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和幸村君先婚后爱了》
1. 梦遇她
幸村精市睁开眼,视野里是一片朦胧的昏暗。
空气中暗香浮动,像是卡萨布兰卡香水的前调,清新佛手柑与橙花初绽,裹挟着辛香的热烈。
他微微转动视线,瞳孔微微收缩。
这不是他的卧室。
典雅的欧式吊灯,米色的丝绸墙布,梳妆台上散落着几支画笔和一管管颜料。
这是在哪里......
他起身时,才发现手腕被束缚在头顶。细腻光滑,像是缎带,松松地缠绕在腕间。
他稍一用力就能挣脱这层束缚。但这种被掌控的感觉,却让他心底某处微沉,眼睛眯起,泛起一丝玩味。
“醒了?”
清冷的嗓音掠过耳膜,似琴弦轻拨,带着几分慵懒的戏谑。
幸村精市蓦地转头。
身侧的女子支着颊,墨色长发在枕上铺开如瀑,几缕发丝滑过真丝睡裙的领口,垂落在洁白的床单。
昏黄光晕里,她一双黑瞳深邃如潭,潭底盛着碎星般的幽光,唇角半勾着,妩媚中藏着几分狡黠,像是暗夜里悄然绽放的花。
幸村精市呼吸一凝。
这张脸......
美得极具攻击性,陌生,却又透出一丝诡异的熟悉。
他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此刻记忆如同隔了浓雾,模糊不清。
“你......”他才吐出一个字,便被她微凉的指尖轻轻封住。
那触感真实的可怕。
在他失神的刹那,她翻身而上。发丝垂落,掠过他的颈侧,一阵细微而磨人的痒。
空气中浮动的暗香忽然变得浓郁,渗进一点奶感的温甜。他体温在逐渐升高,胸口窒闷,某种难以言说的渴求被唤醒,在身体里叫嚣起来。
“我说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说话。”她俯身逼近,音色偏冷,冷调中又渗着一丝蛊惑的甜糯,反差感很强。
话音刚落,细密的吻落在他的唇角,稍触即离,旋即又再次落下,循环往复。
温软、湿润而缠绵,甜香蚀骨,全然不似梦里该有的虚渺,真实到令他脊背发麻。
“很难受,是不是?”她稍稍退开,气息拂过他滚烫的唇角,原本清冷的声线里染着点柔软的倦怠,像羽毛的尖端,撩刮着他紧绷的神经。
“告诉我......想要我帮你吗?”
幸村精市蹙着眉,垂下眸看她。他自制力素来不错,她的撩拨虽令他血气翻涌,却不至于冲垮理智。
床垫轻微下沉,暗香一点点地袭来,无声地裹挟着他,将他缠绕、收紧,安抚着他的难耐。
幸村精市呼吸骤乱,喉结滚动,强抑着几乎脱口而出的喘息。
他半阖着眸,对上她仰视的目光。漆黑的瞳里水光潋滟,领口下的曲线若隐若现,蒙着柔光,白皙透亮,细腻如凝脂。
是致命的诱惑,偏偏眼神却是赤裸的挑衅。
欲念如野火燎原,吞噬了他仅存的理智,灼烧浸透四肢百骸。
腕间的绸带应声散落。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猛地反身将人压进床榻,夺回所有主动权。
“——唔!”
一声猝不及防的轻吟,落入他耳中,比任何催化剂都更为致命。
在意识被彻底吞噬的尽头——
他只记得那如同卡萨布兰卡百合般洁白的身躯,在他眼前辗转绽放,肤染霞色,青丝凌乱......
-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眼地落在幸村精市脸上。
他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四肢百骸似乎还残留着那极致欢愉的颤栗。
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卧室熟悉的天花板。
空气中萦绕着香氛的清冷,与梦里浓郁的香调交织,混淆着他的感官。
他抬手遮住眼睛,直到适应了光线才坐起身。
床单平整干净,唯独睡衣的异常触感,清晰地提醒着他方才发生了什么。
一场梦。
一场逼真到骇人,细节清晰到每一寸肌肤触感、每一缕呼吸温度都烙印在脑海的......旖梦。
他长长叹息,下床走向浴室。
热水冲刷过身体时,那个女人的脸依旧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鼻梁一侧有粒极小极淡的痣,她情动时,眼尾是诱人的绯色。
身体蓦地窜起一股燥热。
幸村精市蹙眉,拨动水阀,水温由热转凉。
生理的渴望是本能,他向来善于管理。
但从未有一次,像今夜这般......历历在目,纤毫毕现,甚至让他前所未有地放纵失控。
一刻钟后,幸村精市擦着头发走出浴室。
换上一丝不苟的白衣黑裤后,将微卷的发梢打理妥帖,确保自己恢复了平日那个冷静自持的“教授”形象。
他是刚退役的网球巨星。也是国际网联的心理顾问,日体大的特任教授。
他需要绝对理性。
可那双眼睛偏不放过他。盛着星光,含着妩媚。
像一段无法删除的程序,劫持了他的思绪,在他脑子里运行了整整一上午。
-
研究所休息室内,幸村精市刚结束一场研究讨论。
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
他取出手机,屏幕亮起,是仁王雅治的消息:
「幸村,我回日本了,刚好在你研究所附近。有空出来喝杯咖啡吗?」
下方附了一个定位分享。
幸村精市唇角微扬。
这位老友如今已是环球巡演的知名魔术师,兼坐拥千万粉丝的博主,行事却还是这般随性。
他指尖轻点,回复得干脆:「好,一会儿见。」
随后起身,将平板电脑锁进抽屉。
脱下白大褂,拿起挂在一旁的浅灰色针织衫,瞬间从严谨的学者变回了温润如玉的旧友模样。
咖啡屋离ITF研究所不远,步行可达。
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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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精市推开玻璃门,一眼看到了靠窗的老友仁王雅治。
“久等了。”幸村精市在对面坐下。
“噗哩,刚忙完?”仁王雅治笑着搅拌冰美式,闲聊几句后,像是想起什么,推过一个纸袋,“巡演淘的小玩意儿,觉得这风格你会喜欢。”
他刚要婉拒,仁王雅治立刻抢先道:“帮个忙,试试手感,下次魔术说不定用上。”
幸村精市被他的理由逗乐,只好接过道谢。
闲聊间,仁王雅治瞥了眼手表。
“等下还有约?”幸村精市问。
“噗哩,约了个老朋友。”仁王雅治托着下巴,倏地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对了,幸村,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幸村精市挑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身为你的老朋友,关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不是很正常吗?”
仁王雅治倾身向前,压低声音:“怎么样,需不需要我这个认识无数美女的大魔术师给你介绍一位?保证神秘优雅,完全符合你的审美。”
幸村精市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笑容温和却不容置喙:“感情的事,还是随缘比较好。”
两人交谈间,咖啡店的门再次被推开。
风铃清脆作响。
一位女子走了进来,黑发如瀑。
她穿着一件同发色相近的连衣裙,剪裁得体,领口与长袖的镂空黑纱下,瓷白肌肤若隐若现,优雅清冷。
仁王雅治扫了一眼,起身挥手道:“艾莉卡,这边!”
幸村精市循着好友的视线,转身看去——
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猛地一顿。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滞。
这张脸......
他绝对不会认错。
那张昨夜在他梦中辗转承欢、媚眼如丝的脸......
可现在,她却像换了一个人。神情凛冽,腰背挺直,像一捧新雪落上枝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似察觉到他的注视,她眸光倏然一转。
两人的视线于半空中猝然相撞。
那双深潭般的眼瞳在刹那微微扩大,眼尾绷紧,掠过一抹剧烈的波动......像是惊愕?排斥?警惕?亦或是某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仅是一瞬,便被她敛入眼底。
她眼睑半垂,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径直走向一旁的仁王雅治。
幸村精市:“......?”
——等等。
方才那个反应......
她像是认识他?
而且,她毫不掩饰地......讨厌他?
幸村精市唇角惯有的笑容僵住。
这种感觉很陌生。
他人生中第一次,在一个初次见面的、至少对他而言是初次见面的女性眼里,看到如此清晰直白的......抗拒。
为什么?
他究竟做了什么,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被单方面地讨厌了?
2. 一见钟情
幸村精市看着眼前与梦境里有着同一张脸,却又气质清绝、判若两人的女子。异常心跳尚未平复,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昨夜的一切,真的仅仅是一场梦吗?
“早知道你有约在先,我就不打扰了。”她声音沉静,如同碎玉投盘。
视线掠过他时,极淡极快,没有丝毫停留。
这再次应证了幸村精市最初的判断——厌恶、抗拒。
“那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同龄人,多交个朋友嘛。”仁王雅治笑着打圆场,将菜单推过去,“喝点什么?”
“一杯脱因红茶,谢谢。”她倾身,在仁王雅治身旁落座。目光不经意扫过他这边,微微一顿。
随即,她出乎意料地主动开口:“你好,我叫君岛艾莉卡。”
幸村精市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维持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初次见面,君岛小姐,我是幸村精市。”
自我介绍之后,她的视线并没有如常人般礼貌移开,反而定格在他脸上,锐利专注,仿佛在穿透皮囊,审视灵魂。
想到这张脸在梦里的那般模样,一股微妙的心虚悄然升起,令他罕见地不自在起来。
仁王雅治敏锐地察觉了这诡异的气氛,轻咳一声打破僵局:“给,艾莉卡。你的伴手礼。”
女子这才收回那过于专注的目光,接过礼物,小心放好。
就在幸村精市以为这场尴尬的审视终于结束时,艾莉卡的视线再次落回他身上。
“幸村先生,冒昧一问,”她语气平静,却抛出一枚重磅炸弹:“你有喜欢的人,或正在交往的对象吗?”
幸村精市心头一跳。梦境带来的尴尬,与现实中这突兀的问题,两重冲击,让他措手不及。
但他很快稳住了局面,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暂时没有。”
“这样啊。”艾莉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端起服务员刚上的红茶抿了一口。
放下杯子,她抛出了第二个更惊人的问题:
“那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幸村精市微微一怔:“......什么?”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那个梦而产生了幻听。
艾莉卡没有重复。她双手交叠,直视着他,吐字清晰地说道:
“幸村先生,请省略所有不必要的步骤,以交往为前提,和我结婚吧。”
“......”
石破天惊。四周一片死寂。
“噗——!” 仁王雅治刚啜呷一口咖啡,差点没被呛死,表情僵在脸上。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结、结婚?!而且顺序是不是反了?!
一般不都该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吗?纵使相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艾莉卡的天马行空,但也从未见她如此......情绪外放且不按常理出牌!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一见钟情”的威力?
仁王雅治艰难地扭头,看向对面同样震惊的好友,硬着头皮打圆场:“咳咳!幸村,艾莉卡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
他字斟句酌,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词穷过,“她是艺大油画系毕业,作品非常出色,追求者能从东京排到巴黎......”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自家好友,只见幸村精市脸上一片平静。但这个男人往往越是平静,才越叫人可怕。
饶是幸村精市见多识广,此刻也难免怔仲。余温尚未散尽的旖梦,正侵袭着他的理智。
梦中那个妩媚主动的她,与现实里这个冰冷且提出荒唐要求的她,形象剧烈地碰撞、扭曲。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玩笑或羞赧,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冷静和认真。
看不穿。这种感觉陌生且新奇。
即便是心理学博士,被誉为球场上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神之子”,在这汪深潭里,他也打捞不出任何有效的线索。
气氛焦灼,一触即燃。
仁王雅治内心疯狂哀嚎,脚趾能抠出一座温布尔登网球场。
他真该死啊!为什么要心血来潮组这个局?!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幸村精市终于开口。
“这件事,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冻僵的空气,总算缓和了一些。
仁王雅治松了口气,好歹没有掀桌打起来。然而,当他反应过来幸村说了什么后,整个瞳孔地震。
——他、他居然没有拒绝?!
考虑?!这种事是能考虑的吗幸村精市!你考虑的是什么?!怎么考虑?!你难道真的在思考和她结婚的可行性吗?!!
另一边,艾莉卡像是一点也不意外,那张冰雕般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眨了一下眼。
仿佛无论他是答应、拒绝还是考虑,于她而言,并无区别。
她平静点了下头:“可以。你需要多久?”
仁王雅治:“......”他感觉石化的自己裂开并风化了。
这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们讨论的是结婚吗?确定不是一项商业合作?
幸村精市微微倾身,腕骨搭在桌沿上。
“一周。”他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限,目光锁定在她脸上,“一周后,我给你答复。”
“好。”她应得干脆利落。
就好像......她真的只需要一个结果。
对话到此结束。
这诡异的求婚与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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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耗尽了所有可用的社交辞令。
仁王雅治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要被沉默吞噬了。
他干咳一声,强行转移话题:“那个......艾莉卡,我听君岛前辈说,你前段时间去了巴塞罗那?怎么样?项目还顺利吗?”
艾莉卡的视线终于从幸村身上移开,转向仁王。
“嗯。解决了。他们最初坚持要用金箔贴满整个拱角,以体现‘圣家的荣耀’。但金箔反光,会破坏整个立面的柔和感。而且,巴塞罗那靠海,金箔的后期氧化和保养会是个噩梦。”
幸村精市在一旁安静听着。
她坐姿挺拔,浑身上下没有多余动作,眼神在与仁王对话时也缺乏热络。与其说是朋友间的闲聊,更像是在做工作陈述。
沉着冷静,逻辑清晰,不像是会冲动行事的人。
也就是说,她提出那个的要求,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就仿佛是在完成某项任务,或是执行一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计划。
“最后,他们接受了用赭石色和珊瑚粉进行多层罩染,模仿日落时分自然光照在砂岩上的温暖质感。”
她顿了顿,微微垂下眼帘:“最终效果比金箔更神圣,也更自然。”
那平淡的语调里,裹挟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成就感。
幸村精市略微怔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陶瓷把手。这是一种沉醉于毕生所爱时,本能做出的反应。
他眸色微动,心底那丝被冒犯的不悦,悄悄褪去些许。
仁王雅治又抛出了几个问题,努力维持着对话,艾莉卡的回答依旧简洁。
坐了片刻,艾莉卡看了一眼腕表。
“我接下来还有事。”她利落起身,拿起手包和伴手礼,“先走了。”
她看向仁王,轻轻颔首:“下次再聊,雅治。”然后,她的目光转向幸村精市。
“幸村先生,”她顿了顿,“一周。”
没有道别,没有寒暄,她只是重复了一遍这个期限。
说完,她转身离开。
经过他身旁时,带起一阵细微的空气流动。
幸村精市端坐的身形僵直了一瞬,除了他自己,无人察觉。
一缕淡雅花香,伴随着温厚的木质尾调,幽幽地钻入他的鼻腔。
卡萨布兰卡。
那令人晕眩的气息,与昨夜梦中的惊人重合。
容貌可以是巧合?但连这独一无二、与他梦境严丝合缝的气息......也是巧合吗?这世间,真有如此荒谬的巧合?
昨夜的旖梦,那真的......仅仅是一场梦吗?
疑问翻涌,如藤蔓般缠绕住他,越收越紧。
3. 催婚
仁王雅治瘫进椅背,长长地、夸张地吐出一口气。
“噗哩......我差点以为我今天会直接尬死在这里。”
他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看向对面坐姿优雅的好友,“幸村,你实话告诉我,你刚才说的‘考虑’,真的只是为了暂时稳住场面,对吧?”
幸村精市没有回答。
他垂眸看着杯中深色的液体,指尖敲击着杯壁。
“仁王,”他看向好友,唇角弯起一个弧度。
“你和这位君岛小姐......关系不好吗?她刚才,似乎并没有很愿意搭理你的样子呢。”
仁王雅治顿时心梗不已。
来了,幸村精市的温柔一刀,从不让人失望。
“天地良心!她就这性格!”仁王恨不得指天发誓,“跟调色板都比跟人亲!今天对你说的字儿,抵得上她过去一年对我说的总和了,噗哩!”
“哦?”幸村精市眉梢微挑,“听起来,你对她很了解。”
他身体前倾:“所以,她就是你在几分钟前,信誓旦旦要介绍给我的,那位‘神秘优雅,完全符合我审美’的美女?”
仁王雅治愣住,嘴巴微微张开。
——等等?
这话题的走向是不是有点不对?
现在难道不是应该讨论那个石破天惊的“求婚”吗?为什么幸村精市的关注点会如此清奇地落在这上面?!
他看着那张写满了“我只是在友好求证”的无辜俊脸,一股熟悉的、被黑到骨子里的寒意从尾椎骨窜了上来。
仁王雅治崩溃,吐槽说:
“重点是这个吗幸村?!重点是她刚才跟你求婚了啊!你现在是在跟我秋后算账,怪我介绍的人选太‘符合审美’了吗噗哩?!”
幸村精市继续用那种能气死人的平静语气回答:
“我只是在确认事实。所以,是的,对吧?”
意识到好友果真是在秋后算账,仁王雅治猛地弹直了身体,连连摆手:
“等等!冤枉啊幸村!我承认艾莉卡是很神秘也很优雅,但是......噗哩,我想给你介绍的是另一个朋友,真的、真的不是她啊!”
他卷着银色小辫子,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懊恼表情。
“我叫艾莉卡过来,纯粹是巧合。她刚好这个时间点有空,又经过这附近,我就想着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一起坐下来喝一杯也挺好......谁、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种恐怖片啊?!”
仁王雅治疯狂自证,语速快得几乎要咬到舌头,生怕眼前这位笑里藏刀的老友将这笔“求婚乌龙”的账算在自己头上。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无法理解事情是如何脱缰到这一步的。
“原来如此,是误会就好。”幸村精市颔首,仿佛为这件事画上了句号。
仁王雅治悬着的心刚落下一半,就被幸村精市下一个提问吊在半空。
“那么,仁王。依你对她的了解,她口中那句‘一见钟情’,你认为,可信度有多少?”
仁王雅治噎住。
——噗哩?!
这让他怎么回答?说可信?那幸村岂不是真要考虑?说不可信?那艾莉卡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举动又算什么?行为艺术吗?
仁王雅治汗流浃背。他平日里那些狡黠的、真假参半的说辞此刻竟一个也蹦不出来。
“一见钟情?艾莉卡?她对人一见钟情的概率——”
他拖长语调,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冷的冷笑话:“噗哩,大概相当于你明天宣布最爱的人是赤也的概率。”
幸村精市脸上的微笑分毫未变,甚至更加温和动人了。只是周遭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滞、降温。
他轻轻“哦?”了一声,尾音上扬,令人心悸的愉悦。
“开个玩笑~”仁王雅治果断认怂。
“可是......”他敛起嬉皮笑脸,将话题拉回正轨。
“如果这不是一见钟情,那她刚才那番......呃,‘提议’,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看向幸村精市,细长的眼里掠过一丝促狭:“总不可能......真就是字面意思,看中了你的顶级基因,想跳过所有步骤,直接和你‘合作优化下一代’吧?!”
“优化下一代......”幸村精市轻声重复,指尖轻点着桌面。
“撇开所有玩笑,仁王。她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必须用‘结婚’才能解决的麻烦了?”
作为多年好友,仁王雅治瞬间就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他挠了挠那头银发,摆出一副“我只是个信息中转站”的无辜表情。
“麻烦倒没听说,不过......”他顿了顿,压低些声音,“她最近好像确实有点......呃,行程繁忙。听说见了不少人。”
“见人?”幸村眉梢微挑。
“相亲啊。”仁王摊了摊手,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唏嘘。
“你也知道的,到了一定年纪,家里长辈就像是突然统一接到了某个隐藏任务,会开始疯狂刷‘催婚’这个副本,战斗力惊人。”
“只是没想到,君岛家也没能免俗。”
幸村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相亲......
家庭的压力......
所以,她所谓的“一见钟情”和“求婚”,不过是借口。她只是想找个合伙人,好完成任务。
而他幸村精市,恰好在这个时间点,被她基于某种评估标准,判定为“最优选”的怨种。
这个结论,冰冷、现实,甚至有点膈应人。
但却......无比合理。
逻辑似乎通了。压力源找到了。一个看似完美的解释就在眼前。
然而。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幸村精市回到家,下午那场荒诞离奇的对话,依旧在他脑中盘旋。
君岛艾莉卡冰冷的面容与梦中妩媚的身影,带来一种撕裂般的错位感。
他试图用工作分散注意力,却收效甚微。
最终,他起身从书架顶层取下一本厚重的精装画册。这是上个月在酒会上,君岛前辈送给他的,一直没来得及仔细翻阅。
翻到某一页时,夹在书页里的照片滑落出来,飘然落在他的膝上。
幸村精市拿起照片时,目光定住。
他紧紧盯着照片的背景:那盏欧式落地灯、米色的丝绸墙布,还有梳妆台上的卡萨布兰卡香水,甚至那些散落着的画笔和颜料......
每一个细节,都和他昨晚梦中那个朦胧的、奢华的卧室布局重合。
照片角落,一个身着月光色绸缎吊带裙的女子正望向镜头。
她黑发如瀑,眸色清冷,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令人过目难忘的美。
“轰”的一声,仿佛惊雷贯耳。
君岛艾莉卡。
君岛育斗。
这两人是兄妹。
难怪那时候,她说话时,让他感受到一种谈判的对峙。
那张重叠的脸,那个与现实细节无二的、香艳的梦。照片里这个他从未去过、却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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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房间。
他一直试图用“巧合”、“荒诞的生理梦”来解释的一切,此刻有了一个令人不安的解释。
这根本不是巧合。
那个梦,将他曾在现实中无意窥见的细节,映射在潜意识深处,形成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惊人的纠缠。
幸村精市将照片放在书桌上,靠向椅背,半阖着眼。
那是上个月,在他正式退役回国后不久,一场ITF的高端酒会上。
衣香鬓影间,君岛育斗——这位曾经在网坛大放异彩、如今在商界颇有建树的男人端着香槟,向他走来。
“幸村君,久疏问候。”
君岛育斗举止优雅,带着精明与绅士风度,“恭喜你满载荣誉归来。”
“君岛前辈,别来无恙。”幸村精市与他碰杯,寒暄着网坛往事与近况。
几句闲谈后,君岛育斗话锋微转。
“其实,今日叨扰,是有一件私事,想请幸村君......考虑一下。”
“君岛前辈,但说无妨。”
“我有一位妹妹,”君岛育斗的声音压低了些,“她......性情有些特别,不擅与人交往。家父母对她的未来颇为牵挂。”
幸村安静地听着,心中微感诧异,不明白对方为何要与自己谈如此私密的家事。
君岛育斗注视着他,像个高智商谈判者:“在我看来,能配得上她、并能给予她理解和庇护的人,凤毛麟角。”
“而幸村君你,无论是品性、智慧还是心性之强大,都是我心目中唯一且最佳的人选。”
他稍作停顿,说出了最终的目的:“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以结婚为前提,与她接触看看。我相信,你是能给她幸福的最佳人选。”
当时的他,只将这番话视为一种过于热切的、甚至有些越界的“推销”。毕竟这些年,尤其是退役之后,试图为他牵线搭桥的人,从未少过。
他出于礼节,并未直接拒绝,只是用一贯温和却疏离的态度回应道:
“君岛前辈过誉了。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请恕我无法立刻给您任何答复。”
“无妨。”君岛育斗像是早已料到他的反应,笑容不变,“这只是我一个作为兄长的、不情之请。请幸村君......姑且放在心上,稍作考虑便是。”
宴会结束后,君岛育斗特意将他请到自己的车内。递给他一套包装精美的画册,并附上了一张自家妹妹的近照。
现在回想起来,君岛育斗那时打量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潜在妹夫,更像是在审视一份资质完美的投标文件。
书房里寂静无声。
所有碎片——兄长的请托、妹妹的求婚、那个与现实重合的诡异旖梦......在这一刻,以一种扭曲却又能自洽的方式,拼合在了一起。
所以......
根本没有什么“一见钟情”。
他不是一个被爱慕的“人”,而是一份被锁定的“优质资产”。整个事件就是一场由君岛兄妹(至少是兄长)精心策划的“并购案”。
她今天那番举动,既不是冲动,也不是钟情,不过是在家族压力催逼之下,经过兄长层层铺垫后,为完成任务所采取的极端策略。一个冷静高效的“执行者”。
幸村精市睁开眼,抬手遮住刺眼的光,发出一声轻微的、意味不明的叹息。
“原来如此......”
他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复杂难辨的弧度。
“君岛前辈,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超乎想象的难题啊。”
4. 兄与妹
艾莉卡回到家,佣人接过她的外套,将手包和伴手礼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艾莉卡换完鞋,径直走向二楼。
在楼梯转角,她被一个声音叫住。
“回来了?”君岛育斗靠在书房门口,慵懒地开口,“见到仁王了?玩得开心吗?”
艾莉卡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君岛育斗挑眉,像是随口一提:“听说......他今天还带了别的朋友?那位你喜欢的......幸村精市?”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艾莉卡背影僵硬住。她没有回答,加快了脚步,像是要逃回自己的房间。
“艾莉卡。”君岛育斗的声音沉下几分,带上了兄长的威严。
艾莉卡停在画室门口,手握着门把,指节收紧。
沉默了几秒,她终于转过身。
就在转身的刹那,她脸上那层冰封的、冷漠表情,如同遇到暖阳的积雪,瞬间消融殆尽。
在哥哥面前,她不再是冷冽疏离的扑克脸,而像是一个......不知所措、情绪快要决堤的小女孩。
她眼眶泛红,不是要哭,而是某种极度紧张和激动后,难以平复的生理反应。
那双深潭黑眸,漾动着慌乱和无措。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点微哑的颤,“......我终于和他说上话了。”
君岛育斗眼神一凝,走到她面前:“然后呢?”他的声音放柔了些,引导她说下去。
艾莉卡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这是一个完全不符合她“大小姐”仪态的、只会在他面前展现的小动作。
“我......我跟他说了。”
“说了什么?”君岛育斗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了某种预感。
“......结婚。”两个字从她唇间逸出,轻得像羽毛,却又重如千钧。
她抬起头,眼神里的慌乱几乎要满溢出来,像个做错了事等待审判的孩子,“我让他以交往为前提,和我结婚。”
君岛育斗整个愣住了,饶是他见惯风浪,也没料到妹妹会如此......直接!他预想的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两人交换联系方式,慢慢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按住妹妹发抖的肩膀:“慢慢说。他怎么回答的?”他已经做好了去安抚幸村、收拾局面的准备。
“他......”艾莉卡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仿佛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他说......他需要考虑一下。”
这下,轮到君岛育斗震惊了。
考虑?!
那个幸村精市,面对如此突兀、荒唐、甚至可以说是冒犯的提议,给出的回应竟然是“考虑”?
他看着眼前妹妹这副小女孩般、脆弱无助的模样。忽然间,一切都明白了。
幸村精市看到的,是那个冷若冰霜、行为古怪的君岛艾莉卡。他说得考虑,或许只是某种社交礼仪式的婉拒。
可真实的艾莉卡,只是一个藏在冰冷外壳下,因为靠近了喜欢的人而紧张到快要崩溃、又因为对方没有直接拒绝而看到一丝渺茫希望、从而更加无措的......
君岛育斗的心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好了,没事了。”他的语气充满纵容和怜爱,“说了就说了吧。他既然说了考虑,就不是坏事。”
艾莉卡微微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哥哥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接受了她搞砸了的一切。她眼中那强烈的慌乱,慢慢消退,转而化为一种依赖和困惑。
“......我是不是......很怪?”她小声地问。
这句话或许在她心里埋藏了无数年,只有在最信任的兄长面前,才会泄露出的自我怀疑。
君岛育斗看着妹妹,无比认真地回答:“不,艾莉卡。你很勇敢。你只是......用你自己的方式,去争取你想要的东西而已。”
他揽过艾莉卡的肩膀,带着她走进画室,顺手关上了门。
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矿物颜料的气味,画架上蒙着一块布,旁边散落着几张草图。这里是艾莉卡的绝对领域,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来,先坐下。”君岛育斗将妹妹带到沙发椅上,自己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身体前倾,摆出十足的倾听姿态。
“告诉我,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
艾莉卡叙述的简洁、直接,但语速比平时快,指尖交叠,无意识地捏紧。
当听到幸村给出“一周”的期限时,君岛育斗镜片后的眼睛闪过精光。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托着下巴。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最初的“托付”,是一种基于理性分析的、为妹妹寻找最佳归宿的尝试。他预料到幸村会拒绝,但他希望借此在幸村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为将来或许可能的接触埋下伏笔。
他从未想过,这颗种子会以这样一种离奇的方式,被自己的妹妹用如此粗暴直接的手段,催生出这样一株无法预测的幼苗。
“他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君岛育斗追问。
艾莉卡蹙眉仔细回想,然后摇了摇头:“很......平静。看不出惊讶,也看不出厌恶。”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她无法理解的细节,“他甚至......笑了一下。虽然很淡。”
“笑了?”君岛育斗的眉头挑得更高了。
幸村精市的温和是出了名的,但那更像是一种无懈可击的礼仪和距离感。在那种情境下还能露出笑容,哪怕只是一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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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非寻常。
事情变得有趣了。
非常有趣。
君岛育斗嘴角上扬,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像是顶尖谈判者和策略家,看到棋局出现意外变数时的兴奋表情。
他原本只是为妹妹找一个可靠的港湾,但现在看来,这位“神之子”的反应,这段关系或许他想象中更有发展潜力。
他看着眼前忐忑不安的妹妹,放缓了语气:“他既然说了考虑,就是最好的结果。艾莉卡,你做得......”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很有效率。”
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符合妹妹行为模式的夸奖了。
艾莉卡抬起头,眼中的慌乱逐渐褪去,转而浮现出一种纯粹的困惑:“可是......为什么?”
她无法理解。她预想过他会礼貌地婉拒,或是冷淡地反问她的唐突,却唯独......
“人心不是数学模型,艾莉卡。”君岛育斗温和地解释。
“尤其是幸村精市那样的人,他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式,从来都不是常人能轻易预测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别多想了。这一周,像往常一样做你的事就好。剩下的——”
“交给时间,也交给他。”
说完,他离开画室,轻轻带上了门。
走到走廊上,君岛育斗拿出手机,指尖在幸村精市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却没有拨出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哥哥走后,画室内重归寂静。
艾莉卡独自坐在画室里,抱紧双膝。
她低下头,将发烫的脸颊埋进膝盖里,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句话。
“……需要考虑一下。”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她需要做点什么来平复心情,或者说,需要用一个她最熟悉的方式,将这份汹涌的情绪封存起来。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常用的备忘录软件——这是她用来随时随地记录绘画灵感、色彩搭配、甚至只是一瞬间视觉印象的数字笔记本。
她创建了一条新的便笺,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标题栏,她认真地输入:
《第十五年·暮夏》
然后,在正文部分,她只是极简地记录下:
【今日。晴。咖啡屋。】
【浅灰色毛衣。窗外光线落在他睫毛上。】
【提出“婚姻”请求。】
【失败概率99.8%。】
【0.01%期待。】
她将便笺归入名为「Erica’s Secret」的文件夹,关闭屏幕。
黑暗的屏幕映出她发烫的脸颊。
这一周时间,突然变得漫长起来。
5. 又见面了
银座的一家高级餐厅里,幸村精市刚与同事用完午餐。放下筷子时,目光掠过靠窗的雅座,骤然定住。
是君岛艾莉卡。
她穿着一身质感柔软的浅色裙装,相较之前的冷冽,添了几分柔和,但脊背依然挺得笔直,自成一方不容侵扰的气场。
她的对面,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对方正侃侃而谈,神情中带着几分自信与优越。
而艾莉卡只是垂着眸,专注地对付眼前的蒙布朗蛋糕,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既无应和,也无厌烦。
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
幸村精市看着那男人的表情从游刃有余,逐渐变得僵硬、尴尬,最终染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懊恼。
“君岛小姐,恕我直言,和您交流真的非常......困难。”
“介绍人说您只是性格内向,但在我看来,这更像是基本的社交礼貌都存在缺陷。您这样的条件,何必出来浪费彼此的时间呢?”
男人提高了音量,讥诮的话毫不留情。
幸村精市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心里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不悦。
他本以为会看到艾莉卡冷漠的反击,或是露出难堪的表情。然而她似乎根本没把这番带刺的话听进去。
她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面前那精致的甜品上。
一勺带着栗子泥和奶油的甜品送入口中,她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这种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反应,彻底激怒了那个男人。
他冷哼一声,站起身,拂袖而去。
桌前顿时只剩下艾莉卡一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容地从旁边的座位站起身,自然地坐到了艾莉卡对面那个刚刚空出来的位置上。
是君岛育斗。
他早就在那里,静静地观察了全程。却又仿佛什么没发生过。
“味道怎么样?”君岛育斗笑着问道。
艾莉卡这才抬起头,看到哥哥,脸上那种冰冷的屏蔽感消散不少。
她没有回答那个关于甜品的问题,而是用勺子指了指刚才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眉头微蹙,用一种纯粹困惑的、有点告状意味的语气说:
“哥,他说的很多话,都没有逻辑。为什么这样的人,也会被爸妈安排过来?”
她的声音不大,但不远处的幸村精市却听得清清楚楚。那语气里没有委屈,也没有生气,就像一个研究员遇到了奇怪的数据,纯粹是感到困惑。
君岛育斗低声笑了笑,把服务员刚送来的甜点推到她面前:“以后这种‘没有逻辑’的会面,哥哥直接帮你推掉。尝尝这个,新品,你应该喜欢。”
艾莉卡的注意力一下被新甜点吸引了。她拿起勺子,挖起一大勺送进嘴里。
脸上满足的表情不加掩饰,眼睛微微弯起,周身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一下子柔和了下来。
幸村精市坐在原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她冰冷外表下流露出的、对简单快乐的纯粹喜爱。他看到了她在哥哥面前毫无防备的、甚至有点孩子气的依赖和真实。他也看到了君岛育斗对她那种全然的、宠溺般的保护和包容。
幸村精市的目光落在艾莉卡脸上。她品尝甜点时,那细微的、真实的表情,再想到她面对自己时的冷淡和面对兄长时的柔软......
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恍然和一丝淡淡的兴趣,在他心底慢慢漾开。
他站起身,和同事一起安静地离开了餐厅。
-
三天后,东京银座,一家高级餐厅的包厢内。
幸村精市坐在预定的靠窗位置,一贯的温和表情,眼神却兴致缺缺,参杂着几分无奈。
昨天,母亲给他打电话,语气是罕见的严肃与不容拒绝:
“精市,这次你必须去。是你父亲一位非常重要的老朋友家的千金。就算是为了你父亲的面子,只是去吃一顿饭,好吗?妈妈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隔着听筒,他就能想象母亲在电话那头揉着额角的模样。
正如仁王所说,人到了某个年纪,家里的长辈就好像突然都统一领取了“催婚”任务。他家还算开明,父母并未直接施压,但来自周围邻居和亲戚的介绍却从未间断。
为了推掉那些“好意”的介绍,父母已经想尽了办法。这次安排见面的人家,想必地位不一般,实在不好拒绝。
出于对父母的尊重,也理解他们那套传统的为人处世方式,即便这与他的规划相悖,最终还是来了。
与此同时,餐厅的另一端。
艾莉卡刚从画室出来,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
是养母发来的消息。
她粗略扫过前面关切的话语,目光定格在最后那句破天荒的补充上:
「艾莉卡,妈妈保证,这是最后一位了。这位先生非常优秀,只是见一面,好吗?」
她盯着那行字,“最后一位”四个字,在她心头轻轻一敲。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了一个“好”字。
艾莉卡是11岁来到君岛家的,他们将她从泥沼里打捞起来,给了她合法的身份和优渥的生活。
这份恩情,她一直都记着。
养父母待她极好,视作掌上明珠,从不曾对她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或许正因如此,他们近来愈发为她感到担忧。
他们希望她能够获得“普通人”的幸福。在他们眼中,所谓幸福,无非就是不愁吃穿、有份安稳的工作,以及结婚生子。
于是,他们开始为她张罗相亲。
尽管并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但那终究是养父母的一片心意。这份沉甸甸的关爱,艾莉卡实在难以拒绝。
更何况,她不能再这样理所当然地依赖着育斗哥哥了。
自己模糊的存在,多少耽误了哥哥的人生。
如果这次的相亲对象不那么无聊的话,就稍微接触一下吧。就当是报答君岛家的恩情,为了哥哥的幸福。
她比约定时间提前五分钟到达餐厅,跟着侍者走向预定好的座位。
上楼时,手机提示音响起,是一封甲方发来的关于壁画细节沟通的邮件。她低头查看,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
幸村精市听到脚步声靠近,出于礼节,他站起身,准备迎接这位“父亲朋友的女儿”。
目光所及,并没有预想中精心打扮的女士。
对方穿着燕麦色丝质衬衫,宽松微蝙蝠袖随意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下身是垂坠的烟灰色阔腿长裤,搭配黑色软皮平底鞋。
如瀑的头发用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颈间。
艾莉卡低着头,手指还在屏幕上滑动,声音歉意地飘过去:“抱歉久等,工作上有点事情......”
话未说完,她习惯性地抬眼,准备给对方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然而,她的呼吸和没说完的话,一起卡在了喉咙里。
站在桌边的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他脸上原本挂着的公式化礼貌微笑,在看清她的一刹那,也同样凝固了。
四目相对。时间凝滞。
“......幸村先生?”
“......君岛小姐?”
两人异口同声,带着同样的困惑和荒谬。
艾莉卡如同被雷击中,漆黑的眸子睁大。她下意识后退半步,仿佛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或者出现了幻觉。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幸村精市先回过神。
他敛起讶异,绅士地替她拉开座椅。
艾莉卡僵硬地坐下,大脑嗡嗡作响。她精心准备的“搞砸计划”,在见到这个人的瞬间,全部失效。
幸村精市看着她这副罕见的、处于当机状态的懵然模样,与他记忆中冷冽提出求婚的她、吃甜品时满足的她、以及兄长面前纯粹快乐的她逐一重叠,构成一个无比鲜活而复杂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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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觉得,被母亲催促来相亲,似乎也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了。
侍者过来点餐。
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幸村精市流畅地报了几个菜名,然后非常自然地转向她:“这里的香煎鳕鱼不错,或者试试迷迭香烤羊排?肉质很好。”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没法思考,胡乱指了一下:“和......和他一样就行。”
餐点上来前,幸村精市尝试着进行一些安全区域的社交对话。
“听说君岛小姐是壁画师,这份职业很有趣。最近有在做什么特别的项目吗?”
“嗯。”艾莉卡回答得魂不守舍,脑子里循环着“怎么会是他?”几个大字,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沉默。
“项目还顺利吗?”
“还行。”
更长的沉默。
“是在哪个区域进行呢?”
“用了大概......三十升基底颜料吧。”
“......”
幸村精市有点同情之前那些和她相亲的男士了。
就在他思索如何破局时,艾莉卡突然抬眼看他,眼尾上挑:“这是你安排的吗,幸村先生?”
她的声音沉静偏低,泛着冷意,“通过双方父母,用这种方式来给我答复?”
艾莉卡怀疑这是幸村一种迂回的、体面的拒绝方式。在一个看似巧合的相亲场合见面,然后委婉地告诉她“考虑”的结果是“no”。
从她的反应和话语中,幸村精市意识到她误会了。
“不,君岛小姐,我向你保证,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他的目光坦诚而直接,“直到你出现前,我都以为我要见的是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士。”
他观察着她的表情,继续道:“这更像是一个令人惊讶的巧合。”他话锋微转,“或者,是某位关心则乱的兄长,所做的特别‘安排’。”
幸村精市在怀疑君岛育斗。怀疑她这位兄长不仅推动了他,也可能在另一边推动了父母,促成了这次“巧合”的相亲,以此来最终促成这桩婚事。毕竟,他就是那样精明的商人。
艾莉卡摇头,语气肯定:“不是我哥哥。他答应过我,不会......”她的话戛然而止,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幸村精市眼睛微眯:“答应过你?不会什么?”
“......”艾莉卡抿着唇,不说话。
恰在此时,侍者开始上前菜,暂时中断两人的对话。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气氛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艾莉卡埋着头,机械地切割着盘子里的食物,盼着这一切快点结束。
终于,最后一道餐盘被撤下。
艾莉卡暗暗吸了口气,准备实施她的逃跑计划。她清了清嗓子,刚想说“抱歉我可能得先走......”
没想到的是,幸村精市率先开了口。
“君岛小姐,”他放下餐巾,看着她开口,“我想,我们都不需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进行下一轮无意义的咖啡或电影邀约了。”
艾莉卡的心猛地一沉,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
果然。
和之前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还是要拒绝。
但这种感觉,又与此前截然不同,一种巨大的失落混合着“果然如此”的酸楚,攫住艾莉卡的心脏,淹没那点残存的侥幸。
她低垂着眼眸,沉默地接受这个意料之中的结局。
然而,幸村精市紧接着的话,却像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劈中了她。
“既然你是个追求效率的人,那我就直接告诉你答案。”
艾莉卡抬起头,怔怔地望向他。
“君岛小姐,关于你一周前提出的‘以交往为前提结婚’的提议。我的答案是——”
他刻意停顿,唇角弯起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弧度,直视着她颤动的瞳仁。
“好。”
6. 哥,他答应了!
“......诶?” 艾莉卡发出了一个短促、完全不符合她平日作风的单音节。
她愣在原地,一时无法理解幸村精市说的那个“好”字所代表的意义。
幸村精市没有给她消化反应的时间。他站起身,优雅从容地拿起搭在一旁的西装外套。
“具体细节,下周三之前,我会提前联系你。”他垂下眼睫,看向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艾莉卡,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谈业务。
“今晚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他微微颔首,抬步经过艾莉卡身边,离开了包厢。
包厢里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艾莉卡一个人对着面前空了的餐盘和酒杯,缓慢地眨了眨大眼睛,仿佛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她像是一座石化的雕像,呆呆地坐了很久,然后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狠狠掐向自己的手背。
痛的。
不是梦。
——他答应了?!
就在这场灾难般的、她穿着随意、几乎一句话都没说对的相亲之后,他答应了她的结婚请求?
为什么?!艾莉卡脑子一团糟,完全不理解幸村精市在想什么。
这场她原本只想敷衍了事的最后一次的相亲,以她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
也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开始了。
-
离开餐厅后,幸村精市回到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引擎。
他的手肘搭在中央扶手上,指尖不自觉地轻敲着。脑海中,关于那女孩的记忆碎片一点点闪过——
冰冷直白的求婚、品尝甜点时纯粹的满足、被无理指责时的困惑、方才在他说没必要继续时,她低垂眼眸露出的失落和脆弱,以及最后那副一脸震惊、茫然无措的模样。
明明每次都是一张扑克脸,并无多少表情,却总能让他感受到截然不同的一面。明明是她先用物化的评估,将他定义为最高效的“解决方案”;却又在他作出终止信号时,流露出那样脆弱的失落神情。
这种强烈的矛盾性,就像一个活的、拥有无数谜题的“潘多拉魔盒”,令人愈发好奇,着迷和心痒。
无论他们兄妹二人是否通过气,在“遴选合作者”的眼光上,倒是达成了惊人一致。
应该说,真不愧是兄妹吗?
如果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一局邀他入座的棋。那么,他幸村精市便如他们所愿。
以身入局,执子先行。
幸村精市拿起手机,给君岛育斗发了一条简洁的信息:
「刚与令妹用完晚餐。她或许需要一些时间独处。」
-
艾莉卡走出餐厅,脚步有些虚浮。
傍晚的凉风一吹,脸上热度稍稍褪去,但心脏依旧在狂跳不止。
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是哥哥君岛育斗发来的信息:
「车在楼下右边拐角,黑色轿车。下来,回家。」
简单直接,一如既往。
却让艾莉卡一颗狂跳的心定下来,瞬间找到了依靠。
她小跑着找到了那辆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内熟悉的、雪松和冷皮革混合的冷冽香气包裹上来。
君岛育斗坐在后座,看着妹妹一副魂不守舍、脸颊绯红、眼神发直的模样,微微蹙眉:“怎么了?对方是个很难缠的人?”
他已经做好了听到又一场“奇葩相亲吐槽”的准备。
然而,艾莉卡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她没有抱怨,也没有吐槽,而是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带着混乱情绪的呜咽。
君岛育斗身体微微一僵,迟疑片刻,抬手轻拍她的背。
“怎么了,这是?”
“育斗哥哥......”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服里,“是他......”
“谁?”君岛育斗一时没反应过来。
“幸村......幸村精市......”说出这个名字似乎都用尽了她力气,“妈妈让我见的‘最后一位’......是他......”
君岛育斗的手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然。
原来如此。
他忽然明白幸村那条没头没尾的信息是什么意思了。
“然后呢?”他的声音放缓了些,“他为难你了?”
想到幸村那深不可测的性子,以及上次自己贸然的请托,对方必定认为这次又是他刻意安排。若因此迁怒于毫不知情的艾莉卡,也并非不可能。
艾莉卡用力摇头。
“他......他答应了......”
她仰起脸,水润的黑眸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跟我说......‘好’......”
君岛育斗愣怔住。
这个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幸村精市,那个谋定而后动的男人,竟然会在一次乌龙相亲上,如此干脆地......答应了?
“他还说过什么?”他用看似随意的语气,想套问出的所有细节。
“他......他就那么说了‘好’,然后......然后就走了......”艾莉卡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袖。
“他说......他下周会联系我......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答应?这不合逻辑!一点都不合逻辑!”
君岛育斗轻轻拍着她的背,面色沉静地听着,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已是波涛汹涌。
“我今天表现得糟糕透了!我差点迟到了,我穿成这样,我连话都说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
看着她这副乱了方寸的样子,君岛育斗心里百感交集。有对妹妹的心疼,有对事态失控的愕然,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既然他答应了,就表示他会认真考虑与你结婚这件事。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可是......”
艾莉卡从来没有真正期待过这个结果,当它成真时,反而显得如此不真实。
“没有可是,艾莉卡。”君岛育斗安抚妹妹说,他联系你,你就平常心去应对。”
“但是你要记住,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有任何让你觉得困惑、不安,甚至只是一点点不舒服的地方,要第一时间告诉哥哥。”
“哥哥是你的后盾,会永远站在你这边,明白吗?”
艾莉卡轻轻点了点头。
“真乖。”
君岛育斗示意司机开车。
车子平稳行驶,他看着望向窗外怔神,依旧一脸茫然的妹妹,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艾莉卡,这世上的事,不是每一件都需要严丝合缝的逻辑。或许......他就是被你吸引了呢?就像你当初第一眼就认定他一样。”
“所以,试着多相信自己一点。你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耀眼,值得所有人的倾心。”
艾莉卡转过头,怔怔地望着哥哥。良久,她喉间滚出一个沙哑的单音:
“......嗯。”
-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入君岛宅邸。
君岛育斗侧过头,发现艾莉卡歪着头靠在车窗上睡着了,长睫垂下,呼吸均匀,只是眉头还蹙着。
兴许是今晚这场措手不及的冲击,耗尽了她的心神。
君岛育斗的目光软了下来,他轻叹了口气,示意司机不要出声吵醒艾莉卡。他先下了车,然后探身进去,轻柔地将妹妹打横抱了出来。
艾莉卡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哼了一声,脑袋本能地靠向哥哥温暖的颈窝,找到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他抱着她,穿过静谧的宅邸走廊。来到她的卧室,将人小心地放在大床上,脱掉鞋子,拉过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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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床边,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了妹妹安静的睡颜片刻。
然后,他转身来到露天阳台。
夜晚空气微凉。
君岛育斗关上阳台的门,隔绝了室内的一切,这才拿出手机,脸上所有温和的表情褪去,只剩下属于商人的冷静与锐利。
电话响了四声后被接起,那边传来男人一贯温和的嗓音:“喂,君岛前辈?”
“幸村,我是君岛育斗。我刚接艾莉卡回家。”
他自报家门后,刻意停顿了两秒。
这是谈判中常用的技巧,让沉默本身成为一种压力。
然后,他才继续:“我听说了今晚餐厅的事。”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低笑:“嗯。那么,君岛前辈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君岛育斗的目光投向远方,眼神微沉,锐利如鹰,“我只想问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君岛前辈请讲。”
“你对我妹妹说的那个‘好’字,是出于我上次不情之请的考量,还是......”
他顿了顿,决定不再迂回,直接撕开了那层礼貌的薄纱,“还是出于别的、我所不知道的原因?”
电话另一端,幸村精市像是笑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如果我说,两者皆有呢?”
这个回答既坦诚又狡猾,非但没有消除君岛育斗的疑虑,反而让他更加警惕。
“幸村,艾莉卡和你在球场遇到的所有对手,和你打过交道的商业伙伴都不一样。她或许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相处,但本质上是个纯粹简单的孩子。”
他的语气转冷,平静中透出警告:“如果你有任何不确定,或者这只是你一时兴起的游戏,请现在就停止。我绝不会让我妹妹成为你满足好奇心或是解闷的对象。”
电话那端陷入沉默。
几秒后,幸村的声音传来,沉稳清晰:
“君岛前辈,我幸村精市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时兴起’。我做出的决定,无论起因如何,都会负责到底。”
他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但表态已经足够明确。
君岛育斗紧绷的下颌线稍有缓和,眼中的警惕却未减分毫。
“好,我暂且相信你的承诺。但如果你做出任何可能伤害到她的事,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理所当然。”幸村的回应不卑不亢,“那么,后续事宜,我会直接与艾莉卡......或者说,与我的未婚妻联系。”
“未婚妻”三个字被他自然地说出口,君岛育斗的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
“可以。”君岛育斗沉声应道。
接着,他又补上了一句话:“幸村,记住我的话。无论你的棋局有多大,都别让我妹妹成为你的棋子。否则,掀翻棋盘的事,我也做得出来。”
咬字清晰,语气冰冷,如同在下最后通牒。
“再见。”
他没有等对方回应,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房间被沉寂笼罩,一片阒然,只有艾莉卡清浅平稳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微微起伏。
君岛育斗将手机搁在一旁,指节重重压上眉心。他立在床边,凝视着妹妹毫无防备的睡颜。
房间里很安静,过了好久,才响起他压得很低的声音:
“幸村精市,你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是想故意气他吗?还是因为觉得艾莉卡那番唐突的求婚是个羞辱,所以要将这份难堪加倍奉还,把她当作泄愤对象玩弄于股掌?
这位在商界谈判桌上无往不利的专家,此刻却像站在一片浓雾里,什么也看不清楚。生平第一次,君岛育斗感受到了一种失去所有底牌的怔忡与忐忑。
“但愿……”
他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我把艾莉卡带到你面前,不是一步走错的险棋。”
7. 找他聊结婚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对艾莉卡而言是一种缓慢的煎熬。
幸村精市那个石破天惊的“好”字,连同哥哥那句“他就是被你吸引了”的安慰,期待与忐忑,反复横跳,在她脑海里昼夜不休地拉锯。
最终,是职业本能压制了内心的兵荒马乱。既然目标方向已定,下一步就是拟定章程,明确执行细则,划定权责边界。
她用了一个通宵,拟定了一份在她看来逻辑严密、能规避未来绝大多数风险的《协议》。
此刻,艾莉卡正站在ITF研究所楼下大厅,手里紧握着那个装有《协议》的文件袋,手心发凉。
“叮——”
电梯门平滑地打开。
她看见幸村精市从里面走出来。简单的白衬衫和熨帖的西裤,穿在他身上却清贵逼人,瞬间就吸引了大厅里零星往来者的目光,也让她的心跳猝然漏了一拍。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步伐没有丝毫迟疑,径直朝她走来。
“等很久了?”他问,声音温和,听不出情绪。
艾莉卡下意识地将文件袋往身后藏了藏,像一个被抓住的、笨拙的小偷,摇了摇头。
“刚到。”她回答说。
“有什么事吗?”幸村精市单刀直入。
艾莉卡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睫,目光堪堪擦过他的下颌线,又慌忙垂下,落在他身侧的手上。她怕对上视线后,自己眼里的那点小心思被他看穿。
“那个......今天是周五了。”她的声音很轻,但吐字清晰。
“嗯?”幸村精市微微偏头,这才想起自己承诺在周三前联系她,继续讨论那个关于“结婚”的话题。
“抱歉,我这周在外出差,昨晚刚回来,一时没顾上联系你。”
听到他的解释,艾莉卡暗自松了口气。她原本还以为他改变了主意,这两日一直忐忑不安,今天也是鼓足了勇气才特地来找他。
“关于结婚的事,幸村先生不必有太大压力。你只需要在必要的社交场合配合出席就好,主要是为了应付我父母那边。”
说着,她将文件袋拿出来,从里面取出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双手递到他面前:
“这是我拟定的协议,请你过目。”
幸村精市垂眸,目光落在首页加粗的标题上——《关于建立战略性婚姻关系的协议》
他没有接,目光从文件缓缓移到她的脸上。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仿佛凝滞。
“这件事,似乎不适合站在这里谈。”他最终开口,语气平静,“去我办公室吧。”
他转身走向闸机,艾莉卡微微一愣,随即跟上他的脚步。
电梯平稳上升,封闭的空间内一片寂静,只有楼层数字无声地跳动。
她站在他的侧后方,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挺拔的背脊和宽阔的肩上,这个背影,她看了好多年,却是第一次距离这么近,就像在做梦一样。
鼻尖萦绕着一种清冽的、类似于雪松与橙花混合的淡香,这让她更加屏息凝神。
走进幸村精市的办公室,他利落地走到窗边,“唰”的一声拉下了百叶窗。窗外喧嚣的城市光影被瞬间遮蔽,室内陷入一片私密的静谧,只有空调运作发出低沉的嘶嘶声。
他转过身,抬手示意她就座。
艾莉卡刚在那张宽大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坐下,身侧的垫子便再次轻微下陷。幸村精市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保持着微妙的社交距离。
他微微侧身,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那视线太过深邃,让艾莉卡没由来地紧张起来,她不自觉地移开视线,再一次将文件轻轻推到他面前。
“在翻阅这份文件之前,君岛小姐,”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无波,“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你请说。”她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你向其他人提出过同样的......”幸村想了想,将“契约婚姻”换了个委婉的词,“‘战略合作’吗?”
“没有。”她回答得很快,没有丝毫犹豫。
“为什么是我?”幸村精市追问。
他朝她微微倾身,无形的压迫感随之而来,那片鸢紫色的眼眸里仿佛有漩涡在凝聚。
艾莉卡无意识地并拢了膝盖,握紧手中的文件,语气平稳地像是在复述预先准备好的说辞:“你刚退役,社会关注度正高,也非常受欢迎。想必也和我一样,正面临着被家人催婚的困扰。”
她稍作停顿,谨慎地斟酌用词,视线落在他的衬衫领口,不敢与他对视。
“但你一直没有公开的恋情或绯闻,或许也同我一样,对恋爱或者婚姻本身缺乏兴趣。这样的话,契约婚姻对你来说,应该也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
果然,和他的猜测一样,是出于现实的考量。
幸村精市向后靠进沙发,双臂舒展地搭在靠背上,一个本该是随性放松的姿态,落在艾莉卡眼里,却成了一帧惊心动魄的特写。
轮廓在光影中被勾勒,白衬衫,黑色直顺西裤,衬得肩宽腰窄,引而不发。那随性敞开的姿态,不费吹灰之力,便搅乱了她心底的一池春水。
“那么,我凭什么相信,一位对真实婚姻关系毫无兴趣的人,能扮演好‘妻子’的角色,从而取信于我的家人、朋友、以及你所看重的社会舆论呢?”
“这个你放心,我会做好一切功课,包括了解你的喜好、习惯和社交圈,确保不会让任何人看出破绽。”她保证道,指尖悄悄收紧,陷进了自己的掌心。
幸村精市没错过她这个小动作,闻言眸色微动,极轻地笑了一声。
“君岛小姐,”他略作停顿,指尖在沙发扶手上随意地点了两下,“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给我做商业背景背调。”
艾莉卡没有说话,只是垂下长睫,再一次将文件往他面前推了推。
幸村精市的视线下移,落在她递过来的文件上。她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没有花哨的美甲,透着健康的淡粉色光泽。
他伸手接过协议,指尖无意擦过她的手指。一刹那的触碰,竟让她像是触电般,微微一颤。
幸村精市讶然抬眸,只见她眼睫低垂,目光斜斜地落向一旁。仿佛感知到他的视线,那浓密的长睫如受惊的蝶翼,慌乱地抖动了几下。
墨色发丝间,那对红透的耳根无所遁形,泄露了心底的波澜。与她故作镇定、依旧挺得笔直的脊背,构成一幅矛盾又生动的画。
原本只觉得这提议荒唐,但现在,幸村精市眼底掠过一丝兴味,仿佛窥见了冰封湖面下涌动的暗流与裂痕。
有趣,当真有趣。
他一页页地翻阅起文件,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心底那点被冒犯的不悦,悄然变成了一种探究的兴味。
“协议期内,原则上为三年。在此期间,双方同居,但无需履行夫妻义务,互不干涉彼此的生活和自由。期满离婚时,作为补偿,我将转让名下君岛集团3%的股份给你。”
她的语气像是在进行项目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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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若协议期间你遇到了真正心仪的对象,我们也可以协商提前终止合约。”
“也就是说,君岛小姐需要一段稳定、低调、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且能随时抽身的婚姻关系,需要这个‘已婚’身份来安抚家人,并规避未来可能出现的舆论纠缠?”
他的问题直击核心。见她沉默不答,他的视线掠过她无意识收紧的双手,继续追问:
“那么,君岛小姐之前所说的‘一见钟情’,都是骗我的?”
艾莉卡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微微颤动。她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紧张攥着交叠的手,指尖用力到泛起红。
“不、不是的......”
艾莉卡下意识否认,却在迎上他冷冽目光时收了声,心头一沉。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弥漫。
幸村精市合上文件,指尖在封面上轻点两下,“君岛小姐,你的提案很有趣,但......也很荒谬。”
他向前倾身,拉近两人的距离。艾莉卡顿时被淡淡的雪松气息包围。
“如果不需要履行夫妻义务,”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内容却惊世骇俗,“那生理需求该如何解决?”
他微微挑眉,笑得戏谑而探究:“君岛小姐,你是打算让我守三年活寡吗?”
艾莉卡蓦地怔住,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耳朵更是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她愣了好几秒,眼神慌乱地移开,又强迫自己转回来,装作镇定,声音却在止不住地颤抖。
“如、如果你有需要的话......也、也不是不可以。”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仿佛每个字都要耗费极大心力,“每周......最、最多三次。”
“所以,”幸村精市将文件推回她面前,身体再次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本就不多的距离,“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要将我的婚姻明码标价?用金钱来购买我未来三年的自由?”
清冽的雪松气息,一瞬间完全笼罩住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艾莉卡急忙否认,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却被他的凌厉目光和周身散发出的气场牢牢钉在原地。
“那这份协议又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希望一切都能清晰可控,这也是为了保护你的权益。”她声线不自觉提高,像是在坚守最后的阵地。
“如果我说,我不需要这种保护呢?”
“那样太不明确了。”艾莉卡坚持道,“没有期限、没有具体的权利义务划分,这......这会让事情变得复杂、充满不确定性!”
她举起那份协议,仿佛那是一面能够保护自己的盾牌:“如果连最基本的条款都没有,说不定我会对幸村先生做出什么......”
“失礼的事”几个字尚未出口。
幸村精市忽然动了。他伸出手,一把扣住了她拿着文件的那只手腕。
艾莉卡浑身一僵,如同被一道细微的电流击中。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烫得惊人,带着一阵阵的酥麻、丝丝缕缕的掌控力,直窜上她的脊髓。
她心脏狂跳,本能地要抽回手,却发现他的手指像铁箍般收紧了。那力量和压迫感,与他优雅的外表格格不入。
“君岛小姐,”他眼睫下垂,目光幽深地盯着她,“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话音未落,他忽然施力。
艾莉卡倏地失去平衡,惊呼噎在喉咙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
8. 怎么是抖S!
她跌入了一个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但又没有完全跌入进去。他的手臂横亘在她腰间,形成了一个礼貌而疏离的支撑,阻止了她进一步的贴贴。
另一只手腕依旧被他牢牢禁锢着,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半倚在他怀中。
艾莉卡惊魂未定地仰起脸,视线擦过他线条优美的下颌,对上他俯视的目光。
那双鸢紫色的眼睛里,沉静无声,正酝酿着风暴。
光波流转,幽深似潭,望不见底。
艾莉卡绷直了脊背,心脏刹那间提到了嗓子眼,呼吸凝滞。
太近了!
近得她能看清他眼睫的弧度,近得他温热的呼吸拂过了她的脸颊,近得仿佛只要再稍稍靠近,她就能触到那抹抿紧的、带着致命吸引力的薄唇。
“君岛小姐,”他开口,声沉如千钧锤落,“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
“婚姻不是商业并购,哪怕只是形式上的。”他微微收紧扣在她腰间的手,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此刻两人之间的尴尬,“你现在感受到了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尤其是夫妻之间的距离,是无法用条款来明确规定的。”
他顿了顿,继续用那种冷静的语调陈述:“当你提出这个方案时,你就已经主动走进了我的‘社交安全距离’之内。而现在......”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她咬紧颤抖的唇,又回到她惊慌的眼睛。
“......你连‘社交安全距离’也一并失去了。”
幸村精市松开了横在她腰间的手,但依旧钳制她手腕的手,像一个无形的枷锁。
“所以,别再拿着这份可笑的协议来跟我谈条件。”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优雅依旧,却让她心底发寒。
“我幸村精市的婚姻,从来不需要用金钱来衡量。更不会接受别人替我拟定的条款。”
“在我这里,规则,由我来定。”
他凝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第一,把这份东西收起来,或者扔掉。随你便。”
“第二,没有期限。我的婚姻不是有时效的合同,要么不开始,要么就是一辈子。”
“第三,关于‘夫妻义务’......”
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她红透的脸颊,眼神带着几分恶劣:“我认为,‘每周至多三次’这个上限,设定得过于保守了。至于是否需要履行,何时履行,如何履行,应该由我们双方的状态来决定,而不是一纸冷冰冰的条款。”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和我结婚,意味着你将完全进入我的生活,接纳我的一切。而我,也会彻底介入你的世界。不存在‘互不干涉’。明白吗?”
艾莉卡像是被一道雷击中,呆呆地望着那张咫尺距离的俊颜,大脑一片空白,过载的程序宕机。
他的气息,他说话时微动的唇形,他眼底倒映出她渺小的影子......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梦幻,不真实。
“君岛小姐,” 他慢悠悠地叫她,脸上挂着那种在球场上锁定胜局的、美丽又危险的微笑,眼底确是一片锐利,冷意彻骨。
“你确定自己真的,做好和我结婚的觉悟了吗?”
他的声音也同他的眼神一样,是没有温度的。
没有期限......一辈子......
每周至多三次......过于保守......
彻底介入她的世界......不存在互不干涉......
他的声音像是某种魔咒,不断在脑子里回响。
“轰”的一声,全身血液都冲上了艾莉卡的头顶和脸颊,烧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他怎么能......
怎么可以像讨论天气一样,用那种平静甚至冷漠的语气,讨论这种羞于启齿的话题!
指节一软,紧握的文件从掌心滑落。她下意识地蜷起手指,却只握住一手心的空虚。
整个世界仿佛被抽成了真空,脚下是绵软无底的云,微醺般的酥意从脊椎窜升,让她浑身轻飘飘地使不上半分力气。
这或许是幸村精市生平第一次,将对阵时的精神压迫感用在一个女人身上。他承认这有失绅士风度,但眼前的人,这个总能轻易做出让他意想不到的举动的“合作者”,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毫不犹豫祭出这一招的人。
他想看她方寸大乱的模样。这种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幸村精市将艾莉卡的反应尽数收入眼底:那因惊愕而微启的唇瓣,骤然收缩的瞳孔,蝶翼般颤个不停的睫毛,以及从脸颊一路往下蔓延的绯红,将白皙脖颈都染成了一片淡粉色。
震惊、羞窘、恐慌......
这一刻,她的形象变得鲜活无比。
过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用一种很轻的、带着细微颤音的、像是呜咽般的气声,给出了一个完全不符合她“高冷人设”的回答——
“......太......太乱来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强烈的羞窘让她想要抬手掩面,但手腕仍被他牢牢握着,只能无力地挣动了一下,最终赧然别过脸,露出那段已经完全染上绯色的、纤细脆弱的脖颈。
像极了一只被捏住了后颈皮,受惊后连挣扎都变得徒劳的小动物,与先前那个冷静自持、提出惊世骇俗提案的冰山美人形成了无比强烈的、令人愉悦的反差。
有趣。
真是太有趣了。
幸村精市心底某种恶劣的兴味被彻底点燃了。他忽然很想看看,这具冰冷的躯壳之下,当冰层碎裂,是否封存着足以将人都灼伤的熔岩?那被长久封存的火热本能喷薄而出时,她脸上会浮现出怎样一种神情呢。是否会如他梦境一般,生动而诱人。
他垂下眼眸,敛起眼底翻腾的不堪心思,沉静用力地呼吸。再抬眼时,他已恢复一贯的温和淡然,自然地松开她的手腕,起身,从容不迫地整理着袖口。
“君岛小姐,我现在要出席一个会议。所以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考虑。”他语气温和如常,仿佛刚才那个步步紧逼、言辞犀利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如果你的答案是“yes”,请在这里等我回来,晚上一起吃饭。”
他转身走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倾倒众生的、却也让艾莉卡不寒而栗的笑容。
“当然,如果你的答案是‘no’,”他唇角弧度未减,眼神却没有一丝温度,“请在我会议结束前,离开这里。”
留下这句话,他径直走出办公室。
门被轻轻合上后,室内重归寂静。
艾莉卡僵在原地,足足过了十几秒,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进沙发里。
空调冷气嘶嘶作响,不知疲倦。
办公室的冷气开得很足,但她却觉得浑身都在发烫,尤其是被他握过的那一圈手腕皮肤,灼热感久久不散,像是一个无形的烙印。
-
《第十五年·暮夏》
【今日。ITF研究所。】
【白衬衫,西裤。很美。窒息。】
【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放出来的,是一个撕下温柔表象的,强势的,并意图掌控一切的......“神”。】
【手腕还在发烫。被他碰过的地方,像烙下了印记。】
【心跳声好吵。浑身都在战栗。】
【为什么?为什么会因为他的咄咄逼人感到一种隐秘的、无法言说的喜悦?】
写到这一句时,嘎然而止。
艾莉卡丢开手机,将发烫的脸颊埋进微凉的掌心。心跳不止,震耳欲聋。
一辈子?
没有协议?
彻底介入彼此的生活?
每周三次......过于保守?
每一个词都像一枚炸弹,在艾莉卡的大脑里轰然引爆,留下满地狼藉和嗡嗡作响的耳鸣。
她蜷缩在沙发里,脑子里几块“小甜品”正在天人交战。
溜边舒芙蕾哆嗦尖叫:【快跑!这是个陷阱!一辈子!他说了一辈子!还要介入你的全部生活,这太可怕了!】
磕糖奶黄包捧心呢喃:【可他答应了诶......你明明那么喜欢他,真的舍得拒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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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就不想......】
【不想!完全不想!】
军师冻奶冻立刻站队,语气冰凉又警惕:
【你喜欢的,你想象中的幸村精市是个温润绅士。可这个男人他根本是掌控欲强的猎人,说不定还是抖 S!听舒芙蕾的,快逃!】
【逃了之后呢?】
磕糖奶黄包幽幽反问,
【你真甘心......从此只远远看着他,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溜边舒芙蕾跳脚:【谁知道他吃完饭之后会干嘛?!越是表面光鲜的男人,背地里指不定多乱!】
【闭嘴!】
磕糖奶黄包直接举着三叉戟戳过去,
【不许你污蔑幸村先生!】
舒芙蕾“嗷呜”一声,戏很足地倒地:【Oh——no——】然后光速下线。
磕糖奶黄包慢慢转向军师。
冻奶冻立马举手后退:【别戳别戳......大家都是一家人,相煎何太急......我走,我走就是了......】
不甘心。
怎么会甘心和他做一辈子说不上话,只做陌生人。
即便他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她也不想走。即便是猎人,她也依然是那么喜欢他。甚至对那份强势的、不留退路的“新规则”,产生了些许的......
期待。
-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
艾莉卡坐立难安,目光扫过这间极简风格的办公室。
黑白灰的主色调,一丝不苟的陈列,如同他本人,完美而疏离。书架上是体育科学和专业报告,角落的玻璃柜昭示着主人辉煌的过去。
他的办公桌干净得过分,只有笔记本、笔筒和台历。他在这里工作时,也会带着那种洞察一切、让人无所遁形的目光吗?
脑子里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切换——他倾身靠近时的雪松气息,握住她手腕的灼热温度,他微动的、看起来异常柔软的薄唇......
“轰”的一下,热意再次席卷,烧得她耳根发烫。她捂住脸,试图驱散这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就在这时,手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吓了她一跳。
屏幕上跳跃着“育斗哥哥”四个字。
艾莉卡睫毛一颤,做贼心虚地环顾四周,才深吸一口气接起。
“艾莉卡,”电话那头传来君岛育斗沉稳的声音,“在哪呢?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我......我在外面。”她磕磕绊绊,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外面?”君岛育斗像是察觉到什么,语调微扬,“樾森别墅的画室?还是跟朋友在一起?”
“嗯......差、差不多......”她含糊其辞,手指抠着沙发缝,“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这两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事情处理得顺利吗?”他问。
“还......还行......”她回。
“位置发我一个。应酬完了,顺路接你回家。”他的语气自然得像随口一提。
完蛋了!艾莉卡的心猛地一沉。
“不、不用了哥哥,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发过来吧,晚上不安全。”君岛育斗声音放缓,“或者,告诉我地址,等你结束让司机去接。”
这似乎是个好主意?这样幸村先生就算有别的想法,也得作罢了吧?
犹豫再三,她将定位分享了过去。
【君岛育斗:十分钟到。】
艾莉卡:“......?”
不是说等她结束后吗?
这十分钟,比刚才的一小时更难熬。她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无数次看向门口和窗外。
她蹭到窗边,拨开百叶窗缝隙向下望——熟悉的黑色轿车泊在路边。君岛育斗倚着车门,微低头看手机。霓虹勾勒出他挺拔冷硬的身影。
他忽然心有所感般抬起头,朝她的方向望来。
艾莉卡吓得猛地松手,百叶窗“啪”地合拢,心脏狂跳。
完了。
9. 脸红到爆炸
她现在该怎么办?幸村先生会怎么想?他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和她哥哥联手设计的圈套吗?只是为了逼他就范?
“协议”还没开始,她就已经成了一个处心积虑、连约会都要被家人监视的麻烦女人。
就在艾莉卡手足无措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幸村精市走了进来。
他看见艾莉卡站在窗前,脸上露出世界末日来临般的表情,眼睛微微眯起。
“怎么了?”他关上门,语气温和。
“那个......我哥哥......”她声音很小,手指绞紧,“他......他在楼下等我。”
幸村精市眉梢微动,走到窗边拨开百叶看了一眼。
“看来,君岛前辈很不放心。”他转身,语气听不出波澜,“既然如此,那就请前辈一起吧。餐厅我订好了。”
“一、一起?”艾莉卡抬头,眼里满是惊恐。光是想象那画面就让她窒息。
“当然。”幸村精市拿起西装外套穿上,“总不能让你哥哥一直等着。而且,我们不是要结婚吗?有些话,当面说清楚也好。”他整理了下袖口,“走吧,别让前辈等久了。”
艾莉卡如同提线木偶,机械地跟在他身后。
电梯下行,封闭空间里沉默弥漫。
幸村精市气定神闲,艾莉卡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祈祷电梯永不停下。
研究所大厅灯火通明。
玻璃门开启,夜风微拂。
君岛育斗就站在门外几步远,推了推镜框,目光掠过幸村精市,落在他身侧一脸心虚的妹妹身上。
而后,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幸村精市嘴角挂笑,从容上前伸出右手:“君岛前辈,好久不见。”
君岛育斗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伸手交握:“好久不见,幸村君。”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前辈。”幸村精市收回手,态度谦和,“正好预订了附近餐厅,准备和艾莉卡晚餐。前辈若不介意,一起?”
君岛育斗视线扫过眼神闪躲的艾莉卡,眼神微沉。
“幸村君客气了。”君岛育斗脸上浮起社交微笑,“是我打扰二位约会才对。恭敬不如从命。”他特意加重了“约会”二字。
“哥!”艾莉卡下意识阻止,怕他说出更惊人的话。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她。
“嗯?”
“怎么了?”
异口同声。
“......没、没什么。”艾莉卡瞬间败下阵来,低头恨不得钻地缝。
幸村精市捉弄她就算了,连哥哥也打趣她!
-
餐厅格调高雅安静。女将他们引至隐秘包厢。
噩梦般的座位安排:幸村精市和艾莉卡一侧,君岛育斗独坐对面。
艾莉卡如坐针毡,感觉哥哥平静的目光像探照灯,在她和幸村精市之间来回扫视。
幸村精市仿若未觉,从容拿起菜单,先自然地将一份放到艾莉卡面前,声音温和:“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再将另一份递给对面,微微颔首:“前辈请自便。”
这种微妙的主权宣告,让君岛育斗接菜单的手指顿了一下。
点餐过程更是诡异。
他靠得太近,艾莉卡根本无心看,胡乱指了几个。幸村精市补充了招牌菜和清酒,特意叮嘱甜品饭后上,体贴周到。
女将退下,包厢陷入短暂沉默。
君岛育斗率先打破沉寂,端起茶杯看向幸村精市:“幸村君,我比较直接。有些话或许唐突,但还是想当面请教。”
“前辈请讲。”幸村精市坐姿放松,脸上带笑。
“我听艾莉卡说,你答应了她的提议。”君岛育斗措辞谨慎,“我很好奇,对于这段关系,你有什么具体规划?毕竟,这似乎有些超出常规。”
来了!艾莉卡的心提起,紧张地偷瞄幸村精市侧脸。
幸村精市微微一笑,目光扫过身边正襟危坐的艾莉卡:“规划的第一步,自然是彼此深入了解。”
“比如,像现在这样共进晚餐,分享喜好、习惯和未来计划。我认为稳定关系的基础在于坦诚和信任,而非一纸冷冰冰的合同。”
听到最后一句,艾莉卡肩膀一抖。他在不动声色地点她,再次否定了协议的存在。
君岛育斗点头,似乎认可,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那么,你的家人呢?如此重大的决定,想必需知会令尊令堂?他们看法如何?”
“家父家母一向尊重我的选择,他们更关心我是否幸福,而非形式。”幸村精市从容应答,“况且,君岛小姐本就是他们精心挑选的相亲对象,我相信二老听闻这个消息,只会感到欣慰。待时机成熟,我也会陪同艾莉卡正式登门拜访。”
他巧妙将“通知”变“见面”,不仅化解追问,而且暗示关系的进展,回答得滴水不漏。
“幸村君年轻有为,选择众多。”君岛育斗语气锐利,镜片后的目光愈发审视,“我妹妹心思单纯。我作为兄长,不得不问得更直接——你如何保证,这不是你一时兴起的游戏?毕竟,此前你们并不相熟。”
艾莉卡心头一紧,低声阻拦:“哥......”
这问题太直接了,甚至有些失礼。
幸村精市微微抬手,示意无妨。他脸上惯有的笑意淡去,深邃紫眸直视对方:“君岛前辈,我理解你的担忧。但请允许我澄清两点。”
他声音偏沉,渗着冷意,“第一,我的人生字典里,从无‘游戏’二字,婚姻更是如此。第二......”
他话语微顿,倏然侧头看向身边的艾莉卡,缓缓道:“我认为,在这段关系里,更需要做出承诺和保证的一方,或许并非是我。”
艾莉卡蓦然转头,撞入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心脏骤然狂跳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暗示,她才是那个动机不纯、可能游戏人间的人?
仔细想来,确实是她先提出的结婚,今天还带着一份像商业合同一样的东西来找他。
但现在,她的家人却反过来质疑他的诚意?按这个逻辑,难道不该是她和她的家人向他证明,她绝非儿戏,而是真心实意吗?
聪明人的对话,点到即止。幸村精市从容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这出其不意的反击,让君岛育斗微微一怔。站在幸村精市的角度,一个刚见面就提“结婚”、将婚姻“工具化”的女人,确实更可能抱着“游戏”的心态。
但那又怎样?艾莉卡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心思纯良,喜欢一个人都不敢大声,她怎么可能是游戏人间的女人?
幸村精市,你怎么敢将艾莉卡和那些女人相提并论?!
就在君岛育斗在脑内暗杀对面的男人时,料理和清酒陆续送上,暂时中断了这场暗流涌动的交锋。
接下来的时间,对艾莉卡而言,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处刑。
幸村精市绅士风度尽显,表现无可挑剔。
他自然地用公筷为艾莉卡夹菜,会问她喜不喜欢;在她不小心碰到他手时,回以温和的微笑。每一个举动都体贴入微,就好像是在完美演绎着一个“未婚夫”的角色。
然而这一切落在君岛育斗眼里,只让他眉头蹙得更紧。这小子城府太深,太会掌控节奏了,自家那个单纯的妹妹根本不是对手。
艾莉卡全程食不知味。幸村的每一次靠近、每一个眼神、每一句看似平常的话,都让她心跳失序。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的杂耍,一边要应对哥哥审视的目光,一边还要抵抗幸村精市无处不在的致命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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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接近尾声,精致的抹茶慕斯被送了上来。
君岛育斗看着对面。幸村精市将甜品移到艾莉卡面前,而平时对甜食毫无抵抗力的妹妹,居然在发呆。
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幸村君,我还是无法完全放心。婚姻不是儿戏,你所谓的‘彼此了解’,需要一个期限,也需要一个明确的......”
“君岛前辈。”幸村精市轻声打断。
他放下刀叉,目光转向君岛育斗,唇角噙着笑,却不达眼底。
“你似乎总是习惯将婚姻视为一场交易,试图用各种条款来约束,将你的妹妹庇护在绝对安全的领域。你担心我会反悔、会临阵脱逃,担心我终将伤害到她......”
说到这里,他侧过身,看向艾莉卡,“但事实上,君岛前辈你多虑了。”
他拿起餐巾,做出了一个让两人都猝不及防的举动。
艾莉卡低垂着的脸被轻轻托起,温热的指尖触上下颌,迫使她抬起视线。
她整个人僵住,瞳孔因震惊放大,完全忘记了反应。
哥哥还在对面看着.......!
幸村精市凝视着她迅速涨红的脸颊,以及那双慌乱无措的黑眸,缓慢地勾起唇角。
他拇指轻柔地、怜爱十足地擦过她的唇角,抹掉沾到的一点抹茶粉。动作自然,又亲昵。
而后,他抬起浓密的眼睫,微笑着看向艾莉卡,嗓音浸着清泉,温润地不像话:
“我和君岛小姐之间,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对吧?”
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艾莉卡耳畔。
轰——!
艾莉卡全身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指尖的触感和那双摄人心魄的紫色眼眸。
他怎么能......怎么能在哥哥面前做出这么......这么亲密的举动!还说出这种话!
君岛育斗脸色沉下,握着茶杯的手收紧,指节泛白。
他看着幸村精市那双带着笑、魅惑十足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家妹妹那副CPU过载,被撩拨得神魂颠倒、毫无反抗能力的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这小子!
他绝对是故意的!
包厢内空气凝固。只剩角落里的香薰散发着宁静檀香,与这剑拔弩张又暧昧横生的气氛格格不入。
最终,君岛育斗缓缓松手,靠回椅背,脸上挂回商业假笑,眼底毫无温度。
“既是如此,”他慢条斯理道,目光在两人间转了转,“这周末定个时间,双方家长见面后,你们就提交结婚登记吧。”
这顿令人窒息的晚餐终于结束。
三人走出餐厅,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些许尴尬。
“很感谢幸村君的款待。”君岛育斗率先开口,“时间不早,我就不打扰了。艾莉卡,我们回家。”
艾莉卡如蒙大赦,下意识就往哥哥的车走。
“君岛小姐,请稍等。”幸村精市上前一步,将艾莉卡落在他办公室里的文件袋递还给她。
“这个,”他重复道,像是故意说给君岛育斗听,“我们之间,不需要这种东西,对吧?”
君岛育斗眸色微沉:“‘那种东西’是指?”
“没什么。”艾莉卡脸颊滚烫,抢过文件袋胡乱塞进包里。
幸村精市将她的反应纳入眼底,对君岛育斗微微颔首:“今晚聊得很愉快。下次有机会,再请前辈指教。”态度谦和有礼,挑不出一点错处。
君岛育斗深深看他一眼,拉开车门:“再会,幸村君。”
轿车逐渐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幸村精市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微卷的蓝紫色发丝。
他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随即转身,也走向了自己的车。
10.脸红到爆炸
她现在该怎么办?幸村先生会怎么想?他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和她哥哥联手设计的圈套吗?只是为了逼他就范?
“协议”还没开始,她就已经成了一个处心积虑、连约会都要被家人监视的麻烦女人。
就在艾莉卡手足无措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幸村精市走了进来。
他看见艾莉卡站在窗前,脸上露出世界末日来临般的表情,眼睛微微眯起。
“怎么了?”他关上门,语气温和。
“那个......我哥哥......”她声音很小,手指绞紧,“他......他在楼下等我。”
幸村精市眉梢微动,走到窗边拨开百叶看了一眼。
“看来,君岛前辈很不放心。”他转身,语气听不出波澜,“既然如此,那就请前辈一起吧。餐厅我订好了。”
“一、一起?”艾莉卡抬头,眼里满是惊恐。光是想象那画面就让她窒息。
“当然。”幸村精市拿起西装外套穿上,“总不能让你哥哥一直等着。而且,我们不是要结婚吗?有些话,当面说清楚也好。”他整理了下袖口,“走吧,别让前辈等久了。”
艾莉卡如同提线木偶,机械地跟在他身后。
电梯下行,封闭空间里沉默弥漫。
幸村精市气定神闲,艾莉卡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祈祷电梯永不停下。
研究所大厅灯火通明。玻璃门开启,夜风微拂。
君岛育斗就站在门外几步远,推了推镜框,目光掠过幸村精市,落在他身侧一脸心虚的妹妹身上。
而后,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幸村精市嘴角挂笑,从容上前伸出右手:“君岛前辈,好久不见。”
君岛育斗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伸手交握:“好久不见,幸村君。”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前辈。”幸村精市收回手,态度谦和,“正好预订了附近餐厅,准备和艾莉卡去吃晚餐。前辈若不介意,一起?”
君岛育斗视线扫过妹妹,见她眼神闪躲,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便应了下来。
“幸村君客气了。”君岛育斗脸上浮起社交微笑,“是我打扰二位约会才对。恭敬不如从命。”他特意加重了“约会”二字,镜片后的目光饶有兴味地扫过自家妹妹瞬间僵住的侧脸。
“哥……!”
一声压低了的、带着明显慌乱与一丝娇嗔的轻唤从身旁传来。
君岛育斗垂眸,只见艾莉卡伸手轻轻拽了一下他西装的袖口,随即抬起那双清冷的碧眸,眼神里满是“求你别说了”的窘迫。
两个男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
“嗯?”
“怎么了?”
幸村精市与君岛育斗几乎异口同声。
艾莉卡被这两道视线看得耳根发烫,立刻松开了攥着哥哥袖口的手指,垂下眼睑,用惯常的冰冷掩盖失态,声音也一瞬恢复平静:“没、没什么。”
艾莉卡满腹委屈无处可说。幸村精市捉弄她就算了,连哥哥也打趣她!
-
餐厅格调高雅安静。女将将他们引至隐秘包厢。
噩梦般的座位安排:幸村精市和艾莉卡一侧,君岛育斗独坐对面。
艾莉卡如坐针毡,感觉哥哥平静的目光像探照灯,在她和幸村精市之间来回扫视。
幸村精市仿若未觉,从容拿起菜单,先自然地将一份放到艾莉卡面前,声音温和:“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再将另一份递给对面,微微颔首:“前辈请自便。”
这种微妙的主权宣告,让君岛育斗接菜单的手指顿了一下。
点餐过程更是诡异。
他靠得太近,艾莉卡根本无心看,胡乱指了几个。幸村精市补充了招牌菜和清酒,特意叮嘱甜品饭后上,体贴周到。
女将退下,包厢陷入短暂沉默。
君岛育斗率先打破沉寂,端起茶杯看向幸村精市:“幸村君,我比较直接。有些话或许唐突,但还是想当面请教。”
“前辈请讲。”幸村精市坐姿放松,脸上带笑。
“我听艾莉卡说,你答应了她的提议。”君岛育斗措辞谨慎,“我很好奇,对于这段关系,你有什么具体规划?毕竟,这似乎有些超出常规。”
来了!哥哥最擅长的桌上谈判。艾莉卡的心提起,紧张地偷瞄幸村精市侧脸。
幸村精市微微一笑,目光扫过身边正襟危坐的艾莉卡:“规划的第一步,自然是彼此深入了解。”
“比如,像现在这样共进晚餐,分享喜好、习惯和未来计划。我认为稳定关系的基础在于坦诚和信任,而不是想商业合作那样,靠着一纸冷冰冰的合同维系。”
听到最后一句,艾莉卡肩膀一抖。他在不动声色地点她,再次否定了协议的存在。
君岛育斗点头,似乎认可,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那么,你的家人呢?如此重大的决定,想必需要知会令尊令堂?他们的看法如何?”
“家父家母一向尊重我的选择,他们更关心我是否幸福,而非形式。”幸村精市从容应答,“况且,君岛小姐本就是他们精心挑选的相亲对象,我相信二老听闻这个消息,只会感到欣慰。等到时机成熟,我也会陪同艾莉卡正式登门拜访。”
他巧妙将“通知”变“见面”,不仅化解追问,而且暗示关系的进展,回答得滴水不漏。
“幸村君年轻有为,选择众多。”君岛育斗语气锐利,镜片后的目光愈发审视,“我妹妹心思单纯。我作为兄长,不得不问得更直接——你如何保证,这不是你一时兴起的游戏?毕竟,此前你们并不相熟。”
艾莉卡心头一紧,低声阻拦:“哥......”
这问题太直接了,甚至有些失礼。
幸村精市抬手,示意无妨。他脸上惯有的笑意淡去,深邃紫眸直视对方:“君岛前辈,我理解你的担忧。但请允许我澄清两点。”
他声音偏沉,渗着冷意,“第一,我的人生字典里,从无‘游戏’二字,婚姻更是如此。第二......”
他话语微顿,倏然侧头看向身边的艾莉卡,缓缓道:“我认为,在这段关系里,更需要做出承诺和保证的一方,或许并非是我。”
艾莉卡蓦然转头,撞入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心脏骤然狂跳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暗示,她才是那个动机不纯、可能游戏人间的人?
仔细想来,确实是她先提出的结婚,今天还带着一份像商业合同一样的东西来找他。
但现在,她的家人却反过来质疑他的诚意?按这个逻辑,难道不该是她和她的家人向他证明,她绝非儿戏,而是真心实意吗?
聪明人的对话,点到即止。幸村精市从容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这出其不意的反击,让君岛育斗微微一怔。站在幸村精市的角度,一个刚见面就提“结婚”、将婚姻“工具化”的女人,确实更可能抱着“游戏”的心态。
但那又怎样?艾莉卡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心思纯良,喜欢一个人都不敢大声,她怎么可能是游戏人间的女人?
幸村精市,你怎么敢将艾莉卡和那些女人相提并论?!
就在君岛育斗在脑内暗杀对面的男人时,料理和清酒陆续送上,暂时中断了这场暗流涌动的交锋。
接下来的时间,对艾莉卡而言,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处刑。
幸村精市绅士风度尽显,表现无可挑剔。
他自然地用公筷为艾莉卡夹菜,会问她喜不喜欢;在她不小心碰到他手时,回以温和的微笑。每一个举动都体贴入微,就好像是在完美演绎着一个“未婚夫”的角色。
然而这一切落在君岛育斗眼里,只让他眉头蹙得更紧。这小子城府太深,太会掌控节奏了,自家那个单纯的妹妹根本不是对手。
艾莉卡全程食不知味。幸村的每一次靠近、每一个眼神、每一句看似平常的话,都让她心跳失序。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的杂耍,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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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应对哥哥审视的目光,一边还要抵抗幸村精市无处不在的致命吸引力。
晚餐接近尾声,精致的抹茶慕斯被送了上来。
君岛育斗看着对面。幸村精市将甜品移到艾莉卡面前,而平时对甜食毫无抵抗力的妹妹,居然在发呆。
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幸村君,我还是无法完全放心。婚姻不是儿戏,你所谓的‘彼此了解’,需要一个期限,也需要一个明确的......”
“君岛前辈。”幸村精市轻声打断。
他放下刀叉,目光转向君岛育斗,唇角噙着笑,却不达眼底。
“你似乎总是习惯将婚姻视为一场交易,试图用各种条款来约束,将你的妹妹庇护在绝对安全的领域。你担心我会反悔、会临阵脱逃,担心我终将伤害到她......”
说到这里,他侧过身,看向艾莉卡,“但事实上,君岛前辈你多虑了。”
他拿起餐巾,做出了一个让两人都猝不及防的举动。
艾莉卡低垂着的脸被轻轻托起,温热的指尖触上下颌,迫使她抬起视线。
她整个人僵住,瞳孔因震惊放大,完全忘记了反应。
哥哥还在对面看着.......!
幸村精市凝视着她瞬间涨红的脸颊,以及那双慌乱无措的大眼睛,缓慢地勾起唇角。
他拇指轻柔地、怜爱十足地擦过她的唇角,抹掉沾到的一点抹茶粉。动作自然,又亲昵。
而后,他抬起浓密的眼睫,那双紫琉璃般的眼睛凝视着她,像是暮色里的鸢尾花田,让人不自觉想要沉溺。
他勾起微笑,一字一句地说:“我和君岛小姐之间,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对吧?”
嗓音温润,像是看不见的情丝,在空中缠绵地打了个转,才慢悠悠地坠入她耳中,顺着血液流窜,最后在心脏处收紧成结。
轰——!
艾莉卡全身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他怎么能......怎么能在哥哥面前做出这么......这么亲密的举动!还说出这种话!
君岛育斗脸色沉下,握着茶杯的手收紧,指节泛白。
他看着幸村精市那双带着笑、魅惑十足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家妹妹那副CPU过载,被撩拨得神魂颠倒、毫无反抗能力的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这小子!
他绝对是故意的!
包厢内空气凝固。只剩角落里的香薰散发着宁静檀香,与这剑拔弩张又暧昧横生的气氛格格不入。
最终,君岛育斗缓缓松手,靠回椅背,脸上挂回商业假笑,眼底毫无温度。
“既是如此,”他慢条斯理道,目光在两人间转了转,“这周末定个时间,双方家长见面后,你们就提交结婚登记吧。”
这顿令人窒息的晚餐终于结束。
三人走出餐厅,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些许尴尬。
“很感谢幸村君的款待。”君岛育斗率先开口,“时间不早,我就不打扰了。艾莉卡,我们回家。”
艾莉卡如蒙大赦,下意识就往哥哥的车走。
“君岛小姐,请稍等。”幸村精市上前一步,将艾莉卡落在他办公室里的文件袋递还给她。
“这个,”他重复道,像是故意说给君岛育斗听,“我们之间,不需要这种东西,对吧?”
君岛育斗眸色微沉:“‘那种东西’是指?”
“没什么。”艾莉卡脸颊滚烫,抢过文件袋胡乱塞进包里。
幸村精市将她的反应纳入眼底,对君岛育斗微微颔首:“今晚聊得很愉快。下次有机会,再请前辈指教。”态度谦和有礼,挑不出一点错处。
君岛育斗深深看他一眼,拉开车门:“再会,幸村君。”
轿车逐渐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幸村精市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微卷的蓝紫色发丝。
他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随即转身,也走向了自己的车。
11.暗恋是场无声的潮汐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沉闷的低鸣。
君岛育斗松了松领带,靠在椅背,闭眼揉眉心,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艾莉卡缩在车门边,尽量减少存在感。哥哥越是沉默,她心里那面鼓就敲得越响。
良久,君岛育斗才缓缓开口,声音叹息凝重:“艾莉卡,你确定吗?”
“......嗯。”
他睁眼,侧头看她,目光复杂:“在接触过之后,你依然还要选他?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车窗外霓虹掠过艾莉卡的脸庞,映出颤动的睫毛和沉寂眼神。
今天发生的一切在脑中重现——他强势的规则、戏谑的笑容、审度的目光,还有最后那记温柔致命的“绝杀”。
心脏又一次狂跳起来。
艾莉卡抬头,迎上哥哥的视线,声音轻却坚定:“哥哥,我喜欢他。见到他后、说过话后,这份感情更强烈了。尽管他和我想象中......并不完全一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仿佛听见心底紧锁的盒子“咔哒”一声打开了。那些被小心翼翼藏了多年的心事,终于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烫得她眼眶微热。
车内短暂寂静。
君岛育斗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既然是你认定的事,哥哥不会阻拦。”他声音低沉而温和,“但记住,无论何时,哥哥这里永远是你的退路和底气。受了委屈,不要一个人硬撑,知道吗?”
“......嗯。”艾莉卡轻轻点头。
-
送艾莉卡回别墅后,君岛育斗让特助送自己去公司。
车厢内一片寂静。
君岛育斗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
漫长沉默后,特助北川雪轻声开口:“那位传说中的网坛神话,答应了艾莉卡那个......嗯......惊世骇俗的提案?”
作为君岛家世交的女儿,以及君岛育斗最得力的助理,北川雪知晓艾莉卡的大部分情况。
君岛育斗揉揉太阳穴,嗤笑:“看艾莉卡的样子,主动权全在幸村手里。”他简略地复述晚餐的情况。
北川雪即便有心理准备,听到按部就班了解对方、见家长、结婚时,还是微微睁大眼睛。
“这......”她斟酌着用词,“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应付催婚的合作。难道他对艾莉卡一见钟情?”
“他当然不是。”君岛育斗语气肯定,带着一丝烦躁。如果他对艾莉卡一见钟情,当时在酒会上,他就不会拒绝。
“但他的动机,我暂时还看不透。”
北川雪沉默片刻,像是无意提起:“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艾莉卡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幸村精市关于自己的心意呢?绕这么大圈子,提出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协议’,差点就搞砸了。”
君岛育斗依旧闭着眼,“阿雪,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你几乎不认识,或者只见过一两面的陌生人,突然告诉你:‘我默默关注了你十五年,一直深爱着你。’你会如何回应?”
北川雪愣了一下:“呃......可能会觉得很惊讶?甚至......有点吓人?”
“不止。”君岛育斗缓缓睁眼,看向窗外,“除了惊讶,更多是无所适从的压力和困扰。会怀疑这份感情的真实性,会惶恐自己被这样漫长注视着,会担心自己能否回应同等重量的情感。”
“如果两人恰巧是两情相悦,那自然是佳话;但如果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这就是最沉重的负担,只会给另一方带来强大的亏欠和窒息感。甚至会顾虑——若没给予对方想要回应,他会不会做出偏激的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幸村精市那样的人,聪明、骄傲、习惯掌控,最不喜欢亏欠。艾莉卡正是了解这一点,所以宁愿用最笨拙、最容易被误解的方式去创造一个‘公平’的开始,甚至不惜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精于计算的商人,也绝不愿意用‘多年暗恋’去道德绑架他。”
“她想得到的,是一个纯粹因为她是‘君岛艾莉卡’而产生的选择,而不是一份被‘压力’或‘愧疚’裹挟的补偿。”
“而且以幸村的性子,如果艾莉卡将这一切告诉他,说不定两人连开始的机会都不会有。”
“为什么?”北川雪问道。
“因为那个男人和我一样,是同一类人。”
“一类人?”
“一类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极度厌恶被人情和愧疚绑架的人。”
君岛育斗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感情于我们而言,可以是港湾,但绝不能是软肋,更不能被他人用作谈判的筹码。一旦察觉有这种苗头,我们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切断,而不是纠缠。”
“育斗哥你的意思是,如果是你,遇到这样一个女孩子......”北川雪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她目光扫过车内后视镜,镜中映出君岛育斗略显疲惫的侧脸。
“我会明确拒绝。”君岛育斗几乎没思考就给出答案。
“那如果不是只见过一两次面的,而是相识许多年......”
“我会拒绝。”他重复。
“正因为能想象到那份感情的重量,才更清楚自己大概率接不住。任何出于怜悯的犹豫和暧昧,都是对那份深情的玷污和更大的伤害。”
“所以,我会果断拒绝。”
长痛,不如短痛。这才是对对方最大的尊重。
车窗外的霓虹流光,在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让他此刻的论断听起来像是一道冰冷的判决。
北川雪单手扶着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沉沉夜色。垂在中控台的手指不由蜷缩,随即又缓缓松开,将眼底的情绪尽数敛藏。
-
与此同时,艾莉卡泡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漫过肩膀。她闭上眼,晚餐时幸村精市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仿佛仍在眼前。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多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天……
八月末,如火如茶的全国中学生网球锦标赛,已经接近尾声。
能容纳一万多观众的网球馆内,人潮汹涌,像巨大的迷宫,她不一会儿就迷失了方向。
她受哥哥所托,要将朋友落下的队服送到对方手中。
就在她抱着装有哥哥朋友衣服的袋子,茫然地站在走廊里无所适从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需要帮忙吗?”
她回头,撞入一双鸢紫色的眼眸里。那是一个穿着土黄色运动服的少年,深蓝色微卷的发丝下,眉眼精致得不像话,清澈而友善,与周遭的嘈杂格格不入。
“我在找立海大附中的正式队员,毛利寿三郎。”她如实相告,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怀中的队服外套,“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
少年闻言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穿透林间的晨曦,干净又温暖。
“正好顺路,我带你去吧。”
他安静地走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在她被奔跑的人撞到时,不着痕迹地护了一下。
那时的她并未多想,只觉得这个人像哥哥一样温柔,还生得格外好看。
在他的帮助下,她很快见到了哥哥的朋友毛利。
“谢啦,不过我的比赛已经结束了。”高大的红发少年弯下腰,语气爽朗,“育斗说他半小时后到。为了感谢你特意跑一趟,我请你看比赛吧?特等席哦。”
想着哥哥还没来,艾莉卡便点头应下,在看台席坐下。
哥哥也打网球,这里的人似乎都为此狂热。艾莉卡不太懂其中的乐趣,也从未看过哥哥比赛。
场上,裁判宣布下一场比赛开始。巨大的电子屏幕刷新出选手信息。当“立海大附中”字样下方,浮现出那个刚刚帮助过她的少年的照片和名字时,艾莉卡的目光停住了。
幸村精市。
原来,他叫幸村精市。
艾莉卡的目光不经意间滑向球场。
他站在球场上,握着球拍,整个人的气场与方才判若两人。
比赛开始的瞬间,他褪去了温和的表象,眼神锐利如鹰,每一个姿态强势而从容。挥拍,击球,动作流畅而精准,带着君临天下的掌控力,仿佛整个赛场都是他的领域。
午后的阳光倾泻而下,毫不吝啬地笼罩着他。汗珠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深蓝的发丝在风中微扬。
他整个人,仿佛都在闪闪发光。
艾莉卡怔怔地看着,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然后又疯狂地跳动起来,快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比赛结束,他微笑着与对手握手,那份胜利者的从容与霸气,深深烙进了她的心底。她看着他夺冠后举起奖杯的身影,阳光为他镀上金边,遥远如神祇。
回去的车上,她按着依旧不平静的胸口,小声问身旁的哥哥:“哥哥,如果你看到一个人,看到他特别厉害、闪闪发光的样子,然后,手就不受控制地发抖,心脏跳得特别快,是怎么回事?”
当时正看着资料的君岛育斗头也没抬,随口回道:“大概是觉得他很耀眼,被吸引了吧。”
被吸引了……
此后的日子,她无聊的世界仿佛打开了一扇隐秘的窗。她开始不自觉地收集所有与他相关的信息。
她知道了他是立海大附中国中部网球部的部长,被称为“神之子”。她央求哥哥带她去有立海大出场的比赛,总是坐在看台的绝佳位置。
她看着他所带领的队伍在球场上战无不胜,那份兼具优雅与强悍的美感,让她深深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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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买来他偶尔会翻阅的艺术类杂志,在他夺冠的赛事举办城市收集风景明信片,甚至开始偷偷学习网球的理论知识,只为了能更贴近他的世界一些。
她因为他,拿起画笔。指导老师夸赞她有天赋时,她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喜悦。这意味着她又更靠近了他一点。
画笔,成了她最好的伙伴。素描本里,渐渐填满了他的身影——发球时凌厉的侧影,指导队员时温和的眉眼,胜利后与队友相拥时舒展的笑容……每一笔,都是她心跳的轨迹。
那个在迷途中给予她温柔帮助的少年,与赛场上君临天下的“神之子”,形象不断重叠,构成了她青春岁月里最盛大、也最遥远的风景。
然而,随着年岁渐长,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更高的舞台,目标直指网坛的顶峰。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屏幕和看台的距离,更是他与生俱来的才华、坚定不移的意志,以及那片广阔无垠的、只属于他的世界。
他的梦想是网坛顶峰,是星辰大海。而她的世界,不该只有追逐他背影这一件事。就像一株向日葵,并非只为了被阳光照耀,而是藉由那光,找到了自己生长的方向。
于是,他从她情窦初开,青春躁动时期的暗恋对象,成了她的明灯,她的路标。
她学习多种语言,阅读感兴趣的书籍,去提升自己,努力去寻找真正的自己,努力地拓宽着自己的世界。
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了绘画本身带给她的宁静与狂喜;当颜料与色彩在纸上与墙面流淌,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她发现了世界之大,还有无数值得去探索和热爱的事物。
那个曾经占据她全部心事的少年,依然是她青春里最明亮的一笔,却已不再是生命的全部意义。
她原本以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会永远封存在心底,沉淀为青春里一枚珍贵的琥珀。而她,则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安然度过没有他的人生。
所以当父母开始催婚,为她安排社交时,她并没有拒绝。她平静地接受着一次次的相亲,像完成一项项寻常的任务。
直到那天。
命运总是喜欢在不经意间,掷下惊雷。
仁王雅治以“给她带了伴手礼”为由约她见面。她正好在他约定的见面地点附近结束一场相亲,想着顺路,便答应了。
当她推开那家咖啡屋的门,目光随意地向内扫去时——
她的呼吸,她的脚步,连同周遭所有的声响,都在那一瞬间停滞。
那一刻,风铃声变得很慢,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那个临窗而坐的身影上。深蓝色的微卷发丝,精致柔和的侧脸轮廓,以及那身随意却难掩风华的气度……
是幸村精市。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仿佛心有灵犀般,他回头看她,眉眼温柔,一如当年。四周喧嚣褪去,世界寂静无声,唯有他站在光晕中心。
他会那样突然地、真实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出现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些她珍藏的画像和记忆碎片,一刹那挣脱了束缚,汇聚成了眼前这个鲜活的人。
仁王雅治带着他特有的狡黠笑容说着什么,她完全没听清。世界在她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一声声撞击着耳膜。
那个瞬间,心底有一个声音压过了一切喧嚣,清晰得令人心惊:
这是命运慷慨给予的交集。
是命中注定。
抓住他。
否则,此后的山河岁月,山高水远,都将沦为遗憾。
于是,所有的理智、克制、矜持全部崩塌。那份盘桓在心底十五年、却从未想过能宣之于口的心情,冲破了所有束缚——
“请以交往为前提,和我结婚吧。”
-
幸村精市回到家后,随性地陷进沙发里。一天的疲惫都融进了柔软的靠垫中。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这才想起又忘了问她要联系方式。
指尖轻点,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不多时,手机响了一声,仁王雅治发来手机号,并附上一句:
【噗哩~你该不会真的要考虑跟她结婚吧?】
幸村笑而不答。身体更深地陷入沙发,指尖在屏幕上轻快地敲击,开始编辑短信。
【TO: 艾莉卡】
「明天周末,有什么安排?」
「——来自你的“未婚夫”」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亮起,他将手机随意搁在旁边,阖上眼。
空旷的客厅里,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那份久违的、类似于面对一场值得期待的比赛的兴味,在心口悄然弥漫开来。
他心情颇佳地想。
看来,有人要失眠了。
12.第 12 章
“摩西摩西?真稀奇,我们家育斗竟然会主动给妈妈打电话。”君岛夫人的声音带着做作的惊喜。
君岛育斗揉了揉眉心,汗颜道:“您未来的准女婿打算下周末登门拜访。您和父亲方便回来一趟吗?”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随即君岛夫人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传来:“下周末吗?哎呀,真不巧,你父亲手头有个重要的案子走不开呢。”
她不等儿子回应,便从容安排:“你作为兄长,替我们好好招待一下。”
“您觉得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长兄如父嘛。”君岛夫人的语气理所当然。
“呵,”君岛育斗被气笑了,“当初忙着给她安排相亲对象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再说了,以你那刁钻刻薄的眼光,要是真让你来把关,艾莉卡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君岛夫人应对自如,迅速拍板:“就这么说定了。”
就在君岛育斗以为通话要结束时,母亲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状似随意地问了句:
“话说回来,这位准女婿......是哪家的公子呀?”
君岛育斗握着手机,一时失语。
能把他气得无话可说的,这世上也就只有他这对活宝父母了。
“总之,为了艾莉卡的幸福,就请育斗好好把关喽。”
“......”
挂断与母亲的电话后,他将手机随意搁在书桌上,机身在光滑的木质表面滑出细微的声响。
母亲那句“是哪家的公子”和轻松甩锅的态度,让他心头的责任感和那股莫名的烦躁感愈发清晰。
他靠向椅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交叠,抵在下颌。
他了解幸村精市。那个男人既然撕毁了协议,抛出了完全不同的规则,就绝不会只是口头说说。他一定会有所行动,而且很可能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而艾莉卡......他那个看似冰冷、实则单纯得像张白纸的妹妹,能看穿他的诡计吗?
不,答案是肯定的。她完全不会是他的对手。如果她真的受到伤害......
君岛育斗厌恶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与其在这里推测对方的棋路,不如亲自入场,将棋局纳入自己的视野。
想到这里,他还是决定亲自去找艾莉卡谈谈。
他来到三楼的画室,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推开门,画室里空无一人。
“小姐不在画室吗?”他下楼时遇到管家,随口问道。
管家恭敬地回答:“小姐上午十点左右就出门了,说是约了朋友。打扮得很精致,还穿了您上周替她选的连衣裙。”
君岛育斗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向来只穿黑色,每次他给她挑选那些带着设计感或是明亮颜色的衣服,她总会蹙着眉,用那双清凌凌的蓝眼睛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评价:“哥,太花哨了。”
可现在,管家说她“打扮得很精致”,还穿了那些“花哨”的衣服。
女为己悦者容。
想到这句话,他顿时有些不淡定了。
“她说了去哪里吗?”
“小姐没有具体说。”管家想了想,“不过她出门时心情似乎很好。”
“......”
他更加不淡定,甚至开始焦躁了。
-
与此同时,银座一家米其林餐厅的靠窗位置,艾莉卡坐在幸村精市对面,看着眼前姿态优雅地翻看着菜单的男人。
“这里的龙虾料理很不错,”他将菜单轻轻推到她面前,声音温和,“要试试吗?”
艾莉卡点点头,表面一脸平静冷淡:“龙虾料理不错。”
但若此刻有人能看到画外音,就会看到她头顶上方有三个具象化的小人儿正在召开圆桌会议。
----------------
【怂包】我是不是太挑剔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很难相处?
【军师】:龙虾料理蛋白质含量充足,烹饪方式健康,是符合营养学的选择。
【恋爱脑】:他推荐的一定是最好的!就算他推荐毒药我也......不,还是不能吃毒药,死了就看不到他了。
----------------
点完餐后,幸村精市端起水杯,状似随意地开口:“君岛小姐今天约我出来,是还有什么条款需要补充吗?”
他指的是昨天被他否定的那份协议。语气带着调侃,并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细微反应。
艾莉卡抬起头,碧蓝的眼睛直视着他,回答得异常干脆:“没有。我只是单纯想见你。”
----------------
【怂包】:啊啊啊我说了什么!太直接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很轻浮?!
【军师】:根据交往原则,表达真实意图有助于建立信任。
【恋爱脑】: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是透明的诶......
----------------
幸村精市端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
他微微挑眉,放下水杯,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这算是......在行使未婚妻的特权吗?”
“可以这么理解。”艾莉卡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既然幸村先生要求建立‘真实的关系’,我想,增加见面的频率是基础。”
幸村精市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习惯于在言语中与人周旋,很少遇到这样一条笔直通往终点的路。
念及此,他蓦地笑了一下。
看见他突然笑,艾莉卡一时无所适从起来。
----------------
【怂包】:救命他在笑!他是不是在嘲笑我?!
【军师】:未婚妻身份确实赋予了一定程度的见面权限,这个逻辑成立。
【恋爱脑】:虽然但是,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像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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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适时地上前菜,暂时打破了这微妙的尴尬。
“尝尝这个,”幸村精市将盛着开胃菜的碟子往她那边推了推,自然地转换了话题,“据说这里的厨师长擅长融合风味。”
艾莉卡依言尝了一口,细细品味后,冷静给出评价:“酸度明亮,罗勒的香气很足。”
----------------
【怂包】:我是不是不该这么说?他会不会觉得我很装?
【军师】:客观评价食物品质是基本的社交礼仪。
【恋爱脑】:他给我推盘子了!四舍五入就是喂我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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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君岛小姐对美食也很有研究。”
“只是工作需要。”她放下叉子,“观察色彩、质地和香气之间的平衡,对调配颜料有启发。”
又是一次直球。她似乎完全没有寻常人那种“在异性面前维持神秘感”的意识,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
幸村精市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低了些许:“那么,观察我,对君岛小姐也会有启发吗?”
这种带着点调情意味的暧昧问题,他承认一半是故意。他很好奇,这张冰雪雕琢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但另一半,却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本能驱使。
艾莉卡闻言,果然认真地打量起他来。她的目光从他的眉眼,缓缓滑过高挺的鼻梁,最终落在他微微上扬的、带着笑意的薄唇上。
那目光纯粹而专注,像是在研究一件艺术品的构造。想到梦境里她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幸村精市突然有种玩火自焚,浑身不自在起来。
几秒后,她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无波:
“有的。幸村先生的骨相结构和肌肉走向很完美,尤其是眉骨和下颌的线条,光影效果非常出色。是很棒的素描素材。”
“......”
幸村精市彻底失语了。
他预想了她可能会害羞,可能会蹙眉不悦。唯独没想过,会收到一份如此专业且客观的人体结构分析报告。
他看着对面那双清澈真诚、写满了“我在陈述事实”的碧蓝眼眸,产生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想要扶额的冲动。
拿她无可奈何,却又完全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觉得,她这种样子,似乎还稍微有一点可爱?
幸村精市觉得会这样想的自己一定是疯了。
可惜的是,他完全不知道在这张完美的扑克脸下,正在上演着一场精彩纷呈的内心大戏。
----------------
【怂包】:太近了太近了!呼吸不过来了!
【恋爱脑】:他在撩我对吧?这绝对是在撩我吧?!
【军师】:确实是非常标准的三庭五眼比例,下颌角的角度堪称完美......
【恋爱脑】:他真好看,想嫁。
【怂包】:你淡定一点啊,恋爱脑。搞砸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军师】:保持冷静,维持形象。
----------------
这三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吵成一团。
午餐在一种微妙而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两人并肩走出餐厅时,在门口遇见了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士。
“幸村?真巧啊。”对方热情地打招呼,目光好奇地落在艾莉卡身上。
“中江。”幸村精市微笑着回应,对着同事自然地介绍:“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君岛艾莉卡。”
随即,他转向艾莉卡,语气温和地介绍:“这位是ITF运动中心心理研究所的中江教授,我的同事。”
艾莉卡微微颔首,“中江教授,您好。我是君岛艾莉卡。”
她的声音清冷如玉,举止优雅,完美展示着世家千金的教养。与传闻中那个“性格古怪、难以接近”的形象截然不同。
然而反应过来幸村精市刚才提到“未婚妻”这三个字时,同事明显愣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不久前他和幸村精市才在餐厅偶遇这位君岛小姐与另一位男士共进午餐,那场面分明是相亲。怎么转眼间这两人就成这种关系了?
“原来是君岛小姐,久仰大名。”同事敛起眼底的疑虑,友善地点头致意,“真是郎才女貌,恭喜二位了。”
短暂的寒暄后,同事识趣地先行离开,心里却暗自嘀咕:这么快就订婚了?这下所里那些对幸村有意思的姑娘们怕是要心碎了。
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艾莉卡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正对上他深邃的鸢色眼眸。
“就这样告诉他......没关系吗?”
“事实而已。”幸村精市云淡风轻地带过,虚扶着她的肩走向停车场,“中江教授是研究所里出了名的健谈。相信很快,该知道的人就都会知道了。”
他侧头看她,嘴角勾起惯有的弧度:
“这样不是正好吗?”
艾莉卡没有接话。他说的“正好”是什么意思,她大概能够理解。
-
车子平稳汇入车流,车内一片寂静。
“接下来想去哪里?”幸村精市温和的嗓音打破了静谧。
艾莉卡怔了一下,下意识反问:“幸村先生的周末,一般是怎么度过的?”
“一般会去学校,”他目视前方,语气随意,“和学生探讨论文,或是研究文献。”他顿了顿,侧头看她一眼,“不过那是周一的工作,不着急。”
意思是,他可以为她改日程。
艾莉卡不想打乱他的计划,“送我到樾森别墅就好。之后你去忙你的。”
幸村精市没有坚持,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系统运作的轻微声响。
艾莉卡将视线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一点淡淡的失落。
就在车子即将抵达通往樾森别墅的那个路口时,握着方向盘的男人却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临时起意的随意:
“要不,一起去日体大看看?”
“诶?”艾莉卡讶然转头。
“去看看我工作的地方。”他语气自然,“我处理论文很快,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结束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吃晚饭,附近有家很受学生们欢迎的影院。”
【军师】:拒绝。不能打扰他工作,而且一起吃饭看电影......就像是真正的约会。
【恋爱脑】:想去!想看他在学校工作的样子!想和他约会!
【怂包】:可是跟着去会不会显得太粘人了?也许他只是随口一提。
就在她脑内三个小人激烈辩论,脸上显出犹豫之色时,幸村精市突然笑了。
他趁着红灯停下的间隙,转过头来,眼眸和嘴角都漾着清浅的笑,不紧不慢地开口:
“不是你说的么,‘增加见面的频率是基础’。”他引用她午餐时的话,笑容戏谑,“多相处,不是更有利建立‘真实的关系’?”
艾莉卡瞬间哑然。
这句话确实是她亲口所说。用她自己筑起的逻辑城墙来堵她的嘴,这个人也太狡猾了。
看着她微微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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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碧蓝眼眸和一时语塞的模样,幸村精市唇角弯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他重新目视前方,松开刹车,平稳地驶过了那个原本应该转弯的路口,径直朝着日体大的方向而去。
“就这么定了。”他语调轻松,一锤定音。
艾莉卡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已然改变的路线,嘴角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
幸村精市的办公室是开阔的套间设计,实木栅栏镂空屏风将空间一分为二,隔断办公区与休息区。
艾莉卡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坐下,看着幸村精市转身从冰箱里取出两瓶水,其中一瓶拧开瓶盖后才递给她。
“谢谢。”艾莉卡接过水,冰凉缓解了一丝燥热。
正当她小口啜饮时,实现不自觉被对面的男人吸引。
他随意地倚靠在办公桌边缘,手掌撑着桌面,掌背稍宽,指骨修长,如玉如竹,姿势随性而慵懒。
微仰起头喝水时,颈项拉出优美的线条,随着吞咽的动作,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
幸村精市忽然垂下眼眸,对上她没来得及移开的视线。
空气凝滞了几秒。
艾莉卡像是被烫到般,猛地别开脸。她慌乱地盯着手中的水瓶,心跳如擂鼓。
幸村精市眨眨眼,瞥见她掩不住泛红的耳根时,唇角弯了弯。他正要开口,办公室门被敲响。
几个学生推门而入。
“教授,上次的论文初稿我们......”为首的男生话说到一半,目光触及坐在沙发上的艾莉卡时,声音戛然而止。
那男生看着眼前金发碧眼,容貌精致得不像真人的艾莉卡,尤其是对上那双深邃碧蓝的眼睛时,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圈,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
他身后的几个男生和女生也怔在原地,目光在艾莉卡和幸村教授之间来回逡巡,脸上写满了惊讶。其中一个女生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另一个则不自觉地挺直了背。
“教、教授......这位是?”另一个胆子稍大的男生回过神来,挤眉弄眼地促狭道。
高个子男生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带着点起哄的意味:“笨蛋,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师娘啊!”
“师娘”这个称呼一出,艾莉卡握着水瓶的指尖微微收紧。
幸村精市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微笑着扫了他们一眼,那目光让几个学生瞬时噤声。
“去那边坐吧,冰箱里有水,自己拿。”幸村精市指了指他办公桌对面的单椅,对几位学生说道。
紧接着,他来到艾莉卡面前。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幸村精市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你先去里面休息,我很快结束。”
他的声音比刚才对学生说话时温和了许多,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亲昵。
艾莉卡顺从地点点头,耳根未退的热度一路烧到了脖颈。
借着屏风的遮掩,她悄悄平复着过快的心跳。耳边传来幸村精市与学生讨论论文的清润嗓音,透过雕花的空隙,隐约可见他指导学生时专注的侧脸,握笔书写时修长的手指,偶尔抬眼时微蹙的眉头。
----------------
【军师】不该这样窥视,太失礼了。
【恋爱脑】可是他工作的样子好好看......声音真好听......好有魅力......
【怂包】被叫做“师娘”......好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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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内的小人们再次活跃起来。
或许是昨晚辗转反侧、没能睡好的缘故,也或许是那低沉的嗓音具有某种安神的魔力,靠在沙发上的艾莉卡,听着外面隐约的讨论声,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意识模糊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他的领域,果然让人感到安心。
-
幸村精市送走学生,虚掩着办公室的门。
室内重归宁静。
他绕过那道镂空屏风,正准备开口,却在看到沙发上的景象时顿住了脚步。
女孩在沙发上半蜷着身子,透过百叶窗的光带洒落在她身上,长睫垂落,遮住那双总是带着清冷感的碧蓝眼眸,金色卷发蓬松地散落在沙发,褪去了凛冽和疏离,此刻的她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是不慎落入凡间的天使,在他的领地里安然沉睡。
明明昨天见面时还像只警惕的猫,现在就这样毫无防备。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幸村精市在屏风旁看了许久,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笑意,悄然浮现在唇角。
-
艾莉卡是被窗外流泻进来的暖橙色霞光唤醒的。
她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花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太大意了。她竟然在幸村精市的休息室里睡着了。
她垂眼,映入眼帘的是身上盖着深灰色西装外套,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她抓紧外套,下意识转头。心跳在刹那间漏了一拍。
幸村精市坐在离她不远的单人沙发里,侧对着她。精致的侧脸轮廓一半映着余晖,一半隐在阴影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了淡淡的阴影。
他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的光倒映在那专注的鸢色眸底,指尖偶尔在屏幕上轻点滑动。
褪去社交性的微笑,褪去锋芒,仅是安静地存在于那里,构成一幅攫取她所有呼吸的画面。
艾莉卡静静看着,心跳不知不觉间加速。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幸村精市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底的专注褪去,转而浮上她熟悉的、温和的笑意。
“醒了?”他放下平板,“正好,我们可以去......”
“幸村教授,你在里面吗?”办公室门外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生,打断了他的话。
幸村精市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略带歉意地看了艾莉卡一眼:“是研究室的主任。我出去一下,很快。”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快步走了出去。
虚掩的门被推开,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在就太好了,有个急事你去办公室帮我看一下。”
幸村精市点头答应,并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室内恢复安静。
窗外是暖融的霞光,身边是他留下的、带着清冽气息的外套,一切都美好得如同一个不愿醒来的梦。
艾莉卡轻轻吁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将他的外套挂起,手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瞬间清醒。
——育斗哥哥。
13.第 13 章
“摩西摩西?真稀奇,我们家育斗竟然会主动给妈妈打电话。”君岛夫人的声音带着做作的惊喜。
君岛育斗揉了揉眉心,汗颜道:“您未来的准女婿打算这周末登门拜访。您和父亲方便回来一趟吗?”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随即君岛夫人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传来:“下周末吗?哎呀,真不巧,你父亲手头有个重要的案子走不开呢。”
她不等儿子回应,便从容安排:“你作为兄长,替我们好好招待一下。”
“您觉得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长兄如父嘛。”君岛夫人的语气理所当然。
“呵,”君岛育斗被气笑了,“当初忙着给她安排相亲对象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再说了,以你那刁钻刻薄的眼光,要是真让你来把关,艾莉卡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君岛夫人应对自如,迅速拍板:“就这么说定了。”
就在君岛育斗以为通话要结束时,母亲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状似随意地问了句:
“话说回来,这位准女婿......是哪家的公子呀?”
君岛育斗握着手机,一时失语。
能把他气得无话可说的,这世上也就只有他这对活宝父母了。
“总之,为了艾莉卡的幸福,就请育斗好好把关喽。”
“......”
挂断与母亲的电话后,他将手机随意搁在书桌上,机身在光滑的木质表面滑出细微的声响。
母亲那句“是哪家的公子”和轻松甩锅的态度,让他心头的责任感和那股莫名的烦躁感愈发清晰。
他靠向椅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交叠,抵在下颌。
他了解幸村精市。那个男人既然撕毁了协议,抛出了完全不同的规则,就绝不会只是口头说说。他一定会有所行动,而且很可能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而艾莉卡......能看穿他的诡计吗?
君岛育斗厌恶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与其在这里推测对方的棋路,不如亲自入场,将棋局纳入自己的视野。
想到这里,他还是决定亲自去找艾莉卡谈谈。
他来到三楼的画室,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推开门,画室里空无一人。
“小姐不在画室吗?”他下楼时遇到管家,随口问道。
管家恭敬地回答:“小姐上午十点左右就出门了,说是约了朋友。打扮得很精致,还穿了您上周替她选的连衣裙。”
君岛育斗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向来只穿黑色,每次他给她挑选那些带着设计感或是明亮颜色的衣服,她总会蹙着眉,用那双清凌凌的蓝眼睛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评价:“哥,太花哨了。”
可现在,管家说她“打扮得很精致”,还穿了那些“花哨”的衣服。
女为己悦者容。
想到这句话,他顿时有些不淡定了。
“她说了去哪里吗?”
“小姐没有具体说。”管家想了想,“不过她出门时心情似乎很好。”
“......”
他更加不淡定,甚至开始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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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银座一家米其林餐厅的靠窗位置,气氛与君岛育斗想象的截然不同。
“这里的龙虾料理很不错,”幸村精市将菜单推到艾莉卡面前,声音温和,“要试试吗?”
艾莉卡点点头,表面一脸平静冷淡:“听起来很不错。”
但若此刻有人能看到画外音,就会看到她头顶上方有三个具象化的小人儿正在召开圆桌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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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包】我是不是太挑剔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很难相处?
【军师】:龙虾料理蛋白质含量充足,烹饪方式健康,是符合营养学的选择。
【恋爱脑】:他推荐的一定是最好的!就算他推荐毒药我也......不,还是不能吃毒药,死了就看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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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完餐后,幸村精市端起水杯,目光温和地落在艾莉卡身上:
“今天特意约我出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谈吗?”
“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艾莉卡抬起眼眸,碧蓝的眼睛清澈见底,“幸村先生,我只是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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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包】:啊啊啊我说了什么!他肯定觉得我太轻浮了!(>_<>
【军师】:镇定。坦诚是建立信任最高效的途径。(——豆老师和鲸鱼老师都是这么说的)。
【恋爱脑】:他的手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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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精市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
“我做过功课,”艾莉卡面无表情地补充,“要建立真实的婚姻关系,增加见面频率是必要基础。”
幸村精市一时语塞。他习惯于在言语中制造迷宫,与人周旋,很少遇到这样一条笔直通往终点的路。
想到这里,他不由轻笑出声。
看见他突然笑,艾莉卡顿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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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包】:救命他在笑!他在嘲笑我太直接了吗?!
【军师】:难道豆老师和鲸鱼老师骗我?
【恋爱脑】:虽然但是,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像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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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对。”他微微颔首,眼底笑意未褪,“既然是要共度一生的人,确实该多相处了解彼此。”
他话音刚落,侍者前来上前菜。艾莉卡悄悄松了口气。
“尝尝这个,”幸村精市将盛着开胃菜的碟子往她那边推了推,自然地转换了话题,“据说这里的厨师长擅长融合风味。”
艾莉卡依言尝了一口,细细品味后,冷静给出评价:“酸度明亮,罗勒的香气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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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包】:我是不是不该这么说?他会不会觉得我很装?
【军师】:客观评价食物品质是基本的社交礼仪。
【恋爱脑】:他给我推盘子了!四舍五入就是喂我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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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君岛小姐对美食也很有研究。”
“只是工作需要。”她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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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子,“观察色彩、质地和香气之间的平衡,对调配颜料有启发。”
又是一次直球。她似乎完全没有寻常人那种“在异性面前维持神秘感”的意识,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
幸村精市身体前倾,嗓音压低:
“那么,观察我,对君岛小姐也会有启发吗?”
这个问题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他承认自己是存心的。他很好奇,这张冰雪雕琢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艾莉卡闻言,果然认真地打量起他来。她的目光从他的眉眼,缓缓滑过高挺的鼻梁,最终落在他微微上扬的、带着笑意的薄唇上。
那目光纯粹而专注,像是在研究一件艺术品的构造。想到梦境里她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幸村精市突然有种玩火自焚,浑身不自在起来。
几秒后,她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无波:
“有的。幸村先生的骨相结构和肌肉走向很完美,尤其是眉骨和下颌的线条,光影效果非常出色。是很棒的素描素材。”
“......”
攒足力气挥出一拳,却砸进了一团温软的棉花里。
他预想了她的反应:可能会害羞,可能会蹙眉不悦。唯独没想过,会收到一份专业且客观的人体结构分析报告。
他看着对面那双清澈真诚、写满了“我在陈述事实”的碧蓝眼眸,产生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想要扶额的冲动。
拿她毫无办法,心底却又生不出半分厌烦。反倒觉得她这副一本正经、全然状况外的模样……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可爱?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幸村精市觉得,会产生“她有点可爱”这种念头的自己,大概是疯了。
可惜他完全不知道,在那张完美的扑克脸下,此刻正上演着一场何等精彩纷呈的内心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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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包】:太近了太近了!呼吸不过来了!救命,他睫毛好长!
【恋爱脑】:他在撩我对吧?这绝对是在撩我吧?!这眼神谁顶得住啊!
【军师】:客观分析,他确实是非常标准的三庭五眼比例......
【恋爱脑】:他真好看,想嫁。
【怂包】:你淡定一点啊恋爱脑!搞砸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军师】:保持冷静,维持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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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吵成一团,各说各话。最终,在漫长又短暂的几秒僵持后,【军师】凭借其绝对理性的权威,取得了身体控制权。
于是幸村看到,眼前的女子缓缓抬起手,托着下巴,语气认真地询问:
“请问,我可以拍几张照片作为绘画参考吗?”
空气,再一次凝固了。
-
午餐接近尾声时,幸村精市的手机响起。
他看了一眼,略带歉意地起身:“抱歉,接个工作电话。”
艾莉卡点点头,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暂时消失在餐厅转角。
幸村精市离席后,她独自坐在位子上。正当她一边小口啜饮着果汁,一边听脑内小人复盘今天的这场约会时,一个略带轻浮和恶意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哟,这不是君岛小姐吗?”
14.第 14 章
艾莉卡回过神,发现桌旁不知何时站着三个不请自来的男人。
山崎一看到那张精致如瓷娃娃,却又总是一脸状况外的清冷面孔,心头就莫名窜起一股邪火。
“真巧啊,又见面了。”他目光扫过她对面的空位和用过的餐盘,脸上挂起不怀好意的笑。
“怎么,今天这位......才坐了多久就被你吓跑了?又是哪家不长眼的,给你介绍了这位新倒霉鬼?”
山崎语带讥讽,毫不掩饰恶意。他身边的同伴也附和地发出低低的嗤笑。
“看来君岛家为了把你这位不好伺候的‘大小姐’嫁出去,真是煞费苦心啊。”山崎故作感慨地摇头,言辞愈发刻薄,“这接二连三的,都快成银座一道固定的‘相亲风景线’了吧?只是这‘成交率’,未免也太难看......”
艾莉卡抬起眼眸,微微偏头,金色的发丝垂落几缕。她碧蓝的眸里平静无波,嗓音清凌凌的问道:
“抱歉,打断一下。”
“请问......您是哪位?”
山崎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那点虚伪的笑容瞬间僵住。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根本没被她记住!
巨大的羞辱感让他整张脸瞬间涨红,随即转为铁青。
“你......!”他气得险些失态,被同伴慌忙拉住胳膊。
恼羞成怒之下,他声音也大了起来。
“君岛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也是,有那样一个‘好哥哥’鞍前马后地替你收拾烂摊子,你当然什么都不用管,安心当你的金丝雀!”
见艾莉卡也不反击,他嗤嗤冷笑,言辞愈发不堪:
“我现在是真搞不懂了,君岛育斗那么‘宝贝’你,却又急于把你嫁出去,他对你到底是感人的兄妹情,还是根本别有用心,对你这个没血缘的妹妹爱到扭曲,舍不得放手,才用这种方式,把所有接近你的男人都‘筛选’掉,好把你永远拴在身边?”
艾莉卡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只是眼底的困惑褪去,像覆上一层寒霜。
山崎还在滔滔不绝,他身边的同伴本能往后退,因为他们感觉到,艾莉卡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危险而冰冷。
“你、再、说、一、遍。”
她的声音很轻,很冷。话音落下的同时,三人听见短促、沉闷的异响。
“咔嚓~呲嘶~”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仿佛冰块内部遇到高温热水,崩开丝丝裂纹,然后寸寸碎裂。
声音的来源,像是艾莉卡握着玻璃杯的左手。
三人下意识望去,只见那只水晶玻璃杯依然在她指间,并且完好无损。
然而,下一秒。
艾莉卡面无表情地,将杯子轻轻放回桌面。
就在杯底接触白色桌布的一刹那——
“嘭——哗啦!!”
一声沉闷的爆裂声,伴随着清脆的碎裂音,毫无征兆地炸响。
那只玻璃杯,在顷刻间坍塌、摊开,化作一堆棱角分明、大小不一的碎片,鲜红石榴汁失去容器,汹涌而出,在洁白的桌布上浸染开一片刺目的红,如同一朵凛然绽放的冰花。
而艾莉卡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双碧蓝的眼睛,依旧死死锁定着山崎。
那眼神,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冰冷的东西。
——杀意。
山崎被这危险的压迫感慑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身边的同伴也都彻底吓傻了。他们看着那摊刺目的红,看着那只毫发无伤的手,看着冰冷彻骨的幽幽眼神,身体开始不受控地发抖,脑子里有个声音在恐惧重复:
她刚才......是不是徒手,把杯子......震碎了?!
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怪物!她是怪物!
就在这死寂与恐惧达到顶点的刹那——
一个平静到令人灵魂战栗的声音,在所有人身后响起。
“请问,诸位这是在做什么呢?”
众人悚然回头。
幸村精市站在那里,手机仍握在手中,像是刚接完电话回来。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正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让整个餐厅角落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幸村精市的目光扫过桌上那摊刺目的红和玻璃碎片,眉头微蹙,快步来到艾莉卡身边。
“没事吧?”他弯下身,执起她的手仔细检查。指尖触到的肌肤光滑细腻,不见丝毫伤痕。
艾莉卡眼睫轻颤,垂眸,摇了摇头。
----------------
【怂包】:完了完了!怎么又没控制住!他肯定看见了!他一定又会觉得我是个怪物的!(>﹏<)
【军师】:镇定。只要你不露破绽,他认不出来我们的。
【恋爱脑】:......他握我的手了。他在担心我。他的手,好暖。
----------------
确认她无恙后,幸村精市暗自松了口气,目光又不经意地掠过桌面。那些碎片散落的位置颇为反常,不像是意外摔碎,更不像盛怒之下砸碎......
一瞬间,某个画面闪过脑海——上周五的下班高峰,在拥挤的人行道前,她漫不经心、利落地拎起那个要冲向车流的小男孩。
四五岁的孩子,少说也有十六七公斤,她却轻松得如同拈起一片羽毛。
疑问如浮光掠影,拂过心头,但眼下显然不是探究的时机。他直起身,将这点疑虑暂时压下。
鸢紫色的眼眸深处,探究与了然迅速被冰冷的怒意覆盖。他将视线投向已经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山崎等人。
山崎身旁的两人彼此对视一眼,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显然,他们也认出了他,并且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山崎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对峙中,一个温和中带着疑惑的声音插了进来:
“幸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身旁跟着一位气质干练的女子。
“真巧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中江教授笑着走近,目光在紧张的氛围中略显困惑。
幸村精市周身的寒意在这一瞬间收敛,转向同事时,脸上恢复了些许礼节性的笑意。
“中江教授。”他微微颔首。
来人是研究所的同事中江贤一,以及他的助理研究员。
“幸村教授,没想到您也喜欢这家餐厅,早知道我们约一起。”女研究员笑着走近,在看到艾莉卡时,她愣怔一瞬,“这位是......?”
随着她的疑问,所有人的目光又再一次聚焦在艾莉卡身上。
“本来打算过些日子再正式介绍的,”幸村精市从容不迫,一只手自然地轻搭在艾莉卡肩上,向同事介绍:
“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君岛艾莉卡。”
他的声音沉稳,吐字清晰,每个字都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这句话,像是一柄利刃,瞬间切断了所有的不怀好意和揣测的目光。又像是一道无形的结界,将艾莉卡牢牢护在他的领地之内。
山崎等人的脸色一片灰败,而那位女研究员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血色从她脸上一点点褪去。
中江教授也明显愣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不久前他才和幸村在另一家餐厅偶遇这位君岛小姐与另一位男士共进午餐,那场面分明是相亲。怎么转眼间就......
正当他困惑之际,幸村精市已转向艾莉卡,语气温和地介绍:“这位是ITF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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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江教授,我的同事。旁边这位是他的助手,福山小姐。”
艾莉卡起身,微微颔首,“您好,中江教授,福山小姐。”
她的声音清冷如玉,举止优雅,完美展示着世家千金的教养。与传闻中那个“性格古怪、难以接近”的形象截然不同。
中江教授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短暂的惊讶吼,立刻友善地点头致意,“原来是君岛小姐,久仰大名,恭喜二位了。”
女研究员下意识避开了目光,没有回应。
中江教授寒暄两句后,带着神情恍惚的女同事识趣地去了预定的座位。
风暴过后,一片宁静。
山崎等人正要仓皇逃离——
“山崎君。”
幸村精市看向脸色僵硬的山崎,嗓音平稳温和,却气势逼人,不怒自威:
“在公共场合对一位女士,尤其是我的未婚妻,使用如此轻佻失礼的言辞,造谣污蔑后,就想这样离开,这恐怕不是一个体面家族应有的教养?”
空气瞬间凝固。
周围的客人窃窃私语,投向山崎的目光充满鄙夷。山崎的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处遁形。
他张了张嘴,最终在同伴的示意下,不情不愿地转向艾莉卡,声音细若蚊蝇:“君岛小姐,刚才是我失礼了,我向您道歉......”
“山崎先生。”
艾莉卡打断他,声音清冷如冰。她抬起眼帘,睥睨着这个狼狈的男人。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餐厅,“言语可以收回,但恶意无法抹去。你对我兄长、对君岛家的污蔑,不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抵消的。”
她微微上前,周身都带着刺骨的寒意:“造谣者,终将自食其果。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每一个字,付出代价。”
说完,她不再多看面如死灰的男人一眼,拎起手包,对幸村精市轻声道:“走吧,幸村先生。这家店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很脏。”
-
走出餐厅,艾莉卡停下脚步。
她仰头看着身旁的男人,他逆着光,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
“......谢谢您。”她轻声道。
幸村精市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不必道谢。”他语气淡然,“如果我没有离开,你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这与幸村先生没有关系。”
她说着,话锋一转,“就这样告诉他们......没关系吗?”
幸村精市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凝视着她,不答反问:“你不愿意吗?”
艾莉卡被他问得一怔。
“被我这样单方面宣布,会给你造成困扰吗?”他又问。
艾莉卡立刻摇头。
“那就好。”他微微一笑,解释道,“刚才那位山崎君。我记得他此前也说过一些不太妥当的话。对付那种人,唯有让他彻底认清界限,才能永绝后患。”
他顿了顿,语气沉稳而不由分说:
“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不实的传闻打扰你,也不希望我们之间,被任何无关人士的臆想所干扰。这是最有效率的解决方式。”
他俯身看她,嘴角勾起令人安心的弧度:“而且那位中江教授,是研究所里出了名的健谈。相信很快,该知道的人就都会知道了。”
一抹愉悦的、清浅的笑意,在他鸢色眸底流转,像春风拂过湖面。
“这样不是正好吗?”他说。
艾莉卡望着他温柔含笑的双眼,轻轻点头。他说的“正好”是什么意思,她大概能理解。
可当几天后,哥哥接到某个“热心”朋友打来的求证电话时,艾莉卡才恍然意识到——
幸村精市口中的“正好”,远不止她想的那么简单。
15.第 15 章
君岛育斗正在开会,手机在桌面疯狂震动。
他瞥了一眼,挂断,对方又打来。如此反复,像催命符一样。
最终,他起身离席接听,电话那头传来朋友难掩震惊与八卦的声音:
“育斗!你妹妹和幸村精市是怎么回事?订婚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透个风,太不够意思了吧!”
“你说什么?”君岛育斗脸色骤然一沉。
“装?你继续装?”朋友轻哼一声,“圈子里都传开了。你妹妹上周在银座餐厅和山崎家那小子起了冲突,场面闹得挺大。当时幸村精市和他的同事也在,他亲口介绍你妹妹,说是自己的未婚妻。”
君岛育斗垂在裤侧的指节瞬间泛白。
好,很好。
幸村精市,这就是你的手段?
我这边推脱拖延,你便用舆论绑架,逼我不得不认下这门亲事。
朋友还在滔滔不绝,君岛育斗却只关心一件事,沉声打断:“艾莉卡呢?她有没有事?”
“她?好像没事。倒是山崎那小子......”朋友顿了顿,回忆道,“听说那天从餐厅出来时脸就白得吓人,逢人就说你妹妹是怪物。没过几天,意外从酒吧楼梯滚落,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君岛育斗脸色骤变,结束通话。不等会议结束,抓起车钥匙便快步离开了公司。
-
“小姐呢?”他回到宅邸,声音里透出的寒意让管家都打了个颤。
“在画室......”
君岛育斗几步跨上楼梯,在画室门前站定,深吸几口气平复呼吸,才轻轻推开门。
艾莉卡正站在画架前调色,听到动静,她缓缓转过身。
“哥?”她察觉到哥哥情绪不对,放下手中的调色板和画笔,“你怎么了?”
“艾莉卡,我需要一个解释。”君岛育斗一步步走近,“什么时候决定的?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什么?!”艾莉卡一脸茫然。
“幸村精市在公开场合说你是他的未婚妻,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哥,那是因为山崎他......”
“我问的是你和幸村精市!”他双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看着她,“他这是在用舆论绑架你,你明不明白?”
“他只是为了保护我......”
“保护?”君岛育斗气极反笑,“他若真想保护你,就不该把所有目光和危险都引到你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告诉我,艾莉卡......山崎发生意外住院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艾莉卡碧蓝的眸子微微一闪,下意识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看着我的眼睛!”君岛育斗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声音发紧,“那天你说要去铃木小姐家过夜,就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对吗?”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最终,艾莉卡垂下眼帘,轻轻点了一下头。
一瞬间,君岛育斗脸上血色尽褪,所有的愠怒都被恐惧和冰冷淹没。他猛地将妹妹紧紧抱在怀里,手臂因为后怕而不受控地颤抖。
“你答应过我的......”他的声音沙哑不已,“艾莉卡,你答应过我要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还有你在餐厅弄碎的杯子,如果被更多人看到,如果幸村因此起了疑心......如果他因此害怕你、远离你......你想过后果吗?!”
“可是......”艾莉卡的视线穿过哥哥的肩头,声音很轻,“是那个人不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诋毁哥哥。”
“那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他罕见地对她低吼。
片刻的失控后,君岛育斗稍稍退开,双手仍轻握着妹妹的肩。他望进那双碧蓝眼眸,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重若千钧的分量:
“艾莉卡,我要你答应我。”
“从今往后,除非遇到危及自身安全的情况,否则绝不能再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见她眸光闪烁,似有犹豫,他沉声补充:“如果你不答应这个条件,我绝不会同意你和幸村结婚。”
艾莉卡瞳孔微睁,垂眸沉默了许久,最终轻轻点头。
“好,我答应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管家的声音接着响起:“育斗少爷,幸村先生来电话,说......有要事找您。”
君岛育斗斜眸看向门口,声音平静无波:
“转告他,明晚八点,我在银座松川等他。”
-
银座松川,和室包厢内。
精致的怀石料理依次摆上桌案,却无人动筷。空气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两个男人相对而坐,艾莉卡安静地坐在幸村精市身侧,脊背挺得笔直。
待侍者退出后,幸村精市开门见山:“前辈,感谢您今日拨冗见面。关于我与艾莉卡的婚事......”
“幸村君。”君岛育斗打断他,目光扫过妹妹,最终定格在幸村精市脸上,“在谈论婚事之前,你是否该解释一下,为何擅自在公众场合宣称我妹妹是你的未婚妻?”
艾莉卡指尖微颤,下意识看向他。
“我认为这是最有效率的方式。”幸村精市从容应答。
“效率?”君岛育斗的声音冷了下去,“你所谓的效率,就是让我妹妹一夜之间成为社交圈的谈资?让她承受那些不必要的关注和猜测?”
这话里的责备毫不掩饰。
艾莉卡突然开口:“哥,这件事......”
“艾莉卡。”君岛育斗温和却压迫感十足制止了她。
“让我和幸村君把话说完。”
幸村精市温声安慰她:“没关系的,君岛小姐。”转而看向君岛育斗,“或许在前辈看来此举欠妥。但我认为,明确的所有权宣告,是杜绝潜在麻烦最根本的方式。”
听到“所有权”这三个字,君岛育斗的眼神沉了几分,语气也不客气起来:“幸村君,你把我妹妹当成什么了?况且从头到尾,我们君岛家好像还没有承认你的身份?”
“前辈会同意的。”幸村精市语气笃定。
“你就这么肯定?”
“因为前辈爱妹如命。”幸村精市唇角微勾,“况且最初主动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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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出这个可能性的,不正是前辈您......”
“够了。”君岛育斗生硬地打断了他。
幸村精市眼底掠过一丝疑虑。这位兄长如此生硬地截断话题,完全不像他的风格。
余光扫过身旁正襟危坐的女孩,他心下顿时了然。
看来,上个月对方私下找他的事,艾莉卡并不知情。
这倒更有意思了。
“幸村君,我知道你答应与她结婚别有用心。”君岛育斗身体微微前倾,双臂撑在膝盖上,压迫感浑然天成:“但只要你不伤害她,我可以同意。”
“前辈说笑了,”幸村精市脸上笑意不减,“我对这段婚姻是认真的。”
“哦?认真的。”君岛育斗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那你说说,你对这段关系的具体是怎么规划的?”
幸村精市面不改色,回答得波澜不惊:“第一步自然是彼此了解,融入对方的生活圈。按照传统完成所有必要的礼数,得到家人的认可与祝福,然后共同生活。”
“听起来的确是很美好的愿景。”君岛育斗声音冰冷,语气更添了一分质问,“但你如何保证这不是一时兴起?”
“前辈,容我提醒您一句。”幸村迎视他的目光,“在这段关系里,最先提出‘合作’,试图将婚姻商业化、条款化、甚至是视为一场游戏的人,似乎并不是我。”
他略作停顿,才继续:“所以,需要做出承诺和保证的,该是谁,您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一句话,让包厢里的空气凝滞成冰。
漫长的沉默后,君岛育斗看向艾莉卡:“那么艾莉卡,你的答案呢?”
幸村侧过头,看见艾莉卡缓缓抬起眼帘,先是望向神色凝重的哥哥,随后,转向了他。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坚定地回望兄长:
“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这一次,请让我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他看着君岛育斗镜片后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幸村君,艾莉卡永远是我的妹妹,也是我唯一的妹妹。”
“我明白。”
“你不明白。”君岛育斗的声音低沉,像是叹息,“她和你在球场遇到的所有对手,和你打过交道的商业伙伴都不一样。她......很特别,也很简单纯粹。她需要的是一个能理解她、保护她,并且永远不会利用她的人。”
艾莉卡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指尖。
幸村精市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明而坚定:“我向您保证,我们的婚姻,建立在相互尊重和理解的基础之上。我欣赏君岛小姐的才华与特质,并会尽我所能,为她提供一个安心、自由生活的环境。”
他没有说什么山盟海誓,但这份基于“理解”与“尊重”的承诺,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分量。
君岛育斗紧紧盯着他,像是在衡量他话语中每一个字的真假。
漫长的几秒沉默后,他周身那迫人的气场缓缓收敛。他靠回椅背,半阖着眼,指节轻抵太阳穴: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这便意味着,他这里,通过了。
16.第 16 章
回程的车上,夜色在车厢里流淌。
窗外的光影明明灭灭,掠过君岛育斗轮廓分明的脸。他目光微转,落在副驾驶座的女孩身上。
艾莉卡正安静地望着窗外,耀眼蓬松的金发垂落在座椅,仿佛与这片夜色融为一体。
“现在没有外人,”他的声音在寂静中低沉清晰,“告诉哥哥,你真的确定要选择他吗?”
艾莉卡转过脸来,窗外的霓虹在她眼底流转,汇成一片星海。
“哥,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需要被保护的孩子,对吗?”她不答反问。
“你本来就是。”君岛育斗握紧方向盘。“艾莉卡,有些事真正接触之后,你就会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你知道幸村公开说你是他未婚妻意味着什么吗?他在向我宣示主权,他在暗示我,你归他所有了!”
“可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艾莉卡轻声说,“反而是我......是我最先对他提了无礼的要求,还提出那种像交易一样的协议。”
她抬起眼,“哥,你说过,想要的东西,要自己去争取。”
“这些年我走过很多地方,纽约、巴黎、巴塞罗那......现在好不容易,走到了他面前。”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
君岛育斗转过头,目光复杂:“但他很危险,是比哥哥还要难缠的男人。即便如此,你依然还要选他?”
艾莉卡注视着镜片后那无法掩饰的担忧,心底某个角落忽然柔软地塌陷下去。她忽然明白了,哥哥所有的阻拦,只是想保护她。
“哥,我很确定,我喜欢他。在见到他、和他说过话之后,这份感情变得更加强烈,每一天都在增加。尽管他......和我想象中的并不完全一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仿佛听见心底那个紧锁的盒子“咔哒”一声打开了。那些被小心翼翼珍藏了多年的心事,像闪闪发光的蝴蝶,全部飞了出来。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汇入车流。君岛育斗注视着前方蜿蜒的道路,忽然想起樾森别墅里那些墙,每一面都是同一个身影。
良久,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既然是你认定的事,哥哥不会阻拦。”
他顿了顿,声音轻柔:
“还是那句话,无论何时,君岛家,还有我这里,永远是你的退路和底气。”
“......嗯。”艾莉卡轻轻点头,一股酸涩又温暖的热流涌上心头。
车子驶进君岛家宅邸。
回房前,艾莉卡在楼梯口驻足,犹豫了一下。
“还有事吗?”君岛育斗抬眸。
艾莉卡转过身来,轻声说道:“谢谢你,哥。”
“谢我什么?”
“刚才幸村先生说,最初主动找他时,你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她碧蓝的眸子清澈见底,“你去找过他了,是吗?因为我的事。还有那次的相亲,也是哥特意安排的吧?”
君岛育斗轻轻摇头,镜片后的目光温和:“那件事不是。”
既然被妹妹猜到了,他也不再隐瞒:“我只是在他回国后的酒会上,以兄长的身份,向他引荐过你。仅此而已。”
“你生气了吗?”他问。
他答应过不干涉她的事,可终究,还是破了例。
“不会。”艾莉卡说,“哥哥是为了我吧。而且......”她顿了顿,“你也没有将我的秘密告诉他。”
君岛育斗微微颔首,目送她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时,松岛小姐已经为她放好了洗澡水。
艾莉卡将自己浸入盛满热水的浴缸,氤氲的水汽很快模糊了视线,也让一晚上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疲惫被暖意驱散,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坠入了那个闷热而遥远的夏天......
-
八月末,如火如茶的全国中学生网球锦标赛已接近尾声。
能容纳上万人的网球馆内,人声鼎沸,像巨大的迷宫。她被人潮推挤着向前,不一会儿便迷失了方向。
那天,她受哥哥所托,要将朋友落下的队服送到对方手中。
正当她抱着装有衣物的袋子,茫然地站在走廊里不知所措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需要帮忙吗?”
她回头,撞入一双鸢紫色的眼眸里。
那是一个穿着土黄色运动服的少年,深蓝色微卷的发丝下,眉眼精致得不像真人,清澈而友善,与周遭的嘈杂格格不入。
“我在找立海大附中的正式队员,毛利寿三郎。”她如实相告,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怀中的队服外套,“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
少年闻言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穿透林间的晨曦,干净又温暖。
“正好顺路,我带你去吧。”
他安静地走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在她被奔跑的人撞到时,不着痕迹地护了一下。
那时的她并未多想,只觉得这个人像哥哥一样温柔,还生得格外好看。
在他的帮助下,她很快见到了哥哥的朋友毛利。
“谢啦,不过我的比赛已经结束了。”高大的红发少年弯下腰,语气爽朗,“育斗说他半小时后到。为了感谢你特意跑一趟,我请你看比赛吧?特等席哦。”
想着哥哥还没来,艾莉卡便点头应下,在看台席坐下。
哥哥也打网球,这里的人似乎都为此狂热。艾莉卡不太懂其中的乐趣,也从未看过哥哥比赛。
场上,裁判宣布下一场比赛开始。巨大的电子屏幕刷新出选手信息。当“立海大附中”字样下方,浮现出那个刚刚帮助过她的少年的照片和名字时,艾莉卡的目光停住了。
幸村精市。
原来,他叫幸村精市。
艾莉卡的目光不经意间滑向球场。
他站在球场上,握着球拍,整个人的气场与方才判若两人。
比赛开始的瞬间,他褪去了温和的表象,眼神锐利如鹰,每一个姿态强势而从容。挥拍,击球,动作流畅而利落,带着君临天下的掌控力,仿佛整个赛场都是他的领域。
午后的阳光倾泻而下,毫不吝啬地笼罩着他。汗珠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深蓝的发丝在风中微扬。
他整个人,仿佛都在闪闪发光。
艾莉卡怔怔地看着,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然后又疯狂地跳动起来,快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比赛结束,他微笑着与对手握手,那份胜利者的从容与霸气,深深烙进了她的心底。她看着他夺冠后举起奖杯的身影,阳光为他镀上金边,遥远如神祇。
回去的车上,她按着依旧不平静的胸口,小声问身旁的哥哥:“哥哥,如果你看到一个人,看到他特别厉害、闪闪发光的样子,然后,手就不受控制地发抖,心脏跳得特别快,是怎么回事?”
当时正看着资料的君岛育斗头也没抬,随口回道:“大概是觉得他很耀眼,被吸引了吧。”
被吸引了......
此后的日子,她无聊的世界仿佛打开了一扇隐秘的窗。那位少年是立海大附中国中部网球部的部长,被誉为“神之子”。
她开始不自觉地收集所有与他相关的信息,甚至偷偷学习并不感兴趣的网球理论知识,只为能离他的世界更近一些。
哥哥看穿了她的心思,说要介绍他们认识。
她拒绝了。
因为不止一次,她目睹那些和她一样怀揣爱慕的女孩们,她们是如何向他告白,又如何被他礼貌而决绝地拒绝。
他的理由总是很简单——他的目标只有网球,暂时不考虑其他事。
更何况,与那些站在光底下的女孩相比,她这样的人,更没有资格与他并肩。
她央求哥哥替她保密,带她去每一场有立海大出赛的球赛。每次坐在看台最好的位置上,安静地望着那片他驰骋的球场。
她看着他带领的队伍在球场上所向披靡,看着他们连续三年捧起全国大赛的冠军奖杯。那份兼具优雅风度与强悍实力的独特美感,让她深深为之着迷。
她买来他偶尔会翻阅的艺术类杂志,在他夺冠的赛事举办城市收集风景明信片,拍下各种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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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她拿起画笔。家教老师夸赞她天赋异禀时,她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喜悦。这意味着,她又离他更近了一点。
后来,画笔成了她最好的伙伴。
素描本里,渐渐填满了他的身影——发球时凌厉的侧影,指导队员时温和的眉眼,胜利后与队友相拥时舒展的笑容......每一笔,都是她心跳的轨迹。
那个在迷途中给予她温柔帮助的少年,与赛场上君临天下的“神之子”,形象不断重叠,构成了她青春岁月里最盛大、也最遥远的风景。
年岁渐长,她看着他褪去青涩,轮廓日渐清晰,看着一步步走向更广阔的舞台,目标直指网坛顶峰。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再是屏幕和看台的距离,更是那份他与生俱来的才华、那双眼中从未动摇的坚定意志,以及那片广阔无垠、只为他闪耀的星辰大海。
他的梦想是网坛顶峰,是星辰大海。而她的世界,也不该只有追逐他背影这一件事。就像一株向日葵,并非只为了被阳光照耀,而是藉由那光,找到了自己生长的方向。
于是,他从她情窦初开,青春躁动时期的暗恋对象,成了她的明灯,她的路标。
她学习多种语言,阅读感兴趣的书籍,去提升自己,去寻找真正的自己,去拓宽自己的世界。
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了绘画本身带给她的宁静与狂喜;当颜料与色彩在纸上与墙面流淌,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她发现了世界之大,还有无数值得去探索和热爱的事物。
那个曾经占据她全部心事的少年,依然是她青春里最明亮的一笔,却不再是生命的全部意义。
她原本以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会永远封存在心底,沉淀为青春里一枚珍贵的琥珀。而她,则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安然度过没有他的人生。
所以当养父母开始催婚,为她安排社交时,她没有拒绝。她平静地接受着一次次的相亲,像完成一项项寻常的任务。
直到那天。
仁王雅治以“给她带了伴手礼”为由约她见面。她正好在他约定的见面地点附近结束一场相亲,想着顺路,便答应了。
命运总是喜欢在不经意间,掷下惊雷。
当她推开那家咖啡屋的门,目光随意地向内扫去时——
她的呼吸,她的脚步,连同周遭所有的声响,都在那一瞬间停滞。
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风铃声变得很慢,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那个临窗而坐的身影上。深蓝色的微卷发丝,精致柔和的侧脸轮廓,以及那身随意却难掩风华的气度......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几乎要盖过咖啡店的爵士乐,要挣脱束缚。
四肢变得僵硬,指尖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深深掐入掌心。她用细微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他回头看她时,眉眼温柔,一如当年。
四周喧嚣褪去,世界寂静无声,唯有他站在光晕中心。
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真实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近在咫尺,触手可及。那一瞬间,所有被她精心珍藏的画面与记忆碎片,仿佛突然挣脱了时光的束缚,在她眼前流动、交织、最终汇聚成眼前这个鲜活的人。
他指尖的温度,他温润的声线,他每一个荣耀的时刻......她画过无数次他的身影,而此刻,他离她不到一米。
暗恋是一场独自涨落的潮汐。在潮涌退落将尽时,他却骤然伫立在滩涂。霎时间,天地轰鸣。
心潮漫溢,在血脉里尖啸:
抓住他。就现在。
这是命运送到你面前,唯一的机会。
否则——
山高水远,就此别过。
往后的山河岁月,都将沦为这场心事的遗憾。
于是,所有的理智、克制、犹豫和矜持,全部崩塌。那份盘桓在心底十五年、却从未想过能宣之于口的心情,冲破了所有束缚——
“幸村先生,请以交往为前提,和我结婚吧。”
17.第 17 章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艾莉卡屏住呼吸,心跳漏了一拍。
「【东京都电子政务系统】尊敬的幸村精市先生、君岛艾莉卡小姐,您提交的婚姻届预审已通过,编号为XXXXXX。请于30日内携带相关证件至区役所办理正式登记手续。」
白底黑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所有的恍惚。
......他居然真的提交了,而且已经通过了。
不是试探,不是玩笑。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办公室对峙后,他用最冷静、最高效的方式,将“幸村精市”和“君岛艾莉卡”这两个名字,在法律层面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只剩下最后三十天了。
艾莉卡蜷在沙发里,感觉整个房间都在旋转。就在这时,另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来自【幸村精市】。
「预审通过的通知,收到了吗?」
「——来自你法律上的未婚夫」
“法律上的未婚夫”这几个字,像是故意调情,又像是他对哥哥此前质问的反击。
她指尖微颤地回复:「收到了。」
消息发出后,显示“已读”,紧接着他的回复弹了出来:「明天周末,有什么安排?」
如果是往常,艾莉卡可能会回复“没什么事”、“在画室画画”或是“陪朋友逛街”,可是在收到这条来自【法务省】的系统通知后,这些答案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他这么问,明显是在邀约。在“结婚预审”通过后的第一个周末,他会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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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冷静!这是确认法律流程后的首次见面,意义非凡。建议进行低强度、非密闭空间的活动。
【恋爱脑】:他是我法律上的未婚夫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星星眼(★ω ★))
【怂包】:怎么办,现在见到他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
她最终回复:「暂时,没有特别的安排。」
消息几乎是在发出的瞬间,就再次变成了“已读”。
他居然一直拿着手机?他在等着她的回复吗?这个脑补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紧接着,他的回复干脆利落地弹了出来:
「既然如此,明天上午十一点,我来接你。」
「方便把具体地址发我吗?」
艾莉卡盯着屏幕,呼吸微微一滞。
不是询问,是陈述。他甚至没有用“方不方便”或“可不可以”这样的字眼,就直接定下了时间,甚至索要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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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看吧~我就说......这掌控欲!绝对的掌控欲!别给!
【恋爱脑】:可他主动要来接你诶!快给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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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卡咬着下唇,胸腔小鹿乱撞。理智与冲动在脑中激烈交战,短短三秒的挣扎,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最终,手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轻轻一点,将地址分享了出去。
随即,她又附赠了一个冷脸说“好”的表情包,来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
「收到。」
「明天见,艾莉卡。」
他叫她“艾莉卡”,不是“君岛小姐”。
仅仅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就让她耳根发热,大脑像被投入了一块方糖的热咖啡,思绪一圈圈地融化、旋转。
-
第二天,上午十点十分。
艾莉卡站在衣帽间里,看着满床扔着的衣服,好看的眉毛拧作一团。
“这件太正式了......这件太花哨了......”她拎起一条裙子看了看,又泄气地丢回床上。
松岛小姐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难得的手忙脚乱,忍不住笑了:“小姐,您这是要去见未婚夫,又不是去谈判。”她从衣橱里取出一件月光色的连衣裙,“要不试试这件?简单大方,很衬您的气质。”
艾莉卡回头瞥了一眼,穷途末路道:“那就这件吧。”
在松岛小姐的帮忙下,她换好了裙子。料子软软的很舒服,消减了她不少紧张感,简洁的设计反而凸显她姣好的身形。
“来来来,坐下。”松岛小姐把她按在梳妆台前,“我给您稍微收拾一下。”
艾莉卡乖乖闭上眼睛,感受着粉扑和刷子在脸上轻轻拍打。松岛小姐的手法很熟练,一边化妆一边轻声说:“就是见个面而已,放轻松点。”
“我哪有紧张......”艾莉卡小声嘟囔。
“头发就披着吧,您这头天然卷发披下来最美了。”那些不听话的小卷发被仔细梳理后,蓬松地垂在肩头,像一团柔软的金色流云。
“找到了!”松岛小姐突然从首饰盒里取出一个别致的发饰,“这个最配您今天的打扮。”
那是一个造型独特的银色发夹,纤细的藤蔓缠绕成月桂叶的形状,中间镶嵌着一颗剔透的月光石。
“太夸张了吧......”艾莉卡看着镜中的自己。
“一点都不夸张,”松岛小姐仔细调整着发夹的位置,“就是要让幸村先生眼前一亮。”
整理完毕,艾莉卡站在镜前。蓬松的卷发自然地披散着,精致的发饰在发间若隐若现,为她平添了几分仙气,少了几分清冷疏离。
“好了,快去吧。”松岛小姐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幸村先生差不多快到了。”
艾莉卡深吸一口气,金色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走到门口,突然又折返回来,轻轻抱住松岛小姐:“谢谢你,松岛小姐。”
松岛微微一怔。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艾莉卡已经松开手,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楼下传来门铃声。
艾莉卡转身,轻盈地跑出房间。
“小姐,慢一点。”松岛忍不住提醒,看着艾莉卡快步穿过走廊的身影。
月光色的裙摆翩跹起舞,宛如林间晨雾。蓬松的金色卷发在光底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就像是童话里即将赴约的精灵公主,连脚步都带着轻盈的雀跃。
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别说男人了,就是同为女性的她看到,也会忍不住心生喜爱。
松岛站在原地看着,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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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卡下了楼梯,一路小跑到玄关,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呼吸,打开了门。
幸村精市站在门外。
浅卡其色风衣衬得他身姿挺拔,内搭米黄色长袖衬衫与黑色蝴蝶结丝带,再配上深灰色长裤和黑色皮鞋,一身穿搭优雅考究,宛如从复古海报中走出来的绅士。
艾莉卡眨了眨眼睛,脑子里的小剧场瞬间锣鼓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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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脑】:(双手捧心,兴奋地原地转圈)天啊是幸村先生!这身也太好看了吧!简直是行走的绅士教科书!领口系着那条丝带......好想轻轻拉一下看看......(脸颊发烫)
【军师】:(举起写有“冷静”的木牌,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恋爱脑的头)形象!注意形象!快打招呼,别愣着了!
【怂包】:(躲在军师身后,小声嘀咕)他今天看起来好正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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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好,幸村先生。”艾莉卡压低声调,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兴奋。
幸村精市的目光在触及她的瞬间,明显地停顿了一下。那双总是带着从容笑意的鸢色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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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脑】:(捧心倒地)他看呆了!他绝对看呆了!看见没有!他眼睛都不会眨了!
【军师】:(强作镇定,但声音发抖)松岛小姐YYDS!策略成功!保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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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好,艾莉卡。”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她眼睛,唇角弯起一个格外温柔的弧度,“刚才门开的瞬间,我还以为是哪位迷路的天使,误入了人间呢。”
一阵热气涌上艾莉卡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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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脑】:(尖叫)天使!他说我是天使!(兴奋到晕眩)
【军师】:(捂住恋爱脑的嘴)冷静!这只是修辞......虽然这个修辞美好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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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掸掉脑子里疯狂刷屏的气泡,侧身让出通道:“请进,我拿一下包就好。”
“打扰了。”幸村精市抬步进屋,自然地打量了一下玄关和客厅。
极简的装修风格。随处可见画架、散落的素描本、以及堆在角落的颜料箱,充满了艺术生的随性和生活气息。
他手里提着一个小纸袋,自然地递给她,“一点见面礼。”
艾莉卡接过,里面是清水庵的甜品盒。她有些惊讶地抬眼。
“只是觉得你会喜欢。”他微微一笑。
艾莉卡正不知该如何回应时,只见幸村精市的目光停在墙边一幅被布掩着的画上。
“100号尺寸?那是你的作品?”
艾莉卡瞳孔轻轻一颤。
【怂包】:完了完了!怎么忘了把这个藏起来!要是被他看到我画的是他......
那幅画是那天在咖啡屋见面时的场景,要是让他现在看到,就糟糕了。
“......是的,还没画完,只是练习。”艾莉卡慌忙侧身,挡住他视线,生怕他提出要看。
【怂包】:求求您了,千万别问!千万别要看!我还没准备好......
幸村精市看出她的紧张,没有追问,只是了然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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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包】:他笑了...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天啊,更慌了......
【恋爱脑】:啊啊啊他笑了!幸村先生的笑容就像能融化冰雪的春天一样温暖。
【军师】:什么都恋爱脑只会害了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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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上包和外套,艾莉卡跟着他出门,心里还在为刚才的惊险暗自庆幸。
幸村精市的车就停在别墅门外,一辆低调雅灰色轿车。他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手掌绅士地护在门框上。
车内弥漫着和他身上相似的清冽气息,很好闻。
艾莉卡规规矩矩地坐好,系上安全带,双手乖乖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像个第一次参加校外活动的小学生。
车子平稳地驶出小区。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
幸村精市在观察路况的间隙,偶尔会朝她的方向投来一瞥。每一次,艾莉卡都不自觉地绷紧背脊,连呼吸都放轻了。
在等一个红灯时,他忽然轻笑出声:“不用这么紧张。”
艾莉卡微微一颤,像是被看穿了心事。
“我只是带未婚妻去买戒指,”他目视前方,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
艾莉卡抿紧唇,耳根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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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车身轻轻一顿,停了下来。
艾莉卡抬头,一栋灰色建筑冰冷地矗立眼前。门前的铭牌,刻着:
——东京都港区区役所。
18.第 18 章
艾莉卡愣住了。
她转过身来,疑惑地看向幸村精市。
“只是顺路,先来熟悉一下流程,领取一份《婚姻届》的表格。”幸村精市解开车锁,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提前填写好,准备所需要的材料,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他率先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艾莉卡跟着他走进区役所,看着他熟练地走到资料架前,抽出了两份空白的《婚姻届》。
他将其中一份递给她,自己拿着另一份,就近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并从风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
“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现在可以问我。”他抬眸看她,眼神温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掌控力。
艾莉卡捏着那份空白的表格,纸张的边缘有些割手。和他结婚......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吗?简单到只是一张需要填写的表格。
她看着他垂下眼眸,开始在他那份表格上填写“夫”一栏的信息。侧脸专注,笔尖流畅,没有丝毫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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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脑】:他在写他的名字了!以“夫”的身份!
【军师】:冷静!这只是在走流程,是效率至上!
【恋爱脑】:......可是,他写字的样子真好看。
【怂包】:我们真的要填这个吗?太突然了吧,手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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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精市很快填完了自己的部分,然后极其自然地将表格转向她。
艾莉卡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接过表格和笔,在上面填上自己的信息。
填写完毕后,幸村精市的手指点在某处:“证人的印章,需要两位。一位我已经拜托了家父。另一位......”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你看,是请君岛前辈,还是另找一位你信任的长辈?”
这公事公办的询问,比任何情话都更让艾莉卡感到震撼。他是在动真格的。他不是在玩一场暧昧的游戏,他是在认真地、高效地执行“结婚”这件事。
“我......我问一下哥哥。”她听见自己下意识地说。
“好。”幸村精市颔首,将表格仔细折好,收了起来,“不着急,我们有一周的时间来准备这些。”
他拿过了那个从车上带下来的牛皮纸文件袋,递到她面前。
“另外,这个也需要你确认一下。”
艾莉卡疑惑地接过,抽出文件。当看清扉页上“婚前协议”几个字时,她愣住了,不解地望向他。
幸村精市看着她错愕的表情,轻轻笑了。
“我说过,规则由我来定。”他的声音清润温和,“我的第一条规则就是——尊重你的意愿。”
他指了指那份协议:“这里面明确规定了,婚后我不会对你做任何越轨之举,所有亲密接触都将基于你的明确同意。这样,你哥哥应该也能放心了。”
艾莉卡捏着那份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协议,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考虑得如此周全,既保全了她最初“合作”的初衷,也安抚了哥哥的担忧。
可是,他完全误会了。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上了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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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脑】:协议?他......他不想碰我吗?(瞬间萎靡)
【军师】:逻辑上这是最稳妥的方案,能保障我的安全,也能消除育斗哥的顾虑。但是......心里有点闷。
【怂包】:看吧,他果然还是觉得我很麻烦,所以要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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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她抬起眼,轻声问他,“幸村先生,您并不想和我建立真实的婚姻关系吗?”
幸村精市凝视着她,眼底的怔忡一闪而过。他原以为女孩看到这份协议时会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可现在却不是这样——她微拧着眉,长睫轻颤,半掩住黯淡的眸子。
困惑中,裹挟着失落。
“建立真实的婚姻关系?”他轻轻重复,迎着她困惑的目光,“那确实是我的最终目的。但眼下,我更倾向于尊重你的步调。这份协议,就是我的诚意。”
这不是谎言,但也绝非全部的真相。真相是,他察觉到了危险,来自他自己的危险。
他欣赏她的灵魂,甚至不知不觉地开始产生想要据为己有的欲望。在无法确定这份渴望是源于爱,还是一时兴起的探究欲或雄性本能的占有欲时,他不允许自己凭借“丈夫”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便利,去亵渎或伤害她。
“同时,它也是一道必要的保险。”他沉声说道。
这份协议,也是他为自己设下的牢笼。
“保险?”艾莉卡歪头,满脸疑惑。
幸村精市笑而不答。他自然地倾身向前,手臂越过她身侧,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距离不动声色地被拉近。
“还是说......”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宛若耳语:“艾莉卡你更希望我们跳过所有步骤,直接建立真实的婚姻关系?”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双碧蓝眼眸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骤然漾开涟漪。
她的瞳孔在万分之一秒内放大,浓密如蝶翼的金色睫毛飞快地垂了下去,白皙得透明的脸颊上,无法控制地漫开一层薄红,如同上好的白瓷被染上了晚霞的色彩。
捏着那份《婚前协议》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将纸张的边缘按出了一道细微的褶皱。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
比起被冒犯的恼怒,倒更像是心事被骤然戳破的慌乱,与不知如何应对的无措。
这与他预料的截然不同。
捕捉到这微妙差别的瞬间,他眼底的讶异掠过,化作一缕幽深的兴致。
原来如此。
一个模糊但极具诱惑力的,令他愉悦的猜测浮上心头。
——她或许,是喜欢他的。
或许从初见起,那份他所以为的厌恶和冷漠,就完全是他的误判。
幸村精市见好就收,用一贯的从容,将危险的试探重新拉回安全的界限。
“当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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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你更倾向于哪一种,”他目光扫过她手中被捏紧的协议,“这份协议的最终签署权,都在你手上。它只是对你的一种保障,而非束缚。”
艾莉卡捏着文件的指尖微微收紧。保障?所以,他是在为她铺设一条随时可以全身而退的路吗?
他顿了顿,看向她的目光沉静而认真:“因为我想让你安心。我希望你无论最后是留在我身边,还是想离开,都是出于自愿,而不是因为任何承诺或法律的束缚。”
“......”
艾莉卡垂下眼帘,指尖微颤地翻开了那份协议。
----------------
【恋爱脑】:他......他想让我安心?意思是,他以为我是开玩笑的,随时会离开他吗?
【军师】:条款非常优厚,几乎全是对你的保障。看这里,关于财产和人身自由的界定......
【怂包】:可是,“离开”......听起来有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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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张在她手中沙沙作响。她的目光快速掠过那些严谨的条文,正如【军师】所言,条款的核心全都是倾向于保护她的独立人格、财产权益和人身自由,明确限定了他的责任和义务,却未向她索取任何对等的、具有束缚力的承诺。
这简直就像是,一份单方面的庇护声明,慷慨地令人不安。
心绪复杂,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他给予的尊重和自由如此彻底,让她心底那份隐秘的期待悬在了半空,无处着落。
“有任何疑问,都可以直接问我。”他清润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她纷乱的思绪拉回。
艾莉卡抬起头,碧蓝的眼瞳颤动,脱口而出那个盘旋在心尖的问题:
“幸村先生,如果今天和您一起来这里的人......不是我,您也会给她准备同样的协议吗?”
尾音落下的瞬间,不仅是他,连她自己都微微怔住。
这问题太直白,越界了。带着一种不该有的、占有欲的质问意味。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区役所大厅的背景噪音,机器的叫号声,周围的交谈声,似乎都悄然退去,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电流在噼啪作响。
他看着她,沉默良久,唇角向上牵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不像是生气的嘲笑,也不是那种温和疏离的笑,艾莉卡看不懂那是什么。
那双鸢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幽暗的漩涡在缓慢旋转,要将她的灵魂吸进去。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具有磁性。
“那么,在你看来,自己为什么会收到这份协议呢,艾莉卡?”
“是因为我对所有合作者都一视同仁的‘慷慨’,还是因为——”
他刻意顿了顿,视线如同无形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泛红的耳廓,最终落回她轻颤的眼睫上。绝美的唇线上扬,声音忽然压得极低,像情人间的絮语:
“......提出这个要求的人,是你?”
“——”
凝固的空气,彻底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