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抱紧四爷大腿》 1、光天化日之下 ,竟敢强抢民女 康熙四十二年夏,山东府、沫阳县、叶家村。 午后,蝉鸣阵阵,扰人清净。老槐树歪歪斜斜地立在一旁,树影子在黄土墙上微微颤动,像是一幅水墨画。檐角垂下的竹帘筛下点点光斑,在青砖地面交织成斜斜的方格。 蝉鸣穿过窗棂,时远时近,与外间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像一把烧红的铁勺,搅动得空气都滚烫起来。 吵闹声将叶林的神智从一片黑暗中慢慢拉扯回来,还没睁眼,浑身酸痛的感觉就向他袭来。 待视线清晰,叶林茫然地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农家房舍。 他身下是大炕,旁边炕桌上放着一碗凉水,水纹微微波动,像是刚被人放下不久。几个竹编框子杂乱地堆在房间角落,房里暗沉沉的,看不清其他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连续996的生活让我产生了幻觉?还是赶上时髦穿越了?” 叶林思绪纷乱,抬手想揉眼睛,却感到掌心被袖口粗糙的麻布纹理硌的生疼,低头一看,他惊讶的睁大双眼——这分明是一双少年的手,指节细瘦苍白,全然不像自己原本三十多岁成年男子的骨骼。 “不是……真的魂穿了?!”他喉头滚动,咽下满心惊骇,粗布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还没等他深入思考,一声凄厉的哭喊传进耳中:“哥!救我!”孩童撕心裂肺的呼喊,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他混沌的神智。 叶林心中一紧,顾不上其他,踉跄着起身,快步冲到门口。 他扶住门框向外望去,外面是个农家小院,用篱笆简单围着。 篱笆外密密麻麻地围着一群村民,身着粗布短打,上面补丁摞着补丁,黝黑的面孔被烈日烤出一层油汗。 院子当中,一个猴脸汉子正钳着一个女娃的胳膊。女娃悬在空中,约莫只有六、七岁,瘦小单薄得像只幼猫。 她身上有些褪色的碎花褂子滑落到肘间,露出青紫勒痕,泪珠子混着鼻涕糊了满脸,正哭喊着:“哥哥,阿婆救我!” “你放开萱姐儿!”一个老妇人坐在地上,紧紧拽住她的腿,不让那汉子把孩子抢走。 “放手!你这老婆子,”只听那汉子大声喝骂道:“你们叶家欠了村里人这么多钱,又拖欠许久,今天非要还上不可! 大伙儿看叶林读书多年,想着他会有出息,这才把自家的老底都掏出来。但他病了这么久都高烧不退,怕是不行了!难道给他办白事买棺材的时候,你还要跟村里人借钱?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依我看,你家这女娃长得还算标致,交给我拉去卖给人牙子,能还一点是一点,总不能让全村人跟着你们家喝西北风不是?大伙儿评一评,我钱六说的在不在理?” 他环视一圈,看向众人,几个汉子跟着叫嚷起来:“就是!叶家欠债不还,就该拿娃抵债!” 虽然有些村民面露不忍之色,却没人出声反对。毕竟在这世道,为了还债,卖儿卖女并不少见。 “我呸!林哥儿只不过是偶感风寒,过两天就好了,你少咒他!”老妇人紧紧抱住女娃的腿,冲着周围村民边磕头边大声哭求: “各位乡亲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吧,等叶哥儿的身体好起来,定会想办法还钱的。我们老叶家在叶家村这么多年了,都是看着孩子长大的,这会儿把妞妞抱走,真是要逼死我啊!” “别抓我姐姐!别抓我姐姐!”旁边角落又跑来一个小男娃,只有三、四岁的样子,一边伸手去够那女孩的腿,一边凶狠咬向那汉子的脚踝。 “小畜生!”那汉子抬脚欲踹,破草鞋底沾着牲口粪,眼看就要踹到孩子的脊背—— “住手!”叶林顾不上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猴脸汉子面前,钳制住他的胳膊,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私闯民宅,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老妇人回头看到叶林的身影,哭得泣不成声:“林哥儿!你醒了!” 那女娃和男娃也像是看见了主心骨,齐声哭喊道:“哥!哥你醒了!”“哥哥快救姐!” 这一声呼喊似淬了火,烧得叶林胸腔发烫。 他揽过小男孩,一把拽住女孩儿的胳膊,凶狠地瞪向钱六,心想,就算是在梦中,也要先把这恶人解决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人把孩子抢走! 男孩单薄的脊背在他掌心下颤抖,叶林心中一阵酸涩,眸色愈发凌厉。 钱六被他的气势震慑,喉结滚动着后退了半步,手下却抓得更紧了。他梗着脖子嗤笑:“呵,好大的口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不起钱,当然得卖儿卖女! 怎么着,你们叶家是想欠钱不还?要我说,一个女娃卖不起价,再加上这男娃才够数!” 看着钱六咄咄逼人的丑恶嘴脸,叶林真恨不得踹他几脚,可这具身体不过是少年,肯定打不过他。 叶林眼珠一转,拽住他的腕子冷笑道:“欠债不还和强抢民女是两码事,两桩案子各判各的!你要是再不放手,我立刻去衙门击鼓鸣冤! 官老爷判我欠债不还,就算是流放三千里,我也认了!但你强抢民女,也别想好过!流放的路上,跟我一起作伴吧!” 钱六不过是个乡下闲汉,哪里懂得律法,听到‘流放’二字就有些害怕了。又见叶林气势汹汹像是真要去见官,忙松开了女娃。 叶林一把接住孩子,放到老妇人怀中,不待钱六反应,就转身对周围的村民道:“大家的日子都不容易,谁家都有手头紧的时候。难道以后我们叶家村就让债主直接上门抢孩子吗?” 此话一出,村民们脸上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叶林又朝几位年长村民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各位叔伯乡亲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对我的品行自然了解。我家绝不会做出欠债不还的事,只恳请各位再多宽限几日!” 众人原本就是被这钱六撺掇着来的,见这叶小秀才已经醒来,又承诺不日就还,脸色便都缓和了下来。 见村民态度有了变化,钱六顿时急了。他枯枝般的手指几乎戳到叶林鼻尖,葱蒜混着劣酒的浊气扑面而来:“笑话,你家欠的可不是三五两银子,那是三十两雪花银!把你骨头碾碎了称斤卖都凑不齐!几天能还上才有鬼了!!!” 叶林心中一紧,这钱数确实太多了。 见他不吭声,那汉子笑得愈发得意:“这么些年来,你爹看病抓药借了不少钱,他死之后你娘又重病缠身,没几年她也病逝了,为她的医药丧事,又陆陆续续欠了不少。 旧债没还,再添新债!现下你又病了!大伙儿看在你们家是村里的老人,你年纪轻轻考上秀才的份上,才肯再三出借。如今你们家把全村的底子都掏空了,一时半会儿,这么多银钱你能还上吗?” 听到这里,叶林对这家人的情况也有了些了解。虽是孤儿寡母无人可靠,倒也不是没有破局的法子。 “你这是拖着我们全村人去死啊!你弟妹加起来怎么也能卖个五两银子吧?先给村民们还上一些,好歹能有银钱过个好年呢!”汉子又将目光转向两个孩子,一副跃跃欲试要来抓人的样子。 叶林偏头避开汉子身上的恶臭,张开双臂拦住他:“我好歹是个秀才,认识不少同门,我说能还上就能还上! 要是真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也轮不到弟妹,我这秀才卖身得的银钱更多!” 见那汉子还不罢休,叶林不欲再跟他纠缠,忙抢声道:“叶家村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作主了?难道你是村长不成?” 听到这话,不知何时到来的、一身衣着较好的老翁脸色有些发黑。 叶林赶忙朝他的方向说道:“请再宽限我几日,叶某人以秀才功名起誓,十五日内必还清债务——若违此诺,愿自卖为奴!” 钱六看了那老翁一眼,虽不敢再大声叫嚷,嘴里却依旧嘟囔着:“谁知道你能不能还上?” 那老翁瞪他一眼,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就依叶秀才!” 钱六还想争辩,却被老翁阴鸷的眼神钉在原地。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叶小秀才刚醒,且再缓缓,十五日之后再来计较!”说罢,不等钱六反应,老翁就挥挥手对村民说:“都散了吧,散了吧!” 不知这钱六今日是发了什么疯,看那叶小秀才病得重了,竟然来逼迫他们家卖身还钱?眼皮子太浅! 村民们口中议论纷纷,有同情的、也有不甘的,但也都听从老村长的话,各自忙去了。蝉鸣再度填满院落,混着远处水塘的蛙声,吵得人脑仁生疼。 叶林按着额角,强撑着的脊梁陡然松懈,眩晕如潮水般涌来。 叶婆婆赶紧扶住他,说:“林哥儿,你没事儿吧?刚醒来还虚弱,赶紧到床上躺着。”朦胧间,叶林瞥见老妇人用袖口替他拭汗,粗麻布料磨得颊侧生疼,却带着阳光的暖意。 被一老两小搀扶着躺回炕上,叶林沉沉地睡去。半梦半醒间,恍惚看到一个俊美少年立于槐荫下,眼中含泪,朝他长揖及地,随后飘然而去。 叶林心中明悟,这大概就是原身的灵魂,而自己,怕是真的穿越了! 恍恍惚惚间,他像看电影似的又重温了一遍这少年的经历。原来这少年也叫叶林,年仅十六岁就已是秀才,可谓天资聪颖,年少有为。 他爹也是个秀才,在村里教书,原本家有薄产。早年耕读考取秀才功名,又多年耗费心血考取举人,可惜未能得中,身体却熬得愈发孱弱。 后来不幸患上咳疾,看病抓药陆续变卖了不少田产,仍在这少年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这少年的娘也颇有毅力,撑着柔弱的身体日日在田中劳作,坚持供少年读书。 这年月,供一个孩子读书实在不易。村里能顿顿吃上饱饭的,都算是极少见的富裕人家。 若要读书,除了私塾费用,四时八节还要给先生送礼,书本纸笔更是大开销,全家人倾尽全力都不一定供得起。 好在这个叶林少时有父亲开蒙教导,后来又有父亲留下来的书籍纸张,凭着自身天资,在家务劳作之余,未曾再上私塾,十四岁就考上了秀才。 见他成才,他娘亲撑不住最后一口气也去了,剩下老的老、小的小,艰难度日。 家底本就被掏空了,这几年更是债上加债。少年天天给人抄书,累得病倒,弟妹差点被拉去卖了还债。日子真比自己这个在现代背了房贷车贷,又突然失业的打工人还要悲惨。 看到这里,叶林突然意识到自己得接手这个烂摊子,再想到十五日之内需要筹到三十两银子,顿觉头疼欲裂,禁不住昏昏睡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把我卖了吧 清晨,第一缕阳光迫不及待地穿过窗户的缝隙,洒落在那硬邦邦的炕上,像是一道道金色的丝线,温柔地抚摸着叶林的脸庞。 在这温暖的光线中,叶林悠悠转醒,只觉浑身像被无数根针扎过一般,骨头生疼。 慵懒地翻了个身,试图再贪恋一会儿这片刻的宁静,可身下的炕却好似故意与他作对,硌得他无法再继续入眠。 无奈地坐起身,眼中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茫与恍惚,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片刻后,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真的魂穿了。 刚巧原身也叫叶林,这奇妙的巧合,倒是让他内心多了些微妙的代入感。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有些生疏地将衣裤穿好,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这才慢悠悠地走出房外。 此时,小院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宁静祥和,仿佛一幅田园画卷徐徐展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那是一种混合着青草、露水和土地的独特气息,深吸一口,便觉心旷神怡。 篱笆墙外,各色野花肆意绽放,红的、黄的、紫的,像繁星般点缀在绿草之间,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展示着生命的顽强与美好。 这样的场景,正是城市里的人不惜花费金钱与时间,前往农家乐、采摘园所追求的那种贴近自然的放松与惬意。 这里没有车水马龙,没有灯红酒绿,没有汽车的轰鸣,一切都如此静谧,让人仿佛可以忘却世间的一切烦恼,尽情享受当下这份闲适与宁静。 站在院子中央,叶林缓缓环顾四周,仔细打量起这个原身生活的小院儿。搁到现代,这便是一个三室一厅,一卫一厨加小院的格局。 坐北朝南,一个略显破旧的堂屋映入眼帘,里面摆放着几张简单的桌椅,桌椅上的漆面已经斑驳,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三间卧房错落分布,他自己住的这一间兼做了书房,窗口正对着几颗枝繁叶茂的杏树,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吟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 叶婆婆带着两个小娃住在另一间,对面还有一间空着,屋内供奉着排位,想必那就是叶林父母的房间。 旁边是一个不大的灶房,烟囱里正冒着袅袅炊烟,给这个简单的农家院落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目光扫过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叶林发现除了他房间那些已经有些泛黄的书之外,再也找不到什么值钱的桌椅摆设——家徒四壁啊! 估摸是这几年为了还债,家当都变卖了,想到这里,叶林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虽然对古代的生活细节还不甚熟悉,但按照原身记忆来看,三、四两银子就足够一个六、七口之家一年的生活开销了。这么一算,三十两银子,可不就相当于一个家庭八到十年的生活费用吗? 换算到现代农村,一大家子一年的日常花销估计也得三、四万吧,那这三十两银子,约莫就是三十万了,确实是一笔巨款啊! 叶林心中暗自犯愁,几天内究竟该怎么凑足这么多钱呢? 正当他满心焦虑、皱眉沉思之际,突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银铃般打破了寂静:“哥哥你醒了!灶上有留给你的饭食,我去给你热。” 叶林闻声抬起头,只见原身的妹妹,叫做叶萱的,小小的身子背半个她那么高的竹筐,里面装满了细柴,一手牵着弟弟叶晨,步履蹒跚的走进院来。 她的脸上满是汗水,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通红的脸颊上,显得疲惫不堪,但那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 “慢些!”叶林见状急忙快步上前将筐接过,却没想到这筐柴竟如此沉重,一个踉跄险些没拎住。看着女孩那一双满是茧子和划痕的小手,他的心中一阵揪痛,相必肩膀也被勒得通红了吧? 他抿了抿唇,有些心疼道:“萱姐儿快歇歇,放着我来收拾,先去喝口水。” 叶萱眨了眨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瞬间驱散了叶林心中的阴霾。 她轻轻地把弟弟推到叶林怀里:“哥我不累,你身子刚好,莫要劳累,多吃些才能好得快,我先去给你热饭。”说罢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溜小跑进了灶房。 陶罐磕碰声叮当作响,她探出半张沾了煤灰的脸:“哥快坐!粥要扑锅啦!” 叶林心中一阵酸涩。 现代,他亲戚家的孩子也是六、七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不说给别人热饭,就是自己吃饭,都得一家子追着、劝着、哄着,才肯不情不愿地吃上一口。 唉,果然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叶林轻轻抚摸着叶晨的头,心中感慨万千。 正想询问怎么不见叶婆婆,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家里的地还得有人耕种收拾,她应该是一早下地去了。 叶婆婆也得五十多了吧,这么大岁数还要为孙辈操劳,真是让人于心不忍。不巧家里唯一成年的男丁又病倒了,这段时间这家人的生活怕是更加艰难了…… 正想着,一阵浓郁的饭香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勾住了叶林的鼻子,他的肚子也很配合地咕噜咕噜响了两声。 叶林忙抱起叶晨,快步走过去。 一进灶间,就看到土灶上那口巨大的锅里,浓稠的粥正在欢快地翻滚着,热气腾腾,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这具身体躺了这么些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这会儿实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叶林迫不及待地盛了一碗,用木勺轻轻舀起,发现里面是一些碎麦粒、黍米和其他谷粒,心想这倒是跟现代的早餐燕麦粥差不多。 满怀期待地将粥送入口中,刚开始咀嚼时口感香甜,让他不禁眼前一亮,可再嚼几下,眉头就皱了起来。虽然熬得很久,但还是有些粗糙拉嗓子,狠嚼了几下,叶林艰难地将粥咽了下去。 转头见两个孩子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神中满是渴望。叶林心想这怕就是家里最好的粮食了。 正想给两个小的各盛一碗,叶婆婆回来了。她放下手中的锄头和装满野菜的篮子,佝偻的脊背像张拉满的弓,裤脚沾满泥浆。 看到叶林面色好了许多,叶婆婆原本布满皱纹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林哥儿醒啦,你先去吃,我来盛。”说着,伸手将叶林手中的碗接了过去。 “萱姐儿,你带着晨哥儿去桌边等着开饭,”叶林嘱咐完,留下准备帮着盛饭,转头却见叶婆婆把篮子里的一把野菜仔细地在水里洗过,然后熟练地切碎,放入锅里,添水又搅了搅。 不一会儿,三碗清汤寡水的菜粥便盛了出来。叶婆婆故作轻松的念叨:“春日野菜最养人……我们老的、小的肠胃都不好,多吃点菜才好克化。” 叶林心想,难克化是假,缺米粮是真。不顾叶婆婆的阻拦,他将手中的粥分了些给几人,又盛了些菜水,这才在桌边坐下:“我大病初愈,也正是需要多吃蔬菜呢。” 几人默默无言,各自端起碗,开始喝起粥来。 晨哥儿只有三、四岁,却也陪着姐姐捡柴,走了一上午,此时正是饿得厉害,扒着桌沿吞咽口水。待清汤寡水的菜粥端上,他捧碗仰脖猛灌,米汤顺着下巴淌进衣领也顾不上擦。 一小碗稀粥根本没法填饱肚子,几口喝完,他忍不住嗫嚅道:“我还饿,还想喝。” 萱姐儿和叶婆婆都不约而同地想把自己碗里的粥分给晨哥儿,看着这一幕,叶林心中一阵酸楚,他叹了口气:“再煮一些,你们也不够吧?” 叶婆婆眉头紧紧蹙成一个“川”字,忧心忡忡地叹道:“家里余粮已经不多了,顿顿这么吃,也就只够吃个半个月的,可不敢再多放。上回你拿回来的粮,已经拿去还了利钱。” 萱姐儿垂着眼,将手中的粥又拨给晨哥儿一些,随后紧紧攥紧了拳头,“嚯”地起身,挺直单薄的脊梁,声音脆得像掰断的嫩枝:“阿婆,哥,把我卖了吧!” 泪珠子悬在睫毛上将落未落,手指死死揪住衣角,“卖给人家做丫鬟……能有个三、五两银子救救急。等我到了主人家里,就去哭求管事的预支我些工钱,之后慢慢还债,总能还得完的!” 晨哥儿看了看碗里的粥,又看向姐姐,也跟着哭喊道:“把我也卖了吧,我不吃粥了!” 叶婆婆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心里像浸了黄连水一般,苦涩无比。好不容易看着大孙子考了秀才,本以为前路一片光明,可怎么一转眼,又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看着眼前这一幕,叶林心里也不是滋味。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爹妈庇佑,还要帮着操持家务,已经是十分不易了,难得还都这么乖巧懂事。 他一把揽过两个孩子,轻声哄道:“不哭,不哭,谁也不卖!咱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相信哥哥!哥哥有法子还债!” 穿过来时叶林都三十好几了,若是早婚的话,孩子也有这么大了。来这一遭,不管能不能穿回去,都先把这家的难关度才好。 他转头跟叶婆婆商量道:“阿婆再煮些粥吧,这几天就不要再减省了,大家都需好好养一养,至少得吃饱饭。欠的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大不了我去给人帮忙算账,听说那些账房一年能赚有十几两。讲些好话说不定能预支,拿了钱先还上一半,来年再还一半,村里人应当能愿意的。” 听了这话,萱姐儿、晨哥儿原本黯淡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希冀的神色,然而叶婆婆依旧面带愁色的叮嘱道:“可不能耽误你的学业啊。” …… 与此同时,隔壁村,一户人家里,钱六和葛秀才正躲在房中密谈。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在角落里摇曳,映照着两人的脸庞,显得格外阴森。 钱六摊开手,满脸贪婪之色:“答应我的钱可以给了吧?” 葛秀才神色一紧,急道:“事还没成你就来要钱,万一那叶林十五日内筹到钱了呢?” 钱六歪嘴一笑,不屑的哼笑道:“那不可能,他叶秀才要有这本事,早就还钱了,不至于拖了这么些年。” 见葛秀才还是不肯给钱,钱六咧开黄牙露出一丝狞笑:“你放心,这十五日之后,若他还不上,我就带人牙子把他弟妹卖了,他若不肯,就只能自己签下工契,也就失了资格。 若是他十五日内真的筹到钱,那我就去偷偷绑了他弟妹,到时候他必然四处寻人,哪里还会有精力?等日子一过,我再把他弟妹放了,咱们皆大欢喜。” 听了此话,葛秀才眼里不由露出一点惧色,这钱六还真是个狠角色,可不能得罪狠了。 “绑人,能成吗?”葛秀才面色有些发白。 “绑两个崽子费什么事?叶林若敢闹……”钱六冷哼一声,匕首“唰”地扎进桌案:“我连他一起绑了!” “啊哈哈,钱兄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他扯出一抹笑,不情愿地付了一半给钱六,与他说定十五日之后再付另一半。 …… 是夜,月光如水,洒在小院的每一个角落,仿佛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银纱。叶林躺在炕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给人当账房看似可行,可实际账房管着银钱,职位非常重要,都是找东家信任的自己人,怎么会随意雇佣一个陌生人呢?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行不通,他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抄书也不行,叶林摩挲着指腹上的薄茧,点灯熬油辛苦抄一本也才几个铜板,要是靠它能还债,原身早就还了。 更何况他虽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却没有亲身学习、经历的真实感受,只是跟看电影一般浅淡。 就算是写字水平,恐怕也连原身的十之一二都做不到,更何况原身的其他本事了。 想到这里,叶林不禁有些气馁,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原身的能力指望不上,那就只能靠他在现代的能力了。 可是自己在现代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而且还是个天天996,偶尔007的码农。现在又没电脑又没网络,他还能凭空码出个游戏给大家玩儿不成? 想到这,叶林越发想念现代的便利生活和网络、游戏、各种剧。 他不禁在心里暗暗抱怨,要是知道会穿越,他就去学点手艺了!木工、雕刻、绘画都行!可是作为日常996的码农,唯一的空闲时间都被他拿来刷视频,看小说,吃美食了,现在竟一时想不出来什么可以快速赚钱的技能。 要说他看了这么多小说,穿越的主角不都应该自带系统辅助,金手指大开,各路小弟来拜,随身老爷爷指导,摔跤都能碰到个神器吗?怎么到了他这里什么都没有呢?! 太不公平了!他要7天无理由退货!!! 临睡前,叶林终于有了个点子。他平时喜欢吃美食,偶尔也做美食,还是有几道拿手菜的,不行就把这几道菜谱拿去卖了也好,应该够还一部分债了。 想到这儿,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这才安心地睡去。 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怨念,在梦里,叶林的金手指终于姗姗来迟。可正当叶林望着前方的这个光球,脸上露出姨母笑时,光球系统又给了他一击。 他的满脸惊愕,心道: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这真是金手指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古怪的金手指 夜幕深沉,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神秘的黑纱所笼罩。潮湿的霉味钻入鼻腔,叶林在硬木板床上翻了个身,粗糙的麻布被褥摩擦着脖颈发痒。 半梦半醒之间,叶林感觉自己在虚空中不断下坠,直到脚底触到某种凝胶状物质。四周一片死寂,唯一的光源是前方悬浮的银白光球,表面流转着星河般的纹路,每次闪烁都带起细小的电流声。 “这就是我的系统吧?”叶林刚冒出这个念头,光球突然停止闪烁,迸发的强光刺得他抬手遮眼。机械音带着奇特的共振响起: “并非是系统,我是0777号时空管理者。关于本次穿越,你可以向我提问,今晚提问结束后,我就会离开。” 那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似乎直接在叶林的脑海中响起,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即反应过来,看来是可以通过脑电波对话的。 时空管理者?这名号听起来挺高大上啊! 叶林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无形的屏障。他咽了咽唾沫,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飞速思考起来,首要问题当然是:“我怎么穿越的?还能不能回去?” 自从醒来之后,他无数次试图回想自己穿越前的情景,可那段记忆好像被一把无形的锁紧紧锁住了一样,始终无法记起来。 0777号背诵课文一般,毫无感情地朗读道:“地球时间2023年6月1号,名叫叶林的人类男子,在经过江北市人民广场时,被时空剑砸中,身体损毁,因此穿越。” “谁用时空剑砸我,时空剑又是什么东西?你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身体损毁了我还能回去吗?”叶林满心焦急与愤怒,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砸了下来。 0777号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实际情况太复杂,这样讲吧,时空管理局你应该很熟悉吧,你们人类不都把电视剧拍出来了吗?你用这个来理解一下,我就是时空管理人员。” 叶林惊得目瞪口呆,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吗? 0777号继续解释道:“大概是类似时空逃犯和时空追击者交战的情节发生,激战中,被逃犯所盗的时空剑掉脱手,正好落在你所在的时空和维度,刚刚好砸中了你。至于你原来的身体——别惦记了,你的躯体已量子分解。” 冰冷的数据流划过视网膜,他看见两团人形能量体在维度夹层缠斗,金色光刃劈开暗物质形成的星云。画面一转,自己的血肉之躯像沙画般溃散,每一粒分子都折射着幽蓝冷光。 叶林正蹲在地上干呕,太阳穴突突直跳,嘴里满是铁锈味。我的天!?要不是胳膊上青紫的掐痕让他确定自己真的已经穿越两天了,他绝对不敢想象,这种千亿分之一都不到的概率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而且,真的存在时空管理局这种科幻!?or科学背景!? 到现在他都还是忍不住怀疑他是在做梦呢!叶林咽了咽口水,试探道:“以前身体没了就算了,我能用这具身体回到现代吗?” “当然不行!”光球气急败坏的发出高频嗡鸣:“本来你身体毁灭后,你的灵魂也应该随之死亡!谁知你走了什么狗屎运,灵魂竟然沾染了一丝时空剑的力量!?” 说着,0777号好奇地贴着叶林,绕着他转了一圈:“使用了这丝时空剑的力量,你的灵魂才得以保存并且穿越,否则世上早没你了!” “现在你还想穿回去是万万不能的,你的灵魂本就勉强与这具身体融合,再经历任何一次穿越,你的这具身体、包括你的灵魂都会直接消散!” 那光球像是气得膨胀了一倍,看起来恨不得直接拍到叶林头上,让他醒醒神。 果然如此,叶林心想,从来没见哪本小说主角是刚穿越又穿回去的。“那我在你们战斗过程中受了无妄之灾,你们管理局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儿补偿啊,我的金手指呢?” “说你运气好,也是真挺好的!”0777号闪了闪,像是在调侃,又像是在赞叹,“当你被时空剑气息带到这的同时,它也强化了你的灵魂,所以你基本上有了过目不忘之能。 你以前学过、记过的东西,如果仔细回想,也都能够记得一清二楚。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错的那种一清二楚。” “这个金手指好是好,可是我是学计算机编程的呀,难道我把c++,java,python教材默写下来就能换来三十两银子,走上人生巅峰了吗?”叶林苦笑着,再一次后悔没学点其他专业技能。 0777号停顿了一下,叶林恍惚间好像从光球上看到了翻白眼的影像。“金手指?这可算不上金手指。如果说一定要找个什么作为金手指的话,那还得回到时空剑的属性上。” 0777号耐心地解释道:“因为你灵魂带了这一丝时空属性,你便拥有了创造新时间线的能力!或者说不是你的能力,而是时空剑的力量。” “比如说,你的到来就改变了他们一家的命运。”无数光丝从球体抽出,在空中编织出叶家老宅的全息投影:病榻上的原主、被债主拖走的弟妹、吐血而亡的阿婆...每个场景都带着灰败的滤镜,像正在褪色的老照片。 叶林奇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日常看的小说,主角穿越不都是要改变他们一家人的命运吗?这都是基操,怎么能算金手指呢?” “你这个人类眼界还是太狭窄了!”0777号突然逼近,光晕在叶林瞳孔中炸开成七彩光斑:“其他的人若是穿越,扰乱了时空,必定会有时空管理局的人去处理,你想想看过的电视剧,就知道结果。因为时空剑,却不会有时空管理者来找你的麻烦。” “而且就算时空管理局遗漏了这次事故,这个人能影响这一家人的命运,那他能影响几千、上万人的命运吗?就算他起义自己当了皇帝,看似故事是happyending了,可是之后呢?” “之后就没有了呀?”叶林想着,看个小说电视剧,故事结束不就完结了吗。 0777号喷出一口气,继续进行它的‘小课堂’:“要知道不管故事结局与否,时间空间是有回归性的!命运中该死的人一定会死掉!没有张将军去打仗,又会出现个李将军去打仗。没有山洪爆发,也会有地震出现。” “故事结尾了,可是时间、空间并不会停止,它们最终会按照原来命运注定的方向去发展。就像是你们人类思考的弦理论,你应该有印象吧?” 叶林疑惑道:“有点,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命运在时间河流上是注定的,就算一时改变了,但最终会回到原来的命运上。嗯,是不是有点像《死神来了》?虽然当时因为预测逃过一劫,最终还是躲不掉死亡的结局?” 0777号看他有点儿理解了,便继续解释道:“不完全是。《死神来了》里面也有逃脱了的对吧,所以时间线也是可以有分支的。然而多维空间、时间的发展,最终会造成整个时空纬度的崩塌!” “想想吧,如果每一个穿越者都去按照自己意愿创造出不同的时间线,那用不了多久,整个时空纬度就会爆炸!因为要发展一个新的时间线,所消耗的能量太大了!” “命运虽然会自我修正,但是太大的偏离会给时空纬度造成n次方大的压力。” “弦理论中,把时间线想象成一根琴弦。这个思考方式是没问题的。穿越或其他因素会导致琴弦拨动,琴弦震颤的时候,视觉上就会看到有n多条线,但它的起点和终点都是一致的,也就是命运有不可变性。但如果你是大力不停的拨动这条琴弦会怎么样?” 叶林想了想,答道:“琴弦会断?” “聪明!”0777号回答到,“真正的理论当然要比这复杂得多,但你可以大概理解不稳定可能带来的糟糕结果了。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需要我们时空管理者从旁协助,消灭紊乱,减少波动。” “也就是说,因为我有时空剑的属性,所以从我开始分出了一条不被原来命运所归属的、你们时空管理者也不会来干扰的时间线?” “行吧,听起来是挺高大上的金手指……”叶林心想。 简单来说,就是我救了一个必死之人,他不会再回到原来必死的命运线上,可我只想安心生活,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哪有那么多意外和惊险,除了叶家,他又去改变谁的命运去? 此时叶林并未想到,打脸总是来得那么快。 0777号像是被叶林冷漠的反应气到了,整个球膨胀成一人大小不断蹦跳着:“你这个人类!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有多么厉害! 你知道一条时间线的创造、发展需要消耗多少能量吗?那是几十个生命星球,从诞生再到湮灭,来回数10遍都不够用的能量! 你知道宇宙中生命星球的占比有多低、有多宝贵吗?我作为时空管理者,上亿万年,都只见过一两例!” “这么说除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喽,那他们是怎样的情况?能跟我说说吗?”叶林眼眸一亮,忙追问道。 0777号一窒,似乎不太愿意提及此事,但它仿佛被某种规则制约着,挣扎片刻,还是解释道:“你小子倒是挺敏锐,确实有跟你一样的情况。 我见过的一例,是他以为穿越后就可以招兵买马,一统天下,坐拥美人无数,结果还真让他成功了。不过过程中杀伐无数,政权不稳,很快就又陷入到战乱四起,生灵涂炭的情况。” “最关键的问题是,这条时间线怎么样了?这人死后保存下来了吗?”叶林追问。 0777号不情不愿的回答:“没有。时间线恢复,这条新的时间线上所有生灵都湮灭了!” 叶林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要想新的时间线真正存活下来,必须是良性健康的发展对吗?” 0777号又浮现了个表情,这回叶林确定了,确实是在对他翻白眼。 0777号没有回答,只说:“我的时间已经到了,时空之剑已经回收,要赶去复命,咱们再也不见!”说罢,光团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随之消逝的,是一句只有它自己能听见的:”新时间线存活率0.03%……” 叶林下意识伸手去抓,光粒却穿透指缝消散在曦光中。看来,时空管理者并不想让这条时间线存活下去。 也是,不提消耗的能量来自哪里,就是这条新时间线会给他增加多少工作量,想想估计都头疼,要是他自己,也不想光涨工作量不涨工资。 刚才的经历似幻似梦,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感想,只能慢慢再去验证了,叶林翻转身,抱着这种古怪的金手指真的有用吗的疑惑,又继续沉沉睡去。 此时以及很长一段时间,叶林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金手指的强大,但在未来,他无数次的感谢这命运的眷顾。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验证金手指 鸡鸣声次第响起,潮湿的晨风卷着远山松涛涌入庭院,将那些关于时空弦与量子坍缩的呓语,吹散在人间烟火里。 叶林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思绪还沉浸在昨晚那个奇幻的梦境之中。 光球的声音仍在耳畔回荡:"你可以创造新时间线..."叶林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觉着这些犹如镜花水月太过虚幻,不太靠谱。 他索性将掌心贴在粗糙的窗棂上——木刺扎着皮肤的细微痛感,反倒让人安心。 "过目不忘?"叶林抓起枕边的《论语》,粗糙的纸页划过指腹。昨夜翻阅的文字突然在脑中立体展开,连某个"之"字尾端晕开的墨渍都清晰可辨。 果然可以! 叶林靠在床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开始尝试回想自己学过的知识。刹那间,大学课本里的内容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复杂的公式和图表,如画卷般在脑中铺展,甚至能清晰忆起扉页角落被咖啡渍晕染的淡黄痕迹。 他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指尖在虚空中划过,仿佛真能触到那些铅字纹理。 哇哦,竟然还自带智能检索功能!只要在脑海中搜索,相关的知识便会立刻浮现! 自信的说,他可以把整本书一个标点符号都不错默写下来,包括图像!但问题是,在电都没有的时代,软件编程有什么用呢?囧…… 不过,叶林并没有因此而气馁。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决定先把大学课本里的知识整理成册,储存在自己脑海深处的“书架”里。 他在脑海中想象着那个书架,一本本课本被他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看着那些排列有序的书籍,成就感油然而生。 想起睡前的灵感,叶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忙集中精力开始回忆。他平日里热衷于研究美食,看过的菜谱不计其数,此刻,那些菜谱也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他兴奋地想着,以自己八大菜系老饕的身份,默写百十来个菜谱应该不在话下。真是太棒了!随便挑几个菜谱,应该足够还清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三十两银子了。 想到这里,叶林迫不及待地翻身下床,翻找出纸张,提起笔,刷刷几下,写下几道菜谱:红烧肉、干锅麻辣鱼、夫妻肺片儿、姜爆鸭子、糖醋排骨等等。 他一边写,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些菜的食材一定要容易获取,口味也要接近当地的饮食习惯。像臭豆腐之类的特色美食,虽然自己很喜欢,但现在还不是尝试的时候。 "红烧肉得用冰糖炒糖色……"灶间飘来米粥的焦香,混着阿婆咳嗽声与弟妹踢踏的布鞋声,笔尖不由顿住,三十两银子像块冷铁压在心头,但笔下流淌的菜谱却让他指尖回暖。 写完菜谱,叶林转过身,目光落在书架上那些原身学过的书上。书架上摆满了《礼记》《周易》《春秋》等四书五经,还有《易传》《四书章句集注》等大家注解四书五经的书籍。 他好奇地拿起一本,翻开查看,字迹在脑中展现,然而,含义却依旧模模糊糊,不能理解。 这就跟在现代看小视频时,一模一样,眼睛:“我学会了!”手:“不,你不会”。虽然翻看一遍,对这些新知识也加强了记忆力,但是该不懂的还是不懂啊! 叶林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不是自己学过的内容,不符合金手指的使用规则。可原身离开时,明明留下了记忆的,为何不能直接用呢? 他摇了摇头,暂时把这个疑惑抛到脑后。看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还是得依靠现代学过的知识来生活。 目前当务之急是去把菜谱卖了,先把银子凑齐,至于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他还没有完全想清楚。 原身从小刻苦学习,过五关斩六将才成功考上秀才。又继承了父亲的遗志,未来打算考举人,走仕途这条路。 可现在的他,对原身学过的四书五经,就像雾里看花,似懂非懂,完全陌生。 要想重新学起来,没有三、五年的时间怕是不行,而且在这期间,还得先解决吃饭的问题。 思来想去,叶林觉得拿菜谱跟人合作开饭馆、做点儿小生意,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说别的,就拿现代街边那些美食摊来说,生意那么火爆,赚的钱比普通白领还多。毕竟民以食为天,只要味道好,就不愁没生意,这应该是目前最可靠的一条出路了。 吃过早饭,叶林看着阿婆和弟妹忙碌的身影,心中一阵心疼。 他摸了摸两个孩子蝴蝶骨突兀的棱角,劝道:“阿婆,弟妹,你们今儿就别再忙了,好好休息。我已经想到筹银子的办法了,今天就去县城看看。” 叶婆婆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还是笑着应道:“好,好,今儿歇上一天,林哥儿路上一定小心,身子还虚着,不要累到了。” 叶林点了点头,向阿婆和弟妹告别后,回忆了一下去县城的方向,拿了点干粮和水就出发了。 可能是叶老秀才教书的余荫,即使他家借了这么多钱,多年未还,出村路上还是有几户人家跟他打招呼。 迎面遇到一黑脸大汉,姓赵,是这村里的猎户,格外豪爽,听闻他要去县城,忙叫住他:“正好我也要去镇上卖猎物,借了马屠户家的驴车,辰时三刻出发,一起走吧!” 叶林听了,心中一喜,笑道:“那感情好,多谢赵叔了。”说着,便快步走到驴车旁,上了车。 赵猎户粗粝的手掌拍在车辕上,震得藤筐里山鸡扑棱着翅膀,落下几根灰褐尾羽。"小子坐稳咯!" 他洪钟般的笑声惊飞枝头麻雀,叶林攥紧车板边缘,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声响与记忆中地铁轰鸣奇妙重叠。 赵猎户名叫赵成振,年近四十,是村里的猎户,为人格外豪爽。他和叶老秀才是多年的好友,虽然目不识丁,但却颇爱下棋。 早年他还是个光棍儿的时候,经常和叶老秀才下棋,两人棋艺都不怎么样,却每次都能为了谁胜谁负争得面红耳赤。 赢了棋的赵猎户就会带着猎物到叶秀才家蹭饭吃,那时的他,看叶小秀才就跟看自己家子侄差不多。后来叶老秀才去世,两家的往来就渐渐少了。 …… 瞧见叶林和赵猎户出村的背影,不少村民都窃窃私语起来。转瞬间,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溪水边,几个农妇正在洗衣,听到消息也忍不住议论起来。 “叶小秀才这是去找门路了,也不知能不能还上钱。这眼看就只剩下十二、三日了吧?”一个农妇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一脸担忧地说道。 “我看行,那日叶小秀才不是说了吗?他那么多同门、同窗,总有家境好的,一人借上三、五两,不就很快能凑够钱。”另一个农妇倒是充满了信心。 “我呸,你听他在那里吹,这是唬你们呢。”一个吊梢眉、三角眼的媳妇叉着腰,满脸不屑地骂道:“若说别人可能还有许多同门、同窗,但叶林可没有吧,自他爹死后,他不都是在家自学吗?侥幸考了个秀才罢了,哪里有什么同门啊?我看那三十两准打水漂!” 其他几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哼,李大妮儿,你才嫁进我们村几年?知道个什么?”一位膀大腰圆的婶子斥道:“就算叶小秀才没那么多同门,可人家是正儿八经考过院试的生员,考童子试时还不能认识几位读书人啦?” 明显其他几人只是从不关心科考的村妇罢了,根本不懂什么“生员”“院试”。于是反驳道:“牛婶子,李大妮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就算是认识些人,可借钱只怕也难,谁不知道读书花销大。” “就是啊,那话怎么说的:在镇上的穷人没人问。”另一个农妇也附和道。 “是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牛婶子提高了声音,纠正道。 牛大婶儿瞪圆了眼睛,大手一挥:“跟你们说不通!你们怎么不盼着点叶小秀才的好?” 说着,她指向李大妮儿,“也不想想这么多年,谁家遇到婚丧嫁娶之事、过年过节,叶老秀才都帮着写对联儿,记账,写家书,按理说都要收些银钱的,可叶老秀才心善,每次都是只肯收几个瓜果就算了。你当时嫁来叶家村,他可是也来帮忙了!” 牛婶子目光炯炯,看的李大妮儿往后一缩,不见了身影。 “还有那么些个小娃子到叶老秀才家上的私塾,束修比隔壁几家村交的钱都少,怎么都不知道感恩呢?”牛婶子一一看过去,众人纷纷露出羞愧的神色。 张婶子站出来,无奈道:“牛家妹子,你这话我可不认,咱们心里都惦记着叶家两位秀才的好呢!要不然这么些年,村里人也不能陆续给他家借了这么些钱。只是大家都不是富户,一年忙到头,好不容易交完税粮,也没剩下几个口粮……”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 “再说娃儿一天天也大了,家里婚丧嫁娶都要钱嘞,总不能一直拖着吧?就拿我家来说,可怜我们家那老头子,这几日病的越发重了。” 张婶子说着,脸上露出愁苦之色,“眼看着是要不行了,可这棺材板儿都还没准备好啊!” “是啊!”其余几人纷纷附和道,“叶小秀才年纪轻轻就过了童子试,眼看着前途光明,要不是家里实在过不去,咱们也不至于这么急着让他还债呀……” 听了这话,牛婶子也陷入了沉默。 这时,李大妮儿又从几人身后探出头来,棒槌砸得水花四溅:“哼,不过是一个秀才就稀罕成这样了,以为只有你们村才有呢!我们山洼子村的赵秀才,还有下曲村的张秀才,可都不比你们叶秀才差!” 几个妇人听了,纷纷露出不快的神色,说道:“行了行了,快干活儿吧,就你能耐。”说罢,不再讨论,各自占据一块地方,开始洗起衣服来。 …… 坐在驴车上,叶林跟赵猎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惬意地观察着村子外的景色,一边与原身的记忆一一对照。 叶家村隔壁,还有下曲村,南齐村,山洼子村等好几个村子。 幸运的是,他们叶家村离着沫阳县城最近,坐着板车,一个时辰就能到。 比起需要翻山越岭才能出来的山洼子村,以及在河流下游,每到雨水丰沛的夏季就容易被淹的下曲村,叶家村的地理位置算是很好了。 清晨的阳光晒在身上并不热烈,却将皮肤烘得暖洋洋的。微风徐徐,坐在板车上一颠儿一颠儿的,叶林心里有了解决债务的方法,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上辈子作为合格的打工人,他的脑子时刻都在想着代码程序,极少有机会这么悠闲。看着赵猎户甩着根草绳,将那毛驴赶得虎虎生威,洪亮的嗓音,像大将军出征一般吆喝着。 叶林脑中不禁哼唱起一首歌,脸上也露出了闲适的微笑:“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正美着呢,冷不丁的,叶林被赵猎户的灵魂四连问打回了现实。“林哥儿,你这去县城打算干啥?能凑够钱还债不?以后有啥打算?还考不考举人啦?” 怎么说呢,叶林好久没听到这么亲切友好而又让人心生烦躁的关怀了。真是熟悉的味道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考试倒计时 清晨的阳光洒在乡间小道上,驴车慢悠悠地前行,车轮碾压着泥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泥土的芬芳和青草的香气。 赵猎户粗粝的手掌攥着缰绳,黝黑的手臂肌肉虬结,随着驾车动作在粗布短打下隆起小山般的弧度。 "林哥儿可坐稳了!"他中气十足地吆喝一声,板车猛地颠过田埂边的土坑。 叶林慌忙抓住车辕,指节撞在粗糙的木纹上泛起细微刺痛。道旁金黄的稻田如浪翻涌,稻穗沉甸甸地垂首,空气中浮动着新米特有的清甜。 赵猎户转头瞥见少年发白的指节,嗓门顿时降了八度:"哎哟,叔这莽撞劲儿..."他讪笑着挠了挠络腮胡,铜铃大的眼珠子在夕阳下泛着暖光,"方才说到哪儿了? “听说林哥儿之前参加了科试,考得怎么样?” 不等叶林回答,他又追问道:“若是通过了,是不是就能参加乡试,考举人了?” “这时间可有点儿紧啊……马上入秋,也就还有一个月光景了吧,考试准备的如何?” “若是考上了,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再说上个亲事,可就更好啦!” 叶林坐在驴车上,原本正惬意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思绪也渐渐飘远。赵猎户的四连问,像一阵惊雷,把叶林神游到天外的神志迅速拉了回来。 顿时,叶林有了新的感悟,原来穿越都阻止不了家长、亲戚们那热烈如火的关心。这熟悉的场景,就像逢年过节时,被各种连环提问轰炸,不把人问懵誓不罢休。 “成绩怎么样?工资多少?买房了吗?处对象了吗?什么时候结婚?……”这些问题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打击面覆盖整个地图。 但是对于赵猎户的提问,叶林倒是没有什么反感。赵猎户眼中透出的只有真切的关心,并无一丝打探的意味。 叶林自然也不能回以“阿姨贵庚啊?叔叔股票涨了么?车子打算啥时候换啊?给儿子买房了吗?”1 回忆着原身的记忆,叶林正想着该怎么回答。 突然,他像被一道闪电击中,脑袋好像被大锤锤了一下似的。他猛然意识到,除了学习成绩加婚姻状况四连问之外,更重要的是这问题的内容! 自他穿来都过去几日了,他怎么从来没仔细想过原身目前的状况呢? “现在是哪个朝代?什么年份?村里人为什么对叶家步步紧逼?那个钱六肯定有问题!为什么挑拨村民逼债?” 他突然惊觉,这几日他看似应对的还算有章法,实则整个人处在一种抽离感、麻木感中。就像连续加班十几日后的状态,看着像白领精英,人模人样,实际是个行尸走肉,脑子里都是浆糊。 想到跟0777号的对话,叶林突然意识到并不是他心大,或许真正的原因,是他的灵魂和这具身体还没有完美融合,还在磨合期里吧…… 眼下没有时间思考太多,他根据原身的记忆答到:“科试成绩还不错,不出意外的话,是要参加乡试考举人。” 科试就是本地州县给秀才们设置的摸底考试,只有科试通过才能推荐去参加秋闱。 “那就好,那就好啊”赵猎户欣慰地笑道,皱纹都舒展开来:“要是能金榜题名,叶老哥泉下有知,必会欣喜若狂的。” “也不指望今次乡试就能过,秋闱极难,之后还有会试、殿试。亏得我还年轻,慢慢来吧”叶林叹了口气,这一级又一级的考试,现代考生的苦,古代科举人都懂…… 不过估计就算去参加,此次秋闱成绩可能也不会太理想。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怎么来得及去回顾所有的知识、考点? 他轻叹一声:“这几日时时都在复习,可惜债务未清,实在是扰乱心绪。” “林哥儿你别太为债务忧心,我看那天的事情都是那钱六撺掇,要不是我刚好上山打猎,定把他扔出你家,好打一顿!” 赵猎户怒目圆睁,挥着蒲扇般的大掌,好似现在就提着钱六的领口:“竟敢打你弟妹主意,真是没王法了!放心,有村长在,他不敢闹得太过!” 随即他又慈爱地宽慰叶林:“你现在要好好准备秋闱,若能考中,这点债务,多少人主动想着帮你还呢?他下次再敢来挑拨,我定打的他满地找牙。你赵叔别的不懂,但还是有把子力气的。” 听着这些实在的话,看着这赵猎户确实真心为他打算,为人又可靠有担当,叶林也愿意向他吐露几分。 “多谢赵叔提点。赵叔,您每次去卖山货都是去县城,是有相熟店家收货吧?不知赵叔可否认识县城里餐馆管事吗?” 赵猎户心中奇道,林哥儿平时一心读书,从不关心这些庶务,今儿怎么打听起这些事情了呢?可是为着筹银两? 嘴上却不迟疑道:“我与大顺斋管事相熟,近几年都与他家交易,他家王家管事为人厚道实在,并不很压价,不像东兴楼的管事,那眼睛都长到头顶去了。” 听到这儿,叶林真是恨不得拍大腿,这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啊!“赵叔你知道我家最近的情况,现在急着还清债务,不知可否帮我引荐一下管事的,我这有笔生意想与他谈。” “这容易,王管事最好相处。”赵猎户心道,果然是为筹措银两,可一时半刻,也怕难有成果,便劝道:“若是今日能筹上一些,也就可以给个交代了。欠我家的你无需放在心上,就当我老赵给你出点子路费了。” 叶林郑重的拱手谢过赵猎户:“我实在不忍阿婆和弟妹天天如此辛苦,一直在找寻方法筹钱。刚好近几日我在一古书中翻到几个食谱方子,想着不知能不能卖了,换些钱来,也好还债。” “这倒是可以一试,等会我也与你说说他家的菜式。” 叶林又要拱手作揖,赵猎户却一手扶住他:“林哥儿别跟我如此客气,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咱们两家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看你自小就是个读书的料。我和你爹坐那下棋,吆喝那么大声,你在旁边,小小的人儿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叫你去换些茶来都惊不醒你咧。” 哈哈,叶林脑中不禁有了生动的画面,一个三头身小娃娃,捧着个书,摇头晃脑,嘴里之乎者也,严肃认真看书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赵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会尽力去准备乡试的。” 赵猎户欣慰地看着叶林,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说道:“林哥儿你也别有太大压力,虽然你父母对你期望颇深,我们大家也都盼望着,咱们叶家村能飞出个金凤凰……” 赵猎户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巴掌力气可不小,将叶林拍得险些飞出板车外,他赶忙扶住叶林坐稳,皱了皱眉头,正色道: “但是,你自己的快乐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尽力而为,不辜负这难得的机会就好。你还年轻,以后大把年月可以继续努力,先把身子骨养健壮才好。” 叶林稳住身形,冲赵猎户露出微笑。心道,我这叫做美少年,可不能长成您这样的肌肉大汉。 “叔也多说两句,你别介意。我听说那天情形闹得很是难看,但林哥儿你别记恨村里人,大家的日子也都不好过,并不是针对你家,” “况且,你爹和你这么些年来,为人和善,又教书助人,很多事大家都记在心里嘞” “诸如钱六之人是少数,对他们你要提防,但也不要太放在心上,破坏自己心性,那老话说,他们是瓦罐,你是瓷器,跟他们硬碰,你不就亏啦” 对这一篇肺腑之言,叶林着实感激,又生出一种感动来。自穿越以来,他乍然面对紧迫的债务和陌生的环境,无形中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但现在想想,有赵叔这样真心为他好的人在,至少他的心里不是那么空落落,也不是总感觉着,自己弱小的肩膀,需要独自负担一整个世界的重量了。 “小子懂得了,谢赵叔指点,我定当铭记于心。” 叶林望着赵猎户,真正在心里接纳了除叶家外的第一个人。“家里面,还请赵叔多看顾着些,我家孤儿寡母,真怕我一出门,家人就被人欺负了。” “你放心,有赵叔帮你看着呢” “什么指点不指点的,赵叔不认得字,但赵叔年纪大了,见过的人和事比你多些,有些坏人啊,真是要狠捶一顿才能老实” 叶林莞尔,“哈哈,一顿不老实就再来一顿,没有一顿铁拳治不了的”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驴车拐过最后道山梁时,朝阳已攀上竹梢。说说笑笑间,沫阳县城很快就到了。叶林眯眼看着官道尽头青灰色的城墙,城头守军呵欠声与商贩叫卖声糅成朦胧的背景。 驴车进了城,阳光洒在宽阔的街道上,路面被照得亮堂堂的。 “卖包子嘞,新鲜出炉的包子!”“快来瞧一瞧,看一看,上好的绸缎!”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叶林听着这些吆喝声,有种回到现代逛街的错觉。 街边大火炉上悬挂的烤鸭滋滋作响,金黄色的外皮油光发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看了就垂涎欲滴。 叶林觉得早上吃过的朝食像是泡沫般迅速消失了,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糖油果子!脆麻花!"斜刺里窜出个总角小儿,竹篮里焦糖色的点心泛着油光。 赵猎户见状哈哈大笑,铜钱在空中划出弧线:"给秀才公垫垫肚子!" 叶林捧着烫手的油纸包,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眼眶发胀。咬破酥脆的外壳,饴糖的甜腻混着桂花香在舌尖炸开,竟是穿越以来尝到的第一口甜。 拐进东市,青砖墁地的长街陡然开阔。各式茶楼、饭馆鳞次栉比。说书的先生在茶楼里口若悬河,讲述着精彩的故事;唱曲的姑娘在戏台上婉转吟唱,歌声悠扬动听。街上行人衣着均是光鲜亮丽,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走着走着,一阵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叶林抬头一看,只见招牌上写着“大顺斋”三个字,原来已经到了。 大顺斋朱漆门楣上悬着鎏金牌匾,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吟。跑堂肩上搭着雪白巾子穿梭如蝶,八仙桌间飘来醋鱼香气,混着女儿红的醇厚,勾得人食指大动。 赵猎户带他走到大顺斋进出杂役的后门,将板车停好,找人请了王管事来看货。 叶林正待细看,后厨忽地泼出盆滚水,蒸腾的热气惊得他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板车凸起的木棱。 “老赵你可算来了,这次带了什么好货?”王管事圆润的嗓门穿透雾气。但见来人锦袍下摆沾着几点油渍,腰间玉坠随疾步叮咚作响,面团似的圆脸堆满笑意,眼尾褶子能夹住铜钱。 赵猎户指着板车道:“这回可又攒下不少好山货,昨日打了只獐子,还有些其他野物,怕放久了不新鲜,今儿就给你运来啦…… “那感情好啊,正缺这一味给几位客官尝鲜呢!”王管事目光扫过板车上的货物,又看向一旁,只见一肤色微黑的俊美少年立在面前,虽衣着简朴,但气质卓然不群,面露微笑向他望来,顿生亲切之感。“这位是?” “这是我们村叶小秀才,你知道的吧?” 王管事看向叶林,精明的瞳仁倏地亮起:“久仰,久仰!谁人不知本县附近几个村子里,最年轻的秀才就是叶秀才,年少有为啊!” 叶林也拱手道:“久仰!”原身成绩确实不错,考上秀才后,经过岁考和科考两试成绩都挺优秀。半年前已经是正式的廪生,可以每月从官府领取廪米津贴。若不是这些奖学金,叶家的日子只怕早过不下去了。 赵猎户粗指头捏着獐子后腿晃了晃:"王老弟先验货?这獐子可是……" “不急不急!山货交给他们清点就是,”王管事打断赵猎户,又对叶林道:“里面请,里面请,坐下说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交易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大顺斋的茶间里,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光柱中,细微的尘埃在缓缓飞舞。 王管事热情地将叶林和赵猎户引至茶间坐下。 随后,他亲自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两人斟上两杯热气腾腾的茶,眼角笑纹微堆,嗓音如浸了蜜般和煦:“两位大老远过来辛苦了,快坐下歇一歇。老赵,你的货我是一万个放心,咱们还是按市价来,绝不会让你吃亏。” 又将茶点往叶林跟前推了推:"新制的龙须酥,读书人最费脑子..." 叶林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入口微涩,喉间却泛起回甘,恰似他此刻紧绷的心弦稍得松缓。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茶间——墙角紫檀架上摆着几卷账本,窗边铜雀衔铃随风轻响,连地上青砖的缝隙都嵌得严丝合扣,处处透着大顺斋的精细做派。 王管事身子微微前倾,白胖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目光暗暗在叶林身上掂量:“不知叶秀才此来是有何事,若是在下能帮到的,当尽力而为!” 叶林心中感叹道,不愧是生意场上的人,说话做事自有一套。 王管事为人处世先不论,叶林却还未对秀才功名有正确理解。 现代看古装剧,不是状元就是探花,好似大街上遍地都是。那举人都更不值钱了,丢下块砖头,能砸到一片。 至于秀才?就是哪个龙套想演,剧情里都没有这戏份呢! 然而秀才不值钱,其实是个天大的误会。 人人张嘴就提清北,实际上却是极难考入的。 而状元比清北生更加稀少,中华历史上科举延续了一千多年,拢共也才五百多人。注1 秀才虽只是科举中的最基层,但已经位列士大夫阶级! 所谓刑不上大夫,秀才享有可以站着和县知说话,免于差傜,不予上刑,遇公事可禀见知县等等特权,社会地位上早已高于平民白身。 这也是为什么他刚穿来那天,钱六一听要上衙门,便不敢再逼迫叶林的原因。 叶林不懂这些背景,但应酬还是会一点的,便也跟着笑道:“听赵叔常说大顺斋生意兴隆,且多亏王掌柜的在,更有了物美价廉的美名,也是咱们县菜品第一,客如云来的酒楼了。” 他指尖摩挲着茶盏边沿,语气刻意透出一分亲近:“赵叔说您是他多年合作伙伴,最是放心信任,所以我这便来找您了” 王管事笑眯了眼,脸上的皱纹都聚成了一团,谦虚道:“不敢称掌柜的,在下只是个小小的采买管事罢了” 他看向赵猎户,抬手捋了捋山羊须,指节上翡翠扳指晃出一道碧色流光:“也多亏老赵能一直供些野味山货,咱们大顺斋的菜品才更有特色” “哈哈,老赵我打的猎物,都新鲜着呐”赵猎户一口将那茶饮下,自豪的拍了拍胸脯。 叶林笑道:“我此番前来,正是想助大顺斋一臂之力,使你们的菜色能锦上添花。” “哦?且与我细细说来”王管事轻抚胡须,眼睛微微眯起,饶有兴致地看向叶林。 “实不相瞒,前段时间去府学上课,有一同窗的同乡,最爱淘换些古籍残本,可惜家中有突发事件,急需回乡,便送了我同窗几本才找来的残破古书,同时言道,若有同好者,尽可赠与,于是同窗也转送我了一本。” 叶林将瞎编的故事娓娓道来:“我在细细整理修复时,发现里面有几张食谱方子,应是前朝官宦人家自家私藏的,我也是个粗笨的,不会做这些精致美食,再加上乡试在即,就想拿出来换些食宿费用,不知大顺斋有没有意向?” “求之不得”王管事倏然坐直,眼珠迸出精光:“我大顺斋每隔两旬要推新菜品,若有合适的菜谱,不知可否一观?” “当然可以”,说着叶林从怀中取出泛黄的宣纸,只见其上写到,《灼八块》,乃是将鸡肉用油滚炸、不加一滴水,以酒代水烹制而成。叶林心想,这道菜可是跟可乐鸡翅有异曲同工之妙,定能将这单生意拿下。 “此菜用料易得,且味美而鲜,若大师傅有空可以现场试做一番”说罢将菜谱递到王管事手中。 王管事忙叫来一位大厨,将这菜谱上的内容细细交代于他,请他速去速回。果然这灼八块的用料都是厨下常备着的,后厨很快传来热油爆裂的滋啦声,紧接着浓烈的酒香裹着焦酥肉味破空而来。 叶林喉头滚动,腹中馋虫被勾得蠢蠢欲动——这香气像极了前世街角炸鸡店的秘方,却又多了几分绍兴黄酒的醇厚。 雕花木门吱呀推开,大厨端着鎏金瓷盘疾步而入。金黄油亮的鸡块堆成小山,表皮炸得如琥珀透亮,酱汁顺着裂缝渗入肌理,泛着诱人光泽。 一路引得众人齐齐去寻那香味来源,不少食客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张望着。 众人举箸时,酥脆声竟似春冰乍裂,齿尖陷入嫩肉的瞬间,滚烫肉汁混着酒香在舌面炸开。酒香自然融入,并无辛辣之感。 那王管事问那厨子,“你觉得如何?” “此菜在本县未曾见过,口味仿佛是南边的。”大厨抹了把额角油汗,鼻尖还沾着星点酱汁,“其味浓香,且用料易得、制作易上手,应当可以作为新菜品推出。” 王管事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你且去忙,晚点再来找你。” 他细细将那灼八块的菜谱叠好,攥着菜谱的指节发白,面上却故作沉吟:“不知这余下菜谱还有多少,是否也都是如此新品?” 叶林心中大定,但也不敢显露太多,引人怀疑,只道:“约莫还有七、八张,我与赵叔打听过,应该都是大顺斋目前没有的,甚至是本县城都没有的。这菜谱应当就是南方来的,其上许多烹制手法和用料,似乎都与本县不同。” 王管事心中一喜,若真是如此,那未来许久都不用愁新品菜不说,或许还能调出几样作为招牌菜。“不知叶秀才是否都肯割爱,作价几何?” 叶林微微一笑:“我先将那其余几道菜名及主料写下来,由管事的一观,相信王管事会给我一个合适的价格。” 说罢,叶林提笔一挥而就。王管事暗道这叶秀才做事大气,急急站起:“两位失陪一会儿,我需要跟掌柜的商量一番。” 赵猎户低声道:“看样子是有戏。” 叶林感激地看向他:“多亏了赵叔帮忙。” 片刻后王管事掀帘而出,带来其报价:“如灼八块这般,本店未有的新菜品,五两银子一张菜谱如何?且日后叶秀才来本店吃饭,给您打八折!” 叶林心中一松,八张就是四十两银子,总算能把债务还清还有余,且这价位也算实在,便一口答应下来。 叶林将那些菜谱细细写下,王管事也干脆的取了银子过来。 四十两雪花银倒在案几上时,赵猎户倒抽冷气声清晰可闻。叶林只觉得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王管事笑道:“若是二位不急,不如稍待片刻,我做东,咱们也来试试这新菜品如何?” 叶林与赵猎户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恭敬不如从命。” 待几道菜上来,掌柜的也过来与他们应酬了一番。几人将那八道菜品一一尝过,王管事及掌柜的都露出满意神色。 叶林离开前,掌柜的还特意嘱咐,若有新菜谱,定要拿来他们大顺斋。 叶林与赵猎户此行都得偿所愿,回到那主街,一人打包了一份烧鸭,施施然回了村。油脂透过草纸浸润掌心,烫得他指尖发红,却舍不得松手——小妹见到这油光水滑的鸭腿,怕是要乐得转圈。 *** 叶林到赵猎户家买了些山货粮食,一进院子,几条威风凛凛的猎犬便映入眼帘,它们神情警惕,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仿佛只要叶林稍有动作,就要向他扑来。 赵猎户见状,低声一呵斥,猎犬们便乖乖坐下,温顺得像只小绵羊。 赵猎户看叶林两眼放光,喜爱非常的样子,便又答应送他只小狗看家护院。 叶林听了,顿觉喜事成双。 请赵猎户帮着将山货粮食送回家里,才终于结束这一天的行程。 晚上,温暖的烛光照亮了叶家的屋子,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总算是开了次荤,吃了次饱饭。桌上摆放着美味的烧鸭,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爽口的时蔬,翠绿鲜嫩,清新解腻;喷香的米粥,热气腾腾,散发着谷物的香甜。大家都吃得停不下来,小叶晨更是吃得满嘴油光,脸上笑开了花,开心极了。 待把晨哥儿哄睡了,叶林将那一包银子拿出,交于叶婆婆保管,并讲了今日情况。叶婆婆看着那包银子,眼中满是惊喜与欣慰,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除去还债后,还剩下九两五钱的银子,”叶林认真地看着叶婆婆,语气坚定:“阿婆上了年纪,且不可再如此般劳累,小妹、小弟也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食万不可节省。” “银钱方面阿婆不用担心,待我日后再去筹措一番。”叶林细细叮嘱。 叶婆婆笑弯了眼,眼中却泛着泪花,她轻轻拍抚着叶林的肩膀,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林哥儿长大了……林哥儿不用为这些庶务操心,只要还了债,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秋闱马上就到了,你把心思放回学业上,这九两银子足够你的路费和咱家一年的花销了。不需再拿粮还债,有你每月领的官府廪米和咱地里的出息,吃食上也不用再减省了。” 叶婆婆整个人都好似把这几年的紧张放下来了一样,脸上的纹路都舒展开来,语气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希望和愉悦。 叶林可不敢让她下地,别说她这么大年纪,就是叶林自己干一天活,那腰都直不起来。 想着老人家估计闲不下来,便道:“地里也快收成了吧,到时雇些人帮着收了,付些粮钱就好,阿婆万万不可再多劳累了,日后咱把地赁出去,只在院子前后种点蔬菜自家吃。” 见叶婆婆露出不赞同神色,叶林忙道:“不论乡试结果如何,我定是要继续读书的,还要给弟妹启蒙,需阿婆多照顾我和弟妹日常起居,我才好专心读书呢!” 叶婆婆沉吟许久,终是点了头。 叶林心中一叹,还有个考试的大山压在他前面,想他自从大学毕业后,都有多少年没有经历过大考了。 夜里,万籁俱寂,月光如水般洒在叶林的窗前,给他的房间披上了一层银纱。叶林躺在床上思索这几天的经历。 一种奇怪的冷静在他体内发酵,恰似醉酒般的麻木。 穿越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一般人不都得惊恐、惧怕、忧虑、着急想回现代,情绪各种焦躁吗? 但在他的感知中,却跟以前的每一天一样平淡。他将要生活在一个陌生的时空,他自己的技能无法使用的时间线里。 在这个朝代,他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所熟悉的一切。可他并未感到一丝惊慌失措,没有真实感。 灵魂与身体不兼容的影响竟然如此之大吗?还有什么影响不知道的? 想着想着,思绪渐渐转移,情绪又归于平静。 对了,现在是什么朝代来着?搜寻完记忆,原来现在是清朝,康熙四十二年,对啊,看到满街男子的发型,他该早点想到的。 一个月后的秋闱该怎么办? 算了,再说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还债 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穿透云层,隔壁那户养的大公鸡便扯着嗓子,发出嘹亮的啼鸣声。那声音好似一把锐利的剑,划破了宁静的清晨,直直钻进叶林一家子的耳中。 虽说两家隔着四五十米远,但那声音就跟被放大了数倍一样,在叶林的耳边不断回响,就像清晨的闹钟,不叫醒人誓不罢休。 第n次循环后,睡懒觉的愿望彻底破灭。叶林裹着打补丁的棉被翻了个身,床板随着动作吱呀作响,霉味混着晨间的潮气直往鼻子里钻。 认命地掀开被子,刚支起上半身,肩胛骨便传来针扎似的刺痛,叶林倒抽一口冷气。 昨天一路上都只顾着聊天儿和打探消息了。卖完菜谱,放下心中大石后,回来的路上也不觉那板车颠簸。谁知等晚上躺到床上,才觉不对。 原身的小身板本就不强健,刚病愈加上昨天这么一个来回,身体感觉跟被车子撵了一遍一样,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真恨不得把自己粘在床板上不下来。 好容易坚持洗漱完,吃过早饭,叶林猫着脚,正打算回床上躺一躺时,突然见叶阿婆正攥着把乌黑剪刀立在堂屋,刀刃足有巴掌长,在供桌烛火映照下泛着幽光。 叶林吓的一抖。难道还没开始偷懒呢,就被抓包了?这家长也太虎了点儿吧。 却见她随即又拿出一杆小秤,将昨日叶林带回来的银锭子拿了出来,原来这是打算剪银子吗? 见孙儿盯着剪刀发愣,叶婆婆讪笑着将秤砣往身后藏了藏:“昨儿林哥带了这么多银子回来,把我高兴的哟,晚上躺在床上还乐呢,可一会儿这心就悬起来了。” “咱家可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银子,这万一要是夜里进了小偷可怎么办?我赶紧从柜子里衣服底下把这银子拿出来,一般人都在这藏银子。” “想了想放到了床底下,辗转一会儿还是不安心,又放到了俺老婆子这枕头底下。一会儿又想着这地方太明显了,还是不成,哎哟,我这晚上挪了得有四、五回,一宿都没睡踏实。 就想着尽早把这银子还了吧,免得天天都提心吊胆的。”说着还捶了捶腰,露出疲惫的神情。 叶林噗嗤笑出声,走上前轻轻扶住阿婆:“这么着也行,不过将来孙儿要为您挣更多钱咧,以后莫说是三、五十两银子了,就是三、五十两金子,孙儿都能给你挣来!到时候给您打副金剪刀,专剪五十两的大元宝!” “您啊,就安心做个老封君,到时候咱们再雇上些看家护院的人,若是那偷儿敢来,定叫他有去无回。” 老太太笑得露出豁牙,眼角皱纹堆成沟壑,忽又想起什么,急急扯住他袖口:"可不敢张扬!西屋王寡妇前日丢了半袋黍米,听说里正家的黄狗都叫人药晕了......" 说笑间将银子称剪完毕,叶林本想跟着叶婆婆一起去还债,她却摆了摆手:“温书要紧,莫要浪费时间在这些杂事上,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去各家还债,顺便唠唠嗑。” “没事,我陪您……” 见叶林还要再劝,叶婆婆攥紧孙儿的手:"林哥儿莫跟来,村头李麻子家养的那群鹅凶得很,上月还叼了赵猎户的裤腰带!" “那行,您慢点。”估摸着村里人应该都养些鸡鸭,联想到幼时被大公鸡追到满院子逃的恐怖经历,叶林立刻从善如流的答应了下来。还是在家瘫着翻翻书安全。 叶婆婆又不放心地叮嘱道:“最最要紧的是,我一次只去还一家,剩下这些银子放在家里,你可千万要看好了,莫要让银子离了你的视线!” 叶林忙笑着保证:“好嘞,我叫小弟小妹跟我一起看着。” *** 叶家村外小溪旁八卦交流处 在谁家娶个新媳妇都会被津津乐道地谈论一、两年的乡村,俊朗小郎君——叶家村第一文化人——叶林的出门,无疑又成了八卦交流处的重要谈资。 清晨的阳光洒在小溪旁,水面波光粼粼,几位大姑娘、小媳妇围坐在一起,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 “哎,你们听说了吗?昨日叶小秀才一大早就出村筹钱去了,过了晌午就回来了,还带着一板车的米粮山货咧,你们说他是不是已经筹到钱了?”粗眉姑娘停下手中的动作,扬起头,一脸好奇地问道。 “不能吧,我听说他是和赵猎户一起去的镇上,按着他们坐驴车的脚程,除掉路上的时间,在镇上也就待了一个时辰不到,这点子时间,怎么够?”穿着蓝色布衫的姑娘立马接话。 “一个时辰也够拜访一两位同窗了吧?说不定已经借到了,要不然哪来的钱买一板车的东西。不知他同窗是否也如叶小秀才一般眉清目秀。” “叶萍儿,你家不是就住在赵猎户隔壁,有没有什么消息?”一个姑娘仰着红扑扑的脸问道。 “问我就对了”叫叶萍的一个圆脸姑娘看了看周兰儿,得意地望向众人,边说边比划着:“我昨天亲眼见着他们回村时板车上是空的,是赵猎户从自己家里拿了许多粮食给叶林送过去的。” 周兰儿掩饰住心中失望,轻轻咬了咬嘴唇。 “那赵猎户一直与叶家关系颇好,指不定这次又是他借给叶家的呢。”一个身材微胖的媳妇说道。 “那也不一定。这次可是有许多粮食呢,再发善心也不至于把自己家都搬空吧。”叶萍停下手中的活计,眼睛都瞪大了。 “那也可能是叶小秀才从赵家买的呢”周兰儿辩道。 “哼,就算在一个时辰内,来得及去拜访两三家同窗,叶林他也不可能筹到钱!”李大妮儿又跳了出来,双手叉腰,脸上带着一丝不屑。 众人纷纷好奇地看向她:“为啥?”“就是啊,为啥这么说?” 感觉到大家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李大妮儿挺了挺胸脯:“就不提读书上进,考取功名的人,本就不会关注庶务杂事,就说现在是什么时间?” 众人纷纷摇头:“什么时间?” “现在离乡试只有一个月,我问过我相公了,他说那什么科试之后,学子们都闭门备考,就算有人求上门都不见客,哪里会有人给他借钱?”李大妮儿扬起下巴,扫视一圈,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那剩这几天,叶小秀才岂不是很难筹到银子了?”周兰儿上前几步,关切道。 “可不是,更何况他一个穷秀才,能结交到什么富贵同窗不成。”李大妮儿撇了撇嘴,满脸嘲讽。 正说着呢,突然一小媳妇抱着盆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们知道吗?叶婆婆去村长家还银子啦!” “此话当真?” “不可能吧?” 那小媳妇好不容易知道一个别人不晓得的消息,正准备给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好好说道一番,哪容得别人质疑: “我可是亲眼看着叶大娘去到村长家,怀里还鼓鼓囊囊揣着些什么,我一看这架势肯定有事儿啊,于是连衣服都顾不得来洗,蹲在村长家门口,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呢,你们猜如何?” “怎么样?”众人围上来急切地问道:“你听到叶阿婆跟村长说什么了吗?” 吊足了胃口,那小媳妇才继续:“嘿,只见村长把叶阿婆亲自送出门来,那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一朵花儿了,嘴里连着说好,那叶阿婆怀里的东西也没了,肯定是去还钱了。” “是吗?是吗?”众人都兴奋起来,有那借了钱给叶家的,想着自家的钱是不是也能还上?更多人则想着难不成叶林真从那里借到了钱?这钱是从哪儿来呢? “不可能,你们别瞎猜了,指不定是那叶婆子拿了些什么东西去贿赂村长,想让村长再给他们宽限些时日呢。”李大妮儿振振有词,脸上满是不信。 “村长收了东西高兴,自然要高兴。要是真借到了钱,怎么不见给李婶子家还钱啊,赵婶子呢,你们家收到钱了吗?”大家相互对视,似信非信。 忽有孩童脆嗓划破僵局:“娘,叶阿婆来还钱了,家里没人,她让我来叫你。”李婶子家的虎子蹿出来,草鞋跑掉一只也顾不上捡,沾着泥巴的小手直拽母亲衣摆。 “娘,咱家有钱了,下次赶集再给我买糖葫芦吃吧,只买一根就行,我和兄妹们分着吃。” 李婶子喜上眉梢,连声回好,衣服都不管了,撂下就往家走。 溪边顿时炸开锅。周兰儿失手打翻木盆,湿衣散落满地;叶萍拎着滴水的裙裾往岸上跳;李大妮儿脸色铁青,镶银簪子歪斜着几乎要坠下。 赵婶子一喜,也直直望着村口,恨不得她家娃儿也突然蹦出来,叫她回家收钱。 李大妮儿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定是借了印子钱!"她尖声嚷道,胸脯剧烈起伏,活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等着瞧吧,不出三日......" 李大妮儿还要再说,赵婶子却管不了那么多,她心里烧着把火,也收了衣服,抱着盆儿就家去了。 李大妮儿闹了个没脸,哼哼说道:“不是借了印子钱,就是拆东墙补西墙,最终还不上钱,还不是得去求人牙子!有什么厉害的!”说罢,也气哼哼的扛着盆儿走了。 众人对着李大妮儿撇了撇嘴,那来报信儿的年轻媳妇问道:“也没听说叶家得罪过李大妮儿呀,怎滴她说话如此不中听?” 一个年长些的媳妇儿见竟然有人不知,忙抢答:“说起来叶家不仅没得罪过他,反而还对他相公有恩嘞,他相公董安,小时候可是在叶老秀才那儿读过几年的私塾呢。” 见几个年轻姑娘也盯着她听,说的更起劲了:“董家也是盼着他成才,供他读书,可惜到他十八、九岁上还是没有过童子试,却将家底子都耗费的差不多了。” “后来又为了他聘了这媳妇儿李大妮儿,这几年花用的都是李大妮儿的嫁妆呢。” “哎哎,这我知道,当时他家聘李大妮儿的时候,找的媒婆儿是我堂妹的小姑子家的亲戚,那李家算是咱们几个村儿里的小富之家,给李大妮儿准备的嫁妆可不算少,当时好几户人家都想求娶她,他们山洼子村的赵秀才也想娶她咧!”另一人也加入了爆料。 “那他怎么会嫁到咱们村来?”几个姑娘顿时更感兴趣了,眼睛睁得大大的。 “嗐,那时那赵秀才还不是秀才,也是没有考过童子试的白身。” “这董安和那赵秀才一比,身材高大许多,且当年他们家求娶时,可是信誓旦旦保证,那董安童子试有了几次经验,这会一定能过,那赵秀才当时还未考过,相比之下就差了许多。” “结果谁能想到啊,这么几年下来,那董安考了数次还是没过,反而是那赵秀才已经过了童子试。李大妮儿能不恨吗?” “可这跟叶家也没有关系呀?”叶萍儿,和周兰儿都急急问道。 “嗨,这嫉妒心一上来,不就有了关系了吗”年长媳妇说道:“你想啊……” 叶家这边儿还完了钱,心中轻松愉快,正热热闹闹地准备着膳食,灶台上炊烟袅袅,饭菜的香气弥漫在整个院子里。一家人有说有笑,却不知一场阴谋正向他们袭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阴谋 夏日的午后,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溪水潺潺流淌,水面上波光粼粼,正是夏末时分,溪水被太阳晒得温热,泡着很是舒适。 溪边有一棵三四人合抱的老槐树,枝叶繁茂,宛如一把巨大的绿伞,投下一大片清凉的阴影。知了在枝头欢快地鸣叫着,翠鸟偶尔掠过水面,发出清脆的啼鸣声,两种声音此起彼伏,交织成一首独特的自然乐章。 正好有几块大石头在一旁,可坐可靠,洗衣的女人们围坐在青苔斑驳的大石旁,木槌敲打衣物的闷响夹杂着嬉笑。 几个姑娘听到董安屡试不第,叶大妮儿记恨叶家的消息,正好奇呢,忙追问那年长媳妇:“快给我们说说。”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跟别人说。”那年长媳妇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眼神中透着一丝兴奋。 众人纷纷保证,心道只悄悄的告诉几个自家亲戚就是了。 “那董安后来,不但没有自己奋发图强,反而还恨上了叶老秀才呢。”年长媳妇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众人原只知道个大概,见那年长媳妇似有更多消息,忙把她围得更紧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我可是有最新一手消息。”她慢悠悠拧干一件粗布衫,吊足了众人胃口才压低嗓子道:“我二伯家的小子听说,那董安在私底下常跟人嘀咕, 当时他在叶老秀才家上私塾,叶老秀才把好些东西都藏得深,不给他们讲,只单给叶林讲呢。他这么些年来都没能考过,就是因为他没打好基础……” “不会吧,说起来叶老秀才过世前,我还见过他几面,看着那么和气一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来报信的年轻媳妇停下手中的洗衣动作,难以置信地说道。 钱婶子嗤笑一声,捣衣声骤然加重,棒槌砸得石板上水花四溅:“狗咬吕洞宾!自己学问不精,倒怨先生藏私!当年叶老先生给他赊的束脩,怕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怎么说?” “呵,你们还真信董安的话啊,叶家私塾出过十二个童生,偏他考不上?我看是心术不正,文曲星绕着走!”钱婶子叉着腰冷笑,眼尾皱纹里凝着讥诮。 “对啊,下曲村的张秀才不就是在这边读了私塾才考过的吗?” 众人纷纷称是,道那董安真是个忘恩负义的。 “葛春儿你这消息都是老黄历了,大家早就知道了。”钱婶子瞅了那年长些媳妇一眼,脸上带着一丝不以为然。 “别急呀,我这不是先给几个姑娘讲讲前因吗,正戏才来呢。”葛春儿笑着解释道,她正是来自葛家村,自从她们村出了葛秀才,就最好打听些读书人的事,说是也沾点书香气呢。 “你们不知道,我还听说,上回董安又说起来时,可是脸都气的变形了,却原来……” “怎么回事儿?快说说。”众人纷纷追问,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待我细细道来,”葛春儿从袖中掏出块绣帕抖开,说书先生展折扇一般:“说起来也是那叶小秀才命好,竟赶上今年这么好的一年。 你们可知,那学政大人每年都会挑选秀才入国子监读书,那可是京城里面皇亲国戚读书的国子监咧!” 姑娘们手中的湿衣滑落水中也顾不得捞,十几双眼睛亮得吓人。 多少人一辈子最远去过的地方就是隔壁县,那已经是可以算是有见识的了,更多人最远去过的也就是隔壁几个村子。 听到京城的消息,那真跟听戏一般,眼睛都不舍得眨呢,恨不得去亲眼看看,皇后娘娘是不是用的金碗盛窝窝头呢! “而且你们还不知道,由官府支付一切学习费用呢。选拔去国子监的秀才名称都有好多种呢,像是恩贡、拔贡、副贡、岁贡、优贡等等。” “哇……”虽没听懂,众人还是发出阵阵惊叹。 “是不是还有出贡呀?”一老婆子逗笑道。 “呸,你才出恭呢。”葛春儿翻了个大白眼,终于把从二伯家听到的消息里最难背的几个词说了出来,心里也松了口气。 “往年都只有岁贡,那是每年一次选拔,只要年资长久的廪生,没有叶小秀才什么事儿。” “但今年恰好是学政三年任期满,额外有优贡,选拔成绩好的。更巧的是还遇到了每六年一次的拔贡,这去国子监的名额呀,多出好多来。” “哇,那是不是叶小秀才被选中是国子监?!”几位姑娘婶子激动地脸都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们自己家被选中去京城公费学习加旅游嘞,一个个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不是,但是据说本县推举名额,就在他与另外两人之间考虑,几率是很大的。” “哇,叶小秀才真是太厉害了。” “我们是不是也该准备贺礼?” “可是要准备什么才好,咱们村里有啥稀罕吗?” 眼看众人都开始计划礼品内容,突然周兰儿反应过来:“不对呀,他不是要准备乡试考举人吗?若是考过了哪里还需要这名额?”她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问道。 钱婶子已明白过来,见众人迷茫,道:“嗐,咱们也盼着他能考上举人,可举人哪是那么容易考的。”她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可叶小秀才一次就过了童试呢!”周兰儿不服道,撅着嘴,脸上带着一丝倔强。 钱婶子笑了:“这么多年,放眼望去,偌大一个沫阳县,考上秀才的不说上百,几十人也是有的,可考上了几个举人?” “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就是叶小秀才他爹,当年也是考过三、四回都没有成,这才回乡来当私塾先生的。” 葛春儿继续眉飞色舞地显摆她的消息:“所以啊,还是这国子监名额更靠谱些,你们不知道,若是在国子监读完书后,只要考试合格,至少都能当个知县嘞。” 众人纷纷惊叹,她们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知县大人了,这么说叶林真是前途无量啊。 “若是能嫁给小叶秀才,不就能当知县夫人了?” 几个姑娘眼睛都红了,恨不得今天就能嫁给叶林,明日就能当上知县夫人。的婶婆们也都交头接耳起来,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 “知县夫人”四字落地时,人群炸开锅。周兰儿耳尖通红,佯装拧衣,指节却因用力泛白; 钱婶子掰着皴裂的手指算叶林年岁,想到远亲里还有未嫁姑娘,浑浊眼底顿时浮起精光;最末席的小媳妇咬住下唇,偷偷将磨破的绣鞋往裙底缩了缩。 树影悄然西斜,溪水漫过她们交叠的裙裾,却无人察觉凉意——人人都在畅想当知县夫人的风光。 *** 钱六蹲在荆棘丛后,草鞋碾碎了一地野莓。紫红汁液渗进泥土,像干涸的血迹。他盯着山脚下嬉闹的孩童,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 叶家小崽子脆生生的笑骂随风飘来:“阿晨耍赖!说好三局两胜……”枯枝在掌心折成两截,钱六舔了舔开裂的嘴唇,眼中不禁露出凶光。也莫怪他心狠,谁叫叶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得知叶家还完债的消息,钱六就在心里盘算起来。 两日后正是一月一次赶大集的日子,周边几个村县的人都会去,非常热闹。再忙,村里各家各户都会抽出人手来,带着自家的物产去市集换些盐油酱醋,布料针线。 有那疼孩子的,带着家里的娃儿去瞧个热闹,买些果子、糖葫芦之类的。 若叶林一家要去,大集上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他只需做些动静出来,引开众人注意,再下手绑人,不过两个小娃儿,可谓极为容易。 若是那叶林一家不去,那也正好。村里人赶集的赶集,下地的下地,没几个人在屋里闲着。 这几日他也观察过了,叶林那弟妹常去村子外割些野菜,走的远了,没什么人,更好下手! 连藏孩子的地点他也找好了,后山他发现一个小山洞,刚好能容几个孩子的身量。 这两日他且运些食水放进去,收拾好了,把孩子往里一关,洞口堵上大石,也就万无一失了。 担心葛秀才着急,到叶家村来找他,他这样的混子和一个秀才有联络,就太引人注目了。钱六便又出了村,偷偷往葛秀才家去,两人见了面,又细细聊了许久。 葛秀才坐在椅子上,眉头微皱,担忧地说道:“你这方法好是好,只是若无意中让那两个小娃看到了你的脸可怎么办?” “我怎会如此不谨慎,到时自然会藏得好些,带个斗笠,再围上面巾。”钱六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你在集市上,也能拿面巾遮脸不成?不怕引人怀疑吗?”葛秀才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脸上的担忧更浓了。 “这……”钱六面露迟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葛秀才说着,手中递过去一个小袋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钱六面上露出惊疑的神色,微微颤抖着接过袋子。 两人又商讨许久,钱六才匆匆离去 ……看来必须去联络人牙子了。 叶家小院里,晾衣绳上的粗布褂子滴着水,在青砖地面洇出蜿蜒的痕迹。叶林倚着柴扉翻书,纸页间夹的干桂花簌簌落下。 叶萱趴在他膝头数蚂蚁,发梢还沾着草屑;叶晨追着母鸡满院跑,惊起一地黄尘。灶房传来陶罐碰撞的轻响,混着叶阿婆的咳嗽:“……林哥儿,我看这次大集就不去了,在家温书要紧,乡试过后想去还会有。” 叶林合上书,目光掠过墙角摞着的旧书箱,微微皱着眉头:“阿婆,我还是想去上一趟。” 这几日他虽时时翻看四书五经,并与原身的记忆对照,但他对此次乡试并不报多大希望。 如果是童子试那般主要靠背诵也就罢了,他的金手指加强记忆这项,随着他阅读学习在逐渐体现,基本上,原身理解的内容,他仔细想想,都还是能背得下来。 可秋闱是要考论述、考八股文的,原身自然是会做,可他不会啊,且文章能不能中,与考官自身对文风的偏好、对朱圣人四书五经注解的理解有关。 更何况还有固定的格式、字数的限制、严格对仗的要求等等,真是难上加难,能中的,不仅学识要高,而且还要有运气。 要去乡试,虽然省城贡院离得近,一日半就到了,但从初八到初十六,九天连考三场,还是要备些银两,用以在考试前后住宿花销的。唉,算起来样样都要钱啊…… 未来该怎么走,他还没有想好,若是再考,下次就要三年之后了。 这三年间他若读书备考,定然顾不上家里,总不能还是让叶阿婆辛苦劳作,叶萱和叶晨继续满山乱跑,还是需要再找些营生才行。 若是现在遇到打劫的,他也可以说一句,求大王饶命!我上有七十岁阿婆,下有三四岁弟妹,全家就靠我一人。 那日他去县城,已经看过各类小买卖,心里也有所打算。他家这么一个状况,只能做些轻省的小生意,摆个小摊儿,卖点卤菜,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现在正是要再去看看集市上的情况,也好确定下来,早点开始准备,毕竟这银子花起来太快。 “我还想给弟妹、阿婆准备几身冬天的厚衣裳;天天吃素也不行,家里还是得要再买些肉食;纸笔也不太够了。”他掰着手指,一项一项地数着。 “行吧,那就一起去,早去早回。”叶婆婆妥协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危机 两日后。下曲村与山洼子村的交界处。 此地是本县的集场,每月大集时,周边几十里的人都汇集于此,盖因此地是周边六七个村子的中心. 若是稍远些的村子,脚程快些的人,过来也不需太久。在这持续大半天的集市上,你可以找到日常所需的所有东西。 柴、米、油、盐、酱、醋、茶,各种家庭中的必需品。也可以找到伞、扁担等家伙事儿。糖葫芦,甜糕,竹蜻蜓更是引得孩子们挪不开步子。 一大清早,整个地域就人头攒动,大家都带着自家能卖的,或者是可与人兑换的货物,赶着车、骑着驴、背着箩筐到来。 叶林一家和赵猎户一家约好结伴出发,天蒙蒙亮就在村口汇集了。赵叔带着他媳妇儿,和两个儿子,都是半大的小子,看着极其壮实,笑容却腼腆。 一个约莫有十四、五岁,另一个只跟萱姐儿一般大。几个孩子坐在板车上,一时还有些安静。 往常这个点儿,晨哥儿睡的正沉呢,决计是起不来的,可为了这日的大集兴奋了许久,只叫了他一声,便精神倍儿棒的醒来了。 这是他长到四岁以来第一次赶大集,坐在赵家的板车上,一路上瞪着大眼睛到处望。路边的小花儿、野草带着露珠,似坠非坠,带来青草的幽香,好似都变得新奇起来。 此时,突然间草丛中微微一动,似有什么东西在那里藏身?却原来是从赵叔家抱的一只小猎犬,只见它纵身一跃,飞扑起来,猛地咬住了什么,竟是一只小兔子。 晨哥儿惊叫一声,又哈哈的笑起来,拍着手大声叫好。叶林忍不住赞道,赵叔家的狗儿训得真好,这么小就可以捕猎了,说着将小兔子抓来放到板车上,陪几个孩子玩耍。 晨哥儿却更喜欢那猎犬,张着双臂冲那小狗儿叫道:“狗狗过来,快过来” 那狗儿像是有灵性,竟然仿佛听得懂,灵巧一跃,轻轻落在晨哥身边,把头放在晨哥腿上,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来,享受着晨哥儿的抚摸。 论逛集市,萱姐儿倒是有经验,可那时光顾着帮家里看货、打下手了,并不能像这次一样仔细逛。记忆里最明亮的颜色,就是阿婆买给她的那一串冰糖葫芦,又甜又酸的滋味儿。 不知为何,这次的心情像小鹿在心口跳动一般,欢快雀跃,与上次如此不同。她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好好看一看集市上卖的那些小玩具。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后,叶林已经觉得人困腿乏。要搁到现在,应该已经到达每日一万步的目标了。真是庆幸,因为不准备卖什么货物,只带了个大框子和些食水。 见叶阿婆仍精神抖擞,脚步分豪不乱,看来自己这小身板儿还是需要再加强锻炼。“赵叔,还有多久能到啊?”叶林擦了擦我头上浸出的汗水, “快了,快了”,赵猎户看出叶林已经有些累了,便与他搭话,“要不你也坐在板车上歇会儿?” 叶林望着挤满了货物和两家小娃儿的板车摇了摇头,“赵叔您这是要卖不少东西啊?”“嗐,就是自家种的菜和鸡、鸭蛋,拿去换些用得上的物事。”赵猎户身体健壮,在这大夏天里走了许久,也是出了一头汗,边擦汗边对他说, “到时候我就在那儿摆个摊子,你们自去逛你们的,把买来的东西先放我那儿,我帮你们看着。” “那就先谢过赵叔啦” 叶林从小在大城市长大,也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赶集?正是打算好好看一看。在众人期待中,集市终于到了。 打眼一望,确实震撼。要让叶林来形容,那就是从十一黄金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一下进入到了最火爆的景点里。怎么这么多人? 不仅人多,还有许多,板车、驴子、骡马,货物,再加上卖货物的吆喝声,是一个热闹非凡的景象。食物的香气与骡马身上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人们摩肩擦踵,东张西望的选择自己心仪的货品,让人忍不住也想快点加入他们。 赵猎户看到叶林吃惊的神情,笑道:“正巧,本月的大集,人是最多的,因着后面八月和九月就要进入最繁忙的秋收,大部分人家抽不出空来赶集。” “所以这次能来的都来了,该是想着把能买的、该买的、下两个月可能用到的东西都买上。再往外走,还有几个更偏远些的村子,过来应该天不亮就要出发,平时可能两三个月才来一回大集,这次肯定也得过来,可不是人多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搜寻可以摆摊的空地。 放眼望去,一片较平坦的地上全都摆满了摊子或停靠着板车、驴车,有的人席地而坐,等着人来问询,有的胆子大些,张罗吆喝着自己的货物,更多人则是肩扛手拎各式各样的货物,边逛边与人交易买卖。 还有几个人牵着驴子,一边看着摊儿上的货物,一边儿又忍不住频频回头查看驴背上的自家的货,生怕被别人顺手牵羊。 赵猎户找到一个空位,将板车停好。叶林帮着他把几个竹筐搬下来,收拾好,几人拿了些水喝了,顺便歇了歇脚。 因赵猎户摊子上竟然还有些猎物皮毛,顿时引了许多人过来看,赵猎户便让叶林一家先去玩,赵家两个则是留下来招呼顾客。 叶林一家四口便悠闲的逛了起来,先是一个摊子上有自家仿的布匹,结实细密,比城里裁缝铺卖的也不差,只是灰扑扑的,不像铺子里是染了颜色,但日常穿戴,干起活来,也都一样,叶林便给每人都扯了些。 又看到一家,卖的酱菜不错,那聪明的妇人还摆了些切好的放在外面,旁边放着竹签子,供大家品尝。 叶林一尝,竟然是带着点酸辣口味,叶林最喜食辣,这么些天只吃了一顿肉食就算了,偏偏做菜就只放点儿豆酱,感觉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尝到的辣味儿,顿时欢喜,忙也买了一小坛。连着其他东西又一趟趟放回到赵猎户那里。 走走逛逛,大家也都有点饿了。叶林打算找些小吃填肚子,叶阿婆不爱吃这些,便回去摊子休息。 遇到卖甜糕的,每人各买了一块儿,又打包了几块儿,准备给赵叔家的小子带过去,吃完香甜的糕点,又遇上个卖小玩意儿的摊儿,竹蜻蜓,草编的蚱蜢,青蛙,小兔子,小鸟,个个都做得栩栩如生,一下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晨哥儿和萱姐儿看得眼睛都拔不出来了,叶林让两人挑自己喜欢的,两个小家伙欢呼一声,细细观察着每一件玩具,认真挑选起来。 叶林看到旁边儿还有卖冰糖葫芦的,于是也给两人各买了一串。两人一手抱着玩具,一手拿着糖葫芦,别提多开心了。 “哥,这糖葫芦好甜,你也吃”,萱儿把糖葫芦递了过来,叶林咬了一颗,外层的糖壳酥脆甜似蜜,搭配上里头红彤彤酸甜可口的山楂,真是美妙。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喊,“地上是谁掉的钱?” 叶林朝传来声音的地方一看,只见不远的地上散落着很多铜子,叶林忙去摸自己的钱袋儿,还好不是自己掉的。 此时周边的人也反应过来,都冲向这边儿来,哄抢一地的铜钱,叶林被撞了好几下,怕发生踩踏事故,赶紧拽着萱姐的手,就要抱起晨哥儿往外走,却怎么也找不见晨哥儿了。 叶林心中一紧,忙喊:“晨哥儿?晨哥儿你在哪儿?晨哥儿快回答哥哥,晨哥儿听见了吗?”眼前到处都是交错的人影,视线被挡的结结实实,叶林拨开一个又一个的人,却怎么也看不见晨哥的身影。 他忙问那玩具摊儿的老板:“大叔,您有看见刚刚跟我一起来的买东西的男孩吗?他从你这儿挑了一只草蚱蜢,一个竹蜻蜓,三四岁的样子?” 老板抬头,看了看叶林和萱姐儿,看到萱姐儿手中的蝴蝶,马上想起来,“我记得你们,这小姑娘还买了只小兔子对吧,不过你们走后,就没看到他了” 叶林又忙去问其他摊主,有没有见到一个,手里拿着糖葫芦穿着灰蓝色衣裳,三、四岁的男孩儿。可众人都说没有看到。 叶林转身四顾,身边经过的人忙着去捡钱都来不及,哪有空理他,叶林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轰鸣,一阵天旋地转,他把晨哥儿弄丢了!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叶林的手颤抖着,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萱姐儿也慌了起来:“明明刚才弟弟就在我身边,那人在喊钱掉了的时候,我就抬头望了一眼,再回头弟弟就不见了。呜呜,都怪我,我应该牵好弟弟的……” 萱姐儿把手中的玩具和糖葫芦丢在地上,大声哭喊起来:“我不要这些了,我要弟弟!” 尖锐的哭喊声把叶林惊醒,他拽紧萱姐儿的手,擦着她的眼泪:“不怪萱姐儿,不是你的错,是哥哥没看好晨哥儿。走,我们去找赵叔帮忙!” 说着叶林飞速将地上的兔子、蝴蝶捡起来,放回萱姐儿怀里,边喊着晨哥儿的名字,边向赵猎户的摊子跑,可惜一路都见到晨哥儿的身影。 叶林脚步慌乱,心中火急火燎,晨哥儿到底在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打斗 叶林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总算带着叶萱回到了赵叔的摊子前。在阳光照耀下,叶林神色恍惚,像一道虚幻的影子。 赵叔一家和叶婆婆听清状况,大吃一惊,叶婆婆慌的直打晃,看着就要往下倒。叶林扶她坐下休息,只道一定会将晨哥儿寻回来。她却稳了稳身型,站直了,坚持要一起寻找,萱姐儿也不愿留下,叶林不想耽误更多时间,便同意下来。 赵猎户让赵家媳妇和小儿子看着货物,其余人跑到玩具摊儿附近,继续搜寻起来。 此时地上那些铜钱早已被人捡走,没有一丝痕迹。 集市上有热心人听到他们丢了孩子,也帮忙一起找,十几个人分散八方,喊着晨哥儿的名字,到处找着、问着。可是一刻钟过去了,大家碰头,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 赵叔看着叶林灰白的脸色,不忍道:“若是走丢,这么多人早该找到了,莫不是被拍花子给拍去了?” “若是如此,怕早已出了这个集市,周边七八个村子,还有县城,这就难找了……”听到此话,叶林愣住了,若真是拐子可怎么办。 叶婆婆听了这话,脸上血色褪尽,忍不住哭嚎起来起来“我的晨哥儿啊,你在哪儿啊?个杀千刀的拍花子,叫我见到你,我非把你千刀万剐了不可!” 萱姐儿也大哭了起来,这动静引的那小狗儿旺旺大叫。叶林醒过神来,看着狗儿,灵机一动,忙问:“赵叔,这狗若闻到气味儿,能否追踪?” 赵猎户想了想:“集市上人太多,气味混杂,但还是可以一试。”叶林忙拿着晨哥儿的衣服,给那小狗嗅闻,那小狗竟然真的往一个方向跑起来。 叶林留下一句,“阿婆你带着萱姐在摊子那等我们”,转身就跑。 几人连忙追上,只见那小狗不时停下来,向着各个方向嗅闻一番,又坚定的带着他们跑起来。 叶林心中燃起希望,满天神佛,上帝耶稣,穿越大神,各路神仙,求你们保佑,一定要找到晨哥儿! 他们很快跑出集市范围,往东南方向跑了一会儿。突然间那小狗停下来,望向前方嗅闻,又转向另一方向嗅闻,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带着他们转向了。 接着跑了没多久,赵猎户就觉出来了:“这不是就是回村的路,难道是咱们村哪个人认得晨哥儿,把他带回村了?” 不一会儿,就见到一男子在前面慢悠悠的哼着小调,大摇大摆往前走着,不是钱六还是谁? 只见那狗儿加速奔到钱六跟前,冲着他俯下身体,发出威胁的吼声,狂叫起来。 几人冲上前,把钱六团团围住,叶林忍不住提起他的衣领问道:“是你?你把晨哥儿弄哪去了?快说,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那钱六心中一慌,怎么这么快就被他们找上了?面上却露出一副痞子坏笑来:“什么晨哥儿?我不知道,松手松手,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还乱抓人呢?” “晨哥儿是我弟弟,那日你来我家逼债,不是见过他吗?”叶林见这人矢口否认,气的捏紧拳头要打。 “原来是那小娃,是,见过,那又怎样?”钱六眼珠一转,笑的更欢了。 “他刚在集市上不见了,定是被人给绑走了,不是你还能是谁?要不是你,怎么这狗儿不冲别人叫,只冲你叫?” “笑话!你无凭无据,只因一只狗冲我叫,就认定我了绑了你弟弟,就算是到县太爷跟前也是没理,我还说你们把我围住,是要抢我钱财咧。”叶林气急, 赵猎户上前接过钱六:“死不悔改,先打一顿,看你老实不老实”,说罢和几人上前将那钱六狠狠揍了一顿。 没想到那钱六竟然嘴挺硬,坚称与他无关,还骂道:“你们这群杀千刀的,无故殴打良善村民,我要到村长和族老面前告你们,有本事你们别走,跟我回村分说清楚。” 几人惊疑不定,难道真的不是他?不然他怎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竟然敢去族老面前对峙。 “不好,是缓兵之计,请大家先把他绑起来,别让他跑了。”叶林瞪着钱六说道。 “这么主动要回村对峙?他这是在拖延我们的时间,刚刚那岔路口,小狗在两个方向间犹豫,说不定晨哥儿是在刚刚东南方向。”说罢,只见那钱六脸色一变,叶林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几人忙把钱六捆起来,由两人把他押回村里,其他人转回刚刚的路上。那小狗儿一路累的气喘吁吁,但仍坚持往前跑着,但此时却不像刚刚那么顺利。 只见小狗儿时不时停下来嗅闻一番,可见是时间长了,气味儿已经有些淡了。 又找了许久,仍是不见任何踪迹。叶林心急如焚,在现代的时候,有所谓黄金24小时的说法,孩子丢了之后的24小时之内,找到孩子的几率和孩子健康存活的可能性都是最大的,时间越往后,人贩子跑得越远越难找。 要是有安伯警报就好了,可叶林绝望地想到,就算是有安伯警报,现在也没有网络监控系统和手机…… 叶林从没有像这般深深的怀念现代便利科技,要是有手机,发现妇女、孩童被拐卖,不需等24小时,第一时间就可以打电话报警立案。 更重要的是现在应该已经过了1个多小时。遭绑架且遇害的孩子中,76.2%都是在三个小时中遇害的。1 叶林简直不敢想象,若不好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他该怎么办?叶家该怎么办?现在他只期望那些拐子不会将孩子断手断脚,炮制成乞丐,为他们其他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 小狗儿似乎也感到了叶林的焦灼,加速往前,十几人跟着狂奔。 转过一个路口,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一队人马正往前走着,小狗儿加速向前,奔到一辆货车旁,狂叫起来。 叶林上前,二话不说就要先掀那板车的箱笼,那队人见事不好,露出一脸凶相,吆喝着便与叶林这方打了起来。 村民们手上都有把子力气,一时间跟对方一对一打起来,赵猎户更是一人打三人,可对方毕竟多几人,时间长了只怕不妙。 叶林见对方有一人肥头大耳,衣着整齐鲜亮些,腰上还插着把扇子,远远躲在人后,指使身边打手快上,眼中贼光乱窜,面目可憎。 想必此人就是头目了,他便悄悄绕了一圈,到那人后方,手上捏住一截麻绳打了个活扣,从那人背后一跃而上,用麻绳勒住那人的脖子,同时用肘关节狠狠击打那人的太阳穴。 这人身材虽比叶林高大许多,可并不是个练家子,只一身肥肉显得壮硕,一时间被麻绳勒住,喘不过气来,脑袋脆弱之处又被狠狠撞击,一时竟头晕眼花,软趴下去,不能反抗。 叶林坐在他背上,压制住他。一手拽着麻绳,将他的头勒得高高扬起,一手抓过地上的尖石对准他的眼睛,对周围的打手呵骂道:“都不过来,不然我把他戳瞎,周围几人一时惊住,不敢动弹。” 叶林又使劲拽了拽手中的麻绳,对那胖子说:“快叫他们都住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那胖子被勒得直翻白眼,又见那石块儿离眼睛越来越近,怕的忍不住尖叫道:“咳咳咳,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又对其他人喊道:“全都给我住手!”一时间众人看到这边情况,全都停了下来。 叶林不管那胖子又要絮叨什么,只对赵猎户几人喊到:“拿绳子把他们绑起来,绑的结实点儿” 又对其他人喊道:“你们不许动,不然,你们老大眼睛就别要了”别看这胖子软成一滩,可平日里积威甚重,平日里对手下的人非打即骂,做事阴狠毒辣,此时见到这胖子被控制住,其他人竟一时都不敢有动作。 赵猎户几人忙开始绑人,却见那胖子使了个颜色,身边几人就要向他冲来。叶林扬手狠狠一划,那胖子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来:“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那几人吓的立住不动,打眼一看,只见那胖子额头到眼角深深几条划痕,叶林手中的石头上全是血迹。 叶林又将石头对准他的眼睛,眼中闪过狠意,你们任何一人,再过来一步,我就戳瞎一只眼睛,两步再一只眼,第三步就割断他的喉咙。 那胖子忙叫道:“不准动,都不准动,往后退。” 这几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平日做惯了买卖、欺辱妇女儿童之事,手上也是见过血的,但见面前这少年面露疯狂之色,已是豁出去了的样子,一时竟都不敢再动。 此时又见大多数人都已经被绑住了手脚,几人对视一眼,四散逃开。 叶林忙向赵猎户他们喊:“快抓住他们,千万不能放跑了,否则要危害乡里!这里交给我” 众人急忙追去,小狗也冲向一人,一口咬住他的腿。叶林狠狠一拳,将这胖子击昏过去。 被绑住的人看叶林这边只有一两个人,又蠢蠢欲动起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背后之人 天色越来越昏暗,阴沉沉的有种暴雨将要来临的气息,闷的人喘不上气,汗水将衣服打湿,又黏在身上,划过细小的伤口,带来强烈的刺痛感。 叶林探了探那胖子的气息,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冲向那辆车。他掀开箱笼一看,晨哥儿软软倒在里头,旁边还有几个孩子,都没有受伤,但人事不知。 一股怒火从心中涌出,几个孩子就像没有生命的玩偶一样,手脚堆叠在一起,有男有女,都跟晨哥儿一样的年纪,各个眉清目秀。不知他们家里人现在该是多么的焦急忧虑。 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生! 他抄起旁边的板车上的木棍,狠狠向这些人的膝盖砸去。跟另两个村民喊到,车里全是孩子!打断他们的腿,别让他们跑了! 另两人在其他两辆车上翻找,又见数十个孩子无知无觉的躺在箱子里,顿时气的仰倒,也拿起能用的跟着行动起来。 很快将这些人的腿都砸伤,叶林几步追上被狗儿咬伤的人,将他一棍子打倒在地,不管那人口里,一会儿叫骂,一会儿求饶,将他也绑得严严实实。 去追击的几人也陆续回来,成功将逃跑的人一一抓回。 细细审问过后,叶林几人不禁后怕起来。这原来是一伙流动人贩子,流窜到各地绑了孩子就跑,再转手卖给一些黑心人牙子,孩子落到什么可怕的地方他们可都不管。 这无本的买卖,干了许多多年。因每在一地,无论得手多少,都只待几天就走,且从不再回已经去过的地方,竟然一直都没被抓住。 今天他们正打算离开此地,若是这会儿没有抓到他们,待明日他们早已出了沫阳县,到其他地方去了,那孩子只怕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他们这次出手,两三日的时间,就用迷药在沐阳县城和周边十几个村子拐了二十多个孩子,真是胆大包天,可恶至极。 将他们腿打伤,也算先让他们受点教训,虽然叶林心里恨不得将他们就地打死,但这些人必须送往官府,请官府仔细审问,好尽快将孩子们送回各家,也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对方人数太多,又无法行走。于是几人商量后,赵猎户和另外两人回到集市上去喊人帮忙。 叶林又请几个村人,骑上骡马,往回叶家村的方向,赶上押送钱六的人,将他一并带到离县城最近的路口,和他们会合后,再一起押去县衙。 此时集市上还正热闹,赵猎户几人分散喊着:“抓着好多拍花子,大家快来帮忙送官啊!” 众人听到竟然有拍花子在本地作乱,拍了几十个孩子,各村勇武者、热心者,三四十个青壮纷纷站出来帮忙。 几十人赶了八辆驴车,向着那边赶过去。 赵猎户找到叶婆婆,告知她晨哥儿找到了。 叶婆婆和萱姐儿正等得心急火燎,此时听到好消息,激动的又落下泪来。赵猎户将大儿子也留下,嘱咐叶婆婆几人和村民一起回家,路上好有个照应,他和林哥儿去处理后面的事情。叶婆婆连声应好。 各村青壮赶到后,见到那些孩子瘫软在箱笼里,群雄激愤,恨不得冲上去几拳打死这些恶人。 叶林忙劝道:“兴许他们还知道其他被拐孩子的下落,这会儿打死了可就坏了事,而且还不知他们给孩子用了什么药,还是要细细审问才行。” 众人只得暂时忍住怒火,将那些贼人捆得更结实了些,扔到驴车上,带着几十个昏睡不醒的孩子一起,赶往县衙。没过多久,就与押送钱六的一行人会合了。 叶林知道这些都是丧心病狂之人,虽然已经将他们腿都打伤,手也绑住,但还是怕他们耍一些花招。别的不提,就只一点,他们是用的什么药,让这些孩子昏迷如此之久都没有醒来? 因此不可不防,于是带大家将这些人嘴巴堵住,眼睛蒙住,再将他们的脚都捆绑在板车之上,让他们如何也逃不得。 叶林见钱六虽然被堵着嘴、捆着手,往前拽着走,但眼睛还在咕溜溜向四周乱转。 心知若将他送到官府,就再难以细问,现在是唯一能打探消息的机会了,便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行。周围几人见是叶秀才有话要说,便都退远了一些。 “如今人赃并获,这么多村人都是人证,你也不需再做无谓的狡辩。你抱走晨儿,身上有他的气味,这就是物证。” 钱六哼笑出来,一副就是死不认账,你能拿他怎样的表情? 叶林一叹,“若你还是不服,那我就与你细说。一则,集市上那么多人,定是有人看到过你抱走晨儿,只需要细细查问,一定能找出来。” “二则,这些人贩子也都不是什么嘴硬之辈,只需严刑拷打一番,自然也会供出你来,” “三则嘛”,叶林微微一笑,“你别忘了,就算这些人都不说,等晨儿醒来,自然记得是谁把他抱走的。” 钱六面色变得灰败起来。是啊,他手中可没有迷药,当时是将手捂住那小孩口鼻,将他一把抱走,那小孩是见过他的面容的。 叶林轻轻拍打着手上的灰尘,看都不看他一眼“现在你拐卖儿童的罪,可是板上钉钉了,你可知大清律例对拐卖儿童是如何判刑的?” 钱六闻言身子一颤,表情仍旧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但眼睛却忍不住偷偷瞄向叶林。 “想来你也不是很清楚,我便说给你听听,”叶林漫不经心的背诵道:“拐卖儿童者,主犯判斩立决,从犯判仗一百,流放三千里。看来你这次是小命不保了。” 钱六顿时挣扎着想说话,急的眼睛都往外凸出来,额上青筋暴露。 叶林轻笑一声,“怎么,你想说你不是主犯,只是从犯吗?” “呵呵,是主犯,还是从犯?可由不得你做主。待见了知县大人,我自会向他分说清楚。”叶林亲切的拍了拍钱六的肩膀,露出友好的笑容。 可这笑容却将钱六吓得睚眦欲裂,他看向叶林,再也不觉得这是一个温文尔雅,却又软弱好欺的穷秀才,反而像是深渊中的恶魔,欲要择人而食。 “从那日我病中醒来,见你鼓动村民来我家逼债,再到今日你将晨儿抱走,拐卖。我思来想去,叶家并未欠你的钱,也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会如此咄咄逼人?” “只有一个原因,你是受人指使!你与那人一起密谋策划了这许多,恨不得叫我家破人亡,是也不是?”叶林紧紧盯住钱六。 钱六惊骇的看着叶林的双眼,那眼中流露出神色,没有一丝一毫平日良善的气息,有的是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的恨意。可那眼神里,古怪的又有一种平静,好似吃肉喝血,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眼神让他相信,如果现在叶林手中有一把刀,他真的可以面带微笑的,平静的将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刮下来。 “若我当日没有及时醒来,你已将我妹妹卖给人牙子。等我醒来时,就算筹钱将我妹妹赎回,她这名声也已经坏了。”叶林轻轻的分析着,语气平静。 “若是一辈子在村里呆着也就罢了,若我有朝一日,要入朝为官,她作为官家小姐,却有被卖了的经历,该怎么做人?” “若是放在规矩大的家里,只怕要把她送去做姑子,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就算我家没那么多什劳子规矩,但她若是嫁人,只怕嫁不得什么好人家,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钱六那猴脸上一阵扭曲,当日他知道这个任务,可不觉得有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想到背后还有这些。 “再说今日,若我晚上一步,今日这些拍花子就出了沫阳县城,届时这天大地大,我该到哪里去找阿弟?” 叶林看那钱六一眼“你竟然能认得这些人,可真是有本事啊?” 钱六想到他哪里会认识,不过是被告知可以跟一个接头人联络。 “更可怕的是,我这一辈子都不知道阿弟会遭遇什么,是否卖得个好人家?还是被人打断手脚变成乞儿痛苦一生?” “作为哥哥,我定是要踏上寻觅弟弟的路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这两件事任何一件成了,我都不可能好好准备科举,我们叶家也就再无翻身的可能。” “你与我叶家的仇是结下了,我恨不得将你就地,但我更恨那幕后指使之人。所以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与你做一个交易。” “若你肯老老实实告诉我幕后主使之人是谁,我便在知县大人面前讲你只是从犯,判个流放,好歹也有命留下,若你不肯说,”叶林斜睨他一眼。 “就不要怪我心狠,我定是要将你治死不可。你若愿意就点头,我将你口巾摘下,你若不愿意就摇头,我可以自己慢慢推算背后之人。” 钱六面露挣扎怀疑之色,望着叶林,久久不肯做出表示,叶林知他已心动,便说道:“我知你担心什么?你不必忧虑将幕后之人告诉我后,我不守信诺,你若说了,我不但不会要你的命,反而要保你一命,我还要留着你作为人证,去告发幕后之人呢!” “你们密谋,想必所知者并不多,天知地知,你知他知,若你没了,那幕后之人才更放心,所以你现在怕的不应该是我,而是他!” 叶林给他一个同情的表情:“现在不论如何,你都要倒霉了,你难道甘愿放任他还在外面享受不成?” 钱六听了这话,终于下定了决心,脸上挣扎之色褪去,冲着叶林点了点头。 叶林将他口中布条扯下, “是葛秀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送官 叶林吃了一惊,怎么会是他? 印象里这葛秀才比他大十几岁,原身去年已进了府学上课,因此也未曾与这个秀才有什么交集,更未与他发生过什么冲突。 但看那钱六神情不似作伪,又脱口而出这名字,就示意他详细道来。 钱六回忆,“十日前他找到我,要我找机会引着大家到你家逼债,不管钱要不要的回来,能要回来多少,都要想办法让你不能安生做事,最好是能将你弟妹卖给人牙子。” “他承诺若事情办成,便给我二十两银子。” “谁承想你那天竟然及时醒来,我也没有来得及把小娃带走,而后村长又同意了你再推迟几日的提议。事情不成,只好作罢。” “之后若你一直忙碌,无法筹集到足够的钱财也就罢了。谁想到,你尽然几日之内就还清了债。那葛秀才顿时急了,叫我去商议对策,这才想出今日这个法子。” “我并不知他为什么要对付你,只约莫知道他不想让你去做什么事,因此要拿这些情况绊住你。” 钱六看着叶林诚恳的说道:“具体是什么事儿我就不清楚了,但这些主意都是他出的,他才是主谋!我只不过是个跑腿的,被他雇佣,挣口饭钱,叶秀才你可要认准了主谋是他。” 叶林打量他半响“到若是你说的为真就罢了,若是让我知道你说的为假……” 将钱六嘴封上,叶林慢慢思索起来。 钱六这一番话,肯定有些不实不详之处,但他供出的葛秀才应该确定是真。看这手段,一次比一次狠毒,怕是对方不想让他做的事情非常紧急,而都不需要思考,人人都知道最近他在做些什么? 一目了然,是要准备一个月后的乡试。 也就是说,他们想要破坏的,就是他的科考之路。 但其中还有很多疑点。据他所知,这葛秀才并未参加科试,按理来说,此次秋闱他并不能下场,为何还要对他下手?难道仅是出于嫉恨不成? 其次这葛秀才家中并不富裕,如何能一次拿出二十两银子来? 第三,就算是原身自己,也并未对此次乡试有多大信心。才第一次下场,要跟全省的学子比拼,哪那么容易中!不过是先积累些经验罢了。 既然不会中,那这一番阴谋陷害又有什么作用?这些疑点不搞清楚,叶林无法安心。现在敌在明我在暗,正是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优势才行。 *** 众人一路走着,很快就到了县城。 城门的守卫见到如此浩浩荡荡一群人、车,竟还有十几个汉子被绑在车上,忙过来询问情况,得知这些人都是拐子,且有二十多个孩子被救,忙匆匆跑回县衙汇报。 叶林此时请其他人先慢慢走着。他又请赵猎户看住钱六,稍等他片刻,他去店里买了纸笔,借了店家的墨一用,将刚刚钱六的陈述写了一式三份出来,让钱六按了手印,这才收好,几人匆匆向前,赶上了大家。 跟钱六的约定,叶林不打算违背。 钱六协助那些拍花子,是属于从犯,虽然叶林恨不得生拆了他,但从情节上来说,只绑了一个孩子,自然没有那些拐子绑了那么多孩子那么严重,就算想严判也难。 其次,叶林确实是要留着他,后面可能需要用他指证那葛秀才。 当然最重要的,叶林可不觉得,砍头算是最严厉的惩罚。流放三千里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死在半路上的不计其数。 就算到了,也是要干最苦的活,加上吃不饱又穿不暖,不过是活受罪罢了。让他干脆的死了才是给他痛快。 而且,那钱六既然已签字画押,这证词捏在他手中,若是将来有一日能将这些人全都连根拔起,这钱六也逃不了罪加一等,到时候数罪并罚就是了,现在且让他受些皮肉之苦。 至于那葛秀才,确实有些难办。他两人之间并未有任何契约证据。 据那钱六所说,也无第三人知晓。仅凭着这么一个泼皮无赖的一纸供词,就想要给那葛秀才定罪,恐怕是难了。 虽则钱六收了葛秀才一些银两,可上面又没有刻葛字,自然无法拿来当做证据。所以,对葛秀才只能从长计议了。 且说,知县大人正在后衙歇着呢,手里捧着个精致小巧的玉壶,正在赏玩,突然被师爷带着那城门守卫一声老爷,吓了一跳,差点把壶摔了。 正要发怒,又被一句:“老爷,出大事儿了!”给堵了回来,顿时气道:“本县在我治下,那可是风调雨顺,和泰明安,能有什么大事儿?” 师爷赔笑:“确实是大事儿”,一边示意那守卫快说。在那守卫将村民抓了十几个拍花子,正往县衙而来的事情一说,知县也变了脸色。 “何时本地竟有如此之多的拍花子,既然还绑了这么多孩童,这…… 若是知府大人知道了,怕是要怪罪本官治理不善呐。” 那师爷挥挥衣袖,让那城门守卫下去,对知县大人弯腰笑道:“在下这里是要恭喜知县大人了。” “哦,怎么说?”知县追问道。 “若是本县拍花子泛滥,自是不妥。可现在,这群拍花子人多势众,又穷凶极恶,这短短几日便得手二十多个孩童,往日可曾听闻本县孩童大量丢失的?” “那倒未曾听说。” “可见这帮子恶徒乃是从外地流窜而来,与本县无关。且他们未曾逃掉就被村民抓获,正说明本县在大人的治下,那是民风淳朴,民众又都孔武有力,聪明机敏,此次能破获这样一桩大案,都是大人的功劳啊!” 那师爷笑眯了眼。“可不是要恭喜大人了!” “好,好,好,说的对!”知县认同的点头。 师爷忙道:“还请大人尽快更衣,在下就先退下了。” “好,你下去吧。”知县美滋滋的想:这真是人在家中坐,功劳从天上来呀。有此次功绩,来年他的评审必能得个优了吧。 他定要将这些人查个仔细,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再早早将这一大案汇报上去。 将这些拐子和被拐卖的孩童交给衙役后,叶林和几个村民进了县衙,其他人则在外等候。 此时,知县大人已穿戴朝服高坐,六房三班吏役都齐集排衙,两边衙役手持杀威棒快速击打于地上,口中喊道“威武……”。 知县大人手中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 除叶林外,其余人等皆已跪下,叶林庆幸自己身为秀才,有见知县不跪的权利,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学生叶林,乃是叶家村人,康熙四十年秀才,今日与几位村人前来,正是因抓获了一伙儿外地流窜而来的拍花子。” “之所以发现这伙贼人的踪迹,正是在今日大集之上,本村人钱六将我幼弟拐走,卖与这些拍花子,幸而我家猎犬,最善追踪,在这些歹人逃离本县前将他们截住。” “谁料他们竟还欲将我们杀人灭口,万幸村民们勇武过人,将这伙贼人擒下,为防他们逃走,我们将其腿打伤。与二十多名被迷昏孩童一同送来县衙。” “却不知他们可还有其他同伙,亦或是他们曾经犯过其他案,知道其他孩子的下落,求知县大人,为这些可怜的孩子,为他们的家人,为其他可能的受害者做主啊!” “这帮歹人着实可恨,竟然敢到本县来撒野,本官必会好好详查此案。” 知县一指堂下差役,“快去寻些大夫过来” 又看向叶林说道:“叶秀才你很好,不仅学识过人,更是聪明机敏,敢于与这些恶人斗智斗勇,维护本县的治安,值得嘉奖。” “堂下各位村民请放心,本官定会好好安置这些孩子,着人寻找他们的家人,按大清律,胆敢迷拐幼小子女者为首者,立绞,从犯和其他知情不报者,流放宁古塔。” “本官会为咱们沫阳县百姓做主,还大家安居乐业的生活。” 此话一出,堂下一阵叫好声传来,“感谢青天大老爷!” “谢谢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 后续又询问许多细节,一一记录在案,包括叶林在内的相关当事人,都签字画押,此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而那些孩童,请大夫一一诊治过后,配了些药,将那迷药解了,也都渐渐醒来。正哭闹着要寻找爹妈。 晨哥儿此时也将将醒来,正揉着眼睛四处张望,一见到叶林,便叫起来:“哥?哥哥,有坏人抓我,哥帮我打他。” 叶林忙将他抱入怀中,哄着:“晨哥儿乖,哥哥在这儿,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叶辰小小年纪在陌生地方醒来,倒并不惧怕,反而在叶林怀里扭动身体,四处张望着,看似真的要去打人一般。看到那钱六:“是他,就是他把我抱走了。” 叶林望着他,微微展露一个笑容,晨哥儿不用怕,坏人已经被抓起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回家 晨哥儿睁着大眼,认真望着叶林,似在确认话的真伪。 叶林哄他看向周围的差役和知县:“坏人被哥哥和各位叔伯抓起来了,已经移交给衙门,知县大人会为咱们做主的”。 晨哥儿用力的点点头。 “还不快谢过各位叔伯和知县大人?今日他们可是救了你一命呢” 叶晨跳下地来,对着各位村民,虎头虎脑的拱手作揖磕头,三头身的小人儿,像模像样跟个大人似的行礼,真是看的人不禁笑出声来。 他又向知县大人磕了几个头,口中道:“晨儿谢过各位叔伯和知县大人救命大恩!我长大后也跟大人学习,抓坏人,为民除害!” 旁边几个懂事些的孩童见此,也停下哭泣,跟着行起礼来。 知县笑着抚了抚胡须,“好,好,知恩图报,都是好孩子。” 又对叶林众人道:“今日你们且先回去吧,若还有需要,本官再派人传唤而等。望诸位今后也能如今日这般机警、勇武,再遇到此等宵小,务必速来告知本官。” “谢大人,吾等告退!” 叶林抱着晨哥儿,轻抚他的头发:“饿了没有?哥哥带你买些好吃的,咱这就回家。” *** 叶林、赵猎户带着晨哥儿与几位村民出了衙门,将知县大人的话与门口等候的众人说了。 几十位村民听了知县大人赞他们勇武,顿时挺胸抬头,红光满面,走路生风。那十几人直接参与了打斗,此时也觉得浑身带劲儿,胳膊腿都不疼了。 回村的路上,众人推车的推车,赶驴的赶驴,相互交谈着,每个人都透着些旗开得胜的精神气儿,两侧好似有声光光效伴随,无形的烟花在他们身后炸开,趁的更加意气风发了。 本县竟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作为亲身经历者,亲自与这些恶人搏斗过,押送着他们走了一路。真是能说道一辈子的谈资了,他们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多亏了叶小秀才机敏,要不然今天可就危险了” “是啊,是啊,那些人都没来得及拿出带药粉的帕子,刚刚尽然搜出来那么多条,要是用上,那真是悬了” “俺要把这麻绳收藏起来,看着上面还沾着那些人的血咧” “你那算什么,看我这棍子,上面的血才多咧,老子可用它抽了五六个小贼的腿” “嗐,你们怎么不早点叫我?要是我去了,肯定能一个打三个” “行了知道了,回去练练吧,下次再见到这种鳖孙,有你发挥的时候……” 耳旁是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眼前是草木葱郁的小路,叶林抱着晨哥儿坐在板车上,像坐在一朵云中,倦懒的感觉慢慢泛了上来。 待回到叶家村,无数村民都出来询问。自从听说集市上竟出了这样的大事,大家这一天的心,好似被一根绳子勒着,悬在了半空中,一整天都坐立不安。 毕竟,这么多年叶家村和附近几个村子,都没出过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家里有孩子的恨不得把孩子拴住,哪里还敢像平时一样,让他们漫山遍野的乱跑。 就是拾柴火,挖野菜,都不肯让他们去了。 那孩子不懂事,自然不肯守在家里,大人不放心,还得留人在家看着,活儿都不知道耽误了多少。 这会儿听说了,已将那伙子贼人关押审判,都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开了禁。各家的孩子都像小鹿一般,蹦蹦跳跳的窜了出来,眨眼间,就玩闹着不见了踪影,将几句,别乱跑,不准出村的嘱咐,远远的甩在身后。 尽管如此,村长还是组织青壮,这几日在村子附近巡逻,以免还有同伙遗漏。 叶婆婆和叶萱儿带着小狗在家里等了许久,还不见人回来。叶萱儿频频跑到村口张望,一个时辰的功夫,来回了七、八趟,脸都跑得红扑扑,汗水沿着额角往下流。 叶婆婆见此,干脆搬了两个小凳,带着篮子到村口大榆树下坐着,和萱姐儿一起边等叶林他们,边做些针线。 此时终于见到叶林和他怀里抱着的晨哥儿,叶婆婆一把甩下手里正纳着的鞋底儿,几步冲上前,将晨哥儿抱过来,上下摸索着。 一边说道:“我的晨哥儿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都怪我这老婆子,没好好守着你们,晨哥儿受苦了!” 说着又上下打量叶林,看见他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萱姐儿仍觉得是自己没看好晨哥儿。 平日里,阿婆要下地干活,大哥也是要干活读书,晨哥儿就是她多带着些。不论是捡柴还是洗衣,亦或是空闲的时候,追猫逗狗的玩儿,晨哥儿都跟着她。 干活的时候,帮着她拿些杂物,说些不着调的童言童语,就不觉得辛苦。玩耍的时候,更是她最好的玩伴儿。 跟其他孩子打闹时,晨哥儿一直是跟她一国的,永远向着她,虽然小小一个,但却知道维护姐姐。 在这个家里,她孝顺阿婆,敬爱兄长。可跟她最亲密的人,当属晨哥儿了。 叶萱知道阿婆和大哥并不怪她,但她心里仍觉得愧疚。她没看好她的小尾巴,她最疼爱的弟弟…… 此时站在阿婆身边,她并不吭声,只怯怯地望着晨哥儿,好像他们一下子陌生了起来。 叶林看着沉默的萱姐儿,正想出声,却见晨哥儿转过身来,发现萱姐儿正望着他,顿时张开双臂要抱抱,还冲着萱姐儿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姐姐你不要怕,我回来啦,我们把坏人打跑了。” 萱姐儿一把接过晨哥,脸上也露出笑容,把他抱得紧紧的“晨哥儿真厉害!”眼里的泪水终于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 叶林笑着望向那姐弟俩,轻轻地抚了抚宣姐儿的头发。 转身对赵猎户道:“此次能寻回晨哥儿,多亏了赵叔一家还有各位叔伯鼎力相助。小子感激万分,来日定当厚报!”说着又冲他们深深作揖。 叶婆婆和萱姐儿也忙道:“谢谢各位了,改日到家里吃饭,我给大家做拿手菜。” 赵猎户爽朗一笑:“遇到这等恶人,有血性的汉子都会站出来,林哥儿不必放在心上。今日大家都累了一天了,你们也赶紧回去歇歇吧。” “改日大家伙来我家喝酒啊。” 众人纷纷应好。大家与那些贼人缠斗许久,又来往县城跋涉,早已是累了,于是都各自家去了。 回到家中,叶林拿出在县城买的烧鸡、嗯,点心,此时几人都饿了,配着干粮和蔬菜,几人美美的吃着,总算是将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小狗儿也在桌下转悠着,摇着尾巴等着给他一块骨头,叶林将鸡脖子和脑袋拆了下来,先拿给了小狗儿,小狗顿时跃起,一口叼走,埋头大嚼起来。 “今天小狗儿也立了大功,多亏了他嗅到晨哥儿的气味,才能将他找回,也要奖励它”,叶林心想,不亏是有猎犬的基因。 晨哥儿从自己的碗里挑了一块肉,也放到小狗儿身边,摸摸它的头,说道:“谢谢你来救我,辛苦你啦!”小狗儿汪汪两声,像是在回应晨哥儿的话。 萱姐见了,趁着晨哥儿没注意,从自己晚里夹了一块肉过来。 叶婆婆见状,又从自己碗里补了一块给萱姐儿,一边捂住自己的碗,看向叶林,“不许动,吃你的!” 叶林看着他们,缓缓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看来晨哥儿和这狗儿有缘,不如晨哥儿来给他取个名字?” 叶晨想了一会儿,眼睛一转,殷切的望着宣姐儿:“要不还是姐姐来取吧” 萱姐看看叶林,又看看晨哥儿,想了想“那不如就叫来福吧。” “好名字”,叶林笑道:“来福,来福,给咱家带来福气啊。” 来福像是听懂了似的,也抬起头来,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旺旺应了两声。 叶林一家吃过东西,阿婆便带着两个小的早早歇下了,叶林将药酒翻出,回到自己房间。褪下衣衫,只见身上各处都有青紫擦伤,乃是今日他与那些贼人缠斗时所留下。 叶林擦拭伤处,顿时疼得呲牙咧嘴,一边在心中暗暗回顾。 他今天怎么这么有大侠风范?下手干净利落。应该还是在灵魂与身体的磨合期里,导致他对所有事情都很麻木。 但他庆幸,若非如此,他真怕今天就不能如此冷静理智的应对贼人。他怕自己会像个普通人,慌了手脚。 其实他是一个非常富有爱心,在现代叶林就非常喜欢小动物,他经常会给小区里的流浪猫狗留下粮和水,送他们去救助站。 有人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做这些,太假惺惺。但他只是觉得,这些无辜的小生命已经体会过被放弃的滋味,说不定能找到一个新的、温暖的家。 他也有点儿多愁善感。叶林都从来不跟人一起看感伤电影,他怕忍不住落下泪来,被朋友笑话。 但叶林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无私的人,只是比起一般人,他对责任和生命看得更重罢了。 自从穿越过来,看到两个小娃都要帮家里操劳,过着如此辛苦的生活。 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弟妹,但他早应该开始,为他自己和家人打算起来,想想如何让他们的生活过得更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坚定方向 叶林躺着床上,无视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奇异的,他心中有双重感觉同时存在,却并不矛盾。既感觉十分激动,又感觉平静淡然。 今日在野外,他与那些拍花子打斗,叶林从来不知道自己会那么冷静自若。他最多只在看电视剧的时幻想过,如果自己是大侠,该是怎样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1 可在现实中,他从来没与人这么激烈地动过手,甚至都没怎么打过架。然而在那一刻,他好像是被智能ai附身了一般。 他极其冷静地进行计算人体致命弱点,和自己能用的工具技巧。设计如何打败那些人,并可能发生逃跑,而直接下狠手打伤他们的腿,控制他们的行动。 他完全没有平常人的胆怯、退缩,或对受伤、死亡的惧怕,这太不正常了。 回顾他所做的,他有种自己在跟游戏npc对战的感觉,甚至觉得下手杀人也不算什么。但他又理智的知道这是不对的,在法治社会成长起来的人,不应该会这么想。 叶林不知道这种灵魂与身体的磨合期还要持续多久,但是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时刻提醒自己,这不是一个游戏,做错了也不能重来。如果还用对待游戏的态度在这里生活,想必是长久不了的。 自己虽然有金手指,但这是一个真实世界,不是游戏里种了田就有收获,多相处就涨亲密度的。这个世界反而比现代法制世界残酷多了,人身安全,财产安全,都有可能保不住,更别提其他了。 从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这样清晰的认识到,这是在清朝,是在古代封建社会,而他孤身一人在这里……,再也回不去了 多亏幸运之神的眷顾,不然晨哥丢了只怕再难找回。而今天他若是一个不慎,就是非死即伤的结果,只留下叶婆婆和萱姐儿,那岂不是任人欺凌。 他要好好想想,在这个时代要如何活下去?要如何活得好?活得安全?要如何才能保护他的亲人? 他细细思索,却发现其实他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叶家这几辈人都已走在正确的路上。 那日在大顺斋,只是听到他秀才的名号,管事与掌柜便给他多了几分面子,信任他所拿出的菜谱,愿给他以高价,与他结交。 今天站在县衙大堂之上,众人皆需下跪,只有他一人,可站立于堂中。 像他们这般无权无势的普通老百姓,想要出头,只有科举一条路可走。 而他现在所拥有的还不够!仅仅只是一个秀才,仍旧是可能任人随意搓圆揉扁。 他要继续科举! 想明白自己的路该怎么走,他便要拿出高三时候的状态,备考此次秋闱。 三年才有一次,他万万不能浪费了这次机会。 可能第一次考不上,但此次经历也会让他对整体的考试情况有所了解,以备战下一次。 这天下的事,哪有那么多能一次成功的。但只要坚定信心,一往无前,成功指日可待! 明确了未来的道路,他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真正接受、并且踏实的准备开始他在这里的新生活了。不久他便沉沉睡去了。 *** 夏日里麦浪被风吹的起起伏伏,不知是谁,拿了那画笔轻轻一点,那麦浪竟慢慢变化起来,翠绿、深绿,渐渐的,从饱满的麦穗儿当中透出来一股浅淡的黄,好似终于被这阳光烤得受不住了。左右摇曳着,每一天都在涂一层新的颜色。 叶林一早就请了赵猎户和几位相熟村民,看过他家地里的庄稼,谈好了契约,等收成时,请几位来帮忙。 终于得了闲,叶林带着叶萱和叶辰,在地里割了几把饱满的麦穗儿,拿在手里,揉搓着将那麦粒儿轻轻的拨了下来。 攒成一把,捧在手里,拿起一颗剥开那外皮,丢在嘴里一股青草的香气浮现在口中,一咬下去里汁水充足,小小一颗,滋味儿很是不错。味道对比现代的大麦茶,口感更加清新许多。 来福在脚边欢快的跳跃着,一蹦一跳的去扑那地上的小虫,辰哥儿手里提着个树枝,口中嘿嘿哈嘿,正与他眼中的敌人过招。 叶林起了个小火堆,上方正烤着些签子穿着的干饼子,已经有些焦黄酥脆的样子。 虽然也没什么调料,可是闻着微风带来的麦田清香,耳中鸟叫蝉鸣不断,这种悠闲宁静已经是千金不换的最好佐料。 “哥,咱把这麦穗儿也烤一烤吧,烤起来更香呢”,萱姐儿将手中的饼吃完,忍不住看向那石头上,颗粒浑圆饱满的麦穗。 辰哥儿立刻甩下手中的树枝,希冀地望向叶林,满脸写着想吃二字。 叶林见此哪会不应?又与两人烤了许多麦粒,之见那麦粒稍稍烤制,便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颜色也逐渐变的金黄,好似提前成熟了一般。 稍稍放凉,抓一小把在手心,拿手一搓,那麦壳与麦粒就散了开来,此时再吹上一口气,麦壳就如纷纷扬扬的细雨般飘落。 再一看,只剩下手心那一小把金黄微烫的美味了。 叶林在现代还未这样吃过,现在一尝,不说惊为天人,但也可以凭此开个网红店了,要是能再配上些麦粒奶茶,真是个致富的好途径啊。 悠闲的野餐过后,叶林便带着两个小娃回去歇午觉了,下午还有大事等他解决。 说起来也奇怪,这田间地头的消息,有时竟不比那皇宫内院儿里传的慢。 此时。隔壁村那葛秀才已听说了昨日的大新闻。此时真是又惊又喜,又怕又怒,哪有心思吃什么午饭,歇什么响啊? 这惊的是,这事情竟然闹得这么大,不只是一个钱六,竟然还牵扯出了那些拍花子。更关键此事已闹到了县衙,绝不可能善了。 喜的是,既然这钱六已经被抓,那他手中余下的一半银两,就可以扣下来了。 怒的是,那钱六,看着是个狠人,当日又与他一起反复修改了计划,应该是万无一失才对,怎的这点事都做不好。 还有那一干人等,不是说经验老道的行家吗?不是说在各省流窜多年,从没被抓住过吗?怎么才出手,就被抓住。真是一帮窝囊废,气也要气死他了。 怕的是,据说那知县老爷还要将这些人细细审问,若是那钱六供出了他来可怎生是好。 葛秀才此时已是无心读书,只在他屋里头团团转着圈儿。 忽听那大门儿一声响动,将他惊的差点跳起来。 他躲在桌后,探头从窗户一角往外一看,却原来是他媳妇儿张翠花洗了衣服回来了。顿时将他气的叫骂道:“你个臭婆娘,没见我正在读书,一进门就弄得乒乓作响,反了天了!” 他媳妇儿刚一进门儿,忽听到这一声呵骂,也吓了一跳,但并不敢回嘴,只小声解释道:“我这不是端着洗衣盆儿,空不出手来,才拿脚合的门儿。” 葛老婆子也从房里探出个头来:“天天在外面不着家,不知道野去了哪儿,回家就这样摔摔打打,都不知道要好好顾着你夫君呐?” 那张翠花委屈道:“平日里早就回来了,不过今日听了个大消息嘞,说是隔壁叶家村那叶小秀才,带着好些人抓了一伙子拍花子,还救了二十几个孩子呢。真是厉害!也不知那知县大人,要如何判那些生儿子没□□的烂心货呢?” “你个无知妇人,少在这里瞎传胡传,你自己也没生个娃儿出来,还有心情关心别的事儿?”葛秀才啪的一掌拍在桌上,瞪着他媳妇儿,恨不得上去扇她两巴掌。 张翠花眼都红了,一时不知为何他夫君对她发如此大的火。她抱着盆子向灶房冲去,路过她婆母时,又听到一句,“不下蛋的母鸡”,顿时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掉下来落到了刚洗好的衣服上。 可她确实进门两年都未生个一儿半女,只得忍着这口气,抹抹眼泪,在灶间忙活起来。 葛老婆子见葛秀才心情不好,也不再多说什么。将那一盆衣服接过来,拿去晾晒。 那葛秀才一通邪火还没发完,见媳妇儿已躲到灶间,又不能冲着老娘发火,只好闷在胸口,继续在屋里摩起地来。 这若是官差来了,该怎么应对?那钱六无凭无据的,就是诬告!他一堂堂秀才,又怎会指使那泼皮无赖去对付叶林?而且他与叶秀才也不熟,何来恩怨要针对他? 更何况他也不认得什么拍花子,从未与他们联系过,那些拍花子更不晓得他这么个人,仅凭钱六一人的说辞,根本无法定他的罪! 叶林舒舒服服的歇过响午,起来顿觉精神万分,疼痛和疲乏好像一并都去干净了。 他思索了许多遍,还是觉得葛秀才是幕后黑手,或者说,他身后可能还有人。如果有,葛秀才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如此针对,三番两次欲害得他家家破人亡? 他倒是要当面问个清楚。 怀着这些疑问,叶林戴了个草帽,慢慢悠悠的朝葛家村出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对峙 一路上村民都热情向他招呼,叶林好像一下成了知名小网红,要是有相机,估计一堆人要来合影。 “叶小秀才,出门啊?” “叶小秀才,昨日可有伤到?” “叶小秀才,没想到除了学识,你还如此勇猛,可是有练过?” “叶小秀才,那狗儿到了你家几日,怎滴也变得聪慧许多,知道把恶人当猎物抓了。” “叶小秀才,昨日你们可是见了官老爷?他是不是像戏文上唱的那样?满面皆黑,又蓄着一把大胡子?” “叶哥哥你真厉害,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去打坏人!”,还有几个姑娘喊他名字一声,待他望去,却只见一红彤彤的脸庞,笑的羞怯,却一声不吭了。 倒是有个姑娘胆子大,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往他怀里丢了个果子, 叶林顶着这从未有过的热情关怀,一路到了葛家村。却没想到葛家村也有人认识他。 有那不认识的老翁,冲他招呼:“叶秀才,昨日多亏了你们,才将那些坏坯子抓住送官,要不然不知还会祸害多少人呢。今儿怎么有空到我们村来啦?” 叶林笑道:“哪里哪里,是多亏各位叔伯帮衬,知县大人公正不阿,明镜高悬,才能将那些恶人绳之以法。我今日来,是来找葛秀才借几本书。不知葛秀才家是否就在前面?” “是要准备乡试吧,正好我没事儿,我带你过去。”那老公跺跺脚上的泥,跟着叶林往前走。 “说起来也是可惜,我们村儿葛秀才,还没有资格进入科试,要参加乡试恐怕得等三年后了,要不然此次乡试,还可以与叶秀才你结伴同行。” 说着两人便到了个稍显破败的小院前,还不等叶林敲门,那老汉便扬声喊道:“葛秀才,我是李老头儿,隔壁村叶秀才来你家找你了。” 此时,那葛秀才快把他家地磨薄了三寸,忽听此言,心下一惊,忙出门来看。只见栅栏外站着他们村儿李老头和一个青衫少年。 那少年一双美目,脉脉动人,眼中含笑,转头向他望来,正应了那句诗:“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1 葛秀才一时有些被镇住,早年在叶老秀才家读书时,还曾见过他几面,可那时只是个玉雪般的小娃儿,倒看不出什么气质来。没想到这些年不见,竟然生的如此夺目。 却见那少年微微向他作揖,姿态优雅,行动间更显芳华。一声“葛兄有礼了”,却把他的神智拉了回来。 想到这叶秀才此来的目的,他脸色变幻不定,还是先将人请了进来,叫他老娘和媳妇儿避退勿扰。 待两人在他书房坐下,葛秀才忍不住问道:“叶兄此来不知为何,听那李老头说你是有书要借?” 叶林起身,在书架前站定,看着这些书籍,随意抽出一本轻轻翻阅,口中道:“我此来的目的想必葛兄应当心中清楚,毕竟我弟叶辰可是深受葛兄大恩呢”。 “我不知你是何意思,我与令弟并未见过,何来大恩之说?”葛秀才一副困惑的样子。 叶林抬眼看他,装得还挺像。“昨日的事情早已传遍各村,莫不是葛秀才还未曾听说?”“叶兄说笑了,昨日之事,我已听闻,真是十分凶险,多亏了叶兄机敏,不然只怕不好,令弟此时身体如何?叶兄可有受伤?”葛秀才顾左右而言他。 又叹了口气:“竟不知本县何时来了一群穷凶极恶的拍花子,若真绑了哪家的孩子去,那简直是让一家人都伤心难过。真是丧尽天良。” “好一个丧尽天良!却不知,葛秀才你与钱六密谋要绑我弟时,有没有想过这是在做丧尽天良的恶事?”叶林盯着他,却没有在他脸上找到分毫变化。 “叶兄这是说的哪里话?什么钱六,我并不认得,再说我无缘无故绑令弟做甚?我幼时还在叶老秀才私塾中学习,怎会做此恶事?叶兄切莫听信那钱六胡乱攀咬。”葛秀才一脸恳切的说。 “哦?不是你?可钱六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将你与他密谋多日的事情都一一道来”叶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从我那日病中醒来,他鼓动村民去上门逼债,欲将我弟妹卖钱还债,到昨日他联合拍花子将我弟弟绑走,这些都是你的主意呢?” 那葛秀才面色微微一变:“”什么上门逼债,我听都不曾听过。 叶林不理他的辩解,继续道:“他说本来只是打算将我弟妹绑到后山,关个几日就放了,都是你的主意,让他去联系了拐子呢……” 葛秀才一瞬间慌乱了,“他,他这是胡乱攀咬,我怎么可能支使得了他,我不过是一介穷秀才罢了。” “是啊,我也在想,为何你家不比我家富裕多少,却能拿得出来几十两银子雇他害人,只怕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吧?”叶林翻着手中的书,眼睛却死死盯住葛秀才的表情。 只见他眉头一皱,却又尽力挤出个笑来:“什么背后指使?这话说的越来越离谱了,叶秀才,你莫不是被昨日那群恶人惊吓到了?我就不怪你口出无状,你还是尽早回去歇息吧”。 只听啪的一声,叶林将手中的书摔在桌上,整个人逼向那葛秀才:“莫要跟我绕圈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从怀中拿出了那钱六的证词:“你仔细看看,还敢抵赖吗?” 那葛秀才看着手中的证词,越看越心惊,谁能料想,那钱六竟然将他供了个一干二净! 他双手颤抖,面上神色变换不停。 叶林轻轻一笑。“你也不要想将这证词毁尸灭迹,我若只有一份儿,就不会直接拿给你看,今日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又为何要来害我?” 葛秀才脑中快速划过许多念头,他看着叶林一派泰然自若,真恨不得将他掐死,毁尸灭迹。可是不行,这么多人看着叶林来到他家,他绝不能动手。 到底该怎么办? 突然他眼中一亮,将那证词甩手扔在桌上,整了整衣襟,挂上笑容:“叶小秀才你说笑了,想必这几年你只死读书,并不懂得大人们判案,是需要人证、物证俱全,可不会偏听偏信。” 他眼中胜券在握,“这一纸供词只是一无赖的诬陷罢了,谁会听信这种泼皮的话,而不信我一个堂堂秀才的话呢?没有物证,你拿什么告我?” “呵,刚刚不是说不认得钱六是谁吗?这会儿又知道他是个破皮无赖了。” 叶林冷笑:“是,只凭证词,无法定你的罪,可知县大人总会派人来你家调查,到时于你的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好啊!” “若是这证词流传的满县城都是,只怕以后葛秀才上街,就无人不识君了” “你!”葛秀才面色巨变,将那证词揉作一团, 叶林笑道:“别着急啊,刚刚不是说过了吗,证词可不止这一份,这份儿只是誊抄的罢了。葛秀才要是想要,我随时再给你拿几份过来。” 叶林将那揉搓成一团的证词拿了起来。“以防万一,我还将证词分给几位好友保存,并与他们言道,若是我或者我家任何一人出了何事,就将这证词印个千八份儿散到各县各村去!” “你,你欺人太甚!”葛秀才听了这话,顿时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 叶林慢慢将那证词展开抚平,“笑话,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还有一份儿,留待见到学政大人时,向他递交求他一览呢,届时啊,只怕葛兄你这秀才的名号还能不能保住,就不知道了。” 那葛秀才已面色煞白,扶着桌案,摇摇欲坠。“你到底意欲何为?” 叶林轻笑:“葛兄,你这记性真是让人担忧啊,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幕后之人是谁?因何原因害我?只要你说了,这证词便不会出现在大堂之上或学政案头。” “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葛秀才摇着头,神色慌乱。 叶林见那葛秀才面露挣扎之色,知道他已经有所动摇。便又继续道:“此事还望葛兄好好考虑清楚,我知道背后之人必定势大,可是相比身败名裂,秀才名头不保,葛兄在他那里,不过是办事不力罢了。” “而且想必此事不成,他还要靠着葛兄再来害我,葛兄不会有事。但若是我今日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葛兄还有没有明日,这我就不知道了。” 叶林把那证词又递给了葛秀才,葛秀才拿着那证词,双手不住颤抖。 叶林循循善诱:“葛兄也不必惊慌,此事,我虽气愤葛兄与那钱六密谋,但更恨那背后主使之人,此计不成,想必他还有后招,葛兄若将前因后果告知于我,我也好有个防备。” “葛兄年少时,还曾在我家读书,念着这些香火情,咱们又都是有身份的人,除非葛兄非要闹个鱼死网破,否则我也不会对葛兄下狠手。” “葛兄若告知于我,我必不会在外露出一丝痕迹,从而牵扯到你。对上背后那人,葛兄就当今日之事未曾发生,他又怎会知道葛兄你已讲与我听。届时,他让你做什么,你就还是做什么,只是也告知我一声就罢了。” 在叶林的连番劝说之下,葛秀才终于松口。 葛秀才眼中闪过嫉妒之色:“也不知叶兄你是走了什么运道,本来每年只有岁贡,都是资历较深的廪生才可取得名额,轮不上其他人。” “今年碰巧还遇上了拔贡和优贡2,本县竟然又多了一、两个名额可以送往国子监读书,叶兄你可是其中一个候选人,毕竟你也是本省数个县里最年轻的秀才。” 叶林拧眉,背后原因竟然如此,他这可是挡了谁的道不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李屏是谁? 这一番事端的起因,却原来是那拔贡、优贡的名额!也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府学当中的几个同窗都斯文有礼和善可亲,就是几个家里富裕的,也都没有恃财傲物,品学兼优的几人更是低调谦逊,思来想去,并没有发现哪个怀疑对象? 葛秀才见他思索半晌未果,终于回答道:“李屏,李承耀此人你可识得?”叶林皱眉思索半晌,发现记忆中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没有其他印象。 葛秀才见话已至此,也就不再隐瞒,“那李屏,字承耀,乃是近一个月才从其他地方回乡备考,刚一回来便被举荐参加了科试,一次就通过了,他可是十分得意。” “但此次秋闱,他虽也有意下场,却怕是难以获得名次,因此盯准了这拔贡和优贡的名额,做这些事情,他倒也不是专门针对你。” 叶林眉梢微挑“只是针对所有可能获得名额的廪生?” 葛秀眉叹了口气:“是,因为我与你家住的最近,他便挑中了我,将我找来威逼利诱,让我为他做事。叶兄,你与我一样出自小户人家,应是理解受制于人的苦,他拿我家人来威胁我,如何敢拒绝他?” 叶林看他神色诚恳,却不知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假?不过倒也无碍,只要这葛秀才能认真配合就可以了。 “之后他给我了一些银两,要我破坏叶兄你此次秋闱,最好是从你家人入手,让你这两个月都腾不出手来。还有其他几人那里,他应该也做了些布置。但我却不知具体情况了。” 叶林一阵心惊,不想这人竟如此恶毒。为了排除竞争对手,就要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实在是胆大妄为,视国法于无物。此计不成,只怕后面还要想些毒计来害他。 叶林冷笑一声,“此人着实可恨,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 叶林望着葛秀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葛兄,此事恐怕你我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之后那人若再找你,还望葛兄能及时传递消息给我。” “观此人手段,心狠手辣至极,只怕葛兄若是真帮着他害了我,接下来对葛兄,可就不是鸟尽弓藏那么简单,而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了。”叶林感到手下的肩膀猛地一颤,拍着他肩膀,轻轻地在他耳旁说下去。 “毕竟若事情不成,没凭没据,又没人来追查,他也无需下此狠手。你说是吧,葛兄?” 那葛秀才额头汗珠滚滚而落,已是站也站不住,被叶林轻轻一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叶林微微一笑,将他从地上扶起坐到椅上。 那葛秀才只见过乡村莽夫逞凶斗勇,村妇叫骂撕打,哪里想过还有这等手段,只是一时间被那白花花的银两迷花了眼,现在深恨自己竟然将那豹子当小猫,干起与虎谋皮的事来; 他也没想到这叶秀才是个这么难对付的,一时间自己没了主意,反而将他当做了救命稻草。 “叶兄快教我,我该如何是好?”他焦急而又求助的看向叶林。 叶林眉梢微动,安抚葛秀才:“葛兄也不必太过担心,虽然此人心性很毒,但也不是不能应付。葛兄只需在他面前说,我经此一事,更加胆小怕事,一家人躲在家中,整日不出,不好再下手。” “若他再给你其他指示,你悄悄告知于我,到时事情不成,只推脱于我运气好就罢了,他还要用你对付我,顶多骂你一顿,一拖二拖的,待乡试过后,选拔名单确定,此事便了了。” 叶林冷厉地看向他“葛兄只需谨记,千万不要做那兔死狗烹里的狗就是了。 葛秀才望着叶琳那一双眼睛,黑黝黝的,不知为何突然浑身打了个冷颤,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叶林转身,毫不客气的从书架上取了几本儿自己那儿没有的书,对葛秀才笑道: “今日多谢葛兄借我这些书,还有两本,葛兄若是看完了,可以找个小娃拿到我家,先谢过了!葛兄好好休息,我这就告辞了。” 说罢拎着几本书,从葛秀才家出来。回村的这一路,叶林紧紧攥着这几本书,不知不觉那书皮都已经皱的不能看了。 叶林忙松了松手,调整了表情,慢慢踱步,一路上应付着村民的问候,但实际早已神游天外。 在现代他也遇到过职场倾轧,为一个项目打的头破血流,背后告黑状的也有,故意诬陷的也有,抢占别人成果的也有,但从未像此时这般,竟然动辄要害人性命。 叶林看了看自己这小身板儿,若是对方耍起这些阴招来,他可是防不胜防啊。 不行,他得先想想清楚,哪些地方对方可能会对他下手,提前做好准备。 比如他出门儿买书、买纸笔、见个同窗,亦或者是他去乡试的路途上,还有在他考前入住,考后离场,最放松,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不行,他必须在那李屏与葛秀才再次联系之前,早早做好准备! 他抬头看看天色,估摸才未时一刻,还不不晚,忙疾步赶回家。 自家中取了一些银两,匆匆忙忙地赶往赵猎户家。 正巧赵猎户在家,叶林一进来就将他的来意说了,请赵猎户陪他去县城一趟。 赵猎户看他面有急色,当即答应下来,看此时天色已过响午,恐怕两人来回路上耽搁时间,又从别家借了两匹骡子,速速上路。 叶林还是头一次骑骡子,早就知道这是一种脾气好,又能吃苦耐劳的牲口,见这两头骡子确实背得动,两人便也放下心来。 此时叶林也顾不得骑骡子的新鲜感,在路上将他的打算细细与赵猎户说了。他并不打算将那李屏的事情详细告知他,以免万一有个不好,牵扯到他。 赵猎户侠肝义胆,对他家又一直这么照顾,此事里的凶险,他自己也不知有几分把握,若是以后真被那赵旭所害,他家剩下孤儿寡母,还要靠赵猎户多多照顾。 赵猎户也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见叶林神色凝重不比以往,却也担忧是否与昨日那一群拐子有关。 便张口问道:“林哥儿匆匆去往县城,可是有事,是否昨日那群拐子之事还有所变动?” 叶林将眉头舒展些,望向赵猎户道:“并非如此,但也有些关系。实不相瞒,经昨日一事我深感必须努力上进,考取功名,而目前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我到现在还后怕不已,接二连三的事情出现,我差点病重不治,村人前来逼债,萱姐儿差点被卖,晨哥儿又差点被拐。若非上天庇佑,赵叔你又助我良多,恐怕他们真的已经……”说到此处,叶林也不仅觉得,这些日子过得太心惊肉跳了。 “若我能考取功名,有个官身,想必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赵猎户长叹一声:“林哥儿你莫要太责怪自己,这些事与你无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看叶林不过刚到十六,只比他长子大了两岁,小小年纪便如此懂事,又要负担一家老小生活,不像他儿子满山遍野的招猫逗狗,心里也十分心疼。 但他也无力帮他太多,只能多宽慰他几句:“你可是远近闻名的最年少秀才了,昨日看你与那些歹人搏斗,能文能武。赵叔相信你一定能行。” 叶林看见赵猎户肯定的眼神,心里不仅又生出了许多勇气和力量。 他朝赵猎户歉然一笑:“赵叔抱歉,今日突然将你从家里拽出来,只是此事紧急,我也不敢耽误太多。” 赵猎户爽朗的拍拍他的肩膀:“林哥儿莫跟我客气,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说话间,两匹骡子勤勤恳恳地将二人带到县城。 叶林先去拜访了几位同窗,请他们最近一段时间千万不要出门,专心复习考试,提前准备好考场物资。又再次与他们约好,乡试之前一起出发,考完后一起回城。叶林也劝大家,有仆役的,就把家里仆役多带几个。 有那家里富裕的学子王秀才,说他已经在贡院附近联系好了住宿,大家到达后可以一同入住。 叶林真是十分惊喜,本来他还发愁。提前到达贡院,那日住宿怎么办,如果晚上睡觉还要警醒,那可就太影响考试了。可睡觉的时候最可能出问题,谁知不用发愁便解决了。 他又去城中最大的几间书铺,将可能用得上的书又淘换了一些。还别说,现代有三年高考五年模拟,这古代的模考书竟然也不少。《乡试闱墨》和《会试闱墨》都是全的,这两本里有每届乡试、会试的试卷,是由礼部选定的优秀文章,编印成书颁行天下。1 有了这两本儿,他也好参考一下最近几年的行文风向,论政时,主考官所偏向的政治观点。 免得出现他自己觉得,已经写得非常完美,精彩艳绝,主考官观看了却觉得狗屁不通。 再去买了足够的纸、笔、蜡烛、油布等考试可能用到的物资,才与赵猎户一起回了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备考 叶林与赵猎户骑着骡子,走在回村的路上。奇怪的是,来的时候倒并不觉得,回村却被这骡子颠得左摇右晃,缰绳都拿不稳了。 叶林在现代只是个普通打工人,也没做过骑马这么高大上的事儿,此时骑在骡子上,总觉着一会儿要向左滑下来,一会儿要向右滑下来,真是难过极了。 赵猎户看他这模样,哈哈一笑,“别使劲拽缰绳!腰要用力,腰打直!来的时候不是骑的挺好嘛,怎么这会儿看着就要出溜下去了?” 叶林听了这话,挺直了腰背,似乎是好了些。可腿上真是不敢用力,感觉大腿已经磨破了皮儿,火辣辣的疼,只能硬撑着。 还好接下来直到考试,他打算都闭门不出,好好研读四书五经,也可以躲过那李屏的其他手段。他摸摸包袱里的书,露出坚定的神情。 赵猎户看他一脸斗志昂扬的模样,不禁也笑弯了眉眼:“等你考时,我来送你。” 叶林张口欲拒绝,赵猎户却打断他道:“你莫担心,我以打猎为生,届时虽是接近秋收,但家里并不需要我去地里忙活。” “再者,我也看的出来,你这是担心去的路上有危险,所以与同窗结伴而行。”赵猎户大手一挥,将叶林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他人看着粗犷,但心却细。 “到时我将那几条好狗带上,还有我那弓箭,准头可很是不错的咧,贼人若是敢来,咱们就像那天对付拐子一般,打的他老母都不认得。” 叶林眼眶微湿,“那就多谢赵叔了。不知赵叔可会做手驽?” 赵猎户迟疑一下,说道:“会倒是会,只是此物效用一般,打猎之时,远处没有弓箭好使,近处杀伤力不足,也就是打打兔子还行。有两个撂在家里没怎么使,若是林哥儿喜欢,回去拿着玩儿就是了。” 叶林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就先谢谢赵叔了,我这手无缚鸡之力,来回路上还是要带着点儿东西防身。” 赵猎户拍了拍骑着的骡子:“哈哈,那你可要在家多多练习,准头不够,可是没有用的。” 他只以为叶林是被那伙子拐子吓到,并没觉出什么不对。叶林暗想,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若真是那李屏胆敢光天化日之下派人来杀他们,有了这□□,他也不惧。 *** 赵猎户和叶林回到村中,在赵猎户家拿到了□□,那□□粗看之下有些老旧,应是鸡翅木的底座,虽说是许久未用,但因其上刷过了许多桐油,经过炮制之后,到现在弹射力仍然十足。 两人在院子后方的空地上试了一下,只听砰砰的几声,这□□在赵猎户手中竟能指哪儿打哪儿,百发百中。可惜的是,射完一只,重新上箭需要一些时间。 虽然攻击力确实不强,只能扎入木桩一个指节的长度,但若是打到人身上,却绝对能刺伤皮肉了。 若是能刺中动脉大血管,也能造成致命伤。叶林见效果如此之好,便认真向他学习如何使用,他这身子骨臂力不行,弓箭是没戏了,但若是能向赵猎户这般,以后也可以去试试打猎了。 赵猎户细细指导叶林,怎么瞄准,怎么快速上箭,还给叶林了一打小箭用以练习。 叶林得了这新玩具,也爱不释手。 接下来的日子,叶林就宅在家中不出,又告诉叶家人,现在可能还有拐子在外流窜,在秋闱之前不要出村。叶林暗自庆幸已经将地里收成的事交托出去了。 一家人看到叶林日夜不休,点灯熬蜡的复习,也知道他进入了关键时刻,除了叶林出来活动休息的时候,家里都静悄悄的,连两个小的都知道在家中不要大声玩闹,要悄声说话。 也是从这天开始,像“落”啊、“地”啊这样的话,就绝不能在家中出现。 俨然是一幅标准高三学生家里的写照。 叶林也知道,他想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准备乡试难度过大,可他现在必须拿出高考倒计时、或临期交项目时的状态,如果不拼上一把,他怎么能甘心? 他无权无势,又有阿婆和弟妹需要照顾,而那李屏又在一旁虎视眈眈,若那人只是一般欺压良善的恶霸还好说,叶林也不会主动与他争锋。 可看那李屏行事,霸道蛮横至极!就怕即使那人抢到名额,仍旧会转过头来,对付他这个曾经数次从他手下逃脱的小小秀才,届时他是国子监学生,叶林还只是秀才,恐怕更加无力反抗了。 叶林仔细回忆,发现其实除了拔贡和优贡之外,还有副贡,就是虽然没有考中举人,但成绩尚可的学子,可以录入副榜,也同样可以送往国子监读书。 这就是他这次的目标! 他不能停留在秀才的位置上任人揉搓,既然那李屏有权有势,但对乡试把握不大,估计考不出什么好成绩,对那拔贡和优贡名额势在必得。 那他就通过另外的途径进入国子监,去了之后,他们同为国子监学生,他总会找到其他方法或其他人投靠。他就不信,这李屏在国子监也能一手遮天? 天下有两种日子过得特别快,有种一睁眼,天亮了,再一闭眼,天就黑了的感觉。 一种就是放假在家,就一个字,爽!一种就是苦逼的007,十二万分忙碌。两种状况却都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个小时! 叶林现在就属于后一种。背诵,理解,做题,无限次循环。 南宋有学者郑畊老做过统计,四书五经各本书的字数,短的几千字,长的几万字。加上类似朱熹《四书章句集注》等书对其做的注解,要全文背诵并且能默写的超过了五十万字。1 万幸的是叶林的原身十多年苦读,这些书基本已经都背过数遍,也理解的透彻,不然也不能一路顺利通过童试、岁试、科试,以及平日里府学当中大大小小的考试,成为廪生。 本来已经将这些内容背的学的八九不离十,加上叶林的金手指,记忆加强,就只需要一一对照,像是抹去玻璃上薄薄的雾气,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脑海中的书籍,首先是具象化成了一本本的书,安放在书架上,再就是加上了自动检索系统,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一秒钟展示所有相关内容。 最后,就是输出,将所有的知识,观点,数据,都像是呼吸一般,自然的融合到题目的解答中,就成了。 第一步最是容易,没几天,叶林就像唐代张巡那样,可以将书倒背如流。不过那张巡背的是汉书,而叶林则似科考相关所有的内容。 目前全册四书五经,及各位大家对其注解都已在他脑海中的图书馆存了档。 第二步稍微难一些,但多谢时空剑带来的记忆加强,和叶林本身码农对于数据检索系统的理解(这里度娘模式帮了大忙),很快就完成了。 最后这个实际应用,往往是最大的难点。很多人只会照搬书上的话语,不会灵活使用。 作为在现代经历了无数次考试的人来说,叶林自有他一套方法,他是属于理解类型的学生,本身并不擅长记忆,但他特别会运用思维导图,逻辑推理等能力来去应付考试。 每当考试之前,叶林会把模考题买来几十套,将各类题型总结成册,针对性的进行训练。 但凡攻克一个题型,基本这类他就能做到八九不离十了。 原以为到了清朝不会有模拟题这种东西,谁知他在书案上竟然翻到两套,于是叶林当日和赵猎户去书局时,除了《乡试闱墨》和《会试闱墨》,也将每年推出的模拟题买来,用了三天时间将这些全部背下。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学会将四书五经当中的任何一句拆解出来,解释的意思,结合治国观点,做一篇文章,这时就体现出,八股文也有其优势所在了。 第一场的八股文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组成。2 对于叶林这种临时抱佛脚的人来说,掌握了其基本规定与格式要求,也就了解了每一段要写些什么样的内容,大概要写多少字? 哪一段是拆解题目,引入自己的论点? 哪一段是叙述中心思想? 哪一段是举例论证,该怎么引用? 这些都规定的明明白白。 叶林需要做的只是先将白话文在脑中写出来,然后按照每段意思在记忆当中寻找合适的古文表达,把它套用在各个段落当中,最后再润色一番也就差不多了。 乡试二场,是考论、判、诏、诰等,就是写议论文及拟公文。这个就更简单了,基本上就是格式做好,内容不太重要。若是以后当了官,这考就是行政公文的书写。不过届时这些事务自然有书吏代劳,当官的只要把住不出错就行了。 第三场是经、史、时、务、策,五道。就是根据题目发表一下对现实政治、经济、军事、农业等事务问题的看法。这内容还是在如果能进入会试、殿试,策论时比较重要,现在嘛,叶林打算就写点中庸的看法就行了。 主要看的是第一场的八股文做的如何,后面两场为次要。3 还好现在不是乾隆年间,否则还得在考五言八韵律诗一首,这做诗嘛,叶林就真是束手无策了。他还不想做个文抄公呢。 时间如流水,越是握的紧,流逝的越快,几天后就是乡试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赶考 进入八月,秋天好像一下子渲染了整个世界,阳气渐退,阴气渐升,田里的麦子已转为金黄色,只等着再过些日子就能收割,正是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注1),乡试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叶林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准备起行囊来,衣服鞋袜,笔墨纸砚,干粮水囊,还有防风雨的油布。 叶林叮嘱叶婆婆:“阿婆,你安心在家等我回来,只有你和萱姐儿、晨哥儿在家,这十来天尽量少出门。不论别人说什么,千万不要离开叶家村。” 叶婆婆连忙答应着,将比她高了许多的叶林轻轻搂在怀里。晨哥儿和萱姐儿双眼亮晶晶的,摇着叶林的袖子:“祝哥哥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叶林弯下腰,在他们姐弟脸上香了一口:“不要乱跑,乖乖在家等哥回来。” 清晨,在天色一片昏暗中,叶林带上收拾好的行囊,一步踏出家门,在几人依依惜别的目光下,挥了挥手,一步步踏入银辉中。 到赵猎户家中时,他已收拾好,一身精干的短打,背上背着弓箭,正和两头骡子、两只猎犬一起等着出发。 再次骑骡子,叶林早已不复第一次的手足无措,腰背挺直,轻声吆喝,与赵猎户一起来到了与几位同窗约好的地点。 见到几位同窗,几人都是精神十足的跟叶林打过招呼,为免出什么意外,叶林、赵猎户与几位同窗以及四五个仆从,在昏暗的天色中出发了。 几人各自骑着一头骡子,脚承快了不少。两只猎犬跟随着他们左右,不时隐入草丛中去查看一番。 叶林与几位同窗闲谈,得知了一个新的消息,就在他们闭关读书的这些日子里,他们县城竟然有两位廪生家里出了变故,无法参加此次秋闱考试,除此之外,连那贡生的名额怕也是没戏了! 一个廪生是夜晚出门,竟不知被哪个小贼抢了荷包,若说是损失点钱财就罢了,偏偏还将他手臂打折。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三个月,这手是无法恢复的。 另外一人,倒也不知应该恭喜他还是为他遗憾了。这人竟不知怎的惹上了一个小娘子,两人互生情愫最终竟成了好事,虽然艳福不浅,可这小娘子家里也不是好惹的。 他家里看不上那小娘子出身,只肯让他纳妾,那家人如何肯同意,岂能白白放手这秀才娘子的名头?这段时日,两家人争执不休,还在纠缠嫁娶之事,他也无心考试了。 叶林皱眉,心想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仙人跳?只是没那么难看的捉奸在床。这两件事不会都是那李屏指使人做的吧?本县是如此,那其他县城会不会也有他的布置? 若真是如此,只怕这一路上,可能还有风波。 按计划他们今晚便会到达贡院,歇上一晚,第二天即可进入考场,这中间可千万不要出现什么变故。 叶林暗自摸了摸袍袖之下,绑在臂上的弩箭,心中安定许多。 这一个月来,在昏天暗地的学习中,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活动一番手脚,早中晚各练一次□□,每次练习十分钟。 按他的经验,学习一门技术也不难,平日也不需花太久时间,不会太累,只要坚持住,时间一长就出效果了。一天三十分钟,一年就近一万一千分钟了。 比那一天花两小时,放手三天又捡起来,再花两小时的好。 这一个月里,他的水平逐渐提高,从一开始的,指哪儿打不中哪儿,到后面的经过瞄准,射击范围不会超过目标的一掌距离;从需要平心静气,仔细观察,瞄准好再射出,到后面随手一抬,也能打个八九不离十。 连赵猎户见了都赞叹他有天赋,叶林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道,谁要是有个潜在敌人可能会突然袭击,都会在这种压力下进步神速的。 此时天色将明未明,路上的气氛有些紧绷,似乎是被叶林的紧张情绪感染,又或者是因为说到了那两位学子突然的缺考。 几个仆从加快了脚步,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出发时间较早,昏暗的天色迟迟不亮,本来正是初秋,天气炙热难忍,几人却感觉到一丝丝凉意不知从何而来。 一路上并没有见到其他行人,天地间一片安静,不闻虫鸟声。路旁的草丛中,经过的树林里总是隐隐绰绰,好像有些东西在里面窥视。 在这凝滞的气氛里,一个书生终于忍不住,开始大声背诵起孟子中的段落:“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注2) 念着念着,其他几人也跟着闭眼背诵起来。 这一走,快两个时辰就过去了,天终于亮了起来,却有大雾弥漫,看不清前路。 还好他们终于见到村落,可以在村中歇歇脚、吃点干粮。村里人得知他们是去赶考的学子,别提多热情了,都预祝他们能高中,还问了他们姓名住址,若是有了好消息,要去上门拜见。 在一片祝福声中,他们吃饱喝足,继续行程。 不知是不是那祝福立马就兑现了,此时竟然浓雾散去,太阳也从层层叠叠的云后面探出了头来,鸟语花香,阳光明媚。 几人都觉得是好兆头,虽然心里轻松了许多,但还是加快脚步,总算在日落之前到达了落脚点。 *** 万幸的是他们县与贡院并不太远,不需在路上耽误太久,叶林想想那些家远的,说不定的在路上走几天,到时候,人都累的慌,还怎么能好好发挥? 而且早在一个多月前,此地酒楼房间早已被订满,若不是他们找到本地人帮忙,只怕就要像那些清贫人家的考生们一样在街头露宿一夜了。 这天虽然是初秋,可夜间还是冷的很,躺在地上合衣入眠,只怕还未入考场就要受寒了。 王秀才联系好的住宿,乃是他亲戚家的房子,主人家与乡下朋友说好了,考前到考后十几晚住到他家去了,给他们空了四间房间。 此时几人早已人困马乏,不仅倒头就睡。 从明日入考场后,他们就要经历为期九天六夜的考试了。 叶林躺在炕上,揉着酸痛的大腿,耳中是赵猎户响亮的呼噜声,他将□□解开放在枕下,谁想着这一路,竟平平顺顺的,希望明日也能如此,心里盼望着慢慢的睡去了。 好似刚刚闭上眼睛,叶林就被人叫了起来,头还有些昏沉着,他恍恍惚惚的吃过了食水,就跟着几人往贡院门口一起排队去了。 贡院外大道两旁插满了火把,将长长的队伍照得一清二楚,又有官兵在两侧把守巡逻。 不过早晨六、七点,却见贡院门口已经是熙熙攘攘,低声喧闹着。 有那些露宿街头的,早早的就排好了队,此时正啃着干粮就着凉水往下咽。 却也有那些聪明的小贩儿,趁此机会做起来租售小火炉,卖点儿干粮热饭热水的生意,正在沿着队伍兜售。 当然了,要是人有三急,或需要在旁边休息一会儿,也可以帮着排一会儿队,价钱另算。 吃过了早食的学子,有的在检查行囊,有的正和熟识的同窗寒暄。 更有家人来送考的,老的、小的都来齐了,围着考生团团打转,一会儿递上些点心,一会儿拿着巾子给擦擦汗,殷切期望的眼神,叶林打老远都看得一清二楚。 几人不再迟疑,跟着排入队伍中,不断有学子前来汇入,队伍渐渐边长了。 等了没一会儿,就听见身后马蹄声不断,那些家境好的学子,骑着高头大马,在书童和仆役的照顾之下陆陆续续的也到了。 叶林几位同窗有在闭目养神的,也有在查看行李的。 而叶林则集中注意力去搜寻某个面孔,很快便看到了跟葛秀才所描述一样的人。 那人身高七尺,身形瘦弱,眉角一颗大黑痣,穿着一袭冰蓝色上好的丝绸长袍,绣了些雅致的梅兰竹菊,白色的滚边儿和腰上羊脂玉腰带交相辉映。 广袖宽袍,举止潇洒的样子,乍看上去,倒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只是若与那双眼对上,却会被他眼中泛出的凶厉所惊。 这一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倒有些可惜了。 正在叶林观察李屏之际,忽然与他眼神对上,见他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好玩的猎物,甩开仆从,朝这边走来。 叶林紧绷着神经,见他果然在几人面前停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招呼道:“这不是林兄、王兄、张兄和几位兄台吗?来的好早啊,看几位这么淡定自若的样子,怎么,可是对本次乡试胸有成竹了?” 几人正欲向他客气几句,却见他理也不理,转向叶林。 这一个月在屋子里,将叶林的皮肤捂白了一点,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朝露般清澈的眼睛正望着他,桃花色的嘴唇此时微微抿着,让唇色变淡了些许。 “你们几人,还是需要好好修炼一番再来,就是有这么多人自不量力,到最后结果出来,你猜怎么着,哈哈,贻笑大方,添个乐子罢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几人面色齐齐一变,还以为这人是来打招呼,谁想到是这样一番招呼?那急性子的张秀才正要回他几句,却被叶林拽住袖子,忍了下来。 李屏哈哈一笑,伸手扶在叶林肩头,靠近他正要再说什么,忽听炮声一响,开始入场了。 叶林轻皱眉头,侧过身避开他的手。 同时拱手道:“时间到了,这位兄台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还是回头再叙吧。”说罢转身排起队来。 这话一出,那李屏脸色忽清忽白,突然轻笑一声,冷冷撇了叶林一眼,也施施然的走回了队伍中。竟然如此给脸不要脸,我便等着要你好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作弊被抓 此时队伍开始缓慢前行,官差在旁吆喝着:“开始入场,闲杂人等一律离开!” 几人也忙将不能携带的一些东西和其他杂物,放进行李包裹,交给仆役。 仆役仍会回到他们借宿的农家院里,九日之后再来接。 赵猎户则是要先回县里,他像是刚撒开手,送头一次离家上大学的孩子家长一般,殷切叮嘱:“林哥可要注意,现在天气变化无常,白天热的很,送的饭菜若是气味不好,就千万别吃了,用带的干粮凑合一下。” “夜晚可能变得寒冷,一定要多拿几件衣服放在号舍,休息的时候盖上,以免着凉” 叶林笑着应承,认真听他的絮叨。 “再有呢,赵叔知道你绝不会与人交头接耳,可以要防着别人出些什么事故牵连到你,所以在里面,对其他人最好能避则避,认真答题但也要多注意着点周围的动静。” “坐久了也要起来活动活动,你好好的,不用担心家里,我会去你家探望,待九日后我来接你。” “还是赵叔考虑的周到,我会小心谨慎,不行差踏错一步的。” 叶林看着赵猎户那黝黑的粗糙脸庞,想起上辈子他父母送他上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细细叮嘱,眼里既有喜悦,又有万般不舍。 向省城开去的火车,慢慢移动起来,透过车窗,还能看到父母向着他追赶的脚步。 他眼里不仅微微一热,朝着赵猎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赵猎户和仆役们离开队伍,站得远远的,看着队伍一点点缩短。 队伍慢慢往前移动着,正在这时,一队士兵走过,队伍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叶林几人仔细一看,只见两个学子身带枷锁,垂头丧气的,被士兵看押着,慢慢绕行一圈示众。 见此情景,队伍中的学子们,纷纷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这是怎么了?” “快看那两人,怎么被戴上加锁了?” “可是犯了什么罪?” 那几人绕行完之后,又走到旁边空地上之后,竟然还有一对士兵将那两人压俯在长凳上,去了衣物,开始杖刑。 旁边有士兵喊道:“按大清律例,发现夹带作弊者,带枷示众三个月,杖一百,充军。这二人被发现有夹带,特绕行一圈,以警示众人。”(注1) “众学子注意,不得以任何形式,携带任何书、题等违规物品进场,被抓住者,按大清律例处置。” 队伍顿时骚乱起来,有些人甚至顾不得什么,立刻掩面转往后方,灰溜溜的离开了队伍。 考生入场,只许穿拆缝衣服,带笔墨干粮,不许带范文书本,入场门时要进行搜检,甚至要解发袒衣,脱下鞋履。 搜检特别仔细。衣服不能有夹层,只能是单衣。干粮也要切成小块儿来检查。穿在身上的衣服鞋袜都要解开来搜查。 叶林几人并未做这些猫腻,自然是大大方方的,继续在队伍中等待,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轮到了他们。 叶林前面几位同窗都被仔细检查后,迅速的被放入了进去。 谁到了叶林这里,却更加细致、仔细了许多,比前面几人花了更长的时间。 叶林将所携带的物品交予对方检查,只见那小兵将他的干粮切得很碎,仔细翻找了一番,叶林看着那查过的干粮,真有种无法下咽的感觉。 那小兵又将他所携带的笔墨翻来覆去的查看。这边敲敲那边敲敲,听发出的声音,还试着左右旋转,看有没有机关。 叶玲一阵无语,他可没做任何手脚。这还能查出些什么来不成? 连他带的遮雨油布,那小兵都在阳光下仔细检看。一寸一寸的寻找,好似能从上面看出朵花而来。 他又按面前小兵的示意,散开头发,解开衣衫,脱下鞋袜供检查。却不知此时在他后方不远,那李屏露出一个看好戏的表情来。 他还就不信了,这小子竟然能这么好运,可以躲过他几次三番的设计,今天就要彻底解决了他。 看着那叶林被仔细查验,那旁边的队伍都过去了好几人,叶林还停留在原地,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很快,那叶林就会被两旁的士兵抓住,带上枷锁,也像刚刚那两名学子一般,被打板子,示众,充军。 却说十几日之前,那葛秀才给叶林传信,说李屏本来要下手对付他。但谁知叶林在家中闭门不出,当个缩头乌龟,不好下手,他便又想了一个阴招。 他让葛秀才借恭贺叶林勇斗拐子的事情,给他送一些笔墨纸砚,特别是两只狼毫,锋颖细腻,拢抱附和,真是挥洒墨如意,苍毫劲健欢。(注2) 实在是两只好笔,只要是个文人墨客,必定爱不释手,可谁又能知道,其实里面暗藏玄机,若是将那笔身拧开,尽然能各自抽出一卷纸来。 上面用蝇头小楷写了孟子、孔子两卷书册,如果是细看,上面的字体小到不可思议。一粒米,就能覆盖四、五个字,却仍是做到了字字清晰可见,简直是神乎其技。 再加上那样精巧别致的砚台,上面近有一个。设置巧妙的机关,一般人难以发觉。而打开之后,里面竟藏着一本火柴盒大小的书籍,上头密密麻麻有几百页,字数可达几万字,正是要把四书五经一些章节重点,包括完全了。 而李屏早已打点过搜查的官差,并给他看过几个对手的画像,若是见到这几人,务必仔细搜查。官差爽快的答应下来。 那官差可不管几人之间有什么故事,他本就要仔细搜查,本职工作之外,还能另外拿一份钱,又不是要他违规做些手脚,当然十分乐意。 倒也不是李屏不想让官差做手脚,只是查验时同时有几人一起在看,还有上级官员在一旁监督,且学子本人也在盯着,现场做手脚不是那么保险。 而这样担风险的事情,一般人也不一定会答应。若是故意栽赃,陷害学子作弊。更是要砍头的重罪。 看叶林拖延的越久,李屏越开心。只要几样东西,叶林带了在身上。不管他是带其中任何物入场,只怕马上就要成为被打的嗷嗷叫唤的其中一人了。 此时那官差已经将叶林带的东西,并他的衣衫鞋袜细细查过,翻来覆去的检看,都未找出任何东西,叶林身后等着的学子都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才将叶林放了进去。 李屏左右张望,却见那叶林毫无阻碍的被放进了贡院之中。怎么回事?!他不是做好了安排? 难道是这小兵笨手笨脚,连几个小小的机关都发现不了? 也罢,后面还有两道门进行查验,他就不信这叶林会不被查出来! 让叶林侥幸躲过一次检查。李屏恨得牙痒痒,心道这叶林还真是走狗屎运,看他能得意多久。 轮到他时,李屏一脸不爽的随手将手中的行囊扔给这个面生的官差检查。 那检验官差见他如此不客气,又面带怒意,心中看这人也十分不爽。忍着火气,查验起来。 李屏解开衣裳鞋袜供检查,却不想此时,一团小纸条竟从他袖中掉落出来。 李屏面色一变,不知何时他袖中竟会有这东西,忙说道,这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是什么。 那官差本就不喜这人桀骜跋扈的样子,见有东西掉落,哪管他如何辩解,急忙大声喊了几个差役过来,几人将他押住,让另外几人将面前这人的东西衣物细细检查。 这官差将那纸团细细展开,谁知竟然白纸一张,正以为抓错了人,旁边的差役怀疑他有夹带,查的分外仔细,竟又在这人的鞋底和砚台中,发现机关,里面两件夹带。 细细看去,每本都只有手心大小,一本是《四书章纪集注》而另一本是四十篇由四十个学子所做的应试范文。(注3) 李屏面色大变,口中还叫嚷着:“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你们不能抓我!” 那观官差呵呵冷笑:“还敢狡辩,这衣服鞋袜不是正穿在你身上?堵住嘴,拉下去!” 旁边的小兵拽过李屏的包裹布,就堵了他的口。这下他是彻底没法抵赖了。 李屏面色扭曲的被两个差役带上枷锁,推搡着向旁边行刑地方走去。他肯定他绝对没在袖中藏任何东西,那来的纸团? 今天本是他走上科举、踏上辉煌人生的第一天。他早晨换过最新的衣裳,配了他最喜欢的羊脂白玉腰带。还让仆人整理了许久,当时袖中可是没有任何东西。 他略一思考,定是刚刚那叶林趁他不备,将那纸团放入他袖中。 李屏目赤欲裂:“叶林,你竟然敢毁我前程!你等着,我要你好看!”若不是那纸团,官差怎么会检查仔细,他又怎么会被抓,都是那叶林的错! 这时叶林并不知道这里的场景,他正在第二道门处进行检查。他哪能知道一个小小纸团,竟真能引发血案,将这李屏拿下。 他只是随手一试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考试 叶林刚过了第二道门那守卫并未在他身上翻检出什么东西来,他又随着指引,一路经过一条狭长的巷道,来到了第三道门前。 此时,所有学子都已经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堪,任谁跟过机场安检似的的,查了一遍又一遍,还将身上的衣物脱了穿,穿了脱,都会有些焦头烂额。(注1) 本以为过了两道关,可以顺利进入了。却见前方又有一道检查,顿时好多人哀叹起来。 叶林也不禁擦了擦头上的汗,。叹了口气。最烦来回穿脱衣服了。 这第三个门叫做龙门,是进入考场前的最后一道关卡,所以查得更为仔细。如果在最后这道门查出有夹带违禁品,则前两道门的兵丁都要被治罪。 此时都已接近中午了,日头上来,晒的大家口渴难耐,心头冒火。但也只能忍着,默默排队。 能到叶林时,都已经日上三竿,他感觉这是他排的这两辈子最漫长、最难熬的队了。 李屏此时新带枷锁,忍着疼,等着叶林加入他,左等右等,可惜只等到了几个不认识的学子。 他不仅心中疑惑万分,难道叶林尽然能忍住那上好东西的诱惑,不带那些崭新的笔墨纸砚入场?还是这些查检人员一个个都是蠢笨的,竟然没有发现吗?那怎么又会发现了自己的夹带? 等到了日落西山,他被带回去一个房子关押,都没有等来叶林的身影。 他哪知道,葛秀才已将这里面的门道透露给叶林,这次乡试,所有人,包括葛秀才所送的一应事物,叶林竟然一样也没带,只带着自己用惯了的粗糙笔墨就入场了。 至于葛秀才带过来的笔墨纸砚,包括其中的夹带,他早已处理干净,也是怕那李屏来一招提前告发,找人去他家搜查。 而他思忖,那些夹带的东西如此精美细致,三四个字只有一粒米大小,他自己试了试,根本无法做到。这东西不像是随意找人,就能写出来的。(注2) 若是只为了陷害他,又何必做的这么专业仔细?若是找人购买或找人来写,估计这价格也非常高昂。真的只是用来陷害别人的吗? 凭着这东西,和李屏往日的手段,叶林猜测李屏若是学识不够扎实,可能他自己也会用这些作弊。 若是考试当天,李屏还敢当面来找他麻烦,就不要怪他来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他准备了一张空白小纸团塞在袖子中,随时可以扔到李屏身上或者扔到地上。 若是那李屏老老实实的,不来招惹他,他自然也不会下手。 又或者那李屏并未准备夹带作弊,只是一张空白纸团,也不会影响他什么。自然也不会掉到他的坑里。谁知这么巧,竟然让他料准了。 不管李屏如何愤怒扭曲,叶林已经顺利通过龙门,他跟着指示走向宇号,看着眼前的景象,一阵无语。 只见一宇有一排的号舍,有起码五六十间,一律向南排开,巷口大书其字号,设置了大水缸和油灯,可以供考生夜间行路,白天饮水。 号舍看着只有一个多平方,跟现代的公厕隔间差不多大,相互之间都隔着墙。想着这几天吃、喝、答题、睡觉都得在这里,叶林感到十分头痛。 万幸的是,他的号舍排在中间,离尽头的粪号有段距离,起码不会被熏的无法静心答题。 进入号舍内将自备的干粮和纸笔等物放下,看到左右两个墙壁离地几尺的距离,砌出上下两道砖托,将两个木板放下,上层便是桌案,下层便是座椅了。 若晚间要休息,则把上层的木板并入下层,充当睡觉的床。这么狭小,刚刚够他坐下,两面墙之间也就只有一臂多的样子,若是躺下,这距离绝对无法伸直腿。 墙壁上留有小龛,可以放置火炉用于热茶水干粮。 还有一个牌子,正面写着入静,反面写着出恭。 若要上厕所,不能说话,只能举牌示意,由差役带着前往尽头的粪号。这设置,真是太为难人了,条件这么差,为了监督考生,连一个门儿都没有。 更别提这么多天,风餐露宿,虫蛇鼠蚁。怪不得往往考完都要大病一场,甚至有人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 叶林从来没在这么小的空间中待过这么久,整整九天六夜三场考试中,他经历了天气忽冷忽热,差点就感冒发烧,中间还下了一场雨,幸好他带了油布将风雨挡住,否则若试卷被雨水打湿则就只能登蓝榜,白费了这三年所有的力气。(注3) 白天天气又开始变得闷热,各位鞋子都汗流浃背。没两天号舍内就气味难闻,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睡在公共厕所里的流浪汉。 不对,流浪汉都不会选在这里睡觉! 每次去如厕,还有差役在旁监管,简直也是恨不得尴尬的飞奔出去。 初八进场,初九凌晨开始考试,初十交卷出场,叶林这第一场八股文考试就已觉得十分难熬,想着后面还有两场,真是痛不欲生。 还好以他现在的记忆,四书五经几十万字,可以逐字逐句在脑中清晰浮现。再结合着他背过的历年考生样卷,也自觉答的还可以。 后面虽还有两场,但不像这第一场八股文这么重要,他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注4) 随后几天,他自己带的干粮也馊了,叶林只好就着那像泡了涮锅水一样的菜,勉强吃了贡院的饭菜。 又熬过漫长的六天之后,叶林出了贡院,已是面无血色。 虽则是有金手指记忆加强,但要做出符合题目的答案来,还是消耗了很多心血。 别人可能是思考半天,回忆背诵的内容,想出一个合适的答案进行修改,而叶林则是每一场都想出三四份答案来,精心改过,再挑出其中最好的再誊写上去。 他已经是尽了全力。 待赵猎户和几位仆从前来接他们,却见工院门口,乱糟糟一片。围满了来接人的家眷亲友,他们仰着脖子张望,相互询问着:“看到了吗?”“那个人是不是?” 可他们先看到的不是考完出来的学子,而是那一排被枷锁铐住的作弊之人。此时那些人已经没了正常的样子,一个个耷拉着头,浑身脏污,跟街上的乞丐无异。 赵猎户和几位仆从顾不得细看他们,只来回搜寻着,突然,他们看到叶林和他的几位同窗,一时险些没有认出来。他们几人衣裳凌乱皱巴着,头发乱糟糟的。哪看的出来当时进场时的意气风发? 他们步履蹒跚,一副虚脱的样子,都已经是精疲力竭,甚至有几人将将要昏厥过去,赵猎户和几个仆从连忙快步上前,扶住几人。 “林哥儿考的怎么样?怎么站都站不稳了?”赵猎户急切的问道。 叶林冲他虚弱一笑:“还行吧。我已经尽力了。” “尽力了就好,尽力了就好,快回家好好歇着吧。”赵猎户将叶林扶到骡子上,递给他一袋水和一些新鲜的糕点。自己也跨上另一头,等其他几人准备好出发。 叶林赶紧吃喝了一些,终于喝到干净清爽的水了,不仅发出满足的叹息。他回头看其他几人收拾好了没,却突然感到一阵锐利的目光。 他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李屏竟然被枷锁铐着,站在那一排作弊被抓的学子中,玉带倾斜,那锦绣的外袍也早已肮脏不堪。正朝他瞪来,此时哪有几天前的那般狂傲目中无人,只剩下一脸颓然麻木和眼中的恨意。 叶林心中警惕,此人果然是作弊被抓,将要被充军,没了前途,也算是恶有恶报了。看来这段时间还是得用心警惕,以免他狗急跳墙,又派人前来谋害。 叶林不再看他,出发与众人一道回乡。 一路颠簸,夜半十分,叶林终于回到家里,顾不上跟叶婆婆和弟妹多说,倒头就睡。 他这一睡,竟睡了个昏天暗地,到第二日黄昏才醒来。起来洗漱一番,换过衣衫,简单的吃了些热食,才顾得上和叶婆婆、萱姐儿、晨哥儿说上几句话。 两个小娃从没见过他离家这么久的时间,特别想念他,一边一个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放手。 叶婆婆也拿出了过年才能偶尔一吃的白面,给他下了大大的一碗面条,里面还窝了两个鸡蛋。叶林要分给两个小的,两人却撒开他的袖子,躲得老远,坚决不吃。 晨哥儿也不嘴馋了,大声说着:“哥哥考试辛苦了,哥哥吃,晨哥儿吃过了。” 叶林笑着:“好,那哥哥改天给你去买烧鸡吃。”说着开动了起来。 几人都问他考的如何?题目难不难? 贡院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多不多? 叶林一一回答了,几人来回问了几遍,他却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消了消食,他又接着睡过去了。 休息了三五日,他才慢慢缓了过来,终于不再头晕眼花,脚步发颤了。 丹桂飘香,秋风送爽,叶林家里也应景的用桂花、米粉蒸成广寒糕,取一个广寒高中之意,叶林吃了,倒是觉得极其美味,比现代的桂花糕半点不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惊喜 九月初,秋高气爽,田里的麦子已经彻底变成了金黄,村里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的准备开始秋收。孩子们也都不再漫山遍野的跑了,天天在田里晃荡着,看着果实不能让鸟雀吃了去。 他们攒足了精力,准备帮着大人干活。等抢收之后,地里剩下的麦穗儿也不能浪费了,都要捡回家去,凑一凑,也是一顿饭了。 辛苦忙碌了大半年,村民疲惫而欢腾的期盼丰收,但又有很多忧虑:这些收成在缴纳了丁银和田赋之后,再还了往日欠的债,还有多少口粮剩下? 还够不够留存明年的种子?等过年的时候,能否吃上一口肉,给家人做一件新衣?是否又要再去借贷?能不能攒够钱,让儿子娶上媳妇? 唉,生的越多,这丁银也越高,真是叫人不知如何是好。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注1) 还好叶林家已经将这些事都交托了出去,加上他每月都能领到的粮食。倒是不用为收成多少而担忧。说实话若不是为了供他读书和还债,这家里的条件在村里已经是顶好得了。 这日,叶林在家中坐着正与叶婆婆闲谈,说着以后的打算。若是落榜但侥幸名次较高,能取得去往国子监的资格,他必会在那里尽快落脚,读书之外也找些营生,好早日能把叶婆婆和弟妹接过来,不然留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让他怎么放心? 若是没能取得贡生资格,那么他在这未来三年还是要继续努力备考,同时家里也还需要有些营生,不能再整日靠下苦力气,种田为生了。 叶婆婆倒是不太赞同他的话:“林哥儿,你就只管放心读书便是了,不用担心,我老婆子身体还康健着呢,再种三年的地不成问题。” “可是弟妹总要开始进学了。去私塾读书还有另外的花费。我虽然可以给他们开蒙,但正经还是要跟着老师与同窗们一起才行。”叶林看着叶婆婆,缓声道。 叶婆婆看着叶林,像是看着不懂事的小娃儿一样对他道:“嗐,萱姐儿一个丫头片子,哪里需读书进学。跟着我学点儿绣花、做饭的本事就行了。以后到了婆家,也能伺候公婆。” “以后林哥儿能给他找一户殷实的婆家也就可以了。” 叶林皱了皱眉,并不赞同叶婆婆的想法。 虽然说现在是古代,要按照现代的思想去教育萱姐儿,就是害了她。有个词叫做墨守成规,在自身力量不足以打破规矩的时候,还是低调做人的好。 可该懂得的道理,该认的字,肯定是要让她学的。 就是不去当个女状元,但管家理事,也是需要知识和手段的。若是将来嫁了人,与夫君之间没有共同语言,这一辈子岂不是寂寞。 万一两人合不来,她自己识文断字,起码也可以找些有趣的事来打发时间。而且原身如此聪明,基因肯定很好。说不定好好学习,还能培养个才女出来,写一些诗词,未来流芳百世呢。 何况叶林觉得,他来这古代一遭,也不至于不能奋斗出个结果,还能连这点读书的条件都提供不了?那他也枉为现代高精尖人才了。 不过此时他并不打算与叶婆婆细说,她年纪大了,思想观念转变需要一些时间。等家里挣来了足够的钱,他也有些功名在身,到时再跟叶婆婆说:官家小姐都是要读书的。她自然第一个就赞成萱姐读书的。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多挣些银钱。 果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叶林想了想,跳过这个话题:“咱家还是要有稳定的营生才行。这个卤肉方子不错,我们可以每月做些卤肉去大集上卖,应该是够日常花销了。” “就算不在大集上,平日里谁家想喝点儿小酒,肯定也会愿意掏几个铜板来买的。”说着,将一个菜谱拿出来给叶婆婆细看,这原是一个卤肉方子,乃是叶林在现代的时候,自己研究的。 那时,各种卤味盛行,辣的,不辣的,南方的、北方的都各有其味,而且在超市里要买卤料也很方便,他爱琢磨这些,先是买来成品卤料研究,做出来给朋友同事品尝,又多次改善之后,最终留下的口味最好的配方。 叶林打算将这方子卖给大顺斋,先赚上一笔。自己家里也可以配上些卤料,凡有大集,都可以卤上一些下脚料,花生米,蚕豆之类的,每月赚几百铜板,应该是没问题。只要不提供给饭馆,跟大顺斋竞争,应该也无大碍。 叶婆婆接过方子,仔细展开:“这能行吗?” “您可别小看它,这下酒的小菜往往卖得最好。这样阿婆你也不会太累,大集每次熬煮加售卖不过也就两三天的功夫,正好我可以休息活动一下,也不会太耽误读书时间。” 叶婆婆笑着应着:“那就好啊!这有了收入,心里也安定不是。” 旁边萱姐儿探头看看方子:“我可以帮忙打下手,洗菜、切菜、收银子、算账我都行。”晨哥儿听着卤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叶林看着他的馋样儿,跟他保证:“晨哥儿放心,很快会有好吃的”,见他用力点点头,心中直叹气,真不怪晨哥儿嘴馋,家里什么零食美味都没有,上回吃荤腥还是大半个月之前,不说孩子,就是他也馋了。 正说着呢,忽听外面一阵嘈杂之声,来福也旺旺的叫起来,有好些人的脚步和说话之声连成一片。不知有什么事情。 叶林警惕的站起身,不知外面在发生什么事了。拿起旁边的烧火棍儿正要去查看,却听一声,“大喜啊,叶秀才,啊呸,不对该叫叶举人,大喜啊!” 叶林推开门,愣在当场,只见那场景跟他当日醒来一般一模一样。 院内院外站满了人,只不过今日人人脸上都露着大大的笑脸,恨不得把牙花子都挤出来。 当前一个笑弯了眼的年轻小子对着他躬身就拜,“恭喜叶举人,贺喜叶举人,您金榜题名,可是光宗耀祖啦......”,说着一连串的好话向叶林轰来。 “叶举人,您是本县唯二高中的!真是才高八斗,年少有为-----” 叶林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茫然震撼,先取了些铜板散给那面生的报信小子。 那小子接了铜板更是笑得开怀,将那日情景,细细道来。 “您可不知,昨日乃是放榜日,那情景,你们猜怎么样?” “怎么样?”众人皆好奇问道。 当日,贡院门口挤着比考试当日还多的人。所有人都无视了那些人带枷的学子,只顾往前挤着。至是时而人声嘈杂,如鼎沸,如火警,如乱兵之入城,如夕鸦之归林。(注2) 在贡院之内有一个大照壁,照壁上张贴着皇榜,无数人拥挤向前去看那皇榜,有人看到上了榜,蟾宫折桂,怎样一个喜笑颜开,笑的都有些疯癫了,那是情形,想想范进中举就知道了。 也有人看到落榜,白蜡明经,顿时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更有有的人屡试不第,实在忍不住躲在角落里抱头痛哭起来。 “我可顾不上看那些人,想着咱们叶家村、叶秀才远近闻名,定然是会高中的,果不其然,我一抬眼就看到了,那皇榜之上,叶举人您的名字,大大的写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呢!” 众人听得纷纷叫好。 叶林又拉着他细问,才得知他乃本省七十二位中举之人中的第七十位,险之又险的被录上了。(注3) 天神保佑!这等好事真是天上掉馅饼!(注4) 叶林缓了缓情绪,才注意到那小子旁边站的可不是村长吗,他已经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开心的话都说不出来,那手颤抖着,想拍拍叶林的肩膀,却又不敢,便在空中悬着,像是遭了电击般。 这情况,比中举的叶林还要激动多了,他真担心这老爷子开心过度,有个什么万一,忙把他扶到堂中坐下,那村长缓了好一会,才一连声说了三个好出来。 叶林笑道:“还是多亏了村长您的照顾。”请他在堂屋里歇着。 叶林又一一躬身,谢过大家的恭喜。 本来村里人就因叶林长的好,爱盯着他看。这会儿简直不得了了,好些人放下家里的活,在他家院外蹲守一天都不走。 叶林到没感觉着自己像那动物园里被观看的猴儿,因为他已经忙活的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在这一天之内,他就没有停歇的迎来送往,在家中招待前来恭贺的人。十里八村儿拐的上弯能跟叶家村有点亲戚关系的人都来了。 县城大顺斋掌柜,也大老远跑来一趟,送上礼金又撂下一箩筐的好话,才恋恋不舍的走了。甚至还有些根本不认识的商人富户,也带着重礼来恭贺。 直至晚间叶林才有空,揉了揉笑僵了的脸,与叶阿婆和弟妹坐在桌前,望着那快要堆成小山的礼物和礼金发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有人欢喜有人愁 村里面热热闹闹的一天都不消停,大部分人都觉得与有荣焉,可惜还是有不同的声音。 下午,李大妮儿走进房中,见他男人正在认真的盯着手中的书看,正想拿了东西就出去,却听他问道:“外面吵吵嚷嚷的干什么呢?” 李大妮儿抿了抿嘴,瞅着他男人的神色小声说:“都是给叶林报喜的人,来来去去的,自然吵了些,要不我把窗户关上,免得打扰相公你看书。” 董安一手翻了一页书,一手拿起桌上的茶,吹吹浮沫,抿了一口:“报的什么喜?”李大妮紧了紧怀中的衣服:“那叶林不知走了什么运?中了举。” “砰”的一声,茶碗砸落在地,溅起的水花将鞋都打湿了,董安却恍然未觉:“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一下站起身来,怒瞪着李大妮儿,一把将书摔在桌上。 “就是……中了举人”。 董安一屁股坐在炕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大妮儿忙过去捡起碎茶碗,小心放在炕桌上,扶住他,小声劝道:“他哪比得上相公你有真才实学,不知他怎么糊弄过去的罢了。况且因着他爹是秀才,比别人不知多了多少书籍,又有他爹给他传授经验,若是相公有他这那么好的条件,早不知多少年就考上举人了。” 谁知,今日她男人竟不像平日一起数落叶林,而是怔愣半响,反手给了她一巴掌,“滚,给我滚出去!”一扫将炕桌掀翻在地,茶碗碎的更厉害了。 李大妮儿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她捂着眼,顶着巴掌印儿,奔出了房间。 只听“砰,砰”两声,董安狠狠锤向身下的炕。挤出个狰狞的笑脸来,“叶林!不,该叫你叶举人了!” 董安运了半天的气,最终还是憋住了胸中一口闷气,硬是挤出笑脸来,踅摸家中的好东西拿去给叶林道贺。 可叶林忙活了一天,对这个一脸笑的僵硬的董安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拱拱手,又去招呼别人,只把他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 晚间,总算清静下来。送走最后一批道贺的人,叶林一家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 此时他们都还在不敢置信的情绪中,谁能想到呢? “林哥儿,萱姐儿,快掐我一把,我怎么感觉还在梦里呢?”叶婆婆一脸恍惚的拽着二人的袖子。 叶林也将脸上带了一天,淡定自若的面具摘下,只剩一脸茫然:“我也觉得是在做梦,我真能突出几千人重围,中了举人吗?萱姐儿用力掐我一下” 萱姐儿可不敢真的去掐叶婆婆和大哥,她眼珠一转,从那一堆贺礼中翻出一包点心,细细拆开来,一股子花香,是桂花酥,她轻轻捏起两个,给叶婆婆和叶林嘴里各塞了一个。 “怎么样?好吃吗?是不是真的呀?”萱姐儿笑着问两人。 两人嚼着嘴里香甜糕点,总算是醒过神儿来,相互对视一眼,都笑开了。 “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林哥儿给咱们叶家光宗耀祖了!也不枉费你爹娘对你这么多年的期盼,真是好孩子!”叶婆婆眼里的欣慰似要流淌出来。 “我以后还会考到更高的功名,到时候当大官儿,让咱家人都能吃香的、喝辣的!”叶林看着叶婆婆,认真的保证。 “嗯,好!以后萱姐儿和晨哥儿都要多向你们大哥学,知道没有?”叶婆婆点点两个小的,一边擦去了眼中的泪花。 萱姐儿乖巧的回:“我会跟哥哥学的。” 晨哥儿含含糊糊但一脸坚定答道:“我也是,我将来也要光钟姚祖!” 刚刚他趁着大人不注意,飞速塞了一个点心在嘴里,又拿了一个递给萱姐儿,这会儿嘴里正忙着呢,边吃、边答话,还不忘招呼萱姐儿。 “姐,快吃,好好吃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呢!”萱姐儿接过糕点,拿帕子擦了擦晨哥儿鼓鼓囊囊的小花脸,笑着嘱咐:“慢点儿吃,别急,还有好多呢……” 到这会儿都饿了一天了,中午也没怎么吃,光顾着招待来客了,这会儿嘴里有食,一下子就把馋虫勾起来了,突然就觉得真的饿得慌。 叶婆婆还要去做饭,叶林拦了她,还是在礼品里面先找找这些吃食,这些东西放不住,早点吃了好。几人一翻,果然发现七、八份吃食。便将这些拿出来,挑了最放不住的当做晚餐。 饭后一家人又兴奋的聊了许久,畅想了一番未来的生活,以后叶林说不定会试、殿试也能有好成绩,家里做些小买卖赚钱,再给两个小的启蒙等等,比平日晚了大半个时辰才去歇着。 叶林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结果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对自己最好的估计,不过是落榜之后可以录入副榜,侥幸能得一个副贡的贡生名额去国子监读书,谁知竟然能如此幸运,直接免了前面这几年的苦熬! 叶林思索半天,觉得除了他的金手指已经秒杀一大半人之外,他可能还得感谢一下李屏,要不是此人在背后下黑手,陆陆续续将四、五个优秀学子搞得不能参加乡试,可能他也不能在榜上掉个尾车。 不管如何,虽然中举惊了他一跳,但总归是个大大的好事!他已经有了出仕为官的资格,正所谓“头顶知县,脚踏教官”,至少可以当个教学主簿之类的佐官了,能叫做老爷,真正的脱离了白身! 整个县城只有两人中了,不知道那些没中的该有多么懊恼。 最懊恼的人,应该当属李屏。他已经被这消息气昏了过去。 皇榜放出时,李屏还被枷锁铐着,站在贡院门口示众。已经连续二十多日了,放榜他听了个正着,原以为肯定会落榜的叶林竟然中了,急火攻心,可不得晕。 这段时间他过的也是跌宕起伏。 那日他被抓,跟着他来的仆人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平日被打骂教训惯了,凡事绝不敢自己做主,谁知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想要问问主子的意思,又被官兵拦着,不许靠近,只好赶忙回去取了金银来打通关系。 可众目睽睽之下谁敢通融?这考上的有皇榜;没考上但成绩还可以的有副榜;污了卷面的有蓝榜;这作弊的,自然也有详细记录。 且不说乡试每三年一次,乃是朝廷重中之重的大事,每县的教谕,当地的学政,还有从京城里委派来的主考、副考官员,这么多人有监督职责。既要监督考生,也要相互监督。 一旦有了作弊学者,其姓名、出身、户籍等信息,包括当时查捡到的作弊物品,早已被层层递了上去,记录在案,任谁想要修改都是不能的。 就算有人偷偷改了一份记录,可也改不了所有人手中的备份。到时被同僚告发,那就是砍头的下场。就是再贪财的,也不会做这等傻事,为了点金银,把自己命丢了。 除非有人有通天彻地之能,将所有记录都一一改掉,并且还一并消除了所有人的记忆,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真有人想要动些手段,将那李屏李代桃僵,可供院门口人来人往,那些作弊学子被当猴儿围观了这么多天,面容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早就印象深刻了。不是说想调换就能调换的了。 因此李屏的家奴使尽了钱财,最终只求得晚间带些吃食、药物,探望一二的结果。 那幅人见了李平,大吃一惊。两日没见,主人竟然疯了! 那李屏毁了科举的希望,被这事情刺激的不轻,竟有些疯疯癫癫了。白天还是震惊,晚上被关押着,就开始不对了,矢口否认这件事情发生了。 他见了仆人,抓住他的肩膀,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仆人只以为他要发泄怒气,却听他说道:“你这个蠢货跑哪去了?怎么才来找我?我为何会在此地?我不是在家中努力准备这次的乡试,为什么会被这些强人关在此处?你赶快救我出去,马上就要科考,时间可快来不及了!” 这仆人吓得不行:“您现在还在备考?” “那可不?我若是好好准备,进入副榜应该可以,再加上拔贡等机会,拿到贡生名额没问题!到时候就可以去国子监读书!”李屏说着,两眼放光,更加紧紧的捏着仆从的双肩。 仆从被捏的生疼,可也不敢让他松手。 “你不知道,这样我就扬眉吐气,光宗耀祖,总算可以在大夫人和其他族人面前抬起头来。”他好像终于找到倾诉对象,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仆人见这情况不好,想着赶紧去请大夫,可却被牢牢抓住,不得脱身,急的眉头打了几个结。 “大夫人的傻儿子在读书上蠢蠢笨笨,一点儿都不开窍,只会摆弄些木雕玩偶,真是个傻的。而我从小四书五经就学的甚好,连私塾的老师都夸我是他所教过最出色的孩子”。他骄傲的挺挺胸膛,好似正在被老师夸奖一般。 听了这话,仆从心中一突,大夫人的手段厉害极了,能整治的人皮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却恨不得能赶快自我了断要叫大夫人知道,他可没好果子吃。 不敢再听下去,仆人忙用力挣开李屏,去找大夫了。却不知接下来几日听了更多隐秘,魂都吓没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可恨之人,可怜之处? 那仆人好容易脱身,急忙要找大夫来看,却被官差一把拦下。 只见那官差大爷呵呵一笑:“真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躲得过罪名不成?他这样的我见多了,还有说自己是女人的呢!” 那仆人低头哈腰的赔了不是:“不敢,不敢,是真的有些疯傻:主人还以为自己还在家中复习,后面的事都不记得了。”一边从怀里摸了个银锭子塞过去。 官差颠了颠手中的银两,瞥他一眼:“还认得人吗?” “认得,认得小人”仆人挤出个笑来,忙回答。 “那就不严重,这种的也不少见,就是一时被吓住了,你去配上些药丸子,吃两天就好,若是不行,再来找我。”说罢,挥了挥衣袖,不再理会他,回去看守了。 仆人也不敢强辩,只能低眉顺眼的飞奔去医馆抓药,做药丸子了。 第二日晚上仆人再来,谁知他主人还是那样! 幽暗的房间里,一个大通铺,上面躺了一排人,都了无生趣的跟那儿挺尸呢,乍一看活像进了停尸房,那眼睛睁着,面无表情,又不言不语,怪渗人的。 但他主人一个人,就填满了整个房间的热闹。见着他,先是抓着问,有没有去告官来抓这批强人,又问他爹娘、其他人去哪儿了,是不是也被抓了起来?若是不是,赶快去找他爹来,叫齐了人马砸碎了这帮人的骨头! 那仆人吓得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回头瞅瞅门口,见没有官差听见,这才松了口气。 忙低声哄劝:“主子先把这药丸吃了,吃了我就告诉您。” “你小子胆肥了?竟敢威胁我?!”李屏扬手就要打。 那仆人连忙告饶:“不不不,我哪儿敢啊,这是那帮强人要求的,不吃不准回答。” 李屏半信半疑的,还是将那药丸子吃了下去。 又拽住仆人的胳膊:“你主人我可不是好哄的,你要是敢骗我,小心你的皮!我可是要上国子监的!”说着,潇洒的抚了抚额头 “你看你公子我,聪慧又有钱。像我这样的,多少人都沉迷于声色犬马,甚至在赌桌上把自己身家都赔干净了,可我从不沉迷这些,二十多岁,家中却只有三、四个小妾,到哪里去找?我只一心读书,再派人使些手段,让几个对手不能参考,贡生的名额就是我的了。” 那仆人一惊,哎哟喂,这些的话怎么能说出来呢!让别人听了该如何是好? “我主子有些疯癫了,说了些疯话大家别在意啊”仆人真恨不得去捂上他的嘴,可哪敢呢,只能转移话题:“对,对,您好好复习,等您得了贡生就能荣耀门楣了” “说的对,我是要荣耀门楣,还要给我娘争口气!这样我娘也不至于因为没有给我一个正经出身,老是心怀内疚、郁郁寡欢了。我是养在外面的外室所出,那又怎么样?!我自小聪明绝顶,比正室所出的那傻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那仆人在听到这些话,已经淡定了,反正都听过一回骂大夫人、大公子的话了。只想着别再说那些隐秘就好,谁知接着就听到一个大消息。 “我娘以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出身一点不比大夫人低,可惜家中老爷获了罪,不然大夫人给我娘提鞋都不配!大夫人借着娘家的势,把着府里大权不松手,只顾自己的哥儿,对我们半点情分都没有。你知道她做了什么?” 仆人下意识就摇头:“什么?”心里却一突,暗骂自己不该接话。 “她怕我母亲动摇她的地位,就撺掇着族里亲戚、族老跟父亲施压,始终不许我娘进门儿,连当个妾都不让!更可恨的是,竟然还给我娘下了药,让导致她再没法生育!”李屏眼中沁着毒水, “那毒妇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贤惠大度!明明爹喜欢的是我娘,若不是我娘一味的善良温顺,早就让大夫人成了下堂妻了。” 怪不得明明老爷爱的不行,却这么多年没让外室进府,外室也再无所出,大夫人的手段果然厉害!可再听下去,他怕主人一清醒他就没命了,忙要挣开,却听到一声呵骂“你敢跑?”他忙缩着脑袋不敢动了,看来今天是必须听完才能走。 “我从小虽有父母关爱,锦衣玉食,可族人还有他们的孩子都欺负我,拿石头砸我都是轻的,一个个恶毒的小贱种,迟早要收拾了他们!这些族人没一个承认我是爹的儿子,连产业都没资格分,只能靠爹给我们母子补贴。” 李屏狠狠瞪他,质问道:“你说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娘虽然是外室,可从来没有干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却被众人唾骂,说她不守妇道,勾引男人,难听的话多了。而我被爹娘生下来,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我还是孝顺父母,努力上进,我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那些人看不起我?孩子都是无辜的,不是吗?” “对对,您说的都对”那仆人无奈应和。心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您有您的委屈;估计大夫人见丈夫心不在她身上,也有她的委屈;我一个下仆,卖身为奴,生死不由人,天天被你打骂,我难道不委屈? 李屏眼里哪看得到别人,只顾说着:“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夫人已经有了那么多,竟然还不知足?既然如此,我就非要给娘,也给自己争出口气来。等我进了国子监,凭我的手段,自然能轻松结识达官贵人子弟,那些族人不是看不上我们母子吗?到时候可得让他们好好瞧瞧,看他们后不后悔!” “那肯定得后悔死了,一百个后悔,一万个后悔,到时候还得求着您给他们办事儿勒。”仆人见李屏被他哄得面色和缓了些,试探道:“那您先歇着,等明儿我再来看您。” 李屏也说的累了,便闭眼躺下,不再理会那仆人。 仆从慢慢退出门去,心中暗自庆幸,总算是过了今天这一关,但愿明日主子能恢复。却不知那李屏心中正在想的是什么。 他见着仆人百般推脱,让他去告官抓这批强人也不愿意,让他去找父亲派人来救他,也磨磨蹭蹭,只一味的想给他吃药丸,真是气的他怒火中烧。可惜现在只有这人能用,等他摆脱了这些强人,必要把这不听话的奴仆打断手脚,拖去喂狗! 之后几日,仆人见主子还是不清醒,又不能请大夫,实在是没办法,只得天天带些安神汤和药丸子来,希望主子能尽快清醒,可心里又实在惧怕着他恢复的那一天真的到来。 *** 知道消息的第二天,叶林一家还是有种身在梦中,恍恍惚惚的感觉,一朝成名天下知,虽然他还没到这种程度,但就这两天,他家的地皮被磨下去了两寸的情况看来,也可以体会一二了。 十里八村,能扯上些关系的都来道贺了;扯不上关系的,也蹭着别人的光,一道过来。 好听的话儿,翻着花样说了无数遍,从一表人才、学识丰富;到他阿婆会带孩子,他弟妹也是读书的料;连他家的来福,都被夸了好几句,那毛黑又亮,可见是他养的好。 又有人说起他们关系亲近,叶林他爹的大舅的小姨子的小姑子是他媳妇儿,见过他爹妈,是关系特别好的老亲戚了,有啥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连谈好帮忙收地的两户人家,这会儿都把契约退回。嘴上说的可好了,乡里乡亲,随手帮个忙,可别谈什么钱,那就是看不起你周叔、王叔啦。 还有几人也想要这好差事,却发现早被人抢了,气得直拍大腿。又来了叶林家几回,回回都要帮着干家务,险些把一篮子脏衣服抢走,叶林也是哭笑不得。 陆续还有几家媒人上门儿,从村里头老周家的闺女儿,到县城富户人家的小姐,还有几位秀才、举人的姑娘。燕瘦环肥,什么样的都有。 好多都是家有千金,貌美如花,陪嫁田产铺子多多。甚至还有人来说,若是正室不成,当个妾室也可以。这架势,连续三天洞房花烛夜都不成问题。 叶婆婆还真有点儿心动,却被叶林坚决阻止了。叶林一一谢过媒人,告知目前没有娶亲的打算,还是要专心读书。他也告诉阿婆:“谁的话都不能听,此事以后我自有打算。” 叶婆婆想着他还年轻,再说后面马上就有会试、殿试,也就不急了。 叶林心道,他自己才16岁,还是个青少年呢,上辈子忙忙碌碌,三十多年都没谈个恋爱,这辈子可不能这么匆忙。再说要找也得找个能谈得来的人吧,他可不愿意这么盲婚哑嫁。 他这几日还要准备去参加鹿鸣宴,要想想该有的礼仪称呼,还要思考万一要作诗该怎么应对,哪有心思想这些。 说起这鹿鸣宴,正是主考官、副考官、各执事和乡贡士一同宴饮,祝贺考中贡生或举人。升堂会首先奏《鹿鸣》,正是“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意思是鹿发现美食就,发出“呦呦”叫声招呼同类一块进食,是君子之风。(注1)宴席之上正好也可以各位学子大人结交一下。 但在这之前,他先得去府学拜谢恩师。这位恩师对他助益良多,自然要早点去才是,他这便收拾了些东西准备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拜会恩师 这古代天地君亲师,虽然师排末尾,但可与现代情况不同,这里的老师、同窗、同乡,甚至于同一届的考生之间,关系非常密切,在未来的一生中,会结成一个重要的关系网,不管是做官还是从商。 不提这些利益相关的事,只看原身在府学的恩师陈允此人,他在贫困学子家中缺米缺粮食时主动接济,同窗有口角时,也会秉公处理,是个好老师。 他又见原身年纪最小,天资聪颖,只可惜家中无人扶持,便在这一年内给他借阅了许多以前学子的优秀的文章,供原身一一抄写下来,又对他细心指点教导,十分看好他,还将自己多年科考的经验都倾囊相授。 叶林在回忆到这些时也颇为感动,现在有这成绩,老师有很大的功劳,因此第一时间就来恩师这里致谢。 叶林带上些土仪,从贺礼中选了几样清贵些的,拿上自己所抄的书籍,前去拜会恩师。 他一路行来,路上十个行人有五个都对他拱手示意,恭贺他科举胜利,另外不认识他的,也在跟旁人询问他是谁。花了比往日更多的时间,叶林才走到县城几里外的陈家宅子。 他递上拜帖,未等多久,便被请了进去。宅子虽不大,只是两进的院落,但里面布置了些花草,还有画眉鸟格外明媚的鸟鸣声,一看主人家就是很有生活意趣。 陈允跟他记忆里一样,是个乐呵呵的小老头,此时正站在那窗下,逗着廊下挂着的画眉鸟儿,嘴里还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叶林过来正听到一句:“宝贝儿,吃饱了再来唱一曲呀?” 叶林心中不仅一乐,要只听这话,不看场景,还以为是哪个纨绔子弟在楼子里做耍呢。 陈允此人不但学识颇高,极擅交际,而且为人通透,是个难得的好老师。他见到叶林过来也是极为高兴,请他回屋坐下,好好勉励了他一番。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拿这么多东西。哎,好像是五芳斋的桃花酥的味儿啊?”陈允说着,便拿过那包点心拆了开来,一看果然是:“哎呀,我最好的就是这口,除了书和点心,其他的你就拿回去吧,不需要破费。” 叶林躬身作揖:“老师,您就收下吧,这一年多,多亏您照顾我,还传授许多考试经验技巧,您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来日要报答的。饮水则思源,依木则思荫;一冠、一组,安所非老师赐也!(注1)今日我侥幸得中,您就让学生谢您一回吧!” “唉,你这孩子,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这话再不能提了,要不然我现在就撵你出去。就破例今日这一回,以后我可不收。”陈允板着脸,把叶林按坐在椅子上。 “你应该速去拜会主考官郑宏文,按理来说他是你的座师。还有知县大人,也理应去拜会一番。”陈允摸着胡子,细细嘱咐道。 叶林就要站起来回话,却被陈允一手压住。 “老实坐着,尽讲这些虚礼。”陈允瞪他一眼。 “我说一句,你就要站起来回一句,我还得抬头看你,我不累呀?” “是,学生知道了。”叶林哭笑不得,只好老老实实坐着回话,只觉得这老头儿真是可爱。 “再过几日便是鹿鸣宴,到时言谈礼仪、人情往来,你可得注意着些,能结交一二最好,但切不可不小心得罪了谁去。这世上,交好一个人不容易,得罪一个人可太简单了,一句话说的不中听,或是你跟他的对头多说了两句,显得亲密了些,都有可能得罪人。”这可是人生经验了,叶林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看着小老头说的摇头晃脑的,叶林也笑着跟他逗趣:“那这人气量这么小,也不是个君子,而是个小人。我还不想跟他结交咧。” “你傻呀,这话说的,没听过那句,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吗?这君子肚量大,一般、二般的小事儿都不计较。可小人就不一样啊,有些人呐,睚呲必报,稍微得罪了他,他能面上给你笑出朵花,背后狗一样的,追着你咬一辈子。你说烦不烦?” “烦啊,确实烦人。看来我得学一招打狗棒去了。” “那你学会的也得教教我。”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一乐。 “这几日喧嚣的很,热闹两日就罢了,你还是要把心思收回来。好好准备明年二月的会试,莫要被其他事情分心。”陈允摸摸胡须,思索着他当日科考的经历。 “婚娶之事不急,可等去京城以后再考虑。” 叶林知道恩师是在为他以后考虑,若是会试、殿试侥幸能得个名次,那他不用担心没有好的姻缘,而要担心被榜下捉婿,给捉走了。 “最好提早入京,以适应那边的水土环境。若是临近会试再去,恐怕没有足够的时间适应当地的饮食,而且住宿只怕也不好找了。唉,我当年有位同窗就是去的太晚了,结果饮食不适,在考场里面没待两日便被抬了出来,可惜了三年的努力”陈允遗憾的摇摇头, “错过那次,竟然家中接连出事,再不得成行参加科考了。” 叶林想到那九日的厕所间考场,身体健康都难熬,更何况身体不适呢,“老师考虑的极是,我也是想早些去为好。” 陈允对他殷切关怀,无微不至,二人相谈甚欢。 陈允甚至当堂为他起了一字:“我观你胸中有家国天下,难得的是将这黎明百姓、生活疾苦,看在眼眼里,记在心中,你心如美玉无瑕,既如此,不如就叫子玉吧。以后也好以此字与人相交。” 叶林欣然应允,谢过恩师赐字。 不一会儿,两人聊起此次乡试诸人的答卷表现,说到科考作弊上。 陈允叹道:“谁能想到此次乡试竟有这么多人胆敢夹带。到现在还在那贡院门口被枷锁示众。” “正是呢,那天竟能从各处翻出夹带来,光我看见的就有衣衫,鞋底、发带、砚台、笔墨等等。这些人作弊的技能也是神乎其神了。可是再神,也难躲过三重查检。”叶林感叹道, 他摇摇头“如此行事,哪还是个堂堂正正学子应该所为的。” “确实如此,据我所知里头还有些出身较好的人,如那李屏,看着不显,但背后牵扯颇大。” 陈允话风一转,将话题引到李屏身上:“你可认识那李屏?” 叶林一想,与他许多纠葛都没凭没据,也不好就说出来,只得道:“学生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罢了,并不如何熟悉。” 陈允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画眉鸟:“哦?那你也不知道,此人的身份来历了?” “学生不知”叶林不知为何恩师会将话题引到这人身上,探究的望向陈允的背影。 只见他摇摇头,叹口气:“此人乃是李德高外室所出,虽然未上宗谱,但是李德高极爱此子,因其原配所出的儿子,说是有些个木讷痴傻,只喜欢木匠手艺,对读书科举一窍不通。” “因此李德高将子孙加官进爵的希望,都放在这李屏身上。” 陈允转过身来,看叶林神色:“你可知这李德高又是何人?” 叶林渐渐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摇摇头,“学生不知。” 陈允见他面上到没有什么变化,心下微松,于是细细道来:“唉,此人身后背景之大,实在叫人不知如何说起......” 叶林心里一突,若是这人有深厚背景,李屏又记恨他几次三番逃脱谋算,只怕有些不好。 “这李德高之父李西泉乃是李旭的五叔父。” “而鼎鼎大名的李旭你应该是听过的吧,他乃是当今圣上的奶兄弟,其母就是圣上的奶妈。”陈允向着北边拱拱手。 “当今圣上幼时出过天花,人人避之不及,但李旭的母亲文氏细心侍奉,圣上恢复健康后,与李家关系亲近极了。” 叶林攥紧了拳头,绷直了背脊。 “康熙三十一年,李旭出任苏州织造,江宁织造的曹寅大人,当今的伴读,是李旭的表妹夫,而江南三大织造,他们兄弟位居其二” 这一番介绍简直让人心惊肉跳。叶林都不知该如何反应,没想到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李旭他母亲的侄女王氏侍奉宫中,当今十五皇子、十六皇子、十八皇子,都是她所出。圣上几次南巡都是由他们接待,且最厉害的是他二人实乃圣上心腹。” 叶林面色发白,背后渐渐渗出一层冷汗来。 “他们有密折专奏的权利,随时可向圣上直接上奏任何事物。” “李屏虽然看着没什么,但正经论起来,他也勉强算是李旭的表兄弟。”叶林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了,他知道陈允定然已经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了。 “子玉啊,我不知你与那李屏之间,是否有何误会,但我隐隐听到风声,他将此次的事情怪罪于你,认为是你害了他,被关押期间,常与人念叨你的名字。” 陈允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叶林的肩:“我是不信你与他作弊有关,但你可是在别处得罪了他吗?恩怨可能化解?” 叶林已没了主意,他这是通了个马蜂窝! 只能将此事详情细细讲给陈允听了,请他参详到底该如何是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决定 陈允听了叶林经历的许多波折,心中也是十分震动,他竟没想到这其中的恩怨纠葛竟然如此跌宕起伏,他本想着若只是个误会,还能请人说和一二,谁知内情竟是这般,这已是结下了死仇啊! 而他心爱的学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几次三番差点就被别人害得家破人亡! 叶林讲述这两次拐卖的事情,他比叶林想得更深。 除开叶林顾虑到的那些,让他断绝科举之路的可能性之外,他立马想到就算叶林以后通过了科举,功成名就,可这失踪的弟妹,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别人要挟他的一个把柄。到时,威胁他做些恶事才能告知他弟妹下落,叶林做还是不做呢? 若是不做,就是舍弃了弟妹,心里难安,可若是做了些违背礼法道义的事,他自己又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说不定别人要挟他所用的“弟、妹”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十几年过去了,让他怎么辨认? 还好,叶林福大命大,这么多次都叫他躲过去了,若是不然…… 可现在这情况又该怎么办呢?李屏此人科举之路已毁,只怕无论请谁来说和,这仇都解不开了。 陈允站在窗前望着那画眉鸟,思索良久,仍旧是愁眉不展,若说只是个平常学子也就罢了,可这李屏家里能牵扯到当今圣上的奶兄弟,又是皇子的外家! 这天下谁能护住他?唉,可怜这学生年少聪慧,怎么却如此命途多舛? 陈允又踌躇许久,叹了口气:“怪不得此次乡试,好几位我看中的学子都不能参加,原来其中是这般缘故。可怜你们无辜,只因为成绩好,挡了他的路,他便想出这么多恶毒手段对付你们。” 他走到叶林身边,望着这气质卓然的学生,心中实在为他可惜:“若是此人为君子,甚至是一般的小人,都可再想想法子。可此人心性狠毒,盯上你定然不肯罢休……难啊!” 叶林也是这样觉得,现在李屏怕是恨毒了他! “此人家族势力之大,平常官宦,绝不敢触其锋芒,就算你明年考中进士,入朝为官了,只怕也是十分危险,恐有性命之忧,更何况你现在只是一小小举人。”陈允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十分懊恼。 “为师见识浅薄,却不知还有何人何法可以化解此劫,只能盼你来日能化险为夷,顺遂安康!”说着,他将一个平安福从身上结下来,交到叶林手中。 “这是你师娘给我求的,你带着它,为师也安心些。” “那李明德在江南帮着李旭打下手,但这么些日子过去,快马加鞭的,也应当知道了李屏的消息,只怕现在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子玉你当早做打算才是......”陈允摇头叹息。 “多谢恩师,今日帮我点透李屏背后的情况,若我还是懵懂不知,只怕来日就要丢掉性命!恩师救命大恩,若我将来能化险为夷,必会报答!”说着,叶林跪下,向陈允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 陈允拉不住他,只得他任由他磕完了:“唉,你这孩子,为师真是不忍呐,若实在不行……,隐姓埋名改头换面的到其他地方去生活吧。” 叶林勉强提起些精神,朝他一笑:“我总是要试过所有的方法再说,恩师,就此告辞!若我能活得性命,将来再来看您!”说罢,转身决绝的离开了。 只剩下陈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叹气。 *** 叶林有些浑浑噩噩的退了出来,又转向县衙去拜会知县大人。 知县大人倒是乐呵呵地接待了他:“这不是叶举人吗?恭喜恭喜,真是青年俊秀的英才呀!咱们县可有你和吴秀才两位中了举人,这次本县成绩不错。看着你们,正应了那诗: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注1)” 叶林客气地回应:“不敢不敢,学生只是侥幸罢了,还是多亏了大人您的照料,在您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学子们才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知县大人笑弯了眉眼,亲切的拉着叶林的胳膊:“以后说不定咱们就是同僚了,还是要多多联络啊!我送你一句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注2)” 叶林面色带笑,心里苦,先要有命在,才能想其他的。嘴上答:“若是以后也能入朝为官,自然要与大人您多多联络。” “哈哈哈!好!过两日就要去鹿鸣宴啦,你可准备好了?”知县扶了扶胡须,问道。 “学生正是打算回家准备一番。”叶林面带焦急的说道。 “好好,那我就不耽误你了。”说着笑眯眯地将叶林送了出来。 叶林慢慢退了出来,思索着刚刚知县的话语神情,这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听着是挺好,可仔细想想却不太对,它前面的句子是什么? “行路难,行路难,多崎路,今安在?”(注2)这是恭贺别人科举中榜的诗吗?不是,这是在劝慰面对坎坷的前路,终究会能够长风破浪,突破难关。 知县大人这话有意思啊,若是没有从恩师这里得知李屏背后情况,他还真没法品出来这其中的意思。若是个傻的,还以为这知县的水平不够,用错了诗呢? 只怕知县大人也听闻了李屏和他的仇怨,这是点了他一句。若他能听懂,且将来能够化险为夷,甚至功成名就,那必然会感谢知县的恩情; 若他听不懂,或者度不过此劫,那也就是说了句不恰时宜的诗罢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叶林想明白了这些,不仅感叹这知县不愧是在官场上混老了的人,说话做事太有门道。 叶林往家走着,一边心中焦急的思考自己该怎么办,一边还要装出笑脸应对路人的恭贺,也是觉得精疲力竭。 好家伙,原以为自己是主角命,可怎么才刚刚好转,就得罪了这样一个背景深厚的大家族子弟! 这家族的当权者是皇帝的奶兄弟,当今圣上最亲密信任的人,只怕他说上一句话,比两三个巡抚或封疆大吏说的话都管用,毕竟他可是皇帝的自己人,别人官做得再高,那也是外人。 这家族还是三位皇子拐着弯儿的外家,庶妃王氏她能在皇家连续生下三个皇子,这可不多见,想必圣上是极为宠爱她的。从康熙三十二年到现在,十年时间生了三个,势力早已稳如泰山了。 要拿现代的游戏来比喻,他这是还没出新手村,却一上来就打了全局游戏最大boss的亲戚,还跟人家结了无法化解的死仇!这该怎么破解? 那李屏又是个本性偏执疯狂的,没仇没怨的时候,都能对他和其他学子屡次下毒手,现在这断了科举前程的仇,只怕等李屏空出手来,定会立马对付他!他可不会以为凭借李家的势力,李屏真的会被流放。 他能怎么办?他该怎么做才能保得住他一家人的性命? 越想,叶林的脚步越急,等他急匆匆赶回家,还没来得及沉淀思索出对策,又接到一个晴天霹雳! 隔壁葛家村的葛秀才,昨日出门喝酒,竟不知被谁打断了手脚,丢在村门口,今日清晨才发现,据说那伤很是不好,只怕是无法恢复正常了。 叶林脑子嗡的一声响,谁会下此狠手?定是那李屏无疑了。 叶林当日与那葛秀才委与虚蛇了一番,并不是不打算报复他,而是打算先将他稳住,度过了乡试再说。 而且正需要利用他了解背后之人的阴谋诡计,等到算计不成,那李屏自然会教训这个办事不力的手下,也就免得他再出手了。 但他着实没想到那李屏竟如此心狠!断人手脚也要看怎么个断法,有的手法让骨头恢复成原样也不是不能,但像他这种,岂不是故意让人变成了瘫子,一辈子活受罪? 叶林感到一阵不寒而栗,那李屏对办事不利的手下都如此手狠,那对他这个恨之入骨的仇人又该怎样? 他甚至庆幸今天出门未曾遭遇同样的事,但今天没有,说不定明天就来了!他必须速下决断,尽早离开此地才行。 可天大地大,他又能去哪儿呢?这天下有谁能保他一命?圣上吗?就算他已经入朝为官,估计也会为自己的亲信而舍弃自己,毕竟科举三年一次,数不清的人可以用。 突然叶林想到了一人,既然对方最大势力是与皇家有关系,那他为什么不能也找一位皇子来投靠呢?而且他知道历史上最大的赢家是谁,皇四子胤禛! 史学家评价胤禛此人公正严明,刚毅有决断,又爱才惜才,绝不会因为对方势力强大,就将自己手下之人随意抛出,当作弃子。况且,胤禛要谋大位,只要他对胤禛能有助力,就不会放弃他。 投靠胤禛应该是最可靠的去处了! 堂堂未来皇帝,保他一命,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想一想也好激动,若是成功,他不仅可以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解决现在的危机,还能真正见识一下历史当中的伟大帝王,想想就心潮澎湃! 这会有了主意,叶林也不觉得疲乏了,现在就是跟死神抢时间,他一定要占取先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逃亡 叶林打定主意便开始行动,第一步就是先要避开可能发生的危险! 他顾不得许多,急忙去找叶婆婆。 叶婆婆见他一早出去,回来满头是汗,给他递上布巾子擦汗,又端来茶碗让他喝,谁知突然听到叶林说自己不慎得罪了大人物,恐怕有人要对他们不利,必须尽快离开,否则就有生命危险! 叶婆婆唬了一跳,但看着叶林的神情不似作假,忙问:“你得罪了谁?有没有其他化解之法?” 叶林拉住叶婆婆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婆婆你听我说,此事非常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而且那人背后关系通天!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收拾行囊,明日咱们便离开此地。” 叶婆婆大惊失色,急忙问:”离开!要去哪里?情况难道真的如此危急?” 叶林只得向她透露一点:“那隔壁村葛秀才,就是因为稍微得罪了这人,才落得手脚尽断。要是我们不逃,恐怕下场要比他更加凄惨!” 叶婆婆听了这话,吓得摇晃着站不住:“这人如此嚣张,官府都不管的吗?” 叶林扶着她坐下,苦笑摇头:“区区官府哪能管得了这人?就是封疆大吏都不敢招惹。” 叶婆婆闭了闭眼,哀叹一声:“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可怜我孙子乖巧懂事,怎么竟遇到这恶霸!” 她思考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林哥儿,你安排就是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些,只要能保我们一家平安就好。” 叶林忙让叶婆婆收拾细软、地契、房契,将礼物中的金银贵重之物取出,再每人取两身衣裳,一些食水,其他一概不带。 他又叮嘱叶婆婆:“给萱姐儿收拾些我小时候穿的男子衣服。这一路上要改头换面才行!” 叶婆婆抹抹眼泪,去收拾了。 而他自己则匆匆赶往赵猎户家。 一路上,村民见到叶林,热情与他招呼,“叶举人,您这是去哪呀?”“怎么还抱着这么多布匹绸缎?” 叶林挤出个笑容:“这不是前面赵猎户帮忙打拐子吗,还没感谢他呢。看他家的两个儿子也大了,我先送他们些,好攒着娶媳妇儿咧。” 几人哄笑起来,有胆子大的逗他:“叶举人,你还比他们还大几岁勒,怎么不先想着自己娶媳妇儿呀?” 叶林摇摇头:“当以学业为重,学业为重。”与他们挥挥手便走了。 叶林有种奇怪的感觉,好似他跟他们身处两个世界,他已经分毫感觉不到中举的喜悦了,昨日的心情,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很快到了赵猎户家,他见叶林带着这么多布匹绸缎过来,奇怪道:“举人今日怎么到我家还带这么些东西?” 叶林忙摆手:“赵叔,您还是叫我林哥儿吧,您关照我家多年,我今日总算能感谢您一番,区区薄礼,千万不要推辞。” “这不行……” 叶林见他张口拒绝,忙打断:“赵叔,您要不收,我就没法再张口请您帮忙了!” 赵猎户暂且将礼物放到一边,关心的问道:“出了何事?林哥儿,你有事儿只管说就是了,与我还需这么客气吗?” 叶林苦笑:“今日,我是来求赵叔帮忙救命的!” 叶林知道赵猎户此人有些谋算,又真心照顾他们这么些年,相信他的为人。如今他刚中举,却得罪了这么大的对家,还需要他帮衬配合一番,又实在怕牵连赵猎户一家,因此必须要与赵猎户说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才行。 叶林坐下来,捋了捋思绪,将这事的前因后果与他细细说清。他轻轻带过那李屏的家世,只说其家族有人位高权重。他心里想着,这事凶险,赵叔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赵猎户虽然气愤那李屏多次害人在先,后来自己作弊反而怨怪别人,可心知他们这种升斗小民根本无法与官斗,也只能无奈叹气。 赵猎户紧皱眉头:“此事既然不能说和,那你如何打算?” 叶林坚定道:“李屏此人报复心极重,只看隔壁葛秀才的下场就可略知一二,再留下来,只怕我们一家都没有下场,我欲往别处谋生路去!” 赵猎户略一思索:“也好,山不转水转,说不定就能遇到转机,可你的会试怎么办?” “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本来我也把握不大。实在不行,就三年后再考,正好也可趁此时机再提高一下。”对明年的会试,叶林倒不是太执着。 赵猎户拍了怕他的肩膀,安慰道:“也好,远远离开,说不定对方就放弃了。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还请赵叔帮忙看一下房子田地。我们轻装简行,屋里余下的东西都请您帮忙处理。最重要的是,若其他人问起来,也请解释一二,只说带着家人在附近游玩。以免引人怀疑。” 叶林又拿出一份信递给赵猎户:“这信过几天再找机会拿出来,里面说明了我们一家遇到急事,只得前去处理,归时不定。” 赵猎户一口答应:“你只管放心去吧,我会帮你看好家里的宅子和地,若是事情有了转机,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处理的,你就带信回来给我。” 叶林感激的望向赵猎户:“好的,若是能平安无事,我一定给您报信!” “再就是我家的粮收了之后,还请赵叔帮忙给葛秀才带一些过去,我原以为李屏只会惩戒他一番,谁想到他竟下手如此狠辣。既然他这辈子已经毁了,我与他恩怨就算了结。送他些粮食,就当全了他昔年跟着我爹读书的情谊。” 赵猎户心中赞他仁义,应承下来。 叶林慎重道:“另外若有人打听咱们的关系,赵叔您一定要记得撇清。只说是平常,我花钱雇你帮忙,千万莫要暴露,以免牵连进来!” 他深深一揖:“大恩不言谢!” 赵猎户将他扶起,叹气:“我晓得,林哥儿你放心。” 他轻拍叶林的肩膀:“唉,可怜的孩子,你这命,真不知叫人说什么好啊!” 叶林也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那一棵桂花树,挺拔俊立,枝干虬结,开了一树的花儿,老远就能闻到一阵清香,引着蜜蜂蝴蝶环绕。前面做桂花饼的时候还贡献了不少花朵。 此时看去,那花儿满满的一树,一点不见少。 不知何处一阵风吹来,将那花儿洋洒在空中,飘飘摇摇,如仙境一般,如梦似幻。 却转瞬间,零落在地,被在树下玩耍的孩童踩入泥中。 是啊,刚刚穿来,他这命运就如此波折,真不知未来会是如何情景? 赵猎户在叶林出神之际,转身回房,拿了两锭银子出来,“这些给你路上用,此去一路不知会遇到什么状况,多带些银两,也好应对。” 这么多银两,只怕赵猎户将家底子拿给他一半! 叶林坚决推拒,不肯收下,赵猎户把银锭子往叶林怀里一塞:“别跟你赵叔我假客套,我这吃饱喝足,不需用银子,你且拿去用就是了。” 他见叶林还在推拒,便道:“就当我借给你的,我相信林哥儿你可以度过此劫,以后定会有出头之日!到时候你再还我就是了。” 叶林只得谢过收下,心里暗暗发誓,若他能够飞黄腾达,定要好好报答赵叔。 *** 叶林从赵猎户家出来,又取了些礼品绸缎赶往了村长家。那老村长见了他,脸上都笑出了一朵花,只问他何事过来? 叶林将东西放下,笑道:“我今日前来,正是为了感谢村长这么多年对我家的照顾!” 村长笑的更欢实了,引着他坐下, “往日里稀碎的事情就不说了,只看我那日病中醒来,若不是村长发话,可能真叫那钱六得逞,将我妹妹拖去卖了。此恩我一直铭记于心!” 老村长见他知恩图报,也心怀感慰:“我一早便看出林哥儿就跟叶老秀才一样,有真才实学,又心思细密,会处事,不是那等读书读傻了的。今日你有如此成绩,也足以告慰他在天之灵了。” 叶林想到记忆里叶老爹的谆谆教导,心中也是颇有触动。 那时父母尚在,小叶林无忧无虑,如庇护在雄鹰翅膀之下的雏鸟一般幸福快乐,只要读书就好。可惜时事变化,现在需由他担负起责任了。 他又与老村长客套了几句,表示他近日会出门一趟,带着家人采买些东西,去州府拜会座师,因此家中房屋物品及田地,已经请赵猎户帮忙照看一二。此事也来告知村长一声,请他多多关照。 老村长笑着应下来,又硬是塞了些点心果子给叶林,一路将他送出院外。 第二日清晨,叶林一家赶了一个大早,在天刚刚亮时,就已经带着包袱出发。 他和家人兵分两路,由赵猎户带着叶婆婆和弟妹,先去坊市买了骡车;叶林则带着礼品到县衙,请见了师爷,求他帮忙办理一家人去州府的身份文书,顺带也写了几笔未来会去京城参加会试。 那师爷见是新鲜出炉的举人老爷,哪有不应承的,很快便办好了交给叶林。 叶林不敢耽搁,买了些吃食,揣好身份文书,出城与家人汇合,见到几人安然无恙,叶林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辞别了赵猎户,他们就此踏上了去往京城的道路,这一路上还不知会如何凶险。 多亏了叶林一家走的及时! 在他们离去第二日,就有几个大汉找到叶家村来,说是要给叶举人送礼道贺,却两手空空,且看着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让人很是奇怪。 见他不在,他们便四处询问、打听他的去向,却发现有的说他们去周围游玩几天,有的说去州府拜会座师,这该怎么办?几人对视一眼,便匆匆回去汇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逃出生天,赶往京城 与叶林错过的这几人,正是那李屏的家仆。 自他那仆人带药给他,又过了几天,他终于清醒了,但他的伤却因为那日得知叶林中举,怒气攻心,不大好,发起高热来,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清醒时,他让两个仆人赶快去江南,找老爷快来救他出去。 此去江南,就算马不停蹄,也得小半个月。他父亲李德高收到消息后,惊怒交加。立马请了李旭的拜帖和信,让仆人快马加鞭,送去给乡试监察主管官员,请他们先通融照顾一二。同时他动身往这边赶,等他到时,这边恰好也将李屏放回家了中养病。 他爹李德高此时也赶到儿子身边,见他受了这么多苦,人又被打击的不成样子,顿时心痛难当,责罚了跟在他身边的人,将手下的仆人调给李屏随意差遣。 李屏倒是想让父亲找人改了他的作弊记录,可惜各类榜单记录,早在第一时间就已递送到圣上手中,再难改变。 他断了科考前途,愈发疯狂偏执起来,刚休养几日,就准备对叶林下手。谁知此时,因为叶林刚刚中举,来恭贺的人不断,一时间人来人往,他的打手不好动作。 他气愤不已,不过后来倒也想通了,也好,把叶林放在最后,他这几日要好好想想,该用些什么手段来对付叶林,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于是他便将注意力先放在了其他人身上,安排仆役或自己出手或是雇佣人,将前面几桩事情都清扫干净。 办事不利的葛秀才,自然也在他清算的名单上,叫他说,断他手脚都算是轻的了。 下人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短短几日,又有一些人家遭了殃。 他爹李德高见他拿那些人来出气,不但不骂,反而在旁摇旗呐喊,只觉得能让他排解发泄一番,这些人也算是有用处了。 此时李屏得知手下的仆人竟然扑了个空,又这么巧,被叶林躲过,他更是火冒三丈,叫骂着一群废物!让人附近寻找!去州府寻找!一定要找到为止。 他跪在李德高面前,求他发动一切关系,务必把叶林抓来给他泄愤。 李德高知道叶林是个举人,可浑然不在意,只觉得是小小蚂蚁,随手就可捏死了,让儿子出口气也好,便让几人快去各处寻找,将他一家带回来处置。 谁知叶林根本不是去附近或是去往州府,而是避过这些方向,往京城去了。 那几人急匆匆的赶过去,又寻找了多日未果,不得不回去领罚。 李屏得知叶林一家消失的无影无踪,顿时气的连饭都吃不下了,深恨此人竟然三番五次从他这里逃脱,觉得真是命中不对付。 想想自己因他而丧失科考之路,而那叶林竟然一路顺遂中了举人,越想越恨,慢慢的竟然入了魔障,天天追问寻找结果,别的事情竟然都不顾了。 那李德高见此情状痛彻心扉!都怪这个叶林,定是命中带煞,不知使了什么邪术妖法,将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惊才绝艳的儿子害成了这样! 他对李屏保证道:“儿啊,你放心,爹一定将他找出来,任由你处置,还你一个公道!” “爹爹现在就去写信给你在京城和江南的各位叔伯,请他们帮忙寻找,得罪了我们李家的人,没有几个能好好活在这世上。更何况他不是才中了举吗,无论他逃到何方,明年二月,我相信他必定会去京城参加会试。” 见儿子脸色变好了一些,他才放下心来。他相信,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科考当官,名利双收的诱惑。 *** 远赴京城应试,在这年月可真是一件危险的事。 交通不便,沿途不知道要路过多少险山恶水,经历多少风霜雨露,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没有gps导航,万一走错了路,跑到人家盗匪窝里,那可能他就只能留下来当个山寨军师了。 还好他买了一本儿《公车见闻录》(注1),感谢作者大公无私,将他一路去京城赶考的所见所闻在这本书中。 里面详细的写了时间、旅费、劳累度、风景值、雇用船伕、小费计算、防诈欺勒索、优质车行推荐等等。(注2) 有这一本赶考/旅游攻略,叶林总算对这一路上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有了谱。 一路上遇到吃饭住宿,他们一家都改名换姓,低调行进。 还要多亏了中举之后,各家各户送的贺礼和赵猎户给的银两。 每到一地他们打听到去往各地的商队镖局后,才能付些银两,赶着自家的骡车跟随。 一路上有惊无险,但也见识了各种奇闻怪事,也算是长了见识,一家人总算是在农历九月中旬到达了京城。 *** 且说叶林一家到了京城,抬头看着这几丈高的城门,数米宽的城墙,感到分外安心。 颠簸了一路,浑身上下的酸痛好像也轻了许多,萱姐儿和晨哥儿迫不及待的跳下车,依偎到叶林身边,好奇的望向眼前的景色。 叶婆婆也下了车来,活动了活动胳膊腿儿,终于到啦…… 他们看到此城如此巍峨,气势磅礴,门口士兵身材高大,身着铠甲,手拿长枪,目不斜视,看起来军纪严明极了,周边人群兴奋的说话声也小了许多。 一个长长的队伍尽头,还有几个士兵,正在一一盘查外地来人。 叶林一家也加入了门口排队的众人。到一家人都站的腿脚酸痛时,才终于轮到了他们。 细细检查过叶林一家的身份证明,了解到他是前来参加会试的举人,那士兵态度很好的嘱咐他们记得去登记户籍。 慢慢走过巨大的城门,仿佛一下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有十里长街,其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各街各坊都人声鼎沸,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若是往那官宦贵人出没的区域看看,那真是比电视剧上的还好看,各式的宝马雕车香满路!(注3) 叶林这个在现代首都待过几年的人,也看得目不转睛,相较之下,那影视城里的仿古街道楼宇和人们穿戴的衣服配饰,就少了几分烟火气和真实感觉。 连叶林这个见多识广的都看呆了,更何况叶婆婆和两只小的,在得知以后将在这里生活时,姐弟两人都欢呼一声,兴奋的东张西望,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四周的一切都觉得新奇有趣极了。 叶婆婆也是很开心的,但却夹杂着许多忧虑。这一路以来,为保安全,他们几个不敢住太小的旅店,加上给镖局商队的钱,着实花销不少。 现在他们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了,这京城居大不易,她一个老婆子除了侍弄庄稼也没什么本事,只靠叶林一人该如何生活呢? 叶林倒不是太担心,他心中已有目标,若是能达成,他们一家日后生活应该不成问题。 目前先安顿下来,再想办法…… 叶林一家往前走了没几步,就见到有一人身着灰色短打,面带微笑向他们走来:“几位可是从外地而来的?需不需要介绍一下便宜又干净的饭店,住房,要不要了解一下本地特色美食,各处的店铺戏楼?” “城里这十六条大道,二十四坊,各色美食,新奇的玩意儿,就没有我老许不知道的。” 叶林一见这情形,想着此人应该是专门做中人的,便跟他打探如何去登记户籍,见老许张口就能细细道来,而且雇他一天也只需八十文钱,便请他带路,先行办理户籍。 一路上这老许讲了些京城的风土人情,奇闻趣谈,听的叶林一家是啧啧称奇。 路上叶林一家在这老许的推荐下,在一个铺子买了几个烧饼来吃,上面撒着芝麻,烤的喷香诱人。小贩拿一层油纸垫着递了过来,几人拿在手里烫手的紧,只得来回的左手倒右手,好容易凉了一些,一口咬下去,外层酥脆内里却松软,叫人吃了停不下来。 又走了一段儿,那老许指着路边的摊子给他们介绍,说这豆汁儿,可是京城一大特色,本地人每天必喝一碗,外地人喜欢喝的就极爱,不喜欢喝的根本不能闻几位,可要尝试一下呀? 叶林也没喝过此物,于是叫了一碗几人分别尝了尝,叶林、叶婆婆和萱姐儿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真是说不出来是香还是臭的滋味儿,只觉得是豆浆有点放坏了的味道。 谁知晨哥儿却很是喜欢,咕嘟咕嘟将那剩下的全都喝完了。那老许指着陈哥儿笑道:“可以呀,以后再带你尝试几样啊。” 几人说说笑笑的往前走去,很快办完了户籍登记。 叶林又问老许:“我若要将这骡车出手,你可能找到买家吗?” 那老许笑道:“这容易,几位放心。”将带他们带到一个小市场,他并未吆喝叫卖,而是直接找到了一个摊贩,告诉叶林可直接卖予此人,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还节约时间。 叶林一听他的报价,倒也还算可以,早点卖完可以去做其他事,便很快成交。 老许见叶林交易干脆利落,他也能获得些抽成,顿时笑开了花儿。 叶林将骡车出手换了点银钱,再请老许带他们到一治安良好,且离着繁华大街较近的坊区,租了一间房暂时落脚。 那中人见他爽快,又一次成交两单生意,可以抽取两笔提成,便也认真为他推荐了几户房子,最终叶林挑中了一户距离京兆尹衙门、还有最繁华的区域只有一个街区的房子定了下来,租了半年。 虽说要略贵一点,但胜在位置好,安全,他在外面不需要太担心家里人。 主人家还备齐了生活所需的各项用品,桌椅板凳,床铺灶台都是齐全的,隔壁街上还有一口水井,生活也方便。 一下子将赵猎户给的银两也花销出去了,但他们总算可以安顿下来了。 叶林心里计划着,接下来就是要出发去四爷府看看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8、遥远的距离 叶林一家好好休息了几日,也在附近街区都走走逛逛,采购了些冬衣和床铺被褥,粮食蔬菜,日常用品。 这一下子,荷包真的只剩个底子了,好在叶林已经有所打算。 近几日他四处逛了逛,与人闲话聊天,已经将这京城的街坊打听清楚了。 京城内城九门,有九主干道,再加上外城七门的七条主要街道,共有大街十六道,坊二十四,三百八十四火巷,几百小街,近千条胡同。 其中东直门街,西直门街听着很耳熟,但其实最出名的街道叫做棋盘街,它是正阳门内大清门前街。 街道用方形石块砌成,是十六主街道中最宽敞气派的了,足足有二十四阔步,约一百尺,三十四米,比现在的城市大街宽度上也不差什么。 当然其他十六条主街道也不遑多让,能开在这些地方的店铺,个个身后都大有来头,卖的东西也不是平头老百姓能买得起的(注1)。 棋盘街乃是天下士民工贾各以牒至,云集于斯,肩摩毂击,竟日喧嚣。(注2)简单来说就是京城打卡圣地,现代的北京前门楼子的位置,往后再走就是紫禁城,这里也是平头老百姓能离紫禁城最近的地方。 棋盘街位置居中,又接近皇城和各类机关,自然是繁华非常,贵人们也经常在此采买些各国各地千里迢迢运过来的珍稀物品。各类书楼酒楼,古董字画,东海明珠,西域珍宝,蜀锦丝绸,百年人参,应有尽有。 当然家里没有千金豪富,自然也不敢来此地消费。就算是有了千金,也得看看竞争对手是谁?若是得罪了哪个贵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叶林先向他的目标地雍王府出发。哦,不对,现在还是贝勒府。 一路上,马路越变越宽,脚下的地面也变得干净许多,铺着黄土,明显是有人日日打扫的。 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却有很多骑马坐轿的富贵人出现。 渐渐的叶琳接近了京城有名的王府街,这街能叫这个名字,很显然就是宗亲贵族密集驻扎的地方。 一踏上街道,一股威严肃穆的感觉迎面袭来,路过高高的院墙,每走过十来米,便有一个士兵守卫,目光凌厉的盯着过往的行人。 终于走到贝勒府门前,红漆的大门和侧门都紧紧闭合着,两侧站了数十名护卫,气势逼人! 叶林只稍稍挨得近些,驻足看了几眼,便被士兵问询。 “干什么的?”叶林忙答道:”无事,无事,只是路过。” “小的是书肆伙计给李大人送书的。” “不是这条街,无事快走,不得在此徘徊!” 叶林急忙答应着,快步离开了。 他心中叹气,所谓宰相府的丫鬟都是七品官,他现在连一个九品芝麻官儿都不是!这样算起来,四爷府里的丫鬟都比他至少高了几个等级。 虽然此时四阿哥还只是个贝勒,但可是正经的皇子!这天下都是他们家的,真不是他这等小人物能轻易接近的,他敢保证,要是现在自己跑到四爷门前叫门,要自荐给他当清客,肯定会被人当作发了癔症打出去。 他这么一个才刚到弱冠之年的少年郎,不是什么天才人物,也不是举世知名的文豪大家,凭什么让人家能够高看他一眼,接受他呢? 难啊,此路之难,难于上青天!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够投入四爷门下,寻求他的庇护呢?叶林闷头往前走着,思绪不断翻涌,突然见到一队人马向这边走来,最前面两人骑着高头大马,衣着华贵,相互谈笑着,后面跟着一队侍卫。 打头一人约二十四五岁,斯文而俊美,身材倾长,气势威严,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不说话时薄唇轻抿着,看着十分严肃认真的样子。旁边那少年约十三四岁,长得也是极好,眉宇间透着些傲然自信,英气逼人。 许是看得久了,那年长些的男子似有所察的转过脸,向他看来。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叶林只觉得浑身一激灵,像是从内到外都被那锐利的眼神看透了似的! 他忙低下头去,快步向前走去,与他们擦肩而过。 过了许久,叶林才敢回头去看,那一对人马已经消失在街道上,此人有如此威势,他莫不就是四皇子胤禛? 叶林心中激动不已。想着就算不是,但也肯定是哪位大人物。据说四爷和八爷的宅子紧挨着,难道会是八爷?不对,都说八爷特别礼贤下士,亲和的很,不会那么严肃的。叶林心中觉得,还是四爷的可能性更大。 不管此人到底是谁。现在叶林所困扰的是:他与四爷之间的距离,就仿佛如天与地之般遥远,看来这事得慢慢谋划才行,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营生赚银子过渡一下,再结交些人脉,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机缘。 于是叶林离开了这里,这两日在十六条主干大街上好好逛了一下。 特别是到那富贵人云集的棋盘街上好好打听了一番,正巧这街道外有家书铺,名叫做雅斋书肆,算得上京城最大的规模了,上下两层楼,一进去墨香、书香扑鼻,四处雕刻的精美的花纹,墙上悬挂着许多名家字画。 里面的人也很有礼貌,可能是见多了贫寒书生,并不因为他一身穿着朴素就拿冷眼瞧他。 而最叫叶林心生喜悦的,是那摆放的整整齐齐,满满的各类书籍。叶林粗粗的走过一遍,看着有上千本书,涵盖了各类典籍,这可让他十分惊讶。 进去之后在里面可以逛上一天,后面还连着一个院子,里头又分了些雅座,逛累了,可以在此歇歇脚,喝口茶。 正巧,这几个月很多学子进京参加会试,到明年殿试结束,这六个月客流量增大许多,因此每三年的这个时候,雅斋书肆都会多招几名临时伙计打下手。 需要识文断字,能认得书名,给顾客引路的,给的银两也不算少了,半年时间,四两银子。但每月只发五百钱,满六个月才能拿满四两。好处是灵活度高,若是要离开,提前几日说便好。 叶林觉得这份差事很不错,既能让他赚点儿生活费,还能免费看书,方便他在脑海中将书抄录下来,就能省了不少买书的钱。 而且因是早晚班制的,叶林每日还有小半天时间,可以自己安排。他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熟悉京城人事,一箭三雕! 因着不是招固定员工,书肆的管事只是简单查问了叶林的识字能力和基本情况,见着他应答自如,就录用了他。其实这个职位很是抢手,毕竟有许多贫苦学子可以通过此方式,在下工后坐在后面休息间免费看书。 而这书肆的老板想出这种设计,既得了便宜的人手帮工,又给了这些贫苦学子一些帮助,如果是将来这些学子能有出头之日,肯定也会再光顾他的店,算计得也是十分精明了。 经过简单的培训,叶林先是熟悉了整个书楼,还有上下两层各处的藏书种类,再由管事的给他讲解,见到各色人等该如何称呼,书类价目等等。 叶林便开始了他“店小二”的生活,好再能来书肆的一般都是些文化人,自持身份,到少见争斗口角,对待店伙计也比较客气。 叶林闲时,就可以找个角落自己翻阅书籍,还是比较舒心的。 收工后,叶林就在这城中大街小巷转悠起来,熟悉各街各巷各有什么店铺机构,有时会在茶馆里叫上一杯茶,听听最新消息。 叶林记忆力超群,很快将这书店里各类书的方位都记了下来,店里的伙计们要帮客人寻书,若是找不到,就会来问他,他一准儿能答清楚,书是在第几层第几个货架上的第几排。其他伙计们啧啧称奇,在他站那看书时,也会给他打掩护。 掌柜的见叶林手脚勤快,每次上新书,叶林都会分门别类整理的整整齐齐,也对他感官颇好,也放手让他去做一些老伙计才能做的活。 叶林也根据现代书店的习惯布局,尝试调整了一些书目和装饰品的摆放位置,效果还可以。 叶林细细看过厚厚几本存货单,这店里的、分店的、加上库房不轻易拿出来的贵重珍惜典籍,大约有近五千册书籍。 四书五经做学问的占了多数,但也有各方地志,诗词歌赋,历史农耕,游记画本子等等,甚至还有几本对掌柜的收藏在最高处匣子里的外文书籍,许是意大利文,反正叶林是看不懂。 他倒是想着,若有机会,可以找找现在的英文书籍看看,他作为高等学府的优秀毕业生,合格的码农,英文还是可以的。 据说传教士可是带了不少书籍来的,天文地理、数学物理好像都有。只是没人能翻译,又不是太重视,估计都放着发霉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来。 他倒是可以跟最近结交的几个朋友打听打听,要是有,是不是也能从这个方向入手?可惜他不会俄语,要不然也可以跟理藩院的小吏搭上线。 还是得多结交些人才有消息和门路啊! 叶林还在纠结,却不知他很快就认识了关键人物,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入了贝勒府的大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9、结识 这一段时日,叶林不是在书肆干活读书,就是在各处茶楼与人品书论道,忙的瘦了一圈。 叶婆婆每天看着叶林回来,累的顾不得其他,倒头就睡,叫都叫不醒,第二天一大早又出门,很是心疼。可也知道他们刚来此地,要立足,事情肯定多,她只能顾好萱姐儿和晨哥儿,尽力不给叶林添麻烦。 叶林虽然很累,可是能在脑中收获很多书籍,又结交朋友,对京城也慢慢熟悉起来,倒也觉得很充实。 就像书肆干活虽然辛苦,可谁都不知道,除了银子,他赚的更多! 这些书便宜的,半两银子就能买到,贵的几十两都不一定能拿下!而不论哪种,叶林都不用花一文钱! 叶林身处书籍的海洋,畅游在其中,如同小老鼠进了米缸,真是乐不思蜀。 真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书肆,可以说的上是一个小图书馆了。想到图书馆,叶林的收藏癖上来了,若是这些书都能让他记在脑中,按着这藏书量来算,他岂不是赚大了?! 起码也得几千上万两银子了吧!? 若说刚穿来的时候,他恐怕还不行,但随着身体与灵魂的融合,他明显感到记忆力变的更强,而且这能力愈加稳定下来,已经不再局限于学过的知识,而是一卷书籍,他看上一两遍基本可以在脑中印刷完成,形成书册。 当然其中的含义还要细细读才能懂。 但只要他想,随时可以从脑海中提取整本书来细细观看,于是叶林便开始了他的收集大业,决定了,先从贵的看起~ 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叶林身上也穿上了夹袄。 这京城的风很是厉害,吹到脸上皮肤都发紧,顶着风向前走着,眼睛都睁不开。 叶林虽是长在农家,皮肤却有些脆弱,被这冷风一刮,脸上一阵刺痛。每天一路赶到书肆,鼻头都被冻得发红。 这日,他赶到书肆,跺跺脚,才走了进去,一瞬间感到到浓浓的暖意,伴随着笔墨的书香袭来,他舒服的谓叹了一声。 一进门儿,正撞上要跟他换班儿的一个伙计,名叫胡启的:“呦,可算是来了,让我好等!林大爷,你要再不来,我跟掌柜的还以为你是要辞职不干了!每次都来这么晚,谁跟你交接谁倒霉!”说着还瞪了叶林一眼,一扭身,走了。 叶林没忍住,低头翻了个白眼儿,一进门儿遇上这人,他还嫌晦气呢!叶林运了运气,心道,他君子大度,不与这小人计较。 叶林在这里化名林玉,毕竟,京城也算是那李家的大本营之一,还是小心为上。 这胡启每次见了他都要挤兑几句,正是因为当日与他一起竞争名额的,有这胡启的表弟。结果他表弟含恨退败之后,这胡启就盯上了他,恨不得他早日天滚蛋,给他表弟让位呢。 胡启也没想到叶林竟然获得了这么多人的喜爱,连掌柜的都看好他。原本只是因为他表弟被挤掉名额而心中气愤,现在更是对叶林嫉妒又愤恨。 像今日这种胡搅蛮缠,也不只一次、两次了。这会儿又拉着掌柜的做说头,叶林才不听他这些瞎话。 优秀的人总是遭人嫉妒,再说,路上碰到垃圾脏了鞋,还要停下来跟它吵一架吗?对这种负能量的人,最好就是离他们远远地,免得沾到他们身上的臭气。要是被他们破坏了心情,岂不是很亏? 叶林慢慢走过长长的书架,他一边寻找昨日记录到一半的书,一边查看着脑中已经收录的数百本书籍,感到十分满足。 转过一个书架,忽然听见书架背后不远处,有人的谈论声:“张兄你听说过了吗,今日那香茗居要举行诗词大会,还请了几位梦春楼的大家前去助兴,既可以品鉴诗词又可以欣赏美人?真是甚美呀!” “哦?我倒不知此事。” “我听说李兄和王兄他们,还有好多人都打算去呢~张兄就不心动吗?” 这个姓张的书生犹豫了一下:“可这香茗居的茶水费可不低呀?” “平时是不低,可为了他们第一次诗词大会吸引人气,说是大堂的茶水都半价呢,若是能题诗一首就直接免费了。张兄,要不我们二人也去一观?” “如此甚好。”说罢,两人就离开了这里。 叶林听着,倒是记了起来,这茗香居是前几个月才开起来的茶楼,应该是为打出名号,吸引顾客才搞这活动吧,想必会有不少人来参加,倒是可以去看看。 结束了这天的辛劳,叶林踏出书楼,看了眼有些昏黄的天色,在路边吃了一碗馄饨,便赶向了茗香居。 *** 不多时,叶林就到了香茗居。 他在这个四方敞亮的茶楼前停下脚步,还未进门儿就已听到里面传来闹哄哄说话声。 踏进门去,叶林恍然发现这格局也有些奇妙,应该是为了方便各位才子书生,相互沟通品鉴诗词,大厅中并未像一般茶楼一样摆满茶座,而是空出了好大一块位置,供客人走动交流。 若是站的累了,也可以在窗边的茶座休息一会儿。 里面人声鼎沸,虽然已经到了黄昏时辰,但看着大家仍旧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叶林不愿挤在中间站着说话,便慢慢的往窗边挪。 叶林一路走到茶座,就听到不少学子在争论探讨,面前就有一身着青衣的书生与另一白衣书生侃侃而谈。“若说论秋,当属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此句最佳,只这一句,便将朦胧静谧,清冷优美的江南水乡秋夜,描绘的身临其境。”注1 “非也,非也,还是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更加生动形象。”注2 “此句不仅描绘自然之秋,更体现人生之秋,妙用凄清的秋景去感伤人生的悲苦,其后两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让人感同身受,触目惊心,这才是绝句啊……” 更有许多人激烈的讨论着:“刚刚听了几位大家的清音。如仙乐下凡,不如大家来,就此做上几首诗,如何?” “好!” “好!我先来!” 看来他已经错过了歌舞表演。 叶林听着这些讨论声,仔细看了看密密麻麻,坐满了人的茶座,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空位,却见那桌已经坐了三人,也正在谈论诗词,便过去询问:“几位兄台,此座是否有人?可否拼个桌?” 那几人正谈论的激烈,随手示意没人,他便赶紧去坐下了。已经站了大半天,现在他可是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 叶林挥手示意小二上杯茶,他也留神听附近的动静。看看周围人正谈论什么内容? 谁知,才听了一会儿,就发现周边几桌倒也还好,谈论的虽然激烈,但都是因为见解不同而争执罢了。可他自己所在的这桌,听起来就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了。 叶林左边坐着一方脸的壮硕汉子,正和另外两人争论,哪句诗写楼更好。他明显有些学艺不精,别人都已经换了几个人的诗词,他却还是只抓着一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反复的说,眼看急的额上都渗出汗来了。注3 “海保兄,你那句已经说了几遍了,经典是经典,可是萌学的孩童,不足十岁也就会了吧?您今年都二十七八了吧?怎么还抓着不放呢?别是只会这一句吧?” 这两人明显看笑话的神态,让叶林觉得有些看不过眼。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本来每个人的看法,都受自己的经历和性格所影响,并不会相同。对诗词看法不同,这本是正常的事,大家和和气气的讨论一二,听听别人的见解,也好长进不是。 他就最烦那种,自己觉得是这个石头长得像个鸭子。就要全天下的人跟他一样看。 若是别人看法与他不同,就是别人见识浅薄,社会经历少,不是优秀大学毕业的,年轻不懂事,甚至连出身都能扯上来。再抓着别人咄咄逼人一番,说自己怎么怎么对,别人怎么怎么错。非要说服对方不可。 却不知自己在别人眼里看来,才真是一只嘎嘎叫唤,一刻都不消停的鸭子! 正想着呢,又听那人接着说。“海宝兄你这样不行啊,总不能只长个子不长学问吧。” 另一人接口道:“是啊,凡事呢,还是要看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要是傻傻的就往前冲,只能是给人挡枪的。要我说,还是,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峡束苍江对起,过危楼,欲飞还敛。”注4 “气势如虹,千古兴亡,国仇家恨都在其中了。” “就是啊,想更上一层楼,还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本事,没有啊,就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别人后面罢了。”“旺扎兄你说是吧?” “可不是嘛,人贵有自知之明啊!“旺扎也笑着睨了那个叫海保的一眼。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挤兑的叶林都有点儿听不下去了。就算对方真的文采不好,也没有必要这样打击人呀?一会说人家年纪大,一会说人家没本事。他打算找个时机帮帮这个海保,谁知,这帮之下,他就结交了一位对他未来起了大用的好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