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错美强惨魔尊后》 1、攻略1% 黎渐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棵大树上,茂密的枝叶遮住了头顶天光,透出斑驳的影子。 此时天色尚早,刚泛起的鱼肚白还被云层裹挟着,只能透出一点亮。他两条长腿懒散的搭在树干上,睁开眼,伸个懒腰,险些从树上掉下去。 好险。 刚穿过来就没了,还是摔死的,那他可真是闹了大笑话了。 黎渐闭上眼,刚刚还在说话的系统,此刻已经噤了声,听那意思,它服务的宿主不止他一个,现在正在忙着伺候别人。 意思就是,他还得排队。 就在黎渐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系统又出现了,“叮”了一声。 【尊敬的宿主您好,欢迎绑定穿书系统,我是您的管家,服务号301。接下来为您简单介绍一下我们的服务宗旨……】 那边还没说完话,黎渐蹙了蹙眉,对着那点忙活到快要看不见的光点说:“这话,你刚刚已经说过了。” 系统明显顿住了,没再出声音,似乎是在思考。 【哦,不好意思宿主,我们的系统过于繁忙,出现了差错,还请您谅解。】 办事的时候不见踪影,认错倒是很殷勤。 黎渐在心里吐槽了一下,也没跟他废话:“说吧,拉我来到底要做什么?” 黎渐记得,他闭眼之前是在坐车,红绿灯路口,出租车不慎撞上一辆货车,他开着窗,直接被甩飞了出去。临闭眼前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系统把他拉来的提示音。 系统也不知怎么的,不着急了,还有心思安抚他。 【宿主您别误会,不是我们把您拉进来的,是您选择了我们的穿书系统,当然,能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黎渐是看过一些小说的,知道穿书系统是怎么回事,他会进来,就意味着他是符合条件的人选,只有完成任务才能回去。 “所以,我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301没想到这个宿主还是个懂行的,根本不需要他费口舌解释,立马欢欣鼓舞给他介绍。 【根据资料显示,您的任务是找到下凡历劫的时渊仙君,帮他完成历劫任务,功成身退后,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奖励,当然,成功完成任务的,还有隐藏奖励。】 “隐藏奖励?那是什么?” 【隐藏奖励是系统里随机的最高奖励,可以帮助宿主在所处世界里更好的生存下去,具体是什么,还要看宿主任务的完成度。】 说着,那边系统好像停了一下,黎渐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不好意思宿主,我看了一下,这个任务对您来说可能有一点难,资料上显示,这个任务的难度有十颗星,是最近发布任务中最难的一个,所以我担心您会完不成。】 系统边说,边把任务的资料发给他,上面显示,那位仙君修的是无情道,还是无情道剑修。 而他的任务,就是要想办法攻略,让仙君爱上自己,最后再抛弃他,让他痛心疾首,看破红尘,对凡尘世俗绝望,方可算是历劫成功。 黎渐:“……” 攻略无情道,还是已飞升的仙君,这不相当于让他在秃子头上拔毛吗? 系统的任务都是随机发布的,选择合适的人选,所以一旦选择了,他们也没办法更改,要么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要么任务失败,再进行下一个。 不过显然,系统也不想为难他,甚至打算直接摆烂,放弃黎渐了。 黎渐:“那我要是完不成,会怎么样?” 【您要是完不成也别勉强,时间到了我自然会来接您的,到时候再换下一个任务,直到下一个任务完成。】 黎渐还有点没听懂:“什么叫你会来接我?” 难道他在做任务的时候,系统不是一直跟着的吗? 【是这样的宿主,由于穿书系统的火爆,导致我们人手不够,我们每个系统都同时要接四个宿主。我还有其他宿主的kpi要完成,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宿主可自行根据发布的资料去选择完成任务,还是躺平,等下一个任务。】 系统每次接宿主都有kpi,完成才能升职加薪,所以在接任务的时候,他就要选择好哪个宿主是能完成任务的,至于完不成的,就没必要在他身上耽误时间了。 很显然,黎渐就是被放弃的那个。 所以他排了半天的队,就排出这么个玩意来? 这跟他看的完全不一样啊,他之前看的那些小说里,系统都是催促着完成任务的,还各种彩虹屁,威胁加利诱,巴不得宿主赶紧完成任务,怎么他穿进来,遇到的就是这种直接放弃的? 【我还有下一位宿主在等着我,宿主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先去忙了,祝您旅途愉快。】 不等黎渐再说话,那边系统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只给他留了一页模糊不清的资料,甚至都没告诉他那仙君下了凡叫什么,就忙不迭的溜了。 黎渐心里一群草泥马跑过,现在的系统,都已经这么任性了吗,就这样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了? 果然啊,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太火爆,一旦火爆起来,服务态度就急剧下降,回去之前他非要投诉这个系统不可。 那他现在该怎么办? 黎渐刚因气愤而坐直的身子又躺了回去,算了,还是先睡一觉,等睡醒了再说吧。 - 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灼灼的阳光从他头顶的树叶漏下来,照了一小片在身上,全身晒得暖洋洋。 要是能就这样躺着晒太阳,倒也不错,相当于休假了,还省得他再回去当996社畜狗,任劳任怨。 本以为是美好的假期,但黎渐又想起了他那个倒霉催的任务,头一次见到穿书之后,被放任自流的宿主。 该死,什么破玩意。 黎渐伸手晃了一下旁边的枝干,头顶茂密的叶片随之摆动,飘飘荡荡落了一片在心口,纤长的指尖捻起,叶片青翠,衬得那只手越发的白。 这不是他的手,他活着的时候是个东奔西跑的社畜狗,经常饭都来不及吃,手指虽细,但粗糙,没眼前这人保养得好,葱段一般白皙纤长,看着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人。 树枝另一头似乎还落了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唤着,像是在和谁应和着,吵得人头疼。 黎渐刚开始听说自己穿书的时候,都没这么迷茫。 也罢,来都来了,那就试试呗,不说争口气罢,他还是对奖励比较感兴趣。 黎渐翻身从树上下来,碧绿的树叶哗啦啦落了一地,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努力适应着这副新的身子。 按资料上看,他现在身处书中的浔阳城外,也就是传说中时渊仙君下凡历劫的地方,而他的任务,则是要找到历劫的时渊仙君,带他走上修仙之路。 在这段时间里,他必须要根据系统发布的任务,想尽办法让时渊爱上他,然后在最后关头给时渊一剑,让他能够看破红尘,重回仙君之位。 “……” 黎渐突然有点明白,系统为什么头也不回的放弃他了,他觉得自己第一个任务就完不成。 想来是系统猜测,他肯定选择躺平摆烂,直接等时间到了,再去下一个任务,所以连给他的任务都十分简略,甚至连仙君下凡后的名字都没给,直接告诉他,那是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衣公子,样貌惊绝,照着这样找,绝对没有错。 就是……长得好看的呗? 于是,根据系统的提示,黎渐走出城外树林,正准备找个地方先梳洗一番,歇歇脚什么的,结果摸遍了全身上下,居然一文钱都没有。 这是什么鬼身份,穿得这般讲究,居然穷得连叮当响都没有? 那还找个屁的人,直接喝西北风不好吗? 算了,他还是回城外树林继续睡觉吧。相比于努力奋斗,黎渐一向是放弃得比较快。 他正打算往回走,突然听见系统自动“叮”了一声,示意他到了任务地点。 黎渐左右打量了一圈,果然看见了不远处一家高门大户外在热闹的迎客,他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这是浔阳齐家正在大办宴席,迎接各方来拜访的世家客人。 那看样子,他要找的时渊仙君,应当就在其中了。 街边卖首饰的小摊上有一把大铜镜,正对着摆了一排的珠宝钗子,琳琅满目,金光闪闪。黎渐往镜子前一站,眼前赫然显出一道靛青色的身影,长袍翩然,迎风而立。 看面相,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相清隽温润,墨发束冠,不说是个大家公子,也该是仙门中人,跟黎渐原本的样貌倒是有几分相似,但这人明显更惊艳几分,连他都禁不住要多看几眼。 要是这个样貌去,他倒还有点自信了,起码第一印象没问题。 黎渐摆弄摆弄衣衫,确认自己这一身没问题后,便在首饰摊老板的目光注视下,信步蹁跹的走向了齐家门口。 浔阳城中富庶门户众多,又因当今圣上擅武崇道,此处临近仙门,所以各家少年公子皆以习武立身。齐家便是其中一个。 此时,齐家正因新得一尊神像,而大办宴席,宴请各方宾客,凡是闻风慕名而来的,皆可进去一观。 黎渐正琢磨着,自己该用个什么身份进去比较好,就见人群熙攘的长阶上,一个身着白衣的清贵公子闪身而过。 他稍稍偏过身来,长身玉立,黎渐瞥见他出众的侧脸,剑眉星目,在一众世家中极为耀眼。 尤其那一身白衣,飘逸洒脱,这不正是系统给他形容的,仙风道骨的白衣公子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攻略2% 不说那一身白衣,黎渐属实被那人的样貌惊艳了一把。 他看起来年岁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眉眼低敛,淡色的薄唇因踌躇而微微抿起,似乎是在纠结不知该进还是不该进。 墨色的长发简单挽起,发丝被风吹起,有几缕落在面容上,衬得面色越发白皙。 那人的手里还捧着一个旁人递来的东西,像是做客献的礼物,正在他纠结的时候,前面伸来一只手,那人应声跟上,一瞬间又消失在眼前。 黎渐心想,白衣公子,仙风道骨,样貌惊艳,这每一项都非常的符合啊,这不就是他要找的人吗? 肯定没有错,这绝对就是。 黎渐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就找到人,系统那玩意还敢看不上他,他这回就非要努力一下,让系统啪啪打脸。 黎渐随着那人的身影消失的方向,快步跟上,齐家掌家老爷齐鸿正站在庭前笑迎四方宾客,见黎渐只身一人而来,齐老爷随意问了句: “这位小公子,不知从何而来?” 黎渐心下“咯噔”一下,想着该不会是不给进吧? 这万一要是真不给进,那他可就真的连一个任务都完不成,直接打脸了。 尽管心里七上八下,黎渐还是面带笑意,朝齐老爷拱手:“齐老爷见礼,在下黎渐,不过一介云游散修,途经此地,听闻齐老爷新得一仙门神像,倍感好奇,所以特来拜会。” 齐鸿一听是修士,立马笑开了,回敬一礼。 “来者皆是客,况且阁下还是修士,那自然是我齐家的座上宾了。” 如今仙门鼎盛,更是有传闻中九天之上的东麓山仙君坐镇,凡尘世人皆以修道者为楷模,将东麓山仙君视为神祇。 黎渐来寻的那位下凡仙君,便是东麓山双仙之一的时渊仙君。 黎渐说他是散修,其实也不假,他这副身子的原主就是凡间宗门的弟子,修为还颇高,看样子身份不低,是个矜贵人。但他既然是独自下山的,那自然不能直接自报家门了,这是宗门的规矩。 “说来,既是修道之人,那老夫新得的这件神像,阁下应当也识得。”齐老爷说得神秘兮兮,更引得黎渐好奇了。 他也识得,那必定也是仙门中人了。 黎渐偏眸问:“那不知,是仙门中哪位已飞升的仙君?” 齐老爷听他如此说,心想这人是个聪明的,一下就猜到了七八分,但那人的称呼,却不是那么容易猜的。 “阁下稍后便知。” 齐老爷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句,便差人将黎渐引进去,还特意嘱咐了安排上座,说莫要怠慢了仙长。 黎渐走后,身后小厮又高声呼着:“老爷,宋家公子宋执渊前来拜访。” “快快有请。” 引路小厮将黎渐带到了席位上,正要安排人给他斟茶,黎渐心里还惦记着刚才一闪而过的白衣公子,还打算去找一找,于是摆手婉拒了。 庭前的席位上人群熙攘,个个少年公子意气风发,穿金戴银,好不气派。黎渐耳中听着他们互相寒暄的话语,从人群中穿过,准备去寻一寻那位与众不同的白衣公子。 走过庭后的长廊,四周已经没什么人来来往往了,唯有一阵凉风秋意渐起。黎渐心想自己大概是走岔了路,一时不注意,走到齐家后院来了。 按他方才在门口所看,那位白衣公子应当是来客,手里还捧着贺礼,既是客人,必定还是该在前庭才对。 如此想着,黎渐正打算顺着长廊沿路回去,就听得长廊下传来一道少年骄逸的嗓音。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敢穿着这一身到前庭去招摇,怎么,巴不得要昭告天下,说你是我们齐家的人是吗?” “不是。” “不是?我还不知道你……定是想着今日的排场,特意换了这一身新衣裳来,让旁人瞧瞧你,说不定还能得些机缘什么的。不过废物总归是废物,就算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 黎渐半身掩在灌木后,探着一个脑袋出去,就看见长廊下两个少年人对面而立。 说话的那人看着更年轻一些,面相稚嫩,语气也骄逸得不行,仿佛一张口,全天下都该是他家的才好。 而他对面的人,正是黎渐在门前看见的白衣少年。 少年身量很高,比眼前人要高出半个头不少,一身白衣随风摆动,衬得身量极好。但他却始终低垂着眉眼,面色紧绷,和眼前鼻孔朝天的金袍公子鲜明对比。 少年的手里还捧着一份礼盒,端着礼盒的手紧了紧,指尖捏的发白,也一句话没反驳。 黎渐认出来了,那鼻孔朝天的金袍公子就是齐家的独子,齐竟遥,方才被引进门时,听到有人在谈论他。 听说,这齐家公子性情张扬,是浔阳城中出了名的纨绔,虽然不至于到人人躲着他的份上,但大多人不愿同他打上交道。 可要说这齐家老爷却是为人和善的,也不知怎么就教出来这么个不通人事的儿子。 白衣少年不说话,齐竟遥就偏不让他,他就见不得这人一副隐忍又孤傲的姿态,好像谁都欠他似的。 尤其是身上这件白衣,还是他爹给宣朗新做的,为了今日的大宴,虽然他也有,但他就不想让宣朗穿着这一身出去招摇,碍他的眼。 齐竟遥说道:“赶紧把这一身衣服给我脱下来,换上你该穿的,别以为我爹对你好点,你就真是我们齐家的表少爷了。” 见宣朗没动作,齐竟遥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正对上宣朗的眼。 “宣朗,我告诉你,你永远也不可能姓齐,你也别想踩着齐家的名头,跟你那便宜爹娘一样,做那劳什子的修士。就算是有机会,那也一定是我,而不是你,懂吗!” 听到他提起自己的爹娘,被唤宣朗的少年沉了一口气,掌心攥得更深几分。 “我说了,我没有。” 他嗓音低低的,像是在跟齐竟遥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他没有,也绝不会。 齐竟遥嗤笑一声:“我管你有没有,反正,你、也、不、配。”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姿态张扬,完全没把宣朗放在眼里,看样子,不是第一天这么欺负人了。 黎渐看着那人嚣张的模样,攥了下拳头,一时没忍住,直接从长廊下走了出来,大步上前,一把将宣朗拉在自己身后,负手说着: “可我倒觉得,你的资质,还不如他。” “你说什么?” 齐竟遥不可置信的瞪了他一眼,显然是对突然上来插一手的黎渐十分不满。 黎渐笑着重复:“我说,我就不信哪个不长眼的仙门,还能收了你做弟子,那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好歹也是修仙的门派,福泽万民,心怀天下的路途,岂是一般人能进的。凡尘中有资质的少年人何止千千万,能入仙门的人,绝对不止资质好这一点。 但眼前这人,是绝对没资格进的。 不敢相信他说这话,齐竟遥伸手指着他:“你又是何人,敢在我齐家府上强出头,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在下不过一介散修,看不得仗势欺人罢了。” 黎渐面容本就生的清冷,眼尾狭长,眸色浅淡,微微一笑中,仿佛笑意不达眼底,又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深邃。 他的嗓音清亮,仿若山泉泠泠,又似雷声嗡鸣,听在耳中,就是不可置否的箴言。 听了这话,宣朗下意识的抬眼看他,他站在身侧,只能看见这人清瘦的下颌线,天光罩在他的侧脸上,长睫映下一片阴影。 宣朗只是看了一眼,就立马垂下眼,不敢再多看一眼。 但齐竟遥素来是被惯坏了的,听不出黎渐话里的威胁,昂起脑袋,怒气冲冲地质问:“你说什么,你敢骂我是狗?” 只有狗才仗人势欺人呢,他这不明摆着骂人嘛。 齐竟遥小少爷对这事可是十分的在意,他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当面辱骂他! “在下可没这么说。” 说到这儿,黎渐突然和颜悦色起来,耸耸肩,“可小公子要是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你……” 齐竟遥怒意冲天,甚至想招呼人跟黎渐动手。 宣朗看着那人身形未动,不知是不是齐竟遥的对手,立马偏着身子站出来。 “齐公子,宴席将要开始,齐老爷还在前庭等着你。” 齐竟遥听了这话,果真停下了动作,但他又忍不下,长袖一甩,指着黎渐道:“你敢如此对我说话,那就报上大名,我这就去告诉我爹,定不会轻饶你!” 黎渐颔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黎渐,恭候齐公子大驾。” 浔阳城出了名的纨绔,头一次被人这么怼,齐竟遥心里忍不下这口气,但今日是齐家大宴,先前齐老爷就嘱咐过,今日来客众多,皆是有名望之人,不可胡闹生事,免得叫人家看了笑话。 齐竟遥还记着他爹这话,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你们给我等着。” 有小厮在身后远远站着,齐竟遥一个眼神递过去,那小厮立马上前,伸手夺走了宣朗捧着的礼盒,随后跟着齐竟遥甩袖离开。 “等着。” 小厮学人精似的跟着说了一句,也大摇大摆的离开,黎渐没预料的笑出了声,果然是狗仗人势。 宣朗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手里的礼盒被夺走,他此刻两只手只能茫然的攥着袖子,低着脑袋,依旧没敢看黎渐。 “多谢公子仗义执言,只不过他说的对,确实是我僭越了,公子也不必为我得罪齐公子。” 少年低垂的脑袋显得有些落寞,那一身白衣随风摆动,身形越发单薄,明明也只是很简单的一件衣衫,于他而言,却也是不能妄想的僭越。 宣朗颔首,正要转身离开,他打算回去将这身衣服换下,穿上他该穿的衣衫。 身后,那道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说:“你不用理会旁人说的,反正你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攻略3% 好看……吗? 宣朗茫然回身,正对上黎渐眉眼带笑的面容,天光洒在他的身上,是一种耀眼的明亮。 他几乎不敢直视黎渐的面容,生怕自己的污秽,沾染了神明一般。 明明这人生的更好看,靛青长袍,墨发束冠,仙姿玉色,仿若画中人。 宣朗看着他,几乎都要以为,是上天看不过他被碾进尘埃,才派了仙人来拯救他的。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我长得好看。”少年怯怯地看他一眼,又赶紧低下眉眼,语气带着一丝小心。 黎渐信步上前,指尖扶了一把他的手臂,坚定的告诉他:“相信自己,你长得这么好看,将来一定有飞升成仙,做仙君的潜质!” 成仙? 宣朗没想过,甚至于他根本不敢想。 他低下头,不敢看黎渐的眼睛,那样坚毅又明亮的目光,会让他心生侥幸,以为自己真的可以。 “不,不可能的……”怯懦地声音几乎没出口,黎渐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黎渐没想到,系统说的那位仙风道骨,剑斩八方的时渊仙君,下了凡竟然是这么个人人可欺的小可怜。 难怪需要有人帮他渡劫了,他这般受人欺负,还不一定能不能走上修仙之路呢。 别等最后,连仙门都还没进,就已经黑化了吧? 于是,就那么一瞬间,黎渐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以后再也不让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欺负他了,起码他得确保宣朗能顺利进仙门修行。 可是他再一想,这少年人长得这般好看,万一自己到最后,狠不下心完成任务了,那可怎么办? 一想到自己将来要给这个好看的少年一剑,还要承认自己是故意接近他,又故意甩了他的,黎渐就觉得自己渣。 宣朗没敢跟他多说话,道了声“谢谢”,就赶紧走了。 黎渐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吓着他了,便有引路小厮找了过来,说宴席已经开始,齐老爷正让人请他过去一观神像。 黎渐瞥了眼宣朗离开的方向,那边早已没了身影,他思虑片刻,悄声问身边的引路小厮: “我想请问一下,那个叫宣朗的少年,跟齐府是什么关系?” 小厮讳莫如深的看了他一眼,“仙长怎会问起宣朗?” “哦,是这样,方才碰巧遇见了,见你们家齐公子说到什么表少爷,就有点好奇。” 他方才只是略略听了一句,没怎么听得太清楚,但齐竟遥确实说了表少爷这话,所以黎渐才好奇。 倘若宣朗当真是齐家的表少爷,那按年岁来看,应当是齐竟遥的兄长才是,又怎么会寄人篱下,被齐竟遥这般欺负? 而且,不是说齐老爷为人和善,又怎会不管自己儿子欺负表兄呢? 引路小厮带他走过长廊,周围没什么人,小厮飞快的打量了眼四周:“仙长不知,这是齐家的忌讳,老爷从不让人说起宣朗的身份。听说是远房亲戚家的,父母早亡,来投奔齐家。说不上什么表少爷,毕竟谁也没把他当表少爷看待过,府上人都当他是齐家的一个仆从罢了。” 府上的仆从怎么看待他,说明主子也是这般看待的,所以难怪上到齐竟遥,下到随侍的小厮,都能对宣朗颐指气使,话语威胁,看来他在齐家,当真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前庭的大宴已经开始了,齐老爷居于正首之位,和众位前来拜访的世家人互敬一杯茶。 茶水喝完,才到宴席的重要时刻,有几位来客早已经耐不住了,纷纷催促。 “早闻齐老爷费尽千金,特寻最好的雕工,花费大半年的时间,为东麓山上的仙君雕像,如今总算是大功告成,也可让我等亲眼见识一番。” “是啊齐老爷,我等皆为此而来,您何必还藏着掖着,还不赶紧让我们一饱眼福?” “诸位莫急。” 齐老爷招了招手,示意仆从将东西抬上来,七八个小厮轻手轻脚的抬着一个比人还高的木箱子,小心翼翼地摆在庭前正中央。 齐老爷亲自上前打开箱子,对着众人掀开盖在神像上的红绸,一个及人高的金樽玉佛神像赫然显现在众人眼前。 “诸位请看,这神像雕得,便是那东麓山双仙之一的时渊仙君!” 玉雕神像一片素白,正栩栩如生的刻画了一个眉眼清明,仪表出众的白衣仙君。素玉的发冠挽起长发,衣摆随风摆动,活灵活现,长袖之下,一只手还握着剑柄,透出一丝锋利冰冷的寒意。 黎渐来时,正巧看见这一幕。 系统给他的资料里介绍过,仙门之上有一座东麓山,传说那是已飞升仙君的居所,是人人向往的九天之境。 东麓山上有两位惊才绝艳的仙君,并称东麓山双仙,乃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其中之一便是这位时渊仙君。 按系统的话说,时渊仙君乃仙界最天赋异禀的剑修,一柄寒剑杀伐天下,且样貌惊绝,仙风道骨,是不可多得的谪仙之人。 而另一位东黎仙君,虽与时渊仙君齐名,但世人对他知之甚少,他本人也十分低调。只是曾听闻那位仙君也是一袭白衣,手执一把七弦琴,常卧于一株百年生的木梨花下,仿若画中美人。 为此,他不仅被称为东麓山双仙之一,还有盛名赞誉,称他为仙界第一美人。 只可惜,两位仙君早已飞升,只留下盛名流传在凡间,再无人能得见双仙惊艳绝伦的姿容了。而齐老爷找人雕刻的神像,也只是从世人代代传颂的话语间,猜测那位时渊仙君的样貌,精雕细琢出来的。 在场众人皆交口称赞,不绝于耳。 “还是齐老爷有心,让我等望尘莫及,此番贺礼,想来仙君定会非常欢喜。” “可不是,这神像已是姿容绝世了,若那位仙君当真落世,还不知是何等的谪仙之人。” “若是有生之年,能亲眼得见仙君一番,倒也不枉来此一遭啊。” “倘若雕的是那位东黎仙君,只怕再多费些时日,也雕不出那位的万分之一来。” “……” 众人正围着神像的时候,黎渐就缩在后面,靠着一根柱子,他明眼打量着那雕刻的神像,余光却瞥见从门外悄然进来的一道白色身影。 还是他方才见到的那一身衣衫,看来是被他说动了,没去把衣服换了。 宣朗躲在角落里,没同旁人一样好奇的去看那尊神像,反而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只是陡然对上黎渐投射过来的目光,略略紧张的低下头。 黎渐端起桌上的杯盏,稍稍抿了一口茶,心道,这些人恐怕还不知,他们交口称赞的时渊仙君,就在眼前吧? 还有那齐老爷,和他正盯着神像不眨眼的倒霉儿子,怕也不知,他们如此崇拜的仙君,如今就在他的家里,还受着寄人篱下的罪呢。 他们要是知道自己曾这般对待时渊仙君,怕不是要后悔死。 黎渐放下杯盏,有丫鬟适时送上茶点来,他颔首道谢,正拿起一块茶点尝尝,余光瞥见邻座还有一人同他一道喝茶。 丫鬟也给那方人送上了点心,见黎渐偏眸,那人颔首示礼。 黎渐恍然偏了那人一眼,心下竟莫名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浅浅淡淡的,不很清晰,仿佛不是他本该有的感觉。 这人一身蓝底白袍,袖口以金丝为引,绣着一圈精致的图案,墨发束冠,翠玉一般的人,一看就是哪家名门出来的公子,风度翩翩。 样貌倒是也不错,白袍加身,还隐约透着点浅蓝色,金贵华丽,黎渐只看了一眼就回过身,继续喝茶。 然后,他就听见旁边有人在跟他寒暄。 “早闻浔阳宋家宋执渊公子,才貌出众,惊才风逸,如今一见,果真如传言一般。” “听我那不中用的儿子说,宋公子对剑术十分有心得,天赋极高,不知能否对我那逆子教导一二?” 后面的话,黎渐都没有再继续听了,他一心都扑在宣朗身上,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在末位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沉思些什么,脑子里琢磨着该怎么进行第一步,先认识一下? 黎渐想,这要是让他骂个人,或者嘴甜点,吹个彩虹屁什么的都没问题,身为资本家的社畜,这些都是基操,唯熟练尔。 可现在,是让他追人哎,黎渐活了二十多年,还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他没谈过恋爱,也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所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性向到底是偏向哪边的,但他隐隐约约有感觉,他是偏向男生的。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他还曾喜欢过一个男人,后来爱而不得,便也不愿再往那方面想了。 黎渐一晃神,角落里那道白影就不见了。 前庭里,齐老爷展示完了神像,又立马宝贝似的叫人抬到后面去,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给碰坏了,那可就得罪了仙君,是要遭大难的。 受东麓山庇佑的凡人,最忌讳对山上的仙君不敬,这是祖祖辈辈的习俗。 山水屏风后,那尊及人高的神像就摆在那处,众人围坐在前庭,还隐约可见一点飘逸的身影。 齐老爷放心的坐在主位上,屏风就摆在他身后,众人说话间,还时不时的往那处瞄一眼。 各人坐回原位,齐府的丫鬟鱼贯而入,再次为客人斟茶上点心。黎渐推着茶沫,耳朵里听他们说着浔阳近来发生的事。 一口茶喝下去,忽然身后一道凉风吹过,极微妙的一丝触感,几乎无人察觉。 再抬眼,他的视线略过齐老爷身后的屏风,恢弘的山水画丝毫未动,那处摆着的素玉神像,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攻略4% 黎渐最先发现神像不见了,但他并未出声,反而假意失手打翻了茶盏,闹哄哄的前庭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先是聚集在了他身上,有丫鬟适时上前来收拾残局,那些人见并无大事,目光随意的从齐老爷身边略过。 这时,便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了。 先前巴结那位宋家公子,让他给自己儿子教导一二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高高大大的身子压出一片阴影,齐老爷正要问他有何事,就见那人指着他身后说道。 “神像……神像不见了!” 齐家大宴,不仅邀请了浔阳城有头有脸的名门,还有一些歇脚路过,慕名而来的云游散客,人多眼杂。 若是有来往之人心存异心,想要将其据为己有,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但神像丢了的时候,众人皆在前庭,并未有人离席。且那神像就摆在屏风之后,众目睽睽之下,在场谁能有这般本事,在众人的眼目下将神像盗走? 齐老爷立即站起身来,跟其他人一样不可置信的看了眼屏风后面,面色还带了点肉痛。 这可是他花费千金,耗时大半年才雕出来神像啊,连玉石都是用最好的,只为了给东麓山仙君献上一份大礼,结果只拿出来显摆一眼,就没了。 “来人,给我找,翻遍全府也得给我找出来!” 齐老爷环顾四周,确认神像一定还在府中,不可能一眨眼就瞬移出去的。 知道神像的重要性,府上的小厮不敢偷懒,一溜烟的跑出去,找了一圈又跑回来,纷纷摇头,大气都不敢出。 “老爷,后院没有。” “东西偏院也没有。” “前庭也没见到……” 见齐老爷不说话,齐竟遥忍不住站出来:“我就不信,神像真的能凭空消失了,定是你们没仔细找,还不赶紧再去给我找!” 那仙君神像及人高,又是实心玉石雕刻而成,非七八个人的力气搬不动,不论摆在哪里,都是非常显眼的存在,只要还在齐府的院子里,就不可能看不见。 前来拜访的客人们也对此表示不能理解,他们都是亲眼看着神像凭空消失了的。 这时,一道寡淡的声音响起,“莫不是,有鬼作祟?” 众人面色皆一敛,齐老爷扬声道:“定然不会,咱们浔阳城历代受东麓山护佑,从未出过鬼神之事,诸位也莫要自己吓唬自己。” 只是这神像丢了是事实,他们连如何丢的都不知道,也是事实,就算他们心中知晓有仙君照拂,也由不得要往妖邪作祟的事上想,毕竟这确实无法用常言解释。 黎渐的目光从身后扫过,故作无意的看一眼,他方才就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后,神像才消失的。说没有鬼是假的,但也不全然是妖邪作祟。 “你方才去哪了?”就在众人叽叽喳喳讨论的时候,齐竟遥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接着,黎渐就看见齐竟遥挡着通往里面的门,门口一道白影若隐若现。 是宣朗。 他不知什么时候从连接后院的门进来了,那里是距离屏风最近的出口,其他人为了避嫌,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只有他从方才就不见人影,现在又是从这里进来的。 谁也不能说这单单只是个巧合。 齐竟遥显然是想到了这个,立马扣着他的手腕,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说:“你说,你到底干嘛去了,方才就没见你人影,现在神像丢了,你反而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宣朗没挣脱他的手,也不想跟他纠缠:“有点事。” “有事?你能有什么事,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这么多名门世家都在前庭,唯独你有事,你觉得我会信吗?” 齐竟遥嫌弃的瞥他一眼,他早就看宣朗不爽了,这回终于是给他抓到了把柄。 齐竟遥嗤笑一声:“你今儿要是说不出来什么事,那这神像就一定是你偷的。爹,咱们报官,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不把神像交出来!” “我没有。”他说。 宣朗早知齐竟遥这是公报私仇,要找借口整治他,虽然齐老爷不会当众责罚于他,但事关仙君神像和浔阳城的安稳,可能齐老爷也不得不这么做。 或许在外人眼里,他是齐家挂了名的表少爷,远得不能再远得亲戚,不过来投奔亲戚罢了。齐老爷为人和善,自然不会亏待他。 但只有宣朗自己知道,他在齐老爷眼里,一直都是个麻烦,是不敢宣之于口的累赘。 所以哪怕齐竟遥明里暗里的欺负他,齐老爷心中有数,也从来不会太多的过问,只当不知道罢了。 宣朗本不想解释,报官就报官,反正过几日齐老爷也还得把他赎出来,只不过受点罪,他又不是没受过。 但,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只听人群中有人冷不丁的开口: “齐公子此言差矣,他虽然不在场,但也不能说明神像是他偷的。” 齐竟遥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那样貌清冷的散修缓缓理着衣摆,悠悠站起身来,一派闲适的样子。 “又是你!” 齐竟遥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这人还替宣朗说话,现在又是因为宣朗,竟然当众反驳自己。 齐竟遥忙不迭跟他爹告状:“爹,就是这人,在咱家后院放肆,大言不惭,不仅骂我是狗,还说我资质不好。” 齐老爷顺势也看过去,一见是黎渐,便忙把自家蠢儿子指着人的手拍下来,让他不得无礼。 黎渐颔首上前,示了示礼:“齐老爷既是尊崇仙门之人,那还请听在下一言。” “仙长请说。” 黎渐道:“方才我等都在此处,亲眼见识到了神像的精妙,及人高的玉石雕像,寻常小厮还得七八人才能抬得动,更别说这位小公子。” “再者,这雕像就在齐老爷身后,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想问一句,在场之中,谁能有这般隔空取物的大能,让神像凭空消失?” 他说着,目光偏向齐竟遥,“齐公子,你行吗?” 齐竟遥被他一句话问住,想不落下风得说自己能行,结果嘴巴还是实诚的否认了。 “我,我还没学到,不过我总有一天能行的。” “那就是不行了。” 黎渐垂眼,轻哼一声,“齐公子自诩名门大家,尚且做不到,他又如何能做到?” 他目光稍稍偏斜,意外的撞上宣朗直视自己的瞳孔。那人似乎愣怔一瞬,随即立马低下头,不敢再看黎渐的眼睛,仿佛他的眼神有毒一般,多看一眼都会中蛊。 齐竟遥还不肯偏让,指着宣朗说:“那谁叫他碰巧就出现在这里的,他就是最有嫌疑的人。要么他能解释清楚自己刚才干嘛去了,要么这事不是他做的,但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黎渐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前庭的门外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众人偏头看去,只见一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从外而来,手握一把泼墨折扇,绛紫色的长袍随着走动的步伐摆动,看起来高贵又随和。 “实在不好意思,苏某来晚了。”那人始终眉眼带笑,目光略过众人。 齐鸿定睛一看,立马迎上前:“不知苏谷主亲自驾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在场众人似乎都对这人颇有耳闻,纷纷上前拱手示礼,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薄待了这位苏谷主。 但黎渐却对这人没什么印象,系统的介绍里也没有这人,说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他正好奇这人是谁,竟然能让在场之人都对他以礼相待,就听身边有一道低敛的嗓音解释。 “他是出云谷谷主,苏见山,传闻中医死人肉白骨的三界第一圣手,就是他。” 黎渐偏头,就见宋执渊那张有点熟悉的面容在身侧,正低下脑袋,耐心的跟他解释。 黎渐颔首,道了句:“原来如此,多谢。” 出云谷谷主,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来着,主要还是系统给他的资料不太靠谱,啥啥都没有,有的也是精简的内容,让他上哪分辨去。 最重要的是,连他附身的这个原主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他甚至连自己该认识谁,不该认识谁都不知道。 什么狗屁玩意。 然后,他就听苏见山说:“齐老爷见谅,方才在外面,苏某碰巧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鸟,医者仁心,就出手救了一把。还多亏了这位宣公子,帮我找了点草药,不然恐怕还要再多费些时间才能来。” 苏见山虽说是三界第一圣手,医死人肉白骨,但说到底都是救人的事,还从未听说他这一身的医术,还能救鸟的。 但他既然这么说了,谁也不好再多问,齐鸿立马应和道:“朗儿能帮上苏谷主的忙,那是他的荣幸,苏谷主不必客气。” 可苏见山却没打算岔开话题:“可我方才来时听说,诸位好像因为此事,就误会了宣公子偷了东西是吗?那这不也跟苏某牵扯上关系了吗?” 齐鸿回身瞪了齐竟遥一眼,面色有点尴尬:“苏谷主莫要见怪,都是小儿胡说八道的,主要是时渊仙君的神像丢了,小儿太过着急,才会如此说,断然不是要牵扯苏谷主的意思。” “哦?”苏见山似乎是来了兴致,“齐老爷说,时渊仙君的神像丢了?” “可不是,这可是要作为供礼,奉给东麓山的,耗费钱财不说,也没那个时间再雕一个了。下月是十年一次东麓山仙长入凡做洗礼的日子,若是不能按时奉上供礼,仙长往后不来了可怎么办?” 苏见山摇摇头:“这倒是件麻烦事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攻略5% 东麓山是已飞升仙君的居所,多少年来都受浔阳城中的百姓供奉,自然也承担了护佑这处的责任。 为了应承此诺,东麓山每十年都会派一位小仙君下山一趟,对整个浔阳城施以最纯净的洗礼,守护这里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这也是浔阳城百姓,如此信奉东麓山的原因。 给东麓山仙君献礼,本是百姓自发的,一开始只是给一些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后来慢慢又演变成了各种昂贵又虔诚的礼物。 担心仙长们不收,他们就想尽办法寻各种跟修行有关的东西,美其名曰是他们的一片虔诚之心,为的还是让仙长们多照拂自己。 一说到不能按时奉上供礼,仙长往后不来了,有不少人都开始紧张起来,大家都担心,以后要真是没有东麓山仙长的护佑,他们可就要倒大霉了。 “苏谷主,您见多识广,不如指点一二?”这时,立马就有人想到了苏见山。 苏见山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见识颇多,自然也跟仙门之中有点往来,算是说得上话的,找他帮忙,说不定还能有点转机。 泼墨的折扇轻晃,苏见山游离在众人间的目光蓦地落在了黎渐身上,他像是略略有些诧异,随后又打量了一眼,折扇抵在眉间,笑了笑。 “今日齐老爷府上能人异士颇多,不如就来寻一寻,反正这东西也不会凭空长脚跑了。” 齐老爷顺着他的目光,也下意识的看向黎渐,心下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三步并作两步,脚步有些虚浮,看着黎渐就像看救命稻草一般,拱手道: “仙长,还请仙长救命啊。” 等黎渐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人卖了的时候,似乎已经晚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好像他今天不答应,这些人就不能轻易放过他似的。 不得不说,黎渐确实有点慌,他虽然是个修士吧,但那是原身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干啥。 该死的,什么破系统,发布任务发一半就跑了,连他的死活都不管。 “只要仙长愿意帮忙,我齐家愿以百两黄金作为酬谢。” 百两……黄金? 黎渐默默地心动了一下,他现在身无分文,好像是有那么点吸引力了。 但该拿的架子还是要稳住的,不能让人觉得他没见过世面,黎渐端正面容,尽量不表现出对那百两黄金的心动,清了清嗓子道: “要在下帮忙,也不是不可以,既是仙门之事,在下义不容辞。只是事发突然,在下未有准备,恐怕还需得一人相助。” “没问题,仙长想要谁,但说无妨。” 黎渐丝毫不怀疑,他现在就是坐地起价,齐老爷也一定不会拒绝的,就算他没有,其他人也能凑出一堆来。 可是银子嘛,够用就行了,他又不会在这里待一辈子,至于其他的…… 黎渐忽然脑子一转,白皙纤长的指尖指向角落里的宣朗,嗓音清亮。 “我要他给我帮忙。” 不止宣朗,在场众人皆诧异了一下,他们没想到,黎渐点的竟然是他。 齐老爷先是顿了一下,随后抬手召了宣朗过来,只要黎渐能帮他找到神像,就是要他这把老骨头亲自去帮忙,也没什么不可以。 - “气死我了。” 前庭的宴席很快散了,虽然是要找神像,但来者都是名门大户,总不能拘着不让人走,于是齐竟遥在跟他爹一起送走了客人后,便立马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气得直摔东西。 “宣朗,宣朗,又是宣朗,怎么每次这家伙都要压我一头,明明我才是齐家的大少爷,怎么各个看上的都是他!”齐竟遥气不打一处来。 身后跟着的小厮被吓得不敢动,生怕那杯盏下一秒就砸在自己身上了。 “公子,您消消气。” 齐竟遥冷哼一声:“我不气,我不气就怪了。我爹是这样,那个苏见山也是这样,现在又来个黎渐,竟然还是这样!” “凭什么不找我,我不比那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的废物强多了。” 齐竟遥本来听说黎渐要找人帮忙的时候,还满心想要毛遂自荐的,毕竟这是在他们齐家发生的事,就算需要人帮忙,也一定是找齐家的人。 齐竟遥原本想,哪怕黎渐就是找了别家的公子,也没什么,只是他没想到竟然会是宣朗! 小厮没敢开口,他心想少爷您在外面什么名声,自己真的心里没数吗? “公子,那不过是个苦差,就让宣朗去算了,咱们倒还落得个清净不是。而且我还听说,这仙门捉鬼,可是很危险的呢,咱们正好不去。” 齐竟遥气呼呼的夺了小厮的扇子:“那不一样!” 他怕什么危险,他以后可是要进仙门修炼的人,他才不怕危险,可是他不能输给宣朗。 况且他是堂堂齐家大少爷,凭什么输给一个连姓齐都不配的外人。 谁都可以,就是宣朗不行。 - 遣走了其他来拜访的客人,布置奢华的前庭里,就只剩下黎渐和宣朗两个人。 精致的雕花窗大开,屏风前,一张金丝楠木太师椅上,清冷的公子斜靠而坐,墨发搭在肩上,尽显飘逸之感。 身旁的桌案上摆着四五碟美味的菜肴,外加几份样式精致的糕点,满屋子里顿时被菜肴的香气充满。 “嗯,还不错,你不尝尝吗?” 黎渐坐在桌前,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试着菜,他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递到了对面宣朗的碟子里。 少年颔首道了声谢,但手上却始终没有动作。 看样子是不太想吃。 黎渐又给自己夹了一块,这是他特意点的鱼脍,选最肉质肥美的鲜鱼,鱼脍寻常都是生吃的,但他不爱吃生的,便让人弄熟了再端上来。再配上特调的酱料,那简直不是一个香字能形容得了的。 方才齐家的宴席,基本上就是坐着喝茶,黎渐吃了两块糕点,还没把肚子填饱。 他可是从穿过来到现在,都还没吃上饭呢,早就饿得不行了,现在就是给他拉一头牛来,他都能追着啃三里路。 宣朗乖巧地坐在对面,时不时地抬眼看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仙长,咱们不是要找东西吗?” 黎渐点点头:“是啊。” “那咱们不是应该开始了吗,等得时间久了,万一神像被趁机运出去,那不是更找不到了?” 他虽然不知道黎渐到底准备怎么找到神像,但是按苏见山说的,不管是人是鬼,既是来偷了这尊神像,总是要想办法运出去的。 神像要是没出齐家也就罢了,可一旦出了齐家,浔阳城那么大,就是大海捞针,无处可寻了。 黎渐抬头,正鼓着腮帮子吃点心,他嚼了嚼,在宣朗不解的眼神中咽下去。 “找东西之前,难道不应该先吃饱肚子吗?” 他看着宣朗俊朗的脸,忽然就笑了:“就算是要为别人做事,也不能苦着自己啊,你说是不是?” 宣朗将信将疑的点了头,他还从来没听人这样说过。 围在齐家门口的人其实都还没散,只是因为黎渐说要将人遣散干净,方便他干活,齐老爷这才把人都赶出去了。 大家都在门口等着看,好奇黎渐到底是怎么找到神像的。 结果等了一会儿,只等到一个小厮风风火火的跑出来,扬声对齐老爷说:“老爷,那位仙长说……说,菜不够,要加菜。” “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攻略6% 傍晚过后,围观在齐家门口的人就看着里面的仆从屋里屋外的来回跑,个个手里都端着飘香的菜肴,添茶的添茶,上点心的上点心,慌慌张张,忙得不可开交,生怕怠慢了那位仙长。 黎渐也不挑,只说要加菜,不管厨房里端上来什么菜,他都满心欢喜的收下。 这要是寻常客人,厨子们还得夸他一句好伺候。但重要的是,那是位修士仙长,大家都还指着他找到神像呢。 齐老爷就站在门口等着,眼巴巴看着菜端进去,连盘子都没有出来的,只有侍从们来来回回。 “这人,当真能行吗?莫不是来骗吃骗喝的。”齐竟遥也跟在身后,探头探脑。 倒不是他要怀疑,只是这人看起来不太靠谱。 样貌倒是不错,不过十指不沾阳春水,看着比他还娇贵的样子,能是个练家子吗?更何况还眼瞎看上了宣朗,岂不是更不靠谱。 其他人也紧跟着点头,对黎渐颇有些怀疑。 唯独宋执渊负手而立,淡淡道:“成与不成,还得待仙长出来才知。” 齐老爷闻言,再回头看看身后乌泱泱看戏的人群,也只好应声:“诸位莫急,明日一早再见分晓。” 齐老爷这话音落下后,前庭里便再没透出声音来,连窗前摆着的几支蜡烛都熄灭了,显然是里面的人已经打算就寝。 原以为能等着看一场大战的众人:“……” 黎渐始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桌前摆着吃剩的餐盘,他也懒得叫人来收了,就放在那里,压着几张黄色的纸。 方才齐家侍从来来回回摆进来的餐盘,黎渐其实没吃多少,他这副身子是得道之人,辟谷过的,吃不吃都行,只是他自己觉得饿,总觉得不吃饭就少了点什么。 桌上的菜肴,大多都给宣朗吃了,宣朗不要,黎渐就硬给他夹了菜,再盯着他吃下去。 小仙君这时候还太瘦了,一看就是在这里过得不好,身量太单薄,还又沉默寡言,看着可怜得很。 随着烛光熄灭,前庭瞬间安静下来,宣朗在另一侧坐立不安,时不时地睁眼瞟他一下,见黎渐没有动静,又兀自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但宣朗不知道,黎渐面上看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柔和感,实际上却是闭着眼在骂人。 艹,什么狗屁玩意,系统死活也叫不来,他还怎么完成任务? 从刚才黎渐闭眼开始,就一直在脑海里呼唤系统301。他刚穿来一天,啥也不知道,指望他能找到神像,那还不如让他现在躺平等着穿回去好了。 可是谁知道,这不靠谱的系统,竟然给他装死,一直在失联状态! 很好,干得漂亮,摆烂摆到这种程度的系统,他还是第一次见! 那行,那就比谁更摆烂吧。 前庭的一侧隔间里,有一张软塌,与庭间仅一窗之隔,且只够一人躺卧。黎渐出于心疼小仙君的想法,便让宣朗去睡觉了,自己在这里打坐就好。 黎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体质,他出奇得很习惯这个新身体,仿佛是习惯性的记忆一般,他看了眼乖乖躺下的宣朗,确认他睡了,才盘起双腿,闭上眼,沉稳呼吸。 黎渐试了一下,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控制这副身体里的灵力,免得真有什么事,他连跑都跑不掉,那才是真的丢人。 但是出人意料的,他的修为很听话,就像一汪清澈的山泉,源源不断地从内息中流淌出来,很安静,却也很深厚。 原来他的这副身体,这么厉害啊? 难怪能被选中来替下凡的仙君渡劫,果然非同一般。要是能用这么个身体潇洒一下,也是很不错的,这一趟来得不算亏。 夜色渐深,黎渐调整内息,也随之缓缓睡着了。 映着深浓的夜色,黎渐头一回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是他和一个身穿白衣的仙君并肩而立,一人手执寒剑,一人抱着一把七弦琴。 巨大的一株木梨花下,他在合衣抚琴,而那位白衣仙君则执剑起舞,以剑鸣与他合奏。 山间长风缱绻,吹拂着他们的衣摆,淡淡地木梨花香萦绕鼻尖,他浅淡一笑,看向那人时,眼眸里满是专注的光。 黎渐看不清那人的面色,只是觉得十分熟悉,脑海里有一个强烈的念头要他抓住那人,好像松手了,就会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他尽力地想要靠近,可是风一吹,那道身影就消散在风中了。 窗外天色大亮,隐隐约约有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像是有很多人,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什么。 黎渐揉着眉心起身,纯白的薄毯从身上滑落,他讶异的发现,自己竟然是从软塌上起来的。 要是他没记错,昨晚他分明是让宣朗在软塌上睡的,自己则是在太师椅上打坐的来着,怎么一夜过后,自己反而睡在了软塌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故意要同小仙君抢床呢。 软塌与庭间仅一窗之隔,黎渐抬眼看去,朦胧的花窗糊纸上映着一道纤长的身影,正背靠窗台而立。 黎渐看得呆了,那背影似乎与梦中之人有几分相识,皆是一身白衣翩然。 他起身走过去,宣朗正偏着头不知在听些什么,眉头微蹙,听到细微的步伐走过来,宣朗回身颔首。 “仙长。” “外面什么事叽叽喳喳的?”黎渐揽了揽袖子,将衣衫整理好。 宣朗回身的瞬间,正对上黎渐上挑的眼尾,慵懒间带着一丝温和。 他刚睡醒,泼墨般的青丝随意地束了一半,两侧的额间还落了一缕,很显然,他束发的技术并不是太好。 被那一眼看得,宣朗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睑:“是齐老爷和昨日参加宴席的那群人,想问问仙长有没有找到神像。” 宣朗越说越小声,最后干脆把剩下的话都咽下去,生怕这话让黎渐听了不高兴。 外面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昨晚黎渐吃完饭就睡了,哪里找过神像的。 半夜宣朗醒来时,看见黎渐歪在太师椅上睡着了,好像睡得不太舒服的样子,所以他就将人抱到了软塌上,自己在庭间的椅子上守了一夜。 以为黎渐会生气,宣朗又紧接着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仙长要是不想被打扰,我这就让他们出去。” 宣朗打心底里,不想看见黎渐眉头蹙起,仙长这么好看,清风明月一般的人,不该皱眉。 谁道,黎渐往旁边的太师椅上一靠,端正地坐着,抬眼看向宣朗。 “他们想等着就让他们等着,不用管。对了,你会扎头发吗?” 他是真的不太行。 黎渐自认是个粗糙的现代人,留短发习惯了,突然给他搞了这么一头及腰的秀发,还没有小皮筋,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想自己上辈子,一没有女朋友,二没有闺女,练手的都没有,怎么给自己扎? 黎渐琢磨了半天,这才决定求助一下宣朗。 宣朗有点懵:“仙长……要我帮您束发?” 黎渐道:“不然,这里还有第二个能帮我的人吗?” 可…… 他迟疑了一下,虽然宣朗不太懂,但他知道,在凡间男子只会给自己的夫人束发。他犹记得他爹还在时,也时常帮娘亲梳头挽发。 但是要他帮同样身为男子的黎渐束发,这样会不会有点唐突,冒犯了仙长。 黎渐看出了宣朗的迟疑,但他只以为宣朗是不敢,便摆摆手宽慰他:“放心吧,我要求不高,就像我昨天来时那样就行了,我这好歹也是来做客的,总不能这样蓬头垢面出去见人吧?” 他倒是可以,但是他不能丢了原身的脸啊,怎么说好歹也是仙门中人,万一以后暴露了身份,旁人还以为他就是这么不修边幅呢。 丢了自己的面子不说,还给仙门丢人了,这样可不行。 “没事,交给你了。” 黎渐说着,干脆就往太师椅上一靠,一副静等摆弄的样子,随便宣朗怎么弄,反正肯定比他束得好就对了。 前庭里没有梳子,黎渐也不是会随身带的人,于是宣朗琢磨了半天,也只能用手揽起青丝。 纤长的指尖从发丝穿过,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捧着黎渐的长发,乌亮乌亮的捧了一手,随即手指笨拙地将长发绾起。 他的动作十分小心,像是生怕扯疼了黎渐,又怕自己亵渎了仙长,宣朗始终僵直后背,目光认真。 黎渐细白的手抬起,给他递了一根银簪,细滑的皮肤下还能看见微微凸起的青筋,指尖修长好看,青葱白玉一般。 宣朗接过他递来的那一头,伸出去的大手显得黎渐的手指娇小许多,指尖细长,白皙得好像个闺阁里的姑娘家。 银簪没入发冠,将发髻固定住,黎渐伸手摸了摸,不经意地摸到了宣朗替他正冠的手指上,那人被吓到了似的,立马将手抽回去,倒是把黎渐惊了一下。 怎么了,他的手有毒? 没管宣朗的异常,黎渐只当他是太自卑敏感了,大不了以后他多多呵护些,让着他点就行了。 黎渐拍拍屁股起身,看了眼桌上满满一桌的盘子,似乎有被动过的迹象,说道: “走吧,去看看咱们的案发现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攻略7% 前庭的屏风正对着大门,一面是齐老爷坐的主位,面向众人,另一面就摆着时渊仙君的雕像,空无一物。 山水屏风前后两面皆印着雕花,不管从哪一面,都能看见对面的东西,只不过稍稍模糊些,看得不甚清楚。 倘若在正常情况下,屏风后面是有人将神像搬走的,那无论如何都会被发现。不管那人的修为多高,速度多快,只要他出现在屏风后面,就会有人能看见。 但是按当时的情况看来,并没有人出现过,神像是凭空消失的。 黎渐在屏风后打量了一眼,不用看都可以确定,他昨晚布下的阵法被动过。 昨晚桌上摆满了菜,不仅仅是为了给他和宣朗吃一顿大餐,有几个碟子下面黎渐贴了符纸,就是为了设下这个阵法。 方才黎渐坐在那里束发时,他余光就已经瞄到了,那些碟子有被动过的迹象,就意味着,他的阵法也动了,有人进来过。 可是从傍晚之前,黎渐将大门关闭开始,他的阵法就已经设下了。在此阶段,齐老爷一直在外面守着,就算他没守着,他也安排了人守着,黎渐心里清楚,这段时间是不会有任何人靠近这里的。 如果不是人,那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黎渐没想到,他刚来练手的第一个任务就这么难,难怪这个任务得有十颗星。 见黎渐蹙起眉头,宣朗轻声问:“仙长,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黎渐刚想摇头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前庭的门被敲响,外面传来齐老爷小心试探地声音。 “仙长,黎仙长?可有收获,找到神像在哪了吗?” 齐老爷一开始听苏见山的建议时,是拿黎渐当救世主的,但是经过这一夜,他发现黎渐根本没有要去找神像的意思,完全就像是来骗吃骗喝的。 他有一点想换人,可是又不敢开口,眼下这节骨眼儿,他上哪去请人来帮他找东西? 结果齐老爷喊了半天,也没见里面有动静。 他突然一下心里有点忐忑,又敲了几下门。 还是没有回应。 齐竟遥还记着黎渐昨天没选他,还骂他资质不好的仇,嘴里嘟嘟囔囔的说: “该不会是个半吊子,知道自己找不到东西,结果半夜自己偷跑了吧?” 人群里还有人试图替黎渐说话:“应该不会,那仙长看起来有模有样的,不像是会骗人的。” 齐竟遥想回过身去瞪一眼那人,叫他说话注意点,结果发现说话的竟然是苏见山,他立马悻悻回了头,冷哼道:“会选宣朗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偷跑这种事,也不一定做不出来。” 苏见山余光正打量着齐竟遥,转眼,面前的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屋外的阳光透过门缝照射进去,完全铺洒在黎渐的脸上,像是为他渡了一层光。 “我不是说过,没事都别过来打扰吗,我有需要会叫你们的,还有什么事?” 黎渐站在长阶上,背后的门只开了浅浅的一条缝隙,齐老爷试图向里面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闻言,齐竟遥面色瞬间不好看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请你来是找神像的,你什么事也不干,光饭菜就点了一大桌,怎么,敢情是来骗吃骗喝的是吧!” 门外依旧乌泱泱站了一群人,还是昨天那些人,一大早就在齐家门口等着,想看看黎渐是怎么找到神像的,结果没想到,一夜过去了,还连点苗头都没有。 “就是,该不会真是骗人的吧,看着长得有模有样的,实际上是个混吃混喝的半吊子?” “要我说啊,还是不能将期望寄托在这样的人身上,齐老爷干脆还是到宗门里请仙长来得好。” “你这话说,那宗门里的仙长,是咱们想请就能随便请来的?没那么容易的,等请来了,神像早就不知去哪了,洗礼也过了。” “那可怎么是好?” 长阶下,看戏的人群开始指指点点。他们到底没见过几个修士,除了每十年一次东麓山仙君下凡来为百姓做洗礼祈福,会有乘云宗的修士随行,此外他们再没见过其他的仙长了。 想去仙门请仙长下来帮忙,可以,首先得找到乘云宗的门在哪里吧,他们连门朝南朝北都不知道,更不知上哪去请。 “说完了吗?” 黎渐始终没开口,就任由他们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叫唤,他揉了揉眉心。 “齐老爷要是不想请在下来找神像,大可直言,不必如此催促,拐弯抹角。” 正好,反正他也不想找了,什么鬼任务的,他也不做了。 他要回去摆烂,彻底摆烂! 齐竟遥刚要上前说些什么,被齐老爷一把拉了回来,随即齐老爷恭恭敬敬地拱手。 “仙长莫怪,我们也只是担心神像,毕竟东麓山仙君下凡是大事,怠慢不得。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们没法交代啊……” 黎渐径直走向齐老爷:“齐老爷可忘了,我们约定的时间是三日,现在才第二日,您要是着急,那在下现在就可以离开。您要是想要东西,就老老实实回去等,不要让任何人再来打扰我,明日一早,我就将神像完完整整地交还与你。” 眼前人没有回应,黎渐扬声问了一句:“听明白了吗?” 被黎渐一句话问的,齐老爷有话也不敢说了,本来就是他们有求于人家,现在反倒还要要求别人怎么样,说来确实不讲理了些。 “明白明白。”齐老爷连声应下。 话音还未落,眼前的门又“嘭”得一声被关上,将众人挡在门外,生生吃了闭门羹。 黎渐也不在意,他现在可谁都不想伺候了,惯得他们坏脾气,个个没本事,找麻烦倒是溜得很。 还有那齐竟遥,最好是别犯在他手上,不然他见一次揍一次,让小屁孩长长记性。 宣朗站在门旁,黎渐没让他出去,大概是怕齐竟遥见到他,又要阴阳怪气的嘲讽一番。 黎渐倒是不怕,他社畜这么久,早已经习惯了甲方爸爸的言语攻击,只要银子到位就行,面子什么的,要不要无所谓。 但是宣朗不同,他可是已飞升的仙君,本来就不该在凡间受这罪,黎渐的任务是帮他渡劫,那自然也要多照顾些了。 而且就算不是为了任务,这么好看的弟弟,他也舍不得让人家受罪。 不过黎渐还有点不懂,时渊仙君既然都能安排人帮他渡劫了,怎么就不能给自己安排一个好一点的命呢? 真是奇怪。 黎渐往太师椅上一靠,懒散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面上一副沉思的神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宣朗走到他面前,弯身道:“仙长不要在意他们说的话,我相信仙长一定能找到神像的。” 黎渐原本还在考虑该怎么摆烂比较合理一点,突然一抬眼,就见白衣少年弯下身来,狭长的眼眸晶亮亮的看着自己,丝毫没有先前阴郁少年的模样,眼睛里都闪着光。 黎渐眨巴眨巴眼:“你信我?” “嗯。”那人点头。 黎渐更不明白了:“你为何信我?” 明明外面那些所谓见识深远的老家伙们都不相信,他这般年轻的样貌,资历肯定也浅薄,能对付得了什么妖魔鬼怪,偏偏这个少年说信他? 宣朗想了想:“感觉吧。感觉你很厉害。” 黎渐心下一喜,真不愧是仙君下凡,这眼光绝对比那些凡人强多了。他越发觉得,自己肯定没有认错人,除了下凡的仙君外,谁还能有这样的眼光和魄力? 不过,连他都不信他自己,宣朗说信他,似乎也没什么用。 被黎渐劈头盖脸的怼一番,前庭外人群已经三三两两散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十分有眼色的不敢再去触齐老爷的霉头,免得再把丢神像的气撒旁人身上。 没了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黎渐便能沉下心来打坐,齐家照旧一日三餐的往里送,也不敢再得罪黎渐。 里面依旧没有声音,要不是门还管关着,齐老爷几乎都要以为里面没人了。 直等到傍晚,夜幕降临,前庭外连守着的侍从都没有了,唯有里面烛火摇曳,黎渐给宣朗夹了个排骨,示意他多吃点,说不定一会儿,还有得体力要费。 黎渐喝了口茶,这时一道凉风吹来,从他耳畔拂过,吹起了细碎的发丝。 他忽然放下杯盏,眸色沉了沉。 宣朗见状,立马问:“仙长怎么了,可有事要我帮忙?” 黎渐讶于宣朗的敏锐度,便笑着说:“来了。” “什么来了?” 宣朗余光不经意地往黎渐的身后瞟去,仿佛是能看见那里有什么似的。 黎渐道:“偷神像的……东西。” 不是人,而是无影无形的鬼东西。 黎渐关上门窗,等了一天,就是为了等这么个东西来。 那天神像丢了的时候,黎渐便是察觉到了这么一道凉风,紧接着神像就丢了。 后来黎渐才发觉,那其实并不是凉风,而是一缕控制傀儡的银线,这一定是有人在齐家控制着傀儡小鬼,故意做的一个把戏。 方才,前庭里门窗紧闭,可还是有这么一道凉风吹进来了,那一瞬间,黎渐就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是那人很厉害,出手迅速,干净利落,根本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但是黎渐可以确定的是,控制傀儡的人现在还在齐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攻略8% 黎渐来不及多想,抓着桌上的筷子飞出去,直接擦过极细的银线,死死插在对面的墙壁上。 筷子擦着银线而过,被锋利的丝线割开碎片,硬生生削了大半。 细细密密的银线瞬间绷直,被筷子钉死的丝线赫然显出影子来。黎渐拉着宣朗躲开,霎时间眼前竟显现出无数闪着银光的丝线,几乎要将他们包裹其中! 屋里的烛光霎时熄灭,唯余缕缕青烟飘散,两人的视线黯淡下来,只能依稀借着窗外透进的月色,分辨那细细密密的银光。 “小心!” 黎渐袖中迅速抽出一柄长剑来,利刃的锋芒挡在宣朗身前,被无数陡然绷直的银丝缠绕。 宣朗一个弯身躲过,堪堪从银丝的攻击下抽出身。 剑身光芒微闪,黎渐这才看见,整个前庭里此刻都已经被银丝穿透,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银丝锋利,稍一不慎就会被刺出一道血口子来,这明摆着是不想给他们留活路了! 黎渐回身,将宣朗按在饭桌上,两人呼吸相融,弯身躲避时,一缕发丝被银线削断,飘散空中。 “在这儿等我。”黎渐说。 他虽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东西,但是他必须保证宣朗安然无恙才行。 不等宣朗回答,黎渐已经撑着桌子起身,长剑一挥,“铿”得一声与银线对上,将自己纠缠在细密的丝线中。 银线像是刻意控制一般,灵活得将黎渐缠绕其中,一点一点地把他从原本的位置拉开,紧紧地缠绕着他。 黎渐并未注意,这时一根细到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银线脱离网罗,径直转向宣朗的方向。 映着月色的银丝寒意乍现,迅速飞向宣朗,在距离他脖颈分毫时,稳稳地扎进他身后的墙壁里。 糟了,宣朗! 黎渐扬起剑芒,往那团密密麻麻的银线上劈去,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外面控制的人有心无力,黎渐明显感觉到那些迅速移动的银线陡然慢了下来,仿佛被什么牵制了一般。 不待黎渐多想,剑锋在偌大的屋子里左右交锋,转眼间所有银线齐齐断裂,发出清脆声响。 空气仿佛凝滞了,无数的银线瞬间收回,从四面八方消散。 窗外狂风簌簌,黎渐正打算提剑去追,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谁,竟然还想取他的命,连宣朗也不放过! 宣朗从角落里探出身来,指着屏风后,扬声道:“仙长,神像回来了。” 黎渐被他一句话吸引,看了眼银线逃窜的方向,默默地转回身去。 昏暗的黑夜里,齐家宅院的屋顶上一道墨色身影闪了闪,那人看着掌心恹恹的银线,被削断了锋利,变成了一根普通的银丝线。 那人凌厉的目光落在前庭里,呵笑一声:“居然为了一个陌生人出手了,真是难得一见啊。” 随即长风拂过,那抹身影一暗,逐渐消失在夜空里。 黎渐站在屏风后,左右打量了片刻,那里赫然就是齐老爷摆出来的时渊仙君神像,不是替代的残次品,而且连位置都未曾移动过,那为何先前会消失不见呢? 屏风后的墙壁上,还有黎渐的筷子插在里面,截断的半根银线。黎渐将垂落的银线拿下来,极细的一条,若是不仔细都看不清楚。 宣朗点了蜡烛,整个屋子瞬间亮了起来,他端着烛台走上前问:“仙长可看出些什么了?” 迎着明亮的光线,黎渐指尖捻着银线,说:“不是什么妖邪作祟,只是障眼法。” “障眼法?” 黎渐点头:“有人控制了这银线,将神像藏了起来,让我们误以为,他能够在一瞬之间将神像转移出去。不过,能炼成这种银线,说明那人的修为很高。” 起码耗费了不少心血,而且修为应当在他之上。 这银线便是用来隐藏神像的,只有黎渐将它钉死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隐藏的银线将神像包裹起来,恰好让人瞧之不见,便以为神像已经没有了。 若是不出黎渐所料,那人今日来控制银线,是打算趁机将神像带走的。 经过昨日一晚,黎渐明显来骗吃骗喝的状态,摆明了就是个半吊子,那人看在眼里,应该心里会对他少了些防备。 若非如此,黎渐也不敢保证就能把那人钓出来,万一他要是真的不出来,说实话,黎渐也没办法。 再者,银线是人为控制的,距离肯定不会太远,应该就在齐家附近。会是谁呢,齐家这几日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他大多都不了解,根本猜不到是谁。 算了,东西找到了就行,其他的黎渐也不想多管,那不是他该管的事。 - 第三天一早,天还没亮,黎渐就收拾好东西,开了门。 昨儿那一架打到了半夜,直到银线消失殆尽,黎渐还有点心有余悸。他虽然不知那人为何突然收了手,但倘若那人再卷土重来,黎渐可是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打得过。 他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而那人有多高的修为,他却一无所知。 所以直到后半夜,黎渐一直撑着眼皮,死死盯着屏风后的神像,生怕再来一次,他今天可就没法交代了。 窗外枝头上,有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叫唤,黎渐打开门的一瞬间,正对上齐老爷探头探脑的眼神。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有些凝滞。 “哟,齐老爷来得可真巧啊。”黎渐一挑眉梢,大大方方的开了门给他看。 齐老爷原只是想来看看,黎渐会不会真的趁半夜跑走了,大家都这么说,他也不得不信。 可是没想到,居然会被黎渐正面撞上,属实有点尴尬。 齐老爷扯着宽松的脸皮笑:“巧,真巧了。” 前庭的门大敞着,黎渐和宣朗缓步走出来,正好给齐老爷留了个不大不小的缝隙往里看,泼墨的屏风正对着大门,齐老爷一抬眼就看见了屏风后若隐若现的神像。 他立马指着那里,惊诧道:“神……神像?仙长当真将神像找回来了?” 此时时间还早,前庭里只有齐老爷一人在,黎渐一摊手,给他让开了位置,齐老爷立马像一个捡到宝的小孩子似的,兴冲冲往里面奔,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黎渐环胸看他:“齐老爷可看清了,这是不是您要找的神像。” 神像及人高,大致按照时渊仙君的身段定制的,但是他们也没见过时渊,所以并不那么精准。雕刻神像的材料乃是稀有罕见的玉石,可以说很贵,短时间内想要打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齐老爷伸手摸着神像的边角,恭敬得仿佛生怕亵渎了仙君,他边打量,边连声道:“是了,是了,这就是我亲自挑选的材质,一分一毫都不差。” “不知仙长是从哪找到的?” 他回过头来,发现门口的二人皆盯着自己看。察觉自己失仪了,齐老爷立即敛了神色,稍稍端正起来。 宣朗始终跟在黎渐身后,在黎渐看不见的地方,目光一寸也没离开过。在黎渐不经意回头,余光瞥到他时,宣朗却慌忙地躲开视线,不敢再看了。 黎渐并未发觉身后人的异样,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坐,淡淡道:“那大概是时渊仙君显灵,特意照拂了齐老爷吧。” 齐老爷连声称是。 “时渊仙君仁爱,心怀天下,定是能知晓我等凡俗的难处,所以特意派了仙长下凡来帮忙的。” 黎渐想说倒也不必,他到这里来确实是为了时渊仙君不假,但也不至于是来帮你忙的。可他转念一想,那不如将错就错,给齐老爷稍稍提点一番。 黎渐正了身子,正容肃穆:“看在齐老爷如此虔诚的份上,在下再多提点你一句,透一点不可泄露的天机。” 齐老爷立马道:“仙长请直言。” 黎渐神秘兮兮地说:“齐老爷府上灵气充盈,想来是时渊仙君特意照拂之地,说不定时渊仙君如今就在何处看着呢。在下观察许久,齐老爷府上或有与时渊仙君气运相合之人,乃是时渊仙君照拂的根本,所以还请齐老爷务要善待才是。” 黎渐说着,目光不经意地往身旁一瞥,浅淡的一眼,似有若无,意味深长,又像是在提点齐老爷,又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但齐老爷在浔阳周旋多年,岂会不知黎渐这点眼神的意思,他也随着看向宣朗,只是面色略有些迟疑。 齐老爷拱手道:“多谢仙长提点,齐某感激不尽。” 黎渐摆摆手:“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该给的酬劳也不能少。” 他的意思很直白,就是干完活了,该给钱了,可不要想着赖账。 齐老爷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前庭门口,扬声喊了一句:“来人。” 紧接着下一秒,前庭外呼啦啦来了好几个侍从,往门口一站,像是早就在那儿了,就等齐老爷一声令下。 他说:“吩咐管家,取百两黄金来。” 闻言,黎渐兴冲冲的搓着手,好像那金灿灿的黄金已经到手里了。 没想到这里的银子这么好赚啊,比他以前当社畜狗容易多了,连甲方爸爸都如此的和善,真不错。 等黎渐领了金子出门时,始终跟在身后的人早已没了踪影,他在院子里环顾一圈,也没见到人。 他原本想着,自己这一招一举两得,不仅自己拿了钱,还帮宣朗在齐家稳固了地位。只要齐老爷还想着让东麓山仙君照拂他家,他就不敢再怠慢了宣朗,这下宣朗也一定会对他表示感谢的。这时候他便趁机接近宣朗,自然不愁完不成任务。 黎渐心里想得美滋滋,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抓住机会,人就不见了。 黎渐谢绝了齐老爷挽留的意思,表示自己还有历练要去完成,转眼出了门,就碰见了方才一直寻而不见的宣朗。 一身纯白外袍的少年立在门外的梧桐树下,他背对着黎渐,身量纤长且单薄。 黎渐看着那人,鬼使神差地走近两步,又故作无意地大声说道:“真是不巧,初来乍到,历练还没完成,此时又无处可去了,可怎么是好呢?” 他说得故意,听者自然也有意。 宣朗回身,正见黎渐站在身后不远,听见他的话,便开口道:“仙长若是不嫌弃,可在我家住上一段时间,只是我住得比较远,不知……” 就等这句话了。 黎渐大步上前,早已经准备好了似的,迈开步子,率先往前走。 “不嫌弃,走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攻略9% 宣朗并不住在齐家,而是住在齐家的外宅,城外的一个小院子里,临山靠水,看起来风景却是不错。 在外说来,宣朗名义上还是齐家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是来投奔齐家的客人,所以面上该给的体面,齐老爷倒是一点儿也没落。 但是不知因为何故,齐老爷待宣朗并不像寻常亲戚一般,倒有种任他自生自灭的感觉。 没人知道他跟齐家到底是什么关系,迎合着齐老爷和齐竟遥的态度,便都只当他是齐家捡回来的,跟仆从没什么区别。 黎渐不了解,他也不敢问,生怕惹了宣朗的伤心事。 宣朗住的院子并不算大,只有两间简单的屋子,红瓦青砖。但是坐落在一片青翠的丛林里,后面是绵延的山,绿荫遍地的茂密树林,起码是个风景绝佳之处。 往常都是宣朗一个人住,院子不大,却十分惬意。只不过这次多了个黎渐,宣朗明显有些慌乱了。 他拘谨的请黎渐坐下,又忙不迭去倒水,怕慢待了黎渐似的,还特意拿出齐老爷年节时分给他的茶叶,泡了一壶淡淡的茶水。 宣朗弯身倒水,双手捧着递上前去,道:“仙长请喝茶,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黎渐瞥他一眼,接过茶水,笑道:“不必叫我仙长,这样显得太过生分,若是按年岁算,你该叫我一声哥哥。” “啊?”宣朗猛然抬头,在看见黎渐含笑的眼眸时,又默然低下,不敢再看他。 哥哥? 这样的称呼,是不是太亲昵了? 宣朗是肯定不敢喊的,他不敢唐突了仙长。 沉默片刻,见宣朗低着头没有反应,不知是在琢磨什么,还是被自己吓到了,眉头微蹙。 黎渐只好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意。 “叫黎渐吧,我叫黎渐。” 看来,小仙君现在还是太纯情了,不能随意撩拨啊。 宣朗默默点头:“黎仙长。” 黎渐一歪脑袋,好的,随便吧,小仙君喜欢叫什么都可以。 不过系统不是说,时渊仙君修的是无情道,十分难攻略吗?怎么他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个十分纯情的小奶狗呢,连叫一声哥哥都会红了耳朵啊? 而且仔细算来,他这才穿过来第三天,就已经成功地打入内部,住进小仙君的家里了。三天就能把一个陌生男人领回家,这样的小仙君,能是会修炼无情道的无情人吗? 不像,怎么看都不像。 不待黎渐再继续琢磨,寂静的院子外便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黎渐耳清目明,还没等人出现就已经听到了声音。 从他们来时一路看,这里只有宣朗住的一个院子,没有旁的人家在居住,所以不会是路过的邻居。除此之外,能到这里来的人,那必定就是特意来找宣朗的了。 黎渐喝了口茶水,耳畔微动,听着那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 “你确定看见那半吊子修士跟着宣朗来这里了?” “大少爷,我保证没有看错,那仙长,不是,那臭修士一出门就跟宣朗走了,俩人像是说好了似的……大少爷你看,就在那里。” 那被唤大少爷的人从一片树叶的阴影下显出身形来,一身耀眼的金色长袍,发髻高高束起,远远看着倒是有点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气势。 但是走近一看,便又觉得,这是从哪个山头跑出来的土匪头子,一副气焰嚣张的模样。 黎渐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旁边是郁郁葱葱的篱笆围着,一眼便能看见那一身显眼的靛青色长袍,温雅且随意。 黎渐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齐竟遥带人来找茬的,他连头都没抬,兀自品着齐老爷送的陈年旧茶,默默吐了一口茶沫子。 这跟他在齐家当贵客时喝的,那可不是一个待遇。 不得不说,齐老爷待宣朗,确实是表里如一的一般,连给他喝的茶都是陈茶,这不是摆明了欺负小仙君不懂这东西嘛。 黎渐当社畜的那几年,经常跟各种甲方爸爸去高档场所喝酒喝茶,当然不是人家请他去的,是他追到那里,上赶着给人家当倒茶小厮的。经过几次锻炼,也算是练出一手的好茶艺来。 一口茶沫子吐出,齐竟遥面色陡然难看起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黎渐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人都已经在门口站了这么久,连喊了几声都没人理,这人喝茶也就罢了,还借此吐他茶沫子,羞辱他,简直欺人太甚! 齐竟遥虽然是被娇惯的小公子,但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自乱阵脚。 他心里有数,这人是他爹的贵客,帮他家找到神像的大功臣,他不能对黎渐怎么样,但是不代表他不能找宣朗的麻烦。 齐竟遥一招手,示意随从进去:“去给我把宣朗叫出来。” 身后的狗腿子们会意,应该也是早就熟门熟路了,直接闯进了围栏,准备往里面冲。 此时宣朗正端着一碟菜出来,还冒着热气,见到齐竟遥来,他不慌不忙的放下碟子,问: “齐公子有事吗?” 齐竟遥对他这般淡然的态度并不惊讶,从小到大也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这人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好像自己很厉害,就是不屑跟他计较似的,看得让人讨厌。 齐竟遥示意随从们停下,径自上前,负手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了吗,你别忘了,这是我家的地盘,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吗?” 宣朗将筷子递给黎渐,还特意擦干净,摆在碟子旁边,缓缓道:“我好几日没回来住,家里没什么菜了,就随便做了点,仙长将就吃些。明日我去集市上买,再给仙长做。” 黎渐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就是简单的素炒青菜,但是味道很香。 “嗯,好吃哎。” 他稍稍扯开唇角,不是敷衍的应和,是真的觉得不错。 原以为能需要有人帮他渡劫的仙君,下了凡也一定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既然命都已经这么好了,顺风顺水的,那再好一点也没什么所谓。 可是黎渐没想到,时渊仙君下了凡,竟然过着这样的日子,连饭菜都需要自己做,还得随时被人威胁着,真是可怜。 宣朗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担心,慢待了仙长,这比在齐家的待遇差太多了。” 黎渐却笑道:“我不觉得,大鱼大肉吃的我有些腻了,这种素淡的菜就很好。” 眼见两人一来一回,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齐竟遥更生气了,攥起拳头跺脚,指着宣朗骂。 “你们……你们居然敢无视我!我告诉你宣朗,别以为你住进来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要是得罪我,我随时都能让你滚出去,明白吗?” 宣朗抬眼,齐竟遥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不止是被骄纵的嚣张,还有满眼写着的讨厌,他讨厌宣朗,没有原因。 宣朗站在石桌边,长舒一口气:“齐公子想做什么,我也阻拦不了,你开心就好,也不必时时刻刻同我置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当的。” “是吗?”齐竟遥说着,余光不满得瞥着兀自吃东西的黎渐,“你还知道齐家我说了算啊,那你还敢随便带人回来,你有这个资格吗?” 宣朗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黎渐,他刚把黎渐带回来,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想被齐竟遥给打扰了,于是他道:“那齐公子想怎么样?” 齐竟遥嘚瑟的向前两步:“我想?要按我说,你得……啊!” 还不等齐竟遥说完话,一把竹柄的扫帚直接飞到了齐竟遥的头上,砸出一个大包来,打得他捂着脑袋嗷嗷直叫。 宣朗一垂眼,就见黎渐方才拿着筷子的手微动,指尖运气,那扫帚就像生了灵似的,就随着他的指挥去揍人。 身后的几个随从眼见着自家公子挨揍了,都立马张牙舞爪起来,要上前去报仇。 黎渐动了动手指,那扫帚就横在门口,来一个揍一个,谁来揍谁,丝毫不留情面。 黎渐道:“我想去哪里,那是我的事,看我高兴,齐公子要是有任何的不满,大可以来找我说,你想怎么聊都行。” 就是用拳头聊,黎渐也没在怕的。 齐竟遥捂着脸,气呼呼地指着两人:“这可是我家的院子,你们竟然敢打我!你们等着,我非要让你们从这里滚出去不可!” 说着,齐竟遥狠狠地踹了一脚身旁的随从,示意他们赶紧走,不走还等着留下来丢人嘛。 “悉听尊便,我等在此恭候齐公子大驾。” 眼见着一群人乌泱泱的来,又灰溜溜的走,黎渐心满意足的拍拍手,也不管落在地上的扫帚,兀自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清粥小菜,也是一道美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攻略10% 待齐竟遥走后,宣朗才去门口收拾了烂摊子。 地上的灰尘已经被那几个随从滚得差不多干净了,宣朗也不用怎么收拾,只是将飞出去的扫帚捡了回来,放回原位。 他想了想,又道:“仙长不必为我这般得罪他,齐竟遥这人记仇,只怕往后他也会这般对你。” 宣朗已经习惯了,从他六岁时来到浔阳,投靠齐家开始,齐竟遥就一直都这么欺负他的。 他反抗过一次,险些伤了齐竟遥,齐老爷知道后,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个灾星,千万别祸害了他们齐家。 自此,宣朗就更自卑了,不敢再出现在人前,更不敢反抗任何人。 寄人篱下的日子,让宣朗不敢再有反抗的念头,因为原本就是他不配。像齐竟遥说的,他是个跟别人不一样的怪物,没人愿意接受他的。 黎渐耸耸肩:“我又不怕,他记仇就让他记好了,又不能把我怎么着。” 宣朗点头道:“也是,仙长修为高深,他确实不能怎么着。” 这倒是他多虑了,齐竟遥再怎么有本事,那也是仗着齐家的名义,看在他是齐家老爷老来得子的宝贝,也就不跟他计较了。但是真要是到了仙长面前,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黎渐嚼完嘴巴里的菜,放下筷子,偏头看向宣朗,问:“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我?”宣朗指指自己,有些突然。 黎渐说:“是啊,我看你很有天赋的样子,要是练剑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厉害的剑修呢。” 就像时渊仙君那样,闻名天下,虽然他就是时渊仙君本人,但该有的鼓励不能少嘛。 宣朗暗了眸光,抿嘴道:“我不行的。” 黎渐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况且,那可是系统说的,你是修仙界最天赋异禀的剑修啊,你都不行,还有谁能行? “我可是不随意教人的哦,就当是住你这里的报酬了。难道你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厉害一点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被黎渐催促着,宣朗不知怎么的就答应了,反正是黎渐教他,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 齐竟遥带着几个随从偃旗息鼓的回了齐家,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了迎面而来的宋执渊。 齐竟遥懒懒地抬手,算是跟那人打了个招呼。 他们都是浔阳城里有名的富庶人家,同住在一片城中,算是自小就相识。但是宋执渊跟齐竟遥不同,齐家是商贾之士,凭着富甲一方的财富在浔阳城里站稳脚跟,齐竟遥也只能算是混进浔阳城公子行列中的一个小兵,只不过他时常太过骄纵,总是在被踢出行列的边缘。 而宋家则是世代武将出身,祖祖辈辈的练剑之人,乃是浔阳公子行列中为首的佼佼者。 尤其浔阳城中素来以修士为荣,以宋执渊的天赋,便是有希望入仙门修行的,自然更受各家敬仰。 若非如此,同身为名门之家,也不会有其他家特意来找宋执渊指点一二,降低自己的身份。 齐竟遥尽管平日里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见到宋执渊时,也还会顾及对方的面子,同他招呼两声。 当然,前提是在保全自己面子的情况下。 但是这个时候,齐竟遥觉得自己都快丢脸死了,哪还有面子去见宋执渊,于是招招手就想赶紧回去。 宋执渊却没打算轻易离开,他快走上前两步,凝着齐竟遥捂着的额头问:“这是怎么了?” 齐竟遥没好气的瞥眼:“没事,不小心磕着了。” 反正他是肯定不会告诉宋执渊,自己是被宣朗那个家伙,和他带来的援手给打伤的,这样他以后更没有面子在那些公子们面前混了。 宋执渊看着他的脸色,立马就明白了,然后打算换个问题:“对了,那个帮齐老爷找神像的修士呢,现在可还在你家?” 齐竟遥道:“跑了。” “跑了?” 宋执渊不解。 “可我听说,时渊仙君的神像已经找到了啊,齐老爷特意广传了消息,说是要感谢那位仙长。既是找到了东西,为何要跑?” 齐竟遥被他问得不耐烦,拿下捂着脸的手,指给他看:“你看,看我这脸,看到了吗,就是他给我打的,你说他还敢留在这儿吗!” 他要是敢留在齐家,齐竟遥发誓,一定会找机会报仇的! 就算他没留在齐家,只要他还在浔阳城一天,连带着宣朗的仇,也要一起报了! 想他堂堂齐家大少爷,从小做什么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还是头一回,被打得如此狼狈,简直没脸见人了。 “这是……那位仙长打的?” 宋执渊明显不太相信,“那位仙长看起来温雅得很,是个讲道理的,怎会毫无凭据的对你大打出手?” 宋执渊瞥着他,心里很快就有数了,这一定是齐竟遥惹了黎仙长什么,那人才会忍无可忍动手的。 这种事发生在齐竟遥的身上,一点也不稀奇。 要不是看在他是齐家独苗的份上,还是老来得子,浔阳城里多少公子都想逮他揍一顿了。 齐竟遥却一点数都没有,还诧异地看向宋执渊:“你说他是个讲道理的?呸,讲个屁的道理,他连话都不说,直接动手还差不多。都是宣朗那家伙,害我被打成这样,我非得跟他没完不可!” 宋执渊摇摇头:“说来,那宣朗也好歹是你表兄,本是你不该这般待人家。” 如今被教训了,只能说是因果循环,各自报应,人家黎仙长也算是仗义出手了。 齐竟遥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他就是个怪物,是祸害!” “什么意思?”宋执渊问。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炸了毛的金袍公子不耐烦地摆摆手,撇开宋执渊,又在一行随从的殷勤吆喝下,往自家宅院里奔,外面丢脸的世界,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了。 - 城外的小院子不大,只有简单的两间屋子,其中一间是宣朗往常睡觉的地方,另一间则什么也没有,算是个储存的小仓房。 夜半要睡觉的时候,宣朗特意给黎渐准备了东西,被子也让给他,自己则抱着一床薄薄的单被准备打地铺。 黎渐刚洗净了,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里衣,长袍松松垮垮的披着,墨发松散,隐隐约约能瞥见宽松领口里的白皙皮肤。 见宣朗拘谨的抱着被子,他问:“去哪?” 宣朗垂眼说:“我……我到旁边的屋子里去睡。” “那里不是没有床吗?”黎渐余光暼了一眼,又问。 宣朗道:“可以打地铺的。” 先前在齐家住的时候,也一直是打地铺睡的,他都已经习惯了。 黎渐在榻上坐直身体,往里面稍稍挪了点位置,盘腿打坐,看了眼抱着被子要走的宣朗,拍拍身旁的位置,道:“这不是还有地方么,过来。” 虽然说他不至于现在就对小仙君下手,忙着完成任务吧,但是让堂堂仙君去旁边打地铺,他自己却占着别人的床,说实话,这事儿黎渐做不来。 而且宣朗的床榻其实不小,两人并肩横躺都绰绰有余,虽说他也会别扭,但要真去打地铺,那也应该是他去打,不能苦了小仙君才是。 宣朗站着没动,他没想过要跟黎渐躺在一张床上,这样太过冒犯了。 黎渐却坚持:“没事儿,又不是姑娘家,男女授受不亲的,睡一夜,明儿一早再去置办不就行了。” 本来宣朗好像没事的,还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走,但是一听黎渐说这话,立马像是被点了线的窜天猴,抱着被子直接奔了出去,连头也没回。 一阵飓风过后,只剩薄弱的门板在摇晃。 黎渐默默地在床榻上,撑着脑袋打坐,想半天也没搞懂宣朗到底是怎么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攻略11% 来到这里后,没有人打扰,也没有眼目时时刻刻盯着,黎渐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直等到日上三竿了才起。 这里不愧是远离城中喧嚣,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四周都是一片寂静,除了偶尔树林里传来几声鸟叫,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会打扰他睡觉。 黎渐好久没睡到自然醒,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今日换了一身湖蓝的长袍,是他从原身的乾坤袋里翻出来的,腰间佩了一块浅色的玉佩,同他手里拿着的玉冠相衬。 宽大的长袖随风摆动,步伐蹁跹,要不是那一头青丝被束得乱七八糟,倒还真不知是何处来的矜贵公子。 不止是这一身衣衫,黎渐还在乾坤袋里找到了不少好东西,在齐府里设下阵法的纸符就是从乾坤袋里摸出来的。还有几本练剑的秘籍,会发光的宝石,各种他暂时还不太会用的灵器,应有尽有。 能随身带着这么多宝贝,可见原身的身份非同一般。 但是最吸引黎渐的,还是正中间摆着的一把七弦古琴,通体墨色,琴弦清透,琴身显眼处,刻着“溪池”二字,一看就是一把极具灵气的古琴。 这不就巧了。 黎渐从小到大,别的没天赋,混吃等死绝对一流,唯独在古琴上造诣颇高。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会的东西,小时候家里人带他去学乐器时,他一眼就挑中了古琴,而且学得极快。他长到这么大,小时候学的东西全丢掉了,唯独这一把琴没丢。 看来,这个任务会选中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黎渐从屋子里出来时,宣朗正在小厨房里做饭,他今天也换了一身墨色衣衫,朱红屋檐下,高挑的身量在小厨房里忙活,有一种莫名的格格不入。 这人明明应该才十七岁左右,可身量却比他还高出半个头多,黎渐一直不觉得自己矮,起码不比其他人矮,只能说还是这人长得高了些。 最要紧的是,黎渐还有点担心宣朗不注意抬头,脑袋再磕到屋梁上,那可就滑稽了。 像是听到黎渐的声音,宣朗转过身来,将黎渐凌乱的发丝看在眼里,说:“仙长坐一会儿吧,饭马上就好了。” “好。”他默默地应下,仿佛是相处许久的自然。 但是好像,原本应该是他来服务仙君的,这是他的任务,黎渐都准备好接受自己悲惨的命运了,结果来了之后,反倒是他抢了仙君的床,还让仙君给他做饭。 “你的手艺,真的很不错。” 宣朗端上了饭菜,还是很简单的素色,大约是院子后面随手就能摘到的,这样朴素的行为,倒是和他惊艳的容貌不太相衬。 黎渐心里愧疚自己使唤仙君是不对的行为,但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喂进自己嘴里。 嚼吧嚼吧,是真香,也不知道宣朗是怎么练出的这般手艺。可惜注定是修无情道的仙君,不然将来还不知道能便宜谁了。 宣朗弯身坐下,青涩地抿着嘴角:“随便做做,仙长要是喜欢,就多吃些。” 黎渐忙点头:“嗯,喜欢。” 白吃白喝的还不满意,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两人很快吃了饭,眼看着黎渐的青丝被他弄得乱糟糟,宣朗拿了把梳子,从他身后走过来,伸手接住那一把细滑乌亮的长发。 “还是我来吧。”他说。 黎渐松了手,没有犹豫,理所当然的将这个“重任”交给宣朗。 这种时候,他一向是非常有眼力见,会适时撤退的,他自认在这方面没有特长,实在弄不好,但是形象还要注意,所以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骨节分明的指尖在发丝中穿梭,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将青丝捧起,然后灵活的束好,簪上玉冠。 宣朗做的极认真,仿佛是在看待一件珍宝一般。 黎渐看不见他的动作,只有天光照下的一道模糊的影子,但明显能感觉到他手下极其的温柔,有耐心,生怕亵渎了神明。 黎渐摆弄着宣朗放下的木梳子,很精致的一把,雕刻着妖冶的芍药花,纹路细腻,看着像是个女子的物件,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清香,不知是谁的。 他在手心把玩着,忽然开口问:“你好像都不问我的身份,和我来的目的,就这样把我带回家,难道不怕我是个骗子吗?” 宣朗道:“仙长怎么会是骗子呢,仙长那么厉害。” 虽然宣朗这话说得黎渐有点满意,还有点飘了吧,但他怎么不是骗子呢,他这次就是来做偷心盗贼的呀。 黎渐偏了头,朝他摇了摇手指:“那可不一定,万一我是盯上了些什么呢,你可要小心了。” 宣朗垂眼,看着黎渐清透的玉石发冠,问:“那仙长到浔阳城来,是做什么的呢?” 黎渐指尖从梳子的木齿上划过,发出轻微声响,他说:“我来……找一个人。” “何人?” 宣朗问,“我也算是在浔阳城长大,若是城中的人,想来我也该认识的,或许我能帮上仙长些忙。” 黎渐却没回答,只说:“你当然能帮上忙。” 因为,我找的就是你啊。 - 束完发,时间还早,黎渐在院子里晒太阳,此刻未及午时,阳光都还算温和,晒得人身上懒洋洋的。 黎渐起早贪黑加班久了,早上出门时太阳还没出来,晚上下班后太阳已经没了,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好的阳光了。 宣朗不声不响的进了屋子,许久没见他出来,黎渐抬眼,顺着屋前打开的窗子看进去,素淡的窗花映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利索的收拾屋子。 黎渐起身走进去,站在他身后,问道:“你这儿有酒吗?” “什么酒?”宣朗叠了被子,回身看他。 黎渐道:“红酥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一下就蹦出了这个名字,就脱口而出了。大概是原身的一点些微记忆吧,突然就被他打开了。 宣朗想了想:“我这里没有,想要的话,恐怕得到城中的铺子里买。” 看来还真有这个酒,不是他信口胡编的。 黎渐还在想,他要是找机会给宣朗灌点酒,等他喝醉了要他负责,会不会不太好的时候,再一抬眼,宣朗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要陪他一起去城中买酒了。 “正好我陪仙长去置办些东西吧,如果要住上几日的话,还是准备齐全了方便些。” 见黎渐没动,宣朗回身问,“走吗?” 黎渐摸了把发尾,眼神飘忽,不敢去看宣朗清澈的眼眸。其实他也只是说说而已,他也没那么想。 “走。”不走白不走。 谁让系统说这人攻略系数满级呢,还是个修无情道的,既然攻心的招数不行,那就只能用物理方式拿下了。 这种情况,不使点手段怎么能行,还是得备一点,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攻略12% 浔阳是凡间几个最大的城之一,热闹又繁华,又因着有仙门照拂,是东麓山仙人特定下凡洗礼的地方,所以不管是居住还是慕名而来的人都很多。 宣朗的住处虽然在城边,但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两人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也还走了两炷香的时间才到城中的集市。 此时已快临近午时,城中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吃饭的,赶路的,还有买了一篮子的菜,准备回家做饭的,熙熙攘攘,热闹得很。 黎渐陡然慢下了步子,负手悠悠地晃,想仔细看一看长街两边的行人,这是多难得的奇遇。 宣朗本来快步在前面带路,忽然余光察觉身后的人没跟上,以为是黎渐走累了,立马也紧跟着缓了步伐。 等着黎渐两三步跟上,他才认真地开口:“下次,应该给仙长准备辆马车才是。” 黎渐看他一眼,摆了摆手:“不用,我又没那么娇贵。” 这样说的,好像他才是那个矜贵的小少爷似的。 虽然黎渐已经很久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了,但是他这副身子可是修炼之人,这点小小的运动量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影响,他身体感觉不到累,只是会觉得走的有点远而已。 倒是宣朗,他这时还是个普通的少年,跟着走了这么远的路,居然也脸不红气不喘的,面上丝毫不显疲累。搞得黎渐要以为,这人比他还修为深厚了呢。 “就去这里吧。” 黎渐走着,忽然停下了步子,看向一旁的杂货铺。 两人一路走来,这家应该是整个市集上最大的杂货铺了,巨大的牌匾挂在头顶,烫着耀眼的金色大字,边纹精致,看起来比旁边的绸缎铺子还要奢华。 黎渐站在门口,朝宣朗招了招手,那人大步上前,迟疑了一下,随即跟着黎渐进去了。 眼下正是客人来来往往的时候,铺子里挑选货物的老爷小姐不少,两个样貌不凡的公子一前一后的进了铺子,属实惹了不少人的侧目。 掌柜远远一打量,先是看了走在前面的黎渐一眼,正准备招呼伙计去招待,随即余光一瞄,瞄到了黎渐身后低头跟着的黑衣少年。 少年冷峻的眉眼微蹙,淡然对上掌柜打量的目光,又不自然地偏头,浑身上下写满了不自在。 于是掌柜放下手里的账簿,起身朝两人走去。 “不知二位公子,想看些什么?” 黎渐正摸着窗边横摆的软椅,想着要不趁着现在有钱了,给宣朗的屋子里把东西布置齐全。 什么床榻、椅子、书桌、花窗,干脆整个都换了新,换最好的,这样小仙君说不定还能感谢他一番,起码印象分是拿到了。 一抬眼,一个尖嘴鼠眼的中年男人站在了面前,正摆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看他,微微昂着头,目光打量他和宣朗,眼神里写满了不屑。 怎么的,是他这一身穿的太寒酸了,进不起这种高档的地方? 要说黎渐的这一身装扮,算不上素淡,湖蓝长袍,白玉发冠,再配上那张清隽的面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矜贵的气息,哪里能说得上寒酸。 只不过他是个修仙人,没有寻常公子那般讲究,满身珠玉配饰,绫罗绸缎,比起这一屋子的富庶之人,确实算不上华贵。 顺着掌柜的目光看去,黎渐不意外的瞥见宣朗眉眼间的不耐,指骨被捏的泛白。 黎渐长袖轻拂,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歪身靠上:“随便看看。要不,掌柜给介绍介绍?” 递了个眼神给宣朗,黎渐示意宣朗也坐下。 掌柜瞟了宣朗一眼,立马笑了:“公子说笑了,我们这处物品摆设应有尽有,只要公子开口,没有我们找不到的。只不过……” 他说着,顿了一下,提醒道,“公子小心些,这极品的金丝楠木……有点贵。” “哦?”黎渐眯起眼,指尖绕上腰间的玉佩,懒散得应和一声。 这要是以前有人跟黎渐说这话,他还会觉得这地方太过高档,自己属实不配,万一给人家弄坏了,还得赔钱。他可没钱赔,只能强撑着面子,灰溜溜地逃走。 不过现在,他只觉得这人可笑。 虽然修士跟社畜都一样,双手空空,两袖清风,但也不代表他会一直穷下去啊。 黎渐没说话,白皙的指尖磨搓着手臂搭上的金丝楠木方桌,另一只手旁若无人的伸进袖子里,不知道在摸索些什么。 掌柜一看,就知道他定是囊中羞涩,又要强撑着面子,故作沉着,这样的人他见多了。 见黎渐没反应,掌柜又开口道,“公子要是不知,大可问问身边这位宣公子,这位应当最清楚了。” 这话听得他莫名觉得阴阳怪气。 黎渐偏眸看向宣朗,只见少年沉了口气,神色阴沉的站起身来,说:“仙长,咱们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黎渐眉头微蹙,笃定地问:“这是齐家的铺子?” 除此以外,黎渐还想不到有其他的原因,会让宣朗被如此针对了。 少年没说话,眼尾微垂,面色是隐忍和落寞,黎渐便明白了,为何从一进门开始,这铺子的掌柜就这般同他们说话。 不是觉得黎渐这一身寒酸,配不上进他们的门,而是受了齐竟遥的指使,故意来针对宣朗的。 齐竟遥并不知道他们今日会来,没办法提前通知掌柜,传话要让宣朗难堪。 由此可见,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对待宣朗的,不论何时,只要看见宣朗在,就少不了这一顿阴阳怪气,让他没脸站在齐家的地盘上。 黎渐也能够明白,为何明明是来投靠齐家的,可宣朗却只能住在齐家城外的小院子里,连穿一件新衣,都得受到齐竟遥的嘲讽,说他不配。 周围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黎渐坐直了身子,扬声道:“管他是谁家的铺子,只要我拿了银子来,那就是客。” 他伸进袖子里摸索的手拿出来,往那极品的金丝楠木桌上拍了一锭金子,灿灿的金光一闪,柜台里的伙计们目光也跟着闪了闪。 “掌柜的,这一套我都要了,够吗?” 方才还是趾高气昂的掌柜,此刻看向黎渐的眼神都亮了,这么大一锭金子,买下铺子里所有的物件都绰绰有余。 掌柜没见过黎渐,并不识得他的身份,只是见他随着宣朗一道来,就下意识的听从齐竟遥的吩咐,不让他们好过就是了。反正,看他们这般的穿着,也不像是能买得起东西的。 但是他没想到,黎渐竟然出手如此阔绰! 掌柜连忙上前,殷切地说着:“够,够,公子还想要些其他的也是够的。” 黎渐一挑眉,含笑的目光环顾四周,随手点了几件看起来贵重的东西,掌柜忙招呼伙计们给黎渐收拾,还要亲自给他们送上门去。 铺子里人来人往,似乎有人认出了黎渐的身份,一个跟齐家关系还不错的员外老爷,曾在齐家那日的宴席上见过黎渐。 黎渐样貌惊绝,气质卓然,又是帮齐家找到神像的仙长,整个浔阳城里都传遍了,那人自然是一下就认出来了。 掌柜一听,这位跟着宣朗一起来的,竟然就是那位帮齐家找到神像的仙长,立马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躬身道: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黎仙长到此,多有慢待,还请仙长不要跟小人计较。” 怎么说这人也是齐家的贵客,自己竟然如此对待,要是传到齐老爷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 黎渐站起身来,余光轻瞥:“没关系,反正你慢待的也不是我。” “是是是,那仙长,这些东西我都给您包起来,亲自给您送回府上?” 掌柜闻言,还觉得这位黎仙长好说话,正松下一口气,美滋滋的准备从黎渐手里接过那锭金子,就见眼前的人长袖一挥,指尖从金丝楠木桌上略过,一把将那锭金子拿走了。 将金子拿在掌心,黎渐慢悠悠的掂量着。 “不好意思,你们的东西太脏了,我对这些脏东西过敏。” “所以……我不要了。” 掌柜登时愣了,像是没明白黎渐的意思。 随即,黎渐拉起宣朗的手腕,将人往外带,边走还边扬声说着:“走吧宣公子,既然这里的人有眼不识泰山,咱们就去其他地方看看。我就不信,有银子还能买不到东西。” 有钱不赚,那是傻子。 不过像这种只会拜高踩低的人,不配赚他的银子。哪怕是他从齐家赚来的银子,也不值得再还给齐家。 “哎,仙长……” 铺子掌柜眼睁睁看着黎渐和宣朗一道离开,眼见黎渐都走了,还是被人慢待离开的,铺子里本来在选物件的员外老爷也放下了东西,决定不在这里买了。 他们都是信仰仙门之人,慢待了仙长,可是要倒大霉的,谁都不想触这个霉头。 “张员外……咱这不是都定好了……” 出了齐家的铺子,黎渐又跟宣朗到了另一家,非常豪爽的置办了些要用的简单物件,不过最终黎渐心心念念要买的床榻倒是没买。 不是他舍不得,也不是没法子搬回去,而是黎渐想清楚了,他的任务可不是仅仅找到下凡的时渊仙君那么简单,他还要把时渊仙君带入仙门,再经历一次飞升渡劫,才算是完成任务。 那既然他们都是要离开的,也住不了几日,再多买一个实在浪费。 不如就简随便挤一挤,说不定还能培养一下感情,早点完成任务? 买完日常用品后,黎渐又带宣朗去绸缎铺子里置办了几身新衣服,顺带也给自己选了几件。 不说别的,单是宣朗这么好看的脸,穿那些乌漆墨黑的麻布衣衫,就是暴殄天物了。 以前自己没来拯救他也就罢了,从现在开始,黎渐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宣朗想说不要,黎渐余光瞥他一眼:“怎么不要,反正都是齐家的钱,不花白不花。” 宣朗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摸着黎渐给他选的新衣服,衣料精致,还绣着好看的花纹。 这还是他来到齐家后,第一次有人送他东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攻略13% 从绸缎铺买了衣衫出来,黎渐正要再去旁边的酒楼里点一壶红酥酒,顺便再带上两个菜,打包回去晚上加餐。 结果还没迈出步子,迎面被一个小厮捧着东西撞上来。 一个神色慌张的小厮急冲冲地从外面冲进来,手里还捧着两个脑袋大的盒子,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边跑还边喊:“让一让,不要挡路。掌柜的,我家小姐的东西你拿错了,快点给我换了,我家小姐急用!” 眼见着小厮跌跌撞撞就要撞上来,黎渐眼疾手快的拉着宣朗躲开,两人身形相贴,就这么靠在一处,黎渐还一手搭在宣朗的腰上,长舒一口气。 “这人哪里来的,怎么走路也不看路,还一点也不客气。” 还好他修为深厚,身形灵活,顺带稍了一个宣朗也不在话下。 还没等宣朗开口,黎渐就听见一道清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远不近,很熟悉。 “这是长孙府上的仆从,听闻长孙小姐今日刚从京城回府,府上正在精心布置,惊扰了仙长。” 黎渐见这人十分熟悉,立马从宣朗身上撤开,上下打量着,想了想,这不正是他穿来那天,在齐家的宴席上见到的富贵公子吗? 这人还同他说过话来着,黎渐稍稍回忆了一下,就对上号了。 “宋公子?”他几乎没有迟疑地就唤出口了。 “在下宋执渊。” 眼前人朝他拱手,又对着身后的宣朗颔首笑笑,整个礼节行云流水,仪态卓然,气宇不凡,再加上这一身纯白的衣衫,倒真不愧是名门出身的公子。 宋执渊这个名字,在浔阳城中,大概唤出来跟齐竟遥的家喻户晓程度是差不多的。 只不过两人一个天一个地,一个是好名声,修行剑法的奇才,声望颇高,另一个则是骄纵的纨绔子弟,除了家世外,身无所长,招人嫌弃。 正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城中各家时常将这二位公子拿出来比较一番,仿佛这二位已经成了浔阳城的代表人物,稍提一句便知。 黎渐穿来几天,也算是对这些人有了些简单的了解,他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宋执渊的事。 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他对剑法极具天赋的赞扬,搞得黎渐都想看看,他到底是如何有天赋的,比下凡了的时渊仙君还厉害吗? 要知道,传闻中的时渊仙君,便是靠着那一柄锋利的寒剑闻名天下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说别的,单就是这一手剑法,黎渐相信,没人能是宣朗的对手。 也就是小仙君现在还没开始练罢了,等他开始修行,就能让那些人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天赋异禀! “昨日便听齐伯父说,仙长大能,竟然将时渊仙君的神像原封不动的找回来了,果真是修为非凡。执渊一直想同仙长请教一番,可惜昨日去时,仙长已经离开,未能成行,还有些遗憾,没想到今日还能在此见到仙长。” 宋执渊素来态度温和,不论待谁都一样,仿佛是天生的名门教养。 黎渐听他如此说,自然也不能有别的想法,便也淡然一笑:“宋公子谬赞,不过举手之劳。” 也不麻烦,顶多就是差点让他直接再换个任务了。 宋执渊又道:“那供奉的神像,不单单是齐家的心意,也是整个浔阳城百姓对东麓山仙君的敬意,怠慢不得,倘若真是找不到,后果不堪设想。” 黎渐虽然不是很理解他们给东麓山仙长送礼,却送了一个下凡渡劫仙君的神像的想法。 明明仙山上仙人那么多,而且时渊仙君已然下凡渡劫了,根本无暇照拂他们,显然是巴结错了人。但黎渐还是跟着点头应和,表示认同。 无所谓,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时渊仙君下凡了,将错就错,等他完成任务,把真正的时渊仙君送回去也不晚。 黎渐已经在想,自己完成任务的时候是什么样了。 “对了,我听齐竟遥说,仙长已经离开齐家了,不知往后仙长还打算去何处?” 黎渐一听这话,就知道齐竟遥肯定没说他啥好话,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端正了姿态,说: “宋公子误会了,在下虽然离开了齐家,但还没打算离开浔阳城。在下的修行之路还有未完之事,或许还要多逗留几日。” 宋执渊道:“果真?那自然最好了,正好我还有些剑法上的不解想向仙长请教,不知仙长如今住在何处,方便的话,我们宋府可以随时为仙长敞开大门。” 这是打算让他住进宋府? 黎渐听出了这个意思,不过请教就算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别到时候再误人子弟了。 但是黎渐看着宋执渊,总觉得对这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或许是在陌生之处,能同他这般友好的人不多。 又或者,是他精于练剑之事,再加上一身白衣,看起来也是有点符合系统要求的。 要是论衣衫和身份来说,这人都符合系统说的仙风道骨,一身白衣,翩翩君子。但是要按容貌和气质来说,还是宣朗更胜一筹。 黎渐突然有点纠结,怀疑自己会不会认错了人。 见黎眼前人盯着宋执渊,一动不动的打量,宣朗抿了抿嘴,眉目低敛,神色越发严肃。 “咔吧”一声脆响,将黎渐的思绪扯了回来。 他偏头看向宣朗,只见宣朗手里的糖葫芦被折了竹签,只剩头上孤零零的几个躺着。 对上黎渐询问的目光,宣朗垂下眼睑:“对不起仙长,我不小心把你的糖葫芦弄坏了,一会儿咱们回去时再买一个吧。” 黎渐从他手里拿过剩下的糖葫芦,看了看:“没事,只是竹签断了而已,还能吃。” 细细的一根竹签,被拦腰整齐的折断,连一点裂纹都没有,这要不是修为极其深厚,那一定就是竹签的质量不好。 现在连卖糖葫芦的都开始豆腐渣工程了,区区一根竹签而已,能多赚几个银子,简直离谱。 但黎渐还是咬了一个山楂下来,裹着厚厚的糖衣,在嘴巴里嘎巴一下嚼碎了,向宣朗证明真的能吃,他不嫌弃。 宋执渊听着两人的对话,不解地问了一句:“仙长现在,是和宣公子住在一处?” 黎渐颔首:“正是,宣公子为人和善,愿意收留在下一段时日,我们二人便是来置办些用品的。” 旁人既然问了,黎渐就照实回答,反正他这话已经说出去了,也不怕宣朗不承认。 宋执渊还想说些什么,宣朗往旁边的酒楼里瞟了一眼,抢先开了口:“仙长,咱们还是先去把酒买了吧,免得一会儿人多卖光了。” 闻言,黎渐点点头。 也是,看着旁边那酒楼好像是很火爆的样子,现在是午时吃饭的时间,酒楼里已经坐满了人,楼下来来往往打酒的也不少。要是再过一会儿酒都上完了,他们可就没得买了。 他还没忘记宣朗说过,这家酒楼的红酥酒最正宗,是旁人家比不上的。 黎渐朝宋执渊拱手告辞:“宋公子,我们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宋公子闲情了。” “是我打扰了才是。”宋执渊回敬一礼,面色温和,“他日得空,还请仙长赏脸,到府上做客,也让我有机会向仙长请教一二。” “一定一定。” 黎渐满口应下,说着,人已经撇下众人,奔着那酒楼里的红酥酒去了,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宋执渊。 宣朗紧跟其上,目色寡淡的瞥了宋执渊一眼,手里还拿着黎渐咬过的那串糖葫芦。 两人目光相对,波澜丛生。 - 回去的时候,宣朗跟相识的车夫租了辆板车,可以借他们用几日,这样黎渐随时想进城中,他也能载着去了。 宣朗熟练的驾着马,黎渐坐在旁边,嘴里还嘎巴嘎巴得嚼着糖葫芦,深幽的林间小路,两人就这么慢悠悠地晃着回去。 林间静谧,似是一道天光始终跟随,宣朗一路沉默,忽然偏头看了黎渐一眼。 “仙长……认识那宋家公子?” 他神色毫无波澜,像是在问一句很平常的话。 “你说宋执渊?” 黎渐嚼着糖葫芦,脑袋一歪,想了想,“也不算认识,在齐家那日见过。” 要说认识,还没认识宣朗的时候早呢,宣朗才算是他在这里第一个认识的人。 宣朗长腿搭在扣着马匹的木板上,微微弯曲,一手握着赶马的鞭子,后背挺得笔直。 从绸缎铺出来时,他就已经换上了黎渐给他新买的衣袍。 宣朗低调惯了,又懒得去招齐竟遥的气,平常他都是一身黑不拉几的长袍,尽量不让自己显眼。 黎渐或许能理解,齐竟遥那么讨厌宣朗的原因,不管具体因为什么,其中有一条一定是嫉妒宣朗长得比他好看,太惹眼了,让他失了风头。 试问,哪个大家公子身边站了一个样样优胜于他的表兄弟,心理能平衡? 所以黎渐给他选的,除了一身他觉得还算正式的白衣,留着宣朗进仙门时穿外,其他都是照旧的墨色袍子。 宣朗又问:“那仙长要去宋家住吗?” 他刚一问出口,就见黎渐一脸不解的看他。 很显然,黎渐都没想到宣朗为什么会这么问,这难道不是他方才跟宋执渊说的客套话吗?客气客气而已,怎么还当真了。 “当然不会,我跟他又不熟,干嘛去他家。” 黎渐嘴上说着,转念一想,他要宣朗收留的时候,好像也不太熟。 宣朗一本正经道:“宋公子盛情邀请。” 况且,宋家是名门,不论从何处来看,都比他暂住的小院子更适合黎渐的身份。 “他盛情是他的事,我可置办了这么多东西呢,怎么能浪费?” 黎渐塞了一个果子给他。 “再说了,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先来后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攻略14% 吃了晚饭后,天很快就暗了下来,宣朗在两边的房间里都点上蜡烛,登时四周灯火通明,不大的院子成了城郊夜色里唯一的一点亮色。 下午回来,闲着没事的时候,黎渐还教了宣朗一套入门的剑法,招式不很多,但宣朗学得很快,而且招招动作都极其标准,搞得黎渐差点以为,他先前已经学过了。 宣朗借口要再练一练,不打扰黎渐休息,抱着自己的被子就往旁边的屋子里去。 练剑还需要抱着被子去? 一看就是刻意躲着他,自己到旁边的屋子里睡去了。 不过好在,下午他们置办物件的时候,黎渐顺带买了个舒服的软塌回来,就摆在隔壁的屋子里,正好给宣朗当床榻用,也挺合适的。 黎渐靠着窗台,微凉的月色从花窗上洒落,照在他的墨发上,透着一点银光。 他稍稍闭上眼,盘腿打坐,脑海里还在翻阅着系统给他留下的资料。 资料只有极少的一页纸,简单概述了要他完成的任务,就像一页书本的目录,只有一个任务的标题,剩下的东西都要他自己来填。 而黎渐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确认时渊仙君的身份,并且成功将他带进乘云宗修行。 确认身份这条,黎渐早就已经确认了,资料上的每一条,宣朗都完全符合,没有比他更符合的人了。 白衣仙君,样貌惊绝,天赋异禀的剑修,还是修无情道的。 虽然无情道这条他有点表示怀疑,但宣朗现在还不算修行了,好心收留他一下也没问题。 那就还有最后一条,系统说,那位仙君是世间少有至真至纯的雷灵根,有通天引雷的能力。 但这个要验证起来,恐怕是有点难度的。 不知道这头顶大太阳,如此燥热的天气,小仙君那至真至纯的雷灵根能不能有点用。 安稳休息了一晚,黎渐决定想办法验证一下。 黎渐起床出门时,宣朗已经在院子里练一会儿剑了。见到他出来,宣朗收了黎渐随手从路边给他折的一根竹子,小心摆在一旁。 “仙长,要吃早饭吗?” 少年人晶亮的眼眸看向他,黎渐耳清目明,本着原身的修为,就算是在睡觉时,也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他自然知道宣朗早就起了,还练了好一会儿。 黎渐正要点头,想了想,还是说道:“早饭就不麻烦了,只是我还有些事,恐怕需要你帮忙。” “仙长请说,我一定尽全力。” 少年人往他这里走来,狭长的眼尾上扬,眼眸漆黑,黎渐忽然有一种错觉,像是在召唤一只只朝他摇尾巴的大型犬。 黎渐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我昨夜在炼制一种丹药,结果发现少了一个重要的引子,这引子还有些稀奇,得是天雷劈下山石后,淬了火的那一点粉末。” 少年十分认真地听他说话,眉头稍稍凝起,似乎也觉得棘手。 黎渐望着宣朗的神色,只觉得自己这话越说越离谱,反正这东西,他自己都没见过。 他又说:“但我夜观天象,近来的天气都不像是会有雷雨的样子。若是不能找到那引子,那先前用的那些奇珍异宝可就浪费了。” 看着黎渐略带惋惜的神色,宣朗斟酌着问:“那,我能帮上什么忙?” 黎渐探着身子上前,忽然凑近,道:“我用修为探了你的灵根,隐约觉得,你似乎是纯净的雷灵根,若是你能引来天雷,说不定能成。” 纯净的雷灵根…… 这话宣朗是不信的,他怎么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体质。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定是黎渐看错了,但是他看着黎渐的眼睛,却没有反驳。 两人坐在石桌的对面,黎渐双臂搭在石桌上,半个身子探出来,雪青色的长袍铺散在桌上,衬得他面容越发白皙。 极近的距离,宣朗仿佛能从黎渐琥珀色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是漆黑的,充满期待的,还带着一点点天光的明亮。 那仿佛不是原本的他。 在这以前,宣朗的世界是阴郁黑暗的,他是被碾进尘埃的里怪物,与所有的世界都格格不入。他自卑的觉得,自己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可是在黎渐的眼里,宣朗看见的却是充满明光的自己,退却了黑暗的气息,站在天光之下。 宣朗想着,竟鬼使神差的应下了。 只要黎渐说他是,那他就愿意试一试。 宣朗住的院子后面,就是连绵的山脉,郁郁葱葱的青木攀卧其上,山根隐没,黎渐寻摸了半天,才在山间找到了个还算合适的地方。 这里隐匿于山脉,杳无人烟,就算是宣朗真的引来了天雷,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安全得很。 “这处地势绝佳,就这里吧。” 宣朗始终跟在身后,黎渐回身,冲他点了点头。 头顶天光闪耀,透过茂密的树林透射下来,斑驳的光点在山脉间形成一个个细小的印记。 黎渐从乾坤袋里翻出一把剑来,通体纯白的银剑在日色下闪着荧光,既精致又充满灵性。 这是原身的佩剑,他那日在乾坤袋里翻到的,想着小仙君要召天雷,还是用剑最方便,这是他的长项。 清瘦的小仙君站在身侧,黎渐将剑递过去,剑身的银白在他的侧脸上闪了一瞬,快到无法捕捉。 “开始吧。”黎渐说。 “好。”宣朗握着剑柄,面色有些紧张。 黎渐以为他是担心他不能成功,会让自己失望,于是开口安慰道:“别担心,就算不能引来天雷也没关系,你尽情发挥就好。” 小仙君第一次使用天赋,还没经过正确的学习,确实是会容易紧张的,这点黎渐十分理解。 但是没办法呀,凭他的修为,是没办法擅自查验旁人灵根的,他只能用这种法子去确认了。 为了完成任务,为了他的奖励,黎渐只能暂时为难一下小仙君。 但黎渐也不是那种只会提要求的甲方爸爸,身为资深社畜,他深知乙方工作的不容易,于是他还教了宣朗一个运剑的咒诀,以便宣朗能够更快速的适应。 黎渐环胸往后面撤了一步,坐等宣朗慢慢和眼前巨大的山石作斗争,这么大块山石想要研成粉末,那得花费不少力气。 黎渐还有点后悔,没带个软靠来躺一躺,不知要等到何时呢。 他稍稍眯了眯眼,正准备往身后的树干上靠一靠,寻个舒服的姿势休息,忽然“嘭”得一声巨响,随着宣朗低沉的念咒声音落下。 黎渐整个人都被震了起来,眼前坚实的山岩被暴风裂开,发出“呲啦”得火声,烟雾弥漫。 他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把将宣朗捞了回来,碎石爆裂,从半空落下,石头上带着炽热的火苗,所落之处皆燃起一片赤火。 长风拂过,火苗瞬间蔓延至周围一片山脉,隐隐有灭绝一切的势头。 艹,这他妈的也太离谱了。 别说他就才来几天,就是原身修行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天赋异禀的奇才吧? 他信了,他绝对信了,这要不是下凡的仙君,他就敢说他自己是个受! 黎渐一句话还没骂出口,转眼已经带着宣朗站上了剑身,他召唤长剑飞到半空,小仙君神色慌乱地看着他,低眉顺眼,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 “对不起,仙长,我……” 他已经够收敛了,没想到还是闯祸了。 黎渐大手一挥,安抚说:“没事,还好不是真的天雷,烧得不太多……” 话音还没落下,脚下一圈的树木被烧干,轰然倒塌,火势顺势蔓延到了外围一圈。 黎渐尴尬地勾着唇角,小仙君就更自责了。 他没敢停留,从乾坤袋里掏出几张符纸来,指尖凝气,轻点符纸,掌心的符纸瞬间飞了出去,在火势燃烧的一小片树林周围设下阵法。 纯白的流光在结界中散开,火势不算太大,但黎渐还是费了点力气才将周围的火灭完。 待火星完全熄灭,黎渐才执着长剑落下,漫天的烟雾飘散,他掩鼻低咳一声。 宣朗站在旁边,脚下是倒塌的焦木,低声开口:“仙长,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黎渐环顾四周,被宣朗劈过的那块山石已经四分五裂,果真是被天雷劈下,淬了火的粉末,只不过火势太大,粉末都糊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黎渐指着山石中凹陷的那一块,“正好你一烧,我就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了,我还得谢谢你帮忙呢。” “仙长这是在打趣我。”宣朗扶了黎渐一把,两人收了东西往山下走去。 他只是年岁小,不代表见识少,尤其这么多年在齐家,更是听得出真言和假话。 他总觉得黎渐说的是假的,毕竟这话听起来,确实不太真,但看着黎渐那双眼,映着天光和倒影,又好像充满了真诚。 黎渐歪着脑袋:“怎么会,你表现得好,我当然要夸夸你。” 他确实觉得小仙君天赋异禀,就随口夸了,而且闯荡江湖嘛,肯定要嘴甜一点,好办事。 “……谢谢。”宣朗随即放松下来,“很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 黎渐走着路的步子一顿,他好像触碰到小仙君的伤心事了。 齐家的仆从说过,宣朗是因为父母早逝,所以才来投奔齐家的,加之齐家上下都待他不好,齐竟遥总是欺负他,可不是很久没人夸过他了嘛。 黎渐矜贵的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以后这些话都交给我来说,你想要的,我也都会帮你的。” 宣朗偏过头,看着黎渐。 明亮的天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为他镀了一层金光,比庙里供奉的神像还要耀眼。 他果然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的神仙,宣朗这么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攻略15% 之后,黎渐倒有许久没见过齐家的人了。 黎渐心里摸不准,不知道齐老爷那天到底听没听明白他暗示的意思。 要是听明白了,不说八抬大轿,也得差四五个仆人亲自来,将宣朗请回齐家宅院供奉着才是,有仙君下凡亲自坐镇,还怕不能福泽万民吗? 要是没听明白…… 不可能,齐老爷看着是聪明的样子,自己就差直接点了宣朗的名字,说他是时渊仙君了,除非齐老爷是懂了故意装不懂。 齐竟遥知道黎渐住在这里,也没敢再来找麻烦,被狠揍一顿,脸面算是丢尽了。 不过他没来,差遣来盯梢的仆从倒是一波又一波的换。黎渐也没搭理他们,照常带着宣朗练剑,争取早日进入仙门,完成他的任务。 浔阳城中热闹非凡,四通八达的长街上人来人往,黎渐带着宣朗随处走一走,准备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触发一下任务系统。 没了那破系统,黎渐简直是要抓瞎了,他只知道要等着那仙山上的仙人下凡来,可不知道要等多久,究竟何时才能来,这样一直待在宣朗的住处,好像也不是个极佳的选择。 黎渐装模作样的四处看,宣朗便以为他是在找人,开口问:“仙长想找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渐稍愣了一下,显然是一瞬没想起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随即想到自己为了能住下来,跟宣朗编的理由,清了清嗓子说: “一身白衣翩然,仙风道骨,天赋异禀,最重要的是,长得好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对照的就是第一次见宣朗时的样子,每一条都完全符合。 闻言,宣朗默然片刻,凝起眉头像是在思索。 “仙长说的,莫不是宋家公子?” 黎渐顿了顿:“你说,宋执渊?” 宣朗道:“宋家公子时常一身白衣,且是浔阳城中公认的剑法奇绝,天赋异禀之人,样貌自也不必说,芝兰玉树,皆有目睹。” 照他这么说,哪还确实挺符合的,黎渐心想,不过更符合的,难道不该是你吗? 但是他没继续说,径直往前面更热闹的地方走去。 前方的长廊河畔边,围了一圈人,个个翘首以盼,不知在等着何人驾临。黎渐心下好奇,便随着人群往那处去。 听闻长乐坊花魁美貌堪比神女,舞姿更是浔阳一绝,今日花魁出游画舫,特邀了几个大家公子一道游湖赏乐。 此时园湖中央,百姓们所围观的那艘画舫,正是花魁邀请大家公子们同行的那艘。 只见装饰奢华的画舫上,细纱丝绸随风飘动,金雕赤红的围栏,花团锦簇,偶有淡淡的香味,顺着湖中飘散的长风吹拂,沁人心脾。 舫首两侧金雕的凤鸟昂首挺立,中央立着一道妖冶的身影,纤腰锦缎,随着摆动的舞姿,长袖缓缓落下,依稀可见锁骨大片白皙的皮肤,肤若凝脂。 舫尾悠扬的琴音响起,一眼看去,四五个琴师严阵以待,站立围坐,为舫首女子伴奏。而被邀请的大家公子们,则坐在画舫中央的隔间里,朦胧薄纱环绕,让人瞧之不见。 那画舫极宽敞,黎渐耳清目明,便是隔着半条湖那么远,也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里面一身白衣的华贵公子。 刚提到宋执渊,转眼就看见了人,不得不说,也是缘分。 说不定,这人在剧情里还是个戏份很重的配角呢。 黎渐拉着宣朗站在一旁看戏,耳边清晰地听见身旁众人低声细语说八卦。 “这长乐坊又换新花魁了,真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惊为天人啊。” “可不是,这位可比之前的样貌更出色,舞姿也更甚从前,实打实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呢。” 先前说话那人压低了嗓音笑:“看来,兄台这是早已见识过了啊。正所谓荆台呈妙舞,云雨半罗衣。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秋水姑娘舞姿如此出众,想来样貌定也是惊艳绝伦,倾国倾城啊。” “可惜,我等身份不足提,不然今日花魁的宴游,必定也能亲眼见识一番了。”二人颇惋惜地说着。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新花魁横空出世,那以前的花魁,都去哪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说话之人神秘兮兮的看身旁人一眼,眉梢上挑,“红颜薄命,失色于人哪。我听说,那些花魁可都是凭空消失,查无此人了,要么是被处理掉了,要么就是卖给官员家里做小妾去了。” 不止是长乐坊,凡是进入勾栏瓦舍的女子,不管卖艺还是卖身,首先看得都是一副姿容。 姿容绝佳,连说话的底气都比旁人足上三五倍,就好比眼前的花魁,甚至能邀各家公子一同游湖,那可不是一般的身份。 但无人能永葆青春貌美,一旦朱颜不再,那她就会失去价值。 坊中女子,最有价值的年岁不过两三载,十七八芳龄最佳,过了二十,便不再有竞争力。这时,若有官员或商人能看上,便会被老鸨卖出去,赚一笔横财,也算是给那女子一个安身之所。 可也不是所有的姑娘都能出去嫁人,有好命遇到一个愿意接纳的官人,趁着还有几分姿色,再被卖到乡野小镇上的也不是没有。 常在坊中走动的一些客人深谙此道,便会先一步定下中意的姑娘,有钱就能带回去,养个外室,不抛头露面,谁也不知道,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勾栏瓦舍出来的女子,只有这么两条路可以走。 别看如今无限风光,受人追捧,过了时日,新人换旧人,就什么也不是了。 以往这些事也有,换新花魁什么的,都是常事,只是没近来这么频繁。要按往常,熟客们一听老鸨说,哪个姑娘出去了,必定心里有数,是哪家大户提前出价赎了出去。 “东街的梁秀才知道吧,他先前就跟那个花魁红绣有过一段,后来大概是富贵迷人眼,那红绣又看不上他了,一脚把他给踹了,就是红绣最受人追捧的那段时间。但梁秀才一片真心,哪能就这么轻易放手啊,日日去长乐坊寻她。” 那人像是说笑似的,说起这事,他还曾亲眼所见,梁秀才在门口巴望着。 “就前些日子,这位新花魁上位之前,红绣居然凭空消失了,前一日还见到的人,第二天就没影了。花妈妈说红绣是离开浔阳,嫁人去了,可梁秀才不信啊,到现在还日日守在长乐坊外,死活不肯走,非要见到红绣才行。” 要说那梁秀才,也是个样貌才华皆具之人,考上了秀才,那身份可是不一般了。 单凭样貌来说,两人也是绝配,红绣成为花魁之前,还一直为了他卖艺不卖身,也为人津津乐道。 说到底,按身份算,还是那花魁高攀了秀才,梁秀才没趁机将红绣抛弃,另娶官员富商的女儿已是仁义,谁曾想最后反倒是梁秀才被踹了。 可惜红颜祸水,为了这事梁秀才放弃大好前途,无心再往上努力了,也是令人唏嘘。 “大概,真就是富贵迷人眼罢。” 石雕围栏边,几人正小声八卦着,说话间,那艘奢华的画舫就已经驶到了岸边。 随即众人就见画舫中央走出一道纯白的身影,墨发束冠,芝兰玉树。他的身后,几个大家公子皆起身相看,看着他踱步下了画舫,往岸边的一抹身影走去。 “仙长,真巧,你也在这儿看景吗?” 宋执渊一脚踏上岸边青石,黑靴白底,寸土未沾,他站在石雕围栏里侧,矮了半个台阶,目光与黎渐持平。 黎渐眉梢微挑,随即笑道:“听闻此处热闹,本来打算来看个景,没想到却是宋公子在此。” 画舫里名门公子们纷纷探出脑袋来,黎渐还看见角落里齐竟遥刚伸出的半个身子,立马又缩了回去,躲在帷幔后偷偷往这边瞧。 有人开口问这是何人,竟然能让宋大公子亲自靠岸迎接。 宋执渊回身介绍:“这便是我同诸位说起,在齐家寻得时渊仙君神像的那位仙长,黎渐仙长。” “原来是仙长,我就说有点眼熟呢,先前一同观神像时,咱们也都在,只不过后来再寻神像,咱们都没关注了。”一个穿着鲜亮紫袍的公子晃了晃手里的扇子,“哎,那这人齐公子应该最熟悉啊,仙长身旁,还站着你们齐家的人呢。” 被紫袍公子随口一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画舫里的齐竟遥身上,齐竟遥被迫站出来,斜着眼瞪他。 紫袍公子笑着举手:“好好好,我多嘴,多嘴。” 宋执渊目光凝向黎渐,此时岸边围栏处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不习惯这样同人说话,便开口邀请黎渐上船一道游湖。 “不知仙长可有闲暇?”他问。 黎渐偏眸看了眼身边的人,本是想问问宣朗的意见,但他余光瞥见画舫上齐竟遥那一脸抗拒的样子,随即直接应下了。 “好啊。”他说,“宋公子盛情邀请,在下没有拒绝的理由。” 肉眼可见,宋执渊的面色扬起笑意,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那一身金色华服的齐竟遥,眉头都快皱成花了。 黎渐顿了顿,又道:“不过,宣朗随我一道来,自然是要同行的,不知可否?” “不行。” 宋执渊张了张嘴,刚要开口,直接被身后的齐竟遥截了话头,清亮的嗓音在整个画舫周围飘散。 “你可以,他不行。” 此话一出,在场人立马就明白了,这齐家少爷明摆着就是不给宣朗脸面,看来这明里暗里欺负的绝对不少。 宣朗眼尾低垂,绷紧的下颌线稍稍裂了些,但依旧保持镇定。 他说:“仙长,算了,我就不去了。” 少年人低哑着嗓音,是一种长久压抑的顺服,他甚至连反抗都没有想过。 黎渐虽不知他曾经历过什么,但如今自己既然来了,便不能再让他受欺负! 黎渐面上不喜不怒,只是淡然牵起宣朗的手腕,颔首道: “既如此,宣朗不去,那在下便也不能奉陪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攻略16% “黎仙长……” 听闻黎渐不去,宋执渊立马心急地上前一步。 以往浔阳城中也不是没有修士到此,同宋家有所往来的更是数不胜数,以宋执渊的资质天分,多得是想要收他入门下的。 他没有答应,不是看不上人家修为门户不够,只是觉得,缘分未到。 但眼前这人,宋执渊从第一眼见他开始,便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自然地想要靠近,仿佛是早已认识了几十年。 “仙长请留步。” 宋执渊径直上前,伸手拦住了黎渐的去路,目光淡然落在身后的宣朗身上。 紫袍的公子看了宋执渊一眼,“啪”得一声挥开扇子,笑着敲了敲齐竟遥的肩头:“齐公子,难得出来游湖,莫要让人失了兴致。” 他们此番到此,并非全然是为了应承长乐坊花魁的邀约,凭他们名门公子的身份,区区一个坊中花魁,哪能请得动这么多大少爷出山。 他们之所以在此齐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下月东麓山仙长下凡一事。 要知道,东麓山仙长十年下凡一次,除了来为城中的百姓洗礼,还会带着凡间第一宗门乘云宗的弟子下山随侍。根据适龄少年的资质,他们会择取一人入乘云宗修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凡间宗门数不胜数,唯有乘云宗与东麓山相连,是能够直通飞升的捷径。 想当年东麓山的前任掌座,也是由凡间择选,进入乘云宗修行,后来飞升东麓山,做到掌座的位置。包括如今的东麓山双仙,时渊仙君和东黎仙君亦是如此,可见乘云宗的道法非同一般。 但要想被仙长择选,那几乎是微乎其微,如今唯一能有机会的,莫过于对剑术天赋异禀的宋执渊。 于是乎,各家就开始想办法拉拢宋执渊,只待他进入乘云宗后,能够不忘往日情分,提携一把。 乘云宗有一不成文的规矩,掌教弟子及以上身份者,可从凡间带一人入宗门修行,只需知会管事长老一声,便可直接入内门,无需从外门弟子考核。 但如今乘云宗里有此特权的掌教弟子不过三位,长老及以上,素来极少会下山,且要求更高,甚少会从凡间领弟子入门,如此这三位掌教弟子便是难得的机会。 想要成为掌教弟子不是易事,他们倒不会想让宋执渊成了掌教弟子后,再回来寻他们,那样还不知要等多久。 他们只需宋执渊在掌教弟子面前美言几句,得个露脸的机会就好。 宋执渊一心想要黎渐一道游湖,谁也不敢多言一句不对,况且黎渐也算是个修士,于他们入仙门有利无弊。 这个人情做下来,不过抬手的事。 最后,还是齐竟遥被几个名门公子给压了进去,制住了他将要发作的大少爷脾气,恭恭敬敬将黎渐和宣朗二人给迎了上来。 奢华的画舫上,琴音悠扬,伴随着浅淡的脂粉香味,舫首花魁飘然起舞,长袖轻摆,舞姿翩然若仙。 黎渐坐在席位上,随侍的丫鬟替他斟酒,浅酌一口,随即放下。 宣朗大概没见过这般场面,从坐下开始,面色就十分拘谨,连随侍的丫鬟给他倒酒都不接,眼尾低垂,唇角紧抿,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画舫中来的名门公子有十多个,个个衣着华贵,谈笑风生,彼此纵然不熟,但也说得上话。 大家似乎也是刻意不理,独独显得宣朗沉默寡言,不爱搭理人。 “听闻,前日齐家杂货铺的掌柜得罪了黎仙长,闹得可是不小,搞得好些员外对此意见颇大,风头都传到我们赵家来了。” 各家公子推杯换盏间,一道嗓音响起,黎渐顺着声音看去,正是方才那位紫袍公子。 落座时,黎渐听宋执渊给他介绍过,这位面容和善的紫袍公子是浔阳城中赵家的大公子,赵成玉。 跟齐家经商不同,赵家祖上三代簪缨,地位非比寻常。到了赵成玉父亲这一代,虽说未曾谋个一官半职,但凭着祖父卸任后的声望,也还是在浔阳城中有些地位,到哪都说得上话。 如此,才能在方才的场面上,让齐竟遥都不敢驳他的面子。 赵成玉为人和善,众人皆知,听他开口,各家公子纷纷放下杯盏,偏过头来看。 说到这,齐竟遥面色更难看了,本来觉得宣朗给他丢人的脸色,此时更是青红一片。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齐竟遥更生气,要不是因为宣朗,他也不会因此得罪黎渐,害得那掌柜回去告了他的状,让他被父亲责罚。 他爹说的没错,宣朗就是个祸害,把他留下来迟早是要倒大霉的! 这时,有好事儿的应和着开口:“我也听说了,我记得那日我家管家就在呢,亲眼看着的。齐小公子,这事儿可是在你们家发生的,你不会不知情吧?” 众人闻声附和,面上皆是一副准备看戏的模样。 “我又不管那处,我怎会知道?”齐竟遥余光瞥向宣朗,翻了个白眼,“许是谁得罪了人,才遭到掌柜别待,反倒怪罪旁人。” 诸位一见他的目光,心中便是有数了,大家都是跟齐竟遥从小玩到大的,虽然往日不喜他大少爷脾气,一点就着,但也多少知道些他家这位投奔来的“亲戚”。 约莫是哪个乡野旮旯里出来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闷不吭声不爱说话。 不过倒是被齐竟遥欺负得很是自卑,偶尔见着,都是头都不敢抬,白瞎了这副好容貌。 黎渐放下酒杯,指尖轻捻一块精致的梅花糕,这里的糕点都做的十分精致,闻起来还真有一股子清淡的梅花香,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他浅咬一口,沁人的梅花香瞬间包裹味蕾,口感细滑,不很腻,糖分恰好,入口即化。 黎渐觉得好吃,就给宣朗也递了一块,身旁人茫然回神,拘谨的接过,道了声谢谢。 齐竟遥看着两人皆目中无他的样子,继续嘲讽道:“有些人啊天生就是祸害,会克人的,我劝诸位还是离得远些,否则哪天倒大霉了都不知道。” “齐公子。”宋执渊拧着眉,低声唤了一句。 齐竟遥看他一眼,随即冷哼一声,白眼翻上天,径自喝水不说话了。 画舫中笑声未停,看在宋执渊的面子上,大家都掩面不出声,但眼目中的嘲讽却丝毫未曾收敛。 宣朗眉眼低垂,灵敏的感知告诉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各种各样的视线,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不止一次的厌恶自己这样敏感的能力,要是能当个普通人,全然不知,那该有多好。 墨色衣袍的少年低着头,一手掌心捧着黎渐给的梅花糕,另一只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握成拳,目色渐沉。 他甚至不敢抬眼对上黎渐的目光,不安的情绪告诉他,他害怕黎渐知道了他的过往和身份,会看不起他。 黎渐眼眸扫过周围,最终还是落在宣朗身上。 他不知道小仙君曾经经历过什么,是父母亲的早逝,还是齐家上下的薄待,或者两者都有,才让他变得像如今这般自卑敏感。但看眼前的情况,恐怕是遭受的嘲讽更多些。 纤长的指尖握着杯盏,掌心微动,忽然手里的杯盏往前一飞,“哗”得一下,轻飘飘地倒在了一个少年人张扬的笑容上,瞬间湮灭。 齐竟遥被泼了一脸茶水,头发丝上还沾着茶沫子,他面色噌得一瞬涨红,拍着桌子起身: “你做什么!” 在场众人皆瞪大眼目看着黎渐,连身旁的宣朗都蹙紧眉头,一脸不解,显然是没想到黎渐会直接打了齐竟遥的脸。 黎渐伸手按下宣朗的肩膀,另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收回杯盏,在掌心把玩了一会儿。 “在下方才掐指一算,齐公子印堂泛红,四周发黑,是有火之兆,倘若顺其发展下去,恐怕近日会有血光之灾,杂事焚身。” “在下惦念齐老爷照拂,得一住所,就顺手替齐公子解了,不收钱。”黎渐说着,缓缓将杯盏放下。 要知道,在凡间的地盘想找个云游的道士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当然半吊子的骗子又是另说。 想要他这么个仙门的修士亲自来解灾,还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去请,黎渐肯伸手帮他一把,他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但很显然,齐竟遥并不这么想,他刚把脸上的茶水渍擦干净,狼狈的伸手指着黎渐。 “你放屁,你就是故意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替这家伙报仇,我告诉你,你要是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东西……” “齐竟遥。” 安静的画舫里,低敛的嗓音打断了齐竟遥的话,众人诧异地看过去,开口的竟然是宣朗。 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到宣朗敢反驳齐竟遥的,仿佛是件稀奇事。 墨色衣袍的少年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了窗沿的光,那一瞬间,整个画舫里的人都感觉到了威压的气息,让他们不敢出声。 黎渐抿了抿嘴,随着他站起身来,轻轻拍着那挺立的肩膀,像是在拍一个小孩子似的。 不出意外,下一句还得哄着说:“乖,听话,坐下。” 但他也只是拉了一把少年人的手腕,将人拉到身后去,低眉俯视着齐竟遥那张凝滞的脸,说: “齐公子是在怀疑在下的能力?” “齐公子若是不信,在下便与你打个赌,三日之内齐公子要是没有血光之灾,我跟你们齐家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攻略17% 修仙之人的名号最为重要,不可随意丢弃,出门在外,旁人或许未曾谋面,但只要报出名号来,他们便知得罪不起。 黎渐虽然不是自小修仙,但他好歹也看过这么多小说了,自然是了解一些的。 再说,他这话确实不假,就算齐竟遥没有血光之灾,他也一定会亲自动手,让娇贵的小少爷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血光之灾。 “你——” 齐竟遥就是再蠢,也听得出黎渐话里话外威胁的意思。 只要他再敢多说一句,黎渐保证能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感受一次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滋味。 周围一瞬安静下来,剑拔弩张之际,画舫外的帷幔轻轻晃动,曼妙身姿出现在帷幔后面,探出一只纤手来,两侧侍女替她拨开帷幔。 黎渐抬眼,舫首跳舞的女子这时正站在门口,面带笑意地朝里面望。 这便是今日邀请诸位公子前来赴宴的,长乐坊新花魁,秋水姑娘。 气氛忽然有些凝滞,赵成玉眼疾手快,一把拉过齐竟遥,招呼着秋水姑娘坐下。 旁人顺势放松下来,余光瞥着黎渐,假装方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不知,秋水可否扰了诸位公子雅兴?” 娇滴滴的美人拂身行礼,纤细腰肢如弱柳扶风,身着明艳妖娆的芍药色长裙,眉心花钿轻点,步摇随风摆动,宛若一朵盛开的芍药立于画舫间。 面对美人如此询问,少年公子们也不好驳了面子,赵成玉熟稔地应和道: “如此美景美人,怎可说是扰了雅兴。能亲眼得见秋水姑娘一舞,是我等的眼福。” 长乐坊同一般的青楼有所不同,在祖辈那个朝代,长乐坊是专供皇室宴乐培养舞姬的所在,坊中女子卖艺不卖身,也清高的很。尤其身为花魁,更是身份不一般,还有机会得以面见当今圣上。 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了,可花魁凭借倾城样貌和舞姿,依旧受人追捧,寻常一掷千金都不一定能得见一舞。更别说花魁姑娘亲自邀请,画舫同游,多少人排着队都等不上。 秋水掩面一笑,目光不经意略过对面的宋执渊,说道:“赵公子说笑了,诸位公子肯赏脸,是秋水的荣幸。若是公子不弃,秋水愿再舞一曲,给诸位助助兴。” “如此,甚好。” 赵成玉一摊手,秋水低眉颔首,顺势起身走了出去。随即悠扬琴音响起,若明珠落玉盘,清脆悠长。 画舫游了半程,众人才将目光落在舫首的女子身上,长袖轻摆,身段妖娆。 有人说起,这秋水姑娘的舞姿,比之先前的花魁红绣还要更甚几分,尤其侧脸更是绝世。 赵成玉喝了杯酒:“秋水舞姿好是好,只是有些熟悉,仿佛跟红绣姑娘如出一辙,没什么新奇。” 齐竟遥俨然已经忘了方才的气,吃着糕点说道:“她们同属一家教坊,同一个师傅所教,自然是有些相同之处的,不稀奇。” 听到他们说起红绣,黎渐忽然想起方才岸上那些人说的话,随口一问:“真的很像吗?” 一旁喝茶看戏的宋执渊抬眼,自然接上:“确实很像。” 同游了画舫回去后,黎渐本以为花魁的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管她们像不像的,也跟自己没有关系。 反正他待不过几日,只等东麓山的仙长下凡来,他就可以带着宣朗一道进入仙门,完成他的任务了。 只是黎渐没想到,第二天,传言中一心只为花魁红绣的梁秀才就找上了门来。 未及午时,阳光明艳的照在头顶,黎渐刚打了会儿坐,准备想办法继续探一探他这副身子的修为。 尽管有一点原身的记忆和修为,但他怎么说都是个现代人,从没修炼过,还不知道修炼出来是个什么样子,难免好奇。 黎渐背靠窗沿,宣朗正在小厨房里给他做饭,那边人并未注意到这里的情况,黎渐便放心的运气,掌心聚起一道浅色流光。 他紧闭双眼,心里默念咒诀,霎时间丹田处一片明亮,仿佛有源源不断的暖流从丹田中涌出。 好像,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几乎要飘飘欲仙了。 四周的灵识正往外散发,飘飘荡荡,忽然黎渐眉梢一凝,仿佛是有陌生的气息闯进了他修炼的地盘。 他从床榻上翻身而下,以最快的速度瞬移至门口,打开门的瞬间,他看见宣朗几乎同时往外面探头探脑走过来的身影看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黎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宣朗竟然能跟他有同样的反应速度,而且还是在他放出灵识,集中修炼的情况下。 这要不是巧合,那他的修为得多厉害啊。 不愧是时渊仙君下凡,黎渐想,连凡人之身都有这般本事。 小院外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探头探脑,素色布带束起墨发,一路朝这边张望着过来。 黎渐就坐在院中的一株大榕树下,天光透过叶片落下,在脸上照出斑驳光影。 等了片刻,察觉那人的步子靠近,黎渐一偏头,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得打量着自己。 那人穿着一身考究的衣袍,书生模样,又比寻常书生有那么一番底气。 他目光从宣朗身上略过,又看向黎渐,不知心里在琢磨些什么,倒是本本分分的站在门口,颇有文人雅士的规矩。 书生朝宣朗拱了拱手,又面向黎渐,说道:“在下是东街的梁秀才,不知阁下可是传言中的黎仙长?” 黎渐坐直了身子,长袖搭在身前:“有事?” 闻言,梁秀才立马展开笑颜,仿佛是松了一口气般欣喜。 他正准备开口说话,又觉得自己站在门口似乎不太方便,慢待了仙长似的。 “那个……”梁秀才指了指自己,又往里面指了指,迟疑着说,“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进去?我确实有重要的事情想找仙长,但又怕打扰二位。” 黎渐余光瞥了宣朗一眼,宣朗放下手里的东西,颔首:“无妨,请进。” “哎,好嘞。” 梁秀才说着,便提起衣袍往里走,宣朗引着人坐下,给他倒了杯茶,还不忘顺带给黎渐递一杯。 “谢谢,谢谢。”梁秀才客客气气的接了茶水。 “早听闻黎仙长大名,是有真本事的修士,先前听说黎仙长在齐家,本想去寻一寻,谁道还未等我去,仙长就已经离开了。昨日恰有好友在湖畔看景,听说了黎仙长现下同宣公子住在一处,便说来与我听,我这紧赶慢赶的就来了。” 原本梁秀才昨日就想来的,怕拖延久了,再次错过。可好友来跟他说时,已经是傍晚,天色黑沉,他倒是生怕惊扰了仙长,这才煎熬等了一夜。 黎渐撇着茶沫,他昨日已经将茶叶全都换成了最新鲜的上等茶,碧色的叶片漂浮波纹之上,随着指尖轻轻荡开。 浅尝一口,还算不错。 他掀起眉眼,问:“所以,找我什么事?” 梁秀才看了眼周围,半身靠前,压低声音道:“我来……求仙长救命。” “救命?谁的命?”黎渐眉间一蹙,忽然就来了兴致。 昨日刚听了一耳朵的八卦,今天八卦的主角就到了眼前,还特意让他救命,黎渐总不至于那么快就忘记,这八卦的内容里,梁秀才到底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桌前的杯盏动都没动,梁秀才一手握成拳,干瘦细长,骨节被捏得泛白,尤其分明,仿佛掌中带着锋棱。 他吞了口气,面色微微迟疑,时不时打眼偷瞧黎渐。 默然片刻,像是做了沉重的决定,梁秀才猛地深吸一口,踌躇着说:“求仙长……帮我为红绣讨命。” “红绣?” 果真是她,黎渐心想,自己似乎并没有猜错,或许当真是红绣离奇失踪一事,才让梁秀才找上门来的。 梁秀才咬着牙,紧攥的手都哆嗦:“仙长,仙长我跟你说,长乐坊里有妖怪,会吃人的妖怪。我怀疑……怀疑,红绣就是被那妖怪给吃掉的,根本不是出去嫁人了。” 梁秀才说得煞有其事,面色恶狠狠地盯着两人,仿佛恨不能将那妖怪挫骨扬灰。 身旁少年握着杯盏的手一抖,险些将杯中茶水洒出,黎渐稍稍偏了余光看去,伸手替他拂去洒出的茶水。 见黎渐不说话,满眼全顾身旁人,根本不在意他说的妖怪,以为是黎渐不信,梁秀才急忙说着: “我知道,这样说可能真的很离谱,但是事关红绣,我不可能骗人的,红绣她真的是被妖怪害死的。” “他们都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你是仙长,你应该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梁秀才看着黎渐的面色,微微地带着期盼。 在发现这件事情之后,梁秀才不止一次的跟身边人说过,但是没有人信他。 他甚至还找了不少路过的道士,所谓的修仙人来,可是得到的回答,不是在笑他被甩后得了幻想症,就是借此想坑他一大笔钱财。 他还为此散尽了家财,连中了秀才的赏银都给了半吊子的道士,都无济于事。 现在他就只有黎渐这么一根救命稻草了,要是连黎渐都不能理解,那他真的不知道该去找谁替红绣讨回公道了。 就在梁秀才快要以为连黎渐也不信的时候,他忽然偏头,开口道: “你有什么证据。” 寡淡的语气,像是在黑夜里为他点亮的一盏灯,梁秀才眼眸立马又明亮起来,严肃道: “我始终不相信红绣会抛弃我,所以我偷偷去看过,红绣的身段我太熟悉了,那个人根本不是红绣,她一定是被妖怪害了,然后那妖怪顶替了她的身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攻略18% 梁秀才本是东街一寒门书生,门户微贫,也就勉强供得起他十余载苦读,所剩无几。 可是要进京城赶考,还需花费大量银子,赶考路费,一路打点都不是小数目,他就算将家中值钱物件都卖了,也属实不够。 几番斟酌后,梁秀才决定去为那些胸无点墨,却喜欢摆弄文采的富家子弟们写诗,挣点路费。 当今圣上虽擅武重道,但文人墨客千年来都是受人敬重之人。 不论是名门淑女,还是烟花柳巷,都对文人雅士的酸文词句无法抵抗,连喝酒作乐时,都要随口来两句,以表示自己的才情,为人称道。 那些纨绔子弟们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出手很大方,他若是能写出一首绝佳的词句来,帮他们在心仪的姑娘面前显露一手,得到的打赏都足够他此去的路费了。 富家少爷们的要求虽不高,却很麻烦,每每入烟花之地,都要让他随行,为他们心仪的女子量身定制佳词一首,以示看重。 梁秀才便是在这时遇见了身在长乐坊中的红绣。 红绣是自小被卖进长乐坊里洒扫丫鬟,只因样貌绝佳,身段又好,被老鸨看中,教习舞蹈,成为坊中的一名舞娘。 便是烟花之地,女子想要立身,单凭一副样貌也是不够的,没有一手好技艺,绝美的容貌也维持不过三日荣华。 相较于其他勾栏处,单凭女子容貌为生,长乐坊中个个都有一手绝佳的技艺,能成为花魁者,尤胜之。 认识梁秀才的时候,红绣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娘,给旁人伴舞的,哪怕是打赏,都不一定能轮到她的那种。 文人的才情,总是无比吸引人的,这话从来也不假。 那日宴席,觥筹交错,梁秀才刚为一个富家公子写了词句,华丽的辞藻漫天飞舞,听起来隐晦又大方。但胸无点墨之人听不懂,难以欣赏,便觉得他写的不好,还要他当众念出来,叫别人评判一番。 梁秀才虽是寒门出身,可好歹读了十多年的圣贤书,文人傲骨自是有的,让一群目不识丁的纨绔品评他的诗词,还嘲笑他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狗屁不通,实在有失风化。 为了赶考路费,梁秀才念了。但他依旧保持了一份文人风骨,念完直接甩了诗词离去。 纨绔的赏银自然是黄了。 从包间里出来,梁秀才一路听着那些女子尖锐的笑弄声,摇摇头,暗叹自己十几年的礼仪教化都白读了,竟也成了别人挑弄风情的下酒菜,实在对不起老祖宗的教诲。 他闷头急走,生怕被人看清面容似的,正要转身下楼,忽然身后一道莺啭黄鹂般的嗓音唤住了他。 “梁公子。” 那女子的声音急切地想要叫住他。 梁秀才回身看去,是一个舞女打扮的姑娘,姿容清隽,一双柔和清澈的眼眸闪着光似的看他,倒是与这周围的莺歌燕舞,情转绵长有些格格不入。 见他停顿,红绣走上前,微微一福身,道:“梁公子请留步,这是您的诗词,您忘记带走了。” 她伸手,将梁秀才一气之下揉皱了的宣纸轻轻摊平,然后递上前来。 梁秀才瞥了一眼:“姑娘扔了便罢,我也不需要了。” “为何?”红绣不解,“公子写的很好,怎会不需要呢?” 长叹一口气,梁秀才目光转向别处,方才那房间里明艳的烛火透出窗来,隐隐约约可见姑娘们绰约的身影在翩翩起舞,富家公子们觥筹交错,流水似的银钱撒出去,好不热闹。 他说:“枉我日夜苦读这十几年的圣贤书,如今也只能在这勾栏瓦舍里为这些人作词,我祖上要是知道,怕是在棺材板里也躺不安宁罢。” 说到这,梁秀才抬眼,隐隐察觉面前姑娘不自然地低下头,嘴角稍敛,握着宣纸的手僵在原地,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对不起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察觉自己言语有失,梁秀才连忙道歉,“我说的‘这些人’不是你,千万不要误会。” 梁秀才自知自己的处境跟她们别无二致,都是看人眼色,靠本事讨好人吃饭的,所以也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 他这话本意是想自嘲,不想却伤害了眼前的姑娘。 红绣摇摇头:“无碍,我明白公子的意思,青楼女子看起来是受人追捧,实际上也不过那些富家公子的玩物罢了。红绣自知与公子不是一路人,只不过是钦慕公子的才情,想宽解公子几句。” 还是那一身火红的舞女衣裳,腰带勒紧身段,好像吃不饱饭般的纤细,发髻垂在一侧,说话间发簪上的流苏珠子轻轻摇晃,又似在搅动湖水。 不待梁秀才说话,红绣将宣纸塞进他怀里,又撤回一步,说道:“公子有如此才能,还请切勿妄自菲薄,红绣相信,以公子的才华,必定有朝一日进京赶考,及第登科。” 说完,红绣便转身离去了。独留梁秀才一人在原地,耳边伴着悠扬的琴声,反复回响她的话。 梁秀才也没想到,两人的缘分竟是由此而起了。 不知是被她这话激励了,还是实在想再见她一面,第二日梁秀才鬼使神差又来了长乐坊,他坐在一众富家公子的身后,为他们研磨作词,目光却时不时看向舞女中的那抹身影。 他看着红绣,鬓边的发簪也笑得明媚,两人不经意间对视的一眼,梁秀才竟羞红了脸,不自觉低下头。 突然间脑海里灵光一闪,思如泉涌,梁秀才大笔一挥,唰唰一阵奋笔疾书,顷刻间便完成一首绝佳的诗词。 人群里为首的纨绔接过小厮递来的宣纸,摇头晃脑的念出来,最后一句话音落下,猛地一拍大腿: “好,写得真好,你今天的水平才真有那么点文人墨客的意思。” 纨绔将这词送给了舞女群中最耀眼的花魁,惹得花魁娇笑连连,温香软玉扑进他怀里,一个劲的夸他眼光好,明日定叫乐师谱了曲来,再亲自跳给他看。 纨绔被花魁哄得开心,也不忘写词的梁秀才,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丢过去,正好丢在梁秀才怀里。 “这是爷赏你的,以后继续努力。” 梁秀才刚要开口道谢,那花魁就不满的娇嗔起来:“爷,奴家今晚给您跳了好一阵子,腿都酸了,也没见爷心疼奴家。” 闻言,纨绔哈哈大笑起来:“爷怎会不心疼你,今晚就让爷好好疼疼你。” 说罢,梁秀才等人就被纨绔带来的小厮推搡着出去了,一起出来的还有那一群舞女。其他几个出来的富家公子识趣的去找乐子了,舞女们悻悻散了。 红绣深深看了梁秀才一眼,转身要走,梁秀才急忙叫住她。 “红绣姑娘。” 看着人都散去了,梁秀才走到红绣面前:“今日那词,本是我想写给你的,是姑娘带给我的才思。我自负读书万卷,却不想还不如姑娘眼明心清。” 红绣叹笑:“我本也是好人家出来的,自小随父亲念过几天书,只不过后来父亲被人诓骗去赌,家卖没了,这才将我也卖到这处。” “抱歉,勾起姑娘的伤心事了。” 梁秀才有些愧疚,没想到红绣竟是如此境遇,难怪他总觉得她同这坊里别的姑娘不一样,明明身处浑浊,却眼目清明,不像世俗的欲望那般。 但她身居此处,总归是躲不过被世俗侵染浑浊,想到这儿梁秀才忽然起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 他说:“待我及第登科那日,我必定将姑娘从这里赎出来,绝无戏言。” 此后一年,梁秀才拼命学习,日夜苦读,红绣便在长乐坊中跳舞,为他积攒路费。 后来,皇天不负有心人,梁秀才果真中了秀才,一举名动浔阳城。 人人都知道梁家出了个秀才,都上赶着去巴结,直等他哪日再中个进士,及第登科,到时说不定便是朝堂的肱骨了。 可即便如此,梁秀才也没有足够的银子将红绣赎出来。 随着年岁渐长,她日渐漂亮,出众的舞姿也让她在坊中的位置从边缘小舞女渐渐变成中间的领舞。 老鸨看她有出息,样貌也灵动,一心想培养她成为坊里的预备花魁,便怎么也不肯轻易放她出去。 “五千两,白银,能拿出来我今儿就可以把红绣放走,你能吗,梁秀才?” 老鸨得意的神色还在梁秀才眼前,他巴巴捧着中秀才的赏银,外加那些人巴结送来东西卖的银子,还不够赎红绣的零头。 从前红绣可没有这样的价格。 老鸨笑道:“您也知道那是以前啊,以前她是个洒扫丫头,现在红绣可是我这里头一份的舞娘,看看她的位置,除了花魁就是她了,那能是几十两银子就能打发的吗?” “可……”梁秀才说不出话来了,他自然知道没那么简单。 “除非……” 老鸨冷哼一声,“除非你当真能及第登科,当个五品大员,我保证巴巴地给你把人送去,就当是孝敬您了,行吗?” 老鸨自然是知道他没那个本事。 想想,每回进京赶考的人千千万,赶鸭子似的那么多,能中进士的有几个。就算是中了进士,也不过是七品以下,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想要坐上五品大员的位置,就得看他有没有那么大的靠山了,不过看梁秀才家徒四壁,这一副穷酸的样子,想来也是攀不上那样关系的。 “梁秀才要是来我这儿玩乐的,妈妈我随时欢迎,可您要是来跟我抢人捣乱的……” 说着,老鸨摆出赶人的架势,招手示意躲在一旁的打手们准备。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这长乐坊里,最不差的就是当官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攻略19% 梁秀才自然是没能将红绣赎出来,不过后来的那段时日里,两人的关系也一直很好。 所以梁秀才一直在想,那时的他如此落魄,红绣都没有看不上他,更不会在他中了秀才后就不要他了。 但这一切都在红绣成为花魁的前一夜,戛然而止了。 明明前一夜梁秀才在离开长乐坊时,两人还是一副浓情蜜意,你侬我侬的样子,可第二天花魁游街,红绣看向他的眼神,就完全是陌生人的样子了。 “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好像完全不认识似的,眼神冷冷的,看得我好陌生。” 现在回想起那天的场景,梁秀才还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但他那时并没有想这么多,只以为红绣当真是成了花魁就要跟他撇清关系了。 长乐坊里多数是清倌,花魁也不例外,除非她愿意主动下水,否则老鸨也不会轻易将她卖出去,自降身价。 毕竟在男人眼里,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看得到却摸不到更是让人心痒难耐。 尤其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为了争抢一个花魁姑娘一掷千金的都大有人在。老鸨不会傻到为了一个客人的赏银,就失去所有客人的赏银。 黎渐怔了一瞬,看向宣朗,又迟疑地点点头:“或许可以。” 等他完成任务一剑杀了宣朗那时,大概就能理解了。 梁秀才又自顾说着:“我那时是不甘心,也不愿意相信,尽管旁人都说她如今飞黄腾达,多得是男人为她挥金如土,这样的荣华日子她肯定抵挡不住,自然也不想再跟我这个一穷二白的书生了。可我始终想着,红绣不是那样的人,她若看重钱财,一开始便不会选择我了。” 于是,梁秀才就想办法混进了长乐坊,照例是以给富家公子写诗词的名义,偷偷盯了红绣好长时间,这才发现了端倪。 “她不是红绣,尽管那张脸跟红绣一模一样,甚至连舞姿都一样,但我就是知道,她不是。” 黎渐正听着梁秀才长篇大论一般的给他讲故事,忽然脑海里“叮”得一声响。 【触发副本任务,新支线恶颜女妖,请宿主尽快完成。】 系统301机械性的嗓音响起,黎渐都有些恍惚,他多久没听到过系统301的声音了。 好家伙,果然是系统来干活了。 相比于梁秀才说书似的声情并茂,系统发布任务的声音就显得生硬许多。 系统告诉他,恶颜女妖最喜欢的就是美貌的皮囊,不论男女,只要是被她看上,就一定要纳为己有。 而被取容貌的人,则会成为她的腹中餐,直接凭空消失,根本找不到证据。 游船那日,众世家公子齐聚,恶颜女妖便一眼就看中了时渊仙君的容貌,此时正找机会将他收入囊中。 黎渐一拍大腿,心想不行啊,他费老大劲还没攻略到手呢,怎么能被别人截胡呢。 敢抢他的饭碗,非得亲自会会这个妖怪不可! 黎渐偏头看向宣朗,下巴微抬,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看看这个觊觎你美貌的女妖究竟是何来历。 “仙长决定就好。”宣朗对上黎渐的眼眸,弯起嘴角,面色始终温和。 “你决定,你说去我就去,说不去……”黎渐故意迟疑了一分,拉长尾调,有意无意地略着梁秀才。 “不想去,那咱就不去了。” 梁秀才骨碌碌的眼珠子在两人中间打转,不待宣朗回答,他“噌”得一下站起来,收到暗示,立马就知道应该求谁了。 梁秀才“扑通”一声跪在宣朗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宣朗身上抹,好像只要宣朗开口说一个“不”字,他就能吊死在门口。 嘴里还嚷嚷着:“小公子啊,你善人善心,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姑娘家白白丢了性命吧。今日是红绣,明日还会再有其他的女子,只要那妖怪一日不除,浔阳城就一日不得安宁啊。” “梁秀才您别这样,先起来再说。” 宣朗自小就被寄养在齐家,连府上的下人都把他当仆从看,别说问他的意见,他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头一回如此被人重视,切切地央求到他面前来,他顿觉受宠若惊,一时间由不得慌了神。 宣朗看向黎渐,面带愁容,但扶着梁秀才的手却微微的颤,好像在扶起他曾经仅有的尊严。 黎渐垂眼,叹笑,轻轻握上他的手,对梁秀才说:“好了,你不要吓到我们家小公子了。” 尾音柔和,语气里满是宠溺。 既领了任务,又答应了梁秀才,黎渐便决定亲自走一趟长乐坊,会一会这个恶颜女妖。 跟梁秀才形容的一样,每到夜幕降临,长乐坊里灯火通明,窗台被烛光和帷幔映得通红,处处莺歌燕舞,就连站在门口,都能听见姑娘们娇羞的调笑声。 眼看着门口几个姑娘朝他俩招手,宣朗跟在身后,步子没敢往里迈,吓得立马低下头,丝毫不敢看。 说实话,黎渐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虽然他是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可…… 这玩意儿在现代他不合法呀。 作为一个受过法制教育的道德公民,黎渐有些犹豫。 两人踌躇间,老鸨一身大红大绿的衣裳踏出门来,一边扭着腰,一边手里摇扇子,精明的眼神在周围瞟一眼,跟身旁的几个姑娘说: “姑娘们,给我打起精神来,可别放过一个能掏钱的主儿,明儿有没有好日子,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是,妈妈。” 那几个姑娘样貌虽不甚惊艳,却一个赛一个的听话,听完吩咐便立马上前去迎客了。 老鸨十分满意她们的表现,她摸了摸头上的大珠花,正准备扭身回去,余光不经意瞟到黎渐身上,由不得上下打量两圈,忽然眼睛亮了一下,立马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扭着勒紧的腰身朝两人走来。 “哎呦喂,这二位公子我先前可从未见过啊,样貌如此俊朗,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定是那神仙下凡尘呐。” 染红了的指甲戳着黎渐的手臂,另一只手用扇子掩面,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她这话夸得,一点也不违心。 眼前一人白衣一人黑衣,身量都是极高挑的,眉眼清隽,丰神俊朗,任是老鸨在这长乐坊人来人往多年,也没见过几个比他俩更好看的。 若说有人能同他俩相较一二,那唯有浔阳城中赫赫有名的宋家公子,宋执渊了。但那位公子清高,哪是她们这勾栏瓦舍能见得到的。 “二位公子第一次来,许是不太了解,今儿是坊里花魁秋水姑娘亲自领舞,这些公子哥儿啊,都是冲着秋水姑娘来的。” 他们说话间,已经有几个衣着考究的富家公子被迎了进去,许是来得多了,轻车熟路。 “二位若是闲来无事,我这儿还备了好酒好菜,二位可要进去瞧一瞧?” 老鸨说着话,自来熟的靠近两人,黎渐一门心思想着一会儿该怎么打探消息,并未在意老鸨靠在他胳膊上的手。 反倒是宣朗,眼见着老鸨十分热情地贴上来,他立马反射性弹开,吓得要跑。 他哪见过这种场面。 黎渐回身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到身后,陪笑着对老鸨解释:“我这弟弟头一回出来玩,没见过什么世面,见笑了。” “嗨,我懂,这位公子看着年岁就不大,第一回来见世面正常,下次熟门熟路就好了,就怕以后乐不思蜀呢。” 老鸨边打趣,边推搡着两人进门,生怕上门的生意跑了似的,连忙招呼几个姑娘伺候着。 宣朗一直冷脸,没人敢靠近,黎渐被一群姑娘围着坐下,叽叽喳喳要陪他,黎渐自知招架不来,摆手拒绝了。 他们特意找了个靠边的位置,要了两坛子酒,只留下一个姑娘陪喝。 一群姑娘涌上来又悻悻离开,他们这边动静有些大,引起周围不少侧目。 赵成玉带了几个朋友来喝酒,怀里的姑娘白玉似的小手正喂他喝酒,就听其中一个嘟囔着说: “什么人,派头这么大。” 闻言,赵成玉的目光从姑娘白嫩的脸颊上移过来,漫不经心的附和一句:“什么?” 说话那人指着黎渐那边,朝赵成玉挑眉:“你看那人,黑衣服那个,不是齐家的拖油瓶嘛,那白衣服的有点眼熟啊,是谁来着?” 浔阳城各世家公子,凡是跟齐竟遥有往来的,大概都是听他骂得久了,私下里都调侃宣朗是个拖油瓶,连带着这也成了他的称呼。 提起齐家的拖油瓶,赵成玉本是没什么兴趣的,但他不经意一抬眼,余光瞥到宣朗旁边的那身白衣,瞬间顿住了。 居然是黎渐? 没想到看起来清风道骨的黎渐,竟然也喜欢来这种地方找乐子? 这样的念头倒是出乎了赵成玉的意料,但转念一想,就算再修行,他黎渐也是个男人,维持不了清心寡欲倒也能理解。 “你忘啦,那日齐家丢了神像,就是他找回来的。” 这事儿整个浔阳城都知道,赵成玉都不用多解释,身边的朋友就想起来了。 “原来是他啊。” 赵成玉笑了一下,忽然想起:“还有那日画舫游船,宋执渊非要他一起上船,还让齐竟遥闹了起来……” 宋执渊……他怎么把宋执渊给忘记了。 正好,赵成玉心想,正好他愁着怎么给宋执渊送个人情,眼下这不就来了? 想着,赵成玉连忙招手示意身后的小厮,嘴角掩不住笑意,压低了嗓音说: “去,告诉宋执渊,就说……黎渐仙长在长乐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攻略20% 留下陪酒的姑娘叫雪梅,看面容也就约摸十七八的样子,脸颊圆润带了点婴儿肥,一双眉眼笑得弯弯,看着很是面善。 黎渐抬手,招呼她在自己旁边坐下,姑娘眼疾手快,看着黎渐面前空空的酒杯,端起酒坛子给他倒满。 黎渐怔了一下,点头道了句谢:“姑娘看着年岁不大,眼力却很好。” “公子说笑了,长乐坊里的姑娘皆是如此,不学点本事,怎么能伺候好各位公子呢。雪梅虽年岁不大,但进坊里的时间却不短。” 说着话,雪梅直接端起酒杯,敬了黎渐一下,随即一口干了。 眼前的姑娘一饮而尽,黎渐攥在手里的酒杯突然就不好意思放下来了,人家姑娘家都喝了,他不喝属实说不过去。 睨了宣朗一眼,黎渐推脱不下,也只能喝了。 微凉的酒水入了喉,稍稍有些辣。 黎渐皱了皱眉,长舒一口气,还行,没他想象的度数那么高。 他不是个能喝酒的,以前工作应酬他都只能拿啤酒跟人家干,有几回推脱不了的白酒,他两杯直接被撂倒,倒是让同事笑话了他好一阵子。 不知道原身的酒量怎么样,能不能拼得过这瘦弱的姑娘。 雪梅接过黎渐喝完的酒杯,又笑着给他倒满。 目光微微瞟一眼对面的宣朗,试探地问:“这位公子不喝吗?” 宣朗没动,显然也是不打算动的。 黎渐心想栽他一个就行了,总得留一个清醒的,不然一会儿怕是连家都回不了。 于是他伸手端起宣朗面前的青瓷酒杯,眼尾微挑,朝雪梅敬一下:“我弟弟还小,不会喝酒,咱俩喝就行。” 黎渐学着那些公子哥的样子,一手搭在雪梅的肩膀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我听说,今儿是花魁秋水姑娘亲自表演,怎么还没开始啊?” 俊美的面容靠在身旁,伴着身上淡淡的青松味道,看得雪梅心里一阵小鹿狂跳,不由得羞红了脸。 她捏着嗓子开口:“公子莫急,秋水姑娘还在梳妆,想必一会儿就来了。” 方才只是觉得黎渐好看,谪仙一般的让人不敢轻易攀折。这会儿陡然一靠近,男人削瘦的侧脸就在眼前,眉眼淡淡,依稀可见眼眸里清冽的光,是她从未见过的。 不似那些男人猥琐的打量,眼睛里透出的欲望,他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面色温柔。 雪梅有那么一瞬间想着,自己的身份,配不上黎渐这样的靠近。 黎渐并未察觉她的心思,只是见女子面色微红,心想定是酒水起作用了,便乘势又问:“你说你在这长乐坊里许久了?” “嗯。”她轻声应着。 “我虽是第一次来,但先前也听说过长乐坊里的姑娘舞姿绝世,不过……听他们说,这坊里的舞姿美是美,就是千篇一律,就连花魁,也都是身段舞姿一样。所以我好奇,便想来亲眼看看。” 黎渐说着,又灌了雪梅三杯酒。 雪梅坐在黎渐旁边,贴着他的手臂,一连三杯酒下肚,依旧面不改色。 她笑着说:“公子这是哪听来的,我们长乐坊里的姑娘个个能歌善舞,皆是请了最好的教习师傅来教的,师傅虽严厉些,但也不会将每个人都教的一模一样。” “况且……”她顿了顿,“这世上哪来的一模一样的人呐。” 雪梅喝着黎渐递过来的酒,长袖掩面,微一抬眼,扬起的余光瞥见对面的黑衣公子,见他死死盯着自己,阴沉沉的,眼里似乎泛出火光,像是故意冲她而来。 但雪梅还没来得及多想,黎渐的声音将她的视线吸引过去:“我听说秋水姑娘和先前那位花魁姑娘,叫什么来着……” “您是说,红绣?” “对对对,就是红绣。”黎渐一拍大腿,立马附和上,“我听说秋水姑娘的舞姿和先前的红绣姑娘就十分相似,让人难以分辨。” 黎渐又感叹了一句:“前些日子画舫游船,我倒是有幸远远一观秋水姑娘绝妙的舞姿,只可惜未曾见识过红绣姑娘的,倒也不能亲眼分辨了。” 雪梅摇了摇头:“秋水与红绣是同一个教习师傅教导出来的,略有相似也是正常。我与红绣相熟,对她的舞姿十分了解,若是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差别来。” 说到红绣,雪梅低垂了眼睫,不易察觉的失落了一瞬。 如今距红绣离开,其实并未过太久,长乐坊里的众多姐妹也没彻底将她忘记。只不过坊中向来人来人往,今儿和你姐妹相称的姑娘,明儿可能就见不到人了,她们早已经习惯。 想在长乐坊里安稳的活着都实属不易了,更别说崭露头角,一时风光,换来的结果她们想都不敢想。 雪梅是与红绣同一批练舞的,那时她们都还是坊中的小舞女,给花魁姑娘伴舞得点赏赐为生。 红绣天资聪颖,样貌又俊俏,教习师傅时常夸她,说她这样的天分迟早有一天会被花妈妈提拔去领舞,有朝一日坐上花魁的位置也不无可能。 而她,资质平平,面容清雅,却不惊艳,直到新一批的舞娘立足台上,她才被花妈妈派来陪客人喝酒。 青楼里就是这样,漂亮的姑娘一批一批换,有能者一步一步往上爬,无能者只能自甘堕落。 唯一相同的就是,她们都不能有自己的选择。 其实雪梅早就知道红绣想离开,她也非常乐意帮忙,还时常偷偷帮红绣躲过花妈妈的眼线,让她去跟梁秀才约会。 但雪梅清楚地知道,红绣走不了,花妈妈不会让她一手培养的摇钱树离开的。即便梁秀才真的能拿出钱,花妈妈也会狠狠敲他一笔,让红绣在她这里实现最后一点价值。 那些从这里莫名离开的姑娘,不都是这样的吗? “你与红绣相熟?”黎渐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是。”她点点头。 “那你可知红绣是因何离开长乐坊的?” 雪梅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门外一阵喧闹声起,乌泱泱的人围住那里,吸引众人的视线。 赵成玉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一炷香的时间,宋执渊就赶到了长乐坊。 眼见贵客驾临,花妈妈特意亲自在门口迎接,反倒是被宋家的仆从给拦住了。她切切地想上前巴结,却连宋执渊的一个衣角都没沾到。 “宋执渊,他竟然真的来了!”赵成玉旁边的人诧异地说道。 浔阳城里谁人不知宋家公子宋执渊,那般风光霁月的一个人,居然有幸让他们在这烟花之地见到,属实是出人意料。 就连赵成玉看见宋执渊亲自来了,都由不得瞪大了眼。 他原先只是想用黎渐的消息试探一番,没想到,竟然真的被他算准了。 宋执渊进门的时候,黎渐正在跟身旁的姑娘喝酒,谈笑风生,宣朗直挺挺地坐在一旁,就这么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没一会儿就干了两坛酒。 像是没看见别人似的,宋执渊径直走向黎渐那桌:“黎仙长,又见面了。” “宋公子?你也到这儿来……找乐子?” 黎渐环视四周,迷迷糊糊的眼神又看向宋执渊,好像在说,这里似乎不像是他会来的地方。 要不是周围客人的目光集中在他们这里,黎渐都要以为是他喝多,看错了。 宋执渊却没在意那些人的目光,直接在黎渐对面坐下,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听说黎仙长在这儿喝酒,所以特意来看一看。” 闻言,宣朗几不可查的蹙了下眉,抬眼,面色更沉了些。 “我?你是为我来的?” 黎渐揉了揉眉心,他今晚真是喝多了,怎么连句话都听不明白了呢。 或许是宋执渊的出现太过震撼,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此处,连台上舞女们出场都没人在意,直到有人喊了一声: “秋水姑娘出来啦。” 大家这才从讨论宋执渊的声音中抽出来,看向中间华丽的舞台。 “秋水姑娘好漂亮,当真是天仙下凡啊!” 感叹的声音此起彼伏,黎渐禁不住多看两眼。巨大的圆台上一群舞娘鱼贯而入,浅粉色的衣衫衬得她们个个面若桃花。 这时悠扬的琴音响起,屋顶落下无尽的花瓣,像是细雨一般飘散在空中,伴随着迷人的花香,一道明艳的身影从天而降。 秋水今日的打扮与游船那日大不一样,极尽的华丽与娇媚,明艳的红色衬得她仿若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姿容更胜。 摇曳的身姿随着琴音起舞,细长的眼尾勾起,嘴角含笑,鬓边流苏轻轻摇晃,像是要晃进那些人的心里一样。 人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贪婪的,渴望的,百种皆有,要将她吞吃入腹,据为己有。 黎渐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偏眸,发现宣朗正盯着自己看。 他扬了扬下巴,靠近他,压低嗓音:“大美人哎,你不多看两眼,以后可没机会了啊。” 宣朗抿着嘴,不说话,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像个倔强的小孩。 黎渐笑了。 也是,他懂什么大美人,他可是要修无情道的仙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攻略21% 一曲舞毕,台下掌声雷动,秋水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谢了幕。 所有人都想跟她喝一杯酒,跟她说一句话,但她却从台上慢悠悠走下来,拿起酒杯走到了黎渐这桌。 黎渐眼看着她站在桌前,不知是有意无意,靠近宋执渊,柔声开口:“宋公子今日大驾光临,秋水有失远迎,还请宋公子不要介怀。” 宋执渊并未抬眼看她,只是淡淡应了句:“无妨。” “宋公子觉得,秋水今日的舞姿如何?”秋水扭身瞥了眼黎渐,又继续开口。 “甚好。” 眼见宋执渊对她有问必答,秋水乘胜追击:“那……秋水有幸能陪公子喝一杯吗?” 她抬起杯中酒,倾身靠近宋执渊。 说这话时,秋水已经打算在他们这桌坐下了,她心里清楚,这世上没有男子能拒绝她的邀约,高傲如宋执渊也是一样。 但他们这桌只能坐四个人,宋执渊恰好占了最后一个位置。秋水眼神示意雪梅离开,雪梅看了眼黎渐,还有点依依不舍,但她没资格跟秋水争,只好悻悻起身。 黎渐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他的话还没问完,肯定是不能让雪梅走的。 放下酒杯,黎渐正要开口,就听安静的空气里宋执渊寡淡的声音响起铿锵有力的两个字。 “没空。”他说。 不止是秋水,连黎渐都诧异了一下,他居然这么果断地拒绝了大美人哎。 别说旁人了,就连黎渐都看出来秋水是想要勾搭宋执渊的意思。 但这也正常,以宋执渊的身份才情,配上这出尘绝世的样貌,浔阳城中哪家女子不想入他的眼,更别说这长乐坊里的花魁姑娘。 见过不入流的男人多了,就更对这百里挑一的君子念念不忘了。 奈何宋执渊是个木头,只对剑法有兴趣,并不想参透红尘,倒也是个奇人。 难不成,他也有这修仙的机缘? 不等黎渐想清楚,宋执渊已经毫不留情的将人撵走了。 嗯,他没用错词,就是用撵的,丝毫没给人家众星捧月的花魁姑娘面子。 眼看着秋水气愤地走远,雪梅立在旁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黎渐看出她的为难,摆摆手让她先离开,免得再被旁人记恨上。 本想着再多问几句,但眼下宋执渊在这里,他也不好再问了。 三人坐在这处,台上依旧歌舞相伴,桌上的酒坛子也空了,没人再开口要。目光相对的对视片刻,黎渐终于是撑不住,先行离开了。 为了套雪梅的话,黎渐这回是喝了不少酒。 一开始,他之所以在一群姑娘里选了雪梅,就是看她面相是个温和的,不精明,定然好套话。结果没想到,他看走了眼,这陪酒的姑娘实在太厉害,他着实招架不住。 黎渐坐在板车上跟宣朗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天很黑,伸手数不清五指,他就坐在后面,仰着头,眯眼数月亮。 回去的路不算平坦,摇摇晃晃的,黎渐一只手撑着背后,吹着风,抬头望天,忽然迷迷糊糊的开口: “我觉得你像一个人。” 轻柔的嗓音被风吹散,宣朗紧了一下缰绳,回头问:“什么人?” “像……我的心上人。” 他说的一字一句,认真且郑重。 宣朗一瞬间僵住,背脊挺直,心口猛然跳动一下,整个人都恍惚了。 沉默片刻,宣朗长呼一口气,低声问:“仙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明知道黎渐此刻说的是醉话,说不定转眼就忘记了,可思绪还是不由自主的随他而去,反复思索他的话。 谁道,黎渐却往前挪了挪,呼吸贴近他的后背,凌冽的风中他的呼吸异常滚烫,烫得宣朗不敢动。 他说:“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是在说胡话,是个神神叨叨的半吊子道士。但你一定要相信我,你真的有飞升成仙,做仙君的潜质。” “而我……”他拍拍胸脯,一副正义的样子,“我!就是上天派下凡来帮你渡劫的!” 黎渐不知何时已经爬起了身,整个人半伏在宣朗的后背上,一只手撑着他的肩膀。天黑路又不平,宣朗怕他摔倒,忍不住伸手扶了一把。 真的吗? 宣朗想问出口,可是他又不敢。 因为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没有人是为他而来的。 只有黎渐。 所以哪怕他是在骗自己,宣朗也会选择无条件的相信他。 被风吹得脸颊发热,整个人开始困顿起来,黎渐迷迷糊糊闭上眼,缓缓从宣朗的后背滑下去。 临睡着前,他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所以……如果有一天我伤害了你,你千万不要怪我……” — 一夜平静,穿来这么久,黎渐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他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白衣长袍,身量很高,头发一丝不苟的束起,手里还握着一柄冒着寒光的剑。他们并立在一株巨大的木梨花树下,那里有这世上最美的风景。 他弹琴,那人舞剑,十分和谐。黎渐明显的感觉到,那时候的他是欢愉的。 画面一转,再抬眼,那人冒着寒光的剑锋刺向他,没了和谐的弹奏,空气中都透着料峭的寒意。 那人冷冷的质问自己,为什么忘了他。 黎渐被惊醒,睁开眼,天已经大亮。午时的阳光从窗台洒进来,他揉着眉心起身,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疼。 似乎是察觉到他醒了,宣朗端着一碗汤药进来,递到黎渐面前:“仙长醒了,喝点醒酒汤头就不疼了。” 黎渐接过汤碗,本以为会很烫,正想吹一吹再喝,谁知碗边温温的触感,刚好。 他看了宣朗一眼,心想这人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还刚好给他准备了温热的醒酒汤,不知道默默在外面等了多久。 黎渐捧着汤碗一饮而尽,随意擦了嘴角,余味还有点甘甜。 “我们昨晚何时回来的,可问出了些什么吗?”黎渐撑着脑袋,眉心还有些酸痛。 虽然这么问了,但记忆里他依稀记得,似乎是没有的。人群熙攘,吵吵闹闹,他还没来得及得到想要的答案。 刚要回答,宣朗顿了顿,想起昨夜耳边滚烫的风,还有那人低声的呢喃,突然禁不住出声,试探地问: “仙长还记得,昨晚说了些什么吗?” 黎渐被他问的一怔,茫然眨巴眨巴眼,心虚地清了清嗓音:“我昨晚说了什么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没丢人吧?” 喝完醒酒汤后清醒不少,但黎渐的脑海里依旧只记得自己昨晚去长乐坊找人套话,一排浓妆艳抹的漂亮姑娘围着他,最后他选了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结果没想到他选错了人,那姑娘比他想象中能喝。 还不是一般的能喝。他最后都醉得晕乎乎了,人家姑娘还没事人似的,面不改色。 再然后就是宋执渊来了…… 该不是撒酒疯了吧?他不会是在长乐坊里撒酒疯,还给宋执渊看见了吧? 虽然给宋执渊看见不是什么要紧事,但他好不容易树立的仙门形象,可不是一夜尽毁了?以后他在浔阳城里说话,哪还有什么说服力啊。 “没有。”宣朗摇摇头,“在仙长喝醉之前,我们就已经回来了,所以,没有丢人。” “真的吗?真的没有丢人吗?”黎渐不敢相信的又问一遍。 宣朗坚定地点头:“嗯,没有。” 宣朗说话时总是一副真诚的表情,眼睛直盯盯的看着他,让人无法不信,黎渐实在想不起什么来,便也不再问了。 可这么一来,昨晚去套话的努力就白费了,还让他白白喝了那一整坛子酒。 黎渐想了想,既然他们从外面套话得不到消息,那不如就趁机打入内部。恶颜女妖不是喜欢美貌的女子吗?那他们就找一个美貌的女子进去,引诱恶颜女妖动手,一举两得。 但……找谁去合适呢? 且不说能不能很快找到符合恶颜女妖审美的女子,即便找到了,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她既不是女妖的对手,就有涉险的可能。 不能因为他们捉妖,就白白牺牲一个女子的性命。 黎渐靠在窗沿上,余光看见院外宣朗忙碌的身影,想来堂堂时渊仙君,居然在这里给他洗手作羹汤,黎渐顿觉心虚,还是决定早点将宣朗带上乘云宗才行。 转而一想,黎渐突然拍了下脑袋,他怎么忘了,系统说过恶颜女妖喜欢时渊的皮囊啊,还想将他收入囊中来着。 只要有美貌,谁说一定要女子了! 长乐坊里,黎渐领着宣朗急吼吼的找到老鸨,眼见来人是昨晚样貌不凡的两位小公子,老鸨原本烦躁的态度陡然变得热情起来。 “二位公子来得可不巧,我们这儿还没开门迎客呢,您要是想喝酒找乐子,恐怕还得再过两个时辰来才行呢。” 长乐坊寻常都是晚上开门接客,常来的客人们都清楚,所以很少会有人这个时间打扰她们。 以为黎渐是不懂她们的规矩,老鸨难得耐心给他解释。 黎渐也不与她寒暄了,直接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塞进老鸨的怀里。看见那闪着光的金锭子,老鸨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满眼都是金灿灿的,笑容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公子这是做什么呀,有话您就说,妈妈我呀,一定给您办到还不行嘛。” 老鸨甩着手里香味刺鼻的手帕,浓妆艳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好像黎渐现在要求她开门迎客,她都能毫不犹豫的同意似的。 黎渐看了眼周围,夜晚灯火通明的前庭此刻只有星星点点窗外透进来的光,不很明亮,但足够老鸨看清他的神色。 然后老鸨就见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确有一事要请花妈妈帮忙。” 老鸨听着他开口,面色逐渐从欢喜变得惆怅起来,眉头紧皱,大红嘴唇颤了颤,像是有点不太理解。 “什么?你说……你要当花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攻略22% “公子,我这里……可是供男子享乐的青楼。” 勉强理解了黎渐说的那句,他要当花魁的意思,老鸨有些犹豫的开口。 长乐坊里上上下下都是姑娘家,来得客人也都是冲姑娘们,头一回听说还有男子要来青楼当花魁的,属实是震惊了老鸨一下。 她有些为难,但又舍不得黎渐塞给她的那锭金子。 想了想,老鸨看着黎渐那张好看的脸,还是升起了一点生意人仅有且不多的良心。 “公子别怪妈妈我多句嘴,您要是当真有……‘那方面’的偏好,大可直接找城中的几个富家公子。凭您这样貌,大把的人才供您挑选,想要什么样的找不到,又何苦到我这坊里受罪,被那些猥琐的男人盯着。” 老鸨说着,还特意压低了嗓音,不让路过的小厮听见,免得坏了黎渐的名声。 不是她说,能来青楼里的女子,有几个是自愿进来享福的,还不是被各种强迫,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进这种地方。 像黎渐这样主动送银子要求进来的,还是头一个。 黎渐一听就知道老鸨肯定是误会了,以为他有别样的癖好,所以才非要来的。 “不是,您可能误会了。”黎渐无奈开口,“我不是真的要当花魁,也没有‘那方面’的癖好,我……” “仙……哥哥。”宣朗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黎渐还想多解释两句,证明自己绝对是正常的,宣朗在身后轻轻拉了他一下,摇摇头示意他现在不能多说。 他们如今对长乐坊里的事还不了解,摸不清恶颜女妖的底细,也不知道哪些人是为女妖做事的,万一暴露了计划让女妖察觉,岂不是错失了大好时机。 老鸨拧着眉,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打量两人亲昵的小动作,瞬间明白了。 “哦……不是真的要当花魁,那就是你们俩之间的小情趣咯?” “啊?”黎渐又听不明白了。 他们哪来的什么情趣? “我明白,放心,妈妈我见得多了,虽说我这是做男女生意的,但你们公子哥之间的那点子事,妈妈我也很懂。” 浔阳城中富家公子里也没少有这档子事,背地里的,明面上的都有,已经不算稀奇了。 就说那最有名的宋家公子宋执渊吧,一向对女子没什么太大兴趣,连送上门的都不看一眼,甚至还有传言说,他喜欢的是男子,所以才看不上那些名门淑女。 老鸨拗不过黎渐的要求,更拗不过他手里的金子,便将人领进长乐坊里,安排人给他梳洗打扮一番。 既是要当花魁,那还是得扮成女子的模样才最方便。黎渐原本是想着让宣朗来的,恶颜女妖喜欢他的脸,他装扮上会更容易引出女妖来。 可黎渐怎么打量着,也觉得宣朗这张过于硬朗的脸不太合适,削瘦的脸颊棱角分明,一看就是男人的样子。 更何况,谁家花魁一米八五啊。 黎渐在里面梳妆,宣朗只能在外面等着,老鸨不让他进去,还说:“女子的闺房是不能随意让男子进的。” 这话要是大家闺秀说的,还有十足的可信度,但青楼这样的地方,那明摆着就是老鸨想要银子的呗。 只要银子给的够多,别说姑娘们的闺房了,就是想去老鸨的屋子里,她都巴巴的等着。 可惜宣朗是个木头,根本听不懂老鸨的画外音,就这么直挺挺地在门口站着,气得老鸨扭头就要走。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黎渐才从房间里出来。 身量俊朗的少年人站在长廊处,肃着一张脸,看起来还有点拘谨,没一会儿就吸引了不少姑娘的围观,叽叽喳喳的问着这是哪来的小公子,好生俊俏。 宣朗不敢抬眼看她们,又无处可去,只能任由她们左右打量,齐刷刷的目光将他包围。 似乎是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老鸨转了一圈回来,正要让那些姑娘们赶紧回去,这时房门打开,梳妆的丫鬟撩起帘子,将黎渐牵了出来。 “妈妈,您看。” 小丫鬟清亮的嗓音引来众人的视线,不止是老鸨,连宣朗都禁不住闻声看去。 明艳的绯色罗裙踏过门槛,滚雪细纱披在肩头,面颊着了厚重的浓妆,却不显俗气,反倒是衬得她冰肌玉骨,风姿绰约。 “姑娘”抬眼,一双笑盈盈的眼眸看向宣朗,狭长的眼尾轻挑,长睫颤了颤,似乎是在问他怎么样? 宣朗挺直了身板,目光直直盯着黎渐那张稍稍变了模样的面容,心口猛然跳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往日他只知黎渐好看,清风霁月般的好看,是个淡然的谪仙人。 今日再一瞧,扮做女子,竟也比寻常女子都要好看。 “公子这是看直了眼罢。”一旁前来凑热闹的姑娘们禁不住打趣道。 确实,眼前这“姑娘”的容貌确实太过惹眼,眼尾狭长,眸子清亮,明明身在青楼,却看不出一丝谄媚的风情。饶是她们见惯了美人的,也由不得上下打量起黎渐来。 黎渐身量高挑,身形也瘦,较之寻常男子是瘦弱了些,是常年修炼的轻盈体态,但在这一群弱柳扶风的姑娘们面前,却又显出一丝英气的美,倒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气质卓然。 “这姑娘可真漂亮,我瞧着,比之咱们的花魁姑娘还要胜上几分呢。” 原先大家都还不敢开口,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大家纷纷赞同起来。 “果真,这身量也好,是个一眼惊艳的美人,妈妈在哪请的这么个绝色来,先前从未见过。” 老鸨还愣着神,莫说这群姑娘们没见过,连她经营这长乐坊十多年,都没见过这般美貌的,不单单是样貌好,气质绝佳者反倒更显姿容。 她先前答应黎渐,不过是觉得他虽然俊俏,但怎么看都是男子的样貌,要是打扮出来不尽如人意,也好有个由头打发了两人去,这金子便也不用再还。 只是不曾想这人当真如此美貌,竟连女子都比了过去。 “不错不错,先前倒是妈妈我险些看走了眼,黎……” 她顿了顿,差点将“公子”二字脱口而出,“黎姑娘如此好的样貌身段,可是不能浪费了。” 说着,老鸨领着黎渐上前,跟其他几位姑娘嘱咐:“从今儿起,黎姑娘就是我长乐坊的人了,有什么不懂的,诸位要好生教她,谁敢使小性子,莫怪妈妈我不客气。” 娇气的姑娘们甩着帕子哼笑,显然是对老鸨特别对待黎渐有些不满,嘴里嘟囔着抱怨。 “妈妈好生偏心,怎的就对新来的妹妹如此关照,难道就因妹妹漂亮不成?” 老鸨摸着袖口里的金锭子,咧着大红唇,尖长的指甲戳着说话那姑娘的额头,笑的得意。 “这可是妈妈我的摇钱树,是要成为新花魁的,明白了吗?” 她这一句话,旁人就明白了黎渐在老鸨眼里的地位,那可是随时能够取代花魁的,而能坐上花魁之位的姑娘,便是这坊里最受宠的,谁也不能跟她争抢什么。 姑娘们虽然心里有些嫉妒,但面上都不好跟黎渐过不去,当着老鸨的面皮笑肉不笑的跟他招呼,等老鸨走了,便个个甩手离开了。 待众人散去,黎渐才长舒一口气,笑的他脸都僵了,看来,他这青楼里的哑巴还得再装一段时间。 宣朗始终站在他身后,目光紧盯着他,寸步不离。 黎渐偏头看去,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便出声问道:“我这样貌打扮起来如何?” 闻言,宣朗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随即想了想,说:“仙长姿容绝世。” 便是那人间最美貌的花魁,也不能与之相较万分之一。 “那,配得上花魁的称号吗?” “自然。” 宣朗回答得极快,几乎是想都没想,显然是将心里话脱口而出了。 黎渐听着果然乐了,笑着说他是个木头,夸人夸得如此直白。 不过直白点也好,他就喜欢直白的人。 经过刚才那一场闹剧,整个长乐坊上下很快便知道了黎渐到来的消息,青楼里的传言一向很快,尤其黎渐显然是被老鸨捧着出来的,自然会被那些嚼舌根的夸大其词。 宣朗一开始还担心,黎渐这么大阵仗的出现,又让老鸨说出那样一番话,万一引起旁人的妒忌,会不会对他不利。 黎渐却摆摆手,坐在镜子前让宣朗为他卸下那一头重重的珠钗:“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即将代替花魁的位置。” 所有人都知道,那就表示花魁本人也知道。 如果她就是他们要找的恶颜女妖,那么在黎渐成为花魁之前,她一定会亲自上门,看看这张即将成为她囊中之物的美貌皮囊。 果不其然,消息很快传到黎渐的门口,老鸨跟所有人嘱咐,明日就将黎渐的花牌挂上,凭客人们自行选择,成为花魁指日可待。 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比往常多出不少,黎渐就坐在那里看,所有人都伸着脑袋往屋子里瞧,都想看看老鸨说的下一个花魁长什么样子。 长乐坊楼下歌舞升平,黎渐这里却出奇得安静,宣朗早在坊中迎客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尤其这里是“姑娘”的闺房。 黎渐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似乎是有一道隐隐的结界笼罩着他,不很明显,浅浅淡淡的,就像随意关着小兽的笼子,怕它跑了,又不担心它真的能跑。 看来这女妖的修为不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黎渐始终坐在房间里等,他闭上眼睛,端坐在床榻上,冥想之中意识不自觉的往外飘。 长乐坊的一楼比二楼热闹,楼下人很多,看唱歌跳舞的,喝酒找乐子的都有,今日没有花魁的表演,来的客人不算多。 黎渐意外的,还看见了宋执渊。 他像是来找人的,身后还带着两个小厮,在门口环视一圈,被几个姑娘围上,他也目不斜视。 没找到想找的人,宋执渊看起来还有些失落,他随意叫住一个看着面熟的姑娘,问她有没有看见昨天坐在那个位置的公子。 黎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不就是他昨天跟宣朗坐的位置吗? 宋执渊在找他? 被叫住的雪梅摆摆手,遗憾的说:“那位公子今日没来。” 许是觉得黎渐昨天来了,今天大约也会在,所有宋执渊特意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不太好。却不知道此时的黎渐已经在楼上了。 黎渐的思绪还在飘,正要往楼上走,突然此时一阵敲门声响,将他飞出去的思绪截断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攻略23% 像是断了的丝线一般,黎渐释放在外的意识戛然而止。 他猛地睁开眼,察觉周围的结界在收紧,像是给他的警告,再越界,对方可就要不客气了一样。 敲门的声音还在响,很急促,黎渐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他要等的人就在外面。 楼下歌舞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旁边房间的欢声笑语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黎渐知道恶颜女妖今夜会来,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花魁的位置,除非坐上这个位置的是新面容的她。 所以他大张旗鼓的进了长乐坊,又告诉所有人,他就是下一个花魁,恶颜女妖一定会忍不住亲自来瞧一瞧。 但她竟然嚣张到,甚至不需要等人群散去,就已经迫不及待要来夺他面容了,这倒是黎渐没想到的。 乾坤袋里的符咒已经紧紧攥在手心里了,黎渐起身去开门。 门框压出一条细缝来,黎渐顺势看过去,一张笑面赫然出现在眼前。 竟然是花妈妈! 黎渐依旧没敢放松,他察觉的气息没错,浅薄的妖气就在他周围环绕,掌心的符篆几乎要脱手而出。 只一秒,黎渐便听老鸨开口,依旧是那副热情的笑模样,嘴上切切地关心他:“黎公子,住在这儿可还习惯?旁边的声音没吵到您吧?” 黎渐顿了顿,收回手,警惕地摇摇头。 “那就好,我这儿啊地方虽然多,但姑娘们也多,就这里还算是个清净的,我就怕怠慢了您。” “没事。”黎渐说,“花妈妈待我跟她们一样就行。” 老鸨闻言立马驳道:“那怎么能行,您跟她们自然是不一样的,您是付了银子来的,那就当是住客栈了,我也得将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您说是不是?” 黎渐到底是给了钱的,还是大手笔,老鸨待他那就是祖宗,是上帝,她能跟其他姑娘们横,却不敢跟黎渐横。 她这话说得诚恳,又跟往日相处时并无差别,黎渐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又打量了眼老鸨的神态,松下手里的符篆又塞回乾坤袋里。 难道……真的是他感觉错了? 老鸨又同他寒暄了几句,才关门离开。 关上门的瞬间,黎渐长呼一口气,庆幸老鸨没有异常,又担忧他方才察觉到的那抹妖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黎渐关好门,确认周围没有人靠近,打算回去继续冥想。 一回身,昏暗的光影遮住月色,秋水笑盈盈地站在身后,妖娆的身段半靠在圆桌上,手中团扇轻摇。 她来得无声无息,连一丝异响也没有。 黎渐这才反应过来,前面那个不过是抛砖引玉的石头,是用来吸引他视线的,只待他放松警惕,真正的女妖才会现身。 指尖一张一合,掌心瞬时化出一柄锋利的长剑,黎渐迎身而上,那人却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口气,长袖轻轻一挥,飘散的迷烟便瞬间进入黎渐的感官。 黎渐堪堪挡下,却还是不甚中招,身体霎时麻木,腿一软,后背重重跌靠在门板上。 “居然还是个小仙君?” 秋水从圆桌上直起身,步伐轻巧的走向他,纤细的腰肢扭动着,满是花魁的风情。 她倾身靠近黎渐,手中团扇扇了扇,属于仙门之人清冽的气息由不得让她欢欣,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先前喜欢宋执渊,便是喜欢他身上这般清淡的味道,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仙君的味道,竟比宋执渊还要浓郁清澈,让她爱不释手。 “仙门的味道可真香啊,可惜你是来杀我的,不然我可真想尝一尝这仙气飘飘的味道。” 团扇擦过黎渐的侧脸,他偏头躲开:“你就是夺人面容的恶颜女妖?” 秋水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兴致缺缺的起身:“我不喜欢别人叫我这个名字,太俗气,我还是想听你们叫我……花魁姑娘。” 便是那世间所有绝世的美貌聚集一身,所有人的目光都倾注在她身上,人人为她趋之若鹜,像个跳梁小丑只为求她一个眼神,这样的荣光,才符合她如今的身份。 黎渐不屑的冷哼一声,掌心撑着剑柄试图起身,奈何这女妖的迷烟太过强劲,他不敢保证能使出全部修为抵挡,所以只好暂时按兵不动。 见他皱紧眉头,一张好看的脸歪七扭八,秋水有些惋惜:“别白费力气了,这迷烟可是用我千年的修为制成,任你是仙门之人,也挣脱不开。” 寻常人只需一点点,便能让他们瞬间成为任人摆弄的玩偶,没有半分意识和感知,她便是如此换了别人面容的。 黎渐是修仙人,道行修为都比她想象的要高那么点,但控他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没问题的。 “你居然已经千年修为了?若是好好修炼,可也有飞升的机缘。” 黎渐摇头叹息,“如今你伤人性命,千年修行毁于一旦,不觉得可惜吗?” 闻言,秋水忽然一阵狂笑,尖锐的笑声环绕在房间里,但外面歌舞升平,却听不到一点。 “可惜?这世上还有男人会为我可惜?我还以为你们男人只会顾及自己,从不在意旁人呢。” 她环身坐在圆桌旁,腰身微侧,翘起二郎腿,指着窗外那些欢声笑语,男人猥琐的调侃和女子娇羞的笑声传进来。 她说:“你听听那些让人恶心的声音,那些男人都一样,喜欢的时候女人就是他的一切,为她生为她死,在所不惜。不喜欢了,移情别恋了,甚至连头都不回,将人弃若敝履,只留那些姑娘傻傻的等着他们。” 说着,秋水的目光陡然变得狠厉起来,她死死的攥着手里的团扇,纤长的红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最可恨的,还是你们这些修仙的人!” 凡是妖,都恨修仙人,黎渐已经司空见惯了。 他趁恶颜女妖说话时,在体内稍稍调息片刻,也算是恢复了一两成修为。 秋水早就看出他在体内调息,拖延时间抵挡她的迷烟,却也不着急。她非常自信,黎渐的修为再深厚,中了她的迷烟也得虚弱个一时半刻。 黎渐撑着剑柄,后背抵上门板,一点一点挪起身,疲软的肢体没什么力气,他大口喘息着说: “我听闻恶颜女妖面目丑陋,所以嫉妒美貌的女子,便喜欢将别人好看的容貌据为己有。” 但别人的容貌终归是别人的,即便是抢来了,也保存不了太久。所以她就只能隔一段时间换一副新的样貌,时时刻刻都活在别人的荣光之下,久而久之便会忘了自己最原本的样子。 “我丑陋?” 秋水长袖一甩,尖锐的嗓音瞬间拔高了几个度,不可置信地质问。 黎渐笑了,十分满意她此刻的神情:“不然你怎么不敢用真面目示人,整日躲在别人的皮囊下,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吧?” “胡说八道!” 秋水原本含笑的面容骤然变冷,她的周围伴着怒意升起一团浓烈的妖气,黑乎乎的一团,几乎将整个房顶都笼罩了。 千年修行的妖,果然不容小觑。 但是这样一来,她就再也不能隐藏自己了,浔阳城是仙门笼罩之地,如此浓烈的妖气,定然会引来更厉害的修仙者。 黎渐便是没有能安然无恙收了她的把握,所以才使出了激怒她的法子,只待她展现出最胜的妖气,就会有仙门之人闻风而来,届时便可一举拿下。 黎渐正满意于自己的法子,一眨眼,秋水便瞬移到了他面前,恶狠狠地一张脸瞪着他,纤长的红指甲掐在他的脖子上,妖气收紧,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觉得我丑陋?” “可你只知我如今丑陋,却不知我也曾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啊,我所取的这些容貌,甚至比不过我曾经的千分之一。” “都怪你们这些假模假样的仙门人,要不是因为你们,我又怎么会伤了脸,被心爱的男人抛弃,沦落至此啊。” 她年少修炼时,也曾是个美人啊,刚化作人形就引得那些男妖日日上门来看她,他们都说她是整个山谷里最美的女妖。后来情窦初开,她就遇到了一个很爱很爱她的男妖,他对她很好,日日护着她修炼,如此百年都安稳的过去了。 直到有一日,她心爱的男妖在觅食时被仙门人盯上了,险些被打死,她为了保护爱人被仙门人打伤了脸。 以她那时的修为,是没有办法让自己恢复面容的。但她心里清楚,她爱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她以为那妖爱的是她,与样貌无关,谁知她受伤后不久,那个男妖就移情别恋抛弃她了。 他说,“你的脸实在太可怕了,我没有办法装作看不见。” 确实,他说的不错,她的脸很可怕,因为没能及时修复,大半张脸都变得扭曲溃烂。仙门人的术法是专克他们的,她甚至找不到救自己的办法,只能日日承受别人唏嘘的目光。 终有一日,她实在受不了了,她亲手杀了那个抛弃她的男妖,吸收了他的修为,逃到了人间。 为了不再受人指点,她开始寻找好看的面容,将她们纳为己用。 男人果然都一样,不论是凡人还是妖怪,都喜欢美貌的,于是她靠着这样的美貌,终于又找回了曾经受人追捧时的感觉了。 “男人都该死……你,也一样!” 回忆间,她的仇怨变得越来越浓烈,妖气也更昏暗。 她恶狠狠地盯着黎渐,面目逐渐扭曲起来,由于陡然的怒意升腾,她这副夺来的容貌也要坚持不了太久了。 黎渐趁势拔出长剑,催动身体里仅存的内力,剑锋一凛,将恶颜女妖震开。 但此时的他依旧不是恶颜女妖的对手,女妖反手一掌,便催得黎渐大吐一口鲜血。 “我早说了,别做无用的挣扎,我还不想伤了你这张好看的脸。” 她说着话,原本冰肌玉骨的面容裂开一条细缝,细细密密的血珠流出来。女妖抬手轻轻摸了一把,似乎是在叹息:“凡人的容貌就是不撑用。” 于是她又盯上了黎渐的脸,那团浓郁的妖气渐渐逼近黎渐,纤长的两根手指抬起下巴,捏着他嘴角的血迹不断往外流。 女妖轻笑一声:“纵然你是个男子,可你这张脸却抵得过无数美人,我还从未试过仙门人的面容。既然你自己送上门了,那我便连你的修为一道收了罢。” 说着,黎渐便觉一道强风将他完全包裹住,肆意的撕扯着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就像一个贪婪的怪兽,呜咽着大叫,在欢欣起舞。 屋外琴弦歌舞还在继续,但没人会听到他们这里的动静,好似隔绝了一个时空一般。 黎渐紧闭双眼,一颗心凉了个彻底,他心想自己今天该不会就这么交代在这儿了吧? 可恶,他的任务都没完成,居然就被任务的npc给了结了。 说出去系统301一定觉得他丢人,说不定还要嘲笑他一番,庆幸一开始没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黎渐长叹一口气,决定认命,从头再来,应该还有翻盘的机会。 就在这时,一道强劲的力量将包裹在他周围的妖气硬生生撕扯开,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很熟悉的味道,也很好闻,黎渐睁眼想看清那人,奈何眼皮实在太重,没撑到睁开,就彻底晕了过去。 宣朗环身将黎渐抱在怀里,黎渐偏头靠上他的肩膀,嘴角的血迹还没干,宣朗伸出袖子帮他擦干净,眼底忽而一沉。 恶颜女妖的妖气被打散,又化作秋水的样貌,娇弱的扑倒在圆桌上,口吐鲜血。 门口盛大的黑气将她笼罩,她不可置信的抬眼看着那人,黑影威压的气息震得她几乎要喘不开气,只能结巴着问: “你……你是谁?” 居然能够一只手就撕裂她千年的妖气,这不是寻常人该有的能力。 宣朗没回答,只是冷眼盯着她,抬手,掌心的黑气攥住她的喉咙,轻轻一捏,女妖便血流不止。 “你刚刚,就是这样对他的?” 恶颜女妖大惊,扑腾着手臂想扒开宣朗的那只手,可无论她怎么做,也使不上半分力气。 她觉得,自己在被那人一点一点的捏碎。 “你……你是魔族……” 恐惧一寸寸的吞噬着她,血已经快要流干了,女妖震惊的瞪着双眼,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只有消失已久的魔族才能有这样的能力。 而他的魔气,似乎比寻常魔族要更强万倍! “可我们……一向……进水不犯河水……你这么做……不怕得罪妖族吗……” 宣朗冷冷的抬眼,似乎对她的话不屑一顾。 漫天的魔气将恶颜女妖的妖气完全压制,随即他捏着女妖喉咙的掌心轻轻一握,女妖竟被他的魔气硬生生压得魂飞魄散! 房间里的结界散去,宣朗从黑气中踏出来,抬手挥散了那最后一点妖气。 “记住,不是什么人你都能随便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