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夏日》 1、第一章 三月初，冬末的寒风还未彻底离开。 中央舞台上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白皙的指尖流出一首首轻缓的钢琴曲，混合着周遭杂乱又带着笑意的话语，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肆意流窜。 不显眼的角落里，穿着绿色吊带裙的女人单手撑着下巴，清冷的目光流转，白皙柔嫩的皮肤在衣服的映衬下更加显眼，另一只手随意地摇晃酒杯，头顶明亮的灯光落到她的瞳孔里，映出了不一样的光芒。 有不知情的男人端着酒杯凑上前去，刚靠近，女人便轻飘飘抬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烁晃眼，瞬间就劝退了一批人。 但即便如此，仍然有几个脸皮厚如城墙的男人殷勤地往她身边靠近。 就在女人表情越来越不耐烦，眼看着就要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里发飙之时，远处一声清冷的呼喊彻底打碎了那些人自信心过重的憧憬。 “沈昭。” 穿着白西装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向女人招手，旁人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宋家的大公子宋煜，献殷情的表情瞬间变化。 和宋家人相识，又能参加沈氏董事长沈书裕的八十大寿，稍微想一下也能明白面前这个女人身份没那么简单。 最起码，肯定不是他们这群人招惹得起的。 更别提一年前宋家二公子和沈家唯一的继承人联姻，虽然婚礼自始自终没向外曝光，更没公开女方的相貌，但沈昭这个名字可是在江城的金融八卦报上出现了很多次。 综合下来，眼前这个女人是沈书裕那个在外留学好几年的亲孙女这件事，几乎可以是百分百确定的了。 这样一想，原本献殷勤的男人一半惶恐一半却又带着窃喜。 “原来是沈家的小姐，我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有沈小姐这样的美貌呢。” “沈小姐是近日才回国的吗？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公司合作……” “听说沈小姐是学画画的，不知什么时候可以观摩一下小姐的大作……” “……” “各位，可以先让我和沈小姐说几句吗？” 眼见簇拥的人群殷勤越献越猛，宋煜不免走近了几步，出声替她拦下了那些人。 江城的商业巨头除了沈家就是宋家，这样的公众场合肯定是不能当面作对。果然，宋煜话刚说完，那几个人就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人群再度交错。 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沈昭抬手敬了旁边站着的男人一杯，轻笑道：“谢谢。” “不必。”宋煜冷淡应声，低垂的眼角在她手里的酒杯上停了几秒，问道：“你回来没跟人说吗？刚爷爷在楼上还生气着，说你早几个星期就跑回来了。” “爷爷知道了？”沈昭抬头看他，原本平淡冷静的眼神这下才有了点波动。 “嗯。”宋煜点头：“所以才让我下来找你。” 沈昭闻言撇了下嘴，眉间不耐烦的情绪再度上涌，连手中的酒杯都懒得再晃动了，干脆放到桌面上。 “是你漏的口风？”想着唯一知情人明冉和宋煜的关系，沈昭不免内心怀疑，直接忽视了刚刚宋煜的话。 “我今天才知道。”宋煜斜眼看她，冷漠解释。 半晌见她抿紧嘴唇，补充道：“你也不用再想其他人，爷爷有自己的人脉和能力，就你那点小心机，根本瞒不住他。” 沈书裕对沈昭的要求向来严格。 也正是因为这样，沈昭才会选择一直在国外留学，几年都不曾回来。 更不用提一年前，她为了坚持画画这件事，选择答应了沈书裕安排的娃娃亲，直接把后半辈子的人生放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身上。 本来以为这样能换回几分喘|息的机会，可现在她才刚回国，这种被束缚的状态就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困得她根本喘不过气。 - 上二楼的过程中，沈昭意外接到了明冉的电话。 “小昭昭～明天出来喝酒不？”耳边熟悉的嗓音清甜又悦耳，但仍旧去除不了沈昭现在内心的郁闷情绪。 她长长地叹了一声气，漆黑如墨的卷发随意遮住半边脸颊：“估计过不去了，现在正等着挨训呢。” “挨训？你怎么了？” 沈昭闻言愤懑地咬了咬下嘴唇：“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偷偷回来的事情被发现了。” 明冉对此有些吃惊：“可你现在都二十五了……” “多大都一样。”沈昭对此无可奈何，低声解释：“只要我一天是他的亲孙女，我就一天不可能不受他管教。毕竟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沈家的脸面。” 所以即便是面对他人的示好，她也不能随便拒绝。 明冉心疼她的遭遇，但毕竟和她家境不同，不好替她说话，想了想，只能问道：“那你那个便宜老公呢？他不帮你说话吗？” “他？”沈昭闷哼一声：“商业联姻罢了，能有什么感情。” 从结婚到现在，两个人见面的次数用五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这里面还要包括上|床的两次。 结婚前夕沈昭才回国，结婚只两天后，沈昭就又飞去了国外。所以这一年来两人基本毫无联系，唯一一次，还是因为沈书裕生病，宋漓去照看时给她拨了一个电话。 “可也是夫妻啊。” 明冉在对面轻声嘟囔，沈昭此刻却已经走上了二楼。 柔软的地毯淹没了她的脚步声，她不经意抬眼，便看到了站在包间门口的男人。 “便宜老公来了。” 她轻哼几声，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男人的样貌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连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就径直走到门边打算推门。 “沈昭。”他轻声叫住她，平静的语调里并无半分被忽视的愤怒，伸手把一件黑色西装外套递给她：“把衣服披上吧，二楼空调坏了，室内会有点冷。” 所以脾气还是这么好。 她看着那件衣服想。 这件事沈昭从结婚那天起就发现了。 和传闻里阴沉腹黑的宋二公子一点不一样，在她面前的宋漓，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温温柔柔的。除了偶尔话多唠叨，其他一点性格上的缺点都没有。 可明明结婚前她刻意找人问过，宋漓自幼父母离异，因为双方都不怎么关心他，导致他性格上有点孤僻难搞。 为此她还后悔了好一段时间。 结果结婚后，事情却和她预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宋漓不仅温柔爱笑，对她的关怀肉眼可见，床事上更是极尽温柔，完全感受不到是商业联姻应该有的态度。 所以为什么呢？ 沈昭为此想了好长一段时间。 最后只能认为宋漓是事业心比较重，对待工作相关的很负责。 比如商业联姻。 此刻也不知是不是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好，周围不时有冷风溜进。 她感觉到了裸露的胳膊上流窜的寒风，不受控制打了一个寒颤。抬头和宋漓对视了一眼，一边道谢一边接过了外套披在身上。 管他为什么。 - 理论上来说，沈书裕脾气还可以； 理论上来说，爷孙属于隔辈亲； 理论上来说…… 哪来那么多理论上，事实就是，作为爷爷的沈书裕对她的态度，比她自个的父母还要冷酷无情。 不管是从小到大的学业，还是后来的婚姻事业，几乎都要受到沈书裕的把控。 也正因为如此，沈昭自幼就怕他，每一次都是一边犯错一遍担心挨骂，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去做一些比较不符合常理的举动。 比如翘课、比如翻墙、比如结婚第三天就跑路。 她当不了被安排人生的娃娃。 可是到头来，却还是被困在了被许多人都称为围城的婚姻里。 又有什么差别呢？ 无端蔓延的低沉情绪随着进房间后沈书裕冷漠的眼神愈加严重，每当这个时候，沈昭就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挨骂了。 宋漓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像是安抚，又像是询问。 沈昭没抬头给他回应。 她只是闭了闭眼，深呼吸了好几次，半晌张开手指，面上又恢复成了一片自然。 “爷爷。” 她对着主位上的老人叫到，准备迎接接下来可能会有的严厉训诫。 可结果却是，沈书裕还没开口，身侧的男人却是提前一步开了口：“爷爷，昭昭刚回来水土不服，前两天便有头晕的迹象，这会儿又吹了点风，身体不太舒服。” “身体不舒服？”沈书裕哼了一声：“那她还偷偷回来几十天不跟家里人说？万一被小报新闻的人拍到了什么不体面的照片怎么办？” 又是如此。 沈昭不知道这话已经听了多少遍。 本以为宋漓这样替她解释一下就算了，结果没想到他紧跟着又开了口：“爷爷，昭昭不是偷偷回来的，是我带她回来的。” 沈昭闻言瞬间愣住，连忙抬头看他。 在他的解释里，她回来是为了能给爷爷一个惊喜，但因为下飞机后水土不服，宋漓工作忙又不能照料她，只好让她待在朋友家休息了一段时间。 在爷爷面前撒谎吗？ 这是沈昭梦想过多少次却没实现的事情。 宋漓居然做到了。 而且还能说得面不红心不跳。 一瞬间的欣喜闪过脑中，这让沈昭顿时不后悔选择结婚的想法了。 她昂头看向他，眸光明亮，眼神里的惊喜混合着喜悦，反倒让宋漓有几分不自在，别过脸去躲避掉了她的视线。 一场原本会发生的争执就这样被他糊弄过去，见如此，沈书裕也只能故作严厉地警告了她一下，以后做什么事都成熟点，不要搞什么惊喜，随后便起身离去了。 包间里。 宋漓的一只手还紧紧牵着她，温热的感觉顺着掌心传来。沈昭回过神来，眼睫轻轻颤动，像是有些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涌动了起来。 她连忙收回手，柔声道：“谢谢。” 宋漓轻轻摇头：“没什么。” 明亮的眼眸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样子。 - 回去的路上，沈昭无意问起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明冉那的。 宋漓眼神暗了暗，半晌轻声解释：“宋煜告诉我的。” “哦。” “其实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他突然说：“我比宋煜的嘴更严，而且……” 他不自然停顿了几秒，随后才继续说：“我们是夫妻，不是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二章 和宋漓结婚前，沈昭在国内的房子只有一套市区里的大平层。 但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那边不经常去住，没什么人气儿。所以这次回来，沈昭便干脆借住在了明冉家里。 一直到沈书裕过寿，她才提溜着行李离开了明冉家。 至于她和宋漓的婚房，则定在了郊区的独栋别墅。而她在那个地方，满打满算也只住了三天。所以无论沈昭怎么想，她都不觉得宋漓会是那种夫妻两地分居，还坚持每天回家的人。 可一切就是那么出乎沈昭意料，别墅里一点都没有那种很久没住过的冷清感，反而到处都是人生活过的痕迹。 “你每天都过来这边吗？” 她疑惑地看向身后帮忙从门口接过行李的男人。宋漓眉头微拧，似乎对她提出这个问题很不解。 “为什么不？” “因为这边很远啊！你一个人的话，住市区不会更方便些吗？”沈昭漫不经心地开口，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话里面有什么问题。 “这是我们的婚房。” 宋漓在她身后平静开口，握着拉杆的手指隐隐收紧。 “所以呢？” 可沈昭对此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扭头看到宋漓铁青的脸色，有些疑惑。 思索了几秒后，才仿佛是被点通了“任督二脉”般笑着开口：“你是担心外人看法吗？放心！我很开明的，不会天天查岗，所以你没必要……” “沈昭。” 身后的男人突然出声，冰冰冷冷的语调瞬间打断了她还没说完的话语。 “你好像没有身为一个妻子的自觉。” 妻子？自觉？ 沈昭莫名地就觉得这话不好听。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不然也不至于和亲爷爷的关系都闹得这么差。今天对宋漓的好言好语，完全只是因为他帮了自己。 眼下听这人这样说，她下意识便怼了回去：“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作为你的妻子，就一定要把整日的精力都放在关心你每天晚上回不回家这件事上吗？” 宋漓此刻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点冲，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昭反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宋漓垂眸看她，尾音停顿许久，最后也只是轻叹了一声。 “我只是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你的丈夫来看待。” 而不是一个完全不在乎的陌生人。 沈昭对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有些不解：“可我们已经结婚了，你本来就是我丈夫，为什么要当作……” “因为在你眼里不是。”宋漓平淡反驳。 那些夫妻间应该有的私心与爱慕。 她都没有。 沈昭表情愣了一瞬，半晌抬眼看他，明亮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可到最后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只是沉默。 只有沉默。 “算了。” 宋漓见她始终没有反应，眸光渐渐黯淡，随即径直越过她往楼上走去，只留沈昭一人站在原地发愣。 - 卧室。 僻静的夜晚里，沈昭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飞速地做着脑内风暴。 她想不明白宋漓为什么生气。 明明在他们的交际圈子里，经常能看到有人私下里吐槽家里人查岗查的严的情况。可她不仅不查岗，还对他的人身自由没有一点束缚，这样难道不好吗？ 再说他们两个人还是商业联姻，换句话来说，只要他不把放不上台面的事闹到她面前，她都是不会追究的。 那他到底在气什么呢？ 沈昭想不通。 或许是因为自幼就是被爷爷带着，他对她管教又严格，导致她在感情方面并不是那么的开窍。虽然见过不少家中父母相亲相爱的场面，但更多时候，她都处于一种无情无欲的状态里。 不想恋爱。 不想结婚。 一个人不好吗？ 更不用说，她在参加宴会时多多少少都会见过一些商业联姻的夫妻，但……大多都不怎么愉快，各玩各的夫妻在他们这种圈子大有人在。 和这些人一比，沈昭自认为自己做得十分不错了。 可宋漓的反应却总是奇奇怪怪的。 明明在结婚前他们只见过一面，可他对她的态度却仿佛两个人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沈昭不理解。 也懒得理解。 毕竟不和他结婚，有朝一日沈书裕也会逼着她和其他人结，既如此，又何必再去想呢？ 还不如多想想画展的事。 思绪凝结，成了窗外缕缕飘过的风。 不过须臾，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沈昭起身时不经意回头，恰好对上了男人平静无波的眼神。她轻声打了个招呼，随后便继续着手上的活了。 可宋漓却在此时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哑声道。 “明天再收拾吧。” 沈昭疑惑：“嗯？” 宋漓沉默几秒，半晌垂眸看她，手指沿着胳膊落到掌心，带着热气的指腹在她的手心里轻轻摩挲几下。 “现在很晚了。” 沈昭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是春日，卧室里还开着空调。 她身上只穿了一条吊带的睡裙，此刻倒方便了那人动作。 灼热的气息沿着脖颈处一点点地往下滑去，也不知为何，这人今日的前|戏格外漫长。沈昭嫌痒，刚想要挣扎，腰部便被男人伸手箍住，柔软的吊带不怎么费力气就被他勾下了肩头。 “今天很漂亮。”他在她耳旁嘟囔，气息落在耳垂上，痒痒的。 沈昭却不想听他这莫名其妙的废话。 “你能不能快点……痒。” 原本该是吐槽的话此刻却因为她不自然变调的语气变得有些娇嗔，她顿时感觉后背上男人的呼吸声更重了。 “我听你的。” “昭昭。” 暧昧的称呼让重叠的身影在黑夜里更加靠近，夜凉如水，沈昭却仿佛靠在一个大火炉上。汗水从皮肤上滑落，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又重新贴上了柔软的床铺。 “昭昭。” 他又这样叫她。 沈昭睡得迷糊，懒得去纠结他的称呼，只轻轻地哼了一声：“怎么了？” 宋漓拥着她，柔声问：“这次回来，你打算待多久？” 沈昭闻言眯了眯眼，只看到模糊不清的脸庞：“不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能多待几天吗？” 那人又说。 沈昭此刻已经困得不知几何，只知道顺着他话说：“可以……” 话音刚落，被人拥着的肩膀明显受力，沈昭却无心分神。 只是在临睡前，迷迷糊糊地感觉到…… 宋漓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 和宋漓的第一次，严格意义上说，是沈昭主动的。 结婚当晚她没喝酒，所以临到睡前脑袋都十分清醒。而对于两个人之间即将要发生的事，她也一点都不紧张，反倒有些不同寻常的平静。 毕竟宋漓的相貌她本人非常满意。 光这一点就足够了。 至于在那之前她对宋漓的所有印象，则是全部来自于宋煜。 高中之前的沈昭都和宋煜在一个学校，一个初中部，一个高中部。直到她升了高中，宋煜读了大学，两人的来往才断了些。 虽然都姓宋，但宋煜的父亲明显和沈家要更熟一些。与之对比就是宋漓的父亲，或者说她的公公，和沈家关联就明显没那么多。 甚至有的时候，关系还有些差。 但这些都不是沈昭该关注的事。 她第一次，也是唯一有印象的一次和宋漓的见面，是在宋煜的升学宴。 但彼时的她也只是欣赏了一下宋家人遗传的美貌，并未多做关心，哪能想到后来这人就成了自己的商业联姻对象。 “堂弟虽然性子有点冷，但男女关系很干净。” “就目前情况来看，应该是没有暴力倾向的。” “因为小时候父母不经常在身边，所以他照顾自己的能力还是挺强的。” “……” 虽然宋煜每句话都在变着法地夸奖宋漓，但沈昭还是从这里面提取了一些关键信息。 性子冷，因为父亲打骂存在可能的暴力倾向，父母经常不在身边。 前两条暂且不论，最后一条，倒是让她找到了和宋漓的相似之处，那就是非常贫瘠的与父母之间的关系。 于是这就导致，她对他油然而生出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情。 可这种感情并没有存在多久。 结婚当晚，她看着那人冷冰冰地从她面前走过，一句话没说就径直躺下了身子…… 不对！记错了！ 他不是一句话没说。 他说：“记得关灯。” 沈昭顿时觉得她白怜悯他了。 不仅没有礼貌。 还眼瞎。 带着气性去了衣帽间，拖鞋在地面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明显，沈昭干净利落地换掉了身上的红色纱裙。 等她换好舒服的长袖睡衣睡裤回到卧室时，床上那人则依然背着身子。 她用力按掉床头灯的开关键，躺上床后便拉过一边的被子直接卷到身上，根本不顾旁边的人会不会因为她的举动而没有盖的地方。 第二天沈昭少有地早起了一次。 刚下楼，她便看到了站在餐桌前的男人，而桌面上，则已经摆好了早点。 她有些怔愣地走过去，一眼便看出来这些早点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没想到你和我喜好差不多！” 沈昭笑着开口。 或许是自幼不受管教，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一见好吃的，便不再在意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我不爱吃这些。”宋漓却在此时轻声开口。 “这些是专门给你买的。” 他补充，浅淡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三章 沈昭不知道他是从哪里了解了自己的喜好。 她只知道，最起码在那个时候，她明白和宋漓结婚这件事，似乎对她而言并不亏。 “……哦。” 故作不在意地应了一声，沈昭径直拉开椅子坐下。 手机上一条接一条的消息传来，几乎全是问她结婚相关情况的人。挑了几个比较重要的人优先回复几句，沈昭最后点开了置顶的群聊。 【小仙女：小昭昭两个小时没回我消息了～】 【小仙女：看来新婚之夜很快乐[奸笑.jpg][奸笑.jpg]】 【小仙女：@勿@@勿@】 【念慈：今天新婚夜她估计很忙，你别打扰她了。】 【小仙女：可是明明当初说好了我们一起当单身贵族，结果这家伙竟然现在偷偷抛下我，说两句还不行？】 【念慈：行，当然行。既然如此，不如把今天抢的捧花还回来？】 【小仙女：——】 【小仙女：那还是……】 最后一条信息是昨天晚上十二点发的。 沈昭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屏幕，犹豫了一会还是挑了个emoji发过去。 【勿@：[笑脸.jpg]】 发完消息，沈昭便合了手机。 盛着米粥的瓷碗被人递到她面前，她下意识抬头，看到是宋漓有些惊讶，愣了几秒才点头说了声谢谢。 “没事。”男人冷淡应声。 手机恰逢振动，沈昭点开聊天窗口，明冉在对面一连发了好几条语言，她想往下滑，偏偏手指误触，刚刚好点开了语言。 “现在回复？” “那看来宋漓不行呀！你这都没睡到十点！” 这个世上没有比当着男人面说他不行还要社死的事件了。 沈昭几乎是动作飞快地就点击了几下屏幕退出聊天界面，但空气中弥漫的尴尬情绪却还是慢悠悠地蔓延开来了。 她心中明白，这时候最好的回应就是不说话。 但看着对面男人有些难看的脸色，还是抿着嘴巴小声解释了一下。 “她不是有意的。” “我明白。” 出乎她意料的，宋漓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震怒，反而是，温柔得有些吓人。 他对着她轻轻笑了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柔和又恰如其分。 明明是还带着寒意的春末，沈昭此刻却觉得后背起了冷汗。 当天晚上她思虑良久，在回卧室睡觉和不回卧室睡觉之间犹豫不决，步子在走廊里来来回回，直接惊动了还在书房忙碌的男人。 “睡不着吗？” 因为是在家里，宋漓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衣，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没……”她缓慢地摇摇头，手指尴尬地挠了挠脖子：“我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去睡？” 他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关心他，表情在脸上冻结了一瞬，半晌切换为浅浅的笑意。 “公司还有点事，你先睡，不用等我。” 他都这样说了，沈昭自然也不好再开口。 慢吞吞地回到卧室躺下，她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翻出手机，在置顶的聊天窗口里打下几个字。 【勿@：如果一个男人隐瞒了自己性冷淡的事情，可以算骗婚吗？】 【小仙女：！！！你的这个问题指向性太明显了】 【念慈：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 【念慈：毕竟性冷淡这个词的定义太宽泛了你不能确定他是只对你性冷淡还是对所有人都性冷淡】 【小仙女：所以宋漓是这种人！！！】 【小仙女：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小仙女：心疼我们小昭昭~~~】 沈昭看着屏幕里的“群魔乱舞”，顿时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头脑一热发出去了。 以明冉的性子，这事怕是不出一个小时就能传到宋煜那里。 虽然他的嘴比明冉要严，但是背后议论别人被知道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好在群里还有一个苏念慈。 消掉了大部分沈昭在听到明冉话时生出的鸡皮疙瘩。 三分钟后。 【念慈：结合网络事实分析以及某人刚刚提供的资料可得宋漓确实不近女色。】 【念慈：但也不近男色。】 【念慈：这样算下来是性冷淡的可能性十分大。】 真性冷淡啊。 沈昭看着屏幕上的回复，眉头不自然皱起。 【念慈：所以你想离婚吗？】 屏幕上此刻恰好提出的问题一下子就打到了关键点上。 沈昭盯着屏幕，有些失神。 她又不是圣人，自然有欲望也有需求。 也许一开始的时候，她能够接受这种无性婚姻，但时间长了怎么办？而且像他们这种联姻，时间越长越难以彻底分开。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说清楚。 要不然就离婚，要不然就过得开放一点，谁也不管谁。 不过后一条算是迫不得已的备选项。 如果真走到那一步，估计她还没说啥，爷爷就会先因为脸面问题自己炸了。 不过是一个结婚而已，怎么有这么多事呢？ - 卧室门口传来脚步声时，沈昭已经换好了准备好的衣服。 “宋漓。”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但和往常她的语调相比，此刻里面显然夹杂了一些刻意的温柔。 宋漓自然也察觉到了。 他站在床尾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沈昭径直起身站到他面前。 她此刻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带裙。白嫩的皮肤就这样大片的裸露在外面，只有窗外皎洁月光能偷摸摸地抚摸她。 “我好看吗？”她问他。 对面的人却是答非所问，眼神回避：“空调温度会不会有点低，你冷不冷？” 你有病？ 沈昭很想怼他一句，但最后还是用尽毕生修养压抑住了自己那股子怨气。 “你能看着我说话吗？” 宋漓却依然回避，自顾自地要去找空调遥控器看看，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宋漓！” “在。” 她也是下狠心用了力，这才趁着宋漓回头的间隙，一把按住他倒在了床上。 宋漓吃惊，却没有任何挣扎：“你……” 沈昭率先发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女生？” 宋漓闻言怔愣了一秒，半晌反问：“不喜欢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那你是性冷淡？” 宋漓不由得想到了早上那通语音：“为什么这么问？” “毕竟你又不跟我——” 毫无预兆的，沈昭卡壳了。 即便她此刻还双腿跪在宋漓腰部两侧。 一方面她不知道该用怎样可以被称为合适的语气来说；另一方面，她也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在宋漓心里留下什么莫名其妙的印象。 “就是……”沈昭沉默许久再度开口，但是还是没能说完。 宋漓却似乎已经看出了她的想法。 他的语气依旧如往常温柔，仿佛一点都没有被按住的不悦与怒气：“我不想强迫你。” 沈昭对此不理解： “我们是办了证件的夫妻。” 言外之意就是夫妻之间哪里有什么强迫。 可宋漓的眼神却在此刻突然变了一瞬，一股哀伤的情绪在他眸中涌出了几秒，又飞速消失不见。 “夫妻之间也是有强迫的。” “况且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 说这话时，宋漓的神色多多少少有些耐人寻味的惆怅，可沈昭此刻情绪上头，完全没有察觉到。 她只觉得满脑子疑惑，辩解道：“我现在就是心甘情愿。” 宋漓却只看着她的眼睛，一句话不说。 仿佛是无声的否定。 沉默的氛围就这样在两人之间盘旋了许久。 沈昭累了。 本来撑胳膊这个动作就不能长时间做，眼下又见宋漓一直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磨磨唧唧还矫情，她更没了兴致。 爱谁谁。 她还不伺候了。 “不做就不做，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又没什么意义，我晚上去客卧……”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她就被人一把抓了回去，身子直接躺在床上。 和刚刚的姿势相反。 此刻她被压在了男人身下。 “你有病！” “你一点都看不懂吗？” 质问和怒气一同放出，沈昭只觉得脑袋撞得头晕，根本没想思考，下意识反问：“你要我看得懂什么？” “看得懂——” 宋漓原本是要回答的，但不知为何，他也和她一样卡了壳。 并且几秒钟之后就飞速地松开了她的手，眼神里暗涌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仿佛刚刚那个有一点凶狠的宋漓，只是她看到的幻象。 “莫名其妙。” 手腕上的束缚被解开，沈昭坐起身后下意识嘟囔了一句，下一秒手指便被人轻轻勾住。 “对不起。” 宋漓在她身边坐下，眼神里除了温柔还有一抹愧疚。 沈昭看着他勾小指的动作，心口仍然还有几分气。 宋漓却在此时突然把脸伸了过来。 “你干嘛！” 沈昭下意识伸手去挡，面前的男人便不小心亲到了她的手掌心上。 趁她出神之际，他丝毫不在意地又吻了一下掌心。 “向你证明我不是性冷淡。” 他低声说，语气温和又柔软。 沈昭闻言一时怔愣，抬头时，恰好对上了宋漓柔和的目光。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 长得好看确实是一个优势。 会很容易招人怜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四章 腰酸背痛地从床上醒来，沈昭算是身体力行地明白了宋漓不仅不是性冷淡，而且在她离开这一年里，都没有过性生活的事实了。 时钟走到十点，卧室里照常只剩她一人，宋漓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随便塞了两口早饭，等沈昭着急忙慌赶到咖啡厅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一副冷漠脸的明冉。 “你迟到了一个小时五分钟三十七秒。” 桌面上的咖啡早就没了热气，沈昭自知理亏，一边招呼着侍者换上新的热饮，一边面不改色地向明冉道歉。 “……早上起晚了。” “我之前给你打过电话……那个时候是宋漓接的，他说你昨晚太累了，要让你多睡会儿。” 明冉面色平静，但下垂的眼角还是显示出了她岌岌可危的耐性，她轻笑着反问面前的沈昭： “某人昨天不还说是便宜老公吗？这么现在就小别胜新婚了？我倒没想到这宋家人原来就这么有魅力？连我们沈昭沈小姐都能被蛊惑了心神……” 话里话外都是对宋漓“影响她”的不满，言语之间还夹杂着一股子对所有宋家人十分不满的扫射态度。 沈昭对她的反问不解：“……这里面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吗？” 她迟到是她的问题，这和宋漓有什么关系。 好在苏念慈及时赶到，向她解释了一下这里面的缘由：“你别被她的话带跑了，毕竟我们明冉大小姐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姓宋的人了——” 姓宋？ 取得这个关键信息，沈昭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宋煜又拒绝你了？”她轻声问向一边瘪着嘴的女人。 明冉闻言，脸色瞬间垮了下去：“……你说话至于这么直白吗？” 沈昭无语凝噎：“……” 关于明冉和宋煜两个人的事，沈昭向来是不怎么掺合的。 一方面是宋煜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堂哥，她不好私下编排； 另一方面就是虽然明冉从高中到现在为止被宋煜拒绝了无数次，但哪一次她有实实在在地放弃过，所以无论是劝她放弃还是安慰她，理论上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所以你这一次要放弃了？” 沈昭笑着揶揄她。 明冉闻言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 “可我觉得你坚持不下来……” “怎么会？你们别不信？我可是发过誓的，我要是以后再去找他，我就、我就是狗！” 听着面前人已经说过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宣誓发言，沈昭和对面的苏念慈心知肚明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仿佛是认定了她不出一周就会打破自己立的flag。 一旁的明冉瞧见她俩的反应，顿时怨气上了脑门：“你们俩别不信！我这一次就是来真的，我刚刚就已经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对面的二人闻言却只是笑笑，不做争论。 仿佛是在应付一个调皮的小孩子。 明冉见状更怄气了。 说到底还是怪自己没有毅力，要是过去能有一次彻彻底底地放下那个人，就不需要面临着像昨晚那样当面被拒绝的尴尬情况了。 她早该明白的。 恰好此时热饮上桌，苏念慈笑着伸手拍了拍明冉的肩膀，如同是在给炸毛的小狮子顺毛一样安抚道：“好了别想了。说好了我们今天是女孩子的聚会，不提男人的！” 明冉闻言只能无奈地撇了下嘴角。 三人今天出来聚会，其实主要还是为了给沈昭接风。 虽说这次从国外回来之后，沈昭便一直借住在明冉家，中间和苏念慈的聊天也没断过，但严格意义上昨天才算是她正式回国的时间。 “那你接下来打算干吗？先休息一阵？还是做些别的什么？”苏念慈轻声问，浮动的热气在空中顺势飘散。 沈昭托着下巴思索了几秒钟，最后干脆地摇摇头：“不知道，可能会准备画展的事吧。” 因为一些原因，她大学并没有学金融专业，也没有任何与公司管理有关的经验，而沈氏的商业版图，那更是丝毫不了解。 所以即便就目前来说她是沈家名正言顺的唯一继承人，她也根本没有一分兴趣掺和进沈氏集团的管理里。 怎么说都是外行人。 可要让她就这样清清闲闲地过完一天，她也不是很好接受。 “……你们说开花店怎么样？” 沈昭思考了一些工作的可选项，最后还是觉得开花店这件事比较符合她的取向。 不是很忙，但也不是很闲。 苏念慈是提琴手，明冉是平面杂志模特。 两个人理论上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你找宋漓不就可以了吗？” 明冉漫不经心地说：“宋家不是搞房地产的吗？你让他直接送你一个店面，这样连成本都不用考虑了。” 沈昭闻言沉默了几秒：“宋漓的公司和宋氏不是一体的，你不知道吗？” 明冉愣了一瞬，半晌才回过神来：“哦对，我前段时间才听宋……”她不自然停顿，随后继续开口：“听人说，宋漓他现在的公司和他爸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苏念慈跟着接口：“好像就是在你出国的一年里面，宋漓不知道是怎么操控的，直接把远新给从宋氏独立出来了，据说把他爸气了好长时间。” “他跟他爸一直关系都不好。” 沈昭随口补充。 不然也不至于连自家儿子婚礼都不参与。 想到这，沈昭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所以这样说，她和宋漓的联姻完全有可能就是他本人独自操纵的，和宋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难道是为了借此机会正好脱离宋家吗？ 没来得及思索多少，沈昭就被一边手机突然响起的铃声给打断了思绪。 是宋煜。 沈昭下意识眼神落向对面的明冉，毫无疑虑地确定她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我要接吗？”她捉弄一般地问她。 明冉此刻缩着脖子窝在沙发里，倔强的语气里掺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犹豫：“爱接不接，关我什么事。” “那我接了？”沈昭笑着逗她，随后便按下接听键。 宋煜独有的低沉嗓音从对面传来：“这周末的家宴，宋漓跟你说了吗？” “还没有，怎么了？” “他最近做的事二伯都知道，并且很生气，所以周末见面的时候极有可能会发脾气，你提前和他说一声，让他压着点，忍一时风平浪静。”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自己和他说？” “你觉得他会像你这样听我完整说完？”宋煜嘲讽地笑了一声：“你是对我太有信心，还是对你家那位太有信心？” “可这是你们之间的家事。”沈昭自认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人：“在那之前你应该想的是宋漓他会不会过去，然后才是他和他爸之间的事。” “……二伯他最近身体不好。” “所以呢？”沈昭反问：“既然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在医院待着。” 或许是因为网络上流传的那些新闻，又或许是因为宋漓对她的温柔，这让沈昭下意识觉得她和他是一条线上的人，是可以互相帮助的人。 既然如此，他不想做的事，为什么她要逼他做。 沈昭无法理解。 手机对面的男人闻言沉默了下去，半晌才轻轻地笑了一声：“我这下算是明白你们俩为什么能结婚了。” “说完了吗？”沈昭并不喜欢别人过于关注她的家庭，不耐烦地问。 宋煜低笑一声：“沈昭，你这出国一趟什么长进都没看到，脾气倒是越养越大了。” “关你什么事？” “呵。” 电话对面又沉默了几秒，在沈昭打算挂断的前一秒，突然开口问：“明冉在你那边？” 她抬头看了眼对面依旧缩着脖子的女人，低低应了声：“嗯。” “昨天晚上的事，是我反应太大了，你帮我和她道声歉。” 沈昭闻言无语凝噎，顿了一会儿才开口：“不是你要觉得自己有问题就自己和她道歉，干嘛要我传话？” 说完把手机径直递给明冉：“宋煜找你。” 明冉闻言愣了一瞬。 半晌低低地开口：“我不听，你拿走。” 手机重新回到手里，沈昭问对面的男人： “这下听清楚了吗？她不想听你说话。” “……”宋煜沉默了几秒，随后淡淡开口：“那样也好，你让她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 “我很忙。” 冰冷的语调混合着轻微的电流声，沈昭很确定明冉听见了。 不然眼睛不至于一瞬间就变得通红。 - 远新集团。 开完例会时间已到午间，刘绪一如往常询问自己的上司中午打算吃点什么。 “老板，今天中午要是没有安排的话，那我就按往常准备了……” “不用，中午我出去吃。”办公桌后的男人面容冷峻，一边翻看着文件一边轻声叮嘱：“另外，在我回来之前，记得去creandegg把最近出的新品买一份回来。” “creandegg？”刘绪下意识重复了一声。 那不是蛋糕店吗？老板平日里不是最讨厌吃甜的吗？ “怎么了？”宋漓冷漠地睨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刘绪的脑袋犹如拨浪鼓一样地摇了摇头。 在原地迟疑了半晌，他才再度轻声开口：“是夫人要过来吗？” 宋漓翻看文件的动作瞬时顿住，仿佛是因为被人察觉到了心事而感到尴尬。 “所以老板今天中午是要和夫人去吃饭？” “那夫人要是知道老板给她买了甜品，一定会很高兴的！” “话说回来我也好久没见过夫人了，上一次还是结婚那会儿……” “原来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八卦的人？” 宋漓平静开口，但语气里并没有几分生气的意思。 刘绪闻言瞬间回神。 他连忙低声道歉：“对不起老板！我刚刚不是有意要说那么多的！” 宋漓看他那一脸紧张冒汗的样子，面上虽然隐隐有点怒气，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便让他下去了。 刘绪瞬间便消失在了办公室里。 房门合上，宋漓放下钢笔，随手拿过手机，屏幕上穿着毕业服的女人带着温婉的笑脸，和白日里的样子重合。 他手指轻轻抚过去，像是自言自语。 “你会喜欢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五章 定好的午餐时间是十二点半。 沈昭毫无意外地又迟到了。 进门前随手理了理耳侧的碎发，她被侍者一路引到了包间门口。透过门缝，沈昭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西装背影，然后才看到了听见声响回头看的男人脸庞。 “不好意思，刚刚路上有点堵。”进屋后她立即柔声道歉，随即在男人对面坐下。 “没事。”宋漓笑了笑，伸手把展开的菜单径直递到她面前：“我也才刚到。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沈昭因为迟到，此刻也没那么多要求，她直接道：“我都行，按你点的来就好。” “好。” 话虽如此，但等到菜品送上来，也基本上全是她喜欢吃的，精准完美地避开了她的忌口。 沈昭有些疑虑在心底涌起，联想到之前的事情，她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假装无意开口：“没想到你和我口味那么相似。” 宋漓对她的问题不置可否，嘴角微扬：“那样不是很好吗？” 沈昭愣了一瞬，半晌跟着笑了笑：“也是。” 知道喜好，那肯定也知道了忌口。 比如她对芒果过敏。 可直到最后沈昭也没往外说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对宋漓的了解好像有点太少了。 不知他的喜恶、不知他的家庭背景、更不知他的联姻来由。 毕竟按照关系亲疏远近来说，理论上要和她联姻的人，不应该是他。 “宋煜今天上午给我打电话了。”她适时转开话题：“问我这周末的家宴你去不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说完这句话后宋漓的眸光隐约暗了一点。 “你想去吗？”无言沉默一会儿后，他把问题又抛给她。 沈昭闻言停下手上动作，轻声说：“主观层面上来说我是不想去的。” 毕竟去了就意味着要见到宋漓他爸。 一个连婚礼都没参加的公公，猜都猜得到肯定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但客观上来说，这次家宴是由大伯亲手筹办的。”沈昭轻声阐述理由：“作为小辈，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尊重，我们都必须要去。” 这次不是错觉了。 话音刚落，沈昭就抬头看向对面宋漓，这人脸竟然一下子就黑了下去。 几秒的沉默过去，对面人估计是察觉到她在看他，轻声开口：“那就去。” 说完他便招来侍者，先一步结了账。 “公司有点事，你慢慢吃。”宋漓说，语气自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上的波动：“我先走一步。” 言罢他起身就要离开，没给坐在对面的沈昭留下一点反应的时间。 一直到包间门再一次被合上，沈昭才从这莫名的离场里感觉到了宋漓一些情绪上的变化。 他似乎生气了。 可她刚刚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难不成是因为迟到？ 沈昭不理解，也懒得去理解。 她只觉得宋漓有点莫名其妙。 - 下午三点，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到地面，形成一个一个的光斑。 沈昭看着门口过来替宋漓送甜品的刘绪，内心有些不由自主产生的小得意。 生气有什么。 最后不还是要主动来找她和好。 沈昭让阿姨把盒子拿到餐桌上，故作自然地随口问他：“你老板让你过来的时候，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刘绪闻言楞了一瞬，心里顿时有些无奈。 他这咋还成飞鸽传情书的了呢。 但想着这个月的工资，他还是自然无比地笑了笑：“老板说夫人你芒果过敏，所以和甜品店特意嘱咐了不要芒果。” “嗯，还有呢？” “还有就是老板怕夫人在家无聊，特意把一楼的空房间改成了画室，夫人闲暇了可以去看看。” “这个我昨天就知道了，还有呢？” “呃……”刘绪脑门冒汗，不知道夫人到底想让他说什么，只能支支吾吾地一句话也说不全。 说到底也只是个打工人，沈昭心下无奈，也难得再为难他。 “算了，你回去忙吧。” 她随意地摆摆手，心里想的却是宋漓这人可真奇怪。明明都已经生气了还要给她买东西，明明给她买东西了却又不想顺带把中午的气一次性给消了。 回到餐桌前，她看着堆在一起的甜品，沉默几秒后还是让阿姨把大部分先放到了冰箱里，只拿了一盒马卡龙去沙发上坐着。 电视里放着随意挑的电视剧，刚把盒子揭开，沈昭就接到了自家母上大人的电话。 看了看手指上不小心沾着的碎屑，她无奈地瘪了下嘴，只能先收下盒子接通电话。 “喂，妈，找我干吗？” 或许是因为说话的语气太过随意，远洋之外的洛黎紧跟着她的话茬说：“怎么？我们昭昭这是终于转性了，在忙了？” 傻子也能听出她的揶揄，沈昭立即打哈哈糊弄：“没呢，刚开电视，你就电话过来了。”她笑嘻嘻地解释，比起在爷爷那边的谨小慎微，在父母这里，她明显要更放松一些。 “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这不是担心你偷偷回去被爷爷发现挨骂吗？”谈起这，洛黎的语气不免有些低沉：“你爷爷在你身上寄予那么多期望，可你这一天天的，每次都惹他生气。” “那是我愿意的吗？”沈昭无奈叹气：“我只想画画，不想经商，可爷爷每次都逼我，我实在受不了才会选择出国。” “可我听你爸说，爷爷最近，似乎又在着手培养继承人的事情了。”洛黎的语气听起来语重心长。 沈昭却是丝毫不在意：“他愿意培养谁培养谁，和我又没有关系。” “你这话说的……爷爷要听见，不又得发一通脾气。” “可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再说就算真得要讨论继承的事，也应该先是爸爸，再才是我。” 这件事沈昭一直没想通。 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顶着了一个继承人的头衔在身上。 而她父亲，作为长子，却是以管理国外公司的身份常年居住在外。 “爷爷这样安排，自然是有他的理由。” 似乎是见她越说语气越重，洛黎不免轻声劝了一下。 “他虽然对你严格，但同时，他也是给了任何你想要的。你之前说你不想学金融想学画画，他面上生气，但最后不还是放任你出国学习了吗？” “昭昭，你既然已经结婚了，就应该明白很多东西不是那么简单。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毕竟我跟你爸爸，还有爷爷，都不可能天天看着你。” “你怎么突然说这么严肃的话？”或许是一直以来和父母的相处都是插科打诨一般的情况，眼下突然正经了起来，沈昭一时间还有些回不过神。 思虑了许久，她才轻声询问：“是不是……宋漓那边，有什么问题？” 毕竟怎么算，她身边最危险的，都只有枕边人。 手机对面的洛黎沉默了几秒，须臾柔声开口：“宋漓……他是个好孩子，但这世上很多东西，不是仅仅他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聊天到这里戛然而止。 沈昭看着手机上长达几分钟的通话记录，原本还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此刻已经起了几分波澜，迟疑之后还是给一个人拨通了电话。 “帮我查一下宋漓，我要他全部的信息。” - 另一边，远新公司里，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枕边人怀疑了的人，此刻正在处理着关于新技术研发的事情。 “你跟研发组那边的人交代一下，让他们尽快修改，争取这两天交上来我看一下。” “好的老板。”刘续立即点头应声，下一秒，办公室门口传来消息：“老板，宋氏的总经理约了您见面，他现在在回客室。” 不知道为什么，刘续有种错觉，感觉老板在听见这句话时眉头隐隐地皱了起来。 宋氏的总经理，那就是老板的堂哥宋煜。 以前看新闻报道，关系似乎还行啊。 刘绪搞不懂，但他也没空接着想，只能顺带着把刚刚去送甜品的事报告一下。 “老板，我刚刚去送甜品的时候，夫人她还挺高兴的，还主动关心您的情况。” “关心我？” 办公桌后的男人签字的动作顿了一秒，半晌轻声反问。 “嗯！”刘绪重重点头，回想起刚刚在别墅门口那幅尴尬场面，立志要把这幅场面拯救回来。 毕竟自己怎么说，也是一个深谙语言魔术魅力的男人：“夫人问我您今天是不是很忙，不然怎么都不打电话给她。还有夫人知道您给她准备了画室，特别高兴，临走前还一直拉着我问……” 宋漓的眼神微动，因为刘绪的话有了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所以她一直在等自己的电话吗？ 想到中午自己因为莫名的脾气先一步离开，不明不白就丢下她一个人在那，他内心不免也有些愧疚。 招招手让刘绪离开，他拿出手机按下通讯录置顶的号码，沉默地看了几秒，才轻手按下。 嘟嘟的铃声响起不过一会，对面便传来了女人柔和的声音：“宋漓?” “嗯。”他轻轻应声，刚刚那股子莫名的怒气也不知不觉间随着她的声音消散。 “怎么了？”女人温柔的语调传来，宋漓起身看着落地窗外大片的蓝天白云，沉默几秒才柔声开口：“下午送过去的甜品你喜欢吗？” “嗯——喜欢，都很符合我的口味。”沈昭轻轻应声，手指顺便翻着屏幕上刚刚查找的资料。 手机对面的人不知为何沉默了一会，半晌才接着说：“中午的事，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丢在那一个人先走。” “哦……你说那个啊，没事。”沈昭双眼盯着屏幕，她的气性向来来得快也去得快，此刻又忙着看资料，根本不管对面人在说什么。 “沈昭。” 须臾，宋漓又开口。 沈昭漫不经心应声：“嗯?” “今天天气很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六章 虽然是学艺术的，但沈昭这个人，向来对罗曼蒂克般的浪漫主义并没有多少感触。 她只觉得挺麻烦的。 明明几个字就能表达的感情，非要用一些隐晦、含蓄、还略微让人不知所云的话来替代，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对面的那个人更心潮澎湃一样。 百无聊赖地抬起头，她看了看窗外流动的蓝天白云，轻声反问： “所以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对面的男人似乎在她问完后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短促却温暖柔和，听不出嘲讽，反倒像是被逗笑了一般。 沈昭无语：“有什么好笑的？” 难道不是他先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吗？ “今天晚上我会早点回去。”许是多次验证了她的脑回路比较清奇，宋漓不再接着刚刚的话茬往下说，而是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阿姨那边我已经提前交代了，你要是还想吃什么，可以再跟阿姨说。” “知道了，那你接着工作吧，拜拜！”不等宋漓开口，沈昭就挂断了电话，她滑动页面的手指不停，最终停在了末尾的一行字上。 看着页面上那个无比眼熟的名字，沈昭的眼神慢慢变得凝重。 她似乎，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个，所有人都想瞒着她的秘密。 - 之后的半个下午，沈昭都在画室里待着。 轻微的松节油味道在鼻尖流窜，她垂眸盯着画板上勉强起笔几步的白玫瑰，脑海中杂乱的思绪翻涌，完全桎梏了她的笔触。 她扭头看向一边亮着的ipad，界面依旧停留在刚刚停止的地方。 如果这条信息是真的。 那宋漓知道吗？ “叮——” 门外此时突然响起清脆的门铃声，沈昭只能收起满脑袋的疑惑，从怔愣的情绪中回神。 这么早就回来了？ 以为是宋漓，她便没有很着急，慢悠悠地收拾完画具才闷着脑袋走出了画室。 “怎么不按密码……”沈昭低声嘟囔，丝毫没有注意到客厅里站着的，并不是她预想中的那个人。 “宋漓呢？” 陌生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沈昭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 一个婚礼上没见到的人。 想着刚刚收到的资料，之前还能平静应对的沈昭此刻也有些无所适从了，她沉默了几秒，半晌才轻声开口：“他在公司，还没回来。” 说完，她招来阿姨，从她手里接过泡好的茶递给那人：“您先坐吧，宋漓他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闻言，身着深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垂眸看向她，眼神冷淡又带着股子莫名的敌意。 她明白这股敌意的来源。 但无论怎样，他都是她名义上的公公，沈昭多多少少还是要顾及着宋漓。 即便她心里很清楚，宋漓对他的态度未必会比她这个旁人更好。 宋如鹤终究是没搭理她。 和这样一个没礼貌却身份有些特殊的人同处一个空间，对一向直来直去的沈昭来说，不免是一场折磨。 “阿姨。”她顺势去往厨房，小声交代：“等下晚餐再多加几个菜，清淡一点。” 看这架势，不免担心那人会留下来吃饭。 “知道了。”阿姨点点头，转身便又去忙碌了。 沈昭无处可去，只能再次回到画室，趁着时间空档给宋漓拨了通电话。 “忙完了吗宋漓？我这边有点事……” “夫人？”听筒那边传来的并不是熟悉的温和嗓音，而是另一个人的声音：“老板他现在还在开会，你那边事情很急吗？要不我去通知一声。” 还在忙。 沈昭低头看了眼手表，此时刚刚六点钟。 掩下眼眸中一些不明所以的情绪，她沉默了几秒，叹气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打扰他。” “好的夫人。” 挂断电话，沈昭有些疲累地倚靠在椅子上。 窗外一缕缕晚霞洒落，些许阳光照在她身上，形成了数不尽的光斑。 这种逼仄又冷如冰窖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那通电话最后还是转到了宋漓那里，不过十几分钟，房门处就传来了清脆的开门声。 “你怎么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沈昭推门走到客厅，男人正站在门边，神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 果然，如她所想，宋漓对宋如鹤的态度甚至还不如她这个外人。 若不是两个人脸上相似的眉眼太过突出，就他那冷漠的语气，不认识的人听到，说不定还以为是碰上了什么仇人。 “你就是这样和你父亲说话的？” 许是多年商海浮沉，宋如鹤说话的语气天生带有一股子威严。 宋漓亦如是。 只是比起威严，更多的是冷漠如冰霜。 “之前我就说过，如果你有什么事想找我，可以直接去公司。”他低声朝那人说，眸光不经意流转，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 “但我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的家人。” “家人？”宋如鹤似乎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满意，语气里处处都是嘲讽与怒气：“宋漓！你不要忘记了！你是靠谁才能过上现在的生活！” “总归不是靠你。” 宋漓冷淡回应。 宋如鹤被他的话激怒，呼吸急促，面部还有些涨红，直接站起了身指着他：“你——” “如果没有什么事……”可宋漓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的行为与怒气，他只是平静又冷漠地对那个生理上赋予他生命的人下了逐客令：“就请回吧。” 茶杯上翻涌的热气最终消散不尽，落地窗外阳光越来越少。 等到最后一缕光亮彻底散去，沈昭抬头看向二楼的书房。 还是没有动静。 自宋如鹤离开后，宋漓就去了书房，一关就是半小时。 “夫人，晚餐……” 担心饭菜放凉，阿姨走过来询问。 “先端上来吧。”沈昭再次抬头看向二楼，半晌无奈叹气：“我去叫他。” “好。” - “叩——” “进。” 不同于预想中的场景，此刻书桌后坐着的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戴着常见的金丝边框眼镜，为了方便把衬衫袖口卷到了手肘处，眼神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和过去每一天回家处理工作的日常，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许是抬头看到她，宋漓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放松，柔声问她：“怎么了？” 彼时傍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不知为何，沈昭心中总是有一股莫名的感觉，觉得宋如鹤发怒的原因，多多少少与她是有关的。 可她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所以只能沉默与尴尬交替，最后平淡地说一句：“晚餐好了。” 这种莫名的感觉一直维持到了餐桌上，少见的宋漓没有主动找她搭话，坐在对面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昭。” “嗯？” “如果以后他再来，你就给我打电话，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接的。” 或许是傍晚时的电话起了作用，宋漓特意强调了他会接电话这件事。 握筷的手指微微停下动作，沈昭沉默几秒后点头应答：“好。” - 宋如鹤突然来访的事情似乎就这样落下了尾声。 对沈昭来说，比起去探听那个人来的原因，有关当年联姻的事情，才是她更关注的地方。 毕竟如果她和宋漓家有着那样的关系，那以沈书裕这种眼里完全揉不得沙子的人的态度，是根本不可能让她和宋漓联姻的。 换而言之，这里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 爷爷不可能回答她，宋漓更是难说，考量之下，她只能去问宋煜。 “你是说，你今天着急忙慌的地把我从公司叫出来，目的就只是想知道，当年宋漓会和你结婚的原因？” 咖啡馆里，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眉眼低垂，似乎对于她提出来的问题很是无奈。 “对。”沈昭点点头。 闻言，宋煜抿紧唇，沉默了几秒后，随口答：“娃娃亲。” “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宋漓自小父母离异，他母亲……”话语一瞬间卡壳，沈昭想到那天的资料，沉默几秒，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母亲和我父母，根本没有认识的机会。而且他父亲……也就是你二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和我家关系不是一般的差。在这种情况下，爷爷怎么可能会让我嫁给宋漓？” 如果说当年婚礼那个人的缺席只是一次诱因，那这段时间她慢慢收集起来的资料，已经几乎是坐实了，她和宋漓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联姻的可能。 既然如此，现在的这个结婚证明又是什么。 对于她一通精准又巧妙的分析发言，坐在对面的宋煜却只是轻轻地挑了挑眉，仿佛早就料到一般。 “不得了呀，你终于发现了……” 沈昭合理怀疑他是在变相嘲讽她的智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正如你所说。” 见沈昭似乎是真的反应了过来，宋煜也收起了那股子散漫的劲儿，坐直身子继续说：“宋漓走到你身边所需要耗费的努力与时间，比你走到他身边这件事花费的，要多得多。” “对你来说这可能只是一场简简单单的联姻，你有宋家给你做支柱，有爷爷护着你，你根本不用担心联姻的人能对你所拥有的东西染指。但对宋漓来说，他反而会因为这场联姻，和父亲反目成仇，甚至是彻底脱离宋家，失去他过去所有拥有的东西。”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亏本的生意，他为什么还要去做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七章 亏本的生意不会做。 这种换做是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明白的道理，宋漓这样一个在商场上沉沉浮浮好些年的人会不了解吗？ 沈昭不明白。 但此刻也没时间想那么多，和宋煜的谈话刚结束，苏念慈那边就给她发来了见面的消息。 不同于和明冉的友情属于自幼相识，沈昭和苏念慈的相识完全起源于另一个人。 高三时沈昭班里新转来一个学生叫林川，听说是刚从外地接回来的孩子，性格叛逆又乖张，偏偏还被安排在了她的后桌。 于是噩梦就这样开始了。 两个脾气极差的人成了前后桌，那段时间沈昭几乎每天都在想如何在不犯法的前提下处理掉那个人。 日子就这样冒着火星地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迎来了爆发的那天。 起因不过就是一个后桌不经意的摔笔，可偏偏那天沈昭刚被沈书裕训斥过，外加上大姨妈到来激素不太稳定，于是各种巧合凑在一起，演变成了那天的大爆发。 结果无非就是被安排到办公室门口罚站。 沈昭头发凌乱得看不出原本样子，林川脸上满是指甲印。 “草包。” “泼妇。” 罚站刚二十分钟，两人就忍不住开始互呛。 而苏念慈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以林川姐姐的身份。 至于沈昭那边，来的则是宋煜。 都是大学生，脾气都不错，再互相交流一下，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就处理完了。 不过这样两人的梁子也算是彻底地结下了。 之后的日子，两个人还是偶尔有小摩擦，但都心知肚明地没有闹大。 沈昭是顾及着沈书裕。 而林川……应该是苏念慈。 这样看似稳定的制衡关系一直维持到了高三毕业，那是沈书裕少有地给沈昭留下的一点自由安排的时间。 或许是应了那句歌词“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高三的那个暑假，沈昭过得很是放纵，奢侈品没少买，酒也没少喝。 即使，她的酒量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 又是一个深夜，和明冉压马路结束，沈昭突然觉得胃有点空，便找了家24小时开的便利店打算买点东西，没想到却在店门口撞见了一个熟人。 “怎么是你？” 沈昭眯起双眼，仔细辨认了一下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男生，确定是林川。 此刻他正侧着身子，昂头看着店里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沈昭的靠近。 她有些好奇，便顺着他的视线踮脚看过去：“看什么呢？” 林川此刻才注意到身侧突然走过一个人，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更是瞬间大惊失色：“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是我要问你的问题吧？”隔着磨砂玻璃，沈昭只能看见货柜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忙碌背影，看着有些眼熟：“话说你大半夜鬼鬼祟祟在这干吗呢？” “关你屁事！” “诶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让人想揍你——” “林川？” 熟悉的马尾背影转过身来，是那天自称为他姐姐的苏念慈。 不知为何，身侧被叫到名字的林川不仅没搭理苏念慈，反而是一脸慌乱地扭头就跑，仿佛后面跟着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那个时候的沈昭一直以为林川逃走是出于害怕，后来才发现，那是出于一种沈昭几乎没体会过的情绪——害羞。 不过是差了一个字，里面所代表的感情就是天差地别。 “这样算起来，那次在便利店才应该算是我们正式认识。” 剧院门口的咖啡店，七年后的苏念慈脸上带着一如往常的温和与柔软，而与之对比的，就是坐在她对面只要一回想当年的事就会尴尬得脸色泛红的沈昭。 毕竟在她们二人交换联系方式后，沈昭就控制不住开了一罐啤酒——不对，应该是两罐……还是，三罐？ 具体喝了多少罐沈昭自己都记不清了，但她却始终记得，那个晚上发酒疯的她，曾经抱着一个路人大唱情歌…… 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沈昭想快速越过话题，拿起桌上的冷饮先喝了一口，随口道：“不过你今天找我，应该不是单纯想叙叙旧吧？” “嗯。”苏念慈点点头，眉间笑意慢慢收敛起来：“有点事，想拜托你一下。” - 落日余晖洒落大地，沈昭踩着点点阳光回到了别墅。 出乎她意料的是，厨房里此时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吗？” 沈昭放了包，环顾四周后并没有看到阿姨。 “嗯。”厨房里的宋漓听见她声音，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应答：“公司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 沈昭点点头，半晌走到他身前，见到他的动作愣了一瞬后便立即用调侃的语气开口：“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 宋漓一脸淡然，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奇怪的事：“阿姨有时候忙，我又不喜欢在外面吃饭，自然要学。” 沈昭：“哦。” 顾虑到自己的家务水平几乎等于零，沈昭并没有主动提出帮忙，而是径直走到画室，把前几日画好的白玫瑰安放到定做好的画框里。 余晖透过落地窗边的树叶，穿过空隙落下了点点痕迹。 柔软的指腹在粗糙的画纸上轻轻摩挲，沈昭垂下那薄如蝉翼的眼睫，想起之前宋煜的话，心里不知为何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感觉。 吃完晚餐，时间来到七点。 宋漓照常要去书房处理工作，只是今天他刚准备上楼，就被身后的沈昭先一步叫住。沈昭一脸犹豫，似乎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怎么了？”宋漓见她情绪不自然，立即表情担忧地走到她身旁。 沈昭却是先将身子侧开，眉头微蹙，像是刻意保持距离一般站到了他的正对面。 沉默了几秒后，她才缓缓开口：“我今天下午，去见了宋煜。” 话音刚落，沈昭就注意到对面宋漓的眸光暗淡了下去，抬眸看向她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紧张担忧变成了冷漠淡然。 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犹豫地继续说下去：“他告诉我，和我结婚这件事对你来说并没有任何益处，毕竟以爷爷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给你这个名义上的外人提供任何商业上的助力的。况且从一开始，我的联姻对象就不是你，是你……” “是我。” 宋漓似乎是立即应答。 “是我先去找了爷爷，希望能和你结婚。” “为什么？”沈昭不明白。 “因为我当时需要一个市面上新起的芯片技术。”宋漓冷淡抬眸，此刻的他完全就和之前沈昭在电视新闻上见过的一样。 一样的冷淡，一样的漠然。 “所以我和爷爷谈了条件，用远新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作为筹码，向爷爷收购那项技术。”宋漓的语气认真，话语里似乎听不出任何破绽：“而在此之前，沈氏集团的商业版图并没有涉及芯片领域，爷爷自然乐见其成。” “那我……” “常规的技术股一般只占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出价太高，对我自然不利。所以我又和爷爷谈了条件，在原有基础上我再出百分之十，配合爷爷那里出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给你，作为和你结婚的条件。” 其实沈昭并不是很懂商业上的知识，但现下这种情况她勉强也能听得懂，不禁抬眸凝视他：“那你就不担心，我和爷爷联合起来，架空你的位置吗？” “你的股份是婚后才有的，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从法律上来说，你没有权利私自转让，除非……” 说到这，宋漓突然停顿了几秒，半晌，他神色恢复自然，继续道：“除非你选择和我离婚。但一旦离婚，到时候对簿公堂，你真的有信心可以赢我吗？” “所以……宋煜是骗我了？”沈昭皱了皱眉头，毕竟如果按宋漓的说法，怎么算都是她吃亏了。 “算不上。”宋漓摇头，眼皮轻掀，淡然的眼神顺势落到对面女人身上：“如果不离婚，当然是我吃亏。但如果离婚，如你所想……” “你这不就是强买强卖吗？”沈昭嘟囔。 当初结婚的时候因为一心想着要出国读书，她完全没怎么去考虑宋漓和爷爷之间的来往联系，只当是一些彼此之间的客套交流。 哪想着这两人会暗中做这么些买卖。 总感觉是被卖了。 沉浸在被坑的情绪中的沈昭，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的男人随着她沉默愈加阴沉的脸色，直至一声冷冰冰的话语传到她耳边，这才让她回了神。 “你想离婚？” 沈昭皱眉，不知他为何会那样想：“那倒不至于。” 毕竟比起离婚后要面临的打官司以及沈书裕可能对她产生的责骂刁难，还是像现在这样虽然被婚姻捆住，但总体上自由的生活更好一些。 心里一安稳下来，沈昭便随意地抬起头，一眼注意到对面的男人晦涩不明的眼神还落在她的身上，顿时不解道：“你还有事吗？” 宋漓沉默，半晌轻轻抬眼，收回视线冷淡道：“没事。” “哦。”沈昭轻点头，情绪此刻也从一开始的不解惆怅变成了欢欣雀跃。她伸手拍了拍宋漓的肩膀，动作自然又调皮：“那你上楼工作吧，我再看会电视……” 不等她说完，面前人突然就伸手握住了她转身而去的手腕。 “沈昭。” “嗯？” “和你结婚这件事，我是认真的。”宋漓垂眸盯着她，额头上细碎的发梢不经意搭在眼睫上，漆黑的瞳孔微微闪动，似有暗涌的情绪在其中畅游。 “但我会给你离婚的选择。”他低声说，语气越发下沉：“如果存在于我们之间的这段婚姻，不能再让你感到快乐，那你随时可以提出离婚。” “我会放你自由。” “但在彻底决定离婚前，我希望……” “谁说我要离婚了？” 沈昭轻声打断他的话，漂亮的眉眼里满是不解与莫名其妙。 “而且就目前来说，我过的很快乐。” 她勾起嘴角，双手捧上他的脸庞，笑嘻嘻的眼眸里光影流转。 “所以你呢，休想要通过离婚来让我吃亏，知道吗？” 仿佛是终于察觉到眼前人并不和自己有一样的心思，宋漓低沉的情绪慢慢地消散了。 他垂眸看着她，半晌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掌附上她的手背，轻笑着应答。 “知道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八章 那之后，沈昭和宋漓度过了相安无事的几天。 直到周六来临。 周日便是家宴。 或许是担心宋漓被沈昭的坏习惯带偏，做出临时反悔这种极其没有道德的行为，宋煜在周六这天受人之托去了远新和宋漓见面。 会客室。 “明天家宴。” 宋煜轻轻抿了口咖啡。 宋漓垂眸看向落地窗外，冷淡应答：“我知道。” 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太阳，此刻除了少量微弱的阳光穿透，密闭的会客室里只有微光流动。 “你都不知道我爸有多担心你明天不来，连着打了好几通电话让我叮嘱你。”宋煜低声笑：“有时候我都怀疑咱们俩到底谁是他亲生的。” “你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这么简单的事吧？” 宋漓冷淡开口，瞬间打断了他的话语。 “二伯知道了。” 宋煜也没打算再绕弯子，低声开口。 “所以你最近的行为最好收敛一些，毕竟你比我更清楚，二伯有多反感你去找那个人。” “那个人？” 宋漓轻声重复。半晌不怒反笑，低声道：“她的身份是有多不能提？还是说，包括你在内，大伯，大伯母，你们所有人，都在心甘情愿地为他开脱？” 宋煜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只是无可奈何地吹垂下眼眸，轻声叹气。 “可是她当年到底是为什么离开的，你们明明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宋漓转身，俯视坐在沙发上的宋煜，冷漠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那沈昭怎么办？” 宋煜沉默许久，最后还是选择亮出绝无仅有的底牌。 “沈昭爷爷有多讨厌那个人这件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宋煜站起身，语气里多少带了点年长者的劝解：“你当然可以去找她，但找到之后呢？你不可能一辈子就在这两个人里来回游走。这件事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 “所以我就活该一无所有吗？” 宋漓抬头看他。 宋煜无奈：“你还有沈昭。” 宋漓摇头：“抓不住的算什么拥有。” 从一开始这段婚姻就是他强求来的。 像她那样的性格又怎么可能愿意一辈子就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 所以她迟早会离开。 所以他迟早会一无所有。 宋漓只觉得前路晦暗。 明明当年口口声声许诺过自己不要变成像父亲一样的人，事到如今却发现，自己还是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 而她，也终究会像那个不能提起的人一样，永永远远地离开他。 “但你又如何保证那个人也是抓得住的呢？” 宋煜垂眸。 “比起更虚无缥缈的，连踪迹都没有的人，眼前的人，才是更容易抓得住的。” 他低声说。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给自己这个堂弟这样的规劝。 “你和你父亲不同。” “沈昭和那个人也不同。” “结局又怎么会一样。” 宋煜无奈叹气，他伸手轻轻拍了下宋漓的胳膊，低声道：“如果说是在结局还开始表露的时候就已经因为胆小泄气逃跑，那在我这，你是最配不上沈昭的一个。” 说完，宋煜扭头边走，一边走还一边不忘招手：“明天家宴记得准时到。” 阳光难以照射的会客室里，宋漓背对落地窗长久而站，仿佛是一座刚完成的雕塑。 直到一声铃声打破寂静。 【昭昭：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份夜宵】 【昭昭：晚饭没吃饱】 【昭昭：[小猫道谢.jpg]】 垂眸看着屏幕上小猫拱手道谢的表情包，宋漓仿佛可以透过屏幕看到那人打字时勾着嘴角的样子，原本冷漠的眼神不禁有一丝松动。 落日余晖洒落，丝丝缕缕的阳光越过遮掩的云层，洒落到他的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勾起嘴角。 【宋漓：好。】 哪怕不曾拥有，只要抓住过，就足以让他感到幸福了。 - 沈昭平日里最讨厌聚餐。 尤其是和长辈聚餐。 毕竟长辈不仅会仗着年龄大对你指指点点让你无法反驳，还总是学不会识人眼色适时住嘴。 比如现在。 即便没有宋如鹤在场，到达宋家不过半小时的时间，赵笛几乎没有一句离开过当年有关她和宋煜的“黑历史”。 好像这并不是一个宋家的家宴，而是她沈昭的处刑宴。 “说起来，当年昭昭还在读幼儿园的时候，恨不得每天都黏在我们阿煜后面，每天一口一个宋煜哥哥地叫着，奶声奶气的，可招人喜欢呢！” 不过是用餐的间隙，赵笛却仍旧对于怀念往昔这件事不依不饶。 可是顾及着大伯母的身份，沈昭对于她的话也只能勉强自己用笑脸相迎。 哪怕她的内心已经骂了无数次脏话。 “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昭昭能嫁到我们家来多好。”赵笛对着沈昭开口，语气里又是惋惜，又是莫名的调笑：“结果没想到，昭昭最后居然是和阿漓在一起了……” “妈。” 宋煜此时突然开口，打断了赵笛的话语。 “吃饭的时候说话对肠胃不好。” 赵笛听完他一番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幽怨，嘟囔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宋煜瘪瘪嘴，语气里多少带着点无奈：“这话不之前你跟我说的吗？” “那你也不能插大人话呀，而且我说的这些对你又没什么坏处……” “妈——” “诶你这孩子……” 餐桌上尴尬的气氛因为宋煜这一通掺和缓和了不少，沈昭此时终于可以从一开始无语凝噎的状态中逃脱。 百无聊赖地随手拨了拨陶瓷碗里的青菜，她不经意瞥向身侧的宋漓。 出乎她意料的，宋漓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影响。 表情自然又平和，一向淡漠眼神此刻也是平静无波。 也是。 沈昭瘪着嘴收回视线。 毕竟刚刚讨论的是她的黑历史，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 闹闹腾腾的一场家宴结束，即便沈昭心里再怎么不想，也不得不作为现场唯一的女眷和赵笛参与到饭后闲聊这个项目。 至于宋漓…… 他似乎被宋如海叫去了书房谈话。 “大伯。” 二楼书房，宋漓径直推门而进。 桌前昏黄的灯光落在堆叠散乱的文件上，漆黑如墨的夜色隐藏在他身后的玻璃窗外，宋如海从窗户上移开视线，转身看向桌前这个自己似乎一直没有认清的侄子。 “来了。” “嗯。”宋漓轻声应和，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随意散开，反倒给他现在漠然无谓的性格增添了几分桀骜不驯的气质。 宋如海看着自己这个不过几月未见的侄子，明明身形样貌似乎还和当年大学毕业时的样子相差无几，但气质就是成熟了不少。 倒是比宋煜那小子看起来更适合管事。 宋如海无奈想。 不过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狼崽子，连亲生父亲都不一定压得住，更别提其他人了。 不想和这样的狼崽子绕什么圈子，他咳嗽几声便径直步入正题：“我听人说，你把远新的国外代理项目给了其他公司。” 宋漓似乎已经猜到他找他是为了这件事，面上没有任何惊讶地就应了声：“嗯。” “那你不知道你爸因为你这个决定气得住了院吗？” “知道。”宋漓继续漠然应声，仿佛那个住院的人只是他人生中一个意外没能谈妥合同的企业老板，而并不是他这个人血缘关系上的亲生父亲：“我还去慰问他了。” “慰问？”宋如海见到他如此冷淡的态度，一时有些愠怒，语气也上扬了不少：“他可是你爸！” “那请问他有把我当过是他的儿子吗？” 宋漓紧随其后发问，语气依旧冷漠淡然。 “如果在大伯眼里，把儿子当成商品一样，有价值就找上门，没价值就一眼都不想见，甚至连婚礼都不愿意参加的人，可以被称作是父亲的话……” 宋漓垂眸看向宋如海，散漫无谓的语气里带着难以忽略的嘲讽。 “那这样的父亲，我想还是留给堂哥慢慢享受好了。” “宋漓！” “大伯。”宋漓垂眸直视他，表情淡漠没有半分松动，半晌，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眸光渐暗。 他垂下眼睑，轻声道：“不管您是出于什么立场来找我谈这件事，我都希望您够能明白我的态度不会变。当年如此，现在……” “依旧如此。” 说完这些，他径直转身离开。 独留宋如海站在书房里，望着书架上摆放着的宋漓的毕业照兀自陷入沉思。 - 刚从书房离开，宋漓便迎面撞上了沈昭。 以及陪着她一起上来的宋煜。 “我爸找你没什么事吧？” 不等沈昭开口，宋煜倒是先开口问了起来。 “没事。”宋漓冷漠回应，说完垂眸看向沈昭。 沈昭被他看得一脸懵。瞳孔微动，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半晌，宋漓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到自己这边，嘴角轻轻扬起，侧着身子柔声问她：“你上来找我吗？” 沈昭虽有些疑惑他突然的质问，但没多少迟疑便点了点头：“嗯。” “那我们等会儿就回去。”宋漓轻笑，脸上丝毫看不出刚刚的冷漠。 “喂——不带这样区别对待的吧？” 宋煜顿觉被喂了狗粮，勾着嘴角无奈笑道。 不知为何，被宋漓这样明显双标的眼神看着，沈昭此刻倒有些不明所以的尴尬，内心慌乱得视线四处乱窜。 倒是宋漓没什么害羞的意思，冷淡道：“知道还问？” 宋煜被他噎住，无可奈何地边笑变摇头：“得嘞！搞到最后是我自找不痛快是吧？” 宋漓对此持肯定意见，轻轻点头。 宋煜：…… “在聊什么啊？”赵笛不知何时寻了声响，跟着上了二楼。 这次不等旁人开口，沈昭倒是抢了一步：“我来找宋漓。” 毕竟从刚刚她和赵笛短暂的交流里，她算是弄明白这人心里一直在想什么了。 就是遗憾她为什么没和宋煜在一起。 古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结果这句话放到赵笛这里反而不灵了。 哪怕她已经话里话外表示过无数次了她现在和宋漓在一起挺好的，赵笛却仍旧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撮合她和宋煜的机会。 即便是宋漓就在她眼前。 “阿煜啊，你看这天也挺黑的，不如你送昭昭他们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昭感知错误，那双原本握在她胳膊上的手似乎一下子就收紧了。 他怎么了？ 沈昭抬头看了眼宋漓的脸色。 即使心里隐隐有关于这件事的答案，但她在某种意义上并不是很愿意承认这件事的发生。 毕竟他们从头至尾相处不过几十天。 这种情况下产生的感情，她更愿意称之为： 占有欲。 不过好在对面宋煜是个脑袋清醒的，赵笛一开口他就跟着回怼：“天黑了您还让我送，晚上我一个人回来您就放心？妈您这可就不厚道了。”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那您是哪个意思？” “……” 二人一唱一和，赵笛心里滋生的怨念在脸上表现的清楚又明显。 “我不跟你这无赖说了。”赵笛一甩手，气鼓鼓地转过身去。 沈昭站在一边，跟看小品一样看这两个人打得来来回回，嘴角笑意就没逃跑过。 察觉旁边有道灼热视线，她顺势昂头，刚好对上宋漓低头凝视的场面。 “看我干嘛？” 沈昭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颊。 宋漓站在她身边，闻言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回答。 半晌，他突然就低下头，薄薄的嘴唇覆上她的，温热的气息穿过嘴角落到她脸颊，一瞬间便染上了几分红色。 沈昭怔愣中忘记了推开的本能，只能任由着这人动作。 直到一边宋煜的咳嗽声大得无法忽略，沈昭才在呼吸不畅的前一秒被放开。 可此时这种状况，她宁愿被那人抱在怀里。 脸颊两侧的红色蔓延开来到了脖子，沈昭不知为何感觉浑身都在发热，手指紧紧拽着那人衣领，脑袋整个都埋在他的怀里，动也不敢动。 “不好意思啊伯母。” 耳边那人语气带笑，随意里又带着莫名其妙的一丝炫耀态度。 “我们家昭昭容易害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九章 回顾过往二十多年的人生，沈昭自认为，自己是很少会害羞的一个人。 好听点说，叫大气； 难听点说，就叫厚脸皮。 可是现在，即便已经坐上了车，她脸上的红晕还是没有褪去的迹象，仿若是已经化成面具黏在她脸上了一样。 沈昭觉得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而造成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坐在驾驶座，面露笑意，满面春风，仿佛刚刚那个如此尴尬的场面只属于她一个人，而不属于他。 沈昭至今还记得在别墅里赵笛那一脸略显呆滞的表情，以及一句尴尬无比的应和：“那看来昭昭夫妻俩关系很好嘛……” 一时之间，沈昭都忘记了最开始她是有多反感赵笛的这种拆婚行为了。 毕竟对于眼下这种情况，赵笛之后要是再继续说，那就约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沈昭心里高兴。 但同时又不是那么高兴。 这种矛盾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了回家之后，阿姨晚上不在，客厅里冷冷清清的。 沈昭刚在门边换上拖鞋，腰上就瞬间黏上来一道热源，是宋漓的胳膊。 他环着她的腰间，前胸贴着她的后背，呼吸一来一回起伏间，热气顺着耳后一点一点地沾染上她的脸颊。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微弱的亮光来自窗外的月亮，照在他环上她身的手臂上。 沈昭立刻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但因为刚刚的事情，此刻她并没有多少心情去做这种事，所以下意识便想要推开他。 可今天晚上的宋漓根本没给她准备的时间。 沈昭最近天天都在画室待着，为了图方便，经常就穿一件吊带长裙，偶尔在外面罩上一件针织衫，今天也是如此。 墨绿色的长裙配着白色的针织衫，把她原本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衬得更为耀眼。而长裙的特性，此刻更是方便了那人上下其手。 僻静的夜里，就算沈昭再有不愿，此刻也是难以逃开。她的呼吸声越发急促，柔软的手指紧紧抓住那人发丝，可上面早已被汗水沾染，哪能握紧。 “宋漓……” 单手撑着桌面，她试图采用近乎不像她的柔和的呼唤来让那人放松一些，可宋漓却像是知道她的心思，故意使坏一般卡在中间不上不下，让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叫哥哥。” 宋漓此时突然起身，指尖动作不停，薄薄的嘴唇轻轻抵着她，灼热的呼吸仿佛就这样窜进她的心里。 “嗯？” 沈昭不解。 但面前人显然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借着身位肆无忌惮地操控着她的情绪与动作。 “昭昭……” 他轻声叫她，语气柔软又夹着粗重的喘|息，仿若是岸边的海妖，一声声地引诱着她越来越沉迷，直到终于折服。 “……哥哥。”她糊弄着话语，手指用力地扯着他衣领，仿佛这样就能遮住自己因为不知名情绪而慢慢变红的脸庞颜色。 眼前男人应对她的糊弄似乎轻笑了一声。 半晌低声道：“没听清，昭昭。” “你……” 盈盈的月光落在头顶，沈昭想骂人。 但那人灼热的指腹仿佛是点点火苗，一次次地撩拨着她的心绪，让她不得不卸下一身盔甲。 “哥……哥哥。” 沈昭边说边低下头，试图把整个脑袋都埋进那人怀里，以此来隐藏自己因为被她撩拨而难以控制的脸色。 耳畔灼热的呼吸越发强烈，那人像是突然被按到了什么开关一样，动作渐渐不受控制。 沈昭觉得自己像是案板上的鱼一样，被那个人完全掌控着，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仅有的意识也随着头顶摇晃的光影渐渐陷入迷茫，直至彻底昏睡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已是身处浴缸。 宋漓给她放了水，还蹲在她旁边给她洗澡。 四周蔓延的热气沿着玻璃一点点往上爬，沈昭脑袋昏昏，不禁觉得有点闷，伸手无意识地拍了拍宋漓的胳膊。 他连忙伸手扶她：“怎么了？” “闷。”沈昭低声说。 宋漓轻笑，手指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我抱你出去。” 沈昭闭着眼点点头。 水珠沿着柔嫩的皮肤滑落，宋漓给她套上事先准备好的睡裙，随即弯腰抱起她走出浴室。 女人身子仿若无骨一样，柔软的胳膊轻轻搭上他的脖颈，面上看着困顿又疲累。 “要不要喝水？” 宋漓手指轻轻滑过她嘴角。 沈昭脑袋倚在他前胸，眼睛还闭着，身子惬意地松弛下去。沉默了一会儿才像是刚刚听见问题一样点点头，迟钝的动作仿佛是被主人牵制住的小猫咪。 宋漓见状，薄薄的嘴角无意识勾起，身子也与她越发贴近。 夜凉如水，更何况是春末的时节。 低温让沈昭自然而然地就伸手环抱住了面前的热源，还带着点湿意的发丝不经意间蹭上宋漓的锁骨，仿若是一种无意识的撩拨与逗弄。 宋漓勾着唇角轻笑。 可即便如此，等到了厨房，宋漓还是得先把她放下以来解放双手。 冰凉的料理台一碰到屁股，沈昭就下意识地哼哼几声，皱起的眉毛既像是在释放怨气，又像是在无意识撒娇。 宋漓没法。 只得立刻倒了水，随即便伸出手再次把她拥进怀里。 温热的水瞬间便滋润了干涩的喉咙，沈昭舒服地弯起眼角，双臂环抱住他的脖子，脑袋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像是睡着的小猫咪一样无意识撒娇。 宋漓看着她，不经意勾起嘴角。 半晌低下头，温热的嘴唇滑过她的额头，烙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晚安。” - 翌日。 沈昭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挣扎着按下手机上的接通键，她一边扶着那饱经风霜的腰一边满是愤恨地开了口。 “喂……” “怎么了？说话有气无力的？” 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温柔语气，不知为何，洛黎最近给她打电话的频率似乎变得有点高。 “……刚起。”沈昭扶额。 洛黎对她十点半才起床的事并没什么看法，只是“礼节性”地叮嘱她记得早睡早起。 那是她不想早睡早起吗？ 沈昭无言以对。 即便宋漓已经很贴心地给她涂了消肿化瘀的药膏，但她的大腿内部却仍然有一些酸疼。 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跟有病一样一直追着她让她叫哥哥。 莫名其妙。 可比起那个已经不知道早上什么时候离开的臭男人，眼前这个远洋之外，宁愿熬夜也要给她打电话的自家亲妈貌似更值得怀疑。 “妈你没睡吗？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 沈昭伸手按了按蹙起的眉头。 洛黎闻言，在电话对面轻轻叹了声气，仿佛是有什么东西郁结于心：“晚上睡不着，就想着和你打电话聊聊天。” 说完，她垂眸看了看手上拍到的模糊相片，低声问道：“你跟小宋，最近过得怎么样？” “你说宋漓吗？就那样。”一想到昨晚，沈昭的语气就不是很好。 “唉……”洛黎闻言，在对面轻轻叹气：“小宋这孩子，当初有那样的家庭环境，大家都以为他会长歪，结果没想到，最后居然还变成了一个不错的大人。” “你现在对他评价这么高？” 沈昭不屑地咂咂嘴。 洛黎轻笑，解释说：“那小孩，当年也算是我和你爸看着长大的，如果不是因为性子有点过于冷淡，估计你们也能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 “是吗？”沈昭对此持怀疑态度，毕竟在她的童年印象中，并没有过宋漓的存在。 “你那时候太小了。”洛黎轻笑：“后面好不容易长大了，有记忆了，结果又……” 话题戛然而止，沈昭听着电话对面轻轻的呼吸声，已经猜到了后面的故事。 短暂的沉默后，倒是她先开了口。 “二叔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句话一出，就几乎已经是明晃晃地暗示了她已经知晓那个被上一辈人隐藏着的秘密。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洛黎低声道。 “毕竟是有可能要共度一生的人，打探消息是必须的。”沈昭觉得这很正常。 洛黎闻言低笑一声，沉默几秒后，才开始回答她的问题：“你有一点很像你二叔，爱好。” “你二叔从小就很喜欢画画，我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还给你画过一幅。” “老屋里的那幅吗？”沈昭想到小时候在家里看到过的一张油彩画 “嗯，就是那个。” 洛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当年你二叔原本应该是去读金融专业的，但他临到填志愿的最后一刻，突然改成了医学专业。因为这件事，他没少挨爷爷的骂。” “是因为那个人改的。” 沈昭说的是肯定句，不是问句。 “嗯。”洛黎点头：“这些你都查到了。” “所以爷爷才会特别讨厌她，对吗？”沈昭低声说：“毕竟二叔去世，是因为后来去做了无国界医生，结果却碰到战乱。” “是，也不算是。” 洛黎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沈昭不太明白。 洛黎接着说：“其实这也是我给你打电话的一个原因，宋漓这段时间在找她，已经查到我们这边来了。” “因为你和她当年是朋友对吗？” “嗯。”洛黎手指摩挲着相片的一角，上面的人影已经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有些模糊。 “其实我不建议宋漓去找她，毕竟当年她选择离开，就已经选择放下了所有过去，如果真的被宋漓找到，那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好事。” “所以妈你是知道她在哪了？” 沈昭从她的话里得到了结论。 “知母莫若女，我们昭昭可真聪明。”洛黎不仅不在乎她知情这件事，反而还轻轻地笑了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和宋漓说，不要再查下去了吗？” 这正是洛黎想的，她点点头：“嗯。” 沈昭无奈，只能接下了这个听起来就不怎么好解决的任务。 “那我找机会跟他说吧。” 她点点头答应了洛黎。 又聊了一些其他家里的杂事，沈昭挂断电话打算起床。不过是坐直了一下身子，就感觉下肢阵阵酸麻传来，疼得她抑制不住地“嘶”了一声。 什么玩意嘛？ 知晓秘密的乐观情绪瞬间就被疼痛取代，沈昭恨不得现在就把宋漓扯回来教育一顿。 而被她深刻谴责的某人，此刻正在公司里，处理着一份又一份文件。 今日天气很好，徐徐的阳光沿着落地窗洒落在办公室的地面，如同出逃的精灵，在纸面上一下又一下地跳来跳去。 刘绪照例来给他说明之后工作的安排，说到最后，额外又补充了一句：“老板，creandegg最近出新品了，我记得之前夫人很喜欢这家店，您看要不要我再去买一些给夫人？” “新品？”宋漓从忙碌的公事中昂起头，握着笔沉思几秒，想起昨晚她过于疲累的场景，以及临到最后埋怨的表情，半晌点点头，同意了。 等刘绪应声离开去预订的时候，宋漓就势放下手上的文件，仰头靠上椅背，伸手拿起一边的手机，点开置顶的聊天窗口。 想着这个时候沈昭应该是起来了，他编辑好短消息给她发过去。 【宋漓：creandegg出新品了，要我晚上回去带几份给你吗？】 可出人意料的，在他这条消息后紧紧跟着一个红色感叹号，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宋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十章 沈昭在床上一直待到了下午。 除了吃饭和解决生理问题，她的腰就几乎没离开床铺。 阿姨似乎是看出她的身体不适，还贴心地给她拿了护腰的膏药让她贴一下。 冒着凉气的膏药虽然对酸麻有些缓解，但因为沈昭向来皮肤敏感，贴着膏药的周围果不其然起了一小片疹子。 最后只能先把膏药取下，再在红疹的地方涂上止痒的药剂。 这些事沈昭没告诉宋漓。 毕竟她早上已经把他拉黑了。 可宋漓却连电话也没打。 她又没拉黑他手机号。 难不成他这一天都没想过给她发消息？ 沈昭越想越气，腰部的酸疼也跟着发作，脑门一热，便飞速地从床上爬起身，不顾腰间的疼痛便从衣柜里收拾了一堆自己的衣服。 随后抱着这些东西和护肤品，扭头就去了二楼尽头空闲的一间卧室。 让阿姨帮着简单打扫了一下卧室里的灰尘，在阿姨一脸不解的表情里，沈昭继续趴上床铺窝着了。 等宋漓傍晚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在厨房里疯狂使眼色并且还小声向他报消息的阿姨。 “夫人今天好像生气了，下午还抱着衣服和护肤品去了侧卧。” 宋漓手上拿着买好的甜品。 闻言表情有些怔愣，但下一秒，又似乎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深棕色的瞳孔里眸光隐隐变得有些暗淡。 “我知道了，你先准备晚餐，我去叫她。” 让阿姨那里先准备着，宋漓轻手解了西装，提着沈昭向来最喜欢的蓝莓慕斯蛋糕上到二楼。 透过没关闭的房门，他看到了主卧里的梳妆台上已经空无一物。 表情有些颓丧，他轻声走到侧卧门口，先敲了敲房门。 “昭昭？”他隔着门叫她。 屋内并无回应，只有一些翻身时会引发的被褥摩挲声。 宋漓站在门边等了一会儿。 见实在没有回应，才按下房门推门而进。 侧卧里没有准备梳妆台，所以沈昭的护肤品只能全部堆在了不太大的床头桌上。 女人身子整个背着他陷在床褥里，柔软乌黑的发丝搭在枕头上，不知为何，墙边的窗户没有关严，有风拂过，吹得窗帘乱飞。 宋漓顺势走上前，先把窗户关紧，随后才转身把蛋糕放到床头，在床边的位置坐下，低头去看床铺上那个闭目养神的女人。 “昭昭？”他轻声叫她。 女人却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对他的呼喊丝毫不搭理。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宋漓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伸出手，目光含着眷恋与藏不住的情愫，指尖轻轻拂过沈昭额头柔软的碎发。 半晌，他低下头，在她的额头留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凹陷的地方慢慢恢复原样，沈昭闭着眼，听见了宋漓慢慢离开的脚步声，以及他轻轻关上门时门锁扣动的声音。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眼底清明如许，哪有半分酣睡的样子。 扭头看向床头的蛋糕盒子，沈昭一时不理解宋漓到底是想干吗？ 道歉求和吗？ 那为什么不说出来。 沈昭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当然，如果她预料到了接下来几天的事情，那想必，现在这种求和也不是不能接受。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和宋漓，已经分床两天了？”人来人往的商场里，明冉对她的抱怨做了精简的总结。 “算上今天，是三天。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分床，是分居。”沈昭低声解释。 那天之后，宋漓晚上便再没回来过。 而这就直接导致了，沈昭积累的怨气不仅丝毫没有发挥之地，反而还愈加严重。 “你说让他亲口和我说一声道歉这件事有那么难吗？弄到最后，反倒像是变成了我一个人的无理取闹。” 明冉深刻理解她的情绪，一边安抚一边跟着他吐槽：“宋漓这件事做的确实离谱，好好说清楚不就没什么了，为什么要冷战呢？” “我哪知道？”沈昭对此不屑一顾：“反正他不回来，我也能多过几个逍遥日子。” “那他后面，也没给你打过电话吗？” “没。”沈昭低声说，眉头不经意蹙起：“只是听阿姨说，宋漓经常给她打电话，问我有没有休息好，身体怎么样。” “那说明他还是关心你的。” “对啊，所以才更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能那天直接和我当面说清楚，我又不是真胡搅蛮缠的那种人，后面再这样背着人关心，又有什么意义？” “唉，真不知道男人心里都在想什么……” 明冉无奈叹气，仿佛是有了话题共鸣感。 “不过说起来，我之前听宋……”明冉停顿了几秒，半晌继续说：“听人说，宋漓把远新的国外代理给了你们家。因为这件事，他爹没少去找他麻烦。” “国外代理？” “对，应该是一个挺值钱的项目，不过你知道，我又不是学金融的，只是听别人说好像挺重要的。” 沈昭眉心一紧。 这件事没有人和她说过。 也是结婚时签的合同里面的吗？ 或许是这段时间宋漓对她太好，导致她几乎已经快忘记了，宋漓和她结婚这件事，是因为商业上的利益往来。 那她现在这样和宋漓冷战，是不是会影响到爷爷和他之间的合约呢？ 这样一想，沈昭顿时感觉自己好像有麻烦要找上门了。 “怎么了？眉头皱这么紧。”见她脸色不好，明冉立刻关心道。 沈昭没有应答，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半晌，她摇摇头，轻声道：“没什么。” “后天林川回国。” 沉默了一会儿，沈昭适时地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 “林川？就是念慈那个赔钱弟弟？”明冉疑惑地眯起双眼，像是在回想记忆里有关林川的部分。 “嗯。”沈昭点点头：“刚好念慈那天要出差，所以让我去帮她接人。但我和那小子也不是很熟，你跟着一起好一些。” “你们不是高中的时候还打过一架吗？”明冉用胳膊撞了撞她：“这还不熟。” 沈昭：“……” 沈昭：“要这样我跟你应该打一架才对。” 明冉略带鄙夷地看她一眼：“行了行了，我记得了，你后天走的时候通知我一声。” 沈昭点头：“好。” 临走前，她不忘把明天宋煜要回高中做优秀毕业生演讲的事情告诉她。 “下午三点，在大礼堂，不要门票。” 明冉对她调侃的语气有些不爽：“……都说了我把他拉黑了。” “嗯。”沈昭点头：“你最好坚持着不去。” 明冉：“……” - 回家的路上，沈昭翻着朋友圈里的消息，一时间，又想起了宋漓。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是为了商业利益，那她应该主动去找他求和。 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沈昭都对此有些抗拒。 她是富裕人家养出来的小孩，虽然勉强不算个纨绔，但脾气大、自尊心强这些小毛病也还是有的。 要让这样的她，去主动和一个自己严格意义上有些讨厌的人求和，其难度无异于登天。 因此深思熟虑之后，她最后还是选择了静观其变这一条路。 无奈时间并不给她机会。 当天晚上，宋漓就出乎意料地回来了。 她拎着在商场买的衣服，在比跟阿姨说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到了家。 而此时，宋漓正坐在客厅看着电脑。 抬眸看到她时，似乎也有一些意外，仿佛是没猜到她会提前回来一样。 沈昭单手拎着袋子，和他对视一眼后就飞速地低下头，先脱了外套，随后便拎着袋子要往楼上走。 经过沙发时，沈昭故作自然地垂下眼，看到宋漓低着头正看着电脑上的文件，碎发遮掩住了双眸里的红血丝，茶几上还放着热水。 半晌，她听见他不受控地咳嗽了几声，声音有些哑，像是喉咙不舒服。 生病了吗？ 沈昭没过问，她只是飞快地收回了视线，埋头往二楼走去。 关上侧卧的房门，放下纸袋子，她无力地趴在床铺上，表情一时有些丧气。 要求和吗？ 还是算了。 但是爷爷那边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而且万一他只回来一次呢？沈昭久久思量，都得不出一个好的结果，沉默了好久，她最后决定把选择权交给他。 如果他今晚上没走，那她就去。 如果他今晚上走了，那就不去。 这样一决定，事情便变得简单了许多。 她从床上爬起来，起身站到卧室门边，听着门外人的声音，想从这里面的声音辨别出来自己的决定。 结果显然，她听到了宋漓起身上楼，之后又下楼并且关上门的声音。 那就是不用求和。 沈昭垂眸想。 理论上来说，这对她而言应该是件好事。 但不知为何，在得到这个选择之后，一向没心没肺的她，此刻居然从心底诞生出了一丝莫名的伤感情绪。 …… 怎么可能？ 不过几秒，沈昭就从那虚假的一点伤感情绪中挣脱了出来。 她转身上床，在平板上找了部最近挺热门的电视剧，一边看一边打盹，等到一觉睡醒，外面天都黑了。 因为之前在国外养成了吃饭时间不固定的习惯，所以一旦没了宋漓这个督促她按时吃饭的人工闹铃后，沈昭就又回到了过去的那种生活习性。 慢吞吞地换了身上已经褶皱不堪的衣服，沈昭边打着哈欠边推开卧室门下楼，却没想到在楼梯口正正好好撞上了理论上不应该在家的宋漓。 “你没走？”半睡半醒之间，沈昭轻声问出。 宋漓抬眼看她，语气平淡无波：“嗯。” 他抬起右手，晃了晃拿着的文件，像是在给她解释：“去公司拿了份文件。” “哦。”沈昭想不到话题接着说，只能轻轻点头。 楼下阿姨此时已经准备好了晚餐，香气弥漫上来，她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觉得任何事都没吃饭重要。 所以求和，就等吃完饭再说吧。 可步子不过刚迈出去，她就被对面的男人叫住。 “沈昭。” “你讨厌我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十一章 讨厌？ 在他出声叫住她后，沈昭下意识的反应是在心里反问了自己一遍。 她讨厌宋漓吗？ 结果显然是否定的。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除了偶尔不明所以的脾气和冷淡，在这场名为联姻的关系里，宋漓对她都是非常好的。 可这世上很多东西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比如“沈昭不讨厌宋漓”这句话，就和“沈昭愿意接纳宋漓”是完全不对等的。 所以，他们之间仍旧有可能会产生争执，仍旧可能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冷战，仍旧不能对彼此卸下彻底的防备心理。 也因此，沈昭不明白他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他们只是合同婚姻的关系。所以什么喜不喜欢、讨不讨厌，或许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当然，以上这些，都只是沈昭个人的看法。 “你很在意这件事？” 她歪了歪头，目光冷淡又无谓。 宋漓轻轻抬眼，看向她时眸光深沉，眼尾微垂，似乎是对她明显表露出来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抵触：“……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尴尬。” 沈昭闻言眉心微蹙，肉眼可见地对他的这个回答并不是很满意。 “可这种尴尬的关系又不是我造成的。”她撇嘴道。 然而对面的当事人对于她的回答却是一脸的诧异表情，仿佛是真不明白她这突然的阴阳怪气是为了什么。 “……是我吗？”他轻声问。 沈昭简直无语。 她故作无意地瞥他一眼：“不然呢？” “我……做什么让你不高兴了？”他低声问她。 或许是真的天生脑袋缺根弦，宋漓的一言一行，都让沈昭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很聪明的人，好像在感情方面连小学生都不如。 “你不会真没谈过恋爱吧？”沈昭疑惑。 宋漓掀起眼皮：“嗯？” 沈昭无语。 她轻叹两声，随后无奈质问：“这两天不是你先躲我的吗？整天待在公司不回家，我搬出去你就真的任由我搬出去。” “我以为你不想看见我。” 沈昭对他这莫名委屈的语气异常不解：“那我对你置气，你也连问都不想问，我为什么生气吗？” “你为什么生气？” “我——” 沈昭下意识接话，张口后却又突然卡壳，一时不知该用怎样的词汇去恰如其分地回答这个问题。 她抬眼看向宋漓，对上的却是一双切切实实探究的双眼。 这人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吗？ 沈昭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尴尬的气氛慢慢环绕在二人身侧，或许是眼见等不到答案，宋漓那一双遮掩在碎发下的棕色瞳孔里有暗流涌动，直至消失不见。 他轻轻敛眸：“算了。” 说完转身踏入书房，沙哑的嗓音衬得他背影更加萧条落寞。 沈昭久久立在原地。 眸中仍有不解。 用完晚餐已是七点。 在此期间，宋漓并未下楼。 趁着阿姨收拾餐桌的间隙，沈昭犹豫许久还是主动问起了关于宋漓身体的事情。 “先生这几天不在家，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毕竟仔细算下来，阿姨见到他的时间估计也就比她长一点。 “不过下午的时候先生有问过我家里的消炎药放在哪里，我估摸着是感冒了，嗓子有点炎症。” “这样啊。”沈昭轻轻点头，半晌扭头看向餐桌边的玻璃杯，眸光微动，似乎是有了几分想法。 - 敲门声响起时，宋漓刚刚看完技术部送来的方案。 他没有抬头，说了声“进”就继续忙着手头上的工作。 房门轻掩，鞋底在木地板上发出微弱声响。 可比起人本身，宋漓最先感知到的，是一阵熟悉的柑橘香味。混合着感冒药清凉又苦涩的香气，仿若炎炎夏日里好不容易寻到的一方绿荫之地。 他微微昂头，视线所至之地，是女人不经意裸露出来的白嫩脖颈，然后才是手里拿着的陶瓷盘和玻璃杯，氤氲的热气在杯沿浮动。 宋漓怔愣了几秒，随即移开视线，抬眸直视她：“有事吗？” 沈昭握着温热的杯壁，目光有些犹疑，绕了一圈后，才缓缓落到宋漓的脸上，状似不经意道：“我听阿姨说你好像感冒了，所以给你拿了药。” 她走到他面前，把陶瓷盘和玻璃杯都放上书桌：“空腹喝药对胃不好，你喝药前最好先吃点面包，垫垫肚子。” 在楼下思来想去的半小时，抵不过洛黎的一句话。 毕竟还担负着替她传话的任务，沈昭犹豫几秒，还是选择了主动求和。 电脑屏幕的光芒投射到宋漓身后的窗户玻璃，不经意间微风拂过，卷起了窗户边纯色的落地窗帘。 眼看桌子那边的宋漓自然地拿起吐司，沈昭迟疑了几秒后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那个……你晚上问我为什么生气，我现在告诉你。” 可对面的宋漓此刻似乎已经对她的答案不怎么在乎了，只低着头嗯了一声。 沈昭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后看向一边自顾自开口：“因为我觉得我们床｜事不是很和谐……” “咳——” 话音不过刚落，宋漓的脸色就是一变。 他抬起头，表情怔愣地看着沈昭。 沈昭双臂藏在身后，侧着脸看一边架着的书柜。身子晃来晃去，像是在掩饰她内心无法抑制的尴尬与无措。 “你那天晚上下手太重了，而且跟疯了一样一直让我喊你哥哥。”她低声嘟囔，像是吐槽，脸颊两侧却不知不觉间泛起红晕：“我又没什么乱｜伦的癖好……” 周遭的空气像是一瞬间停止了流动。 逼仄的环境让沈昭内心的尴尬情绪愈来愈猛烈，手指不自觉揪起了上衣的一角。 “其实最开始我只是有一点生气，你稍微跟我解释一下我就没什么了，但你……” 不仅没有和她解释，还反而搬出去不搭理她了。 这才是让沈昭不高兴的点。 她可以接受一时的错误。 但不能接受逃避错误。 话已至此，沈昭自认为自己已经是把求和两个字打在了脑门上了。 要是宋漓还没反应过来，那…… 活该他孤寡一辈子。 可宋漓怎么会傻到这个地步。 他的表情像是有些尴尬，又像是有些欣喜里夹杂着无措。 不过几秒，他起身走到她身前。 明亮的双眸闪烁几下，仿若是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我……” 他轻轻启唇，但开口半天，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沈昭疑惑地抬眸直视他，不解：“你想说什么？” 宋漓看着那双明亮如星河的眼眸，在书房昏黄的灯光下依旧闪烁。 半晌，他突然低着头笑了一声。 沈昭被他这一笑搞得莫名其妙，用一种仿佛是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宋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讨厌我。 还以为，你再无希望喜欢我。 身子此刻突然被人拥入怀里，沈昭睁大双眼，在莫名其妙和无可奈何的情绪中，听见耳畔人轻声的道歉。 “对不起，昭昭。” 沈昭表情一愣，半晌低声嘟囔：“其实也没必要那么认真……” 毕竟她挺好哄的，还犯不上用对不起。 耳畔灼热的气息慢慢沾染上了耳垂边缘，沈昭无端觉得身子有些热，试图从眼前人的拥抱中挣脱出来。 “那个……感冒药再不喝就凉了。” 有些费劲地从他双臂中逃开，她顺势拿起桌上的杯子递给他。 宋漓依旧盯着她。 哪怕是接过了杯子，也依旧边喝边盯。 沈昭对他这种盯法有些不明所以。 她双手合十吐了口气，绕着他身子以试图躲开这过于炙热的视线。 “那你慢慢工作。”她看了几眼，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可以继续聊的话题，干脆选择了溜之大吉。至于洛黎交待她的事情，还是等过两天再找时机说吧。 “我出去了。” 说完便径直走了出去，顺势还带上了门。 应该算是和好了吧。 解决了心头一桩麻烦事，沈昭感觉整个人身体都轻松了不少。 于是出了门便干脆回了侧卧洗澡，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周遭的热气不断上涌，化作雾气，几乎覆盖遮掩住了浴室的整块磨砂玻璃。 哗啦啦的水流声充斥了整个侧卧，同时也掩盖了不知什么时候走进的脚步声。 等沈昭洗完出来的时候，迎接她的，除了有扑面而来的凉气，还有床尾站着的，熟悉的男人身影。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沈昭慌张地扶了扶身上的浴巾，脸上的表情在看到磨砂玻璃上已经消失了的雾气后变得愈发紧张。 “我敲门了。”宋漓轻声解释，可不知为何，他的脸上冒起了莫名的红晕。 “你……”沈昭看着他，本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不知为何还是咽回了嗓子里，换成了另一个问题：“你来干嘛？” 宋漓闻言浅笑。 不过一个晚上，沈昭就见到了他的几次笑容。 大小姐屈尊降贵找他求和让他这么爽吗？ 沈昭无语。 边问边解开包着头发的毛巾走到床头找吹风机。 “来接你。”宋漓轻声回答。 不过是从侧卧搬到主卧，沈昭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仿佛分居的丈夫去接气回娘家的妻子一样。 “那你等我把头发吹干，等会直接过去就行了。”沈昭轻声应，沉默几秒后她突然扭头看向他，语气有些莫名的尴尬：“不过说好了，不准欺负我。” 宋漓闻言一愣。 半晌才轻轻点头：“嗯。” 吹头发的事情最后还是落到了宋漓手上，沈昭也乐得让他伺候自己。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她看着浴室的磨砂玻璃，手指头摸来摸去，最后还是选择了当面问她。 “你听到了对吧。” 听着是问话，但当沈昭开口的一刻，就已经变成了陈述句。 身后的宋漓并没有立刻回答。 或许是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坦诚了不少：“嗯。” “你唱歌，挺好听的。” 沈昭：“……” 是个人都知道她五音不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十二章 “所以你们就这样和好了？” 机场门口，副驾驶座上的女人百无聊赖地从窗户边离开，一张白皙脸庞上一双大眼睛明亮闪烁，正直勾勾地盯着驾驶座上的沈昭。 “不然呢？” 沈昭轻哼一声，语气十分无所谓，双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 明冉闻言顿时抿住嘴角，一边拍着她肩膀一边勾着嘴角调侃道：“诶呀呀——沈大小姐这浑身的骨气貌似有点少～” “比你多就行。”沈昭挑了挑眉：“毕竟我可不会像某人一样，大言不惭之后又偷摸摸跑去学校看拒绝自己的人。” 明冉闻言顿时慌神：“……你怎么会知道的？” 沈昭无奈地扭头看她，定睛几秒后又回过头看着远处的云彩自言自语道： “不仅没骨气，还有点傻。” “这以后要是在一起了怎么玩得过宋煜……” “你诈我？” 明冉一对弯弯的眉头在意识到这件事后顿时变得扭曲了起来。 沈昭摊手：“你自己跳进去的。” 明冉：“……” 手机铃声恰好此时响起，直接打断了明冉接下来的一套施法。 来电的人是宋漓。 沈昭中午临走前有特意和他提过自己是去机场接人的，但并没有说过是男是女。不过宋漓也没问，想必和她一样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而自从那天晚上搬过去后，到现在已经是两个晚上了。 宋漓确确实实履行了他许下的承诺，两人整晚都是相安无事。除了早上总是会发现自己躺在某人怀里这件事有些怪异，其余的，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到机场了？” 宋漓在电话那边轻声问，文件翻阅的声音穿过听筒传到她的耳边。 沈昭先和明冉比了个手势，随后轻轻应声：“嗯。” 说完又低头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疑惑问道：“没午休吗？” “公司有点事。”宋漓解释。 沈昭勾起嘴角轻笑一声，调侃道：“你不是老板吗？这会怎么比员工还勤奋了。”说完探头看了眼机场门口的位置，仍旧没有看到熟悉的男人身形。 电话对面的宋漓在听见她的反问后表情一愣，半晌眼尾轻轻上挑，情绪莫名上涨了几分，浅笑着问她：“你是在关心我吗？” 沈昭被那人问得身子一僵，但不过几秒就立刻回过神来。 在听到耳畔传来的咳嗽声后十分自然地接口道：“那不是你感冒不还没好吗？我怕你到时候没休息好严重了，晚上回来传染给我。” 后知后觉地，沈昭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点没道理。 毕竟两人都已经同床共枕了两天，要真传染早就传染上了。 不过对面的人似乎并不怎么在乎这一点的异常，相反的，他在确定得到了她的肯定答复之后，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地变得柔软了不少。 “那我晚上去接你好不好？” 因为是接风宴，所以沈昭提前告诉了宋漓晚上要在外面吃。 让他来接确实比到时候自己一个人摸黑开车回去要好。不过今天她还带了明冉，两个人晚上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沈昭犹豫了几秒：“……我晚上可能会在外面多玩一会，到时候要是太晚了我就直接回明冉家了，你不用过来接我的。” 话音刚落，沈昭就看到了机场门口戴着白色鸭舌帽的男人。 她来不及听宋漓的话，说了一句“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挂了”就立即伸手拍了拍身旁还在沉迷于对镜化妆的女人：“诶！林川到了。” 听筒对面，还未来得及开口的男人只来得及听到了一个陌生的“林川”，随后就被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林川。 不知为何，宋漓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 傍晚。 把最后一点工作处理完，宋漓拿起车钥匙便起身离开了公司。 原本把工作提前的目的，就是想要把晚上的时间空开，好去接某个不省心的人。可眼下肉眼可见的不需要他了，宋漓就干脆应了之前宋煜的邀约。 而除了宋煜，现场还有几个人。 其中唯一一个有可能需要他认识的，就是韩唯。 韩唯是苏念慈的男朋友，但说句实话，宋漓和他并不算熟。 所以见面之后两人也只是客套了一下，剩下就是干坐着发呆。 聚会中不乏会活跃气氛的人，不过一会包厢里就热闹了起来。 但眼前的这一切显然都和宋漓没有关系，他甚至连酒都没沾，只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时不时翻看几下手机。 屏幕上女人的笑颜倒映到他的瞳孔里，宋漓正在看的是她的朋友圈。 其实沈昭朋友圈发的并不密集，但从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从出国留学到回国结婚，零零总总的加起来，也有个几百条。 他选择了从头看到尾。 仿佛只要看到这些内容，他就能够再了解她一点。 哪怕，他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少数几个对她了解的比对自己还了解的多的人， 这样的时间最终被一个人出声打断。 穿着白色短裙的女孩不知从哪里绕了过来，拿着酒杯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面庞稚嫩又干净，但语气却有着不同于年纪的成熟于胆大：“宋先生，可以和你喝一杯吗？” 宋漓闻言轻轻抬眸，但视线却并没有落到旁边的她身上，反而是落到了不远处的宋煜身上。 宋煜被他瞧着一时也有些懵，他环顾了四周一圈的人。 “这是谁带进来的？” 周围没人应声，最后还是韩唯一句话打破了僵局：“孟知夏，你怎么在这？” 宋煜扭头看向出声的人，脸色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沉。 “你认识她？” 不等韩唯应声，孟知夏就先开了口：“不好意思，我是看韩……看有熟悉的人在这里，我以为跟以往一样才过来的。”说完还不忘跟四周的人鞠了个躬：“对不起大家，打扰到大家了，我立刻就走。” 话音刚落，包厢里的人就不约而同地把视线集中到了另一边坐着的韩唯身上。 包括宋漓。 他转了转手里的手机，终于想起林川这个名字是在哪里听过了。 一场小小的闹剧最后被气氛组给敷衍了过去。 但一旁的韩唯显然是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他走到宋煜身边，和他说了几句就先一步起身离开了。 步子此时却在楼梯口被人给拦住了。 他不解地看着面前站着的男人。 宋漓这两年在他们圈子里也是比较出名的人，不了解他的人都说他是娶得好，靠着沈家才飞升成神。 但只有像韩唯这样和他接触过的人才知道，他和沈昭结婚，是强强联合。 先不说宋漓那样的人，天生薄情，作为商人最好不过。 更别提他能被沈书裕看上作为孙女婿，本身就是他本事的证明。 这样的人，韩唯自然是忌惮的。 可没等他开口问，宋漓就先开了口，是陈述的语气： “苏念慈是你的女朋友。” 韩唯知道他突然提起这件事是想干什么，但表面依然保持着冷静，顺着他的问题答了出来。 “是。” 宋漓却紧追其后：“林川呢？” 这次是问题了。 韩唯有些不解，但还是顺着说了出来：“念慈继母的孩子。” 宋漓了然地点点头。 随后勾着嘴角笑着说：“谢谢。” 可韩唯却似乎从他的谢谢里听到了嘲讽与羞辱。 他抬起头，像是还想和宋漓再争论解释些什么，但最后却是对上了一双寒意直达眼底的棕色眼眸。 “有人找你。” 宋漓冷漠说，眼神示意了一下他身后。 “韩少爷还是先解决一下家事。” 韩唯闻言顿时回头，孟知夏正眨着一双小鹿一样纯净的眼睛盯着他，语气有些紧张和害怕：“……韩唯哥哥。” 再回头，男人早离开原地，只留下一声轻轻的嗤笑声。 - 酒吧一层。 舞厅里人潮涌动，霓虹的灯光四处闪烁，照得人眼睛都有些疼。 宋漓在手机上给宋煜发了消息要提前离开。 他本来就不喜欢酒吧这种场合，刚刚那一场闹剧更是直接影响到了他本来就不是很好的心情，倒不如直接溜跑算了。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为九点钟。 宋漓在楼梯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给沈昭拨了个电话。 通话铃声嘟嘟响了快半分钟，最后却是无人接听。 宋漓的眉头不知觉蹙起来。 他知道沈昭有一点点的酒瘾，晚上不回来也极大概率是和明冉一起去喝酒了，但不被接电话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到还是第一次。 可这种第一次他并不怎么想要。 沉思几秒，他一边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边继续拨响了沈昭的电话。 哪里意识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其实就在身后。 “沈大小姐你少喝点吧——” “别管我，我……” 熟悉的姓氏以及后半句熟悉的语气让他原本往前走的步子瞬间停下。 身后的沙发上，脸颊两侧早已通红了的女人正穿着早上他给她拿的绿色小吊带，染着一个大红唇，吆喝着给她送酒的男侍者陪她一起喝。 沙发上，已经微醺的沈昭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 她借着模糊的视线朝那个给她递酒的男侍者招手。 “诶你，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喝……” “我陪你喝怎么样？” 不过一个眨眼，眼前人怎么连衣服就换了呢？ 沈昭迷迷糊糊地拍了拍脑袋，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见鬼了。 胳膊却在此时突然被身后的明冉拽了拽，耳畔传来她有些颤抖的语调。 “昭昭……那是宋漓。” 沈昭：…… 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十三章 再次见到林川，沈昭惊人地发现他好像变了不少。 毕竟高中时期的林川，叛逆又任性，除了苏念慈能管着他一点，其余的人和他说话就几乎等于和缺了底的杯子说话，半点不进脑袋里的。 但今天她所见的林川，却是连礼貌用词都能时刻挂在嘴边的乖巧小孩，半分没有之前那种你说一句他怼一句的恶劣态度。 思及此，沈昭一时也有些怔愣地抬起头，目光恰好和后视镜里的男人眼神相撞。她抿了抿嘴唇，调侃道：“几年不见，林大少爷这性子变得不少呀。” 而林川对她的调侃也并没有回怼，只是眼神平静地看向窗外，淡淡道。 “人都会变的。” “你不也是吗？沈夫人？” 他轻笑着说，话题不知觉又引到了她的身上。 “我能有什么变化？”沈昭对于他的称呼回以冷漠的一声轻哼，反问道：“不过就是结了个婚，怎么？你们这些单身人士还歧视已婚妇女吗？” “我可没有！”一旁的明冉连忙摆手，无奈道：“你俩斗嘴别扯我行吗？” 说完又疑惑地往后看，对着表情冷淡的林川提问：“不过说起来，林川你这在国外这么多年居然没谈恋爱吗？” 林川是高中毕业去的国外，到现在也有快七年的时间了。 但从苏念慈那边的表现来看，他似乎一直都是一个人单着的。 而林川的回答也是直接证实了这一点。 “太忙了，没时间。” 沈昭对此轻哧一声：“说得自己好像多勤奋一样。” 林川学的是医学专业，课业繁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是从林川高中时的表现来看，沈昭得出这个看法也是有理有据。 而林川却并没有对她的话发表任何看法。 毕竟她说的也算事实。 刚被送去国外的前两年，林川不仅不勤奋，还到处惹事生非。 即便这一切都目的，都只是为了让某个人注意到。 像还在学步期的小孩一样，拼了命地闹出一堆或好或坏的动静，只是为了让身边的人可以注意到他、关心到他。 而不是，留他一个人在国外整整七年都不闻不问。 “说起来，你刚回来打算住哪？” 明冉的问题一瞬间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收回逃跑的思绪，平静回答：“公寓。” “不回家吗？我记得苏叔叔这两年搬到江城了，你不过去和他们一起住吗？”明冉闻言不解地皱了皱眉。 毕竟林川妈妈和念慈爸爸现在算是恋人的关系，去他们那里也没有什么问题。 “实习的地方离得太远了。”林川轻声解释。 他这次回国就是打算趁着毕业前最后一年先回国实习，到时候毕业了就可以直接转正工作。 “租房子会方便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租房子这句话后，沈昭的脸色不经意间变了变。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男人。 表情平静又冷淡，熟悉的眉眼此刻已经剥去了少年的青涩与稚嫩，徒留下年长后的成熟与冷漠。 看上去林家的破产对他并无影响。 这件事她是听苏念慈说的。 但无论是林川的母亲，还是苏念慈，除了高三那段时间，都和林家已经没了太多的瓜葛，自然也不会出手帮忙。 只有林川。 只有林川，是一个比较麻烦的存在。 不仅半点好处没得到，还很可能，会需要作为私生子负担起林家留下的债务。 这对林母和苏父之间的关系无疑会产生影响。 到时候苏念慈和林川之间的关系，也可能会随之产生变化。 不过这都不是沈昭需要关心的事。 她和林川之间的关联着说到底就只有一个苏念慈，一旦这个联系断了，她和林川就彻底没什么需要认识的理由了。 “那我和昭昭就先送你回公寓，晚上收拾好了我们再带你出去吃饭。” 趁着这点时间，明冉早就查到林川公寓附近有家新开的大型商场，到时候林川回去收拾，她和沈昭就趁着这点时间出去逛逛。 “好。”林川点头应声。 - 等林川收拾完，已经到了差不多下午五点的时间。 刚好赶上了晚饭的点。 餐厅是沈昭提前订下的，一家平平无奇的中餐馆。 主要优点就是不过几百米远的地方就是沈昭一向爱去的一家酒吧。 明冉自然察觉到沈昭的心中所想。 她轻笑着调侃她：“你就不怕你家那位查岗啊？” 沈昭拿起手边的冰水饮了一口，一边看着菜单一边毫不在意地开口：“他最讨厌酒吧这种地方了。” 说完把菜单递给侍者，接着开口道：“而且夫妻之间最关键的是信任，我都没查过他的岗，他凭什么查我的。” 对面的林川闻言却皱了皱眉。 “你和宋漓……” 沈昭怔愣：“怎么？” “……没什么。” 林川沉默了几秒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眉心略微蹙起了一些。 沈昭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点完了餐，她顺势打开手机找到苏念慈的聊天窗口。 【沈昭：你晚上能赶回来吗】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 【苏念慈：恐怕不行，乐团这边晚上还有演出。】 【沈昭：这样啊】 【沈昭：没事我就问一嘴，你好好工作】 【苏念慈：是林川出什么事了吗？】 【沈昭：没，他好着呢】 【沈昭：我和明冉带他出来吃饭了】 【苏念慈：麻烦你们了，等回去了我再请你们】 【沈昭：没必要】 【沈昭：再说就算请客也应该是林川请】 【沈昭：[笑嘻嘻.jpg]】 【苏念慈：好吧[无奈笑.jpg]】 退出窗口，沈昭一抬头，就对上了林川的视线。 “看我干吗？”她不解道。 “你给她发消息了？”林川低声道。 沈昭迷惑，她碰了碰一旁明冉的胳膊，疑问：“我的防窥膜没贴好吗？” 不等明冉接话，林川就再次开了口，语气里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紧张：“她……要过来吗？” 沈昭摇摇头：“她乐团还有演出，晚上回不来。” “哦。”林川点点头，半晌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眸光有些暗淡：“我就知道。” 餐厅此时人有点多，沈昭一时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林川却已经恢复了一脸冷漠的表情，低声开口：“没什么。” 接风宴结束。 林川突然说有点私事，拒绝了和沈昭她们俩一起去酒吧的提议。 不过临走前，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嘴：“你们俩都喝酒吗？” “嗯。”明冉重重地点点头。 林川有些担心：“那你们晚上怎么回去？” “酒吧老板是宋煜的朋友。”沈昭轻声和他解释：“她会送我们回去的。” 林川眉头微蹙，像是依然有些不放心。 “那你要不给宋漓打个电话说一声……” “没事的。”或许是沈昭嫌他啰嗦，她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酒吧老板是女的，而且我们认识挺久了，你不用担心。” 林川无奈地瘪了瘪嘴。 送走了林川，沈昭和明冉转头便进了酒吧，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门停车位上，熟悉的车牌号。 - 沈昭的脑袋在进入酒吧后只清醒了两次。 一次是刚坐下时有个莫名其妙的男人靠近来，被她给骂走了。 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耳边明冉的话语依旧在回荡，沈昭只觉得脑袋嗡嗡响。 她看着面前熟悉又模糊的身影，心底隐隐有些焦躁的情绪浮现。 “你怎么、怎么过来了？” 醉倒的状态让她不能很顺畅地说完一句话，两颊的酡红衬得她肤色更为白皙，在明晃晃的霓虹光影下显得更为动人。 宋漓的脸色不太好。 哪怕面前人说话的语气里带着黏黏糊糊的撒娇。 他伸手拉过她的胳膊，顺势把她拥到怀里，目光随意地在桌面上瞥了一眼。 喝得实际不多，但偏偏度数都很高。 他抬眸看向对面并没有完全醉倒的明冉，轻声道：“宋煜在二楼07包厢，你等下让他送你回家。” 说完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已经呼呼沉睡过去的女人，说：“我先带她回去了。” 回过神来的明冉连忙点头应下：“……好！” 要带一个醉鬼回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一个喝醉了就变得不太老实的人。 刚到家门口，宋漓还没给她解开安全带，副驾驶上的女人就像是被突然点醒了一样，一边笑一边张口就是一句宋漓听不懂的歌词。 “都可以——随便的——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宋漓有些怔愣，但很快就意识过来她是喝醉了在说胡话。 “我们回家唱好不好？”他轻声和她解释，毕竟现在时间也比较晚了，在外面唱歌总归不太好，可能会吵到别人。 “嗯——” 沈昭抗拒地摇了摇头，卡顿了几秒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哼唱。 “小酒窝长睫毛——迷人得无可救药” 女人脸颊两侧的红晕还在，唱歌时无意识就勾着嘴角笑的模样在昏暗的车内灯下格外找人。 宋漓一时失笑，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道。 “怎么喝醉了唱歌这个习惯一直没变?” 仿佛是又回到了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 便利店前，他被一通电话叫过来，已经喝醉的女孩正歪着脑袋靠在苏念慈的肩膀上，抬眸瞧见他后，模糊的眼眸一瞬发光，突然就冲了上来抱住他。 然后就是一首歌一首歌地切换着吟唱。 彼时的宋漓不过十八，还没有能够应对喜欢人拥抱时保持冷漠的能力，所以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他的脸颊早已经悄悄红到了耳根。 可惜那个时候的他对于沈昭而言，只有一个称呼。 宋煜的堂弟。 那是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摆脱的印象。 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为了靠近她，耗费了所有的精力。 - 由于事先交代好了让阿姨煮上醒酒汤，所以等宋漓回家把完全昏睡过去的沈昭放到了主卧的床上后，阿姨就顺势把煮好的醒酒汤端了上来。 “夫人这是喝了多少啊？要不要我多准备一些啊。” 宋漓扭头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表情有些无奈。 “没事，王姨。你先回去睡吧，昭昭这边我看着就行。” “哦，那好，那先生你有事就叫我。” 宋漓有些疲累地按了按眉心：“嗯。” 转身走向床边，女人表情沉静睡得很是安稳。 宋漓伸手摸了摸她头顶柔软的发丝，半晌轻轻出声试图把她叫醒。 “昭昭？” 沈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看到了床头昏黄的灯光。 “我们把醒酒汤喝了再睡好吗？”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沈昭寻着声源望过去，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正坐在床边，微微侧头看着她，带着温热气息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头顶。 可沈昭此刻脑袋里只有睡觉两个字。 所以她一边躲开他的手，一边缩着身子往被子里钻。 “不要。”她可怜兮兮道。 宋漓最受不了她这样，但为了她能够舒服一点还是选择强硬了一些。 “很快的，喝完我们就可以睡觉了。” “不要。”她再次开口：“苦……” 宋漓无奈，轻笑着解释：“不苦的，我让阿姨放了蜂蜜。” 说完担心她不相信，自己先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你看，不苦的。” 沈昭半信半疑，慢慢吞吞地从被子里坐了起来，十分谨慎地问他：“真的不苦吗？” “真的。”说完宋漓又当着她面喝了一口。 丝毫没注意到，沈昭不知不觉间凑近的身子。 “那我尝一尝。” 脑袋不清明的后果就是她直接弯下了腰，吻住了那人嘴唇。 不过几秒，沈昭就立即起身远离开他来，眉头紧皱像是在质问他：“哪有，明明就是苦——唔。” 喝醉了的沈昭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一个动作对眼前这个人的影响有多大。 她只是在许久之后的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感知到。 自己的嘴唇，好像肿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十四章 翌日毫不意外的，沈昭睡到了十点。 而出乎意料的，是宋漓的出现。 “你今天没去公司吗？” 趁着洗完脸涂护肤品的间隙，沈昭自然而然地问起玻璃门外的宋漓。 “上午没什么事。”他回答，身子倚靠在门边，视线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沈昭一时不解，扭头看他：“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可宋漓没回答。 他只是一直看着她，随后轻声问起：“头疼吗？” 沈昭摇摇头。 说来也奇怪，以往喝醉酒第二天早上都是会头疼的，但今天却没有，估计是因为昨天晚上宋漓的照料。 想到这，沈昭也顺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头和他道谢。 “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或许是没去公司，宋漓身上此时穿着白色的家居服，相比较以往的装扮而言多了几分柔和，少了一些冷清和漠然。 唯独眼眸。 虽然依旧是清亮的棕色瞳孔，却在他灼热的视线下，显得越发深邃难懂。 沈昭被他盯得一时有些发毛，身子刚想往后靠一点，男人就顺势走上前，腰间瞬间被男人精瘦的手臂环住，整个人直接就被他拥到了怀里。 “你……唔！” 沈昭刚刚张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宋漓就直接吻了下来，另一只手也顺势扶住了她的后脑勺，略带强迫性质地让她接受了这个吻。 直到喘不上气。 宋漓这才慢慢地松手放开了她。 沈昭被亲得脸颊泛起红晕，眸光闪烁如月，半晌她微微昂头盯着宋漓的眼角，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解。 “……怎么了？” 可宋漓并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低眸凝视着她，手心沿着沈昭脸颊的边缘慢慢往上摸，棕色的瞳孔里潜藏着沈昭一些看不懂的情绪。 “昨天晚上你喝多了。”他轻声说。 沈昭闻言不解地点点头：“嗯，我知道啊。” “那你还记得……你昨天晚上说过什么吗？” 沈昭歪头，表情一时有点紧张，沉思许久了战战兢兢地开口：“难不成……我调｜戏你了吗？” 宋漓闻言勾起嘴角轻笑。 沈昭见他如此，表情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 “……对不起啊，我这人一喝醉了就有点不受控。如果、如果昨天晚上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我向你道歉。” “不需要道歉。”出乎意料地，宋漓并没有为难她。 沈昭闻言立即放心地笑了笑：“那太好了，我以后一定……” “但我想要点别的。” 我就知道。 沈昭在心里吐槽。 但面上她还是一脸的自然，轻声疑惑：“嗯？” “下周五远新要举办一场发布会，我想让你来参加。” 沈昭对他过于简单的条件一时有些懵圈：“就这样？” 宋漓却认真地点点头：“嗯，就这样。” “好，我答应你。” 沈昭笑着说，干净的脸庞上一双明眸闪烁如星。 午餐前短暂的时光很快溜走。 和宋漓一起用过午餐后，沈昭刚在沙发上坐下，手机里就接到了远洋之外的好友alex的电话。 “最近过得怎么样？” 听筒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塑料普通话，但要是相比较他们刚认识的那几年，已经是好了很多了。 手机这边，沈昭一边按着遥控器，一边轻笑着回答：“还行，比你中文水平的进步程度要好一点。” 听筒对面，alex对她十年如一日地调笑他的中文水平这件事感到无语。 但毕竟这次通话他是为了正事而来，所以两人也没寒暄多久。 “你还记得之前学校办毕业设计展览的时候，有个姓魏的华裔找你聊过天吗？” 沈昭闻言一时怔愣，她抬起下巴思考了一会，给出了一个答案：“……魏冕？” “对，就是他。”alex立即应声，随即轻声解释他打电话的缘由：“那位魏先生有一个华侨朋友，很欣赏你的作品。她想提前和你预约一下时间，等她两个月之后回国了，到时候可以给她画一副画。” “两个月？那就是六月份了？” “嗯。”alex继续补充道：“而且我问过了，对方出价挺高的。只是因为你现在已经回国了联系不上你才找到的我。” 沈昭自认自己不算什么很优秀的创作者。 所以在听到alex的报价后一时有些怀疑。 “用得着这么多吗？不会是骗子吧？” “怎么可能是骗子？魏先生在海外的华裔里面评价很好的。而且他那个朋友，我之前也查过了，人本来就是一个很出名的画家。你应该看过她的作品，她的中文名字叫弥安。” “弥安？”沈昭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那你怎么不早说？” 毕竟弥安作为她之前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一直以来都是沈昭崇拜的对象。 只可惜alex作为一个程序员，对画画这个行业并不敏感，所以才一直没有意识到比起魏冕这个人的邀请，弥安的邀请显然要更珍贵一些。 “那你这算同意了？” “当然了！”沈昭有些兴奋，连说话的语调都上扬了不少。 毕竟能亲眼见到自己一直以来不在公众面前公开亮相的偶像，甚至是还有机会和她说话，和她聊天。 这样的好事，傻子才不愿意！ 听到她欣喜的语气，对面的alex也替她高兴：“那我等下就把魏先生的聊天方式推给你，你自己和他聊一下到时候见面的具体内容。” 沈昭连忙点头：“嗯嗯，谢谢你啊alex！” 挂断电话，沈昭依然有点兴奋得回不了神。 此时宋漓刚好换好了西装从二楼走下来，见到她脸上突然出现的欢欣雀跃时多少有点懵。 但即便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还是自然而然地勾起了嘴角。 走到已经兴奋得直接站在沙发上的女人身后，宋漓小心地伸出胳膊护住了她，以免她突然摔倒没有支撑。 随后轻声问她：“怎么了？突然这么高兴？” 沈昭闻言转过身，笑意直达眼角。半晌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肩膀，像八爪鱼一样跳起来就缠到了宋漓的身上。 好在宋漓早就有所准备，直接稳稳地接住了她。 “你知道弥安吗？”她脑袋往后仰了仰，明亮的眼眸径直和宋漓对视，说出口后又觉得宋漓这样的技术控肯定是不认识的，于是笑着和他解释：“弥安呢——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画家，我很喜欢她的。然后今天我朋友突然告诉我，她想约我给她画画！” “画画？” “对，给她画一张人像。因为她两个月之后就要回国了。” 宋漓闻言脸色一时变化，但看着眼前女人兴奋的模样又不知该怎么说。 沉思几秒后，他轻声问她：“这个弥安，是男人吗？” “不是啊，她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学姐。”沈昭向他解释：“但她一直都很注重隐私，所以我都没见过她长怎么样……” 说到这沈昭一时有些难受，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但我猜她肯定很漂亮，毕竟之前见过她的人都说她长得跟天仙一样！” “是吗？”宋漓轻笑着反问。 在沈昭皱眉的前一刻，他探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可我怎么觉得，我们昭昭要更漂亮一点呢？” “那不一样。” 沈昭被他亲得一时有些脸红，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黏糊了起来。 “她是我偶像，所以我觉得她好看。而我是你妻子，你当然要觉得我好看！不然你还想觉得谁好看？” 宋漓被她的模样逗笑，半晌，脑袋微微下垂，弯弯的嘴角就轻轻吻上了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之间，温热的气息伴随着字句跳出来。 “那当然是。” “我们昭昭，最好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十五章 开花店的事最后还是被沈昭往后推了推。 毕竟接了弥安的邀请，她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把这剩下来的两个月时间用来再精进一下自己的画技，以免到时候在偶像面前出丑。 最初沈昭计划的很好。 但也不知道是偶像的原因让她产生了一些完美主义，还是说她这段时间技术退步得太明显，让她对人体情景的掌控彻底失去了一些灵感。 总而言之，沈昭已经因为这连着失眠有两三天了。 又是一个失眠睡不着的夜晚。 在尝试了许多次都没办法彻底闭上眼之后，沈昭只能掀开被子慢吞吞地坐起来，双手无力地撑着床边，柔顺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薄唇不经意吐出一丝叹息。 宋漓在她翻身睡不着的时候就醒了。 此刻也跟着坐了起来，帮她按亮了床头灯。 “怎么了？还是睡不着吗？” 他挨着她并肩坐下，温热的胳膊轻轻环抱住她，像是给她无声的安慰。 沈昭摇摇头，半晌脑袋无力地往他肩膀倒过去，眉头不知觉蹙起，有些担心地轻声问：“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事。”宋漓安抚她：“我本来就没睡着。” 僻静又听不见人声的夜里，除了透过半掩的窗户偶尔传出来的一声突兀的汽笛鸣响，偌大的卧室里此刻只有两个人不知不觉间靠近的呼吸声。 “要不要喝点热牛奶？可能会容易睡着一些。” 沈昭皱皱眉：“刷牙了。” 宋漓见状抿了抿唇，似乎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案。 沉默的氛围蔓延开来，沈昭一抬头，就瞧见了他不知觉间蹙起的眉心。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想要帮他抹平，想要把他不高兴的情绪，一点点抹平。 可明明她现在才是那个应该不舒服的人。 实话来说，沈昭并不自私。 但同时，也绝对不够善良。 所以面对眼下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全然陌生的一种情绪，她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一个很好的词来形容它，只能任由它不知不觉间在心底悄然滋生。 她没有花时间去思考这种情绪是对是错。 毕竟比起那些犹犹豫豫的时间，沈昭向来是更在乎眼下的现实。 所以她在宋漓没注意到的地方悄悄伸出了手，有些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那片蹙起，薄唇微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为什么要皱眉？” 宋漓身子似乎僵硬了一瞬，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突然伸出手摸他。 他微微低头，薄唇刚好擦过了沈昭的额头。 呼吸温热，潜伏已久的小心思在暗夜里此刻已经藏无可藏。 环在腰间的手掌不知觉地上下摩挲，他轻轻地蹭了蹭她的发心，沉默了好半晌后才低声回答道：“因为找不到让你好好睡觉的方法。” “觉得自己很没用。” 沈昭闻言轻笑。 “这算什么回答。” 她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抬眸直视他的双眼，手掌故作自然地在他脸颊两侧按了按，带着笑意轻声嘟囔道：“我只是睡不着，怎么你这话说得好像我生了什么重病一样。” “在我这都一样。” 即便只是轻巧得不值一提的病症，只要发生在你的身上，都值得我在意。 沈昭抬起的胳膊一瞬间僵硬，连脸上原本保留着的笑意都不知觉消散了不少，只留下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沉默与惊愕。 她沉默着，半晌似乎是想要收回摸着他脸颊的手掌，却在胳膊刚垂下的瞬间又被人重新握住了手腕。 “宋漓……”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我为什么主动选择和你结婚。 问我为什么那么在意你的一言一行。 问我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就爱你所爱、伤你所伤。 可沈昭只是安静地抬眸直视着他。 哪怕明亮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形，到最后，却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抓疼我了。” “宋漓。” 到最后，她也只说了这两句话。 可不应该怪她的，宋漓对此心里比谁都清楚。 毕竟是他主动把确立关系的权利交给了她，所以就算是得不到任何回应，那也是他自己种的因，自己结的果。 沉默的氛围最后还是被沈昭终结掉。 她从他手里挣脱开来，在看到他颜色不是很好的脸色后，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其实，我刚刚想到了一个解决失眠的方法。” “嗯？” “不是都说，人只要运动累了就会睡着吗？所以……”后面的话沈昭没好意思接着说。 虽然以往的沈昭都是完全不在乎的厚脸皮性格，但或许是刚刚察觉到了宋漓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她心里也有点犯怵，害怕自己的话反而会带来相反的结果。 而且，他那么聪明，应该能猜出来自己的意思是什么吧？ 可宋漓却像是真得听不懂一样，皱了皱眉后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所以……” 沈昭无语。 她不知道眼前这人是真听不懂，还是单纯因为刚刚的事对她产生了莫名的怨气。 不就是没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吗？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宋漓的意思是什么。 但一方面，她对因为这段短暂的婚姻而产生的感情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 包括她自己的。 而另一方面，就是她家和宋家的事。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更别提宋漓最近还在找那个人。 没找到还好，一旦找到了，还不知道爷爷那边会不会发什么脾气。 到那个时候，这种短期内产生的感情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岌岌可危的情形。 所以干脆别提。 谁也不耽误谁。 昏黄的床头灯此刻在漆黑的夜里照亮了小小的一片天地。 沈昭见他始终不予回应，本来就有些杂乱的思绪此刻更是不知觉缠绕在心头，让她一时间心思更为紊乱。 “要不早点睡吧——嗯？” 不过瞬时，沈昭就被那人给直接按在了床铺上。宋漓的一只手在她倒下去的瞬间就护住了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则不知不觉间就覆盖上了她因为倾倒而不经意裸露出来的一点皮肤。 他微微低下头，灼热的呼吸洒落在她的耳垂上：“是这个意思吗？” 这人明明就知道！ 她被他的语气说得耳热，可偏偏身体整个都还被他压着，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这种有些屈辱的姿势让沈昭心里的怨气也慢慢地泛了上来，她伸出手抵着他的胸膛试图把他推开。 可现实是根本没用。 沈昭顿时开始后悔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了。 毕竟在宋漓明显不太高兴的情况下，还主动送上门的结果只有一句话。 她第二天睡到了十点。 失眠直接治愈了。 可沈昭却想骂人。 或许是记住了上一次被拉黑的教训，这次他即便在不高兴的情况下依然动作比较温柔。 她以为他是学成归来。 哪想到这人是想到了更疯的点。 中间有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沈昭眼睛都是被蒙着的，这种看不清的状态直接导致她的感官变得更加灵敏，哪怕是一点动静都可以让她被刺激到。 “睡好了吗？” 心里刚想到某人，某人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宋漓一脸的神清气爽，仿佛昨晚一时的不高兴只是转瞬既逝的浮云。 只有沈昭清楚地明白一切怎么会这么简单。 “挺好的。”她蔫蔫地回答。 或许是听到了她颓废的语气，宋漓的脸色终究还是变了变，主动关心起道：“那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沈昭正慢吞吞地挪动着身子去往卫生间洗漱，半晌轻声陈述：“念慈约了我和明冉吃饭。” 因为之前她请了林川吃饭，所以念慈那边刚从乐团出差回来就说了要约她们一起吃饭。 “苏念慈？”宋漓不知为何突然重复了一遍。 沈昭不解地昂头看他：“怎么了？” 宋漓闻言眼眸沉了沉，身子倚着门沿沉默许久，半晌才低声问起：“她男朋友，是韩唯？” “嗯啊，你们不是认识吗？”沈昭一脸无奈。 “你喝醉那天，他也在宋煜那边。” 那天酒醒之后宋漓就和她说清楚了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但当时的他并没有告诉她韩唯也在现场。 可沈昭似乎并没有从宋漓突然放低的语调里听出什么，她擦了擦嘴角的泡沫，十分无所谓地开口：“他和宋煜认识，在那不是很正常。” “那你认识孟知夏这个人吗？”宋煜接着问。 沈昭的身子一瞬间僵硬，她扭过头和他对视，或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她从男人的目光里隐隐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 明冉坐上副驾驶的时候，沈昭还在发呆。 “看什么呢？发呆成这样！有帅哥吗？”她笑着调侃她，可视线沿着她的方向看出去时，却只能看到空空荡荡的大马路。 明冉顿时有些无语：“你在看啥呢？” 沈昭慢吞吞地收回呆滞的目光，反驳道：“没看啥。” “是不是没睡好身体不舒服？” “没，你别多想，我就是随便发发呆。” 可明冉并没有多相信她的话。 以为是失眠带来的副作用，沉默了几秒后她还是决定把自己找到的解决方法告诉她。 “你之前不是说画人体没灵感吗？我这边认识了……” 明冉说话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放得有点小，沈昭一开始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这边认识了一个模特——”说到这，明冉不知为何有些卡壳，她四处望了望，确认没什么人之后才又埋下头：“他跟我说他之前在画室做过裸｜模，而且今年才十九岁，我估计身材很好，要不我把他介绍给你，刚好你也练一下人体……” “你想什么呢？” 在听到明冉第一句话的时候，沈昭就已经猜到她有可能会说什么了。 但她还是想少了一点，没想到明冉能流｜氓到这种程度。 “先不提我已婚，就说人家才十九岁，你该不会是给人家小孩下套呢？” “你想什么呢？”明冉立刻出声否决她：“我是喜欢看帅哥，但我不是变｜态！” 或许是沈昭那一句话让她有些觉得自己一腔真心喂了狗，之后明冉说话的语气里多少带了点怨气：“之前不是还说为了偶像可以勤奋到日以继夜，现在给你介绍好机会你还不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 沈昭一时无语凝噎。 “而且这是一个正经职业，之前你们在学校学习的时候不是也有人体写生的课程吗？”明冉继续和她解释：“我这不是看你前段时间一直失眠，所以才想着帮你找找灵感吗？” 说到这，明冉甚至还有点委屈。 沈昭一时无话。 她垂下眼眸，沉思许久了后才点点头。 “那……我试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20 第16章 人体 话虽这么说, 但沈昭内心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虚的。 毕竟上人体写生课的时候班里又不止自己一个人，就算尴尬，也是大家一起尴尬。可若是私下找模特，还是人体模特, 怎么看都有点不正常。 但想到这几天的失眠症状, 沈昭考虑良久还是选择答应了明冉。 “不过说好了, 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 明冉闻言，立刻无可奈何地拍拍她肩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嘴巴一向最严了！” 沈昭抿了抿嘴唇, 半晌小声嘟囔：“最好是这样。” 苏念慈订下的地方是乐团附近的一家广式餐厅。 沈昭最近没休息好，嗓子不舒服不能吃辣。明冉平日里又要拍照，更不能吃辣。所以念慈几番考虑了之后，才选中了这家口味比较清淡的餐厅。 她的模样一如往常, 身上穿着一件浅色系的长裙，脸上只画了浅浅的淡妆, 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被一根木簪固定。而当她坐下之后, 整个人的周围更是莫名萦绕起了一股子能让人平静的气息。 这是苏念慈的优点。 也是沈昭眼中的缺点。 她太温柔了。 沈昭从坐下的那一刻开始就在观察对面的女人了。 她手指百无聊赖地摸着桌面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杯边沿, 温热的触感让她脑子越发清明，上午的记忆也不知不觉间在脑海里浮现。 “韩唯和孟知夏, 很亲近。” 宋漓低声和她说。 可沈昭的第一反应还是怀疑，毕竟她并不希望这是事实，不希望苏念慈会受到伤害：“有可能是你看错了呢？” 宋漓对她的态度并不意外, 他轻声解释道：“对待情人的态度和对待朋友的态度是不一样的。这点我分得很清楚。” 沈昭的眉心不知觉蹙了起来。 毕竟苏念慈认识韩唯就是通过她认识的, 如果韩唯真的有什么问题，那她该怎么去和念慈解释呢？ 更别提…… 孟知夏还是念慈高中的学妹。 沈昭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并未参与另外两人的聊天。 而明冉那边, 她正在和苏念慈聊上个星期尹家少爷办的聚会：“说起来，上周尹家那个小少爷办聚会，你们俩都不去，我一个人在那不知道有多无聊……” “当时忘记告诉你们了，我那天身体不舒服。”苏念慈浅笑着解释。 明冉听着，眉头顿时皱起：“那韩唯那天怎么去了？他不在家照顾你吗？” 那个聚会沈昭没去。 所以她并不了解现场到底有谁。 但听到韩唯的名字，她的手指还是不知觉攥紧了一些，探究的视线故作自然地落到苏念慈的脸上。 “我又不是小孩了。”苏念慈柔声解释。 沈昭盯着她。 表情平淡，眼眸没有一丝波澜。 但嘴角，却无意识地下垂了一些。 所以是有所察觉的吗？ 不知为何，在意识到这件事后，沈昭有些莫名的颓废。 她突然发现，自己作为苏念慈的朋友，好像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了解她。 比如她过去常带的那条项链，现在并没有出现在脖子上。 比如她以往提起韩唯，脸上都是带着浅浅笑意，现在却已经连名字都不乐意提。 而这些，她都没发现。 “昭昭？你发什么呆呢？” 最先察觉她不对的是明冉，她在她眼前挥挥手，语气里夹着关切：“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念慈紧跟其后。 她的眉头微蹙，表情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沈昭一时怔愣。 回过神后立刻摆摆手：“没有，我刚想事情呢。” 明冉听到她的解释，立即有些无可奈何地嘟囔道：“什么事能发呆成这样？难不成是宋漓出轨了吗？” 奇怪的事情在此刻发生。 听见宋漓的名字后，沈昭不仅没有先出声反驳明冉，反而是立即把视线落到了一旁的苏念慈的身上。 苏念慈也感觉到了她的注视。 她眸光平淡又冷静地看着她。 明冉懵圈了。 她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起了一些狗血家庭剧里面的剧情。 “不会吧……” 苏念慈沉默不语。 沈昭几秒后别开了视线，她浅笑着看了一眼明冉：“你脑袋里能想写正经一点的事情吗？宋漓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那能怪我吗？”意识到不是她想的那样，明冉瞬间卸下了紧张的心情：“要不是你俩突然都不说话，还互相对视，我能往那边想吗！” 沈昭闻言，只好无奈地勾起唇角笑了笑。 午餐用罢。 趁着明冉去了卫生间洗手，沈昭本想立即叫住苏念慈，把韩唯的事告诉她。 可苏念慈却比她先开了口。 “我早就知道了，昭昭。” 一句话直接把沈昭打得猝不及防，让她原本计划好的说辞此刻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能略带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 “因为有些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说到这句话时，苏念慈不知为何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半晌，她恢复神色，语气平静又淡漠地对沈昭说：“所以让我自己解决可以吗？” 女人的眼睛干净又明亮，哪怕是此刻，她的语调也没有因为愤怒或悲伤上扬，依旧是一如往常的温柔模样。 沈昭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沉默了半晌，她才轻声开口：“可以。”停顿几秒，她抬眸和她对视：“但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苏念慈勾起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好。” 等明冉出来的时候，餐厅门口只剩下了一脸沉思状的沈昭。 “念慈呢？”她疑惑道。 沈昭抬眸看了看远处的树荫，随后轻声和她解释：“乐团有点事，她先回去了。” “哦。”明冉点点头，毕竟临近五月的表演季，乐团会忙一点也是显然的事。 “那我等会就叫那个人过来。” 沈昭被她吓到：“这么快吗？” 明冉不解：“只是见个面而已，你怕啥？” 沈昭撇撇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却还是咽了回去，无可奈何地应了声：“没怕。” 明冉的动作很快，沈昭在咖啡厅坐下没两分钟，那人就到了。 男孩身上穿着平日里最普通的白色卫衣和白色运动裤，宽大的黑色鸭舌帽浅浅盖住了额头前的碎发，明亮又不脱稚气的眼眸直接地和她对视。 沈昭莫名有些尴尬。 她手指不自在地勾了勾发尾，眼神僵硬地挪到另一边的明冉脸上，眼波流转，像是在呼唤她来解救她。 明冉无奈地回看她一眼，半晌笑着对男孩开口：“秦之，这就是我那个画画的朋友。” 被叫作秦之的男孩闻言朝她伸出手，笑起来时脸颊两侧酒窝不知觉显现：“姐姐你好，我叫秦之。” 沈昭怔愣一秒后才慢慢伸出手：“你好。” 咖啡厅里此时放着悠扬的古典音乐，氤氲的咖啡香气在四处游荡。 而一墙之隔的另一边，穿着平整西装的男人已经和桌子对面的人谈完了合作的事情。 “那就多谢宋总了，我送您回公司？” 桌子对面的男人见状提起一边的公文包，一边轻声向他道谢一边说着要送他离开。 宋煜本来还在犹豫，一起身，却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两道身影以及对面坐着的年轻男孩。 “呵。” 他定睛看了几秒，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轻笑了一声。 “宋总？”一旁的人有些疑惑。 宋煜轻轻敛眸，半晌回头看那人：“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哦，好的。” 等那人一离开，宋煜就径直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接通耗费了一点时间，宋煜在听到对面那人的声音后就立即带着调侃意味地开了口：“虽然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这个堂哥给你打电话，但此时此刻……” 他抬眸，视线顺势落到那边，在看到沈昭带着笑意的脸颊时嘴角不知觉地微微一勾，对着手机那边的人轻声说： “我觉得你需要感激我。”- “那就说好了，这周末。” 明冉定好了时间，转头问起沈昭地址打算定在那。 沈昭伸手摸着后脖颈，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她就觉得浑身都不是很舒服，仿佛有谁在盯着她一样。 所以在明冉问他问题的时候她也没怎么听，随口道：“你们定吧。” “肯定不可能去家里。”明冉托着下巴思索了几秒，半晌轻声问她：“酒店可以吗？” 秦之没什么意见，点点头：“可以。”说完扭头看向沈昭，帅气的脸庞露出了明媚的笑容，轻声问她：“那姐姐呢？可以吗？” 沈昭无意识地揉搓着手指，半晌尴尬地点点头：“我、我都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秦之勾起嘴角笑了笑。 沈昭却丝毫不敢看他。 明明是为了练习画画才见面的，可怎么眼下搞得跟偷情一样。 简直让她一个脑袋两个大。 因为秦之学校还有事，所以明冉也没主动留他，就让他先回学校了。 对面的人一走，沈昭便立刻一脑袋栽在了桌面上，整个人仿佛是运动过后脱水直接累倒了一样。 “怎么了？不舒服吗？” 明冉见她低下头，立即关心地问道。 回应给她的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气。 明冉见状有些无奈，沉默半晌后轻声安抚她道：“只是和人家见个面而已，又不是偷｜情，你至于这么紧张吗？难不成法律规定了结婚后就连男人都不能见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昭低声叹气。 如果换做是以往的她，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已婚的身份就对自己虚构这么多的负担。 而现在的她却变了。 这才是最让她头疼的地方。 毕竟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昭逐渐在意起了宋漓妻子的这个身份。 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沈昭低垂着脑袋，闭着眼想要让自己整理一下脑内紊乱的思绪，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人不知什么时候噤了声。 半晌，她睁开眼眸轻轻开口：“要不你还是跟秦之说一声算了吧，画画没灵感的事我之后再想办法，实在还不行的话就让你给我当模特呗，反正我俩都是女的……” “什么模特？” 耳畔突如其来的熟悉嗓音让沈昭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她才慢吞吞地坐起身，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你怎么在这？” 她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宋漓。 可宋漓却并没回答她，他反过来问她：“为什么女的就可以？” 沈昭沉默了。 过了几秒，她讪讪地解释：“因为我和明冉比较熟悉。” “那我为什么不行？”宋漓紧跟着提问。 沈昭再度陷入沉默。 原来怎么没发觉他话能那么多呢？ “因为……”她尴尬地开口，最后却只说了两个字就卡住了。 宋漓轻轻挑眉看向她，眼神里仿佛是在告诉她不要试图隐瞒，他看得出来。 沈昭无奈了。 她轻叹一口气，闹就闹吧，反正她向来心大。 “因为我找的是人体模特。” 她平静开口，随即还“格外”补充道。 “不穿衣服的那种。” 第17章 帮忙 不知为何, 在说完这些话之后，沈昭反而释怀了。 原本因为心底无端的情愫而变得紊乱的思绪，此刻在对面人平静的眼眸下，也慢慢地失去了继续影响她的机会。 明冉送她去停车的地方。 一路上都用着一张“泪眼婆娑”的脸庞, 表情担心地看着她。 “那么紧张干嘛？”不同于明冉的态度, 沈昭脸上反而是一副轻松无比的表情, 像是丝毫不在意刚刚的那一场风波。 明冉听到这，表情立刻变得愁眉苦脸：“我这不是担心，万一你和宋漓之间的婚姻因为我出了问题，那我就完了呀！” 毕竟俗语常说, 破人婚姻会有报应。 这报应她可受不起。 “不会的。”沈昭安慰她：“宋漓不是那样的人。” 沉默半晌，她低头看向手上的婚戒，嘴角不经意勾了勾，笑着开口道：“再说只是找了一个人体模特而已, 如果因为这种事情就去闹离婚，怎么看, 都有些奇怪。” 明冉听了她的安抚, 脸色好了不少。 不过低头思索了一会后, 她还是抬眸看向沈昭：“那你今天回去和宋漓好好解释，到时候秦之那边就我去解释吧。” “嗯。”沈昭点头。 因为工作上面还有点事, 明冉见没什么问题后，就先一步打车走了。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落日的余晖在嫩绿的树叶上跳舞, 树荫间有微风拂过, 不经意吹起了她的衣角，落到了身后人深邃的眼眸里。 宋漓今天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沈昭刚坐上来，驾驶座的男人就扭头轻声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下午情绪波动太大, 外加上在咖啡厅的时候她连咖啡都没怎么喝，现在顿时感觉肚子空空如也。 她抿了抿嘴角，视线随意地落向车前零零散散的几个行人，思索几秒后轻声提议：“你还记得城西南路吗？就我们高中后面那条街。” 宋漓怔愣了一瞬，随后勾起嘴角：“记得，怎么了？” “那条街上有一家砂锅面做的很好，我想去哪里。”沈昭扭头看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里满含着笑意与期待。 宋漓怎么能拒绝她这样的眼神。 他点点头，答应了沈昭的提议。 城西南路离他们现在的地方并不是很远，开车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 因为正好是傍晚的时间，周围又有一个大型广场，这会许多人都沿着街道往广场走，开车进去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那边有一个商场，里面应该能停车。” 沈昭提前给宋漓指了方向，看起来对这一片很是熟悉。 宋漓随口问：“你经常来这边吗？” 沈昭先晃了晃脑袋，作沉思状，半晌才点点头：“算是吧，高中的时候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在这边玩。” “一个人？” “怎么可能？”沈昭疑惑：“当然是跟明冉一起！难道你出去玩不和朋友一起吗？” 不知为何，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身边的人似乎是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就在沈昭不解于他突然的低沉时，扭头看向他后，宋漓突然勾起了嘴角，眼神带着嘲讽轻轻笑了一声。 “朋友？” 一旁的沈昭隐隐察觉到了宋漓的情绪不太好，她试探性地“嗯”了一声，想知道宋漓这句嘲讽是什么意思。 可宋漓似乎并没有和她坦诚的意思。 他低垂下眉眼，只轻声回答了一个：“没什么。”随后便沿着方向往地下停车场开去，周遭骤然变暗的环境一瞬间掩盖掉了他冷冽的神色。 沈昭见状，顿时噤了声。 既然宋漓不愿意告诉她，那她也不想继续追着问。 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后，两个人就一起下了车。 也许是刚刚话里不明不白的嘲讽，沈昭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故作自然地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头看手机。 这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于是当前方开来了一辆打着远光灯的汽车后，没有注意到的沈昭猝不及防地就被刺眼的灯光晃了一下眼，脚下的步子瞬间就停了下来。 好在一侧的宋漓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注意着她，在汽车擦肩而过的前几秒，直接就拉住了她的手臂往自己怀里靠。 “没事吧？”他低头问她，温热的掌心轻轻覆在她的腰间。 沈昭有点莫名的尴尬，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没事。”说完便顺势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轻声道谢：“谢谢你啊。” 宋漓眸光暗了暗。 他自然知道沈昭是因为什么走神。 可是…… 地下车库里冷气与潮气不知觉从地面涌起，四周阴冷的环境让沈昭感觉不是很舒服，回头看了宋漓一眼，却见他正用着一股平静里带着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眉头不自然皱了一下。 下一秒，沈昭慢吞吞地走到他身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半晌伸手握住他的五指，轻声问他：“发什么呆呢？不走吗？” 戒指上□□冷的棱角不经意在他的手心划了一下，宋漓垂眸看她，目光落到她带着笑意的脸庞上，有一瞬的凝滞。 原本空虚的心脏像是一下子被填满，他反握住她的手，点点头：“走。” 远处的天色慢慢暗下来，路边的路灯也排着队地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头顶昏黄的光亮洒在两人并肩而行的肩膀上，像是披携而来的沿路星光。 或许是很久没到这边来过，沈昭一路都好奇地看着路边的商铺，偶尔看到还开着的熟悉老店的时候，会兴高采烈地和宋漓介绍。 宋漓对于她的话语一一应下，看向她的目光也越发缱绻和深情。 经过一个无人的转角，或许是时机正好，又或许是沈昭刚刚的柔软态度给了他信心，宋漓突然停了下来。 “沈昭。”他轻声叫她。 被打断的沈昭并未生气，她只是有些迷茫地看着宋漓。 “怎么了？” 四周人群来来往往，烟火气息伴着人声吵嚷，她安静地和他对视。 “我没有朋友。”宋漓深吸一口气后低声和她说，低垂的脑袋昭示着这是一个他深埋许久的秘密：“无论是高中，还是现在，都没有。” 他从来不认为那些为了利益和他接触的人是朋友。 包括因为亲戚关系靠近的同龄人。 “所以我从来没有和朋友一起出门玩过。” 他继续说，望向她的眼神越发坦诚与认真。 沈昭愣住了。 从结婚开始她就有想过自己为什么明明和宋漓在一个高中读书，却从来没有注意到他。 彼时的她一直以为是应了学校里的那些谣言，说他孤僻冷漠又高冷，不好接近。 却从来没有想到，会不会这种孤立又不受在意的情况，其实并不是他原本所想的呢？会不会，他本人其实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个朋友呢？ 宋漓见她被他的话惊住，嘴角勾起，无奈又嘲讽地笑了一声：“你应该很难想象吧，怎么会有人，从小到大一个朋友都没有呢？” 可事实就是如此。 因为破碎的家庭，因为远走的母亲，因为暴力的父亲，他在一年又一年的影响下，情绪变得愈发敏感难控。 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毕竟连和他有着最亲近血缘关系的人，都能够视他于无物，他又如何能去相信，那些和他任何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 更别提这些人中的许多人，从最开始，就是为了他的父亲而来。 并不是为了他。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直到后来，他遇见了她。 人生里少数的幸运时刻，都是因她而起。 哪怕她，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过。 沈昭听完他的话，一时沉默了很久。半晌，她才慢吞吞地昂起脖子，试探性地问起：“那我，算是你的朋友吗？撇开夫妻这层关系，还算吗？” 她不知道宋漓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 但她总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说些话去安慰他。 不是为了什么婚姻关系的存续，只是单纯地，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关心与抚慰。 刚被问到时，宋漓有些惊讶于她的问题，但很快，他点点头：“算。” “那不就行了！”沈昭勾了勾嘴角，抬头笑着看他：“既然你是我的朋友，那我的朋友，以后也就是你的朋友了。” 宋漓闻言愣了一瞬，半晌，他轻笑着问： “这样也可以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沈昭此刻倒是发挥出了她一向以来厚脸皮的作风，昂着脑袋挺胸和他保证道：“毕竟他们不把你当成朋友，那就是不把我当成朋友！” 沈昭似乎并不理解这一番话对于宋漓影响有多大，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安慰他。 即便她并不能准确地去判断这个安慰的举动里到底是包含着同情，还是一些她并没有察觉到的情愫。 短暂的交流无形之间拉近了两个人的关系。 等到了砂锅店门口的时候，沈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个人竟然就这样十指交扣地牵着手走了一路。 砂锅店的店面和过去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老板娘也依旧是多年前的那一个，见到人来，热情地招呼着他们两个坐下。 沈昭和宋漓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或许是自小见过很多脾性不好的富二代，沈昭本以为宋漓会对这种路边摊有些抗拒，但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的态度。 “你想吃什么了？” 她拿着被胶带缠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菜单问对面的人。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宋漓轻声说。 沈昭见状，便按照多年前的喜好下了单。 热气腾腾的砂锅面很快端了上来。 沈昭本来就有些饿，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慢条斯理了，自顾自的就吃了起来。 宋漓却似乎并不是很饿。 他吃得很慢，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到了对面的人身上。 “你以前经常和明冉一起到这边来吗？” 间隙，他故作不经意地问起。 “嗯。”沈昭点点头，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抬眸和他对视：“有时候宋煜放假来接我，我和明冉还有他会一起过来。” “……怪不得那时候我经常见你们一起。”宋漓低声说，眼神不自觉低沉了下去。 说到这，沈昭似乎有些气，她跟着说：“那还不都是因为明冉，她喜欢宋煜，但又不敢一个人约他吃饭，只能每次都借着我的名义。” “明冉……喜欢宋煜？” 宋漓似乎对她的话很是惊讶。 沈昭闻言一时怔愣：“你不知道吗？”问完又想起他的情况，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也没什么。” 可宋漓却紧跟着问出了一个让她瞠目结舌的问题。 “那你不喜欢他吗？” “宋煜？”沈昭这下是彻底懵圈了，她不知道宋漓是从哪里听到的虚假八卦。 沉默半晌，她抬眸问他：“你是从张思一那听到的吗？” 高中时候因为宋煜和她爷爷关系好，所以让宋煜来学校接过她两次，不知道怎么就被张思一那个大嘴巴看到了。 传来传去，就变成了她和比自己大两岁的大学生早恋，害得沈昭最后还要自己去和年级主任解释。 宋漓闻言表情僵了僵，像是被人识破了秘密。 沈昭脸色顿时变得无奈。 她抿了抿嘴唇，轻声吐槽：“张思一那个大嘴巴，不知道传了我多少虚假消息，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宋煜那样城府深到极点的人。”说完叹了声气，像是在为朋友不值：“也就是明冉那个傻姑娘，才会被他的样貌欺骗，追了他那么久。” “所以你，从来就没喜欢过宋煜吗？” 不知为何，沈昭在听到宋漓这个问题的时候，隐隐听到了几分紧张的情绪。她有些不解，但还是顺着他的问题回答了：“当然没有了。” 这一段短暂的交流并没有让沈昭察觉到什么。 她只是后知后觉地对于张思一这个造谣生事的能力有些生气，想着等到高中聚会的时候一定要找那个家伙算账。 丝毫没注意到，对面的人不知不觉间上扬起来的嘴角- 等两人回到家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沈昭晚上吃的有点多，此时肚子有些撑，想过一会再洗澡，便先让宋漓去洗了。自己一个人去了画室，想着借收拾画具的工夫顺便消消食。 收拾期间，手机刚好收到了魏燃发来的邮件，主要是弥安那边要和她之后签署的合同。 看到这些，沈昭脑袋顿时隐隐痛了起来。 没有注意到，楼上的水流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昭昭？” 正在叹气之际，脸上挂着笑意的男人突然从身后走了过来。 沈昭被他的声响吓到，惊了一秒后才有些怔愣地回头看向他。 黑衬衫紧贴着胸膛，还有些未散的水珠在脖颈处流动，领口处扣子像是随意解开了几颗，露出了凸起的喉结，和白净得想让人咬一口的锁骨。 这人洗澡怎么不换睡衣换衬衫。 沈昭下意识想。 但下一秒，她眼看着宋漓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身子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根本不能动弹。 “还在担心画画的事吗？” 宋漓说话的语气自然又温和，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可沈昭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就落到了他被水汽不经意浸染的胸口衣物上。脸色不自然变红，她低下头，刻意回避着他的视线。 可宋漓此时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一样。 反而是走的离她更近了。 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像是刻意的引诱一样，在她耳边轻轻开口： “要我帮忙吗？” “怎、怎么帮忙？” 沈昭下意识低头，视线又落到了他的胸膛上，一时间看得出神，不小心就咽了咽口水。 宋漓低头向她靠近，呼出的热气在她眼皮上跳舞： “给你当免费模特，好不好？” 沈昭：！！？ 他难道不知道她最近正在研究人体吗？ 第18章 苏筝 窗外是漆黑无尽的夜色, 微风拂过，落到起伏的床边。 等到一切结束时，床头边的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 侧卧在床上的沈昭此时困顿地揉了揉眼眶，上身只套了一件熟悉的黑色衬衫, 白皙的脖颈暴露在外, 露出了点点红痕。 她半睁着眼, 腰间被身后的人用精瘦的小臂环着，男人赤｜裸的胸膛紧贴着她后背，热气透过薄薄的衣衫，似乎能传递到她的脸上。 沈昭无意识地伸手去摸他的指骨, 男人的无名指上，正戴着和她手指上款式并无几分差别的戒指。 当初结婚的时候，因为急着想出国，沈昭对于婚礼的一切事宜安排都是放任给了爷爷他们筹备, 自己并未参与半分。所以无论是戒指也好，婚纱也好, 她几乎都是在举办婚礼的当天才见到。 此刻借着窗外明朗的月光, 她伸出手仔细地观察了一下。 戒指上是手工雕制而成的花朵, 沈昭不怎么了解，轻声问身后的人：“这上面雕饰的, 是什么花？” 腰间的束缚无意识收紧了一些，宋漓嘴唇擦过她的后颈，温热的呼吸伴随着他低哑的嗓音落到沈昭耳边。 “雏菊。” 沈昭对这个花种并不陌生, 但她不懂宋漓为什么会选中这种样式的戒指。 “雏菊的寓意, 是爱情吗？” “差不多。”宋漓低声说。 半晌，他伸出自己的左手，宽阔的手掌覆在沈昭上, 补充道： “是暗恋。” 属于一个人的爱情- 那天之后，沈昭就隐隐感觉宋漓变了。 不知道是意识到之前的事情都只是他听到的虚假八卦，还是因为“勾｜引”她初见成效，总而言之，那天之后的日子里，宋漓似乎在特意地勾搭她。 比如裸着上身让她给他吹头发，比如早晨突然袭击的一个吻，又比如，在客厅办公时，莫名其妙投向她脸上的长久凝视。 “按你说的这些看来，宋漓不就是喜欢上你了吗？” 休息室里，明冉正在化妆。 沈昭坐在她身后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听到她的反问后，下意识托腮沉默，像是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她的猜测。 半晌，沈昭抿了抿嘴：“可是从回国到现在，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月。” 虽然她自认为自己魅力值不差，但对于像宋漓那样的一个冷面商人，外面的大风大浪不知道见过多少了，难道还会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吗？ “那又怎样？”明冉无所谓地反问，勾着嘴角笑意直上眼眶：“我们昭昭长得漂亮人又好，被喜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沈昭无奈地笑了一声，并没有接话。 上一辈的事情明冉并不知晓，所以对于宋漓喜欢她这件事，明冉一直抱有着积极的态度。 但沈昭很难。 如果只做联姻的表面夫妻，那么就算当年的事情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暴露出来，她也能很好的去应对。 但如果掺杂进了感情，那一切就都不好说了。 沈昭的眉头不自然地皱了皱。 明冉适时提问：“不过，你是怎么想的呢？” 沈昭像是没听懂：“嗯？” “我是说，如果宋漓真的喜欢你，那你打算怎么办？” 或许是这个问题真得问住了沈昭，又或许是她有些抗拒去回答这个问题。总之，几秒钟的沉默过后，沈昭才轻声给了答案： “……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虽然这样说有些像是炫耀，但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爱里的小孩，她有关心爱护她的父母，有从小认识可以完全信任的朋友，更有足够优越的家庭背景。 这样的她，对于爱情的态度，一直都是有也可以，没有也行。 她不需要再多一个人去依靠。 她自己就可以依靠。 明冉对她的答案很是无语。 但低头想了想，也知道这符合她一直以来的性格画像——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木头。 “那你对宋漓是什么看法？” 知道上面那个问题问不出结果，明冉转头换了一个方向。 “宋漓吗？”沈昭再次托起了腮，思索了几秒后才轻声回答：“长得好看，做饭不错，做事很认真，但脾气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就生气了。” “除了这呢？”明冉继续问。 沈昭抿唇，她其实想到了一个，但一想又觉得当这么多人说有点变｜态。微微摇了摇头，给出了另一个答案：“肌肉不错。” 明冉：“……” 她算是服了沈昭的木头脑袋，提了几个问题试图引导她：“就没有别的了吗？比如对除你之外异性的态度？比如会不会主动关心你？比如生气的时候会不会主动服软？” “这个……”沈昭对她提出的问题一时犯了难。 她又不查岗，怎么可能知道她对除自己以外的异性有什么态度。 主动关心？他们是夫妻，这不是应该的吗？ 至于吵架的时候服不服软…… 除了分床那一次，很多时候两人斗嘴，都是她单方面的输出，他怎么服软？ “所以你根本就没主动去了解过宋漓？” 明冉见她一个问题也答不出来，瞬间得出了结论。 沈昭试图反驳她的肯定：“我找人调查过他。” 明冉无奈：“那算什么了解？” “喜欢是从好奇开始的。”明冉语重心长地开口，语气成熟得仿佛自己是什么研读多年的情感大师一样：“好奇他的喜好，好奇他的过去，好奇他的一切。” 她有些无奈地撇撇嘴：“但你的调查，据我所知最开始只是为了提防他对吧？” 沈昭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有些尴尬点点头：“嗯。” “所以那不叫好奇，也不叫了解。” 明冉顺势得出结论：“以上，代表你并不喜欢宋漓。”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结论。 哪怕让沈昭自己来判断，她也能得出。 唯一的区别，就是当问到如何面对宋漓的喜欢，她的回应产生了区别。按常理来说，既然不喜欢，那回应理应是拒绝。但她的态度，却是不知道。 这其中的心思变化，沈昭自己都说不清。 她只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没注意到的地方，她的心已经出现了偏移。 或许是自认为替好闺蜜弄清了人生大事，明冉的状态一下子就活络起来。 趁着化妆师离开的间隙，她抽空问起她画画的事。 “不过说起来，你最近画画找到灵感了没？” 沈昭闻言，耳垂瞬间变得有些红，脑海里无意识就出现到了过去几天的晚上某人色｜诱她的场景。 尴尬地笑了笑，她轻声点头：“找到了找到了。” 明冉见她状态恢复很是高兴，便没再多问，把话题转到了消失好久的苏念慈身上。 “说起来你知道念慈最近怎么回事吗？我约她出来好几次她都说没空。” 沈昭表情微怔，嘴角无意识抿起，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冉见她不出声，以为是不清楚便自顾自继续说：“上个月乐团有事我知道，但这都过了一星期了，她还在忙……” 自那天之后，沈昭便再没和苏念慈联系过了。 毕竟她说了自己可以解决，那沈昭也不好再去插手什么。 这件事她后来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告诉明冉。 此时听着明冉的疑惑，沈昭不禁眉眼微垂，目光有一些闪躲。 “可能是在忙林川的事吧，毕竟他刚回国一个月。” 明冉抿唇：“……那也有可能。” 天没聊多久，化妆师一行人就回来了，之后便是紧锣密鼓的拍摄时间，沈昭没看几眼，就被口袋里的震动声叫了出去。 电话是洛黎打过来的。 这个点他们那边应该是深夜才对，沈昭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喂，妈。怎么想着半夜给我打电话？” 出乎意料的，洛黎那边听着并不像是三更半夜的情况。 人声潮动，仿佛在进行什么很热闹的活动。 洛黎在电话对面轻笑：“这不你爸工作忙完了吗？就说带我出来玩一玩。” 搞了半天，两个人是“抛弃”她一起出去玩了。沈昭在电话这边故作羡慕地撇了撇嘴：“出去玩也不带上我。” “你让想的话现在买机票过来也可以。”洛黎笑着回应。 沈昭摇摇头：“算了，我才不要吃狗粮，你们俩好好玩就行了。” 洛黎无奈地笑了笑，半晌，她还是低声问了沈昭宋漓的事：“你还没和他说吗？” 沈昭脚尖在地面点了点，像是昭示着她内心的波动：“他……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毕竟宋漓这段时间对她挺好的。 如果她现在出面说一些阻止他的话，怎么看都有点不太道义。 “嗯……”洛黎听了她的话一时也有些沉默。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辆，沈昭低眸认真地凝视了窗外几秒，半晌，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今天晚上就和他说。” 越拖越难说- 沈昭回去的时候已是傍晚。 阿姨早就准备好了晚餐，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嘴宋漓回来了没。 “先生还没有。” 说曹操曹操到，阿姨刚回答完，沈昭就收到了手机上宋漓发来的消息。 【宋漓：晚上有个应酬，可能会回来晚一点，不用等我。】 【沈昭：好。】 简短地发完了消息，沈昭的手指却还停留在屏幕上。 她开始思考手机告知的可行性。 沉思几秒，沈昭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法。 还是当面说吧。 宋漓回来的时间临近十点。 沈昭此时早洗了澡换了睡衣，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便慢吞吞地床上爬了起来，步子刚走到门边，卧室门就被外面的人推开了。 “睡了？”宋漓柔声问她。 沈昭揉了揉眼：“没，只是躺了一会。” 像是过去每个晚上一样，宋漓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 沈昭没怎么反抗，顺其自然地接受了。 等他抬起头，她才小声问他：“喝酒了？” 宋漓浅笑：“喝了一点点。” 漆黑的夜色被薄薄的窗帘掩盖。 沈昭抬眸看他，唇角不自然地抿了抿，犹豫了一会才低声开口： “宋漓，我有事和你说。” “嗯？” 他有些疑惑，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带着笑意的。 直到沈昭开口。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去找苏阿姨了。” 宋漓的妈妈，叫苏筝。 这是洛黎告诉她的事情。 似乎是一瞬间，宋漓的脸色就变了。从原本的浅浅笑意，变成了捉摸不定的阴沉冷漠。 沈昭觉得自己周身仿若有冷气环绕。她紧张地抿了抿唇，身子顺势就往后退了退，像是在特意地远离他。 不知过了多久，几乎是在沈昭快要思考起离婚事宜的时刻，宋漓才低声开了口，语气淡漠又带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失落： “你想和我说的，就只有这件事吗？” 沈昭手指紧张地缠在一起，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嗯。” “是谁让你来说的，爷爷？大伯？” 宋漓冷漠地质问她。 “还是宋煜？” 第19章 对视 虽然说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预估, 知道这不是一件好差事，但眼下当面被宋漓这样质问着，沈昭心里总归还是有点难受的。 她微抿着唇，摇了摇头：“都不是。” 宋漓眉头微蹙, 仿若不懂。 沈昭抬头看他：“是苏阿姨, 她不希望自己的出现影响到你现在的生活。” 关于苏筝, 沈昭其实根本不怎么了解。 所有的一切，她都是通过洛黎这个人来沟通的。但考虑到对于宋漓来说，当事人的回应肯定要比其他人见效，所以沈昭才敢越俎代庖, 把苏阿姨架了出来。 话音刚落，沈昭就听见了宋漓轻轻的一声笑，带着几分嘲讽。 “到底是担心影响我，还是担心影响到她？” 沈昭没有应声。 她只是一个传话的, 事到如今已经完成任务了，那就不应该再做一些什么多余的事情。 可宋漓终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种, 对事不对人的人。 “算了。”他低声说。 见她迟迟不应答, 宋漓垂下了眸。 回来时西装外套已经解开放到了玄关处, 此刻他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衬衫，或许是微醺后的迷茫, 在门边昏暗的灯光下更衬得他神色颓败。 沈昭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然地缠在一起。 她微微张唇，像是还想要再解释些什么，但最后却仍旧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沉默地注视着宋漓以一副低沉压抑的表情走了出去。 不过须臾, 楼下便传来了房门关上的声音。 又走了。 沈昭抿了抿唇，半晌无奈地靠向墙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场冷战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 毕竟第二天就是沈昭答应过宋漓的参加远新发布会的时间。 这样想想, 昨晚他会忙到那么晚，大概率也是为了第二天的发布会作准备。而自己，偏偏就挑了这个特殊无比的时间和他提起这件事。 眼下一闭目，沈昭就能想到宋漓昨晚那个失落无比的表情。 发布会开始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九点半的时候沈昭便化好妆换好了衣服，但或许是考虑到昨晚不太愉快的对话，沈昭落在屏幕上的指尖始终不能坚定地按下发送键。 就在她第九次删除文字重新编辑的时候，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来的人是宋漓的助理。 手机上刚好传来他发来的消息。 【刘绪到了吗？】 沈昭回复：【到了。】 发完消息，她偏着脑袋顺势敲了一眼宋漓的头像。纯白的底色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着阴暗无比的黑色。 挺奇怪的一个图。 她轻轻皱了皱眉- 头顶积云重叠，像是暴雨来的前兆。 不知道宋漓是怎么和刘绪交代的，沈昭一上车，刘绪就从前排递来了一杯果茶。 “老板说今天天气有点闷，让我来的路上买的。” 她有些懵，谢了之后便接过来，微凉的杯壁贴在掌心，让她原本因为闷热气候而焦躁的情绪慢慢消退了下去。 温凉的橘子香气充斥在鼻息间，沈昭轻轻抿了一口，橘子果肉在齿间炸开，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涌入喉中。 “宋漓让你买的这个味道？”她故作不经意地问。 刘绪在副驾驶的地方点点头。 “老板嘱咐我让我去城西南路的商场买的。” 吃砂锅面的那天，沈昭曾经在那家商场买了一杯橘子果茶。 想不到他会记着。 沈昭的指尖微微用力。 发布会举办的现场在远新办公大楼旁边的展厅。 刘绪嘱咐司机停好车后，便带着她从展厅的后面进入，因为时间还早，他便带着她先去了二楼的会客室。 “发布会还没开始，您先在这休息一会，等时间到了，我再带您下去。” “好。”沈昭应下。 等刘绪离开了，她才开始四处观察周围的环境。 会客室整体装修很简约，和市面上一贯的装修风格大差不差。进门之后，一边是玻璃窗外有些阴沉的天色，另一边，则被厚厚的窗帘遮着。 沈昭有些好奇，伸手拉开了帘子。 窗帘之后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只是目光能触及到的范围瞬间变广。而巨大的透视玻璃外，是此刻正陷入忙碌之中的一楼展厅。 以及站在人群之中，正在偏头听刘绪讲话的宋漓。 展厅里因为天色昏暗开了顶灯，明亮的灯光洒落一地。 想来也奇怪，明明只相处了不过一两月，但眼下即使他只穿着最常见的黑色西装，沈昭也能在人群之中一眼看到他。 外套敞开着，露出了里面打理整齐的白色衬衫，干净的脸庞上神色自若，似乎昨天的微醺与争执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她没怎么见过他工作的样子。 此刻得了空，便借着地势的优势肆意妄为地观察着他的一言一行。 身侧人来了一趟又一趟，他站在中间表情冷淡又平静。 沈昭垂眸静静地看着他。 看得久了，思绪一时飘走，以至于没来得及在他仰头的一瞬收回。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薄薄一层玻璃对视。 一个低头，一个仰头。 身子突然有些莫名的僵硬，沈昭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几秒后，才慢吞吞地伸出了胳膊，和下面的那人挥了一下。 可他却像是没看见一样。 低头收回视线后便转身往展厅后台的地方走去了，对于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回应。 还在生气吗？ 沈昭眉头轻轻蹙起，最后也只能想出这个解释。 毕竟从他那个位置往上看，肯定是能看到自己的。 这样一想，沈昭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垮了下去，她原本还以为两人之间这一次的冷战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的。 无奈地叹了叹气，刘绪恰好在此时敲门进来。 “夫人？”他叫了她一声，见她站在玻璃墙边便顺势走了过来。见她回头后轻声询问：“您还有别的事要忙吗？没有的话老板让我先在接您下去。” 沈昭闻言表情一愣，她有些不解地开口：“你老板刚跟你说的吗？” 刘绪不明所以，但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嗯。” 沈昭的神色瞬间颓了下去。 明明刚刚都看到她主动发送示好的信号了，为什么就不能直接给她发消息呢？还要找别人来传话…… 见她脸色不太好，刘绪也不知道是哪里说错话了，只能下意识地替宋漓开脱：“老板刚刚临时有个电话，所以才没有上来。” 可沈昭却并没有如他所愿搭理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玻璃墙外出神。 刘绪此时只能疯狂地转动他的脑瓜子。 迟疑几秒，他看向她看过去的方向，试探性地问起：“夫人，您是在找老板吗？” 沈昭没说话，但脑袋却自然地向下点了一下。 刘绪瞬间了然，他上前和她商量：“夫人您要想见老板的话，我可以带您过去的。” 沈昭闻言表情一僵，下一秒不自然地别了别脸：“你们老板又不想见我……” “怎么会？”刘绪下意识反驳。 或许刚结婚的时候他还看不出来，但自沈昭回国以来，他可算是见够了老板“恋爱脑”的时刻，恨不得每天工作一结束就往家里跑，比员工都还着急下班回家。 沈昭依旧盯着玻璃墙外。 她实在不好意思和宋漓的助理提及两人吵架的事。但刚刚示好没有回应的事确确实实有点打击到了她，以至于此刻她都还处于一种莫名低沉的情绪里。 一楼人声慢慢变得嘈杂了起来，像是发布会快要开始。 熟悉的人影从展厅后方走出，不知为何，沈昭感觉他往自己这个方向像是看了一眼。但很快，宋漓就收回了视线，脸上的表情莫名有些失落。 他有什么好失落的。 沈昭不理解。 “夫人？”或许是眼见时间实在来不及了，刘绪只好又出声叫了她几声。见她依旧望着玻璃墙外，主动建议：“要不咱们还是下去吧，会客室的这个是单向玻璃，老板看不到您的……” “单、单向玻璃？”沈昭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刘绪表情一愣，下一秒立即点点头：“怎么了？” 沈昭懵住了。 换言之，从一开始，宋漓就是看不到她的。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生一些莫名的气。 下意识松懈心情的瞬间，沈昭心底又不知觉冒起了隐隐的害怕与恐慌。这种被人牵着情绪走的状态，短短一个月她就已经经历过两次了。 一次是在咖啡厅见秦之的过程。 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上一次她还能用自己那薄弱的道德感来解释，但这一次呢？ 不过就是一次示好没得到回复，她就可以控制不住情绪。那之后呢，要是宋漓对她再冷淡一点，她会怎么样呢？ 沈昭不喜欢这样。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了发布会现场。 宋漓给她安排的位置在靠边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隐藏在了人群中。 但却恰好是一个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台上人的位置。也同样，是一个台上人可以全然看到的位置。 沈昭其实并不了解他的公司经营什么，也从未去关心他现在做的是什么行业，甚至今天发布的是什么新的技术。 但有的人就是这样。 即便你不想主动的去看他，甚至试图去刻意地避开他。 他的一切，还是会走到你的眼里。 聚光灯下，男人神采飞扬地向台下人介绍着屏幕里的内容，一双干净又明朗的眼眸里只有认真与专业。 玻璃门外昏暗的天色最终没有落下暴雨，积云不经意溜走，迎来了澄澈朗朗的天空。 发布会结束，一波又一波的掌声充斥着展厅。 沈昭下意识抬眸，视线和台上的男人相撞。 熟悉的对视，但这一次，她看到了男人眼底丝毫没有隐藏的缱绻情意。 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沈昭笑了笑，伸手为他鼓掌。 “人有三种东西是无法隐藏的，咳嗽、贫穷和爱，你越想隐瞒越欲盖弥彰。” 那一刻沈昭终于意识到。 她害怕的，早已变成了现实。 第20章 聚餐 发布会结束后, 明亮的展台转瞬变成了拥挤不堪的采访席位。 沈昭没来得及跟宋漓说一声恭喜便被人流推着往外走，只能眼瞅着他被人围了一圈。 无可奈何地抿了抿唇，她干脆弃了在里面等他的想法，顺着手机地图的指引, 找了家装修还算不错的咖啡馆。 咖啡刚端上来, 沈昭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直直落到她身上的视线。 那人戴着黑色口罩, 一身熟悉的卫衣帽子，让她不需要什么猜测就认出来了这人就是之前明冉找的模特。 “姐姐？” 秦之在瞧见她看到他之后便径直走了过来。 沈昭对于他突然的熟络面上总归是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唇才礼貌地应了一声：“好巧。” “嗯，是很巧。”秦之取下口罩, 俊秀的脸庞上仍旧带着学生的稚气与紧张。 不能让一个孩子这么尴尬。 沈昭沉默了几秒，轻声问：“要喝点什么吗？我请你。” “不用了姐姐。”秦之摇摇头：“我本来就是要走的，只是刚好看到你了，就想着跟你打声招呼。” “哦。” 还是尴尬了。 “那没什么事的话, 姐姐我就先走了。” 秦之见状勾了勾嘴角，伸出手小幅度地和她挥了挥。 “哦好。” 沈昭礼貌地应下来。 等到秦之彻底消失在了门边, 她紧绷的情绪这才缓缓恢复了自然。 什么嘛？现在的小孩难道都不社恐吗？ 一口一个姐姐, 叫得她这个大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桌面上的手机恰好振动, 引开了她的思绪。 【宋漓：采访结束了，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接你。】 沈昭无意识笑了笑。 竟然没忘记她。 把定位的信息发给他, 因为距离并不远，所以沈昭没等多久，咖啡馆巨大的玻璃窗外, 就多了一辆熟悉的汽车。 宋漓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 沈昭正在手机上翻着最近画展的消息，一时有些专注，没有注意到身侧站着的人。 “要去参加画展吗？”男人低声问。 沈昭一惊, 抬头看到是宋漓，一边拍着胸前一边低声吐槽：“你吓死我了。”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男人丝毫没有吓到她的自觉，反而是主动提起了要一起去的想法。 “你不忙公司的事吗？”沈昭有些怀疑。 宋漓勾了勾嘴角：“发布会之后就没什么要忙的了。” “哦。” 因为临近中午，所以宋漓也没打算待很久，等她看的差不多了便说要带她去提前订好的餐厅用午餐。 临走前，他看到桌上放着的蓝牙耳机，下意识问起：“这是你的吗？” “我吗？我今天没带耳机。”沈昭随口回答，半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哦了一声：“这个耳机应该是秦之的。” “秦、之？” 宋漓眉头微蹙，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名字。 沈昭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像是莫名的紧张。 “噢就是一个刚刚路过的明冉的同事。” 她努力地撇清着关系。毕竟总不能介绍是一个原本要给她当人体模特的男大学生。 “男的？”宋漓轻声问。 沈昭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额……嗯。” 眼瞅着宋漓的脸色不是很好，沈昭莫名有了一种，如上次一般地在咖啡馆的那种偷情被抓的感觉：“……要不我等会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拿吧？” “你还有他电话？” 沈昭：“……” 我什么都没说。 “上次明冉推给我的。”她悻悻地解释。 宋漓没怀疑，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哦。” 最后到底是没打成电话，毕竟宋漓提供了一个更方便的方法。把耳机给咖啡馆的服务员，然后让他们给秦之打电话过来拿。 虽然她有理由怀疑宋漓就是不想她给秦之打电话。 去餐厅的路上宋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见面还留了电话产生什么不满。 不是喜欢她吗？ 这样都不吃醋？ 沈昭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怀疑宋漓喜欢自己的时候明明下意识是抗拒，但眼下，发现他好像并不如预想中的那么喜欢自己的时候，心里又涌现出了几分莫名的不满。 说起来他们前一天还在吵架呢，现在这样，到底算不算和好呢？ 简直是脑袋都要炸了。 考虑到沈昭最近脾胃不是很好，宋漓订的餐厅是广式茶餐厅，口味偏清淡一些。 吃饭间隙，沈昭犹豫许久，还是决定把问题摊出来，放在明面上说。 “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她抬眸注视着她，语气却没有半分紧张与害怕，仿佛就是随口一问。 宋漓闻言表情一僵，握着筷子的手不自然用力了一些。 “没有。” 说完他还抬头直直地看向对面的沈昭，勾起嘴角，像是一声无奈的轻笑：“我是那么善妒的人吗？” 善妒这个词，对沈昭而言有些莫名的生僻。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最后才不得不确认，这个人似乎真的并不在乎。 “也是嘛。”她随口一接：“毕竟是经营大公司的人，心眼那么小也不是什么好事。” 在沈昭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宋漓暗自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用完午餐，他略带无意地问起沈昭下午打算干吗。 “下午吗？”沈昭抿了抿嘴唇，沉思几秒后轻声嘟囔，带着一点点怨气：“今天为了参加你的发布会，我早上特意起早化妆，所以下午的话，我打算回家补觉。” 宋漓点头了然，犹豫了一会低声开口：“晚上公司办庆功宴，你要不要来？” 沈昭闻言有些懵，下意识拒绝道：“算了吧。我又不了解你们公司是干什么的，过去了会显得很突兀吧。” “主要是他们很想见你。”宋漓解释道。 “见我？”沈昭不明白。 她有不是什么人气很高的大画家，见她有什么意义。 “主要是大家都想知道……”宋漓轻声开口，说到一半突然卡壳，像是有些莫名的难为情：“想知道你，是哪里来的仙女……咳！” 不然怎么能撩到他这样一个闷骚。 后面那句话，宋漓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告诉她。 “我在你们公司人眼里那么好啊？” 沈昭闻言一时都有些吃惊。 当然，以上这些，都离不开唯一能见到沈昭的刘绪的添油加醋，再加上公司里大多都是年轻人，大家平日里八卦着八卦着，就都开始好奇英年早婚的老板是被哪里的姑娘迷了眼。 或者说，是哪里被骗来的傻姑娘，会愿意嫁给老板这样的性格极其阴郁的大魔王。 当然，后半段，刘绪是肯定不会告诉宋漓的。 沈昭这下也犯了难，从心理上来说，她是肯定不想去的。 毕竟去了就意味着要应酬。 但从某种意义上，她其实也有些好奇。 好奇员工眼里的宋漓是什么样，好奇工作中的宋漓是什么样。 这样一下子，好像真的被明冉说中了一样。 她对宋漓，产生了好奇。 “下午要休息的话，要不要去公司休息。”或许是见她还在犹豫，宋漓低声询问，顺带解释道：“总裁办公室有单独的休息室，不会有人打扰的。” 沈昭闻言一愣，下一秒，她踌躇着开口：“可是我没带卸妆的东西。” “我让刘绪去家里拿，或者再去买一套？” 沈昭嘴角微勾，不禁哑然失笑，开玩笑道：“人家怎么说都是助理，到你这怎么天天跟跑腿的一样。” 宋漓无奈抿唇，下一秒，继续追问她道：“那你要去吗？” 其实去了也没什么。 沈昭在心里想。 眉头微微松展开来，她点点头：“好。”- 四月的午后，云彩总是比阳光多。 落地窗外白云团聚在一起，沈昭比预想中睡的时间要长，一觉醒来，黄昏早就不知不觉中爬上了休息室的窗户。 “睡得好吗？” 推开房门，宋漓正端坐在书桌后，鼻梁上架着一双无框眼镜，嘴角微勾蕴满了笑意。 沈昭侧头摸了摸头发，神清气爽的脸色已经表明了她的回答：“嗯，睡得很好。” “那就好。”宋漓点点头，转身把桌上的面包递给她：“聚餐七点钟开始，怕你晚上吃不饱，我让刘绪准备了点面包，你先垫一下。” “好。”沈昭点点头。 聚餐的地方离公司并不算太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大家好，我是沈昭。”简短地打了个招呼，沈昭刚跟着宋漓坐下，便立即收到了来自旁人的好奇的眼神。 但或许是顾及到老板就在旁边，那些好奇的眼神最终并没有演变成好奇的询问，只变成了聊天群里的一次次“嘀”声。 “Kkkkk，老板娘好漂亮” “最关键说话也很温柔” “看着像是脾气很好的样子” “对对对” “和老板一点也不像” “有点担心老板娘会不会被老板训啊” “你眼睛瞎了看不到老板那眼神？” “我猜老板是个耙耳朵[奸笑.jpg]” “+1” “+1” …… “+10086” “是工作上有问题吗？” 注意到刘绪的手机一直在振动，宋漓眉头皱了皱，顺势询问。 沈昭听闻也跟着望过去。 刘绪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僵，他故作自然地点开手机，飞快地把群消息的免打扰打开，然后摇摇头：“没，是诈骗消息。” “诈骗？”沈昭闻言有些迷惑。 宋漓却没再开口，只眼眸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聚餐结束，一些人约着要去赶下一趟。 宋漓自然是不会赶这个趟，只有沈昭，在听到她们下一场要去酒吧的时候，眼睛亮了亮。 “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喝酒不好。”宋漓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沈昭被猜到小心思，下意识反驳：“谁说我要去喝了？” “……你刚才听他们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是吗？”沈昭不承认：“那说不定是因为反光呢？” 宋漓闻言，有些无奈地叹了叹气，随即，又微微勾起嘴角：“原来不知道，你还是个有酒瘾的酒鬼。” “喝酒不行吗？”沈昭挑了挑眉：“我虽然喝酒，但我可从来不发酒疯。” “呵。”宋漓轻笑。 沈昭抿嘴：“你呵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 宋漓平静地低头看她，下一秒，他轻轻弯下腰，呼吸凑近她的耳边，灼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垂上。 “当女流氓，不算发酒疯吗？” 沈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0 第21章 二叔 被他抓住了“小尾巴”, 沈昭神色顿时有些尴尬。 “可是你又没吃亏……”她低声嘟囔，像是不甘心的争辩。 路边晚风拂面，宋漓只偏头看着她笑：“所以就我占了好处？” 沈昭挑了挑眉，昂头看他：“难道不是吗？刚我还听到你的员工夸我漂亮温柔呢？你可不是占了天大的好处～” 或许是刚才在桌上喝了点酒, 她今天和宋漓说话的语气格外放松, 连带着话尾音, 都带上了不自觉的娇气。 四月的晚风还带着几分凉意，沈昭肩膀上披着宋漓的西装外套。 酒精的作用在此时发挥，她白皙的脸庞上渐渐泛起了一丝微弱的红晕，而昏黄的路灯下, 是一双盈满闪光的眼眸。 宋漓就那样低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爱意。 当时的沈昭心里并不清楚，她的这种近似于向亲近的人撒娇的语气，有多让宋漓受用。 以至于当她在回家之后再一次提到苏筝的事情时, 面对于宋漓突如其来变温和的态度，显露出了几分不解。 提苏筝的事情是她在路上就想好了的。 逆境如果一直避而不谈, 这样一直拖下去, 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这一次她换了语气, 也准备了更好的措辞，就想趁着两个人今天关系还比较好的时候把这件事解决, 也能算是把洛黎交给她的任务完成。 “宋漓。” 回到家，宋漓便径直去了厨房给她倒水。 沈昭果断跟在他身后，阻断了他的脚步。 “我想和你谈谈你母亲的事情, 可以吗？” 宋漓步子顿了一瞬, 随即转身看向她，眉眼之间，有着几分犹豫。 但下一秒, 他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刚回国的时候，我就找人查过你的资料，也因此，知道了你父母和我二叔之间当年发生过的事情。” 对立坐在餐桌两侧，沈昭选择了先发制人，主动提起了上一辈之间的瓜葛。 即使她并不是当事人，但也能从洛黎的态度、宋煜的态度、以及爷爷的态度里，知道当年究竟做错事情的人应该是谁。 可这个人，偏偏又和宋漓拥有着最亲近的血缘关系。 沈昭的话语停顿了几秒，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所以我不让你去找苏筝阿姨，除了是我母亲的要求，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毕竟你和我现在是夫妻。” 所以你应该心里比谁都要清楚，无论是爷爷，还是你父亲，都不可能接受她的出现。 这句话沈昭并没有放到明面上说出来，但她相信宋漓应该听得懂。 宋漓当然听得懂。 毕竟这种话，不久前宋煜刚说过一遍。 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如前夜一般的漠然，而是不同寻常的平静。 “既然知道了，那你不怨我吗？” 他抬眸看她，桌下，带着戒指的左手却不自然地攥在了一起。 “毕竟你二叔的事情，多多少少和我家有关。” 沈昭被他的话问住，瞳孔瞬间不自然放大。 可沉默了许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二叔只占据了很小的一部分。 小时候，她被迫待在爷爷身边接受管教。 见到二叔的次数，只存在于晚上一起吃饭的场合。 但二叔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容易和爷爷吵架，基本每一次，都会把爷爷气得脸红耳赤，大喊着让他滚出这个家门。 然后二叔就真的滚了。 按照管家当时告诉她的说法，二叔—— 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救人了。 而在此之前，她和二叔之间的最后一面，是在爷爷家别墅的后花园里。 那一天是她的七岁生日，爷爷为她举办了很大的生日宴，但宴会厅里的大人太多了，小孩反倒没几个，她觉得无聊，便偷摸着跑去了后面的花园。 石砖路边铺满了灯带，沈昭在路的尽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可还没来得及走上前，就看到了二叔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而那个方向，站着一个牵着小男孩的女人。 因为隔得并不算远，所以沈昭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女人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她那个年纪，还不太能理解的表情。 在怔愣与紧张里，带着莫名的害怕。 后来的事情，沈昭就没有多少印象了。 因为管家很快找到了她，也同时注意到了花园一角处，正紧紧拽着女人胳膊的二叔。 那个晚上，二叔在一楼大厅里跪了一整夜。按照爷爷的说法，是惩罚，是和有夫之妇有染的惩罚，是丢尽沈家人脸面的惩罚。 这些沈昭都不懂。 她只感觉，那天之后，二叔的灵魂就像被抽走了一样。 再然后，她见到二叔的时候，就是在葬礼上了。 其实那天，她很清楚地记得，她看到了之前在花园的那个女人。 她的眼眶很红，仿佛哭了很久，胳膊上不知为何有些淤青，像是在哪里撞到了一样。 年幼的沈昭并没有能力做什么，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人，看着她在外面的角落里独自站了很久，最后也没有走进来。 这就是她之于二叔，所拥有的全部记忆了。 而宋漓的资料，则让她彻底解开了当年有关于那个女人的所有疑惑。 其实说到底，就是一个很狗血、很无奈的爱情故事罢了。 青梅竹马的初恋被迫分开，多年后再见时，已经成了他人妇。 可沈昭总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 如果真的那么相爱，以二叔那倔强的性子，是不可能轻易屈服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彻底分开了呢。 这些沈昭没有查到，也很难查到。 毕竟当年的当事人，一个行踪不明，一个早已归去。 可说到底，二叔当年去世的原因，是因为战乱。 要让她真的选择怪到那个女人头上，她确实做不到。 更别提怪到她的孩子身上。 “我无法替我二叔原谅任何人。” 沉默许久，她轻声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更何况，连爷爷……”沈昭不自然停顿几秒，眼角轻轻低垂，半晌，接着说：“连他都可以不在乎你的家庭，为了利益答应让我和你结婚。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讨厌你呢。” “当年的事情，本来就与你无关，不是吗？” 像是被监禁多年的人一朝释放，宋漓的手指在听到她的话语后慢慢地松了开来。他抬头看向对面人，女人嘴角微勾，浅浅的笑意凝结在眼眶里，像是一针强心剂，注进了他的心里。 见宋漓神色渐渐变得放松，沈昭也顺势提起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能猜到，你为什么想去找她。”她轻声道。 毕竟一个孩子想要见母亲，能有多少理由。 按照当年的情况来猜测，宋漓在她失去二叔的那一年，也同样的，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沈昭深吸一口气，深知自己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朝着和洛黎要求她的事情相反方向走去。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了顺着自己的想法往下说。 毕竟这是她短期内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我会想办法和妈妈那边争取。”她轻声说，话语温柔但坚定：“争取一个，让苏阿姨和你见面的机会。” 宋漓的瞳孔似乎是一瞬间就变亮了。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庞，像是疑惑，像是惊讶，又像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感谢。 半晌，他终于开了口。第一句话，却是不解。 “为什么要这样费心思帮我？” 沈昭身子往后躺，像是一下子泄了气一样，肩膀瞬间松弛下来，视线落到不远处落地窗外的满月，沉默良久，轻声喃喃道： “或许是因为，我也能体会到，想见一个人，却怎么也见不到的感觉吧？” 第22章 喜欢 谈完之后已是深夜, 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缠绕于心的大事，沈昭也少有地睡了一个懒觉。 翌日早上十点。 沈昭迷迷糊糊从床上醒来时，枕边早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 她伸手翻开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那人七点时发来的短信。 【公司那边临时有点事, 我先过去处理了。】 【记得按时吃早餐。】 周末还这么忙？ 沈昭窝在被窝里吸了吸鼻子。 或许是昨天晚上的冷风吹得她受了凉, 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感觉鼻子堵堵的, 连带着嗓子也像是被刀片划过一样，疼痛难忍。 她慢吞吞地换好衣服，半晌又不放心地套上一件外套。 下楼第一步先去储物柜里翻出了感冒药，趁着阿姨热早餐的时间在一旁把感冒药冲好。 “夫人感冒了？”阿姨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问。 沈昭嗓子不舒服, 只能咽了咽口水道：“感觉像是。” 阿姨注意到她喉咙吞咽的动作，连忙提醒道：“那夫人你这嗓子不舒服的话，最好还要喝点消炎药，我去给你拿, 你先喝点粥垫一垫再喝药。” “好。”过分嘶哑的嗓子，此刻连说好都要被迫濒临破音的边缘。 感冒药一下肚, 熟悉的困意便紧随而来。 沈昭草草收拾了一下, 就又回到二楼休息去了, 也没注意到手机上的短信。 临近下午两点，别墅一楼的房门被人推开。 宋漓环视了一圈客厅, 没有找到熟悉人的身影。 他扭头问阿姨：“夫人在二楼吗？” “嗯。”阿姨点点头，顺势告诉宋漓了沈昭感冒的事情：“夫人喝了药之后就回屋休息了，一直没下来, 所以午餐也还没吃。” 宋漓闻言眉心瞬间皱了皱, 他抿了抿嘴唇，沉默几秒后嘱咐道：“你去准备一点清淡的米粥，等下端到二楼卧室来。” “好。” 卧室里, 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室外的阳光，室内的光亮只剩一盏床头灯来维持。 沈昭整个人以一种蜷缩的姿势窝在被子里，乌发如瀑布一般散落在枕上，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柔和又安稳。 宋漓轻轻推开门，走过去时尽量放轻了步子，以免惊扰到她。 把床头的灯光调小了一档，他慢慢地在床边坐下，动作小心翼翼，却还是在抬头的瞬间对上了沈昭迷迷糊糊睁开的双眼。 “你回来了……”似乎是还没彻底睡醒，沈昭此刻的语气格外柔软。 宋漓眉眼低垂，嘴角微勾，一边伸手拨开她脸上的碎发，一边应声道：“嗯。” “那我是不是睡了很长时间啊？”想到以往宋漓都是晚上才回家，沈昭下意识以为自己是睡到了晚上，眉头蹙得紧紧的，手撑着被子就要坐起来。 “没。”宋漓果断伸手拦住了她的动作：“现在是下午，我刚让阿姨准备了米粥，等会你先吃饭，把药喝了再继续休息。” 沈昭听到这，应了一声“哦”就慢吞吞地躺下去了。 “那你下午还去公司吗？” 躺下后，沈昭看着面前宋漓的脸庞，眼睫毛颤了颤，犹豫了几秒才问他。 宋漓给她掖着被子，几乎是没有迟疑地就说：“下午不过去了，我在家里陪着你。” “哦。”沈昭故作自然的应下，试图做出一副自己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但她那紧紧攥着被子边缘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隐秘又缱绻的心事。 或许是生病的时候情绪也随之下跌，此刻的沈昭不受控制地希望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以前是爸爸妈妈，后来是明冉念慈，现在，是宋漓。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变得越来越重要了。 也许是感冒药起了作用，也许是因为身边人的陪伴，总之等沈昭傍晚再醒来的时候，感冒的症状已经消失了很多。 “嗓子还不舒服吗？”宋漓一边给她拿着衣服一边问。 沈昭摇摇头：“没有了，就是脑袋还有点晕，估计是睡多了。” 宋漓勾唇笑了笑，转身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沈昭怔愣抬眸：“晚上你做饭吗？” “嗯。”宋漓点头，顺势把手里的衣服递给她。 沈昭歪头靠在衣柜门上，一身白色的长袖睡衣衬的她脸庞更是白皙，黑色长发搭在耳侧，在卧室头顶的灯光照耀下，明亮的双眸像是会说话一般，美得动人心魄。 “可是我现在感冒还没彻底痊愈……” 她低声嘟囔，语气里夹杂着委屈。 “好多菜都吃不了。”说完，她抬眸看他，轻声试探道：“也不知道某个人之后还愿不愿意为我‘洗手作羹汤’？” “如果我不愿意呢？” 宋漓垂眸轻笑，像是故意地打趣。 沈昭抿了抿嘴唇，明亮的瞳孔微微闪烁，半晌勾起嘴角狡黠地笑了笑：“那，我就再去找一个，找一个愿意为我‘洗手作羹汤’的男人。” 宋漓闻言眼神沉了几分，轻声反问：“你敢吗？” 沈昭轻笑：“我好歹也是沈家的继承人，为什么不敢？” “那你就去找。” 宋漓轻声道，语气闲散又轻松，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反正不管你找到谁，我都会把你从他身边抢过来。” 说完便转身往卧室外走去，步子缓慢里带着一丝僵硬，而这些全都落入了沈昭的眼里。 那人没走几步，她便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宋漓，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句，也不是反问句，而是万分肯定的陈述句。 和她意料中的一样，宋漓走路的步子在听到她的话后意外停了一瞬，虽然最后也是没有任何的回答，但他下楼动作里的仓皇失措，却给了她最好的答复。 原来真的没猜错。 沈昭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脑海里的情绪也随之乱成了一团麻。 说出那句话是她提前想过的，但具体什么时候说，她一直没有定下来。直到刚刚，直到刚刚听到他那句话，莫名地，让她想到了她二叔。 当年苏筝和宋如鹤结婚，如果以二叔的能力，是绝对有把握能抢回心爱的人的。 可二叔没有。 他好像，就那样任由着他们结了婚。 为什么呢？ 这是她没查到的信息。 冥冥之中，她总感觉自己和宋漓在往上一辈一样的方向走。 如果……如果真得像刚刚那样，把“找另一个男人”这件事做实，宋漓会像当初他父亲一样，把她从别人身边抢走吗？ 毕竟宋漓答应过她的，一旦她有了喜欢的人，就可以选择离婚。 沈昭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宋如鹤到底对宋漓有没有产生影响。 如果宋漓真得变成了和宋如鹤一样的人，她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那天的意外并没有打乱他们之间的相处节奏。 双方都是足够理智的人，知道怎样才能让彼此都处于良好的相处关系里。 毕竟有些东西一旦提了，如果得不到正反馈，真得会毁了这段关系。 独自闷在家里练了几天的画画，或许宋漓也感觉到了她的无聊，主动约她陪他一起参加一个宴会。 “一个合作对象，姓秦，今天举办的是他和他妻子的结婚十周年纪念。” 临到酒店前，宋漓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人，沈昭在脑海里粗略过了过，留了个印象，两个人便一起进了宴会厅。 因为是结婚纪念，从进酒店开始，一路上摆放的都是鲜艳翠滴的玫瑰花，饶是沈昭这样从小过惯奢靡生活的人，也多多少少有一点心动。 “他们夫妻俩关系一定很好。”沈昭不免感叹。 宋漓扭头看向这个挽着自己胳膊视线却完全集中在别的地方的女人，眉心微微皱起，轻声解释：“他们是青梅竹马。” “怪不得。”沈昭轻声应，下意识感叹：“我就没什么青梅竹马。” 话音刚落，一边男人的脸色就瞬间黑了几分，可惜沈昭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仍然停留在宴会厅里的摆设上。 虽说是宴会，但实际上多多少少还带了点商业社交的功能。 这些都是沈昭不了解的，她也懒得去了解。 所以当宋漓被其他哪里哪里的老总叫走之后，沈昭便安心坐在沙发上，安心当一个花瓶。 可惜有人连花瓶都不想让她当。 略带熟悉的身影走过来的时候，沈昭还在神游。 耳畔轻轻响起的“姐姐”，瞬间便把她从思绪的海洋里拉了回来。 “秦……秦之？” 沈昭咬了咬唇，最后在他出声前先一步想起了他的姓名。 “嗯！” 男生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不同于以往随性带着学生气的打扮，今天的秦之穿着最正式的西装礼服。虽然和他那年轻稚嫩的脸仍然有些不搭，但多多少少是适配眼下这个场景的。 “你来参加宴会吗？” 毕竟明冉之前只告诉了她秦之是个大学生，其他的，她并不怎么了解。 秦之闻言点了点头：“嗯……秦邵礼是我哥哥。” 沈昭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愣：“这、这样吗？” 秦邵礼就是今天宴会的男主人公，也是秦氏现在的总裁。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当初为什么要去当……当那种模特呀？” 毕竟是秦家的孩子，就算要勤俭节约，也不至于说穷到那种地步。 秦之闻言表情有些尴尬，他沉默了一会，随即才轻声解释：“因为我之前是在国外读书，当时是偷偷回来的，家里人都不知道。” 原来和我一样。 沈昭听他这一说，不免有些同理心上头。 “其实我当初也是偷偷从国外溜回来的。” “姐姐也是为了逃学？” “不算。”沈昭摇摇头：“主要还是不想受控制。如果当时提前告诉他们，肯定从下飞机那一刻开始，我就要被家里人随时随地盯着了。” 聊来聊去，原来两个人都是被家里盯得很紧的那种。 互相诉苦之后，不免就忽略了时间，以至于沈昭压根没有注意到宋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是弟妹吧？怎么？和阿之认识？” 秦邵礼见到她，先打了个招呼，随即好奇地问起她和秦之的关系。 “之前见过。”沈昭主动回答。 视线越过他，径直看到后面按着太阳穴的宋漓。 她连忙走上去，扶住他胳膊紧张地问起：“喝醉了吗？” 话音刚落，宋漓的身子便像没了骨头一样，直接倒在沈昭身上。 好在一边刘绪刚好过来，帮她扶了一把，不然两个人怕是要一起摔倒下去。 “秦总。”见此，沈昭主动开口：“宋漓他好像喝多了，今天可能没办法继续陪大家了，不如我先带他回去，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再聊。” “好。”秦邵礼也不是无礼的人，见宋漓面色不太好，便连忙点头应下。 刘绪早在刚刚就把车开了过来。 把宋漓先扶上车，另一边沈昭还没来得及坐稳，眸光昏沉的男人便顺势直接靠了过来。 “昭昭。” 像是喝多了突然的呓语，沈昭耳边回响着他轻轻的呼唤。 她努力把他扶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柔声询问：“嗯？” 男人原本紧闭的眼眸却在此时缓缓张开，死死盯住她的脸庞，像是在找什么宝藏一样。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一直看——” “我好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一句呢喃，打断了沈昭的的浅笑。 第23章 告白 宋漓不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 和沈昭享受喝酒后无所拘束的感觉不同, 对他来说，醉酒后那种飘飘然的感觉，不仅不能让他放松，反而会让他的神经更加紧绷。 因为被骗过。 所以哪怕是喝了酒, 他也要想方设法的压抑自己的情绪, 在迷迷糊糊中用意志力控制自己的语言与行动。 时间久了, 便不能再从酒里获得放松，反而是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压抑。 不是天生而来的千杯不醉，而是在积少成多的经验里，每一次都和被刺激的神经作对。 而这些, 没有人知道。 他本以为，自己以后就这样了。 结果却碰到了那个人。 以前没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影响似乎没有表现出来。 眼下在一起了, 她的一言一行，都落到了他的眼里, 嵌进他的心里。 所以即使知道那只是她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 他还是会在看到有男人在她身边的时候, 难以避免地，去思考她话里的可能性。 她会爱上别的人吗？ 她会和我离婚吗？ 她会, 像当初妈妈一样，浪费最好的年华，活在一段注定不会快乐的婚姻里面吗？ 这些问题, 他一个答案都没得出来。 或者说, 是他下意识不想答。 和上午沈昭叫住他，用陈述的语气说出那句“宋漓，你喜欢我”时一样, 幼年的经历，让他变成了一个在情感里怯懦又敏感的人。 所以在面对她坦诚的态度时，他下意识选择了逃避。 只要不答。 只要不知道。 就不会失去。 “宋漓，说起来你和弟妹结婚也有一年了吧，没打算要小孩吗？” 明亮又摇晃的灯影里，他听着秦邵礼的问题，眸光自然而然地黯淡了下来。 他怎么敢呢？ 从结婚到现在，他每一次都做了措施。哪怕偶尔沈昭嫌难受，不让他戴上，他也还是会一边安抚着，一边照旧做好。 毕竟一旦有了小孩，很多东西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就像他母亲。 七岁那年在沈家的后花园，并不是她和他的初遇。 而是在更早，在苏筝第一次试图逃离宋如鹤的掌控，在苏筝带着他四处躲藏，在他忍不住破落宾馆的寒冷，偷偷溜出去的时候。 他第一次见到她。 穿着温暖厚实的公主裙，在面包店里无所顾忌地拉着自己的父母撒娇。 那是宋漓从没体会过的人生。 在此之前的他，只有一个整日泪流满面的母亲，和一个狂躁暴力的父亲。 她可能从来都不知道有一个人那么羡慕她。 羡慕她有关系和睦的父母，羡慕她从小到大可以有很多很多的朋友，羡慕她从小就活在数不尽的爱意里。 而这种羡慕，在发现她是母亲喜欢的人的侄女后，变得愈加严重了。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自己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如果当初母亲没有和父亲结婚，她是不是还可以以婶婶的名义，拥有自己的母亲。 所以他开始没日没夜地观察她。 从母亲抛下他离开，到独自一人度过小学、初中、高中，他像个神经病一样，循着她的人生轨迹，走过她走过的路。 却没有一次，敢主动走上前去，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本以为这样的自己，迟早有天会变成真正的神经病，却没想到在宋煜高中毕业的升学宴，她和他说了第一次话。 “你是宋煜的弟弟？你好，我叫沈昭。” 她笑意盈盈地和他打招呼，明媚张扬的神情一如当年。 四周人潮汹涌，他却只能看得到她。 那一年，他十六岁。虽然并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但那种从心底迸发出来的隐秘情绪，却给他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深刻印象。 他缓缓掀起眼皮，心跳声如擂鼓一般，说话的语气却淡然又平静。 “宋漓。” 他告诉了她他的姓名，即便心里很清楚，她并不会记住。 事实也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她有那么多的同学，朋友，他从来都不是值得重视的一个。 可他还是很高兴。 因为她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不再是整日观察她的变｜态，他是她的同学，是她知道姓名的不熟悉的朋友。 高中毕业那年，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却在向宋如鹤小心翼翼提起想参加沈昭的十八岁生日宴时，被宋如鹤一巴掌挥掉了所有的愿景与希望。 他喝醉了。 对着他拳脚相加，一边打，一边像当初辱骂母亲那样，辱骂自己。 “和**那不值钱的婊子一样，都喜欢沈冕那个家伙是吧！” “你也不看看你身上留着谁的血！就这么想当沈家的舔狗？” “说不定你妈和那谁的爸也有染，你要上你自己亲妹妹吗？” 像是一下子被触到了逆鳞，宋漓青筋暴起，眼眶发红，一下子便把那人给按倒在了冰凉彻骨的地板上。 “我妈才不是那样的人！是你一直不信任她！是你害得她浪费了一辈子！”说完便跪在地上，像是发泄一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着宋如鹤挥尽了拳头。 淋漓的鲜血沿着砖块缝隙往外蔓延，在雷雨交加的夜晚里，在管家震惊又惊恐的视线里，宋漓一步一步的，离开了那个自己待了十八年的屋子。 此后，再未回。 暴雨如注，宋漓最终赶去了沈昭的家门口，别墅里明亮的灯光却刺眼得让他没有任何勇气踏出第一步。 血液被雨水冲刷，他终于赶在深夜十二点，拨通了那个铭记于心的号码。 “生日快乐，沈昭。” 电话对面是嘈杂又凌乱的歌声，音色被下雨的声音扰乱，失去了辨识度。 虽然他也没把握她一定能记住他的声音。 对面先是几秒的沉默。 然后才传来了熟悉又温暖的女孩声音：“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也谢谢你祝我生日快乐。嗯——作为回礼，那我就提前一步祝你生日快乐了！可以吗？” “……好。” 那是他与她短暂又简单的一次通话。 之后，沈昭出国。 至于他，则彻底和宋如鹤断绝了关系。 他变了很多。 按照宋煜的说法就是，最起码是个活人了。 不再像以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整天浑浑噩噩，看不到一点希望。 沈昭说祝他生日快乐。 那他就会让她的愿望实现。 他会努力活到下一个生日，下下一个生日……之后的每个生日，他都会让自己过得快乐- 醉酒的宋漓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从幼年，一直慢慢延伸到成年。 和现实的区别在于，沈昭那天并没有接他的电话，而他，也就没有收到来自她的那句生日快乐。 海水倒灌进肺里，积压了空气的最后一点生存环境。 他在窒息感里满头大汗地从床上惊醒，晨间明亮温暖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落到他的发丝里，蒸发了冰凉的水渍。 原来只是一个梦。 醉酒的后遗症就是难以避免的头痛与头晕，他眉头不禁蹙了起来，随即伸出手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 床边此时早已没了女人的身影，宋漓随手捞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已经是十点钟了。 竟然睡了那么久吗？ 少有的晚起让他的思绪一时有些混乱，换衣服的动作缓慢又迟钝，至于昨晚的记忆，更是一时半会难以想起。 他只记得，自己看到沈昭和秦之聊得很开心，一时情绪上头，喝了许多的酒，最后醉倒，被沈昭扶着上了汽车后座。 之后的记忆，一时半会，他确实想不起来了。 换好衣服，他径直下楼。 楼下的阿姨瞧见他起床，便连忙把早上的餐点拿去厨房加热。 宋漓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圈，又去画室瞧了一眼，却始终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手机上也没有任何消息。 出去玩了吗？ 宋漓很想问问她，但拿起手机，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阿姨注意到他的目光，从厨房出来便忙给他解释：“夫人今天早上就出门了，说是有事情要回去一趟。” “回去？” “嗯，回夫人娘家。” 回沈家吗？ 宋漓的眉头无意识地蹙了起来。 毕竟结婚这么久，沈昭几乎都没怎么提过要回沈家的事。她一向讨厌被爷爷监管，哪怕是回国也要待在明冉家里，现在却突然决定回去。 不知为何，宋漓总感觉是因为昨晚的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宋漓向你告白了？” 明冉轻声发问。 沈昭此时仰躺在自己卧室的床铺上，视线无意识地聚焦于头顶的小小吊灯，沉默了半晌，才回了她一个低低的“嗯”声。 过后又着急忙慌地补充一句：“只是他是喝醉的时候说的，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喝多了说错话还是真心地想和我告白？” “既然喝醉了，那肯定是真心话啊！”明冉反驳她：“毕竟这么多年的实践看下来，喝醉时说的话大多都是自己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沈昭拧了拧眉，一时有些纠结。 明冉见她不说话，恰好追问起她为何要跑回到沈家躲着的事：“不过说起来，告白就告白，你至于跑回到沈家躲着吗？” “……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明冉无语凝噎：“你要么答应要么拒绝，难道还能有第三种选择？” “我倒希望有……”沈昭不禁轻叹。 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呢？ 昨天在回去的路上，沈昭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黏人的宋漓是什么样子的。 从第一句“喜欢”开始，之后的宋漓，整个人仿佛就是活体复读机上了发条一般，连着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我喜欢你”。 一边说，一边还试探性地要往她嘴上亲。 毕竟前面还坐了一个刘绪，就算此时宋漓不在乎，她也多多少少还是会在乎一点。 所以她义正严辞地把他推开了。 然后宋漓的眼睛就红了。 她不明白她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但宋漓的表现就好像是她当着她的面出轨了一样，两眼通红，仿佛下一秒就会留下眼泪来。 沈昭无法，只能顺从他的想法，飞快地给他了一个亲亲。 就这样一路闹腾到回了家。 看着刘绪那张想笑又不敢笑的脸庞，沈昭想着反正以后去公司的人又不是她，丢脸也丢不到她身上，就干脆随他去了。 好不容易把宋漓给弄到床上，沈昭的手机此时恰好响了起来。 是洛黎。 “我和你爸已经回国了。” “六月份是你二叔的祭日。” “如果有时间，去看看你爷爷。” 第24章 戏弄 对于沈昭突然的回来, 沈书裕并没有什么看法。 除了午饭的时候多了一个人，其余的，和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 “没跟那小子说？” 午间的餐桌上，沈昭刚握住筷子, 迎面而来的就是老人沙哑但严肃的质问。 她摇摇头, 半晌又轻声解释道：“阿姨知道。” “吵架了？” 沈昭没想过有朝一日沈书裕竟然会开始好奇她和宋漓的事, 表情有些怪异，沉默了几秒后轻轻开口：“没有，怎么了爷爷？” “哼。”头发花白的老人闻言，嘴角溢出一声愤愤轻哼：“那还不是想着, 平日里沈大小姐最是讨厌我这个老古板，若非是什么大事，怎么可能想着回家来看我？” “……”沈昭表情一怔，脸上的表情莫名有些心虚, 低声道：“爷爷你这话说的就太过了，我这不是怕你一个空巢老人在家太孤独, 才想着过来看看你。” 沈书裕怎么会信他的话, 他轻哧一声：“你爷爷虽然眼睛花了, 但脑子还是在转的。” 沈昭别无他法，抿了抿嘴, 最后只能选择尴尬地陪笑了两声，结束了这场纷争。 耗尽了全身力气的午餐终于结束，沈昭一下桌便飞奔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早知道就不听妈的话回来了。 回来也是挨训。 她仰躺在床铺上, 眼睛无奈地闭了闭。 半晌, 伸手翻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上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熟悉的头像。 一个消息都不发的吗？沈昭来回看了好几遍, 最后只能输入姓名查找了一下，聊天记录果然还停留在昨天。 “难道酒醒了就失忆了？” 沈昭抿着嘴唇，轻声嘟囔着。 牢骚还没来得及发完，原本平静无波的手机就突然振动了起来。 是宋漓打过来的视频通话。 几乎是一瞬间，沈昭就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她慌里慌张地摸了摸自己因为躺到变得乱糟糟的长发，还想再顺势打理一下衣服的时候，通话就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了。 “诶！”沈昭眉头蹙起，刚想着要不要回拨过去的时候，宋漓就又拨了过来。 手机屏幕里即刻出现了男人穿着衬衫的上半身，看背景，这人应该是在办公室里打过来的视频通话。 “刚在忙吗？”宋漓轻声问：“第一遍打过去的时候你没有接。” 沈昭视线不自然地往远处飘，闻言有些心虚地低声嘟囔：“刚手机不知道放哪了，找手机花了一点时间。” “哦。”宋漓显然是没有怀疑她，继续笑着问：“午饭吃了吗？” 沈昭点点头：“当然吃了！你呢？吃了吗？” 宋漓：“嗯，吃过了。” 话头就此砍断，沈昭心里想着事，一时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先说哪个。对面貌似也是，于是沉默的氛围就无端地蔓延了起来。 沈昭：“你……” 宋漓：“我……” 时间卡得刚刚好，两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 沈昭下意识就慌了神，以为他这是要提昨晚的事情，着急的情绪一上头，她便直接忽视了聊天的礼仪，不等他说话就径直往下说。 “你中午吃了什么？” “嗯？”电话对面的男人似乎是一时没想到她会问这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有些不解。顿了几秒后才轻轻笑了笑，回答：“就随便吃了一点。” 沈昭被他这一声轻笑激得脸莫名有些热，讪讪地应了一声：“……哦。” “那现在，我可以接着说了吗？” 宋漓接着追问，沈昭没了回击之力，便故作坦然地应下。 “当然可以啊。” 电话对面的男人闻言轻笑一声，像是因为她突然的硬气，等待了几秒之后，低声道：“我想问的是，昨天晚上我喝醉之后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这很重要吗？” 沈昭本就不想回答，所以干脆反问一句。 “我不怎么喝醉。”宋漓在电话对面解释：“所以才很好奇，自己喝醉了会是什么样子。而且我昨天喝酒，也是因为……” 想起他昨晚说过的话，沈昭的瞳孔瞬间变大，连忙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昨天挺好的！”她着急忙慌开口，话语里的紧张连她自己都能察觉到，何况是对面的那人。 电话对面的人嘴角微勾。 而沈昭这边，纤细的手指却焦虑地拽紧了身上的衣裙，白皙的脸庞上一对弯弯的眉毛紧皱在一起，仿佛正在面临的是什么世纪难题。 这人是在逗小孩吗？ 她无可奈何地想。 不然怎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她这件事，明摆着就是已经想起来了昨晚上的事，现在故意捉弄她的。 可明明，她才是被告白的那个啊。 为什么尴尬的人要是她？ 结合之前宋煜对他的评价，沈昭简单联想了一些事，然后昨天晚上宋漓喝醉后的呓语在她这，就从情到深处的真心实意，变成了单纯的酒后胡话。 不过都是他用来整她的话术罢了。 “戏弄我很好玩吗？” 毕竟也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更别提她和宋漓本就没什么感情，沈昭自觉自己被摆了一道，公主病便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带着气性的反问句一说完，对面的人就有些懵了。 “嗯？” “宋漓，如果你喜欢我，那你就光明正大地追求我，跟我告白，而不是搞这些有的没的，仅仅因为我和别人说两句话就吃醋。” 想到昨天的情景，沈昭语气不免强硬了几分。 “我不是你，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如果你非要这样次次都让我猜，那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对她而言，宋漓只是她的一个联姻对象。 她对他的了解终究只停留在纸面上，不可能具象到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 所以她自然不明白他这样一次次地和她暧昧，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到底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还是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现在是夫妻。 虽然一直以来长辈们都说要含蓄，但到沈昭这，她只想直来直去。 毕竟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非要铺垫来铺垫去，不浪费时间吗？ 所以她没那个耐心去猜，也没那个脸皮去主动问。 这样噼里啪啦的一通话说完，她算是彻底和宋漓敞开了心扉，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都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这样宋漓还能喜欢她，那她就……勉勉强强相信他的诚意吧。 只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手机对面迟迟传不来那人的回复。 不会被吓跑了吧。 沈昭顿觉无语。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有十几秒。 就在她以为她认错了人，以为宋漓就是个游历人间，习惯性暧昧的爱情骗子的时候，那人突然就说话了。 “你晚上还有别的事情吗？”他低声发问，语气莫名有些紧张。 沈昭不解，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回了：“没有，怎么了？” “傍晚的时候我去爷爷那接你，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可以吗？” “在爷爷家吃？” “不是，我订了餐厅。” 沈昭闻言顿时眯起了眼：“就刚刚订的？” 那也太敷衍了吧？ 宋漓在电话对面轻笑一声：“不是，之前订的。” 很久很久之前，就订了。 虽然已经大概率预估到他要做什么，但在听到男人低声轻笑的时候，沈昭的脸颊还是莫名染上了几分热气，泛起了红。 “哦。”她故作自然地应下来：“那你晚上快到的时候，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 宋漓很快应下：“嗯。” 聊天结束，沈昭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躺倒到柔软的床铺上，双手握着手机放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压抑住那颗止不住跳动的心脏。 “可是我没带什么衣服过来啊……” 闭着眼睛沉思了片刻，她低声嘟囔道。 半晌，又像是觉得自己是傻子一样拍了拍脑袋。 “他告白我应该是他穿好一点才对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语说来说去，都逃不开对晚上事情的在意。哪怕沈昭之前多有否认自己的情绪，此刻也再不能轻松自在地把自己从其中抛开。 毕竟宋漓的那些话，几乎已经是间接承认了喜欢自己的事实。 既然如此，那她确实应该好好思考一下，他和她的未来。 “叮——” 可能一切就是那么巧合吧，沈昭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先一步听到了手机的铃声。 以为是宋漓打过来的，她伸手就拿了过来，打开才发现是一个陌生电话，犹豫了一会，她还是选择按了接听。 “谁？” “是我，昭昭。” 独属于苏念慈柔软温和的嗓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此刻却带着几分急躁与紧张。 “念慈？”沈昭几乎是一瞬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解地追问：“你怎么了？怎么是拿别人的手机打的电话？” 苏念慈的呼吸有些急促，透过轻轻的电流声传了过来：“几句话解释不了，你能到奎里区这边的派出所来一趟吗？有点事情想让你帮一下忙。” “派、派出所？”虽然有些疑虑，但考虑到苏念慈的语气很是着急，沈昭便也没有多问，而是选择立即应声答应下来：“那我现在就过来，你别着急，我们随时电话联系。” “好，谢谢你昭昭。”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沈昭便立即起身，拿了必要的东西就走出了房门下楼。 “大中午的你跑哪去？”沈书裕此时正在客厅看着每日报，听见她着急忙慌的下楼声，随意地瞥了她一眼。 “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她随口应下，思考了几秒后又补充一句：“晚上我也不回来了，不用等我吃饭爷爷！” 说完便飞奔着跑出了别墅，连给沈书裕留几句应答的时间都没有。 垂暮之年的老人看着远处离去的身影，随手折了折手里的报纸，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个沈昭！整天跟土匪一样，做事毛毛躁躁的……” 一边的管家闻言，急忙笑着帮她开脱：“大小姐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不然不会这样跟老爷说话的。” “她能有什么急事？” 沈书裕轻哼一声，半分都不掩饰自己的怨气。 “估摸着就是跟那小子有关！” 第25章 机会 如果沈昭知道了爷爷的想法, 估计会十分佩服爷爷的猜测。 毕竟这件事确实跟小子有关。 但却不是爷爷想的那个小子。 而是他不认识的人——林川- 在派出所里面看到林川，是沈昭提前预想过的事情。 但她没想到还有韩唯。 这样一来，眼下三个人便彻底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 “念慈！”来不及考虑一边的两个男人，沈昭一进去便先到了苏念慈的身前, 有些担忧地握住她胳膊：“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昭昭。”苏念慈立马澄清道, 说完转身拉着她胳膊往外面走了几步：“我打电话给你, 是因为……” 话语无端卡壳，她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林川今天把韩唯打了，我想……请你帮忙跟他商量一下不要起诉，毕竟林川现在还在读书……” 苏念慈话音未落, 沈昭就明白了些什么。 她表情了然地看向她：“你和韩唯分手了？” 苏念慈眼眸一颤，半晌点点头。 所以才会找她这样一个和韩唯更熟悉的人来帮忙，毕竟打从一开始，她会认识苏念慈就是因为韩唯。 想到这, 沈昭便明了了不少。 她不是不好奇林川为什么会和韩唯打架，但看了看念慈的表情, 觉得还是不问会比较好。 回到两个人对峙的地方, 林川一脸冷漠地靠在墙边, 除了嘴角有一点擦伤，完全看不出来是打架过的样子。 而韩唯的脸上就比较惨了, 眼睛四周都是青紫的痕迹，一看就是被揍得狠了。与其说这两个人是互殴打架，还不如说是林川一个人单方面的碾压。 连个小孩子都打不过。 沈昭无语。 心里虽然这样想, 但面上她还是保持着一副好脸色, 毕竟是要给念慈帮忙。 “韩唯。”她简短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男人不耐烦地回头应了一句：“有事？” “我记得你爸妈最近在催你结婚吧？” 之前从明冉那里听来的八卦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沈昭借故和他聊了起来。 “所以呢？”韩唯语气冷淡, 但相比较刚刚的不耐烦，还是温和了一些，毕竟沈昭的背后是沈家，他也不想说闹得太难堪。 沈昭闻言没有生气，反倒是轻轻笑了一声，有些莫名的嘲讽意味。 “那看来叔叔阿姨人挺开明的，能接受一个小三上位还未婚先孕的女朋友……” 第三者的事情自打当初宋漓告诉她后，她便有再继续调查。 调查结果显示，前段时间孟知夏怀孕了，韩唯不想要让她去打掉，但最后孟知夏并没有去做手术，所以应该是想要嫁进韩家的。 但韩唯其实有一对极度保守封建的父母，之前会喜欢苏念慈，也只是觉得她性子温和工作稳定又好听，符合他们所想罢了。 可孟知夏不一样。 不说未婚先孕这件事，就提出轨，如果被外人知道了，到时候丢了他们的脸面，韩唯说不定都能被他爸妈弄死。 沈昭正是抓准了他这个命脉。 其实理论上她完全可以用商业场上那些交易来和他谈条件，但一想到要给这样的人送东西，她就会发自内心地想呕吐。 所以还是算了吧。 免得伤身。 事情的发展果然入她所预料的那样，话音一落，韩唯的脸色就难看了不少，可奇怪的是，他瞪向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苏念慈。 “搞了半天你在这等着我呢？”男人语气冷漠又凶狠，表情像是被抓住七寸的蛇一样，愠怒里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 沈昭莫名不解。 他究竟有什么好生气的，这难道不是他做的事吗？她只是把这件事重复了一遍而已。 可她显然高估了有些人的道德水平。 下一秒，韩唯就十分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出轨的事实：“我是出轨了没错。但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在他的臆测里，自己出轨的事情从头到尾就只有苏念慈能知道，沈昭既然会说出来，那肯定就是苏念慈告诉她的。 所以现在的苏念慈在他眼里，就瞬间成了一个不守承诺的人。 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必要去故作好心的保守她的秘密。 “我出轨的最起码是一个陌生人，你呢？”韩唯冷笑，丝毫不顾及周围还有其他人的存在，语气越发嚣张：“你睡的，可是你……” 韩唯的话彻底让沈昭懵住了。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边的林川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直接就要扑上前去打，好在被一边的警察拦了下来。 “你再说一遍！”林川朝那人吼着，脸上丝毫不见以往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有满眼的愤怒以及不知何时通红的眼眶。 韩唯闻言怒气也瞬间涌了上来，不顾一边人拦着站起身就要上前去挑衅：“怎么？你还想打我是吧！我告诉你，我今天就说了怎么了？你们就他妈是乱|伦，就他妈是精神病……” 这些带着侮辱性的字眼几乎是瞬间就激怒了对面的人，林川面色发狠，手臂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来啊来啊！我就等着你来……”韩唯见状，连忙追着挑衅。 虽然是午后，但沈昭却无端感觉到周身的寒冷。 嘈杂又凌乱的场景，配合上刚刚一瞬间的惊讶，她根本无暇去顾及一旁的苏念慈。 也自然没有注意到，女人逐渐苍白下来的神色。 “够了！”原本以为会无休无止的争执，最后在苏念慈带着眼泪的怒吼声中停止。 她的眼角早已变得通红，脸色比起以往苍白了不少，垂下的手指紧握成拳，用力得似乎能看出青筋。 对面的两人此时终于停了下来，和韩唯带着愠怒发疯的表情不同，林川是全然的平静与沉默，细碎的发丝遮住了他通红的眼眶，像是盖住了他所剩无几的耐心。 “都说够了吗？”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两个人，苍白的脸上是泪水划过的痕迹。 明明身处事件中心，此时她的态度却冷淡到让人害怕，仿佛是沉寂许久的火山爆发前最后一点的沉睡期。 沈昭站在一边，不免有些无所适从。 她看了看苏念慈的侧脸，下意识便想去拉她，却被她不经意的一个侧身给躲开。 “对不起啊昭昭。”苏念慈转身面向她，虽然努力让嘴角上扬，眼泪却还是沿着眼角边缘滑落：“让你看笑话了。” 沈昭怎么会笑。 她只后悔自己刚刚到底为什么要和韩唯那么说。明明知道这人从小就性子乖张，还要说出那番话来激怒他。 本意是想借此机会让他彻底放手，给念慈一个自由。最后事情却偏偏朝着她预期之外的方向走去，反倒让念慈的情绪受伤。 如果时光能倒流就好了。 她走上前去，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小声安慰，露出一张带着苦涩的笑脸：“我怎么会看你笑话呢？” 这句话一说完，苏念慈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港湾，她靠在她怀里泣不成声- 韩唯最终还是撤销了报案。 毕竟相比较已经“两袖清风”的林川，他在意的东西显然更多。 至于苏念慈，为了她的精神状况，沈昭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陪她一段时间再说。 明冉那边肯定不能说，毕竟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回老家更不可能，所以几经选择下来，只能先带她去了自己之前在市区买的房子那边。 把她安顿好在出租车上，沈昭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选择走到了面如死灰的林川身边。 “你……你对念慈，是认真的吗？” 她低声问，表情严肃又带着几分愠怒。 林川没有回答，只侧身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沈昭就明白了。 她的眉头不自然皱了起来，试探性地问：“那叔叔阿姨……” “下个月。”他低声说，语气生硬：“他们现在，还没有领证。” 林川是私生子，从小时候开始就跟着母亲一个人生活。 小学的时候，他们搬到了苏念慈家对门，两家成了邻居。都是单亲家庭，很轻易地就熟络在了一起。 两个人，也算是错了年龄的青梅竹马。 后来到了高中，林川被接回林家。 可非但没享受到一点好处，反而还要接下林家破产的烂摊子。 再后来，林川出国留学，彼时妈妈已经有了男朋友，而那个人，就是苏念慈的父亲。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她未来可能会成为他的姐姐。 …… 来来回回这么多年，他好像一点机会都没有抓到。 一点，都没有能与她在一起的机会。 沈昭听到他的话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很想说些什么，可到最后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沉默许久，在无可奈何地叹声气后，她冷声问他：“那你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叔叔阿姨他们以后要怎么办吗？” 林川表情苍白，眼神里的平静证实他确实有想过后果。 “我会负责。”他低声道。 “负责？”沈昭不解，怒气值蹭蹭地就往上涨：“负责个鬼！你最好祈祷韩唯是个讲信用的，不然被叔叔阿姨知道了，你就等着完蛋吧！” 撂下这番话，沈昭怒气冲冲地回到车里。 独留下林川一个人，看着头顶的烈日发呆。 阳光那么亮。 他伸出手掌，光亮从指缝间溜走。 为什么，却没一点照在他身上呢。 第26章 表情 午后的马路上没多少车, 出租车很快就开到了目的地。 彼时的苏念慈脸色已经好了很多，比起刚刚的面如死灰，此刻的她脸色好了不少，虽然眼下的红肿与嘴唇上的苍白还是无法忽略。 “我是不是把一切都毁了？” 进了电梯, 苏念慈出乎意料地先开了口。 话语虽然是问句, 但说出来却是陈述的语气。 “怎么会？”沈昭柔声安慰她, 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按你说的，如果一切都那么容易被毁掉的话，那这世界不早就完蛋了吗？” 苏念慈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但眼眸里消散不了的悲伤, 还是像高空里的微风一样，透过窗户溜了出来。 安置好念慈，等沈昭离开小区的时候，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傍晚。 对着路边的商场玻璃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她的眉头不自觉皱到一起。 烦人诶。 如果回家换衣服，再出门又要花时间。 很大概率会迟到。 唉。 抿了抿嘴唇, 沈昭干脆掏出手机, 翻到宋漓的微信窗口。 可是—— 怎么说呢？ 指尖在屏幕上停了许久, 沈昭一直等到了宋漓的电话打过来，也没有发出任何消息。 过分犹豫的结果就是, 在看到屏幕上宋漓的名字显示出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紧张，直接就按到了挂断键。 不是吧。 沈昭眉头紧锁, 愣了一瞬后立即拨了回去。 电话很快接通。 她慌里慌张地就开口解释, 语气紧张的仿佛是做了什么错事：“我刚刚不小心点错了……” “没事。”宋漓怎么会在意这件事，他柔声安抚：“不过我已经从公司出来了，估计半个小时左右会到。” “嗯——”沈昭无意识拖长了语调, 沉默几秒还是说出了实情：“其实我现在不在爷爷家，我在市中心这边。” “下午就出来了吗？” 以为她是出来玩，宋漓轻声询问。 “嗯。”沈昭点点头，语气顿了顿，才接着往后说：“是……是一个朋友家里出了点事，我过来帮忙。” “很严重吗？” 担心她累到自己，宋漓主动提出：“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 沈昭慌忙应声，指尖轻轻攥紧了衣袖：“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 宋漓放下心来。 聊天结束，沈昭把自己当下的地址发给他，收到了一个“ok”的表情回复。 出乎意料的，这个表情包上的人，就是她本人。 搞了半天会用啊。 沈昭轻声吐槽。 一切还要追究到前不久。 当时明冉新拍的杂志上线了，由于封面上的表情过于“Fashion”，被一些爱到深处自然黑的明冉粉丝给做成了表情包，沈昭在其中潜水的时候也顺势收了几个。 这些类似于“黑历史”的表情包，后来成了她和明冉聊天时的大杀器，让明冉不得不选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把她的图片也截了一部分做成了表情包。 沈昭平日里其实很少发朋友圈。 有关于自己照片的朋友圈更是少之又少。 但不知道明冉是哪里得的渠道，竟然让她找到了几条漏网之鱼，果断做成了一个又一个表情包，在她的聊天窗口里发了一遍又一遍。 【沈昭：……】 【沈昭：咱俩这样是不是有点幼稚？】 【明冉：你才发现吗沈大小姐？】 话虽如此，但不得不说明冉的审美还是很不错的。 给她做的表情包都很好看，挑的图片也都是比较能表现她美貌的，所以沈昭虽然表面上表现都不是很能接受，但实际上还是一个接一个的保存到了相册里。 床头昏暗的灯光亮着，沈昭靠着枕头，嘴角无意识勾起。 “还没睡吗？”临近十一点，宋漓刚从书房出来回到卧室。 沈昭闻言，随意地摇了摇头：“没，在和明冉聊天。” 不好追问聊天内容，宋漓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男人上了床，沈昭不经意瞥了他一眼，表情有些许的迟疑。 沉默半晌，还是主动把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笑着问他：“好看吗？” 屏幕上是明冉给她做的表情包，沈昭特地挑了一个最好看的。 宋漓被她的突然袭击弄得猝不及防，凭借着以往保持着的习惯，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回答道：“好看。” “……你认真看了吗？” 沈昭对他过于快速的回答有些不满，说话的语气有些别扭。 宋漓见状表情僵硬了一瞬，半晌才扭头看向她，眼眸里蓄满了光亮，语气柔和又温暖。 “只要是你，都好看。” ……服了这个人了。 总是在一些她想不到的时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情话。 “是你自己做的吗？” 宋漓轻声追问。 沈昭对他这骤然转变的情绪有些无语，撇了撇嘴道：“不是，是明冉给我做的。” 宋漓点了点头，乌黑柔软的碎发随意搭在脑门上，配合上身上白色的家居服，在头顶昏黄的光亮照耀下，显得格外柔和，和在公司里那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大相径庭，平白生出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样子。 “那你可以给我发一份吗？”他轻声说，明亮的眸子像是染了水花一样。 沈昭平日里最害怕他这个样子。 明明在外面是个雷厉风行的霸道总裁，偏偏在她面前就跟个随时都在受委屈的小狗一样，总是竭尽所能地在她面前扮可怜。 而离谱的是，她就吃他这样。 “你会用表情包吗？”虽然手上已经下意识地划开了宋漓的聊天窗口，但沈昭嘴上却像是掩饰一般地故意说着不是那么好听的话：“毕竟平常和你聊天，你连emoji都很少发……” 她发完照片就扭头去看一边的男人。 虽然没有收到强行的解释，但从他僵硬又生疏的手部动作里，还是可以看出这人恐怕平常是个连互联网冲浪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霸总。 “我来给你弄！”沈昭看得心急，干脆直接伸手抢过了他手里的手机。拿到手里才惊觉有些许不妥，只好抬头有些尴尬地问他：“这里面，应该没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吧？” “没有。”宋漓立马解释：“你可以随便看，密码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沈昭表情愣了一瞬，半晌讪讪地点头应答：“哦。” 他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该死，竟然想不起来了。 手上迟迟没有动作，尴尬的情绪盘旋而上，沈昭只觉得脸颊两侧的热气正疯了一般地一路往耳后蔓延。 “0215。” 不知沉默了多久后，宋漓轻声一句打破了僵局。 沈昭忙不迭地输入数字进去解锁，上牙齿自然而然地咬住了下嘴唇，像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紧张与无措。 点开微信，置顶便是她的头像。 至于备注，是一个平常又不平常的昵称。 “你都不在昵称后面加生日的吗？” 沈昭故作自然地询问，忽略了屏幕上有些亲密的备注。 毕竟沈昭的微信里，大部分备注后面都跟着的是生日日期。 “记得为什么要备注？” 宋漓不解，身子离她很近，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橘子香气。 半晌，注意到女人沉默无比的态度，嘴角无意识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所以你不记得？” 沈昭觉得自己刚刚就不该说话。 怎么又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了呢？ 慌乱的情绪不自觉上涌，但她还是嘴硬地回了他一个答案：“怎么会不记得？” 她抬头看他，柔顺的发丝被拨到耳后，露出白净小巧的耳朵。 “我记得的。”沈昭轻声说，“七月九号，对吧？” 宋漓有一瞬的惊讶，瞳孔微微放大，像是没有想到她会真的记得。 沈昭瞧见他的表情，脸上的表情瞬时有些得意。 她都那样问了，那给宋漓的备注自然也是带着生日的，就算一开始不记得，这样每天都看一遍，记性再不好也是能有点印象的。 好不容易让面前人吃瘪了一次，沈昭心里不免有些得瑟。 喜气洋洋地把手机上的照片都存好，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人越来越近的呼吸。 “那你没有发现吗？” 耳边传来男人突然的问句，温热的气息沾染到了耳侧，沈昭一时有些懵圈：“发现什么？” 宋漓一只手撑在她腰侧，身子微微倾斜，像是无形中把她抱在了了怀里，说出来的话语也在莫名中，带上了缱绻的情谊：“你的生日，七月十三号，是我名字的笔画数。” “是吗？”沈昭眉头皱了皱，自己在脑海里演算了一下。 好像确实如此。 “而我的生日，刚好也是你名字的笔画数。” 宋漓继续说，语气柔软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昭继续演算，发现是真的之后不免有些惊奇。 “这么巧？”她惊声道，转头又有些好奇：“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宋漓的表情突然就僵住了。 仔细看，眼神里好像还有一些不好意思的尴尬情绪。 他该怎么告诉她呢？ 告诉她高中的时候，同学间都在流行用笔画生日算和喜欢人之间的关系，听着很迷信、很不像他风格的一种说法，而偏偏，他就去算了。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他们的生日和名字，是互相对应的。 所以不需要什么额外的算法了。 仅仅只是这些，就足够支撑他去相信两个人之间，一定会密不可分的联系了。 他低头看向她，白净的脸庞上一双明眸亮晶晶的。 不同于他，她的样子和高中时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还是一模一样。指尖不受控地抚上她的发丝，他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用一次比一次轻柔的吻，告诉了她自己潜藏许久的心事与秘密。 路边车水马龙，橘色的黄昏夹在两栋高楼间，映照在澄澈的玻璃上，像是平白给她披上了一层光芒。 “闪耀的夕阳余晖下，她的身姿显得有些神圣，我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但又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 宋漓透过车前的玻璃，遥望着那个正在路边等待的人，总觉得某个时刻，自己好像也变成了故事里的那个人。 所以烟花是圆的还是扁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一直都是眼前的这个人罢了。 第27章 依靠 沈昭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所以她极其讨厌等待, 无论对象是谁，都讨厌。 脚尖沿着印花砖块来回跳到十九次的时候，她听见了车门关闭的声音，一抬头, 视线便径直对上了那个穿着黑衬衫的男人。 停下步子, 沈昭无意识垂了垂眼, 脸上的表情有些疲惫。 “你终于来了啊……”她低声说，斜挎包随着她的手部动作滑落到地面，真皮的材质并没有让沈昭给予多一分的关照。 宋漓径直走上前来，伸手便揽过了她的肩膀。 “抱歉, 路上有点堵。”他轻声在她耳边解释，语气柔软又细腻：“让你等久了。” 无意识地撇了撇嘴，沈昭小声嘟囔一句：“你也知道啊。” 身侧的男人闻言，不知为何突然轻笑一声, 像是格外受用于她的撒娇。 沈昭只觉得莫名。 吐槽而已，有必要笑吗？ “地方远吗？” 坐上车, 一边系着安全带, 她一边追问着宋漓餐厅的相关信息。 知道这个时候再去换衣服是肯定不可能了, 沈昭只祈求上天保佑，让宋漓不要在一个公众场合下表白, 否则她会脚趾抓地到当场逃跑的。 毕竟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做过。 生平最讨厌被人要挟。 在所有人面前告白自然也在其中。 明明都不认识，是完完全全的两个陌生人，但为什么能够完全自圆其说地, 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对方告白呢？ 更别提那些个看热闹的, 一个个不嫌事大，恨不得起哄起到天上。既然那么感动，那不如自己上呗, 她愿意主动让位置的。 不明白。 沈昭无奈。 虽然内心波涛汹涌，但表现在面上的，其实就只有平平淡淡的两个问题。 “是包间吗？” “现场只有我们俩吗？” 巧合的是，宋漓给的回答都很符合她的心中所想。 “是顶层，外面还有花园。” “现场……”嘴角无意识上扬，他轻笑着回答：“当然只有我们两个。” 路边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的彩光透过玻璃折射到她的眼眸里，像是蓄满了一整条银河。 下车后沿着电梯一路直升顶层，等到了现场，沈昭才明白他说的包间是什么包间。 “所以你把顶层都包下来了？” 沈昭一边说着，一边控制不住地想笑，她看着眼前这个过分空旷的现场，只觉得这人的浪费程度和曾经的她有得一拼。 “看来真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结婚当晚沈昭就收到了宋漓给她的黑卡。 按她当时的想法来说就是没必要，毕竟怎么说也算是个富三代，就算宋漓不给她钱，她也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但这人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莫名其妙的道理给洗脑了，固执地认为，如果他不给她钱，就称不上是她的丈夫。 甚至离谱到，当发现她在国外没有花他的卡之后，打跨国电话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并明里暗里地建议她，可以拿着他的卡去参加有关艺术作品的拍卖。 沈昭只觉得无语。 哪有逼着人花钱的？ 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封建思想，觉得不花钱就不算夫妻。难道她花了他的钱，她就是他的人了吗？ 做梦吧。 沈昭内心吐槽了一万字，落到脸上，也就只有一句无奈的“只是吃个饭没必要这么隆重的。” 告白更不用。 简简单单的，说不定还会有奇效呢？ 毕竟是她没经历过的。 一旁的男人却像是紧张过了头，对于她的话给不出一点反应，甚至连解释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知道抿着嘴角，用一双亮晶晶的，蓄满了情愫的眼眸盯着她，表情紧张又无措，仿佛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真是…… 沈昭无语。 她也没欺负他啊。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但实际上，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改变了话术，不再说什么浪费奢侈之类的贬义词，只说他很用心，她感受到了。 这样的话一说，宋漓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就变得好了不少，最起码不再是一开始那样一副紧张无措的状况了。 或许是宋漓有提前叮嘱过，从两个人进来开始，期间除了上菜的服务员，就再没有其他人出现过了，甚至连通常情况下会有的小提琴演奏者，竟然都没有一个出现。 而这正符合她心中所想。 情绪不自觉地就放松了下来，连带着沈昭的脸色都看起来红润了不少。 其实她今天的穿搭很简单，就是一件灰色的亚麻长裙外套套着一件小香风的外套，脸上没有过多的妆点，整个人看起来娴静又沉稳，和她原本的性子有些差距。 但也正或许是这些差距，反而给她镀上了一层与众不同的韵味。 不然怎么会只凭一眼，就让对面的人看入了神，眼神的缱绻情意满得都快要溢了出来。 可惜沈昭没察觉到。 她只时刻关注着时间的进程。 晚餐用到一半了，会在这个时候吗…… 这些莫名焦虑又紧张的情绪已经影响了她的听觉与感觉，以至于她丝毫没有感觉到，宋漓正在轻声的呼唤她。 “昭昭？” “昭昭？” “昭昭？” 在他低声说到第三遍的时候，沈昭终于听到了。 她有些怔愣地抬起头，眼神里的茫然仿佛是刚刚睡醒的样子，但很快，她就恢复成了一脸笑意，故作自然地轻声问他：“怎么了？” 宋漓表情有些许的无奈，又有些许的紧张，他微微勾了勾唇，说：“我是说，这里的菜不合你口味吗？因为我看你都没怎么吃……” 沈昭下意识低头瞧了一眼面前，确实吃得很少。 不自在地抿了抿嘴角，她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没有，是我……” 解释的话语还未来得及说完，震动的手机就猝不及防地打断了她。本想随手挂掉，可看了一眼屏幕，是念慈的。 想到白天苏念慈的状态，沈昭瞬间没办法犹豫了，她慌忙地抬头看了宋漓一眼，得到对面人肯定的回复后才立即起身，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往远处走去。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齐整的一整片花园，期间闪烁着几盏昏黄的路灯，虽然不够明亮，但已经足够显眼。 宋漓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杯壁，像是他紧张无措的内心。 虽然私心里并不希望这次约会被人打断，但当他看到沈昭带着祈求的眼神时，终究还是无法狠下心说拒绝的话语。 他需要这一场约会。 但他更需要她。 这一通意外的电话并没有打很久的时间，几乎是一分钟不到，沈昭就回来了。 但回来的她，表情并没有意料中的平静，而是慌乱又焦急，看向他的眼神中，连最后一点担心影响约会的情愫都没有了，只剩下了恐慌。 “念慈、念慈出事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很哑，但宋漓却还是能准确地从她结巴又卡壳的语气里听出她的慌乱。 她很需要他。 她现在非常需要他。 他没有迟疑地就起身拉住了她的手。 以往的他没有机会，但现在的他有。 他柔声细语地安抚着她，一边问着她事情的具体情况，一边带着她一路坐上车，按照她说的地址，陪着她一起去了中心医院的急诊病房。 苏念慈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发现的人是林川。 他们俩人到现场的时候，明冉已经到了。她是听人说韩唯要结婚了才意识到的，一追问，就把所有事情都了解清楚了。 明冉眼角通红，上来就抱住了她。 简短的一个拥抱后，沈昭看到了一侧站着的宋煜，还有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的林川。 这下什么都瞒不住了。 叔叔阿姨也很快就会知道的。 看着手术室门口红色的亮光，沈昭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整个拧在了一起。 下意识地，她将整个身体都靠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男人的胸膛温热又宽广，可以承接她所有的难过与害怕。 “没事的。” 他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语气坚定又温和。 “不要害怕，我在这陪你。” 这样温暖又柔软的话语一瞬间就击中了她的心，她再也受不住心底的那份自责，转身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了他的怀里。 不过须臾，衬衣上便沾上了几分湿润，宋漓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一张网整个把她包裹进了怀里。 她需要他。 而他就在这，可以成为她的依靠。 宋漓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哪怕告白也是。 医院大楼外，不知何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声响，腾空的烟花光芒从熟悉的大楼楼顶升起，在漆黑的夜里几乎是照亮了整片天空，也照亮了，沈昭从他怀里抬起的一双明亮眼眸。 所以还是这么奢侈。 泪水不经意沾染衣领，她抬眸看着远处的光亮，明明内心没有快乐的情绪，嘴角却还是不自知地上扬了起来。 真是个傻子。 白白耗费了那么多。 可是…… 偏偏就是这个傻子，给了她现在最需要的依靠。 “谢谢你。” 她轻声说。 烟花光芒愈来愈亮，也照亮了她一直以来犹豫的心。 第28章 发烧 沈昭关于医院的记忆其实不多。 从记事起, 好像也就只有二叔的那次意外，是她唯一一段对死亡产生正确认知的经历。 那种站在手术室外，紧张又焦虑的心情，就好像用荆棘, 把一个人捆放在炙热的火焰上灼烤一样, 不仅难以忍受, 而且还难以逃脱。 彼时少年的她尚且感受不到这种痛苦。 但成年的她，却必须要去接受这种感觉。 昏暗的环境下，沈昭身上披着宋漓的外套。 一双受情绪影响而变得冰凉的手掌此刻正被身侧的男人紧紧攥在手心，温热的触感通过皮肤接触传来, 在这个无比寒冷的夜晚，给了她最温暖的呵护。 因为明冉第二天还有工作，担心她万一休息不好会出问题，所以沈昭便让宋煜先把她送回家, 至于医院这边，有她和宋漓在这陪着就好了。 而关于林川。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 他都是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换而言之, 以他现在这样的状态, 沈昭根本没办法从他嘴里问出什么。 她只是从护士以及打电话给她的医生嘴里，得到了一点微小又脆弱的信息。 苏念慈是从公寓楼房里的楼梯上摔下来的, 最大的伤口就在脑袋后面。 第一发现人是打扫的阿姨。 阿姨报警叫救护车后，处理这件事的警察先联系了林川，然后又联系了沈昭。 因为他们是苏念慈手机聊天记录里最后联系的两个人。 简单询问后证实没有嫌疑, 就把他们又放回到医院了。 至于是摔下来的还是被人推下来的……并不是医生可以即时判断出来的结果, 所以具体事宜还是要等警察之后的后续调查。 可无论最后结果是以上哪一个结论，对于沈昭来说，实际都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 毕竟她是在自己几乎是眼皮子底下出的事情。 她应该意识到的。 当时的苏念慈情绪已经有点不对劲了, 最好的方法就是留下来陪着她熬过去，可她却因为别的事情选择离开了。 哪怕是再找个人陪着她也行呢？ 沈昭只觉得蔓延而来的愧疚情绪快要把她彻底给掩埋了，牙齿不自觉地就咬住了薄薄的嘴唇，给本就因为通宵而泛白的嘴角平添了一抹红色。 环着肩膀的胳膊忽而在此时用力了几分，像是察觉到了她悲伤无措的心情 “这不是你的原因。” 他低声说。 “不必自责。” 早在接受警察问询时，宋漓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在那一刻，敏锐地察觉到了她那颗瞬间掉落进冰窟里的温热心脏。 他轻声安抚她，语调柔软又温和：“不要把什么过错都归在于自己身上。警察已经在调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查明事情真相。” 沈昭听着他的安抚，很想要努力地给他回以一个笑容。但最后嘴角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只露出一个极为苦涩的笑容。 这世上少有事情能两全。 当你选择其中的一个选项的时候，就必然是放弃了另一个选项。 而偏偏，没有人拥有预知的本领。 所以这简简单单一个选择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是没有人能知晓的。 如果她放弃掉这一场和宋漓的约会，选择安稳地待在公寓里陪着念慈，最后是否就真得能阻止念慈的受伤呢？ 没有人知道。 其实这种解释已经可以完美地抚平她内心的愧疚与自责。 但，人类从来都不是完全理性的一类动物。 所以她会难过、会痛苦、会悲伤、会需要人陪伴…… 而宋漓，就是那个人。 － 这场手术一直从深夜做到了凌晨，等到窗外天蒙蒙亮，城市开始苏醒过来的时候，那盏明亮的灯终于熄灭了。 念慈的父亲早在一小时前赶到，一起来的，还有林川的母亲。 过程并不详细，但从两个人的表情上看来，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事情的起因。 于是当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他们便直接上前，眼眸里深色的红血丝，应证了他们连夜坐大巴赶来的路程。 手术很成功。 这种信号一经表现出来，沈昭那颗原本紧绷无比的心脏此时终于可以放松了一些。 但医生接下来的话，却还是无形之中加重了她心底的负担。 “……但你们应该也清楚，她这一次受伤的部位是后脑勺，这是一个极其脆弱的部位。所以即便我们现在能让她苏醒，但之后会不会有其他相关的后遗症，我们并不能百分百的保证。” 虽然事先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在实实在在地接受到这些回答后，沈昭的心还是无端地沉了下去。 更别提念慈的爸爸。 明明只过了一个晚上，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对医生哭诉什么，更没有对身边的人责备什么，他只是很平静、很平静地接受了眼前这个现状。 即便，他颤抖的手指已经出卖了他的慌乱与无措。 因为生命体征不算太稳定，苏念慈还需要在ICU待一段时间。 苏念慈的爸爸担心呆在医院会影响到他们的工作，几乎是赶着让他们先回去忙，包括林川和他妈妈在内，都被他催着回去了。 但林川却并没有接受他的催赶，他几乎是在男人话音落下的瞬间就伸手拉住了男人的胳膊，着急忙慌地开口：“叔叔我可以在这边陪护的……” “你还要上学实习！”苏父了解他的现状，所以立马否认了他的请求：“你姐姐这边我看着就行了。” 顺口的称呼像是一瞬间打醒了林川，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没有彻底地放弃。 “我、我实习的医院就在这栋楼，平常休息的时候，我都可以过来的。” “真得不用了林川……” 苏父轻声拒绝：“你跟你姐姐关系好我知道，但你实习也很重要的，等你姐姐醒了，知道你工作安稳自然也会很高兴的……” 一连几个姐姐，似乎是瞬间就让林川那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苍白。像是无意中的凌迟，即使苏父并不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沈昭看着两人的拉扯，很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一字未说。 林川和她同岁。 换句话来说，像他这样已经成年要进入工作的人了，如果现在都没法处理好这些事情，没办法学会怎样掩饰自己的情绪。 那他想要和苏念慈走下去的愿望，几乎就是等同于白日做梦。 人总要学着长大。 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未露头。 花园里有着夜里花开残留的清香，晶莹的露珠还凝结在翠绿的叶面上，伴随而来的寒气顺势穿过空旷的走廊涌进人胸腔里。 冷气入体，沈昭不由自主地就扯了扯环在身上的外套。 下一秒，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着急忙慌地把身上的外套取下来打算递给宋漓。 “我不冷。”男人摇摇头，没有接受，反而顺势还给她包得更紧了一些，低声说：“你先穿着吧，早上挺冷的。” 说完顺势拉过她的手，手掌覆盖在她的手掌上，依然是和昨晚上一模一样的暖和，像是一个完全不缺燃料、茂盛燃烧的火炉。 意识到这一点，沈昭这个素来怕冷的人不免离他更近了一些。 因为已经通宵了一个晚上，担心再开车的话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容易出事，宋漓干脆打了电话，让家里的司机过来接他们。 在路上的时候沈昭其实就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了，但她还是强撑着让自己清醒起来，以避免在宋漓面前出丑的可能。 至于宋漓本人。 直到回到家里后，沈昭才恍然发现身侧这个人的身体，似乎已经热得有些过分了。 再看了看脸色，早就不是正常的颜色了，大片大片的红晕几乎是完全地覆盖在了他的脸颊两侧，甚至已经开始蔓延到了脖颈侧。 至于状态，似乎是由于路上一直强撑着不让她看不出来，所以抑制得很了。 等到回家后撑不住了，立刻影响到的就是身体反应，走路开始晃晃悠悠的，除了那只紧握着她的手，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都像是喝醉酒了的人一样。 沈昭这下才准确地意识到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什么自发热的怪物，而是早就已经发烧了。 意识到这，她立即慌乱又无措地连忙扶着他回了卧室，路上还不忘交代着让阿姨给家庭医生打个电话。 简单粗暴地把他挪上床后，沈昭又急急忙忙地去一楼接了热水拿了退烧药。 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让他把药喝下了之后，沈昭又扭头去拿了冷毛巾敷在他额头上，试图给他一些物理降温。 这样来来回回几次，沈昭的双眼眼皮已经疲惫到了，几乎可以在下一秒就合上的情况。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撑到了家庭医生来的时候，眼瞅着医生把吊瓶打上，这才彻底放下了一直紧绷着的心脏。 “夫人您太累了就去睡吧，先生这边有我盯着呢。” 阿姨注意她状态不对，担心她也病下，便连忙出声让她先放下手里的事情去休息。 沈昭内心其实还有点犹豫。 她摆摆手，试图想说一句“没事”搪塞过去。 但一个“没”字刚说完，她的身体就主动替她做了决定，让她躺进大地母亲的怀抱。 好在阿姨和家庭医生此时都在，瞧见不对便及时拉住了她，没有让这家里再多一个病患。 傍晚，阳光笼罩大地。 其中些许，透过窗帘的隔层落到了被子上，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光斑。 宋漓在迷茫中惊醒。 手背上有微微的痛觉，他抬起来看，看到了留下针口的手背。 脑袋还是有些许的晕眩，他慢吞吞地爬下床，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才终于想清楚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因为通宵，外加受凉引起了发烧，最后撑不住，在沈昭面前昏过去，还让她照顾了那么长时间。 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宋漓有些难过、又有些莫名奇妙的欣喜。 他推开门走出去，四周找了一圈，才发现沈昭正窝在侧卧的床上睡觉。 她应该睡得很沉，宋漓推门进去的时候完全没有惊醒到她。 他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走进去，犹豫几秒后选择在她床边停下。担心吵醒她，他选择了用半蹲的方式靠在床边。 女人的碎发此时随意地搭在脑门上，白皙的脸庞上，薄如蝉翼的长睫毛偶尔晃动，整个人像是茧一样蜷曲在床铺的中心，睡像很是安稳。 宋漓就那样看着她。 像是希望眼眸里的缱绻情意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她。 许久之后，他弯下腰，以一种轻柔无比的方式，庄重又小心地，吻在了她的额间。 “希望你能喜欢我。” “昭昭。” 不是我喜欢你。 也不是和我谈恋爱。 而是…… 希望你能喜欢我。 第29章 家庭 宋漓的病来的快也去的快。 打完吊针的当天晚上, 这人就又可以活蹦乱跳的了。 至于沈昭。 应该是这一次给她累狠了，一觉从早上九点睡到晚上九点，如果不是因为肚子饿的难受，她估计还能这样一直睡下去。 窗外此时早已一片漆黑, 以为宋漓还在发烧昏睡中, 沈昭走路的步子特意还放轻了一些。 但实际上长时间昏睡后, 人的意识是会变脆弱的。 所以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边开着房门的书房里，盯着她后背的某个男人。 凭借着肢体习惯摸索着来到厨房，她在冰箱里翻了一圈, 没找到什么好吃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烦躁了起来。 毕竟点外卖的话，这个点这么远的地方大概率是不会送的…… 沈昭无语凝噎。 她估计就是宋漓的手笔，不然怎么会冰箱里一点点的速食产品都没有了呢？ 说时迟那时快, 她刚在脑袋里面想到某人，某人就恰好出现在了冰箱一侧。 身上穿着浅蓝色家居服, 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沈昭看到他突然冒出来, 霎时惊了一秒, 但面上又很快恢复正常。 她关上冰箱门，语气略有些忿忿不平地嘟囔一句：“没什么。” 越是这样说越是代表有什么。 宋漓多多少少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异常, 抬头看了眼冰箱又看了眼面前故作平静的她，立即便意识到了什么。 “方便面吃多了不好。” 他轻声说。 沈昭闻言不屑地抿了抿嘴，并没有搭理他这理论上并没有什么问题的解释。 她能不知道泡面不利于身体吗？ 她在乎的只是为什么连一包都不能给她留呢？ 她又不会做饭。 这么晚了让阿姨出来做也是难为她, 她就想随随便便吃一点垫肚子罢了。 知道再这样和宋漓辩解下去最后肯定会发展成争执吵架, 沈昭沉默许久，叹了声气后还是决定不说了。 “……算了。”她轻声叹：“我回屋洗澡。” 身子刚走出去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男人低沉的话语：“家里还有挂面。” “……我不会做饭。”她顺嘴回答, 脚步并未停下。 “我做。” 男人轻声说。 沈昭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无意识地抿了抿，下一秒，故作无奈般地点了点头。 “……行。” 她并不了解他的手艺。 但猜测应该还可以。 毕竟从小父母离异，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那么做饭对他而言，应该是件必须学会的事情。 家里食材其实很丰盛。 但由于她不会做饭，所以那些食材对她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接了杯水，沈昭去往餐桌边坐下，刻意一般的，她坐在了一个可以直接看到宋漓的方位上。 或许是昏睡许久的脑袋此时终于清醒了过来，喝水的间隙，沈昭瞧着料理台前的男人，看着他穿着蓝色家居服，腰间系着围裙的样子。不知为何，就看出了一种家庭的氛围。 这是沈昭不曾接触过的。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的父母就一直在国外生活，这种贫瘠又残缺的父母联系，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童年。 说不在乎是假的。 偶尔在学校，听着他们吐槽自己的父母总是干涉自己玩这玩那的时候，听着他们说爸妈做饭不好吃的时候，听着他们说羡慕自己能无拘无束的时候…… 沈昭都很想跟他们说。 其实不是的。 她不是没有人管。 她不是每天都无拘无束。 她也不是，完全不羡慕别人的人。 从有记忆开始，她几乎都没有经历过和父母一起用餐的时间。 在家里的餐桌上，经常性只有爷爷和她。 好一点的时候，还有二叔。 差一点的时候，就只有她。 做饭的事情大多都是请的阿姨在做，很多时候她都只需要安静的吃就好了。 记忆里的很多时候，她都像个CPU过载的机器人一样，只需要在餐桌上陪着爷爷，一起用完厨师做的饭，然后离开。 不需要做饭。 不需要收拾。 旁人都羡慕她，说她出生就在罗马，做什么都有人帮忙，可以一辈子十指不沾阳春水。 可沈昭却觉得这样的人生像是一个永远无法离去的梦魇一样。 以至于长大之后，当她人生里第一次和父母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的时候。她的眼睛，控制不住地就红了。 爸爸妈妈看到她这样，没有好奇，反而是默契一般的沉默，与落泪。 爷爷是很好。 他给了沈昭优越的家境，和永远不需要担心没饭吃的自信。 但同样，她也让她失去了人生里最宝贵的一段童年，让她对人际交往也好，爱情友情也好，这个本就需要父母来教育的东西，失去了唯一一次学习的机会。 其实早在很早的时候，沈昭就已经意识到了。 她的爸爸之所以会出国，不是爷爷喜欢他，把国外的业务交给他。而是因为在爷爷眼里，他并没有变成他希望的模样。 所以即便他性子温柔，即便他踏实、肯干、讲信用，但这些东西在爷爷眼里，都不是可以在商场叱咤风云的东西。 所以他被放弃了。 所以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放弃了。 因为没有用。 而于此同时，爷爷却还担心他会心有不甘，担心他会觊觎他留给二叔的财产，所以特地把他调派到遥远的国外。 甚至还刻意留下她在身边，仿佛是这个年代的质子环节一样。 可爷爷难道不明白吗？ 爸爸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他是。 那他怎么不能算爷爷心目中最佳的继承人呢？ 还是说。 他只是讨厌他。 他只是不爱他。 印象里，沈昭关于奶奶的记忆几乎没有。 她只知道，奶奶是因为意外摔倒，磕碰到了脑袋，所以才离世的。 而爷爷对父亲的态度，就是在那时开始急转直下的。 因为他一直都在疑惑，爸爸为什么不打救护车的电话，让她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间。为什么爸爸作为哥哥，作为这个家里第二大的男人，没有照看好自己的母亲。 可那个时候。 他也才六岁而已。 但爷爷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在他眼里，这件事就证明了父亲的懦弱，证明了父亲的蠢笨。 所以在彻底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之后，有时候沈昭想到这，都还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爽感。 你拼了命地把你心目中觉得差劲的孩子抛弃，拼命地谴责他，让尚且年幼的他，去承担一个本不属于他的责任。 然后又拼了命的，要求你觉得最优秀的二儿子必须去学金融，要求他放弃恋人，可最后那人却转去学了医，还死在了战乱里，再也没办法继承你所谓的宏图大业。 就连你寄予厚望的亲孙女，也没有按你的话按部就班的读你想要她读的书，而是叛逆地，选择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你努力了一辈子，最后到头来一件心愿都没完成。 临了到最后，只剩下了你最不喜欢、觉得最无能的孩子，按照你的心愿一步步走了下去。 不仅如此，他还一点都没有因为你所谓的“懦弱”、“平凡”、“优柔寡断”而在商业版图的发展上四处碰壁，反而，是变得越来越好。 所以沈昭偶尔也会想。 如果爷爷能够接纳父亲，如果爷爷能够不去逼迫二叔，如果他不强制地把她放在他身边，或许他们每一个人的生活，都应该能变得更好。 而全然不会是像几天这样，分崩离析、天人永隔，永远处在悬崖边上岌岌可危的现状。 可一切都没有如果。 二叔死后，爸妈回国的时间便多了一段。 六月初，夏天还未彻底到来的时候，这是二叔的祭日。 过往很多年，爸妈即便回来了，也不会在爷爷家里的别墅住，而是在外面住酒店。 就连去祭拜二叔的时间，两伙人也是错着去的，因为爸爸和二叔的关系很好，而二叔的死亡，多多少少，都和爷爷有点关系。 而这，也就成为了爸爸一辈不和爷爷和解的第二个原因。 家庭关系的错乱很容易影响孩子对于感情的态度。 沈昭觉得自己也是这样。 父母都有可能不爱自己的小孩。那丈夫也有可能不爱自己的妻子，妻子也有可能不爱自己的丈夫。 毕竟带着法律意义的血缘关系都都不能全然保证爱这个抽象又无解的词语，那单纯的法律关系，就更没有这个可能了。 所以沈昭才会对宋漓的“恋爱脑”有很多疑惑。 这不是联姻吗？ 他为什么要那么真情实意？ 难不成是他想诱骗我，想趁我信任他之后，再趁我不背杀妻继承我的遗产？ 这样一想，沈昭对于宋漓的态度就很难把握了。 一方面觉得这人应该不会那么坏吧，一方面又觉得人要有防备之心，更何况这人之前都说了结婚是为了技术股，那他之后为了财产弄掉我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沉溺于过往的思绪太久，以至于宋漓叫她的时候，沈昭还处于一个全然迷茫的状态。 直到宋漓叫了第三声之后，沈昭这才反应过来，尴尬无措地抬起头，反应有些迟钝地应了个声，活像是被人夺了舍。 宋漓对她的发呆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顺势把煮好的面放到她跟前。 白水面上放着青菜和鸡蛋，这种看起来口味就很清淡的菜肴并不是她的喜好。但只尝了一口后，沈昭的嘴角就勾了起来。 “看不出来你那么会做饭。”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戏谑道。 宋漓取下围裙，脸上表情柔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高中开始就学着自己做了。”他解释道：“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再给你做。” “只给我做吗？”她故作无意开口。 宋漓低头看向她，眼眸明亮又深情。 “嗯。” “只给你做。” 第30章 脱水 本来只是随口一句的玩笑话, 没想到却得到了男人真挚又诚恳的回答。 沈昭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接话。 几秒后，动作有些生硬地点了点头：“那谢谢你了。” 用完宵夜，沈昭便径直回了卧室洗漱。 宋漓把桌面收拾了一下, 随即也跟着上到了二楼回到卧室里面。 沈昭洗澡并不是特别的快。 换句话来说就是很磨蹭。 所以等她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 宋漓在外面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 “你工作忙完了吗？” 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 一边轻声询问那个坐在床边的男人。 宋漓点点头，蓝色的家居服在昏黄的顶灯照耀下，衬得他愈显柔和，完全看不出那幅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模样。 沈昭闻言嘴角勾了勾, 拿起床头柜里放着的吹风机递给他，笑眯眯地盯着他明亮的眼睛：“既然如此，那不如你帮我吹头发吧？” 吃完东西后就是容易泛懒意。 所以……有便宜不占是笨蛋。 沈昭不禁想。 微量的银色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落到了宋漓直挺挺的后背上。 她歪着脑袋看他, 因为身子靠得很近，他可以闻到她身上清新又带着点甜味的香气。近距离观察时, 她没有一点妆点的白净脸庞上, 显露着灵动又狡黠的笑意, 像是春日森林里，四处游荡的美丽小鹿。 宋漓怎么能拒绝她。 宋漓怎么会拒绝她。 所以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接过了她手里的吹风机, 呼呼的暖风从他手里穿过，最后又穿过她湿润的发丝。 四周仿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吹风机运作的声音在耳边游荡。 沈昭低头玩着手机, 明亮的白光照亮了她的半边脸颊。 宋漓本不想去看的。 可沈昭却自己把手机屏幕伸到了他的眼前。 “林川跟我说, 念慈估计再在ICU待个几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这对沈昭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所以她的语气轻快又愉悦。 “到时候等她转到普通病房了，我们就一起去看她。”她微微侧过头和他商量, 明亮的笑意一瞬间就把他给吸了进去。 “好啊。” 宋漓故作自然地点点头。耳垂却不知何时已经热得有些灼人。 吹完头发，沈昭不忘临睡前护了个肤。至于宋漓，则乖乖坐在床头，拿着一本不知道是讲什么的书安静看着。 临近深夜，沈昭的困意逐渐蔓延上来。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杂乱的台面，便径直起身往床上爬去。 顺眼去看了下他手里的书，沈昭先是表情怔愣了一瞬，半晌嘴角不受控制地勾了勾。 “宋漓。”她轻声叫他。 男人抬起头：“嗯？” 沈昭：“你书拿反了。” 宋漓：“……” 无言的气氛更显宋漓脸上的颜色，那是一种五颜六色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尴尬表情。 半晌，沈昭听到了他轻轻的咳嗽声。 “咳、咳！”和很多人一样，宋漓的反应是用一阵阵咳嗽声来去掩盖自己内心的尴尬难堪。 沈昭很想笑。 但她忍住了。 即便那样的表情实际更能让宋漓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人似乎是彻底接受了眼前的这幅尴尬场景，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须臾抬眼看向她，勾唇道：“你想笑就笑吧，憋着……也不太好。” 虽然是笑，但沈昭毕竟也没有什么嘲讽他人的习惯，所以最后她也只是轻轻笑了一下，随即像是看小孩一般，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道：“只是睡个觉而已，之前又不是没睡过，为什么今天就这么紧张呢？” 因为精心设计的告白被打断了。 因为不知道怎么再重启这个话题。 因为…… 害怕你就此略过。 宋漓沉默地倚靠着床头，神情在她说完话后变得认真了起来，就像是过往在家里开视频会议的那副样子。 沈昭无端有些紧张。 她咽了咽口水。 几乎已经猜到宋漓想要做什么了。 “之前在餐厅，我们并没有把话说完。” 宋漓低声开口，语气平静又自然。 但即便如此，他那轻微颤抖的眼睫毛，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与担忧。 “你说不想要一直猜来猜去，想要我坦诚地告诉你我的心意。”宋漓继续说，背部顺势离开了床头，向着沈昭的方向靠近。 他不知道的是，对面的女人此时心脏已经怦怦跳了，似乎比他还要紧张。 “我的心意就是……” “我喜欢你，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曾经以为会很难说出口的话语，现在看来其实一点都不难。 从少年时期开始就隐秘沉默的爱意，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即使没有在他计划好的顶楼，即使没有他精心准备的烟花与星空，即使……他的告白看起来普通又平凡。 但在这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了胸腔里汹涌澎湃的心脏跳动声。 或许这就是所谓初恋的感觉。 而和宋漓过分紧张且焦虑的状况不同，对面的沈昭是整个人完全呆住了，仿佛是被人用葵花点穴手定住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沈昭才缓过神来。 她紧咬着下嘴唇，似乎没想到宋漓会在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情况下向她告白。 眼神慌乱地往四处瞥了一圈，须臾，她轻声开口问他：“所以那天在楼顶上的烟花……是你原本计划要放的对吧？” “……嗯。” 虽然不明白沈昭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宋漓还是老实回答了。 “真奢侈。”她下意识应声。 说完才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急忙摇摇头解释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很用心。” 宋漓眼神怔愣，像是有些受伤。 这对于本就有些难以做决定的沈昭来说，无疑又是一记重锤。她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莫名地有些烦躁。 她喜欢宋漓吗？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但这个喜欢，必然是不如宋漓对她说的“非常非常喜欢”。 对她而言，宋漓只是她的联姻对象。 可以有感情，但绝对不会很多。 虽然后面因为宋漓这个人的性格也好，脾气也好，这份感情慢慢超过了原本的限度，但再怎么涨，也终究还是有一个底线压着在。 所以沈昭才如此难以抉择。 许久的沉默后，她抬眸看向宋漓，表情有些无奈地问道：“我、我可以拒绝吗？” 话音刚落，沈昭就瞧见对面人红了眼眶。 她对天发誓，如果知道宋漓会因为这一件事就红了眼眶的话，她绝对不会问出这句话。 “所以你……还是不喜欢我吗？” 他垂眸看着她，虽然语气已经尽量保持了平静，但在沈昭的耳朵里，就是莫名听出了哭腔。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着急忙慌地否认，但很快又觉得这样说无疑会带偏他，又紧跟着开口： “我是喜欢你，但我没……” “没那么喜欢我，对吗？” 宋漓这次自己接了话。 沈昭无奈了。 她低下头，十分心累地应了个声：“嗯。” “所以如果我以后继续追你，你会愿意喜欢我再多一点吗？” 宋漓轻声开口。 沈昭有些惊讶地抬头，殊不知宋漓已经不知何时靠她靠得十分近，一抬头，就和他明亮的瞳孔对上了视线。 “会吗？” 他再一次追问，或许是因为靠得太近，他的气息就像是在她嘴角浮动，仿若是亲密无间的恋人在深吻一般。 沈昭的脸这下红了个完全。 她曾经一直自诩为自己是一路厚着脸皮长大的人，此刻却不知为何轻轻松松地就红了脸，还是在追求者的面前。 或许是热气一路烧到了脑袋，她感觉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而此时宋漓还在她耳边说话，沙哑的嗓音像是天籁一般在她身边回荡，让她整个人都像是在蒸桑拿一般，从头到尾红了个遍。 “我、我……” 她着急忙慌想要清醒着找一个回答给他，但在看着男人凑近的嘴唇时，喉咙却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会。” 她低声说。 “会喜欢你，再多一点。” 翌日早上清醒后的沈昭无比想给自己扇一个耳光，怎么就能被美色勾引了脑子呢？ 仔细回想一下，似乎从他等她一个多小时，给她吹头发开始，她就已经步入他的陷阱了。 不管是看起来很傻缺地拿反书籍，还是轻而易举就变得眼眶通红，亦或是往后一边追问，一边还贴近她身子…… 这种种行为，都像是个连环的骗局一样，硬是哄骗着她说出了那个“会”。 “啊！！！” 沈昭一边低着头轻吼，一边还伸出手使劲地揉了揉凌乱的长发，而她露在被子外面原本应该白皙如初的肩膀上，此刻却覆盖着一块又一块的红痕，这些都足以看出昨夜她过得到底有多混乱。 “喜欢我吗？” 床上是起起伏伏的人影，即使缠|绕在一起时他也仍旧不忘追问她，两人吐出的灼热气息交融在一起，像是他们本人一样。 彼时的女人早已经没了清醒，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只知道紧紧地抱着眼前的这个人，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回答他的问题：“喜欢、喜欢你……” 不知过了多久，他抱着她径直走向窗边，冰凉的触感让她在迷茫中也知道离他更近。 身体严丝合缝，他在她耳边低声询问，犹如塞壬的歌声：“以后会不会更喜欢我？” 汗水沿着额角滑落，仿佛是快要脱水一般，她努力寻找着他的吻，然后轻声重复着已经不知道多少遍的答案。 “会……” “会喜欢你，更多一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父母 沈昭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已是九点。 意料之中的, 家里只有她和阿姨两个人。 随便拿了点面包垫了垫肚子，她一边翻着手机上的消息，一边往画室里走去。 回了一些必要的消息后，沈昭顺势找到林川的聊天窗口。 【沈昭：念慈今天怎么样？】 对面应该此时也正在看手机, 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 【林川：医生说体征维持得很好, 应该就这两天会出ICU】 【沈昭：好】 简短地打下一个字, 她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消息，表情有些凝重，犹豫几秒后还是决定再回了一句。 【沈昭：如果有困难的话一定要和我说】 毕竟林川现在还在读书。念慈家里虽说也算是个小康家庭，但在医院ICU花销通常情况下都会很高, 所以还是有可能会受限于经济条件的。 林川心里也明白这件事。 所以回答的时候也并没有为了维持自尊心选择回给她一句不需要，而是选择回了她一句“谢谢你”。 少有地接受来自林川的感谢，沈昭内心不免有些不可思议。但一想着他对苏念慈那意外产生的感情，内心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顶。 爱情真是让人害怕的东西。 沈昭不免感慨。 略带怅惘地收回手机, 她把专注力重新投回到了面前的画板上。毕竟日子过得这么快，离弥安来见她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如果不能在与她见面之前把画画的技能磨炼得更好, 到时候万一在偶像面前出丑了, 那岂不是很痛苦。 想到这, 沈昭不免有些胆寒。 之后几乎是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她都用来泡在了画室里画画, 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手机上传来的短信。 “夫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配着阿姨的询问声传了过来。 “夫人，您现在忙吗？” 沈昭从专注的状态中恍然回神, 疲惫地扭了扭脖子后才低声回答：“不忙, 怎么了？” “门口有个快递，说要夫人当面签收。” “快递？谁的快递？” “好像是先生的……” “哦。”问清楚了是谁的，沈昭这才起身往画室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取下了身上沾染上颜料以至于有些五颜六色的围裙。 拉开别墅房门，快递员正站在门口。见她走出来连忙伸手把一张单据递到她面前。 “您好，请问是沈昭沈小姐吗？这有您的快递请签收。” “嗯……”沈昭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花束，出于谨慎还是先问了一句付款的人是谁。 “是一位姓宋的先生。”快递员回答，说完又似乎觉得不太准确，把花束上面夹着的小卡片指给沈昭看：“这个上面应该有先生的名字。” 沈昭仔细看了一眼。 是宋漓。 表情多有无奈地在单据上签了名字，沈昭说了句谢谢后才抱着花束回到了屋里。 把花束放到桌子上，她径直挑出躺在娇嫩欲滴的大多红玫瑰中间的小卡片，仔细一看，上面除了备注的“宋漓”两个字以外，还写了一句“love you”。 平平常常又格外勾人。 是他的本事。 这时的沈昭才想起来拿出手机，本想拍个照留个纪念，结果却看到了宋漓早在半小时前发给她的短信。 【绿茶.jpg：现在在家吗？】 昨晚的事发生之后，沈昭今天早上起来就把宋漓的备注换成了一个绿茶的emoji图像。 也不知道那么大一个人了，为什么谈恋爱总是喜欢用苦肉计或者说是肉|体引|诱的方式，难道她在他眼里就是一个那么急色的人吗？ 好吧她是。 但是归根结底，她仍旧不喜欢他这样。毕竟这样总感觉她是被人牵着的那一方，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带沟里去了。 所以她才给他备注了这个昵称。 为的就是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以免自己深陷美人计中无法自拔。 目前看来还是有所成效的。 最起码在看到宋漓送过来的玫瑰花和他那张示爱的小卡片时，沈昭的下意识情绪不是害羞和不好意思了。而是开始去思考，这人葫芦里究竟是买的什么药。 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沈昭盯着屏幕上那句问话，最后还是决定不回复了。 她转头对着玫瑰花拍了好几张照片，随后点开微信找到朋友圈的页面，编辑好文案图片后再选定仅某人可见的设置，随即直接点击发送。 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在确定页面发出去了之后她重新点开宋漓的聊天页面，对着上面的人简简单单地回了三个字。 【沈昭：谢谢你。】 发完果断关闭手机，转头去杂物间里找了几个花瓶，清洗干净后便慢悠悠地开始插花。 等把几个花瓶都安排好适量的玫瑰花后，距离她发朋友圈的时间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 按亮手机屏幕，可聊天窗口里没有回复。 反倒是朋友圈里，宋漓在她刚发的那条底下评论了。 时间是她发了朋友圈一分钟后。 【绿茶.jpg：[爱心.jpg]】 看着这一幕的沈昭只庆幸自己发的不是所有人可见，不然就他这样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的行为，说不定就会招人笑话。 不过看到这的时候她也很好奇，这人是以什么样的态度认领了“追求者”的身份呢？ 毕竟她朋友圈的配文可是“追求者”。 所以昨天晚上真不是开玩笑逗她的？ 沈昭还是有些怀疑。 毕竟他们已经结婚了。 换句话来说，就算她不喜欢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已经确定了的，基本上很难更改。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还要费尽心思地去追求自己，让自己喜欢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真得就只是因为喜欢她？ 一见钟情？ 还是日久生情？ 沈昭不清楚。 没来得及再思索，手机铃声此时突然响起，一下子就打断了她的思路。 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沈昭没怎么停顿地就接了电话。 “喂妈，怎么了？”她急忙开口，上来便是担忧地询问，像是被最近念慈的事给搞出应激了。 手机对面，洛黎听见她急躁的语气内心不免有些疑惑，以为她是在做什么很紧急的事情。 “没什么呀，我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她柔声回答她，顺势追问道：“不过你在干嘛呀？怎么感觉很急躁的样子。” 听见对面没什么事，沈昭的情绪一瞬间便松弛了下来，就连说话的语气也瞬间切换成了过往那幅有气无力的样子。 “哦，我没什么，我就是看你突然打电话过来以为你有什么急事。” 洛黎听见她的解释，内心不免有些得意。 “这么关心妈妈吗？我们昭昭真是长大了。” “我一直很关心你们好不好？” 沈昭无奈辩解。 “最好是……” 洛黎轻笑，随即便主动开启了话题。 “不过说起来，你今天在家吗？” 不知道洛黎脑袋里打的是什么古灵精怪的注意，所以沈昭回答得很简约：“在家，怎么了？” 洛黎：“我跟你爸打算中午去看看你，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啊？”沈昭不解：“你们中午要过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这什么都没准备呢？” “不用准备什么。”洛黎轻笑：“我跟你爸就是单纯过来看看你，不用做饭的。” 沈昭表情顿时变得无奈：“那这怎么行。况且宋漓他也不知道你们过来，他中午都没回来。” “没关系。” 洛黎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我跟你爸是去看你的，又不是看宋漓，他回不回去都没事。” “可是……” “别可是了，我跟你爸都到了。” “……” 沈昭无语，最后只得拿着手机去门口开门。 门外是熟悉无比的两人。 虽然手机里话说得如此，但就在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沈昭的眼角还是一瞬间就红了。 洛黎一脸的笑意盈盈，但在上来拥抱她的时候，语气还是不免带了哭腔： “我们昭昭想不想妈妈啊？” 沈昭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如果你们能提前跟我说一声的话，我会更想你的。” “没良心的。”洛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但说到底还是红了眼眶。 至于一旁站着的沈明，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电话联系的都是洛黎和她，导致虽然两人是亲父女，但因为许久未见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尴尬。 从洛黎的怀里出来，沈昭看着面前明显苍老不少的男人，终究是还是克服了那股子尴尬，主动伸出手拥抱了他。 “爸。”她轻声叫他，嘴角微勾露出笑意。 沈明表情慈祥，并不像通俗意义上的一家之主一样冷漠威严，相反，十分的柔和。在听见她叫他之后，沈明和过往的很多时刻一样，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啊爸！”她随口嘟囔，语气却不是吐槽：“我这都结婚了，你还这样摸我脑袋，我都怀疑我长不高是跟爸你有关了。” “一米六五还不高吗？”沈明像是把她的话当了真，居然还认真追问了起来。 沈昭无奈勾唇：“高，当然高。” 但是站在快一米九的男人面前就显得更个小鸡仔一样了。 把爸妈暂时安定在客厅上看电视，沈昭便开始着急忙慌地在手机上订餐厅。 怎么说在家里吃都来不及了，还是出去吃比较方便。 至于宋漓…… 算了他估计很忙，还是就她跟爸妈好了。 餐厅还没选好，门口的铃声就又响了，以为这一次又是快递，沈昭便主动去开门。 哪想一开门，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你知道密码怎么不自己开门……”沈昭下意识就吐槽，结果话还没说完面前就又被递上了一束巨大无比的粉玫瑰。 “送给你，喜欢吗？” 或许是看她发了朋友圈以为她就喜欢这样的惊喜，宋漓回来的路上便顺势又买了一束。 沈昭有些无奈，她抬头看他，男人眼神里带着亮光，像是极其憧憬她的回复。 “你买这么多花……” 本想说的话最后终究还是卡了壳，被她硬生生换了一种说法：“花店老板应该比我高兴吧。” “那你呢？你高兴吗？” 他继续追问，并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沈昭抬眸看他，沉默了几秒后，轻轻点头。 “嗯，高兴。” 宋漓闻言，表情瞬间变得喜悦了起来。下一秒，他看着她的脸颊，神情专注又认真，半晌，身子自然而然地弯了下去，凑近她的脸颊，像是要吻她。 沈昭想到屋里的人，本想立即就躲开，哪想到身子都还没挪动一步，背后便传来了洛黎疑惑的问句。 “昭昭，你给谁……” 话语没说完，但沈昭已经感觉到了面前人身子的僵硬程度。 “我爸妈回来了。” 她低声说，呼吸几乎就落在宋漓的鼻尖。 第32章 嫌疑 最后还是在外面吃的午餐 餐厅是宋漓订的。 沈昭本想着帮他订, 毕竟他肯定没有她熟悉她父母的喜好。但刚准备上手，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样有点不对劲。 她凭什么要帮他讨好岳父岳母。 就算爸妈不喜欢他又怎样？ “怎么了？没找到合适的吗？” 见她一直没有选定，宋漓不禁低声询问。 “没有。”沈昭果断摇摇头，半晌, 故作自然地把手机递给他：“要不还是你订吧。” 眼眸里有一瞬的怔愣, 但宋漓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十分顺利地订好了餐厅。 用完午餐，把爸妈送回酒店后，沈昭扭头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眼神里透着不可置信。 “怎么一直盯着我？” 宋漓轻笑, 语气里透着不解。 “你是不是私下里调查我爸妈了？” “嗯？” “不然你怎么可能那么了解我爸妈的喜好？” 沈昭抿着嘴唇，看向他的眼神活像是看犯人一样。 出乎她意料的，宋漓并没有给自己找什么掩饰。 “我是有查过爸妈的资料。”他轻声说，语气格外地认真：“但我只是了解了一下他们的喜好和忌讳, 毕竟，获得岳父岳母的认可也是我追求你必经的一步。” 沈昭闻言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 莫名有些心虚。 “看不出你还挺认真。” “我一直都很认真。” 宋漓紧随其后回答, 看向她的眼神坚定里又透着缱绻的爱意。 停车场里寂静无声, 沈昭在听到他话的瞬间下意识愣了一秒。 就这一秒，便让宋漓抓到了机会。 指尖被那人紧紧攥在掌心, 凌乱的气息通过嘴角交换，此刻的沈昭只能听到两人交叠急速的心跳声。 “刚刚就想亲你了。” 一吻结束，宋漓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沈昭的脸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起来。意识到这件事后, 她刻意故作自然地正了正身子, 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无异。 “……哦。” 宋漓轻笑，眼神明亮如皎月- 四月的午后已经开始回暖，阳光洒落, 沈昭在市区广场处下了车。 “不用我跟你一起吗？”宋漓偏头看向副驾驶处的女人。 沈昭摇摇头，轻笑：“只是去看看场地，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前段时间她从高中同学那里了解到了有一家花店想要转手，考虑到筹备的难易程度，沈昭认为还是直接接手别人的比较划算。 刚好今天出门，就顺便约了对方老板见一面，实地考察一下。 “那你记得注意安全，结束了给我发消息。”宋漓轻声嘱咐她，沈昭嘴角微勾，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了。” 午后的车流并不拥挤。 目送着宋漓离去后，沈昭才按着地图上的地址往广场的方向走去。 花店坐落于广场北面，开业虽然已经好几年，但因为店主平日里整理照料得很好，所以一切看起来还是像新的一样。 “沈昭！”店主此时就坐在门口休息，隔老远看见她便主动打了招呼：“在这。” 虽然店面转让的消息已经挂了出去，但店里的生意并没有变差很多，依然络绎不绝的。担心吵闹，两人便干脆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具体聊了一下关于店面的事情。 转让的原因是店主考上了研究生，虽然比世俗认定的时间晚了几年，但对她而言，这是好不容易才实现的梦想，所以年龄这个词，早就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商讨一聊就是许久。等到临近傍晚，沈昭才和店主告了别。目前一切都处理妥当，只等下周一签好合同，她就真真正正地拥有了这家花店。 临走时，想到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沈昭顺便精心挑选了一束向日葵花束。米黄色的装饰纸上系着印花带，簇拥在一起的金色花瓣在翠绿叶片的点缀下更显明亮，看起来就会让人心情很好。 按照医生的说法，苏念慈应该就这两天就会出ICU了。至于什么时候醒来，那可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沈昭原本就是个闲人，再加上心里始终有一股子愧疚情绪存在，所以每天都会关心一下念慈的状态。 今天也和往日一样。 从医院大门走进，院中央是一棵巨大无比的银杏树。 沈昭对此有些印象，似乎从她很小的时候，这棵树就在这里了。 只是或许是因为年份太久，不知从哪一年的落叶之后，银杏树就枯死了，落到眼前，就只剩下粗壮的树干还留存着了。 晚风拂过，沈昭抱着怀里的向日葵，眼神不经意变得落寞。 远处已是黄昏，临近傍晚，住院部的电梯变得拥挤不堪，多是要去准备晚餐的病人家属。 嘈杂的声响并未影响到她的情绪，她耐心地站在电梯前排队，视线却在不经意的一瞥中，看见了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 男人低垂着脑袋健步如飞，表情看着很是紧张，仿佛身后是有匪徒追赶一般。 沈昭眉心微蹙，疑惑与担忧一起涌了上来。 韩唯为什么会在这？ 沈昭不明白。 毕竟以他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来看苏念慈？ 还是说……是因为他那个怀了孕的女朋友？ 想法千千万万，落到眼前没有一样是她需要关心的。 沈昭收了收心神，抱紧怀里的向日葵花束，在下班电梯到达的时候走了进去。 重症监护室在七楼。 从电梯里一出来便能无端感觉到一阵冷风袭来，消毒水的味道也紧随其后地弥漫在鼻尖。 眼角有些酸涩，沈昭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还是在隔着巨大的玻璃墙看向里面的女人时，眼眶泛起了几分红色。 林川去买饭了。 现在在外面等着的是苏父和林姨。 “又来看念慈了……” 或许是不太熟悉的缘故，和她说话时叔叔阿姨都有些局促不安。 沈昭温和地应了声，顺便把准备好的花束递给叔叔阿姨。 苏父说：“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多麻烦呀……” “没事的叔叔阿姨。”沈昭柔声说：“如果念慈这边有什么情况，你们都可以找我的，毕竟念慈之前也帮我的。” “好，好。” 许是见她这个点过来，叔叔阿姨紧随其后关切道：“晚饭吃了吗？要不我和林川说一声帮你带份饭过来……” “吃过了。”不想让他们多操心，沈昭点点头应下了。 苏父露出和蔼的笑意：“那就好。” 沉默了一会，苏父突然又开了口。 “说起来，昨天警察来过了……” 沈昭闻言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他们说，念慈的摔倒是人为的。”苏父的语气低沉了下去，原本平稳的呼吸也因为生气有些加重：“但是那天楼道的监控刚好坏了，所以目前侦办有些困难，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念慈醒来后自己去指认。” “需要我做什么帮助吗？” “因为警方那边现在在排查人际关系，所以可能会需要你配合调查。还有就是……” 苏父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似乎有些紧张。 “你知道念慈有什么不对付的人吗？” 不对付的人？ 沈昭脑海里瞬间就冒出了一个名字。 想到刚刚在楼下撞见的情况，她的瞳孔瞬间放大。 第33章 信任 关于韩唯的消息, 自从念慈和他闹崩之后，沈昭就没怎么关注过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三观很契合的人，之前不过是顾及着面子上的来往才没什么争执，现下就更不需要什么来往了。 但若真得说是他报复念慈推了她, 她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的。 抱着这样的情绪走到了医院楼下, 沈昭意外在来往的人流里捕捉到了林川的身影。 不过几日不见, 林川的身形就消瘦了不少。眼窝凹陷，青黑的眼圈看着就吓人。明明才二十几岁的人，身上却仿佛围着死亡的气息。 念慈的事情对他来说是很大的打击。 眸光不自觉变得暗淡，沈昭朝他招了招手。 林川瞧见她, 愣了一瞬才慢慢走到她身前。 “来看念慈？”他轻声问，嗓音哑得犹如被火燎过。 沈昭点点头：“嗯。和叔叔阿姨聊了会天。” “哦。” 理解他没什么寒暄客套的想法，沈昭便干脆选择直接开口询问：“你最近每天都在这吗？” 林川点了点头：“怎么了？” “那你知不知道，最近除了我和明冉, 还有人来看过念慈吗？” 林川的眉头皱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她问出这个问题的原因：“……乐团的同事, 来过。” “除了他们, 就没有了吗？” “没有。”林川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仿佛是感觉到了不对，林川说话的语气变得强硬了起来。 考虑到之前的情况, 沈昭并不想让他知道韩唯可能出现过的事情。她摇摇头，故作自然地开口：“没什么，只是问一下。” 说完不忘叮嘱他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给她打电话, 毕竟江城这边她会比他要熟悉, 让她来解决肯定更方便。 林川并没有应下她的叮嘱。 他只是漠然地垂了垂眼皮，仿佛没有生气的木偶。 沈昭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她没有发现。 但她和林川毕竟没有那么熟悉，叔叔阿姨年纪也大了不可能再刺激他们。她沉默了许久, 最后也只能试图以稍微大几个月的年纪和阅历来劝解他。 “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最起码也要想想念慈。” “她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林川安静如死水一般的眼眸这下才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的睫毛不自然地颤了颤，仿佛是压抑许久的情绪不小心外溢了一些，即使刻意地去压制，也还是会从各个方面表现出来。 “知道了。” 沉默许久，他才终于点了点头。 从医院离开后沈昭便径直回了家。 而那颗名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像是路边墙面上攀爬的藤蔓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肆意生长了起来。 沈昭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打通了宋煜的电话。 毕竟如果直接去问她和韩唯的共同好友，那么很容易就会引起他的注意。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和他相识，但同时又和苏念慈不太熟悉的人。 所以肉眼可见的人选就只剩下了一个。 “你能帮我查一下韩唯最近在做什么吗？” 电话一打通，沈昭便立即把重点说了出来。 “你查他干吗？”宋煜多多少少有些不理解。虽然知道他是苏念慈那个闹得不是很愉快的前男友，但怎么说都在一个圈子里面，面上肯定不会闹得太难看，只能说私下里减少来往罢了。 “有些事情想了解，我不好直接露面。”沈昭低声解释：“所以才想找你帮个忙。” “那你还不如直接找宋漓。”宋煜不知为何冷笑了一声，建议道：“虽然他这人和韩唯不是很熟悉，但在查人东西这方面，他可比我厉害多了。” 不理解宋煜突如其来的冷嘲热讽是为了什么，沈昭对于他的建议无端有些纠结，手指绕着长发缠了一圈又一圈：“我不想打扰他的工作……” “那你就来打扰我工作吗沈大小姐？”宋煜无可奈何地苦笑道：“况且，人家说不定可乐意你去打扰他呢？” 沈昭的眉头无意识地蹙了起来。 “算了。”她干脆放弃找他帮忙的念想，怒声为自己找补：“不帮就不帮，我再去找别人。” 了解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宋煜也没打算安慰，在她这得了个口头胜利便干脆果断地挂了电话。 “什么玩意？” 挂了电话，沈昭越想越气。 搞不懂这人莫名其妙的脾气是从哪里来的。 从宋煜这找消息的方案彻底失败，沈昭气性也没保持多久，最后还是得坐起身来继续翻找着手机联系人，以寻找其他人的帮忙。 另一边，远新集团。 刚送走了宋煜，宋漓就在手机上又收到了那人的电话。 “还有什么事？”争执导致的不悦情绪还未彻底消散，他的语气明显不是很好。 连着在夫妻俩那找不痛快，宋煜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说话的态度不免变了不少，就恨不得就把“阴阳怪气”四个字刻在他脑门上了。 “没事不能找你吗？” 自从知道他已经查到了苏筝的大知去向，宋煜的父亲宋如海最近几天着急得快上了火，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去劝宋漓。 可宋漓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劝解的人。 他到了办公室甚至一个字都还没说，就直接被宋漓给格挡了回去。 “我只是想找到我的母亲而已。” “这件事就那么让你们那么不高兴吗？” “不是说你不能找。” 宋煜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开口。 “只是人都是要有取舍的。就算一切都如你所想，你母亲的存在并不会影响到你和沈昭之间的感情。但你不要忘记了，从她抛下你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十七年了，如果她再婚了呢？如果她有另外的小孩了呢？如果……” “她不接受你呢？” 周遭的空气仿佛是一下子就被抽走了一样，宋漓的脸色越发苍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宋煜以为自己真的劝动了那人的时候，宋漓才低声开了口。 “她没有抛弃我。” “是我自己松了手。” 一般情况下，高空上的风筝想要飞走是不可能的，除非，割断那条束缚着她的丝线。 所以他放了手。 “我不想跟你走。” 空旷的会谈室里，他看着面前蹲下身子泪流满面的女人，稚嫩的脸庞上却全是冷漠。 “我想，留在爸爸这边。” 这样的回答，不仅让面前的人震惊，就连坐在主位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那个男人，表情也不免有些扭曲。 他彻底没了绑定那人的筹码。 这是宋煜从未了解的事情，震惊的情绪一路从脚底爬上脑袋。但他还是有一点不解：“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找她？” 对啊。 为什么还要找。 不是说给她自由吗？现在找她又是在做什么？ 宋漓没有回答。 宋煜见他沉默，以为能从这个方面劝动他，便干脆放低了语气继续往下说：“既然从一开始你就做出了为她好的决定，那现在坚持下去不是更好吗？何必要那么矛盾地一边为了她好，一边又费经心思地试图破坏她平静的生活……” “可我原本不需要矛盾的。” 宋漓低声开口，表情冷漠又疯狂。 “而你，取舍也好，矛盾也好，你说的每一个词，不都是想说我贪心吗？” “我……”宋煜想反驳，出口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可我从小拥有过什么呢？” 他反问，嘴角微勾露出的却是冷笑。 “我不需要什么都拥有的人来教我什么叫取舍……” “宋漓！”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一下子就点燃了宋煜的怒火，他收起原本温和的笑脸，试图用年长者的阅历去压面前人一头，到头来却发现是枉然。 努力地调整好情绪，沉默几秒后，宋煜低声开口：“宋漓，我来找你谈不是为了和你吵架。可能是我情商不够，对你的了解也不够，才会这样刺激到你。但我理解你的情绪，同时也希望你能控制好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便攻击别人。” 说到最后，宋煜的语气多少有几分无奈。 “况且宋漓你要明白，作为兄长，我不可能希望你过得不好。” 说完这些，宋煜便没再继续停留，扭头离开了。 话说得好听，但要说心里没气，又怎么可能呢？ 尤其在和沈昭通完电话之后。 所以宋煜在挂了沈昭电话后就果断地拨通了宋漓的电话，把沈昭原本拜托他的事情直接转交给了宋漓。 “你小家庭的事情你自己管，反正我是绝对不插手了。” 人在情绪不冷静的情况下总是容易说出伤人的话，宋漓心里自然理解他的怒意，所以也没和他多争执。 “知道了。” 淡淡地应下，宋漓果断挂断电话。 等他结束工作回到家里已是深夜。 沈昭还未睡下，靠在床头专注地看着平板，蓝光反衬到她的脸上，照清楚了她紧皱的眉头。 “怎么了？” 虽然已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通过宋煜知道和直接从沈昭嘴里知道是两个概念，可显然，他高估了自己在沈昭心里的地位。 沈昭几乎是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就按灭了屏幕，摇摇头说：“没什么，就看了看今天的新闻。”说完借势翻身下床：“你要用主卧的卫生间吗？那我去走廊那边的卫生间……” “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宋漓突然开口，冷笑的语气让沈昭不免一愣。 “啊？”她瞪大了眼睛，像是确实没有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不等她说完，眼前人就突然向她走来，径直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脚底突然悬空，沈昭下意识就拽紧了宋漓的衣服。 “宋漓…… ”她着急忙慌地开口叫住他。 可男人却一言不发，只抱着她往浴室里走去。 “我洗过澡了宋漓。”她连忙开口，试图阻拦他的行为。 可当被放到地面上，对上宋凛那双冷冽的双眸时，沈昭的话瞬间就说不出来了。她能察觉到他很生气，即便她不知道为什么。 “再洗一次。” 他低声说。 细密温柔的吻紧随其后而来，仿佛是狂风骤雨一般。 沈昭并没有反抗，一方面是她感觉到宋漓的情绪不对，如果自己贸然动作很可能会导致不好的后果。 另一方面，可能就是那潜伏者的情愫在涌动，荷尔蒙的影响让她没有多少拒绝的想法。 洗澡当然不可能是纯洗澡。 等一切结束早就到了凌晨。 沈昭还在那边挣扎着要不要主动开口询问一下他为什么生气，宋漓就已经主动开口了。 他从后面抱着她，语气早没了一开始的冷硬，只余下了柔软与害怕。 “昭昭。” “你可不可以多信任我一点。” 第34章 可怜 翌日沈昭醒来的时候, 宋漓已经离开了。 昨晚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以一个生硬的嗯结束，以试图平复他紧绷的心绪。 或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或许是他在公司忙了一天累到了。沈昭刚应完声, 就听见了脖颈处传来的浅浅呼吸。 他抱她抱得很紧。 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 沈昭的腰间被男人精瘦的小臂围着, 丝毫挣扎不了。 她隐约猜到了宋漓生气的理由。 但她想不到自己有在他面前隐瞒了什么事情。 韩唯与他本就不熟，她不想找他帮忙除了跟宋煜说的不想打扰他之外，更多的也是因为宋漓并不了解韩唯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他去查很容易对他本人产生影响。 不过这些放在眼前都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毕竟今天是她要去公安局配合调查苏念慈事故的时间。 头顶的阳光炽热又耀眼, 公安局前是粗壮茂盛的常青树，和煦的微风从叶片里穿过，仿佛一切都是极好的象征。 沈昭站在公安局的门口，表情一时有些出神。 她曾经来过这里。 那是在二叔去世之后, 需要亲人来帮忙注销户口。 彼时年幼的她对于二叔去世这件事依旧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只觉得二叔好像是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回来。 这是大人们惯会对小孩子说的话。 他们从来不会直白地和小孩说任何与死亡有关的词语, 也从来不告诉他们死亡究竟代表着什么。他们只会说, 等你毕业就明白了、等你长大就明白了，等你老了就明白了。 可到底, 哪种明白才叫真正的明白呢？ 是意识到往事不可追，生命可贵叫明白？ 还是反正人都要死，何不早日投胎才叫明白？ 沈昭不理解。 她只觉得大人矛盾。 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 死了却又恨不得日日怀念。 真可笑。 惆怅的思绪并没有影响到沈昭的步伐。 结束警方问询在半小时后, 因为没有嫌疑，所以她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方便警方调查苏念慈的人际关系。 沈昭事无巨细地回答了警察，还主动强调了念慈曾经与韩唯发生争执的部分。 毕竟依照她昨晚询问来的消息, 韩唯那人最近似乎忙得很，认识的朋友们几乎很难在聚会上见到他，邀请也总是以各种方式推脱掉。 这样一来，他身上的嫌疑几乎是水涨船高般得涨了上来。 但她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调查案子的任务终究还是要交给警方来做。至于她能出力的点，也无非就是在提供线索上。 可即便事情如此轻松，但第一次接触问询带来的紧张感还是让她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等到终于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神经骤然放松带来的眩晕状态便立即找上了她。 眼前视野变得愈发明亮，头顶是正盛的日光，穿过树叶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光圈掉在地面。台阶上明亮的瓷砖过分耀眼，她被晃得一时睁不开眼，只好伸出手挡在眼前。 微小的阴影顿时落了下来，沈昭眨了眨眼，在骤然变得昏暗下的视野里看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 宋漓似乎来得很早。 背后的汽车前盖上已经沾满了微风拂来的花瓣，他就那样长身立在车前，常青树在他的身边落下阴影，天然而生的暗处却并没有遮掩他的耀眼。 怔愣的情绪没有持续很久，凌乱的脚步几秒后便在男人面前停下，沈昭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他的面前。 翠绿色的裙角随风扬起，乌黑的长发下，女人明媚的笑颜从光里赶来，伴随着一阵清新的柑橘香气，扑面而来。 明明才是春末，宋漓却仿佛感受到了夏日的气息。 “你是过来接我的吗？”她笑着问，表情看起来很高兴，全然忘了自己本来应该是要问问宋漓为什么会过来这件事的。 宋漓自然地帮她把脸上的碎发拨开，轻轻点头：“嗯。” “累不累？”他轻声询问，语气柔软又缱绻。 沈昭昂着脖子，圆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仿佛是无意识一般地撒起了娇：“还好啦，就是有点闷，到现在脑袋都晕乎乎的——” 话说到一半，沈昭几乎是瞬间就停了下来，她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语气放低：“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边的？” 看到宋漓后，一瞬间的兴奋像是潮水一样淹没了她，现在潮水退去，沈昭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告诉他今天的日程。 宋漓闻言愣了一瞬，眼神里的缱绻不经意间消散。 “宋煜告诉我的。”他低声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昭总感觉宋漓在说完这句话后，情绪变得低沉了不少。她本想着问个明白，可刚开个口就被他打断。 “我订了餐厅，要不要一起？” 头晕之后就是紧跟而来的空虚感，想着吃饭的时候反正也能问，沈昭便没再开口，跟着宋漓上了车。 可她的想法还是太好了。 宋漓似乎一点都不想和她谈。 吃饭期间沈昭每次开口，宋漓都会岔开话题，不是说这个餐厅什么餐品最好吃，就是说最近哪个地方旅游热门，次数一多，沈昭也不是个没脾气的，回答的语气渐渐不耐烦了起来。 “葵市最近樱花开得很好……” “葵市开不开樱花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反问，脸上的笑意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极其明显的愠怒。 “可宋煜说过，你每年春天都要去葵市看樱花。” 宋漓轻声开口，明明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沈昭却还是无端感到了一股子诉苦的感觉。 “他还说，你最喜欢这家餐厅的甜品。” “但这些我都不知道。”宋漓继续说。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不知道你的计划，不知道……你的困难。但这些，旁人却可以轻而易举地知道。” 沈昭没有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一点。 她有些不理解：“那为什么你不主动问我？只要你来问我，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真的吗？”他轻声反问。 “当然。”她果断应下。 “为什么要去警局？”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昭犹豫了。而她原本回答的“当然”，此刻也在她的犹豫下变得格外讽刺。 沉默了许久，沈昭才低声说：“有点事情要处理。” “所以也不是我问了你就会和我说。” 宋漓的语气变得疲软，眼皮耷拉着，仿佛受尽了委屈。 沈昭不喜欢这种感觉。 明明包间很宽敞，她却被无形的道德压力挤得只剩下一点空间。 “可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呢？”她冷淡开口，并没有如过去一般为此感到抱歉。 “我们并非相爱的恋人。” 她继续说，丝毫不在意对面人的想法。 “现在是你在追求我，宋漓。” 沈昭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过去种种，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罢了。宋漓这样一次两次的扮弱，或许可以得到她偶尔的偏爱。但次数多了，沈昭又不是傻子，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说完这些，她径直起身离开，但步子却还是在走到门边后停了下来。 “如果你觉得在追求我的过程中受了委屈，那你大可以放弃。” “可怜是不会变成爱的。” 她回头看向那人。 “宋漓，别再这样了。” 餐桌另一端，男人的表情平静，神色自然得仿佛女人的话语对他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除了那颗渐渐坠入冰窟的心。 这是只有他一个人能感觉到的- 又有快递上门了。 看了眼半掩的画室房门，阿姨在原地犹豫许久，最后还是选择自己去接了快递。东西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依旧是一大束花，只是花朵从黄玫瑰变成了山茶花。 “夫人？先生又送花回来了。”她敲了敲门，半掩的房门因为她的动作敞开。 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正站在巨大的画板前忙碌，洁白无瑕的长裙无可避免地沾染了颜料，而画室的角落里，则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多种多样的花束。 夫人和先生已经分居快一个星期了。 自从一周前夫人气呼呼地回家那个晚上开始，先生就再没回来过了，本以为只是工作原因要出差，但之后的几天，先生恨不得每天换着花样地订花束送回来。 可夫人对此却没什么反应。 明明以前，她才是那个最爱花的人。 “放那吧。” 沈昭轻声说，语气平静又淡然。 “好。”阿姨应下来，随即离开。 落地窗外日光明朗，敞开的房门慢慢合上。巨大的画板前，女人抬起的手臂动作不知不觉变得慢了一些，直到最后彻底停下，垂落在了身侧。 浓重的涂料味道并没有淹掉花的气息。 不知发呆了多久后，她起身离开了椅子，白色的裙角从膝盖处滑下，半晌，又随着她蹲下的身子顺势掉在地面。 沈昭伸出手环抱住了那束花。 “真是个傻子。” 她轻声嘟囔，嘴角却无意识勾了起来。 “哪有人靠送花追女人的。” 第35章 灵魂 从ICU出来后, 念慈的病情恢复得很不错，不过一周过去，脸上的气色就变得红润了不少。 沈昭坐在她床边削苹果，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从医院八卦到网络趣闻,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幽默一些, 试图通过这些话语让念慈低落的情绪涨起来。 “终于削好了。”长吁一口气, 沈昭飞速地放下水果刀，把切好的水果扎上牙签递给她。 苏念慈背靠着抬起的床头，见她生疏的动作不免发笑。 “笑什么？”沈昭见状故意逗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技术不好还给你削皮，你难道不应该很感动吗？” 见她笑得开怀, 沈昭继续嘟囔：“我都没给被我爸妈削过皮，你说你在我心里得有多重要。” 和与明冉的自幼玩到大不同，沈昭和苏念慈的认识，一方面是因为林川, 另一方面，因为韩唯。 高中时期她虽然知道了林川有一个叫苏念慈的姐姐, 但因为和林川本质并不够熟悉, 只是偶尔会聊两句。所以她与苏念慈之间, 自然就更无相熟的可能。 直到后来，她成了韩唯的女朋友。 因为和宋煜有来往, 韩唯经常会参与他们之间的聚会。 苏念慈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或许是艺术家身上自带的特殊气质，看起来娴静又柔和的苏念慈在他们这一圈所谓“富二代”里总是格外得显眼。 沈昭和明冉自然也关注到了她。 但想着韩唯那恨不得隔几个月就换一次女朋友的情况，只觉得这姑娘运气应该不是很好。 毕竟就韩唯那样子, 势必有一天会辜负她的心意。 可特例就这样冒出来了。 从高中毕业到大学, 韩唯真得像是小说里的浪子回头一样，再也没有和其他女生有牵扯。 苏念慈也就此，成为了她们无比好奇又十分关注的人。 这样的关注一直持续到了沈昭二十一岁那年, 彼时她已经在国外待了将近三年，自认为已经足够熟悉当地情况，但外国的安全情况终究比不上国内。 碰到抢劫是在沈昭搬家一周后。 对方似乎已经盯了她一段时间，不然怎么会刚好在她一周里恰巧下课时间最晚的那天突然从路上窜出来。 不过好在对方只想要钱，拿了她的包就迅速消失，并没有对她实施伤害行为。但这对连小偷都没怎么碰到过的沈昭来说，还是让她吓了个半死。 报了警后她连家都不敢回，只能在附近灯火通明，人流量最大的酒店里开了间房窝着，拿着手机慌不择路的给朋友打电话。 但因着刚搬家，沈昭相熟的朋友都不在附近，国内的朋友更没办法，除了在电话里安慰她两句也没什么可以做。 苏念慈就在那时候出现了。 她通过共同的聊天群知道了她的事情，私戳问她现在在哪里，她最近刚好因为交流学习也在这个城市，如果她很害怕的话，她可以去找她。 仿佛是落水人突然拽到的一根绳子，沈昭告诉了苏念慈自己目前住的酒店地址。 她在翌日早上便赶了过来。 之后有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她都每天陪着她上下学，陪着她找离学校更近的房子租住，陪着她去警局办笔录、认人。 原本沈昭也是有芥蒂的。 毕竟从小都有数不清的人因为她的家境走到她身边，试图靠谄媚与夸奖来成为她的朋友。 沈昭讨厌这些。 所以除了明冉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她就再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好朋友的人，大多都还是普通朋友。 苏念慈起初也在这个排序里。 哪怕是她陪伴她的这一周，沈昭也并没有对她产生更多额外的情感投射，毕竟韩唯那段时间家里出了些问题，这件事是众所周知的。 不过怎么说都是受了帮助，沈昭自然也不会全然让人白干。抢劫犯被抓到的那天，苏念慈打算回国，她在机场主动提起了韩唯的事。 但出乎意料的，苏念慈拒绝了。 “我相信韩唯可以自己解决的。”她轻声说，语气坚定，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柔和，沈昭却没有在其上看到一分的别有所求。 “哦。”少有被拒绝，沈昭不免有些尴尬，愣了愣神便闭了嘴。 不过之后，苏念慈还是主动和她聊了起来，只是对象不是韩唯，而是林川：“你现在和林川，还有来往吗？” 沈昭闻言皱了皱眉：“偶尔可能会聊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苏念慈故作自然地摇了摇头：“只是那小孩这些年一直在国外读书，可能叛逆期到了吧，有时候联系不到他。所以我才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些什么。” 以林川高中时候的性子来看，确实像他会做的事情。 沈昭了然地点了点头。 那之后，两个人的来往才变得密切了起来。 虽然不太清楚名为姐弟的两人之间关系为何如此冷漠，但沈昭也不是多爱八卦的人，两人除了偶尔聊到林川，其他时间多是像朋友一样聊聊近况。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她与苏念慈的关系也愈发变得亲密。直至最后因为一些事情，成为了挚交。 “这么说起来，当初在国外，你陪我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会做。结果现在你需要我了，我却连削个水果皮都不是很行。” 想到以往，沈昭不免有些感慨。 “这有什么。”苏念慈轻声反驳：“就像当初我陪你一样。现在你能过来陪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话虽如此，但一想起发生在念慈身上的事情，沈昭还是难免有些难过。 “好了。”不想看她自责，面前的苏念慈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大姐姐一样安抚她：“你帮我安排我父母住所的事我都没谢谢你呢？何必在这一点上纠结。” 沈昭闻言撇了撇嘴，想露出笑脸，鼻头却还是有些红。 瞧见安慰不成，苏念慈便干脆转移起了话题：“说起来，之前明冉还和我说宋漓在追求你，怎么样？喜欢他吗？” “不怎么样。”沈昭轻声嘟囔。 “前两天还吵架了。”她顺势补充。 “怎么会？宋漓看着脾气挺好的呀？”苏念慈不解地询问。 沈昭不知道她那句“脾气好”是从那里看出来的，但想着也没必要在别人面前维护他的形象，便一五一十地把吵架的全过程说了出来。 “明明我都还没有答应他，他就想要限制我。那我以后要是接受了他，他还不得天天盯着我。” 这是让沈昭最生气的地方。她向来不喜欢别人控制她，不然为什么会和爷爷关系弄得那么差。 “其实我知道他是吃醋了，他不喜欢我和宋煜有来往。”沈昭又不是傻子，宋漓对宋煜的态度几乎摆在了明面上，她要看不出来才有鬼了。 “但我只是找他帮了一个忙，而且这个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他就非说我不信任他。”沈昭觉得这简直离谱，难道不想让人做苦差事都是不信任了吗？ 苏念慈听了她的话，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这样确实不太好，你们只是结婚了，又不是什么所属关系。” “对啊！”沈昭止不住吐槽的话语：“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这人还总是喜欢用那种很委屈的语气说话。” 搞得每次像是她做错事了一样。 而这，也恰恰就是沈昭不愿意找他帮忙的原因。 如果她给他提供了助力，那么她就欠了他人情。这种情况下，她并不富裕的道德水平并不能持续地让她接受白占人家便宜这件事，必然要回以报酬。 而因为两人之间存在一个追求与被追求的关系，这个报酬的定义很容易就会被混淆，甚至出现一些道德绑架的问题。 沈昭怎么说也是个学习艺术的。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怎么说也是对爱情有些了解。按照她一直以来的预想，爱情应该是灵魂吸引，是精神上的合二为一。 但偏偏沈昭又不是一个纯粹的浪漫主义。 她还看脸。 这种期望的碰撞下，追求她的人大多在第一步就失败了。毕竟都不能让她一见钟情见色起意追求的人，哪怕灵魂有共鸣，她也很难接受得了。 只有宋漓算是例外。 他长得足够好看，所以即使是联姻也可以。 但事前做的一些调查让她对眼前人的灵魂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反向滤镜”，所以还没来得及交流，两个人就已经分居两地。 回国之后，虽然沈昭也意识到了眼前人其实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差劲，甚至是有些意料之外的好。 但对于沈昭来说，先入为主的观念，还是影响到了她的认知。 她觉得宋漓对她有所图。 但后面事实又打了她的脸。 彼此之间只是一些纯粹的利益交换而已。 可就在她接受了这个真相之后，不过几天，宋漓却又突然选择向她告白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有些没法接受，只能下意识地选择往后退，但最后终究还是抵挡不住美色当前，承认了自己对他有一些喜欢。 当然这些都只停留在外貌的层面。 毕竟她并没有找到宋漓能让她感觉灵魂吸引的可能。 不过也许，有那么一刻。 沈昭突然想。 闷热的午后，展厅里男人穿着西装意气风发时，连窗外的乌云都为他让路。 她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第36章 纵容 从医院离开已是傍晚。 或许是和闺蜜聊天缓解了她心里长久的郁结, 沈昭走出大门时看了看头顶橘色的黄昏，感受着风里传来的花香气息，顿时觉得就这么回了家多少有些浪费。 毕竟这么好的天气，不吃点好的怎么对得起自己。 做好决定, 沈昭便果断跟阿姨通了电话, 语速飞快地告诉她晚上不用准备晚餐了, 她要在外面吃。 “可是夫人……” “有什么事晚上回去再说，我车到了，先挂！” 急匆匆地挂了电话，沈昭根本没去想阿姨那没来得及说的话是什么, 她只是兴奋地给常去的那家餐厅打了电话预订座位。 毕竟就算回去了也是她一个人吃饭，何必呢？ 而在沈昭的想象里，往日都是她一人吃饭的家里，此刻却是被装饰得明亮温暖恍如过节。桌子中间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则在头顶明亮的光芒下愈显惹眼。 面容英俊的男人长身站在桌边, 熨烫平整的白衬衫下可以看到他劲瘦的小臂，而他那原本还带着亮光的眼眸则随着手机里骤然停下的笑声渐渐暗淡了下去。 阿姨顿时有些紧张, 她轻声开口像是想要解释两句：“夫人今天去医院看望朋友了, 估摸着是很久不见, 想要聚一聚。” 虽然不懂先生想要求和却不提前和夫人说一声的做法，但毕竟是耗费心力准备了一个下午的惊喜, 就这样被夫人因为其他原因错过，先生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吧。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一会，宋漓看起来好像已经调节好了心情。 “是有这个可能。”他轻声说, 半晌低声自嘲：“运气不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阿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回头看着桌面上精心摆设的餐点, 试探性地开口：“那这些，要收起来吗？” “就放那吧。”宋漓别过眼去，像是故意避开视线。 “您中午不说想去看看小孙子吗？”他转头问起阿姨：“今天刚好也没什么事情忙了, 您就早点过去吧，明天早上再回来就行。” 阿姨闻言顿时喜出望外，但想到刚发生的事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无措，抬头看了看宋漓的态度，最后还是放弃了开口劝说。 “好的先生。”她点头应下，转身便去收拾东西了。 春末的傍晚气温已经开始上升，空旷的别墅此时却格外冷清。 阿姨离开后，这个名为家的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他垂下眼睫，身子像是失了力气一般坐了下去。 又不是没有心的钢铁- 等沈昭回家时，时间已经超过十点。 在她原本的设想里，阿姨要出门，宋漓晚上又不回来，家里应该冷冷清清才对。可从出租上下来，她抬眼便看到了家中明晃晃的亮光。 眉头猝不及防地皱了起来，沈昭下意识有点紧张，但很快就被涌来的烦闷冲散。 做错事的又不是她。 有什么可害怕的。 推门进屋，一楼客厅里并没有男人的身影。可空气中浮动的花香，还是一瞬间让她停下了脚步。 餐厅正中央，一整束鲜艳的黄色玫瑰安静地摆放在方形餐桌上，正上方昏黄的灯光洒落，仿佛零碎的星点，掉落其中。浅黄色的桌布边缘蕾丝缝线平整，上面摆放的餐具都是她常用喜欢的样式，用心装饰过的痕迹覆盖了整个桌面。 沈昭表情有些僵硬，她步子缓慢地走到餐桌前，指尖轻轻碰了黄玫瑰的花瓣，上面的水滴早已消散，只余下干巴的花叶。 所以是一直在等她吗？ 她表情一时有些失神，仿佛是陷入了什么困境中。 毕竟是开花店的老板，她怎么会不知道黄玫瑰的寓意是什么。心里有些窃喜，但与此同时，微弱的焦虑情绪也慢慢冒了出来。 如果只是道歉，她当然可以接受。 可如果不止是道歉呢？如果像之前几次那样呢？她又该作何回应？ 越想脑子越疼，在此之前十几年，沈昭就没想到被人喜欢这件事会这么可怕过。 毕竟之前喜欢她的人，大部分她都直接拒绝了，就算有少部分漏网之鱼，那也是考察不过一周，便被陆续淘汰了。 因为这些事，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沈昭都是在怀疑这世上难道是没有正常男人了吗？难道做到爱干净、专一、有上进心对男人们来说是很困难的事情吗？ 沈昭不理解。 正如她也不理解宋漓到底是为什么就对她情根深种了。 男人真难懂。 还没来得及再去想应对的方法，浅浅的脚步声就逐渐传到耳边，沈昭茫然地移开视线去看，身形修长的男人站在楼梯边缘，昏暗的灯光下，黑色衬衫把他的表情藏了起来，她只能看到他那双明亮的眼睛。 莫名有点紧张，沈昭搭在桌面的手掌无意识地攥紧了桌布边缘。 男人从黑暗里走出，轮廓分明的一张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只是绷紧泛白的嘴唇还是不经意间出卖了他内心此时的紧张无措。 “……喜欢吗？”他轻声说。 沈昭眼眸缓慢地眨了几下，遵从内心地点了点头，语气温柔：“嗯，喜欢。” 两句话的交流，宋漓已经走到她跟前。沈昭今天穿了高跟鞋，站在他面前时刚好到他嘴唇。 面对面站着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的窗户没关好，微风拂过，吹起了她随意搭在耳侧的碎发，露出了一对雏菊样式的耳坠。 那是结婚时宋漓送给她的。 和戒指项链一起。 宋漓的眼眸很快地亮了一瞬，但没被沈昭察觉。 她还在专心地思索等下应该怎么说。 “对不起。” 没等沈昭构建好语言，宋漓就先她一步开了口，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脑袋微微垂下，配合上一副无辜的表情，活像是小狗狗做错事情时道歉的模样。就连手指，也不知何时主动地探到她掌心，小心翼翼地勾了勾她的小拇指，无声地试探她的态度。 沈昭眼角有些松动，但还是努力压着，百般纠结下，只能尴尬地提起了一个常见的问题。 “为什么对不起？” “因为我逼迫你了。” 他低声说，语气真诚地向她解释自己的错漏：“我不应该借着你的善良，用我自己的委屈与难过去绑架你。” “你还知道啊……”沈昭无意识嘟囔出声。 宋漓认真地嗯了一声，点点头：“知道。” 沈昭无语：“……” 宋漓：“因为我是故意的。” “如你所见，我没有一个……和睦的家庭，且因为我的性格原因，我也没什么朋友。我没有见过一段真正美好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所以我自作主张的，把我从别人那里学来的错误观念套用在了你身上。” 他缓慢而又认真地去陈述自己会变成这样的原因，蕴满爱恋的眼眸始终望着她，像是过去十几年在她身后一样。 “或许你之前了解的我，都是在外人面前的我。在他们眼里，我似乎是一个无坚不摧的人，我不怕什么伤害，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看着她，掌心轻轻覆上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落到她嘴角。 “可事实并不是那样，我很胆小，也很敏感。我会羡慕别人的家庭，会嫉妒别人能拥有我没有的东西……” “同样的，也会害怕喜欢的女孩子并不喜欢我。” 话音落下，沈昭眼眸不受控地颤抖了几下，仿佛是被他的情绪感染。 但事实上，她并没有完全信他的话。 毕竟他现在这些讲述，不也同样和之前一样，是在向她诉说委屈已获得她的怜爱吗？ 可必须要承认的是，他又一次成功了。 她确实会因为他的委屈而感到难过。 或许连沈昭自己都没察觉到吧，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所以能让她被道德绑架的人，也许本来就在她心里有了一席之地。 “宋漓。”她抬眸看他，明亮的眼眸闪烁着异常坚定的光芒。 “也许你，没必要那么害怕。现阶段的我，确实有一个比较喜欢的人，但那个人，只是你。” 所以宋煜也好，其他人也好，其实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进入她的考虑范围。 宋漓的嘴角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慢慢上扬了起来，他浅笑着望向她的脸颊，表情愈发放松，询问的语气却还有些小心翼翼：“所以你接受了我的道歉？” 沈昭点点头：“嗯。” “那我现在，可以抱你吗？” 沈昭愣了一瞬，半晌继续点头：“当然可以啊。” 宋漓嘴角彻底扬了起来，他伸手直接把她揽到她的怀里，嘴唇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精瘦的胳膊隔着衬衣紧紧地圈着她的腰间。 她感觉到他在她耳边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是紧绷的情绪一下子舒缓了下来。 但沈昭此刻却有些无奈的情绪慢慢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莫名感觉，照自己这样对宋漓纵容下去，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被宋漓吃得皮的不剩。且都不提他那些诉说委屈的话真假难辨，就说她这道歉只知道送花的行为，除了她恐怕也没人会喜欢了。 “昭昭。” 耳边突然传来他缱绻的呼唤。 沈昭怔愣地从他怀里抬起头。 “我可以吻你吗？” 看来都不要等到以后某一天了。 沈昭无奈地想。 怕不是今天晚上就要被吃干抹净了。 第37章 照片 那天之后, 宋漓与沈昭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医院里，苏念慈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垂眸沉思了几秒，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轻声询问她：“昭昭, 你没发现你对宋漓有点太宽容了吗？” 毕竟换做是过去, 那些让她生气的人，基本上从生气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她彻底地隔绝在了人生之外，而不报复只是她最后的善良。 沈昭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病床上的人, 沉默几秒后轻轻点头，表情平静又有些释然。 “早发现了。”她低声说，半晌像是做好了决定抬头直视她的双眼：“我好像，是真得喜欢上了宋漓。” 苏念慈被她突然而来的告白惊得眉头都蹙了起来。虽然一早就察觉到了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 但眼下突然得到确定消息，总归还是有点惊讶的。 “可你前不久, 不还和我吐槽他想要道德绑架你吗？” “一码事是一码事。”沈昭无奈叹气：“他想要靠示弱来得到我的垂怜这件事确实是事实。但其实归根结底, 是因为他没有获得过安全感。毕竟从小就生活在被打骂、被镇压的家庭环境里, 会产生这些想法其实也挺正常的。” 苏念慈了然地点了点头，但紧皱的眉头丝毫没有放松下来的迹象：“可你不知道现在网络上都流行一句话吗？” “什么？”沈昭愣了神, 抬眸瞧她。 “心疼男人是一个女人倒霉的开始。” 苏念慈并不是想把话说的这么绝，但毕竟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尤其是在沈昭帮了她这么多的前提下, 她自然希望沈昭能够拥有最好的爱人。 认识这么久, 苏念慈比谁都清楚，虽然沈昭明面上看着什么都不在乎，总是肆意洒脱、潇洒自如得让人羡慕, 但实际上，她也并没有坚强到无坚不摧的地步。 和生活在压抑家庭中的宋漓相差无几，沈昭从小就被迫与父母分开，“留守儿童”的她被爷爷严格管教到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作主。 更何况，从头到尾造成宋漓没有安全感的人也不是沈昭，她凭什么仅仅因为一个联姻就要去心疼一个并不比她人生差多少的男人呢？ 苏念慈的想法沈昭怎么不清楚。 但她心里非常明白，自己喜欢上宋漓从来就不是因为心疼或者同情。而是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在那场可能连宋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发布会上。 她就已经心动了。 “抛去不省心的父亲，单看宋漓这一个人，他几乎满足了我对爱情的所有向往，我很难不喜欢上他。” 这是沈昭第一次，在旁人面前那么坦诚地去表达自己的心意。 换做是以往的她，只会觉得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对另一个人的痴迷不异于操场上裸奔，这么让人尴尬的事情她才不会做。 苏念慈闻言，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答应他呢？”她想了想问道。 沈昭一时沉默。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 但想要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依旧还有很多的问题要处理。 毕竟她二叔和他妈妈之间的纠葛是真实存在过的，他们不可能完全避开这些去谈一场毫无顾虑的恋爱，更别提她已经提前答应了宋漓要帮他见到他母亲。 “再等等吧。”她轻声呢喃。 窗外阳光明朗，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在走。 沈昭并没有在医院待很久，毕竟花店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离开病房的时候，刚好撞上了从外面回来的林川。 男人神色匆匆，看上去像是趁着少有的休息时间赶过来的。 “林川。”她叫住他：“我今天问了医生，念慈应该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你接下来打算……” 聊天的过程中念慈几乎是刻意地避开了和林川有关的话题，沈昭心里了然，也没怎么提。 但林川父亲那边的债务还是大问题，仅靠林川个人那点微薄的收入肯定是很难应对的。他妈妈又已经在计划和念慈父亲结婚，到时候在债务上也很难帮上他什么。 “叔叔说要留下来照顾她一段时间，我妈……不出意外应该也会继续待在这边。”林川低声说，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萎靡不振，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也是让他焦头烂额。 “至于我……”他停顿了一瞬，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能怎么过就怎么过了。” 沈昭抿了抿唇，犹豫很久，也只能选择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如果碰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来找我。你是念慈的……弟弟，念慈又是我的朋友，我肯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林川眼神黯淡，对于她特意为之的称呼也无暇顾及，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从医院离开，沈昭径直去了花店。 为了店铺的正常运行，她招了两个全职员工，都是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也因为她们的存在，她这个最重要的店长才可以抽出空来去医院看苏念慈。 时逢五月，刚好是许多花种开花的时间。 店里的人流量最近一直呈现上涨的趋势，这不，沈昭一回店里就又开始了忙忙碌碌的换水养护。 几个小时下来，沈昭的腰堪比一下子做了几百个仰卧起坐，酸疼得她只能紧急扶着腰去后面房间里休息。 考虑到晚上顾客不是很多，小姑娘们又住得比较远，沈昭便干脆让他们提前回去了。 一方面确实是体谅员工，另一方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花店从来就不是沈昭挣钱的主业，她日常光卖副画就能抵掉花店一两年的盈利，要是以后真得干不下去了，也可以直接甩手跑路。 但那是以后。 最起码对现在的沈昭而言，她很喜欢插花这件事，也很喜欢被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花束包围的感觉。 她想一直坚持下去。 晚间客人不多，沈昭可以专心地给自己准备一束自己喜爱的插花，结束后拿着相机左拍拍右拍拍，试图找到一个最美的角度。 毕竟现在是媒体时代，她偶尔会在网上上传一些自己拍的插画图，刚好也是给自己的花店打广告了。 之前装修的时候，靠近路边那边的墙被沈昭打成了一整面的落地窗，白天阳光透过来的时候，带着露珠的花束在洒落的亮光下显得璀璨夺目，路过的行人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一整面的花墙。 到了晚上，虽然没了百天里日光的照耀，但店里被沈昭刻意安排了颜色合适的彩灯，昏黄的灯光依旧能让花墙显眼又夺目。 沈昭低垂着脑袋，一边调整花束摆放的姿势，一边盯着相机上的取景器以寻找一个最合适的角度。 顶灯打下一束束明亮又闪烁的光芒，沈昭闭着一只眼，镜头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移动，恍惚的虚焦后，焦点最终却停留在了花束正上方的人脸上。 严格来说，是落地窗后。 男人嘴角带着笑意看着她，熟悉的俊朗面庞在花束的对比下丝毫不显逊色，灰色西装随意搭在手臂上，应该是是刚结束工作就赶了过来。 沈昭一时愣神，手指稍微抖动了一下，就把男人留在了照片里。 见她看到了他，宋漓这才推门走了进来。拉开大门的时候，门沿上的风铃发出了轻轻的响声。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沈昭举着相机的手依旧没放下，似乎是还没回神。 “刚刚。”宋漓柔声回答。 其实是插花的时候就已经到了。 沈昭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会特别专心，宋漓一直都清楚，所以便没打扰，干脆在外面多等了一段时间，等她看到自己了才选择走进来。 “拍到我了？” 他主动朝她近了一些，歪着头轻声询问她，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沈昭见他走近，不知为何下意识地便收紧了手里的相机，眼神闪躲，涨红了脸反驳道：“哪有？谁拍你了？别自作多情！” 着急忙慌的反驳不仅没能让面前人信服，反而还让他翘起的嘴角愈发上扬。 “哦——”他像是故意一般拖长了语调：“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沈昭简直想给刚刚说话的自己来一巴掌。 明知道解释就是掩饰，还硬要去逞那一时威风。再说，就算是真拍到了又能怎么样，能表示出什么吗？ 她侧过脑袋闭着眼无奈地咬住嘴角，只碰到了因为白天里喝少了水而变得干巴巴的嘴唇。 回去了就把照片删了。 她暗暗地发誓。 在她纠结万分的时候，另一个人早跟进自己家一样，拿着她包好的花束来来回回地欣赏，到最后甚至还拿出手机拍起了照来。 沈昭赶紧放下相机跑过去一把就从他手里把花束给抢了过来：“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啊，拿人东西都不问一声。” 说完看到他手里的手机的照片，连忙出声叮嘱：“而且你拍的这些照片，在我发出去之前不能发到网上，不然……” 话还没说完，沈昭劳累了一天的腰就突然被人的胳膊强硬地揽进了怀里，因为身高差异，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身子都往上抬了一下，紧随而来的，就是脸颊上突然印上的一个吻。 “咔嚓”一声，两个人以一种十分亲密的姿势被留在了宋漓的手机相册里。 沈昭耳朵瞬间通红。 她着急忙慌地侧过脑袋想去看身边的始作俑者，却只看到了男人一双深邃又缱绻的眼眸。 他紧盯着她，犹如猎人看到猎物一般的眼神暗示着他似乎还不是很满意仅仅这样的亲密。 “昭昭……” 温热的呼吸在二人间流窜，他低声呢喃着她的小名。 在他试图再凑近的瞬间，沈昭眼急手快地推开了他。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与头发，她红着脸不敢看他，只能用轻声的嘟囔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你这人怎么，老喜欢搞突然袭击啊……” 说是吐槽，说出来跟撒娇差不多。 宋漓本来因为被她推开，还担心着自己这次会不会又不小心惹她生气了，直到看到她通红的耳垂，才瞬间放下了紧张的心。 他走到她跟前，小心翼翼地伸手牵住她的手指。 “那是不是，以后只要提前说了就可以亲你了。” 他得寸进尺地表达自己对她的需要，沈昭几乎没有任何招架之地。 “随、随便你啦。” 她闷着声开口。 第38章 机会 沈昭对于拍照这种事并没有多么热衷, 日常发自拍的频率低得可怜，朋友圈更多的是在和明冉她们一起出去玩时拍的合照。至于手机相册，则大部分都是随手拍的一些花和风景。 所以对于宋漓拍了她照片这件事，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要他删掉。 可宋漓哪是那么乖乖听话的人？ 他高高地举起了手臂按熄屏幕, 白净脸庞上扬起的嘴角几乎从刚刚开始就没有放下来过。 沈昭瘪着嘴着实有些无语。 不提这个高度她就算蹦起来也很难够到, 就说伸手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可以说是直接黏在了这人的身上, 尝试了几次之后她果断地放弃了挣扎。 “不删就不删，谁在乎？” 她不耐烦地嘟囔几声，试图借此来消解自己内心的烦闷。 说完看着架子上摆着的花束，眼珠子转了转, 心里就冒出了一个鬼点子。 见她闹脾气不搭理自己，宋漓沉思了几秒，一时也担心自己是不是玩过火了，刚想张口补救些什么, 就听见女人抱着怀里的花故作姿态地嘟囔着什么。 “本来还想说把这包好的花送给你，既然你那么小心眼, 那我还不如送给……” “不行。” 话音未落, 后背就传来了男人厉声的阻止。 “凭什么不行？” 沈昭转过身子, 歪着头故作天真地问他。 虽然明知她就是故意刺激他，但宋漓还是一如既往地上了当。他眉头紧锁, 扯了扯领带低声开口： “……你都说了是要送给我的。” “可你那么小心眼，看我拍了你的照片就要拍我，我后悔了不行？”她继续补刀, 瞧见他那张变黑的脸, 心里就莫名涌现出一股得意的情绪。 不知道这样沉默地对峙了多久之后，宋漓终于无可奈何地松了口。 “就不能不删吗？”他柔声细语地和她商量。 “不能。”沈昭斩钉截铁地开口。 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她伸手到他面前：“手机给我。” 宋漓并没有立刻应下她的要求, 只是低头看着她，表情看起来有些莫名地紧张，但隐隐地又似乎夹杂着些许兴奋。 沈昭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怎么？有我不能看的？” 宋漓：“没有。” 沈昭：“那你为什么不敢给我看？” 宋漓：“我……算了。” 后半句宋漓憋住了，没有说出口。 知道今天不交出手机怕是很难过去这一遭了，他沉默了一会还是选择了把手机递给她。 “密码？”沈昭接过手机下意识开口。 抬头果不其然撞上了宋漓一脸黑的表情。 “……刚刚一时没想起来。” 她飞快地按下“0215”后紧急找补道。 假装没有看到一样忽视掉手机壁纸上那属于自己的照片，她故作自然地点开相册，本以为会是空空荡荡的手机相册此时却是密密麻麻地全被她一个人的照片给填满了。 沈昭的动作几乎是一瞬就僵在了原地。 最近的一张自然就是刚刚被宋漓突然袭击那一张，但当她沿着时间线继续往上翻，就可以看到几乎每天都有属于她的照片被拍摄了下来。 她在画室里专心画画的照片。 她在副驾驶上睡着的照片。 她在衣柜前专心挑衣服的照片。 …… 一张又一张，全部都是她。 最让沈昭不可置信的是，相册里最早的一张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它是在二零一二年九月拍摄的。 那一年沈昭刚刚十五岁，在江城一中读高一。 照片的画质并不高，强曝光的背景下只能看到一个留着高马尾的女生侧影。 但沈昭还是清楚地知道那个人就是她。 高一开学的第一天，她作为新生代表在大礼堂发言。 当时的沈昭，丝毫没有意识到，肆意明媚如同夏日里新生朝阳的自己，拥有了一个衷心耿耿的追随者。 可即便如此，这种仿若变态偷拍一般的痴迷暗恋，还是让已经觉得自己底线很低的沈昭，稍稍地惊住了。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僵硬地几乎不能动弹，也不敢抬头表现自己突然涌上来的害怕，只能动作呆板地继续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掩饰自己的紧张。 可宋漓早就察觉到了。 从她打开他的手机相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关注着她的神情。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一瞬的紧张与害怕。 可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解释。 毕竟这些都是事实，都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他确实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像个神经病一样，痴迷地观察着她的所有行为。 即便这些都可以用喜欢来作为掩饰。 但他心里明白，归根结底，他并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 所以只要她不喜欢，那他的这些行为都可以被认定是变态行径的。 而此时此刻的沈昭，只觉得自己无异于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那个人。 她还没有见到宋漓的所有优点，就已经先一步地见到了他的阴暗面。 这样沉重又痴迷的喜欢，她真得能够承受得住吗？ 她垂下眼睫，表情呆愣地看着屏幕里各种颜色的自己，知道现阶段的自己根本给不出一个理性的答案。 毕竟早在不久前，她心里的那个天平就已经倾斜了。 退出手机相册，沈昭假装自然地就把手机还给了宋漓，嘴里嘟囔着：“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照片，不删也可以。” 沈昭平静的神色并未让宋漓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沉默地接过手机，很想让自己自然地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但解释的话刚到嘴边，就又被沈昭打断了。 “天都黑了。”她仰头看向窗外，转移话题的方式生硬又别扭。 “你要不先去车上等我，我把店里东西收拾一下，然后……” 她扭头看他：“我们一起回家。” 对宋漓来说，此刻沈昭主动提出的“一起回家”无异于一剂打在他身上的强心针。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汽车熄火后。 一前一后下了车，从停车的地方走到电梯还需要几十秒的时间。 “既然那么喜欢我，高中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来找我呢？” 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上，沈昭看着门上反光映出来的两人身形，轻声询问。 回程的路上她想了很久。 对于宋漓的种种行为，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的介意。 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是她对他的喜欢盖过了那些介意的想法。 所以，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第39章 别人 其实沈昭高中的时候曾经被人告白过。 对方是她同班的学习委员, 看起来样样都好，面对她时也举手投足都透着尊重。 可沈昭却总是感觉不自在。 将近一周的时间，她都在思考，这股不自在到底是因何而生。 直到他向她表白的那天。 天气很好, 环境很好, 四周的一切看起来好像都很好。 除了同学们一遍又一遍的起哄。 明明她还没有答应他, 明明在此之前，他们的关系仅仅限于同班的同学。但他周围人的态度，却仿佛是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 她找他交作业要起哄。 她和他擦肩而过要起哄。 她和他被安排在一个考场要起哄。 沈昭对此不甚其扰。 所以即便她对那个人起初并没有讨厌的的态度，但最后的最后, 她还是没有给他一丁点可以离她更近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她却给了几年后的宋漓。 “高中的时候，我还没有从宋家脱离出来。” 男人低声说，语气怅惘带着苦涩。 “所以即便我去找了你, 我们也很难走下去。” 宋煜与沈昭很熟悉。 所以只要他想，宋煜一定会帮忙介绍他们认识。 可对那个时候的宋漓来说, 他连出门去哪都无法自己决定。 这样的他, 即便出现在沈昭面前, 也是一团糟的， 他不想让她看到那样的自己。 寂冷幽暗的夜晚, 风声在其中流淌。 沈昭听着他的话，眼神黯淡了片刻，但几秒后还是笑着开了口, 像是在调节两人之间不知为何变得难过起来的氛围。 “你这话说的有点自恋吧？怎么就只要你高中来找我, 我就一定会喜欢你啊！” 宋漓眼皮轻掀，面对她突然的反问，清亮的眼神里带着一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昭瞧着他着急忙慌解释的样子, 嘴角不受控地上扬了起来。 推门走进的瞬间，她突然在原地顿了顿脚步。 “会的。”她轻声说，像是在和他说，又像是在和自己说。 但宋漓的惊喜只维持了一秒。 女人随后的话语直接掐灭了他眼眸里刚刚亮起的光亮。 “但不会和你在一起。” 可以喜欢，但不能相守。 一如当下两人的处境。 宋漓怎么会猜不到她心中所想。 他垂眸苦笑一声，几秒后自嘲地轻声开口道： “所以你会觉得我贪心吗？” “贪心不是罪过。” 沈昭并不是眼里只有黑白的人，她低声说。 “是个人都会贪心，主要看能力足不足够支撑自己的贪心。” 能力足够，就是聪明。 能力不够，就是愚蠢。 宋漓长身立在玄关边，闻言眼皮垂了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窗外的月影婆娑，透过窗户洒落到地面。 沈昭见他沉默不语，内心不免有些疑惑，几秒后歪头看向他，还以为是自己刚说的话有什么伤到了他。 “你怎么……” “如果是别人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突然打断，沈昭有一瞬的怔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话问的是谁。 “如果是别人那么贪心，你还会这样想吗？” 宋漓轻声询问，语气柔和仿佛只是在问一个非常轻松的问题。 徐徐的晚风透过门缝悄悄溜进，穿过她的衣角，带着夜晚的静谧与悄然。 “可是……” 沈昭勾勾唇，沉默几秒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没有别人啊。”- 苏念慈出院的那天，天气很好。 洁白无瑕的云彩在蓝天里随着微风缓慢游荡，沈昭和明冉两人一起去医院接她回家。 “要我陪你一起吗？”离家前，宋漓主动问她。 沈昭摇头：“不用了，我跟明冉一起去。” “那你注意安全，晚上回来的话提前和我说一声。” 韩唯前两天因为涉嫌故意伤害被带走调查了，不过因为暂时没有证据，只待了24小时就回家了。 “我知道的。”沈昭点点头，昂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眸，思索几秒后还是主动伸手抱了抱他，像是安抚小朋友一样抚着他的背。 “林川今天也在，送完念慈回家，我和明冉会去花店一趟，大概晚上五六点的时候回来。” 宋漓对她的抱抱很是受用，伸手环抱住她的同时还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长发，低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头顶。 “那我在家等你。” “好。”沈昭在他怀里昂起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的眼睛：“我等着你的大餐。” 那天晚上，她虽然原谅了他“偷拍”她那么多次的行为，但想着便宜不占白不占，干脆借势找宋漓要了几个好处。 给她准备大餐就是其中一项。 毕竟家庭煮夫的情节她还挺想体验体验的。 “一顿饭就能收买你？”医院走廊里，明冉对于她口中的这一项“好处”露出了不解的目光。 “这只是其中一项。”沈昭怀里抱着花，闻言皱了皱眉解释道：“我好不好收买你不知道？” 医院里消毒水味刺鼻浓厚。 明冉表情却在听到她的话后瞬间变得轻松：“那就好，我还担心你这是要变成恋爱脑了。” 沈昭眯了眯眼，几秒后微微侧头看着身侧戴着口罩也掩不住美貌的漂亮女人，眉头轻轻往上挑了挑。 什么话都没说，却把想要表达的意思都表达完了。 “你这样看我干嘛？” 女人对她的目光露出怀疑的表情，哼哼几声。 沈昭见状收回侧着的脑袋，勾着嘴角轻笑一声，语气无奈。 “没什么。” 等了十几分钟后，病房里苏念慈收拾好了行李，因为东西并不是很多，林川一个人就拿下去了。 至于沈昭和明冉，则自然而然就陪着念慈一起下楼。 晴朗的天总是能让人心情很好。 考虑到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回市区那边，沈昭便干脆让念慈继续住在她之前的那套平层那，反正那个房子离她平常工作的剧院也近。 最关键的，离林川租的公寓也近。 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就算她和明冉不一定能立即赶到，能有个林川在身边也不错。 苏念慈看着她们紧张的样子有些惶恐，安慰道：“其实我没什么问题了，你们不用那么紧张。” 说完从手机上找出最近的消息：“而且剧院那边也说了，我可以在休息一段时间，不用那么着急工作。” “当然要休息：”沈昭蹙眉。 “主要问题还是……”她不知为何顿了一下，但苏念慈多少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那人胆子没那么大的。”苏念慈握着她的手说。 沈昭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轻轻叹了声气。 “总而言之，你最近尽量不要一个人出门，这屋里吃的喝的都有，你要想要买什么东西和林川说一声，让他带给你就好了。” 沈昭轻声：“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太孤单，你就给我和明冉打电话，我俩随时都能过来的。” “嗯嗯嗯。”明冉重重地点了点头，打包票道：“我最近不忙，你要嫌在家里太闷就给我打电话，我可能说了！” 苏念慈对她们的话很是感动，不过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无奈。 “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但真得没必要那么紧张，我不是瓷娃娃，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受伤的。” “那样最好。” 明冉皱眉轻哼。 苏念慈无奈地笑了笑，半晌，视线飘向玄关处垂着脑袋沉默等待的男人。 “再说，还有林川呢。”她轻声说。 玄关处站着的男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昂起了脑袋，他没有回头，但垂在身侧攥紧了衣角的手指还是表露出了他的紧张与无措。 沈昭自然也看到了。 她扭头看了看苏念慈的表情。 淡然，平静，像是丝毫不在意。 就这样放下了吗？ 她不是很相信。 但内心却又希望如此。 毕竟林川虽然家里一堆破事，但对念慈的感情却确实是没有掺杂一点假意。 想到这，她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叫你呢。”沈昭朝着玄关的方向喊了一声。 林川转身朝她的方向看来，步子却并没有立刻挪动，而是把视线径直投向了一旁的苏念慈，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苏念慈表情无奈地笑了笑：“怎么一直看着我？” 他眼神有些许茫然，半晌才像是突然回神一样慢慢走了过来。 明冉并不了解二人之间的事情。 虽然之前也有好奇过两个人为什么突然关系就冷了下来，但想着既然念慈自己不说，她便也没主动问。 现在看到两人和好，心里多少还是开心的。 几个人一起在房间里待到了下午三点。 林川医院有事要忙，中午吃完饭就走了。 明冉下午则有拍摄的工作，地方离这边挺远的，需要早点走。至于沈昭，花店的小姑娘中午刚找过自己，下午想请假，店里只剩另一个小姑娘，必然忙不过来，她便干脆和明冉一起离开了。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房间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 苏念慈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最近新潮的综艺节目，嘈杂的声响却丝毫没能拨动她从刚刚开始便如同一潭死水的内心。 门铃却在此时突然响了起来。 一声、两声、三声。 沈昭、明冉、林川，这三个人都知道密码，不可能会按门铃。 所以按门铃的只会是陌生人。 苏念慈下意识地蜷缩起了身子，她攥着手机，眼神紧张地看向相距不远的房门。 明明是大白天，她却走过去透过猫眼看看是谁的勇气都没有。 手机紧跟着震动，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 苏念慈盯着那个号码看了许久，愣了许久后才恍惚地回过神，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请问是苏念慈苏女士吗？我是FLASH酒吧的工作人员，您之前在我们这边办了VIP卡，马上快到期了，想问问您还续吗？” 一闪而过的酒吧名字，如同名字一样的“FLASH”，在苏念慈的脑袋里一闪而过，带着那天晚上的所有记忆，瞬间涌入到脑海里。 凌乱的房间，交叠的身影，怔愣的两双眼。 以及，从后方伸来，轻轻遮挡的，一个掌心。 “不要看。” “姐姐。” 他轻声说。 第40章 电影 沈昭在花店一直待到了傍晚。 交代好第二天的工作安排, 她在晚上六点回到了家里。 黄昏追赶着她的衣角，往日里看起来冷淡又平静的房屋，此刻却好像被落日的的余晖镀上了一层金光，带着柔和的眩晕。 沈昭一推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虽然之前也有尝过宋漓的手艺, 但平日里为了方便, 大多还是阿姨负责餐点, 时间久了，不免会忘记当时的感觉。 餐厅里柔光闪烁，男人正站在桌前摆放餐具。 开门声响起，他回头望来, 女人穿着一身淡雅的长裙，针织外套随意地搭在肩膀处，长发及腰，明亮的一双眼眸里满是笑意。 “昭昭。”他轻声叫她的名字。 沈昭放下包走过去, 视线落到桌上，表情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 宋漓站在一边, 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偏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女人的脸颊, 手指不经意的攥紧，泄露了他胆怯的内心。 “你吃辣吗？” 她看着桌上大部分为了迎合她口味而放了辣椒的菜肴, 嘴角微勾藏不住笑意。 “还好。”男人故作自然地回答。 沈昭眼珠转了转：“真的？” 宋漓眼神飘忽，但还是镇定地说了嗯。 “哦～”沈昭点点头，音调却故意拉长。 从六点钟到七点钟, 一顿饭两个人吃了快一个小时。 用餐间隙, 她时不时昂头看向桌子对面的男人，看他一次又一次故作自然地拿起水杯，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了一些弧度。 不想再看面前人强撑, 沈昭主动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就吃这么一点吗？”宋漓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已经很多了好不好？”她轻声嘟囔，顺势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反过来念叨他道：“倒是你，你吃的比我还少。” 她表情无奈地叹了声气：“我这人是喜欢吃辣，但也不代表不辣的菜我一点都不吃啊。” “没有的，我其实能吃……” 宋漓低声开口，嗓音听着有些嘶哑。 沈昭起身走过去，在他面前低下头，纤细如葱白的手指轻轻地在他的嘴唇上点了几下。 “疼吗？”她柔声问，浅浅的气息落到他眼睫上，惹得面前人心神不免颤动。 宋漓昂着头看她，双手紧紧环抱住她的腰，深邃的眼眸里是深切柔软的依恋。 “没必要一直为了我改变自己的习惯。” 沈昭自然而然地陷入他怀中，没有挣扎。 宋漓勾了勾嘴角，扶着她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攥着她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 “可是你也为了我变得心软了。” 他低声说，提起前几日两人聊起的话题。 沈昭闻言，顿时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脖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夏季到来，白日的时间逐步拉长。 七点钟的夜晚依旧还有些光亮，窗帘半掩，沈昭低头看着面前容貌一如既往出众的男人，抚在他的手指轻轻挪动，从脸颊，到嘴角，再到脖颈处滑动的喉结。 男人被她动作招惹，上半身不自然地僵在原地，原本澄澈的眼眸被厚重的情｜欲笼罩，白皙的脸颊上，不知道是辣的还是热的直接红了一片。 沈昭不说话，只轻轻地挪着手指，犹如蝴蝶从湖面飞过，虽未沾染半点，却激起了一片涟漪。 “昭昭……” 男人呼吸粗重，环着她腰的胳膊下意识用力。 针织外套随着二人动作不小心滑落，宋漓昂起脖子靠近她脸颊，肌肤相贴，男人身上的热气自然而然地传到了她的身上。 在宋漓即将吻到她嘴唇的下一秒，沈昭伸手拦住了他。 她眨着眼，露出了仿若不知世事的少女一般双单纯的眼神。 “怎么了？”面上笑意盈盈，说话的语气却像是海妖逗弄离岸而来的水手，一边勾引一边放纵。 求吻的动作被半路拦截，宋漓也没有生气。 他勾着嘴角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半晌靠近她耳边，呼吸交错，男人语气低沉得询问她。 “我可以吻你吗？” “昭昭。” 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套路，但偏偏，沈昭就是很吃这一套。 她伸手扶住面前人的脑袋，温热的掌心触及男人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动作缓慢地向他靠近。 “可以的。” 她轻声说，语气柔和宛若春日。 “你可以吻我，宋漓。” 缱绻的情意藏在深切又漫长的吻里，一吻结束，沈昭气喘吁吁地躺进他的怀里，面颊上蔓延出了一片不自然的薄红。 宋漓一只手环着她的腰，一只手亲昵地缠着她垂下来的长发。 “晚上想做什么？”他轻声问她。 “看电影吧。”沈昭不假思索道。 阁楼里配备了完整的影音设备，但平日里就她一个在，看着挺没意思的。今天宋漓在，正好两个人还没一起看过电影，刚好就借这个时机尝试一次。 沈昭选的是一部小清新的爱情电影。 故事里男主角从高中时就暗恋着女主，但直到大学毕业后两个人在同一个公司重逢，彼此之间才有了交集。 故事平淡又无趣，沈昭却看的很是来劲。 “你不觉得这个男主角很帅吗？” 她伸手碰了碰一旁看着并不是很触动的男人。 宋漓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但眉头却确确实实地蹙了起来。 “你关心的就是这个？”他轻声反问。 沈昭知道某人醋缸子打翻了，但心里并不是很在意，挑了挑眉紧跟着反问他：“那你说，看电影不看帅哥看什么？” “看剧情、拍摄手法、画面布景……” 宋漓说的认真，沈昭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那从剧情来看，你和他一样吗？” 她偏头问他。 电影里前半段一直是女主视角。 从女主的视角来看，校园时期的男主就是一个脾气不怎么样，平日里见到她连眼神都不会给一个的高冷学霸。 至于工作以后，那就是严格又无情的冷酷上司。 所以即便女主曾经对他有过好感，但无论是在校园时期，还是在毕业之后，她都没有把男主真切地考虑进自己的人生里。 “为什么，这样问？” 宋漓扭头看他。 沈昭闻言坐直了身子，环抱住怀里的抱枕轻声呢喃。 “因为我不喜欢。” “我不喜欢，表现不出来的爱。” “你知道这个电影上映之后网上最多的评价是什么吗？”她继续问他，单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他有些茫然的眼神。 “电影后半段，展现了男主视角，展示了男主是如何因为女主的一点小事就受伤痛苦，展示了男主是如何暗地里帮了女主一次又一次。” “可直到结尾，女主都没有接受男主的表白。” 投影仪里还未放到结局，宋漓在听到她的话后手指不自觉攥紧了一些。即便刚刚傍晚两人才亲密接触过，但他还是会因为这一点点不好的暗示而感到心悸。 “也是因为这个结局，网上有很多人说女主不识好歹，说她绿茶，说她白莲花。” 沈昭继续往后说，语气依旧带着笑意，但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可我还是觉得，她没有做错什么。” “她只是拒绝了一个不喜欢的人，即便这个人曾经做过很多为她好的事情，但她没有上帝视角，也没有任何人来告诉她，哪怕是那个向她告白的人。” 哪怕刚刚没有听懂，此刻的宋漓也多少是听懂了。 “所以你不希望我打着为你好的名义瞒着你？”他柔声询问。 沈昭垂眸，沉默了片刻后才微微点头。 “我知道你喜欢我很久。也知道结婚之后，你为我做了很多事情，帮我担了很多的责任。” 她轻声说，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直白地告诉他自己的态度。 “但那并不能成为我一定要爱你的原因。” “我会感激你的好，会因为你的善良对你报以一样的善意，但那并不能让我对你产生全然的心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改变 宋漓沉默着, 安静地听着她讲述自己的想法。 “也许现在的我确实很喜欢你，但我并不能保证我对你的喜欢一定就能追上你对我的那份。” 她轻声说，手指轻轻和他交缠，像是无言的祈求。 “我二叔和你妈妈的事情, 不可能永远避而不谈, 总有一天要解决。到时候, 我希望你不要为了我好，就瞒着我不说。” “不要把自己放在低位，以此来换我的施舍。” “那不是我喜欢的。” 她喜欢闪闪发光自信的宋漓。 但这样的宋漓，却极少出现在她眼前。 或许是先爱上的那个人注定弱势, 无论两人之间出现什么争执，无论犯错的人是不是他，最后先选择低头的那个人总是他。 “也许你会觉得，我这样要求你改变, 自己却什么都不做是很自私的想法。但是宋漓，我注定做不了外人眼中的贤妻良母, 如果你介意, 可以直接告诉我, 而不是一味地迁就我。” 沈昭极少在人面前说那么多话，宋漓是第一个。 之前的她一直不把联姻当回事, 认为宋漓和她认识的那些富二代没什么两样，所以对他自然没什么要求。 但现在，她知道了宋漓和别人不同, 知道了他对她的感情, 人生也逐渐被那人填满，自然不可能再像往日那样与他相处。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 无忧亦无怖。” 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成了谨慎的人。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会为他改变，但事实就是，她早就变了，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罢了。 “可我喜欢的，一直就是原本的你。”他轻声说，看向她的眼神愈发缱绻温柔：“所以你不用改变，你只用做你自己就好。” 他伸手抚过她脸颊侧边的碎发，昂起头轻轻地在她额头烙上一个小心翼翼的吻。 “昭昭，能得到你的爱，我就已经很快乐了。所以是多还是少，我根本不会在意。” 电影早已结束，只剩下片尾的工作人员表在慢慢放映。 伴着轻柔的纯音乐，沈昭倾身投进宋漓的怀里，耳朵贴在他胸前，可以听到男人轻轻跳动的心跳声。 宋漓对她的投怀送抱向来受用，嘴角勾着轻轻垂下脑袋，下巴挨着她头顶的柔软发丝轻轻蹭了蹭，亲昵又磨人。 说开之后的日子舒心不少。 又是一个工作日，沈昭在花店照料刚到的新鲜花束，临近下班的时候前台的小姑娘突然接到了一个加急单。 对面语气强硬，看着像是来找茬的。不仅要的量出奇得多，还说第二天早上六点就要，让她们晚上就提前弄好。 沈昭眼见小姑娘被为难，自己接过电话解释，说晚上的花放到第二天可能就没有那么新鲜，如果非要的话需要加钱，想借此来劝说对方换一个时间。 “我不管，我就要明天早上拿。” 对面依然不依不饶，带着浓重口音的语气蛮横仿佛□□。 沈昭努力压制自己的脾气，低声继续劝说：“这样吧，如果您非要明天早上拿，那请您现在过来下单，总要先付定金吧？” “你们这破店连网上支付都没有？” “我们在网上有下单小程序，您要是线下实在不方便可以选择在网上下单的。” “不会那玩意，你把你微信告诉我，我加微信付款。” “先生，我们不加客户微信的。” 虽然名义上有个熟客群，但眼前打电话这个人很明显是不讲理的，沈昭并不想拉他进群祸害别人。 更别提最近店里一连收了好几个骚扰电话，沈昭心里多少有些眉目这人的真实目的。 果不其然，一发现加不上微信，对方就直接恼羞成怒，脏字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沈昭脑门冒火，直接挂了电话。 “昭昭姐，最近好多人来打骚扰电话，我们要不换个号？” 前台的小姑娘才刚大学毕业，也没怎么经历过这种事，怯生生的。 “没必要。”沈昭挥挥手：“你把这个号码拉黑就行了。” 临近下班发生这种事，沈昭也不好就留着小姑娘一个人待在店里，干脆提前关了店，让小姑娘先回去。 至于她自己，则是先去了一趟商场里的金店，精心挑选了一条项链包好了之后才开车回家。 最近快到明冉生日了，她给她计划的礼物就是一条纯金的项链。 这一耽误，等回家的时候天就已经全黑了。 独栋别墅彼此之间相隔都很远，因此一路上沈昭基本上就只能看到一片又一片的绿地树林。 但好在路边都有路灯，所以虽然沈昭胆子小，但一个人回家也还是可以完成的。 汽车在大门口停下，等门自动打开的时间还是有一会的，沈昭不知为何后脖颈突然有点凉，她朝着车外看了一圈，除了路灯的光亮什么都没有。 她皱了皱眉，想着自己可能是被傍晚打电话到的那个人影响到了，晃了晃脑袋开车进入花园。 在车库前停好车，熄火后一直盘踞在她身侧的那股子怪异却依旧是没有消失。 她站在车前回头看向大门附近，铁门关闭的速度并不快，吱呀吱呀的刮擦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在黑暗盘踞的地方，好似有一双眼正在看着她。 “昭昭。”突然传到耳边的熟悉呼唤让沈昭从紧张的情绪里回了神。 她扭头去寻声音来的方向，是宋漓穿着休闲装站在门边等她。 许是见她在原地发呆许久，宋漓有些担心地走到她身边，揽着她的肩膀询问她：“怎么了？” 沈昭蹙着眉又看了暗处一眼，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她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宋漓闻言顺着她刚刚看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光微暗，像是有些担心。 两人并肩走入房间，宋漓轻声和她提议给她安排个司机。 沈昭闻言抿了抿嘴：“我不习惯那个，之前在国外要给我配，我都是拒绝了自己开车的。” 见她实在不乐意，宋漓也不再强硬的要求：“那好吧。不过以后回来要是天还是黑的，就和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沈昭勾着嘴角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抚过他的脸颊：“你啊！不要那么担心，别墅区都有安保的，坏人就算想混进来也不行。” 宋漓任由她摸着自己，缱绻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窗外夜色昏暗，在沈昭没注意到的地方，一双漆黑的眼眸正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翌日依然是工作日，沈昭不去花店，她提前答应了明冉陪她今天一起去看画展。 前些日子明冉给一个杂志拍封面，结束的时候收到了杂志方送的两张画展门票，她本人对画画没什么兴趣，但毕竟门票也还蛮珍贵的，于是干脆喊上她一起去看看，顺便在外面逛逛街，给念慈买点东西。 明冉在场馆附近的商场等她，沈昭准备十点钟出门，所以就拒绝了宋漓九点钟送她出门的打算。 早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她收拾了一会，等出门刚刚好十点。 画展举办的时间是下午，她现在过去刚好吃饭，等吃完了直接去场馆看画，时间很充裕。 沈昭出门的时候刚好收到了明冉的电话，对方询问她走哪里了，说自己也要出门了。 “我刚出来，你开车吗？”她随口一问。 明冉笑着回复：“你开的话我就不开了。” 沈昭瘪了瘪嘴：“行吧，那你出门的时候别忘记带上我的那个耳机，之前忘你家里了。” “带了带了，你昨晚跟我说我就带着了。”明冉轻声嘟囔。 沈昭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发动汽车，等着大门自动打开，她一边后退一边调转方向。 车子在门口的小路上摆正方向，下一秒，她就感觉车子突然一沉，连带着起步都有些困难。 她连忙停下车，推开车门下地查看，就发现车胎被地上的尖锐午评给扎破了。 “怎么了怎么了？”电话对面的明冉听见她突然熄火，担忧地问了几句。 沈昭把手机从车上拿下来，一边蹲着查看情况一边闷着声和明冉吐槽：“我车胎破了，不知道我家门口哪来的钉子。” 明冉闻言皱了皱眉：“你不是住的独栋别墅吗？况且早上宋漓走的时候就没有轧到吗？” “他没有吧？我没听他说。” “那这怎么办？你自己能换吗？” 沈昭无奈失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怎么可能会换轮胎？” 她低着头又看了几眼，确认没法上路后站起身往别墅里面走去。 “我打电话让人来修吧，你在家再多待一会，等我能出门了再和你说。” “好吧。”明冉闻言，也只能无奈地叹声气。 打完电话叫完修车的人，沈昭看了会手机，最后还是决定打给宋漓看看情况。 “在忙吗？”电话很快接通，她轻声询问。 宋漓笑了笑：“没有，怎么了？” “嗯……”她嗯了几秒，随后低声开口道：“我车胎坏了，不过我人没事，但是我早上还约了人，你能让司机来接下我吗？” “怎么车胎突然坏了呢？”宋漓有些好奇。 沈昭撇撇嘴：“我也不知道，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好多钉子，我开出来的时候没看见，直接轧上去了，然后车胎就坏了。” 说完不忘问他一句：“你早上没看见吗？” “没有。”宋漓摇了摇头，眼眸低垂像是在沉思什么。 “那可能是我运气不好吧。”沈昭轻哼哼。 宋漓无奈地笑了笑，叮嘱她：“我跟司机说，他马上过去，你在家里等一会。” “好。”沈昭应声，随即挂断了电话。 宋漓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沉思了片刻，随即拨给了昨夜里拨过的一个号码。 “……查到了吗？” 第42章 别怕 沈昭到商场的时候, 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钟。 修车的工作人员把汽车拖走了，说大概晚上就可以提车。 司机把她送到后，原本要一直跟着她，说是宋漓交代的。 但沈昭实在是不习惯, 便跟宋漓打电话, 让司机先离开了, 自己跟着明冉，慢慢悠悠地在商场里面逛着。 “你最近和宋漓怎么样啊？”她们两个平日里聚在一起的时候，聊天的内容无外乎那几个。 明冉最是关心她的婚姻大事，毕竟她是他们当中结婚最早的一个。 沈昭闻言戳了戳碗里的调味料, 轻声嘟囔：“还行吧，每天过的挺自在的，虽然偶尔也会吵架，但总体还好。” “那就行。”明冉嗯了一声。 杂志方给的画展门票举办方是江城里的美术大学, 说是画展，准确一点应该是毕业展。内容主要是今年毕业的大学生的作品, 也有一些老师教授的作品, 但数量不是很多, 也就几幅而已。 两个人参观了一下午，囫囵吞枣一般从头看到尾, 最后结束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四五点钟了。 “你晚上要和宋漓吃饭吗？”明冉担心她的行程，随口问道。 沈昭摇了摇头：“他在公司，晚上估计要忙。” “那我们买菜去念慈那吃吧, 我昨天和她说了。” 沈昭嘴角微勾, 比了个OK的手势应下。 去念慈那的路上，沈昭收到了宋漓发来的消息，说晚上有点事, 可能会回去得晚一点，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沈昭：我晚上去念慈那吃饭，估计八点钟回去】 【宋漓：那我让司机去接你，毕竟挺晚了】 【沈昭：不用】 【沈昭：修车那边说晚上就能修好，我到时候自己开车回去】 话都说到这了，宋漓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补充一句，让她到家附近了给他打个电话，他让阿姨提前出来接她。 沈昭闻言皱了皱眉，感觉宋漓有些担心过了头。 但想着毕竟是他的好意，而且谨慎一点也没错，自己要是一直僵持总觉得有些不好，嗯了一声轻声接受了。 刚出院的时候，沈昭说让念慈在她家安心住着，但或许是因为林川经常会过来，念慈觉得不太方便，所以在她家没住多久就又搬出来了。 新房子是林川帮忙找的，就在他租住的公寓对面，这样每天他也可以更方便照顾。 至于工作那边，念慈向乐团请了两个月的假，平日里大多时间就是在家里练练琴，偶尔林川不忙的时候，两个人会一起出门散散步。 抽烟机运作的声音和锅铲碰撞的声音在厨房里奏响，挽着长发的女人独自忙碌着。 “真的不要我帮忙吗？”沈昭站在厨房边，看着念慈一个人忙来忙去的身影，眼神有些担忧。 苏念慈闻言无奈地笑了笑，盛菜的间隙关闭抽烟机：“没关系的。” 她把盘子递给她，浅笑着说：“我都休息快一个星期了，只是炒几道菜而已，不会让我怎么样的。” “……说好的过来陪你做，结果到头来就你一个人在忙。”沈昭低声叹气，边说还惭愧地低下了头。 “你们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苏念慈笑了笑：“再说就明冉那个手艺，她要是来做，我们估计十点钟都吃不上饭。” “诶诶诶，你们说我坏话我可都听到了。”明冉从客厅里走来，扒着厨房的门沿撅着嘴嘟囔。 “而且昭昭也不会做饭，你怎么就光说我不说她呢？” “我只是做的不好吃。”沈昭轻声为自己辩解：“哪像你，每次都是炸厨房。” 明冉别过脸不听：“……那还不是因为我平常要保持身材，在家基本不开火。” 她伸手撩了撩耳侧的碎发，沉默几秒后低声补充。 “再说，宋煜会做不就行了。” 沈昭和苏念慈默契地对视一眼。 “之前不是说不喜欢了吗？怎么？又喜欢了？” 明冉闻言愣了回神，半晌用比蚊子振动翅膀还轻的声音说：“……他答应生日那天陪我吃饭了。” “所以这就是你抛弃我跟念慈的原因？”沈昭轻挑眉，算是明白了之前她为什么拒绝自己给她办生日宴了。 明冉闻言连忙出声补救：“诶呀，吃饭什么时候都能吃嘛！况且我都说了，中午陪你们，晚上才跟他一起。” 沈昭无语地哼了一声，端着盘子往餐厅走去。 明冉见状，顺势走到念慈身边寻求同情：“念慈你看她，明明还没当妈妈，但到我面前就总跟训小孩一样……” 苏念慈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啊，每次明明说不过她，还非要犟嘴，不就是小孩心性？” “哪有？”明冉嘟囔反驳：“再说昭昭比我小……” 苏念慈轻声安慰：“那说明你心理年龄比她小，这不是好事吗？” 明冉闻言转了转眼珠子，哼哼几声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慰。 “还是念慈会说话。”她伸手抱住她的肩膀，脑袋亲昵地在她脖颈处蹭了蹭，像是小猫撒娇。 两个人刚说完话，房门口就传来了轻敲声。 沈昭率先走过去透过猫眼看了一眼，是提着大袋东西的林川。她回头看了眼苏念慈，嘴唇轻动说了林川的名字，征询她的意见。 “让他进来吧，东西是我让他买的。”苏念慈轻声说。 沈昭闻言顺势推开房门，让门外的人走进来。 林川看到她们并没有多震惊，应该是念慈提前和他说了。 他提着超市里的袋子，简单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去了厨房。 “我来吧。”他走到苏念慈身边，洗了个手后接过铲子点火的动作熟练得仿佛自家人。 明冉从念慈边退回到沈昭身边，看着厨房里两人低头交流的样子，眼神有些莫名的呆滞。 沈昭自然也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熟悉。 但她没那么惊讶，只是轻轻松了口气，不再做其他反应。 “他们俩……”明冉那天并不在警局，所以对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东西并没有多少了解。此刻见到二人之间非比寻常的亲昵，自然有些好奇。 沈昭拉着她走回到客厅，对于明冉的问题只简单给了一句“他们俩又不是亲姐弟”的回复。 几乎是在她回答的瞬间，明冉的琥珀色瞳孔很剧烈的颤动了一下。 “所以……”她试探性地开口，得到了沈昭一个无声的默认。 或许是信息量太大需要她花时间消化，之后的晚餐时间，明冉一时沉默得有些不像她。 “她怎么了？”苏念慈见状不免有些担心。 沈昭轻声替她解释：“长脑子了，在消化知识。” “啊？”苏念慈不太理解这里面的意思。 “她不是一直说想学服装设计吗？最近刚好在上课。” “哦，这样啊。”前段时间有听她提过，但或许是想到明冉一向三分钟热度的性子，苏念慈并未当真。 “那样也挺好。”她勾唇笑笑。 从念慈家离开已经差不多八点，比沈昭预计的时间晚了一点。 回去的路上是明冉开的车，两个人一起到了修车的地方，结果却被告知车还没修好，暂时提不了车。 “这怎么办？要不我送你回去吧？”明冉轻声说。 沈昭沉默几秒，随后摇了摇头：“你和我又不顺路，等送完我你再回去就好晚了。” 毕竟别墅大多都在郊区，明冉则住在市区。 “我打车回去算了。”她轻声说。 明冉闻言立即反对：“那不更不安全？”她沉思一会，随即说：“要不你和宋漓说一声，让他来接你。” 沈昭把手机页面递给她看：“刚打了，他估计在忙，没看到。” “那就还是我送你回去好了。”明冉轻声说。 沈昭无奈，也只好接受了这个提议。但她只让明冉送到了别墅区门口，毕竟里面的路不太好走，不熟悉的话很容易走错道，到时候倒车出来也不方便。 “这么黑的路你一个人走？”明冉看着小区里面黑黢黢的环境，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 “里面有路灯的。”她低声说，但经历昨晚和早上的事，心里多少也有些慌。 “那好吧。”明冉无奈叹气：“你到家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你也别忘了。”沈昭轻声叮嘱她。 “知道了知道了。” 送走明冉，沈昭回头看了一眼小区大门，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依旧没有动静的屏幕，表情有些无奈。 走快点应该就没事吧。 她捂着胸口想。 还好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五月的晚风已经开始带上了热气，微风从树林里穿过，沈昭一路小跑加速，柔顺的长发被风吹的凌乱无比。 经过一个转角，让沈昭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路灯就那么奇怪地停电了。 偏偏她要回家还必须要经过这段路。 沈昭望着眼前一眼看不到头的黑暗，连忙掏出手机给宋漓打电话。 等待着对面人接通的过程，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铃声，沈昭的耳边逐渐被另一道奇怪的声音覆盖。 是缓慢但有节奏的走路声。 来自身后。 她握着手机开始被迫地往前走，原本不可听的心跳声此刻却变得越来越快，掌心因为紧张的情绪逐渐冒出了薄汗，让她握着手机的动作都有些不稳。 电话终究还是没接通，沈昭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但身后的声音依旧跟着她，这下沈昭完全顾不了形象了，她拼命地加速往前跑， 偏偏因为路上没有光，她压根看不到地上的石子，跑了没多远就直接被绊倒在了原地。 她歪倒在地上，刚想要站起来，身后跟踪的人就已经直接到了她跟前，伸出手像是想要拽她胳膊。 沈昭慌乱地用手打来打去，过于紧张的情绪让她完全没有听到那人一遍又一遍的：“沈小姐！沈小姐！你没事吧……” 突然就在此时，远处一道大灯打来，像是来了辆汽车，刺得她根本睁不开眼。 所以是绑架吗？沈昭慌乱地想。 就在她以为这下算是逃不开的时候，熟悉的怀抱突然拥住了她，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昭昭，是我。” 眼前人在她耳边着急地说。 沈昭的心跳依然慌乱，但紧绷的身体此刻却像是因为接触了熟悉的气息，自然而然地就放松了下来。 眼前的迷雾不知不觉消失，此时她终于恢复了视线，也看到了面前熟悉的身影。 “宋漓……” 她轻声叫他，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 “吓死我了……” “没事了没事了。” 他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缓和着她的情绪。 “我在这，别怕。” 第43章 伤口 沈昭读高中的时候, 每次放学回家都是沈家的司机接送。 偶尔一两次，她因着想和明冉在学校后街多待一会，会趁乱躲开家里司机的视线，一个人从后门溜走。 这样的情况多了, 也就无形之中给了坏人可乘之机。 毕竟是江城沈家唯一的孙女, 想要从她身上收刮点油水的贼人还是挺多的。 又是一次从司机叔叔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傍晚, 冬天的晚上黑夜总是来得格外早，她在后门的小摊上吃着沈书裕三令五申不允许她尝试的垃圾食品，吃了没几口，刚想掏手机拍照的时候, 就发现外套口袋被人划了个口子。 手机被偷了。 她慌忙地坐起身，视线立马锁定了离她不远姿势怪异的男人。 来不及吃剩下的东西，她拧着书包就着急忙慌地追上去。 手机可以再买，但被偷的气不能不撒。 就这样一路追到了小巷, 沈昭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身边的环境越来越偏僻，人烟也愈发稀少。 在一个拐角, 小偷终于停下了脚步。 就在她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的时候,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从小偷身后突然就冒出了几个人, 瞅着这架势，稍微有点脑子都能猜到这些人就是冲着绑架来的, 也就沈昭这个脾气大过钱财的人，才会上这种当。 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就在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追上来的时候, 眼前突然就出现了几个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挡在了她跟前。 对面的绑架团伙一看这情况, 瞬间就知道情报有误，飞快地四散跑开了。 也就是那一次的经历，才让她知道其实她身边一直有沈书裕安排的保镖跟着。 “那您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啊？”她有些不解。 沈书裕闻言哼了一声：“你这小丫头, 担心干坏事被我发现，我要是告诉你了，你不又得跟躲司机一样，每天费尽心思躲人家了？” 沈昭无语凝噎，半晌腆着个笑脸和他商量：“那您既然都知道了，以后就别拦着我了呗。” “呵。”沈书裕冷漠开口：“你这说的好像之前拦住过你了一样！” 沈昭闻言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辩解。 后面沈昭出国，国外毕竟不安全，她就没再拒绝爷爷安排的保镖。 虽然偶尔也会因为保镖不小心透露了她去酒吧的事情挨训，但随着年龄增长，已经步入暮年的爷爷再没有以前那个心力去追究她做过的事情了，大多时候还是任她去了。 再往后，就是和宋漓结婚了。 或许是因为担心跟着她后不小心偷听到宋家的事情，婚后爷爷主动提出不再给她安排保镖。 沈昭的日子瞬间变得快乐许多。 但或许是习惯了之前保镖的保护，这一年她对危险的敏感度无形中下降了许多。 结果没想到就碰上了今天的事。 紧绷的神经依然还没完全松弛下来，她眼眶红红地倚靠在宋漓温暖的怀里，身体时不时颤抖，像是还沉浸在刚刚的恐慌里。 宋漓胳膊紧紧地揽着她身子，垂着脑袋语气温柔地安抚她，一遍又一遍，意图驱散她的害怕情绪。 “没事了昭昭，别怕，我在这呢。” 薄如蝉翼的眼睫上还挂着透明的泪珠，沈昭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的话愈发委屈：“今天晚上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 如果他接了，她就能跟他说自己开不了车，让他来接自己。 “是你跟我说，如果我要回去可以跟你说的。” 宋漓闻言连忙道歉，他拿出湿纸巾擦掉她眼角的泪：“对不起昭昭，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他轻声在她耳边努力解释，告诉她是自己的手机被水泡了才没接到她的电话，语气诚恳又认真，像过去无数次在她面前坦诚一样。 沈昭自他怀里坐直身子，抬眸看着他沉默几秒，最后信了他这个听起来很荒谬的理由。 “你这话，说出来恐怕也就只有我会信吧……”她轻声嘟囔。 宋漓无奈地露出个笑脸，自己也知道这种情况概率非常小。 可事实就是被他碰上了。 也许是心灵感应，也许是最近接连不断的情况让他紧张。 总之，在手机坏了十分钟后，宋漓就决定回家看看，路上顺便让刘绪买了新的手机，本想着给她个惊喜，结果刚开新手机就看到了上面的未接来电，立刻让人加速往回赶。 刚好就碰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那晚上的那个人，是你安排的？” 沈昭问的是事情发生的时候第一时间走过来叫她沈小姐的人。 稍微止住了泪后，她便立刻昂头询问他晚上的那个人身份。 宋漓闻言沉默了几秒，表情像是有些懊悔，但最后还是选择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是，是爷爷。如果不是他安排了人……” 他越说语气越低，沉浸在愈加浓重的自责情绪里无法自拔。 “那坏人抓到了吗？”沈昭试图岔开话题，继续问。 宋漓闻言点了点头：“抓到了，那个人……”他停顿几秒，随后才慢吞吞地开口：“是个惯犯，送警局了。” “他是怎么进来的啊？小区安保不是很好吗？”沈昭有些疑惑。 宋漓伸手理了理她耳侧凌乱的碎发：“他有亲戚是保安公司的，给了点钱把他塞进来了。” 沈昭闻言愣了片刻，随即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确实只有保安这种需要时刻巡逻的人才能做到。 她垂下脑袋，轻轻地叹了声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他胳膊紧张兮兮地询问：“你……你没有做违法的事吧？” 她是指私下用刑那种的。 宋漓闻言，眼眸迅速地暗了一瞬，但转瞬即逝，随后他神情自若地摇了摇头：“虽然我很想，但没必要，为他那样的人，不值得。” “也是。”沈昭抿了抿嘴，心下也差不多和他的想法一致。 “不过……嘶！”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小腿侧突然传来的疼痛让沈昭控制不住地哼了一声。 刚刚的摔倒让她的长裙被石子刮破，连带着小腿处也被擦破了一小块皮肤。但因为裙子遮着，不管是宋漓还是她自己，都完全没有发现这回事。 这会紧张情绪一过，身上的痛感也慢慢地泛了上来。 宋漓这会已经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动作小心翼翼地卷起了她的裙边，紧张地观察了一下她小腿上的伤口。虽然没有流很多血，但擦破的地方有点多，只要稍微碰碰就能疼得她叫出声。 在楼边叫了阿姨把医药箱拿上来，他让她把腿放在自己的膝上，低着头弯下腰动作轻柔地给她处理伤口。 女人靠着床头，手指紧紧地拽着枕头边，偶尔因为疼痛无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会换来男人轻声的语言安抚。 温热的呼吸落在伤口处，他最后用纱布轻轻地缠住伤口的地方，动作温柔又小心。 沈昭看着他熟练的处理伤口的动作，不知为何，脑海里就回想起了之前从外人那里听来的话。 宋漓读高中的时候，身上经常带着伤。 不是来自同学，而是来自最亲近的父亲。 眼神突然变得有些伤感，她垂了垂眼睫，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男人俊朗的侧脸。 “怎么一直看着我？”宋漓察觉到她灼热的目光，手上动作没停，但还是有些好奇地询问她，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你好看。”她轻声回复。 宋漓垂着脑袋轻笑出声，刚好处理完伤口，他扭头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好看你就多看。” 可沈昭的表情却有些怪异，她依旧专心地盯着他，眼神里像是掺杂着浓重的哀伤。 “你以前，也这样给自己处理过伤口吗？” 沉默许久，她最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话音刚落下，宋漓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抬眸直视她，深邃的眼眸里被浓重的黑暗覆盖，让外人无法看透他在想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声不知何时放慢了下来，他才低声说了第一句话，却不是回答，而是反问。 “怎么突然这样问？” 沈昭长发垂在耳侧，哭过的眼圈还带着红色，眼眸里的哀伤让她的此刻的表情更惹人怜爱。 “高中的时候，你身上经常带伤。别人都说，你是和外面的人打架才弄成那样，都说要离你远一点。可是后来宋煜告诉我，那些伤并不来自外人。” 她瞳孔颤了颤，垂下眼眸继续说。 “而是来自你的父亲。” 宋漓曾经一度以为，只要自己远离了那个人，远离了那个家，那些充斥着暴力与辱骂的回忆就不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但事实却是，无数个失意、颓废、抑或是生气的瞬间，他都会控制不住地回到那些回忆里。 他害怕自己会变成那个人的模样。 却一次次亲眼看着自己做出和那个人一样的反应。 直到和沈昭结婚那年。 他意外地发现，原来在那些嘈杂又纷乱的时间里，只要她选择陪在他的身旁，他紧绷的情绪就会平静不少。 一如此刻。 明明这是他最不愿提起的回忆，但因为从她的嘴里出来，好像也没有那么的不可接受了。 “如果宋煜说的是真的……”他扭头看她，漆黑看不见底的瞳孔此刻却藏着紧张：“你会，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沈昭垂眸沉默着，半晌缓缓抬起头看着他。 “如果宋煜说的是真的……” 她勾了勾嘴角，明明是笑着的，眼眶却不知不觉间红了起来： “我只会想，如果能早一点认识你该有多好。” 第44章 出差 沈昭读高二的时候, 宋煜刚读大一。 因为性子乖张，她经常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请家长。 这样的场合沈书裕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他嫌丢人。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这个被请的“家长”职责，就落到了已经上大学了的宋煜身上。 又是一次挨训的大课间。 从办公室出来, 沈昭烦躁地伸了个懒腰, 刚好就看到了比他先一步出来的宋煜, 此时他正站在楼梯拐角和一个穿着校服的人说着什么。 她动作懒散地走过去，看着那个人陌生的背影有些好奇。 “宋煜，你和谁说话呢？” 男生背对着她，闻言身子像是僵住了片刻, 却并没有转过头来。 宋煜穿着一身休闲的卫衣，听见她的招呼后停下了话头，表情带着玩味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拍拍眼前人的肩膀简单到了别向她走过来。 “出来了, 老师怎么说？”他随口一句。 沈昭懒得搭理，沉着一张脸看向他背后已经转身往楼下走去的那道背影, 皱了皱眉追问：“那人谁啊？” “我弟弟。”宋煜笑着说。 沈昭闻言怔愣地抬了抬眼, 脑海里好像有这个人的存在, 但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哪个弟弟？” “宋漓。”宋煜补充道：“之前你见过的，在我的升学宴上。” “哦。”沈昭恍然大悟, 半晌无聊地撇了撇嘴：“我还以为谁呢。” “他怎么了？”随口一问，当时的沈昭出于凑热闹的心思提了一嘴。 宋煜闻言轻叹一声：“身上有伤，我关心一下。” “他和别人打架了？”沈昭下意识问。 毕竟是私立高中, 打架的事只多不少。 宋煜摇了摇头：“不是。”半晌看着面前人像是要追问到底的眼神, 沉默几秒压低了声音说：“是他爸。” 沈昭蹙了蹙眉：“那你爸不拦着点？” “怎么可能不拦？”他轻叹：“拦得住到好了。” 沈昭垂眸，视线不自觉落向走廊外，男生举着伞一路往外走去, 背影冷漠又萧条，在连绵不断的雨幕里渐渐远去。 往日的记忆像是潮水一样涌来，沈昭再睁眼已是天亮。 明明和宋漓刚结婚的时候，她甚至都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但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能在睡梦里想起高中时期和他产生过的来往。 那些曾经模糊不清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可见。 每想起来一件，都会让她产生莫名的心悸。 这样的唯一好处，可能就是冲淡了昨晚的惊吓吧。 慢吞吞地换好衣服，洗漱完走出卧室，站在楼梯口，她一眼就看到了一楼厨房里忙碌又熟悉的背影。 “怎么没去公司啊？”她走到厨房门口轻声询问。 男人此时正在煮粥，甜腻的米香一阵阵飘到她鼻尖，沈昭摸了摸肚子，有些饿了。 “今天不忙。”他回身回答一句：“刚好在家陪你。” 沈昭闻言挑了挑眉，虽然面上不显，但喜悦的情绪还是表现在了她轻快的脚步上：“哦。” 她扭身走向餐桌，低头回复了一下手机上的消息，先安抚了一会昨晚没收到信息打电话给宋漓才知道她碰上坏人的明冉，又回复了一下紧随其后来询问的念慈，最后电话报道了一下昨夜没来得及联系上的爷爷。 “累死了……”她靠着椅背叹了声气。 刚好宋漓端着碗走来，拉开椅子顺势在她旁边坐下，用温热的手指摸了摸她的掌心：“怎么了？” “爷爷刚又训了我一顿……”沈昭瘪着嘴嘟囔。 宋漓垂眸：“因为昨天的事？” “嗯。”沈昭点点头，尝了一口粥后突然抬头看他：“那爷爷昨天是不是也说你了？” 沈书裕的脾气向来阴晴不定，更别提现在年纪大了，很多时候沈昭不敢顶嘴，他就会越说越得劲。 宋漓沉默了几秒，落到沈昭眼里就跟默认一样。 她安抚性地摸了摸他脑袋，安慰到：“爷爷这人就这样，脾气大得很。之前你刚和我结婚，他还有点客气，现在连你一起骂，估计是把骂我的那份一起算上了。” 宋漓闻言笑了笑：“所以你的意思是，爷爷现在是把我当孙女婿了？” 沈昭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沉默几秒后哼哼一句：“你要愿意这么安慰自己也挺好。” 宋漓表情柔和地望着她，不再言语。 “不过说起来，最近快到了六月份了。”吃到一半，沈昭突然开口。 宋漓眸光颤了颤，像是和她想到了同一件事。 “快到二叔的祭日了。”她垂了垂眼睫，表情有些伤感：“每次快到这个时间的时候，爷爷情绪就不是很好。虽然过去几年，他每一次祭日都没有去，但我跟爸妈都知道，他其实也很难过。” 宋漓毕竟与她的家人不太熟悉，更何况他母亲与她二叔是那样的关系，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午间日光正盛。 宋漓陪着沈昭在客厅里看电视。 期间宋漓的手机响个不停，沈昭听着他小声的应答，突然就想起了前几日他和她提及的出差事项。 “你最近是不是要去海市出差？” “没有。”男人摇了摇头。 沈昭却一眼看出他在说谎：“你撒谎，之前你和我说过的，我记得。” 宋漓眼见瞒不了她，沉默几秒后只好点了点头：“嗯。但是我……” “你要去就去，不用管我，我没事的。”沈昭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连忙出声安抚他：“况且昨晚你不是说了吗，既然人都已经被抓到了，那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可是……”宋漓垂眸，表情依旧有些犹豫。 沈昭无奈地抱住他胳膊亲了亲：“好了好了，没事的。我要是真的害怕，就去找明冉一起住，反正你很快就能回来。” 宋漓沉默，半晌伸手拥住她肩膀，搂到怀里轻轻地蹭了蹭：“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 “报备行程吗？”沈昭挑眉逗他。 宋漓点点头，像是没有猜到她的笑点。 她揉了揉他额头上的碎发：“那你就不怕被别人嘲笑妻管严？” “不在乎。”宋漓低声答，任由她在他脑袋上肆意妄为。 出差的行程最终还是定下。 当天晚上宋漓就开始收拾行李，沈昭跟在他旁边，垂着脑袋看不出是欢喜还是不悦，只是偶尔出声嘟囔两句，让他不要忘记带上防中暑的药。 毕竟海市在南边，这个月份气温已经开始上涨，一连好几日都是顶着大太阳晒的晴天。 宋漓对于她的话都一一应下。 等收拾完行李，他又去了趟书房。 沈昭先行上床，却一直睁着眼没睡着，直到听见宋漓从门口走来，紧绷的心跳才逐渐放慢下来。 “睡不着吗？”他靠近她后背，感觉到她些许凌乱的呼吸。 沈昭转过身缩进他怀里，沉默地点了点头。 宋漓伸手环抱住她的腰，下巴贴近她的头顶轻轻的蹭了蹭，轻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尽自己所能地安抚着她。 直到感觉到她平稳的呼吸声。 窗外皎洁的月光不知何时照进屋内，宋漓垂了垂眼睫，明亮的瞳孔在黑夜里闪了闪，像是思索着什么。 翌日天气不算太好。 阴沉沉的天气让沈昭本就颓丧的情绪愈发严重，她赖在床上不愿起来，明知道宋漓马上就要离开，但脑袋里烦躁的情绪让她越发不安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只是那晚发生的事情终归让她焦虑了起来。 虽然口头上说的挺好，但沈昭心里清楚，自己始终是在意的，只是在宋漓面前逞强说自己不在意罢了。 她烦躁地叹了声气，蒙在被窝里的脑袋愈发疼痛。 直到听见房门被人推开，有人走进的时候才掩饰一般地收敛了情绪。 “昭昭。”男人轻声叫她，在床边坐下。 沈昭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动作慢吞吞地掀开被窝，露出一张美丽却有些苍白的小脸，抬眸看着他。 “要走了？”她低声问。 宋漓点了点头，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沈昭沉默地看着他，半晌从床上坐起来，伸手环抱住他的身子，浅浅地勾了勾嘴角：“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男人回抱住她，没有应声说话，只是手上动作无端用力了一些。 沈昭最后还是选择下床送他。 她换好了衣服，洗漱好，送他走到大门口，司机和刘绪都在门边等他。 沈昭本想着要不就洒脱地摆摆手好了，毕竟只是出差又不是出国，扭扭捏捏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但当她真的看到那人坐车离去的时候，努力做出上扬动作的眼角还是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真是…… 她瘪了瘪嘴，想要缓解一下自己突然涌上心头的伤感，却在转身走进屋里还没有几分钟，就听到了门边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 阿姨有些惊讶地看向她，沈昭愣了愣神，一时没想到是谁回来了。 推开门刚好就撞上走上来的宋漓。 “你怎么回来了，有东西忘了吗？”她轻声询问。 宋漓看着她的脸，轻轻点了点头：“嗯，忘了。” 沈昭皱眉：“是什么？我帮你找……” 宋漓拽住她胳膊，轻声说了几个词，内容却全都是和她相关的东西。 沈昭闻言不解地看向他：“你带这种东西干吗？” 宋漓见她还没反应过来，垂下脑袋无奈地笑了笑，轻声反问她：“还能有谁用？”说完便直接拉着她胳膊上楼去收拾东西。 沈昭也在这时才恍然意识到他是要带自己出门。 “我和你一起去吗？”她仓皇地指了指自己。 “嗯。”宋漓轻声应答。 “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一个星期……”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说：“我舍不得。” 第45章 潮水 直到飞机落地, 出站时感受到海市独特的气息时，沈昭才在朦胧不清的恍惚里，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和宋漓一起出差了。 海市这个地方，沈昭虽然来过, 但已经是很久之前。 城市变化巨大又奇妙, 她早已忘记上一次来是什么样的情形, 只记得海边的风很大，店里的海鲜粥很香，剩下的，就没什么记忆了。 落地后两人先在酒店里简单用了午餐。 按照宋漓的话说, 他下午有很重要的工作，晚上再带她去吃大餐。 沈昭没什么想法，点点头就应下了。 海边的酒店出门便是金黄的沙滩，沈昭没那个心思下水, 便窝在床铺里翻来覆去地看着投影仪上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电影。 窗帘被她拉了起来，隔绝了外面炽热的阳光, 室内瞬间暗了不少。 伴随着轻缓的背景音乐, 落地稍稍有些水土不服的沈昭窝在被子里, 不知不觉就被困顿的情绪环绕，直到终于仰躺在床铺上陷入美妙的睡眠。 这一睡就一直睡到了宋漓回来。 太阳即将落幕, 男人终于结束了工作回到酒店。 套房内安静无比，外间里并没有熟悉的身影，他垂了垂眸, 随即放轻了脚步走向卧室里。 投影仪因为一直没有人按键此时已经进入了待机模式, 昏暗的卧室里，只有白色大床上拱起的身影证明了有人存在。 宋漓垂着眼眸看了看，棕色瞳孔里透着温柔的光亮。 他轻手轻脚地在床边坐下, 努力地放轻自己的动作，但身侧床铺的下沉还是让沈昭迷迷糊糊地转醒过来。 她转过身子，微微睁开眼看向那人。 “你回来了……”长时间的睡眠让她的嗓音带着莫名的黏糊与沙哑。 “嗯。”男人点点头：“睡了一下午吗？” 宋漓弯下腰，伸手拨开她脸颊边凌乱的碎发，温热的气息不经意飘落到她的脸上，无端引起一阵麻栗。 沈昭动作慢吞吞地从床边坐起来，柔软的睡裙因为她翻身的动作堆积在腰间，露出了白皙柔嫩的细腰。 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头顶的头发，自然而然地把身子倚靠到宋漓贴近她腰间的胳膊，丝毫没有关心男人温热的掌心不知何时收紧了一些。 “去吃饭吗？”她轻声问他，舌尖不经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宋漓垂眸看她，落地灯在他身后投下昏黄的光，灼热的目光看着她。 偏偏沈昭没有察觉，只专心地低头玩弄着他垂下的另一只手掌。 “现在很饿吗？”他低声问，语气有些沉。 沈昭刚睡醒，脑子晕乎乎的，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还行，你有事要忙……嗯？” 嘴角被烙上一个轻轻的吻，男人携着凉意而来。 窗外暮色深沉，沙滩边缘潮水肆意翻涌，卷着泥沙一次又一次地向前，直至日头彻底消失在海岸线外，才终于停歇。 被男人伺候着洗了澡换好了衣服，沈昭窝在沙发上喝着一边喝着温水一边看着一旁站着换衣的人。 浴巾沿着腿侧滑落，露出男人健硕的身体，这人像是丝毫不顾及她这个坐在身后的人，随手从行李箱里掏出一套休闲服换上。转身时看到她半遮着眼的动作，眼尾上扬的愈发明显。 “害羞了？”他坐到她身旁轻声问，指尖肆无忌惮地盘弄着她的，活像是碰上了什么新鲜玩意。 沈昭故作姿态地闷哼一声：“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宋漓对于她的话低头无奈地笑了笑，顺毛的发型让他身上的冷淡气质消去了大半，此刻就像是个温顺无比的大狗狗。 他低垂着眉眼，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趁着女人转身放杯子的瞬间，倾身靠近，在她被温水浸润的嘴唇上落上一个细密绵长的吻。 明明是不带任何情欲的吻，却还是让沈昭僵着的身子软了一半，伸手自然而然地反握住他的手掌。 十指相扣，沈昭摸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心神愈发颤动。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窗外漆黑如墨，夜晚降临。本就没吃饭的二人，经过一番运动下来，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胃里的空荡。 他轻声问她的想法：“想在酒店吃还是出去吃？” 方才担心她饿肚子，宋漓只做了一次便放过了她。 沈昭虽然腿间有些酸软，但想了想酒店那些固定没新意的菜肴，抿着嘴角摇了摇头：“不想吃酒店的。” “那点外卖送过来？”担心她身子，宋漓轻声提议。 沈昭闻言无奈地晃了晃头：“我又不是瓷娃娃，也没那么严重。” “出去吃吧！”沉思几秒，她挽住他胳膊，轻笑着说：“我看网上说，这边有几家海边餐厅味道挺不错的，到时候刚好吃完了，你陪我散散步。” 宋漓点点头：“好。” 因着白日里气温高，大家都很少出门，直到晚上温度降了点，街上逛的人才多了些。 宋漓开车带她过去，也幸亏沈昭提前在手机上预订好了位置，这才不至于到了餐厅门口还要排队。 热闹非凡的海边餐厅灯火通明，沈昭对照着网上的攻略点了几个比较出名的菜肴。 “这边菜都不怎么辣，你应该可以接受。”她想起他上次吃辣的情况，轻声和他说。 宋漓勾了勾嘴角，轻笑道：“你在心疼我吗？” “哼！”沈昭看着他这幅“恃宠而骄”模样就有些无奈：“多大人了还要人心疼，我不过是怕你万一上火嘴破了，明天出差被人看到误解了，给你的名誉造成不好的影响。” “我又不在乎这个。”宋漓挑了挑眉，棕色的瞳孔闪了闪，灼热的视线落到她嘴角，低声道：“再说，别人要是看到了，估计只会羡慕我有一个如此热情的老婆吧……” “真不害臊……”沈昭单手托着下巴无语地别过眼去，像是丝毫不在乎，可那只原本白皙无比的耳朵却在不知不觉间红了一大半。 等吃完晚餐，时间已经接近八点钟。 从餐厅后门离开，走一段十分钟的小路，便可以看到沙滩的入口。 因着晚上可能会有些冷，沈昭在吊带长裙上又披了件针织外套，长发被她随意地挽成一个小包别在耳后。微风拂过，没扎起的碎发飘在耳边，露出她明艳张扬的面庞。 两人十指相扣在沙滩上散步，头顶群星闪烁，月光明亮皎洁，照亮了看似很近但实则远在天边的海岸线。 “昭昭。”走了一会，宋漓突然出声叫住她。 沈昭昂头，怔愣地眨了眨眼，轻声询问：“怎么了？” 宋漓穿着短袖长裤，额头的顺毛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沈昭一边伸手替他抚平，一边听他低声和她上商量：“今年年底，我带你出国玩好吗？” “你年底不忙吗？”沈昭下意识想到他的工作。 宋漓轻声解释：“可以抽出一些时间。” 他垂了垂眸，薄如蝉翼的眼睫轻轻颤动：“之前结婚的时候，没有带你度蜜月。” 沈昭闻言沉默了几秒，半晌轻声说：“我又不在乎这个。” “我在乎。”宋漓低声说，注视着她的瞳孔明亮又清澈。 “除了蜜月，我还有很多东西，都想要补上。”他轻声说。 沈昭不知不觉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的脸，眸光颤动几下，像是有些惊讶的情绪自心底而生。 “这些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宋漓轻轻点头，缱绻的情意自眼眸里表露。 “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重来一次，如果我们正常的认识、交往、同居，再到最后结婚，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我们会不会有更多属于彼此的美好记忆？” 他语气低沉，像是想了很久才选择开口：“也许你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但……人总是贪心的，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想和你有更多的记忆，即便对你来说，这样也许有些多此一举……” “不会。”见他语气有些丧，沈昭连忙出声安抚：“每个人对婚姻的态度都是不一样的，对你来说，仪式感很重要。对我来说，体验感很重要。没有谁对谁错，只是观念不同，没必要看轻自己。”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勾着唇角笑得明媚：“再说了，你这样一提，我倒是想看看你求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一年前婚礼举办的时候，沈昭刚回国。 对当时的她来说，面前人就是个陌生人。 所以她从头到尾就没有关注对面的人在做什么。 因此自然没注意到男人给她戴戒指时轻轻颤抖的手指。 没注意到他吻向她嘴唇时，落在耳侧狂跳不止的心跳声。 没注意到宣誓结束，他看向她的那双平静眼眸下缱绻难掩的情意。 “宋漓。” 晚风肆意，她轻声唤他的名字。 半晌，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 “我好喜欢你啊。” 回到酒店已是十点。 缱绻爱意自进门时便通过耳鬓厮磨的亲吻中表露，后背被门上的纹路蹭得有些疼，她在他怀里直接软了身子。 情｜事直到凌晨才停歇。 沈昭窝在被窝里睡得很沉，宋漓低头给她掖好被子，摸着她的脸颊在耳侧落下轻轻的一吻。 刚要躺下，床头的手机便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轻手捂住她的耳朵，拿着手机慢慢起身去到外间。 电话来自国外，对面的人轻声报告了自己调查到的情况。 信息越往后，宋漓的眸光愈发暗沉，本来因为情意而柔软的眼神再度恢复到了之前漠然的样子。 “您在找的人，大概月底的时候就会回国。” 第46章 怪异 在海市的剩下几天, 宋漓变忙了许多，没那么多时间陪她。 沈昭倒也乐得自在，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街道上逛来逛去，几个商场逛下来, 买了一堆东西。 路上还顺便去了趟花鸟市场, 关注了一下当地的花束售卖情况。 也算是为自己的花店远程做点工作。 从海市离开的那天, 当地少有地碰上了阴天。 比不上淅淅小雨的清爽，乌云遍布的阴天只会让人感觉闷得烦躁。 沈昭最讨厌这样的天气。 所以一到家，她就回了浴室。 泡了一个舒缓身心的澡，等她从卧室里换好衣服出来, 一同到家的宋漓早就洗完澡回了公司。 这么忙吗？ 沈昭托着腮有些不解。 不会是公司碰上什么问题要破产了吧？ 那到时候自己要不要干脆离婚顺带宰他一笔呢？ 再不济，出钱包了他？ 脑海随便地想了想，沈昭心情舒畅地在沙发上躺下，刷了刷手机, 刚好就看到了沈冕发来的信息。 【魏冕：弥安已经到江城了，要先见一面吗？】 沈昭一个仰卧起坐就从沙发上蹦起来, 她揉了揉头顶吹干的头发, 低头斟酌好信息发过去。 【沈昭：就这几天吗？】 对面很快给予回答。 【魏冕：嗯, 我们不会在国内待很久。】 【沈昭：那就三天后吧。】 她看了看日历回复。 【沈昭：刚好是周末。】 【魏冕：好，到时候我会把具体的时间和地址都发给你。】 【沈昭：嗯。】 退出聊天窗口, 沈昭把手机放在胸前，眼尾上扬，眸光因为难得的愉悦轻轻地闪烁几下。 马上就能见到弥安了。 她兴奋地跑进画室, 在书柜里翻找出来自己大学时整理的作品集, 翻到其中的某一页，上面有一小块被黑色铅笔签名塑封的痕迹。 那是她和弥安的第一次接触。 虽然并没有见到本人，只是通过认识的朋友辗转拿到了签名, 但她依旧很珍惜这份心意。 如今再过两天，她就能见到本人。 一想到这，沈昭的心就开始怦怦跳，像是马上就要蹦出来了一样。 一整个下午，沈昭都待在画室里。 她翻看这段时间画的人像图，想找出其中最好的几份，到时候也许可以送给她，留作一个心意。 当然，如果能让弥安给自己送一幅画…… 啊，光想想就已经很心动了。 沈昭的兴奋情绪一直持续到了宋漓回来的时候。 一听见门响，她就兴高采烈地冲上前去抱住他，整个人像是树袋熊一样环抱住他的身子，笑声传到他的耳边。 “你回来了！” 男人稳稳地接住飞奔而来的她，双手托着她的股间，因着她的笑意嘴角也上扬了几分，轻轻在她额头吻了吻，问她：“怎么了？这么高兴？” “我要见到弥安了！” 她捧着他的脸说，弯弯的眼尾里笑意盈盈。 “她邀请我给她画人像，你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的。” 男人棕色的瞳孔逐渐染上暗色，他微不可察地垂了垂眼，眸光黯淡仿若黑夜，轻轻点头：“记得。” 沈昭松开手挂在他的肩膀上，脑袋随意歪倒在他的脖颈间，轻声地在他耳边念叨自己是如何喜欢上弥安的。 “她有一幅叫《crown》的画，在国外特别出名，画的是战火纷飞里的一顶皇冠，不管是色彩还是构图都特别好。我之前，也只在学校组织的展览上见过，这一次能见到她本人，我真得好高兴。” 宋漓的表情淡淡的，看着甚至还有几份冷漠。但听到她说完，还是温柔地给予她回应：“你高兴就好。” “我当然高兴！” 她缩了缩脖子，勾着嘴角笑。 宋漓抱着她上楼，沈昭从他怀里跳到床上，躺下后兴奋得翻了几个身。 “约好时间了吗？”他低声问，语气自然又平静。 沈昭把被子卷在身上，闻言摇了摇头：“只说了是三天后，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还要等他们通知。” “那我让几个保镖跟着你。”宋漓顺势说，语气低沉冷淡：“毕竟你也没见过她本人，万一……万一是骗子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沈昭皱了皱眉：“我在官网上查过联系方式，跟我聊天的那个人就是弥安的助理。” 卧室里开了头顶的灯光，宋漓低头和她说话，背着的身子让他的表情藏匿在暗处，看不太真切。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轻声说，语气是不同于往日的低沉：“更何况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宋漓这样一说，沈昭的眼神瞬间就暗淡了下来。 那晚的恐怖记忆直到现在还会时不时地从她梦里逃出来，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她沉默了片刻，半晌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好。” 宋漓睫毛颤了颤，即使她已经答应了他的安排，他的表情也没有比刚刚好很多，依旧是一幅漠然里带着压抑的样子。 沈昭并没有察觉他的变化。 她完全沉醉在了去见弥安的兴奋里。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三天宋漓并没有去公司，而是全心全意地选择了待在家里陪着她。 可说是陪，沈昭却不止一次地看到他发呆。 不是吃饭的时候，就是晚上躺在床上，听她一个人絮絮叨叨的时候。 “你怎么了？”次数多了，沈昭自然会紧张。 宋漓却只是安抚性地吻了吻她：“没事了，可能是前段时间累到了。” 沈昭不免把之前的猜测当真，着急地询问他：“是公司出问题了吗？需要我跟爷爷说吗？” “没有，公司很好。”他连忙反驳她，顺势补充：“再说就算出了问题，那也是我自己造成的，不能让爷爷帮忙。” 她无奈地皱皱眉：“可你和我是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不好吧？” 宋漓捏了捏她的脸颊，轻笑道：“那谁之前，还说要是我破产了，就宰我一笔然后趁此机会包我来着？” “你怎么知道的？”沈昭闻言瞬间慌了神。 毕竟这可都是她憋在心里的话，他怎么可能知道。 宋漓闻言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子。 “少喝点酒吧！” 果然…… 沈昭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一喝醉嘴上就不把门了。 “那些都是我随口乱说的。” 她后知后觉地安抚他，捧着他的脸用力地亲了几下。 “你这么好，包｜养你也不知道要多少钱。” “不需要多少钱。” 他轻声说。 “一个你就够了。” 宋漓单手挽着她腰间，看着她的表情温柔到了骨子里，眼眸里的缱绻情意好似深不见底的海水，一不小心就能让她溺在里面。 沈昭最害怕他这样看着她。 因为这样容易让她起色｜心。 “那我能现在就行使这个权利吗？”她望着他的眼眸问，长发凌乱地垂在耳后，明亮的眼眸被爱意浸染。 男人此时却像是故意装不懂一般，往后仰了仰身子轻笑着问她： “行使什么权利？” “玷污你的权利。” 或许被勾得实在受不了了，沈昭的言语不再像往日那般理智克制。 宋漓抬眸紧盯着她，眼神好似深夜里寻找猎物的野狼一般，几秒后，他昂头重重地吻上她的嘴唇。 呼吸交错里，他低声开口。 “乐意至极。”- 最终约见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 地点就在沈家自家的酒店里。 选在这个地方是因为宋漓和保镖都无法进入。 “为什么他们不能进啊？”沈昭不解，向值班的经理询问。 身侧的宋漓却像是早就看出了什么一样，表情冷淡又无谓，凑近她耳边轻声安抚她：“不用问了，爷爷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理由，我在外面等着你。” 沈昭还是不理解。 明明之前都没关系的，为什么就偏偏今天不让进了。 难不成还是因为破产…… “昭昭。”知道她又想多了，宋漓轻声唤她：“没事的，进去吧。” 沈昭蹙着眉头，看了看酒店里，又看了看外面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恐慌感突然盈满在心中。 “你就在门口等我吗？”她不安地询问他。 宋漓温柔地点点头，把她抱进怀里好好地安抚了一下：“嗯，我就在这等着你，我们晚上还说好一起吃饭的。” 沈昭咬着嘴角，恐慌感早就盖过了之前那份喜悦，她沉默半晌，最后还是选择离开了他的怀抱。 “那我进去了。”她和他说。 “嗯。”宋漓点点头。 沈昭留恋万分地转过身，跟着安排的人往酒店里走去。 高跟鞋落在地面的声音被厚重的地毯掩盖，临近电梯前，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往酒店的门口看了一眼。 男人站在旋转门外，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透过门间的缝隙，她只来得及与他对视一眼。 下一秒，电梯门在眼前打开，她被身侧的人急匆匆地引进去。 脸色随着上行的电梯逐渐变得难看，沈昭此人虽然自诩从来都不相信玄学，但此时也不得不相信一下第六感。 她在电梯到达的走廊里看到了沈书裕。 “爷爷。” 她轻声唤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能让他的脸色难看成这样。 而沈书裕对她的到来并没有多少惊讶的情绪表露在脸上。 只是闷着声嗯了一声，随即便略过她身边走进了电梯。 “爷爷……”沈书裕不搭理她，她便只好询问他身后的管家。 “小姐不用担心老爷，您想见的人就在里面，直接往前走就行了。” 沈昭蹙着眉，不免就有些怀疑起了弥安的身份。 越往走廊尽头走去，她的唇色愈发苍白。 套间门打开，站在落地窗边的女人扭头看向她，长裙勾勒着她的身形，并没有多少岁月痕迹的一张脸让沈昭走进的步子瞬间就停了下来。 这张脸，太像宋漓了。 第47章 见面 落地窗外是奔腾的江水, 隔岸是风格各异的房屋。 沈昭垂了垂眼，努力掩饰自己的惊讶情绪，故作自然地走上前去： “你好，我是沈昭。” 她竭力想表示自己的陌生, 但实际对面人早就猜出了她的想法。 名为弥安的女人伸手抚了抚耳侧的碎发, 勾着唇角对她笑了笑：“你还记得我, 对吧？” 沈昭沉默地摸了摸手臂，几秒后，她只能承认这个事实。 昂起头看向那人，轻声答：“小时候在花园, 我见过你。” 那同样也是她和宋漓的初遇。 “我记得，那天是你生日。”苏筝垂了眼，轻声开口，眼神却像是想起了什么, 嵌着淡淡的哀伤。 沈昭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她对苏筝没有什么印象。 即使父母与她相熟, 但这些年或许是顾及着爷爷的情绪, 又或者是顾及着宋漓的态度, 他们并未与她讲述很多有关苏筝的事情。 她对她的了解，大部分都来自于网络调查来的信息。 她清楚弥安。 却不了解苏筝。 “你的眼睛和你二叔很像。” 女人看着她说, 语气温柔。 沈昭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愣了几秒后出声却提起了另一个人。 “你回来的事情，宋漓知道吗？” 苏筝眸光颤了颤, 扭头背过身去, 似乎并不想要回应这个话题。 沉默了不知多久，她才缓缓说出一句：“阿漓很喜欢你。” “所以呢？”沈昭挑眉，像是不解。 苏筝扭头看向她, 眼神里带着祈求：“阿漓是个很执拗的孩子，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的事情而争执。” “可我已经见到你了。” 沈昭眉头微蹙，无奈地叹了叹气。 “所以我不可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从酒店离开时已是傍晚，画画终究只是个借口，弥安的本意只是想要见她一面。 不过作为宋漓的母亲，苏筝确实和她聊了很多当年的事情。 包括宋漓本人，也包括二叔。 但说到底，苏筝告诉她的信息终究是不全的。 比如她并没有告诉她，她和爷爷之间达成了怎样的交易。 比如她明明回国了，却始终不愿意和宋漓见面的原因。 这些她都没有告诉她。 可到头来，她还是接下了苏筝所谓保守秘密的约定。 即使她打心底觉得，宋漓也许早就知道了。 大人的事情可真复杂。 沈昭拍了拍疼痛的脑袋，路边的冷风吹得她卷了卷衣服。 司机给她打开车门，后座里并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先生说公司有点事，让我直接送您回家。” 沈昭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后接受了这个说辞，疲倦地躺倒在椅背上，她终究控制不住睡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汽车到了家门口，她才被前座的司机轻声唤醒。 阿姨提前准备好了精美的晚餐，沈昭却始终提不上劲，干脆随便对付了一点，吃完便迈着疲惫的步子往主卧里走去。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宋漓晚上回家。 耳畔传来熟悉地语调的时候，沈昭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在梦里听到了宋漓的声音。 “怎么趴在床上睡着了？不怕感冒吗？” 男人在她面前低下身，伸出手轻轻地拂开她脸颊上的碎发，语气柔软至极，让沈昭不自觉地就黏上了他。 她勾着嘴角往他身边挪了挪，低声嘟囔一句，好似在撒娇：“好累。” “那还要洗澡吗？”宋漓无奈地笑了笑。 沈昭闻言沉默了一会，随即乖巧地点点头：“要，但我不想动……” 她着嘴看着宋漓的眼睛，明亮又干净的瞳孔里只映着她的倒影。 宋漓低下头亲亲她嘴唇：“那我抱你去洗。” 等洗完再出来，中间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宋漓坐在床边沉默地扶着她身子，动作小心地给她吹打湿的头发，室内一时安静地有些奇怪。 但沈昭此时已经困到了极点。 她根本没有力气再去观察身侧人的情况，被宋漓伺候着吹干头发后就缩进被子里安稳睡去了。 徒留宋漓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表情微微失神。 派去的人把现场的消息发给了他。 他知道她和那人见上了面。 但并不了解她们到底聊了什么。 因为沈书裕的有意安排，他安排的人根本潜不进那座酒店，只能围在酒店外面观察。 沈书裕必然有把柄在苏筝手里。 不然他不会帮助她。 帮助一个，疑似害死了自己儿子的女人。 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宋漓沉默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眼神不知不觉间黯淡了下来。 长久的思索过后，他眸光一沉，终究还是做好了决定，拿出手机给对面人发了确认的消息。 发完消息，他扭头看向床上的沈昭，俯身轻轻地吻上了她的额头。 “原谅我。” “昭昭。”- 翌日沈昭醒得很早。 可床边却依然空空荡荡，宋漓似乎很早就离开了。 换好衣服，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微光从窗外洒落，青翠茂密的树叶正在随着晨间的微风肆意飞舞。 随手拿起床头放着的手机，她走下楼。 阿姨似乎没想到她会醒的这么早，此刻才刚刚开始煮粥。 沈昭不饿，便让她按照正常进度就行，说完倒了杯水便又上楼去了自己的书房。 前些日子因为生活上的忙碌，她几乎没怎么去过花店，店里的情况也所知甚少。 好在这段时间不是很忙了，她便立即开始关注起店里的情况。 虽说一开始开店只是单纯想当个能有稳定收益的甩手掌柜，但当真得开始开店了之后，陪着一个店从无到有的过程，还是让她涌起了一些责任感。 她不能把它当成一个玩笑。 即使目前还没有彻底回本，即使目前她还在用画画挣的钱来养店，即使这家店，在沈家的家产面前可能什么都不算…… 但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店。 和那些画作一样，是她一个人的作品，没有人可以抢走。 这一忙，就一直忙到了中午。 手机上宋漓发来消息，说他中午有些事情不回去了，让她自己一个人也要记得好好吃饭。 无奈地笑了笑，她发了个“知道了”的表情包，随后便下楼，去看看阿姨中午做了什么好吃的。 等待午饭的间隙，苏筝发来了消息，问她有没有空再见一面。 沈昭眉心微蹙，低眸看着上面的信息，多少有些犹豫不定。 她本就因为没有把和苏筝见面的事情告诉宋漓心里惴惴不安，现在要是再去一次…… 之前被跟踪的事情发生后，宋漓给她安排了好几个保镖。虽然平日里没怎么出来过，但那些人实际还是跟着的，只是没有公开而已。 如果这一次去的话，没有爷爷的帮助，她很难在那些人的眼下躲开。 扶着脑袋低声叹了叹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卷到这里面来。 宋漓是她的爱人，苏筝是宋漓的母亲，还是她妈妈的朋友。 她不能在这两者里面做选择。 抱着这样的想法，沈昭看着手机屏幕垂眸思索了许久，脑海里的思绪被不同人的话语搅成一团乱麻，像是纠缠着解不开的绳结。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明天吧，明天我有空。】 毕竟事情总要解决。 拖太久对谁都不好。 第二次的见面比上次要轻松一些。 咖啡店的包间里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室内寂静的只有女人埋头画画的沙沙声。 “苏阿姨。”她推开房门，轻声唤着那人。 来之前她考虑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用了这个称呼。 苏筝并没有在意她的称呼，她听见她的声音便抬起了头，温柔的面庞上露出欣慰的笑脸， “来了。”她浅笑，招手让她过来：“来昭昭，看看这幅画怎么样？” 沈昭放下手包走过去，看到苏筝手里的画作瞳孔微微放大，震惊的情绪溢于言表。 虽然这只是一副随手画的作品，但无论是作品上的颜色还是构图，都可谓是顶级水平。 最关键的，这幅画上的人是她。 “阿姨，这幅画……” 苏筝表情有些抱歉，低声和她解释：“画的是你，但是这次时间太急，画得有些赶，以后有时间了，我再给你补一份更好的，好不好” “不用了阿姨！”她连忙摇头，语气慌乱地阻止她的自谦：“这一份就已经很好了，您不用再为我费心思的……” “只是一副画而已。”苏筝浅笑。 见此，沈昭便不再极力阻止，她看着那副画，兴奋地咽了咽口水。 这是弥安给她画的画。 光想到这件事，就足够让她激动了， “说起来，你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帮着她把画收好，苏筝拉着她胳膊在包间里的沙发上坐下。 沈昭点头：“嗯，我一个人开车来的。” 定下地址和时间的当晚，她就和宋漓说了让他把保镖撤回去的事情。 坐在梳妆台前，她尽力地保持着语气的平稳，不让他听出里面一丝一毫的紧张：“爷爷那边一直有人保护着我，你不用再额外安排人的。” “你不习惯吗？” 男人坐在床边看他，语气柔和地问她。 沈昭抹着面霜，闻言表情自如地点点头。 “嗯，以前只有一个人还好，现在人多了就有点显眼了。” “知道了，我跟他们说一声。” 出乎意料地，宋漓并没有再多坚持，很快地就点头应下了。 这才让沈昭今天可以放心地来见苏筝。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宋漓在出声应下时，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冷漠与寂然。 第48章 明冉 自出生起, 沈昭就被要求放在沈书裕身边照顾。 那个时候二叔刚毕业，在医院工作。 只要不忙，他晚上都会回来。 虽然偶尔会和爷爷产生争执，但大多时候, 两人还是和平相处为主。 四五岁的时候, 沈昭开始学习绘画。 教画画的老师能力很强, 但性子严格，说话也凶，沈昭很怕他。 可那个时候父母都不在身边，爷爷对这种教育又很推崇。 沈昭能诉苦的人, 就只有二叔一个。 每一个黄昏洒落的傍晚，都是沈昭最开心的时候。 因为沈冕会回家。 那代表着她可以飞奔到二叔的怀里，借着二叔的要求停下学习，而不用再继续忍受老师严厉的责骂。 和父亲的温吞不同, 二叔是个性格很活跃的人。 他喜欢尝试新鲜的事物，喜欢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人生。 在他的影响下, 沈昭也成为了这样的人。 可这显然和沈书裕期望中的样子不符。 于是当进入学校开始读书之后, 她和二叔之间的来往便少了许多。 一方面, 沈昭平日里上下学都在爷爷的监视之下，想要出门玩几乎等于白日作梦；另一方面, 二叔在医院也越来越忙，和爷爷的争执，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多, 彼时年纪尚小的她, 躲在门后什么也听不懂，只是看着二叔，一天比一天地消瘦下去, 仿佛是经历了很大的打击一样。 而每一次的争执，最后都以爷爷急火攻心为终点。 再然后，就是七岁生日。 二叔在前一天赶了回来，给她买了她最爱的遥控汽车。 可爷爷并不喜欢她玩这种东西。 如果不是二叔语气强硬地和他争论，也许沈昭，再没机会收到这类的玩具。 可那就是最后的温暖了。 二叔搬离家里后，沈昭再次回到了以往的重压生活。 因为二叔在战乱国家，她很难收到有关他的消息。 即使是一向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爷爷，在这件事上也是束手无措。 爷爷施加的压力在第二年消失。 因为二叔在战乱离世了。 接到消息的时候，沈昭年纪不大，还有些懵。只是从父亲通红的眼眶中，察觉到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直到参加葬礼，直到发现黑白照片上的人是那个熟悉的面貌时，她才恍然意识到，二叔已经不在人世了。 二叔离世之后，爷爷憔悴了很多，对她的管教也逐渐变得力不从心。 或许是摆脱了高压，沈昭的性子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完全不符合爷爷对她要求的所谓淑女形象。 可此时的沈书裕，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精力。 虽然平日里还是会因为看到她散漫的样子而生气，但相比起以往，还是柔和了很多。 偶尔一起吃饭，爷爷听着她说话，总是会无端地陷入失神。 沈昭知道爷爷在想谁。 不是一直以来性格温柔，语气沉稳的父亲。 而是十七八岁时，自由洒脱阳光肆意的二叔。 爷爷就是这样一个偏心的人。 可当沈昭偶尔片刻想要为自己的父亲诉说不公时，却又总是会想到已经死去多年的二叔。 偏爱的孩子在战火中死去。 不爱的孩子反倒延续了他的事业。 面对已经苍老无比的爷爷，她难以启齿。 日子如流水般一去不回，沈昭慢慢长大。 关于二叔的记忆，也渐渐被她掩埋在了大脑深处。 直到今日。 因为苏筝的出现，她再度拾起。 “虽然我知道这个问题很逾矩，但我还是很想知道，您当初为什么要嫁给宋如鹤？以我二叔的性格，即使爷爷再怎么不喜欢你，他也还是会——” “会去争取，对吗？”苏筝接过她的话。 清丽的面庞上，眼神隐隐被哀伤覆盖。 沈昭抬眸，看着她苦笑的表情，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攥紧，脑海里思绪万千，已经顺着她的话联想到了原因。 短暂的沉默后，对面的女人敛眸，眼角轻垂。 “昭昭，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我不想再提。” “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你和阿漓能好好的。” 苏筝的话无疑阻断了她继续问下去的想法，沈昭沉默不语。 包间里气氛凝滞，咖啡的香气充斥了整个环境。 在她以为今天的见面会以这样的尴尬结束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明冉的名字。 她朝着苏筝点了点手机： “苏阿姨，我出去接个电话。” “嗯，去吧。” 沈昭走出包间门，柔软的地毯吸收了她的脚步声。她按下接听键，电话那端传来女人低声的话语。 “昭昭，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眉心微蹙，沈昭柔声问：“怎么了？” “我……我有点难受，你能来陪陪我吗？” 听筒里面传来女人轻轻的抽泣声，明冉的声音沙哑犹如被沙石碾过。 沈昭闻言眉头紧缩，顿时着急了起来：“你现在在家对吧？” 她连忙安慰她：“你先稍微冷静一下，我马上就到。” 说完她挂断电话回到包间，语气诚恳地和苏筝解释：“阿姨，我朋友出了点事，我现在要赶过去，不能陪您聊天了，真的很抱歉。” 苏筝对于她突然的离开有些怔愣，随即便摇头拒绝了她的道歉：“没关系的，你去吧。” 低着脑袋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沈昭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头顶灯光闪烁，包间里，苏筝扭头看了房门许久。 室内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魏冕在此时发来短信。 【宋少爷最近一直在公司，没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 按熄屏幕，苏筝摸了摸胸口的心跳。 紧绷的情绪依旧没有彻底放松。 阿漓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可直到现在，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是放下了吗？ 如果是真的，这对苏筝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可不知为何，伤感的情绪依旧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 她扭头望向窗外，乌云正在聚拢。 暴风雨要来了- 从咖啡店赶到明冉家，沈昭只用了十几分钟。 她输入密码走进去，室内播放电视剧的声音大得离谱，让她都忍受不了地捂住了耳朵。 好在明冉住的是高级公寓，隔音很好，要不然指定会被投诉。 皱着眉从乱七八糟的奢侈品礼盒里穿过，沈昭最终在沙发的角落找到了头发凌乱的漂亮女人。 因为工作需求，明冉是她们三人中间保持体型保持得最狠的人。 基本上从大学假期开始工作起，沈昭就没怎么见她吃过甜食、火锅、炸物等等这种热量极大的食物。 可此刻她眼前的明冉，却抱着一块蛋糕一边吃一边流眼泪。 必然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沈昭心中明了，走过去调低了电视音量，在她身边缓缓坐下。 “明冉？”她轻声叫她的名字，顺势拿过她因为动作停顿而手中松开的盒子蛋糕，低头询问她：“怎么了？” “昭昭——”女人抬起泪眼婆娑的面庞，向来清脆的嗓音此刻早已像被沙子滚过一般嘶哑。 像是雏鸟依赖一般环住她的腰间，明冉在沈昭伸出手给她擦眼泪时，轻声解释了会这样的原因。 “宋煜要结婚了。” 她低声说。 沈昭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便连珠炮一般地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什么？他要结婚？谁跟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毕竟从关系上来说，她和宋煜既是朋友也是亲人。 可沈昭到目前为止却一点都没听说过他要结婚的事情。 明冉眼眶比刚才又红了一些，看着格外惹人心疼。 沈昭瞧见，连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垂下眼眸，泪珠在睫毛上轻轻颤抖：“他自己告诉我的。” “他说他已经找好了结婚对象，让我不要在他身上下功夫了，他不会和我在一起的……” 越往后说，女人的声音越发低哑。 “他真这样说的？”沈昭蹙眉，像是不敢相信。 明冉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而且、而且他那个结婚对象，还和我是一个公司的……” 说到这，明冉又流下了眼泪，仿佛被细线串起来一般的泪珠连绵不断地从她的脸颊滚落，砸到白色的棉质睡裤上，形成一小块的痕迹。 沈昭的脸色此时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 而是彻彻底底地黑了下去。 傍晚，好不容易安抚好了明冉的情绪。 沈昭点了外卖，等待外卖的间隙，她给宋漓打去了电话。 “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明冉这边出了点事。” “是因为宋煜的事情吗？”宋漓沉默了一会后在对面提起。 沈昭怔愣：“你也知道？那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 “你跟明冉是最好的朋友。”他低声解释：“宋煜要是自己告诉你，你们肯定会吵起来。” “他也知道啊？”沈昭郁闷反问。 转身靠在料理台上，她低头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询问他：“所以宋煜到底为什么那么着急要结婚啊？” 虽然知道爱情这种东西强求不来，宋煜不接受明冉的示爱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明明这几个月两个人的关系肉眼可见好了不少，宋煜也默许了明冉几乎每个场合都出现的情况。 但偏偏就在这种时候，突然就说要和别人结婚，怎么看都不太正常吧？ 电话那端传来交谈的声音，男人似乎还在公司忙碌。 沈昭等了一会，才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也不是很清楚，宋煜只跟我说了要结婚的事情，你要是实在好奇，可以自己去问他。” 门铃声轻响，沈昭接过门外送来的外卖。 “可你前面不都说了吗？我要和他聊的话，必定会吵架。” 宋漓在对面轻轻笑了一声：“那我帮你问？” “嗯嗯。”沈昭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尾上扬。 把菜肴都摆好在桌面上，她顺势问他晚上吃饭了没。 “还没，等会有个应酬。”宋漓低声说，收拾文件的沙沙声透过听筒传到她的耳边。 沈昭无奈叮嘱他：“那你记得少喝点酒。” 宋漓对于她的关心很是受用：“嗯，你在明冉那也注意安全。” 说完他停顿了片刻，随即低声问：“明天应该能回来吧？” “想我啊？”沈昭靠在椅背上，眼角弯弯笑意盈盈地问他。 男人低低的笑声传来。 “嗯。”他语气缱绻。 “想你，很想很想。” 第49章 蔑视 晨间光亮透过窗户溜进, 沈昭不会做饭，起床后只能选择点外卖作为早餐。 昨夜明冉的情绪在她的安抚下好了很多，她今日便决定带她出门逛一逛，也算是散心。 “能不出门吗？”明冉扶着碗边, 语气里带着浓烈的抗拒。 虽然情绪多少恢复了一些, 但颓丧的想法依旧环绕在她的脑边。 她并不想出门面对阳光的炽热。 只想宅在家里躺着。 可沈昭向来不是好说话的人。 尤其是她那副跟要死了一样的劲冒出来之后, 面前女人的态度就更强硬了。 “不过就是一个男的，你至于这样吗？”她皱着眉头看她。 明冉被她质问，顿时就有些心虚：“毕竟喜欢了那么久嘛……” 她低声嘟囔着，仿若撒娇的语气让沈昭无奈地放轻了态度。 昨日因为她哭得实在可怜, 沈昭安慰她的态度明显更柔和。 今天就不一样了。 即使明白宋煜对她来说意义非凡，但她还是不能接受，仅仅因为一个人，就情绪失落到这种地步。 她快速地用完早餐, 垂眸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差不多了。 “你快点吃吧, 再晚一点商场人多, 到时你更难受。” “去买衣服？”明冉追问。 沈昭点点头：“嗯。” 明冉蹙了蹙眉, 似乎还想挣扎一下。 “上个月不刚买过吗？要不……” “去我家旗下的商场。” 她语气平静地开口，话语淡然, 却顿时就激起了明冉的情绪。 “不用出钱。” “我去！这么大方！” 明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餐桌对面，沈昭单手托着下巴，挑了挑眉浅笑着反问她：“怎么？不愿意？不愿意那我可就——” “没有, 我愿意！” 明冉连忙阻止她的行为, 半晌却又垂下眸像是想到了什么。 “但你这样，爷爷不会说什么吗？” 沈昭无奈叹气：“买个东西而已，你把我爷爷想得未免太恐怖了。” “那就好。”明冉抚了抚胸口。 在商场里逛了一整天, 说是买东西，但实际两人都没有怎么买。 大部分的空余时间，就是坐在咖啡店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聊着天。 热气悬浮在杯子上方，独属于咖啡的苦涩香气缓慢地在两人鼻尖涌动。 “其实宋煜结婚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 聊天中途，窝在沙发里坐着的明冉突然低声说起。 沈昭愣了一瞬，抬了抬眼皮：“怎么说？” “你知道的，模特是个吃青春饭的工作。” 她语气缓慢地开口，相比于过往的散漫，此刻的她终于看着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我不可能一辈子做模特，即使父母能养我，但未来我还是要找其他的出路。” 她双手扶着杯壁，干净的眼眸里流露出一阵哀伤：“一直到被宋煜彻底否认之前，我都还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做我想做的那件事——也就是留学。毕竟一旦我选择了出国，和他之间就几乎上再没可能了……” 沈昭垂了垂眼睫：“你打算学哪个专业？” “设计专业，我想做设计师。”明冉说。 “我原本打算是过两年出国学习，想着在那之前也许还……现在估计要提前了。” 明冉语气低沉，但往后说时却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刻意地为了掩饰内心的情绪。 话语中短暂的停顿被沈昭捕捉，她沉默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今年内就要走吗？” “差不多吧，刚好年底那边有个活动，等明年年初过农历年的时候估计就见不到了。” 话语里的怅惘延长，沈昭沉默，心中多少有些许的寂然。 半晌，她轻轻地叹了声气：“一定要出国读书吗？” “嗯。”明冉点点头：“其实不是国内不能读，只是昭昭，我总要学着自己一个人。在国内的时候有念慈，后来你回国了，又有你。以前你们总说我像小孩子，这次我就想试一试，看看我一个人，能不能够在外面生存下来。” 虽然一直戏谑明冉的“恋爱脑”，但沈昭其实明白，明冉心里一直有杆秤，在努力地平衡着她的理智和情感。 现在那杆秤无非就是从一种倾斜状态，回归到了另一种倾斜状态。 是与非，对与错，无非都是个人看法。 她抿了抿唇，歪歪头冲她笑了笑：“头一次听你说这么理智的话。” 明冉撇嘴：“那你以后可得多注意了！本人现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最好是。”沈昭无奈应声，嘴角带着笑- 傍晚，黄昏追赶衣角。 手机屏幕安安静静，汽车飞驰在街道上，宋漓看着拨通未接的电话号码，眸光微凝。 “还有多久到？” 他低声问前座的人。 司机紧张地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的人，尴尬地涌起笑脸小声解释：“这个点刚好赶上晚高峰，估计还要个十几分钟。” 男人抿了抿唇，眉色有些许暗沉。 他垂眸看了看屏幕上女人温柔的笑脸，沉默了几秒后还是决定再打一个电话。 很好。 依然没接。 拨通阿姨电话，这下对面终于接了。 “夫人还没回去吗？”他沉声问。 听筒里安静得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阿姨有些犹豫的话语：“夫人，嗯……她还、还没回来。” “这个点还没回来吗？”他果断追问。 毕竟白天就发了消息说四五点钟回家，可现在已经快六点钟了。 更别提还不接电话。 阿姨面露难色，但被女人使了眼色后还是就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之前夫人说让我不要准备晚餐，我估计她有可能在外面吃了。” 男人蹙起眉，但想了想最后也没说什么。 “行吧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阿姨表情无奈地看了眼身前笑意盈盈的女人。 “夫人，你这样骗先生，真的好吗？” “这算什么骗？”沈昭无奈地摆摆手：“我就是想给他个惊喜。” 傍晚从商场回来的路上，她和明冉刚好路过一家蛋糕店。 想起结婚以来自己好像就没送过宋漓什么东西，沈昭思虑许久，决定做份蛋糕送给他。 虽然眼下卖相看着不怎么样，但毕竟是注入了她心意的“作品”，沈昭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好了阿姨。”沈昭抱了抱妇人的胳膊，撒娇道：“你不要担心啦，宋漓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 阿姨在意的点并不在这上面。 她无奈叹气：“主要夫人之前经历过那么危险的事情，先生肯定会担心的，万一回来的时候车开得太快……” “不会的，李司机技术很好的。再说我爷爷一直有派人在我身边，如果发生什么事他肯定会知道。” 阿姨闻言面色微凝，像是还有些紧张。 沈昭揽过她肩膀：“好啦，阿姨你也不要太紧张，你这样弄得我都有点——” “叮叮”的门铃声响起，虽然不理解宋漓回家为什么还要按门铃，但沈昭还是勾起嘴角和阿姨笑了笑：“我就说没事的。” 说完她便快步地走到门边拉开房门，可迎面对上的却并非是熟悉的面庞。 “怎么不直接——” 面色冷峻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虽然是西装革履，但长久以来的坏印象只让人觉得他人面兽心。 沈昭收敛了笑脸，步子也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退。 沉默地对峙良久，凉风沿着门缝溜进，她缓声开口询问：“你找宋漓吗？他还没回来。” “身为儿媳，你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连尊称都没有？”宋如鹤冷哼一声，面目可憎的模样像是傍晚从地狱里偷溜出来的恶鬼。 烦躁的情绪顿时从胸口上涌，沈昭别过脸咬了咬嘴唇，白眼忍不住上翻。 她向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在家里的时候连爷爷都敢回怼，面前人自然也不例外。 她叹了叹气，语气淡然地开口：“宋先生当初似乎没有参加婚礼吧。既然如此，我应该也算不上你的儿媳。宋先生自己都不怎么尊重别人，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来尊重自己呢？” 沈昭语气冷淡，躲开了后方走过来的阿姨握住胳膊试图阻止她的动作。 宋如鹤虽然听闻她的伶牙俐齿，但今日倒是头一次见到，面色铁青地垂眸睨着她。 沈昭最讨厌别人用这种方式注视她。 她的表情逐渐变得烦躁，语气也渐渐不耐烦起来：“除此之外，这间别墅的是我和他共同持有，所以即使你是宋漓的父亲，我也照样可以不让你进门。” 宋如鹤眉头顿时紧蹙。 “你什么意思？” 沈昭轻轻抬了抬眼：“意思就是，你的态度我不喜欢。所以宋先生，好走不送。” 说完便转头离开，经过阿姨身侧时叮嘱她记得关门，免得让脏东西滚进来。 宋如鹤头一次在小姑娘面前吃了瘪，脸色顿时黑得跟煤炭一样。 他气势汹汹地转身回到车里，让助理给宋漓打电话。 “可是少爷不接……” “那就接着打，打到他接为止！” 这些内容沈昭没有听到，她回了客厅，烦躁地踹了踹柜子，掏出手机刚想要给宋漓打个电话，就想起之前说好的要给他一个惊喜。 指尖悬停在屏幕上许久，她最终还是放弃了打电话。 反正迟早都要回来。 也不知道宋如鹤为什么会突然过来。 不会是因为苏阿姨的事情吧？ 想到这，沈昭顿时紧张起来，她拿着手机走进画室，关门时不忘把房门锁好，准备把今天的事情跟苏阿姨讲一下。 好在苏筝那边似乎有专门人保护，并不是很在意宋如鹤，反倒是主动关心她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两人随后又聊了一会。 等沈昭挂断电话出来时，门口停着的车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站在餐桌边看着蛋糕发呆的英俊男人。 “你回来了！”沈昭兴奋地飞奔过去，一把就冲进了男人的怀里。 宋漓对于她的拥抱很是受用。 他低下头蹭了蹭她的发心，单手环抱住她的身子：“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 沈昭在他的怀里抬起头： “想给你个惊喜……” 宋漓转头看了眼桌上的蛋糕，随即目光回到她身上，垂眸无奈地笑了笑： “确实是个惊喜。” 沈昭：“嘿嘿。” 阿姨去准备晚餐了。 沈昭在他怀里待了一阵，半晌昂起头准备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他。 “刚才……” “我见到他了。” 宋漓低声应，眼神里不知为何闪过一瞬的暗色，可惜沈昭没注意到。 比起那些，她更在乎宋如鹤今天为什么会过来：“那他来找你是干什么啊？” 宋漓眼皮轻垂，看着女人的面庞，想起回家时阿姨和他说的话。 颓然地闭了闭眼，他伸出手把她紧紧地拥进怀里。 “他公司出问题了，来找我帮忙。” “我没答应。” 第50章 值得 宋如鹤公司出问题这件事, 其实已经发生很久了。 如果要细究的话，开始的时间，差不多就是苏筝回国之后。 但这些宋漓都没有告诉沈昭。 他只是垂眸看着她，眸子微微颤动。 “之前他来公司找我, 我没有见他, 没想到他会找到这里来。” 宋漓低声, 想起刚刚阿姨和他说的话，眉头止不住地皱了起来。顿了顿，他伸出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后背，语气温和地安抚她。 “让你受委屈了, 昭昭。” 沈昭闻言无奈地勾起嘴角：“不用道歉，这是他的问题，又不是你的。” 她莞尔一笑：“再说你未免把我想的也太脆弱了，就他那几句话, 根本吓不到我。” 怎么说也是从小在爷爷的魔掌下真金火炼长大的人，就宋如鹤那点气场, 她还真不怕。 摸了摸男人黑色的短发, 她收拾好情绪, 拉着宋漓到餐桌边坐下：“好了好了，我们先吃饭, 不然等会凉了多麻烦。” “不吃蛋糕吗？”他眼神瞥了瞥桌面。 沈昭笑着说：“吃完饭再吃。” 桌上摆满了玲琅满目的各色菜肴，等吃完饭，差不多是半小时之后了。 激动的情绪逐渐散去, 沈昭此刻看着桌面上那个肉眼就能看出不是专业人士做出来的蛋糕, 早已不再如刚刚那般自得。 她抿了抿唇：“要不我明天再给你买个新的吧？” 宋漓看出她的想法，把蛋糕拉到两人身前。 “不用，这个就很好。”他柔声说。 “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我做的吗？”沈昭抬头看他, 语气多少带着无奈。 男人垂下眼眸，坦诚相待：“看得出来。” “那我的做饭水平你应该知道。”她抿起嘴角：“不说口味，这个蛋糕光长相就不是很好，你确定真得要……” “我觉得很好。”宋漓沉声说。 “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它在别人眼中价值多少我不知道，但在我这里，它的价值足以抵过千金。” 宋漓的语气温柔又坚定。 沈昭一瞬怔愣，随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你要这样说的话，早知道我就买个贵一点的礼物了。” 毕竟是第一份礼物，意义深重。 哪怕是买条贵一点的真皮皮带，都肯定是要比她这个扮相简陋的蛋糕要来的好一点。 她沉思了几秒，随即急速地在他眼前摆了摆手。 “啊！这个不算！等下次我送你一个更好的东西，那个算第一次！” 女人的语气急促，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个不停。 宋漓瞧着她的面庞，伸出手抱住她，垂下脑袋无奈地笑了笑：“好，听你的。” 夜色暗沉，落地窗外的小花园里种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在皎洁的月光照射下，泛着别样的光芒。 两个人专心吃着蛋糕。 柔软绵乎的奶油入口即化，甜腻的味道环绕在彼此的身侧，像是浸泡在甜水中。 吃完晚饭再吃蛋糕绝非一个好选择。 半小时过去，桌上的蛋糕连四分之一都没摄入到，沈昭的脸上就已经出现了退缩之意。 “要不咱们明天再吃？” 她扭头看他，圆圆的眼珠里透着尴尬。 宋漓平日里不爱吃甜食。 但想着是她做的，今晚便多吃了一点，此刻也有些撑。 “好。”他点头答应她。 把剩余的蛋糕收好放进冰箱里，宋漓扭头去找沈昭时，女人已经上了二楼，看着像是要去洗澡。 手机轻响，铃声打碎了他的好心情。 随着对面男人平静的陈述传来，宋漓的眼睫轻轻垂落。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浅淡的呼气声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明显。 从浴室出来已是一小时之后，沈昭看到床边坐着的男人，表情怔了一瞬：“你今天晚上不到书房忙工作吗？” 她坐到梳妆台前，自顾自地开始抹起护肤品，轻透的肤感配上空调呼呼吹出的冷风，像是柔软的丝绸从她胳膊间滑过。 男人双手撑在身后，沾染了水汽的碎发搭在耳廓，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 “今天不是很忙。” 他低声说。 沈昭挑了挑眉：“哦。” 盖上护肤品的盖子，她起身离开梳妆台，刚走进床边，腰间就被男人宽大的手掌给瞬间揽进了怀里。 她坐在他的膝盖上。 腰部被宋漓紧紧环着，男人垂下脑袋靠在她的脖颈间，温热的气息像是故意一般洒落在她敏感的耳垂上。 沈昭今晚穿的是件米白色的吊带睡裙，裙边随着两个人贴近的动作泛起了褶皱，卷在她的大腿上，露出了白皙柔软的皮肤。 男人的眼眸明亮，带着缱绻情意的眼神仿若蛛网一般盖住了她。 “现在就睡觉吗？”她垂眸低声问。 宋漓摇了摇头。男人手心温热，覆在大腿上传来阵阵热意。 “刚吃的有点多，睡不着。” 沈昭勾唇，笑着问：“那怎么办？” 宋漓抬了抬眼，双臂把她抱得更紧，俊朗的脸庞上是如宠物一般黏人的表情。 他垂下脑袋亲上她的嘴唇。 “消消食再睡。” 床垫起起伏伏，汗水滚落到被单上。 这个澡算是白洗了。 沈昭无奈地想。 等结束已是凌晨。 沈昭早已没了力气，全权交给宋漓伺候。 浴室里，二人靠坐在浴缸里。 水面上热气腾腾，室内外温差形成的水珠凝结在玻璃墙面上，于不经意间滚落。 沈昭倚靠着宋漓坚实的胸膛，男人的沉默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今天晚上怎么了？话这么少？” 宋漓抬眸：“有吗？” 沈昭眉头微皱，怨气瞬间起来：“刚才我说了半天，你就只会嗯嗯嗯，这还不算吗？” 水面因为她的动作卷起了几个波浪。 宋漓瞧见不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不用你道歉。”她瘪瘪嘴。 随后还是担心地问：“是公司的事情吗？” 毕竟白天宋如鹤来了，这件事无论是对她还是他，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宋漓眉尾微微上扬，他摇了摇头：“不是。” 沈昭好奇：“那是什么？能让你出神那么久。” “你啊。”宋漓笑着说。 室内安静了一秒。 沈昭无语地抿了抿唇。 “你在逗我吗？” “没有，我想的就是你。” 宋漓眼眸紧盯着她，坚定的语气不免让对面人猜疑起来。 沈昭疑惑地抓了抓头发，清亮的眼眸被室内的水汽浸染，像是懵懂的女孩子。 “可我就在你面前啊？你还要想什么？” 她不解地询问。 耳畔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 宋漓垂眸看着她，随即身子往前探去，平静的水面随着他的动作卷起一层层波纹，轻柔又难以阻止地撞上她的腰间。 他凑近她耳边，轻笑：“我在想，如果我要是再来一次，你会不会生气？” 沈昭的脸几乎是瞬间就红了个满的。 她动作慌乱地推开他，语调上扬，连忙警告他：“会！我会生气！所以你……” “所以我怎样？”他挑眉看她，一向神色清冷的脸庞上，此刻眼眸透亮又干净，在头顶的灯光照耀下熠熠闪着光。 沈昭被男人这样盯着，话自然说不出口。 宋漓勾起嘴唇笑了笑，伸出手再次把她抱进怀里，揉了揉她的盘发： “逗你开心的，真信了？” 沈昭闻言，顿时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短暂的嬉闹过后，浴室里安静下来，只余下水花翻涌，撞击缸壁的声音。 “昭昭。”他坐在她身后，胳膊紧紧地环抱住她，语气低沉地唤出她的名字。 “嗯？”沈昭轻声应，转了转头，脸颊刚好划过男人温热的嘴唇。 宋漓低垂着脑袋，碎发凌乱地搭在眼前，早没了刚刚那般逗乐的笑脸。 “和我结婚之后的日子，你开心吗？” 沈昭被他的问题问得一时愣在原地，她眨了眨眼眸，询问：“你是指刚结婚的时候，还是指前不久……” “都有。”宋漓回答。 搞清楚时间，沈昭便坦诚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刚开始的时候肯定不开心啊！毕竟当时我在国外读书读得好好的，突然就被爷爷叫回来结婚，换谁都不会乐意吧？” 她大大咧咧地说完，转头看到男人看向她时黯淡如深海一般的眼眸，那种“我就知道”的颓废气息也透过他的脸色显露出来。 沈昭不知道他这股子突然的颓丧是从何而来的，就像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出上面的那个问题一样。 但即使猜不透，她也还是主动地伸出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可是后来就不一样了。”她柔声说。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喜欢的只是你这张脸——” 沈昭轻声说，看着他的眼神从脸庞垂直下移到被水面覆盖的地方。 “还有身体。” 水波荡漾，宋漓想过她会提及这方面，但没想过她会说得这么直白，耳朵控制不住地就红了起来。 沈昭平日里最爱看他这样，此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宋漓无可奈何地捂了捂眼。 稍稍收敛了一下笑容后，她继续说：“后来在发布会现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意气风发的模样，实话告诉你，我非常、非常喜欢那样的宋漓。” 认真、专业、一丝不苟。 沈昭喜欢那样的他。 “我一直都觉得，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深耕并有所成就是件很厉害的事情。” “你做到了。”她轻声说。 摆脱家暴父亲的阴霾，仅凭自己就独立创业做研发公司…… “在那样破败的环境里，你却可以靠着自己就冲了出来。” 沈昭的语气逐渐放低，她垂下胳膊，和那人十指交扣，低声道： “这样的你，怎么会不值得人喜欢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家庭 初三的那年寒假, 宋漓陪着宋如鹤去了宋煜父母家。 和他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同，宋煜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一个唠叨但善解人意的母亲，有一个严肃却记挂他的父亲。 他没有。 他很羡慕他。 高中之前，他每时每刻都在想, 明明两个人是相差无几的亲兄弟, 为什么性子可以差得那么远。 宋如鹤的暴力、偏执, 是连亲哥哥都阻挡不住的程度。 可结果显然，无论他怎么想，都无法改变宋如鹤是他监护人的这项事实。 他巴不得他能赶他出去，这样最起码不至于再遭受他的毒打。 可宋如鹤那人不愿意, 他似乎铁了心地认为，只要绑定住了自己这个筹码，逃走的苏筝就迟早有一日会选择回来。 也是到那个时候，宋漓才彻底确认——宋如鹤就是个疯子。 不然哪里会有人伤害了别人, 还一厢情愿地觉得那个人会选择回到他身边呢？ 稍微有点羞耻心的人都不会这样想。 冬日寒风刺骨，大雪纷飞, 室内却安静得恍如春日。 宋如鹤一进屋就和宋如海相约上楼谈事情去了, 剩下的堂兄弟二人便一起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坐着打游戏。 安稳的氛围持续不过十几分钟, 二楼便传来了宋如鹤与大伯争论的声音。争执的声响过大，连电视里调高的游戏声音都难以盖住, 一楼的二人自然也听到了。 握着手柄的手指不自觉缩紧，宋漓垂了垂眼皮，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沙发边, 赵笛从一旁走来, 拿着准备好的零食递给他们二人，轻声打起圆场：“估计是公司的事情，你们好好玩, 再等一会就能吃晚饭了。” 宋煜闻声点了点头，扭头去看他。 宋漓在原地沉默了片刻，随即表情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的，伯母。” 又玩了一会，宋煜一边操控手柄一边询问他：“高中打算去哪？” “不清楚。”他低声答。 宋煜对于他的反应没多少惊奇，毕竟宋如鹤一向专制，宋漓想去哪读书，完全不是他自己可以决定的。 他猜测道：“那估计也是在南宜。” 南宜是江城顶级的私立高中，像他们这样的二代，大部分都是在这里读书。 宋煜自然也在。 身为当事人的宋漓却没什么反应。 毕竟对他来说，去哪个中学都一样。 明亮的电视屏幕里，彩色小人在各种阶梯上来回跳动。 宋漓面上平静，但手下操控的角色可没那么温和，次次下手都是往K.O.去的。 连着被他攻击了好几次，宋煜角色上的血条都快要消失，对方却依然不收手。 被一通操作折磨得苦不堪言，宋煜往日在外人眼中维持的翩翩君子形象眼看就要因为这一场输定了的游戏而崩坏。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也“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输了。”宋煜叹了声气，烦闷地扔掉手中的手柄，嘟囔：“果然年轻就是不一样……” 屏幕上大大的“LOSE”显示在宋煜的角色上，与之对比，宋漓角色上的“WIN”则铺满了整个屏幕。 亮光倒映在少年的眼里，他垂下纤长细密的眼睫。 即使赢了游戏，宋漓的脸上也看不出多少愉悦的情绪。 他扭头看了看被雾气笼罩的窗户，伸出手擦了擦，水珠浸湿了他的手指，露出窗外一整块被雪色覆盖的花园。 另一旁的人此时已经起身接起了电话，语气听着似乎不是很好。 “现在可是冬天沈昭，大晚上你要去哪？” 熟悉的名字一下子就让窗边的人从沉沦的思绪里惊醒。 宋煜的手机听筒声音调得不大，他只能听到对面女生模糊的声响。 “我不会帮你和爷爷撒谎的。” “随便你怎么说。” “你要是不想让我现在就打给爷爷，就收回你那翻窗的小心思。” 短短的几句话，瞬间就挑起了对面人的怒气值。 女生清脆的埋怨声从手机那边传来。 宋漓努力让自己的动作不要太明显，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去听手机里沈昭在说什么。 宋煜那边，他听着对面女孩子的抱怨，伸出手指捏了捏眉心，深吸一口气：“……少玩一天不会怎么样的。” 垂了垂眸，他想起沈昭提起的另一个人：“还有，别找明冉帮忙，她最近身体不是很好，现在出来容易感冒。” …… 之后的交流就没什么内容了，沈昭估摸着是屈服了，“爽快”地挂断了和宋煜交谈的电话。 宋煜收起手机回到沙发边，穿着毛衣的男生正安静地坐在原地，看着没什么反应。 “刚刚……”他微微张口，语气随意地像是随口一问。 “沈昭。”宋煜答：“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沈爷爷家里的小霸王，这大冷天的她想出去玩害怕被爷爷说，于是便让我帮她扯谎。” 宋煜说完，拿起遥控器按了几下。 “说起来，她下半年大概率也会去南宜读书，到时候你们就能认识了。其实吧，她人还挺好，就是有点散漫、不着调……” 宋漓双腿盘膝坐在地毯上，听着他的话，大脑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室内地暖开得很足，灼热的温度让他脸颊都红了起来，他轻轻颤动了下瞳孔，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温水抿了一口。 “也许吧。” 他轻声说，语气里藏着微弱的喜悦。 可这种喜悦只维持了短短几分钟。 楼梯上男人重重的下楼声惊醒了他，宋煜随着宋漓紧张的视线看过去，走下来的宋如鹤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紧随其后的宋如海脸色看着也不怎么样，如果不是顾及着一楼还有小孩子，他们此刻估计又要吵起来。 赵笛听到声响，匆匆忙忙地从厨房里出来，看着面色不善的两人，出言好声好气地劝慰：“诶呀，都是亲兄弟，有必要吵得面红耳赤的吗？饭马上就好了，咱们先吃饭。” 和宋如鹤不同，宋如海的性格终归要温良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被亲弟弟胡言乱语气急憋红的脸庞因为赵笛的安抚逐渐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可宋如鹤却没有。 他冷着脸，丝毫没有搭理另外几人的意图，细长的眉眼轻瞥沙发前站在原地僵住身子的宋漓。 “还不走？”他表情烦躁地盯着他。 宋漓瞳孔一颤，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想法，连忙拿起羽绒服就亦步亦趋地就跟在他身后往门外走去。 打开门，室内的温暖被抛掷脑后。 室外雪花纷飞，刺骨的冷风肆意地钻进他的怀里，在他本就空旷贫瘠的内心城市里，下了场连绵不断的暴风雪。 到底没能吃上伯母准备的晚饭。 冰天雪地里，宋如鹤并没有心情去管他的死活。 宋漓独自一个人回到了别墅，拂掉肩上洒落的雪花，室内冷得犹如冰窖一般。 管家和阿姨早早地选择了回家过年，这栋冰冷空旷的建筑里，此刻只剩下他一人。 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当夜晚降临，当他站在窗边看着不远处万家灯火的场景时，心中还是会有那么一瞬间的自厌。 这种极端的情绪就像是长在他心底的一根倒刺，虽然并不会一直给他带来疼痛，但总有偶尔刮蹭的时候，每到这时，钻心般的痛苦就会从心口逐渐蔓延到四肢。 他以为自己能够通过远离来摆脱宋如鹤给自己带来的影响，可那个人就像是不散的冤魂一样，一直缠着他。 他不在乎自己受不受委屈。 但他害怕沈昭会因为自己而受委屈。 如果不是自己从爷爷那里强求，也许她就不用面临现在这样的处境。 爷爷会给她选一个家庭环境更正常，情绪也更稳定的男人作为她的夫婿。 而不是他。 浴缸里的水温开始变凉，沈昭早已起身离开，她站在镜子前擦了擦头发，白皙的脸庞上是明媚的笑意。 她转过头，手指了指门外：“你还要接着泡吗？那我先去睡了。” 玻璃门推开又合上。 室内安静了一会，宋漓才在恍神中起身离开了浴缸，只余下微弱的水花声响。 沈昭累得有些很，身子一沾到床上便立即倒了下去，柔软细腻的床被包裹着她，睡意很快便寻了上来。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了男人从浴室里离开的声音。 短暂的声响后，身后的床铺渐渐陷了下去，宋漓身上熟悉的清香涌进她鼻尖，让她下意识地依偎到他的怀里。 “吵醒你了？”他轻声说。 沈昭迷茫地摇摇头：“没。” 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宋漓动作熟练地把她拥进怀里： “睡吧，晚安。” 沈昭：“晚安。” 第52章 回国 这一觉睡得着实有些漫长。 等沈昭醒来已经是将近中午了。 好在也没什么事情要忙, 洗漱完换好衣服后，她沿着楼梯慢吞吞地下楼，餐桌边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一旁。 “你不去公司吗？”她揉了揉头发问。 宋漓盛好饭，把碗递给她, 解释：“今天没什么事, 我在家陪你。” “哦。”她点点头, 转瞬表情微变：“可我下午要去花店一趟……” 宋漓愣了一秒：“一定要去吗？” 沈昭无奈叹气：“之前太忙，连着三四天都没去，今天肯定要去的。” 男人沉默了片刻，半晌点点头：“好, 我知道了。” 用完某人精心准备过的午餐，沈昭掏出手机给店里的工作人员发了消息，说自己下午回过去，让她们把店里的收银记录整理一下, 自己要看。 交代好了工作上的事情，她在微信页面上来回翻动, 最后点开了明冉的聊天界面。 【沈昭：今天怎么样？】 等了半分钟, 她才收到回复。 【明冉：挺好的】 【明冉：你不用每天给我发消息的～我最近接了好多工作, 可忙了[得意.jpg]】 【沈昭：[点赞.jpg]】 【沈昭：走出来就好！你继续加油，我不打扰你了】 【明冉：嘿嘿】 【明冉：等这段时间忙过了, 请你和念慈吃大餐！】 【沈昭：OKK】 刚退出聊天界面，宋漓的询问声就从不远处而来：“昭昭，我昨晚上拿回来的文件你放哪里了？” “用蓝色文件夹装着的？” 她站起身离开餐桌边, 轻声反问。 宋漓点了点头：“嗯。” “那个啊, 你昨晚不是说要我收好吗？我放到床头柜里面了，你现在又要用了？” “嗯，有些地方可能要改。” “哦, 那你去拿吧，就在我这边柜子最下面一层。” 脚步声逐渐远去，沈昭去洗手池边擦了擦手，顺便理了理额角边的碎发。恍惚中，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是画。 是弥安给她画的那幅画。 当天事情没聊完她就去了明冉家，被她装在卷筒里的那幅画自然也一起带了过去。 第二日傍晚她回家后，没怎么收拾便直接把画放在了床头柜最下层。 毕竟宋漓不会特意用她这边的柜子。 心慌意乱地飞奔上了二楼，男人正好从卧室里出来，袖口半卷着，面上表情温润，看不出什么怪异。 “怎么突然上来了？”他语气疑惑。 沈昭定在原地，缓了缓心神：“嗯……我怕你找不到，来帮你看看。” 宋漓听见她的话，无奈地勾了勾嘴角，笑着抬起手中的文件：“我已经拿到了。” 沈昭呆愣应声：“哦。” 沉默片刻，沈昭还是决定自己先说：“你没看到吗？” 宋漓轻抬眼：“什么？” “抽屉里的那幅画。”她低声答，语气里带着紧张：“被卷筒装起来的画。” 沈昭认真地看着眼前人，目光仔细地扫过他脸颊上的表情，意图从他的呼吸里辨出他口中的真假。 短暂的平静后，宋漓选择坦诚相待：“你说的那幅画，我看到了。” 沈昭看着他那双平静的眼眸，一时摸不着头脑：“你就不好奇那画是谁送我的？” “那是你的隐私。”他淡淡说。 “可你之前吃宋煜醋的时候可没说过尊重我的隐私。” “……” 宋漓的沉默让沈昭找到了解决的方法。 她主动走上前去，故意探头询问：“真吃醋了？” 男人并不说话，短暂的僵持后，终究还是他先败下阵来，眼神无奈地看向她。 他伸出手抱住面前的人，宽大的手掌覆在她肩膀处，脑袋微微下垂窝在女人的脖颈处，耳鬓厮磨地和她亲近。 “嗯，吃醋了，所以告诉我吧？” 沈昭垂了垂眼睫，随即低声解释：“画是弥安送的，就之前那个画家。” 宋漓此刻正背对着她，所以沈昭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那副了然后又回归寂然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她是我很喜欢的一位画家，能收到她的画我很高兴，所以不要吃醋了。” 沈昭轻声安抚他，最终还是选择把与苏筝相关的事情直接略了过去： “况且，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弥安是个女人。” “我知道。”宋漓应道。 “你知道那你还——” “我怕你会丢下我。” 男人似是而非的话一下子就引燃了沈昭那埋藏着的愧疚感。 他知道了吗？ 他知道自己瞒着他和苏筝见面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会因为苏筝而选择丢下他呢？ “你不要这样想，宋漓。” 她连忙环抱住他的身子，轻声道：“在海市的那天我就说过了，我很喜欢你，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们还要一起出国度蜜月呢？” 男人冷淡的态度让她恐慌。 她知道自己隐瞒的行为不好，但这确实是她一个人夹在两个人中间的无奈之举。 她也很想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 但偏偏这两个人对她来说都有意义。 她不得不掺和进里面。 一番话说完，宋漓的反应很奇怪。 他表情温和地笑了笑，看上去像是接受了她的安抚，但偏偏眼底没什么情绪，冰冷得让人心惊。 “你现在去花店吗？我送你。” 宋漓低声说，语气柔和。 沈昭沉默几秒后，选择了拒绝：“不了，我等下自己开车去。” “好。”宋漓点点头。 “那我走了。”他柔声在她耳边说，语气黏糊，完全看不出是在外面杀伐决断的人。 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不经意就落在了她脖颈处的皮肤上，激起了一阵麻栗。 沈昭缩了缩身子，耳垂微红。 “知道了……” 男人下楼离开，推门走出时，还不忘记回头看了她一眼。 沈昭见状站在栏杆边无奈地笑了笑，伸出手朝他挥了个再见。 可等门边的人一走，她脸上那点笑意便瞬间散去了，只余下一丝茫然。 要再继续这样的情况多久呢？ 她不知道- 花店的经营有条不紊，沈昭在店里一直待到了傍晚，刚出门坐上车，手机里便传来了父母打来的电话。 洛黎温柔的语调从对面传来：“昭昭，你现在在哪？” “在外面，怎么了？”她随口应。 “我和你爸回国了，现在在爷爷这。” 沈昭闻言愣了一秒，随即惊呼道：“你们回来怎么不跟我说？我可以去接你们的。” 洛黎笑了笑：“诶呀不用了，接什么接，我和你爸都已经到了。” 沈昭无奈叹气，心脏都因为这两人的隐瞒感到了一丝不舒服。 “说起来，小宋晚上有事吗？” “他？”沈昭怔了一秒，想起中午发生的事情，眉头无意识蹙了蹙，轻声道：“他现在在公司，我打个电话问问。” 洛黎：“行，你就问一下他晚上有空吗？有空就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没空就你一个人回来。” “……反正我一定要到对吧？”沈昭抓住她话里的关键。 洛黎闻言，故作哭腔逗她：“你难道就不想见爸爸妈妈吗？” “没说不想！就是——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沈昭并非是不想见父母。 相反，她非常想见。 她只是不想在爷爷那见。 这段时间因为和苏筝相处，她回忆起了很多童年发生的事情。 虽然二叔离世后，爷爷也曾对父亲投掷过一些多余的关爱，但终究不及那些从小到大累积起来的轻视。 父亲性子温和，他可以不在乎。 但沈昭不行。 她害怕自己压不住脾气。 毕竟爷爷留给她的也不完全是坏印象 他给了她富贵的人生，给了她从小锦衣玉食的生活，童年虽然有压迫，但长大后还是给了她自由。 可同时，这个富贵的人生又是靠和父母自幼分开得来的，自由也是因为二叔的离世加剧了他的衰老得来的。 她怕他、厌他、却也怜他。 她想父亲应该也是。 没有全然的恨，也没有全然的爱。 人生就是在这样的矛盾中反复拉扯，最后重塑出了一个新的自己。 …… 沈昭没有给宋漓打电话。 而是调转车头直接开到了他公司楼下。 她提前给刘绪发了短信，知道宋漓现在正在开会，便独自一人走进了办公大楼。 或许是刘绪提前有打点过，沈昭一路上可谓是畅通无阻，被带着直接坐VIP电梯一路上行到最高层。 负责的人把她送到会客室后就离开了。 被百叶窗层层遮盖的玻璃外，只有几个工位摆放着，估计是总助的位置，此刻一个人都没有。 和父亲在国外拥有最顶层一样，宋漓的公司大楼最高层，也只属于他一个人。 没人的结果就是室内空调开得很低，冷气跟不要钱一样往外吹。 沈昭今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和刚刚过膝的长裙，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就感到头昏脑涨，只能一边喝着热水，一边寻找可以取暖的工具。 室内室外都找了一圈，沈昭顿感无语。 搞了半天这么大的一层楼，居然连个毛毯都没有吗？ 只剩下总裁办公室没找。 可她进不去。 深思许久，她只能选择窝在茶水间里，用热水来暖和自己被制冷效果过分好的中央空调给吹冷的心。 顺便无奈地在手机上询问刘绪会议什么时候结束。 还不如待在车里等着呢？ 刘绪这边，他借着文件遮掩回复了沈昭的消息，一抬头，心虚的目光就被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给抓住了。 好在老板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冷漠地瞪了他一眼。 刘绪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冷汗。 心里念叨着等会会议一结束就去解释，不然真要挨训了。 他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声气。 这份工作实在是太难做了。 也就胜在工资可以。 会议结束在半小时之后，刘绪拿着会议记录急匆匆的跟在宋漓身后。 偏偏各个部门的主管都有事想找他聊，刘绪只能在走进电梯后轻声告诉宋漓： “老板，夫人今天过来了。” VIP电梯虽然地方大，但人不多，所以声音还是能传播出去的。 簇拥着他准备上楼去的其他下属助理，听闻后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 虽然这两年一直听说总裁和沈总的孙女结婚了，但因为从来都没见过他们二人同时同台出现，所以公司里面大部分人都还只当这是个谣言。 宋漓垂眸看文件的眼眸一瞬凝滞，像是不太敢相信，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头顶筒灯的照耀下，熠熠闪着光。 “什么时候的事？”他扭头问刘绪。 “傍晚。当时正在开会，我就让前台先带她去会客室了。” 所以刘绪当时其实是在回她的短信。 那为什么不直接跟自己说呢？ 他合上文件：“行，我知道了。” “晚上的应酬帮我推掉。”他低声说。 刘绪：“好。” 第53章 如果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沈昭此时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明冉最近给她推荐了个小游戏。 画面粗糙，界面UI奇怪，但却确实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等熟悉的男人身影出现在眼前时，沈昭刚刚通过第十一关。 “玩得高兴吗？”他笑着问。 没抬头, 她随口应道：“还行。” 说完立即昂首, 视线落到男人熟悉的面庞, 沈昭连忙站起身，笑着问他：“会议结束了？” 宋漓轻轻点点头，伸手扶住她刚起身还不稳的身子：“嗯，结束了。不过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店里事情都忙完了吗？” “早忙完了。”她摆摆手回答, 牢记自己过来的初衷，和他说：“我爸妈今天从国外回来了，他们让我来问你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和我一起去爷爷那里吃个饭。” “今晚？”他挑了挑眉。 沈昭点头：“对。” 宋漓看了看窗外火红的落日, 余晖洒在鳞次栉比的小房子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子。 他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碎发：“好, 我收拾一下, 等会就走。” 刘绪在办公室外等待, 其余的人则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收拾着准备下班。 总裁从会客室里牵着陌生女人走进办公室的场景着实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虽然隔得远, 没能看到那人具体的样貌。 但大家的八卦之魂依然熊熊燃烧了起来。 “我去！那是老板女朋友吗？” “什么女朋友，老板英年早婚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是校园恋爱吗？” “不清楚，结婚有一年了吧？女方好像最近才回国。听别人说女方家里也挺厉害的, 估计是家族联姻。” “……我猜应该是, 毕竟像我们老板这种家庭，联姻是最有可能的。” “不过虽然是联姻，但我感觉他们关系还挺好的。之前刘助理被安排去买甜品, 似乎就是专门为女方准备的。” “那这样的私事会给工资吗？” “肯定会给吧？咱们老板向来大方。” “……” 刘绪听着那些人的议论对象从老板夫人到自己，脸上表情多有无奈。 但毕竟此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他也懒得再管，就任由他们去了。 不过额外的工资确实挺不错。 够买好几个积木玩具了。 正走神间，房门突然打开，先走出来的是老板，夫人则跟在他身侧，揽着他胳膊。 两个人低头说着小话，嘴角都微微上扬，似乎正谈论着什么好笑的事情。 “还有事吗？”宋漓看了他一眼。 刘绪点了点头，偏头看向一旁的沈昭。 女人顿时心领神会，收回挽着的胳膊，轻声和他说：“那你们先去谈，我到楼下等你。” “不用。”宋漓轻轻拽住她胳膊，扭头看向刘绪：“就在这说吧。” 沈昭愣了愣神。 等刘绪和他讨论完工作上的事情，两个人才一起离开了公司。 并肩立于电梯里，宋漓紧紧牵着她的手。 自打确认关系之后，出门在外时，他总喜欢牵着她。 今天更甚。 恨不得走哪牵哪，还非要十指相扣。 沈昭想起刚刚的事，问他：“你就不怕我把你们公司的商业机密泄露出去？” 宋漓扭头看她，挑了挑眉不甚在意。 “你会吗？”他低声问她。 沈昭无奈叹气：“我说的是如果。” “那就是不会。” “这么肯定？”她疑惑，不明白宋漓这对她莫名的信任究竟是从何而来。 “如果你真的想做什么事情，是不会提前和我打预防针的。” 沈昭闻言一愣。 这确实是她的性格。 比如去找大学生模特，比如如私下偷偷和苏筝阿姨见面，她从不会给宋漓打预防。 她巴不得他的人生里就不要有这些词语。 因为这样才代表她真的瞒住了他。 想到这，沈昭一时有些恍然。 那日和弥安，也就是苏筝阿姨见面之后，她连着几天几乎没在他面前提过这个人，这和她过往对弥安的热情追捧形成了一定的差异。 但宋漓从未过问。 甚至连那天在酒店，关于爷爷为何会出现，又为何会拦住他这件事情，也丝毫没有关心。 种种行为，不得不让她怀疑。 也许宋漓早就知道了。 他只是不愿意挑明。 沈昭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适逢下班的时间点，办公楼的一楼大厅里面人来人往。 作为老板，宋漓本来就习惯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此刻又拉着她自在地穿行其中，不免会收到旁人好奇关注的眼神。 一直到坐进车后座，那些灼热的目光才被窗户挡住。 沈昭停靠的汽车让司机开回去了。 他们去爷爷家坐的是宋漓的车。 “宋漓。”她柔声唤他。 汽车的前后座有挡板隔着，她不需要很在乎音量。 “我有话想和你说。” 男人的目光顿了片刻，像是失了焦点。 他把女人的掌心紧紧握在手中，垂眸瞧着她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说。” “你们公司的空调温度有点低。” 沈昭抱怨的语气涌到他耳边，宋漓愣了一秒后，神色不自然地看向她。 但很快，他便勾了勾唇，接下了这句话。 “我知道了，回头跟刘绪说一声。” 解决了心头大事，沈昭倚靠在他肩膀上，随着汽车开动，逐步陷入了睡眠。 宋漓悄悄地拨弄着她的手指，不知为何，重重地呼了口气。 像是紧绷的情绪一瞬被收回。 就再这样平静地过一段日子吧。 在暴风雨到来之前。 第54章 舍得 宋漓没怎么见过沈昭的父母。 上次见面还是一个月前, 再往前推，就是结婚的时候。 因为这次是作为客人拜访，所以他来的路上临时吩咐下去准备了一些礼物。 大门前，沈昭瞧见他提着的东西, 眼皮无奈地跳了跳：“只是吃个便饭, 你用不着这么隆重。” “上次见面吃饭就没准备东西, 这次再空着手去，感觉爸妈会把我赶出家门。” “怎么可能？我爸妈脾气多好你不知道？” 宋漓挑了挑眉：“可是管不了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啊？” 沈昭闻言一愣，瞬间意识到自己之前和父母吐槽他的电话被他听了进去。 “我那只是偶尔一次……” 又没说得很难听。 犯不着记仇吧。 男人垂眸笑了笑，并没真的生她气。 他揽过她的肩膀：“好了, 进去吧，爸妈和爷爷说不定等着急了。” 沈昭撇撇嘴，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 餐厅里。 爷爷坐在主位上，爸妈坐在一边, 沈昭和宋漓两个人则坐在爸妈对面。 说是家宴，但事实是, 吃饭的人没几个高兴的, 也没有什么亲人聚餐的氛围。 毕竟临近二叔祭日, 爷爷和父母的心情都不怎么样，就连往常一向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沈昭, 在餐桌上也沉默了不少。 宋漓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 但具体他对她二叔的态度，沈昭并不了解，也从未主动过问。 应该不会太好。 她想。 家宴结束, 看着外面的阴沉天色, 小夫妻俩干脆被爸妈要求留下来休息一晚。 沈昭倒是挺乐意的，但宋漓那边偏偏有点事情，没办法留下。 “公司那边还有事情没处理, 我晚上就不留下来了。” 男人说得坦诚自然，沈父沈母自然不好强求。 留着亲密的夫妻二人在门口道别，沈父沈母主动回了别墅。 厚重密集的云层遮住了月光，昏黄的路灯撒下温暖的亮光。 宋漓牵着她的手，缱绻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上，低声问：“舍不得我？” 沈昭看着他明知故问的表情，故意垂眸故作深思模样，几秒后轻轻摇头：“没有。” 宋漓脸上带着温煦的笑意，温热的指腹像是小猫挠痒一样浅浅滑过她敏感的掌心。 “真的？”他笑着问。 沈昭撇过脸轻哼：“嗯。” 挟着花蕊清香的柔软晚风飘来，像是顺滑的丝绸轻轻拂过她脸颊。 面前的男人勾唇一笑，低头动作亲昵地贴近她脖颈：“可我怎么闻到了心虚的味道啊，昭昭。”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柔软细腻的皮肤上，沈昭无意识缩了缩脖子，手指攥紧了他的袖口，嘴上却还固执地否认：“那应该是你嗅觉出了问题。” 头顶顿时传来男人闷闷的笑声，沈昭脸一红，热气从脖子直接蔓延到了耳边，泛红的耳垂被他瞧见，更是惹来笑意。 短暂的安静过后，宋漓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眼神垂怜地望着沈昭的眼睛，低声应下了她的话语。 “嗯，是我嗅觉出了问题。” “是我舍不得昭昭。” 沈昭抱着他腰间的胳膊顿时收紧。 她浅声叮嘱他：“你晚上回去了也不要工作太久，早点休息知道吗？” 宋漓勾唇，认真地点点头：“老婆大人的话我一定遵守。” 沈昭对于他的玩笑话多少有几分无奈，伸出手浅浅拍了拍他的胳膊。 “够了啊你……” 夜色漆黑如墨，点点星光成为了暗夜里微弱的光亮。 沈昭目送着宋漓坐上汽车，晚风拂过，她单薄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更显萧条。 车里的男人摇下车窗看她，深邃的眼眸里带着遮掩不住的情意。 短暂的声响过后，汽车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站在原地的沈昭却没有选择立即转身离开，而是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从刚刚开始，那种心慌的感觉就像是沼泽里平生的荆棘一样缠绕着她的身体，让她陷入了没来由的痛苦情绪中。 沈昭原本不想把这当成是坏事的预兆。 可墙边突然开始频闪的路灯，以及头顶那层层叠叠的云层，都像是在暗示着她什么。 而顾念着她的安全，一直守在大门边的老管家见她迟迟不动，误以为她此时陷在对宋漓的思念当中，走上前来安慰了她两句。 “小姐，姑爷只是回去处理工作了，您不用太过担心。” 沈昭垂了垂眸，却并没有回头，只是把目光移向了一旁闪烁到最后终究还是陷入了黑暗的路灯。 “叶管家，你相信第六感吗？” “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叶声的脸上是和煦标准的笑意，他用温柔的语气轻声安抚她。 “或许这只是小姐最近没休息好产生的幻觉。” 话说得天衣无缝。 可宋漓与他母亲之间的事情，他明明也是知道的。 见她长久不言，叶声再度补充道：“小姐，无论发生什么，您只需要记住，老爷永远都是站在您这一边的。” 沈昭轻轻垂眸，白皙的脸庞上却并没有露出喜悦的表情，反而是一片死水。 “逼我和宋漓结婚也是站在我这一边吗？” 她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赤裸裸的嘲讽：“他明明知道二叔和宋家之间发生的事情，却还要我夹在中间难办。” “可小姐现在和姑爷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叶声轻声询问，语气温和，可落到沈昭的耳朵里，就无形中带上了一股子教育气息。 沈昭没有选择应答他的问题。 她的眼眸逐渐变得凄冷无神，短暂的沉默后，她选择转过身往别墅里走去，背影萧条又带着寂然，直至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头顶云层拥挤在一起，遮盖了最后一丝月光。 第55章 男人 沈昭第二日没用早饭就离开了爷爷家, 脸上恍惚的神情被洛黎注意到，关切地询问了几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而当她回到家中，空空荡荡的房子中没有一丝人气, 卧室里整齐冰凉的床铺证实了那人昨晚根本就没有回来。 空寂的环境像是层层叠叠的黑纱遮盖了她的眼眸, 沈昭坐在二楼的楼梯上, 托着下巴盯着画室的房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即使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什么预感，但困在她和宋漓之间的事情是客观存在的。在不解决这件事情之前，这种恐慌是必然会一直环绕在她身侧的。 郁闷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 振动的手机就打断了她的愁绪。 是明冉打来的电话。 沈昭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按下接听键：“这个点打电话，怎么了？” “我昨晚发你消息你没看？”明冉轻声吐槽。 沈昭愣了一瞬：“……昨晚太困了没看手机。” 明冉在对面轻轻叹气：“我就知道。” 手机对面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明冉和她说明原因：“今天不是念慈的演出吗？我刚好有点事要处理, 可能会去的很晚，你不用等我, 自己先进去。” 沈昭嗯了一声：“那你和念慈说了吗？” 明冉：“说了, 她早知道。” 事情交代完, 明冉便准备挂电话：“那我先忙了，你自己一个人出门记得注意安全。” 沈昭无奈浅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知道了。” 挂断电话，沈昭看着楼下的风景深吸一口气，最终决定先放下脑海中萦绕不断的思绪。 管那么多有什么用, 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 抱着这样的心思, 她逐渐放松了紧绷的心神，起身回到卧室里准备先好好睡一觉。 至于那个显然没听她话，晚上压根没有回家的某人, 他愿意忙就忙吧，正好就不用她费心思在他面前隐瞒苏筝的事情了。 毕竟撒谎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困难的。 女人身影消失在走廊里。 楼下落地窗外已经天光大亮，白砖搭建而成的小花园中，五颜六色的柔软花瓣正在随着微风摇晃- 苏念慈病好后便回了乐团。 五月底有一场大型演出，为了这次演出她已经准备了许久，不想让一直以来的努力白费，所以自打出院以后，她便常常和经理商量能不能继续参加演出。 好在经理信赖她的能力给了她一次机会，而她也努力抓住了。几次彩排并没有出现差错，经理便顺理成章地让她继续参与演出。 演出的举办时间在晚上。 沈昭睡了一觉醒来时刚刚好就是午后，宋漓依然没回来。 她换了身衣服，在路上随便找个餐厅简单对付一下肚子，随后独自开着车前往维也纳音乐厅。 今天天气不错，沈昭补了觉，心情稍稍地好了一点。 她掏出手机和洛黎打了一通电话，把早上郁闷的神色全然归咎于昨晚没睡好的原因。 洛黎不是很信她的话，但想着沈昭那一向肆意潇洒的作风，也没多追问，就由她去了。 因着时间还早，沈昭便在车里多待了一会。 手机里恰好收到念慈的消息，问她到了没有，如果无聊可以去后台找她，演出开始前她还有一些时间休息。 等得快长草的女人果断应下她的邀约，随即便离开汽车沿着后门工作人员的指引前往化妆室。 苏念慈此时正坐在亮着明亮灯光的化妆镜前，脸上的疤痕已经差不多消失，光亮照射下，白皙的面庞清透又美丽。 沈昭推门走进。 镜子里恰好照出她的身影，苏念慈微掀眼皮，视线下意识落到她的身上，嘴角顿时上扬，露出了清淡温柔的笑意。 “你来了啊昭昭。” 沈昭挑着眉毛笑了笑，走近她身侧，没有坐在椅子上，反而身子随意地倚靠在化妆桌边。 “我刚看演出单你在倒数第二位，压轴啊。”她调侃道。 苏念慈脸庞微红，垂了垂眼眸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啦，主要是时长原因。” 沈昭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对于女人的谦虚无奈地抿了抿唇：“可我可是在网上看到了，今天音乐厅里好多人都是为了你来的。” 苏念慈之前因为住院，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一些常看她的听众不免担忧她的情况。 现在好不容易重新举办演出，那些人自然是兴高采烈地涌来了。 沈昭轻声说：“毕竟你之前消失了那么久，大家都很挂念你。” 提起之前的事情，念慈的脸上不免有些暗淡。 她垂下薄如蝉翼的眼睫，努力撑起一张笑脸：“好在都熬过来了。” 韩唯最终被警方逮捕。 不过因为他当时并不携带主观意图，所以并没有关很长时间。但好在是进去了，能让念慈紧绷的情绪稍微放松一些。 “不提这些了。”沈昭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对，连忙岔开话题：“之前明冉说要出国的事情你知道吗？” 苏念慈愣了一秒，随即缓慢回神：“她有和我提过，怎么了？” 沈昭垂了垂眸，想起自己白天时和宋煜的那一桶电话。 男人对于她的质问并没有给出任何解释，话术和宋漓告诉她的一模一样，就是想结婚了，没什么原因。 “可你以前不说你是个不婚主义吗？”沈昭不解。 宋煜轻哼一声，反问她道：“那沈小姐以前不也说自己不会喜欢任何人吗？” 沈昭一时哽住，随即辩解道：“我那是高中说的，可你的不婚主义可是说了十几年，怎么突然就被人攻破了？” 电话那边的男人陷入无端的沉默。 沈昭顿时有了联想：“你该不会闹出人命了吧？” “我没那么饥不择食。”宋煜冷声否认她的猜测。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伯母逼你了？” 沈昭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继续追问他。 宋煜给出的回答僵硬得让人胃疼。 “没什么原因，就是想结婚就结了。” 或许是知道她问这个问题是为了谁问的，男人还补充了一句。 “我和我那个结婚对象确实没什么感情，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会选明冉的，你让她死心吧。” 宋煜这一番带着冷意的话语顿时引发了她的怒气。 “还选明冉？你以为自己是皇帝搁那选妃呢？”沈昭的脾气涌了上来，立即出言嘲讽道：“人家早就不在乎你了，等她明年出国，外面那么多金发碧眼的小帅哥，哪个不比你强？” “出国？”男人似乎并不知情，低声重复了一遍。 半晌过后，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冰冻三尺的寒意，冷声道：“挺好的，少了一个跟屁虫。” “你说话能不能——”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去，对方便已经挂断了。 沈昭顿时气得牙痒痒，直接就把宋煜的手机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化妆室里，沈昭把和宋煜的聊天内容告诉了苏念慈。 即使来之前她已经调理好了心情，但说完后怒气还是上涨了，控制不住地就骂了一句。 “男人果然不是好东西。” 刚好从家里拿保温杯赶来的林川走了进来，闻言顿时在原地停下了步子，脸上表情带着些许的迟疑。 苏念慈瞧见他，连忙招手否认：“不是说你，你过来吧。” 男人沉默了一会，随即才慢吞吞地朝她们走来，脸上的神色比起之前好了不少，最起码不再是那副黯然的样子了。 林川把保温杯的盖子旋开递到苏念慈的手中。 垂眸看向念慈明媚的脸庞时，他的眼神止不住地颤了颤，眼眸泛起明亮的光，直到沈昭轻咳一声后，他才连忙收回视线，耳垂泛着淡淡的红色，垂在身侧的双臂都有些无措。 短暂的安静过后，他抿了抿唇，低声开口：“那我回去了……” 沈昭闻言表情怔愣了一秒，还不等她开口询问，苏念慈就先她一步开了口叫住他：“林川。” 男人几乎是立刻回了头：“嗯？” “我给你留了票，你也留下来看吧。” 苏念慈语气温柔地告诉他，白皙的脸庞上神色自然又温和，并没有那股强装出来的不协调感。 她是真得想要他留下来。 沈昭看得很清楚，林川却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紧张惯了，并没有立即答应她，反而是连忙拒绝。 “不用了，我回去还——” “念慈说让你留下来你就留下来，哪那么多废话。” 沈昭歪着脑袋不耐烦地嘟囔一句，林川沉默。 苏念慈连忙伸手拍了拍她，转过身再次询问他：“可以吗林川？” 男人哪里会拒绝她，林川慌乱地点了点头，激动地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当、当然可、可以。” 沈昭瞧着念慈和林川两个人，沉默许久后脸上最终还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无论如何总比之前那样的尴尬氛围要好。 紧赶慢赶，明冉终于在演出开场的十分钟前进了场。 她的位置就在沈昭旁边，离舞台中心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是个恰到好处的位置。 头顶灯光闪烁，沈昭和明冉说了没两句就意外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苏筝。 苏筝说想明天和她见个面，而这一面有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因为二叔的祭日结束后，她就会立即离开。 沈昭垂眸瞧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一时有些犹豫。 最后一面。 还是不告诉宋漓吗？ 她不知道答案。 第56章 撒娇 演出举办得很成功, 明亮的光芒从大厅顶端洒落，像是点点星光点缀在她白色的纱裙上。 苏念慈扶着提琴站起身，脸上是一贯轻柔又温和的笑意，如墨一般的黑色长发披在背后。 在现场听众如雷鸣般的掌声中, 她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眼眸如珍珠般明亮, 半晌，弯下腰朝台下的听众鞠了一躬。 林川就坐在台下看着她。 思绪纷乱又复杂，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苏念慈的场景。 那是搬家的第一天，母亲带着他去对门邻居家里打招呼。 傍晚的黄昏透过干净的窗户照在地上, 穿着白色短袖的女孩子正低着头练琴。或许是刚洗完头发，肩膀处的的衣服上被水汽润湿，显出下面白净的皮肤。 他一瞬僵硬，连忙低下头去。 叔叔告诉他, 她的名字叫苏念慈。 念、慈。 他在心底无声的重复。 可最后，他不能叫这个名字。 他只能叫姐姐。 眼睫轻轻垂落, 沉重的压抑感像是逐渐收缩的墙壁一样, 快要把他逼到窒息。 林川的手指用力地攥紧了衣袖, 明明四周热闹至极，他却还是觉得寂寥。 仿若是在万丈高空, 只要踏出去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就这样坠落也好。 他无力地想。 “林川？” 直到一声呼唤传来。 像是天籁之音，在他下坠的那一瞬, 突然就有人伸手拉住了他。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还有最后一场表演, 苏念慈准备和他一起看。她依然穿着那件白色纱裙，白皙的面庞上满是担忧。 她给林川安排的位置在角落里，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 身前的男人茫然无措地抬起头, 瞧见她后先是愣了一瞬，随即故作自然地别过眼去：“……可能太热了。” 音乐厅里空调温度打得很低，前面几排坐着的沈昭和明冉都在肩膀上围了毛毯。 苏念慈心有疑虑，但也没多问。 “晚上我们去吃宵夜吧。”她轻声和林川商量。 林川转头看她，几秒后嗫嚅了一下嘴唇：“你想吃什么？” “炸鸡？毕竟之前为了养病和演出，戒了好长一段时间。”苏念慈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川看呆了一瞬，随即慌张点头，耳垂微红：“好，我们一起。” 舞台上的灯光又慢慢亮了起来，女人笑着点点头，移开视线准备去看台上的演出。 褶皱的袖口被他轻轻松开，林川那原本僵硬紧抿的嘴角，逐渐地上扬了起来。 夜色如墨。 等所有乐手的演出结束，几个人顺着人流往外走时，已经是将近十点钟了。 明冉最近忙得很，应该是在为出国做准备。沈昭考虑良久，没有告诉她自己和宋煜的聊天内容。 目送着女人开车离开，她本打算和苏念慈一起去吃夜宵，却刚好收到了来自宋漓的电话。 可电话那边并没有传来男人熟悉的嗓音，取而代之的是刘绪着急慌乱的声音：“夫、夫人，是我，我是刘绪。” “你老板出事了？” 沈昭下意识询问。 刘绪摸了把额头上的汗：“没有，老板只是喝醉了……” “那你把他送回来不就行了，还给我打电话干嘛？”沈昭在音乐厅坐了足足四个小时，此刻饿得很，只想早点去吃夜宵。 “嗯……”刘绪看了看包间里静坐着的男人，语气多有无奈：“老板他说要夫人来接。” 沈昭：“……” 沈昭：“他有病吧？” 又不是没有司机，叫她过去除了能多烧点油，贡献一点油费外还能有什么好处。 “老板还说，要是你不来他就不走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刘绪低声补充道。 说完，他控制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他只是个打工人而已，为什么要他参与老板的家庭问题？ 沈昭不知道宋漓在想什么。 毕竟在商场沉浮了这么久，如果只是普通的应酬，他的酒量多少能应付。 但他现在却喝醉了，那么有极大的概率，就是他主动把自己灌醉的。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她去接他。 沈昭摸不着头脑。 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接。 可即便心里这样想，她也不可能就任由着宋漓一个人就这样醉着在包间里过一晚。 挂掉电话，她转过头望了苏念慈一眼。 毕竟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女人瞬间心领神会：“路上注意安全。” 沈昭无奈地笑了笑：“改天有空在聚。” 按照刘绪给的地址，沈昭一路导航开到了酒店楼下。一出电梯，她就看到了站在包间门口等待的人。 “夫人。”刘绪朝她招了招手，小跑几步到她跟前。 沈昭放慢了步子，一边叹气一边无奈地拨了拨耳边头发，低声问刘绪：“他睡着了？” 助理果断摇头：“没，老板醒着在。” 抿了抿唇，沈昭绕过他身侧：“我进去看看。” 刘绪点了点头。 临进门前她想起什么，又转身叫住他：“你先别慌走，在这等一会，要不然我一个人扶不住他。” 刘绪：“好。” 房门推开，入眼便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隔着奔腾的江流，高耸入云的建筑物上是绚丽多彩的各色灯光，映衬在透明的玻璃上，形成了光怪陆离的别样风景。 室内此刻只开了几盏灯，灰暗不清的环境让窗外的热闹气息更显突兀，沈昭摸着墙壁按亮了顶灯，照亮了室内的环境，也照亮了男人隐藏在角落里模糊不清的身影。 高跟鞋落地的声响被地毯吸收，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 “怎么了？喝这么多？” 她轻声询问那人，本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安抚一下，可伸出去的手腕眨眼间就被他攥紧。 宋漓昂起脑袋看她，不太清明的眼眸里带着明显的抗拒与疑惑，仿佛根本不认识她是谁。 沈昭的眉心无意识蹙起，她试着挣扎了一下，丝毫没有用处。男人力气本就比她大，更何况是喝醉的情况下。 “宋漓。” 她皱眉唤他。 “你捏疼我了。” 室内空调温度开的很低，冰凉的冷风刮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引来一阵阵寒意。 沈昭上来时把毯子遗忘在了车上，此刻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裙。 面前的男人依旧没有松手，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庞，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秘密一样。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轻轻松了手，眼睛一闭歪倒在沙发边。 “又是梦……” 沈昭凑上前去，听见他低声的呢喃。 她无奈地瘪了瘪嘴，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压低声音问他：“现在还是梦吗？” 男人睁开恍惚的双眼，看着她的表情依旧带着几分迷茫。 “不是让我来接你吗？”想起错过的夜宵，沈昭闷着声嘟囔：“我千辛万苦大老远过来，怎么？现在是又不想要我了？” 宋漓依然不回答，只用一双眼眸认真专注地盯着她。头顶的碎发凌乱地搭在额前，衬衫领口被他自己给扯开了，露出了一大片因为酒意而泛红的皮肤。 沈昭看着他的模样轻轻叹了声气，起身像是打算离开。 步子迈了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男人仓皇地从后背抱住她，灼热的呼吸吐露在她的脖颈上。 “别走。”宋漓低声说，嗓音有些嘶哑。 沈昭无奈地垂了垂眸，伸出手握住他环在腰间的手臂：“我不走，我就是想去给你倒杯水。” 宋漓听见他的话，急促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 “真的吗？”他低声问，语气带着不确定的试探。 “假的。”沈昭故意吓他。 宋漓胳膊顿时收紧：“我就知道你生我气了。” 沈昭一时怔愣，没弄懂他话里的意思。 是因为刚刚他恍惚中捏疼了她的手腕吗？还是因为他喝醉了非要她来接？ 没等她想出个具体结果，宋漓就自己解释给她听了：“我昨晚没有听你话好好休息。” 男人低声说，话里带着莫名的委屈，像是小狗道歉一般。 沈昭眉头跳了跳，对于宋漓突然的情感转变有些无所适从，转过身来反问他：“那你怎么看出我生气的？” 她还挺好奇这一点。 “你今天一整天都没给我发消息。”宋漓说。 沈昭一愣：“可你也没给我发啊……” 宋漓闻言，顿时陷入沉默，脸上的表情有些心虚。 沈昭顿时明白了其中缘由：“因为你心虚所以不敢找我是吧？” 宋漓瞳孔闪了闪，随即垂下脑袋靠近她的肩膀，轻轻地蹭了蹭。 不说话就是证据。 沈昭对于他的想法感到无奈。 “宋漓，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太黏人了吗？”她笑着调侃他。 虽然早上回家时她确实有点生气，但白天不发消息主要还是因为她在睡觉，下午又去了音乐厅，实在是没什么可以发的。 她伸出手摸了摸男人的脑袋：“我的工作可能确实比你清闲，但那也不代表我什么事情都不做啊？一忙起来忘记发消息是很正常的事情。” 男人对于她的安抚很是受用。 可或许是因为喝醉了，说话的语气天然就带着撒娇的意味。 “所以你不喜欢黏人的人吗？”他轻声问她。 男人说话时灼热的呼吸贴在她的皮肤上，引起了一阵颤栗。 沈昭垂了垂眸，没有回答是与否，反而是勾唇一笑。 “我喜欢你。” 所以黏人也好，不黏人也好。 只要是你，我都会接受。 可惜醉酒后的宋漓情商像是断崖式下降，根本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他紧紧地抱着她，嘀咕着在她耳边轻声嘟囔：“那我以后不黏你了，免得你嫌我烦人……” 沈昭对于他的撒娇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头顶的碎发。 “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撒娇精？” 宋漓眼神迷迷糊糊的，没听清：“你叫我什么？” 沈昭挑了挑眉，干脆凑上前去主动亲了亲他的脸颊，笑着问：“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哥哥？” “还是老公？” 宋漓眸光微亮，短暂的沉默后，他低声试探性地说。 “可以都要吗？” 沈昭无奈叹气。 第57章 真实 撒娇精这个昵称沈昭起得十分贴合。 行驶的汽车上, 男人像是患上了皮肤饥渴症一般，胳膊紧紧地环在她腰间，任凭她如何安抚他的情绪，都无法摆脱开来。 “你不刚刚还说不黏我了吗？” 她抓住他在酒店房间里说的话, 扬起眉毛笑着调侃道。 后车座和前排中间夹着隔板, 两人的低声交谈是只属于彼此之间的隐秘。 宋漓歪着脑袋贴近她肩膀, 清亮的眼眸里露出几分迷茫，像是丝毫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了。 “我真的这样说了吗？”他压着声音问她。 沈昭无奈地勾唇笑了笑：“不然你以为呢？” 宋漓闻言微微直起身，像是在努力思考，可或许是饮酒头痛的原因,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俊朗的面庞上只露出了几分苦痛的表情。 “我不记得了……”他轻声说，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委屈。 沈昭扭头看他，男人薄如蝉翼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干净澄澈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脸庞。柔软的指腹带着温热的暖意，他小心翼翼地蹭着她的掌心, 面上却仍是一副呆愣无知的模样。 怎么忘了呢？ 示弱是某人的强项。 她收回目光, 歪头倚靠上男人的肩膀, 气息从嘴唇间浮动，最终落到他敏感的耳垂上。 “为什么喝那么多酒？”沈昭低声问。 宋漓平静的瞳孔微不可察地颤了一瞬。男人低垂着眼眸, 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低声开了口，语气清冽带着凉意：“我把宋如鹤送进精神病院了。” 沈昭眼眸一怔,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宋漓注意到她的僵硬, 误以为她是在害怕，顿时黑眸一暗，自嘲地笑道：“很恐怖是吧, 我把自己的亲生父亲送进精神病院了。” 身侧的女人却依然保持着沉默的模样，垂着脑袋像是在脑中思索着什么。 宋漓继续说：“我很想要继续容忍他，可我发现我做不到。他每找我一次，我就会恐慌一次，我害怕他在得不到我的帮助后，会把伤人的武器朝向你。” 宋如鹤是个贯会折磨人的疯子。 他害怕沈昭见识到他的手段。 “昭昭。”他放轻语气唤她，伸手把她的身子揽进怀里：“我曾经非常乞求他的爱，希望他可以像正常的父亲一样，给予我足够的关切与鼓励。可他没有，他只给了我压抑和暴力。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找到一个爱我的人了，直到你出现……” 宋漓的语气柔和又纯粹。 他像是根本没醉，但又像是醉得很了。 那双迷蒙的眼眸与泛红的眼眶，混合着酒精的气息，入侵着沈昭防线脆弱的大脑。 她迟迟没有说话。 “昭昭，你是不是害怕了？”男人问得小心翼翼，慌乱的心跳声透过衣衫传进她的耳朵。 沈昭却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回复。 “没有啊。”她语气自然地回答，嗓音清脆又洒脱，仿佛只是在说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 “把父母关进精神病院这种事电视剧不是演过很多次吗？再说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这种事怎么可能吓得到我？” 宋漓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微微偏头贴近她的脸颊。 沈昭捏着男人的手指，低声补充：“再说了，就按你说的，宋如鹤从小家暴你，那他应该被关进监狱才对。现在只是去精神病院，不知道比监狱好了多少。” 女人的袒护对他来说犹如冬日里的炭火，他抬起眼眸看她，嘴角微勾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沈昭的话却还没说完。 她坐起身，坚定的目光专注地盯着宋漓的眼睛，几秒的沉默后，她低声开口。 “宋漓，我并不是你，我没有体会过你的人生，也完全不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我无法判断这件事情究竟是对是错，我只能根据我了解的内容，以及我对你的感情来决定我的看法。” 或许是谈到感情，沈昭控制不住地停顿了一秒。 她稍稍别过眼，垂下眼眸继续往下说：“可即便是看法，这也只是我的看法，你不需要因为我的害怕或不害怕去改变想法，而应该，完全随你的心意去做。” 她不希望宋漓瞒着她任何事情。 但也不希望，宋漓因为她改变自己的想法。 “被伤害的人是你，你不需要有负罪感。” 沈昭低声说，回头看他，明亮的眼眸里只有他的倒影。 思绪紊乱又复杂，宋漓一时沉默，只是握着她掌心的手指微微收紧了几分。 …… 月亮消失在云层后面，床上的男人睡眼惺忪，迷迷糊糊里看见门边走来了一个身影。 沈昭端着醒酒汤走进卧室，柔顺的长发披在耳后，她伸手轻轻地拍了怕他的肩膀。 “宋漓？” 女人柔声的呼唤让宋漓睁开了双眼，迷茫的视野里，沈昭正垂着脑袋看他，清亮的眼眸倒映着床头的光亮。 他眨了眨眼，伸手按了按额头犯疼的地方，随后才慢吞吞地从床边坐了起来，接过她手中的杯子一口喝了下去。 “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沈昭连忙道。 宋漓喝完便脑袋一歪靠上她肩膀，犹如被火烤过一般的喉咙里发出沙哑低沉的嗓音：“头疼。” “那还喝那么多……”沈昭无奈地笑了笑。 宋漓闭着眼，垂在身侧的手指像是讨好一样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她的手掌心。 “昭昭——”他低声唤她，模糊不清的语调里夹着撒娇一般的道歉。每唤一声，呼吸里灼热的气息便沿着她的耳边一路飘落到脖颈。 虽然室内开了制冷，沈昭却还是不知不觉间红了脸。 “好了好了，别撒娇。” 她最受不了他这样，连忙扶着他胳膊让他抬起头来。 “去洗澡吧，洗漱完才能早点睡。”说完，她便准备起身从另一边上床。 宋漓盯着她，沉默许久轻声开口：“我自己洗？” “不然呢？”沈昭不明所以地皱起眉。 男人眼眸里闪过暗色：“我喝醉了，昭昭。” “可我看你说话挺正常的啊？”沈昭歪了歪头，白皙面庞上的天真坦荡看不出是有意还是无意。 “所以你打算让一个醉酒的人独自去洗澡？” 宋漓继续追问，脸颊上泛着喝酒后的酡红。 “你又不是完全没意识了，洗个澡能怎么样？”沈昭眉头微蹙，仿若生气一般抿了抿唇：“好了好了，快点去洗，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说完她便丢下他自顾自地爬上了床的另一边，掀起被子躺下盖好。眼珠子转了转，她扭头看向他，催促道： “你还不去吗？” 宋漓：“……” 虽然心中仍然对于女人突然的变脸有所疑惑，但宋漓眼下也确实没醉到连自理都成问题的情况，他在原地沉默了几分钟，随即默默下床走进了浴室。 水声透过玻璃传到耳边，沈昭眯着眼迟迟没有睡着。 好不容易声音消失了，等了好久却也不见男人从浴室里出来。 难不成晕过去了？ 沈昭控制不住地想。 可想要下床去看看的想法最终是没有战胜心底的那点脾气。毕竟和以前不一样，现在的宋漓已经找到了吸引她目光的绝对方法，那就是示弱。 也许此刻的故意不出声就是他的计策。 墙上的水汽凝结成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传到她的耳边，像是蚂蚁在心底挠痒一样惹得她难受不已。 再等一会…… 她对自己说。 再等一会要是还没出来她就去看看。 气息凌乱，紧张兮兮的分秒过去，她握着被子边缘的手终于还是掀开了。 凝结在墙面上的水珠滑落，砸在地面弄出清脆的响声，宋漓垂着脑袋安静地靠在洗手池边。 拖鞋摩擦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而来，男人那张原本平静淡漠的脸上也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沈昭慌乱地推开浴室门。 男人单手握着毛巾，湿润的碎发搭在额头上，眼珠像是被水汽浸染，雾蒙蒙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怎么了？”他问她，浅淡的眉眼里露出几分不解，像是没有预料到她的到来。 沈昭抬了抬眼，看着他平静的表情，下意识抿了抿唇，心底莫名有些愠怒，像是被人戏耍了一般。 眼睫轻垂，她收回视线：“没什么。”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身子却在下一秒被人拦腰抱住。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宋漓的语气又低又丧，一瞬就抓住了沈昭游离的思绪。 她的眼睫不自然地颤了颤，手指不自觉地握住他的指尖。 “可你还是来了。” 他在她的耳边浅浅笑道，语气里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等待是件磨人的事情。 好在他的爱人足够心软。 浴室门大开着，室内的热气早已消失得所剩无几，寒气渐渐从外面飘行了进来。 宋漓低着头抱着沈昭，紧实的胸膛带着温热的暖意，像是初晨的阳光一样紧紧环抱着她。 可怀中的人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沉默。 寂静的氛围蔓延开来，仿若是细密的蛛丝网一般，把两人包裹于其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漓那扬起的嘴角逐渐放了下去，滚烫的心脏也渐渐地失去了温度。 女人在此时离开他的怀抱，扭头看他。 “你早知道了是吧。” “关于弥安的真实身份。” 第58章 照片 初中的时候, 因为偏科，爷爷给沈昭安排了一个家教老师。 家教老师姓李，是一个名校在读，学习很厉害的大姐姐。 和以往那些要么恐吓、要么纵容的老师不同, 李诗对待她时, 更多的是冷漠。 她从不私下找她聊天, 什么事情都只在课上说。教课时，也很少和她产生除学业以外的交流。 沈昭对于这些一开始是不习惯的。 甚至有些讨厌。 可后来，她却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那些恐吓的老师把她当学生，和爷爷对待她的方式一样, 自上而下的教育她，凝视她。 而纵容她的则是害怕，把她当顾客供着，生怕因为引起她的不悦而丢掉这份工作。 其实这两种态度都没什么问题。 只是沈昭都不喜欢而已。 她宁愿冷漠。 因为那代表, 对方是真的有平等地把她当一个人看待。 “宋漓，我不需要你的纵容。” 她昂起头, 清亮的眼眸里是坚定无比的态度。 上一辈的事情不可能永远避而不谈, 他们两个人, 也不可能永远活在相互隐瞒之中。 像他故作不知、略过一日算一日的态度，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愈发如履薄冰。 而宋漓又何尝不知道呢？ 即便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应对措施了。 冷气从室外涌入, 他垂下眼眸，低声问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又不愿意见我。” 男人的语气带着强烈的自厌情绪，沈昭看着他的眼睛, 控制不住心软, 伸出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你还有我啊，宋漓，我会和阿姨说的。” 男人看着她, 眼神陷入一瞬的迷茫。 沈昭勾起嘴角，浅笑着和他说：“宋漓，我们是夫妻，既然我可以依赖你，那你也一样可以依赖我。” 沈昭的话说得真诚又坦荡。 宋漓眼神专注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沉默几秒后，他的脸颊轻轻地在她手掌心蹭了蹭。 气息沾染上水汽，短暂的安静过后，沈昭看着架子上半干的毛巾，低声嘟囔。 “但那也不代表，我就会原谅你今晚的行为。” 宋漓的身子一瞬僵硬：“……你看出来了？” 对他来说，靠着示弱来讨好沈昭的做法，似乎已经成了屡试不爽的求和计策。 “嗯。”沈昭点点头：“但我不喜欢这样。” 因为那象征着，在宋漓心中，他始终是低她一头的。 “如果我就愿意低你一头呢？” 宋漓给了她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 沈昭闻言顿时一愣，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过的回答。 以往听到这种话，宋漓大多时候都会默默接受她的建议，虽然并不一定能够做到。 今天是他第一次拒绝她的提议。 “那你不会很累吗？”她无奈发问。 “不会。”男人果断地摇了摇头。 沈昭沉默叹气。 毕竟个人有个人的恋爱模式，她不能接受的，也许恰恰就他最能接受的。 她看着他眷恋的目光，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道：“也真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不会的，昭昭。”宋漓浅笑道。 沈昭无奈地皱了皱眉：“这种事上你倒自信得很！”- 再一次和苏筝见面的早上，沈昭主动告诉了宋漓，反正他已经知道弥安就是苏筝，那见面的事情也没必要瞒着了。 可宋漓的反应很是平静，像是早就知道，又像是知道但完全不在意。 “那我走了？”她站在车边说。 虽然内心有许多问题想问，但沈昭最终还是一个没说。 毕竟问了他也不一定会诚实回答。 宋漓走上前，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路上注意安全。” 沈昭歪了歪头：“我知道的。” 说完便坐上驾驶座，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冲着退回到门边的男人挥了挥手。 宋漓在原地目送着沈昭离开，直到汽车的影子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才转身往别墅里面走去。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他拿起来，屏幕上的号码显示正是私人医院的负责人。 眸光猝然暗淡下去，在铃声快要结束的最后一秒，宋漓才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宋先生，您父亲这两天一直闹着要见您，还弄坏了医院的一些设施设备，您看您要不要……” “诊断结果出来了吗？”他问，语气冷淡仿佛生病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负责人一愣，随即回答：“额……出来了，宋如鹤先生确实患有狂躁症。” 上楼的脚步缓慢停下，宋漓伸手扶上楼梯扶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点着台面。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凝出一丝冷笑：“张院长，我父亲这个病如果要彻底治好，大概需要多久呢？” “这个的花……虽然现阶段能用药物控制，但如果像您父亲这样不好好服药的话，以后复发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张院长试探性地开口，毕竟他摸不清宋漓的想法，只能从宋如鹤的态度里，略微察觉出父子关系的剑拔弩张。 “是吗？那就劳烦院长多担待了，毕竟我平日里很忙，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 宋漓的话说得天衣无缝，可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到医院去看宋如鹤。 张院长心中隐隐有了想法，他看着桌面上关于宋氏集团破产的消息，连忙笑着应和。 “您放心，我都懂的。” 宋漓嘴角的笑意慢慢消散，只剩下冷意：“医院损坏的器具花费记在账上就行，到时候会有人负责的。” “好的好的。”张院长忙不迭应答。 把宋如鹤送进精神病院并非宋漓原本的计划，但苏筝的回国让一切都加速了，他只好重新安排一切。 这个过程沈昭全然不知情。 他不愿意让她知道，或者更准确一点，他不敢让她知道，他害怕她会害怕甚至是讨厌他。 可事情总有暴露的一天，他只能借着喝醉酒的机会告诉她事实真相。 这样即便她露出了讨厌的表情，他也可以借酒醉说胡话的名义来掩饰自己的“不孝”之举。 可沈昭并没有。 她全然接受了他的“复仇”行为。 这不免会让他祈求更多。 她会一直这么纵容自己吗？会一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站在他这一边吗？ 他好奇问题的答案，却连问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最后只能用最简单却最实用的方法去换一个答案。 他再一次抓住了她的心软。 可本应当是兴高采烈的情绪，最后却因为她的一个问题，而直接坠入了谷底。 原来她早知道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责怪他。 她那么坦荡，一心一意地站在他这一边，即使已经答应了苏筝隐瞒他的承诺，也还是主动地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 他却还在执拗于她对他的感情是否纯粹无暇，甚至特意派人跟踪她和苏筝见面的情况。 因为他打心底里，就没觉得沈昭会站在他这一边。 沈昭总是说他纵容她。 可实际上，被纵容的那个人，一直是他自己。 沈昭因为他主动走进了这趟浑水，他却还在担心，她在看到浑水中他的原本面貌后，会不会丢失了对他的爱意。 所以他无数次的试探，无数次地追问她的想法，已确定她依旧抱有对他的爱意。 但宋漓从来没有想过，人是有自主性的。 如果她不愿意了，她随时都可以离开，完全没必要虚以委蛇地继续选择待在他的身边。 拖鞋摩擦地面发出响声，短暂的声响过后，宋漓去往了书房。书柜上一排排书排列整齐，他沿着边缘寻找过去，最终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找到了写满字迹的纸箱子。 从宋如鹤的房子里离开时，宋漓只带走了这些东西。 纸箱放置多年，早已沾染了许多的灰尘，他随手扫开，打开了尘封多年的过去。 箱子里的东西很简单，厚厚的几封信上，放着一个玻璃早已破碎却被人用强力胶粘起来的木质相框。 相框中的相片有些年份，边缘早已泛黄，却还是能看到角落里的拍摄时间。 20xx.07.09 那是他和苏筝之间唯一留下的合照。 离婚之后，宋如鹤连夜就把苏筝的东西都烧掉了，哪怕是她只用过一次的家具，也全部都烧掉了，这其中就包括他和苏筝的照片。 而眼前的这一张，是年幼的他从那人手里抢过来的唯一一张。 那是他某次生日拍下的照片。 躲开了宋如鹤的掺和，只有他和妈妈两个人的一张合照。 照片上面两个人都露出了明媚笑脸。 即使在拍照的不久前，他们才因为宋如鹤的喜怒无常受了伤。 宋漓垂眸看着照片上的年轻女人，眼神陷入了良久的怅惘中。 居住在国外的那些年，苏筝一直以弥安的名义生活，甚少参加活动。即使参加了，流露出来的照片也大多是模糊不清看不清人脸的程度。 宋漓从来没有见过她现在的模样。 也许某天巧合在路上碰到了，他这个一直寻找她的人甚至都不能够认出她。 手机铃声陡然响起，消息涌入聊天窗口，是派去跟着沈昭的人。 “宋先生，您夫人出车祸了。” 第59章 后退 事故的当事人并不知道有人在“跟踪”自己, 自然也不知道，一场小小的追尾事故，在别人口中成了车祸。 她双手环抱站在车边，听着对面人狡辩的言辞, 眉毛控制不住地往上挑了挑, 脸上的表情此刻只有无奈和烦躁。 沈昭最讨厌和人扯皮。 所以保险公司的人一来, 她便把事情全权交给对方处理，除了偶尔回答一两个问题，剩下时间，就靠在车边百无聊赖地发呆。 朝阳洒落大地, 想到上午约定的会面，沈昭急忙掏出手机给苏筝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这边发生了一些急事，可能会晚一会到。 苏筝对她一向宽容, 并没有多问什么。 沈昭收回手机，转头看向评估现场的工作人员, 正出神发呆之际,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汽车急刹的声响。 又追尾了？ 她扭头去看声响来源, 没看到事故，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道身影。 男人从后座里走出来, 看向她时，一向平静温和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紧张与无措。 不等沈昭反应，腿长的某人就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专注的目光像是探测仪一样, 从头到尾全方位地给她扫了一遍。 “有没有撞到哪里？”没有在她身上看到明显的外伤，宋漓不免担心会有内伤。 “没、没有啊。”沈昭没从他突然的降临里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回答完后, 便表情疑惑地盯着男人一双眼眸：“你怎么过来了？” 她又没给他打电话，他是怎么知道她碰上事故了？ 沈昭一时想不通。 但宋漓显然此刻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他垂眸看着她额头上一块小小的红印，眉头因为担忧而紧紧地皱了起来：“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沈昭急刹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方向盘，红印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可这对她来说完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愣了一瞬，沈昭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我又没受伤，去医院干嘛。” “只是没有外伤。”宋漓握住她的手，柔声纠正她的说法：“检查后才能确认是不是真得没有受伤。” “可是我等会还要去见——”话语一时卡壳，沈昭停顿了几秒后，才慢吞吞地补充道：“我和她都约好了。” “见面什么时候都能见。”宋漓的表情看着自然，似乎并没有因为苏筝而表现出任何的怪异。 “可是……”沈昭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抬头看到宋漓担心的表情，原本想说出口的拒绝就卡在了喉咙里。她无奈地抿了抿唇，点头答应他的提议。 从医院离开已是午后。 苏筝那边肯定是去不了了，沈昭也不好意思让她专门把下午的时间留给自己，只能等明天再见。 至于医院那边的检查，结果显示除了额角的那一块伤疤，沈昭身上并没有受伤的部位。 宋漓的过分担忧只是一瞬情感上头的表现，等心绪平复下来，男人的脸色比起刚刚就好了不少。 “你要请我吃饭。” 车里，沈昭愤愤不平地冲驾驶座上的人说道。 宋漓轻轻挑眉：“又饿了？” “不是。”在医院里刚刚吃过三明治的沈昭又不是小猪，她只是单纯想借题发挥罢了。 “因为你耽误了我和别人的约会，还不止一场。” 女人轻声抱怨。 宋漓微微愣神，随即勾唇浅笑，猜测道：“你明天也有事情？” “嗯。”女人点点头：“我妈约我明天出去逛街。” 这是宋漓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但事情发生到了这个地步，耽误人是肯定的。 他不安地抿了抿唇，低声和沈昭商量晚上要去哪吃。一边问话一边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手背，像是在小心地撒娇。 “城南街那边新开了家烤肉，明冉跟我说味道挺好的，刚好你带我去尝尝。”沈昭轻挑眉。 宋漓垂下眼皮，故作疑惑道：“你前段时间不还说自己要减肥吗？” 沈昭：“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嘛！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你竟然不懂？” 宋漓闷笑一声：“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距离烤肉店还有一个红绿灯的时候，沈昭意外接到了苏筝打来的电话。 她看着屏幕上的备注，无意识地抿了抿唇，眼角余光瞥过一旁专心开车的男人。 要不要接呢？ 沈昭不免有些犹豫不决。 虽然昨天她很坦诚地把苏筝相关的事情告诉了宋漓，但宋漓表现出来的态度显然并不明确。 是完全无法接受的讨厌，还是情绪稳定的理解，她并不能用一两句话去诠释清楚，这阻拦了她去接听电话的想法。 “怎么不接？” 电话铃声响的时间有点长，宋漓轻声问她。 沈昭咬了咬唇：“是阿姨的电话。” 说完，她控制不住得去看了身侧人的表情，宋漓的脸色很明显暗了下去，但嘴上却不显现。 “再不接电话就挂了。” 铃声恰好结束，屏幕上的备注一瞬消失，亮光也随之逐渐暗了下去。 沈昭控制不住叹了声气：“我怕你介意。” 想了好久，她还是决定直白一点和他说。 毕竟两人现在是夫妻，如果事事都瞒着全靠彼此的信任去猜，那对两人之间的感情无疑是一种消耗。 烤肉店已经到了，汽车靠边停下，宋漓垂了垂眸，转身用清亮的眸子看着她：“接与不接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不必考虑我的想法。” 沈昭挑了挑眉：“你真得不介意？” 男人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宋漓低声道：“昭昭，我说过的，我只在意你和我之间的事。” 沈昭抬眸睨着他。 或许是母亲说的那些话无形中被她记在心底，此时此刻的沈昭并没有百分百信任他的话。 但她相信他爱她这件事。 现在的隐瞒，也许只是因为他不懂，坦诚相待也是爱的一部分。 “嗯。”她点点头，轻轻勾起嘴角：“我当然知道啦。” 咽下口中来不及说出的疑问，沈昭再一次后退了一步。 她愿意给他时间。 第60章 愿意 人声嘈杂, 沈昭在下车后拨通了苏筝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女人柔和的语调在耳边响起：“刚刚在忙吗？” 沈昭轻声应下：“不好意思啊阿姨。” “没关系的，我也没什么大事。”苏筝笑：“就是想问你明天有空吗？你妈妈说要逛街。” “她之前和我说过。”沈昭惊讶：“您也一起吗？” 苏筝：“嗯，刚好最近不忙了, 也想在葵市逛一逛。” 沈昭：“……那我明天开车去接您。” 苏筝：“不用了, 我跟你妈妈一起, 到时候我们商场见就行了。” 沈昭：“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或许是因为宋如鹤被关了起来，又或许是宋漓最近的行为看起来像是真得放下了，总而言之, 苏筝在回国后，第一次选择了离开酒店到外面看看。 沈昭对此自然感到高兴，但挂断电话后，她扭头看向身侧紧握着她手的男人, 瞳孔上的光芒还是微微暗淡了下去。 人群来去匆匆，宋漓紧紧牵着她不放。沈昭瞧见, 沉默地抿了抿嘴唇, 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几分钟过去, 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红灯变成绿灯，人群慢悠悠开始移动。两人并肩而行, 来到了烤肉店的楼梯口。 噪音一下消散，门帘隔绝了外界的大部分声响。 “宋漓。”沈昭轻声唤他，犹豫许久, 最终还是说出了埋在心底的话。 “明天阿姨会和我妈妈……还有我, 一起出去。” 宋漓点头，楼道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洒在他清俊的脸庞上，隐匿了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嗯, 我知道。” 沈昭很想说你不知道，但嘴唇碰撞几次，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用一个“哦”作了回应。 现在不是一个聊天的好时间。 沈昭在心底想，也许可以等吃完饭了再说。 铁质的楼梯面藏不住人的脚步声，女人的高跟鞋轻轻踏过，传来一声又一声闷响。 宋漓单手环着她腰部，眼眸泛起几分酸涩，不知道是工作了太久，还是因为楼道里刺眼的灯光。 苏筝购买的机票时间在三天后。 沈冕的祭日一过，她就会立即离开。 派去调查的人把消息传回来时，曾经询问过他是否需要安排人手，在那人离开前拦截。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呢。 他沉默了。 母亲没出现时，他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可以两全。 可等到事情真得进展到这一步的时候，他却发现恐慌的情绪已经强烈到覆盖了他的想法。 他当然可以去拦，可以和苏筝陷入无休止的争论，甚至可以和沈书裕反目。 可沈昭怎么办？ 这一滩浑水她本不用踏进来的。 长期失修的灯泡闪烁两下，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女人的眸光依然清透如初。 “昭昭。”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 沈昭扭头，歪歪脑袋：“怎么了？” “你会一直爱我吗？” 他低垂着脑袋，沙哑的嗓音像是被烟熏火燎过。 男人的问题问得突兀又意外，他本没有期望得到肯定迅速的答案，可沈昭给的回答却干脆又利落。 “会啊。”她轻笑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头顶闪烁的灯泡终于停歇了运作，楼梯拐角里只余下不远处彩色灯牌投来的微弱光芒。 灯熄了。 沈昭昂起脑袋表情怔愣地往上看去。 热闹的人声从楼上的店铺门口传出来，撒落的饮料液体沿着楼梯滴落，砸在铁面发出几声轻响。 宋漓却丝毫不觉得黑暗。 但沈昭也不是那么盲目的人，她扬了扬头发，细长弯曲的眼尾轻轻挑起：“不过前提是，你也要做到。” 宋漓敛眸笑了笑：“我知道。” 这家烤肉店确实很出名，室内几乎坐满了。好在沈昭提前在手机上预约了座位，刚好在完全不会引人注目的角落里。 “在那边。”她伸出手为宋漓指了方向：“一起过去吧。” 宋漓牵着她的手，室内缭绕的烟气让他微微皱了眉。 但当他低头，看到沈昭欣喜不已的表情时，那种萦绕在呼吸里的不适感转瞬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清风给吹散了。 “你想吃什么？我看菜单上东西还蛮丰富的。”沈昭匆匆扫了眼菜单，伸手递给对面的宋漓看。 “都可以，你点吧。”经历过小时候的事情，宋漓对于饮食并没有什么高要求。 对他来说，能吃就已经足够了。 “那我就随我心意点啦……” 沈昭勾了勾唇，心满意足地给桌边的服务员念叨着自己想吃的东西。 菜品点完，她眼珠子转了转，半晌笑眯眯地补充一句：“哦对了，再加一瓶冰啤酒……” 说完她控制不住朝对面的男人看一眼，眼神里多少有些心虚。 宋漓看着她希冀的目光，想起上次某人喝酒难受后，立志要戒酒时坚定不移的表情，无奈地垂了垂眸。 “喝吧，我从明天开始监督你。” 沈昭眼睛顿时一亮。 扭头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她满心欢喜地等着接下来的快乐。 头顶的灯光洒下一片光亮，女人清透的眼眸里宛若有星光闪烁。 宋漓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落到他的眼里。 男人嘴角不经意上扬，胸中原本郁结于心的烦闷，就这样随着烤锅中的烟气，飘飘然消散了。 等了几分钟，菜品就上桌了。 火焰在下方跳动，肉片烘烤时滋啦啦的声响瞬间就勾起了沈昭陷入昏睡中的馋虫。 从烤肉店里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男人宽厚的手掌扶在她的腰际，黑色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胳膊之上。 沈昭脸上微微泛红，半长的棕色卷发随着晚风轻轻拂动，摇晃的发尾像是可以随时摄人心魄的鬼魅。 “宋漓。” 被搀着坐进副驾驶时，沈昭突然伸出手握住了面前人的胳膊。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69 第61章 讨厌 沈昭知道宋漓听得懂。 不然他的瞳孔不会骤然收缩。 六月初的夜晚已经染上了几分热意, 宋漓立在原地没有回答。 沈昭的手心逐渐渗出汗液，黏腻的触感侵蚀着彼此的领地。 她不知道宋漓的想法。 尽管当初她许诺他，如果有机会，她希望能促成他与苏筝的见面。但那件事成立的前提, 是她错误的认为苏筝一定会愿意。 可现在显而易见的情况是, 苏筝不愿意。 至于宋漓, 也许以前的他是愿意的，但那是以前。 沈昭微微抬起眼眸，摇晃的灯光在宋漓的脑后洒下一圈光亮。 她看着那圈圈层层的影子，就那样望着, 平稳的气息逐渐替代了问出问题时过度紧绷的神经。 她最后也没有得到答案。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简单梳洗之后，沈昭先行回了卧室，等宋璃进屋时, 留给他的就是一副恬静的睡颜。 他在床边坐下，温热的指腹轻轻滑过她的脸颊, 抚过她在睡梦中依然紧皱的眉头。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来自爱人真诚又温暖的邀请, 只有他这个恶人会用无声的拒绝伤害她。 眼睫轻轻颤动, 宋璃垂下眼，视线沿着女人的手臂一路滑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上。 可是昭昭…… 我真的找不到解法。 我要如何在不伤害你的情况下, 去强留一个并不想要留下的人呢？ 更别提那个人，是你一直喜爱又尊重的人。 一夜恍惚。 在清晨的鸟鸣声中醒来时，沈昭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摸了摸枕边。 空空荡荡的, 冰凉的床单上, 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的痕迹。 床头柜的灯架是那人留下的电子便签。 ——去公司了，记得吃早饭。 喉咙里不经意溢出一声轻叹，可沈昭也只消沉了那一会, 转瞬她便从床上坐起身，一边收拾洗漱，一边联系马上要见面的两人。 恍惚又迷离的一日转瞬而去，临近傍晚，沈昭开着车去往提前就订好的餐厅。 车子稳当停下，洛黎和苏筝先一步下车走在前面，沈昭锁了车，提着包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她低头看着手机，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许久，才终于把复制下来的地址粘了上去。 消息迅速发了出去，空旷又阴冷的地下停车场里，只有女人踏在地面的脚步声。 “昭昭，电梯到了，快来。”洛黎扭身回头唤她。 沈昭闻言，最后看了一眼毫无回应的聊天窗口，嘴唇不自觉抿了抿，转瞬掩下眼神里的失落，收起手机抬起头小跑过去。 “来了。”- 等回家时，已是晚上十点。 推开门，漆黑一片的客厅向她展示了宋璃还没有回家的情况。 喉咙无意识漏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沈昭垂下眼皮，慢吞吞地移动到二楼的卧室，逛了一天的脚步好似有千斤重。 手机聊天窗口里依然是静悄悄的，她随意地瞥了一眼，最终还是放下了再去耗费心思关注的想法。 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所有了。 她对得起任何人。 沈昭没有在浴室待多久，出来时，空气中隐隐多了几分酒精的味道，她下意识地往楼下的沙发处看了一眼，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凝神。 早晨出门时整齐的衬衫此刻早已变得皱皱巴巴，领口处被男人随手解开，露出了光洁的锁骨，冒着青筋的小臂随意地横在额头上，遮住了他因为醉酒而头痛难忍的表情。 沈昭扶着栏杆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了几分。 沉默几秒后，她还是迈出了脚步。 脚步声渐渐传到耳边，靠在沙发背的男人感知到了她的靠近，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沈昭身上此刻只穿着一件吊带长裙，一头柔顺的长发随意搭在肩颈两侧，她微微低下头看他，清亮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担心与无奈。 越靠近，醇厚的酒精味道就越浓，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怎么喝那么多？”沈昭把解酒药和温水一并递给他。 玻璃杯壁传来温热的暖意，宋璃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抬眸专注地盯着她。 喝醉后的宋璃和平常的宋璃不是同一个人，沈昭心里清楚无比。 她走到她身旁坐下，取出解酒药递到他手心，在他热切的注视下温柔又无奈地哄道：“先把药喝了，不然明天会头疼的。” 宋璃闻言，这才乖巧接下。 等他喝完药后，沈昭便拿起杯子准备起身。 可刚有这个意向，女人纤细的腰间就被一双手臂给困在了怀里。 宋璃的脑袋顺势埋进了她的脖颈处，柔软的发丝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浅浅地蹭了蹭，带着水痕的嘴唇不经意间吻上了她背上的蝴蝶骨。 “昭昭……” “嗯？”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第62章 完整 沈昭高中的时候, 因为脾气乖张，常常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她不在意这些，也从不介怀。 毕竟人的喜厌本就在一夕之间，可能只是她今天多喝了一杯汽水, 这世上就会多一个讨厌她的人。 所以被讨厌又如何, 反正她又不是活在这些讨厌她的人眼中。 也正因此, 这样的她注定是很难理解，别人在感到被讨厌时候的想法。 她垂眸看向宋漓的眼眸，玻璃般纯净的眸子里，夹杂着点点星光, 是落地灯折下的光线。 “是因为我今天没给你发消息吗？” 结合之前的事情，沈昭低声猜测到。 宋漓埋着脑袋靠近她的怀里。 沈昭伸手摸到了男人头顶软软的发丝，像是一只巨大的，毛茸茸的狗狗正在轻轻蹭着自己。 “嗯。”狗狗的嗓音沙哑, 灼热的气息裹着男人低沉的音调卷进她的耳朵里。 或许是男人依恋的模样让她触动，沈昭微微垂下了眼睫, 笑着解释道：“那是因为今天很忙, 可以原谅我吗？” 怀中的男人眸光一颤, 不经意间便改换了脸上的神色，怀抱着她身子的胳膊愈发收紧, 沉默良久，最后也只是语气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短暂的波折并未影响沈昭的心情，她只当是宋漓的黏人精属性进入了增长期。 扶起男人的身子, 她微微坐直, 问宋漓能不能自己洗漱。 喝了解酒药的男人眼神清明了些许，轻轻地点了点头。 “真乖。”沈昭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一遍起身一边说道：“去吧, 我在卧室等你，有事及时叫我哦。” 宋漓一双眼眸像是坠了雾的雨天，灼热的视线紧跟着面前起身离开的女人，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二楼卧室房门，才目光恍惚地起身走向浴室。 周末是二叔的祭日，按照之前的惯例，沈昭会和父母一同前去。 她有想过带上宋漓，毕竟二叔是很她很亲近的长辈，而宋漓，从很久之前开始，也已经被沈昭认定为可以托付真心的家人。 可这个想法最终被父母那边否决了。 今年是苏筝第一次去看沈冕，而宋漓与苏筝的关系还没有调解清楚，父母都认为宋漓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沈昭却从来没这样想过。 她很努力地争辩告诉他们宋漓不是这样的人，可父母只用一句话就让她噤了声。 “那他当初为什么要隐瞒？” 是啊，无论怎么样辩解，宋漓在最初得到苏筝消息时候的隐瞒不是假的，在答应她会坦诚最后却又回避也不是假的。 他的介怀一直都存在，只是被她有意地忽略了。 沈昭心里清楚地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宋漓回屋的时候，沈昭还未睡下。 她坐在梳妆台前，正低头看着三人小群里的一长串消息。 自从决定要出国留学后，明冉便一门心思投入到了学校的选择与准备上。 或许是有了明确的目标，她的状态好了很多，有工作时就正常工作，没工作时就在网上自学，那模样，比高中最后半年时候的她还要勤奋。 至于念慈那边，她的生活已经逐渐步入正轨，可以正常地跟随乐团参与演出，虽然偶尔会收到一些人匿名发来的恶心消息，但好在，这些并不会影响到她。 沈昭正刷着消息，身后传来了拖鞋摩擦地面的声响。 “在看什么？”男人沾染了水汽的柔软发丝轻轻蹭向她的脸颊。脖子上被水滴沾染，她连忙笑着躲开他的靠近：“好痒……” 男人低笑两声，低下身环抱住沈昭，清冽的冷香顿时涌入她的鼻尖，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悄无声息地传递着热量。 沈昭顺势握住宋漓搭在她腰间的手，指尖摩挲手背，担心道：“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宋漓轻声说：“就是有点晕，可能是酒劲还没下去。” 沈昭拧眉：“那明天不如不去公司了，在家好好休息。” 宋漓没有立即应答，似乎是有些犹豫。 “公司最近很忙？”她轻声询问。 “嗯。”宋漓点点头：“研发的新项目到关键时间段了。” “我记得上一个项目不刚开完发布会吗，这么快又有新项目了？”沈昭不了解大公司的运行机制，只觉得这样连轴转也太辛苦了。 宋漓对于她门外汉的言论无奈地笑了笑，没有过多争论。 “想让公司发展更好一些……”他低声解释。 沈昭闻言挑了挑眉：“现在不是已经很好了吗，这么突然欲望这么大了……” 男人闻言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把飘移在外的目光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沈昭被盯得一头雾水，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不会是因为我吧？” 宋漓依然不说话，只是勾起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站直身子后摸了摸沈昭的脑袋，转身往床边走过去。 感觉被“污蔑”的沈昭愣了一瞬，随即便立刻沿着宋漓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我又不是吞金兽。”她皱着眉头和他争论：“再说，咱家现在也没到要破产的地步吧，守着现有的东西不好吗？” 或许是从小就生活优渥，沈昭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 对她来说，宋漓的公司无论是经营良好还是经营不善，都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品质。 因为她永远有人兜底。 可宋漓不同。 他站定在床边，女人善意的提醒转化成剜心的匕首，让他不得不轻轻叹息来调整不安慌乱的思绪。 “昭昭，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破产了……”他顺着沈昭的话往后说，语气低沉：“你觉得，爷爷还会让我和你在一起吗？” 不会。 答案比思考更快蹦出脑子。 原本欢快的吵闹顿时变成了无言的对峙。 沈昭心里比谁都明白爷爷的想法，她与宋漓的开始，本就是利益交换换来的结果。如果有朝一日，宋漓没办法满足爷爷的要求，那不需要她开口，沈书裕就会替她做出决定。 而这“要求”里面，破产——只是最无足轻重的。 那最严重的是什么呢？ 是沈冕。 是苏筝。 沈昭的思绪一瞬凝滞。 她能想到，宋漓必然能想到。 所以…… “所以我还要更加努力，昭昭。” 在沈昭怔愣的瞬间，宋漓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微微低下头，表情虔诚地吻上她的额头、鼻尖、再到嘴唇。 “昭昭，虽然都说爱是没有条件的，但人和人的相遇、相知、相恋，却都是有条件的。如果不是宋煜和你相识，我不会有那么多了解你的机会。如果不是公司发展得足够好，我不会有和爷爷谈条件的资格，更不会和你走入婚姻。” 他把她的手握紧在掌心，体型的差距可以让他环抱住整个的她。 “那在别墅后花园那一次呢？”怀里的人闷声说：“明明那一次，才是我们最初的相遇。” 而那一次的相遇，是因为沈冕和苏筝。 宋漓的眸光陡然颤了颤，他没有想到昭昭仍然记得那一天。 可那一天，早在他漫长而又充满苦痛的青春期，被他特意地遗忘在了记忆深处。 因为那不是被阳光普照的快乐之源。 而是充满寒意与阵痛的疤痕。 宋漓沉默了许久，直到沈昭离开他的怀抱，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直视他时，他才像恍然回神一般，故作坦然地辩驳道：“那时候还小……” “可那就是我们第一次相遇，是二叔和苏阿姨带给我们的相遇。”沈昭没有犹豫地就说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暗暗地给自己打气：“其实在此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搞清楚，你一直隐瞒我关于阿姨的事情到底是在回避什么，而现在，我搞清楚了。” 沈昭舔了舔唇，心跳不知为何开始加速。和宋漓之间的问题一直存在，她总要去解决。 而解决的时间，也许就在今天。 “你害怕爷爷会让我们分开，也害怕自己的狼狈与无能为力被我看见。”沈昭低声说，语调平稳却又带着难以掩饰的酸涩：“我回国之后你总爱在我面前示弱，希望能借此让我多关注你。可这世上又有哪份爱，是靠讨好得到的呢？” “所以你不爱我？”宋漓的目光瞬间暗了下来。 沈昭无奈失笑：“这是重点吗？” 她清了清了嗓子，继续往下说：“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的弱不是真实的弱。你从来没有让我真正见过你的狼狈，你的无措，你的无能为力。而这，恰恰在很早之前，在那个月光洒落地面的夜晚，被我看到了。” “宋漓，你自己都说的，爱是没有条件的。如果我只能接受你的雷厉风行，只能接受你的光鲜亮丽，只能接受你的强大，那怎么能叫爱呢？” 她拉住他的手，缓慢而又坚定地告诉他： “宋漓，我从来不觉得那晚上的相遇是错误，二叔没错，阿姨没错，你我更没错。” “所以不要再用过去折磨自己，让我看到完完整整，全部的你好吗?” 第63章 吵架 少年时期, 宋漓养过小宠物。 那是一只长久盘踞在别墅区附近的小狸花，被家里的保姆阿姨在后门喂过几次粮后便常常在他家附近闲逛。 宋漓偶尔也会帮着阿姨喂几次，次数多了，小狸花对他愈发熟悉。每次在后门口见到他时, 都会竖起高高的尾巴从他脚边蹭过, 阿姨说, 这是猫咪喜欢人的表现。 喜欢……他吗? 那个时候的他太孤单了，孤单到，连小猫咪的贴近都可以让他感到温暖。 所以他瞒着宋如鹤留下了它。 可这段相处，只有短暂的一周。 一周后, 宋如鹤从外地回来，即使阿姨帮忙隐瞒，小狸花还是被发现了。 皮带打在身上的痛苦已经习惯，可剧烈的声响还是吓到了小狸花, 它炸起皮毛从窗户跳了出去。 等宋漓找到它时，它已经在躲闪不及的情况下, 被汽车撞飞在地面。 奄奄一息的小猫就孤单单地躺在地面上, 宋漓飞奔着把它送去了宠物医院, 可结局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它活不了了。 宋漓抱着小猫的尸体在医院外面坐了一晚上。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而他也终于明白了，七岁那年，在沈家后花园, 当宋如鹤阴沉着脸突然出现, 当他抬头看向母亲脸上害怕的表情时，那种痛苦的感觉叫做什么了。 那是没办法拯救母亲的无力感，是明知眼前是悬崖, 却连一根自救的绳子都找不到的无能为力。 他再也不想无能为力了。 面对母亲是，面对爱人也是。 “宋漓，你还记得当初我同意你和沈昭结婚时说过什么吗？”即使头发已然花白，但沈书裕坐在那里就是有不怒自威的气场。 宋漓坐在对面没说话，只低头沉默地看着手腕处割伤后留下的斑驳痕迹。 落日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落进来，不苟言笑的老人握着拐杖离开房间。 “宋漓，做人不能太贪心。” 不能太贪心。 和宋煜一模一样的说辞。 派去调查的负责人又打来了电话，询问他是否需要在苏筝前往机场的时候派人拦截。 无名指上的钻戒明亮又闪烁，宋漓低头看向手掌，一缕缕微弱的阳光穿过指缝溜走。 听筒对面是长久的寂静，就在负责人以为这位甲方准备继续考虑的时候，男人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 “不用了。” 办公室里，透明的玻璃碎片散落在柔软的地毯里，窗外橙色的夕阳一照，攀岩而来的光亮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便向椅子上的男人袭来。 红色的血液沿着指尖滴落，阳光下，只有雏菊花依然明亮耀眼。 可此刻没有阳光。 此刻只有冷清的月光。 面前的女人昂着脖子注视他，一双明亮的眼眸里透着万分的期望，期待他可以给她一个如愿的答案。 宋漓低头看向她，沉默几秒后，冰凉的手指轻轻触及她的掌心。 他握起她的手，女人无名指上的雏菊花在银色的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亮。 “昭昭，爷爷和我，你会选谁？” 沈昭闻言瞬间愣住，她的眼眸颤了颤，有些不解又有些迟疑地开口。 “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选了你。”宋漓轻轻说。 空气仿佛一瞬凝滞，沈昭无意识抽开了手，她无措地眨了眨眼，眼神慌乱地往四周看了看。 沉默几秒后，她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问宋漓道：“是不是爷爷和你说了什么？” “这不重要。”宋漓轻声道，明明在笑，却只让人感到苦涩。 沈昭眉头紧蹙，她攥紧了手指，反问道：“怎么不重要呢？为什么非要选？难道在你眼里，我连自己的婚姻都做不了主，爷爷一句话就可以让我们离婚吗？” 说到后面，沈昭已经说不下去了。 她以为这段时间她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可眼前的人为什么就是看不懂呢。 虽然以前她总说爷爷是她的退路，但那一切都建立在，她无法感受到宋漓爱的前提下。 既然现在宋漓给了她真心，那她也愿意为了他去和爷爷争一个未来。 可宋漓只是用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摩挲她的脸颊，语气低沉。 “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的事情烦心。” 不希望你因为我，和家人之间产生隔阂。 “呵。”短暂的寂静后，沈昭的嘴角溢出了嘲弄的笑容。 她躲开男人温柔的触碰，冷声道：“我确实可以为了让自己不烦心而不参与你的事情。但那是在一年前，我们现在的关系，难道在你眼中，还和一年前一样吗？” 眼圈泛起红色，沈昭却还是死死地掐着手心不让眼泪流下来。 “那天在影音室我就说过，我二叔和你母亲的事情总要解决，让你即便查到了也不要隐瞒我。可你呢？你明明查到了弥安就是苏筝，你还是任由我去见她。现在又跟我说，让我不要再掺和这件事。可你心里不清楚吗？从我见到弥安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一番话说完，沈昭的眼圈彻底变红，强烈的情绪起伏让她的呼吸愈发急促。 她低下头平复心绪，半晌抬起头，朝着面前的男人语气凉凉地开口道： “宋漓，你到底明不明白，如果我真的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包括爷爷。”- 桌上手机疯狂震动的时候，明冉正素面朝天地戴着黑框眼镜对着电脑上课。 低头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她的脑海里顿时冒出了好多个问号。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沈昭大小姐？” “你家还有多余的停车位吗？”女人的语气有些低沉：“我在你小区下面的停车场。” “什么？”明冉一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 接沈昭到家时已是深夜十二点，明冉看着她泛红的眼圈，担心道：“你这是怎么了？和爷爷吵架了？” “不是，是宋漓。” “宋漓和爷爷吵架了？” “……” 沈昭低下头，身子像是脱力一般在玄关边的椅子上滑坐下去 “是我和宋漓吵架了。” “宋漓？他敢和你吵架？”明冉对此表现了十二万分的震惊。 沈昭没解释，只疲惫地闭上了眼，身子往后仰靠上墙壁。 市区里不是没有房住，但此刻的她更想找一个熟悉的人见面，而不是在空旷的屋子里一个人辗转难眠。 “能收留我几天吗？” 她睁开眼看向明冉，明艳的脸庞上是掩饰不住的憔悴。 面前的女孩故作生气地皱了皱眉：“你这话说的……想住多久住多久！我包了！” 低头看着眼前一脸丧气的女孩，明冉眼珠子转了转，随即便拉起如一潭死水般靠在椅上的沈昭，推着她的后背往卧室里走去。 “行了行了，现在去睡觉，放空脑袋什么都不要想，再紧急的事情也等明天起来处理。” 认识这么多年，明冉也没见过沈昭有一天能丧气成这样。 毕竟是从小生活优渥的大小姐，哪怕泰山崩于前都能随性自在地玩手游。 可现在…… 姓宋的都不是好人！ 明冉暗自腹诽道。 正在飞机上休息的宋煜突然感觉鼻子有些痒，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通风口，伸出手调小了出风的力度。 “宋哥，明天落地直接去远新那吗？”身侧的男人看他醒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 “嗯。”宋煜调完了风力，点点头补充道：“我跟远新老板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你去了休整一会就开始报告可以吗？毕竟人家也是大忙人，时间很紧张。” “可以的可以的！真太谢谢宋哥了！我替我们工作室的人谢谢你！” 宋煜调整好抿了抿唇：“不用这样，我愿意给你介绍，就代表你们工作室的基础能力是有的，但远新老板很难缠，你做好准备。” “我会的，宋哥。”男人闻言连忙笑着应和下来，身上的名牌西装承载着几个人的梦想，落在他肩上沉甸甸的。 但好在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报告完成得很出色，得到认可心满意足的男人踩着高楼下摇晃的树影离开了。 总裁办公室内，宋漓靠着椅背，手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眼中的红血丝像是蔓延开来的蜘蛛网，缠绕住了他的心脏，带来的无处可逃的逼仄感。 宋煜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直到人影逐渐离去，才转身走回到宋漓的办公桌前。 “怎么样？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吧？”他侧着身坐上宋漓的办公桌，随手拿起一份打印好的报告书晃了晃，用无比夸张的语调开口：“刚刚好！吻合你们公司最近研究的内容。” 宋漓抬头冷漠地睨了他一眼：“下去。” 宋煜也没生气，只当他小孩子叛逆期又到了，理好衣服站起身，关心道：“怎么回事？刚开会我就觉得你不太对劲，谁惹你了？” 宋漓此时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低下头语气冷淡地解释：“没睡好。” “你一个有老婆的人会睡不好？”宋煜拧眉质问道，几秒钟的安静后，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欸！你要这样说，难不成是沈昭——” 男人不想听他胡乱猜测，抬起头指了指门：“出去。” 宋煜看到宋漓那一幅被人踩了肺管子的表情就想笑，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成！我不说了行了吧！” 毕竟夫妻之间吵架，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宋煜没打算再掺和一脚，他一边往办公室门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准备给司机打个电话，提醒他记得来接他，恰巧常去的酒吧老板也在此时打来了电话。 想着宋漓也认识，没什么可避讳的，他就直接在办公室接通了。 “喂，不是白天不营业吗？怎么突然这个点打电话?” 酒吧老板清亮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宋煜听着听着眉头逐渐蹙了起来，但在听到明冉后面紧跟着的沈昭的名字时，原本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没收住，不受控地笑了笑。 “沈大小姐要包男模啊！”他扬声重复了一遍：“那还不得伺候好人家，毕竟沈小姐也算是你们的大股东！” 从沈小姐的名头冒出来的时候，宋煜就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一道灼热的视线，以及四周骤然降温的氛围。 他无奈地笑了笑，听着听筒那边的女人继续说：“你有病？吵死我了！不过说真的，昭昭处事风格向来乖张，我不会管，但明冉要来，你不在乎？” 宋煜的眸色暗了暗：“关心得有点多了吧？” “行，当我多嘴。那我就真给她俩安排了，到时候冉冉要是看上哪个，后悔的时候可千万别找我。” 电话骤然挂断，宋煜脸色铁青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到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勾起嘴角，扭头问办公桌后坐着的人：“怎么样？听清楚没？今天晚上，你老婆要在酒吧包男模。” 最后几个字，他甚至还加了重音。 宋漓依然是那副冷淡的模样，脸上冷漠的表情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如果忽略他鼠标动了半天电脑屏幕还在同一页的话。 宋煜见他这种死鸭子嘴硬的状态就烦，反正今天玩也玩够了，干脆收好手机准备离开。 “时间地点发给我。” 临到门边，宋漓压低的声音传到他耳边。 宋煜无奈地勾了勾唇，转过身锤了捶胸口，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第64章 挑选 晨间阳光熹微, 明冉伸着懒腰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沈昭正在客厅落地窗前的摇椅上躺着。 “起这么早？”接了杯水，她走到沈昭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摇椅上的女人闻言掀了掀眼皮，刺眼的阳光被她伸手挡住。 “还不是你儿子。”她嘟囔着, 哒哒的脚步声像是知晓她的抱怨, 一路欢快地跑到她的耳边。 小小的金毛摇着尾巴走到她俩中间, 嘴里叼着沈昭前不久买给它的兔子玩偶。 明冉见到小狗就勾起嘴角，伸手抱住并揉了揉它脑袋顶上的皮毛。 “Mars，你看你干妈，喜欢你的时候天天嚷着要和你睡, 现在不高兴了，就说我们吵，我们Mars明明最安静了是不是？” 地上小狗闻言立即哼唧起来，一声又一声的, 仿佛是在应和她的话。 摇椅上的女人瞧见，顿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瘪嘴道：“慈母多败儿啊。” “某人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不是一样。” “我怎么了？我又没小孩。” “我说的可不是小孩。” 明冉拉着椅子靠近她：“从昨晚到现在大概有八个小时了吧, 宋漓貌似还没有出现在我家门口。” 沈昭闭着眼假寐, 平静开口：“他又不知道我在你这。” “这话说的。你老公可是霸总诶！按照小说里面的人设，霸总男主想要知道逃跑女主的消息, 难道不是易如反掌吗？” “现实又不是小说。” “现实不是小说又怎么样？最基本的通过别人了解你的动向，他难道不会吗？” 他们这个圈子大部分人都互相认识，如果宋漓想要找她, 不会找不到。 更别提, 从昨晚到今天，沈昭就没有想过拉黑他的任何联系方式。 “连我都能通过陌生人查到……”明冉语气停顿一瞬，避开了那人的名字：“我想要了解的人的信息, 你觉得宋漓他会不会吗？” “昭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之前你对我说的话，我现在送给你。” “你对宋漓，有点太溺爱了。” 摇椅上的女人沉默着没有接话，只是手指轻轻摩挲着身侧放着的手机边缘。 明冉叹了叹气：“当然，我说这些也不是希望你和宋漓怎么样。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因为别人的过错感到难过。” 安慰的话语从明冉口中讲出，有着一股子不协调的适配感。 沈昭眯了眯眼，听完她后半句，故作轻松地抬起脑袋问她：“可你怎么确定这次吵架是他的过错而不是我的？” Mars哼唧地卧进明冉腿间，女人轻轻蹙起眉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自然与娴熟：“因为，宋漓如果会因你的过错而和你吵架，那他就不是宋漓了。” 宋漓可以容忍沈昭的任性。 沈昭却做不到不在乎宋漓的执拗。 “所以这就是我溺爱他的理由。” 沈昭顺着她的话低声开口。 明冉闻言表情一顿，许久无言后，她低下头去摸Mars毛茸茸的的脑袋，无奈地勾了勾唇：“也是。” “喝酒吗？” 短暂的安静后，沈昭轻声开口，如墨一般的黑发沿着椅子边缘垂落。 室外炽热的阳光穿过发丝，落在地面形成碎裂的影子。 明冉歪歪头，眼神狡黠：“沈大小姐都邀请我了，小女子怎么不陪呢？” “不过不能光喝酒。” 沈昭：“嗯？” “梅莉那边最近招了很多兼职，我听说长得都不错，到时候一起看看。” 沈昭抿唇：“……我对男模不感兴趣。” 明冉：“没事，我感兴趣。” 沈昭：“。”行吧- 酒吧还是那个酒吧，只是这一次明冉学精了，让梅莉开了包厢。 “……真要看男模？”烫着大波浪的女人语气迟疑地问明冉。 明冉蹙起眉头：“你这话说的，不是你自己跟我说招了很多大学生兼职吗？” “那是对单身人士说的！你这这么大一个已婚人士坐着呢，我可不敢。”梅莉故作夸张地摆了摆手，眼神飘向一旁乖乖坐着的沈昭身上。 明冉心虚，但还是强撑着开口：“已婚又怎么了？马上就不是了，对不对昭昭？” 被突然点名的沈昭有些迷茫，她看了看手边半天过去依然没有消息的手机，眼神一瞬失落闪过。 “嗯。”她点头：“明冉说得对。” 女人似乎是没想到沈昭真的会应和，扭头瞪大了眼睛看向她。 而一边实实在在吃到了大瓜的梅莉则有些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几秒后边鼓掌边点头应和：“好！好！沈大小姐都发话了，那肯定要让大小姐满意！” 梅莉说完便拉开门离开，楼下吵闹的声响短暂地透过门缝飘进。 明冉在原地眯了眯眼，瞧向她的眼神里有迷茫与疑惑，也有暗爽与喜悦。 “来真的？”她坐到沈昭旁边，一边嘟囔一边把细长的胳膊搭在她脑袋后面。 沈昭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我看着像在胡言乱语吗？” “没有。”明冉果断摇头：“不过既然真的要玩，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和我说，我让梅莉好好挑挑，找个最贴你心意的。” 沈昭闻言，拉长语调嗯了一声，考虑许久轻声开口：“不用了。” “怎么不用？”明冉撅起嘴巴，坐直身子拉起沈昭的胳膊就抱进怀里：“你不说，那就回答我问题，高冷的还是黏人的？年上还是年下？小白脸还是肌肉男？” 沈昭蹙起眉头：“这都哪跟哪啊？” “诶呀，选择题嘛，很好做的。” 明冉眨着一双大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期待地盯着她。 被她盯得无处躲藏，沈昭沉默几秒后只能顺着她的话回答。 “黏人、年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明冉听完她的叙述，猛地惊觉不对：“你以前不是跟我说喜欢高冷的吗？” “人都会变的。”她随口嘟囔，低头无意识地划开手机屏幕看消息窗口。 “所以宋漓黏人？”明冉低声问。 沈昭的表情一凝，手指指骨暗自折起，转头就要敲上旁边女人的脑门。 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明冉的反应可谓是极其的迅速，在身边人刚曲起手指做出动作前就匆忙闪开了身子。 离和宋煜闹翻不过半个月，明冉的地位转瞬变换，此刻她俨然成为了那个劝解“恋爱脑”的人。 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像是老师教导学生一般，苦口婆心对她说道：“昭昭，你这可不像是会离婚的样子哦……” 被点了名，沈昭不自觉抿了抿唇。 倒也不是说被人戳中了心事面上有多难堪，毕竟离婚本就是她一时口快，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她只是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她对宋漓的感情，也许并没有她曾经想象的那么少。 即便这对过去的她来说，是连幻想也会被认为是一件坏事的情况。 而现在，她不知不觉地接受了。 第65章 手背 梅莉的酒吧开在市中心,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今天也是，哪怕是关着门，沈昭也能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 明冉出去了许久还没回来。 等得无聊, 她拿起桌上的酒杯自顾自地喝起来, 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流入胃里, 短暂地平息了烦躁的内心。 一个不注意，桌上的酒瓶就少了一半。 脑袋变得越来越重，沈昭放松了力气抱着抱枕歪倒在沙发上。 等明冉再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侧着脑袋, 黑发把半边脸都遮住的安静女人。 “怎么喝这么多？”明冉蹙起眉，越过茶几走到她面前。 虽说一开始喊她出来确实是为了喝点小酒解解闷，但怎么说也不应该是这种豪饮的走向吧。 发尾擦过沈昭肩膀，她慢悠悠回神, 手扶着脑袋缓慢地坐直身子。 “……你出去好久。”沈昭低声嘟囔，用掌心轻轻拍了拍昏沉的额头。 等得她太无聊了, 只能喝酒。 “这不是去给你选男模了嘛？” 明冉表情欢快地冲她眨了眨眼。 “嗯？”沈昭狐疑地歪了歪头, 像是没想到明冉真的去安排了。 正愣神之际, 包厢的门被人缓缓推开，几个个高腿长的男人走了进来。 “怎么样？我的眼光还不错吧？” 明冉得意地晃了晃着脑袋, 眼角带着延绵的笑意。 沈昭垂着眼睫，顺着明冉眼神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真如她所说, 各式各样都有。 无奈地勾了勾唇, 她揉了揉太阳穴，轻轻点头应和：“嗯，明大小姐的眼光很好。” 一门之隔的走廊里, 梅莉噙着笑，歪着身子靠在门边，看着站在房门处许久仿若石化的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行了，戏放完了，走吧。” 拍了拍身侧忙着一起吃瓜的年轻服务员肩膀，梅莉随意地转过身子往楼下的热闹走去。 包厢里气氛很是热闹。 可手机却安静的不像话。 沈昭终归是不习惯让陌生人靠近自己，说是男模，但到头来变成了讲笑话玩扑克的游戏搭子。 困在逼仄的环境里，她的脑袋因为酒意上头愈发晕晕乎乎。 按了按太阳穴，她扭头凑近明冉耳朵打了声招呼，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边走还不忘看着手机，屏幕里除了一条宋煜一个小时前发的“你和明冉在一起？”的消息外，便再无任何和那人相关的内容。 宋煜知道了，宋漓就不可能不知道。 沈昭暗自垂眸，推开厚重的大门，吵闹声一瞬被隔绝在屋里。 她低着脑袋，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瞟见了门边处男人的皮鞋。 清冷的薄荷味循着熟悉的路径几乎是几秒内便向她侵袭而来，像是浓度百分百的柠檬汁水突然倾洒在身前，沈昭的鼻子骤然一酸，泪珠成群结队地涌入眼眶。 宋漓来了有一会了。 在明冉进屋前，他就来了。 室内男人和女人欢笑的声音，还有酒杯碰撞的声音，都被他一一收进耳朵。 厌弃的情绪随着时间缓慢流逝逐渐坠入了谷底，连宋漓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敢进屋。 直到沈昭出来。 女人扶着闷疼的脑袋，长发被她随意的打了个卷拿发卡卡着。纤细的吊带绳勾在她白皙柔软的肩膀上。垂下头时，几缕发丝逃逸开来，落入她的锁骨中。 沈昭察觉到了那人看来的视线。 手指不自觉紧握，传来些许刺痛感。 本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直接离开，可这多少不是她的性格。 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沈昭转身直接面向一旁面色冷清的男人。 “你来干吗。” 她低声问，故作决绝又冷硬的语气下是难以掩饰的委屈。 宋漓垂了垂眼：“来接你。” 沈昭别过脸：“我晚上去明冉那……” 话里话外都是拒绝，宋漓眸色比起刚刚又暗淡了几分。 见他沉默不语，沈昭瞳孔闪了闪，一边转身一边开口：“没事就回去吧。” 刺眼的灯光闪烁在头顶，映在地面形成了层层叠叠的光斑，像是碎裂一地的玻璃。 宋漓在沈昭转身的一瞬就伸出手拽住了她垂在腰间的手腕，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经意间刮过纤细的手腕。 冰冷又坚硬的器物触感让女人的身子骤然僵硬在原地。 “你总是这样。” 沈昭轻声叹息，像是累极。 虽说是吵架，但从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想过把戒指取下。 可越如此，她就越介意宋漓把这件事当成可以缓解二人关系的工具。 镶嵌着钻石的雏菊花蕊边缘锋利，外端却围着细细的银边，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抵掉其中可能存有的伤害与隐瞒。 “我送你。” 男人低声说。 宋漓那么聪明。 他不会听不懂。 沈昭闻言无奈地闭了闭眼，目光垂落到地面上的光斑。 半晌，她有意识地挣了挣被身后人圈紧在掌心的手腕。 可宋漓没松手劲，他甚至比起刚刚更加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 沈昭：“放手！” “我送你。”他再次重复，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随口一句，可手腕上绷紧的青筋，还有眼底压抑又落寞的神情，都不代表那只是简单一句话而已。 酒精带来的余韵让沈昭无力消化复杂难熬的情绪，心底骤然涌起的酸涩感像是浓稠的柠檬汁，一瞬间就掩盖了她。 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身子，她伸出手就扶上了一边的墙面。 一旁的宋漓瞧见她的状态，瞳孔骤然一缩，也顾不得她愿不愿意了，单手就揽起她的腰间，抱着女人慌忙地往外面走去。 沈昭的气性和不适的身体正在打架。 “你别碰我。”到了车上，她立刻就推开了刚刚还紧紧抱着自己的男人。 温热的掌心在她裸露的肩膀上留下泛红的用力痕迹，车内冷气温度此刻不知为何打得很低，离了天然热源后，沈昭几乎是下意识就打了个寒战。 被抛弃的男人此刻刚从女人冷硬的语调中回过神来，他边脱西装外套边交代驾驶座上的司机：“把温度调高。” “哦哦好的。”司机忙不迭应声。 宋漓轻手轻脚地把外套披到沈昭身上，瞧见女人生气别过去的小脸，眼神一暗，悄无声息地挪着身子到离她更近的位置上。 沈昭上车后就变得很沉默。 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酒喝多了，她歪着脑袋靠在车窗边，脸蛋红扑扑的，白皙的脸颊上一双眼眸透着几分无措。 宋漓没有打扰她。 车内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汽车飞驰在夜晚的马路上，道路两旁明黄色的路灯光芒落在车窗上，像是微小世界的小小太阳。 在拐弯经过一个红绿灯时，为了躲避突然闯红灯冲出来的电动车，司机一瞬把刹车踩得很紧。 巨大的惯性让沈昭的脑袋不受控地往前座靠背撞去，可实际上她撞到的却并不是硬挺的皮革，而是男人温热的掌心。 从撞击的怔愣中逐渐回神，沈昭缓慢地抬起脑袋，眼眸一闪一闪地看着面前因为挤压开始泛红的手掌。 驾驶座的司机自停稳车后便立即忙不迭地回头关心老板和夫人的安危，一边道歉一边暗自祈祷自己不要被开除。 外面闹哄哄的，宋漓默不作声地收回贴在靠背上的手掌，平静地让司机继续开车。 可手背上的红色不会作假，沈昭视线随着他动作偏移过去，眸光不自觉地暗了暗。 “没有事的，不要担心。”宋漓像是能猜到她心中所想，轻笑着安慰她。 沈昭轻轻撇了撇嘴，心里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复杂感受。 长久的沉默后，她浅浅叹了声气，把男人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掌轻轻握到自己手心，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手背。 “……还疼吗？”她柔声问。 车窗外车水马龙，淡淡的花香随着女人靠近逐渐涌进宋漓的鼻尖，他垂下脑袋，嘴角不知觉上扬。 短暂的迟疑后，他伸出另一只手，缓慢而又温柔地抚上沈昭的脸颊。 白皙的皮肤泛着浅浅的红润，女人随手把耳边的碎发拨开，恰好给了身侧心猿意马的男人可乘之机。 温热的薄唇突然盖在脸颊上，明明早已亲近过无数次，但吵架过后的亲近总归还是不一样。 沈昭瞬间呆愣在原地。 “昭昭，对不起。” 宋漓低声说。 第66章 眼泪 宋漓突然的道歉让沈昭不知该作何反应。她知道两人之间的问题不是仅仅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 那些没说出口的隐瞒，藏在脆弱又坚硬的真心下，像根木刺不断地往彼此的感情里深深扎了下去。 她缓慢地抽出了手，小脸转向窗外闪烁的霓虹光影, 语气里夹着散不开的忧愁：“宋漓,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想听你告诉我你无法实现的愿望, 我想听你告诉我你需要我，而不是把我独自囚禁在安全屋里，还告诉我能够处理好所有事情。 我不想要等风雪结束后，等我终于走出那所谓安全的庇护所时, 看到的是跪在冰天雪地里，满是伤痕的你。 汽车最终停在江边的路口处，往左通往明冉的家，往右则通往盛京江苑。 是两个人的婚房所在地。 宋漓让司机提前下了班, 走了一个人后，车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沈昭按下了窗户, 和煦的晚风沿着江面吹拂而来, 她缓缓开口：“宋漓, 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远比你想的要更爱你呢？” “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宋漓从沉默中抬起了脑袋，他笑着开口，语气里却夹杂着强烈的自毁倾向。 读书时, 他就知道沈昭很出名, 很受欢迎，有很多人都喜欢她。 他也知道，总是关照他的堂哥是沈昭很好的朋友, 两人虽然差了几岁，但相处起来却像是同龄人一般自在爽快。 那堂哥是什么样的人呢？ 工作上成熟洒脱，私下却有着少年人的心性，偶尔会开一些无足轻重的小玩笑，能逗得周围人捧腹大笑，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虽然偶尔也能瞧见他吃瘪的模样，但总归来说，比自己好了太多。 也就是这样，在认识沈昭后，宋漓曾经有一段时间，想要去模仿宋煜。 想模仿他的随性自由，模仿他的游刃有余，模仿他那副被爱滋养长大的模样，可拙劣的模仿只会带来更大的相形见绌。 他就是一个除了脸毫无特点的人。 不够有趣，不够自在，自卑又自傲。 这样的情绪哺育了他，也造就了他。 他不觉得这样的自己会被人喜欢。 所以和沈昭结婚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模仿沈昭有可能会喜欢的样子。 即使在这个过程中他露馅了无数次，可他还是觉得，昭昭喜欢的是他假装出来的样子，而不是最本真的他的模样。 他固执又自私，比谁都希望沈昭能在爷爷和自己中选自己。 可为了所谓的克制，所谓的游刃有余，他不敢去赌。于是只能仓皇又无措地，先一步把选项里的自己砍掉。 沈昭就该选爷爷。 自己没什么好的。 “昭昭，你放弃我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声开口。 在此之前，宋漓其实从未想过要和沈昭彻底断开这个可能。 模仿又怎么样，他能仿一辈子。 于是那晚的争吵发生后，他几乎是立即就追了出去，可在小区大门口，看到沈昭趴在方向盘上小声啜泣的时候。 他迟疑了。 如果没和自己在一起，如果没有那一瞬间自私的强求的话，也许沈昭就不需要面临现在的境况了。 所以他放她自由。 本来是主动想软化一下两人之间气氛的沈昭现在简直是要被他的话给气笑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大方啊宋漓？”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平息自己即将爆炸的情绪：“我以为你来找我，是真心想和我说清楚，想和我好好走下去，搞了半天就是为了让我当面甩了你。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还省了油费呢！” 女人越说越气，呼吸声逐渐变大，连带着心口也开始疼了，她伸出手用力按住，因为疼痛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宋漓瞧见，急忙凑到她跟前，拍着她后背努力给她顺气。 沈昭用力拍他手掌：“你别碰我。” “还难受吗？”宋漓像是听不见一样，依然自顾自地伸手轻拍她的后背。 沈昭无奈地闭了闭眼，她扭过头：“你是不是有病？刚刚不还要和我分手吗？现在这样装体贴是给谁看？” 男人被她怒声质问，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愣了一瞬，他沉默几秒，半晌轻声说：“你身体不舒服，我不和你吵架。 沈昭眉头愈发紧蹙，此刻的她再也顾不了保持所谓明面上的礼貌，伸出手用力地推开了面前的男人。 “到底是谁想吵架啊？我刚刚那样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我在给你台阶下。 可你呢？你倒好，直接要和我分手。 既然如此，还谈什么谈？分手算了，反正在某人眼里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说完，沈昭便直接推开车门下了车。 江边晚风呼啸，对岸是闪着明亮光芒的写字楼，平静的江面上倒映着它的光辉，看着是波澜不惊，深处却是暗流涌动。 女人下车时没穿外套，就这样光着个胳膊站在外面。 身后传来男人急促的脚步声，带着暖意的外套轻轻披上她的肩膀。 宋漓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暖意沿着皮肤渗透进她手心。男人低下头，笨拙又小心的对着女人掌心呼气。 “还冷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转移话题的技巧太过拙劣，沈昭没有选择回答他，只沉默地看着面前的江面。 耳畔传来男人低声的道歉。 “对不起。” 本以为又会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后续，沈昭心里瞬间泛出几分烦躁：“宋漓……” “我知道你爱我昭昭，我也从来都没想过要和你分手，我只是太害怕了。” 男人的话语阻断了沈昭想要张口的话，她眨了眨眼，转头去看他。 “害怕什么？”她轻声问。 宋漓轻叹一声，眼皮垂落，低声道：“害怕未来有朝一日，你会后悔。” 虽然说着可以模仿一辈子，但怎么会有人不希望爱的人爱的是最本真的自己呢。 时间逐渐流逝，江面渐渐起了风，宋漓额前的碎发被吹开，露出清俊的眉眼。 “未来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在你面前的宋漓其实并不是最真实的宋漓，真正的宋漓幼稚、黏人、占有欲强，他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完美情人，那时候你会怎么做？” 宋漓的语气不算太好，他知道昭昭已经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迈出了很多步，所以他也想为彼此多付出一些。 但坦诚必然会带来伤害，因为那相当于把自己最脆弱的店暴露在了外面。 沈昭没有立即回答，她昂起脖子眯着眼思索了一会。 半晌，轻声开口：“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可以反问你一件事吗？” 宋漓：“你问。” “完美情人应当是什么样子？”沈昭抿了抿唇，她抬起头眼神专注地盯着宋漓。 “或者说，你心目当中我喜欢的人应当是什么样子？” 宋漓一瞬沉默。 沈昭的话问住了他。 如果真的仔细思考一下，其实从开始到现在，宋漓都不确定沈昭喜欢的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他只是按照沈昭身边朋友的性格，去自顾自地推算了一个她喜欢的完美情人。 他也从未去关心过，沈昭究竟喜欢他身上的哪一点。 是脸蛋，还是身材，还是性格。 可以既然已经决定了坦诚，宋漓就不打算再去隐瞒自己内心的那些小九九。 “像宋煜那样的人。” 他一脸坚定地开口。 “哈。”左胳膊顿时被面前的女人重重地打了一下，疼痛让宋漓轻轻喊了一声。 沈昭转过身子面向他，叉着腰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觉得我会喜欢宋煜呢？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 “我知道。”宋漓弱弱开口。 “你知道那你还……” “因为真实的我你肯定不会喜欢。” “你是指幼稚、黏人、占有欲强吗？” 宋漓没想到沈昭会把他说的话记得那么清楚，他愣了一秒，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漆黑夜色里，江边的值班路灯洒下温暖的光芒。沈昭抬头看着面前的人，黑色瞳孔清澈又明亮，明明是外人嘴里腹黑又心思深沉的商人，此刻在她面前却像是读书时期笨拙无措的小男生。 各种各样的思绪在脑海中交缠，晚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带来阵阵清香。 沈昭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低下脑袋浅浅地叹了声气，随即抬起脑袋慢悠悠道：“宋漓，你是觉得自己演技好到可以拿影帝还是觉得我是个认知能力差到离谱的笨蛋。”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最本真的模样。 眼眸轻轻颤动，沈昭吸了吸鼻子说：“今天白天在酒吧的时候，明冉问我喜欢什么样子的人。我说我喜欢年上，黏人，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人。” “明冉很惊奇，她问我，你以前不是喜欢高冷的人吗？我说人都是会变的。然后她问了我一个问题。” 沈昭停顿一秒，勾了勾嘴角浅笑道：“她问我，所以宋漓黏人？” “我那一刻愣了一下，然后转念一想，好像真的是这样。明冉问我的时候，我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是你的模样。 是你在台上讲解公司产品的模样，是你喝醉了抱着我说喜欢我的模样，是你每天早上上班前亲吻我的模样。 那一刻我就在想，完蛋了。 明明刚吵完架，明明这个人都还没有来找我，来哄我，我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原来我这么爱他。” 沈昭用笑声作为结尾，可眼前的男人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碎发遮盖了他的眼眸，沈昭只能看到他泛红的细长眼尾。 莫名有些仓惶，她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的肩膀：“哭什么呀，某人跟我说分手我都没哭，现在不会还要我来安慰你吧……” “抱怨”的话没说完，男人便直接伸开双臂抱住她，宽阔的肩膀像是大山一样把她整个人都拥在了怀里。 隔着单薄的白色衬衫，她可以听见他咚咚的心跳声，感受到烫在脖颈皮肤上湿漉漉的水滴。 这下是真切体会到了幼稚从何而来。 沈昭无奈地想。 第67章 奖励 第二日沈昭起来是在熟悉的大床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床缝洒在被子上。 她随意地翻了个身，昨日醉酒后的余韵仍未彻底消散，脑袋还是一抽一抽的疼。 洗漱花了有十几分钟，卧室房门被人推开时, 沈昭正在衣柜里寻找衣服。 面容清俊的男人套着一身休闲服慢悠悠地从门外走进来, 衣冠楚楚神色悠然, 看不出半分昨晚那副啜泣的模样。 宋漓手上端着醒酒汤，沈昭老远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自然而然地接下喝完。 “……今天想去哪里玩吗？” 她一边喝，男人一边问。 沈昭把饮完的杯子递给他, 头也没抬，只是自顾自地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长款的绿色细吊带，布料摸上去柔软又光滑。 这是回国后宋漓送她的礼物，沈昭自己还没有穿过。 虽然样式看着和自己当初回国时身上穿的那一件很像, 但背后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工作室手工制作出来的作品。 沈昭自己买的那一件更宽松，平常出门逛街也可以穿。但宋漓送的这件, 明显更贴合她的身材, 穿上去后勾勒出来的女性曲线也会更加明显。 倒也没有说哪一个好, 哪一个坏，只是是个人都可以从宋漓对于衣物的选择中, 看出他藏匿的小心思。就这还说自己过去是在努力模仿她喜欢的样子。 明明早就露馅了。 沈昭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声气。 “今天穿这一件吗？”宋漓看着她手上选的衣服，瞳孔轻轻闪动，小心翼翼地问。 沈昭平静地点点头：“嗯。” 喜悦的情绪已经从眼尾泄露到嘴角, 宋漓浅笑着走近她身边：“那我定个餐厅, 中午一起吃饭……” “这倒不必了。” 沈昭转过身打断他。 “我中午有事，你自己吃吧。” 宋漓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僵硬，他试探着语气开口：“去见明冉？” “不是。”沈昭摇摇头：“美术学院的同学约我去看画展。” 宋漓的脸色有些许的崩坏, 但说话语气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女性朋友吗？” 沈昭抬头，观察着他的表情：“如果不是女性朋友会怎么样？” 宋漓的眸光一瞬间暗下去，他紧紧地抿着唇，垂下的手指指尖攥在一起，指腹处泛起淡淡的红色。 短暂的沉默后，他像是认命一般低声开口道：“不会怎么样。” 沈昭像是早就猜到他的回答，她无奈地垂了垂眼，伸出手指触碰他紧皱的眉头。 “不在意的话，就不会皱眉了。” 她在男人怔愣的神色里凑近他，粉嫩的唇瓣轻轻张合：“宋漓，我想要听你真正的想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男人垂了垂眼，似乎明白了沈昭话里话外的意思，沉默半晌后，他低下头轻声说： “不喜欢。” “这是我送你的衣服，我不喜欢你穿给别的男人看。”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昭勾起唇角。 “穿给谁看是我的自由，但是为了表扬你勇敢的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这次我可以迁就你。” 她走上前去轻轻抱住男人，踮起脚尖在他耳边缓慢开口。 “今天是女孩子的聚会。” 说完沈昭便拿着衣服转身飞快地溜进换衣间里，徒留宋漓独自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表情似是呆愣，却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所以你们和好了？”明冉抱着冷饮窝在懒人沙发里问。 沈昭伸了伸懒腰坐直身子：“没呢，只是短时间休战了。” 昨天说了那么一串，归根结底就是抱着最后的私心，想要告诉了对面人解题方法。但具体他最后能够在这张试卷上拿多少分，还是要看他的努力。 她是很好说话。 但也没那么好说话。 明冉不理解地嗯了一声，随即追问“那你到这儿来取车？不住了？” 沈昭拿起桌上杯子抿了一小口：“我想出去住，自己开车会更方便一点” “出去住？怎么了？嫌我这小？” “200平不小了，我只是担心后面宋漓要找来了，住你这不太方便。” 沈昭语气淡淡地解释道。 明冉不置可否：“呵！都结一年婚了，还玩这种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戏码。” 沈昭没应答她的话，只静静地看了会手机屏幕。半响，她抬起头看向明冉脖子后方的位置。 “昨天晚上，我收到梅莉的短信。说你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和一个男人一起坐车离开了。”她握着手机慢悠悠开口，语气里夹杂着几分严肃：“那男人是谁？是昨晚你找的那些小男生吗？” 明冉听她问，愣了一瞬。 随即随口答道：“不认识。” 沈昭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不认识的人你也敢跟他出去。” “过了年底我就25岁了，晚上约个男人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沈昭下意识问：“所以你和他上床了？” 明冉点点头嗯了一声。 见对面的人如此坦荡，沈昭也不好再说什么，皱着眉头询问：“做安全措施了吗？” 明冉无语，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我又不是傻子，当然做了。” 她掏出手机，一边翻着梅莉发来的员工信息表，一边嘴里嘟嘟囔囔：“不过说起来也挺奇怪的，那男的都不等我给他钱就跑了，我本来还想加个微信呢…… “看你这样式，还打算发展成长期的？” “……毕竟技术蛮不错，穷又怎么样，姐姐怎么说也是小有积蓄。”明冉边说边得意地挑了挑眉毛，一点都看不出之前那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看着像是彻底地走了出来。 心里的石头落地，几分钟后，沈昭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子，把喝光的饮料杯子丢进垃圾桶。 她对着玄关附近的镜子简单整理了一下裙边，提起斜挎包，边往门边走边开口：“行吧，那你就慢慢等着你的cinderella，我要走了，下午还约人了呢。” 沈昭约的人在江城美院等她。 这所学校最近刚好举办期末毕业展，在海外留学的沈昭虽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多多少少混了点名堂出来，这次是特例被邀请过来参观。 除此之外，美院还邀请了一个人。 苏筝。 这件事沈昭在接到邀请时就猜到了，但后面苏筝主动提起她和宋漓吵架这件事，沈昭倒是没有想到。 没等她出声解释两人最近其实已经近似和好，表情忧虑的苏筝就先一步主动握住了她的手，身上淡淡的木兰香气混合着草木的味道涌进她的鼻尖。 “昭昭，阿姨知道你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也知道你最近很努力地在调解我和阿漓之间的关系。但是我并不希望，那是以伤害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为代价。阿姨只希望你和宋漓都能好好的……” 苏筝低着脑袋说，劝慰时语调温温柔柔的，像是一捧清澈的泉水，不经意间滋润了她的心湖。 沈昭听了她的话连忙摇头澄清：“没有的阿姨！我和宋漓只是小吵小闹，而且早就也已经和好了，您不用太担心。” “真、真的吗？”苏筝轻声反问。 沈昭重重地点了点头：“真的！” 苏筝面上疲惫的神色几乎是瞬间就恢复了些许，她低声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瞧着苏筝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沈昭抿着唇思索了许久。 沉默片刻后，她轻轻启唇： “那您能帮我一件事吗？” “和宋漓有关。”- 沈昭从展厅回来的时候差不多是傍晚。 本来美院那边院长是想约她和苏筝一起吃饭的，但苏筝因为有事必须提前离开，留沈昭一个人，她就不是很乐意在这种环境下待着了。 提前在手机上订好了酒店套房，沈昭结束后便开着车直奔目的地。 一路坐电梯到最高层，门刚打开，就看到套房门口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走廊的窗户此时刚好有深红色的日落，热烈的阳光泼洒进地面，在柔软的地毯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 门边的人不知道等了多久，单脚撑地背靠着墙面，上身黑色的衬衫袖子被他挽起到手肘处，露出了精瘦的小臂肌肉。 定制的西装外套则随意地挂在手臂上，领口也没怎么系，一览无余，可以看到骨骼分明的锁骨。 头顶细密的黑色短发把他的眼睛遮盖了几分，一双瞳孔干净又清澈，能感受到盯着她的灼灼目光 沈昭脚步很轻微地顿了一瞬。 随后，她像是没看见一样，神色平静地往套房门口走过去。 吊带裙贴身的设计让沈昭的步子没办法迈得很大，于是本来很近很近的距离，沈昭走了足足得有十几秒钟。 这十几秒钟里面，宋漓就一直盯着她。 热情的，压抑的，充满爱意的，通通都借着目光投在她身上。 耳朵无端冒出热气，脸颊不知觉间竟然开始泛起了红色。 走到门边时，沈昭自动忽略掉靠在旁边的男人，伸手掏出房卡，听到“叮”的一声后便按下门把手，推开房门往里走。 身后此时传来轻轻的脚步踏入室内的声音，带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滚滚而来。 她立马回头抵住那人，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耳垂却是红红的：“这是我订的房间，你进来干什么？” 宋漓眉头挑了一下，但并没有露出几分不解与难过的神情。 他勾了勾唇角，脑袋微微低下靠近她的耳边，呼出的热气像是打火机一样，一瞬间就点燃了沈昭的脸庞。 “我可以坦诚吗？” “如果我坦诚了，你要怎么奖励我？” 第68章 背影 宋漓是个很聪明的人, 所以在经历早上的事情后，他很快就学会了举一反三。 真心可以换来真心。 这是独属于他和沈昭之间的游戏。 沈昭闻言眸光一顿，倒也没想到他会把坦诚这个词用到这个地方，室内此刻环境幽暗, 只有脑袋上方的顶灯亮着微弱的光芒。 她沉默了片刻, 半晌微微昂起头, 露出白净光滑的脖颈，勾起嘴角道：“好啊，那你告诉我，你进来是想干什么？我看看, 给你准备什么样的奖励。” 耍赖被接住的喜悦转瞬便被涌上来的谨慎掩盖住，宋漓步子缓慢地往门内走了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勾勾她的指尖。 “我想你不生气。” 虽然两人昨夜就已说开，但介于某人一吵架后就果断装死的行为, 沈昭还是决定给他点教训。 分居是其中一项。 可对于早已习惯抱着亲亲老婆睡觉的男人来说，分居无亚于分手。 沈昭正是抓到了他这个痛处。 “我生不生气重要吗？” 女人转身往室内走去, 边走边取下耳垂上亮晶晶的耳饰。 “反正某人向来喜欢装傻。” 首饰盒敞开放在桌上, 宋漓动作熟练地上前一步从她手中接过耳饰放入盒中。 “当然重要。”他在她面前停下, 背靠着桌子边缘，微微弯曲上半身靠近。 “因为他很笨, 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多么爱他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馈这份爱。” 夜色沉静，男人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流转。沈昭眸光顿了一瞬, 随即切换回自如的神色, 仿若没听见，自顾自地梳理着耳畔柔软的长发。 首饰盒里的项链映着流光溢彩，她放下梳子, 闷着声道。 “自己说自己笨的人可不是笨蛋。” 沈昭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并没有让宋漓感到难堪。 或许是很早就开始注意她的缘故，宋漓心里比谁都清楚，沈昭此刻还愿意怼他，其实已经是一种放纵了。 毕竟对她而言，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连眼神都不愿意给的。 想到这，他不禁勾起嘴角，在沈昭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轻轻地在女人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你——”女人骤然瞪大了眼睛，惊讶的表情中带着几分嗔怒。 宋漓单膝跪在她面前，双手并拢握住她的掌心：“昭昭，和你在一起之前，我没有想过要去改变什么，总觉得人生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完，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碍。” “但你的出现告诉我，过去的事情直至今日依然有转机，人也好，爱也好，都可以重新找回来。” 掌心在不知不觉间靠上男人的脸庞，沈昭垂眸看着面前人亮晶晶的眼睛，昏黄的光亮洒在他的发尾，男人像是小动物一般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指尖。 “昭昭，我把自己捡回来了。” 把曾经的热烈与坦诚，再一次送给你。 沈昭低头看着面前男人那张熟悉又亲近的脸，昏黄的灯光洒落，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靠在自己的掌心里，把最脆弱，最一击致命的弱点，大方地展示在自己面前。 是个人都会心软吧。 沈昭不禁想。 “你会一辈子属于我吗？” 她低声问。 “只要你需要我。” 宋漓望着她，清亮的眼眸里，倒映着他曾经长久凝望的背影。 第69章 晕倒 彻底的心意袒露让沈昭与宋漓之间的关系和谐了很多, 毕竟沈昭心里清楚，一个人想要彻底改变是很困难的，那是几十年的环境铸就的人格本色，她能做的, 只有充满耐心的等待与安抚。 好在宋漓并没有让她的期待落空。 在家门口骤然见到苏筝的那一瞬间, 身处事件之外的沈昭下意识地攥紧了宋漓握住她的手指, 反而是当事人本人，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很轻很淡地垂下了眼睫。 苏筝是和魏冕一起来的。 从洛黎那里得到夫妻二人吵架的消息之后，她就计划着和昭昭再见一面。 只是没想到，突然的造访多了一个计划之外的人。 宋漓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松开了和沈昭紧握着的手, 用平静无波的语气留下一句“我在家里等你”就起身往屋里走去，中间目不斜视，像是陌生人一样和门边两个人擦肩而过。 沈昭看向门边站着的两个人，第一次有了无所适从的感觉。 她想了想, 还是走了过去，只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从心底涌了出来。 “苏阿姨,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苏筝垂了垂眼, 情绪有些低落：“我听你妈妈说, 你和宋漓吵架了，我估计是因为我的事, 所以想来和你聊一聊。” “没事，我跟他已经和好了，阿姨您不用担心。再说如果真有问题的话, 您直接打电话给我就可以了。” “这样啊, 那就好。”苏筝点了点头，眼角轻轻扬起，显露出淡淡的笑意。 沈昭看着她, 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酒店见到苏筝时。 当时她觉得宋漓和她最像的是高挺的鼻子，但就在刚才两人真正同屏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其实两人最像的，是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她垂头叹了叹，旋即打起精神，邀请对面的人进屋：“如果不忙的话，您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再走，刚好我也有东西想拿给您。” 苏筝眉心动了动，瞳孔颤动一瞬，她抬起头应下；“好。” 沈昭要拿给苏筝的，其实是一幅画。 这是最开始弥安约见沈昭的理由。 苏筝似乎没有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在看到画的一瞬间，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沈昭见此连忙走了上去，她把手中的画递给苏筝，轻笑着说：“阿姨，虽然我知道画只是一个借口，但……您是我的偶像，很久之前就是了，所以这幅画，我准备了很久，还是想要当面交给你。” 苏筝眼睛有些红，她语气悲凉：“我以为，你会很介意的。” 介意她不站出来，介意她与她叔叔之间的事情。 沈昭摇了摇头，轻声说：“阿姨，不管我和宋漓是什么关系，您是我偶像这件事，始终不会发生改变。所以无论如何，您都不要有心理压力。” 在和宋漓和好之前，沈昭其实对自己是有期望的。 她觉得自己能够改变苏筝的想法，能够让宋漓得偿所愿，也能够让事情走向一个最完美的happyending。 但在和宋漓和好之后，她却突然发觉，也许现在已经是一个最完美的ending了。 苏筝没在家里待太久，沈昭送别她之后就立刻回屋上楼去找宋漓，却意外发现某人正站在二楼的窗户前，隔着薄薄的纱帘往楼下门口看。 “既然那么想见她，刚刚为什么不下来？” 沈昭轻声叹气，步子轻缓地走过去。 被人发现，宋漓顿时有些心虚，他动作毛躁地松开纱帘，别扭地转过身子往书桌边走去。 “谁说我在看她？我是在看你。” “看我干嘛？”沈昭不解 宋漓闻言语气酸酸：“怕你一个心血来潮要跟她一起出去，忘记我们下午还有约会了。” 想不到这人还会吃他妈妈的醋，沈昭内心顿时有些无奈。 “我怎么可能忘记呢？毕竟这是我们吵架之后第一次约会。” “不是吵架。”宋漓再次出声辩驳，别过脸去小声说：“只是一次非友好的讨论而已。” 沈昭觉得这人太好玩了，她绕到书桌边，双手捧上他的脸轻轻吻了一下。 “你也太可爱了吧宋漓。” 柔柔的语气配上女人身上淡淡的清香向他袭来，宋漓低头笑了笑，凑近她嘴边回吻过去：“这种话不一般是我对你说的吗？” 他边吻边在呼吸间隙开口：“昭昭最可爱。” 用过午餐之后，两人的约会就开始了。 活动非常之简单，就是窝在家里看碟片。 宋漓有提过要不要带她出去逛逛，但沈昭却觉得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在家待半天也很幸福。 “明天是我二叔的祭日。”电影放了大半，沈昭看着投影里相拥的男女主，眼睛不自觉地开始泛酸：“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为什么不愿意？”宋漓把她搂在怀里，闻言轻轻垂眼：“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更别提，你二叔曾经对你那么好。” 沈昭曾经和他提过沈冕的事情。 和宋如鹤口中乱说的污言秽语不同，沈冕是真真正正很好的好人。 一想到这，宋漓其实有些莫名的愧疚。 如果不是宋如鹤，也许妈妈和沈冕在一起，会过得很幸福。 “我还害怕，你二叔不喜欢我呢？” 宋漓语气低沉地苦笑道。 沈昭闻言睫毛轻垂，她动作温柔地握住他的双手，轻声安慰他：“你是阿姨的孩子，是我如假包换的丈夫，你和你父亲一点都不一样，二叔一定会喜欢你的。” 电影已经走到末尾，沈昭轻柔的声音伴着平缓的背景音乐涌入他的耳朵。 宋漓垂了垂眼睫，几秒之后，他伸出手抱住面前这个爱了很久的人。 “昭昭，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六月初是二叔的祭日。 沈昭陪着父母一起去墓地看望，宋漓跟在她旁边，至于爷爷，依然和往年一样，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来。 明明是六月，此刻天气却阴沉沉的，冷风萧瑟，树叶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出人意外的，墓碑前早已经有人摆放了淡雅清丽的郁金香花束。 沈昭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 是苏筝的手笔。 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身侧的男人，宋漓正低垂着眼，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花束。 一切都结束后，爸爸妈妈没有多停留就直接坐飞机离开了。 沈昭则和宋漓一起回了爷爷家。 厚厚的的乌云像是棉被一样直接盖在了地面上，宋漓去停车的时候，沈昭就在门口等候。 但出乎意料的，隔着层层叠叠的花丛，她看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 昨天才见过的女人流着眼泪飞奔着离开了别墅，沈昭眉心一皱，下意识转过身问身后站着的保安。 “爷爷今天请客人到家了吗？” 保安一脸茫然：“白天的时候好像是有人来过，一个穿得挺好的女的。” 为什么？ 沈昭不理解。 眼下发生的事情让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和苏筝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爷爷也在。 爷爷为什么会和苏筝有来往呢？ 明明他那么恨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沈昭几乎是立即就小跑着进了别墅，完全没管身后刚停好车走过来的宋漓。 桌上摆着两杯茶，热气还未消散，是个人都能猜到刚刚有人来过。 沈书裕正脸色铁青地坐在沙发上，看向她的眼神里透着威严与不耐。 “跑什么跑？” “爷爷！刚刚是不是苏筝阿姨来过了？” 沈书裕蹙起眉头，语气严肃：“这些事和你没有关系，你要想和宋漓那小子好好在一起的话，就别乱掺和。” “所以你拿这件事威胁阿姨？” 沈昭想过很久阿姨为什么不愿意和宋漓见面的原因。 此刻才终于明白，从来不是她不愿意，而是爷爷不允许。 “您为什么要这样？当初的事情是谁都不会预想到的，您为什么一定要把罪过盖在苏筝阿姨身上？” 二叔的离世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父亲曾经多次在她面前提起过，那之后很多年他都在后悔，说如果知道二叔出国之后会出事，他就算是做个恶人把他天天关家里也不会让他去国外。 毕竟，人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爷爷，如果您非要给二叔的离世找一个凶手，那所有人都逃不开干系，包括你。” 沈昭轻声说，语气里夹着颓废的冷意。 爷爷的控制欲很强。 这件事沈昭一直都知道。 但她从未把这摊出来说。 一方面，她确实是在爷爷的庇佑下获得了很多很多的福利。 另一方面，爷爷这两年的身体不太好，爸妈也经常和她说让她不要惹他生气。 但一切忍耐都是有极限的。 就像一个不断充气的气球，总有一天会爆炸。 沈昭现在就是这样。 她几乎可以猜到爷爷和苏筝说了什么。 和当初爷爷威胁宋漓一样。 而他做这些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他认定是苏筝的出现，才让他最心爱的小儿子离世。 可这种定罪没有任何的依据，更是完全忽略掉了自己在其中所犯下的罪过。 毕竟像爷爷这样强势的人，怎么可能会反思自己的错误。 他只会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 就像当初他因为奶奶的离世而把罪过全部推在爸爸身上，并且在后面很多年，越发地讨厌她爸爸一样。 他只相信自己认定的。 沈昭的话很明显给沈书裕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几乎是在她说完话的下一秒，面前的老人就突然地站起来身，面色因为生气而涨成了红色，伸手指着她的手指剧烈地颤动着。 “沈昭！你胆子大了哈！就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沈昭眼睛眨了眨，语气坚定：“我只是觉得您不能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二叔已经不在了，您现在去惩罚别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更别提苏筝阿姨本就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沈昭低声说，语气逐渐变冷。 “再说了，如果按照您认定的，苏筝阿姨要为这事负责的话。 那为了利益主动把亲孙女嫁给仇人孩子的您，根本就不配提二叔吧。” 拐杖猝然打在腿上，沈昭无意识地闷哼了一声，下意识就要跪下去。 而沈书裕似乎是气急，此刻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表情愤怒地瞪着她，掌心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昭昭！”门边突然有人推门走进，急急忙忙地跑到她旁边扶起她，语气关切地看向她的膝盖：“疼不疼？” “我没事……爷爷！” 沈昭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就看见面前的沈书裕猝然晕倒。 她慌慌张张地跑上去。 一旁的管家立即拨打电话叫了医生。 等待检查的间隙，沈昭后知后觉地开始身子发抖。 明明她本意不是如此的，她只是想劝一劝爷爷不要再针对阿姨了。 男人温热的手掌揽住她的肩膀，宋漓坐在她身侧小声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这不是你的原因昭昭。” “爷爷肯定会没事的。” 检查在一个小时后结束，得知消息的父母几乎是立即取消了机票从机场赶回来，刚好在检查结束的时候赶到。 结果显示还可以，爷爷只是一时气急造成的昏厥，后面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沈昭闻言几乎是立刻放松了下来。 膝盖上的疼痛后知后觉传来，她无意识地闷哼一声。 宋漓握着她的手掌瞬间收紧，一旁的爸爸妈妈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 “宋漓，你先带昭昭去医院看一下吧。” 事情的经过沈昭已经跟他们说了，父母二人觉得昭昭只是方法比较激进，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眼下瞧见她膝盖上的伤口，猜都能猜得到是沈书裕用拐杖扔的。 宋漓这边，得了他们准许，便立即抱起地上的女人走出去。 一边抱着一边不忘安慰她。 疼痛一时有些难忍，沈昭忍不住咬了一下他耳朵。 “都怨你。”沈昭闷闷地说。 “嗯。”他轻轻点头：“都怨我。” 宋漓不是有意偷听的。 他只是恰巧走到那个位置，恰巧把沈昭说的话一字不落全听见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正文完结】 第70章 幸福 沈昭的腿伤检查之后并没有大问题 至于爷爷, 他被转移到VIP病房，沈昭过去看的时候，他还没有醒。 爸爸妈妈愁容满面地站在门口。 她在病房外看了一眼，心中不免有些内疚, 低着头一言不发。 宋漓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 扶着女人的脑袋靠向自己肩膀。 轻轻握住她的手心, 男人温热的体温通过皮肤的触碰相互传递。 等爷爷彻底恢复身体已经是一周后。 在此期间，或许是因为沈昭的那些话，又或许是因为父母在其中周旋的缘故，总而言之, 他的态度软化了很多。 沈昭在这期间经常去VIP病房和爷爷聊天。 爷爷一开始不怎么搭理她，总是蹙着眉毛用一种看“背叛者”的眼神一样看着她。 但后来，当她无意提起二叔的遗物里面，还留着爷爷当年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时, 沈书裕无限苍老的面容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怅惘的表情。 那天之后, 爷爷对于她和宋漓之间的事情, 就基本不再过多干涉了。 至于苏筝, 因为洛黎的交代，她取消了机票选择继续在国内再待一段时间。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 沈昭终于弄清楚了苏筝不愿意与宋漓相认的真相。 其实原因很简单。 苏筝一直对于沈冕的离世感到愧疚。 这么些年以来，她总会后悔，后悔当年自己为什么要在听了沈书裕的话之后, 自作主张地以为他好的名义而与他分手。 以至于在两个人约定好私奔的那天, 主动和沈书裕说了沈冕的位置。 那之后的沈冕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他听人提起苏筝和另一个人结婚的消息传来。 婚也抢了，第三者也做了, 可故事进程却还是失控地滚了下去。 再往后，就是沈昭在后花园里亲眼见到的那一幕。 可谁能想到，那竟然就是她与沈冕的最后一面。 苏筝失去了所有坚持的理由。 只能抛弃一切远走他乡。 而把罪过全部揽在自己身上的结果就是，面对回国之后沈书裕对她施加的威胁，她基本上照单接受。 毕竟如果自己不出现的话，宋漓和沈昭的人生会过的很幸福。 就像沈冕原本应该有的人生一样。 “可你有没有想过，二叔从来不是一个懦弱逃避的人。” 沈昭低头看着手里小小的泛黄相片。 这是爸爸拿给她的，当年尸体被运回来时缝在了二叔的衣服内衬里。 相片上一男一女笑得明媚阳光，年轻的面庞上全是对未来的热切希望。 “如果他知道，你因为这件事而一直惩罚自己，那我想，对二叔来说，这才是他最深的痛苦。” 沈昭把手中的相片递给她，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说。 “我曾经问过二叔，那个地方很危险，可不可以不要去。可二叔给我的答案是，这世上总有人要去。”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他。 “二叔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才去的。”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预估到了自己可能会有的结局。” “所以不要怪罪自己。” “不然二叔也会难过。” 夏日的树丛开的茂盛肆意，微风浮动，树叶撞在一起发出沙沙的声响。 僻静的室内，热烈的许许阳光穿透彩色窗户闯入。 表情悲伤的女人坐在窗边，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手中相片里男人年轻的脸庞，无声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泪水打湿小小的相片，背面凹凸不平的触感传到指尖，她轻手翻过相片，上面是深深刻进纸面的一行小字。 祝我好运， 阿筝。 眼泪不受控地越流越多，她低下头把相片紧紧贴上心口，仿佛这样就可以感受到男人消失许久的心跳。 沈昭安静地退出房间，脚步声被地毯隐藏。 走廊里阳光明亮，穿着黑西装身姿挺拔的男人正靠在墙边等待。 沈昭飞奔过去用力抱住他，脸颊在宋漓的衣服上轻轻蹭了蹭，像是黏人的小猫。 宋漓勾了勾唇，低头回抱住她。 “怎么突然这么黏人？” 她抿了抿嘴唇，低声说：“只是突然觉得你能在我身边真好。” 活生生的，皮肤温热。 可以触碰，也可以亲吻。 脚尖踮起，她轻轻吻过他的唇瓣。 “你要一直陪着我。” 执拗的语气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宋漓对此很受用，心跳像是沸腾的热水一样剧烈。 他弯下腰，脑袋深深地埋进女人的脖颈处，鼻尖充满了她身上清冷的香气。 “好。”他语气宠溺地回答，胳膊用力收紧，让沈昭的身子离他更近。 女人轻呼一口气，表情傲娇地嘟囔：“你当然要答应我，毕竟我承诺你的事情可是每件都做到了。” “嗯？”宋漓轻轻挑眉。 他只知道她今日和苏筝见了面，但并未打听具体聊了什么。 沈昭转了转眼睛，故作神秘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保证，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事情。” 但其实她也并没有故意拖延很久。 在第二天的中午，沈昭就向宋漓展示了这个惊喜是什么。 午间的阳光明亮热烈，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背影出现在一楼的餐桌前。 放在栏杆上的手指几乎是一瞬攥紧，宋漓的呼吸微沉，下一秒，眼睫轻轻垂落，遮住了骤然变亮的瞳孔。 身侧的沈昭径直越过他往楼下走去，微风带起她的裙摆，呼唤的语气温柔又亲昵。 “妈！” 宋漓听见她口中变化的昵称，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呆愣。 苏筝从桌前起身，迎接沈昭的动作多少带着些许生涩，但无法抑制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她内心深藏的喜悦。 “没想到您会来这么快，早知道我就早点下楼了。”沈昭勾唇笑道。 “毕竟第一次过来，怕走错了。” “那您后面可以经常过来。”沈昭眼睛一亮，提议：“反正我最近也没啥大事，刚好陪陪您。” “不过……”她停顿几秒，伸手遮住嘴巴调侃道：“某人有点小心眼，可能会吃醋。” 顺着沈昭递来的视线往楼上看去，穿着一身休闲服的宋漓正站在台阶上，清冷相似的眉眼让苏筝一瞬恍惚。 那是她的孩子。 她十几年未见的孩子。 鼻尖忍不住酸涩，她连忙低下头掩饰。 “谢谢昭昭。” “一家人说什么谢谢。”沈昭连忙阻止，动作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 视线移动，她故作愠怒模样瞥了楼上男人一眼：“还不下来？” 宋漓眉心微动，沉默地走下楼，眼皮低垂，分辨不出他的具体态度。 沈昭却细心地注意到他攥紧的指尖。 她亲昵地和他商量：“宋漓，你下午不是没有工作吗，我们等会吃完饭了带妈一起出去逛街好不好？” 特殊的称呼让苏筝紧张地攥紧了衣袖。 以前她并不奢望宋漓能够和她复原亲子关系，但当昭昭告诉她，想要让宋漓和她见面时，苏筝的心里还是泛起了隐隐的期望。 她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孩子。 可她也很清楚，自己曾经带给他多少失望。 所以无论宋漓是否选择接受她，她都能接受。 这样想着，苏筝的呼吸顿了顿。 日光正盛，宋漓在她前方一米的地方停下脚步。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许久，苏筝努力地掩饰失望的神情，却在几秒钟后，听见男人低沉的语调没有任何阻碍地传进耳朵里。 “那也要看妈愿不愿意。” 他轻声说，语速缓慢，但唇角微不可察上扬，暴露了他内心的喜悦。 熟悉的称谓让苏筝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她无措地眨了眨眼。 沈昭亲昵地贴近她确认：“妈当然愿意，对吧？” 苏筝笑着回答，眼角却有泪珠闪烁：“愿意、愿意的。” 午餐过后，沈昭高高兴兴上楼去换衣服，她安静坐在沙发边，正出神之际，宋漓端着茶杯走了过来。 “妈。”他低声唤她。 苏筝动作仓皇地接过。 毕竟太久没见，尴尬是无法避免的。 氤氲的热气从杯顶飘出，两人相顾无言。 长久的安静后，苏筝还是决定开口说些什么：“阿漓，之前我——” “妈。”男人低声打断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昭昭跟我说，如果人一直困在过去的事情里面，是永远不会幸福的。” “我希望您能幸福。”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就像当初苏筝逃走，他主动丢下苏筝的手一样。 他愿意放下所有，只要母亲可以快乐。 女人眼眶红红，几秒后，眼角留下感动的泪水。 她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傍晚，送苏筝回家之后，沈昭和宋漓没有立即离开。 “去江边好不好？”他轻声和她商量。 沈昭疑惑地“嗯”了一声。 宋漓勾唇笑：“有惊喜要送给你。” 沈昭摇了摇头，夏日的晚风吹开她的碎发，露出干净的脖颈。 夏天的夜晚总是带着闷热的气息，远方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晚风寥寥，带着潮湿的触感吹过人的脸颊。 宋漓包下了酒店顶层的天台，一眼望去，能把江对岸的景色尽收眼底。 “妈今天跟我说，她打算暂时不出国了，等给你过完生再走。” 宋漓的生日在七月初，刚好时间差得不远，沈昭便就此跟苏筝提议了留下来的安排。 男人听着她说话，轻笑：“妈现在对你比对我还亲。” “那当然了。”沈昭挑眉：“毕竟我那么讨人喜欢。” 宋漓垂下眼睫，眸光平静。 她看着他，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果断停下脚步，双手抱住宋漓的腰间，昂着脖子软声安慰。 “不过你也不要难过，毕竟你们那么久没见，刚开始肯定会有点生疏的。但我相信，后面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沈昭的语气坚定又认真，明明没有任何的逻辑，但宋漓却还是愿意相信。 他勾着唇角，轻轻吻了吻女人的额头，解释道：“我没有难过，只是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 “什么？”沈昭不解。 男人轻笑一声：“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妈妈曾经跟我说过你。” “是吗？说了什么？”她有些好奇，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她说，沈家有一个小女孩，长得很漂亮，但脾气很大。” 苏筝当时和他说的时候，是笑着说的。 因为那是宋如鹤为了挑衅沈冕，第一次主动地带着苏筝去参加了沈家宴会的一天。 彼时还年幼的沈昭也在。 她无意撞见宋如鹤对苏筝动手，虽然年纪尚小，但还是很勇敢很凶狠地推开了坏人。 在看到女孩那双相似的眼眸时，苏筝下意识地愣了神。 后来回家之后，她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宋漓。 但沈昭对此并没有什么印象，她歪头笑：“我原来这么厉害吗？” 宋漓环住她肩膀轻轻嗯声。 半晌，他动作轻缓地吻了吻她的耳朵，语气真挚：“昭昭，我这么差劲的人，能够遇见你真的很幸运。” 无论是对他来说，还是对他的家人来说。 “但这都是你应得的。” 沈昭红着眼笑。 “不要妄自菲薄，明明你也很好。” 无人机嘶鸣的声响突然从远处传来，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泪滴还挂在眼角。 江对面的天空上充斥着绚烂缤纷的色彩光点，可她记得，一般只有大型节日这里才会有无人机表演 沈昭愣了回神。 “这是你弄的？” 宋漓垂眸，清亮的眼眸里只有她的倒影。 “嗯。” “很铺张浪费欸……” 她故作无奈，但勾起的嘴角无法掩饰。 宋漓揽着他肩膀到栏杆处观看，本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无人机表演，可看着看着，沈昭突然发现有些许的不对劲。 机器聚在一起，像是要摆成什么字样。 短暂的怔愣过后，她看清楚了上面的文字，下意识地转过身，男人单膝跪在她面前，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昭昭，让我做你的老公吧。” 宋漓浅笑着说，丝毫不觉得这话奇怪。 沈昭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先破涕为笑，无奈地闭了闭眼：“可是我们不都已经结婚了吗？” “但是没有求婚。” 他低声说。 “我想把这些……都补上。” 他知道沈昭根本不在意这些仪式。 但他想要陪着她把这些都经历一遍，这样就可以创造更多的，只属于他们俩的记忆。 他会把这些全部都珍藏起来。 沈昭低下头，明明很想笑但眼角还是止不住感动的泪水。 吸了吸鼻子，她傲娇地点点头。 “我允许你做我的老公。” 钻石在夜色下闪闪发光，男人起身为她带上项链，是和指尖钻戒相衬的款式。 沈昭眼泪哗哗地抬起头看他。 宋漓的眼眶也红红的。 注意到她看过来时，他不好意思地扭头躲过了视线。 很少见他流泪，沈昭自己眼泪都没擦，立马好奇心爆棚笑着凑上前去，撒娇道：“你就让我看看嘛……” 宋漓一向受不了她撒娇，只能乖乖地任由她捧着脸颊转过去。 沈昭捧着他的脸，盯着他脸颊上滑过的泪珠，却久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 他不明白她的沉默，喉结轻轻滚动。 下一秒，轻柔的吻伴着爱人如天籁一般的话语落到脸颊上。 “宋漓。” “我们以后只留幸福的泪。” 宋漓曾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烂尾的铁轨，被困在窄窄的一方天地里无法挣脱。 直到沈昭降临在他的世界。 沉睡许久的夏日终于愿意醒来。 明亮的阳光，也终于落到了他身上。 他想他会永远爱她。 呼吸交错，泪水堆积在眼眶里，他低头望着眼前这个自己爱了很久的人，像是情窦初开的第一日一样，温柔又小心翼翼地，吻上她的嘴唇。 澄澈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 沈昭踮起脚尖回应他的吻。 属于他们的夏天永远热烈。 正文完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