡之下正散发着一片极其密集的代表着植物能量的绿色光晕! 那光晕的范围之大能量之浓郁远超他之前见过的任何植物! 柳芽虽然满心疑虑,但还是拔出腰间的砍刀开始清理地面上的藤蔓然后用刀尖奋力地挖掘起来。 如她所料地下的土层很薄,挖了不到半尺就碰到了坚硬的石头。 “你看我就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林峰已经蹲下身双手抓住那块石头双臂肌肉猛地一发力! “起!” 伴随着一声低喝,那块足有上百斤重的巨石竟然被他硬生生地从地里给拔了出来! 柳芽看呆了。 这力气……还是人吗? 巨石被挪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露了出来。 一股混杂着泥土芬芳的独特气味从洞里飘了出来。 柳芽闻到这股味道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是葛根的味道!”她失声尖叫起来。 她连忙趴到洞口往里看只见那洞穴里密密麻麻地盘踞着无数条比她胳膊还要粗的根茎! 这些根茎通体洁白肥大一看就积蓄了大量的淀粉! 是葛根!而且是年份极老品质极佳的野生葛根! 葛根磨成粉可以充饥,是灾荒年间的救命粮! “天哪!这么多!”柳芽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么大一片葛藤,我们山寨的人怎么从来没发现过?” 她激动地跳进坑里用砍刀砍下一截,那白花花的淀粉看得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有了这些葛根别说吃一个月,就是吃上三个月都绰绰有余! 第二个考验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柳芽拿着那截肥硕的葛根,看向林峰,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敬畏,变成了彻底的崇拜。 “林峰……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我猜的。”林峰随口敷衍了一句。 他正准备让柳芽上来,先回去报信,叫人来挖。 【洞察】天赋,却忽然有了新的发现。 在他的感知地图中,这片葛藤所在的石壁后方,大约三米深的位置,呈现出一片巨大的、规则的中空结构。 不是天然形成的溶洞。 更像是一个……人工开凿的空间! 林峰心中一动,他走到石壁前,伸手在那些缠绕的藤蔓中摸索起来。 很快他触碰到了一处和其他地方手感完全不同的石面。 他用力一推! “轰隆隆——” 伴随着沉重的摩擦声,那块被藤蔓和泥土完美伪装起来的巨石竟然缓缓向内侧滑动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干燥陈腐的空气从洞里涌了出来。 “这……这里还有一个山洞?”柳芽彻底傻眼了。 她和林峰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洞面积足有半个议事厅那么大,而且地势很高,洞内干燥无比通风良好。 最关键的是这个山洞隐蔽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林峰,恐怕再过一百年都不会有人发现这里! “粮仓!这是一个完美的天然粮仓!”柳芽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 红枫寨最大的难题之一就是粮食的储存。 山里潮湿粮食放不了多久就会发霉。每年都有大量的食物因为储存不当而浪费掉。 可这个山洞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宝地! 有了它山寨就再也不用为粮食的储藏问题发愁了! 这何止是完成了第二个考验?这简直就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柳芽看着林峰一双眼睛里全是闪烁的小星星。 这个男人就是她们红枫寨的救星! “太好了!我们快回去告诉大当家!”柳芽兴奋地拉着林峰的胳膊就想往外走。 然而就在这一刻林峰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的脑海里【洞察】天赋第一次发出了刺耳的红色警报! 【警告!极度危险!洞穴深处侦测到高强度未知能量反应!锁定强烈杀意!】 林峰的反应快到了极致,他猛地将柳芽一把拉到自己身后同时握紧了腰间的锈剑,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别动!” 他压低声音对着洞穴深处发出一声低喝。 “里面还有东西!” 柳芽的呼吸都停滞了。 洞穴深处,一片漆黑,像是一头远古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能吞噬一切光明和声音。 林峰那声低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让她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里……里面有什么?”柳芽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林峰的衣角,手心里全是冷汗。 “嘘。” 林峰没有回答,他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他的【洞察】天赋,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向他疯狂预警。那个被系统判定为“高强度未知能量反应”的东西,正在苏醒! 一股腥臊、沉闷的气息,从洞穴深处弥漫开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压迫感。 “吼——呜——” 一声低沉、沙哑,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咆哮,在整个山洞里回荡。那声音里充满了被打扰冬眠的暴躁和愤怒,震得石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一个庞大的黑影,从黑暗中缓缓站了起来。 那是一头熊! 一头体型比之前那头野猪王还要庞大一圈的巨熊!它身上的黑毛如同钢针一般根根倒竖,一双小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残忍而嗜血的红光。那宽厚的熊掌,每一次落在地上,都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仿佛擂响了死亡的战鼓。 【姓名:黑风(狂暴的冬熊)】 【种族:野兽】 【武力值:19】 【状态:冬眠被打断(极度愤怒)、行动迟缓(-20%)、饥饿】 【弱点:左后腿有陈年旧伤,是其发力弱点。】 武力值19! 虽然因为冬眠初醒行动迟缓,但这个数字依然足以碾压山寨里除了苏媚和秦红妆之外的任何人! 第11章 摊牌了,我是剑神! “熊……是熊!”柳芽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完全不听使唤。在山里长大的她,比谁都清楚,在狭窄的山洞里遇到一头被激怒的熊,意味着什么。 那等于,被判了死刑! “跑!我们快跑!”柳芽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跑不掉。”林峰的声音却异常冷静,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柳芽更深地护在了身后,“洞口太窄,我们转身的速度,没它扑过来的速度快。”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硬拼,绝对不行。虽然这头熊的武力值比他低,但那是野兽,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在狭窄空间里,一旦被它缠上,自己也得脱层皮。 唯一的活路,就是利用它的弱点! “柳芽,听我说!”林峰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我……我……”柳芽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只能下意识地点头。 “待会儿,我会想办法激怒它,把它引向我。你就趁机跑到洞口,不要出去,就站在洞口的位置,对着外面大声叫,声音越大越好!明白吗?” “让……让我当诱饵?”柳芽的嘴唇哆嗦着。 “不,我才是诱饵。你只是个扩音器。”林峰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相信我!” 那头巨熊显然已经彻底苏醒,它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然后四肢着地,朝着两人猛冲过来! 腥风扑面! “就是现在!”林峰大喝一声,猛地将柳芽向洞口的方向一推。 柳芽一个踉跄,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恐惧。她连滚带爬地冲到洞口,扶着石壁,转过身,看着那头如同小山般冲过来的巨熊,她闭上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平生最凄厉的尖叫: “啊——救命啊——!!” 巨熊的注意力果然被洞口的柳芽吸引了过去。在它看来,那个更靠近出口的猎物,威胁更大。 就在它分神的这一刹那,林峰动了! 他没有去攻击巨熊的头部或者前胸,而是身体一矮,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从巨熊庞大的身躯侧面滑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从地上抄起一块人头大小的尖锐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了巨熊的左后腿! 那个【洞察】天赋标示出来的陈年旧伤位置! “噗!” 那是钝器砸入旧伤口的沉闷声响! “嗷——!!!” 巨熊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百倍的惨嚎!旧伤被重击,那深入骨髓的剧痛,让它瞬间疯狂! 它彻底放弃了洞口的柳芽,猛地转过身,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林峰! 成功了! 林峰没有丝毫恋战,转身就朝着洞外狂奔而去! “跟上!”他冲着还在尖叫的柳芽吼了一声。 巨熊被彻底激怒了,它拖着一条伤腿,迈开沉重的步伐,在后面穷追不舍。整个山洞,都在它的脚步下隆隆作响。 两人一熊,一前一后冲出了那个隐蔽的山洞。 “往这边跑!”林峰没有选择平坦的下山路,而是带着柳芽,一头扎进了旁边一片更加崎岖复杂的乱石林。 这是他来时就用【洞察】记下的一条路。 “你疯了!这边路更难走!”柳芽一边跑一边喊,她完全不明白林峰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林峰没有解释,只是拉着她,在乱石之间灵巧地穿梭,速度没有丝毫减慢。 身后的巨熊,因为腿伤,加上地形复杂,速度反而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它愤怒地咆哮着,不断撞倒沿途的树木和岩石,但和林峰之间的距离,却在被一点点地拉开。 终于,林峰在一处被杂草和灌木掩盖的巨大凹地前停了下来。 “跳过去!”他指着那足有四五米宽的凹地,对柳芽喝道。 柳芽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凹地,又看了看身后越来越近的巨熊,她一咬牙,用尽全力向前一跃,在林峰的拉扯下,堪堪落在了对岸。 而林峰,则站在凹地的边缘,转过身,平静地看着那头离自己只剩下不到十米的巨熊。 巨熊看到猎物停下,以为他无路可逃,发出一声兴奋的咆哮,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向前扑了过来! 林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巨熊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即将扑到他面前的那一瞬间,林峰的身体如同鬼魅一般,向侧面横移了出去。 巨熊落空了! 它那庞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在了林峰刚才站立的地方! “咔嚓——” 那是无数枯枝败叶被压碎的声音。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 巨熊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了下去!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实心的凹地,而是一个被伪装起来的巨大陷阱!一个老猎人用来捕捉大型猛兽的深坑陷阱! “嗷……” 巨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庞大的身躯便笔直地掉了下去。 “噗嗤——!!!” 那是无数尖锐的木桩,刺穿血肉的声音! 陷阱的底部,早就被削尖了的硬木桩插得满满当当,如同一片倒竖的丛林! 巨熊庞大的身躯,被几十根木桩从下到上,贯穿得千疮百孔。鲜血如同瀑布一般,从它身体的每一个窟窿里喷涌而出,瞬间就染红了整个坑底。 一场必死的危机,就这么被林峰用智慧和胆识,轻松化解。 柳芽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看着深坑里那头死状凄惨的巨熊,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一脸平静的男人,整个人都傻了。 从发现巨熊,到将其引入陷阱击杀,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干净,利落,高效,而且……毫发无伤! “你……你一早就知道这里有陷阱?”柳芽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敬畏。 “嗯,来的时候看到了。”林峰平静地回答。 柳芽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怪物?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 当林峰和柳芽,一个拖着熊腿,一个拖着熊掌,将那头巨大的黑熊尸体,艰难地拖回红枫寨的校场时。 整个山寨,都沸腾了! “天哪!是黑风口的熊王!” “我没看错吧?他们……他们两个……杀了熊王?” “这……这怎么可能?!” 所有闻讯赶来的女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校场中央那头小山般的尸体,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第12章 诱饵 她们看向林峰和柳芽的目光,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看待英雄的目光! 周婆拄着拐杖,挤开人群,当她看到那头死得不能再死的巨熊,和那堆积在旁边,散发着芬芳气味的葛根时,她那张老脸,瞬间变得铁青。 她想说点什么来讥讽,却发现,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想起自己之前撂下的狠话。 “你们要是真能找到什么狗屁粮食山,我……我这张老脸就给你们当鞋垫踩!” 周围的女人们,虽然没说话,但那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像一根根针,扎得她浑身难受。 苏媚和秦红妆也赶到了现场。 苏媚看着那巨大的熊尸,又看了看那一堆足够山寨吃上几个月的葛根,即便是她,那双妩媚的眸子里,也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 她快步走到林峰面前,声音清越,传遍全场。 “我宣布,林峰,完成了第二项考验!” “吼!!” “林公子威武!” “柳芽也好样的!” 校场上,爆发出了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的欢呼。质疑和嘲讽,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转化为了最纯粹的崇拜和喜悦。 周婆的脸色,从铁青,变成了猪肝色,最后又化为一片死灰。她再也待不下去,狠狠地跺了一下拐杖,在一众老姐妹的簇拥下,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狼狈离去。 苏媚等欢呼声稍稍平息,才继续说道:“葛根,充公入库!这头熊,除了熊胆和熊皮归林峰所有,剩下的熊肉,全寨均分!今晚,我们开庆功宴!”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然而,苏媚的下一句话,却让刚刚还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她走到林峰面前,那双漂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前所未有的严肃。 “墙修好了,粮找到了。你的能力,已经毋庸置疑。” “现在,是最后一关。”苏媚的声音,陡然转厉,“去杀了山下那支羯族巡逻队,把阿古拉的人头,给我带回来。”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得提醒你,那个阿古拉,是个百夫长,武力值……不在重伤前的秦红妆之下。” 庆功宴的热闹和酒肉的香气,仿佛还残留在空气中。 但议事厅内,气氛却已重新凝固,冷得像山下的冰河。 苏媚那句“现在,是最后一关”,如同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杀了羯族百夫长,取其人头。 这已经不是修墙和找粮那种可以靠智谋和巧劲解决的问题了。 这是硬碰硬的厮杀。 是生与死的对决。 议事厅里,只剩下林峰和他的四个“女人”。 苏媚给了他三天时间,也给了他调动山寨部分人手的权力。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要去面对那支羯族精锐巡逻队的,只有林峰自己。 “都说说吧,怎么看?” 林峰打破了沉默,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柳芽和楚月一脸愁容,她们想不出任何办法。 在她们的认知里,羯族兵就是不可战胜的魔鬼,更何况是十个。 沈青黛依旧沉默,只是默默地检查着自己的药包,似乎在盘算着金疮药还够不够用。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秦红妆身上。 她是在场唯一和羯族人正面交过手,并且活下来的人。 经过沈青黛的救治和百年山参的调养,秦红妆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 她靠在椅背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大当家给你的情报,有点出入。” “哦?”林峰的眉毛一挑。 “山下那支巡逻队的队长,上个月换人了。原来的百夫长阿古拉,被调去了前线。现在这个,叫哈鲁。” 秦红妆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这个哈鲁,我见过一次。他不是百夫长,只是个什长,但更难缠。” “武力值呢?”林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洞察】天赋只能探查四米范围内的人,对于远在山下的敌人,他无能为力。 “大概在十五左右。”秦红妆给出了一个精准的数字,“比我全盛时期要弱一些,但为人极其残暴,而且……” 她皱起了眉头。 “而且什么?” “而且,极度的好大喜功。他总想着立功,好爬上百夫长的位置。所以他行事,比阿古拉更冒进,也更贪婪。” 好大喜功。 贪婪。 林峰笑了。 只要有弱点,那就不是问题。 “我有一个计划。”林峰站起身,走到楚月铺开的兽皮地图前。 那上面,是柳芽凭着记忆,画出的红枫山周边的简易地形图。 “我们不能硬拼。十个羯族骑兵,冲锋起来,就算是五十个山寨女兵,也挡不住。” “所以,我们得让他们自己走下马,走进我们为他们准备好的坟墓里。” 林峰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的一处狭窄山道上。 “这里,是他们巡逻的必经之路。两侧是密林,地势复杂,骑兵的优势发挥不出来。” “我们就在这里,给他们准备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 “什么诱饵?”柳芽好奇地问。 林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三个女人。 柳芽英气,秦红妆冷傲,沈青黛清冷。 而楚月,则是那种最能激发男人保护欲的,柔弱又美丽的类型。 被他这么一看,楚月的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她知道,自己武力不行,谋略不行,在这几次的危机里,她几乎什么忙都没帮上。 现在,或许是她唯一能做出贡献的机会了。 她看着林峰,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向前走了一步。 “我……我去当诱饵!” 她的声音不大,还带着明显的颤抖,但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 此话一出,柳芽和秦红妆都愣住了。 她们都没想到,这个平时连看到死兔子都会吓一跳的姑娘,竟然敢说出这种话。 “楚月,你别胡闹!”柳芽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拉住她,“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那些羯族人都是畜生!” “我知道!”楚月的眼圈红了,但她没有退缩,“可是……可是我不想再当一个累赘了!修墙我力气小,找粮我不认路,打架我更不会……这一次,只有这件事,我能做!” 第13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她看着林峰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林峰,让我去吧!我……我一定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林峰静静地看着她。 在他的【洞察】天赋里,楚月此刻的情绪,是恐惧、决心和期待的混合体。 这个柔弱的姑娘,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变得坚强。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你不行。” “为什么?”楚月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以为林峰是嫌弃她。 “你的演技太差了。”林峰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啊?”楚月愣住了。 “一个真正的诱饵,不是装出来的柔弱,而是演出来的珍贵。”林峰的声音很平静。 “哈鲁是个贪婪且好大喜功的人。一个普通的逃难女子或许能让他起色心,但他手下的士兵会分掉。这功劳不够大。” “我们要让他看到的是一个让他觉得只要抓住了就是天大的功劳,必须由他一个人独吞的猎物。” 林峰顿了顿继续说道:“一个普通的农女不值得他放弃警惕。但如果是一个身份尊贵、容貌绝世、并且受了重伤的前朝贵女呢?” “这样的猎物才足够让他疯狂,足够让他抛弃谨慎,足够让他命令手下原地待命自己一个人前来享受战利品。” 林峰看向楚月语气柔和了一些。 “你的恐惧太真实了。他们离你一百米就能闻到你身上恐惧的味道。那不会吸引他们只会让他们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楚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被拒绝了,但心里的委屈却消散了不少。 原来……不是嫌弃我啊。 “那谁去?”柳芽问道。 林峰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靠在椅子上,仿佛事不关己的秦红妆身上。 “你去。” 秦红妆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 “对,你。”林峰点头。 “你身上有他们最熟悉也最渴望的东西——军人的血腥味和不屈的傲气。你越是高傲他们就越想征服。” “你的伤是真的。你的虚弱也是真的。但你的实力同样是真的。万一计划有变你至少有自保之力。” “而且……”林峰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放眼整个山寨论容貌和气质能扮演前朝贵女的,除了大当家恐怕也只有你了。” 这记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秦红妆的脸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站了起来。 “好,我去。” 没有丝毫犹豫。 这个决定,代表着她已经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了林峰的手里。 这是一种巨大的信任。 “好。”林峰点了点头,“计划开始。” “柳芽!” “在!” “你带狩猎队的人,去我指定的山道。我不要你们布置‘五步一亡’那种大型杀伤陷阱。我要你们,把那条路,变成一个泥潭。” 林峰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 “我要伪装的流沙坑,我要沾了油的藤蔓,我要藏在树叶下的尖锐石子,我要能缠住马腿的绊马索。总之,一切能让他们行动不便,能把他们十个人的队伍冲散的东西,都给我用上!” “目标不是杀伤,是迟滞和分割!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明白!”柳芽领命,眼神里全是兴奋的光。 “沈青黛。” “嗯。” “你的任务最重。第一,给秦红妆画一个妆。” “妆?” “对,一个看起来失血过多,奄奄一息,但又难掩绝世容光的‘重伤妆’。要以假乱真。” 沈青黛点了点头,这对于精通人体的她来说,并不难。 “第二,我需要一包药粉。”林峰压低了声音,“无色无味,风一吹就能散开,人吸入后,不会立刻倒下,但会在一炷香之内,四肢无力,头晕目眩。” 这是他计划的最后一道保险。 沈青黛看了他一眼,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早就准备好了。” 林峰接过药包,心里对这个沉默少女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她似乎总能预判到他需要什么。 “楚月。” “我在!”楚月连忙应道。 “你跟着柳芽,负责后勤和记录。把她们布置的每一个陷阱的位置,都给我牢牢记下来。我们撤退的时候,要用。” “是!”楚月重重地点了点头,能帮上忙,让她感到无比开心。 一切,准备就绪。 …… 第二天,清晨。 薄雾弥漫的山道上。 秦红妆斜靠在一块大石旁,她身上穿着一套华贵但早已破损的丝绸长裙,那是从山寨仓库里翻出来的,不知是哪个姐妹曾经的衣物。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一缕秀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沾着汗水和灰尘。 腹部的伤口,被沈青黛用某种特制的红色浆果汁液重新“上色”,看起来就像是刚刚裂开一样,触目惊心。 她整个人,就像一朵即将凋零的牡丹,破碎,却依旧惊心动魄。 林峰则藏身在百米之外的一棵巨大古树的树冠上,借助茂密的枝叶,完美地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他将【洞察】天赋开到最大,方圆四米内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他身边的树干上,绑着十几个不起眼的竹筒,竹筒的开口,全都对准了下方的山道。 每一个竹筒里,都装满了沈青黛给他的迷药粉末。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林间的鸟鸣声,都仿佛带着一丝紧张。 终于—— “哒,哒,哒……” 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来了! 林峰屏住了呼吸。 很快,一队十人的羯族骑兵,出现在了山道的尽头。 他们个个身形彪悍,满脸横肉,身上那股子血腥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为首的,正是队长哈鲁。 他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手里提着一柄沾着暗红色血迹的弯刀,正和身边的手下吹嘘着昨晚在哪个村子里抢了多少女人。 就在他们即将走过秦红妆所在的位置时,一个眼尖的士兵,忽然勒住了马。 “头儿,你看那!”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投了过去。 然后他们看到了那个靠在石头上,奄奄一息的绝色女人。 整个巡逻队,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哈鲁的眼睛瞬间就直了,他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那是一种发现稀世珍宝的贪婪。 第14章 你是什么人? 他一挥手,身后的骑兵立刻散开警惕地拔出了武器。 但哈鲁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周围的环境上了。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个女人是我的!必须是我的! 他翻身下马,脸上带着狰狞而又淫邪的笑容,一步步地朝着秦红妆走了过去。 远处的树冠上,林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鱼儿上钩了。 哈鲁走到秦红妆面前,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粗鲁地打量着。 “啧啧啧,这脸蛋,这身段……可比那些乡下的土妞强多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秦红妆那身华贵的裙子上,眼神变得更加火热。 “哟,这里居然有个这么标志的娘们儿!” 秦红妆的呼吸很轻,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那双曾经如同寒星的眸子,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这副模样,让哈鲁心中如同被浇了油的野火,轰然暴涨!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粗糙的手掌,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向了秦红妆那张沾着尘土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头儿,小心有诈!”一个相对谨慎的羯族兵在后面喊了一句。 “闭上你的鸟嘴!”哈鲁不耐烦地回头吼道,“都给老子在原地待着!谁敢跟过来,我就剁了谁的狗腿!这女人是老子一个人的!等老子享受完了,再把她带回去给将军献功!” 贪婪和色欲,已经彻底冲昏了他的头脑。 在他看来,这样一个重伤垂死的绝色美人,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功劳和玩物,怎么可能有危险? 手下的士兵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觉得不妥,但没人敢违抗哈鲁的命令。他们只能勒住马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头儿,像一头饿狼,扑向那只待宰的羔羊。 机会! 树冠之上,林峰的身体微微前倾,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山道之上,秦红妆低垂的眼帘下,所有的柔弱和恐惧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刺骨的杀机! 就是现在! 在哈鲁的手掌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刹那,秦红妆动了! 她那看似虚弱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度,避开了哈鲁的咸猪手。与此同时,她藏在身下的右手闪电般探出,手中握着的,是一根早已被磨得锋利无比的兽骨! “噗嗤!” 兽骨狠狠地扎进了哈鲁的大腿! “嗷——!”哈鲁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惨叫,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只温顺的羔羊,会突然变成一头噬人的母狼! 剧痛让他勃然大怒! “贱人!找死!”他咆哮着,举起手中的弯刀,就要将秦红妆劈成两半! 然而,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动手!”林峰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从树冠上传来。 下一秒,地动山摇! “轰!轰!轰!” 哈鲁和他手下士兵之间的那段山路上,十几个伪装起来的陷坑瞬间塌陷! 紧接着,两侧的密林中,无数涂满了油脂的藤蔓如同毒蛇般荡出,缠向那些受惊的战马! “希律律——!” 战马嘶鸣,人仰马翻! 原本整齐的骑兵队形,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有的马失前蹄栽进坑里,有的被藤蔓绊倒,将背上的骑兵狠狠甩了出去。藏在落叶下的尖锐石子,刺穿了他们的皮靴,让他们每走一步都钻心刺骨。 柳芽布置的陷阱,发动了! 这些陷阱并不致命,但却恶心到了极点。它们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那九个羯族兵死死地困在了原地,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头儿,被彻底孤立! “有埋伏!” “是陷阱!” 羯族兵们惊慌失措地大吼着,挣扎着想要冲过来救援。 但已经晚了。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古树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哈鲁的身后。 林峰! 【叮!洞察天赋发动!】 一个半透明的面板,瞬间在林峰的脑海中展开。 【姓名:哈鲁】 【种族:羯族】 【武力值:15.2】 【状态:愤怒、大腿受伤(-10%敏捷)、轻敌】 【弱点:极度自负。三年前,右肩曾被流矢射穿,阴雨天会隐隐作痛,无法长时间发力。】 弱点,找到了! “你是什么人?!”哈鲁捂着流血的大腿,又惊又怒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林峰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抽出了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 【剑术(初级)发动!你的武力值临时提升至20.3!】 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从林峰身上散发开来。 哈鲁的瞳孔猛地一缩。 高手! 他瞬间就判断出,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人,绝对是个硬茬子! “一起上!给我杀了他!”哈鲁色厉内荏地对着远处的手下咆哮。 但他等不来援兵了。 林峰动了。 没有花哨的起手式,没有多余的废话。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手中的锈剑,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直刺哈鲁的面门! 这一剑,快得超出了哈鲁的想象! 他狼狈地用弯刀格挡。 “铛!” 一声脆响! 哈鲁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连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 怎么可能?! 他明明感觉对方的力量不如自己,但这一剑的角度和时机,却刁钻到了极点,正好卡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点上! 不等他喘息,林峰的第二剑,已经到了。 这一剑,不攻他的要害,而是诡异地一偏,削向了他的右肩! 哈鲁大惊,急忙侧身闪躲。 林峰的第三剑,第四剑,第五剑……接踵而至! 每一剑,都快如鬼魅,角度刁钻。 而且,每一剑的目标,都只有一个——哈鲁的右肩! “铛!铛!铛!铛!” 密集的金铁交鸣声,在山道上响起。 哈鲁被逼得连连后退,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无论他如何左支右绌,都无法摆脱对方那如同附骨之疽的攻击。 他的右肩,开始隐隐作痛。 那是三年前留下的旧伤! 他越是发力抵挡,那股酸麻的痛感就越是强烈,让他挥刀的动作,都开始变得迟滞和变形。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哈鲁彻底疯狂了,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弯刀之上,用一招同归于尽的打法,朝着林峰的脑袋,狠狠地劈了下去! 他要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碾碎这个像苍蝇一样烦人的家伙! 第15章 变光杆司令了? 然而林峰等的就是这一刻! 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刀,林峰不闪不避。 他只是将手中的锈剑,轻轻向前一送。 那柄剑,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穿过了哈鲁狂暴的刀风,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精准无比地,划过了哈鲁的喉咙。 一剑封喉! 哈鲁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疯狂和狰狞,瞬间凝固。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脖子上那道越来越大的血线。 他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鲜血,如同喷泉一般,狂涌而出。 他那高大的身体,重重地向后倒下,“砰”的一声,溅起满地尘埃。 战斗,结束。 从林峰出现,到哈鲁倒下,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息。 远处的九个羯族兵,全都看傻了。 他们的头儿,那个在他们眼中战无不胜的哈鲁,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一个照面之下?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头儿死了!快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剩下的九个人彻底崩溃了,他们丢盔弃甲,调转马头,就想逃离这个地狱。 “想跑?问过姑奶奶没有!” 柳芽清脆的喝声,从林中响起。 “射!” “咻!咻!咻!” 几十支早已准备好的箭矢,从两侧的密林中铺天盖地地射出! 那些本就行动不便的羯族兵,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少数几个侥幸躲过箭雨的,也被早已埋伏好的女兵们,用长矛和砍刀,乱刃分尸! 一场实力悬殊的伏击战,以一种近乎碾压的方式,取得了完胜! …… 当林峰提着哈鲁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身后跟着秦红妆、柳芽,以及抬着战利品的女人们,回到红枫寨时。 整个山寨,彻底沸腾了! “赢了!我们赢了!” “天哪!他们真的杀了羯族兵!” “林公子威武!林公子万岁!” 所有的女人,都从屋舍里涌了出来,她们挤在校场的周围,看着那些被缴获的兵器、盔甲,还有那匹属于哈鲁的高大战马,脸上写满了狂喜和崇拜。 当她们的目光,汇聚到那个浑身浴血,手提人头的男人身上时,所有的欢呼,都化作了最原始的敬畏! 这个男人,是神! 是上天派来拯救她们的战神! 楚月和沈青黛也挤在人群中,她们看着那个如同天神下凡般的背影,一个激动得满脸通红,一个则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周婆和她的那几个老姐妹,被这股狂热的气氛,挤到了人群的角落。 她看着那颗血淋淋的人头,看着那些兴高采烈的姐妹,再看看那个被所有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男人,她那张老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体无完肤。 就在这时议事厅的大门打开,苏媚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 她没有看那些战利品也没有看那颗人头,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锁在林峰的身上。 那是一种混杂着欣赏审视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炽热,她一步步地走下台阶穿过欢呼的人群来到了林峰的面前。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大当家的宣判。 苏媚从亲卫手中接过一个装满了米酒的陶碗亲手递到了林峰的面前,她的声音清越而又充满力量传遍了整个山寨。 “三关已过。从今日起你林峰便是我红枫寨的人!” “吼——!” 山寨里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林峰接过酒碗一饮而尽,苏媚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弧度。 “不过……” 她话锋一转,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林峰和周围几个核心成员的耳中。 “我虽然承认了你,但寨子里的有些老人似乎还有话要说。”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了人群角落里那个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的周婆。 庆功的火焰在校场中央熊熊燃烧烤得巨大的熊肉滋滋作响,香气弥漫了整个山寨。 女人们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未来的憧憬。 这是红枫寨从未有过的盛况。 她们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坐在苏媚身边的男人,是他修好了天堑般的南墙,是他找到了救命的粮食山,是他斩下了羯族什长的头颅!他就像一道光撕开了笼罩在红枫寨上空的绝望阴云。 苏媚举起酒碗,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也带着一丝笑意。 “敬林峰!” “敬林公子!” 女人们纷纷举碗,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然而就在这热烈欢腾的气氛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大当家!我老婆子有话要说!” 周婆拄着拐杖在那几个老姐妹的簇拥下,从人群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一开口原本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三分。 所有人的欢呼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苏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看着周婆语气平静:“周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吗?” “不行!就是因为是大喜的日子才要把丑话说在前面!”周婆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自古以来,我们红枫寨就从没有过男人入寨的规矩!男人就是祸水!他今天能帮我们杀敌,明天就能引来更大的灾祸!大当家,你让他入寨这是要毁了我们红枫寨的百年基业啊!”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所有人的头上。 不少上了年纪的女兵,脸上都露出了认同和担忧的神色。 周婆在寨子里的威望终究是根深蒂固的。 “那依周婆的意思是想让我把他赶下山?”苏媚的声音冷了下来。 “赶下山倒也不必。”周婆眼珠一转,她知道现在把林峰赶走肯定会犯众怒。 她的目的是架空他! “既然他立了功理应留在寨中。但是他一个外来的男人不能掌握我们寨子的兵权!更不能让他随意差遣我们的姐妹!”周婆指着林峰身后的柳芽和秦红妆。 “尤其是狩猎队和巡逻队那都是我们寨子的命根子,绝不能交到一个男人手里!” 这番话说得阴险至极。 她这是要砍掉林峰的左膀右臂让他变成一个光杆司令。 第16章 伟大的举动 柳芽气得脸都白了,刚想站起来反驳却被林峰用一个手势按了下去。 林峰甚至连看都没看周婆一眼,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撕下一块烤得焦黄的熊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让周婆看得更是火冒三丈。 “大当家!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周婆开始用舆论施压。 苏媚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周婆的提议看似是为了山寨好,但却是在挑战她大当家的权威。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啊!” 一个凄厉的尖叫声猛地从人群外传来,一个负责守卫的女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无。 “大当家!阿兰……阿兰被毒蛇咬了!快不行了!” 什么?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很快几个女兵七手八脚地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冲到了篝火旁,那女人正是狩猎队的一员阿兰,此刻她嘴唇发紫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死气。 在她的小腿上两个乌黑的牙印清晰可见,整条腿都已经肿胀得像水桶一样粗并且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是五步蛇!”一个有经验的老猎户失声尖叫。 “完了!被这种蛇咬了神仙也救不活了!”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快!快去叫孙郎中!”苏媚急忙下令。 很快一个山羊胡的老头被带了过来。他是寨子里唯一的郎中,平时治个头疼脑热还行但一看到阿兰的伤势他的脸瞬间就白了。 他颤抖着手检查了一下伤口又看了看阿兰的脸色,最后绝望地摇了摇头。 “大当家……没救了。”孙郎中叹了口气。 “蛇毒已经攻心,准备后事吧。” 一句话给阿兰判了死刑。 跟阿兰交好的几个姐妹顿时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周婆那如同秃鹫般恶毒的声音,再次响彻全场。 “看到了吗!大家都看到了吗!” 她用拐杖指着林峰,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无比。 “我说了!男人就是祸水!他就是个扫把星!他一入寨,我们山寨就立刻遭此横祸!这就是天意!是老天爷在警告我们!” 她的话,充满了煽动性。 原本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女人们,此刻再看向林峰时,脸上已经带上了恐惧和怀疑。 就连柳芽和楚月的心里,都咯噔一下。 这也……太巧了吧? 周婆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更加得意,她指着林峰,对苏媚厉声喝道:“大当家!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包庇这个灾星吗?!” 一时间,所有的压力,都汇聚到了苏媚和林峰的身上。 林峰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熊肉,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婆那张因为得意而扭曲的脸,然后,落在了那个一直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的身影上。 沈青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峰要开口辩解的时候。 沈青黛,这个从始至终都毫无存在感的沉默少女,默默地走出了人群。 她走到那个被判了死刑的阿兰身边,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着伤口。 然后,她站起身,用她那清冷但无比清晰的声音,对所有人说: “她还有救。” 三个字,让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 孙郎中第一个跳了起来,吹胡子瞪眼地骂道:“黄毛丫头!你懂什么!老夫行医三十年,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蛇毒攻心,神仙难救!你这是在胡说八道!” 周婆也跟着讥讽道:“我看啊,这是主子想开脱,让身边的丫鬟出来顶罪了!真是可笑!一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闷葫芦,还想冒充神医不成?” 面对所有的质疑和嘲讽,沈青黛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抬起头,看向主位上的苏媚。 “我能救活她。”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怀疑的自信。 苏媚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林峰,林峰对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苏媚瞬间就明白了。 “好!”她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需要什么你尽管说!” “刀,烈酒,火折子还有干净的麻线和针。”沈青黛言简意赅。 “简直是胡闹!”孙郎中气得浑身发抖。 “用刀子割肉?用烈酒烧心?你这不是在救人,你这是在杀人!我绝不同意!” “周婆你觉得呢?”苏媚忽然将问题抛给了周婆。 周婆一愣随即冷笑道:“大当家,既然这丫头非要寻死,我们何不成全她?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沈青黛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她从苏媚的亲卫手里接过一把锋利的小刀在篝火上烤了烤。 然后她平静地抬起头,看着周婆和孙郎中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我救不活她,我和林峰立刻离开红枫寨永不踏入半步。”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在拿自己和林峰的去留做赌注! 周婆的眼睛瞬间亮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大当家和众家姐妹可都听见了!”她生怕沈青黛反悔立刻大声嚷嚷起来。 沈青黛不再说话。 她跪在阿兰身边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在阿兰小腿那两个乌黑的牙印上划开了一个十字形的伤口! “啊!” 周围的女人们发出一片惊呼。 “疯了!真是疯了!”孙郎中跺着脚大叫。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只见沈青黛俯下身竟然直接用嘴对准那流着黑血的伤口,用力地吸吮起来! “噗——” 一口乌黑腥臭的毒血被她吐在了旁边的地上。 她又吸了一口。 “噗——” 再吸! “噗——” 连续三口之后,从伤口里流出的血颜色已经从乌黑变成了暗红。 所有人都看呆了。 她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冷孤僻的少女,竟然会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姐妹做出如此……伟大的举动! 周婆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孙郎中也愣在了原地。 沈青黛用烈酒漱了漱口,然后将剩下的烈酒直接浇在了阿兰的伤口上。 在阿兰一声痛苦的闷哼中,她从自己的药包里取出一包黑色的药粉均匀地敷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看向旁边一个在刚才的战斗中手臂被划出一道长长口子的女兵。 “你过来。” 那女兵愣了一下,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第17章 活菩萨啊 “忍着点。” 沈青黛取出用烈酒浸泡过的麻线和缝衣针,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竟然开始像缝衣服一样,将那女兵手臂上翻开的皮肉,一针一针地缝合了起来! 她的动作,精准,稳定,快速。 不过片刻功夫,那道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就被缝合成了一条整齐的细线。 她打上一个漂亮的结,剪断麻线,再敷上药粉,用布条包扎好。 “好了。” 那女兵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伤口已经完全不流血了,除了刚开始有点疼,现在竟然只剩下一点麻麻的感觉。 这……这是什么神仙医术?! 整个校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沈青黛。 这已经超出了她们的认知范围。 “妖术!这绝对是妖术!”孙郎中指着沈青黛,声音都在发抖。 然而,就在这时—— “嗯……” 一声轻微的呻吟,从地上躺着的阿兰口中发出。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们齐刷刷地看过去。 只见阿兰那张死灰色的脸,竟然奇迹般地,开始恢复血色!她那发紫的嘴唇,也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皮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我这是在哪儿?”阿兰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无比清晰。 活了! 真的救活了! 在孙郎中和所有人都断定必死的情况下,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女,用一种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方式,把人从鬼门关里,硬生生地给拽了回来! 短暂的死寂之后,校场上,爆发出了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热的欢呼! “神医!是活神仙啊!” “活菩萨!她是活菩萨下凡来救我们了!” 女人们激动地涌了上来,她们看着沈青黛的目光,已经从最初的陌生,变成了狂热的崇拜和敬畏! 周婆瘫软在地,她看着那个被众人簇拥在中央,依旧一脸平静的少女,再看看自己,她那张老脸,火辣辣地疼。 又输了。 输得比上一次还要惨! 苏媚走下台阶,她扶起沈青黛,亲自为她擦去嘴角的血迹。 然后,她转过身,面对全寨的姐妹,用她那清越而又充满力量的声音,高声宣布: “我宣布!从今日起,沈青黛,便是我红枫寨的首席郎中!掌管寨中所有医疗事宜!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活菩萨!活菩萨!” 欢呼声,震耳欲聋。 周婆被几个老姐妹搀扶着,她怨毒地盯着那个被封为“活菩萨”的沈青黛,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她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小丫头,将会是她在这寨子里,最大的敌人! 林峰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走到苏媚身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大当家,现在,没人反对我用人了吧?” 苏媚的声音,在欢呼声平息后的议事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现在,没人反对我用人了吧?” 她这句话,是对着周婆的方向说的,但眼睛,却一直看着林峰。那是一种胜利者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周婆的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她被几个老姐妹搀扶着,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她精心策划的两场发难,不但没能把林峰拉下马,反而让他和他身边的那几个女人,声望达到了顶峰! 一个战神,一个活菩萨。 这两个名头,像是两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能感觉到,寨子里那些姐妹们看她的目光,已经从过去的敬畏,变成了疏远,甚至是……厌恶。 “哼!”周婆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再也待不下去,拄着拐杖,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她狼狈的背影,柳芽痛快地哼了一声:“活该!老妖婆,就该这么治她!” 苏媚却没有丝毫放松,她坐回主位,神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解决了内患,但外忧更重。” 她看向林峰:“杀了哈鲁,虽然痛快,但也等于捅了马蜂窝。羯族人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估计,最多不出十天,他们的大部队,就会前来围剿。” 此话一出,刚刚还轻松的气氛,瞬间又凝重了起来。 十个羯族兵,她们靠着陷阱和埋伏,赢得都如此惊险。要是来了上百个,上千个…… 那将是灭顶之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峰却依旧平静,“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不是南墙,也不是陷阱。”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是我们自己。我们对这片红枫山,了如指掌。而敌人,对此一无所知。我们要在他们的援兵到来之前,把这份优势,发挥到极致。” 秦红妆立刻明白了林峰的意思。“你是说,我们需要一张……地图?” “没错。”林峰点头,“一张无比精准,详细到每一条小路,每一个水源,每一处可以藏兵的凹地,每一片可以当做陷阱的流沙坑的地图!” “有了这张图,整个红枫山,就都会变成我们的武器!我们可以牵着敌人的鼻子走,让他们在无休止的奔波和偷袭中,被活活耗死!” 这个想法,让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但苏媚却皱起了眉:“想法是好。可谁能画出这样的图?我们寨子里,没人懂这个。柳芽虽然熟悉山林,但让她把心里的记忆画到纸上,恐怕比杀了她还难。” 柳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确实,她能分清上百种植物,却不认识几个大字。 “我……我或许可以试试。” 一个细若蚊蚋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安静地站在林峰身后的姑娘。 楚月。 她被这么多人注视着,脸一下子就红了,下意识地又想往后缩。 林峰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楚月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她抬起头,看着苏媚,小声但清晰地说道:“我……我记性好。只要我走过一遍的地方,就能记住所有的细节……然后,画下来。” 过目不忘!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冒出了这四个字。 苏媚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最柔弱,最没有用处的姑娘,竟然藏着如此惊人的天赋! “好!”苏媚当机立断,“楚月听令!” 第18章 杀意正在靠近 “在!”楚月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从明天起,我命你为我红枫寨的‘堪舆官’!柳芽的狩猎队,秦红妆的巡逻队,全部由你调遣!我给你五天时间,五天之内,我要看到你说的地图!” “是!”楚月重重地点头,她的脸上,因为激动和被委以重任的喜悦,泛起了动人的红晕。 她终于……也能帮上忙了! …… 接下来的几天,红枫寨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忙碌状态。 楚月,这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文静姑娘,成了山寨里最忙碌的人。 白天,她跟着柳芽,翻山越岭,将狩猎队几代人摸索出的所有隐秘小径,都一一记录在心。哪里的山涧有暗流,哪里的崖壁能攀爬,哪里的野果林可以作为临时补给点。 下午,她又跟着秦红妆,勘察山寨周边的所有险要地势。哪里适合埋伏,哪里适合阻击,哪条路线最适合突围和撤退。 柳芽和秦红妆,一个从生存的角度,一个从战斗的角度,为楚月提供了海量的信息。 而楚月,就像一块巨大的海绵,将这一切,分毫不差地,全部吸收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她的脑中,仿佛有一个立体的沙盘。每一条山脉的走向,每一条溪流的转折,都清晰无比。 到了晚上,当所有人都进入梦乡时,议事厅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楚月跪在一张巨大的,用好几块兽皮拼接起来的“画布”前,手里拿着一根烧黑的炭笔,将白天记下的所有东西,一点点地复刻出来。 她的身边,只有林峰一个人。 林峰并没有闲着。 楚月负责绘制基础的地形图,而他,则是在楚月画出的地形图基础上,进行更深层次的规划。 他将“一步一响”、“三步一伤”、“五步一亡”的理念,进行了全面的升级和扩展。 他根据不同的地形,设计出了不同功能的连锁陷阱。 有利用山谷回音的“声波陷阱”,有借助水流的“水力机关”,甚至还有利用日照和阴影来伪装的“光学迷彩”。 一张前所未有,复杂而又致命的红枫山立体防御体系图,正在两人的手中,一点点地成型。 楚月负责记录,林峰负责创造。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昏黄的油灯下,少女专注地描绘着山川河流,男人则在一旁沉思,时不时地指点几句。 那画面,有一种奇异的和谐与温馨。 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议事厅窗外的一处阴影里,一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一切。 是周婆的侄女,阿菊。 她看着那张即将完成的图纸,又看了看里面配合默契的两人,嫉妒和怨恨的毒火,在她的心里熊熊燃烧。 她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朝着周婆的住处跑去。 …… 第五天夜。 图纸只剩下最后一片区域,就要大功告成。 楚月已经累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林峰便让她先回去休息由他来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 就在林峰全神贯注地绘制着最后一处机关时,他的脑海里【洞察】天赋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预警。 【注意有人正在靠近。无杀意,情绪为紧张、嫉妒。】 林峰的笔尖一顿。 他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绘制的姿势,但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到了门外。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娇小的身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了进来。 是阿菊。 “林……林公子。”阿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看你辛苦了,我姑妈让我给你送一碗安神汤来。” 林峰抬起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在他的【洞察】面板里,阿菊的状态一览无余。 【姓名:阿菊】 【种族:人族】 【武力值:4.1】 【状态:极度紧张、嫉妒、心虚】 【弱点:愚蠢。】 林峰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有心了,放那儿吧。” “是。”阿菊将汤碗放在桌角,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瞥向那张巨大的图纸,眼神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 她转身准备离开,脚下却忽然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桌子倒了过去! “哎呀!” 她手中的油灯,“不偏不倚”地,正好脱手飞出,朝着那张凝聚了无数心血的兽皮图纸,砸了过去! “刺啦——” 干燥的兽皮,遇上明火,瞬间就被点燃! 火光,映照着阿菊那张写满了“惊慌失措”的脸。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得手的那一刻。 一只手,快如闪电,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那盏还在半空中的油灯。 同时,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将里面的冷茶,精准无比地泼在了刚刚燃起的火苗上。 “滋——” 一缕青烟冒起,火苗被瞬间浇灭。 那张珍贵的图纸,只是被烧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焦黑破洞。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阿菊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峰。 他……他怎么反应这么快?! “走路,要小心一点。”林峰将油灯放回桌上,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我……我……”阿菊吓得魂飞魄散,她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败露了。 她不敢再多待一秒,转身就想逃跑。 “站住。” 林峰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冰,让阿菊的身体,瞬间冻结在原地。 她不敢回头。 林..峰缓缓站起身,走到她的身后,低头,在她的衣领处,轻轻嗅了一下。 “新换的香囊?味道……挺特别的。” 阿菊的身体,猛地一颤。 …… 第二天,议事厅。 苏媚和一众核心成员,都围在那张被烧了一个洞的图纸前,脸色难看。 周婆拄着拐杖,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得意。 “大当家!众家姐妹!你们都看到了!” 她用拐杖重重地敲着地,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 “我早就说过!男人靠不住!山寨的防御大计,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交给他一个外人来办!现在好了,图纸被毁,我们这么多天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了!” “这要是羯族人明天就打过来,我们拿什么抵挡?他这是要置我们整个红枫寨于死地啊!” 一顶巨大的帽子,就这么扣了下来。 周围的女人们,议论纷纷。 “是啊,这太不小心了。” “这可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啊,怎么能弄坏呢?” 柳芽和秦红妆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图纸确实是在林峰的手里出的事。 第19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苏媚的脸色,也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她看着林峰等待着他的解释。 “林峰!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周婆见林峰不语,以为他理亏心虚,更加咄咄逼人,“按照寨规,玩忽职守,耽误军机大事,当断一臂!来人!把他给我……” “等一下。” 就在周婆准备下令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 楚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平静地走到那张破损的图纸前,看了一眼那个烧穿的洞。 然后,她不慌不忙地,从旁边拿起一张全新的,同样大小的空白兽皮,铺在了地上。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她拿起了炭笔。 “刷刷刷——” 笔尖在兽皮上飞速地移动着。 山川,河流,密林,小径…… 那些复杂的线条,那些标注的符号,那些只有她和林峰才看得懂的机关设计图…… 一毫不差! 分毫不爽! 一张被烧毁的,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绝密防御图,竟然就这么被她,凭着记忆,当着所有人的面,完整地复刻了出来! 整个议事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平日里柔弱文静的姑娘,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周婆那张得意洋洋的脸,瞬间凝固了。她身后的阿菊,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 终于,楚月画下了最后一笔。 她放下炭笔,缓缓站起身,没有去看那张完美的图纸,也没有去看苏媚。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怯生生的眼睛里,第一次,闪烁出锐利如刀锋的光芒。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阿菊的身上。 她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图纸被烧时,我闻到了一股味道,和你身上今天新换的香囊,一模一样。” 楚月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死寂的议事厅里炸响! 一模一样! 这六个字,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焦在了阿菊那张瞬间变得惨白的脸上! 阿菊的身体,如同筛糠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腰间的香囊,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慌。 “你……你胡说!我……我没有!”她尖声叫道,但那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她内心的心虚。 周婆的脸色也猛地一变,她厉声喝道:“楚月!你不要血口喷人!阿菊只是不小心,你凭什么污蔑她!” “我没有污蔑。”楚月抬起头,迎上周婆那恶毒的目光,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退缩。 “我鼻子灵,从小就能分辨上百种香料。阿菊的香囊里,有一种叫‘醉心草’的香料,味道很特别,闻过一次就忘不掉。”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苏媚的脸上。 “最重要的是,‘醉心草’有一个特性,遇火之后,会散发出一股极淡的焦糊味,和木炭燃烧的味道混在一起,很难分辨。但……我能分辨出来。” 楚月的声音,平静而又清晰,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不是在猜测,她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她用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洞察到的事实! “妖言惑众!一派胡言!”周婆气急败坏地用拐杖敲着地,“大当家,你不要信她!这肯定是他们串通好了的!就是为了陷害我们!” 苏媚没有说话。 她只是从主位上,缓缓站了起来。 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议事厅。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阿菊的面前。 阿菊被她那冰冷的目光一扫,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大当家……我……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是姑妈!是姑妈让我这么做的!” 她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姑妈说……说林峰是个祸害,那张图纸是灾星的杰作,留在寨子里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她让我……让我找机会毁了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害怕啊!” 哗——! 全场哗然! 真相大白! 所有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周婆。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口口声声为了山寨好的元老,竟然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怨,指使人去毁掉关乎整个山寨生死存亡的防御图! 这已经不是排挤异己了,这是在背叛!是在拿全寨姐妹的性命当儿戏! “你……你这个贱丫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周婆气得浑身发抖,她举起拐杖就要朝阿菊打去。 “够了!” 苏媚一声冷喝,如同平地惊雷! 周婆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苏媚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盯着地上的阿菊:“拖下去,关进黑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是!”两个女兵立刻上前,将哭喊求饶的阿菊拖了下去。 整个议事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苏媚,等待着她对周婆的处置。 按照寨规,此等行径,形同叛寨,罪无可赦! 柳芽和秦红妆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杀气。 然而,苏媚的目光,在周婆那张死灰色的老脸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开口。 “周婆,你年纪大了,有时候,难免会犯糊涂。”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从今天起你就在自己屋里好好休养,寨子里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这个处罚,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这?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柳芽刚想开口,却被林峰用眼神制止了。 林峰知道苏媚这是在权衡。周婆在寨中根基深厚党羽众多,现在强行处置她,只会引起内部分裂,正中羯族人的下怀。 明面上是放过了她,实际上却是剥夺了她所有的权力,让她变成一个有名无实的孤家寡人。 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果然周婆听到这个处置,那张老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她知道自己完了。从今天起她在这红枫寨里再也没有任何话语权了。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苏媚没有再理会她,而是转过身面向所有人,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宣布!从即刻起红枫寨所有防御工事的规划、建造与指挥,全权交由林峰负责!” 第20章 你管这叫弓? “在此期间,他有权调动寨中任何人员,调用任何物资!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任何人,胆敢阳奉阴违或暗中阻挠,一律按叛寨处置!” “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掷地有声,杀气腾通! 这番话既是宣告了林峰的绝对权威,也是对周婆一派,最严厉的警告! 周婆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被身后的几个老姐妹,狼狈不堪地搀扶着,灰溜溜地离开了议事厅。 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议事厅里,爆发出了一阵压抑许久的欢呼。 苏媚走到林峰身边,看着那张被楚月完美复刻的图纸,那双妩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由衷的欣赏。 她和林峰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之间的信任,在这一次的交锋中,变得更加牢固。 山寨的权力核心已经彻底完成了交接。 …… 当晚议事厅的灯火依旧亮到了深夜。 林峰和楚月,在对图纸进行最后的核对与完善。 这张图已经不仅仅是一张地图了,它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楚月负责将每一个细节精准地落到纸上,而林峰则负责将这些点串联成一张致命的天罗地网。 他一边指点着图纸上的细节,一边在脑海中模拟着整个防御体系的运作。 从士兵的调动到陷阱的触发顺序,再到后勤的补给路线……无数的信息流,在他的大脑中交汇、碰撞、重组。 就在他将最后一处连锁机关的联动逻辑梳理清晰的瞬间——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对“力”的结构与传导运用理解达到临界点,天赋「蛮力」开始突破……】 【突破成功!天赋「蛮力」提升至C级!】 【你的基础力量永久提升至20点!你对所有力学结构的理解与运用效率提升50%!】 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林峰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都仿佛被重新淬炼了一遍,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20点武力值! 这已经相当于一个未经训练的成年男性的两倍! 更重要的是他对力的理解,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再看图纸上的那些陷阱,脑海中瞬间就涌现出了十几种可以改进的方案,能用更少的材料达到更强的杀伤效果! 就在林峰沉浸在力量暴涨的喜悦中时,柳芽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峰!我有事找你!” 她看了一眼旁边已经累得趴在桌上睡着的楚月,压低了声音。 “墙修好了陷阱也快布置完了。但我们还有一个大问题。” 柳芽的表情很严肃。 “我们太缺肉了!光吃葛根和野菜姐妹们打仗都没力气!我的狩猎队虽然每天都出去,但山里的野兽狡猾得很,我们用的都是普通木弓效率太低收获寥寥无几。” 她看着林峰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你点子多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 林峰看着她那充满干劲的脸笑了。 他走到墙边拿起一支狩猎队用的长弓,拉了拉摇了摇头。 “这种弓结构太简单,蓄能太差射程和威力都有限。” 他放下弓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弓箭的效率确实太低了。我给你设计个新玩意儿保证让你们的狩猎效率提升十倍不止。” “不过……”林峰话锋一转。 “我们需要去一个地方找一种特殊的竹子。” “什么地方?什么竹子?”柳芽的兴趣立刻被提了起来,她拍着胸脯保证。 “只要这山里有我就一定能给你找出来!” “那地方有点偏,在咱们狩猎队平时活动的范围之外叫黑风崖。”林峰说道。 “我需要一种竹子比一般的毛竹更坚韧更有弹性。” “黑风崖?”柳芽的脸色微微一变,“那地方可邪门得很,地形复杂还经常有狼群出没,我们一般都不去那儿。” “正因为没人去好东西才能留下来。”林峰的语气很肯定。 “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 看着林峰那张平静的脸,柳芽不知为何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这个男人好像总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好!那我们明天就去!” 第二天一早林峰和柳芽两人带上干粮和水,朝着红枫山的深处进发。 越往里走山路越是崎岖。 参天的古木遮蔽了阳光,林间的光线昏暗只有斑驳的光点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叶和湿土混合的气味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柳芽走在前面灵巧的在复杂的林地间穿梭自如,时不时地提醒林峰脚下的陷坑和有毒的植物。 而林峰则跟在她的身后看似悠闲实则精神已经提到了最高点。 【洞察】天赋被他开到了极致。 他需要时刻感知周围四米内的一切风吹草动,这片未知的区域危险无处不在。 随着不断地深入,林中的环境变得越来越压抑。 林峰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在被飞速地消耗,大脑因为需要处理海量的信息而微微发胀。 他必须记住每一棵树的形状,每一块石头的方位在脑中构建出一幅实时更新的立体地图。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即将达到极限的那个瞬间——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精神力在极限压力下产生质变,天赋「洞察」开始突破……】 【突破成功!天赋「洞察」范围扩展至五米!】 【新增能力:可初步感知指定目标生物的情绪波动(善意/恶意)!】 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从他的脑海中扩散开来,原本那种因为精神力过度消耗而带来的疲惫感和胀痛感,一扫而空!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清晰了! 他能感知到的范围,从四米,扩展到了五米! 别小看这短短一米的提升,这意味着他的预警范围,扩大了整整一圈!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感知情绪了!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物理探查,而是向着玄学的领域,迈出了一小步! 林峰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 然而,还不等他细细体会这升级后的能力,一股极其强烈的,如同针刺一般的恶意,猛地从他左前方的一处浓密灌木丛中传来! 那是一种混杂着饥饿、残忍和暴虐的纯粹恶意! 有东西! “别动!” 林峰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吼一声,一把将走在前面的柳芽,狠狠地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第21章 屠夫来访 “怎么了?”柳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 “嗷呜——!”下一秒一声凶残的狼嚎从那片灌木丛中炸响! 一道灰色的影子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里面扑了出来!那是一头体型健壮的成年饿狼,它张开的血盆大口中锋利的獠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森白的寒光! 它扑击的位置正是柳芽刚才站立的地方!如果不是林峰那快到极致的反应,柳芽此刻恐怕已经被这头饿狼撕开了喉咙! 柳芽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她做梦也想不到在这看似平静的林中,竟然潜伏着如此致命的杀机! 那头饿狼一击扑空稳稳地落在地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峰和柳芽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它在衡量这两个猎物的实力,柳芽下意识地就想去拔腰间的砍刀。 “别紧张。”林峰的声音依旧平静,他轻轻按住柳芽的手将她护在身后自己则往前站了一步。 他直面那头饿狼,在【洞察】天赋的视野里,他能清晰地看到这头狼的武力值在8.5左右,比一般的山寨女兵要强,但对他来说构不成威胁。 林峰缓缓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那头狼看到他的动作以为他要攻击,身体猛地一弓后腿发力就准备再次扑击! 然而林峰并没有将石头砸向它,他手臂一扬手中的石头划过一道弧线砰的一声,砸在了饿狼侧后方的一棵大树上!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突兀,那头饿狼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去。 就是这个空隙!林峰动了!他的身体如同猎豹般窜出手中的砍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嗤!”一颗硕大的狼头冲天而起! 滚烫的狼血喷了林峰一身,那无头的狼尸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快到极致! 柳芽站在原地整个人都看傻了。 她看着那个浑身浴血,如同杀神一般的男人,又看了看地上那具死状凄惨的狼尸,过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直觉。” 林峰随口答了一句将砍刀上的血迹在狼皮上擦了擦。 又是直觉! 柳芽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男人的直觉简直比山里的野兽还要敏锐! …… 有了这次的经验,接下来的路程柳芽对林峰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在林峰的指引下他们又成功地避开了两次潜伏的危险。 终于在一处陡峭的悬崖下,他们找到了林峰所说的那种竹子。 那片竹林通体呈现出一种暗青色,竹节比普通的竹子要短也更粗壮,用手敲上去会发出梆梆如同敲击金属般的声音。 “就是它了。”林峰砍下一根试了试韧性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砍了十几根最粗壮的铁骨竹,捆扎好艰难地拖回了山寨。 当晚山寨的武器工坊里灯火通明林峰将自己关在里面谁也不见,狩猎队的女人们都好奇地围在外面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无所不能的林公子到底要鼓捣出什么新玩意儿。 第二天当林峰推开工坊大门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造型极其古怪的弓。 它比普通的猎弓要短小,弓身是用两片削好的铁骨竹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拼接而成,中间是一个木制的握把,最奇特的是在弓身的两端竟然各安装了一个用硬木打磨而成的小小滑轮,弓弦就绕在滑轮上。 这东西……能射箭?所有人的心里都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谁是寨子里箭术最好的?”林峰问道。 “我!”柳芽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好,你来试试。” 林峰将那把怪模怪样的弓递给了她,柳芽接过弓入手感觉比想象中要沉,她学着林峰的样子搭上一支箭开始拉动弓弦。 然后她就愣住了,好轻!拉开这张弓竟然比拉开她平时用的那把普通猎弓还要省力得多!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她就将弓弦拉到了满月! “对着那个靶子射!”林峰指着百步开外一个用三层厚木板钉成的箭靶说道。 柳芽深吸一口气,虽然心里觉得这玩意儿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但还是瞄准了靶心。 “咻——!”手指松开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反震力从弓身传来震得她手腕都有些发麻! 那支羽箭发出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噗——!!!”一声沉闷得让人牙酸的巨响! 那支羽箭竟然轻而易举地直接贯穿了三层厚木板,还不算完,穿透了靶子之后羽箭余势不减又飞行了十几米咄的一声死死地钉在了靶子后面的一棵大槐树的树干上!整个箭身都没入了大半! 整个校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还在微微颤动的箭靶,和远处那棵树上的箭矢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柳芽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这把怪弓又看了看那恐怖的破坏力,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天……天哪!这……这玩意儿是弓?这他娘的是床弩吧!” 短暂的寂静之后整个狩猎队都沸腾了! “我的天!这威力也太吓人了吧!” “林公子!你这是什么神仙造物啊!” “有了这东西我们还怕什么野猪黑熊!隔着百米远就能把它们射穿!” 接下来的几天武器工坊成了山寨最热闹的地方,林峰手把手地教会了女人们如何制作这种复合弓,当狩猎队的二十名成员全部换装了这种新式武器后,红枫寨的肉食储备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增长! 野猪,山羊,麋鹿……以前需要整个小队拼死围猎才能拿下的大家伙,现在只需要几个神射手在安全距离外几轮齐射就能轻松搞定! 整个山寨都沉浸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富足和喜悦之中,篝火晚会上女人们大口地吃着烤肉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然而就在这片欢腾之中,一个负责在外围侦查的女兵浑身是血地冲进了校场,她的声音里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和恐惧。 “大当家!不好了!” “山下……山下来了好多好多的羯族骑兵!黑压压的一片把下山的路都堵死了!” “带头的……带头的是那个屠夫拓跋烈!” 屠夫拓跋烈!这五个字像是一道来自九幽地狱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整个校场。 第22章 死战不退 篝火依旧在熊熊燃烧,烤肉的香气还在弥漫,但那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未来的憧憬却在这一刻被彻底碾得粉碎! 所有人都僵住了,那个刚刚还举着酒碗放声高歌的女人手里的陶碗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那个正抱着姐妹喜极而泣的女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拓跋烈这个名字在附近所有的村庄和山寨里,都代表着最极致的残暴和血腥。 传说他喜欢将人的脑袋像西瓜一样一个个砍下来堆成京,传说他攻破村子后会把所有男人钉在墙上,然后当着他们的面享用他们的妻女,传说他手下的骑兵每一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不是哈鲁那种贪婪好色的什长,他是一个纯粹以杀戮和折磨为乐的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屠夫!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寂静中疯狂蔓延。 “完了……是拓跋烈……我们死定了……” “他……他怎么会来?我们只是杀了一个什长啊……” “呜呜呜……我不想死……我不想被他抓住……” 压抑的哭泣声从人群中传来,很快就连成了一片,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和勇气在屠夫这个名号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 “祸水……祸水终究是来了……” 周婆被几个同样面无人色的老姐妹搀扶着,她看着那个浑身是血带来噩耗的女兵,又缓缓地将目光转向了那个站在苏媚身边的男人。 她没有大声指责没有痛心疾首,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但那每一个字里蕴含的怨毒和绝望却比任何尖叫都要刺耳。 “我说过男人就是祸水,他来了灾祸就来了” “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她的话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扎进了每个人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是啊……如果不是林峰,我们就不会去杀羯族兵,如果不杀羯族兵就不会惹来拓跋烈这个杀神! 虽然没人说出口,但这個念头却像毒草一样在许多人的心里疯长,她们看向林峰的目光已经从之前的崇拜和敬畏变成了复杂、恐惧甚至是一丝怨恨。 山寨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仿佛是为了印证周婆的预言一阵沉重如闷雷般的马蹄声从山下传来。 “咚……咚……咚……” 那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金属的质感,仿佛每一下都踏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寨墙上负责瞭望的女兵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他们……他们上来了!天哪!好多人!” 所有人包括苏媚和柳芽都下意识地冲到了南墙边上,然后她们看到了让她们毕生难忘的一幕,只见山下的那条盘山路上,一支黑色的铁流正在缓缓向上推进。 那是一支大约五十人的骑兵队,他们每一个人都骑着高大的黑马,身披厚重的铁甲手里提着清一色的斩马刀,阳光照在他们的盔甲和刀锋上反射出森然的冷光。 他们没有像哈鲁的队伍那样喧哗吵闹,整支队伍如同一块移动的钢铁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为首的一人身形比其他人更加魁梧,他没有戴头盔露出一颗锃亮的光头和一张布满了刀疤的狰狞面孔,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马上,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就让墙上的女人们感觉浑身发冷。 他就是拓跋烈!五十名精锐骑兵!这股力量足以轻松踏平任何一个千人以下的村寨! 苏媚的脸也变得一片煞白,她握着刀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她知道红枫寨迎来了建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股恐怖的压力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甚至有人已经双腿发软瘫倒在地的时候,一个身影缓缓走上了寨墙。 是林峰,他手里依旧提着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表情,他走到寨墙的最前方,迎着下方那五十道能将人撕碎的目光,迎着拓跋烈那审视猎物般的目光。 “怕什么?”他缓缓地转过身目光扫过墙上那些面带绝望的女人。 “你们在害怕什么?害怕他们人多?害怕他们刀利?” “难道你们忘了在遇到他们之前,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吃了上顿没下本顿被山匪欺凌,被官兵追杀的像狗一样活在山里!” “难道你们忘了,你们的亲人和姐妹是怎么死在这些畜生手里的?”他的声音陡然提高! “抬起头!看看你们身后!是我们亲手修好的南墙!看看你们脚下!是我们亲手布置的陷阱!再看看你们手里的武器!那上面还沾着羯族人的血!” “我们有天险!我们有机关!我们有能射穿铁甲的弓!我们还有一颗不愿再做奴隶的心!”林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直指山下的拓跋烈。 “他们只有五十个人!而我们有三百个不想再跪下去的姐妹!” “想活命的就拿起你们的武器跟我干!” 这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是啊!我们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们了!我们有墙!有粮!有武器! 我们还杀了十个羯族兵!我们凭什么要怕!一股热血从所有女人的心底猛地窜了上来! “说得好!” 苏媚拔出腰间的长刀,猛地向前一步坚定地站在了林峰的身边! 她高举长刀厉声喝道:“护寨统领说的就是我说的!” “红枫寨只有战死的英魂没有投降的懦夫!今日有进无退!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柳芽第一个举起了手里的复合弓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 “死战到底!”秦红妆拔出长刀眼神冰冷! “死战到底!!” 三百个女人,三百种不同的声音汇聚成了一股惊天的声浪!那股被压抑到极点的恐惧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决绝的死志! 山下的拓跋烈听着墙上那杂乱却又充满决心的吼声,狰狞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他喜欢这种有骨气的猎物,因为亲手敲碎他们的骨头会更有趣。 寨墙之上林峰看着重新被点燃的士气没有丝毫的放松,他立刻开始下达指令声音冷静而又清晰。 “柳芽!” “在!” “你带弓箭队上寨墙!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一箭!把他们放进我给你画好的死亡区域!” “明白!” “秦红妆!” “在!” “你带巡逻队守住山腰隘口!那里是最后的防线!给我层层设防死战不退!” 第23章 知识就是力量! “是!” “沈青黛!” “嗯。” “带上所有姐妹把能用的伤药、布条全部准备好!我要你把议事厅变成我们的伤兵营!” “好。” “楚月!” “我在!” “你立刻去议事厅!那张地图就是你的武器!给我居中调度,用最快的速度把我的每一个命令传递到每一个小队!” “是!” 一个个命令被迅速地下达。 原本还人心惶惶的女人们,在这一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恐慌被忙碌所取代,她们的脸上重新出现了坚毅的神情。 就在这时山下的拓跋烈终于失去了耐心,他用那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不屑地大笑起来,声音传遍了整个山谷。 “墙上的娘们儿和那个小白脸听着!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交出杀我兄弟的凶手再献出你们所有人!否则等老子攻上山定要将你们全部做成肉羹!” 冰冷的杀意扑面而来。 林峰冷冷地看着他对身边的秦红妆平静地说道:“让他笑,一会儿他就该哭了。” 拓跋烈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充满了不屑与残忍。 他根本没把墙上那些女人的叫嚣放在心上。在他眼里,这些不过是待宰羔羊最后的哀鸣。至于那个小白脸,更是个笑话。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拓跋烈脸上的笑容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甚至懒得亲自下令,只是对着身旁的一个百夫长,随意地摆了摆手。 那百夫长立刻会意,狰狞一笑,策马向前,拔出弯刀,指向了通往山寨隘口的唯一山路。 “第一队,给老子冲!半柱香之内,我要看到寨门被劈开!谁第一个冲进去,里面的女人,随便挑三个!” “吼!” 十名最精锐的羯族骑兵,发出一声嗜血的咆哮。他们猛地一夹马腹,如同十道黑色的利箭,朝着那段陡峭的山路,发起了冲锋! 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个红枫寨女人的心上。 她们刚刚被点燃的勇气,在敌人那无可匹敌的冲锋气势面前,又开始动摇。 她们握着复合弓的手,开始出汗。 “稳住!”林峰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在寨墙上响起,“记住我说的,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箭!” 柳芽咬着牙,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 那十名骑兵,马术精湛到了极点。即便是在崎岖的山路上,他们依旧保持着惊人的速度,人与马仿佛合为一体。 近了! 更近了! 他们已经冲到了半山腰,距离那个最狭窄的隘口,只剩下不到五十步的距离! 带头的羯族骑兵,脸上已经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冲破寨门,将那些瑟瑟发抖的女人踩在脚下的场景。 就是现在! 当第一匹战马的马蹄,踏入隘口的那一刹那! “轰!” 一声闷响! 最前面的那名骑兵,连人带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地面上,一个伪装起来的巨大陷坑,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坑底,是削得尖锐无比的竹矛! “噗嗤!” 战马的悲鸣和人的惨叫,只响了半声,就戛然而止。 后面的骑兵大惊失色,急忙勒住马缰! 但已经晚了! “嗖!嗖!嗖!” 隘口两侧的崖壁上,十几张用藤蔓编织的巨网,如同天降的牢笼,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 巨网上,挂满了锋利的石片和兽骨,被高速冲锋的战马一撞,瞬间就在它们身上划开了无数道血口! “希律律——!” 战马吃痛,疯狂地嘶鸣,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兵狠狠地甩了出去! 紧接着,藏在落叶下的绊马索,被瞬间拉紧! 人仰马翻! 原本气势汹汹的冲锋队形,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有的骑兵被甩下马,摔得七荤八素。有的则连人带马被巨网缠住,动弹不得。 这还没完! “动手!” 秦红妆冰冷的声音,从隘口上方的一处隐蔽平台上传来。 几十个早已埋伏好的女兵,将一块块磨盘大小的滚石,奋力推下! “轰隆隆!” 滚石顺着陡峭的斜坡,带着千钧之势,狠狠地砸进了那片混乱的区域! “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个被巨网缠住的羯族兵,眼睁睁地看着一块巨石在自己眼前越放越大,然后,他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血肉横飞! 仅仅是几十息的功夫,冲在最前面的五名羯族精锐,就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死在了这个小小的隘口! 剩下的五个人,彻底吓破了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隘口,竟然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撤!快撤!有埋伏!” 他们惊慌失措地调转马头,连滚带爬地朝着山下逃去。 寨墙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的女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隘口处那一片狼藉的惨状。 她们……她们竟然真的挡住了羯族人的冲锋?而且,还杀了五个? 短暂的寂静之后! “赢了!我们赢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整个寨墙,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我们杀退他们了!” “林公子威武!陷阱太厉害了!” 她们的脸上,写满了狂喜和难以置信!这一场小小的胜利,像是一剂强心针,将她们心中最后的一丝恐惧,都驱散得干干净净! 山下,拓跋烈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看着那五个狼狈逃回来的手下,又看了看隘口处那五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轻敌了。 这个小小的山寨,和他以前剿灭的那些乌合之众,完全不同。 陷阱,滚石,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绝不是一群女流之辈能想出来的打法。 那个小白脸……有点门道。 “废物!”拓跋烈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那五个逃回来的骑兵,身体一颤,脸上血色尽褪,直接从马上翻身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山上陷阱太多了!我们……”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拓跋烈身后的一个亲卫,已经拔出弯刀,手起刀落。 五颗人头,滚落在地。 “打仗打输了,就没资格活下去。”拓跋烈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踩死了五只蚂蚁。 他身后的骑兵队,鸦雀无声,但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变得更加凶狠残暴。 这就是拓跋烈的军队,一支用恐惧和死亡铸就的军队。 拓跋烈抬起头,再次看向寨墙。 第24章 林峰怒火燃九天! 他知道,强攻,已经行不通了。那个隘口,已经被他手下的尸体和滚石堵住了一半,再派人冲锋,就是送死。 但,这就想挡住他拓跋烈? 天真!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对着身后的百夫长下令。 “分出一半人,在这里给老子射箭!不用管能不能射到人,给老子把声势造起来!让他们以为,我们还要从正面强攻!” “是!” “剩下的人,跟我来!” 拓跋烈猛地一拉马缰,调转马头,带着剩下的二十多名最精锐的骑兵,朝着另一侧的密林,疾驰而去! 他要从后山,找到一条小路,绕过去! 他要亲手,把那个指挥官的脑袋,拧下来! 他要让寨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绝望和哀嚎中,被活活虐杀! 羯族人的动向,第一时间就被寨墙上的瞭望兵发现。 “大当家!不好了!他们分兵了!” “一半人朝我们这边过来了,好像要射箭!另一半……另一半跟着拓跋烈,钻进东边的林子里了!” 消息传来,刚刚还欢欣鼓舞的女人们,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想从后山偷袭!”苏媚脸色一变。 红枫山的后山,虽然险峻,但确实有几条猎户才知道的隐秘小路。如果被他们摸上来……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林峰却笑了。 他走到议事厅门口,楚月早已等在那里。 “他们进去了?”林峰问道。 “嗯。”楚月重重地点头,她的小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他们走的是‘野狼径’,和我们预判的路线,一模一样!” 一切,尽在掌握! 拓跋烈的每一步,都在林峰的算计之中! 他那所谓的奇袭,不过是主动走进了林峰为他精心准备的另一个,更大,也更致命的陷阱! 林峰转过身,看着寨墙方向,对身旁的柳芽,压低了声音。 “你带人守住正面,箭不要停。记住,演得像一点,让他们以为我们所有的主力都在这儿。” 柳芽看着林峰那自信的笑容,心中的担忧一扫而空。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和信任的光芒。 “放心!演戏,我们是专业的!” 东边的密林,名为“野狼径”。 这是一条连寨子里最老的猎户都鲜少踏足的险路,传闻里面有吃人的恶鬼。 此刻,真正的恶鬼,正行走在这条路上。 拓跋烈和他麾下最精锐的二十名骑兵,已经弃了马,徒步在林中穿行。 林子里的光线很暗,参天古木的枝叶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潮湿的气味,让人很不舒服。 “都给老子把眼睛放亮点!”拓跋烈身边的百夫长低声喝道,“这些娘们儿既然敢在正面设伏,这里说不定也有花样!” 他的话音刚落。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羯族兵,脚下忽然一绊。 “嗖——!” 一根绑在树上的,碗口粗的巨木,带着尖啸的风声,从侧面的阴影里猛地横扫过来! 那名羯族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整个上半身,就被这根势大力沉的巨木,直接砸成了一滩肉泥! “砰!” 鲜血和碎肉,溅了周围几个同伴一脸。 “有埋伏!”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身体,拔出武器,警惕地背靠背围成一圈。 然而,周围静悄悄的,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什么都没有。 拓跋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点,伸出舌头舔了舔,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丝兴奋的残忍。 “有点意思。看来那个小白脸,把宝都押在这里了。” 他一挥手。 “继续前进!速度放慢,两人一组,仔细探路!” 队伍重新开始前进,但速度慢了不止一倍。 每一步,他们都走得小心翼翼,用刀鞘不停地敲打着前方的地面和草丛。 “噗嗤!” 又一个士兵惨叫一声,他脚下的落叶堆突然塌陷,整个人掉进了一个布满了尖锐竹刺的陷坑里,瞬间被扎成了血葫芦。 恐慌,开始在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心中蔓延。 不怕正面厮杀,就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死亡。 “咻!” 就在他们处理陷坑里的同伴时,一支冷箭,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射出,精准地穿透了一个羯族兵的脖子! 那士兵捂着喷血的喉咙,“嗬嗬”了两声,不甘地倒了下去。 “在树上!他们在树上!” 所有人立刻抬头,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但那里只有茂密的枝叶,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咻!咻!咻!” 又是三支箭! 从三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射来! 又有两名士兵中箭倒地! 这下,拓跋烈手下的这群恶狼,彻底乱了阵脚。 他们就像是闯进了蜘蛛网的苍蝇,四面八方都是致命的威胁,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找不到。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百夫长惊恐地喊道。 “闭嘴!” 拓跋烈一脚将他踹开,他那张狰狞的脸上,青筋暴起。 他被彻底激怒了! 他拓跋烈,纵横沙场多年,靠的就是铁与血的碾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躲在暗处放冷箭的鸟气! “一群只会躲藏的老鼠!”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血红的眼睛扫视着周围的密林,“以为靠这些小把戏就能赢?给老子冲!全速冲过去!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箭快,还是老子的刀快!” 他放弃了所有的小心和试探,选择了最野蛮,也最直接的方式。 强行突破! “吼!” 剩下的十几个羯族兵,被拓跋烈的凶性所感染,也发出了嗜血的狂吼。 他们不再管什么陷阱,什么冷箭,迈开双腿,沿着这条“野狼径”,疯狂地向前冲锋! 而这,正是林峰和楚月,在图纸上预演了无数遍的,拓跋烈最有可能做出的选择。 这头猛虎,终于被逼进了为他量身定做的屠宰场! 当拓跋烈带着人,冲出那段狭窄的林间小路时,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小小的,向下凹陷的盆地,四周高,中间低,像一个天然的碗。 而就在他们踏入盆地的一瞬间! “哗啦啦——” 十几张早就埋伏在树冠上的巨网,从天而降! 网上淬了毒的骨刺和锋利的铁片,在下落的过程中,划破了无数士兵的皮肉。 “啊!” 惨叫声中,至少有一半的人被罩了个正着,连人带武器,被死死地困在网里。 “杀!” 一声冰冷的娇喝,从盆地四周的峭壁上传来! 秦红妆带着她手下最精锐的二十名女兵,从藏身之处现身! 第25章 全员莽夫! 她们居高临下,手中的复合弓,拉成了满月! “放!” “咻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如同死神的镰刀,朝着盆地中央,那群被困住和陷入混乱的羯族兵,倾泻而下! “噗噗噗!” 利箭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些被网住的羯族兵,成了活靶子,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拓跋烈反应极快,在网落下的瞬间,就地一滚,躲开了覆盖范围。 他看着自己手下一个个惨死,那张刀疤脸,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 “给老子反击!杀了她们!” 他身边的百夫长,也是一员悍将。他用弯刀疯狂地劈砍,撕开了一张巨网,带着剩下的三四个亲卫,咆哮着就想从包围圈的缺口冲出去。 他们的目标,是侧面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有些慌乱的女兵! 那女兵第一次经历如此惨烈的战斗,看着那几个如同恶鬼般冲来的羯族兵,一时间竟然吓得忘了放箭! “小心!” 秦红妆就在不远处。 她看到这一幕,想都没想,猛地向前一扑,将那个吓傻了的姐妹,狠狠地推到了一边! 她自己,却暴露在了百夫长的刀下! “找死!” 那百夫长狞笑着,手中的斩马刀,带着千钧之势,狠狠地劈向了秦红妆的后背! “噗嗤——!” 刀锋入肉,声音沉闷得让人心悸。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秦红妆的左肩,一直斜劈到右侧腰间! 鲜血,瞬间染红了她整件战袍! 那道伤口,正好叠在了她当年为苏媚挡刀时,留下的旧伤之上! 新伤引旧伤! “呃……” 秦红妆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 她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当场昏死过去。 “红妆姐!” “秦队长!” 周围的女兵们,看到她们的队长倒在血泊之中,全都疯了! 她们的阵脚,出现了致命的混乱。 原本精准而又致命的箭雨,变得稀疏而又杂乱。 “杀出去!” 拓跋烈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如同出闸的猛虎,带着最后几个手下,顶着零星的箭矢,即将冲破那个因为秦红妆倒下而出现的防线缺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拓跋烈冲锋路线的后方。 他仿佛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是林峰! 他手中的长剑,依旧锈迹斑斑,但挥舞起来,却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噗!” 一个正要冲出包围圈的羯族兵,身体猛地一僵,他的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 “噗!” 又一个! 林峰就像一个最高效的屠夫,每一次出剑,都必然带走一条生命。 他一个人,一把剑,硬生生地,将拓跋烈即将撕开的口子,给堵了回去! 整个战场的局势,因为他一个人的出现,瞬间逆转! 女兵们的士气,重新被点燃! “是林公子!林公子来了!” 她们再次拉开弓弦,将复仇的箭矢,射向剩下的敌人! 林峰没有停。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倒在血泊中,气息微弱的女人身上。 秦红妆。 那一片刺目的红色,让林峰心中那根名为“平静”的弦,彻底崩断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刺骨的杀意,从他身上疯狂地涌出! 就在这时,沈青黛背着药箱,在两个女兵的护卫下,也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她是接到楚月的指令,第一时间赶来支援的。 林峰没有回头,他的身体,正对着那个同样因为他的出现而停下脚步,一脸惊疑的拓跋烈。 但他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沈青黛的耳中。 “救她!” “不惜一切代价!” 沈青黛听到那句“不惜一切代价”,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冲到秦红妆身边,跪倒在地,手指颤抖地探向那道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腰间的恐怖伤口。 血肉外翻,深可见骨。 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涌,秦红妆的呼吸已经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那张总是带着坚毅的脸,此刻一片死灰。 完了。 常规的止血药粉,在这种伤势面前,就像是往决堤的江河里撒一把土,毫无意义。 这是致命伤!神仙难救! 沈青黛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想起了自己的师父,那个教了她一身医术,却最终死于战乱的老人。师父临终前,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交给了她。 “黛儿,这是为师穷尽一生,才寻到的一株百年山参。它有逆天改命之效,不到生死关头,万万不可动用。这是……留给你保命的。” 保命的东西…… 沈青黛的手,下意识地伸向了自己怀里的药箱夹层。 她抬起头,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秦红妆。 她想起了这个女人,平日里沉默寡言,训练时却比谁都刻苦。 她想起了这个女人,在寨墙上,毫不犹豫地将一个吓傻的姐妹推开,用自己的后背,去迎接敌人的刀锋。 她是为了救别人,才变成这样的。 去他娘的保命! 如果连身边的姐妹都救不了,自己一个人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 沈青黛的动作不再有任何犹豫从夹层里取出了那个紫檀木盒。 打开盒盖的瞬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沁人心脾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周围正在厮杀的众人,闻到这股味道,都感觉精神为之一振!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根形如人体的,通体淡黄,布满了细密纹路的山参。 百年山参! 沈青黛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把薄如蝉翼的银质小刀,没有丝毫心疼,对着那山参最肥厚的根须处,切下了薄薄的一片。 她将参片放在掌心,用内力一催,那参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一滩晶莹的液体。 她撬开秦红妆紧闭的牙关,将这滴凝聚了百年天地精华的药液,滴了进去。 药液入口即化,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下一秒! “轰!” 一股磅礴如海的生命能量,在秦红妆的体内轰然炸开!只见她那张死灰色的脸,瞬间涌上了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流血的速度戛然而止!更恐怖的是伤口边缘的血肉竟然开始蠕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开始愈合! 所有人都看呆了!这是什么神仙丹药?然而这还没完,百年山参的药力何其霸道! 第26章 真正的对决 它不仅修复了秦红妆的伤势,那股庞大到无法被完全吸收的能量,开始在她四肢百骸中疯狂地冲撞! “呃……啊……” 秦红妆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条小蛇在窜动,青筋一根根地暴起! 那是一种极致的痛苦,也是一种极致的蜕变! “嗬——!” 她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仰天发出了一声清越至极的长啸! 声浪滚滚,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作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气势,从她身上冲天而起! 林峰的脑海里,【洞察】面板上的数据,正在疯狂地跳动! 【姓名:秦红妆】 【种族:人族】 【武力值:22……25……27……28!】 【状态:药力催化(极效)、濒死爆发、战意沸腾、力量临时大幅提升!】 武力值,28! 这个数字,已经无限接近拓跋烈! “杀!” 秦红妆口中,只吐出了这一个字。 她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她随手从地上抄起一杆不知是谁掉落的长矛,整个人的气势,已经完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秦红妆,是一柄锋利的军刀。 那么现在,她就是一尊从远古战场上走来的,浴血的女武神! 那个刚刚重创了她的羯族百夫长,还没从这惊变中反应过来,秦红妆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死!” 长矛破空,带起一声尖锐的呼啸! 没有多余的招式,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突刺! 快! 快到极致! 那百夫长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举刀格挡。 “铛——!” 一声巨响! 火星四溅! 百夫长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身传来,虎口瞬间被震裂,鲜血直流! 他手中的弯刀,几乎要脱手飞出! 他整个人,更是被这一矛,硬生生地逼退了三大步! 怎么可能?! 这个女人,刚才还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怎么一转眼,就变得这么强了?! 百夫长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秦红妆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得势不饶人! 她手中的长矛,化作了漫天矛影,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朝着那百夫长和剩下的几个羯族兵,笼罩而去! “噗嗤!” 一个羯族兵躲闪不及,胸口直接被洞穿! “噗!” 另一个想要从侧面偷袭,被秦红妆一记回马枪,矛杆直接扫断了脖子! 她一个人,一杆矛,竟然硬生生地,将拓跋烈麾下最悍勇的百夫长和几个亲卫,压制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原本已经出现的防线缺口,被她以一种最强硬的姿态,给堵了回去! 整个战场的局势,瞬间被稳住了! 山寨的女兵们,看着那个如同战神下凡的身影,一个个都激动得浑身发抖! “红妆姐威武!” “杀了这群畜生!” 士气,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 而盆地另一侧的拓跋烈,已经完全看傻了。 他脸上的狰狞和残忍,第一次,被一种名为“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情绪所取代。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一个濒死的女人。 吃了一片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然后原地复活,还变成了绝世高手?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他纵横沙场十几年,杀人无数,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离奇的事情! 一股寒意,第一次,从他的脊梁骨升起。 这个小小的山寨,处处都透着邪门!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瞬间。 林峰,动了。 秦红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甚至化作战场的定海神针。 他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那股因为秦红妆重伤而爆发的,冰冷刺骨的杀意,此刻尽数收敛,凝聚成了一点,牢牢地锁定在了那个敌军主将的身上。 他没有跑,也没有冲。 就是那么一步一步地,提着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朝着拓跋烈,走了过去。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就攀升一分。 整个嘈杂的战场,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下意识地慢了半拍。 他们看着那两个正在对峙的身影。 一个,是凶名赫赫,杀人如麻的羯族屠夫。 一个,是深不可测,屡创奇迹的神秘青年。 最终的对决,要开始了! 拓跋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那个主动向自己走来的“小白脸”,脸上那丝忌惮,迅速被无边的暴虐和羞辱感所取代。 区区一个小白脸,竟然敢主动挑战自己? 他狞笑起来,声音如同两块铁片在摩擦。 “不知死活的东西,正好拿你的头来祭旗!” 他猛地举起了手中那柄比寻常刀要厚重一倍的斩马刀,一股混杂着血腥与死亡的强大气势,如同海啸一般,朝着林峰,铺天盖地地压了过去 面对拓跋烈那如同实质般的血腥气势,林峰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棵青松,任凭狂风呼啸,我自岿然不动。 这副平静的姿态,在拓跋烈看来,是最大的挑衅,最赤裸裸的蔑视! “死!” 拓跋烈怒吼一声,不再有任何试探!他双腿猛地在地上一蹬,坚硬的地面瞬间龟裂开来!他那魁梧的身体,如同一头发狂的巨熊,携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朝着林峰,轰然撞去! 手中的斩马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沉重而又霸道的弧线,带起的风压,甚至让几米外的女兵都感到呼吸一窒! 这一刀,足以开碑裂石! 林峰没有躲。 他只是将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横在了身前。 下一秒!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在盆地中央炸响! 恐怖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去,卷起漫天尘土! 林峰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从剑身传来,顺着手臂,涌入四肢百骸!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出了七八步,双脚在地上犁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才勉强稳住身形。 虎口处,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传来,已然被震得鲜血淋漓! 好强的力量! 林峰心中一凛。他的基础力量虽然已经提升到了20点,但和拓跋烈这种天生神力的悍将比起来,纯粹的力量对抗,依旧处于绝对的下风! “哈哈哈!小白脸!就这点力气,也敢跟老子动手?!” 一击得手,拓跋烈气焰更盛,他狞笑着,再次举起了斩马刀,准备乘胜追击,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一刀两断! 然而,就在他举刀的瞬间,林峰的脑海里,【洞察】天赋,已然全功率开启! 第27章 你的弱点,我看穿了! 【姓名:拓跋烈】 【种族:人族】 【武力值:29.5】 【状态:暴怒、杀意沸腾、轻敌】 【弱点:右臂三寸处有旧伤,每次全力挥刀都会有0.3秒的瞬间迟滞!因常年征战,左膝关节有劳损,变向时速度会减慢!】 就是这个! 林峰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死死地锁定在了拓跋烈挥刀的右臂上! 0.3秒的迟滞!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不过是眨眼之间。但对于林峰而言,这,就是足以决定生死的破绽! “再来!” 拓跋烈的第二刀,已经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当头劈下! 但这一次,林峰没有再硬接。 他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向左侧横移了一小步。 就是这一小步,让他以毫厘之差,堪堪避开了那致命的刀锋!斩马刀带着呼啸的风声,重重地劈在了他刚才站立的地面上! “轰!” 一声巨响,碎石飞溅,地面上被斩出了一道半米多深的恐怖刀痕! 一击落空,拓跋烈微微一愣。 他没想到,这个小白脸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还不等他收刀,林峰已经动了。 他没有反击,而是像一只最灵巧的猿猴,围绕着拓跋烈,开始了高速的游走。他的脚步轻盈而又诡异,每一次的移动,都恰到好处地卡在拓跋烈的攻击死角。 “该死的老鼠!有种别躲!” 拓跋烈彻底被激怒了,他挥舞着沉重的斩马刀,疯狂地劈砍着。 “铛!铛!铛!” 刀锋不断地斩在空处,或是被林峰用剑身以一个巧妙的角度轻轻一带,便卸去了大半的力道。 盆地中央,所有人都看呆了。 那画面,就像是一头笨拙的巨熊,在追逐一只永远也抓不到的蝴蝶。 拓跋烈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暴躁。他感觉自己一身的力气,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发泄。每一次的全力挥砍,右臂旧伤处传来的那丝微不可查的酸麻感,都在不断地累积。 而林峰,则越打越冷静。 他的大脑,像一台最精密的计算机,疯狂地计算着对方的每一次出刀角度、速度、以及那0.3秒的破绽! 他在等! 等一个最佳的机会! 另一边,秦红妆如同女武神降世,一个人一杆矛,已经将那名百夫长和最后的几个亲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整个战场的局势,正在朝着红枫寨一方,彻底倾斜! “啊啊啊——!” 久攻不下,又眼看手下即将被屠戮殆尽,拓跋烈的理智,终于被无边的怒火彻底吞噬! 他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了手中的斩马刀之上! “给老子死来!” 他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整个人高高跃起,双手握刀,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朝着林峰,劈出了他最强,也是破绽最大的一刀! 来了! 林峰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是这个瞬间! 面对那足以将自己劈成两半的惊天一刀,林峰不退反进! 他的身形猛地一矮,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地面,如同一道离弦的箭,瞬间冲进了拓跋烈的怀里! 而他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以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极其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如同一条毒蛇,猛地探出! 剑尖的目标,不是咽喉,不是心脏! 正是拓跋烈右臂三寸处,那个因为全力挥刀而彻底暴露出来的旧伤!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拓跋烈那凶悍无匹的斩马刀,停在了林峰头顶不到半寸的地方,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僵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条曾经斩下无数头颅的右臂。一截锈迹斑斑的剑尖,从他的臂膀内侧,透体而出,带出一串血珠。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混合着力量被瞬间抽空的虚弱感,轰然爆发!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从拓跋烈的口中发出! 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武器。 “哐当!” 那柄象征着“屠夫”威名的斩马刀,脱手飞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主将重伤!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所有还在负隅顽抗的羯族兵,彻底崩溃了! 他们看着那个抱着手臂,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如同神魔一般的将军,他们最后的战意和勇气,被瞬间碾得粉碎! “将军败了!” “快跑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剩下的几个羯族兵,立刻丢下武器,连滚带爬,惊慌失措地朝着来路逃去。 拓跋烈又惊又怒,他用仅剩的左手,捂着血流如注的右臂,死死地盯着那个缓缓拔出长剑的青年,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可思议。 他知道,今天,他栽了。 栽得彻彻底底! “撤……撤退!”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然后在亲卫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噩梦之地。 看着羯族大军狼狈退去的背影,整个盆地,先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紧接着! “赢了!” “我们赢了!我们打跑了屠夫拓跋烈!” “噢——!!!” 一股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从每一个女兵的口中爆发出来!她们扔掉手里的武器,不顾一切地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劫后余生的狂喜,淹没了一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持剑而立,浑身浴血的身影上。 那已经不是崇拜和敬畏了。 那是在看神! 就连躲在远处,被几个老姐妹扶着的周婆,此刻也是目瞪口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震撼和茫然。 林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一股疲惫感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苏媚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那双妩媚的眸子里,情绪复杂到了极点,有欣赏,有感激,有震撼,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情愫。 她从怀里拿出干净的布条,不由分说地抓过林峰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着虎口的伤势。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 做完这一切,苏媚后退一步,在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 她整理了一下衣袍,神情肃穆,对着林峰,单膝下跪! 她双手从怀中,捧出了一块代表着山寨最高权力的,用上好墨玉雕刻而成的虎符令牌。 “我苏媚,以红枫寨大当家的名义宣布!” 第28章 我林峰全都要! 她的声音,清越而又坚定,响彻整个山谷。 “从今往后,你林峰,便是我红枫寨唯一的——” “护寨统领!” 苏媚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盆地之中,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然后,在所有人那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她单膝跪地,双手将那块墨玉虎符,高高举起,捧到了林峰的面前。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傻了! 大当家……竟然给一个男人下跪了?! 这块虎符,她们都认得。这是红枫寨最高权力的象征!见此符,如见大当家亲临!苏媚把它交出去,就等于是将整个红枫寨的生杀大权,交到了林峰的手里! 这已经不是信任了! 这是托付!是奉献!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将全寨三百姐妹的未来,毫无保留地,全部押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 柳芽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秦红妆那张刚刚恢复了血色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撼。 就连趴在担架上,刚刚被沈青黛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几个重伤女兵,都挣扎着想要起身,看看这颠覆她们认知的一幕。 林峰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神情肃穆而又坚定的苏媚,看着她手中那块沉甸甸的虎符,他没有立刻去接。 他只是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苏媚从地上扶了起来。 “大当家,使不得。”林峰的声音很平静,“红枫寨只有一个大当家,那就是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他没有去接那块虎符。 这个动作,这个态度,比他接下虎符,更能收拢人心! 苏媚看着他,那双妩媚的眸子里,光芒闪动。她没有再坚持,因为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有没有这块虎符,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男人的威望,已经超越了所有形式上的权力。 “赢了!我们赢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欢呼声再次如同山崩海啸般爆发!女人们冲了上来,将林峰和苏媚团团围住,她们笑着,哭着,将所有的喜悦和激动,尽情地宣泄出来。 然而,就在这片狂欢的海洋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噗通!” 一个苍老的身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直挺挺地跪倒在了林峰的面前。 是周婆。 她身后,那十几个之前一直对林峰抱有敌意,处处刁难的老姐妹,也全都跟着,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整个欢腾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周婆的身上。她们的表情变得复杂,有解气,有快意,但更多的是疑惑。 这个老顽固,又想耍什么花招? 周婆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她深深地,将自己的额头,磕在了那片还沾染着血迹和泥土的地上。 “护寨统领……老身……有罪!” 她的声音,沙哑而又干涩,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愧疚。 “老身瞎了眼,蒙了心!差点因为一己之私,害了全寨的姐妹!老身……不配做红枫寨的人!” 她抬起那张布满泪痕和灰土的老脸,看着林峰,再次重重地磕了下去。 “老身不求统领和姐妹们的原谅!只求……按照寨规,处置我这个罪人!无论是关进黑屋,还是逐出山寨,老身……都绝无怨言!” 她身后的那些老姐妹,也都跟着哭喊起来。 “我们有罪!请统领责罚!”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一向固执己见,死不认错的周婆,竟然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请罪! 柳芽撇了撇嘴,刚想说几句风凉话,却被苏媚一个动作制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峰。 等待着他的裁决。 按照周婆之前的所作所为,说她是叛寨的内奸都毫不为过。如今,林峰手握大权,威望如日中天,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让周婆和她这一派的人,永世不得翻身。 然而,林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然后,他走上前去,亲自将跪在最前面的周婆,搀扶了起来。 “周婆,你言重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温和,没有一丝一毫的得胜者的骄狂。 “你没有错,你只是和我一样,想让山寨的姐妹们,都活下去。只是我们选择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他环视了一圈那些同样跪在地上,满脸羞愧的老人。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从今天起,我们没有派系,没有私怨。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红枫寨!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叫羯族人!” “都起来吧,我们打了胜仗,应该喝酒吃肉,而不是跪在这里哭哭啼啼。” 这番话,如同一股暖流,瞬间涌入了周婆和所有人的心里。 没有责骂,没有清算,甚至没有一句重话。 有的,只是宽恕和团结。 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魄! 周婆呆呆地看着林峰,浑浊的老眼里,泪水再次决堤而出。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和悔恨,而是因为发自内心的……敬佩和臣服。 她知道,自己输了。 不仅输在了谋略和实力上,更是输在了格局和胸襟上。 输得,心服口服。 “老身……老身代所有姐妹,谢统领大恩!” 周婆再次深深一躬。 这一次,林峰没有再拦。他受了这一礼。 经此一役,红枫寨内,再无杂音。所有人心中的最后一丝隔阂,彻底烟消云散。 …… 当晚,红枫寨校场上,燃起了十几堆巨大的篝火。 烤肉的香气,混合着浓郁的酒香,飘散在山谷的每一个角落。女人们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放声高歌,庆祝着这场来之不易的,史诗般的胜利。 议事厅内,山寨的核心成员,齐聚一堂。 林峰坐在主位上,苏媚则坐在他的身旁,这个位置的变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却觉得理所当然。 “今日一战,我们能胜,全靠在座各位,以及山寨三百姐妹,同心协力,浴血奋战!”林峰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 “我提议,论功行赏!” 苏媚站起身,清越的声音响起:“我宣布!从今日起,红枫寨正式设立四大堂口,各司其职!”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她们知道,这是权力的大洗牌!也是山寨走向正规化的第一步! “秦红妆!” “在!”秦红妆上前一步,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强大气势,却让所有人都不敢小觑。 第29章 前往黑石寨 “秦红妆,你临危不乱,身先士卒,为扭转战局立下首功。以后,山寨所有战斗人员的训练和作战指挥,都交给你。” 苏媚的声音在议事厅里回响。 秦红妆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是。” 一个字,就够了。 “柳芽!” “到!” 柳芽几乎是蹦出来的,一张小脸因为兴奋涨得通红。 “你指挥弓箭队,在正面战场和隘口阻击战中,表现优异。以后山寨的狩猎队和所有使弓箭的姐妹,都归你管。” “保证完成任务!” 柳芽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咧开嘴笑,那高兴劲儿藏都藏不住。 “沈青黛。” “嗯。” 沈青黛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站在那儿,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还是泄露了她心里的不平静。 “你医术高超,一粒神药,把红妆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稳住了军心。更是在后方,救治了几十个受伤的姐妹,功劳不小。山寨所有的药材、伤员,以后都交给你了。” “好。” 沈青黛轻轻点了点头,多一个字都没有。 最后,苏媚的视线落在了楚月的身上。 这个一直跟在林峰身后,不怎么说话的姑娘,这会儿正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头都快埋到胸口里去了。 “楚月。” “我……我在!” 楚月被点到名字,吓了一跳,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过目不忘,居中调度,在整个战役中,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你是我们所有人的眼睛和大脑。以后山寨所有情报、图纸,以及命令的上传下达,都由你负责。” 楚月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林峰,恰巧对上林峰投来的鼓励,让她瞬间有了底气。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还是不大却清晰的道:“是!我一定……努力做到最好!” 林峰这时却突然说道:“大家先别高兴得太早。” 他一开口整个议事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我们这次赢得很险。”林峰平静的说道。 “我们只是打退了拓跋烈的一支先头部队,他自己虽然受了重伤,但羯族人的主力一根毛都没伤到。我敢拿脑袋担保,用不了半个月他们肯定会回来,下一次来的就不是几十个人了,可能是几百个甚至......是上千人的大军。” 上千人的大军!是啊拓跋烈是败了,可他身后还有一个庞大又残暴的羯族部落,那才是真正的威胁!!!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柳芽小脸绷得紧紧的满是担忧。 林峰走到那张巨大的地图前道。 “光靠我们一个红枫寨肯定是挡不住的,但是这片山里不止我们一个山寨。”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地点了几个位置。 “黑石寨,青木寨,飞云寨……这些山寨哪个没被羯族人抢过?哪个寨子里没有姐妹被他们掳走过?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恨不得把羯族人扒皮抽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一个极其大胆的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来。 “我的想法是把他们都联合起来,把所有被欺负压迫的力量都拧成一股绳,我们有新式的弓箭,有克敌的战术,他们有人有地盘,我们抱团取暖一起把羯族人这颗毒瘤从这片大山上挖出去!” 苏媚第一个站了出来,她看着林峰道。 “这件事你说了算,我们都听你的。” 林峰点了点头,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刚刚上任的几人,最后落在了柳芽和楚月的身上。 “黑石寨和青木寨离我们最近,实力也不弱,是我们要最先争取的对象。” “联盟的第一步就从他们开始。” “柳芽,楚月。” 两人立刻站了出来,表情严肃。 “这次我需要你们两个,代表我们红枫寨去一趟黑石寨,说服他们加入联盟。” 林峰看着她们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们敢不敢去?” 这话一出口议事厅里顿时鸦雀无声,让柳芽和楚月去当使者? “林峰你……你确定要让她们去?”苏媚第一个忍不住开了口。 “这太冒险了,柳芽性子太直容易冲动,楚月她……她胆子小,连大声说话都脸红。让她们两个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谈判,这不等于把羊往狼嘴里送吗?” 秦红妆也皱紧了眉头,她虽然佩服林峰的眼光和谋略,但这个决定让她心里很不安。 “那些山寨的寨主哪个手上没几条人命?他们见了女人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 柳芽和楚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紧张和一丝退缩。 “我晓得你们在担心什么。”林峰平静地看着众人说道。 “但正因为是她们两个才能办成这件事。”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柳芽勇猛果敢身手矫健,又熟悉山林,你去了就要让他们看看你的箭有多快,你的刀有多利。要让他们明白我们红枫寨不是一群任人欺负的弱女子,我们有能力保护自己,更有能力成为他们可靠的盟友。” 柳芽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林峰又转向楚月。 “楚月心思缜密过目不忘,对战局的分析更是无人能及。你去了就要把我们打赢拓跋烈的战术,把我们对羯族人的了解,把联盟之后的好处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们听,要让他们明白我们红枫寨不是一群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我们有头脑有谋略,能带领他们走向胜利,而不是带着他们去送死。” 林峰的视线再次落在两个女孩的身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一文一武一刚一柔,这才是我们红枫寨现在的样子,只有把这两样都摆在他们面前才能真正镇住他们甚至是说服他们。” 柳芽和楚月的心猛地一跳,那种被完全信任委以重任的感觉瞬间冲散了她们心里的所有恐惧和不安。 她们再次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的不再是紧张,而是熊熊燃烧的斗志。 “林公子,我们……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柳芽第一个挺起胸膛,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斩钉截铁,楚月虽然没说话,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林峰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柳芽和楚月就带着几名精干的女兵出发了,她们没有骑马,山路崎岖步行反而更快。 除了林峰亲手绘制的周边势力地图,她们还带了五把崭新的复合弓,这是给黑石寨的见面礼也是一种无声的炫耀。 第30章 解决危机 楚月向前一步。她虽然有些怯生生,但声音却清晰。“我们此行,是带着红枫寨的善意而来。还请通报张寨主。否则,若是误了大事,恐怕你们担待不起。” 喽啰们听着楚月这文绉绉的话,笑得更欢了。 “一个小娘们儿,还敢威胁老子?”一个喽啰伸出手,就想去抓楚月的胳膊。“不如先陪爷几个乐呵乐呵,再带你去见寨主!”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楚月的时候!“啪!” 一道黑影闪过。那喽啰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他的手腕,已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出手的是柳芽。 她冷冷地看着剩下的几个喽啰。 “再敢动一下,我废了你们!”柳芽的声音冰冷。 喽啰们被柳芽的狠辣吓住了。他们这才发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彪悍的气势。 为首的喽啰,捂着手腕,一脸惊恐。他知道踢到铁板了。 “好……好!你们等着!”他连滚带爬地跑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黑石寨寨门大开。一个魁梧的身影,带着一群手下,大步走了出来。 那人光着膀子,露出一身横肉,脸上有一道从额头斜拉到下巴的刀疤,右眼瞎了,只剩下一个狰狞的空洞。他正是黑石寨寨主,独眼龙张黑子。 他一出来,就看到了柳芽和楚月。他那只独眼,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露出了一抹贪婪的笑容。 “哟!红枫寨的娘们儿,还真敢来啊!”独眼龙粗声粗气地说。“听说是来当使者的?怎么,是想给老子当压寨夫人吗?” 他身后的手下们,立刻哄笑起来。 柳芽的脸色铁青。她忍着怒火,上前一步。 “张寨主!我们红枫寨,是带着诚意来与黑石寨结盟的。不是来受辱的!” 独眼龙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一挥手,几个手下就想上前,将柳芽和楚月拿下。 “结盟?就凭你们这群娘们儿?”独眼龙不屑地嗤笑一声,“我看你们是走投无路,想来投靠老子吧!既然来了,就别想着走了!正好寨子里好久没添新人了!” 柳芽的心中,怒火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她猛地拔出背后的复合弓。那弓身虽然短小,但那奇异的滑轮结构,还是让独眼龙的手下们愣了一下。 “张寨主!”柳芽的声音,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我代表红枫寨,向你黑石寨,提出挑战!” 独眼龙的独眼一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这么嚣张。 “挑战?就凭你?”独眼龙哈哈大笑起来,“行啊!老子就看看,你们红枫寨的娘们儿,有什么本事!” 他指了指身旁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铁牛!你去会会这个小娘子!别伤了她,老子还要留着她暖被窝!” 那名叫铁牛的汉子,是黑石寨有名的弓箭手。他咧嘴一笑,抽出背后的长弓,大步走了出来。 “小娘子,别怪哥哥我下手不留情!”铁牛狞笑着。 柳芽没有废话。她从箭囊里抽出三支羽箭。她将其中一支搭在弓弦上。 “百步之外,靶子!”柳芽指着远处一颗大树。“我三箭,你三箭!谁射得准!” 铁牛愣了一下。百步之外的树?这可不是一般的靶子。而且,她只搭了一支箭。 “好!小娘子,你可别后悔!”铁牛说着,也搭上了一支箭。 “等等!”柳芽突然开口。 铁牛不解地看着她。 柳芽没有看他,她看向独眼龙。“张寨主,既然是挑战,总得有点彩头吧?” 独眼龙笑了。“你想要什么彩头?” “如果我赢了,你得向我赔礼道歉,并且,老老实实地听我们把话说完!”柳芽说。 独眼龙嗤笑一声。“那要是你输了呢?” “我输了,任凭你处置!”柳芽斩钉截铁地说。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楚月,也担忧地看向柳芽。 独眼龙的独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这么刚烈。 “好!这可是你说的!”独眼龙大声说。 柳芽不再废话。她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中的复合弓。 她瞄准了那颗百步之外的大树。 “咻——!” 弓弦震动,羽箭如同闪电,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噗——!” 一声轻响!羽箭,竟然不是射中树干,而是精准地射中了树干上,铁牛刚刚不小心撞落的一片树叶! 树叶被箭矢带着,旋转着,缓缓地飘落下来。 整个黑石寨,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片落下的树叶。这……这怎么可能?! 铁牛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自问,自己根本做不到这一步! 柳芽没有停。她再次搭上一支箭。 “咻——!” 第二支箭,破空而出! “噗!” 这一次,箭矢精准地擦过树干,将树干上,铁牛用来固定箭靶的一根小木枝,从中劈开! 小木枝断裂,掉落在地。 死寂! 黑石寨的人,看向柳芽的目光,已经从之前的轻蔑,变成了震惊和一丝恐惧! 柳芽再次搭上最后一支箭。她的表情,依旧平静。 “咻——!” 第三支箭! “噗——!!!” 一声沉闷的巨响!那支羽箭,竟然直接贯穿了树干! 箭矢余势不减,死死地钉在了树干后的岩石上,整个箭身,都深入了岩石大半! 这一次,黑石寨的人,彻底傻眼了! 那棵树,足足有碗口粗!一箭贯穿?!这特么是什么弓?! 铁牛手中的长弓,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引以为傲的箭术,在柳芽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独眼龙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他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柳芽手中的复合弓。 这玩意儿……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柳芽收回弓。她平静地看向独眼龙。 “张寨主,现在,可以听我们把话说完了吗?” 独眼龙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他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挤出一个笑容。 “请……请!”他指了指寨子里面的议事厅。“里面请!” 柳芽和楚月,在所有黑石寨人那复杂的目光中,大步走进了议事厅。 议事厅里,独眼龙亲自给两人奉上热茶。他的态度,已经变得恭敬了许多。 柳芽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坐着。 楚月则不慌不忙地从怀里,取出了林峰绘制的那张地图。 第31章 疯一把 她将地图铺在桌上。那是一张粗糙但精确的黑石寨地形图。上面,用红线和黑点,标注着许多东西。 “张寨主。”楚月指着地图上的几个位置。“我观贵寨,虽然地势险要,但有三处防御漏洞,却是致命的。” 独眼龙的独眼,猛地一缩。他看向地图。 楚月指着第一个点。“这里,是贵寨的后山。虽然看似陡峭,但有一条隐秘的山道,可直达寨墙下方。若有精锐部队夜袭,此处防不胜防。” 独眼龙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个山道,只有他手下的几个心腹知道!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 楚月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指着第二个点。“这里,是贵寨的瞭望台。位置偏僻,视野受限。若羯族大军从这片林子绕行,瞭望台无法及时发现,必遭突袭。” 独眼龙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这第二个点,更是他一直担忧的隐患! 楚月又指了第三个点。“还有这里,贵寨的粮仓。”她顿了一下,“距离寨门过近,一旦寨门被攻破,粮仓极易被焚毁。到时候,贵寨将不战自溃。” 独眼龙的额头上,冷汗直流。他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楚月。 这个女人……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她难道是妖魔鬼怪吗?! 楚月收回手。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张寨主,我红枫寨,能够清晰预判羯族的下一步动向。” 她指向地图上,一片远离黑石寨,但靠近官道的区域。 “我断定,羯族人吃了败仗,定会卷土重来。他们下一次,最可能的进攻路线,就是从这里,绕道而来,试图切断我们的补给线,然后,分兵两路,同时攻击红枫寨和黑石寨!” 独眼龙的身体,猛地一颤。这个推断,让他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这样,黑石寨腹背受敌,根本没有活路! 楚月看着他震惊的表情,趁热打铁。 “张寨主。我红枫寨,愿意与黑石寨结盟。我们提供先进的防御技术改造,能帮助贵寨弥补这些漏洞。我们还能提供高效的医疗支援,保证贵寨的将士在受伤后能得到及时救治。” “我们只求一个条件:联手抗击羯族!” 独眼龙呆呆地看着地图,又看了看柳芽和楚月。他那只独眼,充满了挣扎。 他被说动了。红枫寨展现出的实力和智慧,让他看到了希望。 但多年的生存经验,让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他沉思了许久,终于抬起头。 “你们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道是不是想吞并我们?”独眼龙沙哑着声音说。“除非……你们能帮我解决一个天大的麻烦 楚月的话如同惊雷在独眼龙张黑子的脑海里炸响,他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地图上羯族最有可能的进攻路线,脸上的横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这个女人……她说得,竟然和自己手下探子冒死换来的情报一模一样! 不,甚至比探子回报的还要精准,还要致命! 他心中的那点侥幸和怀疑,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那贪婪和轻浮的神色被一股浓重的愁云所取代。 “不瞒二位姑娘!”独眼龙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敬意和焦急。 “你们说得没错!我……我确实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前几日我手下的兄弟在山下劫了一批货,谁曾想那竟然是羯族人送往一个秘密据点的粮草!现在风声走漏了,羯族派了一支百人队正朝着我们黑石寨杀来,扬言要把我们屠得鸡犬不留!算算时间最多明天中午他们就要到了!” 百人队!而且是羯族的精锐! 这个消息让柳芽的心也沉了下去,黑石寨虽然号称有三百人马,但大多是些乌合之众,真正能打的不过百人,正面硬碰无异于以卵击石。 “二位姑娘你们红枫寨既然能打退屠夫拓跋烈,想必有通天的本事!只要你们能帮我黑石寨渡过此劫,我这整个黑石寨从今往后就唯你们红枫联盟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独眼龙这是在赌! 议事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柳芽看向楚月眼神里充满了询问,这个烂摊子太大了,大到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然而楚月却异常的平静,她的目光在那张粗糙的地图上飞快地移动着,大脑疯狂地运转将地形、敌人数量、我方优势、劣势,全部串联成线。 片刻之后她抬起了头道。 “有办法。”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独眼龙那颗沉到谷底的心猛地一跳! “什么办法?”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楚月没有直接回答,她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地画了一个圈,那个圈竟是将黑石寨前方的一片狭长山谷圈了进去。 “张寨主,羯族人长途奔袭人困马乏,他们到了寨前看到我们寨门大开空无一人,必然心生疑虑不敢贸然攻城。” “他们最有可能的选择就是在山谷里安营扎寨,休整一夜第二天再行攻打。” 独眼龙听得连连点头,这完全符合羯族人多疑又谨慎的作风。 楚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笑。 “我们要送他们一份大礼。” “第一步,空城计!”楚月的声音,清晰而又冷静。 “今晚将寨中所有老弱妇孺连同大部分物资,全部转移到后山隐蔽,只留下所有精锐埋伏在山谷两侧的峭壁之上。” “第二步,火牛阵!” 火牛阵?独眼龙和柳芽都愣住了,这只在说书先生的故事里才听过的阵法真的能用? 楚月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说道:“张寨主,我观你寨中养了不少耕牛,今夜将所有牛集中起来,尾巴上绑好浸了油的干草,等羯族人入夜熟睡之后……”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与她文弱外表完全不符的狠厉。 “点燃牛尾,将数十头惊恐的火牛从山谷上方赶入敌营!” 独眼龙看着眼前这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后背竟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火牛冲散敌阵之后,埋伏在两侧的兄弟们趁势杀出!到时候羯族人阵型大乱,军心崩溃必败无疑!”楚月一口气说完,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整个计划大胆疯狂却又环环相扣,独眼龙那只独眼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好!好计策!”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就这么办!老子今天就陪两位姑娘疯一把!” 第32章 让你家林峰滚过来 计划立刻开始执行,柳芽作为红枫寨的武之代表,当仁不让地接过了现场布置的总指挥。 她带着黑石寨的喽啰们在楚月指定的山谷内,泼洒了大量的桐油,堆满了干柴和杂草,又巧妙地布置了数十个引火装置。她的动作干练命令清晰,那些平日里桀骜不驯的黑石寨喽啰,此刻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这个娘们儿不仅箭术通神,带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 夜幕降临,黑石寨如同楚月预料的那样变成了一座空城。 寨门大开着,寨墙上连一个站岗的人都没有,只有几面旗帜在夜风中无力地飘荡。 远处一支百人规模的骑兵队缓缓地停下了脚步,为首的羯族百夫长看着眼前这座死寂的山寨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有古怪!”他勒住马缰沉声说道。 “派几个人摸进去看看!” 几个探子小心翼翼地潜入山寨很快就回来了。 “头儿!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灶台还是温的看样子刚走没多久!” “哼!一群闻风而逃的懦夫!”百夫长冷笑一声但心中的疑虑却没有打消,他看了一眼旁边那片漆黑的山谷总觉得有些不安。 “传令下去!所有人进山谷安营!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进寨子,把那些跑掉的杂碎一个个都给老子揪出来!” 羯族大军就这么浩浩荡荡地,走进了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死亡坟场! 子时万籁俱寂,山谷中羯族的营地里篝火已经渐渐熄灭,只剩下巡逻的士兵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走动着。 山谷上方峭壁的阴影里,柳芽和楚月并肩而立,她们的身后是数十头被蒙住了眼睛的耕牛,牛尾上都绑着浸满油脂的火把。 楚月看了一眼天色对柳芽轻轻地点了点头。 柳芽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点火!” 一声令下数十个火把被同时点燃! “哞——!!!”尾部传来的剧痛和灼热让这些温顺的耕牛瞬间陷入了极致的疯狂!它们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咆哮挣脱了束缚,朝着山谷下方那片安静的营地猛冲而去! “轰隆隆!” “敌袭!有敌袭!” 睡梦中的羯族士兵被惊醒,然而当他们冲出帐篷时看到的却是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数十头燃烧的巨兽带着燎原之火,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冲进了他们的营地! 帐篷被瞬间撞飞、点燃! 来不及躲闪的士兵,被疯狂的牛群直接踩成了肉泥! 整个营地,在短短几十息的时间里,就化作了一片火海! “杀——!!!” 就在羯族人彻底陷入混乱和恐惧的时候,山谷两侧,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独眼龙张黑子,提着他的鬼头大刀,一马当先,从峭壁上一跃而下! “兄弟们!给我杀!宰了这群狗娘养的!” 三百名黑石寨的喽啰,眼看着羯族大军在火海中哀嚎,士气被瞬间点燃到了顶点!他们嗷嗷叫着,如同下山的猛虎,从两翼包抄,杀进了那片混乱之中! 一场原本实力悬殊的围剿战,硬生生被打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寨墙之上,楚月看着山谷里那片熊熊的火光,和里面传来的惨叫声,她那张总是怯生生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一个时辰后,战斗结束。 独眼龙张黑子浑身浴血地走了回来,他扔掉手里那把卷了刃的大刀,走到柳芽和楚月的面前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我张黑子服了!从今往后我黑石寨愿加入红枫联盟,听候差遣!” 柳芽和楚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悦。 联盟的第一步,成功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黑石寨的喽啰,神色古怪地跑了过来。 “寨主!外面……外面青木寨的人来了!说要见红枫寨的使者!” 青木寨? 他们来得正好! 柳芽刚想开口,却见那喽啰的表情欲言又止,不等她发问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寨门口传了进来。 “哼,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黑石寨这群蠢货。”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青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独眼龙又看了看柳芽和楚月,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就凭你们也配和我们青木寨谈联盟?” “我们寨主说了,想结盟可以。”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楚月和柳芽的身不屑道。 “让你们那个什么狗屁护寨统领,林峰亲自滚过来谈!” 这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傲慢。 柳芽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噌”的一下又蹿了起来! 她猛地转身,一双杏眼死死地瞪着那个走进来的青衣青年。 “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那青年根本没把柳芽的威胁放在眼里,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同样身穿青衣的劲装女子,一个个神情冷漠,身上带着一股子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这股气势,比黑石寨的乌合之众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呵呵,耳朵不好使吗?”青衣青年嗤笑一声,目光在柳芽和楚月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说,让你们那个缩头乌龟护寨统领,林峰,亲自滚过来!就凭你们两个小娘们,还没资格和我们青木寨谈条件。” 跪在地上的独眼龙张黑子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横肉乱颤。 “赵无忌!你他娘的别太嚣张!这里是老子的黑石寨!” 被称作赵无忌的青年斜了他一眼,满脸不屑。 “张黑子,你还有脸说话?被区区百人队的羯族人就吓得要屁滚尿流,要不是我们寨主念在同是汉人的份上,你这黑石寨早就被踏平了!现在倒好,居然跟一群娘们混在一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独眼龙气得脸都紫了,可偏偏又无力反驳。 青木寨是附近实力最强的山寨,寨主冷月,传闻是前朝的一名女将军,武艺高强,心高气傲,最是看不起男人。青木寨清一色都是女子,战斗力却远胜周边任何一个山寨。 楚月拉住了快要暴走的柳芽,向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这位公子,我们是带着诚意而来。联盟之事,事关所有山寨的生死存亡。还请你回去通报冷月寨主,我们……” 第33章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给我闭嘴!”那个叫赵无忌的男的,很不客气地打断了楚月。“我们寨主只跟林峰谈,别人,谁来都不好使!三天,三天内他要是不敢来我们青木寨,那结盟这事儿就算了!到时候羯族人打过来了,你们红枫寨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甩了下袖子,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带着他的人就走了。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柳芽气得浑身都哆嗦,“他算个什么东西啊!不就是个传话的吗?牛气什么!” 独眼龙也是一脸的气不过,但又有点没办法。“唉,这个赵无忌是冷月寨主最信得过的人,眼睛长在头顶上。青木寨那帮女的,一个个都傲得很。” 楚月看着他们走远的方向,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哪是请人去啊,这摆明了就是个鸿门宴。 …… 柳芽和楚月带着黑石寨投靠的消息,还有青木寨那个“通知”,回了红枫寨。议事厅里一下就炸了。 “这也太过分了!青木寨以为自己是谁啊?” “就是!还让林公子滚过去?他们配吗!” “我看他们就是不想结盟,故意找茬羞辱我们!” 苏媚的脸色也不好看,她看着林峰,很担心:“林峰,这明摆着就是个套,你不能去!” 秦红妆也说话了,她声音冷冷的:“要去,我跟你一起去。我倒想看看,那个前朝的女将军,有多大能耐。” 林峰却摆了摆手,让大家先别吵。 “不,我一个人去。” “什么?!” 这下大家全愣住了,苏媚急得都站了起来,“不行!太危险了!他们点名让你去,肯定没安好心!” “我知道。”林峰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一个人去。” 他走到地图跟前,手指头点在了青木寨的位置上。 “青木寨最厉害,是咱们联盟最重要的一环。要是不能让他们打心底里服气,那这个联盟就是空的,一碰就散。” “那个冷月,既然是当过将军的人,肯定特别傲气。我要是带人去,反倒让她觉得我们红枫寨没人,只会仗着人多。我一个人去,才能让她看到我们的胆量和诚意。” 林峰说话声音不大,但不知道为啥,大家就都慢慢安静下来了。 他想要的,不是表面上跟你客客气气的盟友,是真能一起拼命的伙伴。想让冷月那种人服气,就得用她最认同的法子——实力。 看大家不说话了,林峰点了点头,准备走。 要出门的时候,沈青黛悄没声地拦住了他。 她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递过来三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 “这里有三包药粉。”她声音轻轻的,像山里的泉水,“白色的是治伤的,红色的是解毒的。至于这个黑色的……” 她停了一下,抬头看着林峰。 “不到万不得已,别打开。” 林峰接过纸包,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还有,”沈青黛又说了一句,“红妆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真有事,她随时能去帮你。” 林峰心里暖了一下,他知道,这帮姐妹们都在用自己的法子关心他。 他没再多说,转过身,一个人,往那座最强,也最危险的山寨走去。 青木寨,确实厉害。 离得老远,林峰就感觉那股气势不一样。寨墙又高又结实,箭塔上站着的女兵,都穿着盔甲,拿着长枪,眼神尖得跟刀子似的。这哪像个山贼窝,整个就是一正规军营! 林峰报了名字,很快就被人带到了寨子里的一个大场地上。 场地中间,摆着一张长桌子,一个穿着银色软甲,披着黑披风的女的,正坐在那擦一把亮得晃眼的长剑。 她没抬头,但那股子厉害劲儿,已经扑面而来了。 这应该就是青木寨的寨主,冷月了。 林峰走到桌子前,平平静静地看着她。 “红枫寨,林峰,来赴约了。” 冷月擦剑的动作停了,她慢慢抬起头。 那张脸长得特别好看,但跟冰块似的,一双眼睛跟刀子一样,好像能把人看穿。林峰能看到她的武力值——27! 真强! “你就是林峰?”冷月的声音比她的脸还冷,“一个人就敢来,胆子不小。” “不是胆子大,是诚意足。”林峰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冷月嘴角扯了一下,笑了,但那笑意冷冰冰的。她站起来,把长剑插回腰上。 “诚意不是用嘴说的。想跟我们青木寨结盟,行。但你得先证明,你……有这个本事!” 她伸出三根手指头。 “比三场。箭术、兵法、功夫。你要是能赢,我青木寨上下,都听你的。你要是输了……” 她没往下说,但眼睛里的那股杀气,谁都看得懂。 “可以。”林峰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冷月眼里闪过一点意外,然后冷哼了一声。 “第一场,比箭!” 她指着一百步开外,场地边上的一棵柳树。“看见那根最细的柳条了吗?风吹着,一直晃。你我各射三箭,谁能射中,谁就赢。” 这根本就不是比试,是故意为难人! 一百步外射中一根一直在晃的柳条,这怎么可能! 青木寨的女兵们都露出了看热闹的表情。 林峰却笑了笑,从旁边的箭筒里随便抽出一支箭,搭在了他带来的复合弓上。 他好像都没怎么瞄准,就是随手一抬。 “咻——!” 箭一下就飞了出去,带着尖锐的响声! 所有人的眼睛都跟着那支箭飞过去。 下一秒,所有人都看傻了! 那支箭,没有射中柳条,而是擦着柳条飞了过去! 青木寨的人刚想笑话他,就看见那根柳条,竟然从中间断成了两截,上半截晃晃悠悠地飘了下来! 那支箭,竟然是硬生生把柳条从中间劈开的! 全场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这是什么眼神和力气啊!太吓人了! 林峰没管大家什么反应,又搭上了第二支箭。 “咻——!” 第三支箭! “咻——!” 又是两声轻响,那截掉到一半的柳条,又被凌空射中两次,直接在半空中碎成了三段! 冷月那张冰山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第二场,兵法!”她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声说。 很快,一张巨大的沙盘被抬了上来。 冷月亲自上手,只见她拿着小旗子一挥一动,沙盘上就出现了一个防守得滴水不漏的阵法,像一张大网,看不出哪里有毛病。 “你来破阵。” 第34章 三十招定生死! 林峰就看了一眼那个沙盘,然后拿了几个代表骑兵的小棋子,他没去打人家摆得整整齐齐的正面,而是从一条谁都没想到的破路,直接往人家中军大帐摸过去了。 这打法,完全不按套路来,但又胆子大,挺狠的。 冷月盯着那个沙盘,好半天没说话。她自个儿在心里想了好几遍,发现自己那个跟铁桶一样的阵法,碰上这种不讲理的打法,还真有可能一下子就被人把家给偷了。 她慢慢抬起头,看林峰的眼神里,头一次有了点认真。 “前两场,算你运气好。” 冷快地站了起来,“锵”的一声就把腰上的剑拔了出来,剑尖指着林峰。 “这最后一场,咱们签生死状!” 她的声音冷得掉冰渣,整个场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要是能在我手底下走过三十招,我青木寨就加入联盟!” “要是不能,你的命,就留在这儿!” “好!签生死状!” 冷月说话的时候一点感情都没有,好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很快,就有人拿来了纸和笔,还有两份早就写好的生死状。 林峰看都没看,直接拿过笔,就在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整个场子,一下子安静得吓人。 青木寨那帮女兵,看林峰的眼神,就跟看一个死人一样。 在她们心里,她们寨主冷月就是从来没输过的神,三十招?别说三十招了,能在寨主手底下走过十招的男的,她们就没见过。 这个林峰,长得白白净净的,可惜了,马上就要成一具尸体。 冷月看着林峰想都没想就签字,眼睛里好像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但很快就又被杀气给盖过去了。 她也签了字。 两份文书,一份当场烧了,算是告诉老天爷,另一份,就放在场子中间的桌子上。 “锵!” 冷月手里的长剑响了一声,剑尖斜着指着地。 她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就爆开了。 不再是那个冷冰冰坐在那的寨主了,而是一把刚拔出来的杀人刀!那股子好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气,让周围的空气都跟结了冰一样。 “第一招!” 冷月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动了! 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动作,就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要命的一剑,直直地往林峰的喉咙刺过去! 快!实在太快了! 在场的人,好多都看不清她的动作,就看见一道银光,跟蛇一样,一下子就到了林峰跟前! 林峰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冷月手腕怎么用力,身子怎么动,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往哪儿躲最好,他一下就知道了。 他脚底下猛地一错步,身子用一个很奇怪的角度往后仰,那剑尖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子过去的。 剑带起来的风,刮得他脸都疼。 “躲得还行。”冷月一剑没中,好像也不觉得奇怪,手腕一转,长剑顺着就往下劈,跟劈山一样,带着好大的力气,朝着林峰的头就砍了下去! “第二招!” 林峰身子还没站稳,根本来不及挡,只能在地上滚了一圈,样子挺难看的,躲开了这一下。 “轰!” 长剑砍在硬邦邦的石板地上,竟然砍出了一道挺深的沟,石头渣子到处飞。 青木寨的女兵们,都吓得小声叫了一下。 这要是砍在人身上,人还不直接变成两半了。 “第三招!” “第四招!” 冷月占了上风,就不给人喘气的机会,一剑比一剑猛,一剑比一剑快! 她的剑法,一看就是战场上杀人用的,没一点多余的动作,每一剑都是往人最要命的地方去的,又毒又狠。 林峰呢,就在她这么猛的攻击下,跟个小船一样,随时都可能翻。 他只能靠着那种奇怪的预感,一次又一次地在剑快砍到身上的时候,危险地躲开。 硬挡? 他根本不敢! 人家那个武力值有27,力气比他大多了,硬碰硬就是找死。 场子上,就只能看见银光闪来闪去,林峰在里头躲来躲去,看着特别危险。 好几次,剑都擦着他衣服过去了,划了好几个口子。 青木寨那些人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看热闹,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男的……竟然真的在寨主手底下撑过了十招! 虽然看着很狼狈,但他还活着! “第十五招!” 冷月喊了一声,剑法又变了,变得更快更活,像一条银色的龙,把林峰能躲的地方全都给封死了。 林峰额头上已经都是汗了。 他知道,不能光这么躲下去了。 就在剑快刺到他肩膀的时候,他猛地一矮身子,手里的剑鞘不但没退,反而往前,朝着冷月拿剑的手腕就撞了过去。 这是想逼人家救自己。 冷月眉毛挑了一下,没想到林峰这么被动了还敢还手。 她只好改了招式,剑锋一转,挡开了林峰的剑鞘。 “锵!” 一声响。 林峰借着这一下的力气,往后飘了好几米,总算能喘口气了。 “有点意思。”冷月冷冷地看着他,“不过,也就到这儿了。” “第二十招!” 她的气势又上来了,剑招更厉害了! 二十一招! 二十五招! 二十八招! 林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划破了七八个地方,虽然没伤到肉,但看着挺惨的。 他的力气,在精神高度紧张和不停闪躲中,被消耗得很快。 “第二十九招!” 冷月抓住林峰换气的一个空当,一剑横着扫过来,剑气跟冰霜似的,直奔他的腰! 这一剑又快又狠,林峰躲不开了,只能用手里的长剑尽全力去挡! “铛——!” 一声巨响! 林峰就感觉一股挡不住的大力气从剑上传过来,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往后飞,手腕当场就震裂了,血直流。 他手里的长剑,也飞了出去,转着圈飞了十几米远,“呛啷”一声掉在地上。 完了! 所有人心里面,都冒出这两个字。 没了武器,对着手里拿着剑的冷月,他跟个死人也没啥区别了。 “最后一场,到此为止了。” 冷月一步步走向林峰,眼神冷冰冰的,手里的长剑高高地举了起来。 “第三十招!” 她一点留情的意思都没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使出了自己最厉害的杀招! 长剑变成了一道亮得吓人的光,带着要把一切都撕碎的劲头,朝着倒在地上的林峰当头就砍了下去! 剑还没到,那厉害的剑风已经压得林峰快喘不过气了! 这一剑,把他所有能跑的路都给堵死了! 是生是死,就在这一瞬间了! 第35章 开局送人头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林峰的脑海里,猛地闪过沈青黛那清冷的面容和她递过来的三个纸包!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开。”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他想都没想,闪电般从怀里掏出那个白色的纸包,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冷月的方向,猛地捏碎! “噗!” 一团白色的粉末,瞬间爆开! 那粉末无毒无味,却带着一股极其强烈的刺激性! 冷月正全力施展杀招,根本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猝不及防之下,吸入了一丝粉末,双眼本能地感到一阵刺痛,动作出现了零点一秒都不到的迟滞! 高手相争,胜负只在毫厘! 就是这零点一秒! 林峰抓住了这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在地上不可思议地一扭,以毫厘之差,避开了那足以将他劈成两半的剑锋! “轰!” 长剑重重地斩在他身侧的地面上,整个演武场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林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贴着地面窜起,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从靴中抽出的匕首! 寒光一闪! 当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场中的情势已经发生了惊天逆转! 冷月保持着挥剑下劈的姿势,僵在原地。 而林峰已经站在她的身侧,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正静静地抵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冰冷的触感让冷月的身体微微一颤。 全场死寂!所有青木寨的女兵都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输了?寨主……竟然输了? 冷月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峰她那张冰山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没有看那柄致命的匕首而是死死地盯着林峰那双平静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良久她缓缓地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呛啷。”长剑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也敲醒了在场所有失神的人。 冷月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杀气和冰冷已经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和一丝欣赏。 她看着林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输了。” 林峰收回了匕首,冷月猛地转身面对着演武场上数百名目瞪口呆的手下,用尽全身力气朗声宣布: “从今日起我青木寨加入红枫联盟!” “寨主之令,唯盟主林峰马首是瞻!” 随着青木寨的加入,这片大山中,一支由红枫寨、黑石寨、青木寨三大势力组成总人数超过五百人的联盟终于正式宣告成立! 林峰被众人一致推举为联盟盟主! 这是这片土地上第一次出现能够与羯族正面抗衡的汉人武装力量! 当晚黑石寨为了庆祝联盟成立,独眼龙张黑子拿出了寨子里所有的好酒好肉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三大山寨的人第一次坐在一起没有了往日的隔阂与提防,气氛热烈无比。 “盟主!我张黑子敬你一碗!从今往后,你指哪我打哪!”独眼龙端着一个大碗满脸红光。 冷月也难得地换下了一身戎装,虽然依旧神情清冷但看向林峰的目光里却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然而就在宴会的气氛达到最高潮的时候。 “报——!!!” 一个浑身是血的探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盟主!不好了!” 嘈杂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羯族……羯族大营有异动!”探子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恐惧。 “屠夫拓跋烈被斩断一臂后,他的亲哥哥血鹰拓跋宏亲率五百铁骑正朝着我们红枫山的方向杀过来了!” “他……他还说……要踏平我们所有的山头,把我们所有人……都做成肉干为他弟弟报仇!” 血鹰拓跋宏!这个名字一出连冷月的脸色都变了! 林峰心中一凛立刻调出对方的信息。 【人物:拓跋宏】 【身份:羯族千夫长】 【武力值:40】 四十点武力值!五百铁骑!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血鹰……拓跋宏……” 冷月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而独眼龙张黑子更是噗通一声直接从凳子上滑到了地上,手里的酒碗摔得粉碎,酒水混着肉汤洒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 “完……完了……”他嘴唇哆嗦着,那只独眼里充满了绝望。 “那可是拓跋宏!羯族第一勇士!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五百铁骑……五百铁骑啊!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们淹死!” 刚刚还热闹非凡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宴会厅在这一瞬间死寂得可怕,所有人的脸上都褪去了血色,只剩下惊恐和茫然。 联盟成立的喜悦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击得粉碎!五百名装备精良久经沙场的羯族铁骑,还有一个武力值高达四十的怪物统领! 这是什么概念?这是足以轻松踏平他们这里所有山寨,来回碾压三遍都绰绰有余的恐怖力量!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盟……盟主……”一个依附于黑石寨的小寨主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声音都在发颤。 “这……这还怎么打?我们……我们是不是……先……先撤?” 他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死水里立刻激起了无数涟漪。 “对啊!打不了!根本打不了!” “拓跋宏的目标是红枫寨为他弟弟报仇!我们掺和进去不是白白送死吗?” 独眼龙张黑子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横肉乱颤,他一把抓住林峰的胳膊,急切地说道:“林盟主!不是我张黑子贪生怕死!实在是实力差距太大了!咱们不能拿兄弟们的命去开玩笑啊!依我看,不如……不如咱们各自回山,化整为零!他拓跋宏再厉害,还能把我们这十几座山头一个个都啃下来不成?!” “没错!张寨主说得对!” “我们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刚刚还称兄道弟,信誓旦旦的联盟,在死亡的威胁面前,瞬间出现了裂痕。 一道道目光,都集中在了林峰的身上,有催促,有质疑,也有恐惧。 “闭嘴!” 第36章 你胆子不小啊 一声冰冷的娇叱,如同寒冬里的惊雷,瞬间镇住了所有嘈杂的声音。 冷月站了起来,她环视着那些满脸慌乱的寨主们,声音里充满了不屑和杀气。 “一群懦夫!联盟刚刚成立,就要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我冷月,既然已经入盟,便与红枫寨共存亡!今日谁敢再说一个‘散’字,就休怪我手里的剑不认人!” 她“锵”的一声拔出长剑,剑锋上寒光闪烁,那股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铁血煞气,让那些小寨主们瞬间噤若寒蝉。 独眼龙张黑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议事厅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冷寨主说得对。”林峰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那五百铁骑。 他挣开独眼龙的手缓缓走到那张巨大的地图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的身影。 “大家不用慌。”林峰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分开,我们只会被拓跋宏逐个击破最后谁也跑不掉,合在一起我们才有活路!” 他拿起一根木棍指向地图上的红枫山。 “我决定实施坚壁清野,中心开花的战术!” “坚壁清野?中心开花?”众人都是一脸的茫然完全听不懂。 “很简单。”林峰的木棍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将所有人的山寨都圈了进去。 “从现在开始所有外围山寨全部放弃!将你们寨中所有能战斗的人员,所有的粮食、武器、物资全部集中到红枫寨来!” “什么?!”独眼龙第一个叫了起来。 “放弃老巢?这怎么行!” “张寨主,”林峰回头看着他接着道。 “你的黑石寨能挡住五百铁骑一个时辰吗?” 独眼龙瞬间哑火了。 “各位的山寨都建在险要之处易守难攻,但那只是针对普通匪寇和少量官兵,面对成建制的骑兵你们那点防御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林峰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留下来就是等死,把所有力量集中起来我们才有和他们掰手腕的资格!” “红枫山地势最为险峻只有一条主路可以上山,是最好的防守地点!我们将在这里布下三道防线等着拓跋宏来钻!” 林峰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第一道防线,山下陷阱游击区!”他看向柳芽和秦红妆,“柳芽,红妆,我给你们一百名最精锐的射手和行动最敏捷的弟兄!你们的任务,就是利用山下的复杂地形,布置陷阱,袭扰敌人!不用硬拼,打了就跑,最大限度地消耗他们的兵力和耐心!” 柳芽和秦红妆对视一眼,齐声应道:“是!” “第二道防线,山腰隘口阵地!”林峰的木棍,点在了红枫山半山腰最狭窄的一处隘口。“冷寨主!” “在!”冷月上前一步。 “这里,交给你!我会把寨里所有的投石机、滚木、擂石全部集中在这里!你率领青木寨和黑石寨的主力,给我死死守住这个隘口!这里,将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盟主放心,隘口在,我在!”冷月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林峰看向最后方,红枫寨的寨墙。“第三道防线,就是我们的寨墙!由我,和苏媚亲自镇守!这里,是我们的最后一道屏障!” “楚月!” “在!”楚月立刻出列。 “所有后勤、物资调配、伤员安置,全部由你负责!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所有人的力量都拧成一股绳!” “是!” “沈青黛!” “在。”沈青黛也走了出来。 “你带领所有懂医术的姐妹,立刻组建战地医院!我需要你,把每一个受伤的兄弟,都从阎王爷手里给我抢回来!” “好。” 一道道命令清晰地下达,原本慌乱的人心,在林峰这有条不紊的布置下,竟然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却在悄然滋生。 整个联盟这台刚刚组装起来的战争机器,在林峰的指挥下开始以一种惊人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一夜之间十几个山寨人去楼空,所有的力量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汇入红枫山! …… 第二天清晨,血鹰拓跋宏率领着他的五百铁骑,如同一片黑色的死亡乌云压到了红枫山下。 他勒住缰绳看着山上那明显增多,严阵以待的旗帜和人影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呵呵,一群山里的老鼠还懂得抱团取暖?”他身旁的副将不屑地说道。 “让他们聚在一起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拓跋宏的声音沙哑而又冰冷他看了一眼天色。 “传令下去全军就地休整!” “将军,为何不一鼓作气攻上去?”副将有些不解。 拓跋宏冷笑一声:“猫捉老鼠,最好玩的地方就在于看着老鼠在绝望中挣扎,我要让他们在恐惧里多活一个白天。我要让他们清清楚楚地看着死亡是如何一步步降临的!” “明日一早,我要用他们的头骨来装我庆功的美酒!” 羯族大军就这么在山下安营扎寨,黑色的军帐连成一片肃杀之气冲天而起,压得山上的每个人都心头沉甸甸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峙的压抑感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入夜拓跋宏正在自己的大帐之中,一边擦拭着他那柄巨大的弯刀,一边喝着从汉人那里抢来的烈酒。 忽然帐帘被猛地掀开,一个亲兵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单膝跪地。 “将军!我们……我们抓到了一个想趁夜偷袭我们营地的女人!” “哦?”拓跋宏来了兴趣放下了弯刀。 “带上来。”拓跋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 当柳芽被两个高大的羯族士兵粗暴地推进大帐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时,帐内所有羯族将领都发出了哄笑声。 拓跋宏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安静,他走下主位用脚尖挑起柳芽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啧啧,还是个小辣椒。”他看着柳芽那张沾着尘土却依旧掩不住倔强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芒。 “胆子不小啊,一个人就敢来摸我的大营?说,是谁派你来的?你们那个缩头乌龟盟主林峰呢?” 第37章 拓跋宏的最后疯狂! 柳芽狠狠地呸了一口啐在拓跋宏的靴子上。 “狗贼!有本事就杀了我!想从我嘴里知道一个字,你做梦!” “哈哈哈!”拓跋宏不怒反笑,他擦了擦靴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有骨气,我喜欢!你们汉人女人就是嘴硬!等一下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他朝着左右命令道:“把她给我吊起来!让兄弟们都来看看这就是跟我们作对的下场!” 帐外的士兵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嗜血和兴奋的表情,整个羯族大营的注意力都被这座主帐里即将上演的好戏给吸引了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营地另一侧,远离火光的阴影里,数十道黑影正如同鬼魅一般贴着地面疾速穿行。 为首的正是林峰!在他身后是秦红妆和二十名从青木寨挑选出来身手最是矫健的女兵。 她们每一个人都身穿夜行衣,嘴里咬着木片,行动间悄无声息配合默契,仿佛一支在黑夜中潜行的暗杀部队。 林峰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立刻停下,伏低身子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的目光锁定了前方不远处那片连绵的营帐,那里就是羯族人的粮草大营! 正如他所料,拓跋宏狂妄自大根本没把他们这群山匪放在眼里,再加上柳芽的苦肉计成功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此刻粮草大营的防守薄弱得可笑!只有寥寥几个巡逻兵,还都伸长了脖子朝着主帐的方向张望,竖着耳朵想听里面的动静。 “动手!”林峰一声低喝。 秦红妆和青木寨的女兵们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扑了出去! “噗!” “噗嗤!” 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几个还在走神的巡逻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被从阴影中伸出的利刃割断了喉咙软软地倒了下去。 解决掉外围的岗哨,林峰带着人迅速摸到了最大的几个粮仓前,空气中弥漫着草料和谷物混合的气味。 “就是这里!”林峰眼中寒光一闪他从怀中掏出了沈青黛给他的第二个纸包! 那是一个红色的纸包,他毫不犹豫地将其撕开,里面是一些红色的如同砂砾一般的粉末。 “分下去!扔进粮仓!” 女兵们立刻接过粉末,她们撬开粮仓的木板将那些红色粉末尽数撒了进去,做完这一切林峰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 他看着主帐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柳芽看你的了! …… 主帐之中,柳芽已经被两个士兵从地上粗暴地架了起来正准备往帐中央的木桩上捆。 “等等!”拓跋宏突然开口。 他饶有兴致地走到柳芽面前,捏着她的脸狞笑道:“小美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求饶伺候好本将军,我或许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柳芽眼中喷火,她猛地张嘴就要朝拓跋宏的手咬去! 拓跋宏早有防备,闪电般收回手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让柳芽的嘴角渗出了血迹。 “不识抬举!”拓跋宏脸色一沉。 然而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营地后方传来,紧接着一道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整个大帐连同地面,都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拓跋宏脸色大变猛地转身看向帐外。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就是现在!柳芽眼中精光爆射!她双臂猛地一挣! 那捆绑着她的绳索看似结实,实则是红枫寨特制的活扣,在她发力的瞬间应声而断! 在架着她的两个羯族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柳芽已经矮身下潜,脚尖在靴筒里一勾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已然滑入手中! “死!” 她一声娇叱反手一刀,闪电般划过左边那名士兵的咽喉,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而出! 与此同时帐内一个正在给将领们倒酒的汉人奴隶,突然失手将滚烫的酒水狠狠泼向了右边那名士兵的脸! “啊——!”那士兵惨叫一声本能地捂住脸。 柳芽抓住这个机会,一个箭步上前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捅进了他的心脏!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当拓跋宏惊怒交加地转过身时柳芽已经解决了两个亲兵,如同一只挣脱了牢笼的猎豹朝着帐外冲去! “拦住她!”拓跋宏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但已经晚了,粮草大营的爆炸让整个营地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士兵们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喊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快去救火啊!” 柳芽冲出大帐立刻和前来接应的秦红妆等人汇合,没有丝毫恋战朝着山上的方向飞速撤离。 拓跋宏提着他的弯刀冲出大帐,看着粮草营方向那冲天的火光又看着在混乱中远去的柳芽等人的背影,他那只独眼瞬间变得血红! 他被耍了!声东击西!苦肉计! 这群他眼中的山鼠,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烧了他的粮草! “啊——!!!” 拓跋宏发出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咆哮,声震四野! 粮草是骑兵的命脉!没有了粮草他这五百铁骑,不出三日就会不战自溃! 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猫捉老鼠的闲情逸致,在这一刻都被那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林峰! 他把这个名字,在心里狠狠地咀嚼了一遍,杀意沸腾到了顶点! “将军!火势太大了!救不了了!”一个副将浑身焦黑地跑回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拓跋宏看着山上那座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红枫寨,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么,在天亮之前攻下红枫寨,抢到他们的粮食! 要么,就等着全军饿死在这里! “传我命令!”拓跋宏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铁片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全军出击!” “明日天亮之前,不计任何代价,给我踏平红枫寨!” (2655字) 第38章 血战隘口!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凄厉的号角声便撕裂了黎明前的宁静! “呜——呜——呜——!” 山下,黑压压的羯族骑兵,已经尽数下马,转为步卒。他们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只带着最原始的武器和最疯狂的杀意,如同黑色的潮水,朝着红枫山发起了决死冲锋! “杀啊!” 山脚下,柳芽和秦红妆布置的陷阱区,瞬间被触发! 无数削尖的竹刺从地底弹射而出,巨大的滚木从山坡上呼啸而下,一张张伪装起来的巨网兜头罩落! 冲在最前面的羯族士兵,成片成片地倒下,发出凄厉的惨叫! 然而,后续的部队,对此视若无睹! 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用血肉去填平陷阱,用身体去撞开滚木,他们的眼睛里,只有拓跋宏许诺下的金钱和女人,只有那座矗立在山顶的红枫寨! “放箭!袭扰他们!” 柳芽和秦红妆带领着游击队,在林间穿梭,手中的复合弓不断发出致命的嗡鸣,每一箭射出,都必然带走一个敌人的生命。 但她们区区百人,面对五百名悍不畏死的羯族精锐,所能造成的伤亡,终究是杯水车薪。 不到半个时辰,第一道防线,就被这股疯狂的浪潮,硬生生用人命给冲垮了! “撤!全员撤回隘口!” 秦红妆果断下令,带着浑身浴血的姐妹们,退向了第二道防线。 真正的血战,开始了! 山腰隘口,地势险峻,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冷月一身银甲,手持长剑,亲自站在隘口的最前方,她的身后,是青木寨和黑石寨三百名最精锐的战士。 “羯族人上来了!” “投石机!放!” 随着冷月一声令下,数十块磨盘大小的巨石,带着呼啸的风声,从天而降,狠狠地砸进了拥挤在山道上的羯族人群中! “轰!轰!轰!” 骨骼碎裂的声音和凄厉的惨叫声混成一片,狭窄的山道上,瞬间血肉横飞! “滚木!擂石!给我砸!” 独眼龙张黑子也杀红了眼,他光着膀子,抱着一根合抱粗的巨木,怒吼着将其推下隘口! 巨木翻滚着,将沿途的羯族士兵撞得筋断骨折,一路滚下去,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 隘口,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台高效运转的绞肉机! 无数的羯族士兵冲上来,又被无情地碾碎,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汇成溪流,将整条山道都染成了暗红色。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然而,拓跋宏的军队,就像是杀不完的蟑螂! 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组成人梯,疯狂地向上攀爬! “弓箭手!射!” 箭雨,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正午,惨烈到了极点。 联盟这边,也开始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不断有姐妹被从山下射上来的冷箭射中,惨叫着从隘口上跌落。 沈青黛和她的医疗队,在后方忙得脚不沾地,伤药一盆盆地消耗,却依旧跟不上伤员增加的速度。 周婆,这位曾经一心想置林峰于死地的老人,此刻也提着一把刀,站在防线的一角。她年纪大了,体力不支,但依旧用尽全力,将一块块石头往下推。 “婆婆!小心!” 一个年轻的女孩惊呼一声。 一支羽箭,不知从何处射来,正对着女孩的胸口! 女孩吓得呆住了,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婆猛地扑了过去,用自己那苍老而又干瘪的身体,挡在了女孩的身前! “噗嗤!” 利箭入肉的声音! 那支箭,深深地刺入了周婆的后心。 “婆婆!”女孩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 周婆的身体晃了晃,她慢慢地转过身,脸上竟然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她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了正在指挥全局的林峰身上。 “林……林统领……” 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林峰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立刻冲了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周婆。 “老婆子……没……没看错你……”周婆看着林峰,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最后一滴眼泪,“红枫寨……交给你……我……我放心……” 说完,她的头一歪,气息全无。 “周婆!!!” 林峰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发出一声悲痛的怒吼! 周婆的死,像是一桶滚油,浇进了所有红枫寨姐妹们心中燃烧的怒火里! “为周婆报仇!” “杀了这群畜生!” 她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将刚刚冲上隘口的一波敌人,硬生生又给砍了下去! 然而,个人的勇武,终究难以弥补人数上的巨大差距。 羯族人的攻势,一波比一波猛烈! 防线,在对方不计伤亡的冲击下,开始寸寸龟裂,岌岌可危! 冷月一剑将一个爬上来的羯族士兵劈成两半,鲜血溅了她满脸,她看着下方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敌人,那张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她知道,隘口,快要守不住了。 “林峰!”她冲着林峰大喊,“准备退守寨墙!”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对着身旁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青木寨心腹,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点火!” 那名女兵眼中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火把,扔进了隘口下方,一个早已被挖空,并且灌满了桐油的巨大坑洞里! “轰——!!!” 冲天的烈焰,如同苏醒的火龙,瞬间拔地而起! 烈火,吞噬了整个隘口! 数百名正在奋力攀爬的羯族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被这恐怖的高温化为了焦炭! 后续的部队,被这道无法逾越的火焰天堑,硬生生地阻断了去路! 隘口,暂时守住了。 但代价,是巨大的。 联盟军死伤过半,几乎人人带伤,所有人都知道,当火焰熄灭之时,就是退守寨墙,进行最后决战的时刻! 山下,拓跋宏看着那道熊熊燃烧的烈火,和他那些在火海中挣扎惨嚎的士兵,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身后一个穿着黑色长袍,脸上画满诡异符文的萨满。 “准备‘血祭’。” 他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我要用禁术,强行催生出一个怪物,为我踏平这座该死的山寨!” 第39章 送你上路的术法! 山下,那名黑袍萨满已经搭建好一座祭坛。祭坛由尸体和白骨构成。他口中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数十名汉人俘虏和重伤的羯族士兵被拖到祭坛前。他们哭喊,咒骂。 羯族士兵挥下刀锋。 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温热的血液被收集到祭坛中央的石槽里。 萨满用手指蘸着血液,在拓跋宏的额头、胸口和手臂上,画下扭曲的符文。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散开。 拓跋宏闭着眼睛,他能感觉到一股力量顺着符文进入自己的身体。他的肌肉开始膨胀,骨骼发出声响,皮肤表面浮现出一层血光。 【人物:拓跋宏】 【身份:羯族千夫长】 【武力值:42(血祭状态)】 拓跋宏猛地睁开独眼,发出一声咆哮。 隘口处,大火终于渐渐熄灭。焦黑的尸体堆满了山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杀!” 拓跋宏没有停顿,他提着弯刀,第一个踏过那片焦土,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朝着红枫寨的最后一道防线冲锋。 他身后的羯族士兵,被那股邪恶的气息感染,一个个眼睛发红,跟着他冲了上去。 最后的决战到来了。 寨墙之上,气氛凝重。幸存的联盟战士不足两百人,几乎人人带伤。他们握紧武器,看着下方再次涌来的敌人,一些人握刀的手在发抖。 林峰站在寨墙的最前方,他的身后,是柳芽、楚月和沈青黛。 “他来了!”冷月的声音传来,她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但依旧站着。 林峰的目光锁定了那个冲在最前面的身影。 拓跋宏的速度很快,他每一步都把坚硬的山道踩出一个脚印。 “林峰!拿命来!” 拓跋宏一声大喝,脚在地面猛地一蹬,整个人跳起数米高,越过了寨墙前的障碍,重重地落在寨墙之上。 “轰!” 坚固的寨墙震动了一下。 他刚一落地,手中的弯刀就带着风声,朝着林峰当头劈下。 这一刀的力量和速度,比之前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林峰不敢硬接,脚下发力,向后急退。 “铛!” 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厚重的青石板被一刀劈出了一道半尺深的裂痕。 好强的力量! 林峰心中一沉,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武力值超过了四十。 “想跑?!” 拓跋宏不给林峰喘息的机会,弯刀大开大合,一刀紧接一刀,刀刀都砍向要害,封死了林峰所有的退路。 林峰只能狼狈地闪躲。 他手中的长剑,不敢与对方的弯刀有任何接触。他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只要碰一下,就是剑断人亡的下场。 寨墙之上,瞬间陷入了混战。 羯族士兵顺着云梯和同伴的尸体,疯狂地涌了上来。 “守住!给我守住!”独眼龙张黑子挥舞着大刀,疯狂地砍杀着。 “保护盟主!” 柳芽大喊一声,手中的复合弓连连发射,射杀着每一个企图靠近林峰的杂兵。 楚月没有直接参战,但她的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响起。 “左翼!左翼压力太大!冷寨主,请支援左翼!” “滚木!把最后的滚木推下去!” “伤员!快把伤员抬到后面去!” 她的大脑在快速运转,冷静地分析着整个战场的局势,调动着每一分可以利用的力量。 沈青黛则带着几个懂医术的姐妹,穿梭在伤员之中,她的手法快而准,包扎,止血,上药,一气呵成,从死神手里抢回一个又一个的兄弟。 柳芽主攻,楚月指挥,沈青黛救人,她们在战火中,以林峰为中心,构成了一道守护防线。 林峰看着她们浴血奋战的身影,心中一暖。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在拓跋宏的攻击下,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噗嗤!” 一个躲闪不及,拓跋宏的刀锋擦过他的肩膀,带起一串血花。 剧痛传来,林峰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停顿。 “死吧!” 拓跋宏抓住了这个机会,手中的弯刀用尽全力,横扫向林峰的腰腹。 这一刀,避无可避。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 “林峰!接着!” 沈青黛的声音传来。 一个黑色的纸包,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了林峰的手中。 这是最后一个纸包。 林峰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其撕开。 纸包里,没有药粉,只有一根细如牛毛,闪着淡淡金光的银针。 “刺入‘天元穴’!”沈青黛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能激发所有潜力!但……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 林峰看着那即将斩到腰间的刀光,现在本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他没有任何犹豫,反手握住那根金针,看准了自己腹部丹田下方三寸的位置,狠狠地刺了进去。 没有丝毫保留,整根金针,完全没入体内。 “轰!” 一股恐怖的力量,瞬间在他的体内爆发。 全身的经脉、骨骼、血液,在这一刻,仿佛被点燃。 剧烈的痛苦,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但紧随其后的,是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 【警告!宿主强行激发潜能,身体进入超负荷状态!】 【武力值……35……38……41……45!】 【武力值已达45!】 林峰猛地抬起头,在那道刀光即将触及他身体的瞬间,他伸出了左手。 用手,直接抓向了那柄锋利的弯刀。 “铛!” 一声巨响。 拓跋宏那足以劈开石板的一刀,被林峰用手,硬生生地抓停在了半空中。 刀锋与手掌之间,摩擦出了火星。 全场,死寂。 所有正在厮杀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看着这违反常理的一幕。 拓跋宏感受到从刀身传来的,那股让他无法撼动的力量,他那只独眼,瞪得巨大,充满了惊骇。 “你……你这是什么妖术!” 林峰缓缓地抬起头,他的双目一片赤红。 他的声音沙哑。 “送你上路的术法!” 林峰的手掌抓住刀刃,骨头发出摩擦的声音。 但他没有松开。 他看着拓跋宏,五指用力收紧。 “断!” 他喊了一声。 “铛!” 一声巨响,那柄坚硬的弯刀,被林峰徒手捏断。扭曲的刀头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不可能!” 第40章 我家公主殿下有请 拓跋宏怕了。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人,是一个怪物。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武功的理解。 他想后退,但林峰的速度比他更快。 林峰扔掉手中断掉的刀刃,身体向前,一拳打了出去。 这一拳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就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拳头还没到,带起的风就让拓跋宏觉得呼吸困难。 拓跋宏下意识地把两条手臂交叉,挡在胸前。 “轰!” 一声巨响。 拓跋宏被这一拳直接打飞了出去。他重重地撞在寨墙的墙垛上,坚固的石墙被他撞得裂开,石块往下掉。 “噗!” 一大口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他感觉自己的两条手臂骨头都碎了。 【人物:拓跋宏】 【身份:羯族千夫长】 【武力值:41(血祭状态,轻微受损)】 林峰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脚下一蹬,身体再次冲了上去。 “杀!” 拓跋宏毕竟是战场上活下来的人,虽然心里很害怕,但活下去的本能让他也喊了一声。他扔掉手中断掉的刀,赤手空拳地迎了上去。 “砰!砰!砰!砰!” 寨墙上,两个人用拳头打在了一起。 拳头打在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们脚下的青石板,在两个人的踩踏和冲击下,不断地碎裂。 整个寨墙都在晃动。 周围的士兵,不管是联盟的还是羯族的,都看傻了。他们都往后退,不敢靠近这片地方,怕被波及到。 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林峰的脑子却非常清楚。 他的“洞察”能力,在身体超负荷的情况下,又有了新的变化。 在他的视线里,拓跋宏的动作不再是单纯的动作。 每次拓跋宏准备出招,林峰都能看到一条淡淡的红色轨迹,提前知道了拓跋宏攻击的路线和位置。 拓跋宏的所有动作,在他面前都像是慢放。 “就是这里!” 拓跋宏因为力气减弱,动作出现了一个很小的失误。林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侧身躲开对方的重拳,身体快速贴近,一记手刀,用力砍在了拓跋宏的肋骨上。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非常清楚。 “呃啊!” 拓跋宏痛得喊了一声,身体站不稳。 血祭的力量,正在快速从他身体里消失。他的皮肤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血从裂痕里渗出来,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快要碎掉的瓷器。 【武力值:35(血祭反噬,重度衰弱)】 他知道,自己要完了。 “我不甘心!” 拓跋宏发出了最后的吼声,他放弃了所有防守,把身体里最后剩下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右拳上,朝着林峰的头,打出了想同归于尽的一拳。 然而,在他出拳的时候,林峰已经看到了那条红色的死亡轨迹。 林峰不躲不闪,他把自己身体里那股强大的力量,也全部集中在右拳。 不,不仅仅是拳头。 是全身的力量。 他手里的长剑早就断了,但他还有一把剑。 一把用自己的身体当剑锋,用自己的意志当剑刃的剑。 在拓跋宏的拳头快要打到他的瞬间,林峰动了。 他虽然是后出手的,但速度更快。他的整个身体,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一点,直接撞进了拓跋宏的怀里。 “噗!” 林峰的右手,已经完全穿透了拓跋宏的胸膛,从他的后背伸了出来。 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被他死死地抓在手里。 拓跋宏的身体僵住了。 他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血淋淋的大洞,又看了看林峰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为……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用了禁术,明明已经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为什么还是会输? 林峰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慢慢地抽回了手臂。 “轰!” 拓跋宏的身体跪倒在地,然后向前扑倒,再也没有了动静。 羯族第一勇士,血鹰拓跋宏,死了。 寨墙上,一片死寂。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拓跋宏死了!” “盟主赢了!盟主赢了!” 这一声喊叫,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赢了!” “我们赢了!” “喔啊啊啊啊——!” 活下来的巨大喜悦,让整个战场都沸腾了。所有幸存的联盟战士,都发出了欢呼! 而山下那些疯狂的羯族士兵,在看到他们的主将像一条死狗一样倒在寨墙上时,那股由血祭带来的疯狂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形容的恐惧。 他们的神,死了! “跑啊!” “那是个魔鬼!” 羯族大军,彻底崩溃了。他们扔掉武器,哭喊着,跑下山去。 一场本来必死的战斗,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取得了胜利。 林峰站在拓跋宏的尸体旁,身体里那股强大的力量快速退去,无尽的虚弱和剧痛淹没了他。 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林峰!” 几道身影同时冲了过来,将他稳稳地扶住。 …… 三日后。 这场战斗的消息,传遍了周边的所有山头。 红枫联盟,一战成名! 盟主林峰,杀死了羯族千夫长,“血鹰”拓跋宏。 这个消息,对于所有被羯族欺压的汉人村寨和势力来说,非常震撼。 一时间,无数走投无路的百姓、被打散的士兵,以及大大小小的山寨势力,纷纷前来投靠。 短短几天,红枫联盟的势力快速扩张,总人数从不到六百,一下子超过了三千人。 红枫山,成了这片乱世之中,汉人反抗的中心。 夕阳下,林峰站在红枫寨最高的瞭望台上,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苏媚、冷月、秦红妆、柳芽、楚月、沈青黛,六个女人,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陪他一起,看着山下那片正在恢复生机的土地。 他们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神色激动地跑了上来,单膝跪地。 “启禀盟主!山下来了一位自称来自南楚朝廷的信使,说有要事求见!” 南楚朝廷? 众人都是一愣。 林峰皱了皱眉,还没开口,一个有点尖,但很有力的声音,已经从瞭望台下方传了上来。 “咱家是宫中使者,奉公主之命,前来拜见红枫联盟盟主,林峰将军!” 话音落下,一个穿着太监衣服,手拿拂尘的中年人,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慢慢走了上来。 他对林峰行了一礼,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盖着凤印的密信,双手递上。 “林将军,我家公主殿下,有请。” 第41章 解你燃眉之急的办法! 那个自称宫中使者的中年太监,名叫吴庸。他身后跟着几个护卫,护卫的太阳穴鼓起,是练家子。 吴庸的视线扫过瞭望台上的六个女人,最后停在林峰身上。 他脸上带着笑。 “林将军少年英雄,我在京城听过你的名字,今天见到,确实不一般。” 将军? 独眼龙张黑子在旁边听见,嘴巴咧开,觉得这个称呼很威风。 林峰没有理会他的吹捧,看着他。 “有事?” 吴庸的笑容停住,他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他拿出怀里一份黄色的绸布卷轴,当众展开。 “南楚长公主萧灵曦殿下口谕!” 他喊了一声,周围的联盟头目们都安静下来。 “红枫联盟盟主林峰,忠勇可嘉,于红枫山斩杀羯族千夫长拓跋宏,扬我汉人天威,功在社稷!特封为‘讨逆将军’,望你再接再厉,为国分忧,钦此!” 念完,他把卷轴卷好,递给林峰。 “林将军,接旨吧。” 整个瞭望台上很安静。 那些小寨主们,眼睛都亮了。 讨逆将军! 这是朝廷的官!听起来就很厉害! 林峰没有看那份卷轴。 “去议事厅谈。” 他转身就走。 吴庸的表情再次停住,捧着卷轴的手停在半空。 苏媚走上前,从他手里接过卷轴。 “吴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里面请。” 她帮忙解围,吴庸干笑两声,跟了上去。 议事厅内。 林峰坐在主位,冷月和苏媚坐在两边。 其他人,包括张黑子,都被拦在外面。 吴庸让自己的护卫退下,厅堂里只剩下四个人。 “林将军,公主殿下的诚意,你应该感受到了。” 吴庸从怀里又拿出那封盖着凤印的密信,放在林峰面前的桌子上。 林峰拆开信封,抽出信纸。 信上的字,清秀又锋利。 信的内容很简单。 当今南楚皇帝年幼,朝政大权被太师等人把持。长公主萧灵曦名为监国,实际被软禁在宫中。 她需要一支在朝堂之外,能听她号令的力量。 她看中了林峰。 信的末尾是她的条件。 如果林峰能帮她,派兵入京,清除奸臣,扶正朝纲。 事成之后,她会以皇室之名,承认红枫联盟的地位,还会提供大量的兵器、铠甲、粮草。 甚至,承诺将红枫山周围的三座大郡,划为林峰的封地。 封地! 这比“讨逆将军”这个虚名有用多了。 林峰看完信,把信纸折好,脸上没有表情。 他抬起头,看着吴庸。 “公主殿下,现在被困在宫里?” “是的。”吴庸叹了口气,“奸臣当道,陛下年幼,如果不是公主殿下周旋,这南楚天下,恐怕早就换了主人。” “她出不了宫,我进不了京,这信,是怎么送到我手上的?”林峰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 吴庸的眼皮动了一下。 “公主殿下有自己的办法,将军只需要知道,殿下很有诚意。” “诚意?” 林峰笑了笑,把那封信往前推了推。 “公主被困,却许诺我土地和物资。这些都是未来的事情,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 吴庸的笑容挂不住了。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光宗耀祖,封侯拜将的好机会!” “机会?”林峰身体前倾,“我杀了羯族千夫长,朝廷没有派兵来剿灭我,反而给我封官。吴公公,你觉得我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害怕?” 吴庸的后背冒出了一层汗。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像山匪,他的心思,比京城里的老狐狸还深。 他想解释,议事厅的大门被推开了。 楚月快步走了进来,她的脸色很不好。 “盟主!” 她打断了厅内的谈话,把一份册子放在林峰面前。 “我们的人口,已经突破了三千五百人。按照现在的消耗速度,我们从各个山寨集中过来的所有粮食,最多还能支撑十天。” 十天! 这两个字,让苏媚和冷月,脸色都变了。 三千多张嘴,每天消耗的粮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之前打仗没注意,现在仗打完了,危机才出现。 林峰拿起那份册子,一页一页地看,眉头皱了起来。 议事厅外,那些没资格进来的小寨主们,也听到了风声,开始骚动起来。 “什么?只能吃十天了?” “这怎么办!我寨子里的人可全都搬过来了!” 独眼龙张黑子在外面着急,他不管规矩,一脚踹开门冲了进来。 “林盟主!粮食的事是真的?” 他看到桌上的册子,脸上的肉都在抖。 “刚打完胜仗,就要饿肚子了?这是什么事啊!” 刚刚因为“讨逆将军”这个名头而兴奋的气氛,一下子没了。 对权力的向往,在生存的危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吴庸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变故,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峰放下了手里的册子。 他没有慌乱,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拿起了那封公主的密信,和那份“讨逆将军”的口谕。 他看着吴庸,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未来的承诺,解决不了现在的饥饿。” “公公请回吧。” 他把信和卷轴,一起推回到吴庸面前。 “等我红枫联盟的兄弟们,都能吃饱饭的时候,我们再来谈天下大事。” 张黑子和那些冲进来的寨主们,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林峰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这可是朝廷的招安,是封侯拜将的机会! 吴庸的脸色变了,从红到白,又从白到青。 他这次的任务,就是说服林峰,可现在,对方连谈都不想谈了。 他看着林峰,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的前一刻,他停住了脚步,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 “将军的忧虑,公主殿下早就预料到了。” 吴庸转过身,重新看向林峰,一字一句地开口。 “殿下说,解你燃眉之急的办法,或许……就在这向阳的山谷之中。” 吴庸的话让议事厅安静下来。 向阳的山谷? 苏媚和冷月交换了眼神,她们不明白。这片大山她们很熟,向阳的山谷有很多,但都是乱石和荆棘,不能种地。这个太监在说什么? 吴庸看见众人疑惑,没有解释,继续说。 “公主殿下的谋士,对着地图推演了几个月。” “他断定,红枫山主峰下面,有一个叫‘向阳谷’的盆地,四面是山,里面平坦,还有一条溪流穿过,气候比山外暖和。” “如果能把谷里的树和荆棘清理掉,开垦出来,就是一片好田。” 吴庸说完,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 第42章 我拿盟主之位跟你赌! 林峰想起了脑海中的地图。 在红枫山南面,一个他没注意的角落,确实标注了一个盆地,上面覆盖着树林的标记,所以他没在意。 “这个计策,是为将军分忧,也是殿下的一份心意。” 吴庸对着林峰行礼,“殿下说,她要的盟友,不是只会打仗的莽夫,而是能在这乱世扎根的英雄。” 说完,他没再多说,带着人走了。 议事厅里,独眼龙张黑子挠着光头,先开口。 “盟主,这个太监说的是真的假的?真有这个地方?” “去看看就知道。” 林峰站起来,下令,“楚月,你带人跟我去山谷勘探。张黑子,召集所有头目,半个时辰后,议事厅开会!” 半个时辰后,林峰和楚月带着泥土和露水回到议事厅,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 “盟主,怎么样?” 楚月报告了勘探结果。 “吴庸没有说谎!” “那片山谷比我们想的还大,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只要把树砍了,把草烧了,至少能开出上千亩地!” “上千亩!” 张黑子吸了一口气。 兴奋之后,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出现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站了出来,他叫王虎,以前是黑石寨的二当家,作战勇猛,现在是小头领。 【人物:王虎】【身份:红枫联盟小头领】【武力值:20】 “盟主!”王虎开口,“开荒?这要开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拿刀的汉子,不是刨地的农民!” “现在离冬天没几个月,等我们把地开出来,人都饿死了!” 他的话,很多人都同意。 “是啊,王头领说得对!太慢了!” “我们三千多张嘴,等不了那么久!” 王虎见有人支持,胆子更大了,他往前一步。 “依我看,费那个劲干什么?我们是狼,不是种地的羊!山下那些大户,哪个没有存粮?我们这么多人,随便挑个镇子打下来,什么都有了!这才是我们的老本行!” “没错!抢他娘的!” “干一票,够吃半年!” “闭嘴!”林峰喝止了他们,议事厅瞬间安静。 他走到王虎面前,看着他。 “抢?抢完了呢?等着朝廷大军来围剿我们?还是等着其他山头联合起来跟我们拼命?” “我们打退拓跋宏,不是为了继续当土匪!” 林峰看着众人。 “我要你们记住,从今天起,我们不是土匪!我们要在这里,扎根!活下去!” 王虎被他看得发毛,但还是梗着脖子。 “说得好听!可开荒太慢了,兄弟们会饿肚子的!你让我们怎么信你?” “谁说会慢?”林峰突然笑了。 他蹲下身,从火盆里捡起一截木炭,就在议事厅的地板上画了起来。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林峰手速很快,几下就画出了一个农具的轮廓。 它不像众人常见的直辕犁,犁辕是弯的,犁头也不是固定的,看上去还能转动。 “这是什么玩意儿?”张黑子瞪大眼睛。 一个投靠过来的老农看了半天,不确定地开口:“盟主,您画的……也是犁?” “对,它叫曲辕犁。” 林峰站起身,用木炭指着地上的图。 “你们看,它的犁辕是曲的,可以减少耕地时的阻力。以前的直辕犁,又笨又重,转弯费劲,一个人根本弄不动。” “最关键的是这里,”他点了点犁头部分,“这里可以自由转动,方便转向,还能调节入土的深浅。用它来犁地,一个人一头牛,一天能干以前三个人两头牛的活!而且能把地耕得更深、更透!” 林峰一边说,一边又画出几个零件图,标明了尺寸和连接方式。 那些吵嚷的汉子们,都安静下来,伸长了脖子,盯着地上的图。 他们不懂原理,但林峰的讲解很简单,他们能听懂! 特别是那几个老农,他们种了一辈子地,从没见过犁还能造成这个样子!如果真像盟主说的那样,耕地的效率会快很多。 看着众人从怀疑到震惊,林峰知道时机到了。 “我宣布,立刻成立拓荒营,由我亲自带队!” “三日之内,我会造出第一批曲辕犁。” 他看向一脸不服气的王虎。 “我在此立下军令状!” “三日之后,要是新农具的效率,达不到普通犁的三倍,我这个盟主,自动让位!”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为了一个农具,赌上盟主之位? 太疯狂了! 王虎先是一愣,随即冷笑。 三倍?吹牛!他不信一个小子随便画出来的东西,能比老祖宗传下来的犁好用三倍! 这是他自己找死! “好!”王虎当即大声应下,“盟主既然这么有魄力,那我王虎也不能闲着!” “这三天,我就给盟主当个监工!亲眼看着,您是怎么把这牛皮吹破的!” 林峰点了点头。 “可以。” 林峰立下军令状的第二天,天还没亮。 红枫寨的铁匠铺和木工房,就已经点着火把,开始干活。 “风箱拉起来!火要旺!” “这根木头,弧度再弯一点!按图上来!” 林峰一夜没睡,他守在炉火边,身上沾满了烟灰和木屑,精神却很集中。 铁匠们挥动大锤,火星飞溅。木匠们拿着工具,小心地加工每一个零件。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他们不只是在造一个新农具,更是在为红枫联盟的未来找出路。 王虎双手抱在胸前,靠在一根柱子上。他看着这群人忙活,觉得林峰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终于,在第三天清晨,太阳刚出来。 三架崭新的,造型很特别的曲辕犁,被抬了出来。它们立在那里,曲线和结构在晨光下很显眼。 …… 向阳谷。 这里已经聚集了上千人,把谷口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好奇和怀疑。 楚月早已按照林峰的吩咐,在谷地里划出了两块同样大小的试验田。 “开始吧!” 王虎的一个手下,一个叫李二的壮汉,主动走到了左边的田地。他牵着两头最健壮的黄牛,扶着一把传统的直辕犁。 “嘿呀!” 李二大喊一声,一鞭子抽在牛屁股上。两头牛用尽力气,拖着犁头在坚硬的荒地里往前走。犁头陷在土里,每走一步,李二的脸就更红一分,额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才过了半个时辰,人和牛都累得大喘气,可那片地,才翻开了一小块。 人群中响起了小声的议论。 “这地太硬了,不好弄。” “是啊,这么搞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开完?” 第43章 长不出粮食的废地! 王虎脸上的表情更得意了。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地越难开垦,林峰的话就越像吹牛,等会儿就越丢人。 就在这时,林峰走了出来。 他没多说话,只是牵着一头看起来很普通的黄牛,走到了右边那块没动过的试验田前。 他把那架崭新的曲辕犁套在牛身上,然后,一只手扶住了犁把。 所有人都停下呼吸。 一个人,一头牛?这不可能! “起!” 林峰轻轻抖了一下缰绳。 那头黄牛迈开步子,开始往前走。 让人不敢相信的一幕发生了。 那造型特别的犁头,只是往下沉了一点,就轻松地切进了坚硬的土地。 随着黄牛的脚步,一道深深的犁沟被干净利落地翻开,黑色的泥土很顺滑地向两边翻去。 没有李二那边的大喊大叫,也没有两头牛的费力挣扎。林峰甚至连腰都没怎么弯,只是轻松地扶着犁把,控制着方向,脚步轻快地跟在牛后面。 转弯的时候,他更是只用手腕轻轻动一下,犁头便灵活地调转了方向,一点都没有停顿。 快! 太快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十分震惊。那几个投靠过来的老农,更是激动得发抖,指着那翻滚的泥土,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到半个时辰。 当李二那边累得快不行了,才开出可怜的一小片地时。 林峰已经一个人,把整片试验田全部翻耕完毕。 犁出的田地,沟壑笔直,泥土松软深厚,比李二那边不知好了多少。 效率根本不是三倍,这起码是五倍,十倍! 短暂的安静之后,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天呐!这是神迹!” “盟主!盟主是神人下凡!” “有了这个宝贝,还怕没饭吃?!” 之前那些附和王虎的人,此刻一个个感到羞愧,低下了头。 更多的人,则是直接冲了上去,把那三架曲辕犁团团围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狂热。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林峰,在这一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王虎站在人群外面,听着那一声声“盟主”,脸色从青到白,最后一片死灰。他攥紧拳头,骨节因为太用力而发出声音。 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非常彻底。 从今天起,在这红枫联盟,他再也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开荒的热情,被彻底点燃。整个向阳谷,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然而,当天晚上。 王虎的营帐里,气氛却很冷。 “大哥,那姓林的……真有两下子,兄弟们现在都服他。”一个黑石寨的旧部,垂头丧气地说。 “服他?”王虎端起酒碗,一口喝完,很不甘心。“你们不想想,他要真有这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非要等到我们快断粮,人心不稳的时候?” “他这是在耍手段!把我们所有人都逼到绝路,他再装成神仙来救我们!这样一来,我们就都得感谢他,把他当祖宗供着!” 几个旧部一听,都愣住了。他们之前光顾着高兴,还真没往这方面想。现在被王虎一说,心里顿时开始犯嘀咕。 就在这时,帐帘一挑,楚月身边的一个亲信姐妹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没注意帐内的气氛,只是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楚月姐!不好了!” 守在帐外的楚月立刻迎了上去,问:“怎么了?” “水源!我们勘探了整个山谷,那条溪流太小了,根本不够灌溉上千亩地!而且……而且谷地深处的土质很差,都是些沙土,就算开出来,怕是也长不出什么好庄稼!” 楚月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帐篷内,把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的王虎,脸上难看的表情,却在黑暗中,慢慢变了。 他端起酒碗,嘴角咧开一个弧度。 他能造出神犁,难道还能凭空变出肥田和水来? “去,把这个消息,悄悄散出去。” 王虎对着身边的亲信,低声吩咐。 “就说,盟主带大家开了一片长不出粮食的废地。” 楚月的话让议事厅帐篷内的气氛变了。刚因为曲辕犁而激动的人群都安静下来。王虎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他能造出犁,难道还能凭空变出肥田和水来?” 这句话问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犁再好,地不行,水不够,也是白费力气。 “怎么办?” “完了,白高兴一场。” “我就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人群中出现恐慌和失望。独眼龙张黑子挤开人群跑过来。 “盟主!这可怎么办?没水,地又不好,那不是白干了吗!” 林峰没有理会周围的声音。他摊开兽皮地图,看向楚月。 “谷里最高的水源在哪里?” 楚月愣了一下,在地图上指了一个点。 “在这里,半山腰有个山泉,但是水量不大,离谷底很远,路也不好走,我们试过,引不过来。” “走,去看看。” 林峰卷起地图朝谷外走。众人互相看看,也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林峰在半山腰的山泉边停下。这里地势复杂,肉眼看去,山泉的位置比向阳谷的入口还要低一些。 他让亲兵拿来两个喝水的竹筒,又找来一根中空的藤蔓,将两个竹筒的底部连接起来,然后灌满水。 一个简单的连通管水平测量工具做好了。 他让两个亲兵各拿一个竹筒,隔着十步远站立。 “让两个竹筒里的水面,保持一样高。” 林峰下达命令,在场的人都看不懂。 然后,他就在山林里,沿着一条他自己规划的路线,走走停停。每到一个地方,就让两个亲兵用这个奇怪的工具测量地面的高低,然后打下一根木桩。 从山泉开始,一条由木桩组成的线,弯弯曲曲地向着山下的向阳谷延伸。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们不知道林峰在干什么。这看起来就像小孩子玩游戏。但看着他专注的样子,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敢出声打扰。 王虎站在人群后面,脸上全是嘲笑。 装神弄鬼。 他看林峰还能耍出什么花样,就等着看他最后怎么收场。 直到最后一个木桩,打在了向阳谷的入口处。林峰拍了拍手上的土,指着那条从山泉一路延伸下来的,由数百根木桩组成的曲折线路。 “这就是水渠的路线。” “从明天开始,所有人,沿着木桩挖,挖一条三尺深、两尺宽的水渠。” “我保证,山泉的水,会自己流到谷里。” 第44章 把药换掉! 自己流到谷里? 人群又开始议论。一个投靠过来的,懂些水利的老农大着胆子开口。 “盟主,这不可能啊。这条路弯弯绕绕,有好几处地方,看着明明是上坡,水怎么可能往上流?” 林峰看了他一眼。 “你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按我说的做。”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众人想起他造出曲辕犁的事情,大部分人选择了相信。 挖水渠的工程,立刻开始了。三千多人被动员起来,热火朝天。 事实,比任何话语都有力。 两天后,水渠挖通了。当山泉的出口被挖开,清澈的山泉水顺着新修的渠道,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它绕过所有人眼里的“上坡”,沿着那条看起来曲折,实际上整体坡度一直在下降的路线,没有丝毫停顿,一路奔涌,最终成功流进了向阳谷的田地里! “流……流过来了!” “水真的自己流过来了!” “神了!盟主真是神人!” 向阳谷内,爆发出的欢呼声,比之前试验曲辕犁的时候,还要响亮百倍! 那些曾经跟着王虎起哄的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们再看林峰时,脸上只有崇拜。 水的问题,解决了!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欢呼声还没停下,楚月就拿着一捧从谷地深处挖来的土,找到了林峰。她眉头紧锁。 “盟主,这边深处的土不行,全是沙土,根本存不住水和肥。就算种下去,也长不出什么粮食。” 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就在大家再次陷入焦虑时,一个声音响起。 “或许,我有办法。” 众人回头,看见沈青黛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本很旧的,用丝线装订的古书。 “我家传的医书上,记载了一种‘以物养地’的法子。” 沈青黛走到那堆沙土前,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 “土地和人一样,生病了,就要用药调理。土地贫瘠,就是‘气血不足’,需要给它‘进补’。” 她打开古书,指着其中一页。 “把烧完的草木灰、人和牲口的粪便、还有厨房剩下的菜叶骨头,按照书上的比例混合,再加入一些特制的药曲,封存起来发酵。” “七天之后,就能制成一种‘熟肥’。用这种熟肥拌进沙土里,就能让贫瘠的土地,变得肥沃。” 她的话,让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粪便?剩饭?这些又脏又臭的东西,还能变成让土地变肥的宝贝?这听起来,比水往高处流还要奇怪。 沈青黛没有理会众人的表情,继续解释。 “草木灰性暖,能中和土里的寒气。人畜粪便里有五谷的精华,是大补之物。而那些药曲,能生出一种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小东西,它们能把这些东西,都变成庄稼最喜欢的养分。” 大家听不明白什么叫“看不见的小东西”,但看着沈青黛认真的样子,以及她医者的身份,心里的怀疑少了很多。 林峰的脸上,却露出了惊喜。 堆肥技术!而且还是加入了发酵菌种的快速高温堆肥法!这个沈青黛,真是个宝藏! “好!” 林峰当即拍板。 “我任命,沈青黛为红枫联盟‘农事总顾问’!全权负责土地改良!所有人,必须无条件配合!” 他又一次,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了最坚定的支持。 整个联盟,再次被调动起来。 男人们继续挖渠,拓宽河道。女人们和孩子们,则在沈青黛的指导下,开始到处收集材料,在谷地边缘建起一个个堆肥坑。 整个向阳谷,呈现出一片前所未有的,充满希望的建设景象。 王虎一个人站在山坡上,看着山谷里那些忙碌的人群,看着那个被众人拥簇着的林峰。 他感觉自己像个外人,被这个火热的集体彻底孤立了。 他知道,如果再不想办法,等到粮食真的种出来,他王虎,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造谣,已经没用了。这个姓林的,总能用一些闻所未闻的手段,把危机变成他收买人心的机会。 必须用更直接,更狠的手段! 夜里,王虎的营帐中。 几个黑石寨的心腹,围坐在一起,气氛压抑。 “大哥,现在怎么办?那姓林的快成活神仙了,兄弟们的心都向着他了。” 王虎没有说话,将碗里的酒一口喝干,然后猛地把酒碗摔在地上。 “啪!” 瓷碗碎裂的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 王虎的脸上,满是狠厉。 “既然他想当神仙,那咱们,就让他当不成!” 他压低声音,对一个最信任的手下吩咐。 “沈青黛那个法子的关键,在于她说的‘药曲’。没了那个,粪土就是粪土。如果那个药曲出了问题,那制成的‘熟肥’,就会变成毒肥,撒下去,土地几年都长不出东西!” “到那时,人心就不是失望,而是愤怒!他们会撕了沈青黛,更会撕了提拔她的林峰!” 他看着那个手下。 “明天,你去沈青黛的药房,把她制备药曲的那几味关键的药,偷偷换掉。” 王虎的心腹手下,在第二天溜进了沈青黛的药房。他趁着没人,把几包颜色相近的劣质药材,换掉了沈青黛准备好的药曲。 做完这件事,寨子里很快传出一些话。 “听说了吗?沈医生那个‘熟肥’,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玩意儿有股死人味儿,邪门得很!” “我听说那是妖法,用不干净的东西养地,种出来的粮食吃了会出事!” 这些话很快变成了可以看见的事实。几个负责堆肥的妇人,在坑里翻出了一只腐烂的死羊。接着,联盟里有人开始上吐下泻,浑身没有力气。 恐慌在人群中出现。 “是瘟疫!是妖法带来的瘟疫!” “我就说不能信那个!咱们还是下山抢粮吧!” 刚刚因为曲辕犁和引水渠凝聚起来的人心,开始动摇。堆肥的工作停了,开荒的进度也慢下来,所有人都被一种恐惧影响着。 议事厅里,独眼龙张黑子非常着急。 “盟主!这可怎么办!再这么下去,人心就散了!那个王虎还在外面说风凉话,说这都是你非要这么干造成的!” 林峰站在沙盘前,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后面,表情担忧的王虎。 【洞察】 【人物:王虎】 【身份:红枫联盟小头领】 【武力值:20】 【状态:阴谋、嫉妒(92%)、怨恨(88%)】 第45章 人赃俱获! 林峰收回视线,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没有当场动手,只是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让沈医生过来。” 很快,沈青黛在几个女兵的护卫下走了进来。她的脸色不好,这几天的谣言让她压力很大。 “盟主。” “带我去看看。”林峰的话很简单。 在那个散发臭味的堆肥坑前,沈青黛看了一眼,就让人取来清水和布巾。她检查了那只死羊的尸体,又让人从不同的饮水点取来水样。半个时辰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根银针探入其中一桶水里。 银针,变成了黑色。 “水里有毒。” 她一开口,周围的吵闹声就停了。 “不是瘟疫,也不是什么妖法。是有人在我们的饮用水里,放了巴豆之类的泻药。” 她又指着那只死羊。 “这只羊死去至少三天,我们的堆肥坑才建了两天,是有人故意扔进来,想让大家害怕。” 她站起身,看着那些脸上还带着害怕的盟众。 “至于那些说我用妖法的人,更是胡说。我用来发酵的药曲,被人换成了发霉的劣药,所以气味不对。” 她冷静地分析,把所有问题都说明白,用事实打破了谣言。 “所有拉肚子的人,立刻来我这里领甘草绿豆汤,三碗下去,就能好。” 她的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害怕的人群慢慢安定下来,看向沈青黛的表情,从怀疑变成了信服和不好意思。 看着沈青黛一个人把局面扭转过来,王虎藏在人群里的脸,变得很难看。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的女人,竟然这么不好对付。他必须加快自己的计划! 夜里。 王虎叫来了十几个最忠心的黑石寨旧部。 “大哥,那个女人有点本事,我们的办法不管用了。” “不管用?”王虎脸上的肉动了一下,他压低声音,“那就来最直接的!” “今天晚上,把黑石寨带来的那批粮食,全都给我转移出去!藏到后山那个山洞里!” “一粒都不能留!” “没了吃的,我看他林峰还拿什么当神仙!” 借着夜色,十几个人推着独轮车,上面盖着干草,没有发出声音地离开了营地,往后山走去。 他们以为没人发现。 但他们没看到,在他们身后几十步外的树林里,几道黑色的身影悄悄地跟了上去。 秦红妆穿着夜行衣,她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几个青木寨女兵立刻散开,从不同的方向包抄过去。她们在林间移动,脚步很轻,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像是有经验的猎手,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王虎一行人,最终在一个很隐蔽的山壁前停下。他们搬开用来伪装的藤蔓和石块,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山洞。一袋袋粮食,被迅速地搬运进去。 躲在暗处的秦红妆,眼睛里闪过一丝寒意。她对着身边的一个姐妹低声说了几句,那个女兵立刻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而秦红妆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包围了整个山洞的出口。 半个时辰后。 林峰的营帐里,他正对着地图思考。 帐帘被猛地掀开,秦红妆派出的女兵冲了进来,单膝跪地。 “盟主!人赃并获!” 林峰缓缓抬起头,他放下手里的木炭,拿起了靠在桌边的长剑。 “传我命令。” 他的声音很平静。 “召集所有头领,跟我去粮仓,捉贼。” 第二日,清晨。 向阳谷的开荒让红枫寨的气氛好了许多。 林峰用“商议春播”的理由,在山寨中央的演武场,召集了所有头领和成员。 上千人聚集在一起,虽然衣服破旧,但脸上都有了盼头。 曲辕犁解决了垦荒,引水渠解决了灌溉,沈青黛的“熟肥”让沙地有了变成良田的可能。 一切都在变好。 王虎带着几个心腹,挤到了人群最前面。 他昨晚没睡好,但看着这热闹的场面,脸上却带着得意的表情。 他已经想好了计划。 等会儿林峰说到粮食不够的问题,他就第一个站出来发难,指责林峰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不顾现在兄弟们的肚子。 只要他带头喊话,这些饿着肚子的人,肯定会跟着他闹事。 到那时,他再“不经意”地说出黑石寨已经断粮的消息,彻底把事情闹大。 林峰站在临时搭的高台上,他身后站着冷月、苏媚、楚月、柳芽、沈青黛和秦红妆。 他先是肯定了这几天开荒的成果,又表扬了众人的辛苦。 场下的气氛很热烈。 王虎撇了撇嘴,等着林峰说正事。 “但是!” 林峰话锋一转,声音提高。 “我们在这里拼命想活下去,却有人在背后偷我们的粮食,想让我们所有人都饿死!” 全场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个转变弄懵了。 林峰的目光,锁定了人群中的王虎。 “王虎头领!” 他质问。 “我问你!盟里统一调配粮食,按人头发放,为什么你黑石寨的兄弟,很多人都饿得面黄肌瘦?” “我拨下去的粮食,去哪了!” 王虎心里一惊,但脸上立刻做出夸张的委屈表情。 他从人群里走出来,对着高台喊冤。 “盟主!你这可真是冤枉我了!” “我王虎对兄弟们怎么样,大家都能看见!你给的粮食,我一粒都没少,全都发下去了!可那点粮食,连塞牙缝都不够啊!” 他转过身,对着周围的人,捶着自己的胸口。 “兄弟们!不是我王虎不让大家吃饱!是盟主他,为了开那片不知道能不能长出庄稼的荒地,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他这么一说,人群里立刻有了些骚动。 饿肚子是最大的问题。 林峰看着他的表演,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拍了拍手。 几个亲兵排开人群,带上来七八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汉子。 这几个人,都是黑石寨的成员。 他们一看到王虎,就吓得发抖,不敢抬头。 “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林峰开口。 其中一个最瘦的汉子,跪了下来,对着高台大哭。 “盟主!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王虎他……他根本没按人头发粮食!他把盟里发的大部分粮食都扣下了,每天只给我们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我的孩子发烧,想找他多要一碗稠点的粥,他不但不给,还让手下把我打了一顿!可他自己的营帐里,却天天都有酒肉的香味!” 第46章 让你死个明白! 另一个人也跟着哭诉:“没错!我们都快饿死了!要是我们敢抱怨一句,他就往死里打!还威胁我们,要是敢把事情说出去,就杀了我们全家!” 几个人把王虎做过的坏事,一件件都说了出来。 王虎脸上的血色一下就没了,他指着那几个汉子,气得大叫。 “你们……你们这群叛徒!胡说八道!” 他想冲过去打人,却被独眼龙张黑子带着人拦住。 “都他娘的别动!”张黑子瞪着独眼,一脸煞气。 王虎眼珠一转,对着自己那十几个心腹大吼。 “兄弟们!这姓林的要过河拆桥了!跟他们拼了!” 然而,他那几个心腹,此刻却互相看着,脚下没动。 就在这时。 演武场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秦红妆带着一队青木寨女兵走了进来。 她们每个人的肩上,都扛着一个麻袋。 “砰!砰!砰!” 十几只麻袋,被扔在王虎的面前。 秦红妆走上前,没有废话,抽出腰间的短刀,对着其中一个麻袋划了下去。 “哗啦——” 黄色的粟米从破口流了出来,在地上堆成一堆。 秦红妆抬起头,开口说。 “盟主,我们在后山的山洞里,找到了这些本该属于兄弟们的口粮。” 全场,一片哗然! 那些之前还有些动摇的人,此刻看着那堆成小山的粮食,再看看跪在地上哭诉的黑石寨成员,全都明白了。 愤怒的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杀了这个畜生!” “他吃我们的血,喝我们的汗!不是东西!” 王虎那几个心腹,见事情败露,为了保住自己,立刻反水。 “盟主!都是王虎逼我们干的!” “是他让我们偷粮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人证,物证,都在眼前。 王虎身体晃了一下,站不稳了。 他看着周围一张张愤怒的脸,看着高台上林峰冷漠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完了。 一股绝望带来的疯狂,占据了他的脑子。 他拔出腰间的佩刀,大吼一声。 “林峰!是你逼我的!” 他没有冲向高台上的林峰,而是转身扑向离他最近的楚月! 楚月正在纸上记录着什么根本没想到这突然发生的变化,等她反应过来时,一把冰冷的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演武场上的吵闹,在王虎暴起的瞬间停止,所有人都没想到,证据确凿走投无路的时候王虎竟然敢动手。 那把刀抵在楚月的脖子上,刀刃的寒气让楚月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楚月身体僵硬,她能感觉到只要王虎手一动自己的脖子就会被割开。 “都别过来!”王虎的脸上全是疯狂,他抓着楚月一步步往后退,对着众人咆哮。 “放我走!不然我先杀了她!” 独眼龙张黑子想上前,但看到楚月在他手里,又停住了脚步不敢乱动。 高台上的苏媚和柳芽心都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动了,一直站在楚月身后的冷月没有拔剑,手腕一翻长剑连着剑鞘向上递出。 “铛!” 一声脆响。 剑鞘的末端,准确地敲在王虎握刀的手腕上。 一股剧痛让王虎的手臂瞬间发麻,他喊了一声,手里的刀再也握不住,掉在地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 王虎还没从手腕的疼痛中反应过来,一道黑影已经从高台上冲了下来。 是林峰。 他没有去看王虎,靠近的瞬间,手掌直接劈在王虎的后颈。 王虎的咆哮停住,他的眼珠向上翻,身体软了下去,当场昏倒。 从王虎抓人质,到他被制服,整个过程,非常迅速。 直到王虎的身体砸在地上,周围的人群才反应过来,发出了惊呼。 几个亲兵立刻冲上去,用绳子把昏过去的王虎捆结实。 林峰没有去看地上的王虎,他扶起脸色还有点发白的楚月,确认她没有受伤,才重新走回高台。 他看着台下上千张表情不一的脸。 “红枫联盟,不是土匪窝,不是可以乱来的地方!” “从今天起,这里,必须有规矩!” 他转向楚月。 楚月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卷准备好的羊皮卷,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 她的声音传遍了演武场的每个角落。 “《红枫联盟法典》第一条:凡联盟成员,都必须遵守盟中法令,违反的人一定追究!” “第二条:背叛联盟勾结敌人,煽动内部作乱的人,斩!” “第三条:私自藏匿公共粮食,克扣同伴,贪污物资的人,贬为苦役,用劳动赎罪!” “第四条:造谣生事,扰乱人心的人,打三十鞭子,罚没半个月的口粮!” …… 一条条律法,被清晰地念了出来。 从军事纪令到民生管理,从奖赏功劳到处罚罪责,条款很细,赏罚清楚。 台下的众人,从一开始的茫然,到慢慢安静,最后表情严肃。 他们都是在刀口上过活的汉子,习惯了用拳头和刀子解决问题,哪里听过这些。 可这些规矩,又好像说到了他们的心里。 谁不想过安稳的日子?谁不想自己拼命抢来的粮食,不会被头领扣下?谁不想有个公平的地方? 当楚月读完最后一条,整个演武场没有人说话。 林峰一挥手。 “泼醒!” 一桶冰冷的井水,直接浇在王虎的脸上。 王虎一个激灵,睁开眼,他挣扎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绑住了,动不了。 “王虎。”林峰站在高台上,看着他,“刚才楚月念的法典,你听清了?” 王虎喘着粗气,不说话,只是用怨恨的眼神盯着林峰。 “很好。”林峰点了点头,“那现在,我们就按照联盟的法典,来审判你的罪行!” “第一,你身为联盟头领,私藏公粮,克扣部下,让你手下的兄弟吃不饱饭。按照法典第三条,应该贬为苦役!” “第二,你为了掩盖罪行,散播瘟疫谣言,偷换药材,想要制造恐慌,动摇联盟的根基。按照法典第四条,应该受鞭刑!” “第三,罪行败露后,你不但不悔改,反而煽动部下叛乱,抓盟里的人当人质。按照法典第二条,叛盟内乱,应该斩首!” “三项罪名一起罚,王虎,你认罪吗?!” 林峰的每一句话,都让在场的人心头一震。 王虎的脸色,由红变白,最后一片死灰。 他看着周围那些曾经的兄弟,此刻脸上只有愤怒和鄙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一个支持者了。 第47章 殿下还有一件礼物! 王虎笑了。 “赢了就是王,输了就是贼。我王虎认了。要杀就杀,别废话。” 他停止笑,看着林峰,等待处决的命令。 “杀了他!” “杀了这个畜生!” 台下的人群喊叫,他们的愤怒很真实。 林峰抬起一只手,噪音停止了。他看着王虎。 “按照法典,你确实该死。” 所有人都以为林峰会下令。王虎准备受死。 林峰再次开口。 “但是,我红枫联盟刚站稳脚跟,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王虎,虽然罪大恶极,但以前攻打羯族,也立过战功。” 他停顿一下,视线扫过人群,最后落在黑石寨那些饿肚子的汉子身上。 “我问你们,杀了他,够吗?他的死,能填饱你们的肚子吗?能换回他偷走的粮食吗?” 人群安静下来,他们开始思考。饿肚子的汉子们互相看着。杀死王虎很解气,但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林峰继续说。 “杀你,很简单。但你的命,现在不是你自己的,是你手下那些被你克扣,饿得半死的兄弟的!” 这些话传遍了全场。 “我宣布!王虎死罪可以免除,但活罪逃不掉!” “从现在开始,废除王虎所有职务,贬为联盟最底层的拓荒队员!罚你在向阳谷,开荒三年!每天的饭量减半!你什么时候,用你的双手,为你以前的兄弟们,种出足够他们吃三年的粮食,你什么时候,才能赎清你的罪!” 这个判决,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虎也愣住了。 不杀他?让他去种地? 对于他这样的山大王,这种惩罚比死还难受。他要用锄头换掉他的刀。他要在被他欺负过的人的注视下干活。这不是快速的死亡,而是漫长的侮辱。 人群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爆发出更热烈的叫好声。 “盟主英明!” “让他活着赎罪!这比杀了他解气!” “没错!让他为兄弟们当牛做马!” 这个判决显示了法典的威严,也体现了林峰掌控局面的手段。杀一个王虎容易,但让他活着弥补过错,这种震慑更有用。这表明,法典不只是为了杀人,更是为了秩序。 林峰接着指向王虎的几个心腹。 “至于你们,也按照法典,一一判罚。” 楚月站出来,念出他们的名字和惩罚。有的人挨了鞭子,有的人被罚去做苦役。 一场可能让联盟分裂的内乱,就这样被彻底平息。 经过这件事,红枫联盟的风气好了很多,再没有人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林峰的威望,也真正进入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处理完所有事情,林峰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从头到尾看见了这一切的吴庸身上。 “家里的丑事,让吴公公见笑了。” 吴庸脸上的表情,早已从看戏,变成了深深的震惊。他快步上前,对着林峰,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将军说笑了。”吴庸的姿态放得很低,脸上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将军管理有方,法度严明,赏罚得当,咱家实在是佩服!我南楚若有将军这样的人物,何愁大事不成!” 他说着,小心地从怀里,又取出了一个用明黄绸缎包裹的狭长木盒。 吴庸双手将木盒高高捧起,递到林峰面前。 “咱家出发前,公主殿下还交给了咱家一样东西。” “殿下说,此物,或许能解将军另一个燃眉之急。” 吴庸听完林峰的判决,上前对着林峰鞠躬。 “林将军管理有方,法度严明,咱家佩服。我南楚若有将军这样的人物,何愁大事不成!”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用黄绸包裹的狭长木盒。 吴庸双手将木盒捧起,递到林峰面前。 “咱家出发前,公主殿下还交给了咱家一样东西。殿下说,此物,或许能解将军另一个燃眉之急。” 另一个燃眉之急? 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开荒、引水、造肥,这些事情,林峰都用大家想不到的办法解决了。现在,还有什么难题? 林峰接过木盒,盒子不重。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解开绸布,打开了木盒。 里面没有珠宝,也没有兵器。盒子里是一卷用纸抄写的书。 封面上写着四个字——《天工开物》。 苏媚和沈青黛都露出不解。 吴庸解释:“公主殿下说,打仗要先有粮草。粮草之后,就是兵器和衣甲。将军不能总靠缴获。这本《天工开物》,记载了冶铁、纺织、制盐等各种方法。原书已经失传,这是宫里唯一的抄本。殿下相信,这本书在将军手里,比十万大军还有用。” 吴庸的话,让周围的头目们互相看着。 一本书?比十万大军还有用?这个太监在说大话。 可林峰的反应,却让他们吃了一惊。 他拿起那本书,一页一页地翻看。冶铁篇、锻造篇、纺织篇…… 这不是一本书,这是一整套生产技术。 他脑中有【百械通】的知识,但那些知识很零散,他自己用可以,却很难教给别人。而这本书,就像一本说明书,把那些知识用这个时代的人能懂的方式,一步步写了出来。 有了它,他脑子里的东西,就有了最好的掩护。 林峰合上书,喊了一声:“好!” 他看着众人,宣布:“从今天起,红枫联盟成立‘工坊部’!” 他看向楚月:“你来负责!把寨子里所有的铁匠、木匠、还有会织布的女人,都组织起来!我们的刀,要比羯族人的更锋利!我们的甲,要比朝廷的更坚固!今年冬天,我要让每个兄弟,都穿上新棉衣!” 林峰的话,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他们刚经历了粮食危机,渴望拥有更多能活下去的本钱。开荒种地是为了不饿死,那打造兵器和盔甲,就是为了不被人杀死。 铁匠铺里,炉火烧得通红。 林峰拿着《天工开物》,亲自守在炉边,指挥几个铁匠。 “风箱拉快点!温度不够,铁里的杂质出不来!” 一个叫陈伯的老铁匠有些不服气,他是寨子里手艺最好的人,打了一辈子铁,觉得林峰一个年轻人是在瞎指挥。 林峰没有争辩,他直接用木炭在地上画了一张新式风箱的图纸。 图纸的结构更巧妙,一个半大的孩子就能轻松拉动,送出的风力却是以前的两倍。 陈伯看着地上的图纸,愣了半天,最后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带着徒弟们开始改造风相。 新风箱装好后,炉火的颜色从橘红变成了亮白色。 林峰又指挥他们:“把这种石头敲碎了,和铁矿石一起放进去烧!” 第48章 最多只能再用七天了! 陈伯看着那种灰扑扑的石头,那是石灰石,山里到处都是,从来没人觉得它有用。 他犹豫着照做。 没过多久,一股股黑黄色的浓烟冒出,炉子里流出了许多以前没见过的渣滓。等铁水冷却成铁锭后,陈伯拿起锤子敲了敲,声音比以前清脆。他知道,这铁里的杂质,真的变少了。 林峰没有停下,他又画出水排的图纸,让木匠们去山谷的溪流边,造一个水力驱动的大锻锤。 “当!当!当!” 烧红的铁坯在水力大锤下,被反复捶打,火星飞溅。 以前需要四五个壮汉轮流挥锤才能做到的事,现在只需要一个人控制水流就行,而且力道更大,更均匀。 铁匠们从一开始的怀疑,到后来的震惊,最后只剩下佩服。按照林盟主的方法,他们炼出来的铁,确实比以前坚韧得多。 三天后。 第一批五十把新刀,被送到了演武场。刀身狭长,很直。 林峰让人拿来一把缴获的羯族弯刀,插在演武场中央的木桩上。 他看向冷月:“去试试。” 冷月点头,她随手拿起一把新刀,走到木桩前。 所有人都停下呼吸。 冷月挥动手腕,新刀在空中划过。 “锵!” 一声金属交击的声音。 那把结实的羯族弯刀,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切口平整。 冷月手里的新刀,刀刃上没有一点损伤。 全场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了巨大的喊声。 “神兵!这是神兵!” “有了这刀,再碰到羯族人,我一个能砍他们三个!” 独眼龙张黑子冲上去,抱起一把刀,用脸蹭了蹭。 锋利的兵器,给了这群人最直接的安全感。 兵器在升级,其他方面也没停下。 另一边,苏媚和柳芽组织了寨子里的妇女。 林峰画出一种新式纺车的图纸,有多个锭子,效率是老式纺车的好几倍。 女人们围着新纺车,很快就学会了使用,一团团棉线被快速地纺了出来,准备用来织布做冬衣。 与此同时,张黑子带着一队人,按照林峰的指点,在后山找到了一个露天的铁矿。 矿石品质一般,但足够他们建起土高炉,炼制农具和兵器。 整个红枫山,像一台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这天傍晚,沈青黛找到了正在巡视工坊的林峰。 “盟主,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你说。” “上次王虎的事情,很多人上吐下泻,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寨子里会医术的人太少,小病会拖成大病,受伤也只能硬扛。我想建一个医馆,再挑一些心思细的女孩,由我教她们辨认草药、包扎伤口。” 林峰停下脚步,看着她。 “这是好事,我支持你!人手,你随便挑!药材,需要什么,就让楚月去想办法!医馆的地方,你看中哪儿,就用哪儿!” 得到林峰的支持,沈青黛开始忙碌。 她的医馆很快建了起来,是几间干净的木屋。她不仅教导第一批十几个女学徒,还把自己家传的医书和采集草药的心得,整理成一本小册子。 她给册子取名《山寨医方集》。里面没有深奥的理论,全是实用的方子,比如用什么草药捣碎了能止血,什么野果煮水能退烧。 一切都在变好。 联盟的实力,每一天都在变强。 然而,这天晚上,楚月拿着一本账簿,走进了林峰的营帐。 “盟主,我们有麻烦了。” 她将账簿摊开在桌上。 “我们所有的存货,都清点完了。粮食还能撑两个月,但盐,最多只能再用七天了。” 林峰看着账簿上的数字,议事厅里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绷紧。 盐。 这个字比断粮两个字的分量更重。 人可以几天不吃饭,但不能几天不吃盐。没了盐,人就没有力气,别说开荒种地,就连走路都会腿软。 独眼龙张黑子急得在原地打转。“盟主,这可怎么办?这东西山里可长不出来!” 林峰没有理会他,他指着地图上的青石镇。“我们不能坐着等死。”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从红枫山划出一条线,连接到山外的几个村镇。 “我们不再是土匪,不能去抢。但我们可以做买卖。”林峰看着在场的头领,“山里的药材、皮毛,还有我们工坊部新造出来的铁器,这些在山外都是能换钱换东西的紧俏货。” 他抬起头,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要开一条路,一条用我们的东西,换回我们需要的盐、铁、布匹的路。我们自己造血,用我们生产的东西养活我们自己,壮大我们自己。我管它叫,以贸养战!” 众人咀嚼着“以贸养战”这个词,不是很懂,但大概明白,盟主是想派人下山去做买卖。 可这买卖,不好做。 一个以前当过行商的头领,面露难色。“盟主,山下是官府的地盘,到处是关卡。还有羯族的骑兵到处乱窜,他们可不讲道理,看到好东西直接就抢了!”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趟差事,不是去游山玩水,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刀口舔血。 谁去?派谁去? 就在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犹豫的时候。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我来吧。” 楚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手里还拿着那卷记录法典的羊皮卷,脸上没有惧色。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林峰看着她,没有立刻答应。 楚月继续开口,条理清晰。 “我去最合适。第一,我以前在黑石寨,跟着商队去过青石镇,熟悉那里的路和人。第二,我是女人,长得不像土匪,不容易引起官兵和羯人的警惕。第三,”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张黑子他们,“张头领他们目标太大,一露面就可能被人认出来。” 她的话,合情合理,让所有人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人选。 林峰点了点头。 他走到楚月面前。 “好。” “我给你二十个机灵点的好手,都换上普通衣服,扮成你的护卫。这些人,都要在山下有过生活经验的。” 他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秦红妆。 “红妆。” “在。”秦红妆上前一步。 “你带几个青木寨的姐妹,暗中跟着。不用出手,只要确保楚月的安全。如果真出了事,我只要你把人给我带回来。” “明白。”秦红妆干脆地回答。 林峰又让人取来一个箱子,打开。 里面是几把新出炉的环首刀,还有几张硝制好的狐狸皮,毛色油亮,一看就是上品。 第49章 把你们的主顾叫来! “这些,是敲门砖。”林峰交代楚月,“记住,我们的目的是换盐,不是去打架。能用钱解决的,就不要动手。遇到麻烦,保住人最重要。” 楚月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 一支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商队,赶着三辆装满了山货和兽皮的马车,从红枫寨不起眼的小路,悄悄下了山。 楚月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麻布长裙,头上包着头巾,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商户女儿。 二十名精干的汉子,也都换上了短褂,扮作伙计和护卫,警惕地护在马车周围。 在他们离开后,几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林中鬼魅,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青石镇。 这里是附近最大的一个集镇,南来北往的客商,加上羯族占领区和南楚地界的交汇,让这里显得格外混乱,也格外繁华。 街道上,随处可见挎着弯刀、满身酒气的羯族士兵,他们横冲直撞,汉人商贩都低着头躲避。 楚月一行人刚牵着马车走到镇口,就被一队穿着皮甲的羯族士兵拦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百夫长,腰间挎着弯刀,眼神在马车上的货物来回扫视。 【人物:巴图】 【身份:羯族百夫长】 【武力值:15】 “站住!”巴图用生硬的汉话喝道,“哪儿来的?车上装的什么?不知道进镇要交税吗?” 楚月身后的几个汉子手都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但楚月只是抬手做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手势,他们便又放松下来。 楚月从马车上下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怯意。 她快步上前,从袖子里摸出一小袋碎银,双手递了过去。 “军爷,我们是山里来的猎户,第一次来镇上做买卖,不懂规矩,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巴图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随手扔给了旁边的小兵。 楚月仿佛没看到,继续微笑着,从怀里又摸出一把小巧的猎刀,刀鞘是兽皮做的,很精致。 她将猎刀也一并奉上。 “这是一点小意思,是我们自己打猎用的刀,不值什么钱,给军爷拿去切肉吃。” 那把猎刀,正是工坊部新造出来的样品之一。 虽然小,但钢口极好,做工也远超羯人粗糙的铁器。 巴图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这把猎刀吸引了。 他抽出刀刃,一道寒光闪过,刀身上甚至能映出他那张贪婪的脸。他用手指弹了弹刀身,发出一阵清脆的嗡鸣。 他拔出自己的弯刀,用楚月给的猎刀刀尖,在自己弯刀的刀背上轻轻一划。 一道清晰的白痕出现在弯刀上。 好刀! 巴图的贪念更盛了,他瞟了一眼楚月,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些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能拿出这种刀的,车上的货一定更好。 他忽然狞笑起来。 “东西不错,人也长得不错。” 他把猎刀收回鞘中,在手里抛了抛,没有放行的意思。 “光有这些还不够。跟我回营地,把你们的‘主顾’叫来谈谈,否则,你们今天谁也别想走!” 巴图的手指即将碰到楚月的脸,周围的气氛变得很紧张。车队里的几个汉子,手已经握住了藏在腰里的刀柄,等待一个命令。 藏在暗处的秦红妆,已经拉开了弓,箭头对准了巴的喉咙。 楚月却在这个时候笑了。 她的笑让巴图的动作停了下来。 “将军,你误会了。”楚月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楚,“我们东家身份特殊,不方便亲自出面。他交代过,路上要是能碰到像将军你这样的英雄,一定要好好结交。” 这番话让巴图感觉很舒服,他脸上的凶狠表情减少了一些,但手里的猎刀没有放下。 楚月没有慌张,她转身从马车的一个角落里,拿出一个用牛皮塞子封住的小陶罐。 她拔开塞子,一股很浓的酒味飘了出来。 这个酒,是林峰用山里的野果和粮食,通过特殊的办法蒸馏出来的,度数很高。 巴图是个喜欢喝酒的人,闻到这个味道,喉咙动了一下,视线落在了那个小陶罐上。 “这是我们东家收藏的好酒,特意带出来给路上的英雄品尝。”楚月把陶罐递了过去。 巴图有些怀疑地接过来,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那股醇厚的酒味让他很想喝。他没有忍住,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咳咳!好酒!” 酒很辣,从他的喉咙流下去,一股热气冲到头顶。巴图感觉全身都暖和了,脸涨得通红。 几口烈酒喝下去,他看楚月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你这个女人,会办事!”巴图拍了拍楚月的肩膀,力气很大,楚月晃了一下。 他把猎刀插回腰间,靠在马车上,一边喝酒,一边话也多了起来。 “你们东家,有眼光!不像我们头儿,那个宇文成都,就知道克扣我的粮饷!我在前线打仗,他在后面吃好的喝好的!” 楚月听到这里,心里有了计较,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帮巴图扶稳了酒罐。 “怎么会呢?将军你一看就是立过大功的人,怎么还有人亏待你?” “什么功劳!”巴图又灌了一口酒,骂道,“拓跋宏那个蠢货死了,正好给了宇文成都机会!他把拓跋宏手下的人马都收编了,可他根本管不住!现在南边军营里乱得很,人心不稳,连粮草都经常不够!我手下这帮兄弟,都快没饭吃了!” 这个消息,让楚月的心跳快了一下。 羯族南线主将不和,内部混乱,粮草短缺!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情报! 她压住心里的激动,顺着巴图的话说:“原来是这样,那将军的日子确实不好过。这把刀,还有这罐酒,就当我们孝敬您的,希望将军行个方便,让我们进镇子买些东西。” 巴图此时已经有些醉了,手里拿着猎刀,怀里抱着酒,心情很好。他挥了挥手。 “去吧!以后再来青石镇,报我巴图的名字!” 楚月马上道谢,对身后的伙计使了个眼色,车队立刻启动,顺利地开进了集市。 直到车队走远,藏在山林里的秦红妆,才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弓。 她看着楚月带车队走远,心里很佩服。 她明白了,有时候,一罐酒,几句话,比她手里的弓箭更有用。 第50章 我们被盯上了 商队在集市里没有停留太久,楚月用那几张狐皮和几把钢刀,很顺利地从一个认识的商人那里,换到了山寨需要的大批盐和一些铁料。 交易完成,车队立刻启程返回。 回去的路,车上装满了货物,所有人的心都提着。 就在车队快要进入山区的时候,楚月透过马车窗帘的缝隙,朝后面看了一眼。 她发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几个穿普通汉人衣服的男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们不像官兵,也不像山匪,行动很有章法。 楚月心里起了疑心。 她没有出声,只是在车队经过一处拐弯的密林时,趁着别人不注意,手指轻轻一弹。 一片用特殊手法折叠过的红色枫叶,从她指间飞出,落在了路边一块石头的缝隙里。 车队拐入密林,楚月弹出的那片红色枫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石缝之中。 几乎就在同时,缀在后方的秦红妆和几个青木寨的女兵,身形一闪,消失在林间的阴影里。 跟踪车队的那几个汉子没有料到林子里还有埋伏。 他们刚走进密林,几支弩箭就钉在了他们脚前的土地上,箭尾的羽毛还在颤动。 汉子们脸色变化,立刻拔刀围成一圈,紧张地四下张望。 一个汉子压低声音喊道:“什么人!出来!” 秦红妆的身影,从一棵大树后缓缓走出,她手里握着一把短弩,脸上没有表情。 “你们跟了一路,想干什么?” 那个汉子看见秦红妆,又看了看周围林子里若隐若现的几道身影,把手里的刀收了回去,对着秦红妆抱了抱拳。 “女侠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 他指了指来时的路。 “我们是山下几个村子的人,今天在镇口,看见了那位姑娘留下的红枫叶记号,这才跟了上来。” 秦红妆没有放松警惕。 “红枫叶?” 汉子苦笑了一下,说:“是。我们这些被羯族人欺负得活不下去的汉人村子,私下里有个约定,红枫叶就是我们求援和联络的信物。我们听说红枫山上聚起了一支专打羯族的好汉,一直想找机会联系,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秦红妆派人去通知了前面的楚月。 楚月很快便折返回来。 当她听完这些村子代表的哭诉,明白了他们的处境后,一个计划在她心里成形。 “各位乡亲,我们红枫联盟初建,也缺物资。既然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不如我们联手。” 楚月看着他们。 “你们在山下,负责帮我们收集盐、铁、布匹这些东西。我们联盟在山上,用我们打的猎物、硝制的皮毛,还有新炼出来的钢刀,跟你们换。我们还可以派人下山,帮你们对付那些零散的羯族兵痞和恶霸,护你们周全。” 几个汉子听完,眼睛都亮了。 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有了一个强大的武力做靠山,他们就不用再任人宰割了。 双方一拍即合。 一个以红枫联盟为中心,连接山下十几个汉人村镇的秘密地下贸易网络,就这样悄然建立。 …… 当楚月的车队满载着远超预期的物资,在夕阳下返回山寨时,整个红枫寨都沸腾了。 “盐!是盐啊!” 一个妇人冲到马车边,看着麻袋里漏出的白色颗粒,用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眼泪当场就流了下来。 “天哪,这么多!还有铁锭!” 铁匠铺的老师傅跑过来,双手抚摸着一车乌黑的铁料,就像抚摸着绝世珍宝,嘴里不停念叨着“好铁,好铁”。 人们从营帐里涌出来,围着马车,看着那一袋袋珍贵的粗盐和一车车铁料,脸上是压抑了许久的激动和喜悦。 议事厅里,林峰听完楚月的汇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不仅知道了羯族南线大营的内部矛盾,更收获了一个稳定的物资来源。 “楚月,你这次立了大功。” 林峰当着所有头领的面,赞赏了她。 “我宣布,从今天起,‘以贸养战’,就是我们红枫联盟的核心策略之一!楚月,你来全权负责这条商路!” 楚月的心里感觉很温暖,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联盟上下一片欢欣鼓舞,庆祝着解决了生存大患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议事厅外传了进来。 “盟主!盟主在不在!”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挑,扎着利落马尾,眉眼间带着英气的年轻女子,带着几十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汉子,闯了进来。 来人是秦红妆的妹妹,青木寨的新任寨主,林秀。 “林秀?你不在青木寨守着,跑这儿来干什么?”独眼龙张黑子皱眉问道。 林秀根本没理他,她径直走到沙盘前,直视林峰。 “盟主!我只问你一句话,我们青木寨,还是不是红枫联盟的人!” 她的质问,让议事厅里喜庆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你这是什么话?”楚月上前一步,想打个圆场。 “什么话?”林秀冷笑了一下,指着自己身后那些瘦骨嶙峋的兄弟。 “你们自己看看!盟主,我问你,曲辕犁造出来,我们青木寨分到了几把?派去的人空手回来,只带回一句话,‘没了,等着’。我们等到现在,地还没开完!” “工坊部打出了新刀,我的兄弟们还在用豁口的旧刀巡山。红枫寨的兵器都换了一轮,我们连铁料的影子都没看见!”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 “现在,楚月带回来这么多盐。是不是也要等你们红枫寨、黑石寨都分够了,剩下的渣子才轮得到我们青木寨?” “我敬你是盟主,是个英雄!可你也不能这么偏心!红枫寨的兄弟是人,我们青木寨的兄弟,就不是人了吗!” 这话一出,在场好几个小寨子的头领都低下了头,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带。他们想起了自己寨子里同样缺衣少食的兄弟。 联盟大了,人多了,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已经开始显现。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林峰身上,等着看他如何处理这场突如其来的发难。 面对林秀的控诉,林峰没有生气。 他静静地听完,然后对着林秀,点了点头。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他平静地说话。 “青木寨的兄弟姐妹受苦了,这是我的失职。” 第51章 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这句突如其来的认错,让准备好大吵一架的林秀,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准备了一肚子的火气和质问,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里发了。 林峰没有停顿,继续开口。 “你说的对,我们现在的分配方式,确实有问题。人少了,可以按人头分。但现在我们有几千人,几十个山头,再这么分下去,只会让红枫寨附近的吃不完,而你们青木寨这样偏远的山头分不到东西。” 他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各位头领。 “这不公平,也长久不了。我们必须建立一个更公平,更能让所有人都用上力气的制度。” 林秀哼了一声,她虽然被林峰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问题没有解决,她不会善罢甘休。 “说得好听!制度?” 她往前逼近一步,毫不退让地看着林峰。 “今天你要是拿不出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信服的法子,我青木寨,就退出联盟!” “退出联盟?” 林峰重复了林秀的话。 他没有继续看林秀,而是转向议事厅里所有的头领。 “林秀头领说的话,道理没错。” “联盟大了,人心就容易不齐。我林峰一个人,也看不过来这么多山头,顾不过来这么多兄弟的肚子。” 这番话让林秀愣住了,也让张黑子和其他几个小山寨的头领都停下了议论。 几个原本等着看好戏的头领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没想到林峰会这么直接地承认问题。 “所以,从今天起,我们换个活法。” 林峰一挥手。 两个亲兵抬着一块巨大的木板,走到议事厅中央,立在地上。 木板上用木炭写满了字。 最上面是四个大字——贡献点制。 “从今往后,联盟里不按人头分东西,按贡献点分!” 林峰指着木板上的条目,向所有人解释。 “开垦一亩荒地,记十个贡献点。” “参与修建水渠,每人每天记五个贡献点。” “打造一把合格的环首刀,记二十个点。” “织成一匹麻布,记八个点。” “在战斗中,斩杀一个羯族兵,记五十个点。斩杀百夫长,记三百个点。” “收集到重要情报,根据情报价值,记一百到一千个点。” 他一条一条地往下念,每一条都清楚具体。 “每个月底,所有人的贡献点会张贴在演武场,让所有人看见。山寨仓库里的所有物资,从粮食、盐巴,到布匹、兵器,都会标上需要的贡献点。” “你的贡献点越多,能换的东西就越多,越好。多干活多得,少干活少得,不干活就没得吃!” “谁家有老人孩子,干不了重活,可以用家人的贡献点来换取口粮。谁要是立了战功,不但能换最好的东西,还能优先挑选婆娘!” 整个议事厅,一开始还很安静,接着就响起了议论,最后彻底热闹起来。 铁匠头陈伯的眼睛盯着“打造一把合格的环首刀,记二十个点”那行字,他掰着手指头,嘴里不停地计算,脸上慢慢有了喜色。他身旁的几个徒弟也凑了过来,他们明白以后多打一把刀,就能多换一碗肉。 “干活能换粮?这法子好!”一个之前还沉默的小头领忍不住喊了出来。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大声说:“杀一个敌人五十个点!我上个月就砍了两个,那不是能换一袋子盐了?”他摸了摸腰间的刀,感觉这把刀能给他换来更多东西。 “以后谁还敢偷懒,没有贡献点,就等着饿死吧!” 这个制度,简单直接,也很公平。 它让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努力能换来什么。 林秀站在那里,脸色变了几变。 她身后那些青木寨的汉子,也早就没有了刚才的怒气,一个个伸长脖子,盯着那块木板,在心里计算自己能拿多少点。他们不再觉得委屈,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去挣贡献点,好换回粮食和盐巴。 林峰看众人的反应,再次开口。 “为了公平,之前大家参与开荒和修建水渠的辛苦,都算数。我会让人核算清楚,把贡献点补给大家。” 他停顿一下,最后看向林秀。 “楚月。” “在。” “你带人清点一下这次换回来的盐和铁料,再从粮仓里,调拨五百斤新收的荞麦。” “把这些东西,今天就派人送去青木寨。” “他们离得最远,最辛苦,应该第一批拿到补给。” 林峰的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很意外。 大家都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回应林秀的挑战。 他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在他的联盟里,不会让任何一个流血流汗的兄弟吃亏。 林秀的眼圈红了。 她本来是准备好了一场大闹。 可对方不仅没怪她,还把她心里最大的委屈给解决了。 她咬着嘴唇,往前走了两步,在所有人注视下,对着林峰,深深地鞠了一躬。 “盟主,我错了!我不该带人来闹事!” 她没有抬头。 “是我不对,我代青木寨的兄弟,给盟主赔罪!” 林峰走过去,扶起了她。 “你没错。” “你是在为自己的兄弟争一口饭吃,这说明,你是个合格的头领。” 他拍了拍林秀的肩膀,然后转向了一旁的独眼龙。 “张黑子。” “在!” 张黑子往前一步,挺起了胸膛。 “从今天起,你就是咱们联盟的后勤贡献统计官。这块板子,以后就归你管。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是谁,都必须一碗水端平!” “盟主放心!谁敢在我的账本上动手脚,我先把他的手给剁了!” 张黑子拍着胸脯,大声保证。 一场可能发生的内部分裂,被林峰用一套全新的制度和行动,彻底化解,反而让整个联盟的凝聚力变得更强。 与此同时。 红枫山脉以南,羯族南线大营。 帅帐之内,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年轻将领,坐在一张白虎皮大椅上,手里拿着一份刚刚送到的军报。 他就是取代了拓跋宏,成为羯族南线新主将的宇文成都。 【洞察】 【人物:宇文成都】 【身份:羯族南线主将】 【武力值:45】 【状态:谋划、野心(95%)】 一个亲兵跪在地上,汇报着青石镇发生的事情。 “……巴图那个蠢货,不仅没勒索到好处,还被一个女人用一罐酒就套出了我军大营内部不和的情报。之后,他负责的税卡也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给端了。属下无能,没能查出那支商队的来历,只知道他们自称来自红枫山。” 第52章 干多少活拿多少粮! 宇文成都听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红枫山……林峰……” 他念着这个名字。 “一个能杀了拓跋宏那种蠢货的人,确实有点意思。”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看着红枫山那片区域。 “他毁了我的税卡,还建自己的商路,这是在抢我的税收,断我的财路。” “传令下去,不要去主动招惹红枫山,更不要派兵进山。” 这个命令,让亲兵愣住了。 “将军,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 宇文成都转过身,看着他。 “对付一个躲在山里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派兵去围剿,而是先弄清楚他的弱点,他的巢穴,他有多少人。” 他走到帅帐的阴影处,拍了拍手。 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 “鬼影。” “在。” “给你十天时间,我要知道红枫山上的一切。” 宇文成都下令。 “我要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多少粮,兵器如何,头领是谁,最重要的是,那个叫林峰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 黑影领命,再次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三天后。 向阳谷的田埂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几个巡逻的盟众正沿着河。 向阳谷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气味,几个拓荒队员抬着一个满身是血的汉子,送往山寨的医馆。 沈青黛正在院子里分类草药,看见有人被抬进来,马上放下手里的活。 “快,把他抬到里面去!” 伤者被放在木板床上,沈青黛用剪刀剪开他身上破烂的衣服。汉子背上的伤口显露出来,上面布满鞭痕,新伤压着旧伤,一些地方的皮肉已经腐烂。 清洗伤口,敷上药粉,用干净的麻布包扎。 沈青黛处理完伤口,额头冒出了汗。 半个时辰后,那个汉子醒了。他睁开眼,看见周围的人和屋里的火光,眼泪流了下来。 “我……我还活着?”他的声音沙哑。 “活下来了,这里是红枫山,你安全了。”沈青黛递过去一碗温水。 汉子坐起来,喝完了一碗水,开始断断续续讲述自己的遭遇。 他叫阿牛,是山下张家村的猎户。不久前,一队羯族兵冲进村子,他的家人都死了,他自己被抓去当苦力。他干活时挨了很多打,是趁着夜里看守不注意,拼命才逃出来的。 在场的人听完,都对羯族人的行为感到愤怒,也同情他的遭遇。 林峰听说了这件事,过来看了一眼。阿牛见到他,就要下床行礼,被林峰按住。 “好好养伤,到了这里,就是一家人。” 阿牛不停地感谢。 他身体底子好,恢复很快。伤势刚好一点,就主动要求去干活,加入了向阳谷的拓荒队。这个汉子干活非常卖力,开荒挖渠,什么都抢在最前面。他为人老实,话不多,很快就让拓荒队里的人都对他有了好感。 他不仅自己干活,还经常帮助别人。谁的锄头坏了,他会默默拿去修好。休息的时候,他会把自己的水囊递给年纪大的人。拓荒队里的人都说,阿牛是个实在人。 这天下午,林峰带着张黑子去向阳谷视察新修的水渠。 实行了贡献点制后,整个联盟的人干劲都很足,到处都是劳动的场面。 林峰很满意。 他的视线扫过人群,落在一个身影上。阿牛光着膀子,浑身是汗,正挥舞着锄头,一下一下地砸进土地里。 “这个阿牛,真是好样的!”张黑子在旁边说,“真是条汉子,干活一个能顶俩!俺前几天还跟他说,等忙完了这阵,就推荐他进巡逻队,不用再干这苦活了。” 林峰点了点头。他心里念了一声。 【洞察】 阿牛头顶浮现出几行字。 【人物:鬼影】 【身份:宇文成都麾下死士】 【武力值:38】 【状态:极度冷静、伪装(98%)、杀机(3%)】 林峰脸上的表情收敛了。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只是看着远处那个还在干活的身影,心里却起了波澜。 鬼影?宇文成都的死士? 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身世凄惨的难民,竟然是敌人派来的探子。武力值高达38,比张黑子还要高,这不是普通探子,而是刺客。 “盟主,怎么了?”张黑子察觉到他的变化。 “没什么,”林峰收回视线,拍了拍张黑子的肩膀,“走,去工坊部看看新刀打得怎么样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峰没有声张,却在暗中观察阿牛的行动。 他发现,这个阿牛,表现得太完美了。 他干活最卖力,吃饭最简单,不和人争执。但他总会在休息的时候,走到山寨的围墙边,给巡逻的兄弟递水。他会向箭塔上的哨兵打听,站在上面是不是能看到很远的地方。他会帮炊事房的人挑水,顺便问一句,寨子里每天大概有多少人吃饭。 他把所有的问题,都伪装成了一个普通难民对新环境的好奇。 如果不是有【洞察】能力,林峰肯定自己也会被他骗过去。 这个鬼影,是个高手。 一个危险的敌人,已经潜入了红枫联盟的内部。 议事厅内,只有林峰、楚月、秦红妆和张黑子四人。 当林峰说出阿牛的真实身份后,张黑子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什么?那小子是奸细?!”他不敢相信,“不可能吧盟主!俺前天还跟他分了半块饼,他一边吃一边掉眼泪,说想起了他饿死的娃。那样子,咋可能是装的!” “最不像的,往往才是。”楚月神色严肃,“如果他真是宇文成都的人,那他的目的不简单。武力值38,这种人不只是来探听消息的,他的目标很可能是盟主你。” 秦红妆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腰间的短刀。 “把他抓起来,审问!”张黑子说。 “不行。”林峰摇头,“抓了他,只会让宇文成都更加警惕。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伙,用什么方式传递消息。一个武力值38的死士,宇文成都一定有办法确认他的生死。”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在红枫山的位置上敲了敲。 “既然宇文成都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过来,我们不收下,就太不给面子了。”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出现。 “宇文成都想看,我们就让他看。看我们想让他看的东西。” 第二天下午,楚月抱着一卷羊皮纸,走进议事厅。几个小山寨的头领正在里面讨论向阳谷水渠的走向问题。 第53章 这个难民不对劲! 阿牛像往常一样,正在议事厅外的角落里劈柴,这里刚好能看到厅内的一部分情景。 “……不行,后山那条路太险了,而且我们的人手不够,守不住,万一被羯族人发现,从那里摸上来,我们就全完了!”一个头领正在大声说。 楚月上前,将手里的羊皮卷在沙盘上展开。 “这是我根据山势重新绘制的防御图,你们看,我们可以在这个位置,多设几处陷阱,再派一队弓箭手……” 她的话没说完,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倒。 “哎呀!” 楚月叫了一声,手里的地图脱手飞出,正好落在议事厅的门槛边上。 她爬起来,很快将地图捡起,抱在怀里,还朝外面看了一眼。 角落里,阿牛劈柴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的眼睛,在那张地图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已经将上面标注的几个关键位置,记在了心里。 后山,防御缺口。 他的心跳加快了。 当晚,夜深人静。 一道黑影,溜到山寨一处僻静的悬崖边。 阿牛,或者说鬼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从里面放出一只灰色的信鸽。他将一张写满密语的纸条塞进信鸽腿上的信管里,然后松开了手。 信鸽飞起,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做完这一切,鬼影没有离开。他转身,看向山寨中心的方向。 羯族南线大营,帅帐之内。 宇文成都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用一块布擦拭着手里的匕首。匕首的刃面映出他的脸。 一只信鸽从帐外飞进来,一个亲兵上前取下信管,把里面的纸条恭敬地递了过去。 宇文成都展开纸条,上面是用密语写的情报。 红枫山,后山小路,防御存在缺口。 他把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变成灰烬。 “将军,这情报会不会有诈?”旁边一个副将开口,“那林峰能杀了拓跋宏,不是个简单角色。红枫山的地形我们也不熟。” 宇文成都放下匕首,看了副将一眼。 “一个占山为王的贼寇,能有什么心机?不过是运气好,杀了拓跋宏那个蠢货罢了。他以为建个山寨,就能跟我宇文成都掰手腕?”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一群乌合之众,给了他们几天安稳日子,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鬼影传回来的情报,不会有错。” 他敲了敲地图上红枫山的位置。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片土地,现在谁说了算。” 他转过身。 “来人。” 帐帘掀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羯族将领走了进来,单膝跪在地上。 “末将在此!” “哈丹,给你一百个最好的勇士,每个人都带足引火之物。”宇文成都下令,“今晚,就从鬼影说得那个‘缺口’进去,把山寨烧了,把那个叫林峰的脑袋,给我提回来。” “是!”哈丹领命,站起身退了出去。 宇文成都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一杯葡萄酒。他要用这一百精锐,告诉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反抗他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深夜,山里没有月亮。 一条狭窄陡峭的山谷入口,一百名羯族士兵潜伏在黑暗中。他们都身披皮甲,手持弯刀,是哈丹手下最能打的战士。 哈丹做了个手势,队伍停下。 一个身影从前面的林子里钻了出来,正是阿牛。 “鬼影大人,路都探好了?”哈丹压低声音问。 “探好了。”阿牛回答,“前面的陷阱我都给你们标出来了,绕开就行。顺着这条山谷一直往里走,翻过前面的山梁,就是他们的核心营地。我刚从里面出来,他们今天分了盐,正在喝酒庆贺,防备最松懈。” 哈丹听完,不再怀疑。 他回头对自己的手下说:“兄弟们,跟上!山寨里的粮食和女人都是我们的!谁第一个冲进营地,我赏他十个女人!” 一百名羯族士兵发出一阵低吼,跟着哈丹进入山谷,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鬼影站在谷口,没有跟进去。他看着那些消失的背影,脸上憨厚的表情不见了。 他已经想好了,等大火烧起来,山寨乱成一团的时候,他就会找到林峰,亲手拧断他的脖子,完成主公交代的第二个任务。 羯族小队在山谷里快速行进。这条山谷很长,两边都是高耸的悬崖。 走到谷地中央的时候,哈丹忽然感觉不对劲。 这里太安静了,连一声虫子的叫声都听不见。 他心里刚升起警惕,准备下令让队伍停下。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从山谷的前后两端同时传来。 无数巨大的石头夹杂着泥土,从悬崖上滚落下来,烟尘升起,堵住了他们来时的路和前方的去路。 “不好!是陷阱!”哈丹大吼。 所有羯族士兵都乱了。他们想后退,却发现退路已经被石头彻底封死。 他们被困在了这个山谷里。 他们还没从惊恐中反应过来。 “咻!咻!咻!” 悬崖两侧,突然亮起无数火光。 上百支燃烧的火箭从天而降,射入谷底。 下一秒。 “轰——!” 整条山谷被点燃,燃起大火。 谷底的地面早就被挖出了无数沟壑,里面灌满了猛火油,上面还铺了一层干柴。 火焰冲向天空,把整个山谷照得像白天一样。 “啊——!” 惨叫声在山谷里响起。 一百名羯族士兵瞬间被火海吞噬。他们身上的皮甲被点燃,整个人都在燃烧。他们在谷底奔跑,惨叫,互相冲撞,最后倒在地上,变成焦炭。 悬崖上,秦红妆拉开弓弦,把淬毒的弩箭射向那些还在火里挣扎的羯族士兵。 她身边的柳芽和几十名女兵,也在不停地射击。 这是一场屠杀。 山谷外面,鬼影看着眼前地狱一样的景象,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脸上的肌肉在抽动,眼睛里全是恐惧。 圈套!这是一个圈套! 那张地图是假的!情报是假的!连他自己,都只是对方计划里的一颗棋子!对方故意让他把假情报送出去,就是为了引诱大军前来送死! 逃!必须马上逃走! 这个念头出现,他转身就要向黑暗的密林里跑。 可他刚一转身,就撞到了一个人,他后退一步,看清了面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身形挺拔,是林峰,一个抱着长刀,是冷月。 他们就站在那里,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第54章 我有大用 鬼影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和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林峰看着他。 “你就是鬼影?” 山谷里的火光渐渐熄灭,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烧焦的臭味。 埋伏在周围的联盟成员冲了出来,爆发出欢呼声。 “赢了!我们赢了!” “盟主威武!” 独眼龙张黑子带着人冲进山谷,开始收缴那些还没被烧坏的羯族弯刀和盔甲。 林峰站在悬崖边,看着南方宇文成都大营的方向。 他转过身,对跑上来的张黑子吩咐。 “黑子,把这些羯狗的脑袋都砍下来,用石灰腌好。” 张黑子愣了一下,“盟主,要这些玩意儿干啥?” 林峰说:“我有大用。” 山谷里的火熄灭了,地上是烧黑的泥土和扭曲的尸体,冒着烟。 一股焦臭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在空气里散开,让刚才还在欢呼的人群感觉胃里不舒服。 胜利的喜悦被眼前的景象冲淡,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都站着干什么!打扫战场!” 张黑子一脚踢在一个发呆的汉子屁股上,声音在山谷里响起来。 “把能用的兵器、盔甲都给我扒下来!这些都是好东西!”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冲进谷底,忍着恶心,开始收集战利品。 这一战,红枫联盟没有伤亡,杀光了羯族一百个精锐士兵。 清点战利品,收获很大。 有将近一百套还算完整的羯族皮甲和弯刀,联盟现在很缺装备,这批东西很重要。 但最让所有人注意的,是那些在谷口被拦住,没有冲进火场的战马。 一共有五十多匹。 这些马都很健壮,虽然受了惊吓,但现在已经被几个胆大的汉子安抚下来,不时打着响鼻,用蹄子刨地。 在场的男人看着这些战马,都有些激动。 现在这个世道,一匹好马,比一个老婆还重要。 林峰站在悬崖上,看着下面的马,心里也开始有想法。 步兵终究是步兵。 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 想要在这个乱世站稳脚跟,想要能主动出击,就必须有一支能快速移动、发起冲锋的部队。 骑兵! 他走下山谷,来到那群战马面前。 一匹全身乌黑的高大战马像是马群的头领,看见他靠近,警惕地叫了一声。 林峰伸出手,慢慢靠近,在那匹马的脖子上轻轻抚摸。 那匹战马焦躁的情绪,竟然慢慢平复下来。 “盟主!”张黑子跑了过来,搓着手,“这么多好马!咱们发财了!要不……分了吧?我们黑石寨别的不行,会养马的好手可有几个!给我们十匹,我保证练出最好的斥候!”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小山寨的头领也挤了上来。 “盟主,我们山头在最北边,每次运送物资都费劲,给我们三匹马用来拉车驮货就行!” “对啊盟主,我们寨子的人擅长打猎,有了马能跑得更远,能给联盟多弄些肉食!” 一时间,好几个头领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要马,都想分一份好处。刚刚因为胜利而团结起来的气氛,又变得有些紧张。 “分?” 林峰转过头,看了一圈众人。 “这么好的马,就用来给你们拉车驮货?” 他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林峰翻身跨上那匹乌骓马,双腿一夹,战马嘶叫一声,前蹄抬起站立。 他拉住缰绳,从高处看着所有人。 “我宣布!” “从今天起,我们红枫联盟,要组建第一支属于我们自己的骑兵!” 整个山谷,先是安静了一下。 然后,爆发出了比刚才杀敌时更疯狂的欢呼。 “骑兵!我们要有自己的骑兵了!” “天哪!我这辈子也能骑上马打仗了?” “盟主英明!” 在这个时代,骑兵就是战场的王牌,代表着速度和冲击力。 拥有一支骑兵,就代表红枫联盟从一个只能被动防守的山寨,变成了一支真正有野战能力的军队。 这个消息,让每个人都非常兴奋。 兴奋之后,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这么重要的骑兵队,谁来当统领? 张黑子挺着胸膛,独眼睁得很大,几乎要把“选我”两个字写在脸上。 柳芽也握紧了手里的长枪,脸上全是渴望。 好几个觉得自己骑马射箭技术不错的头领,也都开始准备,想要争取这个位置。 林峰的视线,从一张张激动的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人群边缘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身影上。 秦红妆。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些战马,手轻轻摸着腰间的弓,好像在看一件丢失很久又找回来的宝贝。 “秦红妆。”林峰开口。 秦红妆身体震了一下,上前一步。 “在。” “你加入联盟以来,不管是暗中护卫,还是谷口伏击,骑射技术好,作战勇敢,立下很多功劳。” 林峰的声音传遍山谷。 “我宣布,由你,担任我红枫联盟第一任骑兵统领!” 这个任命,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黑子张大了嘴,柳芽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更多的人,在短暂的惊讶之后,都觉得这个决定很合理。 秦红妆的本事,大家都很清楚。 而秦红妆自己,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巨大的惊喜让她无法相信,冲击着她那颗已经习惯了冰冷的心。 她出身将门,父亲曾经是大楚的骑兵校尉,战死在沙场。 从小,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像父亲一样,带领骑兵,在战场上奔驰,保家卫国。 可是家道中落,流落江湖,这个梦想早就被她埋在心底最深处,成了一个不敢想的愿望。 她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这个男人,会亲手把这个梦想,重新交到她的手上。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最终,她猛地单膝跪地,右手握拳,重重地捶在自己的胸口。 “末将……领命!”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非常坚定。 “誓死不负盟主所托!” 组建骑兵队,立刻成了整个联盟最重要的事情。 一块最好的谷地被划为马场和训练场。 秦红妆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是那个在黑暗中行动的刺客,而是一个要求严格到不近人情的将领。 她亲自挑选了五十名身体最强壮、骑术最好的汉子,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计划。 每天天不亮,就能听到她在训练场上大声吼叫。 第55章 你功劳很大 从最基础的骑马 从最基础的骑马,到在马上劈砍,再到冲锋阵型,每一个动作,她都要求做到最好。 短短几天,一支虽然还不成熟,但已经有了样子的骑兵队,就在红枫山里诞生了。 然而,就在红枫联盟因为实力提升而高兴的时候,一个消息,从山下传来。 羯族南线大营。 当哈丹和一百精锐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时,宇文成都正在吃饭。 他听完亲兵的汇报,没有表情地将手里的一只银酒杯,捏成了一团废铁。 帅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暴怒和疯狂的报复。 然而,宇文成都只是深吸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那种阴柔的笑容。 他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命令。 “传令,全线收缩防御,各处关卡,任何人不得主动出击,更不许进入红枫山地界一步。” 这个反常的举动,像一团迷雾,让所有人都感到不解。 林峰收到这个消息时,正在观看秦红妆训练骑兵。 他看着远处那支正在演练冲锋的队伍,眉头却皱了起来,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往往比狂风暴雨本身,更让人不安。。 宇文成都,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 秋风吹过向阳谷,田地里的庄稼低下了头,空气里都是粮食成熟的味道。 “收粮了!” 随着一声大喊,整个山谷的人都动了起来。 成千上万的盟众拿着镰刀,推着板车,涌进田地里。他们脸上都有笑容。 一个从没见过这么多粮食的老农,用手抚摸着沉甸甸的荞麦穗,眼泪都掉了下来。他这辈子没想过,自己种的地能长出这么多粮食。 这些都是他们亲手种出来的。 独眼龙张黑子站在田埂上,看着这片忙碌的景象,脸上的刀疤都舒展开了。 “盟主……咱们这次收的粮食,怕是把山谷都堆满了!” 他指着远处已经堆成小山的粮堆,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林峰站在他身边,双手背在身后。他看着那些收割庄稼的男女,心里也有一股热流。 经过清点,第一批秋收的粮食,总共有一千二百石。 这些粮食,足够山寨三千多人吃一整年。 红枫联盟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存粮。 “不只是粮食。” 楚月从另一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账册,脸上也有喜色。 “工坊部这个月打造了三百把环首刀,五百支长枪,都发给了巡逻队和战备队。” “另外,沈姐姐的织布坊,也赶在冬天来临前,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套厚麻布新衣。” 仓库里装满了粮食,兵士们换上了新武器,所有人都有了过冬的衣服。 这个过去缺衣少食的山寨,在林峰的管理下,变成了一个能自给自足、有组织的地方。 林峰看着眼前的一切,深吸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对所有人大声宣布。 “传我的命令!” “今天晚上,在演武场,举办联盟的第一次丰收大典!” “杀猪宰羊,把酒都搬出来!所有人,都去参加!” 夜色降临。 演武场上点起了十几堆巨大的篝火,把整个山寨都照得很亮。 一口口大锅架在火上,里面炖着大块的猪肉和羊肉。肉的香味飘出很远,让闻到的人肚子都叫了。 一坛坛从山下换来的酒被打开,酒香和肉香混合在一起。 过去互相看不顺眼的各个山寨的人,现在都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来!黑石寨的兄弟,我敬你一碗!以前是我们不对,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喝!青木寨的都是好汉!干了这碗!” 场地上到处都是笑声和喊声,场面很热闹。 林秀端着一碗酒,走到秦红妆面前,她的脸被火光照得有些红。 “秦姐,我敬你。我以前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秦红妆看着她,拿起自己的酒碗,和她的碗碰了一下,然后一口喝完。 林秀也仰头喝干。两个性格要强的姑娘看着对方笑了。过去的不愉快,都在这一碗酒里解决了。 当林峰站上高台时,庆典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兄弟们!姐妹们!” 他一开口,整个场地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等他说话。 “今天,我们吃上了自己种的粮食,穿上了自己织的衣服!这是我们所有人,用自己的手换来的!” “好!” 人群中爆发出喊声。 “我林峰说过,在红枫山,多劳多得,不劳不得!有功劳的人,一定有奖赏!” 他挥了一下手,张黑子抱着那块写着“贡献点”的木板,走上了高台。 “楚月!” “在!” 楚月走上前。 林峰看着她,说道:“你负责对外贸易,为联盟换回了活命的盐和铁。你又用计谋,探查到了羯族大营的情报,让我们赢得了一场大胜。这些都是大功。我决定,赏你贡献点三千!绸缎十匹!黄金百两!” 人群立刻议论起来。 三千贡献点,这能换一座带院子的大房子,还能换吃不完的粮食。 楚月心里感到温暖,对着林峰行了一礼。 “秦红妆!” 秦红妆上前一步,身体站得笔直。 林峰继续说:“你接受命令,组建了骑兵!在山谷那一战,你设置埋伏,消灭了来犯的敌人,打出了我们联盟的威风!这也是大功一件!我决定,赏你贡献点三千!再赏你一匹最好的战马!并且允许你,在整个联盟里再挑选五十个勇士,扩充你的骑兵队!” 这个赏赐,比黄金绸缎更让秦红妆激动。她最需要的就是人手和资源来壮大这支新生的力量。 她单膝跪下,声音坚定。 “谢盟主!” “张黑子!” “到!”独眼龙挺起胸膛,大声回应。 “你管理后勤,统计贡献点,虽然账本记得歪歪扭扭,但心是正的,没让哪个兄弟吃亏,日夜辛苦,也有功劳!赏你贡献点一千!好酒十坛!” “哈哈哈!谢谢盟主!我就喜欢这个!”张黑子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沈青黛!” 正在台下照顾一个病人的沈青黛愣了一下,旁边的人推着她走上了台。 林峰还没开口,台下就有一个妇人喊道:“谢谢沈大夫救了我的孩子!” 林峰说:“你救治伤员,还建立了织布坊,让大家都有冬衣穿,功劳很大!赏你贡献点两千!另外,联盟会专门出钱,扩建你的医馆,所有你需要的药材,都会优先给你!” 一项项奖赏宣布出来,每个有功劳的人,都得到了回报。 第56章 一座空城敢要吗? 整个联盟的人心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齐,所有人都相信,跟着这位盟主好日子还在后面。 林峰举起酒碗面向所有人。 “这一碗,我敬大家!希望我们每年都有这样的丰收!” “干!” 三千人同时举起酒碗,喊声很大。 然而就在这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一个负责在山门口警戒的传令兵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慌。 “盟……盟主!” 他这一声,让整个场地的喧闹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着那个摔倒在地的传令兵。 “吴庸又来了......”。 吴庸站在山寨的入口,身后跟着一队护卫,看起来一路奔波。 在护卫的中间是一顶轿子。 轿子很普通,但顶上挂着的流苏,代表着皇家身份,让看到的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吴庸看到从演武场赶来的林峰,几乎是扑了过来,声音尖锐又着急。 “林将军,十万火急!” “我家公主殿下,亲自来了!” 全场寂静。 篝火还在燃烧,烤肉的香气还在飘散,但没有人再动一下,也没有人再发出一点声音。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山寨入口。 吴庸身后那顶普通的轿子,在众人眼中,显得格外突兀。 一只手从轿帘后伸了出来。 那只手掀开帘子,一个身穿淡紫色宫装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脸上蒙着一层轻纱,看不清容貌,但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让整个演武场的热闹气氛消失了。 她的目光扫过燃烧的篝火,扫过那些呆住的汉子,扫过那一排排炖着肉的大锅。 这目光里没有鄙夷,也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平静。 这种平静,让在场所有自认为是好汉的男人,都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就连独眼龙张黑子,也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喉咙动了一下,没有出声。 楚月和秦红妆站在林峰身后,表情都变得严肃。 她们能感觉到,这个女人,比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都更加难以应付。 林峰迈步上前。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畏惧,也没有表现出恭敬。 他走到那女子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拱了拱手。 “不知公主殿下光临,有何贵干?” 他的声音很平稳,打破了现场的安静。 他心里清楚,朝廷的人,尤其是皇室成员,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跑到他这个山寨里来。 来者必有目的。 那蒙面女子,南楚长公主李青璇,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她的目光越过林峰,看向他身后的秦红妆,又看了看旁边的楚月。 “林将军手下,人才不少。”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威严。 “我这次来,是为了做一笔交易。” 交易? 林峰心里明白,他一个占山为王的人,跟当朝公主,不可能有简单的交易。 不等林峰开口,一旁的吴庸立刻上前一步,补充道:“林将军,公主殿下这次可是带着诚意来的!” 他一挥手,身后的护卫立刻让开。 众人这才看清,在护卫队后面,还跟着十几辆蒙着黑布的大车。 一个护卫上前,用力扯下一块黑布。 “哗啦——” 月光与火光下,一片金属光泽出现。 那是一箱一箱码放整齐的铠甲。 南楚制式的铁甲,甲片厚实,做工很好,远不是他们缴获的那些粗糙皮甲能比的。 护卫又扯开另一辆车上的黑布。 车上装满了崭新的弓弩,弓臂和弩机都泛着光。 “嘶——” 在场的汉子们,都忍不住吸气。 张黑子眼睛都直了,死死盯着那些铠甲,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伸手想去摸一下,又缩了回来,生怕把那宝贝弄脏了。 红枫联盟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就是装备! 他们有几千人,但真正能披甲上阵的,还不到五百。 现在,三百套精良的军用铠甲和一大批强弓劲弩,就这么摆在了眼前。 这对任何一个势力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 林峰的心也跳了一下。 有了这批装备,他就能立刻武装起一支真正的重装步兵,战斗力能提升好几个档次。 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知道,这东西不是白给的。 这“诚意”的背后,必然有更大的目的。 “公主殿下好大的手笔。” 林峰转回头,看着李青璇,“说吧,你想要什么。” 李青璇似乎对他的镇定有些意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周围那些伸长了脖子偷听的盟众。 “请公主殿下移步议事厅。” 林峰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李青璇和吴庸一行人,带向了山寨中心的议事厅。 楚月和秦红妆紧随其后,张黑子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议事厅内。 亲兵点上了油灯,照亮了沙盘和地图。 气氛比在外面更加凝重。 李青璇没有坐下,她径直走到巨大的沙盘前,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轻轻一点。 “临武郡。” 她直接说出了目的。 “我希望林将军能出兵,替我拿下这座城。” “什么?!” 跟进来的张黑子,当场就叫了出来。 他瞪着独眼,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李青璇。 “公主殿下,你没开玩笑吧?临武郡可是羯人的重镇!城高墙厚,里面驻扎了至少三千羯族守军!就凭我们这些人,去攻城?那不是去送死吗?” 林峰也皱起了眉头。 他当即拒绝。 “公主殿下太高看我红枫联盟了。” 他指着沙盘,“我们这点人马,在山里打打埋伏还可以。主动去攻打一座郡城,就是拿鸡蛋碰石头。我无能为力。” 这不是推脱,而是事实。 以红枫联盟目前的实力,别说攻城,就是靠近城墙都难。 李青璇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拒绝。 她脸上没有意外的表情。 她转过身,看着林峰。 “如果,我告诉你,现在的临武郡,是一座空城呢?” 这句话,让林峰和张黑子都愣住了。 空城?怎么可能? 李青璇没有理会他们的惊愕,继续说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 “根据我安插在羯族王庭的人传回来的情报,羯族南线主将宇文成都,因为丢失粮草、损兵折将,已经被羯族可汗下令,召回都城问罪。” 林峰心中一动,他立刻明白,宇文成都损兵折将,就是指自己前不久在山谷里全歼了哈丹那一百精锐。没想到那场胜利,竟然引发了这样的连锁反应。 李青璇停顿了一下,给了林峰一个消化的时间。 “最迟三天,他就会带着他的亲兵卫队离开南线大营。” 第57章 我去 “而临武郡的守军,大部分都是他的人。主帅一走,军心必定混乱。更重要的是,接替他的新主将还没到。整个羯族南线,即将迎来一个短暂的没有主帅的时期。” 这个消息,让林峰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宇文成都,要被撤职了? 临武郡,将迎来权力真空? 他瞬间明白了李青璇的计划。 她要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在羯人的地盘上,撕开一道口子,打下一座城,作为南楚势力向北延伸的据点! 这是一个无比大胆,也无比疯狂的计划! 一旦成功,收益巨大。可风险,同样巨大。 林峰看着眼前这个蒙着面纱的女人,第一次感觉到了寒意。 她的算计,太深了。 连羯族高层的动向,她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她甚至算准了宇文成都离开的时间,算准了自己急需装备,然后带着三百套铠甲,亲自上山,将这把刀递到了自己手上。 她不是在跟他商量。 她是在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选择。 李青璇看着林峰脸上变幻的神色,缓缓开口。 “林将军,时间不多。拿下临武郡,城里所有的钱粮,都归你。这三百套铠甲,也只是定金。” 议事厅里很安静,只有油灯燃烧的声音。 李青璇已经离开。她送来的三百套铠甲堆在门外,在月光下是一片金属的反光。 林峰站在沙盘前,看着“临武郡”三个字。他的手指停在模型上方,没有动。这个交易有好处,但风险很大。 “盟主!” 张黑子打破了安静。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碗跳了起来。 “不能答应她!这个女人不老实!她说临武郡是空城,谁信?那些当官的,心都黑,嘴里没一句实话!她就是想让我们的人去死,去和羯人硬拼,她自己捡便宜!” 张黑子在厅里走来走去。 “我的想法是,东西留下!我们告诉她,联盟需要时间准备,士兵需要训练。拖她十天半个月,她等不了就会走。这三百套铠甲我们就白拿了,多好!她一个公主,还能带兵打上山不成?” 这个想法,让几个小头领都点了点头。白拿东西不用办事,听起来很划算。 林峰没有说话,他看向楚月和秦红妆。 “你们怎么想?” 秦红妆握着刀,看着沙盘。 “我们不能一直躲在山里。联盟的人越来越多,最近丰收了粮食,看起来能过冬,但明年呢?后年呢?山里的地就这么多,养不活更多的人。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地盘。” 她抬起头看着林峰。 “临武郡,是一个机会。” 楚月也点了点头。她走到沙盘边,手指在地图上划过。 “临武郡的位置很重要,是我们红枫山去南边的必经之路。拿下了它,我们就有了稳定的城镇作为基地。以后不管是和南楚做生意换物资,还是继续往北打,都方便很多。” 她转向张黑子,继续说。 “黑子哥,你觉得拖延时间,就能白拿三百套铠甲。但你想过没有,李青璇是南楚长公主,不是傻子。她今天能送来铠甲,明天就能让所有和我们交易的商队断了路。我们刚建起来的贸易线,会立刻被掐断。到时候,我们连盐都吃不上。” “她是在和我们做交易,不是送礼。我们拿了东西不办事,就是敌人。到时候,我们北边有羯人,南边得罪了南楚朝廷,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楚月的话,让张黑子说不出话来。他虽然冲动,但也明白这个道理。 议事厅又安静下来。 打,是冒险送死。不打,是慢慢等死。 所有人的视线,都回到了林峰身上。 林峰的手指,终于在沙盘上落下,敲了敲临武郡的模型。 “公主确实在算计我们。” 他开口说话。 “她知道我们缺装备,也知道我们想扩张。所以她把刀递给我们,还指了要杀的人。” 他停顿一下,然后继续说。 “但她算错了一件事。” “我们,不一定要用她的方法去杀人。” 张黑子愣了一下,问:“盟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峰看着众人。 “谁说拿下临武郡,就一定要从城外强攻?” 他解释自己的计划。 “李青璇的情报很有用。宇文成都马上要走,城里没有主心骨,肯定会乱。这是我们的机会。” “但我们不直接攻城。硬打一座郡城,就算能赢,我们三千兄弟至少也要死伤一半。我们死不起。” “我的计划是,先进城!” “进城?”张黑子更糊涂了。 林峰的手指在沙盘上移动。 “我们派一队人,伪装成普通人,混进临武郡。进去之后,不闹事,先摸清楚城里到底有多少兵,兵力怎么分布,谁管事,城里的汉人有多少,有没有能跟我们合作的。” “我们要做的,不是从外面砸开城墙,而是在城里找到我们的帮手,埋下火种。” “等到宇文成都离开,城里最乱的时候,我们再和城里的人一起动手,从里面打开城门,放我们的大部队进去。这样,就能用最小的伤亡,拿下整座城!” 这个计划,让在场的人都停止了呼吸。 不用硬拼就能拿下一座城,这太吸引人了。但这个计划也更危险,对进城的人要求太高。 “这法子是好……”张黑子挠了挠头,“可派谁去?我这个样子,一进城门就会被当成坏人抓起来。这个任务,需要胆子大,脑子活,还要会装样子,不能被人看出来。” 在场的人互相看了看。 联盟里敢拼命的汉子很多,但要找一个能混进敌人城市,在敌人身边做事的,确实想不出谁能做到。 议事厅里,一时间没人说话。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我去。” 所有人一起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是楚月。 她站在那里,看着林峰。 “不行!” 林峰和张黑子同时开口拒绝。 “太危险了!”林峰说,“临武郡现在是羯人的地盘,你一个女人进去,万一出事怎么办?” 张黑子也摆手,“楚月妹子,这不是去谈生意,是去送命!被发现了就完了!” “正因为我是女人,才最合适。” 楚月打断了他们。 她看着林峰,解释自己的想法。 “我以前是士族小姐,虽然家里败落了,但言行举止还能装个样子。我可以扮成一个从北边逃难过来的富家小姐,说要去临武郡投靠亲戚。” “现在到处都是打仗,这种逃难的人很多,很正常,不会有人专门查我。” 第58章 恶霸县令找上门! “而且,一个看起来没有威胁的女人,最容易让那些羯人官吏放松警惕。我可以用这个身份,去和城里的官员、乡绅接触,打听他们上层的消息。” 她的分析很清楚也很有道理,林峰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就在这时,柳芽站了出来,站到楚月身边,她不像楚月会说这么多话,只是握着刀,看着林峰。 “我陪楚月姐一起去。” “我给她当丫鬟,能保护她。” “楚月姐去接触那些大人物,我就去城里的集市、酒馆,从那些普通士兵和老百姓的嘴里,打听消息。他们知道的事情,可能跟那些大人物知道的不一样。” 一个负责上层路线,一个负责底层打探,一个出主意一个动手,这是一个很好的组合。 林峰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 一个聪明,一个沉稳,她们的勇气让在场的男人都觉得佩服。 他知道她们是最好的人选,也是唯一的人选。 议事厅里,林峰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和两个用锦布包裹的盒子,推到了楚月面前。 “这里是五百两银子,还有一些珠宝首饰。你们在城里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别省着。” 他又指了指那两个盒子。 “这两件是前次从羯人那里缴获的,一件是北地特有的紫貂皮,一件是前朝的古玉。你们拿着,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来打通关系。” 楚月没有推辞,把东西收了下来。她知道,这是她们在城里立足的资本,也是整个联盟的希望。 沈青黛也走了过来,递上一个小巧的药箱。 “楚月妹妹,这里面有金疮药、解毒散,还有几样我新配的药粉。” 她打开药箱,指着几个颜色不同的纸包。 “这个红色的,混在水里喝下去,能让人的脸色变得蜡黄,看起来像生了重病。这个黑色的,抹在脸上,能暂时改变肤色,长出一些斑点。” “你们万一遇到危险,可以用这些东西脱身。” 这些东西,比金银珠宝更重要。 秦红妆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两把锋利的匕首分别递给楚月和柳芽,又拿出一张简易的地图。 “我派了两个最精干的女兵,扮成脚夫,会一路护送你们到临武郡城外三十里。剩下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她看着柳芽。 “保护好楚月。” 柳芽用力点了点头,将匕首藏进袖中。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 一辆看似普通的青布马车,悄悄驶离了红枫山。 马车行了两日,终于在第三天的早上,遥遥望见了临武郡高大的城墙。 离城门还有一里地,楚月就让车夫停下。 她和柳芽下了车,换上了一身华贵的衣服。楚月是一身淡雅的绸缎长裙,外面披着一件名贵的紫貂皮斗篷。柳芽则换上了干净利落的丫鬟服饰。 两人徒步走向城门。 城门口,一队队羯族士兵手持长矛,正在盘查进城的百姓。 他们的态度极其恶劣。 一个背着柴火的老汉,因为走得慢了些,被一个羯族兵一脚踹倒在地,柴火散了一地。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因为拿不出过路费,被士兵粗暴地推搡,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看到这一幕,柳芽的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袖中的匕首。 楚月轻轻按住了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轮到她们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羯族什长,打量着她们。他的目光在楚月那件紫貂皮斗篷上停留了很久。 “哪来的?进城干什么?” “军爷,”楚月屈膝一礼,动作优雅,语气不卑不亢,“小女子姓苏,从北边逃难而来。家乡被乱兵冲了,只带着这个丫鬟,想来临武郡投靠远房亲戚。” 她的官话说得极为标准,一听就是出身大户人家。 那什长哼了一声。 “投亲?我看是来当奸细的吧!搜!” 两个士兵立刻就要上前。 “军爷且慢。” 楚月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悄无声息地塞进了那什长的手里。 锦囊入手,沉甸甸的。 什长捏了捏,脸上的横肉抖了一下。 他挥手让那两个士兵退下,态度缓和了许多。 “如今世道乱,城里也不太平。你们两个女人家,多加小心。” 他瞥了一眼楚月,“你那亲戚住哪?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个陷阱。 楚月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和哀伤。 “说来惭愧,我们也是十多年前通过一次信,只知道那位表叔在城里做些绸缎生意,具体住在何处,怕是还要进城之后再慢慢打听。” 这个说辞,合情合理。 什长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不再多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进去吧!进去吧!” 楚月带着柳芽,走进了城门。 穿过幽深的门洞,临武郡城内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街道很宽阔,两旁的店铺也很多,但街上的行人却很稀少,而且大多行色匆匆,脸上带着畏惧。 街角随处可见巡逻的羯族士兵,他们三五成群,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尤其是年轻的女子。 这里,感受不到一丝安宁。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柳芽小声问。 “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盘个铺子。”楚月的声音很冷静。 她凭借着前世的商业头脑,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城中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相中了一间铺面。 这间铺子原本是一家倒闭的胭脂店,位置绝佳,正对着城里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楚月出手阔绰,用一百两银子,很干脆地就从牙行手里盘下了这间铺子。 三天后。 “明月书坊”的牌匾,正式挂了上去。 铺子不大,但被楚月布置得极为雅致。一排排书架上,摆放着她花高价从城里几家旧书铺淘来的书籍字画。 柜台上,陈列着上好的笔墨纸砚。 楚月换上了一身素白的长裙,脸上蒙着薄纱,安静地坐在柜台后抚琴。柳芽则化名“芽儿”,穿着一身青衣,在旁边小心地研墨。 一个既有钱又貌美的外来女子,在城里开了一家风雅的书坊,这个消息很快就在临武郡的上层圈子里传开了。 开业第一天,就有不少自命不凡的士子、富商子弟,借着买书的名义,前来一睹芳容。 楚月对所有人都以礼相待,既不亲近,也不疏远,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她的琴弹得很好,气质又出尘,很快就让那些登徒子自惭形秽,不敢造次。 而柳芽,则扮演着一个伶俐但有些怕事的丫鬟。 她每天都会以上街采买的名义,去城里的茶馆、酒肆、菜市场转悠。 第59章 大人你不能走 她话不多,但耳朵很尖,总能从那些三教九流的闲聊中,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城里哪个羯族军官昨天又抢了谁家的女儿。 再比如,南城门的守军换了防,新的百夫长是个贪财鬼。 这些零碎的消息,被她一一记在心里,晚上回去再告诉楚月。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计划顺利进行。 然而,就在开业当天的下午。 书坊里刚刚送走几位买书的客人,恢复了安静。 一阵杂乱又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都让开!都让开!” 伴随着呵斥声,一队穿着羯族官服的兵士,簇拥着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四十多岁,挺着一个巨大的肚子,满脸油光。他穿着一身不合体的县令官袍,腰间挂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弯刀。 他就是临武郡的羯族县令,赵虎。 赵虎一进门,就直勾勾地盯住了柜台后蒙着面纱的楚月。 他身后的兵士立刻散开,堵住了书坊的大门,将几个正要进来的客人粗暴地推了出去。 店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柳芽立刻站到楚月身前,一只手悄悄握住了藏在腰间的短刀。 赵虎无视了柳芽,径直走到柜台前,一双手撑在柜台上,肥胖的身体向前倾,凑近楚月。 “你就是这家书坊的老板?新来的?” 赵虎的目光在楚月身上打量。 楚月站起身,身体微屈行了一礼,说:“民女苏月,见过县令大人。” “苏月?”赵虎念着这个名字,脸上的肥肉动了动,“好名字。” 他没有看店里的任何东西,视线一直停在楚月身上。 “听说你是从北边逃难来的?” “是。” “一个女人家,带着个丫鬟,不在家里待着,出来开什么店?”赵虎的语气变了,像是在审问。 他挥了一下手,身后的兵士接到命令,立刻冲了进去。 “给我搜!” “看看有没有朝廷不让卖的书!” 一个兵士走到一排书架前,伸手将上面的书全部扫到地上。 纸张散落一地。 另一个兵士冲到柜台前,伸手就要去翻里面的东西。 “住手!” 柳芽移动身体挡在前面,张开双臂。 “不许乱动!” 那个兵士笑了,伸手就要去推柳芽。 “滚开!” 店里还有两个看书的客人,看到这个场面,脸色发白,丢下书本跑了出去。 书坊门口,很快也围了一些人,但他们只敢远远站着,对着里面指指点点,没有人敢靠近。 赵虎很满意这个结果。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临武郡,他说了算。 他走到柜台前,肥胖的身体靠近楚月,身上传来酒气和汗臭味。 楚月向后退了半步,忍住胃里的不适。 “苏老板,”赵虎说,“你一个女人,在这种时候做生意,不容易吧?” 楚月没有回答。 “你看,随便来点麻烦,你这店就开不下去了。”赵虎的手指,点了点那些被扔在地上的书。 “不过,本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的笑容变得难看。 “只要苏老板你……愿意陪本官喝几杯酒,聊聊天,我保证,以后在这临武郡,没有人敢找你的麻烦。你的书坊,我罩着!” 周围的兵士都发出笑声。 柳芽的身体在发抖,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短刀的刀柄。 楚月在面纱下的眉头皱起。 她不能在这里动手。 动手,整个计划就失败了。 但是忍让,这个赵虎只会更过分。 必须想个办法,让他退走,又不能直接翻脸。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 柳芽动了。 她端着一盆刚洗过毛笔的水,正要从赵虎身后走过去。 她低着头,脚步显得有些快和紧张。 就在她和赵虎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的脚好像被地上的一本书绊了一下。 “哎呀!” 柳芽叫了一声,身体歪了过去。 “哗啦!” 一整盆带着墨迹的脏水,全部泼在了赵虎那双黑缎官靴上。 水花溅起,连他的官袍下摆都湿了一片。 时间好像停住了。 所有人的笑声都停了。 赵虎低头,看着自己湿透的靴子,又看了看地上那个木盆,脸上的肥肉开始抽动。 “你……” 他的脸色从白变红,又从红变紫。 柳芽好像吓傻了,站在原地,嘴唇在抖。 “对……对不起,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贱婢!你找死!” 赵虎勃然大怒。 他扬起大手,对着柳芽的脸就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要是打实了,柳芽半边脸都会肿起来。 “啊!” 柳芽发出一声尖叫,好像被吓到了,身体向后退去。 她身后,是一个摆放文房四宝的木架子。 慌乱之下,她的后背撞在了架子上。 “哐当——!” 整个架子剧烈地晃动。 摆在最顶层,用一个锦盒装着的一方砚台,因为晃动,从架子上滑落。 “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方砚台摔在青石地板上,碎成了十几块。 整个书坊,非常安静。 赵虎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地上那堆碎掉的砚石上。 下一秒。 “哇——” 柳芽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里都是恐惧。 “砚台……砚台碎了……” 她一边哭,一边爬到那些碎片旁边,伸手想要去捡,又好像怕被割到手一样缩回来,样子很可怜。 “小姐……小姐的传家宝……被我打碎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着楚月不停地磕头。 “小姐,你打死我吧!这方砚台是老太爷传下来的,价值百金!现在全完了……全完了……” 价值百金! 这四个字,让围观的人全都吸了一口气。 一百两黄金!那能让普通人家过一辈子了! 赵虎的脸色,变得铁青。 他不是傻子。 他看出来,自己好像进了一个圈套。 可是,周围所有人都看见了。 是他先要动手打人,那个丫鬟被吓到,后退时才撞翻了架子。 这个道理,说到哪里去,都是他不对。 如果他不动手,砚台不会碎。 楚月缓缓走上前,蹲下身,扶起哭得发抖的柳芽。 她没有看赵虎,只是伸出手指,轻轻捡起地上一块最大的砚台碎片。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好像那不是一块碎石头。 “县令大人,”她终于开口,“这方‘子石砚’,是我苏家祖传的东西……现在……碎了……” 她没有指责,也没有骂人。 赵虎的额头上已经有汗。 一百两黄金,他不是拿不出来。 第60章 初次试探 但是,为了这件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赔一百两黄金,他这个县令的脸就没了。 以后他还怎么在临武郡作威作福? 可要是不赔,仗势欺人,打碎别人传家宝还想赖账的名声传出去,同样是耻辱。 他进退两难。 他看着楚月,又看了看地上哭的柳芽,牙齿咬得咯咯响。 今天出门真倒霉! “晦气!” 赵虎甩袖离去,背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肥硕老鼠。他带来的兵士们也灰溜溜地跟在后面,不敢多看一眼地上的碎砚。 围在门口的人群见没了热闹,议论着渐渐散去。 书坊内,一片狼藉。 楚月将柳芽扶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 “小姐,我……”柳芽还带着哭腔,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演得不错。”楚月拿起一块碎掉的砚台,声音听不出喜怒,“下次再哭惨一点,赵虎今天就得把官袍当在这儿。” 柳芽抽了抽鼻子,脸上竟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那当然,我以前在家乡庙会上看过社戏,学来的。” 两人相视一笑,刚才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不少。但她们心里都清楚,今天羞辱了赵虎,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在这临武郡的日子,只会更难。 “明月书坊智退恶县令”的故事,像长了翅膀,不到半天就传遍了临武郡的大街小巷。人们在茶馆酒肆里添油加醋地讲着,说那个新来的书坊女老板,是个有背景、不好惹的仙女,一句话就让县令吃了哑巴亏。城里的汉人百姓,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都暗自叫好,觉得出了口恶气。 这件不大不小的事,自然也传到了郡功曹徐文良的耳朵里。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书坊里客人不多。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约莫三十岁上下,相貌儒雅,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书卷气。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急着去看楚月的容貌,而是径直走到书架前,仔细地浏览着那些书籍。 “掌柜的,”他拿起一本泛黄的《史记》,指腹轻轻摩挲着封面,“这故国书卷,如今还能寻得一二,实属不易。” 正在抚琴的楚月停下动作,抬眼看向他。“乱世飘零,唯有这书中文字,还能让人记着山河旧貌。”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他放下《史记》,又拿起一本诗集,随口吟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杜工部此诗,今日读来,更觉字字泣血。” 楚月起身,为他沏了一杯茶。“先生说的是。只是身如浮萍,感时伤怀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学学那‘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糊涂度日,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男子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商女未必不知,只是不敢知,不能知。可若是有人愿作那‘闻鸡起舞’之人呢?” 楚月拿起茶壶,为他续上水,茶水溢出些许。“闻鸡起舞,也要看是为谁而舞。若是舞给豺狼看,不过是自寻死路。” 一番言语机锋,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试探。 男子不再多言,在书架上挑了一本最寻常的《论语》,走到柜台前结账。 楚月接过他递来的铜钱。就在两人手指接触的瞬间,她感到对方的指尖,在她的掌心迅速划过几个笔画。 她的心猛地一跳。 那个字是——汉。 男子付完钱,对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书坊。楚月站在原地,手心里仿佛还留着那个字的温度和力量。 她知道,她要等的人,来了。 当晚,夜深。 楚月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夜行衣,按照徐文良留下的暗号——那本《论语》中夹着的一片被折出特定痕迹的竹叶——来到了城南一处废弃的宅院。柳芽不放心,执意跟来,隐蔽在宅院外的暗处,为她放风。 宅院里荒草丛生,只有一间正屋还亮着微弱的灯火。 楚月推门而入。 屋里,徐文良正与几人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方桌旁。见到楚月,他们立刻停止了交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警惕。 除了徐文良,还有三个人。一个是在城里开着最大粮行的陈掌柜,一个是德高望重的老秀才王夫子,还有一个是城中最大的布商李员外。他们都是城里汉人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苏姑娘胆识过人,孤身赴约,在下徐文良,佩服。”徐文良起身,为楚月引荐了其他人。 “各位都是城中俊杰,小女子苏月,有礼了。”楚月不卑不亢,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 “苏姑娘,”徐文良开门见山,“你我都是明白人,客套话便不说了。我等在此,是为光复汉家衣冠,共举大事。只是姑娘来历不凡,我等虽有心,却不得不谨慎。” 楚月明白,这是要考验她。 “不知姑娘可愿为城中汉人同胞,解一桩急难,以此来证明你的能力与诚意?”徐文良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很有分量。 “请讲。” “县令赵虎有个侄子,名叫赵彪,仗着他叔父的权势,在城中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三日前,他强抢了城西王铁匠的独生女儿,关在府里。王铁匠上门理论,反被打断了一条腿。”徐文良说到这里,眼中流露出愤恨,“我等也曾派人交涉,但赵彪油盐不进,扬言谁敢多管闲事,就让谁家破人亡。” 屋内的气氛变得沉重。一个手无寸铁的铁匠,如何能与县令的侄子抗衡? 徐文良看着楚月,继续说道:“若是苏姑娘能想办法,将王铁匠的女儿安然无恙地救出来,我等便奉姑娘为‘复汉会’的智囊,所有计划,皆与你商议。” 这不仅仅是一个考验,更是一个投名状。救人,意味着要与赵虎的势力正面冲突,凶险万分。 楚月看着桌上那盏摇曳的油灯,灯光映着在座几人充满期盼与屈辱的脸。 她没有问对方有多少人,有多少钱,有多少兵器。 她只问了三个字。 “何时?何地?” 第61章 只是开始 废宅里烛火摇晃,徐文良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问的不是风险,而是时间和地点。 他心里有了底,将赵彪府邸的位置和王铁匠女儿被关押的院子,在桌上用茶水画出。 “赵彪生性多疑,但极好酒色,每晚必在府中美姬作陪,喝到烂醉。府内有家丁十余人,后院养着两条从西域弄来的恶犬,非常凶猛。” 楚月把地图记在心里,站起身。 “三日之内,王铁匠的女儿,会回到他身边。” 说完,她推开门,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书坊,柳芽马上迎了上来。 “小姐,他们没为难你吧?” “他们给了我们一个难题。”楚月将事情说完,看着柳芽,“我需要你去做几件事。” 她靠近柳芽,低声交代计划。 柳芽听完,眼睛发亮。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用力点头。 第二天,临武郡城西的茶馆里,多了一个伶俐的丫鬟。 柳芽给自家小姐买点心,听着旁边的闲聊,叹了一口气。 “我们小姐说,城西这片地界,以前是乱葬岗,怨气很重。最近晚上总听见有女人哭,怕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话声音不大,周围几个闲汉都听了进去。 到了下午,柳芽又去了菜市场,跟卖豆腐的张大娘抱怨。 “昨晚路过赵府附近,看到墙头有绿油油的火光一闪而过,吓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一个时辰后,在东街的布庄,她又对伙计说起,赵府的方向,半夜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 流言很快传开。 一天时间,城西“闹鬼”的说法,在三教九流的嘴里变了好几个版本。 有人说看见了穿红衣的女鬼在赵府墙头飘。 有人说听见了不止一个女人在哭,还喊着要索命。 所有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第三天,入夜。 赵彪府邸内,歌舞不断。 酒过三巡,赵彪搂着两个美姬,已经有了醉意。 “他娘的,一个铁匠的女儿,还敢跟老子装贞洁烈女!等老子玩腻了,就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府邸之外的阴影里,两条黑影翻过高墙,落地没有声音。 刚一落地,后院的黑暗中就传来咆哮,两条恶犬猛地扑了过来。 柳芽没有慌乱,从怀里掏出两块用油纸包着的肉干,往前一扔。 肉干混了沈青黛特制的猛药,香气扑鼻。 两条恶犬闻到肉香,停下脚步,一口将肉干吞了下去。它们甚至没来得及咀嚼,身体就软了下去,哼唧两声,倒在地上睡死。 楚月对柳芽做个手势。 两人分开行动。 楚月取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磨成粉末的磷粉。她沿着墙角、廊柱,将磷粉一路撒了过去。秋夜干燥,磷粉与空气接触,立刻燃起一团团绿色的火,在夜风中摇摆,忽明忽暗。 紧接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竹哨,放在嘴边吹响。 一阵时断时续、像是女人哭泣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一个起夜的家丁刚走出房门,就看到院子里飘着十几团绿火,耳边还传来哭声,他大叫一声,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鬼啊!” “有鬼啊!” 府里的下人被惊醒,看到这个景象,全都乱了。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抱头乱跑,整个府邸乱成一团。 趁着大乱,柳芽的身影沿着房檐,直奔后院那间关押王铁匠女儿的柴房。 她一脚踹开房门。 屋里,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蜷缩在角落,听到动静,惊恐地抬头。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柳芽说,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就在这时,被外面动静惊动的赵彪,提着裤子,醉醺醺地带着两个家丁冲了过来。 “什么人在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他刚吼完,就看到一个黑影从柴房里冲出,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抓住她!”赵彪大吼。 柳芽抱着少女,跑不快。眼看两个家丁就要追上。 “这边!” 楚月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 柳芽没有犹豫,抱着人冲了过去。 追在最前面的那个家丁刚绕过假山,脚下突然踩空,掉进一个刚挖好的浅坑里。坑不深,但里面洒满了碎瓷片,他当即发出一声惨叫,腿上全是血。 另一个家丁吓得停住脚步,不敢再追。 赵彪气得大叫,却因为喝多了酒,脚下发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条黑影翻墙而出,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天刚亮。 城西王铁匠的家门口,围满了人。 断了一条腿的王铁匠看着那个失踪了三天的女儿,被人用被子裹着,悄悄放在家门口。他抱着女儿,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 少女虽然受了惊吓,但衣衫完整,身上没有受到侵犯的痕迹。 与此同时,县令侄子赵彪府邸“闹鬼”的消息,成了全城最大的新闻。 有人说,是王铁匠死去的老娘显灵,回来为孙女报仇了。 还有人说,赵彪坏事做绝,惹怒了城隍爷,派了阴差来索他的命。 赵彪在府里砸光了所有能砸的东西,却连鬼影子都没抓到一个。他去找他叔叔赵虎告状,反被赵虎一巴掌打在脸上,骂他是个没用的废物。 废宅中,再次亮起了灯火。 徐文良、陈掌柜、王夫子几人,看着安然无恙坐在对面的楚月,眼神里再也没有怀疑,全是敬佩。 “苏姑娘,”徐文良站起身,对着楚月,深深地作了一揖,“智计无双,胆识过人。我等心服口服!” 他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双手递到楚月面前。 “这是我们‘复汉会’所有核心成员的名录,以及城中可以调动的钱粮、人手的详细记录。从今日起,苏姑娘便是我等的智囊。所有行动,皆听姑娘调遣!” 楚月接过那本还有些温热的册子,翻开。 上面记录的,不仅仅是一个个名字,更是一颗颗在异族统治下,不甘沉沦、等待复兴的火种。 她的目光,落在了临武郡的地图上。 救一个人,只是开始。 救一座城,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废宅里烛火静止,徐文良、陈掌柜、王夫子几人看楚月的态度,与昨晚完全不同。 “苏姑娘,请受我等一拜!” 徐文良站起身,整理衣衫,对楚月行了一个大礼。他身后,粮行陈掌柜和老秀才王夫子也跟着弯腰,动作标准。 “各位先生不必这样。”楚月避开,没有接受这个礼,“救助同胞,是我该做的。” 第62章 静候盟主王师 “不,”徐文良直起身子,“姑娘救的不只是一个女子,是救了我们心里快要熄灭的火。我们有心恢复汉人江山,却像一盘散沙,不知道该做什么。今天才知道,世上真有苏姑娘这样的奇女子。” 他叹气,脸上是长久以来的苦闷。“我们叫‘复汉会’,其实就是几个不甘心的读书人和生意人,聚在一起发牢骚。真要和羯人动手,我们连像样的兵器都凑不齐,更别说和羯人的军队打了。” 粮行陈掌柜也跟着说:“徐功曹说得对。我能出钱粮,王夫子在读书人里有些名声,可谁来带头?谁能带我们打仗?没人!每次想到这个,心里就堵得慌。” 屋里的气氛变得沉重。 楚月知道,时候到了。 “各位先生可知道,在临武郡东边的红枫山,有这样一支队伍?”她开口,话语清晰。“他们装备不好,兵器简陋,多数是活不下去的难民和猎户。但就是这样一支队伍,不久前,在山谷里杀光了羯族主将哈丹带领的一百个精锐士兵。” 屋里瞬间安静。 这件事他们听过,但都觉得是传言。 “他们杀羯人,抢粮仓,收留难民,保护一方百姓。他们的首领,原本也是大楚的子民,因为不满羯人残暴,才举起旗帜。”楚月看着他们变化的脸色,说出了那个名字。 “那支队伍,叫红枫联盟。他们的盟主,叫林峰。” 林峰! 这个名字出现,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老秀才王夫子身体发抖,胡子都在动。“林峰……就是在北境,杀了羯族大将拓跋宏的那个林峰?” “就是他。”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王夫子流下眼泪,“我以为这样的英雄早就走了,没想到……他就在我们身边!” 陈掌柜一拍大腿,脸上的肉都在跳。“我就说嘛!这世道不能让羯狗一直嚣张下去!原来真有好汉在跟他们对着干!苏姑娘,你……你和红枫联盟……” 楚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各位先生觉得,我一个弱女子,凭什么能让县令赵虎吃亏?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我身后,站着几千个敢和羯人拼命的好汉。” 这一下,所有怀疑都消失了。 徐文良的呼吸都快了。他盯着楚月,好像想从她脸上看到红枫山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他在屋里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对着楚月再次行礼,这次是朝着红枫山的方向。 “我徐文良,愿意奉红枫联盟为首!听从林盟主差遣,死都不怕!” “我们也愿意听林盟主号令!”陈掌柜和王夫子也跟着表态。 他们心里的重担终于放下了,眼中重新有了希望。 楚月心里也松了口气。“各位先生有这个心,盟主知道了会很高兴。但临武郡城墙坚固,强攻不是好办法。要拿下它,需要里应外合。” “我明白!”徐文良立刻懂了,“姑娘放心,我这就为盟主献上第一份大礼!” 他压低声音,表情严肃。 “我是郡功曹,管理郡里的文书档案。临武郡的城防布防图,还有羯族驻军的换防时间表,我都有机会看到。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把它抄录一份,交到姑娘手上!” 这话的分量,让陈掌柜和王夫子都停住了呼吸。郡衙档案室,是临武郡防备最严的地方,偷盗军事机密,被发现就是全家死罪。 “徐兄,这事不能大意啊!”王夫子担心地说。 “为了恢复汉家江山,这点风险算什么!”徐文良摆手,又补充了一个关键情报。 “宇文成都虽然要被调走,但他走前,还要搜刮临武郡最后一次。我得到消息,三天后,郡衙会下令,用‘筹备冬防’的名义,向全郡所有汉人,强征‘冬防税’!每家每户,不管穷富,都要交三斗粮食或者等价的钱。这肯定会引起百姓极大的不满!” 楚月的心跳加快。 强征税赋,民怨沸腾,这正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另外,”徐文良继续说,“羯人在城外三十里的黑风口,有一个秘密粮仓,守卫不到一百人,管事的军官是个酒鬼。那里,存了他们从各处搜刮来的近万石粮食!” 一个个关键情报从徐文良口中说出,拼出了一个拿下临武郡的完整计划。 两天后的深夜。 城郊一个破败的土地庙后,柳芽警惕地守在林子里。 楚月借着月光,看着眼前的徐文良。他看起来很疲惫,嘴唇干裂,但精神很好。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交到楚月手上。 “苏姑娘,我做到了。这里面,是临武郡最详细的城防图,上面标了每一处城墙的弱点、箭塔的攻击范围、兵力部署,还有巡逻队的换班路线和时间。另一张,是羯族守军的换防表和各级军官名单。” 楚月接过东西,觉得它很重。 她知道,为了这两张纸,眼前这个书生,冒了天大的风险。 “徐先生,保重。”千言万语,最后只说了这四个字。 “姑娘保重!”徐文良拱手,“我等在城中,静候盟主王师!” 拿到情报,楚月没有停留。她和柳芽迅速来到城外一个约好的地点。 林中响起两声短促的鸟叫。 一道黑影从树上落下,没有声音。是秦红妆。 她没有废话,接过楚月递来的卷轴,检查封口,点头。 “城里,你自己小心。”秦红妆看着楚月,第一次主动叮嘱。 “放心。” 秦红妆不再多说,转身几个跳跃,就消失在夜色中。 红枫山,议事厅。 沙盘前的油灯,亮了一夜。 当秦红妆赶回,把那个油布包放在桌上时,林峰、张黑子和几个头领都围了上来。 林峰亲自打开油布,取出里面的两张图纸。 一张,是临武郡的城防布防图。 另一张,是密密麻麻的换防时间和人名。 他把布防图在巨大的沙盘上展开。 一瞬间,整个议事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停住呼吸,盯着那张图纸。 临武郡,这座在他们眼中坚不可摧的城池,此刻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他们面前。 哪里有暗门,哪里是守备的薄弱环节,哪一段城墙年久失修,哪一座箭塔的视野有盲区……所有的一切,都用朱砂笔标注得明明白白。 张黑子瞪着独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想去摸一下那张图,又怕把它弄坏了,手在半空中停住。 第63章 我们要抢人心! “俺的娘……这……这图上把临武郡的一切都画出来了!”张黑子看着图纸,嘴巴张得老大。 林峰没有说话,他的手指顺着图纸上的线条,在沙盘上缓缓移动。从南城门,到郡守府,再到东城的军营,最后,停在了城外黑风口的位置。 他抬起头,看向众人。 “传令,通知所有头领,一个时辰后,议事厅开会。” “告诉他们,”他停顿一下,“准备攻城。” 议事厅的决定刚下,临武郡就出事了。宇文成都调走前,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一张“冬防税”的布告,贴满临武郡的城墙和街口。布告上说,收税是为了防备土匪,加固城墙。但上面写的数字,让每个看到它的汉人都感到绝望。每户人家,必须交三斗粮食,或者交等价的钱。对于那些本就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家,这三斗粮,就是要他们的命。 城南一户人家,男人跪在地上,死死抱着一个粮袋。 “官爷,求求你,这是家里最后的口粮了,孩子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收税的羯族士兵一脚将他踢开。跟在后面的汉人差役面无表情地上前,直接抢走了粮袋。 “没粮食?那就拿人来抵!”一个少女发出尖叫,嘴巴立刻被人捂住。两个差役不顾她母亲的哭喊捶打,硬生生将她从屋里拖走,塞进囚车。 临武郡的每一条街道,都在发生同样的事情。有人试图反抗,立刻被士兵的刀柄砸得头破血流。有人跪地哭求,换来的只有无情的推搡和抢掠。短短两天时间,无数人家中的米缸被抢掠一空,家破人亡。整个临武郡,被哭声和惨叫声笼罩。 明月书坊内,楚月坐在柜台后。一个穿着短褂的汉子装作买书的客人,在柜台前低声说了几句话,将几张揉皱的草纸夹在一本书里,付了钱便匆匆离开。柳芽将书拿到内堂。草纸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地记录着一桩桩惨剧: 城东的李屠户因为护粮,被活活打死;城西张秀才的独生女儿被官差拖走,当晚就投了井;更多的人家被抢走最后一点米,只能关上门,在家里等死。每一行字,背后都是血和泪。这些消息通过秘密渠道,被加急送到了红枫山。 议事厅里,气氛压抑。 林峰站在沙盘前,面无表情。他身后的张黑子、秦红妆和各个山寨的头领,全都捏紧了拳头。 “他娘的!这帮畜生!”张黑子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茶碗都跳了起来,“盟主!下命令吧!俺带人冲进去,跟他们拼了!就是死,也得拉几个羯狗垫背!” “拼?你怎么拼?”一个头领出声。 “我们这点人,冲进去就是送死。城墙那么高,我们连城门都摸不到。”“那他娘的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同胞被这帮畜生欺负死?”张黑子吼了回去。 “都别吵了。” 林峰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知道宇文成都的计划。用这种残酷的重税,榨干临武郡的最后一滴油水,同时激起民愤。 这样一来,不管谁来接管,面对的都是一个空壳子和一群充满仇恨的百姓。但对林峰来说,这恰恰是机会。 “羯人要粮,我们就给他。”林峰说。所有人都愣住了,张黑子着急地说:“盟主,你没糊涂吧?我们自己的粮食还不够吃!” 林峰没有理他,手指在沙盘上移动,点在了城外三十里的“黑风口”上。 “宇文成都搜刮的粮食,数量巨大,绝不会放在人多眼杂的城里。这些粮食,有极大的可能,会先转运到这里。”他看向众人,“黑风口的秘密粮仓,存粮近万石,守军不到一百人。” 万石粮食!所有头领的呼吸都变粗了。张黑子瞪着独眼,口水都快流下来。“盟主的意思是……咱们去把它劫了?” “不只是劫。”林峰抬起头,看着每一个人。 “我要演一出戏。”他走到众人中间。“这次行动,代号‘劫粮’,分三步走。” “第一,由楚月和徐文良,在城里继续散播消息,制造混乱,同时弄清楚羯人运粮队的具体路线和出发时间。” “第二,”他继续说,“我亲自带五十个最好的弟兄,夜袭黑风口粮仓!我要在羯人的运粮队出发之前,把仓库给我搬空!” “我带人去!”张黑子立刻挺起胸膛。 “你不行。”林峰直接拒绝,“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他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秦红妆。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秦红妆,你率领所有骑兵,在黑风口外围设伏。你们的任务不是杀人,是接应。我们得手之后,你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粮食全部运回山里。路上,绝不能出任何问题。” 这个安排,让所有人都明白了。林峰自己去执行最危险的突袭任务,而把相对安全的接应和运输任务,交给了新成立的骑兵队。这是对她们的信任,也是一次考验。秦红妆上前一步,抱拳。“领命!” 张黑子挠了挠头,一脸不解:“盟主,那俺干啥?总不能让俺在山里看家吧?”林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谁让你看家了?抢来的粮食,难道不要人分发?我要你带着人,在临武郡外的几条必经之路上等着。等粮食一到,立刻开仓放粮!” “啥?放粮?”张黑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盟主,你没开玩笑吧?一万石粮食啊!那是白花花的粮食!咱们拼了命抢回来,就这么白送给别人了?” “不白送。”林峰看着他,又看向所有人。“我们每放一袋粮食,就要在口袋上印上我们红枫联盟的标记!我们还要派人去城里各处宣扬,就说‘红枫联盟林峰,不忍汉家百姓受苦,特劫羯人狗官之粮,以济万民!’” 议事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林峰这个计划惊呆了。 他们想的,只是抢粮食回来自己吃,而林峰想的,却是用这一万石粮食,去收买整个临武郡几十万汉人的心!张黑子张着嘴,半天没合上。他虽然冲动,但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明白了林峰的意图。这个办法,比直接攻城,要高明一百倍! 林峰看着众人变化的表情,走到沙盘前,手掌重重按在“临武郡”的模型上。“这一战,我们不仅要抢粮,更要抢人心!”他的话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我要让临武郡所有的汉人都知道,谁才是保护他们的人!” 第64章 你这手上是长了眼睛吗? “吼!”压抑了许久的议事厅,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盟主威武!”“干他娘的!”每个人的眼里都燃起了火焰,那是对胜利的渴望,也是对未来的期盼。 楚月的消息,通过一只信鸽,在第三天清晨抵达了红枫山。 情报很短,只有一行字:三日后子时,黑风口汇粮,车马待发。 “黑风口,就是羯人在城外三十里的秘密粮仓。”林峰的手指,点在沙盘上那个标着“黑风口”的位置,“宇文成都这是要把全城刮来的血汗,一次性运走。” 议事厅里,五十个汉子已经集结完毕。 他们都是从三千人里挑出来的精锐,人人身手矫健。每个人都换上了黑色的紧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武器只有一把环首刀和一把匕首,身上缠着长长的绳索。 张黑子也在其中,他来回踱步,不停地活动着手脚,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队伍的末尾,站着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子,她叫冷月,是林峰从巡逻队里亲自挑出来的。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激动,只是安静地靠着柱子,擦拭着手中的两把短刃。 林峰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张黑子身上。“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出声。谁要是闹出动静,惊动了敌人,自己提头来见。” 张黑子脖子一缩,连忙拍着胸脯保证:“盟主放心!俺就是被人把肠子捅出来,也保证不喊一声!” 行动当晚,天上没有月亮,风很大。 五十道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穿过田野,避开大路上的巡逻队,抵达了黑风口粮仓的外墙下。 这里地处偏僻,但防守却一点不松懈。高墙耸立,墙头插满了削尖的竹刺。墙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队队羯族士兵手持火把来回巡逻。 “他娘的,一个破粮仓,守卫真多。”张黑子压低了声音。 林峰没有理他,只是蹲在暗处,静静地观察。他将巡逻队的路线、换防的间隙、岗哨的视野盲区,全都一一记在心里。 一炷香后,他打了个手势。 众人立刻窜出,利用两队巡逻兵交错而过的短暂空当,无声地贴近了粮仓的后墙。这里是一处视野死角,也是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没有硬闯,林峰带着众人绕到粮仓的正门。 大门由厚重的铁木制成,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有碗口那么大。 “盟主,这门怕是撞不开,锁也砸不断。”张黑子凑上来,有些发愁。 “不用撞。”林峰蹲下身,仔细端详着那把大锁。 锁的结构很奇特,表面上有三个可以转动的圆环,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 “这是‘三环连珠锁’,”林峰轻声说,“三个环,每个环有十二个刻度。只有把三个环都转到唯一正确的位置,锁芯才能对上。错了一点,里面的钢珠就会卡死,到时候别说我们,就算用攻城锤也别想撞开。” 张黑子听得一头雾水:“啥珠子?盟主,你说人话,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开?” 林峰没回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布包,打开,里面是十几根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铁丝。 他看了一眼冷月。 冷月会意,身影一闪,便融入了门旁的阴影里,警惕着四周。 林峰屏住呼吸,选了两根最细的铁丝,缓缓探入锁孔。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和远处巡逻兵的脚步声。张黑子瞪着独眼,大气都不敢出,死死盯着林峰的手。 林峰的手指十分稳定,铁丝在锁孔内轻轻拨动,他侧耳倾听着里面传来的细微声响。 “咔。” 一声轻响,第一个圆环自己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林峰的手没有停,继续操作。 “咔。” 第二个圆环也应声而动。 张黑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一队巡逻兵正朝着大门方向走来,火光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冷月的身体绷紧,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她身边的张黑子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差点就要拔刀。 林峰的额头渗出细汗,但他手上的动作依旧不疾不徐,好像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咔哒!” 第三声轻响传来,那把看起来坚不可摧的“三环连珠锁”,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弹开了。 巡逻兵恰好在此时拐向了另一条路,火光和脚步声渐渐远去。 张黑子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看着林峰,嘴巴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盟主,你这手上是长了眼睛吗?这玩意儿你都会?” 林峰推开一道门缝,众人鱼贯而入。 仓库里堆满了麻袋,一座座粮山,在黑暗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动手!”林峰一声令下。 汉子们立刻扑了上去,两人一组,扛起粮袋就往外跑。 就在这时,仓库内堂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什么人!敢闯官仓!” 一个身材魁梧的羯族守将提着一把厚背大刀冲了出来。他刚喝过酒,满脸通红,看到满屋子的黑衣人,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找死!”他大吼一声,举刀就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红枫盟众砍去。 “你的对手是我。” 林峰的身影挡在了那名盟众身前。他示意其他人:“继续搬,别停下。” 那守将看到林峰赤手空拳,脸上露出狞笑。“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一刀劈下,带着风声,力量极大。 林峰不退反进,身体向一侧避开刀锋,同时右拳闪电般击出。 第一招,拳头没有打在守将身上,而是精准地砸在了他握刀的手腕上。 “铛!” 守将只觉得手腕剧痛,虎口瞬间崩裂,那把几十斤重的大刀再也握不住,脱手飞了出去,插进了一旁的粮袋里。 守将大惊失色,他想后退,想呼救,但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林峰的第二招已经到了。 一个迅猛的肘击,正中他的胸口。 “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守将闷哼一声,高大的身躯向后倒飞出去,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块。 林峰一步跟上,不等他落地,第三招出手。 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砍在了守将的后颈。 “呃……” 守将的身体一僵,双眼翻白,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来,就彻底失去了声息。 三招,战斗结束。 整个过程很快,那些扛着粮袋的汉子们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那个气势汹汹的羯族守将就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林峰甩了甩手,好像只是拍掉手上的灰尘。 “快!动作快!”他低声催促。 第65章 会有人来拿的 所有人回过神来,看着林峰的背影,扛起粮袋的动作,仿佛也更有力气了。 粮仓里,剩下的几个羯族兵卒看着地上守将的尸体,又看向门口的黑衣人。他们扔下兵器,跪在地上磕头。 张黑子走过去踢开一个,骂道:“没用的东西!” 林峰没有理会这些降兵,他挥了挥手。五十个汉子冲向那些堆放的粮袋。 一个汉子抱住一袋粮食,脸贴在麻袋上。 “粮食!都是粮食!” 官仓外,马蹄声传来。秦红妆带着骑兵队和上百辆牛车板车出现。 “搬!” 林峰下达命令。 搬运开始。汉子们扛起麻袋,脚步飞快,冲向外面的板车。一辆辆板车被装满,车轮压在地上发出声音,然后被牵引着汇入夜色。 张黑子一个人扛着两袋粮食,跑了几个来回。他看见林峰没有搬运,而是在指挥几个人,把一个偏仓里的粮食搬出来,重新堆在主仓最中间的位置。 “盟主,你这是干什么?这些不搬走吗?”张黑子跑过去问。 林峰看着已经搬空的几个主仓,又看了看那个堆放了三千石粮食的偏仓,摇了摇头。 “这些,留下。” “什么?”张黑子把粮袋往地上一放,“留下?盟主,你没说错吧?这是粮食!咱们拼死抢来的,留给羯人?” “不是给羯人的。”林峰从地上捡起一把羯族士兵的刀,走到官仓那扇厚重的铁木大门前。 他握紧刀,手臂用力,在门板上刻字。木屑飞溅,刀锋划过木头发出的声音很刺耳。 八个大字出现在门板上。 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林峰刻完字,把刀扔在地上。他看着那八个字,又回头看了一眼仓里那堆粮食,对张黑子说:“明天一早,这些粮食,会有人来拿的。” 张黑子看着门上的字,又看着仓里的粮食,愣住了。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 “高!盟主,你这办法太高了!” 他懂了。留下粮食,不是给敌人。这是要让临武郡的百姓自己来拿。赵虎收走的税,被红枫联盟抢走,又送还给了百姓。这一进一出,赵虎的脸就没了,羯人的威信也没了。 林峰没有耽搁。 “撤!” 车队在骑兵的护卫下,沿着小路离开,向红枫山的方向前进。 第二天,太阳升起。 临武郡的消息传开了。 官仓被劫,守将被杀,收缴的“冬防税”不见了。 消息传到郡衙,赵虎还在睡觉。亲信冲进来报告,他直接跳了起来,砸碎了屋里的一个花瓶。 “废物!全是废物!”赵虎在屋里走来走去,“一百多个人,看不住一个粮仓!我养你们干什么!” “封锁全城!挨家挨户地搜!把劫匪给我找出来!” 命令传下。临武郡四门关闭,一队队兵丁冲进街道,挨家挨户搜查。 但是,另一个消息更快地传开了。 被劫的官仓大门开着,里面还有粮食!门上还刻着字! 一个饿了三天的男人,家里已经没有米了。他听说了消息,抱着被杀的念头,摸到了官仓门口。他看见了门上那八个字,也看见了仓里白花花的粮袋。 他站住了。 更多饥饿的百姓聚集过来。他们看着那些粮食,脸上全是无法相信的表情。 “是红枫山的义士!是林峰盟主!”人群里,有人喊了出来。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他们抢了官府的粮食,给我们留了活路!” “快拿啊!官兵要来了!” 人群冲进了官仓。他们用口袋,用衣服,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装粮食。一个男人跑得太急,摔倒在地,手里的布袋撕开,粮食撒了一地。旁边两个人立刻停下,一边将他扶起,一边帮他把地上的粮食捧回袋子里。场面混乱,但人们都在互相帮助。 赵虎带着大队人马赶到时,仓里只剩下空空的地面和一些散落的米粒。 他看着空仓库,又看着街上抱着粮食跑掉的百姓,身体晃了一下,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他知道,他完了。 粮食没了,他没法跟宇文成都交代。更重要的是,他在临武郡的威信没有了。 “红枫联盟”、“林峰盟主”、“劫富济贫”,这些词在一天之内传遍了临武郡。茶楼里的说书人开始讲“林将军三招杀敌,开仓放粮”的故事。 街上的孩子们开始唱新的童谣:“羯狗凶,赵虎贪,开门迎来红枫山……” 红枫联盟这个名字,在临武郡百姓的口中,意义变了。 无数被“冬防税”逼得走投无路的汉人青年,在分到粮食后,心里有了别的想法。他们不再想怎么活下去,而是三五成群,开始打听出城的路。他们要去红枫山,要去投奔那个给他们活路的盟主。 临武郡的城墙还在,但在很多百姓的心里这墙已经倒了。 临武郡郡衙的后堂,一件前朝青瓷花瓶摔在地上,变成碎片。 赵虎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上面的笔墨纸砚滚了一地。堂下跪着他的亲信和仆役,全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红枫联盟!林峰!”赵虎嘴里念着这两个名字,肥肉横生的脸上全是怒气。他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吼道:“一群山里的泥腿子,敢在我的地盘上闹事!还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我呸!” 他一口浓痰吐在地上,胸口因为愤怒而不停起伏。粮食被抢,他要掉脑袋。现在城里的小孩都在唱“羯狗凶,赵虎贪”,他这个县令的脸面,已经被人踩在脚下。 “内应!城里肯定有他们的内应!”赵虎转过身,指着跪在最前面的郡尉,“给我查!把所有跟‘复汉会’那帮穷酸来往过的人,全都抓起来!打!给我往死里打!我倒要看看,谁的骨头是铁做的!” 命令一下,赵虎手下的官差像放出笼的狗,冲向全城。一时间,城里到处都是踹门和抓人的声音。好几家跟“复汉会”成员做过生意的商铺被封,几个平时爱议论朝政的读书人,也被拖进了大牢。 真正的线索,来自赵虎最常用的办法。 城西米铺的李掌柜,是“复汉会”的外围人员。两个官差冲进他家后院,一把刀直接架在了他老娘的脖子上。 在自家的柴房里,李掌柜跪在赵虎面前,身体不停发抖。他看着自己老娘吓得发白的脸,看着那把刀已经在她脖子上划开一道血口,整个人都垮了。 “我说……我全都说……”他哭着喊着,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第66章 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当“明月书坊”和“苏月”这两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时,赵狗的眼睛都亮了。他一把推开挡路的李掌柜,脸上是一种报复的快感。 他看着手下人刚刚用血写好的名单,上面有徐文良,有陈掌柜,有王夫子。 “好啊,原来是你们这群东西在背后搞鬼!” “来人!”赵虎下令,“集合所有人,马上包围明月书坊!那个叫苏月的女人,要活的!名单上的其他人,就地杀了,不用审!” 他要用血告诉临武郡所有人,这里谁说了算。 明月书坊里,楚月刚送走一个过来交换消息的汉子。 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柳芽在内堂,安静地擦着自己的短刀。 突然,书坊的门被人撞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滚了进来。他是徐文良的家仆。 “苏……苏姑娘……”男人胸口插着半截箭,每说一个字,嘴里就冒出血。“快走!李掌柜反了……名单……名单都泄了……” 男人说完这句话,头一歪,不动了。 楚月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没时间去想别的,名单泄露,徐文良他们就都暴露了。赵虎的人,现在肯定就在来的路上。 “柳芽,烧东西!” 楚月立刻做出决定,把书坊里所有跟红枫联盟有关的书信和记号,全部扔进火盆。柳芽也马上行动,把几包药粉和匕首塞进一个随身的小包。 就在这时,街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重。盔甲的摩擦声和兵器出鞘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被包围了。 “小姐,走地道!”柳芽拉住楚月,指向后院那口枯井。那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退路。 楚月看了一眼窗外,街角已经出现羯族士兵的影子,他们正在向书坊包围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条街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吼。 “反抗羯人暴政,光复汉家河山!” 这声音很大,透着一股不要命的劲头。 徐文良穿着一身青布长衫,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他手上没有武器,就那么站在街中间,看着那些冲过来的官兵。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复汉会’头领徐文良!有种的,冲我来!” 这一下,所有官兵都停住了。带队的郡尉认出了他,脸上立刻露出喜色。跟一个不知道底细的女老板比,郡功曹这个叛徒,是条更大的鱼。 “抓住他!抓住这个逆贼!”郡尉兴奋地大喊,指挥大部分人手,朝徐文良冲了过去。 赵虎也骑在马上,远远看见了这一幕,他气得大叫:“蠢货!先抓那个女的!那个女的才是关键!” 但是他的命令,已经被现场的喊杀声盖了过去。 徐文良看着冲向自己的人群,脸上没有害怕,反而笑了笑。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明月书坊的方向。 楚月站在窗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手心。 她知道,徐文良在用自己的命,给她换逃走的时间。 “走!” 楚月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她不能让徐文良白死。 书坊后门,几个接到消息赶来帮忙的“复汉会”成员,拿着短刀,用身体挡住了从另一面包抄过来的官兵。 “苏姑娘快走!给我们报仇!”一个汉子被长矛捅穿了胸口,但他死死抱住那个羯族兵的腿,回头对楚月吼出最后一句话。 楚月和柳芽跳进了枯井下的地道。 在黑暗的地道里,她们能听到地面上传来的打斗声和惨叫声。 当她们从城外一处破屋子里钻出来时,天已经快亮了。不远处,晨雾里有一队骑兵的影子。 是秦红妆和她的骑兵队。 “上马。”秦红妆把一匹战马的缰绳递给楚月。 楚月翻身上马,回头看去。临武郡高大的城墙,在晨光里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她好像能看见,徐文良被铁链锁着,满身是血地被拖进那座城。 她的手攥紧了缰绳,指节发白。 郡衙大牢最深处,又湿又暗。 徐文良被绑在木架上,身上全是鞭子抽出来的伤口,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但他一句话都没说。 赵虎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问道:“说!林峰在哪?你们下一步想干什么?” 徐文良吐出一口血,抬起头,看着赵虎那张肥脸,笑了。 “赵大人,”他的声音很哑,但每个字都很清楚,“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等宇文成都将军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赵虎气得转身就走。 牢门关上,屋里又黑了。徐文良闭上眼睛,他知道,那位从都城回来的羯族主将,会带来更大的风暴。 红枫山议事厅,厅内很安静,气氛很沉重。 楚月和柳芽站在沙盘前,她们安全回来了,但脸上没有一点轻松。 秦红妆站在一旁,声音没有情绪。 “‘复汉会’核心成员,徐文良、陈掌柜、王夫子等一十三人,全部被捕。为掩护苏姑娘撤离,外围成员二十七人,战死十七人,被捕十人。” 每一个数字,都让在场的人心里难受。 张黑子捏紧拳头,他的那只独眼发红。 “他娘的赵虎!”他一拳砸在身前的桌子上,桌上的茶碗跳起来,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盟主!”张黑子转向林峰,“徐文良他们完了!我们不能再为这事折损兄弟了!” 他指着沙盘上的临武郡模型,声音有些抖。 “为了一个外人,我们已经死了十七个兄弟!现在那城里到处是陷阱,赵虎正在到处抓人,我们再派人去,不就是送死吗?” 张黑子的话,让在场的不少头领有了反应。 “黑子哥说得对。”一个头领站起来,“徐先生是好汉,可他已经被抓了,进了羯人的大牢,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我们犯不着为个死人,再搭上活人的命。” “是啊,盟主,我们得为山寨这几千号兄弟的命着想!” 议事厅里,议论声响起来。没有人不佩服徐文良,但现实很清楚。拿活人的命去换一个几乎没有希望的可能,不划算。 楚月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看着那些头领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这时候她说什么都没用。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集中在林峰身上。 林峰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等到所有声音都停下,他才抬起头,看向每一个人。 “说完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议事厅瞬间安静。 “徐文良,是外人吗?” 林峰往前走了一步,盯着最先开口的那个头领。 “他把城防图交给我们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也是在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冒险?他为了拖住官兵,用自己的命给我们争取时间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他图的是什么?” 第67章 龟息之计 那个头领被林峰看得低下了头。 林峰的目光又转向张黑子。 “黑子,我问你,我们红枫联盟举起这面旗,为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抢点粮食,占个山头,自己活下去吗?” 张黑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林峰提高了声音,在议事厅里回响。 “我告诉你们!我们为的,是把天底下所有不愿做亡国奴的汉人,都聚到这面旗下来!徐先生是第一个投靠我们的义士,他信我们,把命都交给了我们!现在他为我们被捕,我们若是扭头就走,不管他……” 他停顿下来,看着众人。 “那以后,这天下,还有谁敢信我们红枫联盟?还有哪个英雄好汉,愿意跟着我们林峰,去干这掉脑袋的买卖!” “人心,比一座城更重要!” “我们要是连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那我们跟那些只知道抢掠霸凌的羯人,又有什么区别!” 这番话,让议事厅里一片寂静。 之前还说话的头领们,一个个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张黑子那张粗糙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猛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盟主,俺错了!俺是个浑人,眼光就只有眼前这么点地方!你说得对,要是连徐先生这样的好人都见死不救,我们还算什么东西!” 他上前一步,对着林峰单膝跪地。 “盟主,你下令吧!俺这条命,就是豁出去,也得把徐先生从那狗娘养的大牢里弄出来!” “请盟主下令!” 其他的头领也全部站了出来,一起出声。 林峰将张黑子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救,是一定要救的。” 他走到沙盘前,看着那座被标记为“大牢”的模型。 “但是,不能硬闯。” 张黑子挠了挠头,“那……那怎么救?那可是郡衙大牢,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兵,我们冲都冲不进去。” 林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沈青黛身上。 沈青黛迎上林峰的目光,心里一紧。 “要救人,不一定要用刀。”林峰缓缓开口,“有时候,一颗药,比一百把刀还有用。”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沈青黛身上。 这位平日里只管治病救人,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女医官,成了全场的中心。 “赵虎抓了徐先生,不会让他轻易死的。”林峰解释着自己的计划,“他一定会用尽酷刑,想从徐先生嘴里挖出我们的秘密。等到他发现问不出任何东西,为了立威,他多半会选择公开处决。” “我们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必须在他动手之前,让徐先生‘死’在大牢里。” “假死?”楚月立刻明白了林峰的意思。 “没错。”林峰看着沈青黛,“青黛,你有没有办法,能让人陷入假死,脉搏心跳全无,看起来和死人一模一样?” 沈青黛的脸色有些发白。她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计划,一步走错,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她沉默了片刻,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从随身的药箱最底层,取出了一个用蜡封得很紧的小球。 她小心地捏开蜡封,里面是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漆黑的药丸,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药香。 “这是我家传的‘龟息丹’。” 沈青黛的声音有些干涩。 “服下此药,一个时辰内,服药者便会心跳停止,气息断绝,身体冰冷僵硬,与死人无异。但实际上,只是陷入了一种极深的沉睡。”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只是,这个状态,最多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之内,必须服用特制的解药,否则,假死就会变成真死,再也救不回来了。” 十二个时辰! 这个时间限制,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林峰接过那枚“龟息丹”,感受着它的分量。 “够了。” 他的计划,在脑中迅速完成。 “第一步,楚月,你要利用我们安插在城里的眼线,想办法给赵虎送一封信。” “信的内容是,徐文良宁死不屈,是条硬汉。但他的老师,也就是那个王夫子,年老体衰,贪生怕死。只要从王夫子身上下手,一定能问出东西。为了让他开口,需要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先吊住他的命。” 楚月眼睛一亮,“你想让青黛扮成医生,借这个机会混进大牢?” “对。”林峰点头,“赵虎急于立功,一定会采纳这个建议。只要青黛能进大牢,见到王夫子,就有机会通过王夫子,把这枚‘龟息丹’送到徐先生手上。” “第二步,”林峰看向秦红妆,“一旦徐先生‘服毒自尽’,赵虎为了撇清自己用刑致死的责任,很可能会将‘尸体’草草处理掉。最大的可能,就是扔到城外的乱葬岗。你的任务,就是带领骑兵队,在所有通往乱葬岗的路上设伏,务必在第一时间,把‘尸体’抢回来!” ...... 临武郡郡衙,这座府邸此刻像一头野兽,每个角落都藏着危险。 沈青黛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放了几株干草药。她穿着粗布麻衣,脸上抹了姜黄汁,样貌普通,混在人群里不会被多看一眼。 郡衙门口,两排羯族士兵手持长戟站立,扫视过往路人。城里刚杀过人,空气里还有血的味道。 她低头走到一个汉人差役面前,从篮子底下拿出两枚铜钱,塞进对方手里。 那差役捏了捏铜钱,看她。“你来做什么?” 沈青黛说话有些迟疑。“官爷,我是城外采药的,得了几株安神的药,想……想献给郡守夫人,换点钱。” 差役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又看了看篮子里的草药,准备挥手赶人。这时,一个管事从里面走出来,对差役说了几句话。 差役的脸色变了,收起铜钱,让开半个身子。“进去吧,别乱走。” 沈青黛心里一紧,道了谢,提着篮子走进了那扇朱红大门。 她猜对了,楚月送出的信起了作用。赵虎急着找突破口,一个懂医术的采药女,正是他现在需要的。 郡衙后院比外面更压抑。一队队亲兵来回巡逻,他们盔甲精良,步伐沉重,兵器碰撞发出冰冷的声音。 沈青黛的心提了起来。她发现,这些亲兵的服饰,不是赵虎手下的郡兵,而是羯族的制式装备。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身影从正堂走出,赵虎跟在后面,脸上全是讨好的笑。那人穿一身黑色锦袍,腰间挂着弯刀,面容冷峻。 第68章 将军英明 宇文成都! 他还没离开临武郡! 沈青黛的呼吸停了一下。她立刻低下头,躲到廊柱的阴影里。计划里最大的变数出现了,宇文成都的手段,远不是赵虎那个蠢货能比的。 赵虎跟在宇文成都身后,弯着腰汇报。“将军,那徐文良嘴硬,刑具都上了,就是不开口。不过他那个老师王夫子,已经快不行了,我刚找了个懂医术的,准备先吊住他的命,再慢慢审。” 宇文成都停下脚步,看他一眼。“一个快死的老头,能知道什么。真正的秘密,只在徐文良身上。”他下了命令,“今晚子时,给他送一顿好酒好菜。” 赵虎愣住。“将军的意思是……” “一个想死的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食。”宇文成都的语气很平淡,“让他死得体面些,也算全了读书人的脸面。至于那些乱党,我会亲自审。” 沈青黛躲在暗处,听清了所有话。她的后背出了冷汗。宇文成都竟然要直接处死徐文良!计划必须马上改! 她看着赵虎领命走开,看着宇文成都走向后院书房,脑子飞速转动。 她悄悄退到后院的厨房附近。这里是整个郡衙守备最乱的地方,仆役和杂役进进出出,没人注意她这个“采药女”。 她观察着厨房外那几口大水缸,那是整个后厨的用水来源。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出现。 她趁一个厨娘打水的机会,靠近水缸,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趁没人注意,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全倒进了其中一口水缸。 做完这些,她迅速离开,躲进一间没人用的柴房。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郡衙后院开始乱了。 最先出问题的是那些巡逻的亲兵,几个士兵捂着肚子,脸色发白,急着找茅房。接着,越来越多的仆役和差役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一时间,整个后院人仰马翻,到处是叫苦的声音。 赵虎正在发愁怎么向宇文成都交差,听说后院大乱,带着人冲过来大骂,却发现自己肚子也开始翻腾。 整个郡衙的防卫,在巴豆粉的作用下,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档。 沈青黛知道,机会来了。 她趁乱溜进厨房。给徐文良准备的“断头饭”已经摆在食盒里,一壶酒,几样小菜。 厨房里只有一个老厨子,他也捂着肚子,正准备把食盒交给狱卒。 沈青黛一步上前,从身后用沾了迷药的手帕捂住他的口鼻。老厨子没出声,就软倒在地。 她立刻从怀中拿出“龟息丹”,用指甲刮下薄薄一层黑色粉末,弹进那壶酒中。药粉进酒就化开,没留下任何痕迹。 她没有马上走,而是把老厨子拖到灶台后面,自己换上他的衣服,戴上他的帽子,压低帽檐,提起了那个食盒。 她要亲眼看着这壶酒被送进去。 地牢的入口又湿又暗,两个狱卒也没什么精神。看到有人送饭来,其中一个不耐烦地接过食盒,打开看了看,没发现问题,就提着食盒走进了黑暗的通道深处。 沈青黛站在入口的阴影里,看着狱卒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心快要跳出来了。 她迅速脱下厨子的衣服,整理好自己的打扮,趁着外面的混乱还没停,从郡衙的侧门悄悄离开。 半个时辰后。 一个消息从地牢传出,罪臣徐文良畏罪,服毒自尽。 赵虎接到消息,跑到地牢。他看到躺在冰冷地面上,身体开始变僵,没有呼吸的徐文良时,那张胖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放松。 人死了,虽然问不出东西,但至少不用再出别的乱子。 很快,宇文成都也来了。他亲自来到地牢,蹲下身,用手指探了探徐文良的鼻子,又翻开他的眼皮,最后,把手指搭在他的脖子上。 没有呼吸,瞳孔放大,脉搏消失。 宇文成都站起身,脸上没有表情。他看了一眼旁边桌上那壶喝了一半的酒,淡淡地说:“倒是个有骨气的。” 他转身对赵虎下令,“既然是自尽,就别声张了。找两个信得过的人,天黑后用草席卷了,扔到城外乱葬岗去。别让城里百姓知道,免得又有人拿他当英雄。” “是,是!将军英明!”赵虎连声答应。 当晚,天色很黑。 一辆破旧的板车,载着一卷草席,吱吱呀呀地驶出临武郡的北门,朝城外那片乱葬岗开去。 乱葬岗上,寒风吹过,几只野狗闻到生人的味道,发出低吼。 板车停下,两个差役合力把草席扔进一个土坑,就头也不回地驾车离开,好像身后有鬼在追。 他们刚走,黑暗中,几道黑影就出现了。 带头的人,正是林峰。他身后,秦红妆手持长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林峰跳进土坑,迅速解开草席。月光下,徐文良的脸没有血色,嘴唇发青,身体冰冷,和死人一样。 几只野狗龇着牙,一步步靠近,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秦红妆手腕一动,几点寒星射出。那几只野狗没来得及叫,就抽搐着倒在地上。 林峰没有理会,只是俯下身,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解药,小心地塞进了徐文良的嘴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临武郡的方向,对秦红妆说:“我们快把他带走。” ...... 红枫山深处,一间木屋里全是药味。 沈青黛收起最后一根银针,擦掉额头的汗,对林峰和楚月说:“盟主,徐先生的命保住了。龟息丹的药力已经解开,但他身体太虚,加上牢里的伤,还要昏睡一阵。” 林峰点头,看着床上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为了救这个人,他们动用了城里所有的力量,沈青黛甚至亲自进了郡衙。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屋外传来第一声鸡叫。 床上的徐文良,手指轻微动了一下。 楚月发现了这个动作,她走近一步,叫了一声:“徐先生?” 徐文良的眼皮开始抖动,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陌生的房梁,闻着空气里的药味,眼神里全是迷茫。最后,他的目光停在林峰的脸上。 这张脸,他只在废宅的烛火下见过。 “林……盟主?”徐文良开口,声音嘶哑,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林峰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徐先生,你伤势很重,别动。” 一股暖意从林峰的手掌传来。徐文良的记忆开始恢复,地牢,断头饭,那壶酒,还有失去意识前的感觉。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抬起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是温热的,是活人的体温。 第69章 三千人头筑京观 “我……” “你还活着。”楚月说,“盟主带人,把你从乱葬岗救回来了。” 乱葬岗! 这三个字让徐文良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那不是毒酒,那是救命的药! 这个在羯人酷刑下都没掉一滴泪的男人,此刻眼眶红了。 他猛地推开林峰的手,不顾身上撕裂般的疼痛,从床上滚下来,重重跪在地上。 “盟主!” 这一声,再没有试探,只有发自内心的敬服。 “徐文良这条命,是盟主救回来的!此恩如同再造!”他把头磕在地上,声音激动,“从今往后,我徐文良的命就是盟主的!但凭驱策,万死不辞!” 说完,他就要行君臣大礼,再磕一个响头。 林峰没有让他磕下去,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用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徐先生说重了。”林峰看着他,“你我都是汉家子孙,同胞有难,不能不救。我救你,不是让你给我卖命,而是因为你这样的人,不该死在羯人的刀下。这汉家的江山,还需要你这样的读书人。” 这番话让徐文良心头震动。 他看着林峰,这个年轻人的眼里没有虚伪,只有真诚。他知道,自己赌对了。红枫联盟,这位林盟主,就是可以燎原的火种。 “盟主……”他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一跪,这一拜,把临武郡最后一批汉人精英的心,都系在了红枫联盟的身上。 徐文良被救回的消息,通过秘密渠道传回了临武郡。 那些侥幸逃脱的“复汉会”成员,那些曾经怀疑红枫联盟的汉人士绅,听到消息后,所有疑虑都消失了。 林峰用行动告诉他们,他不会抛弃任何一个投靠他的朋友。 三天后。 通往红枫山的山道上,一支商队正在行进。 车上没有金银,装的都是红枫山最需要的东西。 “盟主!快看!是盐!白花花的盐!”张黑子站在山寨门口,看着一袋袋物资被扛上来,他抓起一把粗盐闻了闻,脸上全是笑。 “还有铁!他娘的,全是好铁料!这能打多少把刀!” 除了盐和铁,还有布料、药材,甚至十几匹伪装成运货牲口的战马。 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在楚月的引荐下,走到林峰面前。 “小人刘三,代临武郡城内各位同仁,拜见林盟主。”他对着林峰深深鞠躬,“徐先生仁义,盟主更是肝胆照人。我们虽然不能上山杀敌,但也愿意为盟主的大业出份力。这些只是第一批,以后每个月,我们都会想办法凑一批送来。” 林峰扶起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也有些感慨。 救一个徐文良,换来了整个临武郡的人心。一个以红枫山为核心,以临武郡为枢纽,连接周边村镇的巨大网络,在血与火的考验后,终于开始运转。 “替我多谢城里的各位义士。”林峰说,“告诉他们,红枫山,永远是他们的后盾。” 然而,就在红枫联盟实力飞速壮大的时候,一个坏消息也到了。 秦红妆快步走进议事厅,脸色凝重。 “盟主,城里传来最新消息。”她把一卷密信递给林峰,“宇文成都走了。” 张黑子一听,大声笑道:“走了?那狗娘养的终于滚了?这是好事!” “他被召回了羯族都城。”秦红妆说,“罪名是丢了官仓的军粮,以及治下不严。” 林峰展开密信,快速扫过。 “接替他的人是谁?”他问。 秦红妆吸了口气,说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石敢当。” “石敢当?”张黑子挠头,“这是个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他是宇文成都的副将,一直驻扎在城外军营。”楚月从外面走进来,她也得到了消息,脸色不好看。 她走到沙盘前,把一枚黑色的棋子,重重放在临武郡城的位置上。 “这个人,和宇文成都完全不同。宇文成都狠,是狠在心计。而这个石敢当……”楚月停顿了一下。 “他就是个疯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屠夫。” 她抬头看着林峰,一字一句地说:“三年前,在北边的云州,有三个村子因为交不起税,联手反抗。当时负责镇压的,就是这个石敢当。他带了五百骑兵,一夜之间,屠尽了那三个村子,无论老幼,一个不留。事后,他还把三千多颗人头,在官道两旁,筑成了两座京观。” 议事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张黑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用三千颗人头筑京观! 林峰捏紧了那封密信,手指发白。他知道,宇文成都走了,临武郡的天,非但没有晴,反而迎来了一片更浓重、更血腥的乌云。 ...... 石敢当站在郡衙正堂。他身高九尺,熊腰虎背,一身黑铁甲胄包裹着身体。一道刀疤从他左额划到右边嘴角,随着呼吸,刀疤下的肌肉微微抽动。 一个郡尉跑进堂内,跪在地上,身体发抖。 “将军,牢里的逆党……怎么处置?” 石敢当没看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烤羊腿,撕下一块肉塞进嘴里。油脂顺着他的胡须滴落。 “宇文成都那个蠢货,审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留着这些废物干什么?”他嚼着肉,说话含糊。 “那……将军的意思是……” 石敢当把啃干净的羊骨头扔在地上。 “拉出去,全砍了。” 郡尉身体一颤,抬头问:“是在午时三刻,还是……” “现在。”石敢当说,“就在市集口,我要全城的汉人都看着,他们的脑袋是怎么掉下来的。把头都挂到城墙上,让山里的老鼠看看,跟我石敢当作对是什么下场。” 命令很快被执行。 郡衙大牢的门被踹开,复汉会的成员被拖了出来,为首的是王夫子。他们被铁链锁着,押往市集。 临武郡的百姓被士兵用鞭子和刀背赶着,围在法场周围。他们看着那些平日里受人尊敬的先生和掌柜,现在成了囚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恐。 石敢当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看着这一切。 “行刑!” 监斩官下令,刽子手举起了鬼头刀。 刀光落下。 一颗头颅飞起,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青石板。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数十个在城中有声望的汉子,就这样死了。人群中传来哭喊和尖叫,但很快就被羯族士兵的呵斥压了下去。 石敢当看着满地的血,露出了笑容。他要的就是这种恐惧。 但他算错了一点。恐惧到了极点,就会变成怒火。 消息传到红枫山,是第二天清晨。 第70章 出征! 徐文良正在院子里,由沈青黛搀扶着走动,楚月将城里的密报递到他手上。 他看着信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看着那句“尽数斩于市集,头颅悬于城头”,他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 他的身体开始发抖。 “王夫子……陈掌柜……” 他念着这些名字。这些人是他的老师,是他的朋友,是和他一起发誓要光复河山的兄弟。 徐文良双膝跪地,朝着临武郡的方向,说不出话。 他猛地转身,爬到刚走进院子的林峰脚下,抱住他的腿。 “盟主!请立刻出兵!为我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为全城百姓,讨一个公道!” 他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痕。 “石敢当这个屠夫!他要杀光我们临武郡的汉人!我们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城就没了!” 议事厅内,气氛压抑。 张黑子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椅子,独眼里全是血丝。 “他娘的!欺人太甚!这帮畜生!盟主,下令吧!俺现在就带人冲下去,把那狗日的石敢当脑袋拧下来!” 议事厅里,那把被张黑子踹翻的椅子倒在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沙盘上。那座临武郡的模型,在众人眼中是一头待宰的野兽。 徐文良跪在地上,泪痕未干,但他眼中的悲伤,已经变成了杀气。林峰扶起他,把他按回到座位上。 报仇,不是靠一腔热血。 林峰转身,面对沙盘,声音不带情绪。“石敢当以为靠屠杀就能让我们害怕,他错了。他给我们送来了攻城的最好时机。”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将临武郡分割成几个部分。“此战,我们四路并进。” 张黑子往前凑了一步,独眼发亮。“盟主,你下令!俺当先锋!” 林峰没有理他,目光转向楚月。“第一路,由你带领。挑选五十名身手好、脑子活的兄弟,提前潜入城中。” 楚月上前一步,静静听着。 “你们的任务不是杀人,是放火。”林峰的手指点在沙盘上两个位置,“这里,是羯人的军械库,这里,是他们的马厩。我要在总攻开始时,看到城里燃起两道大火。” 楚月点头。“明白。” 林峰的目光,转向了徐文良和站在楚月身后的柳芽。“第二路,由柳芽带队,徐先生,你从心腹中,挑出最可靠的人,带她们走那条路。” 徐文良身体一震,他知道林峰说的是什么。那是一条废弃多年的地下水道,入口在城外一处河滩下,出口直通郡衙后院的一口枯井。这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退路。 他点头,声音沙哑。“盟主放心,那条路,只有我最信任的三个人知道。他们会把柳芽姑娘,安全送到石敢当的心脏里。” 柳芽按住腰间的短刀,对着林峰和徐文良点头,接下了这个任务。 “秦红妆。”林峰看向秦红妆。 “在。” “我给你五百骑兵。”林峰的手掌在沙盘外围画了一个圈,“你的任务,是扫清城外的一切。截断所有可能出现的援军,封死每一个企图逃跑的出口。我要让临武郡,变成一座孤城。” 秦红妆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眼中那股战意,说明了一切。 “那我们呢?盟主,俺们干啥?”张黑子急了,三个任务都分完,却没有他。 林峰终于看向他,嘴角动了一下。“第四路,主攻。”他伸出手,按在沙盘上代表南门的位置。“我亲率主力,从正面攻城。你的任务最重。” “啥任务?”张黑子立刻挺起胸膛。 “我需要你带三百个弟兄,组成破门队。等投石机砸开城头防御,你们就用撞车,把城门给我撞开。敢不敢接?” 张黑子一听,咧开嘴笑了,他一拍胸脯。“有啥不敢的!盟主你就瞧好吧!俺保证把那门板给撞成木渣!” 林峰没有再多说,他看向徐文良。“攻城器械,准备得如何了?” 徐文良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纸,在桌上摊开。“按照盟主之前的吩咐,我们利用缴获的木料和铁器,改造了三架投石机,射程和准头都比之前强。另外,还赶制了二十架云梯和一辆重型撞车。” “够了。”林峰看着图纸,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对付石敢当那种只懂蛮干的屠夫,这些足够了。 他抬起头,环视众人,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各自回去准备,今晚三更造饭,四更集结。天亮之前,我要兵临城下!” “是!”所有人齐声应诺,转身离去。 议事厅内只剩下林峰一人。攻城计划看似周密,但他清楚战场之上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导致全盘崩溃。这不仅是为死去的复汉会兄弟报仇,更是红枫联盟成立以来第一次倾巢而出。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夜色如墨山风呼啸,林峰独自站立在红枫山顶。山下临武郡城的轮廓在黑暗中浮现,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他知道明天过后,那片土地将变成一个战场,很多人会死在那里。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身在星光下反射出寒光。刀刃上,几处豁口记录着它饮过的血。 他伸出手指抚过刀身,一股凉意传来,他心念一动,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蓝色光幕在眼前展开。 【宿主:林峰】 【力量:18(常人为5)】 【敏捷:16(常人为5)】 【体质:17(常人为5)】 【技能:洞察(初级),基础刀法(精通),弓术(熟练)】 【综合武力评估:二流上品】 经过这几次的战斗和山中修炼,他的各项数值都有了提升。多次生死搏杀,让他的刀法更加凌厉。但他清楚这还不够,石敢当能当上羯族大将绝非普通角色,明天或许将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凶险的一战。 他收刀入鞘,深吸一口气,山顶的空气灌入胸膛,让他纷乱的思绪变得清晰。 夜悄然过去。 天边出现第一抹白色时,红枫山下数千道身影已经集结完毕,一股杀气弥漫在黎明前的雾气之中。 林峰翻身上马,目光扫过眼前士兵的脸,他没有做任何战前动员,仇恨与怒火早已在每个人的胸中燃烧。 突然临武郡城的方向,两道火光冲天而起,将半边天空映照得通红。 那是楚月的信号!动手了! 林峰的刀猛然向前挥下。 “攻城!” 咚!咚!咚! 三声战鼓响起,声音在寂静的旷野上传开。埋伏在城外各处的红枫联盟大军,带着喊杀声,向着那座巨城发起了冲锋! 第71章 中心开花 临武郡南城墙上,石敢当站在垛口后。他单手按着腰间的弯刀,看着城外那股冲来的杀气,脸上的刀疤动了一下。 他身边的羯族将领脸色不好看,开口说:“将军,是红枫山的主力。看这个样子,人数不少于三千。” “三千?”石敢当的嘴角向上扯,喉咙里发出笑声。“三千个没打过仗的农夫。宇文成都那个废物,居然会被这种人打败。” 他抬起手,指向城下的人潮,下令:“弓箭手准备,让他们尝尝我们羯人的箭是什么滋味。告诉城头的弟兄们,谁第一个砍下那个叫林峰的脑袋,赏金百两,官升三级!” “是!”传令兵接到命令,跑了下去。 听到有重赏,城头上的羯族士兵都兴奋起来。他们拉开弓,搭上箭,等着红枫山的人进入射程。 石敢当很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敌人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在他看来,这只是一场杀戮。红枫山那些人连像样的盔甲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攻下这座坚固的城池。 他把目光锁定在远处那面红枫大旗上,准备欣赏接下来的场面。就在这时,城内发生了变故。 城西传来一声闷响。接着,一道火光冲向天空,浓烟跟着升起,染黑了天。 “怎么回事?”石敢当皱起眉头。他还没问出口,城东,城北,好几个方向几乎同时燃起了大火。 火光下,许多纸片从空中落下,飘满了临武郡的街道。 一个汉子躲在门后,身体发抖。他看见一张纸片飘到脚下,伸手捡了起来。 上面字不多,但每个字都让他心跳加快。 “羯狗屠我同胞,今日血债血偿!红枫义军已到城下,杀羯狗者,赏!” 汉子捏紧那张纸,手在抖。他抬起头,看到了远处的火光,听到了城外传来的喊杀声,也听到了街坊邻居家里传出的动静。 他看了一眼屋里那口空米缸,又想起几天前在市集被砍头的王夫子。一股热血冲上他的头。 他扔掉纸片,转身冲进厨房,抄起了那把切菜的刀。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杀羯狗!”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了这一声。这句话像一颗火星掉进油锅,点燃了整座城池。 无数扇门被推开,无数汉子拿着棍棒,扛着锄头,举着菜刀,从各个角落冲了出来。他们冲向那些羯人开的商铺,冲向那些还在街上巡逻的官差。 城乱了。 “将军!不好了!城里……城里的汉人都反了!”一个亲兵跑上城楼,声音发抖。“他们到处放火,见人就杀,我们快顶不住了!” 石敢当猛地回头,他看着城内到处升起的浓烟和越来越响的喊杀声,那张脸第一次变了颜色。 内应! 他立刻明白过来。这一切都对上了,外面的主力刚到,城里就乱了。这是里应外合! “废物!一群废物!”他一脚踹翻那个报信的亲兵,吼道:“分出一千人!给我进城!把那些造反的贱民,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剁了!” “将军,不行啊!”旁边的副将急忙劝阻。“城外敌军正在靠近,现在分兵,城墙的防守就空了!” 石敢当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瞪着他:“你教我做事?家都快没了,还守什么墙!给我滚下去执行命令!” 副将不敢再说话,带着人下了城墙。 城墙上密集的防守阵型,立刻出现了一个大缺口。 石敢当看着城里的混乱,又看了看城外已经开始推动投石机的红枫山大军,心里十分烦躁。 此刻,在临武郡的地下水道中,十几道黑影正在前进。 带头的人是柳芽。 她身后跟着十几个挑选出来的汉子,每个人都背着兵器,脸上涂着泥,只露出眼睛。 水道里有臭味,污水淹过脚踝,脚下是滑腻的青苔。没有人发出声音,他们跟着前面带路的两个徐文良的心腹,朝着目标前进。 上面传来的打斗声和爆炸声,通过管道传下来,声音很闷。 柳芽知道,那是楚月为她们创造的机会。她们必须抓紧时间。 “到了。”带路的汉子在一个被铁栅栏封住的出口前停下,压低声音说,“上面就是郡衙后院的那口枯井。” 柳芽点头,打了个手势。 两个汉子上前,拿出工具,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拆掉了生锈的铁栅栏。 一股带着泥土味的空气吹了进来。 柳芽吸了一口气,第一个攀着井壁向上爬。 郡衙的后花园很安静。 大部分守卫都被石敢当派到了城墙和街上去镇压暴乱。这里只剩下几个亲兵在巡逻。 一个羯族亲兵正靠在假山边打哈欠。他没有发现,身后那口干了的枯井里,一个黑影翻了出来,没有发出声音。 他只觉得脖子一凉,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柳芽没有停留,她的身影进入了假山的阴影。 一个,两个,三个…… 十几道黑影从枯井里出来。他们像猎手一样,在柳芽的带领下,用最快的速度和手法,解决了后院里剩下的几个守卫。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柳芽带着人,避开巡逻路线,直接到了郡衙的侧门。 那里只有四个羯族士兵守着。他们正伸长脖子,听着外面的喊杀声,议论着这场叛乱。 他们没有想到,危险已经从他们身后出现。 柳芽的短刀划开一个士兵的喉咙。 几乎同时,她身后的队员也动手了。 几声兵器入肉的声音响起,四个守卫的身体晃了晃,带着不相信的表情,倒在血中。 柳芽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那根用来栓门的巨大门闩。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员,所有人都准备好了。 她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慢慢抬起了沉重的门闩。 “吱呀——” 一声轻微的声响,在这混乱的郡衙中,悄然响起。 郡衙的侧门,被打开了。 外面,是一条通往主街的僻静小巷。 红枫联盟的利刃,已经成功地插进了石敢当的心脏。 第72章 换燃烧弹! 城南的喊杀声震天动地。 红枫联盟的士卒顺着那道被柳芽等人从内部打开的侧门,大批涌入。但迎接他们的,不是混乱的街道,而是一条被血铺成的路。 张黑子冲在最前面,他手里的大刀每次挥动,都会带走一个羯族兵的性命。他一脚踹开一个挡路的敌人,独眼里全是杀意。 “给俺开路!” 他勇猛地在敌阵中冲杀,硬生生开出一条路,直奔郡衙正门。 就在红枫盟的人以为马上就要攻下郡衙时,那两扇朱红色的厚重木门,突然关上了。紧接着,一阵整齐又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后传了出来。 那声音很有节奏,让冲在前面的人心里发慌。 郡衙高高的门楼上,石敢当高大的身影出现了。他看着下面冲过来的红枫盟士卒,脸上的刀疤动了动,竟然笑了。 他放弃了城墙,把所有最能打的兵,都集中到了这个最后的堡垒。 “开门!” 石敢当下令,郡衙的大门再次打开。 门后,不是想象中的混乱,而是一排排身穿重甲的士兵。 三百名身材高大的羯族士兵,穿着密不透风的重型铁甲,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左手拿着半人高的方形铁盾,右手握着一丈长的锋利长矛。 盾牌紧挨着盾牌,在门口组成了一道铁墙。无数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矛尖在日光下闪着寒光。 这就是石敢当最厉害的重甲亲兵,他手里最硬的刀。 “杀!” 张黑子已经杀红了眼,他不管眼前是什么,怒吼一声,第一个冲了上去。他双手握刀,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劈向最前面的那面铁盾。 “铛!” 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响起,火星爆开。 张黑子以为这一刀能把盾牌劈开,结果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上传回来,震得他双臂剧痛,虎口瞬间裂开,鲜血直流。他没站稳,被震得后退了半步,握刀的手臂不停发抖。 而那面铁盾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他还没反应过来,三根长矛就从盾牌的缝隙里闪电般刺了出来,目标是他的脸和胸口。 张黑子怪叫一声,仗着反应快,身体向后仰倒,险险躲过了这三下攻击。可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红枫盟士卒,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噗!噗!噗!” 几声长矛刺入身体的声音响起,那几个士卒连叫声都没发出来,胸膛就被长矛刺穿。他们的身体被长矛高高挑起,然后被甩到了一边。 这血腥的场面,让后面冲上来的红枫盟士卒都停下了脚步。 “他娘的!都是铁打的吗!” 张黑子一个翻滚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道一动不动的钢铁防线,就算他再不怕死,也觉得头皮发麻。 “弓箭手!放箭!” 后方,一个头领大声指挥。 一时间,密集的箭矢飞向那三百名重甲兵。 但让人绝望的场面发生了。 无数箭矢射在那些重甲和铁盾上,发出密集的“叮叮当当”声,然后无力地掉在地上。没有一支箭能够射穿那厚重的防御。 这仗根本没法打。 冲在最前面的红枫盟士卒,被那些不断刺出的长矛一个个杀死。刀砍不进去,箭射不穿,这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 郡衙门前的青石板,很快就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当林峰带着主力部队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自己一方的攻势,被死死地堵在郡衙门前,每往前一步,都要用几条人命去换。 他看着那些倒在血里的兄弟,心里也很难受。 门楼上,石敢当看着下面损失惨重的红枫盟,发出了大笑。 “林峰!你这山沟里爬出来的泥鳅,也敢来攻打郡城?” 他的声音很大,充满了轻视和嘲讽,在整个战场上回响。 “我这三百个勇士,每一个都能打十个!有本事,你就踩着他们的尸体,来拿我石敢当的脑袋!” 不少红枫盟士卒被他嚣张的话激怒,双眼通红,又要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都退下!” 林峰下达命令,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吵闹。 他没有理会石敢当的叫嚣,冷静地观察着整个郡衙的结构。高墙,深院,唯一的入口被重兵堵死。这确实是个很难攻打的地方。 硬拼下去,就算最后能用人命把这三百个重甲兵耗死,红枫联盟也一定会损失惨重,不划算。 石敢当见林峰让手下后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以为林峰害怕了,被他的重甲兵吓破了胆。 “怎么?不敢了?那就滚回你的红枫山,夹着尾巴……”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峰却突然开口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郡衙那两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上。 “把投石机推上来!” 林峰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楚地传到了身后众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投石机?那不是用来砸城墙的吗?现在城都进来了,推那东西上来干什么?难道要用石头去砸那些铁疙瘩? 张黑子也一脸不解地凑过来:“盟主,那玩意儿砸不准,砸那些铁王八没用啊!” “谁说要用石头砸了?” 林峰看着郡衙的大门,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不明白的话。 “换燃烧弹!” 燃烧弹?这个陌生的词,让所有人都很疑惑。 很快,在林峰的命令下,三架经过他亲手改造,比普通投石机更高大、结构也更精巧的器械,被几十个士卒合力推到了阵前。 几个亲卫从后方抬来了十几个半人高的陶罐,一股刺鼻的猛火油和硫磺的味道,立刻散播开来。 所有人都明白了林峰要做什么。 那三百个重甲兵确实刀枪不入,可他们身后的郡衙大门,却是木头做的! 门楼上,石敢当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他看着那些被小心翼翼安放在投石机上的巨大陶罐,看着下面那些士卒拿出了火把,一股不好的预感,第一次从他心底升起。 他再勇猛,也知道水火无情。他的重甲兵能挡住刀枪,却挡不住大火! “放!” 林峰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他手中的环首刀,带着杀意,猛然向前挥下。 第73章 你这护心镜保真吗? 林峰下令。三架投石机的抛臂扬起,发出嘎吱的声响。三个陶罐飞向空中,越过前面的人群,砸向那两扇朱红大门。门楼上,石敢当的脸色变了。他明白了对方的目标不是他的重甲兵。 轰!轰!轰! 三声巨响。陶罐在木门上碎开,黑色的猛火油泼溅。火焰升起,黑烟夹杂着气味,吞噬了门口的一切。朱红大门在火中发出断裂的声音。门上的铜钉被烧红。厚重的门板变黑,然后碎裂。 “啊!” 惨叫声从门后传来。那些重甲兵不怕刀砍,但他们是人。火焰顺着门缝灌进去,高温炙烤着铁甲。铁甲变得通红,烫伤了他们的皮肉。有人身上溅到猛火油,变成一个火人,在地上翻滚。火沾在身上,扑不灭。原本严密的盾阵乱了。后面的人想退,前面的人被火烤得想冲出来。人群拥挤,阵型自己就破了。 “混账!”石敢当眼角欲裂。他想不到,自己布置的铁桶阵,会被这种打法破解。 大门烧塌。林峰第一个冲入火海。他手中的环首刀,在火光的映照下,也变得通红。 “杀!”林峰低吼。他带着杀意冲了过去。一个慌乱中转过身的重甲兵,没看清来人。一道刀光划过他的脖颈。铁甲的缝隙是弱点。一个头颅飞起,腔子里的血喷出,在半空中被高温烤干。林峰的脚步没有停。刀光闪动,就有一条命消失。那些重甲兵在普通盟众面前像铁塔,在他面前却很脆弱。他身法快,总能躲开攻击。他的刀法刁钻,专攻甲胄的缝隙。一条血路在他脚下铺开。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站在郡衙台阶上,手持巨斧,满脸惊怒的敌军主将,石敢当。 “找死!”石敢当看见林峰一个人冲向自己,愤怒压过了震惊。他怒吼,双脚在地面一踏,提着开山大斧,主动迎上来。他要用力量,将这个小子连人带刀,一起劈开。 铛! 环首刀与开山大斧撞击,发出一声巨响。林峰感到一股力量从刀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他倒退了三步,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脚印。好大的力气。林峰心里一惊。这石敢当的蛮力,比他想的更强。 石敢当也不好受。他只退了半步,但握着斧柄的双手,虎口处震出了血。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能正面接下他一斧。 “再来!”石敢当的本性被激发。他狂笑,挥舞开山大斧。没有招式,只是劈、砍、扫、砸。他身披重甲,防御无敌,每一招都是拼命的打法,不顾防守,只想碾碎眼前的敌人。林峰被逼得后退。他闪避,格挡,寻找反击的机会。刀斧相交的声音不断,飞溅的火星比周围的火焰还亮。 “小子!你就只会像老鼠一样躲吗!”石敢当一斧劈空,在地上砸出一个坑,碎石飞溅。他喘着粗气,嘲讽道。 林峰没有理他。他的眼神冷静,在石敢当的攻击中,寻找机会。他清楚,石敢当的攻击猛,但破绽也大。每次攻击后都有停顿。他要等的就是那个机会。 就是现在!石敢当一记横扫,旧力用尽,新力未生,胸前出现了空当。林峰眼中寒光一闪,脚下步伐变换,贴着斧刃的风突进到石敢当身前。他手中的环首刀化作一道光,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劈向石敢当的胸口。 铛! 又是一声金属撞击声。林峰的刀劈中了目标。预想中皮肉被撕开的感觉没有传来。刀刃下,是一股坚硬的阻碍感。 石敢当低头看了一眼胸前那面被劈出白印的护心镜,脸上露出狂笑。“蠢货!我这护心镜是百炼精钢所铸,北地最好的匠人花了三个月才打成!凭你这把破刀,也想破开?”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看见了林峰脸上绝望的表情。 “给我死来!”石敢当举起巨斧,要给林峰致命一击。可他看到的,不是绝望,而是一双平静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嘲弄。 林峰的左手松开了刀柄。他握紧了拳头。一股力量在他体内运转,汇聚于右拳。他手臂上的肌肉鼓起,青筋暴起。 【蛮力】!催动到极致! 在石敢当的巨斧落下的瞬间,林峰不退反进,右拳带着一股气势,狠狠砸在那面护心镜上。 这一拳,没有发出巨响,只有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咔嚓! 时间仿佛静止了。 石敢当脸上的狂笑僵住。他缓缓低头。他引以为傲的百炼精钢护心镜,中心处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拳印。以拳印为中心,无数裂纹像蜘蛛网一样,蔓延了整个镜面。 下一刻。 砰! 坚固的护心镜,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碎裂!它不是向外炸开,而是被那股拳力,硬生生砸进了石敢当的胸膛! 噗! 石敢当的身体一震,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血,从他嘴里喷出。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峰,里面充满了惊骇与不解。他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用拳头,打碎百炼精钢。 他手中的开山大斧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小山般的身体晃了晃,然后直挺挺向后倒去。轰然一声,激起尘土。 羯族猛将,石敢当。死! 石敢当的尸体倒在地上,响声传来,每个羯族士兵的动作都停了。 火焰还在燃烧,喊杀声还在继续,郡衙门前这片地方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收回拳头的男人,还有他脚下那具尸体上。 石敢当死了。 他们心中如神明般的将军,死了。 他不是死于围攻,也不是被暗箭射杀,而是被人一拳打穿了胸膛。 这种死法,让剩下的羯族兵感觉到了恐惧。 一个重甲亲兵看着石敢当塌陷的胸口,还有那双未闭的眼睛,脸上的凶狠消失,只剩下害怕。 哐当。 他手里的长矛掉在地上。 这声响动之后,羯族士兵的斗志彻底瓦解。 哐当!哐当!哐当! 兵器掉落的声音连成一片。那些之前还组成铁墙的重甲兵,一个接一个扔掉武器,跪在地上,把头埋了下去。 主将死了,他们不想打了。 “还愣着干什么!”张黑子最先反应过来,他擦去脸上的血,举起大刀吼道,“给我杀!” 红枫联盟的士兵回过神,士气大振,喊叫着就要冲上去,解决这些投降的敌人。 “住手!” 第74章 三万骑兵 林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停下动作。他看着那些跪地发抖的羯族降兵,说道:“降者,不杀。” 张黑子不甘心:“盟主,这些畜生手上都沾过我们汉人的血!” 林峰看了他一眼:“留着他们,比杀了他们更有用。” 这一仗,红枫联盟也死了很多人,他需要俘虏修补城墙,搬运尸体,做最累的活。 主将战死,精锐投降,城里剩下的羯族兵和官差无法再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在红枫联盟大军和城内汉人百姓的内外夹击下,这场攻城战结束了。 当绣着红枫的大旗插在郡衙屋顶上时,整座临武郡城都活了过来。 百姓们从屋子里跑出来,看着那些身上还带着血的联盟士兵,从畏惧,到激动,最后变成了狂喜。 “赢了!我们赢了!”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接着,欢呼声从城池的各个地方响起。 “林盟主威武!义军威武!” 人们围住那些士兵,把家里仅存的食物和水拿出来。很多人看着满地的尸体,想到了死去的亲人,当街大哭。 林峰站在郡衙的台阶上,看着这一切。他知道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 “张黑子!”他下令。 “在!”张黑子走上前。 “你立刻带人接管四个城门,严加看守。没有我的命令,许进不许出!” “秦红妆!” “在。”秦红妆出现在他身边。 “你带骑兵队全城巡逻,安抚百姓。若有趁乱抢劫杀人者,无论何人,就地处决!” “楚月!沈青黛!” 林峰看向人群中的两个女人。 “你们马上去清点府库,统计粮草军械,然后开仓放粮。另外,在城东设立伤兵营,救治伤员,我们的人优先。” 一道道命令发出去。在场的人被他影响,各自领了命令去办事。 三天后。 临武郡守府,也就是原来的郡衙,已经换了模样。 府内,一场会议正在进行。林峰坐在主位,下面除了张黑子、楚月这些核心成员,还有徐文良和十几位城里有声望的汉人士绅。经过三天的整治,城里的秩序基本恢复,街上的尸体和血迹都被清理干净。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站起来,对林峰鞠了一躬。 “盟主斩杀石敢当,救了我们整个临武郡。此等大恩,无以为报。我等城中耆老,恳请盟主出任郡守,为我等做主!” “请盟主为我等做主!”剩下的士绅也都站起来行礼。 在他们看来,谁打下城池,谁就是主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峰没有马上回答。他站起来,摇了摇头。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只是个武夫,带兵打仗尚可,治理民生,并非我所长。若我来当这个郡守,恐怕会把事情办砸,反而辜负了各位。”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些士绅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送上门的权力,林峰居然不要。 “那……盟主的意思是?”徐文良也感到意外。 林峰走到他面前,把他扶正,说道:“我红枫联盟起兵,为的是驱逐羯人,光复汉家河山,不是为了一城一地的得失,更不是为我一人的权位。” 他环视所有人,声音提高了一些:“这临武郡守的位置,需要德才兼备、众望所归之人来做。在我看来,没有人比徐先生更合适。” “由徐先生暂代郡守一职,总管临武郡所有民生政务。我红枫联盟,则负责军事,护卫此地周全。各位以为如何?” 整个厅堂里,没有一点声音。 所有士绅都看着林峰。他们见过太多争权夺利的人,却没见过谁会把到手的权力送出去。 这一刻,他们才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志向,远超他们的想象。 “盟主大义!”徐文良对着林峰就要下拜。 林峰托住了他:“徐先生,从今往后,这临武郡,就要你我共同承担了。” 在林峰的坚持和所有人的推举下,徐文良暂代临武郡守。他上任后,立刻颁布了三条新政。 第一,减免全郡赋税三年,让百姓休养生息。第二,凡投身义军者,其家小由郡府供养,战死者,抚恤加倍。第三,废除羯人历法,恢复汉家衣冠礼仪。 新政一出,全城振奋。那些还在观望的百姓,彻底归心。无数的年轻人,在家里人的支持下,踊跃报名参军。几天时间,红枫联盟的兵力就增加到了近五千人。 临武郡,这座刚经历过战争的城池,终于有了新的希望。 然而,这份希望很快就要被打破。 光复郡城的第五天。 郡守府内,林峰正和徐文良对着一幅大地图,商议下一步的计划。如今的临武郡,孤悬于羯人腹地,随时可能引来疯狂的报复。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议事厅的门被从外面猛地撞开。 一个骑兵斥候倒了进来,他浑身是血,胸口插着半截断箭。 他扑倒在林峰面前,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盟主……快……快跑……” 斥候的脸上,布满了绝望。 “羯人……羯人的大军……来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北边的都城方向。 “三万……是三万骑兵!铺天盖地……领军的……是羯族第一名将……拓跋山!” 说完这句话,那名斥候头一歪,断了气。 议事厅内,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三万精骑!拓跋山! 这两个词,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窒息。 徐文良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墨汁在刚刚绘制的地图上迅速晕开,形成一团难看的污迹。他作为前郡功曹,最清楚拓跋山在羯族军中的地位,那是羯人真正的战神,一个用兵狠辣精准,从未输过的将领。石敢当那种莽夫,连给拓跋山提鞋都不配。 张黑子的独眼里,凶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感。他打过无数硬仗,不怕死,但他清楚,五千步卒,一半还是刚放下锄头的新兵,去对抗三万装备精良的羯人铁骑,那不是打仗,那是屠杀。 “完了……”一个刚归顺的士绅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里不停念叨,“这下全完了……” 他的话,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第75章 给他点两把火! 另一个士绅快步走到林峰面前,躬身行礼,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盟主!拓跋山不是石敢当!我们守不住的!不如……不如我们放弃临武郡,先退回红枫山吧!” “对!盟主,退吧!”立刻有人跟着喊道,“红枫山地势那么险,三万骑兵也冲不上去!咱们犯不着为了一座空城,把所有兄弟的命都填进去啊!” “是啊盟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绝望的情绪在厅内快速扩散。刚刚攻下城池的喜悦,对未来的所有计划,在“三万铁骑”这个数字面前,被撞得粉碎。 退回红枫山,是唯一的活路。 楚月和秦红妆也沉默了,她们看着林峰,等着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林峰一言不发,他只是看着桌上那张被墨汁污染的地图。 终于,他动了。 啪! 林峰一拳砸在地图上,发出一声闷响。 整个议事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林峰抬起头,扫视着那几个主张逃跑的士绅。 “跑?” 他开口了。 “我们身后,是临武郡几十万百姓。我们往哪跑?” 那几个士绅低下头,不敢看他。 “我们跑了,他们怎么办?等着拓跋山的大军进城,把这里变成第二个云州,用他们的脑袋再筑一座京观吗?” 林峰的问话,让在场的人都感觉脸上发烫。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那条从北边过来的路线上划过。 “三万骑兵听着多,可他们要吃饭,马要吃草!从都城到这里,几百里路,他们的后勤线拉得像一根绷紧的弦,一碰就断!” 林峰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他兵力是我们的六倍,可他比我们更输不起!这三万精骑,是羯人在中原的全部主力!他敢在这里跟我们耗上一个月吗?” 这番话让厅里的人心里一动,绝望中似乎看到了一丝别的可能。 “他想快点打完,我们就偏不让他快!”林峰的眼神变了,“他兵多,我们就给他找点事做!他从北边来,我们就从东边和西边,给他点两把火!” 他转向徐文良:“徐先生,太行山里的‘黑山军’,你知道吗?” 徐文良愣了一下,马上回答:“知道。首领张燕,手下有近万兵马,占据太行山天险,羯人几次围剿都拿他没办法。只是,这张燕生性多疑,从不跟外人结盟。” 林峰又问楚月:“江淮一带,那支号称有百艘楼船的‘水师营’,你听过吗?” 楚月点头:“听过。统领甘宁,是江上的霸主,手下水军很能打,控制着江淮水道。羯人不懂水战,一直不敢南下。不过甘宁这个人很傲气,连朝廷的招安都拒绝了。” “好!”林峰猛地一握拳,“这两股势力,都跟羯人有仇。他们现在不动,只是因为刀还没架到自己脖子上。” 他的目光,落在了楚月和她身后一直没说话的柳芽身上。 所有人都停住了呼吸,他们感觉林峰要做一件非常冒险的事。 “楚月。” “在。”楚月上前一步。 “我给你二十个亲卫,你立刻出发,去太行山。你要找到张燕,告诉他,我们临武郡要是被拓跋山打垮了,他黑山军就是下一个!到时候羯人腾出手,十万大军围山,他张燕就算有翅膀也飞不出去!” “柳芽。” 柳芽从楚月身后走出,无声地来到林峰面前。 “你带十个人,走水路,去江淮。你要见到甘宁,告诉他,临武郡一丢,拓跋山的骑兵就能直接冲到大江边上,他水师营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林峰的声音在议事厅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他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你们,给我带回两支援军!” 林峰的话说完,议事厅里立刻乱了起来。 “盟主!你这是胡闹!”第一个跳起来反对的,是张黑子。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案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拓跋山那三万骑兵,最多三天就到城下了!你现在派人去太行山,去江淮?那是什么地方?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个月!等她们回来,咱们的骨头都凉透了!” 他指着门口的方向。 “这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盟主!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马上加固城墙,把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准备死守!而不是把我们本来就不多的人手,再派出去!” 张黑子的话,立刻得到一片附和。 “黑子哥说得对!求人不如求己!那什么黑山军、水师营,听都没听过,谁知道靠不靠得住?” “是啊,盟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太冒险了!” “我们还是守城吧!临武郡城墙高大,只要我们万众一心,未必不能守住!” 刚刚被林峰压下去的恐惧,再次出现。求援的计划听起来不切实际,太遥远,不如守着眼前的城墙实在。 就在议事厅内乱成一团时,徐文良站了出来。他先是对着林峰行了一礼,然后转向众人。 “各位,请安静。” 他一开口,嘈杂的议事厅安静了不少。 “张将军说的话,是稳妥的办法。但各位想过没有,战国时,强秦攻打六国,山东六国,哪一国的城池不坚固?兵马不多?可为什么最后还是被一个一个地攻破?” 徐文良停顿一下,看着每一个人。 “因为他们只知道各自为战,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如果六国能早点联合起来,一起对抗秦国,天下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他加重了语气。 “今天的情况,和当年很像!羯人就是那个强秦,我临武郡,就是当年那个势单力薄的韩国、魏国!如果只知道死守,那就是等着敌人来杀!只有联合所有能联合的力量,把这潭水搅浑,才有活路!” “盟主的这个计策,不是害怕打仗想逃跑,而是已经没有退路,在死局里找活路的一个办法!” 这番话,让那些士绅出身的头领们开始思考。他们可能不懂打仗,但“合纵抗秦”的故事,他们都听过。 林峰对徐文良点了点头。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他身上。 “徐先生说得对。” 林峰开口。 “临武郡,城墙坚固,粮食充足。”他的手在代表城墙和府库的模型上点了点,“但我们最大的弱点,是兵少,马更少。” 第76章 在我倒下之前带回援军! 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沙盘北面那片开阔地上。 “拓跋山有三万骑兵,他可以把我们围起来。他甚至不需要攻城,只要围上一个月,我们城里的人心就散了。死守,就是把我们的命运,交到敌人的手上,等着他来决定我们什么时候死。” “这是必败的局面!” 林峰看着众人。 “所以,我们不能守。我们得攻!” “攻?”张黑子愣住,“我们拿什么去攻?五千步兵冲出去,不够人家一个冲锋的!” “谁说要冲出去了?”林峰说,“我要让临武郡,变成一个陷阱,把拓跋山的三万骑兵,死死地拖在这里!” “然后,我要在他们的大后方,制造混乱!让他们前后都不得安宁!” 他看向众人。 “他的兵力是我们的六倍,可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他是羯人的主力部队!他输不起这场仗,我们却可以赌上一切!”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激动起来。那种被逼到绝路的恐惧,正在变成一种不顾一切的狠劲。 林峰知道,时机到了。他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当众许下承诺。 “守城的事,我亲自负责!拓跋山的兵,想踏入临武郡,就必须从我的尸体上先踏过去!”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楚月和柳芽的身上。 “我向全城军民承诺,只要我林峰还有一口气在,这临武郡的城头,就绝不会倒下!” “我只拜托你们一件事。” “在我倒下之前,带回援军!” 这已经不是命令,而是托付。一种将自己的性命,将全城的性命,都压上去的托付。 议事厅内,再没有反对的声音。 楚月和柳芽一齐上前,单膝跪地。 “属下,万死不辞!” 林峰将她们扶起。 他没有再多说废话,立刻开始布置。 “楚月,你带十名斥候精锐,往西去太行。柳芽,你也带十人,南下江淮。” 他从怀中取出两件东西,分别递给两人。 一件,是两块从石敢当亲卫尸体上缴获的羯族军官腰牌,上面刻着虎头纹路。 “这是羯人精锐的信物,关键时刻,可以帮你们伪装身份,混过关卡。” 另一件,则是一卷羊皮地图。 林峰将其在桌上摊开,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着临武郡周边的山川河流,以及一个个或红或黑的圈。 “这是我根据之前搜集的情报,绘制的周边势力分布图。红圈,是与羯人有仇,可以尝试拉拢的汉家义军或山匪。黑圈,是羯人的走狗,或是与我们有旧怨的势力,必须绕开。” “你们的路线,我都已经规划好了。记住,速度第一,安全第二。” 看着那张详细的地图,楚月和柳芽都明白了,这个计划,林峰恐怕已经想了很久。 一切安排妥当。 楚月和柳芽对视一眼,再次对着林峰单膝跪地,立下军令状。 “属下领命!”两人异口同声,“不带回援军,誓不回还!” 当夜,天色很暗。 临武郡的侧门,在夜色的掩护下,开了一道缝。 两支各十余人的小队,迅速融入了城外的黑暗之中。没有送行,没有话别,只有吹过的风声。 一队向西,奔赴太行山脉。 一队向南,朝着江淮之地。 她们的身上,承载着这座城池,数十万军民,最后的希望。 城门缓缓关闭。 高高的城楼上,林峰独自站立,夜风吹动他的衣袍。他望着两个方向的黑暗,久久没有动弹。 他知道,计划已经开始。 他押上了自己拥有的一切,而临武郡全城军民,也押上了他们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夜晚,天色很黑,没有月亮。 临武郡城外的官道上没有人,但旁边的林子里,十几道身影正利用树木的遮挡快速移动。 带头的正是楚月。 她和她手下的十名斥候都换上了粗布衣服,脸上涂着泥,像是逃难的百姓。 他们已经走了两天两夜,白天躲藏,晚上赶路。拓跋山的三万骑兵封锁了所有道路,他们只能走地图上没有的野路。 即便如此,危险还是来了。 “停。” 楚月抬起手,队伍立刻停下,所有人都蹲进灌木丛。远处传来马蹄声,是羯族的巡逻骑兵。 一名斥候靠近楚月,低声说:“军师,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大概十个人。” 楚月很镇定:“跑不掉的,马比我们快。” 另一名斥候握紧了弓:“那就跟他们拼了!” “不能用弓,”楚月马上否定,“射箭会暴露位置,我们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她快速看了看周围。这里是下坡的山道,路很窄,一边是山壁,另一边是长满草的陡坡。一个计划出现在她脑中。 她对身边的几名斥候低声交代了几句。斥候们立刻点头,没有发出声音,分散消失在黑暗里。 马蹄声越来越近。 楚月解下一根准备好的藤蔓,和剩下的两名斥候一起,将藤蔓的一头绑在一棵大树上,另一头拉到山道对面,藏在一块岩石后。一根致命的绊马索布置好了。 很快,一队举着火把的羯族骑兵出现在拐角处,嘴里骂骂咧咧。 “头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老鼠?回去喝酒多好。” “少废话!将军有令,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都给我打起精神!”为首的百夫长呵斥道。 他们没有察觉到死亡就在前面。 当第一匹战马的马蹄快要踏过藤蔓时,楚月猛地拉紧了手中的藤蔓! 隐藏的绊马索瞬间绷紧! 冲在最前面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被绊倒在地,把马背上的骑兵甩了出去。后面的骑兵来不及反应,接二连三地撞上来,一时间人仰马翻。 就在他们乱成一团时,楚月下令:“动手!” 山道两旁的黑暗中,突然滚出好几块准备好的大石头,带着巨大的力量砸进混乱的骑兵队中,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十几道黑影从灌木丛中扑出,他们手握短刀,动作飞快。一个刚爬起来的羯族兵还没看清情况,喉咙就被划开。另一个想拔刀反抗,后心被两把短刀同时插了进去。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屠杀。这些斥候本就是红枫联盟里最擅长暗杀的精锐,在楚月设计的伏击下,这队羯族骑兵连像样的抵抗都做不到。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战斗就结束了,地上多了十具尸体。 斥候们熟练地把尸体拖到陡坡下用杂草盖住,再用泥土盖上血迹。 第77章 先干了这杯酒! 一名斥候走到楚月面前,递上一个水囊,语气里全是敬佩:“军师,你真是太厉害了。兄弟们以前只知道你脑子好用,没想到打起仗来,比我们还狠。” 其他人也围过来,看着楚月的表情都变了。之前,他们听从楚月,是因为林峰的任命。现在,他们是心服口服。这位看起来文弱的女军师,不仅有计谋,更有杀伐果断的胆识。 楚月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我们没有时间耽搁,处理好这里,继续赶路。”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比之前有力得多。 又经过了五天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穿过羯人的封锁线,到了太行山脉的边缘。看到那连绵起伏的山脉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从进入太行山地界开始,几乎每隔几里路就有一个关卡。关卡修得很简陋,但守卫的士兵却不少。那些士兵衣甲不整,武器五花八门,有长刀,有生锈的铁矛,还有人扛着锄头。但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彪悍,看陌生人的眼光很不友善。 “站住!什么人!” 她们在一处山口,被一队巡逻的士兵拦下。为首的是个独眼龙,扛着一把大环刀,上下打量着楚月一行人。 楚月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这位好汉,我们是从临武郡逃难来的百姓,想进山里讨个活路。” “逃难的?”独眼龙冷笑一声,完全不信。他指着楚月身后的几个斥候,“这些男人,一个个太阳穴鼓起,手上全是老茧,脚步沉稳,这像是普通百姓吗?”他把大环刀往地上一顿,“说!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探子!” 楚主意沉,知道黑山军不好糊弄。她决定不再隐瞒:“我们是临武郡红枫联盟的人,有要事求见你们张燕大首领。” “红枫联盟?”独眼龙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就是那个被拓跋山三万大军堵在城里等死的林峰?”他手一挥,“管你们是谁!进了太行山,就得守我们黑山军的规矩!我们大首领张燕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先去见见我们二首领张牛角吧!来人,把他们的兵器都下了,带回去!” 一名斥候就要发作,楚月伸手拦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起冲突的时候。 斥候们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听从命令,放下了武器。一群黑山军士兵一拥而上,粗鲁地将他们缴了械,然后用绳子绑了,推推搡搡地押着往山上走。 在被押送的路上,楚月冷静地观察着四周。山寨很大,但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房屋建得东倒西歪,路上随处可见垃圾和杂物。士兵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赌博、吹牛,很多人连兵器都没带。军纪涣散,毫无章法。 楚月的心一点点往下沉。这哪里像是能和羯人抗衡的军队,分明就是一群占山为王的土匪。 她被带到了山寨最中心的一座大厅,牌匾上写着“聚义厅”。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震天的喧哗声。 大厅里,几十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围着桌子喝酒吃肉,光着膀子,露出各种纹身,脚边扔满了骨头和空酒坛。 大厅正中的主位上,坐着一个格外魁梧的男人。他满脸虬髯,胸口长满了黑毛,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手里抓着一只烤羊腿大口撕咬着,油顺着胡子往下滴。 独眼龙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男人抬起头,目光落在被押到厅中的楚月身上。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随手抓起桌上一个装满酒的牛角杯,朝着楚月扔了过去。 “啪”的一声,牛角杯摔在楚月脚前,浑浊的烈酒洒了一地。 “你就是红枫联盟派来的信使?”男人开口了,声音很大,“老子就是黑山军二首领,张牛角!” 他用油腻的手指了指地上的酒杯:“想谈事?可以!” “先把这杯酒给老子喝了!要是没这个胆量,就趁早滚下山去!” 大厅里混杂着汗水、酒和烤肉的油腻气味,让人很不舒服,周围全是起哄的笑声和粗话,十分刺耳。 楚月身后的斥候们已经把手放在了刀柄上,只要她下令,他们就会动手。 但楚月没有下令,她平静地看着主位上那个壮得像熊一样的男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楚月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牛角杯。杯子边缘还沾着泥土,她却没有在意。她拿着空杯子,走到一张桌子前,抓起一个半满的酒坛,给自己倒满了酒。那浑浊的烈酒,闻起来就很呛人。 聚义厅里的喧哗声小了下去。所有人都看着她,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很文弱的女人要做什么。张牛角也停下了吃肉的动作,看着楚月。 楚月举起牛角杯,对着张牛角的方向:“红枫联盟军师,楚月,敬张大首领。” 她说完,便仰头将那杯烈酒一口气喝了下去。辛辣的酒液流过她的喉咙,胃里像着了火一样难受。一股热气冲上她的头,脸也立刻红了。但她的动作没有停顿,喝完后,她将牛角杯倒转,杯口朝下,一滴酒也没有落下。 她把空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整个聚义厅瞬间安静下来。那些刚才还在起哄的悍匪,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一个女人,一口喝干这么大杯的烈酒,连眼睛都不眨。这份气魄,在场的男人也没几个能做到。 “好!”一个头目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 短暂的安静后,大厅里爆发出更响亮的叫好声。这一次,众人的声音里没有了戏弄,反而多了一些佩服。主位上,张牛角脸上的轻视也收了起来。他放下手里的羊腿,在身上擦了擦油,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女人。 “有点意思。说吧,你们盟主派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气氛缓和了一些。楚月压下胸口翻腾的酒气,开口说道:“我奉我们盟主之命,前来与张大首领商议,联合起来攻打羯人,收复我们的土地!” 她的话刚说完,张牛角就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很大,震得屋顶的灰尘都往下掉。 “联合攻打羯人?小姑娘,你是不是喝多了?”他指着外面的群山,“我黑山军在这太行山里,有天险可以守。他拓跋山的三万骑兵再厉害,还能飞上山来不成?” 第78章 羯人使者也到了! 他一拍桌子,脸上的笑容变得很冷:“我守着我这块地盘,吃香的喝辣的,自在得很。凭什么要去临武郡,跟拓跋山那头疯狗拼命?你们红枫联盟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番话说的很直接,也很无情。厅里的其他头领也跟着起哄。 “就是!我们凭什么给你们当炮灰?” “想让我们出兵?行啊,让你们盟主把脑袋送过来给我们当夜壶,我们就考虑考虑!” 楚月带来的斥候们再次握紧了刀柄,脸上全是怒气。 楚月却依然很平静。她没有反驳张牛角,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张大首领,我敢问一句,山寨里的盐,还够吃多久?” 张牛角的笑声停了。他脸上的肌肉动了一下。 楚月没有等他回答,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再过两个月就是冬天了。大首领为山里这一万多个兄弟,准备了多少棉衣?” 聚义厅里的起哄声彻底消失了。所有头领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楚月看着他们,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兄弟们跟着大首领拼命,受伤是常有的事。不知寨子里的金疮药和止血的药,还够不够用?” 这三个问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盐、布、药,这些在外面很普通的东西,对被困在山里的黑山军来说,却是最要命的短板。他们可以打猎吃肉,但不能不吃盐。他们可以穿兽皮,但兽皮挡不住太行山的严寒。他们不怕死,但看着受伤的兄弟因为缺医少药而死,那种感觉比自己死了还难受。 整个聚义厅,一片死寂。张牛角脸上的狂傲和不屑已经完全消失,脸色变得很难看。 楚月知道时机到了。她向前一步,提高了声音:“大首领以为守着太行山,就什么都不用愁了?错了!” “你们不是在享福,你们是在等死!羯人封锁了所有下山的路,断了你们的盐路和商路。他们不用攻山,只要把你们困死在这里,一年,两年,不用他们动手,你们自己就先垮了!他们这是在慢慢耗死你们!” 楚月的话,说中了所有人的心事。她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张牛角,说出了自己的条件:“而我们临武郡,有城池,有百姓,有数不清的工匠!我们有你们最需要的一切!今日,我不是来求你们,我是来给你们指一条活路!”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林峰交给她的方案:“我红枫联盟与黑山军结盟!你们出兵,和我们一起对抗拓跋山!” “此战如果胜了,临武郡以西三百里的土地,全部归黑山军所有!你们从此不再是山匪,而是堂堂正正的一方诸侯!” “此战就算败了,我红枫联盟也会在战败前打开武库,把我们所有的兵器、粮食、药材,全部送给黑山军,帮助你们安全退回太行山!” 这个提议,让所有头领的呼吸都重了。赢了,有天大的好处。输了,也不吃亏,还能白得一批急需的物资。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划算! 张牛角也心动了,他的眼睛里闪着剧烈挣扎的光。他知道楚月说的是对的,黑山军的困境,他比谁都清楚。可是,就这么相信一个外人,把整个黑山军的命运都赌上去?他生性多疑,一时间无法决定。 整个聚义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头领都看着他们的主心骨,等他最后的决定。 就在这时,一个凄厉的喊声从门外传来:“报——!” 一个探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全是惊慌。他跪在地上,指着山下的方向,声音发抖:“大……大首领!不好了!山下来了一队人马!大概有一百人,全是骑兵!” 张牛角眉头一皱:“什么人?是羯人的兵?” “不……不是!”探子咽了口唾沫,用一种极度震惊的语气说道,“他们打着旗号,自称是……是羯族都城派来的使者!” 羯族使者! 张牛角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拓跋山的三万大军正在围攻临武郡,这个时候,羯人的皇帝派使者来他这太行山,目的只有一个。 招安! 他看了一眼面色不变的楚月,又扫了一眼厅中那些心思各异的头领,心里马上有了主意。 “哈哈哈!”张牛角突然放声大笑,打破了厅里的安静。 他走下主位,亲手去扶楚月,态度变得十分亲热。“楚军师说得对!我们汉人不能自己打自己,羯人才是我们的敌人!这盟,我结了!” 他转头对着所有头领大吼一声:“听到了没有!从今天起,红枫联盟就是我们黑山军的盟友!” “大首领英明!”头领们心里打着鼓,但还是齐声应和。 张牛角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拉着楚月的手,做出歉意的样子:“楚军师,你看,这山下又来了不速之客。你我结盟是大事,不能让外人打扰。我先安排你和你的弟兄们去偏厅歇息,好酒好肉管够。等我把山下那群苍蝇打发了,咱们再来细谈盟约,怎么样?” 楚月看着他那张笑脸,心里很清楚。打发苍蝇?怕是想看看苍蝇能带来多大一块肉。这是想两头要价。但她没有说破,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一切全凭大首领安排。” “来人!”张牛角大喊一声,“带楚军师去西厢房,好生伺候!谁敢怠慢,老子扒了他的皮!” “是!”独眼龙立刻带人上前,对着楚月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次,他的态度恭敬了许多。 楚月带着十名斥候,被“请”进了一处独立的院落。院门刚一关上,两名黑山军的士兵就抱着长刀,像门神一样守在了门口。名为歇息,其实是软禁。 一名斥候凑到楚月身边,压低声音:“军师,这张牛角不是好东西,他这是想两头下注!” “我知道。”楚月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戒备森严的院子,神色冷静,“他现在不杀了我们,就说明我们的价码,还有用。”她很清楚,从羯人使者出现的那一刻起,这场谈判就变得更危险了。 现在,主动权已经不在她手上,她和她身后的临武郡,都成了摆在天平两端的砝码。哪边重,张牛角就会倒向哪边。 第79章 张将军接旨吧 聚义厅内。 楚月等人刚一离开,整个大厅的气氛就变了。张牛角脸上的豪爽笑容瞬间消失,换上了一脸阴沉。“把人都带上来。”他冷冷地说道。 很快,一个身穿羯族文官服饰的中年男人,在一群重甲骑兵的护卫下,走进了聚义厅。这文官四十来岁,留着山羊胡,面皮白净。他走进这充满汗臭和酒气的土匪窝,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好像多待一秒都是折磨。 他没有行礼,只是对着主位上的张牛角微微一拱手,直接开口。 “你,就是张牛角?” 这高高在上的语气,让在场的所有黑山军头领脸色都变了。独眼龙手里的刀,握得咯咯作响。 张牛角没有发作,他盯着那个文官,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是。你是谁?” “吾乃大羯皇帝陛下座前记室,乌图。”乌图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绸布,“奉大羯皇帝陛下圣谕,前来宣旨。” 他展开圣旨,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调,念道:“兹有太行张牛角,勇武过人,一方豪杰。朕心甚慰。今特册封尔为‘镇北将军’,领太行一地军政,开府建衙!另,赏黄金万两,粮草十万石!” 这几句话,让聚义厅里炸开了锅。 镇北将军!开府建衙!黄金万两!粮草十万石! 这些词,每一个都砸得在场的土匪头子们头晕目眩,呼吸都变重了。他们一辈子刀口舔血,图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些吗!现在,这些东西就这么摆在了他们面前! 乌图很满意他们的反应,他收起圣旨,嘴角出现一丝轻蔑。“当然,陛下的恩赏,不是白给的。”他看着已经有些坐不住的张牛角,说出了唯一的条件。 “陛下只有一个要求。” “命你即刻点起兵马,三日之内,从背后出兵,攻打临武郡。与拓跋山大将军,南北夹击,将那伙不知死活的红枫联盟,彻底碾碎!” 说完,他将那卷圣旨往桌上一放,好像那不是一道圣旨,而是一种施舍。 “张将军,接旨吧。” 整个聚义厅,死一般地寂静。所有头领的目光,都火辣辣地盯住了那卷黄色的绸布,还有他们心中幻想的那堆积如山的金银粮草。 “大首领!”一个头领再也忍不住,第一个站了出来,“这……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接了吧!” “是啊大首领!镇北将军!这可是朝廷亲封的大官啊!比那什么红枫联盟的口头许诺,强一百倍!” “有了这十万石粮食,兄弟们这个冬天就不用挨饿了!” “跟拓跋山大将军一起打临武郡,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风险小,好处大!这买卖划算!” 劝说的声音,一个接一个。没有人再提什么“唇亡齿寒”,也没有人再提什么“汉家死敌”。在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面前,所谓的道义,显得那么没用。 张牛角坐在主位上,一句话不说。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一边,是风险巨大,前途未卜的结盟。打赢了,也只是西边三百里土地。打输了,什么都没有。 而另一边,是立刻就能到手的官位、金钱、粮食。他只需要点点头,就能从一个山大王,摇身一变,成为名正言顺的将军。 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 张牛角的心乱了。他粗壮的手指握紧了又松开,身体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拿那卷能改变他一生的圣旨。 就在这时。 “啾——啾啾——” 一声很细微的鸟鸣,从窗外一闪而过。 这声音很特别,不是普通鸟叫,带着一种独特的转折和频率。 厅内的其他头领,还有那个羯族使者乌图,都没有注意。 但张牛角的身体,却猛地停住。 他脸上的贪婪和挣扎,瞬间消失了,换上了一层阴沉。 这是暗号。 是他和自己最心腹的亲卫,约定好的最高等级的警报! 除非天塌下来,否则这个声音绝不会响起。 出事了。 张牛角强行压下心里的震动,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哎呀,这酒喝得有点急,肚子……肚子不舒服。”他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地站了起来,“各位,各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完,也不等乌图反应,他便火急火燎地冲出了聚义厅。 乌图看着他粗鲁的背影,嘴角露出轻蔑。 蛮夷就是蛮夷,上不得台面。 张牛角冲出大厅,没有去茅房,而是绕到了聚义厅后面的一个僻静小院。 一个穿着普通士兵衣服的汉子,早已等在那里,神色焦急。 “大首领!”汉子一见到他,立刻单膝跪地。 “出什么事了?”张牛角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杀气。 那心腹不敢怠慢,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汗浸湿的纸条,双手奉上。“是……是西厢房那位楚军师,托人传出来的。” 楚月? 张牛角心里一沉,一把抢过纸条。 他展开纸条。 上面没有长篇大论,也没有威逼利诱,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这十个字,让张牛角脑子嗡的一声。 他不是不懂道理的粗人。 这句话的意思,他懂! 是啊!羯人为什么要招安他?因为临武郡还没打下来,因为林峰还在,因为红枫联盟这块骨头硬,他们啃不动! 所以,他们需要自己这条“狗”,去帮忙咬人。 可一旦临武郡被踏平,林峰死了,红枫联盟没了。 那他这条“狗”,还有什么用? 到时候,他占据着太行天险,手握上万兵马,睡在羯人王朝的旁边。 羯人的皇帝,能睡得着觉吗? 镇北将军? 开府建衙? 那不是赏赐,那是准备杀他之前给的最后一口肉! 张牛角瞬间想通了所有事情,后背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湿透了衣衫。 好狠的计策! 好险!自己差一点就跳进了这个杀人不见血的陷阱!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张纸条在手心里,捏成了粉末。 当他再次回到聚义厅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之前的豪爽和贪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看着那个还在悠然自得的羯族使者,心里已经决定了对方的下场。 “乌图大人,久等了,久等了!”张牛角满脸堆笑地走上前,一把拿起桌上的圣旨,高高举起。 “陛下天恩,我张牛角,接了!” 乌图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点了点头:“张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 第80章 张将军接旨吧 “哈哈哈!来人!摆宴!”张牛角大手一挥,状若疯狂地吼道,“今天,我要和乌图大人,不醉不归!” 很快,聚义厅里再次变得热闹起来,一盘盘的烤肉,一坛坛的烈酒,被流水般送了上来。 张牛角带头,领着一众头领,轮番向乌图敬酒。 乌图被这群粗人的热情搞得有些招架不住,但心里却充满了得意。他认为,自己已经彻底控制住了这个头脑简单的山大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乌图喝得面红耳赤,舌头都有些大了。 张牛角看准时机,突然一拍桌子。 “他娘的,光喝酒吃肉,没意思!”他醉醺醺地喊道,“把那个红枫联盟的信使,给老子押上来!让她也看看,什么叫天命所归!” “好!” 厅内众人轰然叫好,很快,楚月和她的十名斥候,被五花大绑地“押”了上来。 她看起来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惊恐和绝望。 乌图一看到楚月顿时来了精神,他站起身走到楚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戏谑和嘲弄。 “呦,这不是红枫联盟的楚军师吗?”他故意拉长了声音。 “怎么?还想来游说我们张将军?哈哈哈,真是可笑!” “我告诉你,你们红枫联盟,死到临头了!拓跋山大将军的三万铁骑,三天之内,就能把临武郡踏成平地!而我们张将军,将会从背后,给你们致命一击!” 乌图越说越得意,几乎把脸凑到了楚月的面前。“你现在,是不是很绝望啊?” 楚月没有理他,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主位上那个假装醉酒的张牛角,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张将军!你当真要信这帮背信弃义之徒的鬼话吗?” 这一声让整个聚义厅都安静了下来,乌图的脸色一变,正要发作。 楚月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她的声音又快又急。 “三年前,云州校尉李崇,信了羯人的招安,献出云州城!结果呢?不到半年,羯人就说他私通外敌,将他一家三百口,全部杀光!连襁褓里的婴儿都没放过!” “两年前,河东太守王旭,开城投降,被封为安北侯!可一年之后呢?羯人罗织罪名,说他意图谋反,不仅将他凌迟处死,更是坑杀了他手下三千降卒!” “这些血淋淋的教训,将军都忘了吗!” 楚月的每一句话,都让张牛角和在场所有黑山军头领的心头一震。 李崇和王旭的事,他们都听说过。 此刻被楚月当众点破,一种我们也会落得同样下场的恐惧感,瞬间抓住了他们。 乌图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楚月看也不看他,继续对着张牛角,发出了最后一问。 “他们今天能用高官厚禄招安你,明天就能在你的酒里下毒,在你的饭里下药!” “羯人要的,从来不是盟友,只是一条听话的,用完就可以杀掉的狗!” “等我们红枫联盟死了,这天下汉人最后一面反抗的大旗倒了,下一个被杀的,就是你黑山军!” “妖言惑众!”乌图终于忍不住了,他气急败坏地指着楚月,破口大骂,“你这个贱婢!死到临头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来人!给我把她的舌头割了!” 几个羯族卫兵立刻拔刀上前,然而他们还没走到楚月面前。 “砰!”一声巨响! 张牛角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 那张厚重的实木桌子,竟被他一掌拍出了一道道裂纹。 他没有看楚月,也没有看那些头领,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羯族使者乌图的脸上。 聚义厅内落针可闻,张牛角看着脸色煞白的乌图,一字一顿冷冷地问: “我只问你一句。” “拓跋山的大军,是不是已经过了黄河?” 这个问题一出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乌图脸上的得意僵住,他看着张牛角,心里突然一慌。这个问题太直接,他毫无准备。 他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乌图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一下就白了。 他连忙摆手,声音发抖:“不,不是!将军误会了!大军还在集结……” “哈哈……”张牛角忽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整个大厅。所有黑山军头领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明白大首领为何突然这样。 乌图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一步步往后退,张牛角低下头,死死盯着乌图,脸上的肉都在抽动。 “好一个镇北将军!”他向前走了一步。 “好一个黄金万两!”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乌图跟着后退,他身后的羯族卫兵握紧了刀。 张牛角根本没看那些卫兵,他眼里只有乌图。 “拓跋山的大军已经过了黄河,快打到临武郡城下了,你才来招安我?” “你们根本没给老子选择的时间!” “你们这是逼着老子,给你们当炮灰送死!” 张牛角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他全明白了,什么招安什么封赏,全是假的。 羯人就是要用他黑山军的命,去消耗红枫联盟。等把临武郡这块硬骨头啃下来,拓跋山那三万铁骑就会掉过头,把他这个所谓的“镇北将军”彻底吃掉,一点渣都不会剩。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楚月的话在他脑子里响起,后背的冷汗,又一次冒了出来,他看着眼前这个还想保持镇定的羯族使者,杀心再也按不住了。 “你回去告诉拓跋山!” 锵啷一声!张牛角拔出腰间的鬼头大刀,刀锋在火光下十分显眼,他用刀指着乌图的脖子。 “我张牛角的头,就在这里!” “有本事,让他自己来取!”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动,刀光闪过。 乌图脸上的惊骇凝固了,一颗头颅掉在地上,滚进了一个酒坛里,溅起一片酒水。 无头的身体晃了一下,喷出血液然后倒了下去。 整个聚义厅,一片死寂。 所有黑山军的头领,包括之前叫得最响的那个,全都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不敢出声。 那几个羯族卫兵也傻了,他们没想到,这个山大王真的敢动手杀人,还杀得这么干脆。 张牛角把刀在乌图的衣服上擦干净血。 “当啷”一声,他把刀插回刀鞘。 他转过身,没再看那具尸体。他大步走到楚月面前。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这个刚才还像杀神的男人,对着被绑着的楚月,抱拳行了一礼。 “楚军师!”他的声音洪亮,带着真诚和后怕,“你救了我们黑山军上下,近十万兄弟的命!” 第81章 有本事让他自己来取! “这个盟,我张牛角,结了!” 楚月看着他,脸上的惊恐和绝望早已不见,只是平静地说:“张大首领,深明大义。” “快!给军师和众位好汉松绑!”张牛角对着旁边的独眼龙吼道。 独眼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带人上前,手忙脚乱地解开了楚月和斥候们身上的绳子。 张牛角没有停顿,他走到大厅中央,看着自己那些还没回过神的手下,发出了命令。 “传我将令!” “聚义厅点将鼓,擂鼓三通!” “山寨里,所有能拿刀的弟兄,半个时辰之内,全部到校场集合!” “老子要亲自点兵,马上下山!” 他的命令让所有头领都反应了过来。大首领已经用一颗人头做了决定,没有人再敢提投降的事。 “是!” “遵命!” 众人齐声大喊,冲出聚义厅去传令。 很快。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从聚义厅前响起,传遍了整个山寨。 正在赌钱的,掀了桌子。正在喝酒的,扔了酒碗。正在睡觉的,从床上跳了起来。 无数汉子从屋子里冲出来,一边跑,一边找自己的兵器。 整个山寨,瞬间动了起来。 楚月站在聚义厅门口,看着眼前这混乱又充满力量的场面。 无数的火把被点燃,从山寨各处,汇聚向山腰那片巨大的校场,光点在黑夜里移动。 兵器的碰撞声,男人的叫骂声,头领的呵斥声,混在一起,声音很大。 这支军队,没有纪律,没有队列。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不要命的凶悍。 当张牛角下令要带他们下山杀人时,他们眼中全是兴奋。 一名斥候走到楚月身边,看着眼前的景象,激动地说:“军师,我们……我们成功了。” 楚月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由无数火把汇成的光亮,紧绷了几天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她知道,林峰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了。 这场赌上临武郡数十万人生死的局,她赢了最难的一步。 张牛角穿上他那身沉重的铁甲,提着鬼头刀,从她身边走过,只留下了一句话。 “楚军师,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与此同时,江淮之地,距离临武郡千里之遥。 北地干旱,这里却空气湿热,水汽黏在皮肤上,让人觉得闷。眼前是望不到头的芦苇荡,一人多高的芦苇随风摆动。无数河道将大地切开,形成一个个孤岛。 柳芽和十名斥候坐在一艘乌篷船上,在这片水上迷宫里辨认着方向。 “噗通。” “噗通。” 几声东西落水的声音,从船两边的芦苇丛里响起。 船上的斥候立刻戒备,手摸向了藏在船板下的兵器。 “什么人!”一个斥候低声喝问。 几道身影破开水面作为回应。 哗啦! 七八个光着上身的男人从河里冒出头。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刀剑,而是尖端发亮的鱼叉。这些男人皮肤黝黑,身上有水泡出的褶子,但动作很快。他们扒住乌篷船的船舷,翻身就上了甲板,悄无声息,把柳芽等人围在中间。 带头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芦苇,歪头看他们。 “外乡人?”他说话带着浓重的水边口音,“胆子不小,敢闯我们水师营的地盘。” 柳芽从船舱里走出来。她看着这些浑身滴水的彪悍水兵,表情没有变化。 “我们是临武郡红枫联盟的人。”她开口,“求见你们水师营的苏三娘大统领。” 那男人愣住,随即和同伴对视,都笑了。 “红枫联盟?”他吐掉嘴里的芦苇,“就是那个被羯人三万大军围住的林峰?” 他手里的鱼叉指向柳芽。 “你们都快死了,还跑到我们这来干什么?” 柳芽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 “我要见苏三娘。” 半个时辰后,柳芽见到了一座由几十艘巨型楼船连起来的水上大寨。在大寨中心最大的一艘楼船里,她见到了传说中的江上首领。 一个女人背对门口,正在擦拭挂在墙上的两把弯刀。她身形高挑,穿着方便活动的紧身衣服,头发高高扎起。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这女人大概三十岁,腰间还佩着一长一短两把刀。 她就是水师营大统领,苏三娘。 “你就是林峰派来的信使?”苏三娘直接问。 “是。”柳芽点头。 她把林峰的计划,以及联合黑山军的想法,简单说了一遍。 苏三娘听完,脸上没有表情。 “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懂。”她走到一张巨大的水路地图前,手指点在北方的临武郡位置,“但你也要明白,我们是水里的耗子,上了岸,就是死鱼。临武郡是旱地,周围百里连条像样的河都没有。我水师营几千兄弟,离开这江河湖泊,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你让我怎么帮你?” 苏三娘看着柳芽,摊开手。 “这笔买卖,我水师营,做不了。” 她拒绝得很干脆。斥候们的脸上都露出失望。 柳芽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她没有再提大义,也没有争辩,只是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两样东西,放在苏三三娘面前的桌上。 一样,是一个小布袋。 另一样,是一把没有刀鞘的短刀。 苏三娘的目光先落在布袋上。柳芽解开袋口,倒出一些白色粉末。那粉末洁白,细腻。 苏三娘的瞳孔缩了一下。她伸手拈起一撮,放进嘴里。一股纯粹的咸味立刻在她舌头上散开,没有一点苦涩。 “精盐?”她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波动。 对于常年在水上,远离内陆的水师营来说,盐比金子还贵。他们用的都是又苦又涩的粗盐,哪里见过这种品质的盐。 柳芽没有说话,又把那把短刀推到她面前。这把刀样式普通,通体漆黑,看着不起眼。 苏三娘拿起刀,掂了掂,分量很沉。她有些怀疑地拔出自己腰间那把跟了她多年的短刀,对着黑刀的刀刃,用力挥去!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苏三娘只觉得手腕发麻。她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短刀。那柄用好钢锻造,削铁如泥的爱刀上,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而那把黑色的短刀,刃口光滑,连一道白印都没有。 苏三娘的脸色彻底变了。她看着黑刀,又看了看那袋精盐,再看向眼前这个一直沉默的少女,心里翻江倒海。 第82章 我苏三娘的刀出鞘了! “我们盟主说,水师营兵强马壮,不缺人,也不缺粮。”柳芽终于开口,声音平静,“你们只缺这两样东西。只要结盟,临武郡的盐场,可以为水师营敞开供应。我们兵器坊里的百炼精钢,也可以优先为你们打造兵器和甲胄。” 这个条件砸在了苏三娘的心上。 她心动了。她无比心动。 但她还在犹豫。临武郡的局势太危险。拓跋山的三万铁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把整个水师营的家当都押上去,赌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就在她内心挣扎,无法决定的时候。 “啾啾!” 一只信鸽扇着翅膀,从大厅的窗口飞进来,落在一个水兵的肩膀上。 水兵熟练地从信鸽腿上取下一个小竹筒,快步走到苏三娘身边,双手递上。 “援军!太行山的黑山军出兵了!” 消息迅速传遍临武郡。 城墙上,日夜守卫的士兵们爆发出欢呼。城内,担惊受怕的百姓推开门窗,互相传递这个喜讯。压抑多日的绝望和恐惧,在这一刻被点燃。整个临武郡沸腾了。 还没等他们从惊喜中缓过神来,第二支斥候小队从南边赶了回来。 “江淮水师营也出兵了!苏三娘大统领亲率主力来援!” 两路援军! 原本孤立无援的临武郡,在绝境之中,等来了两支援军! 郡守府内,林峰听完汇报,紧握的双拳松开。 楚月和柳芽,办到了。 “徐先生!”林峰转身,看向同样激动的徐文良,“传令下去!打开府库,犒赏三军!另外,准备最好的院落,我亲自出城,迎接盟友!” “是!盟主!”徐文良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立刻筹备一场抗羯大会。整个临武郡,这台刚经历战火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数日后。 临武郡北门,吊桥放下。 一支庞大的军队出现在地平线上。为首的,是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重甲的张牛角。他带着黑山军的先头部队,近万人马,浩浩荡荡而来。 他本来以为,会看到一座人心惶惶的破城。可眼前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 城墙高大坚固,明显是新近修葺过。城墙上,每隔十步就有一名哨兵。他们穿着统一的皮甲,手持锋利的长枪,军容严整。 这不像一支被围困的义军,反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 张牛角身后的黑山军头领,也收起了嬉笑和散漫,个个面露惊色。 “这……就是红枫联盟?” “他娘的,比官军还像官军。” 张牛角没有说话,他看着城楼上那个迎风而立的年轻人,收起了心中的轻视。他知道,这个叫林峰的年轻人,不简单。 几乎是同一天。 南门外的官道上,也出现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只有千余人,但个个步履矫健。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紧身劲装,腰佩双刀的高挑女人。 正是水师营大统领,苏三娘。 她没有看高大的城墙,她的目光,被城门内外川流不息的商队和百姓吸引。 她看到了堆积的木材和石料,看到了冒着黑烟、传来叮当声响的作坊,更看到了远处一片片白花花的盐田。 这里的百姓,脸上没有惶恐,反而带着希望。整个城市,充满了活力。 “他掌控的,不是一座死城。”苏三娘对着身边的副将说道,“这是一处宝地。” 她明白了。林峰需要的,不只是打赢这一仗。他要守住这一切。 郡守府,议事大厅。 三方首领,第一次正式会面。 林峰居中,年轻沉稳。张牛角坐在左侧,身形魁梧,一身匪气。苏三娘坐在右侧,英气十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每一个人。 大厅里,还坐着三方的核心人物。气氛有些紧张。 “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林峰率先开口,“我已备下薄酒,为两位接风。” “林盟主客气了!”张牛角大笑,“喝酒不急!先办正事!” 他是个直肠子。 徐文良会意,立刻捧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只盛满酒的陶碗。 “今日,我红枫联盟、黑山军、水师营,三家在此,共抗羯贼!”林峰端起一碗酒,“当歃血为盟,生死与共!” “好!” 张牛角和苏三娘也同时端起酒碗。 三人各自用短刀划破手指,将血滴入碗中。 “干!” 三人将血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陶碗狠狠摔在地上。 啪!啪!啪! 三声脆响,代表三股势力,正式结成联军。 “好!” “盟主威武!” “大首领威武!” 厅内众人,齐声喝彩,气氛达到高潮。 然而,这股热烈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 徐文良清了清嗓子,走上前一步,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三军既已结盟,当需推选一位联军统帅,统一号令,调度三军。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他的话音刚落。 “这还用问?” 张牛角第一个站了起来,理所当然地说道:“我黑山军出兵最多,是联军主力!这统帅之位,除了我老张,还有谁能坐?” 他手下的几个头领立刻附和。 “没错!兵多将广,自然是我们大首领当统帅!” “拳头大的说了算,天经地义!”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苏三娘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水面,仿佛事不关己。 张黑子等人脸上露出不忿就要站起来反驳,林峰却抬手制止了他们,这时楚月从林峰身后走了出来。 “张将军此言差矣。” 她先是对着张牛角微微一福,不卑不亢地说道:“张将军兵力雄厚,勇冠三军,此乃联军之福。但楚月以为,此战统帅,非兵多者可居。” 张牛角眉头一皱:“小娘子,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此战的关键,不在于人多,而在于调度。”楚月迎着张牛角的目光,侃侃而谈。 “我们面对的,是羯族第一名将拓跋山!他用兵诡诈,最擅长抓住破绽,分割击破。我们兵力本就处于劣势,若是调度不一,各自为战,只会被他轻易吃掉!”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头领都冷静了下来。 楚月继续说道:“联军统帅,必须满足三个条件。首先,他必须对临武郡周边的地形了如指掌,才能设伏、诱敌,将我们的地利优势发挥到极致。 其次,他必须有斩杀羯人名将,以少胜多的战绩,才能服众,才能让所有士兵相信,他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最重要的一点,他必须坐镇主场,得到全城军民的拥戴,才能将城防、后勤、军心拧成一股绳!” 第83章 统帅之位我来坐! 楚月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林峰身上。 “敢问各位,这三个条件,除了我们林盟主,还有谁能做到?” 她的话,掷地有声。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张牛角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反驳,却发现楚月说的每一句,都占着理,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军师所言极是!”徐文良立刻站了出来,“若非盟主,我等早已是刀下之鬼!临武郡数十万军民,只认林盟主!” “我水师营,也支持林盟主。”一直沉默的苏三娘,放下了茶杯。 她看着林峰,缓缓说道:“我的人,不习陆战。我需要一个能让我绝对信任,能把我的兄弟们活着带回来的统帅。林盟主,就是这个人。” 张牛角彻底被架住了。他环视四周,发现不管是红枫联盟的人,还是那些士绅,甚至连苏三娘的人,都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林峰。他成了孤家寡人。 “哼!”张牛角重重地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瓮声瓮气地说道:“好!就让他当这个鸟统帅!我当副帅!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的指挥出了岔子,害了老子的兄弟,老子第一个不认!” 他总算还是服软了。 林峰站起身,对着众人一抱拳:“承蒙各位厚爱,林峰当仁不让。此战,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 “报——!” 一个凄厉的喊声,从门外传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厅,他浑身是土,脸上全是惊慌。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无比。 “报!紧急军情!” “羯……羯人的先锋大军,已至城外三十里!” 斥候的声音很尖,议事大厅里刚刚热起来的气氛,瞬间冷了下去。 三十里,对骑兵来说,转眼就到。 刚刚喝下去的血酒,好像一下子凉透了。 “他娘的!来得好快!” 张牛角第一个站了起来,脸上不但不怕,眼睛里反而冒着光。 “有多少人?带头的是谁?” 斥候大口喘着气,赶紧回话:“大概五千骑兵,都是黑甲玄骑!带兵将军的旗子上,有个‘宇文’!” “宇文?”徐文良的脸色变了,想到了一个人。 林峰眼神一沉,说出两个字:“宇文成都?” “不是!”斥候摇头,“旗上写的是‘讨逆前锋大将宇文成祥’!他们就在城外二十里扎营,还派人到处骂,说…说要给他哥宇文成都和石敢当将军报仇,点名要盟主你的人头!” 宇文成祥! 宇文成都的亲弟弟! 大厅里的人心里都咯噔一下,这个人是来报仇的,肯定不好对付。 “五千骑兵就敢在城外嚷嚷?”张牛角一把抄起鬼头刀扛在肩上,一双大眼瞪着林峰,“统帅!下命令吧!他们刚到,脚跟还没站稳,你给我一万人,我冲出去剁了他们,给拓跋山那老东西送份礼!” 他身后的黑山军头领也跟着喊。 “对!大首领说得没错!干他娘的!” “刚来就敢骂,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真当咱们好欺负!” 一时间,大厅里喊打喊杀的声音响成一片。在他们看来,敌人自己送上门来,正是打掉他们威风的好机会。 苏三娘没出声,目光落在林峰身上,想看这位年轻的统帅怎么处理这头一件事。 林峰没搭理咋咋呼呼的张牛角,走到斥候面前问:“他们的营寨,扎在哪?” “回盟主,在城北二十里的清水坡,后边是河,地方很开阔。” “他们在干什么?” “除了派小队在城外骂街,大部队都在扎营,生火做饭,那样子…根本没把咱们当回事。” 林峰点点头,让斥候退下。 他转过身,看着众人,平静的说:“不能打。” “啥?”张牛角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啥?不打?人家都骑到咱们脖子上拉屎了,你让咱们当缩头乌龟?” “我再说一次,现在不能出城。”林峰的声音不大,但说话的语气不容反驳。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在城北那块地方。 “宇文成祥不傻,他选在清水坡扎营,看着是狂,其实留了心眼。那里地方大,最适合骑兵冲锋。咱们现在都是步兵,冲出去就是给人家当靶子。” “他派人骂街,就是想惹火我们,把我们骗出去,然后在平地上,用骑兵把我们全吃了。” 林峰看着张牛角,眼神很利。 “张将军,我知道你手下兄弟不怕死。可我问你,你的步兵,跑得过羯人的马吗?” 张牛角被问住了,一张脸憋得通红。 林峰没给他留面子,声音也高了一些。 “这一仗,我们输不起!联军刚凑起来,人心还没齐,第一仗要是输了,士气就全没了!到时候不用拓跋山来打,咱们自己就散伙了!” 这番话,让那些脑子发热的头领都安静下来。 没错,他们要打的不是普通土匪,是羯人最能打的玄骑。 “那…那咋办?”一个士绅小声问,“就让他们在城外骂?” “骂就让他们骂。”林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想在白天,在他选好的地方打,我偏不让他舒坦。”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 “白天是他们的,晚上就是咱们的。” 他看向秦红妆。 “秦红妆。” “在!” “你的骑兵队,好好休息,随时等命令。” 他又转向张牛角。 “张将军。” 张牛角心里还是有点别扭,但林峰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他只能闷声闷气的应道:“干啥?” “借你一千精锐。”林峰说,“要你手下最能打,最不怕死的,会摸黑打仗的。” 张牛角愣了一下,接着眼睛亮了。 林峰继续下令:“把这一千黑山军,跟秦红妆的骑兵队合在一起,编成一支夜袭队。由秦红妆统一指挥。” “今晚,我要给宇文成祥送份回礼。” 这个安排,让张牛角心里好受多了。虽然指挥的不是自己人,但自己的人能去干大事,也不算没面子。 “好!我这就去给你挑人!”张牛角拍着胸脯说,“挑出来的,个个都是能从狼嘴里抢肉吃的好汉!” 一道道命令从林峰口中发出。 “徐先生,让城里老百姓帮忙,在城墙上多插旗子,多点火把,看着人多点。” “张黑子,你带弓箭手去城墙上。羯人来骂街,不用理。要是敢进三百步,就给我往死里射,别怕浪费箭!” “苏统领,麻烦你的兄弟们在城里多转转,维持好秩序,小心羯人的探子捣乱。” 第84章 统帅的第一道命令 整个议事厅,再没人有别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林峰清晰的安排和果断的命令镇住了,各自领了命令离开。 大厅里,很快只剩下林峰和楚月。 楚月看着沙盘,轻声说:“宇文成祥那么狂,今晚肯定会放松警惕,红妆带队去,应该有七成把握能赢。” 林峰摇了摇头:“不够。”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沙盘上。 “我要的不是小胜,我要打断他一条腿。” …… 夜色,黑的像墨。 临武郡城墙上,火把点的到处都是,人影晃动,看着防守很严。 城外二十里的羯人大营,却是另一番景象。 营地里,篝火烧得正旺,烤肉和马奶酒的香味飘得到处都是。 士兵们三三两两围着火堆,大声说笑,吹嘘白天的威风。 “哈哈,看见没?城里那帮缩头乌龟,一个屁都不敢放!” “什么红枫联盟,我看就是狗熊联盟!” “等大将军的主力到了,踩平那破城,里头的女人票子,都是咱们的!” 中军大帐里,气氛更热闹。 宇文成祥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腱子肉,正拿着个牛角杯,跟手下几个将军大口喝酒。 “将军,那林峰果然是个怂包,被咱们堵在城里,头都不敢露。”一个偏将谄媚的笑道。 “哼,一群土鸡瓦狗。”宇文成祥喝干杯里的酒,脸上全是瞧不起,“我哥就是太不小心,才输给这种废物。等着,明天我再派人去骂,看他们能忍到什么时候!” “将军英明!” “来!喝酒!” 宇文成祥举起酒杯,想着攻破城池,把林峰的脑袋踩在脚下给他哥报仇的场面,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根本没发现,在大营外面的黑影里,几百道黑影,正悄没声的干掉了一个又一个打瞌睡的哨兵。 一片安静的林子里,秦红妆穿着一身黑衣,和夜色混在一起。 她身后,一千五百个精兵安静的趴着,马嘴里都塞着布,马蹄也用厚布包着,一点声音都没有。 一个黑山军的斥候悄悄回来,对着秦红妆比了个“好了”的手势。 外围的岗哨,都清理干净了。 秦红妆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的羯人大营,那里的吵闹声,隔着这么远好像都能听见。 她的眼神,冰冷如刀。 她慢慢举起右手,然后重重挥下。 黑暗中,一张张拉满的强弓被无声的举起。 箭头前面,都绑着浸满油的布条。 黑暗里,黑色的箭矢,已经瞄准了那片喧闹的营地。 咻!咻!咻! 尖锐的破风声划破了夜空。 数百支火箭划过夜空,精准的落向羯人大营后方的粮草辎重营。 没有惨叫,也没有兵器碰撞的声音。 先是布帛被点燃的噗噗声,接着,干燥的草料和粮袋就烧了起来。 风一吹,火势更猛,不过眨眼功夫,火光便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 “走水了!粮草营走水了!” “有敌人!是敌人偷袭!” 惊恐的叫喊声,让喧闹的羯人大营瞬间安静下来。 还在喝酒的羯族士兵都愣住了,看着冲天大火,酒一下就醒了。 中军大帐的帘子被一把扯开,光着上身的宇文成祥冲了出来,他看着那片已经烧成火海的粮草营,一张脸涨得通红。 “救火!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快去救火!” 宇文成祥一脚踹翻身边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亲卫,大声咆哮。 “一营二营,跟我去救火!三营四营,去守住营门!快!” 将领们用尽力气大喊,想要组织起混乱的士兵。 数千名羯兵乱作一团,一部分人慌乱的提着水桶冲向火场,更多的人则在混乱中找自己的兵器和战马,整个营地一片混乱。 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场大火吸引了。 没人注意到,在营地侧面的黑暗中,另一队人马正在悄悄靠近。 “杀!” 秦红妆冷冷的下令。 轰隆! 大地开始轻微的颤抖。 数百名红枫联盟的精锐骑兵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从营地的侧面切入。他们没有冲击防守严密的营门,也没有管那片火海,目标就是那些在混乱中落单,不成队形的羯族士兵。 噗嗤! 一个羯族百夫长刚组织起十几名手下,还没看清情况,一柄黑色的马刀就从旁边划过,一颗脑袋飞了出去。 刀光闪动,鲜血飞溅。 这支骑兵队轻易就冲散了敌人的队伍。他们不和任何成形的队伍硬拼,只是在混乱的边缘快速移动,手中的马刀不断砍向惊慌失措的敌人。 打完一轮,立刻就跑。 当一队羯族骑兵终于反应过来,调转马头追来时,秦红妆的部队早已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地尸体和他们气急败坏的吼声。 “回来!别追了!守住营寨!” 宇文成祥死死盯着战场,眼睛都红了,他知道自己中计了,敌人根本不是要攻打营地,而是要放火、杀人、制造混乱。 这一夜,羯人大营被折腾的够呛。 大火直到后半夜才勉强扑灭,但三分之一的粮草被烧成了炭。营地里,到处都是自己人踩踏和被偷袭杀死的尸体。 清点下来,一夜之间,死伤超过五百人,而他们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摸到。 宇文成祥站在一片狼藉的营地中,听着手下的汇报,气的身体发抖。他猛的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坚硬的木桩竟被他砸出了一道道裂纹。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 当夜袭成功的消息传回临武郡时,联军大营里一片欢腾。 “赢了!我们赢了!” “秦将军厉害!烧了他们的粮草,还杀了他们几百人!” 士兵们心头的恐惧和紧张,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释放。城墙上,大营里,到处都是兴奋的欢呼声。 议事大厅内,气氛同样热烈。 张牛角听完斥候详细的战报,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看向主位上神色平静的林峰,脸上满是佩服。 “林统帅!你这招实在是高!”他粗声粗气的嚷道,声音里满是真诚,“老子还想着冲出去跟他们硬干,要真那么干了,怕是正好中了那小子的奸计!这一仗,打的漂亮!老子服了!” 他身后的黑山军头领们也是连连点头,看向林峰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不信,变成了敬畏。 第85章 给我咬死他们 苏三娘端着茶杯,嘴角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场完美的夜袭,不仅重创了敌军,提振了己方士气,更重要的是,它让林峰这个联军统帅的地位,再也没人可以动摇。 “这只是个开始。”林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他看着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宇文成祥吃了亏,明天一定会加强戒备。他想让我们歇口气,我偏不让他歇。” “传我命令。” “从今天起,将所有斥候、夜不收,以及黑山军中擅长山地作战的兄弟,混编成五十人为一队的小组。” 林峰的手指在沙盘上重重点下。 “我不要求你们杀多少人,我只要你们做到一件事。”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位将领,“让他们吃不上一顿安生饭,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是!” 众人齐声应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第二天,宇文成祥果然将营寨的防御圈扩大了一倍,明哨暗哨增加了三倍,整个营地戒备森严。 但是,他等来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强攻。 整整一天,告急的军报就没停过。 一会儿是东面发现敌军,放了几箭就跑了。 一会儿又是南面林子里有动静,追过去只看到几个稻草人。 接着西边巡逻队遭到冷箭偷袭,伤了两个弟兄,敌人早就没影了。 最后连北边水源地都发现有人投毒。 这些汉军就像一群赶不走的苍蝇,东边咬一口,西边蜇一下,人数不多,造成的实际伤害也有限,但那种无时无刻的骚扰,让整个羯人大营都陷入了极度的紧张和烦躁之中。 到了晚上,情况更严重了。 刚要睡下,营地外就传来一阵战鼓声和喊杀声,等他们手忙脚乱的穿上盔甲冲出去,外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刚躺回去,不知哪个方向又飞来几支火箭,点燃了一座空帐篷。 宇文成祥气得跳脚,他手下的五千精骑,是可以在平原上碾碎一切的雄狮,如今,却被这种骚扰战术折磨的没了脾气,一身的力气根本没地方使。 几天下来,羯人大营的士兵们个个眼圈发黑,精神萎靡,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白天要提防冷箭,晚上要被各种假警报惊醒,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中军大帐内。 宇文成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酒杯、肉盘摔了一地。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他指着帐下几名将领的鼻子破口大骂,“五千人!五千玄骑!连几只藏头露尾的老鼠都抓不到!我大羯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一名偏将小心翼翼的上前:“将军,敌人化整为零,滑溜的很,我们的大军一动,他们就跑,我们一停,他们又来……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防?防个屁!” 宇文成祥双眼通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憋屈的打法。 “传我将令!”他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刀锋在烛火下闪着森然的寒光。 “明日一早,全军出击!老子不守了!” “我就不信,把这方圆三十里翻个底朝天,还找不出那群该死的老鼠!” “我要亲手把他们一个个碾成肉泥!” 天一亮,羯人大营就动了起来。士兵们收拾好营帐,空气里满是紧张的气氛。 五千玄骑全部出动,黑色的盔甲连成一片,马蹄声像打雷一样。 宇文成祥穿着重甲,拿着方天画戟,眼睛通红的骑在马上。他被前几天的骚扰彻底惹毛了,现在只想痛痛快快的打一仗。 “将军,斥候回报,南边十里外的山坡上,发现了一支汉军,大概有一千人,打着红枫联盟的旗号!” “有多少人?”宇文成祥沙哑的问。 “一千人左右,正在做饭,看起来很放松!” “好!”宇文成祥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终于敢露头了!” 他把画戟往前一指,大吼一声。 “全军出击!碾碎他们!” 五千骑兵立刻全速向南冲去。 就像斥候说的那样,十里外的山坡上,果然有一支千人左右的红枫联盟部队。带队的是张黑子,他和手下的士兵看起来懒懒散散,好像根本没想到羯人的大军会来得这么快。 羯人骑兵的先头部队刚出现,山坡上的汉军才反应过来,营地里顿时乱成一团。 “敌人来了!敌人来了!” 张黑子“吓”的从地上跳起来,慌张的指挥手下收拾东西。 “快!快撤!打不过了!” 宇文成祥在远处看到这副景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群废物,还想埋伏我?” 他身边的一个偏将皱了皱眉:“将军,会不会有圈套?他们败的也太快了。” “圈套?”宇文成祥哼了一声,“我五千玄骑冲过去,他们除了跑还能干什么?这就是他们的真本事!传我的命令,不用管队形,全速追,一定要把他们全杀了!” 羯人骑兵的速度提到了最快,像一阵黑色的风,卷向那支正在“逃跑”的汉军。 张黑子带着他的人,跑得非常狼狈,头盔和盔甲都扔了不少。他们专挑难走的小路,钻林子,过土坡,看起来就是慌不择路。 可不管羯人骑兵怎么追,两边的距离总是差那么一点。 眼看就要追上了,前面总会冒出一片树林或者一个陡坡,让汉军能喘口气。等羯人骑兵的速度慢下来,那些汉军又会停下,回头射几箭,不痛不痒的挑衅一下。 就这样追追逃逃,一个时辰过去了。 宇文成祥心里那点怀疑,早就被烧没了。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计谋,就是对方在拼命挣扎。 “追!给我咬死他们!”他咆哮着,双腿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 慢慢的,周围的地形开始变了。 两边的山越来越高,路也越来越窄,本来能让上百个骑兵一起跑的平地,现在变成了只能容纳十几个骑兵通过的窄道。 “将军,这地方不对劲!”那个谨慎的偏将又开口了,声音里有些担心,“路太窄了,我们的骑兵施展不开,还是退出去吧。” “闭嘴!”宇文成祥根本听不进去,他指着前面还在跑的张黑子等人,吼道:“看见没!他们快跑不动了!再加把劲就能抓住他们!谁敢再说后退,我就杀了他!” 第86章 宇文成祥的死期到了! 大军在他的命令下,只能继续往前冲。 又追了几里路,前面的谷口一下子变宽了。 可就在所有羯族骑兵以为终于可以大杀一场的时候,他们骑的战马却都停了下来,不安的叫着。 宇文成祥拉住缰绳,抬头往前看。 他的瞳孔,一下子缩紧了。 只见那宽阔的谷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一支军队。 那是一支步兵方阵。他们没穿统一的盔甲,武器也五花八门,有鬼头刀,有长柄斧,还有人扛着带钉子的狼牙棒。 但这支军队,却组成了一道密集的墙。 最前面是几百个拿着大木盾的壮汉,盾牌后面,是数不清的长枪和斧头。他们就那么安静的站着,像一座黑色的山,身上带着一股凶悍的气息。 在军阵的最前面,一个像铁塔一样壮的男人,把一把巨大的鬼头刀插在身前的地上,抱着胳膊,正咧着嘴,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冲进谷里的羯人骑兵。 正是黑山军大首领,张牛角。 “中计了!” 一股凉气从宇文成祥的脚底板,直接冲到了头顶。 他终于明白了。 什么防备松懈,什么仓皇逃跑,全都是假的!对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把他们这五千骑兵,骗到这个杀人的地方来! “撤退!全军后撤!快!” 宇文成祥发出大吼,调转马头,就想往回冲。 可是,已经晚了。 就在他下令撤退的时候,他们刚冲进来的那个窄谷口,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无数的巨木和滚石,被人从两边的山坡上推了下来,瞬间就把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接着,几百个动作敏捷的士兵从林子里出现,带头的,正是腰上挂着两把刀,一脸冷酷的苏三娘。她的人虽然不擅长在陆地上打仗,但守住一个狭窄的入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前面有强敌,后面是死路。 五千羯族玄骑,就这么被死死的困在了这条叫卧龙的峡谷里。 所有羯族士兵的脸上,都变了色。 宇文成祥的身体在发抖,他抬头看着峡谷两边高高的山壁,心里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抓住了。 就在这时。 一声清亮的鹰叫,从峡谷上方响起,声音又尖又响。 那是信号! 下一刻,峡谷两边的山壁上,突然冒出了无数的人影。 那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他们早就拉开了弓,箭头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在他们的最前面,临武郡的主帅大旗正在飘扬,旗帜下,林峰穿着一身青衫,背着手站着,正用平静的眼神,看着谷底那群走投无路的猎物。 “放箭。” 林峰的话音刚落,峡谷两边几千张弓弦一起震动。 黑压压的箭矢带着尖啸声,朝着谷底射了下去。 噗嗤噗嗤的声音响成一片,那是箭矢钻进肉里的声音。羯族骑兵瞬间倒下一大片,战马惨叫着倒地,把背上的主人甩出去,又被后面的马蹄踩烂。 惨叫和哀嚎混在一起,整个峡谷里都是这种声音。 就在箭雨落下的同时,谷口后方,苏三娘面无表情的一挥手。 “堵死!” 她手下的人立刻推着准备好的拒马和鹿角,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把狭窄的退路封的严严实实。那些尖锐的木刺和铁钩,彻底断了羯人的活路。 “冲!冲出去!” 宇文成祥的眼睛红了,他知道自己完了,从进这个峡谷开始,他就成了笼子里的野兽。他很清楚,在这样的地形里,头顶上还下着箭雨,停下来就是等死。 唯一的活路只有前面! 他举起手里的方天画戟,用尽力气吼道:“跟我冲锋!撞开他们的步兵阵!杀出去!” 剩下的羯族骑兵也知道这是最后的活路,一个个红着眼,什么也不管了,发起了最后的冲锋,疯狂的撞向张牛角的步兵方阵。 “来得好!” 张牛角不退反进,一把拔起插在地上的鬼头刀,扛在肩上,对着身后的弟兄们大吼。 “黑山军的弟兄们!养你们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让这帮羯人崽子看看,咱们的骨头有多硬!” “顶住!给老子死死的顶住!” 轰! 骑兵和步兵狠狠撞在一起。 那一瞬间的撞击声,震得人耳朵疼。最前排的黑山军士兵,手里的巨盾一下子就碎了,人也被撞飞出去。 战马的铁蹄踩碎了盾牌,也踩碎了人的胸膛。 但他们硬是把骑兵的第一波冲击给扛了下来。 长矛手从盾牌的缝隙里,拼命往前捅。长矛捅进马肚子里,马上就被战马往前冲的力道折断。后面的斧手吼叫着,抡起沉重的长柄斧,狠狠的砍向马腿。 这里已经没什么战术阵型可言。 这就是最直接的砍杀。 每一刻,都有黑山军的汉子倒下,也有羯族的骑兵被拉下马,被乱刀砍成肉酱。血把地都染红了,断掉的手脚铺满了阵地前面。 张牛角冲在最前面,他手里的鬼头刀抡起来,每一次挥动,都带走一片血肉。一个羯族将领想从旁边冲过去,被他一刀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 “谁敢退一步,老子先砍了他!” 张牛角的吼声在战场上回荡。黑山军的士兵就像钉在地上一样,任凭身边的人不断倒下,也没人后退。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死死的挡住了骑兵的冲击。 宇文成祥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他冲不出去。 这帮看着像土匪的步兵,打起仗来根本不要命,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头顶的箭雨虽然少了点,但还在不停的杀掉他手下的骑兵。 他知道,输定了。 一股说不出的火气和不甘心涌了上来。他可以死,但不能就这么憋屈的死在一个没听过名字的人手里。 宇文成祥勒住战马,不再往前冲锋。他猩红的眼睛越过混乱的战场,死死盯住峡谷上方,那面飘扬的帅旗。 他猛的举起手里的方天画戟,枪尖指着山壁上那个穿着青衫的身影,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声传遍了整个峡谷。 “林峰在哪!” “你这个只会耍阴谋诡计的小人!敢不敢下来,跟我宇文成祥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第87章 这就是统帅的实力! 宇文成祥的吼声在卧龙峡谷里回响,盖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 峡谷两边,红枫联盟的弓箭手放慢了动作。谷口,正在死扛的黑山军汉子们,也下意识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峡谷上方,那面飘扬的帅旗上。 旗帜下,林峰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那声嘶力竭的挑战跟他没关系。 林峰把手里的长弓递给旁边的亲卫,没说话,顺着陡峭的山坡,一步步朝下面的战场走去。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 “统帅!” 张牛角从后面冲了过来,他满身是血,也分不清是谁的,几步就挡在了林峰面前,高大的身体像一堵墙。 “你干什么去?”张牛角瞪着眼,语气很急,“阵前单挑是傻子才干的事!那小子就是个疯子,功夫不弱,你要是有个万一,咱们这联军人心就散了!” 这话,也是在场所有将领心里想的。 徐文良和苏三娘那边的人,也都投来了担忧的目光。林峰是这支联军的主心骨,所有计策都是他定的,他要是出事,后果很严重。 林峰停下脚步,没看张牛角,目光穿过混乱的战场,落在了谷底那些被困住,却还在拼命冲杀的羯人骑兵身上。 “张将军,你看那些羯人骑兵。”林峰的声音很平静。 张牛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皱得很紧。 “他们虽然被困住了,但一个个还跟野兽一样。”林峰慢慢说,“这股劲儿,就是因为宇文成祥。只要宇文成祥还站着,他们就不会投降,会跟我们拼命。” “就算我们能赢,你的黑山军,苏统领的弟兄,还有我红枫联盟的将士,还要死多少人?” 张牛角不说话了,握着鬼头刀的手上青筋暴起。 林峰转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这一战,必须我亲手结束。杀了他们的主将,是打垮他们最快的方法。他一死,这五千玄骑就彻底乱了,再也构不成威胁。” “我决定了。” 说完,林峰不再理会张牛角,绕开他的身体,继续往下走。 张牛角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再说话。他只是对着身后的亲兵吼了一声:“传令下去!弓箭手都准备好!只要那姓宇文的敢耍花样,给老子把他射成刺猬!” 林峰一走下来,吵闹的战场居然慢慢安静了。 山壁上的箭雨停了。 谷口的喊杀声也小了下去。 不管是羯人骑兵,还是联军的士兵,都好像有了默契,慢慢向两边退开,在血流成河的峡谷中间,让出了一片空地。 林峰走在尸体和断掉的兵器之间,脚下的土已经被血浸透,又湿又滑。他面无表情的走到离宇文成祥三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锵! 一声清脆的摩擦声,林峰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 刀身很长,在昏暗的峡谷里,反着冷光。 对面,宇文成祥看到林峰真敢一个人过来,愣了一下,接着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好!好一个林峰!还算有点胆子!” 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胯下的乌骓马叫了一声。 “今天,我就用你的脑袋,去祭我哥!” 话刚说完,宇文成祥就动了。 他整个人趴在马背上,人和马就像一支黑色的箭,带着一股腥风,朝着林峰猛冲过来。那杆沉重的方天画戟在他手里好像没分量,化作一道乌光,撕开空气,直接刺向林峰的胸口。 这一枪,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速度很快,带着一股非要杀了对方的气势。 联军的士兵们都吓得变了脸色,有些人甚至闭上了眼,不敢看接下来的一幕。 可面对这凶猛的一枪,林峰只是静静站着,好像被吓傻了。 只是没人知道,他脑子里的【洞察】技能已经打开了。 宇文成祥这必杀的一枪,路线、力道、速度,甚至后面可能的三种变化,在他脑子里都被分解成了清楚的数据。 在别人眼里快得看不清的一枪,在林峰的世界里,却变得很慢。 就在那发着寒光的戟尖,快要碰到他胸口衣服的那一刻。 林峰动了。 他没硬接,也没后退。 他的脚只是轻轻错开一步,整个人的身体,就以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微小角度,往左边平移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的距离,让这一枪完全落空。 那要命的方天画戟,几乎是擦着他的衣角,带着风声刺了过去! 就在这时,林峰手里的环首刀动了。 刀光一闪,林峰手里的刀贴着枪杆,划了上去。刀锋划过一道刁钻的弧线,没去砍宇文成祥,而是狠狠的斩在了他坐下那匹乌骓马的前腿上! 嗤啦! 一道深得能看见骨头的口子,瞬间在马腿上裂开。 “希律律——!” 乌骓马疼得发出一声凄惨的悲鸣,往前冲的巨大力道让它再也撑不住身体,两条前腿猛的一软,巨大的身体轰的一声往前栽倒。 这一下太突然了,马背上的宇文成祥脸色都白了。 他完全没想到会这样,巨大的惯性让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差点被直接甩飞出去。他急忙用画戟在地上一撑,才勉强稳住,狼狈的从侧面滚下马。 “你找死!” 宇文成祥一站稳,脸上的震惊就变成了扭曲。他堂堂羯族猛将,竟然被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人,用这种丢人的方式打下马。 他双臂的肌肉鼓了起来,青筋暴起,手里的方天画戟不再是直刺,而是抡圆了,带着破风声,从上到下劈向林峰。 “给我死!” 戟影连成一片,封死了林峰所有能躲开的位置。每一招都力量十足,带起的风甚至把地上的血水和泥土都刮了起来。 峡谷两侧的山壁上,所有联军士兵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在他们看来,林峰随时都可能被那凶猛的戟影劈成两半。 张牛角握着鬼头刀的手,因为太用力,指节都发白了。他死死盯着战场,只要林峰有一点撑不住的样子,他就会立刻冲上去。 但是,被戟影包围的林峰,和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 林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一片平静。宇文成祥快到极点的攻击,在林峰的视野里,好像被放慢了。 第88章 统帅的神威! 画戟的路线,手腕用力的角度,甚至后面可能的三种变化,都清清楚楚的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林峰没有大幅度的躲闪,也没有狼狈的去挡。 戟尖带着风声刺向面门,林峰只是微微偏了下头,锋刃就擦着他的头发过去了。 接着长戟横扫过来,林峰脚尖在泥地上一蹬,身体就轻飘飘的向后退开半尺,戟杆贴着他的胸口划过,衣服被吹的猎猎作响。 每一次躲闪,都刚刚好,好像算计过无数次,多用一分力气都浪费。 他看起来在狂风暴雨中苦苦支撑,非常危险,实际上却像在散步一样轻松。 这种轻松的样子,让宇文成祥越打心里越没底,一股火气憋在胸口。他感觉自己用尽了全力,却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有力气也使不出来。 “啊啊啊!” 打了半天都没用,宇文成祥的耐心彻底没了,脑子里只剩下野兽一样的本能。 他大吼一声,把全身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手里的方天画戟上。他放弃了所有花里胡哨的变化,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了一记最简单,也最凶狠的横扫上。 他要用纯粹的力量,把眼前这个滑不溜手的家伙,连人带刀一起砸碎! 呼! 沉重的画戟带着一股要把空气都压爆的气势,拦腰扫来。这一招威力很大,范围也广,但因为用力太大,浑身都是破绽。 就是现在! 一直被动躲闪的林峰,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精光。 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中,林峰没有像之前那样后退,反而迎着那要命的戟杆,向前走了一步。 他的身体猛的下沉,压低到了一个很夸张的角度,整个人好像贴在了地上。 那沉重的戟杆,带着千钧之力,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 也就在这一刻,林峰手里的环首刀动了。 他手臂的肌肉用一种奇特的方式震动着,手里的长刀不再是简单的劈砍,而是自下而上,划出了一道完全无法预测的弧线。 在这一刀挥出去的时候,林峰感觉自己对刀法,对力量的用法,有了一种全新的理解。过去所有战斗的经验,所有生死关头的感悟,在这一刻全都通了。 好像有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 【叮!恭喜宿主临阵突破,技能“基础刀法”晋升为“刀术(中级)”!】 脑海中响起的系统提示音,没有让林峰分心。他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眼前这升级后的一刀上。 刀锋上,好像出现了一层淡淡的光,精准无比的迎上了那横扫过来的戟杆。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在嘈杂的战场上格外清楚。 那根用百炼精钢打造,坚硬无比的方天画戟长杆,在碰到环首刀的地方,竟然直接断了! 断了? 宇文成祥脸上的狞笑,一下子僵住了。 他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手里只剩下半截的兵器,脑子一片空白。 他最出名的神兵,竟然……被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环首刀,一刀砍断了? 这怎么可能! 但是,林峰的刀,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 砍断戟杆之后,那道奇特的刀光没有停下,顺着原来的路线,继续向上。 宇文成祥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冰冷的弧线,轻飘飘的划过了自己的脖子。 一丝冰凉的感觉传来。 宇文成祥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突然变轻了。 他眼中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先是看到了自己那没有了脑袋,还保持着挥戟姿势的身体,然后是下方峡谷里,那些士兵们惊呆的脸。最后,他看到了山壁上那个穿着青衫,神色淡漠的年轻人。 噗通。 一颗大好的头颅飞了起来,带着一股滚烫的鲜血,最后掉在了泥泞的血泊里,脸上那不敢相信的表情,永远的凝固了。 而那具没有头的魁梧身体,则晃了晃,无力的栽倒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溅起一片血花。 整个卧龙峡,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那具慢慢倒下的无头尸体,还有那颗掉在血水里的脑袋。 宇文成祥,死了。 死在了这个他以为是屠宰场的陷阱里,死在了他看不起的那个青年刀下。 当啷。 一个羯族士兵手里的弯刀没握住,掉在了地上。 这声响像个命令。 当啷!当啷!当啷! 兵器掉在地上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还活着的羯族骑兵们,脸上再也没有一点血色,心里最后那点支撑也断了。他们的主将,他们心里打不败的猛将,就这么被人干脆的砍了。 那股让他们拼命的劲儿,随着宇文成祥的脑袋飞起来,也跟着散了。 “降了!我降了!” “别杀我!” 一个接一个的羯族士兵翻身下马,扔掉兵器,双手抱头跪在地上。 他们的胆子,被林峰那干净利落的一刀,彻底砍碎了。 短暂的安静后,峡谷两边的山壁上,还有谷口的阵地里,突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赢了!” “盟主威武!” “林统帅威武!” 无数联军士兵举起手里的兵器大声高呼,声音在卧龙峡谷里来回响着,把这些天心里的憋屈全都喊了出来。 林峰没管周围山呼海啸一样的欢呼声。 他只是平静的把环首刀在宇文成祥的衣服上擦干净,收回刀鞘,然后转身,迎着无数带着敬畏和崇拜的目光,一步步走回了山壁上。 这一战,卧龙峡大捷。 联军用不到一千人的伤亡,就把羯人五千先锋玄骑全部歼灭。 战后清点,缴获了将近两千匹战马,还有数不清的完整铠甲和兵器,堆得像小山一样。 这是一场大胜,一场用步兵打赢骑兵的伏击战。 整个临武郡的士气,一下子提到了顶点。 议事大厅里,三方头领又聚在了一起,但这一次,气氛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张牛角大马金刀的坐着,看着主位上表情依然平静的林峰,眼神里再也没有不服气,只剩下打心底里的佩服。 他亲眼看见林峰是怎么把一支强悍的骑兵耍的团团转,又是怎么一个人,在阵前砍了敌人的主将,结束了一场血战。 这种脑子和武力都强到没边的人,让他彻底服气了。 他站起身,走到大厅中间,对着林峰这个比他小了快二十岁的年轻人,郑重其事的抱了抱拳。 “林统帅!” 他这一声,喊得很有力气,是真心实意的。 “以前是我老张看走眼了,总觉得你是个耍嘴皮子的书生。” 张牛角挠了挠头,脸上有点不好意思。 第89章 拓跋山兵临城下! “今天我服了,是彻底服了!以后,你林统帅说怎么打,我老张就怎么打!你指东,我绝不往西,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娘养的!” 他这话说得糙,但意思很明白,黑山军这股最难管的力量,从今天起,真心听林峰的了。 苏三娘看着这一幕,嘴角也露出了一点笑意,她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没说话,但眼神里的认可,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将军言重了。”林峰站起来,扶住了他。 “这一仗能赢,靠的是三军用命。是黑山军的兄弟们用命顶住了骑兵的冲锋,是水师营的弟兄们堵死了敌人的退路,是所有将士的功劳。” 他没有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这番话让在场的各个将领听了心里很舒服,对这个年轻统帅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短暂的庆祝后,林峰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沉了下来。 “宇文成祥的五千先锋被打掉了,但拓跋山的两万主力,才是真正的威胁。” “这一仗,我们虽然赢了,但也看出了很多问题。三军配合还很生疏,命令传达也不够快,如果不是占了地形的便宜,我们不一定能赢得这么轻松。” 胜利的喜悦被他这番话一说,所有人都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所以,我决定,从今天起,对三军进行整合。” 林峰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根指挥杆。 “第一,建立统一的指挥信号。徐先生,你马上去办,做红、黄、蓝三种颜色的令旗,红色代表全军进攻,黄色代表原地防守,蓝色代表交替掩护撤退。另外,规定号角的长短声,一声长号是集合,三声短号是分散骚扰。这些信号,必须在三天之内,让每个士兵都记在心里!” “遵命!”徐文良躬身领命。 “第二,技术共享,装备升级。” 林峰看向张牛角。 “张将军,我知道你黑山军里,有不少手艺好的工匠。这次缴获的羯人兵器铠甲,我会让徐先生那边出人,你们这边也出人,一起研究,把好的地方学过来,进行改造,一定要让这些装备更适合我们汉人用。” 张牛角眼睛一亮,这可是大好事。 林峰又从怀里拿出几卷图纸,递给徐文良。 “这是我改良的投石机和连弩图纸,造起来不难,威力很大。马上组织所有工匠,不分你我,全力打造。我要在拓跋山的主力到之前,在临武郡的城墙上,摆满这些守城利器!” 看着图纸上那精巧的结构,在场懂行的人都吸了口凉气。 “第三,扩编骑兵。” 林峰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秦红妆的身上。 “这一仗缴获了近两千匹战马,我再从城里凑一些,凑够三千匹,全部交给你。你的斥候队,正式扩编成我们联军的机动主力,就叫‘赤焰骑’。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像一把尖刀,给我狠狠的插进敌人的心脏!” 秦红妆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激动,她单膝跪地,声音很响亮。 “末将,定不辱命!”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断的发了出去,整个联军,这台刚刚打赢一场大胜的机器,没有一点松懈,反而用更快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黑山军的悍不畏死,水师营的坚韧,红枫联盟的纪律和技术,在林峰这个强力统帅的手里,开始真正的合为一体。 所有人都感觉,一支真正强大的军队,正在临武郡这里,慢慢成形。 就在整个临武郡都投入到积极备战的气氛里时。 “报——!” 一个尖锐的喊声,又一次打破了议事厅的安静。 一个斥候浑身是血,摇摇晃晃的冲了进来,他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了,明显是拼死才突围回来的。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喊道。 “报……统帅!” “羯……羯人大军主力,已到城外五十里!” 斥候嘶哑的喊声传来,议事大厅里刚刚因胜利而热闹的气氛一下就没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斥候。 羯族名将拓跋山,终于来了。 “他们有多少人?在哪里扎营?”徐文良的声音有点发抖。 斥候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害怕:“黑压压一片,全是骑兵,少说也有两万!他们没有靠近,就在城外五十里的平地上停了下来。然后就开始安营扎寨,挖沟,修墙……那架势,就是要把我们活活困死在城里!” 困死? 这话一说,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心里一沉。 张牛角脸上刚有的喜色,一下就没了。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酒碗,狠狠灌了一口,骂道:“他娘的!这个老狗,比宇文成祥难对付多了!不打也不走,就这么耗着,这是要断我们的根啊!” 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临武郡城里有将近二十万军民,每天要消耗的粮食是个不小的数目。之前还能靠商路弄点补给,可现在被两万骑兵死死围住,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他们成了一座孤城。 要是比消耗,城里的一万多联军肯定耗不过城外两万骑兵。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就越糟糕。 “统帅,下命令吧!”张牛角一抹嘴角的酒渍,站起身来,“趁他们营寨还没修好,咱们冲出去,跟他们拼了!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不行。”苏三娘开了口,摇了摇头,“斥候说他们有两万人,还在平地上扎营。我们这点人冲出去,连人家的营门都摸不到,就会被骑兵冲垮。拓跋山这是明摆着的计策,算准了我们不敢出城打。” 大厅里的气氛很沉重。 出去打,打不过。守着耗,又耗不起。 这下子,好像没什么好办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主位上的林峰。 林峰没有说话,他走出议事大厅,直接上了临武郡最高的一座角楼。 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地平线尽头有一片连着的黑色营寨。无数的人影在营寨里走动,高大的瞭望塔一座接一座的立起来,一条宽阔的壕沟正在快速向两边挖开,好像要把整个临武郡都圈进去。 敌军营寨虽然离得远,但那股压力还是让人心里发慌。 “他很冷静,也很有耐心。”林峰看着远方的敌营,轻声说道。 跟在他身后的楚月点了点头:“他之前让宇文成祥冒进,吃过一次亏,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他现在要用最稳的办法,把我们耗死。” 林峰收回目光,表情很平静。 第90章 拓跋山脸都绿了! “他有耐心,我却没有。” “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这座城墙,还有城墙上那些新造的东西。”林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想在平原上打,我就不出去。他想耗时间,我偏不让他耗。” “他既然想当缩头乌龟,那我就想办法把他逼出来。” 当天深夜,议事大厅的灯火又亮了。 “他想困死我们,我们就得逼他主动来攻城。”林峰的手指,点在沙盘上代表羯人大营的模型上,“只有守城,我们才能发挥最大的优势,多杀他们的人。” 张牛角闷声闷气的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怎么逼?那老狗滑得很,怕是不会轻易上当。” “对付这种人,就要用最直接的方法。” 林峰的目光,转向了角落里那个穿着黑衣的女子。 “秦红妆。” “在!” “你的赤焰骑,还能打吗?” “随时可以出征!”秦红妆的声音没有一点犹豫。 “好。”林峰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今晚,我给你一个任务。” “你带着三百个好手,绕过他们的防线,直接去拓跋山的中军大帐。”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惊了。 去两万大军护着的中军大帐?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你不用杀人放火。”林峰看着秦红妆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只要在他的帅旗上留下三支箭,然后安全回来就行。” 这比杀人还要难。 这不是打仗,这是在羞辱拓跋山! 秦红妆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但她的眼睛里却亮起了光。 “保证完成任务!”她没有多问,只是抱拳领命,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 两个时辰后。 羯人大营,中军帅帐。 拓跋山正对着一张大地图,仔细看着临武郡周围的每一条河,每一片山林。他虽然摆出了围城的架势,但从没小看过城里的那个年轻人。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有了一点小动静,但很快又安静了。 他眉头微皱,正要问话。 咻!咻!咻! 三声尖锐的破风声,几乎同时响起。 接着,他身前厚实的牛皮大帐,被三股力量猛的穿透! 三支黑色的箭矢,带着风声,排成一个品字形,深深的钉在了他面前的地图上,箭尾还在嗡嗡的响。 那三支箭,正好钉在了临武郡三个字上。 拓跋山的眼睛一下就眯了起来。 他猛的抬头,一把掀开帐帘。 只见外面火光通明,巡逻的士兵正在大声喊叫,但袭击的人早就跑了。 一个亲卫队长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大帅!有……有敌人的骑兵偷袭,他们冲得太快,已经跑了!” 拓跋山没理他,只是慢慢的抬起头,看向自己那杆高高飘着的帅旗。 帅旗上,也插着三支同样的黑色箭矢,在风中轻轻晃动,像是在嘲笑他。 中军大帐周围,一下就安静了。 所有亲卫都低着头,不敢看拓跋山的脸。他们都感觉到,大帅身上的气势变得很吓人。 拓跋山的脸色先是发白,接着发青,最后变成了紫色。 他慢慢的转过身,走回帐里,看着地图上那三支还在抖动的箭矢,胸口用力的起伏着。 耻辱! 他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受过这种气! 对方就这么闯进他的大营,羞辱了他一番,又大摇大摆的走了。 这不只是挑衅,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你的两万大军,你的包围圈,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好……好一个林峰!” 拓跋山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他一把拔下地图上的一支箭,坚硬的箭头被他用手生生捏的变了形。 那张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冷静。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明日天明,全军攻城!” “我要用他们的血,来洗刷我今日之辱!我要把那座城里所有会喘气的东西,全部碾成粉末!” 决战的号角,终于被林峰用一种最狂妄的方式,提前吹响。 第二天,晨曦微露。 呜——呜——呜—— 苍凉而沉重的号角声,从羯人的大营中响起,传遍了整个原野。 沉睡的大地,被这股肃杀之气唤醒。 临武郡的城墙上,无数联军士兵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紧张地望向远方。 地平线上,黑色的潮水,来了。 无数的羯族士兵,如同从地狱中涌出的蚁群,扛着简陋却致命的云梯,推着发出吱嘎声响的攻城车,呐喊着,咆哮着,向着临武郡那高大的城墙,发起了最疯狂的冲锋。 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他们那震天的喊杀声,以及那奔腾如雷的脚步声。 林峰一身青衫,静静地站在城头。 狂风吹动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看着下方那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潮,看着他们如同潮水般涌入早已被计算好的射程之内。 他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整个城墙之上,所有的喧嚣,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那只手上。 林峰的眼神,平静而冷漠,他猛然挥下令旗。 “放!” 林峰的手用力挥下,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城墙上,几十架投石机在刺耳的声响中,猛的将巨石抛了出去。 轰!轰!轰! 磨盘大小的石头飞上高空,划出一条条弧线,带着呼啸声狠狠砸进拥挤的羯人军队里。 一架刚刚组装好的攻城塔,还没靠近城墙,就被一块巨石砸中顶部。坚固的木头结构发出碎裂的声音,整个高塔直接散了架,木屑和人的碎块到处乱飞。 地面上更是血肉模糊。巨石每次落下,都会在密集的羯人军阵中砸出一片空地,空地上只剩下分不清的血肉和骨头。 紧接着,城墙垛口后面,几百架连弩也开始发射。 咻咻咻咻! 密集的弩箭一波接一波的射向冲在最前面的羯人部队。成片的羯族士兵在冲锋的路上惨叫一声,身体僵住,栽倒在地,很快就被后面的人踩进了泥里。 但是,拓跋山手下的军队,和宇文成祥的完全不同。 他们是真正打老了仗的精锐。 面对头顶的巨石和眼前的箭雨,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就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他们没有任何混乱,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疯狂,眼里只有那座高大的临武郡城墙。 “杀!” “冲上去!” 在付出几千人的伤亡后,羯人的大军终于冲到了临武郡的城墙下。 咚!咚!咚! 一架又一架沉重的云梯,被狠狠搭在了城垛上,无数羯族士兵嘴里咬着刀,手脚并用的顺着梯子向上爬。 残酷的登城战就这么开始了。 第91章 拿人命堆也要破城! “滚下去!”一个黑山军的壮汉用尽力气,将一架爬满了人的云梯向外推去。云梯在空中晃了晃,失去了平衡,带着上面十几个羯兵的惨叫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上,把下面来不及躲开的人也压成了肉饼。 可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旁边又有两架新梯子搭了上来。 “倒油!上滚石!”张牛角站在城楼上,嗓子已经喊哑了,手里的鬼头刀砍卷了刃,身上也多了好几道伤口。 一锅锅滚烫的桐油,被守军从城头倒了下去,顺着云梯爬的羯兵被淋个正着,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冒着黑烟从半空摔落。磨盘大的滚石被两人合力推下城墙,把下面拥挤的士兵砸的筋断骨折。 城墙上下,成了一处巨大的屠宰场。 不断有羯兵爬上城头,然后被长枪捅穿身体,或者被几把刀乱刀砍死。也有守军在搏杀中被砍中,惨叫着从高大的城墙上掉下去。 战斗从早上,一直打到太阳偏西。 “守不住了!西门三号角楼被突破了!”一个传令兵浑身是血的跑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正在另一处指挥的张黑子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就红了。他扔掉手里的长枪,抄起旁边一把大刀。 “亲卫队!都他娘的给老子抄家伙!跟我来!” 他怒吼一声,带着身边剩下的一百多个亲卫,像一头猛虎,朝着那个被突破的缺口冲了过去。 那处城垛已经被七八个羯人占了,他们正疯狂砍杀周围的联军士兵,想把这个缺口撕的更大,后面的羯兵还在不停的从云梯上爬上来。 “杀!”张黑子没有废话,他高高跳起,手里的大刀带着一股凶狠的气势,狠狠劈向一个羯人百夫长。 那百夫长感觉不对,急忙回刀去挡。 咔嚓! 一声脆响,张黑子的大刀连着对方的弯刀和半个肩膀,一起劈了下来。 鲜血狂飙! “堵回去!给老子堵回去!”张黑子一脚踹开那具尸体,整个人像一尊杀神,硬生生冲进了羯人刚占领的地方。 他身后的亲卫们也爆发出了血性,他们怒吼着,用自己的身体和刀枪,撞向了那个致命的缺口。 一个亲卫被三把弯刀同时捅穿了身体,他在倒下的最后一刻,死死抱住一个羯兵的大腿,用牙咬断了对方的喉咙。 一个年轻的士兵,胸口被划开一道能看见骨头的伤口,他看也不看,只是把手里的长枪,用尽最后的力气,送进了面前敌人的心脏。 没有人后退。 半个时辰后,那处缺口终于被夺了回来。 张黑子拄着刀,半跪在尸体堆上,大口的喘着气。他带来的一百多个亲卫,现在还能站着的,已经不到三十人。 当黄昏来临,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时,连绵的号角声终于从羯人大营中响起。 那是收兵的信号。 黑压压的羯人军队像退潮一样,缓缓撤走,只在城墙下,留下了一片由尸体和兵器残骸组成的场面。 护城河早被血染成了暗红色,河面上漂着数不清的尸体,浓郁的血腥味让人喘不过气。 城墙上,活着的联军士兵们,一个个瘫坐在地,很多人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守住了第一天的进攻。 但这胜利的代价太重了。 整个联军,一天之内,伤亡超过三千人。城墙上到处都是残缺的尸体和呻吟的伤兵。 徐文良看着城下的尸山血海,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一天……就打成这样。明天……明天怎么办?” 林峰站在他身边,脸色同样凝重。他看了一眼城墙上那些几乎耗尽了箭矢的连弩,还有那些已经出现裂纹的投石机,声音有些沙哑。 “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把伤员都抬下去。能吃的都拿出来,让他们吃顿饱饭。” 可他话音刚落。 呜——呜—— 远方的羯人大营,那代表撤退的号角声刚停了不到一个时辰,一阵更急促、更疯狂的号角声,再一次划破了夜空。 城墙上的士兵们,惊恐的抬起头。 只见远方的黑暗中,无数的火把亮了起来,连成一片,伴随着新一轮的喊杀声,再一次朝着临武郡扑来。 拓跋山,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入夜,战斗没有停止。 这个羯族统帅,用最残酷的方式,下达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命令。他要用人命,用车轮战,活活耗死这座城里所有反抗的人。 城墙上,一个刚刚包扎好伤口,正啃着半个干饼的年轻士兵,听到那熟悉的号角声,看着远方再次涌来的火把,脸上的神情一下就僵住了。他手里的干饼掉在地上,整个人呆住了,嘴里喃喃自语。 “还来……怎么还来……” 临武郡,这座坚固的城池,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一座巨大而冰冷的血肉磨坊。 它无情地吞噬着双方士兵的生命,每一刻,每一秒,都在用最新鲜的血肉,来填补这战争的无底深渊。 夜战打了三天,没有停过。 第三天黄昏,临武郡的城墙已经变成了暗红色。血浆一层盖着一层,凝固后又被新的血覆盖,空气里全是腥味。 城墙上听不到完整的号令,只有将领沙哑的吼声和士兵的喘气声。 活下来的人,几乎个个带伤。绷带早就用完了,很多人只是用破布随便包扎伤口,拄着卷刃的兵器靠在垛口边,看着城下退走的羯人军队。 联军的人数,已经少了一半多。 “操!他娘的……” 在一处城墙上,张牛角被人从尸体堆里扶起来,他的左肩上插着一根羽箭,箭头陷得很深,血不停的往外流。 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额头全是汗,却还是咬着牙没吭声。 “将军!” 几个黑山军的头领围了上来,看到他这样,眼睛都红了。 “没事……死不了。”张牛角想笑一下,却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吸了口凉气,“这老狗……真他娘的下死手……” 他一倒下,周围黑山军士兵的气势明显弱了很多。 林峰从不远处走来,身上的青衫也沾满了血,脸上是连续三天没睡的疲惫。他看了一眼张牛角的伤,又扫过周围那些士气不高的士兵,没有说话。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拓跋山根本不在乎伤亡,他就是要用人命来消耗临武郡的城防,消耗守军的体力和意志。 一直这么被动防守,城破是早晚的事。 第92章 最后的希望! 夜深了,城里一间密室的油灯还在亮着。 苏三娘坐在桌前,用一块布仔细擦着自己的双刀。 门被推开林峰走了进来,他直接说:“守不下去了。” 苏三娘擦刀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城里的箭、滚石、桐油,都快用完了。弟兄们也撑不住了。”林峰的声音很平静,“再这样下去,最多两天,城就要破了,所有人都得死。” 苏三娘抬起头,那双眼睛静静的看着林峰,等他继续说。 “我需要一支队伍。”林峰走到她面前,手指在桌上沾了点茶水,画出临武郡和羯人大营的位置。 他的手指从临武郡城里,划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线,绕过整个羯人大营,最后重重点在营寨的后面。 “从他们背后下手。” 苏三娘的目光落在那条线上,瞳孔缩了一下。 “城西有一条废弃的地下水道,可以直接通到护城河外面。拓跋山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城墙上,他想不到我们会从地底下出去。”林峰压低声音说,“我要你,带水师营最精锐的一千人,从那里出去,绕到他们大营后面。” 他抬起头,看着苏三娘的眼睛。 “烧了他们的粮草。” 密室里很安静。 苏三娘很清楚这个任务有多危险。 一千人去突袭两万人的大营,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数万骑兵包围,撕成碎片,一个人都活不下来。 林峰没有再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苏三娘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她好像看到了城里那些躺在地上呻吟的伤兵,看到了那些靠着墙角,抱着兵器睡着的疲惫士兵。 她沉默了很久。 最后,苏三娘站起身,把擦干净的双刀插回腰间。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林峰,重重的点了点头。 “交给我。” 当天晚上,子时。 城西一个院子里,一口干了的古井被打开。 苏三娘一身黑衣,蒙着脸,第一个顺着绳子滑了下去。她身后,一千个同样打扮的水师营精锐,排着队,安安静静的消失在井口。 地下水道里全是臭烘烘的淤泥和霉味。 所有人踩在齐腰深的污水里前进,谁也不说话,只有踩着烂泥的声音。 一个时辰后,队伍前面,终于看到了一点星光。 他们成功了。 绕过漂着尸体的护城河,一千人的队伍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里。他们避开了羯人所有的岗哨,朝着那片营寨的后方摸了过去。 羯人的粮草大营,防守也很严。 但所有的防御,都对着临武郡的方向,谁也想不到,敌人会从他们背后出现。 “动手!” 苏三娘冷冷的低喝一声,几百个准备好的火油弹被点燃,一起扔进了堆成山的粮草堆里。 噗!噗!噗! 干燥的草料和麻布粮袋,一沾到火,立刻就烧了起来。 风一吹,火更大了。 橘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把半个夜空都照亮了。 “走水了!粮草营走水了!” “有敌人!是敌人偷袭!” 惊恐的喊声,终于打破了羯人大营的安静。 临武郡的城墙上,无数快要撑不住的守军,看到了那片冲天的火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 “是援军!我们的援军来了!” “快看!是信号!是苏统领她们成功了!” 火光,就是希望。 但是,对苏三娘和她的一千个手下来说,火光,也代表着死亡。 “撤!” 苏三娘看也不看,在点燃粮草的同时,就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可是,已经晚了。 “围住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跑!” 拓跋山的咆哮声从大营深处传来。 无数的羯族骑兵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无数的火把亮起,把这片地方照得跟白天一样,彻底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杀出去!” 苏三娘眼里没有一点害怕,她拔出双刀,第一个朝着包围圈最弱的地方冲了过去。 噗嗤! 刀光闪过,两个迎面冲来的羯族骑兵,被她连人带马砍断了脖子。 她身后的水师营士兵,也都拼了命。他们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只想在死前多杀一个敌人。 这是一场惨烈的突围战。 一千人,对上了数万大军。 水师营的士兵,一个个倒下,他们被战马撞飞,被乱刀砍倒,但没有一个人投降。 苏三娘浑身是血,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砍了多少人,只知道挥刀,再挥刀。一把刀砍钝了,就用另一把,双刀都断了,就用牙去咬。 她的后背,被一杆长枪刺穿,她头也不回,反手一刀,把偷袭的人脑袋劈成了两半。 苏三娘的肚子上,被划开一道大口子,肠子都流了出来。她咬着牙把肠子塞回去,拿布条死死勒住。 天亮的时候。 临武郡的城门吱嘎一声,开了一道缝。 苏三娘出现在城门外。 她拄着一把断刀,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城门挪,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跟着她回来的,不到三百人。 每个人都受了重伤,站都站不稳了。 苏三娘看到前来接应的林峰,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向前倒了下去。 她昏过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林峰说了三个字。 “幸……不辱命。” 城墙上的欢呼声还没停,就被一阵更加疯狂的号角声打断了。 那号角声乱七八糟,没有一点节奏。 刚刚退下去的羯人军队,连大营都没回,就在将领的咆哮下调转方向,再一次朝着临武郡扑了过来。 粮草被烧,没有让拓跋山后退,反而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要用最野蛮的方式,把这座让他丢脸的城池彻底毁掉。 从那一夜起,战斗就再也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别了。 攻城打了整整十天。 第十天傍晚,当羯人再次退走时,临武郡的城墙已经破烂不堪。 西城墙被撞开一个大口子,是黑山军的汉子们用人命硬堵回去的。 南城的墙垛早就被砸没了,守军只能躲在破墙后面,做着最后的抵抗。 箭矢,用完了。 滚石,用完了。 桐油,也用完了。 城里所有能扔的东西,几乎都扔下了城墙。 议事大厅现在成了临时的伤兵营。 厅里躺满了痛苦呻吟的伤兵,浓郁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在一起,让人想吐。 沈青黛跪坐一个年轻士兵旁边,她的手指很稳,正用一把小刀,小心的从士兵大腿里挖一枚箭头。 那士兵身体抖的厉害,牙关咬的咯咯响,却硬是没吭声。 当箭头带着血肉被拔出来时,他终于没忍住,身体猛的一弓,喷出一口血,随即头一歪,不动了。 第93章 她抱着个陶罐冲了进来! 沈青黛的身体僵住了。 她看着那张年轻的脸,手里的镊子和箭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已经是今天死在她手里的第十七个伤兵了。 不是她医术不行,是伤太重,血流的太多,她根本救不回来。 沈青黛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痛苦的伤兵。他们几个时辰前,都还在城墙上杀敌。 可现在,他们只能在这里等死。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的厉害。 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 林峰会死,张将军会死,苏统领会死,城里所有的人,都会死。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走进里间的药房,下意识的开始准备伤药。 沈青黛抓起一块硫磺石,放在石臼里,用力的研磨。 一下,又一下。 她好像要把心里的情绪,都发泄在这石臼上。 砰! 也许是用力太大,石杵和石臼碰撞时,擦出了一点火星。 火星溅了出来,正好掉在旁边一个装了硝石粉的盘子里。 盘子旁边,还放着一堆磨好的木炭粉。 嗤! 一小股白烟冒起,接着,一声沉闷的炸响,在小药房里爆开! 轰! 一股气浪把沈青黛掀翻在地。她面前的药柜嗡嗡响,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摔了一地。 外面的伤兵和医师被这响声吓了一跳,都惊恐的看了过来。 “怎么回事!” “着火了吗?” 沈青黛顾不上满地的碎渣,也顾不上耳朵里的嗡嗡声。她从地上爬起来,呆呆的看着那个被炸黑的石盘,还有周围刺鼻的硝烟。 她的瞳孔,一下子缩紧了。 一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 沈青黛猛的冲过去,把药房的门死死插上,不管外面的人怎么敲门,她都不理。 她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不吃不喝。 她把所有人都赶走,把房间里所有的硫磺、硝石、木炭,都收了起来。 她开始疯狂的试验。 她反复混合、引燃。 有时候,是无声的燃烧。 有时候,是无力的闷响。 她的脸被熏得漆黑,头发被烧掉一撮,手上也被烫伤了好几处,但她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终于,在失败了很多次后,当她按照一个特定的比例,把三种粉末混合在一起,用火折子小心的点燃引线时。 轰隆! 一声巨大的响声,伴随着一团橘红色的火光,在她面前的一个陶罐中炸开!那坚固的陶罐瞬间碎裂,无数碎片像箭一样射向四周,把木墙打出了一个个深坑。 成功了。 沈青黛看着自己的杰作,看着那弥漫的浓烟,她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她把这些黑色的粉末,小心的装进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陶罐里,用布条和桐油封好,留出长长的引线。 整整一夜,她做出了几十个这样的东西。 当早上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临武郡时,羯人的号角声,又一次准时响起。 议事大厅内。 林峰、张牛角、徐文良,还有一些活下来的将领,围在沙盘前。 气氛很沉闷。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疲惫。 张牛角的一条胳膊用布条吊在胸前,脸色苍白。 徐文良更是像老了十岁,眼窝深陷。 “守不住了。”张牛角沙哑的开口,打破了沉默,“西城的口子,今天肯定堵不住了。弟兄们……已经没人了。” “城里还能拿刀的,不到三千人。”徐文良的声音有点抖。 林峰看着沙盘,没有说话。他的手指,在沙盘上代表羯人中军大帐的模型上,轻轻摩挲。 就算到了现在,他依旧在寻找机会。 可他知道,没有了。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沉默时,议事厅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沈青黛抱着一个陶罐,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她一身狼狈,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头发散乱,眼睛里全是血丝,看起来像个疯子。 “青黛?”林峰看到她这样,心里一惊,猛的站了起来。 所有将领都惊讶的看着这个平时很文静的女子。 沈青黛没有解释,她把怀里的陶罐放在大厅中间的空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更小的,只有拳头大小的陶罐。 “所有人都退后!”她沙哑的喊道。 大家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 沈青黛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点燃了小陶罐上的引线。 嗤嗤嗤…… 引线燃烧着,冒出白烟。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她把那小陶罐,奋力的向前一扔。 陶罐在空中划过一道线,掉在十步外的角落里。 下一刻。 轰隆! 一声巨大的响声,突然炸开! 整个议事大厅,都好像狠狠的跳了一下。一股气浪夹着浓烟和灰尘,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桌上的茶杯被震碎,墙上的地图簌簌作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得头晕眼花,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们惊呆了,看着那个角落,那里坚硬的青石地板,竟然被炸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坑,周围全是裂纹。 整个大厅,一片死寂。 所有精疲力尽的将领,都用一种看鬼般的眼神,看着那片弥漫的硝烟,又看看那个站在烟尘中,身形单薄却笔直的女子。 沈青黛的脸色,因为激动和疲惫而显得异常苍白,但她的眼神,却坚定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直直地看向林峰。 “盟主。” 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中,清晰无比。 “用这个,我们还有机会。” 她指着地上那个大一号的陶罐,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可以去夜袭敌营。” “炸了他的中军大帐!” 议事厅里很安静,只有一股刺鼻的硝烟味。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个被炸出的坑,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激动。 刚才的绝望,被这一声巨响给炸没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 张牛角忍着肩膀的剧痛站了起来,他盯着沈青黛,声音发抖的问。 “我叫它惊雷。” 沈青黛的声音沙哑,但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好像有火在烧。 林峰快步上前,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坑边的黑色粉末闻了闻。一股硫磺和硝石混合的刺鼻味道冲进鼻子。 他站起身,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一个时辰,能做出多少?”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厅里的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沈青黛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城里药房的存货,大概还能做出一百多个拳头大小的。再大,材料就不够了。” 第94章 今夜直捣黄龙! 一百多个。 林峰的目光落回到沙盘上,这一次,他的手指毫不犹豫的点在了羯人大营中心,那顶代表拓跋山的中军帅帐上。 “够了。”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子里瞬间成型。 “今夜,夜袭。” 林峰的声音平静又坚定。 “我亲自带一百个弟兄,带上所有惊雷,去炸了拓跋山的中军大帐。”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了。 “不行!统帅,这太危险了!”徐文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脸上满是焦急,“您是三军的魂,不能去冒险!我去!” “放你娘的屁!”张牛角一把推开徐文良,他用一只胳膊指着自己的胸口,吼道:“这种玩命的活儿,还能让你个读书人去?老子去!带上我黑山军的弟兄,就算是用牙咬,也给那老狗的帅帐啃出个窟窿来!” “我去最合适。” 一直没说话的秦红妆也开了口,她那张冷脸上满是坚决。 “我的赤焰骑擅长突袭,速度最快。” 一时间,活下来的将领们都抢着要去。他们都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 林峰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看过张牛角那缠着血布的胳膊,看过徐文良憔悴的脸,也看过秦红妆坚决的眼神。 “你们都不能去。” “你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他走到城防图前,用指挥杆点在西城那个大豁口上。 “我走之后,拓跋山肯定会疯狂进攻。你们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这里,守住临武郡的每一寸城墙。” “给我们争取时间。” 他的声音很轻,但谁也不能反驳。 “只要城墙还在,我们的突袭就有用。要是城破了,就算杀了拓跋山,也改变不了什么。” 张牛角等人不说话了,他们握紧拳头,指节都发白了。他们知道,林峰说的是对的。 林峰解下自己代表统帅身份的头盔,认真的交到徐文良手里。 “徐先生。” 徐文良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顶沉重的头盔。 “要是我回不来。” 林峰看着他,眼神平静。 “你就带大家突围吧。” 夜色很深。 城墙下的一块空地上,一百名挑出来的敢死队员安静的站着。 他们是三军里活到现在的精锐,武艺高强。每个人的脸上都用油彩画了图案,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一百个粗瓷大碗被送到他们手里,碗里装满了烈酒。 林峰同样一身黑衣,脸上涂着油彩,他走到队伍最前面,举起了手里的酒碗。 “弟兄们。” 他没有多说,只是看着眼前的每一个人。 “这一趟,九死一生。” “第一碗,敬我们战死的兄弟!” “第二碗,敬我们身后的家人!” “第三碗,敬我们脚下这片土地!” 他一连三敬,把碗里的烈酒一口喝干。 “干!” 一百名死士齐声怒吼,也仰头喝光了碗里的酒。 啪! 林峰把手里的瓷碗狠狠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很清脆。 啪!啪!啪! 一百只瓷碗跟着碎了一地。 子时,天上飘起了冰冷的雨。 南城的城门在一阵摩擦声中,悄悄开了一道缝。 林峰第一个闪身出去,他身后,一百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的,一个接一个消失在雨夜里。 他们转向城西的荒野,避开了正面的战场。 城门,在最后一道身影消失后,缓缓关上。 城墙上,楚月和沈青黛站在一起,雨水打湿了衣服,她们好像没感觉到一样。 楚月的手紧紧握着剑柄,指节发白。 沈青黛则是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她看着那片漆黑的夜色,嘴里无声的念叨着什么。 风雨,更大了。 黑暗的尽头,是两万羯族大军的营地,是那个羯族名将拓跋山。 而林峰他们只有一百人,带着一百个陶罐。 这是临武郡最后的希望。 冰冷的雨水混着泥,从头盔边上滑下来,流进脖子里,冻的人一哆嗦。林峰趴在一个小土坡后面,身体跟烂泥地几乎混在了一起。他身后的一百个人,也像石头一样趴在风雨里,一动不动。 前面不远,就是羯人大营的中心。雨里能看到一片连着的营帐,到处都是火把。三步一个岗哨,五步一队巡逻兵,队形很严密,就算这么晚了,也一点没放松。特别是营地最中间那顶大帐篷,比周围的都大好几圈,外面围了好几层亲卫,守的跟铁桶一样。 林峰的眼睛穿过雨幕,死死盯着那顶大帐。他没回头,只是朝后面打了个简单的手势。 动! 他身后的一百个黑影,同时动了。他们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动作很轻,非常默契的分散开,朝着那片防守最严的地方摸了过去。 一个羯人哨兵打了个哈欠,刚想转身,一个黑影就悄没声的出现在他身后。一把冰冷的匕首,准准的从他头盔和盔甲的缝隙里捅了进去,搅断了他的脖子。那哨兵身体一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那个黑影扶着,慢慢靠在了栏杆上,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噗嗤!噗嗤! 雨声是最好的掩护。黑暗里,不停传来刀子捅进肉里的声音。这是一场没有声音的屠杀,每个人都在用命换命。一个敢死队员在干掉一个暗哨的时候,被另一个巡逻兵发现了,对方的刀刚举起来,那个队员就想也不想的放弃了防守,用胸口迎着对方的刀,同时把手里的匕首,捅进了对方的心脏。 同归于尽。 惨叫声被他死死憋在喉咙里,直到两个人一起倒在泥水里,才发出一声很轻的呜咽。 越来越多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中心区域的亲卫。 “有刺客!”一声尖叫,打破了雨夜的安静。 警钟声响了起来! 林峰知道,潜行结束了。他眼里没什么变化,只是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 “杀进去!” 一声低吼,像是在平地上炸了个雷。他不再躲藏,整个人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灯火通明的那顶帅帐,直直冲了过去。 “保护大帅!” “拦住他们!” 无数亲卫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他们都是拓跋山手下最能打的兵。但是,迎接他们的,是剩下几十个敢死队员不要命的冲锋。他们不挡也不躲,眼睛里只有前面的那顶帅帐,谁敢挡路,就用最猛的一招杀了谁。 刀光在雨夜里乱闪,血和泥水混在一起,瞬间就把地染红了。 第95章 拓跋山傻眼了! 帅帐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拓跋山拿着一把弯刀大步走了出来。他身材高大,那双锐利的眼睛看到雨夜里那个直冲过来的青衫身影时,猛的一缩。 林峰!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被他围在城里,已经快完蛋的对手,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拓跋山的脸上,先是吃惊,接着就变得扭曲,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来得好!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他正要下令亲卫把这群不要命的疯子剁成肉酱。 却看见冲在最前面的林峰,根本没有跟他打的意思。在离帅帐还有二十步远的时候,林峰发出了一声响彻整个营地的咆哮。 “点火!” 他话音刚落,就把背上那个用油布包的最严实,也是最大的陶罐拿了下来,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顶巨大的中军帅帐,狠狠扔了过去。 同时,他身后那些浑身是血,还在跟亲卫拼命的敢死队员们,也纷纷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陶罐,点着引线,用力的扔向了周围的营帐和人最多的地方。 那一个个在空中飞过的陶罐,在拓跋山眼里,显得很陌生。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打了半辈子仗的直觉,却在这一刻向他发出了最强烈的警报。 一股致命的危险感,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下命令,身体已经凭着本能,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向着后面猛的退去。 也就在他身体刚离开原地的瞬间。 那个被林峰扔出去的,最大的陶罐,落在了中军帅帐的顶上。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住了。 没有声音,只有一团亮到让人睁不开眼的白光,猛的爆开! 紧接着。 轰隆! 一声从来没有听过的,好像要把天都炸开的巨响,轰然炸开! 那顶代表着羯族最高权力的巨大帅帐,在那团白光里,连一秒钟都没撑住,就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力量,直接炸成了无数碎片! 可怕的冲击波,以帅帐为中心,形成一道能看见的白色气浪,向着四面八方疯狂的卷了过去! 气浪所过之处,地面被狠狠的刮掉一层,无数的营帐被连根拔起,撕成破布。周围几十个来不及反应的亲卫,身体像纸片一样被轻易的掀到半空,随即在半空中就被那股狂暴的力量震成了一团团血雾! 整个羯人大营,都在这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剧烈的抖动着,好像发生了一场大地震。无数正在睡觉的羯族士兵被从营帐里震飞出来,所有人的耳朵里,除了那震的人发懵的轰鸣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雷鸣中军,惊天一爆! 那一下亮起的白光,让整个黑夜亮如白昼。 接着一声巨响,震的每个羯人心脏都快停了。 帅帐没了。 那杆代表拓跋山,飘了几十年的帅旗,也被炸成了燃烧的碎片,在空中飞舞几下,就烧没了。 整个羯人大营,安静了那么一两秒。 接着,就是数万人发出的尖叫声。 “天……天塌了!” 一个被活活震醒的羯族士兵,光着脚从破烂的营帐里爬出来,他呆呆的看着那片烧成火海的废墟,还有那根已经倒下的旗杆,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泥水里。 “是老天爷发火了!这是天罚!” “大帅!大帅被天雷炸死了!” “是汉人的妖法!有埋伏!” 没了指挥,恐慌的情绪在军营里飞快的传开了。 无数士兵从营帐里冲出来,他们只看到一片乱糟糟的营地,还有那片代表权力核心,正在熊熊燃烧的火海。 指挥官的吼声,军官的骂声,在混乱的人群里,一点用都没有。 他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更不知道那种能召唤天雷的敌人,到底藏在哪。 未知的,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拓跋山在一群亲卫的搀扶下,从一处被炸翻的瞭望塔废墟下狼狈的爬了出来。他满脸黑灰,额角一道血口子混着雨水往下流,让他那张脸看起来特别吓人。 他的耳朵里嗡嗡响,什么都听不见。他只能看见眼前一张张吓到扭曲的脸,还有那些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的士兵。 这位打遍草原、让敌人害怕的羯族名将,在这一刻,第一次感觉浑身发冷,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这根本就是屠杀。 他以为自己把临武郡围的死死的,现在才发现,自己才是掉进陷阱的那个。 那个年轻人,他到底还准备了多少这种毁天灭地的天雷?城外,是不是还埋伏了几万汉人的大军,就等着自己这边乱起来? 拓跋山不敢想,也不想再想了。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亲卫,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嘶哑到变调的吼声。 “撤!” “全军撤退!向北!快!” 这道命令,通过他身边亲卫的嘴,通过那些还算清醒的军官,传遍了整个乱糟糟的军营。 撤退。 这两个字,让本就混乱的军营彻底炸了锅。 军队的建制没了,也没人排队,更没人指挥。 所有羯族士兵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个鬼地方,跑的越远越好。 他们扔掉兵器,丢掉盔甲,抢着冲向战马,冲向北方。 跑得慢的,被后面的人推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一下就被无数只脚,无数只马蹄,踩成一滩烂泥。 为了抢一匹马,昨天还称兄道弟的人现在互相砍杀。 为了抢着跑出去,士兵们在狭窄的营门口互相踩踏。 哭喊声和惨叫声混成一片,夹杂着士兵们的咒骂,跟冰冷的雨声搅在一起。 这根本不是撤退,这是一场大溃败。 离那片火海几百步远的一个阴影里。 林峰拄着刀,半跪在泥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的身边,东倒西歪的站着、躺着剩下的几十个敢死队员。 他们几乎人人都带着伤,满身是血,累到了极点。 可他们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前面那不敢相信的一幕。 看着那几万人的大军,明明没有敌人追,却自己把自己冲垮,自己把自己踩死。 一个年轻的敢死队员,看着一个羯族百夫长为了逃命,一刀砍翻了挡在他前面的同伴,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 “疯了……他们都疯了……” 林峰没说话,只是慢慢的站直了身体。 冰冷的雨水冲掉他脸上的油彩和血,他看着那群乱糟糟往北逃的人,又低头看了看身边只剩下的几十个兄弟。 一百人,换来两万大军的崩溃。 林峰知道,他赌赢了。 这场豪赌,他赢了全部。 第96章 给我狠狠的杀! 临武郡的城墙上,所有活下来的士兵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远方那片冲天的火光,脚下的大地还在剧烈的震动。 那是什么东西? 那声音像是老天爷发火,那火光把黑夜都照的跟白天一样。 徐文良扶着破烂的墙垛,苍老的身子在风里微微发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旁边,被亲卫死死按住的张牛角,那只没事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那片乱成一锅粥的羯人大营。 “成功了……” 不知道是谁,跟做梦一样,小声的说了一句。 这三个字,像是在死水里扔了块石头。 “成功了!是统帅!是统帅他们成功了!” “羯狗的帅帐被炸了!你们看!他们的帅旗倒了!” “赢了!我们赢了!” 压了十几天的憋屈和疲惫,在这一刻全变成了喊声。嘶吼声,欢呼声,还有人拿着兵器用力的敲着盾牌,声音从这座破城里冲出来,好像要把天上的乌云都撕碎。 羯人大营的混乱,在城墙上看的清清楚楚。那支不久前还让人喘不过气的军队,现在就像一群没头苍蝇,自己人踩着自己人,到处乱跑。 “开城门!” 一道清晰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的欢呼。 大家顺着声音看过去,林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带着身后不到五十个浑身是煞气的敢死队员,就站在城门下面。 林峰身上全是泥水和血水,但那双眼睛,在雨夜里亮的吓人。 “统帅!”徐文良等人喊道。 林峰没理会他们,只是抬起头,目光扫过城墙上那些激动的脸,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秦红妆!” “末将在!”秦红妆一身盔甲,早就等着了,她那张冷冰冰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红色。 “你的赤焰骑,还能不能打?” “三千赤焰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统帅一声令下!”秦红妆单膝跪地,声音很响。 “好!”林峰手里的环首刀往前一指,指着北方那群乱跑的溃兵,“我命你当先锋,带三千赤焰骑,像一把尖刀,给我狠狠的扎进敌人的屁股里!我不要俘虏,只要人头!” “末将领命!”秦红妆没有犹豫,翻身上马,那杆红色的战旗在雨夜里呼呼作响。 “张牛角!张黑子!” “在!”张牛角一把推开扶着他的亲卫,一只手抄起一把大刀,伤口的剧痛好像已经感觉不到了。 “你们各自带自己的人,跟在后面追着杀!告诉弟兄们,羯狗扔下的兵甲战马和牛羊,谁抢到,就是谁的!” “得令!”张牛角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的有点吓人。 这道命令,比任何鼓舞士气的话都管用。 吱嘎—— 沉重的城门,被无数士兵合力推开。 压了太久的火气,在这一刻全爆发了。 “杀啊!” 秦红妆第一个冲出城门,三千骑兵跟在她身后,像一股红色的铁流,马蹄踩在烂泥地上,发出打雷一样的响声,朝着那群已经吓破胆的溃兵卷了过去。 紧跟着的,是黑压压的步兵。张牛角光着膀子,用布条把断掉的胳膊死死捆在胸前,他嘶吼着,带着满肚子的仇恨,冲在了最前面。 一场大追杀,就这么开始了。 溃败的羯族军队,早就没了队形。他们在黑暗和害怕中,只知道往北跑。身后的喊杀声,就像催命的鬼叫,让他们跑的更快了。 秦红妆的赤焰骑,从溃兵的侧面冲进去,每一次冲锋都能带倒一大片人。骑兵们甚至不用什么招式,只要把手里的长枪平举着,就能轻易捅穿一个又一个慌乱的羯兵。 追杀,持续了一整夜。 从临武郡城下,到黄河北岸,上百里的官道,成了一条用血肉铺成的路。到处都是丢弃的兵器、破碎的甲胄和数不清的尸体。 天边发白的时候,雨停了。拓跋山终于带着剩下的人,逃到了黄河渡口。 冰冷湍急的河水,拦住了他们的路。河面上,只有几艘渡船。 看着身后追来的汉军,看着身边这些吓破了胆的残兵败将,拓跋山心里一片冰凉。 “渡河!快渡河!”他沙哑的吼着。 船太少了,人太多了。 为了抢一个上船的位置,羯人最后的队形也没了。他们互相推,甚至拔刀砍向自己人。 就在这片混乱中,秦红妆的骑兵,到了。 三千铁骑在河滩前排成一排,黑色的盔甲在早晨的光里泛着冷光。他们身后,是漫山遍野,一眼看不到头的联军步兵。 几万羯族溃兵,被死死的堵在了这片河滩上。前面是大河,后面是追兵,没路了。 一些羯人将领想组织最后的抵抗。 “跟他们拼了!冲出去!” 几百个骑兵调转马头,想朝着联军的阵地冲锋。 但是,迎接他们的,是张牛角那张狰狞的脸。 “来得好!” 张牛角一只手挥着大刀,硬生生冲进了敌阵,大刀挥过,连人带马都砍翻在地。 这最后的反抗,就像往大湖里扔了颗石子,没起什么浪花,就被士气高涨的联军大阵给吞了。 屠杀,开始了。 联军的士兵们,红着眼睛,把这些天所有的仇恨和火气,都发泄在了这些已经放弃抵抗的敌人身上。 河滩上,鲜血把地都染红了。 无数羯族士兵被砍倒,更多的,是在绝望的拥挤中,被自己人活生生的挤进了冰冷的黄河里。 湍急的河水,吞噬着这些掉下去的生命。他们挣扎着,喊叫着,最后沉进了河底。鲜血顺着河滩流进黄河,把浑黄的河水都染上了一层暗红色。 “大帅!快走!” 几十个最忠心的亲卫,用身体组成一道人墙,死死的护着拓跋山,硬是从乱糟糟的人群里,杀出一条血路,把他送上了一艘小船。 船夫用尽全力划船,小船慢慢离开岸边。 拓跋山站在船头,他回头看着那片被血和火吞掉的河滩,看着自己的几万大军,像猪狗一样被人随便宰杀。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一点血色。 噗! 一口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洒在了船上。 拓跋山带着几百个残兵,像丧家之犬一样,狼狈的逃回了北方。他带来的两万铁骑,以及南下的野心,永远的埋在了这片被血染红的土地上。 临武郡的围城,到此,终于解了。 第97章 六郡归心! 黄河大捷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河北南部。 拓跋山两万铁骑全军覆没,自己只带着几百个残兵跑了。这消息传到信都郡时,郡守张承正在和手下商量着怎么凑齐下一批送给羯人的贡品。听到斥候发抖的禀报,张承手里的茶杯掉了下来,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张承一把抓住斥候的衣领,吼着问道,“拓跋山败了?两万铁骑……全没了?” “是真的!大人,我亲眼看见的,黄河边上全是尸体,河水都是红的!临武郡的联军正在打扫战场,旗子到处都是!” 整个郡守府的大堂,一下子安静下来。在座的官员,一个个脸上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拓跋山可是羯族的神,是压在他们头上十几年的大山。现在,这座山塌了?一个幕僚最先反应过来,他脸色发白,声音发抖的说道:“大人,出大事了!咱们之前对临武郡见死不救,现在林峰打赢了,恐怕……恐怕第一个就要拿咱们开刀啊!” 这话一出,堂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张承的身体晃了晃,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他比谁都清楚,以那个年轻统帅的手段,找他们算账是早晚的事。张承嘶声喊道:“备车!备上厚礼!快!把府库里最好的东西,全都装上车!还有,把信都郡的户籍图册、官印,全都带上!我们……我们去临武郡,恭贺林统帅大捷!” 同样的一幕,在安平、河间、渤海、清河等郡接连发生。那些曾经在羯人威逼下过活,对临武郡被围观望的郡守官吏们,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全都被恐惧控制了。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备好厚礼,带着官印和地图,争先恐后的朝着临武郡赶去。他们都想着一件事,必须在林峰的大军打过来之前,赶紧去投降。 就这样,不到半个月,临武郡周围上千里的地盘,全都成了联军的。一个稳固的根据地,就这么建起来了。 临武郡,议事大厅。 这里已经修好了,看不出一点打过仗的样子,正在开一场庆功宴。大厅里灯火通明,非常热闹。张牛角、苏三娘、秦红妆这些联军将领,和那些刚投降的郡守、豪强代表坐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很兴奋。 “来!老子敬统帅一碗!”张牛角那条断臂用白布吊在胸前,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豪气。他用仅剩的右手举起一个大碗,里面装满了酒,“要不是统帅的计策,咱们这会儿早就在地底下喂蛆了!我老张没什么文化,就一句话,以后统帅指哪,我黑山军就打哪!干了!”说完,他仰头将一大碗酒灌了进去,一滴不剩。 “干!” 大厅里,黑山军和水师营的头领们全都站起来响应,气氛很热烈。林峰笑着举起杯,一口喝完。他看着在场的这些人,心里也有些感慨。 酒喝了几轮,张牛角忽然放下酒碗站起身,他洪亮的声音让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各位,俺老张是个粗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他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林峰身上,“咱们现在地盘大了,人也多了,还一口一个‘统帅’、‘盟主’的叫,是不是有点不太像话了?” 众人听了都愣了一下,随即纷纷点头。确实,盟主这个称呼,更像是个临时联盟的叫法。现在联军坐拥六郡之地,军民上百万,再用这个名号,已经名不正言不顺。 坐在张牛角旁边的徐文良笑着站起来,接话道:“张将军说的对。咱们现在人多地盘大,确实该有个正式的名号,这样才能名正言顺,让大家心里有底。”徐文良对着林峰躬身一拜,大声说道:“这一仗,咱们在黄河边上灭了羯人主力,震动了整个河北。这都是盟主的功劳。我恳请盟主建立官府,总管这六郡的军政大事!” “我们附议!”苏三娘和秦红妆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抱拳说道。 “我信都郡上下,愿奉林将军为主!” “我河间郡,唯将军马首是瞻!” 那些新投降的郡守们,此刻都精明的很,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站起来表态,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徐文良见了,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以前大将出征,朝廷都会给个将军名号。现在朝廷不管事了,咱们自己来。盟主这次大破北边的羯人,就叫,平北将军!” 平北将军! 这四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不只是个军职,它代表了这片地方最高的权力,也代表着要带大家打跑胡人,收复土地。 “平北将军!好!这个名号好!”张牛角一拍大腿,兴奋的吼道,“就叫平北将军!” “请盟主荣登大位,就任平北将军!” “请将军受印!” 一时间,大厅里,所有的将领和官员都躬身下拜,大声喊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主位上那个年轻人的身上,眼神里满是崇敬和期待。 林峰缓缓站起身。 他看着台下众人激动的脸,看着张牛角空荡荡的袖管,看着苏三娘身上的伤疤。他知道,从现在起,自己肩上的担子,是这河北六郡,几百万人的希望。他没有推辞,也没有客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一步一步,走上了大厅中央临时搭起来的高台。 锵! 他缓缓拔出那把陪他一路杀过来的环首刀,刀锋在灯火下泛着冷光。林峰举起刀,指向北方,羯人王庭的方向。他的声音,传出了议事大厅,在临武郡的夜空里回响。 “这一仗,只是个开始!” “我们的目标,是收复所有被占的土地,把那些敢南下的胡人,全都赶出去!” 短暂的安静之后,是震天的呼喊声。台下,几万将士全都举起手臂,用尽力气嘶吼着。 “平北将军威武!” “光复河山!驱逐鞑虏!” “平北将军威武!” “光复河山!驱逐鞑虏!” 喊声一波比一波高,传出了临武郡,在周围的原野上回响。一个属于林峰,属于平北将军的时代,在呐喊声中开始了。 第98章 来了个皇室后裔? 第二天,临武郡议事大厅。 大厅中央铺着一张巨大的河北地图,林峰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停在了临武郡。 “这场仗,黑山军和水师营的功劳最大。”林峰的声音很平静,“我林峰说过的话,今天就兑现。” 他看向张牛角,手指在地图上往西一划,把信都、安平两郡圈了出来。 “西边这两郡,地势平坦,适合步兵驻扎屯田,就划给张将军了。” 张牛角那只独眼死死盯着地图上那片地盘,呼吸声都粗重了不少。他没急着道谢,而是又看向了苏三娘那边。 林峰的手指跟着移动,沿着黄河,把东边的河间、渤海、清河三郡圈了进去。 “东边这三郡,沿河靠海,水道多,正适合水师营发展。苏统领,这三郡,是你的了。” 一西一东,五个郡的地盘,就这么被他分了出去。 苏三娘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变化。她和秦红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 林峰的目光最后落回地图中心,那片以临武郡为核心的区域。 “我自领临武郡,坐镇中间,咱们三家互相照应。” 整个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被林峰的手笔镇住了。他几乎把打下来的地盘都分了出去,自己只留下最开始的根据地。 “统帅!”张牛角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那张粗犷的脸涨的通红,“你这也太……” 他想说太够意思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三个字太轻。 林峰抬手,拦住了他的话。 “咱们是兄弟。这天下,是所有为之流过血的弟兄们的。” 他看着众人,一字一句的说:“我只要一个保证。以后,要北上打胡人,我一声令下,两位必须全力帮忙。” 张牛角一听,咧开大嘴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个?俺还以为什么事!统帅你放心,别说北上,就是杀到天边去,你一句话,我张牛角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养的!” 苏三娘也慢慢站起身,对着林峰郑重的行了一礼。 “平北将军有令,水师营万死不辞。” 到此,联军内部最大的利益分配问题,被林峰用最直接也最公平的方式解决了。三方的联盟,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河北南部都忙碌了起来。 张牛角带着他的黑山军,兴高采烈的开赴信都、安平,当他的地主去了。苏三娘也带着水师营,沿着黄河,正式接管了东三郡的防务。 而坐镇临武的林峰,则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第一件事,是屯田。 他把战后收拢的几十万流民,以军户的形式分发田地农具,让他们开垦荒地。战时当兵,闲时种地,军粮的压力小了很多。 第二件事,是办军校。 他从全军里,挑出那些识字、打仗又猛的基层士兵,由徐文良这些文官教他们兵法谋略,由他和秦红妆这些将领,亲自教他们实战的本事。他要培养出一批真正属于自己的,靠得住的基层军官。 书房里,徐文良看着桌上堆成山的公文,脸上却带着一丝忧虑。 “将军,屯田令和军校的推行,在临武郡还算顺利。可新归附的那几个郡,却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他拿起一份来自河间郡的密报,递了过去。 “河间郡的大族崔家,阳奉阴违,暗中囤积粮食,不配合咱们安置流民的政策。下面的人去交涉,居然被他们家的私兵给打了出来。” 林峰接过密报,眼神平静。 “渤海郡的李家,清河郡的王家,也都差不多。”徐文良叹了口气,“这些地方士族,在当地经营了几百年,说话很有分量。他们嘴上恭贺将军大捷,心里,却不一定服气。” “他们看不起我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平北将军。”林峰直接指出了问题所在。 徐文良点了点头,神情凝重。 “正是如此。在他们眼里,将军您没有高贵的出身,您的胜利,不过是侥幸和匹夫之勇。他们现在不敢公开反对,是怕您手里的刀。可这样的害怕,长久不了。” 他看着林峰,沉声说:“将军,您如今虽然威震河北,但根基还很薄。这些士族,就是咱们根基下的祸害。要是不尽快处理,迟早会出大乱子。为今之计,您必须亲自走一趟,巡视各郡。” “对那些愿意合作的,要重用,甚至可以跟他们联姻,把他们绑上咱们的战车。至于那些冥顽不灵的……” 徐文良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厉。 “便杀!杀到他们怕,杀到他们服!必须让整个河北都知道,这片土地,到底谁说了算!” 林峰慢慢点头,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城里那片忙碌的景象。 “先生说的是,是该去走一趟了。”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安排巡视的事情时,一个亲卫队长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将军,府外来了一个人,指名要见您。” “什么人?”林峰随口问道。 “他说……他是前朝皇室后裔。”亲卫队长的声音压得很低。 林峰和徐文良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前朝皇室?早就被羯人屠戮殆尽了,哪里还有什么后裔?”徐文良眉头紧锁。 “让他进来。”林峰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说不清的笑意。 他倒想看看,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的,究竟想做什么。 片刻后,一个身穿白色儒衫,面容俊秀,气质却有些阴柔的青年,被带了进来。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刻意学来的贵气。可那双微微闪烁的眼睛,却出卖了他心里的紧张。 青年一进门,目光就在林峰和徐文良身上来回打量,最后,他对着坐在主位上的林峰,深深的鞠了一躬。 但他没有下跪。 “草民刘玄,见过平北将军。” 林峰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叶,目光平静的打量着他。 那青年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用黄布包着的东西,双手呈上。 “将军或有疑虑,此物,可证草民身份。” 亲卫上前,接过东西,递给林峰。 林峰打开黄布,里面是一块龙形玉佩,玉质温润,雕工古朴,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旧东西。玉佩的背面,还刻着一个古篆体的“刘”字。 “一块玉佩,说明不了什么。”林峰把玉佩随手放在桌上,语气很淡。 第99章 定不负所托 那自称刘玄的青年脸色微微一白,似乎没想到林峰是这种反应。他咬了咬牙,抬起头,声音也高了几分。 “将军驱逐胡虏,光复河北,此乃不世之功!然将军名不正而言不顺,终究只是偏安一隅。我乃高祖血脉,大汉正朔!若将军能助我恢复汉室江山,他日功成,封你为王,裂土封疆,又有何难!”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徐文良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眼中已满是鄙夷。 林峰终于放下了茶杯,他看着这个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青年,忽然笑了。 “助你恢复汉室?”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刘玄的面前。 “我凭什么助你?” “凭什么?”刘玄一愣,随即理直气壮地说道,“凭我是大汉皇叔!凭我这身汉室宗亲的血脉!天下百姓,盼望王师久矣!” 林峰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你的意思是,我麾下数万将士,浴血奋战,收复的土地,要拱手让给你?” “我手下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兄弟,要跪下来,对你这个只会动嘴皮子的人,三呼万岁?”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每问一句,便向前逼近一步。 刘玄被他身上那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煞气,逼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额头渗出了冷汗。 “我…我…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林峰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天经地义?” “我告诉你,什么叫天经地义。” “我脚下的土地,是我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我身后的弟兄,是信我林峰,才肯把命交给我。” “这天下,谁的拳头硬,谁的刀快,谁说的话,才是天经地义!” 他猛地收回手,眼神冰冷如刀。 “你想让我出兵帮你?” “可以。” “带着你的人,去城外,跟着我的兵,一起屯田,一起操练。什么时候,你能凭自己的本事,在战场上砍下十个羯狗的脑袋,再来跟我谈恢复正统的事。” “来人!” “把他给我扔出去!” 两个亲卫一左一右,架着刘玄,直接从议事大厅里拖了出去。 “放开我!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我是大汉正朔,天命所归!” 刘玄还在大声叫喊,双腿在地上乱蹬,他身上那件白衣服沾满了灰尘,看起来很狼狈。 “你们会后悔的!等我号令天下那天,一定把你们碎尸万段!” 声音越来越远,府门外传来几声闷响和一声惨叫,大厅里才重新安静下来。 徐文良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眉头皱的更深了。 “将军。”徐文良对着林峰躬身一拜,声音有些沉重,“这个人虽然是个小角色,但他那句‘名不正,言不顺’,说得没错。” 林峰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徐文良继续说。 “将军您一战打下河北,威名远扬,没人不怕您。”徐文良慢慢说道,“但这份威名,是靠刀子打出来的。那些世家大族,今天能投降,明天就能在背后搞小动作。他们怕的是您的兵,不是您这个人。” 徐文良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认真。 “就像这个刘玄,为什么敢来?就是觉得我们根基不稳,有空子可以钻。今天来的是一个刘玄,明天就可能是李玄,王玄。时间长了,人心就散了,是个大麻烦。” “要想堵住天下人的嘴,想让这片地盘真正安稳下来,光靠打是不够的。” 林峰停下敲桌子的手指,抬眼看向徐文良,平静的说:“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得立一套自己的规矩。” 徐文良精神一振。 他本来还担心林峰只懂打仗,看不清这里面的问题。现在看来,这位年轻的平北将军,想的比他以为的要远得多。 “对!”徐文良的声音都高了些,“我们必须建立真正的根基!得到民心,再拉拢一部分士族,才能长久!”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准备好的竹简,双手递了上去。 “老夫斗胆,写了几个法子,请将军定夺。” 林峰接过竹简,慢慢展开。 “第一,修订律法。废掉以前那些害人的规矩,颁布新法,赏罚分明,让老百姓有法可依,有理可讲,这样人心就安稳了。” “第二,恢复科举。不管出身,只要有才能就用。打破那些大家族对官位的霸占,从穷苦读书人里选拔人才为我们所用。这样,天下的聪明人都会来投靠我们!” “第三,兴办医馆。这次打仗伤兵无数,老百姓也流离失所,生病的人很多。应该让沈姑娘牵头,开办医学院,培养医师,多开医馆,救死扶伤,这是收买人心的大好事。” “第四,推广农耕。减免赋税,鼓励开荒。让流民有地可以种,有饭可以吃。老百姓日子过好了,咱们的根基就稳了!” 林峰一条一条的看着,不住的点头。 徐文良的这几条策略,都说到了点子上。这不只是在管理地盘,是在建立一套属于他林峰自己的规矩。 “好!”林峰把竹简重重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人。 “先生说的,正是我心里想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一直安静站着的楚月身上。楚月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也抬起头,看向林峰。 “楚月。” “在。”楚月上前一步,抱拳应答。 “修订律法这件事,交给你负责。你心思细,做事公正,最合适。徐先生会帮你,需要什么人,什么东西,直接开口。” 楚月有些意外,但她没有犹豫,只是重重的点头:“领命!” 林峰的目光又转向了沈青黛。 “青黛。” “盟主……将军。”沈青黛也上前,她还不太习惯这个新称呼。 “惊雷的事,暂时保密,那是我们最后的底牌。”林峰压低声音说,“接下来,我要你做一件更重要的事。用你的医术,在临武郡建一座医学院,军民都能用。我要你把你的本事,教给更多的人,让我们的弟兄受伤了有人治,让这天下的老百姓,不再没地方看病。” 沈青黛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抬起头,看着林峰那张认真的脸,眼眶有些发红。她以为自己能做的就是救几个人,做点火药。没想到,林峰会交给她这么重要的事,这能改变很多人的命。 “青黛……一定不辜负将军的托付!”她用力的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第100章 有人来摘桃子 看着林峰几句话就把这几件关乎未来的大事安排好,徐文良站在一旁,彻底放下了心。 他原以为林峰只是个能打的将军,现在才明白,这哪里是将军,分明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跟着这样的人,还怕大事不成吗! 徐文良深吸一口气,正想再补充几句,一个亲卫拿着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快步走了进来。 “将军,西边来的加急军报!” 亲卫把信递上来,神色有些奇怪。 林峰拆开信封,抽出信纸。 信是张牛角写的,字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他的风格。 信的内容很简单,先是说了信都郡屯田的情况,一切顺利。但话锋一转,张牛角的语气变得奇怪起来。 信里说,他那个儿子张虎,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变得很有“想法”,在信都郡到处招兵买马,已经拉起了一支上千人的新军。对外说是为了操练兵马,好替平北将军分忧,以后北伐时能多出一份力。 信的末尾,张牛角还多此一举的加了一句:“犬子胡闹,让将军见笑了。” 大厅里很安静。 徐文良看着林峰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对劲。 林峰慢慢放下信纸,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嘴角却微微勾起,透着一股冷意。 他抬起头,看向徐文良,把信纸轻轻推了过去。 “先生也看看。” 他淡淡的说道。 “看来,有人觉得我分给他的地盘,还不够大啊。” 林峰把那封信随手放到一旁,对张虎的事情似乎并不在意。 他看着徐文良,开口说道:“先生,昨晚我们商量的事,今天就开始办吧。” 徐文良精神一振,他知道,林峰要开始真正建立自己的根基了。 第二天,临武郡议事大厅的门口,挂上了一块新牌匾,上面写着“平北将军府”。 没有搞什么热闹的仪式,一切从简。 府内,所有能来的将领和新投降的官员都到了。林峰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下面的人。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开府第一件事,立规矩。” 他看向楚月。 “楚月。” “末将在!”楚月从队伍里走出来。 “从今天起,成立律法司,你来负责。”林峰平静的说道,“把羯人那些害人的规矩都废了,参考以前的律法,半个月内,我要看到一部新法典。徐先生会帮你,要人手自己去挑。” 楚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她没有多问,只是抱拳应下。 “领命!” 林峰的目光,又转向了沈青黛。 “青黛。” 沈青黛快步上前,还有些紧张。 “我任命你当医学院的院长。” 这个任命,让在场不少人都愣住了。医生的地位一向不高,专门给个官职,还是第一次。 “不管是军中伤兵,还是外面的流民,只要想学,都可以招进来。”林峰看着她,语气很认真,“我要你把会的都教出去。以后我平北将军府的地盘上,不能再有弟兄因为没人治伤而死,也不能再有百姓因为一点小病就没命。” 话刚说完,一个亲卫就扶着一个断了腿的黑山军老兵走了进来。那老兵拄着拐,看见林峰就要下跪。 “将军……” 林峰抬手拦住了他。“你为了守城断了腿,是我林峰欠你的。从今天起,你去医学院,跟着沈院长,学怎么照顾人,学怎么做药,你还有用。” 那老兵愣住了,他本来以为自己下半辈子就是个废人。他看看林峰,又看看沈青黛,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扑通一声,他用那条好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谢将军!谢将军给俺一条活路!” 这一跪,比什么话都有用。大厅里,那些上过战场的将领们,看着这一幕,眼神都变了。他们看林峰的目光里,除了敬畏,更多了些归属感。 沈青黛深吸一口气,对着林峰深深一拜。 “青黛,遵命!” 两道命令下去,将军府的气氛已经不一样了。林峰看着众人,终于放出了第三把火。 “第三件事。” 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传我的命令,在六郡之内,开科取士!不问出身,不看背景,只要是汉家的男人,有本事,有脑子,都可以来临武郡考试。一旦录用,按才能给官做!” 这道命令,像一个炸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那些新投降的郡守和官员,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们大多是地方大族出身,世代当官靠的就是家世。林峰这一手,是要挖他们的根! “将军,这件事……是不是太急了?”一个河间郡的士族代表,硬着头皮站了出来,“科举是国家大事,要慢慢来。再说,那些穷苦人,不懂大局,要是让他们当了官,怕是……怕是会耽误将军的大事啊。” 林峰的目光,冷冷的落在他身上。 “你的意思是,我林峰也是穷苦人,也在耽误我自己的大事?” 那人被一句话堵得满脸通红,冷汗直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再说一遍。”林峰慢慢站起身,一股压力笼罩了整个大厅,“我平北将军府用人,只看本事,不看你爹是谁。谁不服,可以不来。但谁要是敢在背后搞小动作,坏我的大事……” 他没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消息传出去,整个河北南部都炸开了锅。 无数苦读多年却没有出路的寒门读书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不信,接着抱头痛哭,到处告诉别人。他们收拾好东西,从四面八方,朝着临武郡赶来。那座刚打完仗的城,在他们眼里,成了能改变命运的地方。 然而,在那些高门大院里,气氛却完全不同。 清河郡,一处豪华的府邸内。几个穿着华丽的中年人,正坐着喝茶,他们是清河、渤海等郡的世家大族代表。 “可笑,真是可笑!”一个姓崔的男人,把茶杯重重放下,一脸不屑,“一个泥腿子,运气好打赢了一场仗,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还学着开科取士,他懂什么叫治理国家吗?” “崔兄别生气。”旁边一个姓王的胖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他要胡闹,就让他闹。我倒要看看,他能从那些穷鬼里,挑出什么人才来。到头来,这六郡的地盘,还不是要靠我们几家?” 第101章 三道命令震动河北! “王兄说错了。”另一个人摇了摇头,神色凝重,“这个人手段很狠,不是好对付的。他搞的什么新律法,还有医学院,看着乱来,其实招招都是在收买人心。时间长了,老百姓恐怕就不认我们了。” 姓崔的男人冷哼一声:“人心?这乱世,人心值几个钱?刀子和粮食,才是硬道理。他现在势头大,我们先让着他。等他跟北边那个疯子再打起来,两败俱伤的时候,这河北姓什么,可就说不准了。” 几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将军府里,林峰没管外面的风风雨雨。新政策刚推行,事情千头万绪,他正埋头看一堆关于屯田和安置流民的文件。 这时,一个负责屯田的文官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为难又兴奋的古怪神情。 “将军,安置流民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 “说。”林峰头也没抬。 “我们去城西开荒,发现那里的地又干又硬,很多庄稼都种不活。流民们都在抱怨,说我们是让他们去送死。”文官擦了擦汗,继续说,“可就在刚才,下面的人回报,有一个女的,说她有办法。” “哦?”林峰终于抬起了头。 “那女的说,她老家有一种庄稼,不怕干旱,不怕地不好,产量还特别高,最适合种在那片荒地上。”文官的声音有点不确定,“她说那东西叫……叫‘土豆’。我派人去看了,那女的带着家人,确实在自己分到的一小块差地上,种出了一片绿油油的东西,长得比旁边好地里的麦苗还好。” “一个女的?”林峰的眉头微微挑起。 “是的,名叫柳芽。听说是从更南边逃难过来的。” 林峰将手中的笔放下,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 粮食。 这才是所有新政的根基。没有足够的粮食,什么律法、科举,都是空中楼阁。 他看着那名文官,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把她带过来,我要亲自见她。” 将军府大厅里,气氛有点怪。 林峰坐在主位上,看着被带上来的一个女人。 她皮肤晒的有点黑,但眼睛很亮。她身上穿着带补丁的粗布衣服,可站在一群将军和文官中间,一点也不害怕。 “你说你有办法,让贫瘠的土地长出粮食?”林峰开口,声音很平淡,但目光很锐利,盯着她看。 柳芽没马上回答,而是解下身上的布袋,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 几颗比普通粟米饱满的种子,还有几张画在破麻布上的图纸。 “回将军,民女不敢乱说话。”柳芽把东西放在地上,抬头看着林峰,一点也不躲闪。“但我家乡有一种粟米,不挑地,长得快,收成也比河北这边的要高不少。” 她指着地上的图纸,“这是我画的几种农具,比现在的犁好用,也省力气,适合开垦荒地。” 大厅里响起一阵小声的议论。 那些新投降的官员,脸上大多带着不屑的神情,觉得一个乡下女人是在异想天开。 林峰没理他们,目光落在了图纸上。图纸画的很粗糙,但上面的东西,比如一种带弧度的曲辕犁,林峰一眼就看出了好处。 “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林峰问。 “是我和家乡的老乡们,一点点琢磨出来的。”柳芽回答,“庄稼人,就指望地里吃饭,总想着怎么能让收成多一点,力气省一点。” 林峰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将军在想事情。 片刻后,他停下了动作。 “我给你一百个流民,城西那片荒地也划给你。”林峰看着柳芽,一字一句的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两个月内,我要看到粮食。” 柳芽的眼睛亮了,她用力的点头:“民女遵命!” “等一下。”林峰又叫住了她。 他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声音传遍了每个角落。 “从今天起,成立农垦司,专门管屯田、水利和推广新作物的事。”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在柳芽身上。 “柳芽,我任命你当农垦司的主官。” 这话一出口,大厅里所有人都炸了锅。 “将军!不行啊!”那个河间郡的士族代表又站了出来,急着说。“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当官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们没人了吗!” “是啊将军,农事关系到根本,怎么能交给一个黄毛丫头,太儿戏了!” 反对的声音一个接一个。 林峰冷冷的看着他们,眼神冰冷。 “我平北将军府的规矩,就是谁有本事谁上。” “你们谁不服,也行。”林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自己去城西那片荒地,两个月内,给我种出比她更多的粮食。谁做到了,这个官谁来当。” “做不到的,就都给我闭嘴!” 这话一出,所有的反对声都没了。那些叫嚷的官员一个个脸都红了,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让他们这些大老爷去开荒种地?那还不如杀了他们。 一个月后。 临武郡城西,那片所有人都觉得是废地的荒野上,一片绿油油的庄稼长得很好,充满了生机。 田埂上,柳芽正带着一群农夫,仔细查看粟米的生长情况。 不远处,几个曾在大厅上激烈反对的官员,被徐文良“请”了过来。他们看着眼前这片比自家好地里的庄稼长得还好的粟米,一个个都傻眼了,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这……这怎么可能……” “这收成,恐怕比普通粟米要高出一倍还不止!” 所有的议论和嘲笑,在粮食面前,都成了笑话。 他们再看那个在田里忙活的女人时,眼神里没了轻视,只剩下敬畏和害怕。 将军府,书房内。 灯火通明。 医学院、律法司、农垦司、开科取士,每一件事都在推行,整个河北南部,到处都显得很热闹。 但林峰的眉头,却微微皱着。 他对面,徐文良把一本厚厚的账册,轻轻推了过来。 “将军,您看。” 林峰翻开账册,上面的数字让他心里一沉。 第102章 先让将军府有饭吃! “花钱跟流水一样啊。”林峰合上账册,揉了揉眉心。 “这热闹的背后,是巨大的花销。”徐文良的脸色很严肃,“将军,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钱。” “我们用的还是旧钱,甚至有羯人发的烂钱。整个六郡的钱乱成一团。那些世家大族手里囤着大量的铜钱和粮食,我们却拿他们没办法。” 徐文良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决。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我们必须自己造钱!” 林峰的瞳孔缩了一下。 铸币。 这不只是解决钱的问题,更是在宣告他要建立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体系。 “这样,就能把六郡的经济命脉,抓在咱们自己手里。”徐文良继续说,“只是,造钱需要大量的铜和铁。” “河北的铁矿和铜矿,在什么地方?”林峰沉声问道。 徐文良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手指移向了西边,点在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上。 “太行山。” 他的手指,在一个叫石家堡的地方,重重的点了一下。 “这两处矿山,都控制在太行山里的一个大族,石家的手里。” “这个石家,在山里盘踞了上百年,有几千个不怕死的私兵。他们自己建了堡垒,不听朝廷的话。之前羯人派兵去打,都在山里吃了大亏,最后也没办法。” 徐文良转过身,看着林峰,苍老的脸上满是担忧。 “他们连拓跋山的面子都不给。恐怕,更不会把我们这个刚立起来的平北将军府,放在眼里。” 徐文良的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的“石家堡”三个字上。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沉重。 “将军,这个石家不好对付。”徐文良的声音里带着担忧,“他们在太行山待了一百年,有几千个不怕死的私兵。石家堡建在悬崖上,很难打,号称一个人就能守住,一万人都攻不进来。” “拓跋山当年那么厉害,派兵去打了几次,都在山里吃了亏,最后也没办法。我们现在还没站稳,要是硬打,恐怕……” “怕什么!”一个黑山军出身的将领打断了徐文良的话。 那将领站了出来,满脸都是杀气,“他石家再硬,还能比羯狗的骑兵硬?给我三千人,我带人直接平了他那鸟不拉屎的石家堡!” “没错!打过去就是了!现在这河北地界,谁还敢不听将军的命令!” “打!” 一时间,大厅里的人都激动起来,喊打的声音占了多数。这些刚打赢仗的将领,正是气势最足的时候,眼里揉不得沙子。 林峰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手指有节奏的在桌案上敲着。 哒…哒…哒… 清脆的敲击声,让吵闹的大厅慢慢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主位上那个年轻的将军。 林峰停下了敲击,抬起眼,平静的目光扫过众人。 “硬打,不是好办法。” 林峰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喊打的将领都愣住了。 “石家堡地势那么险,硬打要死多少弟兄?为了一个矿山,不值。”林峰慢慢站起身,“就算打下来了,一个被打烂的矿山,一群被杀光的矿工,对我们又有什么用?” 那个黑山军将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 林峰走到地图前,看着那片代表太行山脉的地方,眼神很深。 “我亲自去一趟。” “什么?”徐文良脸色一变,“将军!不行!石家堡太危险了,您不能自己去冒险!” “没事。”林峰摆了摆手,语气不容反驳,“有时候,拳头解决不了问题,换个法子,可能就解决了。” 三天后,临武郡城门打开。 没有大军出征的动静,只有一百名赤焰骑,护着一辆普通的马车,悄悄向西边去了。 秦红妆穿着一身黑衣,骑着马,紧紧跟在马车旁边。她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握着剑柄的手,一直没松开过。 太行山脉,一座连着一座,像一条趴在地上的巨大土龙。 石家堡,就在其中一座很险峻的山峰上。 整座堡垒跟山石头长在了一起,只有一条在山壁上凿出来的窄路,弯弯曲曲的通向上面。路两边就是悬崖,看着就很险。 当林峰一行人出现在山脚下时,堡垒高处,已经有无数双警惕的眼睛盯住了他们。 “来的是谁!”一声大喝从山上传来,声音很响。 林峰抬头,看着那座在云雾里的堡垒,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临武郡,林峰,前来拜访石堡主。” 半个时辰后,石家堡的聚义大厅里。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大马金刀的坐在虎皮椅子上。他就是石家族长,石崇。石崇的眼神跟土匪一样,毫不客气的打量着堂下的林峰。 “你就是那个打跑了拓跋山的平北将军林峰?”石崇的声音很粗,带着点看不起人的意思,“看着也不怎么样嘛,还没我手下的小伙子壮实。” 他身后那些山民私兵们,一个个抱着胳膊,哄笑起来。 林峰像是没听见这些挑衅的话,只是平静的看着石崇。 “我为矿山而来。” 石崇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伸出粗壮的手指,掏了掏耳朵。 “矿山?哈哈哈哈!我石家在这太行山里挖矿挖了一百年,你说要,我就得给你?” 石崇站起身,走到林峰面前,高大的身子带着一股压力。 “林将军,我敬你是条汉子,打跑了羯狗,也算为我们汉人争了口气。但我们山里人,有山里人的规矩。” 石崇拍了拍林峰的肩膀,语气变得很奇怪。 “想要矿,可以。但你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我这几千张嘴要吃饭,养兵要花钱,这石家堡修修补补,也到处都要花钱。你这位平北将军家大业大,不会连这点小钱都拿不出来吧?” 话里话外,一点都不掩饰他的贪心。 林峰脸色依旧平静,他好像没听懂石崇的话,反而有兴趣的看了一圈这坚固的大厅。 “石堡主,你这堡垒,确实很结实。” 听到夸奖,石崇脸上的得意更多了。 第103章 我教你什么叫天塌地陷! “那是当然!我这石家堡,上上下下,全是用这太行山里最硬的石头垒起来的。别说你那几千兵马,就是拓跋山再带两万人来,也别想弄坏一块砖!” 林峰笑了笑,顺着石崇的话问道:“那敢问石堡主,你这堡垒,哪里最结实?” 这个问题,正好问到了石崇最得意的地方。 他哈哈大笑着,一把揽过林峰的肩膀,亲热的把他带到堡垒外的一个平台上。平台外面,就是万丈悬崖。 石崇得意洋洋的指着堡垒侧面,一处完全由一整块巨大山岩组成的墙壁。那山壁光滑的像镜子,又厚又重,跟整个堡垒的地基连在一起,看着根本不是人能造出来的。 “看到没有!”石崇的声音在山风里回荡,“这就是我石家堡的根!这块‘撑天岩’,是天生长成这样的,别说是刀砍斧头劈,就算是老天爷打雷,也别想在上面留下一丝印子!” 他身后的那些私兵们,一个个挺起胸膛,脸上全是骄傲。 林峰看着那块巨大的岩石,点了点头。 “确实结实。”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秦红妆和亲卫们笑了笑。 那笑容,让石崇心里不知怎么的咯噔了一下。 “把车上那个最大的罐子,搬过来。”林峰淡淡的吩咐道。 很快,两个亲卫合力,从那辆普通的马车里,抬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巨大陶罐。陶罐外面用桐油和布条封的严严实实,只留出一截长长的引线。 在石崇和他手下那群人疑惑的目光中,亲卫们把那个巨大的陶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那块“撑天岩”的脚下。 “林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石崇皱起了眉头,他看不懂林峰在搞什么名堂。 他身后的一个私兵头领,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拿个破罐子来砸石头吗?真是笑死人了!” “哈哈哈,城里人就是花样多!” 在一片哄笑声中,林峰没有理他们,只是走上前,亲自检查了一下引线的位置。 他抬起头,看向满脸讥讽的石崇,脸上的笑容依旧平静。 “石堡主,我来谈合作。开矿,利润,你三我七。” “二……” 林峰顿了顿,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 “我帮你把这石头,炸开。” “炸开?” 石崇哈哈大笑,他指着林峰脚边的那个大陶罐,又指了指那块巨大的撑天岩。 “林将军,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就凭你这个泥罐子,想炸开我石家堡的根基?” 他身后的那些山民私兵们也跟着大笑起来,看林峰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城里人就是会玩,还带个罐子上山。” “怕不是想用尿把它浇裂开吧?哈哈哈!” 秦红妆的眉头皱了起来,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眼神也冷了下来。 林峰却没理会那些笑声,他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蹲下身,把手里的火折子,凑近了那截从陶罐里伸出来的引线。 “滋……” 引线被点燃,冒出一股青烟,向着陶罐的方向,不急不缓的烧了过去。 石崇的笑声停了,他和手下的人,都有些好奇的看着那根燃烧的引线,想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要搞什么鬼。 林峰没再多说一个字,只是拉着秦红妆,平静的向后退开了十几步。 引线烧到了尽头。 什么声音都没有,也没有火光。 就在石崇旁边的一个私兵头领准备再次开口嘲笑的时候。 轰隆! 一声巨响,好像要把整座太行山都掀翻。 这声音不像打雷,直接灌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脑子里。 整个石家堡,在这响声中剧烈的摇晃起来,好像随时都要塌了。 石崇和他身后的所有人,都被这巨响震得耳朵刺痛,脑子一片空白,全都摔倒在地。 他们惊恐的抬起头,看向他们引以为傲的撑天岩。 只见那块巨大的山岩,在刚刚那一瞬间,从中间炸开,无数裂缝像蜘蛛网一样爬满了整个岩体。 紧接着,那块支撑着堡垒一角的巨岩,在众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中,碎了。 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石,带着巨大的力道,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溅射。 山下的平台瞬间被乱石盖住,那条唯一能下山的窄路,被无数从天上掉下来的巨石,堵得严严实实。 烟尘冲天而起。 “啊!山神!是山神发怒了!” “天罚!这是天罚啊!” 安静过后,是石家堡内爆发出的,数千人惊恐的尖叫。 那些刚才还在大笑的私兵,此刻一个个脸色煞白,抱着头在地上打滚,还有的直接跪在地上,朝着山下不住的磕头,以为是触怒了山神。 石崇瘫坐在地上,他呆呆的看着那片已经变成废墟的撑天岩,看着那条被堵死的下山路,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没了。 那可是撑天岩,是石家百年的根基。 现在,被一个陶罐给炸没了。 他艰难的转过头,看向那个在烟尘中缓缓走来的林峰。 林峰的脚步很稳,依旧是一身黑衣,脸上依旧平静,但此刻在石崇的眼里,这个年轻人,比山神还可怕。 “石堡主。” 林峰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 “现在,你可以跟我合作。我出人出技术,帮你扩大矿山规模,挖出来的矿石,你三我七。从此你石家就是我平北将军府的朋友,没人敢惹。” 石崇的身体抖得厉害,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指了指那片还在冒烟的废墟,又指了指山脉深处的矿洞方向。 “或者,我车上还有不少这样的罐子,可以把它们全扔进你的矿洞里,让你石家,抱着这太行山的金山银山,一起埋在这里。” 这话没有杀气,但石崇听了,全身发冷。 他相信,林峰说得出,也做得到。 噗通! 石崇再也撑不住,跪在了林峰的面前。 “将军!林将军!我错了!我石崇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将军!”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扇着自己的耳光,声音很响。 “我合作!我合作!” 石崇连滚带爬的扑到林峰脚下,抱着他的腿,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不不不!不是合作!我石家愿意献出所有矿山!所有!从此以后,我石家数千儿郎,就听将军的!求将军饶我石家一条活路!” 第104章 你管这叫泥罐子? 林峰低头看着这个刚才还不可一世,此刻却像条狗一样的山中霸主,眼中没什么波动。 他知道,钱的问题,解决了。 …… 半个月后。 一条由太行山通往临武郡的道路被迅速打通。 一车又一车的铜矿和铁矿,在军队的护送下,源源不断的运往临武郡新成立的铸币厂。 很快,第一批崭新的铜钱被铸造了出来。 铜钱外圆内方,铸造精良,正面刻着“开元通宝”四个大字,背面则是“平北”二字。 随着将军府的一道政令,新钱在六郡之内流通,所有旧钱和烂钱,限期兑换,过期没用。 那些囤积着旧钱的世家大族,在知道了石家堡的下场之后,再也不敢耍花样,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拿着旧钱去官府兑换。 短短一个月,河北南部的经济,被林峰抓在了手里。 府库里的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多了起来。 将军府,书房内。 林峰看着账册上那不断攀升的数字,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有了钱,有了粮,他的根基才算稳了。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被猛的推开。 徐文良拿着一封刚收到的密报,脸上带着紧张的神情,快步走了进来。 “将军!”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林峰抬起头,看到徐文良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 “出什么事了?” 徐文良把那封密报递了过去,嘴唇哆嗦着,艰难的说出了几个字。 “将军,张虎在信都郡,以清君侧为名,起兵了!” 书房里很安静。 那封信都郡送来的加急军报,被林峰随手放在桌上,但信上的内容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反了!张虎那小子反了!” 一个黑山军出身的将领眼睛都红了,一拍大腿,身上的杀气冒了出来。“将军!我请求出战!给我五千人,我这就去信都,把那小兔崽子的脑袋拧下来给您用!” “没错!这还得了!咱们在这边拼死拼活,他倒好,在后面捅刀子!” “这风气不能涨!必须马上派兵去平了,不然人心就乱了!” 请战的声音一个接一个,整个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紧张。徐文良站在旁边,苍老的脸上满是担忧,他看着主位上的林峰,嘴唇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没说话。 林峰没有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的手指,在桌上那张河北地图上轻轻的划过,最后停在了信都郡的位置。周围的吵闹和杀气,好像都影响不到他。 就在大厅里吵得最凶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的盖过了所有声音。 “张牛角将军呢?” 一句话,让整个书房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白林峰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问起一个叛军头子的父亲。 话音刚落。 “砰!”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用力的撞开,一个身影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满身都是赶路的灰尘和疲惫。 来的人正是张牛-角。 他那条断臂还用布条死死的绑在胸前,仅剩的一只独眼里全是血丝,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他没看任何人,冲进来的瞬间,双腿一软,重重的跪在了地砖上。 “将军!” 张牛角嘶哑的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用力的捶着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俺老张……没教好儿子!养出了这么个畜生!俺对不起你,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们!” “你杀了俺吧!求将军给俺一刀!俺没脸再活下去了!” 这个在战场上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汉子,现在哭得像个孩子,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很快就见了血。 屋子里的将领们都沉默了,看着这个曾经一起打仗的战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林峰慢慢站起身,走下台阶,亲自把张牛角从地上扶了起来。 “老将军,先起来说话。” 就在他的手碰到张牛角手臂的时候,林峰的眼神微微一凝。 张牛角心里那种后悔、生气和难受的感觉,林峰都感觉到了。这份痛苦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 但在这份情绪深处,林峰还感觉到了一个不属于张牛角的影子。 那是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羯人的衣服,正在跟一个年轻人小声说话。那个年轻人的脸,正是张虎。 是羯人的密使! 林峰的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冷光。 原来是这样。 这根本不是一次简单的内乱,是有人在背后扇风点火,想让他和黑山军自己打起来,好占便宜。 好一招在背后捅刀子的计策! 一个更大胆、更狠的计划,在他心里冒了出来。 他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用力的扶稳了还在发抖的张牛角,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许人反驳的力量。 “老将军,我不怪你。” 张牛角猛的抬起头,那只独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林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张牛角愣住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林峰不但不杀他,还要他帮忙。 “将军……您说!只要俺老张能做到,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好。”林峰点了点头,把他拉到一边,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你现在,马上回信都郡。” “什么?”张牛角大吃一惊,“我回去?那个逆子……” “听我说完。”林峰打断了他,“你回去后,别骂他,也别打他。你要假装被他说服了,还要公开支持他,帮他稳住军心,让他以为你这个当爹的,跟他站一边了。” 张牛角听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林峰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峰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张虎身边,是不是有个自称是羯人密使的人?” 张牛角浑身一震,失声说:“将军……你怎么知道?”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林峰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要你回去之后,想尽一切办法,接近那个人,把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和谁见面,说了什么,全都给我查清楚!” “这……”张牛角额头冒出了冷汗,这太危险了。 “这是命令。”林峰的语气不容反驳,“另外,我们定个暗号。一旦张虎那逆子的大军决定离开信都,你就马上派人,点燃城西三十里外的烽火台。一炷烟,代表步兵;两炷烟,代表骑兵;三炷烟,代表全军出动。” 第105章 这是将计就计! “老将军。”林峰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深沉,“这件事,只有你能做。这是我给你,也是给整个黑山军最后的机会。” 张牛角站在原地,身体剧烈的发抖。 他看着林峰那双平静却好像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终于明白了。 这是信任。 是把身家性命都交托出去的信任! 这位年轻的统帅,从头到尾,一直没把他张牛角当外人! 他心里一热,眼眶也热了,这个铁打的汉子,又一次流下了眼泪。但他这一次没有再跪下,而是用力的擦干眼泪,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林峰,重重的抱拳躬身。 “将军放心!” 他的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不要命的决心。 “俺老张这条命,从今天起,就是将军的!就算是死,也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说完,他不再多说,猛的转过身,大步走出了书房。 那道背影,不再有半点颓废,带着一股子不要命的劲头。 书房内,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糊涂了。 徐文良上前一步,看着林峰,满脸都是担忧:“将军,这……让张将军回去,这不就是放虎归山吗,万一……” 林峰摆了摆手,慢慢走回地图前。 他的手指,在信都郡的位置上,轻轻的敲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先生放心。” “鱼儿已经上钩,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网收得再紧一些。” “我倒要看看,躲在背后下棋的人,究竟是谁。” 信都郡,中军大帐里,气氛很热烈。 张虎穿着一身新甲胄,很得意的坐在主位上,那个位置本来是他爹张牛角的。他看着下边那个穿着羯人衣服的密使,脸上的得意都快藏不住了。 “哈哈哈,林峰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运气好,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赢了一仗,就真以为自己是河北的老大了?”张虎端起酒碗一口喝光,酒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这河北,本来就该是我们黑山军的!” 那个密使笑了笑,声音很恭敬:“张将军多厉害,河北谁不知道?我家大帅说了,只要将军愿意动手,取代林峰,我们不光送十万石粮草,还会派一支骑兵,帮将军打扫旁边的小麻烦,让将军一口气拿下临武郡!” “好!”张虎猛的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筷响了一声,“有大帅这句话,我张虎就放心了!” 帐篷角落里,张牛角安静的坐着,那只独眼看不出在想什么。他看着自己这个被野心冲昏了头的儿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张虎好像才想起自己的爹,他转过头,有点炫耀的说:“爹,您看,我说的没错吧?大家都向着我!林峰他一个外地人,凭什么占着六个郡?我们黑山军几十万兄弟,跟着他,是给他面子!” 那个密使也看着张牛角,笑着说:“老将军威名远扬,要是您能支持少将军,那军心就彻底稳了。这可是好事啊!” 张牛角慢慢站起来,帐篷里所有人都看着他。他看着张虎那张兴奋到有点变形的脸,又看了一眼那个笑眯眯的密使,最后,用沙哑的声音说。 “虎子,你想干,爹就陪你干!” 一句话,让张虎高兴坏了。 “爹!我就知道您会支持我的!” 张牛-角没再多说,只是抓起桌上一大碗酒,仰头一口气喝光了。 有了他爹的“支持”,张虎再也不怕了。第二天,他就带上信都和安平两郡的所有兵马,一共三万多人,对外说有十万大军,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大摇大摆的朝着临武郡杀了过去。 同一时间,黄河北岸,一千个羯族骑兵,在一个叫赫连虎的头领带领下,趁着天黑,悄悄渡过了河。他们的目标,是跟张虎的大军会合,从旁边给林峰来一下狠的。 大军走了两天,一路上旗子很多,排场很大。张虎骑在马上,已经开始想着自己打进临武郡,坐上平北将军位子的情景了。 队伍走到一个山坳里休息的时候,张牛角说要去后面看看,一个人走到一个安静的山坡上。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打开后,一只灰鸽子飞了出来。鸽子的尾巴上,有一点不显眼的暗红色。 信鸽飞上天,很快就看不见了。 张牛角看着鸽子飞走的方向,那只独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 赫连虎带着他的一千骑兵,正顺着一条小路飞奔。那个密使给他的地图很准,只要穿过前面那片叫“落凤坡”的谷地,就能绕到临武郡西边,正好能跟张虎的大军一起包围林峰。 “快!再快点!别让张虎那个蠢货抢了头功!”赫连虎挥着马鞭催促手下。在他看来,这次南下就跟出来玩一趟差不多,那个叫林峰的汉人将军,现在估计正被张虎的“十万大军”吓破了胆。 可当他们冲进落凤坡那个狭长的谷地时,赫连虎脸上的笑容突然停了下来。 呜—— 号角声突然从两边的山坡上响了起来。 下一刻,无数红色的战旗,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瞬间插满了整个山坡。数不清的弓箭手出现在山顶上,黑压压的一片,手里的弓箭已经对准了谷底。 “不好!有埋伏!”赫连虎吓得大喊起来。 但已经晚了。 山谷的入口和出口,几乎同时被两支骑兵死死的堵住。带头的一个女将军,黑甲红袍,拿着一杆长枪,脸上没什么表情,正是秦红妆。 “放箭!” 秦红妆冰冷的声音,下了命令。 咻咻咻咻! 无数箭矢落了下来。谷地里地方太小,羯族骑兵连躲的地方都没有,惨叫声立刻响成一片。战马惨叫着倒下,骑兵身上插满了箭。 一轮箭雨过后,不等谷底的敌人站起来,秦红妆手里的长枪往前一指。 “杀!” 三千赤焰骑,从山谷两头同时冲了下去。他们都不需要用什么复杂的招数,只是平举着长枪,就轻易的把这支吓破了胆的羯族骑兵冲了过去。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就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落凤坡里,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羯人。秦红妆看着满地的尸体,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身边的亲卫淡淡的吩咐:“打扫战场,一个时辰后,去下一个地方。” …… 张虎的大军,现在也遇到了麻烦。 他们正走在一个叫“一线天”的狭窄官道上,两边都是山壁,队伍被拉得很长。 第106章 爹我反了! “他娘的,这鬼地方怎么还没走出去!”张虎有点不耐烦的骂着,他很想快点看到临武郡的城墙。 就在这时,队伍最后面,突然乱了起来。 “着火了!后面着火了!” “粮草!我们的粮草被烧了!” 惊慌的喊声,顺着长长的队伍,很快传到了前面。张虎脸色一变,猛的回头看去。只见他们来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冒着大火和浓烟,把半个天都烧红了。 “怎么回事!是谁干的!”张虎又气又急。 “将军!不好了!我们的后路……后路被一支大军断了!”一个探子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声音都在发抖。 后路断了? 这四个字,让张虎和所有黑山军将领心里一沉。 军心,在这一刻开始乱了。 但这只是个开始。 就在所有人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的时候,前方“一线天”的出口,山谷上面,一面黑底金字的大旗,迎着风,慢慢展开了。 “平北将军府,林!” 那面旗子,他们太熟悉了。 旗子下面,林峰一身黑甲,手按着刀站着,身后是数不清的步兵,刀枪林立,杀气很重。 他们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安安静静的堵住了叛军唯一的去路。 “林……林峰?”张虎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声音都在发抖,“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应该在临武郡吗?” 更让他心里发凉的是,他旁边那个一直给他出主意的“羯人密使”,这时候一点也不慌,反而慢悠悠的摘下帽子,露出一张陌生的年轻汉人面孔。 那个人看着脸色难看的张虎,笑了笑。 “张将军,忘了跟你自我介绍了。在下林三,平北将军府,亲卫队长。” 轰! 张虎的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圈套!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 所谓羯人的援助是假的,所谓的里应外合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林峰布下的一个局! “啊——!林峰!我跟你拼了!” 张虎彻底疯了,他拔出刀,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想要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但是,已经没有用了。 前后夹击,粮草被断,军心崩溃。 “降者不杀!” 随着林峰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一万精锐,如决堤的洪水,朝着早已乱成一锅粥的叛军发起了总攻。 所谓的“十万大军”,在真正的精锐面前,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兵败如山倒,无数叛军扔下兵器,跪地投降,哭喊声、求饶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仅仅一日,这场声势浩大的叛乱,便被林峰以雷霆之势,彻底平定。 战场之上,血腥味弥漫。 林峰骑在马上,平静地看着眼前数万名跪地投降的士兵。 不远处,张牛角拖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了过来。 那人正是他的儿子,张虎。 噗通! 张牛角将张虎重重地扔在地上,然后双膝一软,跪在了林峰的马前。 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汉子,此刻老泪纵横,声音嘶哑而又绝望。 “将军……俺老张……教子无方,犯下滔天大罪。” 他抬起头,那只独眼里满是痛苦和哀求,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请将军……赐他一死!给死去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 叛乱平定后的第七天。 临武郡城外,一片平原被清理出来,当做阅兵场。 数万百姓和新投靠的士族代表站在远处,伸长了脖子,望着那片站满了士兵的地方,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辰时三刻,战鼓擂响。 五万名来自六郡的士兵分成了几十个方阵,安静的站在秋日的阳光下。 最前面是经历过黄河血战的步卒,他们身上的甲胄虽然旧,却擦得很亮,手里的长枪立在一起就像一片林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吓人。 后面是水师营和黑山军的方阵。苏三娘和张牛角并肩站在前面,他们身后的士兵站得笔直,和以前那副松松垮垮的样子完全不同了。尤其是黑山军,身上的匪气没了,看着就是真正的兵。 张牛角看着这支新军队,那只独眼微微泛红,拳头也握紧了。 他知道,黑山军的未来,跟对了人。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大地都在跟着震动,所有人的心也跟着跳。 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一支全新的军队,从侧面缓缓走进了阅兵场。 他们只有三千人。 但他们一出现,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黑。 不管是人还是马,全都包着厚重的黑色铁甲。士兵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双眼睛,胯下的战马也披着甲,连马头都套着金属面罩。 他们没拿长枪,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又宽又厚的斩马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三千个全身披甲的骑兵,走起路来整齐划一,每一步都让地面轻轻震动。那股压力让远处围观的百姓都下意识的往后退。 “这……这是什么兵?”一个新投降的郡守脸色发白,说话都哆嗦了。 “虎卫军。” 他旁边的徐文良抚着胡须,语气里带着骄傲。 “将军亲手打造的重甲骑兵,是咱们平北将军府的一把尖刀!” 虎卫军! 这两个字,随着他们沉重的脚步声,刻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里。 看着这支强大的重甲骑兵,看着那五万军容整齐的大军,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沉寂了几个月的平北将军府,终于要动手了。 北伐的时候到了。 …… 当晚,平北将军府的议事大厅。 这里已经成了重要的军事会议场所。 大厅中间挂着一幅很大的河北和中原地区的地图。 林峰穿着常服,站在地图前,眼神很平静。 他身后,徐文良、秦红妆、苏三娘、张牛角这些高级将领和谋士都到了,安静的分开站在两边。 所有人都知道今晚的会议很重要。 府库里装满了钱,新造的开元通宝在六郡里很好用,生意也越来越好。 柳芽负责的农垦司也传来了好消息,第一批试种的土豆和高产粟米收成很好,产量比预想的高得多。新开垦的几十万亩地,足够大军吃上三年。 兵也练好了,马也养肥了,粮食也够了。 所有人都看着林峰的背影,等着他下达那个改变天下局势的命令。 林峰却慢慢转过身。 他没直接说计划,而是看着大家,平静的开口。 “各位。” “如果要北伐,该怎么打?”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第107章 虎卫出笼天下惊! 一个黑山军出身的将领先站了出来,抱拳说:“将军!我觉得,应该学霍去病那样,派一支精锐部队,绕开羯人防守严密的城池,直接打到他们后方去,烧他们的粮食,毁他们的城,让他们顾头不顾尾!” 他刚说完,一个文官就摇头反驳。 “不行!这个办法太冒险了。羯人虽然输了一仗,但实力还在,他们的探子到处都是。我们的大军一旦深入,粮草怎么送过去?要是被发现包围了,就麻烦了!” 这个文官弯腰行了一礼,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应该一步一步来。我们先去打邺城。邺城是河北的大城,是羯人控制河北北边的关键。拿下这座城,就能把羯人在河北的势力切成两半。然后,我们再把邺城当做基地,慢慢往南打。” “太慢了!”张牛角大声说道,“等我们打到黄河边,羯人早就反应过来了,把全国的兵都调来跟我们拼命!俺觉得,还是得快!” 苏三娘也上前一步,指着地图上的黄河。 “我们可以水路和陆路一起进攻。我水师营可以控制黄河,运送士兵和粮草。大军沿着黄河南边打,拔掉羯人沿河的据点。这个法子虽然不快,但很稳妥,能保证后勤。” 将领们各有各的说法,吵得很热闹。 但不管他们的计划有什么不同,有一点却是一样的。 所有人的进攻路线,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地图上一个被重点标出来的城市。 南都,洛阳。 那是羯人皇帝拓跋山的老窝,是整个羯人政权的中心,据说有十万精锐禁卫军守着,城墙修得又高又厚。 在所有人看来,现在去打洛阳,就是拿鸡蛋碰石头。 “将军,洛阳城高墙厚,守军是羯人最后的精锐,绝对不能轻易去碰。” 最后,徐文良站出来,说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 “一旦我们在洛阳城下打输了,我们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士气,就全没了。到那个时候,军心一乱,后果很严重!” “嗯。” “有道理。” 将领们纷纷点头。 议事大厅里,又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了林峰身上。 他们提出了各种可能,现在,需要这位平北将军,来做出最后的决定。 林峰一直安静的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所有人都说完了,他才慢慢的抬起手。 他的手指,越过了大家激烈讨论的邺城,越过了苏三娘提议的黄河沿岸,甚至越过了整个河北的地界。 在所有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中。 林峰的手指用力的点在了那座谁也不敢提的城市上。 洛阳。 整个议事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刚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将领,此刻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 他们的目光在地图上的那个点和林峰之间来回移动,好像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那可是洛阳。 羯人的南都,拓跋山的老巢,有最能打的禁卫军守着,号称打不破的城。 现在去打那里? “将……将军……” 一个黑山军将领最先开了口,声音都在发颤。 “您……您是不是指错了地方?邺城……邺城在那边……” 他说着,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想帮林峰把手指挪到邺城的位置。 但他的手在半空中就停住了。 林峰的目光平静的落在他身上,那名悍将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就把手缩了回去。 “我没指错。” 林峰的声音很平静,但在这安静的大厅里,每个字都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我们的目标,就是洛阳。” 这句话,让全场的人都炸了。 “将军!不行啊!” 徐文良第一个站了出来,一向沉稳的脸上满是着急。 “将军三思啊!洛阳城里有羯人禁卫军五万,都是能打的精锐!守将拓跋雄是拓跋山的堂弟,那个人杀人如麻,又很会守城!我们这点兵力去攻洛阳,跟拿鸡蛋碰石头没什么区别!” “是啊将军!这不是打仗,是送死啊!” “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不能这么冲动!” 反对的声音一下子多了起来。 不只是那些新投降的文官,就连秦红妆、苏三娘这些林峰的心腹,脸上也都是不解和凝重。 这个计划太冒险了。 这是把所有人的命,把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盘,全都押了上去。 林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等大厅里的声音小了下去,所有人都用一种混杂着担忧和不解的目光看着他时,他才缓缓开口。 “你们说的,都对。” 他点了点头,承认了众人担忧的每一个点。 “洛阳城墙高,守军能打,主将也凶。从哪个方面看,我们都没有胜算。” 林峰的话,让众人心里一沉。 徐文良更急了,又想开口劝。 然而,林峰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但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想不到,我们敢去!”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一股锐气充满了整个大厅。 “所有人都认为我们北伐,第一战肯定是打邺城,或者顺着黄河往西打。拓跋山也一定是这么想的!他现在所有的兵力布置,都是围着河北来的!” “可他们谁能想到,我们的刀,会直接捅向他们的心脏?” “这一战,要的就是一个快字!” 林峰猛的一挥手,拿起桌上的指挥杆,在巨大的地图上,划出了三道痕迹。 “传我将令!” 所有将领,下意识的挺直了身体。 “兵分三路!” 指挥杆的第一点,落在了东面的青州。 “东路军,由秦红妆统帅三千赤焰骑,加上本部步卒五千,马上出兵,假装攻打青州,实际上沿路收拢汉人义军,打通东部通道,为我们大军建立一条从东海到中原的粮道!我要你在两个月内,让整个山东,都知道我平北将军府的旗!” 秦红妆没有犹豫,上前一步,抱拳领命。 “末将,遵命!” 指挥杆移动,落在了西面的黄河水道上。 “西路军,由苏三娘统帅水师营和新编水军一万,顺着黄河往上打!你们的任务不是攻城,是骚扰!给我把黄河搅乱!做出要打潼关,威胁关中的样子!把关中内外的羯人主力,都给我死死的钉在西边!” 苏三娘眼中闪着光,也上前一步,声音清脆。 “属下,领命!”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住了。 东路牵制,西路佯攻。 林峰的指挥杆,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从临武郡出发,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笔直的红线。 第108章 将军竟然要打羯人皇都! 红线的终点,正是洛阳! “中路军!” 林峰的声音,像打雷一样响。 “由我亲率!集结虎卫军、黑山营和各部精锐,总共三万主力!不带多余的粮草,一人三马,日夜赶路,用最快的速度,穿过羯人防守的空档,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打到洛阳城下!” “我要让拓跋山在邺城,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都城,被我踏平!” 这个计划太疯狂了,也太大了。 大厅里,所有人都被震撼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三路并进,东西两路闹出大动静,就是为了给中路这把最锋利的刀,创造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这不是冒险,这是经过精密计算的,最快的一种打法! 徐文良的嘴唇哆嗦着,他看着地图上那三条红线,又看着那个站在地图前,好像已经掌控了一切的年轻身影,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冲上头顶。 他本来还想说粮草和后路的问题。 但此刻,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知道,任何劝说,在这种决心面前,都显得没用。 “老将军。” 林峰的目光,落在了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的张牛角身上。 张牛角浑身一震,猛的上前一步。 “末将在!” “我走之后,河北六郡的防务,就交给你了。”林峰看着他那只独眼,沉声说道,“我给你留下一万兵马,你的任务只有一个。” “守住我们的家。” 张牛角的身躯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没想到,在这样一场决定天下的大战里,林峰会把最重要的大后方,交给他这个曾经犯过大错的人。 “将军……” 张牛角眼眶一热,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声音都哽咽了。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 他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的,单膝跪地。 “俺老张,与河北共存亡!” 林峰点了点头,他走到秦红妆和苏三娘面前,从亲卫手里接过两枚虎符,亲自交到她们手上。 “这一战,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关系到河北的未来,更关系到天下汉人的命运。”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很强的力量。 “我决定了。” “三日后,全军开拔!” ...... 三日后,平北将军府三路大军,在天亮时分同时出发。 中路,林峰亲率三万主力,像一把出鞘的刀,直插中原腹地。西路,苏三娘的一万水师,逆着黄河向上,旗子多得看不见边,声势搞得很大。 东路,秦红妆的三千赤焰骑和五千步兵,组成了一支黑红色的队伍,向东边的青州打去。 北伐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河北。 赤焰骑的名声,更是经过黄河那一仗,大到能让小孩子晚上不敢哭。 东路军一路走来,路过的郡县基本上望风而降。很多地方的小股羯人守军,甚至在远处看到那片黑红色的旗子时,就已经扔下城池跑了。 秦红妆的推进速度很快。 只用了半个多月,大军就已经到了青州首府,历城城下。 和之前那些小城不一样,历城城墙又高又深,墙上站满了穿着盔甲拿着武器的羯人守军,带头的一个羯人将领,身材很高大,满脸都是肉,正是这里的守将阿骨打。 “城下的汉人听着!让你们那个女将军出来说话!”阿骨打站在城头,手扶着墙,声音很大,整个战场都听得见。 赤焰骑军阵前面,秦红妆一身黑甲,安静的骑在马上,她身后的红色披风在风里飘着。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条只会叫的狗。”秦红妆的声音很冷,没有生气,却清楚的传到了城墙上。 阿骨打被一句话堵住,脸涨得通红,接着狞笑道:“好个嘴巴厉害的女人!怎么?林峰没人用了吗,派你这么个东西来送死?你这点人,还不够我塞牙缝的!识相的,现在滚回去,让你家将军跪着来见我,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城墙上的羯人守军发出一阵大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秦红妆身后的将士们个个很生气的瞪着眼,手都按在了刀柄上。 然而,秦红妆脸上看不到一点生气的样子。她那张冰冷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个淡淡的、让人心里发毛的笑。 “攻城。” 她轻轻说出两个字。 咚!咚!咚! 战鼓声响了起来,平北军的步兵方阵开始缓缓的向前推进。只是,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些衣甲不整,看着像是临时凑起来的老弱残兵。他们喊着冲向城墙,看着人多声音大,射出去的箭却稀稀拉拉,没什么力气。 城墙上的阿骨打看得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这赤焰骑有多厉害,原来就是一群废物!给我射!把这些送上门来的蠢货都给我射死!” 一时间,城头箭像雨一样落下,那些假装攻城的士兵一接触,就怪叫着转身逃跑,扔下武器盔甲,样子很狼狈。 阿骨打在城墙上看得手舞足蹈,更加得意了。 “废物!一群废物!林峰手下,竟然都是这种货色!” 秦红妆在后方军阵中,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表示。 一连三天,都是这样。 每天都是大张旗鼓的攻城,每天都是一碰到就溃败。 到了第四天,阿骨打终于忍不住了。他看着城下那些丢弃的破烂兵器和零散的尸体,眼里的轻蔑已经到了极点。 “传我的命令!打开城门!跟我出城追杀!”他拔出腰间的弯刀,大声的吼道,“我要亲手拧下那个女人的脑袋,看她还怎么嚣张!” “将军不可!”旁边一个副将连忙劝阻,“汉人狡猾,恐怕有埋伏!” “埋伏个屁!”阿骨打一脚把他踹开,“就凭城下那群废物?他们也配?老子今天就要让天下人看看,什么赤焰骑,在我阿骨打面前,就是一群等着被宰的羊!” “谁敢不去,军法处置!” 嘎吱—— 历城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阿骨打一马当先,率领着将近一万羯人守军,像出了笼子的老虎一样,朝着正在“溃逃”的平北军追杀过去。 羯人骑兵速度很快,他们嗷嗷叫着,挥舞着弯刀,追着那些“老弱病残”一路砍杀,队伍在追击中越拉越长,也越来越乱。 转眼之间,就已经追出十里开外,进入了一片地势平坦的开阔地。 就在阿骨打杀得正高兴,以为自己赢定了的时候。 呜—— 一声苍凉的号角,从他追击方向侧面的山岗上,突然响了起来! 第109章 让你见识下什么叫赤焰骑! 阿骨打心里一惊,猛的拉住战马,抬头看去。 只见那片本来空无一人的山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插满了旗子。三千名穿着黑甲,外面罩着红袍的骑士,像一片安静的云,静静的列阵在上面。 带头一人,黑甲红袍,手里拿着一杆银枪,正是秦红妆! 那张冰冷的脸上,此刻没有了笑意,只剩下森然的杀气。 “不好!中计了!”阿骨打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的血好像都在这一刻停住了。 然而,一切都晚了。 秦红妆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手里的长枪向前猛的一指。 “杀!” 一个冰冷的字,像是死神的宣判。 三千赤焰骑,动了。 没有呐喊,没有咆哮,只有整齐的马蹄声,在大地上轰然炸响。他们像一把被烧得通红的刀,带着一股不要命的气势,从侧面狠狠的,凿进了羯人那早已散乱的阵型之中! 一下子就冲垮了! 这才是真正的赤焰骑! 面对这股钢铁般的队伍,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羯人军队,瞬间崩溃。骑兵被撞得人仰马翻,步兵的阵线被一冲就垮。刀光闪过,就是断掉的手脚和满地的血肉。 战场,在这一刻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阿骨打看着自己的军队被瞬间凿穿,分割,包围,吓得胆子都破了,他调转马头,就想往回逃。 可一道黑红色的身影,已经很快出现在他的面前。 “现在想走?晚了。” 秦红妆的声音,听着让人发冷。 阿骨打怒吼一声,拼命挥刀砍去,想做最后的挣扎。 秦红妆看也不看,手里长枪随便一挑。 铛! 阿骨打的弯刀直接被震飞出去,虎口鲜血淋漓。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那杆银色的枪尖,便已经刺穿了他的咽喉。 鲜血喷了出来。 阿骨打瞪大了双眼,脸上还带着不敢相信的害怕,重重的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主将死了,羯军彻底没了斗志,哭喊着四处逃跑,或者跪在地上投降。 一场追击战,变成了一场围歼战。 当太阳落下时,历城已经换了主人。 秦红妆下令打开官仓,把羯人囤积的粮食分给城里饥饿了很久的汉人百姓。一时间,整座城池都高兴的喊了起来,都在夸这位女将军。 就在秦红妆整顿城防,准备继续向东打的时候。 城里一支规模不小的义军,前来求见。 议事厅内,秦红妆坐在主位,看着堂下那个前来投靠的义军首领。 那人名叫周通,是个身材很高大的壮汉,虎背熊腰,脸上带着几道疤,看着就有股不怕死的气势。他身后跟着的几十个汉子,也个个眼神凶悍,显然都是些狠人。 “汉魂军首领周通,拜见秦将军!”周通对着秦红妆抱了抱拳,声音洪亮,腰杆却挺得笔直,并没有多少恭敬的意思。 “我听说秦将军光复历城,特率我汉魂军两千兄弟前来投靠,愿为将军麾下一员,一起打羯人!” 秦红妆平静的看着他,淡淡的说道:“周首领有心了。既然是投靠,便需听从号令,整编入伍。你和你的人,我会打散分入各营,由我军将官统一指挥。” 听到要被打散,周通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身后的那些汉子更是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周通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沉声道:“秦将军,我们兄弟都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习惯了一起冲杀。打散了,怕是会影响战力。”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直视秦红妆,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桀骜。 “而且,我周通的兄弟,只听我周通的命令。让我听一个女人的号令……我们,怕是会不习惯。” 议事厅里的气氛,因为周通这句话,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几个字带着明显的挑衅,秦红妆身后的几个赤焰骑将领脸色一沉,手都握住了刀柄。 大厅角落里,几个汉魂军的头目抱着胳膊,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等着看这个女将军怎么收场。 秦红妆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只是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壮汉。 “军中,没有习惯不习惯。”她的声音很冷,“只有服从,或者死。” 周通心里咯噔一下,他从那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了一股让他不安的杀气。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点不安压下去,又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更大了:“秦将军,我们汉魂军的兄弟,都是提着脑袋跟羯人拼命的汉子!你要我们打散了听你的,可以!但你得让我们服气!” 他伸出大手,指向门外。 “校场上,你我比一场!你赢了,我周通这两千兄弟,随你处置,上刀山下火海,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娘养的!” 周通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死死盯着秦红妆。 “你输了,我们汉魂军还是我们汉魂军,跟你平北军是盟友,不是下属!” “好。” 一个字从秦红妆嘴里说出来。 她看都没多看周通一眼,直接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这么干脆的反应,反倒让准备了一肚子话的周通愣在了原地。 历城,校场。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军。 校场四周,黑压压的站满了人。一边是周通带来的汉魂军,他们大声叫好,给自己的头领加油,声音很大。另一边,是秦红妆的赤焰骑和步兵,他们安安静静的站着,那股气势,却让汉魂军的叫喊声都小了很多。 场中,周通已经脱了上衣,露出满是伤疤的肌肉,手里提着一杆很粗的铁枪,像一头老虎。 另一边,秦红妆依旧是一身黑甲,只是摘了披风,手里同样握着一杆银枪。 “看枪!” 周通没有废话,大喝一声,脚下用力,整个人猛的冲了出去,手里的铁枪带着风声,直接刺向秦红妆的脸。 这一枪力量很大,一般的将领恐怕连挡的勇气都没有。 汉魂军的队伍里,顿时爆发出叫好声。 可面对这一下,秦红妆的身体只是往左边轻轻一偏,就让那枪尖擦着盔甲过去了。 就在两人交错的瞬间,她手腕一抖。 银枪悄无声息的刺出,直奔周通的肋下。 第110章 那就打到你服! 太快了! 周通心里一惊,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根本来不及收枪防守,只能狼狈的扭动身体,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这一下。 枪尖划过,在他肋下带起一串火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校场四周的吵闹声,一下子停了。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周通那看着厉害的一招,连对方的衣服都没碰到,反而在第一招就差点吃了大亏。 “再来!” 周通脸上一红,吼着稳住身体,手里的铁枪舞得飞快,枪影重重,把自己护住,同时一步步向秦红妆逼近。 他的枪法大开大合,一招一式都很有力。 但秦红妆的身法比他更快,枪法比他更准。 她从不跟周通硬碰,只是在他猛烈的攻击中,轻松的走动。她的银枪总是在最想不到的角度刺出来,每一次都逼得周通手忙脚乱。 铛!铛!铛! 武器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发出声音的,永远是周通在格挡。 转眼,二十招过去了。 周通的额头已经见了汗,呼吸也重了起来,他最自信的力量,在对方那捉摸不定的身法和刁钻的枪法下,根本用不出来,心里很憋屈。 “啊!” 打了半天没用,周通彻底急了,他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枪上,一招横扫,想把秦红妆逼退。 就是现在! 秦红妆眼中寒光一闪,面对这一下,她不退反进。 她的脚步在地上划出一个奇怪的弧线,整个人竟是贴着那扫过来的枪杆,冲到了周通面前! 周通吓了一跳,想换招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银光闪过。 下一刻,一个冰冷的东西,已经顶在了他的喉咙上。 那杆银枪的枪尖,稳稳的停在他的喉结前,枪尖上散发的寒气,让他全身的血都好像停住了。 整个校场,死一般的安静。 周通僵在原地,手里的铁枪还保持着横扫的姿势,可他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输了。 输得很彻底,一点悬念都没有。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顶在自己喉咙上的那点寒光,又抬头看向那张近在眼前的冰冷面孔,脸上的不服气,全都变成了震惊和佩服。 当啷。 他手里的铁枪掉在地上。 周通后退一步,在几万人的注视下,猛的单膝跪地,对着秦红妆,重重的抱拳躬身。 “末将周通,心服口服!” 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很真诚。 “愿率汉魂军两千兄弟,并入将军麾下,从此为将军马前卒,万死不辞!” 他身后,那两千名汉魂军的汉子,在短暂的安静后,也齐刷刷的单膝跪地,兵器拄在地上,发出了整齐的呐喊。 “愿为将军效死!” 声音汇集在一起,非常响亮。 经过这一战,秦红妆的东路军扩充到将近两万人,声势更盛,以历城为基地,继续向青州腹地快速推进。 东路军的捷报不断传来,整个河北都因此振奋。 ...... 黄河锁龙峡,这里的河道很窄,两边的悬崖又高又陡。河水流得飞快,撞在石头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这里是黄河西段最难过的地方,苏三娘的水师要想往西走,必须打下这里。 九道碗口粗的铁索横在江面上,把河道完全堵死了。铁索下面水流很急,到处都是看不见的礁石。两边悬崖上,隔几十步就有一个箭塔,密密麻麻的有一百多个。 羯人的主力水师,就停在铁索后面,等着他们。 旗舰上,一个穿着重甲的羯人老将拿着千里镜,看着下游被堵住的平北军水师。 这人是羯人水师大都督,呼延烈。他在黄河上打了三十年仗,经验很足,打仗也很狠。 “大都督,汉人的船队又派小船来试探了。”一个副将过来报告。 呼延烈放下千里镜,老脸上没什么表情:“没用的挣扎罢了。那个叫苏三娘的女娃,还真以为打仗是闹着玩?这锁龙峡,是拓跋大单于亲自下令布防的,别说她这一万水师,就是林峰的主力全来,也别想过去!” 呼延烈指着下游那些进退两难的船队,语气很冷:“传令下去,不用主动打。就用箭塔和铁索,慢慢耗死他们。我要让他们的船都变成烂木头,让他们的人都去喂王八!” “是!” 下游,苏三娘的旗舰上,气氛很压抑。 甲板上躺满了伤兵,军医们忙碌的穿梭救治,空气里都是血腥味和药味。 “将军,弟兄们又冲了一次,还是不行。”一个浑身湿透的将领,脸上多了一道新伤疤,声音沙哑的报告,“那铁索太结实,刀砍不断,船也撞不开。两岸的箭跟下雨一样,我们根本靠不近!” 苏三娘站在船头,穿着一身青色劲装,冰冷的河风吹着她的长发。她看着远处那道峡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的听着汇报。 连续五天,她组织了十几次进攻,每次都被打了回来。战船坏了十几艘,伤亡的弟兄,快有一千人了。 军心,已经开始不稳了。 “将军,我们被困死在这里了,粮草消耗很大,不如……”那将领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说了出来,“不如我们先撤回临武,再想别的办法?” “撤?”苏三娘慢慢转过身,目光扫过甲板上那些带伤的士兵,扫过那些眼里有些迷茫的将领。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我们的背后,是将军亲率的三万主力。我们在这里多耽搁一天,将军在中原就多一分危险。这一仗,我们不能退。” 苏三娘顿了顿,目光又看向那道守得严严实实的锁龙峡,眼神里闪过一丝光。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不准乱动。” “等。” 一个字,让所有将领都愣住了。 但看着苏三娘那平静又坚定的侧脸,他们心里的焦躁,不知不觉就平复了下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 平北水师像是认命了一样,再也没发动进攻,只是远远的跟羯人水师对峙。 锁龙峡上游的羯人军营里,渐渐变得松懈。 每天看着下游那些不敢动的汉人船只,成了羯人士兵唯一的乐子。他们聚在船头,喝酒赌钱,用脏话嘲笑被困的敌人。 第111章 苏三娘玩了手大的! “哈哈,那娘们将军怕是已经吓得尿裤子了吧!” “我看是,这都快十天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呼延烈虽然嘴上告诫手下不能大意,但他心里,也早就觉得赢定了。在他看来,苏三娘已经是瓮中之鳖,完蛋是迟早的事。 第十二天晚上。 天色变了。 乌云从西边滚过来,很快就遮住了月亮。狂风呼啸,卷起河水,拍打着船舷。 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羯人营地里,士兵们骂骂咧咧的躲进船舱躲雨。呼延烈也早早睡了,他觉得这种天气,汉人更不可能有动作。 但在下游的平北水师营地里,却是灯火通明。 旗舰大帐内,苏三娘看着地图,外面风声很大,她的眼神却很亮。 “将军,起风了。”一个亲卫进来报告。 “好。”苏三娘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 她走出大帐,来到甲板上。 几百个身材精壮,只穿着短裤的汉子,已经在雨里安静的站着。他们是苏三娘从水师营里挑出来的水鬼,个个水性很好。 在他们面前,停着几十艘小渔船。船上没别的东西,只有一个个用油布包好的陶罐,和一桶桶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桐油。 “弟兄们。”苏三娘的声音穿透了风雨,“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晚,我们水师能不能活,中路大军安不安全,就都看你们的了。” 她没有多说废话,只是对着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将军!”几百个水鬼齐齐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又坚决,“我等,不怕死!” “出发!” 随着苏三娘一声令下,几百个水鬼推着那些装满杀器的小船,悄悄的滑进了黑漆漆的河里。 风雨,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大雨哗哗的下,雨点砸在河面上,声音盖过了一切。 水鬼们很熟悉水流,巧妙的避开了一个个暗礁,借着风势,悄悄向着上游的羯人舰队摸去。 过程比想的更顺利。 松懈的羯人,根本没想到,在这种鬼天气里,会有人发动攻击。岸上箭塔的哨兵,早就躲进塔里烤火了。水面上的巡逻船,也回港躲风了。 一个时辰后。 带头的水鬼,终于摸到了羯人旗舰的船底。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弟兄们立刻行动。他们拿出准备好的铁链,在水里悄没声的,把自己带来的小船,一艘艘锁在了羯人舰队最核心的几艘大船上。 做完这一切,他们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陶罐上那根被油布保护的很好的长引线。 “滋……” 引线冒出青烟,在风雨里顽强的烧着。 水鬼们不再停留,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向着下游飞快的游去。 风声,雨声,雷声。 整个锁龙峡,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毁灭伴奏。 引线,终于烧到了头。 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声,只有一声闷响,从一艘羯人主舰的水线下传来。 接着,好像点燃了什么。 轰隆! 一声比天上打雷还响的巨响,猛的炸开! 那艘停在舰队中间的羯人旗舰,船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顶了一下,巨大的船身直接在半空中断成了两截,无数木头渣子和人的碎块被炸上了几十米的高空! 这,只是个开始。 陶罐的爆炸,点燃了小船上的桐油。大火瞬间冲天而起,借着狂风,舔上了旁边被铁链锁住的另一艘战船。 轰!轰!轰隆隆! 连环爆炸开始了! 一艘又一艘的战船被引爆,一艘又一艘的战船被大火吞没。铁链把它们死死的锁在一起,让它们想跑都跑不了。 整个羯人水师大营,在短短的几十个呼吸之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无数羯人士兵在睡梦中被惊醒,他们冲出船舱,看到的却是人间地狱。 “着火了!救命啊!” “船要沉了!快跳水!” “魔鬼!这是魔鬼的法术!” 惨叫声,哀嚎声,求救声,响彻了整个峡谷。 但在这狂暴的烈焰与爆炸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呼延烈被人从船舱里拖出来时,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引以为傲的舰队,正在他眼前,化为一片燃烧的废墟。 那九道横江铁索,在烈火的炙烤和战船爆炸的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一根接着一根,崩断,沉入江底。 “不……” 呼延烈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一口老血猛地喷了出来,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天罗地网,破了。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乌云,照亮锁龙峡时,风雨已经停歇。 河道里,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战船的残骸,烧焦的木板,以及在水面上沉浮的尸体。 那曾经不可一世的羯人水师,已然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下游,平北水师的旗舰之上。 苏三娘迎着朝阳,静静地站立在船头。 她身后的将士们,看着那已经畅通无阻的河道,看着那片燃烧过后的废墟,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撼与狂热。 他们看向苏三娘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传我将令。” 苏三娘清冷的声音响起。 “全军,西进!” 她的目光,望向了更西边的方向,那里,黄河第一雄关,潼关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目标,潼关!” 中路,平北将军府三万主力,如同一柄烧得赤红的烙铁,狠狠地烫穿了羯人自以为固若金汤的河北防线。 林峰的将令只有一个字:快。 一人三马,昼夜轮换,不眠不休。所有挡在路上的城池,无论大小,一概绕过。所有试图前来拦截的小股羯人部队,甚至来不及看清平北军的旗帜,便被呼啸而过的铁蹄洪流彻底淹没。 他们就像一群来自地狱的幽灵,不为攻城略地,只为奔袭。 沿途的羯人守将们,在接到斥候传来的、前后矛盾的军报时,几乎都以为自己疯了。 “什么?一支汉人军队从我防区东面三十里穿过去了?” “报!大帅!那支军队又出现在了西面五十里外,正向南疾驰!” “他们有多少人?不知道!速度太快了,尘土遮天蔽日,根本看不清!” 恐慌,在羯人控制的中原腹地,如同瘟疫一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开来。 当林峰的大军距离羯人南都洛阳已不足百里之时,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才终于被一个跑死了三匹战马的斥候,送到了洛阳守将,拓跋雄的面前。 中军大帐之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第112章 王见王! “你说什么?!” 拓跋雄一把揪住那名斥候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他身材极其魁梧,如同一座铁塔,满脸的络腮胡子下,是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林峰……林峰的大军,已经到了偃师?”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敢置信的惊怒。 “是……是的,将军……”斥候被他身上那股骇人的杀气吓得浑身发抖,艰难地说道,“最多……最多明日一早,便可兵临城下!” “废物!一群废物!” 拓跋雄一把将斥候扔在地上,一脚踹翻了身旁的兵器架,无数刀枪轰然倒地,发出刺耳的杂音。帐内的将领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怒火,在他的胸膛里疯狂燃烧。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林峰那个黄口小儿,怎么敢?他怎么敢只带着三万人,就这么直挺挺地插到自己心脏里来! 他难道不知道,这洛阳城里,驻扎着自己五万最精锐的禁卫军吗?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这五万大军,是整个羯人王朝最后的本钱吗? 这是在找死! 短暂的暴怒过后,拓跋雄,这位羯人王朝硕果仅存的名将,眼中的血色却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然的冷酷。 他猛地转身,看向那副巨大的中原地图,目光死死地钉在洛阳与偃师之间的那片开阔平原上。 被动守城? 不! 那不是他拓跋雄的风格! 林峰孤军深入,粮草不济,人困马乏,这正是他最大的弱点!自己为什么要缩在城墙后面,等着他来攻? 自己手握五万精锐,更有三千战无不胜的重甲铁浮屠,在平原野战之上,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传我将令!” 拓博雄的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冰碴,让帐内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 “集结城中所有主力!打开四门!明日,就在这洛阳城外,我要让林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有来无回!” 他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野战,将平北将军府的脊梁,彻底打断! …… 第二日,清晨。 秋日的原野之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晨雾。 肃杀之气,弥漫在天地之间。 洛阳城外,广阔的平原之上,两支大军遥遥对峙,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西面,是羯人的大军。五万名士兵排列成一个巨大的方阵,刀枪如林,旌旗蔽日。最前方,三千名身穿黑色重甲,连人带马都包裹在钢铁之中的铁浮屠,如同一堵黑色的城墙,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股由数万铁骑汇聚而成的铁血煞气,几乎化为实质,让天空都变得暗沉下来。 东面,则是林峰的平北军。三万将士,同样安静地列着阵。与羯人那狂暴外露的杀气不同,他们更像是一块沉默的磐石,任凭风吹雨打,岿然不动。最前方的,正是那支让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虎卫军。三千个钢铁罐头般的骑士,安静地坐在马上,手中那又宽又厚的斩马刀,在晨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吹动着两军的旗帜,发出猎猎的声响。 整个战场,安静得可怕,只有战马偶尔打着响鼻的声音。 突然,羯人黑色的军阵,如分开的潮水般,向两边让开了一条通道。 一名骑着黑色巨马,身形如山岳般的将领,缓缓策马而出。他身披厚重的金边黑甲,手中提着一柄巨大的狼牙棒,正是洛阳主将,拓跋雄。 他停在两军阵前百步之外,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平北军军阵,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平北军的阵列中,没有任何骚动。 一道身着黑甲的身影,独自催马而出。 没有亲卫,没有旗手,就那么一个人,一匹马,缓缓走到了拓跋雄的面前。 他身上的黑甲样式简单,手中握着一柄再普通不过的环首刀,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没有丝毫表情,平静得如同一口古井。 正是林峰。 王见王,将对将! 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了。两军八万名士兵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了这片小小的空地之上,汇聚在了那两个遥遥相对的身影之上。 拓跋雄看着林峰那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脸,眼中的轻蔑与狂傲再也无法掩饰。 他发出一阵如同雷鸣般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带着无尽的嘲讽。 “林峰!你这个黄口小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 拓跋雄猛地举起手中的狼牙棒,遥遥指向林峰,声音中的杀意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我堂兄拓跋山,就是死在你这种阴险小人的手上!” “今日,我拓跋雄,便要用你的头颅,来祭奠他的在天之灵!” 林峰看着眼前的拓跋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我没什么好说的。” 这话比任何咒骂都更能激怒拓跋雄。 “你找死!” 拓跋雄咆哮一声,手中的狼牙棒指向林峰,眼睛都红了。 “黑雕骑!出击!” “碾碎他们!” 命令下达,羯人军阵中号角声响起。 紧接着,大地开始震动。 羯人军阵最前方的五千黑雕骑动了。 这五千黑雕骑是拓跋雄的精锐,骑士们身披重甲,手持长枪。 五千骑兵同时冲锋,马蹄声如同打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黑雕骑越来越近,平北军前排的步兵脸色有些发白。他们握紧长枪,手心全是汗,但阵型没有乱。 拓跋雄在后方看着,脸上露出冷笑,好像已经看到了胜利。 就在黑雕骑冲到平北军阵前不到百步时。 呜—— 平北军阵中号角响起。 一个命令在军官口中传了下去。 “开!” 前排的步兵突然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通道后面出现的景象,让所有羯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里停着几百辆巨大的战车。车身包着铁木,车轮上带着倒刺,战车之间用粗大的铁索连在一起,形成一道钢铁防线。 每辆战车上都架着一具巨大的连弩,箭匣里装满了淬了毒的短箭。 “那是什么鬼东西?” 拓跋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林峰冰冷的声音响起。 “放箭!” 命令一下,车阵上的弩手同时扳动机关。 第113章 硬碰硬的血腥搏杀 嗡—— 一阵密集的金属声响起。 数万支淬毒的弩箭,在短短几个呼吸间,朝着黑雕骑射了过去。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连成一片。 冲在最前的几百名黑雕骑来不及惨叫,就连人带马被射成了筛子。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们倒下后,又被后面的同伴踩得血肉模糊。 黑雕骑的重甲,在毒弩面前根本没用。 一波箭雨过后,不等羯人反应,第二波、第三波箭雨又来了。 冲锋的骑兵,撞在了尸体和战车组成的防线上。 后面的骑兵被绊倒,阵型大乱,冲锋停了下来。他们挤在车阵前,成了连弩的活靶子。 黑雕骑的骑士挥舞武器,想砍开铁索,但迎接他们的是战车两侧伸出的长枪和车轮上的倒刺。 拓跋雄在后方看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最精锐的黑雕骑,在那座车阵面前,被一片片屠杀,毫无还手之力。 他明白了,冲不破这个车阵,这场仗就输定了。 “啊啊啊啊!” 拓跋雄双目赤红,发出一声怒吼。 “亲卫营!铁浮屠!跟我来!” 他嘶吼着,亲兵立刻牵来他的重甲战马,并拿来一套更厚的板甲和一把巨大的开山重斧。 拓跋雄换上重甲,翻身上马,单手提着开山巨斧,像一座移动的铁塔。 “林峰!” 他怒吼着,目光锁定了车阵中一处连接点。 “老子今天,就要亲手砸碎你这个龟壳!” 话音未落,他一夹马腹,胯下的重甲战马嘶鸣一声,带着他朝着车阵冲了过去。 在他身后,三千名铁浮屠亲卫,跟着他们的主将,一起撞向了那座车阵。 轰! 巨大的响声传遍了整个战场。 拓跋雄冲在最前。他胯下的重甲战马在靠近车阵时人立而起,然后重重踏下。拓跋雄借着这股力,吼了一声,手里的开山巨斧带着风声,砸向了战车。 咔嚓! 坚固的车身被拓跋雄一斧劈开。木屑和铁片到处乱飞,车上的两个弩手被震得口吐鲜血,飞了出去。 连接战车的铁索被巨大的力量扯断。车阵被撕开了一个缺口。 “杀进去!” 缺口出现,跟在拓跋雄身后的铁浮屠立刻涌入车阵。平北军的防线眼看就要被冲垮。 “挡住他!” “保护将军!” 缺口附近的几十个虎卫军扔掉手里的连弩,拔出斩马刀,吼叫着冲了上去。 但在拓跋雄的力量面前,这些虎卫军根本不是对手。 一个虎卫军校尉吼着,双手握刀用力劈向拓跋雄的马腿。拓跋雄看都没看,反手用斧背砸在了那个校尉的胸甲上。 砰! 一声闷响,校尉倒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就喷出了血,落地时已经不动了。 没人能挡住拓跋雄一招。他和身后的铁浮屠冲进了车阵,四处砍杀,车阵里已经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林峰动了。 他没有后退,在亲卫们拼命堵缺口的时候,反而催马迎着拓跋雄冲了上去。 林峰的速度不快,但很稳,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很镇定。 拓跋雄刚用斧子掀翻一辆战车,就看见了向自己冲来的林峰。他看清来人后,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凶狠。 “来得好!” 不等拓跋雄说完,一个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的对手,是我!” 话音刚落,林峰已经冲到身前。 他手里的环首刀跟拓跋雄的开山斧比起来小得可怜。 但林峰没有犹豫,手腕一抖,环首刀划出一道弧线,向上撩向拓跋雄拿斧头的手腕。 “不知死活!” 拓跋雄大喝一声,本来要劈砍的斧子猛的一沉,直接砸向了林峰的环首刀。 铛! 一声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在战场中心响起,声音盖过了周围的喊杀声。 火星四溅,一股气浪从两人兵器碰撞的地方散开。 林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刀身传来,握刀的虎口立刻裂开,流出了血。他胯下的战马也受不了这股力,被震得后退了七八步才站稳。 林峰胸口一闷,脸色白了些。 “哈哈哈!就这点力气,也敢跟我动手?”拓跋雄一招占了上风,得意的大笑起来,“给我死来!” 他一边笑,一边夹紧马肚子再次冲了上来,手里的开山巨斧抡圆了,朝着林峰的脑袋砸了下去。 这一斧头,像是要把林峰连人带马一起劈开。 但面对这一击,林峰眼里并没有慌张。 他双脚在马鐙上轻轻一点,就在斧子快要砸到头的时候,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斧子带着风声,从林峰头顶扫过,重重的砸在了他刚才骑的战马身上。 噗嗤一声,那匹马被一斧子劈开,血和内脏流了一地。 一击落空,拓跋雄愣了一下。 就趁着这个功夫,林峰落地后脚下发力,速度很快的贴着拓跋雄的马,冲到了他的怀里。 环首刀刀光一闪,直接刺向拓跋雄小腹铠甲的连接处。 近身搏杀! 拓跋雄心里一惊,他这身重甲防御很好,但关节连接处是弱点。他没想到林峰敢放弃战马,用这种打法。 他急忙收回斧子防守,但斧子太重,来不及了。关键时刻,他只能猛的一扭腰,用手臂上的护甲硬挡了这一刀。 刺啦! 刀尖在护甲上划出一串火花,发出刺耳的声音。 虽然没能刺穿,但这一刀打乱了拓跋雄的节奏。 两人在乱军中展开了搏杀。 拓跋雄的斧子力气大,每一斧挥出去都带着巨大的威力,周围的士兵根本不敢靠近。 林峰的身法很快,总是在拓跋雄攻击的空隙,从想不到的角度用环首刀刺过去。虽然伤不到拓跋雄,却逼得他必须分心防守,一身力气用不出来多少。 刀光斧影在战场中心闪烁。 周围的喊杀声好像都小了。 不管是平北军还是铁浮屠,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场主将之间的对决吸引了。他们看到自己的主将正在拼命。 拓跋雄越打越心烦。他觉得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却打不着林峰,处处被限制,心里很憋屈。 “啊啊啊!” 拓跋雄大吼着,干脆放弃了防守,手里的斧子完全不管自己的破绽,用两败俱伤的打法朝着林峰攻去。 他要用力量碾碎林峰。 面对拓跋雄的攻击,林峰压力大了很多,只能靠着更快的反应,危险的闪躲着。 所有人都以为林峰已经不行了,被逼得手忙脚乱。 拓跋雄也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林峰身上。 就在这时,林峰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冷笑。 他那只没拿刀的左手,在一次闪躲的时候,悄悄在身侧打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第114章 拓跋雄人傻了! 那个手势做的很隐蔽,在乱糟糟的战场上,没人注意到。 拓跋雄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这个滑得像泥鳅一样的对手身上。他手里的开山巨斧带起的风,能吹倒好几步外的士兵,可每一次都打不中那道黑色的身影。 这种有力气使不出的感觉,让他气得快疯了。 就在林峰打出那个手势的时候。 洛阳城墙西北角,一段看起来很普通的城墙下面,地道里的空气很闷。 几百个平北军的士兵憋着气,他们身上都是泥,眼睛却很亮。在他们面前,几十个用油布包着的大木桶,被小心的堆在地道顶上,紧紧的顶着城墙的地基。 带头的人是黑山军的将领,张黑子。 他通过一个挖好的小孔,死死的盯着远处战场上林峰的帅旗。 帅旗旁边,一个很小的红色旗子,快速的晃了一下。 张黑子布满血丝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他压着嗓子,发出一声低吼。 “点火!” 没人犹豫,几十个敢死队员猛的扯开油布,用火折子点着了那几十根很粗的引线。 “滋啦——” 一股难闻的硝烟味,一下子在地道里散开。 “撤!” 张黑子吼了一声,带头往地道深处跑去。 引线烧得很快。 战场上,拓跋雄正准备再一次挥动斧子,把眼前这个讨厌的小子砸成肉泥。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巨响让他浑身一颤,声音不是从前面传来的,而是从他身后,从他守着的洛阳城方向传来的! 轰——隆——隆! 那不是打雷,那声音比打雷的声音还大! 整个大地都剧烈的晃了一下。 战场上几万人的喊杀声,在这声巨响面前,一下子就听不见了。 不管是正在打仗的羯人士兵,还是守着车阵的平北军士兵,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他们都吓得把目光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拓跋雄猛的回头。 他脸上的凶狠表情,在看到身后的景象时,一下子僵住了,满是不敢相信。 那座几百年的洛阳城墙,西北角的那一段,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一个十几丈宽的缺口就那样出现在那里! 无数的砖石被炸到天上,又掉了下来,灰尘冲天而起,遮住了半个天。 城墙……破了? 这个念头,一下子击中了每个羯人士兵的心。 他们的家人,他们的钱,他们的一切,都在那座城里! 城破了,那代表什么? “不…不可能!” “城!我们的城!” 短暂的安静之后,羯人的军阵,从里面彻底乱了。 那股让他们打仗的凶狠劲,在看到自己家被毁了的时候,一下子就没了。无数士兵扔下武器,调转马头,疯了一样的想往那个缺口冲,想回去看看自己的家。 军心,在这一刻,彻底散了。 “啊——!” 拓跋雄的脑子嗡的一声,他气得大吼起来,眼睛都红了。 圈套! 从野战开始,就是个圈套!林峰的目的,是为了拖住自己,拖住洛阳城的主力! 他想回去,想马上回到城里,去堵住那个该死的缺口。 可一道冰冷的身影,又贴了上来,手里的环首刀带着一股狠劲,死死的缠住了他。 “你的对手,是我。” 林峰的声音很平静,但手里的刀,招招都往拓跋雄的要害招呼,逼得他根本走不开。 “滚开!” 拓跋雄像是疯了,手里的巨斧疯狂的挥舞,完全是拼命的打法,想把林峰逼退。 林峰抓住了这个好机会。 他一边死死缠住拓跋雄,一边发出了准备好的,总攻的信号! 呜——呜——呜——! 号角声在平北军的后方,响彻天空! 早就准备好的平北军预备队,那一万名精神饱满的士兵,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发出了震天的喊声。 “杀!” “杀进洛阳!活捉拓跋!” 黑压压的人群越过了破破烂烂的车阵,绕开了正在厮杀的战场,朝着那个刚被炸开的城墙缺口,冲了过去! 城外的羯人军队,彻底乱了。 他们被林峰的主力死死缠住,退不回去。而他们的身后,自己的都城,正在被敌人冲进去。 前面被缠住,后面老家又被抄了。 所谓的精锐,在军心崩溃,阵型散乱之后,不过是一群等着被杀的羊。 平北军的士兵们士气很高,手里的刀枪,无情的收割着敌人的命。 拓跋雄看着自己的军队被打得落花流水,看着那面黑色的“林”字大旗,已经出现在了洛阳的城头上,他那颗凶狠的心,终于彻底凉了。 败了。 败得很惨。 他知道打不赢了,再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吼!” 拓跋雄不甘心的吼了一声,他猛的把手里的开山巨斧用力扔了出去,逼得林峰不得不侧身躲开。 借着这个空档,他一拉马缰绳,不管不顾的朝着城墙缺口的方向冲去。 “保护大帅!” 剩下的几百个铁浮屠亲卫,眼睛通红,他们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道人墙,疯狂的冲向林峰,为他们的主将换取最后一点逃跑的机会。 林峰没有去追。 他看着拓跋雄狼狈逃跑的背影,看着他带着剩下的亲卫,绝望的退回那座已经燃起大火的城池。 平原上的野战,已经结束。 洛阳城里平北军从缺口冲进来后,很快分成了很多小队。 这些士兵三五个人一队,配合的很好。有人在街角放哨,有人爬上房顶用弩箭掩护,剩下的人就贴着墙根往前冲。 这种打法,他们在河北的军校里早就练过无数遍了,林峰专门教过他们怎么在城里打巷战。 而那些刚被打败的羯人士兵,一下子就蒙了。 他们只会在平地上摆开阵势冲锋,哪里见过这种打法。 一条巷子里,十几个羯人士兵背靠背聚在一起,紧张的看着巷口。 他们没发现,头顶的房檐上,几个黑影一闪而过。 咻!咻! 几支带毒的弩箭悄悄射了下来。 前面的几个羯人士兵闷哼一声就倒了下去,脖子上插着箭。 “有埋伏!” 剩下的人吓了一跳,刚举起刀,几道黑影就顺着绳子从房顶滑了下来,落在了他们身后。 刀光一闪,最后几个羯人士兵也倒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就十几次呼吸的功夫,平北军的小队一句话没说,确认没人活着后,就消失在了巷子另一头,去找下一个目标。 同样的事情,在洛阳城里不停发生。 羯人士兵在城里就像没牙的老虎,有力气也使不出来。他们不停的被分开,被包围,然后被平北军的小队一个个干掉。 第115章 南朝的人也来了? “啊——!” 拓跋雄眼睛通红,带着剩下的几百个铁浮屠亲卫在街上乱冲,但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被杀,看着羯人的狼头大旗被砍断、踩在脚下。 他心里一片冰凉。 “皇宫!退守皇宫!” 拓跋雄嘶吼着,掉转马头冲向了洛阳城的中心。 那里是皇宫,是洛阳城最后能守的地方。 剩下的几千个羯人败兵听到命令,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拼了命的往皇宫退。 等拓跋雄退进皇宫关上大门时,他手下五万精锐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个个带伤,一点士气都没了。 宫门外,平北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拓跋雄站在宫墙上,看着外面黑压压的敌军,脸上的肉都在抽搐。 他知道自己败了。 但他拓跋雄,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烧!” 拓跋雄拔出弯刀,指着身后的宫殿,吼得像一头野兽。 “全都给我烧了!用火挡住他们!” 剩下的羯人士兵愣了一下,接着也疯了。他们拿起火把,扔向那些漂亮的房子。 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风一吹,火势更大了。 一座座宫殿在火里倒塌,浓烟冲上天,把半个洛阳城都给盖住了。 没多久,林峰就带着主力到了皇宫外面。 他拉住马,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大火。 一个将领着急的上前说:“将军,羯人放火,可能是想趁乱跑!” “他逃不掉。” 林峰的眼神很冷。 他知道,拓跋雄放火不是为了逃跑,只是最后的发疯。 林峰没有下令冲进火里硬拼。 “围起来。” 林峰抬起手,下了命令。 “传令下去,把整个皇宫围死,一只苍蝇都别放出去。” 平北军的阵型立刻动了起来,把燃烧的皇宫围得死死的。无数弓弩手都拉开了弓,对准了宫墙。 喊杀声慢慢停了。 周围只剩下大火燃烧的噼啪声。 林峰一个人骑马上前,来到护城河边。他隔着大火和浓烟,看着那座最高的宫殿。 林峰能感觉到,有一道充满恨意的目光,正在那上面死死的盯着自己。 林峰慢慢举起手,用内力把自己的声音,清清楚楚的送进了皇宫里。 “拓跋雄,出来受死!” 周围只有大火烧木头的噼啪声。 过了一会儿,被烧了一半的主殿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提着一把沾血的开山斧,从火里走了出来。 正是拓跋雄。 他身上的重甲破破烂烂,都是刀痕和烧黑的地方。拓跋雄一脸疲惫,眼神里都是恨意。 他身后再没一个活人。那些铁浮屠亲卫,都死在了皇城里。 拓跋雄的目光穿过护城河,死死盯住了站在大军前面的林峰。 他没再吼叫,声音很沙哑。 “林峰……” 他咧嘴笑了,牙齿上都是血,看着很吓人。 “我死,你也别想好过!” 话音刚落,他用尽最后的力气。 脚下的石板被踩碎,拓跋雄整个人朝着林峰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他手里的开山斧已经没力气举起来,只能在地上拖着,和地面擦出一串火星。 “保护将军!” “放箭!” 平北军阵里,好几个将领喊了出来,前面的弓弩手也举起了武器。 “不必。” 林峰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抬手让大家别动。 他就这么骑在马上,看着那个带着死气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拓跋雄冲到了林峰面前。 他用尽全力吼了一声,拖在地上的开山斧从下往上,朝着林峰的战马撩了过去。 他要把林峰连人带马一起砍碎。 就在斧子快要砍到马腿的时候,林峰动了。 他身体没退,只是往旁边轻轻一偏。 动作很小,但正好躲开了这一下。 两人擦身而过。 林峰的环首刀已经出鞘。 刀光不亮,只是在两人擦身的时候,划出了一道弧线。 速度很快。 噗嗤。 一声很轻的刀切进肉里的声音,在吵闹的战场上几乎听不见。 拓跋雄冲锋的身体僵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还很凶狠,但眼睛里的光很快就没了。 下一刻,一颗大好的人头飞了起来。 脖子断口喷出的血,在火光下很显眼。 那具没头的身体因为惯性,又往前冲了几步,才倒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这个羯人名将,最终死在了自己守护的都城前。 整个战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当啷。 那颗掉在地上的头颅,眼睛瞪得很大。 “大帅死了!” “拓跋雄死了!”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接着平北军阵里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将军威武!” “平北军威武!” 皇宫里,那些还在抵抗的羯人士兵看到主帅死了,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 他们扔掉兵器,跪在地上投降了。 洛阳城里的喊杀声,慢慢停了。 这场攻城战,终于结束了。 平北军伤亡了差不多五千人,最后还是拿下了这座中原都城。 林峰慢慢收刀回鞘,刀身上一点血都没有。 他翻身下马,走到拓跋雄的尸体旁边,平静的看着。 他赢了,用很小的代价,取得了很大的胜利。 可看着满城的硝烟,皇宫废墟里的焦尸,还有那些被抬下去的伤兵,林峰心里高兴不起来。 每一步胜利,都是用人命换来的。 “将军。” 徐文良快步赶来,他一脸疲惫,表情很复杂。 徐文良走到林峰身边,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压低声音说。 “城里已经清理干净了,投降的有几万人,府库里的钱粮都封存了。” 林峰点点头,看着远处的废墟,淡淡的问:“伤亡怎么样?” “虎卫军损失了三百,其他部队……战死了四千六百多人,伤了一万多。”徐文良的声音有点沉重。 虽然打赢了,但代价也很大。 林峰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话。 徐文良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份拜帖递过去。 “将军,还有一个消息。” 他的表情有点奇怪。 “我们刚攻破城墙,南朝的使者就到了,现在在城外十里坡扎营,点名要见您。” “南朝?” 林峰挑了挑眉。 他接过拜帖,上面用金粉写着“建康”两个字。 那是南朝的都城。 他打开拜帖,上面的话很客气,都是夸他光复中原是汉家英雄之类的话,最后才说南朝皇帝听说他北伐成功,派使臣来慰问军队,商量一起赶走胡人,收复旧都的事。 第116章 你先给我跪下! 林峰看着“还于旧都”四个字,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这洛阳,以前也是汉人的都城。 自己前脚刚把羯人打跑,他们后脚就派人来了。 说是犒劳三军,商量大事。 恐怕,是来摘桃子的吧。 “他们来了多少人?”林峰合上拜帖,随口问。 “使团不大,一百多人。”徐文良回答,“但是,在他们后面三十里外,斥候发现了南朝北府军的旗子,大概有三万人,正在往我们这边靠拢。” “北府军?”林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拜帖。 徐文良点了点头,表情有些严肃:“是南朝的精锐部队,打过不少胜仗。现在他们带着三万人停在三十里外,目的很明显。” 大殿里刚刚打赢胜仗的气氛一下子没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将军,南朝这是想干什么?咱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洛阳,他们一来就想分一杯羹?”周通的火爆脾气上来了,瞪着眼睛,手按住了刀柄。 林峰没理他,把拜帖随手递还给徐文良,目光看向了城外。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打扫战场。”他的声音很平静,“另外,派人去城里,找到汉家太庙的旧址。” 徐文良愣了一下:“太庙?” “羯人占了洛阳,肯定不会善待我们汉家先祖的宗庙。”林峰的眼神冷了下来,“我不管它现在是马厩还是猪圈,三天之内,给我清理干净,恢复原样。”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将领。 “三天后,我要带你们,去祭拜先祖。” 这话一出,满堂将领都有些意外。 南朝三万大军就在城外,使者也等着见面,这种节骨眼上,将军不去处理,反而要去祭祖? 徐文良的嘴唇动了动,想开口劝,可当他看到林峰那平静的眼神时,又把话咽了回去。他忽然明白了,南朝的使者可以等,但汉家的祖宗,不能等。 …… 三天后,洛阳城南,汉家太庙。 这里果然像林峰说的那样,被羯人改成了马厩。几百个平北军士兵花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把里面的脏东西全部清走,用清水冲了好多遍,总算让这里恢复了该有的样子。 林峰穿着一身黑色的素甲,站在太庙前面。 他身后是徐文良、秦红妆、苏三娘、张牛角和周通等平北军府的高级将领,再后面是几千名虎卫军的精锐士兵,现场一片安静。 香案上,猪、牛、羊三样祭品摆放整齐。 林峰亲自上前,点燃三炷高香,对着空荡荡的太庙,深深的拜了三拜。 “不肖子孙林峰,率河北义军,光复旧都洛阳,特来告慰我汉家列祖列宗!” 他的声音不大,但清楚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身后,几千名将士齐刷刷的单膝跪地,盔甲碰撞的声音响成一片。 “我等,拜见先祖!” 所有人的喊声汇集在一起,声音很大。 祭祀结束,林峰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的军队,以及更远处把街道都堵住了的洛阳百姓。 他从徐文良手里接过一份写好的帛书,大声的念了出来。 “胡人南下,神州蒙难,我汉家百姓惨遭屠戮!今天,我林峰,以平北将军的名义在此立誓!” “收复山河,振兴汉邦!凡是太阳能照到的地方,江河流过的地方,都是汉人的土地!凡是心怀故国的汉家儿郎,都是我的兄弟!” “此诏,通告天下!” 这份文书上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在了在场所有汉人的心上。 短暂的安静后,人群里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许多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在地上,朝着太庙的方向哭了起来。无数年轻人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眼眶都红了。 光复洛阳,祭拜太庙,昭告天下。 这一连串的举动,让林峰的声望在中原地区达到了一个顶点。许多原本还在观望的汉人豪强和坞堡势力,听说这件事后,都派人来洛阳表示愿意归附。 平北将军府的旗帜,在这一刻,成了中原汉人心里唯一的希望。 做完这一切,林峰才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对旁边的徐文良淡淡的说道:“去,告诉南朝的使者,我有空了,让他来皇宫正殿见我。” …… 洛阳皇宫,正德殿。 这里以前是羯人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现在已经被清理干净。 林峰随意的坐在那张属于羯人皇帝的宝座上,一手搭着扶手,一手轻轻摸着腰间的刀柄。 大殿两边,秦红妆、苏三娘、周通等将领都穿着盔甲,手按着刀站着,整个大殿里都飘着一股刚从战场上带下来的血腥味。 就在这种压抑的气氛里,一个穿着南朝官服,脸上没有胡子的中年文官,在一队平北军士兵的护送下,缓缓的走了进来。 来的人正是南朝使者,赵普。 他一进大殿,就感觉气氛不对,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就挺直了腰杆,眼神里带着一丝看不起。 在他看来,这些人不过是些北方的粗人,运气好打赢了羯人,上不了台面。 赵普目不斜视的走到大殿中间,对着宝座上的林峰,只是稍微拱了拱手,腰都没弯。 “南朝使臣赵普,见过平北将军。” 他的态度十分傲慢。 周通等人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要不是林峰没发话,他们恐怕已经拔刀了。 林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抬了抬眼皮。 “赵大人远道而来,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赵普从袖子里拿出一卷黄色的丝绸卷轴,缓缓的展开,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又尖又刺耳。 “圣旨到——!” 他拖长了声音,目光扫过殿内所有人,尤其在林峰身上停了一下,那眼神好像在说,还不跪下? 然而,整个大殿,安安静静。 宝座上的林峰,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而下面的那些武将,则一个个抱着胳膊,脸上带着看戏的冷笑,看着他一个人表演。 赵普的脸色僵了一下,有点尴尬。他干咳了两声,只能硬着头皮,把那圣旨高高的举起,尖着嗓子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河北平北将军林峰,忠勇可嘉,克复神京,功在社稷。朕心甚慰,特加封尔为河南王,食邑万户,钦此!” 赵普念完,把圣旨一合,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傲慢的神情,他看着林峰,等着对方感恩戴德的跪下谢恩。 一个王爵,这可是天大的恩赐。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武夫,听到这个封赏,应该会激动得哭出来,立刻跪在地上喊万岁才对。 第117章 他也配 大殿里,依旧一片死寂。 那帮武将脸上的嘲笑神色更浓了。 宝座上,林峰终于动了。 他缓缓的坐直了身体,看着下面的赵普,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河南王?”他轻轻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道,“这圣旨念完了?” 赵普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念…念完了。” “念完了,你还不跪下?”林峰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赵普心上。 赵普彻底懵了,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说什么?让…让我跪下?” “我光复洛阳,祭拜汉家先祖。”林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论功,此功当赏。论法,我乃汉家子孙,见我汉家光复旧都,你为何不拜?” 赵普瞪大了眼睛,指着宝座上林峰的手指,因为不敢相信而抖的厉害。 “你……你说什么?让……让我跪下?”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因为太过吃惊都变了调。 他可是南朝天子派来的使臣,代表的是汉家正统。眼前这个泥腿子出身的武将,运气好打下一座空城,竟然敢让他下跪?这简直是疯了! “狗东西,将军让你跪,是给你脸了!” 一声大喝在大殿里炸开。 周通那高大的身子往前走了一步,整个大殿的地面好像都震了一下。他的手重重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发出一声轻响,那双眼睛里,已经全是杀气。 “再敢对将军不敬,老子现在就活劈了你!” 周通身后的那些将领虽然没说话,但一道道冰冷的目光,已经全部落在了赵普的身上。那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煞气,汇成一股压力,压的赵普喘不过气来。 赵普被这股气势吓的连退两步,脸色发白,腿肚子都开始发软。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建康城的朝堂,这里是刚被血洗过的洛阳。眼前这些人,不是跟他辩论经书的文官,而是一群刚从战场上下来,满身血腥味的杀神。 这些人,是真的敢杀人。 大殿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宝座上的林峰,终于动了。 他慢慢站了起来,身上那件简单的黑色甲胄,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没有说话,只是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 他的脚步不快,却很稳,每一步落下,都像锤子一样,狠狠敲在赵普的心上。 赵普害怕的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根本动不了。 林峰走到了他的面前,那平静的目光,让赵普感觉自己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圣旨呢?”林峰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赵普下意识的,将手里那卷黄色的丝绸卷轴递了过去。 林峰接了过来,拿在手里掂了掂,却没有打开看一眼。 在赵普和殿内所有将领的注视下,他两手握住卷轴的两端,然后,轻轻一用力。 刺啦—— 一声清脆的撕裂声,猛的在大殿里响起。 那卷代表着南朝皇帝权威的黄色圣旨,就这样,被当着所有人的面,从中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赵普的眼珠子瞬间瞪圆,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他竟然敢……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林峰的动作没有停,他面无表情,双手稳定又有力,将那卷圣旨一点一点,撕成了两半,然后是四半…… 片刻之后,那卷原本象征着荣耀的圣旨,已经化作了一堆黄色的碎布,被他随手一扔,纷纷扬扬的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整个正德殿,安静的吓人。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不管是秦红妆、苏三娘,还是脾气火爆的周通,他们想过将军会拒绝,却也万万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么直接的方式来回应南朝的封赏。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把南朝皇帝的脸按在地上踩。 赵普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那些碎片,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停了,一片空白。 直到林峰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 林峰的目光,落在了赵普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上,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像钢铁一样硬。 “这河南的地,是我林峰,带着身后的几万兄弟,用命,用血,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不是他坐在建康,动动嘴皮子就能赏的。” 他的声音突然一冷,那股压力让赵普忍不住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想让我林峰当他的臣子,他还不配!” 霸道! 狂傲! 殿内,周通等一众武将,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冲上头顶,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这才是他们的将军,这才是带领他们光复山河的统帅。 赵普被这番话吓得魂都快没了,他指着林峰,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峰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话锋又是一转。 “不过……” 他顿了顿,冷冽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深意。 “我们汉家人,应该一起对付外敌。你告诉他,羯人还没灭,胡人还没赶走,我可以和他南北共治,合力把这些杂碎,彻底赶出我们汉家的江山。” “我可以当他的盟友,但绝不会当他的手下。” 这番话,条理清晰,既表明了自己绝不受人摆布的强硬立场,又给双方留下了一丝合作的余地。 徐文良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佩服。将军这么做,看似鲁莽,其实是把主动权牢牢握在了自己手里。 可这番话听在赵普的耳朵里,却像是打雷一样。 盟友? 南北共治? 这个北方的武夫,竟然想跟天子平起平坐? 这……这不是谋反,这是要分裂国土,自己当王。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终于冲垮了赵普的理智。他猛的反应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叫道:“反了!反了!林峰,你撕毁圣旨,大逆不道!你这是谋反!” 他色厉内荏的指着林峰,嘴唇哆嗦着,放出最后的狠话:“你会后悔的!我朝三十万大军马上就到,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聒噪。” 林峰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懒得再多看这个小丑一眼,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 “来人。” “把这位使者大人,请出去。” 话音刚落,两个铁塔一样的虎卫军亲卫便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赵普的胳膊。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天使!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赵普疯狂的挣扎着,嘴里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 第118章 李全起兵靖难 然而,那两个虎卫军士兵根本不理他,手臂只是微微一用力,便将他整个人提的双脚离地,硬生生往殿外拖去。 赵普被狼狈的拖出了正德殿,他的官帽歪了,朝服也乱了,在经过那些散落在地的圣旨碎片时,还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在被拖出大殿门槛的最后一刻,他猛的回过头,那张因为害怕和屈辱而扭曲的脸上,充满了恨意,死死盯着宝座的方向。 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他知道,自己完了。这次出使,不但没完成任务,反而受了这么大的侮辱,回去之后,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叫林峰的男人害的。 怨毒的目光,最终化为了一句无声的诅咒。 林峰! 你等着! 南朝的怒火,还有那三十里外等着动手的北府军,会把你和你这刚占领的洛阳城,一起碾成粉末! 正德殿里,赵普杀猪一样的叫声越来越远,最后听不见了。 地上那堆黄色的碎布很显眼。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周通一拍大腿,满脸通红,很兴奋,“将军,您就该这么干!什么狗屁天子,也配给您封王?他要有本事,自己怎么不来收复洛阳!” 殿里其他的将领也都觉得很解气,一个个把胸膛挺得笔直。 撕毁圣旨这种事,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今天亲眼看见,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只有徐文良,激动过后,又皱起了眉头。他上前一步,小声说:“将军,赵普虽然是个小丑,但他身后的北府军,不能不防。” “北府军?”林峰走回宝座前,没坐下,只是随手把腰上的环首刀解下来,放在了桌子上,“我知道,那以前是支能打的部队。” 林峰转过身,看着殿里众人,声音很平静:“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北府军,还有没有当年的胆子,不好说。就算他们有,我林峰的三万铁骑,也不是好惹的。” “他们要是敢来,我就敢打。正好让天下人都看看,这中原到底谁说了算。” 这话说得很平淡,但透着一股自信。殿里的将领们听了,心里最后一点担心也没了,都想打仗。 林峰没再管南朝的事,好像那只是一件小事。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副大地图上。 “洛阳虽然拿下了,但羯人的主力还在,拓跋宏那个老家伙,不会这么算了。后面还有一场更大的仗要打。”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慢慢划过,最后点在了几个重要的郡县上。 “传令下去,以洛阳为中心,马上整顿周边的防务。打开府库,救济流民,愿意当兵的,都可以加入我平北军的新编营。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整个河南都抓在手里。” 一道道命令,从这座大殿里发了出去。 整个平北军体系高效的运转起来。收拢降兵,安抚百姓,修复城墙,清剿剩下的敌人。 刚打完一场大仗的洛阳城,不但没乱,反而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恢复了秩序,还有了一种新的生机。 林峰好像完全忘了三十里外的南朝大军,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未来的计划上。 但是,麻烦不是从他想的北边来的,也不是从虎视眈眈的南边来的。 五天后,一匹快马从西边飞快的冲进洛阳城,马上的骑士满身是土,背上插着代表紧急军情的黑色令旗。 “报!西路军,苏将军八百里加急军报!” 中军大帐里,林峰正和徐文良他们商量秋收后屯田的事,听到通报,他眉毛动了一下。 很快,一个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被带了进来,他单膝跪下,双手递上一个用火漆封口的竹筒。 “将军,苏将军三天前,已经成功拿下了潼关!” 这话一出,帐篷里的人都高兴了一下。潼关是黄河第一雄关,拿下这里,就等于堵死了羯人从西边打回来的路。 可林峰接过竹筒,捏开火漆,拿出里面的纸卷,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慢慢皱了起来。 他把纸卷递给了旁边的徐文良。 徐文良接过去一看,脸上的高兴也没了,表情变得很严肃。 “补给线出事了?” 纸卷上写得很清楚,苏三娘的水师虽然成功打到西边,拿下了潼关,但她后面的粮草和军械,在经过淮南水域的时候,老是被一群不知道哪来的水匪抢东西。 这些人很熟悉水道,打了就跑,不跟他们硬拼。短短十天,已经让西路军损失了快三成的补给物资。 “淮南……”林峰的手指,在地图上那片南北交界的地方轻轻的敲着。 那地方没人管,北边是他刚打下来的河南,南边是南朝的地盘,西边是荆襄,东边是大江。自从胡人打过来,这里就到处是流民、溃兵和土匪,很乱。 “查。”林峰只说了一个字。 平北军强大的情报系统立刻开始运作。 不到两天,更详细的情报就送到了林峰的桌上。 骚扰苏三娘补给线的,根本不是什么水匪。那是一支组织严密,装备很好的军队,人数起码有一万。 他们打着一面“靖难”的大旗,在淮南一带很快就冒了出来,他们的头领,叫李全。 “李全?” 听到这个名字,林峰眼神一冷。 他记得这个人。 当初在临武郡,河北各路郡守的联军去打黑山军,结果被羯人打得大败。这个李全,就是当时联军里的一个将领,也是第一个发现情况不对,带着自己人临阵脱逃,跑得比谁都快的家伙。 “将军,这个人我也有印象。”徐文良的脸色有点难看,“不过是个胆小鬼。他手下那点郡兵,当初连黑山军都打不过,怎么敢现在来找我们平北军的麻烦?” 徐文良想了一会儿,有点担心的说出了一种可能。 “这个人没本事,他背后要是没人,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干。淮南那地方,南边就是建康……恐怕,这又是南朝在搞鬼。” 帐篷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重了。 南朝的使者前脚刚被赶走,后脚就在自己的补给线上捅刀子。这种手段,真的很阴险。 周通猛的一拍桌子,生气的说:“他娘的,又是南朝这帮人!不敢在正面跟我们打,就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将军,给我一支兵马,我去淮南,把那个叫李全的狗东西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不急。”林峰摆了摆手,让他别着急。 他的手指还在地图上那片淮南区域慢慢的摸着,眼神很深,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第1119章 林峰的要命选择题! 就在这个时候,帐篷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很快的脚步声。 “将军!天下檄文!”一个负责情报的校尉,脸色难看的冲了进来,手里高举着一份刚抄来的文书。 帐篷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份文书上。 徐文良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他快步上前,一把抢过文书,打开一看,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 “太过分了!这上面写的全是胡说八道!” 他气得发抖,把那份文书重重的拍在桌上。 林峰拿过檄文,扫了一眼。 檄文上写的全是骂人的话,痛骂他林峰虽然是汉人将军,其实是国贼,拥兵自重,不听皇帝的话,撕毁圣旨,欺负皇帝。 而他李全,则是忠心耿耿,不忍心汉家正统受辱,所以接受南朝皇帝的册封,当了征北大将军,起兵“靖难”,发誓要为朝廷讨伐林峰这个叛徒。 檄文的最后,还号召天下所有忠于汉室的英雄,跟他一起起兵,一起杀国贼。 “哈……” 看完之后,林峰竟然笑了一声。 他把那份檄文随手扔在桌上,好像那只是一张废纸。 “有点意思。” 大帐里气氛很沉重,林峰却笑了一声。 周通等人看着林峰,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将军!这口气咱们不能忍!”周通往前走了一步,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那个叫李全的缩头乌龟,当初在河北战场上跑得比谁都快,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南朝的征北大将军?他算个什么东西!” “没错!”另一个将领也气愤的跟着说,“他发这东西,就是想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说我们是叛徒,他自己倒成了忠臣。这要是传出去,中原那些刚投靠咱们的世家豪强,人心恐怕又要乱了!” 大帐里,将领们都吵嚷起来。 南朝这招很阴险。他们不敢正面跟平北军打,就扶植了李全,在背后捅刀子。这不只是打仗,也是在争个名声,看天下的汉人到底信谁。 “都别吵了。” 林峰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他抬手往下压了压,帐里的吵闹声才慢慢停下。林峰的目光从那份檄文上移开,落在了大地图上,眼神很深,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名声是靠打出来的。只要我们够强,这东西就是一张废纸。”林峰淡淡的说道,“徐文良。” “属下在。”徐文良站了出来。 “西路军的补给,还能撑多久?” 这才是林峰最关心的事。 徐文良的脸色很难看,他从怀里拿出一份刚送到的军报,声音沉重:“苏将军的急报。李全的水师占了淮南,把水道都给堵死了。我们后面的粮草、箭矢、药材,都送不到潼关。按照军报上说的,要是没有补给,西路军的箭矢最多只能再打一场大仗,粮草……最多还能撑十天。” 十天! 听到“十天”这两个字,帐里每个将领的心都沉了下去。 苏三娘的西路军是平北军最锋利的一把刀,他们孤军深入拿下潼关,本来是大功一件。可现在,这把刀的刀柄,却被李全死死的抓住了。 潼关西边,是随时可能反扑的羯人主力。潼关东边,是断了的补给线。 西路军的处境很危险,前面是羯人,后面又没了补给。 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 不等众人从这个坏消息里缓过来,帐篷外面,又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声音嘶哑,还带着点哭腔。 “将军!北线急报!盘踞在并州的羯人残部,趁我们主力在南边,最近老是往南打,骚扰我们的黄河防线!昨天晚上,孟津渡口……被他们冲破了!” 轰的一声! 大帐里,所有人的脑子都嗡的一下。 李全断了粮道,已经很麻烦,现在黄河防线又被冲破,危险更近了。 这意味着,北边的羯人,随时可以渡过黄河,直接打到洛阳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峰的身上。 南有李全和南朝联军,断了命脉。 北有羯人残部,随时会打过来。 西边苏三娘的部队,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平北将军府从起兵开始,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危险的局面。南边和北边的敌人好像说好了一样,要把刚站稳脚跟的平北军,彻底困死在中原。 大帐里一片死寂,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过了很久,林峰才慢慢抬起头,看着帐里众人难看的脸色。 “都说说吧,这一仗,该怎么打?” 林峰的话一问出来,帐里的将领们立刻就炸开了锅。 “打!当然是打北边!” 黑山军出身的悍将张牛角第一个站了出来,他一拳砸在身前的桌子上,上面的令箭都跳了起来。 “将军!李全那条狗,只是个小麻烦!咱们真正的敌人,永远是羯人!只要我们集中所有主力,趁着拓跋宏那老家伙还没反应过来,一路往北,杀进并州,端了他的老巢!只要把羯人彻底打残,打怕了,什么李全王全,不过是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几天!” 他的话,说出了大部分武将的心里话。 在他们看来,平北军就是要打胡人,跟羯人的仇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南朝和李全,都是些玩阴谋诡计的小人。 “我同意张将军的看法!”周通声音很大的说道,“咱们的骑兵,就是为了在平原上跟羯人硬碰硬的!缩在城里跟南边那些杂碎玩心眼,算怎么回事?先把北边打服了,回头再收拾李全那小子!” 然而,徐文良却在这时摇了摇头,他脸色苍白,眼神却很坚定。 “不行!” 他上前一步,对着林峰一拱手,沉声说:“将军,张将军说的,那是莽夫的打法!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我们的粮道被断,西路军已经是强撑着了,要是我们再把主力都调到北边去,李全肯定会趁机打过来,把整个河南都给占了!” 徐文良抬起头,看着主张北伐的众人,声音也高了几分。 “到时候,我们主力在北边跟羯人血战,西路军在潼关弹尽粮绝,我们的老家洛阳,却被李全和南朝的军队给抄了!这不叫北伐,这叫自寻死路!” “后院不稳,怎么去打天下?我看,现在最要紧的,是必须先调集主力,用最快的速度南下淮南,一仗打垮李全!只要打通了粮道,稳住了后方,我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跟羯人打最后的决战!” 徐文良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众将火热的头顶。 第120章 林峰笑了! “放屁!”张牛角眼睛都红了,“南下?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两个月!等我们打完李全,苏三娘早就饿死在潼关了!北边的羯人也早就杀到洛阳城下了!这才是自寻死路!” “要是不南下,西路军同样撑不了十天!”徐文良一点不让,跟张牛角针锋相对,“张将军,你这么说,难道就不管苏将军和那几万兄弟的死活了吗?” “你……”张牛角被他一句话堵得脸色涨红,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帐里彻底乱了套,将领们分成两边,吵得脸红脖子粗。 一派主张集中所有力量,不顾一切的北上,跟羯人打决战。 另一派则主张必须先稳住后方,南下剿灭李全,打通补给线。 两种打法,听起来都有道理,但又都有很大的风险。 选择北上,后方空虚,粮道被断,西路军撑不了多久。 选择南下,时间太长,北边的羯人肯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争吵声,吼叫声,拍桌子的声音,响个不停。 可从头到尾,宝座前的林峰,一句话都没说。 他只是安静的听着,看着,好像帐里这快把房顶掀翻的争吵,跟他没关系一样。 渐渐的,争吵声弱了下去。 所有人都说得口干舌燥,却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不约而同的,都落在了那道沉默的身影上。 整个大帐,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等待着他们的主帅,为平北军,为这中原的未来,做出那个最艰难,也最关键的抉择。 林峰缓缓地抬起手,帐内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手指,没有指向北方的并州,也没有指向南方的淮南。 而是在那副巨大的地图上,轻轻地,点在了西面,那个代表着黄河第一雄关的位置上。 潼关。 林峰的手指,就那么安静的按在地图上这个位置。 大帐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管是主张北伐的张牛角,还是主张南下的徐文良,都盯着那根手指,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们想过北上,也想过南下,这两种选择都关系着平北军的未来。 可谁也没想到,林峰的选择,竟然是第三个。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徐文良的声音才干涩的响了起来,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潼关,现在是苏三娘的死地。”林峰的声音很轻,却清楚的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他抬起手指,在潼关和洛阳之间的那条补给线上,重重的划了一下。 “而这条线,是她的活路。” 林峰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扫过帐里众人紧张又困惑的脸。 “要是北上,潼关肯定守不住,苏三娘手下几万人就活不了。我们就算打下并州,也成了没根的孤军。” “要是南下,时间太长,北边的羯人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孟津渡口一破,拓跋宏的主力随时能打到洛阳城下。到时候,我们就算打通了粮道,老家也丢了。” 林峰的声音很平静,却把两种选择背后的坏结果,说的清清楚楚。 帐里,刚才还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将领们,现在一个个脸色发白,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他们这才发现,自己想的都是怎么赢,怎么一仗就解决问题。而林峰想的,却是怎么才能不输,怎么在这张大网里,找到那唯一的活路。 “所以,北上和南下都是死路。”林峰的话,让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 “将军,那我们……”周通的声音有些发抖,他第一次感觉这么没力气。 林峰的嘴角,却在这时,勾起了一丝冷笑。 “谁说只有这两条路?” 林峰转过身,目光落在了队伍最后,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女子身上。那女人穿着文士袍,长得好看,但眼神很锐利。 她就是平北军情报系统的实际负责人,楚月。 “楚月。” “属下在。”楚月站了出来,声音清冷。 “你替我,去一趟建康。”林峰的声音很沉稳。 这话一出,满帐的人都惊了。建康,那是南朝的都城!这个时候派人去,难道是要去谈判,去认怂? “你不用去谈判求和。”林峰好像看穿了所有人的心思,他走到楚月面前,从怀里拿出一份厚厚的卷宗递了过去。“我要你把南朝的水,给我搅浑!” 楚月接过卷宗,打开看了一眼,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惊讶。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罗列着几十个名字。从南朝有兵权的公卿,到朝堂上能说会道的言官,每个名字后面,都附着详细的生平,还有……那些足以让他们完蛋的黑料。 有的人偷偷跟北边的胡人做生意,卖铁器。有的人抢老百姓的地,逼得人家家破人亡。有的人表面上正人君子,背地里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些事一件比一件过分。 “他们喜欢玩舆论,那我就让他们自己尝尝被舆论淹没的滋味。”林峰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寒意。“我要建康城里的人,没工夫再提北伐,只顾得上自己屁股底下的事!” “属下,明白。”楚月合上卷宗,对着林峰深深一拜,没多说一句废话,转身就消失在了帐外。 楚月前往建康,准备从内部瓦解南朝的舆论攻势。 解决了文的这一路,林峰的目光,又落回帐里众将的身上,那股一直压着的杀气,终于放了出来。 “传我将令!” “在!”所有将领,齐声应诺,身体站得笔直。 “我亲自带三万主力,马上南下淮南!” “三个月内,我要拿李全的人头来祭旗!” 话音落下,整个大帐,又一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军……竟然要亲自去对付李全那个小角色? 这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将军,不行!”徐文良第一个反应过来,急着劝道,“区区一个李全,哪用得着您亲自出手?末将愿意当先锋,替将军平定淮南!” “是啊将军!您是三军主帅,怎么能为了这种小人物,亲自去冒险!” 众将纷纷附和,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最重要的统帅,去打一场看起来不那么重要的仗。 “你们错了。”林峰的目光扫过众人,“李全是小事。但他背后的南朝,却不得不防。”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淮南那片地方,声音冷了下来。 第121章 我看你们才是国贼! “南朝的胆子,早就被胡人打没了。他们不敢跟我正面打,又惦记中原这块地,所以才扶持了李全这条狗。” “我不只是要打败李全。我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和他手下的水师一起打垮!我要让建康城里那些自作聪明的人看清楚,他们的阴谋诡计在平北军的铁蹄面前,根本没用!” “这一仗,就是要打断南朝伸向中原的爪子!把他们打怕!让他们再也不敢有别的想法!” 这番话很有分量,让众将恍然大悟。原来,将军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李全,而是他背后那个庞大的南朝。 这一战,名为征讨李全,其实是为了震慑南朝。 “洛阳的防务,就交给张牛角将军了。”林峰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位黑山军出身的老将身上。 张牛角猛的一愣,他刚才还在为不能北上报仇而不高兴,却没想到,林峰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林峰走上前,在那帮老兄弟惊讶的目光中,重重的拍了拍张牛角的肩膀。 “老将军。” 这一声称呼,让张牛角高大的身子,微微一震。 “我知道,你想北上,想亲手砍下拓跋宏的人头,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林峰的声音里,带着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绝对的信任。 “但是,洛阳,是我们平北军的根!这里有我们几十万军民的家眷,有我们所有的粮草。北边的羯人随时可能打过来。这个家,必须有我最信得过的人来守。” 他看着张牛角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个位置,交给你,我最放心。” 信任。 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句“我最放心”。 张牛角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胸口冲到眼眶,他那颗因为不能北伐而憋屈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融化了。 他明白了。 守住后方,守住这个家,同样是战斗,而且是责任更重的担子。 这是将军对他最大的信任。 “噗通”一声,张牛角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单膝跪在了地上,坚硬的铠甲和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抬起头,眼眶发红,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三个字。 “末将,领命!” …… 大军开拔在即,整个洛阳城都动员了起来。 夜色下,林峰独自站在帅府的庭院中,看着天边那轮残月,神色平静。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他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这么晚了,还没睡?” 沈青黛走到他的身边,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塞到了他的手中。 “睡不着。”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轻柔,“你这一去,淮南水网密布,瘴气丛生,万事小心。” 林峰打开木盒,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 盒子里面,并排躺着几支造型奇特的竹筒,还有一个小小的瓷瓶。 “这是我新做的东西。”沈青黛指着那竹筒介绍道,“把它对着天上拉开,可以在夜里放出百丈高的红光,几十里外都看得清楚。万一遇到危险,可以用它来传递信号。” 她又拿起那个瓷瓶。 “这里面的药丸,是我用天山雪莲和几十种珍稀药材炼制的,无论多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服下一粒,便能吊住性命。” 林峰拿起那颗药丸,入手温润,药香提神醒脑。他知道,为了这些东西,沈青黛不知又熬了多少个日夜。 他没有说谢,只是将盒子小心地收入怀中,然后转过身,轻轻地将她揽入怀里。 “等我回来。” 次日,天还未亮。 洛阳城门大开,一支数万人的大军,如同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悄无声息地向着南方席卷而去。 大军的最前方,林峰一身玄甲,端坐于战马之上,面沉如水。 而在另一个方向,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也混在出城的商队中,向着建康的方向,缓缓驶去。 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了楚月那张清冷而又绝美的脸庞。 一使入南,搅动风云。 一军南下,血洗乾坤。 平北军的反击,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时刻,以一种最强硬的姿态,开始了。 江南水乡,自古就是富庶的地方。 一艘乌篷船顺着秦淮河,慢慢靠向了金陵城的渡口。楚月穿着一身青衣站在船头,看着岸上热闹的景象,听着风里传来的音乐和笑声,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这里的建筑华丽,人人衣着光鲜,和北方被战火烧成一片废墟的土地,完全是两个世界。 楚月收回目光走下小船,很快就消失在了金陵城繁华的街道上。 三天后,南朝皇宫,太和殿。 金光闪闪的大殿上,站满了文武百官。一个穿着三品官服,又瘦又老的官员,正拿着玉笏,对着大殿下面站着的一个孤单身影大声呵斥。 “大胆的北地信使!你的主子林峰,名义上是汉人将军,实际上是国贼!他不听皇帝命令,还撕了圣旨,这是谋反的大罪!你一个女人,竟然还敢一个人来,是觉得我们南朝没人了,还是来替你那个反贼主子求饶的?” 这个人是南朝的丞相王衍,也是朝廷里主张求和的一派头头。 他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马上就有一堆人跟着附和。 “丞相大人说的没错!林峰这个家伙野心太大,应该杀掉!” “一个小小的信使,见到我们天朝上国,竟然敢不跪下!这种狂妄的家伙,应该马上拖出去砍了,才能维护我们国家的法度!” 一道道不友善的目光,全都射向了大殿中央那个穿着青色衣服的身影。他们都以为,这个从北方来的弱女子,在这样的威压下,肯定会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求饶。 可是,楚月只是安静的站着,任凭那些难听的话骂过来,她那张漂亮的脸上,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大殿里的骂声渐渐小了下去,她才慢慢抬起头,清冷的目光,扫过那些傲慢又看不起人的脸。 “说完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非常清楚,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冰冷。 满朝的文武官员都愣住了。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楚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王丞相,您说我的主公是国贼,是反贼。”她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直接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丞相,“那我想问问丞相大人,当初羯人的军队攻破洛阳,抓走我们的先帝,烧了我们的祖庙的时候,您嘴里的王师,在哪里?” 王衍的脸色,稍微僵硬了一下。 第122章 南北共治 “我再问问丞相大人,羯人占领中原,把我们汉人当奴隶,甚至把汉人女子当成两脚羊,随便煮了吃的时候,您嘴里的天朝大军,又在哪里?” 楚月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分,像一把大锤,狠狠的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现在,我的主公林峰,带着河北的义军,拼死战斗,赶走了胡人,收复了旧都!你们不出一个兵来帮忙就算了,反而在我军背后捅刀子,断了我们的粮道,还派兵在边境上盯着我们!现在,竟然还有脸站在这里,指责我的主公是国贼?” 她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全是嘲讽和不屑。 “这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吗?” 一番话,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心。 大殿里面,一片安静。 刚才那些叫得最凶的文官,现在一个个脸都红了,张着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好!说的好!” 就在这时,武将的队伍里,一个身材高大,满脸大胡子的黑脸将军,猛的一拍大腿,大声叫好。 “这位姑娘说的没错!我们的军队,是用来打胡人的,不是用来跟自己人斗的!林将军在北边打生打死,我们不帮忙就算了,还跑去给他找麻烦,这算什么事!” 这个人是南朝少数有兵权,主张打仗的将领,镇军将军刘牢之。 他的话,马上引起了其他几个武将的共鸣。 “刘将军说的是!大丈夫就该拿着剑去立功!整天在朝堂上动嘴皮子,骂自己人,算什么本事!” 眼看朝堂上的风向要变,丞相王衍的脸,已经黑的快要滴出水来。他冷哼一声,强行辩解说:“胡说八道!林峰虽然有收复洛阳的功劳,但他拥兵自重,不听朝廷的命令,已经成了一个管不住的大麻烦!要是不压制他,以后肯定会成为国家的大祸害!李全将军起兵靖难,是为国家除掉祸害,有什么错?” “为国除害?”楚月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从怀里,慢慢拿出了林峰给她的那份卷宗。 “丞相大人说的真是大义凛然。就是不知道,您嘴里说的为国除害,是不是也包括,在建康城外,私自设下关卡,把朝廷明令禁止卖给北方的铁器和私盐,偷偷运到羯人部落,来换取金银珠宝呢?” 轰! 这话一说出来,就像一道雷,在太和殿里炸开了。 丞相王衍那张瘦脸,瞬间没了血色,变得一片惨白。他指着楚月,嘴唇哆嗦着,眼睛里全是害怕和不敢相信。 “你……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楚月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她把那份卷宗慢慢展开,目光又落在了另一个刚才还在叫嚣的官员身上。 “户部侍郎,张大人。您倒是说说,您在城南那座占地三百亩的院子,是用哪一笔工资买下的?还有,去年淮南发大水,朝廷拨下去的三十万石赈灾粮食,为什么到了灾民手里,就只剩下了不到三万石?剩下的二十七万石,是不是都变成了您家粮仓里,堆成山的陈米?” 那个被点到名的张侍郎,只觉得眼前一黑,腿一软,竟然“噗通”一声,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还有你,李尚书……” 楚月的目光,在大殿上一个一个的扫过去。 她每点到一个名字,每说出一件罪证,就有一个平时装得道貌岸然的朝廷大官,脸色惨白,站都站不稳。 整个太和殿,彻底乱了! 惊叫声,怒骂声,辩解声,求饶声,混成一团。那些平时高高在上,满嘴仁义道德的大臣们,此刻露出了最丑陋的一面。 “够了!” 就在这最混乱的时候,一声带着皇帝威严的怒喝,从九龙宝座上传了过来。 一个穿着龙袍,长相斯文,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皇帝,慢慢站了起来。他的脸上看不出高兴还是生气,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闪着让人心惊的寒光。 “退朝!” 年轻的皇帝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然后目光落在了楚月的身上。 “你,留下。” …… 御书房里,点着檀香。 年轻的皇帝让所有太监都退了出去,亲自给楚月倒了一杯茶,脸上甚至带着一点温和的笑容。 “坐吧,楚姑娘。不用客气。” 要是别人受到这种待遇,恐怕早就吓得不行,感激的磕头了。 楚月却只是平静的道了声谢,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腰杆挺得笔直。 “楚姑娘今天在朝堂上,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皇帝放下茶杯,慢悠悠的说,“林峰手下,有姑娘这样的人才,难怪能做成大事。” “陛下过奖了。”楚月淡淡的回应。 “呵呵。”皇帝轻笑一声,话锋一转,“林峰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英雄。朕很欣赏他。只是,他太固执,不懂得变通。一个有他那种力量的人,如果没有正确的引导,终究容易伤到自己。”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朕,可以给他一个天下最好的剑鞘。只要他肯向朕称臣,今日朝堂上那些人的位置,他可以随便挑。河南王,不够。朕可以封他做中原王,与朕,南北共治,如何?” 这番话,充满了诱惑。 看似是巨大的让步,实则依旧是将林峰放在了臣子的位置上。 楚月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她看着杯中那清亮的茶水,倒映出自己冰冷的脸。 片刻之后,她轻轻放下了茶杯。 “南北共治,听上去确实不错。”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色。 “只是……”楚月抬起头,迎上了皇帝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诮,“陛下的荣耀,恐怕还没有我主公的战刀,来得锋利。” 皇帝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 御书房内的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变得冰冷刺骨。 良久,他才重新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再无半分温度。 “好,很好。”他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既然林将军的刀这么利,那朕,就只好拭目以待了。” 谈判,至此破裂。 当楚月走出那座戒备森严的皇宫时,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在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里,扔下了一块巨石。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以及那背后波诡云谲的朝堂。主战派与主和派的裂痕已经公开化,那些被揭露出丑闻的官员,为了自保,必将疯狂反扑。 金陵城的这盘棋,已经彻底乱了。 而这,正是她此行的目的。 第123章 林峰已经把家给他烧了! 淮南,寿春城外,李全大营。 中军大帐里,李全正和手下的将领们喝酒吃肉,气氛很是热闹。 李全端起酒杯,对着下面的将领们大声说:“各位,都放开了喝!南朝的赏赐马上就到!到时候金银美女,什么都有!” 一个偏将举着酒杯奉承道:“将军英明,那林峰被我们断了粮道,西路军撑不了多久,他自己怕是急得不行,根本不敢过来。” 李全大笑。“他林峰算什么东西?北边有羯人盯着,西边补给又被我断了,他现在困在洛阳,动弹不得。咱们就在这等着,看他平北军自己乱掉就行。” 帐内的将领们听了,也都跟着大笑起来,话里话外,都没把林峰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这场仗根本不用打,他们已经赢了。 就在这时,一个斥候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报!将军,大事不好!林峰……林峰亲自带兵过来了,已经过了颍水,正朝着我们大营过来!” 帐篷里的笑声一下就停了。 李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皱了皱眉:“来了多少人?看清楚旗号了吗?” “黑压压的一片,大概有三四万人,打着林字帅旗!” “三四万?”李全先是一愣,接着又冷笑起来。 平北军号称十万,只来了三四万,看来北边的羯人确实让他不敢动用全部兵力。 “慌什么!”李全对着那个斥候骂了一声,然后对帐篷里的将领们挥了挥手,“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守好营寨!我倒要看看,他林峰拿什么来打我这坚固的营寨!” 他背后就是坚固的城池,手下兵力是林峰的好几倍,还有淮河的水网当屏障,占尽了优势。 林峰这点人,硬要来打,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 三天过去,平北军的营寨就在对面,每天只是喊几声,派些小兵过来骚扰,根本没有真打的意思。 李全站在城头,看着远处纪律有些散漫的平北军营地,脸上的表情更不屑了。 “我还以为这平北军多能打,现在看来也就这样。”李全对旁边的副将说,“连怎么攻城都不知道,只会吓唬人。看来洛阳那一仗,把他们的力气都用光了。” 副将也点头说:“将军说的是。我们等着他们累就行,用不了半个月,他们没粮了,自己就退了。” 李全得意的点了点头,好像已经看到了林峰狼狈撤退的样子。 他根本没发现,就在他把注意力都放在正面战场的时候,一支三千人的骑兵已经在夜里悄悄离开了大营,绕过了他的防线,消失在夜色里。 这支骑兵行动非常安静,士兵嘴里含着木棍防止出声,马蹄也用布包了起来。 带头的人,正是林峰。 他身后,是三千名从死人堆里挑出来的虎卫军精锐。 他们的目标,是他真正的命脉所在——百里之外,囤积了他所有粮草辎重的后勤基地,寿春。 三千骑兵,孤军深入敌后几百里,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几万大军包围,很难活下来。 可林峰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紧张。 他的眼神平静又冰冷,直直的看着前方。 连续两天两夜的赶路,人和马都累得不行。每个虎卫军士兵脸上都是疲惫,嘴唇干裂,眼睛里全是血丝。 但没人掉队,也没人喊累。 他们只是跟着林峰,沉默的赶路。 第三天,天亮前最黑的时候。 一座高大的城池轮廓终于出现在了前面。 寿春到了。 城墙上,零星的几点火光在风里晃动,守城的士兵靠着墙睡着了。 根本没人想到,在李全主力大军都在前线的情况下,会有一支敌军,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这里。 “行动。” 林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瞬间让三千虎卫军打起了精神。 “杀!” 没有多余的话。 几百个虎卫军士兵翻身下马,拿出绳索和铁爪,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几十米高的城墙。 噗嗤!噗嗤! 刀锋划破喉咙的轻响,在安静的夜里,特别清楚。 城墙上的守军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解决了。 城门被从里面打开。 等在外面的虎卫军骑兵立刻冲了进去。 “敌袭!敌袭!” 凄厉的喊声,终于划破了黎明前的安静。 城里的守军从梦里惊醒,他们慌乱的拿起武器冲出营房,可迎接他们的,是虎卫军的骑兵冲锋。 虎卫军的骑兵没有停下,他们甚至懒得去管这些到处乱跑的溃兵。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城东的粮仓。 当林峰带兵冲到那片巨大的仓库前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仓库,堆积如山的粮草一眼看不到头。旁边堆着兵器甲胄,还有大量的箭矢。 这些都是南朝送来支持李全的物资,足够十五万大军用上整整一年。 “烧。” 林峰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一支支准备好的火把,被狠狠的扔进了干燥的粮草堆中。 火一下就烧了起来,有几米高! 火借着风势,疯狂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一座接一座的仓库被点燃,很快,整个寿春城的东边都变成了一片火海! 大火把天都照亮了。浓烟带着烧焦的气味冲上天,几十里外都能看见。 …… 前线,李全大营。 李全刚睡醒,正准备去城头看看情况。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东边的天上,有一片不正常的红光。 “那是什么?”李全皱起眉头,心里有点不安。 “好像是……着火了?”旁边的副将也不确定的说。 那红光越来越亮,好像要把天烧穿一样。 李全的心猛的一沉。 那个方向……是寿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寿春城高池深,又有近万兵马驻守,林峰的主力全在这里,他拿什么去攻打寿春? 一定是哪里不小心失火了!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可那股不祥的预感,却如同藤蔓一般,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了城楼,他的脸上漆黑一片,身上还带着燎泡,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将……将军!不好了!” “寿春……寿春城破了!” “我们的粮仓……粮仓全被烧了!全被烧了啊!” 轰!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李全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 粮仓被烧了? 他那足以支撑大军一年的粮草,全没了? 第124章 是单方面屠杀! 他缓缓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东方那片已经亮如白昼的天空,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他明白了。 什么正面佯攻,什么不善战阵,全都是假的! 林峰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这座坚固的大营,而是他最致命的软肋! 自己被耍了!被那个自己看不起的北地武夫,耍得团团转! 一股巨大的悔恨与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知道,自己完了。 没有了粮草,他这号称十五万的大军,不出十日,便会不战自溃! “林峰……” 李全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猛地从胸腔中涌了上来。 “噗——”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洒满了身前的城墙。 他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几下,最终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李全没昏迷太久就被亲兵用冷水泼醒,东边天上的火光不但没灭,反而烧得更旺了,把他那张惨白的脸照得跟鬼一样。 “粮草……我的粮草……”他嘴里念叨着,整个人都傻了,一点征北大将军的样子都没有。 害怕的情绪,比火烧得还快。 寿春粮仓被烧的消息,一夜之间就在大营里传开了。刚开始还有人不信,可第二天、第三天,做饭的锅里煮出来的粥,稀得都能照出人影,所有人都明白了。 他们没粮食了。 这支号称十五万的大军,本来就是靠着南朝给的钱和粮才聚起来的。现在粮草没了,根基也就没了。军心散得非常快。 营里开始有逃兵,从一开始的几个,到后来的成群结队。李全派人砍了几百个脑袋,挂在营门口的木桩上,但这根本没用,反而让更多的人想跑,更乱了。 “将军,不能再等了!”副将冲进帐篷,急得不行,“再这么下去,不用三天,大军自己就散了!” 李全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死死盯着他:“不等又能怎么样?林峰的主力就在外面!我们有城墙他都不敢打,现在出去,不是找死吗!” “可我们没有粮了!”副将的声音都哑了,“与其在这里活活饿死,不如冲出去,跟他们拼了!我们人多,十五万对三万,只要能冲垮他的阵型,我们就能赢!” 与其饿死,不如拼一把。 这个简单的道理,成了李全手下大军最后的希望。 李全瘫坐在帅位上,看着帐篷外面那些饿得眼睛发绿的士兵,他知道,自己没得选了。 他只能放弃自己最得意的坚固营寨,把所有兵力都集结起来。这支庞大的军队,就像一头饿疯了的野兽,放弃了老窝,豁出去了冲向淮水北岸,想找一条活路。 他们不知道,那不是活路。 那是林峰给他们准备好的坟地。 淮水北岸,一片开阔的平原上。 平北军的阵型,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三万个穿着铁甲的士兵,安安静静的像山一样,黑色的旗子在风里呼呼的响。那股从死人堆里练出来的杀气,在阵前形成了一片阴云。 当李全那号称十五万,实际上乱七八糟,连队形都排不好的军队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平北军的阵地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通站在阵前,看着对面像蝗虫一样涌过来的敌军,不屑的吐了口唾沫。 “他娘的,这哪是军队,分明是一群要饭的。” 林峰坐在中军帅旗下,平静的看着那支越来越近的敌军。他甚至能看到,对方的士兵为了抢个好位置,在走路的时候就开始互相推挤,一点纪律都没有。 他慢慢举起了手里的环首刀。 当李全军的前锋,饿着肚子冲进平北军弓弩手的射程范围时,林峰手里的刀,重重挥下。 “放!” 没有震天的战鼓,只有一个冰冷的命令。 下一刻,无数的破空声响了起来! 数不清的箭从天上落了下来,像下雨一样,直接砸进了李全那乱糟糟的军队里。 惨叫声,瞬间响了起来。 那些饿着肚子,只想冲上来拼命的士兵,连敌人的脸都没看清,就被密集的箭雨射倒在地,惨叫着被后面冲上来的人踩成了肉泥。 一波,又一波,再一波…… 平北军的弓弩手,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重复着拉弓、搭箭、射击的动作。他们甚至不用瞄准,只要把箭射向那片拥挤的人群就行。 才三轮齐射,李全军的前锋就彻底垮了。 “杀!” 林峰的第二个命令,跟着就到了。 早就准备好的平北军步兵,排着整齐的方阵,像一堵会动的铁墙,稳稳的向前推进。他们手里的长枪,组成了一片让人害怕的钢铁森林。 而两边,几千名平北军的精锐骑兵,像两把尖刀,呼啸着冲了出去,狠狠插进了李全军混乱的侧翼。 这根本算不上战斗,从一开始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李全的军队,只有人多这一个优点,但在士气、装备、训练、纪律所有方面,都被平北军压着打。他们就像一群拿着木棍的绵羊,撞上了一群武装到牙齿的狼。 阵型被轻易的撕开,所谓的抵抗,在平北军的铁蹄和刀锋面前,跟纸糊的一样。 李全在中军看着眼前的景象,手脚冰凉。 他想过会是一场苦战,却从来没想过,会败得这么快。他的十五万大军,在对方三万人的冲击下,连一会儿都撑不住。 “撤!快撤!” 他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调转马头就想往后跑。 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的目光,穿过混乱的战场,和一道冰冷的视线对上了。 中军帅旗下,林峰的目光,早就死死的锁定了他头顶那面“李”字帅旗。 林峰动了。 他没有下任何命令,只是双腿一夹马肚子,整个人就冲了出去,一个人脱离了大部队,直奔那面帅旗。 他冲过去的地方,所有想拦住他的李全军士兵,不是被战马撞飞,就是被他随手一刀劈开,像麦子一样纷纷倒下。 他只是一路向前冲。 那股一往无前,神挡杀神的气势,让路上的敌军吓破了胆。他们甚至生不起一点抵抗的心思,只是害怕的向两边躲开,给他让出了一条通往帅旗的血路。 “拦住他!快给我拦住他!” 李全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黑色身影,发出了吓得变了调的尖叫。 可他的亲兵卫队,看着那个像魔神一样的身影,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第125章 签了这份盟约吧! 李全彻底慌了,他疯狂的抽打着身下的战马,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他全身发冷的男人。 可他刚跑出去不到一百米,一支像火一样的骑兵,就从旁边杀了过来,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了他的面前。 带头的女将,一身红色盔甲,手里拿着一杆凤翅鎏金镗,正是秦红妆。 “李将军,这是要去哪儿啊?”秦红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冷的嘲讽。 李全吓得魂都没了,他拉住战马,看着眼前这支杀气腾腾的赤焰骑,又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林峰,脸上全是灰败。 就在这时,林峰到了。 他拉住马停在李全面前,那张沾了点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峰!” 李全到了这个地步,反而疯了一样,他指着林峰,用尽全身的力气大骂道:“你不得好死!你这个国贼!叛徒!我才是为大汉朝廷尽忠的忠臣!你杀了我,就是和天下作对!” 林峰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像在看一个可怜的小丑。 他慢慢举起了手里的刀。 “勾结外人,在背后捅自己人刀子。” 林峰的声音很冷。 “你也配叫忠臣?” 话音刚落,刀光一闪。 一道血线,在空中划过。 李全那颗还在咒骂的头颅,冲天而起,脸上那癫狂的表情,永远地凝固了下来。 无头的尸身,在马背上晃了晃,重重地栽倒在地。 林峰随手一招,将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挑在刀尖,高高举起。 “李全已死!降者不杀!” 洪亮的声音,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与哀嚎,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还在负隅顽抗的李全军士卒,在看到那颗熟悉头颅的瞬间,都愣住了。 下一刻,他们扔掉了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战场之上,只剩下兵器坠地的“当啷”声,响成一片。 淮南之乱,就此平定。 淮南之战的结果,以很快的速度传回了金陵城。 当那个满身是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信使,用尽最后力气喊出“李全兵败身死,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时,整个太和殿,安静的可怕。 丞相王衍脸上的血色一下就没了,他踉跄了一步,被旁边的官员扶住才没当场瘫倒。那些前几天还在给李全叫好,骂林峰是国贼的文臣,现在一个个脸色发白,眼神里全是闯了大祸的惊恐。 “好!杀得好!” 一声大喝打破了这片死寂。镇军将军刘牢之高大的身影从武将队伍里走了出来,他三两步冲到王衍面前,一把揪住了这位丞相的衣领。 “王衍!你这老狗!”刘牢之眼睛通红,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王衍脸上了,“这就是你说的忠臣?这就是你拿来制衡北方,花了国库无数钱粮的棋子?十五万大军!不是十五万头猪!就这么被人家三万人给宰了!” 王衍被他提的双脚离地,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嘴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放开丞相!刘牢之,你……你想造反吗!”几个文官壮着胆子呵斥。 “造反?”刘牢之猛的将王衍甩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看着那群发抖的文官,发出一声悲愤的狂笑,“我们想的是带兵北上,收复失地!是你们这群只会动嘴皮子的,在背后捣乱!现在好了,淮南丢了,十五万大军没了,林峰那头猛虎面前,再也没有阻碍!你们告诉我,现在拿什么去挡他?用你们的嘴吗!” 这番话,让所有主和派官员的脸上火辣辣的。 朝堂之上,彻底乱了。 而在御书房内,年轻的皇帝将面前桌案上的一方玉砚,狠狠的扫落在地。 “废物!都是废物!”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脸上再也没有平时的斯文,只剩下藏不住的恐惧。 李全败了。 败的那么快,那么彻底。 那个叫林峰的男人,用一场千里奔袭,一场干净利落的决战,向他,向整个南朝,展示了他的实力。 现在,他的三万铁骑就在淮水边上。从那里到金陵,没什么阻碍。 他会渡江吗? 这个念头,让年轻的皇帝心里发慌,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声音发颤:“陛……陛下,平北军信使楚月,又来求见了。” “她还敢来!”皇帝的怒火好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让她滚!告诉她,再敢进金陵一步,朕……” “陛下!”太监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里带着哭腔,“镇军将军刘牢之,还有……还有好几位将军,都……都跟在她身后!” 皇帝的声音停住了。 他脸上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迅速熄灭,只剩下冰冷和苍白。 他明白了。 这不是求见,这是逼宫。 …… 太和殿内,再一次恢复了奇怪的安静。 年轻的皇帝重新坐回了龙椅上,可他只觉得浑身冰冷。 殿门打开,楚月一身青衣,慢慢的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刘牢之等几个手按刀柄,满脸杀气的武将。 她还是一个人,可她身后站着的,仿佛是林峰那三万战无不胜的铁骑。 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看她。 楚月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龙椅上的皇帝,微微弯腰,算是行了礼。 “我主林峰,听说淮南叛乱已经平定,特地命我前来,与陛下商量南北和平的事。”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不能拒绝的力量。 皇帝干笑了一声:“和平?楚姑娘的和平,代价不小吧?” “陛下是聪明人。”楚月没有否认,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写好的盟约,一个太监战战兢兢的接过去,呈了上去。 皇帝展开那卷黄绢,只看了一眼,他的手就剧烈的抖了起来。 上面的字不多。 第一,南朝从今天起,正式承认平北将军林峰对河北、中原地区的统治权。他治下的地方,都是汉人的土地,南朝不能以任何理由干涉。 第二,这次李全叛乱,是因为南朝在背后支持,给平北军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南朝需要赔偿平北军,黄金十万两,白银百万两,粮草五十万石。 第三,开放淮水沿岸的所有关口,允许南北通商,互相开设集市,不能再找任何理由阻碍货物来往。 “岂有此理!”皇帝猛的将那盟约拍在龙案上,他指着楚月,气得浑身发抖,“这哪里是盟约!这根本就是城下之盟!你们这是要我割地赔款!” 大殿里的所有官员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第126章 林峰却说输了! 这条件,太苛刻了!太羞辱了!要是签了,他南朝天子的脸,就丢尽了! 面对皇帝的怒火,楚月那张漂亮的脸上,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只是淡淡的开口。 “陛下,这不算割地。河北和中原,是我主公林峰一刀一枪从羯人手里夺回来的,不是陛下的赏赐。” “这也不算赔款。要不是南朝资助,李全就是个丧家之犬,我西路军的粮道怎么会被断?我平北军几千将士,怎么会白白牺牲?这是你们该付出的代价。” “至于通商,对国家对百姓都有好处,陛下又为什么要拒绝?” 她的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皇帝的心上。 皇帝还想说什么,可他的目光,却看到了站在楚月身后的刘牢之,看到了那些满眼失望的武将。他甚至能感觉到,殿外,有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这座大殿。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签,是天大的侮辱,但他还是皇帝。 不签,刘牢之这些人,恐怕立刻就会换一个皇帝,然后拿着他的脑袋,去向林峰换取和平。 屈辱和愤怒,最后都变成了一股深深的无力。 过了很久,他瘫坐在龙椅上,闭上了眼睛,声音嘶哑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拿……玉玺来。” 当那方沉重的,代表汉家正统权威的玉玺,被重重的盖在那份盟约上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楚月接过那份盖了玉玺的盟约,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小心的收进怀里。 她对着龙椅上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再次弯腰。 “多谢陛下。愿南北,永享太平。” 说完,她没有再多看一眼,转身,在那几个武将的护卫下,从容的离开了。 只留下这满朝文武,和那空旷大殿之上,一个被抽空了所有荣耀和尊严的皇帝。 盖着南朝玉玺的盟约被送回淮水大营时,整个营地先是安静了一下。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的盯着那份黄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割地,赔款,开关。 这几个字分量很重。 这不只是一份盟约,更是一份降书。那个高高在上的南朝,终于低头了。 “赢了……我们赢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这一声喊,瞬间点燃了整座大营! “嗷!” 震天的欢呼声冲天而起。士兵们扔掉手里的武器,把头盔抛向天空,互相抱着,发泄着心里的高兴。 淮南平定,南朝屈服。 这意味着平北军第一次解除了南方的威胁。 被李全卡住脖子的西路军,终于能缓口气了。苏三娘在潼关,再也不用为粮草发愁。 整个北方,从河北到潼关,第一次被连成了一片,牢牢的握在了平北军手里。 当天晚上,在李全被烧掉的营地里,燃起了几百个大篝火,开起了庆功宴。 从寿春城缴获的美酒被一坛坛打开,牛羊架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肉香和酒香飘满了整个营地。 “痛快!他娘的真是痛快!” 周通光着膀子,肌肉在火光下泛着油光。他一手抓着烤羊腿,一手举着大陶碗,满脸通红的站了起来。 “弟兄们!这一碗,敬将军!” 他把碗里的酒一口喝干,然后把陶碗狠狠的摔在地上。 “敬将军!” 几万将士一起大喊,声音很大。 “这一仗打下来,南边那些缩头乌龟,总算知道咱们平北军的厉害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在背后搞小动作!” 周通抹了把嘴角的油,大声说:“现在南边定了,西边也稳了!接下来,就该集合所有兵马,北上并州,去跟拓跋宏那个老王八算总账了!” “算总账!算总账!” “打回并州去!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士兵们都很激动,都想打仗。在他们看来,障碍都清除了,只剩下最后的一战。只要打垮羯人的主力,中原就没人能跟平北军争了。 林峰坐在主位上,也笑了,他举起酒碗敬了大家一下,然后一口喝干。 他的动作又引来一阵欢呼。 可就在最热闹的时候,林峰却放下了酒碗,看着帅帐的方向。 他站起身,在亲卫的护卫下,离开了这片热闹的地方。 喧闹声被隔在身后,帅帐里很安静。 一盏油灯照着中原地图。 林峰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地图前,目光在北方的地图上慢慢移动。 他的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皱了起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徐文良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他看着林峰的背影,把汤碗放在一边,小声问: “将军,今天大胜,您怎么不高兴?” 林峰没有回头,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从洛阳划到淮南,又从淮南划回洛阳。 “文良,我们打李全,用了多久?”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徐文良愣了一下,回答说:“从出兵到李全被杀,一共八十七天,不到三个月。” “三个月……” 林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很累。 “是啊,三个月。” 林峰终于转过身看着徐文良,眼睛里没有一点高兴,反而很严肃。 “我们赢了淮南,赢了南朝的面子。但是在战略上,我们输了。” 徐文良脸上的笑容慢慢没了。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些不明白,“南朝签了盟约,不敢再来捣乱。西路军的危险也解除了,整个北方连成一片,我军声势浩大。这……怎么能说是输了?” “我们输掉了宝贵的东西。” 林峰的手指,重重的点在地图上羯人最后的老巢。 并州。 “我们输掉了时间!” 他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帐篷里的气氛也变得很沉重。 “你忘了我们打下洛阳时,羯人是什么样吗?拓跋宏的主力大败,慌忙往北逃,路上丢盔弃甲,手下各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整个羯人集团都快散架了!” 林峰的目光变得很犀利。 “那个时候,才是我军北伐的好时机!只要我们大军北上,直接打到并州,拓跋宏根本没时间,也没能力组织抵抗!我们本来可以用很小的代价,一次性解决问题!” 徐文良的脸色慢慢变白了。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林峰为什么不安了。 “可是,就因为李全这个小丑,因为南朝那帮自作聪明的蠢货,我们被死死的拖在淮南,整整三个月!” 林峰一拳砸在桌子上,上面的令箭都跳了起来。 “我们在这里为了后院安宁费心费力,可我们的敌人呢?”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忌惮。 第127章 都是平北军的兵 “拓跋宏那个老家伙,他会白白浪费这三个月吗?他不是李全那种废物!他是一头受了伤的狼!这三个月,足够他养好伤,重新收拢手下,然后……准备好一把更锋利的刀!”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林峰的心头。 他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北方的草原上发生。 北方的防线,这三个月来,太安静了。 除了孟津渡口那一次试探,羯人再也没有南下的动静。这种安静,比不停的骚扰更让人心慌。 这不像是被打怕了,而是在积蓄力量。 在积蓄一股能致命的力量。 徐文良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起。他看着地图上那片北方的土地,感觉那里正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们。 “将军的意思是……” “拓跋宏在等,等我们过去。”林峰的声音很冷,“他甚至可能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一场欢迎仪式。” 跟南朝的这场内斗,他们赢了面子,也赢了里子,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的荣光。 可是在战略上,他们因为这三个月的耽搁,失去了先手。 现在,主动权已经不在他们手里了。 帐篷外面的欢呼声还很大,可传进帐篷里,却听着有点不真实。 林峰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不安与忌惮,都已被压制到了眼底最深处,取而代之的,是山岳般的沉稳与决绝。 “传我将令。” “在!”徐文良躬身应诺。 “命北线所有斥候,活动范围再向北推进一百里!我要知道,并州的每一片草,每一块石头,现在是什么样子!” “命西路军苏三娘,固守潼关,不得冒进。同时派出所有探马,严密监视关西动向!” “大军修整三日,三日后,全军开拔,返回洛阳!” ...... 淮南大捷,南朝服软的消息,比林峰的大军跑得还快。等那支换上新盔甲的大军出现在洛阳城外时,整座城都炸开了锅。 “将军回来了!我们的军队回来了!” “万胜!平北军万胜!” 城门大开,数不清的百姓都涌上了街头,挤在路两边,把自家烙的饼和煮熟的鸡蛋,拼命往队伍里塞。 老人激动得直抹眼泪,小孩儿骑在自家老爹的脖子上,好奇的瞅着那些骑在马上、腰杆笔直的士兵。 这可是打败了羯人,又打服了南朝的汉家军队! 周通骑在马上,把胸膛挺得老高,脸上那道疤都显得光荣了不少。他咧着大嘴,享受着百姓的欢呼,觉得浑身都舒坦。 林峰骑在最前面,看着街道两旁一张张真心实意的笑脸,心里那点因为战略失误带来的不快,也散去了一些。 他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值了。 可队伍走到一半,徐文良骑着马挤了过来,脸色很不好看,跟周围热闹的气氛完全不搭。 “将军。”徐文良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透着一股子急切,“您得跟我去个地方。” 林峰看着徐文良严肃的表情,心里微微一沉。 他点了点头,没多问,只是对旁边的周通交代了一句,就跟着徐文良离开了大部队,拐进了城西一个偏僻的角落。 震天的欢呼声,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还没走近,林峰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味道。血腥气、药味、还有伤口烂掉的臭味混在一起,直冲鼻子。 当林峰走进那片由几十个大帐篷组成的临时营地时,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周围的欢呼声好像一下子消失了,耳朵里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压抑的哭声和人发高烧时说的胡话。 眼前是一排排躺在草席上的人影,足足有三千多个。 他们都是平北军的士兵。 有的是在洛阳攻城战里受了伤的,有的是在孟津渡口挡着羯人给大军争取时间的。 现在,他们就这么躺在这里,痛苦的熬着。 有的断了胳膊,有的少了腿,更多的人身上缠着发黑发黄的布条,脓血从布条缝里不停的渗出来。 林峰只觉得胸口一闷,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看到一个年轻士兵烧得满脸通红,嘴里不停喊着“娘”,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滑下来。 他看到一个壮汉,肚子上一道大口子,因为感染肿得老高,他死死咬着牙没让自己叫出声,身体却因为太疼不停的抽搐。 林峰的拳头,不知不觉已经捏得发白。 “将军…” 一个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峰转过头,看到了沈青黛。 她一身素衣沾满了血和药渍,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她手里还拿着一把刚打好、样子很奇怪的外科剪刀。 在她脚边,一个铜盆里全是黑色的血水和烂肉。 她正带着几个同样满脸疲惫的学徒,给一个士兵处理烂掉的大腿。那士兵已经疼得昏了过去。 “青黛。”林峰的声音有些发干。 沈青黛看到林峰,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了下去。她站起身,对着林峰摇了摇头,声音很轻的说:“没用的。” “普通的金疮药,只能治个皮外伤。他们伤得太重了,兵器上都有毒,伤口太深,清理不干净。” 沈青黛指着那些痛苦呻吟的士兵,眼里全是心疼。 “超过七成的士兵,伤口都在烂,高烧不退。我能想的法子都用了,也只能看着他们…一点点的不行了。” 她那双救过无数人的手,现在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林峰的声音有些发抖。 “有。” 沈青黛的回答让林峰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有一种叫龙涎草的药材,”沈青黛的语气很沉重,“它能去腐生肌,对外伤效果很好。只要有足够的龙涎草,我就有把握救活他们大部分人。” “那药材呢?”林峰急着问。 沈青黛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将军,这天下乱了十几年,到处打仗。龙涎草这种救命的东西,早就被挖光了。现在,恐怕只有那些没人去的深山老林里,才能找到一点野生的。” 林峰沉默了。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惨状,认出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那个断了腿的,是河北第一个跟自己冲锋的老兵。 那个瞎了一只眼的,是自己亲手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 这些人,都是跟他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兄弟! 第128章 林峰的刀不止砍胡人! 他们跟着自己,是想打出一片天,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他们没死在最惨的战场上,却要这么窝囊的、痛苦的死在伤病上? 林峰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他猛的转过身,大步走出帐篷。 “传令!” 林峰的声音很冷,不带一丝感情。 “命农垦司主官柳芽,立刻放下手里的所有事!在洛阳周边,给我弄出最好的地,建药田!我要她用最快的速度,开始试着种所有珍稀药材!” “是!”亲卫大声答应。 林峰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最精锐的斥候队长身上。 “传我死命令!”林峰一字一顿的说道,“动用所有斥候,都给我滚进太行山里去!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龙涎草给我挖出来!” “活要见草,死…也要把草给我带回来!” 斥候队长身体一震,立刻单膝跪下。 “属下,遵命!” 命令很快传到了农垦司。 一个穿着布衣的年轻女子匆匆赶到帅府,她长得清秀,但一双手上全是老茧。 她就是农垦司的主官,柳芽。 “将军。”柳芽对着林峰行了一礼,脸上全是焦急和为难。 “将军的命令,属下已经收到了。只是……只是这药田的事,恐怕……很难办。” 林峰的目光从伤兵营的方向收回,落在了柳芽身上。 “说。”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柳芽却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将军,您要的,是能种龙涎草那种珍稀药材的好地。”柳芽咬了咬嘴唇,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在桌上摊开。 “属下这几个月,带着人把洛阳周边方圆百里的土地都量了一遍。可是……可是您看……”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好几个区域。 “这些地方,所有水土肥沃的好地,全都在本地那几个世家大族的手里。他们经营了好几代,庄园连成一片,外人根本插不进手。” 柳芽的手指,又移到了另外一些零散的,颜色暗淡的土地上。 “我们分给流民的,大多是这些没人要的荒地,还有一些是打仗后收上来的差地。这些地,种粮食都费劲,更别说去种龙涎草那种娇贵的东西了。没有足够好的地,就算找到了种子,也种不活啊!” 柳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无力。 她想为将军分忧,想为那些受伤的士兵做点事,可她实在没办法。 林峰看着地图上那些被圈起来,代表着世家田产的巨大色块,沉默不语。 他知道柳芽说的是事实。 中原大乱,皇帝都跑了,但这些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根基却一直没动摇过。 他们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人。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了楚月清冷的声音。 “将军,属下有要事求见。” “进来。” 楚月走了进来,她手里也拿着一卷东西。 那是一卷写在竹简上的律法条文,墨迹还没干。 “将军,这是属下根据您之前的想法,连夜草拟的《平北律》。” 楚月将竹简呈了上来。 “新律里面,规定了田亩,商税,军功和民治等各项法令。只要推行下去,用不了一年,我们治下的地方,就能重新建立秩序,恢复生机。” 林峰接过那沉甸甸的竹简,打开看了几眼。 上面的条款写得很清楚,也很严,但很公平。 这就是他想要建立的新秩序的底子。 “很好。”林峰点了点头。 楚月的脸上,却没有喜色。 “将军,新法虽好,但推行的阻力,恐怕会很大。” 她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副土地勘测图上。 “阻力最大的,就是这些世家大族。” 楚月的声音很冷。 “新法规定,按人头分田,所有无主的荒地,都要分给流民。可这些大族,为了保证自己庄园里有足够多的便宜劳力,一直在嘴上答应,背地里使坏,不让流民拿到地。他们宁愿让那些地荒着,也不想让流民有自己的田产。” 帐篷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压抑。 救命的药材需要地,推行新法分地也需要地。 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世家大族。 “还有件事。”楚月的声音,又低了几分,透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我的情报网,最近在几个大族的庄园附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事。”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清河崔氏,渤海李氏……这几个最大的北方士族,他们的庄园深处,好像都藏着数量很多的粮草。” “粮草?”林峰的眉头,猛的一挑。 “对。”楚月的声音很肯定,“数量很大,远远超过他们几万家仆自己吃的。根据线人冒死传出的消息,那些粮草的包装和种类,都跟羯人的军粮很像!” 这个消息,让林峰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羯人撤退时,来不及带走的军粮! 这些世家,竟然敢私藏敌人的战略物资! “他们想干什么?”林峰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杀气,“等着羯人打回来,给他们开门吗?” 就在这时,徐文良也闻讯匆匆赶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桌上的地图和楚月手中的新法,再看到林峰那阴沉的脸色,立刻就明白了大概。 “将军,不能冲动。” 徐文良急切的说道。 “清河崔氏,渤海李氏这些大族,在北方盘踞几百年,人脉广,势力大。他们的影响力,不是李全那种草寇能比的。我们刚打完淮南,根基还不稳,要是现在强行打压他们,逼得他们联合起来反抗,整个中原,恐怕会立刻乱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看着三千兄弟等死?看着这些家伙,趴在中原的身上吸血?”林峰反问。 “当然不是。”徐文良连忙解释。 他上前一步,对着林峰深深一躬。 “将军,对付这些世家,不能只用猛药。属下觉得,应该一边拉拢,一边打压。” “说下去。” “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徐文良的思路变得清晰起来,“对那些愿意主动配合我们,献出部分土地开辟药田,并且交出所有私藏粮草的士族,我们可以做出让步。保留他们家族的核心田产,甚至可以给他们一些荣誉头衔,让他们参与到新政里来。” “那不愿意的呢?”林峰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对那些不听话,不配合的……”徐文良的眼中,也闪过一抹狠色,“那就必须下狠手,杀鸡儆猴!直接把他们连根拔起,给其他人看看!” 第129章 让我来跟你讲道理! 林峰没有说话,他只是转过身,重新看向那副巨大的中原地图。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清河崔氏、渤海李氏那犬牙交错,几乎占据了整个河北好地的田产范围上,停留了很久。 过了许久,他才发出一声冷笑。 “他们以为,我林峰的刀,只会砍胡人?” 林峰转过身,看着帐内神色各异的众人,做出了决定。 “就按文良说的办。” 徐文良松了口气。 然而,林峰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刚松了口气,又紧张起来。 “先礼后兵。” 林峰的目光,扫过帐外,“礼数走完了,要是他们还不识抬举……”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很冷。 “就让张黑子,去替我跟他们,好好讲讲道理。” 清河崔氏的庄园,就在洛阳城东最好的一片地界上。里面的亭台楼阁,比南朝王爷的府邸还气派。 徐文良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文士袍,一个人走进了庄园。 崔氏家主崔应,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长得挺清瘦,留着长胡子,亲自在正堂门口迎接。 “徐长史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崔应脸上笑着,主动上前握住了徐文良的手,态度很亲切。 “崔家主客气了。”徐文良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微微躬身。 宴席早就备好了。 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十几个崔家的子弟陪着,席上大家推杯换盏,气氛看着挺和谐。 崔应端起酒杯,满面红光的说道:“林将军真是厉害,平定了淮南,这是我们汉家百年来最大的胜仗!我们这些中原世家,天天盼着王师回来,现在总算盼到了!来,老夫敬徐长史一杯!” 徐文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崔应放下筷子,装作关心的问:“听闻徐长史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徐文良也放下了酒杯,他知道,正题来了。 “不瞒崔家主。”徐文良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有几千个兄弟在洛阳打仗的时候受了重伤,现在伤口都烂了,人快不行了。军医说,只有龙涎草能救。只是这药很稀缺,需要好地来种。所以,文良这次来,是想请崔家主能顾全大局,献出一些好地,救救我们这些为国征战的功臣。” 他说的很诚恳,目光扫过在座的崔氏众人。 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崔应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捋着胡须,缓缓说道:“原来是为这事。救治将士,是天大的好事,我崔氏自然义不容辞。只是……哎……”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徐长史有所不知啊。我崔家看着家大业大,其实早就空了。这些年打仗,胡人到处抢,家里的地荒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就够几万族人吃饭。实在是……帮不上忙啊!”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就在这时,一个坐在末席,二十出头的崔氏子弟,大概是喝多了几杯,带着几分醉意,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我说徐长史,你们平北军打仗是好手,怎么算账就算不明白了?我们崔家的地都是祖宗传下来的,每一寸都是我们崔家先祖的血汗换的。你们一开口就要,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住口!”崔应立刻出声呵斥,但那语气,却听不出多少真正的怒意。 那年轻人不但没停,反而声音更大了几分。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他林峰不过一个河北武夫,靠着运气好,侥幸得了洛阳。怎么?现在就真把自己当中原之主了?要地要粮,这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些!” “放肆!” “拖下去!” 崔应猛的一拍桌子,几个家丁立刻冲上来,将那还在叫嚣的年轻人拖了下去。 “我儿子不懂事,喝多了胡说八道,让徐长史见笑了。”崔应重新坐下,对着徐文良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歉意。 可徐文良的心沉了下去。 一个年轻人都这么想,崔家上下的真实想法也就不用猜了。 “崔家主。”徐文良的声音冷了几分,“我再多问一句。将军有令,各家私藏的羯人军粮,必须全部上缴,准备北伐。不知贵府的粮仓……” “粮仓?”崔应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徐长史说笑了。胡人太凶了,走过的地方什么都不剩。我崔家能保住族人不饿死就不错了,哪还有多余的粮食?更别提什么羯人的军粮了,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 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坚决否认。 徐文良看着他那张“真诚”的脸,心里最后一丝念想也没了。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崔应,深深一躬。 “既然如此,是文良唐突了。” “告辞。” 说完,他不再多看一眼这满桌的好菜,也不再理会崔应那虚伪的挽留,转身大步离去。 走出那座大庄园,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徐文良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脸色铁青。 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 …… 帅府里,灯还亮着。 林峰安静的听着徐文良的回报,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徐文良说完,他才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们不给?” “是。”徐文良的声音有些干涩,“崔应推说族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田地也大多荒了。至于羯人军粮的事,更是坚决否认。” “呵。” 林峰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天边被乌云挡住的月亮。 过了许久,他才平静的开口。 “看来崔家主,是不想听我讲道理了。”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徐文良的脸上。 “那……就只好听听张黑子的道理了。” ……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 五百个虎卫军精锐,穿着黑衣服,脸上抹着锅灰,悄悄的出现在了崔氏庄园外面。 他们嘴里含着木棍,马蹄裹着厚布,行动的时候,只有兵器和盔甲偶尔碰到一起的轻微响声。 带头的,正是那个满脸横肉,浑身煞气的张黑子。 他看了一眼面前高大的围墙,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动手。” 冰冷的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 下一刻,几十个带绳子的铁爪扔上了墙头。 几十个人影,动作敏捷的爬了上去。 噗嗤! 噗嗤! 墙头上几个打瞌睡的护院,还没来得及出声,喉咙就被刀划开,倒了下去。 庄园的侧门,被从里面悄悄打开。 张黑子一挥手,五百个虎卫军,一下子涌进了庄园。 “什么人!” 一队巡逻的家丁护院,终于发现了不对。 第130章 万民归心! 可他们的话音还未落,黑暗中便扑出了十几个黑影。 刀光一闪,那队家丁连叫都没叫出来,就都死了。 这些护院在虎卫军的老兵面前,根本不够看。 整个过程很干净利落,没弄出一点多余的动静。 张黑子提着他那把还在滴血的环首刀,径直朝着庄园最深处,那座灯火通明的正堂走去。 崔府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砰!” 一声巨响,两扇厚重的门板,轰然倒塌! 崔应正在堂里和几个心腹商量怎么对付林峰,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 他猛的抬头,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脸大汉,提着一把滴血的刀走了进来。 “你……你是什么人!”崔应惊恐的站了起来,指着张黑子,声音都在发抖。 张黑子没理他,只是扫了一眼堂里吓坏了的众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崔应的身上。 他咧开大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崔家主,我家将军听说你家粮食太多,都快发霉了。特地让俺过来,帮你分给穷人,积积德。” 他向前走了两步,将那把还在滴血的刀,重重的往地上一插。 “说吧。” “你是自己开仓,还是……俺帮你开?” 崔应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一下子白了。 他看着张黑子和他脚下的刀,刀锋上,崔家护院的血还没干透。 但他毕竟是世家之主,强撑着一口气,指着张黑子的手都在抖,“你……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清河崔氏的祖宅!你带兵私闯民宅,还公然行凶,这是无法无天!林将军麾下,就是这么一群没有王法的兵痞吗!” 崔应想用大义和规矩来压人。 可他面对的,是张黑子。 张黑子没理会他的话,只是偏了偏头,对着身后的虎卫军士兵一挥手。 “别让崔家主等急了。” “楚月姑娘说了,后院那座最大的假山,风景不错,下面肯定藏着好东西。” “给我挖!” “是!” 几十个虎卫军士兵立刻散开,不理会那些吓傻了的崔氏族人,直接冲向后院。 “你们敢!”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崔应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黑子的鼻子大骂。 张黑子只是掏了掏耳朵,然后慢悠悠的走到一张太师椅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把那把还在滴血的刀,往身前的桌子上一拍。 “吵死了。” “再多说一句,俺就把你这颗老脑袋,也拧下来当球踢。” 一股杀气笼罩了整个正堂。 崔应嘴里的话,硬生生被噎了回去,一张老脸憋成了紫红色,却一个字也不敢再往外蹦。 后院很快传来了挖掘的声音。 没过多久,一个虎卫军士兵跑了回来,大声喊道: “头儿!挖到了!是个地窖!好大的地窖!” 张黑子咧嘴一笑,站起身来,一把揪住崔应的衣领。 “走吧,崔家主。” “带我们去开开眼。” 崔应被拖着,踉踉跄跄的来到后院。 只见那座巨大的假山,已经被拆了一半,露出了一个用巨石封住的洞口。 几个虎卫军士兵合力,将那块上千斤重的巨石推开。 一股陈年谷物和泥土混在一起的味道,从洞口里传了出来。 火把被递了进去。 当光亮照亮地窖内部的瞬间,在场的虎卫军士兵都愣住了。 地窖里,不是什么金银珠宝。 而是堆积如山的粮食! 一排排的麻袋,码放得整整齐齐,一直延伸到地窖的最深处,一眼望不到头。 那麻袋的样式,那上面模糊的印记,正是羯人军粮的制式! “我的天……” 一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小声说。 “这……这得有多少粮食?” 张黑子也愣住了。 他想过崔家有私藏,却没想过,有这么多! 这数量,别说养几万家仆,就算再养一支三万人的大军,吃上一年都绰绰有余! 崔应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完了。 全完了。 …… 崔氏庄园发现惊天粮仓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洛阳城。 城里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民,那些被崔氏压榨的佃户,先是愣住,接着,人群一下子炸了锅! “他娘的!我们在这里啃树皮,他们却藏着这么多粮食!” “走!去崔家!找他们要个说法!” “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让他们好过!” 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快就在崔氏庄园门口,汇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人潮。 数千名百姓将庄园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手里拿着木棍、锄头,甚至只是石块。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冒着火。 庄园里,那些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崔氏族人,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听着那震天的怒吼,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躲在护院身后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从街道尽头传来。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 林峰一身玄甲,在周通等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策马而来。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激愤的百姓,又看了一眼庄园内那些惊恐的世家子弟,最后,落在了那个被张黑子拖出来的崔应身上。 崔应看到林峰,心里彻底凉了。 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然而,林峰却没有看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峰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动作。 他翻身下马,走到百姓面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盔甲,然后,对着眼前这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深深的弯下了腰,行了一个大礼。 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可是平北将军!是打跑了羯人,打服了南朝的大英雄! 他……他竟然在向他们这些泥腿子行礼? “我林峰,无能!” 林峰直起身,洪亮的声音响彻全场。 “我答应过大家,要让大家在洛阳城里,有饭吃,有衣穿,有田种!” “可是,我光复了洛阳,却没能让大家吃上一顿饱饭!让大家在我光复的城池里,还在受饿!” “这是我的错!” 他再次一揖。 百姓们都愣住了,很多人红了眼眶,流下了眼泪。 林峰转过身,用马鞭指向瘫在地上的崔应,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 “但我更没想到,就在我们忍饥挨饿,就在我的士兵因为缺医少药而痛苦等死的时候,有些人,却宁愿将堆积如山的粮食藏到发霉,也不肯拿出一粒米来救济同胞!” “这种人,是国贼!” “国贼!” “杀了他们!” 第131章 天下寒门要翻身了! 百姓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林峰抬起手,压下了众人的声音。 “今日,我便用这些从国贼手中抄出来的粮食,还大家一个公道!” 他当场宣布。 “崔氏所有私藏粮草,一半充作军粮,北伐胡虏!” “另一半,全部分发给城中所有无地、无粮的百姓!即刻执行!” “崔氏强占的所有田产,全部收缴!明日起,由农垦司主持,按我平北军新法,尽数分给所有愿意耕种的流民!”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震天的欢呼! “将军万岁!” “平北军万岁!” “林将军万岁!” 欢呼声响彻云霄。 无数百姓跪倒在地,对着林峰的方向,用力的磕头。 在这一刻,林峰在他们心中,不再仅仅是一个将军。 而是能给他们带来希望和活路的神! 崔应听着那震天的欢呼,看着那一张张激动的脸,一张老脸,彻底变成了死灰色。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的一败涂地。 他们崔家输掉的,不只是这满仓的粮食,不只是这千顷的良田。 他们输掉的,是人心。 崔氏庄园发生的事,让中原所有世家大族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林峰用行动告诉了他们,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当天夜里,帅府门口就没断过人。 渤海李氏的管家也来了,这个平时在自家地盘上作威作福的老人,在帅府门口站着,腿肚子一直在抖。 他带来了一箱沉甸甸的地契,还有一份图册,上面详细画着自家所有秘密粮仓的位置。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 “我家主人说了,他也是一时糊涂,被崔应那老家伙给骗了!这些都是我家主人的一点心意,还请将军收下!” 徐文良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看着图册上标注的比崔家还多的粮草,心里觉得好笑。 这么多足够装备几万大军的物资,在他们嘴里,居然只是一点心意。 “放下吧。” 徐文良淡淡的说了三个字。 管家像是得了天大的赦免,连滚带爬的放下箱子,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只是个开始。 接着,范阳卢氏,太原王氏,这些在北方有名有姓的百年世家,都派人送来了“心意”。 地契,粮草,还有些家族私藏的兵甲。 他们都怕了。 他们终于明白,林峰和他手下那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军队,根本不跟他们讲什么老规矩。 谁挡路,谁就死。 道理就这么简单。 有了这些世家大族“主动”献出的土地和粮草,很多问题都解决了。 洛阳城,用很快的速度恢复了生气。 许多因为饥饿而眼神麻木的人,眼里重新有了光。 城外,大片最肥沃的土地上,农垦司的官员们正忙得不可开交。 柳芽穿着一身粗布衣,卷着裤腿,亲自站在田埂上,指挥着流民们开垦田地。 “水渠要挖深一点!对!就这样!” “行距!注意行距!” 那些刚分到自己土地的流民,干劲十足,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在所有新开垦的田地里,最好的一块被单独圈了出来。 那里的土很黑,引来了清澈的河水灌溉,周围还有士兵站岗。 柳芽亲手将一捧种子,小心翼翼的埋进了土里。这些种子,是斥候们用命从野外换回来的。 龙涎草。 三千个袍泽兄弟的性命,都寄托在这些小小的种子上。 城内,秩序也好了很多。 有了粮食,有了土地,那些曾经的流民,现在都成了安分的百姓。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林峰站在洛阳的城楼上,看着城外绿油油的田野,看着城里家家户户冒起的炊烟,心里却没有放松。 他知道,打天下难,管好一个地方,更难。 “将军。” 徐文良和楚月走上城楼。 “民心稳了,土地和粮食的问题也暂时解决了。”徐文良的脸上带着喜色,“接下来,只要好好发展,用不了三年,我军就能积蓄足够的力量,跟拓跋宏决一死战。” “三年?”林峰摇了摇头,“太久了。” “拓跋宏不会给我们三年时间。” 林峰转过身,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两个手下。 “我们不缺兵,不缺粮,但我们缺一样东西。” “缺人。” 林峰的声音很沉重。 “缺能够治理地方,管理百姓,推行新法的读书人。光靠我们这些只会打仗的粗人,是管不好这么大一片地方的。” 楚月和徐文良都沉默了。 这是事实。 平北军的高层,几乎全都是靠军功提拔上来的武将。让他们冲锋陷阵可以,让他们处理复杂的民政事务,确实很困难。 之前从中原世家那里招揽的一些文士,又大多不真心办事,根本靠不住。 “既然那些世家大族靠不住……” 林峰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那我们就自己选!” “传我将令!” “三日后,在洛阳文庙,举行我平北将军府第一次科举大考!” “不问出身,不看门第!只要是汉家儿郎,只要有真才实学,都能来考!凡是考中的,看才能大小安排官职,立刻上任!” 这个命令一出。 徐文良和楚月,同时愣住了。 科举! 在这个官员都从世家大族里出的时代,这简直是没听说过的事! 这是要彻底改变世家大族控制官场的局面。 短暂的震惊之后,徐文良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的兴奋。 他对着林峰,深深一拜。 “将军,英明!” …… 一纸告示,贴满了平北军治下的每一座城池。 “平北将军令:开科取士,唯才是举!” 短短十个字,在死气沉沉的中原大地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个因为战乱被埋没在乡下,苦读多年却没有出路的寒门士子,在看到这份告示的瞬间,都激动坏了! “老天开眼了!老天开眼了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秀才,摸着告示上的字,眼泪止不住的流。 “爹!你看!将军要我们读书人了!我们读书人有出路了!” 一个年轻的学子,抓着自己父亲的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整个北方,都沸腾了。 希望! 这是林峰,给天下所有不甘平凡的读书人的,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 一时间,条条大路通洛阳。 无数士子,背上行囊,辞别家人,怀着对未来的期盼,踏上了前往那座希望之城的路途。 苏明,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家境贫寒,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已经穿了五年。 为了凑够去洛阳的路费,他卖掉了家里最后的三亩薄田,换了几百个铜板。 第132章 将军让你去种地! 临行前,他对着病床上满眼担忧的母亲,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娘,您放心。” “孩儿这次去,一定不辜负十年苦读!” “若不能金榜题名,便死在洛阳,绝不回来!” 说完,他毅然转身,将那几卷被翻得起了毛边的书简,紧紧抱在怀里,汇入了涌向洛阳的人潮。 官道上,人来人往。 傍晚时分,苏明在一个简陋的驿站歇脚。 他刚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粟米粥,还没喝上两口,旁边一桌人的谈话声,就传进了他的耳朵。 那一桌,坐着五六个年轻士子。 他们穿着好看的丝绸长袍,腰间挂着玉佩,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呵呵,真是可笑。现在这世道,真是阿猫阿狗都想去洛阳碰碰运气了。”一个长相倨傲的年轻公子,瞥了一眼角落里的苏明,嘴角的讥讽毫不掩饰。 他身边的几人,也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发出一阵哄笑。 “王兄这话不对,这叫‘将军仁德’,给这些泥腿子一个做梦的机会嘛!” “说得对!那林峰不过一个武夫,懂什么治国?开科取士,不过是收买人心的把戏罢了。” 那个被称为王兄的公子,得意的摇着扇子。 “你们以为,这官位,真能轮到这些贱民?我姑父,早就与平北军中的一位刘将军搭上了线。这次大考,不过是走个过场。前三甲的名额,怕是早就定好了!” “我等世家子弟,生来就是要治理国家的,哪里是这些连字都认不全的匹夫能比的?” 刺耳的嘲笑声,在小小的驿站里回荡。 周围一些同样出身寒门的士子,都听得脸色涨红,却不敢出声。 苏明端着那碗粟米粥,慢慢的喝着。 他的手,很稳。 那些难听的话,仿佛没有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只是喝完了粥,放下几个铜板,然后站起身,在那些世家子弟鄙夷的目光中,走出了驿站。 夜风,有些凉。 苏明紧了紧怀中那几卷冰冷的书简,抬头望向洛阳的方向。 他相信,那位打跑了羯人,敢把百年世家拉下马的将军,不会让他失望。 也绝不能让他失望。 ...... 科举大考这天,洛阳城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新修好的文庙,成了所有读书人心里的好地方。两千多个从平北军地盘各处赶来的读书人,心里又紧张又激动,都聚在了这里。 这些人里,有头发花白的老头,也有看着很年轻的少年。大部分还是像苏明这样,身上背着全家人的希望。 人山人海,场面很大。 苏明站在人群里,抓紧了怀里那几卷被翻烂了的书,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都是墨水味,还有一股紧张的气氛。 “当——” 一声钟响,传遍了文庙。 考试开始了。 考生们一个个走了进去,按着号找到了自己的位子坐好。 考场里很安静。 但和别的考场不一样,在这里来回巡视的,是一队队穿着红色盔甲、腰上挂着环首刀的赤焰骑老兵。 他们身上的铁甲在太阳底下反着冷光。那股从死人堆里带出来的杀气,让整个考场的空气都变得很沉重。 一些心里有鬼的考生,被这些老兵看一眼,就忍不住低下头,脑门上都是汗。 离苏明不远的一张桌子,坐的正好是那天在驿站里大声说话的几个世家子弟。 带头的那个王姓公子一脸得意。他和旁边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趁一个老兵转过身,手腕一抖,一张小纸条就从袖子里滑了出来,想塞到砚台下面。 王公子的动作很快,以为没人发现。 可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一只长满老茧和伤疤的大手,死死按住了他的手腕! “你!” 王公子脸色一变,刚想骂人。 那个赤焰骑老兵却懒得看他,只用那双看过无数死人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手下的纸条。 “拿下。” 两个字很冷,一点感情都没有。 另外两个老兵立刻上来,一左一右,架住王公子的胳膊,直接拖着他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姑父是…” 王公子还在发疯的挣扎叫喊。 “闭嘴。” 按住他的老兵,大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声音很冷。 “将军的考场,只认本事,不认爹!” “拖出去。” 在全场两千多个考生惊讶的眼神中,那个刚才还很嚣张的世家公子,就这么被捂着嘴,脚不沾地,直接被拖出了文庙大门。 他那几个同样带了纸条的同伴,更是吓得脸都白了,直接软在地上,没等老兵动手,自己就尿了裤子。 “一起拖走!一辈子不准再考!” 冰冷的命令在安静的考场里响起。 所有人都被这狠辣的一幕给吓住了。 他们终于明白,这场考试是动真格的。 林峰用最直接、最粗暴的办法,告诉了所有人两个字。 公平。 …… 殿试在文庙正殿举行。 只有初试考过的一百个人,才有资格站在这里。 林峰穿着一身便服,坐在大殿最上面的帅位上。他身边没有别的官员,只有徐文良和楚月站在旁边。 林峰的目光慢慢扫过下面那一百个神情紧张的读书人。 这些人,就是他以后要用的人。 “各位,应该已经知道我林峰的规矩了。” 林峰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要你们说那些书上的大道理,说那些空话。” “我只要你们告诉我,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站起来,走到大家面前,眼神很亮。 “我平北军,现在内部老百姓日子不好过,什么都得重新开始;外面又有羯人的主力盯着我们,随时可能打过来。” “你们告诉我,怎么安定内部?怎么对付外敌?” 问题一出,殿里一片安静。 这是个很大,但又很实际的问题。 读书人们立刻开始思考,然后纷纷拿起笔,飞快的写了起来。 有的人写了好几千字,从古说到今,满篇都是圣人说的话,但一点用都没有。 有的人想了别的办法,大谈权谋之术,建议林峰用些阴谋诡计去对付拓跋宏。 林峰一篇篇看过去,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些文章,写得都很好看。 但都是空话。 就在他快要失望的时候,一份字写得一般、纸也很差的答卷,被徐文良送了上来。 林峰的目光,一下就被第一句话吸引住了。 “国家的大事,就在于种地和打仗。” 一句废话没有,直接说到了点子上! 林峰精神一振,接着往下看。 写这份答卷的,正是苏明。 第133章 只看本事! 他的文章里,没有一句漂亮话,全是最简单的大白话。 他把“安内”和“攘外”分成了三个重点。 屯田来保证粮食! 练兵来加强军队! 联合朋友来牵制敌人! 每一条都分析得很透彻。特别是在“屯田”这一条上,苏明没说空话,而是详细分析了洛阳周围不同地方的土质、水源和天气。 他甚至在答卷最后,用简单的笔画,画出了一张水渠的规划图!标明了哪里可以修水坝,哪里可以引水灌溉! 这哪里是文章! 这分明是一份可以直接拿来用的,详细的农垦计划! “好!” 林峰猛的一拍桌子,脸上的高兴藏都藏不住! “这个人,对平北军太重要了!” 他抬起头,大声说。 “传苏明,上殿回话!” 在一众读书人羡慕或嫉妒的眼神中,穿着朴素的苏明,有些紧张的走到了大殿中间,对着林峰深深的鞠了一躬。 “学生苏明,拜见将军。” 林峰走下帅位,亲自扶起他,然后举起那份答卷,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道:“这上面的屯田法子,这张水利图,都是你自己想的,自己画的?” “回将军,学生从小家里穷,经常跟着我爹下地干活,对农活……知道一点。”苏明紧张的回答。 “好一个知道一点!”林峰大笑。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紧张脸都红了的年轻人,眼里全是欣赏。 接着,他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问题。 “苏明,你既然懂农活,我这里,倒真有一件农活,想交给你。” “我问你,你愿不愿意从底层做起,去农垦司,帮柳芽司长,在洛阳城外,推广一种叫土豆的新作物?” 这话一出,大殿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殿试第一名,不给官做,不进权力中心,竟然……要去当个种地的农官? 这简直是在羞辱人! 那几个侥幸留下来的世家子弟,嘴角已经忍不住露出了嘲笑。他们等着看苏明生气的样子。 然而,苏明却愣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林峰那双真诚又充满期待的眼睛,瞬间明白了。 这是将军的考验和信任! 将军要的是一个能真正为百姓办事的实干家! 一股巨大的激动涌上心头。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苏明没有一点犹豫,退后一步,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林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他的额头,重重的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学生愿意为将军效力!” “为百姓能吃饱饭,尽一份力!” 林峰看着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石板的苏明,心中那股欣赏之情,几乎要溢出来。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那些只会引经据典,满口仁义道德,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世家子弟。 而是这种从泥土里爬出来,心里装着百姓,手里有真本事的实干家! “好!” 林峰再次大笑,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 “好一个为百姓吃饱饭!” 他走上前,再次亲手将苏明扶了起来,然后转过身,面向殿中那一百个神情各异的读书人。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传遍了整个大殿。 “我平北军,要的是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人才!” “我林峰,用人只看本事,不看出身!” “今日,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 林峰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众人心上。 “擢升苏明为农垦司副使,官居五品,即刻上任!专职协助柳芽司长,推行土豆种植,兴修洛阳水利!”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农垦司副使! 五品官! 这可不是什么喝茶看报的虚职,这是将军府里,手握钱粮土地,管着无数人饭碗的要职! 一个名不见经传,衣衫褴褛的穷小子,就因为一份答卷,一步登天了? 这……这怎么可能! 短暂的死寂之后,大殿里,瞬间炸开了锅。 那些侥幸通过初试的世家子弟,一个个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他们刚才还在等着看苏明的笑话。 等着看这个“状元郎”被发配去种地,成为天下读书人的笑柄。 可他们等来的,却是苏明被破格提拔,直接成了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一瞬间,他们的脸,火辣辣的疼。 像是被人左右开弓,狠狠抽了几十个耳光。 他们终于明白了。 林峰的科举,不是在开玩笑。 林峰的规矩,是真的不认爹,不认门第! 而另一边,那些和苏明一样出身寒门的读书人,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之后,脸上涌现出的,是狂喜! 是激动! “天啊……”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秀才,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当场就流了下来。 他苦读了一辈子,就因为没有门路,连个县城的小吏都当不上。 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唯才是举的时代! “将军英明!”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下一刻,所有寒门士子,全都自发的对着林峰,跪了下去。 “将军英明!!” 他们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带着压抑了太久的委屈,更带着对未来的无限希望!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天,真的要变了。 苏明自己也愣住了。 他傻傻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农垦司副使? 五品官? 他想过自己可能会被录用,当个小官。 却做梦也没想到,林峰会给他这么大的信任! “苏明。” 林峰的声音将他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你可愿意?” 苏明猛地回过神,看着林峰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没有再说什么豪言壮语。 只是再次退后一步,对着林峰,行了君臣大礼。 “臣,苏明,愿为将军,肝脑涂地!” 科举的结果,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了洛阳城的每一个角落。 寒门士子苏明,被将军破格提拔为农垦司副使! 这个消息,比之前抄了崔家,分了田地,还要让人震惊! 整个洛阳城都沸腾了。 那些曾经对平北军还抱有疑虑的读书人,此刻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他们看到了出路! 看到了一个只要有真才实学,就能出人头地的希望! 无数人涌向将军府设立的报名处,争相要为平北军效力。 整个洛阳,都沉浸在一片欣欣向荣的狂欢之中。 所有人都觉得,好日子,要来了。 就在这片欢腾的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刻。 第134章 林峰的疯狂赌局! “驾!驾!滚开!都滚开!” 一阵疯狂的马蹄声,伴随着嘶哑的怒吼,从城门的方向,硬生生撕开了热闹的人群! 一匹战马,疯了一样在长街上狂奔。 马上的骑士,与其说是骑着,不如说是趴在马背上。 他身上的盔甲破破烂烂,满是干涸的血迹和泥土,一只胳膊软软的垂着,显然已经断了。 他所过之处,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点。 “是斥候!” “是北线的斥候!” 街上的人群被这股惨烈的气势吓到了,纷纷向两边躲闪,让出了一条通路。 那名斥候的目标很明确。 文庙!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双腿死死夹住马腹,任由战马带着他冲向那座刚刚还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大殿。 “吁——” 战马冲到文庙前的广场上,发出一声悲鸣,前蹄人立而起。 那名斥候再也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滚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殿内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林峰的眉头,猛地皱起。 几个虎卫军亲卫立刻冲了出去,将那名斥候扶了起来。 “将军……” 斥候的脸上全是血污,嘴唇干裂,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将军……北线……北线急报!” 他用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藏着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林峰脸色一变,大步走下台阶。 “快!带他进来!” 斥候被半拖半架的弄进了大殿,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瞬间驱散了殿内的墨香。 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士子们,看着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士兵,一个个脸色发白,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将军……” 斥候被放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跪下,却被林峰一把按住。 “别动。”林峰的声音很沉。 斥候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看着林峰,眼里全是血丝和绝望。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竹筒,用尽全身的力气,递了过去。 “将军……秦将军让我……让我告诉您……”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泡破裂的声音。 “拓跋宏……那个老贼……” “他没死……他把拓跋山剩下的兵,全都收编了……” “他还……他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柔然可汗……换了……换了三万柔然的骑兵……” “三万……” 说到这里,斥候的眼睛猛地瞪大,仿佛又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全是……骑兵……” “他们的刀……磨好了……” “他们的兵锋……已经……已经到了黄河北岸……” “将军……快……快跑……” 说完最后一个字,斥候的头猛地一歪,抓着林峰衣角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死了。 整个大殿,安静得能听到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刚刚还洋溢着的狂欢和喜悦,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徐文良和楚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们终于明白了,林峰那三个月来,一直不安的原因。 他们赢了淮南,赢了南朝。 却输掉了最宝贵的战机! 他们在这里为了后院安宁而沾沾自喜的时候,他们的敌人,已经磨好了一把足以致命的刀! 林峰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低头看着那名死不瞑目的斥候。 他慢慢的,打开了那个还带着体温的油布包。 抽出了里面的那封密信。 信上的字不多,是秦红妆亲手所写,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写下的。 内容,和那名斥候说的,一模一样。 拓跋宏收编残部。 联姻柔然,得三万精锐骑兵。 合兵一处,号称二十万大军,兵锋直指孟津渡口! 林峰的手指,微微用力。 那封写在绢帛上的密信,在他的指尖,无声无息的化成了齑粉。 林峰伸出手,动作很轻,替那名死不瞑目的斥候合上了双眼。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地上那滩血,还在无声地蔓延,染红了冰冷的石板,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将刚刚还满溢的欢声笑语和墨香,冲刷得一干二净。 刚刚还因一步登天而激动得浑身颤抖的苏明,此刻脸色惨白如纸。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书本上那些冰冷的“兵凶战危”,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象。 这就是战争。 它从不讲道理,能在一瞬间,就将所有的希望与繁华,撕成碎片。 徐文良嘴唇翕动,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林峰沉默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爬上后脑,让他手脚冰凉。 那三个月。 那该死的三个月! 将军的担忧,终究成了现实。并且,是以一种最坏、最惨烈的方式。 “来人。” 林峰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却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心头发紧。 “将这位兄弟,以校尉之礼,好生安葬。” “是。”两名虎卫亲卫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了斥候的尸体。 “等等。” 林峰走到广场上,那匹还在不安刨着蹄子的战马,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已经消失,正发着悲伤的嘶鸣。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沾满血污的鬃毛。 “这匹马,是功臣。送去最好的马厩,用最好的草料养着,它不用再上战场了。” 做完这一切,林峰转身走回大殿。 他的目光从那些惊魂未定的士子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苏明身上。 “苏明。” “臣……臣在。”苏明一个激灵,连忙躬身。 “农垦司的事,明日就去办。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洛阳周边的田地里,都长满粮食。”林峰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你做的所有事,只有一个目的。” “让我的士兵,在奔赴北境死战的时候,能吃饱肚子。” “臣,遵命!”苏明重重叩首,声音里带着颤抖。 林峰不再多言,看向徐文良和楚月。 “传我将令,所有军中校尉以上将官,立刻到帅帐议事!” “一个都不许少!”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座见证了狂欢与死亡的大殿,身后,留下了满殿的死寂,和一个被彻底打断的盛世开端。 第135章 北伐暂缓! 帅帐之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周通、张黑子、苏三娘麾下的副将,还有新近投效的刘牢之……平北军所有核心将领,全都到齐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楚月清冷的声音在帐内响起,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小锤,敲在众人的心上。 “……情报确认,柔然此次出兵三万,皆为精锐控弦之士,一人三马,只带肉干马奶,可脱离后勤长途奔袭半月。其战法与羯人不同,他们从不与我军主力决战,而是如狼群一般,袭扰、焚烧我方村庄与粮道,用无休止的袭扰,将我军拖垮、拖死。” 楚月拿起另一份情报,声音更冷了几分。 “为换取这支援军,拓跋宏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年仅十六岁的拓跋玉,嫁给了年过半百、以残暴闻名的柔然可汗。同时,他向柔然许诺,一旦功成,便以黄河为界,南北分治。” “他娘的!”满脸横肉的张黑子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骂道,“这老狗真不是个东西!拿自己闺女换兵,畜生!” 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疯了!拓跋宏这个老家伙,彻底疯了! 为了复仇,他竟然不惜引狼入室,还要割让半壁江山!这是堵上了整个羯人部族的未来,要和林峰不死不休! “还有。”楚月的声音愈发冰冷,“这三个月,拓跋宏征发十几万民夫,将晋阳城墙加高三尺,加厚五尺。从孟津渡口到晋阳,沿途新建三十六座烽火台。我军一旦渡河,半日之内,消息便可传遍并州。” 情报念完,帐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面对的,不再是那个仓皇北窜的丧家之犬。而是一头舔好了伤口,召来了帮手,并且已经挖好了陷阱,正等着他们一头撞进去的饿狼! “砰!” 一声巨响,原黑山军悍将,独眼龙张牛角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碗都跳了起来。 “怕他个鸟毛!”张牛角那只独眼里凶光四射,“柔然骑兵怎么了?不就是多长了两条腿!老子当年在黑山,什么样的杂种没砍过!” “将军!”张牛角看向帅案后沉默不语的林峰,拱手大声道,“末将请战!” “他拓跋宏以为他准备好了,我们就怕了?他和柔然人的联军刚凑到一起,话都说不通顺,号令都不统一,正是最虚的时候!咱们不能等他们磨合好了再打!” “末将愿立军令状!请将军给末将三千黑山军旧部,我们熟悉太行山里每一条羊肠小道!末将效仿韩信暗度陈仓,从山里钻出去,直插晋阳后心!只要能扰乱他的后方,大军正面渡河,定能一战而胜!” 张牛角的话,像是往烧红的铁锅里泼了一勺油,帐内的武将们瞬间就炸了。 “张将军说的没错!就该趁他刚凑齐人,给他来个狠的!咱们平北军的兵,哪个不是玩命的?怕死就不跟将军干了!” “跟他们拼了!” “干他娘的!” 一群靠着军功爬上来的悍将纷纷站了出来,个个眼睛发红,恨不得现在就抄起刀冲过黄河。 在他们看来,拓跋宏这是把脸送了过来,不狠狠抽一巴掌,都对不起自己手里的刀。 就在帐内吵嚷得最厉害的时候,一个满身尘土的传令兵被带了进来。 他单膝跪在地上,双手举着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 “启禀将军!西路军,苏将军八百里加急军报!” 苏三娘? 帐内一下子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封信上。 徐文良快步上前,接过信,撕开封口,快速扫了一眼,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 “将军……”他把信递给了林峰。 林峰接过信,很快看完了。 信上的字迹很清秀,但透着一股杀伐果断的狠劲,是苏三娘亲手写的。 内容不多,但每个字都扎心。 信里说,各位将军只看到了拓跋宏的二十万大军,却没看到那三万行动像风一样的柔然骑兵。 我军的水师能控制黄河,但黄河两岸都是平地。柔然骑兵可以很轻松的绕开我们孟津渡口的主力,沿着河北岸往西跑,再从西边渡河,直接插到我军的后方。 如果我们把所有兵力都派去北伐,洛阳城里就空了。柔然人甚至不用打洛阳,他们只需要死死咬住我们从洛阳到前线的漫长补给线。 到那个时候,我们北伐的大军,前面是晋阳坚城,后面没有粮食和援兵,进退两难,不用打自己就垮了。 信的最后,只有八个字。 “潼关之困,切勿再演!” 这八个字,让帐内所有主张开战的将领,脑子都嗡的一声。 潼关之困! 那是西路军心里永远的疤。 当初,就是因为后勤补给被羯人切断,苏三娘手下几万大军被困在潼关,差点就全军覆没了。 那种眼睁睁看着粮食吃完,伤兵没药,只能等死的无力感,在场的很多将领都经历过。 周通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张牛角那只独眼里疯狂的战意,也退了大半。 他可以不怕死,但他不能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去打一场明知道要被饿死的仗。 “苏将军……说的有道理。”徐文良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看向林峰,深深鞠了一躬,“将军,洛阳刚安定下来,民心还不稳。我军虽然一直赢,但士兵们都很累,府库里也没多少钱粮了。现在把所有家当都压上去北伐,不是个好时机。万一输了,我们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属下认为,现在应该以稳为主。守好洛阳,把防御工事做好,把拓跋宏的兵挡在黄河以北。我们有坚固的城墙,有百姓的支持,只要能拖下去,被拖垮的肯定是后勤更困难的羯人!” 徐文良的话,得到了一部分文官和稳重派将领的同意。 “放屁!” 张牛角猛的一拍桌子,又吼了起来。 “还没打就怕了!你们这都是胆小鬼!”他那只独眼,死死瞪着徐文良,又扫过那些点头的将领,“我平北军的锐气呢?当初跟着将军,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不照样把羯人打得屁滚尿流!” “现在有城了,有粮了,你们的胆子,反而变小了?” “苏三娘一个女人,她懂个屁的打仗!她这是在潼关被打怕了!” “徐长史,你一个文人,就更别在这里对我们指手画脚!打仗的事,是我们武将的事!” 这话说的很重。 徐文良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第136章 第一美女去送死? “你……” “够了!” 一个平静,但带着绝对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帐内越来越激烈的争吵。 林峰,终于开口了。 他缓缓抬起手,帐内所有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不管是暴躁的张牛角,还是稳重的徐文良,全都闭上了嘴,看向那个站在地图前的男人。 林峰的手指,在地图上慢慢的划着。 从洛阳出发,越过黄河,通往并州的晋阳。 那是一条很长,而且非常脆弱的补给线。 苏三娘是对的。 徐文良也是对的。 甚至,连张牛角的担心,也是对的。 平北军靠的就是一股气势。一旦这股气没了,变成只会缩头防守的乌龟,那离完蛋也就不远了。 打,是自己跳进陷阱。 不打,就是等着被慢慢耗死。 这似乎,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局。 过了很久。 林峰的手指,停在了地图上,那片代表着大草原的区域。 他转过身,看着帐内表情各异的众人。 “北伐,暂缓。”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周通和张牛角等人,都愣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然而,林峰的下一句话,又让他们猛的抬起了头。 “但,我们不能坐着等死。” 林峰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安静的站在角落里的女人身上。 楚月。 “楚月。” “属下在。”楚月上前一步。 林峰看着她,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决定。 “你替我,去一趟草原。” “去草原?” 张牛角的独眼瞪得老大。 “什么?”周通也急了,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都变了:“将军,这不就是让楚月姑娘去送死吗!” 帐篷里,所有将领都急了。 “是啊将军!柔然人都是不讲理的野人!他们刚跟拓跋宏结盟,这时候派人过去,他们肯定会杀了楚月姑娘!” “拓跋宏为了那三万骑兵,连亲闺女都送出去了!我们这时候去,柔然可汗为了让拓跋宏看他的决心,肯定会把楚月姑娘的脑袋砍下来送过去!” “末将反对!” “末将也反对!” 反对的声音一个接一个。 这些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将军,这时候一个个都急了。 他们可以自己去死,但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人,还是一个女人,去送死。 楚月站在原地,一句话没说。 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好像大家讨论的事跟她没关系。 林峰没理会大家的吵闹。 他只是抬起手,轻轻往下压了压。 帐篷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落在了林峰身上。 “硬打是下策。”林峰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力量。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并州和草原接壤的那一大片地方。 “拓跋宏能用好处拉拢柔然,我们为什么不能?” 林峰转过身,看着帐篷里的众人,眼神很尖锐。 “你们以为,柔然人真会为了拓跋宏的一个女儿,就替他卖命?” 林峰冷笑一声。 “他们只认好处。” “拓跋宏给的,是一块肉。但这块肉,要他们用命去拼,去抢,还不一定能吃到。” “而我,可以直接把好处送到他们嘴边。” 林峰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楚月的身上。 “楚月。” “属下在。” “我命令你,马上组织一支商队,用我平北将军府的名义,去一趟柔然的王庭。” 林峰的声音,沉稳又清楚。 “你的任务有三件。” “第一,去看看柔然可汗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铁了心要帮拓跋宏,还是只想捞一笔就走。” “第二,把我准备的礼物,送到他面前。让他明白,跟我们做生意能得到什么,跟我们打架又会失去什么。” “第三……”林峰停了一下,声音里透出一股冷意,“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两边闹矛盾!” “我要让拓跋宏知道,用好处换来的朋友,是最靠不住的!” 徐文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明白了。 将军这是要从根上解决问题! 就在这时,几个亲卫抬着几口大箱子,走进了帅帐。 箱子被打开。 一瞬间,整个帅帐里都亮堂了不少。 箱子里是一匹匹好看的江南丝绸,花纹很漂亮,摸着也很舒服,比草原上的毛皮好多了。 另一个箱子里是包装好的茶叶和一套套青白瓷器。 这些东西,在中原虽然也算贵重,但还不至于让人抢破头。 可是在没什么东西的草原,它们就是黄金!是能让贵族女人们尖叫,让男人们为了得到它们去打架的好东西! “柔然可汗,贪财,好色,喜欢享受。”林峰的声音,在大家耳边响起。“这就是他的弱点。” “楚月,你要让他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 “跟着拓跋宏打仗,他得到的是一张不知道能不能拿到钱的空头支票,还有一场要死很多人的战争。” “但如果和我们做生意,这些东西,每个月都会不停的送到他的王帐里。他只需要坐在暖和的帐篷里,抱着他的女人,就能过上比中原皇帝还舒服的日子。” “是拼命,还是躺着赚钱。你告诉他,让他自己选。” 帐篷里,安静的吓人。 那些刚才还嚷嚷着要拼命的武将们,一个个都看傻了。 他们看着那几箱子礼物,再听着林峰的分析,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打仗……还能这么打? 这简直比直接用刀砍人,还要狠! “将军英明!”徐文良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林峰深深的鞠了一躬,脸上全是佩服。 “将军英明!” 其他的将领,也陆陆续续反应了过来,纷纷行礼。 他们看林峰的眼神,已经不只是害怕,更多的是佩服。 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办法! 林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但他并没有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次不确定的出使上。 他的目光,转向了帐篷另一边的传令官。 “传我将令!” “命令西路军秦红妆将军,马上点齐五千赤焰骑精锐,扔掉所有行李,轻装赶路,三天之内,必须赶到孟津渡口!” “告诉她,我要她像一颗钉子一样,给我死死的钉在黄河岸边!” “拓跋宏的大军不动就算了,一旦有任何想过河的迹象,不用问我,直接动手,把他们全杀了!” 一边用计,一边用兵! 一张大网,在林峰的计划下,悄悄的张开了。 帐篷里所有将领,只觉得一股劲从心底升起。 原本那个让人头疼的死局,在将军的几句话之间,竟然硬生生的被解开了! 第137章 楚月单挑草原之王! 所有人的心里,又都有了底气! “属下,领命。” 楚月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决然。 她对着林峰,深深一拜。 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半句废话。 …… 半个时辰后。 洛阳城北门。 一支由二十几个人和十几匹骆驼组成的“商队”,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出城。 带头的,是一个穿着一身普通胡服,脸上蒙着面纱的女子。 她身形高挑,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在月光下,像寒星一样明亮。 正是楚月。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蛰伏的洛阳城。 城楼上,一道玄甲身影,静静伫立。 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对视了一眼。 楚月没有再停留,她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 “出发。” 清冷的声音,消失在北上的滚滚风沙之中。 风沙刮了半个多月。 当最后一袋水也快喝完时,地平线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片连绵的黑点。 那是无数顶用兽皮和毛毡搭成的巨大帐篷,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数不清的骑兵赤裸着上身,挥舞着弯刀,在帐篷间来回飞驰,嘴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叫。 这里是柔然的王庭。一个充满野性、力量和血腥味的地方。 楚月的商队才刚靠近,还没来得及说话。 “呜——” 苍凉的号角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大地开始震动。 上百名柔然武士从营地里冲了出来,瞬间就把这支小小的商队团团围住。 他们骑在没有马鞍的战马上,手里拿着各种武器,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楚月和她手下二十几个虎卫军身上扫来扫去。 没人说话,只有兵器出鞘的冰冷声音。 楚月的手下都下意识握紧了藏在货物里的兵器,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不要动。” 楚月清冷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 她平静的翻身下马,摘下脸上的面纱,用一口流利的柔然语对那群凶悍的武士说: “我是平北将军林峰的使者,前来拜见伟大的柔然可汗。” 带头的一个柔然百夫长,眯着眼睛打量了她半天。 他没想到,这个看着柔弱的汉人女子,居然会说他们的语言。 百夫长没有回话,只是对着身后一挥手。 几个柔然武士立刻上前,粗暴的收缴了商队所有的武器,然后推着他们,走向了王庭最中心那顶最大的金色帐篷。 金帐,柔然可汗的王帐。 帐篷外面插着各种旗帜,还有一排排挂着风干人头的木杆。 一股奶酒、羊膻和血腥混杂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 楚月刚走到帐门口,就被两个守卫拦住。 “可汗只见你一人。” 楚月回头,对着自己的手下们,平静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一个人掀开厚重的毛毡门帘,走了进去。 帐篷里光线很暗。地上铺着厚厚的兽皮,中间烧着一堆篝火。 一个身材非常肥胖的中年男人,正懒洋洋的斜靠在一张巨大的虎皮软榻上,怀里还搂着两个衣着暴露的柔然女人。 他就是柔然可汗,阿那瓌。 阿那瓌的目光在楚月身上扫来扫去,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欲望和轻视。 “汉人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他咧开大嘴,露出一口被奶茶染黄的牙齿。 “细皮嫩肉的,比我们草原上的女人看着有味道多了。” 楚月没有理会他的脏话,只是平静的行了一个中原的礼节。 “平北将军府使者,楚月,拜见可汗。” “平北将军?”阿那瓌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肥胖的肚皮都在抖动。“那个被我女婿拓跋宏,打得只能缩在洛阳城的林峰?” 他的笑声里,充满了不屑。 楚月面不改色。 “我主命我,为可汗献上一些中原的薄礼。” 她拍了拍手。 帐外的虎卫军,在柔然武士的监视下,将那几口大箱子抬了进来。 箱子打开。 当那些流光溢彩的江南丝绸,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下时。 阿那瓌的笑声停了。 他的眼睛猛的亮了。 阿那瓌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从软榻上爬起来,光着脚踩在兽皮上,几步就冲到箱子前。 他那双油腻的大手,贪婪的抚摸着那些光滑柔顺的丝绸,脸上露出痴迷的表情。 “天神在上……这……这就是传说中的丝绸?” 他拿起一匹湖蓝色的绸缎,贴在自己粗糙的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楚月又打开了另一口箱子。 一股清雅的茶香,瞬间充满了整个帐篷。 阿那瓌的鼻子动了动,目光又被那些包装精巧的茶饼和好看的青白瓷器吸引了过去。 他抓起一把茶叶,放在鼻子底下用力的闻着,脸上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陶醉。 “好东西!都是好东西!” 他激动的搓着手。 这些东西,在草原上,比黄金还要珍贵。 楚月看着他的反应,知道时机到了。 “可汗,这只是我主的一点心意。” 她的声音很平静。 “我主说了,只要可汗愿意,平北军愿与柔然建立长久的通商关系。用这些草原上稀缺的物资,换取柔然的战马和牛羊。以后,这样的丝绸、茶叶和瓷器,每个月都会源源不断的送到您的王帐。” 阿那瓌脸上的贪婪,瞬间凝固了。 他抬起头,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他忽然又大笑了起来,笑得比刚才还要大声。 “哈哈哈哈!” 他指着楚月,笑得前仰后合。 “你的主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转身走到帐篷的另一角,猛的掀开一块巨大的毛毡。 毛毡下面,是一排排崭新的环首刀,一捆捆锋利的羽箭,还有几口装满了黄金和珠宝的大箱子。 那股金钱和铁器混合的冰冷气息,瞬间冲淡了茶香。 “看到了吗?” 阿那瓌指着那些东西,脸上充满了得意和炫耀。 “这些,都是拓跋宏送来的聘礼!” “他不仅给了我这些财宝和兵器,还把他最漂亮的女儿,也送到了我的帐篷里!” “你的主子,一个泥腿子将军,他能给我什么?” 阿那瓌走回楚月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戏谑。 “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拿人手短’。” “我已经收了我女婿的好处,就没有再收别人好处的道理。” “回去告诉林峰,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女婿的刀吧!” 他的意思很明确,交易结束了,他已经选好了边。 然而,楚月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慌乱。 就在阿那瓌以为她会失望离开的时候。 楚月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第138章 惊天反转! “可汗。” 她直视着阿那瓌。 “拓跋宏的女儿,难道还能比江南的丝绸,更光滑不成?” 帐篷里的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 阿那瓌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汉人女子,敢说出这么大胆的话。 “哈哈哈!” 阿那瓌爆发出比刚才任何一次都更加响亮的大笑。 他笑的浑身肥肉乱颤,几乎喘不过气来。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阿那瓌指着楚月,那双小眼睛里,充满了欲望和兴趣。“我喜欢你的胆子。” “来人!”他猛的一挥手,对着帐外的卫兵大吼。“传我的命令!今晚,就在我的金帐里,为平北将军的使者,举行盛大的欢迎宴会!” “把烤全羊抬上来!把最烈的马奶酒都拿出来!” 阿那瓌的目光,重新落回楚月身上,带着一种戏谑。 “我们草原人,最喜欢交朋友。” “今晚,就让我看看,你这个朋友,够不够诚意。” …… 夜幕降临。 金帐之内,篝火烧的更旺了。 巨大的烤全羊被抬了上来,外皮烤的焦黄流油,浓郁的肉香和酒气充满了整个帐篷。 几十个柔然的贵族和将领,围坐在篝火四周。 楚月,被安排在了离阿那最近的位置。 这所谓的欢迎,实际上是一场不怀好意的宴会。 宴会一开始,气氛就变得不对劲。 一个满脸横肉的柔然将领,端着一个牛角杯,摇摇晃晃的走到楚月面前。 “使者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他咧着大嘴,一口黄牙在火光下闪着油光,“我们柔然的规矩,朋友来了,先干三杯!” 说完,不等楚月回答,就将那一大杯烈酒,硬塞到了她手里。 酒气熏人。 楚月看着那杯浑浊的马奶酒,面色不变。 她身后的虎卫军亲卫,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我们中原的规矩,是客随主便。” 楚月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端起牛角杯,仰起头,将那辛辣刺喉的烈酒,一口喝完。 “好!” 周围的柔然人,发出一阵哄笑和叫好。 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那些柔然的贵族和将领们,像是商量好的一样,轮流上阵。 他们一个个端着酒,用各种各样的名义,向楚月敬酒。 言语之间,充满了各种粗俗的调笑。 “哈哈哈,汉人女子就是水灵,喝了我们草原的烈酒,脸都红了,更好看了!” “使者大人,你们中原的女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样,喝起酒来这么痛快?” “等打下了洛阳,我也要去抢一个这样的汉人婆娘回来!” 难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整个金帐内,都充满了放肆的哄笑声。 他们就是要用这种野蛮的方式,来羞辱这个来自中原的使者。 楚月从始至终,都只是安静的坐着。 别人敬酒,她就喝。 一杯又一杯的烈酒下肚,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但那双眸子,却依旧清冷。 阿那瓌斜靠在虎皮软榻上,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阻止。 他就像一个看斗兽的观众,欣赏着自己的手下,如何一步步将楚月逼入绝境。 酒过三巡。 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柔然将领,猛的站了起来。 他喝的满脸通红,眼神里充满了野兽般的凶光。 “砰!” 他拔出腰间的弯刀,重重的插在了楚月面前的矮桌上,刀身还在嗡嗡作响。 金帐内的哄笑声,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里。 “喝酒没意思!” 那刀疤脸将领指着楚月,醉醺醺的吼道:“我听说,你们汉人的女人,都会跳舞!” “今天,你!给老子跳一个助助兴!”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反驳的命令口气。 “你要是跳的好,老子有赏!” “要是跳的不好……”他狞笑着,伸手摸了摸那把插在桌上的弯刀,“老子就把你这头漂亮的头发,割下来,拿去做马鞭!” “哈哈哈!” 短暂的安静之后,是更加放肆的狂笑。 所有柔然人,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楚月。 他们等着看这个高傲的汉人女子,如何在这把冰冷的弯刀面前,屈服,颤抖,最后像个玩物一样,在他们面前跳舞。 这是最后的羞辱。 楚月身后的虎卫军,再也忍不住了。 “噌”的一声,长刀出鞘了半寸。 一股冰冷的杀气,瞬间扩散开来。 楚月却只是抬了抬手。 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那几个已经准备拼命的虎卫军,重新冷静了下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楚月缓缓站起身。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害怕和慌张。 她端起桌上的一杯酒,目光平静的扫过全场。 那清冷的目光,让帐内所有狂笑的柔然人,都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我们汉人的舞蹈,只跳给朋友看。” 楚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但我们汉人的烈酒……” 她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却可以敬真正的勇士!” 说完,她没有再看那个满脸惊讶的刀疤脸将领。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那些或凶悍,或贪婪,或戏谑的脸。 最后,落在了金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里,坐着一位年长的贵族。 他穿着朴素的毛皮长袍,头发胡子都白了,脸上布满了皱纹。从宴会开始到现在,他始终眉头紧锁,没有参与任何一次起哄和调笑,只是默默的喝着自己的酒。 他,正是楚月此行的目标之一。 柔然内部,反对与羯人联姻的部落首领,阿史那长老。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楚月端着酒杯,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那位老者的面前。 “长老。” 她微微躬身,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 阿史那长老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不明白,这个汉人使者,为什么会找到自己。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楚月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以一种古老的柔然语调,轻轻说了一句。 那是一句流传在草原上,早已被遗忘的谚语。 一句,只有真正心怀故土的柔然旧部,才能听懂的暗语。 “北风虽烈,吹不散故乡的云。” 阿史那长老的身体,猛的一震。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出一团精光。 他死死的盯着楚月,好像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 几秒钟后,他那只布满皱纹的手,接过了那杯酒。 他没有任何犹豫,将杯中烈酒,一口喝完。 然后,他用同样低沉的声音,回了一句。 “雄鹰,不会与豺狼为伍。” 第139章 可汗傻眼了 那两句暗语一出,吵闹的金帐里气氛顿时变了。 阿史那长老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道光,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慢慢放下牛角杯,站了起来。 他没理楚月,而是看了一眼那个拿着弯刀发愣的刀疤脸将领,眼神里满是厌恶。 然后,阿史那长老转向高台上的阿那瓌,躬了躬身。 “可汗。” 他的声音又沙哑又老,但很有分量。 “这个汉人使者,很可疑。” “我要亲自审问她,问清楚她混进我们王庭,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一出,帐篷里所有柔然贵族都愣住了。 阿史那长老是柔然资格最老的贵族,也是好几个大部落的头领。他平时从不掺和宴会上的事,今天怎么主动站出来了? 阿那瓌那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猜疑。 他看看阿史那,又看看楚月,想从两人脸上看出点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好。” 阿那瓌懒洋洋的挥了挥手,脸上是看戏的表情。 “长老既然有兴趣,这个女人就交给你了。” “我倒要看看,她那张漂亮的嘴里,还能说出什么来!” …… 阿史那长老的帐篷,比金帐简朴多了。 帐篷里没有黄金,只有些旧兽皮和兵器,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草药味。 一盏昏暗的油灯,照着两人沉默的脸。 所有卫兵都被赶了出去。 “你到底是谁?” 阿史那长老先开了口,声音比在金帐时低沉了不少。“林峰派你来,就是为了说一句没人记得的暗语?” 楚月平静的看着他。 “我主知道,草原的雄鹰,不会一直跟豺狼混在一起。” “长老担心的事,也是我主担心的事。” 一句话,正中阿史那长老的心事。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忧虑……” 他苦笑一声,走到油灯旁,眼神暗淡。“羯人是什么货色,我比谁都清楚!他们是喂不熟的狼!当年他们弱的时候,对我们摇尾巴。现在他们强了,就敢对我们龇牙!” “可汗……他被拓跋宏送来的那点黄金和女人,把眼睛给糊住了!” “他以为这是结盟!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把狼引进了家里!是在拿我们整个柔然部族的将来,去给拓跋宏那个不讲信用的家伙陪葬!” “早晚有一天,等羯人灭了林峰,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柔然!” 阿史那长老的声音因为激动,微微有些发抖。 帐篷里,好些稳重的老部落首领,都跟他想的一样。 但阿那瓌听不进去。 楚月知道,机会来了。 她没多说废话,从怀里拿出一卷用锦布包着的卷轴,轻轻放在阿史那长老面前的矮桌上。 “长老,请看。” 阿史那长老疑惑的打开了卷轴。 那不是盟约,也不是信件。 而是一份清单。 一份详细到吓人的贸易清单。 “上等江南丝绸,每月,三百匹……” “武夷山顶级茶饼,每月,五百斤……” “景德镇青白瓷器,每月,一千件……” 看到这里,阿史那长老的呼吸已经有点快了。这些东西,随便哪一样,都够草原上的贵族抢破头。 但他接着往下看,瞳孔猛的一缩! “精炼雪花盐,每月,三千斤!” “百炼精铁造的铁锅、剪刀、农具,每月,五千件!” “……” 清单很长,上面列的每一样东西,都正好是柔然部族最缺的! 丝绸和瓷器能让贵族享受,但盐和铁器关系到所有部族的生存。 拓跋宏给的是刀剑和黄金,是战争。 而林峰给的,是锅碗瓢盆,是盐巴,是能让族人过上好日子的东西! 阿史那长老那只长满老茧的手,摸着那份清单,像是摸着什么宝贝。 他猛的抬起头,死死盯着楚月。 “你们……真愿意拿这些东西,来跟我们换?” “是。”楚月点头,声音平静又有力。 “我主的目标,是赶走胡人,恢复汉家江山。这片草原,永远是柔然人的家。” “平北军对草原的土地,没有兴趣。” 她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变得尖锐起来。 “跟我们合作,你们得到的是一个和平、有钱、愿意跟你们公平做生意的邻居。” “而跟羯人绑在一起……” “你们要面对的,将是整个中原的报复!” “长老,您是个聪明人。是选一份能传给子孙的产业,还是选一张随时会作废的聘礼,我相信,您心里有数。” 这番话,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 阿史那长老彻底被说服了。 他看着楚月,眼神从一开始的审视和怀疑,变成了佩服。 这个汉人女子,太厉害了。 她的武器不在腰上,而在脑子里。 “我明白了。” 阿史那长老把那份清单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郑重的对楚月说。 “可汗已经被黄金迷住了眼,我们没办法立刻让他改变主意。” “但是,你放心。” “我会马上去联系那些还念着旧情的老家伙们。我们会在暗地里站在一起。” “我们绝不会让柔然的勇士,去为羯人的野心白白送死!” “关键时候,我们会给可汗压力!” 楚月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知道,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一半。 虽然没能当场说服阿那瓌,但她成功的在柔然王庭内部,埋下了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以后可能会改变整个战局! …… 第二天早上。 楚月向阿那瓌告辞。 金帐里,阿那瓌一脸的得意。在他看来,这个漂亮的汉人使者,在阿史那长老那里吃了瘪,彻底失败了。 “哈哈哈,使者这么快就要走?” 他假惺惺的站起来,让人抬来几张上好的狐皮。 “这点小礼物,还请使者带回去。” 他拍了拍楚月的肩膀,凑到她耳边,用一种下流的语气低声说。 “回去告诉林峰,让他多准备点丝绸和女人。等我女婿打下洛阳,这些,就全都是我的了!” “我等着他来求我!” 楚月面无表情的接过那些皮毛,平静的行了一礼。 “多谢可汗赏赐。” 说完,她没再多说一个字,直接转身走出了金帐。 她不知道,在她转身后,阿那瓌脸上的笑容,变得又贪婪又凶狠。 而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阿史那长老正和几个同样白发苍苍的老贵族,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离开。 这个看起来失败了的弱女子,已经在他们所有人的心里,点了一把火。 第140章 秦红妆的陷阱太狠了! 商队在无数柔然武士或好奇或不屑的目光中,慢慢的离开了王庭。 楚月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连着的帐篷。 她猛的一拉缰绳,调转马头。 “回家。” 北风卷着沙土,吹过黄河。 孟津渡口。 新修的望楼上,秦红妆一身赤色软甲,长发被风吹动。 她身后的帅旗,在风里飘着。 楚月还在回来的路上,但北方的战火,已经烧了过来。 “报——” 一个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声音很急。 “启禀将军!正北方向三十里,发现大股羯人骑兵,扬起大片尘土,正朝着孟津渡口过来!估计有四千多骑!” 消息传来,望楼上的几个赤焰骑校尉,脸色都变了。 拓跋宏的军队,到底还是来了。 秦红妆却没什么反应。 她抬起手,让斥候退下。 然后,秦红妆拿起千里镜,看向北方那条由马蹄卷起的土龙。 “传我的命令。” 她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又冷又稳。 “让赤焰骑第一、第二营,在渡口正面列阵迎敌!” “盾兵在前,弓手在后,结圆阵!”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后退!” “遵命!” 命令很快传了下去。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在黄河岸边响起。 几千名赤焰骑士兵迅速动了起来。一面面大盾牌在岸边组成了一道防线,弓箭手们也拉开了弓,箭头在太阳下闪着冷光。 整个孟津渡口,立刻做好了战斗准备。 一个副将走到秦红妆身边,脸上有些担心。 “将军,羯人来势汹汹,我们正面硬打,伤亡恐怕会很大……” 秦红妆放下了千里镜。 “拓跋宏手下有个副将,叫赫连烈。” 她没有直接回答,语气很平静。 “这个人是匈奴铁弗部出身,出了名的狡猾和凶残。他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最擅长用奇兵。” 副将愣了一下。 “将军的意思是……” “四千骑兵,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像是故意给我们看的。” 秦红妆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这不像赫连烈的打法。” …… 黄河北岸。 尘土飞扬的骑兵队伍里,一个穿着黑色铁甲,脸上有道刀疤的将领,正骑马站在一个高坡上。 他就是赫连烈。 赫连烈看着远处孟津渡口严整的军阵,看着那些竖起的盾牌和密集的弓箭,脸上的笑容更加残忍。 “蠢货。” 他低声骂了一句。 “真以为老子会跟你们硬碰硬?” 在他身后,一个亲兵小声问:“将军,平北军已经防备好了,我们还冲吗?” “冲!为什么不冲!” 赫连烈狞笑一声。 “冲得越狠越好!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把秦红妆那个女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正面来!” “是!” “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四千名羯人骑兵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吼叫,挥舞着弯刀,像黑色的潮水一样,朝着孟津渡口冲了过去! 马蹄声和呐喊声,响彻天空! 但赫连烈没有动。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那片冲锋的骑兵。 等到那股骑兵快要和赤焰骑的盾阵撞在一起时。 他猛的一挥手! “走!” 一个字,又冷又果断。 在他身后,一片安静的树林里,悄悄的钻出来一支骑兵。 这支骑兵数量不多,只有一千人。 但他们每个人都骑着两匹马,穿着轻便的皮甲,背着强弓,腰上挂着弯刀。 他们的眼神,像狼一样凶狠。 是柔然骑兵! 赫连烈带头,亲自领着这一千最精锐的骑兵,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悄悄的脱离主战场,沿着一条隐蔽的河谷,向东边绕去。 那里,有一片水流平缓的浅滩。 是他早就侦察好的,一个很好的渡河点。 只要从那里渡河,就能像一把尖刀,狠狠捅进平北军防线的侧面! 到那时候,正面佯攻的四千骑兵,就会变成真正的总攻! 前后夹击之下,孟津渡口一定能攻破! 秦红妆那个女人,也一定会成为他的俘虏! 赫连烈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 孟津渡口,望楼上。 震天的喊杀声已经很近了。 羯人骑兵的第一波冲锋,已经狠狠撞在了赤焰骑的盾阵上! 兵器撞在一起,不断有士兵惨叫着倒下,场面很乱。 所有的校尉和士兵,注意力都死死的钉在了正面战场上。 没有人注意到。 他们的主将秦红妆,根本没有看正面。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东边那片平静的河滩上。 “将军,赫连烈动了!” 一个一直藏在暗处的斥候出现在她身后,声音压得很低。 “他带着那一千柔然骑兵,已经到了东边浅滩!” “很好。” 秦红妆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转过身,看向身后一个一直安静等着他的年轻文士。 这个文士,就是这次科举大考中,因为对军械制造有研究,而被破格录用的人之一。 “李默。” “属下在!” 年轻的文士躬身行礼,脸上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 “告诉弩箭营的弟兄们。” 秦红妆的声音,像刀一样冷。 “我只要他们做一件事。” “把他们这一个月练的所有东西,都给我打出去。” “我要让黄河的水,变成红色。” “遵命!” 李默重重的鞠了一躬,转身快步的离去。 …… 东侧浅滩。 芦苇丛中。 一支与众不同的军队,正静静的潜伏着。 他们没有厚重的铠甲,没有锋利的长刀。 他们手里,只有一具具闪着金属冷光的强弩。 这就是林峰下令,由徐文良和兵仗司督造,刚组建不久的新部队——弩箭营! 三千张强弩,对准了那片平静的河面。 每一个士兵,都屏住了呼吸。 在他们身前,新任的营指挥李默,正死死的盯着河对岸。 终于。 赫连烈和他率领的一千柔然骑兵,出现在视野里。 他们一点都没察觉,脸上带着快要成功的狞笑,催动战马,踏入了冰冷的河水。 水花四溅。 河水不深,刚没过马肚子。 五百米。 三百米。 一百米! 他们已经能看到对岸那片好像没什么防备的河岸! 赫连烈脸上的笑容,已经咧到了最大! 成功了! 就在他准备下令全军冲锋的时候。 “嗖——”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空气! 一支弩箭,从对岸的芦苇丛中,闪电般射了出来! 那不是信号。 那是李默太紧张,不小心扣动了扳机。 “蠢货!” 赫连烈心里大骂一声,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以为,这只是一个巡逻的哨兵。 然而。 下一秒。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放!” 第141章 老子是来分田的 李默那因为紧张而变了调,却又无比清晰的吼声,在河岸边响起! 嗡—— 三千支闪着寒光的弩箭飞上天空,密密麻麻的,带着尖锐的呼啸,朝着河中央那一千名毫无防备的柔然骑兵,射了过去! 那片乌云般的箭雨,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进了河道中央! 噗!噗!噗! 密集的利箭穿透皮甲,射入血肉的声音,连成一片。 冲在最前面的上百名柔然骑兵,连人带马,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拍扁,惨叫都卡在喉咙里,便栽倒在冰冷的河水中。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原本清澈的浅滩,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被染成了令人作呕的暗红色! “不!” 赫连烈那张刀疤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精锐的部下,在自己眼前,被如此轻易地屠杀! 陷阱! 这是一个早就挖好的,滴水不漏的陷阱! 那个该死的女人!秦红妆! 赫连烈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一头撞进罗网里的蠢猪! “撤!快撤回来!” 赫连烈嘶哑的吼叫声,在混乱的河滩上响起,却被战马的悲鸣和垂死者的哀嚎彻底淹没。 然而,已经晚了。 “放!” 岸边,李默那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的声音,再次响起! 嗡—— 又是三千支弩箭! 第二波箭雨,比第一波更加密集,更加致命! 刚刚从同伴尸体旁冲杀出来的柔然骑兵,再一次被成片成片地射翻在地。 河水里,到处都是尸体。 人和马的尸体层层叠叠,几乎堵塞了河道,浓稠的血水顺着河流行进,将下游都染红了一片。 幸存的柔然骑兵,彻底被这地狱般的景象吓傻了。 他们终于明白,对岸那片安静的芦苇丛,根本不是什么防线的薄弱点,而是一张张开的,吞噬生命的巨口! 恐惧,开始蔓延。 然而,就在李默以为胜券在握,准备下令第三轮齐射,将这群敌人彻底消灭在河里的时候。 异变,陡生! “嗷——” 一声不似人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疯狂咆哮,从柔然骑兵的队形后方响起! 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的柔然百夫长,双目赤红,脸上被溅满了同伴的鲜血。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被一支弩箭贯穿喉咙,死在自己面前。 他扔掉了手里的弓箭,抽出腰间那把沾满血污的弯刀,高高举起! “冲过去!”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吼。 “为了可汗!” “杀了那些汉狗!” “冲!!” 这声绝望的嘶吼,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所有幸存柔然骑兵骨子里的凶性! 他们是草原上的狼! 他们可以战死,但绝不会后退! “嗷!嗷!嗷!” 上百名幸存的柔然骑兵,全都红了眼。 他们不再试图后退,也不再躲避。 他们疯了! 他们挥舞着弯刀,发疯一般,踩着水里同伴和战马的尸体,朝着河岸发起了决死冲锋! 那股不顾一切,只为杀戮的原始杀气,像一股冰冷的寒流,瞬间跨过百米的河面,狠狠的冲击在弩箭营的阵地上。 岸边。 那些刚刚还因为两轮齐射大获全胜而兴奋不已的弩箭营新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那些本该溃败的敌人,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踩着尸山血海,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他们看到那些人脸上狰狞的表情,听到他们野兽般的嘶吼! 他们闻到了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这不是演习!这不是训练! 这是真正的,你死我活的战争! 这些新兵,大部分都是洛阳周边刚刚放下锄头,才摸了不到一个月兵器的农夫。 他们加入平北军,是为了能吃饱饭,是为了能分到田地。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惨烈,如此野蛮的景象! 一个叫二狗的年轻新兵,手里的强弩,“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嘴唇在哆嗦,脸色惨白如纸,裤裆里,一股热流不受控制的涌出。 他尿了。 “娘啊……” 他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双眼赤红的柔兵,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梦呓。 “他们是鬼!是来索命的鬼!!” 下一秒,这个年轻士兵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怪叫一声,扔掉了手里所有的东西,连滚带爬的,转身就跑! “跑啊!!” “他们冲过来了!” “老子是来分田的,不是来送命的!我不想死啊!” 他的行为,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不。 是像一场瘟疫! 恐慌,在一瞬间,就传染了整个阵地! “别跑!” “回来!!” 李默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抽出腰间的佩剑,声嘶力竭的大吼。 “维持阵型!快!上弦!准备放箭!” “谁敢后退,杀无赦!!” 他一剑砍倒一个从身边跑过的逃兵,鲜血溅了他一脸。 可他的声音,在数百名士兵崩溃的哭喊声和尖叫声中,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没有用。 根本没有用! 当第一个人开始逃跑时,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新兵,扔掉了手里的武器,哭喊着,推搡着,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转身向后方溃逃。 他们只想离那片人间地狱远一点,再远一点! 完了! 李默的心,彻底凉了。 他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部队,在短短几十个呼吸之间,就从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变成了一群四散奔逃的绵羊。 原本严密坚固,足以让任何骑兵望而却步的浅滩防线,因为新兵们的崩溃,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到无法弥补的缺口! 河对岸。 正准备拼死一搏的赫连烈,也愣住了。 他看着对岸那片突然混乱,士兵四散奔逃的阵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自己溃散了? 短暂的惊愕之后,是一股巨大的狂喜! 天不亡我! “哈哈哈哈!” 赫连烈那张刀疤脸,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扭曲起来,笑容狰狞到了极点。 “冲过去!” “杀了他们!!” “一个不留!!!” 第142章 红妆浴血! 赫连烈那张扭曲的刀疤脸,在河岸飞溅的血水中,显得无比狰狞。他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双腿狠狠一夹马腹,战马发出一声嘶鸣,第一个从那片被尸体和鲜血染红的河水中冲上了岸! 在他身后,残存的数百名柔然骑兵,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野兽,发出一阵阵疯狂的嚎叫,紧随其后,从那个由新兵崩溃而撕开的巨大缺口,涌入了平北军的阵地! 岸边,李默面色惨白如纸。 他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那名逃兵的血,可他整个人,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他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弩箭营,在真正的鲜血面前,土崩瓦解,变成了一群被狼群追赶的羊。 “回来!都给我回来!” 他拼尽全力地嘶吼,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 可没有人听他的。 溃散的士兵,自顾自地抱头鼠窜,他们推开挡在身前的同伴,扔掉一切可以扔掉的东西,只为了能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恐惧,一旦在军阵中蔓延开来,便再也无法遏制。 “完了……” 李默的嘴唇翕动,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呢喃,这下全完了。 他满腹的兵法韬略,在这一刻,都成了废纸。他可以计算箭矢的轨迹,可以布置最完美的伏击圈,却算不到人心在面对死亡时,是如此的脆弱。 侧翼的防线,被彻底撕裂了! 那数百名冲上岸的柔然骑兵,像一把烧红的尖刀,毫不费力地切开了弩箭营那柔软的腹部。他们没有去追杀那些四散奔逃的溃兵,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大营后方! 一旦让他们冲进去,搅乱中军,焚烧粮草,那么正面战场上还在与羯人主力鏖战的赤焰骑主力,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 到时候,整个孟津渡口的防线,都会在顷刻间崩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孟津渡口正面战场,那高高的望楼之上。 “啾——” 一声尖锐刺耳的鸣镝声,划破了喧嚣的战场,在半空中炸开,化作一团黑色的狼烟! 那是侧翼防线最高级别的警讯! 代表着防线已被突破,请求紧急驰援! 正在指挥正面战场的秦红妆,目光陡然一凝。她霍然转身,看向东侧那片升腾而起的黑色狼烟,那双凤眸之中,寒意暴涨! 她算到了赫连烈会绕后偷袭,也算到了弩箭营能给予其重创,却唯独没有算到,这些刚刚放下锄头的新兵,会在胜利唾手可得之时,被敌人临死前的反扑给吓溃! “将军!”身旁的副将脸色大变,“侧翼被突破了!” 秦红妆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她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扫过眼前还在与羯人骑兵激烈厮杀的战场。 “第一营,第二营,顶住正面压力,不许后退一步!” 她的声音清冷而果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正面战场。 “第三营!” “在!”一名校尉催马而出,大声应诺。 “跟我来!” 秦红妆没有半句废话,她猛地一拉缰绳,胯下的赤色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她调转马头,那身赤色的软甲,在混乱的战场上,宛如一团燃烧的烈火。 一千名始终作为预备队的赤焰骑精锐,毫不犹豫地脱离了正面战场,跟随着那道红色的身影,如同一道逆流而上的血色闪电,向着已经彻底崩溃的东侧浅滩防线,狂飙而去! 马蹄如雷! 当秦红妆率领着援军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赫连烈带着柔然骑兵,即将凿穿弩箭营最后的混乱阵型,冲向大营后方的景象。 “拦住他们!” 秦红妆的声音,冰冷如霜。 她一马当先,手中的凤翅鎏金镗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没有丝毫减速,直接撞入了那群正在肆意砍杀的柔然骑兵阵中! “噗嗤!” 一名正狞笑着将弯刀砍向一名跪地求饶的新兵的柔然骑士,甚至没看清来的是什么。 他只觉得眼前一道金光闪过,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胸口传来。 他低下头,只看到一截巨大的,带着华丽凤翼的镗刃,从自己的胸膛透体而出。鲜血和碎裂的内脏,顺着镗刃的血槽,喷涌而出。 秦红妆手腕一抖,那重达数十斤的凤翅鎏金镗在她手中,却仿佛轻若无物。 镗刃横扫! 那名柔然骑士的身体,被这股巨力直接带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便被撕成了两截,血雨漫天! “杀!” 秦红…妆口中,吐出一个冰冷的字。 她一人一骑,如同一尊从地狱降临的杀神,彻底搅乱了柔然骑兵的冲锋阵型。 镗影翻飞,金光闪烁! 在她周围,没有任何一名柔然骑兵,能挡住她的一合之将! 一名柔然百夫长见状,双目赤红,嘶吼着挥舞弯刀,从侧面直扑秦红妆的脖颈。 秦红妆头也不回,反手一记回马镗! “铛!” 一声脆响,那名百夫长的弯刀,应声而断。 还不等他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凤翅鎏金镗的月牙刃,已经顺势上撩,从他的下颚划过,直接掀飞了他的半个头盖骨! 红的白的,溅了身后一名柔然骑兵一脸。 那名骑兵吓得魂飞魄散,刚要调转马头逃跑。 秦红妆的战马已经与他错身而过,那沉重的镗杆,只是轻轻一摆,便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砰!” 一声闷响,那名骑兵的脑袋,如同一个被砸碎的西瓜,整个头颅都凹陷了下去,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软软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一人,一骑,一杆鎏金镗! 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秦红…妆硬生生在柔然骑兵的阵中,凿出了一片血色的真空地带! 她身后,那一千名赶到的赤焰骑将士,看到自己的主将如此神勇,胸中的血性,也被彻底点燃! “杀!!” “为将军报效!” “赤焰骑,有我无敌!!” 震天的怒吼声中,一千名赤焰骑精锐,如同烧红的铁水,狠狠地浇进了那道由柔然骑兵撕开的缺口之中! 没有试探,没有迂回! 就是最直接,最惨烈的白刃战! 赤焰骑的制式长刀,与柔然骑兵的嗜血弯刀,疯狂地碰撞在一起。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不断有骑士被从马上砍下来,又立刻被后续的马蹄踩成肉泥。 这里,变成了一座血肉磨盘! 赤焰骑的将士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用最悍不畏死的冲锋,硬生生的,将那即将被彻底撕裂的致命缺口,给堵了回去! 第143章 一千人打崩五千人! “噗!” 凤翅鎏金镗那华丽的枪刃,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直接将一名冲在最前面的柔然骑兵,连人带甲,捅了个对穿! 鲜血顺着镗杆喷涌而出! 秦红妆手腕一抖,那名柔然骑兵的尸体被她狠狠甩飞出去,又砸倒了后面两个敌人! 她一人一骑,就这么硬生生的,顶在了柔然骑兵冲锋的最前端! “杀!” 赫连烈也看到了这道突如其来的赤色身影,他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更加残忍的狂笑。 “秦红妆!” “来得好!给我杀了她!” 他嘶吼着,指挥着手下的精锐,从四面八方向着秦红妆围了过去。 一瞬间,数名最凶悍的柔然骑兵,挥舞着弯刀,从不同的角度,同时砍向了那个看似单薄的身影! 镗影翻飞! 叮!当! 一连串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爆开! 秦红妆手中的凤翅鎏金镗舞得虎虎生风,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那几把砍向她的弯刀,全都被她精准而暴力的格挡开! 紧接着,她手腕一转,鎏金镗化作一道横扫的半月! 噗嗤! 鲜血四溅! 那几名冲到她身边的柔然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瞬间拦腰斩断,血淋淋的内脏和上半身一起坠落马下。 在她的身后,后续赶到的千名赤焰骑将士,被主将这悍勇无匹的身姿彻底点燃了战意! “杀!!” 小小的浅滩,在这一刻,变成了残酷的战场。 秦红妆手中的凤翅鎏金镗每一次挥动,都带走几条人命。 她的周围,已经倒下了七八具柔然骑兵的尸体,但更多的敌人,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杀了她!” 赫连烈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那个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的赤色身影。 他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女人,居然有这么强的战力。 他更想不到,自己策划好的奇袭,竟然会被这个女人,用最直接的方式,硬生生的给顶了回来。 “叮!” 一声刺耳的兵器撞击声。 赫连烈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狠狠砸在了秦红妆格挡的鎏金镗上。 巨大的力量,震得两人胯下的战马都连连后退。 赫连烈只觉得虎口一阵发麻,心里一惊。 这个女人的力气,竟然不比他小。 “你就是秦红妆?”赫连烈喘着粗气,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秦红妆没有回答。 她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眸子,平静的看着他。 下一秒,秦红妆猛的一夹马腹,主动发起了攻击。 凤翅鎏金镗划过一道弧线,刺向赫连烈的脖子。 快! 太快了! 赫连烈瞳孔猛缩,想也不想,就地一个狼狈的铁板桥,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一击。 冰冷的镗刃,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划过。 他甚至能闻到上面浓烈的血腥味。 还没等他直起身子,秦红手腕一转,长镗已经刺向他的心口。 一招接着一招,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赫连烈彻底被打蒙了。 他引以为傲的勇武,在秦红妆面前根本不够看。 他完全被压制,只能挥舞着狼牙棒拼命格挡,苦苦支撑。 他带来的那些柔然精锐,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面对的,是平北军的精锐,赤焰骑。 这些跟着秦红妆杀出来的老兵,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冰冷无比。 他们结成一个个小型的攻击阵型,配合默契,刀刀致命。 柔然骑兵虽然凶悍,但在这种硬碰硬的绞杀中,占不到丝毫便宜。 他们用命撕开的那个缺口,此刻,正被赤焰骑的将士们,用自己的命,一点一点的,给堵了回去。 就在赫连烈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一名亲兵浑身是血的冲了过来,脸上全是慌乱。 “将军!不好了!” “正面……正面也快顶不住了!” “赤焰骑的圆阵就像个铁王八!兄弟们冲了几次都冲不进去,反而被他们的弓箭手射死了几百人!士气……士气快要崩了!” 什么? 赫连烈的心,狠狠一沉。 偷袭不成,强攻也失败了。 再打下去,他这五千人,今天恐怕真的要全部交代在这里。 一个“退”字,瞬间涌上心头。 他看了一眼那个依旧在疯狂进攻,仿佛不知疲倦的秦红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死!” 赫连烈爆喝一声,放弃格挡,用一种两败俱伤的打法,将狼牙棒用尽全力砸向秦红妆的头顶。 他这是在赌命。 赌秦红妆不敢跟他同归于尽。 秦红妆的眼神依旧冰冷。 她没有后退。 手中的凤翅鎏金镗猛然上挑,精准的撞在了狼牙棒的棒头上。 “铛——” 一声巨大的响声。 火星四溅。 秦红妆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握着长镗的手臂一阵酸麻,胯下战马悲鸣一声,连退数步。 就是现在! 赫连烈借着这股反震之力,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 “撤!” “全军撤退!” 他嘶哑的吼叫着。 早已被杀得胆寒的羯人和柔然骑兵,听到这声命令,如蒙大赦。 他们再也顾不上厮杀,疯了一样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黄河对岸,仓皇逃窜。 “想跑?” 秦红妆眼神一寒,刚准备下令追击。 她的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那片狼藉的阵地上。 她的动作停住了。 追击的命令卡在了喉咙里。 她的目光扫过那片狼藉的阵地。 瘫倒在地浑身发抖的弩箭营新兵,跪在地上满脸泪水的李默,还有那些躺在地上的,自己人的尸体,一一映入她的眼帘。 秦红妆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空气中,血腥味和尿骚味混杂在一起,刺鼻难闻。 一个赤焰骑的校尉,脸色铁青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刚刚统计出来的战报,声音都在发抖。 “将军……我们胜了。” “此战,斩敌五百一十三人,俘虏三十余,缴获战马三百二十匹。赫连烈……逃了。” 校尉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艰涩。 “我军……我军伤亡,二百八十一人。” 秦红妆的脚步没有停。 她的目光,从一具具年轻的尸体上扫过。 秦红妆脸上没有任何喜悦的神色。 她走到一具尸体前,蹲了下来。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士兵,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稚气。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 在他的胸口,没有刀伤。 只有几个乌黑的,被马蹄踩出来的印子。 他是在溃逃的时候,被自己人活活踩死的。 秦红妆又走向另一具尸体。 这名士兵的后心,插着一支弩箭。 一支……自己人的弩箭。 第144章 是我错了! 是在那场溃败中,被后面惊慌失措的同伴,从背后射死的。 秦红妆站起身,闭上了眼睛。 二百八十一人。 伤亡近三百人。 其中,赤焰骑老兵不到五十人,剩下的二百多人,全都是弩箭营的新兵。 他们大部分,都死在了自己人造成的混乱和践踏里。 这是一场胜利,一场数字上的大胜。 但秦红妆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她终于明白了林峰的担忧。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峰宁愿冒着风险,也要推行科举,也要建立农垦司。 战争,比拼的不只是兵器和战术,更是意志和信念。 一支没有经历过血火考验,没有必死信念的军队,拿着再好的武器,也打不了胜仗。 这场惨胜,给所有人一个教训,也给高歌猛进的平北军敲响了警钟。 秦红妆猛地睁开眼睛,眸子里一片冰冷。 她转过身,看向那个依旧跪在地上,用拳头狠狠捶打着地面,痛哭流涕的李默。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的声音很冷。 “把所有临阵脱逃的士兵,全部找出来。” “一个,都不能少。” 孟津渡口的战报,很快传回了洛阳城。 帅府的书房里,气氛很沉重。 一封带着血迹和泥土的军报,安静的躺在林峰面前的帅案上。 徐文良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看着林峰。 林峰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沉默着,让整个书房的气氛都变得压抑。 他不是气这次的伤亡数字。 打仗,总会死人。 他气的是战报上写明的伤亡原因。 他亲自下令组建,花了很多钱粮和心血的弩箭营,第一场真正的战斗,竟然是自己把自己打崩了。 这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让整个平北军都丢脸的笑话。 “将军…”徐文良的声音有些干涩,想说点什么。 林峰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林峰站起身,什么也没说,直接走出了书房。 … 当晚。 洛阳城南的伤兵营,灯火通明。 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闻着让人想吐。 林峰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披着一件普通的黑色斗篷,走在那些痛苦呻吟的伤兵之间。 他看到了。 一个士兵,整条小腿的骨头都戳了出来,血肉模糊。 军医告诉他,这不是被刀砍的,是被战马的铁蹄硬生生踩断的。 他又看到了另一个士兵,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还在往外渗血。 从伤口里取出来的,是一截自己人的枪头。 他看到的伤口,大多不是刀剑伤,也不是弓箭伤。 而是大量的踩踏伤,是骨折,是被自己人误伤的痕迹。 每一处伤口,都在说明那场仗打得有多乱。 林峰的心情一点点往下沉。 他走到一个角落。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年轻新兵,正躺在草席上,一条腿被木板固定着,高高吊起。 他没有呻吟,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帐篷顶,默默的流着眼泪。 当他看到林峰走到自己面前时,那张稚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下一秒。 这个年轻的士兵,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突然大哭起来。 “将军!”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俺…俺对不起您!” “俺不是孬种…俺真的不是孬种啊!” 他哭得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可…可俺当时…俺当时真的吓得腿软了…” “那些人…那些柔然人,他们跟魔鬼一样…俺…俺的弩都拿不稳…” “将军,你杀了俺吧!俺给平北军丢人了!俺该死!” 他一边哭,一边用拳头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脸上全是后悔和羞愧。 林峰心里的那股火气,在这一刻,好像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下来。 火气没了。 心里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他错了。 他以为,给了这些淳朴的农夫好武器,给了他们饭吃和安稳的家,他们就能变成合格的士兵。 他错了。 他给了他们杀人的刀,却没有给他们面对死亡的勇气。 他把一群绵羊武装起来,然后直接推上了和饿狼搏杀的战场。 这是他的失职。 林峰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按住了那名士兵捶打自己的手。 他的声音很平静。 “这不是你的错。” “好好养伤。” … 第二天。 帅府议事厅。 所有在洛阳的高级将领,全部到齐。 周通、张牛角…一张张脸上都带着凝重的神色。 他们都听说了孟津渡口的事。 在他们看来,弩箭营临阵溃逃,主将秦红妆有责任,那个叫李默的书生,更是该死。 议事厅里,气氛压抑。 所有人都等着林峰发火,等着他下令杀人。 林峰走上主位,目光扫过全场。 他没有提秦红妆,也没有提李默。 他只是平静的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孟津渡口的战报,你们都看了。” “新兵打成这个样子,责任在我。” 一句话,让整个议事厅瞬间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所有将领全都愣住了。 张牛角那只独眼瞪得老大,一脸的不敢相信。 徐文良也猛的抬起头,看着林峰。 林峰的声音还在继续。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我这个主帅,只想着给他们最好的兵器,最好的粮饷,却忘了教他们怎么去打仗,怎么去杀人,怎么在尸山血海里站稳脚跟。” “这是我的疏忽,是我这个主帅的责任。” 他站起身,对着帐下所有将领,深深的鞠了一躬。 “所以,这一仗,我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整个议事厅鸦雀无声。 那些悍将们一个个都看傻了。 打了败仗,主帅不杀人,反而自己认错? 这是什么道理? 就在众人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时候。 林峰直起身,眼中闪过一道从未有过的锐利光芒。 “但是。” “从今天起,这种耻辱,我绝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他猛的一拍帅案。 “我宣布。” “从现在开始,在洛阳城外,成立平北讲武堂。” 讲武堂? 所有人都愣住了。 “所有新征召的兵员,必须先入讲武堂,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强化训练。” “各部队中,凡是在战场上出现畏战、怯战、临阵脱逃行为的士兵,一律踢出原部队,送入讲武堂回炉重造。” “训练不合格的,永远不许上战场。” 第145章 张牛角的魔鬼训练! 林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皱着眉头的独眼悍将身上。 “张牛角!” “末将在!” 张牛角猛的站了出来,大声回应。 “我命你,担任平北讲武堂第一任总教官。” 林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不要你教他们兵法,也不要你教他们谋略。” “我只要你教他们一件事。” “怎么杀人。” “怎么在敌人的刀砍到脖子上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怎么把自己,变成一头只知道往前冲杀的野兽。” “你,能不能做到?” 张牛角那只独眼里,瞬间爆出了一团疯狂又炽热的光芒。 他等这句话,等太久了。 他猛的单膝跪地,声音像打雷一样。 “将军放心!” “三个月后,从我张牛角手里出去的兵!” “就算是被砍了头,也得给老子往前再冲三步!” 平北讲武堂,就在洛阳城外一片废弃的军营里,火速成立了。 没有挂牌,没有庆典。 只有三千名新兵,还有数百名从孟津渡口溃败下来,脸上带着耻辱印记的弩箭营士兵,被集结到了这里。 他们的总教官,是独眼龙张牛角。 副教官,则是从张牛角的老底子黑山军,还有秦红妆的赤焰骑里,挑出来的上百名满身伤疤,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老兵。 讲武堂成立的第一天。 天还没亮。 刺耳的集合号角,就把所有还在睡梦中的新兵,从冰冷的草席上惊了起来。 他们慌乱的穿上衣服,跑到校场上。 张牛角,就那么穿着一身单衣,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 他那只独眼,像鹰一样,冷冷的扫过底下那些睡眼惺忪,站都站不稳的新兵蛋子,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没有训话。 没有动员。 他只是抬起手,指了指旁边堆积如山的麻袋。 每一个麻袋里,都装了三十斤重的沙土。 “每个人,领一个。” 张牛角的声音,像冬天里的冰碴子。 “看到远处那座山头了吗?”他抬手一指,“绕着它,跑一圈回来。” “五十里。” “天黑之前,跑不回来的,没有晚饭。” 底下,一片哗然。 “什么?负重五十里?” “这会死人的!” “第一天就这么练?” 新兵们怨声载道,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和恐惧。 然而,他们很快就闭上了嘴。 因为他们看到,张牛角第一个从点将台上跳了下来,随手抓起一个沙袋,就那么轻描淡写的扛在了肩上。 他身后的那上百名老兵教官,也二话不说,每个人都扛起一个沙袋。 “跑!” 张牛角一声怒吼。 他带头,第一个冲出了军营。 那上百名老兵,紧随其后。 新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能咬着牙,扛起那重得让人绝望的沙袋,迈开了沉重的脚步。 这一天,成了所有新兵的噩梦。 他们从来不知道,五十里路,竟然这么长。 肩上的沙袋,像一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脚下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有人跑着跑着,就吐了。 有人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那些老兵教官,就像一群没有感情的豺狼。 他们会用鞭子抽打那些掉队的人,用最难听的话骂他们是孬种,是废物。 但他们自己,也背着同样的负重,跑在队伍的最前面,或者最后面。 他们用行动告诉这些新兵,这点苦,算个屁。 太阳落山时。 能自己走回军营的,不到一半人。 剩下的人,都是被拖回来的。 所有人都累得像条死狗,瘫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没有晚饭。 真的没有晚饭。 只有冰冷的水。 第二天,是同样的项目。 第三天,还是。 一个星期后,当所有人都已经麻木,以为这就是训练的全部时。 真正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负重越野,张牛角又给他们增加了新的项目。 严苛到变态的阵法演练。 在烈日下,穿着厚重的盔甲,举着盾牌,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谁敢动一下,旁边的教官,手里的鞭子就会毫不留情的抽下来。 还有,最残酷的近身搏杀训练。 新兵两人一组,用没有开刃的木刀,进行对练。 不许留手。 不许后退。 教官们则会亲自下场,一个人,单挑他们十个。 “砰!” 一个新兵,被一名黑山军出身的老兵,一脚踹翻在地。 那老兵手里的木刀,像雨点一样,劈头盖脸的就砸了下来。 “啊!别打了!我认输!我认输了!” 那新兵被打得鼻青脸肿,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哭爹喊娘。 然而,那老兵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一边打,一边用沙哑的嗓子吼道:“认输?” “你跟老子说认输?” “上了战场,你跟羯人说认输,你看他会不会停手!” “他只会笑着用刀,把你那颗没用的脑袋给砍下来,拿去当球踢!” “哭!哭有什么用!” “你哭得再大声,敌人手里的刀,就会变软吗!” 整个校场上,到处都是木刀击打在身体上的闷响,到处都是新兵们的惨叫和哭喊。 这已经不是训练了。 这简直就是单方面的殴打和虐待。 很多新兵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们想不通,都是平北军的袍泽,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一个被打断了胳膊的新兵,哭着跑到张牛角面前。 “总教官!我不练了!我不练了!” “这哪里是练兵,这分明是想把我们往死里整啊!” 张牛角那只独眼,冷冷的看着他。 “想退出?” “可以。” 他指了指军营的大门。 “现在,你就可以滚蛋。” “回家去,抱着你的老婆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去。” “没人拦你。” 张牛角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校场。 所有正在哀嚎和哭泣的新兵,都停了下来,看向这边。 “你们都给老子听清楚了!” 张牛角的声音,猛的提高,像一声炸雷。 “老子告诉你们,打仗是什么!” “打仗,就是你死我活!就是用刀子,把对面那个人,捅死!砍死!” “你们在孟津渡口,为什么会败?为什么会像一群没卵子的绵羊一样,被几百个柔然人追着屁股杀?” “就是因为你们太软了!” “你们的血,还是热的!你们的心,还不够硬!” 他指着那些身上带伤,眼神凶狠的老兵教官。 “看看他们!” “他们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从死人堆里换来的!” 第146章 主帅的承诺! “他们见过血!杀过人!所以他们不怕死!” “而你们,只是一群连鸡都没杀过的软蛋!” 张牛角走到那个哭泣的新兵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几乎是吼出来的。 “老子今天把话放在这里!” “在这里多流一滴汗,上了战场,就能少流一碗血!” “在这里多挨一顿打,上了战场,就多一条命回来!” “谁要是觉得受不了,现在!立刻!给老子滚蛋!” “我平北军,不养废物!” 整个校场,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 那个被打断胳膊的新兵,不哭了。 他看着张牛角那只因为愤怒而充血的独眼,看着周围那些沉默着,眼神冰冷的老兵。 孟津渡口那耻辱的一幕,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 同伴被自己人踩死的惨状。 李默大人跪地痛哭的绝望。 还有秦红妆将军,那冰冷失望的眼神。 一股巨大的羞耻和愤怒,像岩浆一样,从他的心底喷涌而出。 他猛的推开张牛角的手,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的捡起地上的木刀,转身,重新走回了训练的队列里。 没有一个人退出。 一个都没有。 所有新兵都默默的站直了身体。 他们看向那些教官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恐惧和怨恨。 而是一种夹杂着敬畏和……渴望的复杂情绪。 张牛角看着这一幕,那张凶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一个月后。 平北讲武堂。 校场之上,杀声震天。 “杀!杀!杀!” 数千名新兵,结成一个个紧密的盾阵,手中的长枪如林,整齐划一的向前刺出。 他们的眼神,早已没了初来时的迷茫和恐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反复打磨后的坚毅和沉稳。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张牛角用最野蛮,最残酷的方式,将他们骨子里的软弱一点点敲碎,再用血和汗,重新铸造成型。 他们每个人都瘦了,黑了,但身形却比以前壮实了不止一圈。身上的伤疤,成了他们新的勋章。 然而,就在这时。 “呜——” 代表敌袭的号角声,在校场另一头猛然响起。 “敌袭!柔然骑兵!!” 上百名由赤焰骑老兵扮演的“柔然骑兵”,挥舞着木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从远处发起了冲锋。 马蹄卷起滚滚烟尘,那股熟悉的,来自孟津渡口的压迫感,再一次扑面而来。 所有新兵的心,都猛地一紧。 虽然明知道是演习。 但当那股凶悍的杀气再次笼罩下来时,很多人的呼吸还是不受控制的变得急促起来。 “稳住!” “结阵!!” 李默站在阵前,声嘶力竭的大吼。他的脸也被晒得黝黑,书生的文弱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军人的铁血。 新兵们死死的咬着牙,将手中的大盾顶在身前。 这一次,没有人后退。 没有人丢掉武器。 更没有人哭喊着转身逃跑。 但,阵型还是乱了。 面对老兵们那股仿佛实质的杀气,新兵们的动作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僵硬和变形。 有人握着长枪的手在抖。 有人顶着盾牌,却不敢直视前方。 原本严丝合缝的盾墙,出现了几个微小的,却致命的缝隙。 “砰!” 带头冲锋的黑山军教官,像一头蛮牛,狠狠撞进一个缝隙里。 只一个照面。 盾牌被撞飞,三四个新兵被撞得人仰马翻。 一个缺口被撕开。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虽然新兵们很快在教官的呵斥下重新组织起来,拼死抵抗,但败局已定。 模拟对抗结束。 夕阳下,整个校场一片死寂。 所有新兵都默默的坐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没有人再哭。 但那股压抑的沉默,比痛哭更让人难受。 他们没有溃逃。 可他们还是败了。 他们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付出了无数的血汗,甚至断了几十根骨头,到头来,面对“敌人”的冲锋,依旧不堪一击。 那道来自孟津渡口的阴影,像一座大山,依旧死死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默跪坐在地上,双拳紧紧的攥着身下的泥土,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肉里,渗出血来,他却毫无察觉。 他恨! 恨自己的无能! 张牛角站在点将台上,那只独眼看着底下这群垂头丧气的兵,罕见的没有骂人。 他只是沉默着,脸上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难看。 就在这片压抑的死寂中。 一个身影,独自一人,缓缓走进了讲武堂的大门。 他没有穿帅袍,也没有带任何亲卫,只是一身普通的黑色常服。 是林峰。 所有新兵都看到了他。 他们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行礼,却被林峰抬手制止了。 所有人的头,都垂得更低了。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让这些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的士兵,无地自容。 他们觉得,将军是来问罪的。 是来看他们这群废物的笑话的。 或许,讲武堂今天就要解散了。 林峰没有说话。 他只是迈开脚步,走下点将台,走进了那群沉默的新兵中间。 他走得很慢。 目光从一张张年轻、黝黑、写满了迷茫和自我怀疑的脸上,缓缓扫过。 最后,他停在了李默的面前。 李默的身体在发抖。 他不敢抬头。 他觉得自己是整个平北军的罪人。 林峰看着他,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弯下腰,将李默那只已经血肉模糊的拳头,从泥土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轻轻掰开。 然后,他站直了身体,目光扫过全场。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 “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猛地一颤。 “你们怕的,不是那些所谓的柔然骑兵。” 林峰的声音顿了顿。 “你们怕的,也不是死。” “这一个月的训练,你们流的血,断的骨头,比一场真正的仗还要多。你们早就不怕死了。”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你们真正怕的……” “是怕自己,再次成为一个逃兵。” “是怕自己,再次给平北军三个字丢脸!” “是怕自己,再一次,让我失望!” 轰! 这几句话,像几道惊雷,狠狠的劈在了每一个新兵的心里。 他们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的主帅。 李默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而下。 很多铁打的汉子,在张牛角的鞭子下都没有吭一声的硬骨头,在这一刻全都红了眼眶。 “我,林峰。” “今天,在这里,向你们所有人,做出一个承诺!” 第147章 还是太慢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的集中在了林峰身上。 “下一次!” “当你们,再一次踏上真正的战场!” “当你们的面前,出现真正的敌人!” 林峰伸出手指,指向他们每一个人,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整个天地都在嗡嗡作响。 “我会亲自,站在你们的阵前!” “我会为你们,举起第一面战旗!” “我会带着你们,向敌人发起第一次冲锋!” “你们的背后,是我!” “你们的面前,是我!” “要死,我林峰,第一个死在你们的前面!” 话音落下。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所有的新兵,全都愣住了。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的主帅…… 他们的平北军之主,大将军林峰…… 说要……要亲自给他们当先锋? 要带他们,发起第一次冲锋? 短暂的死寂之后。 一股难以形容的,炙热到足以将血液都点燃的火焰,猛的从每一个士兵的胸膛里,疯狂的喷涌而出! 恐惧? 羞耻? 迷茫? 在这一刻,全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将军!” 李默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嘶吼。 “愿为将军死战!!” “愿为将军死战!!!” “愿为将军死战!!!!!!” 三千名新兵,在这一刻,像是疯了一样,齐齐站了起来。 他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自加入平北军以来,最响亮,最疯狂的咆哮! 那声音,汇聚成一股冲天的洪流,撕裂了洛阳城上空的暮色。 林峰看着那一张张重新燃起火焰的脸,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有时候,一个承诺,比一万句训话都有用。 他没再多言。 “李默。” 林峰转身,看向那个依旧双眼通红,身体却站得笔直的书生。 “末将在!”李默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你跟张牛角,继续负责讲武堂的训练。”林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从今天起,你的任务多了一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我要你,带着你的弩箭营,成为讲武堂的第一批毕业生。” “我要你们,亲手,把丢在孟津渡口的脸,再堂堂正正的捡回来!” 李默的身体,猛的一震。 他重重的单膝跪地,额头狠狠磕在满是沙土的地上。 “遵命!” 林峰点了点头,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了校场。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洛阳城,神机营。 这里是整个平北军防备最森严,也最神秘的地方。 高高的围墙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一股硫磺和木炭混合的奇特味道,寻常人闻着呛鼻,这里的工匠却早已习惯。 当林峰带着李默,还有几名负责守城的宿将踏入这里时,一个穿着干净利落的蓝色工装,脸上还沾着几点灰迹的女子迎了上来。 沈青黛。 她对着林峰微微颔首,算是行礼,随即目光就落在了李默和那几名老将身上。 “将军,人带来了?”她的声音清脆,不带半点客套。 “带来了。”林峰点头,“把你那个新东西,拿出来给他们开开眼。” 那几名老将,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之士,对手里的刀枪有着近乎迷信的信任。对于神机营这些神神叨叨的“新玩意儿”,他们骨子里是瞧不上的。 很快,几个神机营的工匠,小心翼翼的抬上来一个木箱。 箱子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不是什么精巧的弓弩,也不是什么锋利的刀剑。 而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陶罐。 陶罐被蜡封着口,外面用麻绳捆扎,看起来粗糙又简陋。 “这是何物?”一名留着络腮胡子的老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伸手拿起一个掂了掂,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沈司长,这罐子……是用来装酒的?” 李默也好奇的看着这东西。 这就是将军所说的,能改变战局的秘密武器?看着倒像乡下人用的咸菜罐子。 “它叫,燃烧惊雷。”沈青黛淡淡的开口。 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介绍一个普通的瓦罐。 “在普通的惊雷里面,我加入了桐油,还有按比例调配好的硫磺与松脂粉。” 络腮胡老将听完,脸上那点好奇瞬间变成了不以为然。 “沈司长,战场上刀剑无眼,瞬息万变。”他将陶罐放回箱子里,语气里带着几分老前辈教导晚辈的意味,“我们打仗,靠的是弓马娴熟,靠的是阵型严密。” “这种需要点火才能扔出去的东西,太慢了。” “等你的火点着,羯人的骑兵早就冲到脸上了。到时候,这东西怕不是要砸在自己人脑袋上。” 另一名独臂老将也点头附和。 “王将军说得对。有这个功夫,让弓箭手多射几轮箭,比什么都强。这东西,怕是华而不实。” 他们的质疑,很有道理,是这个时代所有将领的共识。 李默的心也沉了下去。他原本以为能看到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兵利器,没想到只是一个需要点火的“大爆竹”。 点火,确实太慢了。这是战场上最致命的弱点。 面对质疑,沈青黛没有反驳。 她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她只是转头看向林峰。 林峰笑了笑。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 神机营的后方,有一片专门用来测试武器的巨大空地。 空地中央,用草人、木桩和破旧的皮甲,搭建起了一个模拟的骑兵方阵,密密麻麻,足有上百个草人。 所有人都退到了百米之外的一个高台上。 沈青黛亲自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燃烧惊雷”。 “太慢?” 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只见她从腰间的一个小皮囊里,取出了一根香烟粗细,颜色泛绿的引信,插进了陶罐顶端预留的小孔里。 那名络腮胡老将哼了一声。 “这不还是要点火?” 他的话音未落。 只见沈青黛拿出火折子,在那绿色的引信上一触。 “嗤——” 一道耀眼的火星,伴随着一股青烟,猛的从引信上窜起! 第148章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快! 快到不可思议! 根本不是普通引线那种缓慢的燃烧,而是在接触火星的一瞬间,就直接燃到了尽头!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青黛已经手臂发力,将那个冒着青烟的陶罐,用尽全力扔了出去。 陶罐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的落在了那个模拟骑兵方阵的中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名络腮胡老将刚想嘲讽一句“扔了个哑炮”。 下一秒。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大爆炸声,猛的响起! 那不是普通惊雷那种沉闷的炸响,而是一种仿佛能撕裂耳膜,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的恐怖巨响! 整个大地,都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高台上的众人,只觉得一股狂暴的气浪扑面而来,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爆炸的中心,一团橘红色的巨大火球,猛的膨胀开来! 紧接着,无数燃烧着的,如同岩浆般粘稠的液体,随着爆炸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溅射! 嗤!嗤!嗤! 那些粘稠的火油,一旦沾到任何东西,便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无论是草人,木桩,还是那些浸过水的皮甲,全都在一瞬间被点燃! 火! 遮天蔽日的火! 一片火海! 只是一个呼吸之间,那个由上百个草人组成的严密军阵,就彻底被一片火海所吞噬! 那不是普通的火焰。 那是加入了桐油和松脂的火焰,带着一种跗骨之蛆般的粘性,死死的附着在草人身上,任凭大风如何吹拂,都无法熄灭,反而越烧越旺! 恐怖的高温,扭曲了空气。 百米之外,高台上的众人,都能感觉到那股迎面扑来的,令人窒息的灼热浪潮。 他们闻到的,不再是硫磺的味道。 而是一种草木、皮革、一切都被烧成焦炭的刺鼻气味。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李默张大了嘴巴,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他仿佛看到了。 看到了孟津渡口那些悍不畏死,踩着同伴尸体冲锋的柔然骑兵,在冲锋的道路上,被这样一片火海瞬间吞没的景象。 他们会在火焰中惨叫,翻滚,挣扎。 他们引以为傲的战马,会变成一个个燃烧的火炬。 他们坚固的阵型,会在这片无法熄灭的火焰中,彻底崩溃,化为灰烬。 那几名刚刚还一脸不屑的老将,此刻,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们的嘴唇在哆嗦,身体在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 他们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他们不怕死,也不怕敌人。 但眼前这东西…… 这不是武器。 这是天罚。 是神话里,焚尽万物的业火! 络腮胡老将呆呆的看着那片还在熊熊燃烧,将大地都烧得焦黑的火海,喉咙里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呢喃。 “这……这要是……要是羯人冲阵的时候,来上这么一下……” 他不敢想下去了。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他这个杀人如麻的百战老将,感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和恐惧。 林峰的脸上,也带着一丝震撼。但他注意到的,却是另一个细节。 “刚才的引信……”他看向沈青黛,“是特制的?” 沈青黛点了点头,那张沾着灰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属于发明者的得意。 “没错。我用绿矾、硝石和木炭粉,按照新的配比,做出了‘瞬燃引信’。遇火即燃,解决了点火延迟的问题。” 此言一出,那几名老将最后的疑虑,也被彻底击碎。 威力巨大。 范围恐怖。 还无法扑灭。 现在,连唯一的弱点,都被解决了。 这东西,简直就是为了克制大规模骑兵冲锋而生的神物! 看着众人那副被彻底征服的表情,沈青黛只是微微一笑。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风轻云淡的开口。 “这只是开胃小菜。” “我还有个大家伙,能把这东西,直接送到三百步外。” 沈青黛这两句话,让刚缓过神来的众人,脑子又一次懵了。 那几个百战老将看着那片还在冒烟的焦土,再看看沈青黛那张平静的脸,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这还只是开胃小菜? “沈司长,你……你没开玩笑吧?”那名络腮胡老将,声音都有些发颤。 三百步是什么概念? 那是顶尖的强弓手,也要顺着风才能勉强射到的距离。 寻常的弓箭到了那个距离,早就没什么杀伤力了。 可沈青黛说,她能把刚才那个威力吓人的罐子,扔到三百步外?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天生神力的猛将,也不可能把一个几斤重的东西扔那么远。 沈青黛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身朝着空地的更深处走去。 林峰跟了上去,心里也有些激动。 李默和那几名老将,连忙迈开有些发软的腿,紧紧跟在后面。 他们穿过一片库房,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更大的空地上,立着十几架巨大的器械。 那是投石机。 但和他们认知中的投石机完全不一样。 传统的投石机又笨又大,需要几十个人合力才能拉动。 眼前的这些虽然也很大,但结构却简单了不少。它们的主体由坚固的铁木构成,关键的转轴和杠杆部位,都包着厚厚的铁皮。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根特别长的投臂。 “这是……配重式投石机?”一名头发花白,以前管过攻城器械的老将,惊讶的叫了出来。 他认出了这种只在古书上见过记载,据说早就失传的器械。 它利用一个巨大的配重箱,代替了几十上百个人力。 发射速度更快,威力更大,射程也更远。 “这东西……能用?”旁边一个资深的工匠营老师傅,满脸的不信。 他快步上前,摸着那冰凉的铁木,眼神里全是震撼和怀疑。 “太精巧了……这轴承,这杠杆……真是巧夺天工!” 随即,他猛地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不行!”老师傅猛地转身,对着林峰和沈青黛连连摆手,表情非常严肃。 “将军!沈司长!这可不行!” “那惊雷是会爆炸的东西,威力巨大。投石机发射靠的是瞬间的甩力,力道太猛了!” 他指着那长长的投臂,声音急切。 “万一!万一那惊雷在投臂甩出去的时候,就在咱们自己阵地上炸了……那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会死人的!” 第149章 投石机 这话一说,那几个刚刚还很震惊的老将,瞬间清醒过来。 在那种高速甩动中,陶罐稍微有点磕碰,或者引信出了问题,那就是一场天大的灾难。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默的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这确实是一个没法回避的,致命的问题。 然而,沈青黛的脸上依旧平静。 她好像早就料到会有人提出这个疑问。 “刘师傅,你担心的,我都想到了。” 她走到其中一架投石机旁,那里同样放着一个木箱。 她打开箱子。 里面躺着的,是一个个青铜铸造,外形像个大葫芦的怪东西。 这青铜葫芦的表面,还浇铸着一圈圈的纹路,看起来无比坚固。在它的顶部,同样留着一个插引信的小孔。 “投石惊雷。” 沈青黛拿起一个,递到那名姓刘的老师傅面前。 “外壳,我用青铜和生铁混合铸造,一体成型,厚三寸。别说是在投臂上甩动,就算是直接从城墙上扔下去,也摔不碎。” “内部,我用木屑和软泥重新设计了填充结构,把火药包牢牢固定在中间,确保它在剧烈晃动中也不会出问题。” “至于引信……” 沈青黛微微一笑,“我给它设计了双重延迟。第一重是发射时由机械结构触发的瞬燃引信,它只会点燃第二重,一根经过精确计算的,五寸长的延时引信。” “这五寸的距离,足够它飞出三百步。” “只有当它落地,或者遭到猛烈撞击时,内部的撞击引信才会被触发。” “三重保险。” 沈青黛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众人心上。 所有可能出的意外,所有致命的漏洞,全都被这个看起来文静的女子提前想到,并且用一种近乎完美的方式给解决了。 那名刘师傅捧着那个沉甸甸的青铜葫芦,手在发抖。 他看着上面精密的结构,听着沈青黛平静的解释,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那点引以为傲的工匠经验,在这个女人面前,简直像小孩子的玩意儿。 林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沈青黛厉害,却没想到,她已经厉害到了这个地步。 “试射!” 林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遵命!” 几个神机营的工匠立刻上前,熟练的操作起来。 他们合力将一个装满铁砂的巨大配重箱缓缓吊起,挂在投臂的短端。 然后,另一组人,将那枚青铜葫芦小心翼翼的放进投臂长端的皮兜里。 “目标,正前方,三百二十步,废弃七号哨塔!” 一名工匠大声的报出参数。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望向远方。 在那片空地的尽头,果然孤零零的立着一座土石垒成,足有三丈高的哨塔。 三百二十步。 比刚才说的三百步还要远。 “准备!” “三!” “二!” “一!” “放!” 随着一声令下,负责控制扳机的工匠,用一柄铁锤狠狠砸开了投石机的卡榫。 嗡—— 那巨大的配重箱轰然下坠。 长长的投臂被一股巨力猛的向上荡起。 咻—— 那枚青铜葫芦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被狠狠的抛向天空。 它在空中划过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越过三百步的距离,精准的朝着那座孤零零的哨塔,坠落下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咚。 一声轻响。 青铜葫芦砸在了哨塔的顶部。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爆炸。 没有火光。 什么都没有。 “哑……哑火了?”络腮胡老将下意识的喃喃自语。 他话音刚落。 轰隆! 一声比刚才燃烧惊雷还要响亮得多的巨响,猛然炸开。 这一次,不再是气浪扑面。 而是整个大地都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高台上的众人齐齐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 那座由土石构成的坚固哨塔,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仿佛被瞬间抽掉了所有的骨头。 它直接散架了。 无数的碎石和土块被一股狂暴的冲击波炸得冲天而起,形成了一朵高达十几丈的灰黄色烟云。 等到那漫天的烟尘被风稍微吹散。 原地,哪里还有什么哨塔的影子。 只剩下一个直径超过三丈的,深不见底的巨大土坑,以及满地的碎石。 静。 整个神机营,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那几名身经百战的老将,一个个呆立当场,像被施了定身术。 络腮胡老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的盯着远处那个巨大的土坑,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这是人能造出来的东西? 李默的脸色惨白如纸。 他扶着旁边的栏杆,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的回荡。 如果……如果有一百枚这样的投石惊雷,同时落在羯人的冲锋大阵里……那会是……一幅怎样的景象? 他不敢想。 光是稍微想一下,就让他感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战栗。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打破了死寂。 是林峰。 他看着远处那个巨大的弹坑,看着那毁天灭地的威力,整个人都因为过度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双眼发亮,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喜悦。 成了! 他最大的杀手锏,终于成了。 “传我命令!” 林峰猛地转身,对着身后已经吓傻了的工匠营主官,发出一声咆哮。 “工匠营所有工匠,从现在起,全部归沈司长调遣!” “我要你们,不计代价,不眠不休!”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两百枚燃烧惊雷!五十架配重投石机!” “立刻!马上!” …… 夜色深沉。 孟津渡口。 一队快马冲破夜色,带着林峰的帅令,将第一批赶制出来的十架配重投石机和五十枚燃烧惊雷,送到了秦红妆的面前。 帅帐之内,灯火通明。 秦红妆看完了林峰随之而来的密信,又看了看那份详细的武器说明。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冰冷的脸上,慢慢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弧度。 她伸出手指,在地图上,赫连烈大军驻扎的北岸营地位置,轻轻一点。 “来人。” “传令下去。” “明日清晨,拔营,渡河。” 命令传达下去,整个孟津渡口大营,瞬间炸开了锅。 渡河? 主动进攻? 帅帐内,赤焰骑和弩箭营的所有校尉、副将全都聚集在此。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愕和不解。 “将军,三思啊!” 第150章 拿家底当诱饵! 一名跟着秦红妆多年的老副将,满脸急切的站了出来。“我军刚打了一场败仗,新兵士气不稳,应该固守待援。现在渡河强攻,就是送死!” “是啊,将军!”另一名校尉也附和道,“赫连烈在对岸等着我们,兵力比我们多。我们现在冲过去,正好中了他的计!” “末将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放弃好不容易建好的防线?” 质疑声此起彼伏。 他们不是怕死,只是不理解为什么要下达这样一道自杀一样的命令。 李默站在人群的角落,拳头紧紧攥着。 他的脸色同样发白。 渡河? 他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孟津渡口那片血色的浅滩,浮现出新兵们崩溃哭喊的脸。 又要让那些刚找回一点勇气的士兵,去面对那样的场景吗?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秦红妆只是静静的坐在主位上。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解释。 她等到所有人都说完了,整个帅帐重新安静下来,才缓缓抬起眼皮。 秦红妆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谁说,我们要渡河了?” 一句话。 整个帅帐,瞬间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名老副将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可……可是将军,您刚才的命令是……” “命令,是给赫连烈听的。” 秦红妆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 “赫连烈这个人多疑又自大。上次偷袭失败,损失了不少人,他心里肯定憋着一股火。” “我们大张旗鼓的摆出要渡河强攻的样子,他会怎么想?” 她伸出手指,在沙盘上代表赫连烈大营的位置点了点。 “他会以为,我秦红妆被打傻了,急着报仇,脑子不清楚了。” “他会以为,这是一个一口气打垮我们的好机会。” 秦红妆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会带上所有人,就在这片我们选好的渡口,跟我军决战。” 老副将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将军,恕我愚钝。就算把他们引出来,在这片河滩上决战,我军也没有任何优势。骑兵对冲,我们人少,胜算依旧不大。” “谁说,我要跟他们对冲了?” 秦红妆猛的抬头,眼中闪过一道光。 她拿起两面红色的小旗,插在了沙盘上,孟津渡口两侧的两片不起眼的土坡高地上。 “传我命令!” “把神机营送来的所有配重投石机,连夜运到这两处高地,给我藏好了!” “以投石机阵地为中心,弩箭营和赤焰骑一部,给我布下三层防御工事!挖壕沟,立鹿角,埋陷阱!” “我要你们,把这两片高地,给我造成两个谁也啃不动的硬骨头!” 轰! 这个命令,比刚才那个渡河的命令,更加让众人想不通。 把投石机这种宝贝,放到野外阵地上? 疯了! 这简直是疯了! “将军!万万不可!” 老副将的脸色瞬间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投石机是守城用的,又笨又重!把它放在野外,一旦被柔然骑兵发现,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全给毁了!” “这是拿我平北军的家底在赌啊!损失不起!我们真的损失不起啊!” 李默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投石机的威力。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更明白,一旦这些大家伙被毁,对平北军是多大的打击。 然而,秦红妆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 “你们以为,赫连烈会绕过我正面大军,去攻击两边的土坡?” 她摇了摇头。 “不,他不会。”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上面有东西。” “在他看来,我们的防线,依旧是在河岸边。我们的杀伤距离,依旧是弩箭的一百步。” 秦红妆的声音,在这一刻,冷的像冰。 她伸出三根手指。 “他永远也想不到。” “我们的攻击距离,已经从一百步……” “延伸到了,三百步!” 三百步! 这两个字一出,帅帐内所有人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忘了。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三百步的攻击距离……那是什么概念? 那意味着,当赫连烈的骑兵大军,还在河对岸集结,还在为冲锋调整阵型时…… 死亡,就已经从天上掉下来了! 那意味着,整个孟津渡口的浅滩,都将成为一片单方面的屠杀场! 短暂的死寂之后。 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从每个人的脚底直冲头顶,让他们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将……将军……” 那名老副将的声音在发抖,他看着沙盘上那两面不起眼的红色小旗,眼神里充满了狂热和敬畏。 他终于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疯狂的赌博。 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把敌人算计到死的局! 投石机阵地,根本不是什么弱点。 那是以三百步为半径,画出的两个巨大的杀戮场! 是为赫连烈,和他那数千精锐骑兵,准备好的……坟墓! 秦红妆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撼。 她走到李默面前。 “李默。” “末将在!”李默猛的挺直了身体,大声回应。 “正面战场,还是交给你。”秦红妆的眼神,落在他那张黝黑坚毅的脸上。“这一次,你的弩箭营是诱饵。”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把敌人的主力,牢牢的吸引在河道中央。” “给我……拖住他们!” 李默的身体猛的一震。 他看着秦红妆那双冰冷的眸子,看着其中包含的信任。 孟津渡口的耻辱,讲武堂的血汗,林帅的承诺……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重重的单膝跪地,额头狠狠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 “只要我李默还有一口气在,柔然骑兵,休想踏上河岸一步!” …… 就在整个孟津渡口防线,在秦红妆的指挥下,变成一个巨大的绞肉机,静静等待猎物上门的时候。 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从洛阳城南冲破夜色,送到了林峰的帅府。 书房里。 徐文良看着那份来自农垦司的急报,拿着信纸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的脸色一片煞白。 “将军……”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慌。 林峰从堆积如山的军务中抬起头,皱了皱眉。 他接过那份薄薄的信纸。 上面没有长篇大论的文字,只有一行行,一列列冰冷的数字。 林峰的目光从那些数字上缓缓扫过。 下一秒。 他脸上的平静消失了。 “啪!” 林峰猛的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椅子被他的动作带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第151章 她就是第一功臣! 帅府的议事厅里,气氛有些不对劲。 林峰把那份农垦司送来的急报随手递给徐文良。徐文良看完,脸色变了好几次,最后没说话,把信纸传了下去。 信纸很快传遍了在场所有平北军的高级将领和文官。 “这……这上面写的什么?” “亩产……三千斤?我没看错吧?是不是写错了?” “三千斤!扯淡!最好的地,风调雨顺,一亩地能打四百斤粮食就谢天谢地了!三千斤,这是把我们当傻子耍呢!” 议事厅里瞬间吵成了一片。一张张脸上,全是震惊和怀疑。 就在这时,负责军粮的钱彪猛的站了出来。他五十多岁,管了一辈子粮草。 “将军!”钱彪拿着那份急报,手都在抖,“我弹劾农垦司司长柳芽!这个女人为了邀功,敢伪造这种产量报上来!这是明摆着欺骗帅府!” 他的声音又尖又响。 “亩产三千斤!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以为我们都是没见过庄稼的傻子吗?她把帅府当什么地方了?这种为了邀功没皮没脸的人,要是不严惩,大家怎么服气!” 钱彪的话,立刻让不少文官跟着嚷嚷起来。 “钱大人说得对!农垦司是我军的粮草根本,多重要啊!当初将军非要用一个女的当司长,我们就很担心。现在看,果然出事了!” “一个连地都没种过的小丫头,她懂什么种地?现在闹出这种笑话,把我平北军的脸都丢光了!请将军马上罢免柳芽,好好查查农垦司!” “我看她就是想搞个大新闻,讨将军开心!这心思也太坏了!” 一时间,议事厅里乱糟糟的,所有矛头都指向了还没到场的柳芽。 “吵什么吵!都给老子闭嘴!” 一声大喝,直接把所有文官的叫嚷给压了下去。 是周通。 他一脸不耐烦的站起来,瓮声瓮气的说:“一亩地收多少斤我不懂。我就想问问,那个叫土豆的,到底是个啥玩意?能不能吃?能不能让兄弟们吃饱?好吃不好吃?” 他这么一问,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张牛角也来了精神,那只独眼亮亮的:“对啊!能吃就行!管他三千斤还是一千斤,要是不能当饭吃,或者不好吃,那也没用!” 武将们的想法总是这么简单。 比起数字真假和官场上的互相攻击,他们更关心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就在这乱糟糟的时候,一个亲兵在门口通报。 “启禀将军,农垦司司长柳芽,奉召前来。”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看向了大门口。 柳芽走了进来。 她还是一身干净的蓝色工装,脸上很素净,眼神也很平静。好像外面那些人的指责,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柳芽走到议事厅中间,对着林峰稍微弯了弯腰,不卑不亢。 “柳司长。”林峰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你的战报,大家都看了。亩产三千斤,说说吧,怎么回事。” 钱彪冷哼一声,抱着胳膊,准备看柳芽怎么解释。 柳芽没理那些瞪着她的官员,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将军,这是土豆从下种到测产的全部记录。”她的声音很清脆,也很稳,“怎么选种,怎么育苗,什么时候施肥浇水,每天的天气和作物长势,都记在上面了。” 她把册子举了起来。 “光说没用,记录也可能是假的。” 说着,柳芽又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小藤篮。篮子里放着几个拳头大小、沾着泥土的黄色椭圆形东西。 “但是,地里长出来的东西,骗不了人。” 柳芽的目光,终于扫过钱彪和那些怀疑她的官员,眼神里没有生气,只有一种理科生看文科生的平静。 “我恳请将军,亲自去城外的试验田看看。是真是假,一看就知道了。” 整个议事厅,又一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柳芽身上,转到了主位上的林峰身上。 钱彪的嘴角已经露出了一丝冷笑。他觉得,林峰就算再看重柳芽,也不敢拿自己的威信去赌这么一个离谱的数字。 林峰看了看下面表情各异的众人,又看了看钱彪,最后目光落在柳芽身上。 他忽然笑了。 “好!” 林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钱大人说,亩产三千斤是天方夜谭。” “柳司长说,土地不会骗人。” 他慢慢走下帅位,一步步的,走到了柳芽面前。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峰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在柳芽那双清澈的眼睛上。 “我林峰,信柳司长。” 一句话,让钱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而那些武将,则是一个个露出“果然会这样”的表情。 林峰没有停。他拿起那个装着土豆的篮子,转向众人,声音猛的提高。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 “如果这个土豆,真的能亩产三千斤!那她,就是我平北军从建立以来,立下的第一大功!” 这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懵了。 第一功臣! 那些跟着林峰打天下的老将们,都没得到过这样的评价! 钱彪的脸色已经从白变青,又从青变紫,他怎么也想不到,林峰竟然会这么直接的,用这种方式来支持柳芽! 林峰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大手一挥。 “传令!” “所有在场的人,都跟我出城!” “我倒要亲眼看看,这亩产三千斤的东西,到底长什么样!” 帅府的决定像一阵风,很快传遍了整个洛阳城。 一大帮人就这么跟着林峰,浩浩荡荡的从帅府出发,往城南农垦司的试验田去了。 队伍最前面,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林峰。他身后,是周通、张牛角这些高级将领,再后面,是徐文良,还有钱彪那些脸色难看到不行的文官。 所有人都想亲眼看看。 这到底是一场名留史书的奇迹,还是一场让人笑掉大牙的闹剧。 半个时辰后,队伍到了城南的试验田。 这里被高高的栅栏围着,有农垦司的护卫守着,一般人根本不让靠近。 柳芽上前,让人打开大门。 当众人跟着林峰,踏进试验田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放眼望去,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绿油油的田地。 可田里种的,却不是他们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庄稼。 那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作物。 它不像麦子和水稻那样,结出沉甸甸的穗子。也不像黍米和高粱,将果实高高举起。 它只是一丛丛半人高的绿叶,藤蔓在田垄间蔓延,长势极为茂盛,生机勃勃。 第152章 大将军亲自挖土豆! 可问题是…… 粮食呢? 钱彪看着那满眼的绿叶,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他几乎要放声大笑。 他快步上前,指着那片绿油油的作物,脸上满是讥讽。 “柳司长!这就是你说的,亩产三千斤的神物?” “敢问,这粮食……长在何处啊?!” 周围的文官们也跟着小声议论起来,看柳芽的眼神都带着点看热闹的意思。 “搞了半天,原来是种了一地的草。” “连个粮食的影子都看不见,就敢报亩产三千斤?胆子也太大了。” “看将军这次怎么收场,为了一个黄毛丫头,可是把自己的面子都搭上了。” 面对这些话,柳芽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只是平静的转过身,对身后几个等着命令的农垦司老农,轻轻点了点头。 “挖吧。” 两个字,很简单。 那几个皮肤黝黑的老农,二话不说,扛着锄头就走进了田里。 他们没管周围那些大官的目光,熟练的找准一处藤蔓最密的地方。 “喝!” 一个老农低喝一声,胳膊上肌肉鼓起,手里的锄头划过一道线,用力的刨进了松软的泥土里。 噗。 一声闷响。 锄头翻起一大块黑色的泥。 随着泥土被翻开,几个圆滚滚,沾着泥的黄皮东西,从土里滚了出来。 所有人的议论声,一下就停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的盯住了那几个从地里冒出来的,从没见过的东西。 “那……那是什么?”一个官员下意识的问道。 没人能回答他。 钱彪脸上的嘲笑也僵住了。 那几个老农没有停。 他们挥舞着锄头,一锄,又一锄。 噗!噗!噗! 随着泥土不断的被翻开,越来越多黄澄澄的“土疙瘩”被刨了出来。 它们不是一颗一颗的,是一串串,一窝窝的,像是藤蔓在地下结的果子,又多又密。 就这么一小会儿,那一小片地里,就被翻出了一大堆。 “天哪!” “这……这东西是长在地下的?” “一根藤下面,竟然能结出这么多!” 人群里,全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些刚才还一脸不屑的官员,现在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脸上的表情从嘲笑变成了吃惊,又从吃惊变成了不敢相信。 周通和张牛角两个武将,更是直接挤到了最前面,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堆起来的土豆。 “乖乖,这玩意儿还真能长出这么多?”张牛角那只独眼在放光。 就在这片安静中。 林峰,动了。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的解下自己那件代表身份的帅袍,随手递给了身边的徐文良。 然后,他迈开步子,直接走到了那个还在干活的老农面前。 “给我。” 林峰伸出手。 那老农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位平北军的主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峰没多说,直接从他手里,拿过了那把沾满泥土的锄头。 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中,林峰就这么穿着一身常服,卷起袖子,亲自走进了田里。 他学着刚才那个老农的样子,找准一处藤蔓根部,深吸一口气,把那沉重的锄头,用力的刨了下去。 噗嗤! 泥土溅得到处都是。 林峰只觉得锄头上传来一股沉甸甸的力道。 他手腕一用力,猛的一撬。 一大窝比刚才任何一窝都大的土豆,被他整个从地里翻了出来。 哗啦啦! 至少有十几个拳头大的土豆,挤在一起,沉甸甸的砸在田垄上,发出一声闷响。 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看着他们的主帅,平北军的主人,像一个最普通的农民一样,站在地里,亲手从土里,刨出了那黄澄澄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 林峰扔下锄头,弯腰捡起一个最大的土豆,掂了掂那沉甸甸的重量,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那笑声,充满了说不出的高兴,在整个田野上空响着。 他转过身,眼神锐利的看向人群中那个脸色已经发白的身影。 “钱大人!” 林峰高高举起手里的土豆,声音很大。 “你来看!这就是你说的笑话!” “事实,比什么话都有用!” 钱彪的身体抖了一下,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腿一软,整个人“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林峰没有再看他。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扫过那一张张写满震惊的脸,声音猛的提高,带着一股威严。 “传我命令!” “农垦司上下,发现神物有功,全体人员,赏三个月粮饷!” “司长柳芽,运筹有功,当记……头功!” 头功! 这两个字,像打雷一样,在所有人的脑子里炸开了。 短暂的安静之后,那些反应过来的官员,纷纷对着林峰的方向,弯腰行礼。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这是老天爷保佑,是我们平北军的福气啊!” “柳司长这头功,拿得名正言顺!” 夸赞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林峰摆了摆手,他现在没心情听这些。 他对着柳芽下令道:“立刻,就在这里,给我起锅烧水!” “把这些刚挖出来的土豆,煮熟了!” “我要让所有人都尝尝,这神物的味道!” 命令一下,农垦司的人立刻动了起来。 没过多久,几口大锅就被架了起来,一筐筐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土豆被洗干净,扔进了滚开的水里。 一股带着泥土香气的味道,开始在空气里飘散。 当第一锅土豆煮熟,被捞出来,还冒着热气的时候,林峰第一个拿起一个,也顾不上烫,直接剥开薄薄的皮,咬了一大口。 又软又面,还带着点甜味。 一种很实在的饱腹感,瞬间从胃里升起。 “好吃!”林峰的眼睛更亮了。 他大手一挥:“分下去!给所有在场的将军、官吏、士兵,都分下去!人人有份!” 热气腾腾的土豆,被分到了每一个人的手里。 那些将领和士兵们,学着林峰的样子,大口的吃了起来。 “唔……真香!” “又软又面,比咱们吃的黑面饼子好吃多了!” “我就吃了两个,怎么就感觉饱了呢?” 整个田埂上,到处都是满足的赞叹声。 这东西不仅产量吓人,味道好,还特别顶饿。 所有人的心里,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平北军,再也不用为粮食发愁了。 林峰看着这热火朝天的一幕,心里却想得更远。 他的目光,越过洛阳平原,望向了更北方的河东、河内。 那些地方,大都是贫瘠的山地,十年九旱,种什么都长不好。 第153章 耕者有其田! 可柳芽的报告里写得清清楚楚,这土豆,不怕冷,不怕旱,不挑地。 有了这东西,那些以前没人要的穷山地,也能种出大量的粮食。 他的大军,以后走到哪儿都能有吃的了。 这小小的土豆,将彻底改变整个北方的粮食状况,也将成为他林峰,争夺天下的底气。 就在林峰心里激动的时候。 柳芽,抱着那本厚厚的生长记录,再一次走到了他的面前。 “将军。”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放松的笑,但眼神,却依旧清澈明亮。 “土豆,只是其中之一。” 林峰一愣。 只听柳芽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为了配合土豆的大规模种植,我还依照将军的提点,对耕犁进行了一点小小的改造。” 她从身后招了招手,两名农夫抬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农具,走了上来。 那是一架犁。 但它的犁辕,不再是笔直的一根,而是有了一道优美的弧度。 “此物,能让耕地的效率,至少提升一倍。” 柳芽的目光,落在那架崭新的犁上,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自豪。 “我为它取名为,曲辕犁。” 林峰看着眼前这个造型古怪的农具,多打量了几眼。 这东西叫曲辕犁,和寻常的直辕犁比起来,看着更轻巧,犁辕也是弯的。 柳芽没有多解释,对着那两名抬着犁的农夫点了点头。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小,身形也有些瘦弱的老农走上前,将曲辕犁放到田边,熟练地将一头耕牛套了上去。 柳芽伸手示意众人观看。 老农握住犁把,嘴里轻轻“驾”了一声。 耕牛只是稍微一用力,曲辕犁的犁头便轻松地破开了土地。 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那老农几乎没怎么费力,只是扶着犁把控制方向,耕牛便拉着曲辕犁稳稳的向前走。犁头翻开黑土,又深又平滑,泥土顺着犁壁翻向一侧,形成了整齐的田垄。 整个过程流畅得不像话。 用老的直辕犁耕地,需要一个壮劳力在前面拉,另一个在后面压,人和牛都累得够呛。 可现在,一个半老头子,一个人,一头牛,走得竟然比两个壮汉卖力时还要快,还要轻松。 柳芽开口让老农停下。 老农勒住牛,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耕过的那一小段,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比他用老犁耕一整天都要整齐。 “这也太省力了!”周通第一个叫了出来,他瞪着眼睛,来回看着那老农和那架犁,“俺看那老头,就跟在后面散步一样!” 徐文良扶了扶眼镜,指着那道犁沟说:“不止是省力。将军请看,它转向也极为灵活,而且耕地更深,翻土也更彻底,土地的肥力能被更好地利用。” 土豆解决了粮食从无到有的问题,而这架曲辕犁,则决定了粮食能有多少,能来多少。 林峰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一步上前,亲自走到那架犁前,伸手抚摸着那道弯曲的犁辕。 他似乎已经看到,无数流民拿着这种农具,在贫瘠的荒地上开垦出一片片新的田野。平北军的粮仓堆满了吃不完的粮食,他的大军再也不用为吃得发愁,可以毫无顾忌地挥师北上。 “好!好一个曲辕犁!” 林峰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全场。 “徐文良!” “属下在!” “立即拟定章程,启动河东大开发计划!”林峰的声音很坚定。“传我将令,组织所有愿意垦荒的流民,前往河东、河内等地!所有开辟出的荒田,一律登记在册!”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凡参与开垦者,官府提供土豆种、曲辕犁!开出的田地,前三年免除一切赋税!三年之后,只需上缴两成收成,剩下的全是自己的!” 林峰举起手,大声宣布:“我要让所有跟着我平北军的人都知道,耕者有其田!” 这四个字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些农垦司的老农第一个反应过来,“噗通”一声全都跪在了地上,对着林峰的方向磕头,激动得浑身发抖。 “将军仁义!” “将军仁义啊!” 徐文良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他看着林峰,眼神都变了。 他知道,这个命令一旦传出去,整个北方无数还在挨饿的流民,会疯了一样涌向平北军的治下。 民心,这才是争夺天下的根本。 “将军!”徐文良快步上前,声音因为激动有些沙哑,“我刚才粗略算了一下。一架曲辕犁,一天可耕地五亩。一个壮劳力,足以照看十亩土豆田。土豆耐旱,河东、河内的山地正好适宜!” 他越说越快,眼睛越来越亮。 “只要我们能在秋收前,开垦出十万亩土豆田!按照亩产三千斤的保守估计,那便是三亿斤粮食!” “三亿斤!将军,这批粮食一旦入库,就算我们现在再扩军一倍,也足够平北军上下食用三年!” 三年之粮! 这四个字让张牛角、周通这些悍将的呼吸都停住了。 打了一辈子仗,他们太清楚粮食意味着什么。有了粮食,他们的刀可以磨得更亮,战马可以喂得更壮,就能放开手脚去打那些以前不敢想的硬仗、远仗。 “粮食够了!”张牛角那只独眼放光,他猛地踏前一步,瓮声瓮气地吼道,“将军!是不是可以再招兵了?老子的讲武堂,还能再塞进五万人!” 整个平北军的统治区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工匠营灯火通明,一架架崭新的曲辕犁被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 无数的流民拖家带口,从四面八方涌向河东,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开垦大潮中。 后方一片忙碌景象。 而在洛阳城外的平北讲武堂气氛却肃杀到了极点,为期三个月的地狱式训练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天最终考核。 三千名新兵不再是三个月前那群站不稳的软蛋。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甲胄,手持长枪与大盾,结成了十几个方阵,沉默地站在那里。 在他们对面百步之外,是另一群人。 那是上千名从战场上活下来的黑山军老兵,在他们的总教官,独眼龙张牛角的带领下,随意地站着。很多人甚至连甲胄都没穿齐,只是提着开了刀的木刀,但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血腥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新兵的心头。 这股气息,他们很熟悉。 孟津渡口那片冰冷的河水,仿佛又一次漫过了脚踝。同伴的惨叫,柔然骑兵的狞笑,还有那种被追赶的恐惧,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第154章 最后的考核 不少站在前排的新兵,握着盾牌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呼吸也粗重起来。 三个月的苦练,就是为了今天。 高高的点将台上,林峰负手而立,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的身旁,站着徐文良、周通等平北军的高级将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下方那片即将碰撞的人群上。 “将军,你说这帮小子,顶得住吗?”周通摸着下巴,有些担心的问道,“老张这帮手下,下手可没个轻重。这跟真的上战场没区别了。” 林峰没有说话,目光只是静静地看着站在弩箭营最前方的那个身影。 李默。 校场上,张牛角那只独眼缓缓扫过对面那群紧张到身体都有些僵硬的新兵,嘴角咧开一个弧度。 “一群软蛋!”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三个月,就练成了这副站着等死的模样?” “看看你们那没卵子的怂样!手在抖什么?怕了?忘了孟津渡口是怎么像狗一样被人追着杀的了?” 他身后的那些黑山军老兵,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那笑声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像无数根针,狠狠扎进所有新兵的自尊里。 “哈哈哈,总教官,跟这帮绵羊废话什么!” “就是!看他们那腿肚子,估计号角一响,就得尿裤子!” 这是直接的羞辱。 新兵阵列中,响起一片粗重的喘息声,无数双眼睛瞬间变得通红。他们死死咬着牙,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股被压抑了三个月的火气即将在体内爆发。 就在这股情绪即将失控的时候,一个坚定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弩箭营!” 是李默。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锋直指前方那面迎风招展的张字大旗。 “将军在看着我们!” 这一句话,让所有躁动的新兵身体猛地一震。 他们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了远方高台上的那个身影。 “忘了你们的承诺吗!”李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忘了你们在这里流过的血,断过的骨头了吗!” “在这里多挨一顿打,上了战场,就多一条命回来!” “在这里多流一滴汗,上了战场,就能少流一碗血!” 这些话,是张牛角骂了他们三个月的话。可此时此刻,从李默的口中吼出来,却带着一种不同的力量。 “今天!” 李默用刀锋,重重地敲击着自己的盾牌,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我们就算死,也要站着死!” “吼!” 压抑到极点的怒火,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三千名新兵齐齐发出一声咆哮。 他们看向对面那些老兵的眼神变了。 恐惧还在,但已经被一种更强烈的火焰所覆盖。 那是想要复仇,想要证明自己的火焰。 张牛角看着这一幕,那张凶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狞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 “呜——” 代表进攻的号角声响起。 “杀!” 没有丝毫的犹豫,张牛角第一个发起了冲锋。他就像一头出笼的野兽,手持一柄沉重的木制大刀,一个人就带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势。 “杀!” 上千名黑山军老兵紧随其后。他们发出嚎叫,那股杀气汇聚成一股力量,朝着对面的新兵方阵狠狠地拍了过去。 来了! 又是那种感觉! 来自孟津渡口的那股压迫感,再一次扑面而来。 新兵阵列的最前方,盾牌手们死死地顶住大盾,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那些老兵脸上狰狞的笑容,可以闻到他们身上传来的浓重血腥味。 恐惧像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们的心脏。 有人脸色发白。 有人握着盾牌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骨节发青。 但是。 没有一个人闭上眼睛。 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 他们的耳边,回响着李默的咆哮。他们的眼前,是高台上主帅林峰的身影。 耻辱,只能用血来洗刷! “顶住!” 李默站在阵前,声嘶力竭地大吼。 下一刻。 两边的人群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砸在所有人的心口。 冲在最前面的张牛角,和他那柄木刀,狠狠地撞在了一面大盾之上。 那名持盾的新兵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被那股巨大的力道撞得向后滑了半步,双脚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沟,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 但他没有倒下。 他身后的长枪手,用枪杆死死地抵住了他的后背。 他旁边的同伴,用盾牌的边缘卡住了他的盾牌。 一个点,被顶住了。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砰!砰!砰!砰! 一连串密集的撞击声响彻整个校场。 那道由三千名新兵组成的盾墙,在强大的冲击下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那个硬生生抗住张牛角一记重撞的新兵,感觉内脏都像移了位,喉咙一甜,一口血就涌了上来。 但他没倒。 他身后的长枪死死抵住了他的背,左右的盾牌也卡住了他的位置。新兵脚下的土地被犁出两道深深的痕迹,可他的双脚,依旧钉在原地。 整个校场,在那一瞬间的碰撞之后,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些准备看笑话的黑山军老兵,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道由一群新兵组成的盾墙,竟然没有一触即溃? 高高的点将台上,周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神里全是惊讶。 “他娘的……顶住了?” 周通身边的几名老将,也是一脸的意外。他们很清楚张牛角那帮手下的冲击力有多恐怖,那根本不是演习,而是真正的战场冲杀。别说是新兵,就算是寻常的郡兵,在这一冲之下,也早就该阵型大乱,哭爹喊娘了。 可下面这群小子,竟然硬生生的扛了下来。 张牛角那只独眼之中,也闪过一丝诧异。他看着面前那个嘴角溢血,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自己的新兵,那张凶狠的脸上,第一次收起了轻视。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李默那沙哑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阵列。 “稳住!二排上前,补位!” “三排,长枪!从盾隙出枪!刺!” 命令清晰而果决。 那些因为巨大冲击而有些混乱的新兵,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几乎是本能地开始执行命令。 后排的士兵立刻上前一步,用肩膀顶住前排同伴的后背,将整个盾墙加固得如同城墙一般。 紧接着,从那一道道严丝合缝的盾牌缝隙之间,数百根磨尖了的木枪,带着破风的声音,猛地向前刺出! 噗!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