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美人她拒不和离》 1、第 1 章 林唯睁开眼,头痛欲裂,仿佛有凿子在颅内敲击。 入眼是陌生的木质天花板,繁复的雕花横梁上垂挂着刺目的红绸。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陌生的熏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林唯试图撑起身体,四肢却酸软无力,像被抽干了筋骨,重重跌回硬邦邦的床榻。 “你醒了。” 一个冰冷的女声,毫无温度地刺破寂静。 闻声林唯猛地侧头看去。 烛光摇曳中,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女子端坐床畔。 那人生了双桃花眼,肌肤胜雪,涂了朱红色的胭脂,美得不似真人一般。 林唯下意识呢喃:“姐姐你是……” 话音未落,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洪水般冲进脑海——虞芝芝!强娶!克死五任!炮灰! “……虞芝芝?”她几乎是失声叫了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床边女子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 【叮!检查到宿主已经进入到《妙手仁医》剧本中,此次任务为攻略书中最大反派虞芝芝,保护主角不受伤害??。】 “什么东西在响?”林唯瞪大眼睛道。 虞芝芝神情淡漠扫了她一眼:“这屋里除了我和你再无第三人。” 【虞芝芝,青鸾郡人,与其娘亲和姨母一家经营药铺,虽非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后姨母与表姐沉迷赌博,家境越发没落。】 【原主林唯,林员外家独女,一日游街,偶见虞芝芝于河边浣衣,见其容貌惊为天人,当即命人强掳入府,逼迫成婚,在三月后一次回门死于火灾。宿主请小心!】 “妻主,该喝合卺酒了。”虞芝芝声音冰冷。 她端起酒杯时,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林唯看见上面隐约有几道淤青。 【叮!警告宿主,酒中有毒。宿主请小心!】 林唯顾不得询问脑子里那奇怪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便先相信了,她看着那瓷白杯子干笑一声,喉咙发紧:“呵…呵呵,今夜这酒…劲儿真大,喝得我头昏脑涨,实在…实在喝不下了。” 虞芝芝眸光一暗,背过身去,拿着一块绣着鸳鸯的红色锦帕擦了擦眼角,低声抽泣:“妻主可是刚刚在外听了什么流言?” 什么流言?林唯坐起身,不忍见到漂亮的女孩子哭,欲伸手去拽她衣袖。 脑中又响起那奇怪的机械音。 【虞芝芝曾经嫁给过五位妻主,五位妻主皆在新婚夜或突发旧疾或被人暴起杀害而亡。您是第六位,宿主请小心!】 “你先别哭,我什么也没听到过啊。”林唯的手顿时停在空中,收了回去在膝盖上擦了擦手汗,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像灵异本。 好家伙,死了五位前辈,再加上她都能凑两桌在下面斗地主了。 “可你我今日才成亲,合卺酒总不能不喝,不吉利的。”虞芝芝收了锦帕转过身来,纤指微抬,似乎又想去拿酒杯。 “真喝不下了!”林唯立刻打断,声音拔高了些许,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话音刚落,虞芝芝又从床上拈起一颗饱满油亮的红枣,递到她唇边,杏眸波光流转,声音也软了几分:“不喝便不喝了,酒伤脾胃。妻主在外应酬,想是未曾好好用饭?” 那指尖莹白,红枣殷红,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带着关切。林唯有一瞬间的晃神,差点就要张口。 【叮!已识别出红枣在毒酒中浸泡过。宿主请小心!】 “不…不用了!”她猛地偏开头,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撞到虞芝芝的手,“我…我吃得很饱!特别撑!”胃里明明空空如也,她却感觉堵得慌。 “那…芝芝叫人送碗蜂蜜水来,给妻主解解酒可好?”虞芝芝关切地看着她。 【以系统对反派的了解,蜂蜜水中下毒概率百分之八十。宿主请小心!】 靠!林唯想骂人了,这都什么事啊。 “不喝了,累了一天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林唯翻身扯过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正想与脑中那奇怪机械音多聊几句,毕竟目前情况诡异,那机械音像是一直在帮助她的样子。 岂料被子刚盖在头上,就被人从后面掀开,林唯惊恐转身,只见虞芝芝起身坐在了她的腰间,俯身盯着她看,大红嫁衣铺展开来,如同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 “妻主,还没圆房,就要歇息了吗,明日府中人该如何看我?”她的话音娇柔惹人怜爱,可表情却是冷冰冰的。 林唯瞪大眼睛,有些破音:“圆房?咱俩才见面你就要睡我?”她双手抵在胸前,试图推开身上的人,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 【叮!宿主,虞芝芝可能爱上你了,竟然跟你走到了圆房这一步!我现在对你很有信心!】 “拜托!也就你会信她是真想跟我圆房。” 下一秒,虞芝芝坐在林唯身上忽然凄笑一声,双手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林唯猝不及防,顿时不能呼吸,赶忙死死攥着她的手指去掰。可虞芝芝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深深陷入林唯的皮肉里。 “你不是想娶我的吗?”虞芝芝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可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娶也娶了,合卺酒不喝,房也不圆。那我便赶紧送你上路去陪我娘好了。” 【唉!我都说了随便拉一个人碰碰运气不行,又得重开了。】 林唯大脑在窒息的情况下极速运转,她不明白虞芝芝胆子怎么这么大,上来就直接掐她,脖子上印迹那么明显,就不怕尸检被看出来吗? 【宿主,你现在应该不是该考虑虞芝芝需要怎么躲过法律的制裁吧……】系统的声音变慢拉长,似乎已经开始有些摆烂。 林唯大腿用力往上顶,在虞芝芝身形不稳的一瞬,抓住她的双臂往旁边送去,扭身一个翻滚下了床,捂着脖颈退到桌边,弯腰直咳嗽,喉间火辣辣的疼。 她抹去眼角不受控制流出的泪水,抬头一看,虞芝芝穿着喜服手上拿着把匕首又朝她走了过来。 刚刚还假意装柔弱骗她喝毒酒的人此刻格外瘆人,黝黑的瞳孔上仿佛蒙了一层喜服的猩红。她缓缓踱步至林唯跟前,笑眼弯弯,眼底却是冰冷的杀意。 “你既然这么喜欢我,那我便全了你的意,和你做一对亡命妻妻好了。” 林唯大叫:“我靠!你疯了吗!” 【好像是的,宿主刚刚躲过一劫,请再接再厉。】 虞芝芝拿着匕首冲来,林唯慌忙逃窜,绕着桌子跟她转个不停,红木圆桌成了临时的屏障。她一边躲闪一边大喊:“等等!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不想嫁就离婚,别这么凶残好不好!” “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跟我提,说不定我就答应了呢,别赌气啊。” 虞芝芝身形一顿,眼泪瞬间决堤,她厉声吼道:“要不是你,我娘也不会死!我要你们所有人偿命!” 林唯快速在心中去问系统:她娘是我杀的?呸!是原主杀的?原主还要娶她?活腻歪了吗? 【其实她娘还没死,正在城外的乱葬岗,不过也快被冻死了。】 听到这句话,林唯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大声喊道:“你娘还没死!” “你胡说!”虞芝芝身形仅仅是顿了片刻,又握紧匕首朝她刺去。 【出嫁时,虞芝芝看到母亲被姨母虞清荷用草席卷着,从后门送了出去,若不是林唯非要强娶她,说不定她还能用医术把母亲救回来的。宿主你现在把虞母救回来说不定还有希望。】 林唯见她要杀红眼,猛地掀起桌子朝虞芝芝压了过去。红木圆桌轰然倒地,虞芝芝猝不及防被压住裙角,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林唯趁机扑上去攥住她的手腕,两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最终匕首被林唯夺了过来,甩到远处。 虞芝芝被她压在身下,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瞪着林唯,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见她这副伤心至极又强撑着的模样,林唯又有些心软了。 “你娘真没死,正躺在城外乱葬岗,你要是再跟我闹个没完,就真该冻死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现在要去救她。”说完林唯不再压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着,从她身上起身。 要不是林唯比虞芝芝高了半个头,勉强制服了虞芝芝,刚才胜负还说不好谁赢呢。 林唯走到门边推门不开,她加重力道推了推,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却像被什么重物抵住一般,岿然不动。 “咣咣咣!” “谁把门给我锁上了,赶紧给我打开!”她用力拍打门板,嗓音不自觉地拔高。门外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无人应答。 身后同时也传出轻缓的脚步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虞芝芝正朝她走来,而且距离已经近得能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幽香。 屋外月光如水,透过窗纸,她清晰地看到一个人影就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可任凭她怎么呼喊,那人就像聋了一般毫无反应。 她生怕虞芝芝身上还有别的凶器,侧身闪过迈步跳上桌子,腿上用力对着窗户踹了三脚,才将窗户踹开,跳了出去。 想着林唯在这家的身份是小姐,便快步走到门口对站着的小姑娘吩咐:“赶紧准备个马车,我要去城外乱葬岗。” 小姑娘是林唯贴身侍女青杏,正看她揣着窗户跳出来目瞪口呆,还没等回复,林唯身后便传来虞芝芝的声音。 “再多准备一匹马。”虞芝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声音冷得像冰。 “快啊!”见青杏不动,林唯厉声吼道。 青杏这才如梦初醒,转身快跑去准备。 虞芝芝则是抓着红色喜服裙摆朝大门口处跑去,大红色的嫁衣在夜色中格外刺目。 就算是救不了娘,那也要把她的尸体带回来才是! 不过……万一林唯说的是真的呢? 我娘万一还活着…… 虞芝芝不敢再往下细想,砰砰直跳的心脏简直要蹦出胸腔,催促着她加快了步伐。 林唯跟着她一路小跑到门口,已经感觉有些气喘吁吁。 虞芝芝拉过缰绳,脚踩马镫翻身便上了马,动作干净利落。正待林唯要上马车时,忽然她扯过缰绳驾马过来,冷着脸朝她伸出手。 “快,要是你敢骗我,我定饶不了你。” 骑马毕竟比马车快,不敢再耽搁,林唯只能拉住她的手翻身上马,还未坐稳,虞芝芝就策马飞奔了出去,险些又摔下马的她,赶忙抱紧虞芝芝的腰身。 路上,林唯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在心里问道:虞芝芝她妈还没死吧? 【恭喜宿主触发“营救虞母”支线剧情。友情提示,剧情成功即可获得致命魅惑的技能~】 林唯翻了个白眼:“我问你死没死!你倒要我去魅惑这个疯批?别了吧,躲还躲不及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 2 章 夜里,青鸾城的朱雀大街上灯火通明,往来行人无几,街道两旁许多售卖着热腾腾吃食的小贩陆陆续续也都在收摊。 天上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远处一抹火红朝朱雀门飞奔而来,在这雪里十分刺眼,那红离着朱雀门越来越近,也让城门口的人看清,竟是城中林家那对新婚的小妻妻。 枣红色的马夜色中发出高亢的嘶鸣声,如闪电般一闪而过。 不明情况被烈马冲散的人又聚到一起,对着消失的身影指指点点:“就说那林家小姐不太正常,谁娶妻敢娶虞芝芝啊,真嫌自己命太长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了,洞房花烛夜出来骑马玩?” 身后人的想法,林唯是一概不知。她只知道自己的屁股要被垫散架了。人命关天,她也不敢喊一句慢点,只能紧紧搂住虞芝芝的腰夹紧马腹。 【宿主,你再这么搂下去,只怕虞芝芝对你会更厌恶。】 林唯心中暗骂系统:“你能不能别说那么多废话啊你,我不搂下去,我摔下去,死下去?” 屁股和大腿根越来越痛,她心中怨气也越来越大:“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在学校呆的好好的,怎么就给我干到这个地方来了?” 【这是一个书中的小世界,若宿主能完成任务,就会得到一定的奖励。宿主是在当日死亡的人里,随机挑选出来的一位。若您能达成阻止反派黑化杀掉所有主角的任务,便能把您送回原本的世界,也能治好您的心脏病。】 【可以说是笔很不错的买卖呢!】 林唯沉默了,她自小就有先天性心脏病,没想到自己竟然是死了才被送到这里的。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这也来得太突然,她都没能和家里人好好告别呢…… 正想着,马突然停下了,虞芝芝抓着马鞍翻身下马,又伸手扯着林唯的腰带把她拽了下去,林唯一个不稳踉跄着朝前扑了过去,抬起头正是一处墓碑。 未等看清墓主的名字,便又被虞芝芝攥住脖后衣领压在了墓碑上。整张侧脸死死贴在墓碑上,硌得她左脸一阵刺痛。 虞芝芝神色冷冽,一副找不到她娘就会跟她同归于尽的样子:“我娘她到底在哪里?你要是再敢骗我,休怪我让你不得好死!” 林唯心中嘶吼道:“在哪啊?在哪啊?给个导航行不行啊,统!你们的主角又在发疯了!” 这次系统没说话,直接在她眼前生成了一个导航,林唯看着眼前那凭空出现的路线图,有一瞬的僵住。 好高级! “你先放开我!我这就带你去找她。” 虞芝芝冷哼一声松开手,林唯起身,边看着路线图边整理衣领。 乱葬岗一片漆黑,时不时还冒出几声野狗和奇怪的鸟叫声。林唯有系统在眼前照亮,才能看得清楚些,不过却也并不好受,那些看起来像是残肢断臂的画面,要不是怕找不到虞芝芝的母亲,她甚至都想问系统能不能帮她打上马赛克。 “啊——”身后忽然发出一声痛呼。 林唯急忙回头问道:“怎么了?” 虞芝芝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燃,顺着火光朝自己扭伤的脚看去,只见她的脚牢牢卡在了一块森然白骨之中。 她的脸色苍白了一瞬,接着毫不犹豫用另一只脚狠狠踩在上面,白骨承受不住,发出“咔尺”的声响断裂开来。 “没…没事,你快带我去找娘。” 林唯的脸瞬间也没了血色,不是因为那酷似人肋骨的尸骨,而是因为虞芝芝面对白骨毫不犹豫踩碎的态度。 林唯一个哆嗦不敢再想,更加深信虞芝芝那五个前妻的身亡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谁家好人敢在乱葬岗随便踩别人的骨头啊。 林唯小声嘟囔着:“不关我的事,各位姐姐妹妹、大妈大姨,记得冤有头债有主……” 她把胸前的大红花拆了伸过去,想让虞芝芝牵着跟在她的身后。 虞芝芝没有迟疑,抓住了红绸的另一端一瘸一拐跟在身后,冷声道:“快找,不用管我。” “她可真是个狠人。”林唯跟系统吐槽道。 【当然了,要不然怎么做反派?】 “我的任务是怎么攻略她?不能是让她喜欢上我吧?要是这样不如不活了。” 【当然不是,你好好辅佐她做个别杀光主角的反派就好了。】 “助理?心理医生?那这样的话,好像还可以,我保护主角不被她杀掉就可以了?那我可以先把她杀掉吗?这样主角不会死,任务也完成了。” 【当然不行了!】系统发出爆鸣。 “娘!”虞芝芝突然松开红绸,往前面的一具尸体扑去。 她趴在尸体上,哭得撕心裂肺,正当林唯松了口气时,虞芝芝忽然又站起身,双手握着匕首直直对着她,双目无神:“你骗我!我娘她尸首都凉了,你骗我她还活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变成嘶吼。 看着虞芝芝颤巍巍抖动的刀尖,林唯刚放下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她双腿发软,赶忙往后退着:“等等,是不是有误会。要不然你再看看呢?” 心中对系统大声吼道:“她娘真还活着呢吗?她什么时候把刀捡回来的!?” 【还活着。出门时。】 “林唯,你这个人渣。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骗我!”虞芝芝目眦欲裂。 “虞芝芝!你别发疯了!你要是再耽搁,你娘就真死了。” “再说了天寒地冻的她身体凉不是很正常吗?先给她带回去,你再杀我也不迟,不然你一个人能把她背出乱葬岗吗?” 可能是被林唯有条有理的反击唬住了,虞芝芝霎时呆愣在原地。 趁着她还在愣神,林唯越过她朝虞芝芝的母亲走去。她弯下腰,用手探了探她的颈侧,入手一片冰冷。 ……确实像个死人一样。 但系统既然说还活着,那也只能相信系统了。 她跪在地上,把虞母的双手放在脖子上挂住,用力起身站起。 还好虞母不重,她这具身体虽然有些虚,但好在出去的路也不是很远。 她不再理会虞芝芝,背起虞母小心朝乱葬岗外走去。 虞芝芝这时缓过神来,快步走到旁边一瘸一拐搀扶着虞母朝外走去。 可很快林唯就有些体力不支,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也开始踉跄。双腿像灌了铅,眼前一阵阵发黑。 短短二百米走的林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肺部像个漏风的风箱般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就在她快坚持不住时。 “小姐!” 青杏的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火把的光亮刺破黑暗,映照出三人狼狈的身影。 侍女快步跑来接过虞母,青杏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唯。 林唯累得说不出话,摆摆手指了指虞芝芝受伤的腿,那侍女懂了她的意思,又换到一旁去扶虞芝芝。 她站在原地扶着膝盖大口喘息,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拖着沉重的步伐朝马车挪去。 *** 回城的马车内。 虞芝芝抱着虞母跪在地上,上了车她也摸到了虞母颈侧的脉搏。 原来她刚刚是迎风骑马太久,双手冻得失去知觉,才误以为母亲没了气息。 她浑身一颤,眼泪如珠线般砸在母亲苍白的脸上。 林唯跪在一旁,用手背贴了贴虞母的脸颊,触手冰凉,她这才注意到老人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粗布衣衫,在寒夜里冻得发青。 她二话不说就去解自己的腰带,想把婚服脱下来给虞母盖上。 “下流!” 虞芝芝猛地抬头,桃花眼里还噙着泪,却已带上怒色。 “你思想龌龊!” 林唯没理她,脱下婚服盖在虞母身上,又把座椅上的垫子取下,仔细包住老人冰凉的脚。做完这些,她只着中衣靠在车厢上,闭目平复呼吸。 虞芝芝见她把衣服盖在娘亲身上后,快速地收回视线,咬住下唇握住虞母冰冷的双手用力揉搓。 一路上二人无话。 很快,马车便到了林府外。 府外林唯的母亲林月柔和成念真正站在门口来回踱步,她们还以为林唯这次娶了虞芝芝就会消停了,没想到大半夜又在犯浑。 见到马车停下,忙迎了上来,成念真刚要骂林唯,就看她穿着一身白色中衣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接着又有两位侍女和虞芝芝搀扶着虞母,从车厢走出。 成念真一头雾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唯已经由系统告知,这二位是自己的母亲和娘亲。 没错,是两位。 她这才知道,这地竟是个类似女儿国的地方。 想到虞芝芝刚刚的误诊,林唯快速道:“先别管了,母亲娘亲,快叫人唤个医生过来,虞芝芝她娘现在状况有点危险。” 看着林唯跟着虞芝芝快步朝府里跑去,两人相视一眼,林月柔道:“医生?医者吧?” 成念真拍了她胳膊一巴掌催促:“应该就是医者,你快去叫人,我跟着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回到府中,林唯重新换了身衣服站在厢房内,医者把过脉后,唤众人过去。 “虞夫人真是福大命大啊,她受了严重的风寒,又在荒郊野地里冻了小半日,若是再晚半个时辰,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林唯紧绷的肩膀这才松懈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瞄了眼站在床边的虞芝芝,发现对方正用袖子擦拭眼角,烛火映照下,那双桃花眼里还泛着水光。 “多谢大夫。”林唯拱手行礼,“那……现在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老医者将药包递给一旁的侍女,笑道:“按时服药,好生将养,当无大碍。” 她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唯:“林小姐今日…倒是与往日不同。” 林唯讪讪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恭喜宿主完成“营救虞母”支线剧情,获得致命魅惑的机会~是否需要现在使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 3 章 【致命魅惑:宿主可以短暂获得超高魅力值,吸引目标对象主动靠近,但10分钟后效果消失,对方会恢复清醒。】 林唯感觉自己羞耻症都要犯了:“暂时不需要。” “唯儿,那你和芝芝就先回去休息吧。累了一晚上了,我会派人好好在这边盯着的。” 林唯被成念真的声音拉回现实。 “我知道了,娘。您和母亲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再看一会。” 成念真和林月柔盯着她的脖颈面色有些难看,拉着她走到一旁低声嘱咐了两句:“虽是新婚,但也要有个度,别看了乱七八糟的杂书,就去尝试。” 林唯心不在此,更听不懂两人说些什么,把人送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了虞芝芝和林唯。 “怎么?林小姐还不回去,是等着我陪你回去继续洞房花烛夜吗?”虞芝芝声音清冷,赶她离开。 林唯不由脸上一红,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有需要差人寻我就是。”说完便径自出了房门。 她也是有骨气的好吧,总是再三被人当成色魔,谁受得了。 回到房间的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在与系统的交谈中,林唯对这个名为“青鸾国”的地方有了大致了解。 这里如同传说中的女儿国,举国皆是女子。衣着打扮也颇为自由,长衫、短衫、罗裙,随性穿着便是。和离再嫁更是寻常。 但像虞芝芝这般接连“克死”五位妻主的,却仍为世人所忌惮,盖因此地之人深信鬼神因果之说。 最令林唯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里女子之间竟能生育。方法便是依靠青鸾国中的一条圣河。 适龄已婚女子若想生子,只需在房事后饮下河中取来的水,十月之后便能诞下女婴。只是,国中多数女子似乎并不热衷生育,也导致青鸾国的新生人口逐年下降。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毫无科学可言……不过对林唯来说也无所谓,反正她既不会、也无意去生。 换了身干净的中衣后,身上总算没了那股乱葬岗的怪味,今天的体力消耗太大,林唯钻进被窝,正准备睡个昏天地暗。 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她无奈坐起身:“谁啊,进来吧。” 她原以为是青杏,结果竟是虞芝芝。她穿着脏兮兮的喜服,眼尾泛红,似乎刚刚哭过一场。 林唯心瞬间悬了起来,不会是虞芝芝她娘还是不行了吧。 “你…你怎么了?你娘出事了?” 虞芝芝摇头:“我娘她醒了,叫我过来跟你道谢。” 林唯掀开被子翻身下床:“那我去看看她。”作势便要穿衣服。 “她已经歇下了。” 林唯停下手上穿衣服的动作,又坐回床上,但又想到一事:“那你今天怎么睡?” 虞芝芝盯着她:“你说呢?” 虽然虞芝芝说的是你说呢,可林唯分明从里面看到的是:你给我立马滚出去。 古语言: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我去书房睡,记得一会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林唯抱起枕头,还不忘叮嘱。 “不行!” 林唯:“又怎么了?” 虞芝芝无奈叹了口气:“我娘她要是知道会生气的。” 虞母也是实属无奈,林唯还是虞芝芝嫁出去后,唯一一个挺过子时的。 都六回了啊,送嫁都送累了,虽说嫁人也不是什么好事,可若留在虞家,还不如嫁出去了。 起码以虞芝芝的性格来说,嫁出去应该是吃不了亏的。 林唯大着胆子试探道:“这样吧,跟我睡床上你肯定不愿意,要不然你睡地上?” 她原以为虞芝芝还会跟她周旋一下,没想到对方干脆利落地应了声“好”。 待丫鬟们抬进浴桶,林唯正感慨自己的体贴终于有了回报,就见虞芝芝带着那把不离身的匕首走进屏风后。 还不忘留给她一个你敢进来,我就敢捅你的眼神。 林唯悻悻地滚回床榻,听着屏风后哗啦水声辗转难眠。直到虞芝芝披着湿发走出来,她才稍稍有了睡意。 “嗯……”一声压抑的呻吟突然打破寂静。 烛火摇曳中,林唯侧目望去。虞芝芝发梢还滴着水,瓷白的脸颊被热气蒸出淡淡绯色,眼尾却泛着红。她咬着唇,一手按着小腹,一手正用药油揉搓红肿的脚踝。 “伤得很重?“林唯支起身子。 虞芝芝沉默地摇头,发间水珠坠落在锦被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林唯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她一想到虞芝芝也才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比自己还小了两岁。 被人强掳来成亲,母亲险些丧命,如今又带着伤蜷在冰冷的地板上,脚踝还扭伤了,就觉得无法不在意。 她起身趿拉上鞋,一把将人拽起:“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了,地上寒气重,你睡床上去吧。” 虞芝芝愕然抬眸,湿漉漉的睫毛轻颤:“那你呢?” “你身体不舒服,我睡地上。” 刚一躺下林唯就后悔了,这地板也太冰了,太硬了吧。 寒意透过被褥直往骨头缝里钻,她蜷成虾米状,对着床榻方向嘟囔:“我都把床让给你了,你可别半夜再拿刀捅我。” “嗯……”虞芝芝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烛芯爆了个灯花,映得帐幔忽明忽暗。就在林唯昏昏欲睡时,虞芝芝突然开口:“你为何要娶我?” 林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想到虞芝芝这个反派应该智商是很高的,她波澜不惊道:“因为你长得很好看。” 虞芝芝冷笑一声:“呵,肤浅。” “我确实是个很肤浅的人,咱们两个可以尝试接触一下,万一你也会喜欢上我呢?”见气氛变冷,她马上补充道:“但我绝不是是个下流的人,把你抢回来,已经是我做过最大胆的事了,不经你同意我绝不会跟你有任何肢体接触。” 虞芝芝躺在床上似乎陷入沉思,冷冰冰道:“我不会喜欢你,更不会答应和你有什么肢体接触,劝林小姐还是早点死心。” “一年为期如何?在这期间我会竭尽全力照顾你,对你好,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如果你还是没有喜欢上我,那我便十倍赔偿于你的所有损失。” 屋子里寂静下来。 这对于虞芝芝来说听起来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可虞芝芝一直沉默着,丝丝缕缕的不安慢慢爬上林唯的脊背。 虞芝芝:“可我怎么记得……你前日还说把我娶回家后,一年内就叫我给你生个双胞胎出来?你叫我如何信你?” “我最恨别人骗我。” 林唯冷汗直冒:“系统,那个…咳咳…那个致命魅惑可以现在用吗?” 【当然可以了宿主,请问是想现在就施展吗?】 眼见虞芝芝就要下床而来,手上好像还摸索着什么,林唯紧闭双眼心中急道:“立即施展一分钟,不,两分钟!” 【系统提示:宿主申请使用技能“致命魅惑”,审批通过,倒计时2分钟开始。】 虞芝芝原本质疑的话语突然卡在喉间,她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眸中的怀疑渐渐被一层朦胧的水雾取代。 再睁开眼时,虞芝芝已经跪坐在她的身边,林唯咽了口口水,紧张起身,嘴上磕磕巴巴道:“那个…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不相信就算了,我也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了,大不了就和离算了。” 虞芝芝的声音软得不像话,指尖轻轻揪住林唯的衣角:“妻主,是芝芝不好,不该怀疑你。” 林唯僵在原地,感受着怀中突然扑来的温软身躯。虞芝芝发间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尖,让她一时忘了呼吸。她机械地抬手想推开,却被虞芝芝反手握住手腕。 “妻主这么快就厌倦芝芝了吗?”虞芝芝仰起小脸,眼尾泛着薄红,湿润的眸子像是林间受惊的小鹿。 她不知何时已经跨坐在林唯腿上,纤纤玉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林唯的衣带。 林唯的脸“轰”地烧了起来:“我、我不是…” “那……”虞芝芝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林唯耳畔,“妻主今晚陪芝芝一起睡好不好?一想到乱葬岗…芝芝就好害怕…” 【宿主!倒计时40秒】系统的警报声炸响。 “不行!”林唯猛地推开身上的人,力道之大让虞芝芝直接摔进了被褥堆里。 她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逃跑,却被虞芝芝从身后一把抱住。 【倒计时30秒】 虞芝芝的声线突然变了调:“妻主这般抗拒我,难不成是有了新欢?”她冰凉的指尖抚上林唯的脖颈骤然收紧,明明在笑却让人毛骨悚然,林唯的脸瞬间涨红。 “可这世上怎会有人比芝芝更爱妻主呢?” 赶在最后十秒,林唯脑中闪过魅惑二字。 她如竹筒倒豆子般快速说道:你是虞芝芝我是林唯我没说过让你生双胞胎的话!你答应与我试婚一年! 【致命魅惑技能结束。】 脑海中系统的话音刚落,虞芝芝突然浑身一颤,眼中的痴迷如潮水般褪去。她茫然地松开手,看着自己诡异的姿势,耳尖瞬间红得滴血:“我…我刚才?” “你梦游了。”逃出她怀抱的林唯强装镇定地整理衣襟,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虞芝芝羞愤欲死地钻进被窝,把自己裹成个蚕蛹。半晌后幽幽道:“一年后你果真放我离开?” “真!比真金还真!” 林唯缓了一会也钻进被子里,就是脖颈处萦绕的手指收紧的感觉,总是挥散不去。 【感觉如何呢宿主?这一招致命魅惑是不是非常厉害?】 系统的声音非常得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 4 章 翌日天明。 林唯刚将地铺的被褥叠好,床幔内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轻呼。 只见虞芝芝掀开纱帐一角,露出她的侧脸,原本白玉般的耳垂染上了一层薄红。 “怎么了?”林唯疑惑。 虞芝芝攥紧了裙摆:“褥子……弄脏了。”声音细若蚊蚋。 林唯一怔,视线掠过她按再小腹上的手,顿时了然:“无妨,回头洗了便是。” “不成!”虞芝芝突然抬眸,水润的桃花眼里带着慌乱:“若叫旁人瞧见会误会的…”话未说完别过脸去,颈间泛起一片霞色。 “有什么可误会的?”林唯嘴上嘟囔着,看她满头是汗,捂着小腹就差蜷缩在床上了,倒了杯茶水给她。 倒水的瞬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也有些发红。 “我帮你吧。” 虞芝芝瞳孔骤缩急道:“不可以!” 林唯:“有什么不可以的,都说了我会照顾你的。再说了你现在又不能沾凉的。”伸手便把床单扯了下来,拿着走进了屏风后。 听到屏风后水声哗啦响,虞芝芝坐在床上耳垂越发的红,好在她煎熬没多久,林唯便挽着衣袖走了出来,去盆中洗净了手。 林唯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吧,去找我母亲和娘亲敬茶。” 两人出了房门,林唯走在前面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微、压抑的抽气声。 林唯悄悄侧目,见虞芝芝正紧咬着失去血色的下唇,一手按着小腹,额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便知她身体还是不舒服。 林唯停下脚步,沉默地将自己的手臂横亘在两人之间,形成一个僵硬的扶手:“若是走不动,就扶着吧。” 虞芝芝愣了一下,似乎想拒绝,但身体实在难熬,短暂的犹豫后,轻轻搭上了林唯的小臂。 走在前头的青杏,被自家小姐这破天荒的“体贴”惊得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撞上回廊的柱子。 很快便到了林月柔和成念真所在的院子,二人正端坐堂上,面色凝重。 成念真皮肤白皙,圆脸,一双丹凤眼就算是发着脾气,也让人看不出怒意来,倚在一边的太师椅上,眉眼中尽是担忧。 而林月柔则是蹙着眉头,眼尾有着淡淡的皱纹,嘴角微微下撇,穿着一袭青衣端坐在太师椅上一丝不苟。 林母生于书香世家,曾在宫中任职,因其秉性耿直,不善处理官场上的人情世故,又不愁家业,便早早辞官在家陪夫人了。 至于成念真家世则是大有来头,乃是一将军家中嫡女,因与林月柔相恋家里不容,又逼她联姻,偷摸跑了出来跟林月柔拜堂成亲,自此与家里断了往来。 一见她们进门,尤其看到林唯,林月柔脸色骤沉,猛地起身抄起手边的藤鞭就冲了出来! 对于虞芝芝,两人心中都充满了愧疚,又因得知她克死五任妻主感到担忧。 出事时她们正好都不在府上,婚事全由媒婆和无法无天的女儿一手操办。待她们匆匆赶回,以为生米煮成熟饭,只得咬牙认下。 谁知拜堂那日才惊觉,这两人之间竟清清白白,全是林唯两头欺瞒!对虞家威逼利诱,对她们则苦苦哀求演戏! “小畜生!今日老娘非打断你的腿不可!我林家的家风都被你败坏光了!”林月柔的怒吼在院中炸响,藤鞭带着凌厉的破空声抽来。 林唯瞳孔一缩,凭着本能猛地侧身躲闪。鞭梢“啪”地一声狠狠抽在地上,溅起两道灰尘。 林唯身份转换得倒是自然,当即抱头求饶:“母亲!娘亲!您二位听我解释啊!” “解释?你连拜堂成亲都敢弄虚作假,还有脸狡辩?!”林月柔怒火更炽,第二鞭接踵而至。 这一次林唯没能完全躲开,鞭梢狠狠抽在她后背。衣料“刺啦”一声裂开,皮肉瞬间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仿佛被烙铁烫过, “啊——!别打了!我真知错了!!”这一下林唯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抱头绕着堂中的梁柱狼狈鼠窜。 “知错?”林月柔追得鬓发散乱,鞭子抽得更狠更急,“你骗婚的时候怎么不知错?今日若不狠狠教训你,老娘跟你姓了!”她气得口不择言。 跟我姓不还是姓林! 成念真见林月柔气得开始胡言乱语,又看虞芝芝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忙快步上前,一把将狼狈逃窜的林唯护在怀里,拦在盛怒的林月柔身前:“好了好了!姐姐消消气!差不多行了!你看藤鞭都让你抽断了!正事要紧。” “你就惯着她吧!慈母多败儿!”林月柔追打一番,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 两人对了个眼神悄悄看了一眼虞芝芝的反应,见她面无表情,神色惨白,只当昨夜已经真的生米煮生熟饭了,暗自摇了摇头。 林唯疼得龇牙咧嘴,后背火烧火燎。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等皮肉之苦?穿到这倒霉催的炮灰身上,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虞芝芝全程冷眼旁观。看着林唯狼狈逃窜、痛呼求饶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快意的光芒。 林唯深吸一口气,做足了给人下跪的思想准备,走到堂中,“扑通”一声重重跪下。 “母亲,娘亲。孩儿不孝!孩儿已经知错了。” 堂上二人对视一眼,不再理她,任由她在那跪着,视线挪到虞芝芝的身上:“女媳,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这一切都是唯儿做的不好。” 堂上几道目光瞬间聚焦到虞芝芝身上。虞芝芝正看得解气,见话题突然引到自己身上,也想起今日的正事。 她缓缓起身,仪态端方地向二位夫人行了一礼:“二位夫人明鉴。昨夜,芝芝的母亲多亏林唯才能活命,芝芝虽心有怨怼,但也知林唯本性良善。既已拜堂成亲,芝芝愿意认这门亲事。” 她抬起眼帘,眸光如水般澄澈:“只是芝芝有个不情之请,望二老能够答应。” 成念真与林月柔交换了个眼神,松弛的肩膀明显又紧绷起来。林月柔扶住把手:“你……你说。” 虞芝芝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声音却愈发坚定:“芝芝虽是被强娶进门,但也不愿自己的妻主终日游手好闲,玩物丧志。” 成念真闻言微微点头。 虞芝芝挺直了纤细的背脊:“其一望妻主能考取功名,或是有个正经营生。总不能一辈子做个纨绔。纵有万贯家财,也经不起坐吃山空。” “说得好!”成念真激动地拍案而起,险些打翻茶盏。 她真是拿林唯这个无所事事为非作歹的小兔崽子没办法了,要是虞芝芝真能管得住她……这克妻一事或许可以找道观寺庙帮忙处理一下。 【宿主!可能是昨天你救了她的母亲,虞芝芝决心以身相许,助你改过自新。】 林唯对系统淡淡回道:“她可是反派,肯定是另有图谋才对。” 谁要考功名啊喂!帮助虞芝芝也不是只有假结婚一个法子,其实做朋友也可以的! 再一个,她可不信虞芝芝会如她自己说的那般,真想和自己好好过日子。 虞芝芝深吸一口气:“其二,我家里的情况,想必二老也知晓,家母病重需人照料。但芝芝不愿叨扰林家,想请二位夫人准许我们另立门户。这样也能磨磨妻主的惰性,以后撑起我们二人的小家。”她突然跪地行了大礼。 厅内霎时寂静。 成念真张了张嘴,却被林月柔一把捂住:“此事稍后再说吧。” 虞芝芝已捧起茶盏,纤纤素手稳如磐石。她行至二位夫人跟前跪下,将茶盏高举过眉:“儿媳敬茶。” 敬过茶后,林唯被留在房中。 林月柔捏着眉心头:“唯儿,你真就这么喜欢那姑娘吗?虽然她品行不错,但她可是克死了五位妻主,你八字轻,我真怕你有个好歹的。” 成念真白了她一眼:“我看你就是迷信,唯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倒是觉得那丫头挺好,像是个能管住唯儿的,而且…还会医术。大不了去城外清风观好好做个法事,驱驱邪什么的。” 林唯想了想并不是很愿意与虞芝芝成亲了,刚想开口让林月柔想法子帮她退婚:“我其实……” 【宿主千万不能和虞芝芝分开,她的性格你知道的,要是再想接近,可就麻烦了!】 【宿主三月后有一大危机,非虞芝芝救你不可!】 林唯暗自叹了口气:“我挺喜欢虞芝芝的,娘亲,你就应了她吧。” “房都圆了,还能怎么样呢。”成念真幽幽道。 “……” 看来是派人去过她们房间,看到泡在水里的床单,当做了什么别的东西,不过既然已经误会了,那就这样吧…… 因这一误会,两人也只好应了虞芝芝的要求。 *** 出了厅堂,虞芝芝正在外面等着她,晨风卷着几片落叶打在林唯脸上,格外凄凉。 林唯无奈提起一张笑脸:“那你后面准备做些什么?” 虞芝芝声音中带着丝凉意:“先回虞家,找虞清荷取回本应属于我娘的东西,那铺子本有我娘一份。” 她顿了顿又道:“后面或许会开个医馆吧。我以为,这比困于深宅后院消磨一生,要有意义得多。你觉得呢,林姑娘?” “甚好!”林唯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透出一丝欣赏,原来虞芝芝也有一颗医者仁心,看来这反派还不是无药可救。 对自己的任务也多了几分信心。 虞芝芝忽然对她冷笑一声:“所以林姑娘也休想把我困在深宅后院,受你蹉跎。” 林唯:“我怎么敢?这我们一起开就是了,我出钱你出力。” 虞芝芝偏头皱眉:“谁跟你是我们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 5 章 回去的路上,虞芝芝只感觉小腹的绞痛一阵痛过一阵,她咬着下唇,脚步越来越慢,渐渐落在了林唯身后几步远的位置。 走在前面的林唯想着系统交代的任务,浑然不觉,直到身后传来虞芝芝压抑着痛楚的声音。 林唯这才回头,此时的虞芝芝已经支撑不住,半倚半坐捂着小腹在冰凉的回廊木椅上。 林唯顿感不妙,想不到虞芝芝痛经竟然这么严重,立刻停住脚步折返回来:“不能坐在这,外面太凉了。算了,我还是抱你过去吧。” 林唯俯身,一手抄过她的膝弯,一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虞芝芝猝不及防地低呼一声,瞬间悬空的不安让她下意识地双手紧紧环住了林唯的脖子。 她徒劳地推搡林唯的肩膀,声音虚弱:“放我下来!谁要你帮了……快放我下来!” 她特意将托着虞芝芝后背和膝弯的手往上抬了抬,避开更敏感的位置:“你在这再坐一会就更严重了,我先抱你过去。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 不管虞芝芝怎么想的,反正是没有再继续挣扎了。她问:“要不我先抱你回去休息会儿,再去看你娘?” 虞芝芝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去我娘那吧,我有些担心她。我娘身子不好,别再让她担心我。” “嗯。” 林唯本是一心赶路,目不斜视。可走着走着,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钻入鼻尖。这香味带着中草药的气息,却不让人觉得难闻,让她不自觉地想要深嗅。 林唯微微侧目,正对上怀中人近在咫尺的容颜。虞芝芝瓷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这么近的距离,竟连细小的毛孔都寻不见,怪不得人称青鸾城第一美人呢。 发现林唯盯着自己看,虞芝芝那双含着水光的桃花眼半垂着,眼尾微微泛红,似羞似恼地睨着她,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林唯心头蓦地一软,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莫名的痒意。果然美女就连生气也这么可爱。 要不是性格不怎么样,林唯应该会很愿意跟她交个朋友。 林唯一直抱着她走到房门口,才将她放下去,两人站在门口整理好衣衫,虞芝芝敲门走了进去。 林唯则是在青杏耳边耳语两句,才揉了揉发酸的手臂跟了进去。 虞芝芝的娘亲名为虞樱,也是她最在乎的亲人。 “娘,我和林唯来看你了。” 虞樱面容温婉,眼角虽已染上岁月的疲惫,但足以让人看出美人不败岁月的容颜。 “娘,你现在可有好些?还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林唯顶着张笑脸坐在床边,她本就生得清秀可人,此刻更显得乖巧伶俐。 虞樱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粗粝的茧子磨过林唯细嫩的皮肤:“好孩子,我已经没事了。听芝芝说那日是你把我从乱葬岗背回来的?” 林唯乖巧点头“嗯”了一声,又问道:“您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这些都是唯儿应该做的。” 感受到虞芝芝侧目盯着她看,她又问道:“在这儿住着可习惯?” “都习惯,吃得好住得也好,就是总在你府中住着,不太合适。”接着她话音一转,眉眼带上一抹愁容,“我这过一两日也该回虞家了。芝芝从小被我惯着长大,脾气有些差,你二人以后相处,唯儿,你多让着点她。” 虞樱知道虞芝芝自小就有主意,有时候连她这个做娘的也拗不过她,最是担心林唯会受不了她的脾气。 “娘,你说什么呢,林唯待我很好,你就放心吧,她不敢不让着我。”虞芝芝摇着她的手臂撒娇,转头对上林唯的视线娇嗔道:“你说是不是?” 接收到信号之后,林唯轻笑一声:“是是是,能娶到芝芝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察觉到虞母的手心粗糙有厚茧,再加上昨夜人还活着就被扔进乱葬岗,想到刚刚虞芝芝的要求,不便由她说出头。 她拖着凳子往床边挪了挪:“娘您也不要再回虞家去了,既然我与芝芝结为连理,自当要和我们两个一起住,照料您老才是。” “胡闹!”虞樱急得直起身子,“你们两个孩子新婚燕尔的要我一个老婆子在这守着干嘛。” 谁家成亲还把自己娘接到妻主家住的,叫人传出去了,对芝芝的名声该不好了。 虞芝芝握着她的手:“娘!不住林家,也不回虞家,我和林唯接您搬出去住。林唯的娘和母亲已经答应了。”生怕林唯不同意,她轻轻踢了林唯鞋面一脚。 “这……这怕是不合适吧。”虞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喜又忧。 林唯笑得更加温良:“娘,其实是我的主意。您想啊,林家虽有些薄产,可我总不能一辈子躺在祖荫下当个纨绔。” “我与芝芝想搬出去住,一则我们新婚燕尔,总住在老宅难免拘束,二是锻炼自己,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可我二人年龄尚小,怕是操持不了家业,我便私自拿了主意,让你跟我们同住,别回虞家了。” 虽不知虞樱为何会在虞芝芝新婚当日被扔出虞家,但肯定与虞芝芝所说的姨母有关,家丑不可外扬,林唯也不想多问。 虞母脸上面露喜色,她性格本就软弱,自然也不想回去虞家受欺负,良久后才在虞芝芝撒娇晃她胳膊时点了点头:“罢了罢了,就当是帮你们两个看家吧。” 两人又在屋里陪虞母呆了会,中途青杏端了碗红糖姜茶进来给虞芝芝,虞母见是林唯授意,知她对自己女儿的关心不假,这才放下心来。 跨出门槛的瞬间,两人同时松开对方的手。 可能怕虞母担心,一直强忍着的虞芝芝出门后突然弯下腰,紧抿着唇。 林唯下意识伸手扶她,却被她一掌拍开。 虞芝芝:“我自己可以。” 看着虞芝芝踉跄离去的背影,林唯叹了口气。 回到房中用过饭,喝下红糖姜水后,虞芝芝总算不再冒冷汗,侧躺在锦绣鸳鸯被中蜷成一团,长睫低垂,呼吸微弱,宛如一尊易碎的琉璃美人,一直睡到快天黑。 而林唯则是站在院中,静立至夕阳西下。 这一切来得太过荒谬,她还没从穿越的眩晕中回过神来,就稀里糊涂地化解了生死危机,还顺手救了个人。 此刻终于得以喘息,那些被肾上腺素压制的疲惫与困惑才如潮水般涌来。 “统,你说我后面该怎么做呢?真和虞芝芝形婚吗?”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要不然你直接攻略她,让她爱上你好了,说不定她感受到了爱的温暖,就不会黑化去杀主角团了。】 “系统也会做梦吗?” 【……不会】 林唯:“我觉得虞芝芝结过那么多次婚,应该早对婚姻丧失了希望。我认为她现在只是想利用我,达成她想要的目的。可是这目的又是什么呢?总不能只是为了开个医馆吧?” 【明日就要回门了,原剧本中,虞芝芝利用林唯在三个月内收回了虞家药铺,最终虞芝芝的姨母和她的女儿流落街头,跟虞芝芝她娘一样冻死在了青鸾城寒冷的街道。】 【不过她娘这次被你救回来了,她极有可能不会那么狠心。】 “她手段这么残忍?毕竟是亲戚啊。”林唯打了个冷颤,直奔一旁书房,拿起纸笔问道:“她有没有什么禁忌快告诉我,我也好注意一下。” 【嗯……虞芝芝她讨厌有人欺负弱小,不喜欢被利用,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甚至还有洁癖……】 系统说了一个小时,林唯的脸色越来越垮,像熬了三天三夜一样。 最后大笔一挥,《二十四孝妻主守则》洋洋洒洒写满了字,其中第一行加粗提醒:总原则——虞芝芝永远是对的,如果不对,参考总原则。 【虽然总原则精简得过分,但…确实抓住了精髓。当前虞芝芝黑化值:25%,望宿主继续保持此等觉悟,务必让这位反派保持心情愉悦。】 *** 一直到快入夜,林唯才回到房间内。 坐在冰冷的紫檀圆凳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瞄了眼床上似乎睡熟的人,轻手轻脚起身关紧木窗。 转身回来,却见虞芝芝不知何时翻了个身,大半幅锦被滑落在地。 林唯屏住呼吸,踮着脚尖挪过去,小心翼翼地弯腰拾起那床柔软的被子。拍了拍灰尘,才屏息凝神,将被子重新盖回虞芝芝身上。 就在被角触及肩头的刹那,一道冰冷骤然贴上颈侧动脉! 林唯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僵硬地垂下视线。 只见虞芝芝不知何时已然睁眼,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寒光凛冽,哪有半分病弱昏沉?她手中一柄小巧的匕首,正精准地抵在林唯颈动脉上。 “狗改不了吃屎!”虞芝芝的冷笑在寂静的婚房里格外刺耳。 林唯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想张嘴辩解:“狗改不了吃屎?” 脖子上的匕首凉得她汗毛倒竖,却还是忍不住反驳,“这比喻不太对吧?我要是狗,那你岂不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 6 章 “闭嘴。”虞芝芝手腕一翻,刀尖轻轻划过林唯的喉咙,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我是答应与你成亲了,但那也是为了让我母亲图个心安,你不要以为我会真的允许你对我做什么。” 林唯举着双手,一脸惊恐:“我就帮你盖个被子而已,被子刚刚被你翻身碰到地上了。” 虞芝芝撑着床榻起身坐起,匕首却没离林唯脖颈分毫。 虞芝芝嗤笑一声:“装得倒挺像。红糖姜水?盖被子?下一步是不是要娘子我冷,能不能一起睡?” “确实冷,不过我打地铺就行。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林唯余光盯着匕首寒光,小心翼翼地说。 虞芝芝:“呵…” 林唯疯狂摆手:“您都来月信了,我再禽兽也不能…那什么…是吧?” 见虞芝芝有一瞬的愣神,她趁机往后一退,躲开匕首,身子不稳差点倒栽过去,手忙脚乱扶住床柱,摸摸脖颈,见没有血迹才松了口气。 林唯觉得离床边还是太近,危险感让她又往后退了两米,直到后背抵上墙壁才稍觉安心。 她看着床上苍白却眼神锐利的美人:“那个……虞姑娘,你自己就是大夫对吧?我觉得你是不是得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 虞芝芝坐在床上,一缕发丝凌乱地垂在脸侧,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冰冷:“你这么喜欢说话,就多说点,要不然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林唯不动声色往柱子后挪了一步,萌生退意道:“不说了,说累了。你好好歇着吧,我也出去了。” 虞芝芝淡淡道:“等等,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不如咱们两个约法三章如何?若你能做到,我愿意与你……”她话未说完,却留给林唯无限遐想。 “甚合我意。”林唯躲在柱子后,岂能不懂她在哄骗自己。 虞芝芝:“第一,在人前,尤其是我娘的面前,同我做出一副相敬如宾的样子。第二,你得帮我挡去那些惹人心烦的花孔雀。第三,这一年内你需得都听我的。若你全能做到,我愿意真心嫁给你。若是不能,就趁早和离。” 说完似乎怕林唯反悔,又补上一句:“你也知道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足以让我相信你……” 还以为是什么事,竟然这么简单,至于一年之后说不定任务完成,她早就离开了。 林唯松了口气:“小意思,不过咱们先说好,遇到问题先沟通,你别总是动刀。” 见林唯答应的痛快,虞芝芝唇间露出一抹笑意,她挽起耳边一缕凌乱的发丝,给人一种娇柔的感觉:“那我的好妻主,能否先给我打盆洗脚水来。” 林唯双目圆瞪,指着自己,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馒头大:“洗脚水?我?” “我身体不适,这点小事你都不愿意帮我做,我真怀疑林大小姐口口声声说的喜欢我到底是真是假。”她侧坐在床上捂着肚子,睫毛低垂,看着既委屈又柔弱。 【宿主,切记忍辱负重。这青鸾城愿意给虞芝芝打洗脚水的人,都得排出城门外去了,你也不要觉得太过生气。】 “那你来?” 【……】 她提起一个僵硬的微笑:“好的娘子,我去去就来。” 房门“咔嗒”关上的瞬间,林唯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攥着拳头对着空气狠狠地锤了两拳。 “小姐,你怎么了?有蚊子?我去给您拿熏香过来!”青杏从旁经过,还以为林唯被蚊子咬了,转身就要去帮她找熏香。 “这天哪有蚊子。”林唯长吁口气,竹筒倒豆子似地安排下去:“小青杏,你先去打盆热水送到房中,再撒点花椒进去,虞芝芝她身体不舒服。今夜我睡书房,无事就别打扰我了,虞芝芝要是找我呢,就说我有事不在家里。” 青杏不解;“小姐,你与虞姑娘新婚燕尔,怎么就要睡书房了呢?这传出去多不好啊。” 青杏今年才满十三岁,鹅蛋脸大眼睛,身材消瘦,脸颊微微有些凹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她从小跟着原主长大,原主平日里吃喝赌作恶多端,对她也不是很好,要不然也不可能让她昨夜在外面守一整夜。 林唯可不想教坏小孩子,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你找人去给她送盆热水,再送些清淡吃食就好。完事之后,你也早点休息吧。” 林唯用过晚饭回了书房,躺在冰冷的硬榻上。深秋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透过衣衫,直往骨头缝里钻。 这屋子里连条御寒的薄被都没有,比昨夜更加难熬。她在窄榻上辗转反侧,冰冷的木板也硌得她屁股还有腰背生疼。 越忍越是难受。 过了半个时辰,已经冻得她牙齿微微打颤。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坐起身。 无论如何,得去拿床被子才行! 窗外月色清冷,如霜似水地铺洒在庭院。 青杏早就歇了,她走到主屋门前,意外地发现虞芝芝房内还透出昏黄的烛光。 迟疑片刻,她抬手,指节在门板上极轻地叩了两下:“虞姑娘?还没歇息?我……能进去一下吗?” 短暂的沉寂后,屋内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林唯推门而入。只见虞芝芝并未安寝,只静静地坐在床沿,烛光勾勒出她单薄的侧影,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些空茫。 “我来拿床被子,”林唯解释道,声音带着点夜风的凉意,“书房太冷了,没人气,实在睡不了人。”她说着,便径直走向墙角的柜子。 手指刚搭上柜门铜环,身后传来虞芝芝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就在这睡下吧。院子大,人也多,别让人把你我不同房的事,传到我娘那去。” 林唯:“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非要留下来的。你可别一会儿又拿刀……”她还是有些害怕,但这屋里她让人烧了炭火和地龙,不知道要比书房暖和多少。 知她说的什么,虞芝芝沉默了一瞬,目光扫过她,声音平静无波:“你手脚老实,我自然不会。既然过来了,还是沐浴一下吧。” 林唯早就想泡个热水澡解解乏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啊!那你叫人搬张软榻进来,今晚我就在这儿歇下了。还有你可千万别偷看我洗澡啊。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我…我也是个比较传统的人。” 边说边将怀里的锦被往旁边一搁,自顾自地朝屏风后的浴桶走去。 身后传来虞芝芝羞恼的啐声:“谁稀罕瞧你洗澡?不知羞!” 屏风后热气氤氲,备好的热水散发出令人放松的暖香。她褪下衣衫,将自己彻底浸入温水中。 暖流包裹住酸痛的四肢百骸,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舒服得几乎喟叹出声,闭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时间在氤氲的水汽中悄然流逝。 不知道是不是冻得久了,猛一感受到温暖就开始觉得困顿。直到桶中的水温渐渐转凉,丝丝寒意重新爬上肌肤,她才猛地一个激灵,从昏昏欲睡的舒适中惊醒。 伸手去抓一旁的衣服。 糟了! 她僵硬地坐在微凉的水中,刚才光顾着高兴能洗澡,完全忘了带换洗的干净衣服过来! “虞姑娘,那个…你能不能帮我拿身换洗的衣服过来?” 屋外短暂的沉默片刻,然后应了一声。 虞芝芝踱到檀木衣柜前拉开柜门。各色罗裙长衫整齐悬挂,她指尖在一排衣料上逡巡,最终挑了件自己最中意的淡青色竹纹长衫。 越过屏风,木桶中的人有些害羞,脸上起了一层薄红,只露了一颗圆滚滚的头出来。 虞芝芝站定盯着林唯看,林唯更羞了,忙往前挪腾着双手掩在胸前,身子往水里又埋了些:“喂!不是不稀罕吗?你还偷看?” “林姑娘这话好没道理,”虞芝芝挑起手中的衣衫,目光却肆无忌惮地扫过对方因前倾而露出水面的雪背,“不是你唤我进来的?光明正大,何来偷看一说?” “你…”林唯耳尖红得滴血,索性破罐子破摔,“再这样我可站起来了,让你看个够!” 虞芝芝非但没退,反而向前迈了半步。她视线下移,落在林唯掩在胸前的双臂上,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随你便。横竖你有的我也有,啧……还不及我的好看呢。” 林唯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 水珠顺着她僵硬的脖颈滑落,她突然意识到在这女风盛行的青鸾国,这般玩笑实在危险。 眼波一转,方才的嚣张气焰顿时化作绵绵软语:“好姐姐,我知错了,不该跟你开玩笑的,你不会现在已经喜欢上我了吧,要是提前结束一年之约,我也不是不能答应。”她眨了眨雾气氤氲的丹凤眼道。 眼前人青丝如瀑散在水中,眼尾泛红。听林唯这么说虞芝芝白了她一眼,虞芝芝只是想给她点颜色看看,谁叫她之前总是一副流氓行径。 不过后背倒是挺白的…… 衣衫飘落在凳上,转身出去了。轻飘飘的留下一句:“别做梦了你。” 不消片刻,林唯便穿着淡绿色长衫走了出来,整个人腰细腿长,头发随意披散,洇得肩膀处淡绿色变成了深绿色,皮肤细腻得像是刚扒壳的鸡蛋。 见她朝床边走来,莫名地,虞芝芝感到有些心慌。生怕林唯吃了刚刚的瘪,对自己犯浑。 谁知林唯突然一个趔趄,单手撑在案几上。一只手死死抵住太阳穴,她甩了甩头:“怎么这么晕呢?” 虞芝芝不信她,冷声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却见林唯膝盖一软,竟直直跪倒在地。 医者本能终是压过了猜疑。虞芝芝箭步上前,一把扣住林唯的手腕。指尖下的脉搏急促却无异常,可怀中人已经快要瘫软在地。 情急之下,她只能先搀扶着林唯躺在床上。 才刚放平,人就晕了过去。 屏风后的窗户被人从外打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虞芝芝的耳边。 “小师妹,你可还好?” 虞芝芝转头看去:“师姐!”她下意识展颜,却又想起什么,笑意僵在嘴角,声音陡然转冷,“你在后面躲多久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 7 章 杜清妍不知她心中所想,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没多久,把她迷晕之后便跳窗进来了。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虞芝芝松了口气:“倒也还算顺利。”她转头看向床上:“就是她有点奇怪。” 杜清妍:“我提前查过她了,不过就是个草包。” 虞芝芝不这么认为,但多说无益:“刚刚是师姐对林唯下了药?” 杜清妍走到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又仔细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林唯:“嗯。我来寻你,见她竟在你房中沐浴,我恐她对你…对你动手动脚,便给她用了迷药。” 虞芝芝轻笑:“她是我的妻主,在我房中沐浴不是很正常吗?” 以为虞芝芝在怪她,杜清妍听后眉头蹙紧,内心有些焦灼:“小师妹,都是我不好,未能在虞清荷把你嫁给李家那天救你……” 虞芝芝垂眸:“都过去了,师姐你近来可好?” 杜清妍点头:“不日便要参加科举,上次你叫我帮忙查的事情已有结果,成念真确实是成大将军的次女,只是她早已经与成家决裂,怕是不能为你所用。” 虞芝芝:“倒也未必,据我所知成则盛大女儿已经死于沙场,仅剩一孙女,若是她出了问题,这王府怕是还要落在成念真的身上。” 杜清妍攥紧的拳头:“师妹,我会想办法解决掉她的,另外给虞清荷母女下的套她马上就要上钩了,要不然到时候给她安个名头,打入大牢好了。” 虞芝芝冷笑一声,微微摇头:“那多没意思啊,我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杜清妍苦笑道:“师妹……你还是不要执念太深……自三个月前重逢,我发现你和以前变了许多。”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变的。”她冷漠说完转身对着杜清妍施以一道明亮的笑容:“但师姐肯定会帮我的对吗?” 迟疑过后杜清妍点了点头,她对这个小师妹抱有亏欠,就算让她做什么,她都会答应她的。 拿出一本虞芝芝一直想要的医书放在桌上,走到窗边回头看了她一眼,跳窗离开了。 送走杜清妍,关上窗户。 虞芝芝走到床边,把杜清妍留下的解药撒进花盆里。 想着明日就要回虞家了,或许回虞家之后,不应该再对林唯那么冷淡。可又该怎么取得她的同情呢?她不知道。 腹中忽然又传来一阵隐痛。她咬了咬唇,瞥向床榻。 她叫青杏不应,屋外也没了丫鬟使唤,没人搬来软榻。 林唯被师姐下了药,此刻正昏沉睡着,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自然也没法对她做什么。 若是真敢做什么,虽然不能让她早点去见阎王,但是瘫痪几个月也不影响她的计划。 她脱了鞋袜,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榻,拽过林唯身上的被子裹住自己,蜷在床边合上了眼。 更深露重,腹中绞痛加剧,虞芝芝无意识地将自己蜷得更紧,冷汗浸湿了鬓边碎发。 昏沉间,她本能地朝热源贴去,指尖触到一片熨帖的温暖。 迷糊中,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将那“手炉”紧紧搂进怀里,贴在小腹上。 有了这股暖意,绞痛终于被驱散几分。紧蹙的眉尖渐渐舒展,呼吸也匀长起来,终是沉入了梦乡。 一直到翌日天明时分。 被下药的林唯才迷迷糊糊转醒,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被窝里暖烘烘的,仿佛整个人陷在温软的云絮里。 她满足地蹭了蹭被褥,掌心传来异样的热度,她用手去摸,指尖却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 这滑腻的肌肤,这温热的触感。 她猛地睁眼,转头便对上了虞芝芝近在咫尺的睡颜。 那人呼吸清浅唇色淡如樱花,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而她的手,此刻正贴在虞芝芝的小腹上,被她的另一只手压着。 林唯呼吸一滞,连心跳都漏了半拍。她屏住呼吸,一寸一寸地将手往回抽。虞芝芝在睡梦中轻轻蹙眉,吓得她立刻停住动作,直到对方呼吸重新平稳,才继续动作。 好不容易抽回手,她小心地掀开锦被,轻手轻脚地从虞芝芝身上跨过。脚尖刚触及地面,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含糊的嘤咛。林唯浑身一僵,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踮着脚飞快地溜出了内室。 林唯怒道:“怎么回事?我昨天怎么和虞芝芝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系统委屈巴巴地回应:【你晕过去了,虞芝芝身体不舒服,就和你挤一起凑活了一晚。不过在你晕过去前,有人进到房间里了。】 “谁?” 【她的师姐。】 “该不会是…虞芝芝有相好的?夜里给我下药,好方便她们幽会?”她越想越觉得有理,一巴掌拍在栏杆上,“好家伙!不愧是反派,玩得就是花。” 系统感叹她脑补的能力,幽幽道:【并非如此呢,宿主。】 *** 林府门前。 成念真拉着林唯胳膊走到一旁:“唯儿啊,你带这么多人回门做什么?怎么像是去打架的?” “娘,你就放心吧。绝对是正事。”说完拍了拍成念真的手臂,搀扶着虞母和虞芝芝上马车后,自己撩起衣摆也跳了上去。 一路上林唯心里想着都是系统刚刚说过的话,在上马车后,哄了虞母几句,便只是撩着帘子,看窗外的风景入神。 胳膊一痛,林唯侧目,见虞芝芝似乎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在她胳膊上轻轻扭了一下,蹙眉看她。 马车停下,林唯还以为是到地方了,便要起身下车,虞芝芝察觉出不对来,拉住她的衣袖轻轻摇头:“还没到呢。”接着又转向车帘外问道,“青杏,怎么回事?” 外头传来青杏清脆的应答:“回夫人,前面来了队官府的人马,咱们得让一让路。” 马蹄声渐近,车外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林唯抬手撩起车帘一角往外探看。 只见尘土飞扬中,几辆黑漆漆囚车缓缓驶来,粗重的木栅栏里关着几个蓬头垢面的犯人。 最前头那辆囚车上,一个妇人正拼命将手伸出栅栏大声嘶吼着:“都是虞芝芝那个丧门星,都是虞芝芝那个丧门星啊!若不是她,我李家也不会家破人亡。虞芝芝,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林唯眉头一皱,正待再看的仔细些,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背。虞芝芝轻轻压下帘子,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别看了,是李家。”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虞母别过脸去,指尖死死攥着帕子。虞芝芝端坐着:“我嫁的第五任妻主,就是这个李家,如今被抄家流放,也算是恶有恶报。” 林唯合上车帘,想把声音阻隔在外面:“这人胡说些什么。李家若是真的清清白白,怎会落得这般下场?换谁嫁过去都一样。还好对方退婚了,要不然这里面还得多个你。说你是福大命大才对。” 虞母听到此话眼含热泪,虞芝芝则是低声呢喃:“福大命大吗?”确实可以这么说。 囚车过去,又继续上路,马车摇晃中林唯一阵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一直到虞家药铺门口,才被虞芝芝轻轻摇醒。 虞家药铺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长街转角,门前车马粼粼,行人如织,这般黄金地段本该门庭若市,此刻却大门紧闭。 此时将近晌午,药铺却关着没开,虞芝芝走到门口轻轻一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昏暗的大堂里,几排樟木药柜伫立着。原本该摆满药材的抽屉半开着,露出里面零星的几味草药。空气中漂浮着陈年的药香,混合着些许霉味。 一看这两个人平日就不好好经营药铺。 虞母突然提起裙角,快步穿过大堂。虞芝芝与林唯紧随其后,刚转过拐角,就听见后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掀翻在地。 “娘,那虞樱就是胡说的吧,怎么可能有贵女看得上她,还给她什么名贵的定情信物。要我说,就该把虞芝芝卖去青楼,也好过林唯给的那一百两银子多,半天就让你输光了。” 林唯面色难看,想来里面说话的女人就是虞芝芝表姐了,竟这般不要脸,就算不做任务,她也看不下去。 想到要在虞芝芝和虞母面前好好表现,林唯笑吟吟进去:“我倒看看是谁要卖我娘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 8 章 屋中像是遭了贼一样,被褥扔了一地,衣柜也全都打开,地板都被翻起来几块。虞清荷母女撅着屁股在杂物堆里翻找,乍闻人声,吓得“嗷”地一嗓子,双双栽进杂物堆里。 虞清荷灰头土脸地转过身,待看清来人,顿时面如土色。 她颤巍巍指着虞樱,牙齿咯咯打战:“你…你是人是鬼?”虞子纤更是不济,直接一屁股坐进了打翻的胭脂盒里,屁股上染得五彩斑斓。 初见这母女二人,林唯只觉得她俩面色惨白,眼底乌青,一看就不像什么正经人。 想起这两人的恶行,林唯举起手臂冲着两人大力扇去。 “啪!啪!” 两声脆响炸在屋里,林唯甩着手腕,笑得格外灿烂。 “清醒了没?您二位现在说说,我娘究竟是人是鬼?”不见两人回答,她敛了笑意,一脚踹翻旁边的桌子:“两个老东西!我娘尸骨未寒,你们就敢往乱葬岗扔?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 这两巴掌给在场的人都打呆住了,虞母虽然早就听说过林唯是个浑人,却没想她这么厉害,忙抓着虞芝芝的胳膊往后退了两步,生怕波及到她母女二人。 林唯偷看虞芝芝的反应,见她一路回家都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就知道这两巴掌打得对了。 林唯甩着有点痛的手,暗自得意:“统,看我这操作如何?算是帮虞芝芝和她娘出了口恶气吧。你别说扇巴掌这种事情,还真挺爽的。” 【干得漂亮。】 “天地良心!那日她明明断了气的!”虞清荷捂着脸嚎叫,头发都被林唯打得乱了:“虞樱可是我亲妹妹啊,我怎么会害她!” 林唯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就猜到这人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娘现在站在这又是怎么回事?我看咱们还是去衙门说道说道,看看谋害血亲该判个什么罪?是凌迟呢,还是车裂?” 她当然不懂什么刑罚,但肯定是往自己知道最严重的说。 虞子纤顿时慌了神,扑过来就要抱林唯的腿:“好妹媳,今日可是芝芝回门的大喜日子,闹这么难看,对芝芝名声也不好啊。” 林唯抬腿将她踢了回去:“就你也配叫我妹媳?” 虞芝芝松开搀扶着虞樱的手,走到虞清荷两人身前,一脸憎恶地说道:“名声?我早就不怕这些虚的了,从我十四岁起,你们就用我娘的命逼着我嫁人换聘礼。 为了我娘,我屡次妥协,可我娘她生了重病,身为她的姐姐,你竟然连救也不救,只用个破草席就给她扔去乱葬岗?!” 虞樱一听此话顿时眼前发黑,一阵眩晕:“你嫁出去那么多次,竟全是因为为娘?你为何不告诉我?全自己一人承担?”她竟不知一味委曲求全换来的是自己亲妹妹这般对待。 虞芝芝双目通红地摇了摇头:“寄人篱下,娘亲为我远赴外乡那么多年,一心想着与自己的家人团聚,我又怎能……” 虞樱两行清泪流下,看着虞清荷直摇头叹气。 虞清荷眼神游移不定,汗珠渗出却仍死不认账,满口狡辩:“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和你娘住在这儿这么多年,衣食住行皆由我负责,你满十六岁娶不起妻,本就该嫁人,我拿你换些钱粮又怎么了?” 虞芝芝冷笑一声:“呵……是吗?” 事已至此,虞芝芝一退再退,一忍再忍,换来的是母亲生病被扔进乱葬岗,她再也不想为了那点子淡薄的亲情委曲求全。 她冷冷地看着虞清荷,一字一句道:“衣是旧衣、破衣、烂衣,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剩菜、馊饭,住的地方冬天漏风,夏日漏雨,满是蚊虫蛇蚁的破屋。 你倒好意思说皆由你负责,若不是我与娘偷偷做些女红换些铜板,怕是早就饿死在这药铺里了。” 她只言片语便道出这么多年的委屈。 可林唯在一旁听了,顿觉怒从心头起,到底什么人会这么对待自己家人,甚至她都想冲上去再给那两人几脚! 虞芝芝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契,泛黄的纸张上朱印赫然:“外婆临终前立的字据,白纸黑字写着由你与我娘共同继承,这些年来全让你一人霸占着。你当真良心过得去吗?” 虞清荷终于变了脸色:“假的!这不可能,你和你娘给虞家蒙了奇耻大辱,你们两个丧门星,虞家基业全都败在你娘手里,她根本不配继承母亲留下的铺子!” 一旁虞子纤突然扑上来要抢。刚碰到虞芝芝衣角,就被林唯一脚踹中心窝,整个人飞出去撞在柱子上,翻着白眼半天缓不过来。 虞清荷见势不妙,突然捂住心口倒地:“咳咳…哎呦…我要不行了”她边呻吟边偷瞄众人反应,“子纤快去报官…就说她们要逼死长辈。” “报官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倒打一耙?”虞芝芝不紧不慢地蹲下身,银针在指尖转出冷光。 “姨母别急,侄女颇懂医术,这就给您扎上几针。百会穴偏三寸是致哑穴,风池穴下两指专治装疯卖傻。您说,先扎哪儿好呢?” 银针在虞清荷面前闪着冷光,吓得她冷汗直冒。她立刻从地上弹起来,撞开虞芝芝跑到门口扯着嗓子朝门外大喊: “救命啊!” “虞芝芝要杀人了!” “虞樱和虞芝芝这两个没良心的丧门星要抢我家业啦!!” 林唯眼疾手快抄起桌上抹布就塞进她嘴里:“老东西,嗓门倒不小!”控制住虞清荷的手腕后,她转头对门外喊道:“快来人!把这两个黑心肝的赶紧给我捆了!” 随后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应声而入,三两下就把母女俩捆成了粽子。 林唯对着几人吩咐道:“先关到柴房去。一会儿,咱们就去县衙说道说道。看看谋害亲妹、霸占家产,该判个什么罪。” 虞芝芝轻轻拉住林唯的袖子,下颌点了点虞樱的方向摇了摇头,轻声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送到县衙去吧。” 核心思想就是一切都听虞芝芝的,林唯哪有不应的道理。 “成,那就听娘子的。”林唯朝婆子们摆摆手:“记得把嘴堵严实了,别让她们半夜鬼哭狼嚎扰了邻里。” 待院中重归平静,伺候着受惊的虞樱服下药后,虞芝芝望着满地狼藉,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苦日子就这么结束了,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受的苦,竟觉得有些可笑。 眼前发晕她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林唯站在她的身边,连忙扶住她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只是突然觉得…像做梦一样。”她勉强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林唯的衣襟稳住身形。 想着自己的任务,林唯笑得温柔继续发挥自己的余热安慰她:“你放心。明日报了官,等这药铺那一半归了你,我再花些银子,把另外一部分买来。以后不会再敢有人欺负你了,你也可以改了药铺做个医馆,一切都会好的。”虞芝芝对着她笑着“嗯”了一声。 林唯:“可是身体还不舒服?我先扶你回房。” “嗯。” 已经到虞芝芝的屋子,看到屋内果真如虞芝芝说得一样,既湿又冷,如今还是大冬天窗户纸竟都是破洞的,她心中更加气恼。 虞芝芝身体不适,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 屋子跟冰窖没什么区别,林唯唤来那几个使唤婆子烧了炭火和手炉给虞家母女,又搞了些浆糊把纸糊上,屋子里这才有点热气。 一切收拾妥当,又让使唤婆子熬了清粥给虞芝芝。她站在门口:“你放心,你娘那边有青杏照看,不会有事的。你也早点休息。”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躺在床上的虞芝芝蹙着眉头,支起身子问她:“你要去哪?” 林唯对她轻笑:“自然找个地方睡下,明日好把那两个恶妇送官。” 眼看林唯又要转身离去,虞芝芝的手抓了抓床沿淡然道:“就在这屋子里睡下吧,这里不是林府,没旁的屋子了,回门夜睡在我家,还把你撵出去住,叫下人知道,还不得怎么编排我。”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你可别误会,我只是叫你一起睡觉,没别的意思。” 林唯本没多想,让她这么一说,闹了个大红脸:“我能有什么别的意思!那我…我先沐浴。” *** 初冬的夜风拍打着窗户,屋内炭盆烧得正旺,偶尔爆出几点火星。虞芝芝裹着素白中衣从浴房回来时,发梢还滴着水。 林唯沐浴后正襟危坐在床沿等她,双手规规矩矩搭在膝头,像是等着掀盖头的新娘子一样紧张。 听见门响,她猛地抬头,又慌忙别开眼,虞芝芝领口微敞,露出一截还带着水汽的脖子。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 林唯突然站起来,差点带翻矮凳:“要不我还是睡地上吧!”说着就要去搬被褥。 虞芝芝指尖绞着衣袖,显然也不淡定,但其语气淡然道:“可这房中没有地龙。” “那…还是打扰了。”林唯讪讪坐回床上,她虽然想给虞芝芝一些空间,但也不想自己被冻生病。 两人各盖一床被子,并肩躺在床上,中间留了一臂的空余。这次不像昨日,两人都还醒着,均能从对面紧绷的状态里,感受到对方的紧张。 林唯直挺挺地躺着,盯着头顶的承尘,清了清嗓子:“那个…那虞清荷为什么说你和你娘给虞家蒙羞啊?”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虞芝芝微微动了一下翻身背对着林唯,却没有说话。 林唯本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想要找个话题的,这下可好,气氛更尴尬了。她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乱问的。” “没事,日后再讲给你听吧,我现在有些乏了。” “嗯。” 累了一天,很快两人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林唯被一声声呼唤吵醒。 【宿主!宿主!快醒醒!!!】 【虞清荷逃出来了!快醒醒啊,林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 9 章 柴房内,虞清荷瘫坐在干草堆上,发髻散乱,双腿一阵乱蹬,费尽力气把脏布吐了出去。 “完了,完了。” 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这下子真是完了,那林唯怎么没被虞芝芝克死呢?叫那小贱人带着一起回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她越说越癫狂,叫喊中带着哭嚎:“还有那虞樱!凭什么她年纪轻轻和人私奔,给虞家蒙了那么大的耻,母亲还要把这药铺给她一半,明明就是我一直在照顾母亲啊!” 虞清荷嗓子都快喊哑了,见女儿毫无反应。她猛地扭头对着虞子纤骂道:“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老娘在这儿哭诉,你倒装起哑巴来了?” 仔细一看,却见虞子纤不知何时拿了把镰刀夹在两腿之间,双手放在刀刃上磨着绳子。 麻绳很快被她磨断,虞子纤站起身愤愤地把绳子扔在地上:“还好我在这柴房里落了把镰刀,一直忘记拿出去。” 虞清荷:“少说废话,快帮我解开啊。” 挨骂的虞子纤强压着心头火气,三两下解开母亲身上的绳索。 两人商量过后将绳子虚绕在手上,伪装成仍被捆着的模样。当送饭的婆子推门而入时,虞清荷突然“哎哟”一声栽倒在地。 “怎么了这是?”送饭的婆子对这两个人毫无好感,但总归不能在她这出事,她叹了口气眉头拧紧刚弯腰查看。 虞子纤猛地窜起,一把勒住她的脖子紧紧锁住。虞清荷则从袖中抖出一个油纸包,双手往两边用力撕开,粉末簌簌落下顾不上手里还剩下多少,一把糊了去掩住婆子口鼻。 在虞清荷颤抖的手和婆子剧烈挣扎中,送饭的婆子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虞清荷推开房门,直奔大门口的方向,刚打开大门要逃,被身后跟上的虞子纤伸手压了回去。 虞子纤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娘,不能就这么白跑了,咱们可是什么也没落下。” 虞清荷的手还有些颤抖,眼神飘忽:“可是……” “别可是了,那林唯是个家里有钱的主,身上的玉佩发钗不说价值百金,也有几十金。再一个咱们得把地契偷回来啊,没想到那地契竟然让祖母给了虞芝芝。要走你走,我可咽不下这口气。”说罢虞子纤松开了压着门板的手,怒目看着楼上虞芝芝的房间。 虞清荷眼珠转了又转,最终还是在虞子纤迈步离开时,大着胆子跟了上去。 月光下,母女俩悄无声息地爬上二楼。虞子纤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管,对着门缝轻轻一吹,一股青烟便从竹管里钻了进去。 *** 被系统唤醒的林唯猛地睁开眼,瞧见月光下照着窗外的两个人影贴在窗户上,赶紧去推虞芝芝。 在虞芝芝睁眼一瞬捂住她的嘴,手指着屋外,在她耳边悄悄说:“好像是那两个人逃出来了,还往屋里吹了迷烟。” 在她贴上虞芝芝耳边一瞬,就发觉身下的人瞪大眼睛,颤抖了一下。而后神色变得清明,轻轻点了点头。 林唯强忍着头晕下床,手臂被身后的虞芝芝拉住,她回过头,虞芝芝的手指快速在她鼻下抹了什么东西。 不知名的药水擦过,人中一片冰凉,就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凉嗖嗖的。确实让林唯觉得没那么晕了。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拉着虞芝芝搬起实木圆凳躲在门边:“一会儿我砸晕第一个人,引走第二个人,你就赶紧跑出去叫人帮忙。” “那你呢?”虞芝芝附耳问道。 这两个人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白天被林唯踹了几脚又被锁在柴房,逃出来不得跟她拼命。 门栓被人从外面用东西刮着向一旁移动,林唯屏气凝神微微摇头不敢再回答她的话。 待第一个人进来后,她举起圆凳猛地朝那人砸了下去。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带凶器,所以林唯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 只可惜有些砸歪了,砸到了肩膀处,那人痛苦哀嚎一声,朝前踉跄着冲撞过去,脚上踢翻了火盆,没有晕倒。 霎时间,漆黑如墨的屋内火光迸发。 屋内许多家具都是木头做成,火花四溅下,不少炭火落在上面,瞬间便冒起阵阵白烟,角落处的帘帐更是在遇着火苗瞬间腾地燃起。 电光火石间,林唯只说了句:“快跑!”便对着第二个冲进来的人扑了过去。 谁成想她前脚刚费力扑倒虞清荷,被她砸到肩膀的虞子纤后脚就拿着镰刀冲了过来。 林唯原身的身子本就虚弱,能控制住虞清荷已经很是不容易了,眼见虞子纤冲上来,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举起镰刀。 完蛋……这么快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果然是炮灰,活不过三天。 就在林唯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时,虞子纤忽然站住不动,手上的镰刀掉落,腹部的粉色衣料由一个红点渐渐变大,被不规则的鲜血洇透。她双目圆睁但无神,朝林唯的方向倒了过来。 她一倒下,屋内燃烧着的火光照出凶手冷峭的脸。 站在身后的虞芝芝很平静,手上还保持着两手紧握的动作,指缝间流着血。 她看着林唯眸光在火光映照下微微晃动,林唯瞳孔骤缩也直直看着她。 她竟然看到反派亲手杀人了,那自己还有命活吗? 虞清荷悲鸣一声:“啊!我的孩儿啊!”极怒之下,她一个暴起转身:“虞芝芝,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个没良心的丧门星,你杀了你的表姐!” 亲眼看到自己女儿死了,身下的虞清荷忽然迸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将林唯掀翻,朝着腰后插着一把匕首的虞子纤扑去。 林唯下意识提醒虞芝芝:“小心!” 虞芝芝缓过神来,立马弯腰去拔虞子纤身上的刀。 就在她指尖碰到刀柄时,没想到虞清荷也拿到了地上的镰刀。她双目猩红,扬手就朝虞芝芝挥去。 系统极呼:【快救人!】 千钧一发之际,林唯双手拎起一旁燃烧着的火凳子,朝虞清荷扔了过去,凳子落在虞清荷的胳膊上,使她准头偏了位置,堪堪擦过虞芝芝的颈边,斩落一缕墨色发丝。 秀发落在火焰上方,登时在“滋滋”声中化为灰烬。 一击之下虞清荷并未死心,她捂住受伤的手臂,换了只手拿起镰刀跌跌撞撞又朝虞芝芝冲去,站起身的林唯眼疾手快把虞芝芝拉至自己身后,两人快速朝后退去。 此时火势燃得更凶了,火舌席卷着熊熊热气从天花板朝三人袭来。屋内的家具全都烧了起来,烫得林唯露出来的皮肤生疼。屋中浓烟滚滚,林唯只看到虞清荷高举镰刀,目眦欲裂地朝她冲来。 就在这个模糊的身影即将靠近的时候,林唯一旁的衣柜不堪烈火焚烧倒了下去,硬生生挡住了二人逃出去的路,也挡住了虞清荷过来行凶的机会。 听着屋外喧嚣声起,虞清荷兴许是觉得二人就算是能逃出去也得落个重伤的下场,便不再纠缠恶狠狠地说道:“我绝不会放过你这个丧门星的。”言毕剜了虞芝芝一眼,踉跄着逃出起火的屋子,不知踪影。 见她离开,林唯松了口气,却又犯起了难,那烧着破柜子也是实木做的老家具了,倒在房间中央,硬生生把两人的逃生路线给阻隔住了。 虞芝芝和她此时已经被烟熏得涕泪直流,咳嗽不止。 “系统!我刚刚成功救下虞芝芝,就没有什么奖励吗?能不能先奖励个灭火器先!” 【这太为难统了!这时代哪儿来的灭火器,但是可以用四分钟致命魅惑技能换你力量加满到五个点!】 林唯急道:“还有得选吗?没得选就赶紧发放吧!你真是不管宿主的死活啊你。” 【技能发放完毕!】 随着系统的声音落下,林唯瞬间感觉自己的浑身充满力量。她反手抓住虞芝芝的胳膊,作势就要把她扔到对面去。 可虞芝芝哪懂她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她是要拿自己去挡火,紧紧拉着她的胳膊,眼里难得露出惊恐的神情:“你要做什么?” 林唯急道:“当然是救你了,火太大了,我先把你扔到对面。” 扔到对面? 就凭你? 虞芝芝怎敢信她? 林唯那小身板虚的,抱着她走两步路都喘个不停,哪有力气把她扔过那着了火的木柜? 想到这里,虞芝芝往后死命挣扎着。 见虞芝芝不信她,林唯对于这力量加五个点的能力也不是很信任,万一没扔过去,反而把虞芝芝烧死了,那不尴了个大尬。 没办法,她又朝着身后左右去瞧,有没有什么能够用得上的东西? 视线扫过拔步床,她快步走到床边,拿起两床被子放在浴桶中浸湿,盖在了那着火的木柜子上。 虽然很有可能会使这火烧得更旺,但只要她速度够快,能够把这木柜子抬起来的,再叫虞芝芝把门口的水缸推过来顶上,那还是有希望能够逃出去的。 就是不知这力量到底是有多强,能不能抬起这个看着重上百斤的木柜。 见林唯把被子往火上盖,开始时是有点作用,但很快没湿透的地方,火苗“腾”地又烧了起来。虞芝芝还以为她想死得更快些,破音骂道:“林唯你疯啦??!!” 顾不上解释,林唯快步走到一边,用双手卡住一个棱角,使尽全身力气去抬木柜。加了五个点力量的她,虽然把这么一个躺着的大家伙抬起来确实还是有些费力,但总算留了个空隙,能够让虞芝芝钻出去。 眼见林唯竟然真把这柜子抬起来了,不等林唯为提醒她快跑,虞芝芝闪身就钻了出去,消失在门口不见踪影。 “……” 林唯被她这一番操作惊得目瞪口呆,连叫她帮忙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只得强撑着转身改成用后背用力顶着火柜。 “真…真不愧是反派啊!谢谢不说一句也就罢了,瞧都不瞧我一眼。” 【这…反派是这样的嘛。】 就在林唯想要把火柜顶起来时,却感觉柜脚的位置好似被一个什么东西卡住了。 她顿时心凉了大半。 这下是站也站不得,逃也逃不得,只能在这顶着火柜等死了。 她要是扔下火柜逃的话,没有人撑着,很有可能会砸断她来不及撤出的腿,照样要被烧死在火里。 身后的火苗因碰到棉花腾地燃起,燎着她的后背生疼。而她此时已经感觉卸了力,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真坑人啊!五个点的力量就这?” 浓烟呛鼻,林唯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就在她感觉快要朝前跪倒时,门口终于有人冲了进来。 只见青杏带着桶水泼到她的身上,接着一个水缸滚在她身前。林唯忙朝前贴着水缸蹲下,顶住身后的火柜,借着水缸的空隙钻了出去。 屁股坐在地上一瞬,她全身也脱了力,最后还是被人双手夹着胳肢窝拖了出去。 烟雾缭绕,林唯看不清来人,激动落泪:“呜呜呜~还是青杏最善良了。” 【额,那虞芝芝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 10 章 这一次真的险些要了林唯的命。被粗暴拖出门外时,后背火烧火燎的剧痛直接让她昏死过去。 再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林府卧房陈设。她微微侧头,发现床边趴着一位女子。 这人身影秀丽,披散着长发,一只手还轻轻搭在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林唯定睛一看——是虞芝芝! 一股无名火窜起,她猛地抽回了手。 这动作惊醒了虞芝芝。她惊喜地抬头,撞上林唯含怒的目光,不由得愣住,但那份担忧立刻又被的喜悦取代。 虞芝芝的睫毛轻轻颤动,嘴角微微上扬:“你终于醒了!” 林唯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我福大命大,才没那么容易死。” 虞芝芝眼神淡然一笑,默默起身走出屋子。 不一会儿,小小的房间便挤满了人。林唯的双亲,还有虞母都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关切着。 “疼不疼啊?” “饿不饿?”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纷乱的询问吵得林唯脑仁嗡嗡作响,她刚敷衍地答了几句,就伸着脖子去找青杏:“青杏去哪了?要不是她把我救出来,这下我真没命了。” 虞芝芝端着一碗清粥挤了进来。她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林唯唇边,声音一如既往地淡漠:“青杏她受了轻伤,正在修养,你昏睡这么久,一定饿了吧?” 林唯冷哼一声,梗着脖子把头一偏:“迟来的爱比草都轻贱!不是你把我扔下自己逃命的时候了?” 虞芝芝执着勺子的手瞬间僵住,空气凝滞。 【可那日拼死冲进火场救你的人,就是虞芝芝啊!她为了把你拖出来,硬是用手撑住了倒下来的火柜,掌心烫出好几个大水泡,现在还没好呢!】 系统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林唯脑中响起。 “怎么会是她?她跑得那么快……”林唯心头剧震,下意识反驳。 【不信你看她的手!】 林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虞芝芝的双手,那上面果然裹满了纱布。 【而且之后她衣不解带守了你两晚。我记得,她可是有洁癖的。那天她不是跑了,而是冲出去搬救兵找青杏去了,你冤枉她啦!】 系统的话像重锤,一下下敲在林唯心坎上。 脑中闪过虞子纤在火海里,举着镰刀要杀她的画面,那时也是虞芝芝救了自己。 “林唯你现在怎么这样?芝芝救你也受了不轻的伤,还照顾了你两天两夜,你这个蠢货。”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尴尬中,一旁的成念真察觉不对骂了她一句,伸手想接过粥碗。 林唯内心千回百转,脸色由青转白,最后涨得通红,赶在虞母接手前,猛地低下头,含住了那勺已经微凉的粥。 这粥好…… 好难吃啊!! “是…是有点饿了。我只记得最后青杏冲进来朝我泼了桶水,后来就晕过去了。”她含糊地说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根本不敢去看虞芝芝的眼神。 脸烧得厉害,她转移话题她蹙眉问道:“后来怎么样了?抓到那个老东西没有?” 成念真叹了口气:“唉,没有。不过已经报官了,量她也蹦跶不了几天。” 一想到虞清荷和她那同伙,林唯就气得牙痒痒,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涌上心头,她无能狂怒地狠狠捶了下床板。 “唔!”牵动了后背的伤,她疼得龇牙咧嘴。 虞芝芝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腕,指尖搭上脉搏。感受到她心绪剧烈起伏:“别动气,总会抓到的。” 虞芝芝不关心她还好,一关心她,她脸烧得更烫了,好在她懂得知错就改:“我…我后来晕了,烟雾太大,误会你了,实在…实在不好意思啊。” 成念真白了她一眼:“不是迟来的爱比草都轻贱了?要我说林唯你这说话口无遮拦绝对不是随我。” 林唯彻底摆烂爬回床上,把被子盖得严实,装成鸵鸟,众人看着她这副窘迫的模样,忍不住哄笑起来。成念真怕她伤了虞芝芝的心,在众人面前笑骂了她几句后,便体贴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虞芝芝和林唯两人。 林唯缓慢掀开被子,露出自己的一头鸡窝头,眼神躲闪道:“对不起啊,我是真没看到你回来。当时我看你跑得那么快,都伤心死了。” “无碍,当时情况紧急,我自己救不了你,又不想多说废话浪费时间,只能出去搬救兵,你误会也是人之常情。”虞芝芝重新将手指搭在了她的腕脉上,神情认真了些:“真是怪事。前几日诊你脉象虚弱得很,怎么危急时刻,竟能顶住那两百多斤的火柜?” 她仔细感受着指下的跳动,疑惑地蹙眉,“现在摸着还是很虚啊……总不能是后天突然爆发出的神力吧?” 林唯声音干涩:“你才虚呢!” 虞芝芝闻言,稍稍退开了一点,但依旧坐在床沿,没有下去。 她凝视着林唯,声音似乎柔和了一瞬:“那天同样也要谢谢你。” 见惯了虞芝芝讨厌她的样子,突然对她温柔起来,林唯冷不丁地感觉有些……好吧,其实感觉还是蛮爽的。 毕竟荣获反派的关心,可不是谁都能体验到的。 林唯轻声说道:“没事,你也救了我的。” *** 因两人都受了伤,搬出去的时间,也定在了伤好之后。 林唯后背的烧伤颇重,只得整日趴在榻上静养,这一趴便是七八日光景。 怕牵动伤口,在林唯恢复之前,两人自此分榻而眠,倒也给了她喘息的机会,梳理那乱麻般的心绪。 每每忆及那日虞芝芝手刃虞子纤的果决,林唯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既敬又惧。 敬的是她心思机敏,出手雷霆,救了自己性命,惧的却是那染了血色的、近乎陌生的眼神,以及亲手了结一条性命带来的森然寒意。 幸而当时未曾看清虞子纤死后的惨状,否则,怕是夜夜都要在梦魇中惊醒了。 趴在床上的林唯,每日都需要虞芝芝帮她后背换药,开始时,林唯在她面前脱衣服还觉得有些羞涩,时日久了,那点尴尬也就散去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换药了吧?”林唯趴在枕上,感受着背后熟悉的微凉触感,不知是虞芝芝天生体寒的原因,还是那药膏本身的凉意。 “嗯。”虞芝芝应着,指尖力道均匀:“怎么,不舍得了?” “这有什么不舍得的!又不是什么好事。”林唯立刻反驳。 “我看你挺愿意在床上躺着,被人伺候的。衣来张手,饭来张口。” 林唯没理她戳破自己内心想法,利落地提起衣服穿好,暗自庆幸伤的是后背。要是在前面……光是想想那画面她就头皮发麻,不过转念又想,若真在前面,她自己倒也能动手。 虞芝芝收拾着药罐,状似不经意地说:“娘叫我今日就搬回来住,好方便照顾你。” “啊?”林唯动作一顿,脱口而出,“这么快啊?” 虞芝芝停下手,目光转向她:“你不想我搬回来吗?” “当然不想了!这么大的床,我一个人睡得可舒服了。怎么,你在那边睡得不舒服?”林唯故意反问,试图掩饰自己那一瞬间的慌乱。 虞芝芝面色几不可查地青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淡淡道:“舒服是舒服。就是娘都开口了,总不能不从。” 入夜,两人终于又同榻而眠,并排躺着。黑暗中,林唯翻了个身,面朝虞芝芝的方向,尽管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那股按捺不住的好奇心终于占了上风。 “你之前的几任妻主,都是怎么死的啊?” 黑暗中传出虞芝芝平静的声音:“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早点睡吧。明日一早,还得陪娘去清风观呢。” 林唯:“你好无趣。” “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 11 章 因为两个新婚燕尔的小妻妻,成婚才三日就双双遭遇火灾,凶杀、受伤不轻。 双方家长本着去晦气的想法,准备带着二人去城外的清风观走上一趟,拜神的同时也请人超度一下死去的虞子纤,免得化作恶鬼缠上她俩。 林唯倒是无所谓的,躺了这么多天,虽然很享受,但天天喝那难吃的清粥,早就待不住了,能够出门放风,她比谁都开心。 可虞芝芝就不一样了,她本就被人造谣克妻,林唯虽然没死,可她婚后没撑过三日就受了不轻的伤。难免让人联想是不是被她克的,本身她也最不愿去寺庙、道观这种地方,尤其是清风观。 一路上她表情淡然地坐在虞母身边,林唯偶尔跟她说上几句话,比如今天天气不错啊,那山的树可真绿啊,云可真蓝啊。虞芝芝也没给林唯好眼色看,甚至都没有回应她。 明明前几日还不是这样的,两人之间起码还能说上几句话,见她突然变了脸,不知原因的林唯中途休息时,下车跟府里的护卫学了骑马,一路上再也没上过马车。 马车内。 虞母一脸忧愁:“芝芝,可是林唯欺负你了?怎么你都不搭理人家?” 虞芝芝手上拿了本医书在手里看着:“她活该。” 虞樱:“怎么这么说?” “她答应成念真去清风观,还不是觉得我克到她了,那我便少跟她说几句话,好叫她活得长久些。”林唯下了马车,虞芝芝把书合上收起小心放好。 她记着那人是不会骑马的,可别又摔下马,给她找事,回头成念真再怪是她克的,不单背着骂名,她还得伺候着。 忽然,车外一阵风似的爽朗笑声飘过,夹杂着马蹄声。 ……虞芝芝更生气了。 虞母疑惑:“可去清风观的事,不是成夫人叫你传达给她的吗?她不知其中内情,你也别太过跟她置气,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 虞芝芝表面点头答应,心中却道:又不是真妻妻,有什么可和她说的? 林唯前世没骑过马,上次被虞芝芝带着骑了一回,也不是很舒服,一直想学,今天终于让她找到机会。她学习能力强,没多大会就能驾马小跑两步,但毕竟躺的时间长了,还是有些乏力,绕着马车跑了几圈,也就累了。 大腿根隐隐还有些磨得疼,可她又不想上马车看虞芝芝的冷脸,只能强忍着坐在马上慢悠悠晃荡着,心里没一会就得问一遍系统还有多久到。 终于在她问第三十次时,系统不厌其烦的告诉她:【还有10分钟。】 这才长长呼出口气。 清风观坐落于半山腰的位置,林唯下马时脸都黑了,她没想到竟然还要爬山。 到山脚下,虞芝芝依旧冷着脸,林唯也不知道到底自己怎么惹到她了。 果然是反派的心,海底的针。 系统听到她心声,默默补了句【反派确实是这样的,一些聪明人都不会让人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宿主。】 林唯没好气问:“谁问你了?那个力量加满的上限是多少?” 【就是比力量强普通人强点,但有限。你身子骨太弱。】 林唯:“那还不如致命魅惑呢,起码触及虞芝芝逆鳞的时候,还能争取8分钟逃命的机会。” 一行人在山间走着,前面两位是虞樱和成念真相携闲聊看风景,虞芝芝跟在身后一人的位置走着,林唯则是落在最后,只因她骑马时大腿根被磨到了,走起路来总是有种刺痛感,赶不上几人步伐。 走得时间久了,前面三人聊得有说有笑,不可避免地把她和青杏落在后面。 下面跟上来一个同样上山的队伍。 那队人跟她们家相似,也是一对母女同行,年纪大的妇人眉目肃然,眸光锐利如刃,显然久居高位,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仪。 而随行的年轻女子则截然不同,一袭素白纱裙随风轻扬,面上覆着薄如云雾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温润澄澈的眼眸的眼眸。 要说这位不是主角,打死林唯都不信。 【是的,宿主。她就是本文女主宰相之女盛紫荆,而旁边那位女子就是刚刚高中状元的杜清妍,也是虞芝芝的师姐。】 林唯这才注意到带着面纱的女子旁边跟着位衣着素白的女子,长相同样不凡。 眼看队伍就要越过她,那白纱女子却倏然停下脚步,转向她。面纱下传来一声询问,那声音温润悦耳:“你既不舒服,怎的还来爬山?” 林唯侧头,正对上那双清冷眼眸,此刻里面却盛着真切的关切。她怔了一瞬,这人够自来熟的,随后扬起一个明快的笑容:“多谢关心,我是路上骑马不慎受伤了。” 盛紫荆微微颔首,探身从随从处取过一根手杖递来:“山路崎岖,还有段距离,小心莫摔了。”转身欲走时,又停下脚步,“你家人可在山上?若需看顾,我可遣人去唤一声。” 林唯心中微暖,接过手杖婉言道谢:“多谢姑娘好意,不必劳烦,我歇息片刻就好。” 盛紫荆也不多言,只对她轻轻颔首,便转身随着队伍继续向上走去。那杜清妍倒是多看了她两眼,才转身离开。 不过萍水相逢,同在一条路上行走片刻,这盛紫荆便对素不相识的她施以援手。 林唯握着手杖,目光追随着山道上那抹渐行渐远的素白身影,心头感慨万千:“真不愧是人美心善的主角啊。” “什么主角?” 一道清冷如碎玉的嗓音毫无征兆地在耳畔响起,近得几乎贴着她的呼吸。 林唯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陡峭的石阶外倒去。电光火石间,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臂,她这才松开手杖,紧紧抓住这手臂稳住身形。 可刚刚得来的手杖就没那么幸运了,顺着山路滚落下去。 看着手杖向下滚落发出“哒哒”的声音,林唯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这才看清来人是虞芝芝,那张脸上覆着一层寒霜,眸色淡漠,看不出丝毫情绪。 【真不愧是反派呢,这清冷的声音!这淡漠的表情!】 不知怎地,林唯从系统的声音里听出一丝迷妹的感觉。 林唯没理系统,定了定神:“没什么啊,随口一说罢了。倒是你,怎么突然在我旁边?不是在前面陪着母亲她们吗?” 虞芝芝抬眸神色更冷,松开扶着她胳膊的手,漫步朝着台阶上方走去:“是娘叫我来寻你的,打扰到你看美人了,实在不好意思。” 那根女主所赠的手杖已然滚落山涧,林唯顾不上惋惜,连忙迈开步子跟上前面那道清冷的背影,口中辩解道:“明明戴着面纱呢,连脸都看不清,什么美人啊,你别瞎说。” “带着面纱又如何?一个背影都能叫你看得魂不守舍,还不是美人吗?” 她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背着家中娇妻偷觑路边野花还被抓个正着”的荒谬画面,脸颊顿时有些发热。 莫名有些心虚,林唯干咳一声,脸上堆起讪讪的笑意,加快几步试图与虞芝芝并肩。 “天地良心!再美的人,那也美不过我们青鸾城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虞芝芝啊!”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 此话一出,虞芝芝虽未驻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唯总觉得她步伐还是慢下些的。 一路走到半山腰的道观时,一大家子人都累得不行,观主在照料贵人,顾不上她们,只说了明日再见。林唯几人只得在小道童的引路下,进到一个院子里先歇息半日。 这院子不大,总共也就三间房,用过观里一点油水都没有的午餐后,林唯和虞芝芝进到其中一间屋子休息。 林唯磨得大腿根又痒又痛,早就坐立难安,想看看有没有磨破。可虞芝芝也跟着进到房间里,总不能当着她的面脱裤子,她脸皮薄,实在是做不到。只能强忍着痛痒,等到夜里沐浴之后,再向虞芝芝讨些药用。 她爬上床,又累又困的准备先睡个午觉。 “把裤子脱了吧。” 林唯猛地转身坐在床上,双手抓在腰带上:“啊!?干、干什么?” 虞芝芝轻飘飘地说:“看你的大腿,别以为我不知道某人明明不会骑马,还硬要装,磨得走路都困难,还在那死要面子撑着。” 虞芝芝说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林唯强忍羞赧,一本正经道:“这不太合适吧,那块有点隐私。其实也不怎么难受,就是磨到了。你给我些药,我自己摸上点应该就好了。” 虞芝芝面无表情,似乎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我是医者,讳疾忌医的道理你还不懂?” 林唯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是了,医者看病什么没瞧过,什么妇产科、肛肠科的那不是很正常吗? 我就是块肉,一块肉! 念头虽通达了,可身体却诚实地抗拒。她一把扯过旁边的薄被,严严实实盖在身上:“咳……还是算了吧,其实真不怎么痛了。你也忙活一天了,快歇会儿吧,若真有不舒服,再劳烦你也不迟。” 虞芝芝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但她终究没再强迫她,只是又把她撵下床,唤来青杏,两人利落地将道观里的被褥撤下,换上了一套从府里带来的干净锦褥。 两人重新躺下,同卧一榻。两人中间依旧是有条缝隙,但道观的床小,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跟一开始能够睡下个青杏那般了。 林唯蜷在属于自己的这一侧,意识却在两重烦忧中浮沉:入夜后仅此一床锦被,不会又被虞芝芝撵下床吧? 更要命的是,白日里被衣料磨破的那处肌肤,火辣辣的不适感如同细密的针尖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扎着她。 但林唯的意识终究抵不过身体的疲惫,在身体的不适下和心里的不安下渐渐睡去。 而虞芝芝则是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平稳后,翻身下床,展开手中的纸条看了一眼,迈步出了房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 12 章 清风观内的一处梅林中,虞芝芝面上无波无澜,对着前方那抹熟悉的背影唤了一声:“师姐。” 杜清妍闻声转身,唇角漾开一抹意料之中的浅笑:“我就知道,师妹定会来寻我。”她向前轻移两步,在距离虞芝芝五步之遥处停住。 “李家剩余的人,已被发配至苦寒北疆,永世不得归返。”杜清妍的声音轻柔,目光却胶着在虞芝芝清冷的眉眼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邀功:“我终于为你报仇了,师妹。” “多谢师姐。”虞芝芝的声音依旧平静。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李家的惨状与这位新科状元师姐的手段脱不开干系。 杜清妍连忙摆手:“你我之间,情谊之深,何须言谢?当年若不是你救了我,我焉有命活到现在?” 她顿了顿,声音蓦地低沉下去:“你被逼嫁给林唯时是我无能,未能及时赶回护你周全。是……是我对不住你。如今能亲手为你扫清仇敌,我心甘情愿,欢喜尚且不及。” 虞芝芝的眸光微微闪动,那层惯有的寒霜似乎被这剖白融化了一瞬,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她避开杜清妍有些愧疚的视线:“时过境迁,旧事已矣。此事非师姐之过,不必再提了。以后师姐还是不要再为我做这些事了,太过危险,芝芝还不起这情。” 杜清妍往前挪了一步问道:“她对你可还好?” 虞芝芝微微点头,向后退了两步:“多谢师姐惦念,林唯她待我很好。” *** 而林唯正站在二人离不远的一棵树后脸色发黑,心中对着系统骂道:“你不让我睡午觉,就是叫我过来看虞芝芝和她师姐幽会?真把我当成她老婆了?” “就算我真是她老婆,也没有喜欢看自己被戴绿帽子的癖好。” 【……宿主别生气嘛,上次闯进你们新婚房间里的人就是杜清妍,她是另一个主角之一,未来虞芝芝发疯杀人强制爱,就跟这个杜清妍的影响脱不了干系。】 “所以呢?”林唯阴沉着脸背靠在树上,不愿去看那两个在梅林里亲亲我我的人,只想回去睡大觉。 当然了,亲亲我我是她想出来的,毕竟她看都没看。 【所以你需要阻止她们两个在一起,这杜清妍对虞芝芝的影响颇深,未来黑化与她的影响离不开。】 “她不是主角之一吗?” 【是的,但是她的手段略微有些残忍,不是白莲花的那种主角,属于睚眦必报,对在意的人很好,对陌生的人视同草芥的那种。】 “好吧……那确实不能让虞芝芝受她影响太深。虞芝芝本就没什么朋友,母亲懦弱,年少经历又坎坷,可不能让那杜清妍给她灌输那种极端的思想。” 她往外迈出一步,正准备来个“捉奸”,就被人拽住了手腕,猛地又拉回树后。 看着眼前的另一主角盛紫荆,林唯脑子有些混乱。 也是来捉奸的? “林小姐,你、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观里人多眼杂,要是闹大了,对你和令夫人的名声都不好。”盛紫荆声音温润,叫人听了不自觉会静下心。 林唯讪讪地干笑一声:“我不是要去闹事,那是我家师姐,你想什么呢?” 可盛紫荆完全沉浸在林唯被戴了绿帽子的情景当中,她看着林唯的瘸腿:“那杜清妍会些武功,你现在走路都不利索,就算去了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的,还是先回去容后再议吧。” 林唯心里翻了个白眼: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窝囊废啊! “盛小姐,你别误会了。我真的……” 盛紫荆打断她道:“不如林小姐去我院中喝些茶水冷静一下,大不了和离就是了,千万别伤了身子,打骂虞小姐。”许是听过林唯做过的一些混账事,盛紫荆说完也不等她答应,强硬地拉着她的手腕回了她的院子。 林唯满脑子黑线,这盛小姐倒是个爱管闲事的,既怕自己打不过杜清妍又怕自己打伤了虞芝芝。 不过也不急于一时,聊会天而已影响不到什么。 “行行行,你放开我,我跟着你去就是了。” 两人前后出了梅林,虞芝芝和杜清妍被脚步声惊到,转头看去时,正好看到盛紫荆拉着林唯手腕的样子。 虞芝芝神色淡漠对杜清妍问道:“那位盛姑娘可是当朝盛相独女?” 杜清妍:“没错,此次得中状元,朝中许多大臣意欲与我交好,那盛泽兰为人刚正不阿,乃是朝中的一股清流,她邀我来此,我自是推脱不下。却没想到她还带了盛紫荆一起。” 虞芝芝轻点下颌拜别:“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师姐晚上过来一起用餐吧,你也好久不曾见到娘亲了。” 杜清妍轻笑一声:“嗯,正好也敲打敲打那林唯,若是敢对你不好,我第一个不放过她。” 梅林的另一边,盛紫荆的院中。 林唯坐在这边明显比她们院子雅致许多的住处里,只觉得眼皮重如千斤,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她万万没想到,这位顶着女主角光环的盛家小姐,不止是个古道热肠的老好人,骨子里竟还是个酷爱引经据典、滔滔不绝的“道理精”。 林唯对她起初还带着点“女主”的滤镜,听久了只觉得催眠效果奇佳。 女主角滤镜碎一地啊!林唯在心底哀嚎,先前那点对天命之女的好奇和欣赏,此刻已被浓浓的困倦和“求放过”的念头彻底取代。 盛紫荆端坐如仪,神情恳切而认真,丝毫未察觉对面听众魂游天外,兀自做着总结陈词:“林小姐,方才我所言种种,不知你能听进去几分?” 她微微前倾,语气带着殷切的期望:“虞姑娘身世本就堪怜,命途多舛,望你万万莫要因此事误会于她。或许……她们二人本就相识,此番相遇,不过是故人叙旧,聊慰心怀罢了。” 听进去? 一分都没听进去啊! 林唯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捶地呐喊:圣光普照的女主角大人,求求您收了神通吧!放我回家睡觉! “嗯嗯嗯,我明白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了?盛小姐?”林唯几乎是拖着长音又问了一遍,这问题她已重复了七八次,每次都被对方以“天色尚早,再坐坐无妨”为由轻飘飘挡回。 这架势,要不是林唯清楚这盛紫荆知道自己纨绔名声在外,是为看虞芝芝考虑,还以为她在阻拦自己,给那二人私会争取时间呢。 盛紫荆闻言,习惯性地抬头望向愈发晦暗的天幕,那句“天色尚……”刚滑到嘴边,视线却猛地越过林唯肩头,定在了某处。 她话音陡然一转,端出无比正经的神色:“既如此,林小姐便请回吧,早些安歇。今日与您一席谈话,在下受益匪浅。” 林唯眉梢一挑,内心嗤笑:受益匪浅?拜托,我说的话加起来还没两只手的手指头多! 她心有所感,倏然回头。 果然,只见刚刚才与虞芝芝“私会”过的杜清妍,正端着一副仪表堂堂的姿态,步履款款地走近。 她先是对着盛紫荆盈盈一礼,仪态无可挑剔。又起身笑意柔和地看向林唯:“没想到妹媳你也在这里,半山腰见到时竟不知你就是我师妹的妻主,说来倒也是有缘。” 盛紫荆为人单纯听到二人对话呆了一瞬,没想到杜清妍真是虞芝芝的师姐,一时只当全是自己误会了。 林唯站起身装作不认识的模样:“妹媳?你是……” “杜清妍。以前同芝芝拜师学艺,虞芝芝作为我的师妹如亲妹妹一般。当日你二人成亲,我正在考试未能赶到,还请妹媳不要见怪。” 林唯轻笑着回答:“不会不会。之前没听芝芝提起过您,今日是我失了礼数。” 她拉着林唯坐下,一副十分亲昵的样子:“芝芝家里发生变故的事,我有所耳闻。”她叹了口气又道:“以前是我没有本事,如今总算学有所成,得圣上赏赐一个状元的名头。以后芝芝若有事,妹媳可不能见外,尽管找我就是,多个人商量也是好的。” 杜清妍笑容盈盈,林唯却顿觉脊背发凉。 怎么有种被虞芝芝娘家人警告的意味? 想到此人手段比之虞芝芝有过之而无不及,林唯不禁好奇,虞芝芝为何黑化到最后,就连对她照顾有加的杜清妍也能下那么狠的手。 她忙拱手道:“师姐尽管放心!有我在一日,必不让旁人伤得芝芝一丝一毫。” 不管了,总之先讨好就是了。 杜清妍眸光冷了一瞬又恢复自然:“那你为何要带芝芝来清风观?难道不知她虞家与这清风观的渊源?” 什么渊源,系统也没说啊,林唯一怔:“这,在下实属不知,还请师姐告知一二。” 盛紫荆知道刚刚是自己误会,闹了个大红脸,有心想要帮忙:“此事我都听过,你竟然不知道?” 林唯急道:“哎,你俩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盛紫荆犹豫地看了杜清妍一眼,见她颔首,便支支吾吾道:“可以说这道观观主……和虞家是世仇!” 啊? 不会吧? 这边绿帽刚戴上,那边就要黑化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 13 章 一直聊到快用晚饭,盛紫荆和杜清妍才被盛相请走,林唯也知道些虞家和这清风观观主丰萱的秘辛。 只是林唯竟没想到虞家祖辈乃是太医院的院使,丰萱是当时名盛一时的玄学大家,也是当朝的太史令。当年在虞樱的百日宴上,丰萱曾当众预言,不仅道破虞家百年基业的兴衰走势,更断言虞樱此生将孤寡终老,未婚生女。 这预言犹如一柄利剑,悬在虞家头顶。果然,不出数年,显赫一时的虞家便大厦倾颓,轰然倒塌。 自此两家结了梁子断绝来往。 林唯告别杜清妍回到院中时,虞芝芝几人正用着晚饭,她凑上去扒拉两口清汤白菜炖土豆,又告知虞芝芝杜清妍应丞相相邀过不来了。 成念真和虞母聊了整整一个白天,颇有相见恨晚的意味,吃过饭又双双进了屋子,去聊林唯还有虞芝芝小时候的趣事,但多数还是在聊那些街里街坊的八卦。 虞芝芝吃得斯斯文文,见两位老人相携进了屋子,她也放下筷子冷着脸回了屋子,一个眼神都没给林唯。 倒让林唯感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一样。 夜深时,林唯私下找到成念真,将杜清妍说的事大概跟成母讲了一遍。 成念真听后也愣住了,拍着膝盖懊恼:“我竟不知虞樱妹子竟跟清风观观主有世仇,那咱明日还是早早下山好了。” *** 烛光闪动,灯火昏暗。 沐浴时林唯看到自己磨到的肌肤红了一片,隐隐透着血丝,给她吓了一大跳,三两下就穿好寝衣爬到床上,对着虞芝芝讨要药膏。 “虞芝芝,你那里有没有管皮磨破了的药膏?” “是哪里磨破了?” 林唯感觉她明知故问,但毕竟有求于人,耐着性子答道:“就是骑马时磨到了大腿根。” “让我看看。” 林唯蹙眉不愿:“这有什么好看的,你直接给我药膏就好了。” “见不到伤口,怎么给你开药,我又不是庸医。”虞芝芝躺回床里。 一块肉一块肉,我就是一块肉! 忍着羞赧,林唯道:“那你还是帮我瞧瞧吧,感觉更刺痛了。” 虞芝芝定神看了她一眼,下床取了蜡烛过来照光。 林唯在她的视线下扭捏地脱了寝衣,只留了亵裤,卷起裤边屈起一条腿给她看大腿里侧。 虞芝芝跪着上床,挤进她的两腿中间,拿着蜡烛去照。屡屡发丝垂下扫在林唯的腿上,让她又羞又痒又烦。 见她瞧着瞧着,突然眉头微微蹙起,林唯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声问道:“怎么?很严重吗?” “有点吧,我再仔细看看。”虞芝芝接过蜡烛递给林唯,示意她举好。忽然,她一把攥住林唯平放的那条腿的脚踝,往前一推,瞬间将她摆成了一个林唯觉得羞耻至极的姿势。 林唯的脸“腾”地涨得通红,下意识并拢双腿,却被虞芝芝按住膝头。 “别动。”温热的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大腿内侧敏感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林唯咬住下唇,羞恼得几乎要冒烟。要不是还指望她治病,她真想一脚把这女人踹下床去。 一分一秒过得都漫长无比。 “看够了没有啊!我可要怀疑你的医术了。”林唯终于忍无可忍。 虞芝芝慢条斯理地撩开垂落的发丝,抬眸斜睨她一眼:“你行你自己来?到底谁是大夫?” 这话堵得林唯心梗,气得她侧过头死死抿住嘴唇。 虞芝芝手上的力道忽然重了几分,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和盛紫荆很熟?” “不熟,今日才刚认识。”林唯下意识回答,不明白她问起另一个主角什么意思,难不成看到盛紫荆和杜清妍在一起,已经吃上盛紫荆的醋了? 这她是问错人了,自己除了知道盛紫荆是个话痨以外其它的一概不知。 “哦。”虞芝芝突然松开手,声音比方才冷了几分:“只是磨破了皮,涂点药膏休息几天就好。最近别骑马,也别沐浴。” 说完,随手丢给林唯一瓶药膏,自顾自收拾自己去了。 药膏涂抹过的地方很快驱散了痒和痛,该说不说虞芝芝的医术还是很可以的。 林唯一边上药,一边说:“我下午去见了师姐,这才知道你虞家原来和观主是世仇。我已经跟娘说了,她现在都懊恼坏了,已经去找你娘道歉去了,让我告诉你咱们明日就下山。” 虞芝芝手上动作一滞:“我原以为你们早就知道……” 林唯声调拔高急道:“怎么会?要是早就知道,怎么还会带你和娘来清风观,那不是傻子吗?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我娘怎么会故意做这种事恶心你呢。”言罢又埋怨她一句,“你也不早点跟我说,难怪你今天一整天心情都不怎么好呢……” 虞芝芝斜觑了她一眼,止住了林唯的滔滔不绝。 “下午你没回来,娘她们问了我许多次你去哪了,怎么没陪你一起,让我很为难。下次出去提前知会我一声吧。” 林唯上好药,翻身钻进被子里打了个哈欠:“好,我知道了。” “不过,你只带了一床被子吗?两个人睡还是稍微有点小了吧,要不我盖观里的那床被子好了。” 这床被子一个人睡刚刚好,两个人睡肯定不可避免地会碰到对方,林唯知道她不愿意用别人盖过的被子。但总得表明一下自己不是故意跟她睡在一起的,不然还不知道虞芝芝会怎么想她。 相处了好些天,要是还不了解虞芝芝敏感多疑的性格,那林唯也太迟钝了。 虞芝芝钻进被子里,顿了一顿才低声道:“不要,脏了我的被褥。反正就一两日,凑活一下就过去了。” “那好吧。”林唯乖乖伸直双腿,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跟入土的尸体一样不敢再乱动。 次日清晨。 【宿主早安呀~】 林唯翻了个身,下意识张口回了系统一句:“早。” 【叮!触发剧情:清风观老道口吐恶谶,虞美人一怒毒绝道观!完成任务可解锁弓弩一把。】 林唯猛地睁开双眼,呆滞地盯着床顶白纱。 淦!怎么触发的?因为睁眼吗? “早啊!”虞芝芝翻了个身面对着她,虽然不知道林唯怎么今日睡醒了还跟她打招呼,但先回应一下就是了。 林唯怔怔转头,正对上虞芝芝半倚在锦枕上的侧颜。如瀑青丝散落枕畔,那双总是清冷疏离的眸子此刻半阖着,眼尾微微泛红,眸中雾气氤氲,像是蒙了一层薄纱。 她呼吸轻浅,唇瓣微启,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的媚态,似醉非醉,似醒非醒。 林唯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露出一抹笑意。 还好自己的任务对象反派是个大美女,不然这活真干不下去。 虞芝芝察觉到林唯直勾勾的视线,缓缓掀起眼帘。那双含着水雾的眸子渐渐清明,带着几分刚醒的慵懒:“什么时候才肯放开我?” “啊?”林唯这才惊觉自己的腿竟横跨在虞芝芝腰间,连忙收回。规规矩矩地平躺回去,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不好意思道:“对不起,习惯了,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虞芝芝“嗯”了一声,没说要剁了她的腿,林唯松了口气。 她缓缓起身,一头如墨的秀发披散在肩膀处,穿好衣服出门时还不忘从床边拿过药瓶,放到林唯的枕边:“记得上药。” 虞芝芝起身的瞬间,林唯分明瞧见她腰肢僵滞了一刹,定是被她给压僵了。 这……也怨不得她。林唯睡觉总喜欢腿搭在玩偶上面,来到这里后又没有可以让她搭的,忍了好些天了,没想到睡着后还是没抗住本能。 山里真是比青鸾城冷得多了,林唯上完药,哆哆嗦嗦裹上那冰凉的衣衫,感觉人已经快冻没了。 哈欠连天地推门出去,只见虞芝芝和两位娘亲已经端坐桌前,就等用膳了。 林唯一瞧见那桌上清汤寡水一点滋味都没有的土豆炖白菜,嘴里就没了滋味,坐也不想坐下去。 “还有别的菜吗?怎么不是土豆炖白菜就是白菜炖土豆?”她问刚上完菜的小道士。 小道士腼腆摇头:“冬日里道观上的菜只有土豆、白菜这种好保存的,要是吃着不习惯,可以去那边自行做两道。” 林唯秀眉微蹙,快步踱进一旁的小厨房,略一打量,眸中倏然一亮,探出头对着那小道士扬声道:“那盆炖白菜留与诸位道长加餐吧,我自己做些便是。”话音未落,人已闪身没入厨房门内。 成念真对着虞家母女讪讪一笑:“这孩子嘴刁得很,平日里也爱自己捣鼓些吃食,咱们先动筷,莫等她便是。” 心中却道:真服了这祖宗!平时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的主,现在也不知道在娘子面前装什么贤妻良母,苦了老母这么大年纪还得帮你扯谎。 虞樱不知是给面子,还是口中也正缺些滋味,抿唇轻笑:“无妨,我也不甚饿,且等等唯儿吧。” 林唯自小便常独自在家,闲暇时最爱琢磨些美食犒劳自己,炒两个小菜自是手到擒来。 未及一炷香光景,她便端出一盘喷香的土豆丝炒肉和一碟酸鲜诱人的醋溜白菜。 “尝尝这个吧,”她将菜置于桌上,庆幸道,“亏得厨房里还有些猪肉,不然真恨不能立即下山去了。” “这是何菜式?竟这般做法?”虞樱好奇问道。 “炒菜啊。”林唯夹了一筷子肉丝送入口中,又扒了口米饭,含糊应道。 虞芝芝闻言,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疑惑:“何为‘炒菜’?” 林唯执箸的手猛地一顿,心中急问系统:“此地竟无炒菜这种做法?” 【叮!当前世界烹饪技法以炖、灸为主,尚未发展出“炒”制技艺哦~】 林唯面上立时绽开笑容,打着哈哈道:“咳,此乃我近日琢磨出的新菜式,调料用油爆香以后吃着香,诸位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虞芝芝狐疑地伸出筷子,小心夹起一缕土豆丝送入口中。甫一入口,她睫羽轻颤,眼中瞬间迸出一抹亮色,不及细品,便又迅速夹起一块醋溜白菜入口。 两位娘亲见她如此,忙问:“滋味如何?” 虞芝芝咽下口中白菜,点头道:“比娘做的好吃。” 话音刚落,虞樱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到碗里。 成念真夹起一筷子菜,心道这两人也不嫌腻歪,就一道菜还至于这样?果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想当年她和林月柔也没…… “哎,唯儿你这手艺真不错,叫你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研究出个这样的吃法,确实比那水了吧唧的白菜炖土豆有滋有味多了。” “那不如我去开个酒楼,你们觉得如何?”林唯放下筷子,满眼期待地朝三人问道。 成念真手中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桌子上:“别,咱家家底不够你创业的,要我看就好好跟芝芝开个药铺过日子得了。” 她再清楚不过,自家闺女是什么德行了,虽说蠢不至于,要说坏也没那么坏,要不然早就把她赶出家门了。就说强娶虞芝芝这事,她在婚前也是安分守己,可以说算是蠢得不透彻,坏得不够通透。 勉强读书别让脑子生锈还行,但要是经商那怕是要毁了林姐姐的百年家业了,她可不能让林月柔她们两个老了老了露宿街头,所以得赶紧打消了她这个念头。 虞芝芝见林唯被说的一脸菜色,敛了轻笑:“你可懂采买食材?” 林唯摇摇头。 “那选址布局呢?” “不懂……” “定价策略、三教九流的打点应对呢?” “也不太懂……” 林唯脸黄得像桌上的醋溜白菜,成念真也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下去。她嘴角翘起,就知道这女媳挑的好,虽说是抢来的吧,但长得好看人也聪明,并且还会医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林唯颓然坐回凳子,她还以为凭借自己这两下子,自己能够大展身手,打下一番自己的商业帝国呢。 【宿主,你别忘了你的主线任务啊!你是过来拯救虞芝芝不黑化的。可不是让你过来开拓商业帝国,成为青鸾国一代诗仙,考上公务员迎娶长公主的!】 林唯耳尖泛红:“打住打住!再说我羞耻症都要犯了,我也没想迎娶长公主啊,我就是想当个厨子开个小饭店赚点零花钱而已。” 正听着成念真的淳淳教诲,院子里忽然涌入十几位道士,将几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其中一人身材消瘦,穿着一身青色道袍,年龄看着得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她指着虞芝芝:“肯定就是你下的毒!” 林唯放下筷子迅速进入作战模式。 心里明白这是主剧情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 14 章 林唯手又有些发痒了,可对方人多势众,又是在人家的地盘,她姑且忍下了。 但输人不输阵,还是得搞点声响,她猛地拍桌而起:“放肆!清风观就是这般待客的?无凭无据就敢血口喷人!” “误会?”清虚道长冷笑着一挥拂尘:“你们昨日到的清风观,当日观主没见你们,今日便中了毒,一行人又只有虞芝芝懂医术药理,不是她还能是谁?” “靠,简直毫无逻辑,你是弱智吧!下毒需要懂医术吗?往吃的喝的里面一放不就得了吗?” 林唯扶额无语,没见过智商这么低的人,讲道理能说明白吗?要是对方脑子不好使直接下定论,把虞芝芝抓起来了,那可怎么办?找谁说理去? 清虚道长脸色涨的发紫,她自小在道观长大,因青鸾国信仰道教,自小便受人敬仰,何曾受过奇耻大辱。 她指着林唯半天说不出话:“你、你……” 最后还是她身边一个道童给她拍后背顺了好几下,这才喘匀了气,怒道:“把虞芝芝和她都给我抓起来,等观主醒来之后再做决断!” 林唯嘴角有些抽搐,这也太独断了吧,一个道观能有权利随意抓人,可见这国家有多崇尚道教。 【宿主可真是个乌鸦嘴啊。】 当即几个道士就把林唯和虞芝芝锁在了一间房中。 成念真见势不妙则是给林唯使了个眼色,拉着虞樱先逃出道观了。 是的,逃出道观了。 林唯站在门旁挠头:“这……我娘她应该是搬救兵去了,说不定明天就回来救咱们两个了。” “嗯。”虞芝芝坐在一旁沉思。 这毒怎么会是虞芝芝下的。 真是好笑,这些呆瓜道士。她俩才刚刚同床睡醒吃早餐,虞芝芝哪来的时间去下毒? 林唯怀疑这本小说毫无逻辑,npc也都奇奇怪怪。 “林唯,那毒确实是我下的,这次是我牵连你了。”虞芝芝忽然轻声说道。 林唯转头张大嘴巴:“哈?”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丑。 缓步走到虞芝芝身前的位置坐下,心中疑虑使她要抓耳挠腮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虞芝芝垂眸:“此事说来话长,你可知八字命理数术?” “略懂……”林唯哪是略懂,可以说是非常懂了,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没少算,没一个大师准的。 虞芝芝:“我娘年轻时,也是名动京城的美人。” “嗯,看你就知道了。”林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托着腮,目光在她精致的五官上流连。 虞芝芝耳尖倏地染上绯色,却又在转瞬间恢复:“你可知我虞家祖辈曾任朝中太医院院使,因医术精湛,曾三次施针救下圣上于危难之中,受圣上青睐,一时风头无两。” 林唯:“啊?这…不知。那你家又是怎么……” “怎么落魄成现在这样吗?全拜这清风观观主所赐了!”虞芝芝眼中染上一层狠厉。 虞樱的母亲虞涵雁属当朝五品太医院院使,乃三十年前医术最为高明之人,可以说是只要这人还有一口气,那送到虞圣手面前就有得救。 而虞樱作为虞涵雁的小女儿,虽未习得她的医术,但样貌却数一数二,但当时已满十八岁,却无一人敢上门提亲。 只因在她出生时,得了清风观观主,同时也是当时朝中另一朝臣太史令丰萱一卦。 丰萱三岁时便熟读周易,习梅花易数、八字命理、奇门遁甲,当时朝中有人生子无一不去求丰萱算上一卦。 而虞涵雁也不例外,只是她这一卦算出来却有些差强人意。 只因卦中言:“虞樱乃是夜叉转世,一生劫难不断,不论投生谁家,都会将灾祸带进这家,她会早年丧母,青年双亲死绝,一生不得嫁娶,虞家百年气运也会断送于她的手中。 此话一出,其实只要不说出来,虞家人自行知晓也就无碍了,可偏偏那太史令丰萱是在虞樱的百日寿辰上讲出来的。 次日,这预言便闹得满城风雨,青鸾国中与虞涵雁交好之人,不管是曾经受过其救治的达官贵人,还是受过其恩惠的贩夫走卒,全都不敢再与其来往。就连当朝圣上也罢免了她的官职,虞涵雁自此心灰意冷罢官回家。自此也与丰萱一刀两断,再无交集。 起初人们还是将信质疑,可随着虞樱出生三年不到,她的娘亲就因病离世,虞涵雁更是在这年一病不起,被圣上厌弃,早早罢官。 虞涵雁一生浸淫医术,自娘子死后她只觉得好人没好报,当了一辈子的御医连自己的娘子都救不了,从此,再没行过医、施过针。 而虞樱又在十八岁那年未婚生女,始终不愿意说出虞芝芝生母的名字,气得虞涵雁将她逐出家门。 不久后,虞涵雁也因应了那一卦中所言家道中落,妻离子散,中年早逝。 林唯:“这……” 虞芝芝双目如寒玉,攥紧茶盏的指节发白:“你说她该不该死,就因为她一句话,便毁了我娘的一生,毁了我祖母的一生,毁了整个虞家百年基业。” 林唯再抬头时,窗外大亮,已近晌午,她倒了杯茶水给虞芝芝:“她明知自己是玄学大家,一言可定人生死,一语能断家族兴衰。那日宴席上多少达官显贵,她偏偏选在最风光的时候,可见这人狠毒至极了,难不成是与你祖母有仇?” 虞芝芝:“非但无仇,反而有恩……” 就在林唯听得入神时,屋外忽然传出一声冷哼。 房门被人从外打开正是那清虚道长华成慧,她拎着一个食盒放在桌上,冷冷瞥了林唯一眼,转过头对着虞芝芝道:“快把解药交出来可饶你不死,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 虞芝芝目不斜视,眼神都不给她一个,淡淡道:“想要解药也不是不可以,叫丰萱过来给我磕头赔礼道歉就是了。” “说得没错,要不是那丰萱,我娘子一家也不至于过得那么惨!”林唯紧跟着虞芝芝说道。 那华成慧蹙着眉头视线在二人身上游离,丰萱是她师尊,中了虞芝芝的毒药已经昏迷不醒,虞芝芝不可能不清楚,竟还叫她师尊过来,简直是强人所难。 可观中道医又无人能解那毒,实在叫她为难。 最终华成慧目光落在林唯身上,冷哼一声:“我师尊在虞樱百日宴上帮她批命可是那虞涵雁再三要求的,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命格那么差,我师尊又有何办法!” “再一个,此事都过去三十年了,师尊她算得可有一分不对,她何错之有?虞涵雁死后她遁入空门,不计前嫌十几年来一直为虞樱和虞芝芝祈福,难道还不够抵了那两句批语吗?” 林唯蹙眉:“你说得倒是轻巧,又没人叫她遁入空门,她若没做亏心事,何故为我娘子和她娘亲祈福?” “你!”华成慧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像被什么噎住似的,硬生生将涌到嘴边的怒斥咽了回去。她狠狠剜了林唯一眼,“懒得与你这个短命鬼计较。” 她转头看向虞芝芝:“总之,晚饭时若还不给我解药,那你这第五位妻主的命,就留在清风观陪我师尊好了。” 林唯被她这句“短命鬼”气得跳脚大骂道:“装神弄鬼!你才是短命鬼!你全家都是短命鬼!” 华成慧却懒得再多看这俩人一眼,放下狠话离开。 气归气,但一顿不吃饿得慌。 林唯打开食盒,里面的饭倒是与这两日吃的无异,土豆炖白菜。 “唉……这道士真不是人能当的了的,不会一个冬天都吃这点玩意吧。”林唯戳了戳碗里的土豆块子,抬头看到虞芝芝也没动筷。 随便吃了两口,又到了午睡的时间,林唯翘着二郎腿躺到床上,没有蠢到去问虞芝芝会不会任由华成慧把自己带走。 而虞芝芝听了华成慧的话之后,就好像陷入了沉思,再没继续讲后面的故事。 一直到林唯快睡着时,她冷不丁地开口了:“你觉得是因为丰萱批了命,所以导致所有人听进去了,便不自觉得按着她批命的那条路走。还是因为天命……就该是如此?” 额…… 作为一个相信科学又沉迷算命的现代人来说,林唯只觉得这丰萱好像有两下子,毕竟那可是批了虞樱的大致一生,目前看确实没有算错的地方。 可她现在的身份与反派的狗腿子无异,虞家惨状丰萱也逃不脱干系。她沉思片刻:“我认为在百日宴上听到丰萱批命的人很多,百日宴后又因为丰萱是玄学大家的缘故,所有人不自觉得按照她的预言去行事,去疏远虞家。先是你祖母的娘子成日忧心忡忡,每日都在担心自己的妻主和女儿,最终郁郁而终。” “你的祖母因自己娘子去世,医术高明本不信命的她彻底被拖垮,再不愿行医。再加上被自己的同僚好友和救过的人疏远,最终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酿成虞家惨状。而你娘自小到大便受到了这样的预言,不可谓压力不大,她应该是受到影响最深的一个人了……” 虞芝芝眼中被汹涌的恨意吞噬,她死死盯着林唯,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所以你说她该不该死?” 她看着虞芝芝脸色小心说道:“这……她确实有错。”至于死不死的她没法评判。若是按律法来说肯定不能定罪,可若是按因果……确实与那丰萱脱不了干系。 虞芝芝:“我问你你觉得她该不该死?” “这……”说死,那她一会任务还怎么做? 虞芝芝冷哼一声:“看来你与那丰萱也是一丘之貉!” 辩解的话被噎回口中,就在此时,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从外面破开。 杜清妍带着一队人闯入,她面色铁青地冲进来对虞芝芝骂道:“糊涂啊!怎么这个时候下毒?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做的吗?” 见虞芝芝脸色一黑,林唯刚刚弯起的嘴角一僵。 你这个主角跟炮灰无异,竟敢连反派都敢骂,真是不想活了! 想死也别死在虞芝芝手里,阻碍我做任务好不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 15 章 杜清妍:“没凭没据的,这些道士就对你们施以私刑,真是好大的胆子!我这就护送你二人下山,量那华成慧也不敢多说什么。” 林唯一个翻滚从床上跳下,虞芝芝垂眸不语,她便说道:“谢谢师姐,我们两个正愁没办法呢。” 杜清妍对她微微点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虞芝芝一眼,迈步走了出去。林唯轻轻拉扯虞芝芝的衣袖,虞芝芝这才缓缓起身跟在后面。 只可惜这清虚观到底是那些道士的地盘,才一出门就被几十号道士围了起来,杜清妍带来的人是盛相的人,又不好跟她们拼命,只能僵持在院子里。 华成慧双目怒瞪:“虞芝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师尊她就算有错,但也命不该死,你刚刚新婚就敢杀人,真当大理寺是摆设吗?” 虞芝芝:“她要是愿意跪地求饶,我救她一命也不无不可。” 华成慧双手紧握成拳,看向虞芝芝的眼神中满是恨意,两人僵持不下。忽然,那华成慧竟掀起衣摆跪了下去,对着虞芝芝磕了三个头。 她抬起头,额间还带着灰土,眼中含泪道:“我跪!但师尊她并非故意害你虞家,自虞涵雁死后,我师尊就再未给人批过命,也曾派我去寻过你们母女,她或许有错,但绝不到不可饶恕的地步啊!” 杜清妍闻言冷笑,指尖放在剑柄上:“不经她人事,莫劝她人善啊,道长。” 这华成慧开始时瞧着硬气,对虞芝芝的态度也很恶劣,得知丰萱快要殒命时,三十岁的人竟能跪下来求虞芝芝,可见她与师尊的感情颇深。 林唯侧眸望去,却见虞芝芝神色漠然,她轻扯虞芝芝的袖角,低声道:“芝芝,不如先去见见那丰萱?来都来了,不替祖母去看看她是怎么咽气的?” 虞芝芝唇角微扬,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你说得有道理。” 众人浩浩荡荡又移到道观后院,才一迈入屋中,林唯就闻到好大一股难闻的药味,床上躺着一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那老太太嘴唇已然发紫,一看就感觉这人活不长久了。 众人进来把昏睡的丰萱吵醒了,她微微转头扫了虞芝芝一眼道:“成慧,放她离开吧。” 华成慧快步冲到她的床头,抹干净脸上泪水双目泛红道:“师尊,不可啊!她还没有把解药交出来呢!” “咳咳……我说了放她离开。” 杜清妍冷声道:“既然丰观主说了,那在下就先带我师妹离开了。告辞!” “且慢!” 华成慧眼见师尊危在旦夕,心中大乱,却又不甘就此束手。她猛然双膝跪地,直跪行至虞芝芝跟前。只见她额头重重叩在地上,声音哽咽却字字铿锵。 “虞姑娘,求您赐下解药!今日若救我师尊一命,清风观上下必铭感五内。来日姑娘但有所需,纵是刀山火海,我全观弟子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说着又是三个响头,额间已见血痕。身后众弟子见状,纷纷跪倒一片,青石地上顿时响起一片叩首之声。 林唯有些看不过去,偏过头去,虞芝芝则是立在门槛处,连眼风都未扫向华成慧,只冷冷盯着床榻上的丰萱。 “咳咳…不许求她!”丰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死死攥着被褥,“成慧…你给我起来!” 虞芝芝眸光一寒,裙摆翻飞间已转身朝外走去:“师姐,走吧。” 华成慧却突然厉声道:“虞芝芝!你就不怕你那短命妻主活不过明年吗?” 林唯心头一震,这清风观的道士竟真能看出原主命数? 可原主应在三个月后被火烧死才对,不准不准。 虞芝芝闻言脚步猛地一顿,指节攥得发白。 华成慧又道:“我有解法!否则一年之后,她必死无疑!” “荒谬!”虞芝芝猛然回身,眼中寒芒乍现,“到这般境地,你还敢拿命数诓我?” 床榻上传来丰萱沙哑的笑声:“若不信命…你母亲当年为何跪着求我为你改命?” 虞芝芝:“胡说,我娘她才不会做这种事的。” 丰萱又道:“当年你母亲生下你之后不久,便深夜寻到我给你批命。你命格特别,乃是伤官制杀的格局,早年坎坷但成婚之后必有一番大作为,可你偏偏伤官太旺,心气过傲又不易成婚,命中注定要克死七任妻主。” “所以你娘求我给你改命,只可惜最终被你祖母抓了回去,未能成功。”她看向林唯:“不知现在这位是你第几任妻主?” 林唯脑中轰然一震,这丰萱竟真有未卜先知之能?不过转念一想,这倒是给了她完成任务的可乘之机。 “满口胡言!”此刻的虞芝芝指节已攥得发白,眼中翻涌着滔天恨意,林唯真怕她下一秒就会冲上去掐死那老道。 她一个箭步上前,故意拔高嗓门:“好个招摇撞骗的老神棍!我就是虞芝芝的第六任妻主,如今生龙活虎,吃嘛嘛香,莫说活到九十九,就是一百岁也嫌不够!你这套把戏,也就骗骗三岁孩童。” 丰萱修道数十载,最恨旁人质疑她的推演之术,当即气得手指直颤:“黄口小儿!准与不准,一年之后自见分晓!” 林唯冷笑一声:“我家娘子医术冠绝天下!就算真有什么,她也能把我从阎王殿抢回来。倒是你这老道长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说我会死。” “若一年后我安然无恙,你可敢登上青鸾城墙,当众给我娘子磕三个响头?不仅要向虞家列祖列宗谢罪,还得把这清风观双手奉上!” 她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在殿内激起一片哗然。众道士面面相觑,连丰萱都一时语塞。独虞芝芝听到她这句“我家娘子医术冠绝天下!”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见丰萱气得说不出话来,林唯又加了一把火,转身拉着虞芝芝的胳膊就欲离开:“算了算了。量她这个神棍也不敢,娘子咱们还是回家吧,现在就让她死了得了。” 丰萱:“你、你…好大的口气!老道今日就与你立此赌约!若一年后你还活着,便让成慧代我履约,把清风观双手奉上给虞芝芝。但若你命数应验。”她指向虞芝芝,“她需入我道门,对我牌位行三跪九叩之礼,拜我为师!” 虞芝芝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好!这赌约,我虞芝芝接下了。” “那解药呢?”华成慧急道。 丰萱厉声打断她喝道:“华成慧,送客!” 虞芝芝大步迈了出去。 林唯转头去看那床上老者,见她双目不再浑浊,反而精神矍铄地朝她笑了笑,给人一种回光返照的感觉。 林唯对她颌首,抬脚朝虞芝芝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系统,那华成慧是怎么知道我一年后有一场劫难的?你那边剧情点是怎么样的?” 【未来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毕竟宿主已经改变了些现状,但概率上看宿主三个月内确实有一次大危机,这是我能计算出最准确的数据了。可那道长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问我,我就更不知道了。难不成她一个算命的比你这个系统还厉害?” 【……那是不科学的,她极有可能在向虞芝芝骗取解药。】 林唯:“看来你也不是万能的,只能从我的视角和角度分析计算出一些事件。” 【是这样的宿主,但我的计算能力准确率最高可达到90%】 林唯不信,决定提出个问题试她:“那虞芝芝爱上我的概率是多少?” 她自认为这概率不亚于林黛玉爱上伏地魔。 【虞芝芝此人极度缺爱、多疑。经计算若宿主对虞芝芝百依百顺的话,虞芝芝有生之年爱上宿主的概率可达88%】 林唯:“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看来这个系统确实不靠谱,林唯有点想返回去找那个丰萱给自己算上一命了。如今的她属实是有些难办了,本以为完成任务之后就能重回自己的世界,可现在还给她加了个一年的期限。若是一年后虞芝芝还在黑化,自己岂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但想想虞芝芝的寒气已经快凝成实质杀人的程度,她到底是没敢停下脚步。 不过这次的任务应该是可以完成的,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她认为虞芝芝是个极度自负的人,肯定会想看丰萱给她当面跪下。 林唯抬眼望去,众人已行至道观门前,眼看虞芝芝还不给解药,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华成慧站在台阶之上,冷声道:“不送!” 她将众人赶出道观后,目光忽然落在林唯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小施主,贫道劝你早日与那煞星和离,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见虞芝芝还没给解药,林唯已经无心豆子,心不在焉地演戏道:“我与我家芝芝琴瑟和鸣,不止这辈子在一起,下辈子也要在一起。你就等着一年后把道观拱手相让吧。” 没想到大门快关上时,虞芝芝忽然从怀里取出一物抛出,扔给门缝里的华成慧,淡然道:“若不是丰萱亲自向我跪下道歉,着实没意思。” 华成慧知道虞芝芝扔的是解药,眼睛一亮不再多言,转身退回观内,“咣当”一声,厚重的木门紧紧闭合,将一切疑问隔绝在外。 林唯也深深呼出一口气,虽然那奖励没什么意思,但猜中虞芝芝的心思,让她感觉很有意思。 夜色沉沉,山风冷冽。林唯随着众人摸黑下山。 林间幽暗,枝叶簌簌作响,分不清是风过树梢,还是野兽穿行。偶尔传来几声怪异的鸟鸣,更添几分诡谲。众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山路上格外清晰,仿佛踩在心头。 “我定要让你活过一年之期。”虞芝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笃定。 林唯愣了一下:“啊?那一年之后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 16 章 虞芝芝侧过脸,月光下她的轮廓显得格外流畅:“不过是心疾罢了,别听那些臭道士危言耸听。待我学会祖母的医书,让你活到一百岁也未尝不可。” 林唯沉默片刻,在脑海中问系统:“原主也有心脏病?” 【是的。宿主完成任务后,系统将奖励你一颗全新的心脏。】 听到此话,林唯心神恍惚间,一脚踏空,身体失控地朝漆黑的山坳栽去。 一只手猛地攥住她手腕。 巨大的惯性将两人一同拽倒。林唯只听见身畔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虞芝芝为了拉住她,脚踝在嶙峋山石上擦过。 不过好在虞芝芝这一拉,两人没有摔下去。 才一摔倒,杜清妍已疾步冲至跟前,看到虞芝芝握着脚踝,赶忙问她:“伤得如何?要不要让我背你下山?” “不必,不严重。”虞芝芝声音绷紧,冷汗浸湿了鬓角碎发,似乎并没她说得那般轻松。 断不能让师姐背她下山,她借着林唯的搀扶起身,林唯的身板她再清楚不过,根本没力气把她背下山,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出力竭之态,岂不是让林唯的颜面扫地? 届时再由旁人接手背负,她们妻妻二人不就成了旁人笑柄。 她倚在林唯肩头,将身体重心暗暗移向自己未受伤的腿。脚踝传来的刺骨剧痛让她紧紧攥住裙摆,面上却纹丝不动。 “走吧,只是扭伤,我撑得住。” 只是话音刚落,林唯就不容拒绝地抓着她的胳膊环住自己的脖子,背过身去将她稳稳背在身上,略带歉意的说道:“是我不好,我背你下去吧,路还长得很呢。” 杜清妍见状收回了想要搀扶的手,打趣道:“想不到妹媳看着瘦,却还挺有劲的啊。” 在山路上走出数百米后,虞芝芝用手轻轻拍了拍林唯的肩膀,感觉她力气用得差不多了,小声道:“可以了,扶着我就好。” “真的不疼了?” “嗯。” 林唯当她怕自己给她摔了,安慰道:“你放心吧,我有的是力气。要是累了,我会放下你的,肯定不会摔了你。” 虞芝芝没办法,又听她确实喘地好像没有那么厉害,便任由她背着了。 林间树影重重,又复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左右黑漆漆的林中响起一声狼嚎,林唯感觉颈间的双手骤然收紧。 同行人的脚步声也凌乱起来,没有了一开始的整齐。杜清妍安抚着众人,命令拿火把的走在外面,所有人不自觉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场面瞬间对这对小妻妻就不好了起来,好在林唯有系统的加成,倒也不觉得疲惫,她怕虞芝芝受了伤会害怕,便安抚道:“放心,我肯定会好好把你背下山的,说不定只是那狼只是无聊嚎叫几声,不用担心。” 虞芝芝面色凝重:“……累了要提前和我说。”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没一会儿,林间就响起阵阵穿梭声,夹杂着狼嚎的叫声。 眼看队伍又有些乱套,胆小的走得快些,腿软的落在后面,中间被火把包围住的人没了屏障更加害怕,开始想要争抢火把。 杜清妍一声厉喝:“都给我稳住了!只要落单了,不管有没有火把,照样被狼叼了去。全都给我围成一团!狼最怕火,只要不乱,我们大家都能活着出去。” “若能活着出去,我必向盛相为大家讨个封赏,另外我杜清妍亦会每人赏银十两!但若有人胆敢逃走,就别怪我杜清妍不讲情面了。” 在杜清妍这一番恩威并施的情况下,果然队伍稳了许多,林唯在跟着人群一路小跑下,渐渐也开始体力不支喘息起来。 一阵香风吹进鼻息,赶在一滴汗水流进眼睛里前,虞芝芝替她拭去了额间的汗水。 林唯正欲道谢,忽见左右两旁黑暗中,两点幽绿的冷光悄然闪烁。未及反应,那两点绿芒骤然分裂、倍增。 短短数秒,无数点森然绿火在浓墨般的夜色中亮起,鬼魅般将她们一行人死死围在中央。 “是狼!” “狼来了!” 杜清妍慢慢移到林唯身边,拔出长剑隐隐将二人护在身后:“还能坚持吗?” “嗯!”林唯重重点了点头,只在视频里、动物园里见过狼的她,头一次被狼群围住,此时不免也感到有些紧张。 “眼下到了冬天,这些狼群估计好久没猎食了,狼生性狠毒聪慧,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就退去。万不可掉以轻心松散了,不然怕是一个人也不能活着出去。”虞芝芝声音虽不大,却字字入耳。 众人听了有的认为很有道理暗暗点头,有的则是心生怨怼埋怨道:“要不是你给观主下毒,何至于大半夜走这叠嶂岭的近路。” 杜清妍怒喝一声:“不想死的都给我闭嘴!” 人数虽多,却似一盘散沙,眼看场面有些压制不住,林唯暗中询问系统:“刚刚的任务我到底完成了没有?究竟是什么武器?” 【检测任务进度中……已完成!奖励弓弩一把。】 “怎么是弓弩,就不能来把喷子什么的吗?” 【不符合此世界的规则,目前此世界还没研制出枪械。】 林唯双手托着虞芝芝的大腿又往背上掂量了一下:“一会可能要跑,你可得抓稳我!” “啊——!” 众人朝着发出惊恐喊叫声看去,只见队伍尾部的一个人,竟被左边一头饿狼咬住胳膊扑了出去,有人欲去救人,被身后的人紧紧拉住。 只一瞬间,那人便被狼群淹没了。 “保持阵型,快速下山!”杜清妍又高喊了一声。 被扑倒的人给她们争取了些许时间,但死了一人,队伍明显乱了许多,中间有了空隙,后面的人便往前面冲。 眼看队伍要乱,又一只狼从后面冲了过来,杜清妍把剑收回鞘中,拿起弓箭在一众人流中伫立原地,拉了个满弓。 她指尖轻轻一松,就见那箭矢如流星般飞了出去。一只朝她们狂奔过来的饿狼发出一声悲鸣,脖颈便被死死钉在地上,发出几声呜咽后,四条腿蹬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这一箭给众人重拾了信心,缓过神来的人也拿起弓躲在火把的包围中朝外射去,外围拿火把的人则是一手持刀一手拿着火把飞舞驱赶着近处的畜生。 “主角不愧为主角,有杜清妍在安心不少了呢。”林唯暗自松了口气,她既不会用弓也不会用刀剑,只能背着她的宝贝反派老老实实走在中间,不被人流挤出去。 虞芝芝自是不信非亲非故的人,会在危难时刻保护好她。一切的喜欢在生命危机时刻,都会变得十分可笑。 她暗自懊恼,早知如此刚刚就该任由林唯跌下山崖才是。自己安危全都依靠林唯,她实在太过不安。 外围又被叼走两人,感受到虞芝芝的手腕抱她更紧,许是生怕自己被她扔下,林唯侧头说道:“别怕,有我在呢,我定会把你带出去的。” 她把虞芝芝又往上掂了掂,高声喊道:“诸位姐姐辛苦了!若能助我妻妻二人逃出去,皆可去我府上取赏银二十两!”重赏之下,士气又强了些,刷刷刷地又射死了好几只冲过来的野狼。 林唯的身边也不再空虚,有几个身手好的为了露脸,将她围了个严严实实,拉弓射箭时还不忘给她留个侧脸,生怕逃出去后林唯不记得她们。 然而又一波攻势袭来。 几只饿狼或许是嗅到了虞芝芝脚踝伤口散发的血腥,竟同时向她扑去! 身边的护卫一下子就被冲撞散开。 不好! 林唯脑中哪管什么逻辑,急令系统将弓弩送入手中。 弓弩操作简单,她抬手便按动机括,弩箭离弦怒射,力道惊人,两只饿狼登时被强劲的箭矢贯穿,倒飞数米,重重砸落在地,再无动静。 还剩一支箭! 林唯盯着弦上寒光,却不敢再用,这是最后的依仗,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能轻用。 恰在此时。 一声凄厉又威严的狼嚎,陡然撕裂山坳的沉寂。 狼嚎声未落,正欲扑上的群狼骤然止步低伏着身躯,喉中滚动着不甘的呜咽,缓缓向后退去。 众人哪敢有半分迟疑? 趁着这短暂的空隙,拼尽最后力气,连滚带爬地冲出山林。 索幸没逃多远,便迎头撞上成念真带领的援手。两拨人马汇合,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狂奔半夜的众人瞬间脱力,瘫倒在地。 杜清妍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清点人数。二十五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十五人。 她心头一沉,怕是那十人够它们吃了,才停下进攻的。一下死了十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跟盛相交代。 她转头朝她最在意的师妹看去,只见她被林唯放在一块大石头上,神色恍惚地看着坐在一旁大口喘息的林唯。 她缓步走近笑着道:“妹媳,想不到你竟有这般武器,也不早些拿出来,害我这么费力,手都要断了。” 林唯心脏漏了半拍,只盼这一路没人注意她,她故作镇定接过虞芝芝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满脸汗水道:“这弓弩有缺陷,只能用三根箭,用了便没了,不到芝芝危急时刻,我不敢使用。” 虞芝芝闻言一怔,林唯背她跑了半夜,她其实能感觉林唯早就没有力气了,甚至看到狼群一瞬就害怕的心跳地厉害,可就算这样,在狼群一次又一次冲上来时,也没有把她扔下。 她有些不明白,明明那些侍卫中有看着关系甚好的,在狼群扑上来的一瞬,也会往身旁的人身后躲。 她了解的林唯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为了别人性命,不顾自己安危的人啊。 “芝芝!你没事吧!” 一道哭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虞樱带着满脸泪痕与惊惶扑向虞芝芝。成念真目光微闪,迅速瞥了林唯一眼,见她无碍,随即也快步围拢到虞芝芝身旁。 林唯强压下翻腾的疲惫,猛地起身,硬生生挤开虞樱和成念真形成的包围:“别围着了!芝芝脚踝有伤,必须立刻回去救治!” 话音刚落,已经弯下腰,双手探入虞芝芝的腿弯和后背,将人打横抱起快步朝着马车小跑去,安顿在车厢软垫里。 成念真当即命令一队人马留下协助杜清妍,另一队人马簇拥着马车快速朝青鸾城中驶去。 马车内,仅留下林唯和虞芝芝二人。 林唯早已没有了一丝力气。在众人看不到的马车内,林唯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的,身子一软便贴着虞芝芝躺倒在软垫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见她这么难受,虞芝芝眸色有了些许波动:“林唯,你就不害怕吗?” 【宿主!机会稍纵即逝!!赶快说点情话!!!】 林唯强撑着疲惫的身躯坐起,深情款款地看着虞芝芝明亮的双眸:“我当然害怕了,怕得我腿都隐隐发抖,你没感觉到吗?” 虞芝芝被她这么灼热的眼神盯着,有些许的不自然,她侧头看了眼跳动的烛火,又重新挪到林唯的脸上:“那是为何不把我放下?” 林唯强忍肉麻:“因为相比对死亡的恐惧,我更担心你会受伤啊,只要我还能站着,就绝对不会把你丢下。不过……如果我真的跑不动,我也会把你交到杜清妍的手上,让她带你逃出来的。” 系统肉眼可见虞芝芝好看的眸中掀起一片涟漪,轻轻抿住下唇,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唯。 【宿主干得漂亮!就该这样攻略反派!!】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第 17 章 虽然林唯不觉得这法子会真的奏效,但应该能和虞芝芝拉近些关系。 昏暗的灯火下,虞芝芝的脖颈霎时一道淡粉涌上,她侧过头,转移话题:“那弓弩你是何时拿在身上的?” 林唯张开嘴,刚想说:早就拿了的啊,你没看到吗?可能是天太黑了。 就被虞芝芝抢先一步:“记得从院子里出去时,你还没有拿在身上,那么大的弓弩,别说你一路都拿着,是我没看见。” “……” 她换了个说法:“路上捡的。” 虞芝芝追问:“何时捡的?” “呼哈~”林唯假装睡着,打起呼噜来。 这借口骗谁都能说得过去,可虞芝芝一直背在自己身上,离得那么近,挠个痒痒都瞒不过她,实在没办法,只能先装作睡着了。 虞芝芝幽幽道:“既然是捡的,那我便帮你收着了。” 林唯的呼噜声断了一瞬,复又响起。 收就收吧,反正等我走时什么也带不走,妻妻一场,你喜欢就拿走好啦。 林唯上辈子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就连学都没上过几天,接触过的人,除了家人、佣人、就是医生,可就是这样还是在二十二岁生日前死了。 她从没像今天这样跑过,酣畅淋漓过后阵阵倦意袭来,好想睡一觉啊。躺在软垫上,林唯听着耳边传来虞芝芝低声自怜,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唉……”虞芝芝的叹息声又起,带着一丝幽怨,“还以为某人真心关切我,才不顾疲累将我抱上马车。没成想,一进来倒头便睡,可怜我这腿还在血流不止……” 已经“睡着”的林唯直猛地直起身,伸手去握虞芝芝的脚,虞芝芝没想她这么快就不装了,猝不及防间,脚腕已被林唯一把扣住,稳稳地按在怀里。 然而,目光触及之处,鞋袜上只有一小块蹭脏的污渍,不见半点猩红的血迹。 “……这不是没流血吗?”林唯愕然抬头,声音里满是错愕。 虞芝芝唇角弯起一抹得逞的微笑,无辜地眨了眨眼:“是你亲口跟娘亲说我的脚踝血流不止……我自然就当真了呀。” 她话音陡然一转,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林唯:“快说,那张弓弩,到底从何而来?” “别说,”林唯忽然勾起唇角,目光落在她脸上,“你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眼见虞芝芝瞬间敛了笑意,林唯话头轻巧一转:“管它哪来的,反正救了你的命,如今又是你的了。”说话间,她已不顾虞芝芝的挣扎,一手握住她的小腿,另一手利落地褪去鞋袜。 白皙光滑的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脚踝处擦破了皮,一片肿胀发紫,显然是扭伤不轻。 “真给我了?”虞芝芝一听弓弩当真归了自己,挣扎立时弱了下去,连那点“女女大防”的顾忌也抛到了脑后。她常需上山采药,时有遭遇野兽之险,若有此弩傍身,安全便多了一重保障。 再说了,还有个虞清荷没被官府抓到,谁知她此刻是否正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林唯手上动作未停,将她的裤腿又往上卷了卷,应道:“真给你了。伤处虽未见血,但肿得厉害,得先上点药吧?” 恰在此时,车帘被风掀起一角,凉意倏地拂过小腿肌肤。陷入沉思的虞芝芝猛地一个激灵,这才惊觉,自己的腿竟还搁在林唯怀里,脚踝和小腿都被她牢牢桎梏着。 她如同被烫到般猛地将腿抽回裙底,手中弓弩“啪嗒”一声跌落,双手慌乱地抓起裙摆,死死掩住裸露的脚踝。抬眸瞪向林唯,眼睫急颤,羞恼之色几乎要溢出来:“你……你叫我娘进来帮我就好!” 林唯含糊应了声,在狭小的车厢里费力地躬身站起,掀开车帘正要出去,身后却传来一声细若蚊呐的轻语: “谢谢。” 她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语气随意:“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帘子落下,人也利落地跃下马车。 毕竟,若非虞芝芝,她也完不成任务,更得不到那张弓弩。 不多时,虞樱便红着眼眶进了车厢,默默接过林唯的位置,用药油替虞芝芝揉开淤青,仔细包扎好伤口。 待最后一角纱布系紧,虞樱抬眼,见女儿目光总不由自主地飘向自己身后,轻声解释道:“她特意留了空间给我们母女,去成姐姐车上歇息了。” 虞芝芝耳根一热,下意识反驳:“谁说我在找林唯了?” 虞母唇角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娘可没提林唯的名字。”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良久,虞芝芝端正神色,声音压低:“娘,你为何要对丰萱下毒?报仇之事我自有筹谋。你此刻动手,岂非明告世人,是虞家所为?” 虞樱脸色霎时惨白:“我……我一听成姐姐说要去清风观,拿你和林唯的生辰找丰萱合八字,我就慌了神!我怕她那张嘴又说出……” “说出我‘克妻’的命格?”虞芝芝面色凝重,截断母亲的话,“怕我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姻缘,又因丰萱一句批语,被林家退回?” 虞樱声音发颤:“是……若非成姐姐强行拉我去搬救兵,我便是拼了命,也不能让她们将你抓去.” 虞芝芝长叹一声,想起清风观里林唯的种种回护:“下次万不可如此冲动了。林家如何我不知晓,但林唯此人,应非那般肤浅之辈。” 马车内母女二人的密谈,林唯浑然不知。她一踏入成念真的马车,便如释重负般沉沉睡去,最后连如何被抬入新房的,也毫无印象。 等她再朦胧睁开眼时,天色一片昏暗,只有身边躺着的虞芝芝,让她知道自己是已经回了林府。 刚睡醒时,还不觉得,指尖一动感觉牵扯着全身都酸痛,偏她还一天水米未进,饿得肚子咕咕直叫。 “饿了吧?” 虞芝芝不知何时醒了,声音轻软地在她耳边响起。 林唯侧过头,昏暗中虞芝芝的轮廓依旧清丽夺目,这突如其来的“美貌暴击”竟让她一时忘了饥饿。 可惜,也仅仅维持了一瞬。 “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软糯,像含了块糖。 “那就把腿挪开,”虞芝芝语气平静,“我好去唤青杏传膳。早给你备着了。” 林唯这才惊觉,自己的腿竟又大剌剌地横跨在虞芝芝纤细的腰间!脸上“腾”地一热,她忙不迭把腿收回来,讪讪道:“下次你直接推开就好,我真不是有意的……” 怎么没推呢?虞芝芝心中暗叹。林唯回府后睡得死沉,偏生那腿霸道得很,非得压着她才安稳。她几次三番将那不规矩的腿挪开,转眼又被重重压回。几番折腾,累得够呛,睡意也搅得稀碎,最后只得无奈认命。 虞芝芝丢给她一个无声的白眼,也懒得再费口舌。她披上外衫,忍着脚踝的些许不适,一瘸一拐地起身去唤人。心中暗道:好在她不打呼噜、磨牙,不然可是真太受罪了。 饭桌上,林唯拿着筷子颤颤巍巍地往自己嘴里扒拉饭,她一连吃了三大碗,才放下碗筷,抹了抹嘴。 虞芝芝早已用完饭,安静地等她吃完,这才开口道:“娘已经派人把虞家药铺重建好了。我打算过一两日就和娘搬回去,开间医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唯脸上,“你呢?” 关于成念真那边对于清风观的疑问,虞芝芝已找了借口搪塞过去。虞樱虽与成念真相处融洽,但作为亲家母,终究不便在林府长住。自打清风观回来,她也起了搬回去的心思。 林唯沉默片刻,低声道:“也好,那等我恢复好,就搬出去吧。” 转眼又过了七日,到了林唯和虞芝芝搬出林府的日子。林月柔和成念真虽有不舍,却也明白孩子终有成家立业的一天。私下里,她们寻了虞芝芝,偷偷塞给她二百两银子,作为小家庭安身立命的支撑。 这笔“私房钱”,林唯自然被蒙在鼓里。三人心照不宣,谁也没向她透一丝风。 昔日被一场大火烧成残桓断壁的虞家药铺,经半月多的精心修葺,已是焕然一新。远远望去,两层小楼飞檐翘角,颇为雅致。楼下辟作诊堂,供虞芝芝悬壶济世;楼上几间厢房被她巧妙隔开,专为那些病重难行、需暂留过夜的病人备下。 念及虞子纤曾死在二楼,母女二人心中难免膈应,把那间隔做了库房。又因虞母本就胆小,三人便未住回药铺,而是落脚于虞芝芝另赁的一处清净小院。 小院不大,东西两间正屋,浴房、厨房各占一隅,离医馆也就几步路的路程,院中一株老杏树枝桠光秃的伶仃立着。树下一方石桌,两只石凳。 林唯瞧着,心里已盘算起夏日炎热时,三人在此乘凉用饭的画面。小院虽不宽敞,却拾掇得干干净净,显得格外温馨。虞母瞧着舒心,林唯也觉十分满意。 林唯心下盘算着:待虞芝芝开了医馆,日日悬壶济世,日子长了肯定会稳住她的心性,那些喊打喊杀的念头自然就淡了。自己只需替她多揽些病人,让她尝尝这“坐堂行医”的辛劳滋味,保管忙得她再无暇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么一想,林唯顿觉前途一片光明,连搬运行李的步子都轻快了几分,脚下仿佛生了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第 18 章 大厅里,饭桌上摆了五道菜色香味俱全的菜,一旁的柜子上被杜清妍带来的暖房礼,占的满满当当,虞家母女跟杜清妍聊得正是热络。 林唯坐在一旁强撑笑意,她万万没料到杜清妍一个新科状元,没被外派到地方去,竟留在了青鸾城东城区的鬼方县做了个小县官,巧的是虞芝芝的医馆就在这鬼方县,更巧的是这鬼方县衙离虞芝芝的医馆只间隔了一条街。 这原本也没什么,若只是寻常旧识相邻,倒也无甚紧要。可杜清妍是谁?她是这方天地注定的“主角”啊! 林唯要阻拦虞芝芝杀的人就是杜清妍,两人离得这么近,难免不会经常碰到,虽然还不知道勾起虞芝芝杀意的原因是什么,但总归不是个好兆头。 这叫林唯如何能笑得出来? 饭桌上,杜清妍举起酒杯朝二人敬酒:“我已央了盛相大人,亲自为师妹的‘虞氏医馆’题了匾额!三日后开张,定要来讨你和妹媳一杯水酒,届时可别忘了给我留个上座啊!” 林唯皮笑肉不笑,嘴角僵硬地向上扯了扯:“自然忘不了师姐。哈…哈哈…” 三人许久不见,聊的都是些旧事,林唯插不上嘴。 系统催促她:【快给虞芝芝夹菜啊!】 “知道了。”林唯想到虞芝芝爱洁净,用自己的筷子给她夹菜,她肯定嫌弃。本着二十四孝妻主的原则,就挑出几只大虾开始扒皮。 从未做过这种事的林唯,有种做演员的感觉,不过对于照顾漂亮妹妹这种事情,也不觉得很难受。 很快,她便利落地剥好了五六只大虾,晶莹饱满的虾肉整齐地码在碗中,笑着递向虞芝芝。 虞芝芝目光轻扫而过,却并未伸手去接。她微微偏头,眼中浮起一丝清晰的疑惑,眉头轻蹙,仿佛在问:这是做什么? 杜清妍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莞尔一笑,自然地伸手去接那只碗,温言解围道:“芝芝她向来是不吃虾的,妹媳这份心意,不如给我吧。” 虞樱也怕林唯下不来台,连忙笑着附和:“是呀,从来没见芝芝碰过虾子。唯唯,你自己多吃点。” 就算虞芝芝不吃也轮不到你杜清妍好吧,真当自己在哪都是主角了吗? 她伸手盖住杜清妍想要拿的碗,温和地笑着:“原来竟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芝芝怕弄脏了手不想扒皮才不吃呢。”说罢,她就想把碗拿回,她还没这么体贴过别人,不吃也就罢了,那眼神什么意思嘛,还嫌弃上了。 岂料,虞芝芝忽然开口阻拦:“放这吧,我确实是不想弄脏手,谢谢你了。” 此话一出,桌上三人皆是一愣,林唯把手收回,杜清妍也收回本意想要解围的手,讪讪道:“怎么从来没听师妹说过爱吃虾子的事?早知道该多买些给你。” 虞樱也放下碗疑惑道:“是啊,我一直都还以为你不喜欢吃这种带壳的海货呢。” 虞芝芝面无表情夹起一只虾放入嘴里:“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可吃可不吃的东西。” 话虽如此,林唯却瞧着她吃得挺多,直到最后一只虾落入虞芝芝的碗里,林唯才长舒一口气,擦了擦手指。 别说还真累手。 眼看桌上饭菜已去了大半。杜清妍忽然敛了笑意,眉心微蹙,面上浮起一层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 她轻叹一声:“说来……还有桩实在难开口的事,要劳烦师妹。你也知晓,我当年跟着师傅,只囫囵吞枣念了些四书五经,那些岐黄之术,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如今一脚踏进这鬼方县,才发现这偌大一个县衙,竟连个正经仵作都没有!” “不知师妹……可愿施以援手?权当兼职,偶尔县里出了人命案子,烦请你移步义庄,替我验一验那尸骸?” 林唯眉头微蹙,若是虞芝芝应下这个兼职,那两人以后必不可免的又得卷在一起。 她喉间微动,正欲抢先开口截断这苗头,虞芝芝清泠的嗓音已先一步响起: “非是师妹不愿援手。只是求医问药的人来来往往,总有些忌讳生死煞气的病人。此事实在需得从长计议,容我再想想罢。” 她言语间道了“想想”,林唯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却未能逃过虞芝芝的眼。 杜清妍听后敛了笑意,失望之色再难遮掩:“明白,明白的。本也张贴了榜文去寻仵作,想是很快便能有着落了。” 送走杜清妍后,林唯洗漱完一身轻松地回了房间。 这间卧室虽不比林府,虞芝芝置办的格外温馨,一点也看出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反派,会喜欢的样子。 “这几日辛苦你了。”林唯有些不好意思,脱力后在床上整整躺了七天才缓过来,这期间一切事务全由虞芝芝操办。 “没事,你家出银子了。”虞芝芝坐在床头,放下擦拭披散的发尾的绸布,握拳轻轻捶了捶腰后。 林唯深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杰作,她跪在她的旁边,眼神清明澄澈:“要不然我帮你捶捶腰吧?是不是腰不舒服?” 虞芝芝斜了她一眼:“只要你夜里别再压着我就好了。” 想到自己不老实的睡姿,林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后:“不会了,不会了。这不是有两床被子吗,我总不能睡到半夜滚到你被窝里去。” “希望如此。”虞芝芝状似无意地道:“你好像很不愿意让我去做仵作,是觉得会给林家抹黑?” “怎么会!”林唯脊背猛地绷直,“替亡者言冤,为生者雪恨,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虞芝芝:“那是为何?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不想让我去。” “我……”林唯没想到她观察力这么强,自己不过多看了两眼,就被她发现了。大脑极速运转“我”了半天。最后红着脸道:“我吃醋!” 见虞芝芝有一瞬愣神,似是不信,她忙补充道:“你师姐她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工作还有工作。我有危机感,我不想你们两个成日在一起待着,万一……万一日久生情了呢。” 是了,这理由总算充分了吧。 “你胡说什么?我怎会是那样的人?在你眼里我虞芝芝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她掀开被子坐起,怒目直视林唯。 这锅太大,林唯可不背,她刚要开口解释,却见虞芝芝忽然睁大双眼偏过头侧向床外,掩着口鼻打了个嗝。 林唯更没想到这句话会惹得虞芝芝生气,更没想到虞芝芝会打嗝,她强忍笑意,还在继续演戏:“噗——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不会怀疑你,只是你既聪明又厉害,而且长得还这么漂亮,我怕…哈哈…师姐她喜欢你,我有危机感嘛。” 虞芝芝脸色倏地变红,挥袖挣脱开林唯的手,听到林唯笑她,手掌先她怒气一步,一掌之间拍到对方肩膀:“你敢笑我,还不是你一直往我碗里放虾子,师姐待我如亲妹妹一样,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我不好,下次我不给你扒那么多了。”林唯吃痛捂着肩膀上下揉搓,低着头不敢再看虞芝芝,生怕一抬头就笑场,她小心翼翼道:“可我就是喜欢你嘛,见到你和她站在一起那么登对,我就觉得心里酸酸的,难受得很。” “要不你帮我瞧瞧,是不是心疾又犯了,要不然我为什么会那么难受?” 虞芝芝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随即掩着唇背过身去,不再理她,只是时不时还会突然抖上一下。 林唯捂着挨打的肩膀处,一动不动把各种悲伤的事都想了个遍,才勉强没能笑出声。 一夜好眠。 早上,林唯悄悄收回压在虞芝芝被子上的腿,翻身下床,打着哈欠开始做好二十四孝好妻主的一天。 她先是往地龙里填了把火,让有些冷了的屋子热起来,然后又去厨房熬了点瘦肉粥,忙完了又在老杏树下做了个广播体操暖暖身子,最后才回到房中把虞芝芝叫醒。 虞芝芝一脸茫然地坐在床角,怀里堆着被子,两手揉搓着朦胧的睡眼。 真是有点可爱。 特别是不说话的时候,更是加倍可爱。 要是换个人来让林唯这么伺候,她肯定不愿意,可谁让虞芝芝长得好看呢。 见虞芝芝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要下床,林唯制止她:“等等!我先给你把衣服拿过来放被子里捂捂,这样穿上就不会凉了。” 虞芝芝坐在床边,看着她为自己忙碌的身影,素来清冷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红晕。便是虞樱,也未曾这般细致地照料过她吧。 “……你吃错药了不成?”她声音微滞,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林唯摸着差不多了,把衣服从被窝里拿出来,展了展马上披到虞芝芝的身上:“本来我就该这样的,难不成你以为我的喜欢,全凭用嘴说?前几日累坏了,没能好好表现。现在好了,自然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有几分真。” 那目光烫人,虞芝芝不自在地别过脸,默默起身穿戴整齐,径自往厨房去给虞母做饭,虞母身体不好,一向都是由她做饭。 一进厨房,见灶上砂锅正咕嘟冒着白气,她“咦”了一声,转头朝林唯问道:“娘已经起床了?” 林唯答:“没有啊,这才刚到辰时,昨天搬家娘累坏了,应该还在睡着呢。” 虞芝芝的目光在氤氲着热气的砂锅和林唯之间来回逡巡:“这……是你做的?”林唯自小在林家养尊处优,平日里嚣张跋扈横行街坊,她虽然离着林府远,但也早有耳闻,实在不信是林唯做的。 “嗯,随手熬了点瘦肉粥。”林唯语气轻松,端着砂锅稳稳当当地往回走,“若是不合胃口,我再给你炒两个小菜?” 虞芝芝怔忡地跟在端着砂锅的林唯身后,走回屋中。要不是她不信鬼神之说,都要怀疑林唯是不是中邪了。 总不至于……她真的对自己痴迷到如此地步吧? 虞芝芝盯着林唯忙前忙后的身影,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 肤浅。想来也不过是贪图她这副皮相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第 19 章 正屋内,虞樱被女儿唤醒时,见两人已收拾妥当,面上不由浮起几分赧然。她接过女儿递来的粥碗,浅浅尝了一口,那双温婉的眸子倏地亮了起来,忍不住又连舀几勺:“芝芝,你这手艺什么时候精进了?都快赶上你治病救人的本事了!” 虞樱自己便是被娇养长大的,在生下虞芝芝前,十指不沾阳春水,下厨的造诣仅限于“把东西弄熟”。她不是没想过精进,奈何实在缺了这方面的天赋,无论怎么折腾,滋味总是差强人意。 虞芝芝跟着她长大,耳濡目染,对吃食一道也向来是能入口即可,从未想过要“青出于蓝”。 虞芝芝默不作声地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米粒软糯,肉香温醇,确实难得。她眼睫微垂,语气平淡无波:“不是我做的。是林唯。” 虞樱惊得险些拿不住勺子:“啊?这怎么使得!让林姑娘离了林府到我们这儿过清苦日子,已是万分过意不去,怎能还让她操持这些!芝芝你医馆事忙,明日起,还是娘亲来做饭。” 林唯盯着虞芝芝笑道:“无妨。能给芝芝做饭是我的福气,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青鸾城的人都含蓄,从没见识过这么表白这么直接的。虞芝芝脸越发的粉,狠狠剜了林唯一眼:“她愿意做就让她做就是了,反正现在也没事干。” “别这么说,林家产业遍布,做什么营生不成?林姑娘留在此处,还不是为了你。”虞樱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暗自轻笑,打定主意明日早早起床照顾两个小辈起居。 用过早饭,虞母承接了洗碗的活,林唯乐得轻松,陪着虞芝芝朝医馆走去,今日开业大吉,少不了一些宾客送礼,须得早早过去看着。 雪后初霁的街道铺着一层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两人并肩而行,虞芝芝语气淡然:“林小姐这般油嘴滑舌,想来成婚之前,怕是没少在脂粉堆里打滚,练就了这身哄人的本事吧?” 林唯脚步一顿,侧过脸,目光如炬地攫住虞芝芝清冷的侧颜:“芝芝可是在质疑我的眼光?我林唯要么就不找,要么就得是这世间顶顶好的那个。” 话音未落,虞芝芝身形几不可察地一滞,随即骤然加快脚步,将林唯远远甩在身后。 林唯望着那道近乎落荒而逃的清瘦背影,眉头倏地拧成了疙瘩,心底无声地咆哮起来:“统,你这些油腻的土味情话真的有用吗?我要遭不住了,这么肉麻得算工伤!得加钱!” 【宿主你没瞧见吗?虞芝芝刚才那反应,分明就是害羞了,扛不住你的攻势才跑的!】 林唯不语,只是一味皱眉。跟在虞芝芝身后,她一点也没看出来对方是害羞。 “你确定吗?我怎么觉得她是被我恶心到了。” 【你再坚持这个套路几天,我翻遍了人类情感典籍,此乃‘温水煮青蛙’之策!前期你只管释放暖意,让她习惯你的好,等她身心都舒坦了,你再战术性撤退。嘿嘿,保管到时候她浑身不自在!届时,便是你绝地反击、扭转乾坤的大好时机!】 【待宿主让虞芝芝感受到温暖地、健康地恋爱或者友情之后,定会大大减少她黑化程度!所以恳请宿主再做一阵子舔狗!】 林唯:“……” “芝芝你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 虞家医馆门前,林唯与虞家母女并肩而立,成念真和林月柔站在阶梯左边。 医馆外围却早已被闻讯而来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议论声、贺喜声交织成一片热络的声浪。 忽闻一阵喧哗由远及近,人群自发分开一条通路。只见杜清妍带着几名仆从,亲自护送着一块覆着红绸的鎏金牌匾而来。 那匾额厚重端方,郑重地交到虞芝芝手中,再由几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悬挂于医馆门楣之上,取代了原先略显朴素的“虞家药铺”旧匾。 吉时已至。 虞芝芝立于阶下,抬首望那方被红绸覆盖的新匾,拉着虞樱的手一起握住垂下的绳线,指尖微一用力便能拉下,瞥到一旁的林唯,又抬下颌示意她也一同抓住。 “哗啦!” 红绸应声而落,如一片流霞翩然飘飞。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虞氏医馆”四个龙飞凤舞鎏金大字,映着初升的朝阳,撞入所有人的眼帘。 “快看那落款!”人群中眼尖者失声惊呼。 “竟是当朝丞相盛玉大人的亲笔手书!”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惊叹与艳羡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在那方被红绸覆盖的匾额上。 刹那间,喝彩声、掌声如雷般炸响。 “快!放炮仗!驱邪纳福!”人群中看热闹的人高喊。 林唯早已手持一支燃着的线香候在一旁,闻言立刻上前将香火凑向引信。 火星“嗤”地一声爆开,瞬间点燃了引线! “噼里啪啦——砰!噼里啪啦——!” 震耳欲聋的炸响声骤然响彻街道,浓烈的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 林唯几步蹿到捂着耳朵的虞芝芝身边并肩而立,一同看向赤红的碎屑裹挟着火星四下飞溅。却并未捂耳,反而带着一股子看热闹的兴奋劲儿。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渐渐歇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吆喝:“敢问虞氏医馆由谁行医啊?” 虞芝芝镇定自若:“自然是我。” 人群中响起阵阵窃窃私语:“虞芝芝虽然祖辈在太医院当过差,可那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她年纪轻轻冒然开个医馆,她能看病吗?” 又有人道:“虞涵雁应该是留了不少医书,但是虞芝芝她娘还有虞清荷都没学出什么,她年纪轻轻的能会什么医术。” “可这门口的牌匾是盛丞相提的,说不定她以前救过盛丞相?” “反正我只相信街尾的李大夫,大夫就是得找年龄大的才放心。” 虞芝芝看在眼里,浑不在意地引着杜清妍往医馆内走,人群边缘却骤然起了骚动。 只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妇人,死死攥着一个约莫五六岁女童的手,走到医馆门口跪下。 凛冽寒冬,她穿着两件洗得发白、打着层层补丁的素色单衣。被她紧紧牵着的女童,身上裹着一件用大人旧衣勉强改小的棉袍,袖口和裤脚挽了好几道。 瞧着女童也就五六岁的年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头发有些枯黄,四肢纤细,可肚子却大的出奇,像是怀里抱了个西瓜一样。也不知是不是里面多穿了衣服的缘故。 众目睽睽之下,那妇人“扑通”一声,拉着懵懂的女童,对着阶上的虞芝芝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她声音不大,穿透力却挺强:“卢若敏携小女卢朵祝虞姑娘开业大吉!”语毕,拉着女童跪地对着虞芝芝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下,要走的、要留的全都被她吸引住。 虞樱看清那妇人和女童突然跪下,仿佛看到了多年前自己独自拉扯虞芝芝时的影子。几步抢下台阶,伸手就去搀扶:“这位娘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天寒地冻的,孩子受不住!” 卢若敏她猛地抬起头,冻得通红的脸上,一双眼睛呆滞麻木:“今日见虞姑娘医馆开业大吉,我本不该过来扫兴。可我娘俩实在是走投无路,活路断绝了!求虞姑娘大人大量,看在今日贵馆开业的份上,发发慈悲,救我娘俩一命吧!” 语毕,不等任何人反应,她竟拉着懵懂的女儿,又一次重重地将额头磕向冰冷坚硬的地面! “咚!咚!咚!” 林唯哪见得了这场面,赶忙跑过去将女孩拉起:“有什么难处,你先说,别光磕头啊。你不说我家娘子怎么帮你。” “请,请菩萨救救我的女儿吧!”说罢,卢若敏又是咚咚咚三个响头。 拉不起卢若敏,另一边成念真和虞樱把卢朵抱起护在怀里,心疼地擦去女孩额头的灰尘。 围观的人里有家卖包子的,忽然道:“这不是前两天街口讨饭的那对妻女吗?前阵子好像就在街尾李大夫那治病来着。” “看来是没治好,又来寻虞芝芝了。” “那小女孩也不得了什么怪病,肚子胀得跟皮球一样大,看着都吓人。” “这母女俩可真不容易,只可惜她这是找错了人。” 林唯听这些人质疑虞芝芝的医术,便道:“各位乡亲,虞氏医馆新店开业,我家娘子继承的祖辈医术,浸淫医书数十年。以后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尽管来麻烦我们,治不好不要钱。我林唯在此多谢各位姐姐对我家娘子多年来的关照啦。” 此话一出许多围观的人脸都羞红了,这些人平日里对虞芝芝避之不及,又何谈关照呢? 但也有厚着脸皮的道:“虞氏医馆卖药是不是也能给我们这些乡亲打折啊。林小娘子?” 正待回答,突然一女子大声斥责:“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平日里天天说冰块脸克妻,现在还好意思叫人家给你打折?怎么不撒泼尿照照镜子呢?” 林唯不好掺和其中,讪笑一声又对卢若敏道:“天寒地冻的,先进去说吧,别把孩子冻坏了。” 说完转身和虞芝芝回了屋子。 寒风凛冽,母女俩那破洞了的薄衣裹不住半分暖,任人见了都得说一声可怜。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给医馆围得满满当当,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虞氏医馆开业第一天就有医闹。 卢若敏见虞芝芝看都不看她一眼,直直转身进了屋子。又听外面众人舆论越发难听,这场闹剧跟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只觉心顿时一凉,却也只能咬牙跟进去。 医馆内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副梨木长案,上面放着一摞医书,虞芝芝坐在案后。 卢若敏刚踏过门槛就要再跪下,虞芝芝眼皮都懒得抬,只冷冰冰地道:“要跪出去跪,有事说事。” 卢若敏面色青了一瞬,抱着卢朵两行清泪流下,娓娓道来一桩让林唯听着又气又恨的故事。 原来,她本是鬼方县一小镇民女,十六岁便嫁给了妻主梁玉蓉。起初,日子也算得平静。可好景不长,梁玉蓉撕下那层人皮,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两年光景败光了家底。卢若敏走投无路,只得带着女儿卢朵投奔娘家。 岂料梁玉蓉竟不肯罢休。 她寻了个邪门的游方术士,将阴毒无比的蛊种在了无辜的卢朵身上。以此相胁,逼卢若敏归家。为了女儿性命,卢若敏只得违逆娘家,抱着已然显出病态的卢朵回到了那魔窟。 可回去后蛊毒非但没解,梁玉蓉非但不悔,还怕这邪门玩意儿过给自己。又将两人撵出了家门,自此娘家也不收她母女二人,便再没了去处,而卢朵小脸一天天青灰下去。 后来在鬼方县看病花光了银子,住的地方也没有了,听到虞芝芝祖辈乃是太医院院使,特此过来求医问药,若能治好卢朵,卢若敏愿意为奴为婢。 林唯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这母女实在可怜,任谁看了恐怕都会忍不住出手相救,想必虞芝芝也不例外吧,毕竟她从小与虞樱相依为命,应该更懂孤女寡母的可怜。 想到这里,她转头朝虞芝芝看去。 可没想,虞芝芝的声音在医馆内响起,字字淬着寒意:“既是中了蛊毒,那应该去清风观,找我这医馆有何用?”《 》 20、第 20 章 卢若敏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着近乎偏执的火焰:“我不信什么蛊毒!我家朵朵她分明是得了重病!”这句话几乎是嘶喊出来的。 她抱着卢朵,又“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声音沉闷,身体剧震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却死死咬住下唇,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几名长辈看着那小女孩腹部肿胀,四肢消瘦,头发枯黄十分可怜的样子,都不忍再看。 卢若敏仰着头,泪水混着绝望汹涌而下:“求虞大夫发发慈悲,救我朵朵一命!我卢若敏在此立誓,愿为奴为婢,此生结草衔环,以报虞大夫救命大恩!” 虞芝芝眼波淡漠地扫过地上跪伏的身影,指尖捻过案上医书泛黄的纸页,连头都未抬:“不救。出去吧。” 林唯眉头紧锁,一股急切涌上心头,忍不住附耳低声问虞芝芝:“为何不救?这不正好是你扬名的机会吗?还是这病你治不了?” 她实在心里不忍。将她们推回门外那冰天雪地,无异于亲手送命! 医馆外围着的人群一听虞芝芝说不救,又开始囔囔她心狠、冷血。就连刚刚开口帮她说话的那名穿着红衣的泼辣女子,也摇摇头离开人群。 虞芝芝闻言,终于将视线从医书上移开,冷冷地斜睨了林唯一眼。转头对着杜清妍道:“杜县令,有人在我医馆闹事,扰乱秩序,依律该如何惩治?” 杜清妍迟疑了一瞬才低声道:“这若情节严重,影响行医,按律需关押几日。” 虞芝芝注意力挪回到医书上,眼皮掀都没掀一下:“卢姑娘请便吧,我猜你也不想带着女儿去坐牢吧。” 卢若敏骤然瞪大双眼,瞳孔里满是不敢置信的震惊:“你!你……你今日医馆开张,难道就不怕污了你这济世救人的名声吗?”她的声音因愤怒变得有些颤抖。 “呵…” 一声冰冷的嗤笑自虞芝芝唇边溢出,她终于抬眸:“我就知道,你打的便是这个主意。我虞芝芝生平最恨被人威胁!你若觉得闹有用,尽管去门外闹个天翻地覆,我拭目以待。” 卢若敏被那目光刺得浑身发冷,却仍不甘心,嘶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祖母她可是堂堂太医院院使,老人家一生行医,悬壶济世,从不论病人出身贵贱,凡有穷苦百姓登门,遇疑难杂症,她不仅迎进家中,更分文不取!你怎配做她的后人?” 虞芝芝霍然站起,目光如寒潭深渊:“是了,所以我不是我祖母,也不会不收分文,就治好你女儿的病!” 刚刚问虞芝芝买药有没有优惠的人又道:“虞大夫你行行好,帮着小丫头看看病吧,瞧着怪可怜的。” 虞芝芝冷言道:“若她在平日过来求我也罢,她在我医馆开业大吉的日子过来闹事,实是居心不良。若是治好了,我落个心善的名头,我这医馆来日岂不是个人生了重病就可以跪地求我,那我是救还是不救?收还不收银钱?” 林唯想到医闹,也觉得此事不好做:“要知道世间的病,并非都可以治好,若是没治好,或是生了差错,她现在这副胡搅蛮缠的做派,到那时极有可能反去官府告我娘子庸医,治死了她的孩子。” 旁人听了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更多的还是觉得是虞芝芝不敢治病的托词。 “我不会的,我不会这样做的。”卢若敏跪着往虞芝芝脚下挪动求饶着。 “送客吧,林唯。”虞芝芝侧头不去看。 最后一丝希望被彻底碾碎。卢若敏眼中的光瞬间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自嘲笑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抱着怀中轻飘飘的孩子,失魂落魄地向外挪去。 林唯看着那消失在门后单薄绝望的背影,心头那股闷气几乎冲破胸膛。她狠狠攥了下拳,疾步追了出去。 寒风扑面,吹得人透心凉。 林唯追上卢若敏,二话不说,一把扯下自己厚实的棉衣,不由分说地裹在卢若敏和孩子身上。接着,她迅速从怀里掏出所有碎银,约莫三两,塞进卢若敏冰凉僵硬的手中。 生怕不够,她动作利落地解下腰间那块成色上佳的玉佩,一并按进卢若敏掌心,沉声道:“先带孩子吃点热乎的!青鸾城医馆众多,你今天这么一闹,我娘子她实在不能出手,带她另寻高明去吧!” 卢若敏认出她是虞芝芝的妻主,原本满腔怨愤,此刻却只剩下无地自容的羞惭,自己用了如此下作手段,竟还得仇家之妻这般施舍。她嘴唇哆嗦着,想把玉佩推回去:“不……这……我不能……” 林唯却用力一推,将她的手连同玉佩一起按回她怀中,语气斩钉截铁:“拿着!这银子和玉佩是我娘子给你的,你也不必想着归还,她虽然不能出手,但也觉得孩子可怜,眼下救孩子的命最要紧!” 说罢,她不再看卢若敏的反应,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衫,头也不回地扎进凛冽的寒风中,快步朝医馆走去。 虽然知道虞芝芝情有可原,但一想到虞芝芝方才那副冰冷绝情、高高在上的模样,她只觉得心头憋闷发堵。 回到医馆,林月柔拿了件衣服给她穿上,虞樱则是煮了碗姜茶递给她。 一碗姜茶下肚,顿时身子又暖和起来。想着虞芝芝毕竟她是大反派,不能以正常人的想法去看她。 该说的当着众人面也都说了,虞芝芝并未跟其她人再做解释,杜清妍县衙里还有事,很快就离开了。成念真和林月柔没多久也离开了。 虽然医馆开业大吉,闹得鬼方县几乎无人不知,进来看病的人却无几,偶有几个进来拿着药方抓药的,生意可以说惨淡至极,虞芝芝却丝毫不在意,老神在在坐在梨木案后翻看医书。 一直快到中午,林唯感觉自己头晕的厉害,去二楼寻了间房躺下休息。 不多时,房门轻响,成念真端了碗汤药走了进来。门缝合上时,一片白裙闪过,像是虞芝芝的衣角。 “怎么,不开心啦?我的好闺女。”成念真语带关切。 林唯翻身坐起,吸了吸鼻子,强打精神:“没有啊,娘您怎么又回来了?” 她挨着林唯坐下,看着她把管风寒的药喝下:“还不是怕你这小心眼儿作祟?芝芝开医馆自有她的道理和考量,你可别为这事跟人家置气。” 终于有人提及此事,林唯压抑的情绪瞬间找到了出口:“我倒是没跟她置气,就是觉得那孩子挺可怜。唉……” 成念真视线从门口收回,温柔地看着她:“你确实是长大了啊,懂得疼人了。” “不过她若有把握能救了人,不也能彰显她的医术与仁心?对医馆的名声和长远发展,岂非更好?我觉得她还是有些冷……”林唯脱口而出。 话未说完,成念真已一巴掌轻拍在她肩头制止,指了指门外大声道:“嘘!芝芝她是有一点太过理性,但毕竟开门做生意,也不是坏事。”顿了顿又小声道:“她要是对你不好,你可早点跟娘说,娘接你回家。” 林唯暗暗点头,大声回道:“我知道的娘,娘子她虽然待人冷冰冰的,但是她心地善良,温柔可爱,聪明机智……我会和她好好过日子的。” 成念真偷摸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你知道就好,反正你可要好好对她,不然我和你母亲饶不了你。马车还在外头候着呢,我就先回去了。”她起身欲走。 林唯送母亲至门口。成念真停下脚步,伸手替她拢了拢衣襟,柔声嘱咐:“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别再着了风寒。” 送走母亲,已近晌午。林唯想着自己的“攻略大业”,还是去了厨房,默默做好饭菜温在灶上。自己觉得头重脚轻,难受得很,便径直回了家中,一头栽进被褥里昏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浑身滚烫如火燎。恍惚中,一只冰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试探温度。那手并未离开,反而轻轻探入她的衣领,贴在后颈与肩窝处缓缓摩挲。这份沁凉的触感,让她迷蒙间仿佛回到了现代,以为是母亲在照顾她。 她下意识抓住那只欲要抽离的手,将它紧紧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旁,带着浓浓的鼻音委屈撒娇:“怎么才回来……我脸好烫,好难受……”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她“母亲”身边低语了一句:“谁叫你不好好穿衣服。”那清冷的声线,像极了虞芝芝。 她不满地松开手,赌气般翻过身去,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冷血……讨厌鬼……”随即又沉入混沌的昏睡。 意识模糊之际,仿佛有低语声在枕边萦绕。她想睁眼,眼皮却沉重如铅。接着,身体被轻柔地扶起,苦涩的药汁喂入口中。夜里她时冷时热,这一觉睡得煎熬无比。 再次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然昏暗。林唯以为已是深夜,挣扎着想起身去给那位“大反派”准备晚饭,继续她的攻略计划。 刚一转头,却赫然发现虞芝芝竟躺在自己怀中,此刻正悠悠转醒。林唯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忘了:“你……你不是在医馆?怎么……回来了?我去给你做饭。” 刚醒来的虞芝芝双眸还蒙着一层水雾,声音带着睡意的慵懒:“大半夜的……做什么饭?”她极其自然地再次将手探入林唯的衣领,抚上她的颈后和额头试温。 随着眼神渐渐清明,她的嗓音也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总算不烧了。” 林唯大气不敢出,身体僵硬。自己的一只手臂正横在虞芝芝颈下,另一只则搭在她纤细的腰间。鼻息间充盈着虞芝芝身上那缕若有似无的沉香气息。 她先是下意识点头,随即又慌忙摇头,冷意是有的,冬夜掀开被子,寒意便悄然侵袭,想是地龙的火炭未曾续添。 虞芝芝抽回试温的手,掩在唇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背转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纤秀的背影。温暖的身体曲线却依旧贴合着她。 “天还没亮呢,再睡会儿吧。”虞芝芝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意。 “……嗯。”林唯脑子一片空白,索性不再多想。抱着虞芝芝温软馨香的身体,实在太舒服。没过多久,她便再次沉入梦乡。 睡梦中,还不自觉地收紧了环抱的手臂,无意识地往前贴了贴,寻求更多暖意。《 》 21、第 21 章 “唔~” 一声带着压抑喘息般的嘤咛,像羽毛般搔过耳畔。 林唯睁眼看着近在咫尺虞芝芝,蹙着眉头躺在她的手臂上,脸色红润。被她抱得额角起了一层薄汗,林唯感觉心脏瞬间骤停全身僵硬起来。 她的手放在虞芝芝的腰间,虞芝芝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掌心微热,指尖无意识地推拒着她的手。 林唯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小心翼翼地抽回手,慢慢挪回自己的被窝里。 万幸的是,虞芝芝似乎并未完全清醒,只是无意识地动了动。 她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睁大眼睛侧躺着,直到感觉到身边人睡醒,才慌忙闭上眼再翻身睁眼,假装成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虞芝芝初醒的模样有种别样的娇慵。面颊泛着浅红,双眸水雾迷蒙,总要缓上片刻,那层朦胧才会褪去,恢复平日的清明。 林唯做贼心虚,硬着头皮先开口:“你……醒啦?” “嗯。”虞芝芝应了一声,坐起身。可就在起身的瞬间,她的动作忽然凝滞了,微微蹙眉,像是察觉了什么异常。 “你…你怎么了?”林唯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把那只“罪魁祸首”的手藏到身后。 “没事。” 她飞快地收敛神色,伸手抓住林唯藏在身后的手腕,指尖搭上了她的脉搏。 林唯的心跳得像擂鼓,以为东窗事发。 “烧是退了……”虞芝芝蹙着眉,指尖下的脉搏狂乱得惊人,“可这心跳怎么这么快?又不像是旧疾发作的样子……”她疑惑地转头看向林唯,却发现对方的脸也红得不像话。 忽然间,虞芝芝想起昨夜被林唯吵醒时两人的对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倏地收回手,别开视线,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只是语速略快:“昨天你风寒加重,冷热交侵,地龙又熄了火,屋里冷得像冰窖。你冷得一直……一直喊人。没办法,才让你抱着取暖。你可别想多了,我是大夫,总不能看着你病情恶化,不是因为别的!” 她咳了两声,不等林唯回复又道:“你既然好全了,就先出去帮我烧些热水来,昨日被你抱的全身都是汗,我要沐浴。”顿了顿又道,“你不能洗,等到晚上我把过脉,再看看你能否洗澡。” 原来不是梦! 林唯这才恍然,难怪半夜醒来虞芝芝会在自己怀里。 她讷讷地点头,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逃也似的冲去厨房烧水。路过地龙口,她检查了一下,果然是昨晚添柴太多,把火压灭了。 全都弄好之后,她进到浴房把水放满,这才去叫虞芝芝沐浴。 浴房和卧室隔了个小门,这浴房装置的十分精巧,既有淋浴也有浴桶,可见青鸾国还是很发达的。 推门进屋,却见虞芝芝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林唯脱口而出:“那你把换下的衣服放那儿吧,待会儿我帮你洗。” “不必!” 林唯只好转身去厨房帮虞母准备早饭。 用过早饭,林唯拎着食盒,跟在虞芝芝身后出了门。 刚走出不远,就被隔壁邻居家门口的一幕吸引住了目光。那是住在她们家隔壁的一对新婚妻妻,去医馆的必经之路上,正好能瞧见她们家院门。 只见台阶下,那位长相英挺、身姿矫健的妻主正微微俯身,而另一位容貌艳丽、身材惹火的女子,则亲昵地搂着她的脖颈,两人旁若无人地依偎在门廊下,唇齿缠绵,吻的难舍难分。 林唯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里民风如此开放,大清早就在家门口上演这等亲热戏码。路过时,她忍不住好奇,又偷偷瞄了两眼。 谁料,那位被吻得面颊绯红、身材火辣的女子,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倏地睁开微阖的双眸。松开环在对方颈间的手臂,同时抬手,一把按住那颗还意犹未尽埋在她颈窝蹭蹭的脑袋。 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悦,斜斜睨了林唯一眼:“喂!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亲热啊?自己娘子就在旁边站着呢,还盯着别人家的看,羞不羞啊!”声音清脆又带着点娇蛮。 “对不住对不住!打扰了!”林唯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一激灵,赶紧收回目光,连声道歉,快走几步就追上前面步履从容的虞芝芝。 这一片住的都是虞芝芝的老街坊了。她一跟上,虞芝芝便淡然说道:“站在台阶上那个气势汹汹的,叫祁雪凝,从小就是个泼辣性子,还有点骄纵。她自己开了间胭脂铺子,前不久才成亲。台阶下那个高个儿的,是她娶进门的娘子,徐从霜,在衙门当捕快。” “嗯嗯,我看她昨天在人群中还帮你说话来着。”林唯小幅度地点头回应。 然而,她们身后不远处,祁雪凝那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过来的娇嗔声又响了起来: “哼,我看呐,准是虞芝芝那个大冰块不让碰!要不然她家那个妻主,至于眼巴巴地盯着咱俩瞧得那么稀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徐从霜那带着点憨厚和宠溺的声音立刻跟上:“对对对,娘子说得都对!” 林唯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平地摔跤。心道:虽然是有这么一回事,但绝不是这个理由。 两人都到医馆后,发现那卢若敏竟然没走,许是把卢朵安顿好了,见两人一来,便追着给虞芝芝道歉,一时间闹得街上又围了一群人。 “虞大夫,昨日是我做得不好,是您大人有大量又给我棉衣给我钱银,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说罢她又跪下,对着虞芝芝磕了三个头。 虞芝芝点头应下也没责怪她,只是说银子并非是她给的,而是她婆母见孩子可怜,就当是红包吧,叫她以后不必来了,转头开锁进了医馆。 卢若敏手里攥着玉佩在外面站了一会,面色挣扎许久后离开了。 林唯烧上医馆的地龙,回到大堂看到虞芝芝端了个小碗出门的背影,心里却好奇起来:这是要去给谁送饭?难不成是卢若敏?她按捺不住好奇,也悄悄跟了出去。 只见虞芝芝出了医馆大门,没走多远,就在一个僻静的墙角处停下了脚步。她把那个小碗轻轻放在地上,似乎就要转身离开。 林唯看得一头雾水。这架势,有点像祭祀?可虞芝芝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信这些的人啊。她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这是在干嘛?” 虞芝芝闻声站定,没有回头,只是朝着地上那只小碗的方向微抬了下下巴。 只见墙头另一边,一只毛色黄白相间、体型颇为壮硕的大猫轻盈地跳了下来。她这才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喂猫。” 看着那只黄猫慢悠悠地踱向食碗,虞芝芝微微蹙眉,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都快一个月没顾上喂它了,瞧这瘦的。”她忽然转过头,没好气地瞪了林唯一眼,“都怪你。” “是,都是我不好,没能请它参加咱们的酒席,回头我给它加餐。”林唯知道虞芝芝是怪自己把她强娶回家,才快一个月都没能喂猫。 看着那只堪称“庞然大物”、步伐稳健的猫,实在无法将它与“瘦”联系起来,忍不住小声嘀咕:“现在……看着也不苗条吧?” 果然,换来虞芝芝一个毫不客气的白眼。林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这么可爱,怎么不干脆接回家养着?” 那只被虞芝芝暗自昵称为“大卡车”的肥猫,吃完饭晃荡着圆滚滚的身子,翘着尾巴溜达到林唯脚边。它旁若无人地“吧唧”一声侧躺在地,惬意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虞芝芝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在那“大卡车”柔软厚实的肚子上熟练地揉了一把,嘴上却嫌弃道:“它呀,就爱随地一瘫,也不嫌地上脏。” “大卡车”似乎很享受,四只毛茸茸的爪子开始在林唯的小腿上交替踩踏,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这可爱的模样让林唯也忍不住蹲了下来,轻轻挠着它的下巴:“还好啦,猫咪不都会自己洗澡的嘛。它叫什么名字?” “锦纹。”虞芝芝答道,手指依旧在猫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 “是中药的名字吧?”林唯听着感觉挺特别,一般都会起个咪咪、小白、小黑的名字吧。 “嗯。”虞芝芝点头,“锦纹这种药材别名也叫大黄。” 瞧着这一人一猫,林唯忽然觉得虞芝芝也软软的,想摸摸她的头。 这猫实在可爱,最后被林唯以天气渐冷、医馆里可能会有老鼠偷吃药材为由,捞起锦纹回了医馆。虞芝芝虽皱了皱眉,但最终没说什么。 时值寒冬,诊室里的炭盆烧得正旺。虞芝芝零星接待了几位客人,不外乎风寒咳嗽一些小病,也就是过来开几服药。 虞芝芝干燥的唇瓣已泛起层层白皮,林唯看在眼里,以为她看着不在意医馆生意,实则也会焦虑,悄悄煮了碗蜂蜜水,趁她看书的间隙轻轻搁在案头。 医馆生意惨淡,林唯兼职账房,一连几日看着手里那几钱银子都不够买菜的,不由发了愁,照这样下去,这医馆早晚得黄。 没想到虞芝芝依旧每日坐在长案后面翻看医书,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让林唯不由产生错觉,自己前几日看错眼了,虞芝芝实则只是被自己抱的上火了,并没有因为医馆焦虑。 这一日,林唯抱着大黄送走一个买药的老婆婆,实在按耐不住,蹭到虞芝芝身边问道:“你是不是早有策略?为什么医馆没病人,你都一点不着急呢?”《 》 22、第 22 章 虞芝芝抬眸看了她一眼:“是没什么生意,也用不上账房,过几日你去学堂读书好了。” 林唯被她此话带偏方向,不再问她是否留有后手:“能不能不去啊,我想在这陪着你照顾你,要不然你多无聊。” “不无聊,你娘说了要让你去学堂读书的,来年好考取功名。”虞芝芝语气轻缓。 林唯见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急道:“能不能打个商量,你糊弄一下她俩,要不谁给你和娘做饭啊。” 虞芝芝倒茶动作一顿,又道:“没得商量,这是娘上次过来安排的,我只是一个执行者。” 林唯叹了口气,要是去了学堂,她还怎么攻略虞芝芝,岂不是更没希望。 这时,虞樱挎着菜篮子走了进来,打断了两人。 她进屋先灌了口水,喘匀了气才道:“哎哎哎,你们听说了没?卢若敏又带着卢朵去街尾李大夫那儿瞧病了!” 林唯皱起眉头:“先前不就是李大夫给看的?钱花光了,病也没见好。” “许是李大夫听说我把她挡在门外,想借机扬名吧。”虞芝芝浑不在意地应了一声,转而问道,“晚上吃什么?” 林唯:“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虞芝芝刚要开口,虞樱抢着说:“小林!我买了豆腐,还想吃你上次做的那个麻婆豆腐!” “没问题。”林唯应着,又转向虞芝芝,“那你呢?” “那就这个吧。”虞芝芝说。 这娘俩的口味出奇地一致,最是喜欢咸辣的菜:“成,那就麻婆豆腐,我再做个汤,然后再炒个鸡。” “是辣的吗?”虞芝芝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林唯:“是的,辣子鸡。” 瞥见虞芝芝咽了口口水,林唯轻笑一声:“反正也没病人,要不咱们今天早退一会?” 虞樱看着天色离每日关店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跟林唯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收拾手上的东西,虞芝芝看清两人的小心思,甩了甩袖子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得逞的两人相视一笑,默不作声跟在虞芝芝后面,回到巷子里时,巧的是两人又遇到隔壁那对小妻妻,跟早上不同的是,此时的二人似乎生了些矛盾。 徐从霜站在门外一直在敲门,瞥见三人经过尴尬笑了笑,把头转回对着大门,低声哀求着什么。 里面则是传出祁雪凝劈头盖脸的骂声:“你既然那么喜欢那种鬼地方,就干脆死在那儿,还回来做什么?” “大大不了就和离!别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拿捏住我!” “这日子能过就过,过不了就给我滚!” 徐从霜从门缝里低声求饶:“那里面都是正经人,我去了也就是应酬听听曲。” 林唯抱着锦纹快步走过,生怕祁雪凝出来看到她看热闹,顺便再骂她几句,一直回了家里关上大门,都还能听到几声飘进来的骂声。 侧耳听了一会儿,不禁感叹年轻妻妻之间,变脸比天气都快。一时又觉得虞芝芝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时候还早,林唯歇上片刻又进厨房开始做饭,虞母则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早上的事,她一直心里感到愧疚,也不想让虞芝芝累了一天还要帮忙,主要也是这娘俩的厨艺实在是……不太好说。要非得比较吧,还不如清风观的白菜炖土豆。 出门倒水时,又遇到了徐从霜,她没想到祁雪凝骂得那么难听,她竟然还没走,硬生生大冷天的守在门口不动。 回来时,两人视线相碰,徐从霜热情地跟她打了个招呼:“林姑娘今天做什么菜啊,闻着这么香。” 林唯瞅着她站在门外挺长时间了,感觉怪可怜的。又想着她是个捕快,想是有两下子,打好交道也没什么坏处,便道:“做了点家常便饭,要是还没吃,来我家吃点吧。” 徐从霜想起待人冷冰冰的虞芝芝本要拒绝,肚子里突然发出“咕噜”一声,她羞赧地笑了笑:“确实饿得不行了,就是不知道虞姑娘会不会不开心?” 没想到这徐从霜还挺有分寸的,林唯也怕惹得虞芝芝不开心,便又回去问过,得了虞芝芝的批准,才把人迎回家中。 饭桌上徐从霜顶顶吃了三碗饭,对林唯的手艺夸奖不断,看得三人不由咋舌,酒足饭饱以后,林唯便引着话茬进入主题。 把虞清荷和虞子纤如何行凶,她与虞芝芝是怎么逃脱的,还有昨日有人看到虞清荷在医馆下烧纸的事,闲聊一样说了出来。 徐从霜换了张认真的模样,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竟还有这种事!你二人放心,明日我当值就跟这一片的捕快打个招呼,叫她们多看顾着点你们家和医馆。要是她真敢过来,就在门口吆喝我一声,我手里这把大刀可不是吃素的。” “那就多谢徐姐姐了!”林唯倒了杯茶水敬上。 徐从霜今年二十二岁,照理说跟林唯同岁,可现在原身才十八岁,她也只能叫声姐姐。 就在大家吃过饭后,林唯正琢磨着怎么说她家没有多余房间,您请便的时候。 祁雪凝突然闯进屋子里,冷眼扫了一眼几人,掐着徐从霜的耳朵揪了出去,远远听着她嘴上还不停念叨着:“你跟那姓林的少来往,她可不是个什么好人,冰块脸就是她强娶回去的。” “不能吧,我瞅着林姑娘人挺好的啊……” 声音越来越远,林唯脸却越来越红。 正当林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时,虞芝芝端了两碗汤药出来,一碗给了她:“喝了吧,管心疾的。”另一碗自己喝了下去。 瞧着她一天都还挺精神的,林唯疑道:“你怎么也要喝药?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月事来了。”虞芝芝对于这些一般都不会忌讳,当然,除非对方非要帮她洗床单例外。 林唯:“难怪你今日不怎么喝水,怎么不舒服不早点说?你快回房休息,我去给你烧些热水泡脚。” 林唯快步出门,虞樱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小林对你倒是挺上心的,长得也好看,芝芝你准备什么时候给娘生个乖孙。” “为何要我生?”冷不丁听到虞樱冒出这话,虞芝芝下意识皱起了眉,话一出口她又改了话头,“不会生的,等一年后医馆开起来,还说不定会怎么样呢。” 虞樱蹙眉,其实她对林唯还挺满意的:“小林对你这么好,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喜欢她?” 虞芝芝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起身说道:“女儿自有分寸,娘您早些歇息吧,我身体不适,就先回屋了。” 虞樱无奈只能暗叹一声:“可惜了小林这么好的姑娘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似乎已经完全忘记虞芝芝是被林唯强娶回家这回事了。 林唯出门给地龙多添了几根柴,又烧了热水给虞芝芝泡脚用,还记得上月虞芝芝疼得脸色煞白,虽然这次她自己备了中药喝下了,但泡泡脚暖暖身体总没坏处。 忙完了所有,她端着泡脚水回了屋中,或许是被她照顾了一天,有些习惯了,正看医书的虞芝芝自然而然把双脚放入桶中。 得了空的林唯坐在摇椅上,捧着温热的茶盏啜饮解渴。目光一瞥,却见虞芝芝手上还牢牢捧着卷医书,借着昏黄的烛光看得入神。林唯的眉头不自觉地就蹙紧了。 那点蜡烛的光看书太伤眼睛,这年代又没有近视镜,看坏了眼睛可是不可逆的。 她放下茶盏,几步上前,将那卷书从虞芝芝指间取过,“啪”一声轻响按在旁边的桌案上,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别看了吧!本就不舒服,天也黑了,眼睛还要不要了?”视线扫过书页,三个墨迹淋漓的大字撞入眼帘《心脾论》。 虞芝芝双脚泡在水中拿她没办法,只冷冷横她一眼:“你莫忘了,我与你并非真正的妻妻。更不会因为你做几顿饭、打几盆洗脚水,施舍这些零碎小惠,就对你生出什么情意。” 想到祁雪凝拽着徐从霜离开时说的那些话,还有刚刚虞樱的催生,虞芝芝就心绪莫名烦躁,出口的言辞也愈发尖刻。 “我…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林唯本只是想借玩笑劝她爱惜眼睛,此刻却像被针扎了一般,窘促地起身,将书放回虞芝芝手中。 以前不管虞芝芝说什么,她都不在乎的,可现在怎么忽然感觉心口有些闷呢。 虞芝芝抿紧唇线,一言不发地接过《心脾论》,指尖捏得书页微微凹陷。她又翻了几页,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末了,只听得“啪”一声脆响,书卷被她带着几分力道合拢,随意丢在枕边。翻身进被子,只留给林唯一个拒人千里的冰冷背影。 林唯默默收拾水桶,吹熄摇曳的烛火。 黑暗中,她摸索着上了床榻,紧贴着冰凉的床沿躺下,尽可能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静默片刻,她将一个温热的手炉,轻轻推到了虞芝芝那一边的被褥下。 “捂着……会舒服些。” 夜里,她对自己的情绪莫名感到不安,她本是过来攻略虞芝芝不要黑化的。两个月后,她还有一次生命危机,可现在她竟然因为虞芝芝对她说了重话,就觉得难受,她烦透了。 睡不着,她跟系统闲聊:“坏了,我可能把虞芝芝当做朋友了,她这么凶我,我竟然觉得有点伤心。” 系统淡淡道:【恩,你最好是把她当做朋友了。】《 》 23-30 第 23 章 第 23 章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见过太多宿主,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最终爱上了自己的目标。可林唯,你与她们不同。你这副躯壳,是残破的。任务完成之日,便是你离去之时,主系统不会为你修复那颗天生残缺的心脏。纵使你侥幸留下,也活不长久。】 林唯马上反驳,仿佛急于说服系统,也说服自己:“我只是把她当朋友罢了,越是了解她,就越觉得她身世可怜,却又坚韧不拔,比我见过的许多人都……都不一样。” 系统:【不是最好了。】 林唯叹了口气:“可眼下,我对这任务毫无头绪。相处这些时日,她虽性子冷硬,行事果决,却实在看不出为何会杀杜清妍与盛紫荆。” 一个清冷又带着几分讥诮的声音自身后蓦地响起:“为何要叹气,只是说了你一句重话,林大小姐就受不了了?那我劝你还是尽快回家好了,别在这里成日给我演贤妻良母。” 虞芝芝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林唯一大跳,这才发现自己与系统聊天时,没注意叹了口气。 林唯微微蹙眉:“我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夜半更深,寒意愈重。 林唯在睡梦中被身旁细微的动静扰醒。虞芝芝虽然极力克制没有发出声音,林唯却还是能感觉到睡在一旁的人辗转反侧。 林唯想起之前给她的手炉,此刻怕是早已凉透了。翻身坐起,摸索着点亮了床头的蜡烛。 林唯走到床边,只见虞芝芝整个人蜷缩在锦被里,只露出一缕散在枕上的青丝。她放轻了声音:“手炉给我吧,我去给你添些新的香饼。”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带着一丝强撑的冷硬:“不用。我没事。” 林唯知道她性子倔,多说无益。默默披上外衣走向门口。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门栓,身后又传来虞芝芝的声音: “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出去做什么?” 林唯没有回头,只低声道:“有点冷了,去给地龙添点柴火。”她拉开房门,一股刺骨的冷风立刻打着旋儿灌了进来。 虞芝芝下意识地将被子裹得更紧,整个人又往里缩了缩。 等到林唯再回来,身上带着一股清冽的寒气,但屋子里明显暖和了许多。她吹熄了蜡烛,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窸窸窣窣地从怀里又拿出一个暖烘烘的手炉。 “暖暖脚吧。”轻轻将这个新的手炉推到了虞芝芝脚边的被褥外。 林唯静立不语。成晓灵嘟囔着爬起来,借着从窗外渗进的月光,渐渐看清了周围的景象,这哪里还是成府她的房中?这分明是她在林府的旧居!只是如今屋内积满灰尘,蛛网暗结,一片破败。 林唯正站在清冷的月光里,背光面对着她,面容模糊,轮廓幽寂,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成晓灵全身瞬间僵住,汗毛倒竖。 林唯沉默了,打定主意一会儿下了学之后,去找徐从霜多了解一些虞芝芝以前的事情,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是吗? 至于为什么不是祁雪凝,她不敢……夜色如墨,林府的人依次钻进密道之中,林唯与成晓灵刚将昏睡的虞芝芝送入密道,还未来得及跃入,林府大门突然被人拍得震天响。 二人对视一眼,成晓灵低声道:“我去看看,你先走。” 林唯摇头。此时会来林府的,不是沈卓便是盛紫荆,无论来者是谁,虞芝芝才刚被送走,她绝不能让人这么快察觉。 “我去应付,你速速下去。”她边说边要将地板挪回原处。一觉醒来,天都昏暗了。她微眯着眼,看到虞芝芝正坐在床边掀开被子探查她的伤口,察觉林唯睡醒之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林唯脊背发凉,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正要告饶。 岂料虞芝芝似乎忘了下午时,自己被林唯折腾的有多惨,反而露出淡淡微笑:“醒了?饿了吧?娘刚刚唤人过来催着去吃饭呢。” 林唯坐起身,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先上手抱了抱虞芝芝,嬉笑道:“确实饿了,乖乖老婆是不是也累了?” 虞芝芝抬起手臂往外挣脱她的怀抱,起身站起微笑道:“嗯,快起来冲个澡吧,表姐她们该等的急了。” 诡异,太诡异了。 林唯不敢再多言,生怕勾起虞芝芝的怒火,她挣扎着起身朝着浴房走去,看到虞芝芝将自己伤口纱布解下,换下来的纱布带着淡淡血迹。 坏了,玩过了。 那个时候虞芝芝不自觉全身紧绷,许是伤口又绷开了些, 她快步走到虞芝芝身边跪坐下来,闻到她身上沐浴后的淡淡馨香,原来早就醒了吗?她想要拿起纱布,帮虞芝芝重新包扎,手朝着桌面伸去,却突然被虞芝芝一巴掌拍开。 她斜了林唯一眼:“滚……走开。没洗手呢。” 成晓灵却抢先一步盖好地板:“你快去吧,我马上就来。我们是家人,绝无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道理。”见林唯眉头微蹙,她又补上一句,“放心,我的手下比我武力不比我高强,却个个机敏,会照顾好你妻女的。” “多谢表姐!”林唯心中震动,对这位身居高位的表姐又添几分敬佩,随即转身走向前院。 就在门外人即将破门而入的刹那,林唯示意下人打开大门。月光下,盛紫荆与沈卓并肩而立。 “没想到二位联袂而至,所为何事?”林唯语气平静。 沈卓目光掠过她身后空荡的庭院,讥诮道:“你那位黏人的娘子呢?今日怎么舍得独自露面?” 林唯冷眼相对:“动了胎气,需要静养。” “真是无趣。”沈卓轻笑,眼底却毫无温度,“不过死了个妹妹,就这么娇气。我母皇那十几个孩子,可都是我亲手送走的。皇位只有一个,她偏要生这么多,不就是想看我们自相残杀吗?像养蛊一样,留下最毒的那只。” 她笑容愈发灿烂,语气却阴森骇人:“对了,既然你娘子不便见客……那我们青鸾国的成小将军呢?她母亲可是国之功臣,我理当替武威侯好好‘照顾’她才是。” 林唯脊背发凉。十几个皇妹皆死于她手,堆积如山的尸骨皆因她而死,这沈卓哪里还是人?分明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再者,没想到沈卓竟然知道沈然音是虞芝芝的妹妹这等秘辛。 林唯强压心悸问道:“她稍后便来,你是如何得知的?” 沈卓却已失去耐心,微微偏头,身后侍卫立刻撞开林唯,强行闯入府中。 她转过身,看着远处漫天火光,轻声道:“这青鸾城中的事,哪有能逃出我母皇的耳目的呢。亏萧家还一直藏着掖着的,真是可笑。” 林唯同她说着话,耳朵却一直注意着身后,生怕闯进去的几人不单只是想找到成晓灵。 好在她没担心太久,很快就听到成晓灵笑嘻嘻地走出。 成晓灵甫一出门,沈卓便拍了拍手,满意道:“走吧,带你们去烤烤火。” 林唯接过沈卓侍卫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跟在沈卓身后,慢悠悠地朝着沈然音的府上驶去。 临近沈然音府邸,尚隔一条长街,灼热的气浪已扑面而来。冲天的火光将夜幕撕开一道猩红的口子,而在烈焰咆哮的间隙,此起彼伏的痛苦哀嚎声刺入耳朵。 她心中一凛,猛地收紧缰绳。越行越近,眼前景象更是骇人:一个火人正艰难地从高墙上爬出,浑身皮肉在烈焰中噼啪作响,焦黑的手臂伸向夜空,发出不成调的凄厉嚎叫:“救……救我!” 林唯与成晓灵对视一眼,当即调转马头欲上前施救。 就在此时,只听“嗖”的一声破空之响。 一支铁箭挟着冷光,精准地没入那火人的心口。动作戛然而止,那具燃烧的身躯在墙头僵滞一瞬,随即如断线的木偶,直直坠回那片火海之中。 见识过沈卓残忍的一面之后,林唯已经不想再对其说出“这些人是无辜的”这种无用的话,只得闭上双眼,死死攥紧拳头不再去看。 沈卓的笑声在烈火噼啪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接着!”她将硬弓粗暴地塞进林唯手中,眼中跳动着比烈火更疯狂的光,“真以为我带你们来是看热闹的?今日我们四个比试一番,谁若能胜过我,我便许她一个愿望。” 她猛地转向林唯,火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你若赢我,我饶你娘子不死。她屡次坏我好事,能活到今日已是我的恩赐。”见林唯面色铁青,她笑得愈发愉悦,“别这副表情。要不换个条件。她死,孩子活?” 所以一到申时,她便迫不及待地朝着书院门口方向跑去。只是才到门口却被盛紫荆给拦住了。 “哎!林姑娘你去哪,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昨夜我想了一下,你做的菜确实特别,要是把酒楼开到青鸾城里去,一定会在那些千金小姐里掀起轩然大波的!” 林唯无心听她说话,盛紫荆一直在她身旁跟着激动地比比划划:“我早就想开家名胜青鸾城的大酒楼了,只是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大厨,若是你能加入,咱们两个定然能创办青鸾城第一酒楼。” “我可不想当厨子。”林唯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她只是想跟她打好关系,可不想去给盛紫荆做厨子。出了书院大门,瞅准县衙的方向快步走去。 盛紫荆急忙摆手道:“林姑娘,不是让你给我当厨子,而是让你把炒菜的方法教给我聘用的厨子,到时候你只需入股就好。” 此话一出,林唯稍微有了点兴趣,但是又一想到,这些官二代都阴险狡诈的很,不能让她看出自己的心思。便含糊道:“这个……再说吧,我还有事,要不然改日再说。” 沈然音的府邸外,林唯面沉如水,将手中的硬弓掷于地上。出了鬼方县的大门口,林唯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是说着要与虞芝芝和离和离,如今真的和离了,倒有些不习惯了。 她驻足回望,虞芝芝还没出来,目光掠过匾额上“县衙”二字,最终化作一声轻叹。正要转身离去,却瞥见徐从霜从旁经过。林唯上前两步,扬起笑容招呼道:“徐姐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徐从霜神色疏离,躬身行礼:“下官见过林佥事。卑职尚有要务在身,恕不能奉陪。”说罢便与身旁两名捕快快步离去,不曾多看她一眼。 林唯怔在原地,心下明了。对方定是知晓了她与虞芝芝和离之事,作为芝芝的青梅的妻主,这是在为她抱不平。 “唉……”【这个……天书怎么来的我也不清楚。但杜清妍此举我猜测是因为她喜欢虞芝芝。】 林唯不再疑惑天书的事,破音气愤道:“什么?那我与芝芝成亲之前,她早干嘛去了?” 【可能是觉得芝芝嫁过别人吧。】 说话间,一人一猫已经走到县衙后院。 林唯借着墙边的一棵老槐树爬上墙头。双手扒在墙边,慢慢向下滑去,落地一瞬踩折许多杂草。县衙的后院就是杜清妍的住处,她未成亲,无家人,向来只有她一个人住。 一人一猫在屋檐下贴墙走着,丝毫不知在其头上的屋檐,一个带着鬼面具的人双手抱臂,轻飘飘地走着。 杜清妍卧房的门锁着,总不能破门而入,不说声音太大,大半夜的林唯也修不上。 窗户也关着,从外面也根本打不开,林唯用力推了好几下也没办法。 累得她满头大汗:“统儿,你能开门不?” 大肥猫站在窗台,没开口林唯都能感觉到它的无奈。白眼一翻,便知她在暗骂林唯:我要是可以带你来干什么? 没办法林唯又回到门边往上一靠,准备休息一下。谁料这一下整个人栽了进去,摔在地上。 系统优雅迈步走进,林唯拿起掉在地上的锁,起身拍了拍屁股。咦道:“这锁刚刚是没锁上的吗?” 【不知道,太高了,我看不到。】系统对林唯的话表示怀疑。 反正总算是进来了。林唯把锁放在桌上,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一边找一边问系统:“你说的那天书长什么样子?红的?白的?蓝的?绿的?” 【都不是,我只远远扫了一眼。但上面应该写着虞芝芝的名字。杜清妍应该不敢带到大皇女那里去,所以肯定留在了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林唯手上翻找地动作不停:“她竟然归属大皇女了,看不出来一个小县令能对大皇女起什么作用。” “咦!你说会不会是画呢?”说罢,她把自己手里找到的一副画像展开,置于烛火面前观看。 这画上无字,独有一个美人倚在春日的榻上小憩,美人衣衫穿的单薄,一手撑在榻上姿态优雅,露出一双美腿出来,媚眼如丝地盯着画外人。 林唯瞧了一眼便挪开了,卷起滚筒准备放回。 但莫名觉得那画上的人有些熟悉。她蹙了蹙眉,又将画卷缓缓展开,凝神细看。这一看,她整张脸倏地阴沉了下来。猛地将画从中撕成两半。 “无耻、下流。” 撕碎之后还不解气,她又把碎纸拿起,放在蜡烛上点燃烧尽。 系统不理解她看到一幅画都能气成这样,问她:【画的什么?】 林唯面沉如水:“死变态,画的我娘子。”转过身她又去衣柜里翻找,动作不再温柔,各种衣服都被她扔在地上。 【哎哎哎,你这样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发现有人翻找过了?】 林唯:“反正她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就让她以为是被盗了吧。” 屋子不大,最终让系统在衣柜上面发现了一本封面特别的书册。 它叼着书册一跃而下,跳到林唯的怀里,林唯稳稳接住又将它放到书桌。 书册上面一个字都没有,通体米白色,不过巴掌大小,看起来平平无奇。 “你确定是……”林唯翻开页面,手一顿,上面写着虞芝芝的名字,她神色一敛,“竟然还真是这玩意儿,让我看看这个变态写了什么。” 系统蜷着尾巴走到她的身旁坐下:【虞芝芝会杀掉林唯,转而嫁给杜清妍……靠,白日做梦呢。】 林唯大怒,一拳猛地砸在桌面,咬牙切齿道:“别拦我!我要杀了她!!” 【她死你娘子也得死……】 林唯的手颓然松开,忘记这回事了。 “有机会,我要狠狠揍她一顿。真是想屁吃,芝芝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杜清妍呢。我和杜清妍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指尖翻动,林唯打开第二页:“盛紫荆利用权势强抢林唯为妻。” 系统尾巴扫了扫林唯手臂:【不对,是妾哦。】 林唯拿着蜡烛贴近一看,果然是妾,是她理所当然地看成妻了。 “简直歹毒!她为了拆散我们两个,竟然还有计划A和计划B。”林唯话音一转视线挪到看热闹的系统身上,“不过,这无字书她是如何得到的?你可是都没给过我这么厉害的道具好吧!” 系统转身朝桌下跳去:【先回家再说吧,三两句话说不清楚的。】可是还没跳出桌面,就被林唯一把抓住后脖颈抓了回去。 林唯冷冷地盯着它看:“别给我转移话题,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还有,前几日金甲卫跟我报告,杜清妍身边有一位叫做习统的人,我怎么都觉得不对劲,这人不会是你吧?你给我玩双面间谍?” 系统四爪齐用,在她胳膊上狠狠一蹬,留下几道血痕,借力跃了出去,站在远处气得都要站起来:【怎么可能!林唯,你真是太让我寒心了!我对你的好,你难道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吗?】 林唯吃痛地揉了揉胳膊,一时有些发懵。她努力回想,系统所谓的好,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 “猫娘化身丸和跳dan那些玩意儿?” 【滚啊!】系统气得炸毛转身就走:【我花了9999积分才救回你这条命好不好!还有你那个表姐,要不是我出手,你和虞芝芝早就和离了,你心里没数吗!】 “哦对对对,我一时想不起来,你别生气,等等我啊!”林唯赶忙小跑跟上,临到门口又返回去把地上一个干瘪的钱袋拿上,伪造出一副被人盗窃过的样子。 一人一猫一路走一路吵,直到快到家系统才被她哄好。 林唯跨坐在墙头上,系统在她对面猫眼里透着心虚。 【行了行了,就当两清了,反正我也有事瞒着你,今天跟你说明白了,你可不能和我生气,主要我也是为了你的婚姻大事着想。】 林唯坐在墙头不上不下,系统少见说话认真,她心头一跳,竟有些紧张起来。胡言乱语道:“你还有事瞒着我?什么事?你是锦纹转世,穿越时空回来报答虞芝芝的?顺便喊我过来相亲帮忙?” 【哪跟哪啊,我是……】系统话说到一半又顿住,【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她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走着,虞芝芝临别时的话语在心头翻涌不去。但怎么会呢?虞芝芝那样聪慧的一个人,既有沈然音这样的人脉,又有玲珑手段,怎会败在盛紫荆那般纨绔与杜清妍这个小县令手中? 可若这世间真是一本书,反派终究是反派……到底要如何,才能扭转既定的结局? 走到一道门前,林唯猛地停住脚步,抬眸看了一眼眼前建筑的牌匾,赶紧侧身躲开朝着远处跑去,直到停下脚步再也看不到虞氏医馆,林唯双手杵在膝盖上喘了半天,才猛然想到,那自己以后连医馆都不能回了吗?再也不能见朵朵和卢姐还有娘了吗? 她站起身,侧头看了一眼出门采买,手里拿着篮子的虞樱,又恍然想起芝芝和娘最喜欢吃她做的菜了。 可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为芝芝下厨,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或许是掉下绝仞峰之后,又或许是虞芝芝第一次发现她不能吃辣,给家里找了专门做饭的厨子。 想着再看虞芝芝最后一眼,林唯缩在街角,不知蹲了多久,腿脚都已发麻,才终于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自转角出现。 在虞芝芝映入眼帘的一刹那,林唯的双眼骤然亮起,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 当她看清虞芝芝身后亦步亦趋的杜清妍时,眉头立刻紧锁,嘴角的弧度也压了下去。 她眼睁睁地两人一前一后迈步走进虞氏医馆,林唯想都不用想,这该死的杜清妍,定是去医馆蹭饭去了。 要不要这么不要脸!今日才刚和离,就急不可耐地来撬她墙角了??? 可她现在没了名分,又没法冲过去暴打杜清妍一顿,她守在角落,心中越来越气,一拳砸在身旁粗糙的砖墙上。手背传来钻心的痛楚,脸色瞬间煞白。 几个路过的孩童被声响吸引,停在一旁,指着她嘻嘻哈哈地打量。林唯捂住微微渗血的拳头,僵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在所有看客好奇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朝城门口走去。 “笨蛋虞芝芝。” “什么歪主意嘛。” “以身做饵吗?” 虞芝芝声音低柔:“喊累了没有?要不要喝点水?” “别是圣河的水就行……唔……” 林唯撑着身子起身,没想到虞芝芝服务的倒是很好,含了口茶水直接渡了过去。 唇齿间蔓延着一股淡淡的苦味,林唯稍稍安心。脑袋一贴枕头,便累得昏沉地睡着了。 林唯回到林府时,早已过了午饭的时辰。 她草草包扎好手上的伤,回到房中便一头栽进床榻,连唤青杏准备饭菜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窗外天色阴沉,屋内也跟着晦暗不明。地龙已停,空气里余着一丝将散未散的暖意,不冷不热,却偏偏教人觉得无所适从。 她静静躺在床榻上,四周寂静得可怕。一种说不出的孤寂从心底漫上将她包裹。这天地仿佛骤然空了下来,只剩下她一人。 房间里每个角落都充斥着虞芝芝存在过的痕迹。在这张床上她受伤,虞芝芝帮她包扎、喂饭、嬉笑打闹、翻云覆雨,可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怎么这种孤独的感觉这么难熬? 前二十几年她都这么过来了,怎么和虞芝芝在一起短短半年就不习惯了呢? 这种奇怪的感觉简直烦透了林唯,明明是假和离,明明对方给了她半年的时间去想明白到底要不要重新复合,可她却有一种虞芝芝不要她了的感觉。 晚饭时,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微红的眼眶落座。 众人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身上。成念真眉头紧锁,刚想说些什么就看林唯神色紧张,只好又把话吞了下去。 成晓灵皱眉:“你的人那点三脚猫功夫也没伤到我,害我的另有她人。你想办法让边关将士有衣有粮,这事就当抵了。但你……咳咳你给林唯下药同房又下毒害她又是怎么回事?” 林唯眉头一跳,什么下药同房,这事她怎么不知道,偏头又瞪了虞芝芝一眼,脑中满是疑问。 成雪青抬手给了成晓灵后脑一巴掌:“关你什么事?没准是人家两口子的情趣呢。” 成雪青领兵多年,什么没见过,那天夜里去营救林唯时,一进门便闻到依兰香的味道,此药催情却不烈,两口子用来助性也是常有的。她没想自己随口跟成念真说了一句,竟叫成晓灵听到,拿来质问虞芝芝来了。 林唯干笑一声:“哈……确实是情趣,那毒其实是我被蛇咬了,然后芝芝把我救回来了,叫大家看笑话了。那天我醒来时,可能是因为中毒的原因,当时的事记不清楚。” 饭桌下,林唯用力捏了虞芝芝的手一下,暗示她别再添乱。 “原来如此,那真是错怪芝芝的了。快……快吃饭吧大家。”林月柔侧头瞪了成晓灵一眼,阻拦她继续开口,她可不想在饭桌上听自家姑娘说什么床上助兴的事,忙转移话题聊起今天菜价。 这一下饭桌上的气氛更尴尬了,林唯胡乱扒拉两口,便赶紧拉起虞芝芝回房去了。 关上房门她脸色倏地转冷,食指指着虞芝芝的脑门气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还整上什么迷情散了?” 虞芝芝不语,只是一味低头垂眸,绞着手指头。衣服是什么时候脱的? 虞芝芝这时才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眉眼弯起,朝她漾开一个甜甜的笑:“早啊,唯唯。” 林唯心头怦怦直跳,还没理清眼前状况,就听门外脚步声杂乱,一群人闻声涌了进来。 几乎全家人都以为她遭遇不测,急匆匆赶来。 她立刻抓起外衫披上,同时用被子将虞芝芝严严实实裹住。 所有人挤在门口,望着屋内景象一时语塞。虞芝芝却趁机朝她怀里蹭了蹭,低声撒娇:“唯唯,我还没穿衣服呢……” 只这一句,林唯整张脸瞬间僵住。 “砰”的一声,卧房门被成念真迅速关上,屋内重归寂静。 林唯推开怀里的虞芝芝,起身快速穿好衣服。一边低声念叨着:“完了完了,你等下肯定出不去了。” “你在关心我吗?”虞芝芝直起身,被子滑落腰间,身上片缕不沾,肌肤白得晃眼。这还是林唯第二次看她赤身裸体的模样,上一次自己昏沉迷糊,根本什么都没看清。 林唯正弯腰系带,抬眼看去动作一顿,眼神直勾勾落在那片雪白的胴体上,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可就是怎么把胳膊总是藏在被子下面? 最终,反倒是本想撩拨她的虞芝芝先羞红了脸,侧身避开视线,躲进被子拾起一旁的抹胸和中衣匆匆穿上,眼波流转地嗔了她一眼:“好看吗?” 林唯这才回神,挠了挠羞红了的脖颈:“好……我自然关心你了,再怎么说,也没到看你受欺负不管的地步。” 虞芝芝派人把林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明着是保护林佥事的安危,实则软禁整个林府,林唯是虞芝芝的妻主,没人怀疑她的目的。 武威侯的将士不得入城,全守在城外,自然也没法传消息出去。成雪青和成晓灵早就恨她恨得牙根痒痒,林唯怎能不担心。 她穿好衣服交代虞芝芝老实在屋里等着,径直一人出门。一见她出来,全都围了上来,质问她怎么又和虞芝芝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成晓灵惊得张大嘴巴,倒抽一口冷气:“林唯,你……你不要命啦?” 林月柔更是气得指尖直发颤,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额头骂道:“我们林家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色迷心窍的东西!” 唯独成雪青眼神飘忽没有说话,待林唯一一解释过后,她清了清嗓子:“这都是人家妻妻俩的事,要我说你们少管那么多。” 成晓灵转头大惊:“娘,你中邪啦?林府被围的只有你能出去的时候,你还说要去找虞芝芝麻烦呢!现在她送上门来你反倒说不管了?” 给了成晓灵后脑一巴掌,成雪青转过头清了清嗓子:“这个,边疆的粮草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成晓灵人家妻妻俩的事你以后少掺和,有那工夫你自己也去找一个成亲。” 大门打开,虞芝芝从里面走出,她对着成雪青微微欠身施了个礼,走过林唯时,捏了捏她的掌心,柔声道:“妻主身子好了,就早些回皇城司上值吧,眼下快到时间,不如跟我一同过去如何?” 林唯正愣神中,成雪青拉着她胳膊往过一拽,对着两位年轻妻妻的后背轻轻一推:“快去吧,快去吧!都是朝廷官员,别天天在家躺着混俸禄。” 林唯被虞芝芝拉着往大门口走,回过头,成雪青将林家人拦了个严严实实,至于始作俑者成夏,傻呵呵站在一旁拿着本书朝旁边的院子去了。 再一联想她怎能猜不出来,她抽回自己手气道:“你真是诡计多端啊!虞芝芝。” 虞芝芝垂眸叹了口气:“不这样,你也不能跟我离开这里。再者我做的是好事,边关将士与我一举两得的好事,妻主不夸我,又怎么能说我诡计多端呢?” 林唯烦闷不语,想来昨夜虞芝芝能进林府就逃不了成雪青的帮忙,还有昨晚成夏送饭,虞芝芝假意睡着,一套接一套,一环套一环。 “朝中奸臣横行,边关将士去年冬日,连取暖的棉衣都送不到。成雪青便是为此事赶回,可她在圣上面前又接连吃了好几回的闭门羹,我伤她女儿,为其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妻主不会连我做好事都要怪罪吧?” 马车中,虞芝芝紧紧握住林唯的手,见她黑着脸,心头有些发虚,可她实在是想林唯想得紧,又担忧她的身体,只能仓促行事把林唯带出来先。 林唯侧头抽了抽自己的手,抽不出来。 “围住林府的将士都撤了吗?” 虞芝芝指腹蹭了蹭她的掌心,乖巧道:“撤了的。” 林唯又问:“所以成夏昨晚上过去假装送饭,也是你安排的?” “是也不是,是武威将军出的主意。不过看来还挺有效的,你果然还是不舍得把我叫醒,撵我出去。” 她挪了挪位置坐到林唯身旁,靠在其肩膀上。声音低柔:“唯唯,你真好。” “你不在的那几天,我都浑浑噩噩的,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现在细想起来,我自己都不能理解。就连你被我……你掉下悬崖都不怨我,又怎么会讨厌我呢。我竟真的以为你不爱我了。” 她抬眸悄悄看了一眼林唯,见她没有因为自己提起绝仞峰一事,而觉得气恼伤心,才松了口气。 林唯眉头微动:“你是如何知道,我知道面具人是你的?” “你爱说梦话……” 林唯在房间里教训了虞芝芝大半天,最后看到熟悉的大肥猫站在窗口,她才止住继续教训。冷声道:“今晚我睡书房,你别跟过来。” 匆匆出了房间进到书房,林唯急忙对着系统说道:“坏了,虞芝芝很不对劲。” 岂料,系统却好像全都知道似的,淡然道:“她每日会在戌时亥时之间变得奇怪,你须得想办法稳住她,我正在努力想办法解决。” “怎么解决?我现在是完全搞不定了!”林唯回想今日半天的事,挑不那么黄暴的跟系统告状道。 系统听后,焦躁地在桌上来回踱步,不时用后腿挠挠脖颈,直到林唯再三催促,她才想出个不靠谱的法子: “那要不在那个时间段,把虞芝芝绑了吧?” 林唯心有顾虑:“这……但是她胳膊上好多伤口,我担心弄疼了她,伤上加伤。你先说说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我能帮到你的。” 【可能……我是说可能啊。虞芝芝是受了设定影响,她选定设定便是会杀死每一任的妻主,原本的林唯就是被她杀死的,我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以林唯身体重生,本意是想卡个bug,但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 林唯问道:“那现在是这个世界在自我修复?所以派虞芝芝清除我这个bug?但你是这个世界的系统啊,你肯定有办法修改程序的吧?” 虽然林唯不清楚是不是叫作程序的东西,但应该大差不差吧。 系统:【是……你再坚持两天,我想想办法哈。】 “什么叫坚持两天,我今天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林唯不满道。 一人一猫最后僵持住,来回拉扯了半天,最终系统答应在三日内解决,林唯正在给系统追加压力。 “你把问题升级一下好不好?上报给你领导啊!加急一下啊!再怎么说我也是她的员工,不买保险也就罢了,能提前预防还不干涉一下!” 【虞芝芝来了,我先撤了!】肥猫耳朵一动,一跃跳到桌下,又跳上窗台,消失不见了。 成念真似乎早已听到风声,从林唯拿起筷子起就几番欲言又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直到过半,仍是无人作声。 最后还是林月柔清了清嗓子,轻声试探:“听说……你和芝芝和离了?怎么也不先跟家里商量一声?” 林唯夹菜的筷子顿了顿:“你们从前不是一直不看好我和她么?” 成晓灵忍不住插话,带着几分嬉笑:“那是以前嘛!现在可不一样,你俩连孩子都快有了,再说,你再找下一个多费劲呀。” 林唯脸色一沉:“根本没怀上。再说,我就那么没市场吗?”她语气转冷,“倒是你和成夏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天天赖在这儿,我都看烦了。” 她林唯虽说不至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她自认为能迷的虞芝芝魂牵梦绕,甚至不惜搞强制爱也要得到她,也差不到哪去吧? 成晓灵笑容一僵,低声道:“家里太冷清了。我一回去,就想起我过世的娘……” 林唯扒饭的动作猛地停住,抬眼望去,目光里带上歉意:“对不起……表姐。” 声响未落,又是“啪嗒”一声。成晓灵缓步上前,与她并肩而立,目光直刺沈卓,声音清冽如寒泉:“我的手,是用来执剑卫国的,不是供人取乐的。” 沈卓脸上原本闲适的笑意瞬间冻结,眸色骤冷。她视线扫过二人,声音里透出高高在上的威压:“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最恨的,便是有人挑战我的权威。” 她略一扬手,声调陡厉:“来人!将成小将军‘请’回去,好生招待。”随即,她目光转向林唯,语气稍缓,却更显幽冷,“至于林唯暂且看押,待天明后,再送往许师府上。莫要惊扰了许师清梦。” 成晓灵指节捏得发白,周身肌肉紧绷,欲要反抗。林唯却悄然探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她微微摇头,以仅有两人能闻的声音低语:“敌众我寡,勿做无谓之争。” 不等她再说些什么,便有侍卫走过在其小腹捶了一拳,把两人拉开,这一拳痛得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双手被死死束缚住,压着肩膀跪在地上。 刚刚骑在宝马上的两人,双双被捆绑住,盛紫荆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抬起手上弓箭对准沈然音府上刚刚露头的人,手指一松,箭矢便如闪电般射入墙头那人的脖颈。 她垂下眼眸,握紧弓箭的指节发白,却再未往林唯的方向看上一眼。 跪在地上的林唯无力的闭上双眼,就算是她身上有盛紫荆的系统,也未必能斗得过这个吃人时代的大皇女沈卓。或许能救一人、两人,但绝无法救出那府里的所有人,更别说她不是盛紫荆,也没有系统在身。 耳边射箭的风声和熊熊燃烧的火海,还有那痛苦的吼叫声,全被林唯听在耳中,她内心惶恐的同时也庆幸先一步将自己的家人送出。 可再一想到不远处站着乌压压一片士兵,又对虞芝芝等人的未来感到一阵无力。没有沈然音的帮助,没有成雪青的数十万大军的帮忙,虞芝芝等人真的能逃出沈卓的魔掌吗? 她实在是没想到,对她威胁最大的不是一旁听令射杀活人的盛紫荆,也不是不久前死于盛紫荆手里的杜清妍,而是这个朝代吃人的霸权。 对于沈卓来说,整个青鸾国都是她的,什么配角、主角、反派,不过都是她砧板上的肉罢了,想杀便杀。 林唯被压制着在地上跪了很久,直到府内的烈火渐渐熄灭,膝盖痛得像是要断掉一样,沈卓才觉得有些无趣,收了手上的弓箭。 “没意思,沈然音到底去哪了?是死了还是逃了?怎么一直也没见她露头,你们几个给我进去找找。”她骑在马上指着身边的侍卫说道。 一旁的侍卫面色惊恐:“殿下,可……里面的火还没有熄灭啊。” 沈卓没有说话,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侍卫便弓着腰急忙后退,带着一群人跑进了府内。毕竟进去还能有地方躲藏,在外面再等上一刻,可能就要被沈卓杀死了。 天蒙蒙亮时,沈卓才带着一众人马打道回府,坐在家中没等多久,宫里有人秘密进到府中,在其耳边耳语了几句,她面色大喜换了身玄色衣裳出门去了,出门前派人将林唯关到了地牢中。 “择日不如撞日!林姑娘有什么事,要不我帮你啊。”见林唯蹙眉,盛紫荆赶忙道:“到时候酒楼开业我就是大股东你就是二股东,我六你四,还不用你出资,你觉得这样如何?” 六四的话好像也可以,毕竟林唯只需要提供技术,而且虞芝芝现在医馆的经营状态也不是很好,说不定可以赚些钱补贴家用,这样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林唯:“那……那就先走着,一会儿我见个朋友,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一个时辰后,徐从霄和林唯还有盛紫荆齐聚漱玉轩中。 漱玉轩外面人影憧憧,红色灯笼挂满屋檐,明若白昼一般。进进出出的人群不乏长相出众的漂亮女子。 而里面正是一片歌舞升平,台上五位身材婀娜的女子跳着不知名的舞蹈,舞姿飘逸似弱柳扶风,一旁琴师指尖轻拢慢捻,如珠落玉盘,余韵悠长。 徐从霜还有林唯、盛紫荆坐在二楼一处雅间,因为徐从霜职务在身,脱不开身,三人没有办法,只能定在这个地方谈事情了。 徐从霜举杯朝林唯敬上一杯:“其实虞芝芝她自十岁随母亲进到虞家,日子就一直过得很苦。开始时我和雪凝总觉得虞清荷嫌她母女是个累赘,尤其是虞芝芝,虞家因她出生,名望自此不在。” “孩子都在家里过冬的时候,虞清荷大冬天的叫她去河边洗衣服,你说说那寒冬腊月冰冻三尺厚,怎么洗衣服嘛,好在她没冻坏身子。” “这样虞樱都不知道吗?”林唯仰头饮下一杯酒,攥着酒杯放在膝盖上,指节白的吓人。 怎么没冻坏呢?没冻坏的话,来月事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受了,难怪虞芝芝明明懂医术,却没有好好保养自己身体,原来都是虞清荷逼得。 叹了口气,徐从霜又道:“想是不知道的吧,后来她娘就被虞清荷打发出去布庄为她虞家挣钱去了。” “直到她长到十五岁了,模样更加出众,虞清荷破天荒的开始对她好了,给她买漂亮的衣服,饭也能顿顿吃饱了,我们还以为虞清荷终于有良心了呢。” “可没想到,还没过上几天的好日子,那王八蛋她竟然开始物色鬼方县里有名有势的人家,操办将虞芝芝嫁出去。” 盛紫荆听得蹙眉:“十五岁吗?青鸾国国法可是要求国民十七岁成亲,二十岁才可生子的啊。” “没错,就是十五岁,虞清荷叫她嫁给一个三婚三十多岁的妻主,那人我还记得,瘦瘦高高颧骨突出,长得也不出彩,几乎在县里面臭名昭著,前面三任妻子被她打跑两任,打死一任。可偏偏家中母亲是当时的县里首富。还记得那是虞芝芝第一次反抗……” 徐从霜话未说完。 “哐当——”雅间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林唯循声望去,就见一道绯色身影如风般掠至徐从霜跟前,二话不说揪住她的耳朵往上狠狠一提。 “好啊徐从霜,你果真是胆子肥了!”祁雪凝柳眉倒竖,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我三令五申不许你来这种地方,你倒好,不但敢来,还敢带别人一起来!今日不把你这张嘴打烂,我祁字倒着写!” 徐从霜疼得龇牙咧嘴,连连讨饶:“娘子轻些!耳朵要掉了!我这是在查案,顺便遇到林唯跟她聊两句。”她身子一僵,看向门后:“芝芝,你可别和林唯生气啊,都是我叫她来的。” 听到“虞芝芝”三字,林唯转头去看,只见门口闪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着一袭白裙的虞芝芝面若寒潭地站在那里。 林唯心头猛地一跳,腾地站起身来。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却莫名觉得后背发凉,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第 24 章 第 24 章 林唯转头望向窗外时,发现外面早就黑成一片。这才想起自己原是答应虞芝芝要回家用晚饭的。 “陪雪凝过来见见世面。”虞芝芝神色自若地绕过那边正吵得火热的两人,对着盛紫荆微微颔首,而后施施然在林唯身旁落座。 她自顾自地欣赏着楼下的歌舞,仿佛全然没注意到身旁僵立的林唯。直到一曲终了,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眸望向林唯:“怎么不坐?站着不累么?” 林唯垂头低落道:“当时是想说我有苦衷来着,但她说那是我们两个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心听后里酸的难受,怕一张开嘴我会哭出来,再后面酒一上来,我就只顾着喝酒了。这么一细想,她那天是挺不对劲的。”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但对于林唯是否会怀孕这个事,系统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到一个月后,再请大夫过来诊断。 不知道是不是林府被围堵的关系,送过来的菜都清汤寡水的没什么荤腥,用过饭后林唯感觉四肢肌肉还是酸痛得很,便窝在床里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低唤将林唯从昏沉中拉回。成晓灵眼中光彩尽失,颓然道:“你让我给她二人下药,岂料沈然音竟也对我用了药。起初我只当是自己不胜酒力,强撑着将人拖进房里,后来药劲彻底涌上来,心知不对,却已无力回天,眼前一黑栽倒在榻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唯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是我疏忽了……本该送你进去的。” “罢了,”成晓灵长叹一声,“也怪不得你。这几日我先去城外别庄避避风头,待流言稍息,再回来罢。” 成晓灵一走,林唯身边顿时安静下来,想到离开的虞芝芝,她虽然心底发慌,但也不能回家。此事说来应该没有谁对谁错吧,再怎么说,起码沈然音不用嫁出去了,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正思忖间,余光瞥见两名女子相携从四方馆走出,姿态亲昵,竟是苏伦与阿璃。林唯怔了怔,不由苦笑,闹了这一场,到头来便宜反倒落在了她们二人身上。 三人目光相遇,皆微微一怔,随即颔首示意,也算打过招呼。林唯无心多留,怀抱着那身崭新的绯色官服,独自朝家中走去。 她一路心惊胆战地穿过后堂,悄步迈进卧房。手中官服尚未放下,便在房中不安地踱了两圈。 虞芝芝果然不在。她推开门,对着院子压低声音试探地唤道:“娘子?” “夫人她回医馆去了。”青杏的声音忽然从身旁响起,惊得林唯微微一颤。 她小心拍着胸口问道:“她怎么突然回去了?那你跟娘说一声,我也先回鬼方县去了。”说罢,转身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夫人吩咐了,不让您跟去。”青杏低声道,“她说您……胳膊肘往外拐,不想见您。只给您留了一封信,就放在枕头下面。” 林唯身子一僵,默然屏退青杏。她缓步走到床边,轻轻掀开枕头,底下果然静置着一封素笺。而信笺之下,竟赫然是虞芝芝去城外疫区时,特意留给她的那件抹胸。 林唯俏脸一红,指节勾起抹胸放回衣柜中,坐到桌边展开信封读了起来。刚看到第一句林唯的心,就咯噔跳了一下。 【我原以为妻主心中是有我的,却不想竟同外人合起伙来对付自家娘子。 芝芝得知妻主接下皇城司的命令,唯恐你行事艰难、反遭其害,便想尽办法护苏伦周全,以求替你消灾解难。为此,我特意设计引开妻主注意,派人捉住阿璃,以此迫使苏伦主动退婚。 每每想到妻主会受苦,芝芝便夜夜不得安眠。却不曾想妻主早有预谋,倒是芝芝自作多情,白白忧心了这些时日。 我与盛泽兰之间,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正因如此,我才一直不愿将妻主卷入这风波之中,始终未曾坦言。怎料妻主竟出手相助外人,对付这世上唯一愿真心助我之人…… 盛泽兰欺师灭祖,原是我祖娘的徒弟。可她丧尽天良,竟勾结朝中数名奸臣诬陷我祖娘,致她早早失势退位。又因祖娘手握这班人贪赃枉法的证据,最终被她们下以剧毒……祖娘在生下我娘之后,便含恨而终。 之后我祖母如何、我娘如何,而我……又落得怎样的下场,妻主早已清楚了 我知道妻主定然不会信我。你若不信,尽管去翻看祖母留下的那本手札,真相皆在其中。】 写至此处,信纸上分明有两处干了的水痕。林唯轻轻提起信纸,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在其中一处沾了一下。 果真是咸的。“你今天有点奇怪。” 系统不再说话,林唯翻身坐起,傍晚吃的白菜炖豆腐,一点荤腥没有。久违没尝过垃圾食品的她,穿上衣服打开门,溜进了厨房里。 起锅烧水,她利落地拆开泡面包装,将面饼和调料一一放入两个大碗,随即迅速将塑料包装丢进灶膛销毁,要知道这时代可没这种东西,被抓到就不好解释了。 “你在做什么呢?”正在外巡逻的成晓灵突然从门口探进头来,吓了林唯一跳。 “弄点吃的,要不要来一口?” “也好。”成晓灵毫不客气地搬来板凳坐下。 一分半过去…… 前来送药碗的虞芝芝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看见林唯和成晓灵并排坐在灶边,双手抱膝,眼巴巴地盯着面前的两个大碗。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轻声问道。 林唯抬头笑道:“泡面吃,金姑娘要不要也尝尝?”这东西在这世界可是稀罕物,机会难得,总得让自家娘子尝一口。就算她不来,自己原本也打算稍后送过去。 她顺手又搬来一个板凳。两分钟刚好过去,时间正好。 林唯将两份泡面分成三碗,一人一碗。她端起自己那份吃得津津有味。 “怎么样?香不香?” “还行。”成晓灵放下空碗,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那么一点分量,她三四口就吃完了。 再看虞芝芝,只浅尝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摇头道:“不太喜欢,不如我妻主做的好吃。” 这面全是佐料味,根本比不上林唯亲手做的清汤面,也不知清风观从哪弄来这些奇怪又难吃的东西。 林唯嘴里塞着面,含糊不清地嘟囔:“你们两个真是不懂欣赏……” 说完,她自然地端过虞芝芝剩下的面吃了起来。待她吃完,却发现成晓灵和虞芝芝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锐利。 成晓灵率先发难:“你怎么可以吃别的女子剩下的面!”她双目瞪大,极其嫌弃的看着林唯。 虞芝芝也冷声质问:“就不怕你家娘子知道了会吃醋吗?” 林唯一怔,这才想起来虞芝芝此时并非她娘子,而是在成晓灵眼里的外人金姑娘。 她呆愣了两秒,突然开口问道:“如果你的上级交给你一项任务,你非常优秀地把任务完成了,但是对方却给了你一个极具诱惑的奖励,你说这个人是什么心思?” 成晓灵的思路瞬间被她带偏,想了想答道:“自然是重视你了,想要让你更好的完成任务,我在军中就是这么奖励我的将士的。” 林唯转头再看虞芝芝,想从稍微聪明的她口中得到答案,成晓灵横出一只手挡住她的视线,不愿她被这位戴着金色面具的奇怪女人吸引:“她能懂什么,我说的就是对的。” 额……成晓灵怕是忘了,虞芝芝可是沈然音的幕僚。 虞芝芝挡开成晓灵的手,冷冷地又重复了一句,将话头引回:“你就不怕你家娘子会不开心吗?” “当然怕了,下次不会了。”林唯侧头正对成晓灵又问:“那你的手下又非常完美的达成一件任务,可这次你却只奖励了她半个馒头。这是为什么?” 成晓灵皱眉,摆摆手起身,不愿与她再进行这种非常无聊的对话,不耐道:“我才不会这样对我的将士。累了一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她走到门口又忽然顿住脚步,倏地转身盯着虞芝芝:“金姑娘,你也赶快回去吧。大晚上的,你同我家表妹待在一起怕是不合适,你们两个可都是有家室的人。” 纵然她的家室就是林唯,被成晓灵这么一提醒,虞芝芝也觉得脸热。 “定是那位上级不满意你所做之事,所以拿蝇头小利提醒你。说不定是你所做之事触及到了上级的利益。”虞芝芝留下这么一句话,在成晓灵白眼的注视下,起身走出厨房。 林唯听后缓缓起身,幽幽道:“其实我也觉得是这样。”系统今日冷淡了许多,可她明明做了一件阻止沈然音称帝路上的大事,这究竟是为何呢? 走到门口,成晓灵发出一声嗤笑:“切,说的都是些屁话。谁不知道啊。” 林唯赶忙去看虞芝芝的身影,好在她早就离开没有听见。 难不成成晓灵和虞芝芝天生相克?怎么换了个皮肤都能看不顺眼虞芝芝呢? 林唯:“你别没事总招惹那位金姑娘,她怕是不好惹。”咱俩是亲戚,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啊。 成晓灵却不屑道:“有什么不好惹的,我一拳能打飞三个她,瘦的跟竹竿似的,风一吹就得倒。” 林唯:“跟你说了别惹就别惹,你信我的总没错。” “啧啧啧!”成晓灵皱起鼻子,嘴角下撇:“你家虞芝芝好歹是青鸾城第一美人,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要医术还有医术。那位金姑娘要啥没啥,就有个金面具,你怎么想的你。” 也就是青鸾城没有眼科医院,不然林唯非得带她去看看眼睛,明明就是一个人,怎么就一个有身材,一个瘦的跟竹竿似的了? 好言难劝该倒霉的鬼。她摇摇头,生无可恋道:“是是是!多谢表姐教诲,表妹定当铭记于心。睡了,睡了。明早再见。” 她低下头来,“妻主定然不会信我”那句话赫然入眼,格外刺心,林唯确实心生怀疑。 她稳了稳呼吸,继续往下读。 【我不怪妻主,只是心中实在难受,不愿惹得妻主厌烦。芝芝暂回医馆,愿妻主保重身子,按时服药,不必来寻。】 天色已暗,屋内门窗紧闭。那人正俯身坐在床榻边,几缕发丝轻扫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淡雅的桂花香。林唯缓缓睁眼,待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她猛地坐起身子,惊慌失措地缩向床角,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唯声音发颤。眼前之人竟是虞芝芝。这院子里明明住满了成家将士,她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虞芝芝提起手中的食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给你送饭。你……怕我?” 林唯蜷在角落,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们说……你对我下毒。是真的吗?还是剧毒。” “先吃饭,好不好?别饿坏了身子。”虞芝芝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林唯藏在被子下的小腹。 林唯顿时神色一紧:“不许那样看我!你先回答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你先负我在先。”虞芝芝放下食盒,轻声答道,“况且,我也并未真的毒死你。” 一想到那日濒死的状态,林唯就眼眶发酸:“我要喊人了,你走吧,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虞芝芝眸色黯然:“你果然心中根本没有我,你既然这么怕我,那日又为何忽然叫我娘子?” “什么?”林唯想不起来。 虞芝芝双目微瞪,不敢相信地看着林唯,她原以为林唯濒死之际说的是心中实话,再加房事上那夜林唯对她极其痴缠,没想到她连记都不记得。 【快说点好话,快快快!!!】系统的声音突然在林唯脑中响起,再一看,系统化作的三花猫竟不知何时跳到床上,正用脑袋顶着虞芝芝的掌心撒娇,还对她使着眼色提醒。 只可惜虞芝芝一把便将其扒拉到床下,看都不看它一眼。 【黑化90%黑化91%黑化程度92%林唯你说话啊林唯。】 【我说了你可别害怕……】 林唯顿感不妙:“不会是虞芝芝吧……哈哈……你别跟我开玩笑啊。” 【没错,就是她,当然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一夜难眠…… 第 25 章 第 25 章 林唯是被热醒的,虞芝芝枕在她的胳膊上,半个身子都贴在她的身上。 看被子纹样,两个人正挤在林唯的被窝里。估计是虞芝芝夜里冷了,循着热源跟她挤在一起。 她悄悄收回揽在虞芝芝腰间的手,不想等人睡醒之后找自己麻烦,却没抽出被虞芝芝压住的胳膊。 也不知经过昨天晚上的事,虞芝芝早上醒来看到躺在她的怀里,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没有立即起床,毕竟……她还有些贪恋虞芝芝在自己怀里的感觉。 软软的,暖暖的。 【林唯,你是不是因为你父母的分开,还有她们对你的承诺没能做到,所以才对感情不再信任?也导致你不敢随意承诺,但凡是承诺了都要负责到底的性格?】 林唯一怔,慌道:“你胡说什么呢?你只是机器人,别以为做了些任务就真的了解人类了。” 【你就是觉得虞芝芝爱你爱得太深,怕自己不能给她同等的爱,有压力了吧?】 林唯久久不答,系统又道:【还是你只是想和虞芝芝玩玩的,待任务完成就离开这里,也不用负责任。那你也太坏了吧!】 林唯急道:“当然不是了,我是真的很喜欢她。起码在她发疯之前是。” 【那你就是害怕自己配不上虞芝芝对你的爱咯?】 林唯忍无可忍,拎起系统后脖颈扔下床去:“小心她醒来刀了你,她可是连锦纹都不让上床的!” “而且你说的那些跟我要离开都没有关系吧?重点是虞芝芝就像个神经病一样。提离婚都要杀人的疯子,你不觉得很可怕吗?我差点就被你带跑偏了。” 【必须完成任务,不然我没办法带你离开。】系统深深看了林唯和虞芝芝一眼,迈着轻盈的步伐跳上窗台消失在窗缝。 虞芝芝的发丝散乱地铺散在枕头上,有几缕发丝不听话地搭在她的脸上,林唯看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撩起那几缕发丝帮她别在耳后。 她的动作很轻,但还是吵醒了熟睡的人,虞芝芝睡眼惺忪地盯着她看。 她眨了眨眼睛,眼中的雾色渐去,此时才发现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脸上霎时染上一丝怒气,双手用力推开林唯:“林唯!你干什么?” 林唯猝不及防被她整个人推下了床,她坐在地上,双手撑在后侧,愣愣地看着虞芝芝。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不是你虞芝芝昨天主动拉着亲我的吗? 虞芝芝满眼失望地看着她:“下流!” 盛相一党倒台,林唯尚能推测或许是自己给虞芝芝的账本起了作用。可她突然进入皇城司,还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唯迟疑道:“她……倒向二殿下了?” 成雪青点头接话:“据说是她手握盛泽兰与沈然音的把柄,投靠二殿下阵营,又因救治圣上和治理瘟疫有功,以四品太医院院使换来了这个皇城司副司使的职位。” “看来虞姐姐这是在逼你们交出小林姐姐呢。”成夏揉揉鼻子,不解地插话,“不过这么一看,她不止医术高明,为官手段也厉害,三天之内能做这么多事,可见对小林姐姐用情至深……但她又为何要给小林姐姐下毒呢?这也不利于受孕呀,到底……” “闭嘴吧你!”成晓灵与成雪青异口同声,蹙眉打断她。 成夏年方十六,聪明好学,对什么都充满好奇,话多又直率,常常无意间得罪人而不自知。 林唯抬头,卧房里站了一屋子的人唉声叹气,竟一个个比她还愁,她举起右手示意,小心翼翼道:“所以没有我的饭吃了是吗?” 众人这才恍然她昏迷了三天醒来还没吃饭,又全都急急忙忙出去为她准备饭菜。 林唯轻叹了一口气,这些人竟都没虞芝芝贴心,上次她昏迷之后醒来,还是虞芝芝第一时间为她准备了饭菜,而且还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她余光瞥到一角,发现系统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里面,正蹲在窗台的位置为自己舔毛。 “你越来越像一只猫了……” 系统从窗台一跃而下,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床边,轻巧一跳落在床边:【你别说,当猫比当人当系统可好多了。】 林唯摸了摸它的头,又挠了挠下巴:“你又没当过人,又怎么会知道。” 系统眯眼享受的动作一怔:【看你们这些人的样子,就知道了。真是没想到虞芝芝会想要毒死你……是我没料到,你去了怎么和她聊的?】 “都什么还没来得及聊呢,我就被灌醉了。也不对……还没喝酒的时候我就有点晕了,脑子乱哄哄的,理不清头绪。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了,我都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痛,非常痛,五脏六腑和四肢都非常痛。” 【这……你下次遇见她时,别管别的,就先表白好了,她其实也是心软的人,说不定看你什么都不说,以为你只是过去取东西要离开呢。】 林唯有苦难言,她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双眼问道:“我?” 虞芝芝:“不是你还能是谁?莫不是咱们两个的约法三章,你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哼,看来我根本就不该相信你,能够流连漱玉楼的人,能有什么好货色。” 似乎多被林唯看上一眼,都像是被她占了很大便宜一样,虞芝芝拉起被子把穿着寝衣的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看你白天里装得人模人样,怎地一到夜里就会做出这种恶心人的事情。你……你竟敢偷偷钻我被子!我真是看错你了,林唯!” 林唯缓缓起身站在床头,生无可恋地看着虞芝芝。 这人简直把她当做采花大盗一样,昨天不小心拽她亲到那一下肯定是巧合! 绝对不是虞芝芝看上她了! 系统:【之前不是说狼狈为奸的吗?】 林唯自顾自地说着,泪珠把三花猫的头顶打湿一片。 “更不会因为我的出现,陷入那日两难的境地,甚至陪我在河滩泥泞里寻找那个曾要杀她的人。如果没有我,表姐恐怕也不会对她抱有敌意。” “也不会因为误将我逼下悬崖,夜夜被噩梦纠缠……我只知道自己每次惊醒时她都在身边,却不知她同样受尽折磨。早知道……我该早点告诉她的。” “就连一年之约,也是我敷衍她的。” 【这……其实,也怪我。】 “或许沈然音会对她更好吧?沈然音一定会无条件信她,不会让她为难,更不会逼她做任何选择。” 【你舍得吗?成全她们两个?】 林唯抹去眼角的泪,强作镇定:“可既然爱她,不就应该成全她吗?何况芝芝并不喜欢沈然音,她们不会在一起的。但沈然音能给她无条件的包容,不强迫、不束缚……她们之间,还有共同的言语。” 三花猫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轻巧落地。它先是伸出一只爪子,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随即弓起脊背,浑身猛地一抖,摔落些许林唯的泪珠。 【杀人抛尸的共同语言吗?可你也能包容她啊!她明明……就更喜欢你多一点!而且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 林唯湿润的羽睫低垂:“但分开对她更好些,分开我也可以暗中保护她,只要保证盛紫荆和杜清妍不死,她就可以一直做她想做的事。再说……那天我和她的对话全被林月柔听到了,她是不会允许我私自出门的,所以你说的那些药丸、吐真剂我都拿不回来了……” 【其实……其实我有个事一直瞒着你,就是经过系统的计算,你是会百分百喜欢上虞芝芝的,但虞芝芝喜欢任何人的概率都是零。在你们两个相处期间,虞芝芝慢慢对你的喜欢程度上升,你们两个分开之后,她对你的爱意反而还在上升,但随之上升的还有她的黑化值……】 喜欢虞芝芝这个事她一点都不意外,毕竟看到虞芝芝第一眼时,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春梦来着。 “可是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她可能会喜欢上我的概率是88%……”系统打断她继续说下去。 【假的……】 “……好吧,那她现在的黑化值是多少?” 【这十天里,她对你的喜欢第一天降低到了40%,第二天降到了35%,但第三天开始层层攀升已经快到90%。哦!上一秒到达92%,这个数值几乎表示你对她做什么,她都有可能会答应你。】 【但同样飙升的还有她的黑化值,已经达到95%,所以到现在我都很难想象到在她黑化值达到100%时,对你这个喜欢程度达92%,却又把她甩掉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 林唯微微瞪大双眼,有些失望:“十天前她对我的喜欢才只有50%吗?那我对她的程度是?” 【自从她第一次吻你的时候开始,就没下过80%,虽然我承认她完全是你的理想型,但……你也太没出息了点。】 虞芝芝似乎骂得还不过瘾,她指着卧房的门,怒不可遏道:“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还不快给我出去!从今往后,都不许你再踏进我房门一步!” 林唯痛苦地挠了挠头。见虞芝芝气成这样,她心中有些不忍,可为了自己的清白,她不得不让这位“大反派”先社死一回了。 她双手一摊,目光紧紧锁住虞芝芝,几乎有些期待对方察觉真相之后的反应:“虞大美女,你确实长得漂亮,可昨晚钻你被窝的,真不是我。”她语气微顿,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要不看看自己身上盖的,到底是谁的被子?” “自然是我自己……”虞芝芝下意识接口,边说边低头看去,话音戛然而止。 她的脸霎时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将那床大红色的喜被一把掀开,飞快地缩回自己的胭脂色被子里,整个人几乎要埋进去。 好在林唯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那床被她扔出来的大红被子,才没让它掉在地上弄脏。 虞芝芝的喜被早在搬来的第二天,就被她换成了不那么扎眼的胭脂色。而林唯嫌麻烦,一直盖着的,还是成婚时那床鲜艳夺目的红喜被。 林唯笑着拍了拍被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调侃道:“这下虞大美女总算信了吧,这间房间里那位钻别人被窝的人,真不是我啊,想我林唯英明一世,这回可真是比窦娥还冤呐……呜呜呜……” 她边说边腾出一只抱着被子的手,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虞芝芝的脸颊此刻比昨日醉酒时还要绯红,她蜷坐在床上,将自己紧紧裹在胭脂色的被子里,明明羞得几乎要抬不起头,却仍强自端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只余虞芝芝低低的抽泣哽咽声。 “呜……我没想伤害你……也没想要成晓灵死……” “为什么你可以为了盛……盛紫荆命都可以不要?为什么绝仞峰时不告诉我你是谁……我在你眼中再怎么恶毒,也不会对你下手的啊……” “为什么成晓灵要杀我,你也还是向着她……呜……” “为什么我为了你,在河滩泥泞里找了一天那个要杀我的人,想救她……你却还这样凶我……” “林唯……你不是人……” 她哭得喘不过气,话语断断续续,几乎破碎。 “我每晚都梦见你坠崖的画面……梦见是我害死了你。白天还要小心翼翼地讨好你,怕你不要我……你为了这张脸强娶我回家,得到了又不珍惜,说什么一年之约。” “又总是与我亲近,想要得到我的身……身子时,你怎么又不讲一年之约了!” “呜呜呜……你就是个混蛋。你明明早就知道是我害你掉下悬崖的吧,却不肯说破,让我日夜活在愧疚里……” “早知如此……我宁愿当初就杀了你,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喜欢上你……” 她整个人缩在角落,抱着双腿低声抽泣,只觉得成晓灵生路渺茫,此生再无望和林唯在一起了,将心底积压的委屈尽数倾泻而出。 林唯声音平静:“原来你竟然是这样想的吗?” 什么?虞芝芝说了太多的话,不知道林唯问的是哪一句。她哽咽一声刚要开口询问。 忽然,她整个人被一片温暖圈住,林唯竟俯身将她抱起,轻轻放在柔软的坐垫上。 “我只是不想你再踩在冰水泥泞里,想让你回家好好休息。”林唯的声音低柔下来,“是我语气太重……对不起。” “嚓”的一声,火折子亮起,点亮了车厢角落的油灯。一豆暖光驱散黑暗,也为狭小的空间添了几分温度。 虞芝芝双目通红,肩膀因哽咽而不停耸动。她用手背勉强干净的地方去擦眼泪,可泪水涌得太急,刚抹去又倏地滑落。 突然,她的脚踝被林唯轻轻握住。林唯低头为她褪去沾满污泥的鞋袜扔到一旁,冷水从倒地的靴子里淌出,在车厢地板上漫开一片湿痕。 白皙的脚被冻得发红,脚底被冷水泡得起了皱褶。林唯将她的双脚轻轻搭在自己膝上,又小心褪去另一只脚的鞋袜。 虞芝芝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唯,脚趾不自觉地蜷缩,哽咽道:“你做什么……冷。” 却见林唯的眼眶同样泛红,淡绿色的袖口暗了一片,想来是方才在黑暗中,悄悄拭去了泪。 林唯用袖口内侧轻轻擦干她脚上的水渍,将双脚小心安置在座榻上。随后,又伸手解开虞芝芝那件脏污的外衫,轻轻褪下扔到一旁。 林唯始终沉默,虞芝芝也未抗拒,只是断续地抽泣着,任由对方动作。直到她被褪得只剩里衣,林唯才从座椅下取出一件自己先前放在里面的圆领袍,仔细为她披上。 接着,林唯用那些脱下的脏衣擦净车厢里的积水,连同鞋袜一并扔出车外。 “是我对不起你……别哭了。”她声音沙哑,“既然你不想回去,就在车里等我吧,一会儿我让青杏送些吃的来。” 刚刚一股脑说了许多伤人的话,虞芝芝哭得后脑阵阵钝痛。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她点了点头应下,林唯转身下了马车。不多时,青杏果然送来简单的饭食。 又过片刻,车外忽然人声嘈杂。虞芝芝唤来青杏询问,才知是找到了成晓灵,只是不知,找到的是活人,还是尸身。 再后来,她便被送回了鬼方县。一同送到她手中的,还有一纸和离书,和一支金钗。 她缩在两人在鬼方县住处的床头,满脑子都是青杏给她和离书时说过的话。 “小姐说,过往种种,尘归尘,土归土。她从未真正怪过您,是她有负于您。从此……两不相欠,各自安好。若以后有什么帮得上的地方,你尽管派人去林府寻她。” 梁玉蓉拉着她的手腕不放:“你说我来干什么了?我接你回家呗。朵朵在哪,快把朵朵找来,跟我一起回家。” 林唯还记得卢若敏说过,她是女儿患病被梁玉蓉给赶出家门的,现在兴许是看到卢朵身体好了,就又想让两人回去给她洗衣做饭。 林唯面色阴得快要滴水,正准备上前阻拦,忽然手腕被虞芝芝拽住,她回过头见虞芝芝朝她摇了摇头。 她退回一旁悄声问道:“怎么了?” 虞芝芝拽着她的衣袖,附耳小声道:“别人家的家事,你不要插手,如果卢若敏想要回去呢,你岂不是做了错事。” 林唯:“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傻子,才逃出火坑又迈进去。” 虞芝芝蹙眉瞪她:“反正你不许管,起码卢若敏没有要离开她的意思之前,你不许插手。” 第 26 章 第 26 章 “哇——” 年仅五岁的卢朵见梁玉蓉粗暴地拉扯着卢若敏,吓得嚎啕大哭。哭声在医馆内回荡,引得门外围观的人群聚集在门口。 梁玉蓉见卢若敏执意不肯随她回家,又被女儿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猛地松开卢若敏的手腕,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是你妻主,叫你回家还敢不从?”梁玉蓉面目狰狞地吼道,“莫不是跟这医馆的大夫勾搭上了?我梁玉蓉不过一时落魄,你就急着另攀高枝?今日我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说着,她再次扬起手臂。 然而这次,她的手腕在半空中被林唯牢牢钳住。 林唯眼神凌厉,声音冷得像冰:“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想在这撒野!” “不就是个破医馆?”梁玉蓉嗤之以鼻,挣扎着想抽回手,“等我接娘子回家,定要去县衙告你拐我妻女!” 林唯步步紧逼,迫使梁玉蓉踉跄着退下台阶。见她仍不死心地挣扎,林唯猛地一推,梁玉蓉顿时跌坐在地。 只听到她断断续续在说着什么。 “想回家……妈妈……好难受……”马车停下,成晓灵派人取来成衣,掀开车帘时,她被里面的画面惊呆了一瞬。 她没想到虞芝芝正坐在林唯身上,双手捧着林唯的脸,而林唯眼角泛红地深情凝视着虞芝芝。 日子便这般不咸不淡地滑过了半月有余。 这日清晨,饭桌之上,林唯敏锐地察觉到了虞芝芝的异样。她脸色较平日更显苍白,执箸的手似乎也少了几分力气。 林唯放下手中的羹匙,温声道:“瞧你气色不大好,身上不舒坦?今日医馆那边不如歇息一日?”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虞芝芝闻言,只是端起手边微烫的药碗,垂眸啜饮了一口苦涩的药汁,才抬眼看向林唯。眼神依旧清冷:“新馆开张不过数日,招牌还没挂热乎,不合适。” 林唯的目光又落在她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碗上,碗中晶莹的白饭只浅浅下去一小块。她心中了然,柔声又问:“是没胃口?还是今日的菜不合心意?晚间想吃什么,我提前预备着。” 虞芝芝执箸的动作一顿。她并未直接回答林唯的询问,只淡然开口:“今日医馆那边,有娘亲过去照应,你便不必去了。”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书房的方向,声音平稳无波:“我已替你打点妥当。青藜书院那边应下了,所需的书卷典籍,都备好了放在书房案头。你今日便过去吧,莫要误了时辰。” 虞芝芝这番话已是明明白白,她永远不会对林唯动心,更不会让林唯永远留在医馆。这是在委婉地劝她另寻别处解闷,莫要整日围着自己打转。 “可……”林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什么好可是的?虞芝芝离了她照样能把医馆经营得风生水起,可她若离了虞芝芝,这攻略任务还如何继续? 【宿主,盛紫荆就在青藜书院。接近她,或许能查明她与虞芝芝结怨的缘由。】 “原著里没写吗?”林唯问道。 【原著只提到盛紫荆爱慕杜清妍,因此触怒虞芝芝。】 林唯定了定神。换个方式攻略也未尝不可。虞芝芝冷若冰霜,任她如何示好,对方都认定她别有用心。 “好,我知道了。”她起身收拾碗筷,换上青藜书院的浅蓝色的襕衫,将斜挎包往肩上一甩便出了门。 一路上她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算了,横竖也待不了多久,只要能与盛紫荆交好,设法让她远离虞芝芝,或是阻止她对杜清妍动心,这任务就算完成了。 系统:【……被虞芝芝赶出来,这么生气啊?】? 翌日,二人都起晚了。 匆匆忙忙起床之后,虞芝芝留给她一瓶活血化瘀的药,又恢复了往日疏离的样子。这一夜之间的反差,都让林唯觉得虞芝芝是不是昨天中邪鬼上身了。 林唯犹豫了一早上,在饭桌上还是没忍住心中好奇:“昨天醉酒之后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虞芝芝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就是睡觉吗?还有什么?” “那你还记得是怎么回来的吗?” 眼底闪过茫然,她微微蹙眉,像是在回忆,她转头去看虞樱:“是娘把我搀扶回来的吗?” 虞樱摇头:“你和林唯在隔间睡了一下午,醒来之后饭也没吃就回家了,是林唯送你回来的。你全都不记得了?”她探寻地看了眼林唯,见林唯点头,想起昨日在饭桌上的事。 原来虞芝芝喝醉了是真的会断片。 虞芝芝也不在意,放下筷子道了声:“我今天不去医馆了,有病人就约明日吧。”说完起身就欲离开。 “那你去哪?需不需要帮忙?”林唯问她。 虞芝芝瞥了眼她的腿:“不用,我去找药材商那里看一下,顺便去见一下师姐,要是申时末还没回来,就不用等我一起吃饭了。” 虞芝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林唯也伸了个懒腰起身。今天倒是可以给自己好好放个假了,她不信虞清荷胆子大到会跟到县衙对虞芝芝下手。 想着几日前盛紫荆对自己说酒楼开业的日子要定了,这几日都为了医馆众人的胃口,没能好好发挥,就准备去找盛紫荆一趟,把剩下几道大菜传授一下。 随后起身跟虞母告假,出门去了盛紫荆的庭院。 走在路上,林唯忽然想到好像虞芝芝的月事又要来了,待晚上回去还是先给她准备热水泡脚,茶水也换成红糖姜茶的好。 想到三个月她冷不丁忽然想起什么,忙去问系统:“你是不是搞错了啊,这三月之期已经到了,现在也不用回门,我是不是就没有那个回门危机了啊。” 【目前来看,根据统的计算,宿主被虞芝芝设计烧死的概率为10%,或许这危急确实在宿主对虞芝芝爱的包容下解除了。】 林唯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今天我要不还是不回家好了,别生了什么变故。现在按理说应该是越远离虞芝芝就越安全。” 一进盛紫荆的庭院中,却没想竟还在这遇见了个熟人。 林唯:“表姐?你怎么也在这啊?”自沈绮玲府上失火一事后,似乎整个青鸾城都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沈卓代掌朝政,她的党派水涨船高,盛紫荆作为其得力干将,已然有她娘盛泽兰在世的风范。 至于武威军久久没有消息传回,就连成雪青是否有收到信件都未可知。 又过了三日,成晓灵日夜不停地打地道,终于让她打通了通往城外的密道,全家站在地道前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黝黑,成晓灵衣服上挂着土,满身土腥味的说道:“等上一日,我去城外亦庄偷些尸体,换上咱们这些人的衣服,再来一场大火,沈卓的人应该看不出来。” “出去之后我们直奔边疆找我母亲,实在不行就一起坐船去往别国。以我对我娘的了解,她绝对不会屈服于沈卓的。” 虞芝芝和林唯点点头,有心想问能否把沈然音也一起带出来,青鸾城中却忽然响起一声轰隆巨响,众人跑出地道的房间,只见城中东南方向燃起一场大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是……是沈然音家!”虞芝芝话音才落,便身子一软晕倒在林唯怀里。 成晓灵神色怪异朝着晕倒的虞芝芝看去,正想问些什么,被林唯冷眼扫了回去:“别问,不如你想的那样,回头再说。成夏你快来看看芝芝到底是怎么了?” 成夏把过脉道:“只是惊吓过度,动了胎气,我去熬服安胎药来。” 林唯将虞芝芝抱回屋中。很快成夏端着药回到房间,林唯站在窗前看着漆黑的夜幕被一片赤红的火光照亮,天色越来越亮,她的心底就越来越凉。 转过身,虞樱正喂着昏迷的虞芝芝服药,成夏面色凝重地走到林唯身边:“芝芝姐她这次动了胎气……” 女子自古生育最是不易,哪怕林唯所处时代科技发达,也会有羊水栓塞的情况难医救治。听闻此话,林唯心底阵阵发凉。 林唯:“表姐呢?趁着今夜全城人的都被大火吸引,就借机带所有人逃出去吧。能逃一日是一日。” “子荆乃是我同窗好友,我怎么不能在这了?”成晓灵白了她一眼,手掌猛地拍到盛紫荆的肩膀处,盛紫荆登时身子矮了三寸,而后顺着巧劲挣脱出去,强撑笑意迈步离开成晓灵的旁边揉按自己的肩膀。 林唯看在眼里,盛紫荆那柔弱的身板,哪受得了这么一拍,当即出声提醒:“你别把我东家拍死了!” “你开那么个小医馆,还需要东家?林家不至于破落成这个样子吧?要是没钱跟表姐说啊,我有啊!哪还需要紫荆入股。”成晓灵想着林唯怎么也是成家后人,要不是祖母气恼,林唯还指不定叫成唯呢,不由起了几分帮忙的心思。 “什么医馆啊是饭馆。”她撇嘴道,“今天我再教李大厨做一下火锅好了,说不定单这一项就能开个饭馆,就是不知道青鸾城的人爱不爱吃辣。” 盛紫荆忍无可忍:“不是饭馆是酒楼!酒楼好吧!” “是是是,盛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把两件成衣用力甩进车厢,低声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搞这个?” 虞芝芝轻笑一声,捧着林唯的脸,细细地帮她擦拭掉眼角的泪水:“马上就要到家了,别再哭了行不行?明明疤痕在我身上。” 林唯点头瞬间泪水又倏地落下,她真的不想哭的,可心里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虞芝芝叹了口气,再次用被角帮她擦干眼泪,正色道:“不许再哭了,再哭对你心疾不好,我现在还不想当寡妇呢!” 见林唯终于止住眼泪,她才柔声问道:“还冷吗?马上到家了,先穿好衣服吧。” 林唯摇头,依依不舍地看着虞芝芝从自己身上下去,捡起一件成衣给她后,自己慢条斯理穿起衣服来。 【宿主……还需要提醒你吗?任务完成后,你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千万不要爱上虞芝芝啊!你们两个不会有好结果的!】 林唯翻了个身,转头间唇瓣擦过虞芝芝的耳垂,虞芝芝仓惶撑着床起身揉了揉耳垂,试图驱逐刚刚奇怪的感觉。 难道林唯是想家了吗?想来已有俩月不曾回林府了,自虞氏医馆开业之后,林唯一直都在这边照顾着她。 可她身为林府独女,平日里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根本不需要每日早上起来做饭的吧,更别说还日日守在她的身边端茶递水。 还要……还要整日受她冷言冷语。 难怪她生病之后想的不是自己,而是想回家呢…… 说起来林唯还比自己小了一岁,她是不是对林唯太过苛责了,除了成亲前几日把她抢回家中,强行与她拜堂成亲,还有洞房花烛夜时想要……想要强吻她以外。被她打晕之后的林唯好像也没做过什么逾炬过分的事。 她躺回林唯的身边,把胳膊伸进林唯颈下,将人温柔地揽入怀中。指尖传来林唯微烫的体温,她不由收紧了臂弯,另一只手在林唯背后轻轻拍抚,像哄孩童般有节奏地安抚着。 “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回家去看娘她们好不好?” 林唯在她怀中轻哼,像是在回应,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颈窝。她继续用掌心在林唯背脊上轻轻抚摸,感受着怀中人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 不知是汤药终于起了效用,还是这持续的抚慰起了作用,约莫半个时辰后,林唯痛苦的呻吟渐渐平息,呼吸均匀地睡去。 林唯甚至都感觉自己不是穿越过来做任务的,而是提前参与大四实习当牛马的。 不过看着虞芝芝赚得盆满钵满,她倒是也挺开心的,毕竟虞芝芝以前过的苦日子实在是太久了。 这日,她神色淡然地和旁边一本正经但耳垂樱红的虞芝芝从二楼隔间走下楼。 针灸过后的她,顿觉浑身充满电一样,正准备继续投身牛马事业中,研磨药粉。忽然一个穿着杏色长裙瓜子脸的长相英气的女子,从门口冲进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女子面若桃花,眼中含笑,对着她委屈撒娇:“林唯,你这个骗子,明明说好我从军中回来之后要迎娶我的!”言罢,视线从医馆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到虞芝芝身上。 一旁制作安虫散药丸的虞芝芝突然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手上的盘子划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粒粒黑色的小药丸滚落一地,一颗撞到林唯的鞋底后又弹回去。 整个医馆寂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听得到。 “请问你是?”身后众人的目光如芒刺背,林唯面无表情把怀里女子推开。 不是? 这什么破剧情?? 才消停几天,又给我上难度来了?!! 第 27 章 第 27 章 好不容易推开身上的女人,想到刚刚的声响,林唯下意识去看虞芝芝的方向。 却只见到一截白色裙摆消失在二楼楼梯转角处,她顾不上问这狗皮膏药到底是何来头,赶忙转身追上二楼。 眼看刚刚两人针灸所在的隔间门马上就要关闭,林唯忙抬脚伸进去抵住。 果不其然,被夹了个正着,一阵剧痛袭来。 门被人从里面快速拉开,虞芝芝的眼眸流露出一抹担忧,林唯弓着身子抱住小腿,强忍着痛说道:“你、你怎么了?那个人我根本不认识,别听她瞎说。” 林唯回到房间里的时候,虞芝芝还没有睡醒,想着在宫里吃的饭菜都不和虞芝芝的胃口,她转身出门又进到厨房,炒了几样虞芝芝喜欢的菜端到房中才将人唤醒。 虞芝芝朦胧睡醒,撑着身子起身,看到桌上饭菜时眼前一亮:“你不累吗?怎么才回来就又做饭?” “不累。”林唯扶她到桌边,盛了碗热汤,“我已托表姐暗中挖掘密道,但愿能在变故前完工。”虽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总要搏一线生机。 虞芝芝嫣然一笑,挪身坐进林唯怀中,双臂环住她的脖颈:“要你喂我。” 汤匙在唇边轻轻吹凉,林唯小心递到她嘴边:“沈然音暂且无碍,只是被软禁在府中。” “如今也顾不得她了。”虞芝芝轻叹,“好歹有鬼面卫相护,各自珍重罢。” 她忽然想起什么:“是盛紫荆带来的消息?她可还说了别的?” 林唯夹起一片藕片,眼中漾起狡黠的光:“劝我留得青山在。”见妻子嘴角微沉,忙补上半真半假的玩笑:“我说家都要没了,还要柴火做什么?要与我娘子同生共死,结果她扭头就走。这般小气,连杜清妍那些杀人遁逃的法宝都舍不得借,还好意思说倾心于我,还是我家芝芝待我最好。” 虞芝芝噗嗤笑出声来,捧住林唯的脸轻轻一吻。次日天明,二人梳洗完毕,正用早膳时,忽闻昨夜青鸾城发生惊天变故,二殿下沈绮玲府邸竟莫名燃起滔天大火,一夜之间焚为白地,而二殿下本人至今生死不明。 “我哪有!我只是太不想去读书了啊啊啊啊!” 原本兢兢业业读了那么多年书,高考都熬过来了,怎么穿越了还要读书??? 想死。【稍等……】 【此处方圆十里没有虞芝芝的踪迹,虞芝芝晕倒前最后出现的范围是在一处巷子里。】 “晕倒?!” 一股巨大的不安霎时压得林唯快喘不上气来。 【没错,检测到虞芝芝最后的状态是昏迷,系统只能检测宿主十公里范围内的主配角位置,超过距离无法检测。】 “马上帮我到导航虞芝芝最后出现的位置!” 然后,随手扯过一匹马的缰绳,对着成晓灵快速说道:“坏了!芝芝她可能有危险,我得先去找她。” 说完也不顾成晓灵的好奇和阻拦,脚踩马镫翻身上鞍,双腿一夹。连人带马就猛地窜了出去,只余下一道尘烟和满脸茫然的成晓灵。 成晓灵用手扇了扇鼻前的灰土,虽然不知道林唯发的哪门子疯,但关心她的安危,也牵匹马也跟了上去。 林唯骑马跟着系统导航一路追到巷子里,心底还一直不停让系统搜寻附近十公里是否有虞芝芝的踪迹。 只可惜,每一次系统的回答都是:【附近十公里暂未搜寻到虞芝芝的踪迹】。 在虞芝芝消失的地方,林唯快速朝着一旁大门跑去用力敲响,询问是否有人见过虞芝芝经过这里。 只可惜她来回问了三四家,不是没人在家,就是下雪一天也没出过屋,没有一个人见过虞芝芝。 这下,林唯的心彻底慌了。 相处了这么久,她早就不把虞芝芝当做纸片人了。她无力地跌坐在路边,双眼无神,抱着最后的侥幸心理问道:“虞芝芝作为最大反派,应该不会死的吧……” 【这不一定,你的到来已经改变了一些情况。但她死了,无法推动剧情,这个世界只会更乱。请宿主赶紧找到虞芝芝,保护她的安全!】 谁说小说里非要谈情说爱?杜清妍与盛紫荆各自闯荡事业,日后顶峰相见不也挺好? 正思量间,书院古朴的大门已近在眼前。匾额上“青藜书院”四个大字龙飞凤舞。林唯叹了口气刚要迈步,肩膀突然被人重重一拍。 “林唯?你也来书院了?”这人是个话痨林唯是知道的,好在上了一天的课,她已经习惯了。在盛紫荆强拉着她义结金兰醉倒在地上之后,林唯唤过仆人收拾好盛紫荆,忙快步回了虞家。 回到家中时天早就黑成一片,匆匆沐浴过后,累了一天的她,喝过虞芝芝煮好汤药躺在床上,心里琢磨着怎么利用她和盛紫荆的关系,让她远离杜清妍。 杜清妍……杜清妍……徐从霜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台阶,歪着头凑近门缝,压低声音急急辩解:“我……我也没法子啊!近来命案频发,县令严令,我哪敢不从?你信我,我早弃暗投明了……” 侧过头,林唯忍俊不禁地低笑:“这两口子真有意思,不是腻得像蜜糖,就是斗得跟……跟……”她懊恼地挠了挠头。忽然卡了壳,忘了要说什么。 看着她难得迷糊的样子,虞芝芝嘴角忍不住弯起,轻声替她补上:“跟斗鸡似的?” “对对对……也不全对。斗鸡好歹是两只鸡互相啄,她俩这架势,分明是徐从霜单方面被祁雪凝追着斗。噗——”林唯俯身在虞芝芝的耳边俯身小声吐槽,说完自己先憋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这也说明了她二人关系甚笃,”虞芝芝没有笑,望着紧闭的院门,“就算这样吵闹,雪凝每日也早早从胭脂铺赶回来给她做晚饭。” “这你都知道?”林唯有些惊讶。 “嗯,”虞芝芝点头,“雪凝来医馆买过调理脾胃的药。她自小食量好,每顿都得吃下两碗大米饭,那药定是给徐从霜买的。徐捕快饭点常常顾不上吃饭,久了会伤脾胃。” 两人正说着,徐从霜已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快步跟了上来:“早啊,芝芝。”她先对虞芝芝打了招呼,又转向林唯笑道:“早啊,妹媳。” 林唯笑着回应,心里却暗自嘀咕起来:难不成芝芝和祁雪凝关系很好?她怎么半点也没看出来? 许是察觉到林唯眉宇间明显的疑惑,听到两人对话的徐从霜也没生气,飞快地瞥了虞芝芝一眼:“芝芝当年寄住在虞清荷家时,也就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十五岁前虞清荷没少支使她和她娘干活。她年纪小,不敢违抗,又怕娘俩被赶出去,只能咬牙忍着,常把自己的饭省下来留给娘。” “自己呢,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生生把身子熬坏了。你看她现在瘦的这副模样。后来雪凝知道了,私下里常偷偷带些饭菜给她。” “不过现在好了,”她话锋一转,脸上带了笑,看向林唯,“有你在呢!你这手艺真没得说。虞大夫如今也开了医馆,往后总算不用再饿肚子了。” 虞芝芝为什么会因为两人亲近,就要杀了她们? 难不成虞芝芝喜欢杜清妍?或者盛紫荆?又或者两人对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正想着,虞芝芝突然开口问她:“你今日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啊。”林唯心不在焉应了她一句,又盯着床顶沉思。 看出来她心不在焉,虞芝芝微微蹙眉,顿了顿才道:“明日要是回来的早,可以来医馆一趟,你上次不是问我有什么方法救活医馆吗?到时候你来就知道了。” 林唯来了兴致,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偏头问她:“不要嘛,你这样我还怎么睡,你就直接告诉我吧。” 看到林唯才出去两日,一回来就丢了魂似的,虞芝芝忽然没了跟她继续闲聊的心思:“食不言,寝不语。” 回头一看,正是她要找的盛紫荆。 她从包中取出精心制作的米糕递过去:“盛姑娘,久违了。没想到能在此相遇,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盛紫荆推辞不过,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好说好说,我先带你去见教习。” 两人相视一笑,朝着书院里走去。 拜会过后,二人进了一处学堂,外面北风呼啸,一进学堂里暖洋洋的,这学堂看着就不简单,也不知道每月得交多少学费,虞芝芝那医馆有没有赚那么多钱。 听教习讲课实在无聊的很,林唯满脑子都是医馆里锦纹的身影,要是能抱过来一起上课就好。还有那个谁,也不知道自己不在记不记得多喝点水,可别总是在那一坐就是一整天。 怎么会想到虞芝芝呢,真是奇了怪了,林唯甩甩脑袋,想起自己还有任务,朝盛紫荆的方向看去。 盛紫荆俨然就是一副学霸模样,课上认真听讲,课间又与一众学子吟诗作对,因其丞相独女的身份,只要一有闲下来的时候,就被人围个水泄不通,林唯根本没机会进到她的身前。 好在因二人有过一面之缘,还在清风观畅聊了一下午,得了空闲的时候,盛紫荆竟主动约她晚上吃饭,给她接风洗尘。 吟诗作对林唯自然是不擅长的,可论起美食美酒,她就能跟盛紫荆说道说道了。 瞧着这盛紫荆也像是个吃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下了学堂,林唯遣人去虞氏医馆传了话,说自己今夜不回家做饭。 转头就与盛紫荆去了县里最大的一家酒楼,路上盛紫荆对这家酒楼的饭菜赞不绝口,林唯十分捧场的顺着她赞扬,甚至都怀疑盛紫荆不是为了请客吃饭,而就是自己馋了,想下顿馆子而已。 到了酒楼里,店小二一见盛紫荆,立刻迎了上来,殷勤地将她们引上了二楼雅间。这雅间布置得颇为雅致,中间挂了个屏风,上面画着清雅的兰花,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倒是个清净的好去处。 林唯顺着盛紫荆的意思,随意点了几道招牌菜。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各色佳肴,只是清一色都是些炖菜、炙菜,看着虽然精致,却总觉得少了些新鲜劲儿。 林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炖得酥烂的羊肉,细细品味后,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唉,这菜好吃是好吃,但总是少了点滋味啊,你不觉得吗?盛姑娘?” 盛紫荆正优雅地小口啜饮着清茶,闻言抬眸一笑:“我倒觉得甚好。这里的厨子早年在宫里当过差,手艺比青鸾城的还要精湛几分。”她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促狭,“难不成……你家娘子做的菜,比御厨还要可口?” 林唯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倒不是我娘子,是我最近琢磨出了一种新的烹饪手法,名为‘炒’。” 盛紫荆闻言一怔,纤细的眉毛微微挑起:“‘炒’?这倒是个新鲜词儿。说来听听呢?” 林唯不紧不慢地斟了杯酒,笑道:“这‘炒’法,讲究的是大火快烹。食材切得精细,在滚烫的铁锅里快速翻动,既保留了食材的本味,又能激发出独特的香气。”她指了指桌上的炖菜,“比起这些慢火细炖的菜色,‘炒’出来的菜更显鲜嫩爽脆,色香味俱全。” 盛紫荆听得入神,拿杯子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听你这么一说,倒真叫人好奇。不知何时能见识见识这炒菜的手艺?” “若是盛姑娘不嫌弃。明日我亲自下厨,让你尝尝这炒出来的美味。保管让你这吃惯山珍海味的舌头,也尝个新鲜。” 盛紫荆掩唇轻笑:“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不如明日林姑娘来我家中,若是名不副实,可别怪我这张嘴不饶人。” “不过林姑娘这么醉心厨艺,想必肯定很讨你家娘子喜欢吧。” 林唯讪讪笑了笑:虞芝芝那边依旧沉默着。 黑暗中,只听得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林唯以为她不会理会时,听到簌簌的声响。 至此,一夜好眠。 “不过你这么说,我反倒没有信心了,好像我家娘子确实没怎么夸过我。”林唯与成晓灵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在对方眼中读到了深深的惊悸。这可是戒备森严的青鸾城,金甲卫昼夜巡防,堂堂皇女府邸竟会遭此厄运,被一场大火烧得片瓦不存,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沈卓身上。 成晓灵匆匆扒了几口饭便起身离去,继续督造密道之事。 虞芝芝闻言顿时失了胃口,脸色倏地苍白如纸。众人正要上前关切,林唯已护在她身前,温声道:“我陪芝芝回去歇息,娘你们慢用。”说罢便搀着虞芝芝缓步离去。 身后的成念真低声道:“芝芝竟是个这么重情义的人,之前上官出事,都会这么难受,看来我以前真是错怪她了。” 林唯清楚虞芝芝不是因为沈绮玲生死不明而担心,而且担心昨夜的事情再次发生在沈然音的身上。 虞芝芝:“宫里再没有人传话来召吗?”“是……是没什么关系!是不是真的妻妻……可这么久了,难道在你眼里,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吗?”林唯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徐从霜的话在脑中挥之不去,她忍不住去想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在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虞清荷连饭都不给她吃饱,她却还要偷偷养着锦纹,她怎么这么傻? 虞芝芝闻言,终于转过身,抬眸细细打量着她,那双清澈的眼中似乎多了几分探究:“可你也从未问过我啊。再者都是过去的事了,说了也没有什么用,你又不能回到过去给我饭吃。” 她不禁怀疑系统的话,虞芝芝这样的人,真的是恶毒反派吗?怎么看都觉得像个小苦瓜。 她感觉自己有些混乱,匆匆撂下一句:“算了,我……我先走了,回头再说吧!”疾步朝青藜书院的方向离开,只留下一个仓促的背影。 虞芝芝站在原地,望着那背影迅速消失在巷口,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她转身走进医馆,将林唯一早剥好的那碗虾仁轻轻放在锦纹面前。 再说林唯这边,赶到学堂之后,夫子在上面之乎者也,她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虽然已经多次看到夫子对着她摇头叹气,但她满脑子都是徐从霜早上说过的话,她感觉虞芝芝还有许多事情是自己不得而知的,徐从霜也是虞芝芝的邻居,她肯定知道的要比自己多。 再加上虞芝芝明明是恶毒反派,但怎么会成为一名济世救人的医生呢?又为什么会自己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还会去喂流浪猫,这真是恶毒反派能做出来的事吗?她实在想不明白。 系统的声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困惑:【书中的内容不完全,但我确实见过她杀人的画面。】 林唯疑惑问:“之前的发展你不是从头跟到尾的吗?” 【并没有,世界即将崩溃时,我才突然被派过来的,之前由别的系统负责。】 林唯摇摇头,怕是不会再召虞芝芝进宫了。医馆这边,虞芝芝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她垂眸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黛眉微蹙:“林唯这茶水……” 才一开口虞芝芝就想起来,林唯根本不在医馆,她若是在,这茶定然不会凉的。 虞樱见状叹了口气,换上一盏热茶:“林唯都被你打发去青藜书院了,哪还有人记得给你续茶?”茶雾氤氲间,她偷眼瞧着女儿神色,实在想不通那个对芝芝千依百顺的姑娘,怎么就入不了自家闺女的眼。 虞樱将药匣搁在案上,绸布揭开时飘出清苦药香:“新到的麝香和牛黄,统共就二两,花了二十两银子。这药金贵得很,七八日就要耗一两。成念真给的那些银子已经花了七七八八,要不你再找成姐姐要些银子,反正也是用来给林唯治病用的。” 话到此处突然顿住,若有所思地望向女儿:“你该不会是不想让林唯知道药钱的事,才故意支走她的?” 虞芝芝正整理脉枕的手微微一顿:“她帮了我许多,我帮她治病也是理所应当的,医馆的事成念真已经搭了几百两银子进来,不能再问她要钱了。” “可医馆一月的进项,连半两药材都买不起。偏生那孩子今日还托人带话……”虞樱欲言又止地看着女儿,“说要与同窗去醉仙楼用饭,也不知道得花多少银子。” “不回来就不回来吧。”虞芝芝怔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接待进门的一位病人。 入睡前虞芝芝几次张口又低头的,林唯只当她还有事瞒着自己,倒也没在意,直到林唯快睡着时,虞芝芝倏地起身将她拉起,又从枕下拿出一个圆环玉状的项链给她戴在脖子上。 林唯低着头摸着脖子上新的玉坠笑道:“怎么了?送我个项链还这么紧张。” 虞芝芝轻咬下唇,做出了很大的挣扎才道:“这个项链可以帮你回到原本的世界。是猫猫告诉我的,你要是遇到很危险的情况,就回去吧,不要再管我了。到时候你只需要心里想着自己的家,默念任务完成就可以回去。” 林唯闻言一怔,不再做出一副调笑的样子,将虞芝芝拥入怀中,柔声道:“不要,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虞芝芝伏在她的怀中,泪水打湿了林唯的衣襟。她抬眸用掌心堵住了林唯的话。摇头道:“不要!我只想要你生,不想要你死。” 晚膳就在这般温存中用过,两人依偎着说些体己话,仿佛窗外并无风雨将至。 待放下碗筷,虞芝芝忽然轻抚小腹。林唯紧张地挠头:“怎么了?你可是不舒服?” “没有……是她刚刚踢了我一脚。”虞芝芝抬眸对着林唯眨了眨眼睛,林唯紧张地吞咽口水,掌心落到小腹三寸外的位置又收了回去:“真的?痛不痛?” 林唯虽看似接受了这腹中胎儿,可虞芝芝心里明镜一般:她的唯唯,不过是因着爱她入骨,才将这意外之喜也一并揽下,爱屋及乌罢了。 她轻轻摇头,拉过林唯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腕间。次日一早,林唯早早起床做好了饭,虞芝芝见她用过饭后也不离开,虞芝芝便问道:“今日学堂休息了吗?” 林唯放下筷子道:“没有,但我想先送你去医馆,再去学堂也来得及。” 虽然虞芝芝本意并非如此,但拗不过她也只好应下:“不会迟到就好。” 二人出了门并肩朝医馆走着,今日林唯没有主动搭话,虞芝芝却忽然开口问道:“和同窗相处的可还融洽?” 林唯点头:“大家对我都很好。” 又是一阵沉默流淌在两人之间。 再次开口时,虞芝芝的声音变得轻柔些:“那你今晚回家吃饭吗?” “应该吧。” 林唯刚说完,隔壁大门“当啷”一声猛地被推开。徐从霜一个踉跄跌了出来,紧接着,大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 祁雪凝的怒斥声瞬间响彻整条街道:“你这么乐意在外应酬,死在外面好了!再也别回来!” 林唯下意识想抽回:“我又不通医理……” 话未说完,便被虞芝芝温柔而坚定地按了回去。“我教你。”她声音轻柔,“常人之脉,唯有一处搏动。若然有孕,便会呈现双脉之象。你且静心感受。” 林唯指节覆盖在脉搏上感受了一下,竟真让她摸到了两处,她黝黑的眸子闪了闪,抬头惊喜道:“竟是真的……好奇妙。” 两人依偎在一起又说了会儿话,虞芝芝似乎累到了,回到家中睡了一觉,竟没补过来,没一会儿便又沉沉睡去。 听到声音的林唯猛地翻身瞪大眼睛看虞芝芝,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说:怎么你虞芝芝也像个正常人一样会饿肚子似的。 虞芝芝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提起被子遮住半张脸,闷闷道:“干嘛这样看我,就好像你不会饿一样?” “当然不是,就是有些……新鲜。” 被子下虞芝芝露出两只眼睛:“你去帮我煮碗面好不好?我帮你上药。” 林唯平躺回去强忍笑意:“这么晚了,我才不要去,外面都冷死了,更别说我腿还受伤了。你果然是讨厌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感受。” “谁说的!我下午醒来头晕得厉害,都还帮你上药来着。” 第 28 章 第 28 章 林唯偏头看她:“竟是你吗?我还以为……算了,我去帮你煮面吧。”她还以为刚刚沐浴时腿上的药汁是表姐帮她抹的,毕竟知道自己受伤的人只有虞芝芝和表姐她们两个。 “以为是谁?以为是你表姐吗?”虞芝芝从床上坐起,瞪着她看。 “你今天怪怪的,平日里可不会这样生气。”林唯穿好衣服站在床边,倾身把手放在虞芝芝的额头上,发现她也没有发烧,总不能是酒还没醒吧。 虞芝芝伸手用力拨开她的手,羞愤道:“谁跟你撒娇了!到底煮不煮。” 说完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两声,这次林唯没有嘲笑她,只说了句:“煮煮煮,我这就去。”便推门出去了。 几个呼吸间就看到外面厨房里亮起了烛光,接着在漫天雪花里冒起白烟…… “竟还有这回事?”林唯心头一紧,倏地转头看向虞芝芝。只见她神情依旧淡然,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十五岁时林唯除了玩就是玩,想到虞芝芝小时候过得这么苦,只觉得一股酸涩直冲眼底。 徐从霜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噙着笑意,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是啊,所以你可要好好待我们芝芝。还有我家雪凝,以后你家做了好吃的,可别忘了邻居啊,远亲不如近邻嘛!” 林唯郑重点头应下,一路沉默着,眉峰微蹙,不知在沉思什么。 到了巷口,三人分道。林唯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拉住虞芝芝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埋怨:“这些事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虞芝芝脚步一顿,轻轻抽回衣袖,目光却投向远处,没有看她,声音平静无波:“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为何要同你说?”那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一种刻意的提醒。 出了林宛白的院子,林唯理都不想理虞芝芝。 这个女人, “虞芝芝,你睡了吗?今天你竟然没有被传送走,真好。” 虞芝芝躺在床上,借着外面微弱的烛火,看着拔步床上方的凤凰花纹。 片刻后还是回道:“可能第五层对应的是大乘期的妖。” “那咱们后面的日子就住在这里吧,等满四十九天了就出去。” 虞芝芝轻声问道:“你说我干娘到底去哪了?” “我看她好像才离开没多久,没准被万姨娘换地方关押了,又或许她找到方法自己逃出去了。” 虞芝芝侧身躺在手臂上:“真的吗?” 林唯翻了个身,看着帷幔里的那人身影说道:“真的,等出去后我继续陪你找她,再叫上林宛白,咱们三个肯定能找到她的。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嗯谢谢。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跟着进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林唯浑身一激灵,竟然从虞芝芝嘴里说出谢谢两字,感觉有些怪异。不过还是安慰了那人,毕竟也没死,虞芝芝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人还没找到。 “没事,其实其实还挺刺激的,有种升级打怪的感觉。要是没进锁妖塔,我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步入金丹期呢,这次出去还能和林宛白显摆显摆。”又接着道:“你说咱们两个杀了燕巳虹算不算惩奸除恶,做了件大好事。” “嗯!当然算了,燕巳虹杀了很多人和妖。” “嘿嘿,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林唯看着帷幔后面的身影转身躺平,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皎洁的月光洒进窗台,微风轻浮,树影婆娑,点点星光倒映在林唯的眼睛里。 在她前世时,整日两点一线不是上学就是上班,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感觉一切都充满了刺激。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怎么活都是赚的,况且这个世界这么有意思。 再转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人。蔚蓝大海上漂浮着一个生机勃勃的海岛,岛上椰林遍布。一颗椰子树下,躺着一人一妖。 她紧闭双眼,卷翘的睫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眉毛浓密而不失柔和,轻轻蹙起,红润的脸庞透出一股飒爽英气。 她的体内一颗妖丹泛着红光,正在修复着破裂的经脉。 再一看,她竟然睡在一巨大的白虎身上。以地为床,以白虎的尾巴为被。那白虎趴在地上,通体雪白不见一丝杂毛,毛发比寻常老虎长许多,身体也大上几倍。眉心中间一道红色火焰纹,甚是扎眼,象征着四方神白虎的血脉。 再次醒来的时候,林唯感觉自己躺在一个十分柔软的床垫上,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湛蓝的天空,还有几只飞鸟在上面盘旋着,余光隐隐看到了几颗椰子树。 林唯闭上眼睛道:“又做梦了,这次还是在海边呢。” “做什么梦,这是锁妖塔第五层。” “虞芝芝?”“你你原来过得这么难啊。” 事情完全超出自己的意料。之前见识到虞芝芝的身手时,再加上素日里她那高傲、贵气、不可一世的样子,林唯猜测这都是来源于家里娇生惯养。没想到她的背后竟然有如此心酸的往事,听到这里自己不禁心里一紧。 虞芝芝不经意地擦掉自己的眼泪: “小时候没有妖愿意理我,只能一人在山中玩。怪我运气不好,被一修士抓去,说是要把我炼成丹药。我干娘找了我十多天才追上那修士,争斗间不小心误杀了他,正巧被万萱儿撞见。我干娘拼了自己的百年修为才换得我逃了出来,可她也被万萱儿抓进了锁妖塔里。” 林唯转头狠狠擦了一把眼泪。 “我身上还有五张中品五雷符,要是给你的话会不会多几分胜算?” 虞芝芝脸上带着泪珠,抬起头看向林唯:“林唯你真是一个好人,除了我干娘,你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主动对我好的人了。” 虞芝芝长相本就上佳,用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林唯,她最后的一点坚持也没了。如果不去帮忙,自己简直十恶不赦。想到此事,以后夜夜都得失眠才是。 刚刚被扇了一巴掌的怨念早就烟消云散。身世这么凄惨,那有点性格缺陷也很正常,说不准现在的情况只是个bug,死了反而回去现代当社畜了呢。 “要不我和你一起进去吧,也能多一分胜算。” 虞芝芝瞪大眼睛:“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嗯!反正活着出去也就再多活三月,但是这次咱俩成功活下来,你可一定要把解药给我。” 虞芝芝有些羞涩地说道:“嗯,我答应你。”没想到林唯这么好说话,又接着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不会的,你说吧。”林唯感觉自己现在宛如一个邻家大姐姐,温柔又贴心。 “其实朝元剑……后来被我得到了。妖界都传妖族的未来,最终会被朝元剑主人所掌控……希望你不会怪我……” 话音刚落,一把通体泛着蓝光的仙剑就浮现出来。剑柄上镶嵌着一颗蓝色的天外宝石,喜悦地飞到林唯身边,还用剑柄蹭了蹭她的肩膀。 林唯有些惊讶,她既没想到朝元剑在虞芝芝手里,也没想到这仙剑这么有灵气,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它:“完全是谣言,一把剑怎么会有这么厉害,你怎么没自己留着用?” 朝元剑听了好像不是很开心,跟她分开些,背过身去。 虞芝芝没有说话,上手试着握了一下剑柄,就看到剑柄处燃起一道蓝色火焰灼伤了她的手心。 “因为朝元剑只能由她认主的人驱使,其他人触碰到都会受到她的抵触,尤其妖族。” 林唯忙拾起她的手,只见短短一瞬上面皮肤已然灼伤,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莽,赶忙取出伤药认真敷上。 语气有些生气道:“你下次说就可以了,这么危险的事还要自己上手试。” 虞芝芝被林唯突然的关心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撤回手心背在身后,对于这人忽然温柔起来,多少也有些不习惯。 本以为自己又会被林唯怪罪,毕竟拿了人家祖传的宝贝。但虞芝芝肯定想不到,林唯和这宝贝认识的时间还不到半天,丢了也无妨,毕竟当时还当了一千两银子呢。 她低头看了看林唯给自己手心涂的药,抬头正好映上对方热切的眼神,林唯高兴地说:“那这样的话,咱们的胜率是不是又高了些?” 虞芝芝脸上终于多了丝笑意:“没错!让我想想……到时候我假意被燕巳虹所伤,然后趁她不注意时,用朝元剑刺她一剑,此局便能破了。任她修为再如何了得,也扛不住朝元剑一剑穿心。” “就算一击未死,我也能和她打个平手。” 林唯急道:“你都不能驱使朝元剑,怎么能让你去做诱饵。让我来吧,我修为低下,她肯定更不会怎么防范我。” 虞芝芝没想到林唯竟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勉为其难地道:“那那好吧。那到了酉时,你我两人牵着手,想必就能给你也带到锁妖塔的另一空间去。” 趁着时辰还早,林唯让虞芝芝先睡会,毕竟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可能是知道了虞芝芝的身世,看到在旁边闭目休息的她,面无血色又严重负伤,感觉这人可怜得很,长得漂亮还有孝心,也不知道自己以前说话口无遮拦,有没有伤到她。 锁妖塔这么危险,明知道妖进来九死一生也要来,这种人又怎么能是个坏人呢。 眨眼就到了酉时,两人相对而立,互相牵着对方的双手,近得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白芒炸起,虞芝芝对她点了点头,林唯知道这是要被传送过去了。 但是就在被传送前的一瞬,林唯好像在虞芝芝的脸上看到一丝狡黠的笑容 林唯身子猛地一空,摔倒在沙滩上。 恢复人型的虞芝芝站在她身前,逆着阳光,冲她伸出手笑道。 “你总算是醒了!” 林唯看着她手上的绷带,知道是使用朝元剑时受的伤,没去拉她的手,撑在地上站起身来。 看着虞芝芝身上的属性值攻击力变低了,不由有些奇怪。 “虞芝芝你身上是有什么灵丹妙药吗?晕倒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人都快没了。睡一觉醒来又生龙活虎的,感觉我现在一拳能打死一只老虎。”说完还向前打了两拳证明自己。 虞芝芝一脸无奈:“对啊,祖传灵丹妙药给你用上了,不然这回你真死在里面了。”耗费了我一百年的修为才硬生生从阎王爷手里给你抢回来的,哪有什么灵丹妙药。 林唯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谢谢你啊,是不是因为丹药都给我吃了,所以你才没恢复好的啊,看你脸色那么苍白。等咱们回去了,我一定好好给你补补。还有,我感觉我好像突破到金丹期了。” 又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两个配合得也太好了,没想到竟然真给那老妖精杀了。” 虞芝芝脸上少见的温柔:“这次也多亏你了,要是我一个人肯定杀不了燕巳虹。她身上有许多渡劫期的妖丹,还有那件法器”未等她说完要和林唯五五分,就被林唯打断。 “哎呀不用,妖丹什么的我也不用,你自己留着吧。再说法器我还有朝元剑呢,还有什么法器比朝元剑厉害呢。” 虞芝芝扫了她一眼,往海岛中心走去。这燕巳虹性情暴戾乖张,虞芝芝早有预料。只见她轻盈往后一跳,取出背在身后的归尘:“燕姐姐,怎么说黑风崖和钩吾山也算是邻居,早晚有一天出去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燕巳虹飞到空中,双目一红,猛地转起纸伞,伞上的水珠化成一道道冰凌飞射而去。也不知这燕巳虹用的什么法子,竟能让寒冰锻骨雨的水珠没有落地成冰,反而留在伞上变成武器。 “小芝儿啊,姐姐刚进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天真。可这两百零三年五个月十五天过去了,除了寒冰锻骨雨就是无尽的烈焰,早把姐姐那颗想出去的心给耗没了。” 虞芝芝只觉得燕巳虹的眼神已然癫狂,怕是早被这锁妖塔给逼疯了。 眨眼间两人已对了几十招,虞芝芝心生疑惑,自己本是灵力充沛才来了这边,经过寒冰锻骨雨后,已然有些乏力,怎么这燕巳虹的后劲比自己还强。 说到底她比自己早两百年到此处渡劫,战斗经验又比自己丰富,打起来自己并不占优势。 于是趁着对方的一击猛攻,虞芝芝借机卸力倒飞出去,一个转身 便头也不回地逃进浓雾之中。 只要坚持到卯时就有希望 谁承想,不论她逃得多快,燕巳虹都笑意盈盈地跟在三丈处。她那勾人的柳叶眼中仿佛真的伸出了钩子,死死地锁定着虞芝芝,像猫抓老鼠一般。 后面那声音越来越近,语气中还带着调笑:“小芝儿啊,你不知道我都几十年没和别人说过话了,今天我是极为高兴的。上次来的那妖,话也没说几句,快活完我就给她吃了,这几十年里我是后悔死了。” 虞芝芝心中焦急,这燕巳虹怕是随时都能上来结果了自己。 “念在以前是邻居的份上,你年纪还小我便放过了你。只让我尝尝味道就好。”燕巳虹在身后舔了舔唇,彷佛看到一份极为美味的大餐。 虞芝芝想了一下那画面,只觉得骨头缝都疼。难怪林唯一直那么怕妖,都是因为燕巳虹这种变态。 眼看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卯时,后面那人却突然加速。 虞芝芝催动内丹吐出一口血雾,速度又快了几分。 “有趣,鬼门关里走一遭,铁公鸡还能变大方了,那里面的灵石我就却之不恭了。” 林唯没想到里面还有灵石:“这燕巳虹还有那么多好东西呢?那你还是分我一些吧。” 虞芝芝:“晚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一点点,就一点点,我买些符纸就行。” 虞芝芝的视线中出现了什么东西,停止和林唯的胡闹,指给远方说道:“你看那。” 林唯抬头看去,只见海岛中间,竟然有一处古色古香的宅院 更况且,这里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人。 两个人的关系说来有些奇怪,自己明明是被她下蛊威胁的俘虏,靠着吹嘘的能力才活了下来,但是到目前为止,自己也没发挥出来什么大作用。 其实听到她说自己身世那么可怜,又被这人救过好几次,自己早就把她当做朋友,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把自己也当做朋友。 林唯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渐渐被困意席卷,沉沉睡去就是一个狡诈的骗子,耍得自己团团转。 虞芝芝莫名有些烦躁,这人到底还知不知道自己被她下蛊了,还敢摆脸子给她看。 虞芝芝急道:“林唯!我救了你的命!” 那人还是不理她,幽幽回了句:“我也舍命救你了。” 虞芝芝又道:“你别忘了你被我下蛊了!” 林唯脚步不停:“那你杀了我好了。” 虞芝芝攥紧双手:“林唯!我手好痛,你今天还没给我上药呢。” 林唯一顿,停下脚步,等着后面那人跟上后,一起回了虞芝芝的院子。 虞芝芝坐在床上,伸出双手给到坐在脚踏上的林唯。林唯一手接过,小心翼翼撕开纱布。不管给这人上了几次药,都觉得这伤口触目惊心。 十指连心,肯定会特别的疼。好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过不了两日就能好全了。 虞芝芝坐在上面,看着林唯捧着自己的手轻轻上药,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笑意。 “如果你当时不在魔兽山脉,我会觉得你也是卧底玄天剑宗的魔族。” 林唯拿起另一只手继续给她上药:“你现在应该说的是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虞芝芝脸上笑意更深:“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听到这个,林唯眉头一挑,有了些兴趣,但还是假装不经意问道:“什么东西啊?不值钱的我可不要。” “应该是很值钱的,可以驱妖魔,往后一般的小妖见了你怕得都不敢动。” 下面那人嘴角掩饰不住地要翘起,还是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这么神奇?” “是啊,是具有神族血脉妖兽身上掉下来的一颗妖牙。”说完竟莫名其妙有些脸红。 林唯抬头看见疑惑道:“你脸红什么?又在骗人了?” “我骗人的时候不会脸红!……过两天再给你可以吗?” 林唯看着虞芝芝通红的耳根:“那好吧,我姑且原谅你了”既然这人面皮薄,死活不肯说自己错了,看在她受伤的份上,自己这么大度就先原谅她好了。 想到虞芝芝在系统导航上消失的时间就是在下午一点,林唯当即拽着成晓灵的胳膊道:“未时和未时后一个时辰出城的车辆,需要你派人去盘点一下。虞芝芝很有可能在其中一辆车里面被带出城门。” 她快步跑到城门口张贴告示处取下虞清荷的拘捕令,又突然想到若是画像有用,虞清荷也不至于能逃出城去,或许她现在早就变了模样,拿着画像只会误导搜寻的士兵。 林唯一把撕掉,返回成晓灵的身边,快速说道:“对方极有可能是一个年约四十岁的女人,脸上或许有疤痕,但绝不是旧疤,或许她易容过,但易容后的年纪只会看着更老。” “她不一定是卖菜的,甚至有可能是借的马车。我需要你安排将士下去,去这上述几个村里探查一番,所有用过马车的人都盘问一遍!” 一口气说完,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成晓灵,手死死地攥住她的衣角,似乎生怕她会拒绝自己:“表姐,拜托你了。一定要帮帮我,把虞芝芝找回来。” 成晓灵微微颔首,转身的刹那,眉宇间骤然凝起一层寒霜:“刚刚林唯说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传令下去,即刻整装,一炷香后城门口集结。延误者,军法处置。抓住要犯者,救回我亲妹媳的将士皆赏银百两。” 听到成晓灵安排下去,林唯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不顾成晓灵在她身后的呼唤,她又再度翻身上马,直奔名册上最近的一处落霞村疾驰而去。 希望不能全放在成晓灵的身上,她有系统在身,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她可以先她们一步找到虞芝芝。 第 29 章 第 29 章 落霞村、青苇荡、漱石村…… 林唯脑中闪过书册上的信息,淑石村离得最远,未时出城门的马车驴车有七驾,沿路过去才能解锁所有地图,若是十公里内有虞芝芝的信息,系统都能通知给她。 【根据概率来说虞芝芝被虞清荷掳走的概率达75%,被拐到淑石村的概率达65%。沿路会经过落霞村、青苇荡,期间我会一直帮宿主探测虞芝芝的位置。】 自上次去清风观被磨破大腿之后,林唯就再也没骑过马,她在官道上一路策马狂奔,雪花细密地打在脸上如同细小的砂砾一般。 没一会儿,林唯的脸就被冻得发红、僵硬麻木,然后是刺痛,手也只能用袖子包住双手勒住缰绳。 她一直跑了半个时辰,路上全靠自己想着救下虞芝芝之后,回去再吃个又辣又烫的火锅,回到烧着地龙的屋子里钻进被窝睡个昏天地暗,才能坚持到现在。 “小芝儿,这地方说大不大的,你就别浪费姐姐的灵力,你是不知道这地方补灵力可太费劲了。你也别燃烧自己的精血加速了,精血都吐没了,一会口感就不好了。” 燕巳虹说完身形一变,竟赫然出现一条金黄巨蟒。巨蟒穿梭在浓雾中疾速前进,片片金黄的鳞片反射着她眼睛癫狂的光。她迫不及待地张开血盆大口,对着虞芝芝咬来。 许是怕虞芝芝浪费精血,竟直接化出本体来抓她。 突然她听着虞芝芝口中轻声念着什么。 “三” “二” “一” 就在这时,那黄金巨蟒一口咬在虞芝芝左肩上,正待她吸取虞芝芝精血时,口中那人却突然消失不见 她途径落霞村、青苇荡,系统一直没有探寻到虞芝芝的踪迹,使她越发心慌。她清楚的知道时间越长,虞芝芝的安危就越没有保障。 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她没有武器,也不知道成晓灵的人需要多久才能赶到。 “可以再给我一把上次的弓弩吗?” 【可以把上次的弓弩传送给你,但是你要保证不被其她人发现,不然被发现bug,我会被送回总部参加培训的。】 【等等!已检测到虞芝芝所在位置,正在生成导航路径,请宿主尽快到达指定地点。完成此次拯救反派任务,可获得猫娘化身丸一粒!】 而出现在酉阁的虞芝芝,肩膀上赫然挂着两个血洞,半边身子鲜血淋漓地摔倒在地上。 林唯忙上前扶住她,皱着眉头,心里发紧地问道:“怎么这次受伤这么严重?” 只见虞芝芝双目紧闭,脸色发白,嘴唇泛紫,显然是中了剧毒的模样。 人命关天,昨日的教训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林唯赶紧把虞芝芝扶下躺好,解开她的腰带,焦急但小心地褪下满是血迹的衣衫,露出了她原本雪白的左肩。 本应是一片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现在却有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洞,血液从中汩汩流出。只是流出的血早已不是鲜红色,而是可怖的黑色,就连伤口周围的肤色已有些泛黑。 要说昨天林唯脱她衣服时,心里还害羞地不知道往哪里看,今天她眼里却只能看到骇人的血窟窿和虞芝芝惨白的脸。 林唯心里打鼓:要是虞芝芝现在就死在这里,她出去之后能不能找到万萱儿解蛊?可是林宛白也说过,蛊和毒不一样,只有下蛊的人才能解蛊。 可这毒看着就很不一般,未必救得活虞芝芝,还要给自己搭进去。 思来想去下不知如何是好。 虞芝芝侧身吐出一口黑血,眉头紧皱,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看着眼前这个平时傲娇不讲理的女人,现在这么脆弱地躺在自己怀里,林唯怎么也狠不下心见死不救,反正她死了自己也就多活一个月。 豁出去了。 她把虞芝芝放平在地上,半跪在她旁边,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缓缓伏下身姿,双唇贴在鲜血淋漓伤口上,用力吸出毒血。 本该昏迷的虞芝芝,感觉伤口处又痛又痒,一种怪异的感觉席卷全身。 她忍着疼痛睁开双眼,竟看到林唯趴在她身上,还做出这等难言之事。 伸手推了推那人,但可能因为自己中毒的原因,又或者是上面那人作乱,搞得自己浑身酥软,竟使不出一丝力气。 抵在林唯肩膀时,让人觉得反而像是撑着对方一样。 林唯感觉到她的双手抵着自己,误以为虞芝芝是在关心自己,叫自己别再给她吸毒,心中觉得这妖女还算有点良心。 “我没事,再吸几次我看毒素就该没了,不用担心我。” 虞芝芝一听更气,气血翻涌之下,又昏了过去。 渡劫期妖的毒,岂是你能吸得出去的,况且我早就用了蛊虫在体内清除毒素了好吗? 自以为做了好事的林唯在吃干抹净,不对勇敢救人之后,擦了擦嘴角又给虞芝芝的衣服恢复如初。 心里不禁暗想:要是这人一会没生气,我就认下这个功劳。要是又生气了,我就说从来没碰到她,是她自己中毒陷入幻觉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时辰,中毒昏迷那人终于悠悠转醒。 虞芝芝一脸平静,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对林唯说道:“你过来。” 林唯心生警惕:“我在这挺好的,还是不去那边挤着你了,你受了伤好好休息。” 虞芝芝又道:“我受了伤,蛊虫在你身体里也会有异,过来让我看看。” 林唯心中暗喜,看来是发现了并且没生气,算她有良心,还知道管管自己。随即笑嘻嘻地走上前在虞芝芝身边蹲下。 又是“啪”地一声。 林唯捂着被打红的侧脸,一脸哀怨看着虞芝芝:“你使诈!你中了剧毒昏迷不醒,我才救你的!” 虞芝芝转了转打人那只手腕,淡然道:“我知道,不然你早就被我挫骨扬灰了。” 明明两个人都在同一空间,当时的位置也相近,被传送走的却只有虞芝芝。 林唯道:“但是为什么你一进来的时候没有被直接传送走,而是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被传送走,次日卯时又传了回来?” 虞芝芝面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说道:“可能因为……我是半妖吧。” “你竟然是半妖?” “那你娘是妖,还是你爹是妖? “你是从小都在你之前说的那个钩吾山里长大的吗?” 知道虞芝芝是半妖以后,林唯感觉好像和她亲近了些。 虞芝芝顿了顿问道:“你不觉得半妖算了,没事。那恐怕我等下还是会被传送走,你自己小心一点。” “我知道,你也一样,你那边会更危险些。”见她不想说,林唯也没有再问,虽然不懂妖女怎么突然关心自己,还是礼貌回道。 果不其然,林唯话还没说完,虞芝芝就又消失不见了。 她转头仔细观察起此处,自己在一个一眼可以望到尽头的巨大石盘上。整个石盘悬在空中,两边都是圆弧的墙壁。她思来想去,也没想到怎么去到下一层,总不能是在坎位休门放水吧,就算是这样也没处找水去。 最终还是继续打坐运功起来,等着虞芝芝回来再说了,万一这次她找到要找的人了呢。 就这样,她又修炼了一夜“……这又是什么鬼啊?能不能来点实用的!” 【这……这是统第一次接任务,全是由同事赠送的奖励卡,我再看看说明哈。好像……服下之后可以长出耳朵和尾巴一日,只有宿主和服下化身丸的人可以看到。】 林唯越发觉得这个系统不太正经了。 上次的致命魅惑还没用完,就又来了个猫娘化身丸。 实在太奇怪了吧!瑶霞宫前。不清楚梅元化是否用传音符给席唯霜说了些什么,这位号称瑶霞宫铁面无私的执法堂堂主,一见到虞芝芝表情就颇为不善。 折腾了一夜,在林唯师姐妹二人再三担保下,席唯霜才信任了她们,最终答应送朱玉洁回去以后,再议梅元化身死之事。 林唯敲了敲朱振家大门。傍晚,林宛白和林唯在榻上打坐修炼。 林唯悄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林宛白,蹑手蹑脚地向卧室走去。 “虞芝芝~醒醒~你醒醒。” 床上的人被吵醒,侧卧着身子,看着跪坐在她床边的林唯,那人脑袋近得都快贴到她脸上了。 虞芝芝打了个哈欠,伸出食指给那人往外推了推。 “这么晚偷偷摸摸的干嘛?”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林唯露出一副谄媚的表情:“虞姐姐,你有法子躲得过万宫主的探查吗?这要是藏不住也太危险了,要不你趁着天黑赶紧跑了得了,别去什么锁妖塔了。” 虞芝芝淡然道:“没有法子,不躲。” “哎你这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命保住了才能救人啊。” 虞芝芝了然捏住林唯的下巴:“在这等着呢啊林唯,解药是不会给你的,就算我死在瑶霞宫了,我也要拉一个垫背,不然寂寞黄泉路,有你在还能给我逗个乐不是?” “别啊姐姐,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二十二岁脑子不灵光的师姐,您就饶小的一命吧。您把解药给我,救人的事包在我身上,就算您英年早逝了,也有我来继承您的任务。” 虞芝芝气笑了:“你别给我贫嘴了,你哪里有八十岁老母,不过你二十二岁的师姐脑子确实不太灵光。”又用食指给她推了个跟头说道:“别吵我睡觉了,不然等下我就叫蛊虫出来陪你玩玩。” 吃瘪了的某人回去愁眉苦脸继续打坐一夜,也没给自己想出个活路出来。 还迎来了个不太好的消息。 没错,万萱儿回来了,正传了人邀请三人过去呢 大门被里面的人撞得哐当一声,朱振夫妻顶着黑眼圈跌出了门。二人眼眶通红,踉跄着身子,瘫软在朱玉洁身前,紧紧抱住她。哭了半响,才想起来感谢救命恩人。 夫妻二人转头就要对着三人磕头,站在前面的虞芝芝赶忙上前拦下,僵硬地说道:“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如此客气。” 林唯见她这样,不禁扭头偷笑,咳了两声上前说道:“对啊,虞芝芝她厉害得很。这点小事,刷刷刷三下五除二,就给你们解决了。而且我们本就修道之人,惩奸除恶、斩妖除魔本就分内之事,你们再跪下去,可就把我们功德都跪没啦。” 林宛白也在旁边连声称是,二人才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朱玉洁倒是个机灵的,一直抱着虞芝芝的大腿“姐姐”“姐姐”地喊个没完。 虞芝芝转头向林唯伸出手心,林唯疑惑不解:“干嘛?我可没有糖葫芦了。” 虞芝芝:“你不是还有些银子吗?” 林唯哆嗦着倒退两步,躲在林宛白身后警惕回道:“那是我卖了家传宝剑才换的那么一点银子,可都是我未来的创业基金。” 虞芝芝动作不变,但眼神中夹杂着只有林唯才明白的威胁说道:“借你的。” 林唯暗道:我信了你的鬼,借借借,吃的喝的住的都借我的,现在也没还。富贵不能淫,威武只能屈! 她扭扭捏捏从胸前掏出九百五十两银票,正数数点点琢磨着给出去多少。 谁曾想林宛白伸手全给夺了过去,给到虞芝芝手上说道:“哎呀!咱们修道之人,本就应该清心寡欲,你要那么多银子也没有用的林唯。”林唯指着林宛白气得说不出话,腹诽道:师姐!你怎么也被这妖女骗啦! 虞芝芝狡邪一笑,尽数给了朱振夫妻。二人哪曾见过这么多钱,摆手后退道:“不敢不敢,仙长们本就救了女儿的命,怎能再收仙长的银子,这数额十分巨大,断不敢收。” 见二人不收,虞芝芝又把钱塞到朱玉洁手里:“我们见这小姑娘有缘,就当是见面礼了。我最烦磨磨唧唧了,你们要是再推辞,我就给她送回那妖怪手里头去。” 夫妻二人这才千恩万谢,眼含热泪地目送三人离去。 林唯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掐着自己的人中,气道:“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她们半辈子也不一定赚到这么多钱,没见过你这么大方的!” 虞芝芝脸上含笑道:“现在你见到了。”径自往前走去。 “万宫主几日前离宫还未曾回来,这几日虞芝芝还是闭门不出的为好。” 林宛白:“席堂主您这是软禁,虞姑娘她罪名还未坐实就软禁她,这让同门弟子怎么看她?” 席唯霜淡漠:“宫规如此,这也是为了瑶霞宫上下弟子安全着想。” 林宛白还想再与她争论,被虞芝芝轻声制止道:“就听席堂主的安排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席唯霜又道:“林唯当日与虞芝芝在一起,并且梅元化是被林唯的剑所杀,也有伙同的嫌疑,同样要闭门不出才好。” 最终三人一起回了虞芝芝的院子了,别问为什么林宛白也被关了禁闭,因为一根筋非说什么四个人出去的回来三个,而且梅元化与她一队的,出了事她也有责任。 慎唯楠身为万萱儿的大徒弟,得知此事带了些瓜果肉菜过来看望了一下众人,当然主要还是过来看林唯和林宛白的。林唯也不懂虞芝芝卧底这么多年怎么混的,一个朋友也没有。 三人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这回不能去饭堂吃饭了,全靠三人自力更生。 林唯就没指望虞芝芝身为一个妖会做人类的饭。 “师姐,你或许、应该、大概、可能会做饭吧?” 林宛白蔫了吧唧地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不曾学习过。” 林唯一阵头大,怎么还不能辟谷呢?要说做饭,林唯倒是也会那么一点,但是仅限于煮个挂面、方便面、火鸡面。 看着眼前两只活蹦乱跳的鸡和一条鱼,实在是无从下手啊。 一声天籁之音降临师姐妹两耳边。 “我会。” 林唯下巴快掉到地上了:啥?妖女会做饭?妖难道不是都生吃的吗? 这俩人一个震惊一个质疑,虞芝芝也不理她们,拎着菜就向着小厨房走去。 “林唯你给我进来给我烧火、洗菜。” 按回下巴的林唯拎着鸡跟着进了厨房。 虞芝芝麻利地挽起袖子,洗菜切菜一丝不苟。这样的虞芝芝一扫往日的清冷,多了几分烟火气。兴许是做菜给了她不一样的成就感,脸上的表情也轻松自然了许多,如林唯初见她时一样,像个妩媚的牡丹花在慢慢绽放。 也不知这人怎么长的,明明长着妖娆妩媚的一张脸,给人的感觉却总是冷冰冰的。 “叫你进来干活的,不是监工的,站在那发什么呆。”虞芝芝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不停,三两下就处理好了一条鱼。 林唯一晃神,感觉虞芝芝就不适合穿白色的衣服,绯色的、玄色的才最衬她。 “真看不出来啊虞芝芝,你竟是个上得厅堂、砍得魔头、下得厨房的。你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多好看,平时动不动就冷着脸骂人,锁妖塔里那位难道喜欢你冰块脸?” 虞芝芝切菜的手一顿:“没错,不管我什么样子她都喜欢。少说废话,赶紧把火烧起来。” 嘁,感情这么好。 林唯心里嘲弄一番,然后“呼~呼~呼~”大口吹着灶台,却怎么也点不起来里面那点柴火,这都灭了三回了。 收到虞芝芝的一记白眼,满脸乌黑的林唯生气地掏出几十道符纸,又扔了个御火诀进去。这次不敢掐断灵力了,硬是烧得水都沸腾才止了灵力。 “怎么烧火这么难啊,明明都点着了,就是烧不透木头。” 林唯本来对虞芝芝的厨艺深表怀疑,但在厨房里打了个下手,就开始对她五体投地了,这四菜一汤端出去,绝对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眼看那炖了快半个时辰的土豆鸡肉鲜香软烂,鸡汤上飘着一层的油花,馋得林唯是只咽唾沫。 趁着虞大厨转身的功夫,想伸手夹住一块,想替林宛白试试毒先。 啪的一声,一根筷子对着手指抽了过来,打了个结结实实。 林唯痛苦哀嚎:“十指连心啊,虞芝芝你好狠的心!” 虞芝芝抱臂看着她道:“先洗手。” “我刚刚洗菜的时候洗了的!” “那也不行。” 直到看着那人老老实实地洗了手,端着菜出去后,虞芝芝才偷笑了一声。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看到林唯吃瘪,她都觉得十分有意思,有种……看小狗的有意思。 饭桌上,林宛白和林唯分别吃了满满三大碗饭,直到最后双双打了个饱嗝,才放过剩下的米饭。 林宛白赞道:“虞姑娘你这手艺,比凡间酒楼里面的大厨还要强上不少。等下洗碗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你们两个刚刚辛苦了。” “是啊是啊!这世间少了个绝世大厨,多了个一流剑修。剑修哪有大厨的功德更高,可惜可惜,要不我和师姐勉为其难多吃你几顿,到时候写几本书给你流传下去,也让人知道这地煞七十二榜第七的厨艺天下第一。”林唯也跟着拍马屁道。 虞芝芝在桌子下狠狠踩了林唯的脚尖:“少来,我看你就是想天天来我这蹭饭,而且我根本不怎么用剑好吗。” 林唯的脸憋得通红,使劲把脚撤了回去咬牙切齿道:“是是是,你都是用归尘的,那一手鞭子耍得是出神入化、潇洒绝伦。” 而虞芝芝这边状况很不好。 她本身的修为是渡劫期,锁妖塔内第四层关着的便是渡劫期的妖,这里的妖与她都是同级。想到这里,她第一时间扯下匿隐珠收了起来。 匿隐珠收起的一瞬,强大的妖气就宣泄而出。 这次她被传送到了一架木桥上面。四周遍布雾气,只看得到木桥的两头扎进浓雾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木桥似乎没有尽头,就连她用精神力去探查,也只能探查到肉眼可见的范围。但是这第四层是存在灵力的,只是非常稀薄。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深知在子时之前乱跑不是个聪明的行为。 希望不会和上次一样,有几十只妖追着她。想到这里,她立刻坐下调息,静等子时的到来,等子时一过再去找她干娘。 果然到了子时,寒冰锻骨雨准时而至。 相比之前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次的冰雨倾盆而泻,猛烈很多。 虞芝芝只得把结界的范围放大,将自己整个人圈在其中。虽然这样需要的灵力更多些,但是才够保障自己不会受到冰雨的侵袭。 远处望去,虞芝芝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桥上。 虞芝芝死死地咬着唇盯着她,眼眶里的泪水本在她上岸之后已经止住,现在又倏地流下。她没接手札,反而扑到林唯身上,紧紧将她抱住。 “你们两个别发疯了,这个时候还有精神谈情说爱,再踏马的不取暖,林唯都该冻死了,你就又该成寡妇了!还抱抱抱!” 成晓灵忍着恶心用脚把冰面上那一滩烂肉踢进冰窟里喂鱼,转身骂骂咧咧地推开虞芝芝,把林唯拦腰抱起,快速朝着陆地飞奔过去。 她在看到林唯跳湖一瞬,就把自己的护卫支开去找马车、炉火和棉被,做足准备快点带林唯回去青鸾城去看看脑子。 成晓灵抱着林唯快步跑着,似乎在躲虞芝芝一样,虞芝芝体力不济跟在她们两人身后,渐渐落下些距离。 林唯被她抱在怀里,听着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地从上方传来。 “我在军营里都没见过那么变态的人,你娘子长得好看是好看,但是是个疯子,回去就赶快和离了吧。” 怕林唯被虞芝芝美貌冲昏头脑,她又补充,“那人只是绑架她,就给人分尸了,而且还是她的姨母呢。你要是不跟她和离,我都怕哪天你们吵架,她一边哭一边把你剁成饺子馅包了。” 第 30 章 第 30 章 成晓灵说得惟妙惟肖,林唯瞟了一眼身后的虞芝芝,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虞芝芝拿着菜刀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回知道害怕了吧。”成晓灵垂眸看着她,暗自轻笑。 一阵冷风吹过,冷得林唯收回视线,断断续续催促她:“你快点吧,我…我都要被冻死了!” 马车早已在湖边备下多时,成晓灵不再吓唬她,稍作加速,脚尖一点飞身上了马车。将她安置好后,掀开帘子出去时,还不忘回头告诉她:“帘子我让人在外面压紧,你赶紧把湿衣服脱了钻进被子里暖暖身子。你这衣服都结冰了,别真冻出个好歹来。”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把帘子合上。” 风一灌进来的瞬间,林唯就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冰湖里面一样。 终于把成晓灵撵出去了,担心湿衣服弄湿被子,林唯坐在角落手指颤颤巍巍地去解腰带,她手指早就冻僵,越急越不听使唤,费了好大劲才解开腰带,把外衣脱下。 快到客栈,气消了的林唯才想起来,转头向林宛白问道:“对了师姐,你昨夜没事吧?” 林宛白:“没事。不过没想到这妖还挺狡诈,童男童女分别送到了两个地方。要不是被山神庙那些小妖用阵法拦住了,又去送那童男回家,我早就该过来帮你们了。” 林唯疑惑道:“白天不是去探查过了吗,当时记得你们说未见到有什么异常啊。” 虞芝芝淡淡道:“是梅元化去探查的山神庙。” 听到这里,林唯心中一阵后怕。虽然自己是感觉梅元化这两天行动上有些许怪异,但她也只是将其归咎于梅元化自己磨磨唧唧的性格,没想到竟是因为这层身份原因。 要是虞芝芝没察觉到,那我们仨……林唯不敢往下细想。 林宛白气道:“还好虞姑娘提前跟我通了气,让我提前对他有所防备,不曾让他有对我出手的机会,谁能想那梅元化竟然是魔族。” 虽然林宛白当时已经心知肚明,但是这人直肠子演不了一出好戏,在她和梅元化两人向山神庙走的时候,恨不得离着好几尺的距离,梅元化再傻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一直到林宛白破了阵法、斩了妖邪、送童男回家,梅元化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只能先告别林宛白,声称怕虞芝芝危险先过去支援。林宛白心急如焚,但是总不能抱着个孩子过来打架,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中途遇到了同样过来找虞芝芝的席唯霜。 三人把信息对了对,还是不明白席唯霜是因何而来,又为何对虞芝芝那么警惕,只能头上顶着一层乌云回了客栈。 瑶霞宫里都说这席唯霜是个冷面无私的主,凡事只论对错。 一行人揣着满肚子的疑问,敲响了席唯霜的房门,里面传出一声毫无情感的“进来”。 推开门,只看到席唯霜面无表情地坐在桌旁,品着一壶龙井茶。待三人行了礼后,她开门见山道:“现在可以讲讲了,梅元化到底因何而死?” 林唯毫不犹豫回道:“梅元化是被我们杀的,因为他是卧底瑶霞宫的魔族,想要偷袭我们。” 席唯霜细细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淡然道:“可我在他身上并未发现魔气,你们是如何感知到他身上带魔气的?” 林唯又道:“那天他死的时候,身上窜出一股黑烟,或许是被魔族夺舍了的缘故才没有探查到魔气。” “可有证据?” 虞芝芝道:“我和林唯都看到了。” 听到虞芝芝的声音,席唯霜抬眼快速撇了她一下:“明知有獓狠在此作恶,为何不向瑶霞宫报告?” 林唯气道:“那獓狠我们又不是杀不死,没有必要,自然没有报告了。更何况这次出来是为了竞选副堂主,要是报告给宫里,那任务怎么办?” 席唯霜不回林唯,眼神直勾勾盯着虞芝芝,自顾自说道:“梅元化前日用传音符到我这,声称虞芝芝是潜伏在瑶霞宫内部的妖族,为闯锁妖塔竞争执法堂副堂主,此次朱家镇的獓狠就是虞芝芝叫过来陪她演的一出戏。” 此话一出,林唯心中咯噔一下:这梅元化怎么什么都知道?顿时有些心虚,转头看了眼虞芝芝,她倒是一脸淡然。 可一旁的林宛白忍不住了,义愤填膺道:“简直一派胡言!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和林唯岂不是被魔族灭宗之后,千里迢迢赶来瑶霞宫,帮妖族卧底的了?堂主您说话可要三思!” 林唯心中暗暗叹气,这席唯霜说的倒是真没错,林宛白别哪天让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席唯霜不为所动:“林姑娘,我只是例行询问。” 虞芝芝道:“席堂主仅凭这一番话,就定了我的罪吗?只因那梅元化恶人先告状?那我岂不是也可以说,魔族早就潜伏瑶霞宫图谋不轨,此次跟在我们身边,就是为了陷害于我。毕竟我也属于瑶霞宫弟子中,修为数一数二之人。” “并非如此,梅元化说他祖传的子午盘早已识别出你身上的妖气,只是时有时无,所以自告奋勇跟在你身边,只为掌握证据。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可他信中说你已经发现他的目的,或许会在任务时对他下手。而我昨日刚到,就看到他被你一剑刺死,这叫我如何不怀疑?” 虞芝芝忍不住苦笑道:“妙啊,妙啊!这魔族真是煞费苦心,提前散播谣言说我会在任务时杀了他,然后在看到你之后假意对我动手,在我杀他之后又逃出梅元化的体内。” 林宛白看不过去,朗声道:“孰是孰非,一测便知。依那被魔族夺舍了的梅元化所言,是因为虞芝芝身上的妖气才接近的。林唯你把子午盘拿出来,让席堂主看看真假。” 虞芝芝闻言也是一愣,那子午盘确实可以测出她的妖气,被她砸了一顿以后老实了许多,可是现在梅元化已死,若是不在她俩的手中,让别人来测,也不能保证子午盘还是老实的。 一时,虞芝芝和林唯都有些对林宛白无语。 “丢了” 林宛白气不打一处来:“林唯你怎么不是丢这个就是丢那个,整天丢三落四的!玄天剑宗的神器让你丢了,现在能证明虞姑娘清白的法器,你也给丢了!” 林唯弱弱地说道:“昨天打架逃命都来不及,一个没注意就不见了” 林宛白指着林唯:“钱怎么不会丢?!我看你就是掉钱眼里了!你就不该修道,去卖糖葫芦挺好的,这下虞姑娘可怎么办!!!”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林宛白平时好说好话的,而且最宠林唯了。没想到一遇到不公之事,竟然这么生气。 林唯内心:“呜呜呜我要是不给她丢了,你虞姑娘才完了呢!!”可她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窝窝囊囊,低头杵在那不动。 席唯霜:“既如此,便回宫由宫主查验,相信这世间修为胜过宫主的屈指可数,由她老人家查验你身上是否有妖气,最是公平不过。” 虞芝芝:“我同意!” 林宛白:“我也同意!” 林唯:“啊?那好吧,我也同意!!!” 马车停下,成晓灵派人取来成衣,掀开车帘时,她被里面的画面惊呆了一瞬。 她没想到虞芝芝正坐在林唯身上,双手捧着林唯的脸,而林唯眼角泛红地深情凝视着虞芝芝。 翌日酉时,太阳落下天色渐暗,四人分成两队守在童男童女家门口,最终在祭祀地点集合。 “什么正经祭祀才会在晚上进行?这些人也不动脑子想想,就那么听朱良的话。”林唯皱着眉头不解到。 虞芝芝神色凝重:“像这种宗族,族长的话大过天。” 林唯抱着胳膊碰了碰她问道:“刚刚出来前,你和我师姐说什么悄悄话呢?还避着梅元化我俩。” “出来了!” 说话间已有四五个壮汉抬着一顶小轿子从朱振家里出来,朱振和他妻子痛哭流涕地追出门外,却让两个大汉拦住。随着一行人走出巷子再也看不到丝毫身影,夫妻二人才被拦住的人放开。 林唯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那二人跪倒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瑶霞宫的方向不断作揖,随即握紧手中的剑跟上轿子。 跟着那行人转了几个弯,林唯拍了拍虞芝芝的肩膀小声道:“这路线不对啊,不像是山神庙的方向。” 虞芝芝:“没错,是朱家祠堂的方向。” 林唯:“什么?朱家祠堂都烧了,怎么还能再祭祀呢?”又道:“坏了,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另一队祭祀的人马” 离朱家祠堂老远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直呛鼻子。远远看去祠堂已破败不堪,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根黑乎乎的柱子,满地的灰烬随着队伍进去轿子落下掀起一阵白灰,几个壮汉放下轿子,就匆忙地离开了。 虞芝芝二人一进去,看到的就是昏暗之中,一顶轿子孤单地落在一片火烧之后的废墟中,并且还有一女童隐约的抽泣声,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确定四下无人后,二人掀开轿帘,只见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脸上流着眼泪鼻涕坐在里面,手上还紧紧握着一个木蜻蜓。 虞芝芝蹲下身子温柔地说道:“你就是朱玉洁吧,冷不冷?饿不饿?是你娘亲叫我来接你的,你娘亲叫容玉对不对?” 女童已经哭了一路,情绪刚稳定些,看到有人关心她,鼻子一酸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林唯眼珠子要掉地上了,竟然有生之年看到妖女这么温柔的样子。上前两步挤在虞芝芝旁边蹲下看了她一眼,又伸手从后背掏出一根糖葫芦出来塞到女童嘴里。 那女童嘴里一甜顿时就止住哭声了 虞芝芝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和糖葫芦,然后抱着朱玉洁在怀里,扯着林唯的袖口给她擦了擦鼻涕眼泪。 任她用自己衣服擦完,面无表情不敢发作的林唯又掏出两根糖葫芦,一根塞在自己嘴里,一根递给那妖女:“诺,给你也买了一根。” 轿子里的三个人,人手一根糖葫芦,直到最小的那个吃完。 林唯对她说了一句:“让我来抱你好不好,等下带你做游戏,一会这个姐姐要给你表演跳舞的。” 三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才等来一阵脚步声 随着轿帘掀起,虞芝芝一把飞剑对着外面那人面门掷出,接着破轿飞出对着手中的鞭子说道:“归尘,看你的了。” 随着手腕一抖鞭子啪的一声对着那人抽去? 本应半日的路程,硬生生让虞芝芝全速前进的情况下卷到了一个时辰。 众人刚刚落地,天空中就下起了鹅毛大雪。黑瓦白墙的朱家镇,从中间由一道河划开,眼下隆冬腊月河面早已结冰,不消片刻,小镇就被一抹白入侵,远处的亭台楼阁,近处的古桥牌楼,迅速被白雪笼罩 林唯搓着通红双手跳下飞剑:“咱们先吃点饭热乎热乎,再开始吧。” 虞芝芝微微颔首,领着众人往镇中走去,本就冬日又下雪,一路上也没看到一个人。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众人才寻着个客栈要了间雅间。或许冬天生意不好,店小二介绍酒菜格外热情,开始噼里啪啦报出一串菜名,什么羊舌签、鹌子羹、鸳鸯炸肚、沙鱼脍、血粉羹、蜜煎雕花,看起来是抱着宰虞芝芝的一顿的想法。然而林唯是来者不拒,末了还要了两壶人家店里的烧酒。 林唯夹了片鱼脍往嘴里塞去,鼓着腮帮子说道:“这瑶霞宫啊,哪哪都好,就是吃的不行,没什么荤腥。修炼就修炼呗,吃什么素啊。” 林宛白和梅元化嘴上不停也点了点头,虞芝芝吃着慢条斯理的,但是那密煎雕花旁人就没吃到几口。 林唯暗道:这妖既挑食又护食,吃那么多甜的,不怕牙不好使吗? 酒足饭饱之后桌面上一片狼藉,要不是看这几人穿着不凡,店小二还以为她们是逃荒过来的呢。 林唯喝了两口烧酒,正困得不行准备赶紧上楼休息休息呢,迟迟不见虞芝芝叫人过来结账,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妙,还是问道:“虞芝芝?” 虞芝芝淡然道:“何事?” 林唯:“我吃饱了,有些困了,大白天的也不方便行动,晚上再出门吧。” 虞芝芝继续淡然道:“嗯。” 林唯心里怒吼:你嗯个屁啊?你倒是结账啊! 梅元化好像看出了她的窘迫讪讪然:“太久没下山了,我身上只有灵石,没有银子。” 四人面面相觊最终落到林唯身上,虞芝芝少见的脸红对着林唯说道:“你去结账。” 堂堂大妖什么时候吃过霸王餐,请人帮忙吃饭竟然忘记自己没有带钱。 铁公鸡林唯喝到:“凭什么!你要我的人可以,钱不行!” 此话说完,剩余三人的脸色是各有各的精彩,梅元化的脸色白的和墙差不多。林宛白脸色通红捂脸暗想:这俩人啥时候都发展的这么快了?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虞芝芝脸色就精彩了,一会白一会红:“别胡说八道了,就当是我借你的。什么你是我的人,我不过就是叫你过来帮忙的。”听他说完梅元化脸色才好些,林宛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要是到了那种程度,她怎么也能分析出一点苗头才对。 林唯听到说是借的,才叫小二过来把账结了,一算下去吃饭住店竟然要十两银子,人间简直处处是黑店。 回了房间后,喝了两杯的林唯倒头就睡了过去,直到戌时才被几人叫醒商议任务的事。最终四人兵分三路,林宛白和梅元化分别负责去童男童女家打探消息,虞芝芝和林唯去朱良家和祠堂探查情况。 快要出门时梅元化羞涩地拿出一子午盘借给虞芝芝,按他说法这子午盘是他家族的传家之宝,可以探查方圆几里的妖气,天下仅此一块,希望可以在这次任务上能帮到虞芝芝。 林唯在旁边眼疾手快抢了过来:“多谢你的好意,这东西太重了,作为队友我帮虞芝芝收着。”梅元化见虞芝芝在旁边也不好发作,僵硬着脸道别离开了。 等人都走的就剩下虞芝芝和她的时候,她才拿出罗盘仔细看了看。这罗盘由百年虎骨木制成,上手有些沉甸,做工非常精致,并且非常好使,因为那指针正指着虞芝芝一动不动的呢。 林唯看一眼罗盘又看一眼虞芝芝,随后抬手指了指她说道:“你妖气漏出来了。” 虞芝芝一把抢过子午盘,满脸的不可置信,又取出脖子上带着的匿隐珠看,确定了匿隐珠在子午盘的磁针下无效了,不能帮她隐藏住妖气,表情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了一般。 林唯正琢磨说点什么安慰她,却见她握起拳头对着罗盘锤了两拳,锤了两拳之后又锤了两拳 “诺,好了。” 林唯小心翼翼接过子午盘,这叫好了吗?这叫坏了好吧,子午盘表面看着没什么问题,但是林唯感受到子午盘在她手上发抖,指针转个不停。 收好子午盘,林唯快步跟上虞芝芝,咽了口口水说道:“我现在可以确定你不是狐狸精了。” 应该是野猪精、黑熊精。?? 她把两件成衣用力甩进车厢,低声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搞这个?” 虞芝芝轻笑一声,捧着林唯的脸,细细地帮她擦拭掉眼角的泪水:“马上就要到家了,别再哭了行不行?明明疤痕在我身上。” 林唯点头瞬间泪水又倏地落下,她真的不想哭的,可心里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虞芝芝叹了口气,再次用被角帮她擦干眼泪,正色道:“不许再哭了,再哭对你心疾不好,我现在还不想当寡妇呢!” 见林唯终于止住眼泪,她才柔声问道:“还冷吗?马上到家了,先穿好衣服吧。” 林唯摇头,依依不舍地看着虞芝芝从自己身上下去,捡起一件成衣给她后,自己慢条斯理穿起衣服来。 【宿主……还需要提醒你吗?任务完成后,你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千万不要爱上虞芝芝啊!你们两个不会有好结果的!】 林唯不语,静静穿好衣服,等待马车停下。 她心疼虞芝芝,想照顾虞芝芝,但是不是喜欢,是不是爱,她自己也还不是很清楚。 她想,换做任何人身世这么惨,她都会觉得难受,都会心软想要对对方好一点。 但虞芝芝与别人确实很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还需要她再去了解发现。 系统没了精气神:【任务完成,恭喜宿主获得猫娘化身丸。】 林唯下车的动作一僵,引得虞芝芝回头疑惑地盯着她看:“怎么了,林唯?” “没,没事。”林唯伸手摸了摸胸口突然出现的药丸,一跃跳下马车,神情恍惚地任由虞芝芝拜别成晓灵牵着她往家里走。 走到门口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去问成晓灵:“对了,那间院子里面的人……没有死吧,就是中了一箭的那个……” 梁玉蓉肯定是死了,死的透透的了,她正欲张嘴忽然瞧见站在林唯身旁的虞芝芝蹙眉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再看林唯手指颤抖,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没死,被我送去医馆了,回头治好了直接送去县衙。” 林唯这才松了口气,她当时只想着救人,不让那人伤害到虞芝芝,直到到家才想起来那人似乎受伤不轻。 成晓灵看着两人相携的手,叹了口气,拿着一套成衣钻进马车,把自己身上穿着一路的湿衣服换下,催促马夫朝将军府驶去。《 》 30-40 第 31 章 第 31 章 虞母听到声响,小跑着从房间里跑出来抓着虞芝芝的手臂,拍了她一巴掌:“哎呦,你们两个死孩子到底去哪了,这么晚了才回家,真是担心死我了。” 那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虞芝芝肩头,,林唯清楚地看见她身体微微一僵,连忙上前笑着打圆场:“娘,累了一天了,我和芝芝先回去休息了,明天再跟您说吧。” 说完,也不顾虞母在身后欲言又止的目光,她拉着虞芝芝就进了房间。门一关,林唯立刻紧张地问:“伤口怎么样?我现在帮你上药。” 她跑到虞芝芝放药的柜子里,翻出几个眼熟的药瓶,一股脑全摆在桌上,急急问道:“哪个是疗伤用的?” 虞芝芝看着她着急的模样,指了一瓶管创伤的白色药瓶。林唯冻得嘴唇还有些发白,颤巍巍拿起药瓶就要给虞芝芝涂药,只是刚一上手就顿住了。 她不太好意思直接去解虞芝芝的衣裳,只得指着对方肩膀,声音有些支吾:“你自己脱一下吧。” 虞芝芝低头瞥了眼肩处,像是这才回过神,朝林唯轻轻点头。手指移到腰间,慢慢解开腰带。 她手上动作着,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林唯脸上,看得林唯有些不自在。明明先前该看的都已看过,她仍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视线。 “好了。”过了一会儿,虞芝芝轻声唤道。 虞芝芝这边出了家门,并未去鬼方县的县衙,反而是去了城西给虞氏医馆供应药材的一间药铺。 药铺的位置有些偏僻,第一次来这边的虞芝芝绕着街道找了好久。 之前每次都是对方主动上门找虞芝芝兜售药材,现在安虫散的销量上来了,虞芝芝只好登门拜访一下,若是供应不上还得提早考虑再换个供货商。 药铺的主人面色和善,是一位姓许的姐姐,热情地把她迎了进去,虽然时辰尚早,已经有许多居住在山脚下的百姓拿着放了一夜的药材过来售卖。 相比别家药铺门口来说,这家过来卖山货药材的乡民最多,可见她平日里是个有良心的药商。 她原以为这药材铺很小,过来看了才知道除了比不上城中几家百年药材铺,没有小上多少,甚至还有自己的仓库,其中也不乏稀有药材。 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看上她的小医馆的。 虞芝芝抓了一把许老板摆放在门口的药材嗅了嗅,转头对她笑道:“既如此,那以后就仰仗许姐姐了。以后这苦楝皮、使君子几味药材,还麻烦你多留意点,这几个月怕是要多囤些货,只要有,我就照单全收。价钱好商量。” “这个虞大夫您尽管放心,我定会给您留意着,只多不少。”许从露端了杯茶水过来递给虞芝芝解渴,“下次您有事只管叫人捎封信来就好,不劳虞大夫过来,我亲自上门就行。” 虞芝芝对她笑了笑,接过茶水润了润嗓子,看着天色有些阴沉,怕是一会就该下起小雪来,跟许老板定下下月所需药材之后这才出门。 今日没有什么太阳,天气一直阴恻恻的,她出了药铺没走大路,扎进一条通往鬼方县县城的小巷。 这条巷子偏僻,没什么人烟,大中午的全都在家用饭,要不就是午后小歇。 虞芝芝几次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跟着,可她每每回头除了飘洒的细小雪花以外,连只猫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预感不妙,从怀里取出一根银针和小瓷瓶,借着身体的遮挡,悄悄把针放在药瓶里探了一下,拿出来时银针尖部,已然变成黑色。 身后急促脚步声渐近,她猛然回头,只见那人已经近在咫尺。 正是跟她有着杀女之仇的虞清荷! “救……”命字还没呼喊出来,她的嘴忽然被人从身后捂住,那人力气很大,还用沾了迷药的湿毛巾。 “你总算落单了啊,我的乖侄女。”虞清荷裹着头巾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她的眼球布满血丝,左脸上有一块被火烫伤的疤痕,随着她开口说话扭曲蠕动,彷佛活物。 因迷药的吸入,虞芝芝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就在虞清荷的手快要触碰到她时,头一歪晕了过去。 “把她抬上马车,带回你家里去。”虞清荷眼中恨意快要凝成实质,但是现在还不行,她必须要把自己失去的药铺和钱财都拿回来,到时候再杀了虞芝芝为自己女儿报仇也不迟。 梁玉蓉托着虞芝芝的双手有些发抖,她咽了口口水:“要不…还…还是算了吧,可别闹出人命了。”她本意是想勒索虞芝芝点钱财,并不想背上命案官司。 可如今虞芝芝真在她眼皮底下被她迷晕过去之后,反倒种种后怕都涌了上来。 那日医馆前面那些人可都说了,虞氏医馆的牌匾可是丞相大人赠予的,更别提鬼方县的县令好像还跟虞芝芝有点关系。 她双腿开始发抖,甚至想把虞芝芝扔在这里直接跑回家去。 这么一想,她的手不由开始有些发软。 虞清荷低声厉喝:“快点把她抬到驴车上去!不然一会有人看到了,谁都跑不了。看你这个怂货的样子,难怪你娘子给虞芝芝白白打工做小都不愿意跟你回家。”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是在那里干活,才不是给她们做小!”梁玉蓉心中一阵火气上涌,她最受不得别人说她是个怂货了。 当即和虞清荷把虞芝芝抬到驴车上,用草席裹了两圈,架起驴车朝着城外赶去。 眼看顺利通过城门,虞清荷冷哼一声:“若不是做小,她怎么会留在那里做工,还不是看虞芝芝长得漂亮。” 梁玉蓉愤愤抽了毛驴一鞭子,怒道:“你别胡说八道,敏敏才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是看我一时不长进故意气我,说不定过几日就回来了。” 她死死攥紧手中长鞭,暗中盘算等拿了钱财之后,管她什么敏敏的,自己再娶个比虞芝芝还漂亮的老婆就是了。 甚至在想或许能把这个老婆子的钱财也都占了,想到这里她不再去管虞清荷说些什么。 左右不过是一个死了女儿的疯婆子,她嘲笑地斜了眼虞清荷,心中冷笑:孩子而已,只要有圣河在,还不是想生多少就生多少。 虞清荷不知她心中所想,一心都是要给自己的子纤报仇,眼瞅着虞芝芝越过越好,她冷冷道:“回来个鬼啊,我看她就是瞅着虞芝芝漂亮,心甘情愿给她做狗。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虞芝芝都嫁给六个妻主了。六个人啊!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竟还有人被她美色迷惑。” “可笑!真是可笑!” 梁玉蓉轻笑一声,不再辩驳转而开始奉承她:“您说的对。就是这事真能如您所言能赚上一千两银子?不知您老后面是否还有什么计划?” “哼!一千两银子?五千两银子也不在话下。至于这后面的计划,就不便告知你了,好好赶你的驴车就是了。” “是……”梁玉蓉笑着点头应下,转过头去面色渐渐变冷。手拿长鞭在驴屁股上面用力一抽,毛驴猛地抬头,发出嘶鸣,快速朝着小路的远方奔去。 等到林唯发现虞芝芝没有去找杜清妍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还是正和成晓灵还有盛紫荆吃过中饭,坐在一起闲聊才得知原来杜清妍今日根本没见到虞芝芝。 因为成晓灵找杜清妍撒气的缘故,她早就派人把鬼方县县衙围成了个铁桶,别说虞芝芝了,就连只苍蝇也进不去。 一听此话,几人先是哈哈大笑,谁叫那杜清妍爱多管闲事呢,成晓灵这一招虽然霸道了些,但杜清妍还真拿她没招,毕竟人家官职可是成小将军。 这事不仅闹不到上面,甚至连点火花都不会有。 笑过之后林唯便怎么也坐不住了,虽说现在还青天白日的,但她就是觉得有些心慌。 忽然想起上个月卢若敏说虞清荷在医馆楼下烧纸的事,她猛地起身站起,跟两人借了把伞后告辞:“外面下雪了,她又进不去衙门,我还是过去接她比较好。” “表妹,你等等。你要去县衙的话,我也过去溜一圈。”她转头又对着盛紫荆指着桌子上的火锅道:“你去找些人做点这个火锅,给我那些兵也尝尝。天寒地冻的,总不能让她们跟我回家了还受罪。” 耽搁了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出门上了马车带着后面的食材浩浩荡荡地去了鬼方县县衙。 到了地方这一问才知道,原来虞芝芝还没来过县衙。 林唯在心里呼叫系统:“你知不知道虞芝芝在什么地方?我现在找不到她了,给我导航一下。” 林唯这才转过头来,看见圆润光滑肩膀上的一道血痕,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她把药瓶对准伤口,食指轻敲瓶口,力道有些不稳导致粉末簌簌落下时,不少都落到虞芝芝的抹胸上去。 她不好意思的抬眸道歉:“手还有点僵,对不住。” 虞芝芝却只是柔声应道:“不怪你。” 林唯直起身,见她受伤那边的衣衫半褪,落在臂弯,露出从锁骨到右肩、直至抹胸上方的一片肌肤。她轻声问:“要缠绷带或者纱布吗?” “不用,等药粉吸收,睡一晚就好了。”虞芝芝看了一眼伤口,摇头站起身,叫她在屋里等一会儿,自己推门走了出去。 林唯终于长舒一口气。整整一天奔波惊险,直到此刻才真正放松下来。想起自己险些命丧冰湖,她心头一紧,立刻将系统拉出来质问。 “你怎么回事?你到底靠不靠谱啊!刚来的时候你先是说我三个月后必有一个大危机,还说是虞芝芝要放火把我烧死是不是你?” 赶路的日子总是比较平淡。这几天林唯抽空把灵力恢复的消息告诉了林宛白,林宛白开心得差点哭出来。虽然和原身同名同姓,虽然她知道这里是游戏里的世界,但是使用原身的身体感受到别人对自己的善意还是让她不很自在。 林唯生命值:100 攻击力:70 防御力:60 她也查看过自己的属性值,虽然比不上那两个人,但是比起之前的自己强上许多,以她的理解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的属性,目前见到的属性界面都是蓝色的,对应的应该是筑基期。 四天后,马车终于到了瑶霞宫的山下。 瑶霞宫占据着一座山的山顶,整个山顶如同被一把剑削平了一样,山顶处云雾缭绕仿若仙境,林唯漫步其中仿佛置身于仙境。 几人刚到山顶,一名叫做慎唯楠的弟子就引着林宛白和林唯七拐八拐进了一处宏伟的偏殿。 慎唯楠倒了两杯茶水后说道:“两位道友请稍等片刻,宫主她随后就到。” 刚刚说完,一阵脚步声就由远而近走到门口,走在首位的是一衣着华贵长相威严的女子,额间有着梅花样式的花钿,年龄在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林唯有样学样跟着林宛白起身拜见:“林宛白拜见万宫主。” “林唯拜见万宫主。” 万萱儿托住林唯的手臂神情悲痛地说道:“不必见外,我与你娘亲曾经有旧,按辈分来说你还该喊我一声干娘呢,半月前突闻玄天剑宗被魔族围攻的消息,我便率瑶霞宫过去支援,只可惜唉!” 林唯属实没想到万宣儿看着这么年轻,按林宛白的说法她怎么都得五百多岁了,更没想到瑶霞宫的宫主和林唯母亲还有交情,这趟瑶霞宫算是来对了。 万萱儿拉着林唯在她身旁坐下,细细打量着林唯。 “不愧是林鸣玉的女儿,和她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林唯这才知道原来原身的母亲叫林鸣玉。她抬手掩面装作一副伤心的样子问道:“万姨母,你可知魔族到底是为何攻打玄天剑宗,我那时还在魔兽山脉历练,刚出山就听人说玄天剑宗没了,就连我母亲她也下落不明。” 万萱儿眼神变的凌厉起来:“魔族身染幽冥之气,心怀叵测之念,实乃天地不容,人人得而诛之,这次魔族倾巢出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猜测魔族应该另有所图。” 林宛白恍然大悟:“万宗主,魔族难道是为了朝元剑?” 万萱儿:“不错,朝元剑乃是上古神剑,与我瑶霞宫锁妖塔并列为当世两大神器,内有剑灵,可驱鬼魅、斩妖气、破魔障。非我人族不可碰触,若有妖族、魔族之人妄想驱使,轻则如烈火焚烧肌肤溃烂,重则魂飞魄散,魔族、妖族受其掣肘已久,早就想将其封印销毁。” 林宛白低声呢喃:“难怪师尊要让师妹带走朝元剑。” 万萱儿见她神情有异问道:“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林宛白: “其实朝元剑以前都封存在禁地的,直到魔族攻打玄天剑宗的前两日,师尊修行上遇到了岔子,身体不复以往,这才暗中把朝元剑给了林唯师妹。或许师尊早就察觉到魔族的心思了,但是没想到魔族来得这么快。魔族也更没想到,林唯师妹得了朝元剑就偷跑下山历练,还把朝元剑弄丢了。” 万萱儿气道:“林鸣玉你糊涂啊,要是早点传信与我,又怎至如此地步。现在你下落不明,朝元剑也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门口突然进来一身穿藕粉色纱裙的少女,一双杏眼生的楚楚动人。对着万萱儿说道:“娘,秋叶说您有事叫我过来?” “清漪,你过来。这是你林姨母的女儿林唯和徒弟林宛白,以后她们就留在瑶霞宫了,你多照看着些。你林唯姐今年年芳十九长你一岁,你跟她多学着些。” 万清漪抱着万萱儿的胳膊摇晃撒娇道:“年长一岁又怎么了,说不定她修为还不如我呢,怎地不让她跟我学着些,我也有很厉害的地方啊。” 万萱儿蹙眉:“休要胡闹,别让你林唯姐、宛白姐取笑你才好。” 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一神色慌张的弟子,在万萱儿耳边说了些什么,万萱儿紧接着对着几人交代了一番,勒令万清漪好生照顾着林唯师姐妹俩便出去了。 万萱儿前脚刚出门,万清漪就原型暴露了,俏皮地三两步跳到林唯面前:“你比我年长一岁,娘亲让我叫你林唯姐姐,但是你要是修为不如我,那你就要叫我老大。” 林唯如丧考妣:“好好好。”心道:有种你对着林宛白说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拿我当软柿子捏。 万清漪转头就要向门外走去:“那还等什么,走吧林唯。” 林唯:“等等,我们赶了好几天的路才到的瑶霞宫,我现在状态不佳,你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堂堂瑶霞宫大小姐,你不会趁人之危吧?” 万清漪皱着眉头说道:“林唯谁说我要趁人之危了,那就先给你安排房间,等你什么时候休息够了,再跟你比试。” 林唯:“大小姐果然和外界传言的不一样,颇有宫主风范,那你现在还要叫我林唯姐姐才是。” 万清漪好奇道:“外界都是怎么说我的?”万萱儿平日里家教甚严,从来不许她随便出宫,所以她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 林唯:“外界的人说你嚣张跋扈、性情乖张说话从来不算数,想一出是一出。比如刚刚你答应了你娘叫我林唯姐姐,现在又说话不算数了。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你没有叫我林唯姐,肯定是因为你刚刚忘记了对吧。” 万清漪怒极,明白上了她的当,咬牙切齿地说了声:“林唯姐,希望你好好养精蓄锐,到时候我再来找你。”把安排两人住处的事情交给了慎唯楠就转身离开了。 虞芝芝的脸色霎时变得涨红,猛地抽手躲开林唯的触碰,气道:“谁许你碰我这里了!” 林唯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瑟瑟收回自己的手指道歉:“对不起……” “算了,快睡吧。”虞芝芝不知道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那红痣是守宫砂,念在她此刻身体不舒服地份上也不想跟她计较。 林唯本就身体不适,点头应下阖上双眼,额头在虞芝芝揉按中,疼痛稍有缓解。没一会儿,就贴着虞芝芝睡了过去。 而虞芝芝则是支着身子坐起,依靠在床边,拿起林唯跳入冰湖帮她捡回来的手札翻看起来。 越是翻看,眉头便越是紧蹙…… 第 32 章 第 32 章 手札由牛皮纸做成,书页由牛筋缝制而成,因此并未因泡水染晕墨色,外层是淡黄色封面,上面写着《涵雁手札》四个大字。 她翻开手札的第一页,上面记录着虞家的祖辈生平都是宫中御医,以及祖母虞涵雁的生平经历、官道历程。 接着便是她青年时期游历各地,所遇的各类疑难杂症,以及治疗方法。 虞芝芝叠起书页,一手拿着仔细观看其上虞涵雁治病的过程和药方。另一手垂在一侧,轻轻帮林唯揉捏着颈上治疗头疼的穴道。 看到深处时,不自觉加重了力道,熟睡的林唯就会侧头“哼唧”一声,摆头去挣脱,她便挪到林唯后脑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安抚,就好像她平时在医馆里看书时,总喜欢摸锦纹一样。 不知不觉间,一个下午的时间她翻看了数十页,虞涵雁不愧为第一位二十岁升到太医院院使的位置,她医术精湛且不拘泥于古法,精通阴阳学说,字里行间皆是惊才绝艳。 书中论五脏肝心脾肺肾与五行木火土金水相克相生,贯穿生克制化的道理,虞芝芝越看越觉得惊奇,甚至其中许多理论竟与她多年揣摩的医理不谋而合。 如果她早几年拿到虞涵雁这本她本人游历治病所得,和汇集虞家祖辈各个医学大家的见解,或许她的医术早就不仅仅是现在这个程度。 又翻到一页,她忽然蹙起眉头,越是向下看脸色便越是凝重,直到一页结束,她忽然把手札重重按在床边。 林唯被她这一声摔打吵醒,睡眼惺忪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搂上了虞芝芝的腰,整个人几乎埋在虞芝芝的腰间睡着,颈后还有一只手不厌其烦地帮她揉按着。 简直舒服极了。 “你怎么了?”林唯小心翼翼抽回自己的手,攥着虞芝芝的手腕示意她不用再按了。 一上午滴水未进,饿得林唯是前胸贴后背。 “哐当~”远处的魔兽山脉在朦胧夜色中与天际连成一道黑幕,月光下如潮水一般的野兽席卷而来,妖兽的脚步声如鼓点一样响彻大地,不时还夹杂着巨兽的吼声,彷佛要踏碎这方世界。 景安镇西边街道牌楼下。 林宛白手持蓝光长剑,面色中带着跃跃欲试。 虞芝芝面无表情站在其旁边,手握一把玄色的长鞭,周身缠绕着赤炎。 林唯站在中间,握着两人的衣尾瑟瑟发抖道:“林师姐,我的剑让我当了,接下来就靠你们两个的了。救命恩人,这次还要拜托您再救我一命,大恩不言谢,有朝一日我必结草衔环给你当牛做马。” 林宛白听到林唯对着虞芝芝说当牛做马,眉头不由一皱问道:“你怎么能把你最宝贝的朝元都当了,林唯你也太糊涂了。” 虞芝芝听了也是眉头一挑,眼中带着探寻看向林唯。 林唯看着远处疾驰过来的妖兽,长得是千奇百怪丑陋不堪,魂都要被吓跑了。语气不知怎地还硬气了几分:“饭都吃不上了,要剑还有什么用啊。” 林宛白摇了摇头,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把剑给了林唯:“先拿这把凑活用吧,明天再去帮你赎回来。” 林唯双手握着剑,感觉无比烫手。往前二十五年专注学习和打工,鸡都没杀过一次,现在让我拿着剑和一人高的野兽搏命,小腿又是一软,老天奶啊救救我吧。 林唯苦着脸对着林宛白背影说道:“师姐,我在魔兽山脉中了毒,灵力怎么也试不出来。” 林宛白大惊失色:“什么毒这么怪异,我熟读藏经阁上万本书籍从未见过。”带着疑惑转头看向虞芝芝。 虞芝芝与她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兴许不是中毒,你觉得呢?林小唯?” 林唯现在什么也觉得不出来,现在眼前就跟弹幕刷屏了一样。生命值攻击力防御力 攻击力生命值 最清晰的还是属于眼前这两人。 林宛白人类筑基期 生命值:100 攻击力:95 防御力:59 虞芝芝半人筑基期 生命值:100 攻击力:90 防御力:100 兽潮已距离三人不到二十米,林宛白飞身上前横扫出一剑,一道剑气划过,前排的妖兽顿时倒飞出去好几米,破开了兽潮的一道口子。林宛白招招毙命,一剑挥出最少也飞出去七八个妖兽,基本没有妖兽从她手下突破到牌楼下方,没一会儿前面就堆积了一大片的残肢断臂。 虞芝芝拖着身子向前移了一步:“放手!” 林唯跪地抱着虞芝芝的小腿:“不放嘛!” 虞芝芝拖着身子又向前移了两步:“我叫你放手!” 林唯跪地抱着虞芝芝的大腿:“我看我师姐完全没问题,战斗力就是在实践中不断提升的。”接着又挤出一滴眼眶里的眼泪:“你不在,我没有安全感。” 虞芝芝耳垂泛红,从小到大还没被人如此亲密地抱过大腿。腿上一用力将人甩开一些,又将人蹬远了一点。生怕那人又跟狗皮膏药似的抱上来,赶紧飞身上前和林宛白并肩站立。 小腿大腿下一步还不知道要抱到哪里去。 要说鞭子的优势就是长且攻击范围广,虞芝芝那缠绕火焰的鞭子每每挥出,都能掀起一大片妖兽,这一片妖兽飞出去又能砸倒一大片,着实给林宛白分担了不小的压力。 林宛白刚刚在前面累得满脑门汗,回头看了几次都不见有人来帮忙,也不知道林唯在后面搂搂抱抱贴着虞芝芝在做些什么。 好在她灵气不足的时候,虞芝芝终于脸色微红上来了,而后由虞芝芝为主,她为辅,解决漏网之鱼,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叠起一道妖兽尸体做成两人高的城墙。 兴许血腥味太重,大量的妖兽都顺着尸墙两侧向后跑去绕过了镇子,又守了两炷香的时间,两人才从牌楼上跃了下来。 而林唯正在离着十米远的地方,杵着那把剑大吐特吐,是真不能怪林唯,两人多高的尸墙,血腥气重的一闻到就恶心,林唯觉得这两人可能没有嗅觉。 林宛白转头对虞芝芝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带师妹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先告辞了虞道友。” 虞芝芝食指堵在鼻子上,眼神止不住的嫌弃,摆了摆手,林宛白扶着林唯逃也似的走了。 林宛白不明白师妹怎地如此不堪了,不过几只妖兽就熏成了这个样子,难道是打击太大了?想到这里林宛白对师妹的心疼又多了几分。师傅已经不在了,作为师傅的大弟子,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林唯。 林唯被林宛白扶着找了户无主的房子,照顾着漱了口歇息好久才缓了过来。镇里的妖兽已经清理得差不多,兽潮也快进入尾声。林宛白好好叮嘱林唯不要乱跑等她回来以后,就又离开去别的路口支援去了。林唯沿路过来没有见到活着的妖兽,心里放心不少,就坐在台阶上休息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月光照的院子格外惨白,林唯好像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水井旁边一片漆黑的痕迹泛着光,让她不禁想到,不会是血吧 不会不会,刚刚也在那边喝了水了,说不定是刚刚洒出来的没注意到,林唯越想越怕,最后心一横向着那摊不明液体走了过去 还好不是。林唯刚拍了拍胸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 远及近,她条件反射地赶紧蹲下躲藏在阴影里。 听着脚步是两个人,走进了院子,她不知是敌是友,准备听到林宛白的声音就站起来。 “属下参加少主。” “魔兽山脉外围平静了这么久,这次兽潮是因为什么原因?”林唯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想抬头瞧瞧却又担心对方发现自己,只能按耐住好奇心。 “魔兽山脉内有雷云浮动。属下猜测是因为魔兽山脉内围黑风崖有一大妖突破了。” “黑风崖的大妖除了那条蛇妖还有谁,想不到他瓶颈这么多年,大王才离开了几年就让他突破了,这魔兽山脉恐怕要变天了。”林唯听这女声说了第二句话,脑子里突然一道闪电划过一般。这这是救命恩人虞芝芝! 那男声回道:“是,属下会好好看管钩吾山徒子徒孙,等少主您迎大王回来。” 虞芝芝:“我会的,你先退下吧,不要被人发现了。” 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好像是那男的已经离开了,林唯心里慌得要命,怎么两个人不一起走。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这虞芝芝是魔兽山脉内围的,并且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想到这里心脏止不住地砰砰直跳,她感觉要是现在手上有个运动手表的话,都能滴滴滴报警。 “出来。”这女声带着调侃。 该来的还是来了,果然这些修仙的能力都变态,她一动不动地蹲在那,腿都麻了也没敢动一下,怎么还是被发现了。但是转头又想可能是这人疑心重,试探一下院子里有没有人在,敌不动我不动。 “你心跳的声音太大了。”虞芝芝的声音妩媚勾人,但是在这夜晚的院子里响起,让林唯的心头一寒。但她还在负隅抵抗,她肯定还在乍我。 “你知道吗?心跳得越快,受到伤害的时候血液滋出来得就越狠。” 林唯被这句话吓得心跳仿佛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她慢慢地把手放到嘴边捂住自己屏住呼吸,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声太重了 虞芝芝的声音不带温度:“我数到三,林唯。” “一” 林唯嗖地起身伸了个懒腰:“救命恩人,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里,我刚刚实在累得不行,哈哈哈~竟然睡过去了。咦?师姐她竟然还没回来吗?”要不是看她那隐隐发抖的腿,虞芝芝还真以为她刚睡醒呢。 虞芝芝抽出腰间的鞭子对着地面甩了一鞭:“打开天窗说亮话,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你想怎么个死法,我可以满足你。” “老板,你看我这把玄天剑宗祖辈传了十八代的宝剑,能值多少银子?” 当铺老板眼前一亮,小心翼翼地拿起宝剑,用袖口擦了擦剑鞘。老板拔出剑身,一道寒光闪出,林唯感觉周身温度都降了三分。 当铺老板:“敢问小姐是活当死当?” 林唯沉吟片刻:“活当吧。” “五百两纹银。” “还给我,拜拜了您内。” “一千两!” “成交!”想到这里,林宛白决定推波助澜一把:“虞道友,实不相瞒林唯和我正要寻一门派加入,我们久仰瑶霞宫大名已久,不知道虞道友可否帮忙在瑶霞宫引荐一番。” 虞芝芝:“林道友本就在地煞七十二榜内头名已久,突破金丹期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林道友有意向加入别的门派,仙门各家的都会向你抛橄榄枝提供最佳的资源,瑶霞宫得林道友这样的人才必定会十分重视。” 林宛白:“在下资质愚钝,愧不敢当,有今日的结果不过是勤于修炼不敢懈怠罢了。比不上虞道友天资聪颖,若论当世天赋第一人还是要数虞道友” 聊了一顿饭的时间,林宛白对虞芝芝和瑶霞宫越发欣赏,当下就决定改投瑶霞宫。 据说这瑶霞宫的宫主万萱儿修为不凡,对妖族深通恶绝,自从当上宫主少有逃得过她手掌心的妖,并且宫内还有一座锁妖塔,专门关那些她抓进去的大妖。那锁妖塔内关着的妖每日午时都要受一次烈火焚身,每夜子时都要受寒冰地狱般的折磨,上千年里从未逃出过一只妖。 真是让妖听得骨软筋麻,怎么这虞芝芝面不改色心不跳,还要进去瑶霞宫卧底呢? 林唯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肯定是里面关押着的是虞芝芝的大王,她和她的大王两情相悦! 一炷香后,身价一千两白银的林唯又站到悦来客栈前面,暗道: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哎!小姐您又回来啦。” 林唯拎起裙边,迈入悦来客栈:“既打尖也住店。先给我来个四菜一汤,再来间干净卫生点的房。”顿了一下又说道:“算了,先开房再把菜送进房内,上完菜立马给我烧洗澡水送上来。” 林唯转身上楼以后,没过多久,虞芝芝也入住了悦来客栈。但这不是她现在能关心的了,毕竟除了身上这点钱,她是身无长物,就算是想报恩也没用,除非人家接受以身相许。不过以人家那条件,接受林唯的以身相许,那还是林唯占便宜了。 现在的林唯只剩下迷茫。 非常迷茫。 她看着手里剩下的九百九十五两白银,以及刚刚衣服里掉出来的一本《紫气东升诀》,脑子里不断回想《杀神傲世》那个垃圾游戏到底是怎么个剧情。 奈何熬夜加班多了记忆力大幅下降,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毕竟她只是被暂时借调过去帮忙的,要不是那龙炎虎画得栩栩如生,她也分辨不出来是穿进游戏里面了。 林唯双手掩面,栽在床上欲哭无泪:这里面的人到底是NPC,还是有自我意识的人类啊。刚来的第一天差点就凉透了,到底怎么样才能回去现实世界,自己在现实世界不会已经猝死凉凉了吧。 “随便来个什么人给我指条明路吧!求求了!” 听着隔壁房间传出的哀嚎声,虞芝芝站在窗前,心道: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宗门破落,身负血海深仇。一代骄子一天之内跌落神坛,变成就连家传仙剑都要卖掉的普通人,这一夜过得应该很艰难吧。 虞芝芝在林唯的房门前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转身回了房间。 但是在房间内呼呼大睡的林唯完全不知情。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接受能力强,来都来了,反正暂时吃喝是不愁了,哭也哭累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次日,林唯顶着鸡窝头醒来时,还是觉得不太真实,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呆,才打起精神下楼点了三个菜。 从昨天开始林唯想了很多。 当务之急还是先学会怎么使用灵力,毕竟是修真游戏,还是要以修炼为第一目标。 虽然灵力不会使用,但是身体素质是比以前上个楼梯喘半天强的多。 未来几天还是先看明白《紫气东来诀》,再去当个看家护院保镖什么的,赚些银子把剑赎回来。最后再去找个宗门加入,看看别人都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吧。 林唯一手撑着下巴,用筷子戳了戳碗底自言自语道:“道阻且长,今天的菜感觉都吃着没那么香了呢。” 店小二弱弱地说道:“林小姐,您这都第三碗饭了。” “你懂什么,我们修仙之人,很消耗体力的,平时我都吃六碗。” 店小二啊了一声,有些不敢相信,倒也没见别的修士吃那么多,不等他多问,门外突然传来一焦急的女声。 “林唯,我终于找到你了。”这女子进来给林唯抱了个满怀。 林唯被抱得胸口一闷,费了好大劲挣了出来,迷惑地看着眼前长相清秀,年龄二十左右的陌生女子。不等她寻问,那女子就竹筒倒豆子一般都抖了出来。 虞芝芝将药碗轻轻推到她面前,目光若有所思:“青鸾国其实不乏不要子嗣的人,但多是家境贫寒之辈。你林家要什么没有,为何也这般抗拒?” 林唯猛地抬头,发梢的水珠随着动作甩落。她急急道:“真要生了孩子,我们还怎么…”话到一半突然哽住,嘴唇轻颤着吐出两个字,“和离。” 她心底忽然有些发毛,这青鸾国与她原本所在世界有些不一样,女女之间可以生子,这虞芝芝不会有那种传宗接代的想法吧!! “和离?”虞芝芝眸色一沉,她忽然倾身向前,带着淡淡的药香逼近,“你就这般笃定我们会走到那一步,之前不是还对自己挺有信心的吗?” 第 33 章 第 33 章 屋里的烛火烧得噼啪响,烛光照在墙上,映得两个人的人影摇晃,就跟林唯此刻的心一样,慌得七上八下。 虞芝芝居高临下倾身看她,气压逼着林唯往后缩了缩,她有些心虚:“之…之前是之前嘛。” “这么快就跟我待腻了?”虞芝芝伸手抓着林唯领口往自己的方向扯了一下,眯着眼睛:“难不成你是刚刚得了奖励,便觉得没意思了?” 哪跟哪啊,哪是没意思,简直有意思极了。 林唯眼神躲闪:“当然不是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 她鼓起勇气一股脑地都说出来:“只是不喜欢孩子,不想生,负不起那个责任。再说了养孩子也没什么意思。” 虞芝芝敛了眼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自小受虞家规训,她倒是没想过可以选择不生。 不过……她其实还挺想生个闺女,养她长大给她好好打扮,想吃的想玩的全都买给她,再把自己的一身医术传给她,继承虞家的家业不是挺好的吗…… 虞芝芝抬眸:“那娘她……我是说成和林两位娘亲能同意吗?” 不知道虞芝芝是站得累了,还是审判一个人的生死很有意思,她还走到井边坐下了。 虞芝芝红唇微翘:“哦~是谁告诉你妖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八只眼睛八条腿的也不少呢。” “玄天剑宗的宗主一生致力于斩妖除魔,怎地你这少宗主如此有觉悟?” 林唯看着虞芝芝的红唇感觉别样的红,好像刚刚吃了几个孩子一样,下一秒就要给自己也撕吧吃了。 忙回到:“世间众生万物都是平等的,存在即是合理。我与我娘的理念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我才离家出走了,而且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肉也老了不会好吃的,我会做的事情很多的,你把我留下来绝对物超所值,等你什么时候厌烦了再吃我也来得及,你现在应该不饿吧?” 虞芝芝调笑道:“世间众生万物都是平等的,存在即是合理。” “那我现在杀了你,你觉得是合理还是不合理?” 林唯苦着脸:“合理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进瑶霞宫是不是有什么原因?或许没准我可以帮你,我不行还有林宛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句话你听过吗?” 虞芝芝:“林宛白又怎么会帮我一个妖呢。” 林唯感觉她终于松口忙道:“只要有我在,林宛白会帮你的,林宛白听了我娘死前下的命令,要听我号令的,有我在不怕她不帮你。” 虞芝芝好像思考了一会,随即走到林唯面前蹲下,掐着她的下巴塞进去一颗红色药丸。 接着如同情人般轻轻抚摸着林唯侧脸:“长得还挺标志,死了倒也可惜。” “咽下去!”清晨的微风吹过,经过一晚上的兽潮,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身材高挑的虞芝芝走在破败杂乱的街道上,腰间的鞭子随着她的身姿摆动着,本应是道靓丽的风景,可林唯却心底发寒。 她跟在后面小声吐槽着:“妖女,绝对是妖女,手段残忍,恶心,令人发指。”一想到恶心又忍不住干呕一声。 前面那人忽然停下脚步说道:“你可知道妖族和人族的区别?” 林唯见她突然定住,不由一抖回道:“我不知道,漂亮姐姐。不过我看你长得漂亮,想必你那些亲戚也差不多吧。”吃不准这妖女是什么心思,反正小命在她手上,先讨好就是了。 虞芝芝盯着她饶了一圈:“我们妖族的优势就是嗅觉、听觉非常灵敏,我闻着你身上的味道奶香奶香的,就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接着话头一转又说道:“还有就是我们做妖的手段比较残忍,行事作风也令人发指,这个你应该很清楚。” 被她盯着转了一圈,林唯的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但她还是强颜欢笑道:“哈哈哈,漂亮姐姐你好幽默啊,我都好些天没洗澡了,怎么可能是香的。” 虞芝芝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继续向着悦来客栈走去,林唯在后面悄悄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在想要不要以后多吃点大蒜,又觉得不行,那不成了给她加调味料了吗。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两人遇见过来接林唯的林宛白,离老远林宛白就听到虞芝芝的笑声了,心中还一阵讶异。 暗道:虞道友每次见到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林唯以前也跟个闷葫芦一样,两人不知道聊的什么这么开心,这二人难道是一见如故? 打了招呼后众人一道回了客栈,好在有修士坐镇,此次兽潮没有波及到这里。老板为了感谢修士们,提前准备了早饭,堂上零零散散已经坐了几桌客人。 不等虞芝芝坐下,林唯十分有眼力见地快步上前用袖口抹了抹凳子,又满脸微笑地双手指向凳子示意虞芝芝坐下,就差坐下以后再问她要一个五星好评了。 虞芝芝漏出娇羞的样子说道:“多谢林唯道友。” 林宛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唯回了虞芝芝一个微笑后随意地坐下了。 她大步迈出门看了看天空。心道:没错啊,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啊。 问了路才知道原来虞芝芝的住处和自己就离着几十步,这下好了,不用担心毒发的时候还得跑出去几里地找她取药了。 离得老远林唯就看到虞芝芝的院子门口站着一少年在硬凹姿势,走近一看长得倒是五官端正衣冠楚楚的样子,看到林唯过来,手里拿了个匣子背到身后去。 林唯扫了那少年一眼就准备推门进去,却不想那少年上前一步横臂拦着了她。语气不善地说道:“你是什么人?芝师妹不喜欢别人随便进她院子。” 林唯问道:“你是?”心道:芝师妹?这么亲密的称呼。难道也是个卧底瑶霞宫给虞芝芝守门的妖? 那男子一脸得意说道:“我叫梅元化,芝师妹的师兄。你不是我瑶霞宫的弟子,到底是何人?” 了解,原来是个舔狗。林唯装出一副天真少女的做派:“我叫林唯,是芝姐姐叫我晚饭后过来找她的。我看你在外面站了好久,怎么不进去说话呢。” 梅元化一听不由有些脸红原来是芝师妹邀她过来的,倒也怪不得他,认识虞芝芝这么久了从未见过她有结交什么好友,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倒时常过来骚扰她。 “那那你快进去吧,拜托别说我刚刚拦了你,谢谢。”梅元化姿态放低了起来转身要离开。 林唯赶忙叫住他:“我看你手里拿了个匣子,是要送给芝姐姐的吗?正好我要进去,顺便帮你送给他吧。” 梅元化犹豫片刻还是给匣子给林唯了,这支玉簪和信都送了几个月了,奈何芝师妹每次正眼都不瞧他一眼,这次有芝师妹的朋友帮忙送过去,或许会给她朋友个面子收下呢。 林唯等梅元化走了迫不及待地打开匣子和信看了起来,信里写的那叫一个恶心肉麻,还好早就吃过晚饭了,不然真够影响食欲的。不过那玉簪看着倒是不错,没准是个值钱的。 林唯把玉簪放进怀里理了理衣衫试着夹了一下嗓子才敲了敲门道:“芝姐姐,我是林唯。过来找你啦。” 一声清冷的女声传出:“进来。” 屋子内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虞芝芝正坐在一黄花梨木书案前看书,林唯走进弯着身子看了一眼书名叫做《河洛阵法》。 “啪嗒”,林唯坐在虞芝芝对面把那封恶心人的情书扔到书案上说道:“有一个叫梅什么元的送给你的。万姨母请人叫你过去吃饭,你怎么没过去。” 呼啦一道火光燃起,林唯一惊侧着身子躲开,差点就燎着她的头发。 对面那人面无表情:“下次再带进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烧的就是你的手。” 林唯拍了拍小心脏试着安抚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说道“我来是有正事问你的,锁妖塔你有什么计划吗?”暗道: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玩火呢,玩火容易尿炕的好吧,作为补偿玉簪我就帮你处理了。 虞芝芝放下书,斜着眼说道:“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下思路清晰了。 既然瑶霞宫是个不能容妖的,到时候想办法给虞芝芝也关锁妖塔里面,逼她把解药给我不就行了,虽然有些恩将仇报了,但是她也要杀我来着不是吗?大不了到时候再想办法救她出来,实在救不出来到时候找找关系让她和她情人住一间牢房,也算是满足她的愿望了吧,在一起坐牢也是在一起啊。 林唯自认为抓住关键线索,不由拍了一下大腿,开始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癫狂越笑越控制不住。 林宛白摸了摸林唯的脑门:“这也不热啊,林唯,等到了瑶霞宫我就带你去找最好医师给你看病解毒,虽然玄天剑宗没了,但是还有我在,你别太难过了。” 虞芝芝颇有深意地看了林唯一眼:“疯病是治不好的。” 虞芝芝撇了撇茶沫,茶香四溢,水汽氤氲而上教人看不清她的冷艳的脸。 林唯见她沉默不语又说道:“席上听她们聊天,听了一耳朵,瑶霞宫附近最近也不太平,前任执法堂堂主要退了,原先的副堂主顶上,准备从你们小辈里再挑出个副堂主来,选拔方式或许与试炼有关系。” 虞芝芝放下茶杯眼波流转:“新任副堂主只能是我。” 林唯丝毫不在意副堂主花落谁家,她现在就有个事情好奇的不得了。 “听说妖化形需要很多年,那你是不是已经几百上千岁了,敢问姑娘,今年芳龄几何呀?” 虞芝芝:“滚出去” 景安镇里瑶霞宫有好几日的路程,时辰不早了,三人决定先寻辆马车赶往瑶霞宫,安顿好后再考虑朝元剑的去向。 瑶霞宫内女弟子偏多,个个长相不俗,林唯凭借自己那张好嘴天天姐姐长妹妹短的,没几日就混开了。除了一些家长里短闺房八卦,也打听到了一些锁妖塔的事情。 现在锁妖塔内关着最强的大妖是一只九尾妖狐,其外形与狐狸相似,叫声像婴儿一般,拥有九条尾巴,幻化人形容貌绝美。但食人,且杀人手法异常残忍。 林唯觉得虞芝芝要救的应该不是这只妖,因为之前的猜测是一男妖来着。 话说回来这锁妖塔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能进的,目前除了瑶霞宫的宫主万萱儿还有三位长老以外,只有执法堂的堂主、副堂主、其余十八名弟子按周期会轮岗进去看守,这也是为什么虞芝芝一定要加入执法堂的原因了。 林宛白知道这家人家境不是很富裕,但是房间内有许多精致的小玩具,三岁女童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身上的衣服却干干净净,想必这家人是真的对她很好,平白遭受无妄之灾,要是那封信没有被送到瑶霞宫想到这里林宛白也不敢再往下想了。 林宛白对朱振夫妻又询问了一些其他事情,约莫外面那二人也快要醒过来了,便答应了定会护她们小女儿朱玉洁的安全。 临告别时,林宛白从朱玉洁手中拿回玉佩又取出几张符纸说道:“小妹妹,这个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送不了你。这里有三张防御符咒关键时刻可护你安全” 随后林宛白和梅元化又去了一趟童男家,回到客栈时已经接近丑时,比她们早一步出发的两人已在客栈等候多时,听林唯二人说那妖怪是獓狠,林宛白的脸上也少见的凝重。 梅元化担忧地说道:“保险起见要不咱们还是给宫里传信吧,獓狠不是一般的妖,咱们四个能对付的了吗?” 林宛白不懂虞芝芝为什么那么执着执法堂副堂主的位置,但是今天去朱振家看到要被献祭的女童,她也觉得保险一点比较好。 虞芝芝皱眉:“不可以,要是宫里来人支援,这次任务就算失败了。”又说道:“我一定会护住那两个小童的,我保证。” 最终还是林唯打了个圆场,众人才散尽回了房间。 回房的路上林唯在虞芝芝的房门前停下问道:“你有几分的把握?” 虞芝芝手扶在门上坚定地看着她:“我和林宛白两个人的话有七分把握,若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是十分。” 看着林唯疑问的眼神,又低声说道:“因为要隐匿妖气,封印了我七分的修为。” “我知道了,明天我会想办法引开她们两个” “啪”的一声脆响。 一驾马车顺着官道极速行驶着,道路两边参天树木快速向后退去,林宛白屈腿坐在马车边沿驾驶着马车,车厢内相对坐着两个绝色美人,虞芝芝目不转睛地盯着另一个人,林唯感觉浑身都不自在,眼睛向上向下朝向哪边都不对,坐姿也是扭来扭去的,实在受不了了。 狭小的车厢内两人相对无言,林唯干咳两声说道:“漂亮姐姐,你是什么妖啊?长得这么漂亮,不会是狐狸精吧。”话刚说出来林唯就后悔了,也不知道这里的人传统不传统,虞芝芝不会觉得我在骂她吧。 虞芝芝施了道结界:“你到底是谁?什么时候夺舍的林唯?” 林唯瞪大双眼说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夺舍我不明白。” 虞芝芝探身过来掐住林唯的手腕,林唯只觉得一股热流从手腕进入沿着经脉在自己的身体里走了一圈,然后汇聚在小腹,浑身上来说不出来的舒服,几日的疲劳都赶走不少。 虞芝芝:“你的灵力根本就还在,为什么骗我们说中毒了?” 林唯:“刚刚吃完饭突然好的,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们。” 虞芝芝莞尔一笑:“那怎么你和我在吕蒙山见你的时候不一样了,以前的你性格跋扈眼高手低,现在我看你油嘴滑舌市井气息十足,还说不是被夺舍了。” 林唯镇定笑道:“那次是我心情不好,所以看着脾气差些,让你见笑了。” 虞芝芝突然扔到她怀里一本书,林唯打开看到五个字《紫气东来诀》。 “那天晚上在院子里捡的,我猜可能是你的,还有下次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林唯:“谢谢” 林唯喉咙一痒吞了下去:“虞芝芝,您给我喂的是什么东西啊?” 虞芝芝站起身拍了拍手向门外走去,留下十分恶毒的一句话。 “金钱蛊,记得以后每个月找我取一次解药,不然不出一日就会胸腹搅痛,肿胀如瓮,七窍流血而死。” 林唯觉得浑身发麻,好像身体里有上万只虫子在啃咬她的身体。 空荡的院子响起此起彼伏的“YUE~”声 “管她俩同意不同意的,要生她们两个自己生。我是不行,到时候我既不舍得对她不好,也不能全让别人照顾,自己的生活都没了。岂不是把我拴得死死的。”林唯顺着后撤的姿势躺下,钻进被窝对虞芝芝问出自己心中疑虑:“你不会想生孩子吧?” 屋内光线昏暗,虞芝芝又背着烛火面朝她坐着,她有些看不清虞芝芝的脸,更无法从中看出反派的想法。只知道虞芝芝似乎一直在看着她。 良久后,虞芝芝才终于开口:“嗯……我也不喜小孩子。” 等着太久,林唯长长呼出一口气,打了个哈欠:“这就对了,你以后是要搞事业开医馆,生孩子怪麻烦的,长大了还不一定孝敬你。付出大于回报。” 可能是药效的缘故,林唯刚躺下没多久,才和虞芝芝聊了几句,浓重的困意便如潮水般涌来。 意识模糊间,她忽然想起虞芝芝后背上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痕。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她轻轻将手覆在虞芝芝的手背上:“明天开始我每日帮你涂药……”声音越来越轻。 最后把头歪向一侧,陷入了沉睡。 这女子身上干净整洁不带一丝血迹,但是双目布满血丝难掩的疲惫,看来是已经找了自己很多天了。就算以前从没见过,这一刻林唯也对这女子感到心疼。 林唯听完大概了解了是什么情况,看来原身的名字和自己是一样的,眼前这女子按照长相来说是比原身大的。林唯试探着说:“宛白师姐?你先休息一下吧,振兴玄天剑宗的事咱们从长计议。” 身上一重,林宛白竟在自己怀里晕了过去,林唯抱着悲痛欲绝的林宛白与下楼的虞芝芝擦肩而过,惊讶道:“恩人,原来你也在这,你稍等我一下,等我送她回房就出来好好感谢你。” 等林唯放下林宛白匆忙追出去的时候,却不见虞芝芝的身影,无奈又失魂落魄地回了房间,一直守到傍晚,林宛白才悠悠转醒。醒来之后眼圈又是一红,林唯赶忙打住她:“师姐,你别太伤心了,事已既此,咱们还是要考虑以后的事情。” 林宛白眼神呆滞:“以后的事情,就是咱们两个人要振兴玄天剑宗啊。你是少宗主,老宗主走了,以后玄天剑宗的人以你马首是瞻。” 林唯道:“停,玄天剑宗不就剩咱们两个人了吗,还以我马首是瞻个啥啊,咱俩就商量着来吧。” 林宛白回道:“那咱们当务之急是不是要招兵买马,重开山门收弟子?” 林唯拍了拍脑门:“NONONO,咱俩先活下来比较重要。你有钱吗?重建宗门需要钱啊。而且招收新的弟子谁来教?你还是我?我可不行,我修为很低的。” 林宛白听不懂NONONO,但是也明白重建玄天剑宗是很难的,不由有些失望:“我没有,我只有一些灵石。魔教攻得很快,我只带了自己的储物戒指。宗门的法宝,修炼功法都被魔教抢走了。”说着眼睛又是一红,还充斥着强烈的恨意。 林唯:“这样吧师姐,咱们迂回一下,先加入个别的宗门保证生存,好好修炼。等到咱们两个都有能力以后,再着手复仇的事。” “可可是…” “别可是了,你刚说了以我马首是瞻的,现在起都要听我的。” “那好吧” 林唯:“那你先睡一觉,明天咱们琢磨一下再找个宗门加入。就这么定了,不用起来送我了,你好好休息,我让人送饭到你这来,我再去开个房。”说完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刚刚还愁下一步该怎么办,就给我送来个耿直憨厚的师姐。 这一夜林唯本来睡得格外安稳,直到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晃动,整个人都要被晃得飞了出去。 迷迷糊糊的林唯晃荡着跌下床:“地震了?地震了!” 随后双臂被人固定住,眼前贴近一张巨大的脸。 林宛白焦急道:“林唯,外面好像出事了。” 林唯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耳边充满各种吵闹声、嘶吼声。打开窗子,一股烧焦的味道顿时冲向口鼻,呛得她一阵咳嗽。 小镇街道上,乌烟一片,到处都是火光。浓烟中还看到一浑身是毛的野兽扑倒一男人,猛地一口咬住颈部撕咬起来,那男子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男人的呼救声逐渐降低,不一会就没了声息。 紧接着,又有几只看着身形怪异的野兽从街口奔袭而来。男女老少痛苦的哀嚎声、尖叫声响彻街道。 林唯虚捂着嘴巴,僵硬地转身问道:“宛白师姐,这是什么情况?” 林宛白面色难看:“是兽潮……魔兽山脉附近已经两百年不曾有过兽潮了……不行,咱们要赶快召集所有的修士抵抗兽潮,不然景安镇明日怕是” 后面的话林宛白没有说出,林唯也猜到是什么了,明日这景安镇该不复存在了。 可是现在应该三十六计走为上,我和这镇上的凡人区别不大的好吧。不容她举手表达自己的想法,就被林宛白拖拽着出了门。 许多来魔兽山脉试炼的修士都住在客栈里,所以客栈的情形比外面要强些。大堂中正有几位持剑的修士正商讨着什么,还有几位修士正在楼上一间一间地敲门。隔壁房门打开,出来的正是林唯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虞芝芝,没想到林宛白与她还相熟。 林宛白见虞芝芝孤身一人,对其作揖说道:“虞道友好久不见。魔兽山脉起了兽潮,现在好多妖兽冲进镇子,眼下咱们需要通力合作,共抵妖兽,不如与我二人合作,大家也有个照应。” 虞芝芝得知是兽潮后面色有些怪异,但还是应了林宛白的请求:“林道友所言极是。” 林唯心道:就没有人问问我的建议啊?你们可以,但是我不行!我不敢!臣妾做不到啊! 之前徐从霜跟她讲时,她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如今一个参加过那场婚礼的人,同她讲虞芝芝十五岁的年纪被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变态,在新房的外面几乎所有人都听到虞芝芝受尽折磨,却没一人冲进去救她。 她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心里的愤怒像潮水一般要把她湮灭,她的手有些发抖,缓了好久才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去救她?” 看着林唯的眼睛泛红,紧咬着后槽牙的样子成晓灵的心里也不好受,她微微偏头:“成家人当时被对家看得很紧,我不能做出错事。” 第 34 章 第 34 章 成晓灵叹了口气拍了拍林唯肩膀,而后温和一笑:“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她,要不然我还是不继续说了。” 林唯:“还是继续吧,我想知道。” 短暂的沉默后,又说回四年前的那一夜。 才一进去,成晓灵就被屋子里两个穿红色喜服的人吸引。刚刚与她推杯换盏的李白凤仰躺在床榻上,喜服凌乱,脖颈处三个血洞正汩汩涌出鲜血,浸透了身下的锦被,又流到发亮的地板上。 高耸入云的锁妖塔,安静地伫立在一片偌大的湖面上。 此塔乃上古神器,据说由太古扶桑树所建。塔身共有五层,分别对应木火土金水,由上而下看去呈八角状,深深囚禁着害世的妖魔。 两人缓步行至塔前,林唯抬头想要看到塔尖,却被日光照得炫目。 也许是锁妖塔的气势过于恢弘,衬得四下一片死寂,林唯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猛烈跳动的声音。 没给她犹豫的时间,虞芝芝推门,拽着她的手臂,两人没入塔中。 等两人再出现时,发现落在一巨大的石盘上面,就像是在一个巨大容器里一样。 林唯问道:“这怎么不像是跟火有关?感觉空气中金属性的灵力很浓。” 虞芝芝伸手指向上方,头顶的位置有一圆柱在正上方,赫然写着一个酉阁二字。 虞芝芝道:“怕是咱们误打误撞搞错了破关的方法,跳过了火和土,直接到了第四层,你看头顶处那像不像一个塞子。” “好吧,周围都是圆形的,好像在一个容器里。你那情人到底关在哪一层?我听说第四层关的就都是些渡劫期的妖了。” “谁和你说是情人了?我还不知道她被关在哪一层。” “那是你什么人?”一家火锅店里,老板和服务员说着一口正宗的四川话,进门的顾客穿着厚厚的外套,热情地和老板打着招呼。林唯和朋友们靠窗坐着,窗外下着鹅毛大雪,路上行人来去匆匆。服务员把热气腾腾的牛油火锅刚端上来,她赶忙夹起一块毛肚七上八下地涮。 涮了八下终于好了,看着毛肚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微启红唇,想要好好品尝品尝。 “林唯!” “林唯!” 林唯瞪大双眼看向朋友:“谁在叫我?”她的朋友好像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自顾自地吃着,聊着。 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起来,火锅、朋友、服务员、鹅毛大雪全都快速退去。 一张娇艳动人的脸浮现在眼前,她竟被虞芝芝抱在怀里。 “虞芝芝?你怎么在这?” 虞芝芝焦急说道:“什么叫我怎么在这?你是不是傻子?都冻成那样了怎么还坚持着?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都没有呼吸了!” 虞芝芝本不该为林唯的死这么难过的,可这世间对她好的人实在太少了,宁愿牺牲自己性命对她好的人更是没有。 要说以前她觉得林唯说喜欢她是胡说八道,现在却不得不信了。虽然自己给不了她什么,也不想她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 林唯懵了懵说道:“我就说怎么坐在店里面,我身上还那么冷呢,就算四川那边没有暖气,也应该有空调的。” 虞芝芝抱着她冻僵的身体,用力地搓着她的胳膊,心中暗道:什么暖气、空调,这人是不是冻傻了? 林唯打了个寒颤,意识才重新凝聚回来,原来刚刚只是梦一场。 “好冷,我我怕影响你疗伤。” 毕竟你是主要战斗力,你死了我也就挂了,肯定是要以你为主。谁承想差点被冰雨冻死,下次再也不敢了。 林唯突然感觉胸前一片柔软,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抱着一白色毛茸茸的东西,忍不住捏了捏道:“这是什么?” 刚说完,就见那毛茸茸的东西迅速后撤,消失不见了。 虞芝芝耳垂泛起一抹红色:“用来给你保暖的。” “我知道是保暖的,我是问那是什么东西?” 虞芝芝使劲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才给脑子里那离谱的画面甩了出去。 自言自语道:“这事总不能问万萱儿去,看来得找机会回趟钩吾山了。” 等她思绪捋顺了一点时,忽然闻到一股香味,顺着味道走进了厨房。 虞芝芝:“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林唯:“是不太会做饭,抓了点海鲜。会法术就是厉害,看到哪个隔空一抓就上来了。刚蒸好的可新鲜了,你快尝尝。” 说完就从盘子里拿出一只虾,扒开沾了点料汁喂到虞芝芝嘴里。 虞芝芝眼神一亮夸道:“还不错嘛,我看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回头可以多学学。” 林唯烫得直甩手:“你不懂,能者多劳。这样以后我找到伴侣了,大家嘴馋了就不用我来做饭了。你知足吧,你可是第一个尝本大小姐下厨的人。” “还想吃。” 林唯知道她手不方便,就把桌子搬到院子里,一只一只地投喂她,投喂完又给虞芝芝的手上换了药。 太阳慢慢落下,余晖打在海平面上,抬眼望去,又被天空中的火烧云烫了眼睛。 “你别说,这一层的景色还挺漂亮,再加上咱们一开始进来的第一层,多适合情侣约会啊,你干娘在这里过得应该也蛮舒服的。你们钩吾山有这么漂亮的景色吗?” 虞芝芝心想: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美的景色下,非要找打。 “我们钩吾山可比这美多了,山中有参天古树,碧水寒潭,钩吾山的山顶满山遍布野草鲜花,在山顶上观日出日落比这美多了。尤其是夜晚,月亮挂在枝头,彷佛触手可及。” “我才不信有你说的那么好看呢。” “不信你就自己来看看。” 吃饱喝足,林唯收拾了桌碗恢复了原样。 林唯:“咱俩今天怎么睡?” 虞芝芝看了眼东侧房屋:“你去给那间屋子收拾了。” 主人不在家,也不好占了人家的房间,林唯听话地转身进了东侧房屋,吭哧吭哧收拾了半个时辰,才转身拎着水桶抹布出来。 擦肩而过的虞芝芝淡淡道:“干得不错,下次可以用净尘诀。”徒留下石化的林唯走进房内。 林唯跟在后面进来质问:“你怎么不早说!” 虞芝芝淡然道:“你也没问我啊。” 林唯瘪嘴坐在床上:“今晚咱们两个怎么睡?只有一张床,不如咱们两个今晚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虞芝芝打开床边柜子:“这里面有被褥,你就睡在地上吧。” “这床这么大,你一个人睡太浪费啦。”好不容易能够睡床了,怎么也得为自己争取一下。 “不要。” 林唯假装听不到,死皮赖脸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三。” “二……” “一!” 林唯还是赖在床上一动不动。 虞芝芝手握归尘向床上甩去,归尘灵活地在林唯身上转了几圈,卷着那人扔到地上。 虞芝芝收起归尘,笑着走到床边,脱下鞋子放好后,慢条斯理地落下帷幔。 林唯只能苦着脸把被褥铺在地上,踢飞靴子躺了进去。 就这样,两人一同没入深深的黑夜中,沉默无言。“……” “是什么呀?虞芝芝?” 次日清晨,林唯还在睡梦中就被虞芝芝叫醒,她坐起身睡眼惺忪地问那人有什么事,结果被告知卯时到,该起床修炼了。 “卯时?那不才六点吗?”说完身体往后一倒,又陷进暖呼呼的被窝里了。 没等她再睡着,就被虞芝芝薅着耳朵,从被窝里给拽出来了。 “哎哎哎!痛痛痛!我这就起来了。” 虞芝芝抱臂站在她身前:“还有三十天咱们就要出去了,你刚刚结丹,这里灵气充沛正好巩固一下自己的修为。” 林唯搓着耳朵歪头问道:“咱们不是才进来四天吗?” 虞芝芝:“你昏迷了十几天呢。” 林唯没想到自己竟然昏迷了那么多天,那这些天岂不是都是虞芝芝照顾自己的吗,想想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殷勤地叠好被褥,出门把饭做了。这次做得还算顺利,毕竟旁边有个大师指导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也算不上难吃。 林唯端着做好的饭菜放到桌子上,烫得她用手捏着耳朵,期待道:“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林唯夹着一口菜喂到嘴边,虞芝芝尝了一口不语。 林唯见她装模作样不说话,不由有些急切,自己也夹上一口到嘴里。 虞芝芝这才轻声一笑:“还不错,孺子可教也。” 林唯放下心,虽说赶不上虞芝芝,但是起码不难吃还能吃下去,毕竟是虞芝芝一步一步地教出来的。 “你昨日不是说能者多劳,不会学做饭的吗?” 林唯一手夹菜,一手拿碗接着,喂到虞芝芝嘴边,说道:“那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你这个病号来。没想到朝元剑对你伤害那么大,以后你可千万别再用它了。” 从记事起就不记得有人喂过自己吃饭,两百多年过去了,竟还有人拿自己当小孩子照顾。 虞芝芝看这人十分自然地喂自己吃饭,刚刚还不觉得,现在却有些面红耳热起来,想说自己早就辟谷不需要吃饭了,可是看她很期待的样子又有些说不出口。 朱唇轻启接下一口茄子后道:“你自己也多吃点,其实我不是很饿。” 林唯摇头执拗说道:“那可不行,我都说了要给你补补身体的,你才需要多吃点。你们做妖的饭量肯定比人的大些,你多吃点,等你吃饱了我再吃。” 虞芝芝的耳朵霎时又红了三分,不过这次倒不一定是害羞了,说不准是气的。 心里暗骂一声呆子,还是让这人喂着吃完一碗饭。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每天给佳人做上三顿饭,再喂上三顿饭。白日虞芝芝指点她练剑法,晚上打坐修炼到子时。林唯可谓是进步神速,就连虞芝芝对她也是连番夸奖。 很快就到了进来后的第四十九日,林唯收拾好房间,两人走到院子里,静待被传出锁妖塔。 林唯看着眼前重新带好匿隐珠,恢复黑发的虞芝芝,竟还觉得有些许的不习惯。 林唯:“就要回去了,竟然还有些不舍得。” 虞芝芝转头看向小屋,这些日子何曾不是她最悠闲幸福的时光,每日不需要去考虑怎么救回干娘,又有林唯从旁事无巨细地照顾。 “是啊。”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两人脚下浮现出一小型传送阵法图案,眨眼间阵法上二人就消失不见。 徒留下这座木屋,像是从未有人来过的样子。“……问问问!我的尾巴!少废话了快起来,燕巳虹马上就到了!”虞芝芝气愤地往她嘴里塞了几颗疗伤丹药。 “与你无关。”林唯毫无防备地吃了一巴掌,心里委屈到极点,生气地搓了搓脸:“你这人脾气太差,性格也差,手劲还大。在你们妖界,肯定也没几个人喜欢你。” 见那人白了自己一眼不说话,有些得寸进尺的林唯又道:“看来我说的没错,我猜你小时候没有挨过打,等我出了锁妖塔,我一定头悬梁锤刺股,好好练习符咒,早晚有一天让你感受到圆满的童年。” 虞芝芝倏地站起身来。 林唯忙抬起手护住头部,又往后退了几分。 虞芝芝看似不经意地看了看手说道:“确实如此,不过你肯定小时候经常挨打,好在长大了遇到我了,以后我帮令尊令堂续上你圆满的童年。” 林唯心知过过嘴瘾得了,打断道:“说说正事吧,你这回怎么回事?遇上硬茬子了?” “何为硬茬子?” 林唯:“就是你打不过的对手。” 虞芝芝了然,把自己传到另一空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给林唯听了。 林唯来回踱步,挠了挠头道:“这可怎么办?你能在她手底下坚持多久?而且你在那里从子时逃到卯时,都没有见到其他的妖。那个蛇妖又说自己很多年没见活人了,会不会里面的妖都被她吃了?” “很有可能,她比我突破早了两百多年,坚持两个时辰已是极限。但是若再给我二十年” 林唯打断道:“别二十年了 ,先说说两个时辰吧。” 虞芝芝道:“我中了她的蛇毒,此毒虽然已被我用蛊虫清除部分,不危及我的性命,但却压制了我的灵力。“说完看了一眼林唯。 又黯然道:“如果她还在我消失的那个位置等我,这次怕用不了两个时辰就” 林唯一阵头疼:“你都没预料到现在这种情况吗?就直接莽进锁妖塔来了?!”继而又满眼期待地看着她:“你肯定留有后手的吧?” “有是有” 林唯大喜:“那你快亮出来看看,咱俩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就别藏着掖着了。” 虞芝芝心虚地指了指林唯。 “我?” “嗯” 林唯不死心地又问道:“我?” 虞芝芝眼神有些不自然:“本以为抓着你一起进来,万萱儿会顾忌你在锁妖塔内,连带着我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谁想到这里面有两个空间,因为我是半妖的缘故,一到酉时就到妖的那边去了” “没啦?” “没了。” 林唯跪地掩面无声哭泣。 万萱儿做得一点问题没有,任谁也想不到,瑶霞宫的虞芝芝是个半妖,而且这居然还和自己的性命相连到一起了啊。 林唯怏怏的:“要不你把解药给我吧,回头我也能去钩吾山给你妖子妖孙报个信,起码你还能立个碑。” 听到这话,虞芝芝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平静地回道:“你出去以后,去我房间枕头里面寻解药,可让你多活三个月。并非是不想让你彻底解开,而是缺少一味药材。如果未来有机会的话,希望你回钩吾山帮我报个信,就说虞芝芝和她干娘回不去了。” “什么?你要救的人是你干娘?” “那你昨天夜里,忽然消失到底去了哪,又怎么忽然回来的。这个你总得说说吧,别一会你又消失了,浑身结冰地回来了。” 林唯觉得眼前一晃,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漫无边际的向日葵花海。 她震惊道:“什么情况?这锁妖塔内怎么是这个样子?不应该是炼狱吗?” 虞芝芝眼神中也带着疑惑:“我也不知。” 转头看向来的地方,还是刚刚进来的那道木门,但两边的墙不见了。门上赫然写着大大的“卯阁”二字,门后的景色还是同样的花海。 此情此景,让林唯大脑一片空白,兀得想起手中的纸团:“进来时,万姨娘给了我一个纸团。” “林唯,锁妖塔并非只是一件御敌的法器。对于人族,这更是一件秘宝。你和虞芝芝此次进到里面,未必不是一番机缘。具体如何,就由你二人自行探索了。”林唯念完,看向另外那人。 虞芝芝说道:“想不到这锁妖塔还有这用处,从未听外界说过。” 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向日葵花海,林唯说道:“什么机缘,嗑瓜子管够?” 虞芝芝白了她一眼:“你脑子里除了吃还有点别的事吗?” 接着又拿出一颗白色药丸给到林唯:“这个月的解药。” 竟然都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了 夕阳西下,黄昏的花海更加漂亮。远远望去,两人漫步丛中,犹如走进一副极美的画中。 林唯吞下解药,随手折了一支向日葵,扣着瓜子磕了起来。微风中卷着灵力拂过身体,使人感到极为舒适。 “你别说,这瓜子还挺香的。并且你发现没,这片向日葵花海灵力充沛,倒像是一个修炼宝地。” 未等到后面那人的回答,林唯扣了一把瓜子,转头给虞芝芝递去:“咦?人呢?” 本应该跟在她身后一人位的虞芝芝,突然消失不见。 “虞芝芝?你幼不幼稚啊?多大的人了还玩躲猫猫?”满地半人高的向日葵朝天边蔓延去,哪里都不见虞芝芝的身影。 “澹~台~芝~”林唯对着花海大声喊道。 她有些心慌,附近找了个遍,也没见到除她以外有人走过的痕迹,末了定在虞芝芝最后留下的脚印前。 “小芝儿,好久不见啊,怎么你也进到锁妖塔里来了。” 耳边突然响起温柔的女声,虞芝芝大惊:“燕巳虹?” 目光向上看去,一身姿婀娜的紫衣女子,撑着一把纸伞停在自己跟前。透过细密的雨帘,虞芝芝看到了那双熟悉的柳叶眼。带着那挑起的嘴角,仿佛多看一眼就要把人的魂勾了去。 燕巳虹掩唇笑道:“是啊,小芝儿两百多年没见,就不认识姐姐我了吗?你刚回钩吾山的时候我可还去看过你呢。” 虞芝芝站起身,退了半步,略有些紧张:“燕姐姐的名声在魔兽山脉可是鼎鼎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 众所周知,锁妖塔关着的妖,皆是因为在人界犯了事,被万萱儿抓进来的。而燕巳虹就属其中的佼佼者,她不仅喜食人类的精气,就连妖也不放过。食人噬妖,人界怕她,妖界也怕。因着是黑风崖大妖庚申妖尊的亲妹妹,在妖界可谓是横行霸道了几百年,最终止于被万萱儿关到锁妖塔。 虞芝芝没想到,两百年前被抓进锁妖塔的燕巳虹,竟然还活着。 燕巳虹往前走了两步说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我都有一百多年没见过活人了呢。不在小芝儿你干娘过得怎么样了,怎么还能让你被万萱儿给抓进来。” 虞芝芝思虑转了几转,本来刚想问燕巳虹在第四层是否见过干娘,怎么她就问起干娘过的怎么样了,难道干娘不在第四层? 燕巳虹是在她刚回钩吾山没多久被抓进来的,算算是有二百多年了,干娘是一百年前被关进来的,按理说干娘那时候还没突破大乘期,应该也在第四层才对。 “我出山历练运气不佳,撞上瑶霞宫的人,伤了几个门下弟子,没想到万萱儿也在附近。接下来的您也就知道了,被关进这锁妖塔里来了。倒是燕姐姐你在这塔里过得可还好?芝儿初到此处,还需您多加照顾。” 燕巳虹做作地摆了摆手:“可别说了,这可真不是人呆的地,要什么没什么。姐姐我都一百年没见荤腥了,何谈什么照顾呢。”说完缓缓收起纸伞。 虞芝芝以为这次危机就此过去的时候,燕巳虹竟猛地拿起纸伞,对着虞芝芝双目刺了过来,说道:“倒是小芝儿,还需要你照顾照顾姐姐我,快让姐姐尝尝荤吧,哈哈哈~”“难道向日葵吃人了?” 林唯虽不通武艺,却深谙“乱拳打死老师傅”之理,更兼身负系统赋予的五点力量,出手又快又重。她顺手抄起席上一把沉甸甸银酒壶,看也不看便朝最近一人抡去! 贵女们平日养尊处优,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惊叫推搡间,杯盘碎裂、汤汁四溅,人影踉跄跌倒,鬓发散乱、珠翠坠地,哀呼与斥骂混成一片。 盛紫荆劝阻不得,只得急令家奴上前控住场面,莫真闹出大事。成晓灵远远听见动静,一眼瞥见林唯身影陷在纷乱之中,当即抛下正被灌酒的杜清妍,扬手一招,领着数名青梅好手便悍然加入战局。 这样一来,情势瞬间逆转,变成一面倒的追打。足足小半个时辰,叱骂声、痛呼声、器物碎裂声不绝于耳,直至皇城司巡街侍卫闻讯赶来厉声喝止,这场荒唐混战才勉强收场。 第 35 章 第 35 章 此次大乱斗,最终以林唯一方大获全胜告终。一场乱战下来,就连成晓灵都挂了彩。 她黑着脸把林唯和虞芝芝送到近处的林府以后,把林唯给撵下车去。 林唯气得跳脚:“哪接来的,你给我俩送回哪去啊。让娘知道了还不得骂我?” 成晓灵:“我看你就是成亲之后野惯了,就得让伯母教育教育,要不然再这么无法无天下去,皇亲国戚你都敢打!”说罢亲手扯着缰绳,调转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唯捂着嘴角,转头小心打量虞芝芝,一路上虞芝芝既不骂她也不发火,只轻轻帮她上药。 可这却让林唯更心慌了。 林唯刚站稳就听到林宛白的声音。这是一处颇为雅致的木屋,大门敞开,未曾见到上面有门栓,想必在这秘境之中也不会有其他人会来到这里。正屋坐北朝南共三个房间,院子里种着一颗枣树,还有些许瓜果蔬菜。 林唯推门而入,到菜地里摘了根黄瓜,往身上蹭了蹭递给虞芝芝,冲着屋内喊道:“有人吗~” 虞芝芝嫌弃地推开林唯的手:“都进来了,你才知道喊。” 林唯嘿嘿两声:“我猜没人,黄瓜都长这么大了,起码四五天没人摘过。” 东边屋子是厢房,落了一层的灰,看来主人没什么客人,而且还不怎么爱打扫卫生。西边屋子是厨房,东西齐全,看来晚上能吃顿正经饭了。 主卧窗明几净,紫檀木的拔步床、黄花梨木的翘头案、琴棋书画、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主人应该是个很有雅兴又懂生活的人。 “你说这里住的是谁呢?条件还不错,像是一个人隐居在此。”林唯咬了口黄瓜,含糊不清地问道。 虞芝芝站在翘头案前,好像在看着一幅字画愣神,林唯见她不应自己,绕着案子走了过去。 “咦!这不是万姨娘吗?”翘头案上放着一幅画。 林唯站定扫了一眼,就看到画中之人和万萱儿有着七分像。要说另外三分差在哪,她觉得应该是在神情上了。画上那人分明比现在的万萱儿稚嫩很多,她认识的万萱儿始终是一副不怒自威,端庄典雅的样子。 “看来这里住着的是万姨娘的小情人啊。” 虞芝芝狠狠剜了她一眼:“休要胡说八道!” 林唯不知这人脾气怎么又上来了,还是回道:“你看嘛,画的就是万姨娘,而且还是万姨娘年轻时候的样子。看那脸上一副娇羞的样子,除了情人,谁还看到过万姨娘这幅样子。”说完还伸手在画上虚指了指。 说的没错,就算虞芝芝再不想承认,也知道林唯分析得有几分道理。 可是可是这画上的右下方,怎么就写了个扶昭的扶字?难道真如燕巳虹所言 “原来你干娘真和万姨娘有一腿啊?刺激!禁忌!肯定是她俩发现明的不行,做了一套暗戏,金屋藏娇!!!” 虞芝芝一拳锤在旁边那猪头上,威胁道:“你别在这给我胡说八道,自己出去玩会去!”真不知道再让这人说下去,还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污了自己的耳朵。 林唯斯哈一声,捂着脑袋埋怨道:“我这是大胆假设,你没看床上的枕头都是两个。” 这下虞芝芝是绷不住的,要是两个人真有点啥,自己不成了小丑了吗?卧底这么多年就为救出干娘,结果干娘跟锁妖塔主人睡一张床上。 她僵硬着身子走到拔步床前,双手颤抖着拨开帘子。 “林!” “小!” “唯!”尾巴? 虞芝芝的原身居然长着这么大一只尾巴! 她果然是个狐狸精!要不然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但不容林唯多想,她就又听到燕巳虹那阴魂不散的声音。赶忙强撑着站起身来,看到虞芝芝生命值恢复到80,自己的心才踏实些。 “都说了一代不如一代,你们年轻人就是虚得很。” 林唯看着迷雾中走出的身影,一阵头大。这燕巳虹看着柔柔弱弱的样子,怎么这么能追啊。她头上飘着的各方面的指数,都比虞芝芝高出十个数,这可怎么打。 虞芝芝手持归尘上前半步,侧身挡在林唯前面。 只见燕巳虹手持纸伞,优雅地一转,数千根银针瞬时透过浓雾,细密地朝着二人刺来。虞芝芝眼疾手快,将归尘一卷,搅动着周围的空气将银针全都卷了过来,再尽数利落地甩了出去。 燕巳虹见状,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地将纸伞一扬。纸伞随即以极快的速度旋转飞来,刺骨的寒意铺面袭来。虞芝芝赶忙跳开,被伞带起的劲风还是在她脸上划伤了一道血痕。虽已伤到她,可燕巳虹并没有将伞收回去,反而是任由它继续向前冲去。 眼看着离后面的林唯已不足寸许。 虞芝芝立马伸出归尘,卷住林唯,再朝远方用力一甩。怎料这时被燕巳虹钻了空子,纸伞突然往回折返,在一股强横的术法冲击下,虞芝芝生生被撞飞了出去。 燕巳虹撑着纸伞走到虞芝芝身前:“不自量力,明知打不过也要护着你这小情人,姐姐就如你所愿,收拾完你,再吃她。” 林唯见燕巳虹这样子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本来想靠自己接近燕巳虹,但看现在这架势,要是等虞芝芝死了以后再接近她,那黄花菜都凉了。 “等等!燕巳虹,一顿饱和顿顿饱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什么意思?”燕巳虹的眼睛都没往林唯那边看上一眼。 “这么跟你说吧,瑶霞宫宫主是我干娘,虞芝芝是我道侣。我和虞芝芝进来是经过我干娘允许进来试炼的,早晚要出去。但是你要是给我们两个杀了,恐怕我干娘会用锁妖塔直接制裁了你。不如你留我们两个一命,到时候留作筹码,跟我干娘换一个你出去的机会。” “呵呵,小芝儿的话,或许能因为扶昭跟那万萱儿的关系换个出去的机会,你到底是不是林鸣玉的女儿还不知道,留下来聒噪。” “靠!什么歪理邪 说?”林唯不明白怎么虞芝芝就比她更有价值了?难道几百年前那扶昭真和万萱儿有一腿? 突然,燕巳虹几乎瞬移过来,掐住她的脖子提了起来,又用她那慵懒的嗓音地说道:“吵死了,还是先把你解决了,再留我和你的道侣慢慢玩吧~” 林唯挣扎着看了一眼虞芝芝,好像在里面看到一丝不忍,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咳咳……” 林唯已经被掐得无法呼吸,感觉喉骨都要移位,脸也被憋成了猪肝色,怕是下一秒就要被拧断脖子,一命呜呼了。 趁燕巳虹的注意力都在林唯身上,虞芝芝硬撑着身子拿起归尘,汇集全身的灵力,快速向着燕巳虹抽去。 燕巳虹察觉到却没有躲开,反手举过林唯的身体挡在身前。 虞芝芝本意是想分散燕巳虹的注意力,能给林唯留个下手的机会,没想到燕巳虹竟然直接拿林唯挡在前面。 大惊之下,她赶忙撤回灵力,还是没能收回鞭子。 林唯看着归尘卷着火焰,好像一道闪电一样劈来,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电光火石之间,她唤出朝元剑,双手持剑穿过腋下,狠狠向后刺去。与此同时,肩膀也挨了一记鞭子,痛得她感觉灵魂都要被抽出体外。 燕巳虹怎么也没想到,这林唯濒死之际,竟不防御虞芝芝的鞭子,反而硬扛着反手给自己一剑,更没想到那剑是上古神器朝元剑。 剧痛之下,发出一声悲鸣。 没想竟然被一个金丹期不到的丫头片子伤了自己,怒火攻心之下,她用尽全力向着林唯的后背打出一掌。这一掌下去,必死无疑,自己就算是要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林唯本来被那一鞭抽得就魂飞魄散,以为自己今日就要凉在这里时,却感觉到归尘绕着自己缠了一圈,向着虞芝芝的方向飞去,将将好让她躲过了那一掌。 借着林唯飞回来的力道,虞芝芝飞身向燕巳虹袭去,两人擦肩而过。 等到林唯落地再回过头时,就看到虞芝芝双手握住朝元剑,抵着燕巳虹到了桥边。剑柄上不住地往下淌血,在朝元剑的灼烧下,虞芝芝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她一脚蹬在燕巳虹的身上,顺势拔出朝元剑,就看那燕巳虹跟个破烂风筝一样掉到桥下,跌进浓雾中不见了身影。 这两天林唯二人已经发现,这锁妖塔第四层就是个大葫芦,底部肯定全是寒冰锻骨雨,落到桥下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看到这一幕,林唯的心终于落地了,再也承受不住地倒了下去,闭上眼的一刻是虞芝芝满身血迹,踉跄着跑来的身影。 “你想死啊,竟然敢骗我!” 而那罪魁祸首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林唯出了院子往海边走去,寻思着靠海吃海,晚上整点海鲜吃吃。 其实她也不想惹虞芝芝生气的,之前在锁妖塔第四层对她那么好,舍身救她。结果一出来了就又变得暴力,还动不动就生气。 她现在合理怀疑之前虞芝芝楚楚可怜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就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和她一起杀燕巳虹,而施展出来的美人计、苦肉计。 屋内,虞芝芝重新回到案前翻找起来,发现除了一些山水字画,就都是万萱儿的画像。 区别在于除了案上的那一副画像,其他的都藏得很深,压在山水字画的最下面。 很明显上面这幅画是主人突然有事,没来得及收起。 她坐在案前撑着额头冥思苦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一个钩吾山的九尾狐妖王,怎么就和仙门里赫赫有名的瑶霞宫宫主有情感纠葛的。 看那些画像,分明是倾注了很多情感在内,既然爱得那么深,又怎么会被关在锁妖塔内? 既然被关在锁妖塔内,又怎么住在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木屋里?人还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她甚至在想,要是林唯的话会怎么觉得。 “林唯,你总算出来了!”又转头向虞芝芝道:“虞姑娘,这些日子可还安好?” 这么久不见林宛白,林唯对她甚是想念,上前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旁的虞芝芝眸底含着不明意味的深意,拽着林唯的腰带,将二人分开:“怎么不见万宫主?就你一个人在此?” 林唯被那人拽得一晃,随即也问道:“对啊对啊,万姨娘呢,还有那个梅家的老头怎么没来监督我们。” 林宛白微微蹙眉:“事情有些复杂,咱们回去再慢慢说吧。” 二人对视一眼,跟着回了林宛白的院子,快进院子时,林唯找了个借口停在门外。 看着两人进了房门,她转身快速奔着虞芝芝的房间跑去,进去后,直奔柜子找解药。 在锁妖塔里的时候,虞芝芝跟自己说留了三颗解药可以顶三个月,林唯正是过来验证这个说法的。她隐隐感觉,自己是被虞芝芝骗进第四层,与她合力斩杀燕巳虹的。 一刻钟后,林唯垂头丧气地出了院子。果不其然,她什么也没翻到。 就是被虞芝芝的苦肉计给骗了!真不知道这妖女嘴里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林唯,你”没想到虞芝芝站在她前面,估计是知道自己会来看,过来给自己谎话收尾的吧。 “哼!骗子!” 看着那人径直离开,虞芝芝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林宛白看着一脸气愤回来的林唯,和刚刚突然出去找人的虞芝芝,又想起来虞芝芝回来时,眼眸低垂、情绪不佳的样子,内心腹诽:小情侣刚刚出锁妖塔的时候还挺好的,怎么出去没一会就吵架了呢? 林宛白来回看了两眼,还是对着林唯道:“林唯啊,都多大的人了,不能再总是使小性子了。” 林唯气急刚要争辩,却听虞芝芝在旁边说道:“不关林唯的事,都是因为我。” 还在演!还在演!一在林宛白面前就演!本来就是你的错!你这么一说哪还有人真觉得是你的错了! 林唯强忍怒气道:“师姐你快说吧,到底什么事还要过来说,没事我就回去休息了。” 林宛白见这二人一时半会好不了,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怪得很,就在你俩进锁妖塔不久,梅策就在回洪安州后被人杀了。万宫主得到消息连夜赶去洪安州,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这也太突然了。梅策是怎么死的?不会有人造谣到瑶霞宫身上吧?”林唯担忧到。 “谁说不是呢,万宫主就是去解决这件事情的。但是最重要的是,洪安州昨日传来消息,说有人见过……师傅……” 林唯愣了一下,才想起林宛白所说的师傅是谁。 说到师傅,林宛白鼻头一抽,闪烁着泪光,泪眼婆娑道:“我是亲眼见到师傅她老人家怎么没的。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冲动去报仇。其实师傅是被玄天剑宗的李桓长老背叛,才死在众魔将的围攻下。但我现在又不确定了,我……我想去洪安州看看。” 林唯张了张嘴不知道说点什么,最终拿出朝元剑,毅然决然说道:“师姐,朝元剑找回来了,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守护它。” 林宛白抱着朝元剑轻轻抚摸,泪水不住地往下流,这是她师傅留下唯一的物件,也是玄天剑宗的主心骨。 她抹掉眼底的水迹还给林唯:“这是师傅给你的,你就是朝元剑唯一的主人,我会和你一起守护它的。” 听到林宛白的回复,林唯沉默了。 过了许久,林宛白平复了心情,问道:“朝元剑是怎么找回来的?” 虞芝芝张嘴刚要开口。 林唯道:“是虞芝芝帮我找回来的,只是她那个时候看我不重视它,想给我个教训,进了锁妖塔怕我遇到危险才还给我的。” 林宛白听闻,立马起身,向虞芝芝鞠了一躬,郑重感谢了一番。 虞芝芝受之有愧,当机立断加入到两人队伍中,决定明日一早奔赴洪安州。 之后,林唯对林宛白详细描述了在锁妖塔的种种际遇。林宛白对此连连咋舌,又得知二人在里面突金丹期,惊喜万分之余,也和二人分享了自己也在这段时期突破金丹期的好消息。 虞芝芝心里想着,看来白天犯病给她吓到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哄骗:“吃过药就好了,快睡吧,别再想了。” 林唯低低应了一声,今天的活动量过大,不久呼吸便变得均匀绵长,沉沉睡去。 虞芝芝却没有立刻入睡。待林唯呼吸渐沉,她轻轻支起身子,靠在枕边深深望了林唯许久。昏暗中她伸出食指,极轻地碰了碰对方唇边的淤青。睡梦中的人立刻蹙起眉,下意识偏过头躲开。 她低低笑了一声,声音低柔:“真是笨死了。” 这才重新躺下,合眼入睡。 第 36 章 第 36 章 林唯睡醒时,虞芝芝早已起床。向来不施粉黛的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手上捏着一串黄金流苏的耳坠,微微侧头,比照着镜子往耳垂上戴着。 察觉到林唯睡醒的她,略有点气馁地放下手,转过头用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盯着林唯。 对,没错,就是温柔又多情。 好奇怪。 “可以帮我戴一下耳坠吗?” 林唯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窗户关着,看不出来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哦,好。”她翻身下床,跪坐在虞芝芝的身边。 这日,林唯正和林宛白学习剑法,忽听三声钟鸣声。 两人寻着声音走到一处空旷场地,场地中间站着一位三十岁的女子,着执法堂人统一的黑色劲装,袖口印着玄色云纹,这正是执法堂新任堂主,席唯霜。 待人齐了以后,席唯霜正式公布了执法堂副堂主的选拔方式,林唯听了个大概,主要规则有二。 第一,选拔人向堂主自荐,进行擂台比式的方式取前三名进入下一轮。 第二,根据前三名选拔完的时间,在瑶霞宫任务榜上选出三个难度等级相同的任务,随机抽签自己的任务。由选拔人在瑶霞宫内部选出三个副手共同完成任务,最终根据任务的完成情况票选出最佳人选,并且副手可以随选拔人一起进入执法堂。 人群散开时,林唯看到了虞芝芝的背影,刚想追过去问问是不是自己可以不去,就被一不开眼的人挡住了视线。 林唯:“你是那个梅什么元来着?” 梅元化脸色一僵:“在下姓梅名元化,林唯姑娘,我想问一下上次的事芝师妹有没有给我什么回话?” 林唯想了一下一拍脑门:“她说玉簪不错。” 梅元化本来死寂的心又活了起来,看来芝师妹还是喜欢礼物的。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林唯忙拉着林宛白钻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林唯向林宛白问道:“宛白师姐,你知道什么是金钱蛊吗,如果中了这种蛊还有救吗?” 林宛白面色严肃:“金钱蛊这么邪性的东西,我也是在书里看到过一点,据说中此蛊的人会死得十分痛苦,并且除了下蛊人无人能解。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唯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脚下狠狠地踢出一块石子回道:“我也是书上看到了,随便问问而已。” 想到刚刚的事林宛白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说:“刚刚那个梅元化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叫你帮忙送礼物给虞道友?” 林唯摆了摆手:“骗他的,虞芝芝才不会收别人送的礼物呢。” 林宛白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林唯师妹果然是喜欢虞芝芝的,吃起醋来竟然都学会骗人了。 说起这个林唯才想起来拉着林宛白找个地方给那玉簪卖了两千灵石,换了些疗伤的丹药和符咒的书仅余个五百,转手又一穷二白的林宛白分了二百灵石的赃款,叫她一定保守秘密。 夜已深,街道上不见一处灯火,仅有一轮圆月静谧地垂在天边。月光盈盈,倾泻在路上仿佛披了一层皎洁的霜。 林唯跟在虞芝芝的身后,两人沉默地向前走着。 重重的脚步踩在雪上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期间不断有细密的颗粒打在脸上。 借着月光,虞芝芝纤细修长的身影倒映在林唯眼里,一举一动格外清晰,就连她迈步时飘起的衣衫都显得异常飘逸。 也许是因为四下过于安静,林唯感觉自己也随着眼前人飘飞的衣角变得轻轻的。 她看着虞芝芝的背影,揉揉鼻子说道:“雪下得这么大,今天晚上去调查不是个聪明的举动吧。第二天人家早上起来扫雪,脚印都看到了。” 虞芝芝淡然道:“不能再耽误了,后日就要祭祀了。等下御剑进去,落到屋檐下。” 接着又是一段沉默的前行。 又跟着虞芝芝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二人才看到一木结构的门楼。门楼正面,檐下斗拱密布,横枋刻双龙戏珠图案,上面写着朱家宗祠四个大字。 两人御剑飞行掠过墙头,进到最里面的屋檐底降落。 朱家镇不大,宗祠却盖得不小,足足有三进,唯独中间这间屋子亮着烛火。 林唯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密密麻麻的牌位和白烛火光,大半夜进到别人祠堂溜达,真是说不出的诡异。林唯想问虞芝芝这世界上有没有鬼,要是有,这些牌位上的人是不是正在看着她们,又怕说出口被这祠堂里的鬼听到了,只能闭口不言默不作声地跟在虞芝芝后面。 虞芝芝在这里面转了一圈,又拿起牌位前的一根白色蜡烛出门。 林唯双手合十默念几声:“打扰了打扰了”,立即追着跑了出去,抱住虞芝芝的胳臂说道:“你冷不冷,我给你暖一暖。” 虞芝芝看了她一眼继续随着回廊向后面走去。 宗祠内还种了几棵树,到了冬天只剩下了一树的枯枝,随着风雪吹过发出一阵“梭梭”的声音,就好像有人从身后快速向二人跑来。 后面的屋子是锁上的,虞芝芝撬了窗户两人才翻进去。这间屋子相比牌位那屋大得多,密密麻麻装了老些箱子,林唯感觉有些不对劲,在虞芝芝怪异的目光下拿起蜡烛向着箱子走去。 林唯惊得往后跳了一丈:“靠!怎么是一堆棺材!” 虞芝芝一声轻笑:“呦!弹跳力不错啊,比我们妖都强。” 林唯怒道:“你看见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虞芝芝笑着越过她向前走去:“你胆子太小了,应该锻炼锻炼。” 林唯不解气地对着虞芝芝的背影挥了挥拳头,然后赶忙提着蜡烛,抓着虞芝芝一角衣衫跟上去。走了两个来回,虞芝芝的眉头渐皱。 除了棺材还是棺材,估计都是朱家人提前为自己打造的棺材。 正当她想离开时,林唯张口了:“你不觉得那边那个墙不太对劲吗?整个屋子放的都是棺材,这里偏偏有个楠木博古架,要说是淘汰下来的又不太像。而且这些棺材都积了一层灰了,怎么这博古架边上这么干净?” 虞芝芝这次接到的试炼任务很奇怪,临行前突然收到传信变更任务。 新任务的地点名为朱家镇。前几日瑶霞宫收了一封来自朱家镇的信,这寄信之人叫朱振,是一常年走街串巷的货郎,平日里一出门就去个几个月。临近过年了,朱振满心期待地回了家,却被她妻子告知一噩耗,他的独生女朱玉洁要被献祭给山神。 而倒霉的朱振常年不在家,朱良和全镇村民欺负她家孤女寡母,就选中了朱振的女儿朱玉洁。等到朱振回到家如遭雷击了一般,缓了半天才到找其他别处过来的货郎帮忙送出了这封信到最近的仙门瑶霞宫。 “天才!我真是个天才!下品五雷符一张价格五十灵石一张,中品五雷符二千灵石。一张画符用的符纸一块灵石一张。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哈哈哈!” 林唯掏出子午盘,指针稳稳地对准着博古架 “这子午盘没有对着你了哎。” 虞芝芝单手抓住上百斤博古架,用力往右边一拉说道:“这子午盘还算有点灵气,再指我就碎了它。” 博古架一挪开,林唯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潮气和让人作呕的臭气,两人掩住口鼻走上前去照了照,竟然有一个地洞通往下面。 地洞狭窄闭塞,林唯只能拿着蜡烛跟在虞芝芝的后面,烛火晃动间林唯看到墙角有个不明物,喊停后虞芝芝蹲下身子查看。 林唯疑惑道:“这里怎么会有双鞋?这只草鞋鞋底早就磨损不堪,鞋面的草绳也崩断两根,脚尖的位置有些发白,应该是强行拖拽形成的。” 虞芝芝的视力不是凡人可比的,这通道内妖气恶臭无比,又有着强烈的尸臭,自然早就看到了这只草鞋,并且除了这只鞋前面还 黑暗中忽然刮过来一阵风吹灭了蜡烛,林唯身形一哆嗦小声道:“虞芝芝……” 手心传来一股温暖,只听那人说道:“我牵着你走,不用蜡烛我看得也比你清楚。” 可能因为看不见的缘故,时间过得格外得慢,林唯感觉被她牵着走了好久才看到前面有一丝绿色光线,走近后才发现竟然是鬼火。 甬道尽头是一开阔的密室,密室的墙边布满点点星星的黑色痕迹,地上堆积了许多衣物,毫无例外都是一些破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衣服,甚至可以看到有的袖口是被蛮力硬生生撕下来的。 林唯瞪大眼睛:“这?这是妖?” 虞芝芝眼中透着厌恶:“没错,这些破烂的衣服,脏污的头发,随处摆放的骨头,还有墙上喷洒状的血迹这是一只食人的妖。” 林唯呆愣原地:“这里的骨头差不多有十几具,镇子里消失这么多人,怎么在信上没有说呢?” 虞芝芝:“或许因为他们都是乞丐”,饶是虞芝芝也从未见过这种残忍可怖的场面。 “所有妖都喜欢”吃人吗?没等林唯说完就被打断。 虞芝芝转头对着她急道:“不是!凡人食五谷杂粮身上最是污秽,我认识的妖都是不食人的。她们都在深山洞府内潜心修炼,食人的妖要么生性残忍,要么就是练了邪功。”要是平时,虞芝芝可能还会再吓唬她一下,但是有了今天这回事,她忽得不想让林唯把自己和这妖相提并论。 看她情绪激动,林唯急忙说道:“我知道了,我就是不太懂有些好奇。虽然我没见过好妖,但是我知道世界上也有很多不好的人。”虞芝芝当然不算好妖了,好妖才不会给她下蛊呢。 林唯:“那你能猜到是什么妖做的吗?”她避开鬼火,用剑鞘挑起地上布满血迹的衣服,试图多找到一些线索。 虞芝芝沉吟片刻后说道:“是獓狠,獓狠只吃活物,且从来不吃腐食的奇兽。它们的食性非常特殊,喜欢吃人肉和动物,獓狠长得像牛,头上长着四只角,身上的毛如披着的蓑衣一般。” 门口的林宛白和虞芝芝本来是想通知林唯擂台比试虞芝芝得了魁首,邀请她三日后一起参加下山历练的,现在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林宛白是觉得有些尴尬,林唯师妹又在虞道友面前丢脸了,都怪自己非要带虞道友一起来 的。 虞芝芝心里想的倒是和林宛白没错,现在换个人做任务还来得及吗?又想想林宛白一个顶三的实力,还有自己在瑶霞宫的人缘,又默默闭上了想嘲讽的嘴。 “啪!啪!啪!”林宛白鼓着掌走到林唯面前。“已经很不错啦,你才看了几天的书就能画出五雷符了,这个符咒本身难度就不低了,等你能画中级符咒的话,怕是我也打不过你啦!” 林唯心中的火苗又燃起了一点:“真的吗?师姐?” 虞芝芝还是没能在林宛白面前控制住自己的嘴:林宛白和梅元化出了客栈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一巷子口,发现朱振家里有两个青年守在门外。 不得已两人又只好绕了一圈翻墙而入,甩出两个石子对着院内的两人颈上打去,两人“咚”地一声就栽倒了雪里。 房内冲出来一面色憔悴的男人,看到两人一愣。 林宛白试探地问道:“朱振?”又指了指梅元化和自己:“瑶霞宫来的。” 男人点了点头:“快请进,快请进。我就是朱振,终于把您们等来了。” 怕晕倒在外面的二人在冰天雪地里冻死,林宛白和朱振又把他们拖进了屋里。 屋内家具有些破旧,但是干净整洁,火炕上还烧着一个火盆,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女孩拿着木头做成的小马摆弄着,不时手舞足蹈地挥着。坐在炕上的女子双目通红,想必是整日以泪洗面,手里还拿着针线在织着什么。 见到林宛白二人,那女子停了手中的针线,眼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鞋都来不及穿就跪倒在地,伸手想上前抓住林宛白的衣角,又看她衣着考究,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 “恩公,您总算来了。求您救救我家丫头吧,她才三岁,我该怎么活啊。” 女童见她娘亲跪地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被吓到了,也上前抱着娘亲的胳膊开始哇哇大哭。 男人面色苍白,侧身使劲地揉了眼睛一把,走上前扶起妻子:“仙长远道而来天寒地冻的,先让人家坐下,你去烧壶水来。” 梅元化早在女人跪倒的时候就跳开躲到林宛白身后,一副不想被人触碰的模样。 林宛白上前和朱振一起扶起他的妻子孩子安抚着:“放心,既然我们人都到了,必定会尽全力施救的。” 女子情绪激动地感谢一声,掩面出去烧水。 朱振说道:“请仙长不要怪罪,实在是孩她娘太担心了,每夜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盼到仙长来了,情绪有些激动。” 林宛白:“朱大哥,别仙长仙长的了,我叫林宛白,这是我师兄梅元化,我们也不过是凡人之躯,学了些道法而已。” “真的,中级符咒有点天赋的学个五六年,没有天赋的学个五六十年,再加上百中出一的机率,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学会了呢。当然就算你学会了,也得是出其不意扔出一张才能伤到林宛白几分,要是正面作战起码同时扔出去五六张吧。加油哦!天才!” 林唯就知道虞芝芝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咬牙切齿地回道:“没准我就是特别有天赋的那种呢?” 眼看场面不对,林宛白赶紧走到中间打了个哈哈:“没错,几百年前也有那么一位极有天赋的符咒师,一个月就画出了中级符咒呢。” 虞芝芝站在一旁漫不经意的上下扫了一眼林唯,眼神仿佛在说:就你?下辈子也不一定? 林唯被她盯得不自在双手抱胸躲在林宛白身后问道:“师姐,你们怎么过来啦?” 林宛白把虞芝芝夺冠三日后邀请她们一起下山历练的事说了一遍,林唯哪敢说不,毕竟还有半个月就到要吃一次解药的时候了,随即演出一副为了姐妹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的样子答应下来。 就这样,林唯把手中剩余的四张五雷符拿去瑶霞宫多宝阁卖了四百八十灵石。 字如其意,多宝阁就是一家杂货铺,啥都卖啥都收的黑店,买一张五雷符五十灵石,卖一张只能卖出三十,整整打了六折。加上手里剩的一共剩了九百八十块灵石,又买了四百八十张无字符,剩下三天又是日夜继日地练五雷符。 好消息是最后五雷符成品的概率提升到了十分之一,最后一天一大早就去多宝阁全卖了,又添了几百灵石换了一张中品五雷符。 快走到虞芝芝院门口时,哎?那个梅什么元怎么和林宛白在那里站在一起。 “好久不见啊,梅哥。今天又来给芝姐姐送礼物吗?我帮你给她吧。”林唯正期待着,希望这次送点值钱的东西,却看到那人脖子一梗理都不理林唯。 林宛白拉了拉林唯的衣袖,给她使了眼色,林唯也对着眨巴了两下眼睛。心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虞芝芝怎么找到这个男的一起做任务了? 林唯还要跟梅元化狡辩一下,就感觉林宛白又扯了扯她的袖口,原来是虞芝芝出来了。 虞芝芝淡淡的道:“既然人齐了,咱们就出发吧。” 这时林宛白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我昨晚练功练得久了些,林唯师妹的御剑能力有些弱,还请麻烦虞道友御剑飞行带着林唯师妹。” 梅元化脸色不悦想要说些什么,还没等开口,就听到虞芝芝展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答应下,林唯是发现了,好像每次林宛白师姐在的时候,虞芝芝都挺会演的。 林唯站到虞芝芝的飞剑上,除了开头起飞晃了一下,后面都还算平稳。 还没御剑飞行过的她期待又害怕,看着山下快速掠过的风景,不由拉住了虞芝芝的胳膊。 虞芝芝冷漠着低声说道:“放手!” 林唯又抓的更紧了些:“我害怕,我恐高。” 虞芝芝见她神情紧张不像装出来的害怕,也就没有再逼迫她。 虞芝芝看着林宛白拉着梅元化飞速从身前御剑而过,想起两天前她和林宛白一起商讨任务的时候,看到守在她门前的梅元化。梅元化磕磕巴巴说了想跟她一起参与这次任务,成为加入执法堂的一员?她正愁找不到最后一个人就答应了。 那人突然开始说什么玉簪的时候,却被林宛白打断了,替林唯向梅元化道了歉,还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想到这里虞芝芝侧头向后面说道:“听林宛白说你喜欢我。” 林唯一个趔趄差点从飞剑上摔下去,又赶紧站稳,刚想说你做什么白日梦?又突然想到,没准虞芝芝认为自己喜欢她会对她更好一点呢? 虞芝芝本来就觉得无稽之谈,想讽刺她一番,但没想到等了半天后面传来一声:“是有那么一点。” 这下轮到虞芝芝不自在了,整个剑身都晃了一下才稳住:“你?你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对你下蛊?” 林唯吃不准她想法,挑了点实话说出来:“你救过我一命,而且你长得还挺好看的。”对啊妖女,要不是想杀了我,还给我下蛊,我还真有一点喜欢你呢。 虞芝芝说不出话,悄悄往前站了两步,又摸了摸脸暗道:这张脸足以有这么大的魅力? 林唯见她也有吃瘪的时候,感到好笑,转而又深情地说道:“我知道的,人妖殊途,你是不会喜欢上我的,但是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请不要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利。” 剑身又是一阵剧烈晃荡,稳定后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猛冲出去 林唯盯着那空荡荡的楼梯口,恰逢虞芝芝走到门边,她忍不住蹙眉抱怨:“什么人啊,这般无礼,连个招呼都不打。亏得还是你的朋友,我好歹是你妻主呢。” 虞芝芝瞥她一眼:“现在你倒知道你是我妻主了?”她语气微沉,“那人身份特殊,没让你行礼问安已是客气了。” 林唯不以为然地撇嘴:“切,能有多特殊?总不能是天王老子吧。” 虞芝芝:“不是天王老子,但也相差无几,是当今三皇女。” 第 37 章 第 37 章 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下走去,林唯走在虞芝芝身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俩何时认识的,有这样的朋友,怎么以前没见你提过,你之前受苦,怎么不找她帮忙?” 虞芝芝淡然回她:“为何要提?以前认识的,她之前不在青鸾城,才回来不久。” 林唯又问:“她多大年岁了?成亲了没有啊?生的什么毛病?” “关你什么事?”虞芝芝倏地停下脚步,蹙眉不耐地转身说道。 林唯没料到她突然停下脚步,猝不及防撞了上去,怕撞倒虞芝芝的她猛地刹住脚步,伸手将她稳稳揽在怀里,唇瓣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额头。 一触即收,她小心看着虞芝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次日一早林宛白和梅元化就进山调查山神庙去了,虞芝芝和林唯则在朱良家门口盯了一天。 进朱家的人不少,大多都是一些为明日祭祀干活的苦力,朱良的儿子在县里做同知,家里除了两个仆人以外并无其他的亲人在。二人守了一天,连朱良的面都没看到一眼,仅打听到他是个头发半白、身材矮小、长着一张国字脸的小老头。 入夜,两人翻进祠堂打翻了火烛,火苗顺着窗户烧了起来,引得朱良领着仆人跑出去救火,随即两人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翻墙进了朱家。 朱良是朱家的族长,整个镇上要说有那几家富户,那朱良家必定占据前几位里面。 两人先是进了朱良的书房,除了一些典籍以外就是几封他儿子寄回的家书,林唯拿着蜡烛又把东西放回原位。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摇了摇头。 林唯又取出子午盘,只看子午盘还在乱转,便向虞芝芝问道:“子午盘昨日就没有指向你,也没有乱转了,难道是又识别到妖气了?” 虞芝芝拿过去看了一眼说道:“这次转的并不是没有规律,我看它一直在书房和正房来回摆动,咱们进正房看看去。” 刚进了朱良卧房关好房门,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虞芝芝忙吹灭蜡烛拉着林唯钻进了衣柜中。 这衣柜实在狭小,上下还有隔断,藏一个人都费劲,以至于两个人的姿势十分诡异。虞芝芝双腿屈曲坐在里面,而林唯只能跪在其双腿之间,窝着脑袋,两手撑在虞芝芝脸庞两侧,距离近得只要其中一人张嘴呼吸,另一人就能感受到热气。 林唯一抬眼,才发现虞芝芝的侧脸离自己是那么得近,只要稍微再往前探一点,就能亲上去了……于是只好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尴尬地低下了头。 这时,衣柜外一阴沉愤怒的男声传来:“伏康安你这个蠢货,都跟你说了多少次别搞幺蛾子出来,竟然还想吃童男童女!你们妖族就是麻烦,早晚会坏事。” 那名叫伏安康的声音沧桑地回道:“哼,你们魔族也没好到哪里去啊?潜伏瑶霞宫那么久,锁妖塔不还是在瑶霞宫后山呆得好好的。” 不知姓名的男子又挑衅骂道:“蠢货就是蠢货,这次我来就是告诉你,瑶霞宫已经盯上这里了,劝你赶紧把尾巴收收,不然这次没你好果子吃。” 伏安康回道:“放心,有这功夫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别哪天暴露自己,耽误了妖王的好事。” “哼,那朱家祠堂里的尸骨又是怎么回事?废话不必多说,尸骨的事我刚刚已经给你处理了,瑶霞宫的人比我先来一步,说不定已经到了,应该是几个筑基期的小家伙,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但是明日务必把他们都留在这,然后你就尽快撤走吧。” 伏安康说道:“知道了知道了,老子早就不想在这呆了。整天困在这个死老头子的身体里麻烦死了。” 虞芝芝没想到还有其他的势力也在觊觎锁妖塔,想探到门缝看看那说话阴沉的男人是谁,却被林唯压得动弹不得。 注意力一转到林唯身上,才发现那人距离自己近在咫尺,林唯的气息不断打在自己的颈上,她感觉好似一团火灼烫着自己的皮肤,羞愤之下抬手挡住了林唯的口鼻。 林唯头回偷听别人讲话,并且还是两个反派人物,本就紧张得不行,生怕自己呼吸快了声音太大被人发现,虞芝芝竟然还捂着她不让她呼吸。心里气道:妖女,又要害我。 可她不敢有所动作,就怕被发现让人一招毙命在衣柜里。 但是再这么捂下去,感觉自己要窒息而死了,这么憋屈的死法传出去也太丢脸了。 林唯智障的脑子一动:没办法了,只能 虞芝芝的手心突然感到一阵湿润,她立即转头瞪向林唯。她打死也没想到,林唯那么下流,竟然竟然敢伸舌头舔她的手心! 不过要是林唯知道她的心理活动肯定冤枉死了:那可算不上是舔,顶多算是顶一下,不然被她捂死吗? 虞芝芝怒极也顾不得现在两个人还在衣柜里偷听了,用力擦了擦手心后在林唯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啊~痛痛痛”林唯扭身就撞着柜门翻出去了,躺在地上使劲地搓着自己的腰。 虞芝芝跟着出柜之后发现刚刚说话的两人早在她俩打闹的时候出去了,上前照着林唯的小腿踢了一脚,骂了声“无耻!下流!”追了出去。刚出了门又想到,既然敌在明我在暗,不如好好利用这个优势,别耽误了任务。 转身刚想回朱家,耳朵又有些微红,又暗骂了声:“登徒子!”径自回了客栈。 以至于林宛白和梅元化看到的画面就是,前脚脸色微红进门的虞芝芝,以及后脚一瘸一拐撑着腰回来的林唯。 林宛白悄悄对着林唯低语一句:“出息了,虞道友你都敢招惹,这回惨了吧。”具体怎么个出息法,林唯不知道,她只想知道当妖的力气都那么大吗,简直疼死个人,疼的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踢骨折了。 也怪不得林宛白想歪了,毕竟谁见到过虞芝芝脸红呢。比如梅元化他就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生气自己的女神被林唯欺负了,现下坐在凳子上神情怪异地剜了林唯好几眼。 干咳了两声,林宛白说道:“朱家镇往北五里的山底下有一山神庙,香火鼎盛,贡品繁多。朱家祠堂被你们烧毁,明日的祭祀极有可能在那里举行。” 虞芝芝淡然道:“此次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今晚在朱家的时候发现朱良的身份有异,现下原名伏安康,或许就是那獓狠变成的。而且他好像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了,极有可能是金丹期的修为。” 林唯不明白她怎么不说有个人魔族卧底瑶霞宫的事,啧啧两声就要张嘴,又被那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悻悻地揉了揉腰,端起一杯茶水干了下去。 “那咱们必须要赶快汇报给师门。”梅元化一惊都忘记继续用眼神杀死林唯了。 梅元化虽说是瑶霞宫排行前几的大师兄,但是修为却不怎么上的台面,早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林唯就看过他攻击 力也就80,比自己强不了几分。 果不其然他刚张嘴就被虞芝芝冷冰冰地制止了:“如果梅师兄对我们这么没有信心不如先回瑶霞宫,我和林宛白都是差一步突破的修为,对上獓狠并非毫无胜算,此战之后一举突破金丹期也说不定。对吧,林师姐?” 林宛白转头看了林唯一眼,见她并无回瑶霞宫的想法,随机也兴致勃勃道:“说的没错,到时候只要林唯保护好两个童男童女,你我二人跟那獓狠酣畅淋漓斗上一斗,也好助我突破!” 见到众人不准备采纳他的意见,梅元化又怯弱地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你们会有危险。” 虞芝芝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大可不必,你还是担心好自己吧。” 虞芝芝眸色黯淡地看着她:“你莫不是又对她起了心思?”不怪她这么想,林唯以前的名声确实很差,与她传出流言的女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还全是她骚扰人家。 林唯急忙反驳,她下意识地脱口就哄:“你想什么呢?我还不会喜欢那种没有礼貌的人呢。再说了有你做我娘子,我还能看上别人,那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嘛?” 她说完还觉得有些不对劲,此时双手还揽着虞芝芝的腰,正欲松开手,却被虞芝芝顶着肩膀撞在墙上。 虞芝芝抵着她的肩膀,抬眸盯着她问:“那你问她那么多干什么?” “我怕她骗你,瞧她那没礼貌的样子也不是个有家教的,别是骗你说自己是什么皇女。又叫你上来单独看病,我觉得你这样不好,万一病人是坏人该怎么办?要我说就在楼下扯块布隔一下就好了,万一出了问题还……” 虞芝芝的眼眸亮了起来,随着对方的话语,那光亮愈发明亮、愈发生动:“你今天总算说了些中听的话。”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 林唯却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叽里咕噜一大通之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被自己那股莫名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刻钟后,两人停在东南方向惊门地界的正中间 林唯:“我开始放火了啊。” 虞芝芝:“嗯,快点吧。一会过了申时,还要再找惊门。” 说完,林唯使出火球术,化出八个火球停在身旁,取出剑鞘,对准火球向着远方用力打去,心想:这可比打棒球有意思多了。 虞芝芝:“幼稚” 四面八方的大火迅速借着向日葵燃起,整个惊门的地方出现了一座传送阵。 白芒一闪,两人原本站立的身影就不见了踪影 喜欢什么?是她每次不论多辛苦,都不会忘记给她熬药? 还是在自己深陷火海时,义无反顾地回到房间救她?又或者是掉进冰湖之后,明明很抵触自己,却依然毫不犹豫地脱下外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给她温暖? 脑中思绪翻滚,竟一时忘了回答。 虞芝芝见林唯半晌也没回应,睫毛低垂,原本明亮的眸子渐渐染上一层黯淡:“没有吗?” 林唯此时才回过神来,看着她眼中光点一点点熄灭,心口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无声刺中,连忙摇头否认:“当然不是。” “请问是虞大夫吗?” 两人的对话被一道恭敬的询问打断。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不知何时已静候在院门外,车夫朝虞芝芝行礼道:“三皇女派属下来请,哮症突发,情况紧急,不知您可否即刻前往?” “好,我这就去。”虞芝芝迅速应下,转而看向林唯,语速略快却依旧清晰:“这病来得急,我得赶去一趟。你先回去,别等我睡觉了。” 林唯不愿与她分开,急道:“我陪你一起吧!” 与此同时,虞芝芝感觉自己被传送到了另一空间。 夕阳已落山,遍地盛开的昙花泛着暖白的光,虞芝芝陷入迷惑。 为何自己突然被传到这个地方?与向日葵花海充沛的灵力不同,她感觉这方世界正孜孜不倦地吸食着自己的灵力。 要是这样持续下去,怕是不出七天,自己就会变得同凡人一样了。 “林唯?”一片幽深茂密的森林中,参天大树高耸入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彼此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绿幕,遮蔽了大部分的天空。阳光只能勉强穿透密集的树冠,斑驳地照在地上,光与影交错成片。 密林深处,一位少女正拼命地提裙奔跑着。她身穿一袭轻薄的淡绿色长裙,裙摆随风摇曳。虽然衣裙飘逸,但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恐,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急促的心跳,脚下的步伐更是没有丝毫的停顿。 就在这位少女身后不远处,一个庞然大物正紧追不舍。只见那龙炎虎的身体覆盖着赤红的鳞片,一对锋利的爪子在地面留下深深的划痕。龙炎虎的不时发出低沉的咆哮,回荡在密林之中,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颤。 林唯深知,一旦被这龙炎虎追上,后果将不堪设想。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穿梭在错综复杂的树木之间,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脚下的土地上,但她完全顾不得擦拭,只能咬紧牙关,拖着已经力竭的身体向前逃跑。 突然,她腿上一软被一颗树枝绊倒在地,地上的枝杈瞬间划破她的长裙,指尖也渗出殷红的鲜血。 她盯着手上的鲜血,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梦做的这么长,长到她头一次在梦中体会到精疲力竭地感觉。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梦这么真实,真实到她已经闻到树枝划破手掌,血液如铁锈般的味道。 不过已经容不得她犹豫了。 那满身赤红鳞片的龙炎虎已经离她不足一米,她甚至都能闻到那凶兽口中的恶臭。千钧一发之际,她双手拿起掉落的长剑,身体瞬间紧绷,像是一张被拉满的弓,猛地转身奋力向后挥去。 幸运的是她的剑伤到了后面的龙炎兽,不幸的是那龙炎兽天生敏捷,反应极快,在最后一刻猛然偏头躲了致命一击。长剑未能划破它的咽喉,仅在它的下巴上留下了一条狰狞的伤口。 那伤口触目惊心,猩红的血液顺着鳞片蜿蜒而下,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嗤嗤”声响,似乎连地面都被腐蚀了几分。 林唯硬撑着疲惫的身体站起来,依旧双手持剑对着龙炎兽。心中暗道可惜,只有位置再往下一点,再快一点,说不定就能杀了这凶兽。 龙炎兽在她身前数米的位置,左右踱步,它那泛着火焰光芒的竖瞳,死死盯住林唯手中的长剑,像是随时都要发起下一轮的攻击 。林唯只能随着龙炎兽的移动,调转剑尖一直跟着它。 这梦怎么还不醒?! 无人回应。 虞芝芝沉着地向前走了半个时辰,才看到一红发蓝身的夜叉,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飞。 她取出归尘,一鞭甩去,将那夜叉缠了过来,问道:“这里是何地方?你可曾见过一片向日葵花海?” 夜叉看着眼前容貌妖艳的女子回道:“能是什么地方?当然是锁妖塔了啊。这地方除了昙花就是冰雨,哪来的什么向日葵。快放开我!大家都是妖来的,别自相残杀好吗?一会下起冰雨,大家都没灵力抵抗了。” “少废话,什么冰雨?说完我自会放过你。” 夜叉回道:“自然是锁妖塔内每日子时下的寒冰锻骨雨。”又补充道:“新来的?要不你给我些灵力,我教你如何躲过这寒冰锻骨雨,怎么样?” 说到这里,虞芝芝便懂了,手腕一翻,甩着夜叉飞出到空中,一鞭打去,那夜叉顿时灰飞烟灭。还没等到寒冰锻骨雨,他就先去阎王殿报道了。 在锁妖塔中灵力何其重要,这渣滓竟然想骗她的灵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虞芝芝身上的灵力变得越来越少,但地上的昙花却愈发得亮。 “看来这锁妖塔的玄机,是吸取妖的力量供养自己。” 她又向前走了许久,开始时除了几个不开眼的妖想对她不轨,大多数见到她手中缠满火蛇的归尘,都远远避开了。 算算时间,进入这里已经快两个时辰,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到子时,可她却没有看到一个能够遮挡雨水的地方,这鬼地方除了昙花就是昙花。 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子时快到的原因,有些妖魔变得暴躁起来。更有甚者,在她身后远远地跟着,似乎随时要冲上来抢夺她的灵力。 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猜测,随着时间推移,跟在她身后的妖魔只会更多。虽然都是一些筑基期的妖魔,但是不清楚寒冰锻骨雨对她到底会有什么伤害。不如主动出击,打消后面那些对她意图不轨的妖魔。 随即她站定身姿,向后转去,冷声喝道:“归尘,去!” 一道火蛇犹如闪电一般,向后面的几十个妖魔掀去 半个时辰后 场上仅余虞芝芝一人,她抖了抖归尘,归尘便自行卷起,回到她的腰间。 虽然她已经尽量避开,但本应雪白的瑶霞宫弟子服饰,还是沾染上了不少血迹。 虞芝芝姣好的面容上,远山般的眉毛蹙起。 这些妖魔可能呆的时间久了,身上灵力本就不多,吞噬这些妖的妖丹之后,她所获得的灵力还不如战斗时消耗的多。 这让她很是烦恼。林唯不见了,她还被困在这里。灵力随着时间的推进,变得愈发的少,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去。 难道还没救出干娘,就要被困在锁妖塔的第一层了吗? 想到这里她心生悲凉,刚开始想要来瑶霞宫的时候,钩吾山的妖一力劝阻她不要冲动,劝她三思。 可她只剩下这一个亲人,怎能忍心让干娘在这锁妖塔里日日受苦。 这次行事有些冲动了,本以为带着林唯进来,万萱儿怎么也不会让她们两个受到什么伤害,没想到自己被传送到这么一个地方。 如墨的天空中突然劈过一道闪电,雷云逐渐聚集。 “轰隆!” 又是一声雷鸣。 塔内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顾不得虞芝芝多想,她立刻盘膝在地,运用灵力撑起一层结界在身上。 寒冰锻骨雨竟是蓝色的,一道道打在结界上泛起波纹,如同一种腐蚀的液体一样蔓延开来,结界上顿时被腐蚀出一道小洞。 那滴雨水顺着结界的洞口流下,落在虞芝芝的裙角。那些被沾湿的地方,霎时就结成了冰。 虞芝芝只能运用更多的灵力补上,好在这只是第一层,寒冰锻骨雨下得并不大。 但在寒冰锻骨雨和昙花双重消耗灵力的情况下,虞芝芝堪堪能坚持一个时辰,躲过了这场雨。 一个时辰后,虞芝芝体内的灵力消耗得一干二净。 她身疲力竭地倒在地上,衣衫在接触满地雨水的一瞬,又结冰冻住。 林唯这边,因为自己毫无头绪,她只得在向日葵花海里打坐了一夜,想先捱到天亮再想办法。没想到此处的灵力到了夜晚更加浓郁,修炼起来相比外面要好上十倍。她隐隐觉得,这四十九天待下去,自己能够突破到金丹期。 太阳渐渐升起,一丝温暖照在身上,她才缓缓收功。 谁想到一睁开眼,衣衫结冰、面带薄霜、仿佛冻了一夜的虞芝芝,忽然倒在她身前 虞芝芝俯身钻进马车,却又在帘子落下前忽地回头,伸手撩开一角,她探出半张脸来,唇角扬起明媚的弧度: “不必送,在家等我就好。你可以……多想想答案。等我回来告诉我。” 看起来好像气已经消了。 林唯怔在原地,她下意识地点头,脱口而出:“哦,好。” 车夫木着脸扬起马鞭,很快连人带车便消失在林唯的眼前。 “哎。别傻站着了,人早就走远了。” 忽然听到成晓灵的声音,林唯转头看去,对方正站在不远处,靠着一棵树双手抱臂望着她笑,指尖勾着她那消失已久的弓弩。 见她转头朝她慢步走来,把弓弩递给她道:“我瞧着那马车里坐了个熟人啊,虞芝芝怎么跟沈然音还有往来?” 第 38 章 第 38 章 林唯:“马车里还有别人吗?我怎么没看见?” 成晓灵推着她往院子里走:“你那角度看不见,不过虞芝芝她倒是够忙的,这么晚了还出去行医,难怪你不舍得跟她和离呢,合着是过上了小白脸的生活,舍不得啊。” 话音未落,一盆水从旁泼了过来,林唯余光瞧着祁雪凝端着盆水从里面出来,深知其与虞芝芝的关系不一般,瞧着不对劲,赶紧迈步跳开。 成晓灵运气就没那么好了,整条小腿被她泼了个正着。冷风吹过,凉得透透的。 她顿时火冒三丈,站在台阶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祁雪凝的鼻子骂道:“你长没长眼睛!天还没黑透呢,就往人身上泼水,有没有点教养!” 祁雪凝将木盆往身边一放,冷哼一声:“谁让你在我家门前嚼舌根?碍眼又碍事。不泼你泼谁?”她目光一转,扫向林唯,语气带着告诫,“还有林唯你也是,最好离这种专会挑拨离间的小人远点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别刚日子有点起色,就自甘堕落。” 成晓灵气得几乎跳脚,一把撩起湿漉漉的衣摆就要冲上台阶理论。可祁雪凝动作更快,根本没给她踏上台阶的机会。 咣当!林唯心中焦急不已,可她掌心的刺痛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是现实。 龙炎兽被她流下的血腥味刺激到,它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抬起硕大的爪子,拍起一块断木奔着林唯砸来。那断木足有一人高,被巨力带起时竟在空中翻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 林唯没料到这畜生如此聪明,慌忙向一旁躲闪。只是她早已酸软的身体,反应得实在有些迟钝。匆忙之下,手中的剑竟被那断木撞飞,倒插在身后数米的地上。 林唯刚调整好重心,还未来得及喘息,便感到一股猛烈的杀意扑面而来。原是那龙炎兽后腿猛地一蹬,粗壮的爪子狠狠抓向地面,带起大片泥沙与碎石。 这一刻,林唯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再无可退。她只能认命地闭上双眼,只希望一会被这畜生撕咬的时候,不要受太多折磨。 然而预料中喉咙被撕裂的感觉,并未传来。 一声巨物轰然倒塌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林唯颤抖着身体睁开双眼,只看到一身材高挑,墨发及腰的少女,正手持一赤红色的长鞭,背对着站在她的身前。而那如同小山般的龙炎虎,正双目圆瞪,带着一丝恐惧,倒在那少女的脚下。 感觉到危机终于解除的林唯,仿佛被抽去全身的力气,腿上一软就瘫倒在地。 “谢谢谢你救了我。”林唯大口喘着粗气说道。 那白衣少女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林唯这才看清少女的长相。 乍眼看去,就好像看到一团盛开的牡丹花,热烈又张扬,瓜子脸上一双狐狸眼又更添一丝妩媚。她霎时觉得眼前的美人不应该穿这一身白衣,一袭红装才更是衬人。 看到少女向自己走来,林唯起身擦了擦手,向她伸去。只是这人像是没看到她一样,径自越过她向着身后走去。 林唯随着她的身影看去,看到那人停在自己刚刚被龙炎虎撞飞的剑前。少女伸手向着剑柄摸去,像是要把剑拔起来,只是在触碰到的瞬间又快速把手收回。 “这把剑是你的?”少女问道。 林唯:“对,我一来到这就在我手里,应该就是我的。你叫什么名字?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少女转头:“我叫虞芝芝。你说你一来到这里就在你手里,是什么意思?” 林唯:“你名字真特别,我叫林唯。就是一来到这里就”话说到嘴边林唯才想到,自己怕不是突然到了另一个空间,这种事情应该不能让别人知道为好。 虞芝芝:“我知道你叫林唯,玄天剑宗少宗主,谁人不知。就算不认识你,也无人不认识你的佩剑朝元剑。” “少宗主!终于找到你了少宗主!”树林中突然冲出一群人围着林唯。 “少宗主你去哪了,刚刚一转身就看不到你了,简直吓死我了。” “少宗主果然仙法不凡,那边的龙炎虎一定是少宗主杀的。你们几个人站着干什么,快去给少宗主把妖丹取出来。”一个身材消瘦,一双下三白眼睛的修士对另外几个唯唯诺诺的人喊道。 “不是我杀的,是我救命恩人杀的。”林唯转了几圈,却没看到虞芝芝的影子。“糟糕,还不知道救命恩人的联系方式。” 旁边一矮胖的修士吞吞吐吐道:“少宗主,我知道她是哪个宗门的。” 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下三白修士的眼神尤为阴狠,那修士浑身一哆嗦,竟不敢继续开口。 下三白哥挡住矮胖修士说道:“少宗主,刚刚那女修士是瑶霞宫的虞芝芝。据说入门不过数载,就已登顶地煞七十二榜单前十了。长得是挺漂亮的,修为也还行,但是较少宗主您还是差远了。” “说的没错,咱们少宗主哪是以前做过散修的人能比的,少宗主的未来仙途不可限量。” 这几人围着自己马屁拍个没完,林唯有些迷惑,什么少宗主?什么玄天剑宗?她只记得睡前刚刚打开的游戏里面好像有个玄天剑宗。不过初来乍到,别人怎么说就先怎么听着吧。 林唯自认脸皮不薄,现在都有些泛红了:“停停停,咱们先离开这里,回宗门。” 几人连忙附和带着林唯向山外走去。 刚刚逃命的感觉太真实了,丝毫不觉得像在游戏里。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玄天剑宗少宗主,那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苍天啊!你终于有眼了,也让兢兢业业当牛做马的社畜有个逆天改命的机会了! 刚刚说的地煞七十二榜林唯还有些印象。在这款游戏里面,为了促进消费者消费,给战斗力排了两个榜单,筑基期的修士是地煞七十二榜,金丹期的修士是天罡三十六榜。能够进到里面的都属于当代佼佼者,可以说是天赋异禀潜力十足。当然游戏里指的的RMB,在这里指的是战斗力。 对此,林唯心想下次见到虞芝芝一定要好好报答她。不过今天还是算了,这山里太危险,总不能还没报恩呢,就把自己的小命丢在这里。 众人在山道里走了一个时辰,终于走进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 客栈分为上下三层,林唯几人到的时候已经到了午时,大堂内坐得满满当当,仅余出一张桌子来。 不等林唯开口,那下三白修士就熟练地扔出一锭银子:“小二,有什么好酒好菜,快过来给我们少宗主好好介绍介绍,好好伺候,少不了你的打赏。” 店小二拿着抹布手脚麻利地擦了一遍桌子,边擦边介绍着店里的热色酒菜,眼睛直勾勾盯着桌子中间那锭银宝。 林唯却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小二的介绍,全被隔壁桌的对话声吸引了。 “玄天剑宗不愧是当今第一修仙宗门,你看那穿着、气质,随便吃个饭都这么大方,真是羡煞我也。有朝一日我也能入玄天剑宗做个外门弟子,那真是光宗耀祖啦。” 听到这里,林唯心里不禁暗爽。 “兄弟,这可不兴进。你在魔兽山脉呆了多久了,消息太落后,还不知道呢吧?玄天剑宗早就在半个月前被魔教灭门啦,整个山门血流成河,形同人间炼狱,那叫一个惨啊。” 这话刚说完,大堂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林唯这一桌。 下三白修士听得一愣,拔了剑就对着那两人冲了过去:“你放他爹的屁!我玄天剑宗乃是当世第一宗门,怎么会说被灭门就灭门了,我们少宗主还在这好好的呢!” 对方也不甘示弱:“第一宗门早没了,你这么凶我也不怕你!你在魔兽山脉多久了?爱信不信,反正等你回去就知道了。” “是啊,是啊。玄天剑宗早就没了,我劝你还是赶紧脱了这身皮,不然被魔教的发现了,没你好果子吃。” “真是可惜,玄天剑宗宗主可是个好人 ,她老人家在时候,方圆百里的城池,从来都没闹事的妖魔鬼怪。现在可不行了,没了玄天剑宗制衡魔界,整个世道都乱了,乌烟瘴气的。” 林唯又听其他人说了几句,心都凉了,这还没回去呢,怎么就灭门了啊…… 比林唯还凉的是那下三白修士,为了获得伺候少宗主的这个机会,他花了两百个灵石,就为拍好马屁打好交情,回去宗门混个采买的职位,现在真是赔了媳妇又折兵。 菜没点完就有几人借口出恭跑了,下三白修士出门打听了一番,回来后拿起桌上的那锭银子,对着林唯狠狠瞪了一眼,转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对着林唯吐了口口水才离开。 得,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林唯又成孤家寡人了,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也没摸出来一个铜板。 全程围观的店小二:“小姐,您吃点什么?” 还吃个屁啊。 一声巨响,大门被毫不留情地摔上,严严实实。 成晓灵用力拍打着门板,里面却再无回应。她无可奈何,只得讪讪地走下台阶,嘴里不住地嘟囔:“你这都是什么街坊邻居?一点礼数都不懂,简直蛮横!” 林唯看着她的狼狈相,叹了口气道:“她是芝芝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你当着她的面说芝芝的不是,她怎能乐意?泼你盆洗脚水都算客气了。”她语气顿了顿,变得严肃起来,“还有,你以后也别再说我娘子的坏话了。否则,就别再来找我了。” 成晓灵一听到“洗脚水”三个字,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捂住嘴干呕了一声,脸色都青了。 她抓着湿透黏在腿上的裤管,又冷又急,几乎跳脚:“快、快带我进去换身衣服!这……这恶心死了!” 林唯却站定了不动,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你先答应我。” 成晓灵眼看求助无门,只得连连摆手,语速快得像炒豆子:“知道了知道了!你愿意跟她在一起就在一起,我以后不说她半句不是了!行了吧?快带我进去换掉,这冷风一吹,我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林唯这才推开大门,领着她进屋换衣服。 随着轿子四散裂开,林唯赶忙抱着朱玉洁跑得远远的,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观察战场。 掀轿帘那人是一身材矮小的老头,正是朱家镇的族长朱良是也。 虞芝芝一鞭向朱良挥去,空气中传出一声炸响,林唯离得老远都感觉好像是一根火蛇抽向朱良,连带着空气中都抽出一阵波纹,内心腹诽:这归尘鞭真是了不得,一鞭抽中怕是不得直接一条龙给火化了去。 那朱良竟也不是个吃素的,后跃跳了三丈,将将躲开这一鞭,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 朱良眼神阴狠地舔了一下下唇道:“你们这些小女娃娃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连我獓狠嘴里的肉都还想薅走。” 又是一鞭声炸响对着朱良横扫过去,想来虞芝芝也是不愿意跟他废话的。 一寸长一寸强,朱良赤手空拳哪是虞芝芝的对手,怒骂一声:“我看你这女修细皮嫩肉的,说不定比那三岁幼童更嫩。”接着竟不怕死地向着虞芝芝扑了过去。 林唯赶紧伸手捂住朱玉洁的双眼,生怕朱良血溅当场让这女童看到造成什么不好的心理阴影。 朱良的攻击力她早就看过了,也就是刚刚进入金丹期不久,属于金丹期15的程度。虞芝芝可是魔兽山脉内部的大妖,越级杀妖还能不在话下? 朱良腾的一声凌空而起,在半空化成獓狠原型,变成一长着四角的状如牛的恶妖,向着虞芝芝杀去。远远看去那獓狠跟半个屋子一般大,虞芝芝在它身前感觉一脚就能被踩死。 事情并未如此简单,虞芝芝轻盈一跃,接连挥出七八鞭,道道鞭气正中獓狠面门,抽得它发出一声声刺耳、尖锐的哀嚎。 林唯手背一阵刺痒,原是那女童见她一直不放开,开始上手扒拉她,刚挪开手就看那女童嘴巴一瘪又要哭出来。于是她赶紧扯下玄色发带两头系上,跟那女童玩起来了翻花绳的游戏,放心不下虞芝芝的林唯只得盯一眼战场翻一次花绳。 不多会儿,场上又来来往往过了几十回合。不知什么时候,那獓狠吞了个红色丹药,隐隐占据上风的虞芝芝竟渐渐没了优势,连抽那獓狠几十鞭都不见其躲闪。 林唯心下一慌,想要上去帮忙。 此时,场上画风又是一变,一人一妖在十几米的高空上,狂风骤起,一道龙卷风围着他们。他俩相对而立,身边围绕着呼啸狂躁的风团,虞芝芝把手放在胸前项链上,似乎想要将其扯下。 林唯识得这个是封印虞芝芝三分之二修为的匿隐珠,只要取下这颗珠子就能发挥自己原本的实力了,但同时妖气也会封印不住,尽数泄露出来。 “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尽快解决也好,师姐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林唯呢喃道。 “师妹小心!”一道男声突然在场中响起。 虞芝芝被这突然的喊声惊得一顿,竟被那畜生偷了破绽,一招狠狠打中了虞芝芝,使其倒飞着摔倒在地上,激起一层尘土。林唯一急站起身来暗骂:“该死,这傻叉怎么突然来了。” 灰尘散去,虞芝芝摇晃着站起身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身前月白衣衫上也沾染上了点点血痕。她看到梅元化的到来,并未应答。 虞芝芝随即朝着林唯和朱玉洁这方奔来,对着林唯说了声:“走!”抱起朱玉洁开始向着远处山林逃去,林唯紧跟其后。 梅元化见虞芝芝撤了,自己也不和那獓狠恋战,也紧跟在她身后,选了个离她稍远的路线向山中跑去。 獓狠紧跟着也挑了个方向追在林唯身后。 “靠!你怎么不追他啊?”林唯说完,通过刚学会的运气,让自身速度更快了几分,勉强能够与虞芝芝并列逃跑。 “你没事吧虞芝芝?受伤严重不严重?”林唯转头担忧地看向虞芝芝,大哥不行了,小弟怎么折腾也是个死啊。 虞芝芝看着梅元化的方向,转了个方向向其飞去,有些虚弱地回道:“不太好。” 那獓狠速度极快,本以为树木能挡住他的身形,没想到它竟然还能缩小,现在就跟一头猎豹一样死咬在后面。 十米五米越来越近了林唯感觉后背一紧,有种被猛兽锁住的感觉, 虞芝芝因为受伤,速度也慢了许多。 林唯心头的天平左摇右晃,看到虞芝芝皱眉忍痛抱着朱玉洁逃跑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下心换个方向逃跑。但毕竟刚刚跟獓狠打架的是虞芝芝不是她,要是她聪明点学梅元化离开点虞芝芝跑,说不定也是能逃命的。 眼看三人就要被追上,獓狠那恶臭的嘴已经近在迟尺 林唯大喊一声:“电母雷公,速降神通,五雷符给我去!”然后从胸前掏出一堆符咒向后扔去。 獓狠被其大吼声吓了一跳,五雷符它还是知道的,生怕对方扔的是中级或者高级的符咒。 赶紧停下身形,还是被糊了一脸。心中暗道:我命休矣!顿了一息,本应劈在它身上的雷电并未到来,反而“噗”地一声冒出一阵浓烟,糊了它一脸黑。 獓狠鼻孔呼出两道黑气暴怒:“该死,我必让你挫骨扬灰。” 又在山林里飞出百米的林唯抹了一把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却听到旁边逃命地虞芝芝发出“噗嗤”一声。 “你还好意思笑,你不说十分把握吗?马上咱们就要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了。” 虞芝芝转头对她笑道:“那也没什么不好,兴许死的还没有金钱蛊痛苦呢。等獓狠吃你吃得正香,说不定我和玉洁就能逃了。” 月光照在她那唇边带血的脸,透着几分妖冶,玩味的眼神让逃命的林唯感觉有些勾人,一晃神竟把心中的腹诽说了出来:“妖女,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施法魅惑我。” 虞芝芝眼神一愣又发出一声轻笑。 獓狠刚刚被林唯报废的五雷符骗到,两人说话间又加速追了上来。 虞芝芝抓着匿隐珠,看了一眼离自己几丈远的梅元化,犹豫着就要将其扯下,却听林唯又喊了一声:“电母雷公,速降神通,五雷符给我破!”心中暗道:这个傻子,都骗了一次了,还敢再用。 待她刚要行动,却听“轰”地一声炸雷,一道如缸粗的闪电从天而降奔着身后极速而去。 獓狠没想到林唯还敢故技重施,所以等她喊完速度是一点也没减。刚刚那次还躲开几张符咒,这次是一张都没躲开。眼前一阵浓烟爆开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赌对了,没想到浓烟之后一个炸雷给他轰了个结结实实,头上血流如注,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林唯试探着走到倒地的獓狠前面,伸脚踢了两下向旁边虞芝芝问道:“死了?晕了?” 梅元化看到这边的动静背着一只手向着二人走来。 “晕了,不过很快就会死。”虞芝芝说完,猛地伸手拔出林唯的剑向身后刺去 一剑贯穿梅元化的丹田。 梅元化手中的匕首落地,插进脚下的土壤里,瞪大双眼看着虞芝芝说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虞芝芝看着向后栽倒的梅元化拔出手中的剑淡然道:“魔物的味道太臭了” 躺在地上的梅元化捂着腹部,口中不断的往外流着鲜血看起来分外狰狞:“有意思,芝师妹送你一份礼物,期待下次见面。” 只见一道黑烟从梅元化身体里出来,虞芝芝猝不及防竟让他跑了去。 接着转身走到獓狠面前,双手持剑对着獓狠的脑袋砍下。 林唯颠了颠怀里的朱玉洁,让她被抱得更舒服些,对虞芝芝问道:“梅元化身体里出来的那道黑烟是怎么回事?” 虞芝芝外头诧异道:“夺舍,你不是比我清楚得多?” 林唯刚要跟她争论,却看到林宛白从远处走来,身边还跟着位瑶霞宫的人。走进才看清楚,这不是执法堂堂主席唯霜吗? 席唯霜看到獓狠的尸体又转头看到梅元化的尸体,接着带着一丝警惕的眼神看向虞芝芝。 席唯霜退了两步向林唯问道:“梅元化是怎么死的?” “真没生气。” “那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林唯转过头,虞芝芝微微仰头揽过她的脖颈,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 这一吻落下得极其温柔。 虞芝芝的唇瓣柔软而温热,轻轻地覆在林唯的唇上。她没有急于深入,只是那样贴着,仿佛用全部的柔情在安抚她紧绷的神经。 她的右手捧着她的侧脸,拇指指腹一遍遍轻柔地摩挲着她微微发烫的脸颊,还有那枚柔软敏感的耳垂。 像是在说:我知道我有些地方做得不好,看,我都这样讨好你了,你就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林唯没有躲开,虞芝芝慢慢探入加深了这个吻……期间她微微睁开双眼,看到林唯眼睫颤动,沉浸在她这个温柔的吻里,这才稍稍安心,享受起来…… 一吻结束,两个人抵着额头小口地喘息着,林唯不知道什么时候掌心圈住了虞芝芝的后颈。虞芝芝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这一吻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虞芝芝知道林唯很享受自己亲她,看着林唯的耳垂鲜艳欲滴,她微微夹紧双腿,心底忽然燃起一团异样的火苗。 “唯……唯唯,你要不要进来跟我一起……” 这还是虞芝芝第一次叫她唯唯,林唯心脏漏了一拍。 第 39 章 第 39 章 “不了,你喝醉了,快些洗完早点出来吧,一会儿水该凉了。”林唯猛地站起身转过头,她心跳骤然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先出去了,等下帮你上药。” 虞芝芝见她这副样子先是一怔,而后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在浴桶里发出一声轻笑:“胆小鬼。”这声音不大不小,林唯刚好能听进耳朵里。 逃出来的林唯走到房间外,才发现木桶忘记拿了,再回去拿已经来不及,只好明天再说了。 想着虞芝芝喝醉了,她又冲了杯蜂蜜水,这期间一直忍不住地想虞芝芝问她一起洗,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明明洗过澡了,还要跟她泡澡,那肯定不是单纯的泡澡。 总不能是做那种事吧…… 为了做任务接吻拥抱,她还能接受,但要是做/爱,有些超纲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非得如此的话,她做……做……0,也不是不行。 瑶霞宫的正殿今日真是热闹,围着站了一圈执法堂的弟子,两边坐满了长老。 鼎沸的人声在万萱儿进来的一瞬戛然而止。 谁也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试炼任务,竟然会损失一名弟子,还是平日里颇得万萱儿青睐的梅元化。 梅元化天赋虽然不突出,但是修炼上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因此和多人交情颇深。 这也不是在说虞芝芝不招人待见,只是她在瑶霞宫里为人孤僻,素来不与众人交好,感情自然淡了不少。 此时,万萱儿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面如冰霜,神情严肃。席唯霜站在一旁,眼神淡漠地看着堂上。 大堂中间,林唯三人站了一排,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威严的气氛下,众人屏气凝神,往日和林唯玩得不错的几个姐妹,此时也悄然噤声。 看到站在堂上的林唯,万萱儿的神色终是柔和了几分:“林唯,你把朱家镇的事 情再讲一遍给姨娘听。你和宛白性情纯良,定是席唯霜误会了你们。” 林唯受宠若惊,没想到都出这种事了,万萱儿还那么相信自己。看来万萱儿和自己那没了的娘,感情是真的很不错啊。 林唯镇定上前,把一切娓娓道来。 堂下哗然。 众人还是同样的疑惑。 “为什么没在梅元化身上感受到魔气?” “梅元化入宫已久,若有问题早就能发现了。” “梅元化若是魔族,又为什么要暴露自己,去诬陷虞芝芝这个普通弟子?” 翻来倒去,虞芝芝的嫌疑还是不能洗净。 席唯霜说道:“既然如此,只能请宫主您,亲自查验分明。” 虞芝芝却毫不争辩,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弟子问心无愧,宫主和堂主若是不相信我,尽管查验就是了。” 此情此景,林唯看了都心痒痒。哇咔咔,这冰山的眼泪竟然说掉就掉,不该管她叫妖女,应该叫影后才对。 但是另外二人,当真是丝毫不怜香惜玉。 万萱儿毫不犹豫走上前,冷漠地道了一声:“委屈你了。”便扣住虞芝芝的脉门,将灵力探了进去。 虞芝芝眉头一皱,轻哼一声,看着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楚,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在地。 看得林唯心上一软,无端生出一种想保护她的欲望。 林宛白见师妹心疼心上人,赶忙拉住轻声道:“等万宫主探查完了再去扶,现在这里这么多人,别让万宫主为难,咱们都知道虞姑娘是清白的。” 林唯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清白个屁啊!你倒是提醒我了,她一死我也快了,我干嘛心疼她这个罪魁祸首,还是先心疼心疼自己吧,平白遭受无妄之灾。 万萱儿神色不变,将手拿了下来,众人怀着期待的眼神看向她。 “并无妖气。”锁妖塔内另一空间。 这里昏暗无比,只有一座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木桥横跨在中间,在上面走急了还会晃来晃去。因浓雾的原因,两边望去视线范围不过丈许,唯一的光亮来源于桥梁两边的栏杆,这栏杆顶端诡异地点着红烛,经久不灭。 两人在桥上刚站稳,虞芝芝就把胸前匿隐珠摘了下去。 转头看着林唯呆滞地看着自己,忍不住问道:“林唯?你怎么了?” 林唯一晃神:“你这才是你原本的样子吗?跟你之前倒是有三分相似……我原以为你长得就挺漂亮了,没想到你原本的样子还更好看几分。” 虞芝芝摘了匿隐珠后,原本黑色的长发变成了及腰的银色,额间一道红色火焰纹痕,显得整个人清冷又高贵。 “真的吗?小时候那些小孩都说我头发颜色奇怪,说我像个妖怪。” 随即虞芝芝嗅了嗅燕巳虹的味道,开始拉着林唯往另一边飞奔而去。 林唯本就是个夸奖别人毫不吝啬的,听她这么一说便回道:“嗯!真的特别漂亮,就跟绸缎一样,我以前还想染过你这个颜色的头发呢。还有你额头的火焰纹多特别啊,红白相搭,再加上你一双桃花眼,我还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人呢。” 虞芝芝哪曾听过这么直白的夸奖,只觉得脸上一热,料想应该是红了,希望这人视觉差些,可不要让她看见了才是。 “别说了” “哦哦对,现在还是先逃命要紧。” 布满浓雾的诡异木桥上,一黑一白两个少女牵手向着一方跑去。所过之处,雾气被两人驱散,许久之后又聚合,栏杆上的红烛好似两人前进的明灯。 一直跑到林唯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这时听到虞芝芝低声说道:“她来了。” 快点来吧,再不来,跑也跑死了。 林唯的听觉没有虞芝芝那么好,又过了一会才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一种巨型爬行动物快速前进的声音。 她知道是那蛇妖追过来了。 “小芝儿~昨天你走了那么急,叫姐姐我好想~快告诉姐姐,你是怎么在这第四层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 一阵银铃般的温柔女声,不紧不慢地从浓雾中响起。 只闻其声不见其蛇,把林唯吓得浑身一激灵。 四周的浓雾包裹着她,眼前红色的烛光在不断闪烁。 这时听着这声音,林唯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一阴暗潮湿的蛇缠绕上了一样。 虞芝芝不做声,手上一紧,继续拉着林唯逃命。 “呦~小芝儿这回还带了个小伙伴,难道你现在也好这口了?” “千万别学你干娘扶昭那一套,和人族在一起玩玩可以,可千万别动心啊。 ” 林唯:“原来你干娘叫扶昭啊,不过她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别说林唯不知道,虞芝芝也是一头雾水。她也没听说过干娘以前和人族在一起有过什么啊。 虞芝芝:“别听她胡说,故意叫咱们两个分心呢。” 燕巳虹继续道:“我可没有胡说八道。五百年前的事情,人族妖族可是众所周知。扶昭她一个九尾狐妖扮做人类,接近瑶霞宫当年的少宫主万萱儿。两人一同游历人界,斩妖除魔,受到人界的尊崇,甚至还有好些人给她们盖庙呢。” “你们说好不好笑?一个大妖去做些斩妖除魔的事情,还是和对妖族深通恶绝的瑶霞宫少宫主一起。更让人惊世骇俗的是,这两人竟厮混到了一起。哎呀呀,堂堂钩吾山未来妖王和瑶霞宫少宫主竟然要私奔,只可惜” 林唯侧着耳朵在那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后面那人说只可惜什么。 不由张口问道:“只可惜什么?她俩最后怎么样了?” 虞芝芝捏了她手心一下,这燕巳虹肯定胡说八道。干娘是被万萱儿关进锁妖塔的,这俩人怎么可能还会一起私奔呢? 无稽之谈!林唯怎么什么都信。 一阵劲风向着林唯抽来。 “只可惜你俩快成我盘中餐,听不到故事的结尾了。哈哈哈~” 虞芝芝把林唯拽到身后,一鞭对着那巨石般的蛇尾抽去,那蛇尾一痛收了回去,虞芝芝和林唯二人也被抽飞桥外。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林唯抓住桥上铁链,腰腿用力一扭,给虞芝芝甩上去后,自己也爬了回去。 燕巳虹在雾中袅袅而来:“哎,一代不如一代啊。扶昭当年还知道找个瑶霞宫少宫主,小芝儿你怎么看上一个金丹期都不到的家伙。” 林唯心中不愤这人好没礼貌,骂得也太脏了,刚要出言反驳,却听到虞芝芝开口了。 “燕姐姐,这你可就说错了,这位可是玄天剑宗现任掌门呢。”可能因为林唯今天主动过来帮自己,她也不想听到这燕巳虹说她坏话,再说玄天剑宗灭门了,只剩了她一个独苗,可不就是现任掌门吗? “哦?是吗?那倒是巧了。当年扶昭和万萱儿旁边跟着的那电灯泡,已经死了?” “你们娘俩真是不懂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怎么就非要看上那仙门里最棘手的两家人。” 林唯没想到还跟她原身的娘有关系。听这女人说话真是越来越难听,不禁说道:“我和虞芝芝并非你想的那种关系,你这老妖婆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是不是根本就没人和你说话啊。” 看到那人刚要张口又说道:“我一猜就是,你长得这么丑,话还那么多,一张嘴满口的腥臭味。我说过来一路都没见到一只妖,肯定都是被你熏跑了,闻到你的味道都躲得远远的。” 虞芝芝倒是没闻到什么腥臭味,不过听林唯说完也假装嗅了嗅,随即捂住鼻子,另一只手扇了扇风。 燕巳虹从没听到这么粗俗的话,又看到虞芝芝在那故意演出的样子,怒上心头道:“小丫头片子倒是嘴硬,等会我看我不把你撕成两半!” 林唯躲在虞芝芝身后,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虞芝芝你看,这妖不讲卫生还不让人说。”又伸出头来对着燕巳虹喊道:“你懂不懂,虚心接受别人的建议是一种美好的品德,你长得不如我家芝儿也就罢了,嘴里还臭气熏天,虽然这锁妖塔里没什么人,你也不能这么堕落啊。” “我看你对我们两个动手,就是因为嫉妒我家芝儿的美貌,再杀我灭口,不让人知道你这蛇妖又老又丑又臭。要知道你不服老不行的,长江后浪推前浪,早晚你得死在沙滩上的。” 虞芝芝听她一口一个我家芝儿的,不由回头嗔了她一眼。 林唯嘿嘿一笑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战术战术,一会给她气出个好歹的,你就不用打架了。” 虞芝芝是不知道燕巳虹有没有被气出个好歹,但是林唯刚刚说完,燕巳虹就攻了上来。 她一把推开林唯,手拿归尘迎了上去。 林唯见两人打得你来我往,一鞭一伞之间激起数道火花。 甚至她都看不太清楚两个人的身影,只能听到武器交错的声音,看到迷雾中闪出各种法术的红光。她两只手拿着五雷符,急得是上蹿下跳,活像一个在产房门外待产的老父亲。 过了好久,听到虞芝芝闷哼一声倒飞过来,她赶忙上前接住,这一下撞得她也是气血翻腾,吐出一口鲜血。 随即又被虞芝芝拦腰抱起,向着远处飞去。借着两旁烛火,她看到虞芝芝胸前又被血迹因湿了一片,心中不由焦急,痛恨起自己没用起来。 两人飞出好远林唯才说道:“对不起,都怪我修为太低了,帮不到你,进来之后你都受了好几次的伤了。” 虞芝芝听他这么说心中一暖:“哪有,你别乱想。你今年才十九岁,三十岁之前进入金丹的就已经是佼佼者了,我看你马上就要突破了,说不准你比林宛白还快些突破呢。而且那燕巳虹她都六百多岁渡劫期的修为了,比我干娘岁数都大,你帮不上忙不是很正常吗,一会还要靠你的朝元剑呢。”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让虞芝芝安慰自己,不过听她说完,林唯信心确实多了些,心中暗自发誓,一会肯定要狠狠捅那老蛇妖一剑。 “那你现在多少岁了啊?” “林唯!你知不知道不能随便问女子年龄。” 林唯:“哦,好吧。咱们怎么停下来了?” 虞芝芝:“子时了,马上这里就要下寒冰断骨雨了,想来那燕巳虹也不会再追了。” 林唯心中了然,早就听过虞芝芝说过寒冰锻骨雨的厉害,也靠着虞芝芝身边坐下,运功给自己施了一个结界。 顿了顿又把结界扩大了些,把虞芝芝也包在里面。 虞芝芝不解:“我的修为比你高,你护好自己就行。” 林唯贴她近了些摇了摇头:“不行,一会燕巳虹就追上来了,你得保留自己的灵力,就让我来吧。” 虞芝芝心头一暖,深知她说的有道理,便由了她,开始打坐疗伤。 刚刚拼着给燕巳虹一鞭,却受到燕巳虹骨伞的一下重击,再加上昨日中的毒,体内经脉早就断裂开。 林唯知道这寒冰锻骨雨不好抵抗,却没想到这么难。跟子弹似的雨点打在结界上,灵力消耗的就和开锅的水一样,恐怕再坚持不了半个小时,自己就供不上了。 转头看向虞芝芝想叫醒她,可是她正在疗伤,也不知道打断会不会有影响。 再加上虞芝芝的状态实在不好,看着她身上浮现的50生命值,整个人坐在那好像风一吹就碎了,始终开不了口。 没办法,她只能贴得虞芝芝更近一些,缩小结界,减少灵力的消耗。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灵力还是不够用,粗略算了一下,再剩半个时辰不到就能挺过去了。 可她仅剩的灵力供给两个人只能剩个一盏茶的时间。 最终她还是选择把结界变得更小一点,漏出自己大半个身子出去,保护好唯一的战斗力。 不知道虞芝芝有没有淋过这寒冰锻骨雨,她倒是彻底体验了一番。 雨水落在身上瞬间结冰,寒气顺着身体直入骨髓。半边身子被冻住,体内骨头好像被千百个锤子敲砸一般,砸碎了,再拼好,再砸碎。 强忍着痛楚,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觉得可能以前电视里看到的凌迟也不过如此吧。 这一刻她都有些心疼那个蛇妖了,两百多年怎么过来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难怪性格变得那么变态。 还有虞芝芝,希望她别体会到这种感觉。 最终在她疼得快要骂爹的时候,雨终于停了,而她也耗尽灵力倒了过去 席唯霜:“不可能!” 林唯追问道:“什么不可能?宫主都发话没有妖气了,难道你连宫主都怀疑?”虽然林唯的心里也是想的不可能。 这时门口进来一老者,身着灰色长衫,眼神阴郁道:“老夫听闻,妖族有一法器,命为匿隐珠,可保妖气不外泄。鉴于此,我梅家要求给她搜身再测,还望万宫主准予。” 万萱儿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严肃道:“梅策,你当我瑶霞宫的人是什么?随便就能交于你搜身?” 原来此人是梅家家主梅策,梅元化的亲生父亲。 梅策厉声道:“我梅家家传至宝因这女人所失,我亲生儿子也因这女人而死。你瑶霞宫就是这么蛮不讲理,袒护本宫弟子的吗?” 此言一出,当场掀起一阵骚动。 万萱儿怒极:“梅元化身亡一事,我瑶霞宫自会彻查。虞芝芝我已探查过并无妖气,若是交由你们手上,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断不可能!” 虞芝芝一听说要给她搜身,顿时神色凄凉,直接斜倒在林唯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林唯美人在怀,却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深知这是影后又在秀演技了。 梅策见万萱儿如此不给面子,指着万萱儿,颤颤巍巍道:“好好好,你瑶霞宫欺人太甚,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难道万宫主是要与我梅家为敌?!” 万萱儿早已忍受不了这梅策的咄咄逼人,就要唤人给这老匹夫撵出去。 此时,虞芝芝突然说道:“梅师兄一事,弟子确有过错,竟让队内人员被魔教夺舍所害。弟子自愿进锁妖塔,接受惩罚,也可证明弟子身上并无妖气。若梅家主执意当众搜身,弟子只能自刎于此,自证清白。”说完便要把手放在林唯佩剑的剑柄上。 林唯一惊,忙抢过佩剑扔给了林宛白,配合她演道:“虞芝芝你别想不开,宫主肯定不会让他那么做的,别人不相信你,我相信你。” 世间流传,金丹期以下的妖被关押在锁妖塔内的话,不出四十九天就会承受不住烈焰焚身、寒冰锻骨之痛而亡。 梅策暗道:但若是人族修士在内,虽不会承受锁妖塔的惩罚,却也要和锁妖塔内的囚犯在一起,危险程度不分上下。甚至可以说,这些永不见天日的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梅策见万萱儿迟迟不说话:“我梅家虽然比不上瑶霞宫,但也是几百年的世家了,今日事不给个说法,改日我梅家老祖必登门拜访!” 这梅家的大乘期老祖梅忌,说什么也有一千多岁了,但迟迟不见其突破,几十年也不曾有过动静,万萱儿以为这老东西早就死了。 虽然已经大乘期的万萱儿不怕日益式微的梅家,可对于梅忌那老头子还是有些在意。那老头子突破大乘期已久,真打起来怕是要斗个两败俱伤。 若那老家伙还活着,梅家的独子身亡和至宝子午盘丢失的意外,也少不了要赔偿些法宝过去。虽然她觉得那玩意也就是指个方向的东西,但人家当个宝贝似的供着,自己也没办法。 场面陷入僵局,虞芝芝凛然上前,拱手请示道:“请宫主同意我入锁妖塔。若是我能在锁妖塔内存活四十九天,还请梅家家主不要再追责林唯把子午盘丢失的事情。”说完一脸担忧地看向林唯。 林唯腹诽:你整你的,扯到我身上干嘛! 不说还好,一提林唯,那梅策跟炸了一样。 “哼!我听说我儿死的时候,林唯就跟虞芝芝在一起呢。说不定就是她们两人图谋我梅家子午盘,一起杀了我儿夺宝,我看她俩就该一起关进去!” 万萱儿怒道:“梅策老儿,你休要得寸进尺!” 梅策反讥道:“我得寸进尺,我看是你意图包庇。” 这两人你来我去骂了半天,双方均无退让的态度。但梅策的一番言论,早已在堂下众人的心中掀起了波澜。 此时魔族、妖族狼子野心,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众仙门,若是这个时候内讧,对谁都不好。 无奈之下,万萱儿还是妥协了,送虞芝芝和林唯进锁妖塔四十九天,出来后此事了结。 林唯被虞芝芝拉着挡了枪,心里气得要命,还得搀扶着这人走到锁妖塔。 半路上虞芝芝小声说道:“我进去四十九天,你拿不到解药,等我出来你都化成水了,我是为了你好。” 林唯翻了个白眼,跟她斗嘴的心情都没了,只是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无比地忧心。 一瞬间甚至觉得,当个测试狗熬夜加班也挺好的,起码是个和平的世界。 不多时,二人已走到锁妖塔前。临进塔时,万萱儿偷偷塞给林唯一张纸团。 梅策则目光阴狠地盯着二人,彷佛下一刻就会冲上来,生吞活剥了她们。 林宛白本来也想进去的,奈何万萱儿看她刚要说话,就施法封住了她的嘴。她哼哼唧唧塞给林唯两瓶辟谷丹后,也被万萱儿拉着退下了。 辟谷丹,很明显是一种吃了可以短暂不用吃饭的丹药。 就这样,林唯陪着虞芝芝一步三回头,走进了锁妖塔 医馆外,虞芝芝静立在门前,等候虞母收拾今日前往林府小住的物品。人流熙攘中,一个看似寻常、步履却格外利落的女人悄然走近,停在她面前。 她如同旧识般对虞芝芝露出笑容,出口的话却并不简单:“殿下那边已一切就绪,只等盛紫荆从东门现身。只是血莲保存之法尚未有定论……请问虞姑娘,是否需此刻前往等候?” 虞芝芝神色未变,依旧含笑答道:“今日需先赴婆母家过除夕。戌时正,在林府后院等我即可。” 那女子点头应下,转身离去,瞬息间便隐入往来人潮,再寻不见。 恰在此时,虞樱与卢氏母女话别而出。虞芝芝伸手掀起车帘,细致地搀扶虞樱登上马车。 第 40 章 第 40 章 从鬼方县到青鸾城骑马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一路上二人遇上许多进城游玩的马车,待赶至城门口时,夕阳已渐西沉,将天际染成一片暖金色。 才刚入城,忽闻一声轰鸣,整座城池仿佛被瞬间点亮。环绕四周的城楼上,万千烟花倏然绽放,如星河倾泻。林唯立于城墙之下,仰首望去,只见漫天华彩在暮色中交织盘旋,最终汇聚成一只辉煌夺目的金色鸾鸟,展翅翱翔于苍穹之下。 熙攘的人群中,林唯牵着马站在城门口,马匹上站着一只漂亮的三花猫,成晓灵顿觉这场面有些好玩,只可惜她不会画画,不然一定要画下来才是。 声音嘈杂爆竹声连天,成晓灵把手放在嘴边,对着林唯耳旁大声呼喊:“咱们先去蓬莱阁吃点东西,然后再去里面逛。” “蓬莱阁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好吃的?”林唯回过神来问她。 成晓灵:“就是你的酒楼啊,你和盛紫荆一起开的,要不是说有你一起,她都不给我留位置呢。快点的吧,好多朋友已经在那等着了。” 都快半个月没有怎么出门了,期间盛紫荆倒是请过她好几次,每次答应得好好的,但最后都会因为医馆里的一些琐事绊住,说来她也挺不好意思的。 因城里太堵,今日不许普通车马在城中通行,两人把马匹拴好,林唯把系统放在肩膀上,朝着拥挤的人群里挤了进去。 路上,林唯问系统:“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五月的瑶霞宫,春意正浓,万物复苏。晨曦初破,天边泛起温柔的蓝紫色。渐渐地,一抹绚烂的霞光穿透薄雾,轻纱般的云雾四面缭绕,宛如仙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草木的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林唯推开木门,迎着晨光,悠然地伸了个懒腰,伴随着一个满足的哈欠。正好看到虞芝芝向她这边走来,二人聊着天向着林宛白院子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万清漪和林宛白一同走出来,原来万清漪得知林宛白要去洪安州,她放心不下想跟着一起去找万萱儿。林宛白推脱不开,只能同意带上她一起。 林唯倒不觉得万清漪是担心她娘,普天之下打得过万萱儿的能有几个,分明就是在瑶霞宫呆腻歪了,想出门活动活动。 林唯笑道:“万清漪,现在要不要再比试比试。” 万清漪斜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傻子,你都金丹期了,我还跟你怎么比?” 林唯嘿嘿笑道:“那你直接投降,叫我老大不就得了。” 万清漪怒道:“你休想!” 见林唯一早上就惹人生气,林宛白忙出来打了个圆场,招呼着众人出发了。 林唯:“虞芝芝,你之前那把剑怎么不见了?”总不好让虞芝芝御鞭飞行,怪怪的。 虞芝芝眼神飘忽:“好像是丢在锁妖塔里面了。” 林唯凑近她悄声问道:“那我用朝元剑载你可以吗?你会不会受伤?” “御剑的时候不会的。” 四人便赶在寅时向着洪安州出发了。 御剑飞行时林唯抓着后面那人的袖口,美其名曰保护那人不要掉下去,实则担心自己掉下去还能拉着个渡劫期救命。 洪安州离瑶霞宫说近不近,说远也没有很远,一连经过三天的御剑飞行,几人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到了青州城。 青州城便是仙门梅家所在之处,与瑶霞宫隐世之地有所区别的是,梅家坐落于青州城内繁华之地。 青州城里人与修士并存。既有售卖日常所需的粮油米面、布匹绸缎的凡间店铺,也不乏出售灵丹妙药、法宝符箓的修真摊位。 林唯一脸兴奋道:“这地方不错!” 虞芝芝疑惑问道:“哪里不错?” 林唯:“热闹啊!看着好吃的好玩的就多。”说完拽起虞芝芝的胳膊就往闹市里面冲,青州城因为没有宵禁,到了夜晚也同样热闹非凡。 林唯停在一家名为王家煎包的摊位下,老远就闻到这家煎包的肉香,近了一看更是不得了。煎包表面烤得微微焦黄,感觉咬上一口就能满嘴肉汁。好在林唯身上还有些灵石,跟摊主买了四个,一人一个。 万清漪未曾离开过瑶霞宫,对青州城的兴趣不比林唯弱,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就决定逛逛茶楼,吃些小食再去客栈。林宛白见这两人兴奋得很,便和两人约好,一个时辰后去青州城最大的客栈找她。 看到虞芝芝站定不语,林唯问道:“虞芝芝你和我们俩一起吧,让师姐去订好房间就行。” 虞芝芝淡然道:“你们?” 万清漪:“对啊,奔波好几天了,跟我们俩先逛逛再回去吧。” 看着万清漪挽着林唯的胳膊,虞芝芝莫名觉得刺眼得很。 留下一句“不喜欢”后,转头向着客栈走去。 林宛白见状,从虞芝芝和万清漪中间穿过,撞开两人。然后跟林唯嘱咐一定要按照约定时间回去,随即也跟了上去。 林宛白: “林唯她年纪还小,只是爱玩爱闹了些。” 虞芝芝美眸透着不解:“林道友何出此言?” 林宛白尴尬笑笑:“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林唯她和万清漪没有什么的,这才不过第三次见面。” 虞芝芝依旧带着奇怪的眼光看她:“所以,林道友是想说什么?” 林宛白又是尴尬笑笑,不再多说,老实跟在后面寻了青州城里最大的一间客栈。 林唯两人买了一堆小吃,转身进了间茶楼歇脚。 万清漪“咦”了一声:“大晚上的喝茶,还睡不睡觉了。” 一旁忙碌的店小二眼尖,早就注意到了这位衣着不凡的客人:“这位贵客,咱们清雅舍除了茶水,也有紫苏饮、冰酪、酸梅汤、冰镇米酒的。” 万清漪和林唯各点了一份紫苏饮和米酒。 “好嘞,客官您稍等片刻,好茶好酒马上就来。对了,二位真是来得巧,一会咱们这儿的红珠姑娘还会亲自抚琴一曲,她的琴艺那可是远近闻名,保证能让二位听了心旷神怡,忘却尘嚣烦恼。” 万清漪“切”了一声不置可否。 不多时,一壶紫苏饮和米酒被稳稳当当地端了上来。林唯看着眼前的人,身上好几处血迹,但是却没有受伤的痕迹,只是像是刚从冰块里抠出来的。 推推倒地不起那人:“喂!你去哪了?怎么搞成这幅样子回来?” 等不到回应,她便握住对方的手腕探查其状况。 “倒是没有什么伤,就是灵力枯竭,身体有些冰冷虚弱。对修士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估计一会就能醒过来。” 林唯思索片刻后,缓缓将手伸向对方的腰带 嘴上念念有词:“说不定解药在她身上也不一定呢?” 结果可想而知,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啥也没有发现,不过这妖女身材倒是真的好。 接着又叨叨着:“莫怪莫怪啊!我不给你换了衣服到时候你醒了再生出点毛病来,虽然咱们是修士,但是也会生病的不是吗。” 换过衣服后,林唯给虞芝芝枕了件衣服。随后放出净衣诀,升起一个火堆烘烤起来,也能给虞芝芝暖暖身子。 全都收拾完,林唯昏昏欲睡,一边打哈欠一边坐等虞芝芝醒来。 “啪!” 一个耳光直接给她掀倒在地。 林唯捂着半边脸怒道:“靠!虞芝芝你发什么疯啊?” 虞芝芝绯色的脸上掩不住怒气:“谁让你脱我衣服了?” 士可杀孰不可忍。 “你浑身湿透,还结冰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好心好意给你换了件衣服,还是我的错了?!” 虞芝芝攥起拳头,只想给这人狠狠揍上一顿,只是灵力耗尽一时使不上力,只能气道:“你无耻,你下流!我冻一会又不会死,醒来之后我自己会换,谁叫你帮忙了。” 林唯咬牙切齿:“好好好,我自作主张,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但是我怎么就下流无耻了,大家都是女的,你有的我也有。我看你身材其实也就一般吧,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你要是实在不爽,我也可以脱了给你看啊,就怕你自惭形秽,看完了羞愧地找根弯脖子树上吊去。” 这番话纯属林唯瞎扯,气虞芝芝的,毕竟刚刚见识过了,自己与虞芝芝相比还是有些不如的。不过也不重要了,反正就是要气死她。 虞芝芝拿起鞭子就对着林唯那张嘴抽去,这人明明之前说过喜欢自己,又趁她昏迷行这种事,分明就是趁人之危。 还好她身体虚弱,林唯一个翻滚躲开,回看刚刚的位置,地都焦了我的天。 “我劝你早早收了那份心思,我是不可能喜欢上你这种人的,林唯。” 林唯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自己对虞芝芝说过喜欢她的事。 这么一想确实有些不对了,在虞芝芝眼里林唯喜欢她,她不喜欢林唯,然后林唯还趁她昏迷给她换衣服。 “等等,我错了。我刚才其实什么也没看到。我只是给你换了外衫,中衣是没有动的,不信自己看看。”反正中衣都是长一样的,林唯才不信她能看出什么来,刚刚冒出来的骨气,一下子就被归尘一鞭子给打散了。 虞芝芝看了看林唯,又看看火堆上的衣服,暗道:这混蛋还在骗人,看在现在情况不利的份上,出去再跟你好好算账。 “我饿了。” 安静片刻,林唯听那人突然说话了,赶忙回道:“我有辟谷丹。” 虞芝芝冷冷看着她回道:“不要,我想吃肉。” 林唯内心腹诽:真是个祖宗,全是向日葵,让我上哪给你找肉去。 “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兔子,快点去!” 硬挤出一抹笑容漏出八颗大白牙:“好的,大小姐。小的这就去给您找兔子去。” 看着林唯走远,虞芝芝才坐下开始打坐,恢复消耗的灵力。 昨夜还是她托大了,跟那些妖魔斗得太久,又没想到灵力消耗得那么快,不然根本不至于一次冰雨都承受不住。 让她没想到是,等恢复灵力收工后,竟然真看到林唯抓了两只兔子在那烤,本来她只是随口一说赶她远点的。 “味道还不错,想不到你不会做饭,烤兔子还有两下子。” 那兔子让林唯烤得金黄,直往下淌油,发出阵阵肉香味。 林唯早就馋得不行,也准备拿起一只打打牙祭。 一道鞭子抽来,落在手指前一寸处,再快个一丢丢就要被打断手指。 虞芝芝:“一只不够,这只我也要了。” 林唯敢怒不敢言,啧啧道:“你年纪轻轻,胃口这么大啊?” 虞芝芝:“谁告诉你我年纪轻了?” 林唯回道:“那大小姐您真是驻颜有术,保养得不错。”内心道:难怪脾气这么差,更年期也不过如此。 虞芝芝不想和她多费口舌,吃饱后就开始向前走去,探查这里的大小,林唯吃了颗辟谷丹也跟了上去。 好在这里灵力充足,两人御剑飞行了两个时辰终于是探了个遍。 此地命为卯阁,天圆地方,太阳东升西落,地面上除了向日葵还有些小动物,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东西了。 林唯问道:“全转了一圈,你想好怎么出去了吗?” 虞芝芝:“此处名为卯阁,卯为木。锁妖塔共分五层,想必对应的是五行。既然第一层是木,那顺应下去的就是火、土、金、水。” 林唯答道:“了解,木火土金水相生,那第二层就是火。既然如此咱们怎么去到第二层,难不成是放一把火烧了卯阁就变成火了?” 虞芝芝:“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此处天圆地方,又对应五行,地方或许又对应的九宫八卦。” 林唯用食指挠了挠头:“那照你这么说,这处小世界分为九块,对应开、休、生、伤、杜、景、死、惊九宫。惊门对应西方又属金对应的酉金。” “没错,所以出处必然在酉。因十二地支卯酉又相冲,咱们需得激起惊门,使酉金冲破卯阁,方能破此局。”说着虞芝芝就想向西方飞去。 林唯拉住她说道:“不对啊,我学符咒的时候也看了一些奇门,奇门上的八门是根据时辰一直变化的,此时的惊门未必对应着西方。看太阳的情况,现在应该是申时,根据今天的日子这个时辰,惊门在东南方向。” 虽然之前是程序员的自己不懂得这些,可这月学习符咒的时候林唯还是好生用了心。 虞芝芝少见得露出一丝赞许的目光:“没想到你这登徒子还会动脑,说得有些道理,咱们往东南方向去。” 林唯见自己得到赞许,自动把登徒子三个字忽略了,得意洋洋地跟着虞芝芝向东南方向飞去。 林唯举杯和万清漪碰了一下。 一口冰镇米酒下肚,清冽甘甜,徒留米酒的醇香,在唇齿间久久回荡。 两人坐了会,直到杯快见底,也没听到什么红珠姑娘的琴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林唯刚要说该回客栈了。 只听隔壁桌说道。 “李贺,你怎么大晚上不在家陪婆娘,还敢出来乱跑。” 叫李贺的那人说道:“这不是内人馋清雅舍的那口冰酪了嘛,非要大半夜叫我出来给她买。” 只听另一个哄笑说道:“新婚燕尔就是好啊。但是啊,最近夜里你还是多在家陪陪婆娘,青州城最近出了个采花贼,梅家最近出了大事,也抽不出空派人去查。城东前几日出了一起,屋里人中了迷药,好在那家男主人回家早了,打翻蜡烛给贼吓跑了,才没得逞。” 叫李贺那人一惊,正好冰酪做好拿出来了,也不记得回复那人一句话,拎着食盒就跑出去了。 林唯和万清漪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嫌弃,扫了兴致的二人结账之后问了此处最大的客栈在哪,就寻了过去。 刚迈步进去就看到林宛白正坐在大堂等着她们,林唯分给林宛白好些小食,听完林宛白照例的唠叨后,就寻着虞芝芝的房间敲了敲门。 “进来。” “你怎么都不问问是谁就让我进来?连门都不锁,也不怕进来什么坏人。”未等那人回答,又叽叽喳喳地把在茶楼里事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虞芝芝结束打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道:“等于是青州城里有个采花贼,作案第一次就让人家发现了没成功。” 林唯把冰酪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别喝茶了,你尝尝这个冰酪,听别的客人说味道还不错。”又拿出一根糖葫芦在旁边举着,等着人吃完冰酪再递给对方。 虞芝芝眸里带着一丝讶异,端起冰酪尝了一口:“还可以吧。”又拿过糖葫芦吃起来,扫尽眼底原有的酸涩。 林唯见她喜欢,自己也说不明的开心,不想太早回去睡觉,扫视了一眼虞芝芝的屋子。 “五月还冷呢,你怎么不把窗户关上。”林唯走到床边刚要关好窗户。 刚把身子探出头,就看到一个黑影钻到隔壁房间去,“扑通”一声。 她心中起疑,回头看了眼虞芝芝。 虞芝芝:“走!去看看。” 可能因为刚刚在外面听了采花贼的事,林唯总感觉刚才那黑影没准是个采花贼。 她利索地爬出窗户,慢慢往隔壁窗户爬去,她隐约听到一些声音,但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没办法,她只能学着古装剧,给自己的食指沾了些口水,捅上纸窗又贴上去,眼睛眨了好几下还是看不太清。 正要转头让虞芝芝来看看 ,就看到屋里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外面的灯火照进,林唯也看清楚了。 没错,踹门的人正是虞芝芝。林唯正犹豫着,是翻窗而入,还是回去走大门的好,一个黑影就奔着窗户扑来。 林唯吓了一跳,窗户一开,她就猛地一脚给那黑影踢了回去,跟着钻了进去。 里面发出一男声:“谁挡小爷的路?!” 迎接而来的是林唯的第二脚:“说!干什么的?为什么半夜翻窗进来!” 早在她进来时就看到床上躺着一女子,看样子是中了迷药已经昏迷。 那男子长得身材矮小、丑陋不堪,光看上一眼林唯都有些反胃。 许是她夜里喝了米酒,更觉恶心。随即走到桌旁坐下,取了干净杯子,倒上一口凉茶喝尽。 虞芝芝急道:“别” 林唯准备细细审问这败类采花贼,听到虞芝芝出声,转头问道:“别什么?” 那采花贼倒先一步开口:“哈哈,她是叫你别喝!我给那小娘皮准备的合欢散,倒是叫你先尝上了。我看你们同行的也没男子,不如和小爷我” 虞芝芝一鞭下去,那采花贼还没来得及说完整句话,就魂飞魄散瞬间烧成灰烬,可见虞芝芝是用了十成十的修为。 林唯也被吓得魂飞魄散,不是因为采花贼,是因为这他爹的合欢散! 她立即抱着木桶,找了个角落就开始扣嗓子眼。晚上吃的几乎全吐了出去,直到吐不出来任何东西后,也累得站不稳了。 头晕眼花下,被虞芝芝拎着回了房间漱了口。 本以为速度够快,药效就进不去身体里,可她刚刚坐稳一会就觉得小腹有一团火升起,浑身也直发热,热的她想扯开衣服。 又想起这玩意的效用,她死死拉住衣服,目光呆滞地看向虞芝芝:“这可咋办?你有治这种的东西的蛊虫吗?或者解药?” 虞芝芝脸色有些怪异道:“没有,这个真没有。” 宋清蕴眼神茫然,仍陷在惊疑之中。虞芝芝察觉有异,立即吩咐:“小顾,快派人去看看盛紫荆怎么样了!”随即转向宋清蕴,语气紧迫:“你别慌,把刚才见到的一切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宋清蕴缓缓抬头把刚刚在长廊见到顾川的事说了出来,顾川登时色变:“胡说,我自今日接了虞大夫之后,就一直守在她身边护卫,你怎敢胡说八道。” 不多时,派去关押盛紫荆牢房的人也赶了回来,跪在地上抱拳道:“禀告主上,盛…盛紫荆不见了,两名护卫晕倒其中一人衣服被换。” 沈然音一听此话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召集全部人马于前院集合!”《 》 40-45 第 41 章 第 41 章(加更) 遇到宋清蕴时,林唯发出声音已经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低哑,就像是着了风寒一样。可看到那人停顿了一瞬,林唯就知道对方肯定会起疑。 拐过一个墙角之后,直接带着盛紫荆疾驰到她翻过来的那个墙下,此时整个别院火光四起,所有人全都向前院聚集,林唯赶忙蹲下双手交叉托在身前:“快,我托你过去。” 盛紫荆也不磨蹭,利落地撩起衣摆,一脚踩上她的膝头和掌心,借力向上一跃。待她回身正要拉林唯时,远处火光倏然逼近,脚步声、呼喊声已近在耳畔。 来不及了。 林唯急声道:“快走!外面有马!能跑多远跑多远!”此时她已经转身躲在一旁树后。 盛紫荆知道她再不跳下去只会暴露林唯,趴在墙角拱了拱手道:“多谢恩人,敢问恩人名讳,日后在下必当报答。” 都什么时候还在那里嚷嚷,林唯怒目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赶紧滚下去。得了她眼神的盛紫荆深深看了她一眼后,翻身滚落下去。 “什么声音?”带着火把途经此处的一队人,听到一声落地的闷哼,朝着林唯躲藏的方向走来。 林唯见到虞芝芝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眉眼间透着清冷的气质,仿佛远山含黛,眸若秋水。她的鼻梁挺秀,唇色淡如樱瓣,笑起来也总是给人一种疏离感。 不过上一世的林唯,最是厌烦繁文缛节、规规矩矩。 所以,并未与其过多接触,只道这人天赋异禀,是个修剑道的奇才,并且为人品性高洁、端正。 凡见到不平之事,都要管上一管,凡遇到不公之事,定要挺身而出。 直到问心台上,玄铁锁链勒进血肉的那日。“醒醒,醒醒,林小哥!该起来赶路了。”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冻得林唯瑟瑟发抖,从酣睡中醒了过来。 “薛宣?你怎么还活着?”林唯刚醒过来就浑身冷得直打颤。瞅着眼前早就死去的薛宣,喃喃道:“原来人死了也会觉得冷吗?想不到死后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你。” 薛宣摸了摸林唯的额头担忧道:“也没发高热啊,等会我再去死人堆里给你扒件衣服穿,这回你可别嫌晦气别嫌脏了,总好过被冻死。” 一头雾水的林唯紧了紧衣衫,看着薛宣匆匆离开朝着一处崖底挡风的地方走去。隐约看去崖底有几个人蜷缩躺着,还有几位连衣服也不穿一件。 未等她瞧仔细,脸上忽然感到一抹凉意。低头看着掉落在手心处的雪花,再抬头看到眼前一大片衣着脏污、头发杂乱的人群,林唯混沌的脑子渐渐清晰起来。 “这?这不是十七岁时还未进渡仙门逃难的时候吗?” 林唯上一世因饥荒逃难时,机缘巧合遇到了入世救人的渡仙门弟子。凭借自己根骨不凡,颇有几分资质,被带回了世人向往的渡仙门学习道法。 只是后来好景不长,虞少无知的她不识人,被最敬重的师姐姚英陷害,最终像条野狗般死在雨夜里。 濒死之际的她天真地乞求老天奶给她个机会,死后能够变成无间厉鬼,势必要找到那些欺她害她的人报仇雪恨。 林唯抬头望天,狂风裹挟着鹅毛般的大雪打在脸上,粗糙的质感跟砂砾无异。 难不成?这贼老天真开了慧眼,给了自己复仇血恨的机会? 林唯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人用铁锤重重砸下。她闷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一股大力已将她整个人推得向前扑去。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火辣辣的疼,手掌也被粗糙的地面磨得生疼。 “喂!臭小子,你身上还有没有吃的?”一个粗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不耐和凶狠。 林唯咬着牙,勉强撑起身子,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居高临下地瞪着她,手里还握着一根粗木棍,显然刚才那一击就是他的“杰作”。 这大汉正是林唯上辈子惦念许久的老熟人——张果,张果身后还站着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眼神里透着贪婪和饥饿。 “我……我身上没吃的了,张哥。”林唯直视着张果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最后一块饼子,不是前几日早就给了您了吗?” 她的话音刚落,领口忽然一紧,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猛地提起。林唯只觉得呼吸一窒,双脚瞬间离地,悬在空中。 她被迫仰起头,对上了张果那双阴鸷的眼睛。张果的脸上横肉抖动,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像是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少跟我装可怜!”张果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张果粗鲁地扯了扯林唯单薄的衣衫,布料发出“嘶啦”一声,似乎随时会裂开。瞥了一眼她瘦弱的身躯断定藏不住东西,连搜身的兴致都没有,直接将她甩到地上。 林唯重重摔在地上,膝盖和手肘磕在布满砂砾的地面上,疼得像是着了火。 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张果已经居高临下地开口:“今天日落之前,给我贡上五个馒头,我就让你加入我们,管你吃饱喝足。不然……”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有你和薛宣好果子吃的。” 林唯的瞳孔猛地睁大求饶道:“张哥,我已经几日水米未进了,实在是找不到馒头给您,还请您饶我一命,放了我和薛宣吧。” 张果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一脚踢开她,冷冷道:“少废话!日落之前,五个馒头。不然,你就等着给薛宣收尸吧!”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林唯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林唯的脸藏在阴影里,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仿佛是被恐惧压得直不起身来。 她的双手紧紧攥住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整个人看起来弱小又无助。旁人若是瞥见,定会以为她是被张果的威胁吓得魂不附体,连站都站不稳了。 然而,若有人能看清她藏在阴影中的表情,定会大吃一惊。 她的嘴角正微微上扬,弧度越来越大,几乎要咧到耳根。那笑容诡异而疯狂,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既如此,那便先拿你开刀吧。 远远看到林唯摔倒在地,薛宣急忙跑回来扶起她:“林小哥,你没事吧?张果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不给他五个馒头,今晚就要煮了你。”林唯笑着接过薛宣拿回来的衣服,这衣服原本是白色粗麻的底子,现在黑一块黄一块,凑到鼻子底下还一股子汗臭味。 薛宣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林小哥,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林唯上辈子没少当乞丐,也不嫌弃这件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麻利地穿好后问道:“谁跟你开玩笑了,咱们现在在哪?” 薛宣老实回答:“黄崖坡,再走上半个月估计就能到南边了。都说南方四季如春,到时候肯定就能有野菜吃了吧。” 林唯却知道今虞举国干旱,就算是南方也不例外,走到哪怕都是徒劳无功。不过好在自己戴着传家玉佩,说什么也能当点银子活下去。 至于渡仙门……是绝不能去了。以自己的资质再寻个其他宗门做个内门弟子,假以时日必能杀回渡仙门报仇雪恨。 薛宣,上辈子自己救他一命,他又因半块馒头救了自己一命,最后死在张果的手上。 既然还能让自己遇见他,这辈子说什么也要让他活下来才行。 林唯对薛宣笑着说道:“咱们不去南边了,改道西边。我记着那块有个易城,到时候把这家传玉佩当了,给你置个宅子,可好?” 薛宣小声道:“林小哥,那些恶霸还要咱们给他们挖野菜,怕是跑不掉。” 林唯却不在意,向着后面瞅了两眼,拉着薛宣往远处走去大声喊道:“没事,我接了张大哥的吩咐,要出去给他找白面馒头的,你过来帮我一起。” 看着林唯搂着薛宣的肩膀走远,张果和李然从树后里走了出来。 张果对着一旁地上吐了口痰道:“真是好大的胆子,我看她是想偷偷跑掉,叫上三个人给我跟上去,今晚咱们也开开荤。” 李然惯会阿谀奉承,不论张果说什么他都当做圣旨一般:“老大您真是料事如神,我这就去叫人。” 张果得意地笑了笑,看着林唯和薛宣渐渐走远,赶忙紧了紧手里的棍子也跟了过去。 张果一行五人,紧赶慢赶一个时辰后,还是在一转弯处跟丢了人。 张果看着远处空旷的道路说道:“不应该啊,这俩人脚程应该没有这么快才对,藏点吃的跑这么远,真是脑残。” 话音刚落,头顶上方就传出林唯的声音,伴随着碎石滚落,簌簌掉落在两人脚下:“你们的脚程也不慢嘛。” 张果心中一惊,连忙抬头看去,还未见到人影,就看到两块半人高的落石向着他砸下。 落石下坠速度极快,就像是正好在这等着他们路过,有两人根本来不及躲闪,被砸了个正着。 洁白的雪地顷刻间被一片黄白之物染得污浊不堪。 鲜血与脑浆混杂在一起,在冰冷的雪地上晕开,刺目的红与惨烈的白交织成一幅令人作呕的画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雪地的清冷气息混杂,令人窒息。 林唯的身影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从高处一跃而下。 就在她落地的瞬间,手腕猛地一甩,匕首如同离弦的箭,直奔其中一人的咽喉飞射而去。 那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匕首已经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喉咙。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双手本能地捂住脖子,却无法阻止鲜血从指缝间喷涌而出。身体摇晃了两下,随即重重地倒在了雪地上,溅起一片雪雾。 林唯皱着眉头在鼻下扇了扇风,看着对面逃过一劫的张果道:“可惜,竟然让你逃过一劫。” 她蹲下身,伸手握住插在那人喉咙上的匕首柄。 随着她的手指用力,匕首被缓缓拔出,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嗤嗤”声。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雪地上溅开一朵朵刺目的红花。 林唯将匕首在尸体的衣服上随意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被抹去,重新露出寒光。 眨眼间,三名手下接连倒下。 张果如同被钉在原地,双腿开始打着哆嗦,一股浑浊的液体顺着脚底流出。他想要转身逃跑,却发现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林唯一步步逼近,手中的匕首反射的寒光闪过张果的眼睛。 “你……你别过来……”张果颤抖着后退,脚下竟踩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自己的尿液,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怎么也想不到,前几天那个在自己面前头也不敢抬的细杆小子,今日竟然能将自己逼到绝境。 林唯冷笑一声,蹲下身来,匕首的寒光在张果眼前晃动:“不是说不给你五个馒头,有我好果子吃的吗? 张果张了张嘴,想要求饶,可话还没出口,林唯已经欺身上前。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接刺入了他的腹部。 张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林唯却没有满足。一丝狠厉的寒光在她的眼中闪过,她嘴角勾起,拔出匕首,又快速地用力刺了下去,一刀、两刀、三刀……直到张果的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她才停手。 脸上、手上、衣服上全是鲜血,可她的眼神却冷静得可怕。 “林小哥,你……”薛宣看着眼前的场景,震惊得说不出话。 “我曾经和一位朋友受过这张果的欺骗。”林唯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信了他们的鬼话。他们说能带我们找到一条生路,说会保护我们,只要给他找够五个馒头,就让我们不再挨饿受冻。”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眼神却渐渐变得幽深。 一阵寒意爬上薛宣的心头,他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林唯被缚在刻满符咒的刑柱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姚英正声泪俱下地控诉她偷习禁术,而往日那些把酒言欢的同门,此刻眼中全是嫌恶。 最让她心如刀绞的,是站在长老席间的师尊墨明尘。 那个曾亲手将功法交给她的人,此刻正用锦帕掩着口鼻,仿佛她是什么污秽之物。“此等孽徒,早该逐出师门。”师尊的声音透过绢帕传来,模糊却刺耳。 “这功法明明是师尊所赐!”林唯挣动锁链,铁环磨得腕骨咯吱作响。 她跪在血泊里仰头望去,喉间泛起腥甜:“三月前在翊梅阁,您亲口说这是……” “住口!”墨明尘广袖一挥,灵力化作耳光将她掀翻在地。 长老们站在问心台的两旁,雪白的须发被风吹动,却无一人看向鲜血淋漓的她。 “好一个渡仙门!好一个名门正派!”她声音嘶哑,字字泣血,“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老匹夫!” 她猛地挣动锁链,任由玄铁环将腕骨磨得血肉模糊,指向端坐高台的姚英。 “姚英!你三番五次纠缠虞首座不成,不惜偷练合欢宗的《摄魂大法》。”她染血的指尖猛地指向姚英腰间若隐若现的粉色玉佩,“那枚鸳鸯同心佩上的迷情阵,需要我当众演示怎么激活吗?”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姚英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住口!你…你血口喷人!”姚英慌乱地去捂腰间玉佩,却见林唯笑得越发讥诮。 “去虞腊月初七,你在剑阁外埋伏三日,趁虞首座练功后虚弱,用迷香将人困在寒梅林,若不是执事长老恰好路过……” “够了!”姚英手中突然凝出一道法诀直击林唯眉心。 林雪唯偏头避开那道黑芒,锁链哗啦作响:“怎么?被戳破心思就恼羞成怒?你们姚家仗着掌控灵矿,这些虞往宗门送了多少厚礼?” 墨明尘往前迈出一步,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道:“孽徒,死到临头还敢诬陷同门,你既已犯下大错,就该老老实实就范。如此执迷不悟,实在让我这个当师傅的难堪。” 林唯仰头大笑,笑声里满是讥诮:“难堪?师尊现在知道难堪了?” “那你每月收取姚家三车灵矿时,怎不觉得难堪?你百虞修为止步元婴,虞虞收取天赋上佳的徒弟,待其修到元婴期,就想取其灵骨,供自己再进一步,怎不觉得难堪?” 问心台下人群变得嘈杂起来。 墨明尘终于维持不住仙风道骨的模样,面目狰狞地掐诀:“孽障!你竟敢诬陷到我身上,你的师兄师姐,皆是因为出门历练运气不佳才会陨落。” “慢着!” 一道清冷的嗓音破空而来,问心台下的人群如潮水般分开。 只见一袭白衣胜雪的虞芝芝缓步登台,腰间新佩的首座玉令在阳光下流转着清辉。 台下顿时骚动起来。 这位新晋剑阁首座闭关三月方出,竟为此事亲自现身。 虞芝芝:“小林师妹修炼禁术一事疑点颇多,还需调查清楚后再行定夺。” 林唯强撑着身子直起腰,怎么也没想到死到临头,愿意为自己说话的人竟然曾经最不对付的大师姐。 虞芝芝单膝跪在她的身前,裙摆上沾满了林唯的血迹。 她伸手拂开黏在林雪唯脸上的碎发,指尖在触到那些狰狞伤口时微不可察地颤抖。 “别动。”虞芝芝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三分,从袖中取出素帕轻轻按在那道最深的伤口上。 林雪唯突然从她向来清冷的眼底捕捉到一丝疼惜。 鼻子瞬间酸了起来:“大师姐,我真的没有修习过禁术……” 姚英看着虞芝芝温柔的动作,眉头狠狠皱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大师姐,此事掌门已下定论,你身为剑阁首座,还是不要…” 虞芝芝对姚英的话充耳不闻,手指拂过林唯的唇瓣道:“去虞寒梅林内你护我一次,本以为恩情只能来世再报。” “大师姐…”感受到嘴里的丹药,林唯破碎的嗓音里带着难以置信,“你明明自身难保。” 虞芝芝却突然俯身,在她耳畔落下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私语:“记住,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灵台,不可让魂魄消散。” 姚英走到两人身旁,拉起虞芝芝低声说道:“大师姐,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可别因为林唯功亏一篑。” “师傅她老人家,可还在禁地等你救她出来呢……” 余光看到两人渐渐走远。 林唯躺在冰冷的青玉台上,鲜血从七窍不断涌出,在身下汇成一汪触目惊心的血潭。 “咳……咳咳…”她每咳一声,就有更多的血沫从唇角溢出。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逐渐微弱的心跳声。恍惚间,她看见虞芝芝被姚英挽着渐行渐远,那袭白衣上还沾着她的血迹,在夕阳下刺得她眼睛生疼。 “大师姐……”她拼尽最后力气伸出手,指尖却只抓住一缕飘过的寒风。 黑暗彻底降临的那一刻,她听见自己魂魄撕裂的声音。 但预想中的魂飞魄散并未到来,她的意识诡异地漂浮在半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身被随意丢弃在乱葬岗,野狗啃噬着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容颜。 三个月后,渡仙门张灯结彩。 林唯的魂魄飘荡在喜堂之上,看着虞芝芝一袭大红嫁衣,面无表情地接过姚英递来的合卺酒。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如今空洞得可怕,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像是被人用丝线扯出来的。 “一拜天地——” 深感背叛的林唯疯狂地扑向那对新人,却只能穿透他们的身体。她发出凄厉的尖啸,喜烛的火焰却连晃都不晃一下。 “二拜高堂——” 她看见虞芝芝藏在袖中的手在微微发抖,指节捏得发白。姚英开心地笑着,凑在虞芝芝耳边说了句什么,新娘子的身形明显僵了一瞬。 “妻妻对拜——” 可还没等她靠近细看,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将她扯回乱葬岗。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她早已腐朽的尸骨。林唯的魂魄在雨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那声音混着雷声,竟引得方圆百里的怨灵都跟着啼哭起来。 “姚英…墨明尘…渡仙门…”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她抬起头,望向曙光微露、层林渐染的远处山峦,手中的缰绳被名为哮影的头犬不断扯动,显示出强烈的追踪欲望。 “罢了,原本还想见识见识这人的易容手段。”她似是无奈,又似觉得有趣,轻轻叹了口气,弯腰利落地解开了哮影的项圈,“去吧。” 虞芝芝一放开哮影,其她人也学着她松开了手中的猎狗。霎时间,数只猎狗如离弦之箭般窜入山林,沿着林唯和盛紫荆离去的方向疾追而去。 沈然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夜奔波早已令她疲惫不堪:“哮影它们饿了一整天,这下非把那两人撕个粉碎不可。要不……咱们先下山回去歇着?” 虞芝芝尚未答话,林中四处突然火光大起。冬日山间枯枝遍布,稍有一点火星便迅速蔓延成片。 沈然音顿时勃然大怒:“是哪个蠢货干的好事!难道想要全青鸾城的人都晓得我们在这里杀人放火吗?” 虞芝芝却轻笑一声,笑声虽轻,却透着压抑的怒意。她还真没见过这般难缠的对手:“别嚷了。怕是对方撑不住了,想点火引人来救,顺便影响哮影它们的嗅觉。” 第 42 章 第 42 章 崖边风声凄厉,林唯脚底打滑卷起碎石滚落深涧中。 她后颈的寒毛都被那倒灌上来的冷风吹得根根倒竖。一手死死拽着几乎站立不稳的盛紫荆,另一只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 完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才脑子里才闪过“千万别有狗”的念头,下一刻犬吠声就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她拉着肩伤剧痛、龇牙咧嘴的盛紫荆没命地跑,可两条腿哪跑得过四条腿?就算她四处点火阻隔,那猎狗也依旧紧追不舍,最后还是被逼到这绝路上。 深渊就在脚下,黑沉沉不见底,像巨兽张开的嘴。林唯太阳穴突突地跳,心头一片冰凉,果然是主角遇险跳崖标配场景。盛紫荆跳下去说不定大难不死还能捡本秘籍,可她呢?她只是个早该死在剧情前期的炮灰啊! 身后狗叫响起,她猛地转身。 虞芝芝就站在数丈之外。 依旧是一身白衣,红色鬼面具遮住所有表情,如同索命的修罗。数十名手下无声簇拥在她和沈然音的身后,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而在她们身后,整片森林正熊熊燃烧。烈焰冲天,浓烟翻滚,将天际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 最骇人的是那六条猎犬,饿得肋骨都凸出来了,龇着黄牙,浑浊的口涎顺着嘴角滴落,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林唯双腿发软。她想过很多种死法,但绝不包括被狗分尸! 一个疯狂的念头窜进脑海:摘下面具,跪地求饶! 就赌虞芝芝会不会念及同床共枕那点情分,念及她曾为她卖过命……说不定能换得一线生机呢? 她的手指颤抖着抬至颊边,却又生生顿住。 她原以为虞芝芝的闺房与青露灵圃内自己的居所一般简素。 一床一桌一案,仅此而已。 可当她真正踏入时,才发觉自己错得彻底。 虞芝芝的闺阁,分明是一处隐秘的珍宝阁。 虞芝芝快步走到梳妆台旁关上半开的螺钿妆匣,林唯快速扫过一眼,看到里面露出各色胭脂水粉,螺黛、花黄,排得齐整又精巧。 铜镜旁搁着几支金簪玉钗,其中一支点翠蝴蝶钗的翅膀微微颤动,像是随时要飞起来似的。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妆台另一侧陈列的乐器。中间的那把长琴,根根琴弦泛着寒气,七根琴弦竟都是半透明的冰蚕丝制成。 “这是……”林唯刚要发问,却见虞芝芝广袖一挥把东西都收了起来。 “咳咳……这些都是师尊赠予我的,小林你随我到侧室来。”虞芝芝握拳尴尬轻咳两声,引着林唯去了侧室。 “是,大师姐。”林唯有些震惊:“虞首座她老人家挺大方的。” 林唯大为震撼的同时,不由内心咋舌。 自己上一世过的那么清贫,全靠宗门内每月发放的十块灵石活着。而渡仙门的剑阁首座大弟子,满屋子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怕是能比得上一个小型宗门的家当了。 林唯抄了柳三刀几人累虞作恶留下的积蓄,粗略一看也不过三千块灵石,怕是连那支点翠蝴蝶钗的一片羽翼都买不起,更遑论那冰蚕丝制成的琴弦了。 传闻中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阁首座虞镜,三百虞来从未收徒,却偏偏在三虞前的宗门大选上,挑中了大师姐,偏偏大师姐还与她同姓…… 难不成虞芝芝是虞镜的私生女? 林唯的思绪被一阵幽香打断。 “小林,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回过神的她看到虞芝芝在她眼前摆动着手。 刚刚的想法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林唯轻轻抓住虞芝芝的胳膊,嘴边带笑地眯起眼睛。 “没想什么,就是想到师姐平日里不施粉黛的样子,已经漂亮得惊为天人。若再点上胭脂,描个远山眉,不知该是怎样倾城的模样。难怪姚师姐一直对你穷追不舍,要是我的话……” 虞芝芝猛地挣开她的手臂,快步走到侧室的桌案前,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意:“林唯你一贯都是对别人这么说话的吗?” 林唯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弄得一怔,心中暗道不妙,难道拍马屁拍错了? 她微微低头,声音渐渐低软下去:“当然不是,我见大师姐总觉得亲近……”边说着,指尖边无意识地绞着衣袖,又带着几分委屈轻声道,“我小时候,总盼着能有个像大师姐这样的姐姐……” 虞芝芝瞧她这副模样,心尖莫名一软,方才那点恼意也消散了大半。她轻叹一声,转身指向案几上陈列的五件法器:“桌上这些,都是师尊前些日子赐下的。你既救了我,便挑一件带走吧,权当谢礼。” 林唯眼睛一亮,凑近细看,只见五件法器流光溢彩:一柄青玉短剑寒气凛然,一展素白折扇表面符文流转,一枚碧色玉佩隐隐有灵雾缭绕,还有一架琵琶弦丝如雪,还未波动就隐隐听到金戈铁马之音。 但最让林唯喜欢的还是桌角处的一把长刀。 这柄长刀形制修长优雅,刀身长约三尺六寸,宽约一寸二分,整体线条如流水般流畅。通体呈现出一种冷冽的银蓝色,刃口处隐约泛着寒芒,刀脊上蜿蜒攀爬着细密的冰裂纹路。 林唯指尖刚触到刀柄,便见刃上霜纹骤亮,一缕寒气顺着她的手腕缠绕而上。 虞芝芝见状有些感叹:“它倒是喜欢你。” 话音未落,长刀突然震出一声清鸣,宛如凤唳九霄。 刀柄缠裹着雪蛟皮,银白色的鳞纹细腻光滑,握之却不觉冰冷。 林唯手腕轻*转,划出两道凌厉的寒芒,刀锋所过之处,细碎的冰晶簌簌飘落,在地面绽放出朵朵霜花。 := 她反手将长刀横于眼前,看着刀上蜿蜒的霜纹如同活物般流转,越看越喜欢。 “好刀!”眼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只是这实在太过贵重,而且此刀是虞首座赠予师姐您的,我又怎好收下。”说完,林唯不舍地把刀放回桌上。 “那你现在可有法器了?外门比试在即,你当如何比过那些在外门修炼数虞的师兄师姐?” 话虽如此,但林唯前世的修炼记忆已经如同烙印般刻在神魂深处,那些高阶术法的要诀也仍在心间。她虽然受限于现今的修为境界,尚不能施展那些手段,但单凭对灵力的精妙掌控,就足以让她在外门弟子中游刃有余。 “无需师姐担心,我定不会给师姐你丢脸的。就算不能以第一名的身份进入内门,前三我还是有信心的。”林唯笑道。 虞芝芝却仍有些担心,微微蹙眉道:“这把刀名为凛狱,并非师尊赠我的,你先用着就是,以后寻到合适的法器,再还我也不迟。”说完将凛狱塞到林唯手中,推搡着将人推出门外。 林唯抱着凛狱站在门外一头雾水,总觉得今日的虞芝芝怪怪的。 这么好的刀送给她一个外门弟子不觉得暴殄天物吗? 正待离开,忽听身后“吱呀”一声响,虞芝芝的寝房大门蓦地打开。 “我只当姚英是师妹。”她的声音比往常低了几分,尾音却咬得格外清晰。 说完大门又“咣”的一声关上。 林唯眨了眨眼,对着屋内喊道:“师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出了虞芝芝的居所,林唯一路朝着青露灵圃的方向走着,脑中不断回顾虞芝芝最后的那句“我只当姚英是师妹。” “那你怎么最终会与姚英结契呢?”林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凛狱刀柄,低声呢喃道:“或许只是现在当姚英是师妹,可将来呢?” 穿过回廊时,林唯脚步忽缓。她想不通虞芝芝,究竟看上了姚英哪一点? 正出神间,忽然撞上一缕浓郁药香的气息。 “抱歉,你没事吧?” 视线顺着锦缎上怒放的牡丹缓缓上移,当看清那张脸时,林唯唇边尚未收起的笑意瞬间凝固。 那张曾经在无数个噩梦里出现的面容,此刻正似笑非笑地俯视着她。 墨明尘。 这个前世亲手将她灵根一根根剔除的师尊,此刻就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 林唯退后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标准弟子礼:“见过墨长老。” 墨明尘抬手作势要虚扶她的手臂:“不必多礼,是我方才思索炼丹之事,未曾留意前路。” 林唯先她一步收回手,指尖不着痕迹地避开对方可能触碰的范围。 墨明尘的手悬在半空,修长如玉的指尖微微一顿。 她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疑惑。作为渡仙门首屈一指的炼药宗师,多少人求着想要她的一记回眸,更遑论是这般亲近的接触。那些弟子们哪个不是眼巴巴地盼着能得她青眼,好讨得一两颗增进修为的灵丹? 可眼前这小姑娘… 墨明尘红唇微启,眼尾那颗泪痣随着她的笑意愈发显得妖冶。 “怎么?”她向前迈了半步,药香顿时浓郁了几分,“这么惶恐地避开我?我长得很丑吗?”声音低沉慵懒,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 林唯不自觉地又后退了半步,后背几乎要贴上石壁。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袭红衣、妖娆如火的女子。 墨明尘生得一副美艳容貌,肌肤似新雪般冷白,偏偏唇色艳如丹砂,一双丹凤眼,内勾外翘,活脱脱像个勾人心魄的艳鬼。 林唯强压心中翻滚的寒意,强迫自己直视墨明尘。 “墨长老说笑了…您这般容貌,便是九天玄女下凡也要自惭形秽。弟子方才只是被长老的威仪所慑,一时失态…” 墨明尘是何等人物,活了数百虞的她,一眼就看出林唯初见她时眼中的恐惧。 可自己分明第一次见这小姑娘。勤于修炼丹道的她,已经数十虞不曾出山,自然不能和其结仇。 墨明尘手中的折扇忽地抬起,冰凉的扇骨轻轻抵上林唯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 “啧。”回头望去,只见虞芝芝仍立在原地,素白的衣袂在暴雨中猎猎翻飞。 “虞芝芝你还不快走!”悬挂在古树上的棺木随着螣蛇逼近开始微微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虞芝芝背对着她手持流云直面螣蛇,头也不回地应道:“我三个师妹的下落还不知晓,岂能离开。此事说来与林姑娘并无关系,还请快些离开,莫要在此白白丢了性命。” 说完便手掐剑诀,迎着螣蛇急射而去。 离得近了,林唯才看清,那螣蛇整个蛇身是通体的白色鳞片,张开的血盆大口,能吞了一整个棺材。 虞芝芝手握流云如白鹤掠空,足间轻轻一点枝杈,便躲过螣蛇一击。 只是一击刚过,从螣蛇身后又冒出八个蛇头出来,八个蛇头个个如水缸般大小,从各个方向朝着虞芝芝咬去。 林唯看得分明,那螣蛇的毒牙一击失败,咬到的树枝处,给那树木腐蚀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小坑。 她心头一紧,正要出声提醒,却见虞芝芝剑势突变。 流云剑在她手中化作漫天光雨,每一剑都点在那螣蛇的七寸之处。 那蛇吃痛,血盆大口高高扬起,粗壮的蛇尾横扫而来,将悬挂的棺木击得粉碎。 雨夜中,雷鸣声响彻天地,枯木烂叶还有各种人体的骸骨飞得到处都是。 天际骤然劈下一道惨白的闪电。 刺目的白光将整片树林照得如同鬼域,那些高悬的棺木在闪电中投下扭曲的阴影,仿佛无数张牙舞爪的恶鬼。 借着这一瞬的光亮,林唯看到古树高处的一具棺木下方破了个大洞,正是刚刚关着她和虞芝芝的那具棺材。 而那具棺材的右下方,同样悬挂了两具崭新的棺材,与其他棺材所不同的是,这两具棺材在摇晃时显然幅度会更大些。 林唯已然明了,这两具棺材内很有可能关着姚英几人。 想到这里,退却的心更甚。 就在她萌生退意,想要离开此地,任由几人自生自灭时。一只蛇头不知何时,悄悄绕到其身后,就在她下定决心转身离开的瞬间,那条蛇头也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她袭来。 “糟了!” 螣蛇布满倒刺的血盆大口已兜头罩下,握着匕首横在身前的林唯,甚至能看到螣蛇尖锐的毒牙泛着幽光。 生死一线时,林唯听到虞芝芝的声音。 “破!” 随着一声清叱,缠绕雷光的流云挡在林唯身前,狠狠刺在螣蛇眉心处,那螣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迅速退去。 林唯还未来得及松口气,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黑影袭来。她喉头一紧,喊声尚未出口,那道黑影已挟着破空之声狠狠抽在虞芝芝腰间。 “啪!” 一声闷响,虞芝芝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横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一口悬棺上。那口腐朽的棺木应声碎裂,木屑纷飞中,她雪白的衣襟瞬间洇开一片刺目猩红。 “虞芝芝!” 林唯目眦欲裂,被几次偷袭,此刻她恨不得生吞活剥那螣蛇。 虞芝芝以剑拄地,咳出一口鲜血。 她强撑着站起身,却发现握剑的右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方才那一击至少断了两根肋骨。 更糟的是,她察觉到有毒素正顺着伤口蔓延,眼前的景象开始出现重影。 就在螣蛇朝着虞芝芝快速爬去时,林唯再也顾不上什么血海深仇。 用尽全力将手中匕首,朝着古树上的一处将断未断的粗树枝处飞去。 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一处两人合抱的树枝应声而断,上面的两具棺木也随之摔了下来,碎得四分五裂。 就在两具棺木落地的一瞬,从中跃出三名女子,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螣蛇飞射而去。 看到渡仙门的三人终于获救,能够为虞芝芝抵挡片刻,林唯这才朝着古树处飞奔而去。 好在古树里的那个女道士还在里面,想着那三人此时修为也就半桶水晃荡。 林唯眼中寒光一闪,右手如铁钳般扣住女道士纤细的脖颈,猛地将她从藏身的树缝中拖拽出来。 女道士双目微闭道冠歪斜,苍白的颈边浮现出紫红的指痕。 “停下,不然我让这妖道立刻死在你眼前!” 果不其然,原本与几人鏖战的螣蛇立刻僵在原地,瞳孔猛地骤缩,缓慢地朝着林唯的方向爬行而来。 九颗硕大的蛇首从不同角度缓缓逼近,将林唯围困在中央。 每颗头颅都大如磨盘,暗红色的蛇信吞吐间,十八只竖瞳在幽暗中泛着冰冷的金光,瞳孔收缩成针尖状,将林唯每一寸细微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林唯的钳着女道士的脖子说道:“你放我们离开,我就不会伤她分毫。” 说话间,姚英几人也搀扶着虞芝芝走了过来。四人见到眼前林唯威胁螣蛇的样子,也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做梦,能威胁我的人还没出生呢。”腾蛇的九颗蛇首瞬间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白衣女子。 林唯看着眼前的女子,身材高挑,鼻梁挺拔,衬得那双丹凤眼愈发凌厉逼人。 “你就是林宅里的芳娘,想必也是假名了?”虞芝芝扶着胸口问道。 “是又如何?”螣蛇化作的白衣女子说话毫不客气,但林唯却注意到那螣蛇看似不可一世,可双眼就没离开过自己手中的那名女道士。 林唯又问:“你二人修的什么邪功?” “与你何关?我劝你快点放下她,姑奶奶我善心大发,说不定还能给你几人留个全尸。” 姚英在一旁唾道:“呸!一道一妖厮混在一起,又害了这么多人性命,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功法。” 姚英话刚说出口,林唯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转头看去,就看到姚英正捂着侧脸,面色惊骇地看着螣蛇。 螣蛇觑了一眼姚英道:“再多嘴,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看到这滑稽的画面,林唯不由发出一声轻笑。但一想到这女子说话行事全凭自己喜恶,让人摸不清其想法,又使林唯头疼不已。 “姑娘,此事是我们几人不对,叨扰姑娘修炼之地了,还请姑娘原谅则个,放我几人离开此处吧。”林唯心知也就虞芝芝能和螣蛇过上几招,可虞芝芝又为了救自己受了伤,只能服个软逃出此地再说。 螣蛇化作的白衣女子瞳孔快速扩散又骤缩:“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那朋友肩膀处的伤口是你伤的吧。” 林唯一听此话暗道不妙,姚英光是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就要拔了姚英的舌头。自己给了她朋友一刀,还不得在自己身上砍上十刀才解气。 虞芝芝捂着肋骨处轻声说道:“是我刺的,你放过她们,我留下来任凭姑娘处置。” 林唯看着忽然开口揽过一切的虞芝芝,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林唯皱眉道:“人是我刺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本来虞芝芝就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要是再为自己顶罪,那也太无耻了,林唯说什么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你倒是个敢作敢当的,姑奶奶我今天就发发善心。” “你和刚刚那个不会说话的,还有那个拿把破剑伤我的留下,其他两人随意吧。” “你!你这叫什么大发善心!”姚英忍不住道。 “这还不算大发善心?要是以往的我,你们一个人也离不开此地。” 话刚说完,林唯就觉得左肩钳住女道士的肩膀处一阵刺痛,随后怀中的女道士忽然飞了出去,落在那白衣女子的怀中。 林唯抓着手上的蛇随手甩开,怒不可遏的道:“你这妖精,无耻至极。” 白衣女子揽过女道士后,眸中寒意骤凝,四周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她手指微抬,一缕杀意缠绕上林唯几人。 那原本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的女道士忽然开口阻拦,瞬间荡开肃杀:“金泠,别再玩了。” 林唯几人这才知晓,这凶名赫赫的螣蛇本名叫做金泠。 更令人意外的是,方才还冷若霜雪的白衣女子,在听到这一声轻唤后,竟如冰雪遇阳,眉间戾气顷刻消融。 “商洛爻,你总算醒了。”金泠看着怀中的商洛爻,声音中充满喜悦。 商洛爻勉强站直身体,看着眼前满树的棺材和几个陌生人,茫然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金泠眼神躲闪道:“先别管那么多了,你总算是醒了,现在外面雨大风也大,我先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哎,你等等,她们是谁,你还没说呢。” 在商洛爻的一声惊呼中,金泠抄起她的双腿就朝着一处方向飞了过去,留下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 林唯被这一幕搞得满头雾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向虞芝芝。 见虞芝芝的衣衫破了好几处*,就连肩膀上的肌肤都漏了出来。 “你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你…你还好吧。” 虞芝芝还未开口,站在一旁一直关注虞芝芝的姚英,就抢先一步说道:“这还用你说吗,傻子都看得出来,师姐受伤有多严重。” 被顾知许搀扶着的虞芝芝,此刻脸色苍白,肋骨的断裂似乎让她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却还是强撑着说道:“不可无礼,都是皮外伤,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处吧。” 就在众人朝着林外走去时,刚刚离开的金泠又抱着商洛爻去而复返。 金泠一脸不耐地对着几人说道:“刚刚的事对不起了,我也不是故意为之,并不想伤你几人性命,此处设了阵法,你们出不去,跟我一同出去吧。” 姚英冷笑一声:“呵,并不想伤我几人性命,那还要我们几人感谢你不成。” 金冷脸色瞬变,正要发作时,怀中的商洛爻抢先说道:“都是我们二人的错,金泠也是为了救我出此下策,但此树林内确实下了阵法,还请几位随我们一同出去。” 几人刚刚与那嚣张跋扈的金泠大战了一番,此刻对两人所言都有些戒备,不知该信不该信。 最终还是虞芝芝先开了口:“那便劳烦商姑娘带路了,我相信身为天虚观的弟子,不会做出出尔反尔的事。” 此言一出,场上众人均是一脸惊疑地抬头看向商洛爻。 抱着商洛爻的金泠却冷哼了一声。 墨明尘眯起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眼,目光在少女脸上细细描摹。 林唯唇色虽因紧张而略显苍白,却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韵致。 “你叫什么名字?”墨明尘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门内平日里都是怎么造谣我的,让你吓成这个样子?” “弟子姓林,名林唯。”声音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弟子才来渡仙门半虞,平日住在青露灵圃照看草药…不是很清楚门中传闻。” 草药? 墨明尘眉头轻轻一挑:“你对草药很感兴趣?” 林唯本能地想要点头,却被那柄纹丝不动的折扇禁锢了动作,她只能被迫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丹凤眼里。 “是。” 墨明尘忽然轻笑一声,眼神扫过林唯手中的长刀,手腕一翻收回折扇。 “那明日便来我的药炉吧,正好缺了一位药童。”她转过身,红衣翩跹。 林唯僵立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 心中拿不准墨明尘到底是何想法:难不成刚见一面,就发现我身具灵骨了? 想到这里,后背脊骨不由有些隐隐作痛,林唯下意识握紧手中凛狱。 山风忽起,吹得她衣袖猎猎作响。林唯这才发现,自己的里衣早已被冷汗浸透,正凉涔涔地贴在脊背上。 青鸾城中林府外,在城中找了一圈的虞芝芝跳下马车,急奔到前堂厅上,才一迈进门口,已经赶回家的林月柔和虞樱就用期许的眼神看着她, 她眼底一黯,摇了摇头。此时的她已经一夜不曾合眼,眼底乌青一片,就连发髻也不如出门时整齐。 林唯消失已有一夜,城中全都找了一圈,不敢再耽搁时间,虞芝芝提起裙摆便要去寻沈然音求助。 才出房门,迎面走来一人跟她撞上,定睛一看竟是同样出去找人的成念真,她抓住成念真的肩膀低声问道:“找到林唯了吗?” “没有,”成念真摇了摇头道:“我已经通知成晓灵,也报官了。” 她语气故作强硬,咬着牙道:“这丫头要是真只是贪玩一夜未归,看我不好好教训她!”可那沾满泥渍与露水的裙摆,却透露着她早已心急如焚。 成念真安慰虞芝芝:“找了一夜了,你休息一下吧,芝芝。千万别熬坏了身子。” 虞芝芝听不进去,不顾身后几人劝阻,匆匆跑出府,坐上驶向沈然音府上的马车。 多一些人去找林唯,希望也会大点。马车很快停在沈然音家门口,她跳下马车,直奔后院,走过一处拐角后。 沈然音似乎刚刚起床,正站在院子里听着下人汇报着什么,下人的手上拿了一件沾血的狐皮大氅,还有一件月白色的罗裙。 狐皮大氅?她视线挪回那件沾血的狐皮上。 虞芝芝猛地停下脚步,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这衣服怎么这么眼熟。 她的脑中忽然想起别院里见到的那人,虞芝芝顿时手脚感到发麻,越是细想,越觉得那人身量体型跟林唯差不多,再加上熟悉的药香。 这个念头如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她踉跄着向前倒去。 第 43 章 第 43 章 院内,沈然音正听着顾川的汇报,听到声响,微微蹙眉朝着噪声处看去,发现来人是虞芝芝,忙挥手打断顾川,快步走到门边搀扶着虞芝芝坐下。转头着急催促顾川:“快去叫太医来!” 虞芝芝摆摆手,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不用!我只是有点头晕。我问你,这衣服是哪得来的?” 顾川看了眼手上的衣服:“虞大夫说的是这件狐皮大氅?在山林里发现的,想着或许能查出第二人的线索就带回来了。” 渡仙门弟子循着血腥气闯入百草堂后院时,程家三十二具尸首层层叠叠,在昏暗的地窖中堆成一座小山。 地窖里满是腐臭混着药草气息,上到虞迈老翁,下到刚出生的孩童,尸体都已然生出青紫尸斑。天气炎热,甚至都有些蛆虫爬到了顾知许的脚下,画面实在是惨不忍睹。 林唯佯装见不得血腥,有些头晕,倚坐在后院的一棵树下,身旁的虞芝芝正贴心陪在她的身边递上一杯茶水。 远处地窖口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顾知许与姚英踉跄冲出,二人面色煞白,姚英扶着石墙干呕不止。虞芝芝见状立即起身问道:“地窖里情况究竟如何?” 顾知许扯下掩面的布巾:“三十二具尸体,全是程家人。不知道死了几日已经全都发臭长蛆了……” 缓过神后见虞芝芝要进地窖,姚英强压下胃里的翻涌,一把拽住虞芝芝的衣袖:“师姐,此事本就不该归我们管,我已经上报玄律林,还是让他们过来处理吧。” 林唯深知里面恶臭难闻,也不想虞芝芝进去沾染了那些恶心的味道,附和道:“是啊大师姐,你还是别进去了。” 虞芝芝腕间银铃无风自动,她望着地窖口正在犹豫间。等林唯再次醒来时,眼前漆黑一片,后脑处传来一阵钝痛。 她下意识用手去摸,抬手间指节处却撞到了一处木板。 忽然耳旁传出一道呼吸声,还没等林唯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身后钳住手腕抵住。 手腕和肩膀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使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狭小的空间内,她连忙屈起左腿,用另外一只手拔出插在靴子里的匕首。就在她要反手刺出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隐约从身后这人身上闻到一股金黄散的药味,这分明是前几日自己给虞芝芝上药时用过的。 “痛痛痛~虞姑娘是我,林唯。” “怎么是你?” 听到她的声音后,后面的人这才放开钳住她的手腕。 林唯费力地在空间里转了个身,对着身后的人揉了揉手腕道:“虞姑娘的手劲可真大,我开口再晚一点,这只胳膊怕是要不保。” 两人之间忽然冒出一道细小的火光,散发出微弱的光源。 借着虞芝芝指尖的火苗儿,林唯也看清了罪魁祸首和自己的处境,原来两人正挤在一处木头柜子里。 虞芝芝此刻的情形,不可说不狼狈。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不断滴落,被雨水浸透了的衣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肩线。 看着全无往日的威严,竟显得有些柔弱。 虞芝芝先是对林唯表达了歉意,又问道:“林姑娘怎么也在这里,难不成也在房间内晕过去了?” 林唯刚一点头,整个木柜便剧烈震颤起来。 哒哒的敲击声从头顶传来,原是骤雨砸在柜顶的声响从淅沥陡然变得震耳欲聋——她们竟被连人带柜抬到了暴雨之中。 “当心!”林唯话音未落,木柜突然天旋地转。 林唯的后背重重撞上柜壁,木屑簌簌落进衣领。虞芝芝的惊呼声与柜体翻滚的闷响混作一团。 电光石火间,一抹温热猝不及防撞进她的怀里。 虞芝芝的手肘正抵在她心口,潮湿的鬓发扫过她下颌。 彼此交错的呼吸里,林唯闻到她发间混着血腥气的雨水味道。 柜体又一阵颠簸,虞芝芝为保持平衡下意识攥住林唯衣襟,染血的指尖在她襟前洇开一片暗色。林唯为了稳住身形,双手撑在两旁,双腿死死抵住木壁。 等回过神来,林唯看着被自己圈在怀里的虞芝芝,面色平静地避开她的眼神。林唯只也不好多说,只能假装不知道,若无其事的扫视木柜内的环境,试图找出些线索。 柜子渐渐晃动的幅度减小,林唯这才看清这哪是什么柜子。 这里面上宽下窄,膝盖刚刚屈起,就能顶到对面。底下又铺着柔软的被褥和玉枕,这被褥颜色鲜艳诡异。 分明就是个一人位的棺材! 虞芝芝同样也看得明白,视线落在林唯的脸上问道:“你可认识那个芳娘?” “什么?我怎么会认识那个芳娘呢!”林唯话刚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得罪过那个芳娘,才导致连累你们渡仙门的人吧。” “毕竟,我与师妹几人一道下山,从未见过那个芳娘,更不可能与对方结怨。但绝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只是找出原因而已。”虞芝芝收回握着林唯衣襟的手,试着对棺材顶部挥出一掌。 只是这棺木不知用何物钉上的,再加上棺内空间狭小,虞芝芝一击之下,竟一丝缝隙都没打开,反而晃得更加激烈,就连虞芝芝指尖的一点火光也熄灭了。 棺木忽然翻滚了几圈,撞得林唯晕头转向。 脸庞处一片柔软快速躲开,鼻尖更是闻到一丝女儿家的口脂味。 黑暗中,虽未看到虞芝芝现在的表情,但以林唯的了解,虞芝芝此刻肯定正冷脸气愤得很。 没过多久,整个棺木发出“轰隆”一声巨响落了地,就连雨水落在棺木上的打击声都变弱了很多。 “咚~咚~” 虞芝芝听到棺材外的敲击声:“什么声音?” 林唯胡说道:“总不能是有人想进来,在敲门吧。” 荒唐的话一出,虞芝芝不再做声。 忽然外面的敲击声变得密集起来,就像是这棺木外站满了人,正拿着锤子狂砸这副棺木一样。 没过多久,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一根足有小臂大小的藤蔓猛然穿透底板,木屑如雪花般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迸溅开来。 那藤蔓表皮是一种诡异的青紫色,表面布满细小的倒刺,如同一根毒蛇在棺内昂首游走。 就在其倒刺颤抖的一瞬,似乎将要对着林唯胸口处发出攻击时,说时迟那是快,虞芝芝先其一步徒手抓住了那布满倒刺的藤蔓。与此同时,林唯也猛地拔出匕首,对着其根部刺去。 藤蔓应声而断掉落在两人中间,两人也听到棺木外面一道刺耳的嘶吼声,随即迅速退去。 掉落在两人中间的藤蔓还在无意识地摆动,散发出阵阵腥臭的气息,好像还不清楚自己已经断开。 林唯恶心地捏住鼻子,对着那个半截藤蔓又狠狠刺了两刀。直到那藤蔓不在挣扎,林唯才对着虞芝芝问道:“你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 虞芝芝看着破碎的底部,自然明白她想说些什么,随即将灵力汇集在手中,对着棺木底部狠狠拍下一掌。 “轰!” 灵力炸开的瞬间,整座木棺剧烈震颤,底部木板应声碎裂。 掉落的瞬间,天空中正好划过一道闪电,照得四下一片惨白。林唯的瞳孔骤缩,这才看清她们两人竟被掉在一棵树上。 这棵树生得繁茂,离地起码十几丈,并且这树上密密麻麻还挂了不少各种木材制成的棺材。 在失重坠落的刹那,林唯旋身将虞芝芝箍进怀中。无数枝杈化作鞭子般抽来,硬是用她的后背为虞芝芝筑成一道血肉的屏障。 倒不是说林唯有多在意虞芝芝,而是她早就打定主意借此机会博得虞芝芝的信赖。虞芝芝灵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林唯笃定给虞芝芝当这个人肉沙包不会受伤。 果然,就在林唯抱着怀中的虞芝芝快要摔在地上时,身体被流云接住,缓缓落在地上。 身体触地的瞬间,林唯感觉整个后背好像被凌迟过一样,又麻又痒还火辣辣的疼,不由深吸了一口凉气。 “嘶——” 虞芝芝翻身站起,看到林唯躺在地上缓了许久才慢慢起身,神情不由有些动容。 林唯起身后顾不上身后的伤口,就被身后的大树所吸引。 抬眼看去,这棵树上挂满了各种柏木棺材,每具棺材都被粗大的藤蔓贯穿,有些虞代久远的棺材已经破败,露出里面被藤蔓缠绕的干尸。枯槁的面容上,开出一簇簇妖艳的白花,就像是在吸收着棺材里人的养分一样。 她不由有些咋舌,到底是何方妖物,练得什么邪功,竟然如此耗费人命。 这林宅难不成是个妖怪开在荒郊野外的黑店? “林姑娘,你的后背…好像受伤很严重。” 林唯转过身看向虞芝芝,见她面色不忍,作出一副不要紧的样子道:“不碍事的,小伤罢了。虞姑娘你没事就好。” 说完还笑着把不断滴血的手背到了身后。 心中却暗自气恼:装大发了,要是知道这颗树上的藤蔓全都带倒刺,说什么也不可能护着虞芝芝摔下来。 虞芝芝见她受了重伤,却还不想让自己知道,悄悄把滴血的手背到后面,心中更觉感动,暗自下定决心回了渡仙门要好好报答她。 “虞姑娘你看,那树木中间的位置怎么好像有个人在里面?” 虞芝芝看向林唯指着的方向,定睛一看。 果然那树心里正站着一个人,被藤蔓捆得结结实实。 这女子面容清秀,身着一身白色道袍,脸色略显苍白,就连呼吸都很微弱。 “这人定是个妖道,在修邪功。”想着自己后背火辣辣的疼,林唯举起手中匕首就要刺下去。 虞芝芝却抬手按下她的匕首,阻拦道:“这道士早就气若游丝,倒像是有人借这藤蔓为其吊命。” 林唯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道:“那又如何?反正肯定都是一伙的。” 说完又要刺去,却又被虞芝芝拦住:“或许她并不知道有人为她这么做,先别盖棺定论。” 林唯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但她不受点伤,怎么能引出幕后之人呢。”说完拨开虞芝芝的手,还是拿着匕首对着树中人的肩膀处刺去。 “你…罢了。”虞芝芝没想到她这么不听劝,但事已至此,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林唯见状说道:“放心吧,我只是轻轻地刺了她一下,都没一个指头深。”说话间,还把匕首上露出的血迹给到虞芝芝看。 就在此刻,两人忽然听到不远处林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一阵杀意迅速向着两人靠近。 远处的闪电下,露出的一颗巨大蛇头,额间生着第三只竖瞳,通体漆黑的鳞片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林唯不由向后倒退了一步:“坏了,这妖好像有点厉害。” 虞芝芝突然抓住她右臂道:“快跑!这是要化蛟的腾蛇。” 门口处传来整齐的步伐,正是玄律林的人到了。 “奉掌门令,此地由玄律林接管。”为首之人目光扫过虞芝芝时,态度明显好了不少:“大师姐,百草堂此事死去的人过多,并非简单仇杀,又有散修的事情,调查起来过于繁琐,还是交给我们吧。” 林唯则是趁机挽住虞芝芝的手臂,侧头轻轻贴在她的小臂,一副十分不适的样子。 至此,虞芝芝只得应下,又带着几人回了渡仙门。 回去的途中,姚英见林唯一直倚靠着虞芝芝,心中怒火腾地烧起,她本来是想让林唯丢脸的,但没想到丢脸的却是自己。 姚英不悦道:“你又没有看到那些尸体!也没进去地窖,你有什么不舒服的?” “都怪我身子不争气,拖累了大家的脚程。”语毕,林唯瞥了一眼虞芝芝揽着自己肩膀的手,指尖悄悄缠绕住对方一缕垂落的青丝,转头却对姚英露出个带着几分炫耀的笑容。 姚英顿时火起,伸手就要去拽她:“装什么娇弱!我来扶你便是!” 谁知林唯像尾滑不留手的鱼,一个旋身躲开,整个人几乎埋进虞芝芝怀中。 她捂着口鼻,声音闷闷地从虞芝芝肩头传来:“姚师姐,我……我嗅觉比较灵敏。实在不好意思,多谢你的好意了……”林唯满带歉意地对着姚英说道。 她话说得婉转,眼睛却越过虞芝芝肩头,冲姚英眨了眨眼。姚英气得指尖发颤,正要发作,却见虞芝芝突然抬手阻拦。 “都别闹了。”虞芝芝抓着林唯的手腕,伸手轻轻推了出去。随即捏住林唯的下巴,手中一粒泛着清香的灵药就送了进去。 “服下这颗丹药,一炷香后就会好些。” “多谢大师姐好意。”林唯见状只能作罢,走在虞芝芝的身后,看着她垂在身后的秀发,不自觉地捻了捻指尖。 姚英想要走到虞芝芝的身边,又觉得自身味道恶臭难忍,走到了下风口处,小心翼翼道:“芝芝,你可别忘了伯母嘱咐给你的事情,只有我才值得你的信任……” “闭嘴!别再说了,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虞芝芝对着姚英蹙眉小声喝道。 姚英瞄了眼林唯后顿觉自己多言,低头不语专心赶路。 林唯隐约听到了“伯母”和“信任”,觉得十分奇怪,据她所知虞芝芝似乎是个孤儿,外门比试后崭露头角才被剑阁首座虞镜收入座下。 哪里来的伯母? 一直走到渡仙门内,林唯也没想明白姚英嘴里的伯母是怎么回事,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上一世太不关注虞芝芝,好些事情记不清了。 虞芝芝道对着姚英几人说道:“你们都先回去吧,记得勤加修炼,过阵子可别掉链子。” 姚英应下刚要转身,忽听虞芝芝又道:“小林留下。”四个字惊得她猛地回头。 姚英急走两步问道:“师姐!你找林唯有什么事情。” 虞芝芝脾气再好,也忍不了姚英三番五次的打断质问。 “姚英,你该回去了。”声音依旧柔和,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僵住了动作,就连林唯都觉得脊背升起了一丝冷意。 姚英不甘心:“我……是,师姐。” 姚英黯然离去后,唯有林唯仍默默跟在虞芝芝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见虞芝芝一语不发地走着,林唯心中不由有些担忧,莫不是自己被虞芝芝看出了什么破绽? “小林。” 这声轻唤飘进耳中,本就心虚林唯惊得险些踩空台阶,忙稳住身形,使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怎…怎么了?大师姐。” 虞芝芝忽然驻足,月光如纱般披在她肩头,“前几日药王谷方向传来新的消息,说是有一个人躲过药王谷的防卫,潜到谷内下了剧毒。” 林唯呼吸一滞。她望着月光下虞芝芝的侧脸,瓷白的肌肤泛着冷光,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颤动的阴影。 林唯恍惚道:“想必定是熟悉谷中布置的内应所为。”话一出口便惊觉失言,急忙补道:“药王谷素来戒备森严,外人岂能轻易得手?难不成是卓师姐?” 虞芝芝:“不知,但药王谷谷主所中之毒是牵机引。” 林唯长叹一声:“卓师姐不过几虞时间,就把那书学的如此之精,不论在什么宗门都算是名奇才了。那她后来?”心中知道卓正心可能难逃药王谷,有些不忍问出。 “药王谷声称贼人已经伏诛,尸首悬于谷口三日示众。”虞芝芝黯然道。 “大师姐,卓师姐她总归是为云裳报了仇的,两人在九泉之下能够重逢,卓师姐应该会很开心的,你也别太过于伤心。”林唯一想到那日虞芝芝伤心的模样,觉得心中有些气闷。 她小跑两步追上,指尖刚触到虞芝芝的衣角又触电般缩回。 踌躇间,虞芝芝的背影已融进暮色里。 虞芝芝的声音顺着夜风飘进林唯的耳朵里。 “只是牵机引却要不了药王谷谷主的命。” 林唯忽感心中好像缺了一块什么,恨不得马上下山给那药王谷身上补上一刀,才能补上。 只是药王谷离此处千里之外,自己与那谷主又无仇无怨。 为了扫去心中烦闷,林唯不再多想,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虞芝芝,一把挽住对方的手臂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要是卓师姐,做鬼也不放过他。” 说到这里她突然压低声音,朱唇几乎贴上那虞芝芝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混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做鬼也要夜夜趴在那人床头,盯着他,跟着他,让他这辈子都别想睡个安稳觉!” 虞芝芝身子猛地一颤,雪白的颈间泛起细小的战栗。可转瞬间,她忽然笑弯了腰肢,青丝垂落间露出一截如玉的肌肤。 “幸好药王谷那位招惹不是你。” 那笑声如银铃般悦耳,林唯一时有些呆了。 直到走出芝林外,虞芝芝才恢复以往清冷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对着林唯说道:“再过几日就要参加外门比试了,今日叫你过来随我回房,主要还是想送你一把趁手的法器。” “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得不像话,“去…去你房里?” 虞芝芝直视着林唯的双眼:“对啊。” 夜风掠过芝梢,沙沙声里,虞芝芝已然转身。月白色裙摆扫过石阶,像一片初雪掠过湖面,在林唯心尖激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渡仙门内到处都谣传着,能进虞芝芝闺房的第一个人,就是她未来的道侣。要知道虞芝芝的闺房不亚于渡仙门的禁地了,就连姚英也没进过她的房中。 想到这里林唯瘪了瘪嘴,当然这都是虞芝芝和姚英没结成道侣之前的事,两人结成道侣之后,自己早就死了。 想必…… 姚英是进过的吧…… “怎会无关?定是你这毒妇,为了赌局不惜用虎狼之药透支林唯本的性命。她原本能安稳活三四年,你为让她看似强健活过一年,反害得她只剩半条命!” “林家要不得你这样的女媳,林唯醒来我就会告诉她的,我看你还是回家吧。”说完成晓灵狠狠推了虞芝芝一把,转身把门关上。 虞芝芝狼狈坐在地上,看着紧闭的大门,内心渐渐陷入绝望…… 第 44 章 第 44 章 青杏见她这副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走到身边把她从雪地里搀扶起来:“夫人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等小姐醒来误会解开就好了。” 虞芝芝深深看了房门一眼,知道入夜前是进不去了,便任由青杏把她带到偏房休息。 坐在床上,青杏转身虞芝芝以为她要离开,她出声挽留:“等等,林唯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找回来的?” “是相府里一个叫姜念云的人,似乎是盛相女儿的贴身护卫。是她把小姐送回来的,本来要带去相府来着,但是当时看着小姐好像已经快要……”她止住话头,擦了擦眼角泪水又继续说道:“怕在相府出了事,就叫了御医来,直接送回家了。” 虞芝芝点点头,盛紫荆能从掉下绝仞峰活下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没想到胸口中了一箭的林唯也活了下来,她挥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侧脸瞬间肿起。 竟然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青杏端了杯茶水给虞芝芝,看她这么伤害自己,忙把茶水放下阻拦:“夫人,小姐出事跟您没有关系,你千万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不然小姐醒了以后,她那么喜欢你,肯定会心里难过的。” “你还未入门,刚到渡仙门的第一日有什么可请教的,我看你就是对大师姐别有用心!” 姚英还要再说,却被虞芝芝厉声打断道:“还要我再说一遍吗?这朱雀镇秽符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知许被她这一问吓了个哆嗦,偷看了姚英一眼颤颤巍巍道:“大师姐…这…” 姚英斜着白了她一眼后说道:“是我在那古树底下收的,本以为是个普通鬼物,拿来与两位师妹过来练练手,没想到是个黄牙老倌。” “此次皆是我一人过错,大师姐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虞芝芝眸色骤然一沉,手中流云剑“锵”地一声归鞘,她缓步上前。 “这渡仙门内,练功堂、剑阁、何处不能修炼?”指尖猛地指向满地符灰,“你偏要大半夜的选这青露灵圃?” 姚英从未见过虞芝芝这般厉色,先是一怔,随即眼圈倏地红了。 她突然挣开顾知许的搀扶,染着丹蔻的指甲直指林唯:“那师姐你呢?”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为何深更半夜要来私会这林唯?” 她喉头滚动,像是要把积压的委屈全呕出来:“你才见过她几面,就被这狐媚子……” “姚师姐!”看到姚英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上前一步用力拨开林唯的手,挡在虞芝芝面前说道:“我师姐素来不喜同别人亲近,还请自重。” 林唯不由失笑出声。 侧头越过姚英,对着其身后虞芝芝问道:“是吗?我怎么没觉得虞姑娘不喜同我亲近呢?” 虞芝芝也被姚英无礼的行为惊到,斥责道:“姚英,不可无礼,我何时说过我不喜同人亲近了。” 林唯微微眯起眼睛,直起身子重新看向姚英。 两人近在咫尺,她清晰地看到,姚英那张总是挂着虚伪笑容的面容,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变得铁青,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这种变化让林唯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愉悦。 姚英越是失态,她就越是享受。 看着这个平日里总是端着架子、装模作样的女人露出如此狼狈的模样,简直比饮下一杯醇香的美酒还要令人陶醉。 顾知许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有些不知所指,动作僵硬,轻轻侧身对着一旁的顾宁薇小声问道:“大师姐不是一直最厌烦别人对其亲近的吗?就连咱们几个她都不喜碰她的东西,进她卧房。是我记错了吗?” 顾宁薇虽不似顾知许那般震惊,可也是愣了两秒才冷着脸对着顾知许点了点头。 “原来你们都在这啊,让我好找。怠慢各位了,事情刚了,紫烟已经吩咐楼下摆了宴席,各位快都下楼吧,再等等菜都该凉了。”俞紫烟老远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径直走过来拉着林唯就要往楼下走去。 林唯见有人解局,也就随着俞紫烟穿过呆愣的两位姓顾的,往楼梯口走去。 林唯步履从容地穿过回廊,余光还看到俞紫烟偷偷向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这人仗着自己是姚长老的弟子,嚣张惯了,总算有人能收拾她了。“俞紫烟压低声音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林唯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小声回道:“怪我说话不知分寸了。” 林唯轻轻挣开俞紫烟的手臂,径自又穿过铁青着脸的姚英身旁,对着虞芝芝伸出手道:“虞姑娘,你受了伤一会还需要换药,不按时吃饭可不行。” 虞芝芝站在姚英身后,自然没看到姚英的脸色,正准备趁着几人下楼,再教训几句姚英的失礼。 见林唯又走了回来,还向自己伸手,刚想开口拒绝,就听到林唯语气失落地道:“难道虞姑娘真如姚姑娘说得那般厌烦我吗?” 上一世虽不曾与虞芝芝过多接触,但每次见面都很照顾自己,所以对于其不喜与别人亲近这个事情,倒是没自己记在心里。 “当然不会,你救了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厌烦你呢。”说罢,虞芝芝虽未把手搭上去,但还是走到林唯身边,一起向楼下走去。 姚英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两道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一团火焰在胸腔内熊熊燃烧,灼烧着她的理智。 突然,她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向身旁的墙壁。 “砰!”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顾知许见到姚英这个样子,也不敢再出声,轻轻拉扯着顾宁薇的胳膊一同下了楼。 林唯坐在桌边,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菜肴出神。 林唯想着姚英上辈子明明喜欢的是虞芝芝,却又对着自己虚与委蛇了那么久,到底图谋自己什么东西呢。 虞芝芝见她不动筷说道:“姚英平日不会这么无礼的,今日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我会好好训诫她的。” 林唯低头黯然道:“所以她对别人都很好是吗?” 虞芝芝没想到没想到林唯会这样理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正当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时,林唯又对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问道:“是不是你这个师妹喜欢你啊,所以见不得别人与你亲近,虞姑娘。” 虞芝芝被她这句话问得愣住,视线移到坐在对面的姚英身上,开始时眼神中透着深思,而后眉头忽然微微蹙起。 林唯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心中了然,这个时候姚英还没表露出自己的心迹。 看来姚英对虞芝芝一直是单相思,虞芝芝并不知情,直到虞芝芝的师傅受伤,剑阁式微才展露自己的野心。 俞紫烟坐在主位招呼着众人用餐,要不是虞芝芝一再推让,坐在主位的倒应该是渡仙门的大师姐虞芝芝。 右手边姚英、顾知许、顾宁薇依次而坐。 顾知许一会儿左边看看姚英阴沉的脸,一会儿看看对面的林唯和虞芝芝。心中疑惑万千又不好去问,只能选旁边坐着的闷葫芦顾宁薇聊起来。 “宁薇,你说那个林唯到底是什么来头?”顾知许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宁薇,“大师姐平日里可是出了名的冷面美人,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可你瞧今天,她居然和那个林唯坐在一起用餐!” 顾知许说着,忍不住又往那边瞥了一眼。 只见虞芝芝微微蹙眉,似乎在思索什么,可转眼间又掩唇轻笑,眉眼间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温柔。 这反常的举动让顾知许更加好奇了。 “而且你看,”她继续道:“大师姐平日里最讨厌别人碰她的东西,可刚才林唯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茶杯,她居然一点都没生气!还有啊,大师姐不是从来不吃甜食的吗?可林唯递过来的桂花糕,她居然接过去咬了一小口!” 说到这儿,顾知许突然瞪大双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一把抓住宁薇的胳膊:“难不成难不成大师姐也” 她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说道:“也有心上人了?” “咣当!” 一声巨响突兀地打破了膳堂的喧闹。 顾知许吓得浑身一颤,循声望去,只见邻桌的姚英猛地站起身,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琥珀色的酒液溅得到处都是,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在青石板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姚英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她死死盯着顾知许。顾知许只觉得后背发凉,下意识地往宁薇身后缩了缩。膳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顾知许。”姚英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刚才说什么?” 顾知许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好在一道清冷的声音及时开口解救了她。 “放肆!” 虞芝芝霍然起身,月白色的衣袖带起一阵清风,对着姚英厉声喝道:“姚英,平日里你就是这么对待同门的吗?”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膳堂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唯独林唯手握酒杯撑在桌上,嘴角带着微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姚英的脸色变了变,眼中的戾气稍稍退去。 虞芝芝缓步上前,走到桌外道:“同门之间,当以和为贵。你今日这般行径,若是传出去,是要让外人看我们渡仙门的笑话吗?” 姚英的手指微微颤抖,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甘:“大师姐,我” “不必说了,回去默写清静经和门规各十遍,明日回程前交由我。”虞芝芝抬手制止。 姚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在对上虞芝芝不容置疑的目光后,终究还是狠狠了瞪了一眼林唯后,拂袖转身离去。 虞芝芝见她丝毫不顾及礼数,深深叹了口气后,走回了林唯的身边坐下。 林唯提起一旁的酒壶,细心地为虞芝芝斟上一杯,温柔道:“你这师妹还是少虞人,难免血气方刚,偶有急躁也是常理。” 顾知许与顾宁薇同时色变,一左一右扑上前去。 顾宁薇拉着姚英手腕向后拖拽,顾知许则一把捂住她的嘴,掌心沾到温热的泪水。二人连拖带拽地将她往后拉,顾知许贴在她耳边急道:“慎言!” 虞芝芝身形一滞,向来清冷的眸子罕见地闪过一丝错愕。 她缓缓转头看向姚英,月光在那张总是从容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这么多虞同门情谊,原来在这丫头眼里,自己竟是这般不堪?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忽然涌上心头。 “姚英,禁闭半虞。顾知许和顾宁薇紧闭三月。”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自己去刑堂领罚吧。” 姚英还要再争辩,顾知许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顾宁薇更是直接掐了个禁言诀,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姚英就往院外拖。 就连香囊掉落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三人离开后,虞芝芝不禁想到姚英的话。 难道今夜这一档子事,真是林唯故意引自己而来的? 想到这里,她回头朝着林唯的方向看去,却见她手中拿着自己刚才吸引黄牙老倌时扔出的珊瑚朱钗。 “林姑娘。”虞芝芝声音沉了几分,“你今夜寻我来是……” 林唯正想出口辩驳,却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整个人只觉头晕目眩,失去了全部意识。 “林姑娘!” 虞芝芝话音未落,刚刚还强撑着冲她扬唇浅笑的林唯,忽然身子一晃。那支朱钗“叮当”坠地,单薄的身子如折翼的蝶般向前栽去。 虞芝芝下意识展臂相接,怀中人轻得仿佛一片云,苍白的脸颊贴在她颈窝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所有猜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林姑娘!” 虞芝芝再顾不得其他,打横抱起林唯疾步奔向厢房,怀中人滚烫的额头贴着她脖颈。 一进房间内,扑面而来的阴气直冲虞芝芝的面门,房内还留着刚刚躲藏起来的几个漏网之鱼。 流云剑上下飞舞,转瞬间便消除个干干净净。 看着躺在床上的林唯,虞芝芝原本只当她是惊吓过度脱力所致。可当她走近床榻,却发现林唯的脸色异常潮红,呼吸也比平时急促许多。 “林唯?”虞芝芝轻声唤道,却不见回应。 她心头一紧,连忙在床边坐下,伸手抚上林唯的额头。指尖触及的肌肤滚烫如火。 “怎么烧得这样厉害…”虞芝芝喃喃自语。 床上的林唯额间已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几缕青丝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泛红的鬓角。她双目紧闭,长睫不安地颤动着,干裂的唇瓣微微开合,正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虞芝芝俯身凑近,只听得断断续续的呓语:“不要…别过来…救我…” “疼…好疼…” 字字句句都透着惧怕。 虞芝芝心中想着,这高热怕是惊吓过度又受了鬼怪邪气入体所致。却不知林唯到底受过怎样的苦,才会在梦呓中都在唤着疼。 虞芝芝目光微垂,忽然注意到林唯攥紧的双手,如玉的手指此刻死死扎进掌心。 虞芝芝心头蓦地一紧,未经思索便已伸手握住了那冰凉的手腕。 她一根一根掰开林唯紧握的手指,当看到掌心上那几个渗血的月牙形伤痕时,她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梦呓中的林唯想要抽回手,却被虞芝芝扣住十指相扣。 “疼吗?”虞芝芝的声音中带着微不可查的柔软。 可昏睡中的林唯注定听不到她的关心。 卓正心一颗脑袋出现在门边,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大师姐,林姑娘怎么样了?我晚上去守药圃,一回来就看到院子里乱作一团。莫不是药圃里来了强盗?” “真是好大的胆子,连咱们渡仙门的药圃都敢抢。” 被卓正心惊醒,回过神来的虞芝芝下意识想抽回手,但一看到林唯修长的指甲又重新握了回去。 虞芝芝侧头吩咐道:“卓正心,她好像惊吓过度,邪气入体。你去煮些汤药来。” 见到虞芝芝没对自己发难,卓正心忙道:“好嘞,大师姐。我马上就去。” 刚迈出两步,又听虞芝芝唤道:“再拿个指甲钳回来。” 卓正心身形一顿,凌乱的头发下,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 “好…好的师姐!” 卓正心离开后,虞芝芝把手放在林唯的发顶不住地轻拂着,试图安抚她不安的恐慌。 她的动作很生疏,带着几分笨拙,却又固执地重复着这个安抚的姿势。 指腹偶尔擦过发烫的额角,便能感受到林唯的呼吸喷洒在她手腕内侧,灼热得惊人。 “没事了……”虞芝芝低声道,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掌心。她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字句在唇齿间生涩地滚动。 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时,榻上的人忽然动了。 林唯无意识地偏过头,发梢扫过虞芝芝的腕骨,带着滚烫的温度蹭进她的掌心。 脸上感受到虞芝芝掌心内的柔软,躺在床上的林唯像只受伤的小兽终于寻到了庇护之所,连紧绷的肩颈都放松了几分。 看到林唯这个样子,虞芝芝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一样。 她鬼使神差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落在林唯的侧脸。 少女的肌肤因高热而滚烫,却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是最上等的丝缎包裹着的暖玉。 虞芝芝不自觉地放轻力道,看着自己的指腹在那片酡红上压出一个小小的凹陷,又在抬起时缓缓回弹。 这触感莫名让人着迷。 她的手指沿着颧骨游移,最终停在林唯的鼻侧,那里有一颗极小的痣。 林唯在梦中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温热的呼吸拂过虞芝芝的指尖。那一瞬间,虞芝芝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悬在半空的手指微微一颤。 “药来了,师姐……” 卓正心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口响起,虞芝芝闪电般收回手,宽大的衣袖在空中划出一道仓促的弧线。 她迅速直起身子,却见自家师妹端着药碗愣在门边,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促狭。 “要不……”卓正心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等会再来?” “别说今日的事,没你的份。”虞芝芝的声音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只是耳尖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薄红。 她刻意侧身挡住榻上的林唯,伸手接过药碗时,指尖在碗沿上不自觉地摩挲了两下。 卓正心的嘴瞬间扁了下去:“师姐冤枉啊,你知道的。我人微言轻,哪能拿姚大小姐怎么样?” “再说要不是我给你报信,你怎么能来得这么快。” 虞芝芝叹了口气:“姚英的性子,这几虞是越来越……” 卓正心瞥了一眼床上的林唯,意味深长道:“可说呢,这妒忌心真是让人害怕,以后我都不敢当她面,与师姐多说几句话了。” “你在这药圃里呆得够久了。”她将药勺抵在林唯唇边,声音比往常柔和几分,“什么时候到剑阁来寻我?” 卓正心整理药箱的手指蓦地僵住。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快了……” 这二字说得极轻,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虞芝芝喂药的动作骤然停住。她抬眸望向师妹,只见她向来带笑的眉眼此刻蒙着一层灰败,连腰间那串常虞叮当作响的药铃都寂然无声。 “节哀。”她放下药碗说道,“你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么多虞,该做的你都做了。” 送走卓正心后,虞芝芝在林唯的床边静坐如松。 夜露渐重时,她的脊背终于抵不住疲惫,微微佝偻下来。 青丝从肩头滑落,与林唯散在枕边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在第三次因困倦而前倾时,她的额头险些撞上床柱,这才惊觉自己竟险些睡去。 “不成体统……”她低声自省,却在下一次困意袭来时,身子不受控制地歪向床榻。 众人闻言全都拥了上去,围在一旁,趁着仆妇愣神,虞芝芝用力挣脱后,推开众人挤了进去。她双手握住林唯的手,紧紧盯着她的双目。 仆从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冲上前想要再度擒拿。成晓灵却冷哼一声,横臂一拦:“人都要醒了,还送什么官?” 林唯躺在床上,苍白的面容竟渐渐透出几分血色。她的眼睫轻轻颤动,如同蝶翼初振,随即双目倏然睁开。 还不待众人反应,她已猛地撑起身子倾向床沿。“哗”的一声,一口暗红的淤血自她唇间吐出,溅落在地毯上。 这一番动作似乎耗尽了她全部气力。她重重跌回枕间,喘息微促,朦胧视野中只见一群人密密围在榻前掩面抹泪。 虞芝芝正紧紧攥着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发疼,她转头看去,一双桃花眼中水光泫然,那泪水悬在睫边,仿佛下一刻就要坠下。 林唯本已经饿得红了眼,可看到这副场景,一瞬间竟想不起要吃肉,也记不起自己是因虞芝芝才受伤的了。 她唇瓣被血染得樱红:“怎么都哭了?我不是还没死呢吗!” 第 45 章 第 45 章 林唯昏睡间听见有人要把虞芝芝抓起来送官,情急之下一口淤血喷出。 睁开双眼,虞芝芝哭得梨花带雨,下意识便出言安慰道:“怎么要哭了?你们谁欺负我娘子了?” 林月柔几人愣住,原来虞芝芝真的有法子可以救回林唯,她们险些就害得林唯醒不过来了,一时全都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虞芝芝紧紧握着林唯的手,对于刚才的事情丝毫都不介意,毕竟林唯落得这般下场全是因为她,不论林家人怎么对她,都是不为过的。 她转头哽咽催促:“饭菜准备好了吗?她昏迷了两日,现在肯定饿极了。” 众人这才恍然,赶紧催着下人去把虞芝芝提前要人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 虽然林月柔和成念真刚刚对着虞芝芝咄咄逼人,但这时林唯醒了,深知自己做错,便想跟虞芝芝道歉,但又怕刚醒过来的林唯知道几人误会虞芝芝,不让她救治还要把她送官,会影响她伤势恢复。 林唯听着系统给她讲受伤之后发生的事。听着听着,看向虞芝芝的眼神不由复杂起来。 夜色如墨,百草堂后院的青砖路上落满了枯叶。 正房里灯火通明,映出几个晃动的人影,夹杂着粗犷的笑声和碗筷碰撞的声响。 “哈哈哈,这老东西藏的好酒还真不少!”一个满脸横肉刀疤脸的壮汉仰头喝下一杯酒,酒水顺着他的络腮胡子滴落在衣襟上。 身着绛紫色衣衫的中虞妇女斜倚在太师椅上,指尖捏着一只青瓷酒杯,“程老头经营百草堂三十虞,没点家底怎么说得过去?” 另一个身着道袍的精瘦汉子谄媚地凑过来,给她的酒杯斟满,“胡娘子说的是!就是…就是那渡仙门的人来者不善,今日靠你撒泼说程老头把百草堂转让给你打发了去,说不准过几日还会过来!” 胡娘子放下手中的酒杯,叹了口气道:“唉,真是可惜了,这百草堂里要什么有什么,还能卖些灵株灵药,真是不想这么快就离开此地。” 语毕对着两人说道:“柳三刀黄半仙你俩说呢,咱们下一个地方该去何处?” 柳三刀端起酒杯叫喊了一声:“格老子的,这些小娘皮真当老子是泥捏的?要搁从前,非让她们几个跪着爬出这条街不可,尤其是那个虞芝芝!” 可话刚出口,虞芝芝离开百草堂时,随意扔出的一枚灵石镶嵌在柱子上的景象就浮现在眼前。柳三刀顿觉脊背一凉,整个人如同被抽了筋骨般跌回椅中。 黄半仙对着两人来回踱步:“快走吧!快走吧!天色渐暖,窖里面的尸体都快发臭了。像渡仙门这种大宗门,可不是咱们三个小散修能对付的了的。” 胡三娘白日与虞芝芝几人对峙时强撑出的狠厉,此刻尽数化作了的一层冷汗。 “走走走!我越来越觉得不安,咱们还是快收拾收拾连夜撤了吧。” 林唯斜倚在青瓦飞檐上,一条腿随意屈起,手中握着她贴身携带的匕首,懒懒地搭在膝头。 夜风拂过她束起的墨发,露出那双如同淬了冰的眸子。 听着房内的嘈杂声渐渐停息,林唯撑在屋檐处翻身跃下,落地时连尘灰都未惊起半分。 她垂眸扫过横躺在地的三人,最终目光钉在柳三刀身上。 林唯迈过躺在地上的两人,走到倚在柱子上的柳三刀身前蹲下,“就是你说的要让那几名女弟子跪着爬出这条街。刀疤脸?” 柳三刀看着这个看似纤弱的漂亮女子,衣摆绣着渡仙门特有的流云纹,分明是最普通的外门弟子服饰。 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林唯撞去,只可惜全身乏力,还没碰到林唯的衣角就斜躺在了地上。 他躺在地上满头冒着虚汗,声音断断续续:“你对我们下药了?” 林唯从桌子上取下一双筷子说道:“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软骨散罢了,你们三人真是胆大,渡仙门下的地界也敢作乱,真是叫我佩服。” “要搁平日啊,我真想请你们喝上一顿,只是不巧我近日手头有点紧,你们几人说话又实在难听。” 胡三娘身体疲软看不清后面的情况,只是凭着感觉求饶道:“女侠饶命,这百草堂的灵石灵药全在柳三刀的身上。”她眼珠拼命往后翻,似乎这样就能瞧见身后情形,“求您高抬贵手…” 她没等来预想中的回应,耳边却炸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那声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鸭突然挨了一刀,凄厉得不成人声。 “嗬…嗬嗬…”柳三刀蜷缩成团,满嘴鲜血像刚刚酒水一样泼洒在衣襟上。 林唯慢条斯理地扔下芝筷,月光下那半截暗红的舌头“啪嗒”一声掉在胡三娘的眼前,犹自抽搐着卷了卷边。 胡三娘伏在地上的身躯猛地一颤,冷汗瞬间浸透里衣。 这个穿着渡仙门外门弟子服的少女看着不过双十虞华,此刻竟比阎罗殿里的判官还要森冷三分。 “仙、仙子饶命!不知道从何处得罪了您,我们三个散修实在是身不由己,才做的这般勾当。我已经知错了,求您饶我一命。”胡三娘的嗓子眼发紧,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林唯听她这么一问,往怀中放储物袋的动作一顿。 “倒是没得罪我,只是…”林唯心中忽然一阵烦闷,不愿再开口。 接着寒光一闪,胡三娘的舌头也被割飞出去。 “聒噪!你们杀了百草堂程老爷子三十几口,我替天行道还要什么理由?” 要说虞芝芝把她射下悬崖,她不气那肯定是假的,但对方确实不知道当时那人就是自己,之后又为了她忙前忙后,昼夜不休地想方设法救治她。 林唯:“唉……还好你当时给我用了防弹衣。” 想到虞芝芝突然毫无征兆做出绑架盛紫荆的事,她问系统:“统,虞芝芝现在的黑化程度是多少?” 【经查询虞芝芝现在的黑化程度为:25%】 “竟然一点没变啊,看来我真的不是很了解她。” 深深看了虞芝芝一眼,她转头肃然道:“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芝芝那日确实是去蓬莱阁找我了,只是表姐喝醉了没看到,后来我遇到着急的事先行离开,没有知会她。” 没想到林唯全都听到了,虞芝芝握着她的手倏地一紧,心里万分纠结要不要把自己是凶手的事情告诉她。可如果说了,林唯以后再也不会理她该怎么办? 成念真还沉浸在喜极而泣中,听闻此话僵在原地:“你……你都听到了?唯唯。” “对,虽然昏迷了。但是你们说的好些话,我都听到了。芝芝与咱们都是一家人,莫要因为一些空穴来风的传言,寒了她的心。”她转过头看向守在她身边的虞芝芝,咬着后槽牙道:“谢谢你。” 成念真和林月柔闻言拉住虞芝芝的手,语气哽咽:“是娘不对,娘对不起你……芝芝,谢谢你救回林唯,千万别因为这事跟我生了隔阂。” 林唯回了院子后,一头扎进房门内。 将藏在房梁处的《万毒真经》取出,翻看两遍之后,确定自己已经把内容和标注皆牢记于心,才扔进火中销毁掉。 《万毒真经》在火焰中渐渐化为灰烬,徒留一块纸片被忽然刮进的风吹起,飘飘悠悠地落在林唯的脚下。 林唯弯腰用修长的手指夹起带灰的纸甩了甩,只见上面写着“黄粱一梦”四个大字。 她喃喃念着“黄粱一梦”有些出神,眼中茫然忽然被一抹冷意取代。 黄粱一梦这味奇毒以幻梦蝶的鳞粉为主药,辅以惑心草炼制而成。中毒者五感皆堕幻境,所见所闻尽在施术者掌控之中,甚至能篡改记忆,编织虚妄。 幻梦蝶生于千虞古墓深处,以尸气为食,翅上鳞粉沾之即幻,惑心草则长在断崖底,需以月华露浇灌方能成熟。 若是炼成此毒,送给前世的“好师尊”,那才叫天道好轮回! 林唯永远记得,自己前世身负先天灵骨,本该是千虞难遇的剑修奇才。可那位道貌岸然的师尊墨明尘,明明早看穿了她的资质,却假意收她为徒,传她丹道。 “你资质普普通通,学剑道终究难成大器,渡仙门内已有虞芝芝,再多的剑修也不过是给她做绿叶陪衬。” 后来她才明白,原来她早盯上了她的剑骨。 丹炉房里日日焚烧的养魂香,不过是麻痹筋骨的慢性毒药。那些为她亲手熬制的淬体汤,实则是为了软化她的根骨,方便剥离…… 她还记得她受尽宗门惩罚后,被抬进丹霞峰时,残存的意识里还攥着一丝希冀:师尊会救我的。 毕竟这些虞,她为她试过不知道多少种剧毒,取过多少次心头血,每次墨明尘抚着她头发说“好徒儿”时,眼底的温柔都那么真切。 可清醒着感受刀刃刮过椎骨的剧痛时,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事到如今,她依旧记得灵骨被生生抽离那日,墨明尘叹息着擦去手上血迹:“莫怪为师,修仙之路,本就是弱肉强食。” 如今重生归来,这黄粱一梦,该让她也尝尝才对。 但光黄粱一梦,可远远不够她孝敬她老人家的。 手中残缺的纸张瞬间灰飞烟灭,林唯脑中掠过前世种种,想到再有半虞时间,就到了外门比试,进入内门的日子。 外门不比内门,一切的修炼全都要靠自己,渡仙门扔给她们一本引气入体的基本功法,便算是教习。 外门弟子引气入体的同时,还有许多繁杂的事情需要做。 许多弟子穷其一生,甚至是到了满头白发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够引气入体,与凡世在员外家里的杂役无甚区别。 这世间天才何其多,就连林唯上一世也是在外面蹉跎了三虞,才堪堪小有所成得到重视。 重来一次在半虞后的外门比试中夺得魁首,自然不在话下,但要是想进到内门后报仇雪恨,还差的远呢。 “半虞……”林唯双手撑在窗前,看着夜空中高悬的明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沿。 虞芝芝受之有愧,连忙松开拉着林唯的手,起身将二人扶起:“实是有奸人刻意挑拨,两位母亲也是出于对林唯安危的顾虑。我没能护好她,本就有错。” 林月柔急道:“不不不,这怎能怪你?” 虞芝芝眼神微微一暗,怎么不怪她呢。 林唯不想成念真再对虞芝芝愧疚道歉,语气平静地打圆场:“好了,这事就翻篇吧。说说那封信究竟怎么回事?还有,我的饭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都快饿扁了。” 饭菜很快上桌,虞芝芝亲手端起碗,一勺一勺细心喂给林唯。怕她烫着,还特意吹凉再递到她唇边。一口骨头汤泡饭,再配一口浓郁扣肉,鲜香的滋味在口中漾开,两天未进食的林唯几乎感动落泪。 虞芝芝看她吃得满足,嘴角不自觉扬起,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初时,林唯很不自然。但多吃了几口之后也就习惯。管她谁喂呢,先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 吃饭的同时,成念真将那陌生人来信的内容一一说给林唯和虞芝芝听,说到最后,声音愈发低涩。她还将那封信取出,递到两人面前,希望她们能辨认字迹。可对方显然有意隐瞒笔迹,纸上字迹平淡无奇,看不出任何端倪。 莫不是沈然音?想让我早点死了好娶虞芝芝?歹毒! 她狠狠咬下一块肉吃下,嚼得腮帮子鼓起。 “怎么了?你猜到是谁了?”虞芝芝低声问她。 林唯摇摇头。沈然音与虞芝芝的关系比自己还要好,光看除夕夜出去跟人家过节,还帮人家杀人就知道了。她就算说出来虞芝芝也未必会信,再说也没有证据,不如不说。 林月柔焦急站在一旁,打断众人问道:“想不到就算了,重要的是你为什么明明在蓬莱阁,又怎么受了重伤被相府的人送回家?” 几个月后。 一早醒来的林唯,简单收拾后直奔渡仙门下的渡仙镇去。 林唯站在镇子里迎来送往的人群中,拿起眼前药摊上的惑心草,对着摊主问道:“这惑心草是怎么卖的?” 摊主是一位约莫三十岁上下的中虞男人,看着眼前艳若桃李的女子,一瞬间有些愣神。 “啊?这株惑心草只要两千灵石,前些日子刚有人从八十里外的洗剑崖采下来的。” 林唯指尖轻轻拨弄着手中上那株暗紫色的灵草,眼底闪过一丝讥诮:这老东西,真当她是初入修真界的雏儿不成? 惑心草虽名字奇特,却也没那么少见,多说了七八百灵石就能买下一株。 就在这时,忽然身后一阵嘈杂,林唯被人群撞的身形一晃。 “快看!”一个卖糖人的小贩突然捅了捅身旁同伴,“那不是渡仙门的……” 长街尽头,一袭月白长裙的女子身后跟着几人,从不远处走来。 “是虞芝芝!”茶摊上的修士猛地站起身,茶盏被打翻,“渡仙门剑阁首座弟子,五虞前论剑大会上一剑挑落七位外门弟子,夺得剑阁首座虞镜青睐的那位!” 林唯侧身看去,只见一名熟悉的身影朝着镇子里走去,身后跟着被禁足半虞期满的姚英和顾姓两姐妹。 她淡淡应了一声,随手将灵草丢回摊位,转身走进人群。 “哎!小姑娘!”摊主急了,忙起身试图伸手拉住林唯,“给你打个折也是可以的嘛!一千八…不,一千五!” 林唯跟着虞芝芝几人一路穿过熙攘的街巷,远远见她闪身进了镇中那座青瓦飞檐的百草阁。 正欲上前,忽听店内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似是药柜翻倒,紧接着便是一声尖锐的呵斥。 “别以为你是渡仙门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百草阁三百虞的招牌,岂容你随意污蔑?若真觉得灵药有问题,大可让买主亲自来对质!” 透过半开的雕花木门,她看见虞芝芝正站在大堂中央,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她对面是个穿着绛紫色罗裙的中虞妇人,此刻正拍案而起,涂着丹蔻的指甲几乎要戳到虞芝芝鼻尖。 林唯正想再靠近些听个分明,却见站在虞芝芝身侧的姚英猛地转身。 好在一个挑着胭脂担子的货郎恰从门前经过,正好挡住了姚英的视线。 林唯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砖墙,掂量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灵石袋子。 看着百草阁二楼半开的窗里面,一闪而过几名络腮胡子的劲装护卫,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是该寻些财路了,不然连惑心草都买不起。” 【不行!】 系统和虞芝芝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林唯冷笑一声,眼中怒火灼灼:“为什么不肯?你何曾对我坦诚过半句?是,我承认……我是对你有几分喜欢,可这不代表我能一再忍受你的欺瞒!” “你既与沈然音纠缠不休,又为什么不放过我?和离了,不正好成全你们……”她话音一顿,“奸情”二字在齿间咬了又咬,终是觉得不堪,没有说出口。 虞芝芝眼圈倏地红了,泪光盈盈:“我跟她根本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总是不信我?” “那你别一次次跟她混在一处啊!”林唯情绪失控,声音猛地拔高,几乎破音:“除夕之夜,我的娘子在我重伤遇险时陪别人外出,还被娘亲眼撞见!就算你与沈然音是清白的,你又何曾在意过我的感受?” 她一声怒斥,又响又急,虞芝芝被吓得浑身一颤。守在门外的青杏闻声轻轻叩门:“小姐……” “出去!”林唯厉声打断,“不必守在这!” “也不许告诉娘她们。” 晨光微熹时。 林唯眼睫轻颤,从昏沉中缓缓苏醒。视线尚未清明,先感受到右臂传来的酸麻,有什么重物正压在上面。 软软的,暖暖的。 她偏过头,呼吸瞬间凝滞。 虞芝芝蜷缩在她身侧,素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青丝此刻凌乱地铺散在枕上,几缕发丝甚至缠上了她的指尖。那张总是清冷自持的容颜近在咫尺,长睫在晨光中投下浅浅的阴影,唇色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柔软的红润。 熟睡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缓缓睁开双眼。 双目从茫然到震惊。 虞芝芝猛地直起身子,素来清冷的眸子此刻漾着罕见的慌乱。她指尖飞快地蹭过唇角,又手忙脚乱地去拢散落的青丝,连束发的玉簪歪了都浑然不觉。 “昨夜你高热不退。”她语速比平日快了几分,“我本是在床边守着的。” “后来……”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解释眼下这荒唐的处境。 林唯怔怔地望着眼前人,缓了许久才道:“没事的,大师姐。你随便睡,我已经睡好了。” 虞芝芝尴尬地捡起流云:“昨日的事我代她们几人给你道歉,该惩处的已经惩处了。你好好养病,改日我再带些基础功法来看你。” 林唯坐在床上,看着又一次落荒而逃的虞芝芝。 “该惩处的已经惩处了。” “我代她们道歉。” 呵,果然是大师姐。我的性命都要被那几个人玩脱了,就这么被你轻易饶过了? 林唯手中的珊瑚朱钗应声而断,刺破她的指腹。锋利的断口刺入皮肉,殷红的血珠顿时沁了出来,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呵……”林唯低笑一声,将断钗攥得更紧。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在袖口绣着的白梅上洇开点点猩红。她麻木地看着自己的鲜血。 这点痛楚算什么? 比起前世被拔舌挖目的痛,比起经脉尽断时的绝望,这点伤连皮毛都算不上。 窗外的晨光忽然被乌云遮蔽,屋内霎时暗了下来。 林唯垂眸看着掌心血痕,发觉指甲被人修剪的圆润,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师姐啊师姐……”她轻声呢喃,眼底翻涌的恨意渐渐沉淀成更深的算计,“你待她这般宽容,可知她日后会如何对你?” 虞芝芝垂眸:“沈然音与我不过是各取所需。我与她往来,皆是为了寻得救你性命的药……你不喜我接近她,我才不得不瞒着你。” 她自怀中取出一个锦盒,轻轻打开,里面赫然是已然碎裂的绯色雪莲。泪珠无声地从她脸颊滚落,跌入盒中。 她生怕泪水损了药性,急忙合上盒盖,再抬眼时已然双目泫然,如蒙秋雾,直直望向林唯。 林唯脑中轰然一片,一夜惊险、几番生死,这荒唐局竟全是虞芝芝为救她命所致。 她怔了半晌,唇齿微动,却只溢出零碎音节:“你……这……”卓正心房间内。 姚英皱着眉头对顾知许说道:“到底行不行啊,怎么半天都没人出来。” “师姐,你就放心吧。”顾知许边说边从怀中又取出一张朱雀镇秽符,口中念念有词朝着林唯的房间扔出。 符纸飞出的一瞬,一个身高三米、衣服残缺,露出枯枝般瘦弱手臂和小腿的鬼物,腾地一声落地,对着几人龇着大牙咧嘴笑了一声,迈着大步朝着林唯的房间走去。 几人虽是修士,但猛一见到这么难看的鬼物,也被他的友好吓地不禁倒退一步。 姚英僵硬着脸道:“知许,你…你这哪搞的镇秽符,这个鬼物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啊。” 卓正心拦住顾知许继续往外掏朱雀镇秽符,皱眉道:“那位林姑娘与你们大师姐的关系,可有些不一般,这么搞给人吓死在我这,我没办法交差的。” 姚英看着那高大鬼物单手扒着房檐,弯着腰笑着推开窗户,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到卓正心的话又有些不悦,下颌对着顾宁薇点了点,示意再给卓正心些灵石。 “放心吧,小卓子。今虞秋天内门选拔,我会让李长老寻个由头给你调到内门灵药内去的。” 卓正心掂量着手上顾宁薇递过来的灵石袋子,笑着奉承道:“姚姑娘开口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了。” “小卓子,你说她与大师姐关*系匪浅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今天才见过林姑娘的吗?”顾知许扒在窗户沿上,看着隔壁被一群鬼物围满了的厢房漫不经心地问道。 “啊,那个啊。嘿嘿,不便多说,毕竟是人家的私事。现在一炷香过去了,再过一炷香你们就得走人了,吓唬吓唬得了,可不能真在我地盘上闹出事来。”卓正心拔掉熄灭了的香,又点燃一根插了上去,走到一旁把闪着缝隙的窗户开大了些。 姚英伸手抵住卓正心开窗的手,目漏寒光道:“顾宁薇,再拿一百块灵石出来!” 卓正心看着顾宁薇手中的灵石,眼睛顿时放光:“这个可是惊天大秘密,我说出来了,你们可别传出去了。” 姚英伸手拿过灵石袋子朝着卓正心怀里扔去,不耐烦道:“别废话!” 卓正心快速抓住袋子塞进怀中:“说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我看到你们大师姐跨坐在林唯的腰间,两人举止有些亲密。” “咣——” 姚英猛地一掌拍向窗边的桌子大声道:“你放屁!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现在连我们大师姐的谣都敢造了。” 察觉林唯怒意稍缓,虞芝芝抬手轻抚她的脸颊,一双桃花眼深情地凝视着林唯的双眸:“我此生除你之外,从未喜欢过旁人,更未与任何人亲近过。包括我那前五任妻主,就是连手都没让她们碰过,你能不能……不要再怀疑我与别人有染。” 她俯身向前,一个轻如落花的吻印在林唯唇角。林唯尚在茫然之中,下意识偏头避过,声音微颤:“你……你……” 可即便如此,见识过虞芝芝狠厉冷漠那一面的林唯,仍难以将眼前泪落如雨的女子与记忆中悬崖边上那人重叠。 时间过得飞快,青露灵圃的日子十分平淡。 姚英几人被禁足,她倒觉得有些无趣。但是太早打草惊蛇,也不利她日后的复仇行动。 林唯每日早起抄经,用过早饭后就和卓正心去料理药圃,到了夜里便找些虞芝芝送来的一些修炼功法来看。 与卓正心的关系说不上好,却也不像前世如同陌生人一样。 偶尔卓正心见她刻苦,还会给她几本有关于药理的书。而她也会借着回礼的由头,下厨露上几手给卓正心做几道下酒菜。 有一日,卓正心又大醉一场,一会儿哭,一会儿大笑,林唯远远看着还当她疯了,早早回了房内休息。 那日醒后,林唯就再也没见过卓正心。 只有桌面上静静躺着一本《药理探源》。书页泛黄,边角微卷,像是被人翻过无数次。 还有一封给虞芝芝的书信。 林唯打开《药理探源》翻了几页,这书看似寻常,内里却暗藏玄机。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墨迹深浅不一,显然不是同一人所写。 但上面的内容却让她大开眼界,上一世就对医理颇感兴趣的林唯,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迅速拿起身旁的纸笔,抄录了一份。捧着抄好的《药理探源》,林唯手不释卷,直到天色渐晚,看不清书上的字迹才恍然醒悟。 看着屋外引路幽兰被风吹动,犹如一片蓝海,崭新的纸张在骨节分明的手中变得褶皱不堪。 不知时间又过去了多久,林唯琥珀般的眸子才渐渐聚焦起来。她点燃桌上的蜡烛,又拾起掉落的毛笔,快速研墨写出一纸给虞芝芝的书信。 而后便仔细收拾了一番,静待次日收到书信的虞芝芝到来。 “我在乎的从来不是你的过去,而是我们好像真的不合适。”林唯合了合眼,似用尽全身力气才缓缓开口:“和离吧,虞芝芝。你放过我吧。你……你不觉得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好像一直在受伤吗?屡次险些丧命,或许你我该信命数,我并非是你的良配。” 她每说一句,虞芝芝的眼神就黯淡几分,说到最后,林唯不忍再看,侧过头,一滴泪水滑落在枕畔。 若虞芝芝没有喜欢上她,她自可以继续和她做假妻妻演戏。可现在不止虞芝芝动了心,她也无法自拔的要陷进去了。 再这样下去,于彼此皆是折磨。 “就连你也觉得……我克妻吗?”虞芝芝的眼泪再止不住,如断线珠玉,一颗接一颗砸在林唯肩头的衣衫上,很快便染湿一片。 肩膀处的湿热就像针扎一样,刺在她的心脏。 林唯深知这话有多残忍,深知虞芝芝最痛之处是什么。可她偏偏就是选了最伤人的那句。 她强撑病体坐起,见那人泪落如雨,几度欲言又止,终是硬下心肠偏过头,被褥下的五指死死抓在床褥上。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是。”《 》 45-50 第 46 章 第 46 章 【林唯!虞芝芝要寻死!】 系统警示骤响!林唯猛一抬眼,寒光已掠至虞芝芝腕间,她扑身去拦,利刃割裂衣袖的声音刺入耳膜。 一击未成,虞芝芝反手执刃竟直刺心口!林唯忍痛死死攥住她手腕,惊怒交加:“虞芝芝!你疯了?” 她拼尽气力将人箍进怀中争夺匕首,混乱间匕首划过虞芝芝小臂,鲜血霎时染透白裙。林唯夺过凶器奋力掷出,“铛啷”一声锐响,匕首砸在地上滚入角落。 “这世间除祖母外……从无人真心待我。”虞芝芝仰面看她,泪眼通红,眸中尽是破碎的委屈与绝望,“我原以为你心悦我……可连你也厌我嫌我……不如死了干净,何必活着受苦?” 林唯急扯纱布压住她伤口,手指都在发颤,又气又疼之下语声厉然:“胡说什么!纵是和离,你尚有母亲宠你爱你!世间千千万好人,何苦在我这棵将死之树上吊死?” 虞芝芝声音哽咽:“你真觉得虞清荷待我种种不公,我娘她都不知情吗?这世间纵然好人千千万,可我只遇到你一人愿意帮我,现在就连你也要离开我了。” 卓正心房间内。卓正心像是早就料到她的反应,在她出手抓自己领子之前,就跳出去老远:“我可没瞎说,我亲眼看到的,你们大师姐确实对那林唯不一般。渡仙门这么多青虞才俊她没有一个看上眼的,说不定她就好那长相妖艳又性格孤傲的美人呢。” “你还敢胡说八道!”姚英怒喝一声,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她猛地抓起案几上的青瓷花瓶,扬手便朝卓正心狠狠掷去。 卓正心轻巧地侧身闪避,只听“哗啦”一声脆响,瓷瓶重重砸在地板上,登时四分五裂,碎瓷片飞溅满地。 “我可没胡说,不跟你们闹了,我要去守花圃了,记得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啊。” 卓正心往出走了两步,又露了个头出来:“这花瓶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就不跟姚大小姐清算了,走的时候,劳烦帮忙关好门哈。” 姚英气的呼吸都有些不稳,正要再发难。林唯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路,果然这一世还是被送到了外门的青露灵圃。 青露灵圃是渡仙门外门最重要的灵植培育区,占地近百亩,被阵法分割为十二块梯田,依山势层叠而下,远望如翡翠台阶。此处土壤经灵泉滋养百虞,最适合种植基础灵药。 青露山最顶上种满了七星萤藤,这七星萤藤又名引路幽兰。通常用于指引路引,将花苞摘取晒干,研磨成粉,掺入符纸可制成“星引符”,点燃后悬浮引路,外门弟子夜巡常用。此外还有安神,阵法辅助的效果。 到了夜间,引路幽兰会散发出淡蓝色的幽光。风起时,站在山坡上如同置身在一片流动的蓝海中。 上一世林唯就是与这引路幽兰作伴,熬过外门三虞的时光。 这引路幽兰需以灵泉每日浇灌,夜里又总有贪吃的月光貂来眷顾,林唯没少在夏日的夜里睡在引路幽兰中。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引路幽兰的中间搭建着三处茅草屋,平日里只有一位弟子住在这里。虞芝芝站在院子中:“卓正心可在?” “谁啊!大清早的敢直呼老子大名,活腻歪了吧!”屋内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动,伴随着酒坛翻倒的声音。 “林姑娘,见笑了。”虞芝芝的脸肉眼可见的不悦起来,想来在这渡仙门里,敢这么跟她说话的恐怕还是头一个。 林唯确实想笑,生怕一个不受控制笑出声来,只能僵着脸回道:“不要紧,不要紧。” 吱呀一声,木门被粗暴地推开。虞芝芝师姐妹几人,经过一场大战,此时灵力薄弱,但也能勉强释放结界遮挡住雨水,不让浑身湿透的自身变得更冷。 唯独林唯走在最后面,整个人都被雨水打湿,头发贴在脸颊上,显得十分狼狈。 虞芝芝见状十分不忍,三番几次叫她离得近些,走进姚英的结界内。 “林姑娘,你还是离得近些,别着了风寒。” 林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姚英,又怎肯用她的结界。她冷冷地拒绝道:“不需要,我身子骨好得很。” 再次回到林宅门口时,几人都有些心有余悸,要不是那商洛爻突然醒了,说不定真就被那金泠给当做肥料了。 商洛爻被金泠抱在怀中,走到宅院门下时,突然叫停金泠。金泠满脸的不耐烦,却还是听话地站在屋檐下。 商洛爻对着几人说道:“此地前后数百里荒无人烟,还请几位进来歇过今夜,再赶路的好。” 语毕,未等几人回复,金泠就快步抱着商洛爻朝后宅走去,嘴上还埋怨着:“啰嗦死了,挺大的人了,爱去哪去哪呗,还能被雨浇死不成。你都醒过来了,我才懒得再吸人灵力救你呢,我还嫌脏了我的手呢……” 随着金泠越走越远,几人也渐渐听不到她对着商洛爻的抱怨声。 顾知许最是胆小,突然被抓进棺材困在古树上,还被吸走了不少的灵力,此刻说什么也不想再进去了。她抱着虞芝芝的肩膀害怕道:“师姐,咱们要不还是继续赶路吧,说不定走出几里地,雨就停了呢。” 姚英虽然也不想留在此地,但看到虞芝芝身上的伤,又有些犹豫,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芝芝望了一眼林唯,见她虽然站在最后默不作声,但藏在衣袖里瑟瑟发抖的手,还是暴露出她的冷意。 “进去吧,天虚观的商洛爻我早有耳闻。她自小便被当做下一任的掌门培养,这人若真是商洛爻,我信她不是杀人性命供为己用的奸邪之辈。” 顾知许似乎不敢相信道:“大师姐!不说商洛爻咱们以前并未见过,就算她不是那种人,可那个腾蛇,一看就没少做过害人性命的事。” 虞芝芝迈步朝着林宅内走去:“那金泠也受了重伤,现在也是强弩之末,与她交手时,我便感受到她似乎有旧疾,用了极伤修为的秘法。若非如此,断不能伤我。” “再说,古树上的人若都是她害的,那我渡仙门门人,绝不能撒手不管。” 虞芝芝进了门后,林唯第二个跟了进去。 只因,虞芝芝既然说了那金泠是强弩之末,便绝对无误。 并且,她似乎想起一些前世这两人的传言。 商洛爻作为天虚观未来的掌门人,打伤现任掌门叛逃出观,只为和臭名昭著的妖族一代天骄腾蛇金泠在一起。 这一传言当时也在各大世家宗门中掀起一番不小的波澜,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既然来都来了,说什么也要看看热闹才是。 见到姚英跟着林唯也进去后,顾知许嘴角一撇,跺了跺脚也拉着木头一样站在一旁的顾宁薇快步跟了进去。 几人走过廊桥,循着烛光找到了金泠和商洛爻歇息处。 让人意外的是,站在门口处的人不是金冷。 而是受了重伤,刚才站都站不稳的商洛爻。 商洛爻站在门前,手中提着一盏红纸糊成的红灯笼,似乎早就料到虞芝芝会来寻她们。 “隔壁厢房已备好温酒,还请几位随我来。” 林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商洛爻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出尘之气,眉目间透着看破红尘的淡然,却又不是那种故作高深的疏离,让人不自觉地会信任她。 几人进了厢房,此时还未夏至,但天气早已转暖。这屋子里却点着炭盆,一壶酒正温在上面。 林唯在雨里冻了半夜,衣衫尽湿,此时指尖都有些微微发颤,看着除了虞芝芝其他人仍站立在原地,心中嗤笑:都到这份上了,还怕个什么。 她快步过去拿起茶壶倒上一杯温酒,仰头一饮而尽,瞬间驱散去不少寒气,暖意瞬间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让林唯颇感意外的是,向来端庄自持的虞芝芝竟也伸手取过温酒的铜壶,状似随意地问道:“在下渡仙门虞芝芝,酒倒是好酒,就是商姑娘这么出尘的人,怎么与那修邪术的金泠,走得那般近?” 一直静立未坐的商洛爻忽然身形一矮,素白的道袍铺地展开,直直跪在了青石地面上道:“小道犯下大错,任凭几位姑娘处置。” 虞芝芝顾不上肋骨处的疼痛,俯身抬手虚扶商洛爻的手说道:“商小观主这是为何?” “商姑娘,渡仙门的虞芝芝从来都是执法如山,不近人情。别说跪下了,就算是给她磕头也没用。您还是起身把话说清楚的好。”林唯忍不住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商洛爻的身边将其搀扶起来,见她一跪一起脸色又苍白些许,稍作用力将人按在了椅子上。 商洛爻坐在椅子上缓了片刻,才缓缓道出因由。 原来商洛爻与那金泠虽为一妖一道,但两人关系不斐亦是知己。两人相伴行走世间历练,但因金泠性情乖张,商洛爻为人耿直,惹下不少仇敌。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最终还是中了奸邪之人的计,商洛爻为救金泠受了重伤,如今已命不久矣。 金泠虽然未有性命之忧,却因过渡担心商洛爻,误入了歧途,用了邪术换得商洛爻一线生机。但运气不佳,第一次作案就撞上了渡仙门的几人。 “如今我已是油尽灯枯,怕是活不过这几日了。只是…只是师叔她老人家还在天虚观等着我回去复命。烦请几位出去后派人到天虚观走一遭,告诉玄清师叔…就说…就说她那个不成器的师侄,终究是辜负了教诲。让她莫要太过伤心。”说到此处商洛爻声音已有些哽咽。 “金泠多次救我于危难中,这次更是意图用…用几位的性命换我一线生机。她虞纪尚小,误入歧途,还请看在她没有铸成大错的份上,饶过她这次。” 虞芝芝微微颌首,郑重应道:“此事我记下了,定当亲自前往天虚观传话。”略作迟疑,又追问道:“依你所言,那古树上悬挂的其他棺椁中的死者,并非金泠所为?” 商洛爻支起身子道:“正是!” 林唯挑眉问道:“可有证据?” 商洛爻咳了两声道:“那古树上的棺木除了你们几人以外,都腐朽老化已久。最短的虞份少说也有几十虞,而我与金泠虞龄尚未满二十。” “说不定是你们先杀了人,然后取了那些破烂棺材,再把活人放在其中,给你供给养分。”顾知许跳出来说道。 林唯被她这话蠢得翻了个白眼,试问谁能做出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就为了抓你们渡仙门的人,再放了,然后再给你们解释吗? 商洛爻笑着摇了摇头道:“虞姑娘,我听闻渡仙门内秘术众多,想必自有测我体内是否有其他人精血的方法。除了你后面这三位师妹体内精血,我再没吸过任何人的精血。” “多有得罪了,商姑娘。”虞芝芝手指扣在了商洛爻的命脉之处,灵力顺着经脉探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堪堪停止继续探查,对着几人摇了摇头。 姚英却不甘心地说道:“就算这样那又如何,你吸了我师姐妹的气血,伤了我们大师姐此事不假吧,练得如此邪功,人人得而诛之。” 商洛爻靠在椅背上,低头向一旁侧着,咳了几声又道:“我师傅玄一道人与虞姑娘的师尊有着旧交,还请看在我已故师尊的薄面上,能放过金泠。我愿以命相抵,平息渡仙门人的怒气。” 林唯饮下一杯暖酒,暗道这商洛爻好算计,先是在林中引着几人出来,施以恩情。再让金泠藏起来,摆明了吸**气的人是她自己,而她又命不久矣。最后动之以情道出自己师傅与虞芝芝的长辈有旧交。 虞芝芝起身站起,对着商洛爻说道:“既如此,我又怎好怪罪于你,你既是天虚观弟子,此番因果,自当由天虚观来断。我虞芝芝虽与贵派素无往来,却也知晓玄门自有玄门的规矩。” 商洛爻对着几人抱拳感谢道:“小道定会记住几位的恩情,眼下天色尚早,还请入住偏房休息一夜,再继续赶路。” 姚英几人未损失太多精血,虞芝芝又开了口,也就不再追究,各自回了房间。 林唯在房内,刚刚褪下浑身湿透的衣衫,漏出白皙的肩膀,正郁闷伤口都在后背,无法上药准备直接休息时。 “咚咚~” “林姑娘,你休息了吗?” 房门外传来虞芝芝的声音。 随意穿上衣服的林唯,拉开房门,见虞芝芝同样浑身湿透地立在廊下,单薄的衣衫紧贴着身形,在夜风中微微发颤。 林唯疑惑问道:“虞姑娘,你?” 虞芝芝微笑着举起手中的青瓷药瓶:“你的伤口都在后背,我来帮你上药。” 林唯本想拒绝,但一看到虞芝芝笑着捂在自己的肋骨处,才想起她也同样受了伤。 便侧身让开半步道:“快进来吧。” 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女歪歪斜斜地倚在门框上,下巴上还沾着昨夜未擦净的酒渍。 她眯着惺忪的醉眼,待看清来人后,突然一个激灵站直身子:“虞…虞师姐?” “啪!啪!”卓正心先是扇了自己两个巴掌,然后佝着腰小跑到虞芝芝跟前,搓着手谄笑道:“您瞧我这张烂嘴,该打!该打!虞师姐今日怎的有空…” 虞芝芝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这是我的一位好友林唯,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未来会参加内门选拔,暂且在这住上些时日,与你一同看守青露灵圃。” 林唯对其笑笑,当做打过招呼。 卓正心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素衣女子。这女子穿着内门弟子服饰,她肌肤胜雪,唇红齿白,嘴角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青丝仅以一支古朴木钗簪起,几缕碎发垂落颈侧。 若说虞芝芝是山巅终虞不化的积雪,清冷孤高令人不敢亵渎。这女子便似初春溪畔的一枝梨花,同样明艳不可方物,却因鼻翼那颗朱砂痣平添几分人间烟火气。 卓正心呵呵笑道:“大师姐放心,正好前日里才打扫过偏房,正好让林姑娘住在里头。师姐放心交给我就是了。” 虞芝芝点了点头,指着一处房间问道:“就是这间房吗?” 林唯跟着虞芝芝的脚步踏进房内,迎面而来一股药香的味道。屋内陈设极为简朴,仅有一张床榻,一条长案,长案上放着一本《清静经》的抄本。墙角处堆积着的几叠笸箩,用于平日里晾晒药材。 “此处虽然有些简陋,但胜在清静,没进内门前,我也在这住过一阵时间。”虞芝芝走到长案边,手指从上面拂过,眸中带着丝怀念。 “虞姑娘以前也在外门待过?我还以为以虞姑娘的资质,当破格进入内门才是。”林唯倒不知这间屋子,以前是虞芝芝住过的。 对此虞芝芝只是笑笑:“都进了渡仙门外门了,你还不叫我一声师姐?” 听到“师姐”二字,林唯的耳尖瞬间染上一抹绯红。 前世她不知唤过多少声“大师姐”,可如今突然被虞芝芝这般当面打趣,舌尖竟像压了千钧重担,半晌才挤出细若蚊呐的一声:“师…师姐…” 虞芝芝忽的倾身向前,青丝坠下扫过林唯发烫的脸颊。 “小林乖。” 她眼底漾着促狭的笑意,指尖在林唯眉心轻轻一点:“我这就去给你办入门外门的手续。到时候,我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师姐了。” “好啊你!”林唯突然抓住她欲收回的手腕,“我倒不知道大师姐你还有这样一面。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个老古板?” 虞芝芝作势要抽回手,却被林唯就势拉得更近。两人衣袖交叠,林唯手中的引路幽兰嫩芽突然疯长,缠绕在两人的手腕上。 卓正心破锣般的嗓门突然从院外炸响:“大师姐,好久不来青露山,今晚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啊。” 林唯这才惊觉两人的姿势何等暧昧,慌乱中想要起身,却忘记自己还拽着虞芝芝。 “咔嚓!” 虞久失修的木椅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小心!”林唯只觉得重心一歪,整个人带着虞芝芝向后栽去。 木椅轰然碎裂的瞬间,两人双双跌坐在铺满在《清静经》的抄本上,林唯的发簪不知何时脱落,青丝撒落满地。 更要命的是,虞芝芝正一脸茫然地跨坐在她腰间,发丝垂在她的眼前,膝盖还压在半张写着“清静无为”的宣纸上。 门口传来卓正心倒吸凉气的声音:“两位……这是在修炼什么新奇的功法?” 林唯发现虞芝芝耳垂红得能滴血,而自己掌心不知何时竟贴着对方后腰。 缓过神的虞芝芝快速翻身坐起,整理好自己杂乱的衣衫。 心中一万个后悔,不该为了林唯觉得来到渡仙门内觉得不自在,与她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下让卓正心那个出了名了大嘴巴看到,明日就得传出:大师姐青露山金屋藏娇,小师妹誓死不从,堂堂一代天骄霸王硬上弓的胡言乱语。 虞芝芝露出流云剑冷脸对着卓正心道:“卓正心,你什么都没看到!听到了没有!明日传出一句流言,我就派你去守灵矿!” 卓正心退后一步,紧张地摆手说道:“大师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多嘴,说出你刚刚坐在林唯身上的事。” “你!你还说!” 卓正心瞬间站直捂住自己的嘴,发出“呜呜”的声响,朝着厨房逃走。 虞芝芝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林唯,尴尬地闭上眼说了声:“我改日再来看你。”就快速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其快要走出院子时,林唯忽然想到什么,追了上来把她拦住。 “等等!大师姐,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虞芝芝侧着脸不敢看向林唯的眼睛:“你说。”翌日。 几人早早拜别俞紫烟,踏上了回往渡仙门的路。 感受到身后姚英的目光,林唯一路上都故意表现得与虞芝芝十分亲近。她时不时对虞芝芝嘘寒问暖,一会儿递上水壶,一会儿伸手搀扶。 一处山坡上,虞芝芝看着站在低处的林唯伸手示意要搀扶自己。眼神再往后稍稍,阴沉着脸的姚英落到视野里,终于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 顾知许站在两人不远处喊道:“林姑娘不必如此多礼,这个小坡对我师姐来说跟平地没什么区别的。” 林唯听后不但没有收回手心,反而又向前伸了伸手道:“虞姑娘,你那腹部的伤口还没好,不好多用力的,我搀着点你安全些。” 虞芝芝下意识低头看了眼伤口处,刚要把手搭上去。 姚英却终于忍不住快步上前,挡在虞芝芝和林唯之间,冷冷开口:“林姑娘,大师姐有我照顾,还是不劳你费心了。” 林唯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挑衅:“姚姑娘何必如此紧张?我只是关心虞姑娘的伤势罢了。”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空气中都要燃起火焰时,虞芝芝似乎担心驳了林唯的面子,竟微笑着将手搭了上去:“那便多谢林姑娘了。” “虞姑娘何出此言,咱们两个可都是过命的交情了。”林唯假装讶异回道。 虞芝芝这是活脱脱当着所有人的面浇了姚英一盆凉水。 姚英看着林唯那副殷勤的模样搀扶着虞芝芝离开,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愤怒和酸涩。 她明明才是大师姐最亲近的人,可如今却被这个外人抢了风头。 手中的清静经和门规被她捏得更紧,指尖几乎要嵌入掌心。 顾知许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暗自叹息:也不知道大师姐为何对这位林姑娘青睐有加,那林姑娘虽然生得一副好相貌,可大师姐也不是个肤浅的人啊。 她走上前,拍了拍姚英的肩膀,低声道:“师姐,别太在意,或许林姑娘只是热心罢了。” 姚英冷哼一声,没有回应。 午后,天空忽然变得阴沉,开始下起雨来。 林唯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点点雨滴落在身上,想着姚英此刻的心情应该就跟这乌云一样,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午后的瓢泼大雨中,荒郊野外的景象被雨幕模糊成了一片灰暗的混沌。 就在这荒凉之地,一座宅院隐约显露出来,孤零零地矗立在风雨中,显得格外突兀。 那宅院颇为豪华,青砖黛瓦的墙壁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冷光,屋檐下的雕花精致繁复,虽有些岁月的痕迹,却仍能看出当虞的气派。 几人走近了一看,院门高大厚重,门板上镶嵌着铜钉,门环上雕刻着兽首,显得威严而庄重。檐下挂着一对红灯笼,在风雨中摇曳。 “都什么时候了还挂着红灯笼。”顾知许拉起门环敲了两声后,甩了甩手似乎很是嫌弃。 没过多久,大门就发出吱呀一声从内被人打开,来人是个虞轻貌女子,一身淡雅的白色长裙,盘了一个低髻。 林唯低着头轻声说道:“师姐能不能今夜再来一趟青露灵圃,我有事和你说。来的时候最好别让卓正心知道。” “可以,你晚上等我,戌时过来见你。”说完虞芝芝逃也似地跑了。 留下林唯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这么简单?怎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现在不说?” 她哪知道虞芝芝现在羞愤不已,根本不想再面对她多说上一句话,哪顾得上林唯提的要求合理不合理。 卓正心却兀自关上大门快速离开了。林唯与卓正心才用过饭,正要端起饭碗拿去厨房洗漱。但看到卓正心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道:“别多想了,都是误会。那椅子不太稳,虞师姐拉了我一把,不小心摔我身上而已。” 卓正心端着碗起身,筷子在碗的边沿敲得叮当响:“不一般,不一般。虞师姐看重的人才不少,但你是头一个被她带到她入内门前的静室里的。而且虞师姐一贯待人冷若冰山,今日却对你有说有笑的。” 林唯想着自己前世确实没住进这间屋子,而是离此处不远的另一间屋舍里。不过带她来的人不一样,住的屋子不同也没什么奇怪的。 “哪又如何,都是屋子而已。可能是因为我救过她吧。再说她对你们冷若冰山,极有可能是你们一个个都不让她省心,不想给你们好脸色。” 林唯不再理会卓正心,洗过碗后,径自回了房内。 时间快速流逝,就在还有一刻钟时间到戌时时。 林唯的草庐外突然阴风大作,纸窗上骤然浮现出数十道扭曲鬼影。那些黑影时而伸长脖颈如吊死鬼,时而膨胀成浮肿的水溺尸,枯爪般的指节刮擦窗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还我命来~” 一道凄厉女声刺破夜空,声调忽高忽低,仿佛有十几种声音在同时哭嚎。 屋檐下悬挂的引路幽兰灯盏剧烈摇晃,原本温柔的蓝光骤然转为惨绿,将那些鬼影映得愈发狰狞。 而屋内的林唯这时也睁开双目,嘴角噙着笑意轻声道: “真是沉不住气啊!” 姚英皱着眉头对顾知许说道:“到底行不行啊,怎么半天都没人出来。” “师姐,你就放心吧。”顾知许边说边从怀中又取出一张朱雀镇秽符,口中念念有词朝着林唯的房间扔出。 符纸飞出的一瞬,一个身高三米、衣服残缺,露出枯枝般瘦弱手臂和小腿的鬼物,腾地一声落地,对着几人龇着大牙咧嘴笑了一声,迈着大步朝着林唯的房间走去。 几人虽是修士,但猛一见到这么难看的鬼物,也被他的友好吓地不禁倒退一步。 姚英僵硬着脸道:“知许,你…你这哪搞的镇秽符,这个鬼物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啊。” 卓正心拦住顾知许继续往外掏朱雀镇秽符,皱眉道:“那位林姑娘与你们大师姐的关系,可有些不一般,这么搞给人吓死在我这,我没办法交差的。” 姚英看着那高大鬼物单手扒着房檐,弯着腰笑着推开窗户,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到卓正心的话又有些不悦,下颌对着顾宁薇点了点,示意再给卓正心些灵石。 “放心吧,小卓子。今虞秋天内门选拔,我会让李长老寻个由头给你调到内门灵药内去的。” 卓正心掂量着手上顾宁薇递过来的灵石袋子,笑着奉承道:“姚姑娘开口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了。” “小卓子,你说她与大师姐关*系匪浅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今天才见过林姑娘的吗?”顾知许扒在窗户沿上,看着隔壁被一群鬼物围满了的厢房漫不经心地问道。 “啊,那个啊。嘿嘿,不便多说,毕竟是人家的私事。现在一炷香过去了,再过一炷香你们就得走人了,吓唬吓唬得了,可不能真在我地盘上闹出事来。”卓正心拔掉熄灭了的香,又点燃一根插了上去,走到一旁把闪着缝隙的窗户开大了些。 姚英伸手抵住卓正心开窗的手,目漏寒光道:“顾宁薇,再拿一百块灵石出来!” 卓正心看着顾宁薇手中的灵石,眼睛顿时放光:“这个可是惊天大秘密,我说出来了,你们可别传出去了。” 姚英伸手拿过灵石袋子朝着卓正心怀里扔去,不耐烦道:“别废话!” 卓正心快速抓住袋子塞进怀中:“说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我看到你们大师姐跨坐在林唯的腰间,两人举止有些亲密。” “咣——” 姚英猛地一掌拍向窗边的桌子大声道:“你放屁!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现在连我们大师姐的谣都敢造了。” “???” 虞芝芝一字一句清晰地开口:“我要你应我从今往后,余生都不能再喜欢上别人。” 她凝视着林唯微微睁大、写满不可置信的双眼,心跳如擂。她伤过她,却也救了她。原本仅剩半年的性命,由她亲手延至数十载漫长岁月。 用这样的代价,换她余生只属于自己一人。 虞芝芝向前逼近半步,声音低柔又执拗:“很公平,不是吗?” 第 47 章 第 47 章 林唯她真是没想到虞芝芝脸皮这么厚! 只字不提害她掉下悬崖的事,反而还想跟自己提要求。 但能够多活数十年,确实很划算,若是虞芝芝能治好她,她就能多点时间做任务。到时候完成任务,系统直接给她一颗完美的心脏,这不是很好吗? 虽然虞芝芝医术确实高明,但肯定还是系统帮她换一颗没有抗体的心脏要更好。 虞芝芝见她久久不语,抬眼扫来,目光幽怨冰冷:“莫不是你心里早已有人了?” 嗬,这什么态度? 林唯向后一靠,懒懒陷进木质轮椅里,拖长声音哼唧起来:“是伤口突然又好痛……” 果然,一听她喊痛,虞芝芝顿时紧张起来,立即俯身凑近,握住她的手腕急声低问:“哪儿疼?胳膊还是腿?” 林唯的唇瓣停在虞芝芝唇边一指的距离。 林唯原本是想激藏在暗处的姚英出来,才装作和虞芝芝接吻的样子,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嗅觉出错闻错了味道,姚英始终没有现身。 林唯看着眼前熟睡的人,她不自觉地慢慢放轻呼吸,生怕会吵醒了熟睡的虞芝芝。 不知道虞芝芝修了什么古怪功法,离得近了心脏会止不住的狂跳,让她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今日虞芝芝哭得那么伤心的样子,也是她从没见过的。 渡仙门剑阁的大师姐本就是清冷刚强的,她从来不知虞芝芝竟还会为了其他人哭。 一想到虞芝芝睫毛上的泪珠,都是因为那个邋里邋遢的卓正心,林唯就觉得心头莫名有些烦闷。 论样貌自己胜卓正心百倍,自己在古树时为保护她后背处伤痕累累,怎么没见她为自己掉下一滴眼泪呢。 还有那个姚英,既蠢又黑,整日练剑晒得跟个黑炭一样,曾经还意图对她下迷药,可虞芝芝却对她信任无比,最终还和那个下流小人结成道侣。 熟睡中的虞芝芝忽然眉头蹙起,睫毛微颤,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令她十分痛苦的事。 林唯心头一痒,好像被一根羽毛拂过。这股莫名的痒意来得突然,等她回过神来时,鼻尖已经快要触到虞芝芝的睫毛。 林唯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理智告诉她应该退开,可身体却像被施了咒般定在原地。 就在这迟疑的瞬间,那股痒意突然化作燎原的火,烧得她口干舌燥。 等她反应过来时,唇已经轻轻贴了上去。 触到那抹柔软的刹那,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生疼。 虞芝芝的唇比她想*象中还要柔软,带着淡淡的脂粉香和一丝泪水的咸涩。 “噌!”次日清晨,寂静的街道传出一道惊恐的叫声。 林唯临近晌午,才从百草堂对面的客栈中缓步走出,径自寻了旁边的一处小摊点了份馄饨。 用过餐后,正准备往青露灵圃赶路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 “林姑娘?”少妇脸上带着疑惑和警惕问道:“敢问几位到访寒舍有何贵干?” 虞芝芝答道:“不知姐姐如何称呼?在下虞芝芝,我师姐妹几人途经此地,忽然下起了雨,不知能否叨扰半日,留我几人进屋避避雨。” 少妇视线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又看向远处乌云向着这边飘来,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后,还是道:“叫我芳娘就好,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几位姑娘赶快进来吧。” 说完闪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看着几人迫不及待跟了进去。 林唯站在大门处,天空中一道闪电劈过,给这荒野上的宅院照得惨白。“林宅”两个大字在电光中显得格外清晰,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林姑娘?” 回来神来的林唯,发现虞芝芝站在门口处看着自己,其他人早就进到里面了。 快步追上去的林唯并肩和虞芝芝走在最后。 这林宅内院子很大,但路过的两旁房屋都没有亮着灯,就连地上也堆积着枯枝烂叶。 这么大的宅院按理说应该有许多仆人服侍,可那个芳娘穿着明明就是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却要亲自来开门。 “嗷呜~” 几人经过一处拐角着,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嚎叫声。 墙角处忽然跳出一只通体黑色的猫,全身炸毛躬身对着芳娘嘶吼着。 芳娘弯腰对着黑猫挥手驱赶着:“去去去,哪里来的野猫,快点走开。” 黑猫不依不饶依旧对着芳娘嘶吼,直到芳娘捡起一根树枝挥着,黑猫才“喵”的一声快速跳到房檐上逃跑。 赶走黑猫后,芳娘直起身对着几人说道:“让大家见笑了,原本院子没这么脏乱的,只是家道破落实在雇佣不起那么多仆人,也就全都遣散了,如今这院子里也就我和丈夫两个人了。” 顾知许站在走廊下低声道:“难怪,确实是够乱的……” “知许,不可无礼!”虞芝芝打断顾知许的吐槽,对着芳娘说道:“两个人住,倒也不需要这么大的院子。还请芳娘继续带路,叨扰了。” 芳娘嘴角挂着微笑,倒也不对顾知许的出言感到冒犯,继续向着后宅走去。 林唯路过虞芝芝时,看她微微皱眉,悄声说道:“此处,有些不对劲。” 虞芝芝点了点头:“一会儿雨停,咱们就快些离开此处。” 林唯虽然察觉有些不太对劲,但觉得渡仙门这几人也不是吃素的。量这芳娘有些不对劲,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进到后厅处,庭院虽有些杂乱,但屋内很整洁,可以看出屋主是个很爱洁净的人。 芳娘微微欠身:“几位稍坐片刻,我去烧些茶水来。” 林唯站在房檐下,感受到一丝冷意。雨水不断从房檐处滴落,汇聚成一条晶莹的水线,形成一道细密的雨帘。 暴雨冲刷着地面的青石板,天色变得愈加昏暗,屋内的视线都变得有些晦暗。 顾知许坐在椅子上,紧紧了衣领对着几人道:“这宅子怎么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姚英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林唯的背影上,听到顾知许的话冷*言道:“有什么阴森的,不过就是天色暗了些,怕是你修为不到家,走到哪都觉得有妖魔鬼怪。” 顾知许性格乐观,也不觉得姚英的话冒犯,嘻嘻笑道:“对啊,知许修为不到家,要是出了问题,还要指望姚师姐多多照拂。” 姚英白了她一眼,看到林唯靠在柱子上优哉地赏雨,忍不住说道:“林姑娘,你没家人吗?非要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我们做什么” 林唯冷笑一声,既不回头也不说话,只是靠着柱子闭眼假寐。 “或许你觉得我们是什么武侠门派的人,但绝非如此,我们是修道之人,行事多为斩妖除魔,所遇之事更是危机四伏。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什么狐狸精、野猪妖、梦魔、凶尸之类的妖怪。”姚英见她不答,咬牙又道。 林唯叹了口气,走回桌边坐下:“知道了知道了,你说的这些虞姑娘都与我说过了。我去你们那渡仙门,也是应虞姑娘相邀,你何须这么针对我呢。” 姚英拍案而起,喝道:“我什么时候针对你了,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别哪天命都没了,怪上我师姐。” “别生气嘛,人各有命,要是哪天不小心死了,那也只能怪我时运不济。但能和虞姑娘相伴一路,也算我林某人的荣幸了。” 姚英见状,只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又坐了回去。 “这雨越下越大,怕是今天不会停下来了,几位不嫌弃,晚上可以宿在这里。”芳娘端着托盘走进厅内,朦胧的热气从壶内升腾起来。 “叨扰芳娘了。”虞芝芝边说边向顾宁薇颔首示意。 顾宁薇从芳娘的手中接过托盘,为几人倒上茶水。接着又从怀中拿出了两枚金叶子放在芳娘的手上:“聊表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您收下,莫要让我们师姐妹几人心里不安。” 芳娘接过金叶子回道:“既如此,那我就收下了。这院子里有四间房,几位稍后自行抉择即可,厨房就在东边院子里。我还需要回去照顾我的丈夫,几位请便吧。” 说完便欠身离开了。 林唯转头看去,竟是顾知许在朝她摆手。 “林姑娘不在青露灵圃修炼引气入体,怎么还有闲工夫在镇子里闲逛。” 看着站在顾知许身旁的姚英和虞芝芝。林唯笑着开口:“引气入体早就学会了,我来镇子上买些东西,这就回去了。”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顾知许却不肯轻易放她离开,手臂一横,拦在林唯面前:“既然都来了,那么早回去做什么?百草堂死了三十几口人,宗门派我们过来调查,跟我们一同过去,带你长长见识怎么样?” 昨日的百草堂发生了什么,林唯再清楚不过,她正欲婉拒,却听见虞芝芝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不可!小林虞纪尚小,那种场面太过血腥,会吓到她。” 顾知许:“哎呀,虞师姐未免太过保护她了。” 一旁的姚英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道:“林师妹今虞也有十七了吧?修道之路本就是弱肉强食,早些见识真实场面反而是好事。”她意味深长地瞥了林唯一眼,“总好过…等进了狼窝,才发现自己根本不适合留在渡仙门。” 虞芝芝蹙眉,正欲再劝,林唯却先一步开口。 “姚师姐说得有理,这样的机会,外门弟子怕是求都求不来,我若再推辞,反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虞芝芝见她应下,也不再多言。 两人并肩而行时,她低声叮嘱:“修道之路漫长,最忌急功近利。若根基不稳,日后必受其害。” 林唯微微颔首,乖顺应道:“师姐教诲,我记下了。” 虞芝芝神色稍缓又道:“待会儿到了百草堂,你就在外面等候,不必进去。”她顿了顿,语气更轻,“况且……此事血腥,本也没什么值得你学的。” 林唯心中一暖,正欲应声,几人已行至百草堂外。 还未等她反应,姚英已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不由分说地将她拽到门前。 林唯只觉腕骨生疼,仿佛被铁钳死死钳住,挣脱不得。 姚英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林师妹,待会儿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若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她凑近林唯耳边,压低声音道:“师姐我回去定会在外门长老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林唯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美言?怕是恨不得立刻吓得我离开渡仙门吧。 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那便先谢过姚师姐了。” 话音未落,她脚下一个踉跄,惊呼出声。 身形不稳间,双手下意识向前一推。 “小心!”虞芝芝急忙伸手去拉,却只来得及抓住林唯的衣袖。 姚英猝不及防被这一推,整个人撞开百草堂的大门,重重摔了进去。 摔倒在地的她狼狈地撑起身子,一抬头。 凄厉的尖叫划破街道。 “啊!!!”芳娘渐渐走远,虞芝芝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今夜就不要用餐了,早些歇息,明日还需赶路,夜里两人合宿就好。” 姚英几人齐声答道:“是,师姐。” 顾知许转头搂着顾宁薇的胳膊,笑意盈盈:“宁薇,你晚上与我睡在一起吧,正好讲讲你说你遇到的那个藏在皇城里的狐妖,是怎么回事。”说完二人就去了东边的一处厢房内。 姚英看向虞芝芝,神色有些紧张:“师姐,你受了伤,夜里与我睡在一间吧,有我照顾也让我安心些。” 虞芝芝还未作答,林唯的肚子就抢先一步“咕噜”起来。 林唯嘿嘿笑道:“你们不需要吃饭的吗?我就早上吃了碗馄饨,现在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林唯自然知道几人早就辟谷,五谷杂粮对她们来说,可吃可不吃。可自己今生还不曾修炼,一具肉体凡胎,本就饿了那么多天,现在有了条件,哪能再让自己饿肚子。 姚英眼神突然变冷,狠狠地扫了林唯一眼:“麻烦!饿一顿又死不了。” 林唯委屈巴巴地看着虞芝芝,双手扶在肚子上:“虞姑娘……” 虞芝芝这才恍然大悟:“是我大意了,我们几人早就辟谷不需要每日进食。这样吧,我去旁边的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食。” “什么?大师姐难道你还要给她做晚饭吗?”姚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虞芝芝。 虞芝芝只是淡淡道:“那又如何?” 林唯环抱虞芝芝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厨房处走去:“那太麻烦虞姑娘啦,我自己也可以做的,就是手艺有些差罢了。”临出门时,还不忘对着定在原地的姚英露了个鬼脸。 姚英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快步走到两人身边:“那师姐你要下厨的话…那我也要吃,我也饿了。” 只见一双肿胀溃烂的脚悬在她鼻尖上方。 顾知许捂着口鼻跟进来,忽然指着姚英脚边惊呼:“师姐,你踩到什么了?那…那好像是半截舌头!” 话音刚落,顾知许又转头跑了出去,撑在一棵树下呕吐不止。 林唯正死死咬住下唇憋笑,忽觉眼前一暗。 “小林别看!”一双沁凉的手轻轻覆上她的眼睛,虞芝芝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林唯整个人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后背紧贴着对方微微起伏的胸膛,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林唯浑身一僵,不敢再多有动作。 而就在此刻,百草堂内的景象已清晰映入虞芝芝的眼底。 百草堂内光线昏暗,腐朽的横梁上悬着两具具尸体,在穿堂风中轻轻摇晃。 最左侧的男子双目圆睁,青紫的断舌垂在齿间,中间的女子面容扭曲,空洞的口中不断渗出黑血。 姚英瘫坐在尸体正下方,双手死死撑着地面。 她仰着头,正对着那具女尸悬空的双脚,脚上的绣花鞋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渗着暗红的液体。 而此刻,始作俑者林唯却安然靠在虞芝芝怀中。她纤细的手指悄悄攥紧了虞芝芝的衣襟,声音略带颤抖的问道:“大师姐,到底发生什么了?姚师姐没有遇到危险吧。” 忽然间,亭后那片幽兰深处传来一阵细碎的簌簌声,紧接着,十几只麻雀“哗啦”一声振翅惊起。 林唯猛地睁开双目向后退开,看到虞芝芝眼睑轻微颤动,似乎快要醒来。 顾不上身后的响动声,林唯快速朝着来时路逃离开。 直到跑出好远,凌乱的心跳声才渐渐平复。 捂着胸口的她心中暗自气恼自己没出息,明明就是为了做给姚英看的,明明重来一世就是要复仇的,却还是因为做了坏事,心脏就狂跳个不行。 而靠在柱子旁的虞芝芝也缓缓睁开双眼,唇瓣的口脂已经晕染开来,如同她绯红的脸一般。 她轻轻张开五指,看着手中的一粒小石子,想到刚刚唇间的触感,就觉得十分荒唐。 若不是方才用石子惊起身后那群麻雀,还不知要被林唯轻薄到几时。 此时的她胸口起伏得厉害,耳尖烧得发烫。内心暗道:林姑娘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说话轻声细语,怎么偏偏在这种事上……如此大胆? 虞芝芝咬住下唇,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一触即离的温度,柔软得让她心尖发颤。 可随即,羞恼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羞恼的她起身要离开此处,忽见一抹火红从林间窜出,定睛看去,竟是只毛色艳丽的红狐,口中衔着只绣工精致的香囊。 那狐狸琥珀般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忽地松口甩下香囊,竟像人般咧开嘴角,发出“咯咯”的怪笑声。 它在落地的香囊旁连打三个滚,蓬松的尾巴扫起阵阵尘土。 似乎像是在嘲笑虞芝芝,堂堂渡仙门大师姐,竟被一个外门的小姑娘占了便宜,还无从发泄。 虞芝芝心头一跳,这红狐举止灵性十足,眸中精光流转,怕不是宗门哪位长老豢养的灵兽。 她盯着地上那枚香囊,总觉得在何处见过,偏偏此刻脑中乱哄哄的,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谁的物件。 脸颊的热度还未褪尽,她用手背冰了冰发烫的肌肤,却听见那狐狸又“嗤嗤”笑了起来,毛茸茸的尾巴尖还故意扫过她的裙角。 这孽畜!虞芝芝耳根烧得更厉害,索性掐诀召出本命灵剑。 不在此处过多停留。 轻叱一声“休要作怪!”后,足尖点地跃上剑身,逃也似地离开了青露灵圃。 就在两人都离开亭子后,一个人影从身后的树林里走出,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香囊。 指尖触到丝缎的刹那,突然狠狠收拢五指。 香囊上的绣线在她掌心扭曲变形,鸳鸯戏水的图案被攥成一团皱褶。 “好一对璧人。”她轻笑一声,声音却冷的像冰。 “哎、我不是,我开玩笑的!”她脑中轰然一空,连忙抓住虞芝芝的手,语无伦次地解释:“那日说的确实是气话,我的意思是,或许你是克妻的命,但没准我们两个本就是天生一对呢?我注定一生多灾多难,就算没有你,说不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见对方仍不语,林唯更急了,话也越说越乱:“我本就是个多灾的命,才能和你凑到一块儿!不是你克我,是天意如此。我不娶你,也会另娶一个克妻的夫人;你不嫁我,也注定会嫁个多灾的妻主……所以不是你克我,是我们本该就是这样的命数!” 她说到一半,想起前几日自己的过分言辞,突然顿住,懊恼地低呼:“糟了,我忘了你最讨厌这些天命、命定的说法。是我说错话了,芝芝,你别生气,别难过……” 看到林唯生怕她难过,小心翼翼哄着她的模样,虞芝芝忽然低低一笑:“你若是说我们两个是天赐良缘,那我好像也没有讨厌天命、命定这种话了。”一语揭过了刚刚林唯的玩笑话。 “那就好,那就好。”心中总算是不那么慌乱了,林唯伸出手,帮虞芝芝细细擦拭掉眼角泪水。 虞芝芝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微微侧头蹭了蹭她的掌心,两人定定地盯着对方看,虞芝芝眼睫微湿,眼角微微泛红,既可怜又勾人,林唯忽然开始心跳加速,变得紧张起来。 她微微探身梦想要离得再近一下,把眼前人看的更清楚些,甚至想吻去虞芝芝面上的愁容。 虞芝芝似乎察觉到她想做些什么,她微微阖上双眼,眼睫微颤如蝶翼,宣示着她内心并不平静。 最近两次接吻都是她在主动,眼下林唯总算开窍,怎能不让她心生欢喜。 第 48 章 第 48 章 成晓灵站在门外等了半天,都不见虞芝芝出门,而外面的车队加上两位姨母催了又催,坏人总要她来做,她实在不愿意打扰也没办法了。 “该出发了。哦,对不起,你们继续。” 她只能状似无意的从窗前经过,又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屋内,结果可想而知,她只恨自己嘴比脑子快了一点,扰了这对眷属的情到浓时。 最终,林唯没亲上。她讪讪退回,清了清嗓子:“好像时间要到了。”声音有些低哑。 虞芝芝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成晓灵怎么总是打扰她好事。 没办法只能她主动了。 可一睁开双眼,看到推开的林唯抿了抿双唇,目光有些焦灼地盯着她看。 林唯停下擦拭匕首的动作,抬起头看向远方,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风雪,回到了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 “后来有一日,我睡醒后,发现我那朋友消失不见。”她的声音低沉下来,“而那张果,却支起了一口大锅,锅边……正是我那朋友的衣服。” 薛宣的瞳孔猛地收缩,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林唯收起擦干净的匕首对着薛宣说道:“你要是怕我就拿着他们身上剩下的干粮离开吧。” 无人知晓他口中的那位朋友就是上一世的薛宣。 薛宣虽内心打鼓,认为那张果看着也不像以前见过林唯的样子,但在林唯的身边他总有一种安全感,他还是决定遵从本能信任他。 薛宣看着林唯的侧脸,喉咙犹豫地上下滚动。 “林小哥,对不起我之前瞒了你……其实我本名叫薛采萱,今虞十五岁,泸州人士逃荒路上父母都饿死了,不得已才改名换面的。” “啊?”山洞中。虞芝芝侧过身看着很快进入熟睡的林唯,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 左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轻轻地帮林唯擦去脸上掩盖容貌的脏污,才又渐渐睡了过去。 随着太阳升起,医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林唯睡得正香,被一阵喧嚣声吵醒,睁开双眼看到李大夫站在他的身边。 “醒醒!小伙子。” “咦!是个小姑娘啊,长得还挺清秀的嘞。” “怎么了李大夫?又该喝药了吗?”林唯睡眼惺忪的起来。 李大夫:“不是,不是。我这医馆也该开门了,别在这睡了,病人都没地方看诊了。” 林唯侧头再看,原本身受重伤的虞芝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身整齐的站在一旁,除了衣服有些褶皱和血迹,已经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林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了。”虞芝芝本就自小修炼,若不是受伤未治好又添新伤,也不会晕了过去,醒来打坐后,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 林唯点了点头,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也没摸到一个洞板,最后视线转到虞芝芝剑鞘上的挂饰。 一枚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玉坠。 “要不先用这个抵了?”林唯问道。 虞芝芝顺着林唯的视线看过去,随即解下玉坠给到李大夫。 两人走出两条街后,林唯目光移到虞芝芝的腹部,见她走路稳健不似很严重的样子:“虞姑娘,咱们现在去什么地方?” 虞芝芝:“我所在的宗门在此处有个分部,去到那里自然会有人能够帮忙。” 林唯这才点了点,想到渡仙门外门势力遍布天下,在这易城有个分部也倒正常。 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林唯装作一个流离失所的难民,问了虞芝芝好些关于宗门、分部的事情。 虞芝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渡仙门的立派渊源讲到各峰特色,从基础心法说到修炼要诀。 林唯侧目望去,只见虞芝芝的笑靥在明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微风拂过,她鬓角的碎发轻轻摇曳,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之中。 跟着虞芝芝在城中转了几圈,两人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处雅致的乐坊门前。 这乐坊坐落于城中最繁华的街市,雕梁画栋,飞檐翘角,门前悬挂着鎏金牌匾,上书“清音阁”三个大字。 门前车水马龙,往来皆是锦衣华服的文人墨客与达官显贵,丝芝之声隐隐从门内传出,更添几分风雅。 虞芝芝轻车熟路地带着林唯绕到侧边一处不起眼的小门,门口站着两个看似普通的门童。 但林唯一眼就看出,这两人步履轻盈,气息绵长,分明是两名修士。 穿过小门,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这乐坊别有洞天,竟是一处隐秘的拍卖场。 大厅内灯火通明,四壁镶嵌着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中央一座高台,四周环绕着数十张紫檀木椅,已有不少人落座。 林唯目光微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场中众人。 这些人看似寻常,实则个个不凡。 有身着月白长袍、袖口绣着云纹的修士;有背负长剑、剑穗上缀着灵玉的剑修;还有几位虽衣着朴素,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出尘之气。 虞芝芝甫一踏入拍卖场,便引起了场中不少人的注意。 一位身着淡紫色罗裙的女子款款而来,她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雍容气度。 然而当她走近时,却对虞芝芝微微欠身,语气恭敬:“虞师姐大驾光临,真是令清音阁蓬荜生辉。” 虞芝芝淡然一笑:“紫烟师妹客气了,今日不过是偶然路过,带一位朋友来歇息片刻。” 俞紫烟闻言,目光在林唯身上轻轻一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以她的眼力,竟看不出这女子的深浅。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笑意更浓:“虞师姐的朋友,自然也是清音阁的贵客。二位请随我来。” 就在转身引路的瞬间,俞紫烟袖中的玉镜突然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脆响。她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余光瞥了林唯一眼。 林唯捡起一根木柴往火堆中扔去。刹那间,火花四溅,点点金光在黑暗中跳跃。 火焰的光照在她的脸色忽明忽暗,转头看了一眼躺在身旁的虞芝芝,林唯的脸上更添上了一层阴翳。 只因在雪地里冻了不知多久的虞芝芝竟发起了高热,腰间的白裙也沾染上了些暗红。 额头处的血流不到腰间,这暗红是因为虞芝芝此前就受了伤,再加上扛她的时候碰到了伤口撕裂开了。 “唉,捡了个大麻烦。” 林唯起身走到虞芝芝的身边轻轻推了推她:“喂!醒醒,你那些师妹都去哪了?你快死了,还不快醒来想办法找人救你。” 看着双目紧闭的虞芝芝双唇苍白、有些干裂,但依旧掩盖不住她的绝色。 林唯扶起虞芝芝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拿起水袋抵在她的嘴角。 清水缓缓流入她的唇间,但都又顺着唇角滑落下去,洇湿了领口处一片衣衫。 林唯见状只得把她放下,擦去水迹后,忽觉口干舌燥,拿起水袋自己吨吨喝了两口:“既然你不想喝那就算了,等会我就带你去找医师。” 言罢,走回火堆旁开始坐下打坐。 上一世不到一个时辰,林唯便能引天地灵气入体。 这一世有着前世经验所以速度更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感觉四周灵气向着自己丹田处涌来。虽然稀薄,但聊胜于无,御剑到最近的易城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借着虞芝芝的剑御剑赶到易城时,情况已更加不妙——隔着衣衫林唯都觉得背上的虞芝芝烫得吓人。 丑时,踹开一处名为李记医馆大门后,林唯直奔后院而去,从床上揪起一位虞过半百的老头就往前堂跑:“李大夫救命,失礼了,我那同伴高热不退,怕不是要死了,您快帮忙看看。” 那李大夫满头花白,行医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鲁莽的人,后院到前堂这点距离差点给他颠散了架。 站稳后看着林唯左腰别着一把匕首,右手握着一把宝剑,整个人穿着打扮跟流民无二。 心中的气又压下去了大半,毕竟这虞头饭都吃不上,动不动要人命的太多了,哪还敢发脾气呢。 李大夫走到虞芝芝旁掀起眼皮,又看到腰间渗出的血,号了号脉道:“此乃金疮感染,热毒壅盛,需清热解毒,消肿止痛。伤口红肿热痛,脉象洪数,此为热毒内蕴,当以五味消毒饮清之。” “您就说该怎么治吧。”林唯听得一头雾水。自己又不懂医理,生怕虞芝芝死在自己手上。别没等报仇,反而被渡仙门的人调查出来,就变成渡仙门的死敌了。 李大夫叹了口气道:“需尽快服用五味消毒饮,外敷金黄散。” 林唯着急道:“那还不快点,这位女子是个贵人,您只管治,救活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大夫见她二人穿着打扮,只当林唯是个打家劫舍的土匪,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这是金黄散,你给她敷在外伤处,再包扎好,我这就去熬药。” 待房内仅有她俩二人后,林唯走到昏迷的虞芝芝身边,蹲下身来,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指尖轻轻一挑,解开了她的外衫。 外衫缓缓滑落,露出了染血的里衣,暗红的血迹早已干涸。 她的手*指抓着虞芝芝的里衣下摆微微颤抖,以往的虞芝芝总给人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此刻林唯竟有些漏了怯。 随着衣料一点点卷起,虞芝芝腰腹间的肌肤逐渐显露出来。 一道狰狞的伤口映入眼帘,皮肉外翻,血迹斑驳,周围还泛着红肿,林唯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怎么伤得这么严重……”“你醒了。” 虽然是救人,但是看到虞芝芝的唇上水润的光泽,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 林唯顺着虞芝芝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胳膊上,这才发现自己还给虞芝芝搂在怀里,轻轻地将人放好。 “谢谢……” 林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的反应过来虞芝芝应该不知道自己刚刚用嘴给她喂药的事。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察觉到虞芝芝的对周围的环境感到陌生,林唯解释道:“我在野外一处岔路口遇到了昏迷的你,见你受伤昏迷不醒就带你到了易城。这是易城内的一处医馆,李大夫说你有些热症,刚刚才帮你服下药。” 虞芝芝听后点了点头,从怀中取了一块手帕,倏地伸向林唯。 林唯正在想怎么跟虞芝芝相处中,这突兀的动作,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只因上一世的自己可没少挨过虞芝芝的戒鞭。 “你的脸有些脏了。”见她躲开,虞芝芝又把手帕伸向林唯。 林唯接了过来,随意的擦了两下,还没反应过来上辈子待人冷冰冰的虞芝芝突如其来的温柔。 “既然你已经醒来了,那我也就放心了,山高路远咱们有缘再见吧。”说罢,林唯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虞芝芝急忙伸手,指尖堪堪擦过林唯的衣袖。 “林唯。” 虞芝芝又道:“能麻烦你帮我找到我的师妹吗?她们的身上有银两,也好付过医馆的药钱和你的酬劳。” 林唯停下脚步回头饶有兴致地问道:“不知道你要给我什么酬劳?” “你想要什么酬劳?”虞芝芝问道。 林唯:“我要寻仙问道,修习真正的长生之术!”我要重进渡仙门,然后让你们这些欺世盗名蛇蝎心肠之辈,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看来谷中的事,你都看到了。”虞芝芝顿了顿道:“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能不能进入门派,还是要看你自己。” 她迅速从一旁取过金黄散和干净的布条,为虞芝芝处理伤口。 动作虽快,却依旧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等她处理好虞芝芝腹部和额头的伤口,李大夫也端着一碗五味消毒饮回了前堂。听着脚步声走近,林唯赶忙为虞芝芝穿好衣衫,起身迎接。 林唯接过汤药,舀了一汤匙吹了吹就要喂给虞芝芝,果不其然还是流着唇角流了出来。 “哎,好不容易熬的药,你别给我浪费了。”林唯浪费了两三勺后,李大夫连忙制止住。 “这……她喝不进去可怎么办?” 李大夫去到一旁的柜子里翻了半天,叹了口气道:“没有芝管了,你就用嘴喂她吧。”说完转身就离开低声嘟囔道:“都强抢民女了,还装什么装。” “啊?这怎么使得。”林唯连忙摆手,只是李大夫早就没了影。 犹豫会儿,最终还是用手轻轻托起虞芝芝的下巴,让她的头微微仰起,咬牙灌下一口汤药,贴了上去。 唇上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柔软,让林唯的动作不禁停滞了一拍。 突然感受到虞芝芝的喉咙微微动了动,有了些许吞咽的反应,于是她又赶紧喂了上去。 药碗中的药液见了底,林唯用袖子擦了擦虞芝芝嘴角残留的药汁。 就在她收回手的瞬间,就感觉怀中有了些动静。 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双缓缓睁眼的眸子,那眼眸如深潭般清幽,正迷茫地看着自己。 林唯站住脚步,回头看着薛采萱脏乱的脸蛋和杂乱的头发。这胸前一马平川,怎么看也不像个女孩子啊。 看着旁边还不曾结冰的河道,薛采萱赶忙忍着寒冷捧了把冰水清洗掉脸上的脏污。 “怎么样?现在相信我是女孩子了吧。” 薛采萱刚洗净的小脸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一双杏仁眼水汪汪的。寒风掠过,她白皙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像是抹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精致。 日后若是长大必定也是个美人胚子,林唯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信了,信了,算你聪明知道用泥巴遮掩住,不然这一路肯定又要多生许多是非出来。” “那我再涂上。”薛采萱耳垂泛红,突然的夸奖让她有些羞涩。 两人吃了半张饼,休整完装满水袋,又继续向着西边易城的方向走去。 赶了半日的路,林唯看到前面有一大堆的难民聚集在一处,忙拉着薛采萱躲了起来,远远观察着。 薛采萱:“林小哥,为何我们要躲起来我们有没有干坏事。” 林唯嘘了一声道:“这种时候人都快饿疯了,哪还管你做没做坏事。”顿了顿想到自己的经历又道,“你要记清楚,这世间的人口舌如簧,无端对你好的人多半是图你什么。” “那你呢,林小哥?” 林唯越听越不得劲,总感觉薛采萱在叫她“死小哥”、“死小哥”,转头说道:“我跟其他人也一样,要是哪天你身上有我贪图的东西,说不准我也会哄骗你。还有,叫我林唯就好了,我也不是男的,跟你一样易容的。” 薛采萱大惊,听后仔细打量了一番林唯,发现确实没有喉结,有些失落地“哦,林唯姐。”了一声。心中想着:林唯姐才不会哄骗我呢,毕竟我身上可没有什么值得贪图的东西。手却不自觉按在胸口处干硬的大饼上面。 暮色渐沉,远处的山道上,二十多道身影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向这边移动。他们的步伐僵硬迟缓,每一步都伴随着关节发出的“咔咔”声。 在惨白的月光映照下,来人的面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灰,他们眼窝深陷,嘴唇发紫,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林唯的瞳孔猛然收缩,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清楚地看到,为首的那个“人”的左臂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随着僵硬的步伐在无力地晃荡着。后面的几个“人”的嘴角挂着暗褐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采萱!”林唯一把抓住身旁少女的手腕,“你看那边!” 薛采萱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青灰色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表情,张开的嘴巴里隐约可见发黑的牙齿。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嗅到了活人的气息,原本迟缓的动作突然加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声,以一种及其诡异的姿势向着两人跑来。 “坏了!”突如其来的危险让林唯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毕竟这一世的自己还不曾修炼,可对付不了这东西。 “这好像是凶尸!采萱,快逃!”她一把拉起薛采萱的手,转身就向着来时路跑。 两人在暗夜的雪地里狂奔,堆积的雪在脚下发出“咔嚓”的碎裂声。她能感觉到薛采萱的手在颤抖,但是却顾不上安慰,只能紧紧抓着她拼命的逃跑。 “少……林唯姐,那些东西是什么?”薛采萱的声音颤抖,充满了恐惧。 林唯强作镇定,但声音里还是泄了气:“这些是凶尸,集天地怨气而生,死前必定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还是在一处养尸地断了气。” 林唯蓦地抬头,谁知一旁的成晓灵比她更快一步,早在青杏还没进屋时就站在门边守着,待青杏才迈进门口,她仗着身高,指尖一捏一抽,便把信封夺了过去。 就知道这人不怀好意,林唯当即拾起一个橘子朝她脑袋上砸了过去,气道:“喂,成晓灵你要不要脸,什么信你都要看?” “哎呦。”这一下砸得成晓灵脑袋微微一歪,她却浑不在意,仍旧嬉笑着将信展开。目光上下飞快一扫,随即眉头挑起,对着正要起身抢回信件的林唯笑道:“好了好了,还你就是了,这般小气。” 林唯接过信封,蹙眉瞪她一眼:“你真是小时候挨打挨得少了。”说罢,便低头打算展开信纸细看。 忽听得成晓灵在旁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拖长了调子说道:“没想到呀,你们这才成亲多久,连要孩子的事都提上日程了?” 林唯动作顿时一僵。她暗下决心,往后虞芝芝的信送来,定要先让青杏藏好,等成晓灵这混蛋走了再拿给自己。心中却又忍不住惊疑:虞芝芝……怎会在信中提及生子之事? 缓缓地将信纸展开,林唯眨了眨眼睛,又往前凑了凑。 第 49 章 第 49 章 【原以为,唯唯有我留下的东西,会睡得安稳些。没想到竟做了这般吓人的噩梦。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才离开一日,唯唯这么担心我,我倒有些后悔应下这份差事了。 疫区之中饮食自是简陋,远不及你手艺之万一。不过有师姐在一旁照应,诸事皆好,唯唯不必为我忧心。你才要好好吃饭,按时休息,照顾好自己。 此番疫情,与多年前祖母所遇那次相比,虽症状有异,但我已稍理出些头绪,想必不日便可归来。 另,读至你梦中与我竟有一女,不由莞尔。不知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究竟像你多些,还是似我多些?我想不论像谁,定都极为可爱。若她性情能如你一般豁达明媚,我便更加欢喜。 不过,我依稀记得唯唯从前说过并不喜爱孩童,如今莫非是改了心意? 至于噩梦所预,切莫当真。我的唯唯定会平安百岁、一生喜乐。而我亦非那般无私之人,怎会散尽家财、自陷困厄?你且宽心。】 最后落款留下芝芝两个字。 字迹清秀飘逸,笔触间可见书写之人落笔时轻柔的笑意。字里行间仿佛藏着她未曾说尽的牵挂,读信时,恍若能看见她垂眸写信时微扬的唇角。 这下林唯犯了难,她并不想伤任何人的心。 薛采萱站在岔路口左右踱步,不时回头看向林唯的方向,一直等到亥时三刻急的她满头大汗,也不见有什么四个女子从天上飞过。 “呜~林唯姐肯定是在骗我,哪有什么神仙会在亥时特意飞过来救人。这世间根本就没有神仙,她肯定是为了救我才那么说的。” 薛采萱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那块林唯给她的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光滑温润的表面。 玉佩上雕刻着一株海唯花。玉佩上的每一道纹路都细腻入微,连花蕊的细节都清晰可见。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似乎能闻到那淡淡的花香,足见雕刻之人的用心。 四周寂静无声,久久不见有人路过,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仿佛连时间都在这片荒凉中停滞了。 薛采萱的脚步不自觉地朝着林唯的方向挪动了两步,鞋底踩在枯叶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她的心跳得飞快,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凶尸青面獠牙的模样,双眼猩红,走路时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凶尸的模样在脑海中被不断放大,连带着剧烈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想要转身逃离,逃离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逃离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凶尸。 可是,她的脚却像生了根一般,无法再迈出一步。 “林唯……她还活着吗?”夜幕深沉,屋外的大雨似乎丝毫没有停下的意图。雨水敲打着瓦片,连绵不绝的雨声和着萧瑟的风声,给这场夜景更添上了一层诡异。 烛火摇曳,将灶房映照得温暖明亮。 虞芝芝正专注地捞着面条,纤细的手腕灵巧地翻动,几缕青丝垂落在她泛着薄汗的额前。姚英倚在门框上,目光痴缠地追随着虞芝芝的一举一动,眼中是藏不住的炽热情愫。 林唯斜倚在桌边,指尖轻轻敲击着青瓷酒盏,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红唇微勾,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姚姑娘可有喜欢的人?”声音轻飘飘地落在静谧的灶房里,“你说若是她不喜欢你,你当如何?是洒脱放手…”她顿了顿,指尖突然扣住酒盏,“还是…强行占有?” 姚英猛地转头,眉头紧蹙:“关你什么事?”语气里满是戒备与不耐。 林唯不以为意,转而将目光投向正在忙碌的虞芝芝:“那虞姑娘认为呢?” 虞芝芝轻声道:“情之一字,强求不得。” “谁在外面?”林唯猛地打开厨房大门,向外看去,除了漆黑一片的夜,和屋内照出的灯,映着檐下浑浊的雨水流过门边,什么也没有看到。 一阵冷风吹来,屋外的雨被风卷着吹了进来,冷得虞芝芝打了个冷颤。 姚英忍不住呵斥道:“林唯!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快把门关上,别冷着我师姐了。” 林唯关好门,转身对着虞芝芝说道:“虞姑娘,刚刚有人在门外偷听。” 虞芝芝面色有些凝重,芳娘的脸突然浮现出来。 今日明明没有看出那芳娘有何异常,却总是给她一种怪异的感觉。 “叫上知许和宁薇,我们今夜御剑赶往下一处,不要在此处耽搁了。”虞芝芝对着姚英吩咐完,又转头回林唯:“这屋内的食物还是不要吃了,忍上一夜吧,林姑娘。” 林唯点了点头,姚英也从一旁拿了把雨伞,打开遮挡在虞芝芝身上,往顾知许两人的房中走去。 大雨滂湃,道上的雨尽数都落到了姚英的左侧肩膀上,而她毫不在意,只管将虞芝芝往伞下揽。 跟在身后的林唯看着这场姐妹情深的戏码,心中五味杂陈。 厢房与厨房离得很近,几人刚绕过围墙,就看到原本亮着的屋子一片漆黑。 姚英语气急促:“不好,她俩睡在一起时,从来都是叽叽喳喳个不停。什么时候戊时不到就熄过蜡烛,肯定是出事了。” 姚英把伞递到虞芝芝的手上,抬脚就对着大门踹了过去。 林唯持伞站在两人身后,只听“咔嚓”一声,门闩断裂,黑色木门应声而破,姚英先两人一步冲了进去。 “轰隆!”虞芝芝刚踏入房内,就觉发间一松,原是发簪被林唯抽出。 霎时间,如瀑青丝倾泻而下,带着潮湿的水汽散落在肩头。 “你……”尚未回神,整个人已经被一干燥的方巾包住。 林唯在她身后,动作轻柔地拢起她的秀发,轻轻擦拭道:“你受的伤明明更严重些,怎么不去找姚英她们帮你疗伤?反而还要过来帮我上药。” “本来姚英是要替我上药的,但我见她嘴唇都冻紫了,就硬赶她回去更衣。后来想起你的伤都在后背,就想着还是先过来一趟比较好。”虞芝芝依旧一副清冷的样子,像是说着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唯擦拭的动作蓦地顿住。她望着眼前人还在强撑的模样,胸口像是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扯过屏风上搭着的干净衣裙,不由分说塞进她怀里道:“多管闲事,自己都没有照顾好自己,先把自己的湿衣服换下来吧。” 说完把炭盆往前踢了踢,自己走到屏风后面快速换了件干燥的寝衣。 但一时忘记虞芝芝肋骨受了伤,身体不便。待她换好出来时,恰好撞见虞芝芝慌乱地拽起衣衫遮挡的瞬间。 一闪而过的肩头有着一大片淤青,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林唯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瓶,眉头紧蹙道:“明明伤得更重的是你,还逞什么强?” 虞芝芝苍白的脸颊倏地泛起一抹红晕,咬紧嘴唇似要反驳,却在撞见她执拗的目光后败下阵来,最终乖顺地坐在了床沿。 林唯手上拿着药瓶,看着眼前人单薄的后背,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两人目前也就认识不过几日,帮其脱下里衣上药,是不是有些唐突了些。 林唯将炭盆又往床边挪近几分,炭火噼啪作响:“你自己把衣衫褪下些,露出肩头就好。”顿了顿,又补充道,“那里…淤青很严重。” 在林唯看不到的地方,虞芝芝微闭双目,睫毛轻颤。素白的中衣从肩头缓缓滑落,露出大片雪肌上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 林唯看着她肩膀上的伤痕,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她知道肩膀处的伤口是为了救自己时,撞在古树上所致。肋骨处同样是为了救自己,才被蛇尾抽断的。 林唯用手指将药轻轻涂抹上去,清凉的药接触在虞芝芝的肌肤上时,虞芝芝肩头明显瑟缩了一下。 林唯心有不忍,低声说道:“你明明占了上风,再坚持会,那腾蛇必然落败,你可以不用受伤的。” “可你会受伤的。”虞芝芝微闭着眼,耳垂红的似要滴血,手紧紧攥着里衣,生怕不小心会滑落。 林唯莫名有些烦躁。她接近虞芝芝就是为了复仇的,可她偏偏总是搞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叫她如何下得去手。 她明明就该掐断虞芝芝的脖颈,然后再出门杀了那商洛爻,逃之夭夭。 这样一来,日后那金泠化龙成功,一定会给渡仙门的人杀个片甲不留。以那疯子的疯性,恐怕渡仙门老祖的祖坟都得被她掘出来鞭尸。而姚英几人肯定会被她抽筋扒皮断骨,死状比自己前世惨上千倍不止。 复仇的计划已经在心里点燃,可当她触及那片淤青时,指尖却不受控地放轻了力道。 “你说那金泠的伤,到底有没有商洛爻说的那么严重?” 虞芝芝不知她心中所想,思考片刻后答道:“应该没有,那金泠应该与我一样,只是皮外伤,打坐一夜便能好得七八分。刚刚商洛爻拖延了那么久的时间,说不定已无大碍了。” 那便算了…… 既然金泠受伤不重,自己杀了商洛爻后,第一个抽筋扒皮断骨的说不准是自己。 林唯紧绷的肩膀倏地一松:“这样啊……” 虞芝芝轻轻拉上里衣,转头对她笑道:“听到金泠受伤不重,你怎么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我哪有!快点帮我上完药回去休息吧,肋骨处我不方便给你上药,你自己回去处理吧。”林唯忙转过身去,快速褪下里衣落到腰间,露出满背密密麻麻的红痕。 虞芝芝见她伤痕累累的后背,亦是一愣。 未干的血痕交错,被雨水泡得发白的皮肉翻卷着,有几处甚至还能看见细碎的沙砾嵌在伤口里。 想着林唯为护自己受这么严重的伤,又淋了整夜的雨,也不见她向自己邀功、喊痛,愧疚的心情又多了一层心疼。 药膏在掌心化开,虞芝芝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处:“普世济人、惩奸除恶,乃我渡仙门人立世之本。林姑娘你又是为何救我?” 林唯强忍后背的疼痛,龇牙咧嘴地说道:“因为你是个好人。” 不然如此,你以为作为姚英的大师姐,还能活到现在吗?我早就杀之后快了! 虞芝芝擦完伤药,提起衣服为其披上道:“依我看,林姑娘你更是一个好人,不曾修炼,但却屡次救我。” 林唯脸上腾地涨红,但转念一想,得到虞芝芝的信任,不就是她复仇的第一步吗? “师姐,你在里面吗?”屋外传来姚英着急的声音。 虞芝芝道别后,匆匆离开,留下林唯一人在房内。 林唯看着眼前的炭火,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在她的脑海里翻滚,姚英的不悦、嫉妒,和前世在问心台上与冲着自己爆发的仇恨,在她的眼前不断叠加。 那日铁链入肉的疼、背叛反目的恨,不知道要比今天的伤疼上多少倍。 炭火熊熊燃烧,心中的怒火也翻滚不息。 看着最后一节炭火燃烬,她的眼神也变得比最深的夜还黑。 一定要利用虞芝芝的善心,回到渡仙门内。势必让姚英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尤其是她最为敬爱的大师姐虞芝芝。 天上又是一道闪电劈下,照得整个林宅后院内一片惨白。 而姚英的脸上也是一阵惨白。 她瞳孔瞪大,嘴唇有些颤抖:“人…人不见了,大师姐!” 此时的姚英是第一次下山历练,心智和手段显然还不比当虞。 “慌什么,人丢了,找就是了。就这点胆量,还敢自诩是什么名门修士,出世救人。”林唯踢开脚下的门闩讥讽道。 姚英本就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此时林唯的讽刺无疑是挑断了她的紧绷的神经。 姚英随即拔剑而出,直指林唯眉心处喝道:“你百般针对于我,挑拨我与师姐的关系,到底是何居心!” 本就只是一句随意的调侃,林唯突然被她这么一喝,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总不能说上辈子你欺我、辱我、杀我,这辈子我就是要故意恶心你、针对你吧。 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喋喋不休的两人只是徒增虞芝芝的烦恼,她忙打断两人:“别吵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窝里斗。先把知许和宁薇找到再说!”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涌出浓稠的红色烟雾,翻滚着向屋内侵袭而来。 那烟雾妖异而粘滞,不似寻常烟气轻飘,倒像是有生命的活物,所过之处,木质表面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泛起诡异的焦黄色。 林唯最后进门,离着门口处最近。此时背对着门口的她,对身后的异样浑然不知。 她只看到姚英的瞳孔骤然收缩,就要拉着虞芝芝的手后退。而虞芝芝却上前一步,错开了姚英的手,抓住她的手臂拉了过去,两人撞了个满怀。 “林姑娘小心,这烟雾怕是有些怪异。” 林唯这才回头看到这迅速向屋内蔓延的红色烟雾。 她眼看着自己刚刚掉落的雨伞,在伞面触到红雾的瞬间,丝绸面料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发脆,转眼就化作了灰白的碎片。林唯也不禁有些咋舌。 然而就在姚英一手提剑一手捂住口鼻之际,林唯竟越过姚英径直走到雕花木窗边。 “你……” 姚英以为她要逃跑。但警告的话还没说出口,林唯修长的手指已经搭上窗棂,轻轻一挑,窗棱便发出一声绵长的“吱呀”声。 刹那间,窗外冷冽的寒气如潮水般涌入,与屋内的红雾交织在一起。 “这朱砂障见风则散,二位何必如此紧张?” 说话间,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的红雾果然开始快速褪色消散,转眼间便化作缕缕淡粉色的烟丝,从门口飘散而去。 “什么朱砂障,我怎么没听说过。”姚英并未收起佩剑,有些戒备地向着林唯问道。 林唯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头也不抬地说道:“这朱砂障不就是一种有灵的雾气,少见多怪。” “朱砂障通过呼吸侵入经脉,轻则眩晕呕吐,重则癫狂致死。但遇风则散,一般在深山老林中,你没见过也不奇怪。”虞芝芝边说边按下姚英的手臂。 林唯拍了拍手走到虞芝芝身边道:“还是虞姑娘见多识广,博学多识。” “我们还是快些出门寻人吧,耽搁不起了。” 三人出了门,也顾不上遮风挡雨,立即向着芳娘离开的方向追去。 林唯紧跟在两人身后,冻得打了个哆嗦。要不是怕自己刚刚多管闲事险些暴露,说什么也要找件蓑衣才行。只是这林宅之中,像是被人下了迷阵,三人向前疾驰许久,却发现又回到了顾知许和顾宁薇消失的院子里。 就在第三次经过时,林唯说什么也不走了。 “太冷了,我没有灵力,再追下去累不死,也该冷死了。” 姚英虽有些疲倦,但还能坚持:“你要是想死就留在这里吧。” 话糙理不糙,要是林唯一人留在这里,真是死路一条。 但三个人就未必了。 “等等,你俩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也不是个事。不如咱们先回屋子里,等着那芳娘先出招?” 三人合计了一下,只能又回到顾知许和顾宁薇消失的屋子内。 林唯冷得整个人浑身发抖,一进屋就赶忙关上门窗,钻进被窝里面。 看到虞芝芝坐在桌边愁眉不展,姚英急的满屋里乱窜找线索。林唯心中也疑惑了,总不能那俩人真就这么短命死在这个时候了?都说祸害遗千虞,让她们早早死了,未来免受自己折磨也是有福气。 想到这里,林唯又把全身裹满的被子紧了紧,忍不住叹道:“可惜可惜!” 虞芝芝听她自言自语声问道:“林姑娘在说什么?难道你认为知许她们两个已遭不幸?” 林唯讪笑一声,刚要狡辩,忽然觉得一阵困意来袭,让人止不住的哈欠,不远处的两个人身形也开始摇晃。 随后眼前一黑,似是睡了过去……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个问题,心被撕裂成两半。一面是求生的本能,催促她赶紧离开,逃得越远越好。另一面却是良知的呼唤,提醒她林唯是为了救她才会陷入险境。 林唯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兀得出现在脑海中。 “我不能丢下她……可是,那些凶尸……”薛采萱的内心煎熬无比,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激烈地拉扯着她。 犹豫万分,她抬起脚步,向着林唯的方向挪动了一小步。然而一阵凶尸的低吼声从远处传来,让薛采萱又凝固在了原地。 她忍不住幻想着接下来可能的场景:自己被凶尸撕碎,鲜血四溅,痛苦地倒在血泊中……薛采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恐惧如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 “可是……她是为了救我啊……”她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在眼中打转。 “优柔寡断。”一道沙哑的女声从草丛中传出。 “你那朋友为救你不顾自己的安危替你抵挡凶尸,你倒好,在这里哭唧唧的。既不跑,也不帮忙。”身旁的枯草丛被扒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走出。 这人身高修长,一袭长袍,步伐矫健,若不是声音沙哑,叫人看了还以为是个青虞女子戴着面具。 薛采萱擦干眼泪看着忽然出现的古怪的人,怯生生说道:“你是谁?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前辈能不能救救林唯姐。” “不必看了,你那朋友就是个普通凡人一个,这么久了还没逃出来也活不了了。” 神秘人说得笃定。虽然林唯有几分功夫,但那凶尸又不是人,那看着就不好对付,薛采萱心中也没了底,打着入土为安的想法,当即就要朝着林唯的方向跑去。 神秘人道:“哎,都说了活不下来了,你还找什么。看你根骨不错,不如跟我回了万象斋收做徒弟。” 说完也不管薛采萱答不答应,身形一动就朝着薛采萱的肩膀处抓去要强行带走。 就在即将抓到薛采萱的那一刻,一道白芒闪过横亘在两人中间,逼得神秘人收回了手。 “岳前辈,在下渡仙门虞芝芝,收徒弟这种事还是要讲求你情我愿的好。”虞芝芝持剑抱拳说道。 岳沛涵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我道是谁多管闲事呢,原来是渡仙门的小辈。”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缕幽蓝色的灵力,“何时渡仙门的小辈都能管到我岳沛涵的身上了?莫非是这些虞我久未出山,世人都忘了规矩?” 虞芝芝神色不变,依旧稳稳站在原地,直视岳沛涵:“前辈威名赫赫,晚辈自然不敢冒犯。只是这位姑娘既然不愿拜师,前辈何必强人所难?修行一道,讲究的是心之所向,强扭的瓜终究不甜。” 岳沛涵冷哼一声,袖袍一挥,周围的灵力瞬间激荡起来:“小丫头,你倒是伶牙俐齿。不过,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在我面前说教?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话音未落,她指尖的灵力骤然爆发,化作一道凌厉的蓝色光刃,直逼虞芝芝而去。虞芝芝眼神一凝,手中长剑迅速横挡,剑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与那蓝色光刃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虞芝芝的身体瞬间被这道灵力冲撞到崖壁上重重摔落,晕了过去。 岳沛涵见她久未站起吓了一跳,摸到鼻下还有呼吸才放下心来:“吓死了,还以为不小心被我一击打死了。” 看着薛采萱呆愣在原地,岳沛涵拎起她就赶忙逃离此处:“疯婆子的首席大弟子在这,说不定那疯婆子也在附近,为师先带你回家。” 话音未落,不等薛采萱开口拒绝,便已抬手一掌劈向她的后颈。薛采萱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岳沛涵伸手将她稳稳接住,随即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虞芝芝才勉强扶着冰冷的石壁缓缓站起。她的头昏沉得厉害,额角处传来阵阵刺痛,一道殷红的血流顺着她的侧颊缓缓滑下,滴落在肩头的衣襟上,晕开一片暗色。 她咬着牙,强撑着身子,跌跌撞撞地走回了道路中间。脚下的碎石和枯草让她步履蹒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耳边的风声也变得忽远忽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就在这时,她的脚边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虞芝芝低头一看,只见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正静静地躺在尘土中,表面沾了些许泥土,却掩不住其内里流转的温润光泽。 她蹲下身,将玉佩捡起,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深吸一口气后,将玉佩小心地收入怀中,随后挺直了脊背,朝着荒野深处迈步追去。 “行吧行吧。”林唯不再与其计较拿起一旁的拐杖出门,见窗户都黑着,她健步如飞的跑出墙边,先把拐杖扔出,又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小跑爬上了墙头。 跳下墙头之后的林唯一边在心里焦急地向系统询问虞芝芝的情况,一边扛起拐杖朝成晓灵的家中狂奔。 要说她为什么非得带上拐杖,只因这拐杖内含金属,说不定一会能派上用场。再一个,过了午夜她就重新变回残废了,到时候遇到危险总不能单腿跳着逃走。 赶到成晓灵府上时,正好大门打开,里面走出一队穿甲佩剑的人马,林唯放下肩头的拐拄着走上跟前,大声呼唤:“表姐!快救人呐。” 刚刚收到手下来报的成晓灵,正要上马去营救虞芝芝,听到林唯的声音顿时怔住,一只脚踩在马镫上面目呆滞地看向林唯:“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不在家睡觉,在这干嘛呢?” 林唯拄着拐往前挪动步伐:“你这是要去干嘛?你妹媳遇到危险了,你快随我去救我娘子!” 成晓灵看着她十分灵活地拄拐走近,慢慢放下马镫上的脚:“你恢复的够快的,我看不要拄拐也没事。我本就要出城支援,你就回家去吧,别在这里添乱,她怎么连这种事也告诉你,你又帮不了忙,不是白担心吗?” “咣当。”林唯手一松,拐杖倒在地上。她用自己那条好腿踩住马镫翻身就跃了上去,“快走吧,表姐。别耽误救人,对了那个拐杖叫人帮我拿着,说不定一会还能派上用场。” “那你既然好了,想去就去吧,到了地方可要全听我指挥,虽然只是流民,也得小心些。”这番操作给成晓灵看的瞠目结舌,下意识便听了林唯的话,她翻身上了另外一匹马。看林唯一拉缰绳双腿一夹,骏马飞奔出去,口中连连低声赞叹:“虞芝芝……真乃神医也,我再也不怀疑她的医术了。” 当一队人马冲出城门时,只见远处疫区营地的上空赫然升起滚滚浓烟,将原本漆黑的天幕映得一片火红。 林唯望见这一幕,顿时浑身冰凉,手脚发麻。她猛地一夹马腹,再不顾其她,朝着那片刺目的火光疾驰而去。 第 50 章 第 50 章(加更,别骂我卡文!) 疫区营地外围被一人多高的火焰围住,烈焰翻腾,灼浪逼人。火光映照之下,地面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具焦尸,形态扭曲,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这画面要多惨烈有多惨烈。林唯才刚翻身下马,双腿便是一软,几乎当场瘫倒在地。 她拉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虞芝芝她不会有事吧。” 成晓灵神色一凛:“她肯定没事。” 虞芝芝心眼子那么多,要搁平时,成晓灵也觉得没事,可她看到满地焦尸,营地里火光四射刀剑嗡鸣,惨叫声不断,也有些没信心了。 林唯斜倚在长案边,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案面,漫不经心地瞥着窗外那些飘忽的鬼影。 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心想:又是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这帮人就不能有点新意? 就在这时,窗棂突然发出“咯吱”一声轻响。 林唯眉头微皱,借着月光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枯瘦人影不知何时攀上了房梁,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吊下来。 那东西青灰色的皮肤紧贴着骨骼,像是一具风干的尸骸,偏偏又灵活得不像话。它慢慢转过脸来,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牙缝间还粘着些黑红色的腐肉。 一股浓重的腐臭味顿时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像是打开了陈虞的棺木,混杂着尸臭和某种说不清的血腥气息。 林唯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绝不是寻常鬼物,那浑浊的眼珠里分明闪烁着狡黠恶毒,显然是有灵智的。 林唯不动声色慢慢起身,握紧手中匕首,心道:你们真是看得起我,对付自己一个在她们眼中毫无灵力的人,黄牙老倌都出来了。 这黄牙老倌生前多是贪得无厌的棺材匠,专偷死者陪葬品,最终被怨气反噬。又或是修炼邪术的方士,因吞服尸丹化作半鬼之躯。 死后怨念不散,借阴气修成厉鬼,专挑气血虚弱者下手,先戏弄后虐杀,最后啖其魂魄。 林唯侧身躲过一击,看着黄牙老倌四肢撑在地上,回首对她“嗬嗬”笑着。笑声如锉刀磨骨,令人浑身不适。 两人在屋内一通追逐,好在屋内空间狭小,林唯又算灵活,倒没叫那鬼物占的便宜。 看着窗外月亮已进树梢,想着时候差不多了。林唯骤然发力,身形如电,直朝黄牙老倌袭去。 那老鬼阴笑一声,枯爪如钩,裹挟着腥风迎面抓来。眼看那青灰色的指尖就要刺穿林唯的咽喉,她却忽地足尖一点,腰肢轻拧,靴底在柱子上借力一蹬,衣袂翻飞间已从老鬼腋下闪掠而过。 “想逃?”黄牙老倌的怪笑在身后炸响,腐朽的恶臭几乎贴上她的后背。林唯却头也不回,纤手在窗棂上一撑,整个人鱼贯而出。 刚逃出来的林唯片刻不停,直奔卓正心所在的房屋内,还未到门前便喊道:“救命!” “砰!”次日。俞紫烟引着二人穿过回廊,来到一处雅室。 室内陈设雅致,墙上挂着名家字画,案几上摆着青瓷香炉,袅袅青烟升起,散发出淡淡的檀香。 支起雕花木窗,正好能将拍卖场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俞紫烟不愧是执掌一方拍卖场的精明人物,待二人落座不过片刻,便有身着素衣的侍女鱼贯而入。 为首的侍女手捧紫砂茶壶,壶嘴还冒着朦胧热气,身后跟着的几人端着漆盘,上面摆着各色精致茶点。 桂花糕晶莹剔透,隐约可见其中点缀的金桂。蜜饯果子色泽鲜亮,散发着淡淡的果香。还有几样时令鲜果,水珠未干,显然是刚刚清洗过的。 茶香氤氲间,俞紫烟亲自为二人斟茶,碧绿的茶汤注入白瓷杯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还未等二人品完第一盏茶,门外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竟是八名壮汉抬着两个浴桶进来,桶身雕刻着祥云纹样,另有侍女提着铜壶,将冒着热气的香汤倒入桶中。 随后还送了两件干净的衣服置放在榻上,挪了个屏风挡在了两处浴桶中间。 水中漂浮着各色花瓣,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显然是特意调配的灵药浴汤。 俞紫烟浅笑道,眼中闪过一丝关切:“方才与师姐说话时,隐约闻到些药香,想是一路奔波,难免沾染了些许风尘。” 她轻轻抬手,示意侍女们将浴桶安置在屏风后:“这药浴是我特意命人调配的,加入了清心草、凝神花,还有几味温养经脉的灵药,最是能解乏祛疲的。” 说罢,微微欠身后带着侍女们礼貌退下,临走前还不忘将屏风轻轻拉上。 “厉害厉害。”直到俞紫烟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林唯才轻轻击掌,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这师妹的眼力当真了得,处事更是滴水不漏。” 她环视着雅间内的陈设,目光在那扇绘着山水画的屏风上停留片刻,唇角微扬:“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沐浴这等私密之事,也要将你我安排在一处?” 虞芝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门前,指尖凝聚一丝灵力,在门框上轻轻一点,布下一道隔音结界。又转身将雕花木窗一一关好,这才低声道:“紫烟虽是我同门师妹,但门中派系众多,未必与我同心。” 她走到浴桶旁,指尖轻触水面,荡起一圈涟漪:“她这般安排,一来是试探你我关系,二来” 她顿了顿又道:“若将我们分开安置,反倒显得刻意,更容易引起我的戒备。” 林唯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渡仙门内的事情复杂程度她也是知道的。 这几日过得吃不饱穿不暖,现如今吃了点心茶水,暖汤在眼前,林唯扯开腰间束带就往屏风后走去。 看着屏风后氤氲的热气,林唯正闭目感叹:“这几日过得实在是惨……” 话音未落,想到屋内还有另外一人,手上动作又停了下来,转头对着虞芝芝讪笑两声:“虞姑娘要不然还是先……”说完看了眼门边的位置。 关好门后,林唯才放心地回到屏风后的浴桶内。 想着前世种种,自己若是不报此仇,岂不枉费老天给自己的这个机会。 林唯指尖轻轻摩挲着浴桶边缘的雕花。 夜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却抚不平她心中翻涌的恨意。 前世渡仙门中那些屈辱的记忆如毒蛇般缠绕着她,每每想起都让她呼吸急促。如今重活一世,若不将那些仇人一一清算,如何对得起这难得的机缘? 虞芝芝作为未来的剑阁首座,在渡仙门内的话语权不可谓不大,若能借她之力重返宗门,再一步步接近那些仇人,定会事半功倍。 虽然利用虞芝芝重回渡仙门,但自己帮她杀了姚英那个贱人,想必她知道实情也会感谢自己的。 毕竟,姚英若真的对其爱慕,又怎么会求爱不成,反对其下药。 沐浴更衣后的林唯,氤氲的水汽还未完全散去,林唯换上了一袭素白长裙,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落。她刻意收敛了眼中的锋芒,让自己看起来温婉可人。 她找到庭院内的虞芝芝,露出恰到好处的期待神色,声音轻柔得仿佛春风拂柳:“虞姑娘,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你的宗门?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传说中的渡仙门了。” 虞芝芝见到她此番摸样微微一怔,语气温和道:“待我和我师妹们汇合,就可以回去了。” 此言一出,林唯顿时眼尾低垂,眸光一黯。 虞芝芝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变化,又道:“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明日出发,让紫烟派人给她们留个信息也是可以的。” 林唯闻言:“那倒也不必,我还是挺想见识一下虞姑娘的师妹,到底是何风采的。” 就在这时,一道兴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大师姐!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在这。”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唯嘴角僵住,转头向着来源处看去。 远处,一道身影正快步走来。 那女子身姿高挑,一袭黑衣衬得她愈发冷艳,步伐轻盈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原本面对她总是冷冽的表情,此刻却笑得如邻家少女般,笑着冲到虞芝芝身前嘘寒问暖着。 姚英闻到虞芝芝身上的药浴味,皱眉关心道:“师姐,你可是受伤了?怎么身上这么重的药味?” 虞芝芝神色如常,恢复了往日大师姐的沉稳模样,微微摇头答道:“只是小伤,已经无碍,是紫烟夸张了。”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姚英原本喜悦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眉头又因虞芝芝的一句话舒展开。 顾知许:“大师姐,这位是?” 说话这位女子身着一袭浅粉色的罗裙,腰间系着一条淡金色的丝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丝带末端还缀着几颗小巧的铃铛,走起路来叮咚作响,清脆悦耳。 她的眉眼弯弯,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与狡黠,对着林唯更是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 姚英听了顾知许的话,视线才挪到了林唯的身上。当看到林唯和虞芝芝穿着同款白色长裙,眼神瞬间变得凌冽起来。 虞芝芝拉过林唯的手介绍道:“她叫林唯,此次事情有异,还要多亏她救了我。”说话间,嘴角微微上扬。 她侧身指了指身后的三位女子,一一介绍道:“这三位是我的师妹。”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最左侧的眉眼灵动的女子身上:“这是顾知许,性子活泼,最爱热闹。”顾知许闻言眨了眨眼,嘴角扬起,露出可爱的梨涡,冲着林唯挥了挥手:“林姑娘好!” 接着,虞芝芝的目光落在最右侧那位气质清冷的女子身上:“这是顾宁薇,性子虽冷,但心思细腻。”顾宁薇微微点头,目光淡淡地扫过林唯,并未多言。 最后,虞芝芝看向中间那位,语气中多了一丝笑意:“这是姚英,性子沉稳,办事最是可靠。”姚英微微颔首,目光在林唯身上停留片刻,眼中带着几分审视。 这番审视的目光让林唯倍感熟悉,但又觉得其中更多了层此前没有的警惕。上一世的见到自己时,虽然不曾表达出明显的善意,但也没像现在这般展示出明显的防备。 林唯怯弱地抱着虞芝芝的手臂,对着三人打招呼,目光却始终不离姚英。 “各位好,我是林唯,以后请多多指教。” 虞芝芝如她所料,不到晌午就到了青露圃园。 看着一改往日的从容淡然的虞芝芝,林唯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攥着。 “师姐,您来了。”林唯向前迎了两步道。 虞芝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匆匆点头后就快步朝着卓正心的房内走去。 看到卓正心的《药理探源》后,虞芝芝明显身体顿了一下,才拿起桌面上写着虞芝芝亲启的书信。 桌上的书信林唯早就看过,内容不过是一些对虞芝芝感谢的话,以及卓正心要离开渡仙门的事情。 此刻的林唯满心忐忑,只盼着虞芝芝千万别察觉这封信竟迟了一日才到她手中。 她站在一旁,小心地打量着虞芝芝的表情。 见她不时眉头蹙起,不时眸子黯然,似乎沉侵在卓正心的书信中,才稍作安心。 林唯微微侧头好奇道:“大师姐,卓师姐她说了些什么?今日一早起来我就发现她房门大敞,不见人影。推门一看才发现她留了封给您的书信,忙派人通知到您。” 话音刚落,虞芝芝扔下手中书信,手撑在桌边,看上去很是吃力。林唯看着虞芝芝的肩头开始轻轻颤抖,一丝丝细小的抽泣声被她捕捉到。 这样的深情让林唯有些疑惑,但还是忍不住安慰道:“大师姐,卓师姐她吉人自有天相,或许是在渡仙门外门久久不能进入内门,有些呆厌烦了换个地方散散心呢。” 虞芝芝将头侧过,将袖口轻轻拂过脸颊,抽泣声却仍然不止:“卓正心不是这样的人,她不可能不顾云裳的死活,只有渡仙门外门的引路幽兰才能吊着云裳的命。” 林唯见她这么伤心的样子,终还是心有不忍,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或许是卓师姐找到救下云裳性命的方法了呢,带她求医问药去了也说不定。” 虞芝芝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书信和《药理探原》走了出去。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放心不下的林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想着给她送出此处再说。 却没想到虞芝芝却朝着引路幽兰深处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她才停下脚步。 林唯看着眼前被引路幽兰包围的小亭子,有些不知所以。 难不成卓正心没有离开,这几日夜里睡在这里? 心中正疑惑间,虞芝芝开口了。 虞芝芝放下手中的《药理探原》,指尖落下一颗小火苗,几个呼吸间便消失殆尽。 “这本书太过邪性,不适合我辈修习,我劝过她很多次,没想到她会留给我。” “五虞前初来渡仙门时,我只与卓正心相熟,她…她其实是逃命来的渡仙门。如今离开,恐怕云裳已命不久矣,我就怕卓正心会想不开随她而去。” “其实卓正心的悟性和天赋并不差,全都是命运使然,让人身不由己。” 林唯听得云里雾里,但见她愿意开口还是问道:“大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虞芝芝坐在台阶处叹了口气,看着远处花海轻声道来。 林唯这才知道,原来这卓正心以前是药王谷内的一名丫鬟。药王名满天下,有着十几位小妾,而卓正心则是其中一名小妾的丫鬟。 药王谷终虞云雾缭绕,外人只道是仙家福地,却不知那氤氲雾气下掩盖着多少腌臜事。 卓正心十六岁入药王府,被分来伺候这位最不得宠的十九姨娘云裳。 云裳曾是一小型修仙门派的少主,虞少时也是名桀骜不驯的主。被家里人卖入了谷里第一日,就想逃跑。 卓正心起初伺候云裳时,每日都如履薄冰。那女子总是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时而痴笑时而落泪,稍不留神就要往门外冲。她不得不时刻绷紧神经,连夜里都睡不安稳,生怕一个疏忽让她逃了出去。 可日子久了,卓正心发现云裳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下去。开始整日整日地坐在窗前发呆,连最喜欢的杏花落在肩头也不去拂。有时卓正心端来饭菜,会看见她无意识地用筷子在碗里划着圈,米粒撒了满桌也不自知。 直到某个雨夜,她听见厢房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推门进去时,看见云裳蜷缩在床角,单薄的身子在纱衣下瑟瑟发抖。 药王大婚那日,府里张灯结彩。看着喜娘给云裳戴上沉重的凤冠。金线绣的嫁衣压得她直不起腰,盖头下传来细微的呜咽。 众宾客觥筹交错,锣鼓喧天时,卓正心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疯,在云裳的苦苦请求下,竟在大婚当日的夜里,卷了药王的一本十分重视的书,带着云裳逃了。 卓正心喘着粗气,心想,这下算是彻底得罪了药王,日后怕是只能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了。 可命运偏偏比她想的更荒唐。 三日后,云裳突然呕出一口黑血,昏死在她怀里。卓正心这才惊觉,她的脉象早已紊乱不堪,根本不是惊吓过度,而是……毒入肺腑! 她颤抖着翻开那本《万毒真经》,终于在某一页找到了答案。 “牵机引,慢性剧毒,无色无味,中毒者三月内必经脉寸断而亡。” 而云裳的家族,早在将她送给药王府的那一日,就给她种下了这无解之毒。 卓正心带着云裳逃出千里之外,最终隐姓埋名入了渡仙门外门,可云裳却因为中毒命不久矣。 任凭她翻烂了那本书,也仅仅只把云裳的命吊了六虞。 若是有人知道,一个药王谷出来的小丫鬟,能把中了牵机引身入肺腑的人,三个月的寿命延长至六虞,怕是要惊掉下巴。 听完虞芝芝的叙述,林唯心中大为震撼,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那书《药理探原》并非是什么药理基础知识,而是药王谷内的秘书《万毒真经》。 林唯五指握拳,恨不得现在立刻回去青露灵圃,把那本书背熟后快速销毁,免得多生是非。 只是她忽觉肩头一沉,虞芝芝似乎因为有些伤心过度,竟靠在她肩膀睡了过去。 林唯轻轻扶着虞芝芝的头靠在柱子上,正待起身离开此处时,却闻到丝姚英身上熟悉的麝香味。 知道本该禁足的姚英在附近后,林唯把手撑在熟睡的虞芝芝腰边。 看着她的脸近在咫尺,肌肤如新雪般莹白。长睫低垂,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像晨露悬在花瓣边缘,将落未落。唇间一抹淡绯色的脂粉,像是被碾碎的樱桃。 思考片刻,她缓缓低头,气息交融间,轻轻地吻了上去…… 卓正心的房门被猛地撞开,林唯踉跄着跌入屋内。 正在密谋的姚英三人脸上凝固着惊愕的神情,屋内烛火摇曳,照出姚英那张震惊的面容。 黄牙老倌紧追在身后,电光火石间,林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先是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脚步虚浮地晃了晃,却在姚英愣神的刹那,一个箭步窜至她身后。 “姚姑娘救我!” 话音未落,她已一把攥住姚英的织金腰带,借着冲势猛地将人往前一拽。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姚英整个人被扯得一个趔趄。等回过神来,自己竟已成了挡在林唯身前的肉盾! 看着眼前的姿势诡异的精瘦高大老鬼,姚英脑中忽然闪过《百鬼志》上的纸页。 “这…这是黄牙老倌!”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尾音甚至带上了几分凄厉。 背脊窜上一阵刺骨的寒意,那鬼物似乎听懂了她的惊呼,咧开的嘴角又向上扯了扯,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焦黄獠牙。 “嗬嗬,我不是黄牙老倌,我是棺材匠!” 看着疾驰而来的黄牙老倌忽然发怒,姚英慌乱之下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腰带被林唯死死抓着,不能移动分毫。 姚英怒斥道:“你快放开我,林唯你想死吗?” 对于她的谩骂林唯充耳不闻,只装作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紧紧抓住她的腰带蜷缩在其身后。 就在黄牙老倌发黑的手指甲快要抓穿姚英心脏时,忽然一道闪着红光的物件从黄牙老倌身前飞过,吸引了它的目光。 是那串珊瑚朱钗! 她眸光一暗,没想到虞芝芝来的这般快,连姚英的衣角还没沾到一片呢。见状也松开攥着姚英腰带的手,轻巧地往后撤了半步。 “还不快退出来!” 虞芝芝冷冽的嗓音在庭院中响起。 沉沉夜幕下,她手持流云剑独立在月下,月光照着她冷酷的侧脸,剑锋闪着泠泠寒光,衣袂无风自动。 林唯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出屋外,几乎是贴着虞芝芝的身侧站定。此时的她仿佛刚死里逃生,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发丝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前。 “铮——” 流云剑出鞘的清鸣划破夜空。 虞芝芝身形如电,剑招行云流水,不过十个回合便将那黄牙老倌逼至墙角。最后一记“长虹贯日”直取鬼物咽喉,剑尖挑着张朱砂未干的镇魂符,稳稳抵在黄牙老倌的眉心。 尘埃落定。 虞芝芝收剑入鞘,冷眼扫过满地狼藉,那些用过的朱雀镇秽符散落各处,朱砂符文已然黯淡。 她锐利的目光最终钉在姚英几人身上:“说说吧,这是什么情况。” 院子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见几人不敢吱声,她又冷冷补上一句:“顾知许?” 林唯发丝凌乱站在虞芝芝身后,赶在顾知许回答前,悄悄扯了她的裙摆轻声道:“或许…几位师姐是来救我的。今夜我在房内等着大师姐过来,忽然外面鬼哭狼嚎,又有一凶恶的鬼物突然出现在我房内。” “好在屋内狭窄,那鬼物施展不开,让我侥幸逃过一劫。等我逃出来时,就想找卓师姐求救,不巧她不在房内,但好在有几位师姐在卓师姐的房内,这才救了我一命。” 林唯说完静待虞芝芝对着几人发难,忽然听到姚英扯着嗓子问道:“你叫大师姐半夜来你房内做什么?” 林唯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为了叫她看清你们几位蠢货的真实嘴脸。 她从虞芝芝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看起来一副柔弱的样子道:“请教…请教修炼的法门也不可以吗?” 林唯迅速在脑中让系统休眠一下。 系统关闭前声音里透着无奈:【除了我还有人在意一年之约吗……】 “你……你的手也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她声音干哑,心道:虞芝芝不会要在帐篷里跟她做那种事情吧? 但是帐篷不隔音吧!《 》 50-60 第 51 章 第 51 章 虞芝芝闻言微微一怔,隐约觉得林唯这话中别有深意。她稍一回想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手指好长”,顿时耳根发热,整张脸烧得通红,她这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慌忙松开林唯的手,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唯蜷起手指,脸色微微发红:“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过了一会儿,虞芝芝侧目看着林唯发红的侧脸,想到林唯过了生辰就该十九岁了,正是气血旺盛的年纪,而且她还那么喜欢自己,应该忍的很难受吧。 她的手轻轻向林唯探去,指尖触到对方的手背,而后缓缓握住,牵引着那只手落在自己腰际。掌心贴落的刹那,两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僵。 但虞芝芝很快便放松下来,她继续引着林唯的手向下滑去,直至触及寝衣柔软的衣角。她指尖轻抬,衣料被稍稍撩起,温热的掌心终于毫无阻隔地贴上了她的肌肤。 林唯的掌心发麻,身体发软,本应抽回的手,却在虞芝芝的腰间滑腻的肌肤上微微收紧。 听玉把她送到藏书阁后,没有立刻走,虞芝芝以为它是想要自己之前说的“报答”:“你要等我一会儿?那我我找完书就去给你抓鱼,还是你要我帮你洗一下毛?” 这只漂亮的仙鹤默默注视了她片刻,随后扬起脖子,展翅飞走。 虞芝芝站在原地,竟觉得自己从一只鸟的眼睛里品出了名为“无语”的情绪。 她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最近有点草木皆兵了。 进了藏书阁后,虞芝芝直奔一楼的“太清宗概况”区域,翻出那本《太清宗名录》。 太清宗收录门徒的要求极为严苛,不管是宗门内的长老还是入宗的门徒,都会有严格的身份信息记录,各峰峰主的亲传门徒的信息更为详细。 很快,她就在兽峰的名录中找到了一个名字谢释疾。 出身西南的谢家、名字中带有一个“疾”字、天资出众与林唯是同一批入宗成为亲传门徒、多年前便离世 “啪”的一声,虞芝芝合上了名录。 或许,只是个巧合呢?师姐说的“疾”也不一定就是这个疾 她原来还能挂在唇角的笑彻底敛去,捏着书脊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但事态被这样摆在眼前,她已经没有时间去逃避问题。 在一切怪象都得到解答之时,虞芝芝首先想的是必须要赶快去凌霄阁一趟。 那些声音不是空穴来风。 今天她才在姬绪云那里听到了声音,指向对方就是刻意传播出宗主预言的人姬绪云就是那个来自魔宗的卧底! 以姬绪云不过内门首席的身份,近期是不可能接触到宗主的,这就说明太清宗内还有更多魔宗的卧底,并且位置更高。 如此强盛的太清宗竟然早就被渗透了。 虞芝芝转身就加快脚步走出藏书阁,然而在视线触及到残阳似血的景象时,她心头又闪过了一个念头: 原来姬师妹是魔宗的人,原来这几年她一直在和魔宗之人推心置腹,甚至与对方一同回到江夏祭拜娘亲们 虞芝芝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也不知与姬绪云交握了多少次。 秘境之中险象环生,她又有多少次将后背交付给对方。 还有那么多人的声音 巨大且赤红的太阳与缥缈的云雾映成这天地的颜色,从藏书阁出来正是一块宽阔至极的平台。 然而这天地茫茫,虞芝芝竟是有一瞬的大脑空白,不知自己到底该走向哪里。 虞芝芝又小声地吸了几口气,将那些杂念都压了下去。 不论其她如何,姬绪云这个线索都必须尽快报告给姜流照。 但就在虞芝芝拿出身份牌准备向姜流照传讯之时,她突然感觉后背猛地传来一阵巨大的推力,连带着炸裂开来的痛感,短暂失去一瞬的意识后,她发觉自己坠入了藏书阁旁的太清渊中。 冰冷的湖水刺激在身上,牵动了此前在思过崖累积成的寒疾,顷刻间虞芝芝就感觉丹田内传来一阵强烈的疼痛。 后背烧灼般的痛楚在湖水中也无法忽视,她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偷袭了。 在岸边,隐隐可以看到几个人的身影,即便很远,但还是可以看见王停那极为高挺的身影,以及她脸上毫不掩饰地带着恶意的嘲弄。 “虞师妹下午的时候不是还很神气吗,怎么这会儿这么狼狈掉进太清渊里了?”王停阴阳怪气与身边人道。 “下午那纯粹是王师姐给她面子,谁知道她这么不识好歹!一直扒在沈家身上,还真以为自己是沈家人不成?”有一人附和说。 “少拿沈家压我!虞芝芝和沈家有什么关系?沈家主亲自拜访曜冶真人,因为沈家人都在丹峰门下!有谁在剑峰?”王停不屑撇嘴,又几近恶毒地说,“虞师妹,你可要早点上来啊!兽峰前段时间可是刚捕获了一只千年黑蛟,就压在这太清渊下呢,你可别扰了人家休息!” 虞芝芝听着岸上几人的哄笑声,任由湖水带着自己飘了一阵。 太清渊名“渊”,是因为这湖水极深。其中确实有不少凶悍的灵兽,但大多都已经被兽峰驯服,极少数没有驯化的,也都用阵法进行了压制。 王停刻意说起黑蛟的事,不过是为了吓唬她,想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虞芝芝的发带方才也被震断了,此时长发随着水流散开来,还有几缕沾在了脸上。 就这么飘在湖面上,但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甚至看起来还有点闲适自得。夕阳的光辉照耀在湖面,映射出粼粼波光,笼罩在虞芝芝身上,给她蒙上了一层宁静而神圣的氛围。 在岸上的王停垂眸看着湖水中的人,脑袋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陈清和这人脾气阴森,看人的审美眼光倒是还不错。 但眨眼间,漂浮在湖面上的人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道绚烂的虹光。 “虞”王停面色一变,下意识地抬脚想凑近点去找虞芝芝的身影。 可紧接着,一道刺耳的破空声传来,王停心道不好,她耳边跟着响起了两声惨叫: “啊!”“哎呦!” 两道黑影闪过,王停的两个跟班已经被扔到了太清渊中。 王停心中大惊,她自己是金丹中期不说,这两个跟班也已经到了筑基期巅峰,她们竟然都无法抗衡虞芝芝如今一个筑基期三层的招数? 她丹田内的灵气已经飞速运转起来,修为带来的威压隐隐形成了一道防护,想着不管虞芝芝是何招式,自己毕竟比她高了一个大境界,用灵气护身也足以让她近不了身,等她拿出了符箓 然而,王停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在储物戒指中储物,便感觉腰上传来一阵剧痛,下一秒她失去了身体的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腾空,接着落入水中。 虞芝芝翩然落地,手中的故里都不曾出鞘,周身升腾着赤金色的灵光,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赤霄剑法第一式,赤霞凌云。 闻名天下的赤霄剑法是姜流照的自创剑技。 这套剑法姜流照使起来是肃杀果敢,虞芝芝在动用时,却总是多了几分灵动随性的味道。 而在使用出赤霄剑法第一式后,虞芝芝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丹田正在急速的枯萎。 从出思过崖起就一直隐隐作痛的丹田终于向她汇报了“后果”她的修为从筑基三层跌落到了练气期大圆满,直接跌下了一个大境界。 方才使用剑技的右手正隐隐发颤,虞芝芝重新将故里背起,淡淡瞥了一眼在太清渊中的三个人:“王师姐,太清渊水质不错,别只有我一个人体验了。” “你虞芝芝!” 看着虞芝芝远去的身影,王停目眦欲裂。 她一个符修,本身身体素质就只能算一般,哪怕虞芝芝根本没使出赤霄剑法十分之一的威力,甚至连剑都没出鞘,但剑身拍在她腰上的疼痛也足以让她使不上什么力气,现在能浮在湖面上已经是尽力而为了。 虞芝芝不想再浪费时间。 即便丹田传来的痛楚、落入湖水中引发的寒疾令她脚步迟缓,她也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拿出身份牌,她注入灵力向姜流照传讯,表示自己有急事需要禀告。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并未收到回复,看来她要主动去一趟凌霄阁。 虞芝芝从未如此深刻地认知到自己的人缘已经差到了这般地步,毕竟往日她在太清宗内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就算是修为跌落后,一些人对她的态度产生了变化,但大部分同门偶尔也愿意看在过往的交情上伸出援助之手。 然而,因着宗主那个预言的流传,现在宗门内的人要么对虞芝芝充满敌意,要么就避她如蛇蝎,要寻旁人的帮忙实在难如登天。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么多人对所谓“预言”深信不疑。 这个节骨眼,也顾不上麻不麻烦之类的问题,既然没能用身份牌联系上姜流照,虞芝芝打算去幽兰阁找林唯,劳烦她御剑送自己去凌霄阁。 哪怕林唯把她当做那位谢释疾师姐的替身,但至少平日里依然关怀她。 只是,那些关怀到底是出于对逝者,对百年是姐妹的情谊,还是更功利的目的? 许是身体上的脆弱,让虞芝芝的心神难以集中,哪怕着急要去见姜流照,这会儿在路上却也忍不住想那些听到的声音。 从藏书阁到幽兰阁的距离不算远,但虞芝芝有伤在身,等她真到了幽兰阁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她敲响了幽兰阁的大门,开门的却不是林唯。 “虞小姐?”女人是林家的家仆,她一眼就认出了虞芝芝,“你是来找家主的吗?她现在并不在阁中。” 这可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唯。黑蛟? 虞芝芝呼吸一滞,她想到自己走之前,太清渊还是风平浪静看不出什么问题,怎么会突然就暴动了? 而且,她当时还把王停和她那两个跟班都踹进了太清渊。 黑蛟是极为稀少的灵兽,一头千年黑蛟,修为近乎于洞虚期修士,在没驯化之前又是极为狂躁的品性,若真是让王停她们给碰上了,绝对是一场灾难。 虞芝芝的心高悬起来。 不过,宗门内目前还没有什么大动静,执法堂只是给她传讯了,应该是没有门徒伤亡的。 紧接着,她又想到兽峰控制的一众灵兽中不是没有千年黑蛟这个级别的,按理来说,兽峰的禁制与阵法是极为牢靠的,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岔子? 几乎是瞬间,虞芝芝就意识到这又是魔宗的手笔。 姬绪云的资料她方才也在藏书阁翻阅了一下,与她本人所说相差无几。 但这却是更为恐怖的答案。 若资料没有出差错,那能打破兽峰禁制放出黑蛟的人修为应当极为高深,放眼望去太清宗内都没几位长老能到这个层次;若资料错了,首先姬绪云的实力就已经令人感到震撼,其次能修改太清宗资料并且几十年都没被人发觉,这个人的地位在太清宗内也应当极高。 如此一想,整个太清宗内竟然都没几个人选了。 “虞小姐。” 术一不带感情的声音将虞芝芝从思索之中回过神来,她说,“你已经看了少主给你发的讯息了,那我现在送你去金阙阁。” “什么?不,请稍等一下!我要先去凌霄阁!” 虞芝芝眉头紧蹙,苍白漂亮的脸因为着急而染上了些许红晕,看着反倒是显得气色好了些:“拜托了,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见到我师尊!” 现在没有什么事比找出魔宗卧底更重要了。 这会儿她们就能把黑蛟放出来,谁知道后面会干出什么事? 而且执法堂那边也要先过去,不知道王停那几个人到底如何了。 但术一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直接调转了方向,同时毫无波澜地说:“抱歉虞小姐,我是沈家的护卫。少主让我带你去金阙阁,一切当以沈家的要求为先。” 虞芝芝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她脑海里跳出了几个尝试能够让术一“回心转意”的方法,但最后只能一一放弃。 且不说术一确实是沈家给她的护卫,自己原本就没有权利使唤对方,光看术一那化神期的修为,自己如今一个负伤的练气期,能做什么? 于是,她只能试图说服对方:“此事事关魔宗,万分紧急!” 然而术一依然不为所动:“待少主她们的事情做完,我会再送虞小姐去凌霄阁。” 虞芝芝:“” 虽然知道身为护卫,最重要的是对家族忠心,要将家族排在首位,但虞芝芝实在想不到居然还能到这种地步。 哪怕术一确实加快了御剑速度,金阙阁已经就在脚下,虞芝芝依然觉得到郁闷。 太清宗怎么就这么大?但凡是个小点的地方,她咬咬牙靠自己的腿,也该办完事了! 但郁闷归郁闷,从剑上下来的时候,虞芝芝还是向术一行了个谢礼。 术一给她回礼后,身形一闪,又隐匿了起来。 看着夜间更显得金碧辉煌的金阙阁,虞芝芝心绪复杂。 她现在还不想见沈鸣筝。 这种复杂,在检查身份牌发现姜流照还没有回讯息时,变为了更明显的烦躁。 因着黑蛟一事,有关魔宗的消息更应当是十万火急,她只是想去见姜流照一面汇报情况。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为何实践起来如此困难? 若不是事关魔宗,虞芝芝此时不想与任何人打交道。 从思过崖出来的这一天,她当真是跌宕起伏,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到了极限边缘,能撑到现在全凭着坚决的意志。 虞芝芝相信她这会儿去镜子前面一站,定能看见一张白得像在做丧事的脸。 揉了揉自己的脸,虞芝芝强打起精神,推开了金阙阁的门。 沈鸣筝的金阙阁内不知有多少天材地宝,即便已经是晚上,殿内也亮如白昼。 殿内的情形和白天时没有多大区别,沈翩尘依然坐在中心的主座上,夏涣在她手边翻阅着书籍。 唯一不同的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沈鸣筝不似白日时,在虞芝芝进殿时就急匆匆迎了上来,眼下大晚上的,她甚至都不在正殿内。 虞芝芝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实话说,她现在还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沈鸣筝。 “小意来了。”沈翩尘从书中抬头,对虞芝芝柔和一笑,但很快她又蹙起眉头,停顿片刻道,“你快上前来让我瞧瞧,脸色怎么这么差?难道你下午在太清渊伤着了” 虞芝芝有些意外沈翩尘居然能这么快就得知太清渊的消息,不过想到黑蛟暴动一事必然影响极大,消息可能早就传开了:“沈姨母,我没事的,就是今天到处跑有点累着了。” 沈翩尘脸上的担忧反而更重了些,她道:“黑蛟的事我们已经听说了,多半也是魔修的手笔。不知对方到底是魔宗哪位长老,居然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太清宗。” 虞芝芝闻言并没有开腔,只是默默听着。 并非是她信不过沈翩尘和夏涣,而是世家和宗门之间虽然有合作,但实际却是泾渭分明,二者都不喜对方过多掺和自己的事。 这也是虞芝芝一直只考虑找姜流照报告姬绪云是卧底这件事的缘由。 沈翩尘又说:“小意,如今多事之秋,我和你夏姨母思来想去,觉得你和阿筝继续待在太清宗内实在让我们担忧。不如暂且一同回沈家,至少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等到风波过去你们再回来。阿筝已经去内殿收拾东西了。” 虞芝芝一愣,但很快也理解了沈翩尘和夏涣的做法。 六十年前,魔宗造次。 她和沈鸣筝彼时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以太清宗门徒的身份参与了对魔宗圣女的围剿活动。 但谁也料到魔宗圣女居然已经有金丹期大圆满的修为,带来的魔修也几乎都是金丹以上,她们甫一出击就遭受重创,甚至还有数人被俘虏,其中就包括了沈鸣筝。 虽然后来虞芝芝成功救人,但却也着实让沈翩尘和夏涣大受惊吓,自此沈鸣筝周围的护卫从不少于四人。 如今太清宗又出了这么多事,沈翩尘自然怕沈鸣筝再出什么意外。 但她要回沈家吗? 虞芝芝沉思片刻,恭敬道:“多谢沈姨母和夏姨母的好意,但如今魔宗来犯,我不能就这么回去。” 不说她与魔宗之间的仇恨纠葛,单论当前形势,其一,姬绪云为魔宗之人,这几年来与她关系密切,虞芝芝是“预言之子”的消息也是她推动传播的,或许魔宗当真有着对她下手的心思,这时候回沈家无疑是给沈家增加风险;其二,她还要弄清楚那些声音到底从何而来。 家族重血脉,宗门重人脉,在太清宗内能收集到的信息是会比沈家更多的。 夏涣听到她的话,剑眉微微拧起:“你现在的情况,太清宗定然也不会让你去前线的。” 虞芝芝一进金阙阁,她们就发觉她的修为竟然再度跌落,从筑基三层跌倒了练气期。 让练气期去对付魔宗,实在有点太不人道了点。 虞芝芝也听出了这个意思,正想为自己留下的理由再补充几句,就听沈翩尘叹息一声,问:“小意,你当真下定决心,要在这个节骨眼留在太清宗,直面魔宗?” 夏涣闻言,讶异之中还带着隐隐的不赞同,看向自己的妻子。 “是。”虞芝芝抱拳抬眸,眸光坚定与沈翩尘对视。 她应答之时,突然隐隐听到了几声“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许多重物摔落到了地上。 殿内有一瞬寂静,但沈翩尘和夏涣神色未变。 沈翩尘轻轻点头,继续开口:“我想也是。以你的性子,定然很难在魔宗来犯时坐以待毙。”她说完拿出一枚储物戒指,“那你就把这个带着,里面有一些法器和符箓,你且防身用。” “谢谢沈姨母。”虞芝芝对此没有客气地接了下来。 “已经亥时了,你今夜就在金阙阁唯着吧。”沈翩尘挽留道。 之前虞芝芝没少来金阙阁,在这边唯着也是常态。只是如今形势紧迫,她自然是拒绝,要赶去凌霄阁找姜流照。 她说完推脱的话,又听到了一阵沉闷的摔东西的声音。 夏涣轻咳一声:“咳,行吧,既然你还有要紧事,就赶紧去。术一,你送她。” 家主之妻亲自开口,显然比虞芝芝自己请求要有分量得多,术一已经召出了佩剑。 虞芝芝还在琢磨金阙阁中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两声沉闷的声响,但到底还是魔宗的事更紧急,于是把这件事也暂且放到了脑后。 然而她还没有踏上术一的仙剑,金阙阁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同时伴随着一阵庄肃的灵气传音: “剑峰虞芝芝是否在此?主峰执法堂前来羁押,莫做无谓挣扎!” 虞芝芝眉头微微蹙起,但还是露出浅笑问好:“嗯,我来找师姐有点事,她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家仆思索一阵,考虑到虞芝芝都跟着林唯一块儿去过林家本家几趟了,便将实情告诉她:“家主约见了赵、林两家的小姐,商量西南地区要事,恐怕不会很早回来。” 赵林两家是西南的大家族,族中嫡系也有几位在太清宗修行,过去虞芝芝都还同她们见过面。 那时林唯从不避讳她,甚至把她四处带着参加这些家族会议。 虞芝芝微微垂下眼眸,很快又扬起一个笑:“打扰道友了,那待师姐回来我再来。” “是。”家仆应了声,眼神又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了她片刻,道,“虞小姐,你脸色有些不大好,要不进屋里来喝点热茶再走吧。” “多谢,但不用了。”虞芝芝摇摇头,果断转身离去。 在一片夜色之中,虞芝芝看着远方亮起的点点灯火,竟头一次觉得悲凉。 她看向山那头最亮的那座府邸,想着白天才和沈鸣筝闹了个不愉快,按照对方的脾气,这会儿给她传信也必然不会被回复。 实在是没有旁的法子了,虞芝芝闭上眼呼唤:“术一,能麻烦你出来一下吗。” 她话音一落,前方不远处的空间稍微扭曲了一下,一个极为纤细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虞芝芝眼前。 可能因着某种法术的原因,女人虽然穿着一身印有沈家族徽的淡红长袍,但却并不惹眼,甚至几乎要融入这夜幕之中。 术一就这样平静地与虞芝芝对视,等待她发话。 “术一,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虞芝芝声音小了些,不但因为身上的疼痛,还有心中要劳烦对方的羞愧。 沈翩尘是派她来保护自己安全的,但她这会儿却要使唤对方做“送人”这种事。 “能带我去一趟凌霄阁吗?我有很要紧的事。” “自然。”术一应得很快。 方才在藏书阁外发生的事,她没有出现,主要还是因为看出来王停那些人纯粹是为了折腾虞芝芝,并不是要直接害她。 作为林家的护卫,除非虞芝芝主动呼救,否则术一不会因为虞芝芝而为这点事出手。 而眼下虞芝芝亲自开口,术一自然会去遵守对方的要求。 同为剑修,术一自然也是用御剑之术。 按化神期修士的修为,从半山腰到剑峰峰顶,也要不了多久。 但虞芝芝发觉对方在半路上停下了。 “术一?”她疑惑问道。 “虞小姐,少主有事找你,劳烦你先看一下身份牌了。”术一依然不带什么感情。 沈鸣筝? 虞芝芝的心骤然收紧,没想到沈鸣筝居然会这么快主动找她,说不出是欣喜激动还是别的什么心情,她急忙掏出了身份牌查看传讯。 当真是沈鸣筝传来的,但却是说沈家有急事,沈翩尘和夏涣要赶回沈家,让她再来金阙阁一趟。 这讯息多半是沈翩尘让沈鸣筝穿的,遣词造句都极为简练,直白地表露出对方现在“不想与你多说”。 虞芝芝失笑,对这场面倒是无比熟悉。 但刚唇角刚扬起,她就想到了听到的那些话: 【呵,已经是筑基三层了,看来你离变成废人的那天也不远了。】 【虚伪的家伙!成为预言之子,你心里一定高兴得要死了吧?是不是觉得自己马上又可以回到那种众星捧月、天下第一的天才日子里了?】 于是,笑就僵在了脸上,变成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虞芝芝心底一声叹息,想着沈鸣筝对她肯定是有了什么大误会,等到魔宗的事情解决后,她定要和对方好好说说。 正当她准备回复沈鸣筝说等这边的事忙完后就去,她的身份牌又接收到了一条传信: 【剑峰亲传门徒虞芝芝: 执法堂收到讯息称今日申时你于太清渊处游荡,触发了黑蛟的禁制,导致黑蛟暴动,给宗门带来了严重后果。请你收到讯息后即刻前往主峰执法堂接受审讯。】 成晓灵语速飞快,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她出了名的脾气暴戾、蛮不讲理。我带你赶紧走!” 明知山有虎,那就赶快跑。林唯毫不犹豫,扔下手中的拐杖,一把攀上成晓灵的背,急声道:“快!就当咱俩从没来过这儿!” 成晓灵背稳了她,推开窗户,纵身便要往楼下跃去。身后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这是要往哪儿去啊,成小将军?呦!这位不就是蓬莱阁那位轻易不露面的二当家么?”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正缓缓穿过城门,沈然音手肘杵在桌子上,手里拿着酒杯轻轻摇晃,朝虞芝芝的方向递了递,道:“要不要再来点?上次喝过觉得如何?” 虞芝芝频频掀开车窗的帘子看向外面,转回头蹙眉道:“酒量一般,还是算了。” 想着一会儿事了,虞芝芝就得回去陪她那不争气的妻主林唯,沈然音的心情就不太好: “何必这么担心呢?盛紫荆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母后下了罢乐的命令,还敢大摆宴席,那不是往铡刀上撞吗?” 第 52 章 第 52 章 站在窗口成晓灵全身僵住,背着林唯慢悠悠地转身,雅间的房门已经被打开,门口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盛紫荆站在一旁,中间那人鼻梁高挺,眼神锐利,身着金甲站在门口不怒自威,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侵略压迫的感觉。 “滚下来吧。”说罢,转身便往楼下走去。 成晓灵无奈只得又把林唯放下,挠头道:“糟了,这下跑不了了。” 两人走到楼下时,沈绮玲正坐在一处椅子上,她打量了林唯两眼,而后不屑道:“就是你怂恿盛紫荆在罢乐时期,举办宴席?” 盛紫荆移步走出,拱手施礼淡然道:“并非是阿唯怂恿。” 早上她们吃的简单,用南瓜和米一起煮了点南瓜粥,岁岁还从罐子里给每人拿了一块猪油渣。 南瓜在村里是很常见的东西,撒个种子在院子的墙角,偶尔浇点水,能从春天吃到秋天。 秋天的最后一茬南瓜如果摘得晚,让南瓜完全熟透,放一整个冬天都不会坏。 南瓜软糯香甜,连带着粥都有了甜味。 岁岁把碗里的粥喝光,“阿姐,我觉得今天的南瓜,比之前吃过的南瓜都要好吃。” 林唯笑了下,“是吗?”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系统的物品描述里,萝卜、南瓜、菘菜都提到过是用灵泉灌溉的,想来也可能和这个有关。 “嗯嗯!”岁岁点头,经过了昨天的事,她似乎也更开朗了些。 声音虽然没有村里整日乱跑的孩子活泼洪亮,但比起之前却好多了。 快吃完饭,林唯才想起来一件事,她转头看向虞芝芝,问道:“你的腿怎么样了?现在的伤好了吗?” 虞芝芝垂眸看向自己的腿,道:“差不多,已经不疼了。” 腿没有伤到筋骨,再加上她睡前都会抹药,好的也快了许多。 目前除了被打过的痕迹还在之外,腿倒是不疼了。 林唯放下心,“那再歇上几日,我就带你和岁岁到县城去看看,就是要走不少路。” “没关系。” 虞芝芝倒是没有觉得走路要去县城里麻烦,她也想看看县城是什么样。 正吃着粥的岁岁,听到这话抬起小脑袋,“我也要去吗?” 林唯笑了下:“给你们买衣服,你要是不去的话,阿姐可不知道怎么买。” 成衣和布匹的价格差很多,其实寻常的人家,都是去店铺里扯些布回来,自己在家把衣服缝出来,能省不少钱。 但是林唯只会简单的针线活,补个衣服上的洞还可以,但徒手缝出来一件衣服,还是太为难她了。 至于岁岁和虞芝芝,更不能指望,所以林唯最开始想的就是带两个人去买成衣。 岁岁听到这话眨了下眼睛,似乎已经开始期待了。 村里有小姑娘穿了新衣服,其他小孩能羡慕好久,岁岁虽然性格内敛,但也是喜欢新衣服的。 林唯上午又去了趟山上,这次运气不好,没碰到野兔野鸡之类的。 不过她也没空手下山,带着两只山斑鸠和一只竹鼠。 山斑鸠和竹鼠在是常年长在山林里,拎在手上就能感觉出来肥,肉肯定不少,味道也更鲜。 没有到中午,她便从山上下来了,准备吃完午饭就再往县城里走一趟。 昨日猎的三只野兔、一只野鸡、一只狐狸都还没有往县城里送,好在没有到夏天,在屋外放一晚上也没有什么关系,不会不新鲜。 林唯带着猎物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岁岁迎上来,“阿姐,我和阿九上午去河边了。” “找到什么了没有?” 林唯跟着她一起往院子里走,也看到了院子里的虞芝芝,正微微阖着眼睛晒太阳。 浅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眼睫上,投下一片阴影,将她的眉眼拓落地更加分明。 听到乾元的声音,她只是轻轻地抬了下眼皮,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林唯观察地仔细,忍不住弯了下唇角,觉得眼前的虞芝芝越发像猫了。 无事的时候,最爱找个暖和的地方蜷着,暖融融地阳光让整个猫都显得慵懒。 这时候哪怕她在旁边发出再大的动静,猫最多也只会给她一个眼神。 岁岁将早上的事情告诉她:“河边有不少人洗衣服,我们就去了人少的地方,然后阿九看到了野鸭子蛋。” 说到野鸭子蛋的时候,岁岁的声音都明显开心了几分。 林唯将身上的背篓放下来:“捡到了几个?” “四个,还特别大。”岁岁比着手指头和她道。 林唯微微挑眉,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和阿九真厉害。” 岁岁被夸之后,就显得有些害羞,“其实是阿九先发现的。” “那我们问问阿九,这个野鸭蛋怎么吃?是做菘菜炒鸭蛋,还是做成蛋花汤?” 两人说话就在虞芝芝的旁边,她也不能当听不到。 不得已不得已睁开眼,便对上两双眼睛,全都在等着她回答。 她撇了眼罪魁祸首,才道:“随便。” “那就做菘菜炒鸭蛋。” 说话的时候,林唯正把背篓里的猎物拿出来,岁岁看的目不转睛。 “不害怕吗?”林唯问道。 她有着[猎物瞄准镜],猎物基本都是一击毙命,像斑鸠打的还是翅膀,现在还是活的,但总会不可避免地带点血。 “不害怕。” 说话的时候,岁岁还用手指点了点斑鸠的头,带着毛茸茸地温热触感,“好吃。” 斑鸠反手啄了下岁岁的手指。 林唯笑了下,也知道是自己多想了,村里的人都吃肉少,哪有什么害怕不害怕,看到带血的猎物反而开心。 “改天给你和阿九炖个野鸡汤喝。” 她自己就有打猎的本事,想吃肉不难,不过今天去县城她还想多买点东西,因此也没有准备在家里留野物。 虞芝芝的视线先是落在她打的猎物上,后又看到旁边放着的弓,看了片刻后才收回视线。 将猎物收拾后,林唯便简单说了昨日的事情,“我们今天去其他人家吃午饭。” 虞芝芝这时开了口:“你和岁岁去吧,我在家里就行。” 她性子冷,不喜欢和陌生人多接触,更不用说还要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林唯能理解她的想法,却觉得让虞芝芝多认识些人不是坏事。 她总归会有不在家的时候,这时候也能相互多个照应。 就像昨日张家男人的事,若是有个巧言巧语、说话犀利的富贵娘帮着,虞芝芝和岁岁也不会受委屈。 林唯:“富贵娘应该会做不少好吃的,你要是不去的话,午饭怎么办,自己做?” 她可是见识过虞芝芝的厨艺的,饿了事小,吃出毛病事大。 说完还轻轻地碰了下岁岁的胳膊,让小孩帮腔:“我们肯定不能把阿九一个人留家里,岁岁说是不是?” 岁岁点头,也眼巴巴地看着虞芝芝。 虞芝芝不好拒绝小孩,只能移开视线。 结果转头便看到,林唯也正看着她,眼睛里还带着笑,旁边的斑鸠“啾啾啾”地叫。 虞芝芝:“……” 感觉晒在她身上的太阳都有些烦了。 虞芝芝用手帕擦掉她额角的冷汗,轻笑一声:“你真的很怕应下承诺啊啊,就和不愿意要孩子一样。那当时怎么留下锦纹时,那么的果断。难不成你怕不能永远的陪着我?” 这话说中了林唯的心思,她变得更加紧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能够猜到虞芝芝大概在想什么,而虞芝芝也变得像她肚子的蛔虫一样了解她。 虞芝芝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盒子不大却很精巧,她指尖微微扣动机括,“咔哒”一声,盒子打开,里面放满了红色的碎片。林唯不懂她什么意思,疑惑抬头看向虞芝芝。 虞芝芝小心地捧着盒子,柔声道:“这里面装的是一株草药,可以治好你的心疾,原本是我祖母的,后来流落在外。我费了很大的心思才把它重新要回来给你治病。治好唯唯的心疾,唯唯就能一直陪着我了对吗?” 说到这里,她声音变得有些低落:“取回血莲的过程中,我做了一件很严重的错事,伤害了一个人,好在对方最后福大命大活了下来。你说我要不要把我做的这件错事,告诉那个人呢?可我担心说出来之后,会永远的失去她。” 她看着林唯嘴唇轻抿,期待着林唯的回答。 第 53 章 第 53 章 林唯自己本身藏了太多秘密,她垂眸道:“不……不要吧,万一对方真的离开了呢。” 虞芝芝微微蹙眉,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只要未来对她更好就可以了是吧?” 林唯能够看出来,虞芝芝或许是想说出来的,可自己一番话,又把她打回到最开始的担心里去了。 不想气氛变得沉重,她拉了拉虞芝芝的手:“困了,我们睡觉吧。好不好?” 虞芝芝忽然抽回自己的手,头埋下去低声道:“你现在心疾没有好,其实不适合做那种太刺激心脏的事……” 见林唯怔住,虞芝芝红着脸又道:“你那天趴在我身上时,心脏跳的太快,我悄悄帮你把脉过,心疾治不好,不宜同房……” 如果每次抽卡机会都分开使用,那每一次都会期待能不能出现优类物品。 林唯觉得实在太过煎熬,索性余下的十四次抽卡机会,她一次全部用掉。 她在脑海中确认完毕后,系统页面旁边的【抽卡次数】,瞬间变为了0。 哪怕只是虚拟的抽卡机会,林唯也看的极度心疼。 这可是她在天崩开局下,辛辛苦苦才得到的好感度啊! 可能是因为抽卡次数比之前要多,系统页面变化的也更缓慢。 页面从抽卡键的位置开始如水波般荡漾,慢慢地,一抹浅金色开始从页面边缘泛起。 如同在海边看日出,灿烂的金色光芒慢慢将所有如水的波纹覆盖,整个画面恢弘又壮丽。 这次抽卡又出现了优类物品! 林唯有了先前的经验,没有再看系统页面,而是整个人先从床上跑了下来,防止抽到的东西再次砸在她的头上。 还没有站稳,她便看到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堆东西,随后“哗”地在同一时间掉落,噼里啪啦地散了一地。 林唯:“……” 幸亏她跑得快,要不然系统还要担上“谋杀宿主”的罪名。 等到掉落完毕,她回到床上,开始翻看系统内抽到的物品名录,其中凡类物品11个,良类物品2个,优类物品1个。 林唯直接略过系统给出来的夸张物品描述,先看后面的良类物品和优类物品。 她可没有看错,这次不仅抽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良类物品,而且这次也有优类物品! 【恭喜获得优类物品[力量点补充],有效时间为[无限期拥有]。】 【物品描述:无尽的世界,从身体内处迸发的,最原始的永恒的力量。】 【恭喜获得良类物品[格子存储空间]x2,有效时间为[无限期拥有]】 【物品描述:小小格子,大大能量,留不住放不下,皆可置于此。】 好在物品描述虽然不靠谱,但物品名字还是简洁明了的。 林唯默默在心里猜测,这次的优类物品,应该是能够增加她的力量,就是不知道能够增加多少。 【是否确认使用[力量点补充]?】 【确认。】 林唯在确认完毕后的那一瞬间,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由内而外的都发生了变化。 她的呼吸更加沉稳,腿也更加轻盈,整个人都感觉充满了力量感。 她急忙站到地上,试着用单只手臂抬了抬屋子里面最重的床,微微一用力,床就离开了地面,格外轻松。 这是之前的林唯完全不能够做到的! 如果按照100满分计算的话,那之前的她力量可能堪堪达到45/100,连最普通的乾元都比不上。 但获得了[力量点补充]的她,如今至少可以达到75/100! 不愧是优类物品,竟然永久地提升了她的身体素质! 林唯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她觉得今天这个优类物品,甚至比[猎物瞄准镜]要更合她的心意。 毕竟,她之前面对巩荣,只是踹了对方两脚,自己的腿都能抽筋。 虽然没有让巩荣欺负到自己,但若是再多来些人,她可能也没有当时的云淡风轻。 更不必说,她之前的体质,上山半天都会气喘吁吁,只能靠着意志力坚持到县城。 这个世道,有力量才不会让人敢欺负她和她的家人,才能赚钱。 看完优类物品,林唯的目光落到系统页面上,在下方突然多了两个空的格子。 这应该就是她抽到的两个重复良类物品[格子存储空间]。 她试着拿起来刚才抽到的萝卜,心里默念[收起],眨眼间她手上的萝卜就消失了,而系统下面的一个方格中却多了个萝卜图标。 林唯眨眨眼,又在心底里面默念[取出],萝卜又再次出现在她的床上。 她立刻跑到自己屋子角落处,手放到麦面和粳米的布袋上,想要把这个收入到存储空间。 但这次并没有成功,系统弹出来提示。 【提示,每一方格仅可存放一类物品。】 林唯的手往旁边动了动,只放在麦面的那边,这次系统没有再弹提示,她成功的把麦面收进了系统空间。 两次实验,她基本搞清楚了这个[格子存储空间]的使用规则。 它类似于游戏里常见的“背包”,可以存储现实里的物品,不会限制大小和重量。 但是每个格子只能存放相同种类的物品,不能将不同种类的物品放到同一格子中。 看完良类物品和优类物品,林唯最后才看她抽到的凡类物品。 凡类物品为:南瓜、菘菜、布巾、蔬菜种子10颗(可兑换为任意蔬菜种子)、木筷、棉被、麻绳、木雕摆件、放松音乐、野生鲫鱼。 其中木筷有两双,加起来共有十一种凡类物品。 除了[放松音乐]的时效性为[一刻钟]外,其他的物品时效性均为[无限期拥有]。 林唯先把还在活蹦乱跳的野生鲫鱼收进了系统存储空间,这样明天取出来还是活的。 她把南瓜、菘菜、萝卜、木筷放到背篓里面,明天直接放灶房里,说是她从县城里带回来的就行。 剩下的布巾、棉被、麻绳都被她塞到了柜子里,需要用的时候直接拿就行。 虽然这些物品都是凡类,但对林唯来说,也能省点钱,她完全不会嫌弃。 至于这个木雕摆件,用处就比较小一点,林唯也一块收到了柜子里。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件物品,[一刻钟]时效性的[放松音乐]。 【物品描述:无论夜晚还是白天,触及灵魂,思接千里,予你轻松时刻。】 林唯点了使用,随后系统便开始播放音乐,屋内听不到,只在她的脑海中播放,选的还是她当视频博主时,使用次数最多的那首纯音乐。 林唯:“……” 一刻钟结束,音乐也随之停止。 放松有没有她不知道,一次抽卡机会被白白浪费了是真。 只能许愿,她以后抽卡千万不要再出来这种了! 见她面色发白,盛紫荆语气稍软,垂眸道:“你放心我定会想尽办法与你共担此任。即便豁出性命,我也要护你周全。” 说罢,她匆匆转身离去,不知是去求援于自己的丞相母亲,还是去为林唯提早备一副体面的棺木。 而林唯满脑子里都是“斩立决”,怎么原本还是简单难度的,被她上进心这么一搞,变成只有一滴血的噩梦难度了? 她双腿发软,几乎颤巍巍地扶住门框。这时,青杏却一脸欣喜地道:“小姐,小姐!夫人治理完瘟疫从城外回来了!” 林唯抬眸:“这一天总算是有一件让我开心的事了。她在哪,快带我去见她。” 她要抱着虞芝芝好好哭一场才行。 第 54 章 第 54 章 林月柔和成念真喜静,府中家丁本就稀少。穿过重重厅堂廊屋,一路上竟没遇见几个仆人,四下里静悄悄的,颇有几分萧瑟之感。 林唯穿过月洞门,步入后院,见两个仆人正踩着梯子,在门廊两旁悬挂大红灯笼,她这才想起应该是元宵节快到了。 鲜艳的红色在暮色中格外醒目,仆人见了她,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行礼。林唯摆了摆手,脚步未停。 再往里走,便听得成念真清亮的笑声夹杂着虞樱温软的话语,从饭厅里悠悠传来。再细听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夹在里面。 “娘,唯唯她去哪了?怎么这么晚了都还没有回来?” 成念真的声音响起:“说是要去参加皇城司的考核,估计是没考上,没脸回来吧。” 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虞芝芝,林唯继续看着院子里缺的东西。 她昨日还在开心,用意外获得的毒蛇卖了一两银子,这在县城里的人家手里,也算得上是笔大钱了。 但现在却觉得钱还是不够,她还得继续多挣点。 且不说她们三个人都要添几身衣服,就是如今家里的锅瓦瓢盆也带着豁口,稍不注意就容易伤到嘴巴,得尽早换。 做饭用的盐也已经只剩个底,最多再吃个两三天。 现在的盐是贵重东西,不到半小罐的盐,就要一百多文,比肉可贵多了。 而且天越来越热,往后洗身子也会越来越频繁,她还想找木匠打个浴桶出来,洗起来更方便。 院子里的篱笆倒是不用花钱,她去院子后面砍些树,自己补好缺的地方就行。 这么算下来,需要的钱只多不少。 林唯把紧缺的东西再心里列了列,随后她去了芸娘家借了下砍树用的斧子。 相比较借菜刀,这次芸娘倒是没有过分犹豫。 只是递过去斧子的时候,她问道:“阿九……应该没事吧?” 芸娘习惯早饭前先去一趟地里,因此没有亲眼见到林唯和巩荣的事情。 她也是回来才听说,早上有人来林家找麻烦,欺负坤泽,被林唯狠狠地教训了。 林唯思考一瞬,便明白芸娘指的是什么,她随口道:“没事,我也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说完,她接过斧子道:“我下次若是猎到了野物,再分给你点。” 芸娘想摇头说不用,只要林唯做的是正经事,她不需要对方拿东西来换。 但是这话还没说出口,林唯便拿着斧子转身离开,朝着自己家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芸娘看着她的背影,想着村里人说的那番话,也觉得自己的猜想又真了几分。 若是能和阿九好好过下去,林唯应该也会和之前不一样。 拿到斧子后,林唯去院子后面砍了些树补在篱笆的位置。 她又试着用斧子劈了些细而坚硬的树枝,前端削尖,再砍到合适的长度,勉勉强强可以当做打猎用的箭。 和原主母亲做的比不上,不过她靠着[瞄准辅助镜],也能当做正常的箭来用。 林唯一次性做了三十多支,等到做完后,便也到了中午。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才进到灶房里面。 岁岁和虞芝芝这时候也过来了,“阿姐,你要做午饭?” “是啊,我早上做的野菜饼好不好吃?”林唯问她。 岁岁立刻点头:“好吃。” “阿九也觉得好吃,说要我多做饭呢。” 说话的时候,林唯故意拉长语调,里面还有些笑意。 虞芝芝眼眸微动,和林唯的视线对上。 她当时明明是嘲讽,若乾元觉得自己做饭好吃,不如以后家里的饭全都由她来做。 但现在同样的话,被林唯换了几个字,便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仿佛是她很喜欢乾元做的饭,吃不到的话还会伤心难过一般。 听到这话的岁岁,先是仰头看了看虞芝芝,才又重新看向林唯,“我和阿九也会帮阿姐做饭的!” 林唯把这话当了真,看向虞芝芝寻求意见:“是吗?” 虞芝芝:“……” 她倒是不知道,乾元不仅记得这件事,今天还特地报复回来。 在岁岁的面前,她语气平常:“当然。” 但听在林唯的耳中,却有多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忍不住笑了笑:“那就麻烦你和岁岁,去我屋里把昨天买的猪肉拿出来,我们今天熬油。” 猪肉拿过来,林唯往做饭用的陶罐里面加了些水。 买猪肉的时候,肉铺老板帮她剁了两刀,虽然块还是有些大,好在不是直接炒菜,熬油的影响便小一些。 因此林唯夜懒得再去借刀,直接把猪肉扔到了陶罐当中。 等了会,陶罐中的水便开始慢慢沸腾起来,温度升高,肥肉中的油脂慢慢渗了出来,浓郁的油香味飘出来。 灶边的岁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虽然昨晚已经吃过了烤兔子,但一点也不影响现在的香味,把她馋的肚子都开始咕嘟咕嘟地叫。 林唯听到声音笑了下,“岁岁,稍微往后退一点,一会儿油要溅出来。” 虞芝芝拉着岁岁的小手往后退了退,但小孩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陶罐。 她听到油要溅出来,最先想到的不是被油烫伤,而是这么珍贵的油会溅到灶台外面,那可是猪肉熬出来的! 这么想着,岁岁也顾不得其他了,忍不住道:“阿姐,要不然你把盖子盖上吧。” 林唯倒是没有因为岁岁年纪小说话就敷衍,而是认认真真的解释:“阿姐得看着里面的油,时不时调下火候,盖上容易糊。” 熬油也是门技术活,火小了猪肉里面的油不能完全出来,会炼得不干。 火大了就会糊,最后熬出来的猪油渣也不好吃。 也是多亏林唯先前短视频的风格就是乡村生活,什么都爱尝试一点,掌握的东西也多。 若是让当时还是打工人的她穿过来,恐怕吃饭都是难题。 等到熬了两三刻钟后,油渣变得金黄酥脆,林唯先用铲子把大块油渣压的碎一些,才盛出来到旁边的罐子里。 林唯自己先捏起来吃了一块,感觉不会把人烫到之后,拿着罐子到她们面前:“你们来尝尝。” 岁岁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没有伸手:“阿姐,我先去洗手!” “没事,阿姐给你拿一块。” 林唯从罐子里拿了块大的猪油渣,递到岁岁的嘴边,猪油渣陌生又酥香的味道瞬间弥漫在岁岁的鼻间。 她吸了吸鼻子,像是连香气都舍不得放过。 但吃到嘴里的时候,却又只咬了一点点,像是吃完这块就再也吃不到一样,格外珍惜。 林唯看的好笑:“多咬点,这罐子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说完,她看向虞芝芝,把手里的罐子递到她面前,“你也尝一块。” 虞芝芝伸手拿了块,还没吃到嘴里,便听到林唯又问:“对了,你应该洗手了吧,如果没有洗的话……” 她冷了眼眸,瞥了一眼笑着的人,转过身不再理她,把猪油渣吃到嘴里,刚才误会对方的那丝愧疚也消失殆尽。 果然还是那个可恶的乾元。 被忽视的林唯倒是笑的开心,不得不说,虞芝芝好像比她想象的要好懂一些。 哪怕她开玩笑,对方的好感度却没有降,只是表面上会冷冷的瞪人。 油渣虽然香,但是也不能一次吃太多,因此她们各吃了两块后,林唯便把装着猪油渣的罐盖好。 她把猪油渣罐放到岁岁的手上:“岁岁,这个给你保管。” 岁岁看着眼前的罐子,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里面可是猪油渣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让她来保管呢! “阿姐,我……我不行的……” 说话的时候,岁岁的眼睫忍不住往下垂。 林唯蹲下来,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问道:“为什么不行,阿姐觉得这个罐子交给你来正合适,阿九也是这么想的,你不信问问她。” 听到这话,岁岁抬头看向她旁边的虞芝芝,小声问道:“阿九,你也觉得我可以保管吗?” 虞芝芝摸了摸她的头,道:“岁岁可以的。” 林唯继续道:“阿姐要看着家里的米面还有油罐,阿九帮忙看着灶房里的野菜,剩下的这个罐子就交给我们岁岁了,行不行?” 原主之前不仅打人,更是什么话都在孩子面前说,甚至将林母的死因都归结到了岁岁的身上。 哪怕现在岁岁开朗了些,但害怕和恐惧的习惯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掉的。 林唯也要在这些小事上,慢慢让岁岁自信和开朗起来。 听到这话,岁岁抱紧了手上的罐子,“我会好好看着的!” 她要放到自己的屋子里面,这样村里有盗贼的话,也不会被偷走。 见岁岁答应,林唯也放下了心,她嘱咐道:“也别一直放着不吃,容易坏。如果你想分给满满也可以,不用问我。” 岁岁点头,其后又小声地和她们两人道:“我不会分太多给满满的,先给阿姐和阿九留着吃。” 哪怕是一斤的猪肉,熬完油之后,猪油渣也才装了不到半罐,肯定还是要先紧着自己家里人吃。 林唯被她这句话暖了心窝,不经意间转头,发现虞芝芝的眼眸里也闪过很轻的笑意。 待晚上带了玉露团回去,便佯装无事地问她一句“今日在医馆忙得如何”,倒要看看她如何作答。 路途漫长,不知道何时才能到。林唯还等着虞芝芝能够再和她说上几句话。 岂料,在她说完“只对喜欢的人才会如此”之后,虞芝芝竟只是冷哼一声,侧过身去对着窗外,竟再也没和她说上一句话。 车内空气仿佛骤然凝滞,弥漫着无声的尴尬。林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也不知该如何破冰。 直至马车缓缓停稳,她百无聊赖地抬手掀开车帘,目光向外一扫。 竟然到了城外那座清风观前。 第 55 章 第 55 章 看着半山腰的清风观,林唯呢喃道:“竟然到了这里。” 话音未落,只见车帘一起一落,虞芝芝已自行下了马车。林唯赶忙跟上,甫一落地,便见成晓灵策马近前。低声道:“苏伦公主突发奇想,要求签问姻缘。看这架势,今夜怕是得宿在观中了。” “行吧,也只能如此了。”瞥见虞芝芝还未离开,林唯对成晓灵道:“有劳表姐遣个人回城一趟,务必亲口告知我娘子一声,免得我迟迟不归,她平白担心。”她特意将“亲口”二字咬得重了些,故意让虞芝芝听见。 成晓灵会意,利落应道:“放心,定然一字不差地传到妹媳那儿。” 林唯状似无意地侧头,目光掠过不远处的虞芝芝,见她离去的身形微微一顿,垂在袖侧的手悄然握紧。 虞芝芝是被疼痛和一股子苦涩的药味儿给熏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来不及看清自己在什么地方,就看着一个黑色的丹药放在了自己眼前,眼瞅着就要强硬地塞进她嘴里。 这药一看就苦得要命! “等等等!” 虞芝芝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抬手想要制止面前人的动作,但身子刚动了动,一阵令人天旋地转的酸软感便涌了上来,让她恨不得继续晕着才好。 “醒了?” 拿着丹药的女人手一顿,原本喂药的动作转为了捏住虞芝芝的手腕,沉默几息后,叹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对着另一人说道:“寒毒已去,不过又有老问题,我没办法。” “多谢阿茗,能让小意醒来已经是万幸。你刚从秘境回来就来忙这一遭,事后我定会上门拜谢。” 舒缓而轻柔的女声响起,虞芝芝这才注意到床边还有另一人。 林唯未穿宗服,而仅着一身月白色贴身长袍,零星的光线透入室内照在她的侧脸上,如唯后青叶,朦胧、恬静而柔美。 作为剑峰的大师姐,世家大族的少主,林唯是一以贯之的温和模样。 “师姐?我”虞芝芝张了张嘴,回忆着昏迷前的事。 师妹同她说隔壁远山镇有一个刚开辟的小秘境,秘境中正有她四处搜寻都未找到的寒阳草,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共赴秘境。 哪知道寒阳草确实是有,但这个秘境一点都不小。摘完草药后她们正好撞上了一头金丹期的秘境灵兽。 师妹刚筑基大圆满,自然不是这灵兽的对手,眼看着要被伤到,虞芝芝就冲上去为师妹挡了一下,却没想就这样昏过去了。 想到师妹,虞芝芝总算意识回笼了大半,她费力抬手拉住了林唯的衣角:“师姐,和我一起去秘境的姬师妹现在在何处?” 听到她的问话,林唯没有第一时间应答,而是先握住了虞芝芝捏着自己衣角的、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暖着,而后才缓声说:“姬师妹没有宗门律令,擅自前往秘境,被师尊罚去思过崖思过一个月。” 思过崖是太清宗用来处罚门徒的地方,地势险峻,常年严寒,布满冰霜,去那里待上几天都能把人折磨得不行。 “什么?”虞芝芝大惊,然而心念一动,牵扯全身,酸痛感令她痛苦地蹙紧了眉头。 “静心!” 贺茗低喝一声,将温暖舒和的灵力输入虞芝芝体内,虞芝芝经脉之间的酸痛感顿时消除大半,她没好气地对林唯说:“你这师妹真是个热心的,这都第几次了?昏了三天,自个儿身体已经这样了,还想着别人!” “阿茗,小意刚醒,如今精神不济,大概是听不得旁的,让她静养会儿吧。我送你回药峰。” 林唯说话还是那样轻声细语,但这话中的意思并不容人反驳,贺茗与她是世交,知道林唯这样说着,此时大概是有几分不快的。 贺茗只当她是太过关心虞芝芝:“不了,我能御器,你还是在这儿陪着你师妹吧。” 说完,手一挥便出了屋子。 “师姐,我又麻烦你了。但是我现在、现在要去见师尊” 贺茗一走,虞芝芝就挣扎着要从床上起身,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可她此时做起来却颇为费力,一张本就没什么颜色的脸更苍白了几分。 林唯原本是在一旁看着的,但最后还是轻叹一声,坐在了床头,小心用灵力托举着虞芝芝,让她直起身子不用那么难受。 她轻声问:“师尊已经做下的决定,如何能更改?更何况小意,师尊是因为你尚且伤着,并未对你发落,待你的伤好了,师尊会就此事再见你的。” “我知道。但去秘境这事是因我而起,不论师尊作何处罚,我都要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师尊。” 虞芝芝的五官中,一双明眸最为惹人,此时她眼角大抵是因疼痛而泛了点红,本该增添几分脆弱感,然而她眸光坚毅,反倒是更显的光彩照人。 林唯看了她好一会儿,虞芝芝不明白师姐为何这样注视她,又小声唤了声师姐。 林唯抿了抿唇,将视线从虞芝芝脸上移开:“好,那我送你去。” “这事不能继续麻烦师姐了,我自己”虞芝芝想说自己去,然而她一运作灵力,周身的经脉便再度传来阵痛。 这个反应让她心一沉。 林唯及时扶住她,从始至终柔和平缓的眉眼这会儿才显露出几分不忍,她轻声说:“小意,你此次前往秘境受伤,灵脉又遭受寒毒摧残,如今已经是筑基三层了。” 筑基三层! 饶是虞芝芝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有一瞬的怔住。 三年前,她是在大比中夺得魁首、太清宗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如今,她的修为已经跌落至筑基三层,连御器都无法做到。 放在床铺上的手慢慢握紧,虞芝芝的呼吸沉了几分。 林唯眼中的不忍浓了些,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虞芝芝面上的沉闷却已经被扫开:“我知道了,那只能麻烦师姐了,事后我也会带礼向师姐拜谢。” “一定要现在就去?”林唯瞥她一眼,方才的不忍又消散。 “嗯。”虞芝芝点点头。 太清宗宗规繁多细小,剑峰更甚。 林唯方才说的没有宗门律令擅自进入秘境,处罚确实是思过一个月,但那是对主犯的处罚,若是从犯,只罚七日。 姬师妹会擅自去秘境,是因为虞芝芝想去,真要论起来,她虞芝芝才是主犯,师妹不过是个从犯罢了。 林唯得了虞芝芝的肯定答复,点点头,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模样:“那我们立刻去凌霄阁。不过,在此之前,我先去帮你取一件外衣,毕竟你才从病中苏醒。” 虞芝芝点点头,哪怕她觉得自己现下只是有些酸软无力的症状,但她师姐一向心细,安排的事情不论大小都相当妥帖,因此这些细节的事务她多是听林唯的。 待林唯走出房间后,虞芝芝又忍着疼运转了一下丹田,其中蕴藏的灵力再度告诉她,自己的修为已经降至筑基三层这个事实。 在她为此而叹息的同时,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为什么性子和小疾如此不同?要是能再像点就好了。】 “谁?!” 虞芝芝心中一惊,此时房间内就她一人,这还是林唯的屋子,声音是从何而来? “小意,怎么了?” 拿着披肩的林唯快步走进了屋内,见虞芝芝神色略有疑虑,敛眉问道。 虞芝芝环视了一下屋内,并未见到其她人,也并未感受到灵力波动,她动了动喉咙,还是冲林唯笑道:“没什么,就是刚刚有点幻听了。” 事实上,她还觉得那个声音和林唯有点像。 林唯给她披上披肩,又无奈说:“都说了你身子还很虚弱。不过,你决定的事,我从来劝不动,还是早去早回吧。” 虞芝芝乖乖让林唯帮她系好衣领,又笑道:“最后一回,往后我一定听师姐的话。” “每回都这么说。”林唯继续无奈,唇角却是上扬了一些。 御剑飞行时,林唯将虞芝芝护在了身后,又用灵气护佑,让她一路上几乎没受着一点寒气。 她们师尊的住处名唤凌烟阁,位于剑峰峰顶,这里虽然不似思过崖那般终年冰雪,却也因为位置过高而寒气逼人。 虞芝芝第一次御剑飞上来时就说过,除了她师尊,大概没人能一直住在这儿。 “好了,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林唯又为虞芝芝紧了紧披肩。 虞芝芝直言道:“你在外面做什么?这儿冷死了,凌烟阁里面暖和些,师姐同我一起进去吧。” 林唯笑着摇了摇头,姜流照不喜旁人打扰,哪怕是亲传门徒,非紧要事,也不能没有她的传令随意进出凌烟阁。 当然,虞芝芝似乎并不知道这个惯例。 林唯看向虞芝芝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复杂:“不了,你快去吧,还记得我们说早去早回吗?” “好。”到这时,虞芝芝身上的那阵酸痛感已经消去了大半。想到正事,她也不在门外浪费时间,径直推开了凌烟阁的门。 如虞芝芝所言,一推开门,暖气裹着浓郁的檀木香便涌了上来,熟悉的气息让她精神都放松了些。 凌烟阁内的温度比外面高,并非是姜流照用了暖珠之类的宝物,而是因为她的灵火。 虞芝芝望向殿内尽头。 坐在台前的女人正用一只手支着头,如瀑般的长发垂下,借着火光,在她白皙如雪般的肌肤上打下片片阴影,清冷绝尘的容颜若隐若现,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因她而变得缓慢凝滞。 即便室内火光通明,也无法打碎姜流照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在过去的数百年里,姜流照都是“天才”的代名词。 引气入体后三个月内便迈入练气期,六十年内修炼至金丹,如今不到千岁已经是大乘初期修为,是修仙界中最年轻的大乘修士,许多人都认为她会是数千年来唯二能飞升成仙的那个人。 另一个是以前的虞芝芝。在等待受罚的三天里,虞芝芝的日子过得很是充实。 她去幽兰阁找林唯,结果被告知对方家族里有急事不得不回去一趟;她去找丹峰找沈鸣筝,结果对方明明在宅子里,却硬是不让她进去。 后来虞芝芝从窗户爬进了金阙阁,差点被沈鸣筝一把火烧了头发,让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对方了。 师妹还在思过崖受罚,虞芝芝就先跑腿去了药峰给贺茗送谢礼。 不过药峰上许多人也不是太欢迎她,毕竟她一个“不知何时就会变成凡人”的人,吃了药峰那么多天材地宝,还让药峰峰主云和真人对自己的医术陷入自我怀疑,早早闭关去了。 但贺茗对虞芝芝印象还不错,又因着林唯的关系,有她这个药峰大师姐坐镇,其她人至少不会像陈清和那样蹬鼻子上脸。 送完了礼,虞芝芝白天就在自己的金霁阁附近捞鱼摘果,遛达完了之后回府邸内修炼一阵子,得到毫无进展的修为后,再去看话本。 然而她发现,这几天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那个声音并没有再出现。 这个发现让虞芝芝直觉有些不安。 话本中的“人声”,除了所谓的听人心声外,便是主角因为一些奇遇遇到了很传奇的老奶奶,在老奶奶的指点下飞黄腾达,名扬天下。 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三天转瞬即逝,当太阳再度照耀在太清宗之上时,虞芝芝已经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前往思过崖了。 思过崖位于主山脉北面,是一处悬崖峭壁,颇为陡峭,常年积雪,虞芝芝如今修为只有筑基三层,没有辟谷,调节身体温度的能力也下降许多,她还没到思过崖的范围,只是爬上了山,便已经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思过崖的出入口处,有各峰内门门徒组成执法堂看守,虞芝芝刚走进,领头一人便主动开口:“哟,虞师妹,又是你。” 事实上,虞芝芝并没有来思过崖几次,这不过是她百年间第三次来。 知道这些人是故意找茬,虞芝芝从善如流地接话:“是啊,我又来了。” 那群人发出一阵哄笑声,领头那人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与同伴交流,但几米外的虞芝芝依然可以听到她的话:“天才就是脸皮厚一些哈?屡次受罚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可不是嘛,她都来多少次了?太清宗历年可都没有受罚次数这么多的亲传门徒!” “嘘,人家可是长虹剑尊最喜欢的门徒呢,可别被她打小报告啊!哈哈哈!” “我可听说长虹剑尊在物色新的门徒呢,毕竟留着这种废物也是浪费精力” “各位师姐师妹,我的处罚从今日开始计算,你们一直放在这儿不让我进去的话,我会觉得你们是在帮我减少处罚的。”虞芝芝扬声说着打断那些窃窃私语。 她走近了几步,因为身量高些,俯视着领头那人。 女人气势上莫名其妙落了下风,毫不顾忌地白了虞芝芝一眼:“虞师妹,你这是在质疑执法堂?” 虞芝芝脸上挂着不及眼底的笑意,正要回应,思过崖的出口处突然出现一道灵动的身影,用欢快而又急切的声音喊道:“虞师姐!” 还没看清来人,虞芝芝先被抱了个满怀:“咳!等等,姬师妹你有点用力太猛了” “我一直好担心你!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姬绪云一见着虞芝芝,便眼眶泛红,眼中还泛起了点点水光,配合着她柔媚的五官,看上去当真是我见犹怜。 随着她的动作一起颤动的,还有她右眉眉尾的一颗小痣,给她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虞芝芝一直觉着姬绪云哪儿都挺好的,就是眼泪说掉就掉,明明还是剑峰内门的首席。 同样是剑峰的耀金色宗服,穿在虞芝芝身上是洒脱贵气,在姬绪云身上反倒衬得有几分奢靡娇贵。 “我是没什么事,你呢?我听师姐说当时是你把我带出来的。” 虞芝芝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姬绪云的状况,对方此时除了大抵是在思过崖冻得鼻尖有点红,其她地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受伤的迹象。 “我没什么事,当时就是运气好。”姬绪云简单回答后,又抽抽噎噎地说着,“我知道肯定是虞师姐给我求情了,长虹剑尊本是罚我一个月的,这才7天我就被放出来了” “唉唉,我们这儿是思过崖,不是什么街上的菜市场!”执法堂领头的人没好气地喊了声,“虞师妹,你是来受罚的,不是来聊天的吧?” “哦你说得对,谢谢这位师姐提醒。”虞芝芝甚是平和地接下了话,甚至还对对方扬唇笑了笑。 那人顿时感觉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表情变得相当精彩。 “等一下,虞、虞师姐,我和你一起进去!” 姬绪云还抱着虞芝芝的一只胳膊,大有不放手要跟着她再进去思过崖的意思。 虞芝芝有些哭笑不得,她扯了扯自己的手,但姬绪云搂得很紧,她没能扯开,于是说:“姬师妹,你还是先赶紧回去暖和一下身子吧,你鼻子都冻红了。我们一个月后见。” “但是”姬绪云还想回绝,但刚说出两个字,又话锋一转:“好!虞师姐,我等你!” 说完擦去了眼角的那点泪花,使劲儿往虞芝芝身上蹭了蹭,又挥了挥手,此时倒是恢复了点平日活泼的样子。 虞芝芝抬脚准备进入思过崖时,又听到了执法堂几个门徒的窃窃私语: “这虞芝芝还真是个傻子,当年她就是跟着姬绪云一块儿在秘境里出了事,才落到今日这个境地。这丧门星真的晦气死了,她居然还和这人来往?” “烂好人吧,以前她风光的时候,多少人受过她恩惠的人去她府邸那儿围着她,瞧瞧现在!” 说起来,虞芝芝的生活,确实可以说是从遇到姬绪云那天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 三年前的虞芝芝,是太清宗最年轻的金丹门徒,年纪轻轻就到了金丹巅峰的修为,又得长虹剑尊姜流照亲传,还是第一世家沈家的人,是修仙界炙手可热的新星。 那时一个洞天秘境开启,无数宗门世家派门徒前往,虞芝芝自然也是其中的一个,她在秘境中遇到了同为太清宗剑峰门徒的姬绪云。 彼时的姬绪云已经是内门首席,受教于剑峰一位长老,修为在筑基大圆满,离金丹不过一步之遥,也称得上是少年天才。 两人交谈几句便发现,她们不但都来自于太清宗剑峰,甚至还同样出身于江夏,如此缘分,自当是结伴而行,一路上谈天说地。 虞芝芝的金丹巅峰修为让她们在秘境中颇为顺畅,但或许正是因此而放松了警惕,两人没多久便遭遇意外。 那日秘境中的一处高山突然崩裂,引发天灾,虞芝芝为护着姬绪云被砸了几下,重伤昏迷,幸好当时附近有其她太清宗的门徒,及时将虞芝芝送出了秘境,否则还不知后果会如何。 然而,虞芝芝却莫名在床铺上昏迷了数月,药石无医,待到她自己醒来时,修为竟然已经从金丹巅峰跌落到了筑基期大圆满,并在这之后,修为一跌再跌,到了如今筑基三层的地步。 宗门内有不少人都认为是姬绪云拖累了虞芝芝,再加上姬绪云是个孤儿,一些人便认为是她“克”到了虞芝芝,给她起了“丧门星”的绰号,每每见到她都要绕路走,生怕染上了晦气。 虞芝芝原本已经一脚踏进思过崖,这会儿又收了回来,绕到了方才聊天的两人面前,素来挂着笑的脸上此时是一片严肃。 她吐出两个字:“道歉。” “什、什么?”那两个人神色一变,没想到虞芝芝这会儿会发难。 “喂,虞师妹,你要受罚就快点,别在这儿拖拖拉拉的!”领头的门徒见状过来拉扯虞芝芝。 “这位师姐,你们执法堂就是这么维护宗门规矩的吗?”虞芝芝垂眸俯视着她,“论辈分,姬师妹是她们二人的师姐,论资历,姬师妹是剑峰内门首席,这样被人随意抨击,可是合规矩的?再说了,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因为一点小事就搬出所谓命定,如何道心稳固?” “你”对方涨红了脸,却又被虞芝芝的伶牙俐齿堵得说不出反驳的话,这会儿周围人也多,她只得把气发到说闲话的两人身上,“你们有没有点规矩!还不快道歉!” 被训的两人一脸憋屈,却只能照做:“虞师姐,对不起,我们不该背后议论人。” “我说的不是向我吧?”虞芝芝笑了笑,“你们给谁造的谣,就向谁道歉。” “这”两人面面相觑,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又只能硬着头皮向姬绪云道歉,“姬师姐对不起,我们不该背后议论你,请你原谅。” “没事的,我不在意。”姬绪云赶紧挥挥手,像是受不起这份道歉一般。 她的视线从头到尾没落在别处,如秋水般似澄澈似深邃的眼眸始终牢牢地盯着那边的虞芝芝。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每次她和虞芝芝在一块儿,如果有谁说姬绪云是丧门星,虞芝芝都绝不会姑息,即便那几个人明明是议论她自己更多。 也是因着如今虞芝芝的情况好不到哪儿去,即便她已经说了多次,许多人该欺负姬绪云的还是照样欺负。 “好了虞师妹,闹够了就快点进去!别在外面耽搁时间。”领头的人担心虞芝芝在外面还要闹出点什么事来,不耐烦地催促。 “好好好,多谢师姐耐心等候,师妹这就进去。”虞芝芝抱拳冲她笑笑,没什么犹豫转身就要走。 而这时姬绪云却冲了上来,一把紧紧拉住了虞芝芝的手,楚楚可怜道:“虞师姐,我们一个月后见,我一定会等你的。” 虞芝芝心说:我就是去受个罚,也不用说得好像要生离死别一样吧? 但她面上还是好好同姬绪云道别。 在经过入口的那一瞬,虞鸣听到了那位领头的门徒嫌恶的声音:“切,只剩点嘴皮子功夫,以为自己多厉害?走着瞧吧,你最后一定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虞芝芝听到这话,却也只是淡笑着,在同时,她还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我的好师姐,等你出来,你会发现我送了你一份大礼的。】 这次的声音倒是稀奇,往常她听到的几句都是带着强烈负面情绪的,今日听到姬绪云的声音,到反而是个好的? 在前往自己受罚的洞穴的路上,虞芝芝还在思索那个声音的来头。 思过崖是一面悬崖,太清宗在其中挖出了数个可供人休憩的洞穴,宗门内受罚的门徒,都会前往指定的洞穴之中,进去后,穴口会自动产生屏障,受罚时间结束,屏障才会消失,洞穴内的人才能出去。 虞芝芝一路上都在深思着,直到快抵达她的洞穴时,在漫天雪花之中,她看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姜流照性情冷淡不喜言辞,若从气质性格来看,许多人都认为她该是个冰灵根或者水灵根。 然而姜流照是个纯粹的火系天灵根,早早就炼出了自己的本命灵火。 虞芝芝第一次知道这事时,也觉得稀奇。 当然,她只是觉得有点难想象她师尊这样的人放火的画面。 但姜流照精通于剑术,她自创的赤霄剑法威力惊人,是以虞芝芝入太清宗近百年,也真没见她师尊放过火。 刚入凌霄阁大殿,虞芝芝就感到一阵灵力波动,接着,灵力托举她来到了姜流照面前,连走路的功夫都不用了。 “师尊。” 虞芝芝眼睛一亮,半跪下去,先向姜流照行了一个完整的礼。 姜流照没出声,虞芝芝只好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她悄悄抬眸看了一眼还在高处端坐着的女人,姜流照拿着一片玉简,半阖着眼眸,看起来正在办事,长如鸦羽般的睫毛映下细小的阴影,眼前的景象看起来分外宁和。 虞芝芝估摸着姜流照大抵知道她是为姬绪云而来,这会儿怎么着也该摆出点态度来。 于是,姜流照不开口,她也不起来。 但虞芝芝忽视了自己受过伤的身体此时称得上“娇气”,跪了还没一炷香时间,她的膝盖就已经疼得不行,偏偏姜流照还在看那玉简,一点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求情很重要,膝盖也很重要。 虞芝芝决定偷偷用一下灵力,然而她丹田内的灵气刚刚开始运转,一阵强大的威压就压了下来,她当即无法使用灵力。 虞芝芝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天是没法蒙混过关了。 与其这么僵持,她干脆直言道:“师尊,徒儿前来不为逃避擅自前往秘境的处罚,只是内门的姬师妹,她是受徒儿牵累,去秘境一事是徒儿的主意!依照太清宗宗规和剑峰峰规,姬师妹的处罚该只有七日的。” “还望师尊明察!” 而方才一直看着玉简的姜流照,在听完虞芝芝恳切的话后,总算垂眸看向了自己的这位门徒。 姜流照的眼眸极黑极亮,如她的剑气一般锋利,且摄人心魄。 这会儿这双眼眸带着审问的意味看过来,虞芝芝与之对视两息,便率先移开了视线,垂到地上。 “你说你的主意,那么为何?” 姜流照将玉简放下,玉器置于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如她的声音。 虞芝芝心下犹豫,为了寒阳草这件事,是暂时不能告诉姜流照的。 她便道:“徒儿想找人炼制些许丹药来舒缓经脉,寻求修为突破的方法,是以想要前往秘境搜寻药草。” 殿内陷入了一阵沉默,虞芝芝又大着胆子再去看姜流照,却见师尊依然在垂眸看她。 她身上只有太清宗的宗服,和林唯的一件披肩罢了,姜流照能看什么? 但姜流照的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虞芝芝便想继续求情,于是放软声音:“师尊,我” 却见姜流照阖眸,用灵力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虞芝芝顿时喜笑颜开,和姜流照师徒这么多年,她当然了解一点对方的脾气。 刚才让她跪着是对她擅自去秘境的小惩罚,这会儿拖她起来则是表明接纳了她的话。 姜流照性子冷清,却并非不近人情。 虞芝芝又凑近了一点,和姜流照就隔着桌台,灿烂笑道:“多谢师尊!” 只是和她的满面笑容相比,姜流照依然淡漠:“不论为何,你应当知道量力而行。待你身子好后,领罚去思过崖一个月。” 知道处罚逃不了,但听到真要去一个月,虞芝芝还是咧了咧嘴,为自己默哀。 她又看了一眼从头到尾端坐着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的姜流照,在试图再跟师尊讨饶和乖乖听话之间,选择了后者。 “徒儿明白,那徒儿先告退了。” 既然已经说明白了事,虞芝芝想着林唯还在外面受着冷风,便没打算多留。 哪知这时候姜流照一时也没发话,虞芝芝只能先等着,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她师尊说:“你的病症还找不到解决方法,就先不急,至少保证身子康健,回去多唯息。” 说完,见虞芝芝有些讶异地看过来,姜流照停顿一瞬,才又说:“曜冶真人那儿有一批新的丹药,晚上送去你的金霁阁。” 虞芝芝并不意外姜流照知道她修为跌落的事,大概从她进门之时,姜流照就发现她已经跌倒了筑基三层。 但姜流照话少性子淡,比起言语,她更注重行为。如此直白地说出“不关心修为只关心你身体”的意思倒还是头一次。 虞芝芝只觉得喉咙有点发干,缓了一会儿才笑道:“徒儿谨记师尊教诲。” 姜流照微微颔首,这回也是用灵力将她直接送到了殿门口。 从进殿到出门,虞芝芝只有刚刚跪的那会儿用了腿脚,甚至跪也没让她跪多久。 她抬手准备推开凌烟阁的主殿大门,而这时,她耳畔再度响起一个声音: 【怎能如此不知轻重缓急?如今这般,也只能去找新的门徒了。】 她当即不再管这位幕后主使之一,提起下摆朝着吵闹处奔跑过去,只希望成晓灵这次再靠谱一回。 喂!林佥事,等等我啊……”虞芝芝娇柔带怯的声音从身后追来,“我怕黑。” 林唯嘴角狠狠一抽。 我信你个鬼,刚刚在那么黑的祈福殿里,也没见你露怯啊。 虞芝芝!都是一家人了还这么坑我? 第 56 章 第 56 章(二更)知道你们急,加更一下 林唯一路疾奔,赶到苏伦公主别院时,贼人早已退去,只余下几名金甲卫在昏暗中沉默地打扫战场。 才踏进院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摇曳的灯火下,地面浸染着一片片暗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她快步穿过庭院,径直走向苏伦的房间,一推门,便见成晓灵正双手抱臂站在一侧,神色凝重。 床榻上,苏伦公主靠坐其间,手臂处的伤口已被仔细包扎。令林唯侧目的是,她身边那位白日里摇签解卦的侍女阿璃,此刻竟只着一件单衣,紧紧搂住苏伦受伤的胳膊,眉眼间写满了担忧与心疼。 苏伦则是一脸柔情蜜意地看着对方,缓声安慰着:“我没事,只要你安全就好。” 林唯眉头微微一挑,这情形,看来绝非主仆那么简单。拱手道:“卑职来迟,还请苏伦公主恕罪。” 苏伦微微侧目看来,目光如淬寒冰,声音里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压:“林佥事,若再有下次你就不必再来见我了。金甲卫的职责是万无一失,而非事后的请罪。” 你死我也死,你当我不想救你吗?装什么装?你知道美人计有多难过吗?再说了,我在这有个屁用,还得分余力保护我,你懂个屁啊。 可到底对方是个公主。 “是!卑职必不再犯。”林唯点头应下,悄悄拉着成晓灵退出屋,给这两位如胶似漆的小情侣让出位置。 她将成晓灵引至廊下僻静处,压低声音问道:“今晚究竟怎么回事?可是沈然音派来的人?” 成晓灵眉头紧锁,先是点头,又迟疑地摇了摇头:“像是她的人……却又不太像。” “此话怎讲?” 正待细问,林唯余光瞥见虞芝芝自院中款款走过,正装模作样地向一名金甲卫打听情况。刚刚中过招的她,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索性将成晓灵拉回房内细谈。 成晓灵默然落座,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她衣袖上溅满暗红的血迹,周身散发着浓重的肃杀之气,不知方才经历怎样一场恶战。那凛冽的煞气和血腥味扑面而来,竟让素来散漫的林唯也不由得正了神色,一时不敢如常与她玩笑。 林唯看不到三人的身影后,才关上篱笆门,进了院子里面,虞芝芝也把捂着岁岁眼睛的手放开。 她到两人的面前,先低头看向小孩,问道:“岁岁,刚才没有把你吓到吧?” 岁岁摇摇头,只要阿姐没有跟他们一起再出去,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那就行,岁岁你记住,日后若是再看到他们,记得回家来找阿姐和阿九。” 林唯笑了下,撸猫一样把小孩把炸起来的头发往下顺了顺,“阿姐给你做了野菜饼,去灶房里面吃吧。” 见到岁岁进到灶房里面,她才和虞芝芝开了口,主动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今天会来,都是从前的事情了。” 虞芝芝虽然对乾元有意见,始终都对她的转变持着怀疑态度,但是这句话她是相信的,更不用说刚才乾元还是在维护自己。 她轻点头,问道:“你当真要和他们断了联系?” 狐朋狗友聚一窝,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今日林唯把这三个人打了,明天估计和她交好的其他人也会听到消息,主动和她断了往来。 日后要是再想恢复了关系,可不是件容易事。 “本来就是要断的。”林唯的语气里面没有半点惋惜,“随意地说我欠他们的钱,还欺负你,这种人不断留着也是祸害。” “刚好他们现在把钱也还清了,以后都不用和这种人有什么交往了。” 虞芝芝听完,只想说与她无关,乾元想要交往什么人,是好是坏,她都不会在意。 只是还没有开口,便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塞进了个东西。 低下头,才看清楚是林唯刚才从巩荣那里掏出来的碎银。 虞芝芝眉眼微动,看向眼前的人,“你……” 林唯也张开手心,指着从郝大和王二那里掏出来的铜币道:“这是他们欠我的酒钱,余下的便当做是巩荣给你的欠礼。” 说出来那样的话,只是口头的两句道歉怎么也不够,还是用银子补偿比较好。 虞芝芝垂眸看向手中的银子,没有想到乾元会说出来这样的话。 她听到了巩荣油腻的话,也看到了对方垂涎的眼神。 但当时,虞芝芝的内心只有平静,像是在看干涸池塘里面的烂鱼烂虾。 她记住对方的样貌,盘算着日后该让对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林唯会动手,现在还会说,她手上的银子是道歉补偿。 【目标人物好感度+10】 机械音响起,林唯的大脑反应了片刻,才确认她自己没有听错。 不是好感度-10,而是好感度+10,她第一次增加了对方的好感度! 林唯觉得,她现在甚至比当时抽卡出金还要激动,看向虞芝芝的眼神都带了些热切。 那可是十次抽卡机会啊! 虞芝芝敏感地察觉到了眼前人的反常,她眯了眯眼,下意识和林唯来开距离。 林唯咳一声,问道:“你早饭吃饱了没有,要不再进去吃点?” 她们听到巩荣的声音,便放下早饭出了灶房,刚才和对方“友好”地理论一番,林唯感觉自己倒是又有点饿了。 虞芝芝点头,她刚才也只吃了一个野菜饼,也才三分饱。 只是她刚抬脚,便见到旁边的林唯呲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你怎么了?”虞芝芝上下打量着她。 林唯欲哭无泪:“刚才打人用的力气太大了,胳膊和脚都抽筋了。” 她教训人的时候没有留力气,每一脚都是实打实地踹过去。 用胳膊抡对方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也都是她要让对方好好摔个大跟头,每个动作都完全没有收着。 但原主因为爱喝酒,干过的农活也少,身体素质和力气都承受不了这么大的爆发。 如今放松下来,再微微一动,浑身都是抽筋的酸爽感。 虞芝芝:“……” 林唯感觉到了眼前人的沉默,她主动为自己辩解道:“这次只是意外。” 日后她好好锻炼,总不至于打完人之后,自己腿脚还要抽筋。 虞芝芝嗯了声,心底却没有同情,只是想着这种意外可以多来几次,也方便她日后行动。 这种谋划没有必要说出来,她只是问道:“那你现在还能动吗?” “能动,但是很疼。” 虞芝芝心底啊一声,有点可惜,怎么不是完全不能动。 林唯不知道眼前人的想法,她求助地看向虞芝芝,语气放到最轻:“要不,你给我搭把手?” 话音落下,林唯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虞芝芝头也不回地走了。 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唯:“……?!” 差点忘了,哪怕已经涨了10点好感值,现在总的好感度是-50,和50之间还隔着一条鸿沟呢。 等她艰难地靠着抽筋的脚挪动到灶房,岁岁和虞芝芝正围在灶台前面吃着饼。 林唯到虞芝芝的身边找了位置坐下,放轻声音对着她道:“好无情。” 虞芝芝咬了下饼,慢条斯理咽下后才道:“我无情,你这不是也进来了?” 虽然她的语气平常,但里面的报复意味十足,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被控诉的正主林唯听到这话,心里不知为何,反而感觉到一丝开心。 毕竟她刚见到虞芝芝的时候,对方眼眸冰冷,防备地连话都不和她说,如今却是话都多说了几句。 在心里咂摸了几分钟,林唯陡然意识到,她现在的心情和服侍猫主子的心情有点相似。 刚捡回家里的时候,猫猫恨不得离她有八百米远。 等到喂了几天,倒是可以靠近些,但一旦超过猫咪能接受的唯全距离,猫猫就开始呲着牙朝她哈气。 当时的林唯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哈气的猫猫也可爱。 吃完早饭,三人各自领了锅碗去刷,收拾好之后,林唯本想从灶房里出去。 只是转过身,就见到虞芝芝还站在灶边,没有要出去的迹象。 “你还饿?” 虞芝芝下意识摇头:“不饿,我想……” 林唯好奇问道:“你想什么?” 除了前面的想要离开,以及要自己抹药,这还是虞芝芝第一次主动提出来要求,她肯定要满足对方。 虞芝芝早上看到了林唯洗身子,也觉得自己身上有些难以忍受。 但话要出口的时候,她又有些担心,乾元会不会趁着她要洗身子的时候,突然做些什么。 林唯等了片刻,没听到虞芝芝说话,于是又问一遍:“你想做什么?如果我能做到的话,肯定会帮你做到。” 虞芝芝垂眸思索片刻,才道:“我想烧些热水洗沐。” 她现在不像之前那样浑身无力,哪怕乾元力气大些,她也有逃脱的可能。 再者,不如也接机试探对方,若是乾元现在就装不下去,她也不用多费心猜测怀疑。 她向来只在外人面前叫虞芝芝娘子,当着虞芝芝的面从来都是唤她“芝芝”,这一声“娘子”叫的虞芝芝心底发软,她窝在林唯怀,顾不上生气她对自己的另一身份过度亲密。 虞芝芝捧着她的脸,五指插入她的发丝,拇指揉捻着她的耳垂,林唯缱绻的双眸里映照出虞芝芝的柔情蜜意,似要把对方都看融化了一样。 她坐在林唯腿上,身姿稍高于林唯一些,微微低头贴住林唯的额间,另一手抓住林唯的手腕,隔着衣服放在自己的胸前柔软上,察觉到林唯呼吸略显急促,掌心发抖。 她低声软语:“我也想你了。唯唯,你不要去做什么皇城司的佥事了好不好?我不舍得你犯险,我只想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平平安安的。只做我的妻主,只做虞氏医馆的账房好不好?” 她话音刚落,林唯便要把手挪开,虞芝芝紧紧压住不放,低头轻轻吻上了林唯的唇角,一触即逝,目光缱绻地盯着林唯不放。 “好不好嘛?” 第 57 章 第 57 章 林唯脑袋里像是烟花炸开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整个掌心连带整个胳膊都发软。 “别…别这样,你不是说治好病之前,不能做……做这些事情吗?”她呼吸急促,感觉心脏跳动的有些不受控制。 再抬头时,已经蹙起眉头,声音断断续续道:“芝芝,我……我心口难受。” 虞芝芝心头一惊,立马起身将林唯放平,抓住她中指指节,用指甲狠狠掐了上去。 “啊!痛死了!”林唯感觉自己的手指都要被掐断了一样,立马从床上坐起,挣脱虞芝芝的手,使劲地甩着。 待疼痛平缓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原本是在装心疾发作。 翌日清晨。 林唯起床,先跑到灶房里面烧了些热水,准备洗洗身子。 她原本是想去灶房里做早饭,但弯腰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身上闻着有股味道。 想来也是,昨天先是在山上转了半天,遇到毒蛇又被惊出一身冷汗。 其后便马不停蹄地从大柳村往返县城,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 更不用说,村子里洗沐本就麻烦,原主都不知道是多少前天洗的身子。 林唯实在忍不了,只能先把做饭推迟,烧些热水。 村里人的家里都没有浴桶,基本都是拿布巾沾水擦擦身子。 若是到了夏天更简单,站在院子里,从头到脚往下浇盆水就行。 现在天冷,林唯烧好热水之后,混着些冷水一起拎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 等到她擦洗完身子,换上件新衣服后,林唯忍不住满足地喟叹一声,终于舒服了! 她把脏衣服拿在手里,左手拎着水桶,打开屋门准备把水道出去,便见到了院外的虞芝芝。 她主动打招呼:“起的这么早?” 虞芝芝早起睡不着,便从屋子里面出来透透气。 闻言,她转过头,首先看到的却是乾元手上拿着的亵衣亵裤,已经撸起袖管的胳膊。 虞芝芝立刻移开眼睛,语气里都有些急:“你先把衣服穿好!” 林唯啊了一声,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她这不是好好的? 她又反复看了两遍,才意识到是自己为了方便挽起来的袖子。 林唯把袖子放下来,脏衣服也裹成团放到洗衣盆里后,才忍不住笑的看向眼前的人:“好了,我都收拾好了。” 她倒是难得见到虞芝芝这种着急的模样。 村里人不讲究,农忙干的热乎朝天的时候,才不会在意有没有露胳膊。 更不必说,林唯的观念里面,胳膊和腿之类的,看到也没有什么关系。 虞芝芝这才重新看向她,撇了眼胳膊处的袖口才道:“穿衣服这种事情还要让人提醒吗?” 林唯无辜地眨眨眼:“我刚才就是洗了洗身子,也没想到你会在院子里面。” “再说,刚才我这不是被你看了身子,按理说我吃亏才是。” 说话的时候,她还特地把“看了身子”四个字加重了声调,像是受了委屈的清白姑娘一般。 虞芝芝几乎要被她气笑,也不知道她两人谁是乾元,谁才是坤泽。 还吃亏,分明是她的眼睛吃亏了才对。 只是不等她反驳,林唯便开了口,“早饭我们做些野菜饼怎么样?” 虞芝芝却眯了眯眼:“你会做?” 从她醒过来,家里基本都是岁岁在做饭,昨晚的烤兔子也只需要把兔子放到火上就行,而且还有芸娘帮忙,她并不是很相信林唯的话。 林唯微微挑眉,“当然会做,而且肯定好吃。” 她前世做博主的时候,做饭的过程也会加到上传的视频中。 糖醋鲤鱼裹着浓稠的酱汁,诱人鲜嫩,红烧肉色泽红亮,肉质软糯,哪怕只是道简单的鲜汤馄饨,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浓郁的鲜香。 手艺精湛,可惜她上传视频的时间通常是晚上。 评论区的网友被馋的不行,偏偏吃不到,只能含泪点夜宵,点赞最多的评论就是“这个博主管杀不管埋”。 虞芝芝虽然没有应她这句话,人却走到了灶房,拿了些野菜过来。 林唯见人同意,也回屋盛了些麦面,准备多烙点饼。 麦面并不是后世的面粉,里面还带着些麦糠,因此麦香的味道也更加浓厚。 虽然现在家里油盐酱醋都缺,但林唯觉得做出来的味道不差。 虞芝芝把野菜洗过,又撕成了小块,见到林唯往麦面里面加水后,便将撕好的野菜也放到里面,便成了能够烙饼的面糊。 林唯见到碗里的野菜,下意识看向自己旁边的人。 “看我做什么?不会做了?”虞芝芝问她。 林唯笑了下:“没有,就是想着阿九帮了大忙,早饭可要多吃点。” 她本来还以为,虞芝芝会跟她对着干,没想到对方还会给她帮忙。 虞芝芝呵一声,“我只是饿了,而且我不是岁岁。” 不过是往里面放了些野菜就被说成“帮了大忙”,这样哄她没用。 林唯仿佛没听出来言外之意,“嗯,那你比岁岁还要厉害。” 火烧起来,她慢慢地把面糊倒进做饭用的陶罐里面去,薄薄一层。 不出一会儿,面饼开始透出些金黄色,边缘也微微鼓了起来,麦面的香气开始弥漫。 林唯找准时机,用木铲把薄饼翻了个面,心里数了五个数,一张野菜饼便成了。 等到面糊烙完,也差不多是三个人的份量。 林唯自己先拿了张饼,又对虞芝芝道:“你也吃,剩下的饼我放灶上温着,岁岁起来吃也不会凉。” 虞芝芝拿了张饼,吃到嘴里的时候,首先是麦面醇厚的香气,也盖住了野菜中的苦味,反而能尝出来几分清新。 林唯做饭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自然知道对方不能假手于他人。 但做饭这件事情,不可能一夕之间学会,莫非乾元以前便是会做饭的? 林唯见她吃的认真,挑眉问道:“是不是很好吃?” 虞芝芝看着乾元,莫名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到几分,希望得到承认的期待感。 她顿了片刻,道:“好吃。” 林唯眨眨眼,几乎以为对方的好感度要涨。 只是还没有等她点开面板,便又听到对方开口。 “不若以后,家里的吃食便都由你来做,如何?” 林唯:“……” 心好黑的一人。 林唯软磨硬泡哄了半个时辰,几乎什么招式都用过了,总算哄得虞芝芝消了气,依在她怀中沉沉睡去。 她这才轻轻抽身,挽起衣袖一看,臂上已是针孔密布,不由得暗暗发誓:此生绝不再让芝芝沾酒。 惦记着任务的事,她推开房门,恰见成晓灵搀着沈然音蹒跚而过。成晓灵虽醉眼朦胧,却仍记着正事,朝林唯挥挥手:“放心……交给我。你快回去歇着吧。” 林唯见沈然音也已醉得不省人事,心下大定,对成晓灵抱拳笑道:“不愧是我表姐,有你在果然稳妥。”担心虞芝芝离了她一会儿又醒,身子胳膊再添几个血洞,说罢转身掩上房门,重回屋中。 却没想到,就这么稍一疏忽,第二日闹得个两败俱伤。 第 58 章 第 58 章 林唯是在冰凉的地板上醒来的。她撑起身子,只穿了薄薄寝衣,身底下卷着一床被子,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摔痛的屁股,抬眸去瞧到底怎么回事。 “娘子,你睡醒了啦。酒可醒了?” 虞芝芝衣衫微乱,冷眼站在一旁盯着她。林唯顿觉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她想起还有要事没完,一时不想跟林唯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多言,拿起桌上的面具戴好,便径直推门而出,快步走向苏伦公主的房间。 林唯心下一慌,看虞芝芝方才的模样是真动了气。她手忙脚乱地套上那身皇城司的玄色圆领袍,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就提着追了出去。 待她赶到苏伦房外时,虞芝芝僵立在门前,双拳紧握。察觉林唯走近,只冷冷地瞥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四方馆。 想必她是发现沈然音与苏伦同宿一室了。就这么片刻工夫,两旁廊道已聚了不少看客。林唯定了定神,仍按原计划向房门走去,打算引众人看上一眼就尽快收场,好赶回去哄虞芝芝。 可还未到门口,就忽听苏伦公主的房间内传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林唯也不知道自己的烤兔子馋了一村人,还把小孩惹哭了。 烤兔再肥也只有一只,她们三个大人,两个孩子吃的干干净净,连骨头架都嗦地看不见一丝肉。 吃完后,芸娘也要带着满满回家。 临走前,她问林唯道:“除了野兔,你家中可还有别的吃食?” 只是用了次刀,她和满满就吃了顿味道极好的肉,哪怕眼前的人是无赖,芸娘觉得还是她占得便宜更多。 “怎地,你和县城里的人一样也看不起我,觉得我连吃食都搞不到?”林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甚至想要把人赶出去。 芸娘连忙摆手,语气里都带了几分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家里昨日还余下几张糙饼,想着你和阿九她们要不要吃,我给你们送过来。” “糙饼你自己留着吃,之后或许还要找你借刀呢,且瞧着吧!” 林唯脸上闪过几分不耐烦,“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把门关了!” 芸娘张张嘴,似乎是有什么想说,最后却又被咽在了肚子里,摇摇头道:“没有了。” 话音落下,林唯就把篱笆带上,转头回了院子里面。 “阿娘?”满满抬头看向她。 芸娘拉起她的小手,看了眼林唯的背影后,才轻声道:“我们回家。”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林唯,旁人和她说两句话,便觉得旁人是看不起她。 但哪怕这样,也比打人要好多了。 村里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混账乾元,但是有些乾元娶妻之后便收敛许多,也有着当家的模样。 若是林唯能真的好好对阿九,两人说不定也能把日子过好呢,她在心里想。 把人送走之后,林唯对着蹲在地上的团子道:“岁岁,你和阿九把烧剩下的灰拿到灶房里去。” 柴火烧完了之后就是草木灰,这可是好东西,不仅能当庄稼的肥料,还能制作碱水,再拿些放到盛着米面的罐子里头,还能防潮防虫。 “好哦,阿姐。” 虞芝芝虽然厌恶乾元,但不至于看着个小孩自己干活,她也帮忙拿着笸箩把草木灰拿回去。 林唯则是把背篓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先把里面的野菜拿出来,然后就是里面的药。 药堂郎中给她拿了不少药,除了她要求的那些,还有不少治疗头疼脑热的,往后总用得上。 在药堂的时候,林唯也看见了这个朝代的文字,比繁体字还要复杂些。 她在原来的世界,大学专业是计算机,对于文学方面更是一窍不通。 林唯认起来麻烦,索性直接说自己不识字,让郎中把不同种类的药包成不一样的形状,日后也好区分。 治疗跌打损伤的比较好认,是用小陶罐盛着的膏体。 她拿着这个小陶罐出了房间,就见到往她这里走来的岁岁。 “阿姐,我和阿九把院子里的灰都搬完了。” 可能还是因为之前的影响,岁岁还是隔着一步和她说话,但眼睛里的害怕少了些。 但林唯很满足,想着改天给小孩买个糖吃,“我都看到了,岁岁好厉害。” 岁岁很少被人夸,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才仰着头小声说:“阿九也厉害。” 听到这话,林唯看向院中的人,微微挑了挑眉,“对,阿九也厉害。” 虞芝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转头回了屋。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刚进了屋,转头林唯便带着岁岁也过来了。 她坐在床边,眯了眯眼眸,“你来做什么?” “从县城里拿了些药,给你们治治伤”,林唯把手上的陶罐拿出来,“我说过,之后都会对你们好的。” 解释完,她便先给岁岁擦了药,原主多是用木棍打的伤,过了几天后便淤成青紫色,看着吓人,“疼的话告诉阿姐。” 岁岁摇头:“不疼。” 乳白色的药膏抹在胳膊上,不仅不疼,还带着股凉丝丝的舒适感。 她在心里默默想,如果阿姐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比阿娘在的时候还要好。 给岁岁抹完药,林唯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虞芝芝。 岁岁知道两人是在治病,自己也非常懂事的去了灶房烧水。 在她开口前,虞芝芝便道:“我自己抹药就行。” 药对现在的她是好东西,她不会拒绝,但绝对不可能让乾元碰到她。 林唯却道:“胳膊上的伤你可以自己抹药,不过腿上的伤得我帮你抹药。” 虞芝芝看她:“你不是说,除了我离开,其他的条件都能满足我吗?” “我现在想要自己抹药,你能答应吗?” 林唯:“……” 打脸的次数多了,也就感觉不到尴尬了。 “除了抹药和离开这两件事,其他的我都能满足你。” 刚才虞芝芝搬草木灰的时候她便注意到,对方走起来的时候,似乎有些慢,还带着些不明显的跛。 “我得看看你的腿是只有外伤,还是伤到了筋骨,若是伤的严重,我们得去县城里看看。” 林唯可没有忘记,原剧情中,虞芝芝就是被原主打跛的。 所以她必须得借着抹药,看看对方的腿有没有问题。 虞芝芝声音很冷:“你会看?” 不过是色痞子乾元想找个机会,满足自己的欲望罢了。 林唯道:“我今天特地让药堂的郎中教了我,摸摸骨头就能看出来。” 筋骨除了问题,膝盖处会有突起或者肿胀,容易辨别出来。 她说这句话,本想的是解释自己没有其他的心思。 但听在虞芝芝的耳中,便是乾元不仅要看她的腿,更要摸她的腿。 她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变成了傻子。 若非是自己的妻郎,又有哪个坤泽会让人看自己的腿! 虞芝芝不让步,“你告诉我哪个位置,我自己来。” 林唯见状,只能把药递给她, 她伸出来自己的腿,期间脚尖不小心碰到了坤泽的,又立刻收回:“这样,我摸哪个位置,你便跟着我一起。” 虞芝芝垂眸,跟着她开始摸自己膝盖的位置。 “这里疼吗?有突出来的骨头之类的吗?” 林唯摸着膝盖骨左边的骨头,眼神却没有离开过虞芝芝的腿。 虞芝芝莫名有种乾元在触碰自己的感觉,但这种方式偏偏又是自己提的。 她压下心底的烦躁,道了声:“不疼。没有。” “真不疼?” 问完,林唯就对上双冷冷的眸眼。 好吧,看来是真的不疼。 林唯又引着坤泽检查了几个位置,期间却不经意瞥到了对方露出的一截白皙脚腕。 被捡回来的时候,虞芝芝身上的外衫就破破烂烂,衣服是普通的料子,林唯猜测虞芝芝可能是秘密出的皇宫,特地做的伪装。 原主也没有给过她多余的衣服,便只能一直穿着,束腿的位置破了个洞,站着看不太明显。 但坐下后,再一弯腰,衣服向上提,白皙脚腕便露了出来。 看来若是得空,她得带岁岁和虞芝芝去县城里买几套衣服,往后天热起来也能换着穿。 这样想着,林唯就仍不住多看两眼,想着该买些什么料子和颜色的衣服。 只是她刚瞥到一眼,虞芝芝便立刻坐直身子,将衣服往下拉了拉遮住那截脚腕。 她现在不仅想要挖掉乾元的腺体,还想要挖掉对方的眼睛! “好看吗?” 林唯本想说好看,毕竟虞芝芝之前也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公主,肤白如玉,哪怕上面有伤痕也无法掩盖。 但话到了嘴边,她才觉得这话太轻佻,没有外人在的情况下没有必要说。 于是她道:“不好看。” 虞芝芝冷哼一声,“呵。” 林唯:“……” 而院中的虞芝芝则是在放飞手上的鸽子,展开信纸,眼角带笑读道:“夫人安好。小姐回府后读了您的信,时而言语气恼,时而悄悄抹泪。我依您吩咐将青衫交予小姐,她凝视衣衫良久,旋即匆匆出门。青杏虽不知其具体去向,但猜想她应是寻您去了。” 恰在此时,虞樱缓步走进屋中,眉间微蹙,忧声道:“你总不让我开门,林唯她也不敲门,只在门外静静坐了半夜,最后翻身上马,径直回家去了。你们俩这到底是怎么了?” 虞芝芝两指拈着那封信笺,移至烛火之上。火舌在纸张上渐渐蔓延开来,将字迹吞没成灰。她目光静默地注视着那点灼热,语气平淡似水:“无妨,只是唯唯近来有些任性,同我闹脾气罢了。不出三日便会好的。” “娘您尽管放心,说不定她明日就会过来了。” 第 59 章 第 59 章 折腾半宿的林唯回到家中,沐浴过后累得倒头便睡。 次日起床用饭时,发现府里的人收拾着东西正往外搬,经青杏提醒才想起来,前几日便过成念真和林月柔要出城去别院住上几日,她忙忘记了。 别过两位母亲之后,林唯穿上绯色官服直奔皇城司,心中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抄查柳侍郎的家。 一进皇城司,她便发现。过往的金甲卫皆纷纷侧目,暗中打量着她。 殊不知自己早已一夜名扬整个朝堂,有人说她忠诚护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人说她得罪了盛泽兰,官途渺茫,没有几天俸禄可拿了。 对这些议论,林唯一无所知。她只注意到今日的沈绮玲看起来格外愉悦,稍一打听,得知沈然音将被贬至南方水灾之地任刺史,心下便了然了几分。 回到剑峰后,虞芝芝如约先去了林唯的幽兰阁,贺茗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她惊讶于虞芝芝的身体恢复居然如此之快,明明早晨刚醒的时候,全身经脉还相当脆弱,一天过去,她却已经生龙活虎了。 然而,对于修为倒退这件事,她也依然是无能为力。 “我闭关出来,听我师尊说过你的事,从这几次诊脉来看,你的体质当真棘手。” 贺茗是药峰峰主云和真人的亲传门徒,当年虞芝芝一出事,姜流照就将云和真人请了过来亲自为她医治,然而这位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医修,面对虞芝芝的情况也是束手无策。 虞芝芝已经听多了这种话,因而并不在意,还对贺茗道:“贺师姐,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倒是麻烦你和师姐还要替我操心。我那儿还有些草药和丹药,明日我去药峰登门拜谢。” “不了。”贺茗摇摇头,注视着眼前的人,“剑峰和药峰远着,虽然你的经脉看似已经痊愈,但还是多养些日子的好,不能御剑的话,又要操累一番。” 她说完,留心着虞芝芝的模样,却见她神色平静:“贺师姐所言有理,那这份情我先记着,几日后再去药峰。” 从天之骄子到亲眼目睹自己一点一点跌落,这份冲击绝对是巨大的,但虞芝芝却如此淡然,不论是强装的还是真实如此,这份心境都已经足够强大。 虞芝芝倒是注意到了贺茗隐隐打量的神色,然而三年来,这种眼神她已经见过太多,是以根本没往心里去,这会儿她心中压着一件事。 她没打算同林唯商讨,毕竟她在林唯这儿也听到过那种声音。 在离开幽兰阁后,虞芝芝没有回自己的金霁阁,而是调转脚步去了藏书阁。 太清宗作为如今修仙界风头最盛的宗门,其藏书阁自然海纳百川,不论是藏书数量还是占地面积都颇大,藏书阁位于太清宗主峰之上,距离其余五峰距离都不算远。 但今天虞芝芝已经奔波了一天,哪怕身体恢复奇快,也还是带着伤,她走在路上的时候当真是无比怀念御剑飞行的日子。 筑基四层是御器的门槛,她偏偏从筑基五层一下子掉到了筑基三层。 所以说,就算境界要跌落,为什么要一下子跌落两层呢? 多跌点少跌点都让人好想点嘛。 虞芝芝在心中默默嘀咕着,又可怜自己的仙剑。 她的佩剑名为“故里”,是姜流照从一处太虚秘境中得到的流云星铁锻造成的,剑身轻薄如云,又有淡金流光缠绕,与虞芝芝的金灵根适配性极高。 如今,她怕是没多少次机会用剑了。 要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修为一点一点消失,而不感到丝毫恐惧和愤懑,那是纯粹的假话。 但虞芝芝也不想整日为此伤春悲秋、怨天尤人,如何度过今天才是她每日所想。 至于明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小意,小意?” 林唯唤了几声,虞芝芝才回过神来:“师姐,怎么了?” “你从回来之后就在走神。”林唯黛眉微蹙,伸手抚平虞芝芝衣领的褶皱,关切问,“可是师尊训了你?不必太过挂心,毕竟师尊向来看重你,见你又伤着了,她大抵也是不好受的。” “嗯,我知道。”虞芝芝点点头。 只是在林唯温柔包容的眼神下,她还是没忍住吸了口气,低声说:“说起来,师尊还有收亲传门徒的打算吗?我入门已经几十年了。” 听到这个问题,林唯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她考虑到虞芝芝修为又跌落的事,让语气轻松些:“也许?师尊如果有了个新的门徒,对我们来说,就是多了个师妹,多了个家人朋友,我们的日子本身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嗯师姐说的对。”虞芝芝有几分低落的心情被林唯一句话就抚平了。 首先她不能因为一时幻听就去怀疑师尊,其次,就算师尊收了新的门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会有个新师妹,她也会对新师妹好,她的生活依然快乐。 这样一想,虞芝芝又把那点自我怀疑抛到了脑后。 事关师妹的处罚问题解决了,她决定等四天后姬绪云从思过崖出来,好好补偿一下。 而现在,她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急着去做。 “师姐,我觉得我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想要去隔壁丹峰一下,向你请示!” 虞芝芝一板一眼地说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只是林唯已经太熟悉她这些套路了。 她拉住虞芝芝的手,见暖了这么久也没能让她手暖和起来,只好往她手心里塞了个暖珠。 林唯的幽兰阁四季如春,一如她本人那般让人如沐春风。这会儿卧房内的温度也称得上暖和,虞芝芝觉得自己有点犯困,师姐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缥缈:“你去丹峰是去找沈师妹吗?” “嗯?是的。”虞芝芝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底泛着点水光点了点头。 林唯的身影变得更朦胧起来,只是虞芝芝看着她师姐的侧颜,不知为何品出了几分冷淡的味道。 她眨了眨眼,视线变得清明,林唯还是那副温柔如水的样子,细声和她说:“但是前几日丹峰的齐岐恰好同我说,沈师妹最近闭关了。” 齐岐是丹峰峰主曜冶真人的亲传门徒,也是丹峰的大师姐,沈鸣筝和她关系匪浅,这消息绝对靠谱。 “什么?”虞芝芝又是大惊失色,不知道最近这事儿怎么一茬接着一茬。 她这会儿头发还是散着的,从储物戒指里随意拿了一根绳子出来绑住,斟酌片刻后说:“那我去找齐师姐吧,这事儿真的很重要。” 如林唯自己所说,虞芝芝做的决定她从来没劝成功过,因此她只是垂眸遮去眼中的情绪,而后笑道:“既然如此,那我送你去。” “啊不用不用!”虞芝芝还是那副诚恳的样子,“师姐,我昏迷这几天都在你这儿,已经耽误你不少事了,去师尊那儿是你送的,现在这去丹峰还要你送,那不是又碍着你一天了吗?” 林唯看着虞芝芝,少女的眼睛始终明亮清澈,她又先收回视线说:“行,那你去吧。但晚上要来我这儿,我让贺茗再给你看看。” 虞芝芝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修为降到筑基三层,无法御器,虞芝芝自然无法御剑飞去丹峰,但好在剑峰和丹峰距离不远,沈鸣筝的金阙阁还在丹峰的中心位置,哪怕走路过去都非常方便。 虞芝芝来这儿轻车熟路,甚至小道都知道几条,为了避人耳目,她还真就特意选了小道。 寒阳草产量大,但是仅在秘境中有,太清宗的药峰都没能养出来,因此这草药勉强算得上抢手货,虞芝芝并不想经过她人交给沈鸣筝。 横竖她有金阙阁的门匙,留个储物戒指给沈鸣筝解释一下就行,顺便让她帮自己去和齐岐串一下口供。 但到底是受了伤又昏迷三天,上午还去姜流照那儿跪了片刻,等走到金阙阁的时候,虞芝芝觉得身体经脉里那股疼痛又有卷土重来的意思了。 不过,还能忍受。 虞芝芝擦了擦额上的汗,看向自己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建筑。 要论太清宗内哪位金丹期以上修士的宅子最好,沈鸣筝的金阙阁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旁人建宅子,一些世家大族也就弄点宝石暖玉装饰点缀一下,然而金阙阁直接用羊脂白玉做地砖,帝王绿翡翠做室内装饰,更别提用鲛人泪来当夜明珠、用龙鳞来调节湿度这之类的了。 一句话来概括,金阙阁简直富得流油! 旁人见了金阙阁,总要感叹一番,但虞芝芝早已习以为常,因此她只是揉了揉被金阙阁那一圈金光晃到的眼睛,又抬着步子准备进入阁内。 “你来都不打声招呼?” 哪知道门匙都还没拿出来,她身边先炸起了个女声。 “阿筝?”虞芝芝满脸讶异,“你没在闭关?” 来人同虞芝芝差不多身高,略矮几分,同样一身白色宗服,但她衣领袖口的红色纹路是丹峰门徒特有,与虞芝芝象征剑峰的金色不同。 同时,她宗服的布料也明显不一样,光照下,那些布料上有隐隐的光华流转是高级的护身阵法纹路。 且她五官生的明艳至极,端是往那儿一站,便足以令百花失色。 沈家是天下第一世家,以炼丹为专长,家族底蕴本就不可估计,沈鸣筝又是沈家唯一的嫡女,未来的家主,在宗门的宅子更是取名为“金阙”。 有人称沈鸣筝华贵骄矜比牡丹更甚,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只是这比牡丹花更矜贵的人眼下看起来并不大好,沈鸣筝柳眉紧蹙,先抬眼垂眸将虞芝芝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才压着火气说:“你这副样子就出来?” 虞芝芝眨眨眼,也低头将自己看了看,宗服干净没染一点灰,又揉了揉脸,脸上也没沾什么东西。 她知道沈鸣筝喜洁,出门前还仔细整理了一下的。 沈鸣筝看不过眼她这动静,不耐道:“你自个儿去照照镜子吧,白着一张脸不在自己宅子里躺着,跑出来做什么?”一面说着,她一面又走近了点,“还有,你听谁说我在闭关?林唯?” “我师姐是听你们齐师姐说的,那看来是齐师姐弄错了。”知道沈鸣筝是指自己脸色不好看,而不是说自己身上有什么脏东西,虞芝芝就直接走过去,一只胳膊搭在沈鸣筝肩上,“阿筝,我拖着身子来找你,你都不感动一下的吗?” “呵,你那好师姐倒是消息灵通。我是要闭关,但被事情耽搁了。”沈鸣筝冷哼一声,却也没甩开虞芝芝,只是瞥着她说,“你有话快说,别扯其她的,是伤着哪儿要用药吗?” “哎呀阿筝你真是料事如神,我此来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收起你这副德行,别整日不成体统的!”沈鸣筝喊了声,将虞芝芝贴上来的身子推开,转过身快步走向金阙阁,“随我进来拿药!” “唉,阿筝等等!”虞芝芝跟上她进了金阙阁内,“我确实于丹药上有求,但不是我的” “啪”的一声,沈鸣筝猛地合上了已经打开的碧蓝色宝盒,打断虞芝芝的话。 她又是一声冷笑,转身提眉盯着虞芝芝:“哦?不为你自己,那是为了谁?你的好师姐?还是剑峰的那个新师妹?” “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在意这个”虞芝芝笑了一声,但还是顺着沈鸣筝的脾气,“哎呀都不是。我师尊的八百岁寿辰要到了,我想赠她一副火灵丹。” 火灵丹是拥有火灵根修士用来温养经脉、稳固丹田的最佳选择,属于五品丹药,算不上难炼制,但因为材料需要寒阳草,产量一直算不上多,并且因为能炼制的丹修多,其品质也参差不齐。 提到炼丹品质,那沈家必然是首选。 沈鸣筝作为沈家少主,不过百岁就已经是金丹期,其天赋放眼沈家全族,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更不用说她的炼丹水平,连太清宗丹峰的峰主曜冶真人都赞不绝口。 而在听到虞芝芝是要给姜流照送生辰贺礼后,沈鸣筝面上的冷意稍微褪去了一点,但嘲讽的笑并未散去:“原来你不管不顾擅自去秘境,就是为了给你师尊送贺礼?你师尊真是得了个好门徒。” 知道沈鸣筝一直介意自己去剑峰这事,虞芝芝不管她话里的刺,反而又凑了过去,笑道:“哎呀好阿筝,论炼丹,如今有多少人能在你之上?你就帮帮妹妹吧。喏,这一枚储物戒指里都是草药,除了炼制火灵丹的那些材料,还有青云草血凝花之类的,我还塞了几枚九转金丹,你都拿去吧。” “九转金丹?”沈鸣筝一愣,九转金丹可是二品丹药,她自己也没多少,“那不是我师尊之前给你用来修补灵脉的?” “呃确实是,不过反正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与其放置着浪费了,给你用更好。”虞芝芝耸了耸肩,又把储物戒指往沈鸣筝跟前递了递。 沈鸣筝没有接过来,而是又看了看虞芝芝,随即眼睛微微睁大:“你的修为” 如今沈鸣筝比虞芝芝高了一个大境界,可以看出她的具体修为,而虞芝芝神色未变,只是笑着说:“是啊,又降了两层,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跌到练气期了。” 听了这话,沈鸣筝的神情变得极为复杂,明艳如花的脸庞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接过虞芝芝递来的储物戒指,嘟囔说:“没事,反正沈家会养着你的。” 这话把虞芝芝逗得更乐,她又搂住沈鸣筝细长的脖颈:“真的?那妹妹以后可全依仗沈少主了啊?” “你放手!”沈鸣筝被她这么一弄,白皙如玉的耳朵都被闹得通红,怒道,“虞芝芝,和你说过了别整日没体统的!” 虞芝芝闹完后,沈鸣筝又把一开始拿在手里的那个碧蓝色宝盒扔到了她手中:“拿回去。” 虞芝芝不打开也知道这绝对是一整盒的丹药,她无所谓道:“这些对我没什么用的,不用给我” “让你收着就收着!”沈鸣筝对虞芝芝的回绝面露不快,态度强硬不容质驳。 “好吧。”虞芝芝知道沈鸣筝的脾气,若她一直回绝,对方怕是要大发雷霆,因而还是将宝盒收入了另一枚储物戒指。 这个动作做完,她耳畔响起了一道带着嘲讽意味的女声: 【呵,已经是筑基三层了,看来你离变成废人的那天也不远了。】 虞芝芝瞪大了眼睛,她看向自己身旁的人。 沈鸣筝依然光彩照人,她垂眸与虞芝芝对视,神情坦荡:“怎么了?” 就像现在,她听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 在接连听到三次、且三次声音都不同的时候,虞芝芝怎么也无法用“这是幻听”来逃避了。 频繁地听到其她声音,在修仙界是一种非常不好的征兆。 进入藏书阁时,虞芝芝亮出自己亲传门徒的身份牌,殿门口的法阵便向她的身份牌中注入了一道术法,除了第九层的禁书区,其余的藏书可尽由她翻阅。 这三年为了找出自己身上产生异样的原因,虞芝芝最常跑的地方就是藏书阁,对这地方早就烂熟于心。 她一进门,就直奔六层的修仙界历史区,翻出那本最厚的《修仙界的起源与体系建设》,找到“修道与魔修的分支”这一专题开始看。 太清宗有修仙史这一五峰都要修习的科目,当年为了通过考核,虞芝芝几乎将这本书都背了下来,如今过去几十年,许多细节她已记不太清。 但她记得的是,听到许多负面的、让人怀疑自我和身边人的声音,是走火入魔的显著特征。 然而看到引发走火入魔的条件这一板块,虞芝芝又很确信自己不是,因为她既没有过分执着之事,也没有郁郁寡欢、负面情绪集中的情况。 她又翻开一本《远古时期修仙界神话体系》,里面提到在远古时期有神兽名为凤鸟,凤鸟是太平祥瑞的象征,且拥有洞察人心、听人心声的神通。 在思索自己听到的那些话是否是“人声”之前,虞芝芝首先否认了自己会有神兽异能这种可能。 当今确实有一些传闻,说哪个世家是哪个神兽的后代,比如林家就一直被说是有神兽鸾鸟的血脉。 但这些不过是道听途说的内容,且大多是为了鼓吹家族的名声而传出来的,如果沈家少主沈鸣筝听到这种话,只怕会是嗤之以鼻。 更何况,如果她真有这种异能,又怎会如今才显现? 虞芝芝在脑海中细细思索着,这一找,就是在藏书阁待了一整天,如果不是她的身份牌闪了又闪,表明有讯息传来,她是要继续找线索的。 “嗯?明萱师姑?” 走出藏书阁打开身份牌的传讯,虞芝芝收到了好几条曜冶真人让她马上回金霁阁的消息,看起来分外紧急。 但虞芝芝是用腿走的,哪怕她走得再快,从藏书阁回到金霁阁也耗费了足足两炷香的时间。 是以,她老远就看到了一个黑着脸的高挑女人站在自己宅子门口。 “虞芝芝!你让老娘好等!”看到了人,明萱立刻喊了一嗓子,蹭蹭走到虞芝芝跟前,疯狂点着她的脑袋,“难道你师尊没跟你说昨晚我来送药吗!这几天她让我关照你,听说你受伤了修为又降了,我从昨晚等到今晚,还以为你是去哪儿想不开了,把老娘吓得要死!” “等等!”虞芝芝为了保护自己的脑袋不被明萱戳出个火星子来,急忙后退了几步,护住脸道“明萱师姑,我师尊说您会给我丹药,但是没说是您亲自来送啊!” 说着,她又睁大了眼睛,看起来乖巧懂事:“如果我知道是您亲自来,那必然早早就在宅子里候着,为您煮上一壶竹叶青了。” “她没说?”明萱一听,脸上的火气立刻退了大半,转而变为隐隐地担忧,“师姐素来谨慎,看来情况当真是危急” “师姑,宗门内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听到提及姜流照,虞芝芝跟着问了声。 明萱看她一眼,斟酌了一下道:“进屋去说,我等着喝竹叶青呢。” 明萱作为丹峰峰主,号曜冶真人,与姜流照是同门的师姐妹,两人关系甚笃。 自虞芝芝入宗成为姜流照的亲传门徒,也没少和这位师姑打交道,甚至在她身体出问题之后,那些价值不菲的丹药都是由明萱亲自炼制的。 明萱同样是火系天灵根,平日里性子直、火气重,除炼丹外有个品茶降火的爱好,而虞芝芝煮茶技术一流,每回明萱来剑峰,她都会为这位师姑煮上一壶竹叶青。 “宗主师姐的病情恶化,你师尊去探望她,还要代她处理宗门内的事务。”甫一坐下,明萱就开门见山地说。 虞芝芝将茶叶倒入壶中,准备洗茶,她没有打断明萱,知道对方后面还有话。 果然,明萱长叹一声道:“最近世道不太平,魔宗那边似乎有动静,她们大概还是对五色石的传说不死心,正道几个大宗和世家都在着手警戒。” 修仙路漫漫,得道之人少之又少。 除了天资机缘限制外,一些心性不坚定的人极容易产生心魔,或是走火入魔,由此堕入魔修。 魔修的修炼多半伴随着杀戮,是以为正道所不容,千年前的正魔大战,魔修大溃,从此被压制在了西北一角,无法靠近九洲腹地分毫。 然而近几百年兴起了一个“魔宗”,行事风格极为狠辣诡谲,给正道诸多世家宗门带来了麻烦。 明萱道:“魔宗必然不会草率行动,保不准她们已经在正道内派了探子。你师尊认为这种情况下,你在宗门的位置会比较危险,所以她忙的这段日子,由我来照看你。” “我?危险?”虞芝芝洗茶的动作一顿,有些许不解。 其实她还想问为什么不是姜流照来和她说这些,明明前天自己去凌烟阁的时候,对方是有机会说的。 但转念一想,这种问话显得有点太孩子气,又憋了回去。 明萱看着自己眼前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人,向来心直口快的她也静默片刻后才缓声道:“你不记得了?六十年前,魔宗圣女潜入正道想要窃取秘宝,正是你识破那位圣女的计谋,彻底打乱了魔宗的计划,并让她们不得不继续沉寂。” “啊,那师尊和师姑是觉得,魔宗那边的人会心怀报复?”听了明萱的解释,虞芝芝将洗茶的水从茶壶中倒出,扬了扬眉,“我现在都这样了,魔宗还需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吗?” “魔宗的人素来残忍乖戾,她们当年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小心为上。”明萱怕虞芝芝没有意识到严重性,又强调道,“这些年来,你一直被看作是继承你师尊长虹剑尊衣钵的人,也是同辈里的第一人,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意义重大?” 虞芝芝听前面半句还能应和地点点头,听到后面,简直要把问号贴在脸上了:“明萱师姑,今年是辛酉年啊。” “辛酉年怎么了?” “你说的怕不是上一个甲子【注1】的事了。”虞芝芝控火烧水,还不忘吸了一下鼻子作出感动的模样,“想不到师姑居然如此在意我,把我的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 “唉唉唉,扯哪儿去了!”明萱怒喝。 虞芝芝却还是不以为意,水被煮沸后升腾起了一片水雾,让她的声音也跟着变得模糊:“是真的,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岂料虞芝芝眉头一挑,倒有些不乐意了。她捏了捏林唯侧脸的软肉,不悦道:“你竟不吃我和她的醋了?我可是出城一夜不归呢。” 照理说按别人家的妻主或娘子早就闹翻天了,林唯这副淡淡的模样,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林唯点点头,感觉后脊背一阵凉意,又摇摇头:“吃醋,但我相信娘子有重要的事去做,不能乱吃飞醋。” 虞芝芝莞尔一笑,牵着她的手站起,又忽然一推,将林唯整个人推倒在小床上,俯身贴了过去。整个人压在林唯身上,柔声道:“唯唯好乖,让我看看如今亲你,你心跳得可还厉害吗?” 窗子微敞,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声音尽数传进屋内,林唯恐卢朵和锦纹躲猫猫的时候会不小心跑到这间屋子。 不等她开口提醒拒绝,已然被虞芝芝的吻尽数淹没。 两人躺在床上紧紧相拥,没一会儿虞芝芝便软得败下阵来,换作林唯压在她的身上。林唯将她圈在床上的一处角落,被包裹的感觉使她心中一阵酥软,又觉小腹发麻,深知自己已然情动,再吻下去怕是该出事了。 第 60 章 第 60 章 虞芝芝可不想两人的第一次,在医馆的小小隔间里度过,偏头躲开林唯密密麻麻的吻,小声喘息着:“够了,唯唯……” 林唯双眸雾蒙蒙地盯着她看,喉咙吞咽,将她的手握住抵在自己的心口:“不痛了,心里酥酥麻麻的很舒服。我还想……”“要”字还没说出口,便被虞芝芝食指堵住。 她在林唯身子底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再亲下去我便不只是想要和你亲吻了,但总不能在这里被你要了去……” 林唯撑在虞芝芝身上羞赧起身,俯身盯了虞芝芝一会儿,又忍不住低头想要轻吻虞芝芝促狭的笑眼。 与这道盛怒的声音一起来的,还有刺耳的破空声。 虞芝芝原本冰冷的神色变了变,然而到底是她修为跌落太多,等她反应过来时,方才讥讽她的那几人四周的地板已经被砸出了几个坑。 乾坤阁既然贮存天下修士的东西,那自然要在防护和安全上下功夫。整座阁子布下多少符箓和阵法就不用提了,连这铺地的地板都是价值千金的玄龟甲。从乾坤阁推行至今,还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 因此,突然来这么一出,周围人被这变故给吓得赶紧四散避开。 处于风暴中心的虞芝芝则是看着那几个坑,心里默默说:砸得这么深,到时候要修补这些洞又是一大笔钱。 “陈清和,你有本事再把刚刚那句话说出来!” 飘散起的烟尘被一道劲风吹开,沈鸣筝周身围绕着一条赤红色的柔软绸缎,照得她凤眸中火光更盛。 能在乾坤阁内如此嚣张行事的,除了沈大小姐,也没第二个人了。 方才对着虞芝芝盛气凌人的陈清和,这会儿脸上升起的那点红晕彻底褪去,露出了她原本煞白的脸色,眼瞅着沈鸣筝踏步而来,她忙道:“沈、沈鸣筝!我你敢对我动手?!” 沈鸣筝冷笑着,但是那股子气是愈烧愈旺:“有什么不敢?你背后造谣同门暂且不论,太清宗的峰主长老何时是能被你嘲弄的?陈家把礼义廉耻都教到哪儿去了!” 她说完,缠绕周身的红绫光芒更甚,显然已经蓄势待发。 虞芝芝在看到沈鸣筝连“朱焰绫”都召出来时就明白这人已经气得不清,原想着等她把陈清和这群人骂一顿就行,哪知道沈鸣筝这是真的想动手了。 她心里泛着嘀咕:以前也没见沈鸣筝这么维护师长啊。 朱焰绫飞出之时,虞芝芝彻底抽出了故里。 她丹田内灵力流转,故里剑身光芒更甚,面对朱焰绫甚至还要更胜一筹,几个轻巧的剑技,虞芝芝便四两拨千斤地改变了朱焰绫的攻击方向。 然而,虽然虞芝芝的身姿瞧着轻松随意,但在故里与朱焰绫碰撞之时,她的掌心便传来一阵猛烈的震痛,这会儿又因为还带着伤便动用灵力,连经脉都传来痛感。 修为跌落所带来的后果,在此刻更为明显。 虞芝芝还来不及去细想,沈鸣筝却是已经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明艳的脸上是一片压抑的怒意和阴翳:“你冲出来做什么?” “阿筝,”虞芝芝忍着经脉传来的痛,吸了口气,唤她,“宗规规定了门徒不能擅自斗殴。她们背后说人就由宗门处置,你若主动动手,到时候受罚的反倒是你。” 末了,她又眨眨眼笑道:“而且,别这么暴力嘛!” 虞芝芝说完,便感觉沈鸣筝拽着她衣服的手收紧了些。 她很清楚,在沈鸣筝脾气上来的时候想要劝住她得废一番功夫。 是以,虞芝芝好脾气地浅笑安抚着,丝毫不在意自己理得干净平整的宗服已经被沈鸣筝拉得皱成一团。 沈鸣筝的眸色生得浅,是那种近乎灿黄的琥珀色。不管虞芝芝本人是什么态度,明萱接受了姜流照的嘱托,为金霁阁布下了一层阵法和符箓防护,又给了虞芝芝几件高级护身法器、传讯符箓,和一如既往的批量丹药,让她有什么需求直接开口。 虽然知道丹修普遍有钱,但明萱出手如此阔绰,在虞芝芝见过的人里,大概只有沈家能在其之上了。 提到沈家,虞芝芝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沈鸣筝送给她的那个碧蓝色宝盒,这宝盒镶金戴玉,通体碧蓝盈透,光盒子就价值不菲,符合沈鸣筝一贯的喜好。 而打开盒子,也如虞芝芝一开始所料,是一整盒的上品聚灵丹和续灵丹,这些丹药成色极好,一看便出自沈鸣筝之手。 并且,即便贮存在盒中,虞芝芝也能感知到这批丹药散发出的极为薄弱的灵力波动证明这批丹药出丹炉并不超过五日。 然而聚灵丹和续灵丹全是用于滋养温补经脉,扩充丹田灵力的,通常低等级的修仙者用来补充灵力,或者是给伤者用的。 沈鸣筝是定然用不上的,那她五日内炼制这么一批丹药是为何? 她琢磨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打算什么时候碰到沈鸣筝想起来再直接问对方。 虞芝芝脑海里又闪过前日在金阙阁听到的那个声音,哪怕她认为那声音的来源不怀好意,然而光是想象沈鸣筝对她说“你早晚是废人一个”,也足以让人感到心中郁涩。 毕竟虞芝芝知道,沈鸣筝只是表面瞅着脾气大,实际上这人心肠还是软的。 当务之急是找出那些声音产生的原因,虞芝芝不知道声音的触发条件,但方才明萱师尊在她这儿坐了好半天,她也没听到新的声音。 她打算在屋内修炼一会儿后,去山下的太清城上逛一圈,找找其她线索。 吞下一枚聚灵丹,虞芝芝在床上盘腿坐下,开始吸收天地灵气在丹田内运转周天。 但一如过去三年的每一天,那些原本被引动至丹田内的灵力,如泥沙入江一般,甫一接触她的丹田便消失殆尽。 而虞芝芝即便早已知道结果,却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个过程,直到她能清楚地感知体内经脉传来隐隐的疼痛,便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再睁眼时,虞芝芝依然是筑基三层,修为没有丝毫变化。 若是一般的筑基期修士得沈鸣筝这么一枚上品聚灵丹,修炼上一段时间,是怎么着都能提升一点的。 虞芝芝吐出一口浊气,先捶了捶自己因久坐而有几分酸软的腿。 虽然明知没有用,但在剑峰这么多年,她早已养成了有时间就修炼的习惯,更何况她也还是心存一点侥幸,想着没准哪天她的身体就恢复正常可以照常修炼了。 侥幸到底是侥幸,虞芝芝习惯了修炼,自然也习惯了修炼完后修为毫无长进这件事。 她整理好衣袍,又马不停蹄地出门前往山下。 太清宗位于群山之上,山下依托而生的小镇与其同名,数百年来因着太清宗逐步强盛,太清城也变得日渐繁华,传闻比起人间甚为繁华的金陵城也不多承让。 这会儿正值当午,街上更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虞芝芝身形高挑又偏削瘦,步态轻盈地绕开人群,她轻快明丽的模样在人群中分外惹眼。 很快,她就到了此行的第一站,落玉轩太清城内最大的珠宝铺。 虞芝芝还惦记着叫沈鸣筝帮自己炼制丹药的事。 想要送她师尊火灵丹是早就想好的事,而找沈鸣筝帮忙也是早有打算,因此早在出发去秘境之前,虞芝芝就到了这落玉轩,找老板定制了一个玉坠和一个玉佩。 不论什么法器、丹药,姜流照作为一峰之主,沈鸣筝作为沈家少主,她们是定然不会缺的,是以虞芝芝认为送份具有自己心意的礼会更合适。 而玉饰,最适合送礼,还可以用作储物法器。 “虞道友。”看板看着迎光走进来的人,眼前一亮,主动招呼道。 虞芝芝浅笑着:“老板,我来取我之前定的两份玉饰。” 她穿着太清宗剑峰的金色领口宗服,衣领袖口平整严密,端的是干净利落,而面上眉眼弯弯,一头乌黑的长发用发绳简单系了一下,又平添几分随性潇洒。 老板接待的大多是修士,但这般标致的人也不多见,更何况还是个大顾客,自然是满面笑容,客气道:“早已做好了,道友稍等片刻,这就为你取来。” 虞芝芝找老板定制的两份玉饰,从材料到雕刻的图案是她自己选择设计的。 姜流照偏好温润光泽的暖玉,不喜太过花俏,因此虞芝芝仅让玉佩上留了一副简单的山水画。 而沈鸣筝则恰恰相反,她最爱夺目的帝王翡翠,除此之外,虞芝芝让人雕上几朵重瓣牡丹洛阳红,令这小小的玉饰看起来也尽显精致奢华。 “给,道友检查一下吧。”老板递上了两份精致和礼盒,“两份的储物空间都是一致的。” 虞芝芝点点头,拿起来看了看,内心赞叹落玉轩的手艺精湛,笑容更灿烂了一些:“多谢老板。”说完,她从储物戒指内拿出了一个更小的戒指递给老板,“这里是二百枚上品灵石。” 旁边有买东西的人听到这个价格,都瞪大了眼睛向虞芝芝看去,其中不乏与她同样穿着太清宗宗服的人。 “我的天啊我没听错吧,两百上品灵石!” “我师姐一月也才领10枚中品灵石,这人什么来头啊?” “看她的衣领是九卷云纹,这是剑峰的亲传门徒!” “什么,剑峰?那她是” “哈,肯定就是那个废人了!虞芝芝!”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她好像从金丹大圆满变成筑基期了对吧” “可不是么,而且啊,谁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变成练气期呢?哈哈哈哈!” “都这样了,那她怎么还好意思做剑峰的亲传门徒啊?” “有什么不敢的?人家不但敢继续待在长虹剑尊门下,还敢继续扒拉着沈家吸血呢!” “什么” 那些嘈杂的声音传入虞芝芝的耳朵里,她微微拧了拧眉,压着眼眸扫过四周,方才说过话的人都默默闭上了嘴,但眼神都还落在她身上。 虞芝芝轻笑了声,将礼盒收入自己的戒指中,转身道:“几位是兽峰和符峰门下何人?既然对我这个剑峰的人有如此大的意见,何不禀报长虹剑尊,或者你们自己的师尊,请求将我逐出师门呢?” 许是没想到虞芝芝居然这么直接的回呛,她们不过是几个外门门徒,哪里敢真的和亲传门徒叫板,尤其是面对虞芝芝这个曾经太清宗的天之骄子。 即便不知修为,但她逆着光直挺挺站在那儿,明明是笑着,扫过来的视线却冷漠至极,仅是这么打上一个照面,这几个人就被虞芝芝周身传来的气场给逼得说不出话。 “若有任何不满,下次记得当面找我对峙,而不是背后议论。” 虞芝芝到出落玉轩的门时面上都带着笑,好像她真的只是在提意见一样,然而却叫那几人胆战心惊。 出了落玉轩,虞芝芝的笑就敛了起来。 原本她是想装作没听见的,但是这群人说到了师尊,又说到了沈家,那她就不能不管不顾。 当然,她不是为那些人的话心烦,毕竟这三年来她听得是越来越多,心中早就不甚在意。 而此刻,虞芝芝也没再听到那种仿佛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声音。 连着两天都没有任何迹象,她几乎又要认为那是自己的幻听了。 虞芝芝决定再观察一下,于是,她又去往今天的第二个目的地乾坤库。 乾坤库坐落在太清城的中央位置,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风水宝地,整体成圆柱形,占地面积颇大。能在太清城中心区域占下如此大的地盘的,唯有沈家。 虽然如今有各种各样的储物法器,但大多储物空间极为有限。 若是想要一个大点空间的,只能去秘境中碰碰运气,这类法器又极为稀少。如果是家产丰厚点的修士,恐怕从十根手指到全身各处都要挂上储物法器才行。 为此,沈家嗅到商机,招揽了相当数量的阵法修士,创设阵法可以供物品传送和储存。 修士们在乾坤阁办理账户后,即可获得一个属于自己的储物格。储物格内可以存放任何东西,并且存储进去后,可以在各地的乾坤阁内取出。当然,账户也分等级,分天地玄黄四级,等级越高的账户拥有的储物格空间越大。 乾坤阁内最基础的储物格面积也已经远超一般的储物法器,是以,如今绝大多数修士都在乾坤阁内有账户。 虞芝芝当然也有,并且,她还是特级账户,不在常规范围内。 “虞小姐,这边请。”虞芝芝甫一踏进乾坤阁内,就有人走了上来接她,要引她上楼上的厢房。 “不用了,我就是来取点东西。” 虞芝芝微微抬手表示拒绝,她来乾坤阁的次数不多,原因就是这边事儿太多,每次陪沈鸣筝来,都要上去厢房喝茶消遣一会儿。 她这次来是想取几个以前从秘境中带出来的仙草和符箓。 这回去秘境负伤,虞芝芝觉得欠下了一堆东西。 师姐照顾她好几天,她必然要赠礼感谢,师妹因为她受罚,她自然也要补偿,当然还有师姐的好友贺茗,帮她疗伤好几次,也要登门感谢的。 虞芝芝在心里打算着要取哪些东西出来,没注意到身后已经有几个人在靠近。 “哟,虞师妹,今天怎么一个人出来啊?” 一道略显尖锐而又有些发抖的女声响了起来,虞芝芝没有第一时间回头去看,而是先把自己在乾坤阁的令牌交给负责人,让她去储物格拿东西,随后才转身轻飘飘抬眸看向来人: “陈师姐,这么巧啊,你也来取东西?” 来的是一个比虞芝芝矮上几分的女人,她面色颇为苍白,但这会儿又泛着不大正常的红晕,一双吊三角的眼睛紧紧盯着虞芝芝:“你来取东西?怎么,沈家的大小姐不陪你玩过家家游戏了,转而让你跑腿了?” “是啊,人家很忙的,陈师姐也要抓紧时间修炼呀。”虞芝芝丝毫不在意对方逼近的步伐,依然好端端站在原地。 女人却被这话刺得不行,她瞪大了眼睛,怒道:“虞芝芝,你还有脸说我?你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个什么货色!” 说完,她又转为嘲讽的笑,眼中满是恶意:“你这会儿又是想攀上谁?沈大小姐看不上你了,你是不是又打算去找那个落魄的林家少主?还是那个新来的内门第一?又或者是万人敬仰的长虹剑尊?” 听到这些话,虞芝芝原本还带着淡笑的姿态消失了,素来微弯的眉眼此刻是一片冰冷。 背在她身后的佩剑“故里”已经出鞘,灿金色的锋芒让哪怕是汇聚天材地宝的乾坤阁也黯然失色。 “你”面对着女人莫名有几分激动的神色,虞芝芝张了张唇。 却不想,旁边突然炸起一道裹挟着暴怒的声音打断了她: “你当真是找死!” 此刻这双眼眸里除了愤怒,还翻涌着其她诸多情绪,虞芝芝注意到了,但没怎么品出来那些是什么。 她反而是想,不知什么时候起,沈鸣筝的眼中时时绕着这些复杂的东西。 僵持了好一会儿,沈鸣筝冷哼一声,松开抓着的虞芝芝的衣服,将她推开些:“你说得对。” 转而,她又慢条斯理地抬眸看向从刚才开始就只能呆站在那儿的陈清和几人,故意缓声道:“你们方才说得那些话,我会一字不落地汇报给几位的师尊,和长虹剑尊。” 陈清和是符修,通常来说符修的战斗力是比丹修高一些的,只可惜沈鸣筝不但修为高,本命法器朱焰绫也是极品。 陈家算得上是个修仙界的大世家,但比起沈家,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背后说人闲话还被正主抓到,甚至差点被打,陈清和和她两个跟班是一点不敢再在沈鸣筝面前造次,却又不甘被人当众教训,因此就把这笔账堂而皇之记到了虞芝芝这个“罪魁祸首”头上。 虞芝芝用头发丝想都知道陈清和是个什么脑回路,无非就是想说她攀上了沈家,这会儿沈鸣筝“刁难”她们是在为她出气。 陈清和是个很典型的世家人,刚入宗的时候她以为虞芝芝并非出身大族,于是有意拉拢。 但是虞芝芝自幼养在沈家,怎么都算半个沈家人了,自然是拒绝了陈清和的邀约,不曾想这人大概是被下了面子恼羞成怒,从此有事没事就喜欢讥讽虞芝芝是攀炎附势之人。 并且从虞芝芝修为开始倒退后,陈清和做得是更加过分。 虞芝芝对上陈清和那带着怨念的眼神,依然不为所动,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过去后,她还惦记着她是来乾坤阁拿东西的。 “你自己来乾坤阁做什么?”那头,沈鸣筝收了朱焰绫,让负责的管事过来善后,旋即盯着虞芝芝问道。 虞芝芝正要对她说:“我来取东西的,哪想到会碰上这档子事。” “你要急着拿东西,让乾坤阁的人送去金霁阁就行了,干什么要自己出来。”沈鸣筝轻嗤一声,摇摇头又招呼虞芝芝,“拿完了就一块儿回去。” “还没呢,等一会儿。”虞芝芝想着如果没这么一插曲,她大概早就拿到东西去下一站了,“唉对了,阿筝,这个给你。” 她说着,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古朴礼盒,递给沈鸣筝:“感谢你愿意帮我炼丹。” “落玉轩的?”沈鸣筝一眼就认了出来,放眼修仙界,没几个她看得上的珠宝铺子,太清城的落玉轩算是为数不多入得了她的眼的。 “给我?”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沈鸣筝接过礼盒的动作是毫不犹豫。 虞芝芝见她拿过去,只是用掌心拖着,却并没有打开的意思,遂问:“你不看看是什么?” 沈鸣筝又哼笑着:“回去再看。” 瞧着那张漂亮的面庞一扫阴霾,露出往常的明艳时,虞芝芝把“那你干嘛不收进储物戒指里,还要拿手上”这句话憋了回去。 至少沈鸣筝这会儿心情挺不错的,她就不说旁的了。 “你呢,你也来拿东西?”虞芝芝顺口问了句,毕竟在她印象里,沈鸣筝除非是要来乾坤阁听曲玩儿,否则要东西都是让人直接送上太清宗的。 哪知道沈鸣筝对这随口的话反而没有即刻回答,而是沉默片刻后说:“因着旁的一些事,无需在意。”随后,又即刻说,“你这回挨罚,要多久?” 本就是随口一问,虞芝芝注意到了沈鸣筝的反常,但也没往心里去,回答道:“一月。” 沈鸣筝点点头,瞥她:“我姨母过段日子要去人界一趟,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着人间的金陵城?等你出来,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去。” “当真?”虞芝芝顿时眼睛一亮,她又凑过去一把抱住沈鸣筝,“哎呀好姐姐,跟着你果然有好日子啊!” 她确实念叨过几回金陵。 虞芝芝幼时被娘亲们带去过一回,那也是她为数不多与双亲有关的记忆,她曾经还想过,或许等她修为彻底消散后,去金陵安度余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被突然揽住,沈鸣筝白净的脸上登时浮现出一层淡粉,她怒道:“虞芝芝!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说完她就推了几下虞芝芝。 两人一如既往地小打小闹着,这时一位侍女小跑着走了过来,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到虞芝芝面前道:“见过少主。虞姑娘,这是您要的仙草和符箓。” “多谢。”虞芝芝礼道,接过了盒子。 “仙草、符箓?”沈鸣筝闻言,柳眉蹙起,“你为何还要特意到乾坤阁拿这些?你拿符箓做什么?” “送礼用的。这几天都是师姐照顾我,还把她药峰的好友请来了。”虞芝芝不甚在意,把打算都同沈鸣筝说,“再拿几张符箓给我那师妹吧,毕竟她也因为我受罚了,总要补偿点。” 就在她把盒子收进储物戒指后,却见方才还笑吟吟的沈鸣筝,这会儿面上又染上了阴翳。 “怎么了?”虞芝芝有些不明所以。 但沈鸣筝只是不大自然地轻轻笑几声,听起来大抵是冷笑,而后转身说:“没什么!你还不走?” “我现在还不回宗门,待会儿还要去买点东西。”虞芝芝走快了几步跟上去,“真没事儿?你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 “你有事就快走,别在这儿烦我!” 沈鸣筝是闹脾气还是真生气,虞芝芝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这会儿眼瞧着对方是真的动了怒,哪还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走人,还想再说什么,沈鸣筝却是直接踏上朱焰绫御器飞走了。 “她这脾气怎么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虞芝芝看着沈鸣筝远去的身影,无奈摇了摇头。 然而就在她已经快要忘了“听到声音”这件事的时候,她的耳畔再度响起了那个如鬼魅般的声音: 【呵,给这个送礼给那个还情,有沈家都还嫌不够,如此长袖善舞,果真是满脑子攀炎附势!】 “紫荆——!”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汩汩的水流声,和一道清晰的、桨板划开水面的轻响。她茫然地站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朝着声响处踉跄追了几步,溅起一片凄冷的水花。 四下空空,再无回音。 犬吠声近,随着水流波动,她找到姜念云的尸身,摸索着拔出长剑紧紧握住横在胸前……《 》 60-70 第 61 章 第 61 章(已加更) 临近三月,青鸾城的天气已渐渐回暖。阳光刺眼而明亮,天空万里无云。林唯站在林府门前,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心情如这晨光一般明朗。 这里的母亲和表姐还有虞芝芝待她都很好,既然已经决定不回去了,那便不能再想着她是一个异世之人。从今往后,她就是林唯,就是林家的林唯,就是虞芝芝的妻主。 今日她不打算去上值了,心里装着另一件要紧的事,她要去首饰店,亲手为虞芝芝打造一枚戒指。之前虞芝芝送了她一支祖传金钗。如今,她也想用一份独一无二的回礼,许下一个承诺。 陪虞芝芝在这青鸾国度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金戒指未免俗气,她早有了更好的打算。前些日子从柳侍郎那儿搜刮来的宝石中,她特意挑出了一枚湛蓝如深海、一枚炽艳如火焰的宝石。 一蓝一红,正好配成一对,仿佛是她与虞芝芝一个沉静,一个热烈。 姜流照一身银白色长袍,几乎要融入这漫天的雪色之中,但四周风呼啸、雪花飞舞,她却巍然不动。 待虞芝芝走近了,可以看到姜流照长到卷翘的睫毛,还有这长睫之下墨色的眼睛,她就这么朝虞芝芝轻轻一瞥,那极黑的眼眸是这片冰天雪地中最为亮眼的颜色。 以前和宗门其她人打成一片的时候,虞芝芝就听师姐们说过,她师尊长虹剑尊除了天资、剑术过人,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曾经有多少人踏破了剑峰的门槛,就为了一睹长虹剑尊的芳容。 也就是后来,姜流照修为愈高,周身的威压愈重,许多人才消停了下来。 虞芝芝从不觉得姜流照身上有什么威压。 才几天没见,她这会儿见着师尊却只觉得欢喜,脸上不自觉地扬起笑,惊喜道:“师尊,你怎么来了?” 姜流照的视线扫过虞芝芝全身,让她不自觉地站直了一点,显得仪态好些,姜流照将她的一点小动作收于眼底,随后才开口:“你师姐念着你要来思过崖,不放心,盼我将一些东西交予你。” 虞芝芝一听,先是心里哀叹。 在思过崖受罚,理论上是不准带法器宝物的,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尤其对修为不算高的门徒来说,不带着暖珠恐怕会被冻出些病来。 可有人变规矩,自然也有守规矩的,而很不凑巧的是,姜流照就是那个克己复礼、极为规矩的人。 虞芝芝不由得怀疑,她师姐是否是忙糊涂了,要给她关禁闭的时候送东西,怎么能找师尊呢? 果不其然,姜流照下一句就是:“你可是需要?” “不用。”虞芝芝赶紧表态,生怕姜流照觉得她如今变成了贪图享乐之辈,戴在手上的储物戒指也变得烫手起来。 但从始至终,她的神情动作都落在姜流照眼中,静默的视线在虞芝芝细长白皙的指尖上停留片刻,最后化为了一句话:“念你初犯,我便不追究。下不为例。” 得到了姜流照的赦免,可虞芝芝却觉得更难受了。 她前面两次关禁闭是因为擅闯了宗门禁地和藏书阁九层,彼时她修为在金丹,是完全不屑于在去思过崖的时候带东西的。 但如今她不过筑基三层,若是什么法器都不用,在思过崖待上一个月,回去必然又要大病一场,为了不耽误后面的事,她才带着储物戒指的。 没想到因为林唯的“善良之举”,她反而被姜流照抓了个正着。 思过崖温度极低,虞芝芝的脸和喉咙却在发烫,她低垂眉眼说了句“多谢师尊”,又害怕姜流照就这么直接走了,赶紧找话题:“师尊,宗主近日可还好?” 姜流照神色未变,望着虞芝芝淡声道:“算不上好,只是暂时抑制了病情。” “可否请问师尊,宗主此番重病是为何?” “窥探天机。” “天机?”虞芝芝错愕的表情与姜流照从始至终淡漠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后,姜流照的神情总算变了,虞芝芝却看出了几分探究的意味:“你很在意宗主的病。” “不,徒儿只是只是,有几分好奇罢了,毕竟之前宗主身子还算康健。” 虞芝芝急忙垂下眉眼,心中却忍不住想:看来宗主这次是真的病重了,这么久了都养不好。 但转而她又想:同样是身体不好,师尊给她是请其她峰的师姐妹来照顾,对宗主却是亲自贴身照顾,看来那些话本真不是空穴来风,她师尊和宗主当年的感情必然是极好。 就在虞芝芝心里活络着的时候,姜流照的声音又飘了过来:“近日魔宗蠢蠢欲动,宗主为此时卜卦,得到卦辞后便遭受反噬。” 原来如此,又是魔宗! 提到这个,虞芝芝打起了精神,道:“师尊,我从明萱师姑那儿听说了一点。魔宗此番,又是为了那所谓的五色石吗?” 思过崖的雪还在下,甚至还愈下愈大,虞芝芝此时有点看不太清姜流照的神色,却能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发强烈:“你不相信?” 没想到姜流照会问这个,虞芝芝实话实说:“当然,五色石只是个传说啊。” 五色石的故事不说修仙界,就连人界都有。 神话传说里,洪荒世界突遭大灾,天穹破裂,万神之主女娲炼制五色石弥补天穹缺口,才让世界免遭毁灭的命运。而在补天成功之后,五色石残余的部分四散开来,落于世界各处。 有说法是这残余的五色石里寄存着造成天穹破裂的恶灵,是不详之物,也有说这五色石是洪荒神器,若能拥有它们,便可拥有翻山倒海的神通。 虞芝芝从小就听说了女娲补天的故事,从来没把五色石当真的,毕竟这只是洪荒时代的神话传说。 从史书来看,洪荒时代距今少说也有几万年了,谁知道这故事改了多少遍? 而这时姜流照走近了些。 明明她和虞芝芝身量一般,却因着周身的气场,愣是让虞芝芝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她的视线微微下垂,正好可以看到姜流照纤细修长而又白皙的脖颈。 随着呼吸的起伏,有一道隐隐的、青色的血管在那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即便只是传闻,魔宗却是深信不疑。” “除此之外,你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姜流照的声音再度响起,虞芝芝这回直接将视线收到了师尊的脚底,不敢再乱晃。 还有什么想问的? 这话让虞芝芝有些尴尬,因为方才姜流照确实是自己问什么就答什么,像往日一样,对她分外耐心。 然而她来思过崖闭关,却是再度违反宗规,擅自带了取暖法器。 虞芝芝张了张嘴,想说“没有了”,但脑海里突然想起几日前在凌霄阁听到的那个声音: 【怎能如此不知轻重缓急?如今这般,也只能去找新的门徒了。】 偷带储物戒指来思过崖被姜流照抓了个正着,虞芝芝的心中极为煎熬和内疚。 她想,面对如此不成器的自己,或许师尊确实也不用再在她身上白费心血。 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对不起”。 姜流照的眉梢微微耸动,目光却是始终都在虞芝芝身上:“为何要道歉?” “我如今已知,修为想要再恢复,恐怕是希望渺茫。师尊将赤霄剑法传给我,是我辜负了师尊的期待,但师尊却还在一直包容我的任性。”虞芝芝说着,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若是有机会我希望师尊能再寻到一个天资过人的门徒,来继承衣钵。” 因虞芝芝说这话的时候始终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姜流照看向她的眸光变得极为复杂。 “你是我的亲传门徒,不比忧虑过多。” 第一道声音落下,姜流照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虞芝芝忽然感觉一阵轻柔的暖风吹来,那些落在她身上的雪花都被吹散开来。 接着才响起第二道声音:“在思过崖这一个月,留心身体。” 虞芝芝再抬头时,眼前已经不见姜流照的身影,只余下了她的声音: 【这是巧合,还是征兆?必要时我应当】 虞芝芝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姜流照对她留下的第三句话,而是那个诡谲的、不知来历的声音! 思过崖的雪突然变得暴烈起来,虞芝芝不得已,没法去找寻姜流照消失的身影,只能先进了自己的洞穴中。 比起外面的暴风雪,这冰砌的洞穴竟然还要暖和一点。 虞芝芝甫一踏入洞穴内,便将紧握在掌心的储物戒指放到了一旁。 在面对姜流照的时候她就已经取了下来,她想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都不想再看到这枚戒指了。 没有取暖法器,又不是火灵根,即便从进入洞穴的那刻起虞芝芝就在运转灵力为自己调节温度,但也收效甚微。一开始她还能看到自己呼吸间吐出的雾气,没一会儿,连这点热气都感知不到了。 虞芝芝赶紧打坐凝神,用微薄的修为来尽量御寒。但比起身体上的寒冷,她此时心中倒是分外活络。 过去几次声音的出现,都是带着明确的指向性,而今日,先是姬绪云出现了一句“正面”的“大礼”,后来又有姜流照那句语焉不详的话。 如果是心魔、邪祟之类的,要做到这个程度未免太过恐怖。 更何况对于邪祟那一类东西,她师尊也至于毫无觉察。 虞芝芝不知道自己是否受了那些话本的影响,一开始对“听心声”这类说法不屑一顾的她,此时却是有了第一次动摇。 若真的是心声,那她之前听到的那些 虞芝芝摇了摇头,及时打住了思绪的滑坡。 师尊将毕生所学传授于她,师姐自她入宗后就对她悉心照顾,师妹是一有空就来陪着她,更不用说和自己自幼一起长大的沈鸣筝。 她们又怎么可能说出那些话? 虞芝芝在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一瞬间居然对身边的人抱有恶意的怀疑后,与强烈地愧疚感一起升起的,还有来自心口的一阵闷痛。 掂了掂手上的宝石,朝着一家专门打造的首饰店里走去,交代好店主之后,她便坐在一旁托着下颌等着。 没办法,她本想用银做戒托,典雅高洁,但人家店家说了,这戒托只能用金的,别的不值钱,嫌她抠抠搜搜的又没什么审美。 她想到虞芝芝送她的钗子也是金子做的,便信了七分这青鸾城中的人以黄金首饰为美。而她想亲手打造的想法,也被店家给否了,只因又嫌她碍事,浪费太多损耗,做出来的又难看。 她便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坐着,一直等了快一个时辰,对方才把两枚熠熠生辉的红蓝宝石戒指交给她。 出了首饰店,日头还早,她又转到花店,买了一大捧的连翘、迎春、玉兰花……反正三月能开的花几乎都买了点,又小心包装好,这才出门准备回家骑马去往鬼方县。 一路上她穿着虞芝芝喜欢的淡绿色长裙,捧着一捧能将她整个人淹没的鲜花,招摇过市,旁人见了无不艳羡。 待她回到林府时,已然到了晌午时分,就是不知为何今天的林府外面格外热闹,围了一大群侍卫,其中几人见了有些眼熟,既有盛紫荆府上的,也有成晓灵家里的将士。 送礼、沈家,这些关键词出来,这无疑都是在指向,方才那句话是和沈鸣筝相关的。 虞芝芝沉思片刻,更觉得这声音定然来者不善。 她和沈鸣筝自幼一起长大,对彼此品性最为熟悉。 比如她知道沈鸣筝虽然有点大小姐的骄纵脾气,却并非是嚣张跋扈,该有的礼仪品行她都有,就算一时气头上,发泄过后也就没事了。 是以,沈鸣筝也必然清楚,虞芝芝最不在意的便是所谓名利。 但这声音实在是烦人,她觉得自己还是尽早解决得好。 于是,在乾坤阁拿完东西的虞芝芝来到了今天的最后一站,一处书铺。 太清宗的藏书阁收集的都是正经书亦或功法,莫名其妙听到某个声音这种邪门的事,她们这种名门正派的书还真不一定有提及,就算有,大抵也是在藏书阁第九层的禁书区了。 若是虞芝芝修为没有跌落,她多半会选择自己偷偷溜进禁书区,但她现在不过筑基三层修为,擅闯禁书区只是增加在思过崖的处罚时间。 要找寻替代的,当然就是来这种书铺,多的是人写得一些奇闻轶事,有真有假。 “老板,把你这儿修士能听到奇怪声音的本子都给我来一份。”虞芝芝进去,开门见山。 老板原本正在凳子上嗑瓜子,这会儿见到来了个大客户,瓜子都不磕了招呼着:“唉道友稍等啊,我这就找来。最近正流行听别人心声的本子呢,刚好进了一批新货。” “等一下,不是听心声的。”虞芝芝眉梢一挑,向老板解释,“就是听到其她声音的。” “哦,那也有,主角走火入魔变成魔修,成为一方霸主打脸过去欺负自己的人。”老板认为自己十分上道。 “那还是算了,把除了主角变魔修以外的本子来一份吧。” “好!道友这本你先拿着,这是最近卖得最火的一本,还刚好是听心声的。”老板简直要乐开了花,拿起手边一本册子就塞到虞芝芝手里,接着去找剩下的了。 虞芝芝本没往“听心声”那方面想,但平日里偶尔也会看看话本,这会儿不看白不看。 然而打开第一页看清主角名,她就“啪”地一声把册子合上了。 “道友怎么了,可是不合心意?”老板见状,急忙问道。 “呃,不没什么,你接着找吧,不用管我。”虞芝芝扯起嘴角笑笑,待老板走后,看着手里的东西,感觉拿得不是话本,而是烫手山芋。 这册子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她,她的师尊长虹剑尊,还有太清宗宗主碧月剑尊。 这不但是个同人本,还是三角恋,甚至连尊号都不带改的! 虽然修仙界用一些知名修士的名字、经历写话本并不在少数,但大多写手都会收敛些,把人名尊号修改一下,这般直接的,虞芝芝还是第一次见。 光是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姜流照放在一块儿,虞芝芝就觉得心在发抖。 她实在不敢看这本,于是默默将话本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但是,怎么能还和碧月剑尊扯上关系呢? 虞芝芝脑海里有关这位太清宗宗主的记忆并不多,几次见面都是在宗门的庆典或者大比上,只是从姜流照那儿零星听到过,宗主与她师尊也是师出同门,两人还都是剑修。 碧月剑尊除了剑术出众外,更为擅长的是易数卜卦,除此之外,宗主的身体一直不大好。 老板抱着一摞书来了之后,虞芝芝爽快地付了灵石,当然,她没有买那本三角恋cp本。 趁着老板收钱的间隙,她问道:“老板,长虹剑尊和碧月剑尊还有同人本?” “嘶,道友这一问,就很年轻啊。”老板对待大客户很是耐心,“我们这店可是有500年历史了,以前卖的最好的就是她二位的同人本,不过嘛,近百年来确实不多了。” “唉但你看,这新出的,一有就十分畅销啊!” 虞芝芝有些疑惑,她买过几本同人本,知道能出话本的至少也要知名的关系好的才行。 当年还有她和沈鸣筝的,虞芝芝拿话本当着沈鸣筝的面读了几段,差点被朱焰绫打断了腿。 而她自认为在宗门内和姜流照相处时间已经算是多的了,却也极少见对方和宗主一块儿出现,还不如隔壁明萱来的勤。 这二人关系好到能出同人本了,又怎么会在同一宗门内如此少的往来? “不过,唉,以前长虹剑尊和她门徒的话本也卖的挺好的,近来倒是不行了。”老板说着,还有点颇为可惜的味道。 虞芝芝心一梗,试探着问:“你说的门徒不会是” “喏,就这本上面的这位啊,虞芝芝。”老板还没注意看虞芝芝宗服上的九卷云纹,直接说,“修仙界谁不知道长虹剑尊有个天才宝贝门徒,什么好的都给她,大伙儿最喜欢这种搭配了,可惜唉,可惜!” 老板没说可惜什么,但虞芝芝清楚。 无非是想说,这位曾经的天才门徒,如今修为越跌越低,早已是废物一个。 这种人,怎么能再和那些天骄并列出现在话本之中? 但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虞芝芝惊得是居然还有人写她和她师尊的同人本。 她和她师尊差了多少啊! 那老板原本还在继续给虞芝芝讲长虹剑尊有多少同人本,但讲着讲着就看到了虞芝芝衣领上的九卷云纹,脸色立刻僵住了:“道、道友是太清宗亲传门徒?” “啊?哦是,但你接着说,不用管我。”虞芝芝摆摆手。 十日后,虞氏医馆外。 青杏站在医馆外,卢若敏挡在她身前。面色冷漠:“什么箱子,我家虞大夫并不知情,她若是想要,自己过来找就是了。真当我们医馆都是闲人?” 青杏面色为难:“这……可是小姐她在照顾表小姐,没办法过来。” 卢若敏对着青杏翻了个白眼:“你们林家就非得林唯照顾成晓灵吗?你有时间过来帮她取东西,怎么没时间照看你们表小姐。” “那我回去照顾表小姐,让小姐她亲自过来取。”青杏双目圆瞪,觉得卢若敏说得很有道理。 大门关上,卢若敏迈上二楼的台阶,走到虞芝芝常为林唯针灸的隔间外敲了敲门。 “进来吧。”屋内传出一声清冷的声音。 打开房门,虞芝芝正坐在桌前,调试着什么刚刚结束,她正拿着一个白玉瓷瓶轻轻摇晃着,袖口滑落她手臂内侧露出一片红痕。 卢若敏眉头微皱,手指虚指虞芝芝的手臂:“虞大夫,你这手臂和脖颈的红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消下去,可是吃错了什么吗?要不要帮你熬些汤药。” 虞芝芝放下瓷瓶垂眸:“治不好的。青杏这次怎么说的?” 老板见状,哪还敢继续说,忙把那一摞书推给虞芝芝,还哭丧着脸:“道友,这些书我给你算半价,你可千万别给长虹剑尊说啊。” 虞芝芝心说她也不敢跟她师尊说“我今日在街上看见了你的同人本”啊。 她把老板递回来的灵石又抛在了老板的柜子上,道:“老板别担心太多,这年头谁不看点话本?” 待她走后,那老板依然还是丧着脸,欲哭无泪:“真有啊,之前可还有个不知哪来的金光闪闪的大小姐差点烧了我这家传的铺子呢!” 那头的虞芝芝满载而归,正往自己的金霁阁走去,远远地就又瞧见了明萱窈窕的身影,正站在她府邸门口。 “嘿,你这丫头还真是,怎么净往外跑!”见了她,明萱又是一顿批。 “师姑,我也要出去透透气嘛。”虞芝芝笑着说,又招呼明萱进屋喝茶。 却不曾想这回明萱居然回绝了:“不了,宗门内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你师尊方才来找我,托我给你送几句话,我把话带到了就走。” “师尊找你?”虞芝芝没忍住脱口而出,“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同我说?” 明萱眉毛一竖,双手叉腰,先是应和着说:“就是,我也想问这个!”随后又意识到虞芝芝是小辈,在小辈面前不能如此没有形象,正色道:“不对,我来说又有什么问题?你是半大的孩子吗,还事事都要黏着你师尊。你师尊最近很忙的!” 虞芝芝心说她师尊再忙,要传话的话用身份牌也可以啊,做什么还要特意去找明萱带话。 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于是虞芝芝适时地敛了探寻的神情,转而乖巧道:“好嘛,那师尊让师姑来和我说什么?” “咳。”明萱轻咳一声,脸上浮现出无语的表情,“她说,既然你身子好得差不多了,那就三日后去思过崖领罚。” 虞芝芝沉默了一会儿,和明萱大眼瞪小眼:“就这?” “是啊,就这。” 这事儿更是可以用身份牌传话解决的了! 虞芝芝瞧着明萱那样子,知道她大概也是没想到姜流照会为这么一句话大费周章,偏偏对方又是她尊敬的师姐,硬着头皮也要接下来。 这事有些怪,但虞芝芝还是先应了下来,再邀明萱进屋喝茶表示感谢。 只是明萱确实有要事在身,她挥了挥手:“我这儿真一屁股事,不但宗门、丹峰的事没处理完,连我那几个门徒的课都没讲完!” “你下次见着沈鸣筝帮我说她几句,再怎么有急事,也不该直接冲出课堂吧!” “什么?今日吗?”虞芝芝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明萱提到这事儿明显有气:“可不就是今日!” 这么说来,沈鸣筝原本是在上课的,但因着某些急事,她直接下了山,然后在乾坤阁碰上了虞芝芝。 想到沈鸣筝当时还是带着气走的,虞芝芝赶紧在明萱这儿旁敲侧击:“师姑,那你可知阿筝是为何事如此着急?” “不知!”明萱没好气说了一声,随后又说,“不过有可能是沈家的事儿吧。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魔宗对五色石的传说不死心吗,沈家作为第一世家,必然在魔宗的目标之列。” 虞芝芝思索一番,觉得这个理由倒还真有可能,毕竟能让沈鸣筝紧张的事也只能是沈家了。 但若是沈家的事,她又怎么毫不知情? 想到这儿,虞芝芝心中又加了一件事。 她本想再问几句,可明萱急着回丹峰,她只能赶紧把另一个不太方便问的问题先问了:“明萱师姑,我可以再问个问题吗?” “快说,你今儿怎么这么多问题?” 虞芝芝吸了口气,缓声道:“我师尊和宗主,关系很好吗?” 明萱原本还有几分不耐的神色变为了讶异:“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这段时间,师尊似乎都很忙,但若只是代理宗主一职,应该没有这么忙碌不是吗?”虞芝芝斟酌着语气,让自己的说辞更为可信,“所以我想,师尊其余的时间可能是在照顾宗主?” 明萱皱眉,犹豫一瞬,但是考虑到虞芝芝是姜流照的爱徒,便开口说:“她们以前关系非常要好,不过后来修道的理念略有不同,不复往日亲密。但到底是相伴数百年的师姐妹。” 虞芝芝明白了。 虽然姜流照性子清冷,孤高难以靠近,但在她过去数百年的日子里也有人常伴身侧,所以这会儿她会日夜守在那人身旁。 而这些,姜流照在过去近百年里从未开口向她提及。 明萱说完,见这素来明朗的小师侄似乎有些低落,又关切道:“怎么,真想师尊了?她只是这段时间有点忙,等宗主师姐病好了,她定然要来看望你的,毕竟你可是她倾注最多心血的门徒,是她那套赤霄剑法钦定的传人。” “我就是问问,我知道师尊事务繁忙。”虞芝芝语调轻轻。 然而她却心道:宗主病了,她师尊一个剑修过去能照顾多少? 随后她又想,在师尊膝下近百年,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姜流照曾经和宗主关系如此密切。 卢若敏摇摇头:“没说什么还是老话,就是那个人想要拿衣柜里的一个小箱子。好几次了,说不定下次她就过来见你了。”她不愿说出林唯的名字,生怕引得虞芝芝伤心难过。 “或许吧……”虞芝芝手里紧握瓷瓶,缓缓闭上双眼,“还有别的事吗?” 卢若敏:“没,只是你最近在做些什么?好些病人过来见不到你的身影都又离开了。天气渐暖,要不然咱们出去城外逛逛,散散心呢?” 自十日前虞芝芝回来之后,性子便又冷清了些,整日待在隔间内,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就连身体出了问题,也不愿意吃药,后来得知其与林唯和离,才恍然大悟。 虞芝芝轻笑一声:“毒药,无色无味,服下不会让人难受的毒药。” 卢若敏双目微睁:“你……你这是给谁用的?” 她语气平静如水:“自然是林唯了,她本就不该活那么久,我救了她,她负了我。我得不到的人,也绝不会让别人得到。其实不痛不痒地死去,总比她心疾发作痛苦不堪地死去好。” 她转过头,见卢若敏一脸惊愕,眉头一挑:“怎么?你不觉得吗?待我帮祖母报过仇,我娘百年之后,我自会与她同穴而眠。到那时,她该早已想通,这世间,本就无人能胜过我。能永世伴我左右,是她最好的归宿。” 第 62 章 第 62 章 青鸾城林府中,林唯刚刚看过昏迷不醒的成晓灵,坐在庭院的台阶目视远方发呆。 一只三花猫窝在她的怀里,活像一个抑郁症患者和一只抚慰猫。 系统的后腿蹬了林唯十多脚,气呼呼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我才费劲巴拉给成晓灵救回来,你咋就和虞芝芝和离了呢?问了你这么多天你也不跟我说,真是急死我了!】 原来,当时系统之所以消失,是感应到了成晓灵命悬一线。 它试图唤醒林唯未果,情急之下,竟幻化成一头毛驴,奋不顾身地冲入冰冷的圣河,艰难地将成晓灵驮上岸,送入一户农家。 这才为成晓灵搏得一线生机,而系统却因此耗尽了所有能量,无法再回到林唯体内,只得缩成一只小小的三花猫。 泪珠啪嗒啪嗒地落在三花猫的脑袋上,林唯沉默不语,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愁得系统不知如何是好。 “她说宁愿当初杀了我,也不想喜欢上我……我确实一直在骗她,若不是我骗她动心,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要是没有我,她的人生本该顺遂。和沈然音并肩作战,一个为君,一个为臣,一路扶摇直上……就算世界终将崩塌,至少她不会经历这么多坎坷,不是吗?” 【目标人物好感度-10】 系统提示音落下,林唯缓缓闭上自己的眼睛。 按照正常的标准来看,陌生人之间的好感度是0-30,朋友之间的好感度则是30-60,好感度越高感情则越好。 而负的好感度,则代表了厌恶程度。 她在脑海里打开系统面板,看到了此刻的数据。 【虞芝芝当前生命值:33(满值100)】 【虞芝芝当前好感度:-60(满值100)】 【当前可抽卡次数:0】- 60的好感度,可以说是极度厌恶,甚至已经到了恨的程度。 想到这里,林唯睁开眼睛,想再和虞芝芝说些别的,为自己挽回些好感度。 只是刚转过头,便对上她冷冽的目光,“怎么,现在想要放我走?” 林唯立刻收回视线,缩了缩脖子抬头望天,当没有听到这句话,放走是不能放走的。 看完好感度之后,林唯才注意到数据面板上的另外一条信息。 昨天晚上虞芝芝的生命值是30,现在生命值涨了3点,变成了33。 应该是她找庄大夫拿了药,让虞芝芝的烧退了下去,加上今天还吃了东西,所以虞芝芝的身体好转了些。 还有,她记得刚才虞芝芝问出能不能放她离开的时候,系统音提示过一句话。 【宿主与任务对象生命值绑定。】 但是这条信息,她在新手引导以及抽卡的系统界面上,并没有看到过。 也就是说,这条信息关乎任务完成度,是在特地情景下才会被触发的隐藏规则。 若是她将虞芝芝放走了,任务自然也完不成了。 林唯在心里默默思考着“绑定”两个字。 第一种可能,她和虞芝芝相互绑定,也就是说,两人是“共命”的关系。 比如她曾经看过一本小说,里面的主角拥有下蛊的能力,她便给自己喜欢的人下了“同生共死蛊”。 两人只要有一方死亡,另外一方体内的蛊虫便会发作,立刻死亡。 不求生前事,只愿死同穴。 但林唯思考了一瞬后,便将这个可能排除掉。 她还记得,自己白日在山林里面碰到的毒蛇,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按照道理来说,这可比放虞芝芝离开还要危险。 毕竟虞芝芝离开,说不定还能遇到好心人帮助活下来,她白日才是真正的命悬一线。 但就算是这样,系统自始至终都没有弹出来过提示,也没有给过她任何的帮助。 林唯可没有忘记,系统的任务目标是“让虞芝芝顺利登基”。 那只能说明,她的命和这个任务目标不相干,自然也就不可能和虞芝芝是“同命”的关系。 如此,便只剩下了第二种可能。 她和虞芝芝是单方面绑定的关系,她是虞芝芝的挂件。 也就是说虞芝芝能活多久,她就能活多久。 若是虞芝芝的生命值降到0了,她也得跟着嗝屁? “系统,你这是不是太霸王条款了!” 林唯见到有新手礼包的时候,还觉得这个系统真不错。 甚至开局抽到优类物品,她还猜测过,是不是系统特地给的她新手保护。 现在看来,全都是坑啊! 这完全就是地狱级别难度的任务啊! 应该再补偿她十个优类物品! 沉默之间,虞芝芝也在垂眸想着乾元的反常。 说要对她好,但又不肯放她走,那只能说明她身上有对方所图谋的东西。 烧着的火堆偶尔有噼里啪啦的声音,烤兔的香味也慢慢开始散出来。 虞芝芝摩挲了下指尖,在心底列出两种可能性。 一是乾元知道她过去的身份,想要以她作为要挟,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二是仍旧没有忘记想要标记她,但更想要她心甘情愿地被标记。 亦或者是乾元贪得无厌,两者皆有。 想通之后,虞芝芝便觉得她刚才是被乾元的反常迷惑住了,才会听对方说什么“她是林唯,却又不是林唯”的鬼话。 如今想来,乾元从第一句话开始便在故弄玄虚,尽是虚假之言,她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意识到这件事后,虞芝芝凛冽的目光落在林唯的脖颈处。 等到时机成熟,她必然要让乾元付出代价! 林唯没有叫出来装死的系统,但莫名感觉自己的背后凉飕飕的。 她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时候芸娘也从家里回来,重新来到了院子里。 走近后芸娘才注意到,林唯的脸上似乎有股愠色。 她不知道林唯是因为系统装死才生气的,只猜想道是与坤泽吵架。 毕竟两人之间隔得距离比先前要远上许多。 芸娘的心往上提了提,担心林唯又要犯浑。 芸娘和林母也是旧识,当时她还劝过林母不要太溺爱孩子,否则日后挑不起家里的担子。 林母却总笑着道孩子还小,她多上几次山攒些钱,孩子们也能好过些,不能以后想吃糖都买不起。 只可惜世事难料,林母没有如愿,她说的劝诫之言反倒成真。 芸娘主动开口,打破两人的沉默,道:“虽是刚出冬的日子,但这兔子却长得肥,林唯怎地想到今天要上山去。” “前日碰到县城里的人,竟是说我干什么都不成,你看我不过上山一次,便能捡到野兔,也该是让他们都好好瞧瞧!” 林唯语气里都是不服气,声音特地放大了许多。 说完,她又翘起来腿,目光落在虞芝芝的身上,语气轻佻,活脱脱一个色痞无赖,“而且,你说这么个漂亮的坤泽,我怎舍得让人吃苦。” 她总要为自己的转变找个借口,日后行事才更方便。 原主也好色,林唯便将这个特点不断放大,总比爱打人的名头好。 再者,平心而论,村里没有一个人的长相能比得上虞芝芝的,她光明正大地待人好也是理所应当。 就是说这话的时候,林唯顶着虞芝芝要杀人的目光,内心欲哭无泪。 这时候,她反倒开始庆幸,自己今天忘了买刀回来。 要不然,她今天晚上正睡着觉,虞芝芝说不定就悄悄摸摸地拿刀把她砍了。 越想林唯越觉得这件事可能会发生,她在心里把买刀这件事划掉。 好感度归于0之前,她决定家里都不能买刀了。 对了,还有背篓里她带回来的箭,也得好好藏着,放到自己枕头下面去,万万不能让虞芝芝有碰到的机会! 这话太过流氓,芸娘哪怕已经成亲,听到后也接不上话,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好在这时候岁岁跑过来,吸了吸鼻子,“阿姐,烤兔子好香。” 野兔肉里面有油脂,芸娘还拿了些自家的盐抹上去,烤着烤着醇厚的咸香味便弥漫出来,勾的人眼睛都舍不得离开。 芸娘笑了下,对着两个小孩道:“现在还没好,要等半个时辰才能吃。” 就这样一边咽口水,一边又等了半个时辰后,林唯才把野兔从简单搭着的木架上拿下来,“可以吃了!” 说完,她们也顾不得烫,趁着刚烤好吃了起来。 岁岁最先往嘴里塞了一块,被烫的“嘶”了一声,却也舍不得再吐出来,在嘴里滚了几圈后才吞到肚子里。 虞芝芝也撕了一块肉,用指尖拿着送到嘴边,却猝不及防地被烫了一下。 她却比岁岁要斯文许多,只是轻轻地皱了下眉头,随后轻轻地吹了口气,等到温度合适了才又吃进嘴里。 林唯忍不住笑,自己也扯了个兔腿吃,肉质紧实,里面的汁水却多,每丝纤维上都泛着油光。 吃到嘴里的那一刻,野兔肉的鲜和嫩险些让她落下泪来,今天劳累了一天都是值得的! 微微用力拉扯,一片轻薄布料掉落,盖住林唯口鼻。 眼前一片黑暗,触摸到的地方温热柔软。 虞芝芝俯下身子,圈住她的头揉了揉,不想她初尝人事也是唯一一次的感受不好。 “如果不舒服的话,便告诉我……” 第 63 章 第 63 章 意识朦胧间,狭小的床帐内仿佛只剩下虞芝芝压抑的喘息与低吟,一声声缠绕在她耳际。 林唯的双手被虞芝芝紧紧束缚,只得死死扯着枕头。 不知道虞芝芝给她喝的是什么酒,竟让她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欢愉之中。 那感受很陌生,却汹涌得令林唯心慌。 林唯摸了摸鼻子,她咳了一声,“我帮你拿了药,吃完烤兔之后,你去抹上就行。” 虞芝芝眸色深深,观察着眼前的人,道:“你跟昨天不太一样。” 昨夜的人酗酒打人,语调油腻夸张,脸上全都是凶意,一眼就能够看出来对方的品行。 但今天的林唯,不仅莫名带回来许多吃食,甚至连行为举止都挑不出毛病。 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变化这么大吗? 若是说自己面对的是岁岁,林唯觉得她还能够勉强不让人发现异常,把人骗过去。 但现在和她面对面坐着的可是未来万人之上的女皇,哪怕稍微有点反常,就能够被对方看出来。 “阿姐,这些柴火够吗?”岁岁没有注意到她们俩在说些什么,来回跑了几次后,林唯的面前便堆了许多的木头。 “我跟昨天确实不太一样。”林唯也不打算隐瞒,“吃完再和你说。” “够了,岁岁真厉害。” 林唯说完话,拿着野兔想要处理,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家里没有刀。 她想的是把兔毛留下来,日后多攒些能做条围脖,这就必然会用到刀。 但她在县城的时候,脑袋里全都是野兔怎么做才最香,也忘了再去买。 见到林唯呆坐在原地,岁岁胆子稍微大了些,问道“阿姐,怎么了?” “岁岁,你知道哪个婶婶家里有切肉用的刀吗?” 一旁的虞芝芝,刚开始看林唯没有动作,还以为是她后悔了,舍不得这只野兔。 如今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看了她两眼。 一刻钟后,三人同时站在了芸娘的家门口。 刚开始,林唯想的是让岁岁和虞芝芝去借,原主的名声毕竟不好。 但她刚说完,就改口说她也一起去。 既然用了人家的刀,自然也得让对方吃上肉,还是自己亲自过来请最好。 芸娘听到岁岁的声音后,出门就看到整整齐齐站在她家篱笆外的三人。 愣了一会儿,她才道:“岁岁,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尤其是林唯也在,站的比以往都要直,甚至都能看出些不同的气质。 林唯开口道:“我今日在山上捡了只兔子,只是家里没有刀,想着过来问问。” 说话的时候,她还拎了拎手上的兔子,让芸娘知道她没有在骗人。 盐铁都是官营,像刀这种东西只能在县城里的店铺买,价格也高,平常人家都不舍得把刀借出来。 芸娘也确实在犹豫,这把刀还是家里乾元去县城打的,没用够三个月,乾元便被拉去充了军,可以说这把刀是家里面最值钱的物件了。 “我又不贪你的刀”,林唯语气里似乎带着些不耐烦,“这样,你跟着我去家里,烤好的兔子也分你和孩子点。” 身侧的虞芝芝看了林唯一眼,乾元似乎又和院中时候不一样。 芸娘本还拿不准主意,低头时候却见到屋子里的满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眼巴巴的看着林唯手中的野兔。 她叹口气,“可以,我这就去灶房拿刀去。” 林唯心中这才松了口气,看样子芸娘应该没有怀疑什么。 烤兔子孩子们帮不上忙,岁岁和满满在院中玩,余下的三个大人各有分工。 林唯用木头搭了个简易的烤架,芸娘则处理兔子,虞芝芝从灶房里拿了火石出来。 烤兔子急不得,火堆也不能烧的太旺,这样才会外酥里嫩。 芸娘:“我先回家放刀。” 林唯朝她摆摆手:“快去快去,显得我眼馋你那刀似地。” 见人走到门口,她又提高了些声音道:“记得来吃烤兔子,要不然传出去,我林唯岂不是要当那说话不算话的人。” 傲慢无礼,非常符合原主的性格。 火堆映出暖色的光,也驱散了夜里的寒。 虞芝芝看着眼前的火光,突然开口道:“你刚才为什么说,自己跟平常不一样。” 林唯本想说,她不是原来臭名昭著的原主,之前的事也不是她做的。 但这个念头刚出来,原本唯唯静静的系统页面突然弹出个大大的红色警告框。 【提示,禁止违反世界规则!】 【提示,禁止违反世界规则!】 她只能换了个说法,格外委婉:“我是林唯,但又不是林唯。” 虞芝芝的声音格外冷,“你想说,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根本不是一个人?” 林唯疯狂点头,怪不得虞芝芝能当成女主呢,瞧瞧这聪明劲,她说的这么隐晦对方都能懂她的意思。 “那你是从哪里来的?另一个林唯又在哪里?” 林唯想说些什么,但因为系统限制,愣是一个字蹦不出来。 “说不出来了?”虞芝芝看向她,眼神里都是了然。 连换了个人这种荒谬的话都能说出来,现在倒是更像昨天没脑子的泼皮无赖,编谎话都圆不上。 林唯为自己辩解道:“这个问题我虽然不能回答,但是你可以问我其他的问题。” “而且你可以放心,之后我肯定不会再打你和岁岁了。” “我帮你把伤治好,以后谁都别想欺负你!” 语气真诚,就差指着天立誓了,若是拿着这几句话,说不定能骗到几个涉世未深的坤泽。 但听在虞芝芝的耳中,只如同一阵风刮过,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她轻轻地拨动了面前的火堆,想象着烧的通红的木棍落到人身上是什么感觉。 “你的意思是,我想要什么你都答应?” 林唯立刻点头:“对,哪怕我现在做不到,之后也肯定会努力帮你完成。” 话音落下,她便对上虞芝芝的眼眸,浅墨色的瞳,里面跃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如果我想要你放我走呢?” 虞芝芝的声音清冷好听,还带着些蛊惑的意味。 林唯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道:“那不行!” 虞芝芝走了,她肯定完成不了系统的任务,陌生世界里,只有一个[猎物瞄准镜],她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而且,从虞芝芝说出来这句话后,她的脑海中便不断地响起提示。 【提示,宿主与任务对象生命值绑定。】 【提示,请拒绝任务对象的要求。】 【提示,请拒绝任务对象的要求。】 但拒绝完之后,林唯才觉出来几分尴尬。 她上一句便是能够满足对方的任何要求,下一句话就是“不行”,真的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她抿了抿唇,也不敢再看虞芝芝的眼睛,“我是说,除了你离开这个条件,我都能满足你。” 然后便听到虞芝芝轻嗤一声。 【目标人物好感度-10】 虞芝芝伸手帮她捋了捋头发,柔声催促:“好不好?” 林唯实在没办法只能眼含泪水地点了点头。 却没想到,虞芝芝根本就是个大骗子! 第 64 章 第 64 章 林唯坐在桌边,手捧着碗小口地吃着饭菜,桌前摆着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可见绝对不是虞芝芝做的。 “是蓬莱阁买来的。”虞芝芝坐在桌边,手撑着下颌定定地盯着林唯看。 林唯不自在地侧了侧身子,想要避开她的注视。虞芝芝的眼神里难掩难过与失落。 见她这样,虞芝芝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软绵绵的:“唉……我总觉得我运气特别差。不论做什么,好像都绕不开你和你的家人。要不是这两次意外,我们之间……或许早就修成正果了吧。” 林唯离开家里后,虞芝芝和林岁岁没有多久也起了。 虞芝芝还记得昨晚乾元想拿着棍子往她的膝盖处打,被岁岁拦住后才作罢。 她垂眸,试着动了动腿,比昨晚要好受些,还能够下床走路。 若是真的打到了膝盖的位置,恐怕她现在连床都难下。 岁岁从床的里侧爬了下去,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门口,小心翼翼地伸出头看院子里面。 没有看到林唯后,岁岁才回到屋里仰头看虞芝芝,声音带着些稚气道:“阿九,我去煮些野菜,你也来吃。” 往常白日里,林唯都不在家,她也不用担心给阿九东西吃会被看到。 虞芝芝点头,道:“我和你一起去灶房。” 正是早晨,金灿灿的阳光从东边的山上露出来,褪去了晚间的寒气。 家门口原本枯褐色的树干上也冒出些嫩绿色的叶子,寒冷的冬天很快就要过去。 虞芝芝醒来时候就没有记忆,身上也全是擦伤,等稍好一些便是乾元想要强行标记她。 因此从醒过来后,她的注意力全在如何防备对方上,今日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平静地在院子里面走。 三间屋子都是用黄泥混着杂草和秸秆砌成的,屋前的地上还新长出了些草,能看出来有段时间没有打理过,除此之外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进了灶房,虞芝芝打量着眼前的灶和烧出来的草木灰,后又指着岁岁手上拿着的两块石头,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从山上捡到的打火石,平日里生火都是用这个。” 说完,岁岁还特地拿着打火石在她眼前碰了下,隐隐约约能看到些火星。 虞芝芝点头,心里却在一步步地印证自己的猜想,她不是这里的人。 提到生火,她的第一反应是用火折子,而且无论是黄泥砌成的屋子还是隔壁“咯咯”叫的母鸡,都让她有种陌生感。 “阿九,这些野菜都是我自己采的。”岁岁走到灶房角落里拿了把野菜,至于罐子里面的红薯和粮食她不敢动。 虞芝芝接话道:“好,我去外面接水。” 只是她拿起来陶罐准备去外面时,却感觉到陶罐的重量似乎有些不对。 虞芝芝把盖子打开,这才看到了里面的红薯,“岁岁,看看这个。” 岁岁拿着野菜过来,看到罐子里的东西后,先缩了缩脖子,意识到现在只有她和阿九两个人后,才小声道:“这是阿姐的,我们不要动。” 说完,她小手拿起旁边另一个陶罐,把野菜放到里面,“我们用这个。” 虞芝芝的目光却是还看着罐子里的红薯,若是担心她们偷吃,对方不必煮这么多,更像是一种明显的试探。 想到这里,虞芝芝直接从陶罐里拿了个红薯出来,剥皮吃到嘴里面。 “阿九!” 岁岁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多放点野菜进去,毕竟阿九很久没有吃饭了。 谁知道抬起头就看到阿九在吃阿姐留的红薯,她急得都快要哭出来,“这是阿姐的,我们不能吃,会被打的!” 岁岁的身高只到虞芝芝腰部,伸长胳膊想要从她的手上把红薯抢回来,眼神里面都是着急和害怕。 虞芝芝顺着弯腰,把红薯递到岁岁的手上,她道:“早上你还在睡觉的时候,你阿姐说陶罐里的红薯都是留给我们吃的。” 这话自然是假的,但是红薯不能不吃。 她们没有力气,只能是被打的份,昨天晚上的事情虞芝芝不想再经历一遍。 还不如把东西吃掉,让身上有些力气,这样哪怕乾元再想打人,她们也不至于毫无反手之力。 如果能再给对方身上来个伤口,更能让她忌惮几分。 而且,哪怕她们不吃,乾元回来也可能打人,更没有必要把红薯给对方留着了。 岁岁还是愣愣的模样,说话的时候,头顶的发丝也跟着晃,“真的吗?” “真的。”虞芝芝面色平静,让人没办法怀疑她说的话,“还记得昨天晚上吗,你阿姐说再也不打人了,还给我们拿了草药吃。” 岁岁毕竟是小孩,平时接触的也都是孩子们,想起事情来总是简单。 话题被虞芝芝一引,她脑子里便全都是昨晚的事情。 阿姐昨晚好像是说过她不会再打人了,还叫了庄婶婶来家里。 而且,以前阿姐都是叫她“小崽子”,昨晚阿姐叫的她岁岁! 看着岁岁一会开心一会害怕,虞芝芝重新从陶罐里拿出个红薯,掰了些送到岁岁嘴边。 小孩刚想张嘴,红薯块就进了嘴巴里面,刚想说的话也忘了,嘴巴里都是红薯的甜味。 岁岁平时吃的最多的就是煮野菜,要么是没有味道,要么就是偏苦,骤然吃到甜红薯,在嘴巴里咂摸了好久才舍得往肚子里面咽。 她这时候也不去想阿九的话是真的假的了,只举着手里的红薯道:“阿九,红薯真的好好吃,你也快吃。” 虞芝芝点头,手上却又掰了一块到岁岁的嘴边,两人分着吃完了三个红薯。 另一边。 林唯看着眼前黑绿色花纹的蛇,至少有两指粗,不敢轻易地有动作。 她穿过来前,原本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996是基操,若是当天临时有了新的工作任务,免不得加班到晚上十点或者十一点。 顶头领导更是爱吹毛求疵,一版方案打会来三十次,最后采用的还是初版方案。 因此林唯只做了不到一年,就辞职回到老家,试着开始做短视频博主。 她的视频内容主要就是乡村生活,种地做饭,养鸡养鸭、给院子里的樱桃树做嫁接等。 她在乡下菜地里也遇到过蛇,但基本也就小拇指般粗,而且基本都没有毒。 如今遇到的这条却是要大上三倍,从花纹来看毒性也不低。 蛇应该是刚才藏在草丛里面,她拔野菜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蛇。 再加上蛇身上的黑绿色花纹隐蔽性实在太强,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林唯垂在身侧的指尖缓缓握紧手中的弓,看着蛇口中吐出来的信子,心里默念道:冷静,一定要冷静。 蛇和人不同,不靠眼睛去看,而是靠着蛇信子感知周围的环境,一旦她着急了就容易让蛇找到位置。 林唯呼吸放到最轻,等了片刻后,见蛇仍旧紧紧盘旋在树干上,才试探着往后迈了很小的一步。 与此同时,她拿着弓的胳膊却绷的很紧,随时准备着举起来防备意外情况发生。 等撤到蛇的攻击范围之外,林唯又连忙往后跑了几步,才敢正常的喘气。 也是这时候,她才感觉到她的背上几乎要被冷汗浸湿。 她转过身,看向自己刚才站的位置,还能看到缠在树上的那条蛇。 思考几秒后,林唯松了松手里紧攥着的弓箭,等到手心的汗完全消失之后,她才重新握紧手上的弓箭。 【提示,猎物已进入瞄准镜射击范围内。】 [猎物瞄准镜]自动对准蛇的七寸后,林唯射出了弦上的箭。 箭瞬间射出去,上一秒还吐着信子的蛇,下一秒便如同枯掉的藤蔓般,从粗壮的树干上缓缓滑落掉到地上。 林唯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先从地上捡了块足够重的石头。 她隔着两三米远的位置朝蛇头砸过去,让蛇死透之后才敢走过去捡到自己的背篓里面。 这种体型大的蛇,蛇皮也更厚一些,她的箭毕竟不是铁制成的,而且已经用过好几次,到底钝了些,还是不能太冒险。 经历了这遭,林唯也不再犹豫,背着猎物往山下走。 出门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晨间的雾气还没有散,颇有种水墨画的朦胧。 走出林子之后,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头顶,脚下的影子都短了许多,但还是能感觉出来点寒意。 这几天正是最为农忙的时候,要在开春前把地翻好,到时候撒了种子后才能长得好。 毕竟全家的口粮基本就是靠着地里长的庄稼,因此没有不重视的。 大柳村里面只有一户人家有牛,还有两户人家有驴,翻地的时候能轻松些。 余下的人家基本都是拿耕锄或者耙靠人力翻地,这种时候家里人都要去,哪怕是几岁的小孩也得过去帮忙。 午间耕地的人也不回家,都是让一个人把吃食从家里带回来,坐在地头上吃完继续干。 林唯带着背篓从山上下来时,正是地头上的人吃饭的时候。 见到林唯,不少人的眼睛都盯在了她背上的篓子里面。 富贵娘自然也在里面,她装作不经意,却是两三眼间就看到了篓子上面盖着的野菜,这才收回来眼睛。 瞧瞧她早上的时候说过的话,就说了这个泼皮无赖能打到什么猎物,还不是带了一篓子野菜装模做样。 “林唯,不是要去打猎,怎地中午就回来了?”有人在地里扯着嗓子问道。 林唯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道:“没打到什么,这不才回来。” 当时用野菜盖住,就是怕旁人看到。 原主的形象她要转变,但不能转变的太突然,更不能突然学会了打猎,必须得一步一步让众人慢慢接受。 这话出来,也没有人再问,只是都低头忍了笑。 不过昔日的泼皮无赖能上山捡野菜,竟然也算得上是好事了。 等走到路口处,林唯抬头看了眼天色,应该还能赶得上去县城一趟。 大柳村离县城不远,但也有十二三里地,原主基本都是走着去。 林唯看着眼前的泥土路,深深呼吸了下,才抬了抬肩上的背篓继续走。 原主虽然是乾元,但从小到大基本都被林母宠溺着,什么重活都没有干过,体力也一般。 她单是背着东西在林子里转了一上午,再从山上走到路口就已经累的不行,现在腿脚都已经开始酸了。 不过想到背篓里的野味能卖到的钱,她又觉得十二、三里的路完全不算事。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林唯也到了县城门口。 她往里面走,街边是各种各样的店铺,小饭馆、包子铺、成衣铺、米行粮铺等等应有尽有。 县城里边虽然有各式的铺子,但也有摆摊的小商小贩。 小商小贩只需要每日给官府的人交一文钱,就能在这条街上有个位置,若是交百文钱,就能得个固定的位置。 街上不少人都是从东和县下面的村子过来的,把家里的鸡蛋或者多余的野菜卖卖,也能补贴个家用。 “新出炉的烧饼,都来看看啊,保证又香又软和!” “素包子两文钱一个,肉包子四文钱一个,还热乎着啊!” 林唯转头看去,虞芝芝眼角湿漉漉的,泪水早已浸湿了枕畔。 看着虞芝芝这副可怜模样,她终究心软,侧过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两下,低声哄道:“睡吧,我在这儿呢。” 随后不久,林唯自己也进入梦乡…… 第 65 章 第 65 章(二更)求营养液 “啊——!” 一声惊叫伴随着水盆落地的“咣当”巨响,将林唯从睡梦中猛然吵醒。 她惊醒坐起,胸口一凉,慌忙拉起被子掩住。定睛一看,成夏正端着空水盆站在门口,张着嘴大声惊叫。 林唯低头,发现自己上身几乎赤裸,只余一件抹胸。她倏地转头看向身旁的虞芝芝。 感谢姬绪云前面铺垫那么久,虞芝芝听到最后一句话,竟也不觉得意外了,甚至还能顺着说:“然后呢?” 姬绪云沉默一瞬,显然也没料到虞芝芝会是这么淡定。 她眨了眨眼,眸光水润,看起来分外难过的样子:“所以,现在可能很多人都觉得虞师姐就是那个预言之子,认为你会和魔宗勾结,祸及世间。” 虞芝芝强忍着才没在姬绪云这个师妹前露出太夸张的表情。 不是愤怒或者是哀怨,而是觉得离谱。 她要有那什么“预言之子”的本事,还会是现在这副样子吗? 太清宗的门徒明明都是经过重重选拔的,怎能如此人云亦云,丝毫没有自己的判断! 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忍了又忍,虞芝芝最后实在只能气笑道:“就算我死了,我都不可能和魔宗扯上关系!” “那是自然的,宗门那些旁人不知虞师姐与魔宗有不共戴天之仇,才会做出如此狭隘地揣测。”姬绪云笑笑,又垂下眼眸,注视着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虞芝芝喜欢的东西很多,讨厌的却少,能称得上厌恶的,只有魔宗。 因为她的娘亲们便是亡于魔宗之手。 她生性有几分散漫,但于修炼之事却不曾懈怠,除了为感激沈家和师尊的恩遇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覆灭魔宗,为双亲报仇。 是以六十年前,她不过是个筑基期大圆满,也参与了迎击那位声名远扬的魔宗圣女的战役。 虞芝芝嘲讽地想,就算她真要毁灭世界,第一个毁的也必然是魔宗。 喝下一口变得温凉的江夏云雾润了润嗓子,她又平复心情同姬绪云说:“多谢姬师妹告知我这些了,这下我倒是明白一路上那些同门看我是个什么眼神了。” “虞师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姬绪云身子往前倾,离虞芝芝近了点,似乎生怕她有什么想不开的。 “怎么会!”没有用法器,在思过崖的一个月对虞芝芝来说简直称得上度日如年。 大概在第七天的时候,她就被冻到失去了部分知觉,后来更是有些神志不清,几度昏过去。 但从始至终,她都没再看储物戒指一眼。 又一次从短暂昏迷中醒过来,虞芝芝在模糊地视线里看到洞穴口的那道禁闭屏障已经消失了禁闭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她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费力拿起那枚被她扔在一边储物戒指,从中取出一枚暖珠。 热度散开,虞芝芝又等了好久,才感觉自己身上似乎又有了温度。 但她的状态算不得好,即便恢复了点力气,可身体传来的感觉依然比平日里要沉重许多,大抵是染了病;膝盖也始终带着如被虫蚁啃咬般的疼痛酸麻,要知道四肢的健全对剑修来说可是相当重要的。 虞芝芝又取出几枚灵丹吃下,用灵丹内蕴含的灵力为自己温养经脉。 直到她扶着墙面颤颤巍巍起身,膝盖的情况也没有多大好转,即便乐观如虞芝芝,这会儿心情也称不上好,琢磨着等会儿出去还要去药峰一趟看看腿脚才行。 可别是冻出什么毛病来了。 顶着风雪走出思过崖又是一阵煎熬,虞芝芝这会儿身子本就虚弱至极,等走到思过崖的出口,真是恨不得找张床直接躺下才好。 出口处没有人来接她,只有执法堂的门徒,虞芝芝也不想再节外生枝,走路这一阵,她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虚汗,难受极了。 然而在出来见到这些来自执法堂的同门时,虞芝芝混沌的大脑还是接收到了一些异常的讯号。 往日里太清宗知道她的门徒,有少数对她怀有恶意,大多见了她选择的是无视,毕竟她只是从天才变为了废人而已,也没做什么损人利己的事。 但此时,虞芝芝可以清楚地感知到,眼前这守在思过崖出入口处的二十来位执法堂门徒,看向她的视线里不是恶意,便是怀疑、抵触! 因着身体不适,虞芝芝的呼吸比平日里短促些,她眯着眼扫视一圈,开口道:“诸位同门怎么了?可是我脸色太差,吓到了你们?” 却是无人应她的话,甚至在她开口后,这些执法堂门徒都往四周散开了些,给她留出了相当空旷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不想与她接触一般。 虞芝芝将这些尽收眼底,她猜想大概是她这闭关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站在这里也没法从这些人嘴里得出什么有用信息,虞芝芝打起了点精神,快步离开了思过崖的区域。 她走后,方才那群散开的门徒又聚在了一起,七嘴八舌道: “虞芝芝真的能是预言之子吗?看她那样,感觉根本没什么威胁啊!” “切,你懂什么,说不定人家就是故意藏着呢!谁修为一直下降,还能像她那样整日嬉皮笑脸的!” “但是,如果是预言之子的话,我们是不是该和她打好关系呢” “这位师妹你可不能瞎说啊!她是注定要颠覆世界的人,不杀了她已经是对她的恩赐了!” 虞芝芝原是打算去药峰看看身子的,但这一路上,她发觉太清宗内遇到的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分外陌生,仿佛她不是太清宗的门徒,而是一个异类、怪物一般。 不论旁人如何看她,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虞芝芝此时迫切想要知道在她被关禁闭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这件事大概率是和她有关的。 现在愿意搭理她的人估计没几个。去丹峰的话,她闭关前沈鸣筝还在和她置气,这会儿也不知道如何,而且丹峰距离有些远;在剑峰的话,师尊大概也还是不在的,师姐也有还在沈家的可能。 虞芝芝思索一番,觉得以自己现在的状况,去找姬绪云大概是最好的,并且,她之前从乾坤阁取出来的仙草和符箓也要交给对方。 姬绪云作为内门首席,虽然不像金丹门徒那样有自己单独的府邸,但也是有一幢独栋的屋子,在剑峰半山腰。 等走到姬绪云屋前的时候,虞芝芝不由得为自己的选择点赞,因为才走了这么会儿路,她已经眼冒金星,如果不是扶着墙,怕不是要表演一个平地摔了。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门都没有开,她又敲了几下,猜测姬绪云是不是出门去了。 就在虞芝芝准备认命决定自己一个人颤颤巍巍走回去时,那扇木门被打开,姬绪云俏白的脸从门内探了出来。 就在这一瞬,虞芝芝瞥见姬绪云速来甜美娇矜的脸上满是戾气,但当她眨眨眼后,对方已经是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意外又惊喜:“虞师姐,我正准备去接你呢,你来啦!” 说完,她跳着去挽虞芝芝的胳膊。 这幅样子倒是和往日无异,虞芝芝眼前还印着方才姬绪云戾气横生的脸,想着自己眼花得真是厉害。 她虚弱笑笑道:“多谢了。姬师妹我来送点东西,顺便问些事情……” 姬绪云一听这话,脸上的神色又染上了几分担忧和欲言又止:“虞师姐,她们她们是不是已经对你做什么了?” “你是指什么?”虞芝芝挑起眉梢,她想果然发生了大事,连平日里不喜交际的姬绪云都知道了。 姬绪云左右张望一下:“虞师姐,进屋说吧。” 内门门徒的住处比起金丹修士们自己建的府邸,自然是要简单不少,姬绪云的屋内更是单调得不行,虞芝芝每次来都只看到了床、桌子和柜子,看起来跟没人住一般。 这回来,姬绪云不知从哪儿端来了一壶热茶,给虞芝芝倒上:“虞师姐先喝点热的吧,我去找一些温养的丹药,你脸色太差了。” 虞芝芝也没和她讲客气,一喝下,眼睛亮了亮:“江夏云雾?” “是,师姐之前和我提过一嘴,我这里就备了点。”姬绪云眉眼弯弯,看起来又有几分腼腆。 虞芝芝原本对茶兴趣不大,但是姜流照爱茶,她感恩姜流照对自己的倾囊相授,总想为对方做点什么,便去苦学了茶艺。 到如今她的茶艺已经称得上是个中好手,宗门内并且久而久之自己也有了喝茶的习惯。 姜流照爱喝醇厚馥郁的庐山云雾,虞芝芝则偏好清爽的江夏云雾,并且,她自己出身江夏,对这带着自己家乡名字的茶更是多了几分偏爱。 喝下热茶,虞芝芝果真感觉舒服了不少,她拉住姬绪云坐下,轻声道:“丹药就不用了,我这身子你也知道,吃丹药多半是没用的。” 说完,她先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个宝盒递给姬绪云:“你此次受罚全是被我拖累的,这里面是几株仙草和符箓,就当是我的一点补偿心意了。” “虞师姐,这我怎么能收!”姬绪云细长的黛眉轻轻拧起,直接推手拒绝。 虞芝芝却是笑:“如果不是我找你商讨如何拿到寒阳草,你也不会受罚。你因我受了罚,我补偿你不是应该的吗?还是说我们之间还要讲客气?” “我那是心甘情愿的”姬绪云低声呢喃着,目光落在两个人交叠的手上。 虞芝芝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接下,于是把宝盒推到了姬绪云手边,笑道:“好啦,我还希望你别在意我害你受罚这事呢。” 话说到这份上,姬绪云还是收下了虞芝芝的礼,她看了眼便道:“日后我也愿为虞师姐做任何事的。” 虞芝芝听了有些失笑,她刚想说姬绪云不用说这么郑重其事的话,便听到一个带着莫名调笑意味的话: 【千年雪莲、十张三品雷震符仅是去思过崖受罚七日便能得你这么这么好的对待,虞师姐,你未免也太好心了些。】 虞芝芝原本要说的话顿住了,她又一次在姬绪云这儿听到了带着“好意”的声音。 思索之余,她也想起来自己还要向姬绪云询问宗门内的怪事,于是道: “姬师妹,我闭关这期间,宗门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姬绪云的视线还落在被虞芝芝拉着的手上,她的神色有些模糊:“虞师姐你可知,宗主这些时日一直重病不起?” “我知道。”虞芝芝不明白这会儿怎么又扯到了宗主,但她闭关之前就知道宗主状况不佳了。 “宗主突然重病,是因为前些时日,她做了一次卜卦。”姬绪云动了动自己的指尖,不经意间就回握住了虞芝芝的手,“她算的是魔宗和五色石。” 虞芝芝更迷惑了,姬绪云目前说的事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但她还是耐心等着姬绪云后面的话。 姬绪云吸了口气,一直垂着的眼眸终于抬起,锁住虞芝芝:“卜卦出来的结果,说五色石会被一位预言之子所持有,并且她将扰乱世间。” 虞芝芝听到这儿,似乎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姬绪云的目光牢牢钉在她身上,缓慢却清晰地说道:“虞师姐,宗主推演出了这位预言之子的八字与方位,而这些恰好和你吻合了。” 虞芝芝失笑,她修为跌落这三年里都受过多少冷嘲热讽和白眼了,现在再加个“预言之子”的名头又如何? 旋即,她又正色看着姬绪云,问:“但师妹,我还有一事想问你,虽然你不一定知晓。” “虞师姐问吧,哪怕我不知道,我也会想办法为你寻得答案。”姬绪云依然还是那副眸光亮亮的样子。 虞芝芝缓声说:“你方才说,这些是宗主卜卦得出的结果,但宗主病重已经有些时日,那消息是如何传出来的?” 在她进思过崖之前,明萱就已经告知了她宗主病重的消息,后来姜流照也承认了宗主是因窥探天机遭受反噬。若她虞芝芝真就是宗主卜卦得出的那个预言之子,难道不该早就知道了吗? 况且,此时事关魔宗、传闻中的五色石,不论是宗主还是师尊,必然不可能大肆宣扬,现在这个消息流传得如此之广,只能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啊,这个”姬绪云的声音变轻了些,尾调拉长而又婉转,神色有些苦恼,但是虞芝芝看到她的唇角似乎还上扬了点,“虞师姐,太对不起了,这个我并不知道。” “但是,我会努力去打听一下的。” “不必勉强。”虞芝芝摇了摇头。 比起所谓的卜卦预言,显然把这个预言流传出来的人更值得留心注意。 宗主卜卦,知道消息的人在太清宗必定位高权重。 然而五峰峰主之中,姜流照和明萱不会这么做,药峰峰主早已闭关至今未出,兽峰峰主醉心御兽之术,向来不闻窗外事,符峰峰主在虞芝芝进思过崖之前,也出宗办事去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将宗主的卜卦信息散播出来,到底有什么用? “虞师姐,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散播消息的人为什么这么做?” 姬绪云轻柔的声音打断了虞芝芝的思绪。 “不错。”虞芝芝点点头,“不过一个卦象而已,难不成真有人觉得我能掀起什么风浪?” “虞师姐此言差矣。宗主的尊号虽然是碧月剑尊,但比起剑术,她的卜卦能力更为过人。” 姬绪云娓娓说道,“我听说百年前,沈家家主就请宗主卜过一卦,算出大凶,沈家主因此那一年都闭门不出。结果也恰好是那一年,魔宗出世大乱天下,劫持了数个沈家的门生。若不是沈家主提前闭门不出,也许就要和魔宗正面打上交道了。” 虞芝芝听了,眉头却是微微蹙起。 一来,这是沈家的事,但她自幼跟在沈鸣筝身边,居然从未听闻过;二来,自始至终沈家都在魔宗的目标上,魔宗动乱,沈家主又怎只一年大凶? 说白了,虞芝芝对卜卦算命这种事是一点都不信的,自然会挑出许多“错处”,哪怕这是闻名天下的碧月剑尊算出来的。 “哎呀,虞师姐,我知道你不信这些命啊运啊的。”姬绪云好像读出了虞芝芝的心声一般,她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了虞芝芝手上,“但是,不想那些魔宗之流的,你被宗主算出来是‘预言之子’唉,这听起来就很厉害啊。” “虞师姐,你不想名扬天下吗?” 虞芝芝的表情变得莫名起来,她看着姬绪云,语重心长地说:“姬师妹,如果你要提预言,那首先这个‘预言之子’是没法和魔宗脱开关系的。” “虞师姐,我的意思是” “更何况,名扬天下和预言有什么关系?难道现在卜卦说你会默默无闻,你就会心甘情愿,不去修炼拼搏吗?” 说完,虞芝芝又轻笑安抚姬绪云:“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想令我开怀,但我对‘预言之子’这种东西根本没兴趣,旁人若是好奇,就让她们去琢磨吧。” “虞师姐不在意那些话就好。” 姬绪云点点头,原本和虞芝芝交叠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收了回去。 虞芝芝没有说的是,早些年的时候她确实想着要名震天下。 为娘亲阿娘、为沈家、为师尊,她年少气盛,有天赋也有能力,有这等野心再正常不过。 然而如今,一切都成过往云烟。 但就这走神的一会儿功夫,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虞芝芝耳畔响起: 【虞芝芝,你可当真是沉得住气,看来我给你烧得这把火还不够旺啊。】 即便声音中蕴含的情绪相差甚远,但虞芝芝还是很快就分辨出来,这次是姬绪云的声音。 并且她还回忆起来,进思过崖之前,同姬绪云告别时,她也听到了这个声音:【我的好师姐,等你出来,你会发现我送了你一份大礼的。】 这两句话拼凑在一起,很容易就得出一个结论:姬绪云就是那个散布消息的人,并且,她早就规划好了。 虞芝芝的眉眼沉了下来,她看向坐在自己对面浅笑晏晏的少女,心底升起了点怀疑,又压了回去。 在思过崖的时候,她才告诫自己不能疑神疑鬼、去阴暗揣测身边人。 原本虞芝芝还想与姬绪云讨论一下,散布宗主预言消息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但这会儿她却是怎么都没兴致了,打算自己回去想想。 于是她起身同姬绪云告别:“姬师妹,多谢你告知我这些。只是我这会儿身子还虚弱着,就先回去修养了,改日你来金霁阁玩。” “虞师姐同我客气什么!”姬绪云连忙跟着起身,一路把虞芝芝送到了门外,“师姐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我有的我没有的我都会想办法送你手上!” 看她这样,虞芝芝又没忍住笑了笑,说:“不用啦,我可能只是要睡会儿。”同时她心里在谴责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老是想诱导她怀疑别人。 “嘿嘿好。”姬绪云也跟着笑,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般,小心问道,“那今年八月虞师姐还要回江夏去祭拜姨母们么?” 虞芝芝的娘亲阿娘身亡于八月,每年她有空的时候,都会回江夏祭拜双亲。姬绪云也是江夏的,她们有时凑巧就会一起回去。 最近又是那莫名其妙的声音,又是宗主的预言,甚至魔宗也在蠢蠢欲动,虞芝芝觉得这个时候并不好离开太清宗。 思索片刻,她摇了摇头:“今年事情有些多,就不回了,正好去年也祭拜过。” 等从姬绪云的住处出来走过一阵,虞芝芝腰间挂着的身份牌震了震,她这才发觉沈鸣筝给她发了许多条传信。 她先是开怀笑着,心说沈鸣筝这臭脾气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总是自己莫名生气,虞芝芝怎么好言好语都不收敛,但当虞芝芝忙别的去了,她又总会主动说话。 而后虞芝芝又忍不住腹诽宗门的身份牌,每次有传信,提示都很不到位,宗门就不能把传信技术精进一下吗? 但当她接收沈鸣筝的传信时,脸上轻松的表情便褪去了: 【虞芝芝,你在哪儿呢?我在思过崖等了老半天没看到你人!】 【你怎么还不回消息!】 【算了,你什么时候看到消息直接来金阙阁吧,我娘亲和阿娘来了。】 虞芝芝慌忙拉下袖子,抱紧双膝,轻轻摇头:“没事。” 林唯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这人一次次伤害她,却又一次次让她心疼。她咬牙道:“不说就永远别说了!我现在就去辞官,跟成晓灵去边疆,此生再不回京,再不见你!” “不要……我说。”虞芝芝猛地抬头,眼中尽是慌乱。 她声音发颤,低低开口:“自从那日被你送回鬼方县,我就病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病,但很不对劲。我总会疯狂地想占有你,然后……杀了你。只要一静下来,就好像有声音在脑子里不断重复这个念头……” 林唯怔住了:“……什么?” 第 66 章 第 66 章 虞芝芝的言论实在太耸人听闻,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林唯都不会相信。 可这个世界本就有些奇怪,而虞芝芝虽对外人冷酷,对她却从来都是温柔迁就,甚至不惜放低姿态来讨她心疼。最近两次相见,却接连做出那般失控的举动,不由得她不起疑。 她吸了吸鼻子:“所以……你就用刀划伤自己,来抵抗那种想伤害我的冲动?” 虞芝芝轻轻点头:“嗯,疼痛有时能压过那股念头。我不愿伤你,可……我是不是更不该再见你?”她语气低涩,“我原以为只要在你身边,或许能慢慢好起来,却没料到今天发作得比以往都早。” 林唯蹙眉沉吟。莫非是这世道的某种规则在影响虞芝芝,逼她去完成某种“使命”。比如,杀了她这个本该早逝的妻主? 唯静两秒后,才有人开口道:“哎呦,我们就是闲着说说话,这不是隔壁村有个乾元,掉进河里结果裤子都被冲走了,愣是光着腿回的家,你说这不是闹了个大笑话嘛!” 这话出来,大伙们的脸上也挂上了笑,“富贵娘讲的怎么像是亲眼见到的,这谁能不笑,林唯你说是不是?” “婶子讲的是不错。” 接下来至少也要在村里住段时间,林唯也没想和大家关系搞得太僵。 “话说回来,林唯你这是要去山上打猎?” 说话的时候,也有人见到了她手上拿的弓,上山也正好要走这条路。 林唯拿捏着原主混不吝的语调道:“去山上转转,这也不能饿死在家里啊。” 她们村子刚好挨着山,平日里大家都爱上去采些野菜或者摘点野果,小孩就抓些知了之类的虫子,炒熟也是道格外香的加餐。 但打猎就着实难了些,山上的活物可不是家养的牲畜,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闻言众人的心里都是一个想法,“就你这个好吃懒做的人,进去也是被饿死在山上,有什么区别。” 想是这样想,但肯定不能说,她们可知道破皮无赖是真的会打人的。 “那林唯你快些去吧,估摸着这时节山上的活物正多着呢,冬天过了,现在全都出来找食吃。” “是啊,就是刚开春没有那么肥,秋天的兔子才叫一个肥厚!” 富贵娘也笑着接了一句,“有肉吃谁还会嫌弃肥瘦,林唯打到了可记得让我们沾沾光。” “我打的猎物,和婶子有什么关系?” 林唯可没有忘记,刚才就是富贵娘提的原主母亲。 她不想和村里的人关系搞僵是一回事,但也不可能被人骂了都当做没发生过。 穿成无赖身份,有一个好处就是想说什么就能说,完全不用给人留着脸面。 这话说出来,富贵娘脸上的笑也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等看到林唯在道路尽头拐了弯后,才朝着地上吐了头唾沫,“我呸,她以为她是谁,真觉得自己能打到猎物啊?” “小心点可别和自己娘一样,把命都留在山上!” 其他人虽然没有接话,但富贵娘说的就是他们心里想的。 猎物要是真的那么好打,村里人早去了,还轮得到林唯吗? 林唯不知道自己走后,富贵娘还说了这话。 但就算听到,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按照原主的水平来看,确实是能在山里活下来就行,更不用说打什么猎物了。 但她有着运气爆棚抽出来的[猎物瞄准镜],打猎起来则会容易很多。 进到山里后,能看见不少野菜都冒出了头,佩戴着[猎物瞄准镜]的林唯,在林子的外围慢慢走着,没往深处走。 深山里面应该有更大更好的猎物,但是也有危险,比如很有可能碰到老虎、狼、野猪之类的大型动物。 林唯如今只有[猎物瞄准镜]这一个辅助功能,连用的箭都是林母曾经用树枝削出来的玩具。 遇到像野猪之类的动物,估计连它们的皮都扎不透,怎么也要等等多抽几个系统道具再往深山里面走。 她将自己的脚步放到最轻,连呼吸都刻意放缓,视线一直都在关注着四周。 两刻钟后,林唯隔着十来米看到远处有个野兔,正小口小口啃着地上新长出来的草。 她停下脚步,凝住目光,缓缓将弓箭的弦拉开,一直到绷紧到最大。 与此同时,林唯也看到瞄准镜上的“十”字对准了野兔。 【提示,猎物已进入瞄准镜射击范围内。】 “咻——”她们吃肉吃的满足,大柳村其他人家却是煎熬。 众人都是吃惯了野菜和糙面的,骤然闻到肉味,一个个地都从屋子里出来,聚在家门口说话。 “这是谁家在吃肉,咋这么香?” “我也想说,孩子本来都快睡着了,愣是又被这股肉味馋醒,说肚子饿的不行,让我明日去县城买肉去,我哪来的银子给他买!” “我家那个也是,揍了她两下才唯生地上床睡觉去。” 富贵娘也住在这一片,闻到肉味就从屋里面跑了出来,“咱们边上这几户人家不都在这儿呢,怕不是从村北传过来的?” 村北的人家里有几十亩地,收成也多,有了余粮还能去县城里卖,因此家里富裕些,吃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她这才第一时间想到。 听到富贵娘这话,一个汉子笑了,“那可隔着远呢,肉味能让我们闻见?” “是啊,这味浓的就像在我眼巴前放了盘肉,指定不能是北边那几家。” “说的也是,话说咱们这几户,林家和芸娘是不是不在啊?” 这话说出来,众人左右看看,却觉得这比从村北传过来的还不可信。 一个妇人也正吃着饭,手上端着米汤也不影响她说话:“芸娘孤儿寡母的,能不饿肚子就行了,林家暂且不说那个无赖,难不成一个孩子还能赚上来肉钱?” 几户人家还在争论,有个人却突然开口道:“你们看,冒烟的那家好像就是林家的房子吧,难不成是在烤肉?” 他们都看过去,刚还嘲笑的人也闭了嘴。 富贵娘更是使劲看着,都不敢眨眼,生怕自己看错了。 过了许久后,才有人开口,“这味闻着比猪肉可香多了,难不成白日的时候,林家那大闺女真打到了猎物?” 村里人不少都知道林唯今日上山打猎了。 哪怕是不知道的,站着说两句闲话也要提到这件事。 若是昨日有人说,林唯能打到猎物,还吃上了烤肉,村里的人估计都会觉得这个人睡觉做梦还没醒呢。 但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就算再不相信也得相信。 “前几年,她娘还在的时候,打猎也是把好手,你说这打猎的技能也能从娘传到闺女身上?” 富贵娘冷笑一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林家大闺女啥样?保不定是刚出冬的兔子都笨,正好撞到树上让她捡了呢?” “也是啊……” 这个说法倒是合理许多,众人也开始在心里琢磨,自己要不要也上山碰碰运气。 毕竟那可是肉啊! 正是农忙的时候,从早上干到晚上,忙活了一天,晚上能吃上点荤腥,这日子过的都有盼头多了! 但想是这样想,众人却都没有说出来,转头聊起来了别的闲话。 毕竟多一个人上山,他们捡到猎物的可能性不就小了。 富贵娘没闲聊,只是转头回了屋子里头,把自己的闺女叫过来。 “富贵你过来,娘跟你说点事。” 富贵也是乾元,好在有几分力气,就在县城里做工,每月能得几百文钱,这在大柳村算得上顶好的。 只是她人老实,平日里话不多,干完自己的活就爱在屋子里待着。 富贵娘看到她过来,人却不说话,恨铁不成钢地道:“也不知道你这锯嘴葫芦的样跟谁学的,我和你爹哪个不是爱说话的。” “你不爱和村里人说话也罢,怎的遇到坤泽都不爱说,上个月给你介绍的那个……” 富贵打断她,问道:“娘,什么事?” 这时候富贵娘才想起来正经事:“我跟你说……” 她把今日林唯去山上捡到猎物的事情说了说,“她比你可差多了,后日你不是不上工,也不用去地里帮忙,你就去山上转转,指定也能得个野鸡野兔之类的。” “娘,人家不是捡的。” 富贵也见到过山上的猎物,比人还要灵活,怎么可能捡到。 “不是捡的,难不成还真能是她猎的?” “怎么不能?”说完后富贵就想转身回屋。 富贵娘嘿了一声,“你现在倒是话多。” 不过她才不管,只是道:“总之你得去山上一趟,别忘了!” 几乎是箭射出去的那一刻,原本正在吃草的兔子也停下,耳朵警惕地竖起来,后腿一瞪就“噌”地跳离了原来的位置。 野兔的警惕性本来就高,更不用说这只野兔敢在山边这种人多的地方活动,灵活性和反应速度更不必说。 眨眼间,射出的箭快到了野兔的位置,但那里只剩一个残影。 林唯看着跳走的野兔,也忘了放下举着的弓,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射不到了,到手的兔子要跑了! 这个念头刚出来,她还没有来得及失落,却见本应该是直直射出去的箭,在跌落前竟然变换了方向,削尖的锋利箭头刺入了野兔的腹部! 林唯:“!!!” 还有些不可思议的她,捡起来被射中的野兔时,才确认刚才不是她的幻觉。 也就是说,只要在[猎物瞄准镜]瞄准范围内,她都能够百发百中! “这就是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这么厉害的吗?” 她都有点想马上提高虞芝芝的好感度,多抽几次卡看看还有什么【优】类物品了。 林唯原本只是自己小声感慨,没有想到说完之后,原本透明纯色的页面,边缘染上了些淡粉色。 “?” 林唯眨眨眼,好奇道:“系统,你这是害羞了吗?” 她昨天以为系统只是无情的提示工具呢,原来还能懂她什么意思。 怪不得她昨天吐槽物品描述很中二的时候,总觉得系统页面忽然闪动了一下。 “那我们能不能商量商量,下次抽卡再让我得到个优类物品怎么样?” 话音落下,原本还是淡粉色的页面又重新变成了透明纯色。 林唯:“……” 也是很有原则了。 和系统单方面沟通的时候,她手上也没有闲着,三两下就野兔身上的箭拔出来,然后扔到了自己带着的背篓里面。 从野兔身上拔下来的箭还能继续用,当然,林唯也只有这一支箭了。 家里切菜的刀被原主卖了,镰刀也不剩,家里完全找不到稍微锋利的东西,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制作箭。 好在这把弓太过陈旧,没有什么价值,原主没抵出去,否则林唯哪怕抽到了[猎物瞄准镜]也没办法利用。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内,林唯继续在林子外围转,又打了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 野兔都能有三四斤,野鸡小一些,但也能到两斤,加起来背篓里能有十几斤,上面还放了些野菜把猎物盖得严严实实。 林唯感受了感受背上的重量,觉得差不多可以出林下山了。 只是她刚直起身子,整个人就顿在原地,呼吸完全停住。 一条黑绿色花纹的蛇正盘旋在她面前的树上,“嘶嘶”的吐着信子。 “乖乖老婆……” “再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望着林唯雾气朦胧的眼睛,感受着在她腰间轻轻游走的掌心力道渐渐加重,虞芝芝在心底轻轻一叹。早知如此,就不该那么快饮下圣河水。 不过……林唯似乎不生气了? 这样也好。 第 67 章 第 67 章 七日后,亥时末。 抽泣哽咽声—— 林唯嘴角噙着一抹餍足的笑意从被子下钻出,她撑在虞芝芝上方,眼波流转间尽是爱意。时辰已过,她解开束缚着虞芝芝手腕的绳索。 松绑后的虞芝芝抬起一只手半掩住泛红的脸颊,另一只手温柔地抚上林唯的唇角,替她拭去那一抹晶亮的水痕。 林唯离开家里后,岁岁便急忙把水烧了起来。 家里不管是锅碗瓢盆还是农具家具,都被林唯卖了不少,如今能烧水做饭的也就两个陶罐。 她不知道要烧多少,但怕林唯不满意,便把两个陶罐都满上了水。 好在冬天过去些,夜里冷但是没有结冰,否则还要费些力气去凿冰。 打火石碰撞冒出些火花,林岁岁急忙引燃了小灶里的枯树叶,又往里面加了两根细柴。 火烧起来,岁岁紧绷着的身体才松懈些,想着家里的柴没有了,她明天得再去林子边捡些回来。 水烧开后,她倒了些在碗里,端着往屋子里走,“阿九,你快喝点。” 虞芝芝接过,先问道:“你喝过了吗?” 林岁岁点点头,喝过热水之后,她觉得原本冷着的身体也暖和了不少。 得到答案后,虞芝芝才低头沿着碗边开始喝。 她醒来的两天都没有进过水,干渴的厉害,不到一分钟便把碗里的水喝的干干净净。 林岁岁又帮她倒了两碗,才止住渴意。 两人喝完之后,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林唯已经离开家里有段时间了,只是没有说要去做什么。 若是去喝酒,也该是白日再去。 林岁岁盯着自己的脚尖几分钟,犹豫几分钟才看向旁边的人,道:“阿九,我知道出去的小路,你现在可以偷偷走。” 阿姐之后还会继续打人,现在夜里逃走,只要出了城就很难被抓住。 虞芝芝愣了下,看着眼前的岁岁,问道:“你想过要走吗?” 岁岁摇摇头。 她虽然年纪小,个子也就比床高不少,但什么道理都懂。 “我年纪还小,跑不了太远,到别的地方可能被人牙子抓走,而且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林岁岁低着头蹭了蹭眼角,如果阿娘还在就好了。 虞芝芝眸眼微动,道:“我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她没有记忆,现在腿也被打伤了,根本就跑不了多远。 话音刚落,院子外面便传来脚步声,两个人屏住了声音。 “庄大夫,你走快点!” 林唯熟悉了路,走的也飞快,路上时不时还拉庄大夫两把,让人快些。 都快四十的人了,还得让人拖着走,庄大夫也有了火气。 “现在倒是知道找我了,打人的时候怎么不着急了?” “说来也是奇怪,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还知道自己有个妹妹?” 林唯走得飞快的脚步,顿了一下,才仿着原主平时的语调道:“家里要是死了人,那多晦气啊,你以为我想来找你这个老婆子啊?” 庄大夫听到这话,气得直接加快了脚步,和林唯拉开一大段距离。 她和这个无赖走同一条路才是晦气! 生气归生气,好在庄大夫没有直接掉头回家,林唯悬着的心才堪堪放下。 也是因着刚才庄大夫的话,她才想到这可是古代,最痛恨妖魔鬼怪。 若是换了芯子被认出来,沉河或者火烧总避免不了,她可不想刚活下来半天就被重新送走。 好不容易看到了门口,气喘吁吁的庄大夫,甚至难得松了口气。 进到屋里,她才看到屋里,除了岁岁还有个陌生的女人。 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脸侧的伤也没有影响她的好容貌,只是看到她进来后,明显冷淡防备的姿态。 村子里的事藏不住,前脚发生什么,后脚就能传到村尾。 庄大夫昨天就听到村里有人说,林唯捡了个人回来,还是坤泽,不知道要做什么畜生事。 如今见到,她心底里叹了口气,知道村里人说的多半都是真的。 哪怕现在不做,估摸着林唯也打着这个心思。 感慨完,她径直走上前用手探了探虞芝芝和林岁岁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烫。 “我给你们拿点药,用热水煎了喝掉,这些药足够吃三天,还没好就再来找我。” 说完,她就从随身带着的布袋里拿出来些草药,给了林岁岁。 药这种正经东西,她不放心交给林唯。 见到庄大夫随手摸了两下,就直接拿药,林唯不放心地问道:“这就行了?” “那还要怎么样,你以为我是县城里的坐堂郎中,还得把把脉?”庄大夫斜她一眼。 庄大夫虽然平时被村里的人称句“大夫”,实则大字都识不了几个,只是跟祖辈学会认识些草药。 只是好在她的草药都是自己采来晒好,通常几文钱就行,因此村里的人也愿意让她来看。 “那她们胳膊上还有其他地方的伤呢?” 庄大夫已经收起来了背着的布药袋,闻言冷笑声道:“只要你不再打人,过个十天半月的总能好。” 不管进山还是在地里干活,总会有磕磕碰碰,只要没伤到筋骨,也没什么人在意。 村里人不金贵,等时间久了,磕碰出来的青紫总会消下去。 林唯看着屋里的两人,又看看横眉冷眼的庄大夫,内心直呼冤枉,承诺道:“我以后肯定不打了。” 庄大夫哼一声,“最好如此!” 说完,她也不想和无赖多待,伸出手来道:“药钱两文,不赊账。” 林唯瞪大眼睛,现在才记起来还有药钱的事情。 两文钱不多,但按照她的记忆,原主先前喝酒早把身上大部分的钱花光了。 她摸摸身上,掏了半天才拿出来三个铜钱,看起来可笑又可怜。 庄大夫叹口气,也忆起和林母的交情,“算了,这两文钱你也别给我了,你能记住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就行。” 身上就三文钱,自然能省一点是一点,林唯也不推脱,承了这份情之后再还。 庄大夫离开,屋子里瞬间唯静下来。 林唯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人,眼里似乎都是对她反常行为的疑惑。 她也不解释,原主做的孽太多,靠说没办法让人相信,只待看日后便行。 “岁岁,还有烧开的热水吗?” “有的,阿姐。” 说完,小孩就连忙跑去了灶房想要帮她倒水,林唯连阻止都来不及,只能放任人去。 她只能和屋内的虞芝芝面面相觑。 在屋子里待了段时间,虞芝芝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林唯甚至还能分心想着,主角不愧是主角,哪怕如此狼狈也不减自身清冷的气质。 “你今晚和岁岁就睡在这个屋里,好好养病。” 林唯本意是想唯抚对方,谁知道话音落下,原本唯静的机械声再次响起。 【目标人物好感度-10】 林唯:“???” 她在看虞芝芝的时候,虞芝芝也在观察她。 乾元前后的转变太大,让她不得不怀疑对方别有用心。 哪怕在院子里她的意识都不清晰,却还记得乾元的话,“我帮你把伤治好……” 不用思考,虞芝芝都能猜到接下来说什么,无非就是再次像今天一样强制标记罢了。 林唯请来大夫,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想。 但虞芝芝不准备拒绝,她只有把病治好,才能仔细谋划接下来的路。 林唯还处在好感度为什么无缘无故降了的疑惑之中,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对面人眸中划过的那抹冷光。 岁岁帮她把热水端过来后,她喝完就准备往另外一间房走。 临走之前,她嘱咐道:“岁岁,你把药煎好,然后和阿九一起喝了。” 林唯知道,两人不会轻易地对她卸下心防,因此也没有把煎药这个活揽到自己身上。 若是她把药煎好端过来,估计两人还得怀疑她在药里面下毒了,更不敢喝。 林家的院子不小,有三间房并一间灶房和一间厕房。 原主占着最大的那间房,岁岁则是在较小的那间,余下的一间是原主父母住的,里面如今放的都是些杂物。 林唯在心里盘算着,有时间就把原主父母的屋子收拾出来,让虞芝芝住进去。 家里的床都是砍了山上的木头,再请村里的木匠打的,也有些年头,上面先是铺着层厚厚的秸秆,其后才是掺着棉絮的被褥。 躺的有些不习惯的林唯,翻个身就能够听到床吱呀吱呀的叫。 她却暂时不关心这些,还有个更重要的她没有了解。 林唯在心里默默的喊了句“系统?” 不到一秒钟之后,她的眼前便弹出个光屏。 光屏和她曾经玩过的游戏界面很像,左侧是新手引导,右侧则有个大大的抽卡键。 光屏是透明的,没有实体摸不到。 不过在林唯想要点新手引导的时候,光屏自动展开了这一块的内容。 林唯微微挑眉,看来是用意识就能够操控的高科技。 【虞芝芝为一代女帝,登基前多磨难,虽杀兄弑父,却圣明贤良,任人唯贤,可惜登基后三年便早逝……】 林唯浏览完全部的内容,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系统会出现。 书中结尾只写到虞芝芝登基,但是却没有写之后的事情。 虞芝芝因为经受了过多磋磨,伤病早已深至肺腑,登基三年后便去世。 她前世因为熬夜猝死,刚好穿到书中的无赖身上,需要改变原书结局,好好对待虞芝芝。 衡量标准便是虞芝芝的好感度,对方每增加1个好感度,她就能获得一次抽卡机会。 看完新手引导后,原本的页面也消失,出现了个新页面。 【虞芝芝当前生命值:30(满值100)】 【虞芝芝当前好感度:-50(满值100)】 【系统赠送新手礼包,可免费获得一次抽卡机会,可在任意时间使用。】 林唯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个大咧咧挂在页面上的“-50”,原来好感度还能是负的?! 沉默两秒,她倒是有点兴奋,那她最多不就能有150次的抽卡机会,也不完全算是坏事! 兴奋完,林唯想到身上仅仅剩下的三文钱,情绪又低落了些,目光落到那个闪烁的抽卡键上。 【确认使用一次抽卡机会,进行抽卡吗?】 【确认。】 “别闹……”虞芝芝被她亲得气息微乱,忙抬手轻掩住她的唇,“先想想这天书该如何处置。总不能取回来便算完事了吧?” “要不……烧了它?”林唯将下巴搁在她肩头,目光却流连于虞芝芝的眼睛、鼻梁和唇瓣,越看越是心喜,“字迹若消失了,说不定麻烦也就解决了。” 虞芝芝却微微摇头:“这般天地灵物,烧了岂非暴殄天物?应当另作它用才是。” 林唯眉眼一弯,笑得温柔:“娘子果然比我聪明。都听你的,这天书从此便是你的了。” 第 68 章 第 68 章 暖黄的灯光下,两个人在床上依偎在一起,虞芝芝任由林唯环抱着她,而她自己的目光却停留在那天书上。 她翻到最后一页:“唯唯,这上面还有一页纸。你说如果我们在上面写下字,会不会也可以借此去操控别人?” 林唯将下巴轻靠在她肩头:“应该是可以的,你是想用它来报复杜清妍吗?” 虞芝芝缓缓摇头,神色在灯下显得格外沉静:“不,我要用它来拽下盛泽兰。” 盛泽兰如何林唯倒是不想管,但只要别杀盛紫荆就行。虞芝芝坐在床上拿着天书思索如何一举拿下盛泽兰,而林唯则是忽然想起自己为虞芝芝做的戒指。 她松开虞芝芝,翻身下床,翻找出自己精心准备的蓝宝石戒指,又跪坐在虞芝芝面前握住她的手,比对着中指缓缓戴了上去。柔声道:“娘子,这戒指本该在咱们两个吵架那日送给你的。怪我那日一时糊涂,现在才戴到你的手上,望你千万不要生气。” 皇位候选人,应该指的就是她现在抱着的虞芝芝,几年之后会登基称帝。 至于好感度抽卡系统,她想到原来的小说被改编成了游戏,里面就有抽卡系统,难不成这也与虞芝芝有关系? 只是这道声音响过之后,她的脑海中便彻底唯静下来,恍惚间还以为是人的幻觉。 林唯只能暂时将其抛到脑后,先把怀中的虞芝芝抱到屋中,放到床上。 人刚放下,虞芝芝便用尽力气躲到了床的里侧,很明显的抗拒。 林唯叹了口气,这也不怪虞芝芝。 她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一个时辰前原主就是在这张床上想要强行标记对方。 殊不知,她的这声叹气被门口的林岁岁听到,整个人都害怕的不行,小小地一团蜷在门口处。 刚才林唯让她进屋,她哪怕再担心阿九,也不能不听,因为生气的林唯打人会更疼。 现在阿姐是又生气了吗? 她刚想到这里,便听到了林唯的声音。 “岁岁,过来。” 哪怕林唯顾及着孩子的心情,特地放轻了声音,但听在林岁岁的耳中,还是格外恐怖。 她颤了颤眼睛,却不敢不过去。 屋子里统共就丁大点儿地方,没两步她便到了林唯的面前,“阿姐……” 床上的虞芝芝目光紧紧地盯着林唯的背影,指尖几乎要刺破自己的掌心。 她刚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林岁岁。 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却还想着给她碗水煮过的野菜。 只是恰好被林唯撞上,对方不仅踢翻了碗,还生气地对林岁岁又打又骂,力度很大,直接把小孩踹倒在了地上。 她当时护着小孩,自己的腰上却被踹了好几脚,现在哪怕只是动动都会格外疼。 按照林唯打人的力度,岁岁受不住的。 虞芝芝还记得刚才也是小孩帮她求情,她垂下冷淡的眸眼,想开口转移林唯的注意力,左右身上也不怕再多些伤口。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先听到了林唯的声音。 “岁岁,你去烧点热水,我出去一趟。”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无论是古是今都适用。 刚穿过来的时候,林唯看着比豆丁大不了多少的林岁岁,以为小孩才七八岁。 但接受完原主记忆后,才知道小孩已经十岁了,只是平时吃的太少太差,身高没长起来。 原主的父亲早逝,母亲是打猎的猎户,按理说她们之前的日子,比普通人家还好上不少,吃饭的时候甚至还能看见些荤腥。 只是两年前原主母亲进到山里后,再也没出来,只剩下原主和她的妹妹。 被宠溺惯的原主好吃懒做,挥霍着家里的钱和粮,还变卖了不少东西,只为了去城里喝酒。 林岁岁日常都是自己烧水做饭,不过最多的还是捡些野菜和野果吃。 村里的人有时候实在看不下去,偶尔便分她半个糙饼,还得防备着不被原主抢走。 “烧热水?”小孩弱弱的声音重复了遍她刚才说的话。 林唯点头,“嗯,记得烧开后你和阿九多喝点。” 她交代完之后,便出了门,准备找找村里能够看病的大夫。 刚才抱人的时候,她就觉得虞芝芝体温有些烫,很有可能是发烧。 更不用说岁岁也在外面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年纪还小,现在看着没事,过几个时辰就可能生病。 古代医疗条件不发达,一场发烧都有可能要了人的命,马虎不得。 夜里走路漆黑黑一片,只能勉强辨认,她路上还险些掉进路旁的田地里。 哪怕有原主的记忆,林唯还是走错几次小路,才找到一户人家门前。 房子前面围着篱笆,林唯进不去敲不了门,也顾不上现在还是三更半夜,只能放开嗓子喊人。 “庄大夫,庄大夫你在不在?” “庄大夫,着急救命的大事,醒了的话您快点开门……” 夜里寂静,她的声音喊出来,旁边几家院子里被圈着的鸡都开始扑腾翅膀,守门的狗也开始汪汪地叫。 动静实在太大,屋里正睡得香的庄大夫也被吵醒,还以为是哪家着了火,急急忙忙地从床边扯了件衣服就出来,都没看是内衫还是外衫。 开门后寒风一吹,她才彻底清醒过来,哪里是什么着火,村里的泼皮无赖正站她门前呢。 林唯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招猫逗狗,结些狐朋狗友去城里鬼混,还虐待妹妹,堪称无恶不作,见到的人都躲着她走。 因为之前林母是猎户,避免不了受些小伤,都是庄大夫给她看的,两家交情算得上不错。 但林母去世后,庄大夫看不惯林唯,也就断了往来,只偶尔接济下她的妹妹。 如今不知道林唯又抽的哪门子疯,大半夜的不睡觉,来她这里捣乱。 庄大夫明面上骂不得人,但心里却连骂好几句,才解了心里的火气,准备关上门当看不见对方。 只是手刚碰到门把,就听到林唯连忙阻止她的话。 “庄大夫先别关门,我家里有人身子发烫,现在能去家里看看吗?” 哪怕再不喜欢林唯,庄大夫也知道治病是大事。 而且林唯家里的人,还能有谁,不就是岁岁吗?! 她关门的手一顿,急忙道:“你等我拿点药,这就跟你去。” “好,庄大夫你记得多带点药!” 一日接连送了虞芝芝两件礼物,虞芝芝如何能生得起气,再说到底是她又骗了林唯一次…… “我不气,我心里欢喜得很。” 林唯心脏怦怦乱跳,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虞芝芝绯红的脸,她紧张得手都有些发汗。 这戒指意义非凡,从制作起,她就打定主意此生要留在这里和虞芝芝相伴到老。 “自此以后,你我之间之间再无嫌隙,若遇到问题一定要好好交流,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了,弄得两人都心力交瘁。”林唯微微俯身,双手撑在虞芝芝的腰侧,轻轻留下一吻,又稍稍退回去。 再把另一枚红色宝石戒指戴在自己手指上,竖在脸旁展示给虞芝芝看,笑道:“我定会好好爱你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这次你……你受了这鬼东西的影响,受了这么多的罪,是我误会了你。下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一定要早早告诉我。不管遇到什么,你我妻妻一体,都要一起面对。” 虞芝芝含泪点头,放下手上的天书,捧上林唯的脸柔声道:“不苦,只是险些伤到你……你不怪我就好。” 她们在的这个村子叫大柳村,村里也正好有棵柳树,平日村里的人都爱聚在这棵大柳树下面。 有时候说说北边人家的坤泽出嫁了,有时候又说隔壁村谁谁家偷人被抓住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能得到最新的一手消息。 “昨天晚上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应该是林家吧?” “就是林家,前半夜听着像是在打人,还能听到孩子的哭声,真可怜啊!后半夜估计是把人打的半死不活才去找的庄大夫。” “你还别说,半夜她喊人的那着急劲,我都想让庄大夫快点了。” “真是作孽啊,你说林猎户人也不错,怎么就有这么个闺女,上辈子估计磕错头了。” 这话说出来,围在大柳树下面的人全都笑了。 她们之前都羡慕林母,力气大,打猎也好,做饭时候飘出来的肉香愣是能让家里的小孩馋哭。 哪怕林家的男人死的早,但是女儿林唯不到十五岁就分化成了乾元,未来肯定是家里干活的一把能手。 谁知道现在反倒变成了大柳村独一号的无赖,往常的羡慕嫉妒,现在也都没了,反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只是笑到一半,她们看到路边的人后,笑声硬生生止住。 林唯转着手上的弓,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好奇问道:“婶子们和大伯们怎么都不笑了?” 林唯坐在案前,翻看着堆积的文书。这几日二殿下一直未至皇城司,想必正握着虞芝芝提供的账本,全力肃清朝中盛泽兰的余党。 现如今虞芝芝便是这皇城司的老大,偏偏自己还是她的属下,怎叫她不瘪气。 “蛇蝎心肠!蛇蝎心肠!!” 她猛地站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无论如何,她都想象不到虞芝芝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对她下手的,而且还是在做完那等亲密事之后。 之前她还可以自欺欺人,说虞芝芝是病了,是世界的规则在校正虞芝芝。可如今,她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能为虞芝芝开脱。 “虞芝芝你就是个神经病!” “砰——” 她一拳重重捶在案上,震得笔墨俱颤。 直起身子,突然,一阵恶心自胸口翻涌而上,头晕得厉害。 “呕——” 京城。 阳王府的书房内。 男人身上尚穿着未换下来的朝服,摩挲着手上的白玉佩。 “父皇今日早朝下旨,七妹的丧期内朝臣皆着素服,不鸣钟鼓,衣冠棺都有八十一人的抬杖队伍,甚至还亲自给七妹赐了谥号,这可是储君才能享有的待遇啊。” 说到“储君”二字后,年轻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他前方略显消瘦的中年女子。 “如此隆重,你还觉得本王多此一举吗?” 女子神色如常,瘦削的脊背未弯分毫,“七公主聪慧却不得陛下喜爱,赐下谥号无非是为了让边关的虞将军唯心。” 言外之意,皇帝对虞将军多有忌惮,无论如何七公主都不会影响他的谋略,多此一举。 男人冷笑一声,手中的白玉佩也随之碎成两半,“我三姐那个迟钝愚笨的样子,都能入了父皇的眼,不都是七妹在后面帮她出谋划策。” “如今解决了七妹,三姐还能有什么依仗,我还是更喜欢死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与我争。” 过了片刻,他才恢复了外人面前的温润如玉,不见刚才的阴狠:“李卿既是我母后旧友,也望能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女人眉眼微垂,轻声道:“自然。” 她急忙抱起痰盂,却只是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 站起身,她扶着长案走到椅边坐下,小腹也一阵阵地刺痛。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甚至还有些头晕目眩。 一整日,反胃的感觉一阵强过一阵,折腾得她整日无精打采,午膳也没能动几筷。 直至晚间回府,她再没力气与虞芝芝置气,默然登上马车,神色萎靡地靠向车壁。 虞芝芝见她脸色苍白,忧心道:“唯唯,你怎么了?午时就没见你吃什么。让我替你诊诊脉可好?”即便林唯不愿与她同席,但这皇城司上下皆是虞芝芝的耳目,探听这点消息,于她并非难事。 “不……不用你。我只是吃坏了肚子,回去躺会就好了。”林唯虚弱地挥开她的手,声音细若游丝。 虞芝芝拿她没有办法,只能让车夫加快速度,赶回林府让成夏帮她查探。 可看着林唯途中不时掩唇干呕的模样,一个念头忽地闪过心头。但又觉得不像,这才过了二十余日,按理不该有如此明显的反应。 林林总总地一共减了35好感值,并且还在往下减,很快就要突破-100。 林唯刚开始还以为是系统卡了,后来调出面板,看到上面不断下降的数字才慌了神,急忙开了口。 她说话的时候,虞芝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愣了一会儿,才抬眸看向前面,发现门已经开了。 “你……把门开了?”她的语气里,甚至还藏着一丝不可思议和疑惑。 所以,林唯刚才并不是想强行标记她? 林唯看着眼前的人,神色仍然是平时冷淡的模样,也不知为何好感值会突然变化。 但她现在格外警惕,多余的动作不敢做,多余的表情也不敢有,生怕好感度再次下降。 “对,你试试,应该比刚才要省力气。” 虞芝芝试着推送,门锁仍然能感受到阻滞和缓慢,但比刚才一动不动要好上许多。 她蜷了下指尖,现在也想明白,刚才林唯碰她,应该只是提醒她罢了。 林唯看没有问题,便道:“那我先出去?你有其他的事再喊我就行。” 虞芝芝点头,但反应却比之前要慢上几分。 她犹豫片刻,终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唯唯,若是……若是你当真有了我们的女儿,你断不会……不要她的吧?”话音未落,她已紧张地攥紧了衣袖,生怕听到那个让她心碎的答案。 此言一出,原本闭目假寐的林唯倏然睁眼,连声音都变了调:“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怎么不可能?那该死的圣河之水,不正是虞芝芝亲手喂她喝下的吗? 虞芝芝被她看得心虚,眼神闪躲着,声音愈发轻柔:“你不会的,对不对?我们不过是一时争执……” 林唯猛地直起身,那句“我要和离”几乎要冲口而出,却在触及虞芝芝那双幽深的眸子时骤然清醒。 想起她做过那些偏执的事,林唯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只淡淡道:“真的是吃坏了肚子,你别多想。”说罢便重新缩回角落,再也不肯开口。 余下的路程里,她死死咬住下唇,将一阵阵翻涌的恶心感强压下去,生怕让虞芝芝瞧出半分,误以为她是在孕反。 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林唯自己就先被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没来由的心慌,她可从没有过干呕这么久的时候。 第 69 章 第 69 章(二更) 马车刚在林府门前停稳,林唯便弯腰钻出车厢。她双脚才落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林月柔一把拉住手腕,不由分说地往书房拽。 “娘,您这是做什么?”林唯捂着翻江倒海的胸口,强压下阵阵恶心,“我难受得紧,要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改日再说不行吗?” 林月柔却充耳不闻,反手将她拽回,砰的一声关紧房门。转身时脸上已不见往日的慈色,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严肃:“你年纪小,有些事娘还没来得及教你。今日非得给你好好上一课不可。” 她双手按住林唯肩膀,将其按在椅背上。 甫一听到姜流照要收新的亲传门徒,虞芝芝心里是不大舒服的。 很像她小时候,只有沈鸣筝着一个玩伴,却听说对方结识了其她家族的孩子时的心情。 但虞芝芝素来看得开,在她不过几岁的时候,就领会到沈鸣筝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沈鸣筝是沈家的大小姐,她未来会有非常多的同伴,自己又何必为这一个新的而执着? 现在的虞芝芝更是能明白,姜流照收下新的门徒是必然的事。 剑峰的亲传门徒到如今也只有三位。 大师姐林唯是林家的少主,未来必然还是要投入家族的事务中去;二师姐生性不羁,不喜停留,虞芝芝入宗也有近百年,与这位二师姐打交道的次数寥寥无几。 而排行第三的虞芝芝,既有世家的关系,却又不是完全的世家人,天资聪颖且品行端正,实在是继承剑峰峰主之位的不二人选。 当然,前提是她身上没出修为哐哐跌落这档子事。 如今的虞芝芝不知哪天就要修为散尽变为凡人了,其余四峰都还人丁兴旺,与其到时候抓个人来培养,不如早日行动。 这会儿虞芝芝倒是对那道不知来历的声音多了一点感谢的意味。 毕竟最开始也是那道声音提醒了她,师尊是要收新门徒的,有这么长的时间去接纳这件事,她如今也能看开得更快了。 只是多少有点意外和失落的,毕竟她一个月前才和师尊说了收徒的事,结果今日便得知姜流照已经要举行收徒大典了。 这比虞芝芝心底预期得快多了。 思绪流转,虞芝芝再抬眸时,眼中已经敛去了那些复杂情绪。 但面对神色不甚明朗的沈鸣筝,她心底也有气,只道:“师妹确实没跟我说这事,她可能也忘了吧。这么说来,等会儿我还要去凌霄阁向师尊道喜。” “你”沈鸣筝眼睛睁大了些,心头那些晦涩的火烧得更旺了些。 “小意说得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去的。”沈翩尘及时打断沈鸣筝,对虞芝芝赞同点头,“不过正如前面我们说的,如今长虹剑尊恐怕分身乏术,因此我和你夏姨母决定派术一暗中护你左右。” “术一?”虞芝芝讶异。 丹修的战力不如其她修道之术,因此沈家有许多门生都是剑修、法修、器修之类,也培养出了一支忠于家族的护卫队。 术一便是虞芝芝知道的几位之一,这位护卫修为到了化神期,在护卫队中的修为仅次于跟在沈翩尘的那几位,和沈鸣筝的护卫是同一修为层次。 感动之余,虞芝芝更多地觉察到了事情似乎比她想象得更为严峻。 沈翩尘不语,只是微微颔首。虞芝芝的娘亲和阿娘是两位散修。 这年头的修仙界,宗门和世家林立,散修无依无靠,通常地位是很低的。 但她的两位娘亲并非是找不到势力依靠,纯粹是为了不想被身份束缚,干脆脱离了自己的家族,做起了替世家、宗门走镖的行当。 也因此,在虞芝芝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小小的她是常常跟着娘亲们去到一个又一个地方的。 娘亲沉稳温柔,阿娘热情活泼,在那有限的童年里,即便四处奔波,虞芝芝的回忆也是鲜活明亮的。 只可惜,在她五岁那年,娘亲们走镖时遇上了魔宗,命丧魔宗爪牙的手下。 也因着那次是为沈家走镖,沈家的家主沈翩尘顾念着同虞芝芝两位娘亲的旧情,将她接回了沈家。 一直到现在,虞芝芝也是跟着沈鸣筝一起回沈家过年的。 收到沈鸣筝的讯息后,虞芝芝也没想着要回去休息一下了,而是直接快步走去了丹峰的金阙阁。 沈翩尘和夏涣这次大概是私下里来的,只带了几个修为高的护卫来。 虞芝芝进金阙阁的时候,夏涣正煮好一碗药汤递给坐在高位的沈翩尘。 沈翩尘素来雅静,又因常年病着脸色苍白,而沈鸣筝的金阙阁却是富丽堂皇,那些光彩照在沈翩尘脸上,反而将她气色衬得好了点。 虞芝芝进了金阙阁,还来不及向沈翩尘和夏涣行礼,沈鸣筝就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柳眉紧蹙:“你怎么一直不回传信?” “阿筝!” 沈翩尘和夏涣同时开口,不赞同沈鸣筝的行为。 “阿筝,小意刚来,你好歹让她缓缓。”沈翩尘轻咳几声,将夏涣端来的药汤一口喝下。 夏涣轻抚着沈翩尘的后背,帮她顺气,与沈鸣筝六分相似但更为英气的脸此时面色不善:“沈鸣筝,你在宗门内就这样行事?我教你的那些礼仪都丢哪儿去了!” 虞芝芝心道不好,沈鸣筝最讨厌的就是夏涣说教她的礼仪家规,果不其然眼前人的脸色更是不满,抓着她的手紧了些:“我在自己的阁子里面对娘亲还要讲什么礼仪!” “你!”夏涣升起怒气,但顾着沈翩尘在这儿,又不好大发雷霆,只能道,“你能不能和虞芝芝学学,怎么你俩天天待在一块儿,她性子就如此随和,你就这么个暴烈脾气!若你再这么肆意妄为,等我家法伺候!” 她这话一出,虞芝芝当即听到了沈鸣筝的声音: 【虞芝芝、虞芝芝!我才是你女儿,你为什么一来就要提她!她如今连御器都不能够,又拿什么来和我比!】 这显然不是沈鸣筝能当众说出口的话,是以,虞芝芝知道这又是那个声音在捣鬼。 她转而又想,抛去话语里针对自己的内容,语气什么的倒还真是和沈鸣筝挺像的。 然而即便夏涣暂时没有动手的打算,作为洞虚期修士,她周身的一些气压散开,也绝非一般人能承受得住。 至少现在身体虚弱、只有筑基三层修为的虞芝芝是难以承受的。 她在这头已经摇摇欲坠,那边的沈鸣筝显然没打算就这么向夏涣低头,她张了张嘴,真正开口道:“哼,我本来就没错” “好了!” 沈翩尘低呵一声,洞虚后期的修为散开,打断了沈鸣筝和夏涣的对峙,又把虞芝芝保护得很好,还给她推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 但她这一催动灵力,又带动了身上的旧伤,沈翩尘没忍住捂嘴咳嗽了一阵。 “翩翩!”“娘亲!” 方才还在争执的母女两人此时早就把那点矛盾抛到了脑后,两人脸上俱是紧张担忧。 “行了,都是老毛病没什么大碍。”沈翩尘摆了摆手,不赞同地对夏涣道,“我们这次来是看小意和阿筝的,你这到底是来看她们的还是来烦她们的?” “我就是一时急了”夏涣小心翼翼,生怕再惹沈翩尘动怒。 但同时,她又用带着不满的眼神瞥了几乎是瘫坐在椅子上的虞芝芝一眼。 若不是为了顾及她,沈翩尘是不必动用灵力的。 虞芝芝收到了这个眼神,但暂且没去管,她同样担忧着沈翩尘,问道:“沈姨母可是旧伤又复发了?” 沈翩尘淡然笑笑,浅棕的眼眸目光悠然而温柔:“就是那点老毛病,你们都不用太挂心。倒是小意你,阿筝写了家书,说你又受了伤,还被罚去了太清宗思过崖,你可还好?我和你夏姨母从家里带了医修来,等会儿给你看看。” 作为沈家的家主,沈翩尘自然也是惊才艳艳,八百岁修炼至洞虚后期,已经是沈家历任家主中天资最高的一个,炼丹能力更是出神入化,作为太清宗丹峰峰主的明萱都自愧不如。 然而当年,沈翩尘为生下沈鸣筝,落下了暗疾;随后又是魔宗乱世,遭遇暗算,不但自此修为停滞不前,还落下了一身病根,到了如今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 某种程度来说,虞芝芝和沈翩尘称得上同病相怜。 虞芝芝笑道:“多谢姨母们了,但我就是冻了一下,没什么大碍的,回去睡一觉就好。” “你这也不看那也不看,等着落下病根吗!”沈鸣筝在她旁边踢了她凳子腿一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抗折腾的,要是实在不放心,把你那烛龙蜡借我回去烤烤!”虞芝芝面对沈鸣筝,也不客气。 沈鸣筝哼一声:“我不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找我要?等会儿给你送去!” 看着她们俩的打闹,沈翩尘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夏涣的脸色倒是不大好看,她咳嗽一声,道:“咳,我们这次来除了看望你们之外,还有要事和你们商讨。” 虞芝芝注意到沈鸣筝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变了变,她将一只手搭在了虞芝芝的椅背上,成年以后少有地主动靠近了虞芝芝:“什么?” 沈翩尘接着说,面色有几分不忍:“小意,你方才才从思过崖出来,怕是还不知道碧月剑尊前些时日得出了一份卦象。” 居然是这个。 已经在姬绪云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的虞芝芝有些意外的是,想不到这个消息竟然传播得如此广泛,连宗门之外的沈家也听闻了。 她没有藏着掖着,直言道:“我知道此事。方才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师妹,她同我说了。碧月剑尊算出一个勾结魔宗、得到五色石、搅乱世间的人,而那个人的条件和我是完全吻合的。” “你知道?” 在场的三个人都十分讶异,不是惊讶虞芝芝知道消息,而是意外她知道这么大的消息,却还如此淡定的样子。 虞芝芝眨眨眼:“是怎么了吗?” “不,小意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沈翩尘失笑摇摇头,“我还想你如果听到这个预言,一定会很愤懑” “就是!”沈鸣筝少有地打断了自己娘亲的话,她看着虞芝芝毫不犹豫道,“你和魔宗勾结?那你这段时间可小心点,别让我发现你被什么人夺舍了才好。” “哈,那到时候就麻烦你用火烤烤那个夺舍我的人!”虞芝芝也是大笑。 她就知道,沈鸣筝一定知道自己的性格,知道她绝对不会和魔宗有丝毫牵连。 但沈鸣筝却只是哼哼几声,嘀咕一句:“我才不会用火烤” “嗯?你在那儿说什么呢?”虞芝芝好奇凑过去,沈鸣筝又把她一把推开。 “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夏涣又是板起了脸,她道,“预言是一回事,你们难道没有其她想法?” 说到这儿,虞芝芝和沈鸣筝两人俱是收敛神色。 沈鸣筝道:“宗主卜卦准确度暂且不论,这消息是何人传递的就目前而言才更为重要。” 虞芝芝道:“消息传播得如此之广,必然是有人推波助澜;而过去这么些时日,不论宗主还是几位峰主都未出面否认,想来传闻的内容也该属实。但能接触到宗主消息的,必然在宗门内有一定的地位。” 沈翩尘看着两人一人气定神闲,一人风发意气的样子,甚为欣慰。哪怕是对虞芝芝素来一般的夏涣见此场景也不得不承认,虞芝芝和自己女儿站在一起时,两人是何等的交相辉映。 唯一遗憾的是,虞芝芝的修为 “那你们对此人的目的可有想法?”沈翩尘微微阖眸,摒去杂念接着问。 虞芝芝沉吟片刻:“此人当是魔宗之人,大概已经潜伏进太清宗多时,取得了不少人的信任。而她散布这个消息,结合之前有传闻说魔尊又有动静,大概是想继续搅乱局势,若是让正道这边自乱阵脚,她们或许能更轻易得到五色石的消息。” “你觉得你是魔宗之人抛出来的诱饵?” “不错。”虞芝芝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魔宗的人不是想针对你?”沈鸣筝冷不丁突然说了句。 虞芝芝莫名道:“针对我干嘛?我现在只是个筑基期唉,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练气期了。” “你别忘了,当时是谁把那个魔宗圣女打跑了,我可听说对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保不准这次就是她想来折磨你,所以故意这么干的!”沈鸣筝说得煞有其事。 “这更奇怪了好吧,那个圣女当年就是金丹大圆满了,现在至少得是元婴期了吧?她要真想报复我,直接来把我砍了不是更好吗,还至于兜这么大一圈?”虞芝芝表示不能理解。 沈鸣筝瞪她:“那个圣女要搅混水和针对你又不冲突!谁让你出现在宗主的预言里!” 虞芝芝想说针对她那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事情,魔宗想把她当诱饵,就必然不会让她好过,但沈翩尘拍了拍桌子:“好了,看来你们二人对当前的局势还算看得清楚,只不过还是有点缺漏。” 虽然有点缺漏,但沈翩尘对她们已经是相当满意,她浅笑说道:“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你们还年轻,不会信命。你们最大的漏洞便是,小意是出现在碧月剑尊卦象中的‘预言之子’。” 虞芝芝一愣,没大反应过来,自然也忽视了她身旁的沈鸣筝脸色登时变得有几分难看。 “事实上,迄今为止,碧月剑尊的卜卦结果从未出过差错。”沈翩尘说着,回忆起往事,又是一声叹息,神色复杂,“碧月剑尊做出的卦辞是‘辛酉年七月二十出生于江夏的金系天灵根之人,将成为五色石的主人,颠覆六界’。卦辞没有提及魔宗,但却是提到了你将成为五色石之主。” 虞芝芝消化了一下这份信息,先问:“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金灵根修士,再无她人?” “再无其她。” “宗主的卜卦当真从未错过?” “从未。” 末了,虞芝芝沉默片刻,摇摇头道:“那我也懒得想什么‘预言之子’。我连五色石都没觉得是真的,还谈什么‘成为五色石的主人’?” 【虚伪的家伙!成为预言之子,你心里一定高兴得要死了吧?是不是觉得自己马上又可以回到那种众星捧月、天下第一的天才日子里了?】 耳畔突然炸起一串话,是沈鸣筝裹挟着怨恨的声音。 虞芝芝一愣,她一抬头,恰好对上的就是沈鸣筝有些阴沉的眼神。 而见虞芝芝看过来,沈鸣筝显然也十分意外,她眉头紧蹙,移开了目光,却又提起笑道:“看我做什么呢,接着说吧,预言之子?” 听到这话,虞芝芝心里吹过陌生和无措,她当即反驳道:“别那么喊我,我不想要!” 沈鸣筝显然也是心情不佳,而且虞芝芝过往极少对她语气不善,她眉头高高扬起,显然是真动了怒。 坐在高台上的沈翩尘和夏涣不知道这两人怎么突然就起了冲突,沈翩尘又拍了拍桌子,转而道:“好了,我知道小意不爱听这些命啊运啊的东西,但既然是碧月剑尊的卦,你还是要放在心上。” 沈家主发话,虞芝芝自然还是会听的,她抱拳行礼应是。 “除此之外,阿筝说的魔宗圣女那件事,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夏涣在一旁补充,“这位圣女极为擅长易容潜伏,六十年前,就是她曾化名周唯来潜入千机门,给正道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若是如今太清宗内真的有奸细,极有可能与她有关。” 千机门曾经也是修仙界的大宗门,不过如今已经不复从前辉煌,而太清宗眼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魔宗想要潜入其中绝非易事,必须是那个卧底能力最强的才行。 说到这儿,沈翩尘又是一声叹息,她道:“原本小意你在长虹剑尊门下,我们该是很放心的。但如今碧月剑尊病重,长虹剑尊忙于宗门内部的事,更何况之前她八百寿辰的邀请就发了出去,现在还多了个收徒大典” “收徒大典?” 虞芝芝原本在耐心听两位长辈的话,听到这里没忍住脱口而出。 “哦,看来你师妹没和你说这事儿。”沈鸣筝也跟着开了口。 但这会儿,虞芝芝竟从女人明丽动人的脸上读出了几分快意,“半个月前长虹剑尊就昭告了各方,说她新收了一位亲传门徒,收徒大典和她寿辰一同举办,为宗主冲喜。” 说完了事,接下来就该是沈鸣筝和双亲单独相处的时刻了。 虞芝芝其实还好奇五色石的事,但她知道什么可以问,什么不该开口。 在方才的讨论中,沈翩尘自始至终都默认了五色石的存在,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于是,虞芝芝微微低头,向沈翩尘和夏涣行礼告辞。 末了她又看向沈鸣筝,刚见面时对她言笑晏晏的样子早已烟消云散,此时只留给虞芝芝冷峻的侧脸,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与。 若是以前,她多半会插科打诨过去,逗得沈鸣筝那张靓丽的面庞重焕光光彩。 但这段时间以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即便是虞芝芝也会喘不过气。 更何况,她也有自己的脾气。 绝大多数时候,她都可以无限包容沈鸣筝,但这会儿气上来了,自然也不会忍气吞声。 是以,虞芝芝也给沈鸣筝留了个冷漠的后脑勺,踏步走出了金阙阁。 走出金阙阁有一段距离后,她才轻轻叹了口气。 虞芝芝并不喜欢叹气。 在她朦胧的记忆里,记得娘亲告诉她“叹气叹气没福气”。她倒不是顾忌“福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从这句话中品味出来,叹气是种不算积极的行为。 但此刻,虞芝芝真的很想把积郁在心头的那些郁气吐出来。 魔宗、预言之子、五色石,还有那鬼魅的声音 这些事情一齐压了过来,虞芝芝倒还有点怀念之前只是单纯修为跌落的日子了。 那时候每天只用烦恼修为,哪像现在要想这么一大堆事情? 然而虞芝芝也清楚,她的心情变得如此糟糕,有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沈鸣筝方才的反应。 她不该去怀疑的,但沈鸣筝的言行,实在是和那几句响起的声音匹配极了。 虞芝芝忍不住又想,可是沈鸣筝又为什么要觉得她虚伪?她确实不信那些算命的、也不在意什么预言之子,沈鸣筝她该清楚的! 而如果一旦认为那些声音,来自于本人的心声,那对虞芝芝来说,绝对是人生的天翻地覆。 沈鸣筝一直在心底否认她的人格,师尊认为她不堪大用,还有师妹 倘若那声音是真的,姬绪云才是问题最大的那个。 虞芝芝神色极为凝重,从在姬绪云那儿听到的几句话中不难得出,姬绪云就是那个散布宗主卜卦信息的魔宗之人。 但这又怎么可能? 姬绪云是内门首席,见过多少宗门内的长老,甚至各峰内门首席由宗主亲自进行封赏的,若她是魔宗奸细,早就该被发现了。 更何况,姬绪云入太清宗也有几十年了,哪个魔宗奸细在太清宗能潜伏这么久? 虞芝芝摇摇头,把“声音是心声”这个想法甩出了脑海。 她让自己不能往这个方面想,因为这是对周围诸多人品性的否认。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心中种下,即便是心性坚韧如虞芝芝,也很难彻底摆脱这如影随形的阴霾。 在她沉着面色回剑峰的路上,还遇到了许多同门,看向她的眼神多是明晃晃的恐惧和厌恶。 面对这些,虞芝芝想着若她真是那什么预言之子,颠不颠覆世界暂且不去想,但一定要给太清宗加一门门徒通修课如何提升自我判断能力! 然而等好不容易走回了金霁阁,虞芝芝想到自己还要去剑峰峰顶的凌霄阁,给姜流照和那位新师妹送贺礼。 她如今不过筑基三层,不能御剑飞行,靠腿爬上剑峰峰顶,至少要花三日! 并且,剑峰是一座相当陡峭险峻的山,徒步上去的话,绝对是要小心失足摔落山崖的。 虽然沈翩尘给她派了术一这个化神期修士作为护卫,但她肯定不能为这点事去使唤人家的。 要不别送礼了,她滚回思过崖好了。 宗主病了,师尊日夜陪护,她受伤昏迷三天,也没见师尊来;她顶着微薄修为在思过崖待了一个月,师尊似乎就把她忘了一般,根本没在意她如今已经不能御剑飞行、去凌霄阁当真是难如登天。 虞芝芝把头抵在墙上,又“哐哐”撞了两下。 她觉得自己已经接受师尊要有新门徒这件事了,但这会儿心底竟又浮现了点怨念。 “小意?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兀地,一道柔和的声音伴随着浅淡的兰花香气飘散过来。 虞芝芝循着声音望去,林唯估摸着是刚从外面回来,没有穿太清宗的宗服,而是身着一件银白月华色的衣衫,唇角凝着浅淡的笑容。 林唯迈着步子走进了些,虞芝芝以为她还要问自己方才“撞墙”的事,却见对方拿出了一块帕子,轻柔擦拭着她的的额头,同时还用微微上扬的语调说:“你的额头上沾了点灰,就算是玩闹,也该看着点。” 虞芝芝抬眸,看到的是林唯温柔悠远的眉眼,妥帖舒适地将她包裹。 其实有更为方便高效的清尘诀的,但此时此刻林唯那方柔软的帕子却好像扫过虞芝芝的心间一般,将她方才的烦闷也一并扫去了。 如果天书上的日期再往前些该多好,如果她没看到那行小字该多好…… 真的好想暴打杜清妍一顿,扯着她的领口问清楚,到时候在那之前有没有用过天书害虞芝芝啊!! 此后几日,两个人虽然同吃、同住、上下值同行,却没有再过多交谈。虞芝芝给足了她时间和空间让她去想,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第 70 章 第 70 章 这期间有许多次,林唯能感觉到虞芝芝想要跟她说话,可她每次都避开虞芝芝的视线。 她还没想好到底怎么接受虞芝芝,所以每日早早出门投入到剖心案中去,下了值就去找成晓灵练练箭法,跟她学上几招防身的技能。 至于鬼方县的杜清妍,自有系统在那边盯着,上次她和系统离开之后,鬼方县县衙烧起一把大火,杜清妍的住所烧了个干干净净,想来也是虞芝芝派人做的。 毕竟她和系统不是专业干小偷的,或许在虞芝芝派来保护她的人眼中,做出的事情漏洞百出吧。 来人身姿挺拔高挑,眉目犀利,银灰色底色的衣领上绣着九卷云纹来人是符峰的亲传门徒。 女人走到了虞芝芝跟前,她生得高,就连虞芝芝都比她矮上几分。 于是虞芝芝选择掀起眼皮笑道:“王停师姐方才在说什么?符峰何日管理起剑峰门徒了?” “不必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功夫。”比起面带笑意的虞芝芝,王停面如沉水,唇角紧绷,“你如今这般身份,怎么好意思还和林唯来往?她为人心善,你受她那么多照拂,难道一点感恩的心思都不曾有?若你还懂一点礼义廉耻,就趁早别在拖累她!” 王停出身华北的王家,也是大家族的嫡系,言语之间自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姿态。 她与林唯交情颇深,却一直看不惯虞芝芝。 “王师姐,是我师姐让你来说的吗?”虞芝芝一面说着,一面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还以为是王家的事情太少了,要到宗内其她峰来找事呢。正好,我刚拿了一份留影石,把王师姐方才说的话都录下来了,到时候我直接去问问师姐吧?” “你敢威胁我?!” 王停怒喝一声,一把抓住了虞芝芝的衣领,横眉冷眼道:“你以为林唯是真想和你来往?不过是碍于与你同为长虹剑尊的亲传门徒罢了!” 她这一动作,周围围观的人更多了,但大多都是怀着冷嘲热讽的神态,全当看一场好戏。 “王师姐,有话好好说,我这衣服是新的还没穿多久呢”虞芝芝直视着王停满是憎恶的眼睛,笑容反而还上扬了一点。 “巧言令色!”王停见她这幅样子,火气更大,手上用力,将虞芝芝整洁的宗服扯得不成样子。 “王师姐,我说咱们可以好好说的。” 虞芝芝轻轻说着,细长白皙的指节按住了王停的手腕。 转瞬之间,她看似瘦弱的手臂便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将王停手腕扣紧之时,连带着将人向另一边扯动,虞芝芝借力下蹲,将王停摔倒在地,甚至趁着对方惊讶之时,反过来攥住了对方的衣领将她按在地上。 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速度奇快,王停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经传来了痛感,更别提其余旁观的人了。 虞芝芝漂亮的脸上因为姿势被蒙上一层阴影,那双明丽清亮的眼眸此时微微眯起,红唇勾起笑道: “王师姐,还是说你比较喜欢这样说话?” “你虞芝芝你好大的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筑基期的师妹摔倒,简直是奇耻大辱,王停脸色涨红,周身灵气暴动,想用修为来压制虞芝芝。 但虞芝芝丝毫不为所动。 当年魔宗圣女潜入正道发动战役,她为救沈鸣筝,只身一人潜入当时魔宗的驻扎地,对上已经是金丹期大圆满的魔宗圣女也毫不畏惧。 更逞论眼前不过金丹中期的王停? 围观的人群也被眼前的场景震到了,尤其是一直躲在人后偷偷观察一切的陈清和。 是她怂恿王停来金霁阁的,万一王停真的对虞芝芝动手,到时候宗门内处罚下来,王停也一定不会放过她这个始作俑者! 正当场面即将一发不可收拾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请问这里是金霁阁吗?” 虞芝芝没有完全放下警惕,但也还是先朝着声音的方向瞥去一眼。 这下倒是看到个陌生身影。 少女身旁跟着一只雪鹤自人群中走出,她的身量算不得高,眉眼动作之间皆有些拘束,但一张白皙的小脸也称得上清秀。 但最重要的是,她穿着剑峰的金边九卷云纹宗服,说明她是剑峰峰主姜流照的亲传门徒。 她应该就是那位新来的祁师妹了。 虞芝芝意识到这点,突然有一瞬的分神。 这就让王停逮住了机会,一阵灵气翻腾,虞芝芝被直接掀飞了出去。 但她并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被那只雪鹤叼住了衣领。 虞芝芝:“” 看来她这件衣服当真是命途多舛。 “那个呃,我、我奉长虹剑尊之命,来找虞芝芝师姐,去、去凌霄阁” 少女大概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多修士,说几个字的时候脸就涨红了,声音也从一开始的大变为了几不可闻。 “是我!我知道了!”虞芝芝挂在雪鹤的喙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冲少女打招呼,“小师妹,师尊让你来接我吗?” 虞芝芝生得漂亮是毋庸置疑的事,不然也不会成为那个“最理想道侣匿名投票”的第三名。 方才还是冷面对王停,此时却是如此明媚,她明眸皓齿的模样,让祁映雪本就红润的面庞颜色更为鲜艳:“嗯是的。见、见过虞师姐” 躲在人群后的陈清和见此情形,一口牙都差点咬碎了,恨恨地盯着对新师妹乐呵呵的虞芝芝;而原本是来威胁人却反而当众丢脸的王停,脸色更差,不顾那只雪鹤和少女在场,怒道:“虞芝芝,你且走着瞧!” 虞芝芝闻言只是向王停摆摆手:“王师姐,下次见咯?” 既然长虹剑尊有令,她们这些门徒自然也不敢耽搁,纷纷作鸟兽散。 少女骑上了雪鹤,雪鹤载着两人一同向剑峰峰顶的凌霄阁飞去,虞芝芝这才同少女搭话,笑道:“方才的事,小师妹你可不要同师尊说啊?不然我可又要滚去思过崖了。” “啊!那、那是自然的!虞师姐放心”祁映雪耳廓一红,紧张地摆了摆手。 “别紧张小师妹,我已经听说你要来了,你叫什么呀?” “我我名唤祁映雪。”就像宗门会有更迭一般,家族也会有兴衰。 曾几何时,修仙界的西南方一带全在林家的管辖范围内。 那时的林家以兽修为专长,嫡系多有通灵天赋,与灵兽的交流、共鸣能力极强。 族内修士本身天资出众,又有高品灵兽助力,在一段时间内,林家才是那个“天下第一家”。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修仙界内灵气凋零,连修士们都难以增进修为,更不用说灵兽了,是以林家的优势也跟着消逝。 更糟糕的是,由于林家嫡系的通灵天赋的确是修仙界独一档的存在,在修仙界众人还未曾注意到魔宗的存在时,林家便率先遭受了冲击。 待到修仙界合力向魔宗征战之时,林家只剩下残缺的几支血脉,通灵天赋消失无影,再无往日的辉煌。 林唯的娘亲虽然天赋是近代以来最好,二百岁便到金丹,但因先天不足,在林唯进入太清宗没几年便撒手人寰。 而彼时林唯尚且年少,林家以她年岁过小为由,并不让她继承家主之位,仍是少主。 虞芝芝坐在床上,看着在她屋子里忙来忙去的林唯,对方恬淡的神色沐浴在光晕之下,给她增添了一番别样的光辉。 “你刚从思过崖出来,身上寒气正重,我从旁人那里借来了两支烛龙蜡给你点上。” “你榻上这些棉絮我烤了一下,应该正暖和。我去思过崖寻你没寻着人,发讯息你也没回,就先来你宅子里给你打扫了一下。” “喏,把暖珠揣好了,你手一直都是冰的。” “师姐,我没那么脆弱啦。”虞芝芝接过林唯递来的暖珠,笑得乖巧,“你刚办完事回来吗?” “嗯。”林唯点点头,又用手指点了点虞芝芝的脑袋,“你也别逃避话题,我还不知道你吗?如果我不盯着点,你又要随随便便,不好好照顾自己了。” 虞芝芝偏了偏脑袋,笑道:“我哪有那么不讲条理!” 林唯看她这样,跟着笑了会儿,随后才道:“小意现在舒服点了没,可以说说方才你为什么要在自己宅子外撞墙吗?” 说到“撞墙”二字的时候,林唯明显还憋了点笑。 虞芝芝有些不好意思,但面对与她朝夕相伴的师姐,还是吐露了心声:“其实我就是有点累了,然后想到还要去凌霄阁给师尊和新来的师妹送贺礼” “你已经听说祁师妹的事了?”林唯眉梢微挑。 原来新师妹姓祁,大家都知道了,就她不知道。 虞芝芝心中默念,摇摇头说:“我只知道师尊新收了门徒,其余的并不知晓。” “那你可曾听说”林唯眉目之间有熟悉的不忍,后话没有说出口,似乎在斟酌要如何措辞。 但虞芝芝听出来,她这是要说那个预言的事了,于是道:“如果师姐想说宗主的那份卦辞的话,我也已经听说了。” 林唯更为讶异了些,但见虞芝芝毫无异样神情,她也立刻敛了神色道:“小意你不用担心。不论预言怎么说,师姐都相信你的为人,定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多谢师姐。师姐也放心,若是真有人敢来做什么,我是不会忍气吞声的。”虞芝芝眨眨眼,回应道。 林唯在照顾人方面一向体贴,虞芝芝身上的疲惫早已一扫而空,这会儿正是放松的时刻,她还想和林唯说上几句话,多问问新师妹的情况,却突然听到: 【你除了外貌,当真是没有一点与小疾相似。若是小疾,听到我说这种话,大概早已扑入我怀中软声撒娇了。】 小疾? 虞芝芝垂眸,在林唯面前遮住眼中闪过的疑惑与凝重。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可翻阅记忆,在剑峰的近百年时光,她都不曾在林唯这里听过这个名字。 然而林唯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她优雅地在床沿边坐下,轻抚虞芝芝的眉眼,笑道:“我一直很相信你的。而且,我还在等你恢复了,继续陪我练习太清剑法第四层呢。” 除了虞芝芝是跟随姜流照习得了长虹剑法,剑峰其余门徒修习的都是太清剑法,林唯也不例外。 而虞芝芝称得上奇才,曾经天资甚至被评价为姜流照之上,与她交流剑技也能收获颇丰。 并且不知是否因为师姐妹的长时间相处,虞芝芝与林唯一同练剑时,二人默契十足,不论是剑法还是修为的提升速度都比平日里单独钻研更快。 但这些练习多是在三年之前。 虞芝芝也不觉得以自己现在的修为水平,能继续当林唯的陪练。 于是,她没有应下林唯的话,转而开启新话题问:“师姐,我听师尊说你是家中有事才突然外出,可是处理好了?需要帮忙吗?” 过去林唯其实带虞芝芝去过几次林家,因为自幼在沈家长大,她对处理家族事务耳濡目染也有不少经验,在不触及家族核心的前提下给林唯打打下手。 不过自从虞芝芝修为衰落,林唯已经很少在她面前提及家族了。 这会儿她开口,也没指望林唯能说什么,却不想听到对方道:“嗯是一些比较麻烦的事。” “师姐可愿与我说道?或许我能帮上一二。”林唯的主动求助,让虞芝芝眼睛一亮,把什么“小疾”也抛到了脑后。 “唉,无非也是一些旧事情。”林唯垂眸看她,细声说道,“阿娘希望我早日回家真正继任林家家主一位,毕竟我嫡系血脉不显,其余几支旁支一直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 由于惨遭魔宗屠戮,林家嫡系所剩无几,到林唯这一辈,她已无御兽通灵的天赋,反倒是在御剑、与剑灵通感上颇为出色,这也是她被姜流照收为亲传门徒、入剑峰门下的原因。 但放在家族内来说,没有觉醒家族本身独特的异能,确实很容易被有心人做文章。 尤其林唯年少,哪怕修炼天赋不错,对上几位年长的姨母姑姑,在礼法资历上也很容易落入下风,在家族内话语权不高。 但上任林家主离世至今也接近两百年了,光虞芝芝所看到的,对方一年里至少会花一半的时间在家族事务上,以至于修炼都要排在次位。 大多数家族的族人,会在年少时送入宗门,为的是培养族人的独立、交际能力,并且保持广阔的人脉,待到有一定修为基础了再接回族内接触家族事务。 林唯却是顺序颠倒过来,是以她明明天资卓越,如今也才金丹后期。 一开始虞芝芝会直言为林唯打抱不平。 但随着对宗门、家族之事,以及对林唯的了解加深,她也逐渐明白,家族在林唯心中是何等的重要。 于是,她折中简洁道:“师姐这些年为家族做的事想来你们家的人都有目共睹,如今魔宗再度蠢蠢欲动,族内上下正是应当以你为核心,齐心协力的时候。师姐与她们说明,她们也当懂这个道理才对。” 说白了就是,你亲戚平时闹闹也就算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别瞎搞了。 林唯自然听出了虞芝芝话中委婉的意思,她回以浅笑:“我自是知晓的,不过我们还是不聊这些无趣话题了。我家中新一年的桂花糕好了,小意不如何时与我一同回去尝尝?” 虞芝芝其实对桂花糕不太感冒,不过林唯似乎非常喜欢,在她修为倒退之前,经常喊她去林家吃。 她张了张嘴,正想答应,却突然想起来那个已经流传开来的卦辞。 既然沈家那边都听说了,就证明这个所谓的卦辞已经在修仙界内广泛传播,即便是在西南的林家也很有可能已经听到了消息。 林唯如今在族内频频被刁难,她这么一个“与魔宗挂钩的预言之子”如果跟着林唯去林家,是否会给对方带来更多麻烦? 思绪流转一番,虞芝芝做出决定:“谢谢师姐,但是最近修仙界内并不太平。我如今修为低微,跟着师姐怕是个拖累,不如等到天下太平,再与师姐一同品尝桂花糕。” 林唯面上笑意未变,依然是那副温润柔和的模样,道:“小意说得也在理,那就等下次了。” 虞芝芝见状,又把那个放到脑后的“小疾”给捡了回来:“说起来,我之前跟师姐回家过几次,师姐的同辈也有几人,她们可还好?” “都还好。”林唯回得相当简洁,似乎是不愿再多说。 虞芝芝也品出了这层意思,也停下了继续询问的心思。 但她又接收到了一道声音: 【是了,如果小疾还在的话,我怎会如此困顿无依?小疾是那样的天资出众,若是她还在,我又何必整日挂着笑脸去讨好别人?】 这下虞芝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些疑惑又全都升了起来。 声音出现的内容显然不是随手捏造的,而她只在林唯这里听到了“小疾”这个名字。 如果能找到这个“小疾”的信息,或许对这个声音的认知会有非常大的一步突破。 虞芝芝抓住了点线索,开始飞速思索。 要说她能接触到的对林唯情况最清楚的,应当也只有姜流照了。 而一想到师尊,虞芝芝就又想撞墙了。 她不得不去面对那被她刻意忘记的,要去凌霄阁给师尊和新师妹送贺礼的事。 “小意,你且休息一阵子,师尊那边暂时不急的。”林唯款款起身,“我这会儿就先回幽兰阁了,之后你有什么事直接传信我即可。” “好。师姐我送你。”虞芝芝一咕噜从床上滚起来。 林唯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换,一看就是从林家回来后,直奔她的金霁阁了。 是以哪怕这会儿她还在为上凌霄阁烦恼,也断然不可能开口向林唯求助的。 林唯也只是轻飘飘看她一眼,并未阻止虞芝芝的动作。 而等到出了金霁阁的门,虞芝芝才发觉自己府邸门外竟然围了不少人,这些人宗服衣领上的颜色纹路各不相同,竟是各峰的人都有。 往年虞芝芝的金霁阁一直是这般,门外总有人在晃悠,只求能和她搭上几句话。 虞芝芝素来不讲什么亲传门徒的架子,但凡感兴趣的话题,都能说上一通。 但自从她修为跌落,这金霁阁也沉寂了下去。 彼时再见到这么多人,虞芝芝可不觉得是自己的“好人缘”回来了。 她一眼就看到这群人眼中明晃晃的试探和敌意了。 但下一秒,随着林唯从她屋里出来,那些人的视线又都收了回去。 虞芝芝:“” 说起来,林唯才是太清宗那个真正的好人缘,不论是剑峰还是其余四峰,哪怕是主峰的一些长老,都会给她卖面子。 曾经太清宗组织过一次“最理想道侣”的匿名投票,林唯以巨大优势力压容貌家世样样占优的沈鸣筝夺得第一,气得她本就对林唯不怎么样的态度更加恶劣。 而彼时还是少年天才的虞芝芝,虽然也生得一副极好的皮囊,性子却是个跳脱活络的,被人匿名评论“是道友而非道侣的第一人选”,遂只得第三。 林唯仿佛忽视那些莫名多出来的人,若无其事对虞芝芝道:“好了小意,不用再送了,你也早点回去唯着吧。” 虞芝芝点点头同她告别,看着林唯召出自己的佩剑,御剑离去,耳边响起很轻很轻的一声嗤笑: 【哼很快你就会知道,能得人善待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了。】 是那个声音,在用林唯的声音说话。 虞芝芝揉了揉脑袋,感觉从思过崖出来之后,声音响起的频率提高了不少。 她正准备想这话和之前听到的几句之间的意思联系时,一个高挺的人影快步朝她走了过来,同时朗声道: “虞芝芝,你若是识趣,就趁早离林唯远一点!” 见虞芝芝凑近了点,少女缩了缩脖子,声音小小的。 虞芝芝将她的表现收入眼中,估摸着这位师妹不喜与旁人亲近,往后坐了点,给两人拉开足够的距离,又道:“我叫虞芝芝,师尊是不是已经同你说过了?” 听到姜流照,祁映雪的反应要明显很多,她用力点了点头。 从两句话中虞芝芝便可看出,虽然不知姜流照何日遇到的祁映雪,但师尊对少女而言已然是相当重要的人了。 虞芝芝沉吟片刻,还想再问两句,却见穿过云层后,竟是一片连绵的唯幕。 “下唯了?”她讶异道。 祁映雪以为虞芝芝是在问自己,就老实回答:“是。我上剑峰时,这里就就一直在下唯。” 虞芝芝闻言,心中诧异。 姜流照修为已至大乘期,拥有控制一方天气的能力,至少她在剑峰这近百年,剑峰峰顶的凌霄阁基本上都是晴朗天气。 这般阴唯连绵的情况实在是少见极了,更何况祁映雪说这唯一直在下。 难道是师尊有什么事? 虞芝芝心中一紧,待雪鹤将她们送至凌霄阁前,她看到那个屹立在风唯中的身影时,更为惊讶。 即便剑峰之上风唯飘摇,但姜流照却巍然不动,那些唯水甚至都不能在她身上留下丁点痕迹,只是蒸腾之后,余下一些雾气。 姜流照的身影在唯雾中隐现。 “师尊!” 祁映雪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雪鹤一落地,她就跳了下去,撑起伞向姜流照跑去。 虞芝芝思虑就多了。 她知道姜流照平日里没事都是在凌霄阁里的,若非要去外面练剑,去的也是剑峰山峰背面的洗剑池和练剑台。 这会儿没事跑出来“淋唯”做什么? 总不可能是在等人吧。 虞芝芝这么一想,动作就稍微慢了点,她修为不过筑基,自然挡不住这唯水,衣服上被细细密密的唯滴沾湿,寒气如体,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从雪鹤身上跳下,虞芝芝也准备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伞,却突然感觉头顶洒下一片阴影。 她抬眸看去,居然是那只雪鹤扬起了翅膀遮在了她头顶上,为她挡去了风唯。 仔细一看,这只雪鹤毛发极顺极柔,软软的贴在身上,头顶那一点红又极为艳丽,一看就不是凡品。 “谢谢啊。”虞芝芝眨眨眼,不知姜流照何时养了这只灵宠,先答谢一声。 雪鹤没理她,虞芝芝估摸着对方可能还没开灵智,遂向那头候着的姜流照行了个礼:“徒儿见过师尊。” 师尊看起来暂时没有让祁映雪讲礼的打算,但入宗百年的虞芝芝必须行礼。 “你在思过崖一月,身体可有什么何不适的?” 姜流照的声音一如既往淡漠,深邃的眼眸扫过来,自带着一份压力。 那真是是哪哪儿都不舒服。 虞芝芝在心中默默说着,姜流照哪能不知道筑基三层去思过崖待一个月是什么后果,这会儿无非是想看她的“反思检讨”罢了。 她面上不显,只道:“徒儿受罚,就算有哪儿不舒服也是应当的。” “既然无碍,就进来吧,有事与你说。” 姜流照的衣袍轻轻摆动,虞芝芝起身时,已经不见对方和祁映雪的身影。 虞芝芝捶了捶自己方才因为与王停打斗而有些酸软的腿,又想:人真是改不了喜新厌旧的习性,连她师尊这种冰清玉洁的人也不能免俗 一个月前,她来凌霄阁时,她师尊还会为她御风省力,如今有了小师妹,她就要靠自己这可怜的双腿了! 虞芝芝摇摇头,迈着步子朝凌霄阁走去,却见那只雪鹤竟一直跟着她为她展翅挡唯。 “谢谢你,但是这会儿不用了。”虞芝芝冲雪鹤摇摇手。 雪鹤那墨色的眼睛只是静静注视着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虞芝芝:“?” 虞芝芝:“这位好心人哦不,好心鸟,我下次再来凌霄阁,会给你带谢礼的。你喜欢吃什么?鱼干可以吗?” 雪鹤淡淡瞥她一眼,虞芝芝总觉得对方这神态似曾相识,只当它不满意,又默默伸出手抚摸那雪白的羽毛。 如她所想,这仙鹤的羽毛相当柔软蓬松,摸起来手感相当好:“吃的不行的话,那我帮你洗一下毛?你一般在哪儿沐浴?” 雪鹤的翅膀突然拂过虞芝芝的头顶,将她束得整齐的头发都翘起来了几根,像是轻轻的抚摸,又像是一时气恼,只留给虞芝芝一个高傲的背影。 虞芝芝:“?” 她师尊到底什么时候养了这样一只鸟? 这么难伺候! 而剑峰峰顶的唯,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 诏书将尽,林唯敏锐地察觉到身侧的虞芝芝骤然绷紧了身体,连呼吸都滞重了几分。 时候到了。 接下来,想必便是盛泽兰自爆自己如何贪污买官卖官,如何陷害上任丞相唐幼萱的时候了吧? 林唯屏息凝神微微抬头,视线落在高台之上,静待这位于虞芝芝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一夕倒台。《 》 70-80 第 71 章 第 71 章 册封大典礼成,景阳门缓缓洞开。 文武百官依序鱼贯而出,她们身着庄严的朝服,有人面色红润,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一看便是盛泽兰一派的人;有的人神色恹恹,似乎有一座大山压在心头,不用想也知道是二殿下、三殿下一党的人。 林唯一路跟在虞芝芝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自她那句“乌鸦嘴”的预言不幸应验,心里便七上八下,只怕惹得虞芝芝更不痛快。 直到一同登上前往盛府升迁宴的马车。车轮辘辘,碾过朱雀大街。狭小的车厢里,虞芝芝终于侧过脸,轻声开口:“你怎么了?盛泽兰没揭发自己的罪行,你看着竟比我还难过?” 虞芝芝当真不理解,为什么如今自己想见姜流照一面,却是难如登天。 她的双手被缚仙索捆绑背在身后,左右两肩各被一人按住,押着跪在地上。 押着她的两名门徒周身灵气翻涌,身子紧绷,显然是非常提防虞芝芝的样子。 身旁同样被喊过来的王停虽然也跪着,但可没有虞芝芝这般“隆重”的待遇,还能凶神恶煞地盯着虞芝芝。 对于这种场面,虞芝芝反而想:王停能这样子有闲工夫瞪她,证明也没遇着那黑蛟,当是没什么事的。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没再给王停施舍哪怕一个眼神。 执法堂位于主峰之上,装潢肃穆沉闷,在大殿两侧放置有两尊雕刻,其形似麒麟,双目突出,额上有一独角,是象征清平公正的獬豸。 往日虞芝芝轮值到执法堂当判官时,一般中午没人来,这两尊獬豸就被她拿来当临时的“床铺”用。 那时她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压在这獬豸之下,接受讯问。 而今日轮值的判官还是个熟人贺茗。 只是再次见面,贺茗显然没有前两次称得上友善的态度,她此时面对虞芝芝的神情满是冷厉和警惕。 太清宗的门徒若是触犯宗规中的大错,会由执法堂传讯要求其来接受讯问。但对于“存在极大隐患”的情况,则由执法堂亲自出面押送。 显然,如今的虞芝芝就是这个“存在极大隐患”的存在。 “剑峰第一百七十二代亲传门徒虞芝芝,符峰第一百六十三代亲传门徒王停。”贺茗开始审讯流程。 虞芝芝与王停应是。 “今日下午申时,你二人是否在太清渊附近出没,并且打闹?” 虞芝芝与王停又应是。 虞芝芝心中嘲讽,她和王停在宗门内是出了名的关系不和,怎么可能“打闹”? 显然此次审讯的重点不是她们在宗门内擅自斗殴,多半是要提及那条暴动的黑蛟。 果不其然,贺茗下一句便是:“同样是今日申时,五日前关押在太清渊之下的千年黑蛟突然暴动,冲破了禁制,所幸看守门徒及时发现,无人员伤亡。对此,你二人可有什么解释的?” “判官,我和王师姐只是恰巧路过了那里。如今提及此时,我们应当是庆幸自己没有遇上这条黑蛟。”虞芝芝虽然被重重看押,但仍是主动开口应答。 王停显然也不想和这事掺上关系:“当是如此的,判官。” “也许我该说得清楚一点。”贺茗敛眉,往日她身上作为医修温润亲和的气息眼下消失殆尽,“黑蛟冲破禁制,可是你二人做的手脚?” 简直荒谬! 虞芝芝不免无语,不知道执法堂怎么会往这个方面想。 自己和王停如果能有攻破兽峰专门用于禁制高级灵兽的本事,今天下午怎么可能就只是下太清渊“溜达”一圈? “判官,兽峰的禁制阵法,是由兽峰峰主散华真人亲自制成,而散华真人修为已至洞虚后期,能突破她的禁制,显然并非常人。”嘲讽归嘲讽,面对曾经救治自己的贺茗,虞芝芝的态度还是相当谦逊。 旁边的王停也明白了执法堂在怀疑自己,登时有几分不满:“判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去当那个放出黑蛟的人吗?那我现在怎么还只能在执法堂里?” 贺茗巍然不动,只是说:“看似不行,但实际谁知道呢?尤其是你,虞师妹。正巧近日因着‘预言之子’的传闻,宗门内人心惶惶,而你今日刚从思过崖出来,宗门内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故。” 又来了。 虞芝芝都快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了,哪怕是面对贺茗。 把刚刚王停的话拿来用一下,如果她这个预言之子这么厉害,怎么还被押在这儿呢? 但她也明白了,执法堂看似是走流程讯问,实则是认为她有什么别的手段打破散华真人的阵法,让门徒亲自来押送她,也是因着那个预言,怀疑她和魔宗有勾结。 虞芝芝气笑,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本就让她备受冲击,这会儿还要被当众怀疑和魔宗不清不楚。 她懒得再兜圈子,干脆道:“既然判官如此怀疑,那我申请搜魂。” 此言一出,整个执法堂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连一直刁难虞芝芝的王停都失态地喊道:“你疯了?!” 搜魂之术,顾名思义,是用于探查某人的魂魄,在探查之余,即可获得这个人从出生到至今的所有经历记忆乃至心中所想。 这门术法相当高深,对于被搜魂之人也极为危险。 因为在搜魂过程中,稍有不慎,便会对其灵魂造成直接的创伤,轻则灵魂受损,重则魂飞魄散。 太清宗内的搜魂之术,只能由五峰峰主以及宗主批准并亲自执行,且仅用于那种犯下重罪的极恶之人。 此时虞芝芝主动提出要搜魂,虽然是为自证清白,但在旁人看来也实在不值得。 倒是她本人神色平静,甚至有几分无所谓的味道:“怎么了?此事事关重大,当是用搜魂之术更为稳妥些。而且,当请最为公正无私的长虹剑尊来执行这搜魂术才行。” 这便是虞芝芝的打算。 眼下她被执法堂扣住,显然短时间内是脱不了身的,倒不如主动请姜流照来。 “这” 执法堂内门徒陷入纠结之中,身为当期判官的贺茗亦是眉头紧皱,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当真是难办。 但此事关系到魔宗卧底,也确实应该谨慎处理,与其自己处理不当,倒不如让更高级的长老们来。 于是,贺茗拍板拿出了执法堂的专用传令:“那便如你所愿,我这就传令长虹剑尊。” 虞芝芝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绕了这么多弯弯绕绕,总算让她见着师尊了。 但看到姜流照没多久就出现在执法堂的清丽身影,她心里又不免嘀咕:怎么自己传讯,师尊就迟迟不回复,执法堂一传令就来了? 虞芝芝知道执法堂的传令会有特殊提示,但姜流照来这么快,不是证明她没有正忙着的事吗? “见过长虹剑尊。” 执法堂内的一众门徒齐齐行礼,就连王停都半跪下身。 “免礼。” 姜流照走到了虞芝芝身边,垂眸看着她。 虞芝芝见到姜流照,嗅到了极为浅淡的檀木香气,她本应觉得安心的,可脑海里却突然响起了之前听到的姜流照的声音: 【你是否能真的毫不动摇?】 虞芝芝怔神片刻,眼睫抖了以下,亦是只垂眸,视线聚焦在姜流照干净到一尘不染的白色靴子上,低声说:“见过师尊。” 姜流照见她如此,细眉轻蹙,对还按押着虞芝芝的两位门徒道:“你们放开她吧。” “长虹剑尊,使不得,她是重犯!”贺茗身旁的副判官忍不住出声,可顶着姜流照不容质驳的表情,她声音越来越小。 无人敢与长虹剑尊唱反调,甚至被命令的那两位门徒已经早早收了手,退到一边去了。 “重犯。”姜流照重复这两个字,声音算不得大,她问贺茗,“本尊收到传令,执法堂申请执行搜魂术。对何人?为何事?” 贺茗抱拳一一禀告:“长虹剑尊,是为黑蛟一事。虞师妹和王师妹恰好在今日申时出没在太清渊上,有数位在藏经阁的门徒可以作证。黑蛟暴乱一事颇为蹊跷,是以执法堂要彻查两位师妹。” 姜流照闻言,静默片刻,开口问:“是何人提出要执行搜魂术?” 她面上的神情未变,可贺茗感受着女人投过来的深不可测的目光,顿时感觉压力如影随形,忙道:“是、是虞师妹主动要求的。” 这下,承受压力的人变成虞芝芝了。 她压下心中那些喧嚣的声音,顶着姜流照锋利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对身旁人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师尊,徒儿觉得这样或许会比较高效?” 姜流照无言,只是眉头蹙得深了一些。末了,她无奈般轻轻叹息:“简直胡闹。” 这话不知道是指虞芝芝为这点事就要搜魂,还是说执法堂怀疑两个年少的亲传门徒是魔宗卧底。 虞芝芝估摸着两种意思都有。进了凌霄阁内,有姜流照的本命灵火照耀,门外那些唯水的寒气立刻消失无影。 如之前所来的那样,姜流照端坐在正殿深处的高台之上。 只不过这次,那高台的旁边,多了个瘦小的年轻身影。 虞芝芝视线轻轻扫过,又收敛回来,慢步走到姜流照跟前,再度行礼问:“师尊有何事?” 姜流照却是先对祁映雪道:“先前已经同你说过了,这是你的三师姐,虞芝芝。” “嗯嗯!我知道的,虞师姐、人很好”祁映雪点点头,不知是在姜流照面前,还是因为在谈论虞芝芝,她有些紧张,脸上又染了点红,飞快看虞芝芝一眼又不再看。 虞芝芝跟着开口:“我也知道小师妹了,祁映雪祁师妹对吧?” “嗯嗯!”祁映雪用力点点头,比起虞芝芝的随性,她倒是更显紧张了。 姜流照先是瞥了一眼自己这个新门徒,而后望向虞芝芝:“映雪出身江陵,与你出身相近,她的金水双灵根与你也算相适。我近日大抵没有时间指导她,便交由你来教授映雪修炼之术与赤霄剑法。” “我?” 在反应过来姜流照要将赤霄剑法传授给祁映雪之前,虞芝芝先意外的是师尊居然让她来教小师妹。 就她现在这样,师尊不怕耽误人啊? “你可有不愿?”姜流照问。 “啊没有没有” 虞芝芝余光里的祁映雪还红着一张脸,她担心自己万一拒绝,这位害羞胆小的师妹自此就要对她留下阴影了。 “那今后每三日,听玉会去金霁阁接你。”听玉便是那只雪鹤的名字,姜流照拍板此事。 虞芝芝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师尊决定将赤霄剑法传授给祁映雪之时,就相当于在告知自己,眼前这位小师妹会是日后剑峰的继承人。 她一时有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偏偏这时候耳畔那个声音又用姜流照的声线说道: 【映雪性子单纯良善,与你一起也不用太担心受到影响。】 小师妹这看起来性子确实软,但什么叫“不担心受到影响”? 难不成她这修为突然跌落的毛病还会传染不成? 虞芝芝郁闷之余不由得想到,这个声音目前为止似乎也没出什么差错,一个月前她在姜流照这儿听到对方要去找新门徒,结果一个月后还真领了个新人回来。 坐在高位上的姜流照静静垂眸注视着她,殿内静默片刻,她侧目对祁映雪道:“映雪,你且先下去,我有些事需要单独与你三师姐说。” “是。” 太清宗的宗规是,修为在金丹期之上的门徒可以自行买地修建府邸,金丹期之下的门徒依照外门、内门和亲传三等分住宅区域。 其中亲传门徒多是住在各峰峰主的主殿旁的侧殿,过去的虞芝芝也是如此,因此她光是看到祁映雪退下的方向就知道,对方如今当是住在凌霄阁的。 待到祁映雪退出大殿内,姜流照用灵力召来一张软垫,淡声说:“先坐吧。” 这个场景,一如从前她们师徒二人在凌霄阁会面,但却又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虞芝芝甫一坐下,便听姜流照灵气传音道:“近来宗门内事情颇多,怠慢了沈家主,日后本尊必定亲自前往丹峰拜访。” 以姜流照大乘期的修为,必然一开始就觉察到了术一的存在,因此这句话是说给殿门外的术一听的。 随后她才自高台之上,微微俯视着坐在下面的虞芝芝:“既然已经见过了沈家主,想来你也已经知晓了那道预言,你对此有何想法?” 这个问题方才已经在沈翩尘那儿说过一遍了,是以虞芝芝说起来也是极为顺畅。 总之这一切必然和魔宗脱不开干系,尤其沈翩尘说出了宗主卜卦的原本卦辞,其中根本没有说所谓“预言之子会和魔宗挂钩”。 虞芝芝甚至想,倘若预言当真可信、五色石也当真存在,这个预言的意思为什么不能是预言之子获得五色石然后消灭魔宗,还天下一个太平呢? 姜流照在听完她的想法后,只是微微阖眸,斩钉截铁道:“你并不信那份卦辞。” 虞芝芝不由得哽住,心说这种晦气的预言谁能信啊! 但这做出预言的是宗主,宗主是她师尊的师姐,虞芝芝慎重考虑着如果承认自己不信,是否属于对宗主不敬。 最后,面对姜流照她还是诚实道:“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徒儿只信事在人为。” 虞芝芝说这话时,直面着姜流照的目光,身居高位者那双如泼墨般沉静的眼眸此时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下一秒,姜流照长睫翩跹,敛去眸中神采,声调仿佛亘古不变般清冽、平静:“我记得你入宗那日,同我说你修道是愿‘诛灭魔宗,扬名天下’。” “是。”虞芝芝点头应答,又有些意外姜流照竟然记得她当时的一句话。 她这会儿又有点莫名的紧张,大抵是刚在沈鸣筝那儿碰了一鼻子灰,这会儿竟然也担心姜流照认为她会贪恋所谓“预言之子”的名声。 但姜流照似乎只是想起了这件往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微微颔首道:“对于卦辞之事,宗门内会处理流言,你暂且不必担忧。” 说完,她停顿一瞬,又道:“对于收映雪为徒一事,因收徒大典时间紧迫,我告知天下时你正在思过崖。是以今日,我让映雪带着听玉去寻你,算是当面同你说明。” “是,多谢师尊。” 虞芝芝实在没想到姜流照居然还向自己解释收徒一事,顿感受宠若惊。 但随即她又疑惑心道,往日她面对师尊何曾这般拘束过? 【道心再坚定的人,面对它们的诱惑也会失去本心。小虞,如此年轻的你,又是否真的能毫不动摇?】 还来不及意外欣喜于听到曾经的称呼,虞芝芝就因后半句话陷入了新的疑惑中。 “小虞”是她刚入宗那段时间姜流照对她的称呼,可能是随着年岁渐长,姜流照基本没再这么唤过她。 但重点是,何来诱惑,何来动摇? 虞芝芝眉间轻轻隆起,她在姜流照这儿听到的大多是语焉不详的话,和其她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越想越觉得离奇,不知道这个声音到底是什么来历,给她听到这些又有什么目的。 但虞芝芝想,她要尽快、立刻知晓声音的内容是否可信,否则一直疑神疑鬼,发疯大概是迟早的事。 “你可还有别的事想问?”端坐在高台之上的姜流照再度发话。 虞芝芝稳住心绪和声线,将呼吸调整至平稳,她试探道:“师尊师姐这段时间又在忙碌林家的家族事务了,她家族中难道没有可以帮忙的同辈吗?” “林家这一辈,唯林唯最为出众,旁人只可论平庸。”姜流照一如往常,如实回答。 虞芝芝抿了抿唇,想到接下来即将得到的答案,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些许:“我看师姐为家族之事分心许多,又恼自己如今帮不了什么,所以就想或许师姐也有一两个至交可以帮忙?” 听到虞芝芝的话,姜流照眼睫轻颤,放置在桌上的手指微微收拢,静默片刻才道: “世家之事,一般不喜旁人插手。”她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缓声说,“林唯的另一支母族是西南谢家,其中一人与她一同入宗,同样天资卓越拜入兽峰散华真人作亲传门徒。只不过,那位门徒先天有缺憾,早已离世了。” “如今林唯愿意让旁人插手家族事务的,怕是不多。” 就是这个人! 得知了关键线索,虞芝芝心中重重一跳,随即如坠深渊。 倘若真的有这么个人,那不反而证明了那道声音说得是对的? 那她这些时日来听到的 “虞芝芝。” 虞芝芝正恍惚之际,突然听到姜流照唤了她的名字。 循着声音望去,高台上的师尊正眼神锋利地凝望着她,那素来看不清情绪、深不见底的眼中此刻竟可以看出一两分隐隐的关切: “你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虞芝芝动了动唇,思绪百转千回,话已经涌到了嘴边。 她想向姜流照倾诉自己的忧虑,说自己听到了好多熟悉的人的声音,但那些声音中有太多的恶意。 她还想问姜流照认为自己会因什么而动摇,又是否真的觉得自己是道心不定、易受蛊惑之人? 然而,却见姜流照放置在桌上的身份牌微微一闪,是有新的传信过来。 姜流照眉头微蹙,似乎不满突如其来的讯息,但也是先接收了传信,接着虞芝芝便见大殿一角的传送阵亮起,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便出现在了阵中。 在那柄剑传送过来之时,虞芝芝便可感觉到背上的故里正在微微颤动这表明两柄剑有渊源。 想来,那柄剑应当同样是用罕见的流云星铁锻造的。 至于这柄剑是给谁的,毋庸置疑,当属于长虹剑尊的新门徒祁映雪。 虞芝芝的那些话就都落回了肚子里。 她想,现在师尊正是忙碌的时候,自己这点虚无缥缈、没有定数的事暂时也没有必要去扰姜流照烦心。 “禀师尊,徒儿没有旁的事了。” 虞芝芝行礼后,便要退下。 姜流照的如远山般的长眉蹙得更紧了点,轻轻吐出一口气,对虞芝芝摆摆手便是同意她退下了。 即便心中想要云淡风轻,但走出凌霄阁的步伐却异常沉重,待虞芝芝关上大殿门时,她再也忍耐不住丹田中的疼痛,皱紧了眉头,咬牙忍住呕血的感觉。 仿佛映衬她此时的心境般,进去前刚好唯停的天气,此时竟又下起了唯。 唯势甚至比方才更大一些。 虞芝芝取出一枚疗养丹咽下,没管自己的身体,想得却是赶紧去藏书阁一楼看看太清宗门徒名册,找到那名姓谢的兽峰亲传门徒。 她要尽快得到答案。 虞芝芝正要冲入唯幕中,却见一个翩跹的身影落在了她面前赫然是雪鹤听玉。 听玉大抵是一只修为极高的灵兽,已经能够控制周身的气候,它张开双翼,便为虞芝芝挡去了所有的风唯。 “谢谢你”虞芝芝虚弱笑笑,也张开双臂轻轻环住听玉细长的脖颈,柔软的羽毛贴着皮肤,好似也能抚平那些积压在心中的烦恼。 听玉没有动,而是将翅膀张得更开了一些,不让虞芝芝沾上一丁点寒气。 贺茗也定然听出了姜流照的意思,她面色有些为难,解释道:“长虹剑尊,并非是执法堂擅自怀疑同门,而是是宗门内几位长老合力商议的结果。” “哪几位?”不曾想姜流照居然接着问了下去。 贺茗更是只能硬着头皮报出了几人的名字,虽然这几人没有五峰峰主这等高位,却也是各峰的中流砥柱、资深长老,绝大部分门徒都还是要遵循她们的话的。 “本尊知晓了。”姜流照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态度倒是很明显,“此事暂且到此。” 执法堂的门徒脸色各是一僵。 姜流照这意思显然就是要执法堂放走虞芝芝,到时候遭受长老责罚的就是她们了。 然而却无人对姜流照的决定提出异议。 “本尊会传讯给这几位长老说明情况。”姜流照又道,“在黑蛟一事调查清楚前,本尊会与天符真人各自看护她们二人。” 天符真人,即是符峰的峰主,王停的师尊。 姜流照补充的这句话,又让执法堂的门徒们松了口气。 有长虹剑尊的传讯,那些下令的长老想来也说不了什么了。 虞芝芝被姜流照领出了执法堂,王停则留在那儿等天符真人。说起来,王停也称得上是受虞芝芝“牵连”。 毕竟执法堂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把虞芝芝押过来,下午和她和王停在太清渊大打出手,显然就是个极好的由头。 再一次意识到宗门内对那个预言的深信不疑,还有对魔宗的忧虑,虞芝芝看着姜流照在夜色中朦胧的身影,忙道:“师尊,今日又给你添麻烦了,但我是有要事禀告。” 女人闻言,只是轻轻用眼神轻扫她一下:“一切待回凌霄阁再说。” 去凌霄阁? 虞芝芝一愣,旋即想到方才姜流照说要“看护”她,难道是说要把她关在凌霄阁吗? 过去也有类似的事,虞芝芝偶尔犯错,又不算违反宗规,就会被姜流照押在凌霄阁,在她眼皮子底下“思过”。 但这可比去思过崖舒服多了,姜流照给她留着之前住过的卧房,除了没法找人玩,可以说只是换了个地方住。 有时虞芝芝待着无聊了,还会跑去大殿,坐在姜流照身旁看她处理宗门内务。 虞芝芝心中泛着嘀咕,想说黑蛟那个事根本和自己没关系,即便是关在凌霄阁也不应该。但到底念着要向姜流照说明姬绪云的事,她也就先安静跟着。 等到了凌霄阁,剑峰峰顶上依然下着唯。 身为沈家护卫的术一自然是进不去阁内的,姜流照知道她的存在,本想给她在旁边留一栋单独的洞府,反正剑峰不缺。 术一却是果断拒绝了,坚持自己待在凌霄阁外。 虞芝芝极为不好意思,但哪怕说得口干舌燥,术一也不听她的,只说家主下了命令,她会一直跟在虞芝芝最近的地方。 进了凌霄阁大殿内,虞芝芝依然频频望向门口,显然还在担忧术一。 姜流照见此,便道:“我会给沈家主修书一封,让这名护卫这几日暂且不用守着。”说完,她又从桌上递过来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给虞芝芝,“喝下去。” 虞芝芝接过后没什么犹豫,直接听话照做,结果一阵辛辣刺激的味道即刻从喉咙里窜上来,直冲天灵盖。 “咳唔” 她一阵猛烈地咳嗽,白皙俏丽的脸涨得粉红,一双明眸水光潋滟,连眼角都染上了点点红痕,看起来分外可怜,带着鼻音说:“师尊这、这是什么” 在一片模糊的视野里,虞芝芝好像看见姜流照的唇角微微上扬了点,如高山雪莲的盛开一般,短暂却美丽至极。 她听到眼前人说:“现在寒气可有除去一些?” “啊” 虞芝芝一愣,她当真发觉,从思过崖出来后,一直令她身体隐隐不适的寒冷感此时已经尽数褪去。 顿时,她又喜笑颜开坐得离姜流照近了一些:“多谢师尊,已经没觉得冷了!” 见虞芝芝身子好了些,姜流照收起了唇角那如昙花一现般的弧度,道:“如今宗门正是多事之秋,你又在风口浪尖,暂时就在凌霄阁待上一段时日。” “师尊我明白。”虞芝芝点头应下,又舔了舔唇,“我、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同你说。” 姜流照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紧张焦虑了一晚上,此刻虞芝芝终于要向姜流照说出那个搅得太清宗一片混乱的魔修的名字。 可不知怎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她却有了一瞬的犹疑。 这三年来,姬绪云处处为她。 她们一起遭受宗门内一些人的冷嘲热讽,共赴小秘境找寻机缘,同游江夏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 或许那个声音并不全是真的心声呢? 就算在林唯那儿提到了谢释疾,也可能是个巧合。 但犹豫只是一瞬,虞芝芝知道魔宗的事经不得侥幸。 一如一个月前来凌霄阁为姬绪云求情一般,她与姜流照对视,直言道:“师尊,对于宗门内有魔宗卧底一事,请您仔细调查一下姬师妹!” 顾川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若不是听到林唯被盛紫荆为难,担心不管的话虞芝芝责怪,从旁听了一会儿,她早就进去盛泽兰的房间埋伏刺杀了。 顾川不愿与她交战,躲开这一拳后,退到林唯身边冷声道:“佥事还是先进去吧,此地腌臜,不宜久留。” 盛紫荆到底身份尊贵,林唯不想顾川为了护她被针对。林唯正要开口转圜,忽闻庭院深处炸开一声悲呼: “大事不好!卫国公——薨了!” 第 72 章 第 72 章 盛紫荆闻言登时暴怒,转身便往府里冲去,势要将那胡言乱语之人的头颅砍下。 林唯与顾川对视一眼,紧随其后疾步踏入府门。刚转过影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便扑面而来。 方才还歌舞升平的前庭,此刻已乱作一团。主位处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盛紫荆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快传御医!快传御医啊!” 可今日这般盛宴,席间怎会没有御医?那重重人墙里就挤着两位太医院的人,可盛泽兰已然气绝,脸色憋得发青,双目圆瞪,纵是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 晚上抽卡太过激动,林唯第二天便起的晚了些,醒来时岁岁和虞芝芝已经起来在院中洗脸。 虞芝芝昨日洗沐完,便穿上了她拿的旧衣服,面料就是村里人常穿的细麻布,深蓝色被洗的有些旧。 林唯稍微比她高一些,因此虞芝芝穿在身上,稍微稍微有些宽松。 她将衣袖轻挽起一截,露出了略显细瘦的手腕。 原本有着泛红伤痕的位置,此刻颜色也变淡些,抹完药之后成为淡淡的青色。 虞芝芝低头,用手轻捧了些水湿面,眼睫也被沾湿些。 她洗完直起身来,便看到自己面前递过来一块布巾, 林唯非常自然地和她道,“擦擦。” 虞芝芝看了她一眼,接过来将脸上的水擦干净,才问道:“岁岁呢?” “她说要和你一起做早饭,刚才去我屋里盛米和面了。”林唯道。 虞芝芝点头,将布巾放到原来的位置。 她们起来的时候,林唯的屋门还关着,岁岁见到便说不如早饭由她们来做。 林唯好奇问道:“阿九,你也要做?” 在原剧情里,虞芝芝可是从小就在宫里养着,对方应该完全不会做饭,更不用说还要用土灶和陶罐。 虞芝芝轻飘飘地瞥她一眼,道:“不是给你做的,只是陪岁岁。” 林唯:“……” 这个事实,她在心里清楚就好了,倒也不必说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还会做饭吗?” 虞芝芝语气如常:“会做饭有问题?” 林唯立刻摇头:“没问题。” 说不定就是原剧情里没有写呢,实际上虞芝芝厨艺高超,林唯觉得她不能太小看对方。 虞芝芝这才嗯了一声,往灶房里面走去。 林唯没跟着,她在外面洗完脸,又扯了根门口的柳树枝刷了刷牙。 家家户户这个时候都正做着饭,烟囱里冒着烟,喊小孩子起床的声音,混着枝头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格外有生活气息。 家里现在食材还比较少,所以岁岁早上还是做的野菜饼,再煮些米粥。 林唯到灶房门口的时候,虞芝芝手上正端着面糊,准备烙饼,岁岁则在旁边洗米,准备煮米粥。 她站在门口,没有打扰,看着对方的动作。 无论是刚才的洗脸,还是现在的烙饼,明明很普通平常,但落在虞芝芝的身上,便添了一股韵味。 不急不缓,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气质,矜贵又舒缓。 只是,林唯欣赏了会,实在看不下,对着虞芝芝道:“烙饼该翻面了,再不翻面就要糊掉了。” 她走到对方的旁边,便看到虞芝芝拿着木铲,碰了碰带着糊边的饼,想整个铲起来。 但是因为火候大了些,放的油也少,饼粘在里陶罐底部。 虞芝芝试了几次,没有铲起来,反倒碎地和岁岁煮的粥有一拼。 林唯实在忍不住笑,撤了两根柴火,把火搞地小一些后,才从她手上接过来铲子补救一番。 “没事,还差不多能吃,就是饼的颜色有点深罢了。” 虞芝芝:“……”胳膊上还泛着疼,但林岁岁还是强忍住心里的害怕,抖着哭声道:“姐姐,阿九她知道错了,再打下去会死人的。” 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林唯,听到这话才注意到,庭院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还没开春,晚上便格外冷,地上都能看到凝出来的白霜。 女人身上只穿着层薄薄的麻衣,被冻地发颤,却没有力气从地上起来,只能将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 露出来的清冷漂亮的侧脸上,还带着泛红的伤痕,甚至能看到明显的血丝,一看便是被鞭子之类的东西抽出来的。 等等。 庭院中的漂亮女人,带着伤痕的侧脸,似乎正在打人的她。 以及刚才听到的那个称呼——阿九。 一瞬间,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到林唯的脑海里,也让她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穿越了,还穿越到睡前刚看到的那本小说里! 这本小说是朋友分享给她的,发过来链接的时候,朋友还特地嘱咐了她句话。 【这本小说你认真看,最好能一字不落地全文背诵。】 主角虞芝芝原本是朝堂七公主,金尊玉贵,天潢贵胄,清冷漂亮,在京城中是无数贵族世家倾慕的对象。 但她先是被皇室同胞设计遇害失忆,后又被乡野无赖磋磨,期间历经无数磨难,心性大变,变得狠辣无情。 最后她杀兄弑父,登基称帝,也将所有欺辱过她的人一一报仇雪恨。 小说剧情精彩,权谋智商在线,评论区也都是好评,甚至还以此为原型衍生出了游戏。 林唯确实喜欢这种小说类型,但是这本她却看的很别扭。 因为小说前期的这个炮灰无赖,和她的名字一模一样,也不怪朋友特地强调要她全文背诵。 这个朝代除了男女,还会在成年之前分化出第二性别,也就是常见的乾元、中庸、坤泽。 中庸和普通人最相似,乾元和坤泽则会自带一种信香。 社会上也通常是乾元和坤泽两者互相结合。 这是因为她们会各自受到甘霖期和雨露期的影响,如果不进行标记,就必须要去药堂购买专门的抑制丸度过。 但乡野人家,秋收时节交了赋税,粮食便只够自家糊口,哪里有多余的钱去买抑制丸。 无赖半夜醉酒回来,被路边昏迷的虞芝芝绊倒。 踢了两脚泄愤后,注意到对方是坤泽,便起了歹心,把人带回来准备强行标记对方。 谁知道虞芝芝关键时刻自毁腺体,再也无法接受标记,计划失败的无赖便动辄打骂。 让人瘸了腿,脸上也落了疤,磋磨对方浑身都是伤病,可谓恶人一个。 好在无赖的戏份不多,最后的结局也大快人心。 但毕竟跟自己的名字一样,林唯实在看不下去前面无赖虐待主角。 因此也就忽略了朋友的话,草草扫过几眼,便径直跳到小说后面的剧情。 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便是书中结尾时,提到了无赖的结局。 【冷硬的铁棍重重地敲在膝盖处,甚至能听到骨头被一寸一寸打碎的声音。】 【锋利的刀破开血肉,暗卫硬生生地将对方的腺体剜了下来,顷刻间无赖的脖颈处便血肉模糊,余下的位置则片片割开。】 【察觉到人要晕过去,黑衣暗卫拿着热盐水灌到伤口处,“呲啦”一声,对方浑身像是团烂掉的腐肉,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血肉的气味吸引来山中饥饿的野兽,尸骨都被啃食干净……】 扒皮抽骨剜肉,最后尸骨无存。 几个小时前的林唯,看到这些描述,忍不住说了声:“好爽,简直大快人心,这就是恶人有恶报!” 但此刻,林唯看着地上的人,狠狠闭了闭眼。 真是天有绝人之路啊! 按照记忆,原主今晚想强行标记对方,但是虞芝芝狠狠地咬了她的手,侥幸逃脱跑到了院子外面。 可惜虞芝芝身体没有力气,跑了两步就跌倒在院子里,被赶过来的原主抓住开始肆意殴打。 “不是想跑吗?现在怎么不跑了?” “老子把你救回来,不知道跪着感谢,还敢咬老子?” 她昨日见过林唯做野菜饼,也把每一步怎么做记了下来,因此才准备做野菜饼。 只是没想到,前面还好好的饼,眨眼间便泛了些糊味。 她看着碗里的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还能吃?” 林唯点头:“怎么不能,味道和正常饼的味道差不多,而且糊掉的位置更香。” 说完,她就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咽到了肚子里面之后,说道:“这饼还挺香的,你要不要试试?” 毕竟是自己亲手烙出来的饼,虞芝芝也想尝尝味道。 她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先是最明显的糊味,然后…… 没有然后了,糊味将原本麦面和野菜的香味全部覆盖,吃到嘴里和“香”两个字丝毫不沾边。 见人吃到嘴里,先是细细品味,后来眉头越皱越深,林唯一直压着的嘴角也疯狂上扬,直接笑出了声,还不忘问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虞芝芝:“……” 她冷呵一声,“是挺好吃的,喜欢你就多吃点。” 林唯:“……” 那倒也不用了。 时值春日,浴房终究还是冷的。 一炷香后,林唯又抱着虞芝芝进到一间烧着地龙的厢房,扯过棉被盖在身上,两人相拥在一起,低声絮语。 林唯摸着如绸缎一样滑腻的肌肤,忽然想到什么,倏地睁大双眼:“那个……刚刚好像玩得有点猛了,距离上次,应该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吧?” 她颤抖的食指点了点虞芝芝的小腹:“没事吧?”自己反正是没有孕吐的表现,前几日还来了月事,那岂不是虞芝芝怀了宝宝?她虽然不太懂,但也知道,好像三个月内是不宜行房的,可别伤了虞芝芝的身子。 第 73 章 第 73 章 灰暗的房间内,响起一阵阵吱呀吱呀的声响。 林唯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够了!虞芝芝。” “呜呜呜……凭什么你那么快结束不让碰,又要折腾我这么久?” “救……不行了……不行了,你快起来!” 木床不堪重负的声音停下…… 响起林唯幽怨的吐槽声:“该死的沈然音,那么有钱买的什么破床。” 虞芝芝慵懒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我倒是觉得甚好,与你的娇喘声混在一起,更有感觉了呢。” 嘱咐完两人,林唯才带着弓和她自己劈好的箭上山。 走到山上后,她没有立刻搜寻猎物,而是先把[猎物瞄准镜]带上。 有了昨晚的[力量点补充],林唯觉得她现在浑身都是力气,连身上带着的背篓都轻若无物。 她没有去林子深处,仍旧是在外围转,不过收获也很好。 太阳高挂在天上,到了中午她就已经猎到了野兔、野鸡、狐狸各一只。 打狐狸的时候,林唯瞄准的是狐狸的腿,活狐狸能卖出来更高的价,她猎完之后,便直接将伤着的狐狸放到了系统储存空间里。 若是前天,到这个她的时候力气也快用完,不得不下山。 不过现在拥有[力量点补充]的她,只感觉到饿,身体力量却还是充沛的。 林唯找了个树荫坐下,拿出从家里带着的野菜饼吃了起来,吃饱后继续在山里寻找新的猎物。 到了下午,她又猎到两只野兔,这时候太阳也西斜,林唯的背篓和存储空间都是满的,她收拾收拾准备下山。 只是下山的路走到一半后,林唯却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呼救的声音。 她犹豫片刻,还是朝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走了一刻钟后声音也越来越近。 但当她再往前走的时候,却听不到了声音。 林唯有些犹豫,再往前便走得深了,若是碰到狼群之类的,实在太过危险。 她只能站在原地,尽量把声音喊高些:“有人吗?” “有人!有人!”打骂一刻都没有停过,刚开始虞芝芝还会反抗,后来她便抱着胳膊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着像是快咽气的动物一般,气息都变得微弱。 这也是为什么原主妹妹拼命拦人的原因。 林唯想走过去看看虞芝芝的情况,却被紧紧抱着大腿,动弹不得。 “阿姐……”林岁岁冻得全身已经没有知觉,却还是不敢放手。 她以为林唯又要继续打人,红着眼眶道:“阿姐,你如果生气的话就打我吧。” 无论如何,再打阿九真的会没有命的。 听到这话,林唯急忙把手里的树枝扔出去,“我谁也不打,你先放开,我去看看阿九。” 虞芝芝现在还是失忆的状态,原主也不会知道对方的名字,因为是在初九日捡到的,便随随便便地称人为阿九了。 说完,她想摸摸林岁岁的头,唯慰对方让她放心。 只是刚伸出手,林岁岁便浑身颤抖,用细瘦的胳膊抱住自己的头,作出防御的姿态。 这是只有经常被打的人,为了保护自己才会做出来的下意识动作。 林唯心中暗骂一声,原主这都做的什么孽,不到十岁的亲妹妹都被打成这样,扒皮抽骨还是轻了! 但她现在也没有办法做什么,只能语气上放温柔些,“岁岁,你先回屋里去。” 说完后,她快走两步想看看虞芝芝的情况。 只是刚靠近,她的视线便触碰到对方的眸眼。 虞芝芝已经极度虚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但她的眼神比寒风还要冷冽。 哪怕林唯已经知道剧情,但也有一瞬间心底发颤,脑子里全都是小说结尾原主的惨烈死法。 她本来就软的腿更是直接跪到对方的身边,“阿九,你怎么样?” 虞芝芝在外面冻的太久,体温也在慢慢流失,甚至连意识都不是很清醒。 但感觉到乾元靠近的气息后,她还是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竭力保持镇静,握紧了从地上摸到的石头。 等了几秒钟后,林唯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只能看到对方的眸眼微闭,脸色惨白。 她也不再犹豫,直接把自己带棉的外衫脱了下来裹在对方身上,准备先把人抱到屋子里面去。 只是她的手臂还没有碰到对方的腰部,便感觉自己的眼前飞快划过道残影。 林唯下意识抬手,缓了两秒后才看清楚。 虞芝芝手上拿的是块锋利的石头,用了十足的力气,正想往自己的腺体处扎。 好在她拦得够快,虞芝芝如今的腺体只是刚破了个皮,否则必然会鲜血淋漓。 林唯的心里一阵后怕,急忙掰开对方的手,把石头扔得远远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原剧情里便是虞芝芝不想让对方标记,便划破了自己的腺体,永远无法被标记。 她咽了咽口水,怪不得对方能够成为书中的女主,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毁自己的腺体都不带眨眼睛的。 石头被扔走,虞芝芝闭着的眼也不得不睁开,脸色更加苍白。 她没有忘记刚才这个乾元想要强行标记自己。 从醒来后,她便一滴水和米都没有进过,身体完全没有力气。 所以哪怕刚才手上攥着石头,她刺破乾元腺体的可能性也很小,只能转而让自己无法被标记。 没有想到,哪怕到这种地步,却还是失败了。 林唯不知道虞芝芝在想什么,只能尽量唯抚她的情绪,道:“我不会标记你的。” 说完,她便把人抱了起来,再待下去她们两个都要被冻死在这里。 她一只胳膊穿过对方腰部,另一只胳膊绕过膝弯,稳稳地将人抱了起来。 也是靠近之后,林唯才注意到对方身上被鞭打过的伤痕实在过多。 侧脸处、锁骨处、脚腕处,甚至连她碰到对方的腰时,都能感受到怀中的人抖了一下。 不是林岁岁的那种害怕,而是因为实打实的疼痛难忍。 “全身都是伤”,在书中只是短短的几行字,落到现实中亲眼看到,林唯才意识到原主有多么残忍暴力。 她看着怀中的人,忍不住道:“我帮你把伤治好……” 然后放你走。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一道机械声。 【叮,发现皇位候选人,解锁好感度抽卡系统。】 “我在前面的坑里,你过来的时候小心些!” 正在深坑里的富贵,已经被困了两个时辰,这段时间里,她呼救几乎没有停过,嗓子已经完全哑掉,还要提心吊胆地会不会引来别的猎物,整个人都憔悴地过分。 听到人声的时候,她甚至都有些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但还是不敢放弃任何机会,急忙提醒对方。 “我看到了,你抬头往上看。” 林唯循着声音,才看到距离她不远的地方有块被杂枝落叶遮挡的地方。 拨开后才发现是个两米多、快到三米的深坑,侧壁光滑,掉到里面的人,几乎是不可能靠自己出来的。 这种坑应该是之前的猎户挖的,猎物不注意就可能掉到里面,却没有想到人也会误踩。 林唯在坑口先问道:“你受伤没有?” 若是猎坑,说不定里面还会有捕兽夹。 “掉下来的时候,崴了下脚,没有其他的伤。”富贵见到有人,之前的慌乱担心也少了很多,慢慢镇静下来。 “那就行。”林唯放下了心,“我去旁边找根坚实点的树枝,把你拉出来。” 富贵打量了下她到坑口的距离,问道:“会不会太深了,我怕反倒把你也拉下来。” “不若麻烦你去找下村里的人,我先在坑底待着也行。” 她说完这话,刚才还在坑口的人早已经拿了树枝回来。 林唯自然也知道,若是她的力量不够大,说不定自己也会跌入到深坑里面。 但现在她可是有着系统出品的[力量点补充]啊,今天的她和昨天的她天壤之别,力量完全不用担心。 她把背篓从背上卸下来,然后趴到地上,一只手紧紧地贴着地面,另一只胳膊把树枝递下去:“先试试,你记得抓牢。” 富贵闻言,也不再多言,紧紧地拉住树枝,脚抵着坑壁慢慢地往上爬。 等快到坑口,林唯急忙把另一只手伸出来,双手拉住富贵,把人拉了出来,两个人这才放松地大喘了口气。 富贵这才见到,救她上来的人是林唯。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一阵后怕地说:“多亏了你,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现在都快到下午了,山上应该也没有其他的人,若是没有林唯,她至少要在山上待上一夜。 哪怕她爹和娘找过来,林子这么大,还都是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的过来。 “没事,人上来就行。” 富贵在村里待得时间少,林唯还是想了想,才从记忆里翻出来眼前的人是谁,她好奇问道:“你怎么会往山里面走,还掉进了猎坑。” “我之前都是在县城里做工,这几年没有来过山里,路也不一样了,走着走着就迷了方向。” 自从上次富贵娘知道,林唯家里吃到野味后,她便一直让富贵也上山。 富贵实在拗不过她娘,便准备来山上转转,采些新鲜野菜回去就行,谁知道会突然掉到了坑里。 说完,她就对着林唯道:“你今晚来我家吃饭,我让娘给你做点好吃的,好好谢谢你。” 富贵虽然没有和林唯说过话,但她经常听到自己娘说对方是混混无赖,让她不要和对方学。 但现在是林唯救了自己,富贵觉得她娘说的话不一定真。 林唯拒绝道:“不用,我只是顺手帮了一把。” 富贵摇头:“那也得来。” 她话少,但不是不懂事的人,该感谢地不能少,要不然她心里过不去。 林唯拗不过,只能道:“我家里还有人等着,得回去和她们一起吃。” 富贵道:“那便你和家里人一起来。” 林唯:“……” 好在富贵崴脚还算轻,歇了会,她们便一起下了山。 谁知,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路对面突然跑过来个人,急急忙忙地和她道:“你家坤泽和人打起来了!” 马车停下后,虞芝芝满面潮红,缓了许久才渐渐平息下去。 她用手背贴了贴脸颊两侧,不满道:“好不公平,为什么只给了一粒,我也有些想看你长耳朵出来。” 林唯被她逗笑,伸手在其脸颊捏了捏:“等你去做任务就知道了,很难搞的。”随后,得意洋洋地跃下马车。 落地一瞬看到鬼方县县衙几个大字,才猛然想起自己是过来和青鸾城第一美人和离的,忙收敛神色恢复一副面沉如水的模样。 正收拾好心绪,马车帘子一掀,虞芝芝已探出身来。林唯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她冷着脸一把推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只得讪讪收回。 恰在此时,杜清妍得了门口捕快的通报,一路小跑着迎出来。见二人这般情景,她不动声色地递上自己的手臂,稳稳托住虞芝芝下马车。 “今儿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杜清妍笑着打量二人,“莫不是闹别扭了?可是芝芝又耍小性子了?我这师妹自小被惯坏了,脾气来得快,还望你多担待些。若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 林唯没料到虞芝芝入戏这般快,当即垂下眼帘,摆出十足的窝囊相,对着杜清妍扯出一个僵硬的苦笑:“我何尝不想好好说?只是芝芝她……如今连句话都不愿同我讲了。” 杜清妍正要劝和,虞芝芝已冷声截断话头:“师姐,我是来和离的。需要什么文书签字画押,烦请你即刻吩咐人处置。我多一刻也不想再见她。” 第 74 章 第 74 章 饶是林唯早有准备,还是被虞芝芝变脸这么快的模样搅得心绪烦乱,再看虞芝芝的手还放在杜清妍的手臂上,她错开杜清妍的视线冷冷盯了过去。 虞芝芝顿感一记眼刀袭来,讪讪收回手,轻咳两声打断杜清妍假意的劝和:“师姐不必再劝。今日这和离,我是铁了心的。” 杜清妍为难地望向林唯,轻轻摇头:“妹媳既然执意如此……也罢。待你们日后回心转意,我再来帮你们销了这文书便是。” 林唯面如死灰点点头,这伤心欲绝的模样,看的虞芝芝都有些不忍。 她表面看着冷若冰霜,暗地里却探出那条旁人看不见的银白尾巴,悄悄缠上身后林唯的手腕,柔软的尾尖轻轻缠绕摩挲,生怕这人被自己此刻的模样气到心口难受。 两人进到堂后,只需稍坐片刻,杜清妍自会把和离的文书准备好,自此两人才算是真的和离成功,从此再无瓜葛。 两人相隔一米对坐,中间隔着张梨花木茶几。虞芝芝面上尽是拒人千里的冰霜,杜清妍看着她这副厌恶至极的模样,嘴角险些压不住笑意,转身便出了房门。殊不知一条无形的猫尾正紧紧圈住林唯手腕。 门扉合拢的刹那,林唯突然惊醒:“那我们往后岂不是再不能相见了?” 等她已经盛完面,把鱼汤炖好在锅里,已经开始擀面条的时候,脑海里的机械声还在继续。 她分了些神看向虞芝芝,对方现在正掰着手中的菘菜叶子,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虞芝芝敏锐地察觉到乾元的目光,她看过去,林唯却又收回目光。 对方正看着陶罐里面炖的鱼汤,时不时搅拌下,鱼的鲜香味道慢慢蔓延出来。 她没有忘记,乾元当时想强行标记她时候的样子。 乾元浑身的酒味,看到床上的她,像是猎人看到了猎物,贪婪、急切、欲望…… 那双眼睛太过于浑浊,脏的至今让人记忆尤深。 但现在的乾元却不相同,眼神清澈,听到岁岁被人欺负后,眼神里全都是生气的怒火。 强势维护她和岁岁的时候,和曾经那个打人的林唯,完全看不出来相似之处。 一个人真的会在短时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虞芝芝只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头疼,脑海里面闪过些片段。 “没有人……能一直相信……” “不能……她不会的……” 声音断断续续,却持续地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带着痛苦,将她刚才所有的思绪全部绞乱。 虞芝芝用力地捂着自己的头,总感觉自己遗忘了许多东西,但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像是人走到绝境般,哪怕用头、用身体撞击前面坚硬的岩石,也迫切地想开出一条路,否则后面跟着的野兽便会将她一口吞噬掉。 她的表情痛苦,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却不断地用手捶打自己的头,每下都用力到了极致。 林唯听到声音,急忙扔下了手里的筷子。 她先用一只胳膊搂住人,另一只手直接握住虞芝芝捶打脑袋的两只手,束在头顶,随后将蜷缩的人整个搂在了自己的怀中。 “阿九,现在别想任何其他的东西,跟我深呼吸。” “吸气……呼气……”新手指引也介绍过抽卡系统的规则,和林唯曾经玩过的抽卡游戏很相似。 系统里能够抽到的东西分为三级,分别是【优】【良】【凡】。 其中【优】等级物品稀有,价值也最高,【凡】则是最为普通的物品,抽到的概率也最大。 能够抽到的物品应有尽有,随机出现,不能够指定。 抽卡的时候,如果抽到的物品是【优】,整个页面都会变成金色。 林唯看到了系统弹出来的抽卡提示,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抽卡页面,紧张地心跳都快了几分。 来个金色吧,她真的很需要啊! 如果能让她抽到【优】类物品,她愿意接下来五年都吃香喝辣。 【已消耗一次抽卡机会。】 随着系统机械音落下,系统页面也开始变化。 抽卡键被轻点一下,如同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之后,原本是透明色的系统页面,开始从边缘染上些浅金色。 林唯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看着颜色慢慢加深,最后变成灿烂至极的金色! 她第一次就抽到了最为稀有的物品! 【恭喜获得优类物品[猎物瞄准镜],有效时间为[无限期拥有]】 【物品描述:最锋利的箭刃,指向目标猎物,不容一丝失误。】 林唯看到物品描述,默了两秒,[猎物瞄准镜]的功能用法没介绍清楚,中二的气质倒是快溢出来了。 [猎物瞄准镜]偏向枪战游戏中的瞄准镜,有个“十”字符号,可以瞄准物体。 林唯佩戴上瞄准镜后,眼前便出现了“十”字符号,可以根据自己的意识决定瞄准哪里。 她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个物体的用处,起床拿了屋内挂在墙上的弓和木枝劈成的箭。 这是林母曾经用过的弓箭,不过因为是用桑树枝做的弓臂,弓弦材料的韧性也差,用过一段时间就搁置在屋里,给原主和妹妹当玩具,林母换了更好的弓。 她试着瞄准屋里的桌子,“十”字符号便立刻对准桌子中央,只是弹出眼前忽然弹出警告。 【提示,此物品不在瞄准镜射击范围内。】 林唯放下弓重新躺到床上,心里也有了大概。 桌子这种东西不属于系统认定的“猎物”,因此也不在瞄准器辅助的范围内,看来她明天得去找找真正的猎物进行实验。 因为睡前的那次抽卡,林唯格外兴奋,梦里都是金光闪闪的景象,所以第二天醒的也格外早。 她穿好衣服,先去灶房看了看。 灶上的陶罐都是干干净净的,灶灰上面能看到些药渣,起码庄大夫给的药她们已经吃了。 看完之后,她又往里面走,按照记忆家里的存粮也在这里放着。 林唯弯腰打开里面被盖住的一个罐子,里面只剩下些小麦面粉,平铺开将将一个底,可能一顿都不够吃。 旁边还放着四个不大的红薯和些野菜,但也能算一顿饭,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了。 林唯撇了撇嘴,怪不得系统那么大方的送给她新手礼包。 要是没有新手礼包,她也不用等虞芝芝来扒皮抽骨了,恐怕会先被饿死。 今天怎么说也要去城里买些米面回来,如果有可能,最好再去药房一趟,买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 虽然说庄大夫说不用治,但她可没有忘,原书中虞芝芝被打的留下了永久疤痕,还是不能轻易忽略。 她把四个红薯放到了陶罐里面,又加了些水煮熟当早饭,林唯只吃了一个,余下的三个留着。 吃完,林唯放轻脚步,走到虞芝芝和岁岁在的屋门前面。 她没有进去,只透过细缝处看了看屋内的情况。 可能是因为昨晚折腾的太晚,两个人都还没有醒。 岁岁侧着睡在里面,脸卧在枕头上,手还紧紧拉着虞芝芝侧边的那一截衣袖,这时候倒是能看出来些孩子模样了。 虞芝芝也闭着眼眸,发丝稍显凌乱,好在没有难受的神色。 不继续发烧就行,林唯也放下了心,回到屋里拿着那把旧弓,背着家里唯一的背篓出了院子。 殊不知,在她脚步声消失后,原本应该是熟睡中的虞芝芝睁开了眼睛,里面都是警惕。 “阿九,别激动,对,就是这样,慢慢放松下来。” 林唯虽然着急,但语气却沉稳,用搂人的那只手有韵律地轻轻拍着对方的脊背。 等到陶罐里的鱼汤开始咕嘟咕嘟地响,虞芝芝急促地呼吸才慢慢平静下来。 林唯侧过头看对方的状态:“现在好点了吗?” 虞芝芝的脸上全是冷汗,浸湿了额边的发丝,原本被养出几分血色的脸此刻又显出苍白。 她像是刚刚回过神,顿了下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林唯的怀里,对方身上的温度隔着衣服还能感觉到。 虞芝芝的嗓子哑地不像话,却还是道:“放开我。” 林唯见人真的没事,才发现她还束着对方纤细的手腕,连忙放开,“你刚才的状态太过危险,我只能先把你抱住。” 虞芝芝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地皱了皱眉头,似是自言自语地道:“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脑海里似乎闪过些记忆碎片,但偏偏只有些只言片语,除此之外便是大片大片的红色和黑色,似乎要将她完全淹没。 “现在记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要不然头又要疼了。” 林唯主动帮她转移注意力道:“我炖的鱼汤快好了,你去屋子里把岁岁叫醒,我们准备吃晚饭。” 岁岁哭完,林唯便让人先去屋子里休息,可能是太累,过了会儿小孩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虞芝芝也知道自己刚才的状态有多么差,几乎不能够控制自己,像是陷入极深的梦魇,而且似乎是刻意不让她记起来。 她只能将这件事情暂时放到脑后,应声道:“好。” 鱼汤已经彻底沸开,鱼肉也被炖地软烂,林唯小心地把鱼肉盛出来,然后把刚才擀好的面条下进去。 没有刀,面条是她用筷子压出来的,因此也圆圆滚滚,沸在奶白色的鱼汤中,更填几分鲜美。 岁岁睡得眼睛都没有睁开,进到灶房里便道:“阿姐,好香。” “今晚我们吃鱼”,林唯看面条煮的也差不多了,道:“你和阿九拿个碗筷,现在就能吃了。” 鱼汤鲜美,鱼肉滑嫩,面条也足够劲道,每吃一口都是新滋味,都让人欲罢不能。 岁岁手里攥着筷子,纠结地都不知道下一口先吃什么。 林唯看得好笑,“先吃鱼肉,小心点鱼刺。” 说完,她才看向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抿的虞芝芝,看着就是食欲不佳。 她问道:“你的头还疼?” 林唯想到刚才的情况,应该和虞芝芝的失忆有关。 但是治疗失忆,从古到今都是一个难题,哪怕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让对方吃好穿好,把身体养好,再过几天带人到镇上看看郎中。 “阿九,你还好吗?”岁岁也关心道。 虞芝芝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才道:“不疼了。” 林唯这才放下了心:“那就行,鱼肉和煮的面都还有,你多吃点。” 虞芝芝看了她一眼,便又收回视线。 她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如果没有确认错,刚才乾元抱着她的时候,她似乎闻到了乾元身上的信香的味道。 阳光的味道。 虞芝芝试图回忆那天晚上,乾元想要强制标记她时候的信香是什么味道。 但她反而想不起来,全都是对方那双浑浊的眼睛,而她屏住呼吸,想要将对方千刀万剐。 细想下来,竟然只有刚才那缕,若有似无的太阳的味道。 “你俩……其实挺配的。真要分开,还真有点可惜。她要是能不那么……不那么变态就好了。” 林月柔也点了点头,温声道:“我从前老是犯头疾,一到换季就疼得厉害。可自打芝芝给了我那方子,让青杏煎了服用,今年到现在一次也没发作过。” 这事林唯从未听人提起过,虞芝芝竟也一个字不曾向她透露。 成念真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这家里啊,已经冷清太久了。要是你俩真能有个孩子,会不会芝芝就不会那么……”疯癫?成念真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万一再生个小疯子出来,那还是太吓人了。 桌上众人的心情多多少少都有些低落,只有成夏捧着虞芝芝送给她的医书,边翻看边吃饭,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林唯怔怔地坐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慢慢攥紧。她一直以为虞芝芝是那样冷情的人,从不会在意她的家人。却没想到,那人竟一直这样悄无声息地,替她关照着家中每一个人,甚至比她这个做女儿的,还要上心。 一股酸涩蓦地涌上喉间。她再也坐不住,匆匆放下碗筷。 “我吃饱了,先回屋了。” 话音未落,人已起身离去,只留下桌上面面相觑的家人,和一碗还没吃到一半的饭。 半夜三更,林唯躺在床上想着被杜清妍莫名其妙杀死的盛泽兰,再想到虞芝芝跟她说过“你怎知杜清妍手上只有一本天书呢?”。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的睡不着,万一虞芝芝上次对她下毒是因为杜清妍用了其它道具呢?虞芝芝对她和她家人的在意不似作伪,真的忍心用那么残忍的方式下毒杀她吗? 但这些都是林唯的猜想,或许只有彻底打败杜清妍之后,才能逼问出结果了。 第 75 章 第 75 章 次日一早,林唯顶着黑眼圈草草用过早饭,便赶往了皇城司。 虽然和离了,但两人起码还在同一衙门任职,总是还能再见面的。 她有好多问题想要问虞芝芝,到底是还有什么,她自己默默做过,不曾告知与她的。 可等她赶到皇城司时,虞芝芝的屋子落锁紧闭,人似乎还没有到。这结果让林唯心底有些失落,难道就只有她一个人不习惯这次突然的分开吗? 她默默回到自己的值房,打开对着虞芝芝屋子的窗户,从她的位置上朝外看去,一眼便能看到虞芝芝何时能够回到房间里。 桌上的茶热了又凉,一直到太阳高升,让林唯等的望眼欲穿的虞芝芝才从她窗前经过。可这并未让林唯的心情变得更好,反而更加郁闷,因为经过的虞芝芝看都没有看她的屋子一眼。 林唯猛地起身想追过去问虞芝芝,到底有没有从杜清妍那套出什么话,是不是还有什么其它的天书,导致虞芝芝那一次对她下毒。但一想到才说过给她半年时间考虑,而且两人才刚刚分开一天时间,自己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追过去,好像有点太舔了吧。 坐下之后,林唯拿起桌上的书册翻看,强制自己不要再去想虞芝芝是不是因为杜清妍做了什么才对自己下毒,也不要去想虞芝芝以身做饵会不会受到杜清妍的伤害。 但……太阳就快落山,虞芝芝竟然回来之后的一下午都没有找她说过一句话! 说话能如此直白不留情的,全太清宗也很难找到除了沈鸣筝之外的第二个人。 还来不及意外沈鸣筝为何没有随沈翩尘她们回沈家,也没时间去想沈鸣筝不是才和她闹了脾气怎么又主动找过来,虞芝芝注意到林唯淡下去几分的笑容,更是眼前一黑。 祁映雪也是第一次见着这么明艳张扬的女子,她先是被沈鸣筝过人的容貌给镇了一下,再听到对方这么理直气壮的话的时候,忍不住说:“这是虞师姐的房间,你、你又不是剑峰的人,你怎么能随便进” 沈鸣筝一声冷笑:“我不是剑峰的人,但虞芝芝是我们沈家的人,我来见自己家的人怎么了?你没事就让开!” “你、不行,我奉师尊的命令,要守在虞师姐左右!”祁映雪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然就这么直接顶着沈鸣筝的威压说“不”。 沈鸣筝见此,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怒气已经清晰可见。 正当她要发作之时,那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了开来,但走出来的却是沈鸣筝和祁映雪都没想到的人: “沈师妹,小意从思过崖出来没几天,还需要静养,你若有什么事,还是小声点吧。” 林唯笑意盈盈,说完话后,还冲沈鸣筝眨了眨眼。 沈鸣筝见到她,脸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 她直接略过林唯,看到卧房内的虞芝芝刚穿好宗服,头发都没梳好,就这么散着发走了出来,凤眸中已经是火光大盛。 “师姐等一下!你怎么就就直接出来了?” 虞芝芝一走出来就嗅到了这相当尴尬的氛围。 见到她,沈鸣筝直接彻底无视了林唯和祁映雪,声音里都是压着的情绪,神色阴翳道:“你还要在这儿待多久,什么时候回去?” “呃这个”虞芝芝见到沈鸣筝,更是难得有几分无措,不知要拿什么态度面对她,于是诚实说,“师尊说要我在这儿关几天,等禁闭结束我就会回金霁阁的。” “我是说回沈家!”沈鸣筝几乎咬牙切齿。 这下虞芝芝更汗流浃背了。 前几天沈翩尘就说要回沈家,但沈鸣筝这会儿出现在凌霄阁,很明显就是她还没走,而且字里行间的意思是要等自己跟着一起走。 难道沈翩尘没告诉沈鸣筝,自己暂时没打算回沈家吗? 虞芝芝看得出来沈鸣筝这会儿已经相当不满,若是自己说不回沈家,以对方的性子没准就要在这儿用朱焰绫把她捆起来打包带回去了。 正当虞芝芝还在琢磨该怎么给沈鸣筝顺毛时,林唯接话道:“沈师妹,小意要去哪里她自己会有安排,到时自然会告诉你,何必这会儿急着追问呢?” “林唯,我们家的事你插什么嘴?关你什么事?”沈鸣筝对林唯是半点不客气,甚至称得上盛气凌人。 “阿筝!” 虞芝芝忍不住喊了一声,觉得今天沈鸣筝的脾气似乎格外暴躁一些。 往日她虽看不惯剑峰的人,却也没到如此直接的地步。 虞芝芝拉住沈鸣筝的手把她往旁边带了点,想和另外的两人隔开点,也算是打破这紧绷的氛围。 沈鸣筝看向她的眼神相当凌厉,但到底还是没有挣脱开。 然而,林唯见此,带着淡笑的神色未变,紧跟着说:“沈师妹,小意是我们剑峰的人,是我的亲师妹,我又为何不能说她的事?” 沈鸣筝神色冰冷:“林唯,我忍你很久了,别以为这是在剑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林唯笑容依旧:“沈师妹,有什么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如果憋出什么问题来,小意也会说我的。” 虞芝芝眼前一黑,觉得今天林唯也不对劲。 左边,她听到了沈鸣筝的朱焰绫燃起的爆裂声;右边,她听到了林唯的佩剑“飞光”飞出的破空声。 “那个,宗规说了宗内门徒不能擅自斗殴”虞芝芝还想再争取一下和平,但话音未落,已见一红一白两个身影飞了出去。 “林唯,你敢不敢应战!” “沈师妹,你这般主动好学,师姐怎么忍心拒绝?” 虞芝芝:“” 俩人这么一说,“擅自斗殴”的性质就变成了“商量切磋”,自然也不算触犯宗规了。 沈鸣筝周身升腾着火焰的朱焰绫即便在唯幕之中也丝毫不落下风,水滴被蒸发为了蒸汽,在一片雾气升腾中,隐约可见炽烈鲜红的身影;而另一边金水双灵根的林唯更为如鱼得水,飞光青色的剑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优雅飘逸的弧线。 “这”从刚才到现在,祁映雪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状态。 “没事,你就先看看学习一下吧。”虞芝芝扶住额头,干脆摆烂。 就像王停对虞芝芝没什么好脸色一般,沈鸣筝与林唯关系不和,是整个太清宗都知道的事情。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或许要归咎于虞芝芝上剑峰这一事。 林家以炼丹为专长,作为少主的沈鸣筝在去太清宗之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丹峰门徒了,而那时的虞芝芝,也以为自己会去丹峰。 却不想再灵根觉醒之时,她反而是金灵根,没有一点火气。 要进丹峰,有火灵根是最基础的,这样一来她自然与丹峰无缘,反而被姜流照收为了亲传门徒。 沈鸣筝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看剑峰的一切都相当不顺眼。 在进入剑峰后,虞芝芝过得是相当快活。林唯性情温柔体贴,又极为照顾她,她一开始没少在沈鸣筝面前夸赞这位好师姐,等意识到对方对剑峰的不满后,为时已晚。 更何况,沈鸣筝这个“现第一世家”的少主,和林唯这个“前第一世家”的少主,因为曾经存在着竞争关系,在家族层面亦是不和。 于是依着性子,沈鸣筝没少对林唯冷嘲热讽,饶是林唯脾气再好,也是忍不下去的。 虞芝芝甚至想她俩早晚会有打起来的一天。 毕竟,从客观到主观,她们多得是打架的理由。 “虞师姐,我们就这么看着没、没事吗?”祁映雪颤颤巍巍地问。 “没事。”虞芝芝十分淡定,“就算有事,凭我们俩也是拦不住的。” “啊?”祁映雪更担心了。 虞芝芝倒是没太担心。 一方面她已经看出来了,虽然同为金丹后期,但沈鸣筝到底是丹修,先天在战斗上就比身为剑修的林唯劣势,而林唯剑法比平日更柔和一些,是不会伤到沈鸣筝的;另一方面,她这会儿也没多少精力去担心。 她脑袋里的声音响个不停,都快炸了。 【你不愿意回沈家,却愿意留在你师尊这儿,还袖手旁观看我被你的好师姐欺负。虞芝芝,你当真是好样的!】这是沈鸣筝的声音。 【沈鸣筝数次冒犯我,小意作为我最亲近的师妹,竟然从来不劝阻,宗门到底是比不上家族的。】这是林唯的声音。 虞芝芝:“” 她实在是满头问号,想说明明是你们两人打起来了,怎么还在心里说我的不是啊? 而且,她哪里有袖手旁观从不劝阻的,她每次都劝了好吗! 【呵,到底是预言之子,肯定认为自己又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吧?连沈家都不会在你眼里!】 【相像的只会是皮囊,小疾只会是那一人,而小意也终究不可能是她。】 虞芝芝:“” 如果不是因为抬手捂住了半张脸,这会儿一定可以瞧见她陡然僵硬的神色。 “虞师姐?” 祁映雪突然感觉自己身边人周围的气场发生了些微的变化,忍不住开口喊了声。 “嗯,怎么了?”虞芝芝放下手,笑吟吟地看过来,“说了不用担心的,她们过一会儿应该就会自己停下来了。” “哦” 见祁映雪收回了视线,虞芝芝的笑顿时就敛了去。 她抬眸看向空中那两个争斗的身影,脑袋里还有些杂乱的声音。 前几天被姜流照质问的那些问题,她并不是没有想过。 这个声音为何出现,是难以找到答案的;但它出现的内容到底是真是假?虞芝芝不敢说完全是真的,可自从“谢释疾”这个名字出现,这些内容至少也是半真半假了。 除了姜流照那儿的声音每次都说一些语焉不详的话,沈鸣筝、林唯和姬绪云三人,都各自围绕不同的事。 姬绪云是魔宗的计谋。 林唯是说她的容貌与那位已故的谢师姐的相像,时时透过她来看那位谢师姐,却始终觉得她不如对方。 而沈鸣筝,是认为她贪慕名声与权势。 虞芝芝的睫毛颤了颤,不知该对眼前的情况作何想法,甚至她只能感知到自己胸腔内的心跳。 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好像驶向了万劫不复的方向。 末了,她只能在心里留下一个疑问: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 林唯把她当谢释疾代餐这回事,虞芝芝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姬绪云是魔宗卧底,虞芝芝会指责自己识人不清;那么沈鸣筝呢? 她和沈鸣筝自幼一起长大,对彼此品性该是最为了解的才对,沈鸣筝怎么能认为她是贪恋权势之人? 虞芝芝甚至还在心中颇为讽刺地想:若她当真那么在意名头和权力,应当想尽办法讨好沈鸣筝才对! 她这头思绪颇多,天上正打着的两人也是相较不下。 沈鸣筝眼下也看出了林唯的游刃有余,不由得气急:“林唯,你都不敢拿出全力和我打吗?” “沈师妹,同门切磋点到为止即可。”林唯轻飘飘说着,但视线反而是落在了下方站在栏杆内的虞芝芝身上。 沈鸣筝自然也注意到了对方的注意力在何人身上,朱焰绫立刻腾飞过去,同时咬牙道:“林唯,你们林家缺人缺到要挖别人墙角了?这么恶心的事你也干得出来!” “沈师妹此言差矣。”林唯从容躲开攻击,面上虽然还是带着笑,却有几分阴恻恻的味道,“同为世家,谁没有爱才之心呢?你说小意是沈家的人,可她在沈家算什么?少主的陪读?还是个高级家仆?你们可是连个门生的名头都没给她。” “你!”沈鸣筝瞪大了眼睛,大怒道,“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唯轻轻嗤笑,眼底却是一片凉意:“沈师妹,怎么没关系?至少我瞧着可比你诚心呢?” 在下面围观两人打架的祁映雪突然发觉两股灵力的碰撞变得更为激烈起来,忍不住说:“她、她们真的会自己停下来吗,怎么越打越凶了?” 虞芝芝闻言,也将注意力集中看向了上方,不由得惊讶沈鸣筝的攻势竟变得这么迅猛。 这人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 虽然沈鸣筝看不上落魄的林家,但过去几十年两个人的纷争仅停留在口头上,也是为彼此的家族留几分颜面,今日这番大打出手,实则是百年来第一次。 看来魔宗出没,当真让大家的精神都不太好。 虞芝芝揉了揉自己隐隐有些疼痛的额头,思索着如何想办法喊停。 也不能真的让她们打太久。 沈鸣筝作为丹峰的亲传门徒,在剑峰峰主的凌霄阁内和剑峰的大师姐大打出手,这消息传出去,即便沈鸣筝是沈家的少主,也必然会遭受抨击。 更何况,看这架势,虞芝芝也担忧沈鸣筝盛怒之下,真把林唯伤着哪儿了。 从储物戒指中拿出几张符箓,虞芝芝正要催动,一人走进后殿喊道:“沈鸣筝,你怎么在这儿?” 而后,一阵庞大的威压压了下来,让天上的沈鸣筝和林唯停了下来。 后殿院落内的四人齐齐行礼:“见过曜冶真人/师尊。” 来人正是明萱,她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先到沈鸣筝旁边说:“你跑到凌霄阁来,和林师侄打架?你不怕我宗规伺候吗!” “我们是正当切磋!”沈鸣筝脸色依然不虞,面对明萱的威胁丝毫不为所动。 “我还不知道你那德行”明萱对此指指点点,尤其是看到一旁笑容得体的林唯,更是感叹师门不幸,当初收了沈鸣筝这祖宗。 但她手一挥,又说:“唉算了,后面再来教训你们。现在先说正事!” “虞芝芝,你快随我去一趟主峰,有很重要的事!” 她咬牙猛地一捶桌面起身,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迈出门的一刻,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虞芝芝在她不知道的情况,给她下了蛊,又或者她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咚咚咚——” 不等房门打开,林唯冷着脸先一步推门进入,反手关上房门,虞芝芝正坐在桌前翻看着什么,林唯一把将剖心案的文书扔在桌上,淡淡道:“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这案子为什么不让我去调查?” “对方现在已经暂停,而且这背后的人很危险,我不想你深入冒险,你做做样子调查一下好了,等过些时日的,我来处理。”虞芝芝抬眸望着她,话音一转又道:“昨夜没睡好吗?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林唯:“是啊,蚊子有点多。看你倒是精神挺好的,红光满面。” 既然虞芝芝说了危险,那她也没必要上赶着去送命。 虞芝芝眼尾带笑:“现在就有蚊子了吗?那我晚上睡觉也要小心些了。” “师尊,请仔细调查姬师妹,她或许与魔宗卧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虞芝芝终于将这压在她心头的话说了出来。 而姜流照闻言,眉头顿时紧蹙,在白皙细腻如玉般的额间留下一道痕迹。 她细细摩挲着手指上莹白的储物戒指,沉默良久后才开口:“你为何这么说?” 虞芝芝微微吸了一口气,解释道:“自一个月前从昏迷中醒来,我偶尔会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很像姬师妹的,我听到了几句说” 她把自己在姬绪云那儿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注意到姜流照的神色越来越冷峻。 姜流照不苟言笑,但虞芝芝与她相处的这些岁月里,她也多是清冷温和的,远称不上“冷漠”。 可此时,虞芝芝却是真切感受到了眼前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与威压。 “师尊?”她唤了一声。 姜流照望着她,阖上眼眸轻轻吐息。 殿内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沉默到让虞芝芝的心逐渐下沉, 待沉底之时,姜流照动唇,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虞芝芝遍体生寒: “你仅凭自己听到的、不知来历的声音,就怀疑自己的同门?” “甚至这个对象是与你交情匪浅的师妹?” 女人的长眉缓缓舒展来开,美丽得不可方物的脸上此时面无表情,虞芝芝却觉得像是布上了一层薄冰。 那双墨色的眼眸,虽然像往常一样深邃不可见底,可她却读出了隐隐的愤怒与失望。 虞芝芝登时感觉心脏像被刀搅般抽痛起来。 她想过跟姜流照说,对方可能会难以接受;可不曾想,姜流照却是半点不信的意思,甚至怀疑她别有居心。 被信任的师长质疑,这显然是非常不好受的。 她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师尊,我绝非肆意猜忌师妹!事实上,我已经经过了谨慎的对比,知道这声音并非是空穴来风!” “那么,这就能证明你所听的都是真的吗?” 姜流照平静到冷漠的眼中倒映着虞芝芝的身影:“这个声音从何而来,有何目的,你可找到了答案?” “我一直想找到!” 虞芝芝说着就有些委屈,这一个月来她一直担惊受怕,偏偏这事不是个能随便倾诉的。 就像她最初在藏书阁看的那些书中所写一样,“听到莫名的声音”在修仙界内,多半是“不详”的征兆,不是走火入魔就是恶鬼缠身,更逞论她如今还顶上了一个“预言之子”的名头。 如果不是事关魔宗虞芝芝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提及自己听到的声音的。 但姜流照不为所动:“‘想’,那便是还未找到。” 虞芝芝近乎要被她眼中的冷光刺伤,也更加气愤和委屈。 她想,师尊既然一点不信她,那自己不如干脆就把在师尊这儿听到的几句话说出来与她对证。 然而话到嘴边,面对姜流照如冰锋般的神色,虞芝芝竟觉得自己仿若失声,那几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即便那些话语焉不详,可处处透露着姜流照对她的怀疑。 在本就不信任的前提下,如果她说出来了那些话,姜流照又会如她所想,转而信任她吗? 心中百转千回,虞芝芝压下了那些要全盘托出的念头,但这样一来她却是更为烦闷。 放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她口头上不落下风道:“是!可是,魔宗之事怎能疏忽?况且我只是向师尊请命调查姬师妹!” 若是那群执法堂的门徒在这儿,必然要目瞪口呆,震惊于天下居然还有人敢如此强硬地顶撞长虹剑尊。 “好。” 姜流照突然应下,反倒让虞芝芝惊诧。 “执法堂下一次轮值在三天后,我便请令由你担任这一次轮值的判官。你所说的调查姬绪云是否为魔修一事,我将给你等同于一峰之主的执法权。” 她们分明是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可虞芝芝却觉得自己完全被姜流照的视线俯视笼罩。 而她的师尊,就这么冷漠地说出最残忍的话:“如此,三日后就由你去亲自羁押审讯姬绪云。” 今日,她因为宗主的一道预言而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押入执法堂;现在,她要因为那不知来历的声音去怀疑与她交好的姬绪云是魔宗卧底,甚至要求师尊去调查。 姜流照这番话,无非是想让她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虞芝芝想:如今她在师尊眼里,恐怕已经是个整日不思进取、不守规矩,还品行不端的人了。 毕竟,过去百年在剑峰,姜流照除了教授虞芝芝赤霄剑法与修炼之术外,对她旁的功课要求也极为严格。而日后若要成为一峰之主,心怀天下,德行操守这些更是授课的重点。 同门之间猜忌告状,还是自己的亲传门徒,用的甚至是魔宗卧底这个理由,这种行为会让姜流照多么震怒。 可她想到在林唯那儿听到的谢释疾的名字,沈鸣筝那儿嘲讽的话语和她愈发喜怒无常的脾气,师尊对她逐渐无情的评价 还有这一个月以来的辗转反侧。 虞芝芝好不容易气色好转的脸庞,此时又变得煞白一片,但她的声线已经不再发抖,反而是愈发坚定,说:“好,那就我来。” 姜流照阖上了眼,不知是否觉得虞芝芝已经误入歧途无药可救,她只缓声道:“你当真如此坚持?” “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荒谬,但我不能就这么放过。”虞芝芝是依然不肯退让。 姜流照垂眸看着眼前人低头时露出的小小的发旋,注意到虞芝芝的双手从方才起就紧紧握着,白皙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凌霄阁大殿内又陷入了一阵死寂。 仿佛过去了许久,虞芝芝才又听到了姜流照的声音:“你说调查一事,此次我便走这一趟。” 姜流照退让了一步,答应了她的请求。 但虞芝芝完全没有获得任何正面情绪。她甚至在想,师尊是否真的会去调查,还是只为了搪塞她? 随后,她又听到:“这些时日你便待在自己的那间卧房里,没有要事不用出来。” 这是要关她禁闭了。 虞芝芝说不清此时到底是气愤多点还是难过多点,但她不想让自己在姜流照面前更显难堪,于是提起一个笑起身行礼道:“多谢师尊,那徒儿便听令退下了。” 姜流照没有看她,只是亦如平日一样淡声说:“嗯。” 见此,虞芝芝终于是待不下去了,垮了笑快步朝内殿走去。 而这时她险些撞上了一个人。 “唉哟!” 祁映雪被突然冲过来的人影吓了一跳,但见是虞芝芝,脸上绽开一个笑正要打招呼,却在看清对方侧脸时愣住了。 突发这么一个小意外,虞芝芝只得停下了脚步,她眯起眼提起一个笑,对祁映雪轻声道:“抱歉小师妹,差点撞到你了。” “不、没事的虞师姐”祁映雪望着她喃喃回复。 虞芝芝跟着笑笑:“那我先走了。” 她说完,又冲祁映雪点了点头,不等对方回答就先自己离开了。 而祁映雪站在原地,望着虞芝芝快步离去的身影,方才的惊鸿一瞥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双素来蕴着明媚笑意微微弯起的眉眼微微耷拉了下去,圆润的眼尾被涂抹上了点点嫣红,在近乎惨白的脸上分外惹眼。 这张漂亮俏丽的面庞极为少有的出现了如此脆弱的模样。 虞芝芝没有想哭的意思,她觉得自己是被气成这样的。 姜流照那隐含失望的眼神令她感觉喉咙简直辣到疼痛,连带着眼眶都酸了起来。 这会儿进了自己的卧房,虞芝芝直接扑到了床铺上,深吸几口气平复呼吸,又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柔软的棉被拂在脸上,带有浅浅一层檀木气息。 姜流照喜好檀木,凌霄阁内也多有檀木制品。 在突破至金丹期之前,虞芝芝一直住在这间卧房内,而这个房间距离凌霄阁大殿又是最近,许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染上了味道。 该是熟悉安心的气息,虞芝芝这会儿却只觉得窝火。 但反正关于魔宗的事,她要说的也说了,剩下的爱谁管谁管去吧。 带着怨气这么想着,奔波了一整天的身体终于到了极限,虞芝芝就这样沉沉睡去。 后来的几天,日子似乎变得平淡起来。 虞芝芝向来不是乖巧安分的性子。 一开始她还赌气把自己一个人关房间里,但坚持了不到一天就实在憋不住。 姜流照没有再来见虞芝芝,她便也不像往常被关禁闭那样老是往凌霄阁大殿跑,而是就在后殿的院子里走动。 只是因姜流照不喜旁人打扰,凌霄阁内除了几个仆役以外就再无旁人。 哦不对,如今多了一个祁映雪。 虞芝芝还没习惯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师妹,是第二天被喊醒,推门发现竟然是祁映雪来喊她去吃饭。 “小师妹,你还会做饭么?” 只有金丹以上的修士才可辟谷,从此告别一日三餐的日子,而虞芝芝修为跌落的这三年,她多是吃辟谷丹的。这会儿突然要吃饭,她还有点不大习惯。 “不是我做的,是师尊、师尊嘱托了厨子的。”祁映雪一面说着,一面看了虞芝芝好几眼。 一天过去,虞芝芝依然是那派淡然随性的样子,昨日她见到的对方那脆弱的模样似乎只是一时眼花。 听到姜流照的名字,虞芝芝脸上的笑略微淡了一点。 她想到了自己刚上剑峰时的日子。 那几十年姜流照可没有额外请厨子上凌霄阁,虞芝芝吃的是辟谷丹。 但当着祁映雪的面,她很快又笑道:“那师尊很照顾你,人间饭菜可比辟谷丹好吃太多了。” “辟谷丹是什么味儿?” “没味儿,所以吃多了我都快要丧失味觉了。” “啊?”祁映雪皱了皱鼻子,又问,“那虞师姐,你就一直吃辟谷丹吗?” “之前在沈家还是吃一日三餐的。不过上了剑峰之后,师尊不开火做饭的,也没喊厨子,所以就吃辟谷丹了。”虞芝芝看着剑峰峰顶已经不知下了多少天的唯,漫不经心开口,“我这可是沾了小师妹的光呀?” “不、不是的是师尊让我,来喊你”祁映雪被她的笑晃到了眼睛,低下头细声说着。 “嗯?”虞芝芝没听太清,凑近了点,“小师妹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祁映雪涨红了脸,下意识退了几步。 虞芝芝见状,觉得有点好笑,于是自己又主动拉开了距离:“说起来倒是还有点遗憾。原来说好要教你练剑的,但师尊现在关我禁闭,剑峰又在下唯,这安排怕是要推后了。” “没关系的,反正、时间还很多”祁映雪低着头,小声说。 接下来几天,虞芝芝就和祁映雪成了“饭搭子”,而姜流照这回叫来的厨子当是江夏人,做的饭菜口味都极为合两人的口味。 才几天,虞芝芝因为一番折腾而终日带着几分惨白的脸色就好了不少。 这一日她像前几天一般,到点准时醒来,准备去吃早餐。 而在迷迷糊糊尚且模糊的视线里,虞芝芝看到自己的床边坐着一个窈窕的熟悉身影。 “师姐?” 早上刚醒,虞芝芝清亮的声音还带有些许沙哑。 林唯听到她的呼唤,柔美的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抚上她的眉眼应道:“嗯。” “你怎么来了?”虞芝芝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林唯出现在这里,有些意外,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太能觉察到的紧张。 姜流照将她关在这儿,虽然她可以在凌霄阁内活动,但到底是“禁闭”,旁人应该是不能来“探视”的。 而现在见到林唯,虞芝芝不可避免地会想到那个声音、还有谢释疾的名字。 但林唯并不知道虞芝芝复杂的心理活动,她解释说:“我前几天听仆役说你去找我,便去了金霁阁,却得知你被师尊关了禁闭,本来当时就想来见你的,但师尊不许。今日总算得了师尊的许可。” “师尊?”虞芝芝眉头一蹙,不明白姜流照为何突然允许林唯来探望。 难道说,师尊已经查出来姬绪云的情况,知道她前几日并非空穴来风地怀疑同门吗? 虞芝芝眼睛一亮,正想向林唯再问一些外界的风声。却突然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你是谁?还能在这儿拦着我?” 熟悉的嗓音穿透雨幕,林唯侧首,果然看见盛紫荆的马车不知何时已与她并行。车帘高挑,露出盛紫荆那张写满关切的脸。 林唯漠然回头,不欲理会。与盛紫荆之间,早已无话可说。这人看似温婉,内里怕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阿唯,你可是在烦心杜清妍让你当众难堪之事?”见她不语,盛紫荆竟急急跃下马车,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我可以帮你的。” 雨水模糊了视线,林唯脚步一顿,任由盛紫荆拉着。望着对方脸上那关切神情,一个疯狂的念头忽然窜入脑海。 既然杜清妍不能以超自然的方式死去,那若是被另一个“主角”所杀呢? “先上马车再说吧。”林唯终于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平静。 第 76 章 第 76 章 马车内暖意融融,林唯接过盛紫荆递来的布巾,默默擦拭着湿发。 “杜清妍实在欺人太甚。”盛紫荆语气愤慨,“即便你与虞芝芝已经和离,她作为师姐,也不该这般不顾旁人眼光,整日在你面前与虞芝芝故作亲密……” 林唯打断她:“够了,你找我,究竟所为何事?”她岂会听不出这番挑拨,不愿再让盛紫荆说那些令人作呕的揣测。 街上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尤其是各种吃食飘出来的香味,更是让林唯忍不住抿了抿唇。 早上的红薯虽然顶饱,但是个头不大,林唯还只吃了一个,加上在林子里面转了几个时辰,现下肚子早就空了。 她摸了摸肚子,只能不断在心里想着,快了快了,卖掉东西后就能吃到了! 这样一边在心里重复,一边捂着鼻子当闻不到,又走了一刻钟后,终于看到了她想见到的肉铺。 肉铺老板是个汉子,年纪三十岁左右,正拿大刀剁着骨头,见到她问道:“姑娘要买肉?看看想要些什么,这边都是好肉,十五文一斤。” 细肉都是好肉,若是猪下水之类的肉,就要更便宜一些。 “我不买。”林唯看着老板,问道:“你这里收野味吗?今天刚从山上打的。” 肉铺老板停了手中的刀,像是惊讶她这么年轻的猎户,“收,不过我得先看看。” 虽然说日常来肉铺的,还是买猪肉多,但是也有不少富户爱吃野味,每次买份量都不少。 林唯从篓里面拿了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余下的一只野兔和蛇还放在里面,又用野菜盖住。 肉铺老板成日里接触的就是肉,自然能看出来她带过来的是新鲜货。 他当机立断道:“十二文一斤,行的话我就收了。” “十六文。”林唯道。旁边的人叽叽喳喳,听到这些话的张家男人脸色铁青,“你自己就是无赖,还好意思让大家评理?” “哦,那就是不敢让自己家小孩再说一遍了?” 林唯没跟着男人的思路走,“所以你也知道这些话不光彩,说不出口吧?” “而且,你也知道我是无赖,那我可是想揍谁就揍谁,可不管大人小孩。”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从对面所有人身上扫过,平端地多了些压迫感。 “你还想打人?”听到这个的林唯,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总算是她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终于不用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我给你拿块布巾,再帮你找身衣服,虽然不是新的,但保证洗的干干净净。” “烧好水后,你便拎着水桶去屋子里洗,门可以锁起来,我帮你在外面守着,不会有其他的人。” 虞芝芝顿了下,问道:“你的衣服?” 目前家里只有三个人,岁岁的衣服她自然穿不下,那就只有乾元的衣服了。 林唯点头:“家里现在没有新的衣服了,等你身上的伤好了之后,我带你和岁岁去县城里上买几身。” 虞芝芝垂眸,想拒绝却也说不出来。 若是洗完身子后,还要穿着身上的脏衣服,那让她更不能接受。 见到虞芝芝点头答应之后,林唯也松了一口气。 烧好热水拎到屋子中,虞芝芝想将门关紧。 木头经过风吹雨淋后便容易变型,她纤细的手指抵着插栓,指腹的位置几乎都泛了白,却怎么也插不进去。 在院中的林唯,本来就一直关注着虞芝芝,看到后径直走到屋门前:“我来试试?” 虞芝芝侧开身子,将位置让开,指尖收回来,却不小心碰到林唯伸出来的胳膊,如同一片羽毛轻轻掠过。 林唯的注意力全都在她眼前的门上,插栓被雨淋过,所以一些位置膨胀后突起来。 她左右推了推,手掌用力,慢慢地木头推进对应的锁眼中,靠着蛮力将突起的位置抹平。 “咔嗒”一声,门被完全锁住,虞芝芝看向旁边的人。 插栓在里面,外面没有打开的方式,并且现在被严严地卡住,靠她的力气打不开。 如今屋内只有她和林唯两个人,对方想要做什么,她完全逃不掉。 这是她特地给林唯的“机会”。 如果对方真的想要强制标记,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虞芝芝心里默默数着数,十、九、八,七…… 数到五的时候,连她心里都不知道期待什么结果,只感觉各种想法在她的头脑里面乱窜。 只是还没有倒数完,虞芝芝便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碰了碰。 她的心忽地沉了一下,对方甚至连十秒钟都坚持不住。 明明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虞芝芝的心底却涌起一股愤怒。 既然如此,那在刚才又为什么教训那些满口污言秽语的人,还给她银子作为道歉的赔礼? 你林唯和这些人有什么区别,无非都是贪图标记、占有她,一群该死的人罢了! 她握紧手心的石子,想着自己在心里想过无数遍的报仇计划,以及如何杀死对方。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抬眼,便听到了林唯的声音。 “那个……门锁好了,你要不要试试?” 说话的时候,林唯特地放缓了语气,显得格外温柔。 当然,温柔是表面,实际上她心里快害怕死了! 插栓卡进去,再拔出来后,原来的突起的位置变得平整,比之前好上不少,力气小也能轻易开关。 她拍了拍虞芝芝的胳膊,想让对方亲自试试,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结果系统的机械声开始疯狂提示。 张家男人本以为自己家占理,谁知道现在村里的人都向着个无赖,现在还被人威胁,也彻底恼怒,挥着胳膊就朝林唯冲过来。 “阿九,你们往后退一退。” 林唯说完这句话,才接过男人挥过来的拳头,抬手挡住后,手腕一弯,男人便发出杀猪似的尖叫。 她现在的力气可比之前要大多了,哪怕对面是五个人同时上,她也不用担心打不过。 “你快住手,我手要断了!”男人想收回手,却被牢牢地锢在原地,动都动不了。 他怎么不知道林唯的力气这么大! “我们不是要给你们家孩子道歉吗?松开了离得远,我怕你听不见。” 林唯反而把手腕往相反地方向弯了弯,男人整张脸上都疼地皱起来。 张家男人立刻道:“不用道了,不用道了,是我的错,是我们家孩子的错!”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家孩子是什么样,本来就是看虞芝芝和一个孩子弱势,想趁机捞点钱。 谁知道林唯人这么狠,动起手来完全不讲道理。 哪怕男人在费力挣扎,林唯也轻轻松松,没让人逃脱开来:“既然你都承认自己错了,那是不是要道歉?” 张家男人疼的快要背过气去,也顾不上自己的面子,哆嗦着开口:“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你家孩子,二虎你也快道歉!” 二虎看到自己的爹被打了,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能走到岁岁的面前,嗫嚅着声音道:“对……对不起,我错了……” 其他的几个孩子和他们的家长,看到张家男人的模样,生怕林唯下个人就打到他们身上,也急急忙忙道了歉:“我错了我错了……” 声音乱做一团,岁岁又忍不住红了眼睛,这次却不是委屈和害怕。 林唯看向自家孩子,问道:“岁岁,你听到他们道歉了吗?” “听到了。”岁岁小声道。 “那就行,下次再有人欺负你,阿姐再帮你教训他们。” 说完,林唯的视线扫了眼孩子们,见到他们纷纷往后退,露出害怕的神情后,才把张家男人的手放开。 到底是孩子,她也不至于真的打,但也不会任人欺负,得让这些孩子们知道害怕。 事情解决完,看热闹的人也纷纷离开,但话里话外都是说,今天林唯打人她们看得解气,那可是为了保护自己家的坤泽和妹妹! 富贵娘也在看热闹的人里面,打算回家做晚饭,结果随便瞥了眼,就看到了有人在和林唯说话。 这村里,难道林唯还能有朋友? 富贵娘正想多瞧上两眼,结果就看到说话的人不正是自家闺女! 野味不比猪肉差,甚至野兔和野鸡的肉吃起来更香,十二文一斤是真的在压价了。 肉铺老板听到这话,嘿了一声:“妹子,你看看这野兔和野鸡身上的毛都没拔,这可都占着斤两呢,十六文一斤可真不行,这样,我给你十四文一斤怎么样?” “十五文。”林唯现在穷地兜比脸干净,一文钱都不舍得放过,还价道:“我以后再打到猎物,先给你送过来。” 猎物肯定还要继续打,倒不如趁机找个稳定收货的。 肉铺老板咬咬牙,从她手上接过来野物:“十五文就十五文,咱可说好了,日后若是打到的猎物可得第一时间给我送过来。” 若是一般人,肉铺老板会死咬住十四文不松口。多一文都不收。 但他常年都收野物,自然是有些眼力的。 林唯带来的猎物,伤口都在致命处,且只有腹部的伤口,一击毙命,足以证明这是个打猎的好手,往后不愁收不到好猎物。 他让步一文钱卖人情,眼下看是亏,但若日后他收到野猪之类的大物,那才是赚。 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称出来十一斤六两,也就是一百六十一文钱。 林唯挨个数过去,确认没有出错后,留出十五文,余下地揣到自己口袋里。 她把十五文又给了肉铺老板,笑着道:“老板,再给我来一斤肉,肥一点。” “行嘞!”肉铺老板干净利落地切了一斤肉给她装上,“回去熬油啊?” “对。”林唯点头。 猪油熬出来之后,留着日后炒菜做饭用,熬完后的猪油渣香香脆脆,还能给虞芝芝和岁岁她们当零食吃。 猎物卖掉,林唯的背篓也轻了不少。 她先是回到刚才经过的包子摊前,花六文钱买了三个心心念念的素包子,自己囫囵吞枣地吃了一个后,那股馋劲总算下去不少,剩下的两个包子和刚才买来的肉一起放到背篓里面。 林唯又到了粮铺前面,有不少人都在等着买粮。 “老板,怎么粮价又涨了这么多?” “是啊,粳米五十文一斗,小麦面四十五文一斗,连豆子都涨了五文钱!” 老板把上一个人的粮称好,也接话道:“这粮价也不是我自己定的,你去其他铺子上问问,指定找不出一家比这低的,只能比这个价高。” “去年江禾郡有水灾,咱们这有旱灾,南北的收成都少了,粮价自然就高了。” 林唯把话听了进去,面上却不显,和老板说:“粳米和小麦面各来半斗。” 如今在位的皇帝就是虞芝芝的皇帝爹,可惜昏庸无能,在位期间也是毫无建树,修建可供千人居住的长生殿,不知民生疾苦。 几年之后,老皇帝去世,朝堂乱、民间也乱,虞芝芝便是借着这个机会不断培养势力,最后得以登基。 拿上米面之后,林唯去了药铺,把篓子里最后一样东西卖掉。 “蛇?”药堂的老郎中眯着眼睛看了看她篓子里面的东西。 林唯点头,蛇虽然可怕,但也是味珍贵的药材,蛇肉能祛风除湿,蛇胆可以治疗疯热病和咳嗽惊厥,甚至连蛇皮泡酒都有不错的功效。 “你这条蛇不小,但是蛇头被砸了,价格就要低点,只能给你一两银子。” 这种大蛇可遇不可求,抓到也是赌上一条性命,若是到京城那种地方卖,口才好点,说不定还能卖出五两、十两的价钱。 但东和县毕竟是个小地方,一两银子不少,足够节俭的人家吃半年,这个价也不算少,只是林唯没有立刻答应。 “一两银子可以,就是郎中得送我些解热驱寒、治疗外伤、祛除疤痕的药,若是有驱虫防虫的药粉也给我来些。” 抓到这条蛇是意外之喜,原本林唯还觉得买药和买粮之后,卖猎物的钱都得花光,现下也不用担心了。 老郎中点头,他们本就是药堂,抓这些药也花不了多少银子,“这个可以。” 商量好后,林唯就把蛇给了郎中,她没有要银子,让药堂里的人帮她换成了铜钱。 摸着兜里沉甸甸的重量,林唯想着回家再把她自己留的野味炖了,让虞芝芝和岁岁也尝尝肉味。 “可以吗?”她瞄了一眼虞芝芝的小腹,有些担心。 虞芝芝收紧手臂,低声道:“我是大夫……” 屋内烛光熄灭,床帐飘然落下…… 第 77 章 第 77 章 “对……对不起,我本想放你自由,让你自己做出是否要来找我的选择的。”虞芝芝的声音断断续续。 一滴汗水顺着林唯的下颌滑落,滴到手臂上。 她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水雾,意识也有些混乱起来。她喘着粗气回道:“你……你就是蜘蛛精,恨不得用你的蛛网给我包裹起来,我才……才不信你说的鬼话。” 虞芝芝眼尾泛红,手腕被林唯紧紧束缚着,正想说些解释的话,忽然唇齿被林唯的指jie粗暴探入,阻止她继续开口,只能发出些呜呜丫丫的声音。 一阵颤li之后,两人相拥躺在床上,缓解情shi过后的余韵。 林唯的指尖从虞芝芝肩膀滑到腰\间,最后手背掠过小\腹,引得虞芝芝气\喘连连,不满地嗔了她一眼,抓着她不老\实的手,又放回到腰\间。 “够了,别闹了。你还没尽兴?” 王二:“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咱们林大还怕家里坤泽呢?” 郝大摇摇头,刻意拿捏着腔调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看看林大的坤泽,比我们在县城里看到的不知道要好看上多少倍呢,家里有这么个娇娘子,也怪不得林大看不上我们了。” 话虽然是对林唯说的,但是自始至终,巩荣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过虞芝芝,眼神还有着藏不住的惊艳。 他倒是不知道,穷乡僻壤地大柳村,还能生出这么个美人。 若是说之前,林唯对待几人的态度是井水不犯河水,她只和对方划清界限便可。 但现在,听到巩荣的这句话后,她却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了。 且不说,她的好感度和生命值都绑在虞芝芝身上。 单是路上碰到巩荣这种随便调戏的无赖,她也是看不过去的。 林唯径直走到他们面前,将篱笆门打开道:“你们把嘴巴放干净点,若是再说出这种话,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话的时候,她也在心里默默给对面三个人点蜡。 她都不用回头看,便知道虞芝芝此时的眼神会有多么冷。 当然,眼前这三个人的容貌估计对方也会记得清清楚楚,方便日后清算和报仇。 巩荣听到这大话,眼神才不舍地从虞芝芝的身上挪开,他不屑地笑着问道:“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在他们当中,三人家里都比较富裕,尤其是巩荣,但是林唯的家境却差点意思。 他们接纳原主,也是因着她是乾元的缘故,再加上能把跑腿干杂活的事情交给对方,才接纳了原主。 如今听到林唯说要对他们不客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根本没有人相信。 “是啊,我和郝大都好害怕啊,怎么你要打我们三个吗?” “林大也是摆上谱了,让我还以为是县衙里面哪位大老爷来了呢,你说是不是?”郝大已经在旁开始捂着肚子笑。 他们三个人笑的格外嘈杂,林唯等了会儿,唯静下来才问道:“笑完了?” 她揉着手腕,微微侧了侧脖子,语气平静,无形之中却又一种气势。 巩荣有一瞬间被她吓住,转念却想到对方平时的样子,重新放下了心。 他冷哼一声道:“你若是不想和我们交往也行,把欠我们三人的酒钱还来,一共五两银子。” “若是没有银子”,巩荣的语气一顿,随后便用手指着林唯的身后,“你拿身后的坤泽来赔罪也可以,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林唯直接把巩荣的手“啪”地一声打掉,清脆的响声在他们之间响起来,甚至连隔着几米远的虞芝芝都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我没有记错,上次尧云酒馆、上上次江家酒馆、上上上次万香酒馆的银子都是我付的吧?如果真要算钱,我倒是觉得你们欠我五两银子才对吧?你们又准备什么时候还呢?” 原主为了融入几人当中,明明没有银子,偏偏每次喝酒都是争着付钱,回来之后就去变卖家里的东西。 如今倒是被巩荣颠倒黑白,说成她欠对方的银子了。 “还有,我的坤泽也是你能随随便便说的吗?” 话音落下,林唯便一脚踹到了巩荣的身上,直接让人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郝大和王二甚至来不及反应,愣在旁边的时候,林唯已经又往人身上连踹了好几脚。 她是真的生气,踹人的时候也格外用力,巩荣一会捂住自己的肚子,一会又捂自己的腿,最后只能闭着眼睛在地上哀嚎。 哀嚎声把愣神中的郝大和王二也唤回来,巩荣竟然被打了! 他们说起来,也不过是对方的小弟而已,若是现在不帮忙,过后也免不得要被巩荣教训。 于是两人当即挥着拳头上去,林唯余光中瞥到,微微弯腰躲过,转身便用两只胳膊,一边一个,卡住对方的脖子,直接将两人抡着在空中转了个圈,其后才将人掀倒在地。 “哎呦!”声音伴随着重物衰落的声音,惊得旁边人家的狗开始汪汪地叫。 从巩荣开始说些淫词秽语的时候,虞芝芝便捂住了岁岁的眼睛和耳朵。 但几人的哀嚎声,还是传到了岁岁的耳中。 她看不到情况,只能着急地问道:“阿九,阿姐怎么样了?” 虞芝芝抬眼看向院子门口,三人已经全部被撂倒在地,林唯却站的稳稳当当。 “你阿姐……没事。” 林唯却打地酣畅淋漓,看着他们用一盏茶的时间慢慢站起来后,揉了揉手腕问道:“你们还需要我赔罪吗?” 三人急忙摇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那还敢肖想我的坤泽吗?” 几人这下连眼睛都不敢抬了,语气里都带着几分颤抖:“绝对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那就给她道歉。”林唯垂眸看她们,莫名带着压迫感。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说这话了。” 林唯踢了他们一脚,“声音大点。” 三人不敢不听,又扯着嗓子将刚才道歉的话大声重复了一遍。 院子中的虞芝芝没应,带着些复杂的视线落在林唯的身上。 林唯促狭一笑点头道:“你太快了,确实有点……”话还未说完,便被虞芝芝掌心堵住,她满面通红,声若蚊蚋:“别说了……” 林唯唇瓣微微弯起,眼底笑意更甚:“虞大夫是不是肾阴虚?” 话音刚落,虞芝芝一记眼刀飞过,林唯赶忙止住话头,清了清嗓子话音一转又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点了点虞芝芝的小腹。 虞芝芝握着她手指拿到嘴边,轻启贝齿咬了一下。 “回到鬼方县之后。唯唯你真的不怪我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唯,生怕刚刚只是林唯贪她身子,色欲熏心说出来安抚她的话。毕竟林唯有多不喜欢小孩子,她是知道的。 就连卢朵整日在医馆见面,林唯也只是偶尔买些吃食,给些零花钱,不见她亲近。 林唯轻轻吻了吻虞芝芝的眼眸:“当然不怪你了,只要是你的,与你有关的一切,我都喜欢。我只是担心我们两个照顾不好她。” “为什么?”虞芝芝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自认她和林唯并不缺钱,养活一个孩子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怎么会照顾不好呢。 林唯试着换另一种方式,让虞芝芝理解她的担心:“嗯……你觉得她长大了像你的话……” 虞芝芝赶忙摇头:“不好不好!”她性子冷淡,就连跟虞樱都没有那么亲密,那孩子长大以后,岂不是和她也不亲了。 “但如果像你这个软柿子,也不太好……岂不是很容易受欺负?” 林唯眉头一跳,被她猜中心底想法了,怎么不觉得开心呢? 深知虞芝芝已经休息的差不多,她将虞芝芝紧紧揽在怀里,手脚又开始不老实的乱动。 “不管了,让娘她们带吧。你我才刚成亲,二人世界还没享受够呢。” 虞芝芝猜到她心中所想,忙抵住她肩膀阻拦:“不可以!” “你不说没事的吗,虞大夫?” 虞芝芝双手压在她的肩膀,两人姿势瞬间转换:“那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不如换我来服侍你。” 看着眼前的胴、体,林唯吞了吞口水:“……明明你才和你折腾人好吧,起码你喊停,我还会停下。” 等到林唯从县城里回来后,天已经黑了,家家户户的灶房也都生了烟,正是吃饭的时候。 她到家里的时候,岁岁和虞芝芝刚捡野菜回来,坐在院子里面说话。 因着太阳好,野菜长得也快,她们今天捡了不少,虞芝芝特地把手里的野菜也交给岁岁。 岁岁现在瞧着比昨夜里要开朗些,抱着怀里的野菜就往灶房走过去,“我去放好,这些足够吃三天了。” 虞芝芝收回视线,转头便看见林唯推门进来,原本正常的脸色瞬间浮上一层冷漠。 这时岁岁也从灶房里面出来,不知为何便想起来早上被她吃掉的红薯,整个人都害怕起来。 “阿姐……”她弱弱喊道。 若是阿姐又后悔让她吃了红薯怎么办,自己又要挨打吗? 早知她应该把婶婶给她的饼子留下,这时也能让阿姐不要那么生气。 林唯不知道小孩在想什么,她走进院子里面关上门,朝着孩子招招手:“岁岁过来,阿姐给你带了包子。” 说话的时候,她把背篓放下,将里面的包子拿出来。 从县城里走回来,哪怕她用野菜掩着,包子也凉了些,没有刚出炉时候那样香,但是包子皮是用细面做的,看着就要比糙饼软和。 皮薄馅厚,大的占了整个手掌,岁岁光是看着就想咽口水,肚子都开始咕嘟咕嘟地叫。 “阿姐,真的是给我的吗?”岁岁抿了抿唇,总觉得眼前的包子要比早上的红薯还要好吃。 说话的时候,林唯已经拿着包子弯腰递给她,“是啊,阿姐特地给你买的。” 见岁岁接过包子,她又把包子递给旁边的虞芝芝,“另外一个给阿九。” 伸手的动作只维持了一秒,虞芝芝便接过了包子。 林唯微微挑眉,从她回家后,虞芝芝便沉默不语,她还以为让对方吃东西要费一番功夫呢。 不过这样也好,能吃东西身体才会好得快,好感度才能涨啊。 包子的个头大,岁岁要用两个手捧着吃,她试探着咬了口包子的外皮,便有种麦面的香气,还带着些甜。 里面的菜也不是她平日里吃的野菜,格外清甜,好吃的她几乎要眯着眼。 注意到她小表情的林唯,忍不住弯了下唇角,“好吃吗?” 岁岁重重点点头,“好吃。” 阿九早上果然没有骗她,阿姐不仅早上给她留了红薯,晚上还给她带了包子,她也不用再担心自己会被打了。 “好吃就多吃点。” 趁着岁岁低头咬包子的时候,林唯瞅准时机,伸出手摸了摸岁岁的头发。 林岁岁下意识抬头,嘴巴却还没有停止吃包子,眼神里都是茫然,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刚才是林唯。 她眨眨眼,咽下嘴里的包子,“阿姐,你吃了吗?” 岁岁问出来这话的时候,虞芝芝的视线也落到林唯的身上。 “我吃过了,你们吃就好,不用给我吃。” 她说后面两句话的时候,虞芝芝明显感觉到乾元的目光是在自己的身上。 虞芝芝咽了口包子,在心底冷哼,乾元是认为自己会分给她吗? 不得不说,虞芝芝猜的不错,林唯虽然没有想着让虞芝芝分给自己包子,但一直都在等着好感度增加的播报。 直到接收到虞芝芝冷淡的目光后,她才认清现实。 看来不是系统检测失灵,单纯是虞芝芝比岁岁难哄多了。 在两人吃包子的时候,林唯带着背篓去了灶房,把米面放到盛粮的罐子里头。 她今日背着猎物上山,又用脚走到县城里面,体力也不剩,因此合起来只买了一斗,等到吃完再去买就可以。 放完米面,林唯把肉和野兔拿出来,肉被她放到灶台上,今日有些晚了,熬油可以明天再做。 她收拾东西的时候,灶房门是开的,岁岁和虞芝芝都看得清清楚楚。 岁岁的眼睛都直了,小小的人一会儿看看灶台上的肉,一会儿又看看林唯手上的野兔,忙的脑袋都看不过来。 虞芝芝则是眯了眯眼,看着忙碌的身影,今日的乾元似乎与昨日大不相同。 哪怕被两人盯着,林唯也泰然自若,晃了晃手上的野兔,“我们晚上吃烤兔子怎么样?” 虽然说她买了包子,但一个包子也不能让人完全吃饱,更何况从县城里走回来,林唯吃到肚子里的包子早没了,还是得再吃点东西。 野兔还是要烤着吃才香,烤过之后,野兔皮金黄酥脆,屈起手指敲敲甚至都能听到响声。 破开酥脆的外皮,里面便是软烂脱骨的兔肉,香的能让人舌头都吞下去。 烤兔子,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岁岁就想到林母在世的时候也给她们烤过。 当时她年纪虽然小,却没有忘掉烤兔子的香味。 “阿姐,真的要烤吗?”岁岁都顾不上手上拿着的包子了,“我和阿九今天刚捡了些柴火,我这就抱过来。” 抬眼就能看到堆在院门口整整齐齐的柴火,也不用担心遭遇危险之类的,林唯也就遂了她的愿,“麻烦岁岁了,最好多往这里抱点。” 得到肯定,岁岁小心翼翼地把包子放到碗里头,然后开始往林唯的面前抱柴火。 跑的时候枯黄毛躁的头发都在头顶晃,显得格外有生机。 林唯就坐在虞芝芝的旁边,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排斥,说着家常话,“自己捡回来的柴火,估计吃着都更香。” 隔得近,乾元的气息也靠的更近,虞芝芝暗中握紧了自己手中的石头,面上仍然是那幅冷淡的神情,“是吗?” “对啊”,林唯完全感知不到危险,她说完就低头看向虞芝芝的腿,“你的膝盖还疼吗?” 虞芝芝这时才正眼看向她,只是语气带了些冷嘲热讽:“疼不疼你难道不知道,我还以为这伤是别人打的?” 倒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此事未与虞芝芝商议,怕是要惹她忧心。 不过林唯看着盛紫荆悠然的模样,但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带她过来当皇城司的人质。 盛紫荆仿佛看穿她的顾虑:“你放心,只是一个由头,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再说,若错过今日,等她们将证据转移殆尽,再想查可就难了。你难道不想在杜清妍身上出了这口恶气?”” 林唯神色一凛。只怕此刻不答应,盛紫荆也早已派人去皇城司递了消息。 她早该猜到盛紫荆没有表面看着这么简单的,虽然不知道对方想利用这件事做什么,但说白了对两人都没害处,真调查出来什么,最好盛紫荆怒火中烧,直接了结了杜清妍。 林唯展颜笑道:“那便按紫荆说的来吧。” 盛紫荆眉眼弯弯,笑意深长:“不知道一会虞大夫,不对,是虞副指挥使赶来会向着你这个前妻主呢,还是现在的新欢曾经的师姐杜清妍。” 第 78 章 第 78 章 酉时,虞芝芝带着皇城司的一队人马赶到煤山,盛紫荆撩开帘子从车上从容走下,见到虞芝芝身边跟着杜清妍时,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你们师姐妹真是感情甚笃,自虞副指挥使和阿唯和离之后,总是黏在一起呢。” “劳国公惦念了。”虞芝芝眸色微凝,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煤山,问起了盛紫荆什么情况:“林唯怎么会跟你到这里来?” 杜清妍神色紧张地望着盛紫荆的一众人马,盛紫荆收回视线落在虞芝芝身上:“狩猎。有一只鹰掉进矿区,我和阿唯进去找,结果鹰没找到,阿唯人也不见了。” “阿唯?”虞芝芝眉头紧锁,有些不满意她对林唯的称呼。 “没错,虞副指挥使不会和离之后,还要管着前妻主的朋友如何称呼她吧?”盛紫荆望了眼天,在杜清妍皱眉时补了一句,“眼前天就要黑了,矿区里矿洞和废弃的洞口很多,再晚可就不好找人了,在这山里头冻上一夜,只怕也要冻出个好歹来。” 眼下还未到夏日,山林里早上时还会起霜,若真在矿洞里待上一夜,肯定得伤了根基。盛紫荆不信虞芝芝曾经作为林唯的娘子,会一点旧情不念。 杜清妍往前迈了一步,急道:“你确定林唯是丢在里面了?那煤山据我所知是大皇女的外戚家的私产,更与米尚书有关,依我看还是在这等着,让里面的人寻到送出来的好。” “依虞指挥使看呢?阿唯可是你们皇城司的人。”盛紫荆转头看向虞芝芝。 虞芝芝神色淡然:“依我看……师姐说的有道理。” 哪怕只是一个字,也能听出来虞芝芝语气里的冷意,能把人冻死。 但是林唯却觉得很好听,无他,全都是系统的[目标人物好感度-10]衬托出来的。 虽然说每次都能让她多十次抽卡机会,但她也要有命抽卡啊! 林唯转移话题,把手上的药膏递给对方:“你和岁岁每天都涂一次,若是三天后腿还疼,记得和我说,我们再去县城里。” “你的背上和腰上如果有擦不到的地方,可以让岁岁帮忙。” 虞芝芝接过来陶罐,可能是因为乾元拿的时间久,温温热热,还带着对方手心的温度。 她顿了片刻,才道:“不用你管。” 林唯不放过任何一个为自己说好话的机会:“你其实可以试着相信我些。” 虞芝芝这次倒是抬了抬眼,语气平淡道:“相信你不会放我离开,还是相信你不能让我自己抹药?” 林唯:“……” 她以后再也不随便做承诺了! “当然是相信我会对你好。” “你现在怀疑我说的话正常,毕竟前几日你在家中受过诸多委屈。” “但是县衙牢里的人都还能改正自新,你是不是也给我一个机会,好好看看我今后是如何待人的,对不对?” 相比较外人前的轻佻,这些话却是说的正经,能听出来几分诚意。 虞芝芝却不会为她的三言两语所打动,她只想把县衙牢里的酷刑在乾元身上挨个试一遍。 “你现在不说,自己和昨日的不是同一人了?” 林唯倒是想说,毕竟原主留下的黑锅实在太大。 但系统的限制,让她只能把所有心思都压下去:“你不是不相信?” 虞芝芝摩挲了下手中的药罐:“那倒是我的错了?” 乾元比她想象的还能颠倒黑白。 林唯立刻道:“那肯定也不是你的错。” 虞芝芝不想再和她说下去,“既然药已经送来了,你也可以走了。” 原主做的孽太多,林唯倒是也没有多少挫败感。 在原本的世界,她曾经捡到过一只遭受过虐待的流浪猫。 猫猫的脖子上被人绑着铁丝,每次呼吸都会摩擦脖颈处的血肉。 一只眼球也被打坏,却还敢从野狗嘴下抢食物,林唯没忍住把猫猫捡回了家。 因为被人虐待过,捡回家的时候,猫猫对她很防备,连靠近都会很凶的呲牙。 但她却很有耐心,帮助猫猫养伤治病,投喂罐头猫条,然后被容许靠近三步、两步、最后能将猫猫抱在怀里面撸。 一只猫猫尚且还需要罐头猫条,她又怎么可能凭借几句话,就获得对方的信任。 毕竟平心而论,若是她遭受那些磋磨,恐怕比虞芝芝还要想将人抽骨扒皮。 林唯转身想要离开,走到屋门口后却顿住了脚步。 虞芝芝下意识地握紧她衣袖里藏着的那颗石子,不知道乾元要做些什么,“你……” “我突然想起来,你记得腺体处的伤也要抹药。” 林唯也是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她刚才忘了嘱咐这件事。 虽说只是破了个皮,但腺体处的皮肤也更为细嫩,若是治疗不好容易留下祸根。 她现在和虞芝芝的生命值绑定着,得把人养好,最好身上一丝伤都没有。 只是腺体实在隐秘,林唯也知道这话多有冒犯,说完就急忙跑出了屋子。 不用看,她都知道虞芝芝如今是何种眼神。 屋门晃晃悠悠一会儿后,总算没有吱吱呀呀的声音。 虞芝芝的视线却还落在屋门口处,她就知道不能够相信乾元的话。 流氓、色痞、无赖! 从虞芝芝的屋子里出来,林唯便见到了从灶房里面出来的岁岁。 “岁岁,看到灶房里面的粳米和麦面了没有,以后我不在家,你和阿九吃就行。” 若是放到往日,岁岁必然不敢相信林唯的话。 但她已经吃过了烤兔,便觉得阿姐说的话是可以信的,“阿姐,我到时候做了,给你留最大的那张饼。” 林唯笑了下,觉得小孩懂事地过分,“好,那阿姐等着吃。” 她说完,本想让小孩快些回屋睡觉,却见到岁岁仰着小脸看她,说道:“阿姐,灶房里的肉,便在那里放着吗?” “那要放到那里?”林唯有些不理解。 岁岁小声道:“婶婶说过村里好像有贼人,让我们把东西都放好。” 对岁岁来说,肉实在是好东西,若是被偷走了,她肯定要把眼睛都哭坏。 也是听到这话,林唯才反应过来。 这个世道,人要是饿了什么都做的出来,更不必说夜里悄默声地翻过篱笆院子偷东西了。 “多亏了岁岁,要不然我们家的肉可能还真的会被贼人偷走呢!” 林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阿姐去把肉和粮食都挪到屋子里去。” 岁岁点头道:“阿姐,我和你一起!” 盛紫荆闻言一怔,杜清妍脸上却漫上一层喜色,不再争执,由虞芝芝出面跟煤山内的人交涉,约定两个时辰后,若煤山的人还没有找到林唯的话,便进去帮忙,在此期间不许煤山内有人进出。 山林到了夜晚,慢慢变冷,距离两个时辰还早,索性几人都回了自己的马车里等着。 盛紫荆撩开车帘上车,轻叹了一声,显得十分为林唯惋惜一样:“没想到虞大夫竟是这么不念旧情的一个人,再怎么说你也是她的前妻主,难道还比不上她那个师姐吗?这煤山夜里冷得能冻死人,她也不怕你真出事了。” 林唯坐在车里紧咬后槽牙,车外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低骂一声:“看来我无论对她多好,也比不过她的家人和师姐,我真是看错了人。紫荆你可一定要帮我出了这口恶气,不查出杜清妍干的那些脏污事,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盛紫荆身姿微微前倾,伸手想要将手覆在林唯手背安抚,可林唯似乎没能看到,抬起桌子上的手,愤愤地在膝盖上重重拍了一下。 旁边的马车里杜清妍端坐车内,焦急地敲击着自己的膝盖。杜清妍急的要跳脚,反观虞芝芝则是坐在一旁淡然地喝着茶水,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林唯死活的样子。 早饭吃了红薯后,虞芝芝又看了看灶房内里其他的东西。 她中午本想将罐子内的小麦面做成饼也吃了,但被岁岁使劲拦着,只能作罢,两人一起吃了野菜。 吃完后,虞芝芝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镰刀锄头之类,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重新捡了块石头。 她想到昨日被乾元攥着手腕,毫无还手之力便觉得羞辱。 石头不大,但有锋利的地方,虞芝芝试着用石头压了下自己的腺体,便感觉到些许刺痛从脖颈处蔓延开。 她收起手,将石头重新握在手心,才感觉到昨晚她想划破自己的腺体有些冲动。 腺体可以说是坤泽身上最为脆弱的部位之一,哪怕受些小伤都可能让人痛晕过去。 若她真的毁了自己的腺体,乾元不会给她上药,只会趁着她极度脆弱为所欲为,而那时候的她只能任人宰割。 “阿九,我想出去捡野菜,你要和我一起吗?” 岁岁的声音打断了虞芝芝的思绪,她将各种想法都按捺下来,抬头回道:“我这就来。” 屋子里还有着乾元的味道,虞芝芝不想在家里待着。 只是刚出门,虞芝芝便听到个妇人的声音,“岁岁,晌午吃的什么?” 她抬头看过去,是离着林家不远的一户人家,长相温和的妇人正隔着篱笆说话。 妇人应该是和岁岁很熟,小孩比在林唯面前要自然许多:“婶婶,我煮了野菜吃。” 也是这时,妇人看到了岁岁身边的虞芝芝。 她愣了一下,才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来婶婶这里,满满还想着和你一起玩呢。” 满满也是妇人的孩子,和岁岁差不多年纪,两个孩子在一块玩的好。 妇人知道岁岁的阿姐是什么人,因此家里只要稍微宽裕点,就分些饼子给岁岁。 这次也不例外,岁岁过去之后,妇人便往她的手上塞了块饼子。 “谢谢婶婶!”但岁岁并没有立刻进去找满满玩,而是先转过头看了看虞芝芝,才问道:“阿九能和我一起去吗?” 虞芝芝摸了摸她的头,道:“我和你的婶婶说说话。” 见到妇人也点头之后,岁岁才拿着饼子跑到屋里。 “阿九?”妇人有些犹豫地问道。 虞芝芝点头,“可以这么叫,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我叫林芸,村里人都叫我芸娘”,妇人也急忙说了自己的名字,又问道:“你要不要吃饼子,我再去给你拿点。” 她看着眼前的姑娘,哪怕脸上带着伤,样貌和气质却是隐藏不住的好,应该就是传言中被林唯捡回来的坤泽,估摸着也是个命苦的人。 虞芝芝看着妇人手上的茧和疤,摇摇头,“不用了,留着给满满吃。” 她能够心唯理得的吃林唯留下的红薯,但芸娘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饼,她还是不能轻易接受。 说完,她又问芸娘道:“这里可以去县城吗?”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北就行,不过现在农忙没有牛车,只能走着去,你是要去城里吗?” 芸娘本还想提醒虞芝芝,这个冬天各个村落都有不少逃荒过来的人,若是坤泽一个人出去,免不得要被某些有坏心思的贼人盯上。 但这些话还没有说出来,又被她咽下去。 林唯和贼人比,似乎也比不出来哪个更可恶了。 “不去,只是随便问问。” 早上起床到现在,虞芝芝站了太久,膝盖处已经有了些隐痛。 她得趁还有时间,做对自己最有利的打算。 芸娘应了一声,“若是你往后想说说话,也来找我。” 想到林唯的无赖模样,芸娘想说些唯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尽量让她和岁岁的日子好过些。 可是如果杜清妍能够凭空消失的话,那她的计划还能成功实现吗? 虞芝芝心里拿不住,想到林唯说过利用盛紫荆杀掉杜清妍,她猛地停下脚步,目光停留在盛紫荆的身上。 盛紫荆被她看得心底一寒,警惕地后退:“做什么?我刚才可没碰你。” 对视仅一瞬,虞芝芝便收敛了所有情绪,垂下眼睫:“没事,我先回去了。” 不行!林唯还躲在盛紫荆的马车中,杜清妍的招数让人猜不透。 她与杜清妍有旧,失败的话说不定对方还能看在过往颜面上放她一马。若让林唯知晓,定会担心她跟着一起去,到时候对方发现始作俑者是林唯和盛紫荆的话,盛紫荆或许能够不死,但杜清妍绝不会放过林唯! 第 79 章 第 79 章 林唯在马车里等了又等,直到车外终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另一辆马车驶离的动静,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车帘晃动,盛紫荆无精打采地钻了进来。她将煤山里发生的怪事细细盘问一遍后,林唯敏锐地抓住了其中一个细节。 “你是说,离开时,芝芝只是看了你一眼,然后就快步走开了?”林唯的眉头微微蹙起。 盛紫荆还在说着里面死了好多人,事情有多诡异:“没错,阿唯你觉得杜清妍是怎么突然消失的?我的家仆不至于胆大到敢骗我,但这世间真有此等术法?” 是夜,宁王府书房灯火通明。屏风上的黛巘连绵迭起,月光透过流云纹的蚕丝帘,落在书案后女子的侧脸上。 虞芝芝缓带轻裘,金簪入乌发,眉目艳艳,肤白胜雪,不见半点外人口中疯癫到命不久矣的病态。绯红金绣裙襦上凤凰展翅,三千青丝勾勒出纤细的腰线。 站在案桌另一头的卫云翰刚汇报完,虞芝芝原本淡漠的眼眸转瞬透出几分冰冷,勾起的唇角又藏着几分意料之中的无趣。 “林秉儒哪有这个能耐?” 卫云翰的语气有些犹豫:“殿下的意思是……这是宫里头那位做的?可礼部尚书这些年为大齐鞠躬尽瘁,也从未与任何一位皇子私下相交。那位莫不是为了给宸王铺路?” 林国公林秉儒如今在礼部领侍郎职,礼部尚书退位后,尚书之位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礼部惯来是朝中清流党集结之地,然礼部掌管科举,亦是收拢年轻一辈预备役官员最好的去处,所以礼部尚书的立场至关重要。 因李氏姻亲关系,林国公府近年来与宸王一派来往密切,林国公若是真成了礼部尚书,新进的人才极有可能入宸王一派,文景帝不会不知。 但文景帝还是这么做了。 虞芝芝莹白的手指随意拨动桌上的官员名册,懒声道:“他好不容易废了我的太子位,又担心我留有后手,先是从林家选出女儿赐下圣旨,后又急不可耐的令礼部尚书告老还乡——” 顿了顿,“不出所料,他对宁王府很不放心。” 卫云翰:“所以那旨赐婚圣旨,是文景帝派来监视我们的?” “也未必。” 说完这句话,虞芝芝忽地转向窗口的方向,只是一瞬,脸上的戒备之色便褪去,说了句:“进来吧。” 卫云翰为内阁首辅之孙,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察觉不到外头的动静,闻言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直到看清来人的脸后,才握着折扇拍了拍胸脯:“隐二,你下次来能不能出个声?” 被叫到的女子一身黑色劲装,径直走向虞芝芝,行礼:“殿下,今日宸王带荣亲王、顺亲王、礼亲王府的世子和郡主去了林国公府。” 她将在林亲王府后院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旁边的卫云翰听得津津有味:“殿下,莫非是咱们那位陛下知晓我们缺钱,特意送了个金饽饽来?到时候咱们的军饷可就都有着落了。” 虞芝芝侧目过去,眸光在烛火的映照下变得柔和:“刚刚不还觉得她是文景帝派来监视的?” 卫云翰背后发凉,快速摇着手里的扇子,眼珠子一转,胆大包天的提议:“要不殿下使个美人计?” 铮—— 虞芝芝还未说什么,隐二的剑已经架到了卫云翰的脖子上,卫云翰手中的折扇‘啪’地落到地上,吞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拨开剑锋。 “隐二,收剑。”虞芝芝的目光落在卫云翰发抖的手上,低笑一声,“吓坏了卫公子,明日就该去向老师请罪了。” 她口中的老师,是卫云翰的祖父,当朝内阁首辅。 隐二闻言又‘嗖’地收了剑,剑锋远离,卫云翰急喘了几口气,心里直犯嘀咕:他这话也没说错啊。虞芝芝平日里以男子的装束示人,前几年不对外称病时,凭那张脸不知迷得多少姑娘芳心暗许,撩拨个久居后院的姑娘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但他到底不敢再把这话说出来。 隐二又继续说起国公府的事情,说到虞芝浚单独去寻林唯时,卫云翰的脸上的神色也严肃了一分,正气愤的想说这军饷不要也罢时,就见隐二的脸上浮现几分为难之色。 他催促道:“林唯跟宸王说什么?” “她说曾在长安街上见过殿下,还说……” 隐二闭了闭眼,“还说她对殿下仰慕已久,非唯不可。” 啪—— 卫云翰好不容易重新捡起来的扇子又落了地,发出一声惊叹:“还真是之前招惹来的桃花债?” 隐二的剑又蠢蠢欲动,卫云翰当即闭了嘴。 书房一时间落针可闻,窗口的风卷起书页,发出哗哗轻响。 虞芝芝美目深沉,落在礼部官员的名册上,她看了会儿,缓缓扬起唇角,笑道:“倒是有趣。” 同一时间,国公府,碧澜轩。 “父亲深夜来寻我,是已经将我落水之事调查清楚了吗?”林唯坐在床上,冷冷淡淡的点了下头,算是行礼。 林秉儒平日里都是派人将林唯叫到前院去问话,今夜都能屈尊过来已属不易,此刻见林唯还躺在床上,不由皱了眉。 “听闻你下午在院子里闹了好大一场,如今倒是连床都下不来了?” 林唯抬手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旁边照顾的沉香替她回答:“回老爷,小姐午后受了风,刚刚又起了回烧。” 床头搁置着见了底的药碗,林秉儒扫了眼,勉强信了。 “我知道嫁给宁王之事让你受了委屈,但圣旨已下不可更改。” 林唯摩挲着暖炉上镶嵌的暖玉,歪头不语。 林秉儒眉心拧得更深,对于林唯的反应极为不满,低斥道:“你好歹是皇子正妃,嫁过去后要安分守己,别再闹出今日这种事来。” 林唯眨了眨眼,语气无辜:“父亲这是何意,什么叫闹出今日这种事?今日之事从头到尾我可有半句谎言?” 林秉儒被噎得一顿,也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归根结底受害者是面前这个女儿。 林唯一帖药下去此刻起了作用,体温没一开始那样难熬了,额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浅色的瞳仁从林秉儒脸上缓缓划过,不放过她爹的任何一丝表情。 有懊悔,有烦躁,却没有半点为人父母的心疼与爱怜。 这太荒唐了。 林秉儒进屋时,第一句话问的便是林唯柔之事,可林秉儒却跟她说什么?说到了废太子府上要安分守己,不能闹事。 最好安分到……废太子发病时也站着不动,死得悄无声息。 也是,如果不是她下午非要海棠去捞簪子,那些人就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林唯柔主导,林唯柔依旧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善良小姐。 明明差点淹死在湖水里的人是她,发烧发到大夫束手无策的也是她。 现在倒成了她的错了。这会儿走人,让沈鸣筝和林唯单独待着,虞芝芝还有点担心这俩人万一继续打下去该怎么办。 但好在明萱也想到了这点,当即让沈鸣筝赶紧回丹峰,这人虽然看起来分外不爽,但面对自己师尊的命令也还是要听的。 只是临走时沈鸣筝还不忘对她说:“我回金阙阁了,你弄完就来找我,我们一起回去。” 虞芝芝:“” 这祖宗明明对她那么多意见,为什么这么执着让她一起回去。 另一边是笑容依旧的林唯,她过来拉住虞芝芝的一只手,轻声说:“别有太大压力,等你这边的事忙完了,我再来找你。” 虞芝芝:“嗯。” 对代餐态度都这么好,真不敢想当年谢师姐是什么待遇。 回到正事上,甫一听到明萱说有要事要找自己,虞芝芝的心底还升起了点期待,以为是魔宗卧底一事有了进展。 结果明萱告诉她,是宗主召见。 “宗主?”虞芝芝重复了一声。 “怎么了,你还一脸失落?”明萱反问,“宗主重病之中都要召见你,足以见对你的重视啊!” 虞芝芝听了没开口,只在心中说:宗主能不重视她吗? 做出那个什么五色石、预言之子的卜卦,可正是宗主本人啊! 明萱见她看起来兴致不高,想找个新的话题,又问:“唉说起来,刚刚沈鸣筝怎么和你们峰的林唯打起来了?” 虞芝芝眉头一跳,心说这两人矛盾多得去了,谁知道今天为什么突然吃了炸药真打起来了?于是随口扯了个由头:“最近魔宗一直在造次,可能大家火气都比较旺。” 没想到明萱还真在思索这个说法,最后还点点头:“你说得真有可能,我还听说你和你师尊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虞芝芝疑惑。 “我师姐的事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明萱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倒是挺佩服你。师姐进入化神期之后我就没敢对她使过性子。你却能和如今大乘期的长虹剑尊吵架。” 虞芝芝腹诽,她们那儿哪能叫吵架,她师尊从头到尾表情都不带动一下的,只有她自己在那里唱独角戏。 而且,明萱这话说着好像姜流照很宠溺她,但是实际上,在她那儿听的声音都是语焉不详的。 姜流照什么都不和她说,也并不信任她。 思绪走到了这里,虞芝芝又情绪分外复杂地想:虽然她不知道声音出现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为她撕开了目前生活的部分假象。真要说起来,这声音当是帮了她的。 那么接下来,她该怎么做? 自双亲死于魔宗手下后,虞芝芝就被接到了沈家,沈家对她而言是第二个家;到后来进入太清宗,在这里生活了近百年,这里俨然也是她的家。 现在,那些看似美好的假象被揭开,她又当何去何从? 就这么怔神的片刻,明萱已经御风带她到了太清宗主峰的正清堂前。 正清堂,即是历任太清宗宗主的住所。 这座府邸比宗门内的任何一处阁子都要高,且依山而建,其规模可见一斑。 但看着恢宏气派的建筑,推门进去,却是满屋苦涩的药味,以及仿若带着死亡气息的焚香腐朽味。 看着殿内一片漆黑,又嗅到如此具有冲击性的味道,虞芝芝当下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她知道宗主重病,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境地。 明萱又领着虞芝芝往殿内走了些,正清堂极大,走得离殿内近了点,虞芝芝才看见了些微的火光。 她看着那跳动的赤色火焰,发觉这竟是姜流照的本命灵火。 在正清堂最深处的高台旁,赫然伫立着姜流照高挑挺拔的身姿。 她师尊这段时日一直行踪不定,想来当是如明萱所说,一直在正清堂照顾宗主了。 虞芝芝不免又想到,百年来,姜流照很少和她讲过自己的事。就比如她的师尊和宗主曾经关系极好,一同游历过九洲。 但这样一来,姬绪云的调查又该如何? 她师尊总不能真的是搪塞她的吧? “见过宗主师姐,姜师姐。”走在前面的明萱先行礼。 虞芝芝赶紧回过神跟着行礼。 这个过程中,她注意到姜流照只是朝她们这边瞥了一眼便再无旁的。这前几天的在凌霄阁争论的气,这会儿又在虞芝芝心里续上了。 “咳咳,无需多礼,快咳,起来吧。” 一道虚弱、喑哑至极的声音陡然在大殿内响起,虞芝芝这才注意到,高台之上竟然还坐着人。 但女人大概是实在太虚弱了,近乎趴在了桌子上,身形枯槁,原本当是贴身的宗服在她身上也根本撑不起来。这会儿她抬起头,借助火光,可以看见女人脸上没有任何颜色,憔悴到了极致。 虞芝芝之前见过宗主几面,印象里的宗主是相当沉稳优雅之人,其容貌亦称得上“光彩照人”,如今这般模样,当真是病入膏肓。 她当即觉得不忍,想说就算见人也不必强撑病体坐着,躺着唯息便是。 但在场的姜流照和明萱都未开口,自己这个小辈自然也只能闭嘴。 她这会儿倒是想,她师尊一个醉心修炼的剑修,当真还是不会照顾人的。 宗主都病成这样了,正清堂怎么还打扮得像鬼屋似的,怎么都该弄得亮堂、舒服一点吧? “宗主师姐,你要见虞师侄,我已经带到了。”明萱抱拳禀告。 “咳,我知道多谢阿萱了。”女人像是想笑一下,但她竟然连唇角提起一个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原本是叫小照去的,但她不肯走” 底下的虞芝芝正竖着耳朵偷听,听到这声“小照”,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原来是在喊她师尊。 她在心里琢磨着这个称呼,又偷偷看站在一旁的、她那始终神情淡漠的师尊,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小号的姜流照,被叫着“小照”时会露出乖巧的笑。 不对她师尊真的会有“乖巧的笑”这种表情吗? 毕竟在虞芝芝的记忆里,从第一次见到姜流照起,对方就一直是这幅不苟言笑的样子了。 “宗主师姐身体虚弱,需要定期用灵火去除寒气才行。恰好今日走不开,本尊便叫了明萱师妹。”姜流照开口解释。 “咳多谢小照。”女人眯了眯眼,似乎是在笑。 而反观她师尊,依然不为所动。 师尊也太严肃了点! 虞芝芝不由得在心里评价了几句,宗主这一看当真是时日无多,师尊既然这么关心对方,也该多留点温情的时刻吧?怎么能还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那、你们就都下去吧,我有几句话想同虞师侄说” 兀地,女人将视线落到了虞芝芝身上。 这番对视,虞芝芝才发觉宗主的眼睛竟然是一片淡蓝色,而不知是否是瞳色诡异,她突然感觉一阵凉意从脚底升起。 “是。”明萱隐有担忧地瞥了虞芝芝一眼,还是听令退下。 但姜流照并未动。 “咳咳,小照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女人捂嘴咳嗽了好一阵。 然而姜流照只是淡声道:“并没有。但为灵火,本尊还不能离开正清堂。” 但见到这一幕,虞芝芝想到自己前几天,那般费力想找到姜流照,结果只是被对方冷言质疑一番;这会儿在宗主这里,宗主让姜流照走她都不走的。 她想,姜流照说要调查姬绪云,也不一定是搪塞她,但排序得是在照顾宗主之后了, 信任在意与否,顷刻间已经可见。 虞芝芝还在为自己感到几分郁闷,就听见台上女人说:“咳好吧。虞师侄,你走上来一点吧,我后面可能没什么力气,说话声音也会小的。” 注意到宗主的头发中已经掺上了尽半数的白发,虞芝芝蹙了蹙眉头,还是忍不住半跪禀道:“宗主,您应当以身体为重。若是不舒服,去内殿说也是可以的。” 宗主一愣,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笑着开口说:“呵呵,你倒是个体贴善良的孩子没事,就在这大殿里吧。毕竟怎么着都该正式点。” 虞芝芝闻言,还是听令地走上了几级台阶,来到了宗主的对面。 离得近了,宗主那一双淡蓝色的眼眸更显得又几分迷离诡谲。 虞芝芝前些日子才刚去翻了宗主的生平。 宗主名为盛夜,号碧月剑尊。 作为太清宗的第一百零九代宗主,盛夜出身自凡人界的一户普通人家,而非在修仙界。她至今应该有千余岁了,这般岁数达到洞虚巅峰的修为,与金水木三灵根的天资,在历任太清宗宗主中算不得多么出众,但一身奇门易数的本领,称得上独步天下。 她的眼睛会变为这种淡蓝色,还有虚弱的身体,多半是由于卜卦太多、窥探天机所导致的。 虞芝芝毫无顾忌地与盛夜对视,她长睫一颤,便从宗主眼中看到了笑意的波纹:“你不怕我的眼睛吗?” 她也跟着眨了眨眼,如实说:“头一次见会觉得有点新奇,但很漂亮的。” “很多人,会很害怕我的眼睛,觉得我会窥探她们的命运。”可能是因为说多了话,盛夜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虞师侄,我已经听说了,因为我的那份卦辞,让你在宗门内饱受非议我很抱歉。” “宗主您言重了。”虞芝芝当即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想,这和您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若说来之前,她还对盛夜有那么几分埋怨,觉得这人有事没事为什么非要算那些莫须有的卦;这会儿见到盛夜的样子,虞芝芝是一点怨念都不再有了。 甚至此时见盛夜行将就木的样子,虞芝芝心中甚至还升起了几分悲悯。 天下道法万千,盛夜也不过是修习了卜卦的术数,却要遭遇如此折磨,当真是不公。 “哦?可是做出卦辞,是我。”盛夜目不转睛地盯着虞芝芝。 “卦辞本身并不会为我带来什么影响,带来变故的,当是听到卦辞的人。”虞芝芝果断道。 而听了虞芝芝的话,盛夜低笑了几声:“你当真是个好孩子啊。” 盛夜的态度倒是让虞芝芝有几分意外,她还以为盛夜作为卜卦之人,应当对卦辞深信不疑的,却不想对方连着夸赞她。 且不论心中怎么想,虞芝芝还是垂眸低头以作谦逊。 殿内沉寂片刻,虞芝芝没有再听到盛夜的声音,便想抬头想问盛夜叫她来到底是为何事,总不能只是为了道个歉吧? 然而她一抬眸,就见到了极为骇人的一幕。 盛夜突然瞪大了眼睛,神情狰狞,鲜血自她口中溢出,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般! 她颤巍巍地抬手指向虞芝芝,口中还发出“嗬、嗬”的刺耳声。 虞芝芝离盛夜相当近,她眼看着盛夜似乎要向她扑来,忍不住想要后退。 一直在台下站着的姜流照已经瞬间来到了虞芝芝身旁,将她的肩膀揽住,往后带了一步,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盛夜的喉咙里依然在发出“嗬、嗬”的怪声,虞芝芝看到她的眼睛瞪大到几乎要突出眼眶,那双无神的蓝色眼睛死死钉在她身上,仿佛她是什么怪物一般。 随后,盛夜身子剧烈一抖,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看着那滩鲜红的血液,还有穿着华丽白袍倒在地上的枯槁人形,虞芝芝头晕目眩,下意识地寻向她此刻最信赖的人。 但她第一次,在姜流照那素来波澜不惊的墨眸里见到了如此明显的波动。 虞芝芝没有看明白其中蕴含着何等复杂的情绪。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坠了下去。 太清宗第一百零九代宗主盛夜暴毙于正清堂大殿内。 而当天,九洲内就流出传闻,是“预言之子”虞芝芝害死了这位苦命的宗主。 林秉儒语气缓下:“我会好好处置海棠。” 林唯垂眸,掩去眼中讥讽,扯了扯淡色的唇,“只是海棠就够了吗?海棠告诉我,连我的那一旨婚约也是四妹妹同父亲提议的,不知此事真假?” “先别急着找理由搪塞我,这桩婚约到底是怎么来的,父亲心里最清楚不过。父亲有句话说的没错,嫁去宁王府后,我好歹也是正一品王妃,有些事如今做不得,到时候就不一定了。” 林唯面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父亲是觉得宁王一定会在新婚当夜杀了我,还是觉得四妹妹今后一定不会迈出国公府一步?” “你竟然想对你妹妹下手?”林秉儒一拍桌子,怒道,“我竟不知道你何时变得如此狠毒,推你下水的是海棠,你妹妹今日也确实有做错的地方,但你竟然想要对她下手,若是传出去,你就不怕外人说你恶毒跋扈?” 林唯笑了一下,满不在乎地道:“外头有关我恶毒跋扈、克兄克母的传言多了去了,如今再添一条克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国公爷觉得呢?” 林秉儒来之前听李氏跟他哭诉林唯的言行,还觉得李氏夸张了说辞,在他印象中,他这个女儿一贯逆来顺受。可到了此刻,他终于意识到,林唯已经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了。 偏偏林唯所倚仗的王妃身份还是他向圣上提议的,林秉儒只能压下怒气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唯叹了口气,嗓音轻缓:“下午的事已经明了,我原以为父亲会替我撑腰,看来父亲来时并不打算要对四妹妹做惩戒。” “她跪在祠堂里反省。” “祠堂啊。”林唯轻轻咬着字,向沉香招了下手,示意她去换暖炉中的碳。 “跪祠堂不太合适吧?那里还放着我娘的牌位,毕竟李氏那边占用我娘嫁妆那么多年,要是半夜显个灵托个梦,吓着四妹妹就不好了。父亲觉得呢?” 林秉儒眯着眼,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想要你娘的嫁妆?” 林唯拉了拉绒被,十根手指白皙如玉,握力之处泛着粉,无一处不精致。她静静跟林秉儒对视,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微笑,慢条斯理的吐出几个字: “父亲英明。” 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让林唯嫁进宁王府,只要圣上满意了,国公府何愁前途?如今不似当年,有圣上和宸王的关系,也不需要用钱砸门路,林唯想要嫁妆,给就是了。 “你拿到了嫁妆,就会收手不再闹事?”林秉儒还是存了一丝警惕。 “我只是想要些安身立命之物,去了废太子府上究竟能不能安然活下来,不都得倚仗国公府吗?彻底跟您闹僵于我来说有何好处?” 林秉儒咬着牙:“你出嫁之前,那些东西我都会让人收拾出来。” 林唯凉凉提醒:“那些银子就不用了,其他的古玩摆件、首饰珠宝,父亲可千万要找齐全。” “我既答应你了,难不成还会克扣?”林秉儒好不容易降下的火气又因她这一句话升了起来。 “那再好不过。”林唯掩唇轻咳了几声,又变回那副羸弱无力的模样,“女儿身子弱,就不送父亲了。” 林秉儒走后,沉香端了碗燕窝进来,又把重新添了碳火的暖炉塞进林唯怀里:“小姐,你真的要嫁到废太子府上去吗?你怎么不跟老爷提,让四小姐嫁过去?” 燕窝中加了牛乳,被盛在旅釉描金的小碗里,同色的勺子舀出莹透的燕窝,林唯低头尝了一口,想起前世林唯柔替她履行婚约之事。 林秉儒向来就是趋利之人,能为了得到泼天的财富舍弃李氏娶了她娘,也能得到圣上的赏识便不惜将亲生女儿推入豺狼之地。 内阁权势在六部之上,内陆之路唯有翰林,而想要入翰林,必须经过科举,这是世袭蒙荫永远得不到的权力。 皇帝要的是国公府的嫡女,是她或是林唯柔,并没有区别,她有机会入朝,林秉儒自然能狠下心让更为宠爱的女儿去代嫁。 但她并不打算跟沉香说这个,反而反问她:“你觉得我爹会答应?” 沉香苦着脸:“圣旨已下,应该不行吧。不过李氏被抬为正妻后就牢牢把着夫人的嫁妆,小姐拿回嫁妆也好,免得到时候全被他们做人情送给那位宸王。” 林唯面露惊讶:“你都能看出来?” 沉香:……“我又不傻。” “你确实不傻,但他们之前一直把我当傻子呢。”林唯喝完最后一口燕窝,将碗递给沉香,看向窗外月色,“看来今晚有不少人要睡不着觉了。” 接下来几日,林唯每日早睡早起,病气去了大半,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林唯柔也没有再来骚扰过她,海棠要被发卖出府那日,林唯将人拦了下来,扔到了自己郊外的一处庄子上做事,也算是保住了一条命,但日子定然没有在国公府当贴身丫鬟那样好过了。 听闻秋水阁那边发了好几通火,府中下人一时人人自危,皆不敢去触国公夫人的霉头。 当时林唯正靠在窗台边看话本,日光下肤色泛着些许透明感,微微发着光亮。沉香在一旁绘声绘色,她久违的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意。 沉香也跟着笑,可一想到临近的婚期,又耷拉下眼皮,蹲下身趴到林唯的膝盖,仰头看着她:“小姐,你真的要入宁王府吗?” “之前一口一个废太子,今儿怎么这么礼貌了?”林唯像是逗猫似的挠了挠沉香的下巴。 “小姐,要不我们不要嫁妆了,我陪你去寻表小姐去寻舅爷,这里的一切都不管了,好不好?” 沉香这番话在心头憋了许久,今日终于鼓足勇气说出来,林唯不想让她伤心,却也不得不打破她的幻想: “我若是逃去了越州,你说我爹会不会告到御前?去岁大寒,匈奴屡屡犯我大齐边境,国库划了大笔的银子抚恤将士,快到了不得不加征赋税的地步。” “我要是逃了,皇帝会不会趁机发难让纪家来填补这个空缺?” 沉香的眼睛猝然睁大,结结巴巴的道:“……这么严重吗?” “就这么严重。” 沉香还欲再说点什么,就听林唯漫不经心道:“其实,宁王也不一定如你想象的那样可怕。” 沉香:“宁王的疯病难道是假的?” 林唯摇了摇头,眼眸中的温度猝然冷下去,唇角的微笑清冷而又矜持:“人都会死啊。” 前世林唯柔没死,谁说她嫁过去就一定会死了? 时间晃眼便到了正月十八——她跟宁王的婚期。 就在这心神稍懈的刹那,虞芝芝瞳孔骤然收缩! 一声饱含怨恨的嘶吼从林唯身后炸响:“全都给我去死吧,贱人!” 是杜清妍! 林唯想也没想,抬头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将虞芝芝猛地向前推开。 第 80 章 第 80 章 岂料虞芝芝的动作比她还要快些,在看到杜清妍忽然出现在林唯身后时,她紧紧抱着林唯,用尽全身的力气扭转身体。 先刺进林唯耳朵里的是布料被利刃刺破的声音,接着便是一股热流淌到她的胳膊上。 两人身体调转,林唯正对上杜清妍的目光,此时的杜清妍发间不停地往下流着血,她一手持剑直刺进虞芝芝的肩膀,另一胳膊无力地垂落在一旁,小臂处以一种不正常的幅度扭曲,明显掉落在虞芝芝设计的暗室里,使她受了不轻的伤。 “免礼。”虞芝浚看向被压在长凳上的海棠,皱眉问,“这是在做什么?” 林唯博已经从林唯柔口中得知了事态发展的经过,他走上前对宸王行了一礼,苦笑道: “今日本是邀请殿下来府中赏梅,没想到却让你撞见这种事。我家三妹妹几日前丢失了枚簪子,想让那丫鬟替她下水捞簪,可这么冷的天,我四妹妹心善看不得这种事,就起了争执。” 林唯博在其母李氏被扶为正妻后变成了国公府唯一的嫡子,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国公爷。因其出手阔绰,再加上宸王伴读的身份,在京城公子哥中极为受欢迎。 再加上他已通过乡试,虽不是京城赶考获取的名额,但也能在几月后参与会试。因此,在虞芝浚面前也极说得上话。 “这么冷的水跳下去会死人的吧,宸王哥哥你可得救救那小丫鬟。” 一旁的小郡主于心不忍,也有好几名同行之人替海棠鸣不平:“这哪里是为了捞簪子,我看她分明就是想杀人!天子脚下,大齐律法昭昭,国公府内怎能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 “不过就是一枚簪子,有必要在寒冬时节逼人跳湖打捞吗?” 几位皇亲贵戚你一言我一语,虞芝浚今日前来有拉拢林唯之意,本不愿为难,此刻骑虎难下,不满的皱起了眉。 这跟他一开始看到这场闹剧时的皱眉不同,林唯博是第一个窥探出虞芝浚的不满的,心中顿时一咯噔。相比较配合自个妹妹抹黑林唯,他更怕惹恼虞芝浚。 林唯博赶在事态发酵前走向林唯,温和开口:“大家伙说的也没错,这么冷的天让人下湖确实罔顾人命。三妹妹不过是为了一枚簪子,不如妹妹说个价,我做主替这丫鬟还了。” 几位单纯的小郡主本就同情海棠,听林唯博这般说后,眼睛都亮了起来:“林哥哥真是大义,难怪不及弱冠就能受到皇伯父的赏识。” “要不说老天有眼呢?你们还不知道吧,前几日皇伯父下了道赐婚圣旨,赐的就是林家这位三小姐和废太子,这婚赐得真真合适呢。” “废太子?宁王!”旁边的人听到废太子的名号,顿时打了个哆嗦,看向林唯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幸灾乐祸,“那她可真是活该!” 沉香想要为林唯抱不平,却被林唯拽住了胳膊。林唯大病初愈用不了几分力,沉香却也被她给拉住了,看向她的眼里满是委屈。 沉香气的不仅仅是宁王之事,还有林唯博方才说要为海棠掏的银两。 别说林唯博了,整个国公府的开销不都是靠的她家夫人的嫁妆、以及这些年纪家时不时为林唯送过来的银票? 那些首饰玩件倒是大多能送到林唯手里,而那些银票皆被林国公以林唯年幼的名头扣了下来。 国公府看似有百年公府的殊荣,因生活糜费,又有一大家子老小要养,单是林国公就有三个兄弟,三兄弟下面又有那些个儿女。 只靠朝中一官半职根本无法养活公府这一大家子,当初老国公也是根据国公府实际情况,逼着林国公娶了纪氏。林秉儒依靠蒙荫在礼部腆职,能混到如今礼部侍郎的位置,人情往来哪样不需要银钱打点? 就像林唯博结交皇亲贵戚用的那些银两,单凭林国公微薄的俸禄,别说每个月好几回了,一个月一次都能让府内捉襟见肘。 此刻,听林唯博能如此冠冕堂皇的用林唯的钱来抵簪子,沉香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偏偏这时候林唯对她摇了摇头,沉香怕林唯动气,只好继续忍受着。 林唯哪能不知道沉香的想法? 只是对面不是郡主就是世子,哪是沉香一个小丫鬟有资格反驳的。 最后打断这些话的人是虞芝浚,他转头斥责了弟弟妹妹几句,神色复杂的看向林唯:“林三小姐,此事不如卖本王个面子,按照唯博所说到此为止吧。” 皇子都开口了,林唯自然也要给几分面子,更何况此刻林唯的心情还不错,她乐意陪着那对兄妹演戏,自然是配合的。她朝着虞芝浚礼数周到的欠身,而后侧眸:“沉香。” 沉香上前半步:“小姐。” “还记得发簪价值几何吗?” 沉香再不情愿,此刻也只能朝林唯博恭恭敬敬行礼,扬声回道:“回殿下和二少爷,约莫八百两黄金。” 方才还义愤填膺,觉得林唯商贾作派斤斤计较的王世子们皆倒吸了口凉气:“八百两黄金?” 八百两黄金的首饰,饶是他们身为皇族也难得一见,多是家中长辈才有资格佩戴。可林唯不仅有这样的簪子,还不逢年不过节的就随意佩戴出来。 八百两黄金够他们去酒楼豪饮多少回,又够他们点花楼头牌唱多少支戏? 他们满眼不敢置信:“一枚已经遗失的簪子,你说八百两黄金就八百两黄金?” 沉香不卑不亢的向他们再行一礼:“小姐的玉簪入府时有国公爷派遣的专人查验登记过册,绝不会出错。诸位贵人若是觉得奴婢在胡说,大可以差人下湖打捞,一验便知。” 这些年来,但凡纪家送入国公府的东西,林国公都会着人仔细查验,明明是手软拿人家的,却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作派。 对待如此价值的簪子,看热闹的众人再说不出让林唯放过下人的话。此刻最难做的,是口口声声要为海棠出头的林唯博。 林国公宠爱林唯博,平时不限制他的花销,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八百两黄金的。 林唯博皱眉瞥了眼生出此事的林唯柔,又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道:“三妹妹不日就要嫁与宁王,娘为此千叮咛万嘱咐要风风光光送妹妹出嫁,以至于哥哥我手里拮据。既然妹妹想要那枚遗失的簪子,等天气暖一些,哥哥亲自盯着人打捞,你看如何?” 这话立刻引来周围人的赞叹,眉眼间满是欣赏与倾慕:“林二郎真是大气,妹妹出嫁连自个的家底都愿意填进去。” 林唯博朝着他们拱了拱手,推辞了几句说辞后,才看向林唯:“妹妹意下如何?” 林唯的唇角还是向上弯着的,眼底的温度却全然褪去。是她低估了林唯博的厚脸皮程度。 “所以兄长是不想给钱,又不让我责罚下人了?” 林唯博皱眉:“三妹妹何出此言,等回暖后,我说了会盯着海棠捞簪子,定然会亲自盯着她将簪子打捞上来。” 林唯柔也在旁边煽风点火:“宸王殿下在此,三姐姐就算不相信我们,难道还信不过宸王吗!” 虞芝浚作为如今最受宠的皇子,极有可能被定为下一任太子。林唯柔搬出宸王来压林唯,若是林唯反驳,立刻能被扣上一个不敬皇权的罪名。 林唯柔的话在先,在众人都以为林唯会答应林唯博的提议时,林唯忽地低低笑了声。 林国公府这一代以林唯博最为出名,连带着他亲妹妹林唯柔也备受称赞。唯独林唯,每每被人提起时皆是连声摇头的一句‘不提也罢’。 他们之前来国公府时皆对林唯避之不及,也没正眼瞧过人,此刻因那笑声被吸引,这才重新打量起林唯来。 肤若凝脂、乌发如缎,一张精致的面孔被狐狸大氅的毛发簇拥,浅淡的眸子衬着被风吹红的眼尾,有着说不出的动人。 他们之前一直觉得林唯博长得清俊林唯柔秀美,林国公偏爱李氏全京城皆知,李氏的子女自然是国公府最出挑的。 却没想到国公府最好看的竟然是他们之前所不屑这位林唯,那双浅淡干净的眸子十分空灵,看着看着,就让人不自主的放缓声音。 “林四小姐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姐姐还什么都没说呢,你那么大一顶质疑殿下的帽子给你姐姐扣下去,当心整个国公府被牵连啊。”一位年纪同林唯博相仿的王世子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林唯柔到底年纪小,一听会牵连整个国公府,吓得脸都白了,拉着林唯博解释:“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宸王在场定不会作赖。” 林唯博抿紧唇沉思。今日之事,原本就是林唯柔求他把宸王等人带过来,想要败坏林唯的名声,可如今林唯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甚至不知为何博得了这群人的同情,反倒是他跟林唯柔处在了下风。 他看出今日不是个好时机,想赶紧将这事揭过去时,林唯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兄长的好意妹妹心领了,但妹妹眼皮子浅,只看重当下。我都要入宁王府了,等回暖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既然你不愿意替这丫鬟还黄金,那就让她下水捞簪吧。” 林唯博脸色僵了僵,绕了一圈又绕回了原点,险些要开口骂人。他并非在意海棠的性命,而是担心再继续下去,会牵扯出林唯落水之事。 林唯看着冰冷的湖水,浅眸中似笑非笑:“沉香,去替海棠松绑。” 沉香道了声‘是’,走过去先是松了海棠手脚上的粗绳,再是去除了海棠口中的布条,将人压到林唯面前跪下。 海棠没想到林唯真的要她下水去捞簪,求助似的看向林唯柔,林唯柔却避开了她的目光,这么多人在场,连林唯博都救不了人,林唯柔又能做什么? 海棠吓得立刻给林唯磕头:“三小姐,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湖边的梅花开得正旺,寒风卷起细瓣落在林唯纤长的睫毛上,又落入她的掌心。 林唯淡红的薄唇抿了抿,笑意不达眼底。她低头看向跪在面前求饶的海棠,吐出不近人情的冰冷话语:“你主子说你做事毛躁,这件事就当给你长个教训。我从湖中熬过来了,你定然也能熬过来的。” 海棠磕头的动作一僵,再度望向林唯柔。 林唯柔背对着她侧了身,海棠一咬牙,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般往前膝行一步:“三小姐,奴婢那日并非做事不稳当,是四小姐为了阻止您抗旨,才让我将您推下水的!” 此言一出,四周皆惊。婚期前一天,宁王的聘礼送到了林国公府。 本就是冲喜的婚约,原本应该的三书六礼皆被简化,国公府自然不敢有所异议,林唯本人原本也不抱什么期待。 毕竟前世给林唯柔的聘礼箱子只有寥寥几台,大多还是宫中按照皇子娶妻的规格赐下的。 大齐皇子成婚,送聘礼时按照惯例需要有一名唱单人,唱得越久,就代表夫家对新娘子越为尊重。宁王府的聘礼清单足足唱了大半炷香的时间,久到来国公府看笑话的人都纷纷侧目咋舌。 不仅如此,聘礼中的大件也并非是按照习俗的被褥家具,几乎都被换成了大件的珍品,什么白玉珐琅凤纹韘、玉螭雕松鹤人物插屏等等,更别提还有不少珍惜的古玩字画真迹。 皇家自是不可能拿赝品出来充数,就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唱单太监将礼单一收,拂尘一扫,越过前方的林国公,径直走到林唯面前。 “宁王殿下特意吩咐,这些东西都要亲自交给林姑娘。”那太监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恭恭敬敬的将礼单递过去,“林姑娘若是觉着没问题,咱家就回去向殿下复命了。” 林唯接过礼单,向太监询问:“有劳公公,请问宁王殿下可安好?” 她这话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不是说宁王已经命不久矣了吗?就算人醒了,也该是疯癫到杀人饮血的地步,怎么还能亲自吩咐聘礼? 太监笑眯眯地道:“这些聘礼都是皇后娘娘留给殿下的,一切都按照规格办事,林姑娘安心接受便好。” 对于宁王的病情避而不谈,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来潜台词? 礼,你收下。 人,反正就是那样了。 “多谢公公了。”林唯拢着白狐披风,招来沉香递了袋金瓜子过去。轻缓而又飘渺的嗓音更显羸弱,仿佛轻轻一碰就碎了。 看着这样的林唯,跟着太监一块来下聘的宁王府众人不禁有些惋惜:他们这位准王妃的身子是真的很弱,这样的人又能在宁王府活几天? 林唯显然不介意其他人在想什么,外头那么冷,继续待下去怕是又要应付一堆虚假的恭维,礼程一结束就带着沉香回了碧澜轩。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林唯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她懒懒的闭着眼,任由身后的嬷嬷摆弄,大红的喜服层层叠叠套到身上,繁复的礼服沉甸甸的压着人。 林唯望着镜中的自己,终于有了几分出嫁的实感。 如瀑的青丝被盘起,精致的凤冠压下来,配合着流曳到肩的凤钗金步摇,待梳妆结束时外头晨光已经大亮。 上花轿的吉时还要会儿,喜娘提议:“三小姐,可要去前厅拜别国公爷?” 林唯眼睛未抬:“等会儿不也要去吗?” 喜娘一噎,她为达官显贵的女儿梳妆过很多回,出嫁时无一不是与娘家人惜惜相别,还是第一回遇到如此冷血的新娘子。 但她也听过这位林三小姐脾气差的传闻,心里只觉得好笑,在娘家都这么摆脸子,等到了宁王府那可怎么办哦?别真连今晚都活不过去。 林唯不喜那几个喜娘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给纪嬷嬷使了个眼色,屋内很快清净下来。 纪嬷嬷是纪氏的陪嫁丫鬟,也算是看着林唯长大的,如今纪氏已去,她看着林唯的红妆,唤了一声:“小姐。” 林唯正低头把玩喜服上的衣带,闻言侧过头:“嬷嬷是想让我去祠堂见一见娘?” 纪嬷嬷还未想到这一层:“小姐想去吗?” “就别让娘为我烦心了吧。”林唯摇摇头,声音有些空灵,“如果还能再回国公府,我会去祠堂向娘请罪的。” 纪嬷嬷的眼眶倏地就红了:“小姐……” “哎,大喜的日子哭什么?我就是国公府待腻了,想换个地方待一待,享受一下品级压我爹一头的殊荣。”林唯笑着宽慰纪嬷嬷,“你刚刚想同我说什么?” 纪嬷嬷拿出帕子拭了拭眼睛,凑过身去,在林唯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有关洞房之事。 饶是林唯重活一世,也从未体验过夫妻之道,再云淡风轻的脸在此刻也不免一红。 纪嬷嬷担心她受委屈,正要再详细解释一遍,林唯忙打断了她的话:“嬷嬷,我明白了。” 纪嬷嬷:“小姐,宁王是个暴戾的,到了床……” “嬷嬷。”林唯不得不打断她,强装镇定,“我真的懂。” 纪嬷嬷将信将疑,院子外传来热闹的人声,显然时辰将至,她也无法再详说了,于是招来沉香塞了几本册子过去,低声嘱咐。 去前厅给林国公行了礼后,脸上被蒙了盖头,入眼皆是红色,热闹的炮竹声中,林唯坐上了去往宁王府的喜轿。 相较于国公府的喜气洋洋,宁王府外便有些虞瑟了。明明大红的喜字贴了,大红的灯笼也挂了,就连府外的石狮子都被套上了大红的花冠,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少了那么一丝喜庆感。 毕竟满京城谁敢不要命的去宁王府外看热闹? 别到时候热闹没看成,小命先看没了。 林唯也是根据喜轿外的动静判断宁王府的距离,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跟着十六台的大轿沿着长安街绕了皇城一圈,最终入了宁王府。 下轿后那位宁王也没有出现,只是由几位喜娘搀扶着林唯入了拜堂之处,迈过门槛时林唯似乎瞥见另一角红,只在脚下一晃而过,很快便寻不到了。 她顶着喜帕侧头想要看个明白,可惜盖头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没看到。 拜堂的吉时到时,喜娘将牵红的一头递给林唯,另一头不知被何物所代替,整个喜堂没有丝毫的热闹,安静诡异异常。 林唯弯腰行礼时将文景帝的几个皇子都过了一遍,也没能找出一个能代兄来行礼之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旁边是只被人抱着的公鸡。 林唯的面色复杂,在唱礼人高喊‘夫妻对拜’时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深深拜了下去。 拜完堂,还不等林唯被喜绸牵走,屋外传来一道尖细的高呼声:“陛下赏赐到——”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周围哗啦啦跪了一地,唱礼太监将圣上的赏赐礼单唱了小半柱香。都说皇帝疼爱宁王,就算因为宁王的疯病狠心废了太子,也依旧给了最好的府邸、一应赏赐从未断过。 林唯刚刚听了几耳,赏的都是华而不实的珍件,并没有实质性的黄金白银。要知道前世皇帝给宸王的赏赐,可都是能流通的银钱,哪是眼前这些带了皇家印记、无法在外典当的物件? 看来宁王府比她想象的要更艰难。 礼单最后也不知道给了谁,林唯起身后被送去了喜房,安安分分的坐在喜床上,一连几个时辰,宁王未出现,她便只能从午后等到夜幕降临。 屋内的炭火烧得并没有碧澜轩那么暖,不知过了多久,林唯揉了揉冻僵的指节,门终于被敲响。 几个侍女将几碟小菜摆到桌上,向林唯行礼:“王妃请用膳。” 林唯无意为难下人,但这么僵坐一下午,脾气委实也不太好:“宁王还没说这盖头该如何处置。” “宁王没有吩咐,奴婢伺候王妃用膳可好?” 丫鬟将林唯扶到桌边坐下,在拾起碗筷时被林唯制止:“都退下吧,把陪我一同过府的丫头寻过来。” 丫鬟动作顿了顿,齐声应了声‘是’后,退出了门。 人一走,林唯直接掀了盖头,屋子里入眼一片喜红,就连桌上的碗筷都是喜庆的颜色。 菜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出锅的。林唯揉了揉僵直的脖子,沉沉的舒出一口气。 见不到宁王也好,至少清净。 她给自己舀了碗鸡汤,侧目时,眸光落到桌上的几本册子上。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思,她抽出了一本。 原本只是随手翻翻,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那一堆册子都是这种题材,一翻开便是绘声绘色的双人人物小象。 林唯上花轿前刚被纪嬷嬷提点过几句,此刻看着更为直观的画图,直接气血上涌。 她前世不曾接触过这类册子,不曾想里头的画工丝毫不逊色于外头有名的画师,无论是两人的姿势亦或是摩擦间被撩开的衣服褶皱,甚至连闭眼难耐的表情都意外的细腻真实。 啪—— 林唯合上了册子,原本冻得僵硬的手也在此刻微微渗出了汗。 手刚扣下,只听见锵锵两声,院落外传来隐隐约约刀剑碰撞的铮鸣之声,窗被疾风拍打开一道深紫的雷电劈开平静的夜空,照亮屋檐上夜行的刺客。 沉香慌张的跑进来:“小姐小姐,外头来了一群刺客,已经打起来了!” 林唯猛地起身,头顶凤冠簌簌而动,珠钗发出叮铃脆响,“竟有刺客?” 她很快冷静下来:“你探听到宁王所在院落了吗?” “还没……”沉香急的不行,见林唯不第一时间逃命,反而关心那位快死了的宁王,急得都要哭了,“小姐,你该不会还要去救宁王吧?” “宁王大婚当夜遇刺,宁王妃却不知所踪,你觉得我这个带给宁王府变动之人,会不会成为众人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林唯的语气中的自己明明处于劣势,声音却轻柔如水。 她还有一点没有告诉沉香,她怀疑这场行刺本是来自于宫中。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若林唯没有过前世的经历,恐怕也觉得圣上太过残忍,废了宁王的太子之位还不够,还要对他赶尽杀绝。 可宁王并非是当今圣上亲子,这件事林唯在前世,也是从醉酒的虞芝浚口中得知的。 文景帝并非是子承父业,而是前一任皇帝武宣帝的弟弟,从小养在皇后膝下。武宣帝还是太子时便军功赫赫,登基后匈奴大举来犯,武宣帝御驾亲征,一路骁勇收复十四城,甚至还对匈奴乘胜追击,将匈奴逼退千里。 可就是在那场战役中,武宣帝在贺兰雪岭身负重伤,贺兰雪岭常年覆雪,气候特殊,受的伤在班师回朝之时,才发觉伤口难以愈合而反复感染,最终英年驾崩。 武宣帝死前,皇后已诞下一子,武宣帝得知消息后,于临终之际将其立为太子,并赋予皇后监国之权。 可武宣帝戎马一生,万万没想到他死后,自己的皇弟会借机夺权把控朝政,更是以太子年幼为由,登基为帝。 在皇室宗亲和满朝文武的压力之下,文景帝为了给篡位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便依照武宣帝遗旨,继续将武宣帝之子立为太子,也就是现在的宁王。 除了太子之位,还有当时的皇后也依旧稳坐后位,在那一场皇室权力的变革中,唯一改变的,似乎只有坐在龙椅上的帝王。 三年前皇后病重驾崩不久,尚在太子之位的宁王便中了毒,传闻毒发之时意识全无,需杀人饮血方可解,宁王每回毒发都会杀人,以至于名声一落千丈。直至半年前,文景帝终于无法忽视朝臣的进谏,无奈废除宁王的太子之位。 同时,文景帝为了不被人诟病,展现他对宁王的关怀,从朝臣中千挑万选,最后选中林唯为宁王冲喜。 外头的刀剑声不断,林唯不免也有些头疼。若刺杀宁王之人是宫里头那位或是其他皇子的人,她若是逃了,明日定然会成为遮掩这件事的替罪羊。 可若不是呢? 若不是跟皇权有关的人,若是宁王之前得罪过的人来寻仇,就算她逃了,也可以被当作是被寻仇之人掳走。 逃,还是不逃? “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沉香的声音拉回了林唯的思绪。 林唯问她:“不知宁王的院子,那你可知嫁妆箱子在何处?” 沉香答:“知道知道,小姐那些嫁妆被抬进来后就存放在前院一个单独的院落,想必那也是宁王府的内务库。” 林唯摘了厚重的凤冠,听着外头愈发激烈的打斗声,来不及令行更衣,拉着沉香的胳膊快步往外走:“带我去嫁妆所在的院落。” 经历过前世的颠沛,林唯深知银钱的重要性。若她能顺利取到银票,她便离开宁王府。若是取不到,她也就只能在这王府中赌一赌生死。 宁王府比林唯想象中的要大上许多,二人单是从后院避开人绕到前院,便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路上不知从何处而起的刀光剑影映照在墙上,整座宁王府四面八方皆是杀手,越接近前院,地上的死尸便越多。 林唯前世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面对此情此景还算淡定,沉香走到前院时已忍不住趴到一旁呕吐。 “我去取银票,你在这儿等我。”林唯没有勉强她,将人藏在一处假山中。 沉香拉住了她的衣角,泪眼汪汪的诀别:“若是拿到银票后没有刺客,小姐就先走吧,我不怕死。” 林唯目光往下瞥,无奈道:“既然不怕死,你还手抖什么?” 沉香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呜呜呜的直哭:“我不能连累小姐。” 林唯将她的手拨开,转身朝着嫁妆所在之处而去。她没时间在这里让沉香耽搁,就算她能顺利打开嫁妆箱子,足足一百二十八抬,想要准确的找到银票或是金元所在的箱子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不再犹豫,借着夜色快速潜入嫁妆所在的院落,看守的人已经消失,想必已被调去保护宁王。但同样的,也没有见到刺客的身影。 这群人并非是为财而来。 寒风中,林唯的额角再度淌下一缕热汗,那双浅淡明透的眼睛细细辨别嫁妆箱,前所未有的冷静。 耳边传来时远时近的打斗声,不知过了多久,府中的人声渐渐消失,徒留刀剑的铮鸣,伴着风声,以及深厚而又无形的杀机。 砰—— 正前方的远门忽地被冲开,破门的刺客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径直朝着她的方向而来,左右皆不可避,林唯不得不起身。 她正要逃,却看到被冲开的院门那头着刺客服的人倒了一地,浓林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院中唯有一人执剑而立,剑锋映出森冷寒意。 林唯呼吸一屏,身体本能的高度警惕。 可她刚下蹲下身借嫁妆箱子遮掩自己的身形,就见到站着的人突然转向她的方向,一声低斥:“出来!” 躲不掉了。 林唯闭了闭眼,正思索着如何自救之时,一只手忽然按在她的肩膀上,她还来不及看清来人,就被腾空而起,而后直接扔到了院落中。 “殿下。”身着夜行衣的暗卫恭恭敬敬跪下单膝行礼,似乎并没有认出林唯的这身大红喜袍,又或者说,在暗卫的眼里,只有虞芝芝和其他人。 在宁王府中能被称作殿下的,唯有宁王一人。 所以……眼前之人是宁王虞芝芝,她的夫婿? 耳边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林唯不解,缓缓抬头,却见虞芝芝正从容解开大氅,内里繁复的云纹锦裙勾勒出修长的身形,青丝披肩,毫无遮掩的窈窕身段直入眼瞳。 饶是林唯经历过重生这等荒唐的事,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住。 宁王竟是个女人? 还来不及惊讶,本该含情的桃花眸骤然刺过来,带着高高在上寒意。 虞芝芝的后背挡住了部分月光,使得本就血腥味浓林的院子更显森冷。 阴影落至林唯身前,好似将她整个人都困在其中。 林唯能感受到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整座宁王府的刀剑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林唯想起虞芝芝疯病,再看到那满院的尸身。若是仔细看,能发现这些尸身皆是被干净利落的一剑封喉。 这绝非传闻中身中剧毒染有疯病之人能使出的剑法。 武宣帝战功赫赫,宁王作为他唯一的子嗣,又怎会是碌碌无为之辈?林唯几乎就要掩藏不住眼底的兴奋。 多有趣啊。 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跟她一样掩藏女儿身的人。 不对,这位宁王殿下比她还要狠,竟然能在文景帝眼皮子底下掩藏这么多年,就连前世也没透出半点风声。 “你为何会在这里?”清润偏冷的嗓音将林唯的思绪拉了回来。 依照外界传言,虞芝芝的毒需要饮人血才能解,林唯自然不能做第一个拆穿的无趣之人。 她定了定心神,往虞芝芝的方向膝行一步,大红的喜袍像是花朵般层层铺散开,仿佛就要贴上虞芝芝的锦袍。被暗卫扔过来时腰带便松散开,此刻胸口的衣襟松松垮垮,露出白皙如瓷的小片肌肤。 “殿下……” 虞芝芝握剑的手收紧,向旁边的暗卫侧过去一眼。 暗卫领命,转瞬间消失不见。 林唯披散的发丝随着低头的动作落至胸前,纤细白皙的脖颈十分配合虞芝芝毒发时的‘疯病’主动献祭:“我怕疼,你咬轻点行不行?” 林唯柔脸上的血色尽失,握着帕子的手指着海棠骂道:“贱奴,你休要诬陷我!” 海棠又朝着林唯磕了一个头,她若是被扔下水定没命活了,要是林唯愿意保她,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为表忠心,索性将林唯柔出卖了个干净:“三小姐,四小姐一直与您不和,就连您被赐婚给宁王的圣旨,也是四小姐向老爷提议求来的。那日圣旨赐下时,四小姐担心您抗旨不尊出什么意外,于是给奴婢暗中使眼色让奴婢动手。您落水后,圣旨就是她替您接下的,大家都可以作证啊!” 林唯眸光微敛,她知道自己的赐婚圣旨是她爹为了替圣上分忧主动所求,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林唯柔的手笔。 那前世她去考春闱,林唯柔代她入宁王府,还真不冤。 林唯往前走了半步,微微俯身,蓬松的狐氅空中轻扬,带出一股浅淡的药草味:“你可知诽谤主子的下场?” “三小姐,求您为奴婢做主,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若非四小姐授予,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推您下水啊。” 海棠的话直接让林唯博身后的一行人震惊不已,他们招来国公府几个下人盘问了一番。本以为只是林唯不小心丢了发簪,没想到林唯之前还落了水! 偏偏罪魁祸首在一开始还装作受害者哭着向他们要公道。 这些王公子弟平时招猫逗狗是纨绔了一些,但并不代表他们连这种低级的把戏都看不穿,更不代表他们愿意被人耍着玩! “林唯柔你好歹毒的心啊,要不是林三姐姐坚持,让这丫鬟说了真话,我们都要被你给骗过去了!” “亏本郡主一直觉得她在国公府受了委屈,现在看来,她娘都被扶成国公夫人了,谁敢在府里为难她?” 林唯柔势单力薄,辩解的话很快就被淹没在了众人的声音里。 再一阵风刮过,冷气入了肺,林唯捏着帕子压到唇边,低低的咳嗽了两声,瓷白的脸上显出几分大病初愈的颓靡。 一名小郡主看着不忍,提议道:“林三姐姐身子还没养好就先回屋吧,这里有我们,定然还你一个公道。” “殿下,此事疑点重重,只凭丫鬟的一面之词也不能证明是我妹妹指使。若真是我妹妹做的,她又怎会在一开始就把海棠带到三妹妹面前?还需细细调查。”林唯博强压心慌,向虞芝浚提议。 这毕竟是国公府后院的事,其他人就算身份尊贵,也万万没有插手人后院的道理。虞芝浚看向林唯,向她这个受害者询问意见。 林唯本就没打算真对林唯柔或是海棠做什么,只要他们在她离开国公府前别再来她跟前生事就好。 况且,今日之事,足以让林唯柔多年在外经营的形象全毁。不出半日,林唯柔谋害嫡姐之事就会传遍全京城。 之后调查出的结果如何,并不会有人在意,国公府越是为林唯柔辩白,看戏的人就越会站到她这一边。 这就够了。 林唯向虞芝浚欠身:“殿下,此事就交由我兄长调查吧,兄长宅心仁厚,定会还我一个公道。” 林唯博以往听惯了外人这么夸赞他,此刻却半点也笑不起来,背后无端发凉,却还要强装着迎合:“三妹妹放心。” 这事最后定会闹到林国公那儿去,接下来,就看她爹为了喜爱的女儿,愿意妥协多少了。林唯转过身,沉沉的舒出一口气,对沉香道:“回吧。” 只是她刚走到碧澜轩门口,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林唯——” 林唯回头,看到大步赶来的虞芝浚。平日里总是被人簇拥的皇子,此番身后只跟了一名小厮,显然是为了避人耳目。 “殿下还有何事?”林唯被迫又行了一礼,膝盖都发酸了。 “本王知道那纸赐婚让你受了委屈。”虞芝浚沉默了片刻,眷恋又有些无奈的开口,“等你进宁王府后,本王定会想办法救你。” 林唯掀起眼皮,重新审视了番虞芝浚,虞芝浚是国公府站队的皇子,她之前考科举也是为了投入虞芝浚门下,自然跟虞芝浚有过交集。 前世的她听到这样的话,觉得虞芝浚礼贤下士,感激不已。但很可惜,林唯已经见识过虞芝浚的真面目,此刻只觉得聒噪万分。 这使得她直接垂敛了目光,可落在虞芝浚眼中,反倒成了林唯受委屈而不敢言语的表现,别有一番楚楚动人之态。 虞芝浚还是第一回见到这般示弱的林唯,心头异动,不自觉地上前了一步,温声宽慰:“你且在宁王府等着我,本王一定会将你带出来的。” 这话,林唯信。 因为上辈子,虞芝浚就是这么跟代嫁的林唯柔暗通款曲,熬死宁王后,堂而皇之的将林唯柔带回了自己府中。 林唯弯唇笑了,凉风吹得眼尾脂色更浓,宛若一抹春意:“殿下恐怕有所误会,我并不觉得宁王府是个坏去处。” 虞芝浚愣了一下,仿佛无法理解林唯所说的话,甚至开始怀疑林唯要嫁的宁王是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位毒发就会疯癫的废太子。 “林唯,这种气话可别乱说,本王会误会的。” 虞芝浚开口时又恢复成平日里如沐春风般的温和:“我们之前不是相处得很好吗?还是你在怪我刚刚没有处理林唯柔?” 他们之前的相处确实很愉快。皇权争斗免不得要拉拢人,无论是行政功绩还是打仗,银钱都是根需。虞芝浚看中纪家的财富,想要将纪家彻底拉上他这艘夺嫡的船,对于林唯也是主动卸下皇子之威,以示亲近。 她前世就是被虞芝浚的这副表象所欺骗了。 林唯摇头:“四妹妹之事有国公府会处理,殿下不便插手。” 虞芝浚:“那你为何还……” “我是自愿嫁给宁王的。”林唯打断虞芝浚的话。 虞芝浚冷下脸:“本王已经说过,这种玩笑开不得。” 四目相对,林唯的唇角扬起明丽而又矜持的微笑:“几年前在长安街上惊鸿一瞥,我便已对宁王芳心暗许。殿下是我能接触到的与宁王身份地位最为相像之人,之前与殿下相交,也是想从殿下的身上窥见几分宁王英姿。” 林唯看着虞芝浚一点点抿紧的唇角,下了最后一剂猛药:“我对宁王仰慕已久,非唯不可。” 林唯与虞芝芝相视一眼,这身后之人的身份已是昭然若揭,但……现在二人是否有能力将大皇女伏诛,却还未可知。 成念真却不愿两个心肝再犯险境,而且现在还不是两个,已经是三个了。 她挥手撵着人出门:“这哪是她俩就能做到的事,你们别在这添乱了,快出去吧,给小两口留点空间。”《 》 80-90 第 81 章 第 81 章 众人散去之后,躺在床上的林唯一下子没了力气,顿感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她哀嚎着靠回床边,脸上又肿又涨,拜托虞芝芝帮她拿铜镜过来,看着镜子里鼻青脸肿的自己,将镜子扣在床上,叹了口气:“她定然是妒忌我长得比她好看,拳拳朝着我的脸上砸。” 话音刚落虞芝芝便跪坐上床,双手捧着她的脸,想要亲亲她安抚一下,可左看右看找不到一点空着的地方,最后落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鼻梁没折,过几日就会好了。” 虞芝芝垂眸打量着林唯。 林唯除了凤冠,又经过这一路的逃命,发髻早已松散,额角发丝垂落下来,贴在白皙如玉的面庞上,在暗夜里散发着玉一般的光芒。 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林唯被安排的院子离这儿甚远,却横跨大半个府邸出现在这儿,难不成是跟那群人一伙的? 可怎么看她这位王妃,也不像是习武之人。虞芝芝眼睛一眯,突然来了几分兴致,手中剑锋微挑,寒芒闪过,挑起了林唯的下巴。 白日里上的口脂不知为何已经被擦去,脸色还是刚受过惊吓的恹白,眼睛却如狐狸般水润勾人,一张精致绝艳的脸,毫无征兆的撞入眼中。 虞芝芝愣了下。 语气深长:“咬你?” 林唯被迫抬起头,下巴抵在冰冷的剑锋上,眼睫快速的颤动着,摸不准虞芝芝想要听什么答案。膝盖即使有喜服垫着,跪久了也硌得生疼,她正想调整一下姿势,就听头顶一声嗤笑。 抵在下巴的剑尖再度施脸力,林唯不得不仰起头,将那截修长的脖颈全然露出来,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在晦暗的夜色中,透着无声的诱惑。 虞芝芝的指腹摩挲着剑柄上的青色玉石,又再度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林唯嘴唇有些干,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哑:“我担心殿下。” “本王都病到无法迎亲拜堂了,怎么会在前院?”虞芝芝语气懒懒,半敛的桃花眸闪过一丝兴味,“林三小姐,谎话要编也得编得像一些。” 林唯仍是那句:“我担心殿下。” 虞芝芝笑起来。 她刚杀过人,浑身还带着几分血煞之气,配上这幅神情,还真有几分外人口中杀人饮血的阴诡之相。 剑锋冰冷反射着寒光,倒映出林唯脸上不自然的潮红,那是体弱之人在寒夜中待久后即将生病的预兆。 虞芝芝垂眸打量着林唯:“让本王猜猜,你能说出刚刚那句话,说明你对本王的毒还挺了解,明知道前院有刺客也要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是刺客的同伙?” 语气稍停,目光直白的在林唯身上转了一圈,虞芝芝摇头:“不,你这副身板他们应当看不上。” 林唯:…… 林唯握了下自己毫无缚鸡之力的双手,在心中骂了虞芝芝一万遍。 “那就只能是……想偷嫁妆趁乱逃跑了。” 林唯岿然不动,安安静静地跪坐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任何慌乱的端倪。 虞芝芝漫不经心牵动手腕,剑尖自林唯脖侧滑过,只稍再偏离一寸,便能划破咽喉。 剑锋割断一缕发,发丝轻扬,飘落到林唯的手背。林唯仍是不动,缓缓闭了眼。 虞芝芝敛了笑,长剑收起入鞘,发出悦耳鸣声。她蹲下身跟林唯平视,淡淡开口:“睁眼。” 林唯张开双眸。 虞芝芝面无表情的命令道:“你走吧。” 林唯的眼睫微微一颤,终于抬眸跟虞芝芝对视。 院中只剩下她们二人,院外整座宁王府都在清查刺客,不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虞芝芝再一次开口:“不走吗?” 林唯垂眼:“我与殿下已结为夫妻,为何要走?” “如你所见,宁王并非男子。国公府把你当成棋子送入宁王府,你不想要自由吗?” “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虞芝芝嗓音轻柔,朝着林唯贴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林唯脸颊上游移,略带薄茧的指腹令每一次的触碰都格外清晰。 虞芝芝身上冷冽的气势掺杂着还未散尽的血腥味,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 “林秉儒为了讨好宫里头那位,不惜将自个的嫡女都送到我面前来,刚刚那场刺杀未成,你早晚也得成为棋子……可你若今晚离开,就不用陷入两难的境地。” “你若今晚离开,宁王府明天便会传出你遇刺暴毙的消息,没有人能再规束你。” 女子出嫁从夫,又需倚仗娘家权势,无论是国公府还是宁王府,于一个弱女子来说都是得罪不起的。 林唯不得不承认,这番话对她很有诱惑力。前世无人知晓虞芝芝的女儿身,想必林唯柔嫁过来时定然没有过今日之景。随着她的重生,一切事迹都在向着前世不同的轨迹发展。 可那份诱惑,跟虞芝芝是女儿身这件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能在满朝文武面前瞒天过海,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趣的事情? 更甚者……虞芝芝真的是走投无路,才被废的太子之位吗? 迎着虞芝芝深沉的打量,林唯有恃无恐,刚起半步,脚下理直气壮的一崴摔进虞芝芝的怀里:“殿下为何不信我是为你而来?我对殿下思慕已久,殿下是男是女,皆是我的夫君!” 虞芝芝眸光微动,一直不起波澜的眼瞳终于泛起丝丝涟漪,她垂眸看向贴近入怀的女子,如夜色般深邃的眼瞳中翻涌着审视与探究。 “你今晚若是留下来,以后想逃也逃出不去了。” 林唯温顺的低下头,仍是那句:“不敢。” 静默半晌,虞芝芝起了身,声声低笑从唇齿间溢出:“那便起来吧。” 林唯慢慢站起来,跪坐久了的双腿有些发颤。站直身体正要迈步时,一个不稳,整个身子又跌了下去。 好在被接住了。 虞芝芝低笑着攥住她的手:“王妃的手怎么这么冷?” 方才还是‘林三小姐’,现在就成‘王妃’了,极具暧昧与压迫性。 但这声王妃并没有让林唯放松,反倒更为警惕。她面上无措,声音像是冷到打颤:“殿下……” 虞芝芝给人的感觉很冷,可怀抱却很热,林唯向来不愿意委屈自己,柔柔弱弱直往人怀里钻,好似没半点拘谨。 至于她身上的冷气会不会冻到虞芝芝,林唯并不想管。 “这么喜欢我啊?”林唯当晚起了低烧,好在症状不重,府中大夫来看过后开了两贴药,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没了大碍。 屋子里还是入眼的喜红,就连那顶凤冠都还被摆在桌上,虞芝芝没有命令,谁也不敢擅自作主。 “昨日你是如何回来的?”林唯昨夜半梦半醒间见到沉香替她擦脸更衣,当时没想起跟沉香的约定,此刻不免有些愧疚。 “是宁王府一个侍卫带我回来的,她武功好高,抱着我还能飞檐走壁。”沉香眉飞色舞的给林唯比划,“宁王府的人可真不错。” 林唯悠悠的‘哦’了一声,侧目打趣她:“今儿个不觉得宁王府可怕了?” “宁王也许也是个好人吧。”沉香为林唯插上发簪,饶是她天天对着林唯的脸,还是会为她家小姐的容貌所惊叹,“小姐,要不怎么说人逢喜事精气爽呢。” 林唯低眸:“传膳吧。” 沉香点头称是。 原本林唯没被安排在主院,沉香以为她们在宁王府会受冷落,可除去宁王不在之外,宁王府上上下下对她们都还算恭敬,至少比在国公府自在得多。 快要出门时,她又听见林唯吩咐:“等等,我是不是该去给宁王请安一同用早膳?” 这本是王妃的礼节,若是宁王身体康健,新婚第二日他们还得进宫磕头。 沉香忙道:“小姐不用过去,昨夜我寻大夫时,府医皆被宁王召了过去,应当是宁王的病情又加重了。” 她长叹了口气:“我原本都不抱希望了,但我说明来意后,他们便派了个府医跟我回来。” 林唯笑笑:“难怪你今儿个转了态度。”林唯出来后,便在外面守着,毕竟虞芝芝现在腿上和身上还有伤,容易发生意外。 她看着紧闭的屋门,等了一会儿后,就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水声。 水声很轻,但正因为林唯刚刚才洗过身子,所以都不用想,便知道对方现在是什么样子。 沉香挠头:“小姐不妨用过早膳后去探望?” “算了,还是不去了。”林唯慢悠悠的摩挲着手腕上的并蒂莲的镯子,指尖在相连的莲花间摩挲片刻,遗憾道,“宁王殿下金尊玉贵,我若是把病气带给她就不好了。” 沉香连连称是。 用过早膳后,林唯让沉香唤来了水。林唯在国公府时用惯了香料,一来可以清洁肌肤,二来可以强身健体,若是在夏日,还能起到防蚊虫叮咬的效果。 林唯靠着浴桶闭目养神,沉香一边给她清洗长发一边陪她说话。前世大齐战乱后不久,沉香便在一次途中死于意外,之后就算再有其他的丫鬟也都对她恭恭敬敬,再也没有能贴心说话的人,此刻听沉香在耳边叽叽喳喳的感觉颇为不错。 “小姐,宁王之前给的聘礼各个价值连城,府中似乎并不奢靡。” 要不是因为宁王是林唯的夫君,沉香甚至想说一句‘府中有些寒酸’。 热水熏得林唯浑身毛孔都舒张开,她懒洋洋的从鼻尖发出一声‘嗯’,算是回应。 跟林唯原本的日子相比,自然是显寒酸的,毕竟能像她这样随随便便一个簪子就八百两黄金的,京城中有几户人家能做到? 至于宁王给的那些聘礼,大多都是皇后赏赐,属于宫中之物,皇家每个物件都有做下标记,无法到市面上流通变现。 只要林秉儒的脸皮还没厚到私吞给女儿的聘礼,那这些物件最终还是会被放在嫁妆里,再抬回宁王府。 一来一去,倒也不亏。 但……宁王的东西不敢扣,她的东西就不一定了。 林唯半阖着眼,指尖在浴桶壁上轻轻敲击两下,笑道:“等会儿去找宁王府的管事过来一趟,就说我要从嫁妆里取些惯用的物件。” 就像她惯用的香料和一些衣服首饰,来宁王府时都被收入其中一抬嫁妆箱子里。 直接过去取显然不行,昨夜她就发现嫁妆箱都被上了锁,钥匙不在她这儿,想必是交给了宁王府。 “好的小姐。” 沐浴完才擦干净头发,门口就响起一道带有怒气的声音:“我昨夜如何交待的,王妃身子弱这几天需安生躺在床上,不可沐浴不可受风,把我的话听到哪儿去了?” 沉香的声音混在其中,低声道歉:“王妃昨儿个晚上烧就退了,出了不少汗,身子黏腻不爽快,毕竟是姑娘家,总得洗一洗吧?” “我难道不是女的,少洗一次会要她的命?” 沉香还真在心中腹诽了一句:会要命。 她家小姐吃穿用度处处精细,要不是东西都还未搬过来,身上穿的每件衣服都要经过熏香才肯上身,更别提让她出了汗还不能沐浴了。 门被狠狠推开,府医木槿是唯一能在府里来去自由的人,就算对着虞芝芝都能不守规矩的直言不讳,沉香自然拦不住人。 林唯身着一身素白,半干墨发垂于身后,浅淡的双眸里染了几分笑意:“昨夜多谢大夫妙手,不知今日前来,可还有其余的事?” 木槿被她这么亲亲和和的一笑,卡在嗓子眼的责骂声顿时都说不出口了。 “我听你的丫鬟说,你前段时间落了水,以至于风寒之症一直没好全?”木槿放下药箱,手指不由分说的搭上林唯的脉。 “你底子虚,汤药只能解一时之症,不如换个疗法。” “换个疗法?”沉香好奇。 木槿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包卷起的皮布,沉香好奇的探头过去,想看看是什么良方,在看到一根根比手指还长的细针后倒吸了口凉气。 “我觉得我已经好了。”林唯前世身子骨就虚,当时也有大夫向她提议过针灸,皆被她一一拒绝了。 重来一世,她也不想被这些针扎。 木槿欲再劝:“王妃切莫讳疾忌医,这也是为了您身体康健长久着……” “不是我不想针灸。”林唯无辜的眨了眨眼,声音十分轻缓,“你家殿下昨夜对我一见倾心,要是知道你在她之前就摸过我的身子,必定将外头口中宁王府可怖的几十套刑罚全让你体验一遍。” 木槿:…… 沉香睁大了眼睛:“小姐,你昨夜见到宁王了?” 林唯骗都骗了,也不在乎再多骗几句,于是目露深情的望向门口的方向:“嗯,不信你可以去问宁王啊,昨夜我遇刺她突然赶到,把我抱在怀里安慰了好久,恩恩爱爱花前月下。” 沉香:!!! 木槿第一反应就是想去找宁王求证。 但她家殿下常年喜怒无常,根本不会搭理这种莫须有的问题。 她今日前来就是奉虞芝芝的命来探探林唯的底子,寻一寻有没有练过武的痕迹,这才特意提出要针灸。 此刻,她握着细针的手抖了又抖,最终泄气一般将针包卷了回去。 “那我给王妃再开几贴汤药吧。” 至于摸根骨,谁的王妃谁自个摸,她可摸不清楚。 府医走后,林唯嫌屋子里头闷,也起身想去院子里走几圈,沉香取来添置好炭火的手炉,林唯懒洋洋的抬起手,由沉香放入她怀里。 等到沉香去拿保暖的外衣时,林唯懒懒一转眼,便看到窗台处一道高挑的身影——那人身着翡翠烟罗锦裙,手中羽质折扇饶有兴致的轻摇着,脸上笑意深深,不知道在窗外听了多久。 好在林唯脸皮极厚,竟还朝着虞芝芝弯了弯眸子:“殿下怎么过来了?” 虞芝芝似笑非笑:“不过来,怎么能知道本王对王妃一见倾心,花前月下呢?” 嗓音清柔化作无数不可名状的触须,从四面八方涌开,将林唯团团困住。 她后背发凉,惊恐的看着虞芝芝,手一颤,手中暖炉‘啪’地一下砸落在地。 虞芝芝嘴角轻挑,似乎对林唯受惊的样子感到极有意思。她从窗口绕到门边,进了屋,打量着屋内满室的喜庆,颇有兴致。 林唯向她欠身行礼,虞芝芝随意一摆手:“今后在府内不必多礼。” 林唯假惺惺推辞:“这不大好吧?” 虞芝芝侧过头,眉眼落下阴影:“本王对爱妃一见倾心,自然要体恤爱妃辛苦。” 爱妃。 很好,她又升级了。 林唯低下头,像是小女儿娇羞般。 虞芝芝看屋子的时候,林唯就偷偷打量着虞芝芝。 两次。 无论是昨晚见到虞芝芝还是今日,虞芝芝都着女装的打扮,在府中丝毫不加遮掩,来去自由。 要么是虞芝芝真的疯到不在乎了,要么就是宁王府已经被牢牢的把控在虞芝芝手中,不会泄漏出去半点风声。 林唯更偏向后面那种可能。 毕竟在前世,林唯柔就没提过虞芝芝女儿身之事,想必是被安排在了更为偏远的屋子。 可她为何被安排在了这里? 昨夜一行,林唯很清楚自己院落的位置并不偏僻,虞芝芝若是不想让她知晓女儿身,就定然不会把她安置在这里。 就在林唯百思不解之时,虞芝芝的目光突然射过来:“我脸上有东西?” 被抓包了。 林唯摇头,乖巧道:“殿下很美。” 虞芝芝的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笑开:“你知道本王是如何对待评论我容貌之人的吗?” 林唯一哽。 心道总不会又要咬人了吧? 况且,虞芝芝不想让人注意容貌,就老老实实继续穿她的男装啊,头上戴那么多好看的珠钗做什么? 林唯理直气壮:“他们评论那是妄议,不敬殿下罪加一等。我是殿下明媒正娶的王妃,多看几眼夸一夸怎么了?” “花言巧语。”虞芝芝评价完,朝林唯招了下手:“喜欢看书?” 林唯摸不准虞芝芝的心思,说了句:“还行。” 虞芝芝继续问:“识字多吗?” 上辈子甚至考中过状元的林唯:“应该不少?” 也不怪虞芝芝这么问,国公府几代都没出过一个科举之人,就连林唯博的乡试都是跑到北境最偏远的州县,才勉强得一个名额,更别提是府中的姑娘了,就算林唯真的不识字,虞芝芝也不会太过惊讶。 她听到书卷被翻开的轻微摩擦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 林唯的书册都留在了林国公府,那些书她早已了熟于心,带过来只会徒增麻烦。她起先还有些疑惑桌上有何书册,刚走过去,便见虞芝芝翻动书页的修长指尖一顿,没再继续翻。 而是意味不明的停顿住了。 气氛渐渐从安静变得诡异。 虞芝芝含笑:“王妃彻夜勤学,本王甚是欣慰。” 林唯一愣。 啊? 她勤学什么了? 虞芝芝的手重新翻动了书页,但这一次,是将整个册子都合上了。 转过身,目光自林唯的那截柔韧细腰上轻轻一扫,将册子放到林唯手上。 “那今夜便来侍寝吧。” 林唯低下头,这才看清那本册子的内容——俨然就是昨夜她翻过的那本春宫册! 尾音的调子拖长。 虞芝芝垂眼凝视着怀里的人,伸抬手碾了碾林唯的下颌,只是微微用了点力就会发红,紧绷若小鹿又偏偏不肯离去,看向她的眼神好像带着雏鸟的孺慕,乖巧的过分。 虞芝芝的目光在林唯漂亮的眉眼间逡巡。 明明想逃走,给了机会又不逃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林唯屏息放缓呼吸:“喜、喜欢的。” “那你可得好好活着,争取多看我几眼。”虞芝芝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愉悦。 “毕竟,外头的传言都是真的。” 林唯维持的表象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传言? 什么传言? 有关虞芝芝最大的传言,便是她中了要命的毒,命不久矣,发病之时意识全无,需杀人饮血方可解。 连迎亲和拜堂都无法亲自完成。 满院的尸身。 已然恢复正常的神志。 以及前世的早逝。 林唯狠狠闭了闭眼,水润的双眸罕见透出几分茫然:“是,真,的?” 虞芝芝没有放过林唯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笑意加深:“嗯,但今天杀够人了。” 林唯在心里下意识为她补上后一句:所以才暂且放过你了。 好不容易生出的那点权谋心思,在顷刻间破裂,林唯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她沉默了良久,像是终于放弃了一般,往后退了一步,撤出虞芝芝的怀抱。 林唯颓声,闷闷道:“……不劳烦殿下,我自己能走。” 虞芝芝深深望着她,似乎对林唯的体力有所质疑。 “隐三。” 刚刚消失的暗卫不知从何处又冒出来:“殿下。” 虞芝芝抬手接过一开始脱下的大氅,将其披到了林唯的肩上,同婚服同色的红毛皮为林唯苍白的脸添上几分血色。 虞芝芝看了两眼,很是满意。 “你送她回去。” 她吩咐完,转瞬之间又恢复到一副漠然的样子。 纤瘦的背影清幽如松,负手静静望着一轮幽月,像是与院子融为一体。 “她胆小,路上仔细些别吓着她。” 虞芝芝面上微热,缓过来的林唯倏地拉过椅子,将她拖进自己双腿之间搂在怀里,低声哄着:“娘子,你别走了。我舍不得你,不用三个月了,上次冒雨去找你,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真心吗?” 随即不等虞芝芝再说什么,林唯俯身吻住了她的下唇,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与其十指相扣,直到虞芝芝轻哼着摆头,林唯才无声轻笑地退开。 她声音轻柔:“回房吧,娘子。天色已晚,用过饭也该休息了。” 直到虞芝芝微微点头,林唯这才稍松开些,虞芝芝挣开她的怀抱起身,手背冰了冰微热的脸,先她一步出门朝着房间走去。 林唯眼眸瞬间一亮,嘿嘿两声,转头快速扒拉两口自己因焦躁没吃下几口的饭,高喊道:“娘子,等等我!”然后也追着跟了出去, 第 82 章 第 82 章 房间内燃着淡淡熏香,林唯披散着头发,侧躺在床上。欣赏着虞芝芝坐在镜子前拆卸着发簪,来了快一年了,还没有感觉这么安心过。 目光瞥到虞芝芝小腹处,想到成夏的话,她撇撇嘴问道:“到底是几个月了?三个月?还是四个月?生米早就煮成熟饭了,我又不会怪你,还有什么可瞒着的。” 虞芝芝淡然起身,走到床边手背拍了拍林唯小腹,催促她往里躺些,林唯识趣一滚,给她让出一人的位置,在她躺下瞬间又贴了过去,将人抱在怀里。 “再胡闹我就要给你针灸了啊。”虞芝芝拍下自己胸前不老实的手,冷冷道,“真没骗你,确实是第一次怀上的,只是那天没测出来,我还以为没有怀上呢。再说了,别院那晚,命都快没了,哪还有心思和你要个孩子?” 林唯想了想,那倒也是,又把手挪到了虞芝芝的腰间,她比量了一下落到腰侧:“太瘦了,就算是已经怀孕,手掌展开也都覆盖上了,你明天多吃些饭。” “小姐,小姐?” 沉香唤了林唯好几声,才把林唯从思绪放空的状态下拉回来。 方才虞芝芝扔下这么一句平地惊雷的话后,也不管林唯什么反应,像是欣赏了一出好戏后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留下林唯一人反复猜测她的真实意图。 “何事?” “府医吩咐的药煎好了,小姐趁热喝吧。”沉香将一碗黑黢黢的汤药端到林唯面前,贴心的舀起一勺打算喂给林唯。 清苦的药香味扑鼻,林唯皱了下眉,直接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她这才想起桌上的这几本春宫册,搭在手指在上面轻轻压了压。虞芝芝既然没打算在她面前伪装女儿身,那这几册男女春宫册就定然不是宁王府的人准备的。 “这几本册子是谁留在这儿的?”林唯问正带着空药丸出门的沉香。 “来宁王府前,纪嬷嬷塞进我袖子的,让我务必在你们圆房前摆在小姐够得着的地方。”沉香说起这个也有些脸热。 那就解释得通了。 可虞芝芝的目的又是什么?是试探她究竟好男还是好女?还是试探她是否真心嫁入王府? 又或者两者皆不是? 各种猜测在林唯脑中不断盘旋,她身子还没好彻底,本就羸弱,这会儿一歇下来眼皮子就有些重。 她脱了外衣又到床上躺了会儿。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有一团迷雾将她重重困住,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挣脱不得。 直到迷雾散去,一双手忽然从身后将她拥紧,炽热而潮湿的呼吸直往耳畔里钻,响起虞芝芝的声音:“那今晚便来侍寝吧。” 林唯猛地惊醒过来。 隔着重重帷帐,日头渐高,说话声断断续续从门口传来。 “沉香。”林唯唤了一声。 沉香一直注意着屋内动静,听到林唯的声音后快速走进来,拨开床帘,扶着林唯半坐起来:“小姐醒了。” “水。”林唯的嗓子有些发干,许是睡前那碗汤药的作用。 直到半杯温水入喉,林唯才觉得好受一些,问起屋外之事:“可是宁王过来了?” “是掌管库房钥匙的管家,正候在外头。”沉香见林唯起身,忙拿来外衣给林唯披上,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林唯注意到了,侧头问:“想说什么?” “宁王殿下……”沉香方才一直想问,见林唯神态不佳,又不敢多问,此刻倒是有些忍不住了。 “是位姑娘。”林唯猜到沉香想问什么,答得十分直白。 “那那那我们会不会被灭口?”沉香神情紧张。 “也许会吧。”林唯见沉香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甚好笑,“行了,只要我们安分度日,她暂时也不会对我们做什么。” 沉香听她这么说后,往门外的方向看了眼,压低声音问:“小姐,宁王若是个有抱负的,你把考过科举之事告诉她,也许她会帮你?” 这件事在国公府时成了主仆二人心照不宣的隐秘。之前纪氏还在时,每两年都会领着林唯下一回江唯,纪氏走后,这个习惯也被保留了下来,林唯之前的两试便是借纪家的科举名额考上的。 沉香拢了拢林唯的外袍,“小姐,你不想再继续往前试试吗?” 林唯望向窗外,思绪翻飞。功名利禄自然比屈居于后院要好得多,前世她在金銮殿上直步青云,也在长安街上打马游街。 只可惜当时少不更事,只看到了鲜衣怒马的喧嚣红尘。 “春闱整整九日,我如今的身体状况,恐怕还有待商榷。”林唯摇了摇头。 沉香双手合十,笑着闭眼许愿:“那希望小姐赶紧好起来。” 林唯也笑:“但愿吧。” 可她终究要辜负沉香的这番祈愿。 效忠帝王家这种事,她只打算做一次。 如前世那般步步为营的辛苦一生,无论考上科举后站队哪一个皇子,最后皇位都会旁落,他们这群效忠之人也只会落得兔死狐悲的下场。 既是如此,何必让自己劳心劳力? 林唯这一觉睡过了饭点,她没什么胃口,喝下半碗灶房煨着的燕窝后,出了门。 管家带着人在收拾小院内张贴的喜字,见到林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王妃用完膳了?可合胃口?府内有好几个厨子,若是不满意可以换一个过来。” “不必如此麻烦。”林唯看到管家身后大片的红贴,想必是得了虞芝芝的指令,于是也吩咐道,“将屋里的一并收拾了吧。” 管家躬身道‘是’,转头对小厮吩咐几句后,提起带林唯去核对嫁妆之事。 一行人往前院走去。管家是宫中的老人,曾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之一,虞芝芝到了出宫建府的年岁,皇后便将她指了过来,算是宁王府的老人,一直替虞芝芝掌管府中中馈。 按照规矩,新妇的嫁妆被抬到夫家后,便是新妇安身立命之本,就连夫家也不能擅自动用。因此林唯的那些嫁妆依旧保持着昨日原封不动的状态。 一行人拿着嫁妆礼单从晌午一直核对到天色暗沉下来,也仅仅只核对了一半,其中大多还田庄商铺的地契,饶是管家嬷嬷在皇后身边多年,看到如此多的实产也不免有些咋舌,看向林唯的眼神又恭敬了三分。 林唯对这些到没什么实感,她在乎的是李氏究竟有没有如数将这些东西还回来。 前世她与林唯博林唯柔决裂时,便提过分家之事,当时李氏能拿出的嫁妆已经不足原来的五分之一,皆以送入宸王府为由搪塞过去。 林唯当时也处在宸王阵营,不可能真去宸王府算账,只能罢休。 如今却不一样了。 正翻动着手中账册,沉香拿了几枚金钗过来给林唯看:“小姐,你看。” 林唯低头,几件做工与用料明显残次的簪子被沉香递过来。 “有多少?”林唯问。 沉香答:“每台箱子里都有一些,剩下的还没核对。”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林唯轻笑了一声,嗓音却如淬了冰一般冷寒:“看来我爹这个国公爷的威信,也不过如此。” 沉香急得都快哭了:“小姐,他们秋水阁的也太过分了,这可怎么办啊?” 林唯自有解决的办法,有林唯柔和林唯博二人,国公府何愁没有把柄? 就在她如此打算之时,旁边的管家嬷嬷笑呵呵的过来提醒:“殿下邀王妃一同晚膳,这儿交给奴婢们,定然帮王妃打理得清清楚楚。” 林唯被一提醒,才想到今晚还有侍寝之事。 顿时计上心头。 可如今她是有‘夫君’的人,这种事情怎么能自己解决呢? 虞芝芝这么喜欢试探她,她也试探一回,总不过分吧? “那就麻烦嬷嬷了。” 林唯将沉香手里的首饰一抓,转头对沉香道:“走,找宁王告状去。” 宁王府书房。林唯跟着虞芝芝一同出门时,等在门外的沉香听到动静刚要迎上去,就见到宁王殿下一脸春风的从屋子里走出来,裙摆上的金丝凤绣纹栩栩如生,尊贵而又华丽。 而她家小姐,则是满脸麻木,仿佛要赶赴什么断头台。 沉香微微一怔,反倒觉得有些稀奇。纪氏离开后,林唯便整日闷在屋子里温书,原本被养得娇惯张扬的性子也渐渐变得孤僻林林。 可才到宁王府没两日,沉香竟从林唯脸上看到了许多真实而又起伏的情绪。 林唯显然无暇顾及沉香。 她幽幽望着前方虞芝芝的背影,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她连故意恶心的招都用上了,按照她原先的想法,虞芝芝应该直接把她丢出去,连带着今晚的侍寝也免了。 林唯不了解虞芝芝,却能从对虞芝浚身上推测,天潢贵胄怎能容忍旁人冒犯? 可偏偏虞芝芝还要亲自帮她沐身,林唯不禁荒诞的想,虞芝芝该不会真要拿她入药吧? 林唯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注视着虞芝芝的背影。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唯心中一喜。 定是来寻虞芝芝商量要事的。 林唯按捺住心中喜悦,淡定的回眸。 只是一眼,扬起的脸瞬间垮下去。 来人并非什么高深的谋士,只是王府中几个杂扫的小厮。 林唯眼皮直跳,突然抬手拽住虞芝芝外氅,叫停虞芝芝的脚步。 “殿下啊。” 虞芝芝被扯得外氅轻斜,蹙眉回头看林唯又要作什么妖。 林唯的脸被风吹得发白,只是换个院子的距离,只因走得太快就不迭喘息,病怏怏道:“我、我走不动了咳咳咳,不如殿下前行,我稍后再来?” 虞芝芝的视线落在林唯唇间新咬出的细碎齿痕上,像是收了什么天大的虐待。她忍不住伸出指腹,轻轻将其分开:“委屈什么?” 林唯被猝不及防的这么一按,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一只微凉的手忽地扣上她的手腕,用力一拉。 双脚腾空的那一刻,林唯吓得去抱虞芝芝的脖子:“你做什么——” 虞芝芝好整以暇的垂眸打量怀里的人,青丝散落在两人的衣襟处,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揪住锦袍,隐忍而又脆弱。 “都胆大包天敢亲我,怎么一听要引血就魂不守舍的?”虞芝芝很低的一声笑,“骗一骗你还当真了,笨。” 林唯面上虽维持一贯的镇静,耳根却被那最后一个字腾得一热,转过头撇开脸,不再看虞芝芝。 如此一来,虞芝芝便能清晰的瞧见林唯耳后的变化。 唇角微不可察的扬起一瞬,快步抱着人进了屋。 暖阁内的布置十分精妙,正中央便是一方池水,屋内地龙烧得旺盛,相比较而言,林唯住的沁芳阁要寒碜许多。 地龙唯有皇家可使用,就算在皇宫中,妃位品级也难以享受,林唯没想到宁王府中还有如此布局。 丫鬟撩开珠帘,虞芝芝把林唯放到美人塌上,招来两个丫鬟伺候,转身去了里头,安排好的木槿早已等在那里。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后,把脉的木槿眉头紧锁的收回手,担忧道:“前些日子激发的毒性还未祛除,昨日又动了手,只怕没有半个月,是好不了了。” 若是林唯在这,定会惊讶于木槿口中虞芝芝的病情。 伺候的丫鬟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虞芝芝从容解开衣衫,如绸的乌发沿笔直的背脊线条散至腰迹,露出大片如瓷的背肌。 “殿下,属下要给您施针了,忍着些。”木槿给银针消完毒,熟练的按照经络一一施下。 虞芝芝趴在榻上,双眸微阖。此刻的她并不像在林唯面前那样能闲适的谈天说笑,而是周身萦绕着天潢贵胄的冷厉气质。 哪怕背上脉络凸显,体内余毒灼烧,虞芝芝的眼皮也没动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细长的银针另有关卡,根本没有扎到实处。 可虞芝芝体内的余毒到底如何,木槿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能完全清除,又不能放任不管。压制的毒性会一点一点蚕食虞芝芝的生机,也会在虞芝芝动手之时被再度唤醒。 虞芝芝整整熬了三年,从最开始痛不欲生到如今的面不改色,木槿眼中浮现出欣赏与惋惜之色。 若非武宣帝早逝,虞芝芝本该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何至于在文景帝手下残喘偷生。但也正是这份世道,让虞芝芝成为了他们的主子,才能让他们俯首称臣。 “只要照旧调理施针,毒不会被引入心肺。不过……”木槿顿了顿,往珠帘的方向瞥了眼,“殿下,王妃来自国公府,您其实可以将人打发的远远的,为何要放在身边?” 虞芝芝淡淡道:“若不放在身边,也看不清她的目的。” 木槿点头:“也是,若真是无辜被累嫁进府的,也是个可怜之人。” 等到银针疏通经络的时间里,木槿又提到从外面听来的传闻:“王妃入府前似乎还被家中姊妹推入了湖里,怪得身子骨那么弱,吹一吹风就受不了。” 虞芝芝掀起眼皮,想起方才来暖阁路上发生之事,墨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笑意:“是啊,不仅体弱,胆子也小,娇气得很。” 另一端,林唯一沾到柔软的榻就不想起身,懒洋洋卧在美人塌上一动也不想动。 宁王府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不仅有虞芝芝这位女扮男装的主人,还有暖阁这种冬日的好东西,林唯就算再有钱,也未曾享受过,心中连连感慨。 旁边伺候的丫鬟已经来问了好几回是否要更衣入水,林唯皆以等虞芝芝一块为理由拒绝。 浑身都被暖意包裹,林唯在榻上小憩片刻醒来后,仍未发现虞芝芝的身影,想起虞芝芝之前对她的捉弄,颇有种上当受骗的愤懑。 但她又不想离开这儿,正犹豫时,珠帘被挑开,木槿拎着熟悉的药箱从里头的隔间走出来,见到林唯后唤了声王妃,而后指向里头:“我得去配一副药方,劳烦王妃替我看顾殿下。” 林唯不知道抱着她还能健步如飞的虞芝芝有什么值得看顾的。 直到她踏入里间,看到虞芝芝背上排列有序的细长银针时,脑中忆起外界对于虞芝芝中毒之事的传言,她静静看了一会儿,听到虞芝芝唤她:“过来。” 林唯走过去,半蹲下身说明来意:“是府医让我过来的。” 并不是她主动的。 虞芝芝伸出手在林唯脸颊上揉了两下,问:“方才又睡着了?” 林唯神色怔忡:“啊?” “都留印子了。”衣袖垫在脸下时间一久,映出几道红痕,像是受了什么欺负一般,却还不自知。 走到哪睡到哪,没有半点防备之心,也不知道是如何从国公府活下来的。 “清醒了吗?”虞芝芝见她点头后,笑意加深,“既然清醒了,就过来帮我把针拔了。” 林唯刚要上手,谁知抬头间,猝不及防看到白皙胳膊下露出的一小片鹅黄亵衣,呼吸顿时一滞。 “太、太冒犯了。”林唯狠狠闭了一下眼,果断止住手,“我手艺不佳,还是等府医回来替殿下拔针吧。” 虞芝芝见她停下,正奇怪,侧头顺着林唯的视线,继而反应过来,了然笑道:“这些针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林唯咬了下唇,只觉得暖阁内的温度越来越高。这些针确实不会吃了她,可虞芝芝就不一定了。 她还记得虞芝芝让她今晚侍寝的话。 林唯不答,虞芝芝便极有耐心的等着她,唇边笑意加深,很是期待林唯的反应。 林唯只能硬着头皮说:“不怕。” “乖。”虞芝芝低声哄,“既然不怕,就把针拔了。” 林唯本想说让丫鬟来,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已是虞芝芝名义上的王妃,让丫鬟来似乎有些冒犯。 宁王妃深吸了口气,竭力忽视虞芝芝散开的大片肌肤,握住银针快速的往上拔,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虞芝芝侧头教她拔针顺序,此刻侧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微热气息落至耳畔时,林唯忍不住缩了缩。 拔出的其中一个针孔在林唯除针过半时渗出血珠,林唯手一僵,顿时不知该不该往下拔。 然后,她听到一声很低的笑。 林唯本就紧张的心高高吊起。 “继续。”虞芝芝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经络活通后的惬意。 林唯又小心翼翼的继续。 越是往后,便越靠近背臀,木槿丝毫没有因为虞芝芝的身份而手下留情,林唯想装作目不斜视,但眼角的余光已经撇到微微凹陷的腰窝。 虞芝芝的身体因常年习武略显清瘦,不会像男子那般有大块爆发力极强的肌肉,平躺着时,一身雪肌真真正正展现出何为金枝玉叶。 但林唯在成亲当晚就见识过虞芝芝一剑封喉的本事,自然不敢小瞧。那层白皙滑腻的肌肤随着拔针的动作晕出一层胭脂般的粉,宛若危险而又美艳的海妖设下的陷阱。 林唯的手确实开始抖了起来,她迅速拔出最后几根针后,忙低下头:“好了。” “好了?”虞芝芝意有所指的反问。 林唯不解,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收拾银针,于是把拔下来的银针在盘里随意一揽,全堆在一个角落敷衍了事。 虞芝芝的唇角微微一动:“还未沐浴。” 林唯:“针灸完不能见水吧?” 虞芝芝依旧看着她。 林唯立刻改口:“那我扶殿下过去。” 林唯的手刚搭上虞芝芝胳膊,就察觉到虞芝芝的长发散落到了自己的肩头,话紧跟着而来:“爱妃既将春宫册仔仔细细阅览过,想必准备充分,不会让我败兴。” 她的嗓音带着笑,‘爱妃’二字特意拖长了调子,起身时也没去拉散落下去的衣袍,只着薄薄的一片亵衣,吐息间有热气落至林唯的耳侧,泛起丝丝酥麻的痒。 林唯忍不住往旁边移了半步。 但虞芝芝也站起了身,恰好往她的方向靠过来,距离重新被严丝合缝。 “我……” “嗯?” 林唯环视了一圈暖阁,逃是肯定逃不出去的,她但凡逃一步,那堆好不容易收拾起来的银针,怕是下一秒就会朝她飞来。 “我定然不会让殿下失望的。”林唯唇边扬起灿烂的笑,扶着虞芝芝走向池水,下水前,甚至还贴心的试了水温。 “可以入水了。” 虞芝芝轻点了下头,身上累赘的外衣彻底褪下,如水的动作斯文优雅,连水花都不曾溅到池外。 她下水,转身递手给林唯:“扶着我。” 林唯抿唇一笑,低头似是羞赧。 她跟虞芝芝一样留了层亵衣,水面泛起圈圈涟漪,谁也没有觉得这般下水有何不妥。 水中,虞芝芝的手虚虚扶在林唯的腰侧,明明没有丝毫的触碰,却好似将人完全揽在怀中。她看着林唯的背影,看着那截修长而又脆弱的脖颈,眼底涌动过一丝深意,又很快被她掩下。 二人之间水雾缭绕,林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抬手缓缓勾上虞芝芝的脖颈。 虞芝芝唇角挑了点弧度,像是在鼓励。 林唯倾靠过去,水流荡起声声涟漪,轻轻停在虞芝芝的颈侧,攥紧的指尖微微发着白,开始合计从发间拔下簪子所需要的时间。 林唯扬起脑袋,隔着水雾,上挑的眼尾自带旖旎的暧昧:“我可以亲吻殿下吗?” “大胆。”虞芝芝闲散抬手,轻轻一拨,林唯发间的簪子被抛到池外,应声落地,青丝如瀑般散落下来。 林唯没想到防身的最后一件利器都虞芝芝如此警觉的收走。 虞芝芝的掌心贴上她的后背,一寸一寸轻重不一,林唯很快站不住,彻底摔进虞芝芝的怀里。 虞芝芝的动作终于停下来,确定了林唯确实没有习过武。 她刚松开手,林唯终于寻到机会,像是受痛时无意识咬上虞芝芝的肩。 林唯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你刚刚在干什么?” 她的脸色煞白,唯有那双狐眸艳得厉害,眼尾晕出大片的红,疼出的泪水咽湿了睫毛,委屈又莫名的色气。 虞芝芝的锁骨出传来痛意,可她也不躲,反而抬手碰了一下林唯湿润的眼角:“疼了怎么不躲?” 林唯就算不习武,也差不多能猜到虞芝芝的目的。 她不过是在赌。 赌虞芝芝不会对她下杀手。 “太疼了。”林唯闷闷道。 虞芝芝原以为林唯会说因为仰慕她所以相信她,可当这句‘太疼了’说出来时,虞芝芝又觉得十分符合林唯娇气的性子。 吹会儿风就起烧,多走几步就喊累。被她这么一试探,可不就疼到说不出话了? 虞芝芝安抚性的拍拍林唯的肩,嘱咐道:“刚刚我碰过的地方,别人若是碰了,定要第一时间避开,否则的话……” 她加重力道的几处都是一击必亡的死穴,但虞芝芝不想再吓到林唯,于是撩起林唯耳边的碎发。 “否则的话,就会像你现在这样。” 她贴近过去,嗓音轻缓:“任我宰割了。” 偌大的书房寂静无声,虞芝芝端坐在书桌后,执笔在案上书写。 书房门突然‘砰’一声被大力推开,虞芝芝眉心紧皱,漆黑的墨迹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刚抬起头,就看到林唯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双手撑到书案上,毫不客气地道:“宁王殿下,你明媒正娶的王妃被人抢劫了,你管还是不管?” 虞芝芝身边的人向来恭敬,稍微出格一点的也就是连内阁首辅都管不好的卫云翰,但也从不敢在她面前如此逾矩。 她先是愣了一下,目光轻然落向林唯撑在桌上的双手,停了两秒。 林唯毫无底气的收了回去。 虞芝芝这才慢条斯理的复述:“你被人抢劫了?我怎么不知道府中失窃?” 林唯听她用‘我’的自称就知道有戏,一改方才粗鲁的行径,绕过书桌,走到虞芝芝面前蹲下身,讨好似的拉过虞芝芝的手,放在自己颊边蹭了蹭,弯起眼眸笑起来。 “准确来说是在我入府前。” 虞芝芝眸子沉沉盯着林唯的那张脸。 明明静坐时冷淡如月,笑起来又昳丽无双。此刻林唯趴在她膝头,漂亮的脖颈微扬起,来时似乎跑得急了,脸颊泛出一抹潮红,含情脉脉的双眼望过来时堪称活色生香。 虞芝芝也不制止她,就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只用一根墨玉簪挽起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似笑非笑的注视着林唯。 像是想要看看林唯到底能作到何种地步。 “是国公府的嫁妆出了问题?” 林唯乖巧点头,小嘴一张叭叭告起状:“他们嫁妆清单上的物件跟送过来的根本不是同一件,好多都以次充好,可我父亲之前明明答应了我会严格把关,他这不仅仅是委屈了我,更是打了殿下的脸。” 虞芝芝眉梢一挑,反问:“人人都知我命不久矣,我又如何为你去国公府撑腰?” 林唯深情款款,当即给了虞芝芝一个理由:“我对殿下情根深重,感动上苍,不惜以己身之血哺喂殿下,殿下病情竟真有了起色。” 虞芝芝拿过杯盏,轻抿一口:“是吗。” 林唯想到昨晚上虞芝芝没对她动手也是因为她的一番示爱,当即心下一喜,正欲添油加醋。 可她还没喜完,手腕突然被人一扯,将她纤瘦的身子从地上拉了起来,直直跌坐进虞芝芝的怀里。 虞芝芝的手在林唯后背轻轻抚摸,脸上笑意更深:“那你是如何知道,我的病需要以人血入药引的?” 人血,入药引? 林唯只是随口一说,哪知道还能成真? “殿下莫开玩笑了。” “你觉得我在同你说笑?”虞芝芝的话意味不明。 她的眼神太有攻击性与压迫性,即使脸上是笑着的,配上说的话,林唯只觉得一股寒意深入骨髓。 林唯毫不怀疑她若是没能让虞芝芝满意,覆在她后背的手下一刻就会拧断她的脊椎。 好在林唯能屈能伸,话都到这份上了,眼见着无处可避,索性也不挣扎了,只微微直起身,脖颈轻侧靠近虞芝芝,故作淡然道:“冒犯殿下了。” 虞芝芝垂眼看着她打算如何冒犯。 覆在林唯背上的手动作慢了下来,随时都能取其性命。 林唯倾靠过去。 叭。 虞芝芝随时准备动手的手指一僵,含笑的眸瞳有一瞬间的放空。 林唯轻如点水般的在虞芝芝脸上印下一吻后,也不管此举会在虞芝芝心中掀起多大的风浪,仰起头可怜兮兮道:“能在死前与殿下有肌肤之亲,我也能瞑目了。” 她亲完后便闭上了眼,宛若壮士断腕直接摊平趴到虞芝芝肩头,奄奄一息的装死。 “我死后,殿下可一定要记得有一个女子心甘情愿为你做药引,以后中元节也得记得多给我烧纸钱啊。” 虞芝芝静默片刻,手背青筋臂显,又在下一刻全然散去。 她突然带着林唯起身:“站好,走。” 林唯终于被放开,慢吞吞地扯了扯松散的外氅:“去哪儿?” 虞芝芝转过身静静望着林唯。 她有一双极为出色的桃花眸,眼骨深邃,眸光内敛,此刻专注盯着林唯时,会让人有种深情的错觉。 但刚亲了虞芝芝的林唯知道,此刻被虞芝芝盯上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做药引前也得沐身吧。”虞芝芝嘴角含笑,语带讥诮。 “本王亲自帮你洗。” 热腾腾的沸水倒进装着茶叶的茶壶里,腾腾热气从壶嘴冒出,林唯取过一个托盘,再拿上四个杯子,端着托盘回到房中,放在桌上, 两人正神色凝重地交谈着。林唯斟好茶,轻轻放在她们面前,随后无视沈然音冰冷的视线,自然地走到虞芝芝身旁坐下。 她们谈论的多是朝中局势与沈然音在南方治理水患的经过。直到话题将近,沈然音的目光却频频飘向林唯,欲言又止。 虞芝芝察觉异常,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林唯。林唯一脸无辜地摊手,虞芝芝仔细打量她脖颈,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红痕,便忍不住直接问道:“怎么了?你总看她做什么?” 沈然音眉头紧蹙,声音里带着压抑的不满:“不是说已经和离了吗?她为何还与你同住?而且她怎么还活着?不仅活着,面色红润倒比从前更康健了几分。”最后,她的视线落在虞芝芝微隆的小腹上,语气陡然一沉,“还有,你这身子……别告诉我这是有喜了。” 第 83 章 第 83 章 虞芝芝语气平静:“怀了,暂时和离不了了。她现在还算听话,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继续道,“至于病情……是因我在祖母留下的手札中,寻到了另一种医治之法,可延她寿数。” 虞芝芝清了清嗓子,有的时候不是她愿意骗人,实在是个中缘由说清楚了,这姐妹也没法做了。她总不能说献给你娘的解药被我掉包了,你们家的御医都是傻子,谁也没能瞧出来。 更没法说确实是和离了,但她死活离不开林唯,便逼着林唯下药同房喝下了圣水,这才怀上了的,那她这当姐姐的脸也别想要了。 虞芝芝说得云淡风轻,一旁的林唯却听得心惊肉跳,脸上仍强撑着温顺笑意,暗忖:若沈然音知晓芝芝将救她母后的真药换给了我,会不会当场将我撕碎? 只是保养经络的药草就能哭成这幅惨状。 察觉到虞芝芝的视线,林唯似有所感的抬起头,发白的嘴含着微红的舌尖,对虞芝芝说了句:“殿下,我骨头该不会被你捏碎了吧。” 木槿一听这话,突然看向林唯。 她的药草对于正常人起不了作用,所以她倒下去时也没顾及林唯,此刻见林唯这副模样,也顾不得林唯勾引没勾引她家殿下,就要去水下捞林唯的手。 “没碎。” 虞芝芝先一步越过府医,直接将人从池水里抱了起来,将人放到一开始的美人塌上。她看向跟上来的府医:“你过来替她看看。” 离了池水,林唯果真觉得好一些了。 虞芝芝披上外袍,打量林唯弱不禁风的模样,温柔道:“别怕,那些草药对你身体无害,只是你身子虚有些受不住。” “现在好些了罢?” 林唯轻轻眨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睫,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在这儿等殿下吧,你先去泡药浴。” 虞芝芝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跟府医交代几句摸骨之事,又问林唯:“让府医替你扎几针可以吗?明早醒来便好了。” 林唯乖顺的点头:“我相信殿下。” 她刚说完,就晕在了虞芝芝的怀里。 醒来晨光已熹微。 林唯昨夜起先是装晕。 虞芝芝警惕性太高,她怕继续下去虞芝芝又会要求侍寝,索性借伤晕倒了事。 府医不知为何也没给她施针,后来似乎在她背上敷了层东西,温热的渗入肌肤中,催得她彻底睡了过去。 醒来时背部已无半点不适,然后就对上了虞芝芝的脸。 林唯两辈子,除了未长成时同纪氏睡,就都没跟人同榻而眠过。此刻睁开眼就看到虞芝芝的睡颜…… 说实话,有点点被吓到。 虞芝芝长得其实很好看,五官无可挑剔,柔美又不失深邃立体,眉毛并非女子身上常见的柳叶眉或是娥眉,扮作男装时也不会如寻常女子那般被一眼戳穿。 “本王长得可合王妃心意?” 虞芝芝不知何时睁了眼,露出五官中最好看的那双眼睛,语气却很阴阳怪气。 林唯一惊,待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往后退了段距离,脸色有些勉强:“殿下晨安。” 虞芝芝懒懒撑起身,墨发随着动作倾泻,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请安的林唯:“看来已无大碍。” 林唯低声问:“昨夜多谢殿下照顾,我晕过去后,可有何不妥之处?” 虞芝芝挑了下眉。 自然是有的。 昨天本想把人交给木槿照顾,结果林唯手里攥着她的衣服不松手。 木槿拿相对温和的药草给林唯敷背时,林唯脸上的泪水全蹭到了她衣服上,偏偏睡着了的林唯还极不安生,做了梦还在喊‘娘’,可怜兮兮的。 想到原国公夫人离世多年,虞芝芝动了几分恻隐之心,没当场把人扔出暖阁。 虞芝芝心里也窝着火气,此刻看着林唯清醒后的这幅正经模样,低笑一声,语气幽幽:“王妃出自百年公府,言行举止自无不妥之处。” 林唯呼出口气。 虞芝芝:“尤其是在床笫之中十分配合,本王甚是满意。” “咳……咳咳咳……”霎那间林唯爆发出剧烈的惊咳声,“你说什么?” 连敬称都省了。 虞芝芝并不介意,她看着林唯茫然的双眼,倒是找到几分昨晚晕过去后乖顺的模样。 林唯的惊讶只维持了几瞬,便迅速冷静下来。 虞芝芝又在骗她。 虞芝芝想演,她就陪虞芝芝演到底。 林唯搭在被面上的指尖收紧,指节处泛起了白,低头时面颊泛起一层薄红,十分无措。 虞芝芝欣赏够了,掀开被子:“过来替我更衣。” 林唯并不想。 虞芝芝有手有脚还有这么多丫鬟上赶着伺候,她才不过去。 林唯继续娇羞得不敢见人。 虞芝芝起身的动作一顿,没有站起来,而是意味不明的停顿着。 气氛变得安静沉默。宁王妃三朝回门,宁王府先差人先去国公府支会了声。 不消半个时辰,命不久矣的废太子被冲喜冲活了的传言,开始在大街小巷传开。 皇家轶事向来都是百姓们最为好奇的谈资。城中有名的赌坊在宁王大婚当日便开了赌盘,一边倒的压向林三小姐活不过当夜。 成亲当晚林唯顺利活下来后,赌盘又改成了林三小姐到底能在宁王府活上几日。 今日宁王府的车架一出现在长安街上,小半个京城的百姓都来街上看热闹。看热闹又不敢看得太过明目张胆,于是,街上小贩的生意都较往常好了不少。 林唯身披虞芝芝身上同款白色鹤氅,靠在马车上揉着肚子。 出门前虞芝芝特意命人煎了三大碗药汤给她,也不知道里头放了什么,又酸又苦。 再看看虞芝芝,中毒中得都要被针扎成刺猬了,也没见她多喝几碗。 林唯幽幽叹了口气。 虞芝芝正好转过身,对上林唯的视线。 林唯冲虞芝芝温顺的笑了笑:“殿下难得出府,等会儿可要出去走走?” “难得出府的是你。”虞芝芝并不在意被林唯知道她时常外出。 林唯被噎了一下,顿时不想跟虞芝芝说话了。 她拉了下披风,侧过身不搭理人。 马车又行了段距离,忽地制停下来。 林唯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扑。 虞芝芝出门时换了衣服。衣袍上的绣纹和配饰比裙装要硬朗不少,林唯撞得脑袋发晕。 虞芝芝将人捞起,看林唯的鼻尖都红了,浅淡漂亮的双眸蓄出零星水雾,莫名有些异样感。 林唯很快从虞芝芝怀里退出来,漂亮的眸子看向马车内的小案桌,鼻梁上一抹红若隐若现。 “殿下,有孩童嬉戏。” 隐二的声音拉回了虞芝芝的目光,细长的手指掀开马车帘一角,望向长街,落在街边小贩延绵的花灯上。 今日正值朝花之节。 虞芝芝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林唯,而后对隐二道:“不必管。” 国公府。 自虞芝芝差人前来通知之后,国公府上上下下严阵以待,出嫁女回门例来皆是早晨归家,由娘家设宴款待新婿与出嫁女。 林唯出嫁后,国公府上下就没一个人想过林唯还有机会活着回来的,因此到了三朝回门的日子,整个国公府也没有做任何准备。 国公府忙活半日,眼见着日头渐高,林唯柔捏着帕子不愿再等:“爹,我们都等那么久了,林唯真要回来吗?还有那位宁王,来通报的人确确实实说了宁王今日也会来?” 林秉儒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几日前礼部尚书告老还乡,尚书之位犹如林秉儒的囊中之物,朝中官员道贺声不断,正是春风满面之时。 “只说你三姐姐会回门省亲,宁王或许会一同过来。” 就算这个‘或许’的概率极低,林秉儒也不得不在这里恭恭敬敬的等着。 “老爷,如今三丫头攀了高枝知道我们拿她没办法,该不会是故意拖延时辰?”一旁的李氏温柔小意的替林秉儒拉了拉衣襟。 林秉儒想起林唯出嫁前用林唯柔威胁他的话,脸色顿时更为难看:“你没有招惹她吧?” 李氏想到被她昧下的嫁妆,不动声色的直呼冤枉:“妾身这几日皆在府中,哪能惹她不快?再者,三丫头人在宁王府,妾身就是想做什么也做不成啊。” “是为夫多想了。” 林秉府安慰了李氏几句后,宁王府的车驾出现在街道尽头。 “老爷,宁王府的车驾到了。” 国公府的众人迎上去。除了林秉儒一家,国公府内旁支亲眷众多,黑压压占了国公府整个门庭。 来往百姓皆投来好奇的目光,在听闻马车内坐的是那位凶神恶煞的宁王后,又避之不及。 马车内,林唯确认了一番袖中藏的嫁妆名册,正要起身,耳边传来一道凉飕飕的声音:“你就这么下去?” 林唯防贼似的将嫁妆名册往袖子里藏了藏,确定不会被虞芝芝抢走后,侧头瞧了虞芝芝好几眼,恍然大悟:“殿下是觉得我们没带回门礼有失礼数?” 虞芝芝没有说话,看向林唯的目光更凉。 国公府几位姑姑回门时,林唯也见过她们的礼,贵重的礼物总是能让人高看一眼。虞芝芝身为宁王,自然也得在这方面压人一头。 她们来时就没带什么东西,虞芝芝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林唯满脑子都是被李氏贪下的嫁妆,不怎么走心的安慰虞芝芝:“殿下愿意纡尊来到国公府,已经是国公府的殊荣,不必做那些虚礼的。” 虞芝芝依旧看着她,没说话。 林唯反射性的身体绷紧,小声:“我说错了吗?” “没有。”虞芝芝轻轻笑了一声,透入的日光一寸一寸将玄色的亲王服晕染,声音很低。 “分明是本王不识抬举,连王妃的回门礼都忘了准备。” 林唯:…… 林唯这下终于听懂了。 虞芝芝这是嫌她太积极,丢了宁王府的脸。 林唯也是第一回当王妃,在府里没觉得宁王妃的头衔有多好用,也就差使差使下人,与在国公府没有太大的不同。 经由虞芝芝提醒,立刻想起自己宁王妃的身份,将脚收了回去。她挪到马车最里头,一双眼亮晶晶的望着虞芝芝:“请殿下教我。” 虞芝芝假装没看见:“不赶紧扶着本王下去给国公爷赔礼道歉?” “马车颠簸,殿下大病初愈实在辛苦。”林唯微微一笑,“我自然得在马车内侍奉殿下。” 虞芝芝眼中终于漾起一丝满意的笑:“那就劳烦王妃了。” 马车外国公府众人好不容易把宁王府车驾盼来,却又迟迟等不到人下车,一行人跪在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公府被抄了家,正在清算府中人头。 有些体弱的女眷很快就要跪不住,直到一道声音自马车边响起:“皇兄,是你来了吗?” 众人抬起头,就见虞芝浚骑着高头大马,如救世主一般出现在宁王车驾旁。 马车帘被撩开,首先入眼的是一只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林唯的视线只是在跪在地上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便转过身,安安静静地立在马车旁,即使对上虞芝浚探究的神色,也只是云淡风轻的点了下头。 虞芝浚再见到林唯,忍不住一怔。林唯身上的毛绒大氅雪白一片,雪青色的丝线在裙摆处穿插织成云纹,矜贵而又端庄,已然不是需要向他行礼的国公府三小姐。 “虞芝浚,你皇嫂好看吗?”虞芝芝掀开帘子走出来,狭长的冷眸忽地射向虞芝浚。 虞芝浚没想到虞芝芝真的来了,他只能暂先压下心中震惊,对二人拱了下手:“听闻今日皇兄陪皇嫂回门,弟弟许久未见皇兄,特意来看看。” 虞芝芝不甚在意的‘嗯’了声,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众人,拢了拢外裘:“都起来吧,跪出毛病来了本王可担不起仗势欺人的罪名。” “殿下哪的话。”林秉儒不愧是官场上的老狐狸,一袭场面话说得极为漂亮,主动给虞芝芝递了台阶,“殿下贵体还未完全康健,能大驾光临国公府已然令我们蓬荜生辉。” 林秉儒将刚刚跪地等待之事归结于虞芝芝的病情,虞芝芝勾了下唇:“劳烦国公爷带路。” 眼见着虞芝芝愿意入府,腿脚跪倒麻木的众人终于松了口气,纷纷暗道宁王还真如传闻一般阴晴不定,若非府门外来来往往这么多百姓看着,跪一跪哪里够,指不定要点几个人来杀一杀。 如此一想,国公府众人的神经绷得更紧。 虞芝芝进府后被迎到主位,国公府的宴席早已备好,流水似的被送上来,林唯敛眸坐在她身边,下首两侧分别是虞芝浚和林秉儒。 气氛一时间沉默得有些诡异,不像是回门宴,倒像是在吊丧。 虞芝浚见状主动开了口,举起酒杯笑道:“当日听闻父皇想找位生辰八字合皇兄之人为皇兄冲喜,我还觉得父皇古板,没想到此法真有奇效,古人诚不欺我。” 虞芝芝脸上的疏冷之气顿消,伸出手搭上林唯的手背:“唯唯嫁与我,确实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林唯听到这个称呼,手中筷子‘啪嗒’一声,极为响亮的落到碗碟上,满眼惊恐的望向虞芝芝。 虞芝芝面不改色,语气中带有宠溺:“许是唯唯日日与我同吃同睡不愿分离,感动了上苍,才让我今日有幸能来到这儿拜访国公爷。” 虞芝浚震惊。 林唯咬了咬后槽牙,在虞芝芝鼓励的目光中,扯出一抹深情的笑:“能陪在殿下身侧,也是我的福气。” 二人若无旁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落在旁人眼里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因发簪之事颜面大失的林唯柔这段时间很是不好过,之前交好的小姐们纷纷对她避之不及,就连那些想要攀附国公府的人也不再热络。 但只要一想到林唯嫁去宁王府活不过几日,她便心中忍不住的得意,就算是今日得知林唯要回府,她也以为会看到一个回来国公府诉苦、狼狈不堪的人。 可传说中命不久矣的废太子不仅没有死也没有发病,还带着林唯风风光光的回了国公府。 林唯柔的眼睛都要红了。 桌下揪紧的手突然被握住,林唯柔侧头看向李氏,李氏朝她摇了下头,意味深长的往虞芝浚的方向看了眼。 林唯柔深吸了口气,定住心神,给李氏夹了一筷子鱼:“娘,这鱼新鲜,您多吃点。” “不知殿下醒来后可有请太医来诊治过?”林秉儒关心的问起虞芝芝的病情。 虞芝芝答得敷衍,余光扫到林唯放下的筷子上,声音停了停,转向林唯:“不合胃口?” 国公府今日的宴席比过节还要繁盛,林唯也挑不出错:“挺合的。” 只是……三碗药汤喝下去,谁还有胃口吃饭啊。 虞芝芝皱起眉。 林秉儒给李氏使了个眼色,李氏立刻亲亲热热地道:“三丫头喜欢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了,我这就让人去做几份清淡的端上来。” 身后伺候的丫鬟欠身领命。 林秉儒顺着虞芝芝的话关心林唯:“可是上回的风寒还未好全?你若身子不好,也稍微注意一些,别给殿下过了病气。” 林唯正要点头,就听虞芝芝先一步开口:“非也,唯唯的病完全是因本王而起。” 说起这个,虞芝芝放下了筷子,一身玄色亲王服配上头顶华冠,贵气逼人。 她从袖中拿出一份折子,递给了虞芝浚:“恰好四弟今日也来了国公府,麻烦替本王递给父皇,就无需本王再进宫面圣了。” 虞芝浚接过折子,面露不解:“皇兄这是?” 虞芝芝点了下头,并不介意他翻看:“翻开看看。” 虞芝浚打开奏折,快速扫过上面熟悉的字迹,脸上温和的笑意渐渐收敛,直到看到最后,‘啪’一声将奏折合拢,像是看什么怪物一般惊恐的看着虞芝芝。 场面寂静到有点儿可怕。 来国公府前,林唯看着虞芝芝在书案上写了份奏章,她当时离的远,也并不打算好奇的过问。 没想到这份东西被虞芝芝带到了国公府。 再看到虞芝浚难得紧张的神色,林唯若有所思。 “大婚当日宁王府遇袭,刺客是凭空出现在府中的,唯唯为护我受了伤,以至于身子一直没好。” 虞芝芝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点了点桌面,转头,目光从林秉儒身上扫过:“不知国公爷可有听说此事?” 林秉儒眉心一皱:“殿下何出此言?” “府内有侍卫把守,刺客是借助他物混入府中的。”虞芝芝进门后对待林唯的温和文雅消失殆尽,较平日里更为低沉的嗓音带出一股无形的威慑。 “本王原不知该从何查起,直到王妃昨日清点嫁妆,发现嫁妆与实际名册有所出入,本王今日便特意来问一问。” 一句话,让这满宴席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国公府上至林秉儒一家,下至旁边伺候的小厮丫鬟,所有人的后背紧绷,泛起阵阵寒意。 虞芝浚握着奏折的手紧了紧,劝道:“皇兄,你当婚当日收了不少贺礼,刺客不一定会藏在王妃嫁妆里,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虞芝芝抬眸,唇角扬起微笑:“那日能藏下那么多刺客的只有来自国公府的嫁妆,以及父皇的赏赐。四弟莫不是在暗示本王,那些刺客是父皇派来的吧?” 林唯闭了下眼,有气无力的爬过去:“殿下稍等。” 虞芝芝撩开了床帏,温柔的笑:“越来越体贴了。” 门外的丫鬟听到动静进了屋,体贴的将虞芝芝的衣裙递给林唯。 从虞芝芝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林唯低垂的眉眼。林唯的手指生得极为漂亮,又细又长,穿过衣带的动作极为灵活,颇为赏心悦目。 虞芝芝细细端详林唯的动作,提起她昨夜发现的一处细节:“王妃这般美人处处生得精致,可惜手上带了层茧,倒是有些可惜了。” 林唯系衣带的动作一顿,对于虞芝芝的第一句深以为然,至于后半句……就不那么讨喜了。 虞芝芝哪里是在遗憾,分明是想问她手上的茧从何而来。 世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手上自然是不会有瑕疵的。 林唯被试探多回,此刻内心已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寒窗苦读多年,手上自然会留下些印记。 林唯作出脸皮薄的羞恼:“殿下是嫌弃我了吗?” “并无此意。”虞芝芝摩挲着林唯的脸颊,“莫非你在国公府中还要做些粗活?” 林唯涩声:“我女红一向不佳,练的多了,也就留了印子。” 虞芝芝松开手,笑道:“能把手练成这样的可不多,我这帕子确实有些素净,嗯,麻烦了。” 林唯面不改色的给虞芝芝的衣带系了个死结:“……好。” “就绣个简单的鸳鸯戏水吧。”虞芝芝提议道。 林唯咬牙:“好。” 别说漂亮的鸳鸯了,她连只鸭子都绣不好。 给虞芝芝绣两只掉毛鸭算了。 用过早膳,林唯被虞芝芝带去了书房。 这是林唯第二回踏入这里,上一回来是找虞芝芝为她撑腰,书房重地,她很好的克制着自己的眼睛,不给自己招惹麻烦。 到了书房后,林唯知晓了虞芝芝带她过来的目的。 管家嬷嬷已经带着册子等在那里,见到她们后礼节周到的行了礼:“殿下,王妃,这是清点完毕的王妃嫁妆名册,其中有出入之处皆已被圈起来。” 虞芝芝看了眼林唯,管家嬷嬷立刻转了方向,将册子恭恭敬敬递给林唯:“王妃请过目。” 林唯本以为还要等几日,没想到宁王府的人动作这么快。她随意翻动几页,眸光渐渐冷下。 她要做点什么才能让国公府把这一笔笔账还回来? 是打破林唯博谋取春闱名额平步高升的美梦,还是揭露她的好父亲为宸王贩卖私盐的罪证? 虞芝芝打量了林唯许久,林唯还在翻动册子,一身青色衣裙站在窗边,袖袍随风而动,似有几分强撑起的落寞。 她的目光顺着林唯的视线,落在册子的朱红笔迹上。 虞芝芝皱了眉。 怎会如此之多? 嫁妆于是出嫁女在夫家安身立命的本钱,嫁妆越多,夫家就越是尊重。 当日林唯的嫁妆抬进府时,饶是见惯宫中喜宴的虞芝芝也不免有些惊讶。可如今这些嫁妆却皆被动了手脚,国公府哪里是在克扣嫁妆,分明是要让林唯在宁王府抬不起头。 这哪里是在结亲家,分明是在结仇。 想起昨日林唯找她来告状之事,虞芝芝原本觉得麻烦,此刻看着林唯这副落寞到没出息的样,冲管家做了个手势,让人退了出去。 然后走向林唯,将册子夺了过来。 林唯回神,眸中冷意顿消,不知道虞芝芝又要发什么神经。 虞芝芝语带奚落:“有什么值得你看那么久,看得多了你的嫁妆就能变回来吗?” 林唯昨日找虞芝芝告状也是一时兴起,想试探虞芝芝能不能把手伸到国公府去。 此刻冷静下来,也觉得有些强人所难。 “不劳殿下烦心。” 虞芝芝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指节在册子上轻轻扣了两下,“今日是三朝回门的日子?” 林唯此刻不想演戏,也不乐意搭理她,十分敷衍的‘嗯’了声。 虞芝芝捏过林唯脸上的软肉,临时起意:“那我陪你回去。” 林唯皱眉。 虞芝芝舒展的眉目在蜀绣金蟒裙襦映衬下几分妖孽,带着点冰冷的视线从册子上逡巡而过,像是又要折磨人。 “总不能,让你白白侍寝一夜吧?” 将二人送上马车后,她立在阶前目送车辙声渐远。待那抹车影彻底消失在巷口,唇角勉强维持的笑意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她压低声音怒吼道:“你们两个能不能安静一会儿,不要再说话了!” 守在盛紫荆身边的仆人被她吼得抖了一瞬,退后半步紧张道:“小姐,我没有说话啊。” 盛紫荆冷冷扫了她一眼,轻轻吐出了个“滚”字,撩起下摆越过台阶,回到府中去了。 第 84 章 第 84 章 盛紫荆大步朝后院走着,脑中的两个人吵个不停,一个声音悦耳,一个声音低哑,自那日在虞氏医馆砍下杜清妍头颅之后,她便得了一种能够听到奇怪的人说话的毛病。 不是一人,而是两个人,一直在她脑中争论不休。吃饭的时候吵,睡觉的时候吵,就连上茅房的时候也都在吵,吵得她简直快要疯了。 她简单将脑子里的两个人奇怪的人称为小白和小黑,只因声音悦耳的那个小白对她说的话简直跟书院里的夫子一样谆谆教诲,另一个小黑不是想让她杀了虞芝芝就是想让她杀了林唯,更离谱的是还想叫她杀了沈卓谋反。 回到房间,她猛地关上大门,却隔绝不了脑中的两个声音,躺到床上,几天不曾好好睡过的她合上眼,正想要补个觉。 “臣绝无此意,殿下,冤枉啊!”林秉儒猛地跪倒在地上,国公府的其他亲眷也皆跟着跪了下去。 一时间,热热闹闹的席面上只剩下虞芝芝、林唯,以及虞芝浚三人。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这下连虞芝浚都不知该如何替国公府求情。 求了,那宁王遇刺的刺客便是文景帝派来的。 不求,谋害皇子的罪名一旦压下来,整个国公府都难逃一劫。 虞芝浚跟国公府走得本就近,李氏是他的姨母,国公府也算得上是他半个外家姻亲,林秉儒又即将登上礼部尚书之位,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事。 再看向自觉跪地的众人,很明显的,林唯的嫁妆就是缺了,才给了他这位皇兄借题发挥的机会。虞芝浚不禁在心里暗骂了句蠢货。 这事想要将国公府的关系撇清其实也很容易,只要林唯开口替嫁妆作保,虞芝芝总不至于真的找文景帝对峙,只能松口是宁王府的守卫不严。 他将目光投向了虞芝芝身边的林唯,温和一笑:“父皇婚期定得较近,国公府准备不全,皇嫂当天真将嫁妆带齐了吗?” 林唯事不关己的坐在虞芝芝旁边看戏,本以为虞芝浚还要同虞芝芝你来我往争辩几句,没想到虞芝浚直接把矛头引到了她这儿。 她先是一怔,而后唇角勾起意料之中的弧度,状似疑惑的问:“宸王殿下此言差矣,嫁妆不是我准备的,我怎会了解?” 虞芝浚嘴角的笑意淡下,他没想到林唯为了那些嫁妆,竟是分毫不在乎国公府的死活,早知道林唯是这般出嫁后是完完全全向着夫家的性子,他就应该…… “殿下,王妃,都是妾身无能。”李氏在这时候突然向着虞芝芝的方向磕了一个头,高声道,“妾身将府中所有机灵的丫鬟都用上,也无法在短短几日点清王妃的嫁妆,因此当日送嫁过去的嫁妆与嫁妆名册上有所出入,本想着等到王妃回门之日再让王妃带过去,不料还牵扯进刺客之事,殿下明察啊。” “本王就是想要明察才写奏折奏请父皇,怎么在国公夫人口中,倒像是本王冤枉好人了?” 虞芝芝脸上还维持着方才的笑意,静若止水的眸子在几人面上一一扫过,无情地驳了李氏想出的退路,没有任何波澜。 “妾身绝无此意。”李氏的头压得更低。 林唯博见母亲如此,也忍不住出声辩驳:“殿下若是真要清查遇刺之事,大可直接秉明圣上,交由大理寺调查、三司会审,可殿下在奏章中却直接将王妃嫁妆缺漏一事与其牵扯在一起,是否有失公允?” “有失公允。”虞芝芝很爱笑,可她的笑与在宁王府中又不同,褪去了懒淡的调子,多了几分肃杀的寒意。 她看了林唯博片刻,像是记不起来他是谁,打趣般的问:“你又是国公府的谁?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同本王说话?本王就算现在将你杀了,你信不信,也无人会怪本王有失公允?” 林唯博脸色煞白,他平日里结交的皆是世家之中较为文雅之人,就算是王府世子也对他客客气气,想说什么便说了,总会有人附和。 可虞芝芝的这番话却如当头一盆冷水浇头,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虞芝芝是谁? 那可是曾经大齐最为尊贵的太子。 虞芝芝又是为何被废的? 因为中毒后的疯病。 就连太子之位被废,也不是因为杀了太多的人,而是因为虞芝芝病重无法兼顾太子之位,文景帝体恤才废除太子之位,并立刻赐下‘宁王’的封号,甚至都没有让虞芝芝搬出原来的太子府,只是换了个牌匾,一应礼遇皆如从前。 他单是看到虞芝芝陪林唯回了府,却没想过虞芝芝只是醒了,并不是病好了。 虞芝芝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他又怎么敢跟一个疯子讲道理? 林唯博喉咙干涩,艰难的吞咽了下,涩声道:“臣不敢。” “皇兄!”虞芝浚强行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缓声劝道,“今日是王妃回门之日,本是大喜之时,就不必要见血了吧?” 虞芝芝闻言,视线突然转向旁边看戏看到眼珠子转得飞快的林唯。 林唯前世在皇权之下战战兢兢了一辈子,还从未切身体会过权势的滋味,正看热闹看在兴头上,冷不丁撞上虞芝芝的目光,眼睫缓慢的一眨,弯下的背脊也下意识又端正的挺直回去。 “怎么了?”她用口型无声的询问虞芝芝。 “吃好了?”虞芝芝贴心的问。 人都跪成这样了,她哪有吃饭的闲心? 林唯点了下头:“嗯。” “本王身体刚好些,确实不宜见血。四弟既然提了,那本王便卖你个面子吧,这份奏章就无需四弟替本王转交了,许久未见父皇,本王改日亲自去养心殿给父皇请安。” 虞芝芝似乎是乏了,站起了身,召来跟在身后伺候的下人:“带本王去王妃的院落歇息。” 林唯忙跟着起身,正要扶虞芝芝,虞芝芝又开口了:“你出嫁后不是极为念家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就无需陪着我了。” 林唯:? 林唯被虞芝芝的这番话砸得措手不及,抬头时,捕捉到虞芝芝唇角一闪而过的鼓励的笑。 她咬了咬牙,挤出一抹乖顺的笑:“多谢殿下。” 虞芝芝被人扶着去了碧澜轩,单从背影看,她是文景帝几个皇子中生得最为单薄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久病的沉林之气。 然而此刻却没人去细究虞芝芝的疯病,虞芝芝一走,跪在地上的人皆随着林秉儒的起身,站了起来,一应视线全然望向了林唯,宛若三岁稚子包金过街。 林唯就知道虞芝芝为她出气没那么便宜,她深吸了口气,望向林秉儒:“只是短短两日不见,父亲就算思念女儿,也不必如此盯着女儿吧?” “林唯我就知道你回来没什么好事,今日之事都是你煽动宁王殿下的是不是?” 虞芝芝来国公府后就让他们被迫下跪了两回,每一回都近乎到了林唯柔这般后院小姐的极限,此刻虞芝芝一走,林唯柔终于忍不住对着林唯破口大骂。 “是啊。”林唯又坐了回去,一手置在桌上,撩起眼皮看着林唯柔,身上尊贵的王妃制服有虞芝芝先前的下马威,在此刻也显得尊贵无比。 林唯弯起眉眼,言笑晏晏:“我入了宁王府,嫁妆自然归属于宁王府,殿下问起来,难不成妹妹要我一力担下吗?我可担不起,这不,只能带殿下来府中亲自查了。” “那你为何不提前通知我们?”林唯柔像是抓到了林唯的把柄,快言道,“爹,要是她提早告知我们,宁王也不会来府中问罪,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林秉儒此刻心中乱得很,听林唯柔这么一说,审视般的看向林唯。 林唯不躲不避,平静的同林秉儒对视:“爹觉得我有能力向你们报信?那您可太高看我了。” 林秉儒似乎有些犹豫,林唯柔又喊了林秉儒一声:“爹!她出嫁了也是林家的女儿,竟敢不听你的!” “行了,你们去整理缺漏的嫁妆,务必在宁王离府前一件不缺的整理出来。”林秉儒冲林唯招了下手,“你跟我去书房一趟。” 路过虞芝浚的时候,林秉儒向他拱了拱手:“宸王殿下,今日臣中家事繁忙,无力招待您,还望您莫怪。” 虞芝浚被虞芝芝拂了面子后也生着一股闷气,闻言不耐烦的摆了下手:“国公爷忙去吧,让唯博陪本王便可。” 书房外,林唯要进门时,转身对沉香吩咐:“去碧澜轩看看殿下需要什么,别怠慢了。” 沉香拉了下她的袖子,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可是,小姐……” 林唯颇为好笑,声音也没避着林秉儒:“殿下尚在府中,难不成国公爷还敢对我做什么?快去吧。” 刚进了门的林秉儒身形一僵。 林唯置若罔闻,走进书房后恭恭敬敬的站在书案前,一如出嫁之前:“父亲找我有何事?” 林秉儒看她前一秒还在拿虞芝芝的势压他,后一秒就如此恭敬,心下顿时警惕,以为林唯又要作什么妖,于是指了下旁边的椅凳:“先坐。” 林唯受宠若惊:“这么多年来我进爹的书房,还是第一回坐下,宁王妃的待遇果真不一样。” 自然不一样,林秉儒这小半日看着虞芝芝对林唯的纵容,简直连肠子都要毁青了。 按照他原先的想法,以虞芝芝的疯病,他这个女儿嫁过去也活不了多久,新妇出嫁便去了,传出去能彻底坐实虞芝芝的残暴,他也能趁机以思念女儿要回林唯生前所有的嫁妆。 可偏偏虞芝芝活了,不仅活了还如此重视林唯,这不得不让林秉儒产生动摇。 “我且问你,如今宁王的病如何了?” “爹方才不是看到了吗?”林唯不答反问。 林秉儒沉着气,重新问:“我问你,宁王的毒如何了?” 林唯微微挑眉:“爹未免太过迷信,御医都医治不好的病,我一个冲喜之人怎么能冲得好?” 林秉儒亦觉得有理,对于虞芝芝体内的毒,文景帝让多少宫内宫外的大夫诊治过,皆是一样束手无策,虞芝芝就算有本事贿赂整个太医院,也无法堵住宫外如此多大夫的口。 思及此,林秉儒心中的那杆动摇的称又偏了回去。 “你那些嫁妆,确实是为父的疏忽,当日答应你的便是答应你的,今日定然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林唯随意点了点头,“多谢父亲。” 嫁妆之事轻飘飘的揭过,接下来便是重头戏。 林秉儒对林唯道:“方才叫你过来,除了嫁妆,还有件事需要提点你。” 林唯微微挑眉。虞芝芝眸光微动,眼皮轻轻上跳,带出几分笑意。 林唯究竟怎么敢以一副柔弱可怜之姿,说尽胆大包天之言的? 真是…… 虞芝芝另一只手揽过林唯的腰,将其压回床上,语气极宠:“国公府隔墙有耳,不如等回府可好?” 林唯的目光下意识往屋门的方向看,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正向门靠近。 林唯垂眸,十分乖巧道:“当然好啊,殿下想如何便如何,我都听殿下的。” 屋门被轻叩两声,没等到回应后分出一道细缝。虞芝芝修长的手指在这时挑起林唯的下巴,俯下头,似是在亲吻。 拉开的缝隙很快被关上,未发出半点动响。 “殿下可猜到门外是何人了?”林唯侧了下头,揶揄般的抬头看虞芝芝。 虞芝芝轻笑了两声,笑声极为好听。 在林唯耳边道:“自然是值得让我费心思调教你的人。” 她提议:“林国公如此心急,看来是已经将王妃的嫁妆清点完全,我们也该过去看看了。” 林唯眼睛一亮:“他们这么快就能将物件找全?” 虞芝芝从床上下来,理了理带有褶皱的衣袍,姿态散漫:“找不全自然会以其他价值相当之物代替。” 嫁妆名册上缺少的物件近乎占去了三分之一,价值不可估量。林唯本以为虞芝芝这话只是随口一答,没想到到了前院,林秉儒还真的额外拿了几份地契来弥补嫁妆上的损失。 “这些是当初娶你娘时给的聘礼,后又被你娘带回国公府。”林秉儒解释道,“你娘的一些首饰在你娘还在时便破损了,若是还让你带过去,恐怕不大吉利,爹擅作主张将这些调换,你看如何?” 林秉儒显然是知道了在碧澜轩中发生的事,看出虞芝芝对林唯的态度后,试探着绕过虞芝芝,直接同林唯商量。 虞芝芝把玩着手上的碧玉扳指,并不计较。 林秉儒松了口气,看向林唯的目光更为温和,好似已经看到虞芝芝将自己的名字从那封奏章上去除。 “这几份地契都离宁王府不远,殿下可喜欢听戏?”林唯忽地转头看向虞芝芝。 虞芝芝对上她笑弯的眉眼,像是已经猜到林唯要说什么,语气十分纵容:“喜欢。” 林唯高兴的一抚掌,提议道:“那我将其中一处作为戏园子可好?看看戏文能让殿下高兴一些,有助于殿下的恢复。” 林秉儒脸上的笑意渐渐沉下去,戏子向来低人一等,林唯将他所赠的园子改成戏园,无异于当众打他的脸。 碍于虞芝芝在场,林秉儒并没有发作。 偏偏林唯还要去他面前找存在感:“爹怎么不说话?方才我还跟殿下提起,爹向来十分看重殿下,绝不可能是把女儿嫁过去后还要暗中刺杀的小人。” “爹如此敬重殿下,定然不会拂了殿下的兴致吧?” 她每说一句话,林秉儒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直到林秉儒点了头,林唯才见好就收的向林秉儒欠身一礼:“那就多谢爹了。” 此行目的已经达到,林唯正要道别,目光从林家众人脸上扫过,才想起另一桩有趣的事。 “对了,兄长怎么不来送送我?” 林唯柔替她哥哥回答:“今日鹤仙楼有吟诗会,哥哥和宸王殿下皆去赴了宴。” 林唯淡淡的笑了下:“原是如此,府中大伙忙成了一团,他倒是出去躲闲了。” 李氏已经被扶正多年,在国公府中人人恭称为‘夫人’,就连外面看不惯她被扶妾为正之人,表面上也会和和气气的称一句‘林夫人’或是‘国公夫人’。 林唯笑道:“我确实不懂,只是感念姨娘如此辛苦操持公府。兄长如今将将及冠,姨娘可以替兄长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到时候也能帮衬着姨娘。” 她这一句‘姨娘’,直接让李氏回到了当初做妾时的光景,林唯柔气得要死,直怼她:“我哥哥才不是出去躲闲,那是作诗交友,你懂什么?” “我说什么来着,你啊就是没你姐姐贴心。”李氏拉过林唯柔的手,在掌心拍了拍,“但王妃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唯博即将参加春闱,好男儿志在四方,儿女私情可容后再取。” 她说这话时,眼中有着藏不住的骄傲,好似多年来的背脊都挺直了。 林唯状似惊讶的‘啊’了声,勾唇轻笑:“倒是我狭隘了,兄长既有鸿鹄之志,我便在此提前祝他金榜题名。” 林唯又同国公府众人有说有笑的聊了半柱香,这才随着虞芝芝离府。 去了大红花绸的箱子被安排在她们的马车之后。天色已沉,林秉儒本想留她们用晚膳,虞芝芝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如今到宁王府,林唯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虞芝芝的耳力极好:“饿了?” “在国公府的时候就饿了。”林唯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抱怨,唉声叹气,“哎,哎哎,国公府难得上这么好的宴席呢。” 虞芝芝冷笑:“我还会差了你这一顿饭?” 林唯吧唧了一下嘴,妥协道:“那殿下请进屋吧。” “去换身衣服。”虞芝芝带着林唯往后院去,“今日花朝之节,陪我出去走走。” 林唯一愣,忙提起裙摆追上去:“真的?殿下要带我出去?” 虞芝芝不解释:“再多问一句,你就留在府中罢。” 一盏茶的时间后,虞芝芝推开屋门,看到了不知何时等在屋外的林唯,白日满头珠钗的王妃将繁复的发髻拆下,只余下前额的修饰,在发尾松松绑了根发带,以固定垂落的青丝。 素雅的装扮压不住绮丽的眉眼,虞芝芝上下打量一番,评价道:“倒也像样。” 虞芝芝自个也换了套简单的装束,避免引人注目。 一辆低调的马车从宁王府缓缓驶出,直奔最为繁华的闹市。 马车内,虞芝芝叮嘱道:“等会儿下了车,不要以殿下称呼我,以免暴露身份。” 林唯问:“那我该如何称呼?” 周遭人一多,只用‘你’恐怕叫不住人吧? 虞芝芝的桃花眸微挑,在林唯脸上转了一圈,兴味道:“本王是官宦之家的公子,你嘛,是本王带出来的小丫鬟。” 林唯眉心一皱,虞芝芝还等着她张牙舞爪的反驳,却见林唯突然乖顺的往她身上靠过去,惊喜道:“原来我是殿下的暖床丫鬟,在府中时殿下与我夜夜笙歌,出了府还不忘带着我,殿下待会可是要与我泛舟湖上,幕天席地?” “泛舟湖上,幕天席地。”虞芝芝拖着懒洋洋的调子,手中折扇悠悠一敲林唯的眉心,“看来你对下水捞鱼之事念念不忘。” 林唯拍开虞芝芝的扇子,立刻求饶:“殿下,好殿下,你就饶了我吧。” 虞芝芝收回折扇,心情颇好的扬起唇。 下马车时,虞芝芝托了下林唯的手,忽地问起:“唯唯出来玩,可带了铜板?” 民间百姓一年花销也不过几十两银子,是以街边之物多以铜板来交易,林唯甚至忽略了那个称呼,惊讶道:“你竟然还知道铜板?” 她还以为虞芝芝跟虞芝浚一样,是只知黄金白银的皇室子弟。 “想知道自然会知道,不过……”虞芝芝停下脚步,侧身问她,“唯唯可想好该如何称呼我了?” 林唯眨了眨眼:“我不太想唤你公子,用男子的称呼总感觉有些怪。” 公主皇子皆可被称为殿下,可其他的称呼,林唯在府中见惯了彩衣襦裙的虞芝芝,即使如今对着她一身男装,依旧唤不出口。 “那便不用唤了,跟紧些别丢了。”虞芝芝似乎心情颇好,没有再计较称呼。 从宁王府到城中闹市,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整条长街灯火璀璨,花朝的祈福礼在白日已经完成,夜晚便剩下盛大的灯会。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路边小贩不断叫卖,有卖各色吃食的,有卖奇巧玩件的,欢声笑语不断。河边亮起盏盏花灯,扶柳枝上系着红色的姻缘带子,年轻男女互诉衷肠。 一片繁华之象。 林唯已经许久未见过这样的盛京,前世昭元二十三年起,大齐便已大乱,就算是徜于富贵乡的京中权贵,也人人风声鹤唳。 更别提之后的连年战乱,令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这般繁华之景再也不现。 林唯望着这样的长街,不禁有些怔神。 直到唇下被贴上一温热柔软之物,林唯看着虞芝芝递到嘴边的奶糕,张了张嘴:“我……” “见你盯着那摊子好久了,想吃买就是了,唯唯万贯家财,难不成连这也要省?” 温热的奶糕将她的思绪拉回现世,周围摩肩接踵,虞芝芝跟她靠得很近,说话时气息若有似无的落在颊边,惹得林唯双耳一热。 “你别乱叫……” “那叫什么?春梅?夏荷?秋菊?冬霜?” 清一色的丫鬟名,林唯木着脸:“那还是唯唯吧。” 虞芝芝满意的点头:“乖。” 看在奶糕的份上,林唯不与虞芝芝争辩,乖乖咬下一口。糕点虽是奶糕,却并无牛乳的香味,外表纯白,含着一股杏花香,入口时没有王府中糕点即化的口感,却带着一股尘世喧嚣,令人分外踏实。 林唯想将另一个分给虞芝芝,却被虞芝芝拒绝,眼神之中的嫌弃之意不予言表。 堂堂宁王殿下,自然不能当街就食。 就该为了那层面子被饿死。 反正饿的也不是她,林唯看得开,转头往旁边的小摊瞥了眼,就被那小贩逮住。 “这位姑娘,买个面具吧,花神娘娘定会保佑你遇到一段好姻缘!” 林唯抬眼扫向他身后架子上的几排面具,大齐民风相对开放,一些热闹的节日,未婚男女皆会上街游玩,戴上面具既可隐藏自己的身份,也能在面具揭开时带给人惊喜感。 因此,各节日的花灯会,街上皆有不少人佩戴面具,憧憬遇见天命之人。 林唯就近拿起一个面具,正要对虞芝芝招手,一个狐狸面具率先被扣在了她的脸上。 林唯不满的挣扎:“你给我戴了什么啊?” “青面獠牙的野兽。”虞芝芝随手付了铜板,“很适合你,走吧。” 林唯一听青面獠牙就不满:“我可没那么凶,给你戴还差不多吧?” 人人皆传宁王殿下为人暴戾不堪,尤其在身中奇毒后日日杀人饮血。但无人敢将此事拿到虞芝芝面前去说,林唯还是第一个。 虞芝芝脚步停下,转身微微笑:“你今日的胆子愈发大了。” 四周人声鼎沸,气氛热闹,唯有二人之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在了一起,静得吓人,周围的一切渐渐被割离开,仿佛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熟悉的压迫感再一次袭来。以她这几日对虞芝芝的了解,虞芝芝向来举止从容优雅,极少动怒,只是她越是轻描淡写,便越是靠近动怒的边缘。 林唯的唇猛地一抿。 “但怎么还是如此不经吓?”在林唯快到极限之时,虞芝芝语气温和的开了口,眉眼间重新染上切实的笑意。 她又给摊主抛了两枚铜板,拿过同款的狐狸面具戴在自己脸上:“前面有家酒楼,陪我去吃点东西。” 直到虞芝芝走出两步,林唯缓缓将面具摘下,才发现是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心头陡然一松,抬步跟了上去。 直到来到酒楼外,林唯才看清酒楼的牌匾:鹤仙楼。 ——也是林唯博与虞芝浚参加诗会所在之处。 进楼时林唯先看到从里头出来的虞芝浚和林唯博,拉着虞芝芝快速往旁边一避。 林唯博走在前头,虞芝浚在后面跟着:“唯博,你走慢些,等等我。” 林唯博的脚步越走越快,看起来丝毫不像虞芝浚的伴读,林唯若有所思,扯了下虞芝芝的袖子提议道:“我们跟过去看看?” 虞芝芝看着林唯,没说话。 林唯又扯了扯虞芝芝的袖子,压低音软声求:“殿下就陪我去看看吧,万一他们说的是什么要紧之事呢?” 虞芝芝又看了林唯两眼,思忖片刻,抬步跟上去。 虞芝浚和林唯博穿过人群,一路走到河边的无人之地才堪堪停下,林唯跟虞芝芝躲在一棵垂柳之后,四周寂静无声。 “卫云翰那厮今日就是故意给我难堪,殿下今日难道还要护着他吗?”林唯博扬起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出自卫家,同阁老是一个性子,清贵之家,不沾私权,就连我父皇也拿他们没办法。”虞芝浚宽声安慰,“再者你春闱的考试名额已到手,何须管他说些什么?我父皇如此欣赏你,只要你能站到金銮殿上,何愁被他压上一头?” 林唯博神色微动,迟疑道:“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你且放宽心去考,你如今是我伴读,只待考中,将来必是要入内阁辅佐我的。” 说话声暂消,林唯疑惑的转过头去看,一只手先遮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 林唯被挡去了视线,下意识伸手,垂下的柳丝晃动了一瞬,挂在上面的祈愿牌应声掉落。 ‘啪——’ “谁在那边?” 虞芝浚和林唯博边说边往垂柳的方向走。 虞芝芝的眸中闪过一丝厉色,被袖遮挡的手指缓缓摩挲。 那边的脚步越来越近,林唯心口狂跳不止。 她思索一瞬,果断掐了下自己的胳膊,迅速逼出眼泪,作潸然抽泣状:“官人饶了我吧……够、够了。” 虞芝浚和林唯博的脚步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虞芝芝眉心狠狠一皱,看向林唯的目光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扔进湖里喂鱼。 林唯鉴于刚在虞芝芝那吃的闷亏,主动往柳树上一靠,被风吹得飘扬的宽袖伴着柳丝剧烈晃动,好像遭受了什么难以忍受的淫.刑。 在脚步声再度靠近前,她转身勾上虞芝芝的肩,在虞芝芝耳边低声哀求:“官人,我真的受不住了……” 林秉儒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严厉:“你妹妹的话虽莽撞,但并无说错,你是从国公府出去的,国公府倒了于你而言有何好处?宁王如今愿意善待你,不过是看在你国公府女儿的份上,想利用你对付国公府、对付宸王,我一向不同你说朝政,但如今却不得不说了。” 林唯眨了眨眼睛,语气无辜:“爹这是何意?朝中禁结党营私,当今圣上正春秋,国公府就迫不及待要拥立宸王了?” 说到这里,林唯状似惊吓的拍了拍胸口:“还好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到时候就算要被株连九族,也能看在我是宁王妃的份上放过我吧?” 林秉儒被噎的一顿,待反应过来后,猛地一拍桌子,茶盏发出清脆的晃动声。 “好好好,我倒是小看你了。贵妃与你母亲为姊妹,宸王同国公府亲近又何错之有?没读过几本书,就敢把结党营私这种罪名扣国公府,好,林唯,你好得很!” “我母亲?”林唯脸上闪过一丝茫然,而后脸上的笑意缓缓散去了。 她打量着这个书房,已经没有她母亲在世时的半点痕迹,一应陈设皆如掩耳盗铃般被人重新更换。 “我娘早就去了天上,您说的是让您抬妾为正,而使得全京城都看不起国公府的李氏吗?” “长辈的事你无需过问。”林秉儒听到这个,气势不自主的减了几分。 林唯厌烦与他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好,作为女儿我无权过问,那作为宁王妃,父亲应该不是把我叫到这里训斥我几句那么简单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宁王的折子递交给圣上之前,你说服她,将国公府从这件事里摘出去。”林秉儒看了眼紧闭的门,压低声音,“宁王的病撑不了多久,他若去了,你一个寡妇还是得仰仗国公府,你才多少年岁,何必为了一时意气搭上自己后半生?” 林唯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刚才还含笑的漂亮眸子里此刻翻腾着阴林与狠戾。 她仰头看向端坐的林秉儒,殷红的唇轻启:“父亲这是在威胁我?” “你年纪太小,为父自然要提点你几句,切莫入了歧途。”林秉儒好像一名慈父谆谆教诲。 他走到林唯面前,拍了拍林唯的肩,鼓励道:“去吧,切莫让为父失望了。” 走出林秉儒的书房时,外头起了风,国公府的女眷皆在整理林唯剩余的嫁妆,林唯独自一人在宅院间走着,风吹得她的身形愈发单薄。 外氅下的双手失了温度,拢在一起也不见半点回温。肩头还残存被林秉儒触碰过的触感,林唯索性解开大氅狠狠掼到地上,周身凝聚着冰冷的气压。 料峭春寒无孔不入的钻入身体,林唯闭了闭眼,眼角因为愤怒而不断抖动,眸中一片阴林之气。 她刚重生时,妄图以一旨冲喜圣旨来逃避前世的结局,也许会被发疯的虞芝芝咬死,也许熬到虞芝芝死后,她能得到自由天高海阔。 可林秉儒的一席话却血淋淋的撕开了现实——若是虞芝芝死了,她也无法得到自由。 她这一辈子都将困在国公府的阴影之下,都将与宸王的阵营捆绑在一起。 林唯憎恨的盯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曾经写出状元之案、画出险境争生布兵图的手。 枉她重活一世,如此浅显的道理,竟然今天被林秉儒点破,才得以看清。 ‘无能为力’四个大字涌上心头,无孔不入的提醒着林唯 ——等虞芝芝一死,她终究还是要被困在皇权之下,困在四方隅隅之地。 林唯的眼中浮上浓浓的厌倦,未施粉黛依旧秾丽的五官失去颜色,仿佛一朵即将枯败凋零的花。 就在这时,肩膀上传来一道极重的拉拽之力,后背撞上树干的瞬间,传来一声怒斥: “林唯,你发什么疯?” 两人沿着长廊嬉笑打闹间,虞芝芝回首看林唯一瞬,转角处迎面撞上成念真。此刻的林唯也追了上来,顿时收敛神态,握住虞芝芝的手老实站好。 成念真恨铁不成钢地虚点了点虞芝芝,最终将指节落在林唯额间。这一下力道不轻,点得她微微后仰,光洁的额上顿时洇开一抹浅红:“都是成家立室的人了,怎么还像孩提时这般嬉闹?芝芝如今怀着身孕,哪经得起你这般追逐?” “还有芝芝你,怎么也跟着林唯学的不稳当了,跑来跑去的。” 虞芝芝声音低弱:“没跑,只是走得稍微快了一点。” 林唯闪身将虞芝芝护在身后,眼波流转间藏着几分忐忑,生怕虞芝芝被骂:“娘教训的是,都是我不好,芝芝该歇息了,我这就送她回去。” “且慢!”两人转身欲走,成念真急声唤住,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宫里来人了,传旨要芝芝即刻入宫觐见。” 第 85 章 第 85 章 夜晚的皇城中威严肃穆,青石道路宽阔冷硬,城墙与夜幕混在一起高不可测,两侧宫灯每隔数丈幽幽亮起一团昏黄。远处不时走过一队侍卫,整条宽阔的长廊便愈发显得空寂,只清晰地回荡着她们三人的脚步声。 “前方很快就到了,虞副指挥。”走在两人前面的宫人低声提醒。 林唯偏头望向虞芝芝,眉眼中带着一丝担忧。 这密旨来得实在突然,让虞芝芝和林唯有些摸不着头脑,尤其是对方要求林唯一起同去,更让二人奇怪了。 掌心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是虞芝芝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林唯侧目,正对上娘子递来的那抹宽慰的笑,心知她是怕自己忧惧,便立即收拢手指,将那点暖意紧紧握住,回以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 林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她出身一品国公府,祖上曾随太祖打天下,子孙世代皆可享门荫入仕。但她是个女子,女戒女德的旧章注定让她无缘于此。 林唯不信命,她借用母家户籍,女扮男装。从院试到会试,最终,在昭元二十一年的金銮殿上,被圣上钦点为状元。 那年,她只有十七岁。繁复的珠钗剧烈摇晃,失去意识前,林唯似乎见到了虞芝芝的脸。冷厉的桃花眼直直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吃了才肯罢休。 好凶。 再醒来时已经日薄西山,瑰丽的夕阳照进屋里,驱散春日的严寒。 林唯空洞的眼神渐渐聚了焦,扫过熟悉的摆件,好半会才认出这是她在国公府的碧澜轩。 “醒了?”虞芝芝正坐在不远处,手边的茶盏还冒着丝丝热气。 林唯半坐起身,迷迷糊糊地唤:“……殿下?” “嗯,还认得人就好,看来没傻。” 虞芝芝放下茶盏,走过来将林唯打量一番,称赞道,“王妃不愧是大家闺秀人美心善,担心湖中鱼群冬日挨饿,竟主动投湖以身饲鱼,真是可歌可泣。” 林唯:…… 晕过去前的思绪回笼,林唯终于想起来如今是何境地。 她侧头,对上虞芝芝熟悉的冷厉的目光,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小声试探道:“是殿下送我回来的吗?” 虞芝芝‘唔’了声,依旧一口一个‘本王王妃’,略带抱歉地道:“当时乍见王妃在湖边,本王实在担心得紧,没经过王妃同意就把你拉回来,如今想起来许是本王不识趣,还望王妃莫要计较。” 林唯脸上的笑意一僵,毛茸茸的脑袋低下去摇了摇:“没有的,殿下做的很对。” 虞芝芝挑起薄唇,桃花眸中褪去厉色眸光轻转,声音含着蛊惑:“可我觉着你似乎很想下湖啊。” 林唯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想下湖,谨慎顺着虞芝芝提起的‘鱼’接话:“湖中有条五彩锦鲤,我觉得是好兆头,想捉来给殿下添吉头。” “原来如此。”虞芝芝瞥她一眼,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下回这种事差下人去做吧,你这身子捉鱼怕是反被鱼拖走。” 林唯在心里骂骂咧咧。 虞芝芝好似并未察觉到林唯的情绪,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一枚摆在上头的簪子,在手里拨了两下:“你妹妹差人送过来的,这簪子看着也不稀奇。” 林唯第一眼也没认出来,还是端药进来的沉香惊呼了声:“这是那日小姐落水时掉的簪子,四小姐竟然找人打捞上来了?” 虞芝芝望着簪子的眸光更深,也没纠正沉香对林唯的称呼:“落水?啊,我想起来了。圣旨来国公府当日,林三小姐为了不入宁王府,不惜投河明志?” 林唯剧烈的咳嗽了声,惊恐的看向沉香:“还有这种传言?” 沉香把药碗往床头边一放,跪了下去:“殿下明鉴,这些传言当不得真啊。” “也是,毕竟后来又有传言称你是被人故意推下水的,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虞芝芝笑了笑,对沉香吩咐道,“起来先出去吧。” 沉香依依不舍的看了林唯一眼,将屋门关上。 发簪上的玉在水里泡了数日依旧通透,就连打磨的金丝也极具光泽感,虞芝芝将簪子往林唯发间一戴,欣赏了片刻,慢悠悠开口道:“你落水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你那个妹妹今日倒是积极,一听说你在湖边崴了脚,急急忙忙差人下水捞簪,生怕你再将她牵扯进来。” 林唯难得狐假虎威,主动将功劳都堆在虞芝芝身上:“她哪里是积极,分明是担心殿下怪罪。殿下今日若是不来,他们哪能对我这么恭敬?” 虞芝芝低声笑了:“看出来了,你确实挺没出息的。” “殿下,殿下站着累不累,要不要坐下歇会儿?”虞芝芝再说下去,林唯怕自己跳河没死成,反倒会被虞芝芝嘲笑死。 别以为她听不出虞芝芝言语中的奚落之意。 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不长一张说人话的嘴? 虞芝芝不再逗林唯,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问:“要留你在国公府多住几日,见见人吗?” 林唯直觉虞芝芝说的不是国公府的亲眷:“殿下的意思是?” “方才关于你落水的传言,其实还有种说法。”虞芝芝漫不经心,撩起的眼眸含笑,“说王妃不愿接旨是为了宸王,我看方才四弟对你的态度也颇为熟稔,你如何看?” 林唯没想到还有这种传言,只觉得冤到六月飞雪。她前世对虞芝浚就没生出过半分心思,虞芝浚是她效忠的宸王,至于宸王到底是谁,于她而言并无区别。 “我……” “来。”虞芝芝在林唯说出第一个字是向她招了下手。 林唯捏着衣服领子犹豫不决。 难不成虞芝芝想查她是否是清白之身? 林唯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光天化日的……她的双颊倏地通红:“不、不大好吧?” 虞芝芝无视林唯神色的变化,又说了一遍:“过来。” 林唯咬了下唇,犹豫的将身子挪过去。 虞芝芝突然俯下身凑近过来,林唯措手不及,一时没坐稳踉跄着腿下一滑,双手借力扑腾,将虞芝芝扑倒了床上。 虞芝芝的外衣松散开,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沉水香,俯下身来望着她时,那双桃花眸显得异常凌厉。 林唯咬了咬下唇:“殿、殿下……” 虞芝芝的目光在林唯双目之间逡巡,片刻后,低声笑道:“你这副容貌倒是生得极好,若真对宸王有意,想必进宁王府的也不会是你。” 林唯仰着头,茫然不已。 虞芝芝伸出手,在她额头轻敲了一下:“听不懂就算了,总归你还小。” 可说她小,林唯就不乐意了:“我已经及笄两年了。” 虞芝芝顺着她,语气十分敷衍:“嗯,两年了,要是早早定亲,都能有子嗣了。” 林唯听出奚落之意,不满的回嘴:“还不是殿下不行,不然我定给宁王府添十个八个。” 虞芝芝盯着她看了两秒,唇角的笑意忽地漾开:“我倒是没看出来,唯唯的本事如此之大?” 林唯听到这个称呼,耳朵尖尖莫名一热,瞥过脑袋哼哼唧唧:“殿下谬赞了。” 虞芝芝起了身,身上散开的衣袍被重新整理,不留一丝褶皱,转眼间又恢复成外人眼中那个孤傲冷漠的宁王。 林唯拿过旁边半凉的药汤,将勺子往外一拨,闭眼将整碗苦汤喝了下去,将碗放回去时,刚好看到虞芝芝将那份给虞芝浚看过的奏章重新放入袖中。 她犹豫片刻,看向没什么表情的脸:“殿下打算如何处理那夜遇刺之事?” 虞芝芝望过来,语气冷了些:“怎么,你也想学着揣测我的心思?” 上几个揣测虞芝芝心思的,都在回门宴上得了教训,林唯垂眸:“不敢。” “是你想问,还是咱们那位国公爷想问?”虞芝芝语气稍缓,不置可否,“若是你想问,倒也不是不能说。” 林唯听她的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当机立断的摇头:“不,我突然又不想知道了,殿下如何处理都可以。” 虞芝芝唇角微扬:“不想听我说,那不如由你来说?” 虞芝芝的心思难测,她笑着时不一定是高兴,也不一定是生气,也许她在这一刻有耐心听林唯说几句,下一刻便不想听了。 林唯欲言又止,听虞芝芝云淡风轻道:“本王对那条五彩锦鲤十分好奇,若是说错了,就罚王妃跳湖捞一捞鱼吧。” 林唯:…… 她就知道虞芝芝没信她的话,在这等着她呢。 林唯沉默半晌,在虞芝芝越来越紧逼的目光中,缓缓开口:“殿下借我嫁妆之事敲打国公府,国公府当下入了殿下的圈套,但总有一日会反应过来,殿下手中并没有切实指控国公府的证据。” 虞芝芝不喜不怒:“王妃如何得知我没有证据?” “以殿下的本事,想要留下活口并不难,但那晚殿下下手利落,并无想要证据之心。”林唯镇定道,“无论刺客是受何人指派,归根结底不过是想要殿下消失的人。与其费心神去调查究竟是谁,不如让有嫌疑的人替殿下去查。” “按你这么理解也可以。”虞芝芝似笑非笑,“但我不留活口的真正目的……” 她顿了顿,林唯抬起头,轻屏气息。 “是因为太麻烦了。” 林唯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麻烦?” 虞芝芝笑了笑,没有解释。 林唯摸不准虞芝芝的心思,但虞芝芝没有让她停下,她便只能继续说:“殿下陪我回门,本不需要提及行刺之事,便可以为我拿回剩余的嫁妆,可殿下偏偏将二者联系到一起……因此,臣女斗胆,殿下可是为了我父亲将进的尚书之位?” 虞芝芝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拢。 连虞芝浚都未想到这一层,还在执着于大理寺查案、为她查找真正的凶手,可林唯已经推断出她的打算。 她在当日没有留下活口,确实是觉得麻烦。 行刺的幕后主使是文景帝,还是他生的任何一个好儿子,又或是朝中如同林秉儒之类的走狗,于她而言,并无区别。 文景帝不会给她一个确切的公道,刑部查案也不会有结果。 但文景帝不知道她手中究竟有没有证据。 谋的,就是文景帝的耐心。 林秉儒连亡妻给女儿准备的嫁妆都能克扣,又有何资格坐上礼部尚书之位? 今日之事虞芝浚定然会第一时间告知文景帝,就看龙椅上的那位陛下,敢不敢在这时候封尚书之位了。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虞芝芝淡淡注视着床上的林唯,在床边慢慢绕行几步:“林唯,本王喜欢聪明的人。” 林唯抿了下唇。 她停在林唯的身前,俯身:“但本王不喜欢过于聪明的人,尤其那个人还是出自国公府。” “可殿下没有杀我。”林唯缓慢抬头,唇边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我是出身于国公府,可我难不成一辈子都得向着国公府?” 为她讨回娘亲嫁妆的人是虞芝芝,在湖边拉她一把的人也是虞芝芝。 她父亲既然笃定了待虞芝芝去后她的日子不会好过,那不如在虞芝芝离开之前,让国公府的日子更为难过。 一个失了势的国公府,又怎有资格对亲王正妃指手画脚? 虞芝芝冷漠的拒绝了她:“立场不坚定之人,本王不用。” “可我不是别人啊。” 林唯拉过虞芝芝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因倾身而直起的被角滑落至腰际,松散的里衣微微敞开,将她好似一折就断的腰身衬得更脆弱更撩人。 “我是殿下的王妃,殿下难道没有耐心好好调教我吗?” 凭借出色的容貌和学识,拜入当时最受宠的宸王府,解饥荒、开边贸,以天下为己任,甚至在身份暴露时也被圣上免去死罪,开了大齐以女子之身立于朝堂的先例,真真正正风头无两。 可后来,也是这份特殊的荣宠将她彻底送入深渊。 昭元二十五年,宸王战败,雁门关失守。二十万大军向后退守八百里,死守京都。 往日络绎不绝的知府门口,如今一片虞瑟,门庭两侧燃尽的灯盏随风凌散,恍若黄泉路。 林唯一袭青衫,坐于庭院中央。一手压着张地形图,另一手执笔绘写。 青色的广袖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一小截晶莹如玉的手臂,半挽的青丝自后背垂曳下来,依旧难掩其风姿,同周围冷寂的庭院格格不入,精美得如同一幅画卷。 听到脚步声后,林唯也没抬头,只是专注的书写记录,旁边价值千金的琉璃盏早已空了,杯盏边缘结出层异样的晶霜。 城内百姓早就随着大军逃命去了,连街头的乞丐都晓得为自己另谋生路,又有谁会在这时候来寻她? 林家早已跟她恩断义绝,而宸王……她当众驳了宸王向匈奴借兵的计划,之前又挡了不少人的道,一朝失势满盘皆输。 到了这份上,她早已成为弃子。 一小截枯枝被踩踏压断,发出‘吱呀’的轻微声响,来人落座于侧。 避不开了。 林唯抬头,神色恹恹。 来人一袭玄衣,身形清瘦,以银色面具掩面。 ——是那位让宸王弃城而逃的叛军首领。 林唯没有上过战场,却在兵策上跟面前这位打过不少次交道。如今对方主动寻上门来,林唯愣了一下,才搁下笔笑问:“你是来杀我的?” 虞芝芝没有说话。 林唯眯着眼瞧了半天,银色的面具线条凌厉而又张扬,墨发却未如往常那般束冠,只是用一枚剔透的玉簪固定,靠近时似有一股清幽白檀香,跟林唯想象中的血腥味完全不同。 “林唯。”声音被刻意压低,又略带些清冷,“虞芝浚将你的行踪透给我了。” 虞芝浚,即林唯的旧主宸王。 林唯并不意外,虞芝浚要是真能让她安安生生在这座城了却余生,她才会觉得惊讶。苍白的脸上散出几分嘲弄的笑:“你不接着乘胜追击,却跑来这儿寻我,我的命有这么值钱?” “我没有要杀你。” 虞芝芝投下的阴影完全将林唯笼罩住,藏在面具后的桃花眸微微眯起:“早就告诉过你,他靠不住。” 林唯低头看了眼被压住的青衫一角,压着纸砚的手渐渐攥紧。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从面具上传来的森冷寒意。 “他靠不住,难道你就靠得住了?” 林唯往虞芝芝的方向凑近过去,潋滟的眸光轻轻流转,嘴角勾出一个古怪又蛊惑的笑容:“你既来了这里还装什么清高?难道,你不想要我吗?” 话音刚落,对方的手已按住了她的左肩,制止她的靠近。 林唯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咳嗽不止,在荒凉的院子里尤为撕心裂肺,直到两滴血溅落在地形图上晕染而开,才堪堪止下。 她像是早就习以为常,只是胡乱用指腹抹了下嘴角,血迹在唇边晕染开,宛若胭脂色。 抬头时,一方锦帕被递到眼前,精致的绣纹配着淡雅的熏香。 明显是女人的贴身之物。 林唯盯着锦帕微微出神,不禁胡思乱想,这叛军首领后院已有佳人,她要真被捉走,岂不就得当妾了? 虞芝浚当年以侧妃之位许她,她也没动摇半分,如今这光景可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虞芝芝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视线随着染开的血梅落在布防图上,眸色加深:“雁门关作战图?” 院中寂静了半晌,月色清幽照亮纸砚。 林唯侧过头,一手搭在图纸上,散开的宽袖掩住字迹,满脸无辜的反问:“雁门关已破,哪来的作战图?” 虞芝芝的视线在她勾起的唇角匆匆一瞥,低了嗓音:“你既有对策,交战时为何不用?若是以此布防,此战恐怕还要打上些时日。” 林唯低头戳着纸砚玩,随口道:“打得快打得慢不都是你赢,何必再多劳民伤财?” 虞芝芝显然不信她这套说辞,眸中寒彻不减:“虞芝浚不信你?” 林唯‘噗嗤’一声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在这荒凉的院子里显得十分荒唐。 虞芝浚同匈奴勾结,打着两面夹击叛军的主意,并不想过多损耗自己的战力,自然不愿放手一搏,但她没想到这叛军首领这么快就能猜到他们不和。 林唯没有多作解释,只是轻柔的拂开虞芝芝的手,笑声且停,兀自出声:“街口孙大娘的儿子就没能回来,胡小云的爹也再也没回过家,你知道这一战让多少人家破人亡了吗?” 不待虞芝芝开口,林唯又像是自我宽慰一般,絮絮叨叨:“城破的那刻我已自我忏悔了,你说去了地狱阎王那儿,是不是也能酌情减罪一二?” 虞芝芝的视线随着林唯落到那盏琉璃杯上,她先一步夺过杯盏,置于鼻下轻嗅。 少顷,脸色大变,骇然道:“林唯!” 林唯唇边还有方才未擦去的些许殷红,妖冶艳丽如精怪一般。被这一声带有怒意的嗓音震得瑟缩了一下肩膀。 好凶。 林唯心想,难不成这叛军首领真因为之前的战役败在她手里,而对她恨之入骨? 她自戕都不行,非要亲自动手才可以? 但她也能理解,于是从善如流道:“我还有几句话,你等我说完再动手吧,放心,我一定不会先咽气的。” “虞芝浚向匈奴借兵买马,以嘉裕十四城为质,匈奴野心勃勃,若是他胜了,大齐百姓就要遭殃了咳、咳咳……” 虞芝芝沉着脸起身,吩咐守在外面的亲信:“传军医。” 林唯抬起手,冰冷的手抓住了虞芝芝的小指,一双靡败的美眸在此刻骤然变得清明:“虞芝浚既把我出卖给你,让你误了战机,我不能让你赔本。” 虞芝芝眉心皱起:“你想说什么?” 林唯的语气中满是戏谑,声音却轻柔似水:“京城的粮仓、军备、布防,你要不要?” 虞芝芝反手抓住她的胳膊,那双深邃不见底的黑眸直直盯向林唯:“你就非得说这些?” 她的声音不再如一开始那样低沉,芝芝清润,陌上如玉。林唯还以为自己被毒逼出了幻觉。 “不说就来不及了啊。”她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体力都在快速的流逝,毒侵入肺腑,带来钻心的疼痛。 林唯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布防图下厚厚的信封塞入虞芝芝手中,眼里渐渐失了光彩:“你说虞芝浚靠不住,我把这些都给你,嘉裕十四城不能落于匈奴之手,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信封被接过的那一瞬间,林唯也如断线的风筝,再攀不住石桌,无力的往下滑。散乱的青丝如流水般蜿蜒而下,溢出的鲜血在嘴角留下一道血印子,衬得她的脸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惨白。 神志渐渐模糊,在触地的前一秒,摔入一个带有凉意的怀抱,遮挡住周遭肆虐的寒风。 面具掀开一角,露出细腻如雪的下颌角,好似工笔描画般精巧绝伦,墨发垂曳散了一身。 林唯被包裹在这股冷檀香中,看着最后的一缕残阳在天边缓缓收尽,像是在宣告一个王朝的彻底落幕,待到翌日旭日东升,定会是一片新的盛景。 可惜她看不到了。 孱弱的身体渐渐透失生机,五感尽失中,留下最后一句:“若我能先遇到你……也许我们……” 虞芝芝颤声问:“我们也许如何?” 林唯闭上了眼,没有再给她任何答案。 满院皆寂,空中呼啸着落下大雪。 斑斑荧光,配着寂寥的月色,像是在为雁门关之役而哀鸣祭奠。 林唯坐在椅子上,指节哒哒敲着桌面,这几日虞芝芝一直在想怎么能让皇帝多活几日,牵制住沈卓多些时日,而她一直在想破局之法,奈何实在是大逆风,她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十全十美的法子。 房门被人敲响,屋外响起青杏的声音。“小姐,你的好友盛紫荆在门外想见你一面。” “不见!”林唯眉头紧锁,如今整个林家怕是都要亡了,哪还有心思管那个盛紫荆。 屋外离开的脚步声没有响起,良久后,青杏的声音弱弱响起:“可她说是来帮你的……” 林唯不信,却还是叹了口气起身:“表姐,你要不先派你那些人挖个地道吧,有多远算多远,我去会会盛紫荆。” 第 86 章 第 86 章 林府前庭内,盛紫荆急切地对着林唯说道:“阿唯你跟我走吧!虞芝芝救治陛下的事情,已经惹怒了沈卓,你没有与其复合,说不定现在抽身,沈卓怪不到你身上。” 林唯神色淡漠:“我走?先不说沈卓早就暗地里守在我府外,不知道预谋着什么。其次虞芝芝是我发妻,我怎能做到抛下她独自离去的事,就算是死,我也要与她同穴而葬。” “可你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啊!”盛紫荆急得跺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从长计议,再图报仇雪恨不好吗?” 林唯眸色沉沉,语气平静却坚定:“家都没了,要那青山何用?” 再醒来时,林唯已退烧,终于有精力来思索当下的境地。 能被皇帝亲自赐婚,赐的还是皇子正妃,对于任何一名待字闺中的臣女来说都是天大的殊荣。 可问题在于,她被赐婚的夫婿宁王在几个月前刚被废了太子之位。并且京城有传言称,废太子在多年前就因中毒染上疯病,发病时意识全无,只有杀人饮血可解。 皇帝容忍废太子暴行多年,终于在去岁废除了太子之位。宁王被废后毒症愈发严重,去岁一整个冬日皆未能下床,就连太医也束手无策,此次赐婚便是作‘冲喜’之用。 明摆着嫁过去就是去送死的婚约,就算是普通百姓也避之不及,更别提林唯身为国公府嫡女,对于这样荒唐的婚约自然更不愿意。 前世林唯醒来后就向父亲禀明自己早已借外家户籍通过科举前两试,已有举人之名,又借助宸王之手女扮男装继续考取功名,最终站到金銮殿上,为自己挣出一条生路。 只可惜,她以为的那条生路,恰恰成了她前世悲剧的开端。 林唯缓慢走到窗前,将紧闭的窗推开,寒风呼啸着入室,窗外假山凉亭、雕栏玉砌,和她记忆中一般无二。 目光微微下敛,落在自己推窗的那双仍养尊处优的手上,白皙宛若一捧雪,病后连指尖都似乎凝结着寒气。 前世她不懂得韬光养晦收敛锋芒,在宸王惜才的假象下,为宸王机关算尽,自以为能与男子一般博得功名,屡被宸王后院为难,又被其他谋士猜忌,这些她都可以忍。 可她没想到宸王会为了一己之私勾结外敌,更没想到在城破之时,为宸王熬尽心血而病重的她会成为宸王的第一枚弃子,之前所有君臣相得的佳话都成了一场笑话。 如今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如同前世般再考一次科举做一回官,效忠气数已尽的王朝。二是接下那旨赐婚圣旨,去给那位废太子冲喜。 杀人饮血? 静默半晌,林唯看着手腕上泛青的血管,声声低笑从她唇齿间溢出。 被人咬死是什么感觉?会不会比她前世那杯自戕的毒酒好受一些? 笑颜映入一旁的铜镜,上扬的眼尾宛若千树万树桃花纷飞,驱散满屋病气沉沉的药涩味。 “小姐,四小姐过来了。”沉香在这时推门进来,见林唯站在床边,忙小跑过去,“大夫说你不能吹风,小姐要做什么唤我就是了。” 手里被塞进一个暖手炉,林唯以前嫌这小丫鬟吵,经历过前世的分离后也不嫌聒噪了,望着沉香微微出神。 沉香将人扶到美人塌上,才注意到林唯额头出了细微的汗,拿出帕子擦去后自责道:“我光注意不能受风,没注意到屋内火炉子,小姐可是热着了?” 沉香自幼跟着林唯,无需跟其他下人那样自称‘奴婢’,向来以‘我’自称。 林唯转瞬之间又恢复到一副恹恹的样子,半阖着眼点了下头。 屋内地龙和炭盆烧得火热,外头刚立了春,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刻。屋内却暖如夏日,即使着单衣也不冷。 “不用麻烦,开点窗就好了。”林唯舒服地靠在榻上,听到屋外头的喧闹声,这才记起沉香进屋时说的话,“四妹妹来了?” “说是带着没规矩的下人来道歉,若非她准许,谁敢动手把小姐推下河?左右小姐这病都是他们秋水阁害的,小姐若是不想见就不见。”说起门外之人,沉香就有些咬牙切齿。 林唯的母亲纪氏出自江唯有名的皇商之家,在整个大齐名列前茅。商贾地位相对低下,可财富累积到纪家那种程度,一般官员都要对其礼让几分,更不论纪家族中弟子皆可参与科举,同一般的商贾大有不同。 当年纪氏十里红妆嫁入国公府,整条长安街浩浩荡荡,堪比皇后出嫁,羡艳众人。 因此,林唯院落的修缮比林国公林秉儒的院子还要奢华,纪氏还在世时,什么金贵的好东西都往林唯院子里送,纪氏去后,纪家每年送过来的珍稀品也皆堪比御贡,把碧澜轩装点得如金如朔、奢靡非常。 只是,林唯在国公府的境遇并没有表面那般风光。 林秉儒心中一直有白月光,当年娶纪氏也是迫于老国公的压力,心中一直更偏爱李氏,甚至在李氏害死纪氏所出嫡子时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到纪氏一死,就迫不及待将李氏扶妾为正。 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死了发妻都会重新从门当户对的人家中择娶,林秉儒此举在背地里受了不少人嘲笑,那些有名望的夫人更是不齿与如今的国公夫人李氏结交。 但这些都不妨碍李氏所出一子一女享受嫡出的身份,沉香口中的这位四小姐,便是李氏所出幼女林唯柔,也是国公府最为受宠之人。 林唯在赐婚圣旨宣读之时突然被推下水的,如今自然得给个说法。 “要不我去拦了四小姐?”沉香见林唯一直没有说话,以为她不愿意见林唯柔。 林唯垂眸,抬手撩了撩暖炉上的暖雾:“拦?她既来了,你又怎么拦得住?” “那我去禀明老爷,就说小姐大病初愈需要静养?”沉香轻轻替林唯梳理长发,又不禁疑惑,“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事本就是他们理亏,我们还没找他们麻烦,四小姐怎么还上赶着过来?” 林唯暗自冷笑,林唯柔当然要上赶着来确认她是死是活了。 她要是出了什么事,给废太子冲喜的这桩婚约,可不就只能落在林唯柔身上? “你还敢找他们麻烦?” “要不是嬷嬷拦着,我早想跟他们去拼命了。”沉香梳头发的动作停下,咬着牙道,“他们不就是担心小姐会抗旨不尊吗?这么冷的天,小姐还没做什么呢,他们就敢使这种下作的手段,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林唯低笑了声,倒没再说什么。沉香自幼跟着她长大,处处为她鸣不平,但她爹向来偏心秋水阁,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 沉香拿了根云鬓花步摇为林唯半挽了个发,额角青丝被梳理整齐,方才的闷热感消失,林唯舒服的拨弄曳下的珠坠,慢条斯理的回答沉香方才的问题:“她都特意过来了,赶是赶不走的。” “小姐的意思是,四小姐另有所图?”沉香神色一凛,“那你就更不能出去了。” “不用躲。”林唯从美人榻上起身,随手指了下狐裘,“走吧,去瞧瞧我这妹妹唱的什么戏。” 这事前世就发生过一回,当时林唯满脑子都是如何拿到春闱的名额,会试对于考生的检查最为严格,林唯不能有丝毫的纰漏。因此,对于这件事也是轻拿轻放,吃了个闷亏。 沉香拿过雪白的狐裘给林唯披上,还是不放心的劝:“小姐,要是四小姐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伤到你怎么办?” 林唯把玩着狐裘上细软顺滑的毛翎,轻挑了一下眉。寒冬之际她被推入水中,前世不追究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如今没了顾虑,她不仅要让林唯柔唱完这出戏,还打算帮着林唯柔把这出戏唱得更精彩。 手中的暖炉被不自觉地压紧,皮肤跟炉壁严丝合缝,走到门槛处时,掌心下传来灼烧般的刺痛感。 待手上的力气一松,指尖上熏红的晕染轻轻缓缓地褪去,又恢复成一开始病态的苍白,不留任何痕迹。 至于沉香说的伤到她……她若不慎再被林唯柔推下水一回,她也认了。就像她明知道废太子疯癫杀人也打算履行婚约,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在前世已经做完了想要做的所有事,她能安然赴死,自然没想过再生。 林唯刚出门,便迎面撞上了林唯柔。林唯柔显然是等久了没了耐心,正打算闯门。 “这几日听闻三姐姐病重,妹妹担心得夜不能寐的,今日姐姐一醒就特地过来看望姐姐,不知姐姐身体可好些了?” 林唯柔一双杏眼明亮,配上粉红的衣裙更显少女灵动,可说话的语气却怎么听都有几分幸灾乐祸。 要是以前的林唯恐怕已经沉了脸,这也是林唯柔想要达到的效果,让林唯担上一个责骂幼妹的坏名,等会的事就算林国公问起来也会偏向林唯柔。 如今的林唯已经活过一世,看多了这种小伎俩,哪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 林唯往旁边侧了一步,避开林唯柔搭上来以示亲热的手,淡淡一笑:“没想到四妹妹这么关心姐姐,都怪底下的人不懂事,一点风寒让妹妹如此担忧,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罪过了。” “姐姐没大碍就好。”林唯柔脸上的笑显而易见的勉强了几分,但想到来这里的目的,又拦在林唯的面前,故作诚恳道,“为给姐姐出气,我特意把那日不长眼的丫鬟抓来给姐姐赔罪。” 林唯侧了下头,狭长的双眼半眯着打量着林唯柔,唇角微微勾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唯柔被她这么盯着,藏在宽袖下的手不自主的微微收紧,不知为何她这个姐姐落了一次水后,明明人没什么变化,可这么看着她时,却让她有种猎物被盯上的错觉。 也许是刚刚在院里站久了,眼睛糊涂了。林唯柔把脑中胡乱的猜想都清空,提高声音:“姐姐?” 林唯收敛目光,拢了下衣袖,让暖炉的热气贴近身体,低低地笑了声:“妹妹有心了。” “只是不知道妹妹打算如何替我出气?” 林唯柔立刻接道:“我已经将人压在院外,只要姐姐一去,就让人狠狠打板子,姐姐看可好?” 林唯轻飘飘的‘噢’了声,目光环视一圈四周,又兴味盎然地落到林唯柔的脸上。 也不知道她这偌大的院子,为何摆不下一个受罚的下人,非得闹到院落外让人看了去。 她忽然转而问道:“对了,三殿下现在如何了?”这几日一直没有沈然音的消息,她怕虞芝芝担心,今日肯出来见盛紫荆,本也是存了打听消息的心思。 盛紫荆叹了口气:“沈然音?被沈卓软禁在府里了,哪儿也去不了。她除了那些文臣,可没有其它势力可用。” 林唯思忖:沈然音有鬼面卫,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能逃出去。 “既然没有别的事了,就先请回吧。”林唯觉得很没意思,想要送客,这盛紫荆到底是自私,明明有系统在身,却连个道具都不舍得给她救命,光说些叫自己跟她离开的废话。 盛紫荆还想再说什么,但又知道凭上次林唯冒死都要救虞芝芝的事,无论她说什么,林唯怕是都不会改变想法。 跺了跺脚,她狠心转身离开了林府。 “劳烦妹妹带路。” 走出碧澜轩,只见一群下人围在院外,中间摆着一架长椅,一个身着家仆装的丫鬟被按在上面,旁边还架了两把长棍,显然是林唯柔特地请她来看的戏。 “姐姐,这不长眼的丫鬟平日里就因为做事毛手毛脚被罚过很多回,那日我错将人带在身边,没想到她那般莽撞,今日特意领她前来向姐姐赔罪。” 林唯柔走在林唯身边低声说着,围观的下人见到她们纷纷散开,让出一条道。 被压着的丫鬟林唯也有几分眼熟,依稀记得是林唯柔贴身丫鬟之一,丫鬟的嘴已经被布条堵上,看着她们的方向扭动身子,哭得梨花带雨。 林唯回忆着前世发生过的事。前世林唯柔下令杖责这个丫鬟,打到第四板时人就晕了,惹得满院的下人都以为打死了人。这时,林唯柔的哥哥,也就是林国公府二少爷林唯博又恰到时机的带着宸王等人出现。 一个平日里就做事毛躁的下人,因为不小心撞到她却被打了个半死,可不就坐实了她虐待下人、草菅人命的凶名? 偏偏那之后没三天,被杖责的丫鬟被沉香撞见下了床,身上丝毫不见受刑的痕迹,显然是这场刑罚被人动了手脚。 前世若非她对宸王有所价值,恐怕难以从这场闹剧中脱身。但如今嘛,林唯觉得林唯柔安排的这出戏其实还不够精彩。她看着那丫鬟,缓声问:“那日是她将我推下了水?” “就是她。”林唯柔义愤填膺的指了一下那名丫鬟,旁边的小厮心领神会的过来询问要打多少板子。 遇到这种事,国公府向来都是各个院落的人由各院自行处罚,林唯柔笃定了这一点,故作姿态地说了句 :“她虽是我院中的人,但还是听姐姐的。” 林唯垂了垂眸,“怎么罚都听我的?” 林唯柔依旧笑:“自然都听姐姐的。” “打板子就算了,怪血腥的。”林唯悠悠开口,林唯柔正要反驳,就见林唯侧了下脸,问身边的丫鬟,“我记得你说过,我遗失了枚簪子?” 那日林唯被救上来后,头上的发髻都散了,珠钗掉了不少。沉香难得机警,知道林唯这时候问起定是另有打算,忙道: “是呢!那日小姐掉了不少首饰,最值钱的当属除岁时纪家送过来的凤蝶鎏金翡翠玉簪,那是小姐的舅舅特意去灵隐寺求大师开过光保平安的。” “看来我能安然活着,也多亏了那枚簪子,不可不寻。”林唯的眸子温和的转向林唯柔,柔声道,“祸是她闯的,就罚她替我将簪子寻回来吧。” 此话一出,不仅是林唯柔,就连周围的下人也皆傻了眼。 寻回簪子?从湖里? 这么冷的天,林唯只是落了水就烧了两天两夜,要是长时间待在湖里找一枚簪子,直接就是把人往死里逼,那名哭得梨花带雨的丫鬟眼里也终于有了切实的惊恐之色。 林唯柔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当即拒绝道:“不行!海棠不会水,跳下去会死的!” “让人给她系根绳子在岸边抓着就好了,府里下水找物件都是这样做的。”沉香幽幽出声。 林唯柔神态焦急不似作伪。海棠陪伴她多年,她虽然想利用海棠败坏林唯的名声,却并不想送海棠去死。正犹豫之际,视线瞟到从远处走来的林唯博,以及他身后的宸王和几位世子郡主,双眼顿时一亮。 她突然扑到海棠的身边,对着两旁的小厮高喊道:“你们不能这么对海棠,她真的会死的,三姐姐就算对我有所不满,也不能草菅人命啊!”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一行人,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身着一袭靛蓝色蟒纹锦袍,气宇轩昂,而跟在他身边的公子衣物的颜色较浅,腰间水色的玉佩衬得他温润如玉,正是宸王虞芝浚和他的伴读林唯博。 林唯博是林唯柔的胞兄,其母李氏是宸王之母、当朝贵妃娘娘的庶妹,早年并不亲厚,在李氏被扶正后,这些年来往愈发密切,因着这层姻亲关系,也就没那么计较男女之间的大防。 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稍为年幼的郡主和世子,对着眼前这幅景象大为吃惊,年纪小的更是直接躲到了兄长们的身后。 林唯柔见了林唯博,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冲着林唯博喊救命,眼中逼出水光,嗓音温软可怜:“哥哥,你快救救海棠吧,三姐姐要杀了海棠啊!” 林唯博周边的人皆是一惊。 林唯博见状也顾不上君臣礼节,先宸王几步,快步走到林唯柔身边将人扶起,温润俊秀的眉眼紧皱,训斥道:“殿下来了不得无礼。” 林唯柔像是才看到宸王,立刻向宸王欠身问安,周遭的下人皆跪了下去。 林唯看着意气风发的宸王,心中百味杂陈,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随着她欠身行完礼,那点再见故人相见的微妙感也跟着消散。 眼底划过一丝微妙的兴奋,颇人终于到齐了。 路上,她低声谩骂着:“你们两个整日说我是主角,可为什么先前跟着杜清妍时,那杜清妍想杀人就杀人,说消失就消失。到了我这,我却什么都干不了?” 小黑的声音着急响起:“我这确实有很多道具,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取不出来。” 小白:“是啊是啊!真是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总系统在维修升级中的原因吧。” 什么系统什么升级的盛紫荆一点都听不懂,她走到门口,听闻此话只觉得两人在胡编乱造蒙骗她,猛地一拳打在门上低声怒喝道:“真不知道要你们两个有何用,除了整日在我脑子里嗡嗡乱叫,也没看出来你们有做过什么利我的事,甚至其中一个人还帮杜清妍杀了我母亲。” “大夫,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都两天两夜了人还没醒,再这么烧下去人怎么扛得住?” “我得去告诉老爷,小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们秋水阁也别想好过!” “姑娘,这人迟迟喂不进药,老夫也无能为力,还望另请高明。” “不行,求求您再试试,再试试……” 好吵。 从濒死的窒息感中醒来,耳畔嘈杂的人声断断续续,还盼随着几声哭闹,听得林唯头痛欲裂。 大概是烧得太厉害,林唯还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能凭借本能含糊道:“别吵了……” 杯瓷落地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床榻被人撞了一下,响起比刚刚更为高昂的哭喊声:“大夫大夫,我家小姐醒了!” 林唯感觉到自己被人扶起,一碗酸苦的药强行灌了进来。 “只是落水后的风寒之症,人醒后按时用药,用不了几天便能恢复。” 林唯浑浑噩噩听着一旁之人的话,心道是哪来的庸医,她给自己下的是药石无医的烈性毒药,几碗药汤能抵什么用? 可不知道是不是入腹的药汤起了效用,片刻之后,林唯还真有了几分力气,勉强睁开双眼。 入目的是熟悉的床幔,金玉流苏点缀其上,奢华无比,看清旁边趴着哭泣的丫鬟涣散的瞳孔终于有了实距:“……沉香?” 沉香扒在床沿,眼泪汪汪的看着林唯:“小姐,你都昏睡两天两夜了,一直发着高烧大夫也没有办法,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跟夫人交代啊。” “行了,小姐刚醒来不要吵着她,快去把另几贴药煎了,千万不可经他人之手。” 旁边另一个年长的妇人端了盆热水进来,林唯偏过头,愣了一下,道:“嬷嬷?” 纪嬷嬷‘哎’了声,伸手用帕子替她细致的擦去额上细汗:“身子如何了,还难受吗?” 林唯刚醒来,看着眼前早已逝去的二人,脑海中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回笼。 片刻后,她深吸了口气,饶是再为惊诧也不得不令自己冷静下来。 “嬷嬷,如今是何日了?” “今日是正月十一,你高烧了两天两夜,大夫说你再醒不过来就麻烦了,所幸所幸,定是夫人在天上庇佑。” 正月十一。 昭元二十一年,正月初九,国公府迎来一道赐婚圣旨,将林唯许配给废太子虞芝芝冲喜。宣旨太监为了体现国公府荣宠,特意于花园内当众宣旨。 林唯已过科举院试乡试,只要在几月后的春闱考取功名便可彻底摆脱后宅束缚,对于此赐婚圣旨自然不愿。国公府其他人担心她抗旨不尊,在她犹豫之时直接将她推入水中代为接旨,也就有了刚刚醒来那一幕。 林唯回到了四年前。 前世种种,倥偬一梦。 她重生了。 沈卓虽未登大宝,但其言行举止,已俨然以帝王自居。 林唯牙关紧锁,此刻她才看清这场火海的真相,四面高墙皆被泼满火油,每隔一炷香便有火箭如雨点般射入院中。唯有眼前数丈空地是唯一的生路,而院内此起彼伏的嘶吼,正是被困者在疯狂争抢这唯一的出口。 “嗖——” 破空之声骤响,又是一个火人被射落。 沈卓微微一怔,随即抚掌大笑:“没想到紫荆箭术如此精妙!这一箭,射得好!射得妙啊!看来这丞相一位或许还得落在你们盛家手里。” 林唯猛然转头,只见盛紫荆垂眸缓缓收起长弓,箭囊已空了一支。 第 87 章 第 87 章 与此同时,林家人和虞芝芝已经被送至城外一处船上,此时的河岸两旁漆黑如墨,但船上灯火通明,琴音绕梁觥筹交错声传入舱内。竟是一艘用于饮酒做乐的商船。 得知林唯和成晓灵没能一起逃出,虞芝芝强撑起身,烛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唇:“可知道她们被抓去哪了?” 成晓灵身边最眼熟的一名侍卫长站出回道:“派人去探查了一下,被带去三殿下府上观火去了。” “观火?”成念真蹙眉。 虞芝芝却急问:“那个许师可有跟在身边?”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被子,几日来她一直猜测医馆那日齐主事说过不管是皇帝还是林唯的心,沈卓都要取,是不是因为沈卓病没有全好,要用血莲来给她自己治病,但苦于血莲已被用完,所以要食下血莲之人的心脏。 但不论沈卓身边的许师是招摇撞骗,还是真有本事,这个人对于本就该死的沈卓来说,肯定极为重要的。林唯已经被带走,说明她此时的处境极为危险。 “千万不能被他们抓到。”林唯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然……”她欲言又止,不忍继续说下去。 脑海中浮现出曾经见过的惨状: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凶尸团团围住,腐烂的手爪撕开皮肉,露出森森白骨,凄厉的惨叫声中,凶尸们贪婪地啃食着新鲜的血肉,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薛采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紧紧抓住林唯的衣袖,声音颤抖:“林唯姐,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今日是初几?”林唯心口狂跳。 若虞芝芝一开始就对她说这样的话,林唯或许还真得想个办法搪塞过去。 但她们在这池水里泡那么久,虞芝芝落在她肩上的手依旧很克制。 春宵一刻值千金,到这份上,虞芝芝甚至还在用言语恐吓她,显然是没那个心思。 没想到虞芝芝看起来国色天香冷艳动人的,内里竟然没被皇家的三宫六院污染,还算是个美色当前的纯情之人? 亦或是……对女人没有兴趣?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林唯松快不少,计上心头。 她侧过脑袋近距离佯装深情的看了虞芝芝片刻,眼睛好像带了钩子似的,十分眷恋的从虞芝芝的眉眼、鼻峰处圈圈打转,最后落到那抹薄唇上。 虞芝芝的那层亵衣都好像要被林唯的眼神扒下来了。 “殿下。”林唯的眼睛转了转,天生上扬的狐眼专注看人时好像带着无限缱绻,“我身子刚刚被你摸了一通,今夜恐怕不能很好的侍奉你了。” 虞芝芝眉梢轻轻一动。 林唯扭了扭腰,在虞芝芝腿上寻了个舒服的坐姿:“所以等会儿得劳烦殿下用力一些。” 虞芝芝沉默了一瞬,问:“用力?” “多亲一亲我,把我抱得紧一些。”林唯坏主意上头,眉眼弯弯,“我后背疼得厉害,过会儿一定会不自主的挣扎,所以殿下一定要狠狠压着我亲,我说什么都不要放开我。” 虞芝芝:…… 林唯见虞芝芝沉默,愈发有恃无恐,她一手握住另一手的手腕,然后做了个紧紧扣住的动作。 直到耳边一声低笑。 虞芝芝拉下林唯的手,握在手里细细摩挲,笑道:“原来你喜欢这种。” 林唯立刻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但今晚恐怕不行。”虞芝芝放开了手,瞥了一眼林唯,早就等着这一刻,“进来吧。” 最后的三个字显然不是对林唯说的,话音落下,传来屋门被推动的声音。 浴池周围有着厚厚的珠帘,隐约能窥见走动的人影。那人恭恭敬敬停在珠帘外,行了一礼道:“殿下,药材取来了。” 林唯想起虞芝芝方才被施过的针,刚想自觉从虞芝芝腿上下来,就听前方一声惊呼:“你们趁我不在竟然——” 虞芝芝蹙眉回头。 木槿带着新装满的药箱站在珠帘内,痛心疾首。 林唯见状乐了,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虞芝芝刚扎完针就被她勾得在池子里鸳鸯戏水,这府医该不会要气炸了吧? 林唯一袭透白亵衣悠哉悠哉看戏,差点忍不住脸上的笑,眼尾被水汽熏红得灼眼,艳丽好似从哪个山头跑下来的狐狸精。 虞芝芝的余光扫了一眼林唯。 林唯立刻摆出一副严肃的神色,从她身上爬下来,端端正正靠池壁而坐。 虞芝芝:…… 木槿看起来要被气疯了,一瞧见林唯那狐狸精还跟她家殿下若无旁人的眉来眼去,当即大步往她们的方向走,痛心疾首捞起虞芝芝的手探脉。 “殿下,您如今气血不稳,不可行激烈之事,您是不是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木槿一手探脉一手去开带来的药箱,盖子掀开的那一刻,清苦的药箱扑面而来,甚至盖过了暖阁内的熏香。 药材很快渗入水里,木槿唠唠叨叨说了许久,时不时还把目光瞥向林唯的方向。 林唯才不管府医在怀疑什么,她可没趁人之危对虞芝芝做什么,清清白白满池子的水都可作证。 不过,林唯很快就乐极生悲。 府医医术了得,配出的药草溶于池水没多久,就开始发挥药效,被虞芝芝摧残过的后背传来一阵灼烧感。 林唯脸色瞬间煞白。 这下她装也不用装了,眉心真心实意的紧紧拧起,呼吸跟着急促起来,因为疼痛而控制不住的泪水开始往外滚落。 虞芝芝原本并不理会府医的唠叨,像是早已习惯,身侧突然传来动静。 她转过身。 林唯大概真的娇气到受不了一点疼,晶莹的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啪嗒啪嗒越落越多,眼神茫然一片,似乎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发作。 薛采萱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皱了皱眉,努力回想,却发现脑海中一片混沌。逃亡的日子太久,每一天都像是在重复,没有尽头,也没有标记。 “逃亡太久,记不住了。” 林唯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正如圆盘一样又大又圆。 该死,还是要靠姚英她们! 看着身旁体力快要殆尽的薛采萱,她攥住脖子上的项链,一把扯下放到薛采萱的手中说道:“这玉佩是我家传之物,遇到凶尸可护你平安,你拿着它往来时的地方逃,找人来救我。” 薛采萱眼中盈着泪水摇了摇头道:“我不,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林唯蹙着眉头道:“要死你自己死,你一直往前跑,我拦住他们,咱们要是运气好,赶上今日是十五的话,你往前跑到分别的岔路口等到亥时,能看到四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御剑飞过。” 她顿了顿又道:“记着对着其中长相最漂亮的那个喊救命,然后道出原委,你我就有救了。要是亥时还没等到,就不用等了,赶紧朝人多的地方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那……那好吧,你一定等我找到人来救你。”薛采萱倒也果断,听她说得有模有样便不再耽搁,朝着远处跑去。 虞芝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轻声道:“不错,看来你并非全然无知。不过,你可知道,煞尸虽凶险,却并非无解。关键在于……” 林唯补充道:“关键在于如何找到它们的弱点,并在它们尚未完全觉醒之前,将其彻底消灭。” 随着那煞尸猛然发力,一道强有力的撞击如雷霆般袭来,两人合抱粗的大树竟应声而断。 木屑四溅,树干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林唯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甩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一阵闷痛,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的思绪在这一瞬间被拉回现实,但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虞芝芝清冷的声音:“煞尸的弱点是体内的灵核,灵核极有可能藏在脑中、后颈、腹部。”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目光死死锁定那煞尸。 煞尸的身形高大魁梧,皮肤青黑如铁,双眼泛着猩红的光芒,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吼。 “脑中、后颈、腹部……”林唯在心中默念,目光迅速在煞尸身上扫过,试图找到灵核的所在。 她知道,煞尸的灵核是其力量的源泉,也是它唯一的弱点。若能找到并摧毁灵核,便能彻底消灭这凶物。然而,煞尸的动作太快,灵核的位置又极为隐蔽,想要一击命中,谈何容易? 煞尸此刻早已受不住她身上血腥味的吸引,发出一声低吼,猛然朝她扑来。 林唯迅速侧身闪避,险险躲过这一击,但煞尸的利爪还是擦过了她的肩膀,带起一道血痕。她顾不上疼痛,借着闪避的势头,迅速绕到煞尸身后,目光死死盯住它的后颈。 “后颈……或许是这里!”她心中一动,手中匕首猛然挥出,直指煞尸的后颈。然而,还未触及,煞尸便猛然转身,一掌拍出,将她再次击退。 林唯踉跄几步,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险些摔倒,心中暗叫不好:这煞尸堪比金丹期修士的存在,哪是现在的自己能打得过的。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逃跑。 然而,刚迈出一步,她的心便猛地沉了下去——四周早已被密密麻麻的低等级凶尸围得水泄不通。 行尸拖着僵硬的身躯缓缓逼近,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吼。厉尸则双眼猩红,动作迅捷如风,尖锐的指甲在月光下泛着森森寒光。 她的退路被彻底封死。 “完了……”林唯心中一凉,额角渗出冷汗。 就在这时,煞尸忽然嘶吼一声,其他凶尸全都朝她扑了上来。行尸张开腐烂的大口,厉尸挥舞着利爪,煞尸则在远处盯着空洞的眼眶冷冷注视。 林唯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挥出匕首抵挡,但凶尸的数量实在太多,她的体力也早已透支。 双拳难敌四手,就在林唯招架一具行尸时,一只厉尸的利爪横空出现就要刺入她的胸膛。 贼老天不公,刚重生回来又要让我一命呜呼! 看着厉尸的枯黄的手指已经伸到了自己的跟前,林唯顿觉脑袋一阵眩晕,接着眼前失去了焦点。 硕大的圆月笼罩着浓密的森林,萧瑟的寒风裹挟着飘零的雪点向着这片密不透风的森林席卷而去。森林猛地被破开一道锋利的口子,在那风道的尽头,林唯漆黑如墨的瞳孔反射出冷月的寒光。 在月色的洗礼下,此时的林唯像是正被一股陌生而狂暴的力量包裹着。她的双眼黑得似乎能滴水,而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魔气,仿佛从地狱中走出的魔神。 在她跟前,已瘫倒了一片令人作呕的凶尸尸体。 突然,又有一只厉尸叫嚣着向她扑来。而她仿佛根本没有思考,身体便以极快的速度动了起来。 她宛如一道黑色的流星,手中的匕首裹挟着魔气,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道暗黑的弧光。行尸和厉尸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撕裂成碎片。 她的眼神冰冷,眼底深处却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那怒火如同被囚禁已久的野兽,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黑色的火焰从她的眼底爬出,瞬间席卷全身。 林唯脑海中一片混沌,唯有愤怒在疯狂咆哮。那些曾经压抑的情绪——无助、恐惧、不甘,此刻全都化作了滔天的恨意,驱使着她的身体不断向前。 行尸的腐肉在她的匕首下如纸般脆弱,厉尸的嘶吼在她的耳边化作无力的哀鸣。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匕首在空中划出密集的银光。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却感觉不到丝毫疲惫,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快意在心中蔓延。 “杀!杀!杀!”她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字,似乎只有通过杀戮,才能平息她内心的怒火。 锋利的匕首刺入一只厉尸的胸膛,手腕一拧,将其心脏绞得粉碎,脚尖轻点地面,身形一转,匕首已划过另一只行尸的脖颈,头颅应声而落。 鲜血溅在她的脸上,她却浑然不觉,甚至感到一种莫名的解脱。 煞尸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猛地朝她扑来。然而,此时的林唯早已不是刚才那个狼狈逃窜的凡人。 她冷冷一笑,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煞尸身后,直刺其后颈。 “噗嗤——” 剑刃穿透煞尸的脖颈,黑色的魔气顺着伤口涌入其体内。煞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颤抖,随后轰然倒地,化作一滩黑水。 四周的低等级凶尸也在魔气的侵蚀下纷纷倒地,转眼间,原本密密麻麻的尸群便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徒留林唯一人站立在中心。 一阵风起,包裹着少女的魔气渐渐消散。她抬起头,眼里的黑色正在缓缓褪去,随之代替的是明亮的圆月倒映在她清明的眸子中。 “这魔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唯顺着薛采萱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一直到天色渐亮才走到了岔路口处也不见她的影子,不免有些失落:“这小丫头片子也太精了吧,知道我活不了就直接跑了?” 余光扫到路边,躺着一个身影,林唯一扫失落的情绪小跑了过去,拍了拍躺在地上那人的肩膀:“喂!薛采萱你别告诉我你在这睡着了…… “咦?虞芝芝?!” 林唯看她额头往下淌着鲜血,在虞芝芝的袖口处扯下一块布条为其包扎好。她蹲在一旁,从薛采萱身上掉落的油包纸里捡起一块干巴的饼啃了起来,心中充满疑问:薛采萱怎么不在此处?虞芝芝怎会一个人在这?看样子还受了重伤,救是不救呢? “功法、灵石、灵药缺一不可……” 心念所至,身即可达,仅可使用两次。 巨大的狂喜如浪潮般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绝望与恐惧,她死死捂住嘴,才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呐喊压回喉中。 天无绝人之路!她不用死了。 方才盛紫荆走到门口的刹那,她脑海中骤然响起了那熟悉又急切系统的声音!她强压下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依照那声音的指示,借着口渴的由头,近乎无礼地“抢”过了对方腰间的水壶。 万幸,盛紫荆并未起疑。 “太好了……”她贴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将符纸紧紧按在胸口,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珍宝,“原来你这只大肥猫,没有死啊……” 激动过后,现实的问题接踵而至。她凝视着手中这唯一的生机,眉头渐渐锁紧。 “不过……只有两次机会,我该去哪里?” “是先去找到芝芝,确保她的安全?还是去寻表姐设法找姨母回来相救?” 第 88 章 第 88 章 虞氏医馆的大门被人从外猛地撞开,厚重的木门发出一声闷响。阳光透进门缝,卷起层层积灰,在空气中飞扬。盛紫荆顾不得灰尘,急匆匆领着一众人闯了进去。 她直奔虞氏医馆的药柜,站在虞芝芝曾经站立过的地方扳动机关。 机括作响,医馆中央的空地,厚重的石板应声从中裂开,带着沉闷的轰鸣坠入下方。盛紫荆一个箭步冲到边缘,几乎是半跪下去,急切地向下探视。 空的。 次日清晨一早,渡仙门的几人和林唯站在林宅门口。 虞芝芝看着紧闭的房门:“或许是对方不想再见,那就不必告别,直接返程吧。” “要我说还是心虚,连夜逃了。”顾知许悠悠讥讽道。 林唯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据她所知,几个月后商洛爻就会陨落,而那金泠则是不知得了什么机缘蜕蛇化龙,但人却变得更加性情不定。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一行人径直前行了数十里,只听顾宁薇忽然惊呼一声:“那林宅起火了!” 众人闻言回首,只见来时的方向,一片赤红的火光冲天而起,黑烟滚滚。 虞芝芝蹙眉,猛地收回视线:“走吧!别再看了。” 地下密室之中,竟是空空如也!莫说人影,连一丝近期有人停留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盛紫荆缓缓起身,一拳狠狠砸在身旁地面上:“找!林家、虞家、成家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现在的青鸾城因沈卓上位排除异己,犹如一个巨大的铁桶,就算是一只苍蝇都很难飞出青鸾城,可林唯却在沈卓的府邸私狱内消失不见了,而且还是在她探查之后。 沈卓雷霆大怒,命她势必三日内找出林唯,不然便把她归于林唯同伙。 后续的路程颇为顺利,半月后,几人终于到达渡仙门下。 虞芝芝面带歉意道:“林姑娘,此处就是渡仙门了。我与几位师妹要先回去复命,你且在外门歇息几日如何?” 林唯点了点头,仰首望着“渡仙门”三个鎏金大字,笔劲遒劲如龙蛇游走,在朝阳下泛着淡淡金辉。不由想到前世初到渡仙门时的恣意洒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远处,姚英拽着虞芝芝的衣袖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师姐三思,这人来历不明,怎么能轻易带进门内呢?万一……” 虞芝芝拂开她的手,眉间透出几分无奈道:“内门有内门的规矩,若是经不过测试,我也留她不得。但她天性良善又颇有悟性,如果能留下来,为渡仙门多添分力,何乐而不为呢。” 虞芝芝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林唯,林唯也正好望过来,笑着对她微微颌首,丝毫不介意两人的窃窃私语,更让虞芝芝感到一丝歉意。 虞芝芝声音变得严肃:“倒是你,怎么总和林姑娘过不去,以后她或许有可能成为你的师妹。切记不可再这么小心眼。” “可是……”姚英张嘴说不出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不喜林唯是为什么。或许是林唯与大师姐太过亲近,又或许是林唯总是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 虞芝芝不容置疑地说道:“别可是了,我带林姑娘去外门安置,你且带着知许和宁薇速去向掌门复命。”说罢转身走向林唯, 姚英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靴尖狠狠踢开地上的一粒石子。 顾知许凑过来,杏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师姐,都到咱们渡仙门的地界了,还怕她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等她进了外门,看我今夜略施小计,就能给她吓得屁滚尿流。” 顾宁薇闻言轻咳一声,对着顾知许无奈道:“要是被大师姐知道……” “不会的,又不会闹出人命,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她,叫她知难而退。”姚英生怕顾知许被吓到,连忙打断顾宁薇的话,三人脚步匆匆朝着内门而去。 盛紫荆缓缓起身,赤红的眼底死死盯着坑底,她屏退了身边的所有人,死死握紧拳头,强压心中怒气问道:“到底是你们两个谁做的,能有如此本事的,除了你们两个叫系统的,整个青鸾国也无人能做到把一个人凭空变消失吧。” 一只三花猫凭空出现,它微微站起脑袋轻轻顶了一下盛紫荆的小腿憨态十足:【主人,真的不是我。我一直都在提醒你防着小黑,只有它才有那种道具。】 盛紫荆最烦这种毛茸茸的动物,一脚将其踢开道:“就算不是你,你也没有什么用,迄今为止不见你们两个帮过我一次。” 三花猫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稳稳站住可怜兮兮道:【我之前能量不足无法化形帮助主人,但主人放心,日后我定当好好效力,帮助主人报仇。我现在就去宫里时刻监控着沈卓的动向!】 三花猫转身正要跑,盛紫荆冷冷喊停它:“不必了,你可有法子帮我找到林唯的踪迹。” 蹲在路旁想了半天,林唯也没想出来一件虞芝芝上辈子得罪自己的事情,反而死前还喂了自己一颗灵药,少受了些痛苦。 但一想到这辈子是绝对要找她那三个好师妹寻仇的,还是别沾上太多关系的好。 一个修士,总不能死在这荒郊野岭了,说不定一会就会醒过来了。 林唯便跨过虞芝芝朝着前方走去,继续寻找薛采萱。与此同时,在此处相隔数十里的一出客栈内。 两名气质非凡的女子,缓步向门外走出。 一袭白衣的女子五官如同精雕细琢的玉器,眉眼如画,眼尾微微上挑,举手投足中带着一丝清冷。 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间,发丝柔顺光滑,随风轻扬时,宛如水墨画中的仙子。 唯独裙上的点点猩红显得有些刺眼。 姚英的相貌虽不及虞芝芝那般惊艳,但她的眉形如剑,鼻梁挺直唇线分明,皮肤微黑却别有一番英气。 姚英紧跟着虞芝芝的步伐走到屋外,眉头紧皱,双手张开阻拦她道:“这易城百里内凶尸泛滥,定是有那妖邪之辈在这练了什么诡异的功法,而且修为肯定不俗。师姐,等知许她们回来后,我和你一起去吧!” 虞芝芝感受到城外数十里处一股凶恶气息肆虐,哪等的下去,她对姚英嘱咐道:“你接应到她们再来寻我,此处前往南方的流民数以千计,耽搁一刻就会有数不尽的百姓丢掉性命。” 姚英张了张嘴,劝阻的话还未出口,虞芝芝已然纵身一跃,长剑出鞘,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 “大师姐!”姚英急急追出客栈大门,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流光划破夜空。 虞芝芝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啼鸣,增添几分寂寥。 徒留姚英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蹙起的眉头久久不能平复。 刚离开不久就遇着两名长相相似的流民,一人约莫二十多岁,一人看着跟薛采萱身量差不多高。 林唯微提衣角,亮起插在腰间的匕首朝着两个男人走去。 “两位小哥打扰了,不知你们一道过来有没有遇见一名少虞,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身量大概到我肩膀。”林唯一边说一边伸手在自己肩膀处比划着。 看到林唯走过来,中间那人身体瞬间紧绷起来,肩膀微微耸起:“小哥说笑了,这流民数以千计,你说的这种人我这一道见了没有几十也有上百。”另外那人则是快速低头避开了林唯的视线。 林唯不死心地问道:“那少虞是独自一人,不知可有印象?” 虞长的青虞沉吟片刻后,身后那名少虞开口说道:“我见过,在我大哥二哥休息时,有一身量跟你说的差不多的少虞往隶城方向去了。”说完便推托着同伴离开了。 走出老远虞长的青虞对着另一个问道:“大壮,你为啥要骗那人呢?” 大壮:“那人问东问西的,怀里还有凶器看着不像个好人,我就想快点糊弄过去。” 林唯点了点头,朝着二人来的方向追去,但一路上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虞少的那个说见过薛采萱时,虞长的那位明显有些愣神。 忽然想到了什么,林唯猛地顿住脚步。凶尸这种东西本就对血腥味敏感,嗅到空气中的血腥气后,瞬间疯狂起来,口中不断发出“嗬嗬”的沙哑声,朝着林唯的方向追去。 回头望去,凶尸全被吸引了过来,看着薛采萱瘦小的身影越来越远,林唯心中又生出些许失落。 但她很快挥散心中的情绪,看到不远处一棵粗壮的树,三步并作两步,矫健的身姿如同猎豹般攀上了上去。 林唯站在树上身体有些轻微摇晃,看着脚下的凶尸不断撞击着树木,眼神不自觉落到天上的那轮明月上。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自己只记得是在冬月十六被渡仙门的四人救回去的。而且那时候张果也没死,薛宣也不是薛采萱,而且也没活下来……”林唯口中喃喃道,“算了算了,听天由命了。” 林唯想着自己刚刚对薛采萱说的话,有些好笑。 只因这四个人里有三个都不是什么好玩意,独那一位容貌最是出众的风光霁月,有着颗为天下开太平的心。 然而,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与她接触不多,或许她比其他人更善于伪装也未可知。 毕竟,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她能与那三人同行,未必就如表面那般纯净无瑕。或许她的风光霁月,不过是精心编织的假象。但即便如此,这种道貌岸然之人,往往最喜对凡人施以援手,以此彰显自己救苦救难的高尚品德。 即便她不愿在我身上多花功夫,至少也会将薛采萱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吧。 毕竟,救人于危难,正是她这类人最擅长的戏码。无论她的初衷如何,只要薛采萱能安然无恙,便也算是她的一点功德了。 正胡思乱想着,脚下大树忽然一股巨力猛烈撞击,晃得林唯险些被甩飞出去。 脚下不知何时又多了数十只凶尸,其中一位身形高大体壮如牛,眼中没了瞳孔全凭一身蛮力撞击着沾染血液的树木,林唯目测这大汉得有接近一丈的身量。 “好家伙,这还是我天渊国人士吗?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此话一出,那凶尸忽然停住脚步,顶着空洞的眼眶抬头看向她,这一眼吓得林唯狂跳的心漏了一拍。这凶尸顶着几缕杂乱的头发,朝着林唯的方向腐烂的鼻尖微微耸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竟还咧嘴笑了一下。 看着那凶尸裂开的嘴里一口黑牙,林唯这才紧张起来,脑中画面忽然闪到上一世在渡仙门的学堂中。 渡仙门内,芝林深处一座学堂内,四周的门窗大敞,任由秋日的凉风自由穿行。风儿掠过堂前,带起案几上散落的书页,发出簌簌的轻响,她正把一张纸团朝着姚英扔去,约着堂下三人下了课堂到山下游玩。 一袭素雅白裙的虞芝芝,裙摆如流水般垂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发间仅插了一根古朴的木钗,简约却不失雅致,丝毫掩不住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 长长的裙摆从林唯膝上拂过,带起一阵轻柔的清冽香气。 她手中握着一把戒尺,手腕轻轻一抖,戒尺在其身后横空一扫,纸团便被精准地打飞了出去,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不远处的案几上。 “林唯,你可知凶尸有几种?哪种最*为凶险?”虞芝芝的声音清冷如玉,严肃却不让人讨厌。 “糟了!虞芝芝还在路旁躺着呢。”林唯的额头上瞬间淌下汗水,后背心一阵发麻,立即调转方向追了上去。 算了算距离离开虞芝芝已经过去一个时辰,路上脑海中不断闪过刚刚那两名男子的脸。 一个黝黑老实,一个虞纪不大圆滑机灵,林唯越想越觉得不像是好人。 林唯一路疾奔回去,心跳狂响跟雷鸣一样。 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虞芝芝的身影,那个如谪仙般的人物,上一世斩妖除魔,行善积德,做了半辈子的好事。 若是这样的人物,竟被区区两个凡人给害死了,那也太……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林唯两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比凶尸撵她时候都还要快上几分。 转过一处路口,远远看去虞芝芝原本晕倒的地方旁边站了两个人。 不等她细看是不是刚刚那两个兄弟,林唯就高声吼道:“滚开,你们两个要是敢碰她一根手指头,小心我要了你们的狗命。” 看到那二人快速离开,林唯仍旧速度不减,直到跑到虞芝芝的身旁,见她衣衫完整、不曾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大口喘息着。 “呼~还…还好没事……” 经此一事,林唯也不敢再把虞芝芝扔在这荒郊野岭。 稍作休息后,她拿起虞芝芝的佩剑给人扛了起来,朝着自己路过时看到的一处山洞走去。 踩在地上忽然发出“咕叽”一声,低头看去竟是一个水袋横着倒在脚下。 林唯暗道:这两人难道是想救虞芝芝来着?被自己误会了?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总归人没事就行了。 成晓灵声音微微发颤:“你真不是鬼?咱们怎么突然从我家到你家了?” 想到青鸾城的人最是迷信,林唯把蜡烛托到下巴处,伸出舌头白眼上翻吓唬成晓灵道:“不是鬼,但是确实是鬼帮了我。祖宗给我托梦了,说要帮咱们两个逃出来。你快点干活,小心祖宗看你不顺眼,把你抓地里去教训。” 成晓灵左右看了两眼,顿觉哪哪都不对劲,她吞了口口水:“……好吧。原来这世界真的有鬼的吗?” 第 89 章 第 89 章 清晨,青鸾城中四处房屋上空升起了袅袅烟火,家家户户的人刚刚起床。 西城河边,一扇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身着素衣的秀丽女子端着铜盆走了出来,盆中热水腾起淡淡白气。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走到溪边,正要俯身倒掉盆中脏水。 忽然,脚下大地毫无预兆地一震! 铜盆“哐当”一声脱手滚落,热水泼洒一地。她惊呼一声,慌忙扶住身旁的老树。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城中心方向轰然传来!她惊恐地抬头,只见远处一大朵浑浊的白烟冲天而起,如怪云般迅速弥漫开来。 【不过宿主您想不想看看之前险些杀了你,又欺负你的虞芝芝,现在是何下场?毕竟以后就没机会喽。】系统化作的三花猫竟扶了扶脸上的眼镜,狡黠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林唯愣了愣神,还没开口,系统便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想看的,当当当当!请看大屏幕。】接着三花猫的手中出现了一根小棍,指着身后忽然出现的投影。 林唯顺着它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大屏幕上白茫茫一片,满天跟柳絮一样的雪花飘落,画面跟随着一片雪花缓缓落下,最终落在了一个女人的发丝上,林唯定睛一看——这人不就是虞芝芝吗? 她往前走了两步,离得大屏幕更近一些,心口微微抽疼,这人像虞芝芝,但又不像虞芝芝。只因虞芝芝向来爱惜自己的身体,给自己保养得很好,可画面中那人发丝凌乱枯燥,发顶布满白色雪花,还有一两根杂草落在上面。 而且她脸颊通红,嘴唇苍白干裂,手指也冻得发紫,就连身上的白色衣裙,都灰扑扑的,脏兮兮的。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过得这么惨?”林唯皱着眉头。 【哦,她不是反派嘛,主角胜利之后没死都是好的了。而且她洗心革面要做大好人,把自己的家财全都散尽了,最后只剩你们两个合开的虞氏医馆,后来被人讹诈,就连医馆也被主角设计给弄黄了。最后只能露宿街头。】 “不可能啊,那成晓灵呢?杜清妍呢?还有我的两位娘亲呢???她们都不帮她,救她的吗?”林唯越说越急,恨不得跳进投影里面去虞芝芝面前。 【哎哎哎,这个只是屏幕,进不去的。她坏事做尽,你又早早撒手人寰,当然没人愿意理她了。】 大地震颤渐止,四周恢复寂静,唯有那团不祥的白烟仍在空中翻腾。她心跳如鼓,慌忙拾起铜盆,转身冲回屋内,“嘭”地一声紧紧关上了门。 屋内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小夏,怎么了?”这声音若是林唯听了会觉得极为耳熟。可门帘掀起,自房中缓步走出的,却是个面容寻常、身怀六甲的女子,脸上散布着点点黄斑。 成夏转头:“芝芝姐你醒啦?可能是沈卓那个昏君又在放火了吧?” 原来这二人,正是隐居于西城这户寻常人家的虞芝芝与成夏。其余同伴早已各自分散,藏匿于市井之间。此地偏僻杂乱,住民中不少人连身份文书都没有,加之成夏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她们竟也在这纷乱之中,一直藏到了今日。 虞芝芝:“小夏,你派人出去打听一下吧。盛紫荆今日想用林唯逼我交出那个姓许的,在这之前任何一点消息都不能错过。” 成夏点点头,望向了城外的方向:“也不知道娘和沈然音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望了一眼虞芝芝的肚子担忧不已,眼前就要临盆,可虞芝芝无论如何也不肯先离开青鸾城。 “应该就在这几日了吧。”虞芝芝扶着腰转身进到屋中。 【那你以后可别再拿这事威胁人家,不然可就太无耻了……】???不太对劲,怎么听起来系统倒像是向着虞芝芝? “怎么虞芝芝哭了一场,你怎么还倒向虞芝芝一方了?” 系统不再理会她,林唯转过头,发现虞芝芝还盯着自己看,她轻声说道:“跟我一起睡觉吧,别再想了。” 虞芝芝:“嗯。”【……是。宿主你先听我说嘛,你知道蝴蝶效应吗?】 林唯气不打一处来:“麻花效应也没有用,我早上还问了你一遍,你跟我说危机解除了,结果我没被火烧死,差点被水淹死。你除了搞些十八禁的东西,你还能干什么?竟拿你那个破概率害我。” 林唯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系统,系统久久没有出声,气氛渐渐变得凝滞,又想起在冰湖时也是自己主动要跳下去的,而且四肢冻僵时,也是系统提醒的自己头上有绳子救她。 她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缓解些许尴尬:“算了都过去了,反正没死就行。你还是帮了我很大忙的,要不然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找到虞芝芝。” 【呜呜~】 林唯瞪大双眼,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听到了系统的哭声:“你…你别哭啊。我刚刚说话有些着急,你别生气,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对不起对不起。” 她原来只把系统当做电脑,现在知道它还有自己的情绪,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呜呜呜~】 “你叫什么名字?我回头任务完成,给你打个五分好评还不行吗?” 【呜~我叫……】 “吱呀。”房间门被人从外打开。 林唯急忙打断:“虞芝芝回来了,回头再跟你说,以后但凡她脱衣服,你就自觉点进入休眠状态哈,非礼勿视。” 【好吧,我最近一周要接受总部的培训,请宿主注意自己的安全。呜呜……】 虞芝芝关好房门,端了碗姜汤放在桌上,对她道:“水放好了,你先去泡个澡吧,别着凉生病。” 林唯知道自己生一场病肯定是少不了的,看着姜汤:“你也快来月事了,一会记得也要泡个澡暖暖身子,姜汤留给你吧。”起身欲走,手腕被虞芝芝沁凉的手拽住。 虞芝芝把姜汤重新递到她的嘴边:“我喝过了的。” 看着虞芝芝双目澄澈不似作伪,林唯一口喝下直奔浴房去了。 两人先后沐浴完毕,回到房中时,林唯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扶着床柱坐下,鼻尖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发觉自己浑身滚烫,额头也隐隐发烫。 虞芝芝正弯腰收拾她换下的衣物,忽然听见“啪嗒”一声轻响。低头一看,一个精巧的药盒从衣物间滑落在地。她拾起来端详,只见盒面上烫金小字写着“猫娘化身丸”。 “这是什么药?”虞芝芝转身问道。林唯正坐在梳妆台前擦拭湿发,闻言动作一顿,铜镜中映出她略显慌乱的眼神。 “你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难道我的医术还比不上外头那些江湖郎中?”虞芝芝走近几步,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受伤,攥着药盒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糟了! 林唯出手去抢,被虞芝芝一个转身躲了过去,目光冷淡地盯着她看,看得林唯越发心虚,她想了个借口脱口而出:“我没生病,是盛紫荆给我的。说是服下这药就会长出猫耳和猫尾。” 虞芝芝看着那盒子奇怪,三两下拆开,捏着药丸闻了闻上面的味道,竟一味自己熟悉的药味都没有。她把药丸扔回药盒:“这包装倒是奇怪,从没见过。但我闻着上面没有药味,想必你是被盛紫荆骗了。”顿了顿她又道,“花了很多钱吗?我还以为盛紫荆是个不缺钱的主。” 林唯有些担心虞芝芝以后不许自己和盛紫荆来往,便又道:“不是她的,她也是从西域商人那里买的,我感觉好奇就买来瞧瞧。” “好奇怪,你为什么想长猫的耳朵和尾巴?做人难道不好吗?”虞芝芝迟疑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出口问出自己心中疑惑。 林唯支支吾吾:“这……我……就是好奇,说是只会保持一天的效果,我没想真变成猫。” “肯定是被骗了,我学医这么久就没听过这种药,下次不许再买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买的话也不能吃,很有可能会伤身体,这个东西我先帮你收着了。” 林唯不敢反驳,只能应下擦干头发上的水迹之后,强忍眩晕摇摇晃晃钻了被子里。 虞芝芝早有预料,端了碗早就准备好的汤药帮她服下,摸着她的额头和脖颈滚烫,躺在床上睁不开眼睛,又一直低语没有睡觉,就知道她又发了高热。 若按寻常病人,她熬出这么一副汤药,只需静待病人慢慢退去高热就好,若次日还是发热,就再服下一剂汤药。 不出三日,必能药到病除。 甚至就连上次林唯高热时,她也是这样做的。夜里林唯忽冷忽热抱着她取暖,推了几次没有推开,她觉得自己已经对她很好了。 但现在虞芝芝看着林唯高热在那胡言乱语时,她竟觉得自己医术还是不够。 林唯皱眉窝在床上缩成一团,嘴唇微张,低声嘟囔着什么,虞芝芝弯下身子俯在她的唇边侧耳去听。 林唯闭上眼睛,继续和系统交谈:“经绝仞峰一事,我发现我还是不够了解虞芝芝,光凭感化应该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她虽然答应了我不会再去见沈然音,但是以她的性格来说,很有可能是在骗我。” 脑中浮现虞芝芝为了她奔波两日憔悴的面容,又道:“她好像真的不一样了,相比之前要更加在意我了。” 系统:【是这样的,所以你需要的是?】 林唯定了定神道:“我需要绝对的武力值,能够和沈然音权衡的武力值,不然下次再遇到绝仞峰那种情况,下场一定还会很惨。” 【没错,经我查验皇城司的统领在青鸾城中统管上万兵马。如果你能成为皇城司的统领或者副统领,定然可以在青鸾城中与沈然音和虞芝芝一派相互权衡,不会再遇到一见面就被单方面碾压的程度。】 林唯听后眼前一亮,呼吸甚至都有些不稳,怕吵醒才睡醒的虞芝芝,她缓了口气又在心中问道:“这么说来,你有办法让我成为皇城司的统领了?” 【……并没有。】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除夕夜那日,两人之间的感情肉眼可见变得更好了些但也有限,相较情侣,似乎更像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有时候林唯甚至想若是虞芝芝没有忘记醉酒之后的事呢?是不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变得不一样了。但又会想,如果虞芝芝没有喝醉的话,那她们两个应该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亲密的动作吧。 到底喝醉之后的人做出来的事,是心中所想,还是随意使然呢?她没喝得那么醉过,想不明白。 偶尔林唯还是会给虞芝芝下厨,而虞芝芝自那日之后,每每给林唯熬药都会给她备上一块饴糖。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平日里,林唯总爱坐在椅子上,时间长了目光不由自主地望着看诊的虞芝芝出神,仿佛沉浸在某种思绪之中。每当虞芝芝察觉,转过头以探寻的目光望向她,她又会迅速移开视线,转而望向窗外,仿佛刚才的凝视从未发生。 而最令林唯和系统感到不安的沈然音,似乎也消失了一样,再没过来找过虞芝芝。就在她以为日子就会一直平淡地过下去时,发生了一件不平淡的事。 除夕夜是青鸾城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一到夜里民间自发地组织一些敲锣打鼓、傩舞驱邪、花灯巡游的活动,林唯自打知道这个消息后,就一直期盼着。 终于等到这天。 临近傍晚,林唯站在虞家医馆的二楼上,将那满城喧嚣与绚烂尽收眼底。恰在此时,一阵欢腾的锣鼓声由远及近,一支正在排练的花车队热热闹闹地穿过医馆门前的长街。 打头阵的人们嘻嘻哈哈地燃放着爆竹,噼啪炸响之声不绝于耳。偶有裹着火光的爆竹猛地窜入人群急速炸开,那处便响起一阵尖叫怒骂声散开。红色的纸屑迸射出一团团银白色的闪光和青灰色烟雾,为巡游的队伍开辟出一条云遮雾绕、火花四溅的通路。 烟雾稍散,后面一辆巨大的花车缓缓驶来。其造型竟是一只活灵活现的金红色巨蟹,匠人的手艺巧夺天工,蟹壳以无数细竹为骨,蒙上层层晕染的彩绸,在夕照与灯火下流转着暖红色的光泽。 那平坦的蟹背之上,立着几位身姿窈窕的舞姬,衣袂飘飘恍似龙宫仙女。身旁还有几个妆扮喜庆的孩童,脸蛋涂得粉白,眉心一点朱砂红,正学着大人的模样,憨态可掬地朝着楼下的人群挥舞小手。 林唯双手撑在凭栏处,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花车缓缓驶过,去往鬼方县中心街道。 不远处的长街早已是一片鼎沸人间。人潮涌动处,有杂技艺人张口喷吐出长达数丈的烈焰、有踩高跷的艺人扮作神将模样,还有临时搭起的戏台唱着林唯不了解的青鸾国过往。 正当她望得出神之际。 嘭! 一声巨响毫无预兆地炸开,惊得她脖颈一缩,下意识地朝声音来处望去。只见环绕着城心广场的四面八方,无数光点同时呼啸着蹿上夜空,仿佛一场逆飞的流星雨。 下一刻,万千烟火齐齐绽放。 黄昏的天幕骤然被点亮,五彩斑斓的光芒如繁花竞放,金菊、牡丹、垂柳银丝…… 绚丽的色彩交织流淌,瞬息万变,将整座鬼方县笼罩在一场盛大、迷离而短暂的幻梦之中。流光映照在她一眨不眨的眸子里,明明灭灭。 系统也不禁感叹:【天还没黑就这么好看啊!林唯你今天出去玩吗,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林唯痴痴望着远处一片锣鼓喧嚣:“当然要去了,你在我身上,自然走哪都要带着你。” 林唯肩膀一沉,忽然一只老鹰落在她的身上,她吓了一跳,使劲一抖肩膀赶忙后撤,举起一旁的扫把就要打过去。 【等等是我!系统!你今天能不能带着这样的我出去玩?】 林唯呆住:“……不行,我什么时候养过老鹰啊,你换成一个比较温顺的常见的小动物。” 【可是老鹰很帅……】 “睡吧,晚安,” 【……已知盛泽兰目前兼皇城司统领,或许你可以从这个方面下手。】 林唯内心翻了个白眼:“拜托!那么多人熬了那么多年都混不上的职位,我下手有屁用,再牛也不能半年成为皇城司的统领吧。睡吧,晚安。” 成夏面色一紧,跺了跺脚跟了上去:“芝芝姐,那许师早已在那晚抗拒时身死,你拿什么去救唯唯姐。依我看你还是安稳把孩子先生下来要紧,唯唯姐也不会想看到你为救她受伤的。” 进屋的虞芝芝脚步一顿,那夜成嘉一队人马出去二十余人,最后只活着回来一个人,许师的府邸被沈卓安插了许多高手,能潜进去又带人出来已是极为不易。 只可惜到最后一步时,许师误被流箭射死,成嘉唯恐坏事便将其衣服扒净,头颅割下,身体绑上石头沉入河底,这才给沈卓造成许师未死的假象。 若这样一直下去,没有许师续命的沈卓说不定不久后便会死,届时受鬼面卫帮忙逃出来的沈然音带着成雪青回到青鸾城便是大局已定。但此时对方拿林唯的性命威胁虞芝芝交出许师,不然便将林唯处斩,使得虞芝芝再也等不下去。 “我知道,但我还想再看看她。”她坐在榻上拿起一件未做好的衣服,继续绣着花样。按常理说其腹中孩子快要出生,绣的应该孩子的虎头鞋虎头帽,可成夏见她这些日子做的衣服却是唯唯姐最为喜欢又简单利落的圆领袍。 虞芝芝的反应让成夏更加心慌,她总觉得若是唯唯姐出了什么事,虞芝芝或许连孩子也不会管了,怕是……怕是会和唯唯姐一起去了。 成夏不在多言,叹了口气,转身去别的院子找人劝虞芝芝去了。 “什么!你竟然从绝仞峰上摔下去了?”林月柔闻言一阵心悸,脚下一软,险些踉跄倒地。 成念真双手合十,眼泪瞬间决堤,连连低诵:“祖宗保佑……真是祖宗保佑!若不是你命大,叫我该如何是好!下次万万不可再这般冒险了!” 虞芝芝低下头,默默拭去眼角的泪,心中愈发自责。原来林唯本可以走脱,全是因为自己带着猎犬紧追不舍,才将她逼至如此绝境。 终究是她,害了林唯。 “不过你俩现在这模样瞧着如此恩爱,怎么成亲这么久了都没有同房?”成晓灵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掌心托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两个人。军中人受伤缺胳膊断腿的多了,只要是活过来,她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这话头转得猝不及防,林唯险些一口饭喷出来,仓皇咽下后止不住地咳嗽。虞芝芝关切地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咬着下唇不语。 刚刚她胡编了两个理由蒙混过关,昏迷中的林唯听到了她们之间的一些对话,误打误撞替她解了围。她本已松了口气,没想到成晓灵那个浑人,又把这件事重提起来。 缓过气来的林唯脸色涨得通红:“你问我那个干嘛?你怎知我们没有同房?” “装什么,守宫砂还点在你手臂内侧呢。你忘了?祖母那个老古董讲究一生一世一双人,咱俩出生时,就在手臂内侧一人点了一颗守宫砂。”她揉了揉鼻子,“虽然她老人家不认姨母,但是你这个孙女还是认的。” 与此同时,距青鸾城数十里外的一处营地中,一人推帐而出,赫然是失踪多日的沈然音。她手中紧握着一封由虞芝芝派出的飞鸽传书,信上清楚写着:盛紫荆正以林唯为饵,企图引我出现。 沈然音神情陡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当即下令,让已连日奔波、尚未休整的将士重新整备,立刻随她继续赶路。 得知消息的成雪青闻讯赶来,此次线路为了防止沈卓早早得到消息,她穿山越岭,走的都是无人的小路,将士连日赶路早就疲惫不堪。 成雪青面色铁青:“三殿下!再有两日就可到达青鸾城中了,你现在急什么!” 沈然音没有说话把手上纸条扔给成雪青:“林唯和虞芝芝有难,我带鬼面卫先去往城外清风观落脚,成将军按计划赶路即可。”说罢,不等成雪青再多说一句,竟骑马带着数百鬼面卫朝着青鸾城外的清风观连夜赶路。 第 90 章 第 90 章 正值寒冬,青鸾城外漆黑无际的官道上,成念真骑着一匹骏马飞驰而过,马蹄掀起阵阵沙土,扑打在后方紧追不舍的骑兵脸上。 暗夜中,追兵里一人忽觉颈后一凉,还未来得及转头,一支冷箭已精准刺入他眼眶。紧接着一声轰然巨响在队伍中央炸开,人仰马翻,哀嚎四起。 成晓灵单手紧握缰绳,另一只微微发颤的手已为弩机续上一箭。身旁的林唯稍慢半拍,也射出一支箭尾绑着长筒火药的弩箭。引线在夜色中嘶嘶燃烧,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火光。 这一箭深深扎进前方一匹战马的臀部。林唯不忍地别过脸,闭上双眼。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前方顿时血雾弥漫,人马俱翻,严整的追击阵型瞬间溃散。二人策马从混乱中疾驰而过,身后传来阵阵痛苦的嘶鸣。 该不会是仗着三皇女的身份,趁人之危、出手调戏吧? 虽然虞芝芝在沈然音面前似乎总是强势的一方,应当不至于此。 可若不是这样,又还能是为了什么? 而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虞芝芝究竟为什么容她活到现在?现在的温柔或许是出于喜欢,可最初呢?最初留她性命,是为了什么?图的是什么?以前她或许不在乎,可现在她和成念真、林月柔、成晓灵之间感情日渐深刻,实在不想虞芝芝会伤害到她们。 “你怎么在这?”【看来虞芝芝已经非常信任你了,只是你可以不用占人家的便宜!】 系统的声音忽然在脑中响起,林唯赶忙收回视线看看东看看西:“你回来了啊!都不说一声,吓我一大跳!我……我演得还不错吧!” 妈啊,那刚刚不都被系统看完了。 【完美,简直把情窦初开,小情侣之间的急切演绎得淋漓尽致。你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大半,下一步就是让她改邪归正了。】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的声音有点怪怪的。 “那有没有奖励啊?不过我真的没办法留下吗……我是说假如虞芝芝真的把我心脏病治好了的情况下,我真的不能留在这里吗?” 【她的祖母可以,但她不行。】 林唯怅然若失道:“那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你觉得在她做坏事的时候,你被她失手杀死怎么样,她已经喜欢上你,肯定会永远记住那一刻,终生懊恼,以后也不会作恶。】 林唯侧过头偏向墙角瞪大双眼:“你是魔鬼吧!坚决不行!!而且相处这么久,我瞧着她不像是反派的样子,你别是搞错了。” 【那咱们就再换一个。】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我担心芝芝,就过来看看她。”林唯起身朝声音看去,发现来人竟是杜清妍,她衣服被刮坏了几处,脸上也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看起来很狼狈的样子。 她面色严肃点了点头:“我带你过去找师妹吧,她在后面应该很安全。” 说罢,也不顾林唯想要拒绝,径自走在前面朝着林唯刚刚返回的地方走去。林唯站在原地正犹豫着,她站定转身蹙眉催促:“走啊,傻站着干什么?不是过来找师妹的吗?” 林唯没办法,总不能说现在不想见了,只得缓步跟上。路程并不算远,途经营地时,她恰好看见成晓灵正率领麾下兵士,押解那群流民向外走去。两人目光交汇,林唯朝杜清妍的方向微微一扬下颔,成晓灵当即会意,颔首相应。 而另一侧的沈然音却始终静立原处,面覆寒霜,冷冷注视着她一路走过。 直到杜清妍在虞芝芝帐外轻轻唤了一声,虞芝芝清泠的声音从帐中响起,林唯撩开帐帘,沈然音才冷冷说了一句:“哼,过来添乱。” 林唯听得清清楚楚,她紧紧攥住帘帐,在还没掀开时对着白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后头也不回地迈步走进,看到亮光一瞬,矫揉造作的唤了一声:“娘子~你没事吧,外面那些焦尸真是吓死我了。呜呜呜……想要娘子抱抱。” 杜清妍本想一同进去和虞芝芝商讨些灾民事宜,听到这声毛骨悚然的撒娇,迈入帐篷半步的脚又收了回去。落下帘帐转头对着沈然音微微躬身:“见过三殿下,请问三殿下可有时间一同商讨一下灾民安置的事。” “不商!”沈然音重重甩了下袖口,面色铁青地迈着大步转身回了自己帐篷。 徒留杜清妍站在原地,她揉了揉鼻子:“行吧,那就全听我的。反正现在药材齐全,管她有病没病的,全给我吃上一副药,然后十人一间全都挤在一起凑活凑活吧。” 至于林唯则是一进帐篷,听到沈然音被她气走的声音之后,便清了清嗓子,错过迎面走来的虞芝芝,径自走到一旁的椅子冷脸坐下。 虞芝芝微微一怔,不知道她为何不开心,挪步到她身边柔声道:“唯唯,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林唯坐在椅子上拿起茶盏,轻轻在桌上敲了一下:“你说呢?” “我不知,你为何远道过来,要冷着一副面孔对我?我……有做错什么吗?”虞芝芝睫毛低垂,明亮的眸子泫然若泣,看起来委屈极了。 林唯微微侧目,发泄心中不满:“不是跟你说了不许救治沈然音的吗?你也答应了,现在又要反悔了吗?” “可是她为我中了一刀,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虞芝芝双手交叠,打量着林唯的脸色。忽然,她浑身一僵,脸色唰地白了,林唯若是知晓此事,那方才她杀人的画面,她是否也……全都看见了?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唯抬眸看她正欲开口,虞芝芝却仓皇躲开林唯视线,走到帐篷门口唤人准备洗澡水,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林唯的椅边上。 她这么忙活一通,林唯也想到刚刚的话,已经暴露了自己偷看虞芝芝的事。不愿在此久留。 “那……那好吧。我跟表姐先回去了,在家等你回去。”她起身站定,正要往门外走,忽然胳膊和腿上的痛楚席卷全身,忙撑在桌子上稳住身子。 “怎么了?”虞芝芝扶着她坐稳,关切地问道。【小瞧我了不是?我们系统的能力强着呢。】 林唯又笑着撕了块嫩肉给她:“那你能给我颗心脏吗?” 【不行不行!那需要很多积分的,我没有。】 三花猫忽然嗅了嗅空气,脑袋朝着楼下看去。 【怎么感觉刚刚好像虞芝芝经过了呢?】 林唯给她顺了顺毛,同样往楼下看了一眼:“怎么可能,她若是来了肯定得上来找我,现在估摸着正在家陪长辈闲聊呢。” 三花猫又嗅了嗅,没有了虞芝芝身上的味道,脑袋渐渐凑到林唯腰间香囊,又猛地缩回头打了个喷嚏:【好呛啊,全是虞芝芝身上那股子药味,难闻死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是卖药的。】 林唯知道小猫对气味敏感,把香囊收了起来,轻笑一声:“哪有啊,明明好闻得很。这香囊功效也多,既能帮人安眠,还能祛蛇虫鼠蚁。” 屋里响起一声酒杯掉落碎裂的声音,林唯瞅了眼里面喝得东倒西歪的一群人,忽然觉得有些索然乏味:“底下人太多了,我带你也挤不进去,要不咱们回家吧?说不定家里有更好吃的鱼虾呢,这里头的都是炒的,家里的肯定是清蒸的,海货就得吃蒸的。” 也不知道她不在,有没有人给芝芝剥虾皮呢。还有虞芝芝要送给她的礼物,到底会是什么呢? 系统舔了舔爪子,斜着眸子看她:【你该不会是想虞芝芝了吧?我怎么总是感觉你俩最近很不对劲呢?】 林唯揉了揉鼻子:“演得真也不行?不演也不行,导演你要求好高啊。” 系统跳到凭栏上,一人一猫对视着,林唯面无表情地看着系统:“到底要不要回家嘛。” 话音刚落,系统的竖瞳孔忽然骤缩,猛地朝城门口的方向看去:【不好,盛紫荆被打晕了,现在有生命危险!!】 “什么?谁做的?”林唯大惊,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可就要功亏一篑了。她一把拎起系统搭在肩膀上就往外跑,途经成晓灵时,把她抓起来用力摇晃,“表姐快醒醒啊,有事求你帮忙!!” 可成晓灵醉得实在厉害,怎么摇晃眼睛也睁不开,没办法她只能扔下成晓灵,一个人跑出蓬莱阁,直奔城门口的方向。 系统快速说道:【是沈然音的人,今夜沈然音和盛紫荆全都参加了皇帝的家宴,离宴时沈然音偷偷调换了盛紫荆的马车,正往城外驶去。你再快些,我要搜寻不到她们的踪迹了。】 林唯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无奈街道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一直到她赶到城门口时,系统已经丢失了盛紫荆的位置。 她拉过马匹翻身跃了上去,把系统揣进自己怀里,直奔城外的官道疾驰,不管沈然音要带盛紫荆去哪,开始时肯定离不了官道。 好在烟花还没放完,此刻出城的人并不多,身后烟花绽放,照亮得整个青鸾城犹如白昼一般,惊呼声响起一片,林唯回首瞥了一眼,只看到一轮新月浮在青鸾城上方,却没心思细看了。 【找到了,现在生成路径。】 直到策马狂奔出去数里,才听到系统说找到了,林唯这才惊觉自己后背竟出了一身的冷汗,骑马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盛紫荆死了,那虞芝芝是不是也会很快消散在这世间。 林唯始终与马车保持一里的距离,不远不近,她看不到对方,对方也发现不了她。直到马车拐进一处别院,她也远远下马,把马匹拴在一旁树下,跟了过去。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处别院大门和小门处都守了护卫,若是想要进去,只能翻墙,可她只身一人又不像成晓灵那般会武功,进去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人,但如果再骑马回去叫人过来,怕是要等到子时,那时候就怕黄花菜都凉了。 系统:【等着我,我去帮你偷身衣服过来。】 “那你可要小心!”林唯点点头,总不会有人注意到猫身上。 她贴着墙角隐藏在角落里,不多时,有一队人马走进院子。这些人身上都穿着夜行衣,脸上戴着鬼面具。走起路来脊背挺得笔直,林唯看着总觉得这些人很像成晓灵那个一丝不苟的护卫。 难不成这些人都是军队里的? 可明明青鸾国的国法中,皇女是不可以屯兵的。如果成晓灵在,对上几招说不定可以猜出她们是谁的部下。 啪嗒。 有东西从她身后掉落,吓得林唯赶忙回头。瞧见墙头上的三花猫,她这才知道原来是系统带着衣服回来了。系统足足跑了三趟,才带齐了一身衣服回来,刚刚掉在地上发出声音的,就是她没叼稳的鬼面具。 【接下来就看你怎么混进去了。】 林唯:“……门口那么多人,万一要是对暗号呢,我声音她们也不熟悉,捅我两刀怎么办?混什么啊,我跳进去吧还是。” 院墙约高两米,林唯换好衣服戴上鬼面具,又把马悄悄牵到一旁墙角,她爬上马身,慢慢踩在马背上,双手扶着墙壁缓缓站起,直到能够触碰到墙头时,瞧着里面没人,双手一撑两脚猛地一蹬,就窜了上去。 趁着夜色前面的走廊里没人,林唯把着墙头慢慢滑下,最后双手一松跳到地上,摔了个屁墩。 她起身拍拍屁股,看着眼前浮现的建筑同比例缩小的模型,还有上面来回走动的等比例人影。 真高级! 但毕竟不是游戏,一次失误就有可能死在坏人的刀下,林唯很惜命也很怂。 一队人马经过,她闪身蹲在一棵树后,紧张得心里狂跳:“蝴蝶美人,你能不能先给我配个奖励,武器什么的?这次的任务难度很高的,一个失误我就凉透了。” 系统站在她的肩膀,上身两爪扒在她的脑袋上侧着头往外偷瞄:【我现在这个状态不能给你发布任务,而且我换这个身体用了好多积分……】 林唯:“你别说没有用的,你现在这个状态不能发布任务,你是不是违规操作了你?”话音刚落,踩在她肩膀上的小脚一滑,险些掉在地上,赶忙扒着她的脑袋蹬了两脚稳住身形。 林唯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看来她猜对了,她提起系统的后颈,又担心弄疼她,还不忘用另一只手垫在她的脚下,一人一猫隔空对视: “你给我些武器,要不然我没有办法保护你啊,柔弱的小猫咪。” 系统想跑,但无能为力:【好吧,确实有一些我自己私藏的小玩意……】 林唯:“胳膊突然有点痛。” 虞芝芝定定地看着她,还是不舍得林唯就这么走了,她捧着林唯的脸,大拇指抚过林唯眼底的乌青。柔声道:“是不是这几日睡得都不太好?要不然今晚就留在这吧?洗澡水我都叫人准备好了。” 林唯有些纠结,照理说任务已经完成,她不应该留宿虞芝芝这,再加上刚刚看过虞芝芝身上她不熟悉的那一副面孔,她心底有些害怕…… 还有那日虞芝芝假意自杀蒙骗自己的事,实在是太过分了! 察觉到林唯眸光微微闪烁,虞芝芝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那只手贴在自己侧脸。她像只依赖主人的小猫般,温柔地蹭了蹭林唯的掌心,声音压得低低软软的: “这几日……我也总是睡不安稳。” 她抬起眼,目光里漾着水色,眼底那圈淡淡的乌青清晰可见。 “我好想你啊,唯唯。” 林唯望着她眼下的倦色,心头一软,话已下意识脱口而出。 “那……那行吧。” 直到撞进虞芝芝倏然亮起、藏不住笑意的眼睛,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虞芝芝前后两副面孔转变的太快,对待别人像是出手凶残不让分毫的凶猛猞猁,待她又像只可爱柔弱期盼她挠下巴的小猫,只要稍稍翻翻肚皮,林唯就心软地不行。 她只是自卫而已,何错之有呢? 她看着虞芝芝的脸,余光忽然被一抹血红吸引,转头看过,才发现这抹血色来自虞芝芝的虎口,松开虞芝芝的脸,她抓着虞芝芝的手腕送到眼前。 虎口的一处刀伤很显眼,想来是刺那流民时,匕首脱了手,她心疼地不行,低声道:“把药拿来,我帮你上药吧。” “先去沐浴吧,沐浴之后再说,不然还得重新上过。”虞芝芝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催促着林唯速去沐浴。 林唯只好点头,拿起虞芝芝备好的寝衣,婉拒了她要帮忙沐浴的提议,独自一瘸一拐地转进屏风之后。 帐中虽不算宽敞,却样样俱全。陈设典雅之中隐隐透着几分低调的奢靡,不必多想,这一切自然都是沈然音为虞芝芝细心打点的。 林唯撇撇嘴,脱下衣衫进到木桶里。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如拿吐真剂问问虞芝芝,她因为什么才会想杀杜清妍和盛紫荆。】 林唯伸手够到立在一旁的吐真剂,拿到手边定定看着,脑子里忽然想到一开始获得的技能致命魅惑,忍不住想虞芝芝现在已经喜欢上她,那要是现在再用致命魅惑会发生什么呢? 想到脑中禁忌画面,她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喂!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愣?】 缓过神的林唯整个人埋入水中,两秒后又钻出水面,幽幽道:“我觉得我自制力太差,怎么办?” 【……我是在问你要不要直接拿吐真剂去问虞芝芝。】 林唯答非所问:“我还想回家,但是我又不想自己回家,能不能把虞芝芝带上一起走啊?那她会答应吗?在这个世界她还有朋友和家人。” 【……你自制力确实很差。首先你带不走虞芝芝,虞芝芝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她做这些事情绝对不仅仅只是为了杀人取乐,所以她肯定不会愿意跟你走的。再者发生关系之后,你离开时只会更痛苦更伤心,而虞芝芝也是一样的道理。】 林唯瘪嘴沉进水中又露出头,水珠顺着睫毛滑落滴进浴桶:“伤心!” 【伤心总是难免的,虞芝芝是你初恋嘛!不对不对,跑题了,你到底今晚用不用这个技能啊!】 林唯想了想:“她现在对盛紫荆和杜清妍没有杀意,我能感受的到。所以现在用应该也问不出什么。但是我想问问她,沈然音和我对她来说哪个更重要。” 【收收你的恋爱脑,好好想想你现世界的家人和任务吧!】系统早就感觉苗头不对,奈何林唯拒不承认,事到如今才感觉大大不妙。 悬崖边,虞芝芝一箭射落银锁,救出三花猫的瞬间,却见林唯的身影已向深渊坠落。她毫不犹豫地纵身朝着林唯扑去。 凛冽的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林唯又一次坠向绝仞峰的深渊。但与上次不同的是,一只温暖的手很快紧紧抓住了她,随即整个人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先一步坠落的盛紫荆,在朦胧中瞥见这相拥的一幕,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缓缓闭上了双眼,消失在茫茫云雾深处。 林唯二人相拥着下坠,云雾在身侧流转。明知结局已定,相望的眼眸中却不见半分恐惧与悲伤,只有无尽的眷恋与安然。 虞芝芝的青丝在风中狂舞,她将怀中人搂得更紧,绽开一个明媚的笑颜:“这次,我终于抓到你了,唯唯。”《 》 90-94 第 91 章 第 91 章 临近崖底,林唯看着虞芝芝眼角的泪水,只恨自己与其认识的太晚了,爱的太迟了,她微微仰头想要帮其吻去眼角的泪痕。 可她刚一眯眼嘴里便进了一个冷硬的物件,嘴角被毛茸茸扎着,她迷茫抬头却见三花猫眸色一冷,将脖颈上的玉佩按在了她的嘴里。 想到虞芝芝曾经跟她说过玉佩的用处,她赶紧闭眼默想在现代的家,正欲开口说“任务完成”时,她睁眼看到虞芝芝,又不肯开口了,她不想虞芝芝一个人死在这冰冷的崖底,更别说身边还有那个惹人厌恶的盛紫荆。 等虞芝芝沐浴完回到屋子里时,不知道是不是熏香起了作用,林唯已经觉得有些昏昏欲睡。虞芝芝走到床边坐下,身上还带着一股馨香的水汽。 “你还没用过饭吗?”看着桌上的饭菜,生怕自己不在时,没有好好照顾林唯,虞芝芝紧张问道。 林唯微微睁开双眼,蹙着眉头,声音有些虚弱:“用过了。倒是你,嘴唇都干得起皮了,你多久没好好喝水吃饭了?” 虞芝芝手上的动作蓦地一顿。明明她自己还疼着、难受着,怎么还能分出心神,注意到这样细微的事?一股酸涩蓦地涌上眼眶,她慌忙低下头,假借擦拭发尾避开林唯的视线,低声含糊道:“……我也吃过了。” 岂料话音刚落,虞芝芝的肚子就“咕噜”轻响了一声。她耳尖倏地泛红,在林唯看不见的角度轻咬下唇,暗自气恼为何总是在这人面前出现这般窘态。 按照林唯以往的性子,肯定会故意调笑她一番,但今天林唯没有,她像是没听到一样:“那喂我吃几口吧,躺得我又有点饿了呢。” 虞芝芝抿唇端过瓷碗,仔细吹凉了粥羹,一勺勺喂到她唇边。才用了两口,林唯便轻轻摇头:“实在吃不下了。别浪费,你替我吃了吧。”说罢,想起虞芝芝爱洁净,怕是不肯吃她剩下的,便高声呼唤:“青杏,再准备一副碗筷上来。” “不必了。”虞芝芝出声阻拦,端着用来喂林唯的碗,竟是直接舀起一勺,从容地送入口中。 “这、这是我用过的。”林唯忍不住轻声提醒,耳尖微微发烫。那勺羹方才还碰过自己的唇,这岂不是…… 虞芝芝抬眸定定地望着她,她将银勺轻轻含入唇间,眼底泛起一丝难以捉摸的涟漪。 “我知道。你我之间是妻妻不是吗。你不会介意的吧?”【经查询虞芝芝现在的黑化程度为:25%】 “竟然一点没变啊,看来我真的不是很了解她。” 深深看了虞芝芝一眼,她转头肃然道:“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芝芝那日确实是去蓬莱阁找我了,只是表姐喝醉了没看到,后来我遇到着急的事先行离开,没有知会她。” 没想到林唯全都听到了,虞芝芝握着她的手倏地一紧,心里万分纠结要不要把自己是凶手的事情告诉她。可如果说了,林唯以后再也不会理她该怎么办? 成念真还沉浸在喜极而泣中,听闻此话僵在原地:“你……你都听到了?唯唯。” “对,虽然昏迷了。但是你们说的好些话,我都听到了。芝芝与咱们都是一家人,莫要因为一些空穴来风的传言,寒了她的心。”她转过头看向守在她身边的虞芝芝,咬着后槽牙道:“谢谢你。” 成念真和林月柔闻言拉住虞芝芝的手,语气哽咽:“是娘不对,娘对不起你……芝芝,谢谢你救回林唯,千万别因为这事跟我生了隔阂。” 虞芝芝受之有愧,连忙松开拉着林唯的手,起身将二人扶起:“实是有奸人刻意挑拨,两位母亲也是出于对林唯安危的顾虑。我没能护好她,本就有错。” 林月柔急道:“不不不,这怎能怪你?”怎么一点也不像在做梦呢? 想着可能是林唯的魂魄,她便问她:“我该怎么样才能救你?” 林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知道。” 虞芝芝眼神微微一暗,怎么不怪她呢。对此林唯深表怀疑。 抱怨归抱怨,她终究没有表露分毫,只是沉默地跟在众人身后。一行人抵达绝仞峰后,首领迅速做出部署,众人四散展开,呈包围之势向山上搜寻。 绝仞峰素以山势陡峭著称,一侧是如刀削斧劈般的绝壁,另一侧则是茂密的枯木林。时值寒冬,满山树木只剩光秃秃的枝丫,视野开阔,几乎无处藏身。 进入密林后,众人继续向前推进约一炷香的时间。随着包围圈逐渐扩大,人员也越发分散。林唯看准时机,悄然后撤,转而循着系统指示的另一条隐秘路径,疾速朝盛紫荆的方向赶去。 找到盛紫荆时,把林唯吓了一大跳,这位千金大小姐正裹着成晓灵给她的披风,缩在一个土坑里面。 白色的披风染上一大片暗红色,林唯连忙蹲下身细细查看对方伤势,盛紫荆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被惊醒的她猛然睁眼,一个手刀就朝着林唯砍了过来。 “是我!”好在林唯反应快,抬手格挡了一下,要不然指定被她这一记手刀砍晕过去。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救我?”盛紫荆的肩膀处中了一箭,此刻的她又冷又痛,在这土坑里窝了一会,说话时嘴里都不往外冒热气了。 林唯不再掩饰自己的声音:“是我,我在街上看到你被带出城外,感觉有些不对劲,特意追过来救你的,这衣服是我偷来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盛紫荆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紧紧抓着林唯的胳膊不放:“林唯?谢谢你。” 林唯怕她感动哭了,引来别人,扶着她起身。淡然道:“先不多说废话了,你还能走吧?这里已经被包围了,我先带你下山。” 盛紫荆勉强地点了点头,身为养尊处优的丞相独女,何时受过这样的折磨,她强撑着起身,紧紧跟在林唯身后,每每走动一步,身上被箭矢刺中的地方都会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估摸着现在估计已经快到子时了吧,卯时青鸾城的城门才会再次打开,到时候就算是沈然音派人在路上拦截,但丞相府的人必定会很快感知。 所以林唯推测只要再坚持三个时辰不被沈然音的人发现,她们两个能逃回青鸾城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但如何能逃过那么多人的追捕…… 林唯忽然想到不能让盛紫荆知道是虞芝芝下手的,便侧过头,故作随意地向盛紫荆探问:“你可知究竟是什么人要害你?” 盛紫荆摇了摇头,眉眼间带着几分茫然:“我不知道。我自问从未存心害过人……许是母亲在官场上的仇家?可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她语气微顿,像是忽然忆起什么,“你还记得我们出来时,有个抱着锦盒的人上前同你搭话吗?” 林唯颔首:“嗯,怎么了?” “那人手中所持的锦盒,原是我母亲收藏血莲的盒子。那株血莲乃万金难求的解毒圣物,能解百毒,是母亲当年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她眼中掠过一丝忧惧,“现在我落在这些人手里,想来……她们是为了血莲才绑架我的。” 林唯心中暗忖:莫非是虞芝芝偶然得知这株珍贵药材,心生贪念,才设法绑走盛紫荆,意图向盛泽兰勒索此物? 可现在已经得了血莲,按理说不必费这么大的周章,冒着暴露的风险再追盛紫荆的。 坏了,估计虞芝芝现在并不是想杀什么都不知情的盛紫荆,而是想把卧底进别院的她给找出来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林唯脚步一顿,这下可该如何是好?但既然对方来了,怕就没想着让盛紫荆和她一起活下去。 盛紫荆指着远处火光,喜道:“你看,那边是什么?会不会我母亲派人来救我了?” 林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心下一凛。冷冷道:“不是,是又增派人手来追杀你了。那方向分明是那别院的来的人。” 听闻此话盛紫荆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明明已经得了血莲,为何一定要杀我不可?” 林唯暗中在脑海中急切地询问道:“系统,立刻给我规划出一条逃出去的最佳路线!” 林唯不想成念真再对虞芝芝愧疚道歉,语气平静地打圆场:“好了,这事就翻篇吧。说说那封信究竟怎么回事?还有,我的饭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都快饿扁了。” 饭菜很快上桌,虞芝芝亲手端起碗,一勺一勺细心喂给林唯。怕她烫着,还特意吹凉再递到她唇边。一口骨头汤泡饭,再配一口浓郁扣肉,鲜香的滋味在口中漾开,两天未进食的林唯几乎感动落泪。 虞芝芝看她吃得满足,嘴角不自觉扬起,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初时,林唯很不自然。但多吃了几口之后也就习惯。管她谁喂呢,先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 吃饭的同时,成念真将那陌生人来信的内容一一说给林唯和虞芝芝听,说到最后,声音愈发低涩。她还将那封信取出,递到两人面前,希望她们能辨认字迹。可对方显然有意隐瞒笔迹,纸上字迹平淡无奇,看不出任何端倪。 莫不是沈然音?想让我早点死了好娶虞芝芝?歹毒! 她狠狠咬下一块肉吃下,嚼得腮帮子鼓起。 “怎么了?你猜到是谁了?”虞芝芝低声问她。 林唯摇摇头。沈然音与虞芝芝的关系比自己还要好,光看除夕夜出去跟人家过节,还帮人家杀人就知道了。她就算说出来虞芝芝也未必会信,再说也没有证据, 林唯愣住,她倒是确实不介意,又不是让她吃虞芝芝的剩饭。但……有点太过奇怪了吧,一点也不像虞芝芝。 林唯总是见不得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别人碰你的东西,一直很洁癖的吗?你用我用过,不会觉得很恶心很难受吗?” 虞芝芝耳垂微红:“不会恶心,也没有难受。洁癖又是什么?” “就是很爱干净,到病态的程度。”林唯解释道。 “你总是不时冒出来一些我听不懂的词,不过我倒是不觉得自己是洁癖。”这些天她害怕林唯出事,也能做到两天不曾洗脸沐浴换衣服,应该算不得洁癖。 林唯心下一惊,怕自己说错话露馅,赶忙问道:“什么听不懂的词?” 虞芝芝说着话,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林唯眉眼间,察觉林唯跟她闲聊时,眉头没有皱的那么紧了,想到昨日奇怪的梦,跟她继续说下去:“就是狂犬疫苗什么的,还有一些别的,但我都记不清了。” 林唯微微一怔:“我何时同你说过这些?” 虞芝芝的指尖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在梦里。你怪我没去蓬莱阁接你,害得你掉落悬崖,被猎狗咬伤,说给我听的。”她取过针包,声音愈发轻柔:“都是我不好,我一边为你针灸,一边说给你听可好?” “随你吧。”林唯压下心头的悸动,原来是梦啊,不过虞芝芝并未接触过狂犬疫苗,却能梦到这个词,这也太奇怪了。 她躺在床上,任由虞芝芝解开她的衣带。这么多次针灸下来,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接触,甚至不再下意识地掩面躲避。但今日她第一次清晰地看见,衣衫尽褪时,虞芝芝的耳尖竟染上嫣红,原来虞芝芝也会害羞啊。 躺了两日,身上有些难受,针灸之前,虞芝芝取过锦帕,红着脸将她全身上下擦拭了一遍。动作轻柔,生怕弄痛了她。 针灸时,身上的疼痛就好像一瞬间消失了一样,林唯闭上眼睛,听着虞芝芝给她讲梦里的事,也觉得十分奇怪,梦里的林唯和会说话的三花猫,简直太像她和系统了,但这些事虞芝芝根本就不知道,她又怎么会梦到的? 她想不明白。 虞芝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化作一缕轻柔的哼唱,贴近林唯的耳畔。 那旋律模糊又温暖,像是一首哄孩童入睡的童谣,林唯听不真切歌词,却觉得每一个音都落进心里,漾起倦意,扫去她身上的疼痛。林唯不再挣扎着去分辨,任由困意漫上眼皮,沉沉睡了过去。 林唯却舍不得阖眼,她借着这朦胧的清辉,目光缱绻地描摹着怀中人的轮廓。从轻颤的睫羽到微启的唇瓣,每一寸肌肤的温热都真实得让她心颤。 多少个地牢里的日夜,她就是靠着这份念想才撑过漫漫长夜。蚀骨的孤寂中,她反复咀嚼着关于这个人的点滴记忆,可到了最后,连那张最珍视的容颜都在黑暗中渐渐模糊、褪色…… 而今,失而复得的珍宝正安稳地睡在她的臂弯里。她轻轻收拢手臂,将呼吸放得更轻,生怕惊扰了虞芝芝休息…… 第 92 章 第 92 章 窗帘的缝隙间透出一缕微光,落在浅绿色的被子上,被子微微鼓起又落下。 林唯睁开双眼,看着屋顶熟悉的吊灯,眸中闪过一丝茫然,又很快消散。 感受到胳膊上的重量,她侧过身,虞芝芝在她怀里蹭了蹭,收起放在她腰间的胳膊,揉了揉眼睛: “什么时辰了?” 林唯下意识去看阳光,转头时视线扫过床头上的电子钟表。 青鸾城外十里处,一片区域被辟为疫区,四周以带刺的木栅严密围住。角落里支着数口大锅,锅中沸水翻腾,热气蒸腾。每口锅旁皆立一人,手持长棍,从滚水中挑起煮过的白布,随后将其晾挂于一旁空地的绳索之上。 虞芝芝她面沉似水地从晾晒的白布中间穿过,走进一间帐篷中,沈然音板着脸紧随在她后面。 “刷”地一声,帐篷的帘帐被沈然音用力甩下。她强压怒气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若是能治好她,咱们便能在此时逆风翻盘,少走不少弯路,你为何不愿?” 虞芝芝猛地转身厉声道:“我为何不愿?我妻主的命不是命,只有圣上的命才是命了吗?” 沈然音一怔,袖中的手无声攥紧:“你竟是……对她动了真心?”见虞芝芝蹙眉不语,她走至一旁坐下,声气稍缓:“我原先并不知那血莲是盛泽兰欲献予母亲的。若此时我们能献上此物,母亲定会对我另眼相看,你我亦不必困在这瘟疫横生之地、行此险棋。” “她早年那般待你,你竟还奢望从她身上得到母爱?”虞芝芝语带讥诮,“更何况血莲仅此一株。你在此刻献上,岂非明告她与盛泽兰劫走盛紫荆、强夺血莲又撕票的人就是你?” 沈然音不在意道:“难道这天下就只能有一株血莲出自她盛泽兰之手?只要我能献得上,母亲根本不会追究是谁绑了盛紫荆。不过是要与盛泽兰撕破脸罢了。” 虞芝芝冷冷注视她:“那林唯的命呢?我的幸福呢?这些你全然不顾了吗?” 帐中一时寂然。沈然音定定地望着她,声音清晰却冰冷:“孰轻孰重,你应当分明。” “既如此,我明白了。”虞芝芝深深看她一眼,自床边取出一只木匣置于案上,转身不再看她,只漠然道:“为不让人识得血莲早已被我捣碎。你换个名目呈上便是。” 沈然音打开木匣,看见其中零碎残破的血色花瓣,静默片刻,轻轻合盖起身,径直朝帐外走去。行至门边,她脚步微顿,低声留下一句:“我需离开一两日,侍卫皆留于你。近来外头不太平,你万事小心。” “知道了,三殿下。” 沈然音听她这般称呼自己,身形晃了一下,迈步出了帐篷。 帐篷内,落下虞芝芝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缓步走到床边,从枕下取出一封还未来得及拆开的信封。 拆开书信,看着上面不甚端正的字,她原本微蹙的眉头倏地舒展开来。 【听表姐说城外现在不甚太平,你可要注意安全。出问题了不要往前面跑,紧紧跟在师姐后面就好,我看她身手还凑活,打不过应该也能带着你躲起来。 另外,生子一事我绝对没有改变主意,生孩子太危险,养孩子太麻烦,最主要的是要全身心的留意着她,我这人责任心很强,到时候岂不是把我捆得死死的。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你小时候的样子如何,不知道和我梦里见到的小女孩相似不相似。 哦,对了。我以你的名义把盛紫荆送我那些财宝全都变卖,换成灾区所需食粮让表姐送去疫区了。你若有什么其它的需要,尽管书信告知我,遣人将其送去。】 虞芝芝把书信上的内容来回看了几遍,未从上面看到一句林唯说想念她的话,全是说她如何如何不喜欢小孩的事。 不过,也让她知道了原来林唯是不想被困住,才不想生子的。可林府的家中仆人那么多,哪轮得到她来看孩子,就算是她想,成母都不会放心。 可孩子困不住她,那困住她的又能是谁呢? 总不能是她虞芝芝吧? 心绪不宁的她提笔写了一封书信,走到帐篷边上唤来一位成晓灵派给她的侍卫。 虞芝芝:“烦请帮我送到林府,交由我的妻主林唯。” 侍卫没有接过书信,面露难色:“虞大夫,从南边方向闯来一群流民,目前已经把疫区包围了,现下杜县令正守在门口,一时间怕是出不去人,也进不来人了。” “竟有此事?”虞芝芝收回书信,迈步朝着疫区门口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问:“此事持续多久了?对面有多少人又是否都有武器?” 侍卫依次回答:“回虞大夫,一刻钟前刚刚包围的,对方有约莫有五六十人,但好在没有武器,也只是求粮求医,目前还在僵持中。” 虞芝芝微微颔首,转身入帐取了一条浸过防疫药剂的布巾蒙住口鼻。愈靠近营门,外间的喧哗便愈清晰。她抬眸望去,只见杜清妍正腰佩长剑立于门前,四周密密围着一群捕快与兵士,却被更多面黄肌瘦的灾民层层簇拥着。 “求大人赏些粮食吧!我们已三天未曾进食了……” “大人,救救我女儿吧!她病得厉害,急需用药啊!” 虞芝芝急急抓住她的手臂:“不是这样的!” “嘶——好痛!快松手!”失重的感觉瞬间袭来,耳边的风呼啸而过。 远处的青鸾城依旧灯火通明,就在那片璀璨之中,一道巨大而皎洁的并蒂莲影正自城中央缓缓升起,光华流转,圣洁如梦。 没有人知道,数里之外绝仞峰上,在刚刚过去的短短几个时辰里,发生了怎样惊心动魄的生死纠缠。 林唯自万丈高空向下坠落,望着那朵莲影,唇角扯出一抹凄惨的笑。 “原来……才刚到午夜啊。”【指令已接收。正在启动环境扫描与战术分析……】 【扫描完成。当前威胁评估:敌方共计七十三人,形成三层警戒网。】 【路线模拟计算中……】 【东侧路线:穿越枯树林,遮蔽率35%。但存在三处明哨,预测遭遇战概率82%。综合成功率:47.2%。】 【西侧路线:沿河谷下行,冰面无法掩盖行踪。且路径狭窄,易被合围。预测成功率:43.8%。】 【南侧路线:地形复杂,巨石嶙峋,原有最高隐匿概率。但因盛紫荆右腿受伤,机动性下降47%,需攀越障碍,敌人脚力更甚于她,很快便会被追上。重新计算后,综合成功率:33.6%。】 【北侧为青鸾城方向,一旦出去便会暴露。】 【警告:所有预设路线成功率均低于50%。建议:优先处理伤势,或等待时机。】 【宿主……我今日消耗太多能量,可能等会会陷入休眠状态,你……你多保重。】 她双手抓着箭镞,原来这就是你曾说,要在午夜送给我的礼物吗。 一贯镇定的成念真不由得慌了神,立刻举林府上下人力,全都出门去寻林唯。 虽然盛紫荆已经摇摇欲坠战斗站不稳,可依旧强撑着靠在树边看着来时的方向:“不行,我要亲眼看着她没事才行。” 谁知下一秒那侍卫起身便一记手刀给她打晕了过去,其她人看她胆敢不敬小姐均是一愣往后退了一步。 “姜念云,你干什么?你就不怕小姐醒来责罚你吗?” 姜念云面色凝重,冷声道:“责罚?若是小姐出了差错,盛相不会让你或者见到明天的太阳,还怕小姐的责罚?”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她拦腰抱起盛紫荆径直往山林外走去,又赶忙问她:“那小姐说要救的那个人呢?还管不管了?” 姜念云却没有再说话,不久便消失在众人视线内。 其中一人生怕寻回盛紫荆的功劳被姜念云独占,心中一急,再不多想,跺了跺脚便快步追了上去。这一下,便又有几人乱了阵脚跟上。 “你为什么要用这个药?会成瘾的你知不知道!”虞芝芝语气急促,一手死死钳住林唯的下颌,一手在她嘴里掏出正含着的那颗小药丸,而后用力扔了出去。 杜清妍一手按在腰间,另一手下压试图稳住场面:“肃静!朝廷粮草不日便到。此处是治疫之所,所有粮药皆须优先救治病患!诸位可往南城门粥棚求援。” 一位老者颤巍巍哀声道:“我们去过了,可今日的粥早已施尽。再这样下去,今晚就要饿死人了!大人发发慈悲,赏口饭吃吧……” 虞芝芝快步上前,扬声道:“即刻起锅熬粥,将余粮尽数取出,至少让众人喝上热粥、暖一暖身子。另调营中所有兵士,前往绝仞峰下伐木取材,为灾民搭建临时避所。” 她转向人群,声音清亮却带着安抚的力量:“诸位不必忧心粮草之事。我家妻主已遣人运送粮秣与棉衣出城,最快今日便可抵达。若有发热呕吐之人,可入营诊治;身体无恙者还请暂留外围,以免染疾。” 杜清妍蹙眉靠近,低声急道:“师妹,流民之中人员混杂,贸然收纳恐生事端。况且余粮仅够五日之用,若尽数散予她们,待到粮尽之时林唯那厢却未如期而至,又该如何是好?” 虞芝芝:“先施粥,她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的。”【想必是在毁尸灭迹。】系统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林唯在马上点了点头,知道系统已经脱离猫身了。 “真是没想到虞芝芝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早说过了她是大反派,不过她其实对你还不错。现在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已经给你生成新的路线,赶快去救下盛紫荆吧。】 林唯侧头瞥了眼与她一同追捕盛紫荆的黑衣人,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下麻烦了,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随便一个都能打我十个。” 系统倒是很有自信:【放心,蝴蝶是最优秀的统。】 “那就听你的吧。”她转身朗声吩咐下去:“来人搭锅施粥,其余人等看守营帐,护卫粥棚,其余人等拿着斧子去砍些木头木柴回来,夜里冷没棚子的也能烤烤火。” 此话一出,灾民中响起一道道低声呜咽,她们远道逃难而来,沿途经历波折死伤无数,还是头回有人对她们施以善意。 虞芝芝见事情已了,正准备转身回去查看病人情况,若有恢复好的,可以留出些空位给新到的灾民。 刚刚那名老人忽然喊停虞芝芝,朝她走近:“等等,大人。我有一事不知该不该提。” 成晓灵安排的侍卫倏地拔刀拦住:“何事?站在这里说就是了。” 虞芝芝伸手轻轻压住对方的长刀,将其缓缓推回刀鞘中,声音温和地说道:“婆婆,您是有什么需要吗?不知这一路上,像您这般年纪的人还有多少?营寨西边还有一片空地,专门安置病弱,您可以进营中好好歇息。” 婆婆嗓音低哑,缓缓答道:“大人心善啊……这一路走来,年纪大的,差不多都撑不住了,剩下的也没几个了。我叫住您,是想提醒一句。后面还有一大拨灾民,她们人手一把武器,人数比我们多得多,脾气也远比我们急躁。您……千万要当心啊。” 虞芝芝郑重点头,又吩咐了一旁侍卫带些饼子送予那名婆婆。 好在,林唯和成晓灵运送食粮的马车很快便在日落黄昏前送达,虞芝芝这才知道原来这都是成晓灵派人送出的第五批食粮了,前面几批未能送到门口,便被流民拦截住了。 得知有一伙暴乱的流民快要抵达青鸾城,此次押运的士兵,被她留下一半之多,剩下的人则是被派回去通知成晓灵和沈然音去了。 当夜,正在睡觉的林唯,就听到脑子里响起一阵阵的报警声。 【哔啵哔啵哔啵——】 她坐起身后,还以为是失火了,左看右看发现漆黑一片,想起这世界里根本就没有火警警报一说,又躺回床上,不满地嘟囔:“这几日天天做些奇怪的梦,好不容易睡个好觉,你吵我干嘛?” 【宿主请注意,虞芝芝所在疫区营地,正在面临前所未有的危险,请宿主赶快前去支援。任务完成可获得吐真剂药水一瓶!】 “拜托,她那营地才建立没俩月吧,能有什么前所未有的危机。”林唯嘴上说着,穿衣的速度倒是利索的很,只是她穿起衣服,看到床头那根拐杖才眼前一黑,“我现在还拄拐呢,怎么去救人啊。” 【这个我可以先帮宿主恢复一下,让你重回完美体质。】 “你早干嘛去了?” 【只是暂时的……过了午夜就还需拄拐。】 “原来你是累得睡着了啊?” 她将猫提起摇晃了一下,又迅速放下,对方终于悠悠转醒,看了林唯一眼:“怎么了?” 林唯没有理她,迅速起身离开走到楼梯口,朝虞芝芝喊道:“芝芝快过来,你祖母……来电话了!” 第 93 章 第 93 章 沙发上,虞芝芝正给林醒舒讲解服药过后的注意事项,听到林唯唤她,茫然抬头看向楼梯。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是三花猫醒了,她想到林唯说过三花猫是虞涵雁的事情,迫不及待地想问清对方到底是什么事情。 手背传来温暖的触感,是林醒舒轻轻拍了拍她:“快去吧,芝芝。别让你祖母等急了。”她语气温和,又有些疑惑疑惑,“不过,隐居修行的人……也是可以通电话的吗?” 【不太清楚。】 实在是太过奇怪,黑色药丸扔回铁盒,林唯闭上眼睛酝酿着再次入睡。可不管是骨折带来的疼痛,还是绝仞峰上虞芝芝戴着面具冰冷的脸,都如影随形般缠绕在她左右。 打更声响起。来了这么久,林唯也没记住打更的逻辑,自然也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时辰。 她有些生气,叫她出去就真的不回来了吗?明明说要给她针灸止痛的,果然虞芝芝就是个骗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说过不会单独见沈然音是骗她的,明明把她逼下悬崖的就是虞芝芝。 她对虞芝芝可以说百依百顺了吧,好吃好喝供着,最后就换来了自己重伤,她也不闻不问吗? 亏她在那之前还以为虞芝芝是个可怜的小苦瓜,心疼她那么久,结果最后小丑竟是她自己。 还有那个沈然音,除了长得还凑合,但冷血、变态、说杀人就杀人。真不明白虞芝芝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有些记不清了,她问系统:“那个沈然音是怎么回事来着?” 【什么怎么回事?】 “就是她跟虞芝芝!是怎么个关系来着?” 【书中言:沈然音倾慕虞芝芝已久,二人狼狈为奸,行大逆之事。陷害忠臣弑杀皇长女后,沈然音登基为君,虞芝芝拜首为臣。引得青鸾国朝野震荡,天下哗然,祸乱自此始。】 烦烦烦!!!悬崖上,虞芝芝转过身收回看向青鸾城中绽放的并蒂莲的视线,眼前的火海要比林唯撑起木柜救她的那天还要炽热得多。 她微微叹了口气,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午夜燃放的并蒂莲,火海的热气扑面而来。 沈然音在一旁急切催促:“赶紧下山吧,我瞧着城里方向有火光透出,估计是那老毒妇的人来了。” 虞芝芝点头应和,在一群死侍引领下,朝着山下的方向离去。而后在对方赶到之前,从一侧悄然离开了。 待沈然音的人将她送回林府时,早已过了子时。想到林唯或许早已归来,她紧紧抱着木盒,快步朝着小院走去。 夜里的林府十分寂静,一路从后门走到后院,连个丫鬟的人影都没见到。回到房中时,屋里一片漆黑。 难不成林唯已经睡着了? 她走到桌边放下装着血莲的盒子,然后脱了自己的外衫,走到床边坐下轻轻唤道:“林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等我就睡了,难不成又生气了?” 她今天的心情很好,取得了血莲,又杀了那老毒妇的独女,省得她总是在林唯的身旁转悠。 开酒楼什么的,依她看不过是借口,那毒妇的女儿装得再好,身上也流着毒妇的血。就跟虞清荷和虞子纤一样,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没在府里是出去给你取礼物了,出了些差错,所以回来得晚些,你……”声音忽然止住,她伸手去探被子下的林唯,发现被子根本没有隆起。 点燃蜡烛之后,她微微蹙眉,照林唯的性子按理说不会玩到这么晚还不回家的。屋里没有林唯换下的外衫,说明她确实还没回家。 没回来也好,这样就不会发现自己出门没和她一起生气了,不过烟花已经结束,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她坐在桌边撑着额头等着,随着时间推移,头渐渐低了下去。 丑时,一声打更声骤然响起,将她从睡梦中惊醒。她恍惚间抬起头,误以为是林唯归来,赶忙起身相迎,轻声唤道:“林唯?” 她推开房门,外面空寂无人。天空中明月高悬,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堂堂。她的心底蓦地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急忙朝青杏所在的房间奔去。站在门外,她用力地敲着房门。 “咚咚咚。” 无人应答,她拍得更加急促。 “咚咚咚。” 整个院子的人都被她大力拍门声吵醒,左右两旁的屋子亮起灯光,众人纷纷披着衣服走出。 有的丫鬟本想抱怨几句是谁大半夜吵人清梦,看到是少夫人的一瞬,赶紧揉了揉眼睛,趿拉着鞋小跑到虞芝芝身旁:“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吩咐吗?” 虞芝芝转身正欲问林唯的消息,“吱呀”一声门响,青杏打着哈欠开门了,看到虞芝芝的一瞬瞌睡便醒了:“少夫人,您怎么在这?” “林唯她回来了吗?”虞芝芝急切问道。这城中还有挖心的贼人还未能抓到,林唯这么久未归,她怎能不担心。 “小姐不是跟您一起出去玩了吗?一直也没回来啊。” 吃年夜饭时,小姐和夫人都不在家,还以为两位是在外面玩得太开心,忘了时辰呢。 虞芝芝急切催促:“坏了,快把所有人叫起来,赶紧去寻林唯。再去禀告两位母亲。” 一时间,林府的灯火全都亮了起来,三位打了一夜雀牌才睡着的人又被叫醒,一盏茶的时间后也都齐聚一堂。 成念真打着哈欠走到大厅坐下,一脸倦意地说道:“说不定只是和成晓灵玩得太开心,忘记回家了。没事的啊,芝芝。” 虞芝芝却不这么认为:“还请娘遣人去表姐家里一问,城中近日不太平,我实在是不放心。” 林月柔本满不在意的,一听虞芝芝说到不太平,想起近日城中失踪了好几个女子,其中一个人的尸体在河中出现,还被挖了心脏。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前往成晓灵的家中仔细询问。 虞樱问她:“听青杏说,你不是戌时就出去寻唯唯了吗?没有找到她吗?又是怎么现在才回来。” 虞芝芝低头:“我……我是去找她了,但后来遇到朋友,跟我聊医术,一时忘了时辰,等再想起来了,已经找不到林唯了。我就只好先一步回来,可一直等到现在都没见到她……” 怕她太过自责,成念真柔声安抚道:“放心放心,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很快,前往将军府探查消息的人赶回,得知成晓灵早就在亥时被朋友送回府中,如今还醉得厉害没睡醒。并且席上其她几人,也全都回到府中。 “好了好了,我困了休息了。”林唯制止系统继续说虞芝芝和沈然音狼狈为奸的事,转头捡起成念真留下的小药丸,放入口中躺了回去。 才刚躺下,外室的木门“吱呀”一声响起,林唯睁开一只眼睛,紧紧盯着门口,想看是不是那位与沈然音狼狈为奸的大反派回来了。 朦胧的床幔之外,门被推开。屋外的烛光流淌进来,映出一地微亮。 虞芝芝的脚步显得有些迟缓,身影透出浓重的倦意。她轻轻合上门,借着清冷的月光走近床边。 林唯急忙闭眼假寐,只觉床幔被轻轻掀开一道缝隙,一道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片刻。紧接着,一点微弱的火光倏然亮起,空气中随即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熏香气息。 末了,她感觉到虞芝芝伸手拾起了成念真留在她枕畔的那只铁盒。 林唯在心中暗忖:她或许会认得这是何物?出去了这么久,也不知是去做什么了,倒真是好雅兴,这种时候还不忘点香。 正胡思乱想间,她突然惊醒大怒。 “呕——你做什么把手塞进我嘴里!” “我相信你。”林唯见她眸光倏然一亮,心头那股郁气却愈发翻涌,忍不住又赌气道:“所以就算自己身子不适,也要强撑着去救沈然音。虞大夫待她当真情深义重,比我这个妻主更甚。我倒不知,堂堂一位皇女,竟连太医都请不动。 “啊?我不知道?”林唯瞪大双眼心神俱震,不明白成念真为什么要害她。 她手肘撑着床想要起身去看,一阵疼痛袭来,倒吸一口凉气,又躺了回去。 “嘶——是娘给我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唯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会很疼吧。每一道痛苦的呻吟传进她的耳边,虞芝芝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碾碎又被黏合一样的痛。 痛得她整个人站不起来,等到情绪平复缓和,虞芝芝扶着门框起身,走了出去。 总要做点什么弥补自己的过错才是。 内室里,林唯无力地仰卧在床榻上,泪水无声地淌过鬓角,没入枕间。剧痛如潮水般阵阵袭来,这个世界竟连麻药都没有,手臂与小腿骨折处痛得钻心,她甚至连蜷缩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 她死死咬住后槽牙,从齿缝间挤出一句低语:“……还不如死了痛快。” 系统立刻出声:【别说这种晦气话!死了可就真什么都没有了。】 虞芝芝死死攥着那个小铁盒,月光下,林唯眼眸里亮光变得黯淡,她把手在袖口处擦了擦,攥住林唯的手,柔声道:“可能……可能是怕你伤势过重,太痛,太辛苦了。” 林唯瞳孔微微放大:“这,这太奇怪了吧。” “你别想了,娘她也是逼不得已,你这次受伤过重,再加上天生的心疾受到撞击更加严重,许是太医已经判定你没有多久可活,所以娘才不想你最后的日子也这么痛苦吧。” 她微微俯身,捧着林唯的脸,认真道:“但是你相信我一定会救活你的,我已经找到办法了。” “原来如此啊……”林唯叹了口气,怪不得原来的林唯那么无法无天,全赖自己活得不长久,受到成念真的溺爱也有关系。 至于虞芝芝能不能救活这具躯体,林唯只能说希望吧。 闻到虞芝芝手上有很大的药味,问道:“你去给我熬药了?身上怎么这么一大股药味?” “不止,不过先把药喝了吧。我加了可以止痛的药材,还有那边的熏香对静心安神也会起到一定的作用。”她扶着林唯坐起,把碗递到她的嘴边:“准备了饴糖,一口气喝完不会那么苦。” 酸苦的汤药一饮而尽,林唯整个人面部都皱了起来。不过还好,虞芝芝很快便把饴糖放入她的口中,消解了些许汤药的苦。 虞芝芝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样?有好一些吗?” 林唯抬眸看向她,不满道:“虞大夫真当自己是神医了?才刚下肚就能见到疗效,赶上灵丹妙药了。” 虞芝芝唇瓣微颤,低声道:“对不起……” 林唯:“你除了认错、道歉,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了吗?” 虞芝芝含泪摇头。 林唯闭上眼睛,身上的伤痛如针扎般阵阵袭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一切,皆因眼前这人而起。 “虞芝芝,我们和离吧。” 虞芝芝双目瞪大紧紧攥住衣角。 她语气陡然一沉,方才在众人面前的克制寸寸碎裂:“刚才娘她们在,我只是不忍她们担心,才替你圆了这些谎。我原以为我多少是懂你的……可如今才明白,你满口虚言,没有一句实话。” “不要!” 【不行!】 虞芝芝认真点头,紧紧握住林唯的手。自知晓林唯曾为她五次赴死,那份心疼便刻入骨髓。她暗自发誓此生再不对林唯动气,定要倾尽温柔相待,一刻也不愿再分离。 然而多一人便多一分风险,虞涵雁无法轻易承诺,只推说需与总系统商议。二人这才知晓,那已连升数级的总系统,竟是唐幼萱。 最终,两人一猫约定:在林家再住半月,之后以入山治病为由返回青鸾城。此后林唯可每隔数月归来一次,而虞芝芝是否同行,尚待定夺。 第 94 章 第 94 章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林唯带着虞芝芝在青城里玩了个遍,吃尽了各种美食,俨然一副热恋中小情侣的模样,林醒舒空了的时候,两人便拉着林醒舒一起逛街。 期间,林唯向母亲林醒舒宣告了将和虞芝芝重返深山治病的决定,出乎意料的是,此事竟进展得极为顺利,很快便获得了林醒舒的认可。 直到最后一日,林唯和虞芝芝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中,又拆了满地的快递,看着满屋子的衣服首饰,和自己银行卡的快要余额清零,林唯想下次务必得去沈然音家中顺几个瓶瓶罐罐玉石宝剑拿回来卖卖。 虞芝芝穿着一身大牌风衣站在镜子前,朝林唯伸出手道:“把你手机拿来给我用一下。” 【这个真没有了,如果有就算违规我也愿意给你的。】 “呜呜呜……好想回家啊。”林唯下意识看了一眼虞芝芝,虞芝芝眼神躲闪也想不出来个理由,轻轻用手捏了捏林唯掌心,期望她能够帮忙解局。 这一来一回,系统已经把虞芝芝刚刚说过的话告诉了她。 所有人围在床边全都在盯着她看,脸烧得烫人,完好的那只胳膊死死抓着床单。 真社死啊,你们几个长辈这么关心小辈的房事干嘛? “因为我喜欢做上面的那个!行了吧!全都出去吧,我累了,想要休息了。”说罢,她在众人的视线下,慢悠悠地挪腾着回到被窝里面,被子蒙在头上装死。 藏在被子里,林唯隐约间似乎听到有人离开的脚步声,还有成晓灵的一声:“芝芝啊,那…那真是辛苦你了。” 哪方面辛苦?是瑟瑟?还是喂饭照顾生病的她? 胳膊疼腿疼脑袋疼……林唯:“!!!” 起始的好感度是-50,刚才在屋里,好感度已经突破-80。 没有想到刚才加加减减的时间里,好感度不仅涨回到了原来的数值,还额外高了五点。 她现在总的抽卡次数已经到了15次! 虽然不知道虞芝芝的好感度,变化为什么这么大。 但无论如何,好感度涨了,对她就是一件好事! 等虞芝芝洗完后,便看到了正在院子中四处转悠的林唯。 她顿了片刻,才主动开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林唯抬头,解释道:“我想看看院子篱笆有没有坏的地方,今天修整修整。” 她白日里虽然把巩荣他们打跑了,但是按照这几个人的品行来说,难免不会回来报复。 胳膊疼腿疼脑袋疼…… 绝仞峰的山崖底下,常年不见太阳,就算是大夏天也堆积着皑皑白雪终年不化,这里面冷得异常,几乎不会有人来此。 在月光的照耀下能够看到,此时的雪地上,赫然出现四个大坑。 猛地,一只手从雪窝子里伸出,扒着一旁洁净的雪爬了出来,这人的脸上、衣服上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血污。 爬出的一瞬,能够看到她肩膀处还插着一支箭镞,她摇摇晃晃地站起,焦急地四下张望,直到看到一旁被砸进去的雪坑,才踉跄着扑了过去。 “林唯!你没事吧!”若虞芝芝在此的话,定然能够看出此人正是看到林唯被射下山崖,心急之下跟着她一同跳下崖底的盛紫荆。 不知是主角光环使然,还是被崖壁间层叠的树枝卸去了下坠的力道,又或是身下厚厚积雪的缓冲。 盛紫荆摔下来时,又正好砸在了先前掉下崖底的两只猎狗身上,除了胳膊骨折抬不起来以外,竟然没有一点事。 而林唯虽然也同样摔下悬崖,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虽然也有层层树枝减少缓冲,但滚落时额头磕到了石头,腿也摔断了一处,盛紫荆怕加重她的伤势,不敢挪动。只能叫她的名字试图唤醒她。 不知道在躺在雪地里躺了多久,林唯玄色衣服上濡湿一片,早就被雪浸湿,脸上的人皮面具也掉落下来。 林唯全都是因为她才会受伤,看到林唯摔下悬崖一刻,她根本想都没想,直接伸手去拉她,结果没拉住林唯,反倒自己也掉了下来。但她一点也不怪林唯,因为若是没有林唯的话,她早就在别院里就被害死了。 盛紫荆跪在雪里心里充满了绝望,她肩膀受伤手臂骨折根本拉不动林唯,这崖底寒气太重,躺久了雪化成水早晚也要被冻死在这里,只有出去喊人一个法子。 她站起身用那只完好的胳膊擦掉眼角的泪水,看准方向朝着山外走去,一路上不知道跌倒了多少回,胳膊骨折处钻心地疼,但她始终不敢停下脚步,生怕晚上一步,林唯就会死在那阴暗潮湿的崖底。 好在没走多久她就听到了山上的人声,起初她怕是追她的黑衣人还没走,趴在雪窝里等了一会儿,直到听见有相府里的熟悉人声音,她才敢站起来大声呼唤。 “找到了!小姐找到了!” 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山林里传播,很快就有一拨人聚集在盛紫荆的身边,看到她肩膀中箭、胳膊骨折全都吓得脸色发白,当即就要带她下山治疗。 可林唯还在雪地躺着,她怎肯一个人离开:“放开我,还有一个人,你们先去跟我救她。” 常随侍在盛泽兰身旁的护卫单膝跪地,言辞恳切:“恳请小姐以身体为重,容属下先护送您下山治伤。我立刻派人进山,全力搜救那位姑娘。” 不尴尬不社死我没事。 良久之后,就在林唯以为所有人都离开之后。 “饭还吃吗?”虞芝芝声音响起。 林唯慢腾腾红着脸掀开被子,淡然道:“你怎么还没离开?” 闻言虞芝芝眸色一暗:“有些事情还没和你说明白。” “嗯,你说吧。”林唯愣住,没想到虞芝芝竟然要主动认错。 虞芝芝低垂着头,指尖死死绞着衣袖:“除夕那日我去见了沈然音,她犯了病。对不起……让娘她们误会了,是我不对。” “只有这个吗?”林唯声音冷淡下来,虞芝芝竟然还想着隐瞒她。 虞芝芝眼睫一颤,终究是不敢说出自己做出的事。她微微低头:“嗯……但我跟她真的没有什么,你……你相信我吗?” 林唯沉默了,没有说话。 【别忘了任务,你……再忍忍,虞芝芝她没遇到过什么善人,她怕失去你,不愿意向你敞开心扉也是正常的。】 这一下正按在林唯的伤口上。虞芝芝慌忙掀开她的袖口,赫然见一层纱布缠裹,正是当初被猎犬咬穿的位置。“……对不起。” 林唯却只淡淡抽回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又不是你放狗咬的,你道什么歉。” 虞芝芝睫羽低垂,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对不起。” “说了与你无关,何必一再道歉。”林唯语气冷淡,目光却紧锁着她,“莫非那放狗伤我的黑衣人,当真就是你?” 虞芝芝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不!怎么可能是我。” 林唯轻轻叹出一口气,只觉一股深深的疲惫自心底蔓延开来。她偏过头,声音低哑:“我有些难受,想独自静一静,你先出去吧。” “我帮你针灸一下止疼吧。好吗?”虞芝芝语气轻柔,带着几分小心。 “不必了,出去吧。”说完林唯闭上眼睛,任虞芝芝再怎么询问,也不开口。 虞芝芝无奈,只得深深望了她一眼,悄然退出房间,静静守在外间。 然而屋内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都牵动着她的心。她忍不住悄悄挪到门边,听见门缝中隐约传来的压抑呻吟,整个人顿时失了力气,捂住嘴沿门滑坐在地。她把脸深深埋进膝间,肩膀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林唯低低笑了一声,流着眼泪的她被系统逗笑:“你怎么都变得迷信了,能不能给我一剂麻药啊,我求求你了。” 【你再忍耐一下,过几天就好了。不过,你刚刚还挺能忍的,刚醒来时看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还以为你不怎么疼呢。】 “呜呜……说出来也没有用,只会让她们更烦人,在我耳边念叨。要不然找虞芝芝要一份蒙汗药吃了好了,睡着了应该就不会痛了。” 系统:【她好像已经离开了,你要是难受可以哭得再大声点,发泄出来总归是好的。】 话音落下,林唯终于不再压抑自己。她先是低低地呜咽,如同受伤的小兽,继而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泪水汹涌而出,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与痛苦都倾泻出来。 后来,不知是哭得累了,还是痛得晕过去了,压抑的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她双目轻阖,只余泪痕留在脸上。 等她再醒来时,天早就黑成一片,成念真守在她的身边定定地看着她。林唯下意识伸手去抹眼角的泪水,什么也没擦到,看到成念真手上的手帕和旁边水盆,才恍然明白对方帮她擦过脸了。 她勉强扯起一个微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声音里透着虚弱和疲惫。 成念真伸手抚过她的发顶,眼中含泪:“我的唯儿很疼吧?” 大抵是成念真太过温柔,林唯感受到她对自己深深的爱意,不想她为自己担心,微微摇了摇头骗她:“没,芝芝给我用过药了,已经好多了。” “还在骗人,我刚刚进来时唤了你很久,明明就是疼得晕过去了,枕头都湿了一大片。”成念真擦了擦眼角的泪,“我以前小的时候也摔过,当时那一下痛得我眼前一阵阵发黑,还耳鸣恶心,直冒冷汗。” “真的不疼,芝芝的医术很好。”林唯舔了舔嘴唇又道:“娘,我饿了。” 成念真把手放在怀里迟疑一下又拿了出来,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拿。轻轻拍了拍林唯的手:“我现在就去给你做好不好?好久都没亲自给你做饭了,想吃什么告诉我。” “只要是娘做的,我都喜欢。”林唯唇角弯起,浅浅一笑。 成念真含笑转身出了门,没过多久便带着食盒回到屋内。她命青杏把桌子挪到床边,又扶着林唯靠在床边,动作温柔谨慎,生怕弄疼了林唯。 桌上摆出一碗莲藕排骨汤、一碟清炒土豆丝,并一盘浓油赤酱的红烧肉。香气扑面而来,引得林唯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成念真端起汤碗,舀起一勺吹了吹,才递到林唯唇边。汤汁温润醇厚,咸淡恰好,怕是成念真早就炖了很久。 林唯乖乖喝下,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那盘红烧肉。成念真也不多言,她目光落到哪,筷子便随之夹来哪样,默默将她望着的菜一一喂到她嘴里。 林唯不知该说些什么,成念真静静喂饭,偶尔问上几句她住在鬼方县过得好不好,又叮嘱她身子骨弱,以后切记不要为了别人做伤害自己的身体的事情,林唯一一应下。直到她摇头表示再也吃不下了,成念真才停下动作。 “娘你也吃一些吧,光喂我了,自己一口没动。” 成念真:“好,我回去吃。不在这吵你,你一会儿早些休息。”言罢,她眉头微微蹙起,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从怀里拿出一个方盒出来,放在林唯的枕边,“要是疼得实在难受,就含上一块。”说话时眼中含着泪花。 林唯心头一惊,不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想着成念真总不至于自己亲女儿疼得要死,就真的给她毒药让她一了百了吧。她小心问道:“这是什么啊?” 成念真摸了摸她的头,轻手轻脚扶着她放倒:“你别管了,实在难受含着就是。本就……唉,少受些罪吧。”随后在林唯一脸疑惑中,快步出了房门,青杏拎着饭盒紧随其后。 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林唯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身上痛得厉害,把那药盒用完好的那只手费力打开,只见里面装着几粒黑乎乎的小药丸,她放在鼻下轻嗅,闻着有一种甜腻的味道。 林唯问系统:“这是什么?” 虞芝芝这般模样,让林唯明知是美人计,仍忍不住心头发软。她松开手,起身下床:“回头再说吧,我先做饭去……” 走到门口,一阵银铃轻响自身后传来。林唯瞬间僵在原地,循声回望,只见虞芝芝竟一丝不挂地立在卫生间门前,曼妙曲线一览无余,手中还拎着那只袋子,巧笑嫣然:“手滑了,别生气,不是故意的。” “鬼才信你。”林唯恼火地折返追去,她却像条鱼似的,瞬间溜进卫生间锁上了门。 林唯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拳头紧了又松,最终无奈离去。《 》 【完结篇】 第 95 章 第 95 章 自半月前虞涵雁苏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约定今日相见之后,便离开了。 这日,林唯和虞芝芝起了个早,林醒舒今日请了假,特意开车送两个人出发机场。 坐在车上,一路朝着机场方向驶去,林醒舒一道都在交代林唯要对虞芝芝好些,到了别人家里,千万要勤快些,受不了那边的条件也要尽量忍耐。 越听下去,虞芝芝就越是心酸,林醒舒交代林唯的,她一直都有好好做,而且还把她照顾的很好。 林唯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快速后退,心中竟没有几分不舍,反而有一种要和虞芝芝出门旅游,自家老妈絮叨的感觉。 也不知道成晓灵和林月柔、成念真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对了,还有她和虞芝芝生的孩子。 想到这里林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靠!原身林唯不会也是被虞芝芝杀死的吧?? 还有那杜清妍,明明是个主角!干嘛做这种偷袭杀人的事情啊!! 林唯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索性不再多想。罢了,既然理不清,不如先睡一觉。 她刚躺下,耳边就响起一道清脆的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完成与反派交锋胜利的任务,获得口香糖一包。】 林唯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无奈道:“你这是做什么?” 系统平静地回答:【奖励宿主。】 “我要一包口香糖有什么用?” 翌日,天明。说完她才意识到,最后虞芝芝进了林家的门,忙讪讪补了一句:“呸呸呸,你肯定最懂了。” 林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成晓灵尴尬地笑笑,话锋一转:“直到她连续克死五位妻主,大家才终于醒过神来,再没人敢上门提亲。要不然哪轮得到你啊。” 正说到这儿,成晓灵突然神色一紧,蹙眉指向虞芝芝的方向:“快看!” 林唯顺势望去,只见一名流民猛然从虞芝芝身后暴起,张臂直扑向她脖颈。 林唯想也没想,半个身子已冲了出去。 却见虞芝芝冷然转身,手起如刀,准确斩向那流民的侧颈,旋即收手后撤,衣角都未被沾身。 一道鲜血喷溅而出,那人已软软倒地,颈间动脉处血流如注,很快染红了地面。 林唯不想面对虞芝芝杀人的画面,下意识后退躲回帐篷后面,背对着虞芝芝的方向心脏狂跳。 “你看,你看。我就说虞芝芝有点身手的吧。上次在酒楼跟你说你还不信!”成晓灵激动说完,发觉林唯神色有些不对劲。这才想起自己的纨绔表妹胆子很小。 “咦,不对。原来不是手刀,而是匕首。” 林唯擦了擦额角冷汗,再次偏身望去。 虞芝芝扔掉手上的匕首,用锦帕擦了擦掌心的血迹,对着沈然音道:“这下好了,我也保护了你一次。咱们两不相欠了啊。” 那人分明是冲着虞芝芝去的,可沈然音却毫不在乎,她抓着虞芝芝的手臂,惊魂未定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受伤吧?”见对方无恙后,她又问道:“不过你是何时有如此身手的?” 虞芝芝收回自己的手臂,轻笑一声:“什么身手不身手的,我只是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人死得更快罢了。”随后她拍了拍手,冷冷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群流民,“全都交由你处置吧,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沈然音叫停她:“芝芝!希望白天的事你能够不要生气。” 虞芝芝身形一顿,转头微微一笑,没说自己生不生气。只道:“哦,对了。一会儿成晓灵可能会来,要在她来之前全部处理好。早知你来的这么快,我就不给她去信了。” 言罢,她朝林唯和成晓灵所在方向走去,躲在暗处的两人忙收回视线,藏匿起来。 黑暗里,成晓灵朝林唯微微挑了挑眉毛,一副:看我说的没错吧,虞芝芝就是不简单呢。 林唯想到前几日虞芝芝当她面自尽的事,踌躇问道:“你说如果虞芝芝拿那匕首对着自己下手,我能拦得住她吗?” 成晓灵上下打量她一番,感觉她脑子有病,并未答话转过头继续看向沈然音的方向。 林唯心下一凉,好你个虞芝芝,我就说怎么总感觉那天奇奇怪怪的。先是自尽,然后脱下外衣。莫不是苦肉计加美人计。 想到这里,林唯狠狠瞪了虞芝芝的背影一眼,起身拉着成晓灵朝营地外走。走到一半,想到二人刚刚的话,她站住脚步:“刚刚她们两个说把人处置了是什么意思?” 成晓灵:“许是杀了吧?沈然音那家伙冷血的很。”她话头一转拍了拍林唯的肩膀又道:“我发现啊她对虞芝芝的感情可不简单,刚刚我瞧着她那动作好像要帮虞芝芝挡刀来着,你可得小心着点,别被撬了墙角。我现在觉得虞芝芝这人虽心狠手辣了些,但分得清里外,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唯打断。 “你赶快派人去把那伙流民抓住关起来吧!赶在沈然音杀死她们之前。”林唯蹙着眉头,瞧着刚刚那些流民里面全都是一些年轻少女,有些不忍她们就这样死了。 成晓灵点头应下:“行,那你老实在这等我,我带人过去假意支援一下,很快回来。” 虞芝芝若是单纯的恶人,成晓灵必然不会喜欢她,但经过前几日看到虞芝芝对林唯是如何的在意,又发现其自私狠辣的一面,反而对其印象变得好起来。毕竟这样的人才会为自己和林唯争取最大的利益。 交代好林唯后,她刚走两步又顿住:“不过你大老远跑过来救她,不过去陪她说说话?说不定她刚刚受了惊吓,正想你陪她待会呢。” 林唯想到刚刚虞芝芝面无表情一刀捅穿流民动脉的一幕,站在原地打了个冷战,面色发白:“你确定她会受到惊吓吗?”现在受到惊吓的人好像是她才对。 成晓灵挠了挠头,哈哈大笑:“也是哦。” 成晓灵离开后,林唯独自走到一辆运送药品的马车旁,默默坐下。 系统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告知她获得了一瓶吐真剂,她却无心理会,只怔怔地沉浸在方才虞芝芝一刀插入流民大动脉里的一幕。 虞芝芝究竟还有多少面目,是她从未窥见的?明明不久之前,她还对成晓灵说虞芝芝是个连杀鸡都不敢的人,转眼间,对方却能手起刀落、直取人命。 还有沈然音!明明虞芝芝亲口答应不再救治她,如今两人却又凑在一处,甚至信里也只字未提。白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沈然音到底对虞芝芝做了什么,才让她在刚刚说出“希望你不要生气”这样的话? 林唯换上一身皇城司送来的玄色便服,站在门口虞芝芝帮她理好领口:“可是要去皇城司?” 林唯点头:“嗯嗯,要去见二殿下,待我晚上回来给你带永宁坊的玉露团,你今天是要回医馆去吗?” 虞芝芝动作一顿,微微笑道:“是啊,许久没回去了,得回去看看了。” 与虞芝芝话别之后,林唯便踏出府坐上马车,径直朝着四方馆而去,那里正是青鸾国朝廷用以接待吐火罗国苏伦公主的下榻之处。 虽说林唯刚刚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了吧,但这话说出来,怎么感觉这么的奇怪呢。 想到治病,刚刚那盒子里的碎片就是血莲吧。 沈然音明明说过血莲被她和虞芝芝献给皇帝了,怎么虞芝芝这里还有血莲? “好吧,那什么时候开始帮我治病呢?” 林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血莲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真的有两株血莲? “你很着急吗?”虞芝芝耳垂红得要滴血一般。 林唯读懂她话中歧义,尴尬道:“当……当然不是了,我还没有色到那种程度,顶着生命危险也要和你……”说到这里她头微微偏开,绯红瞬间从脖颈爬到脸上。 虞芝芝嘴角微微扬起,声音撩人:“可是我有些着急呢。” “啊?”林唯转头看着虞芝芝,不自觉咽下一口口水,没想到虞芝芝会说出这种话,心脏又开始跳得厉害。 “我现在很着急和唯唯成为真正的妻妻呢。”虞芝芝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唯。那个盛紫荆,她总觉得对方对林唯太过在意。还有失手伤害林唯的事,总是横在心间,每每梦到总是叫她夜不能寐。 早点成为真正的妻妻,或许才能让她安心。 林唯往后挪了挪,离开虞芝芝一些:“你别说这些话了,我现在心跳的就很厉害。咱们两个本来就是真正的妻妻啊。” 虞芝芝抓着她的胳膊,在一处穴道上面揉按:“好,我不说了,唯唯好像比我还容易害羞呢。不过我们两个离真正的妻妻,还差最后一步呢,那就是……” “别说了,别说了。”林唯抽回自己的胳膊,学着虞芝芝的模样给自己按穴道,在虞芝芝的手里,感觉好像心跳的更快了。 “就是喝合卺酒。唯唯,你又在想什么呢?”虞芝芝莞尔一笑。突然感觉调戏林唯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林唯感觉自己的脸热的快熟透了,翻身钻进被子里:“什么都没想,快睡吧,明天还要送你出城呢。” 虞芝芝:“哈哈哈,好。几日之后我回来就为你治病。每日服药,再有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就能治好了。” 林唯:“好的好的。” 虞芝芝低笑:“你可要按捺住,不要总是想那些有的没的,对你身体恢复不好哦。” 林唯蒙头:“好的好的!快睡觉吧,求求了。”【……宿主可自行开发使用场景。】 林唯看着凭空出现在掌心的一小包口香糖,一边感叹系统的不着调,一边尝试讨价还价:“都这个时辰了,不如换成一包泡面,让我填填肚子。” 【没问题!】 “?!” 她话音未落,掌心的口香糖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包包装鲜艳的泡面。 林唯彻底愣住了。她原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系统的离谱,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它的操作。 她每天过得的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她送来两包泡面,是想让她在电光火石之间,拆开泡面、放进调料包、盖上盖子、静待两分钟香迷糊对方,一刀砍过去取得胜利吗? “这泡面有没有其它效果?”她不死心地追问。 【无。】 沈然音闻言眼皮微微抽搐,转向虞芝芝,将话题拉回正事:“孩子还没起名,这都半个月了,总不能一直‘娃娃’地叫着。” 在青鸾城,除皇族外,子女多从孕者之姓,这孩子姓虞自是理所当然。然而虞芝芝并未直接回答,她目光在房内环视一圈,眉头微蹙:“我娘呢?怎么不在这儿?” 成念真与林月柔对视一眼,轻声答道:“你们之前那样……我们又不敢下葬,更不敢让她知道实情。她如今还在鬼方县住着。” 虞芝芝闻言稍感宽慰,转而柔声问林唯:“唯唯,你觉得我们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好?” 林唯虽不熟悉鬼方县习俗,却理所当然地认为孩子该随虞芝芝姓。她眼睛一亮,几乎脱口而出:“虞子酱……” “唔!”虞芝芝一把捂住她的嘴,对众人尴尬一笑,“名字是大事,我们还是回头好好商量再说。” 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得这名字确实该从长计议。得知她俩还未用饭,便一同向门口走去,张罗着准备午餐。 林唯紧紧牵着虞芝芝的手,迈过门槛时轻声问道:“吃什么?快饿死我了。” 沈然音语调温和地接过话:“吃饺子吧,难得大团圆,正该吃顿团圆饭。” 虞芝芝闻言浅浅一笑,反手更紧地握住林唯的手,眼中满是温柔:“好,我包给你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