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唐》 第一章 兵围洛阳 “杀,陛下有令,首登城门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活捉伪帝李从珂者,封侯爵。” “守住,给我守住,都不许退,敢退一步者立斩不赦。” “贼兵上来啦,快来人,贼兵上来啦……” …… 混乱的吵杂声中,许安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 “这是哪啊?发生了什么?头好晕。”思维还有些不清醒的许安本能的想要起身,但人刚要站起,脑海中就传来一股晕眩之感,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虞侯,虞侯,您醒啦,快,快去叫郎中。” 一道浑厚的男子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随即就感觉有两个人将许安扶到一张板床上坐下。 “谢谢。” 许安下意识的道了一声谢,并且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周边的情况。 随着眼神渐渐聚焦,他看到自己似乎正在一个简陋木棚之中,身旁则围拢着一群身批甲胄的军士,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没等许安搞明白情况,一名靠他最近的壮汉上前一步道“虞侯,刚刚叛军攻城,您被投石车击出的一块碎石击中后脑昏迷了,弟兄们护着你撤到了后方,刚刚郎中说您凶多吉少,哼,果然是胡说八道。” 许安一脸茫然的看着这群人,在他记忆里昏迷前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被一辆超速还闯红灯的小皮卡撞飞了出去,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按照道理,他此刻应该在医院里才对,但眼前这个到底是什么情况?唱大戏吗?还是真人play的恶搞?虞侯又是谁? 许安刚想询问,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传来,不远处一块巨石落下,径直砸向两个民夫打扮之人。 两名民夫连哼都没哼出声,上半身直接被砸成了一团血肉,下半身则喷溅着血液,两条腿无意识的又向前走了两步,“扑通”摔倒在地。 “这,这是……死人了?” 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许安哪见过这种场面,恐惧的同时一股反胃感猛地涌了上来。 但还没等他进一步做出反应,脑海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一般,一波又一波的画面如同潮水一般冲刷着他的记忆,短短数秒之中他仿佛就经历了十几年光阴。 因为信息量过于巨大,许安很干脆的再次晕了过去。 暮色苍芒,夕阳西下,夜色之下,一轮弯月影影绰绰出现在了天边。 深冬的天气还是比较寒冷的,尤其是到了晚上,即便有着篝火取暖也能感受到阵阵寒意。 帐篷内,许安躺在一张木床之上,身上裹着一条旧棉被,听着一旁火盆之中炭火劈啪作响,眼神之中尽是迷茫。 他穿越了,穿越到古代唐朝某个同名同姓之人身上。 不过此唐朝非彼唐朝,虽然国号也是唐,却是李存勖建立的后唐。 而他如今的身份则是后唐侍卫司马军司下辖从马直都虞候,换算到后世差不多等于某部副团级干部。 正是得益于这个身份,他在战场受伤之后第一时间得到了治疗,还有单间住、棉被盖。 外边兵戈之声已经消失,应该是敌军暂时退兵了。 “五代十国啊。”许安躺在床上不经呻吟出声。 中国历史之上最为黑暗的几段岁月之一,一个人命如草芥,社会秩序严重混乱的时代。 皇朝更迭,藩镇林立,战争频繁,在这几十年中,中国人口数量几乎腰斩。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来到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是这个时代百姓的不幸,也是他的不幸。 不过好消息是他在这个时代并非是底层百姓,而是有着一定的权势和地位。 但坏消息是,他如今拥有的权势地位所依靠的政权马上就要完蛋了。 今日的天潢贵胄、达官显贵,或许明日就成了阶下之囚、刀下亡魂,也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城外,后唐原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勾结契丹已经击败唐军主力,兵临洛阳。 按照原身的记忆,许安知道如今正是后唐清泰三年(公元936年)。 唐末帝李从珂正是在这一年自焚于玄武楼,代表着后唐正式灭亡,后晋的时代开启。 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如今还是要改朝换代,一旦等城外的叛军入城,从马直作为侍卫亲军之一,他身为从马直都虞候,从马直三把手,大概率也在清算名单之内。 “不行,我得想办法自救。”许安掀开被子,从木床上一跃而起。 身为一个穿越者,总不能没过两天就稀里糊涂被人给砍了,这也太丢脸了。 他开始回忆自己前世今生所知道的消息并进行总结分析。 首先,洛阳被攻破是迟早的事,唐军经过晋安寨、团柏谷先后大败,主力损失过半,早已是人心惶惶。 各地奉命前来勤王的地方部队更是纷纷转投后晋。 据说洛阳城内已经有不少官员写好了降表,暗中派人出城联络叛军,就等着城一破投降,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人在谋划着献城,好在新朝博一个从龙之功为自己铺平晋升台阶, 毕竟这个时代,皇权的威严可以说降到了历史最低点,文武官员谁赢降谁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别的不说,就说这后唐,建国十四年,传两世四宗,前后四个皇帝竟然有着三条毫不相干的血脉,如今的唐末帝李从珂就是叛乱上位,其匪夷所思程度可谓是开了亘古之先河。 如果许安的记忆没错,历史上洛阳这么容易被叛军攻陷,就是因为城内大将勾结内外,打开城门引叛军入的城。 “对了,叛军是什么时候破城来着,我记得好像是闰十一月二十六日。” 许安前世对历史颇有兴趣,因为和氏璧的原因,所以对于后唐到后晋这段时间的历史也有过了解。 能记起具体时间就好,自己也能提前谋划,许安脸上不经露出了笑容。 但还没等他高兴两秒,一段记忆突然从他的脑海闪过“等等,今天是几号来着?” 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已经比哭还难看。 “呼”的一声,帐帘掀开,一名将士伴随着呼啸的冷风闯了进来,急促道“虞侯,出事了。” 第二章 谋反 清泰三年闰十一月二十五,离唐末帝李从珂玄武楼自焚只剩下一天时间。 “这时间也太紧了,根本没有让人腾挪的空间啊。” 许安有些焦躁的在房间内来回走动,就在此时,一名身穿铁甲的将士急匆匆闯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 许安略微翻找了一下记忆,知道这人是他的亲兵队长,属于亲信中的亲信。 “虞侯,刚刚得到消息,陈飞和刘复可能要反。” “什么?消息可靠吗?”许安脸色一变,面色凝重道。 “应该可靠,是一名一营的老兄弟在放水时无意听到的,冒死潜出军营来报,属下为了稳妥起见派人前去查探,如今第一、第二营队正以上军官都被召集到姓陈的营帐中去,但您还有第三、第四营的兄弟却没有收到通知,此间必然有鬼。”亲兵队长回答道。 “他们的胆子倒是不小。”许安眉头微皱。 亲兵队长嘴里的陈飞和刘复正是从马直一二把手,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如果这两人打算谋反,情况可就严峻了。 “虞侯,可要将此事上报马军司?”亲兵队长试探着问道。 许安在帐内踱了两步,最后一摆手道“不用,张诚,你带我的腰牌马上去见郑指挥使,让他立刻集结四营兵马,记住,一定要隐秘,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亲兵队长对着许安一拱手便领命而去。 目视着张诚离去的背影,许安双眼不经微微眯起。 叛军压境,人心惶惶,现在洛阳城中各部门基本处于半瘫痪状态,即便报上去也不见得有人会搭理。 更何况如今城内暗中想要投降的文武官员不知凡几,根本难辨敌友,万一此事最后报到某个投降派那里,别陈飞、刘复没事,自己反倒栽了进去,莫不如先斩后奏。 许安也很清楚陈飞和刘复谋反为什么不和自己通气。 他出身于唐帝李从珂的亲兵营,十一岁时稀里糊涂从了军,从李从珂还是河中节度使之时就跟随在他身边,近十年来跟着李从珂南征北战。 李从珂从节度使一路升迁到璐王,再到如今登基称帝,他也跟着一路升迁。 李从珂称帝之后,为了把禁军掌控在手中,几年来不断把自己的亲信安插到禁军各处。 许安就是两年前被李从珂安插进了从马直,当了虞候。 所以在外人眼里,许安是妥妥的帝党死忠,陈飞和刘复自然不可能把他当成一路人。 如今这两人阴谋叛变,许安用屁股想都能猜到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夺取从马直全部兵权。 而其中最大的阻碍就是自己这位从马直三把手,唐帝死忠,执掌军法的虞候。 若是等他们部署完毕,他们第一个要杀的绝对就是自己。 既如此,就别怪他先下手为强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张诚去而复返,身旁还跟着一位身穿铁甲的壮汉。 壮汉翻身下马对着许安行了一个军礼“从马直四营指挥使郑冲拜见虞侯。” 从马直是骑兵部队,共分置四营,其中一营、二营指挥使都是陈飞和刘复的亲信,四营指挥使郑冲则是许安从老部队带过来的,是他在军中的底气。 至于三营指挥使马凉,则是依靠军功升迁,为人一向傲气,和三位主官的关系都比较一般。 “郑指挥使免礼。”许安连忙上前将人扶起“事情张诚应该都和你说了吧,郑公可愿助我。” “人马已全部集结完毕,就等虞侯下令。”郑冲毫不犹豫的答道。 许安大喜道“好,今日平叛,事后我必向陛下向郑指挥使请功。郑冲听令。” “末将在。” 许安大声道“陈飞、刘复密谋勾结叛军,阴谋造反,请郑指挥使率四营兵将随本将平叛。” “末将遵命。” 按照规矩,武将调动兵马需要枢密院的调令。 但如今是战时,可以事急从权,这让许安少了许多麻烦。唯一的问题是事后如何向朝廷交代,但这如今已经不再是问题。 “为我穿甲。”许安一转身,召进来两名亲兵,张开了双手。 明光铠是唐朝中级武将以上穿戴的铠甲,头盔威严地护住头部,护项、护膊、披膊、腿裙和鹘尾完美地贴合身体,护板光亮如镜。 许安穿戴完毕,整个人都显得气宇轩昂。 张诚又随即拿来他的兵器,乃是一柄长柄陌刀,刀长一丈,两面开刃,刀身窄长,闪烁着寒光。 帐外,已经有亲兵牵来他的坐骑,是一匹毛发乌黑的高头大马。 许安翻身上马,虽然灵魂已经换了一个人,前世的许安自然是不会骑马的,但此刻骑马却如同肌肉记忆一般极为熟练,一气呵成。 “走。”许安一挥手,带着亲兵就向四营营地校场而去。 从马直四营分驻各处,一营与四营营地之间隔了数条街道,这是为了防备将领拥兵自重,行那谋逆之事所做的防范措施,如果不是如今是战时,还会隔的更远,且还是分置在城内城外。 一营兵马大概五百人上下,四营营地之内此刻已经是刀枪林立,所有将士衣甲齐备,马上鞍刀出鞘弓上弦,马蹄和马嘴也都已经裹了布帛,一片肃杀之气。 等到许安带人骑马赶到,郑冲带着手下副指挥使和五名都头上前,默不作声的对着许安行了一个军礼。 许安望了一眼营内,漆黑昏暗。 显然是郑冲为了防止被外人察觉故意熄灭了营内火把,仅能凭借月色看清一个轮廓。 许安带马上前,看着面前数百骑兵,沉默两秒之后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叛将陈飞、韩复,勾结叛军,阴谋叛变,罪在不赦,本将奉命剿灭叛逆,诛杀逆贼,出发。” 话音落下,没有任何犹豫,许安拨转马头当先跃营而出,一众亲兵随即驾马跟上。 “剿逆平叛,出发。”郑冲跟着大吼一声,带人紧随其后。 数百骑兵纵马出营,如同一道洪流浩浩荡荡向一营营地方向疾驰而去。 第三章 平叛 数百骑兵在城内纵马,哪怕已经马裹蹄,嘴上套,但动静之大也足以惊动街道两旁居民。 如今叛军攻城,兵荒马乱,居民们皆是趴在窗前惊惧的看着这支骑兵,生怕有什么祸事。 此时洛阳城内已经执行军管,城内到处都有巡逻的军队。 一支巡逻小队从附近街道路过,见到这支在城内纵马狂奔的数百骑兵不经一愣,随即为首的一名队正上前喝问“你们是哪支部队的,为什么违反宵禁在城内纵马,可有枢密院调兵手令?” “虞侯?”郑冲的目光看向许安,带着询问的意味。 “冲过去,若有人胆敢拦路,视同逆党,皆斩。”许安毫不犹豫的下令。 兵贵神速,他可没有时间在这里同一帮巡城兵纠缠,更何况他根本没有调兵手令属于私自调兵,停下来更麻烦。 至于违反宵禁、私自调兵的罪名,明天后唐都要亡了,谁还在乎。 “退,快退。” 铁甲洪流继续向前奔腾,见到这支骑兵没有半点想要停下来的打算,这队正也不是傻的,自然不敢带区区几十名弟兄强行阻拦,连忙狼狈的向街道两旁闪去。 看着这数百骑兵远去的背影,这名队正脸色阴沉,一挥手召来一名手下兵士道“你马上去城防衙门报告此事,要快。” …… 洛阳东门从马直一营营地。 中军大帐之内此刻灯火通明,陈飞坐于帐内上首,刘复在其左侧,而在两人下方还有十数人正襟危坐,一个个面色凝重。 后唐中央禁军军制,以五人为一伍,设伍长;两伍为一什,设什长;五什为一队,设队正;两队为一都,设都头;五都为一营,设指挥使;五营为一军,设军都指挥使;十军为一厢,设厢都指挥使;左右两厢合为一大军,立军号,如彰圣军、宁卫军等,设都指挥使。 而从马直则直接隶属于侍卫亲军司马军司,相当于后世一个独立的团级军事单位。 如今在这大帐之内的,都是从马直一、二营的主要将领,包括两营正副指挥使以及各都都头在内一共十四人,都是陈飞和刘复的亲信。 陈飞严肃的看了一眼帐内众人,等到所有人都面色肃然,这才缓缓开口道“诸位既然已经决定起事,从现在起我们这些人就是生死与共,事成之后同享富贵。 此事事关我等身家性命,切记一定保密,回营之后各自掌控好手上兵马,明日一早,本将就会召各营兵将前来议事,到时你们听我军令,第一时间肃清军内一切有异心之人。” “末将遵令。”一众将领纷纷起身领命。 “好,今日我等歃血为盟,明日共举大事,策应舒将军。”陈飞满意的点了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鼓舞士气的话语,大帐之外突然灯火四起,混乱吵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人喊马嘶不断,更有兵器碰撞之声,且离大帐越来越近。 “发生了什么事?”陈飞眉头一皱。 一名靠近帐门的军官起身刚准备外出查看情况,陈飞的一名亲兵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喊道“都指大人,不好了,营外杀进来一队骑兵,叫嚷着说什么要平叛。” “什么?” 此话一出,帐内众人全都面色骇然,一个个都有些惊慌失措。 陈飞身旁的韩复更是声音颤抖的说道“不可能,不可能啊,此事之前只有我与陈都指知晓,今晚才刚刚召集众将商议,朝廷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了,难道是舒将军那边出了问题。” 陈飞则要比韩复镇定不少,强自镇定心神问道“可看清楚来的是哪支人马?” 那名亲兵想了想答道“好像是四营的人,许虞候好像也来了。” 听到是许安和四营人马,陈飞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他冷哼一声道“许安好大的胆子,本将才是从马直主将,他竟然敢犯上作乱,污蔑造谣上官,随本将出帐,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说罢一甩衣袖便带头向大帐外走去。 …… “杀啊,诛杀叛逆。” “杀陈飞、韩复者赏银百两,记大功一次。” “三都的人跟我来,冲杀中军大帐。” …… 一营营地之内,此时已经喊杀声四起,数百骑兵在营地之内纵横驰骋,杀声震天,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许安骑着马被一众亲兵护在当中,带着人马直接向中军营帐掩杀而去。 凭借着出其不意,再加上他这实打实的虞侯身份,一营把守营门的将士不敢向他动手,仓促之间被他带人轻易突破了营门。 而此时营地之内,四营人马一边冲杀一边大喊着陈飞、韩复谋逆叛变,他们奉命平叛。 众多底层兵将不知情况,一众高级军官又都在帐内议事,群龙无首,又突然听闻主将叛变这等大事,大部分人都是不知所措,更别说集结抵抗了。 唯有陈飞、韩复的死忠以及部分愣头青们试图抵抗,但事出突然,这些人兵甲不全又人数稀少,被许安带人轻易突破了防线,极为顺利的杀到了中军营帐。 而此刻陈飞和韩复才刚刚带着一众军官出帐查看情况。 看着四周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的四营人马,陈飞心中不经一惊,但随即强自镇定,看向人群中的许安冷声喝道“许安,你私自带兵冲击军营,包围上官,想干什么,造反吗?” 不待许安回答,他又看向四周兵将大声道“四营兵士都听着,本将乃从马直都指挥使陈飞,今日之事乃许安私自所为,与尔等无干,现在退去本将既往不咎,但若是仍然聚众不去,一律按谋逆罪论处。” 陈飞毕竟是从马直主将,在军中也有所积威,如今有他当面,又反斥许安才是谋反,四营一众兵将也开始骚动起来。 许安见状知道不能再让陈飞继续动摇军心,果断下令道“众军听令,斩杀叛逆,生死忽论。” “遵令。” 那些四营的兵将或许有所顾忌,但许安的亲兵队却是对他的命令绝对服从。 亲兵队长张诚手持一柄马槊一马当先,带着几十名亲卫骑兵直接向陈飞等人冲杀而去。 “许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杀上官,这是死罪。” 陈飞没想到许安真的敢下令杀他,神情终于不复之前的镇定,大声怒吼起来,脸上尽是慌乱。 但他的话音未落,几十名亲卫就已经杀到面前,张诚挥动马槊兜头盖脸就向陈飞面门砸去。 陈飞身边此刻只有十几个军官,刚才又是在与众人议事,未披甲胄,只靠仅有的几名亲卫哪里挡得住几十名骑兵冲杀。 只是转眼间,大帐被冲塌,一众军官不是被战马踏成肉泥就是死在马刀、长枪之下。 许安看着眼前血腥一幕,目光冷峻丝毫不为所动。 虽然他前世只是一个不曾见血的普通人,但这具身体的原主可是一位入军伍将近十年的老兵,杀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在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之后,许安发现自己对于战场的残酷已经有了极高的忍耐力,不会再像白天那般不堪。 片刻之后,张诚一刀斩去陈飞的头颅提到许安的面前“禀虞侯,叛将陈飞、韩复已经伏诛,一众逆党尽皆斩杀,无一人漏网。” 许安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不远处众多惶恐不知所措的第一营将士高声说道“陈飞、韩复阴谋叛乱,业已伏法,从逆者也已一并诛杀,平叛之事到此为止,再不涉他人,只要尔等及时悬崖勒马,不再跟随叛逆,前此种种皆既往不咎。 本将身为从马直虞候,从此刻起暂代从马直主将一职,可有人有意见?” 冬季的天气很是寒冷,如今又已入夜,北风呼啸,吹的人脸颊生疼。 一众第一营官兵散落在营地各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众多第四营的士兵则在郑冲的示意下紧握手中武器驭马排成军阵,紧紧盯着第一营兵士,做好随时镇压的准备,营地之内一片寂静。 第四章 整编夺权 “怎么?尔等莫非是铁了心打算执叛不从?十弹指之内,若有人继续顽抗,一律视为逆党同谋就地诛杀。 一。”许安语气冰冷的下了最后通牒。 “二。” “三。” 郑冲带着四营骑兵开始缓缓前进,长刀雪亮,闪烁着寒芒,带给人极大的压迫力。 …… “六。” “七。” 众多第一营兵将紧张的相互张望,交头接耳。 “八。”许安几乎已经怒吼出来,声音中隐含着几分不耐,手中的长柄陌刀更是缓缓举起。 “我等拜见虞侯,虞侯当为从马直主将。” 终于有几名机灵的兵士反应过来,放下武器率先跪在营地之中。 “九。”许安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神情冷峻的看向其余之人。 “哗啦啦……” 这几名兵士的行动就如同打开了开关,营地之内接踵传来大批甲胄摩擦之声,一批接着一批兵士放下武器跪倒在地。 当许安数到“十”的时候,整个第一营营地已经没有人再站着。 “万胜,万胜,万胜……” 营地之内,数百第四营骑兵不经高举武器大声欢呼起来。 许安眼中的寒意消失,能够和平解决避免一场血战自然是他愿意看到的。 毕竟眼前这些人都将是他在乱世之中生存的底气。 身逢乱世其他什么都是虚的,唯有武力才是实打实的,兵强马壮者,就算是皇帝也得对你礼让三分。 “关胜。” “末将在。” 一名孔武有力身披铁甲的大汉排众而出,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抱拳在马上对许安行礼。 “由你暂领第一营指挥使,重新整编第一营,第一营原队正以上军官一律单独关押,由第四营调骨干前往第一营任职,第四营全面配合,有不服从者一律军法从事。”许安下令。 “末将遵命。”关胜脸上一喜,再次对着许安一礼便带着一部分第四营骑兵策马向前去收拢第一营残兵。 关胜是第四营副指挥使,如今由他暂领第一营指挥使自然没人有意见。 而关胜虽然不是许安从老部队带过来的,但却是他在从马直之中所提拔,忠心方面没有问题。 “郑冲。” “末将在。”郑冲策马向前。 “你带领四营第一、第二都配合关胜收编第一营,切记一定不可出任何乱子,必要时可以武力解决。 第三、第四、第五都随我前往二营营地整编第二营。”许安再次下令。 虽然第二营的高级军官已经全被斩首,但营中难免有其死忠,若是其他人去了,哪怕是郑冲这个第四营指挥使,二营兵将都有哗变的可能,唯有他这个从马直虞候亲自前往,才有较大把握掌控住局面。 “尊令。” 郑冲一抱拳,但随即迟疑了一下上前两步轻声说道“虞侯,我们这么私自任命整编兵将,要是让朝廷知道了……” 郑冲的话虽没有说完,但意思却已经很明显。 今天晚上他们干的这些事,私自调兵、冲击军营、擅杀禁军将领,桩桩件件都是大罪。 如果说这些还能以诛杀叛逆,事急从权为借口遮掩一二,但如今叛乱已定,却不上报侍卫司、兵部、枢密院等衙门,而是私下整编部队,任命军官,这和谋反可没什么区别了。 虽说如今唐王朝风雨飘摇,朝不保夕,兵将们的胆子也都大了不少,但毕竟洛阳城还在朝廷手中,朝廷还在,天子还在,这么明目张胆无视朝廷,还是有很大风险的。 虎死余威在,更何况这只老虎还剩下那么一口气,想要拍死他们这种小虾米可是轻而易举。 许安明白郑冲的担心,如果不是知道明天唐王朝就会覆灭,他也绝对不敢这么做,但如今他必须抓紧最后的时间扩充自己手上的力量,才好为以后做打算,时间还是太紧迫了。 不过这事他知道其他人却不知道,让人提着脑袋干事就算下属再忠心也难保不出什么意外。 为了安定属下心思,许安略微沉吟之后终于选择透露一点消息“本将收到确切消息,东门守将舒必达勾结叛军,已经准备于明日献城,从者甚多。” “什么?此事当真?虞侯如何得知?”郑冲大吃一惊。 如果这消息是真的,本来还能依靠城高墙厚再坚持一段时间的洛阳,覆灭恐怕只是旦夕之间。 到时洛阳沦陷,连朝廷都没了,谁还能治他们的罪,难怪虞侯今日竟然如此胆大。 “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不过此消息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可靠。”许安的回答很是模糊,毕竟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未卜先知吧,只能故作神秘,还能在下属面前树立自己深不可测的形象。 “那虞侯未来可有什么打算?”郑冲也没追问,而是开始试探起许安的态度。 毕竟唐王朝眼看就要灭亡,虽然唐王朝对他们还不错,但总不能明知道这艘破船即将沉没还死抱着栏杆不松手吧。 “不管未来如何打算,我们手中都得有军队才能让人高看一眼,也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否则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而已。” 许安回答的模棱两可,主要是他还没有时间认真想过此事,尚需要好好琢磨。 不过郑冲却以为明白了许安的意思,对着许安认真一抱拳道“虞侯放心,末将必定尽心竭力,协助您整编从马值。” 许安满意的点了点头“时间紧迫,天明之前一定要完成整编,另外你可以从一营选取军士、战马、武备补全四营缺额。” “是。”郑冲不经面带兴奋之色。 从马直四个营头,由于都指挥使陈飞的偏心,一营无论是实力还是待遇都是四营中最强的。 如今许安显然对一营不太放心,准备继续削弱一营实力,而他的四营从此之后实力则将一跃成为四营之首。 此时,关胜已经带人暂时将一营所有兵士缴械,并将剩余队正以上军官全部抓捕,期间有人试图煽动一营兵士反抗,但已经臣服并且手无寸铁的一营兵士响应者寥寥,被轻松镇压。 见大局已定,又向一众下属交代了几句,许安便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以及三都人马直奔二营营地而去。 第五章 选择 二营营地离一营营地不远,许安带着兵马不消片刻就已赶到。 夺权过程也很顺利,二营剩下的兵将见到他这位虞候亲来根本不敢阻拦,许安带着人马直入中军大帐,便命令二营队正以上军官前来议事。 待人到齐,直接命亲兵卫队拿人。 而二营兵将此刻群龙无首,又慑于许安这位都虞候的威严,根本就没有抵抗。 等到营内剩下的几名副都头和队正被拿下,二营营地的局势就已经被许安彻底掌握。 “拔营。” 随着许安一声令下,在四营人马的监督下,二营军士们牵着战马,运送着自己的兵器盔甲老老实实的向一营营地赶去。 随着三营人马汇合,接下来依旧是抽调四营骨干开始整编二营,同时许安任命自己的亲兵队长张诚暂任二营指挥使一职。 至于自己亲兵队队正一职,则由一名叫张豹的什长接任。 到了现在,从马直四营,如今他已经掌握了三个营头,总算是有了一点底气。 至于剩下的第三营,等一二两营整编完毕,他就会下军令让三营指挥使马凉带营中主要军官前来议事,到时无论是整编还是拿人都游刃有余。 见诸事已经走上正轨,许安也就不再事事躬亲。 在将整编营伍之事交给郑冲等人负责之后,许安就去到了原本属于陈飞的那个帐篷,卸甲之后躺在床上开始闭目养神,同时心中思索着未来的出路。 其实无非也就四条路,拥唐、降晋、出逃南方以及自立。 其中自立第一时间就被他否决,他如今没地没钱,兵马不过两千,真要单干只能落草为寇。 但问题是他手下的兵马都是正规部队,如今他对军队的掌控力有一大半得归结于来自上层强权的加持,如果离开原有体制,若是不能及时找到另一个体制所依靠,时间一长人心思变,分崩离析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到底是拥唐还是降晋亦或是出逃南方选一大国归顺,这三个选择各有优劣。 其中出逃南方无疑最为稳妥,南方诸国对于这种主动归顺的向来来者不拒,而他手下都是骑兵,突围逃离的成功率至少有九成。 而等赵匡胤建立北宋,消灭南方诸国结束割据还有三十多年,到那时他都五十多了,半辈子已经过去,只要识相点安度余生应该不是问题。 但缺点就是他这种降将大概率不会得到重用,而从历史上看,南方诸国基本没有锐意进取之心,他一个归顺后不受重视的小人物也绝难逆转这种趋势,只能坐等灭亡,庸庸碌碌过完这一生。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缺点,只是穿越一回如此一事无成,实是让人有些不甘。 次之则是降晋,反正这些年皇帝轮流做,大家降降叛叛已经习以为常,投降根本不算什么污点,唯一的问题是他的出身不好,属于李从珂的亲信,即便主动投降也指不定什么时候被新皇帝猜疑,到时随便找个理由把你满门抄斩了。 尤其是石敬瑭本身也不是什么善茬,进洛阳之后可是杀了好一批人。 历史上,连他的岳母也就是本朝太后,情愿跟着养子一起上玄武楼自焚也不愿意投降这个女婿,可见一般。 而且石敬瑭这个儿皇帝的名声也让他顾虑重重,认一个小他十岁的狄夷皇帝为父,也亏石敬瑭拉的下这个脸,但凡换成后汉或者后周他都没这么难受。 最后也就是继续拥唐,唐朝虽然已经危如累卵,但南边和西边还有不少州府尚属大唐治下。 后唐毕竟立国十四载,号召力还是有的,原本历史上之所以后唐那么快灭亡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李从珂带着一大家子集体自焚,王朝没了继承人,还忠于后唐的兵将想要抵抗都没个旗帜,只剩下投降这一条路。 如果李从珂或者某位皇子在洛阳城破之后能够带人突出去号召余部继续抵抗,只要能够站稳脚跟,未必没有机会以待时变。 毕竟石敬瑭的后晋很不得人心,尤其是割让燕云十六州,向契丹狄夷认父称臣的行为让不少人都深为鄙之,立国初期国内叛乱不断,只要能够抓住这些机会,大事尚有可为。 这样做的收益无疑是最高的,只要他能带人成功突出去,重立大唐朝廷,他必然能够得到巨大的政治收益,封侯拜相,节度一方不是梦。 但风险也同样最大,先不说突围之时必遭重兵追击,就算成功突围,天无二日,石敬瑭绝对不会容忍唐朝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必然会遣重兵围剿,想要站稳脚跟,难啊,一个不慎就是身死族灭。 要不要搏一搏,许安很纠结。 若是能使唐朝幽而复明,甚至于进一步扫清寰宇,提早结束割据,他必然名垂青史,流芳千载,为后世传颂。 大丈夫当如是也。 此事光想一想就令人激动,若能成也不枉他穿越这一遭。 再加上许安心中一直隐隐有个执念,让他难以下定决心背叛唐室。 他猜测这可能是受到原主意志的影响,毕竟他全盘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而李从珂对原主有知遇之恩,近十年来更是多受他恩惠,否则原主也难以以不足二十之龄就坐上从马直都虞候的高位,因此原主对李从珂可谓是忠心耿耿,这也间接影响到了他。 整整一夜,许安在躺木床之上是辗转反侧,既忧心该如何应对明日局势,又在扶唐和南下之间反复衡量。 至于降晋也已经被他排除了,他许安堂堂男儿怎能去给狄夷当孙子,而且他也不想接下来的日子整日在惶恐不安中度过。 “明天先去玄武楼看看情况吧,如果李从珂铁了心要自焚,那就是天要唐朝灭亡,我便南下找个大国投靠,当个小官一辈子做个富家翁。” 打定了主意,心神不经略略放松。 此时时间已是凌晨,劳累一天再加上白日还受了伤,一股疲倦之意随之涌上心头,许安不知不觉间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亲卫的禀报之声将他惊醒“虞侯,朝廷来人了,说是要查问昨晚私自调兵之事。” 第六章 朝廷来人 睡梦中的许安猛地睁开眼睛,迅速从床上坐起。 抬头看了一眼帐篷外面,此时天光已经放亮,显然这一觉睡的时间不短。 “来了多少人?谁带的队?”许安边起身边问道。 “回虞侯,为首的是一位叫陈康年枢密承旨,还有一位兵部员外郎叫李文宪,是他的副手。 人倒是没来多少,只有一些官差衙役随行,如今郑指挥使正在接待。”亲兵答道。 “哦?”许安轻咦了一声,随即又轻叹了一声,不知该喜该悲。 这人来的速度以及调查力度都远远低于许安的预料,明显是敷衍了事,本来准备的一些应付手段是用不着了。 但同样的,这也代表了大唐中央行政力量的快速崩溃,离灭亡仅剩一步之遥。 倒是这陈、李两人,在如今这种时局竟然还敢前来,倒是有些胆量,引起了他的兴趣。 “既如此,我就去见见这两位上差。”简单洗漱了一下,许安便掀开帐帘大步向外走去。 中军大帐之内,两名头戴进贤冠,身穿绿袍襕衫的青年文官正坐在帐内上首,一身铠甲的郑冲则坐在下首接待。 看到许安进来,郑冲连忙起身上前介绍道“虞侯,这二位就是枢府和兵部派来的使者。 二位大人,这位就是我从马直都虞候许安许大人。” 此时两名文官也都站起身来,为首一人对着许安作了一个揖礼道“本官枢密院承旨陈康年见过许虞侯,这位是兵部兵部司员外郎李文宪李大人,特奉上令前来调查昨夜之事。” “哈哈,好说,二位大人请坐,我一定知无不言。”许安爽朗一笑,回了一礼后就坐到了两人左侧下首。 按照官职,许安这个禁军都虞候乃从五品下,又有从五品上的骑都尉的勋位在身。 而这两人,一个正六品上,一个从六品上,后唐也不是宋明,没有文贵武贱的传统,甚至因为是乱世,武将地位被无限拔高,只要手握一定兵权甚至敢对着宰相吆五喝六。 因此许安的身份地位是要高于这两人的,不过因为两人是上差,如今代表着枢密院和兵部,因此他才坐了下首。 “许虞侯,为何不见陈都使和韩副都使?”落座之后,杜文宪率先开口问道。 此话一出,一旁的郑冲神情陡然紧张了起来。 但许安却是神色自若,从容答道“陈飞、韩复昨夜密谋造反,被本将所觉,第一时间带兵平叛,如今二人已经伏诛。” “什么?”陈康年和李文宪都是闻言大惊。 陈康年当即沉声说道“许虞侯,兹事体大,可不能戏言,要知道擅杀朝廷大将可是重罪。” 许安却只是淡淡一笑道“事出紧急,本将只能事急从权,当然,此事确实有违朝廷法度,本将待会自会进宫向陛下请罪。 郑指挥使,将两叛将首级给两位上差过目一下。” “遵命。”郑冲拱手领命,随即一挥手,很快便有兵士手提两颗人头进入帐中。 在郑冲示意下,那名兵士直接把人头举到了陈、李二人面前。 虽说两人并非没见过死人,但直接被人头怼脸那还是第一次,陈康年和李文宪当即被惊的连退两步,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 在示意兵士退下之后,陈康年铁青着脸看向许安道“许虞侯,这么说你昨夜私自调兵是为了平叛?” “不错。”许安很干脆的承认道。 “既已查明缘由,此事重大,我二人需立即回禀此事,就先告辞了。”陈康年说罢,对李文宪使了一个眼色便准备离去。 “二位大人且慢。”但没等两人走出营帐,许安便开口喊道。 郑冲原本就有意阻拦,但因不知许安心思一直在迟疑,此刻见状猛地一挥手,帐外两名兵士当即就挡住了大帐门口。 “许虞侯这是何意?难道你要私扣朝廷命官吗?”副使李文宪见状回头有些惊怒道。 不过他话刚出口就被陈康年猛地一拉袖子,在用严厉的目光制止李文宪继续责问之后,陈康年这才开口道“许虞侯这是何意?” 许安哈哈一笑道“二位大人莫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二位大人就不必再回枢密院和兵部了,不如和我一起进宫面见陛下承说此事如何,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许安的第一句话让陈、李二人脸色很是难看,直到听到第二句两人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陈康年微微沉吟,说道“如此怕是不妥吧,枢府和兵部正在等着我二人的回奏呢。” 许安则是静静的看着两人,直到把两人都看的有些毛了,这才淡淡开口道“还有这个必要吗?” 陈康年神情微微一凛,问道“许虞侯这是什么意思?” 许安则依旧神情淡然的说道“这么大的事,枢府、兵部就派二位前来我营中查问,原因为何二位难道心里还不明白吗。 还是请二位稍待,待本将更服漱洗一番与二位一起进宫面圣吧。” 说罢许安起身对着两人微微一笑,便大踏步带着郑冲离开了大帐。 营帐之内,看着帐门口那两个恪尽职守的士兵,沉默半晌后,李文宪轻声开口道“陈兄,这许安私自调兵擅杀禁军将领,不管他说的陈飞、刘复二人谋反是不是真的,但他也绝非善类,我们难道真就这么待在这里?” 陈康年则是默默看着大帐之外,良久之后突然叹息一声道“那李兄打算如何?难道凭我们两个书生还能硬闯出这重兵把守的军营吗?” 说罢他又摆了摆手接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许虞侯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里可是京师,武将私自调兵涉嫌谋反,但事情报上去之后枢密院和兵部却只派了你我两个六品小官前来调查此事,随行的更是只有本部一些官差衙役,没见一兵一卒,就凭我们这些人,即便那许虞侯真有心谋反,你觉得我们能查的动吗? 上面那些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依旧如此行事,是何心思你当真不明白吗。” 李文宪怔了两秒,最终也是一声长叹道“满朝朱紫,却只知明哲保身,怕是如今一个个都在家里写好了降表静待新君了吧。 国事如此,你我六品小吏即便再尽心竭力也只能徒呼奈何,可恨,可恨啊。” 陈康年则拿起桌上的茶水轻啜了一口继续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位许虞侯并非谋逆之辈,否则完全不必与你我分说如此之多。 他说要去拜见陛下面承此事,你我不妨静观他接下来如何行事。” “那在下就听陈兄的。”李文宪终究是被说服了。 犹豫片刻,李文宪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陈兄认为这许虞侯真的会去面见陛下吗?” 陈康年捧着茶杯,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第七章 城破 “虞侯,您真的要进宫?还有这个必要吗?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前往许安营帐的路上,郑冲忧心忡忡的问道。 “放心,不会有事的。” 今天就是李从珂自焚的日子,许安必须得去皇宫,看看是否还有机会挽救一下,要是真的事不可为,那他就得趁早准备逃亡南方了。 “我带两营兵马护卫大人前去吧。”郑冲建议道。 许安却是摇了摇头“不用,我带我的亲兵卫队前去就行,郑冲,你留在营地继续按昨夜商议的计划行事,如果马凉选择顽抗不从,我允许你直接斩首,然后等我回来整编第三营。 对了,你另外让人去搜集一些马车和骡马,尽可能多的搜集,我们可能需要运输一些东西。” 许安知道郑冲在担心什么,不过他并不认为去皇宫会有多大危险,皇帝都要自焚了,哪还有时间精力来管这些小事。 他这次进宫主要是看看能不能劝李从珂回心转意,如果李从珂坚持要自焚,那就试试能不能说动雍王跟他走。 李从珂成年的儿子只有两个,造反时,长子李重吉被时任皇帝李从厚所杀,如今的二子李重美被封雍王,就是实际上的太子。 “这……末将领命。”见许安态度坚决,郑冲犹豫了一下还是服从了命令, 头戴二梁冠,身穿绯色袴褶服,系金带,配十銙,腰悬银鱼袋跨横刀,脚踏乌皮六合靴。 许安郑重的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朝服,目视前方,无形之中感觉整个人都挺拔了不少。 帐外,亲卫已经牵好坐骑在等候。 许安静静的站立数秒,大口吐出一浊气,掀开帐帘便大步向外走去。 …… 应天门,乃是洛阳皇城的南大门,等许安带人赶到之时,已然是日上三竿。 本想投递文书让城门守将通报,但此时皇城前的景象却让许安大为吃惊。 应天门半开,时不时有背着包袱的宫女、宦官从中慌慌张张跑出,却没人阻拦。 “你们是何人,竟然敢带兵擅闯皇宫。” 许安带人刚刚靠近,宫门口就传来一声喝问,随即一队兵马就向他们这里走来。 “高大哥,是我,许安。” 许安认出为首之人,正是侍卫司散员(步军司麾下部队)的都指挥使高原,同样出身于李从珂亲军之中。 作为侍卫司下辖人马,诸班都有宿卫宫禁之责,不过许安的从马直是骑兵部队,所以不参与宫禁驻防,而今日负责守卫应天门的就是散员。 “原来是许兄弟啊,你怎么来了。”高原认出了许安,不经脸色一缓。 许安则是翻身下马来到高原面前抱拳行礼,随即一指眼前情况问道“我有急事想要面见陛下,高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后方,一起前来枢密承旨陈康年和员外郎李文宪也都靠了上来,满脸疑惑。 高原则是一脸黯淡的说道“今日一早,陛下召集百官大朝,却只来了寥寥数十人,匆匆罢朝之后陛下便颁布喻令,允许宫中宦官、侍女自由出宫。” 原来如此,许安点了点头,这倒像是李从珂会下的命令。 李从珂父子为人颇为宽厚,历史上,在自焚之前,当今皇后刘氏准备连洛阳皇宫一起烧掉,但被雍王劝阻,理由是若是洛阳皇宫被焚,新的统治者必然会重建,到时劳民伤财,受苦的都是百姓,最终李从珂听从了这个建议。 但随即许安便脸色大变,李从珂既然让宫内宦官、宫女自行离宫逃命,怕是已经生了死志。 他虽然知道李从珂今日自焚,但并不知道具体时间。 这要是让他按照原来历史继续带全家玩全家消消乐,那他这一趟不就白来了吗。 “高大哥,陛下如今在哪?”许安盯着高原急切的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驻守应天门。”高原摇了摇头。 “快,跟我进宫。”许安心中着急,带着亲兵卫队就准备进入皇宫。 “给我拦住他们,擅闯宫禁者杀无赦。许安,你想干什么。”高原当即脸色一变,一挥手,皇城门口数百兵士列成一排手执兵器挡在宫门前。 随即高原便脸色不善的盯着许安冷声道“许虞侯,你也是军中老人了,怎么连一点规矩都不懂,如果真有急事要面见陛下,写好奏折本将可以代为通报,但你若是再敢行此大逆之事,我认识你,我手上的兵器可不认识你。” 许安脸色一僵,随即意识到自己鲁莽了。 但如今事情紧急,他哪有时间等高原慢慢走流程。 略一思索,许安连忙示意自己的亲兵卫队不要妄动,随后来到高原面前急切的说道“高大哥,我真有要紧事面见陛下,万分火急,事关大唐国运,容不得半分拖延。还请高大哥行个方便让兄弟进宫。 我跟随陛下近十年,你我兄弟也相识这么多年应当知我为人从不虚言,若非别无他法,弟弟我刚刚也不会如此无状。 若是高大哥真的为陛下好,还请行个方便放兄弟进宫,事后若是证明我所言有虚,许某甘当军法从事。” “这个……”见许安说的如此言之凿凿,高原不经有些犹豫,语气也随之缓和下来“不知许兄弟所说十万火急之事是为何事?” “此事绝密,只能入陛下之耳。”许安一脸坚决的摇了摇头。 毕竟总不能说李从珂快死了,否则话刚出口估计高原就要以大不敬之罪砍自己脑袋。 “若是如此,本将职责在身,怕是无法放你入宫。”高原皱眉。 许安心中大骂高原榆木脑袋,不知变通,但此刻偏偏对此无可奈何,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将高原拉到一边轻声道“此事绝密,还望高大哥勿对他人所言。 东门守将舒必达与石敬瑭亲信桑维翰乃是好友,两人书信密约,要在今日开门献城。” “什么?”高原大吃一惊,盯着许安问道“此事当真?你可将此事禀报给了枢密院?” 许安摇头道“如今城内人心浮动,连舒必达这等大将都能叛变更遑论他人,枢密院之人亦不可信,唯有将此事告知陛下,请陛下亲自主持城防大计方能守住洛阳。还请高大哥助我。” 高原踌躇了片刻,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好吧,既如此我就破一回例让许兄弟你进去,一应后果为兄承担,不过只能进你一人。” “多谢高大哥。”许安大喜,抱了抱拳刚准备驾马进宫,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同时一阵高声呼喝响起“紧急军情,御赐金牌,阻者死,逆者亡!让开,都让开。” 许安连忙回头,只见一个身穿号衣,挎着公文袋的驿卒正手举金牌骑马狂奔而来。 应天门下,驿卒勒马停步,飞快给守门兵将确认金牌之后就再次打马狂奔入宫,门口兵士纷纷让开道路。 驿卒离开之前,许安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驿卒当即道“上东门守将舒必达开城门引叛军入城,上东门业已失陷。” 话音未落便已绝尘而去。 第八章 玄武楼 上东门失陷了?听到这个消息许安当即愣在原地。 不应该啊,他记得舒必达献城应该是在夜间,怎么会这么快。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杀了陈飞、刘复导致的连锁反应? 历史发生了变化,时间变得更加紧迫,许安目光再次看向高原急切道“高大哥,我必须立刻前去面见陛下,快让我进宫。” “好,许兄弟进去吧,放心,由我镇守应天门,只要我还活着,贼军休想攻破皇城。”高原也不再犹豫,当即命令门口兵士放行。 “多谢。”许安一点头,又回头拉过自己新任的亲兵队长张豹吩咐道“回去告诉郑冲、关胜和张诚,让他们立刻集结兵马去曜仪西门外等我。” 说罢许安将自己的腰牌抛给张豹,就打马沿着刚刚驿卒进宫的路线跟着狂奔而去。 …… 洛阳城东共有三座城门,分别是永通门、建春门和上东门。 如今上东门守将舒必达打开城门引晋军(河东军)入城,数万河东军蜂蛹而入,洛阳原本还算严密的防御瞬间土崩瓦解。 石敬瑭手下大将,河东军兵马总管刘知远第一时间派人接管了上东门,并且分兵让人前往夺取其他几座城门。 而他则亲自带主力直接奔袭皇城,同时命令手下传讯南下助战的契丹大将迪离毕立即带契丹骑兵进城与他汇合扫清城内所有抵抗军。 …… 宫城之中,许安骑马狂奔。 虽然他不知道李从珂现在在哪里,但是他果断选择直奔玄武楼。 只是玄武楼在洛阳皇城的北门神武门(原玄武门)处,与南门应天门遥遥相对,要想前往需要经过好长一段道路。 而且因为他只来过中央官署区,对皇城其他区域不熟,皇宫内七拐八弯的让他走了不少冤枉路,同时一路上的遭遇也让他心里直骂娘。 先是因为在宫中纵马,被巡逻的侍卫拦了好几回,好在他也属于侍卫司的将领,有几分香火情,好说歹说没让人给抓去问话。 但想从应天门到神武门,中间还需经过乾元门、烛龙门和大业门诸多宫门,且都有禁军把守。 有些城门守将他认识,因为情况紧急加上熟人的关系,在许安的软磨硬泡下还是给他放了行。 但有一些人却是死板的不行,无论许安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变通,就比如大业门的守将,言称后宫禁地,外臣无圣旨断不可入内。 气的许安在城门楼下破口大骂,但却无可奈何。 最后他不得已拐了好几个弯找到了负责皇城事务的皇城使。 幸亏这位皇城使是李从珂幕府出身,他以前在李从珂亲兵营任职时和他打过交道。 而这位皇城使也不是迂腐之人,知道如今这时局不能以常理度之,在这位皇城使的协调下许安总算是入了大业门。 而从这里到玄武楼将再没有门禁阻拦,但此时已经过了快一时辰,日头也已经过了正午。 此刻后廷之中,到处都是如同无头苍蝇般乱跑的侍女和宦官,弥漫着一片浓重的亡国气息。 “这里离玄武楼还有多远。” 许安随手抓住一名小宦官,提溜起来放在马上继续赶路。 这名小宦官都快哭了,本来他已经收拾好财物准备出宫,没想到半道上被这糙汉给抓住强逼着给带路。 虽然心里一万个愿意,但面对许安的询问也不敢不回答,只得颤颤巍巍的说道“拐过这条巷子过了宫墙,再过陶光园就到了。” “你说的是不是那个方向?”许安突然眉头一皱看向宫墙上方。 只见在自己所在的西南方向,有一道浓烟正滚滚而上。 “正是。”小宦官忙不迭的点头。 “不好。”许安心中一惊,随手将小宦官放下,然后用力一鞭,胯下宝马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疾驰而去。 玄武楼位于神武门城门楼上,等到许安赶到之时,大火已经开始蔓延向整座城楼。 城门下,跪伏着大片兵将,一旁则还站着几十名穿着文官服饰的大臣,大部分都面露哀戚之色。 许安狂冲而至不待马匹停稳就从马上滚落,一把拉住身边的一名军官厉声喝问“陛下在哪里?” 这名军官看盔甲装饰只是一名队正,被许安拉住,一脸悲痛的说道“陛下决心殉国,命人焚烧了玄武楼。” “混账,尔等身为臣子怎敢坐视陛下蒙难,有卵子的就跟我一起救出陛下。”许安怒发冲冠,大吼一声便带头向城门楼上冲去。 许安的话语让跪伏在城楼下的众军士面面相觑,终于又有几个人站起身跟着许安冲上了城楼。 大火熊熊,已经封堵了玄武楼的入口,如今虽已是寒冬腊月,但炽烈的火焰仍然烤的人全身发烫。 许安刚刚尝试靠近玄武楼就被大火逼退。 左右环顾了一下,冲到城墙上一口用来防火的水缸旁,兜头盖脸把自己浇的湿透,接着又冲进不远处的值房拖出一床麻被在水缸中浸的湿透,然后披在身上再次冲进了火场。 玄武楼总共三层,一楼空空荡荡没有看见一个人,许安毫不犹豫再次往二楼冲去。 “砰”的一声,许安一脚踹开一扇房门。 二楼房间不少,有些房间已经彻底被大火吞没,他无能为力,只能去那些看起来火势还算小的房间里碰碰运气。 没人,还是没人。 许安的脸色渐渐着急起来,如今火势越来越大,身上的水分在迅速蒸干,同时不断有烧断的木梁从房顶落下,如果不及早退出去,他说不定也会陷在这里。 好在有几个兵士追了上来,几个人汇合之后快速查看一遍二楼的情况,其中一个明显领头的军官看向许安问道“将军,现在怎么办?” 许安看了一眼上下楼的木梯,一咬牙道“上三楼。”说罢,他就已经当先冲了上去。 许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反正脑袋一热就上了,也许是原主的残念在作怪,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也不会后悔。 大火是从一楼烧上来的,三楼的情况要比二楼好一点,不过那滚滚的浓烟不断往上窜,时间待长了容易窒息。 许安迅速在三楼转了一圈,注意到最中间一间房间内似乎有响动,他立马顶着烈火浓烟冲了过去。 “砰”的踹开房门,第一眼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着明黄色服饰的孩子正躲在角落里哭泣,只是哭声微弱,显然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的目光接着向房间里面望去,房间内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绝大部分都经受不住浓烟的熏烤已经晕了过去。 “救人。”许安对着几个跟上来的兵士大喊一声,提起两个小孩交给了后面的人,转身又往房间里面冲去。 第九章 传国玉玺 许安的首要目标自然是坐在房间北面大椅上,身穿龙袍的李从珂。 只是他刚刚往前冲了两步,屋顶上一根房梁突然“吱吱嘎嘎”的响了起来,许安抬头看去不经大惊失色,连忙停下脚步向后撤去。 只听“轰隆”一声,沉重的横梁带起巨大的轰鸣压塌了地板,连带着半个房间都塌陷下去。 “陛下。” 一声悲呼从许安身后传来,几名跟随前来救人的兵士全部跪了下来。 房梁砸毁了大半个房间,并且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李从珂、刘皇后、曹太后还有雍王李重美全都被压在了房梁另一边,显然是凶多吉少。 与他们一起被压在房屋下面的的还有几个嫔妃打扮的女子,唯有一名女子,昏迷的位置比较靠近角落,逃过一劫。 许安连忙跑过去查看,这个女子他认识,正是李从珂之女,赵国公主李幼澄。 “走。”许安猛地一甩头,强行压制自己的失望,上前抄起李幼澄抗在肩上,招呼着几名兵士迅速离开房间。 此时整座房间已经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就当他要离开房间之时,眼角余光一撇,注意到房间角落里有个物体闪烁着润泽的光芒,似乎是刚刚从李从珂手中滚落的。 许安略一思索凑近两步仔细观看,只一眼就感觉自己热血直冲天灵盖,整个人瞬间激动起来。 这是一块由玉石雕刻而成的四方大印,上有五龙汇聚,栩栩如生,更重要的是,这块大印一角有破损,由黄金补之。 许安猛地跨步上前,一把抓起那方玉印凑到面前,几乎呢喃的念出上面那八个篆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玄武楼内火势越烧越烈,当许安带着人赶到楼梯口时,木梯已经彻底被火焰所覆盖,想从来路下楼是不可能的了。 “走窗户,让下面人接应。”许安当机立断,抱着人向另一侧跑去。 “砰”的一声,一处窗口被砸碎,碎木飞溅。 许安探头向外看了看,不经微微皱眉。 玄武楼三楼离城墙大概七八米高,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就算不死也得残,更何况他还背着个人。 不过好在破窗的动静也引起了下面人的注意,有人当即大喊道“快看,他们在那里。” “快,搭人墙,把人接下来。”立马有将官吩咐。 没过多久,数十名兵士层叠站立,并用找的到的木架等物倚为支撑,一个将六七米的人梯迅速搭了起来。 “下楼。” 许安在两名兵士的帮助下上了人梯,后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借助人梯安全到了楼下。 “陛下呢,陛下怎么样。” 玄武楼下,一大帮文官武将围拢了上来焦急询问情况。 许安看了一眼面前的群臣,最终默默低下头半跪在玄武楼前低声道“陛下,殉国了。” “陛下,陛下啊。” “陛下,您怎么就先走了。” …… 此话一出,玄武楼前立马哭成一片,尤其是那些文官,一个个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犹如天塌了一般。 但许安现在却没功夫和他们演这出忠君爱国的戏码,猛地起身大喝道“陛下虽然驾崩,但皇嗣尚在,如今叛军作乱,我等应该立刻保护皇嗣出城,以图大计。” 此话一出,原本哭闹众人为之一顿,现场竟然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不过很快就有几个武将跳出来支持许安。 这些基本都是李从珂亲兵营出身,和许安一样属于帝党死忠,否则也不会安排他们守卫皇宫,贴身护卫。 但文官那却里只有一小部分人出声附和,大部分依旧沉默。 这些今天能够应召前来上朝的官员在忠诚度上已经被筛选了一遍,但他们大部分忠的只是李从珂,如今李从珂已死,他们就不得不好好想想自己的退路了。 毕竟如今的形势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就算李从珂活着想要翻盘都千难万难,更别说这两个几岁大的孩子。 武将那边不经对那些沉默不言的文官怒目而视。 不过许安对此却没有感到意外,帝国将亡,人各有志,随他们去吧。 现在可以说是生死时速,每一分钟都弥足珍贵,他可没时间和这些人去掰扯。 他刚想对那几名支持他的武将说点什么,突然想起自己似乎还背着个人呢,连忙招呼现场两个宫女过来接人。 “将军,公主的呼吸很微弱,怕是……” 把人交了出去,许安刚想和在场其他武将商议突围事宜就被一名宫女给唤住。 “什么?” 许安吃了一惊,连忙转身查看。 果然,李幼澄此刻被两名宫女搀扶着,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脸色通红,已是气若游丝。 “有没有御医?”许安连忙转头问道,但周围却是无人应答。 “谁会救人?”许安又问,众人更加面面相觑。 许安不经皱眉,他又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李幼澄的情况,看样子应该是在大火之中被烟灰呛住呼吸道导致的窒息。 “把公主给我。” 两名宫女看向许安有些发愣,不知该不该听。 “还不快点,公主要是有事你们担待的起吗。”见两人没有动作,许安不经眼睛一瞪。 慑于许安的气势,两名宫女这才慌忙将李幼澄送到许安手中。 许安上前扶住公主,转到后面抱住她腹部,双腿前后分开呈弓步让公主坐在自己小腿上,随后一手握拳,拇指顶住肚脐上方,另一手抓住握拳手,快速且有力地向内、向上冲击着她的腹部。 这是后世常见的海姆立克急救法,但是在这个时代无疑没人见过。 虽说唐朝风气开放,所谓的程朱理学更是连影都没有,但并不代表男女大防就一点不存在,许安这么做无疑惊掉了一地眼珠子。 一旁的两名宫女被吓得脸色煞白。但却不敢上前阻止。 但在场的一众文武可就看不下去了,几名年纪大的文臣当即上前呵斥道“这位将军,可知男女授受不亲,你行为如此轻浮,亵渎公主乃是大罪,还不快快放手。” 几名武将更是连剑都已经拔出来了,如果不是许安刚刚冒死进火场救人,恐怕他们已经砍过来了。 “我在救人。”许安头也不抬的答道,手中继续重复着动作。 “救人?荒缪,老夫活了几十年从未见过这等救人……” 为首那名文官须发怒张,刚想继续呵斥,但原本陷入昏迷的李幼澄却是突然“嘤咛”一声缓缓苏醒过来。 第十章 拥立 在许安的努力下,李幼澄的呼吸渐渐恢复畅通,人也自然而然醒了过来。 刚才那一众出声质疑的官员就如同突然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没了声音。 好半晌,那名为首的文官才轻声说了一句“即便救人也不该行为如此轻浮。”说罢拂袖退了回去。 李幼澄从昏迷中醒来,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随即发觉自己竟然以一个极不雅的姿势坐在一个陌生男人腿上,不经“啊”的惊叫出声。 许安也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放开手,李幼澄刚刚醒来气力不济,加上事出突然整个人不经向前跌倒而去。 许安见状心道不妙,连忙伸手去扶避免这位公主殿下来个当众用脸刹车。 只是慌乱之间许安双手竟然直接抱住了李慧明的胸口,只感觉两团饱满入手,他竟然还本能的抓了一下。 嗯,挺软。 “你,给我放开。”李幼澄羞愤欲绝,当着大庭广众这么多人,自己竟然被人如此轻薄,简直丢死人了。 许安也察觉到不妥,连忙把人扶正后放开,退后行礼道“末将侍卫司从马直都虞候许安参见公主殿下,末将刚刚救人心切,情急之下一时无状,还请殿下恕末将失礼不恭之罪。” 好在李幼澄毕竟不是长居深宫不知世事的女子。 李从珂起兵之前深受李从厚(唐闵帝)猜忌,她作为女儿多次被召入京作为人质,心智早在这些年的经历中锻炼的成熟,因此很快平复了情绪。 没有急着开口呵斥,而是把目光投向一旁的两名宫女。 这两名宫女连忙上前,在她耳边悄声禀报着刚才发生之事。 李幼澄点了点头,此时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先是转身对着玄武楼跪伏下去磕了三个头,随后才看向许安道“许虞侯冒死入火海救得本宫性命,本宫又怎会怪罪。 只是父皇有令,我皇室之人尽皆殉国,虞侯将本宫救出,却让本宫有了不忠不孝之嫌。” 许安当即说道“殿下切忽如此言,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陛下有后留世告慰列祖列宗,此乃大孝。 如今叛军临城,家国沦陷,臣愿扶保殿下与二位皇子杀出洛阳,召各地勤王之师平叛剿逆,此乃大忠。 还请殿下下令突围,臣愿为殿下先驱。” 许安已经想明白了,虽然李从珂和李重美没能救出来,但救出来两人的儿子,一个皇子一个皇孙,仍然可以奉为正朔。 但问题是这两人都不足十岁扛不起大旗,这个时候作为皇室唯一存活的成年人,赵国公主李幼澄就成了皇室的代表。 所以许安现在需要得到这位公主殿下的支持。 就在此时,他又想到了袖子中那方玉印,不经神色一动,当即跪下取出玉印高举头顶道“今国势衰微,万民待拯,二位皇子年纪尚幼,值此社稷存亡之际,臣请公主殿下仿前唐太平公主之例,参知政事,监理国事,重振山河。” “传国玉玺。”看到那方玉印,好几个老臣当场惊呼出声。 不过随即,众人的目光就死死落在了许安身上。 这个家伙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都虞候竟然敢带头劝进,这完全于礼不合。 但即使如此,现场却没人阻止,无他,因为朝廷现在需要这么一个监国。 但两皇子年龄都太小,担不起大任,而李从珂这一系成年的就只剩这位公主了。 而且监国毕竟不是皇帝,转圜余地很大。 “臣请公主殿下监国。” 许安身后,在几位将官的带领下,“哗啦哗啦”跪倒了一大片士兵。 得到了武力的支持,面对众多兵将凶狠的眼神,在场文官们也一个个跪倒在地。 其中还包括三司使张延朗以及同平章事韩昭胤两名宰相,总算让这个劝进不算是太儿戏。 李幼澄也是果决之人,接过许安手中的传国玉玺,神情庄重道“先帝蒙难,家国危亡,值此生死存亡之秋,本宫秉承先帝遗志,监理国事,还望众卿全力相助,本宫在此先行谢过。” “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群臣当即三跪九叩,确定君臣名分。 李幼澄稍作思索便看向许安问道“许虞侯,如今叛军入城,你看该如何应对?” 许安对此早有打算,毫不犹豫的答道“殿下,叛军势大,不可正面力敌,臣意,趁叛军还没有彻底掌控京城之前,臣愿护送殿下与二位皇子突围。 臣进宫前已命从马直人马在曜仪西门外等候,还请殿下与两位皇子速速移驾,先突围出城再图大计。” 一听有上千骑兵在外接应,在场文武皆是神情一振。 李幼澄当即下令道“许安听旨。” “臣在。” “本宫任命你为大内都检点,并兼任从马直都指挥使,全权负责突围事宜,在场兵马全皆交你节制,违令者本宫赐你先斩后奏之权。” “臣谢监国隆恩。”许安大喜。 大内都检点之职,一般负责皇帝出征、巡行时的安保工作,属于临时性职务,回宫后就收回。 李幼澄这个任命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大内都检点一职是李幼澄对他救驾以及拥立之功的回报,同时让他合法取得了在场所有兵马的指挥权。 但这个官职又是临时性官职,不至于让其他人因为嫉妒而对其记恨,让这个临时小团体离心离德。 不过即使得到了李幼澄任命,许安还需要得到在场军队的认同。 他的目光看向了内殿直副都指挥使杨彬和忠顺军都虞候吴昭。 这两人是在场武将之中除了他以外军职最高的实权派。 如今在场总共有三个营的兵力,其中两营属于内殿直,听从杨彬指挥,另外一个营则隶属于忠顺军,归属吴昭指挥。都属于侍卫司序列。 只有得到这两个人的支持,他才能彻底掌控当下局势。 杨彬和吴昭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走到许安面前。 三人都是出身李从珂亲卫营,如今又都在侍卫司任职,相互之间就算不熟也至少照过面,因此也没多少废话。 杨彬先是对李幼澄行了一礼,然后看向许安问道“许都检点,对于突围不知你可有计划?” 许安对此早有准备,当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二位将军,叛军从东门入城,以洛阳之大想要控制全城没那么容易,我等先从曜仪西门出宫,离的最近的城门应该是南城的厚载门,而且相比北边,南边的叛军数量要少的多,适合突围。 等出了城,我等一路向西沿潼关道入汉中,还于旧都,到时可借潼关天险抵御叛军,再号召天下勤王。 二位将军若有其他策略或者建议要补充的请讲,我等再一起推敲。” 虽然手握大权,但许安对杨彬和吴昭仍然非常客气,哪怕时间紧迫,他仍然耐着性子等待二人表态而不是独断专行。 第十一章 犒军 许安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杨彬和吴昭显然对他的态度很满意,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对许安抱拳道“一切按许检点之意。” 在场三名实权派达成了一致,许安当即扶起两人道“二位将军不必多礼,如今国朝风雨飘摇,还需二位将军鼎力相助,同心协力,共扶社稷。” 三人随即开始计划起突围的细节,很快张延朗和韩昭胤两个宰相也加入了讨论。 “好,那就从厚载门突围,我记得厚载门守门主将是捧圣军左厢第三军军都指挥使王腾吧。”片刻之后,杨彬点头道。 “没错,就是他。”许安点了点头,几人不经同时皱眉。 捧圣军并不归属侍卫司统领,而且王腾这个人也不是李从珂亲信旧部,是李从珂称帝之后才投效的,忠诚有限。 如今叛军破城,城内文武不知道多少已经准备投靠新君,实在不能这个指望这个王腾会放他们出城。 而一旦不能第一时间出城,叛军得知消息后必然调重兵围剿,到时就是死路一条。 “这厚载门必须想办法夺过来,只是城门坚固,我们的时间不多啊。”许安皱眉说道。 虽然从城内攻打城门要比城外容易的多,但如果守城兵马死守想要攻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而他们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老夫可以帮你们诈开城门。”宰相张延朗突然开口道。 众人闻言目光皆看向张延朗,许安诧异的问道“老大人准备怎么做?” 张延朗则是一捋胡须,微笑着道“老夫负责军队的后勤供给,与那王腾打过一些交道,只要寻个名目诈开城门,将军再带兵破门,应该会容易许多。” “好计策,那一切就拜托老大人了。”许安眼睛一亮,当即以此策为中心开始制定计划。 很快几人商议妥当,在奏报监国之后立马两路行动。 其中一路,以许安的从马直和吴昭的忠顺军为主带着张延朗前去攻占厚载门? 另外一路,则由杨彬带着内殿直的两个营头保护御驾,并且尽一切能力搜集有用物资,等消息传来,立马启程突围。 …… 曜仪西门处,也有着一都禁军兵马负责镇守,此刻正与城门外从马直的大军对峙,气氛极为紧张。 好在许安及时率人赶到,在宣布了监国令旨之后直接收编了这一都守军。 在命令守军开门后见到城外那上千骑兵,他整个人一下放松了不少。 虽然他在进宫前下了命令,但没有亲眼看到仍旧有些不放心,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如今有了这支精锐骑兵,他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 “从马直四营指挥使郑冲(一营代指挥使关胜,二营代指挥使张诚,三营指挥使马凉)参见虞侯。” 四名指挥使在郑冲的带领下拜见许安,他的亲兵队长张豹则已经忠诚的站在了他的身边。 看了一眼人群中面无表情的马凉,许安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了。 另外他还在队伍里看到了陈康年和李文宪,他们竟然一直没有离开,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他现在也没时间去了解这两人的想法,在众人面前宣读了一遍监国旨意之后,又把当前形势略微讲解了一下,便开始发布命令。 其中郑冲升任从马直副都指挥使,仍兼第四营指挥使。 马凉升都虞候仍兼第三营指挥使,关胜和张诚则取消了他们前面的代字。 另外他们临时任命的那些都头和队正全部转正。 这是走之前李幼澄给他的便宜之权,只要事后向朝廷报备一下便是。 一时间人人欢喜。 许安则是微微一笑,来到马凉面前一抱拳道“马虞侯,以后还望多多支持。” 马凉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本来对于被郑冲等人拿刀逼着整编之事心中颇为不服,而且他也已经做好了见到许安被夺取兵权的准备。 没想到许安不但让他仍管营伍,而且还给他升了职,这突如其来的待遇让这个耿直汉子心中颇为激动,怨气顿时消散大半。 “走,去厚载门。”许安一挥手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向南城而去。 此时叛军破城的消息已经洛阳城内飞速传播,街道上已经是干干净净,百姓全部躲在家里生怕糟了祸事,远处隐隐有喊杀声传来,是城中忠于唐室的军队在做最后的抵抗。 厚载门,洛阳南城三门之一,虽非正门,但修建的也颇为宽阔,总共有三条门道,南北进深长达十七余米。 如今在这里总共驻扎了三个营头的兵马。 王腾站在城墙之上眺望着城外的动静,片刻之后他转头看向自己的亲兵问道“人还没回来吗?” 亲兵摇头“还没有。” “怎么这么慢,真是废物,如果不能第一时间归顺大晋,一旦晋帝误会可就遭了。”王腾有些焦急的来回踱步。 就在此时,一名手下的将领前来汇报“将军,城内有人来了。” “是谁?来了多少人?来做什么?”王腾皱眉问道。 “来了大概百来人,领头的是三司使张延朗,还带着几十辆大车。” “张延朗?他来干什么?”王腾皱眉。 “说是有一批军资需要运送出城,用来犒劳王师,想让我们开城门放行。”部下回答。 王腾当即明白过来,不经骂道“老东西果真奸滑,这些文人的花花肠子就是多,这老家伙分明是想投降,还犒军,我呸。” “将军,我们要不要开门。”部下问道。 王腾还没做出决定,站在他身边的军副都指挥使便靠了过来道“大哥,张延朗想凭借犒军去讨好晋帝,好在新朝谋求高位,我们不如把他的东西抢过来,由我们去犒军,到时晋帝一高兴,说不定还会给大哥升官。” 王腾一听不经面露喜色,大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副手夸赞道“你说的不错,就这么办,走,跟我去见见这位三司使大人。” 厚载门前,张延朗坐在一辆马车之中闭目养神,忠顺军都虞候吴昭则站在他身边。 犒军的说法是一个试探,以判断王腾是否已经投降叛军,好确定下一步计划。 “张相,来人了。”杨昭突然开口道。 张延朗睁开眼睛,随即掀开车帘看向前方。 只见城墙之上下来了数百人,簇拥着一名骑马的将领大摇大摆的向车队靠近。 “谁是张延朗啊。”走到近前,王腾手拿马鞭趾高气扬喊道。 张延朗虽然是宰相,但这个时代武人的地位被无限拔高,作为手握实权的将领还真不带怕的,更何况这个宰相都快变成前朝余孽了,他就更不在乎了。 “王腾,你好大的架子,见到本相竟然敢拒马回话。”张延朗下车,带着人走出队伍沉声说道。 王腾看着张延朗则是眼睛一瞪,喝骂道“老东西,你还以为你还是宰相啊,大唐都要亡了,还摆你那臭架子。 本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这些物资主动交给本将,本将放你一条活路,要么本将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自己来取。” 第十二章 夺门 面对王腾的跋扈,张延朗脸色不变,开口呵斥道“这些物资都是用来犒劳王师的,王腾你好大的胆子,难道就不怕王师进城后问罪吗。” 王腾听罢不经哈哈大笑“本将当然知道这是用来犒劳王师的,不过就不用你去了,你把东西交出来,本将带你去犒劳。” 闻言张延朗和杨昭对视一眼,现在可以确定王腾已经起了叛变之心。 队伍后面,一名兵士悄悄离开。 “来人,把这些物资都给我拉走,另外派人去通知城外王师,就说我要去犒军。” 仗着人多势众王腾根本没有去管张延朗同不同意,直接指挥手下兵士就去拉那些马车。 张延朗则是神色冰冷的喝道“王腾,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抢老夫的东西。” “抢?哈哈哈,就抢了怎么样,老东西,就算你是宰相又怎么样,再敢废话信不信老子把你一块宰了。”王腾神色嚣张,根本没有把张延朗放在眼里。 张延朗的神情则是愈加冰冷。 此时王腾手下的兵士已经拿着兵器强行驱赶张延朗带来押车的士兵。 “轰隆隆。” 远处街道之上,传来了让大地震颤的雷鸣之声。 “什么情况?”王腾一惊,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妙的感觉。 “将军,是马蹄声,有大量骑兵在接近。”身边亲卫叫道。 “动手。”早已忍耐不住的吴昭当即抄起兵器就向王腾杀去。 “保护将军。” “给我杀,不要放跑王腾。” …… 吴昭所带领的百余名忠顺军士兵立马和王腾的手下激战起来。 此刻许安已经带着骑兵快速逼近城墙,以骑兵的速度最多半分钟时间就能抵达战场。 “撤,快撤。”王腾此时哪还不明白自己被算计了,拼命想要杀出一条归路。 但由于他先前过于轻视张延朗,或许以为自己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又或者没把张延朗这个文官放在眼里,导致他离车群离的太近,措不及防之下被吴昭带着人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虽然人数占着优势,但这种近身白刃战,这么小的地方一时能参战的也就这么多人,人数优势短时间内根本发挥不出来。 但骑兵的速度却是极快,此刻先头部队已经离战场不到两百米。 “射箭,快射箭。” 城墙之上,有将领慌忙调来弓箭手,但因为没有准备,一时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十支箭射出,除了几个倒霉蛋以外,剩余的骑兵如同洪流一般杀到了城门门口。 到了这里,城楼之上就算再想射箭也因为被困城下未能脱离战场的王腾而投鼠忌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营控扼各处街道,二营围剿城下敌军,三营四营,随我攻城。” 随着许安一声呼啸,大批骑兵立马分成了三股。 城内与城外的情况不同,城内有马道可以直通城墙,而王腾显然没有提前封堵马道,现在更是来不及了。 在城墙守卫投鼠忌器的情况下,大批骑兵极为顺利的杀到城墙之上。 以城墙的宽度足够骑兵跑马,失去了城墙守护,就是仓促应敌,步兵在骑兵的冲杀之下立马全线崩溃。 许安从马背之上一跃而下,登上一处墩台高声道“监国有令,王腾谋逆,立斩不赦,余者不罪,尔等还不速速归降。敢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投降投降。”一众从马直兵士皆是怒吼,气势逼人。 “王腾已死,尔等继续附逆谋反吗。”城楼之下,在骑兵的帮助下,吴昭一刀斩下王腾头颅,提着大吼道。 “我等愿降,愿降。” 随着王腾被斩首,知道大势已去,又被大义压身,剩余的兵将心无斗志,纷纷选择投降。 许安利索的把所有队正以上军官找出来单独看押,并从从马直和忠顺军中选派基层将官接任,将这三营兵马收编。 “快去通知监国,就说厚载门已经拿下,还请殿下速速移驾。 另外整理城上物资,有用的都收起来。” 许安正在紧急安排着各种事宜,亲卫突然来报,说是张延朗请见。 刚才这老头,在战斗时被吴昭安排了一伍兵士严密保护,因此除了有些狼狈外倒也没什么大事。 许安回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张延朗,连忙一拍脑袋上前道“张相,事务繁忙,一时怠慢,恕罪恕罪。” 对于这位年轻的将军,而且态度也没有和其他武夫那样傲慢无礼,又是忠肝义胆,张延朗对他还是颇有好感的,连忙回礼道“将军客气了,特殊时期老夫自然分得清轻重怎会怪罪。 老夫此来主要是想问一下将军,若是有人不愿意跟随御驾出城,将军准备如何应对?” 许安一愣,这他倒是没有想过。 “张相的意思是?” “不管愿不愿意,全部带走。”张延朗神情一肃,带着几分坚决。 “若是自己不愿意,就算强行带走了怕是也用处不大吧。”许安有些迟疑,毕竟这事很得罪人啊。 “老夫这么做原因有二,其一,朝廷外迁,需要他们,人虽然不多,但一个架子至少得搭出来,否则朝廷将有名无实。”张延朗道。 许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朝廷必须要有自己的班底,否则就算回到了旧都,新的朝廷百官都由当地官员、士子担任,那朝廷很容易就会被当地豪强架空。 见许安能够理解,张延朗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伸出了第二根指头“第二,如今叛贼攻陷京师,第一要务必然是稳固京师统治,期间就算逃走一两支部队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但若是让叛贼们知道殿下上位监国,必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而这些人都是知情者。” “我明白了,张相考虑甚为周全。 我不但不能让这些知情者离开,还要立马把陛下自杀殉国一事散布出去,进一步降低叛军戒心。”许安举一反三,不但对张延朗的建议全盘接受,还做出了补充。 “正是如此。”张延朗颇为得意的捋了捋胡须。 许安随即对着张延朗一揖道“多谢张相提醒,日后还望在朝堂之上张相也能对末将多多提点,末将感激不尽。” 张延朗则是微微一笑,回礼道“好说好说,日后老夫或许也有事需要小友相助,哈哈哈哈。” 张延朗和许安相视而笑。 一位宰相,一位大概率将在新朝得以重用的武将,就在这三言两语间结成了政治同盟。 第十三章 投诚 “张相,如今厚载门已在我军控制之下,还请您劳累一趟,去请监国移驾。”等彻底将厚载门掌控在手中,许安对着张延朗拱了拱手说道。 如今洛阳城内愈发危险,皇城应该还能坚守一段时间,叛军短时间内还控制不了全城,但随着时间推移,叛军迟早会大举杀去西南这边。 现在抢的就是时间,一定要在叛军发现之前逃出洛阳。 张延朗自然也明白时间的重要性,一点头后道“老夫这就前去。” 说罢翻身上马,带着一队骑兵就向耀仪西门的方向而去。 许安一边等待监国的到来,一边查看着城外的情况。 想要突出洛阳,还有一关要过就是城外攻城的叛军,若是有几千人从厚载门跑出去,他们绝对不会视若无睹。 而方才厚载门上的战斗动静已经惊动了城外叛军,如今叛军大军集结,正缓缓向城门逼近。 此次晋辽联军南下,足足带了十余万大军,虽然厚载门不是主攻方向,但在城外驻扎的兵马也有五六千人。 如果只是许安的从马值,凭借骑兵之利想杀出一条血路并不难,但问题是还有那么多非战斗人选,一旦被缠住再想跑就不容易了。 “必须想个办法。”楚辰站在城楼之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城墙。 正当楚辰为难之时,亲兵队长张豹提着一名文士打扮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禀报道“都指,刚刚抓到一个人,刚从城外回来,据他交代,他是捧圣军第三军的孔目官,出城是和叛军商议投诚事宜的。” 孔目官,掌军籍档案,文书机要,一般为武将私聘。 许安当即眼睛一亮,连忙问道“那商议的结果如何?” “还不快说。”张豹一脚踹在那名文士腿上,那名文士不经狼狈的趴在地上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说。”这名孔目官此时已经知道王腾兵败被杀,完全吓破了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回答我的问题。”楚辰脸色一沉,声音冰冷的说道。 “回,回将军,小人奉命出城,已经和侯将军,哦不,是侯益那逆贼谈妥了条件,只要王腾愿意开城投降,他可以保王腾军职不变,仍领原伍。” 这名孔目官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事全说了。 “这么说城外的领兵将领是侯益。” 这个人许安知道,在石敬瑭起兵之后就选择主动投靠,如今被封为奉国都指挥使,领光州防御使,颇受石敬瑭重用。 “回将军,并不是,侯益是听说王腾那逆贼要投诚,特意赶来的,他好像是南城外叛军的总统帅,厚载门外的主将只是他的一个副将。”孔目官连忙说道。 楚辰不置可否,接着问道“那我问你,你们约定好几时献城?” 孔目官连忙摇头“这事还未谈妥,小人正是回来准备请示王将……哦不,是王腾那逆贼。” “好啊,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这位……你叫什么名字?”许安哈哈一笑,随即将人扶起和善的问道。 “小人叫李嵩。”一看许安突然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变化,这让这名孔目官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来是李大人。”许安拉着他的手笑着说道“不知大人可愿助我击溃城外叛军,若是功成,本将必上奏天子,为你请功,未来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在许安一连串封官许愿的大饼下,李嵩此刻整个人都感觉晕乎乎的,涨红着脸大声保证道“下官一定不负将军所托,助将军立下此不世奇功。” 直到重新出了城,来到晋军阵前,看着晋军带着杀伐之气的雄壮军容,这名孔目官才突然清醒过来,不经吓得两股战战。 但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后悔,后背之上只感觉一阵冰凉的寒意袭来,一柄钢刀已经贴在他的身上。 同时一道森寒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不要想着耍小心思,只要听话就能保你一命,否则老子现在就结果了你。” “是,是。”李嵩额头上的冷汗当即流了下来。 “你们是谁。” 出城没多久,一队晋军就迎了上来,手持刀枪对准了他们。 “按照计划来。”李嵩身后再次传来冰冷的声音。 李嵩一个激灵连忙上前道“是我,李嵩,刚刚来过还和侯益将军见过面,我要见何将军。” 何远是奉国军下属军都指挥使,率领奉国军的一个军以及三千地方团练兵马负责攻打厚载门。 听到消息后驭马前来,看着李嵩居高临下的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决定好了。” “是是,我家将军愿意同意您的条件,决定立刻献城,刚刚将军大人已经肃清了城门上所有有异心之人。”李嵩上前讨好的说道。 “哦?看来你家将军还是很识相的,你办事也算利索,不错。”何远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仿佛是为了印证李嵩所言,不远处的厚载门的城门缓缓打开。 李嵩连忙道“还请将军派人去接管城防。” 何远点了点头刚要下令,一旁的副将小声提醒道“将军,这答应的也太快了,会不会有诈。” 何远却是毫不在意的笑道“他答应的快才是正常,刚刚送来的紧急军情,我军已经攻破上东门,大军已经杀入城中,这王腾肯定是得到了消息,现在是他最后投诚得到优待的机会,他能不急吗。 刘知远已经率军进城,我们也必须加快速度,否则如此大的功劳怕是连汤都喝不上了。” “将军英明。”副将一想也是,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但何远毕竟是百战老将,虽然认定这厚载门守将只要脑子没坏就不可能起别的心思,但终究还是选择小心为上,先派了一千团练兵马去接管城防。 趁着何远开心,李嵩再次凑上前去一指远处正从城门内出来的几十辆大车说道“那是我家将军为王师准备的酒肉,王师远来辛苦,些许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将军笑纳。 只是为了担心发生误会,这些车辆未曾与小人同行,不知将军可能让他们过来。” “不错,你家将军很懂事,就让他们过来吧。” 对于王腾的识相何远非常满意,也就没抚了这份心意。 此时那几十辆大车已经在缓缓靠近,上面堆满了肉食以及坛坛罐罐,一眼就可以分辨。 而且这些士兵也未带兵器,何远自然不在意。 看着一千团练兵马安安稳稳的进入城中,何远不经笑了笑,看来还是自己太过小心了,也是,如今天下大势在晋,怎还会有人敢对抗王师。 他刚想命令大军跟随进城,突然城中传来喊杀之声,随即就有士兵哭爹喊娘的从城门中奔出,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何远一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忙命令手下兵卒整军备战。 第十四章 石脂水 与此同时,晋军的粮料官正在与那押送酒肉前来的将领进行着交接。 突然这名粮料官的鼻子抽动了几下,皱眉道“什么味道,这么刺鼻。” 目光左右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些坛坛罐罐之上,怪味似乎就是从这些酒坛之内传出来的。 这名将料官走了过去刚准备揭开坛盖,一旁负责押送的将领突然就从板车下方抽出一柄大刀猛地砍了过去。 还没等这名粮料官反应过来,就已经尸首分离见了阎王。 “给我杀。” 随着押送将领的大喝,他带来的一百军士纷纷发难,从板车下方取出兵器向四周晋军杀去。 四周的晋军一时不慎,顿时被杀伤了不少。 不过附近晋军也迅速反应过来,立马调派士卒压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 城内,两千骑兵早已经蓄势待发,等一千团练兵刚刚进城,铁甲洪流便已经直冲而来。 骑兵打步兵本来就是天然优势,更何况这些团练兵说是兵,绝大部分就是临时征召过来的民夫,都就没训练过几天,装备更是简陋。 面对这阵仗当即吓破了胆,一千人根本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抵抗,一轮冲锋之下就死伤泰半,剩下的还因为恐慌发生了大面积踩踏,四散奔逃下已经完全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从马直听令,随本将平叛。” 许安驭马一声大喝,手持陌刀带着亲兵卫队一马当先就冲杀出城,上千铁骑跟在他身后汹涌而出。 另一边,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的何远连忙开始排兵布阵。 步兵打骑兵只有列成紧密战阵才能与之对抗,否则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但那一百多押送酒肉的士兵此刻就如同一根钉子一样,死死扎在晋军的心脏上,在他们的军阵中横冲直撞? 一旦让他们和攻杀来的唐军里应外合,中心开花,晋军只有兵败如山倒的份。 何远自然能够看出这一点,当机立断派出手下最精锐的奉国军一个营前往剿灭这支唐军。 但被包围这些唐军却完全不惧,他们本就是精锐禁军精锐,无论是战力还是战斗意志都不是那么容易摧毁。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既然敢来自然也准备了后手。 这一百唐军第一时间抢回了那些大车,推动大车构建防线阻挡晋军的攻势。 同时有部分人来到那些装酒的坛坛罐罐面前,抱起罐子就用力扔了出去。 罐子落地破碎,渗出了黑色的汁水向四周流去,同时一股刺鼻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 “是石脂水,快撤。” 有老兵认出了这黑色的汁水是何物,惊恐的向后退去。 而此时,唐军已经有人用火石点燃了火油。 “轰”的一声,猛烈的火焰猝然烧起,顺着火油流淌的方向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很快,剩下装着火油的罐子也都被扔了出去。 有些晋军跑的慢的,被火油淋到,一点火星子飘到他身上,全身立马燃起了大火。 这些被火焰灼烧的晋军发出惨烈的嚎叫,翻滚着像四周的人求救。 但此时哪有人敢靠近他们,一个个连忙后退,避之不及。 在火势的帮助下,晋军的阵形逐渐变的凌乱。 而这股唐军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在都头的带领下手执兵器就像其中一个方向杀了过去。 另外一边,许安已经带着骑兵出城,正在向此处飞奔而来。 五六百米的距离以骑兵的速度转瞬即到。 见到阵型被打开的缺口,铁甲洪流直接贴着火域边缘冲杀了进去。 而本就已经混乱的晋军阵型在骑兵的冲击下立马变的更加不堪,大量晋军哭爹喊娘的四散逃跑,原本还算严密的阵型已经彻底崩溃。 不远处,奉国军下属军都指挥使何远看着这一幕不经咬牙切齿。 如今各处都在大胜,他也是被节节胜利给冲昏了头脑,竟然如此大意被唐军抓住了机会,事后怕是免不了被处罚。 不过好在这些受损的晋军都是团练兵,死光了也不心疼。 而他手中最精锐的奉国军依然保持着严密的阵型,不惧唐军来攻。 而许安也能看得出这支晋军的精锐,没有主动去招惹,只是反复冲杀着已经彻底崩溃的团练兵阵地。 他的目的是让城外晋军失去追击的能力。 如今目的基本已达到,这几千团练兵短时间内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至于那些奉国军,只要脑子不是坏了,在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应该没胆子在这种开阔地带对一支精锐骑兵发起反冲锋。 后方,一支车队已经在上千禁军的保护下向北方而去。 何远看着这一幕,脸色有些难看。 副将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支车队里怕是有什么大人物,否则绝对不会有这么多伪唐晋军保护。说不定,李丛珂也在其中。” “我知道。”何远脸色不经更加难看。 但他现在也无可奈何,只能阴着脸说道“快,派人去报告侯都指,不,你亲自去,告诉侯都指这里的情况,让他立马派主力来援。这支队伍有这么多步兵,他们跑不远。” “是。”副将领命,飞身上马向远处狂奔而去。 定鼎门外,侯益成功说服定鼎门守将投诚,正准备入城,手下何远的副将便飞马来报,表示厚载门处有大批后唐禁军护卫一支车队逃跑,疑似有伪唐大人物在其中。 “砰”的一声,侯益一掌重重拍在马背上“何远误我,若是真让李丛珂从南城门逃脱,本将如何向陛下交代,这个废物,他手握六千大军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人这么轻易逃脱。” 副将低着头,小声的把当时情况给汇报了一遍。 侯益听后更加怒不可遏,愤怒的道“去告诉何远,本将再派给他奉国军两个军的兵力,七千精锐主力,一定要把那支逃离的车队截住,要是再办不好,军法从事。” “是。”副将神情一凛,匆匆拿着侯益给的手令去调兵。 另一边,许安率领着从马直骑兵与何远的奉国军对峙,两边谁也不敢主动进攻。 太阳渐渐西斜,此时何远副将终于带着援军赶到。 许安眺望向远处黑压压一片正在赶来的晋军,毫不犹豫的率兵离去。 两千骑兵调头,向着车队离开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十五章 召对(一) 官道上,车队自洛阳向西出发,一路沿着北崤道进入新安县境内。 随着夜色降临,在古代,因为营养跟不上,不少士兵都患有夜盲症。 即便是中央禁军,也仍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士此刻需要其他人搀扶才能行军。 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宋审虔随即下令停止行军,就地安营扎寨。 宋审虔是在车队离城时与他们遇上的。 原历史中,宋审虔作为李丛珂的心腹,始终跟随李丛珂抵抗晋军,最后李丛珂玄武楼自焚,他也跟着跳进火海殉国。 不过如今因为许安的原因,历史再次发生了改变,宋审虔不但没有死,并在得知李幼澄的身份后果断承认了李幼澄的监国之位,并带着禁军马军铁林都归顺李幼澄麾下,随同他们一起突围。 而以宋审虔的官职资历,果断代替许安成为了这支队伍中军队的最高负责人。 宋审虔来到车队中间一辆被严密保护的马车旁边,对着马车内道“殿下,此处已是磁涧镇,明日便可到白超垒。 夜色已深,一路急行军将士们都已疲乏,臣建议先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行出发。” 片刻之后,马车内传来李幼澄的声音“辛苦宋叔了,一切就按宋叔的意思办。” “微臣领命。”宋审虔恭敬一礼之后便准备退下。 他刚想离开,却被李幼澄喊住“等等。” “殿下还有什么事吗?”宋审虔回头问道。 “许检点还没回来吗?”李幼澄想了想问道。 “没有,不过殿下不必担心,许检点手下皆是骑兵,来去如风,就算不敌也能随时撤离,不会有事的,想来许检点现在应该就在前来的路上。” 李幼澄掀开马车帘子,露出那张清丽的容颜,对着宋审虔道“宋叔叔,等许检点回来,您与杨都指、吴都指,再叫上张相、韩相,我们一起议一议。” “微臣领旨。” 确认李幼澄再没有其他事吩咐之后,宋审虔这才离去安排安营之事。 此时已是深冬,半夜寒风呼啸,吹的人瑟瑟发抖。 好在禁军的待遇还算不错,棉衣什么的都有,再加上皇宫之中物资储存丰富,因为许安提前准备了大量马车,所以带了不少御寒之物。 但即使如此,仍然把人冻的瑟瑟发抖。 李幼澄所在的马车内,她和两个孩童以及两名宫女都冻的瑟瑟发抖,脸蛋通红,只能相互抱在一起取暖。 尤其是两个孩童,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种苦,此时不经冻的哇哇大哭。 李幼澄虽然自己也冻的不行,但也知道如今是特殊时期,没有就这些小事去麻烦别人,而是尽力安抚着两个孩子。 北崤道上,许安带着从马直正在加速赶来。 骑兵的选拔要求高,待遇也高,所以从马直中内基本没有夜盲症患者,但天黑难行,等楚辰赶到营地,已经是满天星斗。 “戒备。” 上千骑兵发出的动静让整个营地陡然紧张了起来。 直到看到为首的楚辰这才松了一口气。 负责营地外围防御的新晋忠顺军都指挥使吴昭匆匆上前道“许检点,你终于回来了,殿下要见你,已经派人来催问过好几遍了,你快去吧。” “我这就去见殿下。”许安应了一声,把部队暂时交给从马直副都指挥使兼四营指挥使郑冲,许安便在一名兵士的带领下匆匆前往磁涧镇内。 “臣,大内都检点,从马直都指挥使许安参见监国,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磁涧镇一座稍好的民房之外,许安对着房内行了一个军礼。 “免礼,请进。”房间内,传来李幼澄清脆悦耳的声音。 许安进入屋内,一眼就看到房间内李幼澄那张带着欣喜之色的清丽俏脸,回想起两人曾经有过的亲密接触,不经心情有些起伏。 “许检点,你终于回来了。” 看向许安,李幼澄关心之语脱口而出,但随即察觉不妥,俏脸微微一红连忙道“赐座。” “谢殿下。” 许安此时也已经按捺住心中其他想法,谢过之后便坐了下来。 李幼澄向他问起追兵之事,许安一一作答。 当听到追击的叛军足有数千人,她的脸上不经露出了担忧之色。 许安当即起身郑重道“殿下放心,臣必拼死护卫殿下安全。” 两人说话间,又有人陆续前来。 文官这边,分别是同平章事韩昭胤,三司使张延朗,礼部尚书王权以及工部尚书崔居俭。 武官这边,则是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宋审虔,内殿直都指挥使杨彬(新晋)、忠顺军都指挥使吴昭(新晋),铁林都都指挥使程横以及捧圣军左厢第三军副军都指挥使刘术。 另外还有内侍省内侍(从四品上)秦继旻,六尚局尚宫(正五品)楚锦一左一右伺候在李幼澄身边。 而这些人基本就是如今这个流亡朝廷的全部核心。 本来这场召对早就应该召开了,但李幼澄却坚持要等到许安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许安冒着大火把她从玄武楼中救出来的原因,李幼澄本能的对许安更加信任,想多听听他的意见。 “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君臣之礼行完,李幼澄才道“诸位爱卿,如今叛军势大,洛阳陷落,社稷危如累卵,本宫临危监国,日夜惶恐,生怕祖宗基业亡于本宫之手。 不知诸位爱卿可有良策,助我大唐社稷幽而复明。” 作为在场官职最高之人,在众人的目光下,韩昭胤起身道“殿下,石贼叛逆,虽一时势大,但不得人心。 殿下乃我李唐正朔,待殿下带二位皇子还于旧都,到时号召天下勤王必然一呼百应,石贼败亡之日指日可待。” 韩昭胤所说虽然都是场面上的废话,但算是为这场召对开了个头。 宋审虔当即起身接着道“殿下,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摆脱叛军的追击,进入关中。 如今前方就是白超垒,乃一战略要地,凭借郁山天险易守难攻。 过了白超垒则是汉函谷关旧址,再过去就是渑池,早些日子朝廷就收到奏报,说有大量叛军在汉函谷关与渑池之间出没,阻拦关中勤王之师。 汉函谷关与渑池乃北崤道通往关中的必经之路,路上很大概率会碰上这支叛军,一旦被缠住,我们就要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第十六章 召对(二) 宋审虔的话犹如一桶冷水泼在众人身上,让本就寒冷的天气更加冰凉。 如今虽然成功逃离洛阳,但形势却并没有因此有所好转,他们这支由残军组成的流亡政府依旧如履薄冰,随时可能覆灭。 李幼澄的脸色不经有些发白,但仍然努力保持镇定“不知宋爱卿可有解围之法。” 宋审虔思索半晌之后答道“其实保险一点的办法就是不走潼关道。 潼关道乃中原至关中的大道,石贼必然有所防备,虽然距离最近但也最为凶险。 臣建议可以转向南行,沿伊水经伊阙关入伏牛山,只要入了山,叛军再想追踪就难了。 然后再折向西北,走商洛道,从武关入关中。” “不妥。” 正当众人思索着宋审虔所言的可行性时,许安却是起身反对。 “哦?许检点莫非有其他高见。”宋审虔看向许安,眼睛不经微微眯起。 作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许安是骑兵将领正是归属于他麾下,他自然有些印象。 他也听说了许安今日的作为,救驾拥立,每一桩都是泼天大功,日后若是大唐能够重新站稳脚跟,封侯拜将也是顺理成章。 当然就算没有这些功劳,许安如今手上的从马直,是这支流亡朝廷建制最为完整的部队,换句话说,现在许安掌握着当前流亡朝廷最大的武力,这足以让他说话份量在这个流亡朝廷里无限拔高。 但即使如此,作为大唐老臣,不久前也是位高权重,许安在他眼里不过一好运的毛头小子,如此公然反对他的提议,让他不经心生不快,语气之中也带着淡淡的不愉。 许安则是起身先是对着李幼澄一礼,这才看向宋审虔抱了抱拳道“老大人,您说的路线固然稳妥许多,但伏牛山道路山势陡峭,沿途多荒野,补给极为困难,我军仓促出行,粮草缺乏,如今又正值寒冬,途中怕是会困难重重。” “为了殿下和大军的安全,这点困难老夫觉得并非不能承受。”韩昭胤突然开口道。 许安却是摇了摇头道“这只是我反对的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原因,入伏牛山走商洛道,比走潼关道至少要多耗费半个月时间,若是平常自然无事,但如今我们却拖不起。” “如今石贼称帝,叛军势大,各地人心惶惶,地方多有投降者。 虽然西部和南部还有不少城池在我大唐治下,但一旦洛阳沦陷、先帝蒙难的消息传去,必然会极大动摇各地官员的忠心。 我们只有尽快在长安重建天子旌旗,向天下宣告朝廷还在,大唐还没有亡,才能避免西南之地出现大规模降晋的情况,一旦晚了,关中之地尽皆降晋,我们就算安全赶到长安也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抢的就是时间,即便需要冒险,但我们别无选择。” 许安话音落下,大帐之内一片沉寂,都在消化着许安所说的内容。 片刻之后,三司使张延朗第一个开口赞同道“许检点所言有理,臣附议。” “臣也附议。” “微臣附议。” …… 很快,帐中文武大部分都表态支持许安。 宋审虔脸上不经有些尴尬,但他也清楚许安所言有理,沉默片刻之后对着上首的李幼澄躬身一礼道“许检点考虑周全,是臣疏忽了。” 李幼澄先是对着许安微微点头,然后看向宋审虔微笑着道“老大人也是为了队伍安全考虑,忠心可嘉。” 见没有其他人提出意见,李幼澄一锤定音道“既如此,就按许检点所说继续沿潼关西行。” 大的方针既已定下,接下来就是优化细节。 宋审虔再次开口道“白超垒隶属于河南府,地势险要。 不过直到洛阳破城前夕,朝廷并没有收到白超垒被攻破的塘报,如今应该还在朝廷手中。 我任河阳节度使时,曾奉陛下之命驻守黄河沿线抵挡叛军,而白超垒就是河阳防区的西部节点,驻守将军是河阳军下属一名营指挥使,统率一营兵马镇守白超垒,是我的老部下,我有一定把握能够说服他。 但后来我回洛阳任职,因战事紧张,朝廷又派了一个营的兵马前往白超垒协防,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当时派去白超垒协防的营头应该属于捧圣军。” 说到这里,众人齐齐把目光看向坐在帐内末尾的捧圣军第三军副军都指挥使刘术。 捧圣军的前身是左右羽林卫,虽然也是禁军,但他属于六卫禁军序列,顶头上司是判六军诸卫事,与侍卫亲军不是一个系统。 而在场武将,除了刘术之外都是侍卫亲军出身,简单的说,就是不熟。 那么想要说服这一营捧圣军归顺,最合适的人选非刘术莫属。 刘术注意到众人的目光,自然能够想明白其中关窍,连忙起身对着李幼澄道“末将愿往白超垒宣监国令旨。” “臣也会派人与刘副都指一同前往。”宋审虔也道。 “好。”李幼澄当即点头道“二位爱卿公忠体国,若是能让白超垒守将率兵来投,本宫记你们大功一件。” “臣遵旨。”刘术行礼之后便退到了一旁。 宋审虔接着说道“过了白超垒,再往前就是汉函谷关旧址,过了汉函谷关就是渑池,渑池属于陕州地界,这支在渑池附近出没的叛军就是我们入陕州的最大阻碍。” “这支叛军有多少人?”李幼澄问道。 “人数不下六七千人,另外还有上千契丹骑兵助阵。” “有把握击败他们吗?” 宋审虔沉默半晌,开口道“臣尽力。” 众人脸色不经都有些难看,如果无法击败这支叛军,那他们现在无疑就是走在一条死路上。 又是片刻沉默,李幼澄突然道“若是本宫记得不错,陕州是保义节度使辖下,而保义节度使是相里金吧。” 宋审虔略一思索一拍大腿兴奋道“殿下英明,没错,正是奉金,我险些忘了,奉金被陛下封为保义节度使,统帅保义军,管辖陕、虢两州,若是他肯出兵接应,只要到达陕州,叛军短时间内就难以奈何我们。” 许安此时也在一旁回想着关于相里金的信息。 相里金,字奉金,并州人士,算是李丛珂的亲信。 当初李丛珂还是璐王时,自凤翔起兵讨伐唐愍帝李从厚,诸道未响应,而相里金当时任陇州防御使,第一时间表态支持,后因功酌升为保义节度使,可以算是李丛珂的亲信。 不过在当今这时局,就算是亲信也不可信。 洛阳被围,相里金没能出兵救援,虽然表面上是被叛军隔断东西,无法东出,但未必就不存在着观望态度,毕竟这个时代,忠君爱国实在是太虚了,自身利益才最为优先。 第十七章 追兵 洛阳皇城 虽然部分忠心于唐氏的禁军凭借皇城险要拼死抵抗,但面对大势所趋终究还是回天无力。 尤其是当李丛珂率皇室集体自焚的消息传出,丧失战斗意志者过半,再加上内鬼暗通,清泰三年闰十一月二十六日夜,洛阳全城尽数落入晋军之手。 晋朝新任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刘知远,作为前军主将,破城之后连夜封存府库,清点物资。 同时清扫皇城,排除隐患,准备迎接石敬瑭入城。 看着府库内一箱一箱珠宝被运出去,刘知远刚想去别处转转,有人来报,说是奉国军都指挥使侯益遣人过来,说有重要军情汇报。 “侯益?把人带过来。”刘知远声音冷淡的说道。 “侯益让你来是有什么事?” 面对侯益手下将领,刘知远态度极为不客气。 他是石敬瑭手下亲信老人,对于这些新降之将,寸功未立却又身居高位者,难免有些看不惯。 侯益手下将领则是恭敬的汇报道“将军,不久前洛阳城内有数千人马通过厚载门向西逃窜,疑似有重要人物在其中,都指大人已派人前往追击,但这批人马之中有大量骑兵,都指大人希望您能派遣骑兵支援。” 听完这名将领的汇报,刘知远不经冷哼了一声“李丛珂和李重美都已经自焚而死,尸体已经确认,其他人就算逃出去了又有什么用。” 不过对于侯益的求援,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想了想,仍然抽调了两营左射军前往追击。 …… 磁涧镇临时议事厅内 三司使张延朗道“陕虢二州乃是入关中的必经之路,必须把相节使争取过来。 倘若相节使愿意支持我们,我们的实力不但大增,而且也将影响一大批人的态度。” 这时,同平章事韩昭胤起身,对着李幼澄一礼道“殿下,臣愿意前往陕州,说服相节使。” “这……”李幼澄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但嘴上却有些犹豫道“此行风险不小,不提路上可能会遭遇叛军的拦截,而且相计使虽然乃父皇亲信,但凡事皆有万一,一旦事情有变,陕州可就成了龙潭虎穴。 韩相乃国之柱石,切不可以身犯险。” 韩昭胤却是坚持道“殿下,相节使管辖陕虢二州,更是保义军统帅,地位不同一般。必须派一个有足够份量的人前去才显诚意。 此人非臣莫属,还请殿下赐臣临机决断,便宜行事之权,臣明日一早便赶往陕州。” 韩昭胤想的很清楚,不管加入这个流亡朝廷是被迫还是自愿,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就没法回头。 他已经决定跟着这个小朝廷一条路走到黑,那首先必须想办法在朝廷中站稳脚跟。 而他作为如今名义上的百官之首,却是寸功未立,其实是有些尴尬的,而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至于说危险,就算待在队伍中危险性难道就小了?若是不能说服相里金,迟早是死路一条。 在韩昭胤的坚持下,李幼澄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这次召对时间持续了很久,谈论了包括此行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以及解决办法,一直过了凌晨,众人这才一脸困意的各自散去。 第二天刚蒙蒙亮,队伍便再次集结,向着白超垒赶去。 与此同时又有几支队伍,分别在一什骑兵的保护下向各个小道而去。 这个流亡朝廷,如今共有骑兵,从马直一千六百人,铁林都八百人。 步兵,内殿直一千人,忠顺军五百人,捧圣军第三军一千五百人。 另外还有在皇城收编的各部禁军八百人。 总计骑兵两千四百人,步兵三千八百人,总兵力合计超过六千人,而且这些都是禁军,战力武备方面都没有问题。 “还没回来吗。”白超垒前方,宋审虔看了看日头有些皱眉。 此时除了内殿直一个营在后护卫车队,其余诸部已经聚集。 刘术和一名宋审虔的亲信已经前往白超垒交涉,而其他人则在山下整军备战,制造攻城器械施以压力。 原本这支队伍的指挥权在许安手里,但如今自然而然变成了宋审虔。 许安也没有提出意见,毕竟论资历,官职还有在禁军中的威望宋审虔都远高于他,甚至宋审虔还是他原来的顶头上司。 “报。” 就在此时,一名骑兵从后方飞速骑马赶来,很快在一名亲卫的带领下来到许安等人面前。 许安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他在沿路留下的哨骑,如此紧急赶来,肯定是有紧急军情。 哨骑翻身下马回答道“回指挥使大人,叛军大规模集结正追击而来,目测至少有六七千人,并且还有骑兵上千。 从叛军行军列阵的情况来看,都是叛军主力精锐。” 许安等人不经倒吸一口,没想到晋军对他们如此重视,竟派出了如此强大的阵容。 “莫非是殿下监国的消息泄露了?”杨彬有些担忧的说道。 许安则是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否则叛军派出的就绝对不止这么点人,石敬瑭绝对不会容许我朝还有复起的可能。” 众人点了点头皆认可了许安的说法,但这数千敌军仍然如同一道阴霾压在众人心头,更让他们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性。 虽然队伍突围前他们已经尽可能封闭消息,包括带走了所有知情人,但这么大动静消息泄露是迟早的事。 一旦让禁军反应过来,石敬瑭必然会调派主力前来围剿,若是不能在此之前站稳脚跟他们断无生路。 许安看了看天色,又看向宋审虔道“老大人,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在追兵到来之前拿下或者强渡白超垒,否则到时腹背受敌,就危险了。” “这个,刘术还没有消息传来,还是再等等。” 宋审虔有些犹豫,他还是指望着白超垒的守军能主动归顺。 毕竟他们现在虽然拥有数千大军,但缺乏攻城器具。 白超垒倚仗郁山之险,构建了多层次防御措施,光石砌城墙就有二十余道,每道城墙高3到7米,厚将近2米,想要攻进去极为困难,就凭他们临时打造的这些简易攻城器械,实在没有多少把握,若是强渡则损失太大。 “报。” 正当宋审虔犹豫不诀之时,又是一骑哨骑飞马来报。 哨骑来到诸将面前迅速说道“追兵骑兵脱离大队独自追击而来,看旗号乃是叛军左射军,人数在一千人上下,按照路程推算,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就能赶到此地。” 这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许安再次看向宋审虔急切道“老大人,不能再等了,白超垒守军至今没有动静,必然是别有心思。 还请老大人下令攻城,末将愿领从马直阻击追兵,尽可能拖延追兵到达时间。” 宋审虔也知道此时不能再犹豫,伸出手对着许安肩头重重一拍道“后方就拜托许检点了。” 随即看向身后大军,大声道“众将听令,准备攻城。” 第十八章 将计就计 宋审虔追随李丛珂多年,南征北战,统兵能力绝对是有的,如今也才方三十余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在他的指挥下,数千大军已经陈兵白超垒前,其中以捧圣军第三军一千五百人为先锋准备进攻。 如今刘术的情况未知,捧圣军第三军群龙无首,不过宋审虔并没有从第三军中指定将领领军,而是将第三军直接归于自己麾下亲领。 正当军队缓慢逼近白超垒时,一道人影突然从堡垒之中跑了出来,大喊着“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等一等。”宋审虔阻止了大军继续前进。 来人跑到面前,正是刘术。 宋审虔看着刘术皱眉问道“刘副都指,怎么去了这么久,情况怎么样?” 其他将领目光也“唰唰”落在刘术身上。 刘术连忙答道“徐指挥使愿意归顺朝廷,但徐指挥使言说,捧圣军指挥使张默曾多次接触叛军,必不肯归顺朝廷,如今他和张指挥使各领军守东西一峰,他也奈何不了张指挥使,徐指挥使请殿下还有将军入堡内商议如何应对。” 宋审虔看着刘术,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问道“宋全呢?” 宋全正是宋审虔派去和刘术一起入堡劝说的那名心腹。 刘术连忙道“宋兄弟留在堡内,以防止有其他变故。” 宋审虔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道“若是徐指挥使肯归顺朝廷,白超垒一半便入我军手中,剩下一半想要攻破便容易多了。 你去告诉徐指挥使,待本将将此事禀报监国殿下之后,便入堡与徐指挥使相会。” 刘术连忙又道“徐指挥使说,为防止动静过大,被张默察觉,还请将军不要率太多人马入堡。” 宋审虔略一思索,点了点头道“本将知道了。” “是,那末将就在堡内恭迎大人和殿下。”刘术说完便再次往山上而去。 “将军,此事有诈。” 刘术走后,身旁的杨彬连忙说道“大人,若是那徐丰有心归顺,为什么不亲自下来拜见,却只派了刘术前来,而且还要您和监国殿下前去堡内,却不允许多带兵马护卫,这徐丰怕是另有心思。” “不错。”吴昭也点头道“这徐丰虽然是您的老部下,但国势如此,人心思变,不可不防。 况且这刘术是被裹挟而来,忠心有限,也不可信。” 宋审虔则是望着刘术远去的背影,双眼微微眯起,冷冷说道“宋全是我同族,他上山前我曾暗中特意嘱咐过他,他如今没有一起下山,说明肯定出事了。” 见宋审虔并没有被刘术迷惑,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铁林都都指挥使程横上前问道“大人,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如今堡中守军不愿归顺,就凭我军现在的情况想要攻克白超垒太过费时费力,实在不划算。 末将建议强渡郁山天险,两山夹立的地形虽然会让我军暴露在白超垒守军的攻击范围之内,但我军只要派部分人正面进攻堡垒,牵制住叛军,应该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程横所言得到了杨彬和吴昭的赞同,但宋审虔却是摇了摇头“现在大军过白超垒太过危险,韩相刚刚前往陕州,没有几天时间不会有结果。 现在过白超垒,一旦撞上叛军,以契丹骑兵的骁勇我们根本摆脱不了,到时候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那才是死路一条。” “但以我们现在这点攻城器具,想要强攻白超垒,根本就没多少把握啊。”杨彬脸色有些难看,现在的局势确实让人有些山穷水尽的感觉。 “不,本来没有,但现在有了。”宋审虔目光看向山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冷笑。 “走,随我去见监国殿下。”说罢,宋审虔一拨马头就转身向身后的车队行去。 “参见监国。”宋审虔来到最中间被严密保护的马车旁边躬身行礼。 马车帘子掀开,露出李幼澄清丽的容颜“宋爱卿不在前方坐镇指挥,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本宫刚刚看许检点率军向东而去,可是出了什么事。对了,白超垒守军可愿意归顺?” 宋审虔上前一步回道“回殿下,后方有叛军追击而来,许检点已经率领兵马前去拦截。 至于白超垒的守军,臣惭愧,未能将其说服归顺,不过臣有一计,有五成把握能够以极小代价攻占白超垒。” 随即,宋审虔便将具体的情况以及自己的计划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 等宋审虔说完,李幼澄思索片刻缓缓道“你的意思是以本宫为饵,诈开堡门。” “不行。” 不待宋审虔说话,三司使张延朗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殿下千金之躯,怎能冒此危险。一旦殿下有失,这大唐朝廷靠谁来主持。” “不错,宋都指,此事万万不可。”礼部尚书王权和工部尚书崔居俭也纷纷站出来反对。 但宋审虔却是连忙摇头道“几位大人误会了,我确实需要用殿下的身份诈开堡门,但没说要让殿下亲自前去,只要找一和殿下身形相近之人穿上殿下衣服冒充即可。” “这倒是可行,只是找谁呢?” 此次一起出逃的女眷并不多,还要身形相似,这仓促之间去哪里找,众人都有些为难。 “我和小澄年岁差不多,身形也相似,要不就我去吧。” 就在此时,李幼澄身旁一辆马车车帘被掀开,露出了一张精致如画的脸庞。 …… 铁门镇,位于新安县西,距离白超垒只有十里不到的路程。 追兵来的速度极快,当许安率领从马直到达此地之时,左射卫上千骑兵也同时抵达。 双方哨探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的动静。。 两支骑兵都是精锐,遇敌之后都是第一时间列阵,并调动兵马守住侧翼,这才隔着数百米的距离遥遥相望。 不过比起兵力,从马直要比左射军多数百人。 许安略一思索,喊道“郑冲。” “末将在。”郑冲跃马而出。 “你带领四营从铁门镇右侧绕行,前往后方骚扰追兵步兵,想尽一切办法延缓他们的行军速度。” “遵命。”郑冲领命,随即一声呼哨,第四营数百骑兵便跟随他飞奔而出。 “拦住他们。”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些骑兵想要干什么,但左射军的主将仍然第一时间派兵想要拦截。 但许安根本不给他们机会,第一时间带领剩下的三个营头主动发起了冲锋。 第十九章 野心 许安率领从马直倾巢而出,左射军主将无奈,只能先行出兵迎敌。 不过许安显然不是真的想和这支左射军拼的你死我活。 人家晋朝如今是家大业大,死个千八百人伤不了筋动不了骨,但他就这么点家底,一换一那是血亏,所以他的目的只是拖延晋军行军速度。 因此在成功把左射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之后,双方短暂一交手便率军后撤,左射军也没有选择追击,待双方重整营伍便重新对峙了起来。 而此时,郑冲率领的第四营五百骑兵已经消失在了官道之上。 “将军,要进攻吗,现在我们两方兵力差不多,这支骑兵实力虽然不错,但我们有信心击败他们。” 左射军统兵主将周瓌身旁,一名副将开口道。 “打什么打,把左射军打光了陛下问责下来你来承担吗。”周瓌则是很不高兴的呵斥了一句,这名副将一缩脖子立马退了回去。 周瓌今天的心情很是不好,攻入洛阳之后正是捞钱捞功劳的好时候,谁知道刘知远那王八蛋竟然派他来追击这么一支莫名其妙的队伍。 而左射军属于石敬瑭嫡系中的嫡系,如果是在灭唐之战中有所损失也就罢了,但要是和眼前这支不知名的部队拼的两败俱伤,哪怕最后胜了也得挨板子。 本来他率骑兵撇下步兵选择单独追击便是想速战速决,但没想到对方实力不弱,速战速决的想法算是破灭了,只能等待步兵赶到之后再战。 两边如今都是不想打,战场上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 白超垒外的山道上,一百多名士兵护送着一辆马车上了东峰,前方不远处就是堡墙。 侍卫亲军马军司都指挥使宋审虔此刻亲自护卫在马车旁边,一名士兵在他的示意下来到堡墙之前大声道“监国殿下驾到,还不开门迎架。” 堡墙之上,驻守白超垒东峰的河阳军营指挥使徐丰正在暗处观察着不远处的情况,而他身旁正站着刘术。 此时一阵山风吹来,刮起了马车的车帘,一道身材娇好的女子侧影端坐在马车中映入二人眼帘,紧接着车帘重新落下。 徐丰眯眼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一旁的刘术问道“能确定来的是李幼澄吗?” “这个……”刘术不经犹豫。 他也就昨晚见过李幼澄一次,而且这么远的距离又是俯视的角度又是惊鸿一瞥,他不经有些拿不准。 半晌之后才模棱两可的说道“有点像。” “有点像?如此大事岂能靠猜测,万一这是他们将计就计想要诈开堡门,你我人头不保。”徐丰不满的看了刘术一眼。 刘术则是连忙说道“世间事哪有一定成功的,富贵险中求啊,覆灭李唐这个流亡朝廷,这得是多大功劳啊,把那李幼澄还有李丛珂的儿子孙子一起献给陛下,这等大功足以让徐兄升官加爵,拜将封侯啊。” 徐丰则是冷笑着说道“但要是失败也是人头落地,这荣华富贵可不好拿。” 刘术沉默了数秒,开口道“其实您要是和张指挥使联手,成功的可能性会大不少。” 徐丰不经冷哼了一声“那姓张的是头倔驴,为人不知变通,和我不是一路人,要是他选择倒向李唐,我们才没有半分成功的机会。” 见徐丰态度坚决,刘术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继续劝道“徐兄,这等机会要是错过恐怕您一辈子也不会再遇到,一旦等他们发现此事有诈,他们肯定会强渡郁山,一旦让这支队伍逃到关中重整旗鼓,晋帝必然大怒,到时您就算毫无过错,但这个责任您恐怕也逃不掉。 到时一旦有人指责您故意放走李唐皇室。您将是百口莫辩,这后果您承担的起吗。” 徐丰不经脸色有些阴沉。 当下这时局,谁都看出来这大唐已经日薄西山,大晋则是如日中天,尤其是在他知道洛阳城破,李丛珂已死之后更是下定决心投靠晋朝。 至于宋审虔这位老领导的情面,哪有他的荣华富贵重要。 但如今最大的问题是,他有心想抓李幼澄立功,但兵力不足,他现在能倚仗的就是这座军事堡垒。 如今他有些两难抉择,想要拿下李幼澄就必须冒点险,失败的代价则是堡垒被破,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但如果求稳,这已经走到门口的荣华富贵就这么丢了实在有些不甘心,而且刘术刚才所言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也不是没可能发生,而且可能性极大,到时候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走错一步万劫不复,任凭徐丰也是久经战场的老将,见惯了生死,此时双手也是有些微微颤抖。 “城上守将是何意思,为何还不开门。” 叫门的兵将见城上久久不予回应,不经怒声喝问。 堡墙之上,刘术催促道“徐兄,不能再犹豫了,时间再长宋审虔必起疑心,这千载良机可就错过了。” 现在的刘术可以说比徐丰还着急,他本就打算投晋,只不过出了意外被许安强制裹挟而来。 知道洛阳局势的他一万个不愿意继续跟着这个流亡朝廷,在他看来李幼澄等人覆灭只是时间问题,而如今终于让他找到了跳下这艘破船的机会。 但问题是他如今没兵没权,想要在新朝得到赏识继续往上爬就必须得有拿的出手的功劳,而这个功劳今天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且还是泼天大功。 眼见徐丰还在犹豫,刘术刚想再劝,徐丰突然看向他道“如果下面车里的真是李幼澄,即便真是圈套,这个险我也冒了。” “那徐兄快点下令开门吧,越晚开门对面的疑心越重。” 听到徐丰做出决定,刘术不经大喜,但徐丰却是一摆手道“不急,我说的是要确定车里坐的是李幼澄,但你现在有办法确认吗?” “这……”刘术不经一愣,随即问道“徐兄这是什么意思?” 徐丰则是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刘兄弟再下去确认一下李幼澄是否来了。” “什么……”刘术脸色当即变了。 白超垒下,那名叫门的兵士久久等不到回应,刚想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白超垒的堡门突然打开一道缝隙。 刘术铁青着脸从堡内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将士 不过当他走出堡门之后脸色就重新恢复成了笑脸。 第二十章 永安公主 “怎么这么久,徐丰呢,监国亲临他竟然不出堡迎接,真是好大的架子。” 队伍之内,刘术被带到了马车旁边,一旁的宋审虔冷冷的说道。 刘术连忙解释道“宋大人误会了,徐指挥使本来是想亲自前来拜见监国的,但西峰和河阳军指挥使张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派人前来探听情况,为了防止事情泄露,徐指挥使正在应付来人。 这是王成王副指挥使,代表徐指挥使来拜见监国。” 刘术身旁一名将领上前大礼参拜道“末将河阳军第四军第二营副指挥使王成参见监国殿下,见过宋都指。 徐指挥使未能亲迎,末将替他向殿下请罪。” 宋审虔看着王成,眼睛微眯了一下问道“你也是河阳军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王成恭敬的答道“回宋都指,末将是最近新晋提拔的,您担任河阳节度使时,末将还只是一小小都头,您自然没见过。” “原来如此。”宋审虔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而此刻马车内则传来了李幼澄的声音“既是事出有因,本宫又怎会怪罪,王将军免礼吧。” “谢殿下。”王成应了一声,抬头想要看清车内之人的容貌,但马车的车帘封闭什么都看不到,一旁的刘术必然也是如此,那该如何确认身份。 正当王成思索该如何才能看到马车内的情况时,一旁陪同前来的礼部尚书王权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经呵斥道“王副指挥使,还请注意礼节。” 王成则是灵机一动,再次跪倒道“末将失礼,但末将听闻洛阳陷落,先帝蒙南,殿下凭一介女子之身接下这片破碎山河,当为女中豪杰,实在令人倾佩。 末将斗胆,希望能一睹殿下圣颜,还望殿下成全。” “大胆,你区区一副指挥使,竟在御前如此失礼,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岂是你说见就能见,还不退下。”未等李幼澄回答,王权便已横眉立目怒视着王成。 但王成却没有半点退缩,而是继续跪伏在地说道“末将知道此要求确实有些失礼,但若是今日能够一睹殿下风采,末将即便日后马革裹尸也死而无憾。” 王权还想再说什么,但李幼澄已经率先开口道“爱卿为我大唐江山舍生忘死,这等小小要求本宫要是不能满足,本宫还如何坐这监国之位。 莲儿,掀开车帘。” “是。”被称为莲儿的宫女缓缓将车帘掀开一角。 马车旁边,王成和刘术都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马车内那道端坐的人影。 尤其是刘术,此刻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他清楚,如果马车内的那个人不是李幼澄,那代表着他和徐丰暗中的谋划已经败露,那么等待他的只有一死。 但他不能不来,如果不来,那徐丰的刀就要落在他的脖颈上了。 当他看到那张清雅秀丽又气质高贵的面容时,刘术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是她,没错,是李幼澄。 注意到王成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刘术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了确认,王成按捺住心中激动的心情,看向李幼澄道“末将多谢殿下成全,还请殿下入堡。” 李幼澄重新放下了车帘,微笑着说道“还请王副指挥使头前带路。” “遵命。”王成来到队伍最前面带路。 刘术左右看了看也连忙跟了过去,再留在这里,待会打起来,他必死无疑。 但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马车的隔间里走出一道如仙子般清丽脱俗的身影。 女子看向李幼澄道“皇侄女,你快下车吧,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李幼澄看着眼前这位和她年龄相仿,穿着打扮和她一样的丽人,眼神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十六姑,你一定要小心。” 眼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永安公主李徽瑶。 这次出逃的皇室,除了她和两个皇嗣以外,还有寿安公主、永乐公主和眼前这位永安公主,都是李幼澄的姑姑辈。 不过她们并非是李幼澄的亲姑姑,而是李丛珂养父,后唐第二个皇帝唐明宗李嗣源的女儿,唐闵帝李从厚的亲妹妹。 而李丛珂称帝之后,虽然他和李从厚弄的你死我活,但对待这些干弟弟、干妹妹倒是都不错,之前出逃的干弟弟,李嗣源幼子李从益被封许王,这几个干妹妹也仍旧被尊为公主。 而这位永安公主就是唐明宗最小的女儿,虽然按照辈分李幼澄要叫她姑姑,实际上她的年龄要比李幼澄还要小一岁,两人在宫中也是很好的玩伴。 而在宋审虔提出以李幼澄的身份为饵钓钓徐丰上钩的计划后,李幼澄本想亲自上阵以提高计划的成功率,但众文武拼死反对,最后商量出一个折中的计划。 由李幼澄完成前面的所有步骤,就是为了防止刚刚这种情况,而最后进堡的事情则由永安公主代替。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李徽瑶对着李幼澄比了个成功的手势,等李幼澄偷偷溜下车后她便坐到了李幼澄刚才所坐的位子上。 堡垒大门缓缓打开,徐丰望着正在进入堡垒的车队,一旁的亲信上前问道“将军,是否下令。” 徐丰看着下方淡淡道“不急,等他们全部进入堡垒,关闭堡门后再关门打狗,免的出现意外。” “将军英明,将军此次活捉伪唐监国,如此大功,晋帝必然重重有赏。”一旁的亲信夸赞夸赞道。 徐丰脸上则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显然非常受用。 突然,下方进入堡垒的队伍停止了前进,就这么卡在堡垒门口。 “怎么回事?”徐丰一惊,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意外。 这时有兵士快速跑来禀报道“将军,监国殿下不满您避而不见,要您亲自前往门口迎接。” 徐丰一愣,随即松了口气带着几分嘲弄道“丫头片子就是丫头片子,就算当上了监国还是一样,这点小事也要耍公主脾气,大唐让这种丫头片子当监国还能有什么希望,本将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 行吧,既然她在乎这点面子,那本将就给她这个面子,走,随我去拜见这位监国殿下。” 徐丰冷笑一声,转身就向堡门走去。 堡垒大门处,内殿直的护卫人马就卡在这里,让堡门无法关闭。 刘术此刻站在马车旁边正苦口婆心的劝道“殿下,徐指挥使如今有要事在身,并非无礼傲慢,殿下您宽宏大量何必计较这些小事,还请殿下先行入堡,到时徐指挥使必然会来向殿下请罪。” 但马车内只传来一声女子的冷哼,李徽瑶此刻坐在马车内一脸紧张,为了防止声音被听出端倪,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刘术刚想再劝,堡内突然传来一声大喊“臣,河阳军第四军第二营指挥使徐丰参见监国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二十一章 堵门 “徐丰徐指挥使,你终于肯露面了。” 宋审虔骑马上前,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个昔日的下属,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徐丰则是不卑不亢的答道“末将见过节使大人,末将接驾来迟,还请监国殿下恕罪。” 宋审虔则是一摆手道“我已经不是河阳军节度使,不用再如此称呼,既然来了,就跟我去见过监国吧。” “遵令。” 徐丰起身刚想上前,却被几名内殿直的士兵拦住去路。 宋审虔回头,眉头一皱问道“徐丰,规矩你不懂吗,你见殿下,带这么多护卫干什么,让他们退下。” “这……”徐丰有些迟疑。 虽然如今已经确定是李幼澄亲来,应该是没有识破他的计划,但凡事无绝对,如果就这么一个人去,万一出了岔子被直接拿下可就万事皆休了。 但看这情况,自己想要带护卫觐见也是不太现实。 要不要冒这个险,徐丰一时有些拿捏不定。 毕竟如果拒绝觐见等于是公开自己有不臣之心,现在堡门没有关闭,直接动手李幼澄有不小的概率能够逃脱。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宋审虔和在马车里的永安公主比他更为紧张。 白超垒居高临下,对山下的情况一览无遗,为了防止被看出破绽,所以除了这一百护卫以外其他的兵马都没有动弹,只有等他们进入堡垒之后才会动兵,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时间拖的越久计划成功的概率就越大,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徐丰立刻翻脸动手。 同时心中也期望着徐丰能犯一回蠢,如果能直接拿下徐丰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此时副将王成已经走到徐丰身旁,眼神询问要不要动手。 徐丰则是一咬牙微微摇头,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绝不甘心失败。 不就是冒点险吗,这么多年尸山血海都过来了,还怕这点危险。 他当即对着宋审虔一抱拳道“是末将孟浪了,你们都退下,本将这就去拜见监国殿下。” 此话一出,宋审虔心中不经狂喜,只要徐丰进来,那就大事成矣。 宋审虔一挥手示意拦路的兵士退开,徐丰刚想迈步进去,突然一名士兵从堡墙之上狂奔而来,大喊道“将军,山下军队有异动,上千步兵正沿山道逼近堡垒。” “什么。”徐丰猛地停住脚步。 而这番话同样传到了宋审虔的耳中,当即意识到计划败露,明明只差一步就能抓住徐丰,心中暗暗可惜的同时大喝道“动手。” 说罢手提长枪直取近在咫尺的徐丰想要擒贼先擒王。 但徐丰也是历经多年战阵的老将,察觉到不妙第一时间后撤,也不管体不体面一个驴打滚避开了一名攻击,身后的一名亲兵代替他被宋审虔一枪挑飞。 宋审虔想要追击之时,徐丰的亲兵便已经涌了上来将他护到了后边。 宋审虔再次暗叹一声可惜,随即开始排兵布阵,指挥手下兵士列阵防御。 “快,杀光他们。”徐丰毫不犹豫的下令。 附近的河阳军立即手持兵刃蜂拥而至,在这狭小的堡门内外,数百人战成一团。 河阳军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不过好在堡垒大门不大,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人数优势,守个一时半刻不是问题。 现在就看是援军先行赶到还是河阳军先把他们杀光。 “快,调弓箭手过来。” 徐丰也知道时间的紧迫性,一边调派弓箭手向堡门内射击,同时安排人从堡墙上下去,从后方进攻,两面夹击,想要尽快剿灭这百名护卫。 “保护殿下。”宋审虔一声令下,十几名士兵立马持盾围拢在马车周围。 这次充当护卫的兵士全是内殿直的人,内殿直专职护卫,自然配备盾牌,但即使如此,这么狭窄的地方拥挤这么多人,也时不时有人被箭射而亡。 再加上后方出现的叛军越来越多,必须得分散一半人马前去抵挡,两面夹击之下阵线已经岌岌可危。 …… 铁门镇北侧 从马直和左射军仍在对峙,双方谁也没有先动手的打算。 此时,东侧突然有一骑飞奔而入左射军的队伍之中。 哨骑对着周瓌禀报道“将军,后方奉国军主力遭到成建制骑兵骚扰,前行困难,奉国军主将何副都指希望将军派遣骑兵帮忙牵制。” 周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从马直大军,不经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思索了一下,当即下令调遣两都骑兵前去支援奉国军。 虽然前去骚扰的骑兵有一个营,但奉国军有几千人马,一旦有了骑兵相助,哪怕不多,只要能够做到步骑协同,少量骑兵再敢冲阵骚扰就会有危险。 随着两都骑兵离去,对面的左射军就只剩下八百人,开始缓缓变阵。 就在此时,已经晋升为从马直都虞侯兼第三营指挥使的马凉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敌阵的变化,并且敏锐发现了机会。 当机立断对着身旁亲兵吼道“快,你去通知许都指,让他率第一第二营从正面进攻,三营的兄弟听我号令,冲锋。” “这,虞侯,我们不曾事先知会都指大人,私自进攻是不是不太合适啊。”一旁的副指挥使有些犹豫。 但立马被马凉呵斥道“战场之上,机会稍纵即逝,哪有这么多时间请示汇报,出了事责任老子背,你现在要是不听军令,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副指挥使神情一凛,他知道这位老上级的脾气,不敢再多说,率领兵马就跟了上去。 从马直侧翼,数百骑兵浩浩荡荡向左射军左翼方向杀了过去。 第三营的突然出动让其他两营包括在中军的许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马凉的那名亲兵迅速骑马赶到,向许安禀报了事情的原委。 如今的四营指挥使之中,只有这位第三营指挥使马凉没有靠关系,完全是靠实打实的军功从一名骑兵一路升上来的,对于战争的经验也最为老道。 许安听完禀报,略一思索,不但没有去追究马凉私自出击的责任,反而果断选择相信这名老将,当即下令道“第一、第二营听令,全军冲锋。” 话音落下,近千骑兵犹如洪流一般组成雁形阵向左射军发起了进攻。 第二十二章 分割战场 从马直的突然进攻让周瓌有些措手不及,但左射军毕竟也是强军,主将周瓌也是久经战争,当即下令军队反冲锋。 几百米的距离在双方骑兵的对冲之下,只是转瞬之间就冲杀到了一起。 兵器与兵器的碰撞,马匹与马匹的冲击,只是一个照面,双方部队都受到了不小的损失。 但左射军刚刚抽调了两都人马去支援奉国军,兵力上有些吃亏。 周瓌本打算化解这一波攻势之后立马回撤拉开距离,不给对方以多打少的机会。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左翼骑兵竟然被敌军强行撕裂出一道缺口。 马凉率领第三营组成锥形阵顺着这道缺口猛攻,完全不计伤亡,竟然硬生生把左射军分割成了两部分。 “不好。”周瓌一惊,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敌军要在这个时候选择进攻了。 刚刚抽调支援的两都兵马正是左翼的兵马,如今左翼实力受损,变阵又没完成,所以被人轻易撕裂了左翼防线。 他们的人数本来就不如对面,一旦被对面分割成小股部队一点一点吃掉,左射军就危险了。 而另一边的许安见到这一幕则是大喜,当即命令二营兵马继续在正面缠斗,而他此刻则充分利用人数优势,亲自率领一营前去支援三营,要将左翼被分割出来的那上百骑兵给吃掉。 而周瓌自然也能看出敌军的想法,迅速权衡了一番,出于对左射军战力的自信并没有选择放弃这上百骑兵,而是迅速下令,第一时间收拢中军和右翼部队,将剩余的兵力拧成一个拳头准备击破从马直三营的阻隔,汇合左翼兵马。 第二营指挥使张诚,是许安亲兵队长上位,不少人一直不服气,认为他是和许安关系亲近并且遇上了好时候才能一跃数级成为营指挥使,实际上根本没什么能力。 为此张诚一直很想立下一桩大功好证明自己。 此刻机会终于来了,他哪能让周瓌轻易的脱开身去支援左翼,当即带领第二营直冲左射军中军,以贴身混战的方式强行缠住他们。 第二营兵马共有四百多人,而周瓌的中军加右翼虽然将近六百人,但张诚此刻选择把人全部收缩在中段,导致左射军右翼兵马一时使不上力,也就难以发挥人数上的优势。 不过左射军右翼统兵将领反应也很快,为了尽快救援左翼,竟然率兵直接绕过混乱的中部战场,从右侧冲击从马直第三营的防线,双方立刻激烈交战起来。 此时第三营和许安亲率的第一营已经到位,正准备对左翼落单的上百左射军发起总攻。 但许安这时候的选择却是出乎了马凉的意料。 他没有选择继续进攻左翼骑兵,而是直接调转马头冲向了还在中路战场与第二营纠缠的左射军中军。 此时的左射军中军仅仅不到三百人,而从马直一营、二营相加足足有八百人。 而且现在左射军中军被牵制的动弹不得,已经失去了撤出战场拉开距离的最佳机会,而左射军右翼三百人又没有选择与中军汇合,这个时候正是重创左射军中军的最好机会。 相比起鸡肋般的左翼,吃掉左射军中军显然更有诱惑力。 也是这左射军的将领发昏,人数劣势下竟然还敢分兵,估计是让这段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成了骄兵。 而马凉在短暂的混乱之后也迅速判断出了许安的目的,毫不犹豫命令手下兵马从左攻右守变成右攻左守,好投入更多的兵马与左射军右翼交战,并以线阵进行穿插,让左射军右翼兵马无力也无法支援中军。 现在战场的情况是从马直第二营和左射军三百中军纠缠在最右边,西北方向则是正在赶来包抄第一营,北边是从马直第三营。 而第三营东南方向是三百左射军右翼,双方正在激烈交战,再往北则是一百多左射军左翼。 而这种被分割成数支小部队的情况,无疑对于人少的左射军是极为不利的。 随着许安率领一营兵马加入对于左射军中军的围攻,八百人打三百人,优势很明显。 而对左射军这三百中军来说,如果能重新整军选择游走交战,就算人数相差一倍有余还真不一定就怕了。 但刚刚为了救援左翼部队,没能及时拉开距离,如今与第二营人马陷入了这种贴身肉搏的战斗,那人数上的优劣就很重要了。 面对阵型完整,气势汹汹而来的第一营数百骑兵,外围的左射军骑兵迅速被吃掉了大半,并且从马直一营仍在有条不紊的继续向里蚕食。 按照这个形势继续下去,左射军中军三百人被全部消灭只是时间问题。 周瓌也是老将,知道这种情况下就凭左翼右翼那点兵马已经难以逆转局势。 因为他的判断失误,这三百中军怕是要全部葬送在这里,他有些不甘,但他更知道,再这么打下去只会让这八百左射军全军覆没。 一声长叹,周瓌命人打出信号,让左右两翼左射军不要恋战,迅速撤离,而中军,显然已经把被他放弃了。 至于他自己,正在亲兵卫队的保护下试图冲出重围。 如今包围圈的南侧比较薄弱,成为了周瓌突围的方向。 在周瓌亲兵卫队的拼死搏杀下,如果想强留他就很有可能让包围圈出现更多漏洞,到时反而可能四面漏水两头落空。 张诚只能遗憾的命令手下兵马加固包围圈,以免出现更多漏网之鱼。 “想壮士断腕,没那么容易。 去告诉张诚,放弃对左射军中军的围剿,由一营接手牵制,尽全力抽调兵马与三营夹击左射军右翼,一定不能让他们轻易脱离战场。。” 现在从马直已经完全占据了战场优势,许安哪里愿意这么轻易让左射军逃脱。 让一营四个都继续牵制左射军中军,而他则带领一都人马开始迂回,想要从后方堵住左射军右翼的退路。 就在双方各自调兵遣将之时,战场东侧突然传来阵阵大地震颤的声响。 第二十三章 鸡飞蛋打 “轰隆隆……” 随着大地震颤,一支骑兵突然出现在了战场东侧,并组成锥形阵向战场杀奔而来。 “不好,是左射军派去的两都支援骑兵,他们回来了。”许安当即脸色一变。 两百骑兵势如奔雷,一头撞进了正在混战的战场,猛烈的攻势迫的正在与左射军右翼激烈交战的第三营不得不收缩阵线,让左射军右翼轻易摆脱了战斗。 左射军四百多骑兵此刻汇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战力,脱离战场之后迅速沿着战场外围进行迂回,试图救出被困的中军。 好在马凉战斗经验丰富,迅速重整第三营,只留下一都人马防备左射军左翼,其余兵力向着左射军那四百骑兵直追而去, 两支骑兵将近八百人就这么在战场之上互相追逐。 围剿左射军右翼的战略被破坏,许安虽然可惜,但也第一时间调整战略,第一营联手第二营重新开始围剿左射军中军。 左射军汇合的四百多骑兵与从马直三营纠缠许久始终找不到援救中军的机会,无奈之下只得后撤重新整军。 不过刚才那一番战斗,让左射军中军逃出来不少人,同时一直被封堵在北侧的一百多左翼左射军此时也成功与大部队汇合。 左射军重新聚集了六百骑兵与从马直对峙。 “是我太贪了。”许安叹息一声,面对已经拉开距离重整兵马的左射军,再想将他们吃掉已经不太可能了。 本来若是稳扎稳打吃掉左射军中军,再以第三营缠住左射军左翼,等一二两营缓过劲来再联手吃掉左射军左翼那一百多人完全是十拿九稳。 可惜如今鸡飞蛋打,右翼没吃掉还让左翼给跑了,没能把战果最大化。 此时左射军主将周瓌也在亲卫的死战下突出了重围,左射军主力在接应周瓌之后开始缓缓变阵准备撤离。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谁也不能料到所有情况,都指忽要自责。 若不是都指您反应迅速,我们也不可能取得这么大的战果,要知道这左射军可是石敬瑭亲军中的亲军,精锐中的精锐,总共也就五六千人,我们一战吃掉他将近一个营,足够他心疼了。”一营指挥使关胜拍马来到许安身边恭维道。 许安则是呵呵一笑,盯着正在缓缓撤退左射军道“只吃掉一个营可不会石敬瑭有多心疼,本将今天要让这两个营全都留在这里。 来人。” “在。”一旁有亲兵上前。 “传命给马凉,让他率领三营与一营共同追击,第二营继续围剿左射军中军残部,剿灭之后第一时间与主力汇合。 再派快马抄小路去通知郑冲,让他率一营在前方进行拦截,今日务必将这两营左射军全部留在这里。”许安大声下令道。 “遵命。”数名亲兵携带令旗飞速向各处而去。 …… 白超垒堡口 一百内殿直亲卫此刻已经只剩下十几人在做最后的抵抗。 上百具尸体布满了整座堡门,有内殿直的也有叛军的。 宋审虔手中长枪已经折断,此刻正手持陌刀与杨彬护卫在马车两侧。 不远处的山道上,已经出现大量影影绰绰的身影,只需要一两分钟,先头部队就能赶到白超垒。 但这一两分钟却如同天堑,面对仍在汹涌而来的叛军,宋审虔等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否守的下来。 另一边,久攻不下也让徐丰万分着急,不断高声劝降道“放弃抵抗吧,宋节使,念在你曾是我上官的面子上,只要你现在投降交出李幼澄,本将可以饶你不死。” 虽然情况万分危急,但宋审虔却仍勃然怒斥道“徐丰,我本以为你是忠义之士,特意邀请你共襄大业,匡扶唐室,没想到你竟是一个背主求荣的小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面对呵斥,徐丰却是一脸冷漠“什么背主求荣,这天下短短几十年换了多少个皇帝,又换了几个朝代,李丛珂自己都是叛军逆贼,你宋审虔又能比我能高尚到哪里去。 如今天下大势在晋,李丛珂都死了就凭这黄毛丫头还想复兴唐室,简直做梦,不过这黄毛丫头倒是有些胆量,竟然敢以身为饵,不过终究还是便宜了我徐丰。” 两边嘴上说着话,但战斗却是不停。 眨眼间,又有数名内殿直将士被砍翻,宋审虔也被一支流矢射中胸口,惨叫一声软倒在地,生死不知。 数名叛军顺着缺口一度冲杀至马车面前,其中一人高举手中大刀就向地上的宋审虔砍去。 “住手。”一声断喝突然从马车中传来,车帘被掀开,一身珠翠宫装的永安公主站了出来,强忍着眼前令人不适的尸山血海对着几名叛军喝道“本宫乃大唐公主,尔等以下犯上,难道想要谋反不成。” 虽然这年代皇室威严降到最低点,但是对普通士兵而言,公主这等天潢贵胄的身份还是有足够的威慑力的。 就像这些河阳军的士兵,他们只是听从将官的命令对马车发起进攻,甚至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更不知道洛阳陷落、唐帝已亡这些消息。 此时贸然听到眼前这位绝代佳人竟然是当朝公主,当场就愣住了,手中的攻击也不经停了下来。 当然这些士兵很快在身后将官的催促下重新开始进攻。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公主身份再尊贵也离他们的太远,他们的衣食父母,能立刻决定他们生死的是这些将官,当即脸色狰狞着继续向前杀去。 不过就在这愣神的几秒,内殿直指挥使杨彬已经带着两名士兵堵住了缺口。 同时随同前来的礼部尚书王权此刻也顾不得文人礼仪,和一名宫女手脚并用的抓住宋审虔把他往车上拖。 而另一边,那名和刘术一起去见过李幼澄的那名军副都指挥使王成不经失声叫道“这不是李幼澄?” 而刘术已经在刚刚的战斗中被乱刀砍死了。 “什么?”一旁的徐丰听到这话当即跳了起来,一把抓住王成吼道“她不是李幼澄?你不是说李幼澄就在车上吗。” 王成被徐丰抓住衣领,有些不知所措的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见到的李幼澄确实不是她。” 永安公主此时突然道“本宫乃大唐永安公主李李徽瑶,乱臣贼子还想抓我大唐监国,你做梦吧。” 第二十四章 末将郭威 此时,先头部队离白超垒还剩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为了能够加快速度,先锋的两百人都没有着甲,都只拿着一把武器。 堡墙之上有弓箭手不断射击试图阻碍他们靠近。 虽然射伤了一些人,但仍然挡不住大军离白超垒越来越近的距离。 堡垒门口,得知自己的荣华富贵之梦破碎,徐丰整个人脸色狰狞,突然狂吼一声他手提长刀亲自冲上前道“既然如此,那你们都去死吧,跟我冲。” 愤怒的徐丰亲自带着卫士向这最后的七八人发起了进攻。 又是两名内殿直士兵被砍倒,徐丰手握长刀来到马车附近。 永安公主不经花容失色,吓得连忙躲回车内。 徐丰则是狞笑一声,提着刀登上了马车一刀砍断车帘,露出了车内的永安公主和一名侍女。 此时最后几名内殿直的士兵正在杨彬的带领下拼死抵挡蜂蛹过来的叛军,此时已是人人带伤,根本无力救援。 礼部尚书王权拖着老腿试图阻拦,却被一脚踹到了地上。 王权七十多岁的年纪哪能受的起这么一击,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受死吧。” 徐丰猛地提起大刀向永安公主砍了过去。 “啊……” 随着一声女子的尖叫,马车之内鲜血飞溅。 永安公主整个人瘫倒在地,周边全是鲜血,正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 徐丰高大的身躯堵在马车门口,大刀高高举起,而一支箭矢此刻穿过他的喉咙,鲜血不断从伤口处嘀嗒嘀嗒流下来。 “轰隆”一声,徐丰高大的身躯向后仰去,重重砸落在地。 “杀啊,诛灭叛军。” “投降不杀,弃兵跪地,免死。” 忠顺军都指挥使吴昭扔掉手中弓箭,换上大刀,大吼着带领前锋部队杀向了堡门。 而杨彬随即一刀砍去徐丰脑袋,跳上马车高举着喊道“徐丰已死,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现在投降,本将担保,只诛首恶,将士们,你们都是被上官欺骗裹挟的,监国殿下宽宏大量,如今朝廷也正是用人之际,必然不会追究你们,何必要为这种叛逆殉死呢。” 看着徐丰那颗血淋淋的脑袋以及堡垒外已经近在咫尺的援兵,再度冲上来的叛军不少都止住了脚步,显然犹豫了。 如今已经知道这是叛乱,名不正言不顺心气就不足,主将又死了,堡外援军已至,已经有人选择主动放下兵器,跪在了两边,而这也间接影响了更多人的态度。 军副指挥使王成见状大怒,怒吼着让手下士卒继续冲锋。 他很清楚别人可能投降没事,但他这种主犯被抓后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的威望远不能和徐丰相比,见指挥不动,不经狂吼一声亲自带着几名亲兵向马车扑去。 现在想守住白超垒是不可能的了,他的目标是抓住永安公主,把她当作人质保护自己安全离开。 “噗嗤”一声,王成刚刚向前冲了两步,一把钢刀就从后方刺穿了他的心脏。 那名刺死王成的亲兵果断砍了王成的脑袋拿着跑到马车前把兵器一扔就跪在了地上。 等吴昭带着先锋部队到达堡门口,除了极少数负隅顽抗者,大部分叛军都选择了投降。 “将所有叛军缴械,军官单独关押。” “去请大夫给宋大人治伤,扶公主殿下去休息。” …… 一片忙乱之中,李幼澄终于随着大部队到达白超垒。 吴昭上前禀报道“参见监国,白超垒东峰已经全部纳入我军掌控,只有少数顽抗分子逃往西峰,末将正在清点堡内物资,房屋已经收拾完毕,请殿下前去休息。” “嗯。”李幼澄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伤亡如何?” 吴昭有些沉重的答道“一百内殿直兵士只活下来四人,宋大人身受多处刀伤、箭伤陷入昏迷,大夫正在医治,尚未脱离危险。 永安公主殿下受了不少惊吓,如今正在休息。 另外,杨都指力战叛军脱力正在休息,王老大人也受了点轻伤。” 李幼澄急忙道“先带我去看望宋大人。” “是。” …… 新安县官道之上,许安率领从马直两营骑兵追杀左射军。 两营兵马合计将近八百人,面对剩下不到六百人的左射军,在兵力上他们已经是绝对优势。 但即使如此,双方在路上一路争斗,左射军不愧是天下强军,虽然刚刚遭受重创,士气低落,人数也是劣势,却仍然能保持阵型严密不断进行反击。 许安多次率军冲锋始终没能冲破对方的阵型。 就在此时,一支骑兵影影绰绰出现在了官道的东侧,正在向此处飞速赶来。 马凉连忙骑马来到许安身旁道“都指,应该是郑副都指带着四营兵马赶到了,可以发动总攻了。” 许安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皱眉道“但叛军的步兵应该离这里也不会太远,此时肯定也已经收到消息,必然会第一时间赶来全力支援。 如果我们不能第一时间消灭左射军,等他们步骑汇合,我们就再难奈何他们了,但若是强攻,容易损失过大,非我所愿,虞侯久经沙场,可有什么建议?” 马凉眺望着仍然阵形严密的左射军,一时间也有些挠头。 就在这时,一道年轻的声音冷不丁在许安身后响起“末将建议,让军队以叠阵轮流冲锋,强行砸开缺口。” 许安随即回头,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轻军官昂然而立,双眼正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继续说。”许安道。 年轻军官接着道“我军现在兵力上有着足够的优势,如今第一营又封堵了左射军的后路,左射军再无法靠迂回运动来缓解攻势,只要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再严密的军阵也经不起多轮攻势的连番进攻,只要军阵一乱,到时四营作为生力军发动进攻,必能大破敌军。” “好策略。” 许安一拍手掌看向马凉问道“马虞侯,你看此策可行?” 马凉略一思索点了点道“可行。” 许安当即传令道“诸营按都为单位,从一营开始以叠阵轮番进攻。 再派人去给郑冲传令,让他把握住机会给左射军致命一击。” “遵命。” 在许安的命令下,上千骑兵开始按照命令演变阵型。 而此时许安的目光则看向那名年轻军官,带着几分赞许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郭威。” 第二十五章 覆灭 “什么,你叫郭威?” 许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目光仔仔细细将眼前这个年轻军官打量了一遍。 “这,都指大人,我的名字是有什么不妥吗?”年轻小将被许安一直盯着,感到浑身不自在,不经有些尴尬的问道。 “没有,准备出战吧。”许安摇了摇头。 “遵命。”郭威对着许安一礼,随即驾马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许安则看着郭威的背影,有些惊叹的说道“郭威啊,五代十国后周太祖,没想到我手下竟然还有这种猛人。” 随着阵型变幻,堵在左射军后方的从马直第四营也已经布置好了雁形阵,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杀。” 随着许安下令,第一营第一都百骑便在都头的带领以锥形阵冲杀向左射军的军阵。 一番激战之后两军各丢下十余具尸体,第一都剩余骑兵四散回撤。 而没等左射军缓过一口气来,第二都的百骑已经杀到了阵前。 紧接着又是第三批,第四批…… “将军,不行啊,再让他们这么冲锋下去,前军顶不住啊。”周瓌身旁,一名将领焦急的说道。 “那怎么办,我们的后路被封,就算是想走也走不掉。” 周瓌也是久经沙场,自然能够看得出己方阵线已经摇摇欲坠? 但如今他被从马直两批人马困在中间动弹不得,连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副将则是一咬牙道“将军,反冲锋吧,现在唯有寄希望于一波打垮敌军,或者冲开一条生路,继续待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 “反冲锋?唉。”周瓌不经长叹了一口气。 如今唐军士气正盛,又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反冲锋能成功的几率有多低他再清楚不过。 但要是继续待在原地,等阵型一破被两面夹击,还是死路一条。 没想到他周瓌跟随陛下南征北战这么久,眼看就要成为开国功臣,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小河沟里翻了船。 但随即他的眼睛就变的凌厉起来,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不如搏一把,就算死了那也是战死沙场,陛下应该不会苛刻自己的后代。 随着从马直第六批百骑冲杀而来,周瓌也猛地举起手中长枪大喝道“左射军听令,两翼冲杀。” “杀。” 仅剩的五百左射军齐齐发出一声怒吼,正面一百人直接对冲下一波杀来的从马直骑兵。 剩余四百人分左右两路杀出,化为两道洪流,紧接着又在途中合为一股。 后方的从马直第四营虽然人数要少一点,但人家军容严整、以逸待劳,所以周瓌还是选择硬冲正面的从马直主力。 “迎战。” 许安早就防着这一手狗急跳墙,毫不犹豫率领剩下的骑兵就冲杀了出去。 左射军乃天下强军,但从马直也是后唐禁军精锐,上千骑兵就在这片官道上拼死搏杀。 “第四营,杀。” 官道东侧,郑冲终于抓到了机会,一挥长刀,五百骑兵也跟着向战场杀去。 左射军的战力确实可怕,虽然以少打多,但在人家玩命的情况下,也险些打穿了从马直前方阵线。 直到张诚在消灭左射军中军之后带领第二营数百骑兵赶至,堵住了最后的漏洞。 最终这两营左射军在从马直两面围剿之下最终伤亡殆尽。主将周瓌被许安阵斩。 “万胜万胜万胜。” 许安用刀挑着周瓌人头,一声声欢呼自四周传来。 以四百人的伤亡团灭一千左射军,这等战绩已经足够夸耀。 正当从马直全军欢呼的时候,远方大地之上再次传来隆隆响声。 许安循声看去,只见官道之上再次出现黑压压的大批人马。 欢呼声随即停止,许安收拢骑兵,率军与这数千步兵遥遥相峙。 何远带着亲兵来到阵前,看着眼前惨烈的战场,尤其是看到周瓌的人头,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心中更是充满了不安。 他得到消息后已经意识到不妙,但没想到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他同样没想到作为精锐的左射军竟然这么短时间就全军覆没,这群从洛阳逃跑的前朝余孽到底多么强大。 更让他恐惧的是,此事一旦传回去,陛下必然震怒。 本来就因为他的指挥失误导致三千团练兵死伤大半,让数千后唐禁军从厚载门逃走,这已是重罪,现在又折了两个营的左射军,作为左射军主将的周瓌既然已经战死,那这个责任将毫无意外的落在他头上。 到时两罪并罚,攻下洛阳,别人都是升官进爵,难道就他要锒铛入狱,跌入尘埃吗。 “不,我不甘心,我得想办法将功赎罪,至少不能被一撸到底。” 何远此刻脑海里全部是回洛阳之后受审的恐怖场景。 他红着眼看着前方上千骑兵,鼻子中喷着粗气竟然恶向胆边生,当即下令道“给我杀。” “都指,他们都是骑兵,我们前军为了速度,全部是轻装上阵,若是没有骑兵配合,主动冲锋那就是送死啊。” 一旁的副将连忙出声阻拦,却被何远一把推开“滚开,老子才是主将,老子说了算,骑兵又怎么样,我们有六千大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给我杀。” 在何远的严令之下,赶来增援的两千奉国军手执武器,嘴中喊着号子就向从马直阵地一步一步逼近。 总算何远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还让军队保持着阵型冲锋。 但即使如此,看到主动向他们发起冲锋的两千奉国军,许安也有点懵了。 以轻步兵冲骑兵,还是在这种开阔地,这奉国军主将这么勇的吗? “都指大人,末将愿率领第三营破敌,还请下令。” 马凉第一个请战,骑兵打轻步兵,而且这些轻步兵不但不列阵防御还主动冲锋,这简直是白捡的功劳啊。 许安却是哈哈大笑道“不,本将亲自出阵。” “众将听令。” “末将在。”郑冲,马凉、关胜、张诚四位指挥使齐齐上前一步。 许安当即下令道“四营随我正面迎敌,一营左侧包抄,三营右侧迂回,二营后方待命以防不测,众军,杀。” 第二十六章 军纪严明 从马直上千骑兵再次如同洪流一般涌出。 而接下来的战斗完全没有出乎许安的意料。 何远在恐惧和愤怒之下出了这么一个昏招,两千轻步兵在一千骑兵的来回拉扯下,很快就被撕裂了阵线,随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最终这两千奉国军前军兵败如山倒,何远自己也险些丧命,被亲军拼死抢回,败军沿着官道向东面败退而去。 “都指,好机会,末将请令乘胜追击。”马凉等一众将领再次纷纷向许安请战。 但许安看着那仓皇逃跑的败军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算了,穷寇莫追。” 这奉国军好歹也是属于石敬瑭亲军序列,也算是一支精兵,但刚才的行为实在太过诡异,就算是农民军也不会傻到去拿轻步兵硬碰骑兵。 这不经让他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比如想诱敌深入什么的。 他完全没有想过这是何远一时昏头做的决策,所以他想多了。 许安拨转马头说道“左射军如今全军覆没,敌方步军也遭受重创,短时间内必不敢再轻启战端。 然今日一战,虽然大胜,但我军也损失不小,兵疲马乏,先寻一地方休整,医治伤员,明日再做下一步打算。” “遵命。” …… 奉国军营地之内,主将何远坐在中军大帐之内,一脸阴沉,接连的损兵折将让他恐慌到了极点。 此时,手下一名军都指挥使起身道“将军,敌军势大,根据斥候传递来的情报,这支队伍除了这上千骑兵以外后面至少还有四五千步兵,且都是精锐。 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正面迎战怕是败多胜少,不如将此地情况详细奏报洛阳,请发援兵。” “不行。” 这名军都指挥使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何远否决,何远阴着脸说道“寸功未立,这等奏疏报上去,陛下该如何看待我等。” “但……”这名军都指挥使还想争辩却被打断。 何远接着道“我知道,以现在敌我形势,正面硬碰硬确实胜算颇小,但现在我们要对付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支骑兵,也不过千五百人,还是有机会的。” “但我们全是步兵,手上也没有多少重甲步兵,如何能够对抗骑兵,而且就算能够战胜,凭借骑兵的灵活性也难以对其造成太大杀伤,还请将军三思。”帐中,又一名军都指挥使开口。 其余两名军都指挥使也同时起身道“还请都指大人三思。” 对于何远的想法他们大概也能猜到,但何远急着将功赎罪,这事却和他们无关,反正责任不在他们身上。 轻步兵打骑兵胜算太低,要是何远再把这几千奉国军打光了,那他们这几个军都指挥使也难辞其咎,因此三人默契的结成攻守同盟,坚决反对。 面对下属的集体反对,何远脸色不经阴沉了下来,但他知道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们想差了,本将并不打算拿步兵去碰骑兵,但要是骑兵没了马,不就是步兵吗,甚至还不如步兵,我们为何不能打。” “将军的意思是?”三位军都指挥使皆是有些疑惑的看向何远。 何远则是神情一肃道“本将打算夜袭。” “夜袭?”三名军都指挥使不经神情一动。 “不错,夜袭。”何远一点头道“今日我军损兵折将,士气大挫,敌将断然想不到我军还敢反击,我偏要出其不意,难不成这些前唐余孽晚上还都骑着马吗。” …… 铁门镇 大军征集了部分民房作为临时歇息之所。 掌管后勤的粮料官来到许安歇息的房屋内禀报道“都指,粮食已经征集完毕,伤员也都已经妥善安置。” 许安点了点头夸耀道“做的不错,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吧。” “没有。”粮料官连忙摇头“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是用银子和物资和百姓换的粮食,百姓们都很积极。” 但粮料官又有些不解的问道“都指,其实哪怕不给东西交换,他们也不敢不给粮食。” 这次剿灭左射军,清扫战场得了不少马匹兵器甲胄以及其他物资,还有不少散碎银两。 面对粮料官的疑问,许安轻轻摇了摇头“别人我不管,但我手下的兵严禁劫掠,这是军纪,违者严惩。” 五代时期,军纪涣散,官兵劫掠百姓乃是常态,地方官府都没法管,禁军的情况要好些,但是大环境下也难免受到影响。 许安作为后世人,显然无法做到同流合污,无法改变大环境的情况下也只能先管好自己。 更何况他认为,要想成为一支强军首先就要做到军纪严明,如后世的岳家军以及那支人民军队,能够百战百胜其中军纪严明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这也是他对手下军队进行潜移默化的第一步。 “是。”粮料官虽然仍旧无法理解,但不影响他执行命令。 伤兵营内,到处都是哀嚎之声,军医正在给他们包扎,一些从镇上临时征召来的妇人正在帮助照料这些伤兵。 重伤的基本就是等死,轻伤的能否活下来也得看运气。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就是这么苛刻。 许安行走在伤兵之间,心中有些不忍,但也无可奈何,这个时代就是这么残酷,人命如草芥。 “你就这么给他包扎?” 看到军医随便给一名伤兵的伤口涂抹了点草药,然后拿起一块还带着污渍的布条便准备给他包扎伤口,当即阻止道。 军医认得许安,连忙起身叩拜道“大人,小的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呀。” 许安皱眉看着伤兵营的情况,当即下令道“以后所有给伤兵包裹的布条都要经过沸水煮沸清洗。” “遵命。”虽然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么做,但许安亲自下的令军医也不敢违抗。 许安又在伤兵营内转了转,慰问了一些伤兵,不经心头重重叹了口气。 这个时代的医疗知识贫乏,不懂得什么叫细菌感染。 他前世也不是医学专业,对这方面也不太了解,不过沸水消毒还是懂的,应该能够降低一些感染风险,希望能有用吧。 正当许安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时,亲兵队长张豹突然匆匆赶来,来到许安面前禀报道“都指,刚刚哨探来报,说奉国军营地附近突然大规模开始搜山,我们派去的哨探都已经无法接近奉国军营地。” “什么?他们想做什么?”许安眉头一皱,略一思索便道“召集四营指挥使前来我处议事。” 第二十七章 夜袭 官道之上,奉国军营地内,一支约摸三千人的队伍摸黑从小道离开,很快消失在丛林之中。 何远最终还是靠权势强压住了手下三个军都指挥使,下了夜袭的命令。 而夜袭也确实有一定成功的可能性,三名军都指挥使最终选择了妥协。 为了确保一击必中,他们直接抽调了绝大部分兵马轻装上阵。 不过当这支夜袭部队正沿小路赶向铁门镇的时候,一支骑兵部队也正同时行进在新安县的官道上。 奉国军驱逐哨探的行为诡异,许安召集众将领商议。 只是缺少情报,虽然有所猜测,但猜测始终只是猜测,如今局势下一旦不能搞明白晋军的目的,实在令人难以心安, 思量许久,许安最终决定来一次夜袭。 无论奉国军有什么阴谋,一场战争足以把底下埋着的牛鬼蛇神都给打出来。 现在许安很庆幸自己白日当机立断团灭了左射军。 失去了骑兵助阵,而骑兵对于步兵最大的优势除了战场上灵活性以外,那就是牢牢掌握着战争的发起权还有结束权。 即便奉国军战力再强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在命令第二、第三营驻守营地之后,许安率领损失较少第一、第四营直奔奉国军营地而去。 奉国军的营地驻扎在磁涧镇附近,一个时辰之后许安率兵来到镇外。 近千骑兵策马狂奔发出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镇内的奉国军。 随着值守的哨兵发出警报,营地内立马锣鼓喧天,一道道火把随之亮了起来。 不过许安本来也就没有指望能够悄无声息的进行偷袭。 在命令第一营在外接应之后,亲率实力最强的第四营就向营地发动了进攻。 这座营地是匆忙搭建,连壕沟和陷马坑都没有,就只有一些简易的篱笆的拦在外围,被许安带人轻易突破。 本来许安以为杀入营地之后可能要陷入苦战,他已经随时准备见势不妙就下令撤退。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等他杀入营地,营地之中竟然只有少部分人正在组织抵抗, 不但营地之内的人数远不如许安得到的情报,更重要的是,就剩下的这些人绝大部分都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营地内乱窜,迟迟无法形成有效战斗力。 “这到底什么情况?”许安和郑冲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诧异。 他们想到过十几二十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但眼前这种情况他们是万万没想到。 他们自然不知道,奉国军五千人马,何远为了夜袭,足足抽调了三千人。 而这三千人都得不是夜盲症患者,那自然而然,营地剩下的两千人,绝大部分都患有夜盲症。 而为了避免被哨探发现,何远还刻意命令营地内减少灯火。 夜盲症严重者就算有火把照明也会受到影响,更别说如今这种情况了。 即使哨兵察觉到敌袭已经让人点亮营地火光,但短时间内夜盲症患者根本无法适应,从而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 不过许安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种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当即率兵冲杀,并且让人传令在外接应的第一营也参与进攻。 少部分抵抗的步兵在成建制的骑兵部队面前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等冲垮这最后的阻碍,接下来就是逐渐分割蚕食剩下的部队。 奉国军留守的将领还在试图组织人马进行反击,但更令他们雪上加霜的是,这个时候竟然炸营了。 连日大战,早上的大败加上此时唐军夜袭带来的巨大压力,这两千奉国军在死亡的刺激下竟然集体炸营。 军纪崩溃,盲目奔逃,甚至出现了踩踏以及互相攻击的情况。 奉国军的留守将领已经彻底失去了军队的控制权。 此时面对军容严整,势气正盛的从马直骑兵,只剩下一面倒的屠杀。 许安当即命令两营兵马以队为单位进行分割清缴,好最大规模的杀伤敌军。 “都指大人,抓到一个大家伙,据他手下交代,他是奉国军第二军军都指挥使。” 远处,郑冲带着自己的亲兵提着一个晋军将领就跑了过来。 “就他吗?何远呢?还有这营地的人数明显不对,其他的军队都去哪了。”许安皱眉问道。 这么多人不知去向,结合奉国军驱逐哨探的行为,他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问出来了,何远亲率三千奉国军沿小道准备夜袭铁门镇。”没过多久,郑冲带着已经如同死狗的那名军都指挥使说道。 “什么。” 许安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刚刚在遭遇白天的大败,这群家伙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要是被他夜袭成功,从马直怕是要元气大伤。 许安当即立断道“马上收拢部队,我们立即赶回铁门镇。 晋军走的是小路,路远,我们是骑兵,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 并马上派人回去通知马凉和张豹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郑冲当即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七百余骑兵便再次沿来路返回铁门镇。 …… 山道之上,何远带着大军缓缓行进。 小路虽然隐蔽,但崎岖难行,即便是轻装上路,但也行走了将近一夜,直到五更时分,他终于带人赶到了铁门镇附近。 看着不远处灯火点点的营盘,虽然有哨兵巡逻,但营中的士兵显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好啊,只要能剿灭这支骑兵,事后保住官位应该没有问题。”何远兴奋的想道。 沿着树林一路潜到离营地大概三四百米的距离,何远猛地起身一挥大刀道“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本将杀啊。” 说罢带头率领亲兵就向营地冲去。 随着三千大军向从马直营地杀去,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晋军,气势骇人。 而似乎一切也都向着最好的情况发展,那些守门的兵卒见到这一幕极为慌乱,在发出警报之后就向营地内跑去,就这么把营门丢给了他们。 营地内此时到处都是铜鼓之声,杂乱无章,似乎一片混乱。 “哈哈哈哈。”何远见状更加的意气风发,就这么带着人径直杀入了营地。 不过刚刚进入营地他便发现了不对,整座营地空空荡荡,仅有一些拿着铜锣敲打的军士来不及撤离,正在飞速逃跑中。 “不好,中计了。”何远当即反应过来,就要带人撤出营地。 就在此时,四面八方喊杀声四起,上千骑兵从各处杀来,马蹄轰鸣之声震颤寰宇。 第二十八章 石敬瑭 ”杀啊,活捉何远。” “杀光这些叛军,大唐万岁。” “不要放跑一个。” …… 从马直四营如猛虎一般驭马从四个方向杀出,上千骑兵杀来,马蹄奔腾之声宛若惊雷,声势浩大比之刚刚晋军的冲杀有过之而无不及。 何远为了能够第一时间重创从马直,不给从马直反应时间,下达的是自由进攻的命令。 但如今遭遇蓄势待发的骑兵,没有军阵抵挡,人再多也是一冲即溃,战场瞬间被分割成了数块,众多骑兵如入无人之境,疯狂收割着步兵的性命。 没有任何悬念,奉国军的夜袭眨眼间就变成了溃败。 看着漫山遍野被追杀的四散奔逃的三千奉国军,何远感觉自己一下老了几十岁,连刀都提不动了。 “叛军主将在那里,随我杀。”许安发现了战场中穿着高级将官服饰何远,当即带着亲卫队就冲杀了过去。 “将军,快走吧,我们护着您冲出去,只要进了山林,骑兵就奈何不了我们。”何远的亲兵拉着他试图突围。 但何远却是猛地甩开亲兵的拉扯,矗立原地一脸悲呛道“冲出去了又如何,连战连败损失了这么多兵马,陛下肯定不会饶了我的,不如今日就战死在这里,或许陛下还能网开一面,不为难我的家人。 你们都各自逃命去吧。” “将军。”几名亲兵跪下悲呼。 而此时,许安已经带着兵马冲杀到了何远面前。 …… 官道之上,铁林都都指挥使程横率领八百铁林都骑兵向铁门镇行进。 昨夜,随着镇守白超垒西峰的捧圣军第五军第三营指挥使张默主动带人归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不过不费一兵一卒接收了白超垒西峰,不但彻底掌控了整个白超垒,还凭白多了五百可用之兵。 事情确实非常具有戏剧性,被人寄予厚望的河阳军下属指挥使徐丰选择叛变,而一开始被视为不可靠的捧圣军下属指挥使张默竟然是个忠义之人,果然是世事难料。 既然已经彻底解决了白超垒的问题,李幼澄连忙第一时间调兵前来支援许安。 而铁林都便作为先锋部队,天刚蒙蒙亮就带队出发。 铁门镇离白超垒只有不到十里的路程,以骑兵的速度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赶到。 当程横带人来到从马直的营地附近,看着漫山遍野的晋军尸体,整个人直接就愣住了。 白超垒堡内临时议事厅内,李幼澄正召集众文武商议着下一步的计划。 突然一名士兵快速向议事厅跑来,口中还大喊着“捷报捷报。” “发生了什么事。”李幼澄一愣,连忙问道。 一众官员也是茫然,不过既然喊的是捷报总不是坏事,莫非是东边打赢了? 此时报讯的士兵已经来到议事厅内,手捧一份文书,大声说道“回禀监国殿下,大内都检点、从马直都指挥使许安传回军报。” “快呈上来。”李幼澄连忙道。 内侍秦继旻已经上前接过文书,迅速看了一遍随即跪在李幼澄面前喜极而泣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许将军率军大破叛军,一战杀敌数千,缴获无数,并阵斩奉国军副都指挥使何远,左射军副都指挥使周瓌。” “什么。” 议事厅中文武顿时哗然,李幼澄更是喜的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顾不得礼仪直接从秦继旻手中把军报抢了过去详细观看,随即又笑着将军报给厅中文武传阅。 等厅内众人轮流看完军报,所有人都是一脸喜色。 三司使张延朗当即起身恭贺道“臣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许将军用兵如神,克敌制胜,不负殿下所望,有此良将辅佐殿下真是天佑大唐,光复山河指日可待。” 紧接着众文臣武将轮流起身向李幼澄道贺。 李幼澄此时也是满脸笑容,看向那名报捷的士兵问道“许将军现在在何处?” 士兵答道“回监国,许将军正在打扫战场,剿灭残余叛军,应该明天会回。” “好。”李幼澄一拍手掌,看向厅中文武说道“本宫意,酌升许检点为侍卫亲军马军司副都指挥使,右迁护军,授归德将军。 其余立功诸将等许将军归来,再行封赏。” 马军司副都指挥使,护军以及归德将军,分别是职官,勋和武散官。 当然最主要的就是马军司副都指挥使这个职官,虽然只是从四品,但如今宋审虔伤重无法理事,许安便能名正言顺统帅所有骑兵。 如果不是宋审虔重伤未醒,李幼澄本想把宋审虔升官,再把许安直接扶正,但如今就不好越过宋审虔进行提拔了。 不过她把许安的勋位和散官衔都提升到了从三品作为补偿。 …… 洛阳皇宫 在攻下洛阳的第五天,晋帝石敬瑭便率领大军进入了洛阳。 这些日子,石敬瑭及其手下都是喜气洋洋,但今日,石敬瑭却在贞观殿紧急召见了几名亲信文武。 石敬瑭今年44岁,身材魁梧,此时穿着一身龙袍端坐在皇位之上,正一脸阴沉的看着一份奏报,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在场文武有知道原因的,也有不知道原因的,但此时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站在下首,大气不敢出,生怕触了他的眉头。 片刻之后,石敬瑭放下奏报,冷冷扫视了眼前一众文武,道“你们也都看看吧。” 一旁侍候的太监立马把文书递了下去,一众文武依次浏览了奏报上的内容,一个个神情都有些难看。 片刻之后,石敬瑭淡淡道“都看完了,说说吧,应该怎么办。” 石敬瑭声音很平静,但谁都能听出其中隐含的怒火。 枢密使桑维翰皱着眉说道“没想到李从珂倒是生了个好女儿,竟然敢在这种时候监国。” 兵马总管刘知远立即上前请罪道“此乃臣的疏忽,还请陛下责罚。” “朕现在不想听责罚,朕只想知道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一旦让这群前唐余孽逃入关中,凭借潼关天险,一旦让他们整合关中势力,再想剿灭他们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朕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石敬瑭冷声说道。 “陛下放心,北崤道上有契丹骑兵镇守,这些前唐余孽绝难通过。 臣愿亲领大军征讨唐朝余孽,必不让陛下失望。”刘知远立马道。 “嗯,兵将你自己挑选,莫要让朕再失望了。”石敬瑭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桑维翰则继续说道“还有这个许安也挺有意思,在这种局势下,凭借不到两千骑兵,短短两天时间,尽灭一千左射军,六千奉国军也损失泰半,即便有主将指挥上的失误,但这许安在军事上的天赋也绝非一般。” 石敬瑭点了点头道“是个人才,若是有可能,尽量活捉。” 第二十九章 行营招讨使 硖石关,位于渑池境内,归属陕州管辖。 硖石关地势险要,车不方轨,马不并辔,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北崤道洛阳前往关中的重要关口。 同平章事韩昭胤在一什骑兵的保护下,一路沿小路,日夜兼程,终于在两天后到达了关口。 “你是何人,竟敢扣关。”硖石关上,传来士兵的喝问声。 韩昭胤连忙大声答道“本官乃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韩昭胤,特来请见相节使,烦请通传。” 关口之上随即陷入一阵沉默,片刻之后关口之上换了一个人再次问道“你说你是韩平章,可能够证明?” “此乃本官官印告身,一看便知,本官昔日也与相节使有过几次交往,见到相节使一切自明。” 这时,一只吊篮从关口上放下,韩昭胤随即将自己的官印文书放了进去。 接着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韩昭胤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今很是敏感,对方肯定在请示能做主之人,因此待在关门口也不急,就这么静静等待。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硖石关关门缓缓被打开,为首是一名身穿绯红色官服的官员率众而出,来到韩昭胤面前恭敬一礼道“下官行军司马蔡元见过韩相。” …… 一座亮堂的房间内,一名身材魁梧的老者正仔细打量着一副洛阳周边地图,看的非常认真。 过了片刻,行军司马蔡元匆匆走了进来,向着老者一躬身“节使。” 老者正是保义军节度使相里金,转头看向蔡元微微点头道“来啦,韩昭胤和你说了什么。” 蔡元回答道“他说洛阳已经沦陷,皇室西狩,如今御驾已至白超垒,想请大人派兵接应。” “这么说陛下逃出来了。”相里金微微沉思,片刻之后又问道“东边有探子传回来消息吗。” 蔡元摇了摇头道“如今东西道路断绝,想要传回消息估计没那么快。” “韩昭胤估计不愿意等了。”相里金道。 “是的,他说叛军追的很紧,没有时间耽搁,请您速速出兵接应御驾。 我回答他说节使您如今还在陕州,我无权调动大军,已经派人快马前去向您传讯。” “他不一定信。” “这由不得他。” 两人对话完毕,又是一阵沉默,片刻之后相里金突然问道“你说我要不要出兵?” 这个问题显然很有难度,蔡元足足沉默了小半刻钟才道“如今大势在晋,但陛下也并非没有机会。 以陛下的威望若是能够整合关中势力,凭借潼关之险站稳脚跟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日后未必没有机会卷土重来。 但您若是选择跟随陛下,这陕虢二州肯定是守不住的,只得放弃跟随陛下进入关中,前途难明。 不过您若是出兵接应,如此雪中送炭,这等大功陛下应该也不会亏待您,就算不能封王,一个公爵应该跑不掉,而且陛下也会更倚重您,从此不必困于一隅,权掌中枢应该不成问题。” “但如今这些尚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相里金笑了笑又话锋一转问道“那如果我要是降晋你觉得怎么样?” 蔡元皱着眉头说道“节使手握大军,石敬瑭要想稳定人心就绝对不会对您这种主动归降的封疆大吏动手,如今的荣华富贵可保,但他也绝对会防备于您,我猜他最好的做法就是把您高高挂起,不再让您掌握实权。” 这一次,轮到相里金长时间沉默,片刻之后道“你安排一下,今晚我去见一下韩昭胤。” “是。” …… “臣许安拜见殿下。” 白超垒临时议事厅内,许安率军返回之后第一时间就被李幼澄召见。 如今房间之内,除了许安和李幼澄外,只有内侍秦继旻守在门口。 李幼澄身穿明黄色服饰颇为端庄的坐在主位之上,笑吟吟的看着许安微微颔首道“许将军此次立下大功,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本宫在此谢过了。” 许安连忙抬手作揖道“此番大胜一是托殿下鸿福,二是三军将士用命,末将不敢居功,还望殿下能够厚赏立功将士。” 这还是他和李幼澄第一次独处,李幼澄的声音很好听,仪态也非常好,配上上佳的容貌以及尊贵的气质,若是放在后世绝对是国民女神的级别。 许安的目光不经略微在李幼澄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恰巧此时,李幼澄的目光也转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一秒之后许安飞速低头不敢多看。 李幼澄也是脸色有些微红,微微偏过目光轻声道“将军不必过谦,你的功劳本宫心里清楚。 至于三军将士的功劳本宫也绝不会亏待,将军这两日拟一个请功折子,本宫无不照准。” “臣替将士们谢过殿下。”许安俯身叩谢。 说完了请功之事,李幼澄便向许安询问起行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许安思索了片刻答道“一切要等韩相消息。” 李幼澄闻言不经叹了口气“我大唐存亡此刻竟然全部操于他人之手,国势沦落至此。本宫真是愧对先帝啊。” 许安知道,她是担心相里金反水,如此一来他们真就算是走到了绝路,这是许安打再多胜仗也无法挽回的。 对于此事许安也是别无他法,只能开口安慰道“此皆乃石贼之过,与殿下何干,临危受命,大唐国运皆系殿下一身,还望殿下保重身体。 相节使乃先帝亲信,忠肝义胆,必不会让殿下失望,想来过几日韩相就能带回好消息,殿下不必担忧?。 李幼澄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显然是知道这就是些宽慰话。 想了想,许安随即郑重的说道“若真天命难违,臣愿扶保殿下南下,以殿下身份,南方必有大国愿意收留,应当能安度余生。” 看向许安,李幼澄眼神深处闪过一分感动,不过嘴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又和许安谈论了几件朝堂琐事,两人之间便没了言语。 许安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起身告退。 李幼澄点头允准,注视着许安离去的背影,她的眼神之中似乎带着几分说不明的意味。 接下来的几天,宋审虔虽然苏醒过来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身体虚弱无法理事。 李幼澄便下旨任命许安为行营招讨使,赐假节,节制行营所有军队。 这一任命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便顺利通过。许安便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开始重新整编军队。 第三十章 被老六坑了 许安整编军队的第一刀直接砍向了捧圣军。 以刘术谋逆为借口,第一时间控制关押了原刘术统领下捧圣军三个营内亲近刘术的中高级军官。 当然,为了防止这三个营捧圣军将士人人自危,他只是从行营原有兵马抽取了部分骨干前去这三个营担任军官,其他大部分都是从张默归顺带来的那一个营的捧圣军中抽取骨干担任军官,以减少这些捧圣军将士的抵触之心。 而他再从原行营兵马之中抽取骨干填充张默那一营捧圣军军官的缺额,如此一来兵将分离,很大程度上消解了捧圣军叛变的能力。 同时他再将这四营捧圣军,以及投降的数百河阳军,还有临时收编的各部禁军差不多八百人,全被许安打散原有编制以队为单位进行混编,补充入内殿直和忠顺军之中。 内殿直和忠顺军立马从原本残缺的状态恢复了过来,尤其是内殿直再次变成了五营齐备的满员状态。 而张默则被提拔为忠顺军副都指挥使以安其心。 另外,许安剿灭两营左射军,缴获了数百匹战马。 从马直屡经恶战,如今缺额颇大,他随即从现有各部之中挑选会骑射将士编入铁林都,而他再从铁林都中选取部分骑兵编入从马直,让从马直恢复四营满编的状态。 对此,铁林都都指挥使程横颇有些不满,毕竟许安挑走的都是久经战争的精骑,与新伍简单磨合一下就能形成战斗力。 而给他的那些兵都是新手,虽然会一点骑射但想要形成与原来那些骑兵相当的战力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严重削弱了他手下的战力。 不过好在许安多给了他两百人作为补偿,让铁林都恢复了两营满编的实力,并且分润了他部分剿灭奉国军余部的功劳,他这才勉强接受。 另外在此次战争之中,参与过攻占白超垒的将士全部升官。 不过为了防止将领大规模更换影响军队战斗力,所有人都只升了勋位和散官衔,职官全部不动或者兼领,等入了长安稳定下来再进行调整。 比如许安,如今虽然已经是侍卫亲军马军司副都指挥使,但仍然兼着从马直都指挥使的职务。 不过他唯一亲自调动了一个人的职务,便是郭威。 他把自己的亲兵队长张豹升了都头,让郭威来担任自己新一任亲兵队长。 此人在历史上极其能打,能文能武,否则也建立不了后周,绝对的良将,关键这个人还很忠心。 虽然最后反了后汉,但却很少有人说他是反贼,实在是因为后汉那个小皇帝太过抽象,先是各种打压诛杀朝中功勋大臣,后来秘诏杀郭威不成,事败之后再杀郭威全家。 郭威一忍再忍,妥协再妥协,直到被逼到墙角,忍无可忍才起的兵。 反正许安自认做不到他那一步,易位而处,估计早就反了。 郭威本来就只是一个小队正,调任当亲兵队当队正属于平调,不过谁都知道这个位置亲近上官,干的好绝对是前途远大,因此郭威自是欣然接受。 与此同时,许安不断派出哨骑探查东西两边的情况。 很快,东边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有大军出洛阳,骑兵步兵皆备,足有近万大军,正向白超垒赶来。 收到这个消息,白超垒内无论文武,上至监国下至普通士兵都不经紧张了起来。 不过好在半天之后又有好消息传来,李幼澄派人前来通知许安,说是韩昭胤回来了,让他速去议事厅议事。 当许安赶到议事厅时,厅内已经来了不少人。 只要觉得够资格的官员都第一时间赶过来查问情况。 毕竟相里金的态度决定着这支队伍的存亡,无人不重视。 许安作为新朝的新贵,到来之后不少人都主动向他打起招呼。 许安一一回应之后很快见到了风尘仆仆的韩昭胤。 与此同时,韩昭胤身边还站着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 见到许安过来,韩昭胤连忙笑着上前握住他的手“靖之啊,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相节使麾下行军司马蔡元蔡司马。 蔡司马,这位就是我大唐行营招讨使,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从马直都指挥使许安。” 靖之是许安的字。 而许安一听蔡元是行军司马,不经神情一肃。 在节度使体系下,行军司马掌军籍、军令、调遣以及后勤,还可以参与战略决策,绝对的位高权重,地位仅次于节度使和节度副使,如果在没有节度副使或者副使被架空的情况下,那妥妥的藩镇二把手。 他连忙上前两步对着蔡元见礼道“原来是蔡司马,本官有礼了。” “见过许都指,许都指一战击溃叛军大军,左射军、奉国军皆乃河东精锐却在许都指手下不堪一击,大唐有许都指这种良将,中兴有望啊。”蔡元连忙回礼,同时也在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和韩昭胤刚到白超垒就听说了许安的战绩,他的心中是非常震惊的。 本来他以为这支队伍应该在晋军的追杀下惶惶如丧家之犬,没想到不但攻下了白超垒而且反手还给了晋军一耳光,实在大出他的意料。 虽然在当前局势下,这种胜利对大局的影响微乎其微,但皇帝不是光杆司令,对于他们后续入关中整合力量对抗晋朝却很有帮助。 许安则是看向蔡元想要打听一下相里金的态度。 虽然能派遣蔡元过来已经是一种态度,但没有真正听到消息心里总归是悬着。 但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尖细的声音便从议事厅一侧传了过来“监国殿下驾到。” “臣等参见监国殿下。” 韩昭胤、许安等人当即神情一肃,面向南方叩拜。 “众卿平身。”一道悦耳的声音随即从前方响起。 李幼澄自然已经知道了蔡元之事,她的目光在人群中略微扫视了一遍,很快就看到了在场唯一一个生面孔。 而蔡元则在发愣,显然有些无法理解。 韩昭胤随即上前一步解释道“蔡司马,陛下和雍王殉国,陛下长女赵国公主殿下携先帝子嗣西狩长安,殿下英明仁德,乃女中豪杰,众望所归,百官拥戴,如今暂代监国之位,还不叩拜。” 蔡元不经睁大眼睛瞪着韩昭胤,半晌后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妈蛋,自己和相里金被这老六给坑了。 第三十一章 西出 韩昭胤前往硖石关只字未提李丛珂已死之事。 也正是如此,他们以为李丛珂还活着所以才那么爽快答应出兵接应之事。 但现在告诉他们李丛珂死了?而且李重美也死了?现在就靠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监国,要威望没威望,要资历没资历,凭什么相信她能够整合关中势力。 蔡元不经恨的牙痒痒,真是万万没想到韩昭胤竟然敢撒这种弥天大谎,他现在真的想现场胖揍韩昭胤一顿。 但面对周围一圈虎视眈眈的目光,蔡元终究还是没那个胆子,只得对着李幼澄恭敬行礼道“臣,保义节度使麾下行军司马蔡元参见监国殿下,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蔡司马免礼,蔡司马一路旅途劳顿,来人,赐座。”李幼澄脸上随即露出一抹笑意,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 “臣谢恩。” 有内侍搬来椅子,蔡元心中有气,也就没有客气,直接坐了上去。 这时一旁的韩昭胤上前禀报道“臣启监国,保义节度使相里金如今已率兵至硖石关,臣已与相节使商定,明日保义军就会派兵出关袭扰契丹骑兵,到时我等两军首尾呼应,殿下就可趁机西行。” 李幼澄点点头道“韩相劳苦功高,实乃国之栋梁。 既然相节使已经答应出兵接应,那众卿就议一议我们接下来的行军计划吧。” 这时众人齐齐把目光看向了许安。 许安作为如今的武官之首,又携着不久前大胜叛军的巨大威望,知道这事肯定得落在他的肩上,也不推脱,当即出列道“既已得确切消息,白超垒至硖石关大概两日左右路程,臣请殿下今日就移驾西行,万不可拖延。” 工部尚书崔居俭出列提出质疑道“许都指,保义军明日才会出兵,今天就出发会不会太危险了,万一被契丹骑兵发现怎么办。” 许安答道“崔尚书有所不知,刚刚得到消息,洛阳叛军大规模西出,至少一万大军已向白超垒杀来,最迟明日傍晚就可到达,若是明日再走,一旦中途有变,被后方叛军追上,两面夹击,那才是真的危险。” “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文武都面露惊慌之色,显然都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 此时许安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蔡元说道“蔡司马,贵军与硖石关外的契丹兵交战多时,可知道这支契丹兵的虚实。” 蔡元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他已经感觉这是一个深坑,相里金算是被拽进去了,他有心报信但也知道在场这些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但对于许安的询问,他沉默了一下还是答道“控扼渑池的契丹人,主将是契丹名将高模翰,契丹人几次增兵,从一开始的千人上下,如今在渑池附近已经有了五千契丹骑兵。” “五千契丹骑兵。”厅堂内不经传来一阵吸气之声。 契丹人善骑射,契丹骑兵更是骁勇善战,平原作战相同兵力之下少有人能够匹敌。 如今有五千契丹骑兵阻路,就凭他们现在的军事力量,一旦队伍在中途被发现,绝对挡不住这五千契丹骑兵的雷霆一击。 “即便如此也要走,否则一旦等洛阳叛军赶至,我们连一分机会都没有。”许安沉声说道。 说罢许安看向李幼澄恭声道“臣请监国下令行营开拔,臣愿率从马直为监国先驱。” …… 通往硖石关的官道之上,一支骑兵队伍正在快速行进。 在洛阳叛军的压力之下,再加上李幼澄的倾向,许安的建议最终得到了通过。 其中许安带领两千从马直先行,大队步兵以及铁林都护送李幼澄以及皇室百官过一段时间再出发,最后则由忠顺军继续留守白超垒,阻挡洛阳叛军。 忠顺军如今有三个满编营,除了原有的一个营外,其他两个营有将近一半是原来驻守白超垒的守军,这些人熟悉白超垒的情况,防守起来事半功倍。 作为行营招讨使,许安给他们的命令是坚守三天,三天之后允许他们化整为零从山路撤退。 简单的说就是允许逃跑,只要进入郁山,山中小道无数,不便于大军行动,晋军想追除非大军封山,否则跑掉不难。 而晋军的目标是李幼澄,怎么可能把精力军力浪费在这些地方,再加上李幼澄许诺的高官厚禄,因此吴昭等人倒是没有多少怨言。 毕竟相对于出白超垒可能一头撞上五千契丹骑兵,镇守白超垒相对来说还要安全一点。 官道之上,许安率领重新齐装满员的从马直出发。 他不敢走的太快,只要渑池附近的契丹骑兵将领脑子还正常,绝对会派游骑四处侦查,他们这么多人这么大的目标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虽然和契丹骑兵硬碰硬干一仗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但他还是希望能尽量推迟这个时间。 在行进大概十余里之后,许安命令部队下马休息,而他则走到一旁摊开一张地图仔细查看起来。 古代的地图比较抽象,就算是军用地图也只能看个大概,不经看的他大皱眉头。 此时副都指挥使郑冲、都虞侯马凉都来到他身边。 片刻之后,郑冲指着地图第一个开口道“都指,我们现在的位置在石寺镇,再往前二十余里就能赶到渑池县城附近,再过去就是英豪镇,根据我们之前的探查,契丹骑兵大部就驻扎英豪镇。” 都虞侯马凉补充道“从硖石关东出必经崤山峡谷,出了崤山峡谷就是石壕古道,而英豪镇就在石壕古道附近,契丹骑兵驻扎英豪镇控扼石壕古道,以阻挡来自硖石关方向的援军无法东出。” 许安看着这张地图,半晌后说道“英豪镇地势附近地势开阔,是这段路中最适合大兵团作战的地方,尤其是骑兵,一定要把敌军引出来。” 郑冲和马凉相继点头,虽然他们也是骑兵,但在人数差距巨大的情况下,反而需要避开骑兵的优势。 马凉沉思片刻,一指地图开口道“那么最好的交战地点就是这里。” 许安和郑冲的目光随即看去,眼神中尽皆闪过一道精光。 第三十二章 渑池峡谷 渑池峡谷,位于渑池县城西北方向,乃北崤道最狭窄的地段之一,崖壁高耸,全长约三公里。 马凉指着这里接着说道“这个地形不适合骑兵冲锋,也不适合大兵团展开作战,在这里交战能将兵力上的劣势降到最低。 郑冲想了想还是有些忧虑的说道“但即使如此,我们仍然处于兵力劣势,打到最后还是得输。” 许安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们的目的从来不是击败契丹骑兵,而是要拖到相节使带兵东出,到时两边合力逼退这支契丹骑兵,从而让御驾能够顺利进入硖石关。 如果我所料不错,契丹人那边此时应该已经收到了白超垒大军出没的消息,传令下去,全军全速前进,一定要在契丹人之前占领渑池峡谷。” …… 英豪镇营地 契丹大将高模翰坐在军帐之中用力撕扯着一只羊腿,怀中还搂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汉人少女。 汉人少女拿起酒壶哆哆嗦嗦的把他的酒杯倒满,一不小心撒出几滴在他的衣服上,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高模翰猛地瞪大眼睛,凶神恶煞的就是一巴掌。 “废物玩意,连倒个酒都不会。” 汉人少女被打倒在地痛呼出声,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而两旁的众多契丹将领看到这一幕则是哈哈大笑,没有半点同情怜悯,继续痛饮美酒。 突然,大帐被掀开,一名斥候头子快速跑了进来,跪在地上禀报道“将军,白超垒处有大批骑兵出没,如今已至石寺镇。” “什么?白超垒除了唐朝两个营的兵力,哪来的骑兵。莫非是晋军攻克了白超垒? 不对,若是晋军肯定会提前派人知会本将,难道是唐军,他们总共有多少人。”高模翰手中的动作一顿,眼神中露出了凶光。 “第一批出来大概两千人上下,但后续是否还有,属下不知。”斥候头子答道。 “再探再报。” “这……” 听到高模翰的命令,这名斥候头子有些犹豫,留在原地没有动弹。 “怎么,本将军的话你听不懂吗?”高模翰眼神中有凶光闪烁。 斥候头子心中一惊,连忙回答道“回将军,那支军队在出白超垒后就进行了大规模搜山,我们的斥候死伤不少,已经难以接近。” “那就加派人手,如果不能探听到消息,你也不用回来了。”高模翰眼神一冷,带着杀气说道。 “是。”斥候头子身体一抖,连忙离去。 高模翰起身,扫了一眼身旁刚刚爬起来的汉人少女,随手一刀就斩去了她的头颅。 而汉人少女头颅滚落,双眼圆睁,至死也没想明白高模翰为什么要突然杀她。 而一旁的契丹将领们则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高模翰将刀收回鞘道“就拿她祭刀了,通知儿郎们,准备作战。 唐军那帮懦夫,面对我契丹勇士向来只敢龟缩在城堡里,没想到竟然还敢主动出来,本将这就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我契丹勇士的无敌。” “无敌无敌。”大帐之中,一众契丹将领立马发出狼嚎一般的喊声。 …… 此时已值傍晚,太阳即将落山,余晖把整个渑池峡谷染成了金红色。 随着一阵大地震颤,许安率领从马直大军赶到。 看了一眼四周情况,许安立马道“契丹人还没到,按照计划行事,继续清理四周斥候。 二营过峡谷潜伏,四营守住峡谷,一营后方隐藏。三营随我赶往营豪镇。” “遵命。”随着许安有条不紊下令,两千从马直立马四散开去。 …… “都指,您这是准备夜袭?” 官道之上,马凉率领三营兵马跟随许安前往英豪镇。 此时天色渐黑,等赶到英豪镇太阳也应该彻底落山了。 “不错。”许安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唯一能利用的优势就是信息差,趁着契丹人还没弄清楚我们的虚实突然袭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这个优势会随着时间过去渐渐被抹平,所以必须要快。” 马凉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说道“都指,恕末将直言,我们夜袭怕是很难成功。 虽然我们一路上一直在清理敌军哨探,您甚至在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但随着经过的地方越来越多,我们根本不可能清理的完。 契丹人就算对我们不完全了解但对于我们的实力应该也大致有数。尤其是我们越靠近英豪镇,契丹人布置在周边的哨探就越多,怕是现在契丹人很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行动了。” 许安看向马凉,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但我还是想试试。如果夜袭不成,趁着夜间视线不清,希望我们在渑池峡谷那里的布置能有作用,契丹人向来狂傲,或许能够成功。” 渑池峡谷的布置,马凉一眼就看出是关门打狗的阵势。 许安是想把契丹骑兵引到峡谷内,然后前后一堵两面夹击。 理论上若是成功确实有机会重创契丹骑兵,但仅仅是理论上。 契丹人确实狂傲,但却不蠢,否则也不可能从一个游牧民族成长到如今建立国家的地步,甚至这十几年还一度压着中原打,连燕云十六州都被他们给拿了去。 对于这个计划的成功率他持悲观态度。 不过他也没再提出异议,因为正如许安所说,时间越拖机会越小,希望渺茫总比完全没有机会强,试一试也好。 军队继续赶向英豪镇,一路上,许安突然注意到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新任亲兵队长郭威,不经存了几分考较之心,开口问道“郭威,你觉得我们该如何才能引诱契丹骑兵进入渑池峡谷?” 郭威看向许安,良久之后才道“末将觉得,此战重点并不是该如何引诱契丹骑兵进入渑池峡谷,而是该如何让契丹骑兵相信我们要引他们进入渑池峡谷。” 这下轮到许安一怔,默默打量了郭威两眼,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郭威道“我是您的亲兵队长,您今天多次派亲兵出去传令,虽然传的具体命令我不清楚,但这些亲兵去了哪里我还是大概知道的。 都指您身经百战,不可能不知道这计划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小,一旦失败后果也极其严重,这可是大唐最后的精锐骑兵,但您仍旧坚持如此,两相推测末将大概能猜到您的打算。” 许安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你是个将才。契丹骑兵实力强悍,五千契丹铁骑,正面对战我一点把握没有,唯有出奇招。 但契丹人也不是蠢蛋,一般的计谋骗不过他们,我们也只有一次机会,只有诱饵足够大才能引他们上钩,所以必须下狠招。” 郭威则是极为认可的点了点头“若是能连自己人都骗过,那骗过契丹人的机会确实会大不少。” 许安点了点头道“你明白就好,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末将明白。” …… 辽军大营,高模翰副将耶律赤霄已经整军完毕,来到高模翰面前道“将军,留下两千兵马预防其他情况,三千骑兵已经整军完毕,还请将军下令。” 高模翰不经咧嘴一笑“本想着今日天色已晚,再多留他们一天性命,明日再收拾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上赶着来送死,既然如此,那本将就成全他们。”, 随即高模翰翻身上马,猛地一舞手中马刀高声道“出发。” 第三十三章 殿下不是陛下 随着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两支骑兵不得不点起火把,降低速度,但双方的距离仍然在飞速接近。 “报,前方发现契丹骑兵动向,距我军已不足五里。”官道上,一名哨骑飞速来报。 “来了多少人?”马凉连忙问道。 “契丹人分为前后两军相互呼应,浩浩荡荡绵延数里,至少三千大军,其中前军人马不会少于一千人。” “再探再报。”马凉脸色此刻有些不好看。 契丹大军分明是有备而来,宣告着他们这次夜袭的失败。 而从契丹人如此从容出兵的情况看,他们收到消息的时间很早,说明契丹人对这片区域的掌控力非常强,那他们在渑池峡谷的布置真的能起作用吗? “都指,撤军吧,兵力相差太大,打不了的。”马凉第一时间去见许安,把刚刚哨骑传递的情报说出来后开口建议道。 见许安神情变幻不定,马凉连忙继续劝道“都指,游牧民族皆善骑射,契丹骑兵骁勇,虽然我们从马直的战力未必就输给他们,但我们毕竟只有一个营的兵力,就算只是前军,契丹人的兵力也在我们两倍以上,更别说还有大批后军在赶来,正面硬碰,我们没有胜算。” 半晌之后,许安还是摇了摇头道“夜袭虽然失败,但我们还有机会,渑池峡谷已经布下口袋阵,若是不战而逃,契丹人未必肯追,只有以身为饵或许有成功的可能。” 见许安坚决不肯退兵,马凉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继续劝道“都指,这样做太冒险了,先不说我们在渑池峡谷的布置是否已被契丹人察觉,单论现在的兵力差距,一旦被契丹骑兵缠住,我们未必就能脱的开身,一个疏忽就很有可能全军覆没,这可是五百精锐骑兵啊。 而且以弱势兵力强打倍数敌军,目的性太强,契丹统兵大将高模翰也是契丹名将,身经百战,就算我们能够成功逃脱,他们也未必会上当。 更何况,契丹骑兵兵力多于我们,万一他们将计就计,反过来借着这个机会剿杀我军主力,我军将难以回天。 此计太险,只要一个环节出问题就会失败,事后损失难以估量。 都指,这可是我们最后的家底了,一但损失过重,即便相节使明日愿意出兵接应,我们也将难以突破契丹人的封堵,末将恳请都指大人三思。” “末将恳请都指大人三思。”不仅是马凉,此刻三营的副指挥使以及几个都头都齐齐跪倒在许安面前请他收回成命。 看着身旁跪了一圈的三营将领,许安不经感觉有些头疼。 正是因为诱敌风险极大,所以他才选择带了三营,主要是考虑到马凉作为老将,经验丰富,好面对各种突发情况。 但万万没想到马凉的第一个“应对”的竟是自己。 作为从马直唯一一个靠军功升迁的指挥使,马凉的能力是有的,但脾气也是极犟,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是一个指挥使。 他认定的事情即便许安作为从马直主将也很难改变。 许安有些后悔,如果带的是郑冲、张诚甚至是关胜,就算有疑议也会坚决执行他的命令。 正在许安有些头疼的时候亲兵队长郭威靠了上来,轻声说道“都指,要不把真实情况和马虞侯说了吧,相信马虞侯会理解的。 否则您哪怕强行下令,若是底下将官心里抵制,也会影响作战效果。” 许安皱着眉头看向马凉,凝视片刻不经叹了口气道“马凉,你随我来。” 说罢许安拨马走向一边,马凉连忙跟上。 …… “将军,唐军此刻离我军前军已不到三里地,还请将军下令,末将愿带兵直取对方。”副将耶律赤霄向高模翰请战道。 高模翰此刻正在听着数位哨探前来汇报的消息,片刻之后嘴角不经露出一丝冷笑“好,耶律将军,本将就把前军一千人人马给你,务必一举击溃敌军,但只许击溃,不许歼灭,你明白吗。” 耶律赤霄一愣,连忙问道“将军,这是为何。” 高模翰再次冷笑一声“因为本将要将计就计,区区五百人,太少了,不够吃饱的,本将要将唐军那两千骑兵一举歼灭。” “末将明白了。”耶律赤霄领命,当即一挥手,上千契丹契丹便沿着官道冲杀而去。 …… “末将明白了,末将必定全力配合。”一侧空地上,马凉看着许安单膝跪地。 许安抬头看天,叹了口气道“此计虽险,但只有这么做或许还有一线击败契丹骑兵的希望,我不得不兵行险招。” 马凉起身,但还是有些疑惑的问道“都指,这可是豪赌啊,有这必要吗,若是能等到相节使发兵接应,合两军之力,不是没有机会突破阻碍。 毕竟此战就算能够打赢契丹骑兵,但对如今的局势也没有多少帮助,这种情况下难道不该以稳为主,为何还要如此行险呢。” 许安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两个原因,其一,如今契丹大军占据要地,一旦他们据险而守,即便相节使愿意出兵接应,我们也未必能打穿通路。 至于第二个原因,因为殿下不是陛下。” “什么意思?”马凉不解。 许安解释道“你注意到蔡元在得知陛下殉国之后态度的变化了吗。 殿下匆忙担任监国,毫无威望,天下藩镇必然小视,这种情况下必然会影响他们的选择,唯有打几场胜仗证明殿下的能力,如此才有机会在进入关中之后并得到势力的支持。 此事本将已经与殿下商议过,得到了殿下的支持。” “末将明白了。” 马凉刚要点头,突然远处传来了大地震动的声音,在黑夜之中尤其的清晰。 此时又有哨骑匆忙来报“都指,虞侯,契丹骑兵大举杀至,人数破千,离我军距离不足两里。” “我知道了,马虞侯,走。”许安一拨马头与马凉回到了队伍之中。 马凉迅速道“都指,两军人数差距太大,正面硬碰实在不智,末将建议将三营兵马一分为二,你我各领一部,轮番上阵耗敌气势,再相互接应进行迂回作战。” 许安皱眉道“我们人数本就劣势,再一分为二,岂不是更容易被辽军各个击破。” 马凉当即道“都指,人数多有人数多的好处,人数少也有人数少的好处,小规模作战骑兵更加灵活,尤其是如今在夜色之中更能放大这种优势,只要不被敌军缠住围困,两军只要合作的好,互相呼应支援,反而更不容易被歼灭,而且这样做,也更有机会引敌军入陷阱。” 看着即将杀至的契丹骑兵,许安略一思索便重重一点头道“就按马虞侯所言。” 随着一声令下,第三营五百骑兵当即分成两部向两边散开。 第三十四章 一换一 “杀。” “杀啊。” …… 上千契丹骑兵呼啸着手持马刀冲杀而来。 许安连忙带着两百多人向左避开,避其锋芒并试图反攻其左翼。 但在巨大的人数差距下,即便是辽军左翼人马也要略多于他们。 一番对冲之下双方各丢下几十具尸体,最后以从马直败退为收场。 此时契丹中军已经开始长驱直入并绕后准备形成包围圈。 许安不得不当机立断选择撤退,趁着还没被合围带着手下骑兵从缺口冲了出去。 此时另外一侧,马凉也带着人跟着冲了出来,两支人马开始沿着官道飞奔逃跑。 “想逃,命左右两翼散兵追击。” 耶律赤霄一声冷笑,当即命令手下部分骑兵不再保持军阵冲锋,而是进行单个追击。 集体行动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单体行动,人越多速度越慢。 但单体行动的战斗力远远比不上集体行动,同样的人数,组成军阵的一方可以轻易碾压单体作战的一方。 不过耶律赤霄现在并不担心这一点,他可不相信敌方主将有胆子回头作战。 这就是绝对兵力优势下带来的自信,怎么打都不怕,任凭你智计百出他都可以一力降十会。 “怎么办?” 随着越来越多的契丹骑兵追上来,不断有从马直士兵被斩杀,许安不经眉头紧皱。 群体行动的速度确实比不上单体行动,但他现在也不敢命令手下骑兵转为单体行动进行逃跑,否则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变成一面倒的溃败。 但就这么一直被契丹人追着砍也不是办法,否则还没到渑池峡谷,他手下兵马就要被砍光了。 “都指,必须想办法反击一次,让契丹骑兵不敢再如此猖獗。”郭威来到许安身旁急声建议道。 “本将也知道,但我们只要一停下来,很容易被缠住,一旦契丹兵马主力杀至,再想走就难了。”许安有些头疼的说道。 “都指,这个险必须冒,我们现在离渑池峡谷还有十几里,追上来的契丹骑兵越来越多,一路上要是一直这么被钝刀子割肉,就算到了地方和全军覆没也没多大区别了。”郭威急道。 许安沉默半晌,猛地一握拳道“来人,去给马凉传讯,准备反击。” …… “马虞侯,都指有令,准备反攻。” 许安派出了十几名亲兵传讯,牺牲了大半之后终于把信带给了马凉。 马凉在仔细问完许安的反击计划之后,当即道“全军转向,准备冲锋。” “他们在做什么?” 在不远处追杀的正起劲的耶律赤霄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经有些愕然。 在他看来已经被追杀的如同丧家之犬的唐军,怎么有勇气发起反攻。 “哼,既然你们找死,那本将就成全你们。”耶律赤霄眼中随即露出残忍的目光。 “将军,高将军要求我们不能将这支唐军全部剿灭。”一旁有副将提醒道。 “聒噪。”耶律赤霄不满的看了副将一眼,这才说道“不能全部剿灭,消灭个一大半难道也不可以吗,传本将命令,准备吃掉他们的右路军。” “遵命。”下属领命当即开始布置。 “杀。” 另一边,马凉直接率领本部两百余骑兵冲杀那些附近的契丹散兵。 而许安则率领自己手下的两百余骑迎向了正在了加紧速度杀来的契丹骑兵主力,用生命给马凉所部拖延时间。 “轰。” 许安将两百余骑分做前后两队,第一个百人队直接撞上了正气势汹汹而来的契丹骑兵主力。 片刻后,第一个百人队当即损失过半,剩余的骑兵也在契丹骑兵的围攻下不断阵亡。 但战果是成功抗住了契丹骑兵最强的一波冲击。 少许逃出来的骑兵飞速后撤,此时许安下令第二支百人队出击,以防守阵型与契丹骑兵激烈交战。 “命令两翼包抄,我要让这支唐军全部葬送在这里。”耶律赤霄命令道。 随着命令下达,左右两边各有上百契丹骑兵出击,开始形成包围圈。 “下令撤退。”许安反应也很快,当即鸣金收兵。 同时他率领的亲兵卫队一直未动,此时则直接杀向了左翼包抄来的上百契丹骑兵,给正在突围的手下骑兵争取时间。 “杀。”郭威手持马槊狠狠斩去一名契丹低级军官的脑袋,浑身浴血。 “好武艺。”许安在一旁高声夸赞。 这个郭威确实是有勇有谋,值得好好培养。 许安的亲兵营全部手持马槊,马槊的杀伤力强大,拥有极强的破甲能力,适合集团冲锋,属于骑战之中的王者。 所以甫一接触,即便他现在亲兵队只剩下三十多人,但仍然在对冲之中不落下风,更是杀伤了数十名契丹骑兵。 强大的战力之下,亲兵队竟然让左翼包抄的这些契丹骑兵纷纷向两边退避,不敢继续正面对攻。 但代价是许安的亲兵队也同样阵亡过半,看的许安心里直抽抽,心痛啊。 马槊骑兵的战斗力是强,但费钱啊。 先不说马槊本身的制造成本高昂,手持马槊作战对士兵的体质要求也极高,而且还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才能熟练掌握这种兵器,更要配备合适的战马。 他忙活了几年才凑齐这么一队马槊骑兵作为他的亲兵,没想到这一战就伤亡大半。 但没办法,许安只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连忙招呼自己的亲兵撤退,不要恋战。 与此同时,马凉在后方以战阵冲击那些追来的契丹散兵,一时间战果颇丰。 这些契丹散兵见势不妙当即四散分开想要逃跑,但仍然有不少契丹骑兵因为靠的太近不断倒在枪阵之下。 杀退这些散兵之后,马凉连忙招呼手下骑兵撤退,此时,许安也带着不到百余名残军从包围圈中冲了出来迅速与他们汇合。 这一番战斗下,从马直第三营仅剩下两百多人。 不过契丹骑兵总体也将近损失三百人。 后方统兵的耶律赤霄不经大怒,在绝对的优势兵力之下竟然被打成了一换一,耻辱,这是绝对的耻辱。 这些汉狗竟然能让他们骁勇善战的契丹骑兵吃了亏,这事要是传回国内,他耶律赤霄今后如何在辽国立足。 今日,他非要把这些汉狗全部剿灭,碎尸万段不可。 “给我杀。”耶律赤霄挥舞着大号骨朵(蒜头锤)带着自己的卫队就杀了上去。 …… 渑池峡谷 郑冲作为从马直副都指挥使,许安不在他就是这里的最高负责人。 他是知道许安的计划的,他此时一遍又一遍检查着各处的布置,生怕有什么遗漏。 胜败在此一举,他们也仅有这么一次机会。 此时有哨骑赶回,传递回来前线的情报“副都指,契丹骑兵还有三里路就将靠近渑池峡谷,都指正率兵边战边退,第三营伤亡惨重。” 郑冲当即一挥手道“随我出兵,接应都指。” “杀。” 随着命令下达,四营五百骑兵当即顺着渑池峡谷冲杀了出去。 第三十五章 诱敌 当看到郑冲率军前来接应,许安立马带领剩下的两百余人从左右分散开来。 从马直四营五百人与耶律赤霄统帅的七百多骑兵正面相撞,一时间人仰马翻,各自损伤不小。 此时许安已经带着一众残兵绕过战场进入了渑池峡谷。 “撤。” 虽然以逸待劳,但郑冲知道契丹大队骑兵就在后面不远处,也不敢恋战,连忙率领四营兵马边战边退。 “将军,此处地势险峻,进出只有一条道,峡谷最窄处只有三四十米,是伏击的好地方,敌军很有可能是故意引我军进入峡谷,还请将军三思,莫中了敌军诱敌之计。” 眼看四营兵马渐渐收缩入渑池峡谷,耶律赤霄的副将连忙提醒道。 耶律赤霄却是哈哈大笑,毫不在意道“此事高将军早有策略,留两百骑兵守住谷口,其余人跟我冲进去。” “杀。” 五百契丹骑兵径直跟着从马直四营就追杀入渑池峡谷之中,两军不断交战,各有死伤。 而随着五百骑兵全部进入峡谷之内,郑冲当即带着兵马汇合许安的残兵堵住了峡谷的东出口进行反冲锋。 同时峡谷西出口外,大批骑兵突然从一侧杀出,正是张诚所带领的从马直第二营。 第二营随即契丹骑兵留守在谷口的两百骑兵激烈交锋。 张诚知道时间不能久拖,凭借兵力优势不断往峡谷西侧入口强挤,并不断派遣小股骑兵穿插,不惜代价要在峡谷内敌兵大军过来之前堵住出口。 而凭借兵力优势,契丹骑兵节节败退,不得不退守入峡谷之内。 “杀。” 此时,峡谷两侧崖壁之上突然出现数百士兵。 正是关胜率领的从马直第一营,他们全部舍弃了马匹,攀爬上了峡谷。 虽然来不及准备滚木礌石,但箭矢齐备,不断张弓搭箭向峡谷内射去,也让契丹骑兵损失不小。 战场的主动权已经渐渐落在了从马直手中。 “可惜了,步兵来不及赶过来,否则就刚才这一顿箭雨,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远处,郑冲看着正激烈交战的两边兵马,有些可惜道。 而许安则是拍了拍郑冲的肩膀“老郑啊,接下来才是苦战,如果我们撑不住,那万事皆休。” 郑冲当即郑重道“都指放心,末将必然死战。” …… 片刻之后,高模翰亲率两千后军赶至,此时离渑池峡谷仅有两里路。 很快便有前线哨骑来报“将军,耶律将军率军入渑池峡谷,此时已被敌军堵住东西出口,进退不得。” “哈哈,好,全速前进,赶往渑池峡谷,本将今天要全歼这支大军。”高模翰不经大笑。 一旁有副将恭维道“将军妙计,本来此峡谷地势窄小,敌军率先抢占此处,若是在此设卡拦截,我军想要攻破势必付出不小代价。 但如今耶律将军死死卡在渑池峡谷之中,敌军自以为得计,殊不知却把峡谷让了出来正合我军心意。 到时等我大军赶到,耶律将军再中心开花,别的不说,这峡谷西侧的敌军一个都别想跑掉。 至于峡谷东侧,只要耶律将军能够将人咬住,也必让他们损失惨重。” 高模翰再次大笑道“不错,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力量之前都不堪一击,今天这渑池峡谷就是这支唐军的葬身之地,传我命令,全速前进。” “遵令。” …… 阳壶镇,地处黄河岸边,有驻军防御。 只是随着后唐军队节节败退,契丹大军杀至渑池附近之后,这里的驻军早就跑光了。 契丹人自然不会在意汉人百姓的生死,几番劫掠屠杀,阳壶镇百姓能跑的都跑了,此时已经沦为一座鬼城。 不过好在镇子里面一些基本设施都有,行营主力如今正隐匿在这里,包括李幼澄都在镇子里休息。 阳壶镇离渑池峡谷大概十公里的路程。 镇使司内此刻灯火通明,李幼澄以及几位重要的文武大臣都聚在此处。 许安的前任亲兵队长张豹正站在大厅中间汇报着什么,所有人都是一脸凝重。 说到最后张豹急声道“殿下,都指大人正率从马直的兄弟在渑池峡谷与契丹人血战,都指大人这次拿整个从马直作为诱饵,能否反败为胜重创契丹大军,就看援兵能不能及时赶到指定地点。” 此时除了李幼澄提前知道许安的计划以外其他人都被许安的计策给惊住了。 没想到许安竟然玩的这么大,这可是两千骑兵啊,是他们这支队伍中建制最齐整也是最精锐的兵马,这要是损失光了,等于去了行营半条命。 但在场文武也不得不承认许安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以及成功后的巨大收益。 事已至此,众人也无力改变如今的情况,只能尽力辅助许安打赢这一仗。 李幼澄没有过多犹豫,起身道“本宫既然任命许安为行营招讨使,前线大小军事自然由他决定,杨彬。” “末将在。”杨彬从一侧出列。 “本宫命你率领内殿直全军按许招讨的计划行事,立刻出发,不得有误。”李幼澄下令道。 “这……要不要留一营兵马护卫御驾。”杨彬犹豫了一下问道。 李幼澄一摆手道“此战关系重大,行营上下必须全力以赴,留一队人马在此护卫即可,其他人立即开赴渑池峡谷,另外本宫和你们一起前去。” 厅内众文武对李幼澄所言先前并没有意见,但一听李幼澄要亲赴战场,吓得所有人都立马上前劝阻。 但李幼澄不待他们开口,便已朗声说道“本宫乃先帝之女,如今既已继任监国,就该承担起监国的责任。 如今国家风雨飘摇,战士在前方拼命,本宫又怎能躲在后方潜身缩首,本宫心意已诀,尔等不必再劝。” 说罢直接起身离去,并命令护卫挡架,不给众臣劝阻的机会。 …… 渑池峡谷,战斗已至白热化,虽然遭到两面夹击,峡谷上面还不断有箭矢落下,但契丹骑兵却是战意不减,与从马直骑兵激烈交战。 许安只能尽可能的在契丹主力赶到之前对他们进行杀伤。 “都指,契丹主力快到了。” 峡谷上面的一营传来消息,许安的拳头一下就捏紧了。 但他表面仍然故作淡定道“来的正好,郑冲。” “末将在。”郑冲上前一步道。 “全力守住峡谷东出口,这里就交给你了。此役若胜,本将必定在监国面前为全军请功,你也必定会加官进爵,日后拜将封侯也不是没有机会。”许安重重的拍了拍郑冲的肩膀。 郑冲也是重重一点头道“都指放心,只要末将还活着,绝不让会契丹军前进一步。” “好。” 许安点了点头,带着第三营残兵直接弃马向一旁小道中跑去。 “杀。” 随着高模翰率领的大批骑兵赶到,正在渑池峡谷西出口激烈进攻的从马直第二营一下就陷入了困境。 “指挥使,怎么办?继续打还是先避其锋芒。”一众军官皆看向指挥使张诚,神情凝重。 第三十六章 意外 面对下属的疑问,张诚毫不犹豫道“坚守,将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阻挡谷外骑兵,一部分继续进攻谷内的契丹骑兵。” 许安的计划为了保证逼真,好骗过契丹哨探让他们把错误消息传递回去,就连他这个指挥使也是在最后时刻才知道计划的全部内容。 而他得到的命令就是死守渑池峡谷西侧,用命将契丹大军引入峡谷之中。 这个任务无疑极为危险,但张诚作为许安前亲兵队长,对许安也是最为忠诚,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执行命令。 “杀。” 两千契丹骑兵终于赶至战场,如同洪流一般杀向了渑池峡谷。 好在渑池峡谷地形狭窄,骑兵的优势在此处难以体现,凭借地形以及一些事先的准备,再加上峡谷上的第一营调派了绝大部分兵马前来协助,张诚率部节节抗击,终究还是抗住了契丹大军的第一波进攻。 此时渑池峡谷之中,战场被分为了四段,最东侧是郑冲率领的从马直第四营,而与他们正在激战的是耶律赤霄率领的五百契丹骑兵。 再往西是张诚率领的从马直第二营,东侧与耶律赤霄所部留下的两百骑兵交战,西侧同时抵抗着契丹主力。 而峡谷西侧出口自然就是高模翰率领的两千契丹主力,其中一千人已经杀入了峡谷之中。 另外峡谷之上还有从马直第一营的五百兵马。 契丹人想要中心开花,以最小的代价攻破渑池峡谷,同时歼灭这支唐军。 而从马直的目的则是要把这些契丹骑兵诱入渑池峡谷并死死拖住等待援军。 为了防止被契丹哨探发现,许安不敢让行营兵马靠的太近也不敢让他们提前行动。 而等援军赶至需要时间,现在就看是契丹人先攻破渑池峡谷,还是他们的援军先一步赶到。 “将军,峡谷内敌军抵抗的很顽强,这支敌军的实力有些超出我们的意料,似乎是唐军精锐。 而且这峡谷地形实在不利于骑兵展开,再加上峡谷之上敌军的骚扰,我们想要攻破有点难度。” 峡谷之外,高模翰端坐在马匹之上看着前方战况,手下将领正在跟他汇报着情况。 高模翰听罢只是一脸冷漠的说道“本将要的是结果,不是抱怨,如果你做不到本将就换人。” 手下将领的冷汗当即就流了下来,连忙道“将军,末将请求您再派五百人登山,牵制那峡谷上的敌军,否则那些人对我军的牵制太大了。” “可以。”高模翰手一挥,立马就有五百契丹骑兵下马,向着一旁的峡谷进行攀登。 此时一旁有手下军官说道“将军,这条峡谷不利于骑兵,我们这么多人进入峡谷,一旦被困其中,怕是不妙啊。” 但高模翰却是呵呵冷笑道“哼,本将如何不知,否则这支唐军怎么会费尽心思在这里布下口袋阵想要引我军进去。 可惜啊,本将早就识破他们图谋,如今中心开花,就算是这座峡谷也护不住他们,如今他们全军都陷在这里,还妄图临死一搏,吃掉耶律赤霄所部,简直是做梦。 斥候早已把这支唐军的实力探查的清清楚楚,总共两千人都在这里,他们又哪来的兵力再对我军不利,而且就算真有不测,我这里还有五百骑兵,足够应对所有不测。” 那下属一听也确实如此,不经再次恭维道“将军英明,此战这支唐军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 山间小路之上,许安带着三营两百多残兵磕磕绊绊的走着。 这里的小路说是路,但却要翻山越岭,虽然只有短短七八里路,但许安带着人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终于出来了。” 许安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时他们已经从小路绕到了峡谷西侧,不远处就是渑池峡谷的西侧出口。 黑夜难行,一路赶来,光摔死的就有十几个。 看着手下孔目官报上来的名单,许安沉默的叹了口气“把所有牺牲的兄弟记录一下,全部算战死,等日后到了长安,再发抚恤。” “是。” 等孔目官退去,许安又紧接着说道“大家都喝点水休息一下,派精锐哨探前去探查一下详细情况。” 渑池峡谷,此时战斗已经接近白热化。 自从契丹士兵顶着箭雨冲上了两侧峡谷,关胜不得不率领第二营的兵马与之周旋。 而下方的从马直士兵失去了来自上方的箭矢支援,形势变的更加恶劣起来。 郑冲率领的第四营还好,压力只来自正面耶律赤霄率领的几百骑,而且耶律赤霄还要派兵防守来自后方的攻击,不但没有劣势,反而多次杀的耶律赤霄节节败退。 在两边夹击之下,此时耶律赤霄手上的兵马越来越少,已是不足三百人。 不过张诚率领的从马直第二营的情况也比耶律赤霄强不到哪里去,甚至更差。 他也是被两面夹击,一个齐装满员的第二营此刻已经只剩不到两百人,眼看防线已经摇摇欲坠。 “都指,要不要动手,如果张诚所部被攻破,那局势就不妙了。” 听到哨探的汇报,隐藏在峡谷一侧的马凉有些着急起来。 许安的心情也差之不多,但犹豫半晌还是摇了摇头道“再等等,现在动手必然会暴露,契丹骑兵在外还有五百人,就凭我们这两百残兵,根本没有能力冲破这些骑兵的拦截封堵峡谷的西出口。铁林都的人还没到吗?” 按照计划,行营那边在得到消息后会全军支援渑池峡谷。 其中铁林都那一千骑兵,凭借着马匹的速度会第一时间赶到附近,然后弃马和他们一样抄小道赶到渑池峡谷西侧,封堵峡谷西出口,将契丹骑兵全部堵在峡谷之内。 他们这两百残兵只是配合铁林都封堵而不是主力。 但战场之中一切充满着不确定性,虽然计划好了一切,但如今意外还是来了,铁林都的人竟然迟迟没有到位。 现在他们根本不知道铁林都的人到了哪里。 而峡谷之中,张诚带领的第二营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一旦让契丹骑兵先一步攻破防线,那万事皆休。 “都指,要不我们先动手缓解一下第二营的压力,算算时间铁林都的人应该也快到了,我们应该能拖到铁林都的人前来支援。”马凉建议道。 “不行,一旦封堵失败,契丹人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这次牺牲了这么兄弟,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击,绝不能功亏一篑。” 许安很坚定的再次否决,虽然他心里同样着急万分,但是他也知道越是情况紧急就要越稳得住。 “都指,你看。”就在此时,一旁的郭威一指前方,有些惊喜的道“外面的那几百骑兵似乎要进峡谷了。” “什么?”许安当即跳了起来,朝前方看去。 第三十七章 封堵 许安顺着火光远远望去,那些骑兵确实正在向峡谷内移动。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二营的阵线被攻破了。”想到了这个最坏的可能性,许安的神色变的有些难看,同时心中琢磨着补救的办法。 …… “将军,耶律将军的军队快支撑不住了。 我们低估了这支唐军的实力,这支部队绝对是唐军的精锐主力,战力不在我们之下。 如果耶律将军全军覆没,让唐军汇合,我们的计划就全失败了。”谷口,高模翰身旁一名将领有些焦急的前来汇报道。 “被我们夹击的那支唐军情况如何,能率先攻破他们的阵线吗。” 高模翰脸色也有些阴沉,他也没想到情况竟然会变成这样。 本来想中心开花,但如今却竟然变成了两支部队的消耗战,现在谁先攻破阵线谁就能获得胜利。 下属将领回答道“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我们率先攻破阵线的机会要大一些。” “仅仅是大一些?我要的是一定能率先攻破,能做到吗。”高模翰眼神一寒说道。 “这个……”下属顿时有些支支吾吾,战场上的形式千变万化,现在两支部队的损耗极为接近,谁能保证一定做到。 高模翰不经冷哼一声“我再把这五百人给你,能做到吗?” 下属想了想说道“将军,峡谷的地方就这么大,能参与进攻的就这么多,再多兵马进去也没用。 不过敌我两军交战多时,都已经人疲马乏,若是现在把这五百生力军轮换进去,我们成功的机会会大不少。” “好,若是失败你提头来见。”高模翰一挥马鞭就把这最后五百骑兵的指挥权交了出去。 “属下遵命。” 下属擦了擦额头冷汗,刚想命令峡谷中的军队退出来进行调换。 但高模翰却是一摆手道“不能给敌军喘息的机会,边战斗边调换。” 下属本来还想再提醒一下小心为上,免的所有军队进峡谷被堵在里面。 但看了看高模翰此刻的脸色,又想想失败的后果,而且确实也看不到任何危险。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吱声。 等到留守外面最后的五百骑兵进入峡谷,马凉立马焦急道“都指,出兵吧,这等机会难得啊。” 许安犹豫了一瞬间,最终还是没能抵住诱惑,再加上担忧峡谷内的战况,当即手举陌刀下令,就率领两百多人杀向了渑池峡谷西侧出口。 “将军,有兵来了,似乎是敌兵。” 因为天色黑暗,许安借着掩护,带人靠近峡谷百米之内时才被人发现。 而此时高模翰身旁,仅仅有着五十亲卫骑兵。 “将军,要不要派人去峡谷之中调兵。”亲卫队长连忙问道,同时带领手下兵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区区两三百人而已。” 高模翰故作轻松的说道,不过这支兵马突然出现在这里,却是让他隐隐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想到一旦峡谷入口被封的后果,他立马同意了手下亲兵队长的意见,派亲兵前往峡谷之内传讯让他们分一部分兵马回守峡谷口。 不过好在就许安带的这点人还构不成什么威胁,当即亲自带领亲兵卫队杀了过去。 “贴着崖壁走,这个地方骑兵无法冲锋,分出一百人组阵拦截,其余人跟我继续向峡谷出口过去。”许安早就做好了应对策略,当即有条不紊的进行布置。 因为崖壁蜿蜒的原因,骑兵没法正面冲锋,只能绕向一边从侧面冲锋。 但崖壁弯曲不平,如此做同样会影响冲锋的攻势,并且攻击范围极其有限,而这就给了许安等人准备和反击的余地。 “杀。” 只要骑兵冲不起来,步兵就有一战之力,哪怕一对一仍然是劣势,但他们兵多啊。 一百米的距离不算远,依靠阵列,在付出死伤二十多人的代价后终于赶到了渑池峡谷西出口。 与此同时,峡谷内的契丹骑兵也已经收到消息,正在飞速调头向着峡谷口杀来。 “弟兄们,挡住。” 事已至此,退无可退,许安带着两百残兵咬着牙顶了上去。 …… 渑池峡谷东出口 郑冲带着四营人马不顾代价的猛攻耶律赤霄手下骑兵。 现在拼的就是时间,只要能率先攻破耶律赤霄所部,就算最后计划失败,但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就在此时,后方传来了大地震动的声音。 郑冲一惊连忙回头,只见有大批兵马正在夜色中快步接近。 “援军来了,哈哈哈,终于来了。”郑冲在这一刻整个人都显得激动无比。 许安不在,正面战场的担子全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生怕这次赌上整个从马直的战役以失败告终。 如今终于撑到援军赶到,他整个人心情一松,险些软倒在地。 此时,内殿直都指挥使杨彬已经纵马而来,郑冲随即迎上去。 两人也没什么废话,杨彬立马道“郑副都指,请贵部让开一条路,让我内殿直兵马进去。” “没问题,我立马去布置。”郑冲当即点头。 杨彬安排内殿直第一、第二营逐步接替从马直四营展开进攻。 在这种峡谷里,步兵的作战能力并不比骑兵差多少,甚至列阵横推,在很多地方步兵还有优势。 同时三营、四营开始攀登峡谷左右两侧,准备占领高地,同时剿灭那支正在与从马直一营纠缠契丹部队。 五营则在后方未动,继续拱卫着车队。 但李幼澄却不愿意就这么在后方看着,直接从马车中走了出来,站在舆板上,命令车夫向前。 “殿下,前方就是战场,实在太危险了,臣请殿下三思。”一旁的三司使张延朗大惊之下连忙劝道。 李幼澄却是神情坚毅道“本宫就是要让所有将士们都知道本宫来了,将士们在战场搏命,难道本宫连去个前线都不敢吗。本宫心意已决,张相不必再劝。” 李幼澄亲临前线,行营中的文武本来都想来,却被李幼澄以耽误行军速度为由只带了几名年轻力壮的官员,其中重臣更是只有张延朗一人,面对心意已决的李幼澄,自然无力阻挡。 此时一名年轻官员突然上前道“殿下真乃女中豪杰,微臣佩服,微臣愿为殿下牵马坠蹬,还望殿下应允。” “臣也愿意。”又是一名青年官员上前,两人眼睛中都闪烁着激动的神色。 “好,二位爱卿忠勇可嘉,你们叫什么名字?”李幼澄眼中露出一分欣赏之色。 “微臣枢密承旨陈康年。” “微臣兵部员外郎李文宪。” 第三十八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随着李幼澄乘坐的马车在内殿直一队人马护卫下缓缓靠近渑池峡谷。 正在指挥军队交接的郑冲得知消息之后连忙把事情交给了自己的副将,自己则快步冲到那辆马车之前行了一个军礼道“臣从马直副都指挥使郑冲恭迎监国御驾,臣接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监国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同时他向不远处的杨彬埋怨道“杨都指,监国来此你怎不告知我一声,战场之上刀兵凶险,你怎能让监国亲临险地。” 杨彬见状只能无奈苦笑道“殿下有言,从马直将士舍命与敌搏杀,正值关键时刻,不能让些许小事让你们分心。 我也劝过殿下,让殿下后方观战即可,但殿下不愿,称前军将士正与敌军生死搏杀,殿下身为大唐监国,怎能连亲临战场为三军鼓气的勇气都没有。” 无论皇权在这个时代多么衰弱,但皇帝能够亲来战场加油助威,这对前线的兵将而言都是莫大的鼓励。 李幼澄虽非皇帝,但身为监国代行皇权,也差不了多少。 郑冲堂堂一名七尺男儿此时竟然激动的当场哽咽“臣必不负殿下所托,击溃敌军,扬我大唐国威、军威。” 李幼澄径直走出马车亲自扶起郑冲道“郑副都指,本宫今日就在这里站着,等着你们捷报传来,日后入了长安,本宫必亲自为你们临轩册拜,楼观赐赏。” “臣谢殿下隆恩。”郑冲满脸激动的起身,再次对着李幼澄一拜,便翻身上马再次冲向了战场。 很快,李幼澄亲临战场的消息就迅速传遍了峡谷东侧。 唐军战士无论是征战多时的从马直士兵还是刚刚杀入战场的内殿直士兵,一个个皆士气高昂,人人奋勇,气势如虹。 山呼万岁之声响彻天际,而喊声也很快传到了正在峡谷中段正在做最后抵抗的从马直二营那里。 如今二营仅剩下一百余人全部收缩在一个拐角做着最后的抵抗,士气已经低迷到了极点。 随着契丹骑兵再次杀上前来,眼看阵线就要攻破,突然闻听监国亲临的消息,并且得知援兵已到,竟然又鼓起了余勇拼死抵抗,竟然再一次守住了阵地。 但与此相反的却是契丹士兵,尤其是耶律赤霄所部。 他们对大唐的监国没啥感觉,但是却能清楚看到有大批步兵正在进入峡谷向他们发起冲锋。 如今耶律赤霄部也只剩两百人不到,手下士兵体力也是消耗巨大,面对这支气势正盛的生力军,内心只剩下绝望。 耶律赤霄更是如同发狂一般大吼“这是哪来的部队,哨探都是死人吗,不是说只有两千骑兵吗,都是混蛋,废物,该杀,该杀。” …… 渑池峡谷东侧出口 许安率领两百残兵拼死拦截正试图重新夺回谷口控制权的契丹骑兵。 “不行,都指大人不能硬挡,我们这点人挡不住的。”马凉神情紧绷的看着正在冲锋过来的契丹骑兵大声道, 峡谷地形虽然不适合骑兵作战但也并非完全施展不开,尤其是这谷口之地颇为宽阔,即便是结阵怕是也挡不住两轮冲锋。 许安当然也知道这点,当即下令道“所有人向两侧崖壁靠,放过先头部队,找机会和他们短兵相接。” “是。” 第三营两百残兵全部紧靠峡谷两侧,闪过骑兵的正面冲锋之后便试着用兵器侧面攻击契丹骑兵。 而这些契丹骑兵的目的显然也不是突围,而是要重新夺回谷口的控制权,当即拨转马头继续向他们杀来。 而许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趁着马速没有起来,带着人就向一众契丹骑兵杀了过去。 一众契丹骑兵立马与这两百多残兵混战了起来。 “给我杀光他们。” 高模翰此时也带着自己的亲兵赶到,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 本来他还有些慌,但如今看到确实只来了这两百多唐军,顿时心情放松下来。 骑兵打步兵,哪怕没能冲锋起来也是优势,更何况他们还有兵力上的优势。 许安带着的这两百残兵没过多久就死伤近半。 “都指,现在怎么办?”马凉手持大刀架住了一名契丹骑兵劈砍来的马刀,退到了许安身旁大声问道。 “没办法,如果铁林都的人再不来,今天本将只能陪你们战死沙场了。”许安的神色有些悲壮。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计划好了一切,敌军也很配合的落入了陷阱,但本该已经到来的支援人马却迟迟未到,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好,今日那就让我马凉为大唐王朝尽最后一份力吧。”马凉苍凉大笑,挥舞着大刀再次向眼前一名契丹骑兵杀了过去。 许安见状也只能一声长叹,没想到穿越一遭,费尽心思还是逆不了大势,难道大唐注定要亡吗。 一声苦笑,便准备带着最后几名亲兵上前搏命。 就在此时,一直护卫在许安身旁的亲兵队长郭威突然看向峡谷外面,惊喜的喊道“援兵,是援兵来了。” “哪里,在哪里?” 不光是许安,所有听到郭威喊声的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夜色之中,影影绰绰的出现了大量身影,手执兵器正在向峡谷出口杀来。 “援兵来了,哈哈哈哈,兄弟们撑住。” “援兵来啦,得救啦,得救啦。” …… 随着这些身影不断靠近,还活着的第三营将士全部欣喜若狂。 随着距离更加靠近,他们已经看清眼前这些人都穿着大唐禁军的服饰,不是铁林都的人马又是谁。 许安现在激动的简直想仰天长啸“真是天不亡我,天助大唐啊。” 绝处逢生的喜悦谁人能懂,许安猛地一挥手中陌刀大吼道“兄弟们,随我冲啊。” “快,给我挡住他们,一定要抢回谷口,快去通知,命令军队撤出峡谷,快撤。”与之相对的,契丹主将高模翰脸色上则尽是惊恐之色。 他现在哪还不知道自己落入了陷阱,此时拼命想补救,但哪还来得及。 随着一千铁林都士兵赶到谷口,谷口战斗越发激烈起来。 第三十九章 天降奇兵 “将军,现在怎么办。” 高模翰率领亲兵并没有困在峡谷之中,但是如今随着一千铁林都的兵士到来,峡谷之内的骑兵短时间内想冲出峡谷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们也没能力攻进去。 同时峡谷两侧山峰上的兵士也在败退,禀报说是上面出现了大量唐军,他们抵挡不住。 并且来自峡谷东侧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不断在峡谷之中回荡,显然是有大批敌军到来。 到现在,高模翰哪还不知道自己是中计了。 面对下属的询问,高模翰猛地一拳砸在马背上怒声道“该死。” 他万万没想到这唐军的将领竟然如此胆大,竟然敢拿两千骑兵作为诱饵,难道就不怕血本无归吗。 “快,马上去营地调兵,我们营地还有两千人马,让他们全速赶来,要是晚了这三千骑兵就要全军覆没了。”高模翰赤红着眼睛吼道。 “是。”数名亲兵立马飞马向英豪镇赶去。 而在峡谷之中,面对无论是气势还是兵力越来越盛的唐军,耶律赤霄所部最先支撑不住。 他们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面对冲杀而来气势如虹的上千唐军。 同时唐军再一次占领了峡谷上方,对准下方契丹士兵就是箭如雨下,耶律赤霄所部的防线终于被攻破,大批契丹骑兵被砍翻在地,而耶律赤霄更是直接被俘。 “快去救援从马直第二营。” 来不及斩草除根,内殿直的先头部队便往峡谷中段狂奔。 此时第二营整整五百骑兵,如今仅仅剩下百人不到。 第二营指挥使张诚亲上战阵,身中数刀生死不知。 当内殿直的兵马把第二营替换下来的时候,所有活着的第二营士兵不经痛哭流滴。 “给我杀光这群契丹狗。” 看着满地唐军的尸体,内殿直都指挥使杨彬大吼一声带人压了上去。 不过这支契丹骑兵可不好对付,他们如今还剩下一千多人。 刚刚从马直第二营能够凭借地形强行顶住了兵力将近倍余的契丹骑兵,如今契丹骑兵同样能借助地形地方抵挡唐军的进攻。 “快,命令三营、四营快点抢占两侧峡谷制高点对下方进行支援,至于那些峡谷上的契丹兵,分出一半人牵制就行,等灭了下方这些契丹兵再进行围剿。”杨彬迅速下令道。 他已经知道契丹人还有两千骑兵没出动,高模翰能第一时间想到让这两千骑兵前来支援,他自然也不会忽视。 如果不能第一时间剿灭峡谷中这些契丹骑兵,一旦让那两千契丹骑兵赶来支援,战场形势说不定会再起变化。 许安已经带着第三营残兵退到了一旁,休息的同时注意到不远处那些停留在峡谷不远处的数百匹战马,连忙前去抢夺,这可都是日后扩军的保证啊。 此时已经知道自己被堵在峡谷之中的契丹骑兵也陷入了疯狂,不顾死伤开始轮番进攻峡谷西出口,想要冲开一条生路。 “不行啊,招讨大人,契丹骑兵的攻击太猛了,而且还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这样下去阵线迟早会被打穿的。”铁林都指挥使程横跑过来向许安求助。 许安也是皱眉看着不远处的战场,契丹骑兵的攻势一浪接着一浪,硬顶必然损失惨重,但要是撤退就等于把出口让出去,前功尽弃。 没办法,西出口这边他们除了拿下一个峡谷口以外完全没有一点纵深能够让他们缓一口气。 许安想了想道“传我命令,让两侧峡谷上的兵马下来一部分进行增援,其余的全部调到西出口射箭骚扰。” 仗打到了这一步任何阴谋诡计都没用了,接下来就是实打实的消耗战,看哪一方能坚持的更久。 西出口外,缓过一口气的马凉看向许安道“都指,一旦等剩余的两千骑兵赶到,内外夹击之下,我们西侧的这些人绝对抵挡不住,时间不多了。” 许安不经揉了揉脑袋,他也正为这事头疼呢。 兵力上的不足,再加上骑兵的强悍,哪怕他已经尽一切能力削弱敌军的优势,但仍然随时有被翻盘的可能。 仔细观察着峡谷内的情况,思索片刻之后许安开口道“按照路程估算,我们这里离英豪镇大概二十公里,一来一回四十公里,就算不惜马力进行支援,也要将近一个时辰才能到达,我们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结束战斗。” “有些困难。”马凉皱眉说道。 “所以我们又得拼一次命了,郭威你带一队人随我各上两侧山梁,马凉,你带剩下的人协助程都指守军谷口。”许安当即命令道。 “遵令。”马凉和郭威当即领命。 “走。”许安带着郭威等一百人开始爬山。 四五十米高的峡谷颇为陡峭,又没有修道路,所以想要爬上去颇为费力,在上方内殿直兵马的接应下,许安带人好不容易爬了上去。 “见过招讨。” 许安作为行营招讨使,节制行营所有兵马,在山梁上的内殿直将领当即前来拜见。 许安也不废话,当即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而在另一侧峡谷山梁之上,郭威也带着许安的腰牌爬了上去给内殿直的兵马传达命令。 没有犹豫,内殿直两营兵马当即就各自分出一都人马,开始沿着峡壁向下攀爬,同时调集人手将下方两侧道路射住,阻止契丹骑兵前来拦截。 一旁的内殿直将领夸耀道“招讨英明,我们从山崖上直接下去,把契丹骑兵从中截为两段,再次中心开花。 随着活动地方越来越小,契丹骑兵的机动能力越来越弱,剿灭这支契丹骑兵指日可待。” 契丹人也不是蠢蛋,第一时间发现了情况,连忙派人前来试图拦截,但立马被几波箭雨给射了回去。 许安选择的下落地点自然是精心选择的,下方视野开阔没有阻挡,骑兵来这里就是活靶子。 在损失了几十名士兵以后,契丹骑兵就不得不选择退去。 更快,两都从马直的兵马就来到峡谷底部,当即向一侧杀了过去。 第四十章 保义军 许安派遣数百兵马空降渑池峡谷,强行将峡谷中的契丹骑兵再次一隔为二,压缩了契丹骑兵的生存空间。 许安当即指挥兵马配合东侧峡谷主力准备剿灭这一部分契丹骑兵。 不过契丹骑兵也很明白这支从天而降的人马的威胁性,刚刚他们挂在半空中奈何不了他们,如今既然下来了,两侧契丹骑兵第一时间组织兵马,哪怕减弱对出口处的攻势,也要先把这支人马给灭了。 随着战斗愈加白热化,峡谷东侧的李幼澄把护卫自己的最后一个营也投入了战场。 在许安的命令,这一营兵马再次登上峡谷两侧的山梁,然后再次空降分割契丹骑兵阵线,进一步压缩他们空间。 而这一次有着原本就在下方的兵马的协助,下来的过程更加顺利,峡谷中的契丹骑兵已经被分为了三段。 多面切割之下,这些契丹骑兵已经很难凭借峡谷的地形固守了。 “招讨,这些契丹骑兵估计要拼命了。”一旁的内殿直将领来到许安身旁说道。 许安认可的点了点头,但他现在能用的办法也都用了,接下来就看双方兵将的战力了。 …… 硖石关 相里金这段时间一直在关口亲自都阵,而明日就要出兵接应御驾,想着堵在关外的那五千契丹骑兵,他就感到头疼。 保义军马步都指挥使吕达前来报告道“节帅,都准备好了,牙兵2000人,州兵2000人,还有临时征发的团练乡勇3000人,其中还有一千骑兵,这已经是我们短时间内能够集结的最强的力量了。” 保义军马步都指挥使是节度使体系中地位最高的统兵官,在节度使体系中实权能排前五的存在。 能够担任这个职务的自然是相里金的亲信。 相里金点了点头道“据韩昭胤所说,陛下西狩,身边也有数千兵马,皆是禁军精锐,两边合力,夹击之下应该能够成功迎陛下入关。”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突然有人禀报,说是营豪镇的契丹军突然有异动。 对于家门口的这伙契丹兵,相里金一直非常重视,派人时刻注意着他们的动静。 听到消息,当即召见报信的斥候详细询问。 斥候禀报道“大人,契丹大军半个时辰前,突然出动超过半数,沿北崤道向东而去,目的不明。” “契丹军突然大规模向东而去,他们想干什么?”相里金皱眉。 吕达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得到了陛下西狩的消息,他们想提前下手?” “但我和陛下约定的是明日出兵,莫非是御驾提早来了?”相里金琢磨半晌后说道“不行,我们也得提早出兵。 既然契丹骑兵大半出动不在营中,那现在英豪镇的契丹骑兵就不会太多,这是个机会,吕达,你亲自率兵夜袭契丹营地,不过要做好布置,万一事有不对,立即撤回硖石关。” “遵令。”吕达没有犹豫,当即领命而去。 英豪镇契丹大军营地。 等高模翰派来求援的使者赶回之时,此处已经成了战场。 数千保义军出关,正与两千契丹骑兵激烈交战。 留守契丹营地的将领是千夫长萧迭剌哥,在发现保义军大举来袭之后,第一时间组织剩余兵马与其交战。 但面对阵型严密的保义军,他一时也奈何不了。 当然同样的,吕达率领的保义军也难以奈何这些契丹骑兵,他手上那一千骑兵可不敢和这些辽骑对冲,双方随即陷入了僵持。 但就在此时,萧迭剌哥收到了高模翰的求援,不经脸色大变,一时也顾不得眼前这些保义军,当即率领兵马匆匆向东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令吕达有些搞不清楚情况。 一旁的副将凑上前说道“都指,看样子似乎东边出了什么情况,而且很紧急,我们要追吗。” 吕达沉吟不语,虽然看起来像是这些契丹人遇到紧急事情离去,但他也担心这会不会是契丹人设的诱敌深入的陷阱。 权衡了半晌他才说道“让步兵结阵缓缓前行,先控制住石壕古道,骑兵分为前后两军,随我前去追击,但不可乱了阵型,要保证随时可以前后接应。” “遵令。” …… 渑池峡谷 随着契丹大军被分割成了数段,遭受着数面进攻,而且上空还不断落下箭雨进行射击,死伤已是越来越惨重,契丹人再如何凶悍,也不是三头六臂,战意是越来越低落。 而后唐一边,李幼澄跟着大军的脚步始终站在前线。 战士们个个斗志昂扬,进攻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已经接连吃掉了两段契丹骑兵,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段骑兵。 这支契丹骑兵只剩下两三百人在做着最后的抵抗,显然已经无力回天。 “轰隆隆。” 就在此时,令大地震颤的雷鸣之声再次响起,契丹营地留守的两千骑兵终于赶到,密密麻麻的大军堵塞了整个渑池峡谷的西出口。 主将高模翰率领亲卫与他们汇合,随时准备进攻谷口。 但铁林都都指挥使程横却是丝毫不惧,虽然一千铁林都如今也只剩下五百人,但却战意昂然。 说实话,现在就算让他们把这最后几百契丹骑兵救出去也无所谓,大局已定。 许安得到消息,当即指令峡谷两侧的兵马前往西出口,协助铁林都镇守。 高模翰此刻脸色气的通红,一战损失将近三千契丹铁骑,这等巨大损失他回去之后必受重责。 他想要进攻洗刷耻辱,但副将萧迭剌哥却死死把他拦住。 高模翰大怒,刚想怒喝。 但不等萧迭剌哥解释,高模翰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在两千契丹骑兵到来之后又是传来隆隆铁骑之声。 足足有上千骑兵赶至对他们虎视眈眈,看服饰都是唐军。 一旦他出兵进攻渑池峡谷,这一千唐军骑兵必然会从后面发起进攻。 而且最重要的是,萧迭剌哥告诉他后面还有大量步兵随时可能赶至,一旦进攻渑池峡谷,不但没能攻破还被缠住,这仅剩的两千骑兵可能都会折在这里。 虽然心中怒火万丈,但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撤。”随着高模翰一声大吼,两千契丹骑兵从道路另一侧疾驰而去,迅速撤离了战场。 第四十一章 休整 “万胜,万胜,万胜。 “监国万岁,监国万岁。” …… 随着契丹骑兵主动撤退,唐军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虽然战斗还未结束,但胜局已经不可逆转。 他们赢了,还是赢得不可一世的契丹骑兵。 很快,被困在峡谷中做最后抵抗的几百契丹骑兵也得知了这个消息,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当头重击。 有人绝望的向唐军发起自杀式攻击,也有人直接失神落魄的选择投降。 但无论他们最后如何选择,都拦不住唐军顺利攻破了他们最后的防线,获得了完全胜利。 “打扫战场,收治伤兵。” 许安在把战后事宜交给匆匆赶来的郑冲之后就赶紧去面见李幼澄。 至于外面率兵赶来的保义军马步都指挥使吕达,他并没有去接触。 这事不是他负责的范围,如何对待此人得等李幼澄的决定,他只是让人前去传讯,让他稍等片刻 马车之上,李幼澄仍旧站在舆板之上,任,凭四周寒风呼啸,周围则站着一队值守的内殿直士兵。 看到满身浴血的许安快步赶来,李幼澄心中感动之余,竟然直接下了马车上前搀扶。 这等大礼,不经让许安诚惶诚恐(表演也得表演出来),监国亲自相扶,几个人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啊。 他连忙行了一个军礼道“臣,行营招讨使,大内都检点,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从马直都指挥使许安参见监国,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幼澄不顾血污再次搀扶起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道“许将军快快免礼,许将军击破契丹骑兵,再立大功,本宫能得将军相助,幸甚。” 而此时张延朗等人也满脸笑容的向许安道贺。 许安起身连忙谦虚道“未晋全功,只剿灭不到三千余骑契丹骑兵,让监国失望了。” 李幼澄听罢不经笑着打趣道“许将军,过分的谦虚可是骄傲哦。 许安闻言不经讪笑了两声。 随即,他又把吕达带兵前来之事禀报了李幼澄。 李幼澄闻言面色瞬间严肃起来,同时她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蔡元。 蔡元这段时间在得知被骗之后在行营中无论是行事还是交流都颇为消极,显然对于李幼澄监国极为不看好。 所以此次前线李幼澄点名让他随行,显然是想让他看一看行营的实力。 果然,蔡元在看到数千契丹骑兵被一战剿灭之后,眼睛都快瞪直了,满脸的不敢相信。 要知道就是这几千契丹骑兵,打的保义军连门都不敢出。 结果就在刚刚被一战剿灭过半,再加上之前听闻的剿灭上千左射军以及数千奉国军的战绩,这真的是一支正在落魄逃亡的部队?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但如今他在亲眼见到这个事实之后,从而重新开始评估这位年轻的监国公主是否有入关中站稳脚跟的能力。 此时听到吕达率兵前来,他的目光也不经瞟向了李幼澄那里,不知道她准备怎么做,毕竟一旦准备正式接触吕达,那有些事情就很难瞒住了。 张延朗连忙上前一步,道“殿下今日亲临战场想来已是劳累,还请殿下前去歇息,就让老臣代殿下去见一见这位吕将军。” 在场其他文武官员也是点头,但李幼澄却是微微摆了摆手道“不用,去召吕达前来觐见,本宫亲自见他。” “这……殿下,怕是不妥吧。”张延朗上前低声说道。 之前韩昭胤为了让相里金答应出兵,隐瞒了先帝殉国一事,虽然成功忽悠了相里金,但也留下了极大的隐患。 相里金一旦知情此事,说不定会恼羞成怒。 本来按照计划,是要把一切弄成既定事实,等大军进了硖石关再把坦白真相,如此生米煮成熟饭,相里金即便反悔,但只要进了关口就有了转圜余地,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和相里金火并,以行营禁军的实力未必就怕了相里金手下的保义军。 但现在要是接见了吕达,吕达把消息传回去,万一相里金反悔,不开硖石关,那就一切皆休。 但李幼澄只是淡淡道“这事瞒不住了,再刻意隐瞒只会加剧猜疑。” 张延朗沉默,他明白李幼澄的意思。 如今人家人都来了,监国要是不见,此事传回去相里金必定生疑,更何况刚才那震天的监国万岁之声,只要不是聋子肯定能听见。 先帝若无事,何来监国? 相里金得到回报前后联想一下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与其藏着掖着被人戳穿,不如开诚布公把事情都摆到明面上,如此还有谈的余地。 好在刚刚这场胜仗是一场及时雨,行营携大胜之威前来,应该能够让相里金郑重考虑一下是否支持新朝。 见李幼澄心意已决,张延朗也只能叹息一声退到一旁。 为表诚意,李幼澄干脆直接让蔡元去通传此事。 蔡元心里一喜,向李幼澄一礼之后便穿过渑池峡谷去见了吕达。 他与吕达交谈了整整一刻钟时间,陪同前来的内侍秦继旻也不催促在旁边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数位骑兵飞速离开了队伍向硖石关飞奔而去。 …… 渑池峡谷一战,鲜血染红了峡谷各个角落。 虽然大胜,但行营兵马也同样损失惨重。 前些日子刚刚齐装满员的从马直,如今四营只剩两百余人,三营还剩一百余人,二营只剩几十人,一营的情况好些,还有四百多人,但四个营头加起来如只有八百出头,损失过半。 而铁林都原本两营一千人,如今只剩下不到四百人。 内殿直的情况要好点,但也损失数百人,五个营头两千五百人,如今剩下不到两千人。 他们剿灭的契丹骑兵初步统计大概两千七八百人,但自己损失也将近两千五百人,真正意义上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许安接到这份统计报告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在这次缴获了大批战马以及武备盔甲,不过现在没有兵员补充,只能等入了陕州再想办法。 等忙活完战后事宜,天已经大亮。 一夜战斗,所有人都是人疲马乏,请示了李幼澄,许安命令军队就近前往渑池县城休整半天再出发。 与此同时,身在硖石关等待消息的相里金,也收到了吕达快马传回来的消息。 又过了半个时辰,又是一匹快马前来,说是送来了大唐监国的亲笔信。 第四十二章 迎驾 相里金先后看完了蔡元和李幼澄送来的信件。 蔡元的信件里面详细记载着他这一趟所有的所见所闻,包括今夜刚发生的大胜。 信里面没有任何偏向或者建议的语言,全部都如实陈述。 出乎意料的,对于韩昭胤的欺骗,相里金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对那两次大胜的记录特别感兴趣,反复观看其中细节。 “这个许安,有点意思,有这个人,大唐或许真有机会续一波国运。” 沉思了一会儿,相里金再次拿起李幼澄的亲笔信观看起来。 片刻之后,相里金将两封信收起,思索半晌,又亲笔写了两封信唤来亲兵让把信送去行营。 …… 大军在渑池县城休整了一上午,但李幼澄并没有急着启程前往硖石关。 她在等消息,等相里金的表态。 该做的都做了,李幼澄的心情此时无比紧张,唐朝灭亡与否如今就看相里金的态度。 随着一匹快马飞奔入渑池县城,信使很快就被带到了李幼澄跟前。 李幼澄接过信件之后信使便告退,随后又去见了闻讯而来,已经在外等候的蔡元。 蔡元看完信件便去拜见李幼澄,在获得李幼澄的准许后就去另一处大营见了吕达。 吕达见蔡元前来连忙问道“节帅说了什么。” 神情有些紧张。 蔡元脸上则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容道“节帅命我们听从监国旨意,迎监国入陕州。” “这就好。”吕达不经松了口气。 若是相里金另有想法,毫无疑问,他立马就要和隔壁的禁军兵戎相见了,如此自然是最好。 另一边,李幼澄很快就下令,大军半个时辰后启程前往硖石关。 韩昭胤、张延朗、许安、王权等一干文武众臣,此刻都聚在李幼澄所住的院子内,包括行动还不方便的宋审虔都让人给抬了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许安因大败契丹骑兵再立大功,被李幼澄直接提拔为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同时兼任马军都指挥使。 其中武勋更是提到了正三品的上护军,武散官则加到了怀化大将军,年纪轻轻便已经手握重兵的三品重臣,即便在五代这种乱世也颇为少见。 而且李幼澄还私下给他承诺,到了长安便给他封爵。 当然,为了提拔许安,宋审虔也被挪了位置,如今担任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一职。 众人在轮流看过了相里金送来的书信,在大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担忧。 韩昭胤犹豫了一下说道“万一想要相里金引君入瓮,此事不得不防。” 面对众人的忧心忡忡,李幼澄反倒是看得开,淡淡一笑说道“我们还有的选吗。” 众人神情皆是一凛,没错,他们已经别无选择,陕州必须去,否则就只能困死在渑池,现在只能赌一把相里金是忠臣。 许安当即出列道“殿下放心,只要有微臣在,没人能动殿下一根汗毛。” 李幼澄对着许安轻轻颔首道“本宫自然是信许将军的。” …… 大军沿官道从渑池县城出发,一路上都平安无事。 高模翰虽然残暴,但也不是蠢蛋,契丹大军元气大伤,知道无力对抗保义军和行营禁军的两面夹击,已经撤的干干净净,甚至连哨骑都没有派。 而刘知远的大军此刻刚刚到达铁门镇,在忠顺军的阻击下还在头疼怎么通过白超垒呢。 第三天上午,在大军的保护下,李幼澄御驾入石壕古道,到达了硖石关。 硖石关前,相里金显然早早收到了消息,已经打开关门带领地方文武官员在候驾。 等到李幼澄乘坐的马车来到关前,相里金第一个上前,极为恭敬的以大礼参拜道“臣,检校司徒、西河县开国男、保义军节度使、陕州刺史相里金参见监国殿下,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相里金身后的文武和士兵也连忙跟着下跪,口呼监国千岁。 李幼澄在侍女的搀扶下从马车内走出,在内殿直人马的保护下上前。 李幼澄先是说了一句“平身,”随即又亲自搀扶起相里金,温言道“相节使免礼。” 相里金起身,有些惭愧道“老臣救驾来迟,险些让监国蒙难,还请监国治罪。” 但李幼澄却是微微一笑道“相节使何出此言,若非相节使派兵东出牵制契丹大军,本宫如何能安全抵达陕州。 相节使乃国之重臣,对本宫有大功,待本宫入长安重立朝廷,还得多倚重爱卿啊。” 一番礼节之后,御驾进入硖石关,硖石关关口重新关闭。 …… “砰”的一声,洛阳皇宫之内,石敬瑭气的直接摔碎了手中的杯子。 一旁侍候的宦官宫女全部面如土色,一个个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枢密使桑维翰在一旁说道“陛下,如今相里金迎李幼澄入陕州,下一步肯定是图谋潼关,进而进取关中,倚为根基之地,必须早做打算。” 石敬瑭一拍桌子恨恨的说道“真是一群废物,就这么一群残兵败将竟能让他们如此搅动风云,刘知远怎么办事的。 还有相里金那老东西,一直在与朕虚与委蛇,早就看出来他有其他心思,但之前一直急于攻打洛阳,没来得及收拾他,让他找到了机会。” 桑维翰连忙劝道“陛下息怒,此事与刘将军关系不大,谁能想到足足五千契丹骑兵,仅仅一夜就大败渑池,损失惨重。” 石敬瑭也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听说此战又是那许安指挥的,确实是个将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让他们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入关中。” 桑维翰想了想道“陛下不必忧心,如今天下大势在晋,区区后唐余孽翻不了天。 就算相里金选择支持那群后唐余孽,但如今洛阳已在我军手中,这些日子不断有地方藩镇归降。关中弹丸之地,经过这么多次兵灾,如今兵弱民寡,不再是天下腹心,不足为虑。” 石敬瑭的脸色好看了些许,但还是道“即使如此,后唐不灭始终是朕的腹心之患,不可不虑。” 桑维翰突然道“我记得匡国军节度使安重霸前些日子上表归降了吧。” 石敬瑭想了想道“确实有这件事,只是当时我军重心都放在洛阳,并没有太在意。” “如此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桑维翰道。 “第一,如今相里金既然选择继续拥唐,潼关道已经走不通,我们马上命令刘将军率军北渡黄河。 河中府已在我军之手,同州在关中腹地,刘将军可以从蒲津渡直接入关中,汇同安重霸的匡国军讨伐这群后唐余孽。 第二,派使节前往关中各藩镇,尤其是凤翔节度使李从曮和西京副留守刘遂清,给他们加官进爵稳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倒向后唐余孽,否则关中之地顷刻就失。” 第四十三章 儿皇帝 御驾进入硖石关后,就一路了前往陕州州城。 而相里金也展示了相当大的诚意,第一时间给行营兵马补充粮草器械,并且允许侍卫司在陕、虢二州招兵买马,补充损失。 众臣疑虑的请君入瓮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入夜,御驾入陕州城,相里金早已经准备好了住处。 连日奔波征战的行营人员,无论是文官还是兵将,除了必要的值守人员以外全部睡了一个好觉。 连日来的高压,尤其是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前路茫茫,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是最后一天,所有人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终于在今天松懈了下来。 虽然危机并没有解除,但至少这几天是安全的,所有人都睡得很香甜。 不过在陕州城的节度使府邸内,此刻却是灯火通明。 相里金端坐主位,一旁坐着行军司马蔡元以及节度判官徐朗。 节度判官乃节度使麾下文职之首,总领幕府庶务,在节度使体系下也是位高权重的实权人物。 蔡元先行开口道“吕都指已经带人前去虢州布置,李重俊若是不配合,军队会直接把他拿下。” 蔡元口中的李重俊正是虢州刺史。 相里金点了点头道“吕达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这时一旁的徐朗才开口道“节帅,您当真决定支持大唐了?” “不错。”相里金点了点头。 徐朗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节帅,虽然唐军胜了两阵,但大势仍旧在晋,即便是关中之地,同州已经降了石敬瑭,晋军随时可能从蒲津渡过河,如今也并不保险。 而且自从洛阳被围,关中各藩镇无一出兵勤王,显然都已怀有异心。 随着石敬瑭反唐以来,各地多有降者,节帅您却始终未曾降晋,已经为这唐朝尽了忠,也算对得起他李丛珂了,如今又何必冒险呢。” 对于徐朗的想法,蔡元也是颇以为然,毕竟这天下谁坐不是坐,只要不动他们的利益就行。 相里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拿出一卷文书递给两人“这是刚刚从北方传回来的情报,你们看看吧。” 蔡元接过文书认真看了一遍,眼神中随即露出惊愕之色,最后猛地一拍桌子道“他石敬瑭如今好歹也算是个开国皇帝,中原之主,竟然认蛮夷为父,接受蛮夷册封,还割让燕云十六州。 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他石敬瑭竟也敢做,难道不怕千夫所指,青史昭昭吗。” 一旁的徐朗连忙从蔡元手中接过文书,迅速看了一遍,最后也是一掌把文书拍在了桌子上愤怒的道“哼,石敬瑭果真无耻之徒,如此丑行必遗臭万年。” 相里金此时才淡淡的说道“石敬瑭面对契丹蛮夷奴颜婢膝,丢尽我中原之国的脸面。我中原之地内部再怎么打,总归是我汉人天下,石敬瑭做此事实在令人不耻,不用过多久此事必将传扬天下,到时天下之人口诛笔伐,人心向背,老夫料定,这大晋国祚必不会久远。 而老夫若是投降晋朝,他石敬瑭则为君父,老夫可不愿意七十多了还去给那蛮夷当孙子,之前没得选,但现在,有的选。” …… 陕州一富绅宅院内,此时已经被征用为临时行宫,供皇室之人居住。 次日,相里金带着众多陕州文武一大早就来行宫觐见。 而许安、韩昭胤、张延朗等众多随驾文武也纷纷赶到。 正厅之内,百官朝拜,这个朝堂总算有了点气象。 君臣之礼行过之后,李幼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对相里金封赏,拜相里金为太尉。 太尉乃三公之首,地位尊崇,虽然如今已经完全没了实权,但荣耀至极,相里金自是欢喜接受。 拜谢过后,相里金上前,拿出数份卷册呈上道“殿下,此乃陕、虢二州之兵册、民册以及粮册,还请殿下点验。” 李幼澄接过卷册,只是略略看了几眼便道“本宫初来陕州,不熟悉陕州事务,陕州军政之事还得拜托太尉继续看顾。” “臣必不负圣恩。”对此相里金也不意外,拜了拜再次说道“殿下,如今叛军攻克洛阳,中原之地尽入叛军之手,陕州、虢州虽仍在朝廷手中,但却不是久守之地,还望殿下要做打算。” 一旁韩昭胤开口道“相节使,此事殿下与我等早就有过商议,殿下准备入关中,重还旧都,凭借潼关天险,整合关中以为基业,兴复大唐。” “殿下英明。”相里金恭维了一句便再次开口道“那不知殿下,韩相不知,一个月前匡国军节度使安重霸已降叛军,如今匡国军治所同州之地已入叛军之手,已与河中府连成一片,如今叛军在蒲津渡上畅通无阻,关中之地已是无险可守。” “什么?” 此话一出,包括李幼澄在内都是大惊失色。 自从潼关道被隔断,洛阳被围,关中的消息他们确实很久没有收到,没想到安重霸竟然投敌了。 而他们这支队伍如今全部的希望都寄于关中之地,想要凭借关中之险抗拒叛军。 若是关中失了山川之险,别说就他们现在这点人,就算他们成功整合了关中所有势力,面对已经占据了大半中原还联合了契丹人的叛军,也只有败北一途。 许安作为如今的武将之首,军事压力大半抗在他的身上,甫一听闻这个消息也是神情巨震。 不过随即他便平静下来,目光看向相里金。 相里金所说应该是真的,但形势却很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恶劣,毕竟要真的无可挽回,相里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选择继续支持大唐朝廷。 他当即开口道“相节使,您久镇陕、虢二州,与关中近在咫尺,想来应该有办法破局吧。” 相里金看向许安,见到这个年轻人这么快就平静下来,显然已经想到了关键,眼神中不经带着些许赞赏。 难怪能够先后大败晋军与契丹骑兵,确实不一般。 听到许安这么说,在场众人的目光也皆是看向相里金。 相里金则是微微一笑,看向李幼澄道“殿下,虽然同州已降叛军,但据老臣所知,同州之兵先是被先帝调往北方平叛,后降叛军之后又被石敬瑭抽调精锐前往洛阳,如今驻守同州之军十分有限,而且多为新募之乡勇。 如今趁着殿下御驾来此之消息还未传入关中,只要第一时间派兵前往蒲津渡夺下渡口,便可切断同州与对岸叛军的联系,到时再领大军攻破同州城即可。” 李幼澄点了点头“相节使之策颇为妥当,照此办理即可。” 相里金拱了拱手接着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为难事需要殿下定夺。” 第四十四章 潼关 “不知是何为难事?”看到相里金神情郑重,李幼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相里金道“回殿下,我军如今想要进入关中之地,必须经过潼关,但潼关守军向来归属华州,而华州乃是镇国军节度使治所。” “哦?现任镇国军节度使本宫记得是康思立康节使吧,不知康节使如今是何态度。”李幼澄想了想问道。 “回殿下,康思立在两个月前已经病故。”相里金答道。 “什么?”李幼澄柳眉微蹙“康节使病故了?那如今镇国军之事是谁在主事。” 相里金答道“按理,在朝廷未派遣新任节度使时,镇国军之事应该由节度副使暂代。 但老臣听闻,镇国军节度副使马德忠在镇国军内威望颇低,如今内部,镇国军行军司马和节度判官正联手与其争权,双方尚未分出胜负。” “这样吗。”李幼澄面露沉吟之色。 此时,韩昭胤上前一步道“殿下,臣愿往华州一行,宣扬殿下天威。” 李幼澄看向韩昭胤,招抚之事韩昭胤有经验,身份也合适,刚想同意,许安却突然上前一步道“殿下,臣有话说。” 李幼澄收回了已经到嘴边的话,看向许安道“许将军请讲。” 许安上前一礼道“殿下,臣认为,无论镇国军方面愿不愿意归顺朝廷,但这潼关之地必须掌握在朝廷手中。 如今局势风雨飘摇,我等无论何事都要往最坏的方向打算,万一镇国军方面有了降贼的心思,到时得知御驾到来,把潼关一封,以潼关之险,我军想要攻下千难万难。 华州与同州近在咫尺,此事可能性不小。 所以臣建议,趁着如今消息还未走漏,潼关守军未曾防备下以奇袭潼关,待夺取潼关之后再行招抚。 到时无论镇国军是愿意继续遵朝廷之命,还是准备降敌,我军都有回旋腾挪之余地。” 此时一旁的相里金看向许安的目光之中赞赏之色更甚,他随即也道“许将军所言与老臣不谋而合,潼关重地,如今乃我军进关之要道,日后更是抵抗叛军之前线,必须掌握在朝廷手中。 只是老臣有心夺下潼关,但如今华州毕竟未竖反旗,贸然用兵攻打朝廷治下关城涉嫌谋逆,这就是老臣刚刚所言的为难之事。” 李幼澄略微思索一番后看向群臣问道“那诸卿的意思呢?” “相节使、许将军所言有理,臣附议。”韩昭胤略一思索当即表态同意。 “臣也附议。”张延朗也紧跟着站了出来。 “臣等附议。” 见几位文武重臣全都同意,而且所言确实有理有据,朝堂之上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李幼澄当即下旨道“既无人异议,就按相节使、许将军所言,兵发潼关。” …… 潼关,天下雄关,关中四关四首,南跨山、北临河,地势险要,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因为潼关的重要性,所以朝廷专门在潼关设立了潼关防御使一职。 如今的潼关防御使叫顾泽,乃已故镇国军节度使康思立的亲信,率三千兵马驻守潼关。 顾泽为人贪婪,多不法,自石敬瑭叛乱以来,顾泽便借军管名义在潼关设卡,对往来商旅吃拿卡要,勒索钱财,导致关内关外往来货物价格飞涨。 不过他也不是只要钱没脑子,并不是什么人的钱都收。 就比如虢州刺史李重俊的商队,只要拿着李重俊的帖子就能在潼关畅行无阻。 而今天,照例有一支商队从虢州而来,上前递了帖子,潼关守军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为首的也都是老熟人。 双方简单交涉了一下,在领头的商人塞一点银子之后,这些士兵对那些货物连查都懒得查一下,就放他们进去了。 潼关关城之内,防御使顾泽此刻正躺在府邸之中悠闲的看着歌舞,一旁坐着一众下属对其溜须拍马,一群人就这么在府中饮酒作乐。 顾泽刚吃了一颗美人喂的葡萄,不经摇头晃脑。 就在此时,一名亲兵急匆匆的跑进府邸,惊慌的道“大人,有敌军假扮商旅潜入关中,如今已经攻下了金陡关,正沿着黄巷坂向关城杀来。” “什么?是哪来的军队”顾泽大惊失色,一把推开怀中女子,就急忙忙的去穿战甲。 一旁的下属也都惊慌的起身。 “大人,敌军是拿着虢州刺史李重俊的帖子混进关内的。”亲兵回答道。 “李重俊,这王八蛋,老子对他也算够意思,他竟然敢背后捅老子刀子。”顾泽气的咬牙切齿。 穿戴好盔甲,刚想出去召集兵马,但还没等这群人离开府邸。又是一名亲兵步履踉跄的跑过来喊道“将军,吕风反了,如今已经攻占了关城东门,正在迎敌军入城。” “什么?”顾泽眼前一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吕风是防御副使,但并不是顾泽手下嫡系,这个人在潼关的资历比顾泽还要老。 虽然顾泽上任以来,不断拆解打压吕风手中的权力,但军队中仍然多有其亲信。 此时突然出手,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混账小人,竟然背刺老子,老子要去砍了他。” 顾泽简直快气疯了,手持大刀就要出去拼命,却被几名亲信死死抱住“大人,三思啊,如今敌军已入潼关,粗略估计至少有几千人,就凭我们临时征召的这些乡勇,又有内乱,根本抵挡不住。” “是啊,大人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晚就走不了了,现在要紧的是马上赶回华州城,让城内早做准备。” 顾泽终于还是被劝住了,喷着粗气怒吼一声,带着手下亲信出了府邸便匆匆跑去了西城。 此时,潼关的第一道防线金陡关上,保义军马步都指挥使吕达正站在城楼上,眺望着前方战场。 他带领的兵马已经成功通过了黄巷坂,到达了潼关关城,并顺利从东门入了城。 此时又有一支马军从官道而来,冲入黄巷坂向关城杀去,为首之人正是许安。 虽然在李幼澄下旨之后,相里金信誓旦旦说必下潼关,但李幼澄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派许安率领骑兵赶来支援。 这支骑兵是在从马直剩余兵马中抽调精锐组建而成,被许安充做了亲兵营,营指挥使由郭威担任。 至于从马直都指挥使一职他已经卸任了,毕竟老占着位置不好,自己占着位置下面人就没法进步,容易被戳小人。 至于从马直,则带领剩余兵马在陕州就地补充兵员。 吕达见状,看向周围亲信道“我们也去吧。” 第四十五章 出兵 一个时辰之后,随着顾泽率领亲信逃出潼关,剩余潼关守军完全失去了斗志,在吕风的劝说下很快成批成批的投降,潼关之地再次回到朝廷之手 等交接完防务,潼关副防御使吕风来到许安和吕达面前,一礼道“罪将吕风见过二位将军。 吕达看了一眼一旁的许安没有说话。 在场众人之中许安官职最高,而且还是监国亲信,自然以他为主。 许安笑着上前扶起吕风道“吕将军说哪里话,将军乃国之栋梁,何罪之有,此次助朝廷夺回潼关更是大功一件,本将必会上奏监国,为将军请功。” “谢许将军提拔。” 吕风在谢过许安之后这才看向一旁的吕达,叫道“堂哥。” 吕达笑着点了点头,吕风是他的族弟,正是有着这层关系,才能被轻易侧翻。 吕达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风弟,此次多亏了,对了,你长期在此任职,可知道华州如今的情况?” “莫非朝廷要向华州用兵?”吕风问道。 “这还得看华州方面的态度,若是马德忠等人仍然忠于朝廷,自然可以免动刀兵。 吕将军多年在华州任职,必然交友广阔,不知吕将军可愿相助朝廷。”许安笑着开口道。 “自然愿意,末将在华州城内确实有一二好友,末将愿意写信劝说他们。”吕风当即一抱拳道。 许安不经哈哈大笑“今得将军,如虎添翼也。” 当天下午,随着虢州的州兵和团练兵马到达潼关,许安将镇守潼关的事宜全部交给吕达,而他则率领亲兵营以及吕达带来的两千保义军骑兵直奔同州方向而去。 …… 随着顾泽逃出潼关,潼关易主的消息迅速在关中开始传播。 顾泽逃回华州禀报了情况,镇国军节度副使马德忠大怒,当场要重罚顾泽。 但却被赶来的行军司马余让和节度判官陈林联手阻拦,三人为此大吵了一架。 此时顾泽跪在厅堂之中,七尺之躯竟然在瑟瑟发抖。 “节府把潼关重地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干事的。”马德忠怒不可遏的摔了杯子。 顾泽脸色煞白的连连磕头道“节帅,此事真的不怪我,是吕风那王八蛋带人反了,还有李重俊,他突然对我下手,小人认为,光凭他一个虢州刺史绝没这个胆子以及实力,肯定是相里金这老东西在后面作祟。” “不是节帅,是副节帅,朝廷还没下令让他转正的。”就在此时,一旁的节度判官陈林不阴不阳的提醒道。 马德忠瞪了陈林一眼,继续冷冷的看着顾泽道“这都不是你半日就丢掉潼关的理由。” 顾泽再次磕头,丢失潼关这么大的罪责就算砍了他也不过分,现在他只求能保住性命。 马德忠如今的心情很是烦躁,潼关的丢失更是让他感到不安。 如今石敬瑭造反,叛军大举进逼洛阳,相里金突然对潼关动手必然和洛阳的局势有关。 但关中和洛阳如今信道隔绝,洛阳发生了什么事得很长时间才能传到关中。 他必须得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相里金这老东西突然动手才好做出下一步应对的办法,否则如今的局势下一旦行差踏错,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难不成是石敬瑭攻克了洛阳,相里金投靠了石敬瑭? 否则相里金怎么敢突然袭击友军,毕竟华州名义上还是归属朝廷治下啊。”马德忠猜测。 又看了一眼正连连磕头的顾泽以及一旁那两个碍事的家伙,心中尽管非常愤怒,要是潼关在手,他们怎么会这么被动。 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团结,还没到翻脸的时候,只能选择退一步道“来人,把他拖出去打一百军棍。” “多谢副节帅多谢副节帅。”被两名士兵拖着离去的顾泽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顾泽的事处理完毕,马德忠这才看向陈、余二人“相里金攻下了潼关,你们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这段时间三人为了幕府大权明争暗斗,但对于节镇的前途,这是他们的共同利益,自然不会在这上面闹矛盾。 很快,节度判官陈林就和马德忠做出了同样的判断,认为石敬瑭大获全胜,相里金投靠了石敬瑭。 但行军司马余让却是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虽然如今晋军势如破竹,又有契丹大军相助,但只要乾坤未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我们现在都是揣测,当务之急是派出使者与潼关方面接触,先弄清楚情况再论其他。” 片刻之后,余让接着说道“不过一切也得早做准备,若真如你们所推断,相里金投靠了石敬瑭,如今潼关已失,我等断然不是石敬瑭的对手,既然连陛下都不敌,那么我们也得为自己的退路做打算。” 余让此话的意思很明显,马德忠和陈林对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 …… 同州,节度使府 匡国军节度使安重霸正半躺在自己新纳的第十三房小妾怀中,颇为自得的欣赏着歌舞。 前不久,从河中府传来消息,说是大晋王师已经兵围洛阳,旦夕可破。 而他早就判断李丛珂必败,因此归降了石敬瑭,如今果然不出他所料。 “哈哈哈,只要等李丛珂兵败,陛下占据洛阳,天下就归晋矣,我亦无忧矣。”安重霸举着酒杯哈哈大笑。 “明公高瞻远瞩,我等佩服。”两旁属下皆是大肆恭维,个个欢喜,大厅之中丝竹管乐之声不绝,一片其乐融融之景。 就当众人畅饮之时,有亲兵来报“禀节帅,探马来报,说是从华州方向出现数千骑兵,正向同州方向而来。” “什么?” 安重霸一下就酒醒了“怎么可能,哪来的数千骑兵?打的是什么旗帜?” 亲兵答道“未打旗帜。” 厅内一名下属不经皱眉道“华州方向?镇国军现在能拿出一千骑兵就不错了,之前我们关中各镇都被抽调了兵马北上,大部分都葬送在了团柏谷,现在关中有能力拿出几千骑兵的只有凤翔节度使李从嚴,难道是李从嚴的兵?” “李从嚴的兵怎么会从华州来?而且他来同州干嘛。”有人否决。 “若不是李从嚴的兵?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从关外来的。” “关外来的兵?潼关外是虢州还有陕州?莫不是相里金那老东西出兵了?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相里金没理由派兵来关中,华州那边也绝不可能同意,现在有理由派兵进关中还能拿出数千骑兵的势力只有两方,朝廷和晋帝。” “那朝廷和晋帝派兵来干什么?莫非洛阳那边已经分出胜负了?” “如果是晋帝派兵前来,说明洛阳那边已经大胜,如今派兵前来收复关中。” “但那应该先收华州啊,怎么直接奔同州来了。就算华州已降,首要目标也该是长安,怎么也轮不到同州啊,而且节帅已经归降晋帝,明明只需一旨诏书即可,为何会派来这么多兵马,有点不像啊。” 此话一出,所有脸色都不经一变。 “难不成是朝廷的兵马?” “但朝廷怎么会突然派兵前来洛阳,如今洛阳正在激战,几千骑兵已经是一支重要力量,朝廷不可能让他们轻易离开战场,除非是晋帝败了,朝廷才能腾得出手。” 安重霸手下你一言我一语,迅速分析着情况。 但他们和华州那边一样,因为信息严重不足出现了严重的误判。 安重霸此时完全没有了享乐的心思,如果石敬瑭真的败了,那他的下场将会极为不妙。 他当即命令手下一定要弄清楚这支队伍的来历,并且派人过河打听最新消息。 第四十六章 蒲津渡 蒲津渡,在黄河河道之中该段河道相对平缓,水流也稳定,是连接关中与河东地区的重要纽带,同时也拥有着重要的战略地位。 因为此地能够绕过潼关防线进入河西开阔地带,是历代进攻关中之地的首选之一。 许安此刻带着数千骑兵直扑蒲津渡西岸渡口。 因为蒲津渡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所以这里有专门的镇戌部队驻守,甚至还建造了蒲津关用来防御。 不过好在关口是建在东岸,西岸仅有些戍堡、烽燧等辅助设施,省了许安许多事,否则就他带的这些骑兵可没有破关的能力。 随着大批骑兵杀至,第一时间惊动了西岸渡口的守军,并向东岸发出了求救信号。 蒲津关镇将收到消息,当即率领兵马试图援救。 但当他看到那密密麻麻而来,铁骑之声几乎要把大地震裂的数千骑兵,又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几百镇兵,当即毫不犹豫的转身回关。 开玩笑,送死也不是这么送的。 而那些西岸渡口的守军见状也非常识趣的放弃戌堡跟着向东岸跑去。 主将都跑了,自己才拿几个钱拼什么命,还是小命要紧。 许安就这么不费一兵一卒的占领了西岸渡口。 “招讨,可要攻下东岸关口。”郭威上前问道。 许安遥遥看了一眼对面那由城墙、瓮城构成的复合防御体系,加上河中府治所蒲州城就离蒲津关几里地,许安立马把攻打蒲津关的想法打消的一干二净。 “快点破坏浮桥,以免河中府援兵渡河。”许安随即下令道。 河西县,虽地处关中,但在行政划分上属于对岸的河中府管辖,是专门为管理蒲津渡而设置的。 河西县城离渡口仅不足一公里,构成城渡一体的格局, 因此河西县令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大批骑兵,整个人都懵了。 心里冒出一万个疑问,这支兵马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进攻蒲津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对岸河中府早就落入了石敬瑭之中,而河西县作为河中府下辖县,自然也早跟着上表投了诚。 看到这支突然而来的军队正在破坏浮桥,不用说,肯定不是和石敬瑭一伙的。 果然,很快那支军队就派遣了一名信使,自称奉大唐行营招讨使,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之命,命令河西县县令开城投降,否则一旦攻破城池,抵抗官员全部斩首。 河西县令连忙命令关闭四门,一边整兵备战,一边迅速召集县内官员商议此事。 县衙之内立马分成了两派,县尉想要直接投降,但县丞和主簿认为城下的都是骑兵,无力攻城,应该向同州求援。 这一场会议没有谈妥,几人不欢而散。 不过好在确实如县丞等人所说,许安带的人都是骑兵,没有攻城的能力。 虽然河西县城墙矮小,县内也只有一些团练乡勇,骑兵下马当步兵,想要攻破河西县城倒也不难。 但骑兵珍贵,许安不愿意让手下骑兵去干这种蚁附攻城之事,损失一个他都心疼,便命令部队原地驻扎。 此时浮桥已经被毁,东岸的军队暂时不足为虑。 而西岸那些戌堡之内有不少粮食,短时间内足够军用。 许安一边派人回潼关让朝廷速发援兵,同时开始清扫乡野之地,打造攻城器械,为下一步攻城做准备。 …… 潼关之地,随着潼关被攻克,相里金第一时间调派大军前往潼关,并且开始大规模征召乡勇,收集铁器,打造兵器盔甲。 如此不惜民力的做法,显然对治下之地的伤害极大。 不过相里金完全不在乎,反正陕、虢二州迟早要放弃,现在不竭泽而渔难道把资源留给晋军用来攻打他们吗。 期间,华州方面不断派遣人手试图交涉,但相里金的回应非常冷淡,只是要求他们速速投降。 同时还趁着华州方面没有弄清楚情况,不敢轻举妄动的这段空袭迅速派兵入关攻克了华阴县,然后开始从虢州、陕州大规模迁民进入关中。 这个时代,地多人少,人口也是财富。 而面对相里金的种种行为,华州方面自是震怒不已,但不知为何,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华州城节度使府内节度副使马德忠、行军司马余让,节度判官陈林此刻坐在府内都是一脸愁容。 三人如今正在看着最新送来的情报,相里金再次出兵攻下了下邽县。 华州总共四县之地,如今在他们手上的只剩下附郭的郑县以及渭南一县之地了。 虽然相里金一直在封锁消息,但他们在陕、虢二州还是有些关系的,如今终于弄清楚了情况。 御驾东来,公主监国。 “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归顺朝廷。”厅中在沉默良久之后,马德忠终于开口问道。 陈林想了想开口道“我们本来就属朝廷治下,乃是唐臣,何谈归顺。” 显然,陈林的意思是继续拥唐。 但行军司马余让却是摇了摇头“如今石敬瑭攻破洛阳,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以晋代唐已成定局,我们这个时候继续拥唐那是死路一条。” 但陈林立马反驳道“那你的意思是投靠晋帝?但晋帝大军如今远在天边,而朝廷的大军可就近在咫尺,自从节帅死后,商州那边就一直阴奉阳违,如今连潼关都丢了,华州两县之地更是已经落入朝廷之手,就凭我们现在的这点力量如何对抗朝廷大军?” 这也是极为现实的情况,余让不经沉默。 但片刻之后余让又道“匡国军节度使安重霸已经降了晋帝,同州乃是匡国军治所,驻有大军,再加上我们手上的镇国军,难道还怕了他相里金不成。 而商州再怎么样也是归我们幕府管辖,又掌控着武关,只要晓之以理,不是没有机会争取到我们这边,到时合三州之力,只要长安和凤翔府不插手,真要战起来,谁胜谁败还难说的很。” 余让说的振振有词,陈林虽然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见,但一旁的马德忠此时已经有了决定。 虽然陈林身为节度判官,在节度使体系下手握大权,但毕竟只是一个文官,而余让则掌握着最重要的军事力量,该偏向谁一目了然。 之前余让和陈林一文一武,两人联手让马德忠这个节度副使没法顺利接掌镇国军,而如今正是撕开两人联盟的机会。 在马德忠表明态度之后,陈林再无力改变结果,只能愤愤离去。 第四十七章 接旨 蒲津渡 河西县城终于还是落入了许安手中,此时许安正率领大军进入县城。 而攻破河西县城也非常具有戏剧性,本来许安还在等待步兵前来支援,结果当天夜里,河西县县尉派人暗中出城联络,说是愿意献城投降。 原因也很简单,这县尉知道县城肯定守不住,要是继续顽抗,一旦城池被破,别人可能没事,但他这个负责领兵之人肯定逃不掉。 既然如此,他果断撇开其他人单干,迎王师入城。 等到城内县令等人知道此事,大军已经进城。 木已成舟,知道无力回天便直接带着人降了。 但对于这些已经降晋,之前还准备继续抗拒王师不愿归降的贰臣,许安根本不愿意理会,直接叫人拉出去砍了,随后直接指定那名县尉临时担任县令一职。 而进城之后,许安第一件事就是清点钱粮,并且收编县内乡勇,并征召民夫扩军,为接下来的战争做着准备。 如今关中之地除了同州已经公开投靠石敬瑭之外,其他藩镇如今也是人心浮动,许多人都在唐晋之间摇摆,而随着唐廷越加势弱,偏向降晋之人如今越来越多。 如果朝廷必须早日攻克同州以震慑关中人心,同为时下一步收复全关中做准备。 随着相里金、许安紧锣密鼓的两线筹措,越来越多的兵马进入关中之地,与此同时关中一众藩镇也从各种渠道逐渐弄明白了情况。 不过无论诸多藩镇此时心里真实想法为何,但除了已经明确表态的同州以及已经处于风口浪尖的华州以外,其他人都没有想当出头鸟的想法,都在观望着局势的发展,同时不断向各地派出信使试探着其他人的想法。 …… 后唐承唐制,后唐开国皇帝李存勖祖父李国昌,因功被唐懿宗赐姓李,并编入宗室族谱,隶属郑王一系。 因此后唐皇室虽与李唐皇族无血缘关系,但却是正儿八经的李唐宗室。 其后,唐昭宗李晔更是封李存勖之父李克用为晋王,赋予这一系“宗室藩王”的名义。 李唐亡国之后李存勖再建后唐,不但沿用大唐国号,更是奉唐朝宗庙。 而唐朝实行两京制,长安为西京,洛阳为东都。 但在法理上长安地位要高于洛阳,为唐朝唯一法定都城,洛阳仅是陪都。 后唐建国之后虽然定都洛阳,皇帝以及文武百官皆在洛阳,洛阳成了实际上的京城,但名义上,仍然承唐制尊奉长安为首都。 李从珂继位之后,长安留守由其子雍王李重美遥领,如今长安的实权则落在京兆尹李敬周以及西京副留守刘遂清手上。 而在朝廷大军攻下潼关的第八日,长安城外来了一支队伍,为首之人自称是礼部尚书王权,奉大唐监国之命前来宣旨。 守城军官不敢怠慢,分别派人前去通知刘遂清和李敬周。 刘遂清和李敬周在得知朝廷来使之后,都不约而同的批示迎接使者入城,在这一点上两人意见非常一致。 不过两人都默契的没有直接去见王权,而是私下派人联络探听对方的态度。 半个时辰之后,长安醉仙居酒楼之外,刘遂清和李敬周的车驾先后到来。 京兆尹是从三品,西京副留守是从四品,论官职该以李敬周为尊。 但西京留守代表中央,名义上是皇帝在长安的代理人,如今留守不在,副留守代行部分留守职权,论权力还要在京兆尹之上。 另外,刘遂清作为副留守拥有统领洛阳驻兵之权,手握上万大军。 不过李敬周同样可以以京兆府的名义调动长安各县的团练兵马以及乡勇,所以平日里,两人见面还是比较客气的。 但如今涉及到各自的利益,两人此刻对坐在酒楼的雅间之内,眼神深处都闪过一丝警惕。 在出言试探被却打了一番太极之后,刘遂清干脆单刀直入问道“李公,如今洛阳沦陷,先帝蒙难,赵国公主重立朝廷,摄政监国。 如今新朝遣使而来,你看这监国令旨我们是接还是不接?” 李敬周眼神闪动许久,终于开口道“先帝既已蒙难,公主殿下携先帝子嗣东来,我等身为唐臣,于情于理自当尊奉,谁又能挑出什么错来。” 刘遂清神情微微一动,随即道“如今同州反叛,华州不轨之心蠢蠢欲动,怕是朝廷会下旨让我们出兵平叛。” 李敬周淡淡道“逆贼猖獗,我等助朝廷平叛乃是应有之义,等备齐粮草兵械,即可出兵。” 刘遂清眼神当即亮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既如此,那你我明日就奉香案,请钦差宣读监国令旨。” “可。” 随着李敬周点头,两人终于在此事之上达成了一致。 临走之际,刘遂清突然回头望向李敬周道“本官听闻,这几日各县乡勇突然被召集,出兵在即,还望李公能够多加整训,免的出了什么岔子。” 李敬周不置可否的答道“如今兵灾连年,本官只不过预做防备而已,而且洛阳镇守兵马这几日也不是被全部召回了吗。” 刘遂清再次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确实应该做好防备,还是李公考虑周到,那李公,下官就先告辞了。” 送走了刘遂清,李敬周也转身打道回府。 马车内,李府管家开口问道“老爷,这刘遂清到底什么意思。” 李敬周冷笑一声道“无非是左右摇摆两面奉迎而已。 继续尊奉大唐对他来说好处无疑最大,但又担心风险,想要继续等等看。” 第二日一早,李敬周和刘遂清便率领长安留守文武前往驿站奉迎监国令旨。 因为唐末战乱,长安宫殿遭到毁灭性破坏,尤其是朱温入长安之后,更是下令“毁长安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然后将所得木料顺渭水、黄河全部运至洛阳,如今长安只剩下宫殿遗址。 没办法,王权只好前往京兆府府衙宣读令旨。 “监国公主诏曰: 国祚中微,胡尘暗日。先君殉社稷于洛阳,九庙飘摇,生民涂炭。孤以弱质,承先君遗命,暂摄国政。 …… 孤虽女子,不敢忘先君之志;尔等皆股肱,当共体时艰。若有能竭力奉公、守土有功者,待社稷粗安,必加官晋爵,荫及子孙;若有畏缩推诿、贻误军机者,虽亲必诛,毋谓言之不预也!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第四十八章 围点打援 “臣等领旨,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等王权宣读完旨意,无论是李敬周还是刘遂清,皆是喜气洋洋的领旨谢恩。 为了拉拢这些地方官员,李幼澄在官职封赏之上并没有吝啬,尤其是李敬周和刘遂清两人。 其中李敬周升任刑部尚书判京兆府事,并加了检校尚书右仆射的衔。 判京兆府事一职让李敬周不但能够继续掌管京兆府行政事务,甚至让他的权力变的更大。 再加上刑部尚书一职,又让他拥有了中央司法大权。 地方行政加中央司法,如此复合式的权力,权势之大,哪怕以后长安重新成为京师,权贵多如狗,但他在其中也绝对能算得上一号人物。 而刘遂清则被升任为兵部尚书并兼六军诸卫副使,加镇国大将军衔。 虽然这些年随着枢密院的崛起,兵部实权不断被掠夺,权力如今有限的很,但要是加上六军诸卫副使这一职务就不一样了。 后唐的禁军如今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侍卫亲军,而另一部分则是传统的六卫禁军,分别是左右龙武卫,左右羽林卫以及左右神武卫。 而六卫禁军的最高统帅则是判六军诸卫事,而六军诸卫副使就是判六军诸卫事的副手。 刘遂清很清楚,以自己如今实力地位能够成为副使已经赚大发了。 虽然上面还压着一个判六军诸卫事,但最终在禁军中的权力不还是得看自身的影响力吗。 如今长安马上就要重新成为京城,那原先留守长安的兵马自然也要改编为禁军。 因此李幼澄在令旨中明确提出,让他把长安守军改编为左右神武卫。 那这左右神武卫的将领士兵皆出于他的麾下,他又有六军诸卫副使的头衔,手上实权可是一点没削,就算以后新任命了判六军诸卫事,这左右神武卫照样还是他的自留地。 再加上兵部理论上掌握着全国军政事务,兵权加政权,这份量可想而知。 而在接受旨意的第一时间,李敬周和刘遂清便公开宣布出兵讨伐同州叛逆。 …… 河西县县衙后堂内,许安正在批示着各项政务。 亲卫营指挥使郭威带着一名哨骑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大将军,县城西侧出现敌军踪迹,看旗帜应该是匡国军的人马,人数大概在三千上下,其中一千马军已至县城三十里外。” “哦,来的挺快啊。”许安抬起头,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惊讶。 蒲津渡关系着同州与关中之外的联系,一旦被切断,同州就很容易陷入孤城绝地的境地。 安重霸显然很清楚蒲津渡的重要性,所以在听到蒲津渡陷落,河西县城被围的消息之后便第一时间派兵支援,甚至还派出了马军。 郭威问道“根据情报,同州城内如今也就一千多骑兵,看来安重霸真是急了,那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许安放下笔淡淡一笑道“拿下蒲津渡之后我本来打算以河西县城为饵围点打援,只是没想到河西县城会这么快被拿下。 不过没关系,现在也是一样,看样子同州那边还不知道河西县城已经被我们拿下,说不定这次打援的效果可能会更好,马上通知陶烈,集合兵马准备迎战。” “遵命。”郭威当即领命离去。 陶烈也是相里金的亲信,担任都知兵马使一职,统帅相里金手下牙军,而这次相里金派来的两千骑兵就是由他统领。 在留下两百骑兵继续坐镇河西县城以及蒲津渡以防生变后,许安亲自率领五百亲兵营以及一千八百保义军骑兵在西城城门处迅速集合。 城门处,许安身着明光铠,骑马下令道“陶将军,你率领八百骑兵从左侧绕行,奔袭敌军后方,但要找准机会务必一击致命,本将许你临机决断之权。” “末将遵命。”陶烈一拱手,领命站在一侧。 许安接着下令道“郭威,你率领本将亲卫营正面迎战敌军,许败不许胜,只要能够诱敌深入,本将记你大功一件。” “末将遵令。”郭威也上前领命。 “其余兵马由本将自领,随机行事,各军出发。” “遵令。” 随着陶烈和郭威各自领兵出城,许安望着两支人马远去的背影,关闭城门,率领剩余一千骑兵等待消息。 随着匡国军一千马军逼近河西县城,派出去的一名哨骑飞马回报,说前方正有数百骑兵向此处杀来,已经逼近至大军五里外。 统帅这一千马军的匡国军将领姓方名定波,担任匡国军马军副都指挥使一职。 听到来的只有数百骑兵,当即大笑道“区区数百骑兵也敢螳臂当车,真是不自量力,看来那许安用兵也不过尔尔,给我全军压进,本将要正面击败他们。” “将军,会不会是陷阱,敌军想要围点打援。”一旁有副将提醒道。 “怕什么。”方定波满不在乎的道“探子早已打探清楚,敌军也就两千多骑兵,他们还要分兵驻守蒲津渡和攻打县城,能调动多少兵马。 况且就算他们孤注一掷,倾巢而出想要围剿我们,只要多派哨骑于四周,以骑兵的机动能力,只要有准备时间,除非他再变几千骑兵出来把这四周全给围上,否则我们想走谁能拦得住。 更何况,高将军率领大队步兵就在后面,你怕什么。” 那名副将思索了一下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也就没再吱声。 因为昨夜河西县县尉带领县城乡勇夜里突然投降,引许安带兵进城,而河西县各级官吏见大势已去也投降的很干脆,根本没人反抗,所以整个夺城过程几乎是兵不血刃,让许安很顺利的接管了四门城防。 一大早城头变幻大王旗,甚至不少百姓都不知道城外大军已经进城了。 而战时四城城门关闭,无人能够进出,加上时间太短,所以河西县城陷落的消息竟然完全没有泄露出去。 而方定波因为来的匆忙也没来得及探查清楚消息,也根本没想到河西县城竟然会连一天都没守住,所以导致他此时出现了严重的误判。 第四十九章 全歼 没过多久,郭威带领的五百亲卫营便与方定波率领的一千马军相遇。 两军相遇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展开了冲杀。 这五百亲卫营都是从马直剩下来的百战精锐组成,无论是单兵战斗力还是士兵之间的配合水平都极高,甫一接触就让方定波的马军吃了个小亏。 但方定波却不怒反喜,这支军队分明就是敌军精锐啊,谁会拿这种精锐部队做诱饵,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当即亲率兵马全军压进与近卫营展开厮杀。 河西县城十五里外,上千骑兵展开了激烈厮杀。 “给我死。” 郭威奋力一刀将一名匡国军骑兵斩于马下,但紧接着又有两名敌军纵马向他围杀而来,而他身边的亲兵已经快死伤殆尽。 幸好副指挥使萧巡及时带人赶到给郭威解了围。 “将军,兵力差距太大,不能再硬拼下去了,快撤吧。”萧巡来到郭威身边焦急的说道。 郭威驻马,看了一眼周围情况,亲兵营虽然勇猛,但面对倍数敌军,仍难免处于下风,如今已经死伤了上百人。 不过凭借着强大的战力,让匡国军马军几乎付出了一比一的战损比。 但敌军主将对此似乎完全不在乎,不计代价指挥兵马猛攻,而随着战争的持续,体力消耗之下他们的劣势只会越来越大。 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郭威当即下令撤兵。 随着命令下达,亲兵营剩余的兵马开始靠拢集结并向东突围。 虽然因为兵力差距打不过,但以亲兵营的战力想要走就凭匡国军这些人还是留不住的。 再又付出了几十名骑兵的代价之后,郭威率领剩余兵马向河西县城方向的撤去。 “哈哈哈,看来禁军实力也不过尔尔,兄弟们,随我追。” 看着数百禁军向东逃窜,方定波不经哈哈大笑,一马当先就带着人追了过去。 为了保证队伍不被冲散,就算是撤退郭威也一直保持着严密的阵型,但这也导致一直无法甩开追兵。 方定波当即分出两都兵马以散兵方式分散进攻,不断从两侧袭扰杀伤郭威所部,剩下的骑兵则组成军阵进行追击,防止郭威突然反戈一击。 十五里的道路以骑兵的速度只需要小半个时辰。 没过多久,低矮的河西县城便已经遥遥在望。 “看来敌军攻城的方向不在这里。” 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西城,方定波当即喊过一名亲兵吩咐道“你快马前去知会县城中人,就说援兵已到,让他们准备接应。” 就在此时,河西县城西城城门突然缓缓打开,并且有大批人马正密密麻麻的从城内涌出。 方定波见状不经哈哈大笑道“哈哈,看来这河西县中也有知兵之人吗,知道此时出兵与我夹击敌军,看本将今日如何全歼敌兵。” 但一旁的副将却突然惊呼道“将军,情况不对,河西县哪来的骑兵。” “什么?”方定波的笑声戛然而止,再次向前方看去,果然从城门口出来的全部都是骑兵。 “不好,是敌军,该死的,他们是什么时候攻破县城的,快,快调头。”方定波当即反应过来,有些惊慌的下令道。 但此时已经晚了,不知何时,郭威率领的亲兵营不再逃跑,而是先一步调头开始列阵冲锋。 郭威没有去管后方的方定波,而是选择冲杀那些追击的散兵,阻止他们与主力合军,并给许安率领的主力让开道路。 而那些散兵面对骑阵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一轮冲锋就死伤近半。 “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给我杀。”河西县城外,许安手持陌刀一马当先,一千骑兵如同洪流一般跟随他冲杀而出。 “快,收拢兵马,结阵撤退。” 虽然形势变化出乎了方定波的预料,但毕竟也是久经战阵,短暂的惊慌过后并没有乱了阵脚,而是第一时间转成防守阵型开始撤退,同时收拢两侧散兵。 “传令下去,那些散兵能靠拢过来的就靠拢,不能靠拢的就自己想办法逃跑。”方定波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随着部分散兵成功与主力汇合,方定波稍稍松了口气。 如今他手上还有八百骑兵,虽然对方兵马将近是他们两倍,但只要阵型不散,对面短时间内想吃掉他们也是不可能的,只要能坚持到与后方步兵汇合就行。 战场局势果然瞬息万变,刚刚是方定波带人追着郭威跑,如今则是许安和郭威带兵反过来追杀方定波,而且用的战术也差不多,都是分出一部分兵马以散兵形势在两侧骚扰追击,主力在后方列阵追击。 两支骑兵一追一逃没过多久就跑出去十多里。 方定波估计了一下,按照现在的斩损情况,等到与步兵汇合,大概还得损失三四百人,那叫一个心疼。 这次出兵不但没能解了河西县之围,反而白白损兵折将,回去之后怕是不好过, “算了,总比全军覆没强,毕竟连晋军和契丹人都败在了许安手上,节帅应该会理解的。” 正当方定波自我安慰之时,前方平原之上,突然再次响起了铁骑踏地的雷鸣之声。 方定波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的一处丛林之后,正有大量骑兵冲出,向着匡国军的军阵冲杀而来。 “这怎么可能。”见到这一幕,方定波不经面露绝望之色。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归途被断,难道今天他真的要亡于此地了吗。 随着三支兵马狠狠撞击在一起,在三倍兵力的剿杀之下,方定波率领的数百骑兵每分每秒都有大量阵亡,犹如一叶小舟,随时可能被大浪倾覆。 关键时刻,方定波的副将一把将其拉住大声道“将军,向南突围吧,南边还有我们的城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对对,我们去南边,突围,快突围。”方定波如梦方醒,在强烈的求生欲之下终于重新振作起来,开始率领兵马突围。 一番激烈的厮杀之后,方定波终于在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缺口,带着数十骑兵也顾不上什么军阵,就这么慌不择路的向南边逃窜。 许安阻止了准备带人去追的郭威,下令道“不用追了,派几个人跟上看看他们去了哪里就行,众军全力绞杀剩余骑兵,务必不再放走一个。” “遵命。” 随着主将逃跑,剩余的匡国军骑兵逐渐开始有人主动投降,随后投降之人越来越多。 小半个时辰之后,许安用阵亡将近四百人的代价,阵斩匡国军骑兵六百人,俘虏将近三百人,几乎全歼匡国军骑兵精锐,战果不可谓不辉煌。 不远处,陶烈骑着马大笑的赶到许安面前,一脸钦佩的道“将军果然用兵如神,我老陶服了,安重霸那老小子失去了这支骑兵,基本上丧失了和我军野战的能力。” 许安也是笑着谦虚道“这也是陶将军配合的好,陶将军选择拦截的时间地点都是上上之选,这才能出其不意重创敌军,此战能胜,陶将军也是功不可没啊。” “哈哈哈哈。”陶烈的笑声不经更加畅快了几分。 在留下一都骑兵看押俘虏以及打扫战场后,稍作休息,许安便带着剩余骑兵直奔后方那两千匡国军步兵所在杀去。 第五十章 回马枪 许安如今手上还剩下一千八百余骑,随着大军赶到匡国军两千步兵所在之地之后,面对那雷鸣般的铁骑之声,率领这支步兵的主将脸色不经有些发白。 这支匡国军步兵主将叫高大洪,乃是一名押衙(节度使亲将)。 在许安率兵赶到之前,他就先一步收到骑兵大败被歼的消息。,心中不断痛骂方定波这王八蛋的同时,深知面对数千骑兵自己完全不可能有胜算,第一时间就派出人手前往同州求援,而他则命令手下部队背靠山林,列阵固守。 许安看着已经列阵严阵以待的两千步兵,不经微微皱眉。 郭威凑上前道“大将军,从军阵看这些步兵应该都是匡国军精锐,不好打啊。” 许安微微点了点头,虽然他有把握冲破眼前的步兵方阵,甚至全歼敌军,但问题是不值,骑兵换步兵,战损比哪怕打出一换二、一换三那也是纯亏。 思索片刻许安下令道“郭威,陶烈,你们带兵领兵轮番以轻骑袭扰,以杀伤为主要目的,但不得近战恋战。” “遵令。” 随着郭威和陶烈领命而去,许安就站在不远处观察着敌阵,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能让他利用。 随着天色渐暗,许安把一千八百骑兵分为三队,轮流进攻不给敌军喘息的时间。 不过这支匡国军也是真的硬,就这么打了几个时辰,阵型依旧保持完整,硬是没让许安找出半点破绽。 而且还能利用进攻的空隙就地取材,制造了一些简易工事。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安重霸的援军应该已经在路上,最晚明天早上就会赶到。 “对了,援军。”许安眼睛突然一亮,猛地一拍自己大腿。 他是来围点打援不是来打攻防战的,援军的援军不也是援军吗。 正在行军的援军阵型肯定松散,如今又正值夜黑风高,分明杀人放火的最佳时机啊。 许安当即召回郭威和陶烈两人,片刻之后便带着兵马沿官道一路向西而去,不一会儿就走的一个不剩。 “不好。” 看到许安带兵前去的方向,高大洪反应也很快,第一时间就猜到了他的目的,连忙下令道“快,集结兵马,急行军赶路,一定要尽快与援军汇合。” 随着匡国军两千步兵沿着官道快速追赶,正在纵马疾驰的许安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命令军队调头冲杀。 不过与此同时,一支数百人的军队突然从大军之中分离出去,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主路。 高大洪带兵刚刚赶了两里路,远处官道之上就再次响起了铁骑落地的惊雷之声。 “不好,中计了。”高大洪一愣,当即脸色变的煞白。 他连忙下令收缩军队,列阵迎敌。 但因为是急行军,所以队伍拉的比较长,再加上军队中不少夜盲症患者,哪怕有火把照着看人都重影,匆忙间结阵不经结的乱七八糟处处是破绽。 而许安的骑兵,先锋部队此时已经离他们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 “完了。”高大洪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接下来的场景他不用看也能够猜到。 随着大队骑兵杀入散乱的步兵之中,犹如狼入羊群,不断收割着这些步兵的性命。 而本就混乱的阵型在大批骑兵的冲杀之下很快就彻底崩碎了。 “将军,现在怎么办?”高大洪的副将来到他身旁,一脸惊慌失措。 “让儿郎逃命啊,能逃走多少是多少,我们也立刻突围。”高大洪咬着牙带领亲兵就向着最近的山林跑去。 许安带着亲兵赶到战场,看着已经溃散正在四处逃亡的匡国军步兵,下令道“允许敌军投降,逃跑的不用追,顽抗者立斩,尽快结束战斗。” 就在此时,一骑快马从官道之上飞奔而来。 哨骑迅速来到许安面前汇报道“将军,同州援军已至二十里外,差不多两千人上下,军容严整,还带有数百骑兵。” 许安示意哨骑退下之后不经笑道“看来这支援军的主将还不算蠢,知道稳扎稳打。” 郭威此时已从战场返回,浑身浴血的来到许安身旁问道“大将军,根据哨骑所说,敌军也有哨骑在前方探路,这里动静闹的这么大,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知道,必然有所准备,我们还打吗?” “打,为什么不打。区区两千兵马,还能威胁到我们不成。”许安毫不犹豫的说道。 与此同时,又有一骑从官道上飞奔赶至。 “禀将军,陶将军率领兵马已赶至指定地点。” “哈哈哈哈,好,去告诉陶将军,本将这就率兵前往,让他见机行事。”许安不经满意的点了点头。 哨骑领命再次飞奔而去。 “大将军,莫非你刚才让陶烈将军分兵,就是为了对付这支援兵。”郭威也反应了过来,连忙问道。 “不错,兵贵神速,郭威,立马集结兵力,随本将杀敌。” “遵令。”郭威立马兴奋起来。 上千骑兵再次集结,如同洪流一般沿着官道继续向西边杀去。 …… 邓密,也是安重霸身边亲信押衙之一,当同州城收到高大洪的求援,安重霸当即派他率领第二批援军前去解围。 邓密吸取了第一波援军战败的教训,一路稳扎稳打,宁愿牺牲行军速度也要确保大军不会被伏击,并且严令骑兵不得单独行动。 当得知有上千骑兵沿着官道杀奔而来之时邓密也不慌张,命令手上三百骑兵出阵迎敌,延缓敌军进攻速度,并同时命令手中步兵列阵防御。 区区三百骑兵许安自然不放在眼里,当即命令左右两翼骑兵从两侧绕道进攻,而他则带着五百中军对冲。 两方骑兵很快冲杀到了一处,不过匡国军一方并不恋战,略一交锋之后便回军撤退。 邓密带的兵阵型本就严密,就拖延的这点时间便已经列阵完毕,等到两翼骑兵杀至附近,面对的已经是一排排雪亮的长矛。 两翼骑兵见状当即停止冲锋,而是在不远处以弓箭来回拉扯袭扰。 “大人治军严整,看来敌军已经黔驴技穷了。”军阵之中,邓密身旁有人恭维道。 邓密则略显得意的捋了捋胡须“许安此獠确实狡诈如狐,不过只要防守严密,不给其偷袭的机会他也难以奈何的了你,高大洪、方定波一日之间能将几千大军损失殆尽,实在是蠢笨如猪。” 但话音刚落,匡国军后方官道之上响起铁骑踏地之声如同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数百骑兵在陶烈的带领下组成锥形阵就向着匡国军后阵冲杀而去。 第五十一章 三战三捷 “怎么可能,他们什么时候到的我们后方。” 邓密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去,脸上更是感觉一阵火辣辣的疼。 因为兵力不足,为了确保军阵能够抗住上千铁骑的冲击,他把绝大部分兵力都放在了前方以及左右两侧,后阵如今确实是最为空虚的地方,陶烈这支奇兵确实打到了他的七寸。 他慌忙命令军队进行变阵,想要堵住后方的缺口。 但此时许安派出的两翼骑兵突然改变打法,重新列成攻击阵势向着邓密所部发起冲锋。 邓密无奈,为了确保变阵之时不被敌军所趁,只能更小心的调动兵马,但这无疑减慢了变阵的速度。 陶烈率领数百骑兵就这么一头扎进了匡国军后阵之中,并且成功在阵线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快,收缩左侧阵线,骑兵支援后阵稳住阵型。”邓密铁青着脸继续下达着军令。 一番厮杀过后,虽然成功稳住了阵型没被攻破,但付出的代价却是左侧数百步兵被迫放弃。 看着失去阵型保护的三百步兵被众多骑兵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来回冲杀,邓密心中竟然生出一种无力感,这将与将之间的差距真就这么大吗。 “撤兵吧。”不远处,看着已经缩成刺猬一样的匡国军,许安知道已经没有便宜可占,而且手下兵将已经鏖战一日一夜,再打下去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当即率兵退去。 目视着敌骑消失在夜色之中,邓密带着人追不敢追,撤又害怕许安再杀一个回马枪,就只能这么傻不愣登的继续在原地列阵。 直到天光放亮,在派出的哨骑确定方圆十里之内不见敌军踪影之后,这才灰头土脸的开始撤军。 同州城内,安重霸看着这些狼狈不堪的残兵败将,年过半百的人当场气急攻心,一口鲜血从嘴中喷了出来。 “节帅,节帅,您没事吧。”周围的下属连忙抢上前揉胸捶背,一个个面色担忧 安重霸在下属的搀扶下艰难坐下,咬牙切齿道“许安狗贼,安敢欺我,我必杀之。” 没过多久,许安一日转战百里,三战三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关中。 …… 回到河西县城,在命令大军休整之后,许安也返回了县衙住处。 随着精神松懈下来,疲惫的感觉一阵一阵涌了上来,累的他只想倒头就睡。 但许安知道自己还有事情要处理,只能强撑精神召来了掌管后勤的度支使。 “这次大军缴获不少武器盔甲,你清点之后尽快分发给新征召的乡勇,让他们尽快形成战斗力。” “是。”度支使点了点头,突然上前轻声问道“大将军,这些乡勇是不是全部编入侍卫亲军。” 许安一愣,不过随即明白度支使此话隐含的意思,略一思索后道“你分一半给陶烈处理,大敌当前,各军之间还是需要精诚合作。 不过那些缴获的马匹马具要优先补充亲卫营,剩余的再给保义军进行补充。” “下官明白了。” 等度支使告退离开,许安再也撑不下去,连衣服都没脱直接躺在床上倒头就睡,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被饿醒。 在手下送来饭食之后,一顿风卷残云吃了个肚圆,然后又去更衣洗漱,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这才感觉全身放松了下来。 “将军,郭威将军求见。”还没休息多久,就有亲兵进来禀报。 “看来浮生半日闲是偷不到了。” 许安无奈的摇摇头,前去县衙后堂去见了郭威。 “不好好休息,什么事这么紧急。” 郭威上前道“大将军,昨日跟踪方定波的人回来了,说是方定波带人进了郃阳县。” “郃阳县?”许安眉头微微一皱,伸手道“拿地图来。” 看着地图上郃阳县所处的位置,闭目思索了半晌,敲了敲地图说道“这郃阳县位置关键,地处华阴县和河西县之间,拿下它,我们与相里金的地盘就能连成一块,下一个进攻目标就是这里了。” “大将军,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兵。”一听又有仗打,郭威不经兴奋的问道。 许安摇了摇头道“蒲津渡至关重要,这里的兵暂时不能动,而且我们也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像河西县这次城内官员主动投降献城可遇而不可求。 你让萧巡去准备一下,带一都人马随我回潼关,你继续在河西县练兵,这次得了这么多武备器械,再加上县内原有的武库,凑一凑可以新增三千可战之兵,这事就交给你了。” “末将必然不负大将军期望。”郭威一抱拳郑重保证道。 许安点了点头,又随即召来了陶烈,在把河西县兵马的指挥权交给郭威以及陶烈共管之后,许安便带人星夜返回潼关。 …… 潼关关城之内,原防御使府邸被充作了临时行宫,李幼澄如今就居住在这里。 正厅内,原内殿直都指挥使杨彬站在一侧正在禀报着什么。 自洛阳突围而来,杨彬的功劳虽然不如许安耀眼,但一路跟随御驾跋山涉水也是忠心耿耿,如今已被李幼澄任命为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代行都指挥使之权。 同样升职的还有吴昭,在坚守白超垒三天之后,他便带着剩余兵马遁入郁山逃跑,终于在几天前到达了陕州。 不过一千五百忠顺军,除了阵亡的数百人以外,还有将近一半在中途走散了,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了。 这就是允许自由逃跑的代价,不过这事在当初下达命令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也没人怪罪。 而吴昭也因功被提拔为侍卫亲军步军都虞侯。 杨彬对着李幼澄一礼道“殿下,如今我军成功新募兵员近一万,其中内殿直五营兵员已经补充完整,并重建了外殿直,还补齐了忠顺军的缺额。 下一步,臣准备筹备恢复帐前军,如今已初建了两个营头,如今侍卫亲军步兵人数已超过八千人。” “杨将军做的很好。”李幼澄不经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新募兵员缺乏战斗力,兵器盔甲更是难以配全,但总比没有强。 随着杨彬退下,等候在一旁的郑冲就紧接着上前汇报马军司的情况。 在许安的推荐下,郑冲如今担任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从马直都指挥使一职则由马凉接任。 本来许安还想推荐马凉担任马军都虞侯一职,但没想到宋审虔横插一杠子,把铁林都都指挥使程横给推了上去,只好作罢。 得益于这次先后击败左射军以及契丹骑兵,缴获了大量马匹和马军装备,如今从马直和铁林都都恢复了四营满编的状态。 不过骑兵比步兵更注重作战经验,虽然人数恢复了,但想要形成战斗力还需要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李幼澄此时脸上满是笑意,如今的形势一天比一天好,虽然大局还未定,但总算能让她看到希望。 就在此时,内侍秦继旻从侧门趋步而来,轻声禀报道“殿下,许大人回潼关了。” 第五十二章 领旨 “许安回来了?快宣。” 听到这个消息,李幼澄脸色一喜,竟然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过随即意识到不妥,连忙坐了下来,重新恢复之前端庄的神态。 许安本来回潼关是见相里金的,但没想到李幼澄竟然也来了潼关,便赶忙前来拜见。 待行过君臣之礼之后,厅内文武一个个开口都向许安道贺。 转战百里,一日三捷,这个战绩实在耀眼。 虽然战果上未必有之前击败晋军以及契丹军那么辉煌,但胜在说出去更为传奇。 李幼澄更是笑意吟吟的看着许安,每次当她感到绝望彷徨的时候,许安都能给她带来希望,不知何时,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对许安竟然有了一丝依赖。 许安连忙笑着谦虚了几句。 就在此时,又有宦官通报,说是相里金求见。 “快宣。”李幼澄连忙道。 片刻之后,相里金龙行行虎步的走了进来,虽然年俞七十,但仍然腰杆挺拔,精神矍铄。 “臣,相里金拜见监国。”相里金走上前见礼。 “相太尉免礼,来人,给两位爱卿赐座。” 很快就有宦官摆了两把椅子到了厅内。 唐初之时,宰相级高官上朝就可以坐而奏事。 即使后期随着皇权强化逐渐取消了这种制度,但也有少部分元老重臣能够继续获得殿前赐座的殊遇。 如今李幼澄殿前赐座对朝中重臣以示尊重与拉拢也并不为奇。 许安和相里金谢过之后就坐到了两旁。 李幼澄问道“不知太尉此来,是有什么事吗?” 相里金侧了侧身子,对着李幼澄拱手答道“回殿下,老臣一来是拜见殿下,二来是听说许将军返回潼关,特来与其商议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如今同州叛军动作频频,华州方面态度暧昧,需得早做打算。” 如今朝堂之内,相里金作为外镇实力派,许安则是朝堂武将之首(宋审虔养伤),是当今朝廷两大军事支柱,如今朝廷若是想要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都绕不开他们两人。 许安随即道“殿下,末将此番回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李幼澄点了点头道“原来二位爱卿想到了一处,正巧今日都在,那就一起议一议吧,不知二位爱卿可有什么建议。” 相里金第一个开口道“殿下,如今根据臣所得到的消息,华州、同州之间信使频频,华州方面很有可能已经打算和同州联手抗拒朝廷大军,并且还准备拉上商州。平叛之事已经是迫在眉睫,还请殿下允准出兵。” “他们已经谈妥了吗?”许安眉头不经一皱,若是让这三州联手,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 相里金捋了捋胡子道“暂时还没有,其中商州那边对此事似乎兴致缺缺,至于华州和同州之间也有分歧,主要是军事配合方面无法谈妥,而且老夫听说华州内部也有分歧,并不是人人都想投降叛军。 所以老夫才主张立即出兵,不能再给他们串联的时间。” 许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殿下,臣也主张立即出兵,不过在商州、华州以及同州方面臣认为需要分别对待。 其中商州方面可以派去使者前去,许以高官厚禄暂时将人稳住。 华州方面也可以争取,既然他们内部有争议,就不要把他们当作一个整体,可以派密使分开谈,想办法拉拢心向朝廷的那一派,哪怕无法争取过来,也尽可能分化他们,让他们无法全力出手。 至于同州,既然已经公开竖了叛旗那就只有打。” “许将军所言有理。”李幼澄点了点头,又看向相里金问道“太尉的意思呢?” 相里金也点了点头道“许将军所言甚是周全,老夫没有异议。” 见与相里金达成了一致,许安看向上首的李幼澄恭敬一礼道“同州逆贼叛乱,荼毒地方,罪不容诛,臣请殿下恩准,出兵伐贼,以安社稷。”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如今厅内虽然人少,但全都是重臣,李幼澄见无人反对,略一思索便开口道“相里金,许安接旨。” “臣在。”相里金、许安随即起身。 “反贼安重霸本受国恩,不思为国效力反包藏祸心,纠合乱党,谋反欺天,如今窃居同州,罪不容诛。 以太尉、保义军节度使相里金为同州行营都总管,总领马步诸军三万,兼领同州四面行营事,统筹全军,便宜行事。 以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怀化大将军许安为同州行营先锋都指挥使,领马步军一万为前锋,率部先驱,为大军开道,凡先锋所至,许以临机决断之权。 诸路兵马,自接此诏,即刻集结,听候调遣。将士有退缩不前者,军法从事;有能擒杀叛贼、立功者,不拘等差,破格封赏。 钦此。” “臣相里金(许安)接旨。” 主将位置最终还是交给了相里金,虽然李幼澄心里的最佳人选是许安。 但相里金无论是资历地位亦或是如今的权势都在远许安之上,哪怕许安如今已经是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仍无法与之相比。 更何况他们现在在某种意义上还属于寄人篱下,因此某些方面,即便李幼澄贵为监国也不得不主动做出让步。 相里金和许安领旨起身,随即两人便开始点兵。 首先是侍卫亲军,内殿直要保卫御驾,不能动。 不过外殿直、忠顺军以及正在建的帐前军总计六千人全部参与作战。 还有从马直和铁林都四千骑兵也被抽调了出来。 而保义军这边,镇守硖石关以及其他各地关口的兵马不能动,只能再抽调出两千牙军。 另外还有州兵五千以及临时征召的团练乡勇一万人,再加上如今已经在前线的兵马,差不多将近四万,基本上是把家底都拿出来了。 随着监国旨意下达,大量粮草开始向前线运送,还有那些大型的攻城器械,相里金早就命人把东西运到潼关,如今只需要从潼关再运往同州就行。 好在战线比较短,这些天又攻克了数座县城获取了不少物资,后勤压力不算太大。 等商量好了进攻计划,约定由相里金继续坐镇后方,筹措更多军需,前线战斗先由许安全权指挥。 两天之后,许安先行带领两千骑兵,五千步兵赶到郃阳县境。 在攻打同州之前,要首先拔掉这颗钉子。 第五十三章 郃阳县城 郃阳县城 县衙大堂内,随着朝廷大军压境,郃阳县令此刻是又惊又急。 一旁,县丞、主簿、县尉都围在他身边面色惶恐。 “大人,朝廷兵马围城,要我们投降,否则破城之后抄家灭族,我听说那河西县令就是拒不投降破城后被砍了,我们怎么办啊。” “是啊大人,就凭我们这小小县城,兵微城寡,能够挡的住朝廷大军吗,您得拿个主意啊。” …… 众人围在县令身旁你一言我一语,但县令能有什么办法,被问的烦了不经怒道“现在城内做主的又不是我,你们找我有什么用,去找方将军啊。” 此话一出,几名官员都不经面面相觑?去找那个丘八?还是算了吧,那就不是一个能够讲理的主。 “方将军到。” 就在此时,县衙门口一名士兵大声通报,随即身穿便服,长的五大三粗的方定波就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县衙大堂。 “见过方将军。” 大堂内,不管心里对这个武夫多么鄙视,但包括县令在内的所有官员此刻全都恭恭敬敬的向方定波行礼。 方定波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之上,毫无形象的把脚搭在桌案上道“王县令,前唐余孽派兵围城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王县令上前答道“回将军,下官也是刚刚知道。” “那好,本将军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三天内,征召两千民夫守城,筹集军粮五千石。”方定波大咧咧的开始分派任务。 “什么?将军,这……县城总人口也就四千多人,就算所有壮年男丁加起来也凑不够两千人民夫啊,还有五千石粮食,城内所有的粮食加起来都不够啊,而且真要这么征集,百姓可就无粮可食了。”郃阳县令一听这要求直接就坐不住了,连忙上前求情。 “是啊,是啊。还请将军宽限宽限,这任务实在不可能完成啊。” “对啊,将军……” …… 一旁的县丞、主簿等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语,希望能减免一点指标。 “砰”的一声,方定波猛地一拍眼前桌案,目光恶狠狠的瞪向王县令等人。 王县令等人不经一个哆嗦,赶紧闭上了嘴巴。 方定波随即恶狠狠的说道“你们以为老子是在跟你们商量?容得你们讨价还价? 老子告诉你们,这是通知,三天之内如果完不成任务,哼,老子就按军法把你们砍了,然后找几个能完成任务的当这个县官,都听清楚没有。” 说到最后,方定波甚至拔出了腰刀用力挥舞了几下。 王县令等一众县衙官员尽皆噤若寒蝉,只得唯唯诺诺答应道“听,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还不快去办,今天也算一天。” 说罢,方定波就起身带着人离开了县衙大堂,临走之时因为县尉位置稍微挡了一点位置,一名亲兵当即上前用力一个推搡,差点把县尉摔了个倒栽葱。 一旁的其他人连忙去扶,但方定波完全视若罔闻,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县衙。 “太过分了。”一众县衙官员气的发抖。 等到方定波彻底离开县衙,主簿第一个开口小声抱怨“县令大人,这该怎么弄吗,真要是这么干了,全县百姓还不戳我脊梁骨骂啊。” “是啊,县令大人,这事也太离谱了,您得说句话啊。”县丞道。 面对僚属的抱怨,也是一肚子气的王县令怒哼道“本官刚才没说吗,有用吗。 你们现在都挺能说啊,刚才怎么不据理力争,姓方的就住在隔壁,你们要为民请命我不拦着,你们现在就可以去。” 让他们去找方定波理论自然是没人敢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哼哧哼哧半天,县丞才说道“那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他胡为?民夫也就算了,这五千石将士,我们难道去变吗。” 王县令不经叹了口气道“那我们能怎么办,现在想反抗已经晚了,所有民兵乡勇的指挥权都已经被他带的人控制了。 不想挨大刀片子的话就先按他说的办吧,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县令摇了摇头先一步离开了,剩下的几人,县丞对主簿和县尉使了个眼色,三人当即联袂离开。 …… 郃阳县城五里之外,许安命令大军扎营,而他则召集一众将领召开军事会议。 许安简单把军队分为中军、左翼军和右翼军。 其中中军四千人,由一千骑兵和三千步兵组成,左右翼各一千五百人,分别由五百骑兵和一千步兵组成。 “中军为本将自领,而左翼军主将,本将推荐由郑副都指担任。” “末将谢先锋提携。”郑冲上前恭敬一礼。 许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至于右翼军将领,就由吴都虞侯领军吧。” “末将领命。”吴昭上前接令。 许安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一旁的蔡元问道“吕副先锋,你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蔡元的先锋副都指挥使是相里金推荐的,许安和李幼澄自然不好驳他面子。 对于许安的询问,蔡元心中不经暗骂,你都把人选直接给定了,我还能怎么反对。 对于许安这种独断专权蔡元心中自然有些不满,但在前军之中,先锋有着绝对的权力,他只能不动声色道“郑将军、吴将军皆是百战老将,如此甚好。 不过吕达、韩韦、马元修他们也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先锋可以酌情重用。” 蔡元提的几人自然都是保义军出身的将领。 许安微笑着道“副先锋所言有理,吕将军多年老将,自然得委以重任,中军步军就交给吕将军指挥了,至于中军马军,马都指,你可有信心?” 马凉随即上前道“末将有信心。” “好,那马军就交给马都指统领。”许安笑着点了点头“至于韩将军和马元修将军,就去左右翼分别担任两翼副将吧。” 紧接着许安又任命萧巡为踏白军(斥候营)指挥使,又急调郭威从河西县率兵前来,担任帐前都虞侯,统领先锋亲卫以及执掌军法。 至于河西县以及蒲津渡的防务则全部移交给陶烈。 对于许安的安排,蔡元不说非常满意,但至少许安没有排斥保义军出身的将领,也就默认了。 “明天攻城器械才能运到,攻打郃阳县城,大家有什么好建议,可以畅所欲言。” 划分好权力格局,许安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 吴昭当即道“先锋,末将愿带领右翼兵马率先攻城,三日之内不下郃阳县城,甘当军法。” “末将也愿领左翼兵马破城。”郑冲当仁不让道。 “末将也愿意。” “末将只需五百精兵,还望先锋给我一个机会。” …… 郃阳县城虽然曾经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城墙修建有七八米高,但城内如今只有一些衙役乡勇防守,只要攻城器械完备攻克并不难,简直是白捡的战功,因此所有人都表现的异常踊跃。 “副先锋的意思呢?”许安目光看向蔡元。 蔡元略一思索便道“听闻先锋前几日以河西县城为饵重创同州援军,一日三捷。 郃阳县城城小兵少,想要取之随时都可以,但我们最终的目的并不是郃阳县城而是大同城,我建议围点打援,佯攻郃阳县城引诱同州城出兵支援。” 第五十四章 反正 许安最终采纳了蔡元的建议。 接下的两天,随着攻城器械运到,各将领轮番带兵攻城,不过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也正好让手下新招募的士兵操练操练,见见血。 “同州城那边还没有动静吗?”军帐之内,许安皱着眉问道。 萧巡乃踏白军统帅,负责侦查情报,当即起身道“回先锋,根据同州城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同州城不但没有出兵的打算,甚至还派人在清理城池周边的树木房屋,并挖掘陷坑。 我们的密探潜入同州城内,发现同州城如今正在大量征召民夫,征收粮食,似乎还把命令下到了各县,要求各县提早上交夏税。” 一旁的蔡元开口道“看这样子同州城明显是打算囤积物资做长期防守的准备,安重霸难道是不打算救援郃阳县了?” 许安想了想道“郃阳县对我们而言地理位置重要,但对安重霸而言却是鸡肋,他不想救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如此,郃阳县的战事不能再拖了,明日大军攻城,另外,不能让安重霸准备的这么从容。 马凉。” “末将在。” “本将令你率领中军骑兵前往同州城外进行袭扰,阻碍敌军修建工事,另外,绝不能让一粒粮食流入同州城中。” “末将领命。”马凉拱手领命当即出帐而去。 “郑冲。” “末将在。” “明日由你带左翼兵马攻城,务必……” 许安话还没有说完,一名亲兵迅速走进帐中,禀报道“先锋,郃阳县城出来了一队人马,为首之人言称是郃阳县知县,嚷着要见您,还说他们愿意反正归顺朝廷。” “哦?这简直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许安先是一愣,随即面色一喜。 虽然区区一座县城想要拿下并不难,但是能少死一点人总是好的。 “带他们进来。” “是。” 很快,几名官员打扮的男子就在士兵的带领下走入了军帐。 还没等许安开口询问,几人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罪臣郃阳县令(县丞、主簿、县尉)王时参见将军。” 许安微笑着道“王县令请起,诸位请起,不知王县令来见本官是有何事?” 王县令哪敢起身,直接“咚咚”磕了响头声泪俱下道“将军容禀,昔日安贼势大,以武力胁迫我等投敌,罪臣只得假意应承,实非本心。 罪臣在敌营苟延残喘,每日皆思故国,日夜煎熬,幸天佑大唐,朝廷兵马势如破竹,罪臣见时机已到,当即联络城内忠义之士,暗中筹谋,终得机会斩安贼营中叛将。 如今罪臣愿携郃阳全县反正,戴罪立功,还望将军成全。” 紧接着他又回头把县尉手中捧着的木盒递上前去“这就是叛将方定波的首级,还请将军查验。” 许安让人接过打开木盒看了一眼,他并不认识方定波,当日交战之时也离的很远无法确定真假。 不过这事也不难分辨,只要等进了郃阳县城找几个认识的人认一认就行了。 让人把首级拿下去后,许安也没说愿不愿意接受王时反正,只是开始打量着这几人。 直到把王县令一群人看的身上发毛之后,这才哈哈一笑道“诸位快快请起,诸位能够及时献城,弃暗投明,足见诸位心怀大唐,诸位若是能为朝廷效力,本将欢迎之至。” 听到许安这么说,王县令一行人忐忑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些许,王县令连忙道“罪官多谢将军宽宥,将军若是有用的到的地方,王某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许安一拍巴掌道“好,本将这里正好有一事,需要王县令相助。” 王县令一听心里不经咯噔一声,但话已出口不能收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知将军需要下官做什么事?” 许安问道“不知王县令在郃阳任职几年了。” 王县令不知道许安问这干嘛,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两年有余,不足三年。” “那和这同州的官吏可熟悉?” “部分熟悉。” “那和同州各县的县令呢?” 王县令想了想道“七位县令都还算熟悉,两位是我同年,一位是我姻亲,一位是我同乡,另外三位我也多少有些往来。” 果然还是这些读书人之间的弯弯绕多啊,拐弯抹角一下都能搭到,许安当即一拍桌子道“好,本官要你做的就是让你去劝降这些县令。 同州八县,除了附郭的冯翊县外还有六县,你但凡能让一县投降本将就记你一功,王县令可能做到。” “下官尽力而为,不过下官这几位下属都是本地之人,长年在本地为官,颇有人脉,若是能够让他们助我,必将事半功倍。” 王县令能怎么办,这个时候就算不行也只能咬牙说行,不过他灵机一动,直接把县衙的几个官吏全都给绑了过来。 “没问题,只要有助于你完成什么任务,需要什么人你自己选,本将明日会让郑将军率领兵马与你同行,以助声势。” 一旁的县丞、主簿等人不经脸色一黑,心里大骂王县令这个狗东西损人利己。但事已至此也没法反对,只能悻悻的跟着王县令一起离开了帐篷。 许安此时看向蔡元道“先派部分兵马去接管城防,确定没问题后再率大军进城,蔡副先锋,这事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蔡元点了点头。 散去军议,等营帐中其他人都离开,许安的目光看向了刚刚进来的萧巡。 萧巡会意的上前答道“先锋,那几个官员带来的随从我已经询问过,事情已经初步清楚。 起因应该是这方定波在郃阳县过于狂妄,而且三天前他给王县令这些人下了两个难以完成的任务,王县令等人害怕无法完成任务被他迫害,便联络军队中的亲朋故旧,以请方定波吃饭的名义把方定波以及一干亲信除掉,然后接管县城。 我对这些人都交叉闻讯过,说的应该都是真话。” “不错,萧巡,你做的很好,有当锦衣卫指挥使之才。”许安笑着夸赞道。 锦衣卫?这是哪支部队,他怎么没听说过,是干什么的?萧巡一脸茫然。 但许安也没解释,拍了拍他肩膀道“走吧,准备进城了。” 许安率领大军顺利接管了郃阳县城,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接收城内的物资,就有亲兵来报,说是郭威带人到了。 第五十五章 形势不乐观 “你是说河中府有大量军队集结?”郃阳县衙之内,许安眉头微微皱起。 “正是。”郭威答道。 “这段时间,我和陶将军除了操练兵马以外还派了一些探子渡河探听消息。根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蒲州城(河中府治所)内进驻了大量军队,具体人数还没探听清楚,但估计不会少于一万人,看军阵装备都是精锐,并且河中府还在不断从其他地方调兵,据说领兵的主将是刘知远。” “莫非晋军想要强渡蒲津渡?”许安手指微微敲击着桌面,目露思索之色。 蔡元开口道“如今浮桥已毁,大军想过蒲津渡只有靠水师,但叛军乃是河东军出身,传统的北地藩镇,哪来的水师,现在仓促准备等筹够能够运送大军渡河的船只不知要到何时,暂时不足为虑。” 许安沉吟着说道“话虽如此,但如今大半天下皆降了叛军,以叛军如今能调动的资源想要筹集足够的船只虽有一定困难,但只要费些时日总能做到,不可不防。 若是关中稳定,我们以同州为中心打造沿河防线,即便叛军水师大举来袭也是不怕,但如今同州尚在贼将之手,若是安重霸趁我军抵挡河东水师之际从同州出兵袭击蒲津渡口,前后夹击我军防线,到时两面受敌,即便我军早做准备也难以做到万无一失。 更何况要是没有同州,打造沿河防线不知得多耗费多少钱粮军力,如今朝廷尚未稳固怕是难以负担啊。” 许安所言皆是要害,即便是蔡元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理。 “那先锋的意思是……?”蔡元问道。 许安神情微微严肃起来“解决当前危机的最优解自然是攻克同州城。 此战唯有速战速决,早日打造沿河防线方能将敌军拒于黄河对岸,众将听令。” “末将在。” “全军准备,明日兵发同州城。” “遵令。” 随着许安的将令下达,大军在郃阳县城休整了一夜,便向同州城开拔而去。 不得不说,方定波死前帮了许安一个大忙。 郃阳县城内征召的民夫以及粮草都是现成的,现在全部被许安打包带去了前线。 不过许安还是命后勤官员把粮草留了三分之一,免的城内发生饥荒。 如今加上这些民夫以及郭威带来的三千兵马,许安手中统领的人马超过万人。 随着大军行至同州城外,同州城内显然早就收到了消息,已经四门紧闭,城墙之上更是站满了巡逻的兵丁。 看着超过七米的城墙,外围还修建有翁城、马面(突出城墙的矩形台)、羊马墙(城墙外侧的矮墙)等大量辅助防御设施,以及大量的敌台与箭楼,不经让许安微微有些皱眉。 同州是上州,又是军事重镇,看这防御力量再加上大军镇守,想要破城绝非易事。 “先锋,接下来该如何攻城?”蔡元骑马在一旁问道。 许安略一思索道“先命令将士们扎营休整一日,明日准备攻城。” “好。” 随着军队就地扎营,许安思索了一番拿出纸笔给相里金写了一封信,请他速率大军前来。 许安很清楚,想攻克同州这种重镇,光凭他手上这点兵力肯定不够。 《孙子兵法》有言,十围五攻。 根据情报,同州城内应该还有匡国军七千人,上次一战虽然被许安打掉了将近三千人,但至少还有四千多兵马,再加上临时征召的民夫乡勇,可用之人至少过万,而他手上现在也就一万多人。 接下来将近十天时间,许安派兵不断清理着城池外围的鹿砦拒马、陷坑陷阱等设施,并派民夫背沙袋填平护城河,终于把所有外围的障碍全部清理一空,并就地取材打造各种攻城器械。 当然代价就是被城内守军杀伤了两千多人。 不过此时,相里金派来的第二批兵马也终于到了,足足一万大军,其中还携带了大量攻城器械,包括投石车、攻城车等大型器械。 另外,那个郃阳县令王时也发来了捷报。 王时成功说服四个县令愿意反正归降朝廷,不过条件是朝廷不能追究他们之前叛敌的罪责,继续保留他们的官位。 对此许安自然是满口答应。 不过还有两个县县令脑子里不知是怎么想的,坚决不肯投降。 “这两个县分别是澄城县和白水县,都位于我们的西北方向。”萧巡作为踏白营指挥使,第一时间给许安提供了详细的信息。 许安略一思索便开口道“告诉郑冲,我再给他派三千兵马,十日内要他把这两个县给我打下来。关胜,就由你领兵前去。先把外围扫清,最后再合攻同州城。” “属下领命。”关胜起身道。 关胜作为原从马直第一营指挥使,如今也升任了从马直副都指挥使一职,如今随着第二批大军到了许安帐下。 此时许安才看向帐内的一个将领问道“相都管不能来了吗?” 将领名叫卢典,是相里金麾下都押衙(亲将首领),正是这第二批军队的领军将军。 听到许安询问当即起身回话“回先锋,数日之前,华州兵马出城袭击了我军粮道,相都管领兵与其交战,双方各有损伤。 都管大人言,华州之地位置紧要,又手握大军,不但威胁潼关还可以随时切断我军后路,威胁粮道。 为保后方无忧,相都管决定亲自领兵坐镇,以防生变,这是相都管给您的信。。” 说罢卢典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了许安。 许安接过信详细看了一遍,大致意思是相里金如今要带兵防着华州兵马,不能来前线了,现在他把能够调动的机动兵力都派来了,后续还会想办法继续筹措,攻打同州的事宜就全部交给许安了。 许安放下信封眉头微微皱起,看样子华州方面是铁了心要投靠石敬瑭,如今应该是和同州谈妥了,形势是越发不乐观了啊。 思索片刻,许安对着萧巡道“马上命人传令给王时,由他牵头协调各县征召乡勇并送来前线,一定要快,待攻下澄城、白水二县就对同州发起总攻。” “遵令。” 第五十六章 攻城 “杀。” 白水县就是一普通县城,城墙仅高五米,在郑冲接连两日的猛攻下,虽然城内拼命抵抗但还是被攻破了城门。 那些新募的乡勇守城勉强还行,一旦城池被破第一时间就做鸟兽散。 郑冲带兵进入城中,当即叫来手下亲信命令道“立即捕拿白水县抵抗之官吏,一律斩首,封存武库、粮库,张贴安民告示,投降者既往不咎,顽抗者立斩不赦。” 同州城外,随着郑冲快马送来的消息,宣告着同州八县,除了附郭的冯翊县外,其他都已经重新归于朝廷治下。 与此同时,郃阳县令王时也给前线送来了两万多民夫。 因为常年战乱,关中如今一个县常常只有几万人口,不到巅峰时的三分之一。 所以许安给王时的指标是一个县征召三千民夫,但这都快一个县四千人了,绝对的高标准超额完成。 看来这个官僚为了在新势力站稳脚跟干活很是卖力,为此许安还特地派人给他送去了嘉奖。 如今城外的壕沟和甬道也挖的差不多了,万事俱备。 唯一让许安有些遗憾的是,他派兵攻打同州诸县,这安重霸竟然没有派一兵一卒前去增援,让他无法继续削弱同州城的守城力量。 如此固然减低了攻占各个县的难度,但也说明了这安重霸是铁了心缩在同州城内当乌龟。 “莫不是前段时间那一日三捷把他给打疼了,不敢再出来野战了。”许安突然有些后悔,上次邓密率的两千兵马,哪怕多损失点骑兵也应该把这些人吃下,还是太算精了。 不过现在多想也无用,许安当即一挥手中陌刀,一指城墙朗声下令“攻城。” 随着许安一声令下,连带民夫总共四万余人浩浩荡荡从东西北三门发起了进攻。 其中西北两城佯攻,东城作为主攻方向,至于南城,围三阙一,许安并没有派兵。 大批士兵扛着云梯的冲向了同州城,而同州守军也不甘示弱,城墙之上立马箭如雨下。 攻城士兵们立马手举盾牌以及洞屋等装备进行防御,扛着箭雨一路冲到城下,把云梯架好以后便以蚁附之法向城楼上杀去。 后边又有士兵推着冲车向城门撞去,守军自然早有准备,城门后面早就被各种巨石堵死,难以撞开。 而城墙之上,成堆的滚木礌石以及金汁落下,大量蚁附爬墙的士兵都惨呼着坠下云梯。 许安当即调派登城车参与攻城,巨大的登城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向城墙缓缓逼近,登城车上也有弓箭手张弓搭箭与城墙守军对射,帮助下方攻城兵马减轻压力。 登城车高近十米,只要靠近城池,上面的军队就能借助登城车的高度直接杀上城楼,乃是攻城利器。 守城的兵马自然不可能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当即调动床弩、投石车集中攻击那几辆登城车,试图进行破坏。 攻城军队同样不甘示弱,也操纵投石车和大型弩箭对着城墙回击。 同州城东门外,箭来矢往,不时有人惨叫着跌倒在地,后面的士兵则继续往前面冲,仅仅片刻,已成一片人间炼狱。 五辆登城车齐头并进,还没靠近城墙就已经被击毁了两辆,但还有三辆成功靠近了城墙。 车上士兵放下了跳板便沿着跳板向城墙上杀去。 但不远处观战的许安等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底部羊马墙上就伸出几十根撞杆开始破坏登城车的关键部位,并用钩索试图将其拖拽拉倒。 同时还有人向登城车上投掷火油,纵火焚烧。 虽然还是有部分士兵成功登上城楼,但守城将领已经第一时间调派精锐部队拦截围杀,根本无法扩大战果。 许安随即向前线增兵,并把手中精锐都派了出去,战斗渐渐陷入了白热化。 攻城军队攻的猛烈,但守城军队抵抗的也非常顽强,两支军队一直厮杀到黄昏。 虽然朝廷兵马一度攻克了翁城和羊马墙,但因为攻上城墙的士兵迟迟得不到增援,最终只有少数人沿着攻城车逃了下来。 同州守军再次占据了城墙,居高临下进行着反击,最终功败垂成。 许安无奈,不得不鸣金收兵。 第一天攻城最终以失败告终,虽然只是第一天,但让许安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今天攻城他并没有留手,手上能用的手段都用了,没能破城,在又损失了这么多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接下来想要速破同州的可能性将非常小。 “难不成真的要打持久战了?”许安不经皱眉。 安重霸虽是叛将,但确实久经杀场,经验丰富,从今天攻城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守城用的各种装备一样不缺,兵马调度有方,预料到了各种情况并且也都做出了反制的方法,实在是有些棘手。 当夜,许安再次召开了军事会议。 中军大帐之内,一众将领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着自己的攻城计策,比如火攻、水攻、堆土山等等。 办法说了很多,但是仔细一分析,大部分都没什么成功的可能性,唯有那个堆土山,弄的好确实能够对城内守军造成巨大威胁。 但是同州城高,小型土山效果有限的很,得建造大型土山,但建造大型土山耗时日久,没有一两个月完不成。 他们本来就是因为时间紧迫才选择的强攻,因此土山可以先建着,但是在土山建好前还得想其他办法。 此刻许安也在沉思,回忆着有没有什么自己知道的后世技术能帮助攻城的。 以前逛历史类论坛,专门有帖子讨论过这方面的内容,其中被提到最多的就是火药。 但这个年代的火药威力根本不够,比炮仗强不了多少,除非他改良配方重新制造火药。 一硝二磺三木炭他倒是知道,但具体比例记不太清了,硝石好像是占百分之七十五,但硫磺木炭各占多少来着。 另外还需要进行颗粒化等一系列步骤,太复杂了,事后得抽空好好想想,而如今就算想起来也没用,毕竟从发明出火药到利用火药进行攻城,中间隔了好几百年,几百年的代差放在这里,不是说抹就能抹的。 哪怕他能提供一些后世的思路,但想要有所建树必须得弄个专门的部门进行试验研究,没个几年时间估计拿不出成果,所以这条路只能先pass。 还有就是想办法改造攻城器械,强化它们的威力,到时攻城之时必然能大出敌军意料,有一些改造方法他倒是记得,都是一些简单的物理变化,不难。 但问题还是出在时间上,也只能先把这些想法记在脑子里,等以后有机会了再付诸事实。 他现在需要的是立马就能见效的攻城手段,他记得那帖子里好像说过,但时间太久了,有些记不起来了。许安不经拍了拍脑袋。 “要不试试挖地道吧。”就在此时,郑冲再次提出了一个建议。 蔡元摇了摇头道“防备地道是守城的常识,城内肯定会派专人用地听之术监察地下情况,一旦发现就会利用水灌或者烟攻,让地道中人逃无可逃。 不过可以试一试,多挖几条,万一敌军真的疏忽了呢,但不能太指望。” “没错,就是地道。”话音刚落,许安突然一拍桌子兴奋的站了起来。 第五十七章 土工作业 郑冲一语惊醒梦中人,许安终于想了起来了。 这个办法技术难度不高,以现有的条件完全能做到,关键是思路问题,所以还没有在这个时代普及开。 “先锋,这地道怎么了?有问题吗?”郑冲不经被许安的反应给吓了一跳,有些懵逼的问道。 “啊,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东西,或许能对破城有用。” 许安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太激动了,看到四周那些看向他的诧异目光,不经有些尴尬的重新坐下? 随即他把目光看向郑冲说道“郑将军,地道之事就交给你来办,多挖几条。” “遵命。”郑冲抱拳领命。 许安接着又看向吕达道“吕将军,这土山之事就由你督工,我们多管齐下,相信总有一个有用。” “遵命。” “蔡副先锋。”许安最后看向蔡元,客气的道“这几日就麻烦蔡将军辛苦些,率军攻打同州城。 但我们的目标不是破城,而是想办法拆毁外围那些羊马墙和翁城,好为下一次总攻铺平道路,还有,尽量让伤亡不要过大。” 蔡元点了点头道“先锋放心,蔡某必不负使命。” …… 次日,朝廷兵马再次展开攻城,而许安则挑选了部分民夫进行土工作业。 其中在三座城门外分别开始筑土山,而地道更是同时在四门之外同时开挖,向着同州城掘进,作为掩护,许安还继续派人向前继续挖掘壕沟。 其中一条地道旁,许安几乎天天待在附近,不但亲自监督工程进度还进行现场指挥,至于军中事务则暂时委托给了蔡元。 一开始蔡元等人还好奇许安想到了什么破城的好办法,直到看到他亲自指挥去挖地道…… 若说建土山还算是正常操作的话,但许安的挖地道法就着实让人看不懂了,而且更无法理解为什么挖条地道他这个先锋大将要亲自督办。 一般来说,为了防止地道位置被敌军察觉,都是挑选隐蔽之地开挖,并且挖掘时间也有限制,以免动静太大被城内守军察觉。 但许安挖地道却完全不在乎这些,也根本不怕被人看见,二十四小时全天作业,就差摆明了告诉城内守军,我就在这里挖地道,你们要小心提防啊。 而且他不但让自己督办的这条地道这么挖,还要求其他地方挖的地道也都这么挖。 蔡元不止一次向他提醒过地道攻城法所需要注意的事项,但许安每次都是认真倾听,事后依然我行我素,而郑冲更是只听许安的命令,让蔡元颇为无奈。 没办法,他是先锋,没人管的了他,也只能暗中摇头,只当他是黔驴技穷了。 不过好在在多日猛攻下,同州城外围的羊马墙以及翁城不少地方已经坍塌,基本失去了防守的能力,守军全军如今全部龟缩在城墙内部。 而紧接着,相里金派来的第二批援兵也到了,这次虽然只有五千人,但是却运来了大批的攻城器械。 其中攻城车五辆,抛石机十六台,还有一台同时具备撞门以及登高能力的巨型攻城车,显然对于前线的支援是不遗余力。 蔡元顿时觉得机会来了,在当晚的军事会议上提议再次发起总攻。 “要不再等一段时间吧,等万事俱备,破城的成功率会更高。” 许安有些犹豫,他的计划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准备好,他想的是等他完全准备好,再发起总攻,好一举攻破同州城。 但蔡元却是坚持道“先锋,我知道你另有打算,但土山工程耗时良久,挖掘地道的成功率也是极低,破城之事岂能全寄托在二者之上。 如今军队士气正盛,攻城器械齐备,土山虽然才建造一半但也已经可以发挥一定作用,此时攻城正是万事俱备,我有一定信心能够破城,还请先锋下令。” “还请先锋下令攻城。”保义军一系的将领此刻纷纷出列,向许安请战。 许安看了一眼一旁的蔡元,又看了一眼出列的一众将领,略微思索片刻,觉得自己那办法虽然理论上可行,但毕竟没经过实战检验,未必一定有用,确实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上面。 既然蔡元坚持,那让他试试也不是什么坏事,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副先锋有此把握,那接下来的攻城之事就交给副先锋了。” “末将一定不负先锋所望。” 得到了许安的点头,蔡元大喜,当晚就对攻城之事进行了布置。 第二天,蔡元统领前锋大军,将新支援的以及原有的攻城器械一股脑全拿了出来,再次率领大军开始强攻。 这一次的交战比上次更加激烈,蔡元在攻城战这一块也确实有经验,指挥调度颇有攻略。 但安重霸带人守的也十分坚决,凭借同州城坚一次又一次打退了进攻,虽然蔡元多次带人打上了城墙,但在叛军拼死抵抗之下却每一次都没能站稳脚跟被赶了下来。 而在这数天交战之中,大型攻城器械近乎全部损坏,而伤亡人数更是超过五千人。 眼看蔡元不死心的还想继续进攻,明显是上了头,一直在一旁观战的许安不得亲自出面叫停了此轮攻城。 “再强攻就是纯粹给对面送人头,如今攻城器械大批损毁,没有大型攻城器械想要强破同州城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命令工匠们去修补了,至于攻城之事等过段时间再说吧。”军事会议上,许安面色严厉的说道。 攻城失败,蔡元有些灰头土脸的道“实在不行我们就坚壁清野困死他们,等到城内物资耗尽,围也迟早围死他们。” 许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围城在古代攻城战中很常见,但此法无论是攻城一方还是守城一方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无论是天量资源的消耗还是战后城内惨烈的损失都不是愿意他看到的。 最主要的是此法耗时旷日持久,谁知道城内资源够消耗多久,三个月还是半年又或者一年?还是两年。 这个办法如果不到山穷水尽他是不愿意用的。 “都散了吧,攻城的事等休整一段时间再说。” 第五十八章 犒军? 大军攻城失利,在许安的干预之下,接下来一段时日,大军只是每日佯攻持续给予城内压力。 而日常事务许安继续交给蔡元等人,而他则继续天天忙活那个地道。 城池东北角处七十米外一处小坡后面,凭借洞屋、壕沟的掩护,近百名民夫在这里日以继夜挖掘地道。 这条地道深五米,宽一米半。 其他地道许安不管,但这条地道全部严格按照他的要求施工。 地道每挖一米,就用木材搭建三角支架支撑顶部,并每隔数米留出气孔。 虽然对于许安如此复杂的要求,一开始有人不理解,认为多此一举,拖延进度。 但看到其他那些地道时不时就发生坍塌,而他们这条地道却始终稳定未发生过事故之后终于没有人再有抱怨,而是老老实实按照许安的作业要求来。 关中之地土地肥沃以,平原为主,土层深厚,地表多为黄土地覆盖,非常适合挖掘。 如此夜以继日的挖掘,每日可向前挖掘三到五米,半个月后便已经挖到了城墙下面。 许安在临时建造的地屋之中监督着工程的进度,郭威突然来到他身旁说道“先锋,蔡副先锋找您?” “哦,什么事?”许安拍了拍身上的浮土问道。 “据说蔡副先锋召开军议,准备再攻一次同州城,应该是找您去商议此事的。”郭威说完又继续道“先锋,蔡副先锋明显有些越权了,竟然跃过您私自召开军议并制定攻城计划。” 许安没有接话,而是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看看。” 在命令队伍继续施工后,他便沿着甬道一路回到了营地。 “见过先锋。”中军大帐之内,蔡元带领众将上前见礼。 “诸位将军免礼。” 许安点了点头直接坐到了主位之上,然后看向蔡元问道“蔡将军,如此急忙要见本先锋,是有什么事吗?” 蔡元拱了拱手道“回先锋,如今土山已经初步建成,虽然只是小型土山,但已能参与攻城。 这工匠也已经将大部分攻城器械修补完成,军队已经休整了这么日,末将请令,再次攻城。” 许安淡淡一笑道“蔡将军忠勇之心可嘉,只是上次攻城,同州城内防守严密,久攻未破,此次就算是加上土山相助,怕是也难以增加多少胜算吧。” 蔡元神色微微一变,毕竟上次攻城是他指挥的,显然许安如今故意提起此事是不赞成攻城。 而经过上次的失败,他也很难理直气壮说出必破城池之类的豪言壮语,只好软言说道“总归得试试,否则日日佯攻,何时才能破城。” 许安却是摆了摆手道道“破城之事本将已有思量,这些大型攻城器械等到时破城还有大用,不能损毁在此时。 这几日就麻烦吕将军继续主持军队日常事务,佯攻给同州城内施加压力,土山继续扩建,准备的越充分,本将破同州城的机会也就越大。好了,都散了吧。” 说罢许安根本不给蔡元反驳的机会,便起身离去。 上次攻城失败,许安就已经看出用常规的攻城办法很难攻破同州城,自然不会允许蔡元继续把有生力量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进攻上。 许安在这先锋大军之中有着绝对的权力,而且威望也高,他要独断专行没人能违逆他。 等到帐内众将一一离去,只留下蔡元一人风中凌乱。 军帐之内,很快只剩下吕达和蔡元两人,吕达走到蔡元身旁面露不满道“蔡司马,这许安什么意思,你好歹也是先锋副将,他竟然如此不给你面子。” 蔡元苦笑一声“他是在敲打我,让我不要越权。” 吕达眼睛转了转,凑上前道“将军,难道我们就这么继续陪他每天在这前线磨工?” “那你想怎么办?他是先锋,我是副先锋,前线军政事务全部由他节制,他既然下了令,我也只能听令,难道你想让本将抗命不成。”蔡元没好气的说道。 吕达突然轻声说道“将军,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根据陶烈传来的消息,对岸晋军越聚越多,而且在到处搜集船只,估计就这一两个月就会大举渡河,要是再破不了同州城,到时被两面夹击,一旦让晋军登岸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兄弟们别着脑袋跟随朝廷,求的是荣华富贵而不是杀身成仁,姓许的如此懈怠,还不如换将军你来当这个先锋。” 蔡元神色猛地一变,先是警惕的看了四周一眼,这才开口呵斥道“住嘴,这话是能乱说的吗,要是让人听到了报到许安那里,就算当场砍了你都不过分。” 吕达连忙道“这不是只有将军你在,兄弟我才说一些心里话吗。” “以后不要乱说了。”蔡元再次警告了一句,才缓了下语气说道“这许安既然信誓旦旦能够破城,想来也是有些把握,人家能够先后大败晋军以及契丹军,没有点本事是做不到的。” 但吕达却是颇为不以为然道“我承认这人野战是有点本事,但攻城战和野战完全是两回事,他能有什么把握,天天就知道盯着那条地道。 我不是说挖地道没用,但哪有把攻城希望全部寄托在挖地道上的,这不是胡闹吗。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蔡司马,攻城之事不能再拖了,我们是奈何不了他这个先锋官,但节帅才是行营都总管,总领三军,许安也得听他的。 蔡司马,该出手时就出手,小弟我支持您来当这个先锋官。” “不得胡言。”吕达再次厉声呵斥了一句,不过他的眼神之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接下来的几天,许安继续天天往地道那里跑。 随着地道挖到城墙脚下,许安命令挖掘的民夫不再往前面挖,而是以此为中心,向四周扩大洞穴面积。 天黑之后,许安再一次回到军帐之中休息,郭威却急匆匆走了进来“先锋,刚刚潼关那边来人,说是朝廷将派特使前来犒军。” “犒军?这个时候?”许安神情一凝,微微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郭威又拿出一封信道“这是张相刚刚派人送来的。” 张延朗吗? 许安神情越发凝重,看来这次犒军不简单,否则张延朗不会这个时候派人来送信。 看了一下信戳,确定没人打开过,许安这才开启了信封。 信很长,许安详细浏览完信件内容,便把一沓信纸放到了一旁的烛台上。 第五十九章 朝堂非议 “先锋,是有什么事吗?”虽然郭威没有那么敏锐的政治嗅觉,但这不同寻常的情况也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许安神色淡然的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朝堂上有人弹劾我无功糜饷,逗留不进罢了。” “什么?”郭威当即大怒“我们在前方拼死拼活,那群酸儒竟然在背后捅刀子,该杀,将军,那个无耻之徒是谁,看我回去不劈了他。” 许安摆了摆手道“是谁弹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指示他弹劾的。 看来这段时间我的风头太盛,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将军,不管是谁,我郭威都必不与他干休,本事没有只会在背后嚼舌根。 莫非是相里金?也是,他是三军统帅,除了他别人没这个本事。 国势如此危急,不戮力同心也就算了,竟然还满心想着内斗,简直混账透顶。”郭威一脸愤愤的说道。 面对郭威的愤愤不平,许安神情倒还算是平静。 大难当前众志成城,在更多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鼓舞士气的口号,历史证明,越是大敌当前,内部交锋往往越激烈。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后世的南明,不怪有人说,明非亡于满清和李自成,而是亡于内斗。 张延朗来信说的很清楚,此次针对他的弹劾,背后虽然有相里金的影子,但绝非相里金一方所为,相里金更多的是起到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许安淡淡道“无妨,只要殿下还相信我们,天塌不下来。” “那这些特使的来意是……?”郭威不经有些疑虑。 许安微微一笑道“不是说了吗,是来犒军的。” …… 三天之后,一队仪仗从官道之上缓缓行驶向军营,后面则跟着大量装满酒肉的车队。 许安早已带领众将在营前等候,等到车队停下,他便来到一辆厌翟车前恭敬一礼道“臣,同州行营先锋都指挥使许安,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车帘缓缓被掀开,头戴花钗冠,身穿百叠裙的永安公主缓缓走了出来,柔声说道“众位爱卿免礼。” “谢殿下。”许安起身,目光看向眼前的永安公主。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公主殿下,早就听闻永安公主冒奇险代监国诈开白超垒之事,军中见过这位永安公主的兵将们都言这位公主殿下美若天仙,许安自然也听到过类似的讨论,有时也会好奇这位公主殿下长什么模样。 如今终于有机会见到,不经好奇多看了一眼,但只一眼就感觉灵魂中闪过一道霹雳。 鹅蛋脸,柳月眉,明眸皓齿,肤白若雪,一头黑发高挽云鬓,宽衣大袖难掩玲珑身材,标准的东方古典美人长相。 要说李幼澄长的也很漂亮,放到任何地方也是一等一的美女,但是和眼前这位一比就多少逊色一些了。 愣了足足有两秒许安这才反应过来,侧身说道“还请殿下入帐。” “嗯。”李徽瑶微微点头,便带头走入了中军大帐。 大帐之内,李徽瑶坐了首位,许安坐到右侧,而另一边则是此次犒军的副使。 “徐侍郎。好久不见。”许安冲着对面那名官员拱了拱手。 这名副使不是别人,正是相里金手下的节度判官徐朗,不过如今在相里金的推荐下,已经担任礼部右侍郎一职。 这年头礼崩乐坏,礼部之职虽然清贵,武力至上,权力小的可怜,在当下完全就是边缘职务,纯纯用来养老的。 在当权者眼里,别说是礼部侍郎,就算是礼部尚书也只是路边一条,更别说是礼部侍郎了。 不过无论礼部之职千不好万不好,但它的品级都摆在那里,再怎么说也是份数六部。 而节度判官虽然是节度使麾下首席文职幕僚,手握大权,但再怎么说也就只是一个幕职官,品级只有从八品下。 从八品下一下提到正四品上,哪怕再没什么实权也是大赚特赚,如果不是朝廷如今的特殊情况,放在平时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的。 显然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徐朗担任职务就是个过渡的,先把级别提上来,以后才好调动。 朝议结果本来应该是徐朗担任正使,但临出发前,李幼澄突然下诏,说是前线将士久战辛苦,要派遣一名皇室成员随同前去前线慰问,随后就把永安公主推了出来。 而以公主的身份,徐朗无奈只能把正使之位给让了出来。 军帐之中,许安带着众将叩谢皇恩之后,众人谈笑了片刻,徐朗突然话锋一转开口道“许将军,朝中有传闻,说是将军统帅前军攻打同州城,却畏敌不前,每日只是应付了事,全无建功,不知可有此事?” 许安神情微微一凛,知道正戏来了。 坐在下首的郑冲、郭威等人刚要起身反驳,却被许安一个眼神制止。 随即许安看向徐朗道“徐侍郎,此事似乎并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吧。” 徐朗哈哈一笑道“许将军有所不知,本官和公主此来,一是为了犒军,二则是朝堂之上对前线之事颇有非议,特派殿下和本官前来查问。” 此时李徽瑶突然插口道“许将军不必多心,只是询问一番而已,并无他意。” 此话一出,一旁的徐朗不经眉头一皱,而许安则是神色更显从容,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说罢许安起身先是对着李徽瑶一礼,这才看向徐朗道“徐侍郎刚才所言,本将不敢苟同。 我等前线将士,每日顶风冒雪奋勇征战,卫国杀敌,每一人都尽心竭力想要攻下同州城,为此已经伤亡了近万将士,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怎么能说是畏敌不前,应付了事。 如此中伤之言,让将士寒心,实为不妥,还请徐侍郎收回。” 徐朗话语被抓住漏洞一下被噎住了,不过他反应也快当即换了一个方向进攻道“是本官失言了,不过攻城一月有余,却全无建树,这是事实吧。 上万大军在前方人吃马嚼,每日消耗都是天文数字,这都是民脂民膏,后方军民日日都盼望着前方传来捷报,但却始终不闻锣号传捷,如此无功糜饷,许将军作为先锋大将怕是难辞其咎。” 第六十章 打赌 徐朗言语咄咄逼人,想把许安的罪责尽快落实。 但许安却仍是风轻云淡的道“攻城战斗自古以来就旷日持久,尤其是攻打大城、坚城,耗时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比比皆是,如今方及一月,徐侍郎似乎太着急了些。” 徐朗不经冷哼一声,道“话虽如此,但如今国朝局势危如累卵,如何能再等你慢慢攻城,旷日拖延。 就在前不久,叛军在蒲津渡东岸大举集结,随时可能南渡黄河。 若是拿不下同州城,两面夹击之下,蒲津渡如何据守? 将军若是无能短期内破城,还是尽快退位让贤,交于有能力之人。” 此话一出无异于图穷匕见,军帐之内所有人皆是神情一变。 此时郑冲再也按捺不住怒气冲冲的出列,怒视着徐朗道“许将军破晋军,败契丹,一日三捷战功卓著,若是连许将军在你眼里都是无能之人,那不知何人才算是阁下眼中有能力之人。” 徐朗淡笑说道“许将军的战绩本官自然是听说过的,但攻城不同于野战,完全是两种作战模式。 许将军还年轻,经验不足,因此才会迁延近月不得寸功,所以此次攻打同州最好还是让有经验的老将领兵,这也是为了朝廷。” “哦?那不知徐大人嘴中有经验的老将是何人?”许安眼睛一眯,终于开口道。 徐朗不急不缓的说道“副先锋蔡元,久历战争,沉稳着重,可堪大任。” 徐朗说完,在场所有人目光都“刷刷刷”看向了坐在许安下首的蔡元。 许安眼神也变得逐渐锐利起来“蔡将军,徐大人推荐你来当这个先锋官,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蔡元起身不经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要是点了头,算是公开撕破脸了,但他谋划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看了一眼上首坐的永安公主,又看了看身旁的许安,缓缓道“若是许将军愿意,蔡某愿担此重任。” 果然,此话一出,在场一片哗然。 其中侍卫亲军一系出身的将领自然都是对其怒目而视,而保义军出身的将领则以吕达为首反瞪了回去,营帐之中气氛一下就变的剑拔弩张。 吕达更是出列大声道“我等愿意辅助将军。” 但话音未落郭威便出列怒视吕达道“吕达,许将军还是先锋都指挥使,你是想夺权吗。” 吕达当即反驳道“郭将军,你可不要瞎扣帽子,公主殿下当面,容不得你胡说八道。” 郭威和吕达二人顶牛一般对视着,就差拔刀相向了。 许安当即喝道“够了,公主殿下在此,尔等还有没有点礼仪,都给我退下。” “是。” 郭威和吕达又恶狠狠瞪了对面一眼,这才各自退回了原位。 许安这才看向蔡元道“这么说,蔡将军是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攻破同州城了。” “是否有把握不敢说,不过许将军既然无能攻破同州城,那就不妨让末将试试,或许末将可以呢,总比现在空耗军力,无所建树要强。”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蔡元说话也不再客气,把自己的野心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许安则是不疾不徐道“本将记得上一次攻城之事全是由蔡将军主持的吧,但结果也并不如何如意。 蔡将军既然想取代本将再攻同州,自无不可,只是若仍旧攻不下,总得有个说法。” “这……” 许安一句话就把蔡元逼到了墙角上,这显然是在逼他立军令状。 但这些日子同州城的防御力量他是领教过的,这个军令状可不是那么容易立的,一时只能闭口不言。 徐朗发现了他的窘境连忙开口解围道“许将军莫要推卸责任,前锋大军你才是主将,怎么能把攻城不克的责任推卸给蔡将军。 大军如今在同州城外迁延日久却毫无建树,你身为主将负有不可推卸之责,若是无能破城还是趁早换人吧。” 面对徐、蔡二人的步步紧逼,许安目光逐渐冰冷,片刻之后突然哈哈大笑道“蔡将军,你既然不敢立军令状,说明你没把握攻破同州城。 但什么时候本将说过攻不下这同州城了。” “许安,你什么意思?”徐朗眉头不经一皱。 许安收敛笑容冷冷道“我说我能攻下同州城。” 徐朗不经冷笑一声“许将军,说大话谁都会,但得能做到才行。 你说你能攻下同州城,那几时能破?总不能让朝廷一直无限期等下去吧。” “本将从不虚言,三天时间,必下这同州。”许安冷冷道。 “若是攻不下怎么说?”徐朗上前一步直视着许安。 “那我就主动辞去这先锋官职位。” “此言当真。” “军中无戏言,公主殿下可为见证。” “好,本官就等你三天。”徐朗哈哈一笑,显然对这个约定颇为满意。 但许安却突然道“但我若攻下同州城,徐大人怎么说?” “这……”徐朗神情不经一窒,没想到许安竟然会拉他下水,这么多人注视之下,他很想豪气干云的应下,但看到许安那极为自信的眼神,他一下就没了底气。 犹豫挣扎半晌之后才道“本官只是为国考量,自古以来文死谏武死战,此乃份内之责,岂能儿戏赌赛。” “哈哈哈哈,徐侍郎刚刚还气势汹汹要问责将军,怎么现在连打个赌都不敢,原来也是个无胆之人。” 郑冲当即开口嘲笑,就差指着鼻子骂孬种了,侍卫亲军一系的将领更是发出一片嘘声。 徐朗脸色不经涨的通红,但也知道自己这事输了气势,刚想找个借口遮掩一二,许安再次开口道“算了,本将也不需要徐大人打什么赌了,若是本将真能攻克这同州城,只要徐大人当着众人之面向本将道个歉即可,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许安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徐朗算是被逼到了墙角,只好道“行,这个要求本官应下了。” “好,那就一言为定。”许安起身伸出了左手。 徐朗上前一步击掌为誓。 “许将军,你有把握吗?”一旁,李徽瑶有些担忧的看向许安问道。 此次临行前,李幼澄曾私下嘱咐过她,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要帮助许安稳固局势,不让此次朝议事件影响到他,。 但没想到事情变化的如此之快,她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殿下放心,臣有把握。” 许安对着李徽瑶一礼,随即猛地一甩披风转头看向帐内一众将领朗声道“待会众将各自归营,整军备战,明日一早攻打同州。 此战,本将必克同州,不过本将丑话先说在前头,三日之内,全军上下必须同心协力,令行禁止,谁若是敢起小心思,拖后腿,使绊子,无论是谁,一律军法从事,绝不容情。” 第六十一章 私信 许安目光严厉的看了一众将领,尤其是在蔡元和吕达身前停顿了好几秒,众将尽皆感觉神情一凛。 送使团前去休息之后,许安当即召开军议,布置作战计划。 同时命令把刚刚送来犒军的酒肉全部拿出来,全军杀鸡宰羊,痛饮美酒,鼓舞士气。 当夜,营地之内一片欢声。 不过军营内几个帐篷之中,却是灯火通明,各自进行着不为外人知的谈话。 靠近中军营帐的一座特制帐篷内,李徽瑶坐在前帐一张胡凳之上,美眸眺望着窗外的月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几个宦官侍女则恭敬侍立在一旁。 没过多久,帐帘被掀开,一名宦官领着许便进入帐中。 李徽瑶抬眼望向许安,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神采。 许安快步上前行礼道“末将许安见过公主殿下。” “许将军请起,赐座”李徽瑶笑着将许安虚扶起来,一旁宫人立马他搬过一张座椅。 许安坐到一旁,问道“不知殿下深夜召见,有何要事。” 李徽瑶看向许安,幽幽叹了口气道“许将军,白日你冲动了,有本宫在,本宫才是正使,没人动的了你,那个赌你不该立的,否则你若是丢了这先锋官的职务,本宫回去怎么给幼澄交代。” 李徽瑶此时身穿便服,柔软的绸缎展露出完美的身材,在绝美容颜的衬托下,许安不自觉的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竟然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这不是气氛到那了吗。” “什么?”李徽瑶一愣。 许安也随即反应过来,这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连忙补救道“末将多谢殿下关怀,赌约之事确实是末将冲动了,不过殿下放心,末将也确实有几分把握能攻克城池,必不会让殿下与监国失望。” 李徽瑶看着这张棱角分明同时面带坚毅的脸庞,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成了如今朝廷的顶梁之柱,下意识不经温言道“辛苦你了。” 随即她又看了一眼周围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 “是。”几名宫人对着李徽瑶一礼便都退到了帐外。 “殿下,这是……” 许安神情微微一凛,连让贴身侍候的宫人都退了下去,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 果然,李徽瑶从身上取出一封信封递到他面前道“这是幼澄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许安刚想跪下接旨,却被李徽瑶拦住“私信而已,许将军不必如此。 本宫有些乏了,这封信许将军就带回去看吧。” “是,还请公主殿下早些休息,末将告退。”许安一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一路按捺住好奇拿着信回到自己的营帐,将信件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八个大字“卿不负孤,孤不负卿。” …… 另一处帐篷内,徐朗,蔡元还有陶烈三人相对而坐,皆是目光闪动。 徐朗伸手烤着火,看向蔡元、吕达道“今日许安如此信誓旦旦,你们觉得他可能三日内攻下同州城吗。” “这个……” 蔡元和吕达对视一眼,本来两人都想说绝无可能,但今日许安的态度却让他们也有些拿不准。 沉吟了一会,蔡元才开口道“同州城内的防御力量我们都见识过,按常理推断三日之内许安不太可能攻破。” “没错。”吕达也点了点头“那许安这些日子成天捣鼓他那地道,算算日子,他那地道应该快挖通了,但他连挖掘地道时把入口隐蔽都不知道,提醒了他他也不听,城内守军又不是瞎子,绝对早有准备,这地道战术绝不可能成功。” 徐朗若有所思道“若是真如你们所说,莫非是他自知无法破城,找一个借口体面下台。 如果是这样,等三日后许安自己卸任先锋官一职,就不用我等再动用手段逼迫,如此也好,不至于把事情弄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吕达突然开口道“为了以防万一,要不要明天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蔡元直接打断“吕达,你想做什么?” “啊,这个……”见到蔡元面色突然阴沉下来,吕达不经神情一窒。 而蔡元随即沉声说道“吕将军,我们和许安之间确实有些摩擦,但是做任何事都得有底线,我可以去抢许安位子,但是在攻破同州城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若是他真能攻破同州城,我必然会全力支持,我希望吕将军也能明白这一点。” “末将明白了,是我孟浪了。”吕达面色一变,连忙低头认错。 …… 次日一早,许安便前往军营校场,开始擂鼓聚将。 “东门主攻,由本将亲自指挥,西北二门佯攻,由蔡副先锋和右翼军主将吴昭分别指挥,所有攻城车、投石机全部运至东门……” 随着许安有条不紊的一项一项分配任务,大营之内,兵将尽出,缓缓向四周铺开,整座同州城顿时笼罩在肃杀的氛围之下。 最后许安叫来了萧巡,让他带着人去做最后的布置,也是他此战最大的杀手锏。 郭威紧紧跟在许安的身边,而他统领的则是最精锐的预备队,将在最紧要的关头发出致命一击。 许安骑马来到大军阵前,遥遥眺望着同城城防。 郭威跟在一旁,良久之后还是憋不住问道“将军,您真的有把握三天内攻克同州城?” 许安转头看向他,笑了笑道“怎么,你也认为我昨天是在说大话?” “不,我不是怀疑您的意思了,只是这同州城的防御确实滴水不漏,您昨天打了那个赌,要是出现意外可就没有回旋余地。”郭威连忙解释道,但话里话外显然也是严重的信心不足。 许安不经哈哈一笑道“你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毕竟一个多月未得寸攻,谁又能相信三天之内就能破城呢。 不过我今天告诉你,我说的三天破城那也是宽裕的说法,要是一切顺利,本将今天就把城给他破了。” 许安的自信不经感染了郭威,郭威顿时感觉自己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不过他还是多了一句嘴道“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些煞风景,刚想补救一下,但许安却是毫不在意道“要是真没攻下,那就依约请辞先锋之位呗。” “啊,您还真的准备交出先锋之位啊。”郭威有些愕然。 许安斜睨了他一眼“怎么,本将很像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吗。”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郭威连忙想要解释,却被许安摆了摆手打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游戏规则既然立了就得遵守,除非你打算掀桌子。 而且今天这个法子确实是我压箱底的办法了,要是再行不通我也想不出其他办法来破城,而传统破城之法我确实不如那些人熟悉,不如交给他们指挥。” 许安说完,突然又阴阴笑了起来“更何况我只是答应辞去先锋之位,可没说要把这个位置让给蔡元,蔡元能不能得到还得看他的本事。” 此时有亲兵飞马来报“报,各部皆已准备到位,还请将军下令。” “知道了。”许安点了点头,面色当即严肃起来,望着不远处的同州城接过令旗猛地一挥“进攻。” 第六十二章 破城 随着许安手下众多亲兵手执令旗向各处飞奔而出,片刻之后,数千士兵便扛着云梯,洞屋,推着冲车以及攻城车大举向同州城杀去。 同州城的守军立马做出回应,随着床弩、抛石机进行攻击,城墙之上也是金汁飞撒,箭如雨下,滚木礌石成堆落下阻挡着所有试图靠近城墙之人。 与此同时,城外新建土山之上的抛石车,弓箭手,弩车等武器也在拼命反击,压制着城墙上守军的攻击。 一时间,双方皆是伤亡惨重。 但相对来说,攻城一方的伤亡要更大一点。 而且就如同前面两次总攻一样,攻城的军队始终无法彻底突入进去。 看着敌军所有注意力都已经被攻城大军给吸引了过去,许安深吸一口气,命令手下动用他最后的手段。 同州城内,安重霸这段时间吃住都在一线,亲自指挥着守军。 而今天敌军突然再次的大举进攻让他心生警觉,一遍又一遍的排查城防所有可能出现的漏洞。 虽然城外敌军攻势猛烈,但以安重霸的经验能够判断出这种程度的进攻还攻不破同州城防。 那敌军如此不惜代价进攻是黔驴技穷拼死一搏,还是另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突然想起了城外敌军挖的那些地道,连忙叫人过来询问。 手下的行军司马见状颇为自信的回答道“节帅放心,敌军挖的地道所有位置我们都已经发现,并且做了布置,只要他们挖进城就会被水流倒灌,洞里有多少人都是必死无疑。” “那就好。”安重霸放心的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一声“轰隆”巨响突然传来,房间内犹如地震一般晃动不止。 安重霸神色一惊,心里涌现不好的预感。刚要命人前去探查情况,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士兵们的嘶喊“城墙塌了,城墙塌了。” 紧接着就有亲兵闯了进来面带惊慌的说道“节帅,城墙东南角出现大面积坍塌,足有二十多米,敌军已经攻入城中了。” …… 不远处的山坡上,永安公主李徽瑶和礼部右侍郎徐朗都在远远观望着战场情况。 见到军队多次冲上城头又被打退下来,徐朗不经叹息道“殿下,看来许将军果然只善野战不善攻城,三日后,这攻城之事还是交给别人试试吧。” 李徽瑶轻咬贝齿,却是不赞成道“徐大人,三日时间,今天仅是第一日,还有两日,明天的事谁说得准呢,切莫仓促下结论。” 徐朗听罢心下很是不以为然,他虽是文官却并非不懂军事,他昨天和蔡元、吕达二人推演了很久,都认为许安三天内没可能破城。 尤其是如果第一天没能攻破城池,接下来破城的可能性会越来越低。 而如今大军发起的进攻已经被打退两次,城墙上的守军依然顽强,虽然有所损伤但却没有出现大的漏洞,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的进攻必然会以失败告终。 徐朗不经有些懊悔昨天被许安装腔作势的态度给唬住了,丢了面子。 刚想出言发表一下自己的专业见解好在美人面前展现一下才学,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然后在徐朗目瞪口呆下,同州城东南一侧城墙竟然垮塌了。 “这,怎么可能。”徐朗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嘴中不经喃喃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徽瑶则是激动的站了起来,一脸兴奋的看着远处“成功了,许将军果然说到做到。” …… 同州城东城之外,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城墙发生了垮塌,守军的防线一下子出现了巨大漏洞。 守城将领震惊之下连忙指挥兵马试图堵住漏洞,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郭威早就在许安的命令下带领预备部队向那段城墙附近靠近。 此时见到城墙垮塌,根本不用任何命令,第一时间带着兵马就杀了过去。 后方,许安看着坍塌的城墙,眼神深处的紧张之色终于消散,随之而来的是破城的兴奋。 地道纵火坍塌术果然有用,这种破城方法被大规模运用于宋元时期。 简单的说,就是挖地道到达城墙地基下后将下方挖空,然后用“木柱支撑+焚烧”法,在地基下立密集木柱代替泥土进行支撑,并在附近堆满干草,等万事俱备点燃后烧毁木柱,地基失去支撑,使城墙坍塌。 这个办法在技术上难度不大,关键还是思路,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许安当即一举长刀,大声道“全军听令,进攻。” 随着震天的鼓声,所有军队包括预备队全部压了上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等到安重霸赶到战场,城墙之上已经是处处战火。 虽然许安手上的兵马大部分都是刚征召训练不久的乡勇,但同州城内的守军其实情况也差不多,正规的匡国军如今仅有两三千人。 这种新兵在战场上最容易出现兵败如山倒的情况,简单的说只能打顺风仗。 随着朝廷兵马大举杀入,守军恐慌之下已经出现了溃散,这种情况下除非天降神兵,否则再厉害的将领也难以逆转局势。 “怎么会这样?这城墙怎么会突然就塌了。”安重霸看着四周的厮杀,年龄好像一下苍老了十岁。 城破的太突然,他根本没有准备,现在就想撤回内城固守也来不及了。 “节帅快走吧,敌军快来了,南门外没有敌军,我们从南门走,然后找船过河去河中府。”一旁的亲兵拽着安重霸开始逃离战场。 安重霸此刻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被一众亲兵给强行拽着离开。 随着东城城门被打开,更多的军队冲入同州城中。 此时随着战场波及到了北门和西门,东城被破,大军战败的消息迅速传了过去,惊慌之下,北门和南门的守军也先后出现了溃散的情况。 当指挥南城佯攻的吕达得知消息,整个人都直接愣住了,片刻之后才不经长叹一声“许靖之,真乃奇才也。” 城池被破,在朝廷兵马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接下来就只需要清缴城内叛军即可。 战火整整持续了一天,城内大部分军队都选择了投降,不肯投降都从南城逃跑了。 随着城内的情况逐渐平定,许安也带兵进了城,直接入驻节度使府,并将此地改为先锋行辕。 帅案之后,许安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斩首所有匡国军被俘的中高级将领,并且清查城内所有资助匡国军守城的富户豪绅,一旦查实皆按谋逆问罪。 第六十三章 各有打算 “先锋,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当。”副先锋蔡元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放下手中事务找到了许安。 “怎么?蔡将军想为这些逆贼说话。”许安淡淡的问道。 被许安一个大帽子扣了下来,蔡元气势当即弱了三分,连忙解释道“先锋甚言,本将向来忠于朝廷,怎会为逆贼说法。 只是这些将领都已经主动归降,若是现在杀之,以后谁还敢向朝廷投降。 另外,城内的富户豪绅,大多也都是被反贼胁迫,刀架在脖子上,他们又能如之奈何,若因此获罪,实在是罗织过众,容易株连无辜,还请先锋三思。。” 蔡元一番道理头头是道,但许安是却毫不在意道“吕将军所言差矣,若是在城破之前主动投降,这才叫归降,而在城破之后投降,这分明是走投无路后的无奈选择,这不是归降而是俘虏。 至于将军所说的某些富户被反贼胁迫,这确实是事实,本将自然会仔细甄别,蔡将军若是察觉哪家有冤也可以呈报本将,本将自会从严调查。 但谋反乃十恶重罪,不能因为难查而不查,务必要做到除恶务尽,否则本将上愧对皇恩,下愧对那些为了平叛死伤的将士们。” 许安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无论是法上还是理上都占据了制高点。 蔡元脸憋的通红,犹豫半天硬是没能说出半个反驳的字眼,最后只能向许安拱了拱手便负气离去。 目送蔡元离去,许安当即把这事交给了郭威会同萧巡去办。 郭威上前问道“先锋,我们按什么标准拿人?” 许安对此事显然已经考虑好,当即答道“平日里和节帅府交往过密者,还有平日里为恶乡里、为祸百姓者。” “末将明白了。”郭威一拱手当即出了行辕就去找萧巡。 郭威离开没多久,郑冲就兴冲冲的带人走了进来,刚刚踏进大堂,便大着嗓门的喊道“都指,我抓到安重霸了。” “哦。” 许安一愣,随即抬头看去,只见几名士兵正押着一名老者走进堂内,老者年过半百,此时满身血污,狼狈不堪。 “这老小子想从南门逃跑,破城之后我便让一队骑兵去堵南门,没想到凑巧把他给抓住了。已经和人确认过了,正是安重霸无疑。”郑冲兴冲冲的说道。 许安打量了一番安重霸,安重霸此时狼狈的坐在地上,面对许安也不说话,只是把头一抬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呦,骨头还挺硬。”许安不经乐了,随即看向郑冲道“郑将军,此乃大功一件,过几日班师回朝,本将要给殿下献俘,有了他可就更有面子了。” “这一切都是先锋指挥有方。”郑冲大笑着说道。 “哼,要杀便杀,小辈,老夫纵横疆场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啊,区区关中弹丸之地,等陛下大军杀至,就是尔等覆灭之时。”安重霸在地上挣扎着起身对着许安一阵怒骂,显然也是知道自己叛乱必死无疑,破罐子破摔了。 “石敬瑭吗,本将迟早有一天也会把他明正典刑的。”说罢许安挥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看押。 他可没时间和一个半老头子对骂,手下败将而已,他还忙着给朝廷写报功奏折呢。 …… 随着同州城彻底被许安掌控,李徽瑶和徐朗等一众特使也被接入城中,直接征用了几处大户人家的住所给他们居住。 某处豪宅内,徐朗有些闷气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虽然攻下同州是一件喜事,但这也让他这次的任务成了一个笑话,而且想到还要给许安当众道歉就不经一阵闹心。 同时这也狠狠给了之前朝堂那些弹劾许安之人一耳光,他能预料到,此事绝对不会轻易结束,等同州城破的消息传回去,朝堂之上肯定会再起风波,而他大概率也要被牵扯进去。 正当他琢磨的该怎么从风波中脱身之时,蔡元此时面色阴沉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谁招你了?” 徐朗有些诧异的向蔡元看去,略一思索便开口安慰道“不就是许安攻下了同州城吗,想开点,区区一个先锋官而已,不算什么,以后有机会再争取就是。 况且你作为副先锋,此次攻下同州多少也能分润点功劳,又没有吃亏,何必如此。” “不是这件事。”蔡元摇了摇头,随即就把许安刚刚下的命令给徐朗说了,随即道“许安一意孤行,他是先锋,这事你我都阻止不了,只有去找永安公主出面,并且立马将此事呈报朝廷。” 徐朗和蔡元都是陕州大族出身,虽然算不上一等一的望族,但也是叫的上名号的。 而陕州紧邻关中,交往频繁,同州又是上州,自然有不少姻亲故旧在此,许安这么做肯定会波及到这些人。 “走,我们一起去找殿下陈述利害。” 徐朗一听也急了,当即起身就要去找永安公主。 只是他刚走两步,突然就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怎么了?事情紧急,要是晚了,说不定就有人要人头落地了。”见徐朗站着不动,蔡元当即催促道。 但片刻之后徐朗不仅没有继续行动,反而慢吞吞的走回了座位。 “你到底怎么了?你不会是害怕得罪许安吧,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去见公主殿下。” 蔡元面色一变有些不悦的看了向徐朗,刚准备离去却被徐朗一口叫住。 不待蔡元询问,徐朗便主动开口道“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什么意思?你没发烧吧,怎么糊涂了。”蔡元有些目瞪口呆看向徐朗。 徐朗却是不急不缓道“呵呵,我是认真的,你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你到底什么意思?”蔡元皱着眉看着徐朗,想了想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决定耐着性子听他说一下原因。 徐朗淡淡道“你应该清楚,我们如今选择支持了朝廷,而朝廷的打算是以关中为基,凭借山川之利抵抗叛军。 换而言之,关中之外的地方迟早是要放弃掉的,其中也包括陕州、虢州。” “那又怎么样?”蔡元不解的道。 徐朗呵呵一笑道“我们既然选择跟随了朝廷成为了朝廷重臣,那我们的家族必然也要跟随我们一起前来关中,那么我们家族原有在陕州、虢州的利益必然要放弃掉,然后进入关中谋求新的利益,而大概率我们这些家族迁居的就是同州、华州、商州这三个地方。 但一个地方的利益是有限的,而且早就被当地势力瓜分殆尽,如果无法让原来的既得利益者把他们到手的利益交出来,那我们的家族又如何在新的地方获取利益呢。” 蔡元也不是笨人,顿时茅塞顿开“原来如此。” 徐朗继续说道“既然许安愿意当这个恶人,那就让他当好了,我们有什么必要阻止。否则就算许安不动手,我们作为陕、虢二州士族的代表迟早也是要和他们对上的,现在许安把他们清理了也省着我们到时麻烦。” “那那些姻亲故旧怎么办?”蔡元问道。 “许安不是说了吗,你若是察觉哪家有冤可以呈报给他。 这许安显然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如今朝堂之上只要我们保义军一系不反对他,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徐朗淡笑着说道。 “原来是这样。”蔡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当即也不着急了,就待在徐朗府邸和他悠哉悠哉的一起喝茶。 第六十四章 各方反应 随着同州城被破,消息在关中内外飞速开始传开。 第一个收到消息的地方自然是得到飞马报捷的潼关。 随着报捷的信差手持红色令旗飞马奔入潼关,整个潼关关城内都沸腾了。 李幼澄的临时行宫内,进宫贺喜的臣子一波接着一波,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李幼澄更是喜的杯子都碰了,第一时间派人前往同州宣旨嘉奖,并让许安携报功文书尽快回潼关献捷,也好论功行赏。 当然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当天下午,某高姓御史就被认定为挟私弹事,以渎职罪入狱,而他就是前些日子带头弹劾许安无功糜饷之人。 世间事有时就是诡异,当日他弹劾许安时,朝堂之上一呼百应,风光无两,今日他下狱,也没人为他喊冤置言,反而人人唾弃。 紧接着长安那边也收到了消息,而在收到消息的当天,集结了一个多月都没准备好的大军竟然在当日就集结成功了,并且第一时间向着华州方向开进。 河中府,蒲州城内已被刘知远带兵接管,如今从各地汇聚而来的兵马已经超过三万。 一个月前,匡国军节度使安重霸派人紧急传来书信,言称同州被围,急需救援。 一番商谈之后定下计策,由安重霸在同州城固守待援,等到刘知远筹够足够的船只渡河支援,到时两面夹击破敌。 本以为以安重霸多年在同州城的经营,再加上同州城高墙厚,固守个两三个月肯定不是问题,但没想到刚刚噩耗传来,同州城竟然只守了一个多月就被破了。 “许安,许安,又是这个许安。” “砰”的一声,府堂之内刘知远一把摔了一个笔洗,脸上尽是怒容。 他自从跟随石敬瑭起兵以来,虽不说百战百胜,但也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也不知道这许安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因为这个人他已经先后被石敬瑭斥责过两次了。 “都使,您看我们还继续渡河的准备吗。”一旁的副将小心翼翼的问道。 “渡个屁,就这几条破船,没人接应,等着被岸上的人当靶子打吗。”气头上的刘知远对着副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不过气消之后他也觉得不妥,摆了摆手道“此事还是等我上奏陛下,等候圣裁吧。” …… 与此同时,华州城内的马德忠、余让、陈林三人皆是面色阴沉。 先是同州沦陷,然后是长安方面宣布出兵征讨叛逆,叛逆是谁不言而喻。 而今天,商州刺史郭琼率商州文武亲往潼关朝见监国,代表着商州已经重归朝廷治下。 随着坏消息一件一件传来,代表着华州城不但已经成了孤城,而且如今还是四面楚歌,根本没有半点翻盘的可能性。 “哼,我早劝你们归顺朝廷,现在好了,你们说怎么办吧。”陈林看着两人怒气冲冲。 马德忠也是脸色难看,但还是强撑着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必须齐心协力想办法自救。派去使者回来了吗。” 余让有些泄气的开口道“刚刚回来,但朝廷那边开出的条件实在有些苛刻,他们要求我们无条件投降,听候处置。” “不可能,哼,我华州墙高城坚,还有上万兵马,还没有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朝廷如此咄咄逼人大不了鱼死网破。” 马德忠当即大怒,咆哮之声在厅堂里回荡,但片刻之后还是一屁股坐回椅子,颓然道“再派人去谈,可以适当降低要求,可以不保留原职,但必须不能追究前罪,而且得保证我们的实力官身。” 与此同时静难军节度使府,顺义军节度使府、商州刺史府、坊州刺史府主要掌权之人都在紧急召集手下紧急磋商。 朝廷之势席卷关中,已经占据了一定的主动。 其中凤翔府西平王府内也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争论。 自李从珂自凤翔起兵称帝之后,为了拉拢李从曮与其旧部,再加上凤翔军民所请,便重新让李从曮复镇凤翔节度使,并加封西平王。 思政堂内,李从曮身穿四爪龙袍,虽年近四十,却面目俊朗,形象颇为儒雅。 堂下,王府属官与节度使幕府属官分左右而立,泾渭分明。 李从曮看了一众僚属一眼,淡淡问道“同州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王府长史当即上前奏对道“王上,根据最新传来的消息,安重霸固守同州,大唐朝廷以相里金为主帅,许安为先锋围攻同州,但华州选择与同州联盟,由先锋许安主持前线军务。” 李从曮微微一笑道“安重霸毕竟是久经沙场之老将,如今凭借大军守城,又有镇国军那帮人相助,想来短时间内朝廷难以攻破同州城。” “王上英明,根据消息确实如此,如今相里金被华州大军拖住,许安率兵围攻同州城如今已一月有余,难有寸功。”王府长史柳河立马恭维了一句。 站在右侧首位的节度副使安全之不经不屑的撇了一眼柳河,也随之出列道“王上,如今蒲津渡东岸有晋军大批兵马集结,并且不断搜集过河船只,显然是准备强渡黄河和安重霸两面夹击朝廷兵马。 如今我军两万先锋人马已经过渭水,进至武功扎营,随时可以出兵同州,下一步如何行动,还请王上示下。” 此话一出,思政厅内气氛陡然一变,所有人都神情严肃的看向李从曮,等待着他的回答。 凤翔镇乃关中重镇,统领一府三州之地,兵强马壮,带甲之士数万,如今的同州之战,无论他们选择帮谁,都基本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胜负。 李从曮却是不慌不忙的轻啜了一口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们觉得呢?” 王府长史柳河当即开口道“王上,只要朝廷攻能下同州,建立沿河防线,再加上潼关天险,基本就有自保之力。 若是再加上我们凤翔镇的实力,站稳关中之地十拿九稳。 依臣浅见,对比石敬瑭开出的条件,朝廷开出的条件显然更为优厚。 王上若是成了枢密使,又加之亲王之尊,借此掌控朝廷也不是难事,关中之地将尽入王上之手。” 显然柳河是支持出兵相助朝廷,但节度副使安全之却立马跳出来唱反调“柳长史此言差矣,如今晋帝连战连捷,攻下洛阳之后大有席卷天下之势,大唐朝廷如何以关中一隅之地对抗整个北方。 如今天下形势多变,当以稳为主,如今晋帝既愿意许王上亲王之尊,仍掌凤翔,我们何必要冒险去对抗晋朝大军,归附晋帝既无风险,又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还请王上三思。” 柳河不经冷哼一声,斥道“不思进取之辈,王爷雄才大略,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岂会错过。” 紧接着,思政厅内不断有人出列,有支持柳河的也有支持安全之的,两波人互相指责吵的不可开交。 其中大部分王府官员全都站在了柳河一边,而节度使幕府官员则是力挺安思之。 两波人马此时横眉冷对,皆是怒视对方。 第六十五掌 两府之争 王府和幕府干架,在场的官员下场了七八成,仅有一小撮以凤翔府少尹(凤翔府尹为李从曮兼任)为首的的凤翔府属官对此不置一言。 没办法,在三套班子里,王府地位超然,幕府手握实权,唯有凤翔府,手中实权不断被其他两府侵夺,如今都快沦为打杂的了。 如今王府和幕府因为路线之争斗的针尖对麦芒,他们哪里敢参与。 而两府的矛盾由来已久,平日里对于属地的财权、兵权、事权无一不争,常常相互弹劾,甚至多次闹到了朝廷。 如今关于到底是支持唐还是支持晋,显然又是双方争夺话语权的一柄剑。 而关于类似的争论在府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在石敬瑭联合契丹反叛之初,朝廷要求李从曮出兵河东平叛。当时幕府这边主张固守关中,而王府属官则力主出兵勤王,双方在军事策略上的分歧几乎导致凤翔军分裂。 最后还是李从曮选择支持了幕府,以凤翔为关中门户,不可轻动为由拒绝了朝廷调兵命令才结束了这场争议。 如今只不过是上一次争议的延续。 眼见双方吵的越来越过火,李从曮不得不轻咳了一声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两波人随即停止了争吵目光看向李从曮,等待着他的态度。 李从曮的目光缓缓环视了殿内一圈,尤其是在柳河和安全之脸上着重看了片刻,这才看向柳河道“你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如今我们这位监国虽是一介女流,却能一路过关斩将从石敬瑭的重重封困之中来到关中,这份本事可不简单。 更何况如今还得到了整个保义军的相助,手下又有许安这等骁将,手握数万大军,就算我入主了朝廷,就算能一时权倾朝野,但想要彻底掌控朝廷也不是那么容易,皇权毕竟是皇权,随时都有翻盘的可能。” 柳河道“王上,如今不就是一个机会吗。” “怎么说?”李从曮不经来了兴趣。 柳河微笑着道“王上,如今唐晋两家交战,同州那边朝廷如今攻不动,晋军一旦渡河朝廷必危,等到朝廷快支撑不住的时候,王上您率大军东进,一举接管局势,下同州退晋军,以此大功入朝,拥立一位皇子登位。 既然有了皇帝那监国自然就没有必要存在了,到时王上您再趁机要个辅政之位,军国大事还不尽入您之手,到时挟天子令诸侯,借朝廷的名义整合关中势力,过个几年……” 柳河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至于柳河在府中公然谈论这等近乎谋逆的大事,却完全没人觉得不妥。 当年李从曮之父岐王李茂贞也是一代枭雄,曾以凤翔为中心独立建国,置百官,妻子称皇后,虽没称帝但实际却行帝王之制。 后梁时期朱温曾多次兴兵攻打岐国却始终难以奈何,后来虽因形势所迫降了后唐,但却始终牢牢掌控着岐地的实权。 而到了李从曮继位,在地方推行安民政策,轻徭薄赋之策,恢复农桑,兴修水利,恢复经济,在其治理下百姓生活状态有明显的改善,深得岐地民心。 李家父子经营岐地数十年,底蕴深厚,即便是后唐明宗忌惮因李从曮在岐地的影响力,先后将其移镇开封、山东等地,但李从珂上位之后,在凤翔军民的强烈要求下,为了得到岐地支持稳固后方也不得不选择妥协,让李从曮复镇凤翔。 因此实际上凤翔一直是半独立状态,哪怕是李从珂在位,在岐地,李从曮的话也比李从珂好使,更别说现在李从珂已死,大唐朝廷流亡在外,风雨飘摇,凤翔这帮人自然更无顾忌。 不得不说,柳河这番话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至尊之位,凌驾于苍生之上的权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荣耀,哪个男人对此不梦寐以求。 包括原本坚决反对的一众幕府中人,此刻也不经有些动摇了。 毕竟若是李从曮真能称帝,那他们可就都是开国功臣啊,拜将封侯,与国同休,光想想就令人激动的不行。 李从曮眼中也不经闪过一道精光,不过旋即消失。 他是一个比较务实的人,虽然果子很诱人,但若是他觉得不值或者把握不足会果断放弃。 包括当年说服父亲李茂贞,促成岐地归唐,以及拒绝李从珂调令拒不出兵,都是他深思熟虑后反复权衡做出的抉择。 李从曮看向柳河问道“这么说你觉得大唐朝廷没法攻克同州,也守不住蒲津渡?” 柳河思索了一下说道“朝廷能否守住蒲津渡臣不敢妄言,但同州那边,以现有的信息推断,朝廷短期内想要攻破同州不太可能,就算最后能攻破,必然也是耗日持久,两败俱伤。 无论晋军能不能突破蒲津渡防线,此战过后朝廷必然元气大伤,而我军以逸待劳,兵强马壮,趁此机会出兵正是天赐良机啊。” 李从曮又把目光投向安全之一众幕府官员“你们觉得呢?” 论战争经验,还是幕府这些人更经验丰富,他更想听听他们的专业意见。 安全之想了想道“臣赞同柳长史的推断。” 柳河一愣,这狗东西变性了,竟然支持自己? 不过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家伙应该也是被李从曮称帝后的前景动心了,不一定支持,但也肯定没有之前那么反对了。 很快李从曮又陆续询问了几个久经战争的岐军宿将,他们做出的判断都与柳河大同小异。 李从曮反复权衡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传令给李彦琦,让他随时关注同州战场的情况,一有变化立马率领前军接控战场,本王会随后率军赶到。” “是。” 柳河刚刚接令,一名遣军使突然从殿外匆匆进来,禀报道“王上,前线传来紧急军情。” “念。”李从曮眉头微微一挑。 “岐军兵马总管李彦琦急报,大唐清泰四年正月二十八日,大唐前锋都总管许安率兵破同州城,生擒匡国军节度使安重霸。” 第六十六章 奏折 李从珂死于清泰三年,但因为至今没有新帝继位,所以虽然过了年,仍旧延用清泰的年号。 随着这名遣军使念完急报,在场所有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李从曮的神情也当即阴沉下来“这就是你们说的两败俱伤?” 柳河和安全之不经面面相觑,虽然两府之间多有不合,但能力都还是有的,众人集体认同的判断自然有其道理,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半晌之后,柳河才说了一句勉强算是解释的话“这许安果非常人,自洛阳救驾以来,先败晋军,后挫契丹,夺潼关,战河西,如今又速破同州城,无一败绩,且都是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硬开出一条生路。 平常将领若能有其一次战果就能称知兵,他却能在短时间内接连创造奇迹,用兵可谓诡谲。大唐有此人,或许真有中兴的可能。” “那现在该怎么办。”李从曮的脸色不是很好。 这也难怪,朝廷如此之快拿下同州,这代表着刚才商议的诸多计划都行不通了。 他的称帝之梦,那些壮志凌云的想法还没起步就遭遇重大挫折,怎能不让人失望。 柳河连忙道“王上,现在只能尽快和朝廷开启谈判了,如今朝廷收复同州,代表着蒲津渡和潼关防线已经稳固,晋军想要打进关中没那么容易。 石敬瑭如今还没坐稳江山,根基不稳,他需要时间消化稳固已有的成果,短时间内不可能派重兵来啃关中这块硬骨头,否则很有可能被别人所趁,摘了果子。 所以基本上朝廷已经初步在关中站稳了脚跟。 同州既丢,商州一直倾向于朝廷,长安那边很大可能也会立马倒向朝廷,到时华州四面皆敌,也坚持不了多久,如今关中一府三州之地已经可以说是属于朝廷的势力范围。 坊州不设节度使,一直是朝廷直辖,见到朝廷稳住局势很可能会立马倒向朝廷。 那么关中之内就只剩下王上您和静难节度使康福还有顺义节度使姚彦章。 其中姚彦章是李从珂一手提拔的,如果见到朝廷站稳脚跟,很有可能会直接归顺,而康福那个老滑头向来左右逢源,一旦他也归顺朝廷,那朝廷的势力将会极剧膨胀,到时我们的处境就尴尬了。” “尴尬就尴尬,难道我们还怕了朝廷不成。”安全之不屑的说道。 柳河瞪了他一眼说道“不是不怕,而是如今之局势王上必须在晋和唐之间选一个,如果选晋,石敬瑭必然会命王上攻伐大唐朝廷,你说到时我们是尊还不是不尊。 不尊,等晋朝攻灭了唐朝,我们的处境岂不更尴尬。 若是尊,我们就得先和大唐朝廷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元气大伤,石敬瑭坐收鱼温之利,王上岂有反抗之力。” 柳河一番话有理有据,安全之只能沉默不语。 “照你这么说,我们只能选择支持大唐朝廷了。”李从曮淡淡说道。 柳河再次对着李从曮一礼道“臣认为,如今支持唐朝确实是最佳选择,以我们岐军的实力再加上朝廷,凭借关中之险,阻晋军于关外轻而易举,现在我们和朝廷越早谈判获益越大。当然,如何决断还请王上御裁。” 片刻之后,李从曮缓缓开口道“柳河,你待会去见一趟韩昭胤,就说我晚上请他赴宴。” …… 同州城内,这些日子每天都有士绅豪族被抄家灭门,不是没有人试图反抗,但结果就是被杀的人头滚滚。 既然武的不行那就来文的,不少人通过各种关系向许安求情,但许安根本不理会。 这些士绅豪族见祈求许安无望,就把目光投向了远在潼关的朝廷。 洛阳离关中不远,朝廷官员他们很多也搭的上关系。 这些人本事也确实大,竟然在同州完全在许安控制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把消息送到潼关。 没过多久,李幼澄的案桌上就堆满了关于此事的奏折。 自从关中局势渐渐稳定之后,在朝臣的建议下李幼澄便重启了常朝和廷议以及奏事和批答制度。 不过现在的事情主要都是军务,百官大多无所事事,因此平日里也没有几本奏折,因此今天的数本奏折一下引起了李幼澄的注意。 李幼澄拿起一本仔细看了起来,渐渐的她的神情凝重起来,放下这本又拿起了另一本,直到看完所有奏折,她的脸上不经露出沉吟之色。 这些奏折的内容大多都是在说一件事,那就是反对许安在同州大兴刑狱。 当然,由于许安抓人的理由非常硬当,再加上刚刚立下大功,某高姓御史前车之鉴在前,这些人没敢直接攻击许安,而是拐弯抹角的说如今朝廷未稳,大兴刑狱容易造成人心不稳,百姓疑虑,如今应该以稳为主等等理由,希望李幼澄能下旨阻止许安。 李幼澄神色阴晴不定,虽然出于对许安的信任相信他不会乱来,但许安毕竟没有治政的经验,加上这些奏折上说的后果很是严重,让她有些拿捏不定。 “秦太监(太监是唐朝宦官最高官职,属于尊称。),你看呢?”李幼澄看向一旁侍候的秦继旻问道。 秦继旻连忙躬身道“老奴只知道侍候殿下,并不懂朝廷大事。” 唐朝后期,宦官权大,甚至能够废立皇帝,后世所谓的立皇帝、九千岁跟唐末宦官的权势相比就是路边一条。 所以后唐立国之后吸取教训,打压宦官,但有越权一律严惩,所以秦继旻如今虽然已经被提拔为内侍监,贵为内侍省一把手,但却丝毫不敢对朝政发表任何意见。 “太监不必有所顾虑,无论说什么本宫都恕你无罪。” 李幼澄略一思索便明白秦继旻的忧虑,但她现在无人可以商议此事,朝中文官和地方士绅豪强的关系她还是知道的,这些奏折她无法分辨这些官员几分是出于公心几分是出于私心,她也只能把目光投向了与这些人毫无瓜葛的秦继旻。 秦继旻心中一喜,难不成宦官的出头之日要来了,他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 在认真思索以后秦继旻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那老奴就说了,老奴认为,许将军杀这些士绅豪强未必就是坏事,这些士绅豪强把持当地,架空朝廷,鱼肉百姓,如今天下混乱,至少有三成原因是出在这些人身上。” “这么说本宫应该支持许将军?”李幼澄道。 “不,殿下应该明确反对。”秦继旻连连摇头。 第六十七章 判案 “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还说许将军做的对吗。” 听到秦继旻要让她坚决反对许安的做法,李幼澄柳眉不经微微蹙起。 秦继旻连忙解释道“许将军做的对,但是您却不能支持,因为这些朝臣的态度您都看到了,满朝文武都和这些士绅豪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您若是公开支持许将军,百官必然离心,不利于您执政,此其一也。 其二,这些士绅豪强们把持当地,势力盘根错节,从某方面讲他们就代表着民意,一旦引起其他州府豪绅们的同仇敌忾,如今朝廷未稳,若是他们群起反对,怕是危及朝廷啊。 为了收拢官民之心,所以您必须表明态度,坚决反对此事。” “许将军刚立下大功,难道让本宫为此事去治他罪吗,胡闹。”李幼澄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秦继旻连忙道“殿下误会老奴的意思了,许将军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怎能治罪,而且许将军选择的时机以及理由也非常正当,对待这些乱臣贼子朝廷若是不做出点反应那才是威严扫地,所以许将军杀谋逆之人做的没错。 老奴的意思是,许将军捉拿这些士绅豪绅只是为了对付乱臣贼子以正朝廷法纪,而不是故意对付士绅豪强,而您要做的就是让关中豪绅们相信这一点。” “本宫明白了,秦太监,你做的很好。”李幼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始盘算着该怎么给这件事收尾。 片刻之后,李幼澄再次问道“那你觉得许将军抓这些人是为了打击士绅豪强还是单纯就是杀乱臣贼子又或者另有原因?” 秦继旻一愣,随即躬身道“老奴不知,不过等许将军回朝之后殿下可以亲自问问。” …… 先锋行辕之内,许安正在处理着一起士兵入室强奸杀人案。 案情很简单,某个小队正巡城时见色起意,带领手下入室强奸了一个民女,并且还杀了试图阻止的女子家人。 最后这个侥幸活下来的女子把案子告到了先锋行辕。 这个案子放在这个时代其实很普通,人命如草芥,官兵甚似匪,类似的事情到处都是,官府对此基本上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要是换一个人为将根本掀不起半点波澜。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个女子刚靠近先锋行辕就被赶了出去,这还是因为许安直属亲军的军纪比较好,换了其他人直接被打死都可能。 若不是许安刚巧路过看到,这个案子大概会永远不见天日。 行辕大堂之内,许安看着那名还是一身伤痕的被辱女子以及旁边那几个被绑缚而来脸上还一脸不服的兵将,开口问道“队正王二两,携士兵两人杀死陶春娘父母,劫掠陶家钱财,并侮辱陶春娘,此事可否属实?” “属实。”王二两昂着脑袋直接承认道。 “好,既然认罪,帐前都虞侯何在?” “末将在。”郭威上前一步答道。 “你执掌军法,此案按律该怎么判。”许安看向郭威问道。 郭威开口道“按唐律,强奸良人妇女徒两年,抢劫杀人处斩刑,并籍没家产。” 许安点了点头道“既然律法载有明文,罪犯又已认罪,天日昭昭,来人,把这三人拖出去枭首示众,并布告全城。” 随着许安下令,立马就有几名亲兵从厅外进来拿人,王二两以及下属两名士兵当即就急了。 他们可不知道会被砍啊,他们三人都是保义军出身,以前发生这种事撑死就是被打几军棍,所以虽然之前被拿但也没太放在心上,但现在听说要直接砍头,差点吓尿了。 “冤枉,冤枉啊。,不行,你不能杀我,我为朝廷立过功,卖过命,你不能杀我。” 王二两大叫着嘶吼道,在地上拼命挣扎,同时向一旁听审的蔡元和吕达求救道“蔡司马,吕将军,你们救救我啊,救救我。” 吕达看了一眼三人,思索了一番刚要开口却许安拦住道“吕将军,律法如山,功过不相抵。这陶家是我大唐治下之民,便受我大唐律法保护,若是人人无视律法,那秩序何在,大唐律法岂不成了一堆废纸。 将士有功,本将开府库给赏赐钱财,事后上报朝廷也会论功行赏,他有欲望要发泄,本将给兵士轮番放假,城内勾栏妓馆任他前去,律法框架之内,这都是他的自由,本将不会阻拦。但他如今犯了法,那本将也会执法如山。” 吕达想说的话直接就被许安给堵死了,也只好拱了拱手重新坐了回去。 “拖下去,斩。” “是。” 随着三人被拖出大堂,无论如何哭喊求饶都已无济于事。 片刻之后便有亲兵来报,说已行刑完毕。 许安点了点头看向受辱女子问道“陶春娘,本将如此判罚你可满意?” 陶春娘当即一磕到地,悲声道“民女谢将军做主,谢将军做主。” 因为磕头磕的太用力,鲜血从她的额头流了出来。 许安刚想命人把女子带下去治伤,陶春娘却是继续道“将军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若有来生愿为将军做牛做马,以还恩情。” “嗯?”许安一怔,总感觉这话哪里不对劲。 下一秒,女子突然起身然后快步向前,一头撞向了大堂内的梁柱。 “快,拦住她。” 陶春娘突然撞柱的行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许安一个飞身跃过案几就去拉人,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陶春娘一头撞到梁柱之上,等到大夫赶来已经没了气息。 许安起身默默看着陶春娘的尸体良久,半晌后才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道“买口棺材葬了,都散了吧。” 等到大堂内所有人陆续离去,许安看向一旁叫道“郭威。” “末将在。”郭威上前。 许安脸上再次闪过严肃之色“陶春娘之事绝非个例,我这些日子忙于其他事把军纪方面给疏忽了,你执掌军法,本将命你严查此类事情,不管查到谁,一律军法从事。” “属下遵命。” 郭威点头,但随即又道“先锋,禁军这边还好,但那些地方士兵散漫惯了,我们如此行为会不会引起这些地方兵马的集体不满。” 许安思索了一下说道“只要赏罚分明,一视同仁,一开始或许会有些不理解,但时间长了就会习以为常。 不过你担心的也有道理,预防一下是有必要。 这样,你去把城内所有的说书先生给我找来,成立一个宣讲团,让他们去军营反复宣讲陶春娘之事,尤其是陶春娘一家的悲惨遭遇要着重描述,士兵们都是底层出身,会理解的。” “这个办法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马上就去办。” 郭威一拍大腿就要离去,却被许安叫住“不急于这片刻,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第六十八章 离去 “先锋,什么事?”郭威停了下来,有些疑惑的看向许安。 许安微微一笑道“郭威,以你此次立下的战功,升个两级应该没有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仕途以后该如何发展?” “这个……?”郭威挠了挠脑袋,片刻之后才道“末将一切听从将军之命。” 许安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事关你未来的发展,怎么能自己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这里有两条路,你可以自己选择,第一个就是继续在侍卫亲军体系中升职,此战过后本将会着手恢复马军第三支班直,本官可以推荐你成为这支马军的一二把手。 另外一条路就是去地方,如今同州收复,华州那边正在谈判,应该也快了。 蒲津渡以及潼关防线至关重要,必然会设防御使,以你的资历直接担任防御使肯定是不够的,不过防御使下属的兵马都指挥使本将还是有机会帮你争取过来的。” “末将多谢将军提携,日后必为将军马首是瞻。”郭威脸色一喜,当即跪倒在地表示忠心。 短短时间内,他从一个队正提拔到营指挥使,如今又即将跨入中级将领的行列,完全是许安一手推上去的,可以说如果没有许安就没有他郭威的今天。 而且许安还如此关心他的前程为他规划,一时间郭威不经对许安感激涕零。 “快起来,你是我的下属,我自然该多考虑一下。”许安笑着扶起了郭威。 郭威一脸感动的起身,问道“将军,那您觉得我该去哪?或者说对您更有利?” 许安失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是问你,至于你去哪里对我更有利,你继续留在侍卫亲军中,可以让我更好的掌控马军司,如果你选择去地方,那我在地方上也好有个抓手,各有益处,所以你尽管放心选。” 这样吗。正当郭威认真琢磨着是是继续留在侍卫司还是去地方之时,一名亲兵匆匆走了进来,对着许安汇报道“将军,永安公主有请。” “永安公主?”许安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告诉来人我马上就去。” 说罢他便回头扶起郭威道“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等我回来再答复我。” “是。” 随着郭威告退,许安换了一身衣服后便来到李徽瑶的临时府邸。 进入大厅就看到李徽瑶已经提前到了正在等他,一袭明黄色宫装,依然是那么明艳动人。 同时他在厅中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末将参见公主殿下。” 许安先是对着李徽瑶行了一礼,然后看向一旁之人客气的拱了拱手道“秦太监,太监是何时来的,怎的不来行辕告知一声,本将也好给太监接风洗尘啊?” “老奴见过许将军。”秦继旻连忙笑着向许安回了一礼,随后说道“老奴此来是为了接公主殿下回去,不敢叨扰将军。” 李徽瑶此时说道“我还有东西要收拾一下,秦太监,你和许将军商议一下随行护卫之事。” 说罢李徽瑶便带着全部宫人转身离去,厅堂之内只剩下许安和秦继旻两人。 许安看向秦继旻当即正色道“秦太监,殿下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末将。” 秦继旻也随即正色道“殿下确实有话让老奴带给将军。” “不知殿下有何口谕。”许安问道。 秦继旻对着南边微微拱了拱手说道“殿下言,许将军所抓之叛逆,一定要罪证确凿。” 许安略一思索当即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道“还请太监回禀殿下,就说许安明白,所抓之叛逆一定都是罪证确凿。”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许安刻意加重了语气。 秦继旻当即会意,点了点头道“过几天关于此事的旨意会到,许将军最好加紧速度。 另外就是殿下希望将军早日回潼关报捷,殿下对将军可是思念的紧呐。” 许安一愣,总感觉秦继旻这话似乎另有他意,但又似乎是自己的错觉,只好含糊的道“臣处理完手中事务就赶回潼关。” 许安在离开李徽瑶府邸之后直接便回了先锋行辕。 “先锋,您找我。”受到召见的萧巡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这段时间许安发现,以萧巡的能力让他当个亲卫实在是屈才了。 “确实有事要你去办。” 许安和萧巡在府邸密谈许久,萧巡出了行辕便直奔牢狱之中。 随后第二天便开始大肆捕拿城中士绅豪强,一日之内所抓过千人,同州城中到处都是怨声载道,哀嚎连连。 不过三天之后,李幼澄的旨意到来,下令让许安对待谋逆之案一定要谨慎判案,不得牵连无辜,同时让许安尽快回潼关报捷。 听到这个消息,城内侥幸没被抓的士绅豪强不经一个个眼泪汪汪,大呼监国万岁。 次日一早,晨光微亮,许安把同州事务暂时交给副先锋蔡元就准备返回潼关。 城门口,同州的士绅豪强们对于许安这个瘟神又恨又怕,巴不得他赶快滚,自然不会前来送他。 城门口,许安和一众下属道别之后,便率领自己的亲卫营以及原侍卫亲军所部押送着众多人犯向官道行去。 这些人犯除了部分是匡国军的将领用来献捷以外,其他的都是那些已经被抓的同州士绅豪强。 许安言称,要把他们送到朝廷,让刑部、大理寺进行复核定罪。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去这些人就彻底没救了,谋逆之罪如果不能在上纲上线前救下来,一旦进了程序那么谁也不敢包庇。 就在许安刚刚离开同州城没多远,官道之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大量影影绰绰的身影,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官道。 “保护将军。”郭威一声大呵就带着数名亲兵挡在了许安面前。 一旁的军队想上前驱赶,却被许安一声大呵止住。 “都住手,只是些百姓而已。” 许安摆了摆手,拨开人群就骑马向前而去,郭威赶紧带着人随从护卫。 人群之中大多都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显然都是些贫苦百姓。 其中有十几人从人群之中颤颤巍巍走了出来来到许安面前,都是些七八十岁的老者。 “老人家,你们是有什么事吗。”许安下马问道。 只见这些老者看着许安,“扑通”一声就给了他跪了下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许安吃了一惊,连忙上去搀扶。 但还没等他扶起,后方人群就像被传染一样,“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跪下,紧接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全都跪了下去,并且时不时有呜咽声响起。 “这是怎么回事?”许安有些懵了,这到底什么情况。 此时最前方那十几个老头,其中一个最年长的突然开口大声哭喊道“多谢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 一开始只有他一个人喊,紧接着越来越多人喊,最终几千人几万人,喊声如同雷鸣一般直入云霄。 第六十九章 万民伞 自从许安接管同州以来,不但严明军纪,阻止了军队饶命,还顺带惩治了不少地方上的恶霸泼皮。 而那些被他抄家的士绅豪强,更是不知是多少百姓的债主。 平日里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压榨着平民们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不知道多少百姓被迫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而这次被许安一锅烩了,不知拯救了多少人。 而且许安进城后还第一时间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因此许安的声誉在老百姓之中简直扶摇直上。 这个时代的百姓是最朴实的,只求能够吃饱穿暖,谁对他们好便感谢谁。 虽然许安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另有目的,但不妨碍他们把这笔恩情全部记在许安身上。 “大人,听说您要走,这是我们做的万民伞,还请您千万收下。” 后面两个老头抬着一柄红黄色的大伞向许安递了过去,伞上还挂着无数小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赠送人的名氏。 望着眼前这些骨瘦如柴,穿着破烂却是一脸真诚的百姓,许安眼中不经微微有些湿润。 他伸手郑重的接过伞,抬起手冲着这些送行的百姓回了一礼,这才在上万百姓的注视下继续向潼关行去。 …… 华州城节度使府内 相里金端坐太师椅上,一旁则坐着前不久刚从同州赶回来的原节度判官,现礼部右侍郎徐朗。 “恭贺节帅,收复华州,如今一府三州之地已入朝廷之手,又占据了故都长安,大唐中兴有望,节帅作为大唐中兴之臣,必名留青史。” “还是许安在前线打的好,如果不是他这么快破了同州,长安那边也不可能发兵,华州这些人必然还会心存幻想,拼死抵抗,如今能和平收复华州,自是最好。” 相里金笑着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听说你和许安起冲突了?” “那也是节帅指挥有方,运筹帷幄。”徐朗先是拍了句马屁,这才说道“也算不得什么冲突,就是打赌输了而已。” 徐朗表面上说的风轻云淡,但一想到半个月前,自己被迫当着永安公主以及一众将帅面前公开向许安道歉,大失颜面,不经微微握紧了拳头。 相里金笑了笑道“你以后还是尽量和许安打好关系,有好处的。” 徐朗一愣,连忙带着几分担忧说道“节帅这是何意?许安此次攻下同州城再立大功,声望如日中天,以后怕是更不好压制了。” “压制,我为什么要压制他。”相里金端起茶盏吹了吹茶叶,不慌不忙的问道。 徐朗再次一愣“节帅,如今朝廷之内,韩昭胤、张延朗两名文官不足为虑,宋审虔虽统领侍卫亲军,但提拔匆忙威望不足。 唯有这许安,屡立大功,如今已官至三品,在禁军之中威望极高,若是不能将他打压下去,节帅如何独掌大权。” “独掌大权?哈哈,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的大敌可不是许安,以后说不定还要和他合作呢。”相里金不经摇头失笑,神色中带着莫名的笑意。 “什么?您的意思是……那为什么……?”徐朗有些茫然。 “你是想问我既然不想和许安敌对,为什么会默许你们打着我的旗号对他出手。”相里金笑了笑说道。 徐朗点了点头。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不会成功,哪怕许安没有攻下同州城,你们也成功不了,我又何必干预呢。” “难道是……因为殿下?”徐朗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不错。”相里金点了点头“许安的背后是监国殿下,殿下不会允许所有兵权都掌握在我们这一系手中的。 既然不会造成什么后果,我也容得你们瞎胡闹,正好也借这个机会在朝堂内露露脸,毕竟我们是地方势力入中枢,不显露一下态度和势力,如何在朝堂上拥有话语权。” “原来如此,节帅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徐朗在恭维了一番之后便又试探着问道“节帅,您既然决定要入中枢,不知朝廷那边准备如何安置您。” 相里金淡淡一笑道“殿下和我私下谈过,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去枢密院任副使,并兼同平章事,加尚书左仆射衔(尚书省副长官)。” 大唐是群相制度,后唐自然也继承了这一点。 原来的宰相是三省的长官,但随着三省官员的实权逐渐被架空,如今全部变成了虚衔,而现在的宰相必须得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务。 不过同平章事只是差遣,还得加属于三省的本官衔。 比如韩昭胤,加的就是中书侍郎衔(中书省副长官。) “横跨军政,手握实权,这倒是不错,但以节帅的资历,难道就不能争取一下枢密使之职吗。”徐朗若有所思道。 相里金摇了摇头“枢密使之职是留给别人的,老夫可没这个福分。 毕竟人家掌控一府三州之地,手握数万精兵,若是入朝不给枢密使之职怕是说不过去。” 徐朗心中一动问道“节帅说的莫非是西平王,凤翔节度使李从曮?” 相里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不过人家若是肯入朝,那就是岐王加枢密使。” 徐朗不经倒吸一口气“大手笔啊,枢密使内掌机密、外统兵戎,权重凌驾于三省之上,再加上亲王之尊,就算节帅您横跨军政,怕是也难以与其抗衡。” “不错,以李从曮的势力,一旦入朝,必掌实权,这才是我们未来的大敌。 一旦他成了枢密使,枢密院必成他一言之堂,我这个枢密副使怕是会被直接挂起来,难有实权,哪怕还兼着同平章事,也难以以政权对抗军权。 这也是我一直犹豫的原因。”说到这里,相里金神情也凝重了起来。 “那殿下给您的第二个选择呢?”徐朗问道。 “第二个选择则是让我兼判六军诸卫事。” “判六军诸卫事乃禁军最高统帅,手握统兵之权,倒也不错,关键是上面没有掣肘,您以太尉身份兼任,正是名副其实。”徐朗想了想说道。 相里金却再次摇了摇头“但这些年,判六军诸卫事的权力不断被限制,禁军之中,有侍卫司分权,独立于六军之外,外有枢密使以枢密院之权不断干涉六军事务。 况且手下六军各有统兵大将,这个判六军诸卫事能有多大权力实在难说的很,其实我更中意的是前者,如果枢密使不是李从曮的话。 但如今,这两个位置如何选择确实让我很为难。” 徐朗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两个职务各有优劣,如何选择确实是个难题,他思索了片刻突然问道“节帅,如果陕虢二州被放弃,那保义军何去何从?” “殿下让我把保义军改编为左右龙武卫,军中人事安排全部由我提名。” 徐朗点了点头,只要兵权还在就行,不管怎么选都有托底。 就在此时他又想起一事,轻声道“节帅,此次回朝之后御驾就要入长安了吧,不知这新皇人选可定下了?” 第七十章 郊迎 徐朗的这个问题即便是相里金,脸色也不经微微一变。 这个话题在如今的朝廷可谓是讳莫如深。 当今皇位有两个候选人,一个是李从珂幼子,皇子李重瑞,一个是雍王之子,皇孙李承祚。 若是雍王为太子,那皇位就该由雍王一系继承,但雍王偏偏还没被册封为太子,那李重瑞也就有了接位的可能。 皇位到底给谁主要得看李幼澄的态度,现在谁也不知道李幼澄到底是怎么想的,李幼澄不提其他人也不敢主动提,万一站错了队被以后的皇帝嫉恨,这可不是好事。 毕竟谁当皇帝不是当,这两个小孩和他们都没什么利害关系,没必要为了这事给自己找麻烦。 相里金刚想告诫一下徐朗,一名亲兵匆匆来报道“大帅,先锋将军许安率军已接近华州。” …… 许安率军回朝报捷,但他只是先锋,相里金才是主帅,自然得和相里金一起回去。 在华州城外休息了一夜,在与相里金汇合之后两人客套了一番,随即便合军一起向潼关行去。 在离潼关大概十五里地的时候,有礼部引导官员骑马前来,称监国已携文武百官在潼关外等候。 相里金和许安皆是一惊,监国亲率文武郊迎,一般只有挽救国家危亡或者大破外敌开疆扩土这般军功才会有这般待遇。 虽然此战破同州、收华州,勉勉强强也搭的上挽救国家危亡的边,而监国也不是皇帝,但这等礼节也还是太重了。 两人当即命令手下军队加快速度。 临近潼关之时,许安骑马跟在相里金之后,已经远远能够看见监国仪仗。 李幼澄此刻头戴冕冠,垂有九旒,身穿衮服,正端坐象辂之内,车前则是赤旗飘扬。 在离仪仗大概百米的距离时,许安和相里金对视一眼随即下马,快步走到御驾之前大礼参拜道“臣许安(相里金)参见监国,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幼澄从车上缓步而下,伸手虚扶起二人“二位将军请起,此战二位将军破同州,复华州,活捉叛将安重霸,居功至伟,真乃国之栋梁。” 相里金连忙谦虚道“此乃托监国鸿福,也是三军将士用命,微臣不敢居功。” 许安也接着道“区区小功,何敢劳殿下亲驾郊迎,臣惶恐。” 李幼澄则不经微微一笑“两位将军过谦了,此役二位将军居功至伟,实乃我大唐之栋梁,再大的礼节二位也承受的起。” 说罢拉着两人就上了象辂。 郊外亲迎,同车而坐。这等荣耀,就算是相里金也不经面色涨的通红。 唯一可惜的是这里是潼关,城内没有百姓,否则还可以接受一下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御驾之内,李幼澄示意侍女给二人上车,随后才道“二位爱卿回来的及时,正好孤有几件为难事,想要与二位爱卿商议。” “殿下请说。”相里金和许安齐齐道。 李幼澄点了点头开口道“三日前,礼部尚书王权上书,奏请孤移驾长安,二位爱卿如何看。” 相里金和许安对视一眼,相里金略一思索道“长安乃是故都,如今又已归附,殿下迟早是要去的,只是如今长安西临乾州,北临耀州,二地态度如今尚不可知,现在过去,怕是有些风险。 不过可以择一重将先行前往长安接管长安城防,确保长安稳固,再等乾州、耀州之地归附,殿下就可安心移驾长安。” “不错,太尉所言有理,殿下千金之躯,一切当以安全为先。”许安也点了点头赞同说道。 李幼澄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韩相日前派人传信回来,信中说李从曮愿意归顺大唐,只是有条件。” 许安眉头不经一皱“殿下开出的条件已经极为优厚,封岐王,许枢密使之职,还允许由他推荐下一任凤翔节度使,他还想要怎么样。” 李幼澄微微叹了口气道“韩相信中说,他想要辅政大臣的身份。” “万万不可。”此话一出,许安和相里金几乎异口同声的反对。 以李从曮的实力一旦入朝,要是再有辅政的身份,那几乎可以撇开李幼澄单干了,那架空李幼澄也只是时间问题。 许安作为皇党一脉自然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而相里金也不愿意头上多一个爹,所以两人在这方面的意见倒是相当一致。 李幼澄点了点头开口道“孤也是如此认为,只是李从曮实力强大,拉拢也好安抚也罢,朝廷不做些让步是不可能的。” “那殿下的意思是……?”许安问道。 “孤和朝臣商议,觉得可以授他枢密使之职并兼任同平章事,加侍中衔。” 许安倒是还好,但相里金此刻的眼神则变的极为复杂。 唐朝如今的政治格局是两府(枢密院、政事堂)分治。 正所谓枢密统兵、政事治民。 但实际上,因为天下割据,常年战乱的原因,朝廷一直坚持军事优先的原则。 因此枢密院因为掌军权成为“第一府”,而政事堂则逐渐沦为“辅助行政”角色。 而枢密使一旦兼任同平章事,必是首相,相当于集军政大权于一身。 后唐立国以来,曾有两人担任过类似的职务,分别是郭崇韬和安重诲,皆是总揽朝政,权倾天下。 相里金作为后唐四朝老臣,算上如今的李幼澄已经是第五朝,经历过那个时代。 宰相说杀就杀,藩镇将领也是说杀就杀,甚至能越过皇帝对朝政进行决策。 而李从曮一旦担任这个职务他的权势会更加的恐怖,因为他后面还站着一个统兵近十万,且对他岐王一脉忠心耿耿的强大藩镇。 如此一来,李从曮即便无辅政之名,但也有了辅政之实。 他心里顿时下了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去当他的判六军诸卫事吧,枢密副使、同平章事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去了也是当橡皮图章。 李幼澄心里也是无奈叹了口气,她也不愿意朝中出这么一个权臣,但没办法,现在是朝廷需要凤翔镇,而不是凤翔镇需要朝廷,李从曮随时可以转投石敬瑭麾下,所以李幼澄的价码只能往高了开。 君臣三人一路商议,而车队也很快到达潼关关城之内。 在经过一场盛大的献捷仪式之后,许安和相里金便各自回府休息,而五日后则会举行李幼澄监国之后的第一次大朝。 接下来的几天,李幼澄陆续单独召见了一干重臣,三天后,许安也得到了召见。 许安心里清楚,这比起后日的大朝,这才是能够决定朝堂局势的对话。 来到临时行宫的正厅之外,李幼澄已经在厅内等候。 许安深吸一口气,进殿之后恭敬道“臣许安见过监国殿下,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七十一章 官职安排 “免礼。” 熟悉的悦耳声音在许安耳边响起,许安起身抬头看向李幼澄。 李幼澄此时正坐在一张案塌之上,在场所有侍候的宦官宫女都已经被屏退,只留下内侍监秦继旻一人在旁伺候。 “赐座。” 李幼澄的声音再次响起,秦继旻亲自搬起一张椅子放在李幼澄对面,示意许安入座。 “多谢太监。”许安对着秦继旻点了点头便坐到了李幼澄对面。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李幼澄对着许安展颜一笑,亲手给他倒了一杯清茶递了过去。 “这是臣的本分。”许安连忙双手接过茶盏放到一边,恭敬的答道。 李幼澄不经微微一笑,也不多客套而是直奔主题说道“我准备让你接任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一职。” “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许安脸色微微一变。 他现在已经是侍卫司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兼任马军司都指挥使,按理此次立下战功升迁正职逻辑上并没有问题,只是…… “宋都使那边没有问题吗?” “我准备迁宋审虔为枢密副使。”李幼澄淡淡说道。 “枢密副使?宋都使同意了?” 许安有些惊讶,虽然枢密院作为朝廷最高军政部门,但如果只是去做一个副手,虽然也算是升迁,但要是遇到李从曮这种强势的枢密使,就很容易被架空,远不如在侍卫司当一把手舒服。 宋审虔也是多年宦海沉浮,不可能想不明白这一点。 李幼澄却是自信一笑道“我和宋都使谈过了,只要他同意,我愿意在爵位方面做出补偿,他同意了。 侍卫司乃天子亲军,只有掌握在你手中我才放心。” “多谢殿下信任,臣必为殿下鞠躬尽瘁。”许安起身郑重道。 李幼澄如此信任他许安倒并不意外,毕竟满朝文武只有他才是和李幼澄彻底绑在一起的。 至于其他人,包括宋审虔、韩昭胤他们,忠于李幼澄只不过是因为她是李从珂的女儿,而如今正代掌皇权而已。 假如哪一天李幼澄不再是监国了,皇权落在皇室其他人手中,他们也会很丝滑的把李幼澄弃如敝履,投向新皇。 毕竟在此时所有人眼里,李幼澄不过是一个中间的过渡者,皇权只是暂时放在她手里保管而已。 唯有许安,想要改换门庭都难,因为他不但救过李幼澄还是李幼澄监国的带头劝进者,标签想摘都摘不了,真正意义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许将军不必多礼,快坐。”李幼澄连忙道,随后接着说道“不过宋都使还提出了一个要求,孤正在考虑要不要答应。” “什么要求?”许安问道。 “他要求由程横担任马军司都指挥使。”李幼澄说完便盯着许安的眼睛“你看此事孤要不要同意?” “程横是宋都使的心腹,而马军司都指挥使作为马军司一把手,在马军司内部有着绝对的权力。 我是骑兵出身,相熟的将领基本都在马军司,若是有这么一个人夹在中间,即便我当上了马步军都指挥使,即使能够限制他,但想要完全架空并不可能,对我掌控侍卫司并不是一件好事,看来宋都使并不想轻易放弃侍卫司的兵权啊。”许安有些皱眉的说道, “如此说来确实不妥,但这是宋都使提出的唯一要求,而且态度很坚决,若是不同意,那孤就必须拿出其他能够打动他的东西,这不是一件易事。”李幼澄不经有些为难。 许安沉吟半晌后也是感到有些头疼“若是能把他直接提拔到侍卫司副都指挥使倒还省事,上面有正职压着,下面马步司各有主事,完全可以把他架起来,但问题是他功劳不够,贸然提拔到这种高位怕人心不服。 无论如何马军司我是绝不同意交出去的,骑兵乃是我朝精锐,程横这个人能力一般,交给他我不放心。” 见许安这么说,正当李幼澄琢磨着该如何给宋审虔其他补偿之时,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秦继旻突然开口“殿下,老奴倒是有一个主意。” “哦?快说。”李幼澄面色一喜,连忙问道。 许安诧异的看了一眼秦继旻,后唐对宦官一直是持打压态度,宦官稍有越线就是重责,包括李从珂也继承了这个传统。 但如今秦继旻主动开口参与朝廷之事,李幼澄不但没有斥责反而还表示出了欢迎的态度,莫非李幼澄打算重新扶持宦官势力? 对宦官群体许安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偏见,宦官是有坏的,但朝臣不也有好有坏吗。问题是出在人性上而不是出在宦官这个身份上。 宦官名声之所以这么差主要是因为笔杆子不在他们手里,而且大部分文人对于宦官能够轻易获得大权,而他们却需要经过科考、熬资历等种种努力慢慢往上爬才能登顶,心里感到不平衡,所以在史书中大书特书,有意扩大了宦官集体的责任。 其实客观而论,许安认为宦官那么一刀的付出不比所谓的十年苦读要少,更何况宦官真正能出头的也就这么几个,大部分宦官一辈子还是只能默默无闻。 而李幼澄要重用宦官他也能够理解,毕竟她一介女流,监国之前在朝堂上毫无根基,要不是朝廷局势败坏如此,再加上许安这一派的力挺,她才能勉强维持如今的局面。 这种时候她除了许安等少数亲信能用以外也就只能相信这些宦官了。 此时秦继旻已经开口道“殿下,许将军,老奴认为,宋都使要的只是兵权,至于是不是马军司并不重要,而侍卫司可不止只有马军司。” “你的意思是把步军司给他吗,倒是可行。”许安立即明白了秦继旻的意思,眼前微微一亮。 李幼澄不经若有所思道“但杨彬以副都指挥使的身份代掌步军司多时,此次我本打算把他扶正,也曾多次暗示过他,这一次贸然给他空降一个上司,怕是不妥吧。” 秦继旻没再说话,等着李幼澄自己抉择。 不过许安却是道“殿下,杨副使忠心耿耿,把他放在侍卫司可能有些大材小用了,如今朝廷新拿下华州、同州,两地如今尚是一片空白,殿下正需要杨副使这种忠心耿耿之臣帮您去稳定地方。” “你的意思是让杨彬去地方任职?”李幼澄眼睛一亮,神情中露出思索之色。 许安点了点头道“臣只是提议,是否如此还请监国御裁。” 李幼澄沉思半晌却是没有继续提杨彬之事,而是突然看向许安问道“说到地方,有些事我正好要问你。 你攻下同州后便大兴刑狱,我想知道原因,别说你是为了捉拿叛逆,这只是理由不是原因,我要听的是真话。” 第七十二章 君臣相知 面对李幼澄突如其来的询问,许安并没有感到意外,而且他敏锐察觉到了李幼澄主语的变化,用的是我而不是孤。 许安微微沉思之后开口说道“殿下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莫非是朝臣对末将多有微词?” “确实有不少人对你的行事有意见,但这不重要,我也不在乎他们的看法,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李幼澄一改平日里柔弱的模样,双眸明亮逼视着许安。 许安与李幼澄对视片刻,突然起身一礼道“臣想知道,殿下是想成为大唐的中兴之主一统天下,还是只是想在关中割据一方,苟延残喘。” “许将军,你这话似是有些不敬。”秦继旻在一旁咳嗽一声提醒道。 但李幼澄却是微微抬手示意不用多说,随后看着许安沉声道“如今关中还立足未稳,谈及此事似乎为时过早了。” “不早,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什么事都要提早布局,要是都事到临头再临时抱佛脚,那什么都晚了。”许安摇了摇头说道。 李幼澄就这么注视着许安,良久之后才道“这一切都得看局势而定,若大唐真的积重难返,那孤就算再怎么下定决心也没有任何用处,但若是天不亡大唐,我朝还有再起的机会,那孤自然愿意当一位中兴之主。”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许安当即起身跪倒在地道“那臣愿意陪殿下闯一遭,刀山火海生死不负。” 李幼澄看着许安,神色间不经闪过莫名的光彩,上前亲手扶起他道“卿还记得孤写给你的那封信吗,信君如信我,终我一生,绝不负君!若是孤真有机会中兴大唐,孤愿与卿共享这天下。” 许安也当即立誓道“君如青山,我如松柏,粉身碎骨,永不相负。” 君臣相知,许安和李幼澄目光对视,一切都在不言中。 两人重新落座,李幼澄再次开口道“现在爱卿能说说在同州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吧。” 许安拱了拱手,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说道“殿下认为大唐天下为什么会突然败落至此?” 李幼澄想了想道“自然是石敬瑭谋逆,甚至还引外族入中原,石贼着实可恨。” 许安却是摇了摇头“殿下所言虽是事实,但这只是表面原因,真正的原因还在于节度使制度的缺陷。” “那卿认为原因何在?”李幼澄问道。 许安答道“自前唐安史之乱后,节度使权力逐渐膨胀,手握财权、军权以及行政权,中央难制,实乃一个个国中之国。 一直到本朝,国内绝大部分的叛乱都是因节度使引起的,包括我朝庄宗开国也是节度使起家,甚至连先帝都是节度使出身。” 许安这话有隐射李从珂是叛乱上位的意思,要是被人听到完全可以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不过李幼澄却并没有在意,而是认真思索道“这么说最好是取消节度使制度,但为什么从前唐到本朝一直没人做呢?” 许安苦笑着摇头“怎么没有,想要削弱藩镇的皇帝、权臣不止一个,但下场都不这么好,究其原因,还是藩镇实力太大,一旦想动他们的利益就会被集体反对。 其中先帝就是想削石敬瑭之权,下旨让石敬瑭移镇,石敬瑭不愿,便仗着河东之地兵强马壮,勾结契丹一路打进了洛阳。” “这么说,节度使之权动不得?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李幼澄不经眉头紧锁。 “正常情况下动不得,因为这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几百年来编成了一张网,从地方到中央都被牵扯到了网里面,就算是皇权也硬碰不得。 不过现在是个机会,朝廷一切重新洗牌,是重立秩序的时机。”许安说道。 “原来如此。”李幼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不解的道“但这和你在同州大兴刑狱有什么关系?” 许安拱了拱手问道“那殿下认为节度使的权力来自何方?” “这……莫非是来自地方势力的支持?”李幼澄有些犹疑的说道。 “殿下聪慧,一点就透。”许安夸赞了一句继续说道“刚刚臣说了,节度使的权力之大让节度使所控制区域犹如国中之国,节度使的幕府就是缩小版的朝廷。 既然是国,那就有大臣,有利益集团,这些利益集团自然来自当地,也就成了节度使权力的来源,如果不能摧毁这权力的来源,就算换一个节度使也是一样,朝廷照样收不回当地的权力,正所谓流水的节度使铁打的幕府。”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在同州大兴刑狱就是为了将这权力来源连根拔起。”李幼澄当即反应了过来,喜道。 许安拱了拱手道“殿下英明,这次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理由正当,我们也有这个实力,任何人也挑不出错来,只要日后小心经营,就能完全把同州的权力收归朝廷。 而且诛杀这些人正好也缓和一些当地的矛盾,如今土地兼并严重,富者田连阡陌,穷者却无立锥之地,终日劳作却连温饱都成问题,卖儿卖女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如此富者愈富,穷者愈穷,最后穷人活不下去就会造反,这也是如今王朝动荡的另一层原因。 如今殿下只要派出能吏以朝廷名义经营同州,只要做好利益分配,百姓就有了活下去的盼头和希望,不出十年同州必能大治,到时同州人心必为殿下所有,谁来也夺不走。” 李幼澄自小锦衣玉食,虽然也听人提起过底层的困苦但毕竟没见过,此时听到许安的描述不经有些震惊的道“底层百姓真的困苦至此?” 许安拱了拱手道“殿下若是有空闲可以和臣去民间走走,毕竟耳听不如眼见。” “我会的。”李幼澄郑重的点了一下头,随即道“这么说同州之地没必要复置节度使了,以防御使主理当地防务既可。” “没错。”许安点头道“不但不能复置节度使,臣还建议同州防御使和刺史分别派人担任,防御使主理当地军政若是再兼刺史,等于是小号的节度使,权力依旧过大,唯有将军政分开相互节制,才能避免当地出现新的国中之国。” 此时一旁的秦继旻突然插口道“许将军,你说的道理老奴能够明白,只是防御使兼刺史主要是为了更好的整合当地军政力量以抵御外敌,如今对岸叛军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来犯,我们如此削弱防御使之权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第七十三章 战功封赏 秦继旻提出异议,李幼澄的目光再次看向许安,等待着他的回答。 许安看向秦继旻微微一笑道“太监所言有理,不过此事臣早已想过,同州防御不比其他,只要建立蒲津渡的沿河防线以及守住金锁关就能确保安全无虞。 而且长安离同州近在咫尺,若是当真有变,十日之内禁军便可赶到支援,虽然有所影响但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包括华州也一样。 其实若按我的意思朝廷并不应该接受华州叛贼的投降,如此才好以平叛的名义继续将华州洗牌,但如今朝廷既已接受华州投降,那有些手段就不能用了。” “华州吗,那还有没有什么补救之法吗。”李幼澄不经来了兴趣。 但许安却是摇了摇头道“朝廷现在既然已经接受了他们的投降,就没了杀他们的理由,硬是要大开杀戒必然会让人人自危,远的不说,近的可能就会影响到凤翔、静难、顺义三镇的抉择。”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不出手但可以让他们自己狗咬狗,随便收买两个人让他们举报华州有人谋反,到时朝廷顺势介入,不就有了理由。 殿下,此事包在老奴身上,老奴绝对做的妥妥当当,绝对不会让人查到殿下身上。”秦继旻突然上前一步说道。 这就开始要权了?看来这秦太监的野心不小啊。 许安略带深意的看了秦继旻一眼,随即阻止道“殿下,太监此法怕是不妥。” “这是为何?”秦继旻不解“难道谋反这个理由还不够朝廷出手吗?” 李幼澄继续看向许安等着他的解释。 许安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谋反的理由确实足够朝廷出手,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朝廷故意所为,无论朝廷再怎么摘的干净,天下人看到结果的只会是华州士绅在投降后被朝廷出手清算。 清算同州士绅豪强,可以理解为朝廷为了震慑叛逆所为,取消匡国军那是因为同州是长安屏障,需要直辖,这都可以解释。 但如果我们现在再对华州豪绅再下死手,那么各地豪绅就会警觉,甚至敌视对抗朝廷。 一个华州并不是我们的目标,而朝廷现在的实力还远没有到能和地方利益集团撕破脸的时候,在中央拥有足够实力之前必须小心更小心。” “但是如果不趁着这次机会对华州豪绅动手,地方势力一旦再次汇聚成势,那华州岂不是仍就是那些人的天下,这些人能反叛第一次如何保证不会反叛第二次,华州乃关中门户,孤如何放心的下。”李幼澄有些忧心的说道。 “臣倒是有一个办法,能够短时间内牵制他们。”许安道。 “什么办法?” “将陕虢两州豪绅内迁华商两州,到时两派势力必然因为利益与华同二州本地势力起争斗。 本土势力在本地根深蒂固,而陕虢两州豪绅在朝廷有强援,只要稍加制衡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只要他们无法凝成一股,朝廷就有机会分而化之。 另外我们还是可以以同州为长安屏障需要直辖为理由取消镇国军节度使,然后以平衡两方势力为由头将刺史和防御使之职分别交给一方,让他们分掌军政,如此至少短时间内两方势力无法合流,自然也无法打造出一支独大朝廷的地方势力。”许安道。 “好办法。”李幼澄轻轻拍了下桌子,向许安投去钦佩的目光。 “就按爱卿的方法办,不过防御使和刺史之位该分别交给哪方势力呢?” 许安想了想道“本土势力是被强行压服,不能太过信任,反倒是陕虢二州的豪绅,倾家荡产跟着朝廷,虽然也是因为相里金先斩后奏强迫他们上的车,但他们和朝廷已经绑定,若是朝廷败亡,陕虢二州的豪绅必将血本无归,所以在这方面他们和朝廷的利益是一致。 防御使掌军政之权,可以把防御使之职给他们。” 李幼澄再次点了点头“以卿之才,当真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大唐有卿,幸甚,孤能得卿相助,幸甚。” “殿下谬赞了。”许安连忙谦虚了一句,但随即道“不过臣这办法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不管是哪里的富户豪绅,或许会因为一时之利益而相争,但他们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迟早会合流成为我们敌人。” “孤明白,如今同州就是第一块完全属于朝廷的地盘,孤会好好经营,正好,孤想听听你对同州方面的看法。” …… 许安和李幼澄整整在房间里商谈了一天,商议朝廷未来的计划,如何改革,期间连午饭都是一起吃的,若不是男女有别,两人恨不得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傍晚,许安告退出宫,李幼澄赐给了他一块令牌,许安凭此令牌可以随时入宫见她。 第五天,李幼澄召开了她监国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条件比较简陋,文武官员加起来更是只有几十人,但在秦继旻的精心布置下倒还是有模有样。 不过大朝会虽然规格颇高,但主要以礼仪为核心,彰显皇权威严,几乎不涉及具体政务,而此次李幼澄召开此次大朝会,主要也是为了封赏同州之战的有功之臣以及进行一定的人事调整。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几个调动,相里金以太尉之职兼任判六军诸卫事。 宋审虔左迁枢密副使,许安左迁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加辅国大将军衔(从二品。) 另外就是张延朗,被授予了同平章事之职并加门下侍郎衔。 三司使虽然是全国最高财政长官,统辖盐铁、度支、户部三司,权力庞大,被人尊称为计相,但毕竟不入二府,不算是真正的宰相。 而如今他以同平章事兼判三司,权力再次得到了增长。 另外就是同州、华州的地方长官,取消两地节度使是百官有所预料的,但没想到朝廷竟然要分置刺史与防御使,虽然并不是不行,但最近这些年还是比较少见的。 其中同州防御使由原侍卫亲军步军司副都指挥使杨彬升任,但因为防御使是差遣,本身无品级,而上州刺史是从三品,为了对标,所以李幼澄把他的武散官的提到了从三品的云麾将军。 不过同州刺史的任命就比较有意思了。 第七十四章 宽严相济 同州刺史被选中的是一位从洛阳跟随而来的老官员,原职是太常少卿(正四品上)。 虽然品阶看起来只提了一级,但太常少卿的职责是主管礼乐祭祀,而此时却是掌一州之大权,实权简直是天差地别。 而这位老官员也非常有自知之明,基本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完全就是混吃等死等退休,万万没想到,李幼澄选中了他,喜的这老头谢恩之时身体直哆嗦。 不过与此同时考虑到这老头年纪大了精力也不济,还时常生病,便体贴的给他配了一名年轻力壮的别驾。 别驾是刺史属官,州府二把手,只有上州和部分重要的中州配备此职务,而同州属于上州,同州别驾的级别从四品下。 而担任此职的是则是枢密承旨陈康年。 老官僚们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摆明了是给这姓陈的铺路呢。 同州刺史是从三品,枢密承旨是正六品上,这么大跨度的升迁怕是不少老资历官员会不服。 但要是从正六品上升从四品下就不是那么过分了,毕竟如今特殊情况,连从八品下升正四品上的都有。 所以干脆拿个老头占位置,实际上同州事务大部分都会由这位别驾负责,等过个两年老头乞骸骨再将他扶正。 杨彬是李幼澄亲信将领,而陈康年的底细众人也知道,他和户部主事李文宪两人是被许安带进队伍的。 所以这两个人基本上被贴上了许派的标签,而许安是李幼澄亲信,也就是说同州的军政大权全部落在李幼澄的亲信手上。 众人的目光不经都看向了前排的相里金,如果说在场有人有能力反对这个任命也就只有他了。 但相里金此刻却是老神在在,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对此完全不关心。 见相里金不出头,其他另有想法之人也只好缄默不言。 而接下来任命,华州的防御使给了蔡元,至于刺史则给了原华州别驾姜明,用以安抚华州的本地派。 因为幕府权力的挤压,姜明虽然贵为从四品下的别驾,但平日里只负责关于礼仪、仓储等琐碎事务,完全处于华州权力的边缘。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华州战守不定之时他一直坚定主张归顺朝廷,为此差点被下了狱,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被李幼澄选中。 另外商州原本是归镇国节度府管辖,商州地处要道,控扼商洛道,镇守南武关,所以商州也设有防御使,只不过之前这防御使一职一直是镇国节度使兼任。 而如今商州直辖,商州刺史侯益主动率全州归顺朝廷,他的此时之位自然不会去动,不过防御使之职却不可能让侯益兼任,最终给了相里金的长子相里彦超。 相里金总共有五子,除了小儿子因为年龄小还带在身边以外,其他四子都在外出仕。 而相里金在决定起兵迎驾之后第一时间就派人通知了几个儿子,几个儿子自然不是傻瓜,得到消息后都连夜弃职逃亡关中。 不过这个大儿子不同,他曾任建雄节度使张敬达牙军的都知兵马使,跟随张敬达起兵讨伐过石敬瑭。 没想到被石敬瑭联合契丹杀的大败,最终张敬达死战不降被副将杨光远兵变斩杀,随后杨光远率军降了石敬瑭。 而相里彦超作为张敬达的亲信将领没有跟随杨光远投降,而是带着一部分人私下跑到了陕州投靠自己父亲。 有这么一层履历在,自然让李幼澄对相里彦超的观感颇好,再加上为了进一步拉拢相里金,此时起复直接授予了防御使一职? 同样的,相里彦超的散官也被提到了从三品的归德将军。 相里金对这个结果显然非常满意,自己这一派一次拿下两个防御使,其中一个还是自己儿子,简直收获满满。 尤其是他已经七十多了,虽然身体还硬朗,但也知道干不了多少年了,如今儿子成了防御使,自己再扶一程,就算自己退了,儿子也有能力扛起家族重担。 因此对于李幼澄的示好他也投桃报李,对于同州的人事上的任命完全没有插手,让同州成了李幼澄的自留地。 接下来就是长长一串此次战功的封赏,只要上了报功名单的基本都升了官,哪怕实职不变,也会给加衔,皆大欢喜。 随着大朝会结束,潼关城内,新官上任,许安在一栋临时充当侍卫司衙署的宅院内召开他的第一次侍卫司会议。 许安坐在大厅主位,李幼澄对他非常信任,没有在侍卫司给他配备副手,让他可以大权独揽。 此时他两边坐着的分别是郑冲和程横。 宋审虔还是同意了李幼澄的提议,让程横调任步军司当都指挥使。 而郑冲则在许安的举荐下凭借此次军功成为了马军司的一把手。 “恭贺都使统领侍卫司,以后有都使掌控侍卫司,侍卫司必然是蒸蒸日上。”郑冲满脸笑容的恭维。 短短几个月,他就从一个营指挥使成为了如今的马军司一把手,完全是因为许安,因此他心里对许安的感激自不用多说。 许安则是含笑点了点头,看向侍卫司一众将领道“今日召集大家也没什么事,就是和大家都认识一下,顺便说一下侍卫司新的规矩。” 在许安的示意下,新的亲兵营指挥使萧巡开始宣读军纪。 至于郭威,已经升任了同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所以并没有来。 军纪严明是许安治军的第一原则,如今成了侍卫司一把手,自然要把军纪要求扩散到整个侍卫司。 最主要几点就是不准劫掠百姓,要令行禁止,杀人者死等。 很快,在宣布完军纪之后,郑冲第一个表示坚决拥护,严格遵守。 其他马军司的将领也没有多少抵触,毕竟之前许安任马军司一把手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干了。 至于步军司诸将,自然也不敢和许安这位顶头上司对着干,否则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自己头上可不是好玩的。 唯有程横,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不过也没有傻到直接和许安硬顶。 当然许治军得宽严相济,如果只有严没有宽,迟早得崩断绳子。 许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随即起身道“我知道,诸位可能对此不太习惯,不过我想说,一支军队如果没有严明的军纪,做不到令行禁止,那他永远成不了强军。 而且我们侍卫司乃天子亲军,代表着皇室还有天子的脸面,自然更不能与那些地方军队一样不堪,我们要有自己的骄傲。” “都使,有时候也不是将士们想劫掠百姓,但将士们也要养家啊。”这时候,一名步军司将领小声嘀咕道。 许安看向那名将领,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没错,当兵吃饷,养家糊口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我记得现在禁军响银,普通士兵每月可得粟米三石,还有月料五十文钱,春秋两季各发绢两匹,布一匹。 而基层将校则是每月粟米五石,月料钱百文,春秋两季各发绢五匹,另外还有机会得到职田赏赐。战时翻倍,可是?” “都使说的没错,可是自石敬瑭叛变以来,朝廷的饷银就一直断断续续的。”那名将领回答道。 “好,那我今日宣布,从今日起,凡我侍卫司将士,所有响银包括实物全部提高三成发放,另外,待入长安之后,我会向殿下请旨,只要在军中服役,若是受伤退役朝廷会发伤者五十亩永业田,战死者家属可分田百亩。” 第七十五章 开源节流 这次攻下同州,不但匡国军多年的积攒全部落入许安手中,还抓了一大批富户豪绅,抄到的财产至今还没点验完毕,短期内朝廷暂时不缺银子, 至于田地,关中如今本就地多人少,同州若是能够全面开垦,能得耕地五十万亩。 但平日里,那些士绅豪强宁愿土地荒废也不会给平民,如今这些土地大半落到了朝廷手中,自然可以随意分配。 如今是战乱时期,优给军队衣粮是必须的,这是乱世的保证。 随着消息传到军中,侍卫亲军所在的营地立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许安望着那些士兵激动的模样,脸上也不经被感染,露出了笑容。 不过随着后续的扩军以及人员的战损,这点土地肯定是不够的,得想办法再多弄点土地。 许安回到府邸,守卫府邸的军士报告道“都使,陈别驾前来拜见,如今正在客厅等候。” 许安一听随即快步向客厅走去。 “见过许都使。”见许安回府,陈康年连忙起身见礼。 “陈别驾不必多礼,你我也是老相识了,快坐。”许安笑着对他拱了拱手,然后命人上茶。 陈康年对着许安躬身一礼这才坐了下来道“此次多谢许将军举荐,否则以我的资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镇一方。” 许安笑了笑道“那也是因为陈别驾忠君爱国,否则即便是我举荐,殿下也不可能将如此要职交给你。” 随着仆人上了茶,许安在命令所有人退下之后才道“不过有一些事情,本来是准备在你赴任时交待的,但今日既然陈兄来了,那我也就顺便说了。” “还请许都使赐教。”陈康年当即正襟危坐道。 许安点了点头问道“陈兄可知,此去同州赴任当首重何事?” “轻徭薄役,减免赋税,恢复民生经济。”陈康年道。 “对,也不对。”许安微微摇头道。 “哦?还请将军指点。”陈康年眉头不经一皱。 “恢复民生经济这是必须的,但轻徭薄役、减免赋税乃是天下太平时的手段,如今天下割据,战乱不断,关中之外的晋军更是虎视眈眈,后方还有蜀国随时可能犯边,朝廷需要常年备战,就得花大量银钱供养大军,若是轻徭薄役、减免赋税,那钱从何来?” “这……” 许安这问题一下把陈康年问住了,怔了半晌之后才喃喃说道“那如果不能轻徭薄役、减免赋税,百姓生活压力繁重,何谈恢复民生经济,这不是相矛盾吗。” 许安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我要和陈兄说的,其实自古以来的经济问题,想要解决唯有两条路,一曰开源,二曰节流。” “此言有理。”陈康年点了点头“只是既然节流不行,那该如何开源。” 许安开口问道“陈兄出身世家大族,官宦世家?” “在下家里薄有财资,算不上什么大族。至于族内确实有人做官,但最高也不过官至长史。”陈康年老实的答道。 “那陈兄必然从小饱读诗书,对底层民间之事并不熟悉。刚刚陈兄说节流不行,其实不然。”许安不经笑着摇了摇头道。 “既然不能轻徭薄役、减免税收,那百姓如何节流?”陈康年彻底迷糊了。 许安道“陈兄可知,底层百姓除了要交朝廷的正税以外还要受到当地官府大量苛捐杂税的盘剥,好一点的地方,苛捐杂税只有正税的七八成,但也不是没有苛捐杂税到达正税两三倍的地区,本将小时候就因为苛捐杂税太重不得不逃荒,最后稀里糊涂从了军。 若是能将这些苛捐杂税免去,就算朝廷不减免赋税,百姓也能好过不少。”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既然如此为什么朝廷不明文下旨治理苛捐杂税呢。”陈康年点了点头,随即不解的问道。 许安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因为根本没办法治理,一来近些年中央弱势,朝廷对地方的影响力不足,二来,这苛捐杂税是多年以来形成的惯例,早就在地方甚至中央形成了巨大的利益集团,且遍及天下,就算是朝廷强盛之时怕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同州不同,本将已经把当地的利益集团给你扫空,本将还会给你一批人马让你带去同州,好方便重构当地官僚体系。 虽然未来这些人很可能会成为新的利益集团,但短期内只要你能做到以身作则,保持高压反腐,应该还是能让百姓过上十几二十年好日子的。” “下官明白了,多谢将军指点。”陈康年思索了一阵当即拱手道。 许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最重要的,就是这次同州多了一大批无主田地,这么大的利益肯定会有人眼馋盯着想要占为己有,你一定要把这些黑手挡住,把田地直接分给百姓。 百姓有了足够的田地成了自耕农,不用去当佃户就又少了一层盘剥,日子又能好过不少。 我会去向同州新任防御使杨彬打招呼,让他全力配合你,你能做到吗?”许安目光灼灼的盯着陈康年问道。 “将军放心,陈某必不会让百姓吃亏。”陈康年起身大声保证道。 “好,那同州兴废就全看陈兄的了。”许安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示意陈康年重新坐下。 “现在节流说完了我们再说说开源,陈兄可知道如何让百姓增加收入?”许安再次问道。 “这……”陈康年再次被噎住,半晌之后不经有些羞愧的道“还请将军指教。” “百姓收入最主要的在于农,而想要增加百姓收入那就得想办法让农田增产,有些时候靠死种地是不行的,要学会精耕细作。 比如轮耕法、熟肥法还有套种法,都可以提高田地产量。” 许安对着陈康年侃侃而谈,陈康年一时竟有些恍惚。 他自小饱读诗书,自视甚高,但此刻在许安面前就感觉自己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孩童。 打仗这么厉害,还懂这么多治民之术,关键此人年岁才堪堪二十,难道世间真有如此聪慧全能之人吗。 一时间,许安的形象在陈康年眼里顿时高山仰止起来。 第七十六章 《四时纂要》 许安自然不知道他在陈康年眼中形象的变化。 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农业方面的专家,前世虽然因为爱好历史了解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但也只是了解,对于具体如何操作完全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而他如今之所以能头头是道完全是因为一本书。 许安拍了拍手,立马有仆人捧着一摞书册走了出来。 “这是……?”陈康年疑惑的问道。 “此书名为《四时纂要》,乃前唐宰相韩休之兄偲的玄孙韩鄂所著,全书共5卷,以时令为纲,按月分条叙事,内容涵盖了耕作制度、作物栽培、园艺、畜牧、蚕桑、林业、渔业,甚至包括农家副业。 若是陈兄能将此书研读通透,再将书上内容传于百姓,农业增产,经济复苏指日可待。” 这本书是许安前世偶然看别人提起过的,乃是集唐代之前农业技术大成者,将古代农业从理论总结推向实用指导,直接推动了古代农业技术的普及和生产效率的提升。 其中后世很多的增产办法上面都有详细记载,最多就是技术上有迭代,但本质上的方法却是相同的。 不过此书成书于唐末五代时期,时间尚短,再加上常年战乱还没有来得及普及,因此未得广泛流传。 而许安在攻下同州城后抄了不少大户的家,偶从一家藏书阁中得到此书,顿时如获至宝。 在他眼里,这书可比什么上古先贤的圣人大道真言要值钱的多,毕竟科学才是第一生产力。 陈康年听完许安的介绍也是连忙郑重的接过这一摞书,看向许安道“多谢将军指点,今日与将军一番谈话真是让陈某茅塞顿开。” 许安不经微笑的点了点头道“陈别驾,好好干,不要让殿下失望。 如果你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来找我,同州如今乃是朝廷的基本盘,殿下对此很是重视。” 陈康年想了想道“倒还真是有一件事想请将军帮忙。” “哦,说来听听。”许安没想到这陈康年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主,不过他也没推辞,毕竟才刚刚夸下的海口。 “我想调一个人来同州帮我。” “谁?”许安问道。 “李文宪,将军可以让他来同州当长史吗。” “原来是他” 许安想起了那个和陈康年一起来军营,一身正气但却有些莽的小伙子,略一思索后点点头道“没问题,这事我会去和殿下提。 不过长史之位已经许了人,是个同州的致仕官员,在同州名声不错,为人也颇为正直,我也考较过他的能力,是个干实事的,到时候希望你能与他好好配合,毕竟治理地方也不可能完全脱离当地人。 至于李文宪,就让他去同州当司马吧,司马协管军事,掌治安,配合的好可以让你少很多麻烦。” “多谢将军。” …… 接下来的几天,许安没有其他事,就天天待在军营内操练士卒,侍卫司里面的新兵太多,战斗力完全达不到禁军要求,得加紧训练。 他制定了新的训练方法,把前世的俯卧撑、仰卧起坐等体术加入到训练之中。 别小看这些东西,合理的体术训练能够让士兵强壮身躯的同时少受很多伤害。 在古代,练兵之法那可都是将门的不传之秘。 不过这些练兵之法说的神秘,但论效果基本比不上现代的这些锻炼之法。 另外还有纪律和军阵,也是许安主抓的重点。 至于朝廷,这段时间则忙着迁都以及与各方谈判的事宜。 其中相里金已经带着左右龙武卫(原保义军改编)前往长安接收城防,并为迎接御驾做准备。 “许都使,监国急诏您入宫议事。”正当许安陪着士兵们一起负重跑步的时候,一名宦官来到军营找到了许安。 “我知道了,我换身衣服就去。”许安点了点头,就让郑冲继续监督士兵训练。 他准刚备回军帐换衣服,却被那宦官一把拉住,急声道“许将军,殿下等得急,就不用换衣服了,快跟咱家去吧。” “这么急。”许安心中一凛,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便跟着宦官径直往行宫而去。 “殿下。”许安在厅堂之中见到了李幼澄,行礼拜见。 李幼澄看着许安一身赤膊衣服,有些惊愕道“许都使,这大冬天的你怎么穿这个就来了,不冷吗,快,去给许将军拿件披风,再起个火炉。” “是。”一旁有宦官连忙去办。 许安拱手道“多谢殿下体恤,末将刚才正与士兵们操练,刚刚传信的公公说事情紧急,所以未曾更衣就来了。” “事情紧急也没有急到连换件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将军可是我大唐的擎天之柱,若是冻坏了,那可是国家的损失。”说到这里,李幼澄不经瞪了那名传话的小宦官一眼。 吓得这名小宦官慌忙跪下,求饶道“奴才也只是担心殿下久等,奴才知错了,还请殿下责罚。” 如今方才二月,天气还比较寒冷,此时已经有宦官拿来了火炉、披风,随着身上的热气消退,冷风吹来,许安确是感觉到阵阵凉意,不经打了个寒颤,连忙披上披风坐到火炉旁取暖。 “待会自己去内侍监领罚,还不滚出去。”一旁的秦继旻不经瞪了那名宦官一眼呵斥道。 “是是,奴才这就滚。”这名宦官连忙连滚带爬的出了大厅。 李幼澄这时才看向许安道“许将军,这次召卿前来确实是有事要与卿商议。” 说罢取出几本奏折示意秦继旻拿给许安。 许安当即接过奏折一本一本看了起来。 第一本是来自顺义节度使姚彦章的。 许安看完之后连忙向李幼澄道贺道“恭喜殿下,姚节使愿归附朝廷,关中统一指日可待。” 李幼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喜事一件,但也有忧的。” “忧的?”许安眉毛微微挑起,继续看第二本奏折。 这是陕州传来的军情,石敬瑭派遣大军两万南渡茅津渡,绕过硖石关,直扑陕州腹地。 “终于来了吗。”许安微微皱眉。 这倒是有些麻烦,不过此事早在预料之中,对此也早有预案,倒也并不慌乱。 那么能让李幼澄这么着急的……许安打开了第三封奏折。 “这是韩相的急递,李从曮接受了殿下的条件,这也算是好事吧。”许安抬头看向李幼澄。 但李幼澄的脸上却是没有半点喜色,只是示意许安接着看下一本。 许安隐隐感到一丝不对,随即又拿起第四封奏折,奏折来自长安,由长安副留守刘遂清和京兆尹李敬周共同署名。 许安打开看完也不经脸色大变“李从曮率兵三万逼近长安,他想要干什么。” 第七十七章 移驾长安 凤翔镇的兵马可不是寻常镇兵可比,其中精锐乃是当年李茂贞留下来的岐兵,真正的百战雄狮,这些年也常常与蜀军和西部的外族交战,实力完全不弱于京城禁军。 当年李从珂夺位之时,这支岐军就出了大力。 如今李从曮一边答应朝廷的条件,一边率三万精锐逼近长安,他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威慑朝廷还好说,但要是他所谓的答应条件只是为了麻痹朝廷,实际上已经降了石敬瑭呢。 许安坐在座位上沉思良久,神色也是阴晴不定,显然也是拿不定主意。 就在此时,李幼澄开口道“许将军,孤准备启程前往长安。” “什么?不可。” 一听这话许安差点直接蹦起来,连忙劝阻道“殿下,如果李从曮真的心怀不轨,长安就会变为前线,此去长安等于是入了龙潭虎穴。 刘遂清、李敬周二人都是墙头草,随时可能再次叛变,若是真的出现了最坏的情况,朝廷丢了长安,至少还有华州、同州、商州之地可以固守,但殿下若是出现不忍言之事,朝廷就再没有指望了。” “李从曮如此咄咄逼人,孤身为监国,难道要如此坐视吗。”李幼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说道。 许安思索了一下说道“殿下,不如由末将前往长安,看看他李从曮到底想干什么。” 李幼澄起身缓步走到许安不远处,与其对视,直到把许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把目光主动移开,她这才缓声道“我知道将军的担忧,但是这长安孤必须前往。 将军刚才言我们还有华州、同州、商州三州之地可以固守,但真要是到了李从曮反叛,长安失陷的地步,你觉得就凭这三州之地挡得住李从曮和石敬瑭的前后夹击吗。 更何况华州、商州如今尚未完全掌控,同州又是刚经战火。孤敢断定,真到了那一步朝廷必败无疑,到那时孤留在哪里还有区别吗?” “这……臣必全力保殿下平安。”许安张了张嘴无法反驳,只好低着头拱手说道。 “孤自然是相信将军的忠心,但是孤为大唐监国,也该为这个国家、朝廷做点事。” 李幼澄缓缓转身,重新向自己的座位走去,眼神之中尽是坚定。 “孤亲去长安坐镇,有大义名份在此,刘遂清、李敬周即便有心想反也得多掂量掂量。 更何况李从曮哪里,如果韩相谈不拢,那也只有孤亲自与他谈,或许还有一线挽回的机会。许将军觉得孤说的对吗?” 许安默然,李幼澄说的确实都是实情。 李幼澄大袖一挥转身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看向许安道“许将军,其他人孤无所谓,但孤需要你站在我这一边。 这个消息,你是除孤以外第一个知道的朝臣。国家危亡之际,有些事只能去搏,哪怕有可能丢了性命。” 沉默半晌,许安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道“臣,愿随监国赴汤蹈火。” 匆匆离开行宫,许安便来到军营直接召集所有侍卫亲军备战。 另一边,李幼澄则再次召开了朝会,宣布要移驾长安之事。 而随着李从曮率兵东来的消息渐渐在潼关之内传开,整个潼关之上仿佛再次被蒙上了一道阴影。 不少朝臣试图阻止李幼澄前往长安,但全部被李幼澄挡驾。 随后这些人又来找许安,但许安同样躲在军营里一个也不见。 期间,唯有张延朗和宋审虔成功和许安见了一面,三人不知谈了什么,随后张延朗以及宋审虔在宣布支持李幼澄前往长安之后也紧闭府门谢绝来客。 没了办法的朝臣们只好日日前往行宫门口哭殿,但面对心意已决又得军方支持的李幼澄完全无可奈何。 三日之后,由侍卫司率马步军兵马一万护送着一支庞大的车队沿着官道西行而去。 …… 官道之上,旌旗招展,大批官军排成队列前后相连绵延数十里。 马车之上,韩昭胤挑起车帘看着两旁的景象,神色越来越难看。 想要下车透口气却被一旁士兵拦住,很快就有将领赶来,对着韩昭胤客气道“韩相,王上有令让我们保护您的安全,这一路上都不太平,还请您理解一下。” 韩昭胤不经怒哼一声,也懒得争辩,直接重新回到了车里。 而这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方一辆极为宽敞豪华的马车之内。 一身便服的李从曮端坐在马车内部的主位之上,身旁则坐着王府长史柳河和节度副使安全之。 柳河看向李从曮不经笑着道“看来我们这位宰相大人是坐不住了,也是,王上这么大阵仗前往长安,谁不心惊呢,怕是那位监国公主此刻已经是惊慌失措了。” 安全之不经大笑道“谁叫他们不给王上辅政之位,既然不答应,那王上完全可以自己去取。” 李从曮则不经微微一笑“你们这像什么样,我们是出兵勤王,不是出兵造反。 如今公主监国,却不见天子,于理不合,朝廷诸公实在是有欠妥当,本王只是去拨乱反正而已。” “王上英明。” …… 潼关离长安走官道大约三百里左右,以大军的前进速度至少需要十天。 随着队伍逐渐靠近长安,大军又一次在一座县城内驻扎休息。 县内的官员早就收到了消息,第一时间赶来迎接。 李幼澄没有去见,只是让张延朗带人去应付。 而她则一路坐车,感到烦闷,便带着几个侍卫下了车缓步来到道路边缘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此时城外不远处的农田之内正有农夫在进行着冬耕。 面朝黄土背朝天,身上晒的黝黑无比却又瘦的骨瘦如柴。 “这就是底层百姓的生活吗。”李幼澄不经喃喃自语。 此时秦继旻走到她身旁轻声道“殿下,外面冷,而且这地方也太脏了,您乃千金之躯,还是远离的好。” “远离?”李幼澄撇了秦继旻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道“去把许将军叫来。” 片刻之后,正忙着安营扎寨的许安骑马赶到,快步走到李幼澄身旁道“殿下,您找我。” 李幼澄看向他道“你不是和孤说过要带孤去民间走走体验一下民生疾苦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第七十八章 集市见闻 “孤要看的是真实的场景,你们这么多人跟着,孤能看到什么,都退下吧。” 李幼澄看着秦继旻带着一大群侍卫准备跟随,不经皱了皱眉头。 “但是,殿下,这乡村野外的,万一有什么危险……”秦继旻一脸的为难。 “就是在这附近走走能有什么危险,更何况有许将军在,派一什侍卫远远跟随就行。”李幼澄说道。 “这……老奴遵旨,老奴也跟着殿下去吧。”秦继旻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敢违抗李幼澄的命令。 “不行,行宫那里没有你十六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这事不能让那些大臣知道,否则少不了麻烦。 你也不用担心,孤就出去一会儿,天黑之前就会回来,好了,就这样吧,不必再多言。” 秦继旻无奈,见劝不住李幼澄只好看向许安道“许将军,殿下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太监放心,我必然不会让殿下受半点伤害。”许安拱了拱手保证道。 片刻之后,李幼澄换上一身普通女子的装束从房子侧门出了宫。 身边除了同样普通士子打扮许安以外,不远处还跟着二十个普通人打扮的侍卫,显然秦继旻不敢直接违抗李幼澄,但却偷偷把护卫人数翻了个倍。 对此李幼澄虽然注意到但也没多说什么。 一路上,李幼澄和许安并肩走在一起,看着两旁清一色青砖绿瓦的宅院,李幼澄开口道“看来这渭南县的百姓似乎生活的还不错。” 许安却不经苦笑了一声“殿下,您住的区域自然是县里最繁华的区域,这里住的可没有平民,而都是县内的士绅富户。” “是吗。”李幼澄点了点头“那我们再走远点看看,对了,我们这算是微服私访,就不要叫我殿下了,免的暴露身份。” “那臣,哦不,我该叫你什么?” “就叫我名字吧,在外你我兄妹相称。”李幼澄想了想道。 “这,似乎有些大不敬了。”许安有些迟疑。 “怎么?纵横疆场的大将军,难道连叫个名字都不敢。”李幼澄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许安被这么一激,当即道“有什么不敢,那殿,幼澄,我们走吧。” “好的,哥哥。”李幼澄点了点头,眼睛笑的时候眯起犹如一道弯月,喊哥哥的时候还特意用了重音,让许安竟有些心惊胆颤。 两人在前面走着拐过一条街道,终于看到了一片破破烂烂的房屋。 李幼澄不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里有一个集市,我们去看看吧。” “好。”许安点了点头。 说是一个集市,其实就几十个人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些破烂,顾客同样都是些穿着破烂的百姓。 集市内没人喊价,一个个都低着头,眼神中尽是麻木。 许安和李幼澄虽然穿着平民的衣服,但至少是衣着整齐,干净,进入这里,如同鹤立鸡群,立马吸引了集市内所有人的目光。 许安和李幼澄随意来到一个摊子前看了看,卖的都是些缺了口的陶罐、打了补丁的破袄,还有一个一个断了弦的琵琶。 “贵人,看上啥,随便买点。”摊主是个妇女,穿着脏兮兮的破烂衣服看不出年龄,眼睛看向两人露出了希冀的神色。 “这些东西还能要吗?”李幼澄看着这些东西有点惊愕的说道。 许安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些东西对于你来说一文不值,但对他们而言却可能已经是最宝贵的东西。” “百姓的日子都过的这么苦吗。”李幼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以前也曾听人说过一些,但对她而言都是一些抽象化的字眼,根本没法想象,直到今天,这些抽象化的字眼终于变成了现实的图画。 许安刚要回答,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妇人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娃冲了过来,直接跪在了两人眼前“就换半石粟米,就半石。” 李幼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连退了两步才稳定了心神,当她看清妇人手中抱的东西时,有点不敢置信的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是啊贵人,健康着呢,给她点吃的就能活蹦乱跳,两升粟米就行,再少一点也不是不可以,求贵人行行好,施舍一点吧。”妇人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你怎么能这样做,这可是你的亲生孩子啊。”李幼澄感到有些无法理解。 “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妇人则是一脸茫然。 李幼澄瞪圆了眼睛看着妇人,刚想说些什么,一旁的许安却是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殿下,一场战乱就可以让数十万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这时候的百姓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何谈养活孩子,穷途末路之时,把孩子遗弃溺死者比比皆是,甚至还有易子而食者,相比之下卖儿卖女实属平常,若是能卖到一个好人家,兴许还能给孩子挣得一条出路。” 听到许安所说,李幼澄整个人都愣住了,刚刚准备脱口而出的那些义正言辞之语此刻竟显得那么苍白。 她嘴唇颤动了半天,终于道“官府难道不管吗。” 许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天下大乱之时往往也是贪官污吏横行之时,就算有个别清廉之官员,面对这连年的天灾人祸也是无能为力。” 当李幼澄目光再次投向眼前的妇女之时,眼神已经变的柔和,她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拿出了一两碎银,这是她出门时秦继旻特地给她备的。 “这个够吗。” “够,够,小草以后就是您的人了。” 妇女似乎生怕李幼澄反悔,飞快把银子揣怀里然后把手中女孩往李幼澄身旁的许安手上一递,然后飞快的走了。 李幼澄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们走吧。” 就当她准备离去之时,突然呼啦一下,四面八方围拢了上来十几个人。 这些人有的手里拿着物件,有的也是抱着孩子,纷纷祈求李幼澄大发慈悲买下他们手中的东西。 “贵人,你看看我家这小子,身体健壮,关键还吃的少,也只要一两银子,不,半两就行。” “贵人,我家这弓可是家传宝弓,曾经射死过山中大虫,一钱银子您就可以拿走。” …… 这么多人拥挤在身边七嘴八舌,甚至还有当场跪下认干娘的,李幼澄哪里见过这场面,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第七十九章 出城 “退后退后。” 在集市外面随行的一众护卫见到李幼澄被一群人围住,生怕出什么意外,第一时间手持武器赶了过来将人驱离。 “不要伤害他们。”李幼澄连忙叫道。 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许安和李幼澄离开了集市。 许安手里还抱着那个刚买来的小女孩,女孩很乖,全程没有哭闹,虽然全身脏兮兮的,但眼睛很明亮,就这么盯着李幼澄和许安两个人。 “她怎么办?”许安指了指女孩看向李幼澄问道。 李幼澄思索了一下叫来了一名侍卫道“你把她带回去交给楚尚宫,就先养在宫中吧。” “是。”侍卫领旨之后带着小孩就往行宫的方向而去。 其他侍卫见已经四周安全,便再次四散隐匿开来。 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街道的角落中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眼神中尽是贪婪之色。 “怎么了?”路上,许安看李幼澄有些兴致不高,开口问道。 李幼澄犹豫了一下道“我刚才是不是应该帮帮那些人?毕竟买下那些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钱。” “帮不过来的,天下穷苦之人千千万,就算只是这关中,也有上百万苦苦挣扎求存的百姓,你现在的钱能帮十个一百个一千个,还能帮十万个一百万个吗。” 许安此时停下了脚步,看向李幼澄道“如果你真的想帮他们,就好好治理这国家,先从这关中开始,因为你如今是大唐监国,真的有能力改变他们的生活。” 李幼澄看着许安的眼神,心底油然生出一股使命感,重重的一点头道“如果朝廷真的能在关中站稳根基,我会尽一切努力治理这个国家,改善民生。” “臣必然会全力辅佐殿下。”许安也是郑重道。 两人此刻近在咫尺,目光对视,李幼澄突然感觉这个样子似乎有些暧昧,脸色微微一红,连忙移开目光道“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李幼澄和许安在县城内逛了将近一个时辰,期间,她看到了家徒四壁只能吃糠咽菜的百姓,看到寒冬腊月仍然赤脚光膊躲在四面漏风的房子内瑟瑟发抖的孩童,还看到无数的鳏寡孤独,家里的壮年男丁因为各种原因死去,失去顶梁柱只能在家里等死的场景。 越看,李幼澄感觉自己越难受,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她似是在询问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我大唐百姓的日子难道都这么困苦吗。” 许安随口答道“这还算好的了,县城内至少还有些秩序,再烂的秩序总好过没有秩序,但要是在县城外,那些完全失去秩序的乡村,百姓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什么?这还不是最惨的?”李幼澄猛地回头看向许安,目光里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这个……”许安没有想到他随口一句回答竟然引得李幼澄这么大的反应,但他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我想去看看。”李幼澄道。 “要不还是算了吧。”许安看了看李幼澄的面色劝道。 突然直面这些底层惨状,对于她一个过往一直岁月静好的天潢贵胄而言一时确实有些难以接受,她今天看的已经够多了,许安准备带她回宫休息休息。 但李幼澄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我要去看,你说了我是监国,我有这个责任去了解,去知道我的子民的真实情况,今天既然出来了就不用等下次了,今天一并看完。” “那……好吧。”面对李幼澄那坚定的眼神,许安还是同意了。 挥手招来侍卫统领,让他去找两辆马车。 “这……将军,出城是不是不太安全。”侍卫统领有些犹豫。 “就在近郊走一走,不会离的太远,城外有军营驻扎,不会有危险的。”许安说道。 “那好吧。” 面对大将军和监国殿下两人的意志,侍卫统领不敢违抗,连忙就去准备。 侍卫统领去了县衙,以皇家的名义借调了两辆马车,又要了一张附近的地图。 许安和李幼澄一辆,其他侍卫一辆先后离开了渭南县向着最近的村镇而去。 而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那双贪婪眼睛在注视着他们离城之后也跟着离城,很快消失不见。 “这……难道没人管吗。” 在前往附近乡村的路上,看到一路上不断出现的尸体骨架,野狗乌鸦正围拢着啃食,李幼澄只感觉整个人胃里翻江倒海。 要不是曾经亲临战阵看到过大军厮杀,让心智坚韧了不少,怕是此时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许安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 神德乡,是最靠近县城的乡镇,神德乡下属的一个村落内,马车停在了村外,在命令侍卫们在村外等候之后,李幼澄便和许安进入了村内。 但没走多久,就听见一阵吵闹声从不远处传来。 李幼澄和许安循声走了过去,只见在一间破败的泥瓦房外,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正在从屋子里往外搬着东西。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死死抱着一个官差的大腿,而官差手里则抱着一个瓦罐,老妇拼命哭喊道“这是我们家最后的粮食了,你要是收走了我和孙子就全都要饿死。” 屋子里面,传来一个娃娃哇哇大哭的声音。 那名官差却是毫不理会,脸上更无半分同情,挣扎了几下见老妇人死不松手,飞起一脚踹在她胸口骂道“老不死的东西,交不上税就得拿东西抵,你全家死不死跟老子有什么关系,给我滚开。” 老妇被踹翻在地,挣扎的爬不起来,但嘴里还在呜咽哭嚎道“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畜牲,我丈夫被征徭役死了,我儿子又被征召民夫死在了战场上,现在你们又要饿死我们祖孙,苍天啊,你为什么要不一道雷劈死这些畜牲啊。” “老东西,你找死。”官差被骂不经勃然大怒,拔出腰间佩刀就要把老妇砍死。 此时破屋周围已经围拢了不少村民,但面对这一幕却无人阻止,这些人的眼里只有麻木和恐惧。 眼看这一刀就要要了老妇的命,突然一声厉喝在不远处响起“住手。” 随即一柄长刀飞掷过来,将官差手中刀刃给打歪了过去。 “谁,竟敢管官府的闲事。”官差勃然大怒,当即转头,看到一男一女正昂然立在人群之中怒视着他。 第八十章 苛捐杂税 “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害命,入室抢劫,你们到底是官差还是强盗,难道不怕王法森严吗。”李幼澄走上前,愤怒的盯着那名举刀想要杀人的官差呵斥道。 “呦,找茬的?胆子挺大啊,长的也很不错啊。” 那名官差看到李幼澄的容貌,刚刚还愤怒的眼神立马变的色眯眯起来,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李幼澄,同时嘴中继续调笑道“王法?告诉你老子就是王法,老子待会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王法。” 此时其他几名官差也围拢了过来,一脸猥琐的盯着李幼澄,其中一个冲那持刀官差说道“头,这妞长的真漂亮啊,要不给您抓回去做个暖房的婢妾如何。” “哈哈哈,好,正合我意。”一众官差不经哈哈大笑,同时向着李幼澄逼近走去。 “你们……混账。”李幼澄整个人不经被气的浑身发抖。 许安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护在李幼澄身前冷声道“你们都是渭南县的衙役吧,你们做的很好,等待会见到了渭南县令,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但那些官差一听到这话不经笑的更加肆无忌惮,那名持刀的为首官差更是狂妄的笑道“哈哈哈,他说什么,要去找县令告我?你可知道县令和我什么关系,那是我七舅姥爷,你们尽管去告,看看到时候是谁被抓进去。” 因为许安和李幼澄此时都穿着平民的衣服,虽然干净整洁但在这些官差眼里也不会把他们当作是什么大人物,自然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在告官之前,这个小娘子得留下让兄弟们爽爽,兄弟们,这些人竟然敢妨碍公务,把他们抓起来。” “是。” 一群官差立马拿着锁链、水火棍,如狼似虎的冲上来就要拿人。 “给我拿下。”许安一声怒哼。 此时村外的侍卫们已经听到了动静靠了过来,听到许安的命令当即拔出佩刀冲了上来,将许安和李幼澄护在身后,并与这些官差交战起来。 这些官差平日里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但这些皇宫护卫可都是战场上的百战老兵,而能被选中作为大内侍卫的,无论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联合作战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没过几个回合,这些官差就全都被打趴在地,鲜血流了一地。 如果不是李幼澄不让杀人,这些人恐怕已经人头落地了。 “杀,杀人了。”周边的村民看到这几个人竟然敢打伤官差,不经吓得面如土色四散而去,生怕被牵连。 李幼澄喊了几声没喊住也就没有再管,而是上前走到那名官差头子面前冷冷的看着他道“你现在可以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啊,贵人饶命,贵人饶命,我不是个东西,我畜牲,刚才是我嘴贱冒犯了贵人,还请贵人大发慈悲,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这名官差头子见到李幼澄,知道踢到铁板上了直接爬起来也不管地上满是砂石,“砰砰砰”就磕了几个响头,鲜血瞬间浸染了地上的沙土。 他不是蠢蛋,眼前这个女的出门随身能带这么多护卫,而且个个身手这么高,这哪里是普通人啊,想捏死他一个底层的官差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他心中不经暗骂,你这么一个大人物干嘛要穿着这么普通,还来这种脏乱差的乡间野外,今天真是活该他倒霉。 在命令侍卫扶起还躺在地上的老妇人之后,李幼澄怒视着这几名官差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抢这老人东西?” “因为她交不上税,我们只好拿东西抵债。”官差连忙解释道。 “没有,夏秋两税我们早就交了。”老妇人哭喊着说道。 “放屁,老子今天收的是丁税,你们家不出徭役就得缴纳。”官差转头怒骂道。 “你闭嘴。”李幼澄对着官差怒道。 一旁的侍卫拿起刀鞘直接就砸在了官差的头上,官差被砸的头破血流,但哪怕再怎么疼痛也不敢叫出来,只好捂着头在地上哼哼。 这时一旁的许安开口道“我记得丁税的征收对象是15到60岁的男丁,这一家仅祖孙两人,老的老小的小,哪个需要缴丁税?” 官差答不上来只好嘀咕道“这上面这么规定,我们就怎么收,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到现在李幼澄哪还不明白,怒喝道“私收苛捐杂税,这个县令,该杀。” 许安则是在旁边默然摇头,私收苛捐杂税的地方岂止这么一地,有良心的少加一点,没良心的……就不说了。 侍卫统领在一旁问道“小姐,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李幼澄想了想道“把他们身上的钱全部留给这家作为赔偿,你们派两个人先把他们押回县衙去,等我回去再找那个县令算账。” “这……小姐,这样保护您的人是不是就太少了。”侍卫统领有些为难的说道。 “无妨,我再转转就回去了。”李幼澄摆了摆手。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老妇人在一旁对着李幼澄千恩万谢。 两名侍卫领命,当即押着几名官差返回渭南县城。 李幼澄转头看向老妇人,将几名官差身上搜出来的银钱给她后便指了指一旁破败的屋子说道“老人家,我们能进去坐坐吗。” 老妇人诚惶诚恐的接过银钱,有些犹疑道“贵人,这房子太破了,不适合您进去。” “无妨的。”李幼澄对她笑了笑,随即便向房屋内走去。 老妇人犹疑了一下连忙跟了进去。 低矮的房屋,房间之内除了一个土坑和一堆稻草外就只剩下几个破陶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一个小孩正缩在角落里,身上仅仅披着一件破麻布,身上盖着稻草正瑟瑟发抖。 李幼澄默默的看着房子内的一切,此时有侍卫从马车上拿来凳子请李幼澄和许安坐下。 李幼澄把凳子给了老妇人,又让拿了一件衣服给了那小孩,这才自己坐在了脏兮兮的土坑上。 看见老妇人紧张的样子,李幼澄连忙道“老人家,你不用害怕,我就只是想问你些问题。对了,你们家男人呢?” “都死了,一个死在徭役上,修城时被石头砸死的,还有一个被征了民夫去打仗,几年没回来,估计也是死了。”说到这里老妇人不经开始抹眼泪。 李幼澄沉默了一下又问道“那你们平日里怎么过活的?” “挖野菜,啃树皮,有时候去城里做个活计能挣几个铜板,运气好的时候做个陷阱能抓点小型野兽什么的……” 第八十一章 臣等正欲死战,殿下何故先降 从老妇人家里出来,李幼澄走路一个不稳险些跌倒在地。 许安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待李幼澄重新站稳之后,她的目光看向许安,此时眼眶还是红的。 “许安,我该怎么做?” “第一步,先站稳关中之地,然后再慢慢进行改革富国强民,若是可能,想办法结束割据,结束战乱。 天下积弊已久,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唯有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循序渐进,此事急不得。”许安答道。 “需要多久?” “不清楚,但时间应该会很长,可能会耗尽我们一辈子。”许安缓缓说道。 “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李幼澄点了点头,此刻她的眼神之中带着无比的坚定。 “不再走走了?”许安问道。 “不用了,该知道的我已经都知道了,接下来就要看行动了。” “好,那我们回去吧。”许安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黄昏,冬季的天总是黑的比较早。 回到村口,李幼澄和许安上了马车就沿着官道向县城赶去。 马车内,李幼澄一直沉默,许安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今天的所见所闻,因此也没出声有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李幼澄突然道“许安,你说这场战争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 “什么意思?”许安一愣。 李幼澄看着他,眼神极为认真的说道“今天走了一天,我也看明白了很多东西,百姓之所以如此困苦,其中战争带来的影响最为巨大。 若是没有战争,百姓能生活的更好,如果能天下一统,也不会有那么多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你说我到底该不该继续和石敬瑭继续打下去。” 许安直接就傻了,这啥意思。臣等正欲死战,殿下何故先降? 他带李幼澄出来走走主要是想带她多了解了解民间疾苦,好为日后治国理政提供帮助,但没想到竟然让李幼澄直接升起了投降的念头。 不过仔细一想,李幼澄说的其实没错,若是能够天下一统,结束割据,百姓拥有稳定的生活无论如何过的也比现在好。 如果不是他知道后面的历史的话,或许他真的会支持李幼澄这个想法。 但可惜,这是五代十国,从前唐灭亡到宋灭北汉结束割据,乱世如今还没过去一半,你就算投了也毫无意义啊。 注视着李幼澄那真诚的目光,许安缓缓摇了摇头“殿下此言差矣,即便你不愿与石敬瑭继续争天下,但这天下也不会因此而安定下来。 先不说南方有八国割据,北边还有契丹人建立的辽国对中原虎视眈眈。 就说那石敬瑭建立的后晋就不像是能坐稳天下的模样,先不说其得国不正,隐患良多,就单说他认契丹人为父,就这一点,天下就绝不会因此承平,我央央华夏,怎可臣服于蛮夷。” “你的意思是晋朝国祚不会长久?”李幼澄听出了许安话里的意思。 “不错,如果臣预料不错,不出十年后晋必亡。 而殿下您乃大唐正统,要做的就是励精图治,以待时变,进而夺取天下,结束这乱世。”许安掷地有声的说道。 历史上,从石敬瑭936年称帝建立后晋到灭亡,后晋国祚总共11年,而现在已经是937年,更何况原历史上还没有许安这个变数,如今的时空,后晋灭亡的速度可能会更快。 “我真的行吗?”李幼澄显然有些不自信。 “殿下天纵之资,必然可以。” 不行也得行啊,许安心中大喊,拼命给李幼澄打着气。 “好,我相信你,就让我们一起努力。”李幼澄眼神中重新焕发起自信的神采。 “臣必定鼎力辅佐殿下。” 呼,总算打消掉这丫头投降的心思了,许安松了一口气,正想再说些什么给她鼓鼓劲,突然马车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人喊马嘶,紧接着就是侍卫们的怒喝之声。 “不好。” 许安心中一惊,连忙掀开车帘查看外面的情况,一眼之下,不经倒吸一口凉气。 官道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上百个衣着破烂却手拿武器之人,其中有十几个还披着破烂甲胄,骑着马,手持制式兵器。 “怎么了?”李幼澄边问也边向外面张望。 “应该是土匪。”许安心中不经一沉。 “你们想干什么。” 十几名护卫连忙挡在李幼澄所乘坐的马车前面,其中侍卫统领厉声喝道。 领头的一名山匪呵呵冷笑道“干什么?看不出来吗,打劫啊,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此时一个衣着破烂的人站在一名明显是山匪头目的人旁边道“大王,我看的真真的,那马车里的女人很有钱,掏银子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有我看到她头上带的玉簪,少说值几十两银子。 还有您看,出趟门随身能带这么多护卫,而且长的还细皮嫩肉,那叫一个水灵,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妥妥的大肥羊啊。” “好,不错,今天抓到人,老子算你首功。”山匪头子扛着一柄狼牙棒,哈哈大笑道。 许安出了马车皱眉看着这群马匪道“你们想要钱,我可以给,只要你们让我们过去。” “哈哈哈哈,行啊,现在拿一千两白银出来,老子就让你们离开。”山匪头子再次大笑道。 “可以,但我们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你让我们派人回去取一下。”许安说道。 山匪却是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许安道“你当老子傻啊,让你们回去通知官府的人来救你们是吧,老子直接把你们抓了再去要钱不就行了。兄弟们,给我上。” 许安神情一沉,这群家伙果然没那么好忽悠。 “殿下,大将军,你们快走,我们拦住他们。”侍卫统领当机立断。 此时山匪们已经冲了过来,人数差距太大了,而且对方还有骑兵,正面硬碰硬绝对不是对手。 “好。”许安也不犹豫,当即来到车夫的位子上,调转马头就驾着马车朝反方向跑去。 “追,不要让肥羊跑了。” 山匪头子一看当即命令手下那些普通山匪围攻那十几个护卫,而他则带着十几名骑马山匪向马车逃跑的方向直追而去。 第八十二章 逃亡 “拦住他们。” 十几名护卫结成战阵试图阻拦土匪的追击。但两条腿的速度哪里跑的过骑兵,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土匪追着马车而去。 “队长,现在怎么办?”有侍卫问道。 “这里离县城不远,想办法杀出重围回去搬救兵。”侍卫统领焦急道。 这些土匪大部分都是些刚放下锄头不久的流民,十几名精锐护卫联手,虽然人数是他们的五六倍但却难以奈何他们,反而被他们一点一点杀出了重围。 此时两辆马车还剩一辆,找到机会,侍卫统领一刀砍断拉车的绳索,翻身上马就向着县城方向狂奔而去。 “许安,现在怎么办。” 李幼澄坐在马车内有些慌乱的看向后面那些追来的土匪。 就算贵为监国,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许安也是眉头紧皱,马车的速度太慢了,根本甩不脱。 “殿下,麻烦你出来一下。” “怎么了?”李幼澄不解,但还是乖乖按照许安的要求来到马车前的踏板之上。 许安一手挥动马鞭一只手直接抱起李幼澄将她放到了前方的马背上。 不重,但也不轻,身材苗条但是有肉。这是许安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想法。 “啊。” 突如其来的情况则让李幼澄不经尖叫了一声,随即她便紧紧抱着马脖子喊道“我不会骑马。” 许安见状随即一个翻身也到了马背之上,然后一刀砍断了连接马车的绳索。 “殿下,不要慌,有我在。”许安紧紧搂住李幼澄的腰骑马继续狂奔。 李幼澄就这么被许安抱在怀里,一时俏脸通红,这样似乎太亲密了一点吧,要是被人看到……羞死人了。 李幼澄在马背上胡思乱想,但许安此时可顾不得这么多。 他们这匹马是匹良马,比后面那些土匪所骑的驽马强了不知多少,但架不住它载着两个人啊。 在狂奔一段时间之后明显感到马速开始降了下来。 看着身后正在不断接近的土匪,许安一咬牙,调转马头就向最近的山林跑去。 “快把小娘们交出来,饶你不死。” “速速投降。”后面的土匪不断呼和。 就在此时,其中一名土匪骑马狂奔,已经接近到许安身后数米的距离,只见他高高举起自己的长枪就向许安后心猛刺而去。 “小心。”李幼澄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尖叫了一声。 许安连忙双腿用力夹住马腹,左手抱着李幼澄猛地侧身闪避,随即头也不回的右手回刀横砍。 “当”的一声,马匪连忙将枪竖起格挡。 但不料许安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刀顺着枪身一路下滑,直接劈到了马匹头上。 坐骑吃痛,嘶鸣一声不受控制的就向一侧狂奔而去。 许安则回过身继续策马狂奔,李幼澄不经长吁了一口气。 但危机却并没有解除,因为骑马的有十几个土匪,都在不断靠近他们,而他此刻离那片山林还有段距离。 “怎么办。” 许安此刻也是心急如焚,一旦被土匪赶上包围那一切都完了,他虽然是大将军,但以一敌百那只存在于话本小说里,真正的战场上单兵作战一打二都极为吃力,更别说十几个骑马土匪了。 眼看就要被追上,突然他看到那名因被他砍伤马头撒腿狂奔的驽马,计上心来。 “拼了,抓紧我。”许安对着李幼澄大喊一声,深吸一口气用手抓紧缰绳猛地一刀刺入了马屁股之中。 这匹骏马当即痛的一声长嘶,随即向前狂奔而去。 “啊……”马匹的突然加速吓了李幼澄一大跳,本能的回头死死搂住许安的脖子,臻首更是直接埋在了许安怀里,不敢去看两边。 许安此时正拼命让自己在发狂的马背上坐稳,一时也没有注意李幼澄这极为亲昵的动作。 马匹吃痛下爆发出来的速度果然极快,没两下就把即将追上的一众土匪给甩在了后面。 不过这种爆发速度只是一时的,很快马匹就又慢了下来,于是许安又是一刀…… 就这么来来回回七八刀,这匹马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即便是吃痛速度也难以加快,而且还有愈来愈慢的趋势。 好在山林已经近在眼前,随着两人到达山林边缘,此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许安一把拉住已经无比虚弱的马匹,抱着李幼澄跳下马背,便连拉带拽的带着李幼澄往山里跑。 山林之内无法跑马,那些土匪见状也只得骂骂咧咧的下马,跟着追入山中。 “不,不行,我跑不动了。” 现在的山林可都是原始山林,没有修好的山路给你走,到处都是坑坑洼洼。 李幼澄一个女子,今天本就走了一天的路,此时咬着牙被许安拉着爬了片刻的山路,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抱紧我。” 许安看了看后面穷追不舍的土匪,一咬牙把李幼澄往身上一背,然后继续爬。 “你还坚持的住吗。”片刻之后,看着满头大汗的许安,李幼澄有些心疼的问道。 李幼澄再怎么轻也有八九十斤,背着一个人爬山,哪怕许安这一世体格健硕,没过多久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放,放心,臣必,必定不让殿下落于这些土匪之手。”许安咬牙坚持。 “许将军,要不你把我放下吧,以你的本事肯定能跑掉。”李幼澄有些不忍的说道。 “不行,哪有臣子独自逃生的道理,况且殿下千金之躯,一旦落入这些土匪之手,后果不堪设想。”一处小坡上,许安紧咬牙关拉着一棵松树攀登了上去。 “我会从悬崖上跳下去,我就算死也不会辱没皇家威严。”李幼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许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说什么傻话,殿下放心,有臣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抓住他们,第一个抓到人的,我给他一个月肉吃。” 土匪头子在后边呼和着带着人不断逼近正在逃跑的两人。 “哦哦哦……” 听到能连吃一个月的肉,这些土匪不经嚎叫起来,跟打了鸡血似的向前追去。 许安背着李幼澄再次爬上了一个小坡,此时他已经有些感到精疲力尽。 他一把把李幼澄放下来,抽出佩刀道“殿下,这么跑下去我们都跑不掉,这个位置不错,一夫当关,你快跑,我来挡住他们。” 第八十三章 非法调兵 “不行,一起走。”李幼澄咬着牙断然拒绝。 “别犹豫,你快走,就算我落在他们手上他们也不会杀我,还得留着我要赎金,但你一个女的绝对不能落在他们手上。”许安一推李幼澄对着她吼道。 “那,你保重,我一定会救你的。”李幼澄深深看了许安一眼,没有再犹豫,转身低一脚浅一脚的向山林深处跑去。 目睹着李幼澄离去,许安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转身看着追上来的山匪,嘴中低吼一声“来吧。” 随即紧握手中佩刀就迎了上去。 …… “什么?幼澄和许安被山匪追杀,生死不知?”李徽瑶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临时行宫之内,那名侍卫统领第一时间赶了回去,没有惊动其他人而是直接找到了内侍监秦继旻。 而秦继旻则第一时间告诉了临时代替李幼澄坐镇宫中的永安公主李徽瑶。 而这个消息无疑如同平地惊雷,无论是李徽瑶还是秦继旻都是慌乱不已。 如今朝廷西狩,天下大乱,李幼澄监国之后好不容易重新整合出来的力量一旦李幼澄出事,不知要出多大乱子,甚至整合朝廷分崩离析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徽瑶连忙道“那还不派人去找,把皇宫侍卫全部派出去,再去军营调兵,一定要找到幼澄。” 秦继旻应了一声,但眼睛随即转了转凑上前道“殿下,如今时局,监国与许都使遇险之事不好大肆宣扬,否则容易出现不可测的情况,最好还是悄悄寻找。” 李徽瑶不经一脸不悦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顾忌这个,那你说,该怎么办。” 秦继旻忙道“老奴建议,殿下和老奴亲自去一趟军营,去找马军司郑都指,郑都指是许都使的亲信,骑兵速度也快,能够第一时间赶去援救监国殿下。而且我们直接去还能省去调兵的时间,更为快捷。” “好,就听你的,备车,本公主要去军营。”李徽瑶毫不犹豫的道。 侍卫司马军营地,郑冲正在按许安教授的办法继续训练新兵,在听说永安公主和内侍监秦继旻到来之后,心中一惊,连忙抛下手中事务前去面见两人。 看见永安公主,郑冲刚想行礼,李徽瑶便已经急急道“郑将军,你马上派人去神德乡附近,幼澄和许安有危险。” “什么?”郑冲一脸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秦继旻连忙在一旁进行补充,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竟然会有这种事。”郑冲脸色一变,毫不犹豫道“末将知道了,我这就亲自带人去寻找殿下和许都使。” “关于这附近山匪的情况,渭南县县令应该会知道。”秦继旻连忙提醒。 郑冲点了点头“公主和太监等我的消息吧,事情紧急我这就去安排,末将告退。” 说罢对着两人一拱手便出了营帐。 片刻之后,从马直两千骑兵第一时间被迅速集结了起来。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军营中其他人。 收到消息的马凉连忙赶了过来,如今他已经升任了马军司副都指挥使之职。 同时还有原铁林都副指挥使陈开,如今升任马军司都虞侯一职。 “郑都指,调兵需要枢密院军令,你这么私自聚兵怕是不妥吧。”眼见郑冲要带兵出营,陈开当即拦在了大军面前。 因为秦继旻告诫过,不能泄露监国遇险之事,郑冲没法解释,只好道“本将有十万火急之事,还请陈虞侯让开,事后一切责任由本将一人承担,与任何人无关。” “不行,本将执掌军法,绝不能坐视你知法犯法,所有从马直将士都给本将听着,现在全部回营,本将不追究尔等责任,否则一律军法从事。”陈开脸色一板,坚持道。 “本将说了,一切罪责本将事后自会承担,与他人无关。” 见陈开不肯通融,郑冲不经怒哼一声,随后看向一旁沉默不言的马凉“马副都使,你的意见呢。” 马凉看着剑拔弩张对峙的两人,沉默片刻突然眼睛发白口吐白沫,晕倒在地。 “快,副都指突发恶疾,快找军医救治。”马凉的几个亲兵当即抱着马凉冲向了军医所在的帐篷。 郑冲脸上不经露出了笑意,从马直是他的老部队,如今的从马直都指挥使是他最初的副手,第四营副指挥使关胜,后来被许安提拔为一营指挥使,如今更是成了从马直的一把手。 论在从马直中的威望,只要马凉不阻止,那他的命令将畅通无阻。 随着郑冲带领从马直上千骑兵狂奔出军营,一旁被无视的陈开不经脸色铁青。 “虞侯,现在怎么办?”一旁有亲信问道。 陈开铁青着脸道“无令调兵,这是谋反,你马上去步军司营地通知程都指让他戒备此事,我这就是面见宋枢副。” 半路上,虽然强行把兵带出来了,但为了安定部下心思,郑冲还是把事情原委和关胜等几个心腹手下大概说了。 一听到是去救驾,所有人心里都不经松了口气。 郑冲当即道“关胜,你先带人马去神德乡附近搜寻,我带人去问问那个县令关于附近山匪的情况。” “好。”关胜点头。 片刻之后,从马直分为两部分兵分两路而去。 …… 山坡之上,许安凭借武艺和狭窄的地势一连斩了四个土匪,一脸凶煞之气。 其他土匪一时被气势所慑,竟然不敢上前。 “上啊,将他拿下。” 此时山匪头子已经带着人从其他地方上了小坡将许安包围,大声呼和着 很快山匪头子提着狼牙棒上前恶狠狠的说道“抓不到那妞抓你也行,就不知道你能值多少钱。” 许安手拿佩刀与他们对峙,就在此时,一道女子惊慌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救命。” 许安转头,看到刚刚明明已经逃的不见踪影的李幼澄竟然折返了回来,并快步向许安这里跑来。 见到这一幕,许安眼珠子差点给瞪圆了,大姐,你玩我呢,我在这里拼死给你拖时间,你回来干嘛。 不过下一刻他就知道了原因,只听见“嗷呜”一声吼叫,此时天色渐暗,一只灰黄色的大狼从山林中走出,睁着绿油油的眼睛注视着人群。 第八十四章 西北狼 这匹狼身长足足有一米五,高将近一米,体型硕大,张嘴露出獠牙。 它想要上前攻击李幼澄,却又忌惮不远处的人群,突然它“嗷呜”一声仰天长嗷。 不到片刻,山林深处便出现一对对绿油油的眼睛。 许安见状也顾不得眼前的土匪,连忙向李幼澄的方向快步跑去。 “该死,怎么会有这么多狼。” 看着群狼步步逼近,土匪老大心中暗叫倒霉。 西北狼乃关中本土物种,凶猛壮硕,体格高大,五代时期因战乱导致人口减少,狼群的活动范围渐渐扩大至农耕区边缘,眼前的狼群少说也有四五十只。 “老大,现在怎么办,还抓人吗?”一旁的小弟靠近问道。 “抓个屁,天快黑了,再不走你就等着喂狼吧。”山匪老大怒骂了一声。 在山林里和群狼搏斗,还是晚上,就他们这十几个人,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随着狼群逼近,一群土匪赶忙汇合到一处,背靠背的向山下而去。 而群狼虽然对他们虎视眈眈,但十几个人类聚集在一起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最终还是没对他们主动出手。 而随着群匪离开,狼群的目光全部转移到了另一侧的许安和李幼澄身上。 许安本来想趁着狼群被群匪吸引的空档带着李幼澄悄悄离开,但刚走两步,突然一声狼嚎响起,一只一米多长的西北狼一跃而起拦在了两人身前。 李幼澄吓得一声尖叫躲在了许安背后。 “许安,怎么办啊,我们不会真被吃掉吧,我怕。” 想象到待被狼群咬死,然后啃食她的尸体的景象,李幼澄是真的慌了,哪怕刚才被那群山匪追也没现在这么害怕,清丽的脸蛋此刻梨花带雨,声音还带着哭腔。 毕竟只是一个才十八岁的丫头,这要是在后世高中还没毕业呢。 不过此时许安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这畜牲可不是人,完全没有交流的可能性。 狼群已经彻底将两人包围,随即!在最初那只巨大的头狼的嚎叫下,其中两头狼猛地扑出从两侧攻向许安。 “孽畜,找死。” 许安一声大吼,猛地后退背靠大树,随后出刀斩向了两狼。 “呼……”许安喘着粗气。 虽然逼退了两只西北狼的攻击,还伤了一匹狼的爪子,但他的左臂也被狼爪划破,三道爪痕连皮带肉的给撕扯了下来,血流如注,疼痛让他的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没事吧。”李幼澄连忙给他检查伤势。 而此刻又有两头狼蓄势待发准备向他们发起下一轮攻击。 许安知道这样下去两人必死无疑,他没有去管自己的伤势,而是看了一旁身后的一处小悬崖,忍着痛道“殿下,是生是死,就看天意了。” 在狼群再次冲上来之前,许安直接抱着李幼澄就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小县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下官立马整改,还请将军暂息雷霆之怒啊。” 渭南县衙后堂,郑冲带着兵直接冲了进来,,渭南县令见到这个阵仗吓得是魂不附体,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请罪,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冲一身铠甲,虎目圆睁瞪着这渭南知县喝问道“我问你,你们渭南县城附近是不是有一伙土匪。” “这个,将军,我们这附近的土匪不少,不知道将军说的是哪一股。”渭南县令一愣,忙问道。 “在神德乡附近,有上百人,还有十几匹马,领头的土匪武器拿着的是根狼牙棒,长相……” 郑冲把侍卫统领所说的内容和这名知县大概重复了一下。 知县连忙道“我大概知道将军说的是谁了,应该是老狼山的土匪,他们匪首的绰号叫黑煞星,是逃兵出身,在这附近经常打家劫舍。” “既然你知道附近有土匪,为何不剿灭,还容得他们在这附近肆意呈凶。”郑冲大怒,一把拎起知县的衣襟怒骂道。 县令吓坏了,连忙解释道“将军容禀,那群土匪凶悍,又隐藏在山中,我这小县也就衙役二三十人,根本没有力量去剿灭他们。不知可是这帮土匪冲撞了将军?” “冲撞本将?哈哈哈哈,你最好在心里祈祷这群王八蛋没有闹出大事,否则不但他们要死,你渭南县衙所有人也都要死。 快,马上派个熟悉路的带我们去老狼山。”郑冲怒极反笑道。 “是是,我们县捕头王安熟悉情况,让他带你们去。”渭南县令连忙让手下去叫人。 很快,一个老捕头马上被叫了过来,片刻之后,郑冲带着兵马就直奔老狼山而去。 …… 宋审虔府邸 主位之上宋审虔面色有些凝重,一旁的侍卫司步军都指挥使程横和马军司都虞侯陈开则恭敬的坐在两侧。 陈开说道“副使,郑冲私自调兵出城,分明是意图谋反,还请枢副下令,调集兵马抓捕郑冲。” 宋审虔沉吟着没有说话,就在此时,出去打听的亲兵急急忙忙走了进来,然后对着宋审虔耳语了几句。 宋审虔脸色不经微微一变“看来要出大事了。” “副使,是要出什么大事?”程横开口问道。 宋审虔起身在大厅内来回踱了几步,道“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本官现在要进宫面见监国。 郑冲,程横,你们两人马上回军营,这两天都不要离开,随时准备集结兵马,但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都等本官回来再说。” 渭南县令给李幼澄安排的临时住处是本县一个大户人家临时腾出来的,门口有内殿直的士兵把守。 宋审虔刚刚来到门口,就看到不远处又有几名官员走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工部尚书崔居俭。 宋审虔思索了一下还是先迎了过去,笑着拱了拱手道“崔尚书,天色都黑了,还来宫里办事呢,果真勤勉啊。” 崔居俭出身五姓七望之一的博陵崔氏,出身高贵。 虽然五代时期门阀士族的影响力已经大大降低,但仍然不可小觑,而且他个人在朝中的声望也是极高,在清泰朝时是最有望拜相的几人之一。 崔居俭看了一眼宋审虔,拱了拱手道“宋副使不也来了吗,正好,我有一事想要询问宋副使。 听闻侍卫马军司突然调兵进城,并且还恃凶强闯渭南县衙,不知此事枢密院是否知情?” 第八十五章 隔绝内外 面对崔居俭的质问,宋审虔却是不慌不忙道“马军司的日常事务都是归侍卫司管辖,我也是刚刚知道此事,或许是出了什么急事吧,所以特来面见殿下相询。” 崔居俭点了点头“即是如此,本官也正有此意,那宋副使,你我一起去面见监国吧。” “崔尚书请。” “宋副使请。” 宋审虔点了点头,随即和崔居俭并肩向行宫而去。 守卫行宫的的将士见到是两人也不敢怠慢,迎两人到厅内等候之后便随即入宫禀报。 …… 张延朗府邸 张延朗西狩之前就是三司使,掌握全国财政权势极大。 如今封相之后位极人臣,想要投靠他的人犹如过江之卿,手下自然也汇聚了相当一批官员。 城内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有人第一时间通报给了他。 厅堂之内,一名四旬左右的官员正站在下首恭敬的汇报道“张相,此事透着古怪,刚刚我已经派人去探查过,侍卫司许都使出城之后并没有返回城中。 傍晚,内侍省内侍监秦继旻匆匆前往军营,随后马军司郑都使便带领兵马出城,并同时向渭南县逼问附近土匪的情况。” “不会是许都使出了什么事情吧,莫非是出城遭了土匪,殿下调兵前去营救。”厅内另一位绯袍官员猜测道。 “若是许都使出了事,殿下完全可以明文下旨派兵剿匪,派兵迎救许都使,就算事情紧急直接以令旨调兵,但也该事后补齐程序,为何至今宫里仍旧没有消息传来。”张延朗微微皱眉说道。 “张相英明,这也是下官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而且下官还得到一条暂时没有确认的消息,据说秦继旻去军营时不止他一个人,有人似乎还看到了永安公主。”汇报的官员说道。 “什么?”闻听这个消息,张延朗顿时眉头紧锁“若是秦继旻以监国令旨调兵,永安公主跟着去干什么,没道理啊,莫非……” 张延朗能够登顶朝堂之巅,无论是智计还是政治敏感性都绝对是一流,他把前后所有得到的消息迅速理了一遍,很快,一个颇为可怕的猜测在他脑海里形成。 但怎么会呢,行宫外有禁军将士严密把守,而且这几天上朝,也没看出监国身体有恙啊,难不成…… 张延朗猛地回头,看向那两名官员迅速说道“你们现在就去查清两件事,第一,秦继旻进军营时永安公主到底在不在。第二,我要知道许都使出城这段时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要事无巨细,不得遗漏任何一人或物,明白吗?” “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办。” 两名官员注意到张延朗此时神情极为严肃,不敢怠慢,连忙匆匆告辞离去。 张延朗又原地踱步思索了半晌,高声叫道“来人,更衣备车。” “老爷,这么晚了,您是要去哪里。”有仆人赶来询问。 “进宫。” 张延朗的府邸离行宫很近,片刻就到。 门口负责值守的一位营指挥使看见张延朗前来不经一愣,连忙迎上去道“张相,您也来啦。” “怎么,还有其他人也来了。”张延朗心里一动,开口问道。 “哦,小半个时辰前,枢密副使宋大人和工部尚书崔大人还有几位大人就到了。” “好快的速度。”张延朗心中微微冷笑,面上却是如常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先进宫吧。” …… 行宫厅堂之内,宋审虔、崔居俭以及几位官员皆是坐在两侧默默等待,但所有人眼中都闪动着光芒,不断有人在交换眼色,代表着所有人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片刻之后,一名宦官出来,对着众人道“各位大人,今日天色已晚,监国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还请诸位大人明日再来。” 宋审虔和崔居俭对视一眼,宋审虔随即起身道“这位公公,马军司主将郑冲无令调兵出城,许都使又不知所踪,城中已是人心惶惶,此事事关朝廷安稳,拖延不得,还请公公再去通报监国,说明事情缘由,请监国务必召见。” 宋审虔的态度还算客气,但这名宦官却是面色一板道“监国日夜操劳,今日御体违和需要休息,天大的事也没有监国的御体重要,什么事都等监国醒了再说,诸位大人请回吧。” 宋审虔皱眉又说了几句,但这名宦官却是丝毫不给面子,坚持不予通报。 眼看事情成了僵局,一旁的崔居俭暗暗朝着几名与他同来的官员使了个眼色。 一名绯袍官员突然起身,一把揪住那名宦官衣襟怒喝道“大胆,如此大事,尔等阉竖竟然敢隔绝内外,简直胆大妄为,本官今日就打死你个祸乱朝纲、欺上瞒下的狗东西。” 说罢,抡起拳头就向这名宦官打去,“砰”的一声,宦官脸上挨了一拳头,痛的不经喊叫出声。 “你敢打人。” 凭白无故被人打了,这宦官哪里忍得了,顿时怒从心头起,尖叫一声就抡着拳头还起了手。 这名宦官胜在年轻力壮,而这绯袍官员却已经年近六旬,这你一拳我一脚,很快就支撑不住嗷嗷叫起了疼。 “大胆,小小阉宦竟然敢殴打朝廷重臣。”一旁的其他官员见状,对视一眼当即起身就要上前群殴。 这名宦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转身就跑。 众官员正要追赶,一声怒喝突然从旁响起“住手,宫廷之中,尔等身为大臣竟然如此有失斯文,还知道礼仪吗。” 紧接着秦继旻便手持浮尘一脸阴沉的从后堂走了出来。 工部尚书崔居俭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眼神示意那几名文官住手之后,上前微微拱手道“原来是秦太监,太监误会了,我等百官有要事求见监国,但此獠却拒不通报,隔绝内外,朝臣激愤之下这才动手。 如今既然秦太监来了,那就还请太监去奏报监国吧。” 秦继旻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怒色,但脸上却是神色平淡的说道“诸位大人误会了,监国殿下确实是身体不适,不过既然诸位大人确有急事,那老奴再去通报就是了。” 说罢一甩拂尘,转身重新进了后堂。 第八十六章 宋副使留步 秦继旻匆匆返回后堂,一直守在此处的李徽瑶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人走了吗?” 见秦继旻脸色难看,她心中不经微微一沉“事情不顺利?” “嗯。”秦继旻点了点头“他们一定要见监国。” “需要我冒充幼澄吗?”李徽瑶问道,这是他们事先商量的备用计划。 “没用的。”秦继旻想了想还是否决道“崔居俭如此胆大妄为,老奴猜测他们应该是掌握了一些情报,不亲眼见到殿下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假冒之事太过冒险,一旦被当场戳穿,形势只会更加被动。” “那现在怎么办?”李徽瑶微微松了一口气之后问道,说实话,她对假冒之事也没有多少信心。 “坚称殿下身体有恙,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强闯行宫。”秦继旻一甩拂尘面色有些阴沉的说道。 前厅之内,宋审虔、崔居俭等官员在外静等了片刻,结果没有等来秦继旻,而是又来了一个小宦官,言称监国身体不适,让众官员回去,有事明日再奏。 不过这一次,这个小宦官学乖了,传完话转身就离开,根本不给群臣打人的机会。 气的崔居俭当即大怒“宦官阉竖竟敢如此无礼,哼,本官今天一定要见到殿下,我看谁人敢拦。” 说罢带头就向后堂而去,而他带来的那几个官员也都跟着大喊要闯宫见驾。 只是刚刚到达后堂二门之外,却被两名侍卫手持兵器挡住。 “大胆,你们竟敢隔绝内外,误了朝廷大事,尔等都是死罪。”崔居俭气的大骂。 但这些侍卫完全不理会,并且迅速发出警讯,四周立马又赶来几十名护卫,虎视眈眈的盯着崔居俭几人。 群臣不肯走,侍卫不让进,场面再次僵持在了那里。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就在此时,张延朗迈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现场皱眉说道“尔等身为臣子,在宫中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张延朗毕竟是宰相,普通官员不敢硬顶,几名跟随崔居俭而来的官员当即诺诺退下,不敢出声。 但崔居俭却是丝毫不惧,他堂堂博陵崔氏子弟,张延朗一个寒门出身,即便贵为宰相他也不放在眼中。 只是敷衍的拱了拱手后,崔居俭道“张相,城中之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如此大事我等前来面见监国,结果有宦官乱政,隔绝内外,你身为宰相,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张延朗没有直接回答崔居俭,在大致询问了一下前因后果之后,这才冷冷开口道“崔尚书,你世家大族出身,也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礼之人,竟然如此不知人臣礼仪。 既知监国身体不适,还要强逼监国深夜召见,简直荒唐,还不退下,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说也为时未晚。” 张延朗此话一出,跟随崔居俭前来的那些官员不经面面相觑,目光一个个看向崔居俭。 崔居俭则是怒视着张延朗,两人对视数秒之后崔居俭不经大袖一甩,怒哼一声便大步离开了前厅,那些跟着崔居俭前来的官员连忙对着张延朗一礼便匆匆跟上。 此时前厅之内只剩下宋审虔和张延朗两人,宋审虔对着张延朗拱了拱手,道了声别后也准备离去,却被张延朗一口叫住“宋副使留步。” “张相是有什么事吗?”宋审虔脚步一顿看向张延朗。 张延朗淡淡一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宋副使说几句话。” “张相请说。”宋审虔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真相未明,一切尚是未知之数,还望宋副使不要行差踏错。” 宋审虔不经深深看了一眼张延朗,突然一笑道“张相之言本使记住了。” 说罢两人相继离开了行宫。 行宫之外的一处拐角处,宋审虔的马车刚准备过去,一道人影便拦在了马车之前“宋副使留步。” 宋审虔微微掀开车帘,眼前之人不是崔居俭又是谁。 此时崔居俭脸上已经完全没了刚刚暴怒的神色,而是笑容可掬的对着宋审虔拱了拱手道“宋副使,不知可否单独一叙。” 宋审虔目光打量着崔居俭,双眼微眯面露沉吟之色。 …… “许安,许安,你没事吧,你醒醒啊,不要吓我啊。” 悬崖下方,李幼澄正不断摇晃着许安的身体。 刚刚两人从悬崖跳下,好在悬崖不高,再加上这原始丛林多树木,许安选择跳落的地方则是树木最为茂密的那一块,在撞击大量树木的缓冲之下,两人侥幸未死。 但许安为了保护李幼澄,承受了绝大部分的伤害,此刻不仅全身是血,而且落地时还撞击到了头部导致他晕厥了过去。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山风呼啸气温骤降,即便李幼澄出门穿的衣服还算厚实,此刻也感觉到了无比的寒冷,那许安自然也一样。 如果继续这样昏迷下去,许安就算坠崖没死也迟早得因为失温而死。 好在在李幼澄的不懈努力下,许安呻吟了一声眼皮微微颤动着醒了过来。 看着正抱着他哭泣的李幼澄,竟然不自觉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秀发“丫头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许安你醒啦,你没死,太好了。”李幼澄见许安醒了过来,不经激动的直接抱住了许安。 “啊呦……殿下,你这是要谋杀忠臣啊。” 许安此时身上不知道有着多少擦伤、撞伤,被李幼澄这么一抱感觉是全身都疼。 “啊,对,对不起啊。”李幼澄连忙松开许安道歉。 “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过来,许安除了感觉疼痛以外,山风吹在脸上更是感觉刺骨的寒冷,他转头看了看四周说道“殿下,我们必须找个避风的地方,否则迟早得冻死在这里。” 许安说着就想要挣扎的起身,但身体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尤其是胸部那里更是钻心的疼,也不知道肋骨断了没有。 “我来扶你。”李幼澄连忙上前把他架住。 但就凭她那娇弱的身躯,而许安可是身高一米八的大汉,费了半天力气两人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黑夜之中突然传来几声狼嚎,而且不远处还有各种嘻嘻嗦嗦草木晃动的声音。 想起不久前包围他们的狼群,李幼澄的小脸不经一白。 第八十七章 剿匪 “殿下不用怕,有臣在,来多少臣杀多少。”察觉到李幼澄身体的颤抖,许安不经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 “行了,你都这样了,就别逞强了,还有,别再叫我殿下了,都沦落到这地步了,能不能活着回去还不知道,就别死抠着那些礼仪了,直接叫我名字吧。”李幼澄不经白了许安一眼,不过身体却本能的靠他更近了一些。 “那,好吧。”许安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互相扶持着艰难走到了一块避风的山石后面。 因为走路牵动了伤口,许安的脸色变的更加惨白。 山石后面虽然还是很冷,但没有了风总归好了不少。 “我们现在怎么办?”扶着许安在山石后面坐下,李幼澄有些忧虑的问道。 “先在这里等到白天吧,宫里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了情况,肯定已经派人来找我们了。 晚上不要睡,否则说不定就一睡不醒了,火就不要点了,这山林里还不知道有些什么,不是什么猛兽都害怕火的,熬过去就好。” …… 老狼山,地处渭南县城二十里处。 夜幕降临,匪首黑煞星带着一众土匪返回了山寨。 “呸,晦气,这一趟不但什么都没得到,还折了好几个兄弟。”接过一名被虏妇人递过来的酒水一饮而尽,黑煞星一脸不爽的骂道。 身旁的众多土匪也是骂骂咧咧,摔桌子踢凳子的,整个厅堂之内一片乌烟瘴气。 就在此时,一名喽啰从门外跑了进来,大喊道“大当家,不好了,官兵杀来了。” “官兵?”黑煞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就渭南县令那个软蛋,竟然敢派兵来剿?就凭他那些县衙里的残废?惹怒了老子小心老子直接杀进渭南县城,我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这老狼山到底是谁的天下。” “大哥说的对,今天一定要给他个教训。”一旁的众多山匪也随之爆发出哄笑之声。 但那名报信的小弟此刻都快哭了“大当家,好像不是县里的衙役,是真的官兵,还骑着马。” “什么,官兵?”黑煞星一愣,下意识问道“来了多少人?” “看不清楚,密密麻麻的,可能有上万人。” “上万人。”黑煞星一听不经当场吓了个跌,随即一脸不信道“娘的,怎么可能,快带老子去看看,要是你敢骗我,老子把你的头拧下来当夜壶。” 老狼山山脚之下,郑冲带领从马直兵马赶到,当即命令道“一营二营三营给我包围这老狼山,就算是一只鸟也不能给我放出去。四营全部下马,跟我进山。” “是。” 两千骑兵听令随即四散而去。 老狼山只是一座小型山林,方圆千米左右,山林之间有座差不多百米高的山峰,根据那名带队的捕头所说,山峰之上就是那伙土匪的老窝。 “攻山。”郑冲一挥大刀,身穿铠甲身先士卒的就向山上杀去。 攻打山寨的过程非常顺利,郑冲带人压根就没有遇到抵抗就杀进了山寨。 不过等他们杀入山寨之后只看到满地的狼藉,土匪们已经人去楼空。 “给我搜。”郑冲命令道。 很快就有属下押着几个妇女和穿着破烂的男子过来报告道“都使,他们都是被这伙土匪抓上山做奴仆和压寨夫人的,据他们说,黑煞星不久前回到山寨,不过在知道我们率兵来剿之后就带着群匪逃跑了。” “娘的,让这帮狗日的逃了,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黑煞星带着一男一女回来?”郑冲怒声说道。 “问了,据他们所说回来的只有土匪,没看到其他什么人。”属下答道。 “没有吗?看来还是得找到黑煞星问个清楚,他们跑不出这附近,给我搜山。”郑冲下令道。 一旁有下属提醒“都使,这天色都黑了,大晚上搜山怕是会有不必要的损失。” 郑冲脸色冰冷的答道“传令下去,不计代价,还有,马上派人去找附近熟悉此山的村民,一定要尽快找到这伙土匪。” …… 一处小型的山涧之内,黑煞星带着十几号人躲在这里,至于其他人已经被他当作了弃子,希望官兵抓到这些人后能够撤军。 这十几个老兄弟和他一样都是逃兵出身,战力精悍,只要有他们,他随时可以再拉起一个山寨。 只是他实在想不通,这些来来围剿他们的官兵一看就是精锐的精锐,自己是犯了天条了吗怎么会引来这些煞星,而且人家直接大军封山,连跑都跑不掉。 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那一男一女的身影,总不会这数千大军是这两人引来的吧。 此时,不断有兵士拿着火把从他们不远处走过,不过好在这处山涧很是隐蔽,又是在晚上,这些士兵都没有发现。 就在此时,他的一名老兄弟凑上前来,有些紧张的问道“大哥怎么办,我们不会被抓到吧。” “怎么会,官军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执行任务都是敷衍了事,那百十个喽啰够他们交差了,不会再白费力气来抓我们的,放心躲着就好。”黑煞星说道。 不过这话说的软弱无力,这些来的官兵明显与他以往接触过的官军不同,这话与其说是说给自己小弟听的不如说是为了说服自己。 …… 渭南县城,崔居俭府邸 崔居俭坐在主位之上,一旁还有几个官员,而在他们眼前还跪着三个身穿公服的官差。 而这三人赫然就是白日前去神德乡收税的三名官差。 “我问你们,下午的时候你们确定看到的就是这两个人?”其中一人拿着两副画像对他们喝问。 三人连忙点头。 这三名官差此时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在被人押回县衙之后,被他们寄于厚望的县老爷竟然连个屁都不敢放,直接就把他们打入大牢。 而他们被关入大牢后不久就被人接连提审,每一次审问他们的人都穿着官服而且非紫即红,一看就是朝廷大官。 问的问题也都大同小异,显然今天他们遇到的那两个人的身份远超他们想象,这不经让三人更加绝望。 崔居俭和在座几名官员对视一眼,示意让人把这三人送回大牢后缓缓开口道“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监国不在行宫之中,陪同的还有许都使,并且肯定是出了事。 国不可一日无主,诸君,为了朝廷稳定,大唐久治,我等是时候该挺身而出了。” “一切谨遵尚书大人吩咐。”在场官员纷纷起身郑重的说道。 第八十八章 崔居俭的谋划 石头之后,许安和李幼澄此时正相拥在一起取暖,许安的外衣解开把李幼澄包裹在了里面。 一开始两人还有点放不开,但这山里实在是太冷了,最后不得不向现实选择妥协,当然或许也有几分半推半就的意味,事实如何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 “我九岁时,父皇被明宗封为璐王,从此之后我和大哥就一直待在洛阳,说是荣养但实为人质,不过明宗待我们还算不错,所以日子也算过的舒心。 后来闵帝继位,闵帝忌惮父皇兵权,上位之后对我和大哥也就非常苛刻,自此之后,我们的府邸几乎就没有安宁日子,几乎每天都有官差上门,并且附近都是监视的探子,那段时间我天天都提心吊胆,连门都不敢出,生怕哪天就被抓出去杀了。 再后来,父皇举兵夺位,我和大哥收到消息连夜逃跑,但大哥没跑掉……” 奔波了一天,两人如今是又饿又困,为了防止睡着,许安便和李幼澄便互相说起了过往的经历。 李幼澄说了很久,许安也是认真听着,直到说到李从珂称帝之后才停了下来,然后推了推许安说道“该你了。” “我?”许安想了想自己继承原主的记忆,似乎也没啥好说的,小时候穷苦,乱世里家人因为各种原因都死了,然后就稀里糊涂参军跟着李从珂南征北战到现在。 故事很枯燥,但李幼澄却听的津津有味,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嗑消磨时间,一时间,许安有些恍惚的觉得似乎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 …… 次日一早,崔居俭如往常一样前往行宫参加常朝。 等到他赶到,张延朗、宋审虔等一干重臣也先后赶来到 崔居俭上前,极有礼貌对着张延朗一礼道“张相,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尽快拜见殿下随后启程吧,毕竟从渭南县到长安还要赶几天路。” 随即他又看了看左右,状做惊异的问道“咦,许都使怎么没来。” 张延朗则是冷眼看着崔居俭表演,也不搭话,而是道“时间到了,走吧,大家去拜见殿下。” 众人入了行宫等候,但片刻之后仍旧只有一名宦官出来,称李幼澄身体不适,暂不启程。 这一次,崔居俭没有继续如昨晚那般大吵大闹,只是面带微笑的看向张延朗“张相,您看现在怎么办,您是宰相,得拿个主意啊。” 张延朗作为当前的百官之首,被崔居俭架了起来,只能起身问道“敢问公公,殿下身体如今如何了,可说过何时能够启程。” 这名宦官回答道“回相爷,殿下就是偶感风寒,休息一两日就好,待殿下身体恢复一点就启程。” 说完宦官也不敢多待,匆匆忙忙就离去了。 后堂,李徽瑶正焦急的走来走去,至今为止派出去的人都没传来关于李幼澄和许安的消息,而外朝那些官员却是步步紧逼,她昨夜一夜没睡,都不知道一晚上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怎么样,人走了吗。”看见秦继旻回来,李徽瑶紧张的问道。 秦继旻点了点头道“公主殿下不必担心,有内殿直在外守着,没人进的来。” 内殿直是皇帝的贴身卫队,虽然挂在侍卫亲军步军司名下,但实际上除了皇帝(监国),平时就算是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也指挥不动。 “太监,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幼澄和许安不会出事吧。”李徽瑶有些焦急的问道。 “监国殿下吉人天相,许都使又是百战之将,不会有事的。” 其实现在的秦继旻比李徽瑶更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重用宦官的君主,要是李幼澄出了事,宦官势力重返朝堂的野望,他刚刚起步的宦官事业就会破碎的丁点不剩。 但现在他也没有其他办法,除了心里默默祈祷以外就只能继续等待消息。 …… 厅外,张延朗没有多说什么便率先走出了行宫。 崔居俭则是暗暗冷笑一声也跟着走了,宋审虔迟疑片刻也紧跟着离去。 “宋副使,不知昨晚我的提议你可考虑好了。” 同样的角落拐角,崔居俭再一次在这里堵住了宋审虔。 宋审虔盯着崔居俭,半晌之后才说道“事情还未盖棺定论,一切还是未知之数。” “但要是一切都要等到结局已定,那最大的果实还能落在你手里吗。 宋兄,如今事情真相如何想必你也非常清楚,机会可是千载难逢,而且老夫又不是让你做什么大逆不道的谋反之举,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君位长期空悬,我等大臣拥立新帝,即便监国回朝难道又能说此事不对吗? 如今许都使不知所踪,相里金又去了长安,这渭南县城之内只要你宋副使登高一呼,绝对是一呼百应,老夫保证,到时至少有一半朝臣会响应于你,届时万一真出现不忍言之事,凭借这拥立新帝之功,新帝年幼,辅政大臣之位必有您一席之地。 到时你我文武合力,你助我登上首相之位,我则助你掌控整个侍卫司,到时你手握侍卫司精锐大军,又有皇帝作为倚仗,即便到了长安,李从曮、相里金心有不服又能如之奈何。” “大事未成,这些都是井中月水中花。”宋审虔神色平淡,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但这井中月水中花却是实实在在有机会的得到的。”崔居俭眼神锐利的说道。 “宋副使如何选择我无能为力,但如此天赐良机若是再犹豫不绝,可别忘了,那张延朗和许安在朝堂之上向来共同进退,那马军司的郑冲又是许安的心腹,一旦等到他回城与张延朗联手,这渭南县城之内可不就是你我能说了算了。 至于皇室那边,你觉得他们是更愿意支持张延朗还是你呢?” 闻言宋审虔的神色有些微变,不过仍然没有任何表示。 崔居俭见状也不再强逼,而是一拱手道“宋副使,时间不等人,本官也得去做些准备,午时再来拜访您,告辞。” 说罢大袖一摆便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崔居俭离去,宋审虔神情随即变的阴晴不定起来。 第八十九章 宋审虔的心思 宋审虔返回府邸,程横和陈开两人作为其心腹,一大早就已经在府邸内等待。 见宋审虔回来,两人连忙上前问道“副使,情况怎么样。” 宋审虔神情有些凝重道“已经可以确定殿下不在宫中,看来真的和许安去城外了。郑冲带人出去寻找至今未归,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副使,那我们怎么办?”程横和陈开两人此刻心中既紧张又激动。 李幼澄和许安一旦真的出事,朝廷之内必然要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他们也将是这天翻地覆变化时的得益者之一。 宋审虔在房间内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停步冷笑着说道“崔居俭想让我挑头来承担风险,他好吃现成的,门都没有。 他想借从龙之功顺势封相位极人臣,但我现在已经担任枢密副使,再想进一步基本没可能,若是监国平安回来,这个从龙之功对我来说犹如鸡肋,反而监国从此之后会对我多有意见。 拥立新帝说的好听,即便成功离新帝亲政还不知要多久,未来还是监国的天下,这些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早早和新帝绑定未必是什么好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程横问道。 宋审虔微微思索后说道“牢牢掌握住兵权,只要有兵在手就能掌握住主动,崔居俭说的一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真的出现不忍言之事,那从龙辅政就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此事的严重性你们也清楚,一旦出手就没有了回头路,就算做不到万无一失也得十拿九稳,程横,步军司那边你能控制多少兵马?” 程横想了想答道“步军司如今有内殿直、外殿直、忠顺军和帐前军共一万余人。 其中内殿直只听皇室之令,忠顺军是副都指挥使吴昭的基本盘,这两支军队我基本指挥不动。 至于外殿直和帐前军……” 说到这里,程横有些为难的说道“副使,你也知道,我刚去步军司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建立自己的班底,真正能控制的也就是我的亲卫营,如果光靠我下令,如果涉及一些特别的事情,想要让他们听令比较难。” 宋审虔淡淡说道“这个不是问题,我会给你枢密院的调兵手令,你作为步军司一把手,量他们也不敢抗令,你待会就以城内不稳,加固城防的理由带帐前军和外殿直的兵马去接管渭南县城防。至于那吴昭,量他也不敢乱动。” “遵命。”程横点了点头。 宋审虔又看向陈开问道“马军司呢?” 陈开连忙答道“马军司如今共有从马直、铁林都和新建的金枪卫。 其中从马直的兵马都被郑冲带出了城,铁林都内都是我们的老部下,只要有调兵手令,调动没有问题。 至于金枪卫还只是空架子,实际上只有一营兵马,不过金枪卫这一营军官大部分都是从马直出身,若是没有副都指挥使马凉的命令怕是调不动。” “行,你立马回营召集铁林都随时待命。另外派专业斥候出城,我一定确保要第一时间知道殿下和许安的生死。”宋审虔下令道。 …… “找到,在这里,快来人。” 老狼山上,随着天色渐亮,在附近熟悉地形的农户的带领下,终于在一处山洞中找到了黑煞星带领的那十几名土匪。 匪首黑煞星眼看藏匿地点暴露,大吼一声手持狼牙棒冲了出来,试图突围逃跑。 不过很快就听到“当啷”一声,狼牙棒从他手中坠落。 “大哥,怎么了,我来助你。” 十几位土匪跟着从山洞中冲了出来,不过下一刻他们就看到附近的山坡上已经围满了的全副武装的禁军士兵。 “给我拿下。”郑冲第一时间赶到此处下令道。 “兄弟们,杀出一条活路。”这些山匪确实凶悍,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人试图拼死一搏。 “留活口。”郑冲连忙说道。 战斗结果没有任何意外,十几名山匪在被杀死七八名之后终于意志崩溃,全部被俘就擒。 “将军,我错了,饶命啊,我不该当土匪,我愿意洗心革面,愿意将功赎罪,还请将军饶我一条狗命,千万不要杀我啊。”首领黑煞星此时被两名士兵按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忏悔。 郑冲上前“啪啪”就是几个大嘴巴,然后拎起他的衣襟怒喝道“我问你,昨天傍晚你是不是追杀过一男一女。” 黑煞星被这几巴掌给打的眼冒金星,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答道“昨天傍晚?是有这回事,你们是为了他们来的?” 黑煞星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后悔不已,早知道那两个人有军队背景,打死他也不敢招惹啊。 “说,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里。”郑冲恶狠狠的盯着他问道。 “这,这个……”黑煞星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一看黑煞星这模样,郑冲的心一下就凉了一半,而他的眼睛却是如同喷出了火一般拖着黑煞星喝问“你是不是把他们给杀了。” “没有没有,我们抓他们是为了求财,怎么会杀他们呢。”黑煞星连忙否认。 “那他们现在在哪?”郑冲微微松了口气继续逼问。 见黑煞星支支吾吾,当即抬起一刀就割去他的耳朵“快说。” 黑煞星左耳掉落,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经惨嚎出声。 “快说,再不说你的右耳也保不住。” 眼看郑冲再次举起了刀,黑煞星吓得连忙惨叫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昨天我们追他们到了小西峰遇到了狼群,我们就撤了,走的时候看到他们被狼群包围,应该是被狼吃了吧。” “什么。” 听到这个答案,郑冲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当啷”一声手中长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旁赶来的关胜、萧巡等将领连忙将他扶住。 萧巡连忙道“郑都使,他并没有看到殿下和许都使葬身狼口,那就还有可能活着,哪怕是一线生机我们也不能放弃,必须马上去找。” “对对,还有一线生机,我们马上去小西峰,快走。”郑冲听罢重新振作精神,起身便往老狼山外冲去。 此时一众土匪也被压着跟上,黑煞星的左耳流血不止,惨嚎着希望禁军的人给他包扎一下,迎来的却是关胜的狠狠一耳光。 “你最好祈祷那两人没事,否则你就等着被千刀万剐吧。” 第九十章 谈恋爱是什么意思 “幼澄,醒醒,不能睡,醒醒。”悬崖下面,许安靠在石头上用力推着李幼澄。 “许安哥哥,你就让我睡会吧,我真的好困。”李幼澄躺在许安怀里迷迷糊糊的说道。 整整一晚上,如今两人是又饿又累又困,尤其是许安还有伤在身,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快到了极限,但他仍然强打精神不让自己睡去,实在坚持不住就用石子划自己一道伤口,靠着疼痛保持清醒。 “不行,都坚持一夜了,现在睡了可就前功尽弃了。”挥动着已经快要麻木失去知觉的双手,许安开始拍打李幼澄的俏脸。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但许安因为伤势严重无法行走,而李幼澄则是浑身无力,再加上周围时不时传来的狼嚎之声,也不敢一个人走山路,两个人只好继续待在这里等救援。 在许安的持续“骚扰”下,李幼澄终于还是勉强把眼睛睁开,看着许安委屈道“但我真的好困啊。” 许安安慰道“救援应该快到了,再坚持坚持,要不我再陪你聊会天吧。” “那好吧。”李幼澄也是用尽自己最后的意志力让自己坐起来了一点,半躺在许安怀里。 “那我们聊什么?” “这个……”许安一时卡了壳,两人已经聊了一夜,从军国大事到家庭琐事都聊了一个遍,此时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聊什么好。 “要不我们聊聊你的婚姻大事吧。”李幼澄突然说道。 “那……好吧。”许安想了想点了点头道。 一听许安答应,李幼澄的眼睛突然就明亮了些许,开口问道“许安哥哥,你现在还没结婚吧,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这些年跟随先帝南征北战,哪有时间谈恋爱。”许安摇头。 “谈恋爱?什么意思。”李幼澄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许安这才想起这个时代根本谈恋爱这种词汇,唐朝虽然远比后世的明清开放,不至于男女结婚之前连面都没见过,但也就仅限于短暂的相处见面,最多就是一起出门踏个青,一起参加个诗会什么的,再过分的就没有了。 他连忙解释道“就是没人给我介绍老婆,我也没有家人,周围尽是一群军中莽夫,谁能想到这些。” “哦。”李幼澄点了点头,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点喜意。 “那你呢?过了年都十九了吧。”许安随口反问道。 前唐初期,女子法定结婚年龄为十五岁,中晚唐则放宽到十六至十八岁,但一般女子结婚都很少超过二十岁,如今的后唐也差不多,像李幼澄如今这年龄要是再不结婚就算是老姑娘了。 李幼澄不经有些无奈道“父皇称帝之前,我在京中为质,父亲不在身边,母亲早亡,再加上那时候年龄也不大,就没人管。 父皇登基之后,年龄倒是差不多了,父皇也起过心思,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就耽搁了,直到石敬瑭谋反,国内局势动荡,父皇就彻底顾不上这事了。 至于现在,你觉得我还能嫁人吗。” 许安不语,现在的李幼澄监国,代行皇权,就算她想结婚大臣也会群起反对,否则这皇权到底算是李家的还是算李幼澄夫家的。 沉默片刻后许安安慰道“你也不可能监国一辈子,你这么优秀,总会找到合适的。” “合适的?那你有没有想法?”李幼澄突然狡黠一笑,回头问道。 “啊,这……” 许安没料到李幼澄突然会这么问,当时就愣住了。 虽然午夜梦回之时脑海中闪过类似的想法,但当真正直面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不仅仅因为李幼澄是监国,而且他真的还没认真想过自己这一世的婚姻。 “怎么我,抱也被你抱了,你还想不负责?你要知道,就你现在的行为,你如果不是我夫君,我告上衙门,你至少得徒一年半。” “我……” 看着李幼澄那双明亮的眼睛,许安内心冲突挣扎了半晌,刚鼓起勇气想要回答,李幼澄突然扑哧一笑“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 许安看向李幼澄的笑脸,也许是困的有些神志不清了,心中莫名冒出一股勇气,抬头紧紧凝视着李幼澄,张嘴道“幼澄,我……” 李幼澄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整个人突然间困意全无,只感觉全身都紧张了起来。 “许将军,许将军,你在这里吗。” 就在许安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一道呼喊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许安一愣,连忙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给收了回去,对着不远处喊道“我是许安,你们是谁。” 听到许安的回应,远处声音沉默了一下,随即便大喊道“来人啊,我找到许都使了。” 随即山林之间便传来大片的动静,树丛到处摇动,显然正有大批人马正在向这里靠近。 许安看向怀中的李幼澄欣喜的道“殿下,我们得救了。” 但与此同时,心中却不自觉的有些失落,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是不是应该果断点把话说出去,但现在显然没机会了。 李幼澄也是一笑道“是啊,终于得救了。” 随即她又连忙道“许将军,我们这个样子被人看到是不是不太好。” “哦,对对。”许安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李幼澄,两人各自转头整理衣衫。 但在回头的一瞬间,许安看不到的地方,李幼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遗憾之色。 不一会儿,就有一名队正打扮的基层军官走了过来,他不认识李幼澄,而且对外除了少数高层以外也只说是许安失踪,所以队正只对着许安行礼道“末将从马直第二营一都第一队队正罗更见过都使。” “起来吧,你做的很好,回去马军司去找你们上级记功,就说是我说的。”许安微笑着点头夸奖道。 “末将谢过都使。”罗更大喜,连忙再次行礼。 随即对着后面一挥手道“担架抬过来,送都使和夫人出去。” 一旁的李幼澄已经拿布裹到了脸上,一听这些士兵把她误认为是许安的妻子,有些娇羞的同时又有些恍惚,如果这是真的似乎也不错。 “呸呸呸,乱想什么呢,一定是我累迷糊了,回去一定要好好补个觉。” 第九十一章 清君侧 许安和李幼澄坐在担架上被人抬着出了山,山下面早就安排有马车在等候。 而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郑冲、关胜、萧巡等人全部赶了过来,一脸欣喜的上前拜见。 许安和李幼澄没死,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他们的前途早就和许安还有李幼澄绑定了,如果许安和李幼澄真的出了事,别的不说,郑冲这马军司都指挥使一职肯定就坐不稳。 如今不但他们的靠山没倒,而且自己还得到了了救驾之功,简直是双喜临门啊。 “臣等拜见……” 郑冲几人看见李幼澄刚要行礼,却被许安打断“还不见过夫人。” 李幼澄出城遇险一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就算别人知道了也不能承认,否则少不了麻烦。 从刚刚那队正的反应看显然此事还没有公开,既如此,许安和李幼澄现在也没有公开的打算。 郑冲几人见状反应也很快,连忙改口道“末将见过都使、夫人。” 此时已经时值正午,许安先扶李幼澄上了马车,看了看天色说道“拿点粮食和水过来,准备回城。” “遵命。” …… 渭南县城宋审虔府邸。 崔居俭再度上门拜访,得到了仆人的通报,宋审虔神色微微变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吩咐道“让崔尚书进来吧。” “崔尚书来访,未曾远迎,失礼失礼,来人,上茶。” 客厅之内,宋审虔面带笑容的迎了上去,犹如多年老友一般。 崔居俭神情微动,和宋审虔客套了一番之后分宾主落座,开口道“宋副使,我的来意想必你也清楚,一些繁文缛节就省了吧,我来只是想问问宋都使到底是何心意。” “这个吗……”宋审虔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没有回答,此时仆人端着两盏茶走了上来,随即转移话题道“崔尚书,喝茶,喝茶。” 崔居俭见宋审虔顾左右而言他,不经脸色微微一沉。 看来这一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顺利,只是这宋审虔既然同意他进门,说明也是对他的提议有所意动的,只是应该还没有下定决心,是还有顾虑?又或者利益不够大? 崔居俭手捧茶杯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道“宋副使,如今万事俱备,朝廷之中已经半数大臣愿意配合我等,只要能够得到军队的支持,等雍王之子皇孙李承祚继位,你就是从龙第一功臣,到时就算是监国能够回朝,也改变大势。” “崔大人,时间不早了,要不留下来吃顿午饭吧。”面对崔居俭热切的目光,宋审虔却是手捧茶杯,根本不搭崔居俭的茬,犹如鸡同鸭讲。 但崔居俭神色微变,但还是继续说道“宋大人,兵贵神速,张延朗他们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据我所知张延朗此时也正在串联大臣准备动手,一旦让他们成功,你我可就被动了。” “宋副使,这也是你我重掌中枢大权的机会,殿下如今重用许安、张延朗一系的大臣,你我都在被边缘化,殿下把你从侍卫司都指挥使迁到枢密副使之位,意思还不明显吗? 枢密副使看起来位高权重,但一旦李从曮到来,你还有几分话语权。如今有机会手握从龙之功,另起炉灶,何乐而不为呢。” …… 但任凭他怎么说,宋审虔就是一味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应。 整整半个时辰,崔居俭说的口干舌燥,再好的涵养此刻也快到了极限,如果不是得到军队支持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早就拂袖而去了。 就在场面陷入僵持之际,马军司都虞侯陈开突然从府外快步冲了进来,并对着宋审虔大喊道“副使,有消息了。” 直到进了客厅才发现崔居俭也在,不经尴尬的笑了笑,对着崔居俭拱了拱手道“崔尚书也在啊。” 崔居俭的目光看向陈开,对于刚刚他所说的消息自然也大感兴趣,毕竟能让马军司都虞侯如此失态,可见其重要性。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发问,便只是起身回了一礼。 “快说。” 而刚刚神情还极为淡定的宋审虔此刻竟然噌一下就站了起来,脸上竟然露出了少有的紧张之色。 而这一幕落在崔居俭眼里,不经让他更加好奇。 陈开上前附在宋审虔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宋审虔的脸色一下变的复杂难明起来,片刻之后他一把抓住陈开的胳膊语气有些颤抖的问道“能确定吗?” “确定,是我在从马直的一位亲信偷偷派人传回来的消息,当时他就在旁边,亲耳听见的,绝对可靠。”陈开用力点了点头。 宋审虔猛地转身看向崔居俭,眼神变化了半晌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道“陈开,把消息和崔尚书说一下吧。” “什么消息?” 对于陈开和宋审虔悄悄所说的消息崔居俭早就心痒难耐,但苦于无法询问,此时见宋审虔愿意告诉他,心中不经一动,隐隐猜到了什么。 陈开转头对着崔居俭拱了拱手道“崔尚书,刚刚传来消息,监国殿下和许都使昨夜被老狼山土匪追杀,两人一路逃入小西峰却遭狼群围困,生死不知,郑冲已经带人前往小西峰寻找。” 崔居俭听罢,先是一愣随即不经哈哈大笑“山林之中被狼群围困,就凭他们两个人绝对十死无生,即便是尸骨也未必能找到,宋副使,你还在犹豫什么。” 不过随即崔居俭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妥,连忙把笑容一收换成一副悲戚的面容继续说道“宋副使,殿下蒙难,一旦消息传出,朝廷必然动荡,我等作为朝中重臣有必要也有责任在此时挺身而出。 马军司的人随时可能回来,我们如今需要争分夺秒,好在他们回来之前掌控大局,否则必定横生枝节。” “你准备怎么做?”宋审虔沉声问道。 见宋审虔终于正面回应,崔居俭心中一喜,知道大事成了,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谋算“很简单,宋副使你马上调兵进城控制整个渭南县城,然后我们就携百官去行宫求见殿下。 如果秦继旻那条老狗继续拦着我们不让进去,那就以宦官隔绝内外、囚禁殿下的名义清君侧,杀进行宫拥立皇嗣继位。” 第九十二章 大军入城 崔居俭说到清君侧三个字时,眼中之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宋审虔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自古以来,清君侧三个字往往和谋反是挂钩的,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是一块非常不错的遮羞布。 面对崔居俭投来的目光,宋审虔眼神闪动片刻猛地一捶桌子“就按你说的做,陈开。” “末将在。”陈开上前抱拳拱手。 “你现在就去通知程横,让他立马调派步军司人马封锁四门与城内各处街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你马上去军营集合铁林都进城,随我包围行宫,随时等候命令。” “遵命。”陈开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去。 “那我也去召集愿意支持我们的大臣,我们待会在行宫门口会合。” 见宋审虔如此果断,崔居俭也当即说道,随即转身离去。 随着一道道命令从宋审虔府邸传出,大军进城,渭南县城之内山雨欲来风满楼。 与此同时,二十多名世家出身的官员在崔居俭的带领下向着行宫而去。 …… 张延朗府邸 张延朗此刻坐在主位之上眉头紧锁,而他一旁则坐着礼部右侍郎徐朗,但两人此刻却是面色紧绷,谁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一名仆人匆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军官。 张延朗和徐朗目光看向那名军官,眼神皆是一亮。 而不等仆人介绍,军官便主动上前对着两人行礼道“末将步军司副都指挥使马凉麾下亲兵都都头胡豪,见过两位大人。” “胡将军请起。”张延朗连忙起身虚扶了一下胡豪,开口问道“胡将军,不知马副都使让将军前来是什么意思?” 胡豪答道“回张相,马副都使让末将转告您,副都使言,若是有逆贼想要祸乱朝廷,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张相乃是国之栋梁,忠贞之臣,他愿意与张相共同进退。” “好。”张延朗不经松了一口气,他虽然贵为宰相,但在如今时局没有兵权也是寸步难行。 如今马凉愿意支持他,他总算有了点底气。 一旁的徐朗也是面露笑意,如今相里金带着吕达去了长安,蔡元留在了华州担任防御使,他如今便成了陕州派在朝中的代表。 自从昨夜以来,因监国和许都使失踪,渭南县城之内暗流涌动,崔居俭府上有大臣聚集,并且多次与宋审虔会面,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而宋审虔今早又调遣大军接管了城防,这两人一方代表世家文臣,一方握有兵权,若是联手,一旦监国真的出了意外,必然能顺势掌控朝政。 而这显然对陕州派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迅速选择与剩余派系之中地位最高的张延朗联手。 但问题是张延朗和他现在手上都没有兵权,如今马凉的加入无疑补齐了这个临时联盟的短板。 “敢问胡将军,不知马副都使现在能够调动多少兵马。”徐朗起身问道。 “金枪卫五百人,还有一百亲兵。”胡豪答道。 “才六百人。”随着胡豪的回答,众人脸上刚刚绽露的喜悦之色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迅速消失。 虽然并不是没有用,但如今这种情况下区区六百人恐怕很难阻止宋审虔他们,不过好在这并不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此时又有一名仆人匆匆跑了进来,不过却是一个人进来的。 张延朗见状不经微微皱眉,问道“见到吴副都使了吗?” 这名仆人连忙答道“老爷,吴副都使的亲兵说他生病了,这两天都不见客。” “生病了?现在生病,呵呵,倒是挑了个好时候。”张延朗不经笑了起来,但眼神深处却是毫无笑意。 吴昭显然是不想掺和这事如今装病避祸,但这对张延朗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许安和郑冲不在,宋审虔以枢密院的名义调动军队,再加上有程横、陈开二人相助,侍卫司大半兵马已经掌握在他们手中。 而张延朗等人唯一能够争取的也就只有吴昭、马凉这两位不属于宋审虔派系的军中实权派。 但吴昭此时玩这手称病不出,光靠马凉这点兵完全是独木难支,刚刚的喜悦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突然,徐朗猛地起身对着张延朗道“张相,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马上命马副都使带兵入城,并联合宫中以宰相之名暂摄朝政控制局面。” “这……怕是不妥吧。”张延朗一惊,不过细细一想这确实是个办法。 但他有些犹豫,擅自调兵入城可是大罪,毕竟他可不像宋审虔那样有着合法的调兵之权。 况且马凉手上就区区六百人,如今渭南县的城防已经掌握在宋审虔手中,就算入城了真就能控制局面吗?他表示怀疑。别行动没成功反而被扣一顶谋反的帽子,那就彻底没法翻身了。 思虑片刻,张延朗还是摇了摇头“此计太险,不妥,而且他们也未必敢动手。 还是让人马上去联系郑都使,让他尽快带兵回城,凭借从马直的力量,宋审虔等人就算有心思也不敢轻举妄动。” 徐朗听罢不经急了,声音有些急促的说道“张相,来不及了,如果他们不准备动手,调兵控制城防做什么,我料定宋审虔、崔居俭必然动手。 而且他们绝对不会忽略郑都使的存在,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他们绝对会在郑都使赶回城中之前动手,最迟不过今晚。 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张相,下决定吧,我愿意前往宫中游说,否则一旦等他们先动起来我们就只能任人宰割。” “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张延朗不经起身缓缓踱着步,这事太大了,即便是他也难以立刻下决断。 “张相,还请速速决断。” 就在徐朗焦急等待之时,又有仆人冲进来汇报大声喊道“老爷,城外大军大举入城,如今已经封锁了四门。” “什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张延朗大惊,随即“砰”的一拍桌子怒声说道。 徐朗则是重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太快了,实在太快了,从传出消息监国和许都使失踪至今还不到一天,情况还没完全确定他们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并果断动手,太果断太迅速了,哪怕刚才张延朗立即下定决心让马凉带兵入城也来不及了。 第九十三章 忠臣奸佞 随着大军进城的消息传来,张延朗坐在一旁神色阴晴不定,半晌之后突然忽的起身,看向在一旁等待胡豪道“胡将军,麻烦你想办法出城,尽快把城内之事通报给马副都使,让他伺机而动,并尽快通知郑都使让他回来。” “末将知道了。”胡豪一拱手,便转身向府邸外而去,不过没有走正门,而是在仆人的带领下去了一侧的角门。 注视着胡豪离去的背影,张延朗阴沉着脸说道“老夫这就去行宫,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宋审虔和崔居俭的目的是什么,肯定绕不开宫里,这一点张延朗还是想的明白的。 “对,去行宫,我倒想看看他们有多大胆子,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徐朗也是拍案而起,咬牙切齿的说道。 …… 行宫后堂 李徽瑶、秦继旻两人都是面色难看,一旁正有小宦官在给他们报告城内的情况。 随着城内各方势力的蠢蠢欲动,秦继旻一直派人时刻监视着城内的动静,因此宋审虔等人一有动作他就收到了消息。 但也仅此而已,即便知道他也无力阻止,他的力量根本够不到行宫之外,也指挥不动任何一个有司。 这让秦继旻在担忧的同时不经更加渴望权力。 “秦太监,大军已经包围了行宫,现在该怎么办。” 李徽瑶现在整个人都是慌的,她一个深宫公主,地位再尊贵也只不过是一个花瓶,没能力也没实力处理这些事情。 李幼澄让她来代班的时候可没告诉她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秦继旻虽然内心也慌,但他仍然强自镇定道“殿下不用担心,行宫外有内殿直的兵马护卫,不会有事。” 就在此时,一名宦官快步跑过来报告道“公主殿下,太监,枢密副使宋审虔,工部尚书崔居俭以及二十多位大臣来到行宫门外,要求面见监国。” “现在怎么办?”李徽瑶面色紧张的看向秦继旻。 大军围困行宫,群臣汹汹而来,放到历朝历代都能算是震惊天下的大事,李徽瑶只感觉身体有些晃。 “公主殿下且放宽心,老奴出去应对。”秦继旻一咬牙,手执拂尘就向行宫外走去。 …… 马车内,许安和李幼澄正吃着郑冲送来的食物和水。 同时随军的大夫也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体,确定都只是一些外伤,给他包扎了一下上了点药就走了。 在山风中吹了一夜都快饿坏了,许安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吃相,拿起东西就往嘴里塞。 反观一旁的李幼澄,虽然也饿,但吃的仍然是慢条斯理,极为优雅。 此时注意到许安那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经掩嘴轻笑出声。 “习惯了,军中都是些糙汉。”许安见状不经有些尴尬的放下筷子解释道。 “无妨,其实也挺可爱的。”李幼澄笑着说道, 可爱?这是描述我的?许安顿时感觉一脑门子感叹号。 此时郑冲正骑马跟在马车旁边汇报着这一夜发生的事,毕竟有功不表那不纯傻子。 “这黑煞星躲的地方太难找了,夜间只能抓瞎,直到天亮了才在附近熟悉地形的老农指点下抓到了他们,这才知道夫人还有大人被困在这座山里。夫人、都使,这黑煞星该如何处置?” 许安看了一眼李幼澄,见李幼澄没有表态便开口道“这黑煞星既是逃兵,又在附近作恶多端为祸百姓,罪无可恕,直接斩了就是。” “是。”郑冲领命随即命人去办了。 就在此时一名亲兵跑了过来,对着郑冲耳语了几声。 郑冲不经脸色一变,连忙问道“人在哪里?快带过来。” “怎么了?”马车内,许安问道。 郑冲连忙答道“都使,刚刚马凉派人传信,说是渭南县城之内局势紧张,各方蠢蠢欲动,希望我能尽快带兵回城稳定局势。” 此时那名亲兵也带着马凉的信使跑了过来,信使立马道“郑都使,枢密院突然下令,命令步军司的帐前军和外殿直接管了城防,而且都虞侯臣陈开突然集结铁林都的兵马并拒绝给予解释。 马副都使觉得城内可能生变,希望您立马带兵回城,稳定局势。” 郑冲又详细问了几个问题便挥手让他退去,随后看向马车内道“都使、夫人,你们看……” 马车之内,许安和李幼澄也是神情严峻,没想到他们短短离开不到一天就会产生如此动荡。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宋审虔有不轨之心,想要兵变夺权?”李幼澄皱着眉说道。 “不应该啊,就算他现在兵变,殿下以您的威望,只要回去振臂一呼,有多少人能跟着他? 更何况相里金就近在长安,还有李从曮的威胁,石敬瑭更是虎视眈眈,他哪来的胆子。”许安摇了摇头。 李幼澄想想也是,那么宋审虔到底想做什么。 “不管他想做什么,趁事情还没发生,我们得尽快回去,现在绝对不能乱起来。” 快速交流了几句之后,许安当即下令道“郑冲,下令尽快赶回县城。” “遵命。” …… 行宫之外,内殿直的兵马全部如临大敌,列阵与不远处的铁林都骑兵相对峙。 行宫门口,秦继旻此时正站在内殿直一位将领身旁,两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而不远处则是一众朝臣,为首的正是宋审虔以及崔居俭。 崔居俭此时正对着前方大声说道“秦继旻,朝廷发生如此大事,我等大臣要见监国,你竟然敢隔绝内外,阻拦不报,该当何罪。” 秦继旻当即转过头,铁青着脸看着崔居俭道“崔尚书,咱家何曾隔绝内外,阻拦不报,咱家说了,殿下身体有恙需要休息,你若是有事呈上奏章即可,殿下得闲自会批复,你现在带兵威逼行宫这是何意,是要谋反吗。” “哈哈哈,本官谋反?秦太监可真是会倒打一耙。”崔居俭哈哈大笑,随即笑容一收脸色阴沉的看向秦继旻道“自从殿下监国以来向来勤勉国事,朝中发生如此大事,殿下不可能不闻不问,我等朝臣三番两次求见却被接连挡架,情况如此反常,本官有理由怀疑殿下是否受到了尔等阉宦的蒙蔽或者已经被尔等残害。” “血口喷人,咱家向来忠于皇室,忠于监国,岂容你污蔑。”凭白无故被扣了顶大帽子,秦继旻不经被气的全身发抖。 但崔居俭却是步步紧逼道“是不是污蔑,请监国出来一见便是,否则,哼,为了这大唐天下,本官今天就算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咱家说了监国需要静养,你这么做难道不怕监国怪罪吗。”秦继旻咬着牙继续硬顶道。 但崔居俭却是哈哈大笑“谗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我等忠良何惧刀斧加身。 好,既然你说监国身体不适,那本官就亲自去看看你所说是真是假。” 一番大义凛然的演讲之后,崔居俭一甩袖袍便大步向行宫大门走去。 “崔尚书说的好,我等忠良何惧奸佞刀斧,走,进宫。” “进宫。” “进宫。” …… 随着一名绯袍官员挥着拳头大喊,众多官员当即群起响应,跟着崔居俭就向行宫内闯去。 第九十四章 谁在谋反 “拦住他们,谁敢擅闯行宫,一律视为刺王杀驾,就地擒拿。”秦继旻尖着嗓子喊道。 立马就有一队从马直士兵手持武器拦在行宫门口对准了崔居俭等人。 “大胆,尔等武夫竟然敢以刀枪威胁我等朝廷重臣,是想造反吗。” 宋审虔此时上前一步喝道“都给我退下,本官以枢密副使的身份命令你们,让开道路。” 话音落下,当即就有上百铁林都士兵纵马而来,一字排开,手持武器虎视眈眈的盯着门口这些内殿直士卒。 两边人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秦继旻铁青着脸说道“宫廷重地,未得监国之令,谁敢擅闯,即便是天潢贵胄、王宫大臣也没有例外,这是铁律。 尔等官员竟然敢指挥军队在行宫之前动武,已经与谋反无异,齐都指,还不将这些反贼拿下。” 这两千五百内殿直兵马是皇帝贴身卫率,向来只听命于皇帝(监国)一个人的命令,秦继旻一个宦官并没有指挥这支部队的权力,如今监国不在,那内殿直的最高指挥权就落在了现任都指挥使齐成手中。 这支兵马是秦继旻最后的底气,他无论如何也得争取过来。 此时那名刚刚在行宫门口与秦继旻争执的将领走上前来,对着秦继旻道“不用太监提醒,末将自然记得自身职责。”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宋审虔道“宋副使,内殿直乃皇帝亲卫,即便您是枢密副使也无权指挥。 擅闯宫廷乃是重罪,若是您要强闯,那休怪末将不留情面了。” 宋审虔却是呵呵冷笑道“原来齐都指还知道自己肩负着的职责,那本使问你,内殿直的第一职责是什么?” “自然是保护监国殿下的安危。”齐成毫不犹豫的对着行宫方向拱了拱手道。 “那现在监国殿下失踪,生死不明,本使问你,你这个亲卫统领是怎么当的,可履行好了职责。”宋审虔突然厉声喝问。 “宋副使所言,末将听不太明白了。”齐成微微皱眉。 一旁的秦继旻则心中突的一跳,隐隐意识到了不妙。 当时为了保证宫廷内稳定以避免发生不可测的情况,李幼澄遇险一事,宫内除了他以外就只有李徽瑶知道,其他人都没告诉,所以齐成并不知道此事。但现在这件事情很可能会成为一个致命漏洞。 他有心上前想去和齐成解释一下,但宋审虔已经大声说道“事实不是明摆着吗,刚刚崔大人已经把疑点说的很清楚,本使也赞同崔大人的看法,认为殿下如今已经发生不测,而罪魁祸首很有可能就是你身边的内侍监首领秦继旻。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行宫之外一片哗然。 不仅是齐成,就连很多内殿直的将士都是面面相觑,不少人当场小声议论起来。 “胡言乱语,血口喷人。”秦继旻气的全身发抖,但奈何无法反驳。 齐全也是脸色一变道“宋副使,此事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此时崔居俭也上前说道“证据?齐都指,行宫之外发生如此大事,监国却始终不见人影,难道这还不算证据吗。 本官现在要求立马见到监国,若是因本官判断失误打扰了监国的休息,本官愿意承担全部罪责。 但在此之前,希望齐都指不要自误,与奸佞同流合污成为我大唐千古罪人。” “这……”一个接着一个大帽子盖下来,而且说的又是有理有据,齐成此刻也不经犹豫起来。 毕竟他也不是傻子,能够看出宫内此时种种诡异的地方,但要说秦继旻囚禁监国谋反,这又有些不合常理,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实在让他脑壳疼。 “齐都指,你万不可听信这些乱臣贼子胡言,他们如今兵围行宫分明就是兵变,你若是让他们进入行宫,殿下才是危矣。”秦继旻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干脆撕破了脸皮反过来指责崔居俭等人造反。 齐成眉头紧锁,现在两边都在指责对方谋反难以分辨,他只是一个武将,让他去思考这等大事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沉思片刻之后他最终看向秦继旻道“秦太监,还请您入宫将此间之事禀报监国,请监国上朝明辨是非。 只要监国下令,末将拼着这条命也定会让所有逆贼伏法。” “你,你……”秦继旻用手指着齐成不经脸色一白。 而宋审虔、崔居俭等人则是喜形于色,若不是场合不对都想要弹冠相庆了。 如果齐成真的一根筋,那事情还有些麻烦,但如今,只要能兵不血刃掌控行宫,谁还能阻止他们。 “秦太监,莫非真如宋副使和崔尚书所言,监国发生了什么不测。” 看到秦继旻的模样,齐成再反应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对,神情也不经微微变冷,质问道。 “咱家说了,监国殿下日夜操劳,又是一路奔波,昨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正在休息,不久前刚刚服药入睡,现在谁敢去打扰,难道尔等一点不顾及监国的身体吗。” 秦继旻指着齐成怒喝道,他没有选择坦白,他知道现在再说出真相已经晚了,除了证明李幼澄真的出现了不测之外毫无用处,局势只会对他更加不利。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死硬到底,尽一切力量来拖延时间,以待时变。 “这个……”齐成再次沉吟不语。 他对李幼澄还是忠的,否则也当不上这个内殿直都指挥使的位置,在内心里他自然也不希望李幼澄有事,此时不经再次犹豫摇摆起来。 “哼,拖延时间而已,你说监国在休息,谁能证明。”崔居俭不屑的冷笑道。 “我能。”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一袭青色衣裙的李徽瑶从行宫之内走了出来。 “参见公主殿下。”齐成、秦继旻等人见到李徽瑶连忙见礼。 而崔居俭等人,虽然心中并不把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放在眼里,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随即带着身后的官员也都拱手行礼。 “公主殿下,你怎么出来了。”秦继旻上前问道。 李徽瑶看了一眼在场众人,强自镇定的说道“有人信口开河,诅咒监国,本宫再不出来,怕是真要让有些人妖言惑众得逞了。” 李徽瑶的公主身份在某些时候还是非常管用的,齐成本来已经偏向崔居俭等人的心再次被拉回了不少。 “怕是殿下不能做这个证明。”崔居俭却是再次冷笑一声说道。 “你什么意思?”李徽瑶不经柳眉一皱。 “殿下非要臣明说吗,您别忘了,您可是明宗之女,闵帝之妹。”崔居俭淡淡说道。 第九十五章 入城受阻 李从珂是明宗李嗣源的养子,而李从珂的皇位是从李嗣源亲子闵帝李从厚手中夺过来的,因此如果硬要攀扯,李徽瑶和李从珂一系是有夺位之仇的,哪怕李徽瑶和李从厚压根没什么感情。 但现在崔居俭抓住这一点进行攻讦,那么作为“仇人”的证言自然不能够采信,这无疑是杀人诛心。 李徽瑶想要辩驳但一时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经气结。 即便辩不了李徽瑶干脆不搭理崔居俭,而是把目光转向宋审虔道“宋副使,你什么意思。” “这个……”宋审虔微微犹豫。 李徽瑶对他是有救命之恩的,白超垒诈门之时,当时他中箭濒死,若不是李徽瑶拼死相救,他早就死了,所以李徽瑶出来之后他一直躲在一旁没有吱声。 但此刻被李徽瑶点出来,没办法再装聋作哑,不得不开口道“公主殿下之言臣自然是相信,只是这秦继旻狡诈,说不定是用了什么办法欺骗殿下,殿下放心,不管如何,有臣在,必不会让殿下有失。” “宋审虔,你……”李徽瑶不经银牙紧咬“那到底如何你们才能相信。” “很简单,我们要见到监国,只要监国露面,一切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崔居俭有些得意的朗声说道。 “齐都指,你也是这个意思吗?”李徽瑶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齐成。 齐成刚要说话,崔居俭立马大声提醒道“齐都指,你可不要做了大唐的千古罪人。” “我……”齐成脸上露出挣扎之色,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对着李徽瑶一礼道“殿下,若是监国真在宫中,如今局势唯有监国亲自出面方能善了,还望殿下以大局计,请监国出面平定局势。” “好,这就是你的选择,既然你们非要监国抱病上朝,行,我这就去叫醒监国,哼。” 李徽瑶怒视着众人,一声怒哼便拂袖向行宫之内走去,不过在她路过齐成身边之时再次开口道“齐都指,希望在此之前你能守好这宫门。” “公主殿下放心,末将必不辱使命。”齐成手执兵器郑重拱手道。 随即齐成一挥手,数百内殿直士兵当即跑了过来挡在行宫门口。 …… 随着郑冲带领队伍一路急行,终于赶到了渭南县城附近。 而经过一路小憩,虽然马车颠簸不是休息的很好,但许安和李幼澄在精神方面多少恢复了一些。 不过此时不远处传来地面震动的雷霆之音,显然这是有大量骑兵在靠近。 郑冲随即过来禀报道“夫人,都使,是金枪卫的人,马副都使也在其中。” 许安心中一惊,马凉竟然已经集结了兵马在等候,说明城内情况肯定已经起了变化,他连忙道“快让马凉过来。” 马凉第一时间赶到马车之前恭敬道“马军司副都指挥使马凉参见夫人,见过都使。” 显然郑冲已经和马凉说过了情况,既然如此许安也不再解释,坐在马车内问道“马凉,我问你,现在城内到底是什么情况。” 马凉回答道“回都使,一个时辰前,步军司的帐前军、外殿直还有马军司的铁林都,三部兵马大举入城,并封锁了城门。” “怎么回事?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幼澄一惊,当即问道。 “回夫人,臣的亲兵都头不久前冒死从护城河潜出城报信,据他所说,城内如今局势完全控制在宋审虔和崔居俭手中,在他出来前,两人已经带着众多官员和大批兵马向行宫去了。”马凉恭敬的回答道。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带兵前往行宫,真的想造反吗。” 李幼澄脸色有些难看,她随即看向许安语气急促道“许安,我们必须马上入城。” 许安点了点头,随即向车外道“郑冲,马上带兵进城。 对了,马凉,你刚才说步军司进城的只有外殿直和帐前军,那忠顺军和吴昭呢?” “回都使,吴副都使说是病了,在忠顺军的军营养病,忠顺军如今还在营地,并没有动作。”马凉回答道。 “真是养的一手好病,都病重到要住军营了。”许安冷笑一声,从马车中递出一物道“拿我的符牌去见吴昭,让他速带忠顺军前来。” “告诉吴昭,若是违令以抗旨论。”李幼澄在马车内补充了一句。 “是。”郑冲接过符牌,让马凉亲自带着人去传令,随即大军就向城门口行去。 “城内戒严,任何人进出都需要枢密院的手令,否则就要去请示郑副使,你们先在城外等一等吧。” 郑冲率领从马直和一营金枪卫,总计三千多骑兵将渭南县城北门堵了个水泄不通,但却被城门守军给拦了下来。 听到动静的许安和李幼澄眉头不经同时一皱。 此时郑冲已经策马上前指着城墙之上怒喝道“你们是奉了谁的令,谁让关闭城门的,我是马军司都指挥使郑冲,还不给本将开门。” 许安此时掀开马车的一角车帘向车外看去,只见城门紧闭,城楼上则有一个指挥使模样打扮的将领正在对下面喊道“原来是郑都使,末将失礼,但关闭城门是枢密院的军令,程指挥使也曾有过严令,没有郑副使的批条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出城池,任何人不得例外,还请郑都使见谅。 若是郑都使想要进城还请稍等片刻,末将这就派人去请示郑副使。” 马车内,李幼澄不经一声冷哼“让我去,我倒想看看他们敢不敢拦我这个监国。” “等等。”李幼澄刚想下马车却被许安一把拉住。 “怎么了?”李幼澄疑惑的看向许安。 许安则是对她摇了摇头道“殿下,如今局势未明,您最好还是不要直接露面,否则一切都将没有转圜的余地。 不如暂时由臣出面,如此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您都可以进退自如。” 李幼澄略一思索之后便点了点头道“那好,事情就交给你了,万事小心。” “末将必不负殿下期望。”许安拱了拱手便在两名士卒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此时郑冲仍在与守城将领进行交涉,但这名守城将领却是软硬不吃,无论郑冲怎么说就是一句话,没有枢密院军令不能开门,把郑冲气的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 此时许安已经来到城门下方,抬起头沉声说道“城上的人听着,我是许安,有要事进城,速速把门打开。” 第九十六章 反将一军 “什么?许都使?” 城墙之上,刚才还一副奉命唯谨、铁骨铮铮的守城将领当即神色一僵,连忙伸头向城下看去。 在看到果然是许安之后不经脸色大变,连忙诚惶诚恐的拜见道“末将外殿直第二营指挥使孟空拜见都使。” “好了,不必多礼,开城门吧。”许安淡淡说道。 “啊,这个……”孟空的脸色顿时变的难看无比。 “怎么,有问题吗。”许安皱眉问道。 “这个、那个……”孟空结结巴巴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刚刚郑冲虽然官大,但马军司可管不到步军司这边来,所以他可以底气十足的拒绝开门。 但许安可不同,这可是侍卫司一把手,能够决定他的前途甚至命运的存在,若是拒绝开门惹怒了他,后果可以想象。 但是违抗枢密院军令的后果也不是他一个小小指挥使可以承受的,更何况步军司都指挥使也有过严令,这也是他的顶头上司。 一边是枢密院和步军司一把手,一边是许安这位侍卫司一把手,孟空只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左边是悬崖峭壁,右边则是刀山火海,无论走哪边都是死路一条。 他带着几分哭丧的脸伸出城墙外艰难的说道“都使,末将也想开门,但枢密院的军令末将也不敢不遵啊。” “怎么,枢密院的军令是军令,本将的军令就不是军令了吗。”许安的语气当即就沉了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 孟空感觉自己都快疯了,他此时简直想哭,你们这些大佬神仙打架,干嘛要为难他们这些小喽啰,若是可以他现在真想找个脸盆把自己淹死。 “孟空,郑都使人呢。”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让孟空如闻仙音。 孟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大人,您终于来了,快,这件事您看该怎么办。” 来的正是外殿直都指挥使张默,因为郑冲的身份特殊,所以虽然他拒绝开门,但还是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了张默。 “不就是郑冲吗,按军令办就是,需要这么慌张吗。”张默有些不满的对自己这个下属斥责了一句。 “都指,不是郑都使,而是许都使……” 在张默得知如今是许安在城外叫门外之后,顿时也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王八蛋,你怎么不早说。”张默不经恶狠狠的瞪着孟空,要是早知道打死他也不会来趟这个浑水啊。 “末将也是刚知道啊。”孟空极为委屈的解释道。 不管张默现在心里把孟空翻来覆去骂了多少遍,但再怎么后悔此时也是避不过了。 张默心中迅速权衡利弊一番。 城里的情况虽然他不十分清楚但也多少听到了点风声,据说是许都使和监国一起丢了,现在宋审虔和崔居俭正联手搞政变。 但如今既然许都使回来了,那监国…… 张默当机立断道“既然是许都使,当然得特事特办,枢密院和程都使想来会理解的,开门。” “好,快开门。” 孟空完全没有任何犹豫,他才不管张默是怎么考虑的,只要这锅别落到自己头上就行。 “吱吱呀呀……” 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渭南县的城门缓缓被打开,许安身体不适重新坐回了马车内,由郑冲率领大军进入渭南县城。 进城之后,许安第一时间命令萧巡带人接管城防,并且让张默将此处外殿直的兵马直接归到他麾下听用。 这等于是夺掉了张默对这一营外殿直兵马的指挥权,但张默却十分配合,再加上许安在军中极高的威望,整个过程没有任何波澜。 …… 行宫之外,崔居俭冷笑的看着李徽瑶重新进入门内“垂死挣扎而已,若是监国真在宫中,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才出来。” “不错。”宋审虔则在一旁赞同的点了点头。 而两人身后立马就有官员吹捧道“尚书大人、副使大人英明,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诡计。 但既然如此,二位大人,为何我们不直接杀入宫中剿除奸佞,拥立皇孙呢。” 宋审虔淡淡道“不急,现在齐成还抱有一丝幻想,内殿直五个营都是禁军精锐,若是正面冲突来代价太大,等待会正面戳破他们的谎言,到时齐成认清现实,哪怕不倒向我们这一边也会保持中立,到时入宫不费吹灰之力,能和平解决此事这点时间还等得起。” “不错,如今大局已定,拖延这点时间毫无意义,我倒想看看他们能玩什么把戏。”崔居俭也是冷笑一声道。 就在此时,一名宦官从行宫门内走了出来,尖着嗓子喊道“监国有旨,宣百官觐见。” “什么,监国没有出事,真的在宫内。”崔居俭后方的大臣都是一脸震惊。 但崔居俭和宋审虔却都是老神在在,他们早就根据各种渠道确认,监国和许安一起出了城,还遭了土匪,昨夜更是身陷狼群之中九死一生。 就算退一万步讲两人在狼群中侥幸活了下来,如今渭南县城四门封闭根本进不来,那行宫之内的监国是哪里来的。 崔居俭看向不远处的秦继旻冷笑道“故弄玄虚,秦继旻,冒充监国罪加一等,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秦继旻自然也知道行宫内不可能有监国,但此时更不可能缩回去,只能梗着脖子道“是真是假你说了不算,诸位大臣请进吧,难不成还让监国出宫迎你们不成。” “哼,执迷不悟。”崔居俭大袖一甩带着人就要进宫,宋审虔也随即跟上。 但秦继旻却突然拂尘一摆拦在了众人面前 “慢着,宫闱重地,岂能兵甲入宫,你们是想谋逆造反还是刺王杀驾,还不让他们退下。” 此话一出,宋审虔、崔居俭等人神色不经一变。 秦继旻无疑是将了他们一军,如果就他们这些臣子进去,行宫之内可是秦继旻的天下,到时还不任人宰割。 但如果想强带甲兵进宫又或者干脆不进去,他们的目光不经看向了一旁的齐成。 而秦继旻显然也不会忽视一点,当即看向齐成道“齐都指,大臣进去宫中允许携带甲兵吗。” “自然是不允许。”齐成毫不犹豫的说道。 “既然如此,就请齐都指履行职责吧。”秦继旻淡淡道。 第九十七章 倒戈 齐成微一犹豫,但在没有确定李幼澄是否出事之前最终还是选择履行职责,当即看向宋审虔和崔居俭二人拱了拱手道“还请二位大人让手下兵士留在宫外。” 崔居俭当即冷哼一声“哼,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万一我等进宫被小人暗害怎么办。” “本将会随诸位一同进宫,并负责各位大人的安全。若是殿下真如二位大人所言出了事,末将也会立马擒拿叛贼。”齐成当即保证道。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要么进宫冒险一试,要么立马和内殿直开战,宋审虔和崔居俭对此都有些犹豫,显然对这里面的得失都有些拿捏不定。 两人轻声商议了几句,很快崔居俭便站了出来冷笑一声道“真的假不了,秦继旻,你以为这样就能吓退本官,好,本官就陪你进去走一遭,看看你们到底准备怎么演。” 说罢他转头看向宋审虔道“宋副使,就烦劳你在外等候。” 宋审虔会意的点了点头道“崔尚书尽管放心进宫,若是一刻钟后还没有消息,本使自然会向他们讨要一个说法。” “国朝安危就都指望宋副使了,我们走。” 说罢崔居俭便昂首挺胸向行宫大门走去,同时跟随他一起进去的还有部分随同而来的大臣。 “齐都指,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诺言。”路过齐成身边时崔居俭沉声说道,随即便跨入了宫门。 “崔尚书放心,本将说话算话。”说罢齐全也跟着入了行宫。 …… 随着许安收编完镇守城门的外殿直一营兵马,吴昭带着他的忠顺军也到了。 虽然吴昭称病躲事,但是暗中也让忠顺军的将领做了些准备以防不测,所以随着许安的军令到达,军队拉出来就可以走。 “末将步军司副都指挥使吴昭见过都使。”吴昭第一时间来到马车外拜见许安。 当看到许安真的在马车中时,同时马车内还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心中不经一凛,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脑袋一时发昏答应崔居俭和宋审虔的拉拢,否则今天也得跟着一起完蛋。 此时从马直、忠顺军加上金枪卫的一个营以及萧巡统领的亲兵营,还有吴昭、马凉的亲兵都以及刚刚收编的外殿直一个营,杂七杂八加起来他手上已经汇聚将近七千兵马。 大军在手自然再无顾忌,许安当即率军直奔行宫方向而去。 如今县城之内已经完全戒严,每个重要路口都有军队把守,而这些把守内部道路的军队都是帐前军的人。 帐前军作为新建营头,主要将领大部分都是从内殿直出去的,对皇室颇为忠心,如今听命于宋审虔只不过是因为枢密院和步军司的军令。 如今许安前来,直接把这些将领叫到车前,李幼澄则是掀开车帘悄悄露了一面。 以许安在军中的威望加上李幼澄的身份,这些将领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率军倒戈。 就这么许安一路走一路收编军队,手中的兵马越聚越多。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自然隐瞒不住,负责城防的步军司都指挥使程横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属下的汇报。 收到这个消息,程横足足愣了有十几秒,脸上不自觉露出惊恐、后悔等等神色,不一而足。 面对许安的赫赫战功,他没有兴起任何率军抵抗的念头,而是第一时间飞马向行宫方向奔去。 行宫门口,宋审虔微眯着眼睛静静等待着结果。 算算时间,崔居俭已经进去接近一刻钟了,如果再不出来,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就算再不愿意刀兵相向也不得不为了。 陈开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正不断的调兵遣将,为待会可能出现的冲突做准备。 就在此时,一匹快马飞速赶了过来,程横不等马匹彻底停下就从马背上滚落,着急忙慌的跑到宋审虔面前,一脸的紧张。 “出了什么事,这么慌乱。”宋审虔皱眉问道,同时隐隐间他的心中传来不好的预感。 程横跟随他多年,不是如此不沉稳之人,除非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大事。 “副使,许安进城了,还带着几千大军,外殿直都指挥使陈默打开的城门,如今已经向行宫这里过来了。”程横快速的把情况说了一遍。 宋审虔的瞳孔则是猛地收缩,虽然身体没有动,但是身后的陈开却是可以看见副使的手正微微颤抖。 “副使,现在怎么办?”程横连忙问道。 他现在很慌,非常慌,自家事自家清楚,他知道以他如今在步军司的威望,只要许安出面,除了他的亲兵营以外,步军司各班绝对会第一时间改变立场,张默选择打开城门就是明证,这场仗不用打就已经输了。 而他能想到的宋审虔自然也能想到,而且想到的更多。 如今既然许安回来了那监国是不是也回来了,他今天做的这些事,一旦事后清算……宋审虔不经感觉全身冰凉。 此时不远处的街道上已经隐隐传来了大军行进之时的震动之声,宋审虔的目光看向那里,不经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来了。” …… 许安此时带兵来到行宫不远处的一个路口,正巧路口处正有一群身穿官服之人在和把守的士卒纠缠。 许安定睛一看,发现为首的正是张延朗,身后还跟着徐朗等人。 许安见状随即命令郑冲去负责收编路口那些士兵。 现在收编已经不用一开始那么麻烦,只要许安露面,再让已经倒戈的帐前军将领去劝降,晓以利害,相信只要不是脑子缺根弦的就该知道怎么选择。 而他则让马车行进张延朗等人身边,许安艰难的从车内移动到马车的踏沿上,对着张延朗等人拱手道“张相,徐侍郎,本将有礼了。” 张延朗等人自然早就注意到这支刚来的兵马,但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宋审虔又从哪里调来的兵马,直到看到许安在马车中出现。 几人随即一怔,紧接着脸上就露出狂喜之色,张延朗更是激动的上前拉住许安的胳膊“许都使,你没事,你回来啦。” 张延朗对于许安能平安回来自然是欣喜无比,不仅仅是因为两人是盟友,更是因为他堂堂宰相,文官之首,如今却被一群小兵拦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如同囚犯,真是想想都窝火。 而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李幼澄和许安的失踪导致的朝政不稳。 如果真让宋审虔和崔居俭掌控朝政上位,他这个宰相怕是也当到头了。 如今许安既然安全回来,说明监国应该也回来了,那代表着朝廷将会重新恢复稳定,他这个宰相也会再次名副其实,如何不让人高兴。 “自然是没事。”许安笑了笑随后说道“张相这是想去行宫吧,正好本将也要前去,不如一起吧。” “好。”张延朗点了点头,随即他又有些不放心的上前两步,靠近许安悄声问道“殿下没事吧。” 看着张延朗身后的徐朗等人此刻都伸直了脖子想要听到答案,许安不经哈哈一笑道“殿下乃是九天之凤,自然是福寿绵长。” 第九十八章 御前斗殴 通过这个路口,前面再过两条街道经过一个拐弯就能到达行宫。 许安继续率领大军继续前进,不过这些地方的把守的军队都是由铁林都的人马。 铁林都是宋审虔真正的亲信部队,自然不会如同其他侍卫司部队一样能被轻易说服倒戈。 但即使如此,面对许安这位战功赫赫的侍卫司一把手,这些铁林都兵将也不敢拦阻,更不敢主动出手,在命人去请示宋审虔之后只能一步步向后退去。 没过多久,马军司都虞侯陈开亲自骑马而来,大声命令道“副使有令,所有人让开道路,不得阻拦。” 听到陈开的传令,这些铁林都的兵将都是重重松了口气,毫不犹豫便散开到了两旁。 许安看了一眼陈开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命令手下军队接管路口,随后大军长驱直入。 当许安来到行宫不远处,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行宫门口,当看到不远处正在行宫门口对峙的铁林都和内殿直人马时,他才不经重重松了口气。 一路上根据陆续得到的信息整合,他和李幼澄基本已经猜到城内正在发生着什么,他们最怕的就是城内发生军事冲突,那么即便是他们回去,事情将无可挽回。 如今这情况说明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一步,只要没有流血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副使,就这么让他们过来了。”行宫门口,程横看着宋审虔,神色慌张。 “那你想怎么办?刀兵相向吗?你打的过吗?”宋审虔淡淡道,毕竟身居高位已久,定力还是有的,虽然心中也慌,但表面上已经看不出痕迹。 许安能如此顺利到达这里,说明守城和封锁街道的外殿直与帐前军已经全部“叛变,”而内殿直也绝对不会站在他们这里,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他想要继续硬杠,恐怕就算是他的嫡系铁林都,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继续跟着他。 更何况,即便打的过他也不会打,他一直都是忠于李从珂的,李幼澄是李从珂女儿,西狩以来待他也算不错,如果不是他错误判断李幼澄已死,无论崔居俭怎么说他都不会参与这次夺权。 如今既然李幼澄可能回来了,那他自然没了继续硬杠的理由。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程横头一低,他也知道继续抵抗死路一条,但还是忍不住追问道“副使,若是到时殿下追究我们的罪责,我们该怎么办。” “慌什么。”宋审虔轻斥道。 “我们只是担心殿下安危因此前来,虽然有所过错但也并非什么大逆之罪,都给我稳着点。” 对啊,他们打的旗号一直是为了监国的安全,虽然方法有所欠妥,但也是一片忠心啊。 这么一想,程横立马就安心了许多,只是他心中仍然有个疑问,这个借口真的能骗过监国?或者说监国愿意相信吗? 许安下了马车,在亲兵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与宋审虔远远对视。 不过许安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去打招呼,而是转头对着一旁郑冲道“郑将军,麻烦你带领从马直的兵马接管行宫附近的防卫。” “遵命。” 郑冲一招手,从马直的骑兵当即随他离去,不过没人注意,一辆马车混在数千骑兵之中一同悄然离去。 对于许安的命令,宋审虔就在不远处听着真切,却没有出言反对。 而手底下的兵将见老大没有下命令,更是没有什么抵抗的心思,除了没有缴械归顺以外,其他都很识趣的主动配合。 这时许安又叫来一名在行宫外值守的内殿直将领,在了解了行宫外发生的所有事情之后,这才看向宋审虔拱手道“宋副使。” 宋审虔也是回了一礼“许都使。” “许都使这是受伤了?” 许安微微一笑道“昨日出城不小心受了点伤,因此今日方归。 只是进城时听闻枢密院下令全城戒严,封闭四门,敢问副使,这是何缘由。” “马军司都指挥使郑冲无令调兵出城,城中人心惶惶,本使只是做一些必要戒备。”宋审虔淡淡答道。 “那为何如今又兵围行宫,此举可是有谋逆之嫌啊。”许安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许都使所言差异,城内发生如此大事,监国两日不见踪影,而内庭之臣百般推诿,隔绝内外,我等臣子心中疑虑,担忧监国安危,因此冒险而为。 如今国朝动荡,监国一身系天下之安危,一时也顾不得盘算利弊,若是因此而获罪,本官无怨无悔。” 宋审虔一番解释说的是堂堂正正,完全挑不出错漏。 但一旁的张延朗等人对此皆是冷笑一声,不过也没有上去辩驳。 许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听说监国已经召见群臣,不如我等一起进宫觐见,也好一解诸位疑虑。” “好。”这一次宋审虔答应的非常爽快。 …… 行宫之内 崔居俭、秦继旻、齐成三人共同走入正厅。 大厅首位之上此时已经坐着一人,不过和众人之间却是隔着一层纱帘。 纱帘前方则站着一名宦官,随即大声喊道“御驾临朝,众臣肃静。” 秦继旻和齐成当即上前行礼“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但崔居俭却是站着不动,一脸冷笑。 而跟随他进来的十几名大臣见崔居俭不动也都跟着没有动。 “平身。”纱帘后边响起一道略显低沉的女子声音。 秦继旻起身之后回头看向崔居俭怒道“崔居俭,你好大的胆子,面见监国竟敢不跪。” 崔居俭则是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不屑道“跪?呵呵,如果真的是监国当面,本官自然要跪,但一个冒牌货,怎敢让我下跪。” “大胆。监国在此你还敢如此张狂,崔居俭,你这是大不敬。”秦继旻尖着嗓子喝道。 “哈哈哈哈。”但崔居俭却是放声大笑,根本没把秦继旻的威胁放在眼里,而是把目光转向齐成道“齐都指,公主殿下自监国以来,向来是直面群臣,可曾有如今这般纱帘隔断的情况。 更何况殿下的声音也不对,齐都指,你也常常随侍近卫,难道听不出来吗。” “这个……崔尚书所言确实有理。”齐成沉吟半晌,最终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 看到齐成赞同自己的看法,崔居俭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得意。 “放肆,孤只是因为连日奔波感染了风寒,嗓子不舒服,挂纱帘也是因为大夫说要避光。 崔居俭,你竟敢无端生事,妖言惑众,该当何罪。”纱帘后面的人影当即怒道。 “哼,我看该当何罪的是你,竟敢冒充监国,无论是谁,本官都要将你治罪。现在,就让本官来看看你的真面目。”说着,崔居俭上前就要去掀纱帘。 但刚走两步却被秦继旻伸手挡住,秦继旻一边呵斥崔居俭,一边向着一旁的齐成大声说道“齐都指,你作为亲军统帅,难道就这么看着此人如此放肆。” 齐成看了一眼秦继旻又看了一眼崔居俭,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身体也没有动弹,显然他此时心里相信崔居俭更多,只不过碍于身份无法直言而已。 秦继旻见状,知道是指望不上齐成了,于是一边在纱帘之前与秦继旻拉扯,一边呼喊一旁侍候宦官们帮忙。 而这些宦官在听到秦继旻的命令后当即就要上前帮忙擒拿崔居俭。 那些跟随崔居俭而来的大臣们见状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也随即上去帮手。 很快,众人就从拉扯变成了推搡,又从推搡升级成了斗殴,霎时间,堂堂御前就变成了宦官与朝臣的斗殴场,场面一度混乱。 第九十九章 忠贞之臣 当许安、宋审虔一行人赶到前厅之内时,厅堂之内的“战斗”已经趋近白热化。 秦继旻正被两名稍稍年轻的大臣死死压在纱帘前方,接连被拳打脚踢痛的是嗷嗷直叫。 而崔居俭同样被宦官们重点照顾,至少有三个宦官在对他进行着群殴,此时是衣衫破碎,官服不整,嘴角还带着血迹。 如今的行宫之内已经全无朝廷威仪,这幅场面要是传出去怕是能惊掉天下人下巴。 “住手。”许安见状也是微微一愣,随即一声大呵,上前就拨开了最近两个正扭打在一起的人。 “谁啊,敢管老子……”其中那名被推开的大臣大怒,抬头刚要喝骂,猛地看见了站在面前的许安,正一脸阴沉的看着他。 这名大臣神色猛地大变,整个人顿时不知所措,结结巴巴说道“许、许都使,你你你,你回来啦。” “什么?” 这一句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还混乱无比的大厅突然整个一静,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抬头向门口处看去。 当看到门口站着的许安、宋审虔等人,厅内众人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顿时如同炸锅一般,每个人都表现不一。 崔居俭整个人就如同傻了一般,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当看见许安的时候,他就知道大势已去,而看宋审虔的样子,显然也是不准备抵抗了。 一股恐惧之感从脚蔓延到头,让崔居俭浑身冰凉,此次清君侧失败,而他作为此次清君侧的发起者,结局如何可想而知。 而此时,那些跟随他一起进来的大臣也是一个个眼神闪烁,不自觉的和崔居俭拉开距离。 但秦继旻的脸色却渐渐从惨白变成了红润,他猛地挣脱那两名压着他还在发愣的文官,跌跌撞撞就冲到了许安面前。 “秦太监,你没事吧。”看着秦继旻额头上的淤青,许安关心的问了一句。 “我没事。”秦继旻迅速摇了摇头,随即着急的问道“许都使,殿下……” 秦继旻显然是想问李幼澄的情况,却被许安重重一声咳嗽打断道“秦太监,本将昨日出城办事,今天回来的比较晚了,让殿下担心了,待会本将自会向殿下请罪。” 秦继旻微微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知道大局已定,神色也重新变的从容起来,一挥拂尘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殿下这两日确实多次问起许都使,既然许都使无事,殿下可以安心了。” 许安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一旁的齐成皱眉道“齐都指,你身为内殿直都指挥使,难道就是这样护卫宫廷的。” 齐成似乎此时才反应过来,身体一颤连忙上前解释道“末将糊涂,听信谣言,误以为宫廷生变,这纱帘后面之人不是监国,所以、所以……” 齐成的话还没说完,一旁从刚刚开始一直呆立的崔居俭突然抬头,目光看向纱帘眼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 “不,我还没输,我不能坐以待毙。”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的机会,崔居俭一脸狰狞的就向纱帘的方向扑去。 一旁的宦官一时疏忽没来得及阻止,竟然让他冲到了纱帘面前,然后用力猛地一拉纱帘。 “住手,快阻止他。”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被崔居俭的动作所吸引,秦继旻不经脸色大变,不经高声大呼道。 一旁的宦官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冲向了崔居俭想要把他拦住,但已经为时已晚,崔居俭狠狠一拉,临时挂起的纱帘承受不住重量掉落下来,露出了后面女子的身形。 而此时两名宦官才刚刚赶过来把他拽住。 但崔居俭却是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掉落的纱帘。 刚刚齐成的话提醒了他,只要能够证明这纱帘后面的不是李幼澄,那他今天即便赢不了但也不至于输到血本无归。 李幼澄不在行宫之中这是他百分之百确定的,而他刚刚进宫之时行宫附近还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无人能够进出,也就是说这个躲在纱帘后面的监国一定是假的。 只要能证明有人假冒监国,那他身为大臣难道不该管?难道不该担心监国的安危?即便最后证明是个误会,那他也只是一个因为误判而担心监国安危冒险前来营救的忠贞之臣,到时即便还有罪,看在这份忠心上也只能轻轻放过。 而随着纱帘彻底掉落,女子的身形彻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崔居俭目光死死盯着这名女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随即,他的笑容戛然而止,从得意慢慢变成了惊恐以及不可置信。 “殿、殿下,真的是你,这,这怎么可能呢。” “臣等参见监国殿下,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厅堂之内,包括许安、宋审虔在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向女子行礼, 纱帘之后,此刻坐着的不是李幼澄又是何人。 李幼澄此时披着一件翠色披风,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披风里面鼓鼓囊囊显得很是臃肿,似乎穿了不少衣物,穿搭很是奇怪,但却没人敢去询问。 李幼澄撇了一眼已经完全呆滞的崔居俭,随后对着众人双手虚扶道“众爱卿平身。” “谢监国。” 群臣起身,按照朝仪分列两边。 在李幼澄露面之后,所有人都是恭恭敬敬,不敢再有任何其他想法。 李幼澄虽是女子之身,当时让她监国也只是局势所迫的权宜之计,几乎无人看好。 但随着这几个月这个临时小朝廷屡战屡胜,直到如今克复三州,西望长安,大有一统关中,中兴大唐的趋势,群臣对于李幼澄越来越尊敬,李幼澄在百官之中的声望也是越来越高。 如果昨天李幼澄没有失踪,这次政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 秦继旻此时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指着崔居俭大怒道“此人御前失仪,还不将他拿下。” 这一次,齐成再没有犹豫,两一挥手,名值守的内殿直士兵冲了进来一把将崔居俭反手压住,然后等待着李幼澄的决定。 李幼澄目光看向崔居俭,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押下去,等候处置。” “是。”两名士卒当即就押着失魂落魄的崔居俭出了大厅。 紧接着李幼澄目光看向群臣,一众大臣,尤其是那些此次响应崔居俭的,此时都感觉肝颤,不知道李幼澄会怎么处理他们。 第一百章 专案 李幼澄就坐在主位之上凝视着群臣,也不说话。 但越是这样,那些心里有鬼的臣子就越是心惊,生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大厅之内的氛围越来越凝重,有几个胆小的眼看就要支持不住打算都要跪地求饶认错了,李幼澄终于开口“孤近日身体有些不适,本想休息一日,诸卿如此着急前来寻孤,可是有什么事吗?” 事?什么事?哪有事?你不是要处理政变一事吗,怎么还问起我们了。 群臣有些茫然,有的不敢答,有的则是还没想好不知道怎么答,还有的则是事不关己纯粹看戏压根不想掺和这事。大厅之内再次一阵沉默。 见到厅内短暂冷场,李幼澄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既然无事,孤有些乏了,有事明日再议,退朝吧。” 说罢根本不给群臣反应的时间,起身就离开了前厅。 …… “殿下,你终于回来了,老奴真是担心死了。殿下您是不知道,您不在的这两天,这些朝臣是多么咄咄逼人,不但欺压老奴,甚至还敢兵围行宫,这分明就是政变,若不是殿下及时赶回,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老奴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但殿下您一人事关国家安危,还望殿下以后切不可再行如此冒险之事。” 后堂之内,秦继旻扑通一声跪倒在李幼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着忠心,顺带给那些朝臣上点眼药。 “好了,孤不是回来了吗,这两天太监辛苦了。”李幼澄上前亲自扶起了秦继旻,也有些感动。 “不辛苦,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秦继旻连忙道。 “幼澄,你这次真的让人担心死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恐怕真的顶不住了。”此时李徽瑶也走了过来,扶着李幼澄的胳膊半是责怪半是担忧的说道。 看的出来她此时也是在强忍激动,整个人更是如释重负。 李幼澄连忙反手握住李徽瑶的手,带着歉意说道“让十六姑担心了,不过你们也真是太胆大了,竟然敢假冒监国,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回来,此事一旦被拆穿,后果难以预料。” 热气腾腾的房间内,李幼澄此时已经脱掉了披风,露出了里面已经破烂的衣衫。 “我这也不是急了吗,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李徽瑶说道。 秦继旻连忙在一旁说道“这次真是多亏了永安公主殿下,若不是公主殿下急中生智,老奴在行宫门外怕就顶不住了。” 李幼澄点了点头道“这次确实多亏了你们,否则若是真让他们冲进行宫,事情就彻底难以收场了。” 此时一名宦官匆匆走进来禀报道“监国,许都使求见。” “叫许都使进来。”李幼澄连忙道。 许安在一名宦官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不待许安行礼李幼澄连忙挥手免礼,并让人赐座。 秦继旻亲自搬来了一张软墩子,许安谢过之后便坐了上去。 不待李幼澄询问他便开口道“殿下,渭南城城防已经全部由从马直接手。 大臣们返回住处之后各个街道已经全部封锁,包括宋审虔和张延朗的府邸都有人看守,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串联。 所有涉及此次案件的中高级军官,包括程横、陈开,全部被我以开会的名义召集在侍卫司的临时办公地点,不允许任何人离开,郑冲亲自带人在那里看着。其他士卒以及低级军官已经全部返回军营待命。 不知殿下还有何指示。” “已经很稳妥了。”李幼澄满意点了点头。 此次事件虽然因为他们的及时的归来而得以平息,但后续的余波震荡依然是个大麻烦,想要处理也是千头万绪。 该事件谁参与其中,谁是主谋谁是核心成员谁又是被裹挟的,都需要仔细甄别,就算是看似没有牵涉其中的张延朗、徐朗等人,也得等查了确认没问题以后才能放心。 李幼澄随即看向秦继旻道“这两天我不在,渭南县内都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和许都使详细说说,要事无巨细。” “是。”秦继旻点了点头,随即便把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虽然因为一夜折腾,李幼澄和许安此时都已经非常劳累,但仍旧强忍着疲惫听完了秦继旻所说的内容。 不过秦继旻所知的也只是一部分,很多事情还需要深入调查才行。 李幼澄思索了一下说道“传令下去,队伍在渭南县城再休整一天, 秦太监,我要你以最短的时间彻查这两日所有发生的事情,孤授予你专案之权,所涉人等你皆可查问,百官不得推诿稽延,违者以‘抗旨’论。 孤再给你调一百禁军听令,授予你先拘后奏之权。” “奴才遵旨。”秦继旻大喜,这是他第一次将权力伸出宫外,哪怕只是临时性的这也是一次巨大的进步。 “另外,命你协助有司勘问渭南县征收苛捐杂税一事,若是属实,立马捉拿有关官吏。”李幼澄紧接着补充道。 “是。” 待秦继旻匆匆离去,后堂之内此时只剩下李幼澄、李徽瑶和许安三人。 许安见状刚想起身告辞,却被李幼澄叫住“等等。” “殿下还有什么事吗?”许安问道。 李幼澄沉默片刻之后开口说道“这事该怎么处理,我心里没底。” 许安能够理解她的心情,这件事是李幼澄监国以来发生的最大政治事件,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导致朝廷不稳,对此忧虑很是正常。 思索片刻许安说道“还得看具体的调查结果,但无论如何,现在稳定压倒一切,我们马上就要面对李从曮,是战是和难以定论,内部不能再乱了。” “你的意思是此事宜小不宜大。”李幼澄会意的说道。 “是。”许安点了点头。 “孤明白了,许都使也累了一夜,快去休息吧。 还有,身上的伤别忘了治。”李幼澄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关切说道。 “谢殿下关心,那臣告辞了。”许安心中不经涌起一股暖流。 目送着许安离去,一旁的李徽瑶不经看向李幼澄仔细端详着。 “皇姑,怎么了?我身上有东西吗?”李幼澄被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只是感觉你们有点奇怪。”李徽瑶眨巴着眼睛说道。 “昨天你们一夜未归,说,孤男寡女去了哪里,干什么了?” “皇姑,你说什么呢?昨夜我和许都使险死还生,差点就真回不来了,你可不要瞎想。”李幼澄连忙否认,不过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经脸蛋有些发红。 “是吗?”李徽瑶满脸不信的说道。 “真的。” 李幼澄生怕李徽瑶再追问下去露出什么马脚,连忙打断转移话题道“皇姑,经过此事,我发现这些朝臣不可尽信,我需要一个能够信任的人来帮我。” 李徽瑶眨巴着眼睛不明白李幼澄和她说这个干嘛,但她想了想还是道“许都使你难道不能信任吗?” 李幼澄摇了摇头道“许都使的忠心我自然知道,只是他在外朝很多事都不方便,而我需要的人是能在内庭帮我的。” “皇姑,你愿意帮我吗?” 第一百零一章 主犯 许安返回自己住处,虽然已经困的不行,但还是强打精神叫来郑冲、马凉等一众亲信,过问了一遍城内情况,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去休息。 昨天奔波了一天又遭了一夜罪,今天又忙活了大半天,还全身是伤,在洗漱过后许安躺到床上几乎是沾枕就睡。 与此同时,秦继旻带领禁军士兵不眠不休四处登门查问,整个人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太监,真不关我事啊,这都是崔大人,不,崔狗贼强迫我的,都是崔狗贼,他蛊惑我说……” “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上面让怎么干就怎么干,毕竟上级的命令和枢密院的军令都有,我总不能抗令不遵吧。” “我根本就不知道啊,今天出去才发现全城都被封锁了,这完全不关我的事。” …… 这一夜,秦继旻没有放过任何人,不管是涉案的还是看起来没有涉案的,全部一一拜访。 虽然只抓了几个嘴硬的,并没有大举抓捕的打算,但这却更让百官惶惶,不知监国会怎么处理今日之事,更不知厄运会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这一夜,几乎无人休息好。 “咚咚咚。” 随着房门外传来敲门声,迷迷糊糊的许安从床上爬了起来打了个哈欠,这一觉睡得是真舒服了。 揉了揉眼睛定睛向外面看了一眼窗外“嗯?天怎么还是黑的?” 随后看了一眼漏刻,还没到卯时(大概早五点不到),不经有些不满啊“什么事啊,大早上的敲门。” 随即仆人端着洗脸水从房间外走了进来,谄笑的说道“老爷,不是小人要打扰您休息,而是宫里刚来了人,急召您前去。” “这么早吗,我知道了。”许安无奈的点了点头,还真是一刻不得闲,这位殿下这是把他当牛马用了。 随意擦了把脸,然后仆人端来早饭,许安随便吃了两口便乘车往行宫而去。 “许都使,殿下在书房等您,您伤势还没好,老奴扶您。”秦继旻早早已经在行宫门口等候,见许安到来立马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怎敢劳太监亲自相搀。”许安连忙推辞,随即又看了一眼秦继旻说道“太监昨夜辛苦了,要不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免的累坏了身子。” 秦继旻此时两眼通红,显然也是熬了一夜。 “不辛苦,都是为监国办事,只要能您监国满意,再累也是值得的。”秦继旻此时脸上露出了异样的嫣红,神情中更是带着激动和亢奋。 为了让宦官势力重返朝堂,他也是拼了,这次能把权力触角伸到宫外是难得机会,哪怕只是临时的,但只要做事得到了李幼澄的认可,以后还怕没有更多的机会吗。 两人在行宫门口推让了一番之后,最后秦继旻叫来两名小宦官扶着许安进了宫。 书房内,李幼澄正在仔细看着一份文书,眉头紧锁。 见到许安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她刚准备起身前去搀扶,但猛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山里,如此亲密的行为万一被传出去,不知道会引起别人多少遐想。 思索再三,站起的半个身子终究还是坐了回去。 “臣参见监国……” 许安上前准备行礼,却被李幼澄直接摆手打断道“好了,你有伤在身就不用多礼了,快坐吧。” “谢监国。”许安行了一礼后坐下。 秦继旻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两人,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们都退下吧。”李幼澄对着身旁侍候宫人说道。 “是。” 一众宦官侍女应声告退离去,秦继旻则走在最后一个,贴心的替两人关上房门,手持拂尘亲自在门外守着。 见外人全部离去,一直绷着的两人精神都放松了下来。 自从经历了昨天那一夜,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还未捅破,但也远远超过一般朋友之间的友谊,也绝不能再视之为普通的君臣关系,对此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此时书房内仅剩他们两人,但孤男寡女,虽然李幼澄找许安前来是为了公事,但此刻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脸色不经有些泛红。 许安也感觉到书房内的气氛有些异样,连忙主动开口道“殿下,这么早让召臣前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李幼澄也随即清醒过来,连忙开口道“昨日之事必须尽快有个定论,否则越拖人心越不稳,马上就要上朝了,我想先和你商议一下。” 说着,李幼澄就拿起自己刚刚看的那份文书走过来递给许安“这是秦继旻花了一夜时间调查的结果,你先看看。” “好。”许安点了点头接过文书开始翻阅。 这份文书很长,虽然因为时间有限写的比较杂乱,但大致事情是调查清楚了,再加上许安已经了解的情况,基本已经能够确定这两天渭南县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都有谁参与其中,这些人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片刻之后,许安合上文书不经笑着说道“想要拥立新帝获得从龙之功,倒是挺有想法,关键还敢干,如果我们再晚回来一天,一旦让他们成功,凭借从龙功臣身份即便是你也不好再动他们了。” 李幼澄点了点头“看这份报告里,主谋是崔居俭,至于宋审虔,更像是左右摇摆,下定决心是在误判你我已经遇险之后,但也绝对有份心思在里面。” “那殿下准备怎么处理。”许安问道。 “你不是说了吗,此事宜小不宜大。”李幼澄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如今石敬瑭虎视眈眈,李从曮又不知是何心思,强敌在侧,我们的实力太弱,内部要是再不能保持稳定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 这事真要牵连起来,无论朝中、军中都会是大震荡,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平息的,只能尽量把风波往小了压。” “那就不能把此事定义为政变谋反,既如此,那就只能采信他们的说辞,以擅发兵、妖言惑众和大不敬论罪。”许安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李幼澄点了点头,但又有些皱眉道“但即使如此,这三个罪也不是小罪,若是不重处朝廷威严何在,但要是处理,怕是朝廷震荡仍然小不了。” 许安想了想道“主犯重处显示朝廷威严,至于从犯,可以以不知情、被欺骗为由以过往功勋相抵,削其品级与待遇以显朝廷宽容。” “遮羞布而已,但也只能这样了。”李幼澄苦笑,随即略略思索便决定道“能作为主犯的只有宋审虔和崔居俭,宋审虔在军中根基深厚,而且较之崔居俭要忠心一点,以后枢密院我还需要他来帮我牵制李从曮,主犯就定崔居俭吧。” 第一百零二章 重建内庭 “殿下英明。” 李幼澄定崔居俭为主犯许安也是赞同的,开口道“其实宋审虔对皇室还是忠的,这次也只不过误以为殿下出现了意外想要提前谋划更进一步而已,其本身倒是没有想要谋反的想法,以后还是可以重用。 至于崔居俭,他是朝廷之内世家门阀的代表,这次拿下他也正好削弱一下朝中世家门阀的势力。” 李幼澄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想要让国家强盛、百姓富足,打压世家门阀就是必须干的一件事,而这次崔居俭纠集的绝大部分臣子都是世家门阀出身的官员,是个机会,你说我要不要……” “殿下,不可。”许安一听连忙劝阻。 “为什么?”李幼澄有些不解。 许安有些无奈的说道“殿下,时机未到,这些朝臣只是世家门阀的代表而不是世家门阀本身,真要把他们一扫而光,世家门阀势力必会与我朝决裂转而全部投向石敬瑭,这会让我朝的局势更加恶劣。 如今我朝四面楚歌,还不到和他们撕破脸的时候,甚至还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稳定地方,而这些世家门阀的官员就是拉拢和借助他们力量的纽带。” “好吧,听你的,那就先不动他们。”李幼澄也是听劝的,但她还是有些不甘道“真是便宜他们了,这些人犯了这么大的事孤却只能轻轻放下实在是憋屈,不行,我必须得让他们吐点东西出来。” 此时李幼澄露出一副受了委屈的脸色,模样娇俏可爱,让许安不经摇头失笑“殿下,即便身处至尊之位,但也并非真的能随心所欲,该妥协时还得妥协。 不过殿下要让他们付出点代价,这个臣赞同,如今群臣惶惶,这个时候殿下若是提出一些要求,哪怕稍微过分一点,相信他们也不敢反对。” “那你觉得我该提些什么要求?”李幼澄立马来了兴致。 “这个还请殿下自己定夺,不过无非就是人事、财政、兵权这些。”许安说道。 李幼澄认真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当今乱世兵权最为重要,侍卫亲军是我们的根基,必须要做到铁板一块。 如今除了你以外,宋审虔在侍卫亲军中的影响力最大,若非如此,即便宋审虔以枢密院的名义下达军令,想要调动这么多兵马也绝不会这么容易,这一次正好借这个机会清洗一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清洗宋审虔在侍卫亲军中的势力,这对许安有利他自然不会反对。 许安思索了一下说道“宋审虔在侍卫亲军高层中的亲信就是程横和陈开两人,这两个人绝不能再留在侍卫亲军。 另外还有铁林都,里面的兵将绝大部分都和宋审虔有关,想要消解宋审虔的影响力铁林都必须拆分,不过臣不建议现在动手,否则会影响战斗力,可以暂时将铁林都主将调离,换上我们自己人,以后等局势稍稍稳定再动手。” 许安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殿下,臣不建议过度打压宋审虔,否则未必是好事。” “孤明白,宋审虔孤还是要用的,他的兵权要削,但是权力不能削的太厉害,这些将领的新职务孤已经想好了,这个度孤会把握好。”李幼澄微微一笑说道。 “殿下英明。”许安见这丫头没有这么冲动不经松了口气,这丫头的政治手段是越来越高明了。 听到许安的夸赞,李幼澄眼睛几乎弯成了一条月牙,她紧接着说道“还有,我想扩大内庭的权力,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还是要来了吗。许安心中微微一凛。 从上次看到李幼澄让秦继旻参与政事讨论,他就知道宦官势力重返朝堂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不过这次确实是个好机会,外朝和内庭向来是对头,没办法,权力就这么多,你多吃一口别人就少吃一口,而宦官和朝臣的争斗更是自古以来已经延续了千年。 若是平时李幼澄只要敢提出,百官必然群起反对,但这次百官近半自身难保,阻力大大减小。 只要能够说通许安,得到军队的支持,剩下的人李幼澄还是有把握能够搞定的。 李幼澄接着又不经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自我朝开国以来,内庭一直被打压,权力非常有限,我也明白这是父皇他们顾忌前唐宦官乱政之事重演。 但我在朝堂之中几乎毫无根基,又是女子之身,身份也只是一个公主,不但威望不足还名不正言不顺,外朝百官对我多有轻视。 如果不是因为局势所迫,加上军中有你的支持,我这个监国之位怕是早就坐不稳了。 而一旦到了长安,等局势稍有缓解,这些暂时压制的问题都会暴露出来,从昨天之事就可以看出,朝中有野心之人比比皆是,而我监国合法性的问题就是他们最好攻击的对象。 如今瑞儿和祚儿都太小,根本无力统摄朝政,一旦我无法继续监国,他们只能沦为傀儡,到时大权旁落,在如今这世道,这代表着什么你应该清楚,所以我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稳固我的监国地位。 朝臣那边短时间内指望不了,那么重建内庭就是我唯一的选择。” 李幼澄说的这些话都非常现实,没有藏着掖着自己的心思,许安也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还是那句话,许安对宦官集团并不抵触,而且宦官集团对于皇权而言确实更加好用,毕竟他们的权力来自于皇帝,是皇权的延伸。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实这话用在宦官身上更为合适,宦官和给予他们权力的皇帝更加绑定,毕竟他们只是家奴,皇帝一句话就可以把他们换了,只要别搞成和前唐后期那样失去控制,对于李幼澄来说重用内庭确实是快速掌握权力的一种捷径。 不过宦官集团也有他的缺点,毕竟宦官这个团体比较特殊,导致性格很容易走极端,凭借依附皇权轻易得来的巨大权力,一旦权力异化,必然会对朝政造成巨大的破坏,而且会连带着把皇帝拖下水,毕竟大臣干坏事皇帝可以甩锅,但天家家奴干坏事,皇帝不背锅谁背锅? 不过至少从目前看,这些坏处远在天边,但好处近在眼前,他要是李幼澄他也会这么选择。 第一百零三章 釜底抽薪 “殿下想重建内庭,臣自然赞同,只是不知殿下准备如何重建内庭。” 许安没有过多犹豫便点头赞同,谁让他和李幼澄深度绑定的关系呢,李幼澄地位稳固对他也有好处。 见说服了许安,李幼澄脸上当即闪过一抹喜色,继续说道“我准备以内侍省为基础,重建武德司和内库,并收归飞龙院、宣徽院入内庭。” 武德司是后唐新设的机构,长官为武德使,直属于皇帝,主要职能是监察百官与情报刺探,并且有独立的司法权限,与后世的东厂锦衣卫的性质差不多。 以前的武德使多由伶官(宫廷艺人)担任,由皇帝直接任命,本就是脱离正常官员的选拔流程,现在李幼澄要把武德司收归内庭,让宦官担任武德使完全是顺理成章。 至于内库,乃是皇帝的私库,分为财库和武库,每位皇帝都会有,重新恢复再正常不过,不会有什么问题,重头戏是在李幼澄后面提到的那两个机构。 飞龙院,原名飞龙厩,始建于武则天时期,长官为飞龙使,一直都为宦官担任,为皇家管理御马。 但实际上那些管理御马的马夫都会接受军事训练,随时可以变为骑兵上阵杀敌,外界都称之为飞龙兵,这就涉及到了兵权。 不过后唐建立后,飞龙院便逐渐从由宦官主导转变为武臣掌控,一直到长兴元年,明宗李嗣源再次改制,设左右二院,分立左右飞龙使,自此之后飞龙使之职完全落入武臣之手。 现在李幼澄要恢复祖制,重新将飞龙院收归内庭,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必然会有阻力。 至于最后一个宣徽院,分为南北二院,长官分别为南院使和北院使,起于前唐中期,最初只是宫廷事务机构,不过到了后唐,宣徽院职能扩张,已经成了皇帝与外朝联系的军政枢纽,负责传达召令,甚至能辅助参与军政决策。 不过后唐为了打压宦官,宣徽院长官的位置也和飞龙使一样,一步步从宦官变成了外朝大臣。 但不管怎么说,宣徽院的核心职能之一仍就是服务宫廷事务,所以从这一点上说,将宣徽院收归内庭是有充足的理由的。 若是李幼澄真能将这些部门重建并收归内庭,这么一个横跨军政的庞然大物,说不定真能与外朝分庭抗礼。 “一下给内庭这么大的权力,会不会有问题。”许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隐晦的提醒道,毕竟前唐宦官之祸近在眼前,后唐这些年如此打压宦官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许安支持李幼澄重建内庭稳固自己的地位,但他毕竟是于外朝,对于内庭权力如此巨大的扩张还是有着本能的警惕。 “确实权力过大了,所以宣徽院的权力我不打算给内庭。”李幼澄突然说了一句大出许安意料的话语。 “什么意思?”许安一愣,刚还不是说要把宣徽院收归内庭吗,这又是搞哪一出。 李幼澄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只是借着把宣徽院收归内庭的理由好收回宣徽院官员的任命权,毕竟宣徽院虽然是宫廷机构,但已经事实上被外朝官员所把持,我若是不这么做,日后必起非议。” 许安看着李幼澄,皱眉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的猜测道“你要建内朝?” “确实有这个打算,以端明殿为班底,宣徽院作为权力延伸,以内制外,你看可行吗? 当然,现在还没这个条件,就是提前做个准备。”李幼澄直接点头承认,说话间眼神中闪动着光芒。 内朝,也可以称为中朝。汉武帝时,为削弱外朝权力加强皇权而首创,可以理解为皇帝的私人秘书班子,辅助皇帝进行政治、军事决策,和内庭一样都属于皇权的延伸。 但与内庭不同的是,内庭是宦官掌权,而内朝主要用的依然官员。 虽然两者有时会因皇权而产生一定的交叉,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保持相对的独立。 如汉之尚书,唐初翰林与枢密院,后世明朝的内阁和清朝的军机处,设立初期都属于内朝的范畴。 只不过后来随着这些机构权力的膨胀,地位渐渐巩固,这些内朝就会逐渐成为新的外朝核心。 就如同如今的枢密院,初设时属于内庭机构,后来罢宦官枢密使由官员担任,成了内朝,但到了现在,已经和外朝机构没什么区别了。 对此,皇帝也会设立新的内朝进行制衡,就比如李幼澄刚刚提的端明殿就是明宗李嗣源建立,为后唐首创。 端明殿学士可以备顾问、参机务,参与核心决策,已经有了新一届内朝的雏形。 而如今李幼澄再把宣徽院的权力加入进去,让其权力更进一步,成为真正的内朝。 “殿下英明。” 许安很快就想通了李幼澄的打算,这是打算剥夺掉内庭势力参与中枢的决策权。 内庭的几个机构之中,除去宣徽院,剩下的武德司,内库,飞龙院,看似掌握了情报、财权和军权,势力庞大,但仔细一琢磨会发现这些机构都只俱备执行权。 没了决策权的执行权就只能被动接受指令,对外的影响力就很有限。 例子就是后世明朝的太监体系,内庭之中,御马监握有兵权,东厂则掌握监察大权还能干预司法,权势滔天,但最最核心的权力却一直是司礼监的批红权,从未有过改变,司礼监才是明朝太监群体的核心。 为什么?就是因为司礼监靠着批红之权能够参与到中央最高决策之中。 当然如今这世道,兵权的重要性会更重要一点,但也就仅此而已,就凭飞龙院这点兵马最多在附近的一亩三分地蹦哒,放到整个天下实在不算什么。 那些能够割据一方,与中央抗衡的地方藩镇哪个不是当地的军政财一把抓,并拥有当地的最高决策权,否则光靠一点兵能翻的起什么风浪。 如今李幼澄来这么一手釜底抽薪,既限制了内庭的影响力,避免内庭因为权力过大而失去控制,又不影响李幼澄借助内庭的力量来稳固地位。高,实在是高。 第一百零四章 钦案 许安发现自己以前可能小看了这位监国殿下。 她或许以前确实缺少治政经验,对这个朝廷以及国家不够了解,但不代表她不聪慧,而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后天弥补的,而她的治政经验与政治手段正在随着时间飞速进步。 就比如这套内朝与内庭制度,绝非一夜时间就能构思出来的,许安敢肯定,李幼澄绝对早就在谋划构思了,只不过因为时机不成熟一直隐藏在心里,这次遇到机会果断抛了出来。 把拥有能够参与军政决策并且负责沟通内外的宣徽院给了内朝,内朝掌决策,内庭负责执行,加起来就是一套完整的权力班子。 但文官群体和宦官群体又有着天然的隔阂,只要李幼澄没有昏庸到一定地步,稍使手段制衡,就能阻止内朝和内庭合流,从而避免大权旁落被架空的局面。 许安不经有些佩服的看向李幼澄“殿下考虑的很周到,若是内朝与内庭全部按照计划建立起来,殿下的地位必将稳如泰山。” 李幼澄不经笑着摇了摇头道“如今只不过是一个构想而已,连第一步都还没开始,能否成功难说的很。 更何况现在百废待兴,需要从无到有重新开始,就算能够成功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不能太过指望,现在我们的基本盘还是侍卫司。” “万事开头难,只要第一步成功了,后面的路会好走的多。”许安鼓励道。 此时许安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天已经蒙蒙亮,说明离上朝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希望如此吧。” 李幼澄也注意到了时间,连忙抓紧时间接着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我准备让十六姑参政帮我,这事你怎么看。” “永安公主吗,臣没有意见。”许安没有过多犹豫便点了点头头。 公主参政虽然少见,但在唐朝也不算稀奇事,最大名鼎鼎就是太平公主,许安当时就是以此为例劝进的李幼澄,还有唐初的平阳昭公主,中宗之女安乐公主都曾参与过政事。 别说公主,宫廷女官参政的也不少,比如武则天时期大名鼎鼎的内相上官婉儿,还有文宗时期的女宰相宋若宪等等。 虽然并非常例,但也绝非什么破天荒的大事,并不会引起多大波澜。 而他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除了对李徽瑶的观感不错以外,最主要的是李徽瑶不属于李从珂一系,不会影响到李幼澄的地位。 李幼澄开口解释道“我仔细想过,这次政变能弄出这么大风波,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皇室除了我以外再没有其他人能说的上话,让十六姑参政,以后也能预防类似的情况。” 就在此时,书房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随即秦继旻在门外高声说道“殿下,上朝的时间的快到了。” “知道了。”李幼澄回答。 书房外随即就没了声音。 许安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起身离去,但在要离开之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李幼澄问道“殿下,有一事,臣疑惑许久,只是不知该不该问。” “许将军,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李幼澄不经横了他一眼。 许安迟疑了几秒还是开口道“那臣就说了,其实臣认为这次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波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帝位空悬。 殿下如今虽贵为监国却不是真正的皇帝,这就留给了不少人心思,从龙之功谁不想要,因此一旦遇到机会就会有野心家出来搅风搅雨。 殿下为何不早立新帝,如此一可安天下之心,二也可以打消很多不必要的想法。” 听到许安问的是这个问题,李幼澄不经沉默。 许安见状连忙道“是臣失言,殿下,臣先告辞了。” “慢着。”但李幼澄却是喊住了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我的一些私心而已。 如今朝廷风雨飘摇,关中也未稳定,如今虽然局势稍好但仍随时可能覆灭。 皇帝这个宝座虽然至高无上,但一旦坐上去想要再下来就不可能了,一旦有个万一,瑞儿和祚儿如果只是皇子,还可能平安度过余生,但要是登上了这个位置,一旦你我失败,他们的下场你也能想到。 所以我想再等等,至少也要等到收复关中全境,朝廷初步立住脚跟之后再谈新帝之事。” “臣明白了。”许安没再多说,对着李幼澄行了一礼便告退离去。 …… 行宫正厅之内 以张延朗、宋审虔首的群臣,按品级排列文武分序的走了进来,许安此时也在其中,正站在武将之首的位置。 所有人此刻都是脸色肃穆,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朝会必然会有大事发生,如今事到临头,即便心里没鬼之人也难免紧张。 “监国殿下驾到。” 随着一名宦官高声叫道,一身监国常服的李幼澄缓缓走了进来在主位就坐。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李幼澄的身边竟然跟着安公主李徽瑶,就这么站在旁边。 不过虽然奇怪但也没人敢去询问,群臣当即按规矩行礼,山呼千岁之后起身。 而李徽瑶、张延朗、宋审虔和许安四人则被赐了座。 这次朝会虽然名义上还是常朝,但却是按照了大朝会的规格,所有能来的朝臣都被要求来了。 按照规矩,此时应该先由宰相奏事,然后再按品级轮流奏事。 张延朗上前一步,没有去提昨日的“政变”。 这件事情李幼澄既然没有和他通气,反正左右不关他的事,他没有必要主动去惹一身骚,而是说起了关于渭南县官吏横征暴敛,贪污腐败的事情。 这是昨天秦继旻来府上交给他办的,说是监国特意交代的。 堂堂宰相来查这种小事似乎有些屈才,但这是李幼澄亲自交办的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属于钦案。 “臣已经命御史台、户部分别派人前往合勘,并着相关衙门协同按问,不得推诿,不日就有结果。” 李幼澄点了点头“卿做的很好,查案结果须及时奏报,孤将亲自阅看。 苛捐杂税、贪污腐败,关乎民生疾苦与朝廷纲纪,必须彻查,从重处理。” “殿下体恤民生疾苦,视百姓如赤子,实乃百姓之福、社稷之福,臣必不辱使命。”说完,张延朗便退了下去。 只是张延朗开了个头,接下来却没有人继续说话,显然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第一百零五章 处罚 李幼澄扫视一眼厅内的文武,心知肚明这些人在等待什么,也没有故弄玄虚,对着一旁的秦继旻使了个眼色,秦继旻当即上前打开一道文书开始宣读令旨。 “敕令: 孤以宗社寄重,暂总庶政,惟以明刑弼教为要,以肃正朝纲为急。 迩者工部尚书崔居俭,受国厚禄,当思恪恭职守,辅翼王室。然其心术险诈,罔顾君恩,干犯刑宪胆大包天。竟敢私调部役甲士,违《擅兴律》"擅发兵马"之条,越权妄为;又造作妖言,蛊惑人心,犯《贼盗律》“造妖书妖言”之重罪;更甚者,强闯行宫,言语悖逆,藐视朝仪,大不敬之罪昭然若揭。三罪并发,情无可原,罪无可逭。着即革去崔居俭工部尚书及所有官爵,押入天牢,听候三法司会审,依法治罪,决不宽贷。 枢密副使宋审虔同涉擅发兵、妖言惑众、大不敬之案,然察其情由,实系为人所欺,误入歧途,非其本志。孤念其素日忠勤,历随先帝征讨,累有救驾之功,事发后能幡然悔悟,据实陈罪,其心本在护主,忠忱可悯。今特降恩旨:着保留枢密副使差遣,以全其效命之路;其原任职官着降为兵部尚书,以肃名分;然失察之过难辞,仍着削去其余俸禄、勋阶品级及一应额外恩遇,以示惩戒。望其痛改前非,戴罪图功,日后竭诚尽忠,毋负孤宥过之仁。 国子祭酒…… 夫赏罚者,国之大典。崔居俭主谋作恶,必严惩以儆凶顽;宋审虔及诸从犯胁从有悔,宜宽宥以励忠节。尔内外文武臣工,当以此为鉴:凡恪尽职守、忠心事主者,孤必加恩封赏;若敢以身试法、悖逆不忠者,无论官爵高低,孤必依律严惩,绝不姑息! 钦此。” 旨意很长,所有参与昨日之事的官员全部被包含其中,做了处罚。 不过除了崔居俭被下狱问罪以外,就只有昨夜秦继旻抓的几个嘴硬分子受到了实质的处罚,其他人基本都只是被降职削禄。 毕竟连宋审虔这个第一从犯都还保留了官职,只要认罪态度好,自然也不好对其他人太过苛刻。 “臣领旨谢恩。” 随着旨意宣读完毕,宋审虔第一个起身跪倒,眼神中带着激动、悔意以及许多其他情绪,其他人也随即跟上谢恩。 宋审虔很是激动,昨天他想了一夜,不知道李幼澄会怎么处理他,但在他看来,这次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至少也是个削职为民的下场,但没想到李幼澄竟然选择硬保他,大出意外的同时心里也是感动。 而其他涉及此事的官员也是个个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降个职削点俸禄降点待遇算什么,这可比他们预想中的结果好上太多太多了,完全可以接受,完全可以接受。 至于被当作替罪羊,抗下所有罪责的崔居俭,哪怕平时与他再交好的官员现在也只想表示不熟,死道友不死贫道,朝堂上没有任何一人出言为他求情,这也基本宣判了崔居俭的结局。 再说了,豪赌失败就得承担失败的后果,毕竟成功了你也是吃大头,这没什么不公平的,大部分人如是想着。 而在这道旨意中还涉及了很多人的官职调动,其中比较几个引人注目,步军司都指挥使程横调任成为皇城使,马军司都虞侯陈开则被调任京兆府都巡检。 皇城使掌管皇城司,负责皇城安全,虽然品级上与步军司都指挥使差不了多少,但实权方面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属于给高级将官的养老职务。 至于京兆府都巡检,虽然仍掌有一名兵权,但却直接让陈开从禁军精锐统兵官沦为地方杂兵,实际权势地位也不知和原来差了多少。 另外,还有铁林都的都指挥使被调任为长安都巡检,其他几个营指挥使也全部被调出了侍卫亲军,不是沦为后勤就是去了地方任职。 这几乎是把宋审虔在侍卫司中的亲信一扫而空,只要许安再花时间整顿一番,基本上就可以扫清宋审虔在侍卫司内的影响力。 所有人都能看出,虽然监国放了宋审虔一马,但却因昨日之事对他手中的兵权起了忌惮,这显然是在对其削权打压。 不过宋审虔的目光却是微微闪烁,李幼澄这么做表面上看确实是为了削他军权,事实上也的确是,但是仔细一琢磨,他却从里面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他的这些亲信部下虽然都被踢出了侍卫司,但却并非一撸到底,不但品级没怎么变,而且也都不是虚职。 而且这些亲信部下调任的职务大部分都是在长安城中,最远也是在京兆府内。 虽然从禁军变成了地方杂兵,但只要能掌控长安以及京兆府,这些还都是能够握有兵权的实权职务,只不过不如在禁军之中而已。 如果监国真的忌惮其军权,为什么不直接把他这些亲信手下全部调到与统兵权无关的后勤或者文职上去呢。 换个思路想,他的这些亲信的职务大部分都要实控了长安甚至京兆府才能获取实权。 但如今京兆府和长安的大权却在刘遂清和李敬周之手,那他想要让这些亲信下属得到实权,就必须去和刘遂清还有李敬周争权,宋审虔不经若有所思。 正当宋审虔盘算着进入长安之后该怎么夺权之时,朝堂之中却起了一些风波。 主要是有一部分大臣,对于李幼澄这种把政变之事轻轻举起又轻轻放下的行为感到不满。 这些人都是由那些昨天没有参与政变的大臣组成,虽然他们没有参与政变未必是因为忠心,但是不妨碍他们此刻化身忠臣对这些政变的奸臣佞臣穷追猛打。 此时已经有几名大臣出列上奏,对这个结果表示不满意,要求重惩宋审虔等人。 这些个个言辞激烈,慷慨激昂,仿若商之比干,汉之诸葛。 但李幼澄却不经微微皱眉,她的第一目的是为了平息风波,降低影响。 但如今在这几个人的带领下,有越来越多的大臣开始蠢蠢欲动,毕竟这种刷名望立人设的机会,又没有多大风险,为什么不干呢。 第一百零六章 四道旨意 李幼澄见状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局势很可能会失控,她随即看向许安。 许安会意的起身,对着那几名大臣驳斥道“诸位所言大谬,监国明辨是非,不徇私,不乱法,何来不妥? 涉案诸臣多于国有功,尽惩则寒天下壮士之心;过失有疏失、有牵连,不分皂白则失朝廷公允;株连过广则诸司惶惶。 如今主犯已经关押待审,从犯重者削职罚俸,轻者训诫戴罪,功过昭彰,轻重分明。 若依尔等之意继续重罚,导致政务停摆,国本将摇,此非明法,实为乱政,此非忠言,乃是惑乱朝纲的妖言! 以我观之,监国之策刑当其罪,宽严相济,我等臣子当赞当从。” 许安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扣帽斥责,丝毫不留情面,直接把这几个大臣给骂懵了。 许安可不同于宋审虔这些“罪臣,”痛打几下落水狗没事,但他们可没胆子和许安这个手握实权,深受监国信任的朝廷重臣对着来,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趁着这个空档,李幼澄当即点名道“张相,你乃百官之首,此事你什么看法。” 张延朗当然明白李幼澄让他说话的意思,虽然因为昨日之事对宋审虔等人很是不满,但身为宰相气度还是有的,知道这个时候应该顾全大局,稳定朝局,更何况这还是李幼澄的意思。 没有过多犹豫张延朗便道“监国之意,臣赞同。” “臣也赞同。”礼部侍郎徐朗也随即站出来附和。 开玩笑,他们陕州派把身家性命全都压在了唐廷这边,岂会容忍有人在这个时候乱搞。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没有什么好处,他们和宋审虔暂时没什么利益冲突,朝廷如今几乎是重新组建,现在的蛋糕够大,够他们分。 更何况徐朗上次已经被相里金点醒,知道他们真正的强敌是李从曮,而宋审虔也是他们未来可以联手的对象,既然监国都不打算追究,他们有什么必要和监国对着干呢。 在许安、张延朗、徐朗三个人接连表态之下,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官员立马熄了心思。 再加上此案牵扯到当今朝堂将近一半的官员,这些官员也都各自有着关系,就又压下了一批人。 李幼澄见局势已经得到控制,便适时出声安抚了一下那几个勇于直谏的“忠臣,”夸赞他们几句给几个一个台阶下之后,这道旨意在朝堂上便顺利通过。 而李幼澄紧接着示意秦继旻宣旨第二道领旨,这道旨意主要是嘉奖。 那些没有参与此次政变的官员都给加了一级虚衔,而在此次事件立下功劳的更是得到了提拔。 比如立了救驾之功的郑冲,虽然不能明说,但李幼澄直接把他提拔为侍卫司副都指挥使,成为侍卫司二把手。 而马凉则顺势接任马军司都指挥使之职,至于吴昭则升任步军司都指挥使,其他将领也都有封赏。 至于许安,散官被提拔到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另外又给他加了太子少保衔。 如今许安的全职是侍卫司都指挥使(核心实职-从二品)、太子少保(荣誉性职事官-正二品)、辅国大将军(武散官-正二品)、柱国(勋官-从二品)。 大封赏完毕,没参与此次政变的官员自然是人人欢喜,家里躺着就能升官发财,谁不高兴。 一众官员三跪九叩谢恩之后秦继旻又打开了第三道旨意,高声说道“永安公主接旨。” “臣在。”李徽瑶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大厅中间跪伏下去。 朝堂之上的大臣都是一阵诧异,本来还在疑惑永安公主今天怎么会来上朝,没想到竟然还专门有她的事,不经都有些好奇。 而此时,秦继旻已经开始开读令旨“敕令: 孤暂摄国政,赖亲贤安邦。永安公主李徽瑶,慧敏习典,久谙政务,怀辅国之心。 梁地为重壤,旧以封亲贤示尊。今特册永安公主为“梁国公主”,赐金册金宝,食邑三千户,仪制如亲王。 公主通明练达,可效昔年掌制之贤。自今往后,特授参政之权,许公主可预闻机要、直陈所见;宫廷制诰、礼仪典故,公主可预草拟,与宰臣共商定稿。 公主当竭忠辅政,毋负宗社。内外百官须敬事公主,参议事务不得推诿。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随着令旨宣读完毕,除了早就知道的许安,群臣皆是一阵惊异,毕竟这事比较稀奇。 不过正如许安所料想一样,虽然此事出乎所有人意料,却没人反对。 监国找个人帮忙批奏章、商议政务实在是太正常了,找谁不是找,连宦官伶人都可以,公主凭什么不可以,虽然有点特殊,但在唐朝这也不算太稀奇。 更何况当今监国也是公主之身,你反对永安公主以公主身份参政,哦不,现在得叫梁国公主了,那你是不是也反对监国以公主身份监国,这不是厕所里点灯吗。 很显然,在场没有这种拎不清的蠢人。 李徽瑶此时已经三跪九叩谢恩,接旨之后退到了一旁。 而此时群臣也纷纷向李徽瑶道贺“臣等恭贺梁国公主殿下,梁国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徽瑶还礼之后这件事就算定下了,毫无波澜。 最多就是有人在心里盘算着这位梁国公主殿下未来在朝廷上会扮演什么角色,又会有多大权力,值不值得自己交好投资或者干脆投靠。 此时秦继旻已经取出了第四道旨意准备宣读,而李幼澄则再次向许安所坐的方向看了一眼。 许安心中一凛,知道正事要来了。 刚才的几件事虽然也算是大事,但对李幼澄来说更多只是走一个过场,结果早就注定,唯有这件事必定会遭群起反对,也是最容易出现意外的。 秦继旻此时已经开始宣读令旨“敕令: 孤暂摄国政,以安宗社。今宣徽院、飞龙院旧制统属不一,外朝兼领多有滞碍,宜收归内庭直辖,以肃纲纪。 宣徽院、飞龙院皆罢外朝兼领,官属由内庭简任调度悉秉内庭令,俸禄由内库支给,需用径向内库申领,罢与外朝会奏。 收归内庭非为私专,乃权宜正体制。官吏若废职,监国必严惩。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第一百零七章 刷好感 在李幼澄要重建的内庭四个机构之中,武德司和内库一直都是皇帝一言而决,收归内庭不需要专门下旨,需要讨论的只是宣徽院和飞龙院这两个已经实际被外朝掌控的机构。 不过好在如今一切百废待兴,什么都得从头再来,不会受到原有利益集团的抵触,这次又碰巧遇到这个机会,李幼澄果断提了出来。 “什么?” 令旨刚宣读到一半群臣几乎就要炸了,如果不是顾忌着朝会礼仪怕是已经有人跳脚反对了。 文臣武将与宦官集团斗了这么多年,在本朝好不容易彻底把宦官势力踩在脚下,如今监国竟然要重新起用宦官,这怎么可以,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不容易挨到秦继旻宣完旨,立马就有一身穿绯袍的官员跳出来反对道“殿下不可,二院由外朝兼领乃旧制,非一日之规,此“内外相维”之祖制也,以防前唐内庭专断之弊,前唐旧事就在眼前,今一旦收归内庭,外朝不与,恐旧规尽废,制衡无凭。愿殿下三思祖制之重,暂留外朝协理之权。” 这名官员话音刚落,还不待李幼澄反驳,就又有一名官员跳了出来,伏地顿首道“殿下强收二院入内庭,罢外朝之权,臣闻之胆寒!昔唐之衰亡,始于宦官掌禁军、干机务,终致“废立由己、国命旁落”,宦官之祸殷鉴不远!今内庭骤掌宣徽祭祀、飞龙武备,官属自任、财用自支,外朝不得置喙。内庭必渐成私府,亲信窃据要津,他日谁能制之?恐重蹈唐室覆辙,国祚危如累卵!殿下暂摄国政,当防专权之萌,岂容内庭独揽大权?还望殿下速罢此令,还外朝之职,使纲常复正!” …… 随着一名又一名官员出列反对,而且品级都不低,言辞也是一个比一个激烈,仿佛李幼澄要是不撤回此令,大唐就立马要亡国了,其中就有礼部侍郎徐朗。 这让李幼澄不经一阵皱眉,她还是小看了重建内庭的阻力,这还是在相关利益集团不存,百官不全,并且还有一半不敢吱声的情况下,若是正常情况,不知道阻力会大成什么样。 不过这也更坚定了李幼澄今日强推此事的决心,要是今日都无法成功那日后就更没机会。 李幼澄再次向许安使了个眼色,许安当即会意,再次出列奏道“祖制本为治国之器,并非为桎梏之锁。唐室衰微之际,外朝权臣专擅,宣徽、飞龙之权久为藩镇觊觎,“内外相维”早已名存实亡。今监国收权,实为重塑纲纪,恢复祖制本意,非为破坏制衡,此乃时势使然。若固守虚文,反使政令壅滞,何谈中兴大业。” 许安一通大道理,不管他反驳的话语能不能说服群臣,但他此时站出来就是一个态度。 以许安如今武将之首的地位,在朝政之中的影响力极大,武将这边立马就有数人站出来声援,别管说的有没有道理,至少声势起来了。 一些本来想跟着反对的朝臣见到这一幕,察觉风向不对,一下子犹疑起来,将准备迈出脚步收回打算再观望观望。 就在此时,枢密副使宋审虔站了出来,朗声道“监国收宣徽、飞龙二院归内庭,此乃厘正体制、巩固纲纪之良策,臣赞同。” 宋审虔的突然表态再次出乎了群臣的意料,让朝堂的局势开始向李幼澄倾斜。 而其他昨天参与“政变”一事的大臣见状也不经心中一动,这是个机会啊。 别看李幼澄今天对他们的处理都极为轻微,但只要参与了政变肯定就在李幼澄那里挂了号,李幼澄心里对他们观感必然极为不好,以后想要提拔升迁什么的必然是难上加难,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必须做点能让李幼澄对他们改观的事,这个时候不抓紧机会好好表现,刷刷好感度,是等着以后被秋后算账吗。 有了宋审虔的带头,很快又“刷刷刷”站出来十几名大臣就对着李幼澄一顿夸,直言这个政策好,政策妙,政策呱呱叫。 至于这事可能会损坏外朝的集体利益,不好意思,顾不得了,集体利益哪有他们的个人利益重要。 此时,赞同将二院收回内庭的臣子越来越多,渐渐压过了反对派。 李幼澄见状嘴角弧度不经微微翘起,她的目光随即看向站在百官最前列的张延朗。 按照朝廷的制度,刚刚秦继旻宣布的旨意都只能算是草拟,还不是正式的旨意,而正式的令旨需要经过枢密院或者政事堂的审议以及附署,再呈交给她加盖监国印信下发,才算是正式生效。 当然,如果皇权强势,也可以跳过审议环节直接发布,但现在的李幼澄显然还做不到这点,需要通过程序的合法性来增加令旨的权威性。 而将宣徽、飞龙二院收归内庭明显属于政事堂的管辖范围,而作为如今唯一在朝的宰相,那么张延朗的态度就至关重要。 张延朗不经暗暗苦笑一声,他内心毫无疑问是不同意的,但他此时更不愿意与监国闹翻。 他很清楚,在当今的时局之下,他这个宰相的权力其实非常有限,毕竟朝廷现在还处于流浪当中,他还没来得及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 就像昨天,几个大头兵就能把他拦在街道上哪里都去不得,而他却没有一点反制的办法。如果现在失去了监国的支持,那他这个宰相估计也差不多当到头了。 所以他刚才一直没有说话,那些官员反对他也没有阻止,若是这些人能让监国打消主意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直到他看到许安表态。 许安上朝时一般不参与任何政务的讨论,而他一旦就某件事进行表态基本都是得到了监国授意,监国让他出来撑场子,从而对某件事进行推动,而今天照样是如此。 监国如今就看着,显然是在等他表态,他要他主动站出来,估计监国就得点名了。避是避不过了,权衡思量片刻,张延朗还是出列道“令旨所定,实合时势之需,臣附议。 愿殿下早降成命,使二院职掌归一、号令画一,早定国本。” 第一百零八章 先礼后兵 随着张延朗的妥协,朝堂之上立马变成一边倒的情形。 很快除了徐朗以及他的几个亲信,还有几个头铁认死理的,其余大臣要么改口,要么就是缩了回去不再说话。 徐朗见状也只能无奈,他虽然是如今陕州派的代表,但他毕竟不是相里金,说话还没那么大的份量。 如果是相里金反对,哪怕其他官员全部赞同监国也绝对需要认真考虑一下他的意见。 最终这道收归二院入内庭的令旨还是在朝议上得到了通过。 朝会散去之前,李幼澄宣布大军明日继续启程前往长安,便离开了大厅。 与此同时,这两日渭南县城内发生的所有事情也飞速传向了关中各地。 而就在当日,渭南县令以及县内一众官吏还有官差全部被抓了起来。 毕竟是李幼澄亲自督办的案件,办理速度快的惊人,而这些官差衙役的罪证也好找的很,根本不缺证据。 由于各有司现在连衙署都没有,更别说人人,所以李幼澄直接让许安调派侍卫司的兵马帮助协查,领兵的则是萧巡。 萧巡在这次事件中也升了官,从许安的亲兵营指挥使升任金枪卫都指挥使,而原金枪卫的都指挥使则被调去了铁林都当都指挥使。 铁林都肯定是要拆分重组的,不过不是现在,毕竟马上要面对李从曮了,拆分重组会影响军队战斗力,只能先把铁林都中高层将领都换一遍,加强控制力。 而渭南县之事,本来李幼澄还想开县里粮库救济百姓,但没想到粮库一来里面穷的都可以跑老鼠,账上的几百石粮食是一石都未见,又不好动军粮。 这可是自己督办的第一件事,总不能这么虎头蛇尾吧。李幼澄不经有些头疼。 “募捐吧,这些县里大户手上肯定有粮。”傍晚,李幼澄再次把许安叫到行宫之中和他说了一下这件事,希望他能给支个主意。 而许安已经从萧巡那里得到了汇报,来之前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此时听到李幼澄询问很是干脆的答道“募捐吧,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县里的大户手上肯定有粮,如今国家危难,百姓贫苦,他们也该为这个国家出点力气了。” “募捐能募捐多少,大部分估计都是敷衍了事,杯水车薪。”李幼澄有些不看好这个办法。 “这次不是抓了不少本地的官吏吗,这些官吏绝大部分都是本县大户豪族出身,或者和本县的大户豪族有紧密的关系,这些官吏作恶必然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朝廷让他们自愿募捐是给他们机会,若是还不识相,那就直接抄家抓人,这个时候还捂着钱粮当守财奴,既然不想捐就永远别捐了。”许安说的风轻云淡,但眼神之中却闪过一道寒光。 “你上次不是还说现在还不到和这些地方豪族翻脸的时候吗?”李幼澄疑惑的问道。 “区区一个县的大户而已,您可是监国,亲自督办此县贪腐之案,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成,那才是叫人小看。 而且我们先礼后兵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再不识相那就是自有取死之道,谁能说什么,更何况我们又不是要把这个县的大户豪族全部抄了,只不过抓几家不识相的杀鸡儆猴而已。 殿下放心,这些大户豪族并不是一家,平日里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理由够硬够正当,这是您的权力,只要您没露出要和天下大户豪族作对的态度,谁吃饱了撑的会为了这几个人跟您打擂台,这不是寿星老嫌命长吗。 同州那些被抓的地方豪族前些日子被杀的人头滚滚,你看谁敢跳出来说朝廷杀的不对。” 听完了许安的解释,李幼澄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不过她又随即有些为难道“但我们明天就要启程了,怕是没有这个时间了。” 许安微微一笑道“您可以任命新的县令,把这事交代给他,当然,县令的权力有限,我们走后未必能斗的过这些地头蛇,所以需要再留一个钦差,给予权限全权督办此事。” “倒是个办法,渭南县新县令人选我已经有了考虑,户部员外郎董锐,做事严谨,又是平民出身,可堪此任。”李幼澄说道。 户部员外郎是从六品上,而渭南县乃畿县(京师附近的县),县令是正六品下,这是升官,而且从佐官到一县主官明显是实权大增,无疑是好事。 而且许安敏锐注意到李幼澄特意点了董锐是平民出身。 显然李幼澄是把自己以前对于豪门士族的言论都听进去了,如今有意培养平民出身的官员,而这董锐就是她尝试培养的第一人。 许安不经感叹这董锐的好运气,这渭南县之事是李幼澄亲自抓的,如今任命董锐为县令显然也是对他的一次考验,如果这董锐能把这事够办的漂亮,未来前途无量啊。 同时他心中不经一动,尝试着向李幼澄问道“殿下,不知这钦差您可有了人选?” “这倒还没有。”李幼澄摇了摇头,不过她也听懂许安的潜意思,开口问道“许将军有人选推荐?” “倒是有一个。”许安点了点头道“金枪卫都指挥使萧巡,此人擅长搜集信息以及查找线索,心思细密,事无巨细,在同州时多亏有他臣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查办这么多当地豪族。” “这能力倒是挺符合去武德司的。”李幼澄突然对着许安眨了眨眼睛。 许安不经一笑,他知道李幼澄听出了自己的推荐之意。 不过在他看来,萧巡是真的适合搞情报和侦查,继续从军的话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要求李幼澄给萧巡职务,在这一点上他一向极有分寸,无论他和李幼澄关系有多亲密,李幼澄又多么信任他,但除了自己职权内的份内事,其他事他一般都只给建议,至于听不听都是李幼澄自己的事,他不强求。 就像现在,他虽然认为萧巡足够胜任武德司的职务,但也只是拐弯抹角的推荐给李幼澄,而且还借着这次渭南县之事让李幼澄自己去考察萧巡的能力,至于最后用不用他也不会再置喙。 “行,那我就封萧巡为京兆府按察巡检使,专办渭南事。赐持节,可选一百禁军协助查案,限三十日内勘结案情。” “你看这样可以吗?”李幼澄对着许安一笑问道。 “一切按监国的意思办。”许安拱了拱手道。 第一百零九章 密信 大军在渭南县整整停留了三天之后,终于继续向长安方向赶去。 而渭南县属于京兆府管辖,按照正常流程,渭南县新县令的任命一般都是州府提名报给吏部,再由皇帝(监国)批准。 当然,李幼澄作为监国直接任命也不是不可以,但事后需要补全程序,通报吏部和京兆府。 官署内,如今已经升任刑部尚书判京兆府事的原京兆府尹李敬周正在看着一封来自吏部的公文,整个人眉头都快皱成了川字。 “监国这是什么意思,刚进入京兆府就直接拿下并任命了我手下的一个知县,而且完全没有知会我,这是在警告我吗。”李敬周面露思索之色。 本来随着朝廷迅速攻破同州,并接连克复三州之地,有所中兴之象,他心里已经打算重新归顺朝廷。 但没想到风云突变,李从曮率领大军近逼长安,局势再次出现变化,他心里自然而然又起了其他心思,想先看看局势发展再说。 所以这些日子对朝廷派来的使者,无论是礼部尚书王权还是太尉相里金态度都有些冷淡。 “莫非是因为此事引得监国不满?” 一个县令不算什么,李敬周关注的是此事背后藏着的因由。 回到府上,他随即叫来自己的管家问道“相太尉府上最近有什么动静。” 相里金十天前率领五千龙武卫抵达长安,说是奉监国令旨接管长安防务。 相里金如今已是太尉判六军诸位事,按道理,刘遂清那上万已经准备改编为神武卫的长安守军也应该归属相里金指挥。 但理论归理论,刘遂清作为地头蛇,如今又升任兵部尚书兼六军诸位副使,完全有底气不鸟相里金。 虽然不敢明着拒绝监国令旨,但几天下来以走交接流程为托词各种拖拉,基本上让相里金白耗功夫,甚至相里金那带来的五千龙武卫连城都进不了。 “回老爷,相太尉如今住在驿馆之内,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异常。”管家上前说道。 作为李敬周府上的大管家,平日里除了府上之事外对于长安城内的事也有所关注,毕竟李敬周作为京兆府尹需要知道长安城内的风吹草动。 李敬周又详细问了几句便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不经陷入沉思。 和相里金交涉的事情主要是由刘遂清负责,长安城城防之事和他无关他也管不了,没道理监国会先冲着他来啊,毕竟他对相里金的态度虽然冷淡但事务上都是配合的,龙武卫的粮草都是第一时间供给,没有任何短缺。 难道是暗中联络李从曮的消息被监国知道了? 但如今还只是初步联络,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谈吗,那李从曮的态度也是含混不清,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如今局势不清如在云雾之中,缺少足够的信息,该如何选择实在让人举棋不定,一旦行差踏错就是抄家灭族的后果。 皱眉沉思片刻,李敬周再次叫来管家,吩咐道“去,备车,我要去驿馆拜访相太尉。” “是。” 管家应了一声刚要去准备,却又被李敬周叫住“算了,还是我写封信你送过去吧。” 李敬周当即挥毫扑墨,整整半个时辰,才将信写完装到信封之中,又将信口封蜡防止泄露,拿出自己的私章刚想要盖上去,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 又沉吟半晌这才把信递给管家道“把这封信送到相太尉……算了,还是送到王尚书那里,记住,此信至关重要,一定要隐蔽,绝对不能让人看见,更不能落到其他人手上。” “是,老爷放心,老奴有这方面的渠道,保证做的万无一失。”管家收过信件郑重放好,便匆匆离去。 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李敬周捋了捋胡须自言自语道“无论你们谁赢谁输都得领老夫的情,老夫年纪大了,没了冲劲,只想平平安安,嘿嘿,你们就去斗吧,反正最后谁赢帮谁。” …… 从渭南县出发,大军一路急行军赶路,到了傍晚再次停下扎营,此时离到长安仅剩下一天半的路程。 许安正在安排大军扎营,就被李幼澄给紧急召了过去。 房间内,除了李幼澄以外,李徽瑶和秦继旻也在。 秦继旻这几天可以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眼神中的喜意根本掩饰不住。 内庭重建,权力大增,而他作为内侍省一把手,当今宦官第一人,自然得到的好处最大。 虽然一切百废待兴,现在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但只要有了合法的权力,这些东西迟早会有的。 许安进入房间先后向李幼澄和李徽瑶行礼,然后再向秦继旻打了个招呼。 赐座之后,李幼澄便直奔主题递给他一份奏折。 许安拿过奏折开始阅看,这份奏折是华州防御使蔡元上的,汇报的是陕虢二州的情况。 石敬瑭派遣大军两万,绕过硖石关大举杀入陕州,而留守陕虢二州的保义军以及那些团练乡勇则按照计划没有选择硬碰硬,各处关口城池能守就守,不能守直接就弃,如果觉得防守代价太大也直接弃。 短短几天内,陕州如今已经全部落入石敬瑭之手,而虢州显然也守不了多久。 不过这不是这份奏疏的重点,重点是根据蔡元的查探,这些派遣来攻打陕虢二州的叛军大部分都是由各地州兵乡勇组成,石敬瑭手中的精锐河东军只占了极少部分。 许安合上奏本思索了一下说道“石敬瑭派来的并不是主力,就凭这些兵力想要攻破潼关天险绝无可能,石敬瑭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也就是说石敬瑭很可能并没有攻打潼关的打算。”这一点李幼澄显然也想到了,开口说道。 “前段时间同州那边来报,说是河中府的叛军主力也撤了,如果石敬瑭真要强攻关中,两路并进才是最好的选择,说明他这次的目标真的只是拿下陕虢二州。”许安点了点头道。 “那石敬瑭为什么不选择拿下陕虢二州之后继续攻打关中呢,我们不是他的头号大敌吗?”李徽瑶则在一旁不解的问道。 第一百一十章 到达长安 李徽瑶自从被李幼澄赐予预闻机要,参政掌制之权,这些日子各类议事李幼澄都会都把她带在身边,带她观政增加经验。 而李徽瑶也是个好学的,经常不耻下问,时不时还提出自己的见解或者问题,虽然有时候的见解和问题都有些幼稚,但也是在努力。 许安看向李徽瑶行了一礼后答道“殿下,我们确实是石敬瑭的头号大敌,但石敬瑭的第一目的却不是消灭我们,而是要坐稳这个皇位。 石敬瑭凭借从契丹借兵直取洛阳,以最短的时间夺取了下,但他这个办法虽然快,但却根基不稳。 而且石敬瑭又是篡位又是认契丹为父,不耻不服其人之人甚多,至今东部、南部还有不少州县没有上表臣服,很多地方也只是名义上的臣服,并没有做到实控。 对比这些地方关,中只不过弹丸之地,而且关中凭借山川之险易守难攻,契丹骑兵也难以发挥威力,如果现在花费大军攻打关中,一旦战果不利,陷入耗日持久的消耗战,天下野心家比比皆是,其他地方必然生变,说不定就给别人做了嫁衣。 所以石敬瑭现在最优的选择就是借着攻下洛阳的大胜之威迅速平定东南之地,等天下稳固再集结大军攻打关中。” “这么说短时间内,石敬瑭不会进攻关中了。”听完许安的解释,李徽瑶脸上不经露出欣喜的神色。 许安点了点头道“理论上是这样,但前提是我们不会露出破绽,否则石敬瑭绝对不会介意先灭了我们。 而且,一旦等石敬瑭整合了所有力量,到时再来攻打关中,动用的力量就是之前的几倍甚至几十倍,那时才是我朝最危险的时候。所以我们一定要利用这段空档期全力发展,至少也要保证拥有自保的能力。” 许安话音落罢,房间内的气氛不经有些凝重。 半晌之后还是李幼澄打破了沉默,她又拿出两份信给许安道“这是相里金送来的密信,你看看吧。” 许安神情微微一凛,相里金没有用奏折,而是选择用了传递密信的方法,显然这里面的内容一定很重要而且很敏感。 许安再次接过密信阅看,密信很长,许安足足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才将里面的内容全部消化。 “你怎么看?”李幼澄问道。 “很冒险,一旦失败后果不可预料。”许安沉声说道。 “确实如此,但刘遂清如今以各种理由拒交城防,怕是心中已经有了不轨之心,否则若是真心归顺,肯定知道城防迟早要交,又何必如此拖延。”李幼澄说道。 许安微微皱起眉头,李幼澄所说的也正是他所担心的,相里金肯定也是看出了端倪,所以才在密信之中提出了这个计划。 现在时间非常紧迫,根据消息,李从曮的大军也即将到达长安,比他们晚不了两天,他们没有时间慢慢处理刘遂清的事,恐怕相里金的办法真的是唯一的办法。 沉吟半晌,许安最终说道“长安绝对不能丢,否则我们就没了战略纵深,若是李从曮真起了叛乱之心,一旦攻下长安,到时同州、华州、商州都将暴露在李从曮的兵锋之下。 若是长安在,以京兆府为最前沿,集合一府三州之力,还能拉上耀州,未必不能击败李从曮。” “那刘遂清就必须拿下,只要刘遂清被拿下,李敬周就是墙头草,我们顺势可以控制整个京兆府。”李幼澄道。 许安点了点头。 前几天,李敬周通过礼部尚书王权,把长安城的布防图以及包括长安守军的详细消息给到了相里金手上。 而相里金大喜之下当即就做出了这份计划,并把计划以密信方式快马送了回来,希望得到朝廷的配合。 虽然行险,但至少主动权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若是不这么做,就等于把命运交到李从曮和刘遂清手里,更何况如今刘遂清的态度大概率是偏向李从曮。 许安也不是一个喜欢听天由命之人,否则若是让李和刘二人合流,李从曮手上有大军又控制了长安,即便没有造反的打算到时朝堂之上还有谁能够与李从曮抗衡。 到时整个朝廷必将成为李从曮的一言堂,如此即便不被石敬瑭消灭,也只不过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而已。 看似有选择其实根本没有选择,总不能去赌李从曮和刘遂清的忠心吧, 许安深吸一口气说道“殿下所言极是,趁着现在还有一博之力破釜沉舟,就算失败,结果也不过是和坐以待毙的情况差不了多少,臣同意相太尉的计划。” “那就准备吧,时间不多了。” …… 两天后,辰时过半,长安城外,已经是旌旗招展,人山人海。 随着李幼澄的御驾到达东门之外,上万百姓于道路两旁跪拜。 此时人群最前方,相里金、刘遂清和李敬周还有王权四人站在最前方。 四人之中,论官职自然是以相里金最高,不过此时却是以刘遂清为首。 刘遂清的西京副留守之职还没免去,如今西京留守不在,自然由他这个副留守代行留守之权。 “臣等恭迎监国御驾,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爱卿免礼。” 随着百官行礼,李幼澄缓缓从车架之中走出,对着众臣答礼以示谦敬。 百官起身之后,刘遂清上前一步说道“监国,城内驻跸行宫已经准备妥当,还请监国移驾。” “嗯,刘留守有心了。”李幼澄点了点头,夸奖了一句之后便重新回到了车内。 随着前方仪仗队开路,李幼澄的御驾缓缓进入长安城。 而内殿直自然需要随行护卫,不过其他侍卫司军队想要进入长安城时却出现了意外。 长安城东门守将带着人坚决不让内殿直以外的军队入城。 而侍卫司的兵将哪里肯依,双方立马就争吵了起来,并且开始互相推搡大有局势升级的架势。 “怎么回事?” 随着争吵声越来越大,终于惊动了御驾之中的李幼澄。 秦继旻连忙派了一个小宦官前去打听,过了一会儿小宦官便回来禀告了事情的经过,李幼澄不经柳眉微蹙,随即召来刘遂清询问。 刘遂清来到御驾旁边解释道“殿下,时间仓促,城内没有这么多居所供军队居住,不过殿下放心,军营已经在建,不日即能完工,而且臣在城外已经修建了临时营地,可供侍卫司兵将居住。” “那监国殿下的安全怎么办?”秦继旻尖着嗓子问道。 刘遂清当即保证道“殿下,有神武卫(长安守军改编)在,必可保殿下安全,而且行宫处已经有一千龙武卫将士驻守,殿下大可放心。” 李幼澄点了点头“爱卿考虑的周全,来人,传孤的旨意,让侍卫司的兵马前去城外大营驻扎。” “是。”秦继旻当即领旨前去。 刘遂清见状,眼神深处不经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但过了不久,城门处的争吵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的混乱以及吵杂,其中还夹杂着有人愤怒的呼喊、怒吼以及惨嚎之声,甚至还有兵器碰撞的战斗之声。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入城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长安城一众前来迎驾的官员皆是面露茫然之色,就连不少随朝廷西来的官员也是一脸迷茫。 但刘遂清却是脸色一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脚步一错便向自己带来迎驾的那些兵马中间跑去。 但周边早有准备的侍卫当即就扑了过来,一把把他按住。 “救……” 刘遂清刚准备向自己的军队呼救,就被早有准备的护卫拿布团堵住了嘴,支吾半天发不出声音。 随着刘遂清被拿下,周边一队内殿直的士兵在齐成的指挥下第一时间将所有长安城内来迎接的文武包围,一个也不准离开。 这几十名文武已经是慌成一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上前询问也没人搭理他们。 其中唯有两人神情镇定,相里金是早就知道计划,而李敬周则是在短暂的惊讶过后迅速镇定起来,显然对此也是有些心理准备的。 相里金先是看了一眼周围混乱的人群,随后才看向李敬周道“李尚书,还得劳烦你稳定一下局面。” 李敬周不经苦笑一声“你们动手倒是果断,但刘遂清在这长安城中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就不怕出乱子吗。” “呵呵,根基深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监国御驾在此,我倒想看看谁敢造次。”相里金带着几分不屑道。 此时那些跟随刘遂清前来迎驾的士兵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些能被刘遂清随身带着的都是他的嫡系,忠诚度非常高,上千人马在迅速集结之后就向御驾这边压了过来。 “戒备。” 齐成见状也不慌张,当即调离了两个营的兵马拦在了这些迎驾上兵马前方。 本来他已经准备打一场恶战,但没想到这支兵马在逼近御驾附近之后却停了下来,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毕竟这事太过突然,刘遂清突然被拿下,军队没了做主的人。 而统领这支军队的将领有人想直接进攻救人,但更多的人却是坚决反对,认为应该先谈判,内部的意见都无法做到统一。 毕竟围攻监国御驾等于谋反,这种抄家灭族的大罪根本没几个人愿意去冒。 更重要的是,他们如今手上的兵马也就一千多人,但护卫御驾的内殿直可足足有两千五百多人。 但齐成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既然对方没有主动进攻这无疑是个机会,两营兵马继续看着这支迎驾兵马,再留下一营护卫御驾,他便直接带领剩下的两个营头调转枪头直接杀向了东城门处。 齐成这些天可是憋着一股劲,上次政变事件由于他的动摇,险些酿成大祸,虽然事后李幼澄没有追究他的责任,毕竟他本身还是忠的,而且也是因为秦继旻先隐瞒的消息造成的误判。 但齐成却视此事为奇耻大辱,一直想要将功赎罪,而现在终于等到了机会。 此时城门口,侍卫亲军已经和东门的镇守军队打成一团。 由于是有心打无心,而且今天是迎接监国,城门大开,谁想到能会出这种事情,城门守军直接就被打懵了,没过一会儿就死伤了上百人。 此时守城的城门将也是懵的,迟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而随着齐成带着近千人从城内杀了过来,两面夹击之下,城门口的兵马已经出现了溃败之势。 “快,进城。”许安手持陌刀,胯下宝马亲自在一线指挥战事。 只要大军能够入城,这次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而随着他的命令,城外上千铁骑已经组织起冲锋的军阵,带着铁蹄落地的轰鸣之声杀向了城门。 正在城门口激战的侍卫司兵马早就收到了命令,第一时间就撤出了战斗,城门处只留下眼神中满是恐惧和绝望的长安守军。 与此同时,城内,秦继旻到处派宦官尖着嗓子对着不远处长安守军大喊“长安副留守刘遂清,意图不轨,罔顾皇恩,已被监国下令拿下。 监国有令,万般有罪,罪在刘遂清一人,只诛首恶,余者不罪,所有人只要放下兵器,监国绝对既往不咎,但若是继续抵抗,一律视为谋反,夷三族。” “将军,我们还打吗?这可是谋反啊。” 长安东城城墙之上,东城城门将是刘遂清一手提拔的亲信,此时还试图抵抗,但还没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城下兵马已经溃败。 上千骑兵踏着守军尸体杀入城中,而城外还有更多的兵马正在向城门口涌来,知道已经是无力回天。 本想封闭两侧登城道固守待援,但手下兵将已经是心无战意,更有人上来主动劝他投降。 毕竟长安至今还是大唐的地盘,他们都是唐臣,如今大唐监国就在下面,现在要让他们谋反对抗朝廷,思想上就很难过去。 更何况人家大军已经进城,守城兵马更是在城门处已经报销了一大半,就凭剩下这点人如何抗衡这上万禁军。 “混账,你要背叛刘大人?”城门将先是恶狠狠的瞪了自己的副将一眼,但面对不少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不经感觉有些无力。 他只是一个城门将不是刘遂清,威望还没高到一呼百应的程度。 平日里大家听他的只不过因为他是长官,但现在,你官再大能大的过监国?而大唐监国如今就在城下。 要不干脆投了吧。如今的现实情况让这名城门将也不经生出了类似的心态,但刘遂清的知遇之恩又让他一直难以下定决心。 就在这种战和不定的矛盾想法之中,他们不但错过了最佳的反击时间,也同样错过了最佳的防守时间。 随着侍卫司大批兵马入城,齐成更是带着人从左侧城门道杀上了城墙,而这出城门道的守军因为迟迟得不到上级命令竟然选择了直接投降,让齐成一路畅通无阻。 而这让本就没有多少战斗意愿的兵将更加没了抵抗的念头。 “将军,降了吧,我们本就是唐臣,归降大唐监国没什么丢人的。” “是啊,将军,何必送死呢,而且还要背一个叛逆之名,到时全家都被你连累,现在投降或许还能保全荣华富贵呢。” …… 在一众手下七嘴八舌劝说下,这名城门将只能无奈长叹一声“刘大人,我老伍对不住你。” 说罢便命令手下兵马放下武器投降。 随着侍卫司顺利拿下东城门,许安带兵进城,根据李敬周提供的长安布防详图,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带着手下骑兵向城中杀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留守司 以李敬周在京兆府内的威望,很快就让长安的官员们停止了骚动。 此时他看着迅速攻破城门杀入城中的禁军,心中惊讶的同时心态也开始快速转变,看向相里金建议道“相太尉,虽然刘遂清已经被你们拿下,但在留守司还有他不少忠实部下,留守司掌控着长安守军,城北大营还有上万兵马,怕是不会轻易投降,一旦他们得到消息必定会组织人手反扑,一定要小心。” “大军已经进城,没有了城防,就凭这些地方镇兵也想对抗禁军? 更何况留守司这么重要的地方朝廷怎么会忽视,他们是否有机反击的机会还难说的很。”相里金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 “莫非是那一千护卫行宫的龙武卫……”李敬周的反应也很快,立马想到了关键之处。 …… 自唐末战乱,由于黄巢、李茂贞等军阀叛将多次攻入长安,导致长安城遭受毁灭性破坏,包括皇宫也在战火中被严重损毁。 后来朱温强迫唐昭宗迁都洛阳,下令拆毁长安的宫殿以及官署,将拆下的木料通过渭河、黄河运往洛阳,用于重建洛阳宫殿,这一行为直接摧毁了长安皇宫的主体结构,仅剩残垣断壁。 直到天佑元年(唐昭宗李晔年号),时任京兆尹韩建以原皇城遗址为基础缩建了新城,这个新城就是如今的长安,至于原来的外郭城则全部被放弃。 如今的长安城占地面积仅有5.2平方公里左右,只有隋唐巅峰时期的十六分之一。 新城内,行政机构大多设在光德坊,至于军事衙署则都在新城北门附近,刘遂清所在的留守司也在这一块地方。 不过此刻留守司附近,正有大量军队对峙,双方刀剑出鞘,剑拔弩张,一片肃杀之气。 “大胆,让你们龙武卫进城是让你们保卫行宫安全的,你们竟然敢包围留守司,是想造反吗。”一名文官此刻正站在衙署门口对着这些龙武卫兵马怒声喝问。 “造反?呵呵,我看想造反的是你们。 监国有令,长安副留守刘遂清涉嫌谋反,即日起削夺官爵,免其诸职待勘,留守司内官员也一律接受调查。 现在,限你们十弹指之内放下武器投降,不要持械抗法,否则一律以叛逆论处。” 统领这一千龙武卫的将领是原保义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吕达,如今已经担任左龙武卫都指挥使。 他在带兵入城之前就得到了相里金的密令,让他在迎驾开始之后带兵第一时间控制留守司。 好在行宫的位置离留守司不远,从行宫到达留守司,路程不超过两里地。 所以当吕达率兵杀到之时,留守司这边几乎没有反应时间。 而如今面前这文官是留守司的首席文官,留守判官王并。 此人是刘遂清的绝对亲信,刘遂清不在时由他负责留守司事务。 看着眼前的局势王并很快就猜到这是朝廷要翻脸准备强夺长安城,什么谋逆都是借口,他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毫不犹豫便驳斥道“大胆,刘大人乃忠贞之臣,向来忠于大唐,忠于朝廷,监国怎会下这种旨意,一定是你假传监国之令。 来人,将此假传监国之令的恶贼给我拿下,绑了去见监国。” 留守司内尚有兵马数百,在一名指挥使的带领下就向吕达带领的龙武卫杀去。 “找死,给我杀,无论任何人,敢抵抗者格杀勿论。”吕达一声冷笑,当即命令手下军队进攻。 为了确保计划能够顺利,他这带来的一千龙武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战斗力和忠诚度都没的说。 龙武卫本就人多势众,再加上这些精锐战斗力,这些平日里保卫留守司的太平士兵哪里是对手,一个照面就损失了数十人,当即狼狈的退向留守司衙门之内,倚仗高墙大院进行防守。 这确实是给吕达制造了一些麻烦,一时半会吕达带的龙武卫竟然攻不进去。 但正在激战的两方谁也没有注意到,留守司判官王并却趁着两军交战之际,悄悄离去,去后堂拿了印信就带着几名亲信来到衙署后院一个隐蔽侧门。 留守司占地面积不小,因为兵马不足,再加上对附近地形了解有限,因此吕达只派人堵住了几个比较明显的后门侧门,而这处角门就成了漏网之鱼。 王并打开角门后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之后就带着亲信从这处角门逃了出去。 “大人,我们现在去哪?”等离留守司衙署有了一段距离,王并的一名心腹手下这才开口问道。 王并抱着印信毫不犹豫道“去军营,朝廷这是要翻脸,现在只有控制住兵权才有和朝廷谈判的能力,否则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他们搓扁捏圆。” 说着,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追来之后就向着北门的方向赶去。 “大人,朝廷为什么会突然动手啊,副留守大人不是已经上表归顺朝廷了吗。”路上,有下属不解的问道。 王并沉默,别人不知道但他作为刘遂清的心腹却是清楚,刘遂清这些日子一直在与李从曮暗中联络,具体商议什么事情他知道的并不清楚,只是知道事情还没谈妥。 这事大概率是被朝廷知道了,没想到朝廷动手竟然这么果断,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轰隆隆。”长安城的街道上,数千骑兵飞奔而过。 长安城内为了迎驾,各条主路都已经净了街,因此骑兵一路所过畅通无阻。 随着大军来到一个岔道,许安再次接过长安城内地图看了一眼,吩咐道“郑冲、马凉、关胜。” “末将在。”郑冲、马凉和关胜同时上前。 “铁林都、金枪卫以及你们的护卫兵马总计三千六百人,如今一分为三,你们各带一部。 郑冲,你带人去西城的顺义门,马凉和关胜,你们分别去南城的含光门和安上门,不要求你们攻下城门,但是一定要看住这三个城门的守军,不能让他们妄动,同时也不准让任何人从这三座城门进出。” “遵令。”郑冲三人领命,随即各自带着骑兵离去。 许安则带着剩下的骑兵直奔北门而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越级拔擢 根据李敬周的情报,长安城共有守军一万三千余人,除了负责镇守各城门,以及在城内各个衙署当差的兵马以外,其余都集中在北门外的军营里。 留守司就在北门附近,王并一路狂奔,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赶到了北城玄武门。 “咦,怎么关门了?” 看着大早上就城门紧闭的北门,王并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但随即便对着城墙之上大喊“我是留守司判官王并,让你们城门将出来见我。” 很快,城墙上就有了动静,一名将官打扮的人从城墙上匆匆跑了下来,对着王并见礼道“末将玄武门城门将徐明,见过王大人,王大人,您怎么来北门了,是有什么事吗?” “废话少说,快开城门,我要出城。”王并没有心情和他废话,板着脸说道。 但徐明却不经面露为难之色“王大人,不是末将不开门,而是现在不能开门。” “什么意思?我可没接到要封闭北门的消息。”王并皱眉。 徐明苦笑一声道“大人您上城楼看看就知道了。” 王并满脸疑惑的上了城墙,往下一看不经倒吸一口凉。 只见玄武门之外刀枪林立,甲光耀日,数千大军已经将玄武门封锁的水泄不通。 “刚刚末将已经派人前往留守司通禀此事,大人莫非没有接到消息?”徐明问道。 留守司?现在估计都被占领了,王并不经咬牙,真是算无遗策啊,城外这些应该是龙武卫的兵马,显然是要隔断城内和军营之间的联系。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刚刚,我派人去和他们交涉他们也不理会,正好王大人你来了,王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龙武卫突然把门给堵了。”徐明看向王并询问,他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呢。 王并不经沉默,他该怎么回答,说监国下旨要查刘遂清谋反,禁军正在捉拿刘遂清以及他的同伙? 朝廷方面占着大义和正统,如今又是监国亲临,煌煌天威之下,他可没有刘遂清那样的的威望,要是说了实话,指不定这些守城兵将会不会把他给绑了直接送去朝廷邀功。 但说假话就更不行了,先不说这假话不好编还很容易被戳破,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道“有派人去通知吴副都指吗。” 王并口中的吴副都指是留守司的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吴璋。 都指挥使刘肃则是刘遂清的族弟,今天跟着刘遂清去东城迎驾了,如今军营之内的最高统兵官就是这吴璋,他必须想办法争取到吴璋的支持。 “可是这吴璋和大人的关系可并没有那么亲近啊。”王并有些皱眉的思索着。 徐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门外如今被堵的水泄不通,又是大白天,哪里派的了人出去,不过军营离城门不远,这么大的动静,吴副都指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没错,这么大动静吴璋不应该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了多少得有点反应,但为什么军营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王并心中一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如果军营那边出了状况,那可就彻底完了。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有隆隆震地之声响起,王并和徐明都是一惊,这显然是有大批兵马正在靠近,而且这声音竟然是从城内传来的。 两人连忙转头看向城内,只见城内主干道上,正有大批兵马正在逼近,且全是骑兵,将整条道路几乎堵塞,黑压压的不知有多少人。 此时一名将官纵马上前,对着城头大呵道“玄武门城门将何在,监国令旨到,还不速速前来接旨。” “监国?令旨?找我的?” 徐明直接就懵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一区区七品小官,何德何能能让监国亲自给他下旨,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会是假的吧。 但看着似乎又有点不像假的,他不经看向一旁的王并“王判官,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王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脑海里正飞速思索着该怎么忽悠眼前这家伙让他不去接那道旨意。 但他没料到,那名武将竟然直接打开令旨开始宣读“监国有令,京兆府玄武门城门将徐明,恪尽职守有功。今擢其为左神武卫指挥使,统领本卫兵马,隶左神武卫下属军都指挥使,俸禄依此职例支,钦此。” 这名将官每读一句,后面就有十几名大嗓门的士卒跟着吼一句,声音十分清晰,让这位年轻的城门将如在梦中。 左神武卫的指挥使,他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这些日子,长安守军要改编为左右神武卫的消息在军中早就不是秘密了,而他显然也在改编的序列之中,私底下和人喝酒的时候也曾讨论过改编之后会得到一个什么官职。 而以他的级别,最有可能的是被任命为都头,神武卫的都头品级是正七品上,而他现在的城门将是从七品上,也算是升官了。 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被提拔为一营指挥使,这可是正六品上的官职啊,妥妥的越级拔擢,而且还是监国亲自下旨,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升官总归不是坏事吧。 “城门将徐明,还不下来接旨,难道想抗旨吗。”这名将官见城门之上没有动静,不经高声喊道。 “这位将军,末将就是徐明,这就过来。”眼看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徐明哪里还忍得住,大喊一声就要下城接旨。 “等等。”一旁的王并猛地拽住了他,喝道“你不能去。” “为什么?”徐明不经眉头一皱。 他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并不是傻子,大概猜到自己莫名其妙得到拔擢,还有这城内城外突如其来的大军以及刚刚急匆匆要出城的王并,这里面肯定有联系。 “为什么待会我会告诉你,但这道旨意你不能接,本官以留守司的名义命令你,谨守城门,等待副留守大人的军令。”王并当即一脸严肃的盯着徐明。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宦官也有理想 王并很清楚,一旦让徐明接了这道旨意,他就完蛋了,而玄武门也会落在朝廷手里。 但徐明却是直视了王并数秒,突然冷笑一声一把推开王并的手,道“王判官,你虽是留守司首席文官,但可没有权利给军队下令,你这道命令乃是乱命,本将不奉。” 说罢他便对着手下士兵说道“来人,给我看住他们,没我的命令哪里也不能去。” 王并大惊,不经怒视着徐明喝道“徐明,你是要背叛留守大人吗?” “背叛?本将乃是大唐之臣,监国令旨就在下边,本将不去接那才是背叛,更何况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说背叛就是背叛?笑话。”说罢徐明就不再理会王并,带着几个亲兵就直接下了城墙。 王并气的直跳脚,但却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北城外长安守军大营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 而在车前则站着十几位将官,这些将领面前则有一名宦官手捧黄棱布帛在宣读着旨意。 “监国有令,留守司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吴璋治军谨严,护畿辅有功。今擢为右神武卫都指挥使,并加封冠军大将军,总领全卫军政,隶禁军。当尽职守,俸禄依例。 留守司第一军军都指挥使庞兴擢为左神武卫第一军都指挥使…… 钦此。” 这道旨意是根据李敬周的情报,把长安守军之中所有有名有姓的将领全部囊括了进去,个个加官进爵。 包括随着刘遂清去迎驾,根本不在场可能已经被控制的留守司马步军都指挥使刘肃也被提拔为左神武卫都指挥使。 而前来宣旨的宦官则是新提拔的内侍省内侍(从四品)唐俊。 唐俊拿着旨意笑吟吟的看着众人“众位将军还不接旨。” “这个……” 一群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旨意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半晌后,其中有一名将领客气的问道“这位公公,不知此事留守司那边可否知情?” 唐俊不经脸色一变,语气有些不悦道“怎么?监国下旨难道还要留守司同意不成,难不成在你眼里这留守司比朝廷还要大。”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名将领被唐俊一呛,这又是监国又是朝廷的,大帽子一顶接着一顶,哪是他区区一指挥使戴的起的,连忙闭嘴。 有了这个先例其他人也不敢贸然开口,不经都把目光投向了在场品级最高的吴璋身上。 吴璋盯着前来传旨的唐俊,眼神连连闪动,半晌之后突然微微一笑道“加官进爵,人生乐事,这是监国看的起兄弟们,还不谢恩。”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自顾自的就跪了下去,嘴里还喊着“臣吴璋谢监国恩赏,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唐俊脸上不经露出了笑意,看向吴璋微笑着道“吴都指,恭喜了。” 随即他又看向其他将领,笑容一敛问道“诸位将军的意思呢?” 其他将领此时仍是面面相觑,除了少数几个与吴璋关系好的将领跟着领旨之后,其他人仍是没有动作。 不管吴璋、唐俊说的多有道理,但这次封赏绕过了留守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他们确实是唐臣没问题,但这么多年下来,随着地方兵马地方化,他们更多的还是尊奉地方军政主官的命令,至于朝廷,离他们太远。 就这,还是因为京兆府作为后唐名义上京城,属于朝廷直辖,朝廷的影响力多少还有点,否则换个节度使辖区你看那些地方兵将理不理你。 唐俊看着那些仍然没有任何动作的将领,心里也开始盘算起对策。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外出执行任务,虽然内侍也属于内侍省的领导层,属于内侍监的副手,但内侍有四名,上面还有着内侍监和内侍少监。 而如今内侍少监空缺,他的目标就是晋升为内侍少监,成为内侍省的二把手。 趁着现在竞争不激烈,唐俊争取到了这次任务,希望能把任务办的漂亮从而受到监国信重得到提拔。 而现在的情况虽然比预料最坏的情况要好上不少,交差虽然足够了,但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够,他要把这事办的圆满,好向监国证明自己的能力。 如今内庭再起,宦官再次有了用武之地,他也是一个有理想的宦官,他的偶像可是杨复光、张承业这些贤宦。 唐俊的眼珠子转了转,不再去搭理那些没有动弹的将领,而是上前一把握住吴璋的手,笑道“早就听闻吴都指恪尽职守、爱兵如子,又有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就算是监国也多曾听闻将军之名,所以才亲自下旨对将军委以重任。 朝廷如今迁都长安,到时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必会册封百官、大行爵位封赏,以将军之能或许也有机会得封一爵。” 好话谁不愿意听,吴璋被唐俊这么夸奖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连连谦虚道“唐公公客气了,末将能力微薄,又身无寸功,哪敢奢望爵位之赏。” “唉,将军过谦了,将军威名咱家早在监国身旁就已听过,今日一见果然非凡,且忠心有嘉,回宫之后老奴必要向监国好好说一下今日所见所闻。 以将军之能,只要将军能坚定的站在监国一方,立下大功立功受爵是迟早的事,到时区区爵位监国岂会吝啬,更何况说不定待会就有立功的机会呢。”唐俊微笑着说道。 吴璋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不是蠢蛋,唐俊这番话已经说的非常直白了,他要是再听不明白其中有深意,这几十年就算白活了。 只是唐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的立功的机会又是什么?是什么事要让他坚定站在监国一方。吴璋不经面露沉思之色。 看着吴璋脸色的变化,唐俊心中不经微微一喜,虽然不敢保证一定能说动吴璋,但吴璋现在这模样显然是动了心思,这就说明有机会啊。 根据李敬周给的情报,都指挥使刘肃是刘遂清的族弟,两人是利益共同体,想要说动刘肃基本不可能,但这个吴璋不一样,他是长安本地人,还是杜家的女婿。 京兆杜氏乃是关中大族,势力在京兆府内盘根错节,而吴璋就是被这些本地势力推上来的。 而这些本地派和刘遂清虽然是合作关系,但并非完全一路,时不时也会因为利益产生争斗,所以吴璋对刘遂清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忠心。 所以当唐俊得知如今军营之中官职最高的是吴璋的时候,心里那个叫高兴啊。 唐俊正准备再加把劲一鼓作气说服吴璋之时,军营之外,一名低级将领突然跑了过来,向着吴璋禀报道“将军,紧急军情。” 第一百一十五章 骑墙 吴璋看了一眼面前依然是满脸笑容的唐俊,神色微微一动,略一思索就和唐俊告了一声罪,然后拉着那名低级军官去到一旁。 两人耳语了片刻,唐俊脸色不经连连变化,眉头紧皱,并时不时看向唐俊那里。 片刻之后,吴璋缓步走了回来,没有因为收到紧急军情而有所紧张,反而是面露沉吟之色。 不过他立马他就被一群武将给围住,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副都指,到底是何紧急军情,可要出兵?” “副都指,到底出了什么事?” …… 吴璋看着这些围住他闹哄哄的武将,眉宇间不经闪过一丝怒气。 无疑,这些都是刘遂清的亲信,而从他们话语中显然没有承认他新封的右神武卫都指挥使的职务,这无疑是一种轻视。 他刚想回答,就在此时,军营远处突然出现了一条黑线慢慢向着新城北门逼近,并且隐隐传来大地震动的声音,显然是有大军在靠近。 “怎么回事,这是哪来的兵。”所有人都是一惊。 而那名前来报信的低阶军官回答道“是龙武卫的大军,不知为何突然集结向北门这边过来。” “什么?我现在就去集结军队。”一名刘遂清的亲信将领见状,当即就要往军营中去,其他刘遂清一系的将领也立马跟上。 “站住,本将还没下令,你们还有没有把本将放在眼里。” 吴璋看到这些将领没有向他请示就要调兵无疑触犯了他的权威,当场就怒了,对着这些人厉声喝道。 吴璋的身份还是管点用的,毕竟他才是如今军营的最高指挥官,这些将领停了下来,但也仅此而已。 那名领头的刘遂清亲信将领皱眉看着吴璋问道“吴副都指,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吴璋看着这名将领不经冷哼了一声。 “自然是调兵防范,有什么问题吗?” 刘遂清这位亲信将领毫不客气的反道“长安附近的军队,没有留守司的命令擅自调动,难道不该防范?” 吴璋当即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漏洞喝问“那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没有留守司的命令,更何况你现在有留守司的命令,让你调兵了吗?” “这个……你这是明知故问。”这名刘遂清亲信将领还真就被问住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不经有些恼羞成怒。 而吴璋也不再搭理他,而是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唐俊,对自己的猜测进行最后的确认“唐公公,龙武卫乃是禁军,这禁军突然调动,可是监国的意思?” “龙武卫作为禁军,调动自然需要监国的命令。”唐俊毫不犹豫的说道。 得到了确认,吴璋心中最后一块大石落地,心中同时做出了抉择。 吴璋转头看向一众将领大声道“自然是监国之令,就算是副留守大人在此也会遵守,说不定留守司已经收到了命令,只不还没通报给我们。 本将会立马派人前去留守司询问,但在此之前,众将都回营等候军令,任何人不得擅动。” “遵命。”几个同样本地家族出身的将领平日里都是以吴璋马首是瞻,好对抗来自刘遂清一系将领的排挤,此时自然也毫不犹豫的服从命令。 但那名刘遂清的亲信将领却是站着没动,同样他身后站着的那七八名将领也没动。 “你们什么意思?想要违抗军令不成。”吴璋瞪着眼睛继续以大义进行逼迫。 但那刘遂清那名亲信将领却只是冷冷道“吴副都指,刘大人一日还是长安副留守,那我等就要遵从刘大人之命,龙武卫是否有留守司的调令你心知肚明。既然吴副都指不愿调兵那我们自己去调,我们走。” 显然这名刘遂清的亲信将领已经反应过来,知道吴璋是起了异心。 但对方占着大义和名份,现在去扳扯什么制度什么道理自己肯定是讲不过的,既然如此那干脆直接翻脸,直接撇开对方单干。 虽然吴璋是长安守军的马步军副都指挥使,但在刘遂清的刻意打压下在军中的影响力其实非常有限,就算吴璋坚决反对,他们这些人至少也能带走一多半的人马。 “大胆。”吴璋见这些人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经勃然大怒。 但这些将领既然已经决定撕破脸自然不会再理会吴璋,而是继续向军营走去。 吴璋见状显然被气的不轻,但却一时拿这群人没办法。 就在此时,一直在一旁旁观局势的唐俊突然下令道“来人,将这些违抗军令、蓄意谋反的叛将给我拿下。” “是。”跟随唐俊而来的一什士兵可不管其他的,领命之后十几个人手执武器就扑了上去。 而刘遂清那些亲信将领一惊之下连忙手持兵器聚拢开始反击,二十多人立马混战成一团。 吴璋不经一愣,毕竟他可没想过要动手啊。 虽然他选择站队监国想要博一个前程,但是如今城内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未知,他也想给自己留一点回旋余地。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只表明一个态度,能拦得住就拦,拦不住就算了,只要这态度传到监国那里就算成功,毫无风险,朝廷要是赢了那就是一本万利。 而万一刘遂清胜了或者最后没事,他也可以有个推脱借口,毕竟他后面是京兆杜家,又占着道义制高点,保他全身而退是没问题的。 但一旦动了手,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他要是再骑墙,势必两头不讨好。 “该死的。”吴璋心中暗骂,这不是逼他选边站吗。 此时营门口值守的士卒已经在往这里赶,一旦赶到,唐俊手下这十几个人分分钟被拿下。 唐俊自然也知道形势紧急,连忙向吴璋求援“吴都指,还不帮忙。 吴都指,咱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咱家可以给你个承诺,如果你事后在神武卫待不下去了可以来找咱家,咱家可以保举你以及你这些下属全部入侍卫司任职,职务绝对不会比现在低。” 事实上唐俊哪里插手的了侍卫司的事情,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其他了,先过眼前这一关再说,当即随口乱许诺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策反 吴璋脸色难看,但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很多事情也由不得他了。 他的目光不断在唐俊和军营之间游移,终于一咬牙“干了。” 既然之前已经决定向监国示好,这个时候要是缩了岂不成了笑话。 而且刘遂清一旦赢了,事后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他在长安守军之中必然没了立足之地,两头不讨好简直亏到了姥姥家,还不如现在押注朝廷搏一搏。 而且唐俊还给了他退路,那他就更无顾忌了。 心意既定,他当即对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几名将领喝道“来人,给我把这些叛将拿下。” 而他自己则跑到了那些正在赶来的营门守军面前拦住他们道“都给我站住。” 今日负责值守营门的将领只不过是一个都头,听到吴璋这位副都指挥使亲自下令自然不敢不听。 只是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战团,此时已经有人受伤倒地,不经有些犹豫道“副都指,那里不管吗?” 吴璋撇了一眼身后当即道“管,当然要管。有人犯上作乱,违抗军令,我现在命令你立即带人将这些人拿下。” 随着吴璋报出一连串的名字,这名守门的都头不经感觉心惊胆战,这可都是军中的军都指挥使以及各营指挥使啊。 “怎么,难道你也要抗令吗,本将现在就可以将你军法从事。”见这名都头迟迟没有反应,吴璋一把抽出佩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副都指,车,我这就下令,我这就下令。”这名都头被脖子上的凉意吓的一个激灵。 其实他不是要抗令,他就一普通都头不是任何人的嫡系,他要是嫡系也不会被派来干守门这种苦差事。 上面有争斗一般都是哪边的官大,哪边的命令先到他就听谁的。 只不过这次吴璋的命令有些太过骇人他才迟疑了。 此刻见到吴璋眼神中的杀意,不敢耽搁,连忙向手下士卒命令道“没有听见副都指的命令吗,还不去将那些叛将拿下。” 随着这几十名守门士卒加入战斗,战况立马从之前的势均力敌变成了一边倒。 那些刘遂清的亲信将领寡不敌众纷纷被抓,负隅顽抗的则直接就地杀掉。 那名为首的亲信将领挥舞着手中兵器在做着最后的抵抗,此时正有四名士卒联手围攻于他,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见到不远处的吴璋不经破口大骂“吴璋,你个叛徒,背叛留守大人,你不得好死。” 而吴璋则只是冷冷一笑,挥手示意,随即又有几个士兵围拢了上去。 没过多久这名亲信将领就被剁成了肉泥。 吴昭随即来到一旁的唐俊身前,拱了拱手道“唐公公,叛将已经全部伏法,不知末将下一步该如何做,还请唐公公示下。” 而唐俊此时笑的已经快合不拢嘴,此次的收获真是远远超出预期,他本来只是想能稳住这军营中兵马一时片刻,没想到竟然直接策反了吴璋。 现在这营中大军不说已经全部拿下,但至少他们不再会成为变数。 “吴都指什么也不用干,只要你能保证这支军队能够一直待在营地之内就是大功一件。”唐俊笑呵呵的答道。 随即他又回头招呼过来一名和他一同前来的小宦官吩咐道“马上去找朝廷,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汇报给监国,记住,一定要凸现出吴将军的忠勇,明白了吗。” “明白了。”这名小宦官点了点头,随即翻身上马,在两名士卒的护卫下向远处飞奔而去。 而一旁的吴璋在满意的同时也开始吩咐自己手下那几个将领,让他们立刻各自回营集合自己的亲信兵马控制大营,以防有变。 …… 北城门处,玄武门城门将徐明已经喜滋滋的接了令旨。 开玩笑,看看这城里城外加起来怕是有近万兵马了吧,就凭他手下这几百号人怎么可能顶得住,与其送死为什么不选择升职加薪,迎接更美好的未来,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这位是侍卫司都指挥使许安许将军。” 许安骑马缓缓来到这名城门将面前,徐明一听眼前这人竟然是侍卫司一把手,连忙叩拜道“末将不知许将军亲临,有失远迎,还望将军恕罪。” “起来吧,让你手下人交接城防吧。”许安淡淡说道。 作为侍卫司一把手自然没必要和一个小小的城门将太客气。 在这个骄兵悍将遍地,武人跋扈的时代,武将太客气不但不会让人认为你彬彬有礼,反而会觉得你好欺负。 “是,末将这就去办。”徐明连连点头,刚想离去突然又想起一事,回过头行礼道“对了将军,刚刚小人这里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留守司的判官王并,此人胆大妄为,怂恿末将抗旨不尊,末将已经让手下把他看押在城墙上,不知将军可要审问。” “哦。”许安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当即夸赞道“你做的不错,记你一功,把人带过来。” “遵命。”又白捡一功劳,徐明当即欢天喜地的就去了。 很快,许安手下的兵马就接管了玄武门的城防,同时打开了城门,让城外的龙武卫大军进城。 率领这支龙武卫大军的将领还是许安的老熟人,原保义军都知兵马使,如今已经升任右龙武卫都指挥使的陶烈。 陶烈连忙上前给许安见礼道“见过许都使。” 许安连忙上前扶起陶烈笑着道“陶将军,自河西县一别之后,你我有一段时间未见了吧。” 陶烈笑着说道“是啊,在交接完蒲津渡的防务之后,末将就跟随太尉来了长安。 昔日河西县城,将军智计无双,一日三捷,打的叛军闻风丧胆,今日能和将军再次并肩作战,实乃幸事。” “陶将军你也不差,若非有你相助,河西县一战也不可能打的这么顺利。” 在商业互吹了几句之后,许安便话题一拐转到了正题上“好了,现在大局尚未稳定,我们就闲话少说。 陶将军,如今虽然北门已下,但西城、南城尚有三座城门不在我军手中,麻烦你留一千精锐镇守北门,其余兵马前往西城,务必攻占西城城门。” “末将遵命。”陶烈一拱手,当即领命前去安排。 等安排好北城防务,许安也率领从马直的兵马往城南而去。 城南两座城门分别由马凉和关胜负责,两人也分别携带着册封城门将的令旨希望能兵不血刃占领城门。 不过他们所带的一千骑兵显然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这两座城门的城门将虽然都接了旨,但却始终不愿意交出城防,如今正在僵持。 第一百一十七章 捷报频传 当许安率军赶到之时,双方仍在对峙之中。 南城含光门是由马凉负责的,当见到许安率军到来之后,马凉不经有些羞愧道“末将辜负了都使大人的期望,这含光门至今未曾拿下。” “无妨。”许安摆了摆手,当即纵马上前喝道“含光门城门将何在?” 城墙之上露出一道身影,对着下方的许安拱手喊道“末将含光门城门将韩威,不知阁下是谁?” 许安一拨马头沉声说道“本将大唐侍卫司都指挥使许安。” “原来是许都使,末将失礼。” 许安直视着城墙之上的韩威再次朗声说道“韩门将是吧,马将军奉朝廷之命前来接收城防,你为何抗令,难道不知道这是重罪吗。” “回许都使,末将镇守此门是奉了留守司的军令,未得留守司之令,末将不敢奉命,还望许都使见谅。” 韩威的话语虽然客气,但态度却是十分坚决,让许安不经眉头微皱。 “你的意思是留守司比朝廷还大? 不遵朝廷之令,本将现在就可以视你为谋反,大军破城之时就是你人头落地之时。”许安声音冰冷,带着威胁之意。 “还请许都使不要为难末将。”看了一眼城下那黑压压的数千骑兵,但韩威仍旧硬着头皮答道。 许安冷冷的看着城墙上的韩威,突然一挥手,一名文官打扮的男子就被两名士兵带了上来。 “好,你不是要留守司的军令吗,本将满足你。” 此时那名文官打扮的男子被带到城墙下方,韩威定睛一看,不经大惊道“王判官,你怎么在这里?” 王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随即说道“韩将军,禁军接手长安城防乃是朝廷的意思,留守司也同意了,你现在可以交接防务了。” 韩威不经面露挣扎之色,但半晌之后仍然坚定的摇了摇头“王判官,恕末将不能奉命。” 见韩威无论好说歹说就是不同意交出城防,王并不经怒了“韩威,难道连留守司的命令你也不听了吗?你是想造反不成。” 韩威摇了摇头道“留守司的命令末将自然遵从,只是恕末将直言,你现在真的能代表留守司吗?这道军令又是真的吗?” “你……”王并不经气结。 许安见这韩威始终顽固不化,看了看时间不经眉头皱起,再次开口道“韩门将,如今朝廷之命,留守司之命都在,你仍旧执迷不悟,真不怕军法森严吗。 本将再给你半盏茶时间考虑,现在交出城防,刚才令旨封赏依然算数,若是等本将攻克城门,到时军法治罪,希望你能不要后悔。” 此时一旁的王并也连忙补充道“韩威,你自己不怕死,你就不想想这些兄弟们呢,就凭你这两三百人挡得住这几千禁军吗。 而且别忘了你还有家人,他们都在长安城中,你就不怕连累他们吗,抗旨,还兴兵抗拒,这可是谋反,是要被族诛的,你就不为他们想想吗。” “我……”韩威此时牙关紧咬,面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一边是刘遂清对他的知遇之恩,一边是如今极为现实的情况,让他不知该如何抉择。 “虎。”与此同时,城下从马直兵马突然发出一道吼声,数千人齐声呐喊宛若雷鸣,城门上的守军不经面色骇然。 而王并更是在城下大喊,点名劝说韩威手下的那些副将。 投了就是升职加薪,不投就是谋逆反贼,牵连家人,这些兵将显然比韩威现实的多。 当即上前围拢着韩威劝道“将军,投了吧,何必送死呢。” “对啊,王判官都在这里了,留守司和朝廷军令都有,我们为什么还要抵抗。” …… “你,你们……难道一点不顾留守大人的恩情吗。”韩威脸色愤怒的看着手底下这些兵将。 但回应他的却是一片冷漠的眼神,更有甚者,他已经看到有人拿起了武器,但不是对准城下敌军的,而是准备杀他的。 就连平时他那几个心腹,此时也是低着头躲到一旁,显然也是倾向于投降。 韩威不经惨笑一声,他知道就算自己下令继续抵抗也已经没人会听他的了。 “好好好,既然你们都要投,那就投吧。” 韩威猛地转头看向城墙下大喊道“许都使,我可以交出城防,但希望你能遵守诺言。” “本将说完向来一言九鼎。”许安朗声说道。 能够兵不血刃拿下含光门自然是最好的,毕竟他向来反对拿骑兵这种精锐兵种去攻城,死一个他都心疼。 “好,那我就放心了。”韩威无力的向后一挥手,而他自己则缓缓爬上了城墙。 “韩威,你想干什么?”王并第一时间发现了韩威的异样,在城楼下大叫道。 许安目光也随即看了过去,只见韩威站在城头上,仰天大叫道“刘大人,我韩威对不住你。” 说罢头朝下纵身一跃。 “砰。”血肉飞溅。 “将军,这个……”王并心中猛地一跳,连忙小心翼翼的去看许安的脸色,生怕他因此事而震怒。 但出乎意料的,许安并没有发怒只是看着韩威的尸体叹息了一声“是个汉子,难得有几分忠贞之心,可惜用的不是地方,来人,把他的尸体收敛,送还他的家人。” “是。”立马有亲兵上前领命。 “将军仁慈。”王并连忙在一旁夸赞道。 随着含光门被拿下,许安让马凉带兵驻守此门,而他则带着兵马再次前往安上门。 同样是这套大军威逼,加上胡萝卜大棒的方法。 这安上门的城门将倒是比韩威识趣的多,在得到许安的保证之后,就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城防。 同一时间,另一侧的西城顺义门,虽然顺义门城门将拼死抵抗,但从城内攻城比城外攻城不知简单多少倍。 在郑冲和陶烈的联手之下很快就杀上了城墙,顺义门城门将被手下将领袭杀,顺义门易主。 与此同时,围攻留守司的吕达,也终于击败了镇守留守司内的那一营兵马,成功占领了留守司衙署。 随着各路大军接连前往东门报捷,朝廷上下一片欢腾。 而被绑在一旁的刘遂清却是面如死灰,尤其是听到吴璋叛变,并控制了北城大营,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和朝廷谈判的筹码。 “扑通”一声,刘遂清直接跪在了御驾之前哭诉道“殿下,臣冤枉啊,臣对殿下的忠心天地可鉴,臣曾派兵协助禁军攻打华州,如今更是迎殿下入长安,皆是忠心一片啊,还请殿下明察。”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千头万绪 “当然臣也知道,臣在长安有不少犯禁之举,罪责难逃,臣愿意交出手中所有权力,还望殿下看在臣忠于朝廷的份上,宽恕臣的擅权之罪。”刘遂清继续跪在御驾面前哭诉。 当然,他知道自己这次想无罪脱身不太可能,朝廷需要师出有名,他要是无罪,那岂不是代表朝廷错了? 既然如此,他干脆自陈其罪,但却只承认自己擅权,毕竟擅权罪最多也就罢官免职,但谋反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你犯了什么罪自然会有有司查实,再交监国御审,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让你那些手下放下武器,免的再徒增杀戮。”御驾之上,有女子声音淡淡传来。 “什么?”刘遂清一愣,看着御驾上的女子惊愕道“你,不是监国?” 秦继旻此时站在御驾旁边高声说道“这位是梁国公主殿下。” 车帘掀开,李徽瑶款款从御驾之上走了下来。 此次计划虽然一切顺利,但是在此之前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自然不可能让李幼澄亲身涉险。 反正长安众臣都没有见过李幼澄,朝廷这边继续故技重施,让李徽瑶冒充。 刘遂清惊愕之时也是彻底认命,朝廷算无遗策,从让御驾进城之时他就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想到这他也不再心怀侥幸,垂头丧气朝着仍带领兵马与内殿直对峙的留守司马步军都指挥使刘肃挥了挥手。 随着刘肃投降,长安城内最后一支兵马被解除武装,代表着长安城彻底落入朝廷手中。 半个时辰之后,在吴昭率领的忠顺军的保护下,李幼澄御驾从东门入城。 ……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京兆府衙门正堂,李幼澄端坐首位,朝廷文武以及长安城内文武分列两旁,齐齐行大礼参拜。 许安随即上前禀报道“殿下,长安城城防如今已由侍卫亲军全部接手,等城内局势稳定就会移交给六军。 城北大营共有原长安守军一万人马,已由枢密院、六军将领、侍卫司三方共同派人前往整编。 另外还抓捕抗旨官员十数名,以兵部尚书判六军诸位副使,长安副留守刘遂清为首。” “嗯。”李幼澄满意的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堂下百官,开口道“众位爱卿辛苦了,军队整编一事一定要尽快,至于刘遂清等一众官员不法事,着三法司查办。” 对于刘遂清的罪责,李幼澄说的很模糊,显然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理刘遂清。 一来确实没有刘遂清直接联络李从曮的证据。 二来勾结联络李从曮该定什么罪?李从曮如今还没反呢,定刘遂清谋反罪岂不是同样定了李从曮反贼的身份。 三来,刘遂清确实有些小九九,但总的来说反迹并不明显,否则也不会迎朝廷入长安,而这点小九九放眼天下实在太正常了,拿这个定罪,以后那些割据的一方的权臣必然人人自危,对朝廷以后的招降不利。 所以现在只能先拖着。 说完刘遂清的事,李幼澄则把目光投向了长安城内第二个实权人物。 李敬周不经心中一凛,虽然他在朝廷这边也下了注,知道朝廷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但事到临头仍是有些忐忑。 李幼澄注视片刻缓缓开口道“李尚书。” “臣在。”李敬周连忙出列。 “李爱卿多年执掌京兆府政务,劳苦功高,今又有迎驾之功,孤特授爱卿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入秉枢机,并加金紫光禄大夫衔,你可愿意。” “嗡”的一声,李敬周只感觉自己脑海短时间内一阵空白,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如上云巅,脚下都感觉有些飘飘然。 为相者,上辅君王,下安黎庶,礼绝百僚,群臣避道。乃是天下读书人的终极梦想。 哪怕如今文官弱势,但这也是宰相啊,名义上的百官之首。 李敬周万万没想到李幼澄会如此重用他,一时竟然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想法。 “臣谢监国隆恩。” “李爱卿请起。”李幼澄微微一笑,伸手虚扶。 让李敬周入政事堂是到长安之前就决定好的,不止是因为李敬周通风报信的功劳,更重要的是朝廷需要这么一个熟悉当地政务的人帮忙治理地方。 而且长安两大重臣,其中一个被拿下了,那另外一个就得捧起来,否则天下还不认为朝廷刻薄寡恩。 接下来群臣又奏了几件小事,李幼澄便宣布退朝。 不过虽然散朝,但事情却才刚刚开始,刚到长安又经历了这么一场混乱,朝廷需要做的事简直千头万绪。 张延朗第一时间带着一群朝廷官员前往李敬周府邸商议并交接政务。 而许安则和宋审虔还有相里金一同去了留守司,商议军政事务。 “不行,监国早有明旨,长安守军直接改编为神武卫,刘遂清虽然被治了罪,但军队改编旨意并没有撤销,这些军队自然都得留在六军之中。”留守司内,相里金正在拍着桌子。 而宋审虔和许安自然不会坐看相里金独吞这一万多兵马,许安当即反驳道“如今侍卫司缺额严重,多支军队仅剩下番号,监国刚刚也说了,可以让侍卫司从长安守军之中挑选精壮之士补充,这长安守军我侍卫司要一半。” “不可能,就你侍卫司缺额严重,我六军就不缺?就算加上长安守军,都不够龙武卫、神武卫满编的,要补也是先补六军缺额,余下的才能给你侍卫司。”相里金吹胡子瞪眼的说道,中气十足丝毫不像一个七十多的老头。 此时一旁的宋审虔也咳嗽一声道“二位,六军和侍卫司只不过是缺额,但各地巡检司却是连人都没有,无论如何也得分一部分人去巡检司,至少长安巡检司和京兆巡检司得满编,否则如何缉贼捕盗,京兆府乃是京畿重地,代表着朝廷的脸面,治安一事必须重视。” 宋审虔如今的嫡系全去了巡检司,他自然得为巡检司争取。 三人争论片刻,这么大的一块肥肉自然谁也不肯轻易让步,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正斗鸡眼一样互相瞪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进。”三人微微皱眉,收回目光向门口处看去。 很快,一名身穿深绿色圆领袍,身配银鱼袋的宦官走了进来,笑容满面的对着三人一礼道“咱家内侍省少监唐俊,见过三位大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分果果 唐俊身为内侍省的新晋高层,经常出入宫闱传令,许安三人当然认识。 对于这位内庭近臣三人都极为客气的拱手回礼。 许安笑着招呼道“原来是唐公公,唐公公这是升官了?看来今日唐公公立了大功,殿下对公公更为看重了。” 唐俊闻言不经笑靥如花道“许都使谬赞了,什么功不功的,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为殿下办事,办的好那是理所应当的,承蒙殿下看重提拔咱家做了内侍少监,真是皇恩浩荡啊。” “那就恭喜唐少监了。” 许安、相里金、宋审虔三人都向唐俊道了贺。 对于这种天家近臣,可以不交好但是不能得罪,否则没事给你上上眼药谁也受不了。 更何况如今内庭再起,唐俊如今作为内侍省二把手,未来的权势地位也不会小,所以场面上的面子必须给足了。 四人在一阵客套之后,许安这才向他询问起前来的目的。 唐俊将笑容微微收敛,说起了正事“监国派咱家前来给三位大人传个口信。 监国言,如今武德司重建,缺少人手,而长安守军之中多为本地之人,熟悉当地情况,正适合进入武德司当差。 监国让咱家前来与三位大人协商,好挑选一批精壮士卒加入武德司。 另外飞龙院重建如今也缺少良马,所以监国也打算从长安守军骑兵之中挑选一批良马入飞龙院牧养,同时挑选一批善于驯马养马的高手入飞龙院当马夫,驯养战马。” 得,又是一个来分果子的。 许安三人对视一眼,眼神之中闪烁着敌意。 长安守军,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一万三千人,今日混乱过后,死伤七八百人,如今还剩一万两千多人,其中有骑兵两千人。 许安、相里金、宋审虔、唐俊四人经过将近一个多时辰的争论,总算初步达成了共识。 相里金分的最多,拿到了四百骑兵以及七千的步兵。 而宋审虔则分了骑兵一百人,步兵一千五百人。 而唐俊则为内庭争取到了骑兵五百人,步兵五百人。 至于许安的侍卫亲军则分到了骑兵一千人,步兵一千人。 步兵虽然不多,但骑兵的分配上却占了大头,这显然是他故意为之,毕竟马军司才是他的基本盘。 最后结果虽然几人都不算太满意,但也都勉强能接受。 不过随即新的问题又来了,那就是众人都只想要兵,不想要将,严格来说是不想要那些中高级将领。 毕竟这些中高级将领,如吴璋之流,都与本地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成一派,即便收入麾下也绝对是三心二意不可能真正投靠他们,如果不能解决这些人,那这些兵分了不等于白分。 三人争论之际,唐俊以要回去复命的理由先告辞离开了。 反正这事跟他无关,无论是武德司还是飞龙院,名义上都不属于军队,而且规模还太小,品级也不够,根本安置不了这些中高级将领。 宋审虔虽然没有告辞,但也是一副看戏的表情,毕竟巡检司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房间内再次剩下相里金和许安大眼瞪小眼。 两人推来让去,都想让这些碍眼的家伙到对方手下当差。 最终互相推了半天,见谁也不愿让步,最后一合计,终于达成了共识,既然不想要那就干脆把这些人都赶走算了。 “可以明升暗降,我们这就请旨,把他们全部调去其他部门。”相里金提议。 “好办法。”许安点头赞同。 随后两人拉上宋审虔,仔细研究了一番,终于敲定了一份奏章准备呈给李幼澄。 …… 城北大营,随着上万侍卫司兵马将此地团团包围,吴璋有些皱眉的看着正从马车中下来的许安、相里金、宋审虔三人,然后看向一旁的唐俊问道“唐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唐俊笑容满面的上前介绍道“吴都指,咱家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枢密副使宋大人,这位是太尉相大人,这位是侍卫司都指挥使许大人。” 吴璋一听不经大惊,没想到眼前这三人身份竟都如此显赫,没有一个是他能够招惹的。 尤其是相里金,还是兼着判六军诸位事,那就是他现在的顶头上司啊,不经连忙上前见礼。 许安三人则都是客气的回了礼。 吴璋连忙道”还请几位大人入军中一叙。” 几人对视了一眼,最后由相里金开口道“军营就先不去了,我们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肃清罪将刘遂清在军中的残余势力,以免这些刘遂清旧部闹出事端,希望吴将军配合。” 吴璋心中不经一凛,连忙说道“几位大人放心,末将已经将与刘贼关系紧密的将领全部看押起来,几位大人现在就可以将他们带走审问。” 许安在一旁笑着说道“吴将军办事果然妥帖,只是我们也是奉了朝廷之命而来,无论如何也得查上一查,毕竟如今朝廷还于故都,一切都得稳妥起见。 当然,吴将军的能力我们是信得过的,就是走一个过场,将军不用紧张。” “这个……不知几位大人准备怎么查?”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吴璋没法继续拒绝,不经神色有些勉强的问道。 “不麻烦,就是召集所有将官进行一个普查,我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将营地内所有士卒缴械,以免刘贼余孽狗急跳墙。”宋审虔说道。 “什么,所有人缴械。”吴璋脸色再次一变。 一旦让军营内所有士卒缴械,等于是把兵权彻底交出去,到时还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看出了吴璋脸上的犹豫,一直在旁边旁观的唐俊突然笑吟吟的上前道“吴都指向来是忠贞之臣,这次若不是你及时拿下吴贼亲信,这才避免了一场兵祸,真是厥功至伟,殿下听闻之后对吴都指是大加赞赏。 殿下向来对有功之臣是不吝封赏,京兆府尹李敬周如今登台拜相之事将军应该是听说了吧,而以将军之功,只要一直忠于监国,未来定是前途可期啊。” 第一百二十章 明升暗降 唐俊的话不经让吴璋脸上一喜,而许安三人也极为配合的开口道“唐公公所言不错,监国确实在我等面前夸赞过吴将军,且不止一次,吴将军是简在上心啊。” 吴璋不经连连谦虚,但同时心中也盘算了起来。 刚刚唐俊的话提醒了他,这次他为朝廷立下大功,朝廷完全没理由动他,既然安全无虞那其他东西就好说了。 既然已经决定投靠朝廷,多让一步少让一步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他不是笨蛋,自然不会天真的相信眼前这几位朝廷大员亲自前来,是为了检查什么刘贼余孽,如果他所料不错,这些人都是奔着他这上万长安守军来的。 这让他心里难免抵触,但随着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这上万长安守军本来就不属于他,就算现在被他临时掌控那也只是一时的,以他在这军队中的威望根本吃不下这一万多人,脱离他掌控是早晚的事。 更何况如今大局已定,朝廷如果来强的,他这胳膊还扭得过大腿不成,除非他现在就扯旗造反,但看看这包围军营的上万禁军,吴璋果断第一时间打消了这个想法。 既然如此何必为了这本就不属于的东西去和朝廷硬杠呢,还会影响自己在监国眼里的形象,得不偿失。 反正只要自己这右神武卫都指挥使的官职还在就行。 想到这里,吴璋顿时豁然开朗,随即笑着向唐俊道谢“末将多谢公公在监国面前美言。” 随后再看向许安三人道“三位大人所言甚是,刘贼在长安根基深厚,军中多有其亲信,确实得好好彻查,末将这就命令收缴营中兵将武器盔甲,以防生变。” 很快在吴璋的配合之下,侍卫亲军极为顺利的控制了北城大营。 而现在,许安几人终于可以放心的进入军营之中。 中军大帐之内,许安几人又向吴璋了解一些关于长安守军的基础情况后,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吴都指,如今朝廷匆忙西狩,朝中各军都缺额较大,因此我等奏请监国希望能从神武卫之中调配部分兵马填补各军缺额,不知吴都指意下如何?” 来了,果然来了,就知道你们这群玩意儿是冲着兵权来的。娘的,你们都上奏监国了,现在来装模作样问我意见,要不要脸。吴璋在心里疯狂吐槽。 虽然早有预料,但吴璋表面上仍然露出了包括惊讶、不甘、委屈等种种神情,演技堪比奥斯卡。 等到发挥的差不多了这才一脸不情愿的说道“几位大人,末将在神武卫多年,这神武卫各部士卒如同末将手足兄弟,朝廷如今要将神武卫各部分开,末将自然应该支持,但一想到兄弟们从此之后就要各去一方,末将就心如刀绞,伤心至极,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更不知如何与众兄弟言说此事。” 吴璋一边表演一边偷偷注意着几人的表情。 他这番话既没有同意但也没有直接反对,最后一句更是暗暗点出要人可以,但得给我点补偿。 用通俗的话讲就是,这些都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得加钱。 而在场的几个人哪个不是老油条,哪能听不出这话语中的潜意思,几人再次对视一眼,眼神中同时露出了笑意,最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唐俊。 “什么情况?”吴璋隐约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为什么会有种不好的预感,是错觉吗? 正当吴璋胡思乱想之时,唐俊起身看着吴璋笑道“本来这个好消息是打算等清查结束之后再告诉吴将军的,不过现在正好有空,先行说了也无妨。” “什么好消息?”吴璋不经一愣。 此时唐俊已经清了清嗓子,面色一肃说道“今日殿下与宰臣议事,言将军忠勤干练,护卫京畿有功,特下恩旨:拟任将军为太仆卿,掌邦国舆马、畜牧之政,秩从三品,并加金紫光禄大夫衔。 此乃殿下倚重之任,亦为朝廷叙功之举,将军当领此殊荣。” 唐俊说完便笑吟吟的看向吴璋道“恭喜将军,后日早朝将举行授卿礼,将军可要早做准备啊。” “这,这,这……怕是不妥吧。” 吴璋此时整个人都麻了,他现在的左神武卫都指挥使一职属于禁军高级将领,乃是从三品。 而太仆卿则是中央九卿之一,也是从三品。 理论上,太仆卿属于朝廷核心文职系统,直接参与中央行政事务,调任太仆卿属于重用,更何况朝廷还贴心的给他加一个正三品的散官衔。 但这仅仅是理论上啊,如今九卿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哪里能跟他这掌握实权,统帅大军的右神武卫都指挥使相比,这妥妥的明升暗降啊。 “几位大人,唐公公,末将从军习惯了,怕是当不了这太仆卿,还望……” 吴璋试图做着最后的争取,毕竟这不是正式的旨意,只是通传,理论上还有机会撤销。 但许安却已经在一旁笑着说道“太仆卿管理全国马政,尤其是战马,需要供应军队所需,正需要吴将军这种熟悉战马的将领才能培养出军队需要的战马。就怕这等人才,相太尉不肯放人啊。” 相里金当即说道“像吴将军这种人才,老夫是自然是不舍得放手,吴将军一去本官犹如痛失一臂。 但马政之事事关国事,吴将军既然是监国钦点的人才,必然在畜牧之上有非凡之才,老夫岂能以一己之私而废天下,只好忍痛割爱。” “我是真的不懂畜牧……” 吴璋刚想说话,却被唐俊给笑着打断道“监国确实对吴将军抱有极大期待,以吴将军之忠想来绝对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太仆寺之事交给吴将军,朝野无忧矣。” 说罢唐俊又转头笑着看向吴璋道“吴将军久不在中枢,对礼仪之事必然有所疏漏,后日的授卿礼监国与文武百官都要观礼,此等大事要是出了纰漏岂不遗憾。 趁着还有时间,吴将军就随咱家回城补习一下礼仪,如何?” 虽是询问,但军帐之外此时已经进来了三四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吴璋。 第一百二十一章 躺着也中枪 吴璋看了看几位壮汉,又看了看眼前这几位似笑非笑的朝堂重臣,不经长叹一声。 他本来想着最多让出一半的军队,再不济让出三分之二总该行了吧,没想到这帮人竟是直接奔着把他吃干抹净来的。 早知如此……算了,至少还是升了官,虽然非他所愿, 他没有再挣扎,知道没有意义,只是徒增笑柄而已。 “三位大人,下官告辞。” 吴璋落寞的对着几人拱了拱手,便跟着唐俊出了中军大帐。 外面早就准备好了马车,出了军营便径直往长安城而去。 最后的绊脚石被搬走,许安、相里金、宋审虔对视一眼,便开始瓜分起军队。 …… 前往长安的官道之上,李从曮的大军已经过了乾州进入京兆府境内,还有两天路程便能抵达长安。 傍晚,大军就地扎营。 在太阳即将落山之时,一匹快马突然飞奔而来,一直到大营的中军大帐前才停下。 马上的斥候飞身下马,一番搜查之后这才进入军帐之中。 “王上,长安送来的紧急军情。”斥候单膝跪地,高举一封信件说道。 “呈上来。”李从曮威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王府长史柳河上前接过信件递给李从曮,李从曮接过信件扫了一眼信件封口的印泥,确定没人打开,这才撕开信封取出信纸。 在迅速扫了一遍信纸上的内容之后,李从曮猛地一把把信纸扔掉,一股怒气更是从胸口升起“这个废物。”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军帐内一众大臣面色皆是惊疑不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让王上如此震怒。 柳河上前捡起信纸看了起来,片刻之后眉头也皱了起来“这刘遂清也太没用了些,手握上万大军,坐拥长安之地,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拿下了。 早知道他这么没用,就应该先答应他的条件让他早点表明态度和我们合作,现在怕是有些麻烦了。” “刘遂清?他不是前几天还联络我们想要合作吗,怎么,他出事了?”凤翔镇节度副使安全之惊讶的问道。 柳河随手把信递给了他,安全之看过之后也不经紧皱双眉,半晌之后他才看向李从曮说道“王上,如今朝廷已经实控了长安城,更是新收编了万余大军,实力暴涨,这情况已经超出了我们计划,我们是否还按照原计划施行?” 李从曮缓缓闭上眼睛,本来在他的计划里刘遂清就算不倒戈向他,至少也要保持中立,但刘遂清的突然拉胯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如今白送给朝廷一万大军,形势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让他也有些举棋不定。 军帐之内一众文武此刻都静静等待着李从曮的决定。 …… “许都使,殿下等您好久了,您终于回来了,快点随我进宫吧。” 在城北大营整整忙了一天,直到第二天下午,在把剩余事情交给郑冲之后,许安才返回长安城中。 回到自己的住处刚想去睡个回笼觉,但还没进门就被一名宦官给拦住,拉着他就往行宫跑。 许安无奈,只能迈着疲惫的步伐跟了过去。 “都使,殿下在里面等您。” 书房之外,秦继旻亲自在外守着,打开房门让许安进去后又重新关上了书房门。 许安进入书房,房间之内空空荡荡,只有屏风后面有一道人影闪动。 显然房间之内只有他们两人,而且还让秦继旻在外面守着,什么事需要这么隐秘。 许安心中微微疑惑,走到屏风前面躬身行礼道“臣许安,见过殿下。” 按照平日的惯例,李幼澄会第一时间给他免礼,并赐座。 但这一次,他行完礼整整过了十几秒,屏风后面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心下疑惑之际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屏风后的影子在动,没问题啊。这是什么情况? 想了想,许安略微提高了点声音再次说道“臣许安,拜见监国。” 这一次终于有了反应,屏风后面人影晃动,一身常服的李幼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面色冷淡的看着许安道“许都使来了,坐吧。” 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还是……亲戚来了? 许安不经一脑门子问号,但又不好直接问,只能随便拉了张椅子坐到一旁。 等了一会,见李幼澄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只好主动打破沉默道“不知殿下这么急找臣过来,是有什么事?” 李幼澄端坐在主位之上横了他一眼,同时轻哼了一声说道“许安,你难道不想跟我解释解释吗?” “解释?解释什么?”许安一脸懵逼。 自从进到这个房间之后就处处透着诡异,现在则更加懵逼了。 这似乎是生气了?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是自己引起的。 但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把人惹到了,只好说道“还请殿下明示。” 李幼澄不经瞪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和我作对,推荐吴璋担任太仆卿。” “吴璋是右龙武卫都指挥使,从三品武将,调任太仆卿正合适。”许安开口解释道,同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没问题啊,生的哪门子气吗。 李幼澄却是一拍桌子当即起身质问“事吗,我问你,你明知道我准备重建内庭,当初问你你也答应支持了,为什么突然变卦,联合外朝打压内庭。” “打压内庭?这从何说起啊。”许安此时更懵了。 突然他脑海中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惊讶的开口道“你是担心太仆寺和飞龙院争权?” “看来你很清楚吗,太仆寺掌管全国马政,飞龙院为皇家牧马,马匹乃是珍贵的战略物资,通过飞龙院我不但能让内庭掌握一支军队,还能通过对各军队战马的分配对他们施加影响,好更好的掌控军事力量。 重建太仆寺本来在我的计划中会尽量往后搁置,但现在连太仆卿都有了,我还如何拖延。 而太仆寺一旦重建,外朝就可以借助太仆寺管理全国马政之权与飞龙院争夺战马,那我想让飞龙院达到原先预想中的目的不知道要困难多少倍,你还说没有打压内庭。” “原来如此,难怪当时相里金和宋审虔都坚持要调吴璋为太仆卿,太仆寺乃是外朝机构,直接从太仆寺分配战马不必受内庭所制,原来他们是打着这个算盘,当时倒是没有想到,但您若是不愿意完全可以驳回,重新给吴璋安排一个职务啊。”许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若是你坚决反对,他们岂能如此顺利,你们三人联名上奏,就算是我也不好驳回,更何况收编长安守军时间紧急,哪有时间浪费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来回扯皮,我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李幼澄不经瞪了许安一眼说道。 许安不经无语,这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册拜礼 许安开口向李幼澄解释道“殿下容禀,此事确实是错怪微臣了,当时相太尉提议迁吴璋为太仆卿,臣觉得太仆卿之职与军事有些关联,也有些实权,不至于让外界认为朝廷苛待功臣,品阶也刚好符合,也就同意了。 毕竟吴璋身为一名武将,总不能让他去太常寺或者光禄寺之流,去管礼仪、膳食这些吧。” “狡辩,按你所说,让他去卫尉寺岂不是更符合要求。”李幼澄冷声说道。 得,这是正在气头上,给自己挑刺呢。 许安很识趣的没有去和李幼澄辩论吴璋去哪里当差更加合适,而是起身拱了拱手道“殿下,臣一时疏忽给殿下添了麻烦,还请殿下降罪。 不过还请殿下放心,臣绝对是和殿下站在一起的。” 果然这句话一出,立竿见影,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许安敏锐的感觉到空气中原本紧张的气氛放松了不少。 但李幼澄随即道“不管怎么说,你给我造成这么大的损失,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看着李幼澄这一脸傲娇的模样,许安一时竟有些恍惚,这个场景竟然让他有种像是男女朋友的吵架的感觉。 而李幼澄则像极了正生气等着男朋友安慰但又不好意思开口的小女生,他竟然不自觉的乐出了声。 “你还笑?”看着许安傻笑的样子,这下轮到李幼澄懵了。 刚刚的谈话有什么笑点吗?难不成是自己刚刚语气太严厉把他给吓丢魂了,但自己明明也没怎么样啊。 “许安,你没事吧?” “啊,哦,没事没事。”许安猛地反应过来,用手悄悄捏了一下自己大腿,疼痛让他迅速清醒过来。 该死,怎么这种时候还能胡思乱想。 “你没事就好。”李幼澄不经松了口气。 但随即想到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脸色再次一板说道“你说,这事该怎么补救。” 补救,难道自己还能把太仆寺给拆了不成。 许安皱眉思索片刻,这才开口道“殿下,其实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怎么说?”李幼澄一愣,但随即便说道“你可别想着为了逃避责任想要忽悠我,今天你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某来,我今天绝不会轻易让你过关。” “是?我的殿下,我怎么敢忽悠你呢。”许安有些无奈的说道。 咦?自己这话是不是有些暧昧。一定是这两天过于忙碌累坏了,有些昏头了。许安连忙又掐了一下大腿肉,让自己保持清醒。 李幼澄则不经脸色微微一红,连忙道“不要贫嘴,快说。” “是。”许安重新正襟危坐,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殿下,自前唐以来,随着关中之地气候与地形的变化,养马条件愈加恶化,养马重心逐渐北移西迁,关中内部如今战马产量极其有限。” “是吗,这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但这和吴璋担任太仆卿有什么关系。”李幼澄疑惑的问道。 许安接着道“自然是有关系的,殿下试想,既然关中马匹产量有限,那么想要获得足够的战马自然也十分困难,而想要提高获取战马的数量,那就离不开地方势力的配合。 而飞龙院作为内庭机构,由宦官掌握,而宦官群体历来和士族文人不对付,再加上如今朝廷弱势,地方势力必然不会配合,能够收上来的战马必然有限。 但吴璋不同,他是京兆杜家的女婿,杜家在京兆府乃至整个关中都有极强的影响力,让吴璋担任太仆卿,就可以通过吴璋借助当地士族的力量为朝廷收上来更多的战马。 虽然这么一来飞龙院会受到影响,但对于朝廷来说却有利,而且马匹收上来的多了多少也能惠及到飞龙院,飞龙院的发展说不定会更好。” 见李幼澄面露思索之色,许安连忙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而且太仆寺乃是九卿衙署,无论再怎么拖延迟早也是要重建的。 而外朝怎么可能不知道可以用太仆寺来制约飞龙院,这次调吴璋成为太仆卿就是一次尝试,就算不成功还会有下一次。 殿下你能挡住一次两次,但是在外朝紧盯着的情况下能保证次次都成功吗,拖延这么点时间实在是没有多大意义。” 李幼澄显然是被许安说服了,缓缓点头道“听你这么说确实是我目光短浅了。” 许安连忙吹捧了一句“殿下天资聪慧,就算臣不说也迟早会想到的。” “好了,别拍马屁了,算你过关了。”李幼澄撇了撇嘴继续说道“但你说要借助吴璋与京兆杜家的关系为朝廷收购战马,但如今我们把吴璋明升暗降,吴璋心中必然不满。 而他则是京兆杜家推上来在军中的代表,吴璋现在和他背后的京兆杜家没在背后诅咒我们就不错了,如何指望他们给我们办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们只是对吴璋明升暗降又不是把他一撸到底,这点小事没什么化解不开的。 杜家做主之人只要脑子没有坏掉就不会选择和您做对,只要再许之以利,拉拢他们不难。”许安微笑着说道。 “倒也确实如此。”李幼澄沉思片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次日,李幼澄在京兆府衙门再次召开了大朝会。 因为长安城中如今已无皇宫,就算是皇室成员如今住的行宫,也不过是征用的几家城内大户的院落临时拼凑出来。 所以只能把京兆府衙门充当临时朝堂,而京兆府的官吏则只能搬去其他地方办公。 而这一次大朝会,加上了长安城的官员,足足来了上百人,让原本还算宽敞的大堂此刻显得有些拥挤。 这一次朝会主要是是对李敬周入政事堂,吴璋成为太仆卿进行册拜礼。 在唐朝,三品以上的高官必须在朝堂上进行册封之后,才算是真正的履职上任。 一番繁琐的礼节过后,宣制授书完毕,受任者持制书后退至原位,对李幼澄行“三拜九叩”大礼。 李幼澄则以监国之尊对几人当场训勉,完成了整套流程。 等仪式结束,李幼澄赐宴,邀请受任者以及一些朝中重臣,象征君臣同庆。 而许安作为当朝首屈一指的武将,自然也在受邀名单之中。 但宴会开始没多久,秦继旻便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监国,北门处传来消息,李从曮率大军已至长安城三十里外。” 第一百二十三章 岐军大营 “什么,岐军来了。” 宴席之上,几位文官都是面色变化,露出担忧的神色。 但李幼澄以及许安、相里金几位武将都是神色淡然。 这是早有预料之事,岐军的行程斥候几乎每半日都会通报一次。 李幼澄衣袖轻挥,看向宴席上的一众大臣道“诸位都是国之重臣,正巧如今都在,那就一起议一议李从曮之事,看看此事该如何解决。” 相里金第一个开口道“殿下,西平王无旨意率大军东来,意图不明,恐非善意,不过还是得先探明其意图再做打算。 臣建议,派大臣任钦差,携旨意前往西平王营中询问因由,同时令城内大军做好准备,以防不测。” “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 ……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在场文武大臣皆是出言赞同。 李幼澄见状点了点头道“确实得以防不测,就依相太尉所言。 相里金、宋审虔、许安听令。” “臣在。”许安三人起身。 “命枢密院总领京畿防务,节制内外军旅调度,军中赏罚、进退以及攻守,可便宜行事。 另设临时议事之组,枢密院掌中枢筹画,侍卫亲军、六军各携部情与会,凡城守方略、兵卒调遣、粮械配给等事,须共议参详,务求协同无隙。” “臣等遵旨。”许安三人齐声领命。 “张延朗、李敬周听令。” “臣在。”张延朗和李敬周两名宰相也随即起身。 “从今日起,政事堂当以后勤为要,总揽辅翼之责。凡粮草刍秣、军械补备、民夫征调、文书传递、城防杂役及诸般庶务,悉由二位爱卿统筹调度,毋使前线有断供之忧、后方有紊乱之弊。” “臣等遵令。”张延朗和李敬周拱手领命。 李幼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众人微微拱手道“此危急之际,还望诸位爱卿能殚精竭力,内外协同,共济时艰,拜托了。” “臣等必尽全力。” …… “站住,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岐军大营营门之外,一辆马车在两名骑兵的保护下缓缓接近营地。 负责把守营门的岐军将领当即带人上前包围了马车。 马车车帘被掀开,一名身穿绯色官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从马车上下来,对着这些岐军兵将拱了拱手道“本官太常少卿严晨,奉大唐监国之命前来宣旨,还请几位去向西平王通报一声。” 几名兵将对视一眼,最后那名将领开口道“稍等。”说罢便转身进了大营。 但足足半个时辰,严晨左等右等,那名将领始终没有出来,不经皱起了眉头。 他看向那些仍旧包围着他们的士卒说道“都这么长时间了那位将军还没出来,要不你们再派个人进去问问情况。” “不用,我们将军既然已经进去通报,你等着就是了。”一名伍长语气极为强硬的回绝了他的要求。 见到这一幕,严晨已经确定这是有人在给他下马威呢,当即冷哼一声,大袖一甩道“监国令旨在此,你们就是这个态度?既然如此,这大营不进也罢。” 说罢严晨便命令马夫调头返回长安。 但马车刚一动就被几名士卒给拦了下来。 “你们想干什么?”严晨瞪着这些士卒喝道。 但这些岐军兵将却丝毫不惧,为首那名伍长更是举着枪对准严晨威胁道“你当这是哪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给我老实待着,否则老子不介意给你放放血。” “你……好好好,今日之事本官必如实上奏朝廷。” 严晨此刻不经恼怒至极,但人在屋檐下他也难以奈何,在放了一句狠话之后只好返回车内继续休息。 又足足空等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营地大门才再次打开,那名守门的将领走到马车前道“王爷要见你,进去吧。” 严晨再次冷哼了一声,不过没有多说什么,掸了掸自己官袍就大步向营地内走去。 而来到一处营帐附近,他的几个侍卫随从再次被拦了下来。 “这里只允许你一个人进去。”带路的将领说道。 “你们在这里等候。”严晨对几名随从吩咐了一句,随即便大踏步向前方营帐走去。 营帐极大,是围绕着一座庄园所建立,看样子原本应该属于某位当地的富户,但现在被李从曮给强占了。 营帐附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十分森严。 等严晨来到这个大院客厅临时改造而成的议事厅,议事厅内已经站满了人。 其中一中年男子坐在上首,身穿王袍,正一脸威严的看着他。 “臣,太常寺少卿严晨见过王爷。”严晨当即就认出了李从曮的身份,一丝不苟的行起了下官礼。 “严少卿免礼,不知严少卿今日本王处有何贵干。” 没有预想之中的咄咄逼人,李从曮的语气甚至十分温和。 但严晨此时脑海之中却是警铃大作,如果李从曮真的尊重他这位朝廷使者,刚刚也不会把他晾在营门口半个多时辰,他不信李从曮一点也不知情。 但如今毫无征兆的前据而后恭,必然有所图谋。 严晨极为警惕的说道“王爷,监国听闻王爷东来,特下令旨派下官前来传达,并让下官询问王爷几个问题,还请王爷接令吧。” 但等严晨说完,李从曮却是端坐在主位之上动都没动,在场其他人看着他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明。 严晨见状不经皱眉“王爷这是何意,莫非王爷想要抗令。” 李从曮没有开口,而站在一旁的节度副使安全之则是上前喝道“大胆,小小太常少卿,竟然敢和王爷这样说话,这是以下犯上,来人,给我拉出去重打三十军棍。” 军帐之外立马有士兵冲进来要擒拿严晨。 严晨见状连忙高举令旨对着李从曮大声道“本官乃朝廷钦差,谁敢放肆,王爷如此行为莫不是真的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住手,严少卿乃朝廷命官,岂能如此无礼。”此时李从曮终于开口,那几名士卒听后连忙退到一边。 李从曮看着严晨微微一笑道“不错,倒是有些胆色,不知严大人可愿来本王这里任职,本王必定高官厚禄以待先生。” “若是王爷能入朝为官,下官和王爷以后共事机会会有很多。”面对李从曮的拉拢严晨丝毫不为所动,在婉拒之后接着问道“王爷,现在可以接令了吗?” “接令?接什么令?”李从曮诧异的问道。 “王爷这是明知故问。”严晨举着令旨沉声说道。 李从曮却仍然是一脸迷惑“严少卿这是把本王问到了,本王着实不知啊。 之前本王听闻叛贼石敬瑭兵围洛阳,陛下被困,本王心急如焚,第一时间点齐兵马准备东出勤王,但走到半路就听闻陛下于洛阳驾崩,连同雍王一起自焚殉国,本王是悲痛欲绝啊。 如今陛下和雍王尽已不在人世,据本王所知,陛下其他子嗣皆还是垂髫稚子,自然难当监国重任,不知严少卿口中所谓的监国乃是何人。” 严晨心中不经一沉,他自然不会相信李从曮不知道现在监国是谁这种鬼话,但李从曮如今如此说必然有其深意。 难不成李从曮打算是以不承认监国身份的理由起兵谋反? 不对不对,石敬瑭都已经称帝了,李从曮想要谋反哪还需要这么麻烦,如果他不是为了谋反,那就很大可能是不想承认监国的身份,是想以此和朝廷谈条件还是有其他图谋? 严晨心中飞速思索着李从曮的目的,但嘴上却毫不犹豫的说道“当今监国乃是先帝之女赵国公主殿下。先帝与雍王自焚殉国,公主殿下临危受命,得百官拥戴,监国大唐,如今携皇嗣百官西狩,还于旧都。” 一旁的王府长史柳河突然开口道“《职官律》‘储君监国条’有载,明言“非宗枝男性不得承此任”。 自古以来,即便偶有女性临朝,亦必是太后‘母仪天下’,以‘母权’承统,非以‘公主’身份越位。 公主虽为帝女,但前无往圣之典,后无成例可援。律法典章,更无此制!若强立为监国,便是法外行权。 礼法纲常岂容践踏,太常寺掌礼俗教化,定礼仪纲常,公主监国违礼乱纲,你身为太常寺少卿,身负教化之责,当首倡正典、匡扶纲常,却坐视非分者握权、皇嗣失位而不言,真正是尸位素餐,该当何罪?”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各执一词 “监国本非公主之职,公主当立即退位,早立皇嗣为帝,并择宗室贤王、朝堂贤臣辅政,这才是内固国本、外安社稷之正道。” “欺人太甚。” “砰”的一声,行宫之内,李幼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的银牙紧咬。 严晨连忙闭嘴,束手恭立在一旁。 他从李从曮大营返回长安城后就第一时间前来宫中向李幼澄汇报此行经过。 在汇报之前他就知道李幼澄必然会为此震怒,但此事太大他也不敢隐瞒,只能硬着头皮将所有经过一五一十的复述出来。 坐在一旁旁听的李徽瑶连忙上前安慰道“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 “殿下,李从曮狂悖至极,竟敢公然抗旨,并说此大逆之言,臣请殿下下令,讨伐此贼。” 一旁的枢密副使宋审虔站出来,怒气冲冲的说道。 毕竟事涉西平王李从曮,这是当前朝廷首重之事,所以此时行宫之内,许安、相里金、张延朗等一众朝廷文武重臣此时全部在此旁听。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不管心里怎么想,但是态度必须得表明,反正只是走个过场,随着厅中文武尽皆出列,李幼澄此时却是平静了下来。 李幼澄心里门清,现在和李从曮翻脸,先不说石敬瑭会渔翁得利,就以朝廷现在的实力,就算倾巢而出也不一定能打的赢岐军。 先是对着李徽瑶说道“皇姑,我没事,你放心。” 随即才看向众文武道“诸位爱卿忠心耿耿,孤心甚慰,然兵者国之大事,不可轻动,还是先听听这西平王还有何要求。” 李幼澄既然如此说了,众人也都心知肚明的借坡下驴,重新返回座位。 李幼澄这才看向严晨继续问道“严少卿,李从曮还说了什么?” 严晨继续说道“西平王说,若是朝廷不应允,执意倒行逆施,乱法干纪,他便,他便要……” 说到这里,严晨语气开始犹豫起来。 “严少卿尽管说,此事与你无关,孤绝不会迁怒于你。”李幼澄看出了严晨的顾忌,开口免了他的后患。 严晨闻言这才一闭眼、一咬牙说道“西平王说,若是朝廷不允,他便率军入京勤王,匡扶皇嗣继位,拨乱反正。” “好大的口气,我倒想看看他李从曮有没有这个本事。” 许安“砰”的一拍桌子起身,随即看向李幼澄道“殿下,李从曮的要求我们绝不能同意,他要打便打,末将倒想看看这岐军的实力有多强。” 但出乎意料的是,李幼澄还迟疑着没有回答,相里金却突然起身道“许都使稍安勿躁,虽然西平王所言确实有些大逆,但至少证明西平王还没有倒戈向石敬瑭,是我们可以争取的对象,还没有到要刀兵相向的地步。” 说罢相里金转身向着李幼澄拱了拱手道“殿下,老臣认为可以继续遣使与西平王进行交涉,当然,西平王如今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朝廷自然不能答应,但坐地起价也可以落地还钱,直到双方商量出一个都可以接受的方案,总比直接拼的你死我活,让石敬瑭捡了便宜要好。” “臣赞同相太尉所言。”就在此时李敬周突然起身赞同相里金的意见,并接着说道“殿下,臣认为,如今我朝大敌乃是石敬瑭非李从曮! 石敬瑭篡位夺朝,其势正盛,更是实力雄厚,我朝如今只据关中一隅之地,当合天下一切可联之力,聚四方可倚之援,方得共抗此獠。 既然西平王暂未投敌,臣认为,应该尽全力拉拢而不是刀兵相向,以免亲者痛而仇者快。”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随着李敬周的话音落下,李幼澄看向在场其他人。 而张延朗、宋审虔两人此时皆是目光闪动,显然两人内心也是偏向继续和谈,只是碍于李幼澄尚没有表明态度所以不便出声支持,但此刻没有出言反对其实就是默认支持。 李幼澄心下不经微微一沉,就在此时,太常寺少卿严晨上前一步开口道“殿下,臣不赞同太尉和李相之言。” “哦,严卿有何建议?”李幼澄眼神不经微微一亮。 严晨拱了拱手道“回殿下,臣此去岐军大营,观西平王野心勃勃,属下兵将更是桀骜难驯,实非轻易餍足之辈。若朝廷一味妥协退让,只会滋长其贪求无厌之心,恐成大患。” “大胆,汝一区区太常少卿,职在礼乐祭祀,竟敢僭越本分、妄议国政方略。此等军国大事,岂容小臣信口雌黄!还不退下。”李敬周见一小小四品官员竟敢当众反驳自己,不经有些恼羞成怒,出声喝道。 许安见状当即出声立挺严晨“李相此言差矣,军国大事关乎社稷存亡,岂因职司尊卑而拒忠谏?李相堵塞言路之举于国无益,更有失宰辅胸襟。” 随即又看向李幼澄道“殿下,严少卿曾亲往敌营见其虚实,其言皆有凭据,当多纳其议。” 说罢许安不再理会脸色难看的李敬周,再次看向相里金道“相太尉,如今李从曮率大军压境,咄咄逼人,若是朝廷此时态度不强硬,李从曮必以为朝廷惧怕于他,不但不会让步,反而会夺寸进尺,主动寻求谈判之事断不可行。” “那许都使是什么意思?”相里金问道。 许安再次看向李幼澄一拱手道“臣请殿下下令,严旨斥责李从曮,要求其无条件立马退兵,并前来京城请罪。” “天方夜谭,许都使怕是糊涂了,李从曮手握大军,怎么可能接受这种条件。”相里金呵呵冷笑道。 许安淡淡说道“李从曮自然不可能接受这种条件,但这是朝廷必须亮明的态度,告诉他朝廷不是任他威胁的软柿子,他如果要打,朝廷奉陪。 谈判,只有在双方地位平等的时候才能谈,否则一味求和,即便上了谈判桌,武力上拿不到的谈判桌上也别想拿到。” “那要是李从曮同样态度强硬,不肯妥协呢,你就不怕激怒于他,掀起兵灾。”相里金出声质问。 “他要打那就打,堂堂朝廷岂能向一地方藩镇低头,帝位更替之事更容不得他来置喙。”许安的语气极为强硬,在反驳了相里金之后又一次看向李幼澄奏道“殿下,如今我朝占据一府三州之地,更有耀州为援,拥兵数万,臣有信心击败李从曮。” 不待李幼澄说话,相里金也随即上奏道“殿下不可,朝廷如今刚刚迁至长安,根基未稳,而李从曮如今手握三万岐军精锐,而其背后的凤翔镇更是随时能够拉出十万大军,现在与其为交战,那是置国祚于不顾,臣绝不同意。” “相里金,强敌当前,正需奋力拒之,好振胆立威,而你一味退缩,此乃祸国害政之举。”许安在一旁不经喝道。 相里金闻言也是毫不客气的反斥“许安,汝不思国疲民困,一味轻言开战,动辄就要起刀兵,却不顾如今粮草军备皆是不足,连年征战更是军民劳瘁,你轻以国运为孤注,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谁能担此倾覆之责,岂是为国谋?” 相里金、许安两人此刻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谁坐皇位并不重要 相里金和许安都是手握重兵的实权武将,自从宋审虔因崔居俭政变一案被打压之后,至今还没能缓过来,此时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兵马,多出于两人门下,因此他们在军事上的意见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 眼看两人就要再起争执,一直沉默的李幼澄突然开口打断道“好了,两位爱卿不要争了,二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此事重大,孤一时间也难以抉择,你们先都退下吧,让孤好好想想,明日朝会再议。” “臣等告退。” 眼见李幼澄下了逐客令,一众重臣纷纷起身告退。 行宫门口,相里金和许安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搭理便各自离去。 就当许安刚刚登上马车之时,一名小宦官从行宫内匆匆跑了出来,拦住许安的车驾说道“许都使,殿下有请。” 李幼澄找他,许安也不意外,重新下了马车便返回行宫之中。 与此同时,相里金乘车返回自己的府邸,第一时间就派人去联络自己陕州派的大臣。 而很快,仆人来报,说是李敬周来访。 “李敬周吗,有请。”相里金自然能够猜到李敬周前来拜访的目的,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 书房之内,相里金和李敬周分宾主落座。 在让仆人上茶之后相里金开口问道“不知李相前来,有何要事?” “太尉可知,那许安又被殿下召入宫中商议了。”李敬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话题引到了许安身上。 “许安乃殿下监国首劝之人,又有救驾之功,更是一路护送殿下西来,厥功甚伟,殿下对其多有信重,常常私下召见,这并非什么秘事。”相里金毫不在意的说道。 “若是平日自是寻常,但是我等离去之后殿下就立即召见许安,难道太尉就一点不担心?”李敬周沉声问道。 “李相何意?” “太尉这是明知故问。”李敬周语气重新恢复了淡然“今日行宫之中许安态度强硬,此去也必然会力劝殿下主战,殿下既然对他多有信重自然很可能被其说服。 但李某以为,如今朝廷初入关中,立足未稳,国家疲敝,军民久劳,若强开战端,必致生灵涂炭,对社稷是祸非福,国朝更有倾覆之祸。 但那许安强横,强逞匹夫之勇,李某一人怕是无力阻止,所以李某此次前来希望得到太尉的支持,还望太尉能给李某一个准话。” 相里金淡淡一笑说道“刚才宫廷之中,李相不也在场吗,相某的态度应该很明白了吧。” “好。”李敬周当即起身激动的说道“有太尉相助,必能劝的殿下回心转意,免的让那武夫把国朝拖入深渊。” …… 府邸门口,相里金亲自送李敬周出了大门。 恰巧此时,朝中几位陕州派官员,以礼部右侍郎徐朗为首向相里金府邸走来 不过其中没有让吕达、陶烈这些武将,毕竟私下召集武将密谋,又是在这种敏感时期,很容易被误认为想要谋反,在这一点上相里金还是很注意的。 两人在门口相遇,徐朗等人微微有些惊讶,在和李敬周打了一个招呼便入了相府。 再次进入相里金书房,徐朗便迫不及待问起李敬周前来目的以及相里金急召他们过来的原因。 相里金也不隐瞒,便把刚刚在行宫之中所发生之事徐朗等人大致讲了一遍。 说罢便端起茶盏开始品茶,给众人时间消化这些内容。 徐朗等人则是个个面露震惊之色,西平王李从曮竟然要求朝廷废监国、立新帝,否则就要兴兵入京勤王,这么劲爆的吗。 这事一个处理不好,朝廷内部必然掀起滔天巨浪。 片刻之后,徐朗这才带着几分嘲讽的说道“什么择宗室贤王、朝堂贤臣辅政。说的好听,如今宗室凋零,除了监国与几位公主,就剩两个懵懂小儿,宗室哪来的人辅政。 至于朝堂贤臣,他不如点名自己好了,还遮遮掩掩的。” “这确实是他的目的,没想到李从曮对这辅政之位始终心心念念,早知如此,当初干脆给他算了。” 相里金不经叹息一声,当初李从曮向朝廷索要辅政大臣之位,他也是反对者之一,万万没想到李从曮竟然如此大胆,直接兴兵相逼,并且提出的要求更加过分,他反而开始妥协,这多少有点自打嘴巴的感觉。 “太尉,您当真支持主和?”徐朗开口问道。 “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许安要打,但以凤翔镇的实力,真要打起来,就算打赢了也是惨胜,之后又拿什么去抵挡石敬瑭的大军。”相里金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太尉,您的选择没错,现在主动权不在朝廷手中,他李从曮就算目的不成,大不了退回凤翔重新选择投降石敬瑭。 但我们陕州官绅如今把身家性命全部压在朝廷这边,一旦朝廷战败石敬瑭必然不会放过我们,已经没了退路。 如今局势,唯有拉拢住李从曮,借助凤翔镇的兵力才能抵挡的住石敬瑭,所以必须和谈。”徐朗点了点头说道。 “老夫也正是如此考虑,只是那李从曮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监国怕是不那么容易答应。”相里金微微摇头说道。 徐朗微微犹豫后有些迟疑的说道“太尉,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这里都是自己人,绝不会泄露出去。”相里金说道。 “太尉,其实李从曮只是要求立新帝,并不是要改朝换代,说句大不敬之语,如今皇座之上坐着的到底是监国还是其他什么皇子皇孙,反正都是皇室血脉,对我们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 “殿下,绝对不能妥协,就算要谈也要先迫使李从曮先行让步,否则臣敢肯定,现在去和李从曮谈判,李从曮不但不会收敛反而会变本加厉。”行宫之内,许安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此时书房之内,除了许安和李幼澄以外就只有梁国公主李徽瑶一人。 李徽瑶也在一旁劝道“是啊幼澄,你若是退位,重瑞和承祚都只是孩童,就算登上了帝位也只不过是傀儡泥像,根本守不住这大唐江山。” 李幼澄不经苦笑一声说道“你们说的我何尝不知,但如今局势所迫,就算我要主战百官也不支持,刚刚前厅之中,许安你应该也看到了,除了你以外,哪怕是张延朗、宋审虔,也都是倾向于和谈,更别说其他人。 即便如今朝廷上下一心,面对凤翔镇也是胜负难料,更何况如今这情况,相里金他们所言也不无道理,一旦和岐军刀兵相向,无论是胜是负,大唐国运都会就此终结,我赌不起。” “殿下难道认为,只要您让步退位,大唐国运就能长久了吗。”许安突然沉声说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你什么意思?”李幼澄看着许安此刻的眼神,心中不觉一跳。 许安缓缓开口道“自前唐安史之乱以来,地方藩镇割据,武臣跋扈,皇权威严日益衰微,后朱温建立梁朝覆灭前唐,皇帝在天下藩镇面前再无半分威严,不知殿下可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许安一字一顿的说道。 李幼澄脸色不经一变,而许安似乎没有看到一般继续说道“殿下不会以为让两位皇嗣继位,空有一皇帝名头就能保住这大唐天下了吧。 殿下,如果您是李从曮,手握十万大军,又得到了辅政之权,等控制了朝政,再借助大唐朝廷的名义整合了关中势力,那到时您会做什么? 您不会天真的以为,到时李从曮会安安心心做一个忠臣,慢慢辅佐新君,再等新君亲政交还手中权力吧。” 此时李幼澄的脸色已经变的十分难看“我会尽力把你也放入辅政之列……” “殿下,别犯傻了。”许安大喝一声打断了李幼澄“主幼必然臣疑,如今又正值乱世,殿下觉得会有多少人愿意和我一起扶保一位幼年天子,而且没有你的支持,凭借我在朝廷之中的根基,就算手握侍卫亲军,可能斗的过拥有一整个凤翔镇的李从曮,与关中势力联系紧密的相里金等人吗。” 李幼澄嘴唇颤动着没有说话,李徽瑶看着声色俱厉的许安,刚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许安已经再次开口“殿下,现在我们是要联手李从曮不假,但必须有条件的,你若是选择退位,那无疑是把大唐江山拱手相让。 您自从监国以来,屡挫叛军,平叛复地,还于旧都,重立朝廷,已得百官认可,威望已经初成,现在您就是一杆旗帜,唯有以您的名义汇聚大唐的元老旧部,方能与入朝的李从曮相抗衡。 只要您还在朝堂之上,李从曮想要掌控朝政就没那么容易,这也是为什么李从曮非要您退位的原因。 您的身份地位是我们唯一的优势,无人可以替代,您若是主动放弃,这才是断送了大唐唯一复起机会。” 许安这一番话语犹如晨钟暮鼓,将本来存着侥幸心思的李幼澄给敲醒了过来,她的眼神从犹豫重新变的坚定,看向许安问道“许安,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首先明日朝议您一定要坚决反对和谈,摆明态度。以您现在威望,只要态度够强硬,那部分中间派和一些对和谈态度不坚决的人就算不支持主战但也不会轻易支持和谈,不给那些主和之人引导朝议的机会。”许安沉声说道。 “这没问题。”李幼澄点了点头,但又有些担心的问道“如今坚持议和的主要是相里金和李敬周,他们两人一文一武,又分别代表着京兆府本地派和陕州派,投靠他们的文臣武将不少,若是他们坚持反对,我们在朝议上想通过主战的决策怕是也不容易。” “不一定要通过,只要能把事情拖下来就行,李从曮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事到临头,您就可以紧急情况为由以监国的名义直接进行决策。”许安说道。 “若是无法形成朝议,朝廷上下就无法整合力量,到时面对李从曮胜算岂不是更小。”李幼澄皱眉说道。 许安摇了摇头“问题不大,战备之事前些天就在做了,粮草、军械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军队也一直在待战状态,不会影响多少战斗力。” “对了,许安,我记得现在城防还在侍卫司手中,没有移交给六卫禁军,干脆我们先下手为强,控制城内文武,以朝廷名义让侍卫司接手所有军队的指挥权。”一旁的李徽瑶突然说道。 下一刻,李幼澄和许安目光都直直的看向她。 “怎么了?我是不是又说什么蠢话了。”李徽瑶捏着衣角有些紧张的说道。 许安有些无奈的道“殿下,我们这只是朝堂内部的路线之争,还没到要你死我活的地步。 对内能用政治手段解决就用政治手段解决,一旦动了刀兵有些事情就很难收场了,而且很容易造成朝堂不稳,造成的动荡很可能比你现在面对的问题还要大。” 李幼澄也补充说道“况且相里金在龙武卫以及地方上根深蒂固,龙武卫对他忠诚度远不是长安守军和刘遂清的关系能比的。 还有李敬周也在京兆府经营多年,不知道有什么后手。 如今李从曮随时可能大军压境,光一个长安守军我们至今还没消化,随时可能会出现动荡,要是我们再不小心逼反了龙武卫,李从曮怕是能把牙都笑掉。” “好吧,是我笨了。”李徽瑶有些丧气的低下了头,看来她确实不太适合玩政治。 李幼澄刚想宽慰几句,许安突然在一旁说道“不过公主殿下这话倒是给臣提了个醒。” “是吗。”李徽瑶顿时又抬起了头来,眼神中亮起了光芒。 “是。”许安郑重的点了点头看向李幼澄道“监国,城防这几日确实需要戒严,李从曮如今还不知道我们内部的分歧,内部的情况绝对不能透露出去。至少得让李从曮看到的是朝廷上下一心的局面,否则他必然会利用这种局面给朝廷继续施压,从而达成他的目的。” “不错,我待会就下旨给侍卫司让封闭城门,任何人出入必须验明符信,还得有令旨或者侍卫司签发的手令。”李幼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许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到时只要李从曮敢来,臣就率侍卫司出兵,强行裹挟相里金他们站到我们这一边,逼迫李从曮让步。” 李幼澄点了点头,但又有些担心的说道“这样做确定不会把事情弄到无法收场?毕竟我们的最终目的仍然是和李从曮谈判,而不是要和他开战。” “殿下放心,臣料定李从曮也不敢轻起刀兵,他如今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施压朝廷好捞取更多好处。”许安颇为自信的说道。 “你就这么有把握吗?”李徽瑶问道。 “不错,臣确实有把握。”许安话音落下,掷地有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引狼入室 许安看着李幼澄和李徽瑶二女解释道“监国殿下,公主殿下,你们请想,朝廷如今虽然弱势,但也拥兵数万,不是一个凤翔镇能够轻易啃下来的,李从曮想要用强,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 李从曮不是傻子,为了对付朝廷,把自己的凤翔镇给打残了,他图什么?难道为了最后便宜石敬瑭,让石敬瑭轻轻松松把朝廷和他的凤翔镇一起收了吗。” “那会不会是李从曮已经投靠了石敬瑭,此次前来就是奉了石敬瑭的命令。”李徽瑶猜测道。 “李从曮投靠石敬瑭可能,但要他给石敬瑭卖命,绝不可能。 论爵位,李从曮已是王爵,论实权,他掌控一府三州之地,即便李从曮投靠了石敬瑭,石敬瑭又能开出什么条件让李从曮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总不能石敬瑭愿意把中枢权力拱手相让吧。” “那如果石敬瑭逼迫呢?” “石敬瑭没这个本事。”许安摇了摇头道“就算李从曮碍不过石敬瑭一道道旨意的催促,假意奉旨,也有一万种理由可以拖延,他来这么快干嘛,总不能李从曮投靠了石敬瑭就变成了忠君爱国的大忠臣了吧。 所以臣料定,李从曮来此绝对和石敬瑭没有关系,他来此绝对是另有目的。” “所以实际上李从曮也不敢打,他做这么多只不过是故作姿态而已。”李幼澄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错,而且臣还可以推测出李从曮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入朝。 原因也很简单,李从曮在凤翔地位稳固,只要他躲在凤翔,无论是我们还是石敬瑭都难以奈何他,如果他真没什么心思,继续待在凤翔做土皇帝好了,何必如此积极呢。 既然他来了,就必有图谋,既然不是为了对付朝廷,那么他的目的就可想而知了,他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极限施压好在入朝时获取更多利益,如今看起来效果确实不错。”许安点了点头道。 “确实如此,幸亏有你提醒,是我之前太心急了。”李幼澄仔细琢磨了一番许安的话认可的点了点头,心情也明显感觉如释重负。 “臣只是旁观者清而已。”许安自谦的说了一句。 但李幼澄随即又皱着眉说道“不过如你刚才所说,李从曮无论是权势还是地位都已经登顶了,那他这么积极想要重新归入朝廷治下,那所图的到底是什么?” 李徽瑶在一旁下意识的答道“能让一名割据一方的实权王爷图谋的,除了皇帝的宝座还能有什么。” 说完李徽瑶就连忙捂住了嘴“我乱说的,你们不要在意。” “不,皇姑,你说的没错,这李从曮八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李幼澄神情一下变的极为严肃“许安,李从曮的目标既然是皇帝之位,我们要是让他入朝,算不算引狼入室?” “让李从曮入朝是柄双刃剑,能伤敌也能伤己,但我们现在需要他。”许安沉声说道。 “是啊我们现在的选择并不多。”李幼澄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起身握住许安的手道“许安,一切就拜托你了。” “殿下放心,臣一定全力以赴。”许安郑重的说道。 “行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注意点,还有外人在呢。”李徽瑶在一旁吐槽道。 “啊。” 李幼澄轻叫一声,连忙松开握着许安的手,脸颊飘了一抹绯红。 “那臣就先告退了。”许安尴尬之下也连忙施了一礼匆匆告退。 …… 京兆杜氏,乃关中望族,兴盛时期曾经一门三宰相,有“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盛誉,其中的杜就是指的京兆杜氏,而大名鼎鼎的诗圣杜甫就是京兆杜氏的子弟。 如今虽然因为多年战乱没有祖上那么风光,但是在京兆府这一亩三分地上仍然有着足够的权势与地位。 吴璋作为杜家的女婿,在册拜礼之后就一直待在自己家中哪里也不去,实际上也是哪里都去不了。 他的府邸门口一直都有人在监视,而且行迹非常明显根本就没有半点避讳,显然背后之人也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警告他这段时间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 而吴璋被剥夺兵权之后也非常识相,直接就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不过这一天,家里来了一位不一般的客人。 “不是说不见客吗,不管是谁,除非是宫里来的,其他全部赶走。” 书房内,吴璋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之上,不耐烦的对着前来汇报的仆人说道。 “怎么,连老夫你也不见吗。” 不待仆人回话,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过来。 吴璋一愣,随即连忙起身,正好看到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书房门口走了进来。 “岳父,您怎么来了,怎么也不让人提前通报一声。”吴璋连忙殷勤的迎了上去,并连忙吩咐仆人上茶。 老者正是当代杜氏家族族长杜承绪,也是吴璋的岳父。 “听说你升了九卿,本来还等着你来报喜,结果一连几天都不见踪影,老夫就只好亲自过来了。”杜承绪走到书房内的椅子上坐下,淡淡说道。 吴璋也随即跟着坐下,苦笑着说道“岳父,你就不要嘲笑我了,这哪是升官啊,分明是明升暗降,现在我家门口还被人看着,连门都不敢出,跟坐牢一样。我哪里敢来见您。” 杜承绪看向他淡淡说道“有什么不敢见的,你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留守司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如今却是九卿高官,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喜事。” 吴璋诧异的看向自己这位老丈人,有些奇怪的问道“岳父,这世道兵权才是王道,其他的就算官居宰相,乱兵杀来也只有束手待宰的份儿,您不怪我弄丢了兵权?” “兵权固然重要,但是若是能拿这点兵权换取家族重入中枢的机会,那可就太值了,我为什么要怪你。”杜承绪突然盯着吴璋,眼神之中闪过一道异样的神采。 吴璋有些怔怔的看着自己岳父,半晌后试探着说道“但岳父,您应该也听说了,如今西平王李从曮率大军进逼长安,大唐朝廷随时可能覆没,到时这九卿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为了让这个九卿有意义,大唐绝不能灭亡。”杜承绪看着吴璋声音激动的说道,眼神中更是闪现出狂热的光芒。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杜家的野望 “璋儿,你知道杜家已经远离朝堂中枢多少年了吧。 想我京兆杜家,前唐时,前后出过十一位宰相,其他的尚书、九卿、刺史等高官不知多少,就算比之五姓七望也不遑多让。 但如今家族败落,只能缩在长安一隅,与一普通地主老财无异,你知道这是多大的耻辱吗。”杜承绪站起身来死死盯着吴璋,双眼通红的说道。 杜承绪平日里向来老成持重、雅量高致,这还是吴璋第一次见到岳父如此模样,被惊到的同时有仆人送茶进来,吴璋连忙端起茶杯递给杜承绪道“岳父,您先冷静冷静,喝口茶,有什么事我们再详细商议。” 杜承绪也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了,接过茶杯回到座椅上喝了一口,平静了半晌后说道“璋儿,你是我杜家的女婿,你能成为九卿之一那也是我杜家的荣耀。 如今大唐朝廷重新迁回长安,长安将再次成为政治中心,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我们杜家这些年虽然没落了,但在长安附近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能说的上话的,只要我们和朝廷合作,我们杜家重回朝廷中枢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同样也可以利用家族的力量帮你谋取更高的位置。但这一切前提是大唐朝廷不能倒,而且还要在关中站稳脚跟。” “所以父亲是想让我全力相助朝廷。”吴璋有些明白了过来。 “不错,所以这就是为父今天来找你的原因。”杜承绪点了点头没有隐瞒。 “但岳父大人,如今李从曮大军压境,关外还有石敬瑭的大军虎视眈眈,您真的觉得这个大唐朝廷值得下这种重注吗,要是大唐朝廷失败了,我们也是会被牵连的。”吴璋有些犹豫的说道。 面对吴璋的疑虑,杜承绪神情郑重的回答道“为父仔细分析过当前局势,如今大唐朝廷虽然危如累卵,但只要迈过眼前这道坎,整合了关中势力,凭借山川之险,成功割据一方的可能性极大。 而如今李从曮大军进逼长安看似危险,但以为父观之,最后以谈判合作结束的可能性不小,无非就是哪方先让步而已。 李从曮那边我们搭不上,那就只能选择支持当今监国,一旦监国最后赢了,那这雪中送炭的大恩情,我们杜家想不重新兴旺也难。” “那要是监国输了呢?”吴璋问道。 “输了就输了,这种内部斗争还不至于被抄家灭族,大不了重新转投门庭多付出点代价而已,这点损失我杜家还承受的起。 想要一本万利就不可能一点险都不冒,天上不会掉馅饼。”杜承绪淡淡说道,显然在来此之前早就对此事深思熟虑过。 吴璋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不经点了点头道“岳父大人所言极是,那小婿应该怎么做。” “朝廷如今强并了长安守军,但区区几天时间并不足以消化这些兵马,说白了,这些兵马不但不能增强朝廷的实力,反而朝廷还得分出精力防止这些兵马出现动荡,拖累朝廷的力量。 而你在长安守军之中任职多年,有一定的人脉关系,这种时候就该挺身而出,帮助朝廷分担压力,解决困难。”杜承绪说道。 吴璋听罢不经有些无奈的说道“岳父,朝廷把我调任太仆卿就是因为不放心我在长安守军之中的影响力,就算我主动提出帮忙,他们也不会相信我,甚至可能怀疑我别有用心。” 杜承绪则是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成功了呢,就算不成功,也要把你支持朝廷的态度传到监国那里,这对你以后的仕途会有好处。” 说到这杜承绪不经拍了拍吴璋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压低声说道“贤婿放手去做好了,这事不止是我们杜家一家的意思,韦家、王家也是这个态度。” …… 次日早朝,天刚刚蒙蒙亮,京兆府衙署之外众多官员就已经在外等候。 其中为首的太尉相里金,宰相张延朗、李敬周以及枢密副使宋审虔周围各自围着一群人。 没过多久,许安乘坐的马车也来到了衙署附近,对着几名相熟的官员点了点头,便独自前往衙署门口站着。 虽然许安上朝一向低调,但作为如今朝廷内举足轻重的武将,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会被人随时留意。 而相里金在见到许安到来之后随手挥退身边的官员,便向着许安站立的方向走去。 此时无数双目光都向着两人所站的方向看去。 昨天相里金与许安的争吵早就传遍了整个长安,所有人都想看看今天两人相遇会发生什么事情。 “许都使。”相里金走到许安身旁打了一声招呼。 “见过太尉。”许安当即回礼。 相里金微微看了一下左右说道“还请借一步说话。” “好。”许安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与相里金移步到一侧一个僻静的角落。 其他人虽然好奇两人要说的内容,但却无人敢于靠近。 许安停下脚步,看向相里金问道“不知太尉来找下官是有什么事。” “许都使这就生分了,你我同州之战也曾并肩作战过,也算是有点袍泽之情,何必如此客气。”相里金笑着说道。 许安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相里金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今日早朝,就要议战和之事,许都使还是坚持主战?” “并非下官坚持主战,只是能战方能止战,而以妥协求安者,怕是安不可得。”许安沉声说道。 相里金微微琢磨了两秒许安的话语,脸上随即露出了笑容说道“看来许都使也明白这最终还是得回到和平谈判上来,这老夫就放心了。 今日朝会,不管最后战和如何定论,老夫只是想告诉许都使一句话,你我不是敌人。” 许安微微有些诧异,随即拱了拱手道“太尉说笑了,你我虽政见不同但都是为了朝廷,何谈敌人二字。” 相里金点了点头道“许都使明白就好,另外老夫提醒许都使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李从曮到底是奔着什么来的,许都使应该也能分析出来,老夫就不明说了。 而他虽有所求却并非强索其果,若朝廷相逼过甚,李从曮一旦觉的事不可为必定放弃。 许都使,必要时该退让的还是得退让,要让他能看到事有可为的机会,否则最后承担后果的还是朝廷,莫要到时悔之晚矣。” 说罢相里金拍了拍若有所思的许安便转身离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朝议 “入班。” 衙署门口,随着阁门官高声唱赞,百官按序进入朝堂依班次站立。 紧接着李幼澄升入朝座,文武百官齐声行礼山呼监国千岁。 在李幼澄示意平身之后,百官起身复位结束了一整套礼仪。 李幼澄身旁,一名宦官上前尖着嗓子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奏。”李敬周拿着玉笏第一个出列,对着李幼澄微微躬身。 “李爱卿请说。”李幼澄微微点头。 李敬周当即开口道“禀监国,西平王李从曮于前日率三万大军至长安附近,不知殿下和诸位同僚可知。” “自是知晓,太常少卿严卿昨日奉孤旨意前往李从曮军营宣旨,但李从曮狂悖,不遵令旨,还口出狂言,胆大妄为,全无人臣之礼。三法司何在?”李幼澄脸色一沉,低声喝道。 “臣在。” 人群之中,刑部右侍郎、大理寺大理正以及御史台御史中丞三人出列。 因如今三法司的主官全部缺任,也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代替,所以如今三法司事务由这三人主理。 李幼澄看着这三人说道“三位爱卿,你们如今主持三法司工作,孤问你们,按律,这李从曮该当何罪?” “这……”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不是来讨论战和之事,怎么一上来就要给西平王论罪。 他们三个人之中连个部门主官都没有,哪敢给一个手握大军的王爷定罪啊,这不是为难他们吗。 三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三法司主管全国刑狱,按律定罪即可,你们作为三法司如今的主事之人,难道连这都做不到吗。 大理寺有审理中央百官案件之权,大理寺先说。”李幼澄等了片刻见仍没人说话,声音顿时沉了下来,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苦也,怎么摊上这种倒霉差事。大理寺大理正此时是如丧考批。 而一旁的刑部右侍郎和御史中丞则都是面露庆幸之色,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在监国的逼视之下这位大理正也不敢不答,正准备硬着头皮开口之时,一旁的李敬周突然说道“且慢。” 这名大理正闻言如蒙大赦立马缩了回去,而李敬周则看向李幼澄微微一礼道“殿下,西平王虽然言语有些狂悖,但其贵为王爵,身份尊贵,又拥兵数万多年来镇守凤翔,乃朝廷功勋之臣,不可轻易治罪,否则怕是会引起地方不稳,还请殿下三思。” “哦,莫非李相的意思是只要手握兵权,身份够高,就能视我大唐律法于无物。”李幼澄冷冷的问道。 “这个……” 李敬周一时语塞,他其实心里很想问问拽着李幼澄衣襟质问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给李从曮治罪?就算定了罪你能够执行吗,就现在朝廷这比样,还以为能够一旨出,天下服呢,到时治不了罪丢脸的不还是朝廷,是你这位监国,不借着话头就坡下驴还拽上了,我看你是疯了。 当然想归想,有些话是肯定不能说的,哪怕委婉的说也得私下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得保留朝廷的体面,他只好向着身后几名亲信使了个眼色。 随着李敬周示意,当即就有三四名官员站了出来力劝李幼澄三思。 这些官员都是长安本地官员,这两天都被朝廷封了中央官职,得已入朝。 但随着这几名官员上奏之后,后面就再没有人跟上。 嗯?什么情况,怎么就这几个人? 李敬周狐疑的向身后看去,尤其是向那些随他一起入朝的本地官员看去,却震惊的发现这些官员都在回避着他的眼神。 李敬周直接就麻了,监国什么时候把这些家伙给策反了,这才短短一个晚上,怎么做到的。 而殊不知此时端坐御座之上的李幼澄也是纳闷不已。 她今天已经做好了面对群臣进谏死不退让的准备,但怎么就这几个人,战斗力也太弱了好吗。 难不成是自己刚刚先声夺人的效果太好,把这些人都给震住了,自己的威望已经这么高了吗,还是是许安做的? 李幼澄的目光不经看向了许安,但许安却是对她轻轻摇头,表示他也不知情。 那这是怎么回事?算了,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对她来说却是好事。 李幼澄眸光缓缓扫过堂下百官,最后停留在李敬周以及出列的那几名官员身上,一字一顿道“孤已经百思过了,今国势虽暂有颠簸,然朝廷纲纪未坠。若有逆乱称兵、奸邪乱政者,欲以胁迫求苟且,以诡诈乱朝纲,此事关乎国本,断无半分妥协之理,孤代行君权,必兴王师、正国法,绝不姑息!” 李幼澄的声音虽然清脆,但此刻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慑力,让人不觉心头一紧。 而本就因为人少势孤的李敬周几人,此时竟然不觉有几分慌张。 李敬周的目光连忙向一旁的相里金看去,寻求支援。 相里金心中不经暗骂一句废物,这才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就这点本事,昨天竟然敢信誓旦旦跑来自己府上说要联手,也怪自己太容易轻信他人。 而且监国态度如此强势,看样子今天的朝议并不会如同之前预想的那般发展了,相里金不经有些皱眉。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继续缩在后边,否则今天朝议主和派必然一败涂地。 想到这里,相里金当即出列道“殿下,如今国库空虚,连年征战更是导致民怨军哗,无论是军队还是民间都急需休养。 而西平王坐拥凤翔数州之地,手握雄兵近十万,而且外有反贼石敬瑭陈兵关外虎视眈眈,若轻动刀兵,一旦出兵不利,恐动摇国本啊。 臣非畏战,实为国祚计,西平王如今虽言语狂悖但未露反迹,不如先遣人商谈,陈说利害,若能就此化干戈为玉帛,此乃社稷之福。 还望殿下以社稷为重,暂息雷霆之怒,先谋商谈,恳请三思!” 而随着相里金出列,一众陕州派官员也纷纷出声应和,加上刚刚李敬周那几人,一时间倒显得有几分声势。 第一百三十章 紧急军情 面对如此多官员的反对,李幼澄的目光照例看向了一侧许安。 许安刚想出列替李幼澄冲锋陷阵,不料有人速度比他更快。 太仆卿吴璋突然出列朗声说道“殿下,臣以为相太尉之言不妥。若依太尉之言一味避战,才是动摇国本之举,殿下切不可答应。” “嗯?” 什么情况?所有人此刻都是一阵诧异。 吴璋的突然表态,让无论是主战一方还是主和一方都是大跌眼镜。 毕竟吴璋作为杜家的女婿,是本地势力的代表,应该支持主和才对,毕竟历代以来不管哪里的本土势力,都不愿意看到本土打仗,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因为战争往往会对本土势力产生巨大的影响,原则就是管他外面洪水滔天,不能影响到我在本地的利益,所以此时吴璋的表态才会令人大惑不解。 但吴璋却是完全无视周围这些诧异的目光,而是继续禀奏道“殿下,昔日先帝在时西平王对朝廷就并非全然恭顺,如今更是率军威逼京师,行事不但肆无忌惮,更是视朝廷威严如无物。 太尉言出兵不利恐动摇国本,但今日退让一尺,来日他们便敢进逼一丈,其祸更甚,又何谈商谈二字。 我朝虽经连年征战,但宿将犹在、甲兵未散,正可借雷霆一击震慑宵小。 臣愿为朝廷尽绵薄之力助王师征讨逆贼,否则此等行径若放任不管,日后西平王必然越发骄纵,更难约束,还请殿下明断。” 随着吴璋话音落下,百官之中竟然一连出列十几人表态支持。 这些人虽然官职都不高,但胜在人数不少,以吴璋这个太仆卿为首,主战派的声音立马壮大起来。 而一旁的李敬周也终于知道是谁在挖他墙角了。 这些支持吴璋的官员,绝大部分都是他昨晚紧急联系,说定今天和他一起支持主和的官员。 李敬周盯着这些人,心里第一时间琢磨开来。 一个吴璋显然并没有那么大的号召力,是他背后的杜家出手了?不对,这些官员有些和杜家并没有关系,除非这是所有长安大族的意思。 这些长安大族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会统一选择支持主战。 正当李敬周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许安已经接着出列道“殿下,吴太仆所言极是,西平王这般行径,乃是在破坏朝廷纲纪、乱上下之名分。此风若长,恐其他藩镇效仿其例,恃势自重、轻慢诏令。 臣虽不才,但久历战事,愿率麾下将士为殿下效命,臣定当竭尽所能,正朝廷威严、扬王师之威。伏请殿下恩准。” 随着许安开口,又有七八名武将随其出列请战,朝堂之上,主战派的声势一时压过了主和派。 而此时宋审虔和张延朗两人,虽然心里面也是倾向于主和,但李幼澄一上来就火力全开态度明确支持主战,两人即便有主和的心思此时也不好表露出来。 而这两人不开口,朝堂上其他人说话的份量不够,很难再改变局势。 “紧急军情,城防急报。” 就在此时,一名宫廷侍卫手执一份急递急步走进朝堂。 一瞬间,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份急递之上。 “呈上来。”李幼澄开口道。 一旁侍候的秦继旻随即快步上前,拿过急递送到了李幼澄手上。 李幼澄打开急递迅速看了一遍内容,玉手“砰”的一声拍在桌案之上怒道“好胆。” “殿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宋审虔上前问道。 作为枢密副使此时主持枢密院事掌管全国军政,事关紧急军情自然由他来问最为合适。 李幼澄寒声说道“岐军大营倾巢而出,三万大军进逼长安,午时就能赶到。” 什么?群臣震惊。 李从曮这是什么意思,是施压的一种手段还是他不准备谈了,打算直接动手? 朝堂百官,此刻不管是主战还是主和,脸色都有些阴晴不定。 而此时李幼澄已经拍案而起道“欺人太甚,许安何在。” “臣在。”许安出列。 “孤令,命侍卫司都指挥使许安执掌京畿禁军,持兵符、佩斧钺,节制内外一切军事事务,并赐便宜行事之权,守卫京畿,荡平逆贼。” “臣遵旨。” …… 长安城西城之外五六里处,旌旗招展,人头攒动,黑压压排成军阵一眼看不到尽头。 李从曮的王驾被保护在大军中央,王驾之内,王府长史柳河和枢密副使安全之两人正坐在李从曮两侧。 柳河恭声开口道“王上,我们的行动是不是太快了。” “快吗?”李从曮淡淡说道“兵贵神速,而且本王就是要给朝廷足够的压力,而且不给他们足够反应准备的时间。 否则要是等李幼澄那小丫头彻底整合了长安的势力,并统一了朝廷各方意见,那时候我们施压得力度就会差上很多。” 安全之在一旁立马赞道“王上英明,现在趁机着朝廷在长安立足未稳正是我们出手的时机,我就不信那李幼澄敢冒着国朝覆灭的危险和我们开战,女人吗,吓一吓就好,等大军兵临城下必然屈服在我凤翔镇的兵威之下。 到时扶新帝继位,王上成了摄政王,这大唐江山还不就成了王上的囊中之物。” “那万一朝廷真的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呢。”柳河还是有点担心。 但安全之却是十分不屑的说道“不可能,朝廷在长安城虽然名义上也有兵马将近三万,但那长安守军这才归降几天,朝廷根本没有时间进行整编吸收,十分战斗力能用出三分就不错了,而且朝廷也得敢用才行。 而其余兵马,什么侍卫亲军、六卫禁军,大半都是新募之新兵,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足万人。 而我凤翔镇此次带来的三万大军都是我凤翔镇的百战精锐,就算那个被吹的天花乱坠的什么许安真的是孙武复生,子牙再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他拿什么来打,除非他疯了。 所以臣料定,就算那位监国公主不肯妥协,也最多是派兵拒城而守,绝不敢主动出击。” “安卿所言有理。”李从曮点了点头赞同道。 安全之一看李从曮认可他的推断,不经更加得意,挑衅的看了一眼柳河,正当他准备继续侃侃而谈的时候,别驾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王上,紧急军情,长安城西门之外出现上万大军,正背城列阵,似有与我军交战的意图。” 第一百三十一章 极限施压 “什么?” 王驾之内,李从曮、柳河和安全之都是猛地瞪大了眼睛。 即便是柳河,刚刚提醒也是出于谨慎,其实他在他内心里同样不认为朝廷真的敢和他们动手。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而安全之此刻更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刚刚还在信誓旦旦的保证朝廷绝不敢动武,但现实转眼就给了他一巴掌。 他猛地掀开车帘,看向那名报信的斥候有些激动问道“此事当真?不会搞错了吧。” 那名斥候连忙回答道“回安副使,如今大军离长安城已不到五里,朝廷大军已经肉眼可见,绝不会弄错。” “怎么会这样,那女人得了失心疯吗,竟然敢开战。”安全之喃喃自语说道,显然直到现在他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关键时刻还是李从曮沉得住气,他没有去纠结朝廷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明显不合常理的决策,而是沉声吩咐道“去把李继颙叫来。” “是。”斥候随即奉命离去。 片刻之后,一身铠甲的李继颙骑马来到王驾旁边,上了马车。 “王上。”李继颙向着李从曮行礼。 李从曮看向李继颙,李继颙是李茂贞的养子,和他也算的上是义兄弟,之前李从曮被移镇他处之时,就是李继颙暂代凤翔军权,维持地方稳定,对他李家可谓是忠心耿耿。 而且此人还久历战阵,虽然年过半百但仍然老当益壮是一位猛将。 如今李继颙担任凤翔镇马步军都指挥使一职,而此次出征前又被授予了凤翔兵马总管一职,全权统帅大军。 “义兄,外面情况如何?” “回王上,西城外出现的朝廷军队兵甲齐备,且军阵严整,还有大量骑兵,应该是朝廷主力。”李继颙回答道。 “哦?这是把老本都拿出来了,那丫头真要拼命?”李从曮微微皱眉。 “也有可能是朝廷看破了我们的心思,准备对我们反施压。”柳河在一旁推测道。 “不是没这个可能性。”李从曮点了点头。 李继颙开口问道“王上,大军若是继续行进下去,两军之间的安全距离可就不多了,是否继续前行还请王上示下。” 李从曮思索片刻后便斩钉截铁的说道“继续前行,一个黄毛丫头敢和本王玩心理战,行,本王倒想看看你敢不敢拿大唐国运和本王赌这一回。” …… 长安西门城墙之上,李幼澄一身监国常服,远远眺望着远方黑压压的大军。 一旁,李敬周等一众大臣正站在李幼澄身旁苦劝道“殿下贵为监国,当坐镇中枢指挥,以固国本。如今亲赴战险,战场之上刀兵无眼,万一出现不忍言之事,中枢无主必致后方生乱。还望殿下返回宫中坐镇,凭军报定策即可。” 面对劝谏,李幼澄却是丝毫不为所动道“爱卿所言固善,但将士久战疲怠,孤若继续坐守朝堂,与隔岸观火何异。孤今日亲赴前线,就是为了安军心、鼓士气。 中枢已经托重臣总摄,法度分明何来乱局?此事孤意已决,不用多言了。” 与此同时西城之外,许安立于战车之上居中调度,不断排兵布阵。 这支兵马是由侍卫司马军司的从马直、铁林都以及步军司的忠顺军和外殿直组成,另外还从左右龙武卫中抽调了三千兵马过来,由陶烈领军,总计一万两千人。 这已经是朝廷此时能够抽调的所有精锐了。 朝堂之上,因为李从曮率军气势汹汹而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李幼澄果断出手,借机乾刚独断,将从原来的枢密院、六军和侍卫司三家共议军事,变成了如今由许安独领大军,掌控了军事指挥权, 当然能够这么顺利,主要也是朝堂之上主战派占了上风再加上现实情况的双重压力所致。 而相里金作为主和派,宋审虔则是态度暧昧,自然也不再适合领军。 相里金、宋审虔对此心知肚明,权衡利弊下选择了主动配合。 因此禁军的军事指挥权极为顺利落到了许安一个人手里,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不得不说这里面也有一部分李从曮的功劳,在他带来的巨大压力下,竟然将朝廷上下暂时拧成了一股绳,但凡他再晚来一天效果都不会有现在这么好。 “报,凤翔镇兵马前军已至城外三里地,正在列阵。”一名斥候骑马飞快来报。 “还不停下来了吗。”许安神情微微一变。 他带兵出城列阵就是为了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从而给李从曮施加压力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但现在看来似乎完全没有效果,李从曮完全不带怕的,难不成他真的准备不惜代价和朝廷决一死战? 不可能,没道理啊,李从曮真要这么蠢怎么可能活到现在。许安微微犹豫了一下便否认了这个念头。 “哼,还是极限施压吗,行吧,既然如此我就再给你上点压力,我倒想看看你敢不敢真的豁出去,冒着拼光这三万主力的风险继续硬杠。”许安眼神之中当即闪过一丝坚毅。 “都使,接下来怎么做。”侍卫司副都指挥使郑冲站在许安身旁问道。 “擂鼓,进军。”许安毫不犹豫的说道, “中军有令,进军。” “进军。” …… 许安的战车之上,一面面旗帜挥动向着各支部队传递着命令,同时还有大量传令兵在各个军阵之中快速传达消息,以防出现意外。 随着战鼓隆隆之声,许安率领大军缓缓前进,两支军队的距离正在飞速接近。 凤翔军后方,李从曮、柳河、安全之三人也登上了一辆战车的高台,眺望着远处的情况。 当看到双方大军距离仅剩下一里地时,李从曮心中也不经咯噔了一下。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判断错了,朝廷真的是来拼命的,这可不行啊,真要开打无论输赢他都是输。 要不要叫停大军,先派人前去沟通一下,但这样的话岂不是等于自己服软了,把主动权送给了对面。李从曮皱眉思索着。 城墙之上,李幼澄和一众文武此刻也是紧张的看着下方情况。 其中李敬周等人继续在李幼澄身旁苦苦劝谏,希望她立马下令让许安停止进军,并派使者前往李从曮营中进行交涉,免的出现不可收拾的局面。 李幼澄此刻也是紧紧握住了拳头,脑海中反复天人交战。 她支持主战的前提是以战迫谈,最后不能真的打起来,否则朝廷立马就会完蛋。 在这个前提下,相对比一下哪怕她被迫退位让李从曮入主朝政,虽然未来希望渺茫,但至少还保留有一线机会,她的手不经轻轻颤抖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抗旨 许安最后调整着手下军队的部署,此时两军前锋的位置已相距不到一里之地,不知不觉间他的额头上已经有汗水渗出。 这一战背负着大唐江山的命运,一旦判失误,无疑是亲手把大唐江山葬送,许安心理上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虽然事前反复推演,认定李从曮无论如何也不会打这一仗,但是真的要做这关键的抉择,即便是他心里也有些动摇起来。 毕竟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出现万一。 而他只要退一步,同意和谈,那一切都会海阔天空,就算最后大唐亡了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但是,他真的要就此放弃吗。 看着手中代表进攻的令旗,许安感觉此时自己的手臂竟然如此的沉重。 “都使,只剩两百米了,再不进攻马上就要到敌军弓箭手的射击范围之内了,而且这点距离,骑兵一个冲锋就能杀到,太危险了。”许安身旁,郑冲紧急提醒道。 而肉眼可见的,前边的凤翔军已经马上鞍,刀出鞘,做好了战斗准备。 就当许安准备下令之时,有亲兵跑到许安身旁轻声说道“将军,城内来人,说他是内侍省内侍监秦继旻,说是有口谕,要求立马见到将军。” 许安心中一沉,秦继旻这个时候过来传口谕还能为了什么,看来监国是顶不住压力了,准备下令避免局势恶化准备和谈了。 只是真就这么放弃了吗。许安死死攥着拳头,关节承受不住压力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 “将军。” 一旁的众多将领也都看向许安等待着他最后的命令。 许安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城墙之上那道在华盖之下模糊的身影,双手握拳猛的捶在了战车栏杆上。 “我的判断不可能错,李从曮肯定是在极限施压,这是大唐最后的机会,现在放弃,满盘皆输。” 许安猛地转过头眯着眼睛看向岐军军阵后方那辆巨大的战车。 李从曮吗,你的抗压能力确实超出我的意料,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比比谁更能抗压吧。 “去告诉秦太监,就说本将军务在身,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一触即发,此刻不便见任何人,无论何事等战后再说,请他见谅。” 等那名亲兵前去后阵回话之后,许安猛地一挥手中的令旗大喝道“传本将命令,从马直、铁林都全军出击,分攻敌军左右两翼,左右龙武卫随后跟上推进,中军以忠顺军为前锋发起冲锋,进攻。” 随着许安的命令下达,战场之上铁蹄阵阵,人喊马嘶,朝廷大军以雷霆之势向凤翔军军阵杀了过去。 “怎么可能。”李从曮直接懵了。 就在刚刚他还认定朝廷方面只是虚张声势,但现在的情况显然已经彻底失控了。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李从曮转头恶狠狠的枢密副使安全之问道。 “我,这个……” 安全之现在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疯了,真是疯了,朝廷怎么敢主动开战的,他完全无法理解对面那些人的脑回路。 如今面对李从曮的责问他也无法推脱,因为正是他刚刚一直撺掇李从曮继续极限施压,但是现在能怎么办呢,朝廷兵马已经展开进攻了,就算他们想停战单方面也无能为力啊。 倒是一旁的柳河,此时在震惊的同时还能保持着镇定,对着李从曮急速说道“王上,事到如今如果不想和朝廷两败俱伤必须想办法控制局势,绝不能让事态继续扩大。 想办法和朝廷联系吧,平息事态准备和谈,否则真的继续打下去,无论谁胜谁负,双方都是输家。” 李从曮当即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快去叫李继颙来,不,太慢了,安全之,你现在亲自去找李继颙,让他命令军队克制,不要让冲突扩大化。” …… 城墙之上,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李幼澄直接把秦继旻给派出去传达口谕。 此时她与文武百官都在焦急等待许安的回复。 但还没等到秦继旻回来,他们就看见城下大军如潮水一般杀向了凤翔军的阵地,前方已经有兵马在交战。 “完了,全完了。”宰相李敬周顿时如丧考妣。 而李幼澄则是脸色有些发白的看着眼前的战场,难道是秦继旻去晚了,没来得及把自己的口谕带到。 就在此时,秦继旻拿着拂尘一路小跑的上了城墙,来到李幼澄身边。 “秦太监,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去传旨了吗,怎么还是打起来了。” “秦太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 不待李幼澄开口,一旁的众多大臣就已经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秦继旻快速看了一眼李幼澄,见李幼澄也在等着他的回答这才说道“回监国,回各位大人,咱家没能见到许都使,许都使让人回话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不便见人,什么事都等结束之后再说。” 在秦继旻把他这一行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之后,当即有大臣愤怒的道“许安这是抗旨,真是胆大包天,还请监国下令治罪。” “是啊,殿下,请立刻派兵前去捉拿许安回来问罪,并派人接管大军,控制局势,避免战局扩大。”又有一名主和派大臣奏道。 “请殿下下旨……” …… 在相里金的示意下,立马就有数名大臣出列弹劾许安。 当然相里金并不是要借此打倒许安,他很清楚,凭借许安这一路的功勋以及监国对他的信任,抗旨罪名虽重,但还动摇不了许安的地位。 而他目的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更换前方将领,好控制局势,这无疑是目前最快捷的办法。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李幼澄,等待着她的决断。 李幼澄不经柳眉蹙起,她能够猜到许安是故意不领旨的,也就是说许安认定这场仗有必要打。 此时她的第一反应的不是要给许安治罪,更不是更换将领控制局势,而是怎么给许安摆脱罪名。 李幼澄看向秦继旻开口问道“秦太监,你让人去通传许安之时,可说了有孤的口谕。” 秦继旻那是多么人精,眼睫毛都是空的,哪里听不出来李幼澄这么问的原因,当即道“当时因为情况紧急,老奴只是让人速去通报许都使,其他的似乎并没来得及说。” “既如此不知者无罪,既然许都使不知道有口谕,自然算不得抗旨。” 洗脱了许安的抗旨之罪,不待主和派的大臣再说什么,李幼澄当即道“传孤口谕,前线战事关乎国本,此刻起,朝廷各部衙、内外臣工,凡粮草调运、军械补给、军情传递等事宜,皆需以前线调度为要,不得推诿延误。 战局当前,唯有上下同心,方能保境安民,违令者,以军法从事!” 虽然她也不愿朝廷与凤翔镇交战,刚刚也曾动摇过,想要重新议和主动与李从曮谈判,但在最后关头她还是选择相信许安。 第一百三十三章 沟通人选 “殿下,不能打啊,凤翔镇兵强马壮,胜算太低,老臣伏请殿下收回成命。” “殿下,若是两军交战实在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不智之举,是让石敬瑭渔翁得利啊。” …… 一众主和派大臣显然没有想到李幼澄竟然会是这个态度,呆愣之后一个个拼命劝谏,甚至有激动者跪伏在地痛哭流涕, 但李幼澄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根本不予理会。 如今箭已射出,只要李幼澄不同意,没人能够阻止。 李幼澄此时的目光死死盯着下方战场,心中暗暗道“许安,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 “杀。” 马军司都指挥使马凉亲率铁林都骑兵一马当先,直冲凤翔军右翼阵地。 另一侧则是马军司副都指挥使关胜率领的从马直进行主攻。 数千精锐铁骑展开阵型进行冲击,不过这些凤翔军士卒也不愧是精锐,阵型极为稳固,一轮冲锋过后,双方各丢下几十具尸体拉开距离。 对此马凉也不意外,当即指挥兵马变阵进行第二轮冲锋。 第二轮冲锋再次失败紧接着就展开第三轮冲锋,如果第三轮再失败那就第四轮、第五轮,铁了心要把凤翔军右翼防线给撕开。 “马都使,情况有些不对劲。”眼看第四轮冲锋就要展开,从马直都指挥使张诚突然骑马来到马凉身旁说道。 张诚作为许安第一任亲兵队长,这段时间的官职如同飞一般提拔,如今已经成为从马直一把手。 “确实不对。”马凉点了点头。 按照道理,骑兵冲阵失败后撤,步兵方阵必然会以箭矢还击进行杀伤,之前凤翔军确实是这么干的,但刚刚这一波他们进攻的骑兵撤下来的时候却是没有遇到还击,显然是凤翔军留手了。 只是这是为什么呢? “马都使,还记得出发前都使和我们说的话吗,我们此战主要是给李从曮施压,并不是要真正开战,如今看来似乎凤翔那边不让弓箭手反击很可能是为了避免让事态扩大,莫非是李从曮扛不住压力准备妥协。”张诚推测道。 “是这样吗,若是如此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马凉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性子太直,在揣测事情方面远不如张诚。毕竟亲兵队长这种职务心思要是不活泛点是做不长的。 张诚想了想说道“既然施压的目的已经达到,那我们自然也得控制局势,免的局势扩大化无法控制,也好少死伤一些弟兄,这些都是没必要的损失。” “这样可以吗?毕竟我们收到的命令是进攻凤翔军右翼。”马凉有些犹豫。 张诚一想也是,私自改变军令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犹豫片刻后开口道“要不这样,我们立马派人回中军通知情况并询问都使的意见,反正跑一趟也要不了多久,至于这里,打还是继续打,不过可以转直接进攻为袭扰,减少损失。 这几轮进攻你也看到了,凤翔军的战阵太坚固,想要打穿太难了,我们侧翼主要是帮助正面战场分担压力,可以机动兵力全面袭扰同样可以牵制敌军,战场之上临阵改变战法也是正常,而且顺带寻找一下敌军战阵的破绽。” 马凉一想确实是这个理,点了点头就算同意了。 此时中军所在,忠顺军五个营已经列成战阵向着凤翔军阵地慢慢推进。 随着两边骑兵开始冲击岐军军阵,忠顺军也当即加速向前推进。 “射箭。” 随着双方距离拉近到百米以内,两边的弓箭手都开始互射,有不少人中箭伤亡。 不过在前排盾牌兵的掩护下,忠顺军第一营终于杀到了岐军阵前,举盾挺矛就向前方军阵直接撞了过去。 岐军自然也不甘示弱,举枪回刺,随着一片甲胄交击、兵刃劈砍之声,不时有人阵亡倒地,但后面的士卒前赴后继,很快就堵住了空缺。 一方拼命想要撕开对方战阵的缺口,一方则是以守代攻,稳住防御阵线,仅仅片刻,前线士兵就伤亡了数百人。 此时节度副使安全之正站在李继颙的中军大旗之下,看到前方战场厮杀的如此惨烈,不经微微皱眉“李将军,不是让你控制局势不要扩大态势吗。” 李继颙有些无奈道“敌军进攻这么激烈,我们单方面保持克制也没用啊,我这已经在收缩战阵以守为主了,再克制,局势倒是控制住了,但代价就是我军士卒大量死伤了。” 安全之听后也是无奈,没想到这朝廷是真奔着拼命来的,这次极限施压真的是玩脱了,事后自己怕是免不了要被王爷打板子。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糟心事,而是看向一旁的亲随问道“人还没到吗。” 亲随刚要回答,只见一辆马车快速驶来,前去接人的亲随第一时间跳下马车喊道“人来了,人来了。” 随着马车行驶到大旗之下,王府长史柳河第一个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一名身穿紫袍腰配金玉的中年人掀开车帘缓缓走了下来。 安全之连忙迎了上去,对着中年人一礼道“韩相,好久不见。” 中年男子正是出使凤翔的韩昭胤,韩昭胤如今气色不错,毕竟李从曮除了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以外其他方面还是很礼遇的,好吃好喝好招待。 而他现在就成了两边沟通的最好人选。 “安副使。”韩昭胤对着安全之点了点头。 安全之上前一步说道“韩相,事情紧急,客套话就不说了,事情柳长史应该和您说了吧。 无论是我们凤翔镇还是禁军,大家都是朝廷的军队,如今因为误会刀兵相向实属不该,实在是令亲者痛仇者快,还望请韩相居中调和,化解误会。” 误会?韩昭胤心中冷笑,虽然他被限制了自由,但通过平时附近士兵的议论以及刚刚柳河说的那些内容,基本已经猜测出发生了什么。 他心中不经暗暗佩服朝廷,竟然能把兵强马壮的凤翔镇逼的主动低头。 不过很多事看破不说破,毕竟继续打下去对朝廷也没好处,他点了点头道“既是误会,自当早早化解,避免更多的无畏死伤。” “好好,那还请韩相速回朝廷,阐明情况,化解兵戈。”安全之迫不及待的说道,毕竟现在每多死一个人他的罪责就重一分,他巴不得立马结束这次战斗。 韩昭胤点了点头,只是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战场,不经有些皱眉道“安副使,前方战场如此激烈,本相该如何过去。” 安全之一看战场也是皱起了眉头,就现在这情况,派再多人护卫也没用,总不能等到战斗结束再出发吧,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停战 “要不绕道走吧,送韩相去南门或者北门。”柳河在一旁提议道。 “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 绕路不知道要多耗费多少时间,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安全之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正当两人准备安排人马送韩昭胤离去的时候,战车之上一直在指挥战斗的李继颙突然道“等等,朝廷兵马好像撤了。” “怎么回事?”安全之一愣,转头几步就登上战车眺望战场情况。 李继颙在一旁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说道“应该是第一波攻势进攻不利准备重新调整进攻方式,你看对方后方的军阵,军队明显在调动。” “好机会,快趁着这个机会让人去阵前喊话,并把韩相送过去。”安全之大喜,连忙说道。 与此同时,禁军中军之中,许安站在战车之上同样在观察着战场情况。 凤翔军并没有趁着禁军撤退进行掩杀,而是同样在收缩阵型。 一旁的郑冲过来禀报道“命令已经传下去了。” “嗯。”许安轻轻点了点头。 郑冲犹豫了一下,看着许安问道“都使,你觉得马凉他们的判断是真的吗,李从曮真的服软了。” 许安摇了摇头道“李从曮服没服软我也不清楚,但就从正面战场的情况看,凤翔军一直在防守没有出击,确实是在克制,所以可能性很大。 所以我让兵马先撤下来调整,如果李从曮真有让步和谈的意思,一定会趁着这个空档期做出反应的。” “都使英明。”郑冲适时拍了一句马匹。 就在此时,凤翔军战阵之中突然打开一道口子,紧接着一匹快马就向着禁军这边飞奔而来。 马上骑士素衣无甲,手持红边白幡,白幡上面写着一个黑色的信字,代表着这人信使的身份。 见状正在后撤的禁军也没有攻击他,还主动派人前去接应。 “怎么回事?”许安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第一时间派亲兵前去询问情况。 片刻之后亲兵赶了回来禀报道“将军,来人说是奉西平王之命前来传信,说是我大唐宰相韩昭胤即将归朝,让我们做好接应。” “韩相吗。” 许安眼睛微微一亮,自从韩昭胤出使凤翔之后,至上次送信回来将近一个月时间一直处于失联,如今李从曮竟然愿意放归韩昭胤,说明这是真的准备和谈了。 “成功了。” 许安猛地捏紧了拳头,他以国运为赌注毅然出兵,双方交战时每一分每一秒他的内心都是彷徨的,生怕赌输了。 如今李从曮主动退让,他整个人不经如释重负。 虽然准备谈判并不代表一定成功,但总算迈出了良好的第一步。 “郑冲,马上传令让左右两翼也暂时停止进攻,另外,你留在这里替我指挥大军,我亲自去迎韩相。”许安说罢便下了战车骑马向前线而去。 而随着凤翔军那名信使回转,一辆马车在一队兵卒的保护下从岐军阵营之中缓缓驶出,来到战场中间和禁军兵马交接之后,马车继续向禁军军阵之中驶去。 许安在重重护卫之下站在军队前方,马车稳稳当当的来到他面前。 车帘被掀开,露出韩昭胤的身形。 韩昭胤下了马车,许安当即上前见礼道“韩相,好久不见。” 韩昭胤连忙向许安回了一礼,开口道“我道是谁竟然能打的凤翔镇主动求和,原来是许都使,那这一切都合理了。” “侥幸而已。”许安连忙谦虚道。 韩昭胤呵呵笑道“许都使过谦了,即便远在凤翔我也听闻了许都使的战绩,一日三捷,大破同州,之前又曾先后击败伪晋和契丹,说是我大唐战神也不为过啊。” “韩相谬赞了,对了韩相,李从曮怎么会突然放你回来。”许安又谦虚了两句,随即便问起了李从曮放还他的目的。 见许安说起了正事,韩昭胤也是脸色一肃,请许安一起上了马车这才说道“我并没有见到李从曮,来见我的是王府长史柳河还有枢密副使安全之,他们要我前来和朝廷沟通,说此战乃是误会引起,希望双方能够罢兵。” 此时马车继续向军阵之中而去,许安坐在韩昭胤对面点了点头道“明白了,既然要罢兵,接下来就是谈判,他们既然选择让韩相回来,那这和谈之事还是得辛苦韩相,我这就带韩相去见监国。” “应有之意而已,何谈幸不幸苦。”韩昭胤摆了摆手随即说道“对了,我离开中枢已经月余,对一些事情了解的并不全面,关于和谈殿下和朝廷方面是什么意思,能否请许都使给我讲解一下。” “这是自然。”许安点了点头,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韩相,如今监国的意思是……” …… 城墙之上,李幼澄没有搭理那些主和派的奏请,而是一直死死盯着城下的战况。 “咦,怎么停战了。”不知过了多久,侍候在一旁的秦继旻突然轻咦了一声。 “什么?停战了?” “怎么回事?让我看看。” …… 闻言,城墙之上的群臣皆是上前扒着城头向下观看。 果然,此时凤翔军和朝廷兵马都在向后方撤军,似乎是真的停战了。 “快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李幼澄连忙向秦继旻吩咐道。 “老奴这就去。”秦继旻行了一礼之后带着人匆忙下城。 正巧,此时搭载着许安和韩昭胤的马车驶进城门,在城门道旁停下。 “秦公公,是有什么急事吗?” 许安刚下马车,就看到秦继旻带着人沿着城门道急匆匆向城下奔来,连忙开口招呼道。 秦继旻一见是许安,惊讶之下连忙上前说道“许都使,你怎么在这里,正好,监国令咱家……” 秦继旻看到许安之后大喜,连忙凑上前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接着从马车中下来的韩昭胤,一愣之后下意识问道“韩相,您怎么在这里?” 韩昭胤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秦太监,好久不见,本官是刚从凤翔军中回来,正准备去拜见监国。” 许安在一旁补充道“李从曮准备谈判了,让韩相回朝就是他的诚意,不过此事还需要监国拿主意,殿下现在还在城上吗?” “在,当然在,这可是天大的喜讯,二位大人快随咱家去见监国。”秦继旻一听不经大喜过望,拉着两人就向城墙上跑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下旨训斥 谁也不知道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什么突然停战。 城墙之上,百官议论纷纷,李幼澄虽然没有说话,但袖子里捏紧着的拳头代表着她此刻心里的不平静。 就在此时,秦继旻从城楼道上跑了出来,压抑不住兴奋的对着李幼澄大喊道“殿下,喜事,大喜事。” 所有人的目光不经看向了秦继旻,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不少。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秦继旻既然嘴里喊着喜事,总不至于情况变的更糟吧。 “快说,怎么回事。”李幼澄连忙问道。 不过不等秦继旻回答她便看到了跟在秦继旻后面出现的许安以及韩昭胤二人。 “韩相,你怎么回来了?”相里金最快反应过来,看着韩昭胤吃惊的问道。 “难道……”相里金大脑飞速思索,联想到刚刚秦继旻大喊的喜事以及城下突然的停战,立马猜到了一个可能性,嘴里不经喃喃道“还真让他做到了。” 不仅是相里金,能当官的哪个是笨蛋,在场文武都是既惊喜又佩服的看向一旁的许安。 而韩昭胤则快步走到李幼澄面前行礼道“臣韩昭胤参见监国,臣奉命出使凤翔,幸不辱命,今特来向监国复命。” “韩相快快请起。”李幼澄强忍激动将韩昭胤虚扶而起,开口道“韩相此行辛苦,不知可有收获。” 韩昭胤恭敬的答道“回监国,臣刚刚从凤翔军中返回,走之前,西平王府长史柳河以及凤翔镇节度副使代表西平王前来见了臣。 柳长史和安副使言,今日与禁军之冲突纯属误会,他们希望臣回朝之后向朝廷澄清误会,止戈停战,好避免一场无谓的兵戈之灾。” 此刻,李幼澄以及百官听到韩昭胤所言之后,所有人提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 之前再怎么样都只是猜测,直到此时听到韩昭胤亲口说出来所有人才彻底放心。 没有人傻的去问是什么误会,李敬周当即上前奏道“殿下,既然是误会自然应该早日澄清,以免唐军继续自相残杀,徒增伤亡。 臣建议立马派遣使者前往凤翔军中与西平王表明朝廷态度,并商量善后事宜。” 李幼澄刚想点头,一旁的许安突然开口道“殿下,臣认为不妥。” 李幼澄咽回了刚想同意的话语,看向许安问道“许都使有什么建议?” 许安拱了拱手道“殿下,朝廷乃天下纲纪,此战误会皆因凤翔军引起,西平王既有错在先,自当令西平王主动入京请罪,怎能让朝廷先遣使商议,实在有损国体。” 话音刚落,李敬周不经惊愕的看向许安,在他看来,如今当务之急平息事端才是首要之事,至于面子什么的,都快亡国了还摆什么谱,务实最重要啊。万一这态度把李从曮给激怒了,那才是万事皆休。 但不等他开口反对,李幼澄便已经点头道“就依卿所言。” 许安刚刚成功逼迫李从曮让步,威望正盛,并且成功证明了主战派的正确,再加上李幼澄如此明目张胆的偏向,相里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出言反对。 李敬周独木难支,最终许安的意见被顺利通过。 …… 凤翔军前,一辆马车缓缓从长安西门驶出,一路来到凤翔军军阵之前。 军阵之内,柳河和安全之早就得到消息在前阵等候,见到马车到来第一时间就迎了出去。 韩昭胤掀开车帘走下马车,看着两人点头招呼了一下之后便高举手中一卷帛书大声道“监国令旨在此,西平王接旨。” 柳河和安全之对视一眼,眉头都是微微一皱,这什么条件还没谈呢,怎么就直接下旨了。 虽然是他们主动要求的和谈,但他们可不是软柿子,三万大军就在这里摆着,论实力还要强过朝廷,朝廷现在来这一手,这也太蹬鼻子上脸了。 但最终还是柳河轻声道“不急,先听听朝廷想干什么。” 安全之想了想也是点了点头,两人上前道“韩相,王爷在后方军阵之中,请韩相跟我们来。” 韩昭胤点了点头,重新上了马车跟着两人向大军深处而去。 李从曮自然先一步得到了汇报,他在战车之上来回踱了几步,最终也是决定先听听朝廷到底想干什么。 随着韩昭胤的马车到达,李从曮思索了一下还是下了战车做出迎接的态度。 韩昭胤下了马车,先是向李从曮行了礼,这才拿出令旨高声说道“监国令旨在此,西平王接旨。” “臣,李从曮接旨。”李从曮微一犹豫还是上前跪下接旨。 韩昭胤打开绢帛大声念道“赦令: 西平王李从曮世受国恩,爵居郡王,当谨守藩臣之礼,今却擅兴甲兵与禁军构兵于境,致将士伤亡,军民惊扰,干犯朝廷典制,亦非藩臣事君之礼,实乃罔顾臣节。 朝廷待藩镇素来恩厚,孤临国摄政,惟守先朝宽仁之法,亦念尔家世代忠谊,不欲轻动声色。尔若能自省前非,速遣亲信入京,赍表谢罪,陈明情由与悔悟之心,朝廷必察其诚,宽宥既往,仍全君臣旧好。若仍执迷拒命,朝廷纲纪不容,禁军必讨,悔之无及! 特兹敕谕,尔其钦遵!” 念毕,韩昭胤合上令旨看着李从曮道“西平王,接旨吧。” 李从曮此时铁青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自复镇凤翔、封王开府以来就没人再敢和他这么说话,如果是李从珂也就算了,但一个黄毛丫头竟然也敢下旨训斥于他,虽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损失,但脸上着实有些不好看。 见李从曮站着不动,没有上前接旨的意思,韩昭胤也是微微皱眉,思索着朝廷这么做是不是用力过猛了,要真要闹掰了,对谁都不好,正琢磨着该说些什么好让这事体面收场。 一旁的柳河见气氛不对,连忙上前代李从曮接了令旨,开口道“韩相来回奔波辛苦,还请先去休息一会儿。” 虽然这样不合规矩,但如今情况特殊,事可从权,韩昭胤也就就坡下驴的点了点头,便带人离去了。 等韩昭胤离去,一旁的安全之立马开口斥责柳河道“柳河,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接下这道旨意的。” 柳河丝毫不惧的回瞪了安全之一眼,冷声说道“那安副使的意思是继续和朝廷打一场?” “你……” 安全之大怒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李从曮打断“好了,不要吵了,你们随孤过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谢谢你 临时搭建的军帐之内,李从曮看着自己这两个得力副手,开口道“说说吧,现在怎么办?” 柳河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王上,这道旨意的内容虽然言辞有些激烈,但其实都是表面文章,连对王上做出一点象征性的惩罚都没有,说明朝廷那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这道旨意只不过是给自己留点面子,给个台阶下而已。” “嗯。”李从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柳河见状继续说道“旨意中说,让王上您遣使前往长安谢罪,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让我们派人去谈条件。” “不错。”李从曮再次点了点头,只是有些皱眉道“但如今本王主动示弱要求谈判,先机已失,怕是朝廷那边很难有所让步。” “不错,如今那黄毛丫头监国竟然都敢下旨训斥王上,明显是认为我们怕了,这种情况下谈太吃亏了,不如直接班师回凤翔,反正我们不急,大不了就降了石敬瑭,那边也有一个亲王在等着王上呢。” 安全之一直是凤翔镇中保守派的代表,之前只不过是觉得李从曮有机会称帝这才有所动摇,但如今又觉得朝廷的实力超出他们的预料,想要改朝换代有些困难,便又再次想要缩回凤翔。 见李从曮面露沉思之色似乎是在考虑安全之的提议,柳河连忙开口道“王上,臣倒是有些不同意见。” “哦,说说看。”李从曮饶有兴趣的看向柳河。 柳河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王上刚才说因为我们主动寻求谈判导致先机已失,此话臣有些不同的看法。 诚然,我们这次极限施压的计划未竟全功,但并不代表完全失败,三万精锐大军威逼长安,必然是京城震动,现在仍驻扎于京城之外,虽主动要求停战,但这三万大军可是实打实的,臣不信朝廷君臣没有感受到压力。 只要有压力,那在谈判之时他们就必不敢过分,那我们就能利用这压力在谈判时争取我们想要的条件。” “柳河,这只不过是你的臆想而已,凭空猜测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说了。”柳河话音刚落安全之就出言嘲讽道。 柳河不经瞪了安全之一眼再次看向李从曮说道“王上,这并非臣的凭空猜测,而是臣根据现实情况推断而来的。” “哦,如何推断的?”李从曮问道。 柳河开口道“原因有二,第一,殿下,您应该看到了刚刚交战之时长安西城上的黄伞了吧,这说明那位监国公主当时就在城墙之上,若是没有压力以堂堂监国之尊,怎么会亲临战场。” “有点道理。”李从曮点了点头示意柳河继续说。 “第二,从交战之后我军释放出善意,到朝廷兵马退兵,再到放韩昭胤回朝,之后不到半个时辰,朝廷就重新派韩昭胤回来宣旨,露出想要和谈的意思,如此迅速,说明朝廷那边也是迫切想要促成谈判。若是没有压力怎会如此。 此两点足以说明我们的施压计划是有效的。” “哈哈哈哈,说的好,柳卿洞若观火,真乃孤之栋梁啊。”李从曮哈哈大笑,显然很是认可柳河的判断。 但一旁安全之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见风头全被柳河抢走,他不经开口挑刺道“柳长史,你说的再多也不过是猜测,若是朝廷在谈判之中不肯让步你怎么说?” 柳河淡淡道“肯不肯让步得谈了再说,左右没什么损失,安副使何必如此急切下论断呢。” “不错,谈判不代表达成协议,那不妨谈谈看,柳河、安全之,就由你们代表孤前往长安会一会那位监国公主吧。”李从曮当即点头说道。 见李从曮发了话,安全之也只能和柳河一起躬身领命。 …… 城墙之上,李幼澄已经起驾返回行宫,百官也各自回府。 而随着凤翔兵马撤去,许安也率领禁军回营。 在把军中事务交给郑冲之后也匆匆赶回了府邸。 果然,他刚刚回府没多久就有宦官来传他进宫。 许安一路进了行宫来到李幼澄的书房,书房内仅有李幼澄一人,秦继旻照例在门外守着。 行过君臣之礼之后,许安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 “在看什么呢?”李幼澄问道。 “梁国公主不在吗?”许安问道。 “怎么,你很想见她?”李幼澄声音有些沉了下来。 许安一愣,连忙否认道“不是,只是平常议事殿下一向都带着梁国公主殿下,今日没见到有些奇怪而已。” “是吗?不是因为皇姑长的漂亮想见她?”李幼澄有些不信的拉长了语调。 “殿下多虑了。”许安连忙摇头,心里却是暗道,就算是因为李徽瑶漂亮我会傻到承认吗。 “哼,口是心非。”李幼澄轻哼了一声,不过语气却是重新变的轻快起来“皇姑在帮我整理文书档案,迁都需要忙活的事情太多了,正好也让皇姑增加点治政经验。” “原来如此。”许安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好了,别岔开话题,今天的事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李幼澄脸色一板说起了正事。 “什么事?”许安则是装傻。 李幼澄没有给许安打马虎眼的机会,直接点明了说道“当然是抗旨的事,我派秦继旻去传口谕,你为什么拒接?” “回殿下,当时战事紧急,两军相距不过数百米千钧一发,我实在没有时间去理会其他事情,还请殿下见谅。”许安当即解释道。 李幼澄不经横了他一眼“借口,我不信你猜不到秦继旻所传口谕的内容,为什么还要下令进攻,你就这么肯定李从曮肯定会妥协吗,万一交战之后李从曮不肯妥协,那就彻底没有回旋余地了。” “七成把握吧,毕竟世上哪有一定的事情,七成把握就已经足够我放手一搏了。”许安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万一失败了呢?”李幼澄问道。 “失败……”许安略微思索了两秒“那就退守长安,打不过守还是守的住的,真要到了守不住的时候,我就带兵护送殿下南下。” “你倒是念念不忘南下。”李幼澄想起在潼关道时许安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语,不经掩嘴轻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李幼澄再次目光灼灼的看向许安“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当时为什么要抗旨?” “我不是说了吗,因为我有把握成功。”许安有些诧异的看向李幼澄。 但李幼澄却是不为所动道“这是原因,但不是最根本的原因,对你而言,你当时明明可以选择接旨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就算最后李从曮入朝掌政,你手握实权,只要肯改换门庭照样可以荣华富贵。 但你却选择了最冒险的这一条路,一旦失败,代价很可能是身死国灭,而你还要背负千古骂名,我想知道你这么选择的原因。” 许安默然不语。 就在此时李幼澄下了自己的座位,缓步凑到他身边,在他耳旁轻声道“自南北朝以来,新朝诛杀前朝皇室成员已成风气,若是石敬瑭成功灭唐或者李从曮顺利篡位,我的下场大概率也是死路一条。 但你如今却给我保留了守住大唐江山的可能,许安,谢谢你。” 突然李幼澄轻踮脚尖就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代言人 我在哪?我是谁?刚刚发生了什么? 许安直到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虽然他和李幼澄共过好几次生死,两人的关系早就已经突破了寻常的友谊,这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但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窗户纸只要还没戳破,两人就还是君臣关系。 但李幼澄刚刚这一个吻等于是把两人的关系摆到了台面上,这有点太突然,许安一时还没有准备好。 毕竟现在可是唐朝,即便相对风气开放,但儒家伦理仍是维系社会秩序的核心,哪怕后唐时对女子的礼教约束有所松弛,但非夫妻关系的男女亲吻这种突破传统礼教的亲昵行为依旧是比较惊世骇俗的,基本上可以代表男女定情。 难道李幼澄是准备和他确认关系了? 我刚才干了什么。李幼澄此时也是脸颊飞红。 刚刚一时冲动的行为让她此刻羞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出生之时李从珂就已经官至节度使,从小就受到极为良好的教育,深谙礼法,但刚刚怎么就做出这么轻挑的行为呢,太丢脸了。 “殿下,我……” 许安刚想要开口却被李幼澄打断“住嘴,不许说,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你别乱想。” 随即李幼澄转身便提着衣袍三步两步就跑回了自己的座位坐好。 强行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之后,她躲闪着许安的目光转移话题说道“对了,韩相已经去向凤翔军中宣旨,你觉得李从曮会派人来吗,朝廷的态度太强硬会不会让李从曮出现其他想法。” 许安知道这是李幼澄对于两人关系突然的转变有些无所适从。 他虽然也有短暂的蒙圈,但毕竟是男人,接受能力快,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看着李幼澄这种试图把脑袋埋沙子里的鸵鸟行为,差点失笑出声,好在他强行绷住了。 他果断结束了刚才的话题,让她缓缓也好,毕竟唐朝女子不比现代,继续刺激说不定适得其反,反正有了一,以后二还会远吗,不急。 想到这里,许安便也配合的说起了正事“殿下不必担心,若是区区一道旨意李从曮都接受不了,那之前臣兴兵攻打他,他又怎么会妥协。 如今朝廷好不容易占回部分主动,自然不能轻易放低姿态,朝廷就要有朝廷的威严,否则之前做的一切努力至少得报销一半。” 李幼澄点了点头认可了许安的说法“那李从曮要是派人前来谈判,我们该怎么谈?” 许安思索了一下说道“之前承诺招揽的条件还是得给,其他的,还得看到时怎么谈,但核心一条,凤翔方面必须承认你的监国地位,这是底线。” 没办法,李从曮的实力毕竟在那,该给的好处还是得给,这就是中央弱势的无奈,如今能保住面子已经是许安一番神操作的结果了。 李幼澄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异议,随即又问道“对了,今天吴璋还有那些本地官员的表现你怎么看?” “确实有些奇怪。”许安也有些想不通,李敬周在京兆府经营多年,那些本地官员按理说应该是和他穿一条裤子的,但今天突然群体背刺李敬周,完全没有半点预兆,实在不合常理。 “莫非他们是想转换门庭?”李幼澄猜测道。 “有这个可能,毕竟李敬周只是一个宰相,而你是监国,能给他们的更多。”许安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我要不要收下他们?”李幼澄接着问道。 “据我观察,这些官员都是京兆府的本地出身,若是能将他们收于麾下,以后治理京兆府必事倍功半。”许安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但随即又提醒道“不过这次这些人今天能够如此统一背刺李敬周,我怀疑这背后有势力在操纵,不过不一定是坏事,但是一定得弄清楚,这样我们心里也能有个数。” “行,那我先让武德司去查查他们的底,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再抽个时间召见他们。”李幼澄点了点头道。 “殿下,您不会想一一召见他们吧。”许安诧异道。 “不然呢?不召见他们那我怎么把他们收于麾下。”李幼澄看向许安,眼神有些不解。 许安有些无奈的说道“殿下,您是监国,代表着君权,不是臣子,在朝堂之上应该是超然的存在,可以私下对部分臣子表示亲近,但表面上还是得一碗水端平,不应该直接介入朝堂的争斗。 像今天这样直接表明态度其实是非常冒险的行为。 而且这些官员的品级除了吴璋以外最高也就五六品,何德何能能让您亲自召见,恩宠太甚,这会让其他臣子怎么想。 更何况现在人还不算多,但以后难道所有想投靠您的官员不论品级您都要亲自召见,您忙的过来吗。” 李幼澄一听也是,便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殿下,您应该在朝堂培养一位代言人,这样以后您想做什么,或者有什么不方便亲自出面的事都可以交给这代言人来做。 其实之前您代言人的事都是我在做,但我毕竟是武将,很多事情并不合适出面,这事还是得找一个文官。”许安建议道。 “有道理。”李幼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张延朗可以吗?” “代言人的第一要求就是听话,他不适合。”许安摇了摇头。 张延朗虽然在态度上一直积极靠近李幼澄,但并不会完全听从于她。 就像今天这次关于战和的争论,张延朗显然也是倾向于主和的,所以朝议之上一直没有表态,而这样的人显然不适合做代言人。 李幼澄听了许安的解释不经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秦继旻敲了敲门,在书房外高声说道“殿下,韩相回来了。” 李幼澄和许安对视一眼,两人神色中皆闪过一抹凝重。 李幼澄对着外面说道“宣韩相前厅觐见,另外,召相里金、张延朗、李敬周、宋审虔一同前来。” “遵旨。”秦继旻应了一声,便再次没了声音。 “我们也走吧。”李幼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着书房外走去,许安也随即跟上。 就在两人即将离开书房的时候,李幼澄突然转头轻声对着许安说道“以后若是没有其他人在场,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说罢脸色一红,便打开书房门快步向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伤兵营 看着李幼澄离开书房的背影,许安一愣之后脸上随即闪过一抹喜色,三步两步就跟了上去。 “韩卿,辛苦了。” 一处客厅之内,看着风尘仆仆的韩昭胤,李幼澄有感而发的说道。 “为国朝效力乃是臣的本分。”韩昭胤拱手说道。 过了一会儿,相里金、张延朗等人已经先后到来,众人在行过君臣之礼后分别落座。 大唐朝廷如今够份量的人物已经全部聚集在此处。 李幼澄见人到齐,看向韩昭胤道“韩爱卿,你把此次前往凤翔军中宣诏的情况和众卿说一下吧。” “遵旨。”韩昭胤点了点头,起身看向一众同僚说道“诸位同僚,此行本官前往凤翔军中,西平王执礼甚恭,在接旨之后便派遣王府长史柳河以及枢密副使安全之随臣回京,向监国请罪。 臣已经将他们安排在驿馆,何时召见还需殿下示下。” 李幼澄点了点头,看向眼前一干重臣说道“西平王既派人入京请罪,此事如何处理,众卿就议一议吧。” 许安此时则配合的起身说道“殿下,禁军和凤翔镇兵马之战虽是因误会引起,如今虽然解除了误会,但之前交战所导致的损失却无法挽回,所需善后之事也是极多,需要朝廷和凤翔方面具体沟通协商。” 李幼澄点了点头道“许都使说的不错,那就先由朝廷派人和凤翔来使进行沟通善后,至于召何时见,等此事了结之后再说吧。不过具体派谁前往沟通,诸位爱卿可有推荐?” 李幼澄和许安一番表演,虽然说的委婉,但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自然都能听懂这番话中暗含的意思。 所谓商议善后事宜其实就是派人和凤翔方面谈判。 至于让在场众人推荐谈判人选也是为了朝堂稳定,毕竟这场谈判实质上就是为了分蛋糕,以李从曮的势力入朝肯定要把朝堂这块蛋糕啃下一大块来,那必然会涉及到各方势力。 如果各方势力在这方面不能达成一致,事后必然鸡飞狗跳。 所以李幼澄干脆让所有势力都派代表参与进去,有问题当场就协商解决,反正最后她要的一份所有人都认同的结果。 “臣觉得礼部右侍郎徐朗可以胜任此任。”想通了一切,相里金第一个起身推荐人选。 张延朗也随即当仁不让道“臣推荐度支副使陈佑。” 度支与盐铁、户部(不同于传统尚书省六部的户部,长官为户部使)三个部门并称三司,张延朗如今还兼判三司,度支副使乃是度支部门的二把手,自然是张延朗的亲信。 “臣推荐京兆少卿韩康安。”李敬周也说道。 “臣推荐枢密直学士孟通。”宋审虔也接着开口。 枢密直学士乃是枢密院仅次于正副枢密使的高官,承担草拟诏令以及顾问的职能,职掌枢密院核心机密,一般设置两到三人。 宋审虔并不甘心等李从曮入朝之后他这个枢密副使成为摆设,所以趁着这段时间不断往枢密院内塞人,这孟通就是他推荐提拔上去的。 许安起身刚想开口,却被李幼澄直接打断道“许都使,此事你是当事之人,善后之事你自然责无旁贷,就由你与韩卿共同主持此事吧。” 事关未来的朝政格局,李幼澄虽然把各方势力都拉了进来让他们自己商议,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干脆让许安主持此事以免出现让她难以接受的结果。 许安自然明白李幼澄的心思,起身行礼道“臣遵旨。” 韩昭胤也一同起身领旨。 而商量结果很快由韩昭胤送到了驿馆,柳河和安全之两人对视一眼,没有提出异议。 不过柳河上前一步问道“韩相,不知朝廷准备何时开始商议?” “柳长史的意思呢?”韩昭胤反问道。 柳河毫不犹豫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三万大军人吃马嚼,每一天都是天文数字,现在全靠乾州进行供应,压力非常大,凤翔方面自然也希望尽快达成协议,免的在这里空耗。 “今天天色已晚,那就明日一早吧。”韩昭胤想了想说道。 见柳河和安全之没有反对他便带着人离开了医官算。 这一夜,长安城内不断有轿子来往各处宅邸,显然各方势力都在私下进行洽谈,希望在明日正式谈判前他们能够先达成协议。 而许安也刚刚从行宫中出来,李幼澄给他画出了底线,而他的任务就是在底线之上为朝廷争取更多的利益。 “都使,回府吗?”马车上,马夫问道。 许安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去伤兵营。” “是。”马夫应了一声,调转马头就向城西方向而去。 白日一战,禁军伤亡了近千人,战后,朝廷在城西征用了一片民房安置伤员。 走进伤兵营就能感觉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并且到处都是哀嚎之声,军医正提着药箱在各个房间中行走。 负责伤兵营事务的药料孔目官得知许安前来,连忙跑过来迎接。 “情况怎么样?”许安一边查看伤兵营的情况一边问道。 “回都使,死了两百多人,已经收殓了,重伤四百多人,剩下的都是轻伤。”孔目官回答道。 “一定要全力救治,已经战死沙场的我们没办法,但还活着的兄弟,既然他们为我们卖命,我们就一定要对得起他们。”许安语气严肃的说道。 这名孔目官连忙保证道“将军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不过托将军的福,自从将军要求伤兵营一定要保持清洁,并且强制要求对包扎的纱布进行蒸煮之后,伤兵的存活和恢复率都明显得到提高,将军博学,竟然连医道都如此精通,下官佩服。” 对于这个小小的马屁许安还是比较受用的,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对了,死者和重伤员都要记录下来报到判官厅,不要遗漏了。” “将军放心,绝对不会有错漏的。”这名孔目官再次保证道。 许安又视察了一会伤兵营,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便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几位兵爷还请行个方便,我有要事要见你们上官,人命关天,求求你们了。” “是啊,让我们过去吧。” “不行,快点退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 许安循声看去,只见他的卫兵正手持武器阻拦着一群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上告 “怎么回事?”许安看向不远处的争吵,不经微微皱眉。 一旁的孔目官则很是惶恐,毕竟在自己负责的地盘发生了这种事惊扰到了许安这位顶头上司,这就是罪过啊。 他连忙道“都使稍等,下官这就去处理。” “等一等。”许安叫住了他道“还是我去吧。” “都使,些许小事何必您亲自出面,还是让下官去吧。”孔目官连忙说道。 “怎么?你知道是什么事?”许安听他的口气似乎知道是什么事情,不经看向他问道。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几个刁民不听招呼在闹事。”孔目官说的支支吾吾,话语也非常含糊。 “哦?”许安一听就知道这背后肯定有事,不经引起了他的兴趣,开口道“那人刚刚说人命关天,想来不是小事,本将既然碰到了就姑且听一听。” 说罢,许安直接对着不远处的几个亲卫喊道“让他们过来。” “是。”得到了许安的命令,亲卫这才放人过来。 几个人随即跑了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许安身前“还请大人做主。” 许安看向几人抬手虚扶道“几位请起,本将问你们,是有何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们选一人和本将请讲清原委。” 此时几人陆续站了起来,其中一身材稍矮之人看向身旁几人道“各位叔伯,还是由我来说吧。” “好,宁大夫,就拜托你了。”周围其他几人见状纷纷点头,显然这个宁大夫在他们之中颇有威望。 许安听刚才说话之人声音清脆悦耳,分明是一女子,不经有些好奇的打量过去。 借着火光,许安看到了一张满是黑灰的脸蛋,个子中等,身穿麻布衣服,衣袍宽大看不出身形,显然是故意掩饰。 “宁允儿,是你。” 许安刚想询问,一旁的孔目官却是认出了这人的身份,有些恼怒的说道。 “你认识她?”许安看向孔目官问道。 孔目官微一犹豫,还是如实答道道“此女叫宁允儿,是附近医馆的大夫,被临时征召来给伤员治病的。没想到她竟然敢勾结外人私闯军营,还惊扰了都使,还请都使恕罪。” “是这样。”许安点了点头,看向宁允儿拱了拱手道“原来还是位女大夫,失礼。” “民女宁允儿见过将军,今日惊扰了将军,只是人命关天,民女情非得已不得不为,还望将军恕罪。”宁允儿对着许安微微一福告罪道。 “无妨。”许安笑着摆了摆手随即伸手虚扶了宁允儿一下,这才开口道“宁大夫,你到底找本将要上告何事,还请细细说来。” 宁允儿这才起身看着许安道“此事涉及军中事务,不知将军可能做的了主。” “大胆,这位是马军司马步军都指挥使许安许都使,岂容你质疑。”许安身边的贴身亲卫将领出声呵斥道。 这个宁允儿显然有点见识,在听到许安的身份之后先是一惊随后便面露喜色。 原本她只听说有一个大官过来,便借着自己大夫身份能够在伤兵营中自由行走的便利,偷偷带人来到这里试上一试,全当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竟然遇到的是许安这位侍卫司一把手。 “还请许将军救一救这西城数百老百姓。”宁允儿当即跪在地上请求许安做主,她身旁那些人也都纷纷跪下哭诉。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又是什么人?不要动不动就跪下,你们得跟我说清楚事情的原委才行,不然我怎么帮你们。”许安眉头不经微微一皱。 宁允儿等人听到此话这才站了起来,开口说道“许将军,是这样的,我是这长安城西城的住户,他们也都是,我们的家原本都在这伤兵营里。” 许安眉头不经再次一皱,隐隐约约他猜到了什么,但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示意宁允儿继续往下说。 宁允儿接着道“今天一早,官府突然来人,说要把我们的房子全部征用,充当伤兵营,然后就把所有人都给赶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旁的孔目官坐不住了,连忙开口道“都使,这事是这样的……” “让她说。”许安冷冷看了这名孔目官一眼。 这名孔目官对上许安的眼神,心中一颤,顿时不敢再吱声。 许安这才看向宁允儿道“征用民房作为伤兵营,这是朝廷所需,也是本将下的命令,这并无不妥。 不过侍卫司征用百姓之物,都会有银钱或者粮食进行补偿,这是本将上任侍卫司都指挥使之后定的规矩,你们可有收到。” 宁允儿还没来得及回答,在他身后的一名成年男子便说道“哪来的钱将补偿,官府来人直接把人从屋子里赶走,甚至都不允许我们带走自己的财物,就这么赤条条的被赶到了街上,现在几百乡亲身无长物,如今全部缩在街巷之中没吃没喝,只能等死啊。” 许安脸色微微一寒,看向身旁的孔目官道“这事你知情吗?” “这个……”这名孔目官支支吾吾不敢答话。 许安一看他表情就已经猜到了答案,没有再问,直接转头跟身旁的亲兵将领道“马上派人去把杨佑、吕承叫来,告诉他们本将就在伤兵营等着,你亲自带人去。” “是。”亲兵将领应了一声,当即便带着一部分亲兵向营外赶去。 吩咐完了事情,许安这才看向宁允儿等人和蔼的说道“诸位,此事本将知晓了,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你们都先去办公房内歇息一下吧。” 宁允儿连忙道“多谢将军好意,我们这些人无妨的,只是现在有不少老人孩子还有孕妇正在街巷内挨饿受冻,还请将军想想办法,迟了怕是要出人命。” 忘了还有这一茬,许安一拍脑袋问道“你们大概有多少人?” “五六百人。”宁允儿答道。 许安点了点头又叫来一名亲兵吩咐道“你拿着本将的条子去军营紧急调拨一批军帐以及粮食安置这些百姓。 至于那些老人孩子还有孕妇,全部接去本将的府邸歇息。” “多谢将军为民做主。”闻言,眼前这些百姓当即对着许安叩头就拜,大喊青天。 而一旁的孔目官此时已经是汗流浃背。 第一百四十章 猫腻 伤兵营办公房内,许安面色有些阴沉的坐在桌案之后。 片刻之后被召而来的杨佑、吕承二人先后赶到,面色惶恐的对着许安行礼“属下拜见都使大人。” 侍卫司除了一线军事部门以外,另外还有非一线的行政辅助部门、司法监察部门以及后勤保障部门,而这些非军事部门一般都是由马步军都虞侯管辖。 其中行政辅助部门主要由三个部门组成,分别是判官厅、掌书记所和孔目院。 而杨佑和吕承就分别担任判官厅判官以及孔目院都孔目官。 其中判官厅负责侍卫司日常行政事务,而孔目院则主管军中财物账目、钱粮出纳以及一些具体事务的执行。显然与这事都脱不开关系。 至于另外一个掌书记所,一般处理的都是军政方面的事务,所以没被许安叫过来。 在许安的示意下,那名负责伤兵营的药料孔目官战战兢兢的把事情经过给说了一遍。 等他说完,许安才开口道“事情你们也清楚了,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佑和吕承不经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惊讶之色闪过。 最终杨佑首先上前一步说道“都使,此事我确实知晓,不过今天下午下官在请求调拨钱粮的文书上批复同意之后后就按流程把文书发给了粮饷司以及孔目院。” 判官厅只是行政辅助部门,主官判官也不过才从六品,这种涉及钱粮的调动一般是无权决定的,至少也要上报主管的马步军都虞侯。 但如今侍卫司马步军都虞侯一职空缺,便由许安直接管理,但许安这段时间都忙着前线战事哪有这个时间,便把权力给下放了,因此杨佑才有了批复同意的权力。 都孔目官吕承听罢连忙说道“回都使,下官确实收到了判官厅的批文,在把批文登记造册之后便发文给粮饷司进行确认。” “那粮饷司是否回文确认,另外你孔目院可派人前去进行核对?”一旁的杨佑看向吕程开口问道,并且直指问题关键。 “这个,粮饷司确实已经回文确认,只是、只是因为时间紧急,所以孔目院这边还,还没有派人前往核对。”吕程有些支吾的答道。 虽然他与杨佑同为行政辅助部门的一部门之长,但他的孔目院属于事务部门,简单的说就是负责干活的,他这位长官也只不过从八品,根本无法与吕程这位能够参与核心决策的判官相比。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掌书记所和孔目院都是属于判官厅的下属部门,因此吕程对于杨佑自然颇为忌惮。 “时间紧急?我记得关于钱粮调动的事务都是属于紧急要务,孔目院都要优先处理,你今天有什么事情要紧急的过此事? 而且既然还没核对,那粮饷司的回文你又是怎么确认的。 而且既然已经回文确认,那说明钱粮已经出库,为什么这些百姓却说没有收到钱粮。”杨佑一脸不信的看着吕程继续问道。 “这,这个,可能……”吕程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吕程汗流浃背之时,许安突然开口道“吕程,本将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你现在立刻马上带人去进行核对,要是办不好,你就等着军法从事吧。” “是是。”吕程闻言如蒙大赦,告退之后便匆匆离去。 等吕程离开,杨佑看向许安说道“都使,这事肯定有猫腻。” “你怎么看?”许安看向杨佑问道。 杨佑沉吟了一下说道“按照规定,每次钱粮调动都需要孔目院,粮饷司还有军巡院三方监管核对,但孔目院这边竟然连核对都没做就敢确认文书,而这文书既然能够发出来,那军巡院那边也必然已经签字盖章,这事牵涉甚广啊。将军,要查吗?” 许安闻言沉思半晌之后才道“军巡院负责军事案件的日常侦缉和监察,若是连他们都牵涉其中,要想查那就只能绕过正常的司法程序进行专案彻查。 但如此大动干戈,背后更是不知道会牵扯到多少人,必然引得全军惶惶影响军队战斗力,如今正值关键时刻,军队乱不得。” “那不查吗?难道任由那些蛀虫蚕食我军根基。”杨佑有些不甘的问道。 许安不经叹了口气“情况不允许啊,好在这笔钱粮数目不大,暂时到此为止吧。 杨佑,以后这些事你多盯着点,现在朝廷本就钱粮紧张,各地节衣缩食的供应军队,绝对不能再让军中硕鼠给朝廷增加负担了。” “是,属下遵命。”见许安不松口,杨佑也只能无奈点了点头,随即告退。 目送杨佑离去,许安双眼不经微微眯起,随即看向一旁的亲卫将领说道“去告诉林衡,让他派精锐斥候盯紧所有后勤行政部门官员这几天的行踪,记住,一切都要暗中进行,谁也不能透露。” 林衡是萧巡走后,他的新一任亲兵营指挥使。 显然许安如今已经对整个后勤行政部门都失去了信任,干脆直接绕开整个后勤行政部门派人进行秘密调查。 他对杨佑说的确实是真的,这段时间确实不适合大动干戈,但不代表他不查这件事,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放长线钓大鱼,他倒想看看这背后到底藏着多大的猫腻。 “是。”亲兵将领当即领命离去。 因为府邸已经给了那些妇女儿童居住,所以许安便去了侍卫司的临时衙署对付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许安起床洗漱刷牙,有亲兵前来禀报,说是粮料使孔立德和都孔目官吕程求见。 “他们来干什么?”许安拿起毛巾擦了把脸问道。 亲兵道“他们说是因为昨日办事不严谨,导致事情疏漏以及拖沓,特意向您来请罪的。” “是吗。”许安冷笑一声说道“你去告诉他们,本将事务繁忙,没时间理会这些小事,让他们尽快整改,要是下次再犯,本将决不轻饶。” “是。”亲兵领命离去。 而许安则出了侍卫司衙署,坐上了马车径直向光德坊而去。 光德坊内集中了大部分的衙署,今日谈判的地点就在其中。 等许安赶到之时,西平王府长史柳河和凤翔镇节度副使安全之已经赶到等候,而其余各方势力所派的代表也都在场,显然这些人都急于达成协议,早早就来了。 而许安竟然是最后一个赶到的,这不经让他微微有些尴尬。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初步协商 随着众人进入衙署落座,而许安和韩昭胤则坐了上首主位。 此时许安能够感觉到柳河和安全之的目光一直在打量他,虽然微微有些不舒服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转头向着韩昭胤示意会议可以开始了。 今日许安到场主要是起到一个监督作用,免的有些绥靖派为了妥协乱卖朝廷利益,主要主持会议的还是韩昭胤。 韩昭胤这才看向柳、安二人开口道“西平王久镇外藩,辛劳备至,殿下欲召西平王入朝,共商国事。 殿下言,以西平王之功劳,资历,威望以及能力,入朝当可为朝廷肱骨,殿下欲封西平王为枢密使兼中书门下平章事,并加尚书令衔,并册封为岐王。不知西平王几时可以入朝。” 韩昭胤没有废话,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接下来就等着柳、安二人讨价还价。 刚刚韩昭胤说的这几个官职爵位都是肯定要给的,这是李从曮入朝的基础不需要藏着掖着。 但李从曮不可能一个人入朝,肯定要带着他的班底一起,而这些班底的职务就是今天会议争论的焦点之一。 而另外一个焦点就是李从曮心心念念的辅政之位,虽然如今是不可能让李幼澄退位了,但这个辅政之位还是得争。 整场会议从早上一直开到傍晚,午饭也是在衙署中吃了,但双方始终没能达成一致,最终韩昭胤只能宣布暂时休会,明天再议。 所有人在离开衙署之后都第一时间前往自己身后之人处汇报情况。 而柳河和安全之两人也是连夜出城,直奔十里外的凤翔军大营向李从曮。 行宫之中,李幼澄第一时间在书房召见了许安,李徽瑶也坐在一旁。 “臣参见监国殿下,参见公主殿下。”许安上前对着两人行礼。 “好了,不用多礼了,快说,谈的怎么样了。”李幼澄摆了摆手问道。 “还没谈拢,李从曮的要价太高。”许安答道。 “具体哪些地方没谈拢?”李幼澄问道。 “其一,李从曮还是想要辅政之位。 其二,李从曮并不满足于只掌控左右羽林卫,提出六卫禁军还要给他一个军,另外他们还想要六军诸位副使的位子。 其三,他们想要三司使的位子。”许安把情况大概汇报一遍。 “好大的胃口,军政财全都要,这要是给了,我这个监国不如给他当算了。”李幼澄不经都要气笑了。 与此同时,李从曮的王帐之内,柳河和安全之也正在向他汇报着今日的情况。 “朝廷已经答应柳长史入政事堂为相,也同意晋升大王子为凤翔镇节度副使兼凤翔府尹,主理凤翔镇之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安全之语气微微顿了顿,毕竟现在的节度副使是他,不过他也是要随李从曮入京的,这个节度副使之职肯定不能再当。 而李从曮推荐他担任的职务则是兵部尚书兼六军诸卫副使。 李从曮点了点头,朝廷本来是想让他让出凤翔节度使一职交给别人。 虽然接任之人由他推荐,但李从曮左思右想,觉得凤翔镇才是他的大本营,凤翔节度使这个职务还得继续兼着,哪怕给再亲近之人他也不放心。 不过他远在京师,也不可能实时管理凤翔镇事务,所以折中了一下,让他的嫡长子李永熙接任凤翔府尹和节度副使,代管凤翔镇日常事务。 “六部九卿五寺还有御史台和三司拿下来多少。”李从曮接着问道。 “回王上,三品以上大员我们一共争取到了五个,其中正三品三个,分别是户部尚书,太常寺卿和大理寺卿,从三品两个,是鸿胪寺卿以及将作监长官将作大将。 另外五监之一的都水监长官都水使者朝廷也给了我们。”柳河上前答道。 至于为什么都水使者要单独提,因为在五监之中,其他四监长官都是从三品,只有这个都水使者是正五品。 安全之不经冷哼一声“朝廷也真够鸡贼的,看似高官给了一堆,但实际上户部尚书早就被户部使给架空了,太常寺管理礼乐,鸿胪寺现在更剩下一些接待事务,除了品级还有毛用。 将作监倒是能干干工程,但上面还有工部管着,都水监更是快沦为打杂的了。 也就一个大理寺还能看的过去,但司法权还要被刑部和御史台分割,涉军事务更是完全插不上手,我看朝廷根本就没有诚意。” 但柳河却是有不同意见道“如今朝堂之上以军事为主,大权皆在枢密院,连政事堂都只能靠边站,更别说什么六部九寺五监了,只要掌控了枢密院,掌控了军权何愁没有实权,其他都是细枝末节而已,安副使或许苛责了。” “就算如此,那吏部、刑部、御史台、太仆寺、司农司这种实权位置总得再让几个出来吧。还有三司掌管财政他们更是一个不给,财政权可不是小权力吧。 而且兵权也没给多少,六军就只肯给左右羽林卫,按照六军如今一军十指挥的编制,满打满算也就一万兵马,如何保证王上在京的安全。”安全之不服气的反驳道。 对于两人的争论李从曮并没有表态,而是继续问道“辅政之权呢?” 显然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也是他入朝之后能否掌控朝政的极为关键的一步。 柳河回答道“回王上,我们提出了这个要求,但朝廷以既有监国何须辅政大臣的理由给驳回了,而且朝廷在这个问题上非常坚决,根本不给讨论的空间。” 安全之也点头道“确实如此,否决之人就是那个许安,他整场会议几乎很少说话,唯有这件事明确表了态,他是那位监国公主的亲信,这应该也是那位监国公主的意思。” “辅政之位没的谈吗。”李从曮微微皱眉“那就再去谈,其他方面的利益可以牺牲一点,但这辅政之位必须争取到手。” 柳河不经有些疑惑的问道“王上,其实枢密院拥有军政决策之权,再加上您首相的身份,完全可以裁决朝廷大部分事务。 而以我们掌握的实力足以令监国难以奈何,虽无辅政之名却有辅政之实,何必要付出这么大代价去争这个辅政虚名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朝廷正统 不仅是柳河,安全之也同样不解,毕竟只要实权到手不就行了吗。 面对两名左膀右臂的疑惑,李从曮最终还是解释道“你们说的没错,只要拥有实权,什么虚名都是假的,但是你们忘了一点,本王要的是朝廷的全部大权,而不是只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不再扩张。 这次没能把李幼澄那丫头赶下台,她的监国身份就是一面旗帜,代表着皇权,是朝廷正统,而无论是枢密使还是首相,权力再大也只是臣。 后续朝廷会继续整合关中以及其他地区仍然效忠大唐的势力,这些势力归顺朝廷之后必然会选择依附朝廷的一方势力,是我们需要争取的对象。 她是监国能代行皇权,而孤是臣,权力再大也只是个权臣,而且还是个没能架空皇权的权臣,那你们说那些后续归顺朝廷的势力以及新晋的官员会优先选择依附谁?” “臣明白了,王上英明。”柳河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李从曮赞道“王上之所以要争这辅政之位,辅政大臣虽然仍然是臣,但也具有部分暂代以及执行皇权的权力,也是皇帝年幼无法主政时皇权的代理人之一。 与监国的位份上虽有差距,但却同为少帝辅佐之人,王上有了辅政的身份就同样是朝廷正统。” “原来如此,王上果然高瞻远瞩,属下佩服。”安全之此时也明白过来,对着李从曮就是一连串的马屁。 柳河不经逼视的看了安全之一眼,随即看向李从曮道“但王上,如果朝廷坚决不允呢,毕竟今天朝廷方面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坚决。” “那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就不信朝廷真敢翻脸。”安全之毫不在意的说道。 “安副使,我记得你昨天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吧。”柳河冷冷的说道。 “你,哼,难不成你让我们继续向朝廷妥协,现在可不是我们求着朝廷,是朝廷求着我们。”安全之被柳河给噎住,只好转移话题说道。 “莽夫。”柳河不屑的说了一句。 “柳河,你什么意思?”安全之大怒。 柳河冷笑一声道“朝廷并非软柿子,一味施压并非上策,甚至可能引起反效果,你说大不了一拍两散,但这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王上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难道就是为了最后一拍两散吗。” “那你想怎么样,我们可不是来给那李幼澄当忠臣孝子的。”安全之不经瞪着柳河说道。 柳河不再搭理安全之,而是转头对着李从曮说道“王上,若是朝廷坚决不愿意给王上辅政之权,臣倒是有一法可以作为平替,最后达到的效果应该差不多,甚至可能更好。” “哦,柳爱卿快讲。”李从曮当即来了兴趣。 …… “殿下,那臣就告退了。”行宫之内,许安对着李幼澄告辞。 李幼澄本想再留许安一会儿说说话,但看了看一旁的李徽瑶还是没有说出口。 “怎么,不舍得人家走?”等到许安离去,李徽瑶突然开口道。 李幼澄连忙收回目光,否认道“说什么呢,什么舍不得。” 李徽瑶狡黠一笑道“什么我说什么,你刚刚的目光都快黏在人家身上收不回来了,你们说话时那么眉来眼去,真当我瞎的,说说吧,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眉来眼去,不要瞎说。”李幼澄不经轻轻打了李徽瑶一下。 李徽瑶则是笑着挽住李幼澄的胳膊道“对我你还隐瞒,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害羞什么。” 两人名义上虽是姑侄,但实际上李徽瑶还要比李幼澄小两岁,因此此时李幼澄反而更像是一个姐姐。 伸手摸了摸李徽瑶的秀发,李幼澄有些无奈的说道“就算真有想法又能如何,我这身份注定是不能嫁人的。” 虽然没有承认但显然这话极为意味深长,李徽瑶一双大眼睛不经骨碌碌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许安回到自己府邸,正准备回房休息,突然发现迎面走来一个老者,身旁还有几个孩童在院子里戏耍玩闹。 许安一愣,这才记起来自己的府邸已经给西城的那些老人孩童还有孕妇居住了。 “年纪不大忘性倒是不小。”许安自嘲的笑了一声,刚准备离开继续前往侍卫司衙署过夜,突然注意到在左侧的一处厢房外围拢着不少人,个个面带焦急之色。 “老人家,那里是有什么事吗?”许安好奇之下对着旁边的那位老者问道。 “哦,邹家的二儿媳今天生产,据说胎位有些不正,一天了都没生下来,宁大夫正在急救。”老者并不认识许安,因此语气极为平常。 “生孩子难产吗。”许安眉头微皱。 在这医疗基础极差的古代,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更何况这种胎位不正的难产,几乎是半只脚已经迈进去了。 许安思索了一下,便走到了一旁的客厅坐下,让仆人沏了一壶茶慢慢等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月上中天,围在那厢房外的人群再次出现了骚动。 许安起身踱了过去,只见一名身穿素色麻衣,容貌清丽女子满是汗水的从房间中走出,手中还抱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 一名老妇人和年轻男子上前接过婴孩,对着清丽女子千恩万谢。 清丽女子正在和两人说着话,突然注意到人群外围正在观瞧的许安,迅速和产妇家人说了几句便快步走到许安面前施了一礼道“民女见过将军。” “你是宁允儿?”声音听着耳熟,许安看着女子的容貌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正是民女,昨日乔装打扮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望将军见谅。”宁允儿说话落落大方,没有寻常闺阁女子的娇怯,估计是因为平日里就诊接触外人比较多的原因。 “应有之意,如今乱世女子在外更该保护好自己,本将怎会连这点情理都不通。” 许安笑着说道,同时目光则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女子。 肤色白皙,鹅颈修长,虽未施粉黛但却难掩清丽之姿,身上还隐约飘散着一股草药的清香,应该是常年接触药材所致。 目光看向他时面带浅笑,透着一股清雅温婉的气质,妥妥的东方古典美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妇产科 许安心里偷偷把宁允儿和李幼澄、李徽瑶比较了一下。 若单论容貌,李徽瑶绝对是一骑当先,艳冠天下,毕竟人家母亲可是五代第一美人王淑妃花见羞。 不过李幼澄的高贵气质和宁允儿的温婉气质给她们加分了不少,梅兰竹菊各有特色。 “将军?将军?” “啊?哦,怎么了。”许安从歪歪中反应过来,连忙掩饰的问道。 宁允儿奇怪的看了一眼许安,不过也没多想,而是道“昨夜多谢将军主持公道,今日官府就把钱粮送到了我等手中,民女感激不尽。 只是我等百姓在外漂泊总归是无根可依,不知我们何时能够重返家园。” “再等几日吧,应该快了。” 只要和李从曮达成谈判,等李从曮撤军,这个伤兵营就可以移到军营之中,不过这种国家机密之事自然不可能和宁允儿说,许安便含糊了一下。 宁允儿也是聪慧的没有多问,而是再次对着许安福了一福道“多谢将军,那小女子就先行告辞不打扰将军了。” 见宁允儿要走,许安连忙叫住她道“等等,本将在这里等到如今,就是为了找你。” “将军,你什么意思?”宁允儿神情微变,连忙说道“将军位极人臣,英雄事迹更是万人称颂,小女子草芥之身,不值得将军自毁清名。” 此时宁允儿整个人都无比紧张,在她看来许安这么一个大官专门等自己,除了图谋自己以外还能图什么,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许安是个爱惜羽毛之人。 她也知道自己容貌出众容易引人窥伺,所以平时出门都会戴上斗笠,甚至不惜以黑灰自污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但今天为了救治产妇必须保持清洁,又觉得在将军府中安全应该没有问题便没有再掩饰容貌。 但没想到却被许安给盯上了,她知道,以许安的权势真要强来,她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不经暗暗下定决心,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她绝对会以死守礼。 而许安此刻则是一脸问号?他在愣了一下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这宁允儿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经苦笑着摸了摸下巴说道“我难道长的就这么像坏人吗?” 宁允儿听到这话也是一愣,随即她试探着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不是想强迫民女?”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这么做。”许安哈哈一笑,调侃着说道。 “啊,将军,我,你……”宁允儿一时没反应过来许安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许安见状连忙适可而止,毕竟这古代女子不怎么经逗,过火了容易闹出事端,随即岔开话题说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找你是有正事。 我刚刚听闻这产妇胎位不正,是你救过来的?” 此时宁允儿已经知道自己误会了许安,脸不经红到了耳朵根,听到许安询问连忙回答道“民女祖上曾入过太医署当过太医,有一些祖传的正胎位的手法,正好能够有用。” “哦?没想到宁大夫还是医道世家,失敬,这么说宁大夫的医术想来非常高明了?”许安眼睛微微一亮,对着宁允儿拱了拱手道。 “那是,宁大夫在我们那可是远近闻名的神医,不知治好多少疑难杂症,而且心地还好,常常给穷苦人家免费看病,还定期去乡下义诊,说是万家生佛也不为过。”不远处那名产妇的家人听到许安的询问不经插话向许安夸赞起宁允儿。 “哦?”许安没想到此女在当地如此有名气,不经再次打量了眼前这个女子,心中同时对她做起了评价。 心地善良,医术高明,关键还胆子大,有想法,否则昨天晚上绝不敢偷偷带人跑来找自己告状,敢做敢干,不错,是他需要的人才。 “徐家姑姑,您太过誉了。”宁允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那名开口的中年妇人说道,随后看向许安道“家父和祖父虽然未能成为太医,但是也一直钻研医术,但到了我这一辈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就把医术都传承给了我。” “那令尊还在吗?”许安问道。 “因为战乱,死了。”说到这里,宁允儿的眼光不经有些黯淡。 “不好意思。”许安连忙道歉。 宁允儿重新抬起头来笑了笑道“无妨的,都过去好几年了,毕竟这时代天天都在死人,早就看开了。” 许安叹了口气,接着问道“今天看你能够救治这名孕妇,想来你对生产一道也很精通吧。” “有所研究,将军您问这个做什么?”宁允儿有些奇怪的看向许安,毕竟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大将军,竟然关心妇人生产之事,确实比较稀罕。 许安略一思索之后说出了自己不久前萌生的想法“宁大夫,自古产妇生产如闯鬼门关,乡野间更因缺良法、少善护,常遇难产、母子双亡之祸。 因此我有一个想法,若是能有人能整合妇科医道之术,并将之传以天下,必能解无数产妇之危。不知宁大夫可愿行这利民之善举?” 古代时产妇生产多依赖于稳婆的接生经验,多通过口耳相传,缺乏系统性方法,直到唐朝,对于产妇生产才有了初步的系统化整理,第一本妇产科专著《经效产宝》由蜀地名医昝殷编纂问世。 但真正的系统化完善还要到宋朝,北宋杨子建的《十产论》,南宋陈自明的《妇人大全良方》,基本把以当时技术条件下帮助妇人生产的手段发挥到了极致,并且还将产科与妇科明确区分,推动了学科专业化。 其实如今将产科和妇科专业化、系统化的条件已经成熟,只不过还缺一个推手,而许安今天正巧碰到此事,便有了推进这个进程让妇产科提前问世的想法。 若是成功,于民,能够拯救无数产妇胎儿,功在千秋。于国,自安史之乱以来天下战乱不断,国内人口是腰斩再腰斩,而此法能够有效的提升人口数量,而人口数量无疑是一个国家重要的基石。 宁允儿此时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许安。 “怎么,宁大夫不愿意?”见宁允儿没有说话,许安不经开口问道。 “没,不是。民女只是没想到以将军之尊竟然会关心这种小事,若是此事能成,绝对是造福天下,功在千秋之善举,我当然愿意。”宁允儿有些激动的说道。 许安微微一笑道“你既然都说是造福天下,功在千秋之善举,那怎么能说是小事呢。 我会奏请监国,让你成为御医,到时你就可以调动朝中的医疗资源为你所用,进行妇产类医术的整理。” “成为御医?”宁允儿眼睛当即一亮,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舍的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多谢将军好意,但我不想当御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先皇遗诏 “为什么?”这下轮到许安奇怪了,成为御医难道不是所有大夫梦寐以求的吗。 “你是医道世家出身吗?难道就不想重振家族荣光。” 听到许安的疑惑,宁允儿眼神带着些许遗憾和不舍,但最终还是坚定的说道“先祖曾经官至太医丞,民女当然想重振家族荣光,但民女身为女子,若是想成为御医只能进尚药局,从此之后只能为皇家服务,这非民女所愿。” 许安听明白了,唐朝的医官分为两个体系,一个是隶属于太常寺的太医署,另外一个就是归殿中省管理的尚药局。 而太医署作为朝廷机构,总领天下医疗、教育与药政事务,还有各地医学博士任免与考核的权力,但太医署中从来没有女性在其中任职的先例,哪怕是品级最低的九品药园师都是男性。 倒是尚药局隶属于宫廷机构,服务于皇室,里面有女医的存在,曾经有女医做到正六品司药的记录,所以她要当御医基本只能去尚药局。 但宫廷之中规矩森严,尚药局医官的诊疗权被严格限定在宫廷内部,约束极多。 而宁允儿想要不受约束,因此不想进入宫廷尚药局。 这倒是个问题,许安下意识的用手摩挲了一下下巴。 “将军,您的好意民女心领了,但如今百姓贫苦,多有看不起病只能在家里等死者,所以还是想留在民间,多给百姓看看病,还请将军见谅。 但将军的拳拳之心民女也能够感受到,即便是在民间民女也可以做类似的事情。”宁允儿看向许安诚恳的说道。 “不妥,你若不为医官,就难以借助官府的力量,光凭你在民间做这事,就算有我相助也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周折,会严重延缓整理妇产医术的进度。”许安思索了一下,摇头否决道。 宁允儿也知道许安说的是事实,而且每早一日整理出系统的妇产医术推广天下,就能多救无数产妇婴儿。 想到这里,宁允儿又突然觉得自己的格局似乎小了,大不了就牺牲一下自己的自由,刚下定决心想要答应,许安却突然道“不就一个女医官吗,如今朝廷重立,百废待兴,什么惯例规矩,连异姓王都要来辅政了,当今监国也是女子,一个女医当个医官算多大点事,宁大夫你等着即可,过两天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职位。” 此时已经将近凌晨时分,许安在又和宁允儿闲扯了几句之后便带人离开了。 望着许安离去的身影,宁允儿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期待。 成为御医复兴家族荣光,悬壶济世不负医者医德。这是父亲临终之前念念不忘的两件事,而如今似乎都要在她手中实现了,对于这个让她能够实现梦想的男人,宁允儿不经心存感激。 …… 次日一早,柳河和安全之再次赶回长安城,会议继续在昨天那个衙署内展开。 这一次柳河和安全之再又试探了一下辅政之事被许安强硬驳回之后,两人就没再纠缠,而是转而去争取其他的职务。 不过朝廷和凤翔一方最大的分歧就是这个辅政之位,只要这个问题解决了其他都好谈。 两方又来回谈判拉锯了两天,最终在许安请示李幼澄之后达成了初步共识。 凤翔方面对于李从曮在辅政之事上做出让步,而朝廷作为补偿,在原有基础上又把卫尉寺卿和三司之一的户部使给了凤翔。 同时对于凤翔那边提出的六军要三军,以及索要六军诸卫副使的官职也同意了下来。 安全之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六军诸卫副使,不过他的本官并不是原本打算的兵部尚书,而是卫尉寺卿。 “六军乃是禁军,有护卫京城之责,而卫尉寺原本的职责就有守卫宫廷以及掌管兵器兵甲,倒是也算贴合。”李从曮王帐之内,柳河开口说道。 一旁的安全之不经冷哼了一声,虽然这年头,无论是兵部还是卫尉寺,实权早就被枢密院和侍卫司抢夺的所剩无几,都快沦为文书机构了,他的实权实际上都在六军诸位副使上面。 但兵部尚书毕竟是正三品,而卫尉寺卿只有从三品,平白无故掉了一级,这也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 “朝廷死死拿着兵部不肯交给我们,估计是存了想重新恢复兵部职权,分枢密院之权的心思。”李从曮淡淡说道。 “王上英明,一眼看破。”柳河当即恭维了一句。 安全之则在一旁接着道“朝廷的小心思可不少,虽然说答应了给我们六卫禁军中的三个,但他们说如今京城粮食短缺,供应不起那么多军队,前两年最多给我们一万人的名额,并且还得分批,这不是在故意为难我们吗。” “哦?还有此事?”李从曮微微挑了挑眉。 柳河却是说道“王上,臣倒认为这并非是朝廷故意为难。 之前长安只不过是朝廷名义上的京城,因此粮食储备其实并不丰富,如今骤然涌进数万大军,粮食必然告急,减少军队数量也是迫不得已的情况。” “既如此,为什么专挑我们的军队减,他们自己不减。”安全之极为不满的说道。 柳河干脆翻了个白眼不理会这个杠精。 李从曮淡淡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朝廷还是没答应让本王辅政吗。” 柳河和安全之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计划行事吧。”李从曮开口说道。 柳河随即道“回王上,三日后,朝廷就会以郊迎大礼迎王爷入京。到时群臣皆在,万众瞩目,是最合适的机会。” “嗯,既然如此,到时记得让凤翔军驻军城外,免的出现意外。”李从曮点了点头。 …… 行宫之内,许安再次被李幼澄召见。这一次,书房之内只有李幼澄一个人。 “梁国公主殿下不在吗?”行过礼之后,许安问道。 “我叫她了,但皇姑说她有事就不来了,你坐吧,还有一点就写完了。”李幼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执笔墨奋笔疾书。 许安点了点头坐在一旁,问道“殿下在写什么?” “先皇遗诏。”李幼澄淡淡说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我上次不是说了吗,私下里只有我们两个,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李幼澄一边埋头书写一边语气略带不满的说道。 “啊,是我疏忽了。”许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随即说“殿、幼澄,今天协商基本和凤翔那边达成了协议,条件都在我们之前定的框架范围之内,这是大概内容,你有空看一看。” “哦?”李幼澄停下了笔,接过许安递过来的文书。 详细看了一遍之后点了点头道“还算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只不过李从曮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辅政之位,是不是有点奇怪。” “确实有点容易,我都准备好和他们进行几天的拉锯了,没想到他们提了几次见没什么机会之后就主动放弃了,似乎有点太好说话了,难道是有其他什么图谋。”许安不经皱眉沉思。 李幼澄也是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算了,猜别人心思这种事如同大海捞针,反正目前结果还不错,就算李从曮还有其他图谋,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殿下英明。”许安当即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发现不对连忙改口“你说的没错,再危险的局势我们也遇到过,现在已经很好了。” 李幼澄微微瞪了许安一眼,将这份文书放到一旁,随后拿起她刚写好的先皇遗诏递给许安道“正好,你也看看吧。” 许安拿过这份遗诏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至于李幼澄伪造先帝遗诏之事他一点也不奇怪。 自古以来绝大部分先帝遗诏都是后人伪造的,只不过是为了假托先帝之名重新梳理朝堂秩序顺便达成一下自己的目的,至于真假,只要皇室和百官认同并为其背书,那假的也是真的。 这份遗诏的内容和以往的遗诏都差不多,主要是围绕皇位传承、国政安排和丧仪规范这几个核心要点展开。 其中大部分都是废话,核心就两点,第一,是立三皇子李重瑞为皇太子,即皇帝位。第二,则是安排公主李幼澄监国摄政。 虽然李幼澄如今已经是监国,但她这个监国是群臣劝进的,若是能够得到先帝遗诏的加持,合法性将更甚一筹。 “有什么不足的吗?”李幼澄问道。 “写的很好,我没有意见。”许安点了点头便把遗诏交还了回去。 反正李幼澄到底是立皇子和皇孙他都无所谓,他支持的是李幼澄。 “遗诏的内容这几天你找机会透露给其他人,让他们有个准备。”李幼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好。”许安再次点头。 立新帝这种事确实需要和几个重臣通一下气,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好在李幼澄一直把两个皇嗣保护的很好,别说一般大臣根本接触不到,就算是许安也没见过几回。 所以即便有臣子想动其他心思也是无从下手,所以并不会引起多大波折。 “对了,关于新帝登基之后的大封赏,我想跟你商议一下。”李幼澄接着说道。 “此事殿下乾刚独断即可。”许安说道。 “我要是能乾刚独断就不用这么愁了,文武百官缺额这么大都得补齐,还有爵位的册封,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此事,一个处理不好朝野必然怨气冲天,我头发都要愁白了。”李幼澄不经苦笑一声道。 当至尊难,看似口含天宪,乾刚独断。但实际上却是处处掣肘,需要各种妥协交易。 尤其是她还不是真正的至尊,国家又濒临悬崖之上随时可能覆灭,真的是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许安不经默然的点了点头,他也是感同身受,之前他只需要带兵打仗,但这段时间各种事情是纷至沓来,一个侍卫司内的事情就够他愁的了,更别说李幼澄面对的是整个朝廷。 “册封百官还好,各方势力其实早就默契的划好了地盘,到时和各方沟通协商一下照葫芦画瓢就行,不过得尽量相互掺点沙子,免的让他们把朝廷衙门搞成私衙。 至于爵位,这确实得好好斟酌,这等于是朝廷对个人功勋的认可,不少人都憋着一口气呢,尤其是军方,如果对最后的结果不满意恐怕真的要出乱子。”许安说道。 这一路上李幼澄一直在爵位上不松口,以册封爵位册封仪式繁琐,要到长安才能进行为由一直吊着众人。 如今终于到了长安,并且局势也渐渐稳定了下来,所有人对此那都是翘首以盼,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那你觉得该怎么封好?”李幼澄问道。 “这个具体的还得是你拿主意,但你一定要记住七个字,不患寡而患不均。”许安郑重的说道。 “不患寡而患不均,有道理,我记下了。”李幼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谈完了正事,两人想要聊点家常放松一下。 但突然发现他们之间除了公事以外竟然无话可谈,尤其是这段时间两个人都是一天到晚忙到不可开交,不是泡在文书堆里就是开着各种大会小会,几乎连自己的私人时间都没有。 此时不经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半晌之后,为了缓解尴尬李幼澄主动开口道“听说你最近让家里住进了不少百姓,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军中的一些事闹的。”许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和李幼澄大致讲了一下前因后果。 至于李幼澄为什么会知道此事他一点也不奇怪,自从武德司从长安守军之中要走了几百人以后,这个唐朝版东厂锦衣卫也算是正式开张了。 虽然如今势力还小,但长安城内一些明面上的风吹草动还是能够打听到的。 许安府邸这两日这么大动静很容易打听的到,而许安作为朝廷重臣,哪怕李幼澄没有刻意吩咐他的事也会被人主动汇报到她那里去。 李幼澄听完之后不经微微皱眉道“这么说,你怀疑有集体贪腐的情况存在?” “是,我已经派人暗中查探了。但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许安说道。 “你心里有数就好,清吏治是迟早要做的,不过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尤其是军队,动手的时候要尽量降低影响。”李幼澄提醒道。 见许安点头李幼澄再次开口道“不过那个女医倒是有点意思,竟然敢冒死为民请命,胆子挺大,不错。” 毕竟这年头官吏腐败,蛇鼠一窝,而军队之中更是武夫跋扈,若是遇到一伙的,一个平民杀了就杀了,都没处说理去。幸亏遇到的是许安,否则人现在估计已经在乱葬岗了。 “宁大夫确实是女中巾帼。”许安点头称赞了一句,而且看李幼澄似乎对宁允儿感观不错,便趁着这个机会说道“对了幼澄,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第一百四十六章 翰林医官 “什么事?”李幼澄问道。 许安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就是关于宁大夫的事,事情是这样的,我准备让宁大夫整合天下妇产类医术……” 许安把自己的想法详细给李幼澄说了一遍。 李幼澄在旁边认真听着,时而皱眉,时而若有所思,等许安说完,她并没有立刻表明态度,而是有些好奇的问道“整合推行医术这属于民生事务,又是妇女之事,你堂堂一个大将军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事。” “我的目标可不单单只是军旅,而是治国齐家平天下。 更何况此举一能惠及万命,功在千秋,二也能为国家充实人口,于国于民皆有利处,我正好碰上了此事也就顺势而为,左右没花费多少力气,只是说几句话,具体事务还得宁大夫来做。”许安在李幼澄面前也没有隐瞒,有什么说什么。 “治国齐家平天下,好志向,你在政事上给我的建议一直也非常好,若不是现在军中离不开你,我还真想让你入政事堂帮我治理国家。”李幼澄笑着说道,突然她又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看向许安问道“不过治国和平天下我都可以帮你,但你准备怎么齐家?需要我帮你吗?” “这个……”许安一下就尬在那里,这话李幼澄虽然是玩笑的口吻,但他可不能真把这当玩笑。 认真思索了片刻之后,许安抬起头看着李幼澄眼睛道“殿下若是真的愿意帮我齐家,那我必然会在这条路上拼尽全力努力。” 这一番话相当于给出了承诺,李幼澄的目光中不经闪过莫名的神采,有感动也有其他,但随即她便展颜一笑道“那我等着。” 随即李幼澄便把话头转回了正事“想让她成为御医,但是又不想进尚药局,这倒是有些麻烦。” “很难吗?不过一区区医官,又不是入哪个重要的朝廷部门。”许安皱眉。 “不是这么简单的。”李幼澄不经苦笑一声“外朝有外朝的规矩,就算是当年强势如则天皇后,虽然设立女官,但是也只是局限于内庭,即便是内相上官婉儿、女宰相宋若宪,也都只是以内庭身份干预朝政,从未担任过任何外朝职务,这条底线从来没被破过。 我若是贸然打破这条规则,后果怕是难以预料。” 听李幼澄这么一说,许安也不经冷静下来,看来这事确实是自己想简单了。 确实,这个时代的整体观念就是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入内庭当官还能算是在内的范畴之内,但一旦让女子入外朝为官这无疑是在和整个时代为敌,官僚、世家还有普通民众都会群起反对,就算是他和李幼澄也未必抗的住。 想明白过来,许安也只能放弃让宁允儿进太医署的念头。 看来他只能对宁允儿失言了。许安不经有些丧气。 但李幼澄突然说道“不过也不是没有折中的办法。” “什么办法?”许安眼睛不经一亮,连忙问道。 “我刚听你说这宁大夫不是不愿意入尚药局,只是不想受到约束。”李幼澄说道。 “不错,这有什么问题吗?”许安问道。 “当然有问题,其实就算入了尚药局也不是一定非要被约束在内庭。”李幼澄不经微微一笑“你可听说过翰林医官?” “这倒是不知道。”许安摇了摇头,对医疗这方面的事他以前没怎么关注过。 李幼澄解释道“以前太医署和尚药局各司其职,由太医署主管全国医疗事务,而尚药局则负责为皇室治病。 但随着太医署的制度不断僵化,而且天下动荡,太医署的权力也不断萎缩,难以掌控地方医疗系统,先帝便在内庭设立了翰林医官一职插手全国医疗事务,并且时不时还会被派遣往各地代表皇室巡诊州县。” “原来如此,翰林医官是差遣没有品级,而本职是尚药局官员,属于内庭,如此就可以绕过外朝。”许安一拍桌子说道。 “不错,如果你同意,我就册封她为尚药局医佐,加封翰林医官巡诊凤翔,你看如何。”李幼澄笑着说道。 “那臣就替宁大夫多谢殿下了。”许安也不经笑着拱了拱手。 又在书房内待了一会儿,许安这才向李幼澄提出告辞。 临走的时候,李幼澄突然问道“那个宁大夫是不是长的很漂亮,所以你才对她的事这么上心?” “啊,咳咳……这个……”许安没想到李幼澄突然会这么问,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呛到。 刚想解释,却被李幼澄用玉指点住了嘴唇“我开玩笑的,好了,你快走吧。” “那臣就告辞了。” 此时书房门打开,许安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宦官对着李幼澄行了一礼便离开了书房。 回到了侍卫司衙门,许安就去了自己后衙的客房休息,但刚在洗漱,亲卫就来报说是林衡求见。 许安不经叹了口气,随意擦了把脸就让人把林衡带来。 “末将林衡见过都使。”林衡进了房间对着许安恭敬一礼, 林衡也是许安手下的老人了,还在洛阳的时候他就是许安亲兵队内的一名什长,这些日子也是屡立战功,最终前段时间被许安看中,提拔成为了亲兵营指挥使。 许安上前扶起林衡亲切的说道“林衡啊,快坐,这么晚了来找本将是有什么事吗。” 林衡恭敬的坐到一旁,说道“都使,两天前您吩咐末将派人监视后勤行政部门的官员,末将今天是特地来和您汇报情况的。” “哦?可有什么发现?”许安神色微微一凝,语气也郑重了起来。 “回都使,这两日都孔目官吕程和粮料使孔立德来往比较密切。 另外就在您吩咐的当天夜里,粮料使孔立德的亲兵曾去找过军巡院军巡使谢良,不过后来就再没了接触。 不过这三人都曾去拜访过判官杨佑,吕程和孔立德都是公开拜访,但谢良则是私下拜访,但被杨佑拒绝了。 另外还有其他一些官员的踪迹,末将都记录在册,都使可以随时查看。”林衡说完便掏出一本册子向许安递了过去。 许安接过册子大致翻看了一下,内容还算详细,看的出是用了心的。 “你暗中调查没有被发现吧?”许安问道。 “回都使,末将派遣之上都是精锐斥候,末将也对他们再三交代,必要时宁愿放弃跟踪也不要暴露身份,末将有把握不会被发现。”林衡保证道。 “你做的很好。”许安点了点头,思索片刻之后继续说道“让你的人继续监视,另外派人去军中探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收集到一些线索,查有实证也好,捕风捉影也罢,都记录一下等回来慢慢甄别,很多事情我们高层未必知道,但在基层或许不是秘密。” “是,末将领命。”林衡起身领命后便告辞离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正国本 随着朝廷和凤翔方面正式谈妥条件,李幼澄第一时间下了监国令传诏天下,召李从曮入京。 而这道令旨以极其迅速的速度以长安为中心向四面八方传递而去。 而随着李从曮答应入朝,关中之内仍没有明确表态的势力就只剩下静难节度使康福以及坊州刺史刘景岩。 邠州,静难节度府 后衙之内,静难节度使康福正眯着眼睛看着一份公文。 如今正值改朝换代的多事之秋,一步踏错或许就是抄家灭门,因此即便是康福这种地方实权派这段时间也是坐卧不宁。 就在此时,次子康延泽匆匆跑了进来,同时嘴中高喊着“父亲,父亲。” “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的。”康福放下公文问道。 “爹,朝廷新发的邸报您看了吗?李从曮归顺朝廷了。”康延泽连忙说道。 “哼,你老爹我还不至于耳聋眼瞎,消息我早就知道了。”康福放下手中公文淡淡说道。 “那老爹,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石敬瑭的使节和朝廷的使节都在城中,您还是得尽快做个抉择,否则怕是两头不讨好。”康延泽说道。 康福闭目思索半晌,这才带着几分惊叹说道“石敬瑭短短一年不到从太原打到洛阳,还逼死了李从珂,本以为大唐已亡,没想到这李从珂的女儿如此优秀,竟然一路从洛阳打到长安,如今又得到凤翔镇的支持,这局势算是被她盘活了。” “那父亲的意思是归顺朝廷?”康延泽问道。 “还能怎么办,石敬瑭大军远在天边,但朝廷和李从曮的兵马就近在眼前,随时可以打过来,识时务者为俊杰。 泽儿,这两天你准备准备,替为父去一趟长安,另外你待会去见一下朝廷的使节,就说为父今晚要宴请他。”康福依靠在太师椅上淡淡说道。 “好,那石敬瑭的那个使节我们怎么处理?”康延泽问道。 “赶走就可以,万事留一线吗,现在朝廷只是初步站稳关中,至于以后还难说的很,总不能把石敬瑭得罪死了。” …… 坊州刺史府 刺史刘景岩此时急的是团团转,坊州作为朝廷直属州府,李幼澄本来对他报以极大的期望,多次遣使希望他能够上表归顺朝廷。 但他不但没有有所回应,反而还借着天下大乱朝廷无暇理会的时机煽动军队哗变诛杀了州内包括防御副使在内的几位一直与他不对付的朝廷官员,夺取了坊州全部大权。 但如今朝廷在关中之势空前,无疑让他陷入了一个极尴尬的处境。 “到底要不要去呢,去了会不会被直接扣下来,还是派个亲信代表一下就行。” 正当刘景岩犹豫不决之时,随着李从曮入朝的消息进一步扩散,不仅仅是关中地区,邻近关中的陇右道、山南西道等地也都受到了极大震动,整个西部地区暗流涌动。 毕竟这些地方和石敬瑭的势力范围相隔较远,但却邻近关中。 …… 三天之后,长安西郊,西城十里外的都亭驿旁,旌旗林立,鼓乐喧天,上万百姓位列道路两旁进行观礼。 李幼澄御驾停在一旁,赤黄色的监国大旂迎风招展,文武百官则个个肃立御驾之后。 按照规矩,郊迎大礼最高规格也只需要派遣宰相作为“迎劳使”,持节钺迎接,最多也就是再派遣一名皇室成员作为副使观礼。 而李幼澄作为监国如今亲来迎接,已经属于破格的殊礼,给足了李从曮面子。 片刻之后,随着远方大地传来的震动之声,黑压压的军队足有上万兵马正在向着此处缓缓移动。 不远处,率领侍卫亲军在周边布防的许安亲自领着从马直,士卒个个马上鞍刀出鞘,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李从曮借着这个机会动手事情可就糟了,必须做好防备。 不过好在凤翔大军在离都亭驿大概三里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很快从大军之中行出一支队伍,一辆朱轮车在仪仗队的护卫继续向着都亭驿前进,车子旁边则跟着王府以及幕府的一众属官。 随着朱轮车缓缓到达御驾前方,李从曮头戴远游冠,身穿绛纱袍龙行虎步的走下了车,带着一众属官先是对着御幄(皇帝的移动宝座,代表皇权)行三跪九叩大礼,随后又向李幼澄所坐御驾见礼。 李幼澄这时才从御驾内走出,开口道“西平王免礼,众爱卿免礼。” “谢监国。”李从曮带着一众属官起身。 李幼澄缓步走到李从曮不远处,面带微笑的开口道“西平王一路远来,应该是颇为劳累吧。” 李从曮答道“臣谢殿下体恤,这一路还算平稳,不辛苦。” …… 两人在一通没有营养的废话之后,李从曮便命人进献贽礼。 随着礼官唱礼,一件件奇珍异宝或者地方特色的物产被侍从端了上来,每一件都属于佳品。 一番礼仪过后,李幼澄点了点头道“西平王远来辛苦,鸿胪寺已备好驿馆供西平王休息,西平王可以前往稍事休息,晚间,孤于宫中设宴为西平王接风。” “臣谢殿下款待。”李从曮再次行礼。 “既如此,西平王就先随孤前往城中吧。”李幼澄点了点头便准备返回御驾之中。 就在这时,李从曮突然叫住李幼澄道“殿下留步,臣有紧急要事,还望殿下耽搁片刻,容臣上奏。” 李幼澄神色微微一凛,李从曮的这番行为无疑不在礼仪流程之内,显然是其故意所为,什么事这么急,非要在郊迎大礼之上提出,莫非是有什么图谋? 李幼澄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但李从曮如此说她也不好拒绝,只能转身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西平王有何事要奏?” 李从曮缓步上前再次跪下对着李幼澄行了一个大礼。 李幼澄神情更加紧绷到了极点,李从曮突然行如此大礼她可不会认为是对她的尊敬,那么只有可能是李从曮接下来要上奏之事极为重大。 但如今她想阻止也不可能,果然,李从曮在行完大礼之后当即开口说道“臣西平王李从曮谨奏于监国殿下: 殿下临危监国,内抚黎元、外镇危局,以安朝野浮动之心,臣每念及此,深感殿下负重之劳。 然今社稷无主,先帝又未遗储君,国不可旷日无君,早定君位则人心安,人心安则国本固。朝野上下悬心日久,百官万民皆盼正统有归。 臣受先帝恩遇、食朝廷爵禄,惟以宗社稳固、万民安堵为首要,今昧死上请,三皇子重瑞为先帝嫡脉,素以仁厚持重闻于朝野,且亲历先帝教诲,仁孝彰于内外,明达可担社稷重责。 愿殿下顺天心、从民望,奉三皇子李重瑞既皇帝位,使天下知正统有继、国本无摇。 臣当率麾下属官、联同朝野忠良,共辅新君,助殿下共撑社稷、以安四方。臣无半分私念,惟念先帝基业不坠,伏望殿下察臣赤诚,早作决断。 臣谨奏。” 随着李从曮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一众属官也齐齐下跪,对着李幼澄叩拜道“臣昧死奏请监国奉皇子李重瑞即皇帝位,早正国本。”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关系暴露 此次郊迎大礼,为了显示对李从曮的尊重和礼遇,在长安上的了台面的文武官员几乎都来了。 此时所有文武全部震惊的看着李从曮以及凤翔那一众属官。 当众拥立皇帝,成功后虽然政治收益巨大,但失败了下场也会极惨,哪怕是相里金也不敢轻易触碰此事,也就凤翔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能干的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看向了李幼澄,想知道这位监国殿下对此有何反应。 而此刻的李幼澄已经是面色铁青,万万没想到李从曮竟然当众给她整了这么一个大活,这不经让她极为被动。 一旁的韩昭胤见气氛有些紧张,连忙上前试着打圆场道“殿下,今日乃迎西平王殿下归朝,为社稷庆事。 立君大事关乎国本,需召集群臣细商万全之策,不如待礼毕之后,再择吉日共议,既全待客之礼,亦免决策仓促。” 韩昭胤递过来的这个台阶李幼澄自然不会不下,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被李从曮抢断道“臣禀监国,礼典迎宾乃小节,国本无依才是大患。 若君位一日不定,民心便一日不安,今先帝遗脉独存,天下惶惶待主,若因迎宾延宕立君,恐夜长梦多生变乱,岂容再等?立君安国本,今日正当其时!” “臣等叩请监国早立新君,以正国本。”一众凤翔属官再次齐齐叩首,给李从曮壮声势。 李幼澄此刻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但偏偏又无法反驳。 毕竟什么大事能压过立新君,无论是紧急程度和重要程度,除非国家明天就亡,否则没有任何事情能压过这件事的优先级。 李从曮这番话完全站在了礼法的制高点。 当然,若是换作其他人,李幼澄可以以监国权威强压,然后想办法拖延。 但李从曮不同,今天摆明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根本不给她拖延的机会,而她偏偏还奈何不了他,这是阳谋。 此时跪在凤翔府众属官之首的王府长史柳河不经微微得意,这个主意就是他出的,只要能够成功拥立李重瑞为帝,首倡、定策、拥立、从龙这四大功劳便全部到手。 而这里面随便一个都能让一名普通臣子一飞冲天。 当然,以李从曮的身份、地位以及权势并不在乎这些功劳的加持,但关键是这些功劳有一个最关键作用,就是能把他们变为帝党。 反正皇帝还是小屁孩,对他们毫无影响,而他们却能打着皇帝的名义行事,完全可以弥补没能拿到辅政之位在大义上的缺失,甚至帝党的大义还在辅政之上,毕竟皇帝才是天下正统,再辅以他们凤翔一派的权势,还怕掌控不了朝政。 “你们的意思呢?” 李幼澄此刻目光缓缓在百官面上扫过,希望有人能给她解个围,但却无人敢与她对视。 没办法,拥立新君那是政治正确中的政治正确,谁要是敢在这件事上反对,一个祸国奸臣的名头怕是就要扣上来了,而且说不定还会被未来的皇帝嫉恨,这种亏本买卖谁肯做。 见群臣无人应话,李幼澄不经一甩袖子说道“既然如此,明日早朝议新君继位一事,回宫。” 说罢直接不再搭理李从曮,转头进入了御驾之中。 “砰”的一声,行宫之中,李幼澄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 一旁侍奉的一众太监还有宫女全部噤若寒蝉。 “许都使还没到吗。”李幼澄寒着脸问道。 “殿下,已经派人去催了。”在一旁侍候的秦继旻连忙答道。 “再派人去,你们先都出去,许都使来了过来汇报一声。”李幼澄声音低沉的说道。 “是。”秦继旻当即招了招手,带着所有宦官宫女走了出去,并掩上房门。 此时房间之内只剩下李幼澄和李徽瑶。 李徽瑶走到李幼澄身旁劝道“幼澄,你消消气,这事其实反过来想也不是坏事,李从曮如此处心积虑想要提高自己在朝中的地位,说明他是真的想归顺朝廷。” 李幼澄却是摇了摇头道“皇姑,话不是这么说,如今李从曮势大,无论是兵马还是实控的地盘甚至都要强过朝廷,如今我们唯一能压得住他的就是名份。 而之前为了让他放弃辅政之位又把朝廷小半的高官给了凤翔一派,如今他玩了这么一手竖起了帝党大旗,我这最后一点优势怕是也难以发挥多少作用了。以后在朝堂之上我的处境怕是更难了。” “殿下,许都使来了。” 姑侄俩正在聊着,书房外传来了秦继旻的声音。 “快宣。”李幼澄连忙说道。 许安刚刚从城外布防回来,才进城门就被守在门口的宦官拦住,然后马不停蹄的就向行宫赶来。 “幼澄,什么事这么急。”关上书房门,许安就快步走上前来。 “啊,公主殿下也在。” 但没走两步猛然发现正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似笑非笑的李徽瑶,顿时尴尬起来。 主要是这几天李幼澄召他入宫相见,李徽瑶都会恰巧有事不在,他也就习惯了单独相见,一时脱口而出。 李幼澄坐在主位之上不经瞪了他一眼,随后看向李徽瑶刚想解释,李徽瑶却是一脸戏谑的笑道“行了幼澄,还瞒着呢,早就看出你们眉来眼去不对劲,我果然猜的没错,说吧,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确认的关系。 让我猜猜,应该是上次你们山里失踪的那事吧,孤男寡女失踪一晚上,就知道你们当时有事。” 这番话直接把李幼澄闹了个大红脸。 许安倒是脸皮厚,既然无法抵赖,干脆承认道“公主殿下,此事皆是臣之过错,还望公主殿下能够保密。” “保密啊,这我得好好考虑考虑。”李徽瑶抚着额头作思考状。 李幼澄见状也连忙道“皇姑,此事事关重大,一旦传出去不知道会在朝野闹出多大风波,绝不可儿戏。” 李徽瑶把手放下来,不经笑吟吟的看着两人“行吧,我这个做姑姑的自然有义务替皇侄女保密,不过某人吗,我和他又没什么关系,要替他保密也可以,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一百四十九章 托孤大臣 “不知殿下要臣答应什么条件?”许安有些无奈的问道。 李幼澄刚想说话却被李徽瑶轻拍了两下,然后对她狡黠眨了两下眼睛。 李幼澄知道自己这位皇姑妹妹并不是那种不知轻重之人,见状也就没有再开口。 李徽瑶接着看向许安,手托香腮思索了好一会儿说道“这个吗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行,只要在臣能力范围之内,公主殿下但有所求,臣必竭尽全力。”许安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在他看来不过就一小丫头片子瞎胡闹,反正最后事情办不办,能不能办成都是他说了算,因此也不在意。 “行,那一言为定。”李徽瑶则不经展颜一笑,犹如百花盛开,让许安不经呆了一呆。 “好了,别胡闹了,说正事吧。许安,李从曮今日公开拥立重瑞之事你可知道了。”李幼澄终于开口说道。 “李从曮拥立三皇子?怎么回事?”许安脸色微微一变,他刚刚从城外返回军营接着进城,显然还没有听说此事,那叫他过来的宦官也没有多说,显然因为涉及帝位,谁也不敢轻易多嘴。 “事情这样的……”李幼澄当即把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本来我是打算在李从曮入朝之后大局稳定下来再拿出遗诏,但没想到李从曮竟然藏着这份心思提前拥立重瑞,也是我疏忽大意了。”李幼澄有些泄气的说道。 “此事怪不得殿下,李从曮搞突然袭击谁也难料,好在李从曮拥立的是三皇子,这和你的想法不冲突。 现在当务之急是取出遗诏,此事我已经和相里金、张延朗等众人通过气,他们对于三皇子继位并没有意见。”许安说道。 “如今先机已失,即便取出遗诏也难以改变什么。”李幼澄皱眉说道。 “能挽回多少挽回多少吧,这一局是我们输了,不过李从曮也别想赢得这么容易。”许安安慰道。 “你有什么主意?”李幼澄听出了许安的弦外之音,眼睛微微一亮。 许安微微一笑道“殿下,李从曮如今搞这一出无非就是为了给自己套上一层帝党的身份,从而抬高自己在朝堂的身份,让他以后在朝堂之上行事可以贴上为皇帝办事的标签,如此必然事半功倍。 李从曮如今占了先机,我们确实没办法否掉他的帝党身份,那我们不妨反其道而行之,既然否不掉不如干脆多弄几个帝党,让他无法独占帝党的话语权。” “能说详细一点吗。”李幼澄不经来了兴趣。 许安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想要成为公认的帝党一般有三条路,第一个,就是得到当今皇帝的认可,但三皇子年幼,这条路暂时不可能走通。 第二,就是为皇帝立下不可替代的大功,而李从曮走的就是这条路。 但这条路很难复制,毕竟这种功劳不是随时都能有的。 而第三条,那就是先皇托孤,得先皇背书,不是帝党也是帝党。”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遗诏之中增加几位托孤之臣?”李幼澄当即明白了许安的意思。 “正是。”许安点了点头。 但这一次得到许安肯定的回答之后,一直以来对许安信任无比的李幼澄却是迟迟没有答应,反而还露出了一脸狐疑之色。 “托孤大臣拥有先帝背书,地位尊贵不说,还将拥有部分代理执行皇权的权力,你这么做怕不是分李从曮的话语权,而是在分我之权。” 这种伤敌一百自损一千的办法李幼澄显然无法理解,如果不是对许安有着绝对的信任,她怕是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卧底了。 但许安却是从容不迫的说道“殿下,谁说托孤大臣就一定能够辅政的。” “什么意思?”李幼澄柳眉微微一挑。 许安哈哈一笑说道“殿下怕是想差了,托孤之臣并不是只能辅政,比如还可以帮助教导新君。 臣若是记得不错,三师三孤作为帝师除了加封成为荣誉头衔之外,还有着辅弼君主之责。” 李徽瑶在一旁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只是让他们教导新君而不给辅政之权倒是可行。 但即便如此这些人也会拥有托孤大臣的身份,身份大为提高,以后幼澄是不是更难压制他们。” 许安看向李徽瑶拱了拱手道“公主殿下,如今朝堂之上我们主要的对手是李从曮,而非其他人,帮助其他人提升权势地位也是对抗李从曮的一种手段,更何况如此做还能分李从曮之势,这是目前的最优解。 至于以后这些托孤大臣会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臣只能说先顾现在。” “行,就按你说的办。”听完许安的解释,李幼澄权衡半晌最终还是决定采纳许安的建议, “相里金、韩昭胤、张延朗,他们的身份资历都有成为托孤大臣的资格,至于宋审虔……” 说到这里,李幼澄微微皱眉有些犹豫, 毕竟之前崔居俭一案之中宋审虔已经被撤销除本职外的一切封赏,现在如果给他托孤大臣的身份无疑和前旨相悖,有点自打嘴巴的味道。 但宋审虔手握兵权又担任枢密副使要职,相比较张延朗和韩昭胤这两个文官,宋审虔对李从曮的牵制无疑更大,而与相里金比较,宋审虔对皇室的忠心显然更胜一筹,这么一个人不把他放入托孤大臣的行列无疑有些可惜。 正当李幼澄拿捏不定的时候,许安看出她的为难,适时开口道“殿下,撤销宋副使除本职外的一切封赏是你下的令旨,这代表着殿下的权威,绝不可撤销。 但宋副使身处要职又是制衡李从曮的重要一环,也必须重用。 所以臣建议,遗诏之内还是得加上宋副使的名字,但一切原有加封全部撤销,然后殿下再以不忍违逆先帝的名义找个借口给宋副使其他封赏。 如此既维护了殿下的权威又重用了宋副使,而且还对宋副使施了恩,一举三得。” “这个办法不错。”李幼澄当即眼前一亮。 …… 傍晚,李幼澄在行宫后院之中设宴宴请李从曮。 许安、韩昭胤等一众文武重臣作陪。 宴席之上,谁也没有去提早上那些不愉快之事,只是如同老友相会一般谈着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趣事,李幼澄甚至陪着李从曮喝了几杯酒,一时宾主尽欢。 若是不知内情之人看见,必定以为这是君明臣贤的典范。 宴会一直从傍晚到月上中天才结束,李幼澄亲自送微醺的李从曮一直到院落门口这才返回。 行宫外,李从曮在仆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出了行宫。 一直到上了马车,车帘落下,李从曮眼中的醉意旋即消失,转而闪过一道精光。 第一百五十章 宣读遗诏 “王上,没什么情况吧。”王驾之内,柳河坐在一旁扶住李从曮问道。 因为担心发生意外,他在马车坐着一直等到现在。 李从曮则是毫不在意说道“能有什么事,那小丫头片子难不成还敢对我动手不成,李继颙统领我凤翔三万精锐就在城外,就算她得了失心疯那些臣子也会拼命拦住她的。” “话虽如此,但还是小心无大错。”柳河说道,随即他便问起了刚才接风宴上的情况。 李从曮在大概讲了一遍之后,脸上随即露出几分饶有兴趣的神色“有点奇怪,本以为今天本王狠狠摆了那丫头一道,那丫头宴会上即便不当场发作也不会给本王好脸色,没想到她的反应会是如此平静,年纪轻轻城府倒是不浅。” 但柳河却是没有那么乐观“王上,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朝廷有了应对我们的办法,因此她才如此轻松。” “可能吗?反正本王想不到她能有什么翻盘的办法。除非她想和本王打擂台,强拥那四岁小童为帝。”李从曮眼神微眯的说道。 柳河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如今大唐风雨飘摇,皇帝年龄肯定越大越好,我想这位监国公主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双输之事吧。 而且今天我去见了李敬周,他和我透露,说先帝遗诏上指定的继承人就是三皇子。” “屁的遗诏,伪造的而已。”李从曮一眼就看穿了李幼澄的把戏。 “确实如此,不过即便大家都知道这遗诏是假的也没办法证伪。”柳河点了点头道。 李从曮不经轻哼了一声“不过她既然已经把遗诏内容透露了出来,她再想修改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了,这孤就放心了。” 柳河再次点了点头,他也确实想不到李幼澄还有什么能够翻盘的办法。 随即他有些好奇的看向李从曮问道“王上,您为什么选择拥立三皇子而不是皇孙呢,对您来说,皇帝年纪不是越小越好控制吗。” 李从曮不经微微有些得意的笑道“你说的没错,皇帝确实年纪越小越好控制,但前提是李幼澄不存在。 如今有我们这位监国公主代行君权,皇帝年岁大小对本王而言有什么区别吗,上面总归是坐着一个人。” 柳河不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李从曮则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而本王拥立三皇子原因有二,其一,三皇子年龄更大,拥立成功的可能性也越大。 其二,皇帝年龄越小越好控制,但反过来说就是年龄越大越不好控制,但如今需要控制皇帝的却不是本王,而是那位监国公主。” “原来如此,王上果然高瞻远瞩。”被李从曮这么一点,柳河顿时通透了起来。 “如果王上在朝廷上能够击败那位监国公主,那一切自然不用多说。 如果无法击败,那这位皇帝陛下或许能够成为王上您击败李幼澄的一把尖刀。” “哈哈哈哈,说的不错。”李从曮不经哈哈大笑“只要那三皇子不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那么随着年龄增长必然会有掌权的想法,一旦到了能够亲政的时候,如果她李幼澄乖乖交权,到时区区一个小皇帝还不是随手拿捏。 如果她不交,不用我们出手,两人之间必起矛盾,只要我们再稍稍挑拨,拉一拉偏架,他们自己就能斗起来,到时就是本王夺权的最好时机。” “王上英明。”柳河不经夸赞了一句,这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此时马车缓缓行驶,很快进入了李从曮居住的驿馆。 …… 次日一早,京兆府衙之外,百官列队神色肃穆的进入朝堂。 李从曮以王爵之身位列百官之首。 不过他带来的那些凤翔镇官员,虽然都已经内定为朝廷官员,但毕竟还没有册封所以不能一起前来上朝。 唯有王府长史柳河和节度副使安全之凭着自身的品级能勉强位列朝班之上。 “监国驾到。” 随着宦官的高声呼喊,李幼澄一身监国朝服,玄衣纁裳,绯色蔽膝,头戴冠冕,脚穿青舄,如往常一样缓步走到了朝堂之上。 不过这一次她的身边除了随侍的宦官以外还多了一个不足十岁,让百官既脸熟又陌生的孩童。 脸熟是因为但凡见过这个孩童之人都会尽量把他的容貌记在心里,陌生是因为即便是宰辅重臣也只见过他两三次。 但这位孩童将很可能成为未来大唐朝廷至高无上的存在, 所有文武官员包括李从曮都不经有意无意的打量起这个孩童的一举一动。 随着李幼澄升座,百官随即对其行礼。 礼毕之后,李幼澄没有如同往常一样与群臣进行召对,而是看向身旁那名孩童道“重瑞,见过一下百官。” 皇子李重瑞虽然年仅八岁,但此刻却是神情庄重,一丝不苟的对着群臣行了一个揖礼“李重瑞见过诸位大人。” “臣等拜见三皇子殿下。”百官随即对李重瑞还礼,包括李从曮。 皇子乃是皇族核心成员,皇帝直系子嗣,宗法制以血缘定身份,即便皇子未封王但礼制等级也要高于血缘疏远的亲王,因此李从曮即便贵为郡王也得以臣下礼相见。 见完礼,李幼澄这才缓缓开口道“先帝殉社稷,国无君主,宗庙危殆、兆民惶惶,国祚存续系于一线,值此乱世,需明正继统之序、固朝野之心。 今日孤召集群卿议事,核心惟一事,循社稷安稳之需,择定新君人选。 来人,恭请先帝遗诏。” 说罢李幼澄便从宝座之上起身。 此时秦继旻捧着一卷帛书从侧门缓缓走出,百官纷纷免冠叩首,齐声道“臣等恭迎先帝遗诏!谨候圣谕!” 李幼澄也在对着先帝遗诏跪拜之后这才接过遗诏开始宣读。 “大唐皇帝遗诏。 洛阳不守,寇焰迫宫,朕躬殉社稷之日近矣!自嗣大统,每念宗庙之重、兆民之艰,夙兴夜寐,未敢稍怠,今国步危蹙,天不佑唐,朕虽死,必以社稷付得人,庶几存我大唐一线血脉。 三皇子李重瑞,性仁孝而秉慧根,虽冲龄未冠,然怀承基之质、恤民之心。兹临崩托孤,立李重瑞为皇太子,即皇帝位,承我宗庙祀典,续我大唐国祚。 皇太子年幼,庶政难独理;朕女李幼澄,淑慎有谋,素明礼法,可授监国之任,总摄百揆,裁决中外庶务,代掌社稷权柄。尔当谨守社稷,宽仁驭下,待太子年长知政,即行归政,勿负朕托。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批发帝党 “又念皇太子成长,需良师启导,以成圣德。 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韩昭胤,保义节度使相里金,侍卫司马军司都指挥使宋审虔,户部尚书、三司使张延朗忠贞素著、德才兼备,堪当重任,兹命四臣,任帝师之职,专司教导。 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韩昭胤,通经史、明政务,可担任太子太师,授皇太子治世之术,使明为政之本; 保义节度使相里金,久历戎事,深谙军政,可担任太子太傅,授皇太子以治军之道、边备之要,使知军国之重; 马军司都指挥使宋审虔,娴习武备,精于骑射,可任太子太保,掌授太子骑射之艺,兼辅卫护宫禁,保我储君。 三司使张延朗,掌财赋、知民生,可任太子少师,授皇太子度支之法、仓储之理,使察黎元之艰。 ……” 朝堂之上,一开始李从曮还很淡定,李幼澄会拿出遗诏让李重瑞继位他早就已经收到消息。 虽然这样会摊薄他的定策、拥立之功,但他在乎吗?完全不在乎,他要的不是功劳而是帝党的身份。 但直到听到遗诏中托孤相里金、韩昭胤等人,还把他们任命为帝师,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筹谋许久,辛辛苦苦才拿到的帝党身份现在竟然被人批发了,那就他这个帝党含金量还剩下多少。 这个小贱人真是鸡贼,竟然跟他玩这一手。 好在这些人虽被托孤却只有教导之权,不是辅政,否则他真的要跳脚了。 “我忍。”李从曮跪在地上紧紧攥住了拳头。 李幼澄则是毫无所觉的在上首继续读着遗诏“…… 自朕崩后,内外百官,皆当尽忠辅弼新君,听监国公主节制,勿有二心。宗庙祭祀,宜遵旧制;园陵丧葬,务从俭约,勿费民力。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呜呼!朕德薄能鲜,终负苍生,惟望新君承朕之志,四卿尽师之责,公主守监国之礼,共保大唐社稷绵长,兆民安乐。 钦此!” 李幼澄宣读完遗旨看向堂下百官。 百官当即再次叩首,齐声道“臣等谨奉先帝遗诏!” 随着百官起身,韩昭胤、相里金、宋审虔、张延朗四人上前单独跪奏道“臣等叩谢先帝隆恩!先帝不以臣等驽钝,将太子托付,此等知遇之德,臣等无以为报! 臣等立誓,必听监国公主号令,誓死护卫太子长成、保大唐社稷。恳请监国公主、皇太子殿下示下!” 李幼澄收起遗旨放到了御托之上,左手牵着皇三子李重瑞来到龙椅之前,举着他的手道“先帝晏驾,天下缟素,然社稷不可一日无主、宗庙不可片刻无承。 今循先帝临终遗诏,为安兆民、固国本,孤正式宣布,立皇三子李重瑞为皇太子,择吉日即皇帝位,承继大统。” “臣等参见皇太子殿下。皇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百官对着李重瑞三跪九叩,李重瑞皇太子的名份算是定了下来。 李幼澄当即带着李重瑞落座。 李幼澄坐的是监国座,位于龙椅的旁边,而李重瑞虽然已经明确了皇太子的身份,而且即将继承皇位,但毕竟还不是皇帝,只能坐在李幼澄的左手边,靠东的皇太子专座上。 李幼澄看向此刻还站在中间的四名托孤大臣,开口道“先帝选贤任能,委太子教导之责于四位卿家,还望四位爱卿能恪尽职守,专心教导太子,孤在此谢过了。” 李重瑞也起身对着四人行了一个拜师礼说道“重瑞日后必当虚心受教,早日习得治国之能,待登基后为大唐守业。还望四位卿家费心教导,日后若孤有疏漏之处,还望四位卿家直言指正,勿要有所顾忌。” “臣等谢监国陛下信任、谢皇太子谦怀!臣等必尽心竭力教导皇太子!以报先帝、监国与社稷。”韩昭胤四人再次跪奏行礼。 李幼澄点了点头,随着四人退回队列之中,此时她把目光投向了宋审虔“宋副使。” “臣在。”宋审虔再次出列,心中陡然紧张起来。 李幼澄注视了宋审虔半晌,这才开口道“宋副使,你此前犯擅兴之罪,孤按大唐律例夺了你除本职之外所有的封赏。 因此先帝虽有遗诏授你太子太保之职,但遗诏在前,你犯法在后,依律依法孤不能依遗诏将太子太保之职授你,你可服气?” “监国依法行事,判无偏私。臣心服口服,绝无异议。”虽然已有预料,但宋审虔眼神之中还是不经闪过失望之色。 但失望的同时还有一丝疑惑,如果李幼澄不想让他成为托孤大臣,又何必把他写进遗诏之中呢。 而李幼澄很快就解了他的疑惑,开口道“宋副使,你虽有前罪,然先帝对你颇有期许,特留遗命命你教授太子武艺、保太子安全,孤不忍违先帝遗命,加之尔近日勤谨任事、颇有实绩,孤亦不忍废卿之才。 今特授你翰林侍讲一职,专授太子武艺军事。再授皇城使一职,行卫护宫禁,保卫储君之责。 今之任命,既遵先帝遗诏亦是惩尔前过, 往后望卿持心守正,尽心教导与护卫太子,勿负先帝与孤之托。” 宋审虔猛地抬头,眼睛里闪过狂喜之色。 虽然失去了太子太保之位,但能够保留托孤大臣的身份并且继续履行帝师之责,他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而且这个任命同时还代表着李幼澄公开向所有人表示她对宋审虔仍然信任。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可是一直担着罪臣的身份,也正是因为此,这段时间除了原先那些心腹下属,其他臣子对他都颇为疏远,连一些本来有意向投靠他的大臣全部都对他转变了态度。 但现在,不但压在头上阴霾尽去还苦尽甘来得到了托孤大臣的身份,他简直兴奋的想大吼两声舒缓一下心情。 宋审虔当即上前叩首谢恩,连带声音都有些哽咽道“臣万死叩谢先帝与监国隆恩,臣定不负先帝重托,不负殿下之宽宥,必当恪尽职守,死而后已。” 待宋审虔重新退回队列,李幼澄手扶御案,脸色突然带了几分肃然说道“先帝驾崩已有数月,先前国势危急,几近倾覆,先帝后事根本无暇顾及,因此迁延至今。 如今社稷稍定,此事不能再耽搁,众卿久历朝堂,深谙礼制,望各陈所见,择最优之策使先帝得以安然归葬,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兵部尚书 按照惯例,在举办完大行皇帝丧仪之后太子才能够继位。 而太子继位新君之后,便会进行大封赏,这无疑是所有人翘首以盼的。 所以李幼澄如今要给先帝治丧,朝堂之内反应颇为积极。 李从曮还未正式入朝受封,所以如今政事堂首相暂时还是韩昭胤。 先帝丧仪这种大事,韩昭胤作为名义上的百官之首当即出列奏道“先帝晏驾数月,后事迁延未办,实乃臣等职分有失,愧对先帝、愧对朝野! 今蒙监国垂问,臣等必依礼法、循局势倾力奉行,只求同心协力助丧仪速妥,既慰先帝魂灵,也解天下之盼。” 随着韩昭胤奏毕,张延朗、相里金、许安等文武重臣也纷纷出列表态支持。 然后又是大批的中下层官员表态,朝堂之上意见很快达成了一致,没有任何波澜。 李幼澄见状点了点头道“先帝后事迁延未妥,朝野悬盼。今命政事堂总领牵头,礼部、户部、工部、大理寺、宗正寺、内侍省、将作监等各部共赴议事,须依‘重礼轻靡’之则,合礼法、顾局势,速商妥办之策,不得推诿延误,早日定案以慰先帝、安天下!” “臣等遵旨。” 随着百官齐齐领命,今日大朝到此宣告结束。 退朝之后,众多官员三三两两离去,不过最后又汇聚成了几波人分别向某几座府邸而去。 显然因为今日朝会对朝政格局影响太过巨大,各方都需要好好商议一下。 “恭喜副使,贺喜副使。” 宋审虔的府邸之内,他的几位心腹,前步军司都指挥使程横,前马军司都虞侯陈开,前铁林都都指挥使田冲此刻都在这里,向他齐齐道贺。 宋审虔也是笑容满面的说道“这都是先帝信任,监国恩典。本官日后唯有实心做事,方能报先帝与监国的知遇之恩。” 程横开口说道“昨天夜里监国突然下旨把我调任兵部尚书,当时我还不明所以,今日才知原来是为今天副使加职做准备。” 宋审虔看向程横道“此次你调任兵部尚书,监国对你也是委以重用,你需得好好珍惜。” 听到这话,程横却不经脸色一苦“副使,我堂堂一个武将,你说把我从步军司调去看大门也就算了,至少手底下还有着千八百人,但现在却把我调去干文臣,这算是什么道理吗,哪怕让我和陈开他们一样去当个巡检使也行啊。” 听到程横的诉苦,宋审虔却是眼睛一瞪,喝道“兵部乃是六部之一,尚书更是正三品大员,掌全国军政事务,位高权重,监国这是提拔栽培你,你还敢在这里抱怨。” 程横连忙解释道“属下怎么敢推三阻四,只是这舞文弄墨之事属下实在是不怎么精通啊。 况且如今兵部之权早就被枢密院侵夺的差不多了,这位高属下承认,但这权重实在是算不上吧,副使说这是监国在提拔栽培,属下确实有些想不通。” “鼠目寸光。”宋审虔微斥了程横一句,随口开口说道“你知监国为何在我在崔居俭一案中犯下如此大罪之后依然重用我吗。” “自然是想用副使您来钳制李从曮,避免他利用枢密院之权为所欲为。”这点事情,程横还是看的明白的。 “不错。”宋审虔点了点继续说道“李从曮如今入朝权势滔天,就连殿下也得忌惮三分,殿下早已为这一天做着准备,所以宁愿冒着被人指责司法不公的风险也要把我保下来,如今更是把我抬入托孤之臣行列,这都是为了能更有效的制衡李从曮。 而兵部,作为昔日帝国最高的军事行政部门,自然也是用来制衡枢密院的一颗重要棋子。” “但以如今的兵部之权又能够做什么呢?”程横有些迷惑道,毕竟如今的兵部都快沦为给枢密院打杂的了,去制衡枢密院?现实吗? 宋审虔却是喝了口茶不急不缓的说道“单单一个兵部自然做不到,但如果加上本官这个枢密副使呢。” 对啊,他又不是一个人。程横眼睛不经一亮。 待程横思索了片刻,宋审虔才继续开口道“虽然枢密院如今才是全国最高军政机构,更是拥有着武将任免、资源调配、军事决策、甚至调动军队的大权,并且这些权力都可以不经过兵部独自决定,兵部无权否决。 但在流程上,这些决定做出后都要在兵部进行文书备案,并且部分还需要兵部派人去执行,而如今兵部尚书是你,那他李从曮就别想绕过本官这个枢密副使搞一言堂。” 按照枢密院的制度,枢密院以枢密使为绝对核心,而枢密副使的职责是佐枢密使理事,缺乏明确的独立权限。 所以枢密使完全可以在权限范围内撇开枢密副使独自决策,甚至事情办完了枢密副使都可能不知道。 但如今有了兵部这条渠道,李从曮就无法轻易把宋审虔给信息隔绝。 当然,李从曮仍然可以硬顶着宋审虔的不同意见强行做出决策,这是他的权力。但宋审虔也完全可以跟他爆了,大不了把事闹到李幼澄面前或者直接摆到朝堂上去,这可比事后见到事情已经既成事实只能干瞪眼强多了。 他相信李幼澄在做出这些职务调整之时绝对考虑过这种情况。 “原来如此,属下以后必然全力配合副使。”程横恍然大悟,对着宋审虔郑重说道。 见程横开了窍,宋审虔不经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虽说如今兵部职权不显,但你可知道此次和凤翔方面的谈判,凤翔那边给那个节度副使安全之争取的职位就是兵部尚书兼六军诸卫副使。 但许安在谈判时对兵部尚书之职却是无论如何不肯松口,最终那安全之的本职只能换成卫尉寺卿。” “许安乃是监国的心腹,这必然是监国的意思,莫非监国有何深意?”程横若有所思道。 宋审虔淡淡一笑道“监国自主理朝政以来行事从无虚举,如此行事自然有其深意。 本官姑且猜测,监国或许有重新重用兵部之意,日后或许会恢复兵部部分职权,所以你在兵部好好干,日后必有大有作为之时。” 程横听闻不经大喜,起身对着宋审虔一礼道“多谢副使提点,属下一定好好干,绝不让您失望。” 第一百五十三章 闹饷 “砰”的一声,驿馆之中,李从曮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大发雷霆。 柳河和安全之此刻站在两旁,柳河此时面色难看,而安全之则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看着柳河斥责道“柳长史,这就是你的妙计?现在朝廷中几位重臣都成了帝师,人人都是帝党,那这帝党身份还有何用,当初就不该妥协放弃辅政之位。” 看着安全之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柳河不经大为恼怒。 就算现在帝党变的泛滥,但也不代表帝党的身份无用,最多就是没有如预想那般成功,这家伙却把自己的计划变的一文不值,简直可恨。 不过看了看李从曮的脸色,柳河也是知趣的没有去和安全之辩论,而是极为干脆的认错道“王上,这确实是臣的失策,未曾料到朝廷的应对如此坚决,还请王上责罚。” 李从曮微微平缓了一下怒气,看向他道“责罚就免了,你的计策并未失败,只是朝廷的应对确实太过出乎意料,非你之过。 如今既已木已成舟,多想无用,应对接下来的朝局才是当务之急,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安全之当即上前道“王上,此次朝廷如此过分,先帝遗诏这种大事竟然不跟您商量就擅自颁布,实在是不把您放在眼里,臣建议给那个丫头片子一个教训,免的以后她继续如此目中无人。” “殿下,此事不妥,如今您既已入朝,还是不宜和朝廷正面对抗。”柳河连忙说道。 “柳河,你少壮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自从听了你的,王上对朝廷就一直退让,要是再不给那小丫头立点规矩,让百官看看王上的实力,怕是那小丫头真要骑到王上头上来了。”安全之对着柳河冷声说道。 柳河刚要反驳却被李从曮伸手拦住,李从曮随即看向安全之问道“你想怎么做?” 安全之略一思索之后说道“我们凤翔镇的兵马还在城外,开拔回凤翔还需要赶十余天路程,这每天人吃马嚼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今王上既已入朝,那我们凤翔镇的兵马自然也是朝廷的兵马,朝廷就有义务给凤翔镇兵马提供粮饷,我们就以乾州粮饷不足为由上奏朝廷请拨粮饷,以朝廷如今的情况,此事绝对够那丫头片子头疼一阵子。” 李从曮微微皱眉道“朝廷怕是不会同意此事吧。” 安全之连忙把自己接下来的计策说出来道“朝廷当然不会同意,但军中无粮,士卒必然生乱,到时士卒向朝廷索要粮饷天经地义,就算是王上也没有办法啊。” 柳河一听就知道安全之想干嘛,连忙劝道“王上,此事完全是损人不利己,不可行啊。 如今的大敌乃是石敬瑭的伪晋,尚需王上与朝廷精诚合作方能将其挡在关中之外。 如今长安本就缺粮,我们如此行为必然导致长安缺粮的情况加剧,一旦长安出现粮荒导致动荡,以朝廷如今刚刚稳定下来还极为脆弱的证据说不定会因此一波被摧毁。 王上,我们的目标是夺取大唐朝廷的全部政权,若是连朝廷都被摧毁了,我们又能夺取什么呢。 臣认为,我们可以和那位监国公主斗争,但在大唐朝廷总体的利益上我们和大唐朝廷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只有国朝足够强大繁荣,我们在其中所获得的利益才能更多。反之若是国朝越虚弱,其实受损的也是我们自己的利益,所以臣坚决安副使如此行事。” “笑话,要是就你这么处处退让,王上如何去和那丫头片子争夺利益,怕是最后都给他人做嫁衣了吧。 柳河,不会是朝廷给了你一个宰相你就感恩戴德放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吧,也不知道你现在当的是朝廷的官还是凤翔的官。”安全之见柳河始终反对,恼怒之下不经冷嘲热讽的说道。 “安全之,你安敢辱我,我柳河对王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所虑所谋皆是为凤翔计,为王上计,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我断不与你干休。” 见安全之再次对他进行人身攻击,柳河也是彻底怒了,指着安全之怒声说道。 安全之自然不惧,梗着脖子与柳河对视“说道就说道,你柳河这些日子所言所行哪次不是偏着朝廷说话,我当真怀疑你柳河是不是朝廷派来的卧底,毕竟当年你这长史位置也是李从珂任命的吧。” “安全之……” 柳河大吼一声,刚想要怒喝却被李从曮一声厉喝打断“够了。” 柳河和安全之两人连忙闭嘴,躬身看向李从曮。 李从曮看着这两心腹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道“二位爱卿的忠心不必多言,本王都是相信的,以后切勿再说此不和之言。 不过安卿刚才所言颇有道理,若是本王一直显得太软,如何能让那些朝臣和地方势力相服,也确实该给那个丫头立立规矩了。” “王上英明。” 安全之连忙赞道,柳河则是面露无奈之色,他是一个颇有抱负之人,尤其是在得知自己被任命为宰相之后更是想着做出一番事业。 但如今李从曮心意已决,他的根子毕竟是在凤翔一脉上,也不能过于违逆,否则必然招致李从曮反感,因此只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而似乎是为了安抚柳河,李从曮继续说道“当然,柳卿所虑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此事本王会把握好尺度的。 安卿,这闹饷之事就交给你来操作,但切记不可弄的不可收拾,给足朝廷压力就行。” 安全之颇为得意的撇了柳河一眼,躬身领命道“王上放心,臣一定会把此事办的漂漂亮亮。” …… 自大朝会之后,朝廷进入了一段时间的平稳期,朝廷这段时间的重心则都放在了先帝丧仪以及之后的新君登基事宜上。 这两件事和许安关系都不大,因此他这几天难得清闲,平日里主要就是抓禁军训练。 当然后勤的贪腐案件他也在继续查,但因为局势所限只能暗中查探,因此至今没什么大的进展。 当天下午,就当许安再一次从军营返回府邸之时,一名小宦官紧急前来道“许都使,监国急召,还请您速速进宫。” 第一百五十四章 财政危机 “殿下,公主。” 书房内,许安对着李幼澄和李徽瑶见礼,随即看向两旁,微微有些惊讶。 今天书房之内人有点多,除了李徽瑶以外,秦继旻和唐俊这两名内侍省正副总管竟然也都在。 “秦太监,唐少监。”许安对着两人微微点头。 “见过许都使。”秦继旻和唐俊连忙还礼。 唐俊亲自给许安端来凳子,许安客气了一声坐在李幼澄一侧,开口问道“殿下,不知急召臣进宫所谓何事?” “确实有些急事。”李幼澄说罢看向唐俊点了点头。 唐俊连忙出列对着许安道“许都使,事情是这样的,最近武德司查到了一点事情……” 随后,唐俊便开始详细讲述武德司查探来的消息。 自从李幼澄重建内庭之后,武德司就由唐俊这个内侍少监直接分管。 至于其他几个内庭机构,飞龙院和内库也都指定了一名内侍进行管理,反倒是秦继旻这位内侍省一把手没有具体负责哪个部门,依然是统管内侍省日常事务。 不过李幼澄却给了他一个权力,那就是他有权参知预闻并监察内侍省下辖任何一个机构,让他能够间接对这些机构施加影响。 但间接影响总归不如直接管辖,虽然权力足够大但也处处受限制,显然这又是李幼澄一个内部制衡分权的方法。 根据唐俊所说,这几天他察觉到李从曮府邸和凤翔军大营间的联系远远超过日常所需,便上了心思。 昨夜,他亲自带人假扮附近土匪趁着几名凤翔军兵卒外出打水的机会抓了一个舌头。 经过连夜审问,得知凤翔军内最近粮食供应不足,兵将常常吃不饱饭,军营内怨气冲天,如今传言凤翔军的将领正准备向朝廷索要粮饷供给军需。 “他们来长安又不是朝廷让他们来的,更何况地方兵马都是以自筹为主,怎么也轮不到朝廷来给他们发响,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李徽瑶皱着眉说道。 许安不经苦笑着摇了摇头“公主殿下,大头兵不讲道理起来谁也没办法,谁叫他们拿着刀呢,不过这事有古怪。” “却有古怪,按照武德司查探到的消息,这段时间乾州给凤翔军运输的粮草数量应该足够他们支用月余,怎么会突然不够。 再加上李从曮府邸和凤翔军军营这几天密切的联系,基本可以肯定是李从曮在后面捣鬼。”李幼澄说道。 许安不经诧异的看了一眼唐俊,这唐俊能力够强啊,这武德司才开张几天,就能把凤翔军大营中的消息查的这么清楚。 这些宦官看来也是被打压久了,如今一旦重新获得权力,这干活的积极性是真的高。 许安在思索了一番后说道“这应该是李从曮对遗诏一事的报复,这是在展示肌肉向朝廷示威呢。 不过此事确实不好应对,这群凤翔军就是冲着闹事来的,后面又有李从曮推波助澜,事端不是那么好平息的,臣会让侍卫亲军做好防备。” 李幼澄脸色有些凝重的说道“防备自然是要的,只是朝廷如今要的是稳定,不可能次次都与凤翔军事对抗,不然无论是胜是败损伤的还是朝廷的威严,此事还是最好能够和平解决。” “能不能直接把李从曮召来,直接和他摊牌,逼着他去解决这件事。”李徽瑶提议道。 “可以试一试,但不能太指望,李从曮摆明了是想搞事,他有一万个理由可以推脱,这事还是得想办法让他知难而退。”李幼澄摇了摇头说道。 说罢她转头看向许安“许都使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许安不经脸色一黑,这是把我当锦囊袋使用了吧。既不想军事对抗又想让对方知难而退,哪有这么容易。 许安心中疯狂吐槽,但没办法,谁叫人家即是上司又是女友呢,再难也只能顶着压力上。 在认真思索片刻之后,许安终于说出了一个主意。 “这样行吗?”李幼澄听完后不经有些迟疑“而且国库如今也不富裕。” 许安有些无奈的说道“殿下,既然不能武力对抗那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总要付出点真金白银,总不能指望空手套白狼吧。” 李徽瑶突然插口道“前段时间张相和李相联名上了一道奏折,说如今太仓之中的存粮怕是支撑不到秋收的时候,希望朝廷想办法再筹集一点。” 如今国库的钱粮主要来源是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相里金离开陕虢二州之时括尽两州民财。虽然绝大部分都被二州的豪族士绅以及保义军军卒给分了,但小部分还是上缴给了朝廷。 第二部分则是同州之战攻破同州后缴获的钱粮,以及华州投降时,朝廷也狠狠敲了一笔华州士绅。 至于第三部分自然是朝廷入长安之后长安府库之中的钱粮,其中府仓在朝廷入驻后被改为新的太仓。 这三部分钱粮加起来虽然不少,但几万兵马人吃马嚼,再加上还要犒赏有功兵将以及给安置陕虢二州迁移之民,简直花钱如流水。 而如今朝廷新的税收体系还没建立起来,再多的钱粮也要坐吃山空,再加上地方本就不富裕,这就导致中央财政已经有了崩溃的风险。 历朝历代,王朝末期最大的问题都绕不过财政问题,如今这个问题被摆在了明面上,不管是李幼澄还是许安都是一阵沉默,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再计谋百出也无法凭空变出钱粮。 片刻之后,李幼澄开口道“关于财政问题,过两天孤会召开财政会议具体探讨,现在主要还是想办法解决这凤翔军闹饷问题。” 说罢她看向许安问道“这个计策你有几成把握。” 许安思索了一下说道“如果计划顺利,成功率至少有九成,而且消耗的钱粮也不会太多。 臣这招针对的不是那些士卒而恰恰是李从曮本身,军队是李从曮的根基,臣认为以李从曮的性格绝对不会冒这个险。 当然要想成功,一是此事必须做的隐蔽绝不能让李从曮事先有所察觉,第二,则是在实施的时候把李从曮和凤翔军的联系隔离一段时间。” 李幼澄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道“那就按许都使的意思办。 短时间隔绝李从曮和凤翔军的联系,这事我来想办法,至于此事具体的执行者,唐俊,你有类似的经验,就交给你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吃绝户 “奴才遵旨。”唐俊喜滋滋的躬身领命。 这么重要的任务李幼澄第一反应是交给他,显然是监国对他的能力与忠诚的肯定 而一旁的秦继旻眼神深处则闪过一道警惕的光芒。 内侍少监与内侍监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个唐俊自宦官之中冒头以来屡立大功,掌管武德司之后风头更盛,接连受到监国信重。 而反观他最近一段时间,工作却难有出彩的地方,这不经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议事结束,许安告退离开了行宫,临走之前李幼澄给了他一道敕令。 回去的路上,许安打开敕令,里面是一道内庭官员的敕封文书,是给宁允儿的。 本来宣旨这事不该许安来做,但李幼澄非说这事既然这事是他起的头,就该由他负责收尾,善始善终,也正好给他一个在美人面前闪亮登场的机会,这不经让许安哭笑不得。 想到刚刚李幼澄悄声告诉他宁允儿最近可能有麻烦,许安就知道李幼澄大概率派人查过宁允儿的底了。 毕竟是内庭官员,属于皇室近臣,虽是许安推荐,但大致的审核总是要的,所以这道敕令直到今天才下来。 许安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晚上的去一个姑娘家不合适,他也就熄了今天前去的心思,直接打道回府了。 …… 城西街道 自从李从曮入朝之后,朝廷军队和凤翔兵马之间的局势大为缓和。 伤兵营也就从城内搬迁到了城外新建的营房之中。 而因为伤兵营被征用的那些民房自然也就物归原主了。 许安的马车缓缓行驶到附近,他虽然不知道宁允儿的具体住址,但宁允儿在附近颇有名气,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了。 宁氏医馆,是宁允儿父母留给她的产业。 因为这里收费便宜,加上宁允儿医术精湛,又常常给贫苦人家免费看诊,因此医馆外面常常排起长队,甚至有外县之人慕名而来诊治,今天也不例外。 不过刚才,宁氏医馆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此时,一名身穿绸衫的老者正站在店铺之中对着宁允儿苦口婆心的劝道“允儿孙女,三叔公这也是为你好,你父亲病亡前把你托付给我们,你说你都年近二十了,还未婚配,由不得老夫不操心啊, 正好你宁盛叔家里那小子,已到婚配年龄,虽说和你是亲戚,又是本家,但已经出了五服,把你许配给他,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免的日后你家里传下的这些田产全部便宜了外人。” 宁允儿此刻头戴斗笠,站在药铺柜台后面冷冷道“多谢三叔公操心了,但允儿还没有嫁人的打算,三叔公请回吧。” “这怎么可以,你若是不嫁人,我们这些族人怎能对得起你已故父母的嘱托,老头子我添为宁氏家族的族长,今日我就做一回主,你和宁盛家小子今日就定了婚约,择日过门吧。” 随着这位三叔公话音落下,一名中年男子便带着一个病怏怏的瘦弱年轻男子走上前来。 宁允儿顿时脸色铁青的看着老者“三叔公,我说了,我不嫁。” “宁老头,谁不知道宁盛家这娃子是个病秧子,你把宁大夫嫁给他简直是不安好心,太不是东西了。” “对,我看你就是想侵吞宁大夫的家产,简直是老不要脸,我们不同意。” “对,我们不同意。” …… 宁允儿在附近素有口碑,不少乡邻都受过她的恩惠,此时有不少人出声声援。 面对这么多人的唾骂,宁氏族人不经气势一衰。 他们之前图谋过宁允儿的家产不止一次,但每次都因为宁允儿在周边百姓之中的声望而功败垂成。 不过这一次他们确是有备而来,此时老者也干脆撕下了自己伪善的一幕,冷声说道“哼,此事可由不得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你今天若不应允,老夫就要维护族规,把你送至官府惩戒。” 随即老者便向人群之外一名穿着官服的男子走去,施礼道“马县尉,此事就拜托你了。” 马修当即穿着官服威风凛凛的走上前喝道“宁氏,你父母双亡,主婚之权自然交给宗族长辈,你却三番五次公然拒婚,实在是有辱礼教,伤风败俗,若是再不悔改,本官这就索拿你去衙门。” 虽然大唐律例中并无剥夺女性婚姻自主权,但却通过“尊长主婚”原则将权力集中于宗族男性。若父母双亡,则宗族长辈自动获得主婚权,孤女的意愿则被排除在法律程序之外。 若孤女拒绝嫁人,宗族只要能打通官府的关系,完全可以以“伤风败俗”为由将其拘禁,甚至送官惩戒。 而这年头官员对平民百姓的威慑力无疑是巨大的。 见到有官员出面,虽然周围邻里一个个义愤填膺,但此刻却全部是敢怒不敢言。 “你,你们……”宁允儿此时不经被气的全身发抖。 “哦对了,你家既无男丁,已是户绝,为了不让你的父母绝后,老夫决定,给你父亲在族中过继一个嗣子延续香火。平儿,你过来。” 说着老者就从人群中叫过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拉到宁允儿面前道“允儿啊,这是老夫长子的小儿子,今年十三岁,聪明伶俐,就过继给你父亲了,来,平儿,叫姐姐。” “姐姐。”男孩对着宁允儿叫了一声。 宁允儿冷着脸没有搭理,老者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过两天老夫就请族内长辈们过来做个见证,在你出嫁前把过继的事给办了,你呢也把家里的田契地契什么的都整理一下,到时留给平儿。 当然嫁妆什么的你也放心,平儿多少会分你一点,不会委屈你这个姐姐的。” 以宗族名义给户绝之家立嗣子,无疑也是一种常见的吃绝户手段,再加上强迫宁允儿嫁人,这简直是要把人给吃干抹净。 宁允儿的手微微颤抖着,面对着族人们那一双双冰冷贪婪的目光,她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个时代一个孤女想要对抗整个宗族的力量无疑是不现实的。 宁允儿看了一眼那个正色眯眯盯着她的病秧子,她不经紧紧握住了拳头,不,她绝不甘心,她要想办法自救,如果到最后仍无法改变这结局,那她宁愿死也不愿受这份屈辱,从此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在这一瞬间,她的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竟然是许安的脸庞。 他会帮自己吗? 就在宁允儿胡思乱想之时,一道熟悉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响起“请问这里是宁氏医馆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通天的关系 人群中,许安带着两名亲随走了过来。 他打听得知宁允儿家医馆的地址,便一路找了过来。 “这里出什么事了?” 许安第一眼就看到了医馆中被围在中间的宁允儿以及周围的人群,不经眉头一皱。 而周围的百姓立马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事情并不复杂,许安略微听了几句就大致明白了情况。 随即他便走到为首的那名老者面前,淡淡问道“就是你要吃绝户?” 老者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安,今天许安出门,除了来找宁允儿以外还想了解长安城的民情,因此他和护卫随从都换了便装。 但即使如此,看许安的气势以及穿着,还有出门还带着随从也能看出他不是一般人。 老者不经暗暗思索着许安和宁允儿的关系,同时开口道“这位小友所言差异,我们作为宁允儿的长辈,担心她的婚事以及她家的香火,好心关心帮衬,还请不要恶言污蔑。” “是吗,那人家姑娘愿意吗?强逼他人还好意思说是好心帮衬,简直是一派胡言。”许安冷笑着揭穿了他的谎言。 被许安如此嘲讽,老者也不经恼了,虽然看出许安不是一般人,但仗着后面有县尉撑腰,当即怒喝道“年轻人,这是我们宗族内部之事,与闲杂人等无关,若你强要干涉,可别怪我等报官了。” “报官,呵呵。”许安早就注意到人群旁边那名穿着官服的官员,看向他问道“你是长安县的县尉?” 长安城内总共有两个附郭县,分别是长安县和万年县,以朱雀大街为界。 长安县管西边,万年县管东边,此处是城西,自然是在长安县的管辖范围之内。 “大人,这等刁民随意插手他人家事,还恶言相向,还请大人将他捉拿前去治罪。”老者立马凑到这县尉面前告状道。 没想到这县尉突然跳了起来,抬手就给了老者一巴掌喝道“你给本官闭嘴。” 这老者年纪至少也有六七十岁,此时突遭这么一击重击,当时整个人头晕目眩摔倒在地,周边的亲族连忙上前将人扶住。 老者的大儿子此刻搀扶着老者,惊惧的看向县尉,颤声问道“马县尉,你这是干什么?家父哪里得罪你了。” 但马修根本不搭理他,而是连忙跑到许安面前跪下道“下官长安县县尉马修参见将军,不知将军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将军恕罪。” “你认识我?”许安问道。 “昔日监国殿下御驾入京时,小人在附近带领衙役维持秩序,曾远远见过将军一面。”马修身体颤抖的说道。 许安刚来之时他就觉得此人面容有些眼熟,刚刚终于想了起来。 他深知以许安的权势地位,想要杀他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而看样子,这位许将军显然是认识那名女大夫。 他现在简直后悔到肠子都要青了,早知道这女人有这种天大的关系,别说十几两银子。就算几千两、几万两他也不会来啊。 此时周围百姓一看到连县尉都跪了,哪还不知道许安是一位大人物,“呼啦”一下子就跪倒一片。 “诸位请起,诸位请起。” 许安连忙让随从把周围百姓扶起,而他则没再搭理那名县尉,任凭他跪着,而是走到宁允儿面前说道“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宁允儿自从许安出现之后目光就一直盯着他。 没想到刚刚自己还想着向他求助,他就真的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了。 “没事就好。”许安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随即拿出李幼澄给他的敕令,高举过头顶道“监国令旨到,民女宁允儿接令。” 宁允儿有些震惊的看着许安以及他手中的那卷帛书,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再次微微颤抖起来。 随即她便强忍着激动跪伏下去叩首道“民女宁允儿接旨。” 一听是令旨,周围刚刚起身的人群就又“哗啦啦”跪了下去。 而此时一旁的长安县县尉马修简直连杀了宁家族人的心都有了。 什么孤女一个,没有任何背景。这监国都亲自给她下旨,这泥马背景通天了都,这是他一个县尉能够招惹的吗,就算是京兆府尹怕是都得退避三舍吧。 而此时许安已经开始宣读起令旨“敕令: 监国以国脉攸关,民生为要,念京兆府民疾待疗,需良医巡诊施治。兹命大夫宁允儿,特授尚药局医佐,兼领翰林医官之职,即日赴京兆诸县巡诊。 尔当恪尽职守,以仁心施仁术:掌疗民间疾苦,录验方医案,传布简易疗术;遇急疾重症,须速报府衙与尚药局,毋负朝廷托命、生民所望。 自敕下之日起行,各州县当予协办,不得推诿。 钦此。” “民女宁允儿接旨,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宁允儿对着令旨三跪九叩之后便恭恭敬敬的接过了令旨。 “宁大夫,恭喜了。”许安将令旨交到宁允儿手上,笑着说道。 两人手指接触,宁允儿不经脸色微微一红,连忙收起令旨对着许安一福道“这都是许将军的功劳,民女多谢许将军。” “还自称民女,现在你可是朝廷正九品的医官了,记得快点去殿中省报道。”许安笑着说道。 “嗯。”宁允儿点了点头。 “恭喜宁御医,恭喜宁御医。” “这是好人有好报啊。” …… 此时那些周围的百姓也都明白了过来,起身后便围拢了上来对着宁允儿恭喜道。 宁允儿连忙对着周围乡亲们一一回礼。 此时唯有宁氏族人和县尉马修脸色惨白,知道自己怕是大祸临头了。 果然,许安接下来看向那名县尉说道“堂堂县尉,朝廷命官,不但不思为百姓做主,竟然还滥用职权,欺压百姓。 虽然吏治之事不归本将管,但本将会将此事通报御史台,你好自为之吧。”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马修顿时感觉天都塌了,连滚带爬的上前想向许安求饶,却被许安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而许安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些宁氏族人身上“至于你们,恶意侵占他人财产,来人,将这些人全部押送长安县衙,让官府依律治罪。” 第一百五十七章 盐价 许安派出两名护卫押送着这些宁氏族人前往县衙。 但这些宁氏族人一个个趴在地上哭闹不肯离去。而许安这次微服外出带着手下不多,一时竟然奈何不得。 不过好在周边正义群众不少,这些人都受宁允儿恩惠,早就对这些贪得无厌的宁氏族人看不顺眼,当即就有不少人上前把人拽起,然后押着人在许安两名护卫的带领下向县衙方向而去。 等处理完这些事,许安这才看向宁允儿道“宁大夫,那我就先走了。” 宁允儿脱口而出道“要不留下来吃饭吧。” 不过说完她就后悔了,毕竟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宴请一个男子在家里吃饭,似乎有点不合适,容易传出闲话。 “那,行吧。”不过许安却是没想那么多一口答应了下来。 主要是他今天还想了解一下长安百姓的生活情况的,正好这宁允儿是大夫,而且经常走街串巷到处给人看病,应该非常熟悉民间情况,正好和她打听一下。 “那你先等一会儿,我还有几个病人。”宁允儿没想到许安答应的这么快,她都没有机会把话圆回来。 但许安帮了她这么大的忙,此时再拒绝无疑有些不礼貌了,只好红着脸先请许安进药铺。 这间门面和住宅是连着的,宁允儿在看了几个病情比较严重的病人之后就早早关了门,此时天色已经将近午时。 “我去做饭。”宁允儿说完就跑去了后厨。 许安则在宅子内大概转了转,这是一个两进的院落,中间有个明堂,里面摆满了晾晒的药材。 房间内有些杂但不乱,平时看的出多有打扫。 转了一圈之后许安来到后堂耐心等待。 过了片刻之后,宁允儿端着两碗杂粮饭还有一些豆干、萝卜白菜就出来了。 唯一得荤菜是鸡蛋,还只有一个放在了许安碗边。 “你平时就吃这个?”许安看了一眼饭菜问道。 “现在百姓能吃到这些就很不错了,家里只有这些,招待不周,你别介意。”宁允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安摇了摇头。 他并不是吃能吃精细的人,毕竟行军打仗之时为了赶路很多时候没有生火的条件,只能吃干粮就水,他即便身为主将也不能太搞特殊。 让他吃惊的主要是宁允儿在普通百姓之中条件应该算是上等的那一批,毕竟家里有田有铺子,还是一名大夫有稳定收入,但竟然也只能吃这些东西。 而且这还是用来招待他的,显然已经是家里最好的东西,平时吃的应该更差。 他本以为长安作为关中核心城市,老百姓应该过的比其他地方好一点才是,但如今看来还是他太乐观了。 “长安的老百姓现在普遍过的怎么样?”许安继续问道。 “很不好。”宁允儿摇头说道“食不果腹的人众多,主要连年打仗,很多家里男丁都死光了,地无人种,朝廷赋税又高,每年都有人饿死和逃荒。 而像我这种孤女,还有寡妇孩子这些,还要被宗族吃绝户,最后财产没了就被抛弃,有点姿色的还能去勾栏妓院,年老色衰的就只有饿死一条路。” 许安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端起饭碗一边吃着一边询问着宁允儿各种问题。 随手拿起鸡蛋剥了递给宁允儿之后他便夹了一口白菜放在嘴里,突然他的眉头皱起“你这菜没放盐吗?” “啊,不好意思,盐家里没剩多少了,就放了一点。”宁允儿不好意思的说道。 “现在盐价是多少?”许安突然问道。 “以前是十文到三十文一斗,但这一年多来朝廷打仗,外面的盐经常运不进来,已经快涨到八十文一斗了,而且还常常断货。”宁允儿愁眉苦脸的说道。 许安不经皱起了眉头,食盐在古代被朝廷垄断销售,属于紧俏物资又是必需品,百姓的收入极大一部分都要用来买盐,如果关中盐价一直这么居高不下,迟早要出大问题。 许安又吃了一口萝卜,盐味如此寡淡确实有些难以下咽。 宁允儿看着许安,有些期盼的说道“许将军,我知道您位高权重,您能想办法解决一下这些问题吗,百姓的日子实在太苦了。” 许安听后只能默然不语,如今关中政权尚未稳定,朝廷只是勉强整合了关中各部,就算他和李幼澄有心治理民生,但在外有强敌内有隐忧的情况下也是轻易动弹不得。 但面对宁允儿那期盼的眼神,他也只好道“我尽量吧。” 就在两人继续吃饭的时候,药铺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我去看看,可能有急诊的病人。”宁允儿连忙放下碗筷,向许安告罪一声之后就向前面跑去。 许安想了想也跟着起身出去看看情况。 随着药铺门被打开,只见宁氏医馆外此时挤满了人,都是拿着鸡蛋、萝卜和米袋的附近乡邻,众人齐声恭喝道“恭喜宁大夫成为御医。” “成为御医那可是光宗耀祖啊。” “是啊,宁大夫真是有出息,我们巷子里要出贵人了。” ……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道贺,不待宁允儿反应过来就涌进药铺把手中东西往宁允儿手里塞,其中几位大妈二话不说开始给宁允儿家里打扫卫生。 宁允儿刚想拒绝,突然有人带着一双儿女直接“扑通”跪在宁允儿面前哭喊道“宁大夫,这两孩子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如今成了贵人,身边怎么能少几个打扫伺候之人。 您看能不能把他们收为仆人,什么都不用给,您使劲使唤,只要平时管顿饭就行。” 片刻之间,小小的药铺顿时热闹非凡,人满为患,让宁允儿应接不暇。 许安见状,隔着人群对宁允儿喊道“宁大夫,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不等宁允儿回应便走出了铺门。 在离开宁氏医馆之后,许安并没有继续在长安城中转悠,而是直接返回了府邸进入书房,拿来笔墨开始写起奏折。 今日的所见所闻无疑让他感到了危机感,民生问题急需解决,否则朝廷在关中之地的发展必然举步维艰。 他虽然暂时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过缓解的办法倒是想到了几个。 第一百五十八章 犒军 “臣启监国,凤翔今岁遭旱歉收,军中粮秣已空,州郡仓廪已虚,就地筹措无门。 凤翔军虽为地方所募,实为朝廷之兵、国家之用,非臣私属。臣乞殿下敕户部拨粮,助军返程。” 朝堂之上,李从曮终于开始实施他的计划,而第一步就是他正式向李幼澄提出索要粮饷。 此时众人并不在京兆府衙门正堂,因为给先帝治丧,按照规矩,需得停灵二十七日,梓宫(棺椁)得安于皇宫正殿,当然棺材里只有衣冠,甚至连衣冠都是新造的。 如今没有皇宫,自然只能拿京兆府衙代替。 因此议事只能在京兆府衙旁边找了一个小一点的衙署将就用着。 对于李从曮所奏,李幼澄早有所料,因此心中很是淡定,但表面上却是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与此同时朝堂之中也因为李从曮所奏内容大起波澜,不待李幼澄回答韩昭胤便已经出列道“殿下不可。” 说罢韩昭胤便看向李从曮驳斥道“王爷,历来藩镇粮秣乃是各镇自筹,而且凤翔军赴长安并无朝廷调令,有何道理让朝廷给予粮饷。” 李从曮当然知道他这道奏疏在法理上站不住脚,但他今天就不是来讲道理,当即开口说道“殿下,韩相,藩镇兵马虽是自筹粮饷,但如今凤翔仓廪空,民亦饥,实无粮可筹。 今凤翔军困于饥馑,若不救,万一兵士们亦饥疲溃散,臣亦难约束,到时若是骚扰乡野,届时损失何止区区粮饷。 还请殿下忽困于规制,早日拨粮饷于凤翔之兵,让其早日归镇,以免出现不测之患。” 李从曮这番话相当于是赤裸裸的威胁,你不给粮那凤翔军饿极了就去抢,这都是朝廷的责任,任凭李幼澄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被气的不轻。 李幼澄刚想开口,就在此时,一名小宦官突然从侧门跑了进来对着一旁的秦继旻耳语了几句。 秦继旻听罢之后也随即来到李幼澄旁边轻声说了几句。 李幼澄听后不经连连点头,脸上随之露出了喜色。 堂下众臣见状不经不明所以,这李从曮这都几乎等于兵谏了,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唯有李从曮突然眉头一皱,隐约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今天早朝上奏此事就是准备打李幼澄一个突然袭击,军营那边也已经布置好了,气氛都烘托到位了,只要朝廷不答应给粮,那边就闹饷,给这位监国公主一点乱兵的震撼。 但刚刚他看李幼澄的反应,虽然也有震惊之色,但总感觉还是太平静了,而且更多的感觉是不满而不是惊讶。这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的目光不经看向了站在后排的安全之。 安全之对此则是毫无察觉,还对着李从曮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而此时李幼澄终于开口道“西平王所虑颇有道理,凤翔军中粮荒一事孤也早闻奏报,的确属实。因此今日一早,已派内侍押送粮草前往凤翔军中犒军,以解燃眉之急,因此西平王忽虑也。” “什么?” 此言一出,李从曮差点原地跳起来,眼神直直的盯着李幼澄。 满朝文武也是大哗,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出现这么大的反转,而且看李从曮的模样明显对此事不知情,那监国殿下绕开西平王私下对凤翔军进行犒军这是想干什么,不少人已经开始想入飞飞。 而此时一旁的韩昭胤则在震惊过后迅速看向一旁的李从曮,咳嗽了一声轻声提醒道“王爷,仰面视君,可有大不敬之嫌。” 李从曮当即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失态了,但这事确实太超出他的预料,他连忙看向李幼澄道“殿下,朝廷犒赏凤翔之军,为何臣却不知情。” 你当然不会知道。李幼澄此时心里不经有些洋洋得意。 为了不让人察觉,李幼澄让许安以供应军粮的名义将粮食押送到城外,然后派唐俊带人今日一早就出发前往凤翔军大营犒军。 然后再以早朝议事隔断李从曮与外界的联系,而且今天朝会的内容也是提前准备好的,绝对能够拖延足够的时间,而整个计划的实施也是非常顺利。 李幼澄不经噙着一抹笑意看向李从曮,淡然的说道“今日一早孤得闻凤翔军中缺粮一事,心急如焚,西平王刚刚言凤翔之军虽为地方自募,但却也是朝廷之兵,孤也是深以为然,因此第一时间命人开粮仓前往凤翔军供给军需,以免出现士卒饥疲溃散、骚扰乡野之事。” 李幼澄这一番话无疑是让李从曮自己抽自己嘴巴子。 李从曮此刻感觉是无比憋屈,但偏偏又无法反驳,毕竟这都是他刚刚自己的原话,脸色不经变的铁青。 “怎么?西平王莫非觉得有哪里不妥?”看着李从曮那难看的脸色,李幼澄心中暗爽的同时嘴里则继续补着刀。 “臣代凤翔兵将谢殿下隆恩。”嘴唇颤抖了半天,李从曮强自憋出这一句话之后便一脸阴沉的退回了队列之中。 李幼澄见状也没再去管快要憋出内伤的李从曮,而是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召对。 今日朝会主要还是讨论先帝李从珂的丧仪,其中最大的争议就是丧仪的花费。 以如今朝廷的财政情况和局势,铺张浪费、大操大办显然是不现实的。 但要是办的太寒酸也不行,毕竟是一个皇帝,所以讨论内容主要是如何用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这就非常考验百官的智慧了。 不过好在百官之中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朝会一直讨论到午时,才终于拿出了后续的方案。 最后由李幼澄批准,结束了此次朝会。 …… 下朝之后,衙署外,李从曮第一时间便要派人前去凤翔军大营查探情况,毕竟军队可是命根子,万万不可有失。 不过他刚出衙署就遇到了在衙署外等候的自家亲随。 亲随见到李从曮连忙上前禀报道“王爷,李继颙将军来了,如今正在驿馆等候,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走,回驿馆。”李从曮听罢当即便带着柳河和安全之火急火燎的向驿馆赶去。 “义兄,军营那边现在什么情况?”回到驿馆见到李继颙,李从曮顾不得招呼劈头就问道。 在得知李从曮已经知道朝廷派人前往军营犒军之事后,李继颙也不再废话,开口答道“王上,军队情况尚好,臣来之前已经让各部返回军营之内待命,只是……” 第一百五十九章 相亲 “只是什么?”见李继颙说话吞吞吐吐,李从曮顿时着急起来。 李继颙干脆一咬牙说道“朝廷犒军之后,我凤翔士卒曾齐呼监国千岁,声音颇为激昂。” “什么。”李从曮不经神情一变。 而一旁的安全之则是咬牙切齿道“朝廷这是在收买人心,李总管,你怎么不拦住他们。” “拦?我怎么拦,人家手持监国令旨前来犒军,我以什么名义拦。 更何况听了你的建议,这几天故意克扣底层兵将伙食,将士们吃不饱,一个个怨气冲天。而朝廷前来犒军又是锣鼓又是鞭炮,动静闹的人尽皆知,这种情况下我若强拦,安副使,你就不怕闹出兵变吗。” 对于李从曮,李继颙自然是恭敬有加,但对于安全之这个节度副使他可没带半点怕的,平时见了还算客气,但今天出的这事与安全之的馊主意脱不开关系,李继颙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被李继颙一顿抢白,安全之脸色不经是一阵红一阵白,但却没法反驳。 这事确实是他一手操办的,所有事情也是按照他的指示来的,如今计划不但失败而且还引起如此不良的后果,他绝对是难辞其咎。 安全之的目光不经偷偷向李从曮看去。 果然,李从曮此刻看他的目光已经是大为不满,冷着脸说道“安全之,你有什么想说的?” “臣筹谋无方,事败损益,还请王上治罪。”安全之连忙跪下请罪。 而李继颙则是继续汇报道“王上,那带队犒赏的宦官还说,因为凤翔军大营离城颇远,粮草运输极为不便,所以如果我凤翔军还缺粮食,可以就近前往北城大营就食,他们随时欢迎。” “北城大营?呵,去了那里本王这些兵马怕都是要肉包子打狗了。 好了,原定计划取消,给将士们恢复伙食吧。” 如今信息隔绝被打破,闹饷的计划是不可能成功了,李从曮也是识趣的取消了计划。 柳河开口说道“王上,看来朝廷的情报网不一般啊,此事明显是朝廷早有准备,设了套等我们钻呢。” “这次是我们栽了,还是太小看那丫头了。”李从曮阴沉着脸说道。 “王上,臣还有一计……” 安全之此时急着将功赎罪,连忙开口道,但是却被柳河打断道“王上,阴谋纵能逞一时之快,却难长久,且易反噬自身,只可为辅,却不能作为日常行事之手段;唯有依正道行阳谋,以道义为基,方能成稳固之事。 以王上如今在朝的实力大可以堂堂正正彰显实力,获取更多权势,行此阴谋诡计无甚收益不说,还凭白让人小看了。” “柳卿所言有理。”这一次李从曮听进了柳河的劝,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安全之却是一脸灰败,知道自己和柳河的这一轮较量算是彻底输了。而且在王上心里的地位恐怕也会大跌。 李从曮没有去管安全之的心情,而是看向李继颙吩咐道“义兄,你留下七千兵马改编为左右羽林卫以及神武右卫还有枢密院卫队,其他兵马你明日就启程,回凤翔吧。” 按照和朝廷的协议,两年内只能给凤翔这边一万人兵马的名额,并且第一年只能给五千人,至于多出来的两千人则是属于枢密院卫队的。 枢密院卫队是直属于枢密院的武装力量,卫队长官设军都指挥使,下辖五个营,总计两千五百人。 不过李从曮只拿到四个营,还有一个营指挥使是由宋审虔推荐上去的,那自然这一营的兵马凤翔这边肯定是不出的。 “遵命。”李继颙领命之后便离开了驿馆,重新返回城外军营。 …… 行宫书房之中,许安再一次被李幼澄召见。 此时李幼澄显得颇为兴奋,俏脸红通通的“许安,你看见早上李从曮那个表情没有,简直比哭还难看,真是大快人心啊。 唐少监,这次你做的很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 一旁站立的唐俊连忙上前谦虚道“奴才只是按照监国吩咐行事,不敢居功,这主要还是监国运筹帷幄加上许将军神机妙算,都是监国与许将军的功劳。” 李幼澄笑着说道“许将军的功劳是有的,但你也不用过于自谦,这样吧,孤授予你太中大夫之职,还望你以后再立新功。” “奴才多谢监国赏赐。”唐俊不经大喜,连忙上前谢恩。 太中大夫是从四品上的文散官,自中晚唐以来,太监加授文武官衔非常常见。 而内侍省之中,内侍少监与内侍的品级都是从四品上,与太中大夫品级相同,所以唐俊的品级并没有升,但即使如此,这是李幼澄对他的认可,对唐俊的意义也是非常重要。 “好了,以后实心办事,或许以后你还有封爵的一天,好光宗耀祖。”李幼澄笑着说道。 “奴才叩谢监国大恩。”唐俊再次拜谢,满脸的激动。 李幼澄挥了挥手,唐俊识趣的起身站到了一边。 此时李幼澄拿出了一份奏折看向许安道“许都使,这是你昨天上的奏折,孤看了,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很明白,还需要你详细讲解一下。” “殿下请问。”许安拱了拱手道。 李幼澄翻开奏折说道“你这里面总共提了三点,第一点就是裁撤部分军队,这样不会导致军队的战斗力下降吗,毕竟现在周围可是强敌环伺,军队可是安全的保障。” 许安开口道“殿下,其实现在军队之中很多人都是各地临时征召而来,质量良莠不齐,若是能够将其中老弱病残裁退,只留精兵良将,对军队战斗力而言只会提升,而且还能为朝廷节省一笔开支。” “军队的事你熟悉,你既然如此说那孤相信。”李幼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在奏折里说的组织士兵们去地方相亲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代,男女结婚主要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撑死婚前找个借口偷偷见一面,相亲这玩意儿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还是太超前了。 许安当即解释道“相亲就是让男女自由见面择偶,挑对眼的结婚。 其实可以理解为朝廷派人做媒,为士兵们操办婚姻大事,就是规模有点大而已。” 第一百六十章 技术学院 在许安的解释之下,李幼澄大概明白了相亲的意思,沉吟着开口道“让男女自己挑选另一半,这合适吗?” 许安知道相亲在古代确实与传统礼教不合,而李幼澄毕竟是受过当代正规女性教育的大家闺秀,显然有些不太能接受。 但是追逐自由的天性又让她隐隐约约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因此如今显现出一种颇为矛盾的态度。 许安见状当即进一步解释他为何提出这个方案的想法“殿下,如今军队之中普遍都是单身汉,而地方之中,因为多年战乱却是女多男少,而且还有大量孤女以及寡妇,正好适配。 而这些孤女寡妇因无依无靠生活困难,就算家里有些财资也会被亲族或者乡间恶霸侵夺,到时孤苦无依只有饿死街头或者沦落风尘这两条路。 而让他们嫁给这些士兵,不管其他的,至少可以让这些孤女寡妇有了依靠,有了活下去的可能。而士兵们在关中有了家也会更加忠于朝廷。” “有道理,只是这没必要让官府出面,完全可以让士兵外出自择啊。 让官府做这种拉郎配的事,与礼教不合,会不会有损朝廷的威信。”李幼澄有些担心的说道。 许安连忙说道“殿下,臣之所以让官府出面组织这种相亲活动,原因有三。 第一,士兵大部分时间都要在军营之中,自由时间有限,用来择偶的时间就更少了,如此成功率会很低。 而由官府进行组织相亲,把事先的寻人、打听女方信息这些繁琐之事全部处理完,那就能最大化节省时间,效率。 第二,像这些当地的孤女寡妇,外来人要娶她们,面对当地的阻力其实非常大,哪怕是他们两情相悦也会被棒打鸳鸯,再加上不少藏着其他心思之人的阻挠,会让士兵们择偶非常困难。而官府出面就是帮助他们免去这些压力,同样可以提高配对的成功率。 第三,则是由官府出面组织相亲,那这就是殿下对士兵们的施恩,士兵们必然会更忠于朝廷,忠于殿下。 至于殿下所说的朝廷声誉问题,臣认为完全不必担心。 前汉惠帝之时,就对到达一定年纪未婚女性征收五倍人头税,到晋朝之后,官府更是强制对年满十七还未婚假的女子强制指定婚配对象,后来南北朝时也有类似的法律。 就算是前唐太宗李世民,也曾将‘婚姻及时’这一条纳入地方官员的考核,官府干涉民间婚姻完全有先例可循。 更何况殿下此举并非强制,而是给单身男女们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分明是善政、德政,又怎会影响朝廷声誉。 至于礼教问题,其实民间百姓因为生活所迫,并没有那么重视礼教,很多您认为违反礼教之事,只要不是过于离谱,在民间完全稀松平常,所谓礼教更多的只是在士大夫阶层显得重要而已。”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由你去做吧,孤会下旨让京兆尹配合。”李幼澄被解了疑虑,而且还能有这么多好处,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谢殿下支持。”许安拱了拱手。 这几件事都是他昨天结合实际情况苦思冥想出来的一些缓解民生与国家财政问题的办法,也是他如今的权限范围能够做到的,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李幼澄不经微微一笑,随即看着奏折继续说道“你还建议以军队和宫中的名义建立幼军营和女子学堂分别收养男童和女童。 这幼军营我可以理解,与过往的义儿营性质差不多,孤没有意见。但这女子学堂是何意?如果是为了专门收养女童,为何要叫学堂,难道你还准备教收养的女童读书?” 这个时代女子读书仅存在于大户人家的小姐,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别说女孩,就算是男孩读书的也少之又少,撑死就是家里有人识字抽空教几个,能写个自己名字,认识个一二三四五六就已经算是知书达礼了。 而专门办学堂让女子读书也是从未有过先例的,就连武则天时期都没有,毕竟女子读书又不能科考当官,虽然宫廷之中设有女官之职,但那才几个位置,付出和回报完全不成比例,因此李幼澄才有此一问。 “殿下,臣确实有打算建立一学堂对女童们进行规模性以及系统性的教学。 不过臣这学堂并不打算教四书五经这些儒家经典,也不是《女诫》、《内则》等女德教化类书籍。”许安答道。 “哦?那你这学堂准备教什么?”李幼澄不经好奇的问道。 “这个女子学堂臣准备把它建造成一所技术学院,主要教授的是刺绣纺织、烹饪酿酒制茶还有医术、制造等生活技艺。让这些女童长大后能有一技之长可以糊口,而且平日里也能补贴一下学院用度,减少开支。”许安开口解释道。 “技术学院?这倒是挺新奇,不过似乎挺有道理。”李幼澄不经认真思索着许安的建议。 毕竟在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古代,学堂从来都是教读书而没有教技术的,这又是一个划时代的想法。 许安则是看着李幼澄也在静静思索着,在这古代开办技术学院难点有二,第一,古代的生产一般都是家庭模式,技术讲究血缘传承几乎不外传,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不过这可以用官府的力量解决,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不是什么大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在古人,尤其是那些士大夫眼里,学堂是神圣的,岂能教授这些奇技淫巧的末技,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在玷污学堂。 要是真的开办这种学院,鼓励百姓入学堂学技术,第一个跳出来叽叽歪歪的绝对是这些士大夫。 所以他第一步选择从女童开始,毕竟女子又不能科学考试,教些些技术也正常,再披上宫中的虎皮,应该能最大限度的消解反对的声音。 等到模式成熟了,他便会让幼军营也跟上,至于后面要不要大规模铺开,到时再视情况而定。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说情 李幼澄最终还是答应了许安奏折上的所有提议。 “不过……”李幼澄有些为难的说道“如今财政不富裕,这幼军营和女子学堂,朝廷这边怕是拿不出多少钱财。” “这事我来想办法。”许安也是皱眉。 很多事情想法是好的,但说来说去都绕不过一个钱字,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有钱也就不用那么折腾了,真是死循环啊。 “幼澄,这个女子学堂有点意思,我想参与参与。 许都使,本宫那里还有一些闲钱,可以拿出来补助这个女子学堂。”一旁的李徽瑶突然说道。 “那臣就替那些女童多谢公主殿下了。” 李徽瑶想要参与许安自然欢迎,他心里此时已经盘算开了,如果能让李徽瑶再挂一个学院院长的身份,那这女子学堂可就更硬更扛得住风险了,有些事也能办的更顺利。 但李幼澄却是有些不乐意道“皇姑,你这每日帮我批奏折都快忙不过来了,再去掺和这女子学堂的事,你有这个时间吗?” “那幼澄你就多忙忙吧,这段时间你把日常政务的奏折全部给了我,你自个偷懒却差点累死你姑姑我,还说要早睡保持美容美颜,不然以后熬成了黄脸婆某人就不喜欢了,你好意思吗。”李徽瑶看向李幼澄有些气鼓鼓的说道。 “你说什么啊,我哪里偷懒了,我也都快忙死了。”被揭了老底,李幼澄不经恼羞成怒,狠狠地掐了李徽瑶一把。 一旁秦继旻和唐俊此刻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低着头陷入了老僧入定的状态,主打一个耳聋眼瞎。 “好了好了,我说笑的。”李徽瑶连忙抱住李幼澄胳膊摇了摇道“其实这些天也就一开始特别忙活,忙完这一阵工作量其实也不算特别大,我一定会控制好时间,保证不会耽误正事的,你就答应我吗,我保证。” “那……行吧,但先说好,不能耽误正事,否则我立马让你回宫。”李幼澄说道。 “保证不会耽误。”见李幼澄松口,李徽瑶不经喜笑颜开。 …… 许安离开行宫之后就返回了府邸,刚到门口,负责守卫府邸的亲兵队正上前禀报道“都使,有客人来访,如今正在花厅等候。” “客人?是谁?”许安问道。 “太仆寺卿,吴璋。” “吴璋?他来做什么?”许安眉头微微一皱,上次在夺了他的兵权之后他就和吴璋没有什么交集,今天这人怎么会自己跑上门来。 略一思索他便进门向花厅走去。 吴璋此刻正在花厅之内品茶,一名老仆正站在一旁伺候。 看到许安步入花厅,吴璋当即起身上前拜见道“下官吴璋见过许都使。” 许安当即还礼道“吴太仆客气了,你我同殿为臣,分掌执司,怎敢当吴太仆如此大礼,切莫如此,切莫如此。 你我同为军旅出身,吴太仆年纪又比我大,要是不介意的话,太仆称呼我一声老弟即可。” 吴璋连忙笑着说道“许都使客气了,许都使年纪轻轻就已官拜二品,自然是在下的上官。不过既然许都使如此说,那在下就托大唤许都使一声许兄如何。” “哈哈哈哈,吴兄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吴兄请坐。” “请。” 花厅之内,许安和吴璋客套了一番之后便分宾主落座。 在说了几句没有营养的废话之后,许安便问起了此次吴璋前来的目的“吴兄,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来怕是不止是为了和老弟喝茶的吧。” 吴璋连忙笑着说道“哎呀,许兄果然是慧眼如炬,今天此来一来是为了拜访许兄,一叙同僚之谊,二来确实是有一件小事想向许兄讨个人情。” “哦?不知是何人情?”许安眼神微微一动,开口问道。 吴璋也是略微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听说昨日长安县县尉马修得罪了许兄,不知可有此事?” “原来吴兄是为这件事来的。”许安眉头微微一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语气也略微变的有些冷淡。 “马修干犯国法,不过此事并不归本将管辖,本将已经将案子移送去了御史台,吴兄要讨人情也该去御史台讨。” 吴璋连忙道“这事吴某自然也是知道,只是这事追根究底还是因为这混账失察失职,工作疏漏,导致得罪了许兄所起,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情于理吴某也该先来一趟许大人这里。” 好一个失察失职,好一个工作疏漏,许安心中冷笑。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啊,随便两句就把一个滥用职权的贪官变成了偶有失误小错的愚官,两者间差距何止以道里计。 若不是这件事是他转交御史台的,吴璋不好绕过他私下把事平了,否则只要吴璋去御史台那边打好招呼,御史台可能连碟文都不会发,估计最多口头警告一下。 沉默了片刻,许安问道“不知吴兄和那马修是什么关系?” “哈哈哈,也没什么关系,就是这马家和我那岳家有一点姻亲关系,也是远亲了,只不过都在三尺地面上生活,乡里乡亲的,既然求上门来,也是抹不开面子。”吴璋笑着说道。 许安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不知吴兄可知这马修具体犯了什么事。” “我听那马修说,是因为城西一女子族人想要侵吞其家产,恶意报官,而他一时不查受了蛊惑做出了误判。 当然,马修事后得知真相也是后悔不迭,我已经严厉训斥过他,并让他前往那女子家中赔礼道歉,无论如何也要得到那位姑娘的原谅。”吴璋笑着说道。 “确实如此。”许安点了点头,不过他随即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不知吴兄可知那女子是城西一位颇有名望的大夫,就连监国殿下也曾听闻过她的名声,并且就在昨天,殿下下旨册封她为翰林医官。” “什么?”吴璋猛地起身,面露震惊之色,这事竟然牵涉到了监国,他还真不知道,马修那王八蛋,这么大的事竟然敢隐瞒。 若不是他谨慎了一些,没有直接去御史台而是先来找许安打招呼,他怕是要犯大错了。 吴璋连忙对着许安道“许兄,我还有点急事就先告辞了,咱们改日再会。” 说罢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许安亲自送吴璋出了府邸,目送吴璋离去的背影,他的眼神不经微微闪烁。 按照许安和李幼澄商议的计划,在朝局稳定下来之后清察吏治就是马上要做的事情之一。 吏治不清,天下利益十之八九都得落入贪官污吏和与其勾结的土豪劣绅之手,朝廷拿不到钱,富国强军犹如空谈。 但看看如今这情况,处理一个区区从八品的县尉竟然能够牵出一位三品大员为其说情,可以想象到时真到了全面整肃吏治的时候会遇到多大的阻力。 “原来制定的计划还是太急了,还是得一步步来,否则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许安心中思索着,刚准备回转府邸,一匹快马突然从远处飞奔赶到,随着马上将领到达近前,来人翻身下马对着许安行礼道“见过都使。” “林衡,你怎么来了,什么事这么急。”许安看林衡急急忙忙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林衡半跪在地上答道“都使,属下刚刚得知一条重要消息,因事情重大,特第一时间前来禀报都使。” 重要消息?许安神情微微一凛,看了一眼街上的人群开口道“进来说吧。” “是。” 客厅之内,许安听完林衡的禀报,眉头此时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军队日常的口粮都有定数,由粮饷司核对,每十日支取一次,怎么会突然提前调拨军粮呢,粮饷司那边给出的理由是什么?” “说是统一调配做出的调整,主要是因为前不久把本该调给军队的口粮临时被调于他用,所以担心各部存粮不够,粮饷司提前进行调拨以免出现意外。”林衡回答道。 “这事确实是有,那部分粮食是给朝廷犒军所用,还是我批的条子,不过所用应该不多吧,剩余的粮草应该这两日就会返还。”许安说道。 “确实如此,不过那些粮食并不是直接还到军队手上,而是要先还给粮饷司,由粮饷司核对数量之后做完账再下发。”林衡回答道。 许安想了想说道“我记得这次调拨的军粮只有这次支取口粮的一半,也就是说剩余的军粮还够食用五日的,那新的一批粮食是什么时候调拨的。” “昨日批文就下了,今日准备发放。” “才两天吗,确实是急了点,不过毕竟是特殊情况,为了保险起见倒也说的过去,你应该还查到了其他事情吧,否则不至于如此着急。”许安淡淡说道。 “都使英明,属下确实查到了其他事情。”林衡小小拍了一记马匹接着说道“属下在得知此事后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一开始也没太在意,只是出于谨慎派人去军中查了查,这才知道这两天军卒普遍抱怨伙食不好,吃的饭菜太差,有不少人甚至在军中闹了起来,说是上面贪污了伙食费。” “伙食太差?怎么回事。”许安神情一下就凝重了起来。 “属下派人调查过,这两日军队各营士卒所食米饭将近一半是混合的杂糅米。”林衡答道。 “什么?”许安猛地站了起来。 这时代的米饭大致可以分为白米、杂粮米和陈米米糠。 而军队一般食用的都是杂粮米,但杂粮米和杂粮米之间亦有区别,最简单的区别就是杂粮米分为单一种类的杂粮米和多种谷物与豆类混合而成的杂糅米。 单一种类的杂粮米口感自然要远远强过混合的杂糅米,而禁军所用之米按规定自然都得是单一杂粮米。 不过朝廷西狩之后财政压力过大,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所以除了作战之时食用单一杂粮米外,平常时期食用之米都会掺杂部分杂糅米。 不过许安对此曾严格规定,这部分杂糅米绝对不能超过两成,但如今却有将近一半,这远远超过了他所定的比例,绝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浮动,这里面绝对有大问题。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许安神情严肃的问道。 “没有。” 许安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我记得之前让你派人去士卒之中查探情况,你汇总上来的信息中就有说有士兵抱怨如今的伙食不如以前。” “是。”林衡点了点头道“不过我曾去核实过,士卒们食用的饭食和以前的差别并不大,也就把此事放入了待查之中。” “确定没有问题?”许安问道。 “当时没看出什么问题,虽然没有细细核实,但看起来差不多是八比二的比例吧。”林衡有些迟疑的说道。 “差不多?”许安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点“每次支取十天口粮,里面有两成杂糅米,那只需要统计一下,是否是单一米吃了八天,杂糅米吃了两天,只要每天粮食数量浮动不大就可以确定,你为何如此犹豫?” 林衡回答道“回都使,是因为伙房并不是把杂糅米和单一杂粮米分开煮食,而是将他们混合在一起煮食给士卒们食用,因此只能大概估算。” “混合煮食?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此一来那单一杂粮米岂不是也成了混合米?”许安沉声说道。 “这属下就不知了,不过据末将所知,其实各营伙房也不想这样,但米粮在送来之前就已经被混掉了,他们也没办法,只能这样做。”林衡说道。 许安不经冷笑了一声“是啊,这样一来确实不好估算比例,只能大致判断,但误差会极大。 如此吃力不讨好之事为什么要做,事出反常必有妖,有意思。” “都使,那接下来属下该怎么做,还查不查?”林衡问道。 许安沉吟,他现在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这粮饷司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但还是那个问题,李从曮大军如今就在城外,虽然随着李从曮入朝关系有所缓和,但今天李从曮刚刚准备派兵闹饷,现在实在松懈不得,更不宜在军队之中大动干戈,实在是有些投鼠忌器。 半晌之后,许安说道“林衡,你现在马上去查一查唐公公准备返还粮饷司的那批军粮有没有问题,并详细询问当时调拨军粮时的情况。 另外,传我的命令,暂时扣押这一次新调拨的军粮,就说另有他用。其余之事等我的命令。” “末将遵命。”林衡领命之后便转身离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栽赃嫁祸 侍卫司粮饷司的粮仓在城东区域,与太仓相隔不远。 此刻粮饷司主官孔立德正在自己的办公房内坐立不安。 就在此时,他的一名亲信推门而入匆匆来到了孔立德面前。 “怎么样。”孔立德连忙起身压低声音问道。 亲信禀报道“大人,谢军使说此事他完全不知情。” “完了全完了。”孔立德重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脸色灰败。 “都使大人竟然直接绕过军巡院进行调查,这绝对是早有预谋,这肯定是要对我们动手了。” “该死的,本来一切都是天衣无缝,谁能想到这调给军用的粮食都能被临时另作他用,结果弄出这么大的纰漏,这是天要亡我啊。” 亲信接着说道“大人,有人想要见您?就在外面。” “谁?”孔立德问道。 “是我。”一个黑袍人低着头突然从侧门闪了进来。 “你是……”孔立德疑惑的看向黑袍人。 随着黑袍人缓缓抬起面孔,孔立德不经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黑袍人走上前来道“我再不来,等着你在这里坐以待毙把我们都牵连着一起死吗。” “你现在来干什么?都使大人既然已经起了疑心,怕是我们附近都派了人在监视,要是被发现怎么办。”孔立德面色担忧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我也不想冒险,但不冒险只有死路一条。 放心,我过来的方式很隐蔽,不会有人发现的。我在这里不能多待,你听我说……”黑袍人站在孔立德面前迅速说着他的计划。 “什么?你让我烧了粮仓,我是粮料使,粮仓若是烧毁我也是死罪啊,不行,绝对不行。”孔立德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蠢货,正常情况当然是这样,但你不会想点办法吗。 比如有敌军派遣奸细故意破坏,那你的罪责不就轻了很多。”黑袍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敌人破坏,哪有敌人来破坏?”孔立德有些茫然的问道。 “城外不是正好有一个吗。”黑袍人冷声说道。 “你是说凤……你疯了,这要是被发现就是灭族的死罪。”孔立德震惊的说道。 “难道你现在干的事就不够灭族呢,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但只要你栽赃嫁祸成功了,我们就都能活下来。 这件事交给谢良去做,我已经和他商量好了,现在只需要你这里配合就行。”黑袍人冷冷说道。 “可、但即便是这样,我作为粮仓的第一责任人,怕也是罪责难逃。”孔立德有些犹豫。 “这么做,你事后最多就是被罢官夺职,再吃几年牢饭而已。 但这件事要被查出来,你不但要死,全家也都得跟着你倒霉,你自己选吧。”黑袍人说罢就不再开口,让孔立德自行考虑。 孔立德此时不经面露挣扎之色,片刻之后他咬着牙开口道“我的家人……” “我们帮你照顾,而且你这么做也是保住了我们,这个恩我们自然要承,等你日后出来再给你找个好差事,绝对不会委屈你。”黑袍人毫不犹豫的说道。 “好,我答应了,什么时候干。”得到保证,孔立德终于面色狰狞的答应了下来。 “今晚。” …… 月过中天,此时已经将近子时,许安躺在床上已经入睡。 突然房门外有敲门声响起,许安不经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夜色不经眉头一皱道“谁?” 随即一名亲兵推门而入,快步走到许安面前禀报道“都使,宫里来人,说是有重要事情需要面见都使。” “宫里的人?快请。” 半夜三更前来必有急事,许安不经神情一凛。 片刻之后,许安穿戴整齐来到了会客厅,厅内已经有人在等候。 “原来是唐公公,有失远迎,唐公公深更半夜前来,是殿下有什么事急召吗。” 唐俊见到许安连忙上前行礼道“咱家见过许都,许都使误会了,并非是殿下派咱家来的,而是咱家今晚遇到了点事,而且和侍卫司有些关联,因为此事诡异,又事涉凤翔方面,所以咱家不得不深夜前来打扰许都使,想要弄个清楚,还请许都使恕罪。” “和侍卫司有关,还涉及凤翔方面?是什么事?”许安不经眉头一皱问道。 “来人,带上来。” 随着唐俊一声令下,一队武德司的察子(武德卒)就押着四五名壮汉进入厅堂。 这些壮汉此时一个个萎靡不振,身上血肉模糊,显然刚刚都受过酷刑。 “这是怎么回事?”许安问道。 唐俊连忙恭敬的说道“回都使大人,咱家这些日子奉命监视凤翔军的军营,今天下午,手下之人正巧看见这些人偷偷摸摸潜到凤翔军军营附近不知想干什么,手下之人便一路尾随,发现这些人竟然趁着凤翔军军卒外出打水之际掳走了几个人。 咱家那些手下察觉不对,就在这些人返回长安城的路上突然出手,把人给抓了。 咱家得到汇报之后觉得事有反常,便连夜审讯撬开了他们的嘴巴,这才得知他们是侍卫司军巡院的人,去抓凤翔军的兵则是奉了军巡使谢良的令。 咱家之前不知他们身份,所以用刑时不小心打死了几个,还请都使大人恕罪。” “军巡院的人?军巡院负责监察禁军不法事以及案件侦查,是对内的,凤翔之事与军巡院何干? 而且事涉凤翔,侍卫司内没有本将的命令谁敢擅自行动,为何本将完全不知情。”许安听到唐俊禀报完顿时神情凝重起来,眉头此刻都快皱成了一个川字。 唐俊连忙附和道“确实如此,咱家也觉得事情不对,所以才连夜前来打扰都使大人,想弄个明白。” 许安此时看向那几个正躺在地上的壮汉问道“你们说是谢良命令你们去的,我问你们,谢良要抓凤翔的兵干什么?” 一名躺在地上呻吟的汉子回答道“将军,小人也不知道,小人是军使大人的亲卫,只是奉命行事,今天下午,军使大人突然给我们下令,让我们抓到人之后连夜带回长安城中,死活不论,其他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许安看了一眼唐俊,唐俊连忙答道“都使,这确实是他们知道的全部了,咱家再怎么拷问也拷问不出新的消息。” 许安点了点头,思索着在客厅内开始踱步,唐俊也不催促,在一旁静静等待。 谢良这个人是洛阳时就跟着队伍一起来长安的,是沿途收编的一支小股部队的一个都头,后来因功被调去了司法部门任军巡使。 同时他也是这次军队贪腐案子之中重点怀疑的对象之一。但是他私自派人抓凤翔之兵干什么。莫非和这次贪腐案件有关?那这些凤翔兵对他有什么用?难不成…… 许安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本来还想过两天等凤翔之兵撤离长安后再动手,但现在看来是拖不得了。 “来人。”许安当即高声喊来亲卫传令道“通知林衡,一刻钟内集结亲兵营在本将府外待命。” 第一百六十四章 灭口 “许都使,你这是……?” 见许安突然集结军队,唐俊心中一惊连忙问道。 许安看向唐俊说道“唐公公,本将现在要去抓人,动手晚了可能要出大事。 但我现在临时能够调动的人马有限,需要你武德司派人配合。” “啊,这个……”唐俊顿时一阵纠结。 许安他是不敢得罪的,不仅仅是许安位高权重又是监国亲信,主要他不是瞎子。 虽然许安和李幼澄平时多有掩饰,但作为李幼澄贴身伺候之人多少能够看出一点端倪,所以在许安面前他从来都是执礼甚恭,不敢有丝毫怠慢。 但许安毕竟是外臣,他一个内庭宦官在没有上面旨意的情况下听从一个外臣调遣,这无疑是坏规矩的,哪怕有正当理由,但要是被人上纲上线一下,那他怎么也得喝上一壶。 许安看出了唐俊的犹豫,大概能够猜到他在担心什么。 看了一眼外面,亲卫营集结还有一段时间,他迅速把侍卫司的贪腐案件与自己的猜测和唐俊简单说了一遍。 随即开口道“唐公公,本将要明确一点,你现在并不是听本将的命令,而是因为你查到了关键消息,为保护朝廷和军队的财产,与本将配合捉拿犯官贼子。 本将还可以给你承诺,若是因为本将判断失误导致有何后果,殿下那里本将一力承担,与你无关。” 许安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而且要是真因为自己的犹豫导致出现了许安猜测的后果,就算他是按规矩办事,估计在殿下那里也是罪责难逃。 唐俊也是个果断之人,当即道“好,许都使,咱家听你的。 武德司如今在城内还有三百多人,你说该怎么做。” 许安点了点头,随即杀气腾腾的说道“唐公公,你马上派人前往五处城门协守,以查案名义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另外,由你亲自带人去军巡院捉拿军巡使谢良,本将会给你手令,谁若是敢阻拦,一律捕拿,负隅顽抗者,杀。” “好,咱家这就去调人。”唐俊领命之后便带着几名手下匆匆离去。 此时亲兵来报,说是亲卫营已经集结完毕,正在府外等候命令。 许安当即披挂出了府邸,他的亲兵营有一个都的人马在城内保护他的安全。 亲卫牵来他的坐骑,许安翻身上马看向眼前上百亲兵说道“目标,城东粮饷司,出发。” …… 粮饷司 粮料使孔立德以检查粮仓的名义带着亲信来到了一座粮仓附近的值房休息,这里装的都是混合杂粮米。 而且他还用了各种理由调开了这座粮仓附近的守卫,为最后火龙烧仓做着准备。 而他现在就是在等有人把替罪羊给他送来,如此栽赃嫁祸才能做的天衣无缝。 但是左等右等,直到月过中天,还是没有半点消息,这让他不经焦躁起来。 孔立德看向自己的心腹问道“派人去问了没有,还没有回信吗?” 心腹摇了摇头“那边说再等等,我已经又派人去催了。” “等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孔立德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心情烦躁的摇了摇头。 又过了片刻,心腹急匆匆过来说道“大人,人回来了。” “在哪里,快带过来。”孔立德连忙道。 此时粮仓值房门打开,一个黑袍人快步走了进来。 “你……” 孔立德一愣,随即黑袍人便掀开了斗篷看向他。 “谢巡使,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凤翔的人呢,在哪里。”孔立德有些惊讶的问道。 黑袍人正是军巡院军巡使谢良,谢良看着他急促的说道“我不放心,所以亲自过来看看,人就藏在外边,只要粮仓一起火,就把这几人尸体丢在外围,留下凤翔的标记,再伪造他们完成任务后自杀的假象即可。 快点行动吧,现在夜黑风高,正是最适合动手的机会。” “好。”孔立德点了点头,刚想吩咐手下动手,突然他脚下一顿。 “你还在犹豫什么?快动手啊。”谢良催促道。 孔立德却是转身看向他道“你抓的凤翔兵现在在哪?我要看看。” 谢良不经眉头一皱“怎么,你还信不过我?” 孔立德干笑一声说道“保险起见嘛,而且这几个人最好还是交给我来安排,这样才能伪造的更真。 我们还有一夜时间,不急,就劳烦谢巡使把人带过来吧。” “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见谢良没有答话,孔立德有些疑惑的问道。 “哦,没有,只是人太多了。这么带进来,可能会暴露。”谢良开口解释道。 “这不是问题,我让我的人跟你一起去,绝对畅通无阻。”孔立德说道。 “那也好,现在就去提人吧。”谢良对着跟随自己前来的亲信使了个眼色。 那名亲信随即和孔立德的亲信一起出了值房。 此时值房之内只剩下孔立德和谢良两人。 待值房门重新关闭,谢良上前对着孔立德一个弯腰,一躬到底道“孔兄,这次委屈你了,老弟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哎,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只要你们信守约定,照顾好我的家人即可。”孔立德则是叹息着摆了摆手,上前准备扶起谢良。 就在此时,谢良眼中寒光一闪,从斗篷之中掏出一柄短刃就刺了出去。 “噗嗤”一声,短刃一刀捅进了孔立德的肚子,孔立德当即惨嚎一声,身体连退, 而谢良则一个起身将其一脚踹倒在地,随即整个人扑了上去,一手捂住孔立德的嘴,一手抽出短刃对着他身体狂捅。 孔立德拼命挣扎,但他因为要火烧粮仓,为了保密这里只有他和他的心腹,其他士卒都已经被调的远远的,而如今心腹也不在,因此根本无人注意到值房里的动静。 随着谢良一刀刺穿他的心脏,鲜血在孔立德嘴里“咕嘟咕嘟”直冒,孔立德躺倒在地,用尽最后的力气抬手指向谢良,最终身体一软气绝身亡。 谢良将短刀丢在一旁缓缓起身,看着死不瞑目的孔立德,随手拿起一块布擦拭着手上的鲜血道“老孔啊,别怪我,只有死人才是最保险的,我们可不会寄希望于你守口如瓶。 本来打算在你烧了粮仓之后再杀你灭口的,但谁成想出了意外,你又这么不配合,那就别怪兄弟我提前动手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火龙烧仓 谢良杀了孔立德,重新穿上斗篷,打开门确认值房外面没人之后便想偷偷溜走。 但还没等他离开,粮仓附近突然传来阵阵马蹄落地传出的雷鸣之声? 粮饷司粮堡之外,一百多名骑兵赶到正门所在。 把守粮仓的士兵刚要阻拦喝问,许安已经驭马上前道“我是许安,今日是谁值守,快点开门。” 把守粮堡大门的将领匆匆跑上堡墙,往下一看真的是许安亲来,心中大骇的同时连忙跑出来迎接。 随着大门打开,许安一挥手,一百亲卫直接纵马冲进了粮堡。 “都使,这,这是什么意思?” 负责镇守粮仓的是一位步军司的营指挥使,他现在完全弄不清楚情况,只是本能的觉得今晚似乎有大事发生。 许安也没有解释的打算,而是看了他一眼问道“孔立德现在在哪? “回都使,孔大人今天说要查验粮仓,如今就在粮堡之中,但具体在哪末将不知,都使,可要派人寻找。”这名营指挥使连忙答道。 许安看了一眼粮仓,见没有什么事情不经大松了一口气。 只要粮食没有出事其他的就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用,现在让你的人立马听从本将亲卫调遣,不从者一律军法处置。”许安沉声说道。 “是。” 这名营指挥使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不敢耽搁,连忙返回堡垒传令。 许安也随即纵马进入粮堡之中,看着眼前待命的亲兵以及粮仓守卫部队,许安当即下令道“调一都人马前去捉拿包括粮料使孔立德在内粮堡所有人员,抵抗者可当场格杀。 其他兵马封锁粮堡四周所有通道,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发现可疑人员当场索拿,顽抗者格杀勿论。” “是。” 一众亲兵当即领命,数百人分成数个队伍分散而去。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指着一个方向喊道“火,火,着火了。” “什么。”许安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的一座粮仓已经是大火冲天。 “不好,还是晚了一步,他们竟然真敢这么干,该死,快救火。”许安脸色一变,第一时间打马就向那处着火的粮仓飞奔而去。 一处粮仓之外,谢良打起火石引燃了附近的稻草。 孔立德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什么都不缺,只要点火就行。 许安来的太快,他知道事情大概已经暴露了,如果他被堵在这里被抓到结果可想而知,只能点火看看有没有机会趁乱逃出去。 他是从附近一处堡墙之上翻进来的,有着孔立德派人接应,所以一切很顺利。 他很快顺着来路来到了那处堡墙附近,他的那名亲信已经在附近等他,墙上挂着绳子可供两人攀爬出去。 而在一处墙角旁边,正躺着一个人,不过人体后心此时插着一把刀显然已经死透了,正是孔立德的那个心腹。 此时远处已经传来了马蹄之声。 “快走。” 谢良低喝一声,一把抓起绳子就向堡墙上方爬去。 “嗯?有人。” 黑夜之中,随着火光冲天,把周围映照的亮堂无比。 许安一路策马赶来,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堡墙之上有一道人影在攀爬。 为了确保安全起见,孔立德自然不会把私下对外联络的地方安排的离值房太远。 此时在火焰的光芒之下正好让许安看了个正着。 “拿箭来。”许安毫不犹豫从身旁亲卫手上取过弓箭,当即张弓搭箭对准了那道身影。 眼看那道身影即将翻出堡墙,许安拉弦如满月,随着弓弦响动,箭矢离弦射出,快若奔雷。 许安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武将,这几十米距离若是射不中一个大活人那可真是白瞎这一身武艺。 箭矢直接穿透那道黑影的手臂,连带着把手臂一起钉在了墙壁上。 黑影吃痛惨嚎一声,手上握不住绳子不经一松,箭杆被巨力扯断整个人直接掉落了下去。 “抓人。”许安派了一什亲卫赶过去,而他则带着其他人继续向那个着火的粮仓赶去。 此时已经有粮饷司的官吏以及杂役在赶来救火,好在粮堡之中都会做足防火措施,还有一条专门从城外护城河引进来的沟渠用于取水。 许安当即亲自带着亲兵拿起水桶开始灭火。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许安既是带兵抓人,又是粮仓起火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各家的探子,不知道多少朝廷重臣半夜被亲随叫起告知了此事。 包括宫中的李幼澄也很快收到了消息,当然,她收到的消息是最详尽的,是唐俊派人传的。 李幼澄此刻披着一件外衣,一头秀发凌乱的披在脑后,未施粉黛的坐在床边的听着秦继旻的汇报。 等秦继旻奏报完毕,她已经是面带寒霜“侍卫司贪腐之事许都使曾经和孤提过,本想过段时间再动手,没想到这群人胆子这么大,不但准备烧毁粮仓销毁罪证,还要嫁祸西平王,真要是让他们成功了,长安和凤翔之间必然再起风波,真是该杀。 唐俊做的很好,消息查的好,反应也迅速,及时配合许都使阻止了这场祸患,当赏。 你马上传令给唐俊,让他带武德司听从许都使的指挥,务必将这些混账全部拘拿到案。” “是。”秦继旻应了一声后问道“殿下,如今城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必定人心惶惶,尤其是百官就怕有人胡思乱想,闹出事端,我们需不需要做点什么安抚人心。” 李幼澄略一思索后道“你整理一份简报,去通知西平王以及几名重臣,就说是朝廷在捉拿罪臣,军巡院那件事记得隐去,也告诉唐俊,让他交代相关知情人等务必保密。” “遵命。”秦继旻领命后迅速离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而且还听闻了如此大事,李幼澄此时已经睡意尽去,一时半会睡不着,便穿着睡衣在空旷的卧室踱起了步,同时思索着明日朝会该以何种态度对待此事。 “大事化小还是借题发挥?又或者坐观事态发展,看看百官对此事的反应?” 李幼澄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想召许安进宫商议一下,但看看现在时间也知道不合适,而且许安如今大概也正忙着,无暇他顾,还是不麻烦他了。 想了想她干脆披了件斗篷前往李徽瑶的住所,去折腾她这位皇姑妹妹了。 …… 粮仓之内,因为许安带人救火救的及时,所以让火势第一时间得到了控制。最后只烧掉半座粮仓,周围其他粮仓并没有受到波及。 而此时,许安正端坐在粮饷司的办公房内,他的面前正半躺着一个人,左手上还缠着纱布,不过纱布此时已经完全被鲜血所染红。 许安看向这人声音冰冷的问道“谢巡使,半夜三更你偷摸溜进粮饷司重地,是否要给本使一个交代。” 第一百六十六章 抓人 “都使,我、我是去,去……”面对许安的审问,谢良此刻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许安没有等他回答而是看了一眼一旁被呈上来的短刃继续问道“孔立德是你杀的吧,火也是你放的吧。” “都使,下官冤枉啊,下官不久前收到消息,说是孔立德知贪污之事暴露,眼见事发就要火烧粮仓毁灭罪证,因事情紧急,下官来不及禀报便连夜前来阻止。 下官和孔立德有些旧交,本想着劝服那孔立德自首认罪,没想到他丧心病狂想要杀下官灭口,还命令手下放火,下官迫不得已拼命抵抗将其反杀。 因为此地是那孔立德的地盘,下官担心他那些手下加害这才仓惶逃离。 没想到都使英明神武及时赶到,方让那孔贼的阴谋没有得逞。”谢良急中生智,终于编出了一个勉强解释的过去的理由。 但许安却是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喝道“谢良,被本使当场抓住,竟然还想凭着巧言令色企图脱罪。 本使问你,你派张二虎等人去抓捕凤翔之兵意欲何为,是不是和孔立德合谋,放火之后准备栽赃凤翔军,试图祸水东引借机脱罪。” 听闻此言,谢良不经猛地抬头看向许安,眼中满是震惊。 没想到他今晚左等右等没有等到自己亲兵回来复命,本以为可能是行动失败被凤翔兵杀了,竟然是落在了许安手中。 此时他心里再没有侥幸之心,颓然瘫倒在地。 许安见已经攻破他的心理防线,当即趁热打铁继续逼问道“说吧,除了你和孔立德到底还有多少人参与进其中,贪污了多少,又是怎么贪污的。 你现在已是证据确凿,罪责难逃,如果现在坦白本使算你揭发有功,日后判刑之时可以从宽,若是继续对抗,到时罪加一等不要抱怨不公。 这事既然是本使亲自过问,你也别指望其他人可以救你,我给你一盏茶时间,自己考虑清楚。” 说罢许安端起一旁仆人端上来的清茶,打开茶盖轻轻刮了两下轻啜了一口。 不待许安把茶杯放下,谢良就再次挣扎着起身跪在了地上,对着许安“砰砰”就是几个响头,额头上顿时鲜血淋漓。 “都使大人,罪官愿意交代,罪官知道罪官所犯之罪必死无疑,罪官不求减刑,只求大人能放过我的家人。” “只要你供出的线索有价值,本官可以答应你。 来人,给他纸笔,让他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写出来,签字画押。”许安看向一旁道。 …… 长安城东,此时天还未亮。一支军队直接包围了孔目院。 都孔目官吕程还在睡梦之中,被吵闹声惊醒,随即他的房门直接被踹开,一伍士兵就冲了进来。 吕程大惊失色下不经怒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是哪的兵,这里是侍卫司孔目院,你们竟敢在侍卫司的地盘撒野,真是胆大包天。” “你就是吕程?”为首的将领对他的怒斥完全无动于衷,反而回问他道。 “正是本官。”吕程傲然的说道。 “拿下。” 得到命令,几名士卒如狼似虎的就冲了上去,将人扭住按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要造反吗,来人快来人。”吕程惊怒之下挣扎着大喊大叫。 但为首的将领却是冷冷说道“抓你是奉了侍卫司许都使的命令,你若是再不配合,别怪我们不客气。” 吕程一听是许安下的令,脸色巨变之下顿时脸色灰败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面露绝望之色。 而离孔目院不远处的判官厅,判官杨佑一夜未睡,直到听到底下吏员来报,说是有兵马把判官厅给围了,他不经长叹了一声。 摆了摆手让下属都退了出去,自己坐在书房之内闭目不语,直到抓他的人马冲了进来。他才极为配合的起身跟着人离开了住处。 旭日东升,阳光自地平线处露出了鱼肚白,不少人刚刚在睡梦之中醒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此时整个侍卫司的后勤行政司法部门却是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侍卫司的非战斗部门人员此刻都是战战兢兢,许安的亲兵营不断在抓人,刚刚的同事下一刻就被戴上镣铐带走,而且规模还在进一步扩大。 除了判官厅、孔目院、粮饷司和军巡院这四个部门以外,还有厩牧司也被牵扯了进来。 厩牧司负责管理侍卫司的马政事务,长官为厩牧使。 而根据其他人供出来的口供,说厩牧司用劣质饲料喂养战马,贪污差价。 许安看着这些供状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背着他在背地里如此乱搞。 郑冲这个副都指挥使已经收到消息赶了过来,向着许安回禀道“马凉和吴昭已经前往军营坐镇,确保不会出乱子。” 许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后将这些供状往桌子上一扔,说道“你也看看吧。” 郑冲将这些供状拿到手中一张张仔细阅看,也是越看越心惊“这些家伙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这些非战斗部门确实得好好整顿整顿了。 要不是这次突然调粮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怕是再过一段时间我们也不会发现。 还有这家粮铺,从华州到长安,粮饷司和厩牧司采购的都是他们的粮食和饲料,他们必然也是知情者之一,不过这年头这家粮铺竟然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后台怕是不简单呀。” 许安冷哼一声道“不简单,我倒想看看怎么一个不简单法。 郑冲,我马上就要进宫面见监国,接下来的事由你来督办,地方上的事军队要是不方便插手你就去和唐公公商量。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牵涉到谁,只要参于进这事一律严办,绝不容情。” “属下遵令。”郑冲起身领命。 …… 李从曮府邸 柳河和安全之坐在客厅两旁,正在阅看一份文书。 “这是朝廷一早上传过来的,根据得来的消息,应该是侍卫司的事情。”上首的李从曮喝了一口茶说道。 柳河把文书放到一旁说道“今早城内到处都在抓人,看起来这案子小不了。” 安全之则是眼睛一亮说道“王上,看这案子的规模怕是整个侍卫司都要动荡,此时侍卫司内部必然不稳,或许是个机会。”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关禾粮铺 安全之此刻脸上闪烁着激动的红晕,显然对于搞事,他一直保持着充分的热情。 但柳河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如同一盆凉水一般把他刚刚火热起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安副使,如今朝廷侍卫司以及六卫禁军都在,城内虽有些许动荡但无碍大局,一些小打小闹动摇不了朝廷,除非你准备和朝廷拼命,安副使莫非有这个打算?” 安全之被这番话给憋住,不知如何反驳只好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李从曮在一旁点头道“柳河所言有理,此事我们就不用管了。” …… 朝会之上,许安免冠顿首奏道“殿下,昨夜凌晨,侍卫司有贪腐之官意图烧毁粮仓掩盖罪证,多亏武德司及时查探到消息,提醒于臣。 因事情紧急,臣不得不率亲兵在武德司的协助下连夜抓捕侍卫司内部贪腐之官,不得已惊扰长安百姓,此乃臣治下有失,还请殿下治臣失察之罪。” 昨夜之事,许安长安城内调兵,并抓捕朝中大臣,虽是因为事出紧急,而且也第一时间向李幼澄紧急汇报过,但毕竟程序上有瑕疵,所以此时朝堂之上该走的请罪流程还是要走的。 李幼澄点了点道“此事孤已知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许都使虽有失察,但能及时察觉这等贪脏之徒的阴谋将功补过,捉拿脏官为朝廷挽回损失,将功补过,已是大善,望许都使以后切记此次教训,不可再犯。” “臣谢监国宽宥,臣日后必当尽忠职守,以报皇恩。”许安谢恩之后起身,三言两语间在长安私自调兵之事就这么过去了。 随即许安再次奏道“殿下,臣已查明,此次侍卫司后勤官员贪腐,与地方上一家叫关禾粮铺的商家有关,双方官商勾结祸害我大唐兵将。 据臣初步查知,此粮铺经营范围甚大,横跨京兆府、华州、商州多地,但此粮铺归地方治下,军队不得擅自过问,臣请殿下降旨,命有司抓捕奸商,查封商铺,并追查相关官员。” 其实按照五代武夫跋扈的国情,军队干涉地方简直是再稀松平常的事情,就算许安直接派军队抓人也没人会认为有什么问题。 但这无疑是在冲击地方秩序,对地方治理会有很大影响,所以许安宁愿多费一点工夫请旨,这也是以身作则给给别人看,毕竟收地方之权尤其是兵权,文武分治也是未来朝廷要做的事之一。 李幼澄再次点头道“此等奸商,罪不容诛,刑部何在。” “臣在。”新任刑部尚书韩安康出列。 韩安康原是京兆少尹,在李敬周升任宰相之后,原本是接任京兆尹最合适的人选。 但京兆府乃是京畿之地,李幼澄肯定是要控制在手里的,于是就直接把韩安康升了刑部尚书。 京兆尹不过从三品,而刑部尚书乃是正三品,而且刑部在六部之中还是有一定实权的,因此对这种交换,李敬周和韩安康都还算是满意。 “韩尚书,着刑部派专员专办此事,侍卫司、武德司派人协办,地方官员需得通力配合,否则以抗旨论。”李幼澄下令道。 “臣遵旨。”韩安康领命之后便退了回去。 见朝堂之上各方都没有意见,尤其是李从曮,完全没有任何插手的打算,昨夜之事就算是初步结束了。 随即韩昭胤出列奏道“殿下,礼部收到消息,顺义节度使姚彦章,坊州刺史刘景岩以及静难节度副使蔡维前来奔丧,两日内先后可到。 另外彰义节度使李德珫,武州刺史郭瓊,雄武镇节度副使魏世昌,凤州长史卢表也都已出发在路上。” 后唐制度,皇帝驾崩节度使需要奔丧,包括上表致哀、遣使吊唁等,而核心地区或与皇室亲近的节度使还需要按制赴阙奔丧,亲自前往京城。 不过在实行层面上主要还是看朝廷的权威。 而如今朝廷更是风雨飘摇,大势在晋,此时各地方势力是否奔丧无疑就是一种表态。 在哀诏发出去之后,比如朝廷直接掌控的同、华、商三州的一把手早就已经到了,朝廷主要等的就是这些还未明确表态势力的回应。 而如今回应不但来了,且不仅是关中地区,连包括陇右道和山南西道等地势力都有,这无疑令李幼澄欣喜不已。 “命令礼部和鸿胪寺准备好接待,诸臣一路奔波必然辛苦,不可怠慢了。”李幼澄强忍着激动缓缓开口道。 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当即出列领命。 与此同时,站在队列之中的张延朗脸上则是一喜。 他在西狩之前在朝廷担任三司使,但是恐怕绝大部分人都忘了,张延朗其实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雄武军节度使。,只不过后来被李从珂调入了京城任职。 但他的雄武军节度使一职一直未被免去,至今还是遥领。 李从珂当时如此做的原因主要还是想能够更方便的掌控雄武镇,毕竟雄武镇于陇右道镇守边疆,手中掌控着秦、成、阶三州,实力不俗。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他在雄武镇的影响力已经颇为淡薄,但毕竟还有情分在,而雄武镇入朝若是选择中央势力投靠,他这个当宰相的前领导必然是最好的选择。 而事实上,雄武镇在正式派人入京前就已经偷偷派人和他暗中联系过。 雄武镇在中央需要靠山替他们说话以及争取利益,而他在有了军队和地方势力的支持后,那他在朝廷之中的话语权必将得到极大的提升,这是双赢。 …… 随着朝会结束,许安毫不意外的又被李幼澄单独召进了宫中 “到底怎么回事,问题大吗?”刚在书房坐定,李幼澄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虽然已经得到了唐俊的奏报,但很多事情唐俊也是半清不楚。 “殿下放心,局势已经控制住了,这次真是多亏了唐公公,否则这些脏官也不会这么快就暴露。”许安看了一眼一旁伺立的秦继旻和唐俊回答道。 许安感谢唐俊不止是因为昨夜之事,还有若不是唐俊,那些人也不会这么快暴露贪污军粮的事实。 事情可以说非常凑巧,唐俊那天奉命去取军粮的时候,粮饷司那帮人虽然已经要把下一次供给军队的口粮准备好,但还没来得及将两种杂粮米混合。 而唐俊看到之后觉得将两种杂粮米米混合不好,既然是去犒军的,粮食品质自然越高越好,便阻止粮饷司混合军粮,并严格按照粮单上的数量取走了一半米粮。 但这样一来原本两种杂粮米是七比三的比例,混合后不容易看出来,如今变成了六比四,这就非常明显了。 但粮饷司的人又不敢少给,而在有武德司的人在侧的情况下也不敢临时调换粮草,只能硬着头皮把这批军粮发出去。 虽然孔立德第一时间通知杨佑想再发一批军粮做出补救,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闹出了乱子被许安察觉。 许安在把前因后果详细讲述了一遍之后,李幼澄既是震惊那帮人的大胆,又是庆幸此事发现的及时,同时心疼那损失的几千石粮食。 这可能供整个侍卫司兵马半月所食啊,如今朝廷本就缺粮,如今又多了这么大的缺口又该去哪里补。 许安则突然说道“殿下,朝中如今不是缺钱粮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巡抚使 “你想借题发挥?” 李幼澄第一时间猜到了许安的打算,毕竟她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终究还是担心影响朝堂如今来之不易的稳定,没能下定决心,因此今天早朝她对此事的态度完全就是公事公办,既不刻意追究也没有大事化小。 许安答道“殿下英明,臣正是此意,此次与那些脏官勾结的粮商势力极大,商业版图横跨关中各州府,背后必然与这些地方士族豪门以及军政官员有牵连。 而这些势力手上必然握有大量钱粮,若是能够借着这次机会将这些贪官豪族一网打尽,将它们的钱粮抄到手,必然能大大缓解朝廷如今缺粮的危机。 而且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进一步清理京兆府以及同、华、商三州的地方势力,稳固朝廷在这一府三州的统治。” “但这样不会引起地方动荡吗?如今正是整合关中势力的关键时刻,若是因为出现意外导致延长了这个进度,似乎有些得不偿失。”李幼澄有些担忧的说道,这就是她一直难下决定的原因。 历史是一个怪圈,许多在登顶之前豪情万丈、意义风发的枭雄,在君临天下之后随着时间推移一个个都会逐渐变的保守、胆小,只求稳定,极少有人能够跳出这个循环。 本朝先帝李从珂就是如此,而如今李幼澄似乎也慢慢有了这个趋势,或许是到了这个位置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背负的东西太多的原因,担心这担心那到最后只希望求稳不变。 许安见状当即劝道“殿下,臣认为查案引起的地方动荡远不如几个月后缺粮引起的动荡大,两害相权取其轻,如今朝廷绞尽脑汁想要解决钱粮的缺口,机会就在眼前。 这些地方势力敢对军队下手,朝廷对他们动手占着法理的制高点,谁也挑不出错来。 而如今大唐内忧外患,危如累卵,全靠军队撑着,底层有些人看不清楚,但朝堂之上诸公却不可能不知。 尤其是对于那些已经把注压在大唐朝廷这一方的朝臣来说是绝对不可接受的,所以殿下此次对付这些奸商以及那与奸商勾结的当地豪族官僚,至少西狩派和陕州派的官员会全力支持。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殿下绝不可轻弃啊。” 在许安晓之以理的劝说之下,李幼澄的脸上终于出现意动之色。 “许爱卿有把握吗?” “凤翔军今日已经出发回转凤翔,长安军事压力已经没有那么大,京兆府有大军坐镇,再加上殿下凤威,处理府内之事问题不大。 至于同、华、商三州,臣会亲自前往,尽量把动荡压制到最小。” 说到这里许安顿了顿,看向李幼澄劝谏道“殿下,世间之事本无万无一失一说,任何完美的布局都有出现意外的可能,但如今石敬瑭建立伪晋占据大半天下虎视眈眈,我们唯有抓紧一切时间发展未来方有一战之力,非臣愿意冒险,而是该冒的险必须得冒。” 李幼澄沉吟思索半晌后看向许安,突然展颜说道“你说得对,确实是孤太过瞻前顾后了,多谢许都使提醒,若不是有你在侧,孤怕是真的要错失良机了。” 许安当即也是一笑道“殿下求稳也并非是坏事,毕竟若是一味行险,如恒临津畔,焉能不濡其履。此间尺度必须有所掌控,任何事都是过犹不及。” 李幼澄点了点头道“许安听旨。” 许安脸色一肃起身行礼道“臣许安接旨。” 李幼澄略一沉吟后开口“近闻地方官商勾结,致将士腹饥力弱,害军蠹政。 军粮乃军旅命脉,此弊不除,恐酿祸端。 兹命侍卫司都指挥使许安任巡抚使,持节钺巡抚华、同、商三州。所需幕僚随从由尔自择,事后报枢密院、政事堂备案即可。 凡为查案所需,许尔便宜行事之权,无有掣肘。 尔当秉心无偏,穷究根由,既要肃军粮之弊,更要铲地方之奸,以安军心、正吏治。毋负孤委寄之重。” 李幼澄这道旨意无疑是把能给的权力都给了,如今的许安在三州和皇帝也没什么两样了,可见对其之信任。 许安当即领旨道“臣许安,谨领监国诏命!” 许安告退离宫之后立刻就去做前方地方的准备,而李幼澄也第一时间命人草拟令旨至二府。 这等大事自然不可能李幼澄一个人说了就行,更何况还涉及到军队的调动以及地方的治理,需要得到百官的支持,令旨也得走正规程序以增加其权威性。 而果然如同许安所料一般,代理枢密院事务的宋审虔(李从曮还未入职),以及负责政事堂事务的韩昭胤、张延朗二人都是第一时间同意了此事,并在令旨后面副署了自己的名字。 李敬周倒是有些犹豫,但是他也没有明确反对,在一众同僚以及监国的虎视眈眈也很快副署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中书省大印和监国印的加盖,令旨正式生效并发往各州府。 而一天之后,许安也迅速敲定了随从人员,在把侍卫司之事暂时交给郑冲之后,便带着从刑部、大理寺挑出来的查案高手以及亲卫营直接向商州赶了过去。 …… 在如今朝廷直接统治的一府三州之地,京兆府先不论,统治最稳的无疑是同州,毕竟许安当时几乎把整个同州的统治阶级给血洗了一遍,几乎是连根拔起。 而华州也在投降之后,本地势力被朝廷打压,再加上引入了大量陕虢两州的士民,所以统治还算稳固。 唯有商州,当初商州因为直接归顺了朝廷,而朝廷当时为了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也只是拿回了商州的兵权,其他什么都没动。 所以商州的本地势力仍旧是根深蒂固,无疑是许安此行最难啃的一块骨头,但也正是因为是硬骨头,所以许安第一个选择前往商州。 不过此时,商州刺史侯益已至长安,正入住了鸿胪寺安排的驿馆之中。 他的手下第一时间就把许安的动向报告给了他。 “刺史大人,许安第一站就前往商州怕是来者不善,我们要不要做些准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望霞楼 “需要做什么准备?”侯益转头看向自己的下属,淡淡问道。 “啊?这个……”侯益的反应太平淡了,下属有些摸不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完全和预想中的不一样啊。 偷偷打量了侯益的脸色,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属下认为至少也得提醒一下州内之人做好准备,收拾一些手尾,毕竟这关禾粮铺和州中不少人都有关系,要是贸然被查,很容易被打个措手不及。” “如果你想做就去做吧,不用过多问我。”侯益不置可否的说道。 见侯益似乎是不想多谈这事,下属也知趣的退下。 不过回到自己房间之后他左思右想,觉得刺史大人虽然没有明确同意,但也同样没有反对,最终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自己一名亲随,让他立刻骑马赶回商州报信。 驿馆之中,侯益没有去管下属接下来如何行事,而是站在窗户前面继续长安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半晌之后才突然冷笑一声“朝廷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连许安都去了,不交出几个人头就想过关,可能吗。 不过这案子要查,适可而止也就算了,如果真要往深里查,呵呵,我倒想看看这位许都使还敢不敢秉公执法。” …… 三天之后,许安率部抵达商州城下。 商州官府这边自然早就得到了消息,一大早,州府内主要官员都已经前往北门外等待迎接。 刺史侯益不在,为首的则是商州防御使相里彦超。 相里彦超带着一众商州官员向许安行礼道“下官商州防御使相里彦超携商州官员见过巡抚使大人。” 许安下马还礼道“诸位大人免礼,本官奉朝廷之命巡抚三州,查察专案,期间还希望各位大人能够配合。” “此乃应有之意。”相里彦超笑着道。 随即他便向许安介绍起商州的官员,他指着身旁一位中年男子道“这位是商州长史李迁李大人。” 男子连忙上前拜见道“下官李迁见过巡抚使大人,州内所有大人所需要的文书账册皆已备齐,随时等候大人查验。” 许安点了点头道“李大人辛苦了,还要麻烦李大人把文书账册全部送至本官住处。” “应该的,应该的。”李迁连连点头。 相里彦超接着介绍道“这位是商州司马岳承岳大人。” …… 随着一圈介绍完毕,相里彦超便开口道“巡抚使大人,城中已经备好酒席,大人远来劳顿,还请与将士们先入城用饭。” 许安点了点头道“也好。” 说罢在一众商州官员的陪同下领着亲兵营进入商州城中。 “这望霞楼是商州城最好的酒楼,这里的鲤鱼乃是一绝,还请巡抚使大人品鉴。”宴席上,长史李迁跟在许安身旁极尽殷勤,犹如一个长随一般。 “有心了。”许安点了点头,带着几名带来的官员与商州一众官吏入座。 李迁随即拍了拍手,便有一群衣着暴露的女子出来献舞。 若说容貌,无论是李幼澄还是李徽瑶,亦或是宁允儿,都能碾压这些舞女。 但问题是许安自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在军旅之中,每天不是去打仗就是在练兵,陡然看到这一幕难免多看了几眼。 而这一幕自然全部被一直在观察许安的李迁尽收眼底。 酒桌之上,众人推杯换盏,有佳肴美酒又有美人在侧,一时宾主尽欢。 “巡抚使大人真是海量啊。” 与许安再次饮完一杯酒之后,李迁不经赞道。 许安不经哈哈一笑,这个时代黄酒最高也就十五度,而今天喝的这酒喝起来也就十度左右,他也是尝过四五十度的白酒的,这点度数的酒自然不在话下。 酒过三巡,许安放下酒杯看着这一桌的商州官员,突然开口道“本官此次前来一是替朝廷巡抚地方,二则是查办专案。 想必诸位大人应听说了,民间有一关禾粮铺,勾结官员,贪污粮饷。 如今朝廷震怒,查知这个关禾粮铺分店遍布关中,监国殿下下旨特令本官前往地方查察,看是否还有类似案情。 本官听闻商州也有关禾粮铺的分店,不知诸位对此粮铺可有了解?” 此话一出,饭桌上本来火热的气氛顿时冷却了下来,一众商州官员互相对视但却无人答话。 不过许安也不着急,手中把玩着酒杯静静等待。 半晌之后,还是商州长史李迁打破了沉默“巡抚使大人,下官对这个关禾粮铺倒是有些了解,这家粮铺确实颇有实力,财资雄厚,它在我们商州的铺子就在城南。” “哦?那你可认得这商铺背后的主事之人?”许安当即接着问道。 李迁想了想答道“若是这个关禾粮铺背后的东家,下官真的不识得,只听说一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但若是说是这商州分铺的老板,下官倒是打过几次交道。 这老板姓张,年龄约四十上下,手下有几十个伙计。” “哦?这么说李长史和这关禾粮铺有过往来喽。”许安淡笑着问道。 李迁当即脸色一白,连忙否认道“大人说笑了,下官和那刘老板只是公事上的交往,绝无私交。” 许安笑着摆了摆手道“就算有私交也没事吗,毕竟谁没有点朋友,总不能是朋友就有罪吧,只要没有牵涉到案子中去,哪怕诛九族也牵连不到友朋啊。” “是是,大人说的是。”兴许是热的,李迁不经拿起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 就在他刚刚松一口气之时,许安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刚刚李长史说和这个刘老板有公事上的交往,不知官府和一家私人粮铺有何公事需要你这州府的二把手亲自交涉,莫非州府也和这关禾粮铺做着粮食生意吗?” “啊,这、这个……”李迁被许安抓住了话柄,不经更加紧张起来,额头的上的汗也更多了起来,他不断用手帕擦着额头说道“确实有些往来,毕竟关禾粮铺乃是商州最大的粮铺,就算是官府也偶尔会找他们买粮,但都是公事,都是公事。” “李长史不用紧张,就是随便问问,不知可有买粮的账册?”许安微笑着说道。 “这肯定是有的,大人索要的账册之中就有,已经派人送去大人的府邸,大人可随时查看。”李迁连忙答道。 “这就好。”许安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不知关禾粮铺的人现在都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相里彦超突然插话道“本官已经将他们全部拘捕起来,如今全部关在军狱之中,巡抚使随时可以提审。” 许安转头看向相里彦超,拱手谢道“有劳相防使了。” 第一百七十章 美人计 酒宴仍在继续,但自从许安提起关禾粮铺之后,酒席上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冷淡了下来,后半场酒席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之中结束。 倒是许安兴致一直颇高,一直拉着一众商州官员东拉西扯,了解当地的风俗人情。 结束之后,李迁亲自送许安去了州府的馆驿住下。 亲兵营已经接管了此处的防卫工作,不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而且连所有派来侍候的丫鬟婆子都全部换了,在确保没有问题之后才让许安入住。 许安来到房间,虽然这年头的黄酒度数不高,但喝多了还是多少有些晕乎,再加上一路奔波劳累,在洗漱之后他便直接躺床上准备睡觉。 就在他刚刚坐床上,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许安只得强打精神看向门外问道“什么事。” 门外传来了一名熟悉的亲兵声音“将军,刚刚商州长史李迁过来,送来了一个人,说是将军看上的,将军要不要见一见。” “我看上的人?”许安一阵狐疑,起身打开了房门。 只见门外除了自己的亲兵之外还站着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 年纪不大,身材不错,小家碧玉类型,颇有几分姿色。 “你是……刚刚领舞的花魁?”许安看着女子有些面熟,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正是奴家,奴家白怜儿见过将军。”花魁微微一福对着许安见礼,虽然姿容并非绝色但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一颦一笑都带着风情。 随即白怜儿袅袅娜娜的走上前来对着许安轻声说道“今晚就让奴家服侍将军。” “胡闹。”许安当即一摆手挡开了女子伸过来的手,有些无语的说道“这个李迁,把本官当什么人了。” 同时心中却是感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人使用美人计,真是出息了。 眼前的亲兵见状当即知道自己是被那地方官员给忽悠了,连忙道“将军,可要我把人送回去。” 许安还没有说话,但那叫白怜儿的花魁却是惊叫出声道“不要。” 随即她便直接跪倒在许安面前梨花带雨的说道“还请将军千万不要就这么赶奴家回去,奴家若是就这么回去,李长史定会认为奴家没有伺候好将军,奴家怕是性命难保,还请将军救命。” 许安注视着这名女子,片刻之后开口道“带她去一旁厢房沐浴更衣。” “是。”亲兵领命,唤来两个丫鬟婆子带着白怜儿去了一旁的房间。 待花魁走后,许安一旁的房门打开,一名年轻官员走了出来,对着许安行礼道“见过大人。” “是秦司直啊,有事吗?”许安看向那名年轻官员问道。 年轻官员名叫秦见山,隶属于大理寺,在大部队突围洛阳时稀里糊涂被裹挟进了队伍,一路跟着朝廷来到长安。 他本来在大理寺任评事一职,如今升迁为大理寺直,从六品上,是他专门从大理寺调来帮忙查案的。 秦见山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真要留下那个女子?” “你都看到了?”许安笑着问道。 秦见山点了点头后道“大人就不怕此女是那商州官员派来的间谍吗。” “哈哈哈。”许安不经大笑着说道“怎么,担心我被美色所迷?” 秦见山连忙摇头“大人误会了,属下只是觉得秦见山费尽心思送这个女子到大人身边,说不定有什么图谋,防人之心不可无。 毕竟今日酒宴之上,大人提到关禾粮铺之时有不少人脸色都不对劲。” “你说的不错,商州官员有大问题,不过在查出确凿罪证之前还是得迷惑一下他们,让他们自以为得计。 他们不是想用美人计吗,本将如他们所愿就是。”许安淡笑着说道。 经历过火龙烧仓一事之后,许安已经感受过一遍这些脏官在事情败露之际会有多疯狂,所以还是得给他们希望,这商州毕竟是他们的老巢,他们会做出什么事谁也难以预料。 “原来大人早有打算,是属下多虑了。”秦见山恭敬的说道。 许安这时候却是诡异一笑,上前拍了拍秦见山的肩膀道“秦司直,本来你不出来本官也要找你,现在倒是省事了。” “怎么了?”秦见山神情一愣。 许安笑着说道“秦司直精通审讯一道,我现在要你帮我审出这女子前来的真正目的,当然,如果这人真有问题,秦直司若是能够把人策反到我们这一边,我算你一功。” 说罢转头对着一旁的亲兵道“待会把人送到秦司直的房间。” “是。”亲兵领命。 “啊,这这,大人,这使不得,这怎么行啊。” 秦见山整个人直接就傻了,怎么还有这种事情,刚想拒绝,但一愣神的功夫许安就已经回到房间重新关上了房门。 秦见山还想上门分说,结果被许安的亲兵挡住道“秦大人,都使已经休息,还请您明日再来吧,那女子马上就会送到秦大人房间,秦大人耐心等待就是。” 秦见山见状也只能无奈退去,嘴里还嘟囔着几句什么君子坐怀不乱、有辱斯文之类让人半懂不懂的话,驿馆内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第二天,许安神清气爽的起床,在用了早饭之后,便让人叫来了他这次特意带来的两位助手。 其中一名就是昨天那位大理寺司直秦见山,而另外一位则是刑部比部司员外郎苏治。 刑部比部司,掌管全国财政审计与司法会计复核。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专门查经济案件的,而员外郎则是比部司的二把手。 许安也不废话,直接分派任务道“苏治,你带着你的人清查所有账目,有缺少的直接去刺史府索要,敢有推诿抗拒者直接索拿。 秦见山,你和我去一趟军狱,提审人犯。” “遵命。”苏治和秦见山躬身领命。 在带着秦见山离开驿馆之时,许安突然转头问道“那白怜儿现在什么情况?” 秦见山当即说道“正要向大人禀报,那白怜儿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曾经家庭也算殷实,但因战乱被迫沦落风尘。 她确实是奉了李迁之命前来大人身旁卧底,李迁要求她打探消息,然后暗中传递出去,他们传递消息的方法是…… 不过我们现在可以利用她反给那李迁传递假消息。” 许安却是摆了摆手道“不用,我只要知道这个李迁送这个白怜儿并不是单纯为了讨好我,而是另有用意就行,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李迁有问题。” “大人英明,但如果一州长史,刺史府二把手都涉了案,恐怕整个商州官场不会有多少人干净了,接下来我们查案的阻力或许会很大。”秦见山有些担忧的说道。 许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就在要上马车之时,他突然微笑的看向秦司直道“秦司直一夜就能把人给策反,审讯手段果然非凡,不会是…… 秦司直昨天晚上若是精力消耗太大,不会影响今天工作吧。” 秦见山一愣之后顿时涨红了脸“大人这是什么话,下官乃是圣人子弟,怎会做如此之事,昨夜我……” 秦见山还想解释,但许安却是哈哈一笑道“其实那白怜儿也有几分姿色,若是你觉得有把握,把她收入家中也可以,这对她来说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说罢许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径直上了马车。 第一百七十一章 案子还能这么办? 防御使府邸 客厅内,相里彦超举着茶杯敬向许安道“许兄,请。” “相兄请。” 许安轻啜了一口清茶,不经赞道“满齿留香,好茶。” 相里哈哈笑道“都是别人送的,说是叫什么泾阳砖茶,我这粗人也不懂茶,只觉得喝的还行,许兄要是觉得好,待会走的时候带个两斤走。” 许安也不推辞,而是笑着拱手道“那就多谢相兄啊。” 在品完茶之后,许安向着相里彦超道谢道“这次真是多亏相里兄相助了。” 相里彦超则是摆了摆手道“许都使说哪里话,配合朝廷办案乃是我的职责,而且家父也来信,让我全力相助许都使,许都使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必全力以赴。 哦对了,昨天我派去的那些丫鬟婆子用的可还顺手,可需要换一批?” “不用,非常合用,相兄有心了。”许安再次出言感谢,随即说道“相兄,我今天此来一是为了带走那些人犯,二则是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还望相兄不吝赐教。” “许都使请问,相某必定知无不言。”相里彦超正色说道。 “那就麻烦相兄了。”许安拱了拱手问道“敢问相兄对这个关禾粮铺可有了解。” 相里彦超想了想答道“我只知道商州军队的粮草大部分都是向这个商铺购买,其他的并不太了解。” “哦,还有此事?那相里兄可否查过账,这关禾粮铺卖给商州军队之粮是否有和侍卫司一样有被以次充好的情况?”许安连忙问道。 但听到许安的问题相里彦超却是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要让许都使看笑话了,我来这商州时间尚短,除了自己带过来的亲兵营以外,在商州军队之中尚没有打开局面,虽然我是防御使,但这商州军队的兵将大部分都以刺史侯益马首是瞻,至于这后勤之事我暂时还顾不上。” 许安听罢不经摇了摇头,不过也正常,毕竟相里彦超也就比他早来一个多月,同样属于外来户,但若是这样,他想要在相里彦超这里打开局面的想法是泡汤了。 许安想了想,便换了一个方向问道“那相兄可知道这商州官场的情况。” “略知一二,不知许都使想听哪一方面的。”相里彦超说道。 毕竟来了一个多月,这点事还是能摸得清的。 许安问道“我想知道这商州之中有没有那种资历比较老,但是又受到排挤的那种官员,官大官小都可以,最好多一点。” “这个得让我想想。”相里彦超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想起来了,倒是有几个,都使大人若是想见我可以为你引荐。” “这倒是不用,只不过得请相兄给我一份名单。” …… “相兄,多谢,那我就先告辞了。”防御使府门口,许安向着相里彦超拱手道别。 相里彦超连忙回礼恭送道“许都使慢走,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相某绝不推脱。” 回去的路上,许安来的时候只带了秦见山和一队护卫的军卒。 不过走的时候后面还跟着数辆马车,都是囚车,里面关的都是商州关禾粮铺的人。 许安让秦见山上了自己的马车,开口问道“问出点什么没有?” 秦见山回禀道“回大人,都是些软骨头,都招供了。 他们确实在贩卖给官府的粮食之中以大量陈粮代替新米,甚至还卖过陈化粮(三年以上的陈粮,有毒),而且还常常用差粮兑换走府库中的好粮。 但他们幕后之人很神秘,只是每月派人过来收一次账,他们也不知道幕后老板是谁。 不过凭这些口供,至少可以确定司仓参军还有军仓监押这两名官员涉案,大人,要抓人吗?” “不用了,他们都已经死了。”许安坐在马车之中淡淡说道。 “什么?死了?什么时候死的?”秦见山大吃一惊,连忙问道。 “就在我们来的前一天,暴毙的暴毙,落水的落水,上报都是意外,这是刚刚相里彦超跟我说的。”许安淡淡说道。 秦见山脸色顿时变的难看起来“怎么可能这么巧,这分明就是杀人灭口。” “显而易见。”许安点了点头。 “那现在怎么办,现在这些证据只能够追查到他们,现在线索全断了。”秦见山有些着急的说道。 抬头看见许安仍就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经有些埋怨道“大人,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许安则是不紧不慢得说道“有什么好急的,我问你,这司仓参军和军仓监押都归谁管?” 秦见山想了想说道“理论上这两个官职是直接向刺史和防御使负责。 但长史有协调六曹参军工作之权,若无别驾,更是可以直接参与州内政务决策,自然对司仓参军有管辖之权。 另外司录参军作为六曹之首,也有监督纠察六曹工作之权,自然也对司仓参军有一定的管辖之权。 至于军仓监押属于军队,一般来说防御判官会被赋予粮草调度之权,自然也有管辖之权。” “那这不是很清楚吗,直接抓人吧。”许安淡淡道。 “啊?但我们没他们涉案的证据啊。” 秦见山直接惊了,他当然知道这种长年累月的贪腐大案不是底下几个小官能够一手遮天的,他们上面这些人肯定参与其中了,但没有证据怎么抓人。 “那就先抓了再审,审出来了证据不就有了。 他们都已经杀人灭口了,既然他们先不守规矩了,那本官又何必跟他们继续守规矩,来人,回防御使府。”许安对着车夫下令道。 还能这样办案吗?秦见山眼睛眨巴了几下,许安这种粗暴果断的办案方式让他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同时下意识的问道“现在回防御使府干什么?” “自然是让相里彦超去军营里看着,免的出现一些不该出现的情况,他这个防御使再怎么弱势这点能力总该还是有的吧。”许安淡淡说道。 …… 刺史府后厅 长史李迁有些烦躁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那许安已经去提审关禾商铺的人了,那相里彦超乃是相里金之子,必然和那许安穿一条裤子,若不是他横插一手,关禾粮铺那些人早就被送走了。” 一旁坐着的防御判官则是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你慌什么,那几个直接和关禾粮铺有联系的人都已经死了,我们又没有直接和关禾粮铺交易过,这件事已经和我们没关系,大不了再推出几个替罪羊让他能向朝廷交差就是了。” “那几人死的这么巧,他肯定会怀疑。”李迁沉声说道。 “是会怀疑,但那又如何呢,他没有证据,事情全是下面的人干的,我们只是被蒙蔽了而已,最多也就是一个失察之罪而已。 我们可是朝廷命官,没有证据他还能直接抓我们不成,要我说你就是太紧张了,放宽心,这天啊变不了。”防御判官依旧是气定神闲。 李迁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坐到防御判官面前端起茶杯准备喝茶。 就在此时,一名吏员突然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对着两人大喊道“两位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兵把刺史府给围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强势 “什么?” 李迁和防御判官两人几乎同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哪支军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竟然敢围刺史府。”李迁怒喝道。 小吏摇了摇头“回长史,小人并不认识那领头的将领,而且那些兵的穿着似乎和我们商州的军队也不太一样。” 李迁和防御判官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一道不好的预感。 与商州兵穿着不同的军队,如今在城中似乎只有一支。 “走,出去看看。”防御判官连忙说道。 两人刚准备出去,突然门外传来大批脚步声,紧接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冲了进来。 李迁和防御判官瞳孔一缩,再次对视一眼,果然这些人都是巡抚使的卫队。 李迁当即上前看向那名为首的将官问道“本官商州长史李迁,不知将军前来有何要事。” 为首将领毫不客气的说道“本将是奉巡抚使大人命令暂时接管刺史府,至于是何事,李大人还是去问巡抚使大人吧。” 李迁心里不经咯噔一下,连忙问道“那不知巡抚使大人何在?”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许安的长笑声“李长史,你我昨夜刚刚分别,没想到今日就如此挂怀,真是让本官感动啊。” 随着许安迈步走入厅中,李迁和防御判官连忙迎上去拜见。 李迁客气的说道“大人乃国之柱石,军中骁将,朝廷肱骨,下官若是能够日夜跟随大人左右聆听教诲,这绝对是下官的福气啊。” “哈哈哈,那本官可真是受宠若惊啊。”许安一边说一边走到客厅主位上坐了下来。 李迁见气氛似乎不错,这才开口试探道“许大人,刚才听说是您下令包围了刺史府,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刺史府毕竟是一州治所,如此行为要是被那些小民百姓看到,怕是官家威严扫地,有些不妥吧。” “哦?不妥?那府中官员欺上瞒下,贪污腐败,中饱私囊,这就妥了?”许安淡笑着问道。 这几句话声音虽然不重,但听在李迁以及一旁的防御判官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两人相顾骇然。 而刚刚神情还算淡定的李迁此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不过他还是强装镇定的说道“许大人,这话从何说起的。” “从何说起?就从关禾粮铺说起。”许安此时也收敛起笑容,沉声说道。 此时后厅之外传来了阵阵兵丁的呼和之声,同时还有嘈杂的吵闹之声,并且声音越来越大,显然是有人群在接近。 很快,大量的刺史府属官以及吏员就在兵卒的驱赶下涌进了后厅。 主动配合的还好,但凡不合作的直接被推搡了进来,要是敢反抗,那就直接打一顿再拎进来。 这些平日里在市井小民眼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此刻一个个显得狼狈不堪。 而在见识到了这些士卒的蛮横之后,这些官员全都老实了,毕竟这年头的大头兵不是好惹的。 不过这些属官吏员在后厅上见到了李迁二人,犹如找到了主心骨,其中一部分人顿时又神气起来,开始对着那些兵丁怒喝,更有人对着李迁二人告状,想让两人对这些兵卒治罪。 李迁和防御判官再次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李迁看向上首的许安说道“许大人,这些都是我商州刺史府的官吏,如此行为似乎是太过不把我商州刺史府放在眼里了吧。” 显然李迁已经感受到许安此次的来者不善,语气神情再不像之前那般讨好恭敬,话语间多了几分硬气。 许安暼了李迁一眼,眼中不经露出一抹讥讽“李长史,凭你还代表不了商州刺史府,而且本官这么做自然有本官的道理,李长史只需配合就行。” 说罢许安便起身看向眼前吵吵嚷嚷的人群,冷声喝道“本官侍卫司都指挥使许安,奉旨巡抚三州,都给我安静。” 许安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摄于他的威名以及权势,现场立马安静了下来。 许安的目光在在场所有官吏身上一一扫过,在给足了压力之后才道“本官奉旨彻查关禾粮铺贪污军饷一案,如今得到确凿证据,商州官府之内也有人与关禾粮铺相勾结,以次充好,贪污粮饷。 因此所有与本案有关联之官吏都得接受调查,还望诸位配合。” “敢问大人,不知该如何配合?”一直沉默的防御判官终于开口问道。 “很简单,我会安排一处地方安排诸位居住一段时间并接受查问,如果没问题,自然会放各位离开,但在查问期间诸位不得离开该地方。 当然,吃喝方面诸位不用愁,本官会安排妥当的。”许安淡淡解释道。 “什么?指定居住接受查问,还不得离开,这和关监狱有什么区别。” “我没罪,凭什么关我们。长史大人,您说句话啊。” “巡抚使大人,我冤枉啊。” …… 一听许安这番话,人群不经炸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在周围士兵刀枪的威逼之下倒是没有出现混乱的局面。 此时李迁已经阴沉着脸开口“许大人,你说我们牵扯关禾粮铺贪污案中,可有实证?” “自然是有的。”许安眼也不眨的说道。 “可能一观?” “你们配合调查的时候自然会给你们看。”许安淡淡道。 “你……”面对许安这种明显耍无赖的回答,李迁被气的不经气血上涌。 他怒哼一声道“许大人,按照大唐律法,本官乃商州长史,刺史佐僚,要想抓捕查问需要朝廷下旨。 而这些州内僚属也需要经过刺史府同意,你如今所为完全不合律法,更何况你还没有实证,你没有这个权力抓捕我商州官员,你这是在违法。” 许安撇了一眼正在大谈律法的李迁,心里竟不经生出了一种荒诞的感觉,简直想笑。 “想要律法是吗,行,本官给你。”说罢许安手伸向一边,一旁的亲兵当即取出一卷绢帛恭敬的递到了许安手中。 许安手执绢帛说道“监国令旨,着本官专办军饷贪污一案。并赐本官节钺,巡抚华、同、商三州,凡为查案所需,许尔便宜行事之权,无有掣肘。” 说罢许安把令旨递到李迁面前“所谓便宜行事,就是本官现在砍了你的脑袋也在便宜之内,现在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权力?需要仔细看看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侯益的态度 李迁看着许安递过来的令旨,脸色不经一阵青一阵白。 最终他还是低下头道“不用了。” 随着许安收回令旨,李迁这才开口说道“许大人,州内政务繁杂,你现在把所有州府官员都扣押了谁来处理这些政务,万一出了岔子谁担的起这个责任。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配合调查,但是平日里办公什么的还需要自由行动,您看可以吗?” “嗯,不错,这是条好理由,州政之事涉及全州,确实不能轻忽,本官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驳回。”许安不经赞赏的看了一眼李迁。 李迁不经一喜,当即道“这么说许大人同意了。” “当然……不同意。”许安故意拉长了音调,最后一口回绝断绝了李迁的希望。 李迁闻知被耍,当即脸色一阵铁青“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真的要置全州之事于不顾吗。” 许安呵呵笑道“自然不是,关于这一点本官早就想到了,就不劳李长史担心了。” 说罢许安从袖子之中掏出一份名单,展开来说道“接下来本官读到名字的官吏站到本官的右边。 商州司马岳承,??功曹参军吴宁,司兵参军齐磊。” 被许安念到的三人当即走了出来站在许安右侧。 但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为首的司马岳承开口问道“敢问巡抚使大人有什么吩咐?” 许安收起名单说道“从今天起,就由你们三人代理刺史府所有政务,至于军务上的事全部移交防御使府。 重大事务报知本官,日常事务你们自己处理,至于事务你们怎么分配本官不管,就一个要求,把州务处理好,可能做到?” 三人听完许安所言,心中不经狂喜,连连保证一定能做到。 理论上,司马乃是仅次于长史的州中上佐,掌一州之军事和司法。 但是如今军事是别想了,就连司法权,因为他不是刺史侯益的心腹,也被直接剥夺,这些年他在州中等于是个透明人,除了偶尔处理一些杂物以外就是每日在衙门坐着混吃等死。 其他那两个,功曹参军和司兵参军和他的情况也差不多。 但如今,摆明了长史李迁那一群人要完蛋,而他们被许安看重即将翻身做主人,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许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里的吏员你们可以自由挑选一部分协助你们处理公务。你们选好之后就告诉林指挥使一声。” 三人当即异口同声的答道“我等定尽心做事,绝不负巡抚使大人所托。” “很好,不要让本官失望。”许安说罢,就把这里的事情交给林衡主持准备离开。 此刻一旁的李迁还有防御判官等人全都是一脸铁青。 眼见许安要走,那名防御判官再也忍不住上前大声说道“许大人,我知道你位高权重还持有令旨,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仗着令旨在地方肆意妄为,你如此苛待地方官员,你就不怕地方动荡吗?” 许安猛地转身,眼睛微眯看向这名防御判官“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防御判官心中一凛,但仍然壮着胆子说道“下官只是好心提醒,若是真因大人肆意欺压地方官员引起地方动荡,就算您是监国殿下面前的红人,回去之后怕是也不好交代吧。” 许安盯着这名防御判官,半晌之后突然冷笑一声“如果你是商州刺史或者防御使,和本官说这话本官或许需要掂量掂量,但你区区一个判官,也太高看自己了。” 说罢他看向左右下令道“此人对上官不敬,还敢言语威胁钦差,罪大恶极,将其拿下重打三十军棍。” “是。”许安的亲兵当即领命上前抓住防御判官就将其按倒在地。 “大胆,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们竟然敢滥用私刑……” 防御判官见到许安来真的不经慌了神,拼命挣扎怒吼。 但许安的亲兵怎会理会他,当即脱了裤子把他按在院子中央抄起棍子就是“噼里啪啦”一顿痛打。 庭院之中到处回荡着这名防御判官的惨嚎之声。 而一旁的商州府官吏则是看的心惊胆颤,所有人此时都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商州的天是真的变了。 …… 长安,鸿胪寺驿馆之内 一道快马飞奔进入其中,商州刺史侯益的心腹在收到消息之后脸色大变,第一时间前往侯益居住的房间禀报。 侯益看着这份信中所写内容,半晌无语。 他的心腹在一旁忍不住道“刺史,这许安仗着监国撑腰,在商州如此乱来,视我商州官吏如奴仆,不经程序,不循律法,肆意妄为。 如今防御使相里彦超更是仗着许安的势趁机到处安插亲信,司马岳承也已经投靠了许安,在刺史府中小动作不断,若是您再不做出应对,怕是等您回去,您这一手打造的商州恐怕就要天翻地覆了呀。” 侯益此时才放下信看向自己这名亲信,淡淡说道“朝廷既然要查就让他查吧,不用去管。” “什么?”这名亲信猛然抬头,冷的看着侯益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侯益一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这名亲信无奈之下只得告辞离去。 而另一侧房间之内,大儿子侯仁矩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看着自己父亲道“父亲,真的要放弃吗?” 侯益继续转头窗外淡淡道“从归顺朝廷交出兵权以及武关的控制权的时候为父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天。 为父虽然在商州还有一点影响力,但许安此次手握令旨,又有大义加持,还有大半个朝廷支持,谁敌谁死。 为父早就告诫过他们,但他们完全没听进心里,只以为商州还是原来那个商州,现在只不过是该为他们的贪婪付出代价的时候。” “父亲英明,难怪您前两天写信警告家里人不准插手商州的事情,原来是早有预料。”侯仁矩赞了一声,但随即他又有些担忧的问道“但父亲,虽然您已经提早做了切割,但雁过留痕,您作为商州刺史不可能完全摘出去,万一许安查到您的身上怎么办?” 第一百七十四章 幕后之人 面对大儿子的担忧,侯益却是不紧不慢道“就贪污这事,关中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抓起来没有几个是冤枉的,如果朝廷要翻旧账,关中必然动荡,朝廷岂能安稳。 李幼澄和许安不是傻子,干不出这种事,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这次许安入商州能够得到群臣的支持,完全是关禾粮铺之事触动了朝廷的底线,他们借着这次机会借题发挥,顺带巩固一下朝廷在同华商三州的统治。 这对朝廷也有好处,再加上一些人的小心思,比如相里金想让相里彦超在商州快速打开局面,掌握势力,所以才会对此事保持默许。 但这也有个度,超过了这个度那些人就会转变态度出手阻止。 至于为父,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为父乃是朝廷进关中之后第一个主动投靠的封疆大吏,有这层护身符在,只要不和朝廷对着干,朝廷就不会动我,甚至还得为了做给天下人看,要优待为父。 最多就是罢了为父商州刺史一职调入京城任职,就算如此,至少也得给个三品实职大员,否则绝难服众。” “原来如此,还是父亲看的通透。”听到侯益这么说,侯仁矩终于放下心来。 …… 商州,许安带来的两个干将秦见山和苏治,经过一连几天的高强度审讯加查账,再加上许安粗暴的办案方式,反正靶已经在那里,先抓人再找证据简单的很。 而且还有不少认清形势的聪明人果断反水,事情的整体脉络很快就清晰了起来。 这关禾粮铺官商勾结贪污一案,其实就是以关禾粮铺作为幌子,商州高级官员入股其中,低级官员分润好处,然后每年分红大贪特贪。 “如今查明,商州长史李迁,防御判官马豪,司录参军尤明君等大小一十二名官员参与其中,另外还查出他们其他贪赃枉法事若干。 而且据李迁等人交代,他们每年都要拿出一部分利益给侯……” “好了,查无实证之事就不要说了,相关记录也销毁,就按这份案卷定罪吧。”许安第一时间开口打断道。 “是。”秦见山和苏治显然也知道刺史这种一方大员不是能轻易动的,如今又得到了许安的明示,很识趣的答应了下来。 许安接着说道“不过有一个人绝对不能放过,就是这关禾粮铺的幕后老板。 这关禾粮铺虽然是一众官员入股经营,但这商州的官如何能在华州、长安之地也能呼风唤雨,因此这关禾粮铺的老板必然另有其人,且权势不俗,若是此贼不除,此案就是虎头蛇尾,留给天下笑柄。 我刚才听你们并没有禀报此事,难道是还没有查出来吗?” “这个……” 听到许安的询问,秦见山和苏治面色都有些变化。 许安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开口问道“怎么?莫非是哪个朝中大员,又或者皇亲国戚?你们但说无妨,天塌下来由本官扛着。” “是,是……” 但即便许安做了保证,秦见山和苏治两人仍旧是支支吾吾。 “说。”许安不经眉头一皱,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在许安的逼问之下,两人没办法,这才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是刘家。” “刘家?哪个刘家?”许安眉头微微一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与刑部还有侍卫司官员协办军粮贪污一案的唐俊,在看到审讯出来的结果之后脸都白了。 顾不得和郑冲还有刑部尚书韩安康打招呼,他抓着案卷就冲出了公堂,一路狂奔至行宫。 “唐俊,你怎么回来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查案吗?你怎么慌慌张张的?” 宫中,唐俊正好遇到了路过的秦继旻,秦继旻奇怪的看向他问道。 唐俊靠近秦继旻轻声说道“老祖宗,出大事了,殿下现在在哪里?我有要事禀报。” “什么大事?”秦继旻不经眉头一挑,问道。 唐俊连忙把手中案卷递给了秦继旻,秦继旻接过案卷打开快速扫了一眼,脸色当即也大变。 唐俊小声说道“当时韩安康和郑冲都在,还有不少陪审的官吏,这事瞒不住,必须尽快让殿下知道,好做出应对。” 秦继旻当即道“殿下现在在书房处理政务,走,我们立刻去面见殿下。” 书房之内,李幼澄和李徽瑶正一起批阅着奏折。 如今朝廷的日常事务李幼澄全部交给李徽瑶处理,只有涉及到重要或者是比较特殊的事情,才会交给李幼澄亲自批阅。 李徽瑶又看完一本奏折在上面写了批语,随后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幼澄,我算是发现了,这治国其实就一件事,那就是怎么花银子。 如今朝廷各个部门都在要钱,而且理由还都很充分,似乎不给他们就要天下大乱、国将不国了,但国库现在哪有这么多钱给他们,真是头疼。” 李幼澄一边埋头奋笔疾书,一边回答道“我昨天开了财政会议,想要解决朝廷如今缺钱的问题,整个会议也就两个字,加税。 但许都使曾带我见过百姓如今困苦的模样,再加税我实在于心不安。但若是不加税,国家财力不足,如何保证朝廷运转以及武备防边,我也是两难啊。” 李徽瑶说道“这次许都使前往巡抚三州,不是说有机会解决如今的财政难题吗,只要撑过了今年,等朝廷在关中地区的统治稳固下来,重新建立了税收体系,明年应该能好过许多。” “希望吧。”李幼澄眼神之中不经闪过一丝期盼之色。 就在此时,书房之外突然传来秦继旻的声音“殿下,奴才秦继旻求见。” “是秦太监啊,进来吧。”李幼澄看了一眼门外,开口道。 书房门随即被推开,秦继旻带着唐俊走了进来。 “唐少监也在?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审案吗?”李幼澄和李徽瑶都第一时间看到了唐俊,奇怪的问道。 唐俊连忙上前举着一份文书说道“回监国殿下,回公主殿下,军粮贪污一案初步审讯的结果已经出来,奴才就是回来禀报的,这是审问的案卷。” “哦,把案卷拿来给孤看看。”李幼澄眼中露出了好奇之色。 唐俊小步上前将案卷递到了李幼澄手中。 李幼澄接过打开,一边看一边道“孤倒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竟然连朝廷军粮都敢打主意的逆贼到底是谁。” 但只是看了一眼,李幼澄“腾”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中拿着案卷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一旁的李徽瑶察觉到不对,连忙凑上前查看,但随即也是惊呼出声“怎么会是他?” 第一百七十五章 喊冤 商州刺史府后厅 许安手中握着案卷面色阴沉,一旁的秦见山和苏治也皆是低头不言。 片刻之后,许安才挥了挥手道“你们继续查那些商州官吏,至于这件事让我好好想想。” “是。”秦见山和苏治当即告退离去。 在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秦见山转过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大人,自古以来都是以孝治国,此事牵涉国丈,万不可轻易决断啊。” 许安摆了摆手,没有回答。 秦见山见状没再多说,叹息一声和苏治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许安再次打开卷宗,看着上面那刺眼的刘茂威三个字,也是感觉无比头疼。 先帝李从珂之妻刘皇后,为人性格刚烈,叛军攻破当天与先帝一同于玄武楼自焚。 而李从珂与刘皇后夫妻之情极深,不管是刘皇后善妒逼迫也好,还是李从珂惧内爱妻也罢,反正李从珂直至称帝只有刘皇后一位妻子,一个妾也没有纳,诸子女皆为刘皇后所出。 刘皇后有一父一弟,弟弟刘延皓曾任天雄军节度使,但后来因罪被罢官夺爵,如今下落不明。 而刘皇后的父亲正是刘茂威。 而大唐礼制规定,皇后家族需在京畿地区设立“私庙”以祭祀祖先,虽然如今长安残破,但也一直都是法定都城。 因此刘茂威作为皇后之父一直居住在长安。 刘茂威作为清泰朝的国丈,那他自然也就是当今监国与皇太子的亲外公。 当初许安坚决要深查此案之时,已经做好了啃硬骨头的准备,哪怕是查到哪位封疆大吏甚至皇亲国戚身上,他也绝不会手软,但万万没想到…… 刘茂威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虽说属于外戚,但却不同于一般的外戚,说实话,许安情愿查到的是某位亲王元宿这也比查到刘茂威身上要强,如今这局面绝对是最糟糕的情况,没有之一。 真要查办刘茂威,先不说李幼澄能不能同意,就算李幼澄愿意大义灭亲,但传出去也会影响她的风评。 大义灭亲,说的好听,能做到的是少之又少,尤其在这时代,大部分人真正讲究的是亲亲相隐,暗地里视大义灭亲者为刻薄寡恩之辈,更何况这还是亲外公呢。而且这么做还可能会得罪未来的皇帝。 但要是这案子动了这么大的阵仗却止步于此,可就真要成笑话了。 何况他和李幼澄本还想借着这案为接下来的清查吏治铺路,要是如今放过首恶,必成他人话柄,他们还有什么脸去谈吏治二字。 许安感觉自己一下就被架住了。 正在许安思索该如何处理这事之时,一名亲兵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对着许安禀报道“都使,府外有大量人群聚集喊冤,已经堵了刺史府的门,并且指名道姓要见大人。” “喊冤?都是些什么人?”许安眉头一皱问道。 “岳司马说都是府内官吏的家属。”亲兵答道。 “岳司马人呢?” “岳司马如今正在府外,但看样子似乎有些难以解决。” 许安想了想后开口道“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 说罢许安便起身向刺史府大门走去。 刺史府门口,如今外面正竖着一面面白旗,上面都写着斗大的冤字,一个个老弱妇孺跪在府门之外哭天抹地的嚎丧。 守卫刺史府的卫兵正小心翼翼的盯着人群,免的他们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出来。 而司马岳承则带着一群衙役正在驱赶,但因为人太多,而且那些衙役也都普遍出工不出力,因此始终无法驱散开人群。 看到许安过来,岳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连忙跑过来迎接道“大人,这事……” 许安摆了摆手走到府门口,看向眼前这群跪在府衙门口哭嚎的妇孺。 虽然他们已经刻意换上了布衣草鞋,但衣服却是干干净净,而且一个个细皮嫩肉,和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贫苦百姓有着明显的区别,一看就知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之人。 而刺史府门口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此时附近都是探头探脑好奇的人群。 片刻之后,许安缓缓开口道“本官就是你们要找的巡抚使许安,你们有何冤情要诉,尽可以道来。” 其中几名三十多岁的妇人听闻,“嗷呜”一声就扑倒许安脚下,抱着他的大腿大喊“冤枉。” 几个亲兵立马上前就把妇人们拉开,许安看着她们不为所动道“有事说事,好好说,不要哭哭啼啼,若是谁不好好说话,那本官就只有请你们离开,等情绪恢复好了再来找本官。” 被许安这么一说,这些妇孺虽然仍旧有人小声抽泣,但哭嚎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许安见状一指刚才其中一名抱住他大腿的妇人道“有事一个一个说,不要乱,你先说,你有什么冤情?” “啊,我……”被许安点名,这名妇人明显有点慌乱。 但在身旁其他人的暗示推动之下终于还是大着胆子说道“大人!妾身夫君是个清官啊!平日里有人想送好处走门路,他连门槛都不让人进,见着邻里百姓有难处,还常自掏俸禄帮衬!家里日子过得素净,他从不说要谋半点私利,只念叨‘为官得对得起良心’!求大人明察,他绝不是那贪邪之辈,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她夫君是谁?”许安看向一旁问道。 司马岳承凑上前禀报道“回大人,她夫君是司法参军张承良。” 许安点了点头,看向身旁一个文吏道“念。” 念什么?众人一愣,不知道许安卖什么关子。 而那名文吏在应声之后立马从身边一个托着一大堆的文书的亲兵手中找出一份案卷,打开之后大声念道“司法参军张承良,37岁,长兴二年入仕,清泰元年升任商州司法参军,从七品下。 清泰元年六月,城郊农民孙老栓、刘大柱等一十二户田地被同乡士绅赵德昌强占。孙老栓等人赴州衙告状,张承良收受赵德昌贿赂纹银300两,以“诬告乡贤”为由将孙老栓等人杖责30大板。 事后,张承良伪造“典田抵债”文书并加盖州衙印信,将田产过户给赵德昌。 其中原告孙老栓,被杖责后腰椎断裂,半月后死亡;其妻携子乞讨,次年冻死在城西土地庙,其余农民因畏惧报复弃田逃荒,田地皆被赵德昌吞并。 清泰二年二月,城郊农户李二牛之妻余氏因貌美被同乡乡绅张弘看中,张弘以“拖欠佃租”为由将李二牛私自拘押,并以“抵债”为名强行将余氏掳至张府奸污。 事后张弘向张承良行贿纹银五十两,张承良帮张弘伪造“余氏自愿为张府奴婢”文书,加盖府衙印信。 李二牛为救妻,潜入张府欲带余氏逃走,被张弘家丁发现后打断双腿。并再次行贿张承良纹银百两,张承良以“夜闯民宅”为由将李二牛杖责40大板,投入大牢,次月,李二牛牢中病死,其妻余氏听闻消息在张府投河自尽。 李二牛夫妇死后,其4岁幼子无人照料,最终饿死家中。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冤枉? 这名吏员一桩桩一件件就在州衙门口大声宣读着张承良的罪行。 周围围观百姓一个个从一开始的看热闹到对她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满脸通红,在人群之中对其破口大骂,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感同身受的缘故。 张承良之妻则是脸色通红,慌忙躲入人群之中,嘴里还不断嘟囔着“假的,都是假的。” 许安也不理会她,而是继续看向其他喊冤之人问道“你们还有谁要喊冤的,尽管站出来。” 被许安这么一搞,这些犯官家眷一个个面面相觑,竟然没人敢再出头。 而许安见没人答话,便主动点名道“你是不是也要喊冤?” “啊,我,不是不是,我是陪别人来的。”被许安点中的胖女人见状吓得连连摆手后退。 但许安根本不搭理她,而是看向一旁的司马岳承问道“她是哪家的亲眷?” “回大人,她是司士参军李义之妻。”岳承回答道。 “既如此,本官就给她一个公道,念。”许安冷冷说道。 那名文吏再次从文书堆中取出一份案卷打开准备。 那名胖妇人见状连忙扑上前来大喊着“不要。”并且试图抢夺案卷。 但还没等她靠近,就被许安的两名亲兵拦住,并且一个反扭就把她按在了地上,疼的胖妇人如同杀猪一般嚎叫。 许安冷眼看着她道“既然来了,怎么能不弄清楚真相再走呢,万一真是本官冤枉了你夫君呢。” 此时那名文吏已经开始念起了案卷“司士参军李义,清泰二年六月,以“修缮州城”名义征调丁夫五百人,私自征调一百丁夫为其修私宅。朝廷拨付口粮钱4500贯。被李义扣下六成,仅用四成采购陈粮糠麸。 修私宅民夫每日劳作超八个时辰,十二人因饥饿劳累死亡,李义谎称“恶疾”弃尸乱葬岗。剩余修城墙之丁夫因半饱口粮病倒多人……” “别说了,别说了。”那胖妇人拼命挣扎,但被两名亲兵死死按住动弹不得,直到卷宗念完才放开了她。 此时周边的百姓已经对着胖妇人家骂了起来,胖妇人不经仇视的瞪着许安。 但许安直接忽视,而是继续看向人群问道“还有人要申冤吗?” 随着许安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个被许安注视之人都是心中一颤,不自觉的向后退去,此时刚刚还喧嚣不已的刺史府门口已经是安静的针落可闻。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们很清楚自己家这些年做了多少亏心事,此刻都生怕被许安盯上然后被当众抖出丑事。 此时周边围拢过来的百姓也是越聚越多,在了解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后不经对着这些犯官家属指指点点,甚至有胆子大者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这些人在当地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日久,商州百姓苦他们久矣,此时终于出现了一个人能够整治他们,百姓们积压已久的怨气终于爆发了出来。 但这一幕对于刺史府前这些人来说,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这些小民在他们眼里犹如猪狗蝼蚁,此时竟然被一群“猪狗蝼蚁”侮辱,与平日里的生活犹如云泥之别,终于有人忍受不了爆发出来,并把矛头指向了导致此事发生的罪魁祸首。 那个胖妇人第一个跳出来指着许安尖叫道“姓许的,你是位高权重,但你欺负我们这些小人物算什么本事。 我知道你这次来查什么,是,我们夫君是犯了点事,但关禾粮铺操纵粮价,让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又让多少人饿死在荒郊野外。 我夫君犯的这点事和那关禾粮铺做的恶比算个屁,有本事你就去抓关禾粮铺后面的人啊,你不会是不敢吧。 也对,人家毕竟是堂堂国丈,你也只敢抓抓我夫君这些虾米,却对真正的元凶巨恶视而不见。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脸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不过欺软怕硬的一丘之貉而已。” 随着胖妇人开口,那些安静下来的犯官家眷不经再次躁动了起来。 有人扯着嗓子喊道“不错,真正的元凶巨恶朝廷不敢抓,抓我们夫君这种小人物算什么本事,我们不服。” “不服,朝廷不公,朝廷不公。” …… 此时周围的官吏都有些震惊的听着这爆出来的内幕。 那可是国丈啊,心里骇然的同时不断偷眼看向许安,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而许安则是眼睛眯着盯着那名胖妇人。 关禾粮铺后面是国丈刘茂威,这事连那司士参军本人都不知道,他妻子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知道。 那就只有可能是有心之人故意告诉她,借她之口将此事公之于众向许安施压,又或者想要借机搅风搅雨,真是好算计。 不过那些人以为这样他就会怕了,知道牵扯国丈后就会到此为止吗。 哼,他们打错算盘了。 许安猛地踏前一步,高声喝道“都给本官住嘴。 许安的威慑力还是很足的,那些躁动的犯官家眷再次安静了下来。 许安环顾了他们一圈冷冷说道“元凶巨恶也好,小鱼小虾也罢,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任何人也没有法外之权,就算是国丈,若是真牵涉其中,本官照抓不误,但是你们也别想跑。 本官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你们之间只要犯过法,还有那些勾结贪官污吏欺压乡里的恶霸劣绅,本官一个也不会放过。 你们这些人,平日里欺压百姓,恶迹斑斑,今日竟然还敢登堂申冤,简直是荒缪至极。 来人,将他们赶走,若是这些人再敢来州衙胡搅蛮缠,直接乱棍打出。” 许安这番话掷地有声,在场这么多犯官家眷竟然摄于他的威势无人敢于应声。 而很快,一旁的亲兵营的士卒就一拥而上驱赶这些犯官家眷。 许安目视这些人狼狈离去之后,冷哼一声就要返回刺史府。 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恭敬站立的司马岳承上前说道“下官无能,扰大人劳心亲赴,还请大人责罚。” 许安看了他一眼道“岳司马,看来你的手下似乎不太听话啊。” “大人,这是……” 岳承刚想解释许安却是一摆手道“本官能够理解,不过你如今代理州事,不管有何理由,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还如何给你多加担子。” 岳承一听这话不经大喜,连忙说道“下官一定不负大人信任,此后必躬身自省、竭力补过,不敢再误公务。” 许安点了点头刚想离去,但岳承却再次说道“大人,下官还有下情要禀。” 第一百七十七章 魏国公 “哦?什么事?”许安停下脚步看向岳承问道。 岳承连忙道“是这样的,下官收到消息,说是这些犯官的家族这几日多方串联,而且似乎还联系一些地方上的大族豪门,不知想干什么,还请大人多多堤防。” 许安毫不在意的冷笑一声道“一群跳梁小丑而已,在乎他们做甚,若是像今天这种闹剧,他们闹出多少本官也不在乎。” 岳承连忙劝道“大人,下官觉得他们如此多方串联,绝不像只想弄出似今日这等小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还望大人不要轻视。” “那你觉得他们想干什么?”许安盯着岳承问道。 “这个吗……”岳承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他们之间的串联颇为隐秘,下官多方打听却是完全打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但越是如此,下官就越觉得需要重视。 这些当地的豪族通过多代积累,家中财资雄厚,佃户家丁繁多,又多有联姻,常常同气连枝,共同进退。 而大人刚刚所言,恕下官不恭,其实并不该当众说出,如此这些士绅豪族必然会感到威胁,万一他们狗急跳墙生出不轨之心,大人不得不防啊。” 许安看着岳承半晌,突然哈哈大笑道“岳司马,你多虑了,本官携监国令旨而来,就凭他们这些跳梁小丑,别说他们没有这个担子,就算真的有,本将也是弹指可灭。” “好了岳司马,如果你还有疑虑就多盯着点吧,本官还有其他事要办,先走了。”说罢许安便转身离去。 岳承看着许安的背影,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他已经尽力提醒了,但许安不当一回事他也没办法,只希望真如许安所言是他多虑了吧。 许安回到后厅之后,再次召来了秦见山和苏治二人,要他们加快审案的速度,尽可能多的搜集这些官员与地方恶霸劣绅勾结的证据,好为他下一步行动做准备。 …… 长安城西,魏国公府 巍峨气派的大门前,一辆豪华马车缓缓停在府门前。 一名早已守候在门口的仆人飞速跑了过来,安置好踏脚垫后便掀开了车帘。 很快,一名年过半百、须发半白的威严老者在两名美婢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门口迎侯的仆人丫鬟们“呼啦”一下全部跪伏下去,对着老者叩头,同时口中大喊“恭迎国丈回府。” 老者习以为常的下了马车,毫不理会这些奴婢,大踏步就向府内走去。 这名老者无疑就是国丈刘茂威,按照唐朝惯例,皇后之父大部分都会被授予国公爵位,而且还会封以朝中高官以示恩荣。 李从珂自然也不例外,封自己的老丈人为魏国公,授司空之职位列三公,并加骠骑大将军衔。 花厅之内,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恭敬的站在刘茂威身旁向他禀报着府中最近发生的事情。 刘茂威一边搂着一名美婢上下齐手一边看着管家问道“挑重点的说,本公待会还要去见我外孙、外孙女。” 前段时间,刘茂威听说洛阳沦陷,自己的女儿女婿全部死了,吓得他以为唐朝要亡了。 而他作为大唐皇帝的岳父,那反贼石敬瑭肯定不会放过他,于是他连夜带着一些金银细软以及几名刘家忠仆逃出长安,躲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山村之中。 因为那个地方对外封闭,因此直到最近他才知道大唐竟然没有亡,他的外孙女竟然带着兵马打到了长安,重新在关中建立起了大唐的统治。 在确定这个消息无误之后,他这才从深山中出来重新返回长安。 “是,老爷。其他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关禾粮铺出了点事……”管家轻声说道。 “关禾粮铺怎么了?”刘茂威神情猛地一变,这关禾粮铺可是他刘家的摇钱树,绝不能有事。 “老爷,事情是这样的……”管家把他所知道的消息大概说了一遍。 当听到朝中有人还扬言要追究他的责任时,刘茂威立马愤怒了起来“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我刘家的产业也敢封,那些官员花钱买粮我卖粮给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何不妥,至于那些官员拿粮去干什么关本公何事,真是岂有此理,哼,本公这就进宫找我那外孙女说道说道,定要那群人好看。” 说罢,刘茂威当即命人更衣准备进宫。 …… 书房之中,李幼澄此刻眉头紧锁,一脸愁容。 她万万没想到这军粮贪墨案的幕后之人竟然是她亲外公,如今这件事也是传的沸沸扬扬,最近这几天,有上书参刘茂威,希望监国尽快抓捕刘茂威从重治罪。 当然也有人上书认为监国应该以孝为先,建议以八议议亲程序对刘茂威从轻甚至免去处罚。 两波人如今吵的不可开交,同时也让李幼澄头疼不已。 李徽瑶此时走到李幼澄身旁,帮她按了按太阳穴说道“怎么,还在头疼怎么处理这件事?” 李幼澄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关禾粮铺幕后的老板竟然是外公。如今朝廷上下都盯着这件事,轻轻放过怕是人心难服,但若是重处,他毕竟是我外公。” 李徽瑶想了想也觉得为难,最后道“要不问问许安的意见?” 李幼澄眼中先是一亮,但随即又否决道“他如今还在商州,地方势力不好对付,还是不要麻烦他跑来跑去了。” 不过如今她却是特别想念许安,这些朝臣亲眷全都在给她找麻烦,唯有许安每次都能在她绝望之时带来希望,她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正在李幼澄胡思乱想的时候,唐俊匆匆进入书房,对着李幼澄行礼道“殿下。” “唐少监,有什么事吗?”李幼澄抬头看了一眼唐俊问道。 唐俊连忙答道“殿下,魏国公回长安了。” “外公竟然现在回来了。”李幼澄眼中露出复杂难明的神色。 迁都长安之后她也曾派人寻访过自己这位外公,但却一直没有消息。 若是之前得知外公回来,她一定会很高兴,但是现在…… 就在此时,又有一名宦官进来禀报“殿下,魏国公在宫外求见。”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冥顽不灵 “殿下,您看要不要召见魏国公。” 见李幼澄迟迟没有回应,前来禀报的宦官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哦,让魏国公进来吧。” 李幼澄在自己思绪之中被惊醒,虽然现在见面有些敏感,但毕竟是自己亲外公,出于孝道也不能拒之门外。 “那我就先走了。”李徽瑶见状和李幼澄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书房。 片刻之后,刘茂威在一名宦官的带领下走进了书房。 “臣刘茂威参见殿下。”刘茂威对着李幼澄见礼。 虽是外公,但天地君亲师,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如今是私下场合,李幼澄自然不会让刘茂威真的跪她,第一时间上前扶住了刘茂威,开口道“魏国公请起,赐座。” 君臣之礼行完,接下来就是家礼,李幼澄对着刘茂威躬身问安道“孙女问外祖父好。” 刘茂威连忙搀着李幼澄的手说道“好,好,一切都好,我外孙女真是出息啊,连你父皇都没做到的事你做到了,大唐中兴有望啊。” “这都是我大唐气运未尽,有忠臣良将辅佐之故。”李幼澄笑着说道。 两人落座之后,李幼澄随口问道“外公,这段时间你去哪了,我派人找了很久都没打探到你的消息。” “啊,这个……是外公老糊涂了。”刘茂威老脸一红,逃跑的事实在有些丢脸,但他怎么能想到连皇城都丢了,皇帝都殉国了,这大唐竟然还能死灰复燃。 两人在叙了几句家常之后,刘茂威突然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凄凉说道“幼澄啊,外公刚刚回来,就听说有人查封了你外公家的产业,还对你外公中伤污蔑,简直是欺人太甚,你如今作为监国,可要为外公做主啊。” 本来李幼澄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外公提关禾粮铺之事,如今见刘茂威主动起了话头,连忙顺势接过话头道“外公说的是关禾粮铺的事吧,这件事闹的比较大,尤其还涉及军队,如今朝中、军中还有民间都是群情汹涌。” “那些贪污的官员不是都抓起来了吗,把他们都给砍了给个交代不就行了。”刘茂威满不在乎的说道。 李幼澄见刘茂威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经微微皱起眉头。 不过这也难怪,当年李从珂在位之时,刘皇后独占六宫,集尽荣宠。 爱屋及乌,李从珂对这老丈人一家自然也是恩宠备至。 刘皇后之弟刘延皓,短短一年就从一牙将升任节度使,结果到任之后,不但克扣军饷还截流中央赋税,被人多次举报李从珂也是不闻不问,要不是最后太过火激起了兵变,恐怕还不会处理他。 但即使如此,出了这种事换了别人怕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但李从珂也只是把刘延皓罢官夺爵了事,没有做进一步处理。 由此可见,刘茂威作为刘皇后的父亲自然更是有恃无恐。 在他看来,虽然女儿女婿死了,但如今是外孙女掌权,外孙马上就要当皇帝,和原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刘家依旧能够延续之前的风光。 李幼澄见状只好微微加重语气说道“外公,此事虽有官吏之过,但关禾粮铺从华州到长安,一路贩卖粮食于禁军,获利甚多,不可能完全不知晓,如今已经查明,这是一起典型的官商勾结引起的贪腐大案,如今涉案官员已被抓捕,这关禾粮铺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更何况如今还查到关禾粮铺在其他地方也有以次充好,勾结官吏贪污粮草的事实,此事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了结。” 刘茂威闻言不经看向李幼澄抱怨道“那他们还想怎么样,我这关起门来做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官场上的贪污与我何干。 幼澄,这关禾粮铺可是咱自家的产业,你可不能偏帮外人啊。” 见自己外公仍然一副守财奴的模样,李幼澄心中不经一阵深深的无奈。 她本来打算如果外公认错态度良好,并且能够全力补救,那她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会尽量帮助刘家度过这一关,但是现在…… 但这毕竟是自己外公,李幼澄还想试着做最后的努力,她再次加重语气说道“外公,如今朝廷内忧外患,事关军队之事都是朝廷一等一的大事,轻率不得,即便是孤也不可能罔顾军心民心。 外公若是愿意将关禾粮铺这些年赚取的银钱上缴朝廷,将功补过,并额外再拿出一笔钱粮充做军资,得一功劳傍身,外公乃是皇亲国戚,八议之下,当可以从轻处罚。” 李幼澄这番话可以说是非常诚恳,几乎是掰碎了揉烂了了给他讲道理。 但刘茂威不但完全没有听进去,反而一脸震惊的看着李幼澄痛心疾首道“幼澄,你可知道那是多少银两,全部上缴朝廷,还要额外拿一笔钱粮出来,你这可是要外公的命啊,真要这么做我刘家之人怕是要上街讨饭了,难道你连一点亲情都不顾吗,不行,这绝对不行。 幼澄,当年你父皇还在世的时候,对刘家那可是多有维护,恩宠至极,如今到了你掌权,你身上好歹还流着一半刘家的血脉,怎么就对刘家如此刻薄寡恩呢。” 见刘茂威如此冥顽不灵,李幼澄也是有些恼了,起身怒道“外公,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今大唐全靠军队在撑着,军队若出问题国朝不存,若是大唐灭亡,刘家又去哪里享受荣华富贵,外公,这个道理你难道想不明白吗。” 李幼澄已经执政多月,此时愤怒之下自有一股气势。 刘茂威也不经被骇了一跳,见到李幼澄这般态度他这才软了一点说道“幼澄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外公自然也得支持你,这样吧,外公出三千两白银,不,五千两,捐给国库,你看怎么样?” “五千两?”李幼澄几乎要被气笑了。 见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刘茂威还是这个态度,李幼澄不经无力的摆了摆手“您乐意就好,孤有点累了,您先回去吧。” “那好,幼澄,记得多休息,不要累坏了。那外公就先走了。”刘茂威见气氛有些不对也就顺势告辞。 等到刘茂威离去,李幼澄伸手猛地一扫桌面,桌上笔墨纸砚,杯子瓶子等等“叮叮当当”掉落一地。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兵变 商州刺史府 许安坐在公堂之上,秦见山和苏治两人正在向他汇报着这些天查案的结果。 这些日子,他们带着属吏夜以继日的查案,在许安的要求之下,专查他们与地方士绅豪族勾结的案件。 如今整个商州四县之地(商州总共六县,但丰阳县和上津县在武关之外,如今实际统治只有四县)几乎九成以上的是士绅豪族都被查出了不法罪证,这些人自然也全部上了许安的黑名单。 而许安这些天也没闲着,带着亲兵营直接查抄了两家附郭县上洛县的豪族。 虽然这两家豪族都是在商州劣迹斑斑,并且与关禾粮铺有牵扯,但谁都能看出许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等到秦见山和苏治汇报完毕,许安点了点头“明日,本官就会返回长安向殿下、向朝廷详细汇报调查结果,这些贪官恶绅会为他们的恶行付出代价。 这些日子大家查案也辛苦了,今天都去休息吧,当然,此次回朝本官也会如实奏报大家的功劳。” 虽然许安有着便宜之权,但这次他几乎把商州官场还有士族豪门给一锅端了,这么大的事许安还是决定先通报朝廷,让李幼澄单独下旨,到时带大军来抄家,免的落人口实。 “多谢大人。”众人当即领命退去。 晚上,司马岳承再次在望霞楼宴请许安,防御使相里彦超作陪。 宴席之上,许安、相里彦超等人喝的大醉,被人各自扶回住处休息。 …… 凌晨时分,月上中天之际,商州城北门处,一道人影甩下绳索趁着夜色四下无人偷偷溜出了城。 然后一路狂奔到离城两里外的一处树林,但刚刚靠近这里就被人给发现。 树林之中闪出十几人,手执刀枪还有弓箭将他包围在中间。 “不要动手,是我。”黑衣人连忙拉下自己的蒙面巾。 “原来是胡兄弟,城内情况如何。”包围他的为首领头之人松了一口气,上前问道。 黑衣人说道“北门处我们有足够的内应,只要大军杀至就会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从北门到驿馆只有一里多的路程,到时直接杀奔过去,那厮的卫队必然来不及反应,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必获全胜。” “军营那边呢?”领头之人接着问道。 黑衣人则是哈哈一笑道“你们大可放心,本来我们计划派人偷偷制住相里彦超,没想到这家伙今晚跑去喝酒喝的大醉,如今也在城里,我们会派人盯住他的,保证他走不出商州城。 军营内只要相里彦超不在,我们已经联络了几位将领,即便商州城内求援,他们会以没有军令、情况不明为由制止出兵,其他将领大部分都是本乡本土之人,不会刻意为难的,而且此次军队里也被抓了不少人,大伙都憋着火呢。 我保证,在天亮之前商州军绝对不会干涉到诸位的行动,包括那相里彦超的亲兵营也别想出营门一步。” “哈哈哈哈,好,真是天助我们,如今万事俱备,通知兄弟们准备动手。”领头之人不经哈哈大笑道。 一旁有人应喝道“王兄英明,那姓许的要对我们动手,哼,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就算他是龙都得给我们盘着。 他不给我们活路,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今晚杀光所有京中来人,再一把火烧了刺史衙门,毁灭所有证据,事后嫁祸给附近的土匪,了账。” “哈哈哈哈。”众人皆是大笑。 随着命令下达,树林之中涌出越来越多手执兵器的人影,黑夜之中星星点点不知道有多少。 为首的大汉拿着大刀大喝道“所有人听我命令,杀向同州城。” …… 刺史府后衙,司马岳承正在梦乡之中,突然房门被人直接推开,然后一个人直接扑到他身旁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大人,大事不好了,快醒醒,醒醒。” “怎么了。”岳承今晚也喝了不少酒,此时脸上还带着醉意。 他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看向床边之人,又看了看天色不经惊异道“齐磊?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来我这里做甚?” 眼前之人正是司兵参军齐磊,之前和他一起坐冷板凳,最近又一起被许安看重成了商州的红人。 齐磊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厉声说道“你还有心思睡,那些王八蛋都带兵造反了,快想想怎么办吧。” “造反?谁造反了?”这两个字让岳承猛的清醒过来,一把抓住齐磊问道。 “是那些士族豪门,纠集了不下上千人马,如今已经杀进城了。”齐磊快速说道。 “什么。”这下子,吕程是彻底被吓醒了。 他连忙下床胡乱穿着衣服,边穿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发生的,许大人知不知道。” “北门有他们的内应,就在刚刚他们已经进了城,据说现在已经冲着驿馆去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但估计来不及了。”齐磊说道。 “他们竟然真的要对巡抚使大人动手,好大的胆子。 唉,我曾多次劝谏巡抚使大人留意这群人,可惜巡抚使一直不放在心上,方才酿成今日之祸,早知道我就该拼死劝谏。”岳承此时是又悔又恨。 “别说这没用的了,司马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那群家伙连巡抚使大人都敢杀,已经是丧心病狂,我估计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我们要不趁着他们暂时顾不上我们,先去城外避一避吧。”齐磊说道。 “避?”岳承脚步一顿,猛然转头双目炯炯的看着齐磊说道“齐兄我问你,这段时间手握大权的日子你喜不喜欢?” “当然喜欢。”齐磊毫不犹豫的答道,男人有几个不喜欢权力的。 “那你还想不想过回以前那种天天在衙门坐冷板凳的日子?”岳承看着他继续问道。 “司马大人不妨有话直说。”齐磊听出他话里有话,沉声说道。 “好,我就直说了,男儿在世,谁想庸碌一生,就算我们今天成功避祸,但事后呢?你想过会怎怎么样? 乱兵攻破商州城,巡抚使大人死在境内,我们现在暂时掌着商州政务,到时朝廷问罪下来必然难逃罪责,重则罢官夺职入狱,再轻也是官路到头,一辈子出不了头。”岳承说道。 齐磊看着他问道“那司马大人的意思是?” 岳承眼中陡然闪光一道精光“我们想要出头就只有一个选择,帮助巡抚使大人活下来,巡抚使大人是我们的贵人,如今巡抚使大人看重我们,以巡抚使大人在朝中的权势只要跟着他迟早有出头之日。 人这一生真正的机会就那么一两次,把握不住可能就永远不会再有机会,如今机会就摆在你我面前,此时不搏何时搏,齐兄敢不敢拼这一把。” 第一百八十章 拖出去斩了 “司马大人请说下官愿以司马大人马首是瞻。”齐磊此时被岳承这一番话说的也是热血上涌。 他已经年近中年,但突然感觉年轻时的冲劲似乎回来了。 “好,能否荣华富贵就看今晚,你我兄弟今夜同生共死,来日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岳承一把拉住齐磊的手大声说道。 “还有我,还有我。”就在此时又一道身影冲进了岳承的房间,伸出手一把搭在他们手上,正是功曹参军吴宁。 对于吴宁的参与,岳承和齐磊自然欢迎,房间内,岳承迅速布置起行动“我们三人兵分三路,由我去组织州府官差衙役以及所有能够调动的人马支援许大人。 齐磊。” “下官在。”齐磊道。 “你去组织城内百姓中的青壮男子,打开武库将武器发给他们。 巡抚使大人这段时间在商州惩歼除恶,在百姓之中威望颇高,只要振臂一呼说是去救援巡抚使大人,绝对有人愿意跟随,有多少人你就组织多少,多多益善。 但一定要快,巡抚使大人手下虽有五百卫队,但叛军已经进城,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岳承吩咐道。 “下官领命。”齐磊点头。 岳承最后看向吴宁道“吴功曹,就麻烦你想办法前往城外军营,又或者去找防御使相里彦超大人,让军营尽快派兵前来镇压叛乱。” “好。”吴宁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时间紧急,出发吧。” 说罢,岳承三人出了房间就分散而去。 …… 商州城北门 负责看守此处的城门郞被两名手下拿刀架着跪在地上。 随着城门被打开,大群穿着五花八门衣服的人拿着武器就向城内冲去。 这些人都是由商州各大豪族东拼西凑出来的,有各家的家丁、佃户还有护卫等等。 甚至其中还有一部分手持制式兵器之人,虽然这些人都换了衣服,但是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各县的镇兵以及弓兵。 显然这是连部分县官也参与进去了,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参与,帮着隐瞒,各家豪门大族暗中调动这么多人才能不被发觉。 如果不是为了保密,他们还能拉出更多的人马。 人群浩浩荡荡的向着驿馆杀去,今晚月色还算明亮,很快驿馆的模样就隐隐绰绰出现在众人眼前。 为首领头的一个高大汉子当即大叫道“兄弟们杀啊,每杀一个官兵赏银十两,杀一个将领赏银一百两,杀许安者赏银一千两,给我冲。” 面对重赏,这很有可能是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银两,不少人当场红了眼,嗷嗷叫着挥舞着兵器就杀向了驿馆。 “砰”的一下,随着驿馆大门被踹开,人群涌入进去,但很快,所有人就发现了不对。 “怎么回事,驿馆里怎么一个人没有?” “对啊,驿馆的卫队呢?我们怎么这么容易就杀进来了,卫队去哪了。” …… 几名领头的汉子此刻面面相觑,但随即便反应过来,大叫道“不好,中计了,快撤出去。” 他们第一时间想要离开驿馆并组织人马撤离,但此时不远处的街道之上已经响起阵阵马蹄落地的轰鸣之声。 …… 商州军军营 功曹吴宁从州衙骑着马从南门出城直接赶到了这里。 “咦?这么晚了军营还怎么如此灯火通明。”吴宁诧异的看着不远处军营的情况。 不过现在情况紧急他也没时间多想,直接拍马冲了过去。 “站住,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吴宁刚刚靠近就被镇守兵营大门的兵将拦住。 吴宁勒马大喝道“本官乃商州功曹参军吴宁,商州城中有贼兵作乱,本官奉司马之命前来请商州军去城中平乱,十万火急,军营之中现在是谁主事,快带本官去见他。” 几名守门的兵将对视一眼,其中一名队正打扮的军官上前道“原来是吴功曹,吴功曹随我来吧,开营门。” 吴宁当即跟着这名队正前往营地之内,两人一路向中军大帐行去。 一路上,吴宁发现各处军帐的士兵都在集合,他不经看向那名队正询问道“这位将军,军中今晚是有什么训练吗,为何这么晚了军卒们还不休息。” “吴大人待会就知道了。”队正却没有正面回答,而且说完就再不答话。 吴宁心中不经一凛,今晚这军营内的情况实在有些反常,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但事已至此,他就算想走也不可能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跟着这名队正往前走。 来到中军大帐之前,队正让吴宁在外等候,他则进去禀报。 片刻之后,队正出来对着吴宁说道“吴功曹,将军请您进去。” “不知是哪位将军?”吴宁下意识的问道。 不过这名队正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吴宁把心一横,大踏步进入军帐之中。 来到军帐之内,只第一眼就让他惊呆了。 只见中军大帐之内此时聚满了人,看穿着都是将官。 其中有几个人被绑了跪在中间,吴宁顺着这几个人的方向向前看去,不经惊呼出声“相防使,你怎么在这里。” 如今站在军帐上首之人,不是相里彦超又是何人。 这让吴宁有些惊疑不定,相里彦超此时不应该在他在城中的府邸之内。 他因为担心那些兵变之人派了人在相里彦超家附近盯梢,毕竟军队这一块再蠢的人也不会忽视,因此他没敢去相里彦超府邸找他,没想到相里彦超早就到了军营之中,而且看这样子分明不是无心之举。 吴宁此刻心中不经升起了浓浓的疑问,那位巡抚使大人难道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毕竟相里彦超可是和巡抚使是一伙的。 相里彦超此时看向吴宁,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吴功曹,吴功曹稍等,等我处理一下家事。” 说罢相里彦超看向跪在地上被绑着的几名大汉冷声道“你们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敢勾结叛逆想要兵变,好大的胆子,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将不留情面。来人,将这几人拖出去斩了。” 几名士兵当即冲了进来拽着几人就往外拖。 “什么?相里彦超,我们是朝廷将领,你无权斩我们,你这是违法的。”几名大汉一听不经吓得在地上拼命挣扎着,并不断大声喊叫。 相里彦超则是冷笑道“不错,我是无权斩你们,但巡抚使大人有,巡抚使有监国殿下授予的便宜之权,你们几人勾结叛贼图谋兵变,罪当抄家灭族,斩你们都是轻的,本将已经请示过巡抚使大人得到了巡抚使大人的同意,听明白了吗,把他们都给我拖出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将功补过 随着军帐外隐约传来的嚎叫痛骂之声戛然而止,没过多久,几名军卒进帐中禀报,说已经行刑完毕。 相里彦超满意的点了点头,环顾了一眼四周脸色都有些发白的商军将领,最后看向吴宁问道“不知吴功曹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吴宁突然感觉自己说与不说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但他最终还是道“回相防使,城中如今有贼军作乱,还意图对巡抚使大人不利,末将奉岳司马之命来军中请援,还望岳司马能尽快发兵,平定贼军。” 相里彦超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本将知道了。” 随即他看向营中一众将领下令道“众将听命,整队出营,目标,商州城。” “遵令。” …… 商州城北 许安五百亲卫营顺着街道如同洪流一般向叛军冲击而去。 这些当地的士绅豪族虽然能够组织起上千人马,但这些临时拼凑而出的乌合之众,连最简单的战阵都无法组织起来。 如果他们真的打许安亲兵营一个措手不及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但如今面对披挂整齐的数百骑兵部队,即便是那些拥有一定战斗能力的地方武装以及大家族的那些私人护卫,但面对组织严密,从尸山血海中杀出的百战老兵也是完全不敌。 仅仅一个冲锋,这上千人马就已经死伤惨重。 亲兵直接正面打穿了叛军军阵,除了死在骑枪和陌刀之下的人以外,至少有上百人死在了马蹄的踩踏之下。 叛军气势瞬间崩溃,恐惧之下四散奔逃,而接下来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快,快撤,我们中计啦,能跑多少跑多少。”领头的几名汉子此时已经慌了手脚,带着身边的人马开始向商州城北门逃窜。 “亲兵营各部,以队为单位绞杀叛逆。”随着一匹战马从大军之中跃出,身穿明光铠的林衡手执陌刀横扫,又是两名叛贼的脑袋搬了家。 林衡很快就注意到有一支队伍正在向城门口跑去,他当即率领一队人马就追了上去。 仅仅片刻,大街之上已经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惨嚎之声不绝于耳。 随着“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之声,城中附近的百姓被惊醒,一个个趴在窗口看着这一幕幕惨烈的景象,心惊胆颤的躲在家中,生怕祸事闯入家中。 随着战斗的一面倒,接下来令许安亲卫营犯愁的就是该怎么抓住这些人。 毕竟这里是城里,到处都是小路弄堂,骑兵施展不开,逆贼人数又多,他们又都是外地人不熟悉道路,根本抓不过来。 许安此时站在一处二层高楼之上,俯瞰着下方的战况,不经叹息一声。 其实这些叛军绝大部分或许在昨天还是在田里耕种的老实农民,只是因为被当地士绅豪族裹挟蛊惑所以成了逆贼,或许大部分人他们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心下不经微微有些不忍,转头吩咐自己的亲兵道“吩咐下去,尽量抓活的。” “是。”亲兵领命而去。 而在许安身边此刻还站着的一个年轻人,看着下方血流成河的一幕,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此时许安也看向这个年轻人,随口问道“你怎么看?” 年轻人脸色微白,但还是连忙答道“大人杀的好,这些逆贼胆大包天,意图谋反,该杀。” 许安不经淡淡一笑说道“其实我一开始选中的不是你,但你够机灵,再加上我调查过你吕家,虽然也做过不少恶事,但至少还有底线,属于那种罪大恶极中不那么罪大恶极的,还能挽救,因此决定给你家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吕姓青年身体不经一颤,连忙道“大人放心,草民回去之后必将家族田产散给附近百姓,以赎过往之罪。” 许安不经撇了他一眼,这家伙倒是聪明,看出了他的一些心思,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摇了摇头道“这些田产也是你祖上辛苦所得,只要你将那些不当来路的粮田退回去,并且做出补偿即可。 另外以后的佃租不可过高,得让百姓有盼头,明白吗?” “草民明白。”吕姓青年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不敢有任何异议。 许安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继续看向下方战场。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街道上,突然再次亮起大量灯火,能够看出这是有大队人马在靠近,至少也有四五百人,而且还传来阵阵嘈杂之声,似乎人群在呼喊着什么。 许安不经微微有些讶异,这支人马是从哪里来的,他竟然完全不知情。 这些商州的地方豪族这么有实力吗,已经组织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竟然还能再组织一支,不可思议啊。 他不经再次撇了一旁的吕姓青年。 而吕姓青年此时被吓得都快魂飞魄散,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密谋之事小人知道的都说了,还请大人明鉴。” 许安收回目光不置可否,而此时贴身护卫许安的一名队正连忙下令道“保护大人。” 这名队正在组织人手保护阁楼的同时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那些正在追杀叛军的各部人马,让他们立马回援。 正当许安的亲兵正在紧锣密鼓的备战之时,这支队伍渐渐靠近,喊的话语也逐渐清晰起来。 “驱逐逆贼,保护巡抚使大人。” “驱逐逆贼,保护巡抚使大人。” …… “大人,这好像是我们的‘援兵?’”那名亲卫队正侧耳听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援兵?哪来的援兵?” 许安也有些诧异,虽然他有准备后手,但是这些明显不是啊。 他转头向一个亲兵吩咐道“你去接触一下,问问是什么情况。” “是。”这名亲兵立马下楼前去询问。 片刻之后亲兵返回禀报道“将军,是司马岳承和司兵参军齐磊组织的乡勇,说是来救援大人您的。” “哦?他们倒是有心了。”许安眉头不经微微上挑。 这两个人显然是不知道他的安排的,这种关头想的不是逃跑而是组织救援,倒是忠心可嘉。 而且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组织出这么一支人马,能力也不错,事后可以考虑重用。 正在许安心中盘算的时候,岳承和齐磊二人已经被亲兵带到了阁楼之上。 两人连忙上前拜见道“下官参见巡抚使大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名正言顺拿起屠刀 “大人,属下来迟,还请大人恕罪。”岳承用眼角余光看着下方惨烈的战场,哪里还猜不到许安这是早有准备。 他迅速复盘了一下局面并进行逆推,他已经在猜测这整个事件说不定就是许安布的一个局,为的就是请君入瓮。 但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是激动万分,不管是早有预谋也好,临机立断也罢,如今局势已明,这代表着他的选择没有错,他成功站到了胜利的一方,他飞黄腾达的日子就要到了。想到这里他的身体就激动的有些颤抖。 许安摆了摆手,看向两人问道“你们带了多少人?” “回大人,具体没有点数,但应该在四百人上下。”岳承答道。 “很好,你们做的不错,现在给你们一个任务,如今城中有叛军余孽肆虐,你带着你的人镇守各处路口,协助军队抓捕叛军余孽,切不可让他们袭扰百姓。”许安吩咐道。 “遵令。”岳承和齐磊领命之后便兴高采烈的执行任务去了。 此时亲兵营指挥使林衡也带人匆匆赶了回来护卫。 在得知是虚惊一场之后,连忙再次重新调派兵将前去捉拿叛逆,而他自己则押着几个人上了阁楼面见许安。 “都使,这几个人就是这次叛军领头之人,末将都已经抓住了。”林衡上前禀报道。 “做的不错。”许安看向林衡夸奖道。 而此时那几名被抓的男子都浑身颤抖的看向了许安。 不过当他们看到了许安身旁的吕姓青年之时其中有人突然惊叫道“吕禄,是你?原来是你背叛了我们,你个叛徒。” 此时他们哪还不明白自己是被出卖了,一个个愤怒的上前就要去找吕禄要个说法,但迎上他们的却是许安的亲兵一顿拳打脚踢。 “给我老实点。” 被撂倒在地几人此刻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吕禄则是上前怒斥他们道“大胆反贼,竟然敢抗拒朝廷,兴兵谋反,我吕家岂能与你们这群逆贼为伍,今得许大人之英明,诛杀尔等恶逆,真是天道昭昭。” 而此时其中一名男子死死盯着吕禄,最后他看向许安突然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姓许的,这都是你故意的,你就是为了逼反我们,然后可以名正言顺的对我们痛下杀手,你真是好恶毒啊。” 许安闻言嘴角不经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不错,从多次在公开场合声明要清算商州士绅,以及毫不掩饰的让秦见山和苏治严查关于商州士族豪门的罪行以及以雷霆手段查抄几家士族豪门,都是给商州剩下的士族豪门们看的,给他们压力,最后逼反他们。 毕竟虽然这些士绅豪族在地方为非作歹罪行磊磊,证据确凿,但他不可能真以这些罪名对付他们,如果他真这么做了,消息传出他就会站在全天下士族豪门的对立面。 如今大唐朝廷没这个实力,甚至朝廷内部的阻力就足够让他偃旗息鼓了。 但现在,商州的士族豪门们率领私兵攻破商州城,并且还要袭杀钦差,罪同谋反,十恶不赦。 朝廷百官没理由阻止,那些其他地方的士绅豪族也会继续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只要不反抗朝廷就会平安无事,而他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拿起屠刀。 为了确保计划能够顺利进行,他还在其中埋下了暗子,吕家就是这次谋反的发起人以及核心策划人之一,他们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等到他们谋划的差不多了,许安便在今天早上宣布准备回朝请旨,逼迫他们动手坐实罪名,最后一网打尽。 当然,承认他是永远不会承认的,无视这些人愤怒以及绝望的目光,许安随意的挥了挥手道“带下去,交给有司审讯。” …… 次日,许安坐在刺史府公堂之上,防御使相里彦超、司马岳承等官员左右分文武依次而坐。 相里彦超第一个开口道“回巡抚使大人,昨日下官率商州兵马围剿叛逆,已将城外叛军全数抓捕,无一人漏网。” “好。”许安点了点头。 司马岳承也跟着禀报道“巡抚使大人,商州城内叛军也已经全部肃清,刺史府已经张榜安民,城内秩序已经逐步恢复。” “好。”许安再次点了点头,随即他看向一众商州官员道“此次逆贼叛乱,有赖诸位鼎力相助,本官今日就具折上本,向朝廷禀明商州叛乱之事详情,当然,诸位的功劳本官也会如实禀奏的。” “这都是巡抚使大人指挥有方,我等微末之功怎及大人万一。”岳承当即起身说道。 “是啊是啊,巡抚使大人神机妙算,区区叛军弹指可灭。” “这群叛逆自不量力,也不想想巡抚使大人连伪晋和契丹人都能击败,更别说他们。” …… 随着岳承起了个头,厅中官员顿时对许安就是一顿吹捧,直把许安夸的天花乱坠。 许安也见状只能无奈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这都是大家同心协力的结果,各位不用谦虚。 不过如今虽然叛乱已平,但这些逆贼们的残余势力仍然盘踞各县,甚至还有官府中人做其保护伞。 对付这些人我们需得兵贵神速,以免他们造成更大的破坏。” “下官愿率兵前往各县捉拿叛逆。”相里彦超第一个起身请命道。 许安却是摇了摇头道“如今商州刚经叛乱,局势未稳,还需相防使坐镇州城,至于这清缴余孽的事就由本官亲自来办吧。 不过本官对地方的情况不太熟悉,吴宁。” “下官在。”功曹参军吴宁连忙上前。 许安看向他道“吴功曹久在商州,熟知商州地方事务,就由你陪同本官前往各县捉拿余孽。” “下官领命。”吴宁有些兴奋的躬身行礼。 而相里彦超则不经有些失望,毕竟这事谁都知道最重要的不是抓捕余孽,而是之后的抄家。 抄这么多的士族豪门,这得涉及多少钱粮啊,随便摸一摸都是一手油,这种肥差没有捞到手真是可惜了。相里彦超心中暗暗遗憾。 而许安则继续说道“吕禄。” “草民在。”吕禄起身心中揣揣走到大厅中央。 他虽然在地方上颇有地位,但终究只是一个平民,不知为什么会让许安叫来列席这等会议,此时心中不经万分紧张。 第一百八十三章 皇权不下乡 “大人有何吩咐。”吕禄对着许安恭恭敬敬的问道。 许安看着他的脸色不经轻笑道“吕兄不用如此紧张吗,像是本官要吃了你一样,放松点。” “没,没有,大人为人和善、平易近人,这都是草民的问题,草民一介白丁,从未参与过这等议事,因此紧张。”吕禄连忙解释道。 其实他心里对许安那是打心眼里惧怕,经过这几天接触,他很清楚这位许大人要是狠起来那绝对是杀人不眨眼的,而且还要杀的伟光正,杀的你遗臭万年,被人踏上一万只脚。这种杀人诛心,他能不怕吗。 许安微微一笑,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而是道“吕兄此次平叛也出了不少力,本官打算举荐你为商州司户参军,你意下如何?” “什么?”吕禄猛地抬起来,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朝虽然已经普及科举,但是举荐制度也依然存在。 五品以上京官以及地方藩镇长官每年都有一定数量的举荐权,而以许安的身份自然也有。 司户参军,州府六曹之一,掌地方户籍、赋税以及民生,权力颇大。 吕禄在确定自己不是幻听之后,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这就是站对队的回报吗,这实在是太丰厚了,自己当初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许安这人虽然杀人不眨眼,但是跟着他也是真的能飞黄腾达,从此他吕家就能从地方土豪变成官宦家族,而他将是吕家的中兴之主。 强忍着激动,吕禄对着许安跪下叩头道“草民多谢大人提拔,草民一定不负大人的期望,实心做事,报效朝廷,报效大人。” 许安点了点头,既然还没能力彻底解决这些地方豪族,那拉一派打一派从中扶植自己的势力就是最好的选择,吕禄就是他竖起来的标杆,告诉天下士绅豪族,士绅豪族的人他还是会用的,那些被抄家灭门的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而岳承、齐磊等都是人对着吕禄这位新同僚微笑点头? 他们这些人如今都算是打上了许派的标签,以后都是一伙的。 同时这几人也开始憧憬自己的未来,想想看连吕禄一个平民都能得到如此大的好处,那他们这些人又能得到多大的封赏,真是想想就令人激动啊。 “另外本官还要交给你一个任务。”许安接着说道。 “还请大人吩咐。”吕禄连忙说道。 “除了你吕家以外,商州还有几家没有参与叛逆的家族,我要你联合他们确保这段时间民间的稳定,能做到吗。” 自古以来皇权不下乡,像五代这种乱世对地方的治理更是薄弱,不得不依靠于这些当地的士绅豪族。 就像这次叛乱,这些地方豪族随随便便就能拉出一支上千的人马,这就是这些地方豪族和官府抗衡的资本。 同样,地方官府触及不到的地方需要这些士绅豪族来帮着官府稳定秩序。 而这一次商州的士绅豪族几乎被一扫而空,就连地方官员都大量涉及在内,这种情况下地方必然会出现一段权力的真空,从而让地方陷入无秩序环境,这也是他雷霆出手的后遗症之一。 虽然许安已经责令商州刺史府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做好调配,但商州刺史府如今本身官员就大量缺额,吕程等人都忙的是焦头烂额,更别说地方了,所以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时间不会短。 但无秩序的时间一长地方就很容易出现混乱,那必然会对民生出现破坏,许安自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既然官府如今力量不足,那就只能把维护地方秩序的任务暂时外包出去,想来想去还是只能依靠这些地方豪族。 以吕家这些地头蛇的能力短时间内稳定一下局面应该没有问题。 “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吕禄当即正色保证道。 显然他此时已经转变了心态,把自己当成了许安的下属对待。 许安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提醒道“但本官不希望这段时间出现一些不该出现的事情,本官事后会派人复查,一旦发现有人以权谋私,后果是什么,你明白的。” “是,属下一定会禀公办事,绝不徇私。”吕禄额头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高兴太快了,忘了这事干不好容易掉脑袋,不经下定决心他回去之后一定要盯紧那些人,免的牵连自己。 不过想想昨天的人头滚滚,应该没人敢在这时候顶风作案吧。 …… 长安 商州叛乱的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长安,立马吸引了所有官员的注意。 “这许安下手也是够狠的,和同州一样他又把整个商州官僚和士绅豪族给一锅端了,不过这样一来,朝廷今年的钱粮问题应该能够解决了,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应该不会比那次在同州所得少吧。”行宫之内,李徽瑶看着这道奏折说道。 “许安做事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李幼澄笑着说道,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最让她舒心的一件事。 有了这笔钱粮,她总算不用在要不要苦一苦百姓这件事情上纠结了。 “对了,这里还有一封许安寄过来的密信,要你亲启。”李徽瑶又把一封信递过去道。 李幼澄接过信确认了一下火漆完好无损之后这才打开? 取出信纸快速浏览了一遍,不经面露沉吟之色。 “他说了什么?”李徽瑶问道。 李幼澄随手把信递给了李徽瑶,李徽瑶看了一遍后有些惊讶的问道“他让你下旨申饬他,为什么?” “他想把我在这次事件中摘出去,向天下世家豪族表明我与朝廷的立场。 毕竟继同州之后他再次对商州豪族大开杀戒,虽然费尽心机尽量让理由充分,事后也做了很多补救,但那些世家豪族也不是傻子,就算不能十分肯定也会怀疑,他这是做好切割要一个人把事情担下来。”李幼澄解释道。 “他对你可真好,若是有一个男人能这么全心全意为我考虑,我一定嫁给他。”李徽瑶一脸憧憬的说道。 “不要胡说。”李幼澄瞪了她一眼,随即便召来秦继旻说道“拟旨,如今商州职官空阙,庶政废弛,命政事堂会同吏部、御史台尽快择廉能之吏补之。 另外,召商州刺史侯益入宫陛见。”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内相 商州发生事情的详细经过自然第一时间落到了侯益手中。 侯益毕竟是商州刺史,商州之内眼线众多,很多甚至李幼澄都不知道的细节他也知道。 他将一封密信随手递给了儿子侯仁矩,侯仁矩看完之后不经惊叹道“这许安真够狠的,亏的他敢动手,父亲,您不参与这件事是对的,这许安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不过父亲,如今相里彦超趁着这机会在军中大肆排除异己,安插亲信,许安又把商州官员几乎全给抓了,剩下的几个也全部转投了许安,您在商州经营多年的根基一朝尽丧,朝廷如今必然把商州视为囊中之物,您这商州刺史大概率是当不下去了,也不知道朝廷会给您什么补偿。” 侯仁矩正猜测着,突然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侯益看向门外问道。 “老爷,是我,宫里来人了,说监国宣您入宫。”门口亲随说道。 “来了。”侯益眼中微微露出精光。 这段时间他没有选择对抗而是任凭许安在商州大动干戈,除了知道难以对抗以外还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卖一个人情给许安以及他背后的监国。 否则以他在商州的影响力绝对不会让许安做事做的如此顺心,这份诚意他相信许安和监国能够感受的到。 而现在,就应该是双方摊牌的时候了。 侯益换上官服前往了行宫,李幼澄是在正厅接待的他。 侯益毕恭毕敬的上前施礼道“臣商州刺史侯益参见监国,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侯刺史免礼,赐座。”李幼澄起身虚扶了一下侯益,待侯益落座之后她才微笑着开口道“侯刺史这几日在京,住的可还舒心,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尽管提出,孤会让鸿胪寺整改。” “臣多谢殿下关心,臣这几日住在鸿胪寺馆驿之中,衣食住行样样不缺,无有不妥。”侯益答道。 “看来鸿胪寺做事还算周到。”李幼澄点了点头,叙完了闲话她便话锋一转说起了此次让侯益前来的目的“爱卿应该已经知道商州有人谋逆造反之事了吧。” 正事来了,侯益神情一凛,肃然说道“臣今日已经听闻此事,此事发生在臣的辖地,是臣治民无方,还望殿下降罪。” 说罢侯益起身免冠叩首,以示等待李幼澄处理。 李幼澄自然不可能去处罚他,摆了摆手说道“侯爱卿言重了,侯刺史如今远在京城,商州发生叛乱之事怎好全怪在爱卿身上,快快起身。” “臣谢殿下宽宥。”侯益起身再次落座。 而李幼澄则是接着道“不过爱卿毕竟身为商州刺史,此事多少得负些连带责任,更何况还有大批商州官吏被查出勾结关禾商铺以权谋私,贪污腐败,实属不该,朝廷如今欲严加整顿商州官民,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说罢李幼澄紧紧盯着侯益,等待他的回答。 侯益则是脸色丝毫不变道“朝廷之决定臣自然支持。 臣任商州刺史,治下不严,治民不利,无颜愧领商州刺史一职,臣乞骸骨,还请殿下免去臣商州刺史一职,放臣归家还乡。” 说罢侯益再一次免冠叩首跪在李幼澄面前。 李幼澄则是有些惊愕的看向侯益,虽然这段时间侯益的表现让她非常满意,但是她仍然没想到侯益会这么配合,本来她还以为侯益会和她谈一波条件几番拉扯一下,没想到竟然这么干脆的把商州交了出来,真是忠臣啊。 这让李幼澄有些感动的同时也感觉有些为难。 罢官是不可能罢的,不说侯益是朝廷入关中以来第一个投靠的地方大员,就说如今,侯益如此配合朝廷,朝廷让干什么干什么,这种忠臣要是把他赶回家,其他人会怎么看? 不但不能免,还得高高挂起来,让所有人看到,忠臣就会得到重用。 只是这样一来,她原本准备给的官职似乎就有点不太够了。 她原本考虑给侯益的官职是吏部尚书,吏部作为六部之首,在如今六部之中也保留着极大的实权,让侯益担任此职也不算亏待他。 但如今得找个比吏部尚书更大的官,而中央比吏部尚书更高的职务那就只有进二府了。 但问题是政事堂如今已经有李从曮(未入职)、韩昭胤、张延朗、李敬周、柳河五人。 按照唐朝惯例一般宰相三到四人,如今五人已经少有,五人以上更是只有极特殊情况,比如政权不稳定时才会出现。 至于枢密院,她也不想让侯益进,涉及军权,侯益毕竟不是他嫡系,万一被李从曮拉拢过去,宋审虔在枢密院的局势只会更加被动。 如果二府不能进,又要地位足够高,又要有实权,又不能威胁到自己,这可有些不好办啊。 李幼澄沉吟半晌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职务。 她随即微笑着看向侯益道“爱卿过谦了,孤素知侯爱卿素怀忠谨,又治政有能,镇抚地方屡著实绩,如今正当壮年,精力充渥,非致仕之时。 今国家需贤才辅弼中枢,孤意,调爱卿入京任翰林学士承旨,授尚书右仆射之职,加封特进。” 翰林学士承旨,翰林学士之首,翰林院长官,掌内制,备顾问,参机要,虽无固定品级,但却是公认的内朝之首,内相。 虽然明宗朝端明殿学士的异军突起,摊薄了翰林院之权,但翰林院在朝中的影响力仍然巨大,乃无数官员孜孜以求想要进入的清贵衙门。 而且翰林学士只要外放,无一不是朝中重臣,地方大员。 而翰林学士承旨只要不犯大错,下一步基本就是进入政事堂称宰为相。 这个职务绝对符合地位高、有实权,还难以威胁到自己的这三个条件,毕竟翰林院的权势大部分来源于皇帝,如今又有端明殿学士可以代替一部分翰林院的工作,可以说是拿捏。 至于尚书右仆射,不加同平章事如今就是一个荣誉头衔,不算宰相,主要是解决他的职级问题。 而特进则是加恩的文官散官衔,正二品。 而侯益显然也是对这个职务非常满意,当即叩首道“臣谢监国天恩。”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无人可用 等侯益离开之后,躲在屏风后面的李徽瑶这才走了出来,有些惊讶的开口道“出乎意料的顺利,这侯益也太配合了一点吧。” 李幼澄点了点头道“这个侯益从一开始就没有干涉商州之事,本以为他别有图谋,但如今看来他似乎早就做好了离开商州的准备。” “或许是他知道无法和朝廷正面对抗,所以干脆主动卖朝廷一个人情,如果是这样,如今他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侯益看个人看起来还是比较识事务的,或许可以争取过来,毕竟翰林院还是重要的。”李徽瑶建议道。 李幼澄点了点头“以观后效吧,如果他真心向我靠拢,我不介意多放一点权给翰林院,但要是他首鼠两端,左右摇摆,过个两年就把他调去闲职,高官厚禄养着就是。 好了,不提他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商州之事,既然侯益已经选择妥协,那商州最后一块绊脚石也就不存在了,商州必须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不过这新的商州刺史人选我一时还没琢磨好,皇姑,你看谁比较合适?” “这个……新的商州刺史一定得是有能力的,否则无法收拾商州如今的乱局。还得有一定资历,商州刺史这个位置盯上的人一定很多,否则无法服众,当然最重要的一定得是忠心,否则不是给别人做嫁衣了。 只是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我一时想不到,你呢?”李徽瑶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把皮球踢回给了李幼澄。 李幼澄一时有些无奈,她要是有人选还用得着问吗。 随着地盘的扩大,又一个问题暴露在她的面前,那就是手下缺人,严格来说是缺直接忠于她的人。 朝廷如今这些官员主要由几部分组成,大致可以分为西狩派,陕州派、本地派和凤翔派。 其中西狩派表面上是她最能信任的一群人,但实际情况也很复杂。 因为西狩派这些官员当初绝大部分都是被她从洛阳强制裹挟而来的,如今虽然随着朝廷在关中站稳脚跟,让双方关系逐渐拟合并且有了共同利益。 但说到底,双方关系更像是合作而不是主从,西狩派官员需要倚仗李幼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关中获得权势,而李幼澄也需要他们帮助她稳定朝堂局势,控制关中。 因此绝大部分西狩派官员对她绝非言听计从,做不到如臂指使。 更何况如今中央各部官职还有很多空缺,她带来的西狩派官员也就那么几十个,之前为了填补同州和华州的缺额已经派出去了一部分,如今符合上任刺史之人她刚刚盘算了一下,全部占着重要的位置,就这还不够,再往外抽调,不要地方是控制住了,家却被人偷了。 西狩派抽不出人来,其他几派的人更加不行。 陕州派首先被排除,她是绝对不可能再让商州刺史交到陕州派官员手里。 之前同州、华州官员大量出缺,为了补缺,除了少部分要职用的是西狩派以外,基层大部分官职,如县令、六曹这些官职基本上全是陕州派的人。 而陕州派还占着华州、商州两个防御使,尤其是商州防御使还是相里金儿子,加上这次商州的基层官员大头还是得从陕州派中抽调,要是再把商州刺史给陕州派,那干脆让商州姓相得了。 某一派在地方势力太大无疑也会影响平衡,出于制衡她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接下来就是本地派,本地派如今分为两派势力,一派是以宰相李敬周为首,另一派则是以杜家为首的那些世家豪门出身的官员。 李敬周这人典型墙头草,用他只不过是当时迫于局势为了尽快稳定京兆府而不得已的选择,所以李敬周这一派的人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否决的。 而那些本地的世家豪门一派的官员,这段时间在朝堂之上,在太仆卿吴璋的带领下积极响应她的政策,大有向她靠拢的趋势。 但问题是,一来双方还在接触阶段,了解的不深,还无法确定能不能信任。 二来,世家豪门一直是她要打压的对象,让世家豪门的势力过于庞大非她所愿。 而且许安刚刚在商州扫清了当地的豪族,她再让一名世家豪门出身的官员去接任刺史之职,那不需要多久,京兆府的世家豪门势力就会向商州蔓延,顺势接过商州的利益,在商州建立新的豪族,且与京兆府的世家豪门同气连枝,这些世家豪门在当地势力会更加庞大,更难以对付。 许安这么费尽心思折腾这么一回,还给自己折腾出一个更加强大的敌人出来,估计她要是这么做,许安第一个蹦起来不答应。 最后就是凤翔派,这个连考虑都不用考虑。 想了这么一圈,李幼澄竟然发现她无人可用,这让她实在有些无语。 看来必须尽快进行科举,让礼部筹备,等新皇一登基就举办恩科,给自己招揽一批人才,培养一批属于自己的班底,否则遇到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尴尬了。 不过科举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商州刺史还是得想办法解决啊。 见李幼澄沉吟半晌不语,李徽瑶突然提议道“要不就从商州本地提拔,那个司马岳承这次不是出力颇大,并且已经投靠了许安吗。 就是品级低了一点,升刺史服不了众,不过可以先升长史,然后仿同州之例,派一个老迈之官去充当一个橡皮图章,如何?” “这倒是可以,只是这岳承刚刚投效,就是不知能力如何,我们对他了解也不深,贸然将一州大权交给他,合适吗? 而且这样吃相有些太难看了,拿老朽占着位置给自己人铺路,阻挡别人进步,同州这么干,商州也这么干,这等于是明着将其他派系的官员排斥在外,怕是会引起百官不满。”李幼澄有些犹豫。 “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李徽瑶两手一摊,示意她是没办法了。 “那我去信去问问许安,如果他没意见就这么办。”李幼澄权衡半晌,最终还是不舍得把商州大权拱手让出去,不经一咬牙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求救 长安,西平王府 李从曮要入朝的消息早就传开,自然会吸引不少当地的富商豪族主动上门讨好。 有送金银的,有送古玩的,还有送美女的……李从曮也不客气,照单全收。 而这座府邸就是长安当地一富商主动赠予,被李从曮改成了王府。 李从曮此刻正坐在书房之中无聊的看着书打发时间。 他的左膀右臂柳河、安全之以及那些从凤翔带过来的僚属这段时间都先后受诏在朝廷入了职,唯有他至今还没有正式入朝。 这倒不是李幼澄故意卡他,而是李从曮自己不愿意现在入朝,他要求等到新皇登基之后以皇帝的名义下旨召他入朝,这样才名正言顺。 这是摆明了不受李幼澄的恩典,公开驳李幼澄的面子。 但李幼澄不愿意在这些小事上和他闹矛盾让朝廷再起风波,更何况李从曮晚点入朝也不是没有好处,也就忍了这件事。 就在李从曮准备午休之时,他的亲随来到书房前轻声向他汇报道“王爷,坊州刺史刘景岩求见。” “哦?他来干什么? 请他在花厅奉茶,就说我随后就到。”李从曮微微诧异之后开口道。 “是。”随从当即退去。 片刻之后,李从曮放下书起身向花厅走去。 “臣刘景岩参见王爷千岁。”刘景岩此时在花厅之中坐立难安,当见到李从曮时,连忙上前对他行起了跪拜大礼。 “刘刺史,这是为何,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李从曮连忙上前把刘景岩扶了起来。 刘景岩这礼太重要了,按照唐朝礼节,大臣见王爷只需要作揖见礼就行。 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不经让李从曮对刘景岩此次的来意多了几分警惕。 两人落座之后,李从曮也不急,不问刘景岩前来的目的,而是和他东拉西扯叙起了家常。 但这可急坏了刘景岩,刘景岩见李从曮迟迟不问他来意,决定主动出击,当即“扑通”一声再次跪在了李从曮面前叫道“还请王爷救我。” 这一次李从曮没有去扶他,而是淡淡道“刘刺史这话让本王糊涂了,你乃一州刺史,手握大权,谁又能害你性命,何须本王相救。” 刘景岩连忙道“王爷,下官如今得罪了监国殿下,此次入京怕是凶多吉少,王爷如今入朝,若说当今天下还有人能救下官的,唯有王爷,因此特来向王爷求救。” “哦?你说你得罪了监国,是如何得罪的?”李从曮一下就来了兴趣,开口问道。 刘景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实情“监国殿下入关中之后多次给下官下旨,但下官却将旨意拒之门外。” “就只是这样吗?”李从曮看着他根本就不信。 毕竟当时大唐摇摇欲坠,李幼澄这个大唐监国都不一定合法,不理睬李幼澄令旨,观望局势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李幼澄要清算这事,怕是没过几天就得被人绑了献给石敬瑭。 看着李从曮似笑非笑的表情,刘景岩也知道自己这话骗不过去,也就说了实话。 当听到刘景岩斩杀了坊州之内所有亲唐派官员以及所有非他派系的官员之后,李从曮也不经有些侧目。 这个家伙够狠的啊,也够果决,可惜啊,李幼澄这一番逆天操作,硬生生把死局给盘活了。 刘景岩此时心中也是那个悔啊,你说他这么着急干什么,就不能再等等,现在变小丑了。 本来他这次前来长安还没那么害怕,认为自己掌一州军政大权,李幼澄区区一女子,如今江山未稳,不说高官厚禄的拉拢但也绝对不敢拿他怎么样,直到他收到了商州的消息。 好家伙,杀的商州是人头滚滚,根本不带怕的。 而且商州还是镇守武关的重镇,那他坊州一个内部州,岂不是更加无所顾忌, 刘景岩一下就慌了神,如今人又已经到长安跑又跑不掉,思来想去,若是李幼澄真打算对他动手,能救他的恐怕只有李从曮一人,于是着急忙慌跑来拜码头。 而李从曮此时也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这种送上门来的肥肉自然是不可能往外推的,这不就一下子扩展了自己的势力了吗,看来当初入朝的决定果然没错。 不过他也没有着急答应,毕竟要是刘景岩不吐出点实际的好处他凭什么帮他,他要的可不是名义上的投靠。 见李从曮不说话,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刘景岩也不是笨蛋,当即表起了忠心“王爷,若是王爷能救下官,以后王爷指哪下官打哪,坊州上下必定以王爷马首是瞻。” 听到刘景岩的表态,李从曮终于有了反应,不过这种空口白牙还是不够,他看向刘景岩道“刘刺史虽有小过,但大势所趋之下,有点私心也是人之常情,能够理解。 既然刘刺史关键时刻能够悬崖勒马、弃暗投明,说明刘刺史还是心向大唐,刘刺史如今带全州归顺那是有功无罪。 刘刺史放心,若是殿下执意要将刘刺史治罪,本王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王爷英明。”刘景岩不经大喜的说道。 但还没等他再次感谢,李从曮却是随即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如今坊州成了你的一言堂,显然这是朝廷不愿意看到的,若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怕是监国不会轻易放过你,即便本王能救你一次两次,但也护不了你一世啊。” 刘景岩清楚这是想要谈条件的托词,他心中不经吐槽,你李家在凤翔镇难道就不是一言堂,还好意思在这说我。 当然表面上他则是露出了赞同之色,并向着李从曮求教道“不知下官如何才能避祸,还请王爷教我。” 李从曮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想要避祸也非常简单,只要让监国不再忌惮于你就行,如此时间一久监国自然会不再关注你,你也就安全了。” “王爷的意思是……”刘景岩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从曮微微一笑说道“如今朝廷不是提倡军政分开吗,你只要把坊州军权交出来,安安心心做你的刺史管管民政,本王必然保你无忧。” 第一百八十七章 财富再分配 玛蛋,这王八蛋事没办,上来就直接要兵权,真不是东西。 刘景岩心中不经破口大骂,但他却知道自己没法拒绝,他已经得罪了李幼澄,如果再得罪李从曮那就真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他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王爷所言极是,下官回去之后就上表响应朝廷号召,辞去坊州防御使之职。王爷乃朝廷柱石,这等要职人选还得王爷拿主意,不知王爷可有心仪人选,下官也好推荐一二。” 见刘景岩如此上道,李从曮不经哈哈大笑道“本王有一弟名从照,如今领着一个诸卫大将军的虚衔一直在凤翔厮混,本王一直想让他出去做点事,但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职务,如今看这坊州防御使的职务不错,挺适合他。若是刘刺史不嫌弃,以后就让他到坊州与你共事吧。 如此一来坊州文武分治,监国殿下便不会再忌惮于你,你从此以后大可以放心无忧。” 刘景岩此刻只感觉自己心里在滴血,他好不容易才将坊州势力全部掌握在手中,但如今折腾了一圈直接把最重要的军权给丢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何苦来哉。 看到刘景岩点头,李从曮不经极为满意,终于起身扶起刘景岩道“刘刺史也不用着急,如今是先帝国丧期间,只要你不犯大错,监国是不会在这段时间对你出手的。 等国丧结束,新皇登基,本王也正式入了朝,到时你再上奏即可。” “臣明白。” …… 而此时不仅是刘景岩,随着众多藩镇首领以及代表进京,在入宫拜碣过监国和皇太子之后也在和朝中重臣进行着接触。 有目标明确的,也有正在试探接触的,整个长安各个府邸如今是车来轿往,暗流涌动。 不过这一切暂时与正在商州的许安没什么关系。 在许安收到李幼澄的信的时候,他正带着亲卫营在商州洛南县抄家呢。 这些地方的豪族都是多年积累,虽然因为这些年的战乱实力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仔细搜刮一下,所得还是非常令人满意的。 “恶魔,刽子手,你不得好死。” 一户豪族的老宅之内,这家里的无论是主人还是仆人此时都被看押在客厅之内。 突然有一年轻女子看到许安,披头散发的冲上前就要对他进行抓挠,嘴中还在不断咒骂着。 不过她还没冲到许安面前就被许安的亲兵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许安目光看了过去,望着那一双双仇恨的眼睛。 这些人有老人,有妇孺,如今一个个都成了待罪之身,还是涉嫌谋反的大罪,等待他们的下场显然不会很好。 可怜吗?有点。但无辜吗?许安并不这么认为。 他们或许有人并没有参与那些压榨百姓之事,但这些人平日里锦衣玉食的优渥生活是从哪里来的?掠夺来的民脂民膏他们用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推辞并划清界限。 既然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好处,那如今家族出事了被牵连,也就别抱怨,很公平。 君不见那些底层百姓一辈子辛苦耕种却被活活饿死,女子沦落风尘不得善终,刚出生的孩子只能被卖被吃,这么一对比,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可怜的,毕竟已经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 而且唐朝法律有恤刑原则,对老、弱、妇、孺可以一定宽宥,老人可以免连坐,女子和未成年男子一般不处死刑,而是没为官奴婢。 这么一看也就是让他们重新成为了广大底层百姓中的一员而已,毕竟这世道,底层百姓和官奴婢的生活其实没什么区别,甚至很多还不如。 记得一位伟人曾经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许安对此深以为然,他现在虽然不是在革命,但却在试图将已经高度集中的社会财富再分配,挽救一个即将灭亡的王朝的民生与经济,这难度不亚于一场革命。 他很清楚这之间会触动多少既得利益者,阻力会多么庞大,更清楚这些既得利益者的贪婪与自私,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靠谈判、靠嘴巴来解决这个问题,而是直接拿起了屠刀。 屠刀既已拿起,那就只能硬起心肠,容不得心慈手软。 一念至此,许安心里豁然开朗,再次撇了一眼那名仍就对着他咒骂的女子没有理会,而是直接进入了后宅。 此时士兵正在查抄着这家的家财,一名文吏赶忙跑过来翻开手中账册对着许安禀报道“回大人,如今初步抄得田产地契1600亩,其中含桑田400亩,主宅一处,别院两处,商铺五间,佃舍十六间。 另外抄得财产白银五十铤(一铤五十两),黄金五铤,铜钱两千缗(一缗一千文),另有金银器、铜器、珠宝、瓷器若干。 另外还有粮食、布帛、牲畜、船只以及仓库、马厩等资产,具体数量正在清点。” 许安点了点头道“钱粮入国库,至于珠宝首饰等器物,单独存放,到时全部送入宫中。 那些商铺房舍仓库的不动产全部收归地方官府。至于田产吗,让人前去清点,若是上面有佃户在耕种,告诉那些佃户,可以以租代买,只要耕种满三年,每年产收一半交归官府,三年后田地就归个人所有。 至于荒田,全部视为无主田地,由官府代管,无论是谁只要能将其耕种为熟田,可以直接去官府办理田契。 还有那些家中奴婢,全部交还卖身契,放归自由身。” 许安一条一条颁布着命令,这都是他这些日子苦心思索而来,一旁的文吏正在飞快记录。 不过这些都只是命令,还得有人去执行,就算执行了也可能会被人刻意执行歪了,事后的监督还得跟上,这又得他头疼一番,想想怎么解决。 对了,同州那边也不知道陈康年和李文宪干的怎么样了,他可是对两人寄予厚望,有时间也得抽空去看看。 正当许安脑中正飞速思索之时,他的一名亲兵飞奔而来,同时身边还带着一名眼熟的武将。 这名武将来到许安面前行礼道“末将千牛备身项泰见过许都使。” 第一百八十八章 肥鸭子饿鸭子 千牛卫在唐朝是皇帝亲军,而千牛备身隶属于千牛卫麾下,是皇帝的御前护卫。 虽然千牛卫如今已经名存实亡,亲军的职责已经被内殿直接过,但千牛备身这个职务却仍然存在,依旧承担着贴身护卫的职责,乃正六品下的武官。 而想成为千牛备身,忠诚度上必然是经过层层把关,属于皇帝绝对的亲信。 李幼澄把自己的御前护卫都派过来了,显然是有急事。 果然,这名千牛备身接着说道“末将奉御命前来,还请都使大人借一步说话。” 许安点了点头,屏退左右之后带着他来到一处侧厅。 “都使大人,这是殿下要末将给您的信,并且殿下希望您能尽快回信。”千牛备身见状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敬的递给了许安。 许安当即接过信件拆开之后开始阅看上面的内容。 信不短,李幼澄把自己关于商州之事的为难之处以及想法都写在了上面。 “让岳承以长史之职代管州事吗。”许安静静思索。 这不是不行,但是李幼澄考虑到的那两个问题也确实不容忽视。 不过如今他们手上确实缺人,只能将就用了,要是岳承不行就再把他换了。 至于其他派系不满之事,他很快也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不过他看的比李幼澄更远一点,那就是岳承一个长史能够压得住这商州上下吗。 商州与同州的情况虽然相似但还是有些不同。 同州那边许安已经把路完全给陈康年和李文宪铺平了,防御使是杨彬,还有郭威担任同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有军队配合,执政之时可谓是无往而不利。 但商州这边防御使却是相里彦超,别看相里彦超如今对许安言听计从,但那是因为双方如今利益一致。 而一旦等许安离开商州,虽然如今朝廷推行军政分离,但是防御使手握重兵,想让他完全不干涉州治许安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更何况这次调来的基层官员大部分都会是陕州派官员,上面有相里金撑腰,下面又有根基,相里彦超可谓是如鱼得水,这种情况下就算派个正牌刺史来都未必管用,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长史呢。 “看来有必要给商州军中掺掺沙子。”许安琢磨着。 不过想想也是,这次他在商州出力这么大,却是陕州派摘最大的桃子,这事后利益分配想想就不公平,既然如此,这军权他怎么也得伸伸手,既为自己手下提供点福利,又能帮助岳承制衡相里彦超。 许安琢磨了一会儿,便让人送来笔墨纸砚给李幼澄回了一封信。 这名千牛备身一直在旁边恭敬等待,直到许安把信写完蜡封之后盖上戳,这才接过信件向许安行了一礼之后便迅速回京了。 这时亲兵营指挥使林衡进来汇报“都使,洛南县县城里的叛逆基本已经伏法,剩下的都在乡村,是否现在就去。” “不急。”许安思索了一会儿摆了摆手“你派三个都的人马让吴宁领队继续去抄家,剩下人跟我去一趟县衙。” “是。”林衡没有问为什么,直接领命前去布置。 路上,许安看向护卫在一旁的林衡问道“林衡,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林衡毫不犹豫的看向许安说道“全凭都使吩咐。” 许安不经笑了笑,也不兜圈子直接开口道“我准备推荐你来商州当商州军的马步军都指挥使,你愿意吗?” 林衡脑袋不经“嗡”的一声,随后感觉整个人都热血沸腾起来。 从一个营指挥使到地方的马步军都指挥使,这可是巨大的进步啊。 都说都使大人的亲兵首领位置是升迁的快捷通道,只要外放就是一方大将,果然说的没错,自己这才当了一个多月就即将高升,在其他地方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林衡强忍着激动看向许安道“末将听凭都使吩咐。” “既然你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许安点了点头就拍马向县衙赶去。 …… “砰”的一声,随着县衙大门被推开,大量兵卒包围了县衙。 洛南县知县以及县内的所属官吏在众多士卒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战战兢兢的来到县衙正厅。 此刻许安正坐在大堂之上看着县内的文书。 洛南县官吏在县令的带领连忙上前拜见“下官洛南知县于贺携县内官吏见过巡抚使大人。” 许安合上文书看着下方一个个身体颤抖,已经是冷汗直流的洛南县众官吏,不经笑着说道“怎么都这么紧张,本官又不是老虎,难不成会吃了你们。” 对于许安这个冷笑话,一众官吏都是张嘴赔笑,但却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没办法,商州叛乱一事他们洛南县衙虽然没有参与,但却是默认了,如果许安真要清算,他们平日里做过不少违法贪污之事,罪名好找的很,他们这些人怕是一个都跑不掉。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洛南知县于贺,于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只得壮着胆子上前答道“回大人,是热的,热的。” “原来如此。”许安笑着道,随即拿出一份书册说道“洛南县,这是本官对治理地方的一些策略,你拿去看一看。” 于贺听罢一愣之后不经大喜,许安既然来找他商量如何治理地方,说明不是要杀他,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整个人如释重负的上前接过册子。 这本册子里面其实内容很简单,就是如何分配土地,抄了这么多士族豪门,收缴了大量土地。 而在古代,土地就是生产资料,只要拥有土地,那百姓就能活的下去,也就能实现财富再分配。 而许安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李幼澄刚刚那封信让他想明白了一些事,他把商州官员给一锅烩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主要问题是如今他现在手下没有足够支持他的人来填补这些空缺。 就如今大唐的朝廷,杀了这些官员换上来的官员基本还是一个德行,换了等于白换,这是如今官场的现状,不以他个人意志为转移。 都杀了,舒服了,泄恨了,但是解决不了问题。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现在杀了的都是肥鸭子,可刚刚送来的都是空肚子的鸭子。 以前他对这句话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在替贪官张目,但现在自己遇到了却发现这是现实的困境。 他把这些官员杀光了,换上了其他派系的官员,个个有后台,反而还更难对付,总不能去指望这些后换上的官员都是清官吧,那还不如相信我是秦始皇。 而且这次他借着军粮贪墨案能够大动干戈,但他还有下一次这种机会吗。 权衡思量,许安觉得倒还不如留着这些本地官员,他们如今都有把柄留在自己手里,还好拿捏一点,干的不好随时可以换掉。 现实逼的他拿起屠刀,但如今现实又逼的他只能谨慎的使用这把屠刀。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急不得。”许安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 片刻之后,于贺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恭恭敬敬的还给了许安,开口道“大人仁德,下官日后必然遵照大人的命令,开荒分田,造福百姓,建设地方。” 第一百八十九章 贪官不等于庸官 “于县令有这个心很不错。”许安对于贺点了点头道“不过我这也是一些粗略的想法,具体如何治理地方还是得靠你们地方这些父母官,本官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恢复地方民生经济,让洛南县重新繁荣起来。 于县令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出来,本官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于贺偷偷打量了一下许安的面色,在确定这是考校之后而不是一些客套话后这才开口道“大人,下官倒是有几个不成熟的想法,还请大人斧正。” “说来听听。”许安抬手示意于贺讲。 于贺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大人仁德,要将田地分于百姓,如今县内很多田地荒芜,这都是那些豪强占着茅坑不拉屎,宁愿让土地荒废也不愿意免费给百姓耕种,导致民生经济越来越差,地方能够上缴的税赋也越来越少。 所以下官认为,第一要务是想办法提高百姓开垦荒田的意愿和能力。下官这里有几个粗浅的办法。 第一,全力宣扬以租代购、开荒占田的政策。 如今官府手里有着足够的田地,但连年战乱人口下降,人多地少,即便将县内人丁全部发动起来也不够耕种那么多田。 不过实际上,各处山林之中有着不少流民和隐户,而大人这分田政策必然能够吸引他们出来,但前提是得让他们听到并相信这政策,毕竟这些人为了躲避官府,与外界沟通极少。 第二,以官府牵头对百姓生产进行支持。 比如说将全县的耕牛还有农具统一起来,平均配给各乡村,另外免费借贷种子给贫苦人家,让他们用明年的收成还债,还可以借给流民,贫苦人家粮食,让他们第一年可以全心全力进行耕种。 另外对于开垦荒田之百姓,减免前两年的税赋。 第三,组织兴修水利,洛南县地形以山地、丘陵为主,河流多为山溪性河流,水流急,落差大,水利工程主要围绕蓄水和引水,可以修筑陂塘……” 为了通过许安的考校,也为了能够在许安面前表现,于贺此时侃侃而谈,说的方法和关键要点都是一针见血,极为实用,听的许安是连连点头。 果然贪官不等于是庸官,这些人只要用的好也能做出应有的贡献。 “不错。”等于贺讲完,许安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于知县,这洛南县以后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好生治理,过个两年,我会派人前来查看情况,若是洛南县民生经济得到好转,过往罪责不但一笔勾销,而且我还会向朝廷为你表功,但若是没有达到本官的预期,甚至情况更差……” 许安说到这里拖长了音调,于贺连忙自觉的接上道“下官甘当王法。” 不管以后怎么样,反正现在先把眼前这一关给过了再说,于贺心中暗想。 而且他还算是幸运的,这次不但侥幸躲过一劫还阴差阳错抱到了一条大腿,只要以后做事得到了许安的认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正当于贺幻想着未来自己功成名就时的风光时,许安突然语气一变,厉声说道“不过刚才于大人的方略虽然说得好,但是却少说了重要一点。” 于贺心里猛地一颤,连忙躬身道“还请大人示下。” 许安看了他一眼,声音带着几分冰冷道“不知道于知县可曾听过一句话,贼来如梳,官来如剃。官吏若是为恶其祸更甚盗匪。你说这洛南县城可有这种情况?” 闻听此言,于贺顿时感觉整个人都冰凉无比,他慌忙跪了下去,与此同时此刻还在县衙之内的洛南县其他官吏也全都跪了下去,一个个全身颤抖,不敢抬头直视许安。 而许安则是继续盯着于贺冷声说道“于知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有,有。”于贺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不错,不但有,而且很多。这些贪官恶吏,欺压百姓,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将百姓敲骨吸髓,一手遮天。 有这些贪官恶吏再好的政策也会被执行歪了,成为盘剥百姓的一件工具,我说的对吗?”许安冷声说道。 “对,大人说得对。”于贺哪敢说半个不字,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你觉得该如何解决?”许安看着他问道。 “该,该杀。”于贺低着头,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此时他弄不清楚许安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感觉许安应该不会杀他,否则前面没必要铺垫这么多,但事关自己性命,不到最后石头落地,他又怎么能安心。 “好,既然于知县说该杀,那就杀吧,来人。”许安一声高喝,立马有一什亲兵走了进来。 此时整个正堂之内的洛南县官吏都不经身体一抖。 “于知县。”许安再次叫道。 “下官在。”于贺连忙上前。 许安看着他道“这些人现在交给你指挥,这些洛南县官吏之中哪些欺压百姓罪大恶极你肯定清楚,你现在把他们抓出来,开始吧。” “啊?这……下官遵命。”于贺没想到许安竟然让他做这事,不过他立马明白了许安的意思,这是要杀鸡儆猴,同时也要让他表明和贪官恶吏决裂的态度。 虽然惊讶,但反应过来后立马答应下来,反正只要不是杀他就行,死道友不死贫道吗。 而许安则接着补充道“记住,要仔细,本官事后也会复核,如果发现你借机公报私仇又或者故意包庇……” “大人放心,下官绝对禀公办事,绝不徇私。”于贺立马大声保证道。 “嗯。”许安点了点头,示意可以抓人了。 “你,你,还有你。”于贺只是略一思索就上前带着士兵抓人。 那些被于贺挑出来的官吏一个个面若死灰,有直接被吓瘫在地的,也有疯狂挣扎叫冤的,还有要和于贺同归于尽,对着许安疯狂揭露于贺的罪行…… 许安则是一个都没有理会,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 虽然现实逼的他只能谨慎使用屠刀,但不代表他不用屠刀。 杀光了,不行。但一个不杀,也不行。杀一部分用以震慑剩余之人无疑是如今的最优解,效果应该能管个几年。至于以后,那就以后再想办法,现在先解决现在的问题,他是个实用主义者。 当于贺抓到第十一个人的时候被许安终于开口喊了停。 “好了,就这些吧,明日本官会对他们进行公审,若确凿无疑,直接处斩。 还望以后于知县实心做事,莫要让本官失望。”说罢,许安直接起身带着人离去。 第一百九十章 毛遂自荐 处理完县衙之事,许安带兵赶回了县内住宿的驿馆。 此时天色已是傍晚,正当马车准备驶入驿馆中时,许安掀开车帘透气,正巧驿馆外的一幕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驿馆旁边一棵树旁,有一人正在合衣睡觉。 本来这种街上的乞丐流民非常常见不过但这人却是身穿长袍,看样子是个读书人,这就有些少见了。 “让他过来见我。”许安想了想说道。 很快那名长袍男子被人推醒带到了许安面前。 “学生见过大人。”长袍男子对着许安一礼。 “你是读书人?可有功名?”许安掀开马车车帘看向他问道。 “是,学生卢季青,清泰三年曾获取举人资格。只是后来因朝廷暂停科举,身份被废止。”长袍男子回答道。 唐朝的举人和后世明清时不同,举人并不是终身学历,而是当年通过地方州县两级考核的读书人获得省试(尚书省举办的中央考试)资格的临时身份,等省试结束之后自动失效。 这举人身份更像一张单次有效的省试准考证,等下一次科举就又要重新参加州县的考核。 这倒是非常悲催,十年苦读结果遇上战乱,清泰三年朝廷都快亡了哪里还顾得上科举,许安不经同情了他两秒。 “既是读书人,为何在驿馆之外酣睡?” 卢季青回答道“回大人,学生是来寻巡抚使许安许大人的,但驿馆看守的卫兵说巡抚使大人一早就出去了,学生就在驿馆外等待,因为时间有点久,便在门外休息了一会儿,不觉太过疲惫睡了过去。” 说完卢季季青便看向许安问道“这位大人,您既然来这驿馆,应该也是认识巡抚使大人,不知能否替学生引荐一下。” 许安和一旁随行护卫的林衡对视一眼,两人不经同时一笑,许安看向卢季青道“巡抚使本官自然是认识的,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找巡抚使大人什么事,我再考虑是否带你去见他。” 卢季青连忙道“学生是来感谢巡抚使大人的,清泰三年十月,洛南齐家勾结官府用手段霸占了学生的田地,若非巡抚使大人学生岂能拿回被夺的土地,因此前来感谢。” “若只是如此,就由本官替你转达就可以了,巡抚使大人日理万机,商州百姓多受其恩惠,若是人人都来感谢,巡抚使大人也就别做别的事了。”许安笑着说道,说罢就准备放下车帘。 见状卢季青一急,连忙道“大人等等。” “哦?卢先生还有什么事吗?”许安放车帘的手停了停,看向卢季青问道。 “这个……”卢季青扭捏了两下,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除了来感谢巡抚使大人以外,学生还想来找巡抚使大人毛遂自荐。” “哦?你想当官?”许安眉头微微一挑,直接点破他的心思。 “是。”卢季青点头承认。 既然已经开了口,他也就不再吞吞吐吐,直言道“学生想投靠巡抚使大人,为朝廷做点事。” 许安饶有兴趣的看向他问道“如今新皇即将登基,在新皇登基之后便会举办恩科。 据本官所知,此次恩科朝廷以求才为主,很可能会承认往届所有举人身份,允许他们参加省试,先生自也符合条件。 而且此次恩科录取的人数应该不会少,先生若是真有才学,为何不去科举一试,毕竟科举才是清流正途。 如果你投靠巡抚使大人,即便巡抚使大人愿意收下你并举荐你为官,但也是杂途出身,未来前途有限。这是为何呢?” “因为巡抚使大人是能官,是好官清官。如今国事颓废,百官昏昏,即便过了科举当了官,在如今环境之下也是寸步难行,如此当官有何意思。 学生认为,只有跟着巡抚使大人这样的官方才有机会一展所长,为朝廷,为百姓做点事。至于清流杂途,学生不在乎。”卢季青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哈哈哈哈,说的好,巡抚使大人乃是百年一见的能臣干吏,大唐战神,跟着巡抚使大人必然前途无量,小子,你很有眼光。”护卫在一旁的林衡不经哈哈大笑说道。 对于这种光明正大的拍马屁,许安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看向卢季青继续问道“卢先生既然敢来向巡抚使大人自荐,那总得有一些拿的出手的才学才行,光会读书可不行,否则巡抚使大人凭什么重用你。” 卢季青思索了一下说道“学生通晓算经,另外对农事也知晓一点,不知可算?” “算,当然算,你是明算科的举人?”许安好奇的问道。 “不,学生是进士科举人。”卢季青摇头说道。 在唐朝,科举并非只考经义,天下学子也并非只有进士及第这一条路。 唐朝科举是分科的,除了进士科以外,还有明经、明法、明算、明字、童子、医举等专门选拔培养专业性人才的科考。 虽然进士科地位最高,但其他科考上之后也都是有前途的。 所以许安听他说他精通算经的时候才猜测他是明算科的举人,但没想到他竟然是进士科举人。 进士科的难度远超其他分科,历代通过人数也是最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精通算经和农业,不错,是个人才。许安不经对他高看了一眼。 思索了一下许安开口道“今日巡抚使出门办事,不知何时能归,而且天色已晚。这样吧,你明天晚上再来,我会把你的事告知巡抚使,巡抚使大人向来惜才,必然会见你的。” “那学生就多谢大人了,敢问大人姓名。”卢季青对着许安道谢后问道。 “如果你能成为巡抚使大人手下幕僚,你会知道的。”许安哈哈一笑,放下车帘马车继续向驿馆中行去。 注视着那读书人远去的背影,在一旁的林衡开口问道“大人真的打算收他入门下?” 许安点了点头道“人才难得,而且本官手下如今确实缺人。 林衡,你派人去查一下这个卢季青的底,看看是不是如他所说。” “是。”林衡点了点头领命离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人才最重要 当今社会什么最重要,人才啊。 这可从来不是一句空话,许安如今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人才重要性,地位越高手上越缺人。 他手下要是有足够的人才,他又何必费尽心思和那些贪官污吏妥协,直接全砍了让自己人来接管商州就行。 打天下靠武将,但治天下始终还是得靠文官。 但现在他手底下别说文官了,连武将的人数都填不满。他侍卫司这么多要职都空着,是不想任命啊,完全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担任。 都说他许安的亲兵统领是快速升职通道,干一段时间就能高升,但你以为他愿意啊,一个人刚刚用顺手就让走若无必要何苦来哉,还不是因为手下没人。 对于人才储备这个问题其实他早有考虑,他建立幼军营和女子学堂,除了看那些孤儿可怜以外就是打算给自己培养一批志同道合的支持者,否则就凭他一个人,全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光靠他一个人努力一辈子也别想有再见大唐盛世的那一天。 但问题是如今幼军营还只存在于纸面规划上,就算建成了这个培养周期至少也是以年为单位,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 他现在真正是求贤若渴,而如今有一个看起来能力不错的文人主动前来投靠,他怎么可能还往外推。 …… 京城,杜家 杜家客厅之中,杜家家主杜承绪端坐在主位之上。 而此刻在客厅之中还坐着七八个人,绝大多数都是年过半百的老者。 其中杜家女婿,太仆卿吴璋在一旁坐陪,显示着这一屋之人身份的不凡。 杜承绪见人到齐,缓缓环视一圈众人之后这才开口道“诸位,我们这些人也有好多年没有这么聚过了吧。” 杜承绪身旁,一名青袍老者一捋胡须说道“确实有好些年了,不知杜兄今日召集我等在此,是有何要事吩咐啊。” 杜承绪当即一笑说道“韦兄说笑了,杜某哪里敢吩咐韦兄,只不过最近长安之内发生诸多事情,杜某深感不安,因此请来诸位一起商议一下而已。” 那名被杜承绪称为韦兄的老者正是与杜家合称韦杜的长安韦家家主韦复。 而在座其他几人也都是这京兆府内有头有脸的世家家主或者当家话事人。 这些人中韦杜两家为尊,毕竟两家不但底蕴深厚,而且即便如今有所落寞,但韦家的韦说,杜家的杜晓也都曾在后唐担任宰相,可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而次一等的就是京兆赵氏、京兆任氏。 而赵家的赵光胤和任家的任圜也都曾在后唐担任过宰相,不过因为赵家和任家起家都比较晚,家族都是崛起于晚唐时期,而在世家这个注重传承、论资排辈的圈子只能屈居于韦杜之下。 再次一等就是京兆王氏、杨氏和张氏。 这三个家族也都在后唐出过三四品的高官,有一定影响力,其中王氏的传承和历史地位甚至直追韦家和杜家。 可惜世家之间虽然讲究资历地位,但更看重现在的实力,因此王家如今在关中只能沦为二流家族。 此时赵氏家族族长开口“杜兄想说的是军粮贪墨案和商州之事吧。” 随着赵氏族长开口,在场的一众老者纷纷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一个个脸色凝重。 毕竟这事不但闹的大,还特别敏感,朝廷上下都在关注。 而他们这些世家大族都有子弟或高或低在关中为官,而关禾粮铺遍布关中各州府,谁也不敢保证自家子弟没有牵扯进去。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事,大不了及时切割,断尾求生,这对于大家族来说太正常不过了。 但问题是随着许安对商州地方豪族大开杀戒的消息传来,这就让他们不淡定了。 这商州的豪族可以杀,那他们京兆府的这些门阀世家可不可以杀?虽然双方不是一个体量的,朝廷动手的可能性不大,但毕竟有了一丝风险,不得不防。 当然更重要的是,同州,朝廷对当地的士族豪门赶尽杀绝,在商州又同样如此,虽然都是因为谋反的缘故,但结果就是两州豪族尽灭,这个风向很不好。 而他们这些世家门阀,作为天下士绅豪族的代表必须对这种情况有所警惕和应对。 杜承绪点了点头道“赵兄所言不错,商州之事朝廷态度强硬,我等家族在商州也有耳目,这么多天了,商州发生了何事诸位也应该已经知晓。 虽说是商州豪族们起兵叛乱,但其中一部分原因却是因为许安逼迫过甚,很难说不是故意为之。” 许安做的虽然隐蔽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而且事后更是多有补救,但这些世家门阀的掌舵人也不是傻子,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证据而是看他们事后的判断。 闻言在场众人不经纷纷点头,韦复更是直接开口道“杜兄的意思是朝廷有意打压士族豪门?” “若只是打压并不算什么,自前唐至今,朝廷对我等士族打压的还少吗,但是我观如今朝廷行事,这分明是准备将我等士族连根拔起,彻底铲除。”王家家主在一旁冷笑一声说道。 杜承绪摇了摇头道“如今还不好判断,昨日传来消息,监国下旨训斥了许安,而且许安在事后仍就是让地方豪族势力控制地方,并且还举荐了地方豪族之人为官。看样子并非是要彻底清除地方的士族豪门势力。 璋儿在朝为官,他和我说如今朝廷钱粮紧缺,这次对商州豪族大动干戈很有可能只是奔着那些钱粮去的。” 王家家主却是摇头道“杜兄所言差矣,所谓训斥一无惩罚,二无补救之措施,天下谁不知道许安是监国之亲信,说不定只是唱双簧而已。 至于举荐豪族之人为官,支持当地豪族继续控制地方同样说明不了什么,商州士族豪门的损失是实实在在的,若是不把这些损失交还,其他的在我看来都不过是虚以委蛇的安抚之策而已。 即便退一步讲,朝廷真的只是奔着那些钱粮而去,如此视我等大族为案板鱼肉,如同养猪一般需要时就杀猪取肉,这也绝不可以接受。” “王兄所言不错。”任家家主也开口支持道“自从朝廷归于旧都以来,我关中士族对朝廷多有支持,并无对不起朝廷的地方,朝廷若是想要卸磨杀驴,我们绝不答应,如今这朝廷可不是只有一个选择。”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止一个选择 随着任家家主话音落下,在场这些门阀世家的掌舵人眼睛都不经一眯。 王家和任家家主所言话糙理不糙,他们这些门阀世家在家族的传承和荣耀上面态度都是一致的,虽然平时为了利益会争斗,但是在维护世家门阀的整体利益上面他们还是能够做到同气连枝的。 而任家家主刚才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大家都清楚他在暗指谁。 之前他们支持监国只是因为想让朝廷政治中心重回长安,这是为了他们这些家族势力主要在关中的世家门阀们的利益。 而如今长安已经重新成为政治中心,朝廷在关中的统治也逐渐稳固,那么是否再支持监国就已经不是必要选择了。 毕竟朝廷之中如今还有一位能够与她分庭抗礼甚至权势更加庞大的存在。 如果监国真的想要打压甚至铲除门阀世家,那么之前他们能为了家族利益支持她,那现在他们同样能为了家族利益抛弃她转投别人怀抱。 “其实想要知道朝廷是否有打压门阀世家意思,只要试上一试就知道。”沉默半晌之后,杜承绪突然悠悠开口道。 “哦,杜兄快说,是什么办法?”韦复当即开口问道。 随着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杜承绪这才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众人听完之后对视一眼,齐齐点头道“可行。” …… 商州洛南县驿馆 “您?您就是许巡抚?” 卢季青第二天傍晚准时来到了驿馆,通报之人就被人放了进去,当他见到许安之时不经一脸的惊异。 “怎么,不像吗?”许安一身便服坐在主位上看着他笑问道。 “我只是没想到您会这么年轻,学生斗胆,敢问巡抚大人您今年贵庚?”卢季青仍旧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十九。”许安淡笑着说道。 卢季青不经惊叹道“我一直以为自己也算是个天才,但跟巡抚大人比,犹如萤火与皓月。” 许安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卢先生过谦了,先生可听闻大器晚成,即便年纪再大只要有心也不妨碍其做成一番事业,更何况以许某卢先生也就二十几岁,正是人生大放光华之时。” “那就借巡抚使大人吉言。”卢季青对着许安行了一礼之后接着说道“昨日巧遇巡抚使大人,大人让学生今日再来,不知大人可是有意招纳学生。” “不错,像季先生这种人才,本官求之不得。”许安毫不犹豫的说道。 根据昨天林衡查来的资料,这个卢季青在自我介绍之中还是谦虚了,他在洛南县可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可惜就是运道不好。 其实他在七年前就已经拿到了举人资格,但不知走了什么霉运,祖父祖母还有父母在这七年内接连去世,他在家足足守了七年孝,去年孝满之后参与考核再次拿到举人的资格,结果遇到了石敬瑭叛乱,可谓悲催。 不过在这守孝的七年,卢季青无聊之时学习农经,然后帮助租种他家田地的佃户侍弄田地,竟然将他家的百亩田地全部变成了收入上等的上田。 但这却引起了当地豪族齐家的觊觎,出手谋夺。 而卢家虽然在当地也算小有资产,但仍旧只是普通人家,如何对抗的了齐家这种当地豪族。 本来齐家还有所忌惮,生怕卢季青能够考取功名一直忍着,但在知道朝廷暂停科举之后就再无忌惮,露出了爪牙。 “学生见过主君。”得到了许安的确认,卢季青当即对着许安拜了拜定了主从身份。 “既然如此,那还请卢先生在本官帐下先任孔目官,帮本官处理一下日常文书,日后若有合适职位再迁居流转,不过就得委屈先生一段时间了。”许安说道。 孔目官这个职务在五代比较特殊,因为他不是官,没有品级,但他也不同于一般的吏,他的权力远超过吏,已经具备了官的雏形,所以可以被视为预备役官员,而到了宋代,就直接把孔目官正式纳入了官僚体系。 之所以许安不直接任命卢季青为官,主要因为他是中央官员,中央官员哪怕权力再大,提拔下级官员都要走流程,文官得通过吏部,武官得通过枢密院。 不像是地方节度使可以直接开幕府进行征辟,授予幕府职务。 但实际上这些幕府官员也要得到朝廷认同才能拥有品阶,但因为地方藩镇实力太大,所以常常先斩后奏,即便朝廷不同意他们照样能自成体系,所以朝廷只能无奈妥协,幕府官员由当地藩镇自决,事后只要报备一下朝廷就行,到如今则成了惯例,非特殊情况朝廷不会驳回,但中央官员则不行。 而孔目官因为他不是官,许安是可以直接任命的,事后报备一下吏部就可以。 虽然他手上还有推荐名额,不过用在侍卫司内部太浪费了,侍卫司内部完全可以自己操作,反正在唐朝时官吏还没分流,吏是有机会晋升成为官的,不像后世明清,官吏完全成了两种物种,之间相通的渠道完全断绝。 到时让卢季青干个一段时间再找个理由提拔一下就行了,没必要浪费举荐名额,当然他也是存了几分考校的意思,直接授予官身结果事后发现是个除了读书百无一用的,那才是没地儿后悔。 “愿为主君分忧。”卢季青恭敬的说道,脸上并没有露出半分不满之意。 许安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林衡开口道“大人,今日洛南县各乡叛逆皆已伏法,吴功曹请示明天我们是不是就前往乾元县?” “不错,你回复吴功曹,明日一早出发。”许安点了点头。 “是。”林衡说罢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卢季青开口道“主君,学生斗胆问一句,主君尽诛地方豪族,将田地发给百姓,可是为了解决百姓生计艰难,民生困苦的问题。” 许安诧异的看了卢季青一眼,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那恕学生再问,大人解决问题的办法难道是一直这么杀下去?”卢季青接着问道。 “卢先生什么意思?”许安眼睛微微一眯问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摊丁入亩 卢季青对着许安再次施礼道“主君心怀济世救民之心,以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学生佩服。 只是学生认为,若只用杀戮孤行而无他术相济,非但困局难破,且会因失策而生更多变数。” “哦?那你认为我不该杀这些人?”许安眼睛微眯,盯着卢季青问道。 他想听一听卢季青的真实想法,也好判断和他是不是是一路人。 如果是,他日后必委以重用,如果不是,他也不会赶人,毕竟这么一个人还是有用的,不过以后就很难走进他的核心圈子了。 “该杀,若是不杀何以震慑百官,当讲理无用之时那就该动用武力,只是一味动用武力也并非解决之法。 主君虽然强势,但以主君一人之力怕是也难以正面与天下既得利益者对抗,适当之时还是得辅以怀柔之法。 主君所求之事绝非一朝一夕可成,切忌急功近利,以求速成。”卢季青说道。 许安眼睛微微一亮,卢季青这番话说的颇合他心意,他岂能不知此事不能奢求速成。 要不是因为朝廷如今钱粮紧缺,再加上还能稳固朝廷在商州的统治,权衡利弊之下他才出的手,而且这还是因为军粮贪墨案给了他借势的机会,以后他就算再想这么做怕也是没机会了。 “那你觉得该如何辅以怀柔之法?难道让本官向那些人让步。”许安接着问道。 “当然不是,所谓怀柔只不过是不要用那么激烈的方法,而是用规则以内的方法进行博弈,步步为营,一点点削弱对面实力。 而因为没有致命危险,对手也就很难起搏命之心,如此风险可控,不会出现大的动荡。”卢季青解释道。 “温水煮青蛙?有道理。”许安再次点了点头。 卢季青一愣之后当即道“主君这个比喻倒是颇有意思,不过细细想来确实颇有道理,以温水开煮,青蛙不觉痛苦自不会激烈反抗,等到水温升高,青蛙却已腿酥脚麻无力反抗,妙喻妙喻。” 许安淡笑着点了点头道“先生眼睛毒辣,既能看出问题所在,不知可有法教我?” 卢季青微微一笑说道“今日听闻主君公开审判了十几位贪官污吏,并把他们全部当堂问斩?” “确有此事。”许安点了点头。 “那敢问主君,主君认为剩下的那些官吏就真的清白吗?” “自然不是。”许安毫不犹豫的答道。 “那主君为何不杀?不知可容学生猜上一猜。”卢季青说道。 “先生请猜。”许安点了点头。 卢季青思索了一下说道“学生认为,大人之所以不将所有贪官污吏赶尽杀绝原因有二,其一,全部杀之,地方无人治理必将混乱,而再烂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强。 其二,杀之无用,杀了这一批,下一批官吏依然会贪,学生读史书,发现每逢乱世,都是贪官污吏横行,清官廉吏少之又少。主君杀的再狠,只要有贪的心思,那些继任之官总会报以侥幸之心。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 许安诧异的看了卢季青一眼,虽不全对,但也是说的八九不离十。 而且这人看事情的本质也很准,后世朱元璋对待贪官,剥皮揎草,凌迟抽肠,株连打击,宁错杀不放过,这么大的力度也没能阻止住贪腐,用事实证明光靠严刑峻法用处有,但仍旧是治标不治本。 莫非这人真的是自己需要的人才,许安眼神深处神色微微闪动,半晌之后许安再次开口道“先生目光如炬,不过你刚才所说都是症结问题,却没有说该如何解决。” 卢季青苦笑着拱了拱手道“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对百姓盘剥欺压乃是千年不解之难题,主君让学生解决实在是难为学生了,不过学生却有一点想法可供大人参考。” “请说。”许安看着他道。 卢季青道“学生认为,大人如今所为,以及历朝历代对付贪官污吏之法都是以监察为主。 但监察都是事后发现问题,即便发现,事情已经发生,难以挽回。那么能不能从源头进行限制呢。” “如何限制?” “学生多年观察,发现贪官污吏虽然盘剥百姓的方法多种多样,但最主要的就是两种,一是税收,二是徭役。 因为税收和徭役是所有百姓都必须接触之事,逃无可逃。 而官吏就会利用税收环节巧立名目进行合理盘剥,百姓无法反抗,而徭役更是官差欺压百姓的主要手段。” “那总不能让朝廷不征税,不征役吧。”许安皱眉说道。 卢季青摇了摇头道“税乃国之根本,不收自然不行,不过朝廷却可以想办法减少这中间官吏的盘剥的程度。 学生发现,税目越繁复,税制越复杂,贪官污吏在其中下手的机会越多,但若是能够简化税收,化繁为简,定下标准,那官差借机下手的机会也就越少,这就是以源头扼制贪腐。 另外如今的税制学生也觉得不公,虽然前唐公南公改租庸调为两税法,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但并未完全解决。” 卢季青口中的公南公是唐德宗时期的宰相李炎,在唐朝推行过税制改革,开启了人丁税到资产税的变革,被称为中国历史上税制制度的转折点。 “一条鞭法,摊丁入亩。”许安脑海之中猛然间闪过了这些词汇,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主君,您说什么?”许安声音太小,卢季青没有听清问道。 “哦,没什么,你继续说。” 许安示意卢季青继续,而他则从旁拿过纸笔,开始写着一些东西。 卢季青见状只当是许安是要把他所说记录,不经精神一振,更卖力的道“学生一直认为,以人口数量进行丁银征收与徭役乃是最不公平的制度。 一地主富户与一赤贫百姓征收同样的丁银、派发同样的徭役。富者田连阡陌,竟少丁差;贫民地无立锥,反多徭役。这岂不荒唐。 更何况士绅还有免税免役之特权,这岂能不加剧贫富差距。 而公南公的两税法,虽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以资产数量进行征税,但这资产却仍将人丁计入,表面上废除了人头税,但实际上人头税还隐形存在。 学生认为,只有彻底将人头税废除,才能避免税制不公,而征发徭役同样如此,不可以人丁为标准……” 卢季青越说越兴奋,他有类似的想法早非一日,但他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无力将想法付诸实施,科举之路又缕缕受挫,人生更是在去年跌入低谷,一度心灰意冷,没想到今年否极泰来,竟然让他抱到了许安的大腿。 而他能看出许安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官员,借助许安的权势,他或许真有机会一展才华。 只不过他说着说着就发现许安似乎没再听他说话,而且笔下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运笔如飞,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不过他可以肯定许安写的东西并不是他所说的内容。 这让刚刚还满怀热忱演讲的卢季青顿感有些气愤,觉得许安不尊重他。 与此同时他也有些好奇许安到底在写什么,不经缓步凑上前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 卢季青走到许安身旁,伸着头向桌面上看去。 随着他渐渐看清许安所写的内容,从一开始疑惑渐渐的连连点头,到后来眉头微皱,直到最后的整个人都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眼看就可以塞下鸭蛋了。 “怎么了?不说了?” 许安飞速记录着自己能够想起的关于后世税制改革的一些内容,生怕过段时间忘了,因此此时精神极为专注。 过了好久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卢季青已经停下演讲,此刻正站在他的身边。 卢季青连忙揉了一把脸,不可置信的指着那些纸上的内容说道“主君,这、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许安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毕竟这些内容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总结出来,找不到出处,他也只好厚颜承认了。 “能给我仔细看看吗。”卢季青声音颤抖着问道。 许安点了点头,把自己所写的内容递给了他。 卢季青接过一沓纸眼睛瞪的跟牛眼一样阅览着上面的内容,生怕错过一个字。 “一条鞭法、地丁合一、摊丁入亩、按亩征税、火耗归公、重新清丈土地、士绅一体当差纳粮。” “这这这……” 卢季青感觉整个人直接都懵了,这张纸上他想到的东西上面有,他没想通的以及没想到的内容上面竟然也有,而且鞭辟入里,远超他原来的所思所想。 他此刻竟然生出了一股高山仰止的感觉,打仗这么厉害,对于治国也有这般见识。真正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难道世间真有这种全才? 他想起自己刚刚在许安面前高谈阔论的样子,他现在只想挖个地洞然后钻进去,太丢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沓纸重新放回桌上,对着许安深施一礼道“主君深谋远虑、明见万里。刚刚是学生班门弄斧了。” 许安连忙起身扶起他道“先生谦虚了,若不是先生提点,这些我也想不出来,这之中也有先生的功劳。” 许安说的是实话,他虽然知道明朝的一条鞭法和清朝的摊丁入亩,但他以前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今天若不是被卢季青点醒,他要想起来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而卢季青自然不会以为这真的是许安刚刚想出来的,只当是许安给他面子,他再次深施一礼后看向许安道“不知主君可能把这些内容给学生带回去仔细斟酌,学生觉得若是能把这些内容进一步细化,体系化,我朝税制绝对会出现改天换地的变化,这将是巨大的进步。” 许安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我还有些内容没有写完,等我将这些想法补充完整之后再给你吧。 对了,如今你既入我门下以后也是要随我前往长安的,我在商州应该还能待一段时间,这些日子你安排一下家中事情,到时好跟我一起返回长安。” “学生多谢主君,那学生就先告退了。”卢季青带着巨大的震撼对着许安行了一礼,随即便退了出去。 等卢季青离去,许安目光看向桌上的那沓纸。 这些税制改革的办法确实是好东西,包含了古人千年的智慧,不过时代不同这些东西也不能完全照搬,还得仔细甄别,对应当前情况做出相应的改动。 而且只要改革就会触及既得利益者,那必然会引发抵制和混乱。 而当时明清两朝税制改革之时国家都是大一统时期,朝廷稳定,皇权也强大,些许混乱完全承受的住。 但如今的大唐,仅剩下关中一隅之地,外有强敌内有掣肘,就如同一个垂死病人,这种税制改革如同一剂猛药,若是病人太虚弱服下这剂猛药容易直接嗝屁。 现在只能挑其中一些还算缓和的方式施行,得先用药把这个垂死病人的身体调理的好一点,再下猛药,如此才有机会将病人挽救过来。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只是一个武将,这税制之事还得靠文官来执行,还是先回去和李幼澄商量商量怎么弄吧。 不过这个卢季青确实是个人才,虽然一些想法还比较粗浅,但在在这个时代能把如今的税制弊端归结到这个程度已是不易,关键是他认同自己的理念,这就非常难得。 再观察观察,只要这人不是只会动嘴皮的眼高手低之辈,那他绝对要在仕途上好好推他一把。 …… 接下来整整半个多月,许安奔波在商州各县,对着商州各县的官吏连杀带恐吓,胡萝卜大棒一起上,把商州各县的官吏收拾的服服帖帖。 这一通操作下来,许安估计两三年内商州官场应该能够保证清廉。 不过整个商州官场也不是没有好官,他在乾元县就遇到一个刚直不阿的好官,为乾元县司法佐方迁。 司法佐是县尉的副手,分判司法事务,职责是参与现场勘查、证据收集并草拟判决,品级为从九品下。 这方迁做事认真,不收受贿赂,刚正不阿,曾为了案件三番五次与上官争辩。 可惜他只是一个司法佐,关于案件的判决上面还有县尉和县令,很多事情他还是拗不过,也正是因为此,这么多年了他还只是一个司法佐。 不过但凡不涉及权贵的案件,县里一般都以他的建议为主,因此在民间颇有声望。 许安在得知之后当即就把他召入自己的麾下,这种人才也是他需要的。 而给方迁的职位他也已经想好了,仍然让他负责司法之事。 这一次侍卫司军巡院主官军巡使涉案已被拿下,军巡使之位空缺。 当然,军巡使乃是从五品官员,自然不可能让他一个从九品直接升到从五品,不过侍卫司还有推官厅同样负责司法事务,主要负责案件审理和军纪执行。 军巡院可以理解为警察部门,推官厅就约等于法院。 推官厅主官推官为从七品,让方迁去当推官,这样升职就很合理了,至于原推官就让他去管军巡院。 与此同时,从各县豪强那里抄出的钱粮堆放的满满当当,第一批就运了两千大车前往长安,为此许安特别调了侍卫步军司的帐前军专门负责运送。 而许安则回到商州城做最后的统筹,此刻司马岳承、功曹参军吴宁、司兵参军齐磊还有林衡都恭敬的站在他面前,这四人以后将是他在商州的触手。 许安看着四人道“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以后商州如何我看你们表现,做的好官运亨通,做的不好,那我不介意换一批人过来。” 司马岳承当即上前表态道“大人放心,我等一定遵照您的意思治理商州,若有不妥,不用大人动手,下官会自己请罪去职。” 许安点了点头,就在此时,许安一名亲兵进来传信道“将军,城内来了天使,说是带来了监国御旨。” 第一百九十五章 拆分 刺史府正堂,秦继旻手执令旨站于大堂中间。 许安、相里彦超、岳承三人,带领商州军政要员此刻齐聚堂内接旨。 秦继旻威严的看了众人一眼,这才打开令旨宣读“敕令: 孤暂摄监国,总掌庶政,近察商州吏治颓坏,官吏贪墨成风,剥民脂膏、滥施科役,致生民困苦、流离失所,竟至官逼民反,殊负国恩与民望,孤心震怒! 今除铨选官员,更颁令严整: 一、严饬吏治:彻查商州历任及现任官吏贪腐、酷虐之事,凡查实者,无论官阶,立逮问治罪;清廉勤政者,量才擢用,务使吏治澄明,杜绝苛扰。 二、安抚民众,免商州今年夏秋半租,流民愿归乡复业者,官给耕牛、种子;遭乱受损之家,遣官赈济,毋使冻馁;此前被冤系者,速核释还家。 三、兴复民生:新任官吏须督劝农桑,修治陂塘沟渠以利灌溉,务使百姓有恒产、安生计。 另按才铨选,命下列官员赴任,专司其事: 商州刺史侯益,遥领本州刺史职,解州事入京,充翰林学士承旨,掌诰命机务。 商州司马岳承升,擢商州长史,权知州事,总领商州政务,首担吏治整饬与民生兴复之责。 商州司兵参军齐磊,升商州司马,兼商州都巡检,协理长史掌兵甲、司法,兼护流民安置。 商州功曹参军吴宁,升商州录事参军事,掌文簿勾稽、符印、严查贪腐账目,兼知营田事,督理官田耕种、劝农垦荒。 侍卫司营指挥使林衡,擢商州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总掌军马戍守,弹压乱徒、护佑百姓。 商州上洛县民吕禄,才思敏捷,乐善好施,乡间素有名望,经侍卫司都指挥使许安举荐,授商州司户参军,掌户籍、赋税。 布告中外。 所有官员限十日内交割赴任,治吏、安民、兴农成效,按月奏报,若有敷衍违慢、复蹈贪腐者,罪加一等,决不宽宥! 钦此。” “臣等遵旨,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叩拜行礼之后由岳承上前接过令旨。 虽然在场众人许安官职最高,但这道旨意是下给商州官员的,所以自然得由商州官员去接旨。 虽然事实上如今防御使才是如今州府之内实权最高之人,但在法理上一州最高军政负责人一直是刺史,所以只能由岳承这个长史兼权知州事代表商州官员去接旨。 而跪在许安身旁的相里彦超则是面色带着些许不愉。 营田使,负责管理地方官营屯田与垦荒事务,而屯田的部分收入则是直接供给军队,是地方藩镇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一般这个职务都是由节度使和防御使兼任,或者由节度使和防御使手下的幕府官员领营田事。 而如今随着地方文武分治,他这个防御使已经没了行政税收之权,现在朝廷更是直接把营田使给了新上任的录事参军事吴宁兼任,这等于是直接把他的财权全断了。 他这个防御使没了财政权,那必将更加依赖地方行政与中央,权力将大打折扣。 这也就算了,但商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可是他麾下最重要的统兵官,直接统领商州的马步军。 一般来说这个职务任命至少也要和防御使商议一下,但如今朝廷却直接绕过他直接任命,这么重要的职务不是他的亲信让他如鲠在喉。 这无疑是朝廷对地方权力的侵夺,他这个防御使好不容易夺得商州大权,还没有爽两天就被朝廷下了重重禁锢,他自然是大为不满。 “老爹怎么回事,朝廷这么明显打压他儿子,他怎么能让这道旨意发出来。”相里彦超气不顺之下不经有些埋怨起了相里金。 而几家愁自然有几家欢喜,岳承等人内心自然是欢呼雀跃。 岳承想过自己会升为长史,但没想到会直接让他以长史知州事,虽然不久前已经得到了许安的暗示,但今天等到真正靴子落地心里的不真实感才彻底消除。 而其他人也是人人欢喜,齐磊升任司马,成了州府上佐官,自然也是一个大跨越,但更重要的是朝廷让他兼了商州都巡检一职。 司马作为州府传统的军事长官,辅助刺史管理军事事务,但自从设立节度使、防御使、团练使制度以来,各州司马的军事权力基本全部被剥夺。 但如今他兼了都巡检一职,虽然巡检手下兵马只是一些弓兵,军事力量也就比临时征发的乡兵强一些,但总归手上有支兵马了,遇到事不至于全无还手之力。 而吴宁同样高兴,他升任的录事参军事虽然地位在六曹之上,但仍旧属于州府属官,但朝廷又给他兼了营田使这个差遣,这就大不一样了,手握屯田大权,就算是防御使相里彦超也要给他三分薄面,毕竟他手里握着军队的粮饷呢,跟着巡抚使大人果然前途光明。 这次利益分配,许安手下可以说是人人满意。 而朝廷自然也很满意,虽然没能彻底将地方权力收归中央,但商州的政权、军权、财权却被拆的七零八落,制衡处处都在,以后商州怕是再难出现一人独大,以地方之力抗衡中央的情况了。 随着众人领旨退下,秦继旻上前轻声对着许安道“许都使,殿下有话让老奴传给您。” 许安听罢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随即进入了一处侧厅,秦继旻也跟着走了进来。 许安看向秦继旻问道“秦太监,殿下有什么话传给我?” 秦继旻对着许安微微躬身道“回都使,殿下言让都使速归长安,先帝出殡在即,京内急需都使坐镇,以防宵小作乱。” 许安当即算了一下日子,发现停灵的时间确实快到了,唉,自己这段时间也是抄家抄的太专注了,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他连忙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今日我把商州之事收一下尾,明日即可返程。” 秦继旻点了点头接着道“对了,还有一些这段时间朝中发生的一些事情,殿下也让老奴告知都使……” …… 与此同时,一脸不愉的相里彦超回到了自己府邸,却发现府中已经有人等他。 他看向来人有些惊讶的道“张管家,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相家的未来 相里彦超嘴里的张管家是一名年愈甲子,白发苍苍的老者。 此人正是相家的大管家,也是相里金最信任的人之一,相里彦超小时候也是他带大的,自然也对他非常尊敬。 他连忙上前扶着老者坐下道“张叔快坐,您不是应该在父亲身边吗,怎么来商州了,是父亲派您来的? 您这一把年纪了,父亲怎么还能让您如此东奔西跑。” 张管家笑呵呵道“有劳大少爷关心,但老仆这身体还算硬朗,还能为相家再服务二十年,大少爷不必挂怀。” 两人坐下之后相里彦超看向张管家问道“张叔,父亲叫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张管家点了点头道“少爷应该已经接到朝廷令旨了吧。” “接到了,对了,这事我还正想问问父亲,朝廷如此下旨分我之权,为什么父亲不阻止。”提到这事,相里彦超就有些气不顺的说道。 “这事是老爷同意的。”张管家说道。 “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做?”相里彦超一听相里金同意了此事,一脸错愕。 张管家点了点头道“老爷就知道少爷心里肯定有想法,因此才特意派老仆前来,生怕少爷一时气愤行差踏错。” “什么意思?”相里彦超眉头一皱,面露思索之色。 他不是一根筋的蠢人,刚才也只是因为一时气愤,而如今被张管家一说他也开始冷静下来。 他父亲相里金久经宦深谋远虑,如此做必然有其深意,只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张管家笑着解释道“一来,朝廷如今一直致力于收地方之权,老爷若是反对,无异于是和监国对着干,此乃不智。 更何况就算老爷能够把此事顶回去,但区区一点商州军权还不值得让老爷如此大动干戈,毕竟商州防御使仍旧是你,朝廷并没有影响到老爷的核心利益。” 相里彦超想了想道“即使如此,父亲如此退让就不怕朝廷得寸进尺吗,怎么着也得和朝廷交换点好处才行。” 张管家一拍巴掌说道“大少爷说得对,这好处自然是有的,说起来老爷这也是为了大少爷未来考虑。” “为我未来考虑?怎么说?”相里彦超不解的问道。 张管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如今随老爷入关中的陕虢二州官员遍布朝堂、地方。少爷觉得,以你现在的资历威望,若是老爷不在可能让他们尽接归于麾下,以你马首是瞻?” “这个……”相里彦超犹豫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 张管家点了点头道“不错,以少爷您如今的地位实力凭自己根本无法接收老爷的政治遗产。藩镇之中讲血缘传承但更讲实力。 老爷之前让少爷去外镇发展就是为了让少爷积攒属于自己的势力和班底,到时候好回来继承继承他的势力,但没想到石敬瑭叛乱,少爷你战败逃回陕州,亲信班底全部丢失,这种情况下就算老爷强行扶你成为藩镇之主,过不了多久也会被手下人赶下台。 而连大少爷你都坐不稳这个位置,你那几位弟弟就更不可能,既然如此不如拿这迟早守不住的势力孤注一掷压给朝廷为家族博一个未来,这也是当初老爷会选择归顺朝廷的原因之一。” “原来如此,不过如今证明我爹是对的,我相家确实得到了丰厚的回报。”相里彦超点了点头,但他仍然不解道“不过这和我爹同意朝廷削我之权有什么关系。” 张管家叹息着摇了摇头道“那是因为继承人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虽然如今老爷在中央地位稳固,地方上也遍布势力,但是只要老爷一过世,这些人是不会服气少爷你的,到时必然另立山头,相家势力土崩瓦解。 若是老爷还年轻,自然可以慢慢培养大少爷以及其他少爷,但人生七十古来稀,老爷已经年愈七十,虽然身体尚可但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没有时间慢慢经营了。” “那父亲如今是怎么打算的?他如今削我之权不是令我更加难以发展势力吗。”相里彦超问道。 “很简单,借势。”张管家说道“得到权力的方法有两种,第一种培养自己的班底,有着足够强大的基本盘谁也不敢轻易忽视,就如同老爷这般。 而第二种,就是依附皇权。” 相里彦超眼睛不经一眯,依附皇权无疑是最快得到权势的方法,不过缺点是当皇权不需要你时,你就会被当死狗一样被一脚踢开。 张管家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开口说道“老爷知道少爷的担忧,依附皇权得来的权力如同空中楼阁,何时坍塌只看皇权何时放弃你,但少爷你不一样,因为你底下有足够的地基,只不过是需要皇权帮助一把,好快速把你提到能够站稳这地基的位置。 只要你在地基上站稳了脚跟,即便皇权放弃了你,你照样可以稳稳当当。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得是皇权足够强势,所以老爷才会答应监国殿下帮助打压地方。” “那父亲准备怎么做?”相里彦超此时算是听明白了,开口问道。 张管家见状不经欣慰的笑了一下,继续开口道“老爷有一句话让我转告少爷,未来相家的根基不在地方而是在中央。 而且据老仆所知,老爷应该是和监国达成了某些协议,至于具体的,还是等少爷亲自询问老爷吧。” …… 按照礼制,皇帝驾崩需停灵二十七日,而今天就是停灵第二十六日,等明天第二十七日一早,就要梓宫出殡。 期间,李幼澄携皇太子李重瑞与百官议定了李从珂的庙号和谥号,为唐毅宗烈皇帝。 而许安率领亲兵营赶回长安已经是二十六日傍晚。 结果刚到长安连停都没停就被李幼澄第一时间急召入皇宫。 “臣许安参见殿下,此次巡抚商州,臣不辱使命,特来向殿下交旨。”仍旧是老地方,许安向着李幼澄行礼。 李幼澄在免礼赐座之后对着周围人道“你们都退下。” “是。”秦继旻当即招呼着在书房伺候的宦官宫女离开,而他则非常自然的亲自守在外面。 李幼澄看着许安说道“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第一百九十七章 梓宫出殡 李幼澄和许安虽然已经私下确认恋人关系,但千钧重担压在两人身上,逼的两人只能以事业为重,虽已经有大半月未见但来不及儿女私情,见面先谈公事。 “你说。”许安自然而然的坐到了李幼澄身旁牵起了她的手。 李幼澄瞪了许安一眼,脸微微一红但也没有阻止,而是道“我想让你去审魏国公。” 许安闻言脸色不经一僵。 国丈李茂威事涉军粮贪腐一案,且被查出以关禾粮铺为幌子贪污关中各地钱粮,而且不少魏家人都牵扯其中。 而在半个月前,李幼澄在多次和刘茂威谈崩之后,在国家利益与现实局势面前,李幼澄虽然心里挣扎,但最终还是下令派兵抄了魏国公府。 当然,看在自己母亲的面子上,李幼澄并没有将刘茂威下狱,只是把他禁闭在府中不准外出。 不过事后李幼澄准备让人专审此案之时,无论是刑部还是大理寺又或者御史台都拼命推脱,不敢接手此案,而李幼澄又出于种种顾虑没有强行下令,所以拖到了现在。 “你可真是会给我找麻烦。”许安不经脸色一垮,虽然他不怕但不代表他想接手这个烂摊子,这不是纯粹给他找麻烦吗,这老婆可真是为他着想。 李幼澄不经一脸无奈道“我也没办法啊,这件案子牵涉我外公,给下面那些人办我也害怕他们瞎揣摩上意胡乱判决,判太重太轻都非我愿。 偏偏此事我也不好和他们说的太清楚,现在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说罢,李幼澄看向许安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期盼。 许安见状只得无奈道“行吧,你想怎么判。” “许安谢谢你。”见许安答应,李幼澄脸色当即一喜,连忙道“只要给刘家留一条血脉,另外,我外公不能死。” 以刘家犯的这种大罪,抄家灭族都够了,如果李幼澄不处理,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攻讦她的机会。 而更关键的是会引起军心不稳,还会滋长贪官污吏的风气,这是李幼澄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 如今这样,已经是她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对刘家最大的保全。 “我知道了。”许安点了点头。 一件心事放下,李幼澄长舒了一口气,再次拿出一份文书道“等父皇下葬之后便会举行新帝登基大典,到时候大封群臣,以前拖欠的战功赏赐这次也会一并兑现,这是我初步拟订的一份封赏,你先看看。” 许安眼睛微微一亮,说实话他对这份封赏也挺好奇的,想看看李幼澄会封他一个什么爵位。 许安打开文书仔细看了一遍,看到自己的名字之时轻声低语了一句“赵国公吗。” 国公是仅次于王爵的最尊贵的封号,而赵国作为战国七雄之一,封号尊贵仅次于秦、晋、齐、楚。比如李幼澄如今的封号就是赵国公主。很不错。 李幼澄在一旁有些愧疚的说道“其实以你的功劳封王都够了,只是我不想让朝廷爵位变的太过泛滥,最后变的没有多少价值,所以必须得用你来压一压下面,连你都只封国公,以你为参照其他人自然不能越过你。” “没没,我很满意。”许安连忙道。 国公已经很不错了,虽然朝廷爵位如今都是虚封,但这可是身份荣誉的象征,想想走出去别人都得尊称一声国公爷,想想就得劲。 许安又接着看这份名单,名单很长,涉及的人很多。 许安边看边和李幼澄讨论了一些他有异议的封赏,一直把这份名单修改到两人都满意之后才放了下来。 此时已是过了戌时,许安奔波一天又加班到现在,确实累的不轻,明天还要早起,便向李幼澄提出告辞返回了自己府邸。 …… 停灵第二十七日,由太子执绋走在梓宫前方,率宗室、朝臣行送丧礼,一路步行前往城外暂厝地(临时停柩之地)。 三品以上朝臣身着斩衰(最重丧服)随行,而在梓宫暂厝三日之后才会下葬。 而此刻许安正站在长安南城城墙之上目送着送葬队伍的离去。 为了防止有人趁着李幼澄与百官出城的这几天在长安搞事,所以李幼澄特意安排许安留守长安。 等到送葬队伍远去,许安也下了城楼,此时他的新任亲卫营指挥使张晃上前道“都使,我们现在去哪。” 许安思索了一下道“魏国公府。” 昨夜李幼澄已经给了许安令旨,把关禾粮铺一案全权交给他处理。 其实这个案子到如今已经办的七七八八了,主要还是这一府三州之地,其他地方朝廷暂时还够不到。 商州之事已经了结,而同州那边被许安扫荡过一遍,陈康年李文宪二人去了之后一直严格整顿吏治,所以关禾粮铺一时还没重新插进去,也没什么问题。 至于华州,在听说了商州之事后,华州刺史姜明,防御使蔡元也再不犹豫,当即抓了一批官员抄了一批豪强,把人犯和钱粮都押送到了长安,至于他们有没有趁机排除异己,中饱私囊不清楚,但至少已经给了朝廷交代。 最后就是京兆府这边,唐俊带着武德司也是选择性的抓了一批人,如今这个案子其实就只剩下魏国公因为身份敏感还没判而已,不过这也是本案最关键的一点,判不了魏国公这案子就没法结案。 而今天许安就是来了结这个案子的。 魏国公府外,许安下了马车,看守魏国公府的正是侍卫司的兵马,见到许安行礼之后立马让到了两边。 以刘家这些年贪得的钱财,自然是将魏国公府造的是奢华瑰丽,原本府内仆人婢女无数,不过如今只剩下两三人照顾刘茂威的起居,算是留给他最后的体面。 许安来到刘茂威居住的房间之外,正听到房间之内刘茂威在大发雷霆“滚开,都给本公拿走,做的这是什么东西,喂猪吃的吗。” 随着一阵碗碟破碎的声音,一名仆人狼狈的从房间内退了出来。 这名仆人看到许安刚要下跪,许安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去,而他则不紧不慢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判决 “滚出去,本公说了重新做,要是再做的不合本公胃口,本公砍了你的头。” 卧室之内,刘茂威侧卧在床上对着身后动静怒吼道。 许安淡定的在桌旁坐下,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看向刘茂威道“魏国公好歹也是堂堂皇亲,如此为难几个下人怕是不好吧。” 听到有陌生人的声音,刘茂威一愣,随即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回头看向许安。 “你是谁?”刘茂威盯着许安问道。 “本官侍卫司都指挥使许安。”许安看着刘茂威淡淡道。 刘茂威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安说道“本公听说过你,大唐能重立你有大功。” “多谢魏国公夸奖。”许安对着刘茂威微微点头示意。 “是幼澄让你来的?”刘茂威继续问道。 “是,殿下下旨,由本官全权处理关禾粮铺一案。”许安再次点头。 “由你处理?朝廷准备怎么处置本公?”刘茂威声音低沉的问道。 “本官这就是来带国公过堂的,由本官主审,审完魏国公就知道了。”许安答道。 刘茂威眼神不经一变,闪烁了两下后说道“我要见监国。” “监国不在城中,今天先帝出殡,监国还有太子殿下已经扶棺出城了,四天后才能回来。”许安说道。 “什么,我女婿出殡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叫我,不行我要出城送我女婿最后一程。” 刘茂威想起来今天是出殡的日子,他一下子就慌了,这么大的事竟然都没有通知他一下,他心中原本还残存着希望,但此时不经升起不妙的预感。 说着他便大踏步想要出门,却被许安的两名亲兵拦住。 刘茂威推了一下没有推动,当即回头怒视许安说道“你大胆,本公乃是国丈,是当今监国和皇太子的亲外公,你竟然敢拦我。” 许安也随即起身看着他道“魏国公,你犯了多大的事难道你直到今天心里都没数吗,殿下不会见你的,殿下今日出城,把此案交给本官,意思还不明白吗。” 在刘茂威呆愣之际,许安已经起身离开了房间。 这时门外的两名亲兵进入房间就准备带着刘茂威前去受审。 “大胆,我不去,我是当朝国丈,监国的外公,你们怎么敢如此无礼。” 刘茂威对着两名亲兵开口怒斥,但许安的亲兵可不会管刘茂威是什么身份,在他们眼里许安的军令最大,见刘茂威拒不配合,当即上前强行把刘茂威扭压在地,然后和拖死狗一样把他押出了府邸。 许安拿着令旨直接借用了刑部的公堂,随即一挥手道“升堂。” “威武……”随着三班衙役敲打着水火棍,魏国公被许安亲兵给压了上来。 “许安,你好大的胆子,你这么对待本公,难道就不怕抄家灭族吗。”到了公堂,刘茂威虽然狼狈但仍对着许安虚张声势的进行威胁。 许安自然毫不理会,直接对着一旁示意,随即就有吏员拿着一摞文书供状走到了刘茂威面前。 “这是什么?”刘茂威皱眉问道。 “这都是关禾粮铺贪污军粮以及涉及各地粮草买卖的账本和涉案人员口供,据涉案之人供述,魏国公府就是关禾粮铺的幕后老板,而关禾粮铺所行之事都是由魏国公你授意,对于此事不知魏国公可有要辩解的。”许安也不废话,直入主题问道。 “没有。”刘茂威一昂头,面对这众多铁证他也知道辩解没有任何意义,干脆承认道。 “既然如此,本官奉诏勘关禾粮铺贪腐军粮一案,今审明情实,依律裁断,布告天下。” 而许安也很干脆,起身对着行宫方向一礼继续道“尔系当朝国丈,乃当朝国戚,又世受皇恩得封魏国公,位高爵尊,当知军粮乃守疆之根本、士卒之性命。 然尔利令智昏,罔顾国法,倚权侵吞军队粮秣,按《唐律·贼盗律》监守自盗军储重罪,此等蠹国害军之举,本当论以抄家灭族,以正国法。 然监国念尔为先皇后之母,监国、皇太子之外祖,属《唐律》“八议”中“议亲”之例,不忍绝尔宗嗣,特施亲亲之仁,减免其罪。 今证据确凿,尔亦伏罪无辞,依此裁断: 一,免尔族诛之刑,然籍没魏国公府资财、违禁之物,悉数入官充作边饷,以补军粮之亏; 二、剥夺尔魏国公爵位及所有勋阶,贬为庶民,魏氏族人参与关禾粮铺一案者尽皆处斩,其余族人发配京兆府三原县锢居,终身不得擅离县域,县司当严加监管,不得纵放。 夫爵禄者,国之重器;廉耻者,士之大纲。今判魏国公,非唯惩一贪墨,亦为戒谕群臣:凡受国恩者,当以清廉自守,若敢剥军肥私、罔顾国法,纵位高爵显,必难逃刑宪。 奉诏审案官侍卫司都指挥使许安谨判。” “什么?许安,你大胆,本公不服,本公乃监国外祖,监国怎会如此对待本公,必是尔等奸佞蒙蔽上听,本公要见监国,本公要见皇太子。” 听完许安的判决,刘茂威呆愣片刻之后突然狂叫起来,他现在都不相信李幼澄会如此绝情。 抄没资产,贬为庶民,全族流放圈禁,这个判决真要生效,他们魏家就彻底完了。 “押下去,退堂。”许安一挥手,任凭刘茂威如何叫喊也是不理会。 就刘茂威所犯之罪,这个判决已经是轻判,不过该起到的效果也能起到,既念及了亲亲之情又能震慑百官,毕竟连当朝国丈,储君的亲外公都判了,其他人再敢贪污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是不是比国丈面子还大。 处理完刘茂威之事,关禾粮铺一案也算告一段落,许安接下来的几日每日都要进行例行的巡防。 正巧这日经过城西,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道窈窕的倩影。 “正好有空,不如就去看看。”许安暗暗嘀咕了一声就骑马向着那道熟悉的巷子行去。 宁氏医馆门口仍然是人满为患,且还有愈来愈多的趋势。 自从宁允儿成为御医之后宁氏医馆的名气与日俱增,前来看病的除了普通百姓甚至还有不少达官显贵,主要以女性亲眷为主。 许安下马走到宁氏医馆门前向里面张望,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道在柜台后面忙碌的身影。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未婚夫 许安迈步走向宁氏医馆,他此时一身官服,普通百姓哪里敢招惹,门口排队的人群不自觉的让开了道路。 只是他刚走进宁氏医馆就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给拦了下来。 小丫头一身素服拦着他翠生生道“这位大人,看病请排队。” “哦?你是……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许安好奇的看着这小丫头的问道。 “我是宁氏医馆新来的学徒。”小丫头回答道。 “哦,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找宁大夫有事。”许安点了点头就继续往里走去。 但却被小丫头再次拦住说道“唉,你这人怎么这样,都说了看病请排队,如果你是当官的,就请提前派人预约,到下午再来,宁大夫如果有空会给你诊病,当然如果你愿意多出一笔银子,宁大夫也可以给你上门问诊。” “哦,当官就有特殊待遇?”许安好奇的问道。 小丫头也不怯场,朗声说道“宁大夫说了,当官的要来看病你也拦不住,强行让他们和普通百姓一起排队,百姓们不敢和他们争,反而会影响普通百姓看病,不如直接给他们一条特殊通道与百姓分开,如此两边都能兼顾。 而且你们当官的都出手阔绰,给的诊金足够养活医馆,那宁大夫就可以给更多的穷苦百姓免费治疗,多出来的钱还能救济他人,何乐而不为。” “嗯,想法不错。”许安不经面露赞许之色,拿富人的钱补贴穷人很有想法,说罢许安便继续往医馆内走去。 “唉,你这个人怎么不听呢,你要预约就跟我到一旁去登记,你要敢擅闯,你可知道我们医馆后面是谁吗?”就凭这小丫头小胳膊小腿怎么挡得住许安,急的小丫头大喊道。 “哦?你们医馆后面是谁?”许安一边往里走一边饶有兴趣的问道。 小丫头一挺胸脯说道“我们宁大夫可是监国御封的御医,而且侍卫司都指挥使许安你知道吧,他可是我们宁大夫的未婚夫。” “什么?”许安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小清,不得胡说。”就在此时,一道清亮的女声从一旁急急传来。 宁允儿刚刚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往这里看了一眼,见到是许安刚想上前打个招呼,结果就听这小丫头说了这番话,此时不经羞红了脸。 “宁姑娘,忙着呢。”许安看到宁允儿,点头打了声招呼。 “嗯,是。”宁允儿此时还脸上带着红晕,有点不好意思看许安,低着头说道“许将军,你怎么来了。” 许安刚想说话,一旁的小丫头突然指着许安道“难道你就是宁大夫的未婚夫许将军?” “清儿,都说了不得胡言。”宁允儿一把把小丫头拉到身后,此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许安不经呵呵一笑道“是,我就是许安。” 说罢许安看了一眼那门外排起的长龙说道“我今天正好路过西城,就想着来看看你,不过看你这里似乎很忙,要不我改日再来。” “啊,没事没事,我这里也招了几个坐堂大夫,还收了学徒,一般的小毛小病他们就能应付,许将军,要不你进来坐坐。”见许安要走,宁允儿连忙挽留说道。 但随即她便脸色更红了,人家要走自己这么着急干嘛,难道…… 不可能,只是因为许安是自己的恩人,自己是为了招待恩人而已,一定是这样。宁允儿对自己心中想法肯定着。 “那好吧。”许安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进了内堂。 宁允儿在外面交代了一下很快也走了进来,小丫头小清给两人上了茶。 许安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这段时间你生活变化挺大啊,药铺门面都大了好几倍,手下还管着这么多人。” “还不是托你的福,这门面是那县尉非要赔给我的,还有送钱的,送珠宝的,真是推都推不掉。我想着医馆大点也能更多帮助附近的百姓就收下了。”宁允儿说道。 话说这个她这个御医当的确实是悠闲,作为御医不用给皇室看病,虽然旨意上让她巡诊京兆,但实际上根本没人管她,就是一个让她能够当医官并且自由活动的借口。 许安笑了笑接着问道“像你这么忙,那平时还有时间搜集整理医术,整理妇产的内容吗。” “是有点忙,我现在都是白天看病,晚上整理医书,并且去请教那些老大夫和稳婆,好在如今官府的藏书可以随我翻阅,省了不少事。”宁允儿说道。 “还是要多多休息,把自己累坏了不值。”许安说着又喝了一口茶问道“对了,刚才那小丫头为什么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这个……”听到许安突然问这个问题,宁允儿只感觉自己脸快红到了耳朵根。 看着许安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才一咬牙一闭眼说道“其实一开始只是外面人猜测我们的关系,我本来是想辟谣的,不过后来发现借用你的名头可以免去很多麻烦,就没有去反驳,结果没想到以讹传讹传成了现在这样。 对不起,如果你觉得我坏了你的名声,那我愿意受罚。” 许安听罢一脸无语,看向他摇头失笑道“算了算了,什么受不受罚,这种小事既然你一女子都不在乎,那我一大男人就更无所谓了。这身份你要觉得好用就继续用吧。” “那你妻子不会介意吗?”宁允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妻子?我还没结婚呢。”许安苦笑着说道。 虽然和李幼澄私下确定了关系,但是以两人的身份想要公开不知得到猴年马月,更别说结婚了,对此许安也很无奈。 “啊,那你有未婚妻吗?”不知为什么,当听到许安说自己没有妻子的时候,宁允儿心中竟然感到莫名的喜悦。 “没有。”许安再次摇头,他和李幼澄的关系是绝对不能透露到外界的,否则会引起难以预料的后果。 “哦,那我就放心了。”宁允儿则是松了一口气说道。 说完这番话,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经莫名有些尴尬,一时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半晌,还是宁允儿主动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上次让我帮你收集民间的消息,我这里有些消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就是最近长安城内有些混乱。” 第二百章 扩建 “混乱?怎么回事?”许安面色一下就凝重了起来。 他确实让宁允儿有空帮他收集一些关于民间底层的情况,宁允儿给穷苦百姓治病,能够接触底层的渠道比较多。 许安知道,这个人只要身居高位久了,就算心里没这个想法,但你的周围人群和活动环境都会让你逐渐和底层脱节,然后不自觉间越拉越远。 这个时候如果不想和底层隔绝,就需要一条纽带维系住他与底层的关系,这也是为了防止他被周围之人给信息隔绝,被欺上瞒下,自以为民间安居乐业,殊不知早已是水深火热。 当然,他肯定不只有这么一条纽带,类似还有,只不过对他来说信息渠道自然是越多越好。 而此刻听宁允儿说长安民间有混乱的迹象,这不经让他如临大敌。 先不说在先帝丧仪期间若是京师出现混乱,这绝对极为严重的政治事件,他更担心这是有心人在幕后操纵趁机搞事。 宁允儿说道“这段时间京城之内无家可归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只能在城内流浪无处可去,所以导致城内最近的治安越来越差。” “无家可归,怎么会这样?”许安问道。 “主要是官府为了修衙署,还有那些外来的官员需要住宅,所以征用了很多百姓的房子,那些百姓没了房子就只能成为流民。”宁允儿说道。 “不是有补偿吗。”许安问道。 “官府给的那点钱粮根本就不够补偿损失的,而且很多还打白条,官府的白条官府要是不给百姓根本拿不到,这不等于没给吗。 这段时间我这里来了很多因为冻饿来看病的病人,他们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医术能解决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们,几次前往你府邸想找你帮忙,但你家门子都说你去了商州还没回来。”宁允儿说道。 许安听罢不经眉头一皱,这倒是件麻烦事,随着长安重新成为京城,衙署的修建肯定是必要的。 还有官员的住处,高级官员还好,都有人主动送钱送房,就算没人送,朝廷也会帮忙解决。 就比如许安,他的住宅就是李幼澄特批的,就在行宫的不远处。 但那些中低级官员就没这个待遇了,但到了京城总不能没有住的地方,那就必然会想方设法给自己搞套住宅。 不过说句实话,许安这套住宅虽然是李幼澄特批的,但内侍省那帮人到底是怎么帮他搞来的,以前许安没注意,但现在一细想,大概率不会是啥合理合法的办法,也就说他也间接成了剥削欺压百姓的人。 对此许安只能摇头苦笑。 不过这个问题确实急需解决,否则任由这些百姓继续在外流浪,冻饿之下走投无路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想而知。 “多谢你告知我这么重要的情况,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许安急着处理流民之事,匆匆向宁允儿告辞之后就离开了宁氏医馆。 来到了侍卫司衙门,许安第一时间召来郑冲,让他想办法从军营腾出一批营房,用来收纳流民,而他自己则开始写奏折。 奏折的内容主要是上表朝廷尽快重建长安城。 随着长安重新履行京师的职能,如今的长安城是原长安城的皇城改造的,肯定难以承受。 毕竟各部门衙署是必须要修的,百官的住宅肯定也是要有的,既然原有蛋糕不够分,那就只有扩大蛋糕。 扩建长安城,让长安城恢复曾经的规模则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如果想要凭空扩建城池,如今的朝廷肯定做不到,但长安城当初的外郭只是被放弃,外墙什么的虽然残破但还在,如果只是在原有遗址的基础上修补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且不用一下子恢复整个外郭城,可以分区域重建,慢慢来。 正好如今朝廷的钱粮还算充足,到时让工部和将作监主持重建,以工代赈,并且许诺参与重建长安外郭的百姓能够得到一块房屋地契,那么流民的问题差不多就能解决了。 不过这样一来,这钱粮必然如水一样花出去,这刚得的这笔钱粮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钱钱钱,真是到处都缺钱,没了钱真是完全办不了事,许安不经叹了一口气,不过随即他便猛地抬头“等等,我又不是三司使,给朝廷弄钱的事不应该只有我操心啊。 看来得尽快和张延朗谈谈了。” …… 城郊,威陵 这座陵墓是京兆韦家捐给皇室的,对于皇帝的身份来说确实显得有些寒酸。 但没办法,现在朝廷既没时间也没钱财帮李从珂修建陵墓,在由工部和将作监派人简单修缮改造了一下之后就这么将就用着。 随着三日暂厝结束,由皇太子李重瑞主持下葬仪式,率众人行叩拜送葬礼并待梓宫入地宫后亲手封闭了墓门,接下来就只需要回京再守制二十七日(三品以下朝臣守制十五日),这场丧仪就算结束了。 随着队伍回京,期间倒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如此风平浪静的结束皆大欢喜。 而随着先帝下葬,接下来该办的就是新帝登基仪式了。 按照礼制,为避丧仪期间夺哀之嫌,太子登基需在先帝下葬十日以后。 不过在此之前群臣需要劝进,虽然三辞三让早就成了一场谁都看的出来的作秀,但该做还是得做啊,谁让这是礼制呢。 不过登基归登基,政务也不能闲着,此时行宫的一间侧厅之内,李幼澄正在主持一场规格颇高但却不为外人所知的保密会议。 参会的人只有四个,分别是李幼澄、许安和张延朗。 另外还有唐俊这个内侍少监兼武德使陪同会议,便再没有其他人,包括伺候的宫女太监也被屏退了出去。 为了保证会议内容不外泄,秦继旻亲自带着人在厅外守着,可见这场会议内容非同一般。 作为与会者,张延朗当然明白这场会议的主题是什么,虽然吃惊于会议的保密程度,但还是神情不变的开口道“监国殿下,许都使,关于国家财政问题,前段时间的财政会议老臣已经详细说了办法,只要殿下支持,老臣立马就可以实施。” 第二百零一章 达者为师 许安此刻则在一旁打量着张延朗。 之前一路逃亡,文臣基本上无事可干只能做点杂事,而如今随着朝廷在关中稳定下来,文臣终于可以发挥自己的作用。 而这个张延朗也不是一个只会嘴炮不干事的主。 明宗时期他就被任命为三司使,随即便进行大刀阔斧的财政改革,一手建立了三司制度,在他多年努力下,明宗时期的国库一度充盈,史称小康之局。 后来李从珂上位,他再度被任命他为三司使,虽然当时国家的财政已经再次陷入危机,但张延朗就在这种时候临危受命,帮李从珂筹集大量钱款供军队、朝廷使用,支撑着当时岌岌可危的大唐朝廷。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不是那种欺软怕硬只敢对底层老百姓下手的官,他主持的财政改革直接触及世家门阀以及地方豪强利益。 而精简官僚机构,裁撤冗员减少俸禄支出则是得罪了大批官僚,甚至他还敢向地方藩镇动手去夺藩镇的财权,可谓是“胆大包天”。 但也正是因为此他得罪了太多人,在原本历史上后唐灭亡后,张延朗直接被石敬瑭下令处死。 不过后来石敬瑭想找一个人代替张延朗管理国家财政,竟然发现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不经哀叹杀错了人,可见张延朗的能力。 而这样的人无疑是如今大唐朝廷所需的。 而张延朗在上一次中央财政会议上面提出了五点策略。 第一清理欠税以及招抚流民,减轻民众负担恢复生产。 第二,清理户籍、整顿田赋,这一条就是直接向着地方豪强下手,避免地方豪强隐匿人口和田产。 第三,加强盐铁专卖和酒榷,增加垄断性收入。同时在关中开辟新的产盐地。 同州卤泊滩在前唐时就利用当地的卤水资源进行食盐生产,虽然质量差一点但运输成本低。 只是后来随着政治中心东移加上解池盐产量足够,卤泊滩在本朝就荒废了,而如今政治中心重回关中,朝廷又丢掉了外围的盐产地,自然要重新开发卤泊滩。 而在卤泊滩未恢复生产前,关中用盐就只能用钱粮去交换蜀国的井盐与盐州花马池生产的青白盐。 第四则是统一漕运与物资调配。 第五,压缩宫廷与官僚开支。 这几个建议无疑都是切中要害,许安看过之后那是双手赞同,毕竟在财政问题上人家才是专业的。 不过张延朗这次也很识相的没有打藩镇财权,毕竟朝廷势弱,如今和各藩镇的关系非常微妙,他也明白不能轻易触及,免的打破平衡出现不可测的情况。 闻听张延朗所言,李幼澄当即开口道“张相之策,孤自是认同,不过今日叫张相前来主要许都使对于当前税制有些见解,所以特请张相前来商议。” “税制见解?那臣倒是要听听。”张延朗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 税制乃是财政之事,其中之复杂,张延朗显然不认为许安一个武将能有什么好的建议,他心里已经把此事判定为外行指挥内行,武将干涉侵夺文臣权力的行为。 许安打仗是厉害,但是这和理财是两码事,在自己的专业方面张延朗还是有足够的自傲的。 若不是顾及李幼澄的面子以及和许安盟友的关系,他恐怕已经开口表达不满了。 不过他心里已经暗暗决定,若是监国和许安真的要胡乱干涉财政事务,那他绝对要据理力争,绝不妥协。 李幼澄则是向着许安使了个眼色,许安早有准备,随即拿出一本册子道“张相,此乃我根据如今税制之问题所写的关于一点税制的改进之法,可能有些地方还不成熟,张相乃国家财政第一人,还望张相斧正一二。” 说罢他便把小册子递了过去,这是他根据自己后世的知识总结出来然后交给卢季青进行整理,初步将一条鞭法、摊丁入亩等税制改革制定成册。 对于许安这一记小小的马屁张延朗还是非常受用的,心中的不快散去了些,接过册子之后便认真看了起来。 很快,从一开始嘴角隐藏着的一丝不屑,渐渐的他的神情凝重了起来,最后更是快速翻阅着这本册子,还时不时来回翻看比照,神情专注,一时竟然把一旁的李幼澄和许安都给忽视了,显然是彻底沉浸入这本册子之中的内容。 李幼澄和许安不经对视一笑,也没有出声打扰就这么静静等待。 治国就是花钱,没钱神仙难救。这是李幼澄和许安两人这段时间领悟的大道理。 但花钱也得先能够挣钱,像许安这次通过扫荡商州豪强获得的横财可一不可二,最终还是得建立一套良好的赚钱花钱财政系统。 而朝廷财政之事无论如何也绕不开这位负责三司事务的帝国财政大管家,两人经过商议,在研究了张延朗的过往履历之后,觉得可以将此人拉进他们的核心圈子。 片刻之后,张延朗合上册子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等再睁开眼神之中已经是神采奕奕。 “看样子,张卿是颇有所得啊。”李幼澄见状在一旁微笑开口道。 张延朗这才反应过来如今是什么场合,连忙起身请罪道“臣失礼,一时激动忘了场合,御前失仪,还请殿下降罪。” 李幼澄笑着摇了摇头道“张卿为国家社稷殚精竭虑,孤哪有治罪之理,张卿以后切不可再说此言。” 等张延朗重新落座,许安这才开口道“不知张相认为这册子里的内容可否对帝国税制有所帮助。” “有,非常有,只要略做调整,按此册之法施行,朝廷的收入必将增加,同时百姓的负担也将减轻。 而唯一受到损失的就是那些地方豪强与世家门阀。” 张延朗点头十分确定的说道,他作为帝国财政第一人自然能够看懂这些政策施行之后的利弊以及影响。 随即张延朗便看向许安道“刚刚殿下说,比册中内容皆是许都使所想,许都使真乃大才,正所谓达者为师,请受张某一拜。” 说罢,张延朗竟然起身对着许安深施了一礼。 第二百零二章 拉人入伙 “张相这是做什么,这也只是我一些不成文的想法,都是纸上谈兵而已,具体如何实施还得靠张相您这种财政大家,切莫如此多礼。”许安连忙避开,然后上前扶起张延朗。 他这算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虽然不能解释出处只能愧颜厚领,但也没好意思真心安理得的觉得这真的是他的杰作。 张延朗起身道“摊丁入亩,将人头税和徭役全部摊入田亩之中,以田亩多寡进行收税、派役,资产越多交税越多,无资产无地者可以不交,这个办法确实绝了,如此税收公平,不但能够有效抑制穷者越穷,富者越富的局面,而且也能让底层百姓活的下去,大大降低底层动乱的可能。 许都使真乃大才。” 不过在夸赞了一番册子上的内容之后,张延朗随即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些政策有些还得稍加修改,比如这个固定丁银总额,滋生人丁永不加赋不妥。 如今国家人口因常年战乱正处于低谷,这么做以后朝廷太吃亏了,建议暂时固定,然后每几年调整一次。 还有这个一条鞭法,将各种税收合并折银,再加上损耗归公,减少官吏在其中盘剥的机会,想法也非常好。 但如今民间货币稀少,不少地方还在以物易物,直接折银不太现实,容易让民间出现钱荒,臣认为除了白银以外粮食也可以充抵税收。 不过粮食作为税收等价物,兑换白银的价格要由中央来定并且明文公布,最重要的是不能轻易变动,哪怕遇到灾年丰年也一样抵价,以免官吏借此盘剥。 虽然这样朝廷会吃点亏,出现丰年多交米,灾年多交银的情况,但只要能够稳定民间,长期来说还是对朝廷有利的。 ……” 张延朗作为帝国财政一把手,不但能充分理解这些政策还能举一反三,看出了一些与当前时代情况不合之处并加以调整。 随着他一条条的给两人剖析这些政策的利弊,李幼澄和许安不经连连点头。 最后李幼澄开口道“张卿乃是三司使,一切自然按张卿的意思来,只要张卿觉得有利,尽管去做就行,孤无不支持。” 张延朗要的就是这句话拱了拱手道“臣必定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托。” 说罢他又开口道“其实过往朝廷加税都是详细计算过的,都会在百姓承受范围以内,不过因为地方豪强勾结官吏用各种手段避税,最后导致绝大部分税收都会由底层百姓承担,从而导致民生崩坏。 所以无论再好的税制也要有足够的执行能力才行,否则就是一纸空文。 而这些政策虽好但触动的都是地方豪强与门阀世家的利益,甚至还会牵扯大量中央、地方官员,阻力可想而知,所以臣需要足够的支持。” 面对张延朗索要权力,李幼澄当即道“这一点许将军也曾和孤提过,唐少监。” “奴才在。”一直侍立在旁一言不发的唐俊上前领命。 李幼澄随即再次看向张延朗“孤会让武德司配合张卿,若是有什么疑难之事,爱卿尽可以交给唐少监去办,孤只有一个要求,尽快把朝廷税收体系建立起来,让财政良性循环。” “臣遵旨。”张延朗见状再没有顾忌。 武德司不但拥有自己的军队,关键他还有着极大的法外之权,有武德司配合,张延朗不经信心倍增。 而许安不经开口提醒道“张相,税收之事虽然要紧,但是改革税制的敌人不是具象化的存在,而是所有与世家门阀、地方豪族有牵扯之人,这些敌人有明面上的也有躲在暗处不知道在哪里的,你手下的官员随时可能背刺你,你的亲信也有可能叛变,所以此事急不得,还是得稳扎稳打。” 张延朗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想要做成此事的困难有多大,如今也终于明白这场会议的保密规格为何如此之高。 从刚才到现在的谈话,他已经明白监国和许安这是要和向世家门阀下手,而如今就是在拉他入伙。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因为前方艰险就会放弃之人,他原来的那些政策其实也是在和世家门阀、地方豪强争夺利益,只不过如今许安拿出了更完美的办法而已。 对他来说怎么干不是干,若是干出成绩,作为新税制的推动者和改革者,他必将青史留名,流芳千古,这可是文人的最高追求,电光火石之间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张延朗当即道“殿下放心,老臣心里有数,绝不会贸然行动,这些税制改革也会寻找合适的时机分步实施。” 李幼澄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孤自然放心张相的能力,而且也请张相放心,孤和许都使将是你最坚硬的后盾。 日后,朝廷也会有更广阔的舞台让张卿施为。” …… 距离先帝下葬已经过了十天,而在这些,在几位宰相牵头下,在朝所有三品以上官员不断前往东宫劝进。 而今天则是第三次劝进,不仅有百官,还有藩镇代表,百姓代表以及皇室代表。许安此刻自然也在劝进的人群之中。 此时太子居住的行宫之外已经是人潮攒动,京师百姓万人请愿跪在行宫门口山呼万岁。 行宫周围,禁军列阵宫外,一个个面露紧张之色。 虽然谁都知道这就是一场政治表演,但现在行宫外这么多人,万一出点意外谁担当的起,到时追究下来绝对是人头落地,此时不得不严阵以待,全力维持秩序。 此时礼部尚书王权缓缓起身上前,站在众臣面前面对宫门,手持劝进表大声朗读道“臣等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谨昧死上表于殿下: 伏惟大行皇帝奄弃臣民,山陵未毕,四海无主。神器不可以暂旷,社稷不可以乏祀。今中外惶惶,若坠冰渊。夫国有一日之虚,则生一日之变。殿下以宗庙社稷为心,岂可拘牵小节,而忘安国家、定祸乱之重乎? …… 臣等味死再拜,稽首阙庭,伏望殿下体乾坤之运,顺中外之心,仰遵顾命,俯徇群情。早即皇帝之位,以承天休,以定民志。如此则宗社永安,生灵有赖。臣等不胜恳切屏营之至,谨奉表以闻。 臣某等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谨言。” 随着王权朗读完劝进表,紧接着又是宗室代表、藩镇代表,百姓代表轮流发言。 最终由韩昭胤这个名义上的百官之首率群臣百姓跪于地上齐呼“请太子以社稷为重,速登大位。” 连呼三次之后,行宫大门“吱呀”一声开启,李幼澄身穿齐衰(稍轻于斩衰),手捧传国玉玺,牵着刚刚年满九岁的皇太子李重瑞缓缓走出了宫门。 第二百零三章 三辞三让 刚刚九岁的孩子无论心智再怎么成熟面对这浩大的场面还是不经有些怯场,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李幼澄死死拉住了手臂。 身为帝王怎能退却。在严厉的看了他一眼之后李幼澄便一侧身子站到了一旁。 今天主角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即将称帝的李重瑞,其他所有人都是配角。 李重瑞看了姑母一眼,缓缓深呼吸了一口,脑海中不断回忆着这些天演练过的内容,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看向众人朗声说道“卿等以天命、社稷相逼,予虽惶恐,然岂敢以一身之哀,而违昊天之明命,负列祖之重托乎?” 韩昭胤当即出列再拜道“殿下圣明!此乃天命所归,人心所向!今殿下既承大位,则社稷有主,四海可安。臣等恳请殿下即降恩旨,定登基吉时,布告中外,则天下幸甚!” 接着又是一众文武众臣出列引经据典的劝说: “天命靡常,惟德是辅。祥瑞频现,此乃昊天之明命,历数之所在,殿下岂可违逆?” “若殿下固守小节,拒不受命,则臣等唯有长跪不起,以死相谏。” “亿兆烝民,翘首以望。讴歌归于殿下,此乃人心天意之所在。殿下若再不允,恐寒了天下万民之心啊!” …… 到了这一步,三辞三让的流程算是圆满结束了。 李重瑞重重叹息了一声说道“予一人,虽德薄,然为宗庙社稷计,为亿兆生民计,不得已,勉从群议!” 话音落下,李幼澄缓缓上前走到李重瑞的下首,躬身将手中传国玉玺向他递了过去。 随着李重瑞接过玉玺,群臣百姓,包括李幼澄全部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并向新君行三跪九叩大礼。 再接下来就是登基的一系列流程。 次日一早,祭天告庙,太子身着衮冕先赴圜丘祭天,再赴皇室太庙拜谒先帝及历代先祖,奏《告庙文》。三品以上朝臣全程陪同。 到了第三日,正式举行登基大典。 朝堂之上,随着李重瑞身穿龙袍于南面落座,群臣当即山呼万岁。 紧接着就由礼部尚书王权宣读登基诏书“朕以眇身,承先帝之遗绪,荷宗社之重寄。自遭大故,哀毁逾制,然神器不可久旷,兆庶不可无主。今遵旧典,祗告天地、宗庙、社稷,即皇帝位,君临万邦……” 诏书内容没什么新奇,都是老一套的套话,包括稳定朝局、安抚藩镇,并表示会延续旧制,百官核心职务不变仍会继续任用等等。 同时还有大赦天下,并改清泰四年为弘景元年。 诏书很长,内容很多,不过所有人的心思显然都不在这个上面,他们真正在意的是之后的登基封赏。 大封群臣是每个皇帝登基之后收拢人心的手段,更何况李幼澄曾在多次非正式场合下透露这次册封还会包括对以往功劳的封赏,百官对此自然是翘首以盼,尤其是那些自洛阳就跟着队伍前来的文臣武将更是急不可耐。 好不容易熬到漫长的登基诏书读完,群臣再次山呼万岁之后,新君李重瑞开口说道“朕承天命、继先帝基业,今社稷初安,皆赖众卿同心辅佐,此功,朕不敢忘。 今依制大封:勋臣加衔授券,封王赐爵,酬其定局之功;旧臣无过者留任加阶,安我朝堂。 朕之赏,非独恩宠,更寄厚望:愿诸卿守规尽职,勿骄勿怠,共辅朕治天下、安万民。若负朕望,虽功亦不宥;若矢志报国,必再加恩。” 随着李重瑞话音落下,一旁的鸿胪寺卿上前当即手执圣旨宣旨道“门下: 朕承天命,抚定四海,赖诸卿同心戮力,克平祸乱,底定太平。今海宇澄清,兆民安乐,当论功行赏,以昭朕报功之典、劝忠之诚。 赵国公主李幼澄,禀柔嘉之德,懋恭顺之仪,昔得先帝授命,临朝监国,当朕倚托,总摄庶政,克副监临之重。特改封为秦国长公主,赐半朝銮驾。凡朝会、册命,位在诸王之上,务显监国之尊。 嗣王李承祚,系出宗枝,克承雍王宗祀,今继雍王位,改封宋王,食邑三千户,宜许世袭,仍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载崇藩屏之重。 梁国长公主李徽瑶,禀淑慎之姿,蕴英睿之智,幼承庭训,深谙治道。加封为梁国大长公主,食邑五千户,并许预闻军国大政,得与宰臣同列议事,复念公主娴于文治,明于庶务,特仿内职重典,授掌制诰之权。凡御笔批答、臣下章奏入内,公主可先阅详,条陈所见以进。 西平王李从曮,久镇西陲,威怀边徼,勋绩昭著于时,可晋封岐王;召赴京师,授枢密使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授尚书令、太傅,仍兼凤翔节度使。掌总枢衡,参决大政,且镇凤翔,式固西陲,庶展毗辅之能,许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侍卫司都指挥使许安,战功显赫,数平外敌,每逢危疑必竭诚赴难;秉心忠赤,忠勇可嘉,可封赵国公,加右骁卫上将军、太保、骠骑大将军,依旧典掌侍卫亲军,务在严整师律、卫护宸居,许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太尉相里金,总领六军,久历戎行,战功显赫,性资忠笃,誓翊王室,可封荆国公,加少傅,仍判六军诸卫事,益尽匡扶之责、以固兵柄,许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中书侍郎韩昭胤,辅政忠勤,敷奏详明,裨益庶政,可封东平郡公,加封中书令、开府仪同三司、少师,勉弘献替之规,以弼成雍熙之治。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门下侍郎张延朗,典领邦计,勾稽精审,公私兼济,可封翊运侯,加封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少保,仍判三司事,益殚心于漕挽,以给军国之需。 ……” 随着鸿胪寺卿的宣读,众臣听着自己的封赏,个个都是面露笑意。 许安也在下面听着自己的封赏,虽然早就已经知道详细,但此时真的封赏下来还是很令人愉悦的。 这次封赏朝廷一次性给他加了赵国公、太保,骠骑大将军以及右骁卫上将军衔。 其中太保是正一品,三师之一,位次在同品阶的三公之上。 而骠骑大将军则是从一品武散官,而上将军乃是唐朝南衙十六卫的最高武职,从二品,位在大将军之上,与侍卫司都指挥使同品。 虽然本朝禁军之权全部收归侍卫司和六军之中,其他诸卫将军早就成了加衔没了实权。 但本朝自认唐朝正统,南北衙制度乃是唐太宗李世民所确立,贯穿了整个前唐。相比较于侍卫司这个新创的禁军机构,右骁卫上将军之职虽然没有实权,但却更显荣耀。 如今许安的全职是赵国公(爵位:从一品。注:唐朝爵位是有品级的,爵位变成超品是从明朝开始,但品级并不与实际地位挂钩)、太保(荣誉加官:正一品)、侍卫司都指挥使(核心职事官:从二品)、右骁卫上将军(荣誉性职事官:从二品)、上柱国(勋官:正二品。已至最高。)、骠骑大将军(武散官:从一品。已至最高)。 另外还得到了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这等顶级礼仪特权。各项条件基本上已经达到了人臣的顶点,如果以后再想封赏那就只有破格封王了。 第二百零四章 封爵 此次册封绝大部分都是军功封爵,够不上封爵的也会授予勋位。 另外还有少数文臣,都是从洛阳跟过来的老臣,一路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册封一些说不过去,另外就是考虑文武平衡的问题。 自前唐安史之乱以后,武人政治崛起,文臣势弱,这也是为什么天下乱了将近两百年的原因。 如今虽然迫于局势,李幼澄仍避免不了重用武臣,但她也在有意识的扶植文臣势力,避免大唐朝廷彻底被武人裹挟,成为军政府。 此次受封公爵总共有四人,其中许安和相里金封国公。 他们两个人一个护卫着朝廷一路打到长安,一个则在国势晦暗之时直接携两州军民归顺朝廷,硬是把即将亡国的局势给扭转了过来,可以说没有这两人就没有如今的大唐朝廷,所以他们封国公没有任何人挑的出毛病。 至于郡公没有,剩下的两个公爵都是县公。 韩昭胤作为朝廷离开洛阳之时唯一的政事堂宰相,百官之首,一路上更是接连出使陕州、凤翔,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再加上拥立(监国)之功以及李幼澄出于平衡文武的需要,便把他抬入了公爵之列。 而最后一个公爵则是静难节度使康福,受封定安县公。 这个公爵李幼澄是必须给的,毕竟人家在明宗时期就是侯爵,如今携四州来投,不给人家升上一级实在说不过去。 而在四大公爵之下就是十位侯爵,分别是顺义节度使姚彦章,封顺义侯。 彰义军节度使李德珫,封忠义侯。 雄武军节度副使魏世昌,封忠顺侯。 翰林院翰林学士承旨、商州刺史侯益,封贤德侯。 同平章事、侍中张延朗,封文昭侯。 侍卫司副都指挥使郑冲,封定难侯。 同州防御使杨彬,封忠勇侯。 侍卫司马军司都指挥使马凉,封忠武侯, 侍卫司步军司都指挥使吴昭,封守义侯。 华州防御使蔡元,封灵宝县侯。 这十人中姚彦章、李德珫、魏世昌都是带一镇数州之地来投,其中姚彦章这顺义镇虽然有点水,只下辖耀州一州,但人家毕竟是节度使,而且还是朝廷入关中之后第一个主动来投的节度使,这三人不给一个侯爵说不过去。 而侯益虽然只是一个刺史,但人家是朝廷入关中后第一个归顺朝廷的地方大员,而且事后还自愿交出商州大权,哪怕千金市马骨,李幼澄也得给他一个侯爵。 至于张延朗,也是李幼澄出于扶持文官的考虑,同时也是为了进一步拉拢张延朗以帮助她对抗世家门阀被强行抬进的侯爵序列。 不过张延朗在离开洛阳时就是仅次于宰相的高级文官,凭借着洛阳时的拥立之功,封侯爵也勉强说的过去。 至于其他五个则都是军功封侯。 郑冲、杨彬、马凉、吴昭四人都是一路从洛阳跟过来的,忠义方面自然没的说,再加上一路上战功赫赫,封侯自然毫无争议。 至于蔡元则是相里金手下,其实他这个侯封的有些勉强,主要是出于平衡角度给陕州派一个名额,给出的理由则是在同州之战中立过功,其实谁都知道同州之战能打赢都是许安的功劳,正是因为此,所以李幼澄给他的封号直接用的是县名,不像郑冲等人,用的是忠武、忠勇等美名,听着就拉风。 而侯爵之下则是伯爵,同样封了十位。其中凤州刺史史匡懿、武州刺史郭瓊,坊州刺史刘景岩、宰相李敬周那都是有带土归顺之功。 礼部尚书王权则是文官集团的代表。 马军司副都指挥使关胜,左、右龙武卫都指挥使吕达和陶烈三人则是军功封爵。 太仆卿吴璋封伯爵主要是为了拉拢安抚关中士族。 最后一个则是枢密副使宋审虔,也被封为了武功伯。 其实若是以宋审虔的功劳,即便是封公也是有机会的,可惜因为崔居俭一案被夺去前功,而崔居俭一案之后他根本就没有多少立功的机会,这个伯爵还是李幼澄强行把他抬进去的,用的理由则是他是先帝的托孤大臣,得给先帝面子。 随着公侯伯这三个最有份量的爵位封完了,接下来就是子爵、男爵,这得封的数量就比较多了,不过基本都是武将了。 而其中一个人的封爵则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竟然是之前涉嫌谋逆被抓的原长安副留守刘遂清,不知什么时候竟被放了出来。 其实刘遂清这事就是笔糊涂帐,他虽然有勾结李从曮意图夺权的行为,但李从曮如今已经入了朝廷,这能拿来说事吗?更何况他的行为也只是停留在谈判接触阶段,还没有付诸事实呢,说白了根本没有证据。 但人家可是实实在在在朝廷入关中后上表归顺朝廷,并且迎朝廷入长安的,这等大功没有实质证据就要罢官判刑,传出去以后其余藩镇再想归顺不得掂量掂量。 所以李幼澄思来想去就以查无实据,系属下污蔑为由将他放了出来,不但授予了他一个子爵,还给了一个诸卫大将军的闲职进行荣养以做给天下人看,她李幼澄不是过河拆桥之人。 剩下的没封爵基本都是加官,一般的加个散官衔,功劳大的加个勋,级别高的加个荣誉头衔,主要还是看资历,从洛阳、陕州跟过来的官员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加的多点,入关中再投靠的加的少点,反正多少都有的加,主打一个皆大欢喜。 总的来说,虽然有少许人小有微词,但大体上众人还是满意的。 而所封爵位虽然总体不高,但含金量还是挺足的。 这也是李幼澄要造成的效果,乱派爵位会导致爵位贬值,反而没人在意,像如今这样虽然刻意压制了爵位的授予,反而能让更多人珍视这个爵位。 随着诏书宣读完毕,新君象征性的发布了几条命令,登基大典差不多就算结束了。 不过相较于新君登基,百官更在意的是李从曮的正式入朝。 毕竟新君登基不会改变朝堂格局,一九岁小儿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亲政之前没多少会在意,朝政还是得看手握皇权的李幼澄。 但李从曮入朝会啊,岐王加枢密使加首相,再加上手下的官员和军队,这绝对是一股能和监国对抗的政治力量。 随着大典流程结束,李幼澄见差不多了,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负责宣唱的内常侍。 这名内常侍当即上前大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正当众人等着下朝的时候,坊州刺史刘景岩突然上前一步道“回陛下,回监国,臣有本奏。” 第二百零五章 下马威 刘景岩的突然出列不经引起百官侧目,唯有新上任的枢密使李从曮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李幼澄则是眼睛一眯看向刘景岩问道“刘爱卿有何事要奏?” 刘景岩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臣闻朝廷如今推行军政分治之策,臣深知此策为安邦要务,深合治国之道。 因此臣愿奉朝廷军政分开之令,主动辞去坊州防御使之职,仅领坊州刺史职专心打理地方民政,如此上能不负圣恩,下则安定黎庶,还望陛下、监国应允。” 此话一出,群臣都不经惊讶的看向刘景岩,天下还真有这种愿意主动交权的圣人? 要知道侯益交出商州的兵权、政权那也是因为种种因素共同促成的。 而如今刘景岩在坊州权势极为稳固,如今却愿意主动交出兵权,这让李幼澄感到有些不真实。 不过李幼澄随即便面露喜色,刘景岩愿意主动交权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风向,也是对朝廷推行军政分开政策极大的支持。 本来李幼澄对刘景岩的观感很不好,朝廷入关中之后这人一直坚持不奉诏,并且还不断清理州中亲唐派官员,这些事情如今随着时间也渐渐传到了李幼澄的耳中。 如今长安之中就有那些坊州被杀官员的亲眷来京告御状的。 因此在李幼澄的观感里,刘景岩此人早就被她划到极不忠诚的行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刘景岩也是她下一个准备着手对付的地方势力。 但刘景岩今天如果真的愿意主动交权,哪怕她再对此人再不喜,她也绝对会对刘景岩进行优待,甚至不惜以侯爵,不,以公爵之位酬之,表彰他这个行为。 李幼澄强忍着喜悦之色赞扬道“朝廷立军政分治之策,是为厘清军民权责、永固社稷根基。 刘爱卿心怀社稷,愿主动辞去坊州防御使之职,如此识大体、顾大局,殊为可嘉!孤心甚慰。” “殿下,臣还有话要说。”趁着李幼澄话语空档,刘景岩再次开口道。 “爱卿请说。”李幼澄和颜悦色的说道。 刘景岩看了一眼站在前排的李从曮,一咬牙道“殿下,坊州乃京畿北部屏障,臣久任坊州防御使,负责坊州防务,殊知坊州地理之重要,因此新任坊州防御使当择干练知兵者任之,以护京畿。 臣观左威卫大将军李从照,久历戎伍、熟谙军略,性格沉毅持重,乃任坊州防御使之上佳人选,若授其坊州防御使一职,必能整饬军备以固地方,协辅刺史以安黎庶。 臣非私荐,实以其才堪当此任,谨举以闻。伏惟殿下察臣愚诚,诏命李从照赴坊州履任,以慰地方之望,以成军政共济之效。” 一开始,李幼澄见刘景岩要举荐新任坊州防御使,以为他是想让自己亲信来担任好继续掌控坊州军政大权,虽然有些不满,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先让军政分开的名义在坊州得以实现,然后再一步步操作,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但当听到刘景岩说出李从照的名字时,她的脸色顿时大变。 这个刘景岩,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投靠了李从曮。 而在场一众朝臣面色也是各有变化。 随着刘景岩话音落下,不待李幼澄开口,朝臣之中就有人出列大声道“殿下,刘刺史荐左威卫大将军李从照任坊州防御使,臣深以为然。李将军沉毅知兵,恰为坊州镇抚之需。臣六军诸卫副使安全之附议,伏请殿下准其履任,以安地方。” 安全之作为李从曮之心腹,他一表态凤翔一派的官员立马收到了信号群起出列。 “臣太常寺卿附议。” “臣户部尚书附议。” “臣左羽林卫都指挥使附议。” “臣右神武卫都指挥使附议。” “臣同平章事,门下侍郎柳河附议。” …… 随着大批三品以上文武官员出列,甚至还有宰相级别的高官,凤翔一派在朝堂之上的恐怖势力第一次展露了出来。 李幼澄面色有些阴沉的望着这一幕,不用说,此事背后操纵之人必然是李从曮,而李从曮在新帝登基大典上搞这一出,无疑是要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李幼澄没有去管其他人,而是直接看向站在百官前列的李从曮,开口道“孤闻左威卫大将军李从照乃是岐王之弟,不知岐王对此事如何看待?” 李从曮微微一笑出列道“回监国,李从照虽为本王之弟,然其既能得刘刺史举荐,又得群臣赞同,必然有其才能。 而本王与从照自幼一起长大,亦对其多有了解,其才完全足以胜任坊州防御使一职,正所谓内举不避亲,今臣为朝廷推举贤才,还望监国察臣公心,准其赴任,以安军民。” “伏惟殿下察前疏之忠、纳臣等附议之诚,速诏李从照赴坊州履任。” 随着李从曮头号狗腿子安全之再次带头奏请,十几位三品以上高官齐齐开口,声势已经足够骇人。 李从曮在一旁看着监国宝座之上神色难看的李幼澄,眼神中露出了得意之色。 今天是新帝登基的第一天,也是他李从曮正式入朝的第一天,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唐朝廷不仅有皇帝和监国,还有他岐王李从曮。 李幼澄此时眉头紧皱,今天她被李从曮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凤翔一派准备齐全,而她现在却连一个合适的坊州防御使人选都拿不出来,显然局势如今已是极为被动。 但让她就这么同意把坊州交给凤翔一派也绝不可能。 正当她思索着应对之策时,殿中的许安当即出列道“殿下,坊州防御使掌一方戍守,任命之举实乃国之重事。臣以为此事还需仔细斟酌,不宜仓促定夺。 臣斗胆建议殿下暂缓议决,待整合军政各司意见、核查完备后再呈奏,务求任命之举合于时宜、利于长久。” 对于许安递过来的这个台阶李幼澄自然不会不接,当即道“许爱卿所言有理,着中书门下协同枢密院及相关衙署详核左威卫大将军李从照实绩,并察坊州军情民情,将一应情况汇总成册,半月内奏来,孤再凭实定夺。尔等当尽心不可敷衍。” 第二百零六章 两全其美 李幼澄代行皇权,拥有最终决策权,她可以在形势不利于她的时候使用拖字决将事情强行往后延,这是她的权力。 此时众臣的目光包括凤翔一派的官员都偷偷向李从曮看去。 监国要拖时间,所有人都想知道李从曮会不会硬顶。 如果李从曮选择硬顶,那今天朝堂之上怕是不会善了。 但李从曮却是神色如常没有任何表态,而李从曮不表态,凤翔一派自然也就偃旗息鼓。 随即李幼澄便命令枢密院和政事堂负责此事? 而李从曮虽然已经被任命为枢密使和同平章事,但还没有正式履行职责,最后由枢密副使宋审虔以及本月政事堂值班宰相张延朗上前接了旨。 此事暂时告一段落,见没有其他人再奏事,李幼澄当即宣布退朝。 而李从曮下朝之后返回王府不久,他的两名亲信柳河和安全之便随后而来,同时来的还有坊州刺史刘景岩。 随着众人花厅落座,李从曮首先对着刘景岩点头肯定道“刘刺史果是信人,今天做的不错。” 安全之也是哈哈大笑道“确实不错,今天真是狠狠杀了杀那女人的威风,看她下朝前那神色,真是痛快啊。王上英明,轻而易举就让那女人吃了一个大亏。” 李从曮则是微微一笑再次看向刘景岩道“刘刺史放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本王的人了,有本王在,没人能够动你。” “臣多谢王爷。”刘景岩扑通一下跪在李从曮身前,直接行了君臣大礼。 此时柳河在一旁问道“王爷,为何今天不趁胜追击,否则等监国有了准备,想要通过三爷任命怕是不会那么容易了。” 李从曮颇为自信的说道“这个本王自然知道,不过朝堂之上硬来并不是最好的办法,真要撕破脸皮李幼澄硬顶着不肯认命你也没有任何办法。 如今既然入了朝,那最好还是用规则内的办法决出胜负,朝堂上正面对抗是最后的手段,有时候胜负在朝堂之外就已经定好了。 她李幼澄不是想拖时间吗,殊不知这正合本王之意,就看看最后谁更技高一筹。” …… 行宫之内,李幼澄拍着桌子怒道“登基大典之上公然给我难堪,这是在给我下马威,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继旻在一旁连忙上前劝道“殿下息怒,不要气坏了身体。” 李幼澄不经一抚袖子看向许安道“这事我绝对不会让步,坊州乃是京兆府北边门户,一旦坊州成为李从曮的势力范围,京兆府西、北两个方向都会处于凤翔兵马的威胁之下。” 许安则是坐在椅子上思索道“这事想要反对怕是比较难,李从曮如今占了先机,他如今担任枢密使,任何武将的任命都绕不开他,再加上有刘景岩的配合,想否了李从照的提名另选他人,就必须要有足够充分的理由。 但我们现在手上的人,我实在挑不出有谁有这个能力。” “我不管,若是李从曮不妥协,那大不了就和他这么拖着,耗时间谁怕谁啊。” 听到李幼澄这有些赌气的话语,许安不经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拖着倒也可行,不过总得有合适的理由,否则不讲道理的硬拖也会动摇你的威信,不但会给李从曮借机发难的借口。而且容易给百官留下朝争大于国事的印象,这于以后朝堂的风气不利,风气要是坏了想要挽回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李幼澄沉吟半晌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李从曮这次可是在登基大典之上发的难,我若是不能把他坚决果断的打回去,朝中风向必然会偏向于李从曮,这我也绝不能接受,你得帮我。” 许安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其实坊州地处四关之内,为一中州却又养着数千大军,臣认为殊无必要,不如改坊州为团练州,降防御使为团练使。” “把坊州改团练州,这合适吗?”李幼澄听到许安得建议不经有些迟疑。 “前唐和本朝都把坊州设为防御州自然是有其道理的,这也是关中防御体系的一环,擅自改动会不会出问题?” 面对李幼澄的疑问许安不经微微一笑道“确实会出问题,这只不过是一个拖延时间的借口,若是朝中准备要改坊州为团练州,那这新的防御使还有没有派的必要? 坊州原有官员若无特殊情况自然最好还是不要变动,一切等朝廷决议下来再说,免的出现诸多麻烦。” 李幼澄不经皱了皱眉道“虽然我不愿意把坊州防御使交给李从照,但让刘景岩继续掌着坊州大权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人杀了坊州那么多官员分明有着谋反心思,归顺朝廷只是不得已所为。让这人继续掌着坊州的军政大权,我总担心哪一天要出事。” 许安笑着道“殿下所言极是,不过这只是臣计划的第一步。” 就在刚才许安突然想到了破局之法,随即他便附耳上前给李幼澄说着自己后续的计划。 李幼澄眼睛越听越亮,最后一拍桌子说道“好主意,就这么干。” 有了破局之法李幼澄的心情立马就好了起来,等两人制定好了详细计划,李幼澄便和许安说起了其他事“对了还有一件事,唐俊最近密奏给孤,说是京兆府各大家族都在向商州还有同州迁徙子弟,似乎准备让这些子弟在同州、商州开枝散叶。” “哦?看来这些家族是盯上了同州、商州那些无主的土地,这些门阀世家对土地的需求是永无止境的,这毕竟是他们的根基。”许安毫不意外的说道。 “需要阻止他们吗?”李幼澄问道。 许安思索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道“没必要,如今关中地多人少,而且荒地过多,如果只靠普通百姓,想将这些荒地全部开垦成熟田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但有这些门阀世家,凭借他们的财力资源去开发这些荒地,必然会事半功倍,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 而且我们如今准备改革的新的税制就是为了这些大地主准备的,等荒田开垦好新的税制也该落地了,到时他们的地越多需要缴的税越多,他们要地我们要钱,互利共赢吗。” “那你就不怕他们把地给占完了,重新欺压百姓,控制地方,那你这次在商州不是白干了吗。”李幼澄有些担忧的说道。 “怎么可能白干,那么多真金白银还有粮食不都运回来了吗,这可是实打实的。”许安笑着说道。 不过随即他便脸色一肃道“殿下,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未来目标是打压世家门阀以及地方豪族,让这些人势力太大不是好事。 不过殿下,您的眼光不该局限于这关中一隅之地,天下门阀世家势力何其大,豪族何其多矣,我们要面对的可不是京兆府这么一地的门阀世家,让他们增加这么点实力根本不会影响到大局。 当然,殿下如果您真的不放心,可以下一道旨意,就说是为了不浪费土地资源,购买田地必须在三年内完成开垦,否则契约作废。 如此即便门阀世家的财力再雄厚,但人力有穷尽,这样一来能借助他们的资源财力开垦更多的荒田,二来则限制了他们购买土地的上限,两全其美。” 第二百零七章 吏部尚书 李幼澄最终还是采纳了许安的建议,让许安传信给商州长史李迁,让他以地方的名义向中央请旨好将这事落实下来。 而接下来几天,在李幼澄的授意下接连有大臣上书建议将坊州防御州的身份降为团练州,其中声音最大就是新任吏部尚书冯世镜。 冯世镜乃是从洛阳跟至长安的西狩官员,原职则是在朝中担任秘书少监(秘书省二把手,从四品上)。 秘书省掌管国家经籍图书、国史修撰及天文历法等事务,不过自晚唐开始秘书省的权力就不断萎缩,随着史馆、司天监等部门的独立,如今的秘书省基本已经沦为了一座大型国立图书馆。 而作为秘书省二把手的秘书少监,虽然品级还算令人满意,但手中的实权怕是还不如一个七品县令。 面对如此情况,冯世镜自然是不甘心的,他不愿意一直坐冷板凳庸庸碌碌的混一辈子。 所以他一直试图努力把自己换到一个有实权的职位上去。 但有实权的职位在朝中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而他在朝中靠山早就不在了,所以一直没能成功,直到李从珂自焚的那一天早上,他也被强行裹挟进了西狩的队伍。 一开始他是抗拒的,他是想要进步但不等于他想送死,直到朝廷打赢了同州之战,让他意识到了朝廷真有可能在关中站稳脚跟之后,他便第一时间转变了态度,没什么事干就自己找事露脸,朝堂之上积极响应监国,在监国面前花式刷脸。 而在朝廷还于旧都之后,李幼澄在许安的提议下想在文臣之中给自己挑选一位代言人,冯世镜就这么水灵灵的进入了她的视线,最终经过几次筛选选中了他。 而方世镜也是摇身一变从秘书少监晋升为吏部尚书。 吏部作为六部之首,掌管全国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并且可以通过铨选直接任命六品及以下文官,权力颇大,方世镜对这职务自然是非常满意。 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今天的权力来自于谁,因此对于李幼澄的命令从来都是不打折扣的去完成。 此时他正在朝堂之上滔滔不绝的发言“本官案查坊州近年版籍、防务奏报,其地无重大边患,户口、赋役规模亦符团练州建制标准。防御州之设,未免层级过繁、供费稍冗,为循制适配地方实情,拟请将坊州防御州改为团练州。伏望殿下俯察实际,准臣所请。” 方世镜是明牌的监国党,他一发言自然有不少人附和。 李从曮闻言不经微微皱眉,改坊州为团练州,李幼澄这是想干什么? 别人不清楚,但他久居关中却深知关中的情况。 关中以四关为基础,辅以金锁关、蒲津渡,陇关等关口共同守卫关中。 而坊州在这关中防御体系内虽然属于次一级防御,平时看不出什么用,但却能够加强防御纵深,有查漏补缺之大用,若是撤销了坊州的防御州,那关中防御体系就会出现漏洞,关键时候那可是致命的。 况且即便坊州没那么重要,他也不会轻易答应此事。 他为坊州防御使一职谋划已久岂能轻易放弃,一个团练使哪比得上防御使。 在他的示意下,凤翔一派当即群起反驳。 凤翔一派高官众多,尤其是柳河这个宰相还有安全之这位六军诸卫副使一站出来,气场全开,冯世镜很快就招架不住。 见状,许安当即出列支持冯世镜,这才不至于让局面一边倒。 朝堂之上,凤翔派和监国一派互喷,其他派系则是主打一个看戏,毕竟这坊州的好处又轮不到他们,没必要下去趟这个浑水。 而且要将团练州改防御州也不是这么简单的,需要牵扯到政事堂、枢密院以及吏部等多个部门。 就算朝议上占点上风,但只要李从曮不松口,一口咬定坊州作为防御州的必要性,那除非李幼澄强行下旨,否则谁也没办法。 但若是没有达成一致就强行下旨双方就算撕破脸了,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而且就坊州现在的情况,就算李幼澄强行下旨大概率也会被顶回来。 片刻之后,见双方谁也无法说服谁,方世镜当即面向李幼澄启奏,希望李幼澄御裁。 李幼澄则是看了一眼朝堂,沉吟半晌后开口道“诸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坊州建制存续关系地方治理与边防稳固,乃国家大事,不可不慎重。 既然争议不下,那孤提议,由政事堂与枢密院共遣熟谙典制、明晓军务的人员共赴坊州,逐一核查户口版籍、城隍烽候、军费支用之术,详议改制之可行性,以解争议,诸卿以为可否?” 李幼澄这番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这又是搞哪一出? 不过许安自然早就知道情委,毕竟这事还是他提议的,当即出列附和道“监国英明,臣赞同。” 随着许安开口,监国一派的官员自然全部出列附议。 而很快张延朗、韩昭胤、相里金等人也出列赞同。 李敬周思索了一下,觉得这只是派人调查评估一下,并不涉及任何利益,而且就算调查评估结果出来了,到底改不改制决定权不还是得回到朝堂上吗,根本不影响,既然如此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去和监国做对,也就跟着出列附议。 这下子朝堂之上就只剩下凤翔一派没有表态。 凤翔一派官员都在看柳河和安全之的态度,而柳河和安全之则正等着李从曮的暗示。 殊不知李从曮现在也纠结的很,他的想法和李敬周差不多,同意此事其实也没什么影响,但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难不成就为了做这点没有意义的事?但一时也想不通透。 而且李幼澄也让枢密院派人一起去,让枢密院派人不就等于让他派人吗,也就是说李幼澄想操纵评估结果也不可能,思来想去似乎没什么问题。 而且说到底,这只是一个评估调查,并不需要通过任何部门同意,哪怕李幼澄直接下旨也是合理的,既然如此,纠结半晌之后,李从曮终于还是同意道“臣附议。” 而见情况果然都在预料之内,李幼澄不经看向许安隐蔽的眨了一下眼睛,随即下令道“既然众位爱卿没有意见,那着政事堂、枢密院一日之内选好人选,三日内队伍出发前往坊州,不得有误。” 第二百零八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随着朝堂之上达成共识,退朝之后,李从曮第一时间召见了柳河和安全之。 王府之内,安全之立马说道“王上,这事有点诡异啊,搞这么一出她李幼澄到底图谋什么,就算成功评估认定坊州需要改制,但回到朝堂也依然得过枢密院这一关, 更何况只要我枢密院所派之人认定不需要改制,她连评估都不可能成功那她强行推动此事意义何在,莫非是为了拖时间?毕竟涉及州府改制,那就有理由暂时冻结新任防御使的任命。” “有这个可能。”李从曮点了点头。 但柳河却是提出不同意见道“王上,臣觉得监国这种行为并非单纯为了拖延,毕竟监国只要不肯同意任命三爷,这防御使的任命就下不去,根本无需这么麻烦。 所以臣认为监国这么做必然另有目的,或者是想以此掩饰什么。” 李从曮再次点了点头道“你们说的不错,不过不管他们真实目的是什么,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去和伍明说一声,让他代表枢密院前往坊州,再去把刘景岩叫来,让他写封信回坊州,让坊州官员全力配合伍明。” “是。”柳河和安全之拱手领命。 李从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对了,给从照的信发出去了吗。” “回王上,已经派人去了,算算时间三爷应该已经收到消息。”安全之答道。 “好,只要从照一到坊州,枢密院的任命就马上发下去,先让从照担任坊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把坊州军权拿到手,到时生米煮成熟饭,由不得李幼澄不妥协。”李从曮见状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后唐的枢密院权力绝对是超标的,庄宗李存瑁在恢复枢密院后曾明确“不关由中书直行下者谓之宣。” 这代表着枢密院成了独立的决策机构,可以独立签发“宣,”与中书门下的“赦”对应,下发政令也无需经过中书门下审核。 因此枢密院有权单独签发政令,并且还拥有直接任命四品及以下中低级武将的权力,甚至都不需要皇帝同意,只需要事后奏报一下即可。 这原本是皇帝为了绕开朝堂限制施展自己权力的一条渠道,因此本朝历代枢密使都只会是皇帝的亲信,但如今枢密院的权力到了李从曮手中,那枢密院的权力就对皇权很不友好了。 不过任命防御使、节度使这种高级武将枢密院只有建议和提名权,最终还是得由皇帝画可,但一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枢密院却是可以直接任命的,而有着刘景岩的配合,顺利拿到坊州兵权完全不是问题。 “王爷英明。”柳河和安全之当即说道。 …… 第三天一早,随着政事堂和枢密院前往坊州的人选选定,双方在北门汇合准备前往坊州的时候,枢密院承旨伍明看着一旁的兵部尚书程横不经有些无语。 不就一个小小的评估工作吗,至于出动六部尚书这种大员吗,虽然如今兵部尚书没有什么实权,但这规格确实太高了。 不过随即更令他震惊的一幕出现在他面前。 随着侍卫司马军司副都指挥使关胜率领铁林都两千骑兵以及步军司帐前军五个营的兵马赶来之时,他整个人有些懵,带这么多兵马,还是禁军主力,这到底是去搞评估还是去干仗啊。 程横则是看了伍明一眼哈哈一笑道“伍承旨,关副都使是奉命带兵保护我们前往坊州的,毕竟这路上不太平,还是要谨慎小心些。 哦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内侍省内侍庞洪庞公公,负责监军。” 军队之中,一名骑着马穿着宦官衣服的白面无须男子打马而出,对着伍明笑着招呼道“咱家见过伍承旨。” “见过庞公公。”伍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兵部尚书、内侍省内侍、侍卫司马军司副都指挥使,以及带领的将近五千禁军精锐,这阵容也太庞大了。 他已经意识到这场所谓的评估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有心想拖延时间将此事通知岐王,不过程横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当即下令队伍出发前往坊州。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了多久,刘景岩在听说之后整个人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随即火急火燎的前往了岐王府。 而此刻岐王府花厅之中,李从曮一脸凝重的坐在主位,一旁则是安全之和柳河两个心腹。 当听到仆从来报说是刘景岩求见时,他毫不犹豫道“让刘景岩进来。” 刘景岩很快被领进了花厅,来不及与安全之和柳河两人见礼,他看向李从曮急急忙忙的说道“王爷,监国派这么大阵仗前往坊州,绝对是居心不良啊,下官猜测这支队伍很可能到了坊州就会直接夺权。” 李从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个猜测他刚刚和安、柳二人已经分析过了,可能性确实不小。 如今刘景岩身在长安,坊州群龙无首,而随着朝廷在关中的声势渐隆,坊州又本来就是朝廷直辖,普通官员根本不敢与朝廷对抗。 更重要的是刘景岩虽然清理掉了坊州之内所有政敌,但因为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对坊州的中下层官员进行清洗,这个时候朝廷派重臣携大军前去夺权确实是好时机。 他敢肯定,这支队伍中绝对带着李幼澄的密旨。 柳河不经苦笑一声道“我们还是小看了这位监国殿下的魄力,生米煮成熟饭,这事不止我们是这么打算的。 以刘刺史在坊州犯的那些事,随便找一个出来都够罢官入狱的,到时铁证如山,坊州又被监国实控,怕是到时捏着鼻子承认的就是我们了。” 刘景岩一听当即就慌了,“扑通”一声跪倒在李从曮身前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王爷,救命啊。” 安全之也立马道“王上,这坊州绝不能拱手让出,这是王上您入朝之后的立威之举,若是如此轻易退让,王上威严何在,朝野又会如何看待此事。” 柳河点了点头没有开口,显然也是默认了。 李从曮思索了一下当即看向刘景岩道“刘刺史请起,本王说过只要你尊奉本王之令,必保你无忧。”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得到了李从曮的保证,刘景岩的心不经松下来一半。 “那你们说,此事该如何应对?” 随着李从曮目光看过来,安全之当即上前道“王上,李幼澄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但如今评估一事已通过朝议,朝王上即便反对也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送刘刺史速回坊州,有刘刺史坐镇坊州,整合坊州的军政力量,量朝廷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二百零九章 双赢?双输? 李从曮沉吟不语,而刘景岩则是连忙道“安副使所言甚是,只不过如今尚在守制期,下官离开长安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这等于是给了监国抓人的理由。” “这有何难,以坊州突发紧急军情为由让王上签发枢密院宣,让你返回坊州,等一切尘埃落定再通报监国就是了。”安全之毫不在意的给出了解决方案。 刘景岩当即夸赞道“妙妙妙,安副使不愧是王爷的左膀右臂,真是妙计,下官佩服。” 随即刘景岩便期待的看向一旁的李从曮,李从曮思索了一下正要开口,一直沉默不语的柳河突然开口道“王上,这签发调令尚需时间,不如先让刘刺史回府去做准备,等调令签发之后就直接送过去,如此一点也不耽误时间。” 李从曮神情微微一凝,随即看向刘景岩道“柳河说的不错,刘刺史先回去准备吧,等本王签好调令之后会第一时间送去。 刘景岩看了李从曮一眼又看了柳河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最后拱手告退道“那下官先行告退。” 等到刘景岩离去,李从曮这才看向柳河问道“柳河,你为何要支开刘景岩?” 柳河当即开口道“王上,您真的准备放刘景岩回去?” “怎么?柳相认为有什么问题?”安全之一看柳河又打算唱反调,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而李从曮则是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但柳河却是摇了摇头道“放刘景岩回坊州确实能让监国的打算落空,不过臣觉得监国和许安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他们是绝对不会让刘景岩轻易回坊州的。” “哼,这有何难,他们能调军队我们难道就不能?以王上的能力,想送刘景岩走还不是轻而易举,柳河,你休要长他人威风。”安全之不屑的说道。 柳河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止如此,刘景岩如今在长安之所以对王上言听计从,那是因为王上随时可以掌握他的性命,但一旦让他回到坊州,如龙归大海,到时我们再想拿捏他岂是那么容易。” “哼,他刘景岩难道还敢起别的心思不成,他若是敢违逆王上,朝堂之上没人保他,就不怕朝廷治罪吗,莫不是他以为凭他那几个兵马能够挡得住朝廷和凤翔联军。”安全之不以为意的说道。 柳河撇了安全之一眼,心中暗骂一声了头脑简单,这才再次躬身向李从曮说道“王上,据臣所知,刘景岩此人乃商贾出身,为人精于算计且底线极低,只要对他有利他随时可以卖主卖友背信弃义,完全没有任何道德可言。 他今日能为活命投靠王上,他明日回到坊州就能为了保住权势倒向监国,他在坊州也手握数千大军,一州之军政,而监国为了防止他彻底倒向您完全可能答应,到时他就可以左右逢源于您和监国之间。” “他若是能投靠监国早投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又何必投靠王上。”安全之质问道。 “那是因为他如今身在长安,若是不投靠王上,他就只能被监国随便拿捏。 而一旦回到了坊州他就有足够的价码来和王上和监国谈条件,而且由于他投靠过王上,监国到时反而不敢逼迫太狠,他就有了周旋的余地。 我若是刘景岩就会选择这么做,屈居人下哪有独掌一州军政当个土皇帝来的舒服。 如果真的不行,大不了再以坊州为价码换取平安落地罢了,完全没有代价的事他刘景岩凭什么不做。”柳河看着安全之掷地有声的说道。 李从曮则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在打断两人争论之后看向柳河说道“柳卿所言有理,只不过如今除了送刘景岩去坊州,本王似乎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不动用武力的情况下阻止李幼澄染指坊州。 虽说让刘景岩回坊州确实有可能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但与其让李幼澄夺到坊州,还不如让刘景岩回去,况且你说的这种可能虽有一定可能发生但也并非一定,两害相权之下本王似乎别无选择。” “王上英明。”安全之连忙在一旁说道。 但柳河却是开口道“王上,臣以为并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哦?柳卿还有更加稳妥的办法,速速道来。”李从曮眼睛微微一亮,连忙开口询问。 安全之此刻也是看向柳河,脸上露出些许愤恨和嫉妒。 愤恨的是这人总是和他对着干,而嫉妒的则是为什么这家伙总是能想到自己想不到的好主意。 柳河再次一躬身道“王上,既然现在无论是您和监国都没有把握能够独自吞下坊州,如今您做的最坏打算是您和监国双输,但最终成全的却是刘景岩一人,但您可想过和监国双赢?” “双赢?”李从曮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而柳河已经接着说道“王上,其实以您和监国的实力,若是联手完全有能力以最低的代价吃掉坊州。如此不但不会有任何困难,而且成功的把握至少九成。” “这个……”李从曮微微皱眉,这倒是他完全没有想过的道路,一时有些盘算不清得失,一时沉吟着没有说话。 而安全之已经跳出来反对道“王上,万万不可,若是如此,您将失信于刘景岩,刘景岩投靠您却落得这个下场,以后其他人还如何敢投靠于您,而且看似双赢,但李幼澄的势力也会得到增长,于此对我们未必有利。” 柳河听罢当即反驳道“安副使此言差矣,王上只是答应刘景岩保他不死,又没有承诺其他,只要最后能够保下刘景岩一条命,谈何失信。 至于其他人的看法更不足虑,分明就是监国出手对付的刘景岩,而王上在刘景岩最危险之时将其救下,并能让他荣华富贵过完下半生,这分明就是王上吸引天下英豪的最佳宣传。” 一张嘴两张皮,一件事正反两个说法完全能够天差地别,论嘴皮子这块十个安全之也比不过柳河。 柳河见李从曮似乎有点心动连忙再接再厉道“至于这可能会让监国的势力一起提升,臣觉得这点完全不应该成为扩展王上势力的阻碍。 当今乱世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安副使把监国当作敌人,莫不是以为那些藩镇就不是敌人?只有自家的势力足够强大到需要选择的时候才有更多的自主权而不需要受制于人。 政治上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朋友或者敌人,只要利益足够,朋友和敌人之间是能够随时转换的。 就如安副使把监国作为未来的敌人,但却不能否认如今王上和监国却是合作关系共同支撑着这大唐朝廷,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扩大一下合作呢。” 第二百一十章 飞表奏事 李从曮此刻眼神连连闪烁,显然柳河这番话真的说到他的心里去了。 击败李幼澄夺取政权,然后称帝,不可否认他有这个野心,但他同样也是个务实派,称帝离他现在还有些遥远,属于长期目标,而扩张自身势力却是短期内符合他利益的目标,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和李幼澄合作一把似乎不是不可以接受。 安全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李从曮一伸手打断,随即李从曮看向柳河道“柳卿所言有理,既然能够增加实力本王没道理将这种好事拒之门外,不过此事不是本王一人愿意即可,还得她李幼澄也同意。 而如今评估队伍已经出发,本王怕是没多少时间与其慢慢商谈。” 柳河当即道“王上,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第一,由臣代表王上去与监国商谈合作之事。 第二,继续准备让刘景岩回返坊州之事,一旦臣商谈不成,立刻让刘景岩离开长安,而臣则会尽量拖延转移监国的注意力。” “好,就依柳卿所言。”李从曮一拍巴掌下了决定道“那就以两日为限,如果两日之内不能谈出明确结果,那本王就会立刻送刘景岩离开长安。 另外,本王要求拿到坊州军权,至于政权可以让出去。” “臣领命。”柳河应了一声,当即向李从曮告辞之后便离开了岐王府后匆匆向行宫而去。 …… 侍卫司衙署之内,许安正在构思着幼军营和女子学堂的计划,随着第一笔钱粮的拨给到位他终于可以把计划变为现实。 而新来的幕僚,孔目官卢季青第一个任务就是被他命令负责此事。 本以为卢季青作为正统的儒学门人会对这种重奇技淫巧轻经义学识的行为会比较抵触,没想到他在看过许安的计划竟然大呼“妙妙妙。” 并且毫不掩饰的对许安所写的“技术强国”四个字校训予以认同“技术强则邦国强,昔日曲辕犁解万民饥馑,今日改良冶铁术铸坚甲守边疆,便是明证。 开技术学院,教农人辨土壤、改农具,教工匠研火候、造器械,教兵士懂火器、布防务,聚天下巧思,成强国之基础。主君果然大才,学生佩服。” 许安这才记起,这卢季青在家可是自学过农学的,显然对于这些并不排斥。 在这个时代,能找到一个如此与自己想法合得来的人那是殊为难得,许安再次感叹这个幕僚真是收对了。 “那这幼军营与女子学堂之事就拜托先生了。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本官提,本官会尽量解决。”许安平日里还得忙于军务,这日常之事只能拜托给卢季青。 卢季青则是极为郑重的说道“学生必不辱命。” 看他神色,显然是把这事当成了一件大事来做,许安自然是非常满意。 就在此时,他的亲兵进入了房间对他汇报道“都使,宫中来人急传你入宫。” 许安神色微微一凝,随即道“我知道了。” 片刻之后,许安熟门熟路的进入行宫,不过这一次李幼澄不是在书房召见他,而是宦官把他引到了一处李幼澄平时接见臣子的偏厅之内。 而偏厅之内,同平章事、门下侍郎柳河正端坐在其中。 不过宦官并没有直接把许安带进偏厅,而是带着许安在旁边拐了个弯,来到了偏厅一侧的小房间之内,而李幼澄正在其中等他。 挥手让带路的宦官退去之后,李幼澄就看着许安直入主题道“柳河是来替李从曮谈条件的。” 随即李幼澄就把柳河的来意详细说了一遍。 许安听罢若有所思道“若是合作也不是不行,毕竟李从曮如果铁了心捣乱,我们的谋划未必能成功,只不过这事后的利益该怎么分配。” “政权给我们,军权他要。”李幼澄说道。 “打的倒是好算盘,这军权给别人就算了,若是给李从曮,他随时都可以操纵军权抢夺政权,中央还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制,这不可能,至少军权得分一半,保证我们在坊州的利益。”许安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行,那我们就以这个条件去和他谈。”李幼澄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小房间外,突然传来紧急的叩门声。 “进。”许安看了一眼李幼澄便高喊道。 紧接着房门推开,秦继旻手执拂尘急步走了进来。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紧急?”李幼蹙眉澄问道。 秦继旻连忙上前行了一礼道“回禀监国,潼关传来紧急军情,飞表奏事。” “什么。” 李幼澄和许安都是一惊,飞表奏事唯有最紧急的军国大事才会用到的传递消息的方法。 潼关报来的,莫非是石敬瑭大举进攻潼关了。这么快吗。 “快,呈上来。”李幼澄立马道。 从秦继旻手中接过急递迅速拆开后查看,下一刻李幼澄脸上不经面露喜色。 “怎么了?”注意到李幼澄脸色的变化,许安意识到大概率不是坏事,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经好奇起来。 李幼澄当即把信件递给许安,许安接过之后迅速浏览了一遍,整个人“腾”的一下站起身。 他手中紧紧抓着信件,整个人有些激动的想要仰天长笑。 他当即看向李幼澄道“还请殿下速速降旨,召开御前军事会议。” “准奏,来人,急召枢密院正副使,政事堂诸相,判六军诸卫事,六军诸卫副使,侍卫司各司主官以及在京各藩镇代表进宫面圣。”李幼澄点了点头第一时间下令道。 “老奴领旨。”秦继旻应了一声后便迅速离去。 而许安则看向李幼澄道“殿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整合内部力量,全力出手。” 李幼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如今最关键是要稳住李从曮得到他的支持,至于交换条件。” 两人目光齐齐看向了正在偏厅内端坐的柳河。” 半个时辰之后,偏厅之内就已经陆续前来了十几人,分别是枢密使李从曮,枢密副使宋审虔。 宰相韩昭胤、张延朗、李敬周和柳河。 判六军诸卫事相里金、六军诸卫副使安全之。 侍卫司副都指挥使郑冲、马军司都指挥使马凉、步军司都指挥使吴昭。 彰义节度使李德珫,顺义节度使姚彦章,雄武节度副使魏世昌,静难节度副使蔡维。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复唐讨晋 柳河坐在偏厅之中有些蒙蔽的看着陆续前来的这些军政要员,这几个意思? 他不是来和监国谈条件的吗,监国说要考虑一下,但把这些人都叫来干嘛? 眼前这十几人基本上已经能够代表大唐朝廷所有文武官员以及地方势力。 难道监国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谈?这暗地里的py交易能够拿到明面上吗?柳河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直到李从曮进来,他才快步走到李从曮旁边小声询问到底什么情况。 李从曮却也是摇了摇头道“本王也不知,刚刚宫里突然传谕说是有紧急军情让本王前来商议,看这架势,估计这事小不了。” 很快许安也从一旁的小房间内走了出来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子上。 紧接着秦继旻就从厅内侧门走了出来,朗声说道“监国殿下到。” “臣等参见监国。” 随着李幼澄从侧门处缓缓走出,群臣纷纷向她行礼。 “众卿免礼。”李幼澄抬手示意了一下便雍容的坐到了主位之上。 “谢殿下。”众臣起身之后各自落座。 此时李从曮开口问道“不知殿下急召臣等前来是有何要事?” 面对在场众人疑惑的目光,李幼澄环视在场众人片刻随即沉声说道“就在刚刚潼关守将以飞表奏事送来了紧急军情。” “什么?飞表奏事。” 在场众人包括李从曮都是脸色一变,李幼澄看着他们的脸色,知道这些人大概率都和她刚才一样想差了,便随即对着一旁的秦继旻点了点头道“念。” “尊命。” 秦继旻领命之后当即打开手中捧着的急递大声念道“臣华州防御副使,潼关镇将张默急报。 清泰四年六月,天雄节度使范延光于魏州宣称复唐讨晋,业已举兵反晋,兵锋直指汴州(开封)。 十日后,东都巡检使张从宾起兵响应,于河阳城发动兵变,业已占据洛阳以及河阳三城,石敬瑭两子河阳节度使石重信以及河南尹石重乂皆为其所杀。” 随着秦继旻念完军报,整个偏殿之内所有人在沉默片刻之后顿时大哗。 天雄镇,即原河朔三镇之中的魏博镇,占据魏州、博州、贝州、卫州、澶州、相州六州之地,治下民众上百万,实力雄厚,兵多将广。 更何况如今还有一个攻占了洛阳以及河阳三城的张从宾相助。 有人对此欣喜若狂,有人则是面色凝重在盘算得失不一而足,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朝廷能这么快击败伪晋收复中原的。 “那石敬瑭呢?”相里金有些急迫的开口问道。 许安摇了摇头道“急报中没有提及,不过根据之前收到的消息,石敬瑭准备将都城从洛阳搬迁至汴州,所以他如今大概率在汴州。” “算他好运。”众人不经叹息,如果石敬瑭被杀,那伪晋必然分崩离析,那他们到时东出潼关,中兴大唐不再是梦,但如今却仍旧难说的很。 李幼澄开口道“今日召众卿前来就是商议此事,朝廷该如何应对。” 韩昭胤当即起身奏道“殿下,范节帅既已出兵讨伐伪帝石敬瑭,朝廷自当出兵相助,东西两路共同夹击伪晋,唐室复兴可期。” “臣附议。”许安第一个出列赞同。 很快相里金、张延朗等臣子也接连开口赞同。 紧接着就是各藩镇节度使或者代表表态支持,毕竟他们如今既然上了大唐这条船自然也是希望朝廷能够重新占据天下,如此他们也能从中获取更多的利益,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没有理由不支持。 唯有李从曮一系的凤翔派沉吟不语,柳河和安全之都在等着李从曮的表态 李幼澄见状当即主动问道“岐王的意思呢?” 李从曮目光闪动着沉吟开口道“殿下,如今情况不明,虽说范延光打出的旗帜是复兴唐室,但其真实意图为何尚不可知。 况且石敬瑭仍雄踞汴州,手握大半天下,核心实力未损,范延光、张从宾虽一时得势但之后如何仍难以预料,贸然出兵并非上策。 何况大军出征粮草、兵马、武器都得准备,所需时间甚多,可以先准备着,至于出兵之事不差这两天,还是先探明情况为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岐王所言甚是,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臣附议。” “臣也附议。” 柳河和安全之见状当即跟上。 李幼澄则是盯着李从曮,半晌之后开口道“既如此就按岐王所说,传令潼关守将,让他们继续打探,务必得到确切消息。 并令华州防御使蔡元,防御副使张默整肃兵马,便宜从事,自决进止。” 顿了一顿李幼澄继续说道“今战端将启,为兴复唐室正统,荡平逆寇,特命枢密院总揽军政调度,政事堂统筹行政协理。 点验京畿及边镇兵马、州征调粮草、筹运军饷,缮造甲胄、修缮器械。 各司亦须各尽其职,协同备战,不得迁延推诿。凡兵马调度、物资转输,皆须禀旨而行,务求神速。若有玩忽职守、贻误军机者,定以军法论处,决不宽宥!” “臣等遵旨。” 随着众臣领命散去,李幼澄看向许安说道“李从曮看来对出兵似乎有所顾虑。” “顾虑是肯定有的,若是朝廷一战灭晋,重新定鼎,对他来说未必就是好事。”许安说道。 “那你觉得这次有机会灭晋吗?”李幼澄目光炯炯的看向许安。 许安则是沉吟不语,后晋这个政权历史上很不得人心,因此内部也极不稳定,总计立国十一年,期间经历多次叛乱,最终被契丹辽国所灭。 但他虽然知道大概却不清楚这些叛乱的具体情况。 不过这才是天福二年(石敬瑭年号),也就是说这次叛乱肯定是失败的,至于造成了多大破坏他就不知道了。 不过现在历史变了,后唐还有势力残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李幼澄见状也没有继续问,而是接着说道“我准备让你挂帅。” “好。”许安点头答应。 “李从曮那边今晚我亲自去找他谈,无论如何也得争取到他的支持。”李幼澄握了握拳头接着说道,这次机会太重要了,她绝对不可能放弃。 “还是我去吧,如果我谈不拢你再去,否则你要是谈崩了就没有回旋余地了。”许安说道。 第二百一十二章 割据一方 岐王府内,李从曮对于是否支持朝廷出兵依然是犹豫不决。 而他的两个心腹柳河还有安全之则仍然是持完全相反的意见。 安全之坚决反对支持朝廷出兵,此时正在苦苦劝说李从曮“王上,一旦让朝廷击败石敬瑭,到时以李幼澄以唐朝正统的身份振臂一呼,到时重建大唐必将脱离王上的掌控,王上大计必将毁于一旦啊。” 但柳河却是坚决摇了摇头道“王上,臣认为应该支持出兵,因为臣料定石敬瑭不会如此轻易败亡。” “哦?为什么?”李从曮奇道。 “因为石敬瑭还有最后一招,向契丹借兵。”柳河斩钉截铁的说道“一旦契丹出兵,以我朝现在的势力根本挡不住晋辽联军。 之前许安虽然击败过契丹人和晋军,但那只是借助地形优势以及信息差,真要摆开阵仗硬碰硬,许安就算再用兵如神以如今国力的差距也没有赢的希望。” 李从曮点了点头,这倒的确是事实。 “既然如此,那还有出兵的必要吗,坐山观虎斗不就行了,为何要凭白损耗自己实力。”安全之瞪着柳河,那叫一个气的牙痒痒,这狗东西一天不和自己做对就不舒服吗。 但柳河仍旧摇着头道“安副使所言差矣,既然敌强我弱,就要想方设法削弱敌方的有生力量,如此我朝在关中才能安枕无忧,而这就是一次极佳打击伪晋的机会。” “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看法而已,如今范延光和张从宾叛乱石敬瑭连洛阳都丢了,而魏州和洛阳距离汴州近在咫尺,只要打下滑州以及郑州,两路大军就能兵临汴州,石敬瑭已然岌岌可危,若是我朝再出兵你怎么敢保证石敬瑭不会战败。”安全之质问道。 嘴皮子安全之耍不过柳河,但他也是多年战场厮杀下来的猛将,论军事能力完全可以甩柳河几条街。 柳河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安副使所言确有道理,不过石敬瑭如今占据天下,凭借明宗女婿的身份让各地藩镇臣服,而河东兵作为百战精锐又有契丹人为后盾,臣实在不认为他会战败。 况且退一万步讲,若是真能击败石敬瑭,我凤翔兵马完全可以趁着这天下大乱的机会进入中原取得更多的地盘,拓展自己的势力。” “胡言乱语,若是石敬瑭战败,论号召力谁能比的上大唐王室,我们就算能趁乱取得部分地盘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夺取天下吗,到时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给他人做嫁衣而已。”安全之反驳。 柳河当即转向李从曮道“王上,臣还是那个观点,唯有自身实力强大才是正道,只要能够提升自身实力,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就算取不了天下,也完全可以如当年先王一般再建岐国,割据一方,到时就算他李唐重新统一了北方,但如今辽国得燕云十六州已经入关于北方虎视中原,而大唐朝廷经过这一番折腾对地方藩镇的控制力更为削弱,如何敢与王上翻脸。 到时王上完全可以与吴越、马楚、后蜀那般独立建国,最多名义上奉大唐朝廷为宗主国而已。 况且这也要基于能够消灭石敬瑭大唐重新入主中原的基础上,而以臣判断,此次能够灭亡伪晋的可能性极低,既如此我们更该全力支持朝廷东出,打击伪晋有生力量,为日后争夺天下做准备。” “柳河,当初你劝王上如朝可不是如此说的,怎么,现在又不谋夺大唐天下,要改为割据一方了? 事后是不是又要劝王上彻底归顺大唐,我看你事事都为大唐朝廷打算,柳河,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安全之怒视着柳河质问问道。 柳河听罢不经大怒“安全之,你三番五次血口喷人,我必不与你干休。” 说罢他连忙转向李从曮解释道“王上,正所谓时移世易,一切都要以现实情况为基础进行谋划才好争取最大的利益,哪有一成不变的。 更何况臣谋划的中心思想从未变过,当时劝王上谋夺大唐天下是因为当时大唐朝廷仅剩下关中部分地域,那时候谋夺的天下其实也就是关中之地,即便成功也只是割据一方。 而如今若是大唐真有机会重新入主中原,那臣为王上谋划的也仍是割据一方。 一统天下离我们现在太远,割据一方才是最为现实的目标,而安副使一心针对大唐朝廷这才是主次不分,有个人感情用事之嫌。” 柳河和安全之针锋相对,而李从曮此时则是左右摇摆。 既觉得柳河所言有理又觉得安全之的担忧也有必要,一时有些难以抉择。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时,有仆从急匆匆进来禀报道“王上,赵国公求见。” “许安?他来做什么?”李从曮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应该是来做说客的。”安全之很不欢迎的说道。 而柳河则是道“王上,这许安既然来做说客,不妨听听他准备说些什么。 而且王上若是最后决定支持朝廷出兵,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向朝廷索要些好处,如此横竖都是不亏。” 李从曮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柳卿言之有理。既如此,就由柳卿替本王去见见他吧,看看他想说些什么。” “是。”柳河点了点头就向王府前厅而去。 …… 前厅之内,许安正端着茶杯闭目沉思。 出发之前他和李幼澄已经详细商量过,自觉拿出来的条件已经足够有诚意,但如果李从曮坚决不支持出兵又该怎么办。 正当他思索之时察觉到有人过来,随即起身迎了出去。 不过看到过来的竟然是柳河,一愣之后拱了拱手道“柳相也在这里啊,好巧。” 柳河也笑呵呵的拱手还礼“国公爷不是也来了吗。” 说罢柳河对着许安一伸手道“国公爷请坐。” 两人落座之后许安也不废话,直奔主题道“今日本公前来,乃是代监国殿下面见岐王,不知岐王如今何在,柳相可否代为通报一声。” 第二百一十三章 条件 “那今天恐怕得劳国公爷白跑一趟了,岐王殿下回府之后突感身体不适,已经休息了。 不过本相与岐王殿下还算相熟,若是国公爷有什么事要与岐王殿下言讲,可以先和本相说,本相可以替国公爷转达。”柳河看着许安笑着说道。 显然柳河这话已经明示自己就是代表李从曮来谈判的,既然如此许安便再无顾忌,看着柳河说道“今日御前军议,殿下与众臣皆言该出兵东征平叛,唯有岐王殿下似有顾忌,不知柳相可知为何?” “这个吗……”柳河略一犹豫后开口道“王爷主要是担心中原之地兵多将广,万一有所疏漏,引得天下之兵马来攻凤翔,凤翔该如何抵挡,因此王爷焦虑,迟迟未能下定决心。” 柳河表面上似乎是说的敌人是石敬瑭,但凤翔之前还有关中门户,石敬瑭如何能越过长安直接攻打凤翔,而且柳河只说中原之地而没有明确说是谁,那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显然是担心朝廷击败石敬瑭重新夺取天下后翻脸不认人转头攻打凤翔。 毕竟这段时间李从曮和监国相处的并不算那么愉快,有这个顾虑也正常。 许安心里有了底,略一思索后说道“岐王多虑了,国朝危难之时是岐王率军帮助朝廷定鼎关中,监国一直感念岐王恩德,日后定然会与岐王同进同退,只要有监国在,任何兵马都不可能越过长安攻打凤翔。” 许安这一番话显然是想安李从曮之心,不过他也知道空口白话没什么说服力,当即接着道“另外,此次岐王若是能助监国击败伪晋,重夺天下,乃是不世之功。 昔年岐王之父正臣(李茂贞表字)公建立歧国,雄距西北之地何等威风,而岐王助大唐复国之功成就超越乃父指日可待,到时监国殿下必然论功行赏。 而岐王如今已为一字王,爵尊至极,若是再想封赏到时怕是只能与正臣公一般裂土封王了。” “哦?”柳河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他的目的一直就是帮李从曮谋划如何裂土封王,他本来正琢磨着怎么和许安说起这事呢,没想到许安竟然主动提出来了。 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客气了,柳河当即说道“岐王殿下素以先王为念,每念及先王伟业常怀景仰之心,殿下并无逾越先王之念,唯愿能与先王并肩而立,若得此机遇,必当殚精竭虑,全力以赴。 只是东征伪晋不易,此等功业想要成就口头上易得,但想要稳稳当当不生旁的变故,还需要好好斟酌其中分寸。” 有门。许安心中一喜。 让李从曮裂土封王已经是李幼澄能够拿出的最多的诚意,如果这个条件李从曮都不答应那他们就真的很难拿出更有吸引力的条件。 但如今看柳河的意思这事可以谈,只不过问题在于该如何保证事后李幼澄兑现承诺。 只要肯谈就行,许安略一思索之后开口道“若是真得天眷顾,朝廷能够击败伪晋中兴大唐,朝廷必将重返东都,到时这关中之地自然得得靠岐王镇守,此事到时殿下会先下旨意,以防出现变化。 不过到时范节帅无论如何都是大唐中兴第一功臣,各地藩镇又骄横,殿下为平衡各方,处理各地事务怕是都要忙的焦头烂额,到时关中事务怕是无暇管辖,还得依靠岐王多费费心,关键时候怕是还得求助于岐王,相信到时监国殿下和岐王共同进退的机会还有很多。” 许安这番话基本上等于摊开来讲了,若是真能重新夺取天下,关中给你,你裂土封王。 可以直接给你圣旨,让你拿到合法凭证,而且事后朝廷要应对的人多了去了,没那个能力与你翻脸,甚至还需要你帮助,所以不必担心事后朝廷不认账。 “关中乃是京畿所在,长安更是京城,由岐王镇守怕是不妥吧。” 柳河也被许安的大手笔给震惊了,这可是关中之地啊,虽然如今随着其他地区的开发政治中心不断东移,放眼整个天下,关中之地已经不再如同以往那般重要,但对于想要割据一方的势力来说,关中易守难攻的地形无疑是个宝地。 而他自然也不是真的要推却,而是要和许安做最后的确认。 “岐王殿下乃国之肱骨,代监国留守京畿自然没有问题。”许安极为确定的点了点头。 虽然许安也不舍费尽心机才占据的关中,但他和李幼澄仔细算过帐,他们如今在关中实际占据的也就一府三州之地,要是能拿这一府三州换中兴大唐的机会,那可真是太值了。 柳河眼神之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这个条件可比他想的还要优厚一些,他刚想答应不过眼睛一转突然说起了一件不着边际之事“听闻朝廷派大军护送评判队伍前往坊州,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完成评判,否则这防御使一职一直悬而不决,始终令人心忧啊。” 许安立即明白了这是要好处呢,此事他和李幼澄也早就有预案,当即道“评估归评估,但这防御使一职自然不能长久空悬,否则这坊州军心民心必然不稳,本公回去之后就上奏监国,请求立即任命坊州防御使。” 柳河听罢眼中不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过他他随即又说道“不过本官听闻那那刘景岩在担任坊州刺史之时作恶多端,本相主管司法,近些日子来多有人举报其不法之事,只是刘景岩毕竟是一方大员不好轻动,不知国公觉得是否需要详查此事?” 许安立即明白柳河的心思,既然朝廷决定把坊州让给凤翔,那刘景岩对于凤翔来说不但没了作用,反而会成为凤翔一方控制坊州的阻碍,现在显然是想顺势把人除掉。 许安听罢也同意的很干脆,刘景岩这个人在坊州大肆杀戮与他做对的朝廷官员,简直是把朝廷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只不过之前一直因为种种情况没法对他出手,如今既然凤翔方面有这个意思那他自然乐的借坡下驴。 谈妥了条件,柳河不经看着许安大笑道“监国如此信任岐王殿下,岐王殿下哪能不鼎力相助,赵国公放心,等岐王醒转,本相必然会和岐王殿下详细分说此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 来使 潼关 张默自从在白超垒归顺朝廷之后,从一个营指挥使一路升迁,一直到如今的华州防御副使。 当然他这个防御副使是专为潼关而设,不管华州其他事务就管镇守潼关,毕竟潼关之重要性天下皆知,如今更是大唐朝廷之命脉,因此朝廷高配潼关守将为防御副使以示重视。 而在得到范延光、张从宾二人起兵反晋的消息之后,他就不断派遣专业斥候深入陕虢二州以及河南府打探消息,同时整顿潼关军备,随时准备东出。 就在整个潼关如火如荼做着战前准备之时,他的一名亲兵突然跑进来汇报道“大人,防御使蔡大人来了。” “蔡元?他现在在哪里?一个人来的吗?”张默一愣之后连忙问道。 “带了大概一千左右人马,都是骑兵如今就在关城之外。”亲兵答道。 “走,快随我去迎接。”思索了一下张默就出了府邸,直奔关城西门而去。 随着关城西门缓缓开启,张默带着手下从城中迎了出来,对着蔡元行礼道“下官见过蔡大人。” 蔡元也当即还礼道“张副防使快快免礼,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为蔡子爵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侯爵大人谬赞了,同喜同喜。”张默连忙谦虚的连连摆手,随即看向蔡元问道“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潼关是有何要事?” 蔡元听到张默询问,当即面色一肃说道“本官接到圣旨,朝廷令我华州兵马整顿军备,便宜从事,自决进止。 本官领旨之后便第一时间率华州前来,看看关外是否有什么机会。” 新帝已经登基,虽然没有亲政能力,但李幼澄却可以以新帝的名义发布圣旨而非以前的监国令旨,如此更具正统性。 随即蔡元便取出了圣旨给张默观看,张默对着圣旨磕了三个头后接过查看,确认无误之后便把圣旨交还给蔡元说道“还请大人进城说话,正好,下官这里最新收到了一些消息,要与大人参谋一二。” 潼关关城镇署之内,张默在请蔡元上座之后便开口道“蔡大人,下官这些天接连派探子前往洛阳查探消息,已经确定洛阳巡检使张从宾不但控制洛阳城和河阳三城,还已经全面控制了河南府。 如今他正在调兵遣将准备进攻陕州和虢州,估计是想扫平后方威胁之后再率兵东进进攻汴州。” 蔡元眼睛不经猛地一亮,如今随着河南府被占,陕虢二州已经孤立。 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以他们对陕虢二州情况的熟悉,再加上张从宾的相助,凭借华州兵马不是没有机会将其攻下来,两人眼中同时出现了对战功的渴望。 尤其是蔡元,他这个侯爵被封侯之后一直有人暗中议论他是十大侯爵之中最名不副实的,是因为政治原因被强行抬上去的。 蔡元本身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一心想要洗刷这个“污名,”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更何况就算打不下也没什么风险,以陕虢二州如今的情况根本就没能力反攻,他们如今又得到了自决进止的圣旨真是此时不搏何时搏。 蔡元当即看向张默道“如今华州可战之兵,再加上你这三千潼关守军,总共能凑出马步军六千人,另外再紧急征召民夫五千人,留下两千人镇守潼关与华州,其他人直接进攻虢州。” “一切依防使所言。”张默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显然也是能够看得清眼前的局势。 “来之前我已经命人进行动员,差不多十天时间第一批兵马就能到潼关集结。 不过兵贵神速,我这带来的一千骑兵可以先行出击,扫清外围威胁。 你从潼关守军中再抽调一半人马出来跟着打前站,先把附近的县镇全部占领。”蔡元打开附近地图开始做起布置。 就在两人商议之时,一名亲兵匆匆来报,说是关外来了一队兵马,领头之人言称是奉洛阳都巡检张从宾的命令前来。 “张从宾的使者。” 蔡元和张默对视一眼,蔡元略一思索后说道“让他们进来,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是。” 亲兵望了一眼张默,见他没有反对之后随即领命而去,片刻之后他便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穿着一看就是武将,而另外一人则是身穿青衫,看着应该是一名文官。 “你们就是张从宾的使者?”后厅之内,蔡元端坐主位之上打量了一下两人后问道。 这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那名身穿青衫的男子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说道“下官洛阳都巡检手下判官齐显,这位是都巡检手下押衙于成,我二人奉张都巡检之命特来关中觐见监国殿下。不知二位大人是……?” 蔡元开口道“本官乃是华州防御使蔡元,这位是防御副使张默。 既然张都巡检派你们前来觐见监国殿下,不知张都巡检可说有何要事?” “原来是蔡防使和张副防使,下官有礼。”齐显对着蔡元和张默再次行了一礼之后开口道“逆贼石敬瑭狼子野心,篡唐自立,逼死先帝。 我家主君久为唐臣,世受国恩,自石敬瑭篡权夺位,建立伪晋之后那是日夜悲愤,为复大唐天下,我主委曲求全先假意降晋以避锋芒,暗中积蓄力量,如今终寻得良机,已在东都举起义旗。 今我主派我等前来关中,一为朝拜监国,禀明我主举兵反晋复唐之志;二为恳请监国速发精兵,与我部合军东出,共诛伪晋,还我大唐河山。” 那名于押衙也跟着开口道“如今都巡检大人正准备调兵进攻陕虢二州,还望朝廷速速出兵东西夹击,到时打通潼关道,朝廷大军就能畅通无阻杀向汴州。 消灭伪晋,活捉伪帝石敬瑭指日可待。” 在原历史上,石敬瑭攻克洛阳之后关中是传缴而定的,所以石敬瑭在陕虢二州并没有派遣多少兵马镇守,因此被张从宾轻松占领。 但如今因为唐庭未灭并在关中站稳了脚跟,为了防备关中的唐军,因此石敬瑭任命亲信高行周为新任保义军节度使,率数千精兵镇守二州,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攻克陕虢二州还是有些难度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作战计划 在让人带着张从宾的使节下去休息之后,蔡元和张默迅速商议了一下,终于决定出兵配合张从宾攻打陕虢二州。 在告知张从宾的使者他们的决定之后,两人自是高兴,如此一来他们这一行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 毕竟要是无法拿下陕虢二州,张从宾就没法安心出兵进攻汴州,时时刻刻得担心高行周从背后来掏他裆。 而有了关中兵马的配合,至不济也能让高行周无暇他顾,解放洛阳的兵马。 双方在商议了一番之后,最终决定由蔡元派人护送那名判官齐显继续前往长安觐见监国。 而那名押衙于成则原路返回去告知张从宾此事。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蔡元和张默立马整顿兵马准备东出潼关。 …… 长安 朝堂之上,随着李幼澄正式公开范延光和张从宾在魏州、洛阳起兵之事后,满朝文武在大哗之下一个个兴奋的请求朝廷出兵东征。 而李幼澄的目光再次看向位列百官之首的李从曮身上。 李从曮只是略一犹豫便出列奏道“臣启陛下,监国,逆贼石敬瑭,不思朝廷厚恩,阴谋叛乱,篡位称帝,人神共愤。 如今范、张二臣于魏州、洛阳高举义旗,兴兵复唐,此乃天赐良机。 臣伏乞陛下与监国圣鉴,速降诏命,派军东征,殄灭逆贼,献俘阙下。” 在李幼澄开出的丰厚条件之下,李从曮终究还是采纳了柳河的计策决定支持王师东征。 而随着李从曮的表态,朝堂之上最后的阻碍也已消失。 “岐王之意甚合孤意。”李幼澄脸上不经浮现出喜色,随即看向其余众臣问道“众卿还有其他意见吗?” “臣支持出兵东征伪晋。” “臣也支持。” “臣支持。” …… 随着百官齐齐表态,李幼澄当即说道“众卿听旨。” “臣领旨。” 随着百官齐齐躬身听命,李幼澄当即朗声说道“逆贼石敬瑭,敢萌悖逆之心,阴结契丹之寇,篡权夺位,僭称伪晋,天人共愤。 孤今特颁此诏,整军东征,以清妖孽,以安社稷。 今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许安为东征兵马大元帅,总掌东征兵马大权。凡侍卫亲军、六军诸卫及诸道藩镇所调兵马,悉归其节制。麾下将帅僚佐,听其自行择选,不拘常制,务取忠勇干练之士,以资军旅。 命枢密院专司东征军械、粮草之统筹,督饬诸州府征调甲仗、弓矢、粮草,务须克期备办,转运前线,不得迟滞。 命政事堂掌理军饷支给,核算军需用度,及时拨付,确保将士无冻馁之虞。二府同心协力,共保后勤无缺,如有玩忽职守者,严惩不贷。 令诏关中诸道藩镇,抽调精锐兵马,限十日内开赴潼关集合,听候东征大元帅调遣。诸藩镇节度使须亲自点验兵马,严整部伍,不得虚应故事;所调将士须携带足额军械粮秣,如期至军,违者以抗旨论。 凡东征将士,有能奋勇破贼、先登陷阵者,朕必裂土封侯,重加赏赐;若有畏缩不进、临阵脱逃者,军法从事,罪及家族。诸道官吏、藩镇将帅,皆当以社稷为重,竭力奉公,共赴国难。” “臣等遵命。”众臣齐声领命。 李幼澄目光炯炯的注视着百官接着说道“另外着政事堂拟旨传诏,晋封天雄军节度使范延光为高平郡王,特命其为魏博行营招讨使,率天雄军南下平叛。 封张从宾为郑国公,并任命其为河阳行营招讨使,率本部兵马东出配合高平郡王剿灭石逆。” 石敬瑭在篡位之后为了拉拢范延光封他为临清郡王,比照石敬瑭的封赏李幼澄自然也不可能小气,同样封了一个郡王。 那比照范延光,张从宾至少也是一个国公。 随着旨意下达,在李幼澄和李从曮两人的压力下,长安城内各部门都开始超负荷运转。 与此同时,枢密院内,李从曮、许安、相里金还有宋审虔四人此刻正坐在一起制定着作战计划。 相里金在众人之中年龄最大,对于战争的经验也最为丰富。 此刻他正指着地图与沙盘说道“范延光在魏州起兵,南下只要打下滑州,汴州就暴露在其兵锋之下。 而张从宾如今占据了河南府,尤其是河阳三城已在他手上,下一步必然是夺取汜水关,然后沿着黄河东出,一路过郑州然后到达汴州。 我们最佳的选择自然是大军东出潼关与张从宾的兵马汇合,一起沿着郑州、汴州的路线攻打石敬瑭。” 但宋审虔却是皱了皱眉道“但如今也不知道张从宾的态度,如果他不愿意和我们合军,那这条路根本就行不通。” 听到宋审虔所言,众人皆是面露沉吟之色。 别看范延光和张从宾打的是兴复唐室的旗号,但人家真实意图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要知道当初石敬瑭叛乱的时候,这范延光手握数万大军却一直迁延观望,对于先帝的诏令阳奉阴违,完全是坐山观虎斗的态度。 而张从宾原来是朔方节度使,后来也被先帝解除了军职在京城担任了闲差。 你说这两人对大唐有多忠诚真是狗都不信。 就算他们真能打败石敬瑭,最后是拥唐还如同石敬瑭一般自立为帝实在难说的很,把希望全寄托在他们身上无疑是极为愚蠢的。 片刻之后李从曮开口道“所以得要有备用方案,得考虑范、张二人拒不合作我们该怎么办。” 许安想了想开口道“朝廷已经派人前往和范张二人接触,现在正在等消息。 但不管怎么说石敬瑭如今才是我朝之大敌,如今在朝廷,范张二人以及石敬瑭三方势力之间,石敬瑭势力最为庞大,在没有打败石敬瑭前我们绝不能和范张二人内讧。” 许安的表态无疑也是李幼澄的意思,大调子定下来以后众人就开始研究如果不能和范张二人联手后的选择。 片刻之后,相里金终于提出了一条计策“可以出武关走商洛道出兵山南东道,如今中原叛乱,石敬瑭绝对顾不上其他地方,这将是我们夺取山南东道的机会。 到时以荆襄为基,凭借山水环绕的地势将江汉平原纳入统治。 如此就算无法重新占领中原,但至少也能扩大控制范围。” 第二百一十六章 破例召见 就在众人正在不断商议补充着作战细节之时,一名枢密院的小吏敲门而入,对着李从曮轻声道“枢相,华州传来的紧急军情。” “难道又出了什么情况?呈上来。”李从曮从小吏手中接过文书打开,沉吟半晌之后又把信件递给了其他人。 几人轮流看了一圈之后,许安开口道“蔡元和张默的选择是对的,如果准备东征必须先拿下陕虢二州,就算张从宾没有要求合作我们也该主动出击,为大军在关中之外提供据点。 另外这张从宾遣使来长安觐见,并提出主动合作,这也是好事,那个张从宾的使者如今在哪?” “回大人,小人刚刚问了一下,说是如今人被安排在鸿胪寺馆驿之内。”那名小吏连忙答道。 “既如此,我们得先和那名使者谈谈,也好确定一下张从宾如今对朝廷的态度,如此才好制定下一步计划。”宋审虔提议道。 众人点了点头没人反对。 本来区区一个判官根本没有资格受到李幼澄的接连。 但如今涉及东征大事,什么规矩都是可以破例的,李幼澄第一时间破格召见了齐显,与此同时李从曮、许安等人也都赶来参与了这次召见。 齐显看着身旁这些王公宰相,一二的品大员,任凭他见过不少风浪此刻也不自觉感受到一股压力。 他连忙正了正神色对李幼澄行了一个三跪九叩的大礼,嘴里大声道“臣洛阳都巡检巡检司下属判官齐显参见监国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李幼澄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后问道“齐判官,不知郑国公派你前来长安是有何事?” 齐显已经知道朝廷封了张从宾为国公,连忙答道“臣启殿下,逆贼石敬瑭谋反逆天,国公大人心怀大唐,因此一直在洛阳蛰伏待机,如今终于找到机会,如今已一举光复了整个河南府。 如今国公大人日夜盼望大唐王师挥师东征,复失地,灭伪晋,中兴大唐,活捉伪帝石敬瑭。” 李幼澄看着他问道“齐判官,孤问你,如今郑国公所部拥有多少人马?河南府情形如何。你们与高平郡王之间又是如何商议的?” 齐显连忙道“回殿下,国公大人如今手握数万兵马,兵多将广,钱粮丰厚。 据臣所知,国公起兵之时与高平郡王约定分西北两路共同进攻汴州,只是如今后方未定,陕虢二州尚有逆贼盘踞,河中府的叛军也是虎视眈眈,如今逆贼凭借地利抵抗,一时难以平定,国公大人担心伪晋贼子趁大军离城之际偷袭后方,因此派下官前来向朝廷请援。” “哦?那这是郑国公一人的意思,还是高平郡王也是这个意思?”李幼澄盯着齐显目光灼灼的问道。 面对众人再次注视过来的目光,齐显目不斜视的说道“回监国,魏州和河南府之间有伪晋叛军隔绝,双方联系困难,因此有些事尚来不及沟通。 不过国公大人和郡王殿下都是为了中兴唐室起兵,以下官猜想郡王殿下应该不会有意见。” 众人目光都是微微一凝,显然来关中求援这是张从宾一个人的意思。 不过这也够了,只要朝廷大军能进入中原,就能在灭晋之战中占据主动。 至于齐显说的什么几万大军,听听就可以了,以他们估计,张从宾手中能打的野战部队不会超过一万人,其他都是裹挟民夫充数。 再又询问了齐显一些细节,齐显能答的都答了,不能答的则各种模糊过去,显然也是一个人精。 见再也问不出其他什么,李幼澄在又温言与他交谈了几句之后便挥了挥手让齐显下去休息。 而她则看向左右一众重臣问道“诸位爱卿,此事你们怎么看?” “殿下,不管张从宾到底是何想法,臣建议先打下陕虢二州,在关中之外拿到据点,如此大军的后勤压力将大大减小。”张延朗想了想第一个开口道。 政事堂中他分管财政事务,所以这次大军后勤供应主要由他配合枢密院进行调配。 “臣赞同。” “臣也赞同。” …… 对于出兵先攻下陕虢二州,所有人都没有意见,但问题是怎么打。 相里金第一个开口道“高行周这个人我和他打过一些交道,其人军事素养极高,早年就追随太祖(李克用-追封)和庄宗南征北战,明宗时期更是多次带兵与契丹交战,屡立战功,有他镇守陕虢二州,怕是不好打。” 李从曮跟着补充道“而且如今我朝兵马尚在集结,等各地藩镇之兵到位,再到兵马器械筹措完毕,根据估算,再快也要半个月时间。” 在古代一场战争从谋划到准备到出兵,没有几个月时间是不可能的,他们能够这么快已经是得益于朝中军队一直处于战备状态至今还没解除,所以能够快速集结。 “半个月时间太慢了,孤虽然不懂军事,但兵贵神速这个道理还是知道的,如今范、张二将就是靠着出其不意才打了石敬瑭一个措手不及,实际上,石敬瑭手中能调动的兵马远远不是两人能够抗衡的。 我们必须趁着这段时间帮助扩大优势,否则如果给石敬瑭半个月时间准备,形势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快一点。”李幼澄问道。 许安很清楚李幼澄对这场战役的期望有多大,自然也能够理解她希望尽快能够出成绩的想法,看着李幼澄带着些许急迫的眼神,他起身道“殿下,长安这边可以继续准备着,但如今华州之兵既已准备出关作战,殿下可以就近调动商州、同州部分兵马与华州兵马组成先锋部队前往支援。” 李幼澄点了点头道“此策可行,只是不知该以何人为先锋大将?” “既然华州兵马已经出关征战,那自然该以华州兵为主,蔡元为华州防御使,也是久历战阵,臣推荐华州防御使蔡元为先锋都指挥使。”相里金出列奏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 洛阳四面行营都部署 在一番商议之后,众人同意了相里金封提议,任命蔡元为先锋都指挥使。 不过先锋副都指挥使的位置却是给了同州防御使杨彬。 杨彬是李幼澄的心腹亲信,这个任命显然是李幼澄特意要求的,毕竟整整三州的精锐部队加起来少说也有上万人,不派个自己人看着确实难以放心。 当然这安排能够这么顺利主要也是因为李从曮没去争。 李从曮在给安全之要了一个东征副元帅之后这些天什么事都十分配合朝廷。 显然对于李幼澄给他画出的这个裂土封王的大饼让他还是非常心动,最近一直在为此事谋划。 随着朝廷的各条诏命不断下达,同州和商州的兵马也开始向潼关开进。 与此同时陕州城内,保义军节度使高行周正在节度使衙门之内来回踱步。 就在不久前他收到了石敬瑭的旨意,任命他为洛阳四面行营都部署,并加封他为河南尹、东都留守,负责统筹各路兵马平叛,收复洛阳以及河南府。 但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手上如今也只有四五千能战之兵马。 而陕虢二州因为之前相里金强制迁民入关的政策,大部分年轻汉子都被带走了,现在他即便想扫地为兵也扫不出多少,而钱粮更是极度依赖洛阳拨给,如今这情况别说反攻洛阳,连守住陕虢二州都极为困难。 正当他琢磨着该怎么打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他的亲信行军司马匆匆走了进来。 “怎么了?”高行周眉头一皱,看向自己这名心腹问道。 “节帅,负责监视潼关的探子出兵了,斥候来报至少有三千人马,如今正在进攻虢州的县镇。”行军司马迅速汇报道。 高行周心里陡然一沉,他最害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按照他的安排,如今是汛期,洛河河谷被大水阻隔,能够从河南府直达陕州的路段就必须通过硖石关,依靠关口之险挡住从潼关道前来的叛军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再又联系河中府兵马让他们驻扎几个关键渡口,防止叛军渡过黄河迂回绕开硖石关进攻陕州腹地的可能后,陕州的安危暂时是没有问题的。 但这防御计划最大的漏洞就是害怕关中出兵,要知道陕虢二州面对关中是无险可守的。 而如今关中选择出兵,说明叛军很可能已经和那些残唐余孽勾结在了一起,这形势对于大晋而言简直是雪上加霜。 此时行军司马说道“难怪那些叛军到了硖石关后只试探进攻了关口两次就不再行动,原来是在等援军。 节帅,现在怎么办,就我们这点兵力肯定是挡不住他们两面夹击的,要不要调河中府的兵过来。” 高行周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锁,毫无疑问,那些残唐余孽是绝对不会放过这等机会的,说不定会倾巢而出。 而根据这些天的探查,那些残唐余孽可用之兵应该在三万上下,以他现在兵马根本不可能抗衡,看来也只能请援了。 “来人,以洛阳行营的名义传令给护国节度使安审信,请他速派精兵南下来援。另外放弃虢州,全军退至陕州一线防御。”片刻之后,高行周对着自己手下下令道。 这种情况下,高行周很清楚自己手下这点兵要是再选择分散到硖石关,陕州和虢州这些地方分别防御,那无疑于给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节帅,安审信此人向来首鼠两端,典型的墙头草,如今局势对朝廷不利,属下怕他……”行军司马犹豫了一下,带着几分担忧的说道。 “你是怕他拥兵自重,坐观成败?”高行周直接说出了他的心思。 “是。”行军司马没有否认的点了点头。 但高行周却只是淡淡一笑道“放心,如果只是范延光、张从宾叛乱他确实很可能如此选择,但如今牵扯到了那些残唐余孽,那他就没得选。 昔日陛下灭唐之时,安审信选择率兵投靠触怒了伪帝李从珂,李从珂大怒之下杀了他在洛阳的妻妾以及两个儿子,他和唐室之间可是有血仇的,就算安审信能够看的开此事不去计较,但他如何确定唐室心里不会因此事对他起忌惮之心,所以他没得选。” “原来如此,节帅英明,属下这就前去安排。”行军司马当即点了点头,在拍了记马屁之后就告退离去。 …… 长安城 随着大量民夫被征调押送粮草前往潼关,关中的各路大军也在集结。 此时出征计划已经定了下来,其中一路由安全之这位东征副元帅领军,率五千禁军(原凤翔军改编)顺着咸榆道出金锁关,进攻延州、麟州、丹州等地。 另外各地藩镇,凤翔镇出兵五千,坊州出兵三千,静难军出兵五千,总计一万三千大军配合安全之出关征讨。 他们的任务是在关外取得立足点后便出兵威逼东面的护国节度使的地盘以及北边的河东之地,尽可能牵制河东、河中兵马不能轻易驰援石敬瑭。 至于剩下的彰义、雄武两镇以及武州、凤州的兵马一是距离远,二是还需要防备西边的党项、吐蕃诸部以及南边的后蜀,因此此次并不调动。 而李从曮和安全之对这安排自然求之不得,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不受制约的抢夺地盘。 如果能击败石敬瑭,这些由凤翔军攻下的地盘自然顺理成章的归李从曮所有,这是李从曮和李幼澄之间的默契,是未来歧国割据的本钱,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因此李从曮不但把自己在京的五千禁军全部派了出去,甚至又从凤翔镇抽调了五千兵马出来,而且还自带了大量粮草,大大缓解了朝廷压力。 二是兵马握在自己人手上总归放心,要是交给许安调度,他们还要担心许安会不会拿他们手下的兵当炮灰。 其中最受伤的自然是坊州刺史刘景岩,李从曮几乎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交出坊州兵权,然后朝廷又火速任命李从照为坊州防御使直接夺了刘景岩的兵权。 同时命令由兵部尚书程横带领的评估小组暂时接管坊州政权,稳定坊州形势。 至于刘景岩则被继续扣在长安城,以防他回坊州后不甘心搞事。 而大军主力则是出潼关东征,前锋由华、同、商三州组成,共计一万一千兵马,已经在蔡元、杨彬的率领下出了潼关。 而剩余兵马则由许安率领,侍卫亲军马军司从马直、铁林都、金枪卫,步军司外殿直、忠顺军和帐前军几乎全军出动。 再加上相里手上的左右龙武卫以及左神武卫,另外还有顺义镇的三千人马,总计两万六千大军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准备出发。 第二百一十八章 出征 李幼澄这一次显然是把家底都压上去了,整个长安城她能掌握的只剩下两千五百内殿直以及一千多巡检兵进行守卫。 而城中另外一支军队则是直属于枢密院的护卫队,其中四个营的兵力都在李从曮手上,在这种情况下不但不能指望这支军队能帮助守城,甚至还需要进行防备。 因此李从曮也很知趣,把自己手上的禁军全派出去以示他没有任何不轨心思。 而随着大军在长安东城外集合,此时大量有家室的士兵家属正在为他们的亲人送行。 正所谓古来征战几人回。此次出征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因此城外如今哭声响成一片。 因此朝廷这次在出征前就把奖励下发了出去,所有出征士兵有家室的每家发给五十亩永业田(能够传给儿孙)。 而没有家室的则赏赐金钱布帛,这次同州抄来的钱粮以及京兆府的库存几乎花了个干净,就这还不够,不得不向关中士族借贷了一笔钱粮。 对此关中士族也乐得资助,范、张二人叛乱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长安,所有人都能看到大唐重夺天下的希望,自然愿意在这个时候锦上添花。 若是大唐真的东征成功,这将是一本万利的投资。 当然作为回报,李幼澄也火线提拔了一群士族官员。 其中关中士族官员领袖太仆卿吴璋更是直接被提拔为刑部尚书。 随着各军在东城外集合完毕,此刻城外是旌旗如林,甲胄映日。 许安作为主帅,身披金盔紫袍,脚跨一匹纯黑宝马,手握长剑一脸肃穆的站在大军前方。 而很快,皇帝和监国的御驾便率领文武百官一前一后来到临时搭建的高坛附近为大军送行。 坛前,一柄饰以鎏金纹的大钺斜插在青铜座中,旁边矗立着一面绣着“唐”字的玄色大旗,被大风吹的猎猎作响。 李幼澄身穿监国袍服,与年仅九岁的新帝一起登上高坛。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安翻身下马来到高坛之前,率领众兵将对着李幼澄与新帝行了大礼。 李幼澄示意平身之后便牵着幼帝缓缓上前亲手扶起了许安“许都使。” “臣在。”许安起身大声说道。 李幼澄凝视了他片刻,便走到一旁青铜座前亲手拔出那把大钺,抚摸了一下之后郑重的交给他道“此钺一出,如皇帝亲临! 中原之地,石贼肆虐久矣,今以兵权付卿,凡军中进退、赏罚,卿可自决,无需奏请!” 许安双手接过大钺郑重的说道“臣必以死效命,不破伪晋,誓不还朝!” 李幼澄紧接着从秦继旻手中端过一碗酒递到许安手中“饮此酒,壮行色!军中将士,皆是我大唐子弟,卿当待之如兄弟,同甘共苦。若有扰民、怯战者,虽亲不赦;若有奋勇杀敌者,虽贱必赏。” 许安接过酒碗,高举于顶面向三军大声说道“臣谨记陛下训示!诸将听着,陛下以家国相托,今日出征,必当死战!破晋之后,本将与诸君共沐皇恩!” 说罢便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 “破晋!破晋!”阵中将士顿时齐声呐喊,万人之势风云变色,声震云霄。 随着号角之声响起,大军开始列队出发,许安郑重的对着李幼澄再行了一礼,随即便翻身上马率领部队启程。 “许将军,许将军。” 就当许安刚刚出发之际,一名青裙女子在送行的人群中拼命挥舞着手绢大声喊道,在她身旁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在帮她拼命挡开附近拥挤的人群。 许安听到呼喊,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便转头向一侧看去,青裙女子正是宁允儿,而她身旁则跟着她新收那名学徒清儿。 他略一犹豫便驭马向着送行人群走了过去。。 来到宁允儿前方翻身下马,示意两旁维持秩序的官差让开之后他开口道“宁姑娘,你怎么来了。” 宁允儿还没有回答,一旁的小丫头清儿就已经心直口快的说道“许将军,师父想来送送你。” 宁允儿的脸微微一红,但却没有否认,而是把身上挎着的一个包裹递给许安道“听说你要出征,这是我自制的一些伤药,你拿着备一备,可能有用。” 许安看了一眼包裹接过道“多谢。” 宁允儿红着脸低下了头随即又拿出一个香囊道“这里面放着我去寺庙求的平安符,希望将军此次能够平安归来。” 此时清儿在一旁补充道“这个香囊可是师父亲手逢的哦。” “多嘴。”宁允儿不经转头瞪了清儿一眼,脸更是红到了耳朵根。 许安则是看着宁允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这个时代这么长时间,自然明白这古代女子送男子香囊就是向该男子表达爱慕的意思,宁允儿的心思显然已是跃然纸上。 “宁姑娘,你……” 许安刚想说些什么,但宁允儿却是把香囊直接往他手里一塞,然后迅速对他一福道“妾身祝将军早日凯旋。” 说罢不等许安说话便转身进入人群如同逃一跑一般快步离开了。 “师父,等等我。”清儿见状立马小跑着跟了上去。 许安握着香囊的手向前伸了伸,望着那道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的倩影,不经苦笑了一声,犹豫片刻将香囊收入了怀中,转身上马跟上了大军。 而在不远处的高坛之上,李幼澄的目光也一直跟着许安的背影缓缓转动,自然也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突然有些羡慕宁允儿,因为她可以完全没有顾忌的表达自己的爱意和想法,而她虽然有千言万语,但在今天这种场合却只能一切按照公式化的流程说着公式化的言语。 “一定要平安回来。” 目送着大军开拔向东,李幼澄在心里喃喃说了一句,直到大军远去之后这才说道“来人,起驾回宫。” …… 河中府,护国节度使府邸 最近一段时间,安审信的日子过的是很不舒心。 本以为石敬瑭攻破洛阳之后就可以顺利取得天下,而他这个第一时间投靠石敬瑭的开国功臣也能安安稳稳过一段舒心日子,但谁也没想到大唐竟然还能在关中残留一口气。 这也就算了,些许余孽而已不足挂齿,但如今随着魏博叛乱,大晋天下不到一年就变的岌岌可危起来,而那些残唐余孽借着这个机会开始搅动风云,让他再次出现了危机感。 就在他琢磨着该如何在这乱世既能保全自身又能获取最大利益之时,他的心腹护国镇节度判官匆匆进了房间,对他道“节帅,陕虢那边有消息传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觉得奇怪吗 “这是保义军节度使高行周以洛阳行营的名义传过来的军令。 另外他还以个人名义写了一封信一并给您。”节度判官手拿两份文书说道。 “洛阳行营。”安审信不屑的哼了一声,接过信件撕开后问道“军令中说了什么?” “回节帅,军令中让您速率护国军主力南渡黄河与保义军会师,共同抵挡残唐余孽。”节度判官回答道。 安审信再次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一边看着高行周写给他的信件一边问道“你什么看法?” 节度判官想了想说道“回节帅,虽然范、张二人一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陛下如今坐镇汴州仍手握数万人马,而中原各藩镇也都已经向陛下臣服,只要缓过劲来依然胜算极大,只是……” “只是什么?”安审信问道。 “只是变数在关中。”节度判官说道“那些残唐余孽若是借着这个势头东出潼关,唐庭的号召力并不弱于陛下,到时各路藩镇说不定会选择观望,等到那些残唐余孽与范、张二人合军,到时胜负就难说了。” 安审信点了点头“这确实也是我担心的,高行周这封信就是告诉我一旦唐庭重新得势我怕是难逃清算,虽然我知道他这是在恐吓挑拨,但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那节帅是准备出兵?”节度判官问道。 安审信思索片刻之后无奈的点了点头道“范延光和张从宾叛乱我可以袖手旁观,但是我绝不能允许这群残唐余孽重新夺取天下,吩咐下去,命令部队集合,准备南渡黄河拦截唐庭兵马。” 护国节度使,手握河中府、绛州、晋州、慈州、隰州这一府四州之地,实力强悍,平日里也是手握数万雄兵雄距一方的存在。 不过安审信这个护国节度使是刚刚任命的,而原护国军被石敬瑭以充实禁军为由调走了一大半,再加上这么大的地盘还得驻军防守,所以他现在手上能调动的精锐主力也有些捉襟见肘。 关键援兵少了还不行,这一时筹备起来也是有些难度,只得尽量督促属下加快一点。 …… 随着许安率领的大军浩浩荡荡出了潼关,时间已经到了天福二年七月,同样也是弘景元年七月。 虢州城外,许安带着数千骑兵率先抵达,至于步兵则由大元帅府行军司马郑冲领军后续赶来。 先锋都指挥使蔡元在得知消息连忙率人前来迎接。 “末将参见大元帅。” “都免礼吧,进城再说。”许安看了一眼已经被占领的虢州城点了点头说道。 “末将遵令。” 进入虢州城刺史府,随着一众将领落座,许安先是看向蔡元恭贺道“蔡先锋一战下虢州,为我大军取得关外据点,真是大功一件啊,本帅必会为蔡先锋向朝廷请功。” “这都是朝廷、监国殿下还有大元帅指挥有方。”蔡元谦虚的说道。 其实这虢州应该算是晋军主动放弃的,他们花了半个多月时间扫平周围县镇,最后正准备试探一下虢州的城防,没想到竟然一战破之,里面竟然仅剩下晋军临时征发的老弱乡兵数百人,简直是白捡的功劳。 “杨副先锋呢?”许安看了一圈到场众将却是没有看到杨彬等人的身影。 蔡元连忙起身答道“回大元帅,如今伪晋军队退防陕州,抵抗甚是顽固,我等议定由我们几位主要将领轮流带兵进攻陕州,一点点推进过去。 如今张从宾所部被阻硖石关,只要我们打通虢州到硖石关的道路,里外夹击,硖石关顷刻可破,到时与张从宾部合攻陕州城,陕州落入我军之手只是时间问题。” 在蔡元把陕虢二州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之后,许安看着地图微微点头。 当初他从洛阳一路打到关中,自然对这条路的情况很是熟悉,蔡元等人的策略并没有问题,只不过…… “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蔡元一愣,随即说道“还请大元帅赐教。” 许安认真思索了一番说道“据你们所说,当初你们撤离陕虢二州的时候破坏包括两陕虢二城在内的绝大部分堡垒、营寨以及防御设施。 而且因为陕虢二州的迁民政策,高行周又找不到足够的民夫来修理这些防御设施,如今只是堪堪修复了陕州的城墙。 虽然他手上有几千精兵,那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挡得住我军和张从宾所部的夹击吗。” 蔡元想了想道“除非他是孙武再世,韩信再生,否则绝不可能。” “不错,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认为自己能够守的住,尤其是在知道朝廷大军即将东征的时候,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是你,你在这种情况下会选择怎么做?”许安问道。 蔡元认真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既然打不过,那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请援或者撤退。 除此之外,那就只有抱定牺牲之想法,凭借城池死守陕州城。” “不错,但显然高行周现在没打算撤退,否则在我率军出潼关时他就应该已经做好撤退的准备或者已经成功撤退,而不是现在继续派兵与你们在陕州地界纠缠。 至于死守,此战的胜负关键并不在陕州,而且如今连洛阳都丢了,在如今情况下,高行周丢了陕虢二州根本不算是多大的罪过,想来石敬瑭也清楚这一点,不会下这么愚蠢的命令。 而高行周虽然也算是石敬瑭的亲信,但让高行周在没必要的情况下去赴死,你们觉得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那么如果高行周既不打算撤退,又不太可能死守,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许安沉声说道。 在场众将此刻皆是一惊,如果高行周真的是在等待援军的话,那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在拖延时间,那他们如今看似稳妥的稳步推进的战略其实就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一旦对方援军赶至,他们在兵力上的优势将被抵消,而对方却能依托城池无论是坚守还是打防反都将游刃有余,主动权将掌握在对方手上。 而他们若是不能及时拿下陕州,那就无法与张从宾部汇合东进攻打汴州,就算强行渡过陕州与张从宾部汇合,那也要花费大量兵力看着后方的陕州城防止高行周超他们的问题后路。 更别说万一战事不利,他们想要撤回关中却被高行周截断后路,那这东征大军就很有可能被困死在河南府,而一旦东征大军有了不测,唐庭必灭,这是他们绝对无法容忍的。 想到这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蔡元不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末将失察,还请大元帅治罪。” 第二百二十章 北渡黄河 许安摆了摆手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有所疏漏也是正常,而且这也只是我根据常理推测,是否有其他可能性也未可知。” 蔡元看着地图说道“我们一开始也想过其他地方兵马会支援的可能,但周边势力在范、张二人叛乱之后一直没有动静,也就排除了这个可能。” 许安开口道“此一时彼一时,范、张二人叛乱与朝廷重新入主中原对某些人来说完全是两件事,因此做出不同的选择很正常。 此时能够支援陕州的只有荆襄之地的兵马以及河中府的兵马。但荆襄之地离陕州距离长达三百多公里,等荆襄的兵马集结到赶至,怕是黄花菜都凉了,那么剩下的只有河中府。” 说罢许安看向蔡元问道“河中府到陕州,中间有黄河相隔,蔡先锋久居陕州,可能猜到他们会从哪里渡河。” 蔡元敬佩的看了许安一眼想了想说道“大军想要从河中府到陕州地界,主要依靠两个渡口,其一为茅津渡,其二为太阳渡。其他小渡口皆不足以承载大军过河。 而这两个渡口,茅津渡口没有浮桥,只能靠船只摆渡过河,但如今七月属于汛期,依靠摆渡每日能过千人已是不易。 而太阳渡则建有大型浮桥,即便是汛期也能日过一两千人,效率更高。而且太阳渡渡河之后距离陕州城北仅两公里不到,步兵只需两到三刻钟时间就能赶至陕州城。 而茅津渡则需要绕行平陆县,渡河后赶到陕州城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我若是河中府将领必然选择从太阳渡渡河。” 许安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地图“如果高行周第一时间向河中府求援的话,那么河中府的援军就算还没到应该也快了。 陕州七县,其中平陆县和芮城县在黄河北岸,暂且不管。 而硖石县和峡石县还有湖城县都在东边,不是我们的阻碍,如今只要我们占领灵宝县,就能威逼陕县(附郭县)。” “但难点就在这里,灵宝县北靠河,南靠山,更是地处崤函古道的关键位置,两边无大路可以绕行,最窄处仅数米。 现在高行周就凭借灵宝县的地理位置布以重兵,并设置了大量路障和防御设施,将我们挡在陕州之外,我们如今只能一点点去清,想要打通到灵宝县城的道路,按照现在的进度还需要一段时间。”蔡元有些为难的说道。 这倒是个问题,许安微微皱眉,他带来的都是骑兵,在这种地形下显然无法发挥作用,而步兵到达大概还要七八日的时间,但他显然没有这么多时间等待。 “如果不惜代价呢?”许安问道。 “不惜代价的话,属下有把握十日内攻克灵宝县城。”蔡元沉声说道。 十日的话还是太长了。许安皱眉摇头。 想要拦截河中府的援军,最佳的时机无疑是在他们渡河之时半渡而击,而这就必须要求他们能够尽快打通灵宝县的阻碍到达陕州城下。 而高行周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必然会在灵宝县的防线上布下重兵。 这就是纯粹在赌时间,而高行周赌的起许安赌不起,他必须得另外想办法。 许安闭目沉思,厅中之人没人敢打扰他他,都在静静等待。 片刻钟后,许安突然眼睛一睁看向蔡元问道“蔡先锋,我问你,在虢州是否有直渡黄河的办法?” 蔡元一愣之后开始认真思索,半晌之后说道“倒是有几个渡口,不过除了茅津渡和太阳渡以外其他都是小渡口,现在灵宝县就有一个浢津渡,它的西岸如今掌握在我们手里。 另外还有一个盘豆渡,在阌乡县。” “这两个渡口运力分别有多少?”许安问道。 “浢津渡和盘豆渡都是依靠渡船渡河,两者运力差不多,汛期时每天大概两三百人。”蔡元思索了一下答道。 许安默默盘算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够了。” 而此时蔡元试探着问道“大元帅,你不会是想依靠黄河东渡迂回,水路偷袭吧。” “怎么?不行吗?”许安问道。 蔡元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劝谏道“大元帅,灵宝县的防御向来是水路皆防,这是常识,高行周应该不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一点。 只要晋军在东岸设下防御,不需要多少人,只要两三百人半渡而击,以弩箭、投石机进行打击,必然损伤惨重。” 许安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谁告诉你我是准备东渡黄河?” 蔡元一愣问道“那大元帅是准备……” “我要北渡黄河。”许安突然伸手一指落在了地图上的黄河北岸。 北渡黄河?在场将领皆是面露惊讶之色,这是一个从来没有人想到过的思路。 许安开口解释道“对付渡河的军队最佳的时机就是半渡而击。不过谁说只能打渡河的军队,未渡河的照样可以打。 如今大军在南岸激战,晋军必然想不到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敢北渡黄河扩大战场。我问你,盘豆渡渡河之后是在哪里?” “回大元帅,是在平陆县。”蔡元回答道。 许安一拍巴掌道“如此更妙了,平陆县归属陕州,高行周为了阻击我军必然会把能调动的军队全部调到了南岸,也就是说平陆县不会有多少守军,而渡口之处把守之人就更少了,这就增加了我们能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夺下渡口的可能性。 我军大军过河河中府的援军必然不会料到,到时以有心算无心必然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大帅英明,都说大帅用兵如神,以前只是听闻,如今终于亲眼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一旁的蔡元称赞道。 虽然有拍马屁之嫌,但听的却是令人很舒服。 “不过末将一个问题。”身为先锋左路军都指挥使的张默提出了一个疑问。 “说。”许安对他点了点头。 张默恭敬的起身说道“大帅,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打下陕州城,而您选择过河半渡而击确实是神来之笔,但因为渡河兵力有限,必然只能选择等援军大部分渡河之后再发动袭击。 如此就算成功虽然能够大量杀伤未渡河的河中府援军,但渡河的援军还是已经成功渡河,他们支援陕州城的目的已经达到,这种情况下似乎仍然对我们攻下陕州城不利。”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有条不紊 “你说的不错。”许安对张默肯定的点了点头,随即解释道“陕虢二州因为之前的强制迁移政策,地方已经没有剩下多少粮食,这种情况不是几个月时间可以解决的,因此陕虢二州的粮食必然极度依赖洛阳供应。 但石敬瑭也是刚刚夺取天下,而且这几个月又在忙着迁都汴州,所以供给陕虢二州的粮食绝对不会太多,大概率只会是刚刚够用。 如今河南府被张从宾所夺,陕州的粮食供给被断,因此高行周手上的粮食必然不会太多。 而河中府的军队虽然会携带粮草辎重,但为了保证军队渡河顺利,必然会让选择让兵马先行渡河以免被半渡而击,而辎重粮草在后,而我军只要在北岸半渡而击成功,接下来只要焚毁他们的辎重粮草,就算河中府再紧急征调粮草也需要时间,而到时已经足够我军杀至陕州城,截断渡口。 而没了粮草,就算陕州得到了援军,他们又能支撑几天?” “大人明见万里,末将佩服。” …… 随着许安一一回答众将的问题,在打消了众人的顾虑之后北渡黄河的方案算是确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商量具体执行的细节。 而第一个问题就是把负责此次任务的将领给定下来。 虽然许安判断北岸的晋军必然料不到他们敢派军队登陆北岸作战,但毕竟北岸如今全部在敌人手中,一旦有所失误就很有可能全军覆没,风险仍然不小,所以这个领军将领一定要是个胆大心细之人。 许安的目光在在场众人的眼前一一扫过,最后他落在了自己一手提拔的老部下郭威身上。 “郭威,这个任务交给你有没有信心?” 郭威作为同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如今则是担任先锋右路军都指挥使。 本来以他的官职、资历是不太够的,但在许安的坚持下帮他拿到了这个位置。 此时被许安的点名,郭威毫不犹豫起身道“末将有信心。” “好,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只要完成的好,本帅记你一大功。”许安一拍手说道。 紧接着许安就和郭威、蔡元等人开始研究起具体的计划。 而与此同时,副元帅安全之此刻也带着上万大军北出金锁关杀入了延州、麟州地界。 延州、麟州分属保大节度使和彰武节度使麾下,不过此时的保大节度使和彰武节度使都是由高允权一人兼任。 高氏家族经营陕北之地三代,根基稳固,高允权之父高万兴和兄长高允韬都是兼任两州节度使,掌握延、麟、丹三州之地,而高允权则是在清泰二年其兄高允韬病死之后接了位子。 而高允权在石敬瑭灭唐之后选择主动归附后晋,被石敬瑭继续特许兼任两镇节度使之职。 而对于关中兵马突如其来杀入陕北之地,高允权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对于这些地方势力来说,谁坐天下他们其实并无所谓,唐也好晋也好,谁势大他们就投谁,无非就是保护费给谁交而已。 范延光、张从宾造反之事他们也听说了,唐晋可能出现的争锋他们也能料到,但他们并不在乎,在他们看来反正波及不到他们,给谁称臣不是称,反正他们又夺不了天下,只要不影响他们的利益,坐观成败就可以。 但他们万万没料到唐军会突然向他们下手,而安全之在作战上也是一员猛将,靠着信息差在大军出金锁关前便让手下假扮商队以及让小股部队走小路迂回逼近麟州,最后以骑兵快速支援趁着麟州守军不备强行攻城。 麟州乃是保大节度使治所,也是高氏家族的根基之地。 不防之下被安全之打的损失惨重,最终城池被破,麟州丢失,高允权带着部分族人仓惶出逃,狼狈的逃向了彰武节度使驻地,也是彰武军仅有一个州延州进行抵抗。 大军一举攻下麟州这种开门红自然是大振士气,在略微休整之后,安全之就命令军队继续出击。 不过目标不是防守严密的延州,而是选择了无论是防御还是兵将都比较弱的丹州。 而安全之在陕北之地的这番举动很快就震动了整个河东道。 毕竟一旦安全之攻下丹州,那唐军从陕北到河东道之间将再没有阻碍,到时安全之北上可攻太原,南下可攻河中府,整个河东道都将在他的兵锋威胁之下。 不提陕北与河东道的兵马如何应对安全之搅动的风云,此时陕虢之地,郭威亲率数十死士选择从柏谷津乘船北渡黄河。 柏谷津乃是虢州的另外一处渡口,不过这处渡口的运力极小,汛期时更是只能日渡几十人,就是因为运力过小没什么威胁所以这个地方几乎不设防,属于民用渡口。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渡河时仍然命船夫在中途尽量偏离渡口位置,从一偏远处上岸以防被人发现。 而他们在此渡河之后就会赶往盘豆渡夺取渡口控制权。 一切果然不出许安所料,盘豆渡北岸虽然有人防守,但却只有廖廖十几个人,被郭威派人轻而易举拿下,成功之后郭威便让人趁船返回传递消息。 而许安在得到消息之后当即命人渡河,而他则亲自率领先锋部队猛攻灵宝县防线。 一切计划如今都在按照许安的布置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最终,灵宝县依靠崤函古道构建的防御在先锋部队不惜代价的猛攻下终于在第六日宣告被攻破。 很快大唐军队就兵临灵宝县城。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高行周在大为震动之下也察觉到自己请援的计划可能已经被察觉。 不过好在安审信还算够意思,先紧急给他调拨了两千人马给他应应急,让他现在手上的兵马增加到了接近七千人。 这几天在崤函古道和唐庭先锋军战斗死伤了一千多人,如今还剩五千出头。 他在硖石关安排了一千人阻挡张从宾的叛军,又在灵宝县城安排了两千人,最后陕州城留下三千人准备着最后的固守。 此时高行周也正在看着地图琢磨着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再渡黄河 高行周此刻脸色无比凝重,灵宝县城城墙低矮,肯定是守不住唐军的进攻的,他现在只求能够再守住两天。 河中府那边已经给他传信,他们的军队已经初步集结完毕,正准备出发,抵达太阳渡急行军最多两天就能赶到,到时只要把兵运过来几千人,他再发陕州之兵出城接应,那就有了与唐军的先锋部队硬碰硬的实力。 唯一的问题是就怕唐军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该死的,怎么打的这么快,莫非他们猜到了?”高行周脸色难看的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与此同时,许安已经带人来到灵宝县外,看了一眼灵宝县城墙上已经严阵以待的晋军士兵,他当即叫来蔡元道“蔡先锋,你率领步兵进攻灵宝县城,本帅就一个要求,就算打不下来但也绝不能放这灵宝县城内的兵马出县城一步。” “末将绝不辱命。”蔡元毫不犹豫的领命,随即便前去布置。 而许安则直接率领他带来的四千骑兵,从马直和铁林都直接绕过灵宝县城,杀奔陕州城下。 如今过了那段狭窄的崤函古道,他的骑兵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而当许安的兵马杀到陕州城下之时,引起了陕州城内的慌乱。 保义军节度使高行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前往城墙上查看。 当他看到不远处黑压压一片的骑兵部队,脸色不经有些难看。 而当他看到骑兵阵列之中那高高举起的许字帅旗,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简单用难看来形容了。 “节帅,看起来是许安亲临。”一旁的行军司马说道。 “我看到了。”高行周语气有些生硬的回答道。 对于许安这个横空出世几乎凭一人之力保住了唐庭火种的大唐将领,高行周自然是知道。 就是这个人,引发了大晋朝堂的多次震动,陛下也为此多次大动肝火,责罚了不少人,连刘知远都挨了骂。 而这段时间,大晋朝廷也对此人做了专门的调查,对他几次指挥的战争也是做了分析,深知此人用兵不拘一格,常常有出人意料之举,看似天马行空却最后总能收获奇效。 因此对于许安的到来,让高行周如临大敌,也让此时本就不利的情况更加雪上加霜。 因为他已经看到许安率领骑兵到达陕州城附近之后毫不犹豫的直奔陕州城北而去,那里则是太阳渡的方向。 一旁的行军司马连忙道“节帅,这许安看破了我们请援的计划,他这是想要抢夺渡口堵截援军。” 高行周当然看出来了,但问题是这几千骑兵列在城外,城池骑兵打不了,但野战,靠陕州城下剩下的这三千兵马出城迎战无疑是送菜,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负责守卫太阳渡的几十名士兵完全没有任何抵抗之力,许安带人轻易就占领了太阳渡南渡口。 负责统领骑兵的马凉靠近许安问道“大帅,是不是让人破坏浮桥。” 许安骑马眺望着眼前奔腾的河水,目露沉思之色。 这次攻破灵宝县的防御比计划中的要顺利的多,仅仅六天他的骑兵就已经杀到了陕州城下。 这让来自河中府的援军还没来得及渡河,如今他只要破坏几处渡口并设防,那陕州这边的战局就将万无一失。 但是他向来不是一个保守的人,他如今正在思索着能不能用这段多出来的时间再做点什么。 片刻之后,他脑海中再次冒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许安转头看向马凉说道“老马,你说一支部队在急行军的情况下我们以骑兵对他发起进攻会怎么样。” “急行军必然会导致军阵散乱,此时突袭必然能够大获全胜。”马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好,那我现在就要你率铁林都过河,配合已经过河的郭威,杀河中府的援军一个措手不及。”许安当即下令道。 马凉一愣之后立马明白了许安的意思,当即一拱手道“末将领命。” 说罢他就开始下令组织骑兵准备渡河。 而城墙之上的高行周一直在远远观望着远处的动静,并且不断派出精锐哨骑前去探查情况。 虽然许安也会派骑兵在四周进行游弋对这些哨骑各种拦截追杀,但派的多了终究还是让高行周探知到了情况。 当得知许安派骑兵正在过河时他也很快分析出了许安的目的,脸色不经变的更加难看。 行军司马也是神情凝重的问道“节帅,我们现在就算想派人通知河中府那边也来不及了,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还想知道怎么办呢。”高行周有些烦躁的吼了下属一句。 不过他也知道发火没有意义,还是得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如今这情况援军是不可能指望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两条路,死守或者撤退。 片刻之后,他看向一旁的下属问道“你说如今这时局是这陕州城重要还是这几千大军重要?” 高行周这略带深意的提问,一旁的下属一愣之后当即秒懂,立马劝谏道“节帅,守土虽重,但如今陕州已是孤城一座。今敌众我寡,坚守下去,恐非守土,而是弃卒。 城中这数千将士皆乃家国所倚,城可复得,但兵卒却难再聚,还请将军思长远之策,以将士性命为重暂撤以保精锐。” 话音刚落一旁就又有人道“节帅,您欲与城池共存亡,此志可嘉,但陛下亲托您收复东都,此等家国重任在肩,您若轻易赴死,不仅辜负数千将士性命,更有违陛下殷殷期盼。 还望节帅以大局为重,留有用之身以兑现对陛下的承诺,这方才是忠勇。” …… 如果能活自然没人想死,因此一见高行周漏了口风,在场的众属下都一窝蜂上前劝谏撤兵,理由也是一个比一个高大上,似乎高行周不撤兵就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一样。 高行周的目光在一个个下属脸上扫过,他岂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在一众下属期盼的目光下,他终于缓缓开口道“此事重大,再容本将思量一二。” 说罢在嘱咐一众将领谨守城池之后他便返回了节帅府。 而此刻太阳渡,马凉派了一百死士先行渡河查看河对岸的情况,在一番厮杀之后击败了对岸的数十把守渡口的士兵夺取了渡口控制权,随即便快速派人回返通知大军渡河。 同时他也随即派人前往盘豆渡方向寻找渡河的郭威所部,让他们协同作战。 …… 河中府 在高行周再三派人催促之下,安审信紧急调拨一批人马钱粮,终于又凑出了第二批援军总共六千人马向着陕州前进。 因为过去主要是守城战,所以安审信派出的全部都是步兵。 此时大军直接轻装急行军赶往太阳渡,而大批钱粮物资则跟在了后面。 随着一天的急行军之后,此时河中府援军离太阳渡还剩下不到五十公里的距离。 第二天一早,领军将领再次带兵出发,因为是急行军,各部速度不一,队伍很快就被拉成了一字长蛇阵。 就在此时,前方一名骑兵快速赶到,惊恐的对领军将领喊道“将军,快列阵,有敌军。” “什么?” 领军将领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在远方大地之上已经传来了铁骑踏地的轰鸣之声。 第二百二十三章 截击 看着上千骑兵犹如奔雷一般直冲而来,河中府后军那名领兵将领直接就懵了,这不是黄河以北吗,哪来的敌军,而且来的竟然还是骑兵,他们怎么过来的。 但此时已经容不得他细想,他连忙开始指挥手下收缩阵型,现在这种如同散兵游勇的情况被骑兵一冲还不直接崩溃。 但马凉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出手就是全军压上,就是奔着打你措手不及来的。 随着第一波骑兵杀至,毫无意外的直接杀了人群一个对穿,然后就开始反复冲杀。 大批骑兵纵马奔腾的气势足以让普通人吓得腿酥脚麻,这可是足足一千骑兵。 看到身旁试图阻挡的战友直接被马蹄踏成肉泥,看到陌刀横扫如同割麦子一般斩落一个又一个人头,不少人的心里已经开始崩溃。 “顶住,给我顶住。” 带领前军的那个将领还在试图鼓舞士气,他现在不求能够挡住,只希望能多拖延一点时间好给后面的军队反应时间,只要步兵列阵还是能够一战的。 但随着更多的骑兵冲杀前来,仅仅两轮穿插,整个先锋两千多人的队伍就已经彻底崩溃,在这平原之上,骑兵就是王。 而马凉的目标也非常明确,就是要吃下这整支支援军队,因此他并没有指挥手下继续追杀已经溃散的这些军队,而是直接带着人继续往前杀去。 下一个目标,就是这支援军的主力中军。 与此同时,在收到新的作战命令的郭威也正带着自己的一千多名手下一路急行军赶路。 他们的任务是包抄这支援军的后路,尽最大可能对河中府的兵马进行杀伤。 在昨天他们还是选择昼伏夜出以免被发现,但今天他们已经无所谓是否被发现,直接带着人大摇大摆行进在官道之上。 而就在昨天,马凉分给了他们一伍骑兵用作通讯查探消息所用,此时其中一名骑兵正飞速而来,对着郭威禀报道“郭将军,马都使已经与河中府兵马交上手,河中府前军已破,如今正在与其中军主力缠斗。” 郭威立马问道“敌军如今具体位置,阵型如何。” “敌军中军主力正在斜前方五里处,后军护卫粮草辎重,位置要更远一点。”骑兵回答道。 “敌方后军有多少人?”郭威开口问道。 “一千人左右。” “好。”郭威脸色一喜,当即道“所有人转向,全速向左前方前进,目标敌军后军。” 随着郭威的命令,在那名骑兵的带领下,一千多人马就转了方向向左前方而去。 “将军,我们不去支援马都使吗?”一旁有副将询问。 郭威一摆手道“平原之上骑兵为王,不用担心。 而我们作为步兵去支援说不定反而会成为敌军重点攻击目标,变成破绽拖累骑兵的进攻,而现在我们去截晋军的粮草,晋军得到消息必然慌乱,说不定能给骑兵创造机会。 更何况,这么多粮草辎重若是能够抢来,必然能够大大缓解我军后勤压力。” 因为主战场打的太过顺利,原定半渡而击的计划只能取消,这导致郭威预想之中的功劳成了泡影,既然如此,他就只能想其他办法弥补损失。 原本的计划是他率领部队半渡而击之后烧毁援军的粮草辎重然后远遁,但现在随着大批骑兵的过河,他们已经有能力在北岸与河中府的兵马一战,既然如此他就打起了这批辎重粮草的主意。 若是能够将这些辎重粮草带回,同样也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 段连虎是河中府负责保护粮草辎重的后军将领,此时率领一千后军在后面正在赶路。 不过今天还没走多长时间就得到前方传来的消息,说是唐军过河了,并且已经击溃了大军前锋,如今正在与主力前方缠斗。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前面能顶住吗?”段连虎一听前军这么快就崩溃不经大惊,一把拉住那名前来报信的骑兵问道。 骑兵摇了摇头道“情况很不好,敌军来的都是骑兵,我军虽然靠着前锋拖延了一点时间勉强组织起战阵,但不少来不及列阵的外围士兵还是被杀散了,我军损失惨重,如今只是勉强站稳脚跟,而且据说敌军还在增兵,这样下去肯定顶不住。 段将军,我不跟你多说了,我要赶快去河中府请援,请节帅速发骑兵救援。” 说完这名骑兵便一拍马匹像着河中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一旁的副将看向段连虎问道。 “还怎么办,没听到前面快撑不住了吗,马上调转方向回河中府。”段连虎说完就当即指挥部队开始调头准备原路返回。 只是刚走没多久,远处平原之上出现黑压压一片的人影,如同潮水一般正在向他们靠近。 “有敌军有敌军,快列阵。”段连虎大惊之下连连呼和手下列阵,以这些粮草辎重车为盾摆出防御阵型。 但因为他手下都是匆忙征调的乡兵,毕竟谁能想到在这北岸都能遇到敌军,因此在后防上没怎么在意,主力全部放在前面准备渡河作战用。 而这些乡兵的训练水平可想而知,虽然有着充足的时间排列阵型,但仍然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显得乱七八糟。 直到敌军都已经逼近接近三百米距离了,这才勉强摆出一个能用的防御阵型。 不过让段连虎稍稍松一口气的是这支敌军人数看起来也就千人左右,他们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但两军一交手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郭威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指挥部队强攻,而这次为了能够让半渡而击的计划成功,渡河的士兵都是选的精锐,根本不是段连虎手下这些临时征召的乡兵能够抵挡的。 如果不是守军第一时间以车阵进行阻隔,怕是防线已经被打穿了。 但即使如此交手后也是连连败退,郭威手执长刀挥舞一马当先连杀数人在前督战更是极大的鼓舞了士气,这支后卫兵马很快就出现了不支的趋势。 与此同时,远处再次传来了马蹄踏地的声音,此刻听在河中府援军耳中就犹如阎罗的催命锣鼓一般令人胆寒。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交易 “郭将军,马都使已经知晓你的计划,特派我等前来助阵。”随着近百骑兵赶至近前,为首将领大声喊道,紧接着就一头扎入了战场。 此时郭威率领的部队已经在战场上占据了主动,而随着这一百骑兵的杀入更是直接奠定了胜局。 随着晋军的溃败,作为后军主将的段连虎不得不招呼自己的亲兵骑马开始突围。 “不要让他们跑了。”郭威连忙大声呼喝。 这几个人一看身份就不一般,若是能够拿下不说战功吧,至少能从他们嘴里知道不少河中府的情况,说不定有用。 那名支援而来的骑兵将领当即道“郭将军莫急,末将绝不会让他们逃脱。” 说罢直接带着两什骑兵追杀了过去。 …… 陕州城外,许安率领兵马在陕州城西北五里外安营扎寨,同时安排骑兵轮流监控陕州城四门的动静,一旦城内有任何动静,他就直接点齐兵马杀过去,反正以骑兵的速度不怕来不及。 入夜,陕州城节度使府内却是灯火通明。 高行周端坐在主位之上,周边坐着他的几位心腹,厅中气氛很是凝重。 行军司马见状第一个开口打破沉默道“节帅,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以我军骑兵作为掩护,大军速出南城入崤山突围。” 高行周微微点了点头,但在座一名将领突然开口质疑道“崤山山内道路崎岖难行,而且后面还要穿越熊耳山以及伏牛山余脉,路途不但长还险,我们此次匆匆撤退带不了多少粮食,万一没能及时找到补给,后果难以预料。” 行军司马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个情况,但问题是如今西边不能去,北边几个渡口都被封锁,而东边更是已经被叛军占领,就只剩下南边可以突围。 不待他回答又一名将领接着开口道“而且我们这么多人突围绝对避不开唐军的耳目,从陕州城到崤山山脉的距离并不近,唐军都是骑兵,一旦他们追上来我们该怎么突破他们的拦截。” 这显然又是一个难题,眼见大厅之中的气氛愈加凝重,高行周终于开口道“好了,就按照这个计划来吧,损失大点没关系,只要能够保留住火种,我们迟早能够卷土重来。 至于唐军拦截的问题,本将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不用担心,都去准备吧。” “是。” 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高行周的威望还是压的住的,随着众将离去,高行周坐在座位上不经重重叹了口气。 从晋军攻破洛阳一统中原各路藩镇臣服到如今才多久,局势就已经如此岌岌可危,有时候他甚至想想不如干脆重新投降唐庭好了。 不过权衡利弊良久终究还是没能下定这个决心,不是他和石敬瑭的君臣之义有多深,而是他觉得大晋不会这么容易失败,现在选择改换门庭还是太早。 当然更主要是以他现在的情况投降唐庭绝对得不到唐庭重用,到时撑死做一个富贵闲人,这就让他有些无法接受了。 …… “大帅大帅。” 主帐之中许安正在沉睡,突然被亲兵推醒。 许安猛地睁开眼睛坐起问道“怎么了?晋军偷袭渡口了?” “不是,大帅,是晋军向南突围了,我们派去监视的人发现后第一时间回来禀报了消息。”亲兵快速说道。 “高行周要跑?唔……这也不奇怪。”许安摸了摸额头当即起身下令道“命令部队集合。” “是。” 随着许安命令的下达,从马直两千骑兵本就是和衣而卧随时准备出战,得到命令很快在营内集合,一个个刀出鞘马上鞍,杀气腾腾。 许安身穿明光铠骑马来到大军面前,没有废话直接手中陌刀一举,大喊道“出击。” “出击。” 随着数千骑兵响亮的应和,从马直铁骑再次如同钢铁洪流一般冲出营地直接杀向了陕州城南部。 从陕州城到崤山山脉,中间隔着四五十公里,以步兵晚上急行军的速度怎么也不可能赶到,以骑兵的速度追到是迟早的事情。 但许安带人刚刚到达城南附近,不远处就传来马蹄落地的轰鸣之声。 黑夜之中,影影绰绰能够看到不远处有大批黑影正在靠近。 “是晋军的骑兵,大帅小心。”许安新任的亲兵营指挥使卢泰连忙提醒道。 “准备作战。”许安脸色不变的挥了挥手,身后的从马直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变化为冲锋阵型。 从马直作为许安绝对的亲信与王牌,其战力和作战素质自然毋庸置疑。 而且据他调查所知,陕州城内撑死也就六七百骑兵,在兵力和战力都有优势的情况下他有把握短时间冲破拦截继续追杀高行周所部。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支晋军骑兵在逼近他们一段距离之后竟然主动停了下来,并且有一道黑影从对面人群中骑马赶了过来。 “站住。”许安身边立马就有亲兵上前拦截。 不过来的这个人虽然身穿晋军服饰但手中却挑着一块白旗,以示他不是来作战的。 在把来人的武器给卸了之后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亲兵才把这人带到许安身前。 “在下奉保义军马军都指挥使陈一舟之命前来面见贵军主将,不知可是您。”来人冲着被簇拥在中间的许安拱手抱拳问道。 “不错,我是许安,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许安也就耐着性子询问,看对方到底有什么打算。 “原来是许大帅,既然如此那接下来这件事您肯定就能做主。”来人对着许安再次一礼后接着说道“我家都指让我来和大帅商量,希望大帅能够停止追杀我军撤离的兵马。” “什么?停止追杀,你怕不是在说笑吧?”许安诧异的看了一眼来人,而他周围的亲兵更是几乎笑出声来。 这陈一舟是不是过于天真了,多大脸啊,竟然敢提这种要求。 但来人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许安这个反应,不慌不忙的接着说道“我家都指说了,若是许大帅能够答应这个条件,那么明日午时,他愿意率领这数百铁骑直接归降唐军。 但若是大帅不愿意,那我军也只能拼死一战,为突围兵马争取一条生路。” 许安微微一愣之后脸色迅速一凝,这是高行周拿一个多骑兵营来和他做交易啊。 显然高行周知道从山路撤离骑兵也带不走,不如拿这些骑兵给大军换一条生路。 “大帅?”周围一众将领皆向许安看了过去。 一边是数百骑兵,一边则是团灭陕州晋军的机会,确实有些难以抉择。 第二百二十五章 接收城池 许安看着来人淡淡问道“那我怎么确定你们事后不会反悔,毕竟你们都是骑兵,一心想逃我要对付你们也没那么容易,到时我岂不是鸡飞蛋打。” 来人当即说道“我们都指说了,只要您同意这笔交易,我们可以下马去鞍卸甲,确保对您不会产生威胁。 当然,为了防止您反悔,我们需要保留武器,必要时宰杀所有马匹然后和您死战到底。” “如果是这样,风险倒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许安低下头思索片刻后沉吟着说道。 此时从马直都指挥使张诚凑到许安身旁说道“大帅,这可是将近一千骑兵,若是能够收于麾下我军实力能增长不少。” 许安微微点了点头,近千骑兵换两千余步兵,算算他绝对是赚的。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高行周带兵向南逃遁至少要横穿三座山脉,最后能走出多少实未可知,既然这笔买卖稳赚不赔那他没理由不做。 不过……如果能连吃带拿的话,那他会更加满意。 许安看着这名来使开口道“既然你们已经准备投靠大唐,何不立点功勋再来投靠,如此以后在唐军之中也有了立足之本,毕竟若是以这种交易的方式投靠大唐,本帅可没办法算你们立功。 还请转告你们陈都指,如果能够交一份令本帅满意的投名状证明忠诚,那本帅保证他封官进爵,荣华富贵。” 但这名来使听完却是毫不犹豫的摇头道“多谢大帅好意,只是我家都使已经料到大帅会如此说,所以特地让我转告大帅,在投靠大唐之前他依然是晋军将领,高节帅对其有知遇之恩,他做不出这种背主求荣的事。” “倒是个知恩图报的汉子。”许安不经一笑,随即又提议道“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不如请陈都指来与本帅面谈,或许到时陈都指会改变主意。” “还是算了。”来人再次摇头“陈都指是不会来的,毕竟万一都指大人有个闪失,这数百骑兵或许真的会被大帅您劝降。 还望大帅早做决定,若是同意这笔交易在下就回去禀报,大帅可派人前去监督我军去鞍卸甲,若是不同意,那我等就只好与大帅决一死战,也算不负高节帅所托。” 见对方如此坚决,许安也是一阵无奈,这是把他劝降的路全部堵死了,既然如此他也只能点了点头道“去告诉你家都指,这笔交易本帅答应了。” “多谢大帅,还请大帅派人与在下同去,好进行监督,不过还请大帅的人稍微后撤一二,以保持安全距离。”来人见状连忙说道。 “可以。”许安点了点头,当即调派了几名亲兵跟着前去,而他则率领大军后退半里以示诚意。 同时双方互派骑兵在不远处游弋以监视对方不会违背约定。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名亲兵回来告诉许安说对方确实履行了约定,已经去鞍卸甲。 许安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一直到天色渐亮,许安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陕州城。 昨天晚上太黑,虽然知道高行周已经带着大军跑路但他还是不敢轻易进城,生怕城内布置了什么埋伏,而如今终于可以派人去接收城池了。 示意张诚带着从马直继续在此地待着,而他则率领亲兵营慢慢靠近陕州城。 陕州城城墙之上此刻已经空无一人,同时南门也是洞开,显然是昨天高行周带人匆忙逃跑没来得及关门。 许安先派了一都骑兵进城控制城防,并且查探有无问题。 过了一会,进城的兵将出来汇报,确定没问题之后许安这才带着剩余的兵马进城。 入城之后许安没有直接前往节帅府,而是去了城北检查各个仓库。 看到几乎空了的粮仓以及破破烂烂的武器库,许安只能摇头。 不过那武器库中的武器虽然被人为破坏,但修理一下还是勉强能使用,另外在银库之中还剩下不少钱财,估计是嫌太重没有带,毕竟还要横穿三条山脉自然身上越轻便越好,银钱这种东西毁掉太麻烦,干脆就留下来了。 如此至少还算有些收获,许安当即命人把这几个仓库封存,等大军到了之后再进行清点。 接着来到节帅府,许安随即对着亲兵营指挥使卢泰下令道“你马上命人把陕州城已破,还有高行周带部逃跑的消息传到灵宝县城,并且告诉灵宝县城的主将,他现在投降,本帅可以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并且可以让他继续保留官职,若是继续负隅顽抗,城破之日定斩不饶。” “是。”卢泰当即领命而去。 就在此时,门外有亲兵进来汇报道“大帅,中军都指挥使马凉从北岸派人回来传讯,如今正在府外。” 许安看了看时间,此时离午时已经不远,开口道“叫人进来吧。” “是。” 很快一名身着都头服饰的基层将领走了进来对着许安行了一个军礼道“末将铁林都第一营第一都都头见过大帅。” “免礼,说说吧,现在北岸什么情况。”许安抬手虚扶了一下后问道。 这名都头连忙答道“回大帅,河中府第二批援军共计六千余人,其中前锋两千人第一时间被马都使所率兵马击溃,而后军一千人则被先锋左路都指挥使郭威将军包抄,也已溃败,并且郭威将军还缴获了大量粮草辎重。 而敌军中军三千人如今仍在与我军激战,不过已经损失泰半,拿下只是时间问题,马都使让末将回来向您请示下一步行动。” “做的很好。”许安一拍桌子脸上露出喜色,马凉和郭威果然没让他失望。 至于下一步,许安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让马凉率领骑兵继续追杀河中府溃兵,并扫荡乡野,至于郭威让他押送粮草辎重返回渡口待命。” “遵命。”这名都头领命之后立即返回传讯。 许安再次看了看天色后便起身往城外而去。 很快他就带人来到陈一舟所部临时休息的一处城墙角落。 看到从马直的大军逼近,这支部队的士兵明显有些紧张。 许安骑马向前走了几步朗声说道“本帅许安,让你们陈都指出来说话。” 第二百二十六章 打疼他 随着晋军之中一阵骚动,一名中年男子单独走出军阵,来到许安面前一拱手道“罪将陈一舟见过许大帅。” 许安盯着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陈都指有情有义,本帅佩服,如今本帅已经履行了约定,那陈都指是否也该遵守诺言了。” “这是自然。”陈一舟一挥手,这数百骑兵当即放下武器一个个列队走到一边 许安也是抬手示意了一下,他身后立马就有一队人上前将这些投降的士兵索拿看押,并且收拾他们的马匹以及武器。 随即许安下马来到陈一舟身旁微笑着问道“陈都指这是放弃了一个加官晋爵的好机会啊,不知陈都指可有后悔。”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顶天立地,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何后悔。”陈一舟一昂头,毫不犹豫的说道。 许安微微点头道“陈都指的人品本帅佩服,不过昨夜你说你是晋军将领,不会做背主求荣之事,但如今你既已归顺唐军,那是否得做点唐军将领该做的事了?” “这是自然。”对于许安的要求,陈一舟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点头答应。 “你作为高行周手下大将,安审信那边应该有人认识你吧。”许安问道。 “昔年高节帅与安审信同为明宗麾下旧部,我与安审信有过几面之缘。”陈一舟点了点头。 “好。”许安一拍巴掌说道“本帅要你现在前往河中府,向安审信求援。” “你想让我诈开蒲州城?”陈一舟脸色一凝问道。 但许安确是哈哈一笑道“安审信没那么蠢,人去多了他必然起疑防备,去少了就算诈开了城门也没用。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让你去找安审信求援的,现在趁着陕州城丢失的消息还没传出去这是最好的机会,只要你能让河中府大军出城,本帅就算你大功一件。” “这倒是不难,只是平时高节帅派人与河中府联系的人并不是我,怕是安审信会起疑。”陈一舟有些为难的说道。 “哈哈,这有何难,编个合适的理由就行,就比如唐军截断黄河,围困陕州城,陕州城危在旦夕,高行周派数队人马强行突围向河中府求援,最终只有你带人成功突围过河。”许安洋洋洒洒的说道。 “我明白了,末将一定竭尽全力。”陈一舟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那本帅就提前恭祝陈将军完成任务。”许安笑着拍了拍陈一舟的肩膀。 在送陈一舟去对岸之前许安突然说道“陈将军,大唐才是天下正统,天命所归,石敬瑭区区篡逆之辈注定坐不稳这天下,你看短短一年就已经烽烟四起,伪晋朝廷岌岌可危,而你如今弃暗投明,保扶大唐正统必将青史留名。 因此你也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更何况你若是能够立功得到监国殿下的信任,你手下这些兄弟未来也将前途光明,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他们的未来着想吧。 而且等大唐灭了伪晋,你的老东家高行周或许还需要你来照拂呢,这也是你报答高行周的机会,不是吗。” 一开始陈一舟的兴致明显不高,虽然没有拒绝此事但内心显然是抗拒的,不过随着许安的“开导,”他的眼神中的神采逐渐恢复,并且愈来愈浓郁,显然许安这话有些说服了他。 等陈一舟离去之后,跟在他身旁的张诚问道“大帅,万一这人反水怎么办。” “反水就反水,大不了安审信继续缩在城里。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反正马匹和兵马都已经到手。”许安淡淡回答道。 张诚点了点头随即接着问道“大帅这是准备攻打河中府吗?” 许安思索了一下开口道“河中府不是那么容易攻下的,不过看安审信最近的动静怕是已经铁了心站到石敬瑭那边去,这样我就不得不防备他在我们东征时会做点什么小动作。 我们能渡河北上他就可以渡河北下,陕虢二州再到洛阳,这么长的河岸防线如果要守我得留下多少兵力看着,人少了就算我在前线也得担心安审信会不会把我们后路抄了,人多了又会影响我们东征,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找机会打疼他,打到他不敢、也没有能力去做小动作。 当然,若是安审信给我机会,我也不介意先拿下河中府。” “大帅英明。”张诚当即赞叹道。 许安接着道“你马上去通知蔡元,在拿下灵宝县之后立马组织人手准备渡河,另外,你的从马直也分一半人过去。” “遵令。”张诚当即领命而去。 …… 河中府蒲州城 随着一名求援斥候的赶回,节度使府内立马鸡飞狗跳起来。 “什么?怎么可能,这里可是江北,哪来的大批唐军,而且还有骑兵,你可知道谎报军情是什么罪。”安审信一把抓起前来报信的斥候怒吼道。 斥候战战兢兢的回答道“节帅,这些唐军好像是从太阳渡过来的,我军急行军中一时不查被打的溃败,如今剩余兵马正在与唐军苦战,还望节帅速速发兵救援。” “节帅,看来是陕州那边出问题了,唐军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大量骑兵过河只有太阳渡的浮桥能够做到。”一旁的行军司马说道。 “哼,高行周这个废物,说好的还能守半个月,这才几天连渡口都被人夺了。”安审信放开报信的斥候,怒气冲冲的说道。 这可是六千大军,加上之前紧急派出去的两千人,这都八千人马了,这可是他手上可支配军队数量的一半,要是全折了那他得心疼死。 “节帅,还是快快发兵接应吧,否则可真要全军覆没了。”一旁的行军司马连忙轻声建议道。 安审信这才微微平复怒气看向那名求援的斥候问道“我问你,到底来了多少唐军?” “回节帅,唐军来的全是骑兵,至少一千多人,至于后面还有没有支援属下就不知道了。”斥候回答道。 一旁的行军司马开口道“就算还有应该也不会太多,否则没道理不一起派出来,不过就怕南岸唐军继续派人渡河支援,节帅,还是速速发兵吧。” 安审信沉着脸下令道“命令吕虎率城中骑兵前往接应,并收拢溃兵。” “遵命。” 第二百二十七章 收拢溃兵 马凉冷冷的看着前方厮杀的战场,他凭借骑兵的机动性把手下这一千铁林都分成三队轮番进攻,也不急着硬冲步兵阵列而是每次都点到即止,不断消耗着眼前这支兵马的实力。 如今这三千中军一开始就被他驱散杀伤一千多,又经过他一个上午的冲击,如今已经只剩下一千多人。 当然代价就是铁林都也折损了两个都的人马,不过在他看来这是值得,因为他已经发现这支兵马的士气越来越低,或许再有几轮冲锋就能打崩他们的阵型。 就在此时远处一名骑兵赶了过来汇报道“马都使,郭威将军成功击溃了敌军的后军,生擒后军主将段连虎,并且缴获了大量粮草辎重。郭威将军让我问您可需要支援。” “不用,让郭威立马带着粮草辎重往渡口处赶,这些残兵我能收拾。”马凉淡淡说道。 “是。”传讯的骑兵领命之后当即折返从来路返回。 而在路上的郭威得到回应后也不犹豫,当即拉着大批辎重绕路前往太阳渡。 不过刚走没多久,看到那些时不时从两边跑过去的晋军士卒,不经有些皱眉道“这些晋军士卒只是被暂时打散,若是让他们回到河中府,很快又会被人组织起来成为我们的敌人,就这么放跑他们太可惜了。” “但将军,我们都是步兵,若是去追杀这些溃兵,他们大可以往山林里一钻,耗时耗力不说,也很难取得多大的成果。”副将说道。 “追杀确实效率太低了,不过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们主动来投。”郭威摸着下巴说道。 这是许安思索时经常的习惯性动作,而他经作为许安曾经的亲兵营指挥使,不知不觉也有了这个习惯。 “主动来投?怎么可能。”副将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郭威却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那个被活捉的后军主将段连虎。 段连虎被人带到郭威面前不经吓得浑身颤抖,还不等郭威开口就已经跪下告饶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这段连虎虽然名字带虎显得颇为霸气,长的也是五大三粗看起来像个猛将,但人却是个怂蛋,否则也不会来统领后军负责护卫后勤。 郭威盯着他道“段连虎,本将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你带人去收拢那些溃兵,事后本将可以向大元帅说情,无罪开释你,而你若是能够收拢足够的溃兵立下功劳,说不定还能赏你个一官半职。” “我愿意我愿意。”郭威刚刚说完段连虎就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只要能保命他什么都愿意做,更何况这事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而且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机会逃跑呢。 正当段连虎盘算着自己的小算盘时,一旁的副将则是提醒郭威道“将军,收拢敌军溃兵这事可是把双刃剑,万一聚集了足够多的敌军,这些人集体起来造我们的反,到时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每一次收拢的溃兵不能过多,到了一定数量就缴械他们的铠甲武器,然后押解回来后集体看守,然后再重新收拢。 而且所有将领必须全部杀掉,包括伍长在内,不让他们拥有主心骨。”郭威一条条说着要注意的事项,只要能够全部做到,不说万无一失那也是十拿九稳。 一旁的副将不经听的连连点头。 随后郭威便找到了骑兵都头赵铠向他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后道“赵都头,此事还得麻烦您,毕竟骑兵对步兵有着绝对的碾压,不怕溃兵反抗,而且骑兵速度快,抓人的效率也更高。” “没问题,马都使让末将全部听您指挥,您说怎么做就怎么做。”赵铠一听觉得没多大问题,而且也是个立功的机会就一口答应下来。 …… 灵宝县城 随着陕州城丢失的消息被确认,灵宝县城的守城将领没有任何犹豫就带着兵投降了唐军。 而蔡元在把这些降兵暂时看押之后就带着前锋主力快速向陕州城赶去。 灵宝县城到陕州城差不多五十公里,就算急行军赶路也得一天,因此要到第二天下午才能赶到。 不过三州骑兵两千多人在蔡元的带领下当天下午赶到了陕州城? 许安来不及让他们休息,直接就安排他们渡河。 为了加快效率,他不仅让大军在太阳渡用浮桥渡河,同时还启用了茅津渡的渡船,两边同时运人。 并且还让人封锁黄河沿岸各个渡口,甚至连非渡口处都让骑兵日夜巡视,只为尽可能的封锁南岸的消息,甚至还主动向北岸传递假消息,假装陕州城还没被攻破。 如此他才有机会在河中府反应过来之前最大限度的杀伤河中府的军队。 而就在许安忙的不可开交之时,陈一舟此时也带着几个手下终于“跌跌撞撞”的来到了蒲州城下。 “乞丐滚开,如今府城戒严,没有身份之人一律不准进城。”一名守门的士兵上前就要将他们驱赶。 陈一舟此时衣衫褴褛,也难怪士兵会错认他为乞丐。 眼前这几个人站着不想走士兵上前就要动粗,却被陈一舟上前一扭一送按倒在地,然后蹲下抓住他的衣领喝道“我要见安节帅。” “王八蛋,你给我松手,狗一样的玩意儿还要见节帅,我看你是疯了。” 这名守城士兵见这乞丐竟然还敢反抗,当即大怒,一边挣扎一边招呼其他守门士兵上前动手。 陈一舟的几名手下见状连忙上前阻拦,而陈一舟更是跳了起来指着他们怒喝道“本将乃是洛阳四面行营都部署,河南尹,东都留守、保义军节度使高行周高大帅手下马军都指挥使陈一舟,奉行营之命有要事前来面前安节度使,你们几个门吏胆大包天竟胆敢阻拦,不要命了吗。” 这几名守城士兵不经被陈一舟报出的这一连串名号震的一愣一愣的,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难道这人真的不是乞丐,毕竟乞丐哪有这气势。 负责守门的城门郞总算有点见识,听到动静赶上前询问了一下情况,随即看向陈一舟问道“你说你是高节帅所派的使者,可有凭证?” 陈一舟早就编好理由,当即道“我等为冲破唐军阻挡,凭证在路上已经丢失,不过你们安节帅认识我,你禀报上去到时一见便知。” 这名城门郞看着不像是假的也不敢怠慢,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几位还请进城休息一会,下官这就差人前去禀报。” 说罢就把陈一舟几人请进附近棚子中休,随后对着手下吩咐了几句便亲自骑马向着节度使府赶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收复北岸 “陈一舟,有点印象,高行周这个时候派他来干什么?”节度使府后厅内,安审信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一旁的行军司马答道“大概率是来求援的。” “求援,哼,因为姓高的失误,老子已经损失了这么多兵马,他还有脸来求援,让这个陈什么给我滚。”安审信颇为气恼的说道。 行军司马却是连忙拦住了想要领命离去的亲兵,然后对着安审信劝道“节帅,兵我们可以不出,但人最好还是见一见,如此也好知道南岸的情况到底恶劣到了什么程度。” 安审信一想也是,便点了点头道“那就带他过来吧。” 等亲兵出去之后,安审信看向行军司马问道“吕虎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还没有,算算时间,他应该刚到战场。”行军司马答道。 安审信点了点头,没过多久,在城门口等待的陈一舟被带了过来。 看到陈一舟衣衫褴褛还散发着臭气的模样,安审信不经一阵皱眉,本就不待见的心情此刻更加恶劣,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陈一舟是吧,高行周让你来做什么?” 陈一舟随即便按照事先编造好的理由说道“安节帅,唐庭东征大元帅许安率军已出潼关,并攻破了我军前沿防线,如今已经带兵包围了陕州城,还请高节帅速发援兵,解我陕州之围。” “什么?许安亲自来了。”听到这个名字,安审信与他的行军司马脸上都是一跳。 毕竟这个人的名气在这一年内对所有晋军将领而言是如雷贯耳也不为过。 行军司马随即说道“陈将军,节帅已经先后支援了贵部八千大军,如今更是因为贵部失误导致我护国军兵马损失惨重,怕是短时间内已无力出兵支援。” 陈一舟一听连忙看向安审信道“安节帅,如今陕州城危在旦夕,我家节帅乃是陛下亲封的洛阳四面行营都部署,他若是出了事陛下定然怪罪。 而且唇亡齿寒,如今黄河渡口均已落到唐军手中,节帅难道就不怕唐军攻破陕州城后再北上图谋河中府吗。” 安审信闻言不经眼神一凝,什么陛下怪罪他是不怕的,就算真要怪罪他也有话说,前前后后河中府损失了数千大军,谁还能说他不出力见死不救。 但陈一舟的后一句却是让他有些警惕了,看唐军这调兵布阵确实不像只是图谋陕虢二州的样子,万一真要来打河中府,再一想如今在北边打的火热另一部唐军,到时若是南北夹击,河中府说不定真的有危险。 思索片刻之后他当即看向陈一舟问道“我问你,南岸的唐军如今有多少人。” 陈一舟思索了一下说道“一开始的先锋部队差不多七八千人,不过后来许安亲率了数千骑兵来援,初步估计不会少于四千人。” “这么多。”安审信眉头不经皱了起来,接着问道“那你们陕州城还能守多久。” “这个……”陈一舟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不好说,不过城中尚有四千多精锐,还有征调的民夫,以高帅之能,怎么着再守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安审信点了点头,再又问了几个问题,等该了解的都了解之后便道“出兵之事重大,此事需要好好商议,你就先在这里等几天吧。 来人,送陈将军去休息,不要怠慢了。” “安节帅,不知何时出兵,能否给末将一个准确的时间。安节帅,安节帅……” 不得不说陈一舟演技还是可以的,死活赖着不走要安审信给一个明确的回答。 但安审信怎么可能回答他,在示意亲兵把陈一舟强行拖走之后这才看向自己的心腹行军司马道“救是不可能救的,唐军如今包围了陕州城,拿下硖石关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等张从宾与许安汇合,黄河南岸将彻底归属大唐,我这点兵力若是过河无疑肉包子打狗。” 而行军司马则立马接着道“其实唐军下一步攻打河中府的可能性并不高,毕竟他们的目标是汴州。 不过这北岸之地要是可以还是尽量拿回来,否则让唐军掌握沿河两岸,等于我河中府门户大开,到时整个河中府将随时处于唐军的兵锋之下,不管他许安有没有攻打河中府的打算,这都是不可接受的。” “不错,趁着如今陕州城还没被攻破,能够牵制唐军大部分主力,这是我们收复北岸的机会,否则一旦等唐军缓过劲来向北岸增兵站稳了脚跟,我们再想收复北岸就没那么容易了。 至于怎么打,你有什么看法?”安审信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行军司马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如今河中府内还有步兵四千人,再加上吕虎带走的那两千骑兵,这是我们现在能够拿出的全部精锐,节帅,要不要再从其他几个州调点兵过来,这样我们的把握能更大点。” 安审信思索了一下开口道“让他们把骑兵派过来就行,步兵就算了,上次征调过后各州本来就不剩多少人,据我所知丹州那边的情况很不好,一旦丹州被攻破,慈州等地都会在唐军兵锋之下,还是得防备一下。” 行军司马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就先命人传令给吕虎,让他击溃唐军之后直接进攻太阳渡等渡口,先将几个关键渡口拿下,如此既能阻断南岸唐军继续渡河支援,也能截断北岸唐军的退路,到时再大军出击,就可以将这些北岸的唐军瓮中捉鳖。 “行,就按你说的办。”安审信思索了一下觉得没有问题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那陈一舟那边该怎么回答?”行军司马接着回道。 “让他回去,并告诉他不日我就出兵支援,总得给他们希望,让他们多拖唐军主力几天才是。”安审信淡淡说道。 显然对于陈一舟求援之事安审信等人并没有怀疑。 当很快,陈一舟得到安审信给的准信之后,便以要回去报信为由向安审信借了几匹快马第一时间就离开蒲州城。 而与此同时在芮城县境内,马凉却是陷入了苦战。 第二百二十九章 虚张声势 虽然马凉成功在河中府援军到来之前击溃了敌军的阵型,但还来不及追杀,河中府数千骑兵就已经朝着他们杀了过来。 铁林都虽然也算禁军精锐,但面对数倍于他们的敌人,而且刚刚还经历过一场苦战,此时无论是人还是马体力都有些不支,而敌军却是体力充沛,因此甫一交手就节节败退。 马凉如今只能一边派人去太阳渡求援,一边摆出防御阵型边打边退。 但他们如今的位置离太阳渡足足有四十公里的路程,想等到援军赶到,一个来回八十公里没有三四个时辰想都别想,而等到那时,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看着自己手下兵马不断死伤,马凉转头看向副将问道“郭威所部现在在哪?” “以他们的速度应该离我们不远,按照之前传来的消息位置应该在我们东南方向,不过具体位置还得找一找。都使,您这是准备和郭威部汇合吗?”铁林都都指挥使王林问道。 “现在也只有这样了,他那里还有一百骑兵以及近千部队,联手之下至少抵挡到援军前来不是问题,现在就派人去找,要快。”马凉点头下令道。 正当马凉派人冒死突围寻找郭威所部的踪迹之时,郭威此刻正押送着辎重在官道之上不紧不慢的行进着。 而在他率领的队伍中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大批俘虏,此刻正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代替民夫运输着粮草辎重。 而郭威手下的士兵则被解放了出来,此刻拿着刀枪在一旁监工,稍有偷懒就是上前一顿拳打脚踢。 就在此时,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都头赵凯率领骑兵再次押着七八十名被诓骗过来的溃兵赶了过来。 将这些溃兵的武器还有盔甲放在辎重车上之后就极为熟练的把这些人赶进了俘虏队伍让他们做苦力去。 随即赵凯来到郭威身旁说道“郭将军,这附近的溃兵差不多抓完了,再往远处去范围就太大了,来回时间太长。 而且跑了一上午,马力也不支持,要不休息一下吧。” 郭威看了一眼这些俘虏点了点头道“辛苦赵都头了,行,让军队就地休息半个时辰。” 随即他又看向赵凯说道“这些可都是河中府的精锐士兵,都是精壮汉子,稍加训练就能随军出征,俘虏了这么多报上去也是一件不小的功劳了,到时论功行赏,赵都头至少也得上一个台阶。” “这都是郭将军指挥有方啊,末将只不过遵令行事而已。”赵凯不经笑着恭维了一句,显然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 就在众人愉快的聊着天时,不远处,一匹快马迅速在他们附近疾驰而过,而在他后面则跟着数名骑兵对着这名马上骑士围追堵截。 马上骑士正骑马向左避让之时猛然看到不远处的郭威所部,不经喜出望外,立马调转马头就向郭威所部休息的树林冲了过去。 而郭威布置在附近的哨探自然第一时间看到了这场追逐战,在派人去向郭威汇报之后其他人立马选择靠了过去查看情况。 那些追逐的骑兵见到这一幕知道追杀无望,果断选择撤退,而那名被追杀的骑兵逃出生天之后连忙骑马来到几名哨探不远处大喊道“你们可是郭威将军手下?” “正是,你是谁?”其中一名哨探高声问道。 马上骑士大喜连忙说道“我乃中军都指挥使马凉手下斥候,有紧急军情,郭威将军在哪?” “随我们来。”立马有一名哨探上前确认了骑士身份之后就带着他前去找郭威。 “怎么了?”郭威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在那名报信的斥候迅速把马凉所部遇险的情况说了一遍之后,郭威当即下令道“马上派人前去告知马都使我军的具体位置,让他带兵前来汇合,其他人立马列阵准备迎战。” “将军,那这些俘虏怎么办?”副将上前看了一眼那些垂头丧气的晋军俘虏轻声问道。 郭威眉头不经微微一皱,这些人虽然没了武器,但怎么说也是好几百人,若是在关键时候发生暴动这可是要命的。 而副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对着郭威偷偷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郭威思索了一下摇摇头道“没必要,我有更好的办法。” …… 马凉在得到赶回的斥候回报之后,心里有了底,带着手下骑兵继续且战且退。 此时他手下的一千多骑兵如今只剩下不到六百人,而且随着体力的下降伤亡率越来越高。 在拼了命杀出一条血路之后,两支骑兵在沿路厮杀纠缠了又一刻钟,终于赶到了郭威所部附近。 此时郭威已经将大量运输辎重粮草的大车挡在了前面布好了防守阵型。 赵凯见到马凉率军到来当即带着自己那一百骑兵前来接应,并且嘴中大喊道“都使,快快带兵撤到我军后方。” 在赵凯的接应下,双方骑兵再次经过一阵厮杀,马凉终于带人突了出来,开始沿着郭威布下的车阵外围狂奔。 而河中府骑兵主将吕虎却是看了一眼列阵齐整的唐军示意手下骑兵停止了进攻。 有大车环绕,阵中的情况不能全部看真切,不过从能看到的角度判断,阵中的人数绝不会少,应该在一千五到两千左右。 这种情况下再加上那数百骑兵,步骑协同之下,他要是选择主动冲阵未必能够占到便宜,一旦失误,对面也有骑兵,战场的主动权并不完全在他们手里,很容易吃大亏。 而他这次的任务并不是要围剿这支部队,而是来接应收拢溃兵的,如今既然继续打下去未必能占到便宜。 打赢了没多大功,打输了就是罪,这种赔本买卖傻子才会做,不如见好就收。 双方在列阵对峙了一会儿,见到晋军骑兵开始转向撤退,阵中脸色有些紧张的郭威不经松了口气。 他拿这些俘虏冒充唐军,凭借大车遮掩虚张声势,总算是吓退了这些人。 当然如果吓不退,他下一步就会拿这些俘虏作为人肉盾牌硬挡骑兵的冲击,当然晋军撤退这是最好的结果,幸亏这个晋军将领是个有理智的。 等晋军骑兵的背影彻底消失他的视线之内后,郭威这才去找马凉,两人在协商了一番之后,大军合为一路,等休息了一个时辰就继续向太阳渡方向而去。 第二百三十章 大军东进 黄河北岸 在把陕州之事交给蔡元处理之后,许安便亲自率领兵马渡河。 如今北岸这边已经聚集了将近两千兵马,许安当即下令强攻不远处的平陆县城。 过程非常顺利,平陆县城此时除了几十个官差衙役之外甚至连乡兵都征调不出来,所以当许安率领军队抵达城下之时,平陆县令很干脆的带人出城投降。 许安撇了一眼毕恭毕敬的平陆县令,便命令军队进城控制城防。 与此同时,马凉派回来求援的斥候也赶了回来,张诚第一时间就向许安汇报了这件事。 许安毫不犹豫下令道“张诚,你亲自带人前去接应,如果遇上河中府的骑兵,不要顾忌什么,直接打。” “是。”张诚领命后便带着剩下一千铁林都骑兵以及部分从马直骑兵就向芮城县方向杀去。 等张诚离开,许安在县衙后堂之中再次摊开了河中府的地图。 从布局黄河北岸到让陈一舟出使蒲州城,不管是有心还无意,但如今许安的目的就是逼迫河中府大军拉出来打一场,一次性打疼他们。 如今压力上已经给的不小,但他觉得还是不够,想要多加一点以保万无一失。 他手指的在地图上游弋片刻,最后一指地图上的某个地方道“就是这里了。” 与此同时,张诚率领一千多骑兵前往驰援马凉所部,结果半路就遇到了吕虎所率领的两千河中府骑兵,两边甫一相见,没有任何犹豫就展开了厮杀。 吕虎是在撤退收拢溃兵之后没多久就得到了安审信的最新命令,要他去攻占沿河渡口。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回返直奔太阳渡杀去,结果和张诚撞上了。 论兵力,吕虎手上要多张诚五六百人,但论精锐,从马直和铁林都连契丹骑兵都不怕,更别说这些地方的骑兵部队了,两方一番厮杀一时间竟然杀的难解难分。 一边是得了死命令要去抢渡口,一边则是急着前去接应友军,况且许安如今就在北岸,要是放这两千骑兵过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因此谁也不肯退让。 双方遇到之时虽然已经临近黄昏,但七月天黑的晚,两边就这么一直打到天色彻底黑了下去,各自损失了数百骑兵。 最后还是吕虎见天色已晚觉得攻占渡口无望这才主动退去。 而张诚也没有选择追击,在收敛了死伤人员之后就继续带人搜寻马凉所部的下落。 很快,就有斥候找到了赶了一天路正在安营休息的马凉以及郭威所部。 等到两军汇合,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双方把情况大致一说,张便诚第一时间派人回转平陆县向许安禀报情况,包括一路上遇到吕虎所部交战之事以及郭威、马凉所部经历的情况全部详细汇报。 而在张诚的信使回转之时,平陆县内,许安正在接待了返回的陈一舟几人。 “这么说安审信答应出兵了?”许安用手指敲打着桌面问道。 “他是这么和末将说的。”陈一舟恭敬的答道。 “你觉得是真是假?” 陈一舟认真思索了一下说道“他若是不想出兵似乎并没有诓骗末将的必要,不过也说不好是否有其他心思,毕竟一开始的时候安审信对末将的态度还是比较恶劣的,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出兵的意思,只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许安点了点头,对于安审信到底出于什么心思决定出兵他并不在乎,但只要他出兵,失去了城墙的保护,大军野战他并不惧怕。 “传令下去,命精锐斥候去监视蒲州城一带的情况,有什么动静立刻汇报。”让陈一舟等人前去休息之后,许安叫来了卢泰给他吩咐了任务。 在卢泰领命离去之后,张诚派的人也到了。 当许安得知张诚所部与吕虎所部交战的详细情况,他的眉头不经微微皱起“安审信动手这么快吗。” 吕虎所部与张诚带领的骑兵交战显然不是偶然。 从吕虎的行军路线,还有先从攻打郭威、马凉时的主动撤离到与张诚所部的死战不退,说明着这支部队任务前后出现了变化,而根据时间推测正好与陈一舟前往离开蒲州城的时间一致。 原本对于安审信出兵还有点半信半疑,但如今却是没有了疑虑,这样他原本准备的一些进一步逼迫的手段看来是用不上了。 接下来几天,许安不断从南岸向北岸运兵,与此同时,郑冲率领的东征出力也终于到达了陕州,如今正在向着硖石关开进。 之前没有动硖石关的晋军只不过是因为唐军的实力还不够掌控陕虢二州,担心攻破硖石关后硖石关反而落入张从宾手中。 对于张从宾,朝廷显然还无法给予他足够的信任。 不过随着大军到来,终于没有了这个顾忌。 而硖石关的守将显然也很识趣,陕州陷落的消息虽然一直被许安封锁,但同在南岸,通过种种的蛛丝马迹,这些天时间也逐渐判断了出来,所以当唐军的使者到达时,硖石关守将很痛快的就交出了关防。 当然条件就是唐军保留了他的官职,让他同级别调入一个军当副职,当然权力肯定是被架空的,而且他手下的兵也全部被打散编入各个营伍。 当硖石关易主之后,郑冲就派人联系了硖石关外的张从宾的所部。 而消息也被第一时间送到了正在洛阳的张从宾耳中。 “这么说唐军已经攻下了陕虢二州?他们可有说什么?”张从宾摸着自己的大胡子问道。 一旁的判官齐显回答道“回国公,唐军那边传来消息,要我军立即兵发汴州,而他们也会率军东进支援。” 张从宾点了点头看向齐显问道“你说我要不要真的归顺唐庭?” 齐显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自然得看主公心意,不过据我所知如今唐庭的国公仅有两人,其中一位就是那东征兵马大元帅许安,唐庭把主公与那许安并列,这待遇也算丰厚了。” 张从宾听出自己这属下显然是倾向归唐的,他的眼神不经微微眯起思索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绞肉机 张从宾坐在太师椅上思索着自己未来的去路。 他之所以答应范延光起兵,一是因为石敬瑭无法满足他对权势的要求让他心生恼怒,二则是范延光给他开的价码够高。 若是范延光造反成功代晋自立,那他就是这个新王朝的天下第二人。 而一开始确实顺利,他接连拿下河阳三城和洛阳,控制了整个河南府,正当他准备一鼓作气平定陕虢二州然后兵发汴州的时候,却没想到被高行周给卡住了。 这个时候他才想到还在关中残喘的残唐,因此想着借一把力。 但一开始他确实没有打算归顺的想法,毕竟在他看来这个狼狈逃入关中的残唐还能剩下多少实力。 虽然接受了唐庭册封的郑国公以及和河阳行营招讨使之职,但也只是为了拉大旗扯虎皮,让自己更加师出有名而已。 但如今唐庭却显示出了远超他预想之中的实力,不到一月时间拉出几万大军分两路东征,摧枯拉朽般拿下陕虢二州,还在北岸之地与河中府兵马打的有来有回,这不经让他思想上出现了变化。 他现在肯定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而以他的实力若是想直接称帝也是不现实的,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再看看吧,若是范延光能够一举拿下汴州,到时局势还为未可知。 至于大唐朝廷这里也不能得罪,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说到这里,张从宾心里有了决断,当即命令齐显道“传令下去,大军整军备战,全军兵发汜水关。” 汜水关是洛阳东边的一道重要关口,只要拿下,那么从洛阳到汴州之间将是一路坦途。 就在这边张从宾做着攻打汜水关准备的时候,另一边的河中府,护国军节度使安审信此时已经率领大军出了蒲州城,向着平陆县开进。 他如今手中骑兵总计四千人,都是从手下各州征调过来的。 另外步兵,从河中府各地紧急征调了五千乡兵,加上之前溃散重新收拢的三千人,凑出了八千步兵,马步军总计一万两千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向着平陆县杀了过去。 安审信此次亲自带兵出征,在手下的簇拥保护下骑马在队伍之中不紧不慢的走着。 一旁的行军司马说道“节帅,现在唐军全面封锁了黄河沿岸,我们的斥候只要一靠近就会被驱赶,沿河那一块一马平川,视野开阔,我们就算想靠近也做不到,唯一知道的是唐军已经占领了平陆县城,并且还在不断给南岸运兵。” “虚张声势而已,想让我们摸不清情况不敢轻易进攻,好给他继续运送兵马的时间,不要管他,大军继续前进,明日一定要赶到平陆县城。”安审信毫不在意的说道。 在他看来唐庭的大军应该在围攻陕州城,哪有那么多兵往北岸调,而且唐庭已经杀溃了他之前所派出的援军,怕是万万想不到他能在短时间内再组织出一支兵马出征吗。 其实安审信的判断没错,许安确实是希望安审信越晚进攻越好,凭借太阳渡和茅津渡这两个大型渡口,他现在每天能运送骑兵一千多人或者步兵两千多人。 但安审信万万没想到的是高行周早就弃陕州城逃跑,而许安也早就开始往黄河北岸运兵,而郭威带回来的大批粮草辎重也让他省了很多事情。 如今平陆县城之内已经有了骑兵五千人,步兵六千人。 如今人数之上无疑还是安审信占了些许优势,不过这点差距完全可以接受,甚至因为许安手上骑兵多,唐军在战力上应该还要强一点。 不过就凭这一点实力差距还不足以奠定战局的胜负。 许安在房间之中挑灯查看地图一直到后半夜这才吹灯上床休息。 第二日,当许安得知安审信亲率大军已经逼近平陆县城十里范围之后,第一时间召来了马凉,让他率领铁林都的骑兵进行沿途骚扰。 而铁林都损失的骑兵他已经从前锋部队中抽调,重新补齐了两千之数。 而他则带领三千步军以及一千骑兵出城列阵背城准备迎敌。 至于另外的两千骑兵和三千步兵则被他全部藏在平陆县城之中。 随着双方大军的逐渐逼近,两边主力还没交上手,两军的骑兵就已经在旁边追逐攻击。 对于马凉的沿途骚扰安审信并没有惯着,直接派出了三千骑兵追着马凉的两千铁林都就打。 同时护国军一方的步兵已经开始缓缓变阵,显然已经准备展开攻击。 此时郭威骑马立在许安一侧说道“大帅,敌军似乎准备进攻了。” 许安淡淡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迎战吧,郭威,本帅拨给你两千人马作为前军,务必要打掉敌军的锐气。” “遵命。”郭威毫不犹豫的领命上前,带着两千步兵向前走去。 在离许安的本阵大约三百米的距离停了下来,并指挥部队开始变阵。 以盾牌兵在前,长枪兵在后,最后则是弓箭手,两侧则布以刀盾兵进行防守,这种阵型显然是打算以逸待劳打防守反击。 安审信骑马在远处观望,自然能够看出来。但他不在乎,而是直接命令手下部队开始冲锋。 他要的是以最快时间打垮黄河北岸的唐军,哪怕多损失一点人马也在所不惜。 因此第一轮进攻他没有试探,而是直接派出三千大军作为先锋,分为左中右三路同时进攻,三路全是主攻没有助攻,就是要用优势兵力直接击败唐军。 随着大军响起的震天呼喊之声,两支兵马的距离很快就拉近到了两百米以内。 见差不多到了一箭之地,郭威立即下令开始射箭。 前后三排弓箭手轮流上前进行抛射,护国军的士兵立马不少中箭倒地,但立马就被后面的士兵给补上了位置继续向前。 而到了这个距离,护国军的将领也开始命令手下士兵开始冲锋。 不到两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至,随着第一波护国军身穿甲胄,手持刀盾撞进了唐军的军阵之中,双方立马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而随着中军的杀入,其他左右两军也紧跟着撞上了郭威的防御部队,五千大军就这么厮杀成了一团。 “给我顶住,顶住。” “杀,冲进去。” “左路突破,兄弟们跟我来这边。” …… 面对护国军士兵的狂攻猛打,郭威也毫不示弱指挥部队进行反击。 这种大规模硬碰硬的野外阵地战,将领的指挥作用其实非常有限,胜负拼的就是双方的装备,人数以及士兵的作战能力。 随着两边军队如今绞杀在一起,再什么精妙的战术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发挥,战场中心已经变成了绞肉机,每时每刻都有大量士兵倒地。 第二百三十二章 示敌以弱 “报告将军,右军告急,指挥使大人请您速发援兵。”中军之处,一名士兵紧急向着郭威报告道。 郭威站在战车之上向右边战场眺望,果然右边战场的防御阵线已是岌岌可危,不但阵线被人撕出了几个大口子强突了进来,正面更是已经隐约出现溃败之势。 “将军,右边冲阵的敌军明显披甲率更高,看来虽然表面上敌军三面都是主攻,但实际上还是偷偷加强了右路敌军的实力进行冲阵。”一旁的副将说道。 郭威点了点头,随即下令道“让预备队支援右侧。” “是。”副将领命之后当即下令让身后三百预备队向着右路增援而去。 得到了三百生力军的支援,唐军右路的阵线终于勉强稳定了下来。 不过随着战斗进一步激化,双方士兵厮杀的不经更加凶猛。 论士兵装备以及作战能力,郭威率领的这支军队主要是由同、华、商三州的地方兵马组成,与眼前的护国军组成相差仿佛,甚至还要略差一点,毕竟安审信这次把大量库存都拿了出来装备自己的部队。 而且也不知道安审信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这些护国军的士兵哪怕是乡兵也如此拼命,不经让郭威压力倍增。 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护国军兵力上的优势,郭威所部的阵线开始全线动摇起来。 副将见状连忙道“将军,快派人向大帅请援吧,否则就要顶不住了。” “你派人去吧,但不管有没有援兵在大帅没有下令撤退前我们就必须牢牢钉在这里,绝不让敌军前进一步,若有逃兵立斩不赦。”郭威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过此时战场的情况确实非常不妙,而且他手中也已经没有预备队了。 见到这一幕,郭威当即一挥手中长刀大喊道“亲兵卫队,跟随本将战旗,杀。” “杀。” …… 随着郭威亲自带着亲兵卫队杀向战场,极大鼓舞了战场上士兵的士气,勉强将正前方的局面稳定了下来。 但是此时左右两路阵线,尤其是左路阵线已经是摇摇欲坠。 后方的许安此刻正眺望着远处的情况,他的亲兵营指挥使卢泰站在一旁有些焦急的说道“大帅,郭将军所部似乎要支撑不住了,我们要不要支援。” 许安点了点头道“拨一千人马上前支援。” “是。”卢泰当即传令让后阵中的一千步兵前去支援。 但许安手下的军队刚刚有所动作,正在不远处与铁林都纠缠的护国军骑兵突然改变冲杀方向,其中大半人马拼命拦住马凉的铁林都,另外一小半则向着许安刚刚派出的一千支援的步兵杀了过去。 此时马凉已经来不及阻止,而前往支援的一千步兵见状不得已只能原地列阵防守自保,以免军阵被骑兵给冲垮。 眼看支援受阻,许安当即命令张诚率领五百从马直从左路对这支护国军骑兵进行包抄。 而许安则率领自己的亲兵营从后向前压去,同时传令那支援的一千步兵封堵右路。 如今这支护国军骑兵前后左边都有敌军,右路虽然还有口子没堵上,但显然也快了。 现在给这支拦截援军的护国军骑兵就两条路,要么趁着包围圈还没形成以骑兵的高机动性冲出包围圈,要么就继续与唐军硬刚,准备中心开花,但是有被吃掉的风险。 这名领兵的护国军骑兵将领显然不敢以一千多骑兵的代价进行这场豪赌,在一波冲锋没有收获多大成效的情况下当即带着手下骑兵从右侧缺口突了出去。 而另一边的安审信也不断派人查探着战场的情况。 他如今手上还有五千步兵,正犹豫着要不要全军压上。 虽然根据他的推算,北岸唐军应该并不多,现在应该就是对面能够拿出的全部主力,但是多年的临敌经验还是让他小心为上,因此他始终握着手上的军队没有全部投入以防出现什么危机。 但随着战斗的白热化,他现在已经相信是自己谨慎过头了。 毕竟如果对方真要拥有超出自己大军的兵力,何必就派这么点人出战呢,这不是凭白给他送战绩吗。 而此时郭威率的那两千前锋在许安派人的支援下终于顶住了护国军的进攻。 眼看不远处的护国军蠢蠢欲动似乎有准备全军出击的打算,许安当即下令道“命郭威率部撤退,中军随我上前接应。” “是。” 随着命令下达,郭威的先锋部队缓缓撤了回来,而许安则率领骑兵上前威慑,以防敌军进行乘胜追击。 “节帅,要不要进攻。”看着唐军正在向平陆县城内撤退,行军司马连忙问道。 安审信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摆了摆手道“算了,明日再战吧,命令大军后撤五里进行安营。” 今日一战双方各自损伤上千兵马,不过许安这边伤亡要更多一点,毕竟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都是在军力劣势的情况下作战。 此时平陆县城县衙内,马凉、郭威、张诚等将领一个个都不解望着许安。 马凉第一个开口问道“节帅,为何不让城内兵马全部出战,否则今日与那护国军作战何必如此束手束脚。” “是啊,今天看护国军那帮人耀武扬威的样子末将就憋屈。”郭威也是帮腔道。 面对众将的义愤填膺许安对此很是理解,毕竟明明有着足够的实力却因为各种原因发挥不出来,换谁都难受。 等到众将发泄完不满之后他才淡淡说道“你们说的不错,若是我军使出全力确实不惧那护国军,但如此全力拼杀,你觉得我们要死伤多少士卒?而本帅要的不仅仅是胜利,而是大胜。” 说罢在威严的看了一眼众将之后,许安接着开口道“今日我军示敌以弱,安审信必生骄狂之气,认为大局尽在掌握而不会像今日这般小心翼翼,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而明日,本将已经给护国军找好了一块风水宝地,定要杀他们一个丢盔弃甲。” 第二百三十三章 收网 次日一早,安审信率领护国军再次进逼平陆县城。 护国军在城外叫阵,但许安却是选择避战不出,不理不睬。 而安审信命人叫骂了半天却始终不见城中有任何反应,不经哈哈大笑道“唐军惧我大军,不敢出战了。” “那节帅,现在怎么办,要攻城吗?”一旁有将领问道。 “攻城?不急,现在当务之急是切断这支唐军与南岸的联系,吕虎。”安审信大声叫道。 “末将在。”马军都指挥使吕虎出列应道。 “现在拨给你三千骑兵,本帅命你以最快的速度攻占太阳渡和茅津渡,绝不能再让唐军一兵一卒过河。”安审信下令道。 “末将领命。”吕虎一拱手之后当即点齐兵马准备绕过平陆县城直扑两个渡口。 就在他刚有行动之时,突然“吱呀”一声,不远处的平陆县城门打开,随即就有大量骑兵从中涌了出来。 “节帅快看,唐军出来了。”行军司马立马说道。 而安审信则是眯着眼睛冷哼了一声“好大的胆子,只要唐军敢出来,那本帅不介意正面击垮他们。” 说罢他就命令军队准备进攻,却没想到等唐军骑兵出城之后城门便再次关闭。 而这支骑兵出城之后在马凉的带领下沿着城墙斜着从一侧穿插了出去,避开了护国军主力,然后就直追吕虎所率的骑兵杀了过去。 吕虎见状也不示弱,当即率领骑兵调头交战。 不过这一次马凉手下的骑兵也有接近三千之数,双方兵马相当一时打的难解难分。 “节帅,看样子他们只是想拦截我们的骑兵,可要支援?”行军司马问道。 骑兵之间的战斗步兵插不上手,不过他们手上还有近一千骑兵,若是投入进战斗应该能取得上风。 但安审信却是摆了摆手道“不用,骑兵若是不想硬碰硬铁了心跟你兜圈子,非巨大优势下很难奈何的了,更何况人家随时可以撤进城中,没有意义。 不过他们的目的只是想阻止吕虎的行动,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直接打他要害,传我命令,剩下一千骑兵加上两千步兵协同前往太阳渡,占领渡口。” “攻敌必救,对面支援就必须与我军正面交战,若是不支援就只能看着太阳渡被我军占领,节帅高明。”一旁的行军司马不经赞叹道。 安审信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而此时此刻,许安也正站在城墙之上观察着城外敌军的动静。 片刻之后,一旁的郭威说道“这安审信还是谨慎,以三千人为前锋进攻渡口,大部队跟在后面以防不测。” 另一侧的张诚则是笑着开口道“若是我军真的只有昨天展露的那点实力,他这个战术确实可保安全,但现在,太阳渡即将成为他们的坟场。” 此话一出,在场众将皆是哈哈大笑,许安则是摆了摆手道“战役未定,一切皆未可知,切不可疏忽大意,都按照计划准备吧。” “末将遵命。” 随着平陆县城之内军队的调动,城外,护国军大军也终于来到了平陆县东南方向。 就在两边骑兵还在不远处互相追逐打的火热之时,安审信向太阳渡派出的三千步骑混合部队已经慢慢向着太阳渡渡口处逼近。 太阳渡渡口许安也是派了一个营的兵力镇守的。 像这些大型渡口都是有一定防御工事比如戌堡进行防守,如果不是之前高行周手上实在缺人,而且也没想到许安敢直袭击北岸,因此没在北岸渡口驻扎多少人,也不会被许安轻易渡河给攻下来。 而如今凭借着这些戌堡加上五百士卒,安审信想要攻下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因此安审信才一举压上了三千兵马。 同时剩下的五千步兵则在不远处对着平陆县城虎视眈眈,毕竟从平陆县城南门到太阳渡仅仅不到两公里的路程,必须得防着唐军的支援。 与此同时,太阳渡上还不断有士兵正在过河,源源不断的补充着渡口的军事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安审信这么急着想要攻下太阳渡的原因。 随着护国军三千步骑开始对着渡口冲杀,渡口处的守军也展开了反击。 虽然护国军一度凭借人数优势占据了上风,而渡口的守将也是非常顽强,一次又一次打退了进攻。 不过戌堡的防御能力终究有限,随着外围的几个戌堡失守,如今渡口的守军只剩下最里层的三个戌堡呈品字形做着最后的抵抗,同时守军也已经伤亡过半。 眼看渡口即将失守,一直沉寂的平陆县城突然打开了城门,大量军队从城门之中涌了出来。 “终于忍不住了吗,我还以为他们准备一直龟缩在平陆县城中呢。” 远处的安审信看到这一幕脸色丝毫不意外,逼唐军出城战斗也是他的目的之一,否则县城的城墙虽然低矮,城防薄弱,但攻城战总归不是一件令人感到高兴的事。 这次唐军领军的将领仍然是郭威,这四千兵马则是安审信已知的城内唐军的所有兵马。 郭威站在战车之上,感受到身边传来大片的羡慕的眼神,他的身躯不自觉的挺了挺。 论资历、论职位,有资格比他领军的将领不止一个,但许安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 许安对他的优待和看重是人所周知的,虽然有时候派给他的任务也危险,但完成后功劳也同样非常可观。 不少人预测东征之战过后郭威必然高升,不是镇守一方就是进入侍卫司担任高职,可把不少人羡慕坏了。 而随着郭威率领大军出城准备驰援渡口,安审信自然不会让他如意,一挥手,手下五千兵马再次分出三千人前往拦截。 两支兵马随即就在离平陆县城一公里处交上了手。 这一次是郭威的兵马人数占有优势,因此一上来就狠冲猛打。 不过护国军不是来死磕的,因为只要再坚持个一时半刻渡口就能被拿下,他们根本不急,因此只是一味列阵防御拖延时间。 此时在城墙之上,张诚看着城下的情况说道“可惜了,安审信看来是不会再派兵了。” “既然如此,那就收网吧。”许安站在一旁淡淡说道。 随着许安的命令下达,平陆县城的城门再一次被打开。 第二百三十四章 各个击破 “杀。” 这几天被关在城中,早就已经憋的不行从马直兵将在张诚的带领下如同猛虎出闸一般杀出了城外。 两千骑兵化为一道洪流直接冲着城外战场而去。 骑兵的速度太快,等安审信反应过来,两千从马直就已经离战场不到五百米距离了。 而此时护国军的三千人马与郭威率领的四千大军正绞杀在一起,完全无法脱离战场。 “不好,中计了。”安审信看到这一幕当即反应过来,脸色顿时难看的一塌糊涂。 “节帅,怎么办?”一旁的行军司马也慌了,他们现在手上已经没有骑兵,就算赶去救援也来不及了。 但不管来不来得及总得救,安审信非常果断,下令道“让吕虎以及进攻渡口的骑兵前去支援,另外中军向前进进行接应,想办法让大军脱离战场。” “是。”行军司马领命,立马有两名斥候飞奔向吕虎所部以及渡口方向传达军令, 而安审信则率领他手上的仅剩的两千多步兵向前压了过去。 但许安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在骑兵出城之后他便亲自率领城中的两千步兵也出城,并直奔安审信中军所在方向进行拦截。 见到唐军还有后手,安审信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不远处马凉率领骑兵也当即一反常态,不再以纠缠为主而是开始疯狂进攻,一度打的吕虎所部左支右拙应接不暇,更别说去支援了。 唯有进攻渡口那一千骑兵无人拦截,此时已经调转方向向着中间战场冲杀了过去。 不过当这支骑兵有所反应的时候,张诚已经带着人赶到了中间战场并向这三千护国军发起了冲锋。 此时与郭威所部纠缠的三千护国军虽然尚能保持阵型,但却因为交战已经被冲击的有些不稳。 而张诚经过这些年的南征北战也是经验丰富,他带着骑兵直接绕到了护国军的后方,并命令自己手下骑兵以营为单位分四路出击。 其中三个营头猛攻护国军左右后三路,另外一营则前去抵御前来支援的那一千护国军骑兵。 虽然人数有差距,但顶个一时半刻还是没问题的。 中央战场的护国军一下遭到四面围攻,本来人数就少,而且这还是两千唐军禁军,更别说从马直在禁军之中也是精锐中的精锐,平日里装备武器还是士卒那都是优中选优,其战力之强可想而知。 仅仅片刻,这三千护国军就已经被冲杀的七零八落。 而另一边,许安亲自统领的两千步兵也与安审信手下的两千步兵相遇。 而这一次,许安终于让人亮出了绣着自己许字的大纛。 五丈长的旗帜,杆首饰以金龙头,缀彩缨络,旗面以丝绸为底,以火焰纹为边,就这么竖在大军中央。 随着大纛的竖起,唐军将士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呼喊,一个个战意冲天。 而反观安审信所部,气势却为之一衰。 “节帅,是许安亲临,现在怎么办。”安审信身旁的行军司马焦急的问道。 如今战局不利,又慑于许安的威名,一众护国军将领都有些慌了神。 安审信看着前方大量死伤的战场,铁青着脸说道“救不了了,让进攻渡口的军队赶快回来,所有军队集合准备撤军。” 吕虎得到军令,立马带着三千骑兵边打边向着安审信的中军靠拢了过去。 而进攻渡口护国军此时也不得不放弃几乎已经落入手中的渡口开始向后撤离。 “现在想汇合,太晚了吧。”许安冷笑一声,当即指挥手上军队拦截渡口那试图撤离的进攻渡口的护国军步兵。 在敌强我弱的时候把军队分散开来无疑是极为愚蠢的行为,而许安通过种种假象让安审信误以为他才是强的一方做出了这种分头出击的决定,然后被许安抓住机会各个击破。 如今安审信反应过来想要重新把军队捏成一个拳头,如此一来的话许安想要消灭护国军花费的代价将是倍增,所以他现在急着阻止各支护国军的汇合。 不过随着那一千进攻渡口的护国军骑兵放弃救援中间战场那三千护国军,而是回头护着进攻渡口的步兵与安审信的中军汇合,许安见状不得不选择退让。 不过如今的战局已经彻底向着唐军一方倾斜,许安带着两千步兵与马凉手下的三千骑兵虎视眈眈的盯着重新聚合起来的护国军主力以防他们拼死一搏。 不过许安没料到的是安审信竟然撤退的这么果断,三千步兵说放弃就放弃。 安审信带着重新聚拢的四千步兵以及三千多骑兵直接调头就向蒲州城的方向开始撤退。 “大帅,追不追。”一旁的卢泰有些焦急的问道。 许安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传令,让马凉和张诚带手下骑兵进行追杀,但主要以骚扰为主,不得直接冲阵。 其他人随我围剿这三千护国军,切不可放走一兵一卒。” 许安最终还是决定保住现有的战果,主要是想要吃掉重新捏成拳头的护国军付出的代价太大,他接下来还要东征,不可能把主力大量伤亡在这里。 与此同时,随着安审信带兵撤退,那三千被困的护国军知道自己已经被放弃,上到将领下到普通士兵一个个脸上都露出绝望之色,士气更是跌落到了最低点。 而许安当即命令部队放缓攻势并派人上前劝降。 而在这种绝境,不少护国军士兵很干脆的放下武器直接投降。 而剩下部分死硬分子也不是非要为安审信卖命,只不过想要和许安谈谈条件。 许安自然也乐的如此,不过如今他已经完全占据主动,给的条件自然不会过高。 经过一番谈判,许安给出了一个副指挥使和几个都头,十几个队正的职务,剩余的护国军全部投降。 当然同样是分散架空的那一套,对于这些投降的兵将他自然不会轻易信任。 “大帅,我们现在要去追杀安审信吗?”郭威兴奋的凑上来问道。 许安则是思索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道“不,命令大军转道向东北,去解县。” 第二百三十五章 解池 说解县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但要说到解池盐那绝对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解池盐产量之大,再加上质量好,几乎能够覆盖整个北地用盐,乃是朝廷经济的重要支柱。 历朝历代都是盐铁专营,原因无他,利润太丰厚了。 而五代时期,农业因战乱残破,商业更是受限于割据局面,税收微乎其微,因此对于盐税的需求更甚。 在后唐长兴三年,解池盐税竟然破天荒的占到中央财政收入将近六成,可见解池盐对朝廷的重要性。 而如今解县还没有升格为州,尚在河中府的管辖之内,不过盐池管理则由朝廷直接设立的榷盐院进行管理。 石敬瑭在建立后晋之后延续了此制,将解池盐的生产到销售链条全部垄断,因此食盐那就等于是钱啊。 如今关中之地因为断了解池盐的供给那是盐价飞涨,而卤泊滩的盐池还没有建立起来,因此私盐甚行,官府迫于局势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即使如此,贫苦百姓还是不得不以淡食过活,民间可以说是怨声载道,索性时间还不长还没有闹出太大的乱子。 而平日里解池作为重地,一旦有个风吹草动,那是近到整个河中府,远到京城立马就风声鹤唳。 但如今安审信被许安追杀的惶惶如丧家之犬,根本就不敢出兵支援解县,而大晋朝廷如今更是被叛乱打的焦头烂额,对此也是鞭长莫及,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许安自然不会放过。 三天后,许安率领大军来到解池附近,同时马凉和张诚也已经率军回来禀报一路的战况。 这一路上在两人的追杀下,因为安审信害怕许安率领大军追上来,因此不敢减慢速度,这就导致了阵型出现不少漏洞,虽然努力维持但仍然多次被两人抓住机会攻杀。 因此这一路再次损失了一千多人马才回到蒲州城。 许安满意的点了点头,便让两人过来跟着参谋如何攻打这解池。 这盐池虽然在城外,但却地处盆地,四周被中条山、稷王山等山脉环绕,仅少数山口可以进出,让大军难以铺开。 而且解池经营良久,防御设施齐备,山口处都修建有堡垒,可谓是易守难攻。 并且解池之中理论上驻扎有大军数千,真要强攻绝对损失不小。 不过根据探子查知,安审信曾经从解池中调兵,否则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聚集出这么多兵马,也就是说如今解池中的兵马并不会太多。 而解池的兵马则归榷盐使和监院使管理,不过榷盐使一般由护国军节度使兼任,如今安审信不在,那就是归各监监院使管理。 “解池总共设十监四场,其中每监会配备三五百兵马,十监各不统属,你说我们能不能从这方面想想办法。”中军大帐之内,郭威沉吟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收买内应?”许安立马明白了郭威的意思。 郭威点了点头道“这十个监院院使,总不能每一个都是伪晋的死忠吧。 而据打探来的消息,这石敬瑭和安审信因为担心影响到盐利,并未对盐池的人事进行大的整改,所以解池之中的官员大部分都效忠过我朝。 我朝乃天下正统,立国至今想来总该有几位心向我朝之的官民,更何况如今大势在唐,伪晋王朝岌岌可危,而大帅您又横扫河中之地,想来总有识时务者。”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许安不经点头道“那就先派人入解池想办法联系各监监院使,至于条件,只要有人愿意献关投降,本帅保他官升三品。卢泰,这事交给你去办。” 卢泰作为一个营指挥使,本来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军事会议的,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当许安的亲兵营指挥使只要不出错,未来必然是要高升的,所以众人也就默认了。 卢泰当即说道“末将领命。” 接下来几天,卢泰不断派出斥候前往山脉之中沿着山林小道试图进入盐池。 当然,许安也不会把所有希望全部压到内应身上,他继续每日率领兵马进攻各处山道,若是能够攻破最好,即便不能攻破,也能给里面的守军压力,让前去谈判的人能够有更多的筹码。 不过攻打这种深沟高垒建成的屏障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就算被外人称为用兵如神的许安对于这种情况也只能无奈的一点一点硬啃。 而在进攻的第五天,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卢泰派出的一个斥候成功穿过山脉来到盐池,并且联系到了其中一个监院的院使。 这名院使姓燕,叫燕江,经过一番接触他向斥候表明自己打算重新归顺大唐的意愿。 不过他的条件是未来由他担任盐池榷盐院的榷盐使,对此许安自然欣然答应。 而在双方谈好条件后的次日,中条山的一条山道出入口,唐军如同往常一样继续猛攻这里的堡垒。 而镇守堡垒的士兵也是老办法选择坚守不出。 而刘盆则是此处堡垒的主将,手下有着三百人马。 此时看着堡垒下进攻的唐军他很是担忧。 手下的兄弟越打越少,而能倚仗的堡垒也是接连丢失,形势让他觉得这盐池肯定守不住,但上面的上官坚持要守,他也只能听命。 就在此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刘盆连忙回头,只见是他的副将严达正领着一队兵马向这里走来。 “严兄弟来啦。”刘盆很客气的对着严达招呼道。 虽然他现在是严达的上级,但实际上两人分别隶属于两个盐监,平日里谁也管不了谁,就算现在他是主将,但严达手下的兵他也管不了,只是名义上统领,方便指挥。 严达来到刘盆身旁望了望外面战况问道“刘兄,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刘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唐军还是猛攻不止,这处堡垒我看是守不了几天了,不过如今有严兄来援,应该能够多坚持一段时间。” 严达点了点头,上前两步仿佛有什么话要和刘盆说。 刘盆也没有堤防,任凭他靠近,就在两人只有两步远的距离的时候,严达猛地拔刀出鞘,雪亮刀光一闪直接抹过了刘盆的喉咙。 第二百三十六章 北岸线路 “唔……唔……” 随着脖颈上的剧痛传来,刘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举起手臂指着严达,似乎想要质问他。 但此时他的喉咙和嘴角处都在大量向外冒着鲜血,所有想说的话都变成了“咕噜咕噜”的呜咽声,最后“砰”的一声倒地,两眼圆睁死不瞑目。 而一旁,严达的手下已经在和刘盆的手下交战起来。 凭借着出其不意,刘盆的手下死伤惨重,而严达则是看着刘盆的尸体感概道“刘兄,不要恨我,怪就只怪你和你的主子不识时务,如今大唐将重掌天下,识时务者才为俊杰吗。” 说罢他当即下令道“来人,开启堡门,迎唐军入堡。” 随着堡垒门缓缓打开,大量唐军杀了进去,郭威作为主将带着亲兵一马当先,很快就占领了这处堡垒。 而有着内应接应,再加上出其不意,接下来这条山道上的堡垒全都被摧枯拉朽的拿下,数千大军一直杀入到解盐池内部。 而没了天险隔断,剩下的这些守盐兵马怎么可能是大唐精锐的对手,在杀了几位顽固分子之后,最终在几位监院院使的带领下剩余兵马选择投降。 许安虽然一直听闻过解池的大名,但真的见到还是第一次,今天正好有空,在进入盐池之中后就顺带着参观了一下。 迎他们进来的监院院使燕江则在一旁满脸堆笑的向许安介绍道“大帅,这盐池共分为东西两池,分别归属解县和安邑县,而两县也以这盐池为界,这解池盐每年可年产两千万到三千万斤盐。” “这么多吗。”许安微微吃惊。 燕江则是有些得意的说道“其实这已经算是低的了,近年来兵荒马乱,盐工人数减少,又政策多变,否则每年产个四五千万斤盐没有问题。” 不愧是北地最大的盐池,许安有些惊叹的点了点头问道“那现在这里库存有多少盐?” 燕江想了想回答道“夏季乃是主要产盐的季节,所产盐量能占全年的七成,前段时间产的盐还没被提走,现在仓库里怎么着也有近千万斤吧,不过具体的数量还得查一下账。” “很好,所有库存之盐本帅要全部运走,另外所有盐工也全部跟着一起走。”许安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了这近千万斤盐,两三年内关中就不用担心盐荒的问题,而朝廷的财政也能得到好转。 “啊?这个?”燕江有些吃惊的看着许安。 “怎么了?燕院使有疑问?”许安笑着问道。 “这个,大人,解池盐乃是国家经济命脉,大人难道就这么放弃?”燕江壮着胆子问道。 “自然不会放弃,只是如今天下未定,伪帝石敬瑭仍然盘踞汴州,河中府也有安审信仍盘踞在蒲州城负隅顽抗,周边之地并安稳,所以先让你们前往关中生活,等天下初定之后再重开解池。”许安开口解释道。 别看现在石敬瑭狼狈不堪,但对于能否此战一战灭晋许安心里其实一点把握没有,因此还是先把固有战果拿到手里再说。 听到许安这么说,燕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担忧,毕竟这没了解池,他这个榷盐使的职务该怎么落实,万一时间一长唐庭不认答应的条件了该怎么办。 而许安则是看出了燕江的心思,笑着开口道“解池虽然暂时不能用,不过朝廷如今在关中准备重建同州卤泊滩的盐池,正好缺少专业官员负责此事。 燕大人久管盐事,通晓盐务,本帅会修书一封给朝廷,让燕大人去负责卤泊滩盐池事务,不知燕大人可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燕江一听立马喜形于色。 反正都是管盐,去哪里不是去,只要权力待遇到手就行,而且他也想的很清楚,如今这解池只是暂时被封存,等以后大唐重夺天下,而他又能在卤泊滩干出成绩,这解盐池榷盐使一职除了他还有谁能担任。 一想到这,燕江立马就干劲满满。 …… 次日,许安一边派人往关中运盐,一边坐在解县的县衙内琢磨着大军下一步的行动。 这个安审信盘踞在蒲州城确实麻烦,近千万斤盐需要先运到陕州再走潼关道才能进入关中,若是蒲州城能够拿下,就只需要重新修好蒲津渡的浮桥,就能直达关中。 要干脆把蒲州城打下来吧,许安看着地图上那个碍事的标记心中不经一动。 不过随即他便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算了,蒲州城的城防太过严密,而且安审信手下还有着大几千人马,没有几个月根本打不下来,现在第一要务还是东征。” 想到此处他又继续开始研究地图,最终决定,由他率领一部分东征大军沿着黄河北岸前往汴州。 当许安把自己一众属下叫来宣布自己这个决定的时候,众人都是面带不解之色。 最后还是马凉开口问道“大帅,这黄河北岸的路可比南岸难走多了,不但路远,而且中间还需要渡过多道丘陵和山脉余脉,后勤补给困难。 最难的还是黄河,各个渡口都是易守难攻,不像这里渡口已经被掌握在我军手中,随时可以南渡。” 面对众将的疑问许安不经淡淡一笑,解释道“本帅自然知道你们所说的问题,不过你们想过没有,如今南岸有张从宾的大军,同时我也会让郑冲带部分兵马进行支援。 这种情况下,南岸进攻的兵马其实已经足够,我们再带兵前去最多也就是锦上添花。 但我们若是走黄河北岸,那就必然逼的晋军只能分兵前往北边防守,如此两边同时进攻,关键时刻或许会有雪中送炭的奇效。” “那安审信呢?我们若是走北岸,安审信必然会重新夺取河中府的控制权,万一被他截断后路,一旦出师不利,我们这支军队岂不危险了。”郭威问道。 许安对着郭威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这事不难解决,就在三日前我得到消息,安全之已经率兵攻破了丹州。我已经严令于他,让他速速派先锋兵马南下抵达河中府配合我军,不日就到。” “那要是安全之不配合怎么办?”张诚问道。 “东征大军之中不止他凤翔府一家,而且本帅已经去信给朝廷,监国殿下自会与岐王与各节度使沟通,不用担心。” 经过许安一番解释,在场众将再无疑问,开始按照许安计划行事,而许安同时也修书一封让人带给郑冲让他知晓自己的计划。 又过了几天,许安成功整编好守卫解盐池的兵马。 解盐池原有守卫兵马三千人,之前被安审信调走一半,许安攻打解盐池的时候又死了几百人,如今还剩千人上下被打散进入了他手下各个营伍。 等一切准备完毕,许安便准备带兵出发,而按照他的安排,由他率领手下步兵和部分骑兵先行。 而其余骑兵则由马凉统领,继续在此威慑安审信,直到把解池盐以及附近盐工和他们的家人全部安全送往南岸,然后再追上来。 就在许安准备按计划行事的时候,郑冲的信使突然赶到,并给他呈送来一份紧急军情。 第二百三十七章 急转直下 许安看着这封急报,整个人脸色连连变化,沉思片刻之后就让人把马凉等主要将领全部急召了过来。 “大帅,怎么了?”马凉等人看着许安严肃的神情,心中不经一凛连忙问道。 “洛阳那边有急报传来。”许安挥了挥手让亲兵把急报给众人看。 马凉第一个接过,看完之后神情很快也变得和许安一样严肃,而且面带愁容,随即他又把急报递给下一个人。 很快,急报在厅中转了一圈,等最后一个人看完,许安看着他们道“都说说吧,有什么看法。” 众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马凉这个职务最高者开口道“大帅,范延光所部于六明镇兵败,此事太过震惊。 据情报中说范延光所部如今已经撤回了魏州,汴州北部的威胁解除,失去了范延光所部的威胁,石敬瑭便可全力应对来自西部的进攻,现在形势有些不妙啊。” “这个蠢货,竟然被人这么轻易击败,哪怕他再多撑一个月也好啊。”张诚在一旁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许安则是沉默不语,范延光兵败的消息确实令人震惊。 急报中说,范延光派部将孙锐、冯晖率领的二万步骑进攻汴州。 而石敬瑭则任命宣武军节度使杨光远为魏博行府节度使兼北面行营招讨使,率军迎战。 结果在六明镇范延光所部被杨光远引诱渡河,随后杨光远趁其半渡发起突袭最终大败范延光所部,范延光所部光溺死的就有数千人。 此事就发生在半个月前,范延光所部败的太快太彻底,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如今范延光大军选择退守魏州,已是指望不上了。 而失去了天雄军的支援,本来一片大好的形势可谓是急转直下。 看着众人凝重的表情,许安挤出一丝笑容镇定的说道“大家也不要太过紧张吗,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急报中还说郑国公已经成功夺取汜水关,大军从洛阳到汴州已是坦途。” 郭威此时开口问道“大帅,您是准备继续进攻汴州吗?” 听到郭威的询问,许安微皱了一下眉头半晌没有回答。 继续打,实在是胜算不大,尤其是他知道历史上后晋国运还有十年的情况下。 但要是就这么放弃,此次东征朝廷几乎倾尽全力,就这么灰溜溜回去军心士气与朝野舆论什么的先不说,就他自己也有些不甘心。 此事太大,他的决定将事关天下大局的变化,因此即便是他此时也不敢轻易做决定。 片刻之后,他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让我再好好想想。” 回到自己的房间,许安站在窗口静静的看着窗外满天星斗,思索着是战还是撤。 原历史上,在范延光兵败之后,张从宾孤注一掷,兵出汜水关杀向汴州,最终被杜重威在汜水之畔击败。 而张从宾兵败之下试图渡河逃亡却被溺死,这次叛乱彻底宣告失败。 而范延光也在魏州苦撑了一年之后最终投降。 不过比较戏剧的是范延光在投降之后仍然受到了优待,被石敬瑭改封为高平郡王,不过却被剥夺了实权,五年后因财资被杨光远逼死。 当然许安是不知道这些的,而且如今的历史也因为他发生了改变。 毕竟历史上张从宾在得知范延光兵败的情况下仍然出兵汴州,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没有退路。 杀了石敬瑭两个儿子,就算想投降都没有机会,因此明知已经机会渺茫也只能孤注一掷博上一博。 但如今对张从宾而言哪怕灭不了石敬瑭,大不了就投降唐庭退入关中。 因为有了退路,所以他现在派人守着汜水关并不急着轻易出击,而是将此事汇报了唐庭等着唐庭的决定。 许安房间的灯一夜未灭,整整一夜之后,许安通红着眼睛召来众将下令道“全军集合,兵发蒲州城。” “大帅,不打汴州了吗。”郭威问道。 “不打了。”许安摇了摇头。 下这个决定无疑是非常需要极大的魄力的,但许安思索一夜,还是觉得攻克汴州的可能性太小。 随着范延光战败,那些观望的节度使很有可能再次站到石敬瑭一边。 毕竟如今的大晋才占据着北方天下,唐庭虽有正统但这个天下还是以实力为尊。 而且就算不考虑那些节度使的态度,就石敬瑭如今能够调动的兵马也在他的东征大军之上,到时真要死磕,他没有半分把握,最大的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而石敬瑭还有河东这个基本盘,还有请辽国出兵这个最后的底牌,而许安,一旦手上的兵马损失殆尽,关中之内怕是立马就会翻天,所以权衡利弊,他最终决定放弃这次东征。 当然,既然出关了那也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跑回去,总得有点收获,于是他把目光放到了蒲州城上。 …… 长安 七月底闷热的天气让人无比难受,即便有风吹在身上也是让人感到各种不舒服。 李幼澄在批完奏章之后来到一个院落的花园里纳凉,内侍监秦继旻站在一旁亲自带人伺候。 而李徽瑶则坐在她对面一边吃着下面送来的新鲜水果一边问道“这段时间看你总是一个人发呆,怎么,想他了?” 看到李徽瑶说话如此大胆,李幼澄连忙心虚的看了四周一眼,好在身旁只有一个眼观鼻鼻观心已经假寐了的秦继旻,其他宦官侍女都离的老远,这才松了一口气,瞪着李徽瑶说道“不得胡说。” 李徽瑶不经偷笑了一声,但也没有继续取笑这位皇侄女,而是转移话题问道“前线的战事怎么样了?” 李幼澄开口答道“上次军情送来还是十天前,说是许安在河中府大破护国军,斩敌数千。 而且许安还书信给我让我沟通李从曮以及各藩镇,督促协调北路军配合东征主力进行攻伐。” “不错啊,刚刚收复陕虢二州不久,就又大破护国军,不愧是我大唐军神。”李徽瑶不经夸赞道。 “那李从曮他们同意了吗?” “同意了,李从曮向我保证会给安全之去信的。”李幼澄说道。 就在姑侄两人谈论着战事之时,内侍少监唐俊突然进了花园,然后快步向亭子内赶来“监国,公主殿下,前线急报,紧急军情。” “拿过来我看。”李幼澄一听连忙说道。 从唐俊手中接过奏章,看署名是许安亲自发来的,李幼澄神情微凝,迅速打开阅看其中内容,片刻后脸色不经有些难看起来。 “怎么了?”李徽瑶在一旁问道。 李幼澄随即把奏折递给李徽瑶,李徽瑶看过之后不由惊呼道“怎么会这样,范延光败的也太快了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两脚羊 李幼澄的脸色如今很不好看,这次东征她可是给予了厚望,朝野关注,之前连战连捷的消息更是进一步提高了她的期待。 但如今许安在奏折中言明此次东征成功的几率很小,要求更换此次出征的目标,这巨大的落差无疑让她非常失落。 很快秦继旻也得知了奏章中的内容,看着李幼澄的神色,他不经轻声建议道“殿下,机会很小不代表没有机会,如今洛阳还有汜水关都在朝廷手中,您可以下旨让许元帅继续进攻汴州。” 李幼澄脸色微微一动,但很快她便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算了,孤相信许帅的判断,许帅也在奏折之中言明进攻失败的后果,孤还是要以稳为主,如今我朝已在关中站稳脚跟,伪晋不得人心,迟早覆灭,只要耐心等待机会迟早会来,没必要现在孤注一掷。” “殿下英明,许帅乃是不世的将才,他的判断必然没错。”秦继旻听到李幼澄如此说,连忙转变态度开口夸赞道。 而李幼澄则再次翻开了许安的奏折,里面除了通报此次东征失败的消息外,还有着许安建议的朝廷的下一步计划。 “迁民入关。”李幼澄看着这四个字陷入了沉思。 对任何一个王朝而言人口就是财富,庞大的人口代表着能给你创造巨额的财富,同样对一个王朝的战争潜力也是巨大的增加。 关中如今残破,民不过百万上下,而在朝廷能够控制的京兆府以及华同商三州,更是因为多年战乱导致人口爆减,如今甚至连种地的人都不够。 唯有迁外地之民入关中,才能迅速让关中重新变得繁华。 而许安的建议就是想办法将如今暂时落在朝廷手中的地盘上的百姓尽可能多的迁入关中,削弱石敬瑭实力的同时壮大自己。 因为许安已经在奏折中明言,如今占据的这些地方肯定守不住,退回关中是迟早的事。 “只是河南府、河中府的百姓加起来不下六七十万,想要迁移,这么大的工程量,怕是不容易啊。 来人,传政事堂诸位相公入宫议事。”片刻之后,李幼澄开口道。 …… 蒲州城 安审信这几天一直惶惶不安,这些日子手下兵将接连损兵折将,将他近两万大军打的如今只剩下几千人。 他现在万分害怕许安会来攻他蒲州城,虽然蒲州城城高墙深,防御设施齐全,但以他如今的实力,唐庭全力来攻真未必能守得住。 直到前些日子,他派出去的探子回禀,说是唐军正在筹措粮草辎重,似乎准备远征,这才让他大松一口气。 准备远征显然不是来打他的,不来打他就好。 你说说自己,没事去惹唐军干嘛,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行吗。 正在安审信暗自庆幸之时,没过两天探子又来报,说是唐军数万大军已经兵临蒲州城,如今已至二十里之外。 “什么。”正在温柔乡里解决焦虑的安审信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要东征汴州吗,来我蒲州城干什么?” 对于安审信的问题,前来报信的官员也是一脸茫然,这种大事他怎么可能知道。 安审信此时已经穿好衣服,一把推门而出,迅速来到节帅府,召集文武议事。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兵马。”等府中心腹来齐,安审信没有询问其他废话,而是开始清点起自己的可用力量。 “骑兵三千三百人,步兵三千人。”行军司马在一旁说道。 安审信听后一阵无奈,如今他手上的步兵数量竟然比骑兵还少,实在是这段时间损失太过惨重一些。 “许安。”安审信猛地捏紧了拳头,对这个人此时已经是恨之入骨。 “敌军有多少人。” “步骑一万,如今已在城外十里处,另外据探子查探,唐军还在向北岸调人。”行军司马回答道。 但此时安审信已经冷静下来,心中默默盘算“老子还有兵马六千余人,蒲州城城高墙厚,防御设施齐备,而且西靠黄河,东靠中条山,只要派兵守住南、北两线,可谓是固若金汤,只要再征调民夫,就算十倍之敌来攻,我也不惧。” 想到这里,安审信心中终于安稳些许。 “大帅,城中的粮草不多了。”就在此时行军司马不合时宜的汇报道。 安审信闻言不经微微皱眉,之前支援高行周他可是真心实意的,为此他拿出了近万大军以及可以让近万大军食用两三个月的粮草。 那可是足足一万五千石粮食啊,因为事先没有准备,所以几乎把蒲州城的家底都掏了出去,但粮草如今全落在唐军手中,所以导致了蒲州城如今缺粮的局面。 现在他已经知道,高行周早就带着人弃守陕州逃跑了,他在得知消息的那两天他没有少对高行周这王八蛋破口大骂。 而此时再度想起此事,安审信感觉自己的火气“蹭”的就再次上来了。 强压着怒气,安审信开口问道“现在城内的粮食还够支撑几天?” “最多十天。”行军司马想了想说道。 “那向民间征调呢。” 说是征调,其实就是抢,但行军司马还是摇了摇头道“之前已经征调过了一次,现在城内百姓存粮不足,即便再次征调也是杯水车薪。” 自古以来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旦后勤出了问题,那这支军队无论再勇猛善战,趴窝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而且现在唐军已经来到城外,想去外面征集粮食也来不及了。 就在众人为此事一筹莫展之时,突然一名将领开口道“要不就吃两脚羊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经看向了这名说话的将领。 吃两脚羊并不稀奇,历朝历代都有这种事,而在残唐五代时期更是极为普遍,这些将领大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对于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有时候打仗粮食不够,路上随便找个村庄城镇开始抓羊充当军粮,就算没干过也见过。 但此时对于这个提议,响应者却是寥寥无几。 而行军司马更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道“金将军,你难道就不怕引起兵变吗。” 此话一出,这名说话的将领立马就焉了。 没错,吃两脚羊不是问题,但问题是,这里可是蒲州城啊,他们的大本营。 要知道军中的士兵以及绝大部分中低级将领都是本地出身,谁在城中没个亲眷朋友什么的,别的不说,在这屋子里坐着的就有几个蒲州城本地人。 谁要是真敢搞这一出,那兵变可真不是说笑的,到时城外的唐军怕是嘴都能笑歪掉。 第二百三十九章 蒲津关 在众人群起反对之下,虽然安审信有点意动,但最终还是否决了那个将军的提议。 但是粮草的问题还是得解决,众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只能先从民间征集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同时趁着现在唐军数量不多,还不能对蒲州城产生合围的这段空隙,派兵去附近州县征集粮草,能征多少是多少。 与此同时,蒲州城城南五里处,许安正命令军队原地安营扎寨。 而他则叫来马凉、郭威等将就如何攻打蒲州城再次召开了军事会议。 蒲州城不好打,而攻城战也是他一直比较头疼的,当年攻一个同州城都如此之艰难,更别说如今打比同州城更难打的蒲州城。 而众人讨论来讨论去除了强攻似乎也想到什么其他办法。 毕竟在过往攻打蒲州城的历史上,李世民克蒲州,还有郭子仪克蒲州,一个是围的蒲州城城内弹尽粮绝逼对面投降,一个则是依靠内应破的城,而以兵力强破蒲州城的事似乎从来没发生过。 此时郭威说道“大帅,安审信两次出兵支援陕州,所带粮草辎重皆被我军所得,末将以为蒲州城内如今必定缺粮,所以我们如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兵封锁蒲州城,不要让他们得到粮食补充。” 蒲州城内缺粮之事不难判断,许安当即点头道“好,马凉、张诚,此事交由你们去办,派斥候巡弋蒲州城四周,但凡发现蒲州城内大批人员进出迹象,立马率领骑兵劫杀。 “末将遵命。”马凉和张诚起身领命。 随后众人继续讨论攻城之法,但讨论着讨论着众人就把目光都投到了许安身上。 许安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毕竟谁都知道他有一门破城绝学,地道纵火坍塌术。 许安自然不会忘记这个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破城主要还是靠出其不意,如果有了堤防想要破解其实不难。 所以当时攻破同州之后,许安就考虑到以后可能还要用,第一时间进行了保密,相关知情之人都单独进行安置以防泄露消息。 不过即使如此,只要有人认真分析过同州之战,就算不知道这个办法如何具体实施,但大概率也能分析出蛛丝马迹。 河中府和同州只不过一河之隔,安审信肯定多少知道一点,但就是不知道他能猜到多少了。 次日,随着南岸兵马的接连渡河,许安率领五千步兵以及四千骑兵,以及数千民夫逼近蒲州城南城门。 另外命令郭威率领五千步兵以及一千骑兵前往攻克河中府剩余的县城,然后从中征调民夫。 河东府总共有十一县之地,分别为河东县,河西县,虞乡县,临晋县,宝鼎县,猗氏县、??永乐县、龙门县、万泉县、解县和安邑县。 其中河西县早就落在了唐庭手中,而河东县乃是河中府治所,也就是蒲州城所在之地,这个暂时没办法。 而解县和安邑县也在攻打解池的时候拿下了,而在前来蒲州城的路上虞乡县和永乐县也都被顺带拿下,如今还需要拿下还有五县。 不过这几个县如今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守城的兵力,毕竟之前已经被安审信抽调一空了,其他的都在蒲州城中,如今郭威率军前去攻打,基本是白捡功劳。 此时蒲州城外,许安的大纛再次高高举起。 许安站在战车之上与城墙之上的安审信遥遥相望。 “大帅,接下来怎么办?”东征大军后军都指挥使,侍卫司步军司都指挥使吴昭此刻站在许安身旁问道。 这一次渡河支援的兵马,领兵之人正是吴昭。 许安看向他问道“攻城器械等物资何时能到?” 吴昭想了想说道“回大帅,物资需得渡河再运输,至少还需要十天。 而且浮桥较窄,大型攻城器械难以运至,最好还是就地取材重新建造。” “就地取材建造?太慢了。”许安思索半晌后开口道“来人,速去查探蒲津关是否有人把守。” “大帅莫非是想直接从同州运物资来此?”吴昭立马猜到了许安的想法。 许安点了点头道“不错,蒲津渡浮桥宽阔,以铁牛为锚碇,宽足有两丈,结构坚固,即便是黄河汛期也无任何影响,日行可渡万人有余,远非茅津渡这种小型浮桥可比。 并且从蒲津渡过河无需绕道潼关以及陕虢之地,省时省力更省时间,只要我们攻克蒲津关再攻克蒲津渡,辎重运送将不再是问题。” “大帅英明。” 很快,派去探查的斥候赶回来报告道“大帅,蒲津关上有人把守,不过根据属下观察,人数应该不会太多,最多不会超过三百人。” “意料之中,众将听令,军队分三路行动,调派三千人前往蒲州城西攻打蒲津关。 剩余两千人则在南城外督促民夫建造土山,并派人填平护城河,骑兵则在一侧防备,若是晋军敢出城,就给他迎头痛击。” “末将遵命。” …… 洛阳 张从宾自从知道陕虢二州已经被唐军所占之后,没了后顾之忧,便派出了大军直扑汜水关(原虎牢关),并一举夺下了关口。 不过为了防备唐庭趁着后方空虚夺取洛阳,所以他本人并没有亲自带兵,而是坐镇洛阳以防不测。 但他刚准备命令先锋部队东进就听到了范延光兵败的消息,大惊下只能让大军先行驻足于汜水关,然后飞马派人向大元帅府行军司马郑冲进行请示。 张从宾很清楚,如今范延光是指望不上了,好在自己之前联络了唐庭留了条后路,就算兵败大不了去关中,怎么着还有个国公的位置,一个富贵闲人是跑不了的。 当然,既然要投靠唐庭,这姿态肯定得摆出来,如今他完全是一副以大元帅府马首是瞻的模样。 如今张从宾已经从洛阳皇宫里面搬了出来,住到了一处抢夺到的王府中去。 而此时张从宾正在书房之中来回徘徊坐立难安,因为就在不久前,他收到了郑冲的回信,而信中的内容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第二百四十章 迁民 “主公,大元帅行营来信说了什么?”一旁的判官齐显问道。 “信中命令我带人固守河南府防线,以汜水关和河阳三城抵挡晋军,并派兵协助朝廷,将河南府之民迁往关中。”张从宾阴沉着脸将手中信件递给了齐显。 “什么?这意思是放弃这次东征了?”齐显不经大为震动。 这次东征很有可能失败齐显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朝廷连试上一试都没有就放弃,这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没错,不过也确实没什么胜算,如今杜重威正率领两万步骑屯兵汜水关外,而范延光一败,石敬瑭就能抽调更多兵马应付西边的局势,朝廷做这种抉择也不奇怪。”张从宾开口道。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张从宾脸上明显带着浓浓的不甘,毕竟这次叛乱他可是奔着封王甚至裂土封疆去的,结果此次起兵的声势刚刚达到高潮就突然“啪叽”一下摔到最底层,这么大的落差任谁都得好好消化一下。 “主公是准备彻底归顺朝廷了吗。”齐显点了点头没有多说此事,反而话锋一转问起了张从宾的打算。 “除了投靠朝廷还能怎么办,我起兵反了石敬瑭,还杀了他两个儿子,我要是落在石敬瑭手里,怕是难逃千刀万剐。”张从宾有些落寞的说道,他如今突然有些后悔当时的冲动之举了。 而齐显对此也不意外,而是问道“那主公对归顺朝廷之后的事情可有打算?” “打算?你什么意思?”听出齐显话语中似乎另有意思,张从宾略一思索后开口问道。 齐显拱了拱手说道“主公,如今您虽是国公之尊,但终究只是一个虚爵,还是得手握实权方能在新朝之中站稳脚跟。 主公您毕竟带甲兵上万归顺,更拥有河南一府之民,朝廷怎么着也得厚待于您方能服众啊。” 听完齐显所说,张从宾眼珠子不经微微一转,看表情显然非常认同齐显的话语。 没错,他虽然迫于形势不得不投靠唐庭,但并不代表他就能任人揉捏。 “你说的不错,本公既然归降朝廷,那朝廷也总得拿出一点诚意,是得和朝廷谈一谈入朝后的待遇问题了。 齐显,本公决定任命你为本公特使,再次前往长安面见监国,你可愿意?” “属下愿意。”齐显连忙道。 见张从宾终于开窍,齐显自是高兴不已,毕竟只有他这位主公在唐庭得到重用,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才能分口汤喝。 接着齐显又是说道“对了主公,洛阳之内如今正好有一个重要人物,若是能够利用好,未来对主公入朝的帮助可是极大。” “哦?是谁?”张从宾一下就来了兴趣问道。 齐显微微一笑,随即一字一顿的说道“当今监国与陛下之嫂,当今宋王之母,雍王妃赵洛宁。” 张从宾微微皱眉说道“她一介女子要权没权,儿子也没当上皇帝,有什么用。” “有用,当然有用。”齐显连忙说道“主公,这雍王妃虽然本身没什么实权,但是只要和她交好,那就能攀上宋王的关系。 主公你要知道当今陛下不过九岁,而如今整个大唐皇室有资格继承皇位的除了当今陛下外就只有那位宋王,可以说宋王如今就是储君。 如今乱世,未来形势之变幻谁能说的清楚,万一宋王真有君临天下的那一天,那您可就是从龙之臣啊,而且您和宋王拉上了关系就等于贴上了皇室的标签,那您在这大唐新朝就不再是无根之萍,谁又敢小视于您。” “倒是有点道理。”张从宾眼睛微微眯起,显然是心动了,片刻之后他开口道“来人,摆驾赵府,本王要去拜见雍王妃。” …… 大元帅行营 如今许安不在,行营内大小事务全部交由郑冲处理。 因为张从宾的抵制,郑冲虽然率领大军到了河南府,但是却没有进驻洛阳,而是驻扎在登封县。 此时县城县衙之内,郑冲正听着手下的汇报,主要是关于迁民之事的。 片刻之后,郑冲开口道“本将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本将只有三个要求,第一,优先迁移洛阳人口。 第二,优先迁移青壮男女,不过要尽量保证以家庭为单位集体迁移。 第三,耕牛、粮食、农耕器具等物资也在迁移之列,这些都是资产能运多少运多少, 第四,确保迁移路途上不得有过多损失,以免激起民怨。 可能做到?” “这个……”一众大元帅府属官皆是面露难色,这给的时间这么紧,要求又这么多,怎么可能做到吗。 “怎么,有问题?”郑冲见状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为首的一名属官不经战战兢兢的说道“回大人,此事确实有些难度,如今强迫百姓迁居,百姓家业大多在此地,少有人愿意抛弃家业背井离乡,想让百姓迁居颇为不易,若是再按大人要求精挑细选,怕是,怕是……” 这名官员看到郑冲的脸色住了嘴,不敢再说下去。 就在此时,大元帅府判官卢季青开口道”将军,下官有话说。” “卢判官有什么建议吗?” 对于卢季青,郑冲话语中还是带着点客气的,毕竟这是许安亲自安排之人。 而卢季青本职虽然只是一个连官都算不上的孔目官,但架不住人家受许安青睐,此次东征直接就被安排为大元帅府判官。 而这个大元帅府判官虽然地位不低,但此次东征的职务都属于差遣,东征完毕之后就会收回,而像判官这种文官属吏更是属于大元帅一言而决之职,虽然让卢季青这个连官身都没有之人担任在制度上可能有些不合适,但问题也不算大,显然不会有人在这种小问题上去挑许安的刺。 等这次混了资历,卢季青回去后被提拔为正式官员只是时间问题。 卢季青恭敬的说道“郑将军,下官以为,如今迁民难度主要有两点,一为时间紧,二为百姓不配合。想要让迁民顺利那就必须解决这两点问题。” “不错。”郑冲点了点头,随即看着卢季青想看看他能说出点什么来。 而卢季青也当即道“时间紧一事下官没办法,不过关于百姓对于迁民的意愿,下官倒是有一二想法,还请郑将军与各位同僚参谋一二。” 第二百四十一章 利用人心 “将军,百姓乡土之情虽重,但生存才是第一要务,想要让百姓心甘情愿的迁徙入关中,可以在这一点上下手。 而当下的环境,绝大部分百姓皆是手无余财、身无长物,生活困苦,可谓是挣扎在生死线上,若是朝廷能给他们生活下去的希望,那我相信绝大部分百姓哪怕官府不强迫也是愿意跟着朝廷走的。”卢季青说道。 郑冲不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下去。” 得到鼓励,卢季青拱了拱手接着说道“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什么最重要?必然是田地。 只要有了田地,那百姓就有了立足的根本,也就有了生活下去的指望。 但如今土地兼并严重,士族豪门还有军头垄断了绝大多数田地,宁愿土地荒废也不给普通百姓耕种。 但我大唐监国圣明,于关中重新分配土地,只要百姓愿意耕种,就能发给田地,办理地契,并且还在第一二年给予粮食以及税收上的帮助。 将军只要将此朝廷善政在这河南府广为宣传,并保证发给路上吃食,必然会有活不下去的百姓自愿前往关中讨生活。” “有道理,不过这也只是部分,无法满足朝廷给我的指标。”郑冲说道。 卢季青微微一笑道“将军所言甚是,确实不会太多,有人会相信,但下官估计大部分人都不会相信,或者说是半信半疑,从而迟疑犹豫。 但人都是从众的,只要有人开了这个头,那么其他人在心理上对于迁民之事就不会如现在那么抵触。 而这个时候其实缺的就是那一个推手,当人处于半信半疑之时,那么官府再进行强制迁民,那百姓抵触之心就不会那么大,很可能就会选择顺从而非反抗,如此必然事半功倍。” 郑冲一拍巴掌说道“季先生果然大才,将人心利用到了极致,不愧是大帅看重的人才。” 卢季青连忙谦虚道“郑将军过誉了,另外,无论如何宣传,河南府内肯定还是会有坚决不愿意之人,而对于这些人也要区分对待。” “如何区分?”郑冲问道。 卢季青说道“一般来说这类坚决不愿意之人大概率是因为朝廷的土地政策吸引不了他们,而土地政策吸引不了他们说明这些人绝大部分在本地都是有一定家产的。 这些人下官觉得没必要强制迁移,毕竟若是强制对这些人迁移他们必然会奋力反抗,从而闹出乱子影响迁民的实施。” “如果只要有人不愿意就不强制迁移,那大部分人想来都不会主动愿意,先生刚才还说那些半信半疑之人需要一个推手,如今不让强制迁移那岂不是自相矛盾了。”郑冲皱眉说道, “并不矛盾。”卢季青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只要中间设立一个门槛就行,比如说某户不打算迁移,没问题,让他们交一定银子或者粮食就可以免去迁移。 只要这个价格定的合理,下官相信,那些有着一定资产的家庭绝对愿意上交从而免去麻烦,如此就可以将这两类人区分开来,到时交钱的不用管,不交钱的则继续迁就行了。 不过此事涉及到粮食钱财,一定要谨慎,严格管理,否则下面之人若是借此机会横征暴敛,将此政策变为私人敛财的工具,到时必然适得其反。” 郑冲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先生说的有理,就按先生说的办。 只是本将平日里还得忙于军务,此策既然是先生提出,那就麻烦先生主持此事,本将会拨一支军队给先生调遣,先生尽管放手施为,谁若是敢不听号令一律军法从事。不知先生可愿担此重任。” 卢季青自然没有不愿意的道理,当即大喜道“下官愿遵将军号令。” …… 蒲州城外 许安带着三千兵马猛攻了蒲津关两天,终于攻克了关口。 其实蒲津关的防御力量不弱,虽说只是人造关口,但其城墙高度足有八米,厚度更是接近五米,已经赶得上那些重城的防御了。 若是派出一个营兵马驻守,怕是几千大军啃个半个月都未必能啃下来。 但可惜如今蒲津渡断绝,所以蒲津关对于河中府也就失去了意义,再加上要收缩兵力防守蒲州城,所以安审信在蒲津关内仅仅安排了一个都的兵马把守。 因为兵力捉襟见肘,最终被许安轻松攻下。 而在拿下蒲津关之后,许安立马命人开始修补浮桥,同时通知对岸进行协助。 与此同时蒲州城南城门外填护城河的工作也在稳步进行着。 而在这个期间,安审信在城内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不断在城墙上射手试图填河的民夫。 而许安为了保证民夫的安全,临时造了不少简易盾车进行抵挡,虽然这样一来填河的效率低了一点,但民夫的生存率却被高了。 同时许安也开始派人在城墙附近寻找合适的地方开始挖掘地道,同样是数条地道一起开工,准备故技重施。 “大帅,看来安审信铁了心当乌龟决定死守,不敢出战了。”吴昭站在许安身旁说道。 此时随着又一批大军过河,如今蒲州城下的唐军加上骑兵已经有一万三千余人,再加上郭威带走的五千人,已经接近两万人。 许安看着那高耸的城墙,叹了口气道“我最怕的就是这样。” “那大帅,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吴昭问道。 “等。” “等?等什么?”吴昭有些疑惑。 “等蒲州城内粮尽,等大型攻城器械运送到此地,等地道挖通,等援军到来。”许安一一说道。 “援军?莫非指的是安全之所部?”吴昭问道。 许安点了点头。 “若是安部前来,让他们从北面配合攻城,我军克城的可能必将大增。 不过大帅,您为什么要给郭威五千兵马,攻打区区几个县城真的需要这么多兵吗,这五千大军若是放在正面战场或许能做更多的事。”提到兵力的事,吴昭不经看向许安问出了自己已经存在多日的疑惑。 第二百四十二章 河东镇 “攻打几个县城自然用不着这么多兵马,不过我让他在扫荡河中府诸县的同时顺带看看临近的绛州有没有机会攻下。”许安看了一眼吴昭,淡淡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绛州就在河中府北部,两者紧邻,同时也是护国军节度使管辖的州府之一。 根据许安的推测,安审信这次从各州调兵必然从绛州调的最多,毕竟谁让它离的最近呢,如果绛州空虚这就是个机会。 而且护国军节度使手下的一府四州之中,除了河中府乃是治所所在之外,另外四州除了晋州是防御州以外,绛、慈、隰三州都是刺史州。 后唐的州分为三类,可以简单分为防御州、团练州和刺史州。 其中防御州以军事为主,由防御使掌握州内绝对权力并且绝大部分会兼任刺史,其中节度使治所所在州可以理解为更加高级的防御州。 而团练州则是军事、民政并重,一般情况下刺史和团练使会分设,并且团练州都是直属于朝廷,不归地方节度使管辖。 至于刺史州就是单纯以民政为主,而军事上则依赖朝廷或者归属的地方节度使,因为手下没有正规军,所以日常防御只能依靠那些临时征调的乡兵,军事力量极为低下,而绛州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即使如此,绛州的乡兵前段时间还被安审信调走了大半,因此如今的绛州城可谓是缺兵少将。 而郭威在打探清楚之后便带领大军直扑绛州州城。 当听闻唐军数千人杀至州城之外时,整个绛州城内已经是乱做了一团。 绛州刺史一连派出数匹快马向河中府以及临近各州求援,但此时的河中府哪里派的出援兵,只能勒令绛州刺史坚持守住。 而临近的同属护国军节度使麾下的晋州和慈州也同样没有任何举动,因为实在派不出兵啊,派了自己的州府就危险了。 其中慈州如今也是岌岌可危,因为安全之所部在攻克丹州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紧邻丹州的慈州。 而慈州同样作为刺史州,此时也已经是朝不保夕。 作为大唐东征北路军,安全之带领他的兵马也是连战连捷,打的高氏家族缩在延州城不敢出来,整个陕北之地几乎已经全部落入他的手中。 如今安全之正领着近万大军兵临慈州城下,同时还派出了三千人前往了河中府。 其实他本来是不想派的,毕竟他不介意让朝廷和晋军拼的两败俱伤自己好渔翁得利,但李从曮来信下了严令,他不得不遵从。 不过他却是耍了一个小心思,派去大部分都是从其他节度使那里调的兵,而属于凤翔的兵却仍然紧紧握在手中。 至于鄜州和丹州他则各派了两千大军留守,人不多,但只要够能守到他带兵回援就够了。 不过他不认为高家还敢耍什么心思,上次在他带兵攻丹州的时候高家曾经试图救援过,结果就是损兵折将,差一点就全军覆没,从此之后高家就再不敢出延州城一步。 而如今他就是要更大一步扩大战果,他已经得到消息,慈州城内根本就没有多少守军,想要攻下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此时北路军中军都指挥使李继颙正站在安全之身旁说道“刚刚斥候传来消息,许安正派兵攻打蒲州城,同时还分兵攻打了绛州城。 我们也得加快一点速度,如今这归属护国军节度使的一州四府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机会难得。” “许安打蒲州城了?他不是还向我们借兵去看住安审信,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去打汴州吗?”安全之猛地一皱眉,许安的战略突然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变化,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好的气息。 “确实奇怪,莫非出了什么大变故?要不要派人去问问。”李继颙说道。 安全之刚想说话,突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同时马上骑士嘴里还喊着“紧急军情,让开,让开。” 很快快马赶到安全之和李继颙两人身前,随着马上骑士取下背后竹筒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书,安全之迅速接过阅看了一遍,脸色当即一变,把文书递给了李继颙。 李继颙接过之后也迅速看了一遍,当即沉声道“难怪许安突然改变战略,原来是范延光兵败了。如今朝廷让我们尽快迁民入关,最大限度保住这次东征的战果,副帅,我们怎么做?” “如果等晋军缓过来,关中之外这些地方一个都守不住,按照朝廷的意思办吧。 没想到还真让柳河说中了,这次东征真就失败了。”安全之有些无奈的说道,这点战略眼光他还是有的。 “军令中还说,让我们全力配合许安攻破蒲州城,我们要照办吗。”李继颙接着问道。 “照办。”安全之思索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虽然和柳河不对付,但柳河说的一些道理他还是能听进去的。 只要晋朝不灭,那它始终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如今既然已经无望灭晋,那最好的选择就是最大化消灭晋朝的有生力量。 只是许安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攻下蒲州城?蒲州城也是在关中之外,就算打下来也是迟早要放弃的,值得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吗? 正在安全之思索许安的意图之时,又是一名骑兵飞马赶来,嘴中同样在大喊“报,北线紧急军情。” 又怎么了?安全之感觉神色一紧,在骑士赶到之后再次接过一份文书。 “北边出了什么事?”李继颙在一旁问道。 “太原府有大军集结,动向不明。”安全之拿着这份急报深吸一口气说道。 李继颙闻言不禁脸色微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河东镇乃是石敬瑭的老巢,而如今的河东节度使乃是石敬瑭的第一心腹刘知远。 后唐时期,河东节度使共下辖一府十三州,实力极为庞大,这也是为什么石敬瑭敢反的底气。 不过当初为了求得契丹的支持,石敬瑭答应割让燕云十六州,其中属于河东节度使的五州云州、蔚州、应州、朔州、寰州也在割让之列。 虽然法理上这五州已经是属于契丹的地盘,但如今还在交割期间并没有完成交割,也就说这五州如今实际上还在后晋的手里,所以刘知远仍然拥有能够调动一府十三州的力量。 河东军战力强悍,乃是中原之地抗击游牧民族的前线,他们之前最担心的就是河东镇出兵,只是不知为什么刘知远一直没有动作。 而如今闻听太原府有大军集结,所有人都是如临大敌。 李继颙当即下令道“尽快攻下慈州,好与绛州连成一线进行防御,以防河东军南下。” 第二百四十三章 特使 河东,太原 刘知远此刻正坐在自己的节帅府大堂,听着属下的汇报。 行军司马一边翻动着账册一边说道“节帅,两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粮草也已经备齐,足够大军一月所需,是否立即南下?” “南下?谁告诉你要南下了?”刘知远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问道。 “不南下?那节帅集结军队是为什么?”手下也懵了,连忙开口问道。 “自然是防止那些残唐余孽北上捣乱,同时也防备契丹人趁机南下。”刘知远淡淡说道。 河东镇虽然是大镇,但河东的精锐兵马早就被石敬瑭带走了,如今刘知远接手的这个河东镇虽说谈不上是一个空壳子,但也比一般的藩镇强不了多少。 如今契丹人正在和他在如何交接河东五州一事上来回拉扯,虽然晋朝和辽国已经约为父子之国,但不代表两家的关系就有多好,说白了两家只是利益关系。 石敬瑭对辽国还是有防备之心的,所以在范延光、张从宾叛乱这种最危急的时刻都没有去调河东兵南下勤王,就是怕契丹人趁这个机会跟着南下。 而如今中原局势随着范延光兵败已经大大缓解,那石敬瑭自然更不会去调河东兵了,毕竟相比于残唐,契丹人对现在后晋的威胁更大。 刘知远随即看向手下解释道“如今陛下已经大破叛军所部,叛军锋锐已措,收复失地只是迟早之事,前几天陛下刚刚传来旨意,让我们守好北方门户即可。 本将如此大张旗鼓的聚兵,旨在威慑契丹与残唐,告诫他们河东镇已经做好了准备,让他们不要想着打我们的主意。” “节帅英明。”属下连忙夸赞了一句,随即又说道“对了,前天契丹人又派使者前来,让我们尽快交付五州之地,我们该如何回应。” “先晾他们几天再说。”刘知远闻言一脸不满的说道。 对于石敬瑭给契丹称儿这一事刘知远一直是持明确反对的态度,认为此事过于屈辱,但石敬瑭坚持如此他也没办法。 所以对于交接土地一事他一直是比较消极的,这才导致交接事宜至今还没有落实。 “属下明白了。”行军司马对着刘知远一礼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大堂。 …… 蒲州城,节帅府 “节帅,不好了。”正厅之内,护国军的一名斥候统领有些惊慌的跑进来大声喊道。 “混账,慌什么,敢扰我军心,给我拉出去痛打三十军棍。” 这几天对安审信来说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先是蒲津关被克,随着唐军修复了蒲津渡浮桥,如今正源源不断从对岸运来各种物资。 再接着就是出门征粮的队伍一支接着一支被消灭,甚至唐军以此来诱城中晋军出兵接应,多次打的接应晋军损兵折将,让安审信又白白损失了大几百人。而如今蒲州城中的粮草已经坚持不了十天。 紧接着绛州和慈州等地的消息也是接连断绝,以两州留守的兵力来看,就算没有丢失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因此安审信这段时间心情很是不好,此刻看到这名斥候统领的模样怒火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节帅恕罪,节帅恕罪。”斥候统领见状连忙跪下求饶。 好在一旁的行军司马急忙站了出来,先是上前劝谏安审信暂时平息了他的怒火,随后才看向这名斥候统领问道“说,又发生了什么事。” 在谢过行军司马之后这名斥候统领这才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回大人,据北线斥候来报,有一支唐军大概五千人上下,正在向着蒲州城逼近。” 一听又是坏消息,安审信此刻已经是黑着一张脸,但他还是只能耐着性子问道“这支唐军是从哪里来的?” 斥候统领答道“应该是唐军东征的北路军,不过据属下所知,他们十天前就已经南下,不过那时只有三千人上下,而且还半道去了绛州,如今是从绛州方向过来的。” “看来绛州应该丢了。”又听到一个被连带出来的坏消息,安审信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去生气了。 “节帅,现在该怎么办?”行军司马问道。 “还能怎么办,命令各部谨守门户,以防唐军攻城。”安审信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 如今他被困在蒲州城内,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好在蒲州城墙高城厚,让他多少保留了一些信心,这也是他如今最大的倚仗。 就在此时,守在节帅府门口的亲兵来报“节帅,南城传来消息,说是有唐军特使前来,守城将领问您要不要见。” “特使?怕是来劝降的吧。”安审信不经冷笑了一声。 “节帅,要不要叫人进来?”一旁的行军司马问道。 “这个吗……”安审信起身踱了几步,半晌后说道“让人进来吧,本将倒想看看他许安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也正好摸一摸唐军的底。” 随着安审信下令,行军司马亲自前往南城门接人。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名中年文士打扮之人跟着行军司马走了进来。 中年文士看了一眼厅内众人,最后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安审信拱了拱手道“想必阁下就是伪护国军节度使安审信了吧。” “大胆,竟敢侮辱我家节帅。”闻听此言,一旁立马有将领跳了出来暴怒抽刀,指向了中年文士。 但中年文士却是怡然不惧的昂着头直视安审信说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难道阁下要破此规矩吗。” 安审信摆了摆手示意那名将领收刀之后,淡淡开口道“你的胆子很大。” “实话实说罢了,我大唐享国三百余年,乃天下正统,石敬瑭区区一篡逆之辈,在我眼里也就是一伪帝,而阁下受封于伪帝,官职自然也属于伪职。 不过阁下有一句话说对了,我的胆子确实不小。”中年文士淡笑着答道。 “牙尖嘴利,大唐气数已尽,秦失其鹿,天下逐之,谁能夺取这天下谁就是正统。 大唐的天下不也是从隋朝手中抢来的,你家先帝李从珂同样是以下犯上,弑杀闵帝上位的篡逆之辈,你又有何面目在此大言炎炎。 而如今我大晋天子占据中原之地,问鼎神器,天下归服,这才是当今真龙天子,天下正统。”一旁的行军司马当即冷哼一声反驳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交易 “说的好。” 行军司马这番话立马得到了在场众人的大加赞赏,包括安审信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但中年文士却是不慌不忙答道“即便如此,这真龙天子也不可能是向契丹蛮夷卑躬屈膝,奴言认父之人,苍天不认,天下百姓不认,列祖列宗更不认。 尔等认蛮夷之子为君父,岂不是等于自认蛮夷之孙,不知尔等未来九泉之下可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此话一出顿时满堂变色,所有人几乎站立而起怒视眼前的中年文士。 自古以来,国之大事为祀与戎。国家都如此重视祭祀之事,那更别说民间了,这一句无言见列祖列宗无疑让一大批人破了防,偏偏还无法反驳,只能一个个对着中年文士怒目而视。 而中年文士毫不畏惧的与一群人对视。 半晌之后最终安审信突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巧言善辩之辈,难怪许安会让你来做说客。不知你在许安军中任何职,此次前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中年文士昂首说道“在下乃是大唐东征大元帅府掌书记张靖,奉我家大元帅之命前来与阁下做一桩买卖。” “买卖?如果是劝降就不必说了,本将断无投降唐庭之理。”安审信当即开口说道,想要先一步堵死张靖的话头好掌握谈判的主动权。 但没料到张靖却是摇了摇头道“大元帅从没想过要阁下投降,在下刚才说了,是来和阁下谈一桩买卖。” “哦?”安审信不经一愣,这不是来劝降的?这不经让他精心准备的一大堆话语顿时无了用武之地。 “既然不是来说降,那许安叫你来做什么的?” 张靖拱了拱手说道“此事绝密,在下需要与阁下单独秘谈。” “秘谈?”安审信神情微微一凝。 而张靖却是继续道“听闻阁下乃是行伍出身,身经百战,不会惧怕与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单独见面吧。” “怕?哼,本将光明正大,有何事见不得人,至于秘谈更无必要,既然你不愿意明说那就算了,本将也不稀得听。 今日你如此狂悖无礼,本该重惩,不过本将看你乃是使者就不与你计较,今日留你住一晚以示本将待客之礼,明日一早自己离去吧。” 说罢安审信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厅。 而行军司马则来到张靖面前淡淡道“张先生,请吧。” 张靖看着安审信离开的背影,眼神深处不经露出一抹笑意,随即便跟着行军司马一起离开了大堂。 …… 城南唐军大营 中军大帐之内,许安正在召集一众将领正在做着未来的规划。 “如今晋军主力正在汜水关外集结,看样子他们准备先夺回洛阳,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分兵支援河中府,如此我们就有充足的时间处理河中府之事,不过还是得防备一手以防晋军声东击西,张默。” “末将在。”张默起身说道。 “本帅给你三千兵马,由你率领前往中条山东侧山脉延山道布防。 本帅对你只有一个要求,若是晋军从东侧来袭,本帅要求你至少拖住十天时间,可能做到?”许安看向张默问道。 “末将必不负大帅所望。”张默毫不犹豫的答道。 “好,无论晋军是否前来,只要能够确保我军东侧之安全,我都会记你一功。” 许安上前拍了拍张默的肩膀以示鼓励,随即又看向一旁身为踏白营统领的卢泰说道“马上命人传讯郭威,让他尽快将绛州钱粮人口打包送走,能拿多少拿多少。 另外再传讯给安全之,让他率部尽快拿下隰州和晋州,好确保我部北面防线的安全。” “遵令。”卢泰起身领命,在许安的示意下第一时间就去安排。 布置完毕之后许安便挥手示意众人离去,等一众将领走的差不多之后,帐内只剩下马凉和吴昭两人。 马凉和吴昭在侍卫司分别担任马军司都指挥使和步军司都指挥使,本次东征更是一个担任中军都指挥使,一个后军都指挥使,可谓是许安绝对的左膀右臂。 此时马凉看向许安问道“大帅,您就这么有把握张靖此去能够说服安审信?” 许安看着帐外淡淡说道“安审信这个人虽然外界评价其贪财好色,是个莽夫,但以我对他的观察,他能在石敬瑭刚刚起兵之时就果断叛逃降晋,在担任护国军节度使时在得知我朝出兵之后又完全丝毫不留余力的出兵支援高行周,可见此人对局势的判断极为敏感,并且做事也极为果断。 如今该做的我都做了,至于能否成功看天意了,如果张靖失败,明天准备强攻蒲州城,都去做准备吧。” “遵命。” …… 蒲州城,驿馆 半夜时分,一辆马车突然停在驿馆门外,随即马车旁的士兵迅速上前接管了驿馆的防卫工作。 数道披着斗篷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迅速进入驿馆之中。 而此刻在驿馆的二楼,张靖正躺在床上合衣而睡,听到门外有人敲门猛地睁开了眼睛。 打开房门,只见数位黑袍人正站在门口,不待他说话,其中两人立马推门而入将房间之内仔仔细细搜索了一番。 张靖见状也没有阻拦,只是默默的退到一边,等两人搜完退出去之后他才看向那名为首的黑袍人道“安将军,请进吧。” 为首的黑袍人轻哼了一声,随即与跟在他身旁的那名黑袍人走进了房间。 而刚才那两名搜查的黑袍人则立马关闭了房门就这么站在门外,阻止任何人靠近。 房间内,两名黑袍人当即脱下了袍子,正是安审信和他的行军司马。 安审信也没有废话直接大马金刀的坐到了椅子上盯着张靖问道“说吧,许安让你来和我做什么交易。” 张靖当即对着两人拱了拱手道“许帅让我前来问问安将军,是否愿意退出蒲州城,我军可以让开一条道路任你们离去。” 听到张靖如此说,安审信不经一愣,随即不经哈哈大笑起来“他许安是得了失心疯吗,这么离谱的条件也敢提。 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交易,没想到是他许安异想天开,真是浪费本将时间,我们走。” 说罢安审信起身便准备离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谈判 “安将军且慢,既然来了何不听在下把话说完,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见安审信要走张靖连忙出声阻拦。 安审信闻言停住了脚步,但却没有重新坐下,而是侧着头冷冷说道“本将确实不差这点时间,只是不愿意听废话而已。” 张靖当即微微一笑道“若是废话那在下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前来蒲州城,在下自然是有一定把握说服阁下的,不过还希望安将军能让在下把话说完,然后再做决定,不知可否。” “笑话,这等异想天开之事亏他许安想的出来,本将绝对不可能答应这种离谱的要求。”安审信此刻话语之中尽是嘲讽,不过他最终还是重新坐下来说道“行吧,反正来都来了,全当听个乐子,本将倒想看看许安到底是如何天真的。” 张靖见状不经微微一笑说道“安将军,这蒲州城中怕是粮草已经不多了吧,我们曾经做过调查分析,蒲州城中的存粮应该最多再坚持半个月,可对?” “怎么,许安是让你来打探情报的?”安审信冷冷的说道。 张靖摇了摇头道“安将军误会了,其实安将军回不回答在下都无所谓,是与不是我军自会根据情报进行判断。 我只是想说这个城即便阁下硬守也守不了多久,更何况我家大帅还有一手破城的绝学,昔日破同州就是靠的这一手绝学,阁下应该也听说过。 而蒲州城虽然比同州城还要城坚不少,但却未必能挡得住我家大帅的破城绝学。” “怎么,打探消息不成改为威吓了?”安审信不为所动的说道。 不过他的眼神深处却是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显然张靖这几句话全部说到了他的七寸上,这两件事确实是他最担心的。 而张靖则是摇了摇头说道“在下说的全部是客观事实,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阁下心里自明。” 安审信却是呵呵冷笑道“口才不错,不过光凭口舌就想让本将弃城是不是太过想当然了。” 张靖随即道“如今我大唐王师数万大军屯兵蒲州城下,而将军如今手中兵马最多不过五千上下,如此巨大的兵力差距,再加上我刚才所言之局势,将军还认为只是口舌威胁吗?” “哼,他许安若是真想攻城就攻好了,他若是有绝对把握能攻下蒲州城又何必派你来废话。 没错,若是他能一直在这攻城,本将迟早守不住,但如今局势已变,我大晋天子已经击败逆贼范延光,收复失地只是迟早之事,本将只需要撑到援军赶来,到时就是你们唐军狼狈而逃之时。 好了,本将今晚已经听了够多废话,如果你再不能讲点本将感兴趣的,那别怪本将连夜把你轰出城去。”安审信冷冷说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说点将军想听的话。”张靖也是随即面容一肃道“其实刚才在下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将军,虽然蒲州城城高墙厚,但我大唐王师想要攻下来的机会也不小,安将军投降伪晋不会就是想为伪晋捐躯的吧。 当然,我大唐同样有小概率攻不下蒲州城,而且即便攻下了也必然损失惨重,为了稳妥起见此事自然也是能避免就避免。 因此我家大帅才想出了一个双赢的办法,那就是让安将军主动退出蒲州城,你我两家相安无事,各取所需。” “安将军别急,且听在下把话说完。”见安审信想要出口嘲讽张靖连忙打断说道。 “在下知道安将军在担心什么,毕竟一旦失去城池守护,将军肯定担心我唐军会突然袭击贵部,可是?” 安审信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而张靖却是再次微微一笑道“此事我家大帅早有考虑,安将军应该已经知道,绛州城如今已经落在了我军手中。 而为表诚意,我军愿意归还绛州城,同时让开北侧道路,将军带兵出城之后可以直接前往绛州,如此将军所虑之事将无忧矣。” “嗯?”安审信眼神微微一凝,这倒是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道路,不过好像确实有一定可行性。 不过他随即说道“即使如此本将为何要答应?绛州城的城防可比不上蒲州城,你们要是得了蒲州城再攻绛州城,本将到时又能退到哪里去。” 张靖闻言心中微微一喜,安审信如此说显然已经有了谈判的意思,只要肯谈就好,他当即再接再厉道“安将军说笑了,我军攻打蒲州城是因为蒲州城乃是蒲津渡的北出口,是连接关中与中原之地的要塞,但绛州城我们有什么必要去损兵折将将它拿下来? 如今之局势在下大可以摊开来讲,此次东征我大唐是失败了,伪帝石敬瑭如今正在调兵遣将收复失地,这关中之外的土地迟早是守不住的,我军现在的打算就是能多捞一点是一点,自然也就急需要蒲津渡这个重要渡口。 到时等我军退去,这蒲州城将军是迟早可以拿回来的,其实这次交易将军并没有什么损失,如今退出只不过是保存实力。 反倒是将军若是把手下的兵马都给打光了,在这武将当道的时代,就算最后侥幸守住城池又或者逃出生天,但日后还如何在伪晋立足?孰轻孰重将军应该自能判断。” “这个吗……”安审信眼神连连闪动,显然对这个提议有些心动了。 不得不说这张靖口才确实是好,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的目光不经撇了一眼一旁的行军司马。 而行军司马则是对他微微点头,毕竟能活谁又想死。本来被困死地只能拼死一搏,但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似乎不选都有些说不过去。 而得到了属下的暗示,安审信心里的天平不经更加倾斜起来。 思索片刻之后安审信看向张靖说道“本将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何执意要攻下蒲州城,但蒲州城既然被你们拿去那就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拿回来,这点本将心里还是有数的。 本将如今若是率军退出蒲州城,等于是将整个河中府拱手相送,这个失地之责不可谓不重,事后我大晋天子必然追究。 这个交易最后得利的是你们,但代价却是由本将来付,怕是不怎么公平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迁民之议 张靖看着安审信不经哈哈大笑道“安将军所言确有道理,不过我家大帅已经想到了这点,既然是交易总得双方都有利可图才行。 因此大帅给将军安排了一份厚礼,不但能够确保安将军事后不会受到责难,而且大概率还会被封赏。” “哦?那本将倒想听听他许安到底给我安排了什么厚礼。”安审信的目光一下就多了几分兴趣。 张靖微微一笑道“不知收复洛阳这份大功安将军可愿意收下?” “收复洛阳?”安审信目光一下就亮了。 “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张靖淡淡一点头道“洛阳我军迟早是要退出的,给谁不是给,不如给了安将军,如此也好结下一个善缘。 而安将军手握如此大功,丟个河中府又算得了什么,安将军你说是吧。” “这个吗……许元帅确实是有心了。”安审信脸上不经露出了笑意,连带着话语中对许安的称呼也客气了不少。 “不过贵部如何能够保证将收复洛阳之功给到我家节帅。”此时一旁的行军司马开口问道。 安审信也随即目光炯炯的看向张靖,这也确实是他最关心的。 张靖却是一摆手道“这还不简单,在我军要撤离洛阳之时放开一个渡口给安将军,到时安将军带兵渡河,你我双方演一场戏即可。 至于如何保证,这个就看安将军愿不愿意相信我家大帅了,不过安将军试想,我军退出洛阳乃是注定之事,他杜重威与我军交战,杀伤我军这么多弟兄,我军为何要把这么大的功劳给他,让给安将军让他杜重威吃个哑巴亏也是好的。 至于安将军,你我双方若是能够达成此次交易也算是结了一个善缘,日后说不定还有互相帮助的时候,何必为了一个迟早要丟的洛阳城得罪安将军呢,安将军试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安审信一捋胡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见安审信已经彻底心动,张靖连忙趁热打铁说道“安将军,我家大帅的诚意可是十足,若是安将军愿意,今晚我们就可以制定交接计划,一切从快,如此也好免生波折。” 安审信认真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交易他确实没亏,刚想开口答应,却被身后的行军司马拉了拉衣服。 安审信诧异的看了一眼行军司马,不过对于这个亲信他还是非常信任的,当即把即将答应的话语咽了回去,改口道“此事重大,容本将回去思索一番,还请张先生今夜好生休息。” 说罢不待张靖再说什么,便带着行军司马转身离去。 …… 长安行宫之中,李幼澄再一次召开政事堂会议。 侧殿之内,政事堂几位宰相韩昭胤、张延朗、李敬周、柳河,包括李从曮都到了。 一番君臣之礼后,李幼澄看向几人说道“关于迁民入关一事,各位有什么建言献策尽管提出,今日孤是向诸位征集办法而来,还请诸位爱卿畅所欲言。” 李从曮作为名义上的首相,当即第一个开口道“迁民入关事关朝廷大政,也是我朝日后对抗伪晋的基础,乃是当前第一要务。 而入关之民的安置涉及到土地、物资、户口、治安等等事宜,需要各部全力配合。 张相、李相,你二人一负责财政、二负责地方协调事务,此次迁民之事当以你二人挂首,你们二位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随着李从曮开口,这代表在迁民一事上他和李幼澄已经达成了一致,毕竟这事对大家都有好处,而且安全之也在北边从金锁关往里面迁民,没必要相互使绊子。 张延朗第一个起身,看向李幼澄开口道“殿下,这些日子臣也一直在盘算此事,如此多民众的迁徙不是一个小工程,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第一年,只要撑过了第一年,以后的日子就能好过不少。 但是想要撑过第一年就离不开钱粮的花费,臣在家中算过一笔账,哪怕按照最低的保障力度,人均一天供给一升粟米,十万人单日所需也要十万升,也就是一千石粮食,而一年的话也就是三十六万石粮食。 而如今朝廷为了供给大军东征,几乎耗尽了仓库余粮,剩下的粮草还得维系京兆府之稳定,朝廷肯定是出不起这笔粮,那就只能借助民间之力。 而以同州为例,同州如今总人口差不多四十万上下,每年产量丰年大概240万石左右,平年200万石左右,灾年则只有130万石左右。 而同州四十万人口每年差不多耗粮支出150万石左右,也就是说如果是灾年产粮甚至还不够同州的支出, 不过好在天公作美,这两年关中皆无大灾,今年就算不是丰年也至少是平年,就以平年来算,那同州民间就能多出粮食50万石左右,若是能够全部利用起来,那至少也能安置十万人以上。” “但同州乃是如今关中唯一的产量区,每年确实能够稳定提供粮食,但其他如华州、商州包括京兆府每年产粮都是勉强堪堪够用,怕是已经无力接纳更多的迁民。”一旁的李敬周则是皱了皱眉说道。 李敬周久在关中自然知道关中的情况,因为长安常年处于战争中心,导致京兆府包括附近各州,几乎除了同州以外都出现民众大量逃亡,土地大规模抛荒的现象,再加上水利年久失修等等原因,产粮数量简直锐减,甚至在清泰二年,长安都闹过饥荒。 而同州能够保存下来完全是因为地理条件优越,一是远离战争核心区,二则是同时拥有黄河、渭水双流域灌溉,且保留三白渠部分设施,旱年可引黄河水补灌,涝年能通过渭水排洪,其他地方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闻听此言,张延朗只得默默的点了点头,虽然今年在李幼澄和许安的强行推动下,华、同、商以及京兆府都在大规模恢复耕地,重新恢复农业生产,但这效果没个两三年怕是出不来,但迁民可没有两三年时间可以等。 倒是凤翔府这几年在李从曮的治理下恢复了不少生产,倒是能拿出多余的粮食,但是人家自己也在安置迁民,自然不可能拿出来支援朝廷。 “难道最多就能安置十万人口?”李幼澄不经有些失望,毕竟按照她的打算这次至少准备迁二三十万人呢。 “其实也不是不能多迁一点。”就在李幼澄愁眉不展之时张延朗突然开口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造了多大孽 “哦?莫非张卿有解决的办法?快快说来?”李幼澄眼睛当即一亮,连忙问道。 张延朗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回殿下,随着张从宾正式归顺,如今我朝已经实际占领了河南府地区,而每年六月份正是冬小麦收成之时,此时在河南府应该能获取不少粮食。 若是大军能在洛阳再多坚持几个月,撑到九十月份粟米收获的季节,那就又能收获一波。 河南府每年平年也能产粮近两百万石,如此可以命令前线军队对有田地之民先不忙着迁徙,先稳定生产,到时等收获季节把这些收获的粮食连带着河南府之民一起送入关中,如此用河南府之粮养河南府之民,正合适矣。 而且如此一来离到第二年夏收就只剩下半年时间,我们的压力也将大大缓解。” “妙妙妙,张相果然不愧我朝财政第一人。 以赵国公之用兵,率领大军凭借天险在洛阳再坚持几个月并没有问题,河中府那边同样可以如此操作,如此至少可以多迁二三十万百姓入关。”李敬周眼睛一亮,当即对着张延朗夸赞道。 “既然如此,那就按张相的意思办吧,传令给东征大元帅府,让他们务必坚守河南府至年底。”见没人再提出更好的人建议,李幼澄便开口同意道。 接下来众人又讨论了一下民众的落户问题,以及关中突然涌入进来这么多移民之后的治安问题。 这些事虽然麻烦,但只要最大头的钱粮问题能够解决,这些事情都是小事。 随着会议结束,迁民之事也初步定下了章程,整个朝廷机器再次疯狂运转起来。 不过李幼澄在回到自己的书房之后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房间内,李徽瑶已经在等她,她的目光看向李幼澄的脸色不经问道“怎么了?看你脸色似乎有些不好,莫非这次会议的结果不好?” “没有,会议还算成功吧,大的问题都解决了。”李幼澄说完坐到了自己椅子上,揉了揉脸和李徽瑶大致说了一下会议的情况。 “那不是挺好的吗,迁民数量完全符合你的预期,你怎么看起来还不太高兴。”李徽瑶有些不解的问道。 李幼澄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会上决定,要以河南、河中二府之粮供应迁徙关中之民,我同意了。” “同意就同意了呗,有什么问题吗?”李徽瑶还是没明白过来。 李幼澄见状不经苦笑了一声,开口解释道“我们把两府夏收还有秋收之粮全部拿走,你让河南府和河中府剩下来的百姓如何生活?” 此言一出,李徽瑶立马明白了李幼澄在担心什么,她不经脸色一变道“这么说河南、河中二府今明两年可能会出现大饥荒。”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李幼澄低沉着声音说道。 迁民之事她还可以说服自己,让百姓来到自己治下,自己能给他们未来更好的生活。 但如今为了迁民却需要牺牲大量无辜的百姓,而她虽然想到了这一层,但却仍然同意了此事。 一旦真的引发饥荒,这些人虽非她所杀,但她却也是难辞其咎,她心里这道坎难以过去。 想当初她还和许安许下誓言,要善待百姓,但如今…… “国家、百姓,难道真就不能两全吗?”李幼澄低声喃喃说道。 李徽瑶平日里多与李徽瑶讨论过治国之事,清楚自己这位侄女姐姐的梦想就是建立一个太平盛世,因此她很能明白李幼澄此时的为难与纠结。 她不经上前拍了拍李幼澄的肩膀道“幼澄,有时候必要的牺牲是没办法的,世间事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让你必须进行选择。 我记得许安说过,要想让百姓真正过上好日子唯有结束这个乱世,其他一切都是虚的,若不能平定乱世,一场战争就会把所有的努力全部带走。 而石敬瑭不是那个能够结束乱世的人,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力发展这个国家,然后尽你所能去平定乱世,期间肯定会有很多你不愿意发生的事情,但你一定要挺住,谁叫你现在是这个国家权力的最高统治者呢。” 听到李徽瑶的安慰,李幼澄心里好受了一些,但还是开口道“道理我都懂,但我心里还是很难过去这个坎。 牺牲肯定会有,但是能够避免还是要尽量避免,或许有时候确实是迫不得已,但这并不是我能心安理得坐视这些事情发生的理由。 许安……对了,许安。” 李幼澄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随即便拿过笔墨纸砚开始写信。 “许安怎么了?你做什么?”李徽瑶不解的看着她问道。 “我给许安去封信,这问题我没有办法,但他或许会有办法,他现在在前线,能做的事比我多的多。”李幼澄一边写信一边说道。 李徽瑶不经无语,你这是把许安当神仙了吧。许安造了多大孽遇到你这么个上级加未过门的媳妇,什么难题都往他那里甩。 不过她也只能在心中区区,说出来怕打击李幼澄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心情。 …… 蒲州城外 “阿嚏。”身在大帐之中的许安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不经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奇怪的道“这七八月的天也会感冒吗?” 就在许安琢磨着自己是不是热伤风的时候,卢泰掀开大帐大步走了进来。 “大帅。” “有消息了?”许安看向卢泰问道, 卢泰点了点头道“刚刚绛州传来消息,安审信的兵马已经接管了绛州城。” “很好。”许安点了点头。 六天前,张靖赶回大营向许安通报了他此次出使的结果。 安审信最终还是同意了这次交易,不过他在第二日又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就是把丹州还有陕虢二州等地的收复功劳也都给他。 这对许安来说根本就不算事,因此欣然同意了这个条件。 而如今根据协议,由安审信的人先去控制绛州城防,而唐军不得驻军蒲州城北五十里内。 等安审信确认绛州城没问题之后他便会率领骑兵直奔绛州城而去。 而如今所有的计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而马凉此时也向许安问出了他最不解的问题“大帅,我们这么费尽心思夺取蒲州城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您不是说过关中之外的地盘迟早都要放弃的吗。而现在时间还宽裕,就算没有蒲津渡,我们依靠潼关道也能把物资人口送回关中啊。” 许安看了马凉一眼,当即淡淡一笑道“我确实准备放弃所有关中之外的地盘,不过蒲州城除外。” 第二百四十八章 温氏三兄弟 “怎么?不明白?”看着马凉仍旧疑惑的面容,许安笑着问道。 “是不明白。”马凉极为诚实点了点头。 许安不经微微一笑道“叫你征发的民夫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整整五千民夫,并且工具什么的都已备齐。”马凉说完后问道“大帅,你这是准备干什么大工程吗,需要征发这么多民夫?”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攻下蒲州城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因为我准备让蒲州城变成我朝在中原之地一座永不坠落的城堡。” 许安说着拿出一副图纸给马凉观看。 “这是……”马凉看着这副图纸,眼神中闪过疑惑之色。 “漕渠的图纸。” 许安拍了拍图纸说道“蒲州城背山靠水易守难攻,唯一的问题就是容易被大军包围成为一座孤城,若是没有援助迟早被困死在其中。 但如果我要是从蒲州城西门修建一条漕渠直接通到蒲津渡,再设立水营进行防守确保渠道通畅,那我们以后就可以从关中源源不断运送物资到蒲州城,蒲州城不再怕被困为孤城。” “将军妙计。”马凉听罢当即明白了许安的打算,不经拍手赞叹“蒲州城西城到蒲津渡的距离最近地方仅仅1.5公里,这个漕渠完全可修。 如此一来,蒲州城确实能够成为我朝在中原的桥头堡,从此整个河东道,甚至东畿道、河北道都在我大军兵锋范围之内,进可攻,退可守,怕是石敬瑭日后得为此事愁死。” 许安笑着点了点头道“虽然此次东征失败,但若是本帅这个设想能够成功,那这将是此次东征最大的收获。” 马凉点了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在此时卢泰急匆匆的跑进账中说道“大帅,刚刚行营传来紧急消息,说是石敬瑭再次增兵汜水关,如今来犯晋军已经增至三万大军。” “三万吗?”许安不慌不忙的拿起军情文书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不经淡淡一笑道“区区三万兵力而已,里面能打的精锐撑死一万,看来石敬瑭并没有打算先解决洛阳的问题。” “不奇怪,攘外必先安内,范延光虽败但仍盘踞魏州一带,手上仍有上万精锐尚可一战,一旦有机会兵锋仍然随时可以威逼汴州。 若是不先解决魏州的问题,一旦与我军交战的关键时刻范延光突然跳出来在背后给他捅一刀,后果难以想象。 杜重威这三万大军应该主要还是防备我军东出,毕竟就凭这点人还攻不破已经占据河阳三城和汜水关的我们。”马凉认可的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暂时不用担心晋军的问题了,我们可不能浪费石敬瑭给我们的宝贵时间啊。”许安笑着说道。 正在许安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自己的规划之时,洛阳城中却又出了一件事让郑冲头疼不已。 如今随着张从宾决定彻底归顺唐庭,由郑冲带领的帅府行营也正式搬进了洛阳办公。 而且张从宾还非常识趣对郑冲以下官礼待之,并且主动交出了洛阳的行政权力。 这也不奇怪,毕竟郑冲如今是大元帅府行军司马,如今大元帅不在,而他又得许安委托,可以暂代部分大元帅权限。 而如今张从宾在后唐除了郑国公的爵位,所封的职务是河阳行营招讨使,属于东征官员序列,自然要听大元帅府的号令。 对此郑冲也是非常满意,他还担心张从宾会不服管束,到时与他冲突起来总归是麻烦事,没想到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还没等郑冲舒心多久就发生了一件事,让他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理,而事情就是这个张从宾弄出来的。 事情的起因是五天前,有一支部队从南边而来打算投靠唐庭。 而这支部队的领头人则是温氏三兄弟,分别是温延浚、温延沼、温延衮。 三人是前忠武军节度使温韬之子,而温韬在明宗时期因罪被流放赐死,不过家族却没有被牵连,仍然是许州的一方豪强。 而范延光在叛乱之后便派人联系了温家人,让他们想办法图谋许州,然后南北夹击汴州。 而许州乃是忠武军治所,位置则在汴州的正南方向,若是让温家兄弟成功,石敬瑭怕是得四面楚歌。 而温氏兄弟也是第一时间选择响应,凭借他们在地方的势力以及影响力,还有复唐讨晋的大义还真就被他们拉起了一支上千的队伍。 但结果却是被如今的忠武节度使苌从简挫败。 最终温氏兄弟只得带人仓惶逃离许州,一路向西前来投奔同样叛乱的张从宾。 总归是一支上千人的兵马,而且还是因为复唐讨晋兵败被追杀,郑冲没道理将他们拒之门外,便准备将他们收编。 一开始温氏兄弟答应的好好的,条件也谈妥了,但就在行营准备正式收编之时却出了问题。 温氏兄弟直接拒绝收编,还坚称他们是高平郡王范延光的手下,而他们之前也不是正规军,最多只能算是高平郡王的私人家丁,只服务于高平郡王。 而如今既然高平郡王不在,那他们自然就该听从雍王妃范洛宁的命令,护卫雍王妃的安全。 没错,雍王妃范洛宁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天雄军节度使范延光之女。 说起来李从珂和范延光其实还是姻亲关系,这也是为什么石敬瑭如此堤防范延光的原因,最后硬生生把范延光给逼反了。 而这事不用多想,肯定是张从宾暗中撺辍的,否则雍王妃一介女流怎么可能知道军中之事,而温氏三兄弟也才刚到洛阳又如何能攀的上雍王妃的关系。 而张从宾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已经决定听从心腹齐显的建议决定成为宋王党。 不过成为宋王党等于是在朝堂中另立一派,甚至有和李幼澄打擂台的嫌疑。 毕竟李幼澄如今推上位的是李重瑞,而宋王只是当今天子之侄,如今虽然有储君之实,却无储君之名,最多算是一个出现意外时候的备份。 如果当今天子能够顺利长大并且生下子嗣,那在伦序上宋王是没有任何机会的,所以成为宋王党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张从宾思来想去,又正好遇到温氏三兄弟来投一事,就把他们给推了出来准备试探一下朝廷的反应。 正好温氏三兄弟也是个有野心的,否则他们也不会响应范延光的号召,双方是一拍即合。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宋王党 张从宾府邸之内,张从宾正在设宴款待温延浚、温延沼、温延衮三兄弟。 但此时温家三兄弟却没有多少吃饭的心思,一个面露愁容,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张从宾见状不经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对着三人问道“三位老弟何故如此忧愁,如今王妃已经答应出面游说此事,你们静待佳音便是。” 此时温家老大温延浚开口道“国公爷,非是我们兄弟胆小,只是我们如此公然反悔,拒绝收编,万一帅府行营震怒,问罪下来,我等兄弟怕是难逃责罚。 还有朝廷那边,若是朝中高层对此事不满,到时我等兄弟又该如何处之?” 张从宾闻言不经哈哈一笑道“三位老弟既然能够响应复唐讨晋的号召,必然是有胆色之人,否则又何必起兵。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你们若是接受收编,撑死了朝廷任命你们一个营指挥使,而且还是不入中央禁军的那种,就是一个七品芝麻官。 但若是你们能够成为王府亲军,不说未来宋王能够有多大成就,至少一个王府的典军是无论如何跑不了的。 而典军可是正五品上的军职,两相比较这起点可是天差地别啊。” 听张从宾说完,温氏三兄弟不经默默点头,正是因为这巨大的好处他们才愿意冒这个险。 随即张从宾又慢条斯理的分析道“更何况你们又不是在胡搅蛮缠,所言都是合情合理之事,如今又有雍王妃出面,郑冲就算不喜此事也得给雍王妃三分薄面,绝不会为难你们。 至于朝廷那边,就算震怒又如何,你们也是复唐反晋起兵的忠义之士,难道朝廷还能为这点小事处置你们,就不怕寒了天下义士之心?所以老弟尽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一听张从宾这么一分析,温家三兄弟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成功了富贵入怀,失败了也没多大事情。既然如此那还担心什么,一念畅通,当即便举杯与张从宾畅饮起来。 与此同时站在行营门口的郑冲,此刻则是黑着一张脸。 就在刚刚他送走了雍王妃。而雍王妃亲自上门则是希望他把温氏三兄弟这些范家“家丁”的编制放入宋王府卫队之中。 雍王妃虽没实权,但毕竟是皇室之人,又是皇室近支,如今皇族人丁凋零,更显皇室成员的重要性,她的话你可以不听但却不能无视。 “真是一件麻烦事啊。”郑冲目送雍王妃的轿子离去,眼神之中闪烁不定。 其实雍王妃昨天就曾派人请他过府一叙,但他有所预料就被他用军务繁忙的借口给推了,没想到今天雍王妃竟然亲自上门堵人,他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了。 他虽然是武将,但不代表没有政治敏感性。 这些日子张从宾天天大张旗鼓的往范府跑,他也多少听闻了。 本来这事与他无关,你张从宾爱当什么党当什么党,他才懒得管,但没想到今天他却被迫给牵扯了进来。 而雍王妃既然能为此事出面,显然也是有着一份心思在里面,至于是什么心思,用屁股想也能猜到。 自古以来,只要涉及到皇位的争斗每一次都不知道会牵扯到多少人头落地,这种事他巴不得有多远离多远,结果还是没避过。 “娘妈的这王八蛋张从宾,一天天正事不干,天天想着这些歪门邪道,你自己不想好好过就算了,还要拉着别人一起跳火坑。”回到办公房,郑冲是越想越气,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他如今一要率兵抵抗晋军,二还要筹划迁民之事,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结果现在还要应付这些狗屁叼造之事,真是越想越觉得心烦。 不过心中即便再恼怒,但事情已经出了就得想办法解决。 他坐在房间中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暂停收编温氏兄弟所部一事,当然只是暂停收编,不代表不收编,这事情最终还是得看上面的意思。 至于扩编王府卫队一事他也做不了主,他当即拿过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信让人加急送给许安先问问他的意思,遇事不决问领导准没错。 而当许安收到郑冲的信的同时,李幼澄给他的私信也在一名千牛备身的携带下送了过来。 许安接过信件打开看过之后简直是哭笑不得。 朝廷关于迁民之事的决策前几天他也收到了,他万万没想到李幼澄竟然要他来解决这个遗留问题。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粮食不足的问题,但他又不是神仙,难道还能变出粮食不成。 刚想把这封信放到一边,但想了想还是放到了怀里。 毕竟涉及到这么多百姓,他之前没有想到,可能内心也是不愿意深想,但如今事情已经摆到了面前,真要不管他心里同样很难过去这个坎。 还是再看看情况吧,或许有什么转机呢,如果今年能出个丰年,日子也许能好过一点。 随即他又打开了郑冲私人发过来的急信,看了一会儿之后不经摇头失笑。 “宋王?有意思。” 皇位之争乃是死亡漩涡,虽然许安不怕这个漩涡,但这种事情他也不想掺和,主要是嫌麻烦。 想了想随手提笔给郑冲回了一封信,大意是让他把直接把这事报给朝廷,让朝廷决策,这种事还是让李幼澄头疼去吧,正好报她给自己找麻烦的一箭之仇。 不过雍王妃范洛宁。他怎么忘了这一茬,这完全是可以利用的一个点啊。许安写完信靠在桌子上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如今范延光兵败,范延光的手下必然人心惶惶,此时意志不坚定者恐怕已经在另谋生路。 如果不想给范延光陪葬,他们的出路其实并不多,如果这时候唐庭能够打消他们的疑虑的话……范延光的女儿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若是能够说服这些人来投,哪怕就几千人这也是极大的好事。 要知道范延光手上的天雄军就是昔日河朔三镇之中的魏博镇,其战力丝毫不弱于中央禁军。 也不知道范延光是怎么带的兵,这么一支劲旅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被打的溃败,简直是白瞎了。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导致朝中宋王党的实力暴增导致朝廷再起风波,这就不在他考虑之内了。 而这事自然最好能够得到范洛宁的主动配合,如此才能事半功倍。 “看来得去一趟洛阳了。”许安低声说道。 这事还是得他亲自去和范洛宁谈,其他人不太适合,同时也正好回大元帅行营处理一些事情。 说起来自己这位东征大元帅自出征以来就一直没在行营待过,确实有些不像话。 第二百五十章 雍王妃 范府,范洛宁静静的坐在花厅之中乘凉,一旁有侍女在给她打着扇子,但炎热的暑气仍然让她感觉浑身不舒服,身上更是感觉黏糊糊的。 就在她准备吩咐侍女去准备洗澡水打算冲个凉的时候,突然有仆人进来禀报,说是郑国公求见。 “张从宾吗?让他正厅侯茶吧,我随后就到。”范洛宁想了想说道。 “是。”侍从领命后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范洛宁款款走到范府正厅。 而张从宾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见到范洛宁进来随即起身见礼道“下官张从宾见过王妃。” “郑国公客气了,妾身区区一妇人,怎敢当国公如此大礼。” 范洛宁回了一礼之后便上前虚扶了一下张从宾,无论是神情举止,还是处事言谈都是落落大方,丝毫不见一般女子的羞怯。 不过也是,这些年范洛宁的人生也算是大起大落,公布出去都能够写一篇长篇了,而在逆境之中她自然也修炼出了一定的城府与心机。 她先是从一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嫁给王室,成为当时还是普通宗室的李重美为正妻。 结果没过多久公公起兵造反,她华丽丽的变成了反贼。 不过好在公公造反成功当了皇帝,丈夫成了王爷,她也就顺理成章的升格成了王妃。 但好日子还没过几年,石敬瑭造反,公公平叛失败被逼的和儿子一起上玄武楼自焚,还带上了她儿子。 好在丈夫为人善良,没有让她一起前去陪葬。 毕竟她一个女流对石敬瑭毫无威胁,又有一个手握重兵的父亲,石敬瑭不会对她怎么样。 果然一切如同丈夫所料那般,石敬瑭占领洛阳之后只是废了她的王妃之位,然后便让她居住在洛阳荣养,虽受监视但至少衣食无忧。 本来她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结果没过多久就听闻自己那个小姑子竟然在关中重新建立了大唐朝廷,自己的儿子甚至有机会成为新的大唐皇帝。 不过这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哪怕她儿子成了皇帝,她成了太后,但并不会改变她在石敬瑭这里是半个囚徒事实,甚至这还让石敬瑭派来监视她的人整整多了一倍。 再后来又听说她儿子没能成为皇帝,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有一些庆幸,毕竟她儿子成为皇帝对她如今的情形而言未必是好事。 结果还没过几天她又听说自己父亲反了,她又明晃晃的从前朝余孽变成了反贼之女。 正当她天天惶恐不安,生怕石敬瑭要拿她祭旗之时,新任洛阳都巡检张从宾突然反水并拿下了洛阳城。 张从宾和她父亲乃是造反的盟友,显然不会害她,让她终于重新有了几分安稳,并期待着父亲能够造反成功。 但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两个月,父亲兵败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不过好在没让她失望恐慌多久,张从宾就果断投靠了大唐朝廷。 而她也终于脱离了牢笼,不再是囚徒,并重新恢复了王妃的身份,而只要去了关中,她就会成为王太妃。 本来她对现在的处境已经很满意了,结果张从宾突然找上门来,然后纳头便拜,表示要投靠她,投靠宋王。 一开始她还怀疑这里边有什么猫腻不愿意接受,但张从宾很坦白,直言自己想下注宋王。 对此范洛宁一开始是拒绝的,更多的其实是胆怯,毕竟如今天位已定,她在这种时候掀起风浪,在她看来和找死无异。 但经过张从宾一番分析,她最终改变了想法。 因为她觉得张从宾说的对,如今确实是发展宋王党势力的最佳机会。 如今的皇帝李重瑞只是一个九岁孩童,权力如今全部掌握在监国李幼澄手中。 而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如果李重瑞亲政,对于敢和他争夺皇位的侄子大概率会直接下死手。 但李幼澄掌权就不同,对她来说无论是侄子当皇帝还是弟弟当皇帝区别其实并不大,她或许会因为李重瑞是她扶上帝位的从而帮助打压宋王一党,但却不太可能对宋王下死手。 因为她作为如今大唐皇室的“族长,”她要维护的是整个大唐皇室的利益而非皇帝一个人的利益。 既然没有性命之危那为什么不搏一搏呢,大不了失败后重新去当个闲散王爷,王妃。 至于如今唐庭的局势张从宾也和她分析过,如今朝堂之上是监国和岐王两分天下,另外还混杂了不少半独立的小势力,当今监国并不能做到一言九鼎。 也就是说即便李幼澄有心打压宋王一党,但在如今的局势下却未必能够心想事成,而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而宋王作为帝位有力竞争者一事肯定不止张从宾一人能够看出来,之前之所以无人问津,那是因为如今宋王还是一个刚年满四岁的孩童,投靠上去等于是点灯给瞎子看,白费蜡。 但随着范洛宁的回归,宋王府就有了能够主事之人,宋王党也就有了存在的基础。 如今再加上张从宾的投靠,代表着宋王已经得到了一部分军队的支持,这更是为壮大宋王党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这世上有的是野心家,风险高不要紧,杀头的买卖有的是人做,万一宋王真有机会登基大宝,那如今投靠宋王就是一本万利之事,这么高的回报率总归会有不怕死的贴上来。 既然风险不大,回报率又高。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儿子能成九天之龙,更何况还有太后的尊位在向她招手,没能成为皇后,那成为太后母仪天下也能稍稍弥补一下遗憾。 因此范洛宁最终被张从宾给说服了,决定为儿子争上一争。 因此此时对于张从宾,范洛宁那是极为的客气,更是把他倚为军师那样的左膀右臂。 两人一番客套之后便分宾主落座,范洛宁随即便询问起了张从宾今天前来的目的。 张从宾也不绕圈子,直接道“娘娘,臣收到消息,许安来洛阳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许安,就是那个新一代大唐战神吗?他来洛阳有什么问题?”范洛宁柳眉微微蹙起问道。 这一年来她虽然不问世事,但许安这个人实在太有名了,即便是她久在深闺也多次听闻此人事迹,此时听张从宾突然提起不经起了几分好奇。 张从宾说道“许安突然来洛阳我不知道是有什么事,不过此人在朝堂中权势极大,还掌握着朝廷近半兵权,在朝堂的影响力可以说仅次于监国和岐王。 他这次来洛阳是个机会,如今没有其他人干扰,您或许可以找机会见见他,这么一个人就算不能拉拢也绝对不能得罪。 当然,若是王妃真能够将他拉拢到我们这一边,那宋王未来龙飞九天一事将不再遥不可及。” “这个许安真有这么大本事?”范洛宁眸光微闪,就向张从宾询问起了关于这个许安的详细情况。 张从宾其实之前对大唐朝廷也不是非常了解,不过不要紧,这些天他用重金和禁军几名将领和一些后勤文官拉上了关系,从他们嘴里获取了不少情报。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这些东西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所以别人说起来也没什么顾忌,经过齐显的一番整理,整个大唐朝廷的格局已经他这里清晰了起来。 随着张从宾把许安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范洛宁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么说,这个许安是能够影响到幼澄的态度?” “不止能够影响,如今监国的权威可以说有一半是许安在撑着,若不是许安手握侍卫司数万精锐,这朝政早就全部落入李从曮手中了。”张从宾说道。 说到这里,张从宾突然左右瞄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道“而且据说,这许安和监国私下里的关系非同寻常,王妃或许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你是说他们有私情?”范洛宁眼神中闪过一道异色。 但张从宾却是摇了摇头道“都是猜测,做不得准,事实如何谁也不知道。 不过这许安手握兵权,只要愿意完全可以当权臣权倾朝野把监国架空,但他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为这大唐朝廷是出生入死,对监国更是忠心耿耿,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不过分,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所以外面才有这种猜测,总不能他许安真的是诸葛武侯再世吧。” “国公所言有理,只要他有所就好,本宫知道了,多谢郑国公相告。”范洛宁对着张从宾点了点头道。 送走了张从宾,范洛宁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似乎终于下了某个决定,开口道“燕儿。” “奴婢在。”范洛宁的贴身侍女趋步从厅外走了进来。 “你现在就去一趟大元帅行营面见许元帅,就说本宫今晚在府中摆宴邀请他赴宴,以谢他救我儿性命之恩。”范洛宁说道。 “那万一许大帅推脱呢?”燕儿问道。 “今夜许元帅今夜没空,那就约明日,一定要想办法和许元帅约好时间。 若是他再不松口,就告诉他本宫改日会亲自上门邀请。” “奴婢明白了。”叫燕儿的侍女对其微微一福,随即便向府外走去。 等燕儿离开,范洛宁再次唤来几名侍女吩咐道“来人,本宫要沐浴更衣。” …… 许安从河中府一路赶到洛阳,第一时间就去了大元帅行营,歇息了一夜之后便召集在洛阳众将召开军事会议。 如今的行营就安置在曾经的侍卫司衙门,等众将到齐,许安坐在主位之上一摆手道“废话就不要多说了,告诉我如今的战局如何。” 郑冲当即起身汇报道“回大帅,如今杜重威所部共三万大军一直在汜水关外徘徊。 不过如今汜水关有着张从宾所部五千人,我军也陆续增援了五千大军前往协助镇守,守住关口应该不是问题。 而且杜重威虽然攻关多次但一直都是小打小闹,一遇挫就撤兵,防守上面基本没什么压力。 另外,在北边的河阳三城我军也布下了八千兵马进行布防,只要控扼住孟津关,守住孟津渡,敌军绝对无法在北面威胁到我军。 还有南边的伊阙关也已拿下,并派遣了五千兵马驻守,只要这几个重要关口不失,河南府就固若金汤。” “做的不错。”许安满意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开口道“不过为了确保万全,还是得多派骑兵沿河以及各处山道路口巡视,以防敌军进行小股渗透。” “属下明白。”郑冲领命说道。 许安紧接着又向其他将领问了一些军务上的事,见到没有大的纰漏,也就放心下来,转而问起了迁民的事务。 郑冲回答道“大帅,朝廷的文书我们已经收到了,如今正在全力保生产,只是……” “怎么?有问题?”许安看出了郑冲脸上露出难色开口问道。 “这迁民之事如今由卢判官全权负责,卢判官,还是由你来和大帅具体汇报一下吧。”郑冲想了想后说道。 许安的目光看向坐在比较靠后位置的卢季青,卢季青当即起身汇报道“大帅,如今根据朝廷要求,第一波迁民主要迁的是城市人口以及无地的贫苦人家。而所有农户则都要等秋收之后再进行迁移,其目的是在依靠秋收后的粮食养活迁移的人口。 但如今,河南府各县却出现了大规模逃荒的情况,就算没有逃荒的,大部分农户也不愿意再进行农业生产。” “是因为要征收粮食的消息泄露了?”许安略一思索便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是,属下做过调查,大部分农户的想法就是反正种了田也拿不到粮食,不如省下点力气,大不了到年底就跟着迁民,如此还能拿份口粮。”卢季青答道。 人家农民辛辛苦苦一年,结果等收获了你就要全部拿走,那人家还种个屁的田,这个时代的农民是愚昧,但不代表他们傻。 “有什么办法解决吗?”许安问道。 上面的命令传到下面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毕竟上面做计划时都是想的理想状态的情况,但世间事哪有不出意外的,尤其还是要迁移几十万百姓这么大的一件事,这不奇怪。 不过事情总得办,遇到问题就得解决,否则要你当这个官何用。 “这个……现在的问题是农户不愿意种地,属下用了多种办法,但效果都是不佳,即便强逼着那些农户种地,但在这种逼迫情况下的效率,最后能有多少收成实在说不好。”虽然向上司表达难处是无能的一种表现,但卢季青还是这么做了,显然是真的有些黔驴技穷了。 而许安则是闭目思索半晌后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本帅给你支一个办法。” 第二百五十二章 给良心一个交代 “大帅有办法?”卢季青有些惊愕的看向许安,目光之中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任务有完成的希望了,惊的是自家这位主公也太过妖孽了,自己冥思苦想多日都找不到解决办法的事情他这才多久就想到了办法?真的假的。 许安淡淡点头道“现在的问题是老百姓不愿意种田,因为种出了粮食他们拿不到,没有收获自然没人愿意白出力气,那我们就让他们有收获就行。 颁下命令去,河南府所有田地统一管理,不管田地原本归属为谁,若是出现逃荒的情况,任何人都可以续种。 但凡秋收之时能够交出足额粮食者,迁移关中之后,都可以多分配十亩田地。” “这个办法好,只要有利益,总归有人会愿意种田。 而且这个命令一下对于那些已经种田多时的农民而言,怕是也不愿意轻易弃田,白让别人捡便宜。” 卢季青眼睛不经一亮,立马明白了许安这办法的精髓所在。 不过随即他又有些担心的说道“只是这样做的话恐怕会出现争田的行为,会出乱子。” “所以这就得军队做好管理,续种的都要进行登记,要最大可能避免出现纠纷,对于登记过的续种者也要确保好他们的权益,如果有执意闹事者,你明白怎么做。”许安说道。 “属下明白,绝不让大帅失望。”卢季青当即一拱手保证道。 一旁的郑冲突然开口道“大帅,这么做朝廷那边怕是会有意见,毕竟每人多加十亩田会打乱朝廷那边制定好的分田计划。” “这事不用你担心,本帅会亲自向朝廷写奏折,总不能那些人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给我们添麻烦,那也得给他们找点事干。” 许安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接着道“还有,对于那些不愿意迁民,执意要逃荒的百姓,尽量往汴州方向赶。” “大帅,这又是为什么?”郑冲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照办就是,不过在我军撤离河南府之前先不要行动,但可以提前准备着。”许安叹了口气,摆摆手没有解释。 他这么做其实是为了给李幼澄或者说给自己良心一个交代。 明年河南府会因为缺粮导致饥荒之事已经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他没能力变出更多的粮食,现在有能力救这些百姓的只有石敬瑭,毕竟他现在才是事实上的中原之主。 而汴州曾是后梁的京师,是四水贯都之地,漕运畅通,经济发达。 而石敬瑭之所以急着把晋朝的国都搬迁至汴州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其实在如今的环境下,无论是长安还是洛阳都已经不是那么适合作为中原王朝的京师,政治中心东移是大势所趋。 而作为新朝京师,若是大批难民赶往汴州,石敬瑭总不好完全无动于衷坐看这么多百姓饿死吧,毕竟他现在才是皇帝,这也是许安现在唯一能做的。 而之所以现在不做要等到撤军前才做这事,他是担心这些人现在让他们东去,怕是马上就要被杜重威给强拉了夫子,然后被当作攻城消耗的死士。 处理完所有事务之后,许安挥手让众人退了下去,只留下了郑冲一个人。 “大帅。” 许安看向郑冲问道“张从宾这个人你怎么看?” 郑冲思索了一下回答道“魄力和谋略都有一点,胆子也比较大,还喜欢赌。” “何以见得?” “若无魄力与胆气,岂敢以区区几千兵马就举兵反晋,若无谋略又如何以几千兵马拿下整个河南府。 而刚刚归顺我朝不久,就敢参与进皇位之争,如此以小博大,说一句好赌没有问题。” 许安听罢不经笑着点了点头“说的很有道理,这次我来洛阳,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见一见张从宾,如今大敌当前,所有兵马都得统一指挥,以免出现战时指挥不畅的情况。” “大帅是想夺他兵权?”郑冲问道。 “不是不可以,具体就看他表现了,这事你安排一下。”许安淡淡说道。 郑冲心中微微一凛,显然知道许安口中的安排不是让他简简单单安排两人见个面这么简单。 “我明白了。” 见许安没有其他事要吩咐,郑冲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对了大帅,那件事我已经向朝廷发去问询的奏折,只是这样真的合适吗,监国不会有意见吧。” “无妨,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这事无论如何发展也牵连不到我们。”许安撇了郑冲一眼淡笑着说道。 听到许安这么说,郑冲最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就在此时,门外有亲兵来报道“大帅,行营外来了一位姑娘,说是奉雍王妃之命来见大帅。” “哦?”许安不经微微诧异,随即便道“有请。” 没过多久,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迈步走了进来,对着许安几人一福道“奴婢燕儿见过两位大人。” 许安看着女子道“姑娘免礼,不知雍王妃让你前来是有何事?” 燕儿抬头看向许安问道“不知大人可是许安许大帅?” “正是本帅。”许安点了点头。 燕儿随即说道“大帅,我家王妃今晚在府邸设宴邀请于您,还望大帅千万赏脸赴宴。” “哦?”许安微微一愣,问道“王妃为何要请我赴宴?” 燕儿一丝不苟的回答道“王妃说,若非大帅,宋王殿下早就薨于玄武楼,所以今日请大帅赴宴,希望能够当面谢过。” 许安眼睛微微一眯,他自然不相信雍王妃邀请他就是为了感谢这么简单,不过他也正好有事要去和她商量,既如此那就择日不如撞日。 想到这里他不经淡笑着开口道“王妃太客气了,贵人请不敢辞,今日晚间,本帅一定准时赴宴。” 燕儿脸色一喜,随即再次轻福一礼道“多谢大帅赏脸,那奴婢就先行告退,好去禀报王妃。” 许安点了点头,等这名叫燕儿的丫鬟离去,一旁的郑冲说道“大帅,这雍王妃请您过去怕是别有心思。” 许安则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自身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那就不会在乎什么阴谋诡计。 傍晚时分,许安准时前往范府赴宴。 其实这些天张从宾是想请范洛宁重回雍王府居住,却被范洛宁拒绝了。 不过这范家在洛阳的宅邸面积也不小,足足有五进院落。 当许安的马车来到范府门口,门口守门的家丁早就得到了交代,连忙大开中门迎接,并飞速派人前往府中禀报。 第二百五十三章 像是会情郎 “见过许帅。” 许安刚刚迈步走入范府大门,侍女燕儿就带着一群仆役迎上来见礼。 能够看的出这个燕儿在范府之中地位挺高的。 许安点了点头问道“不知王妃现在在哪?” 燕儿再次行了一礼说道“回许帅,王妃已经在后面摆下酒宴,就等许帅赴宴了,还请许帅跟我来。” 许安点了点头,便跟着燕儿向府邸内部走去。 只是越走他感觉越不对劲,设宴不在前厅还说的过去,但也不在后厅,这是个什么情况,这再走就要进入内宅了。 他连忙停住脚步问道“燕儿姑娘,你家王妃到底在哪,这里已经是内宅了吧。” 燕儿微微一笑道“许帅好眼力,这里确实是范府内宅,前面不远处就是王妃所居的院落,王妃就在院落里等您。” “这怕是有些不妥吧。”许安微微皱眉,他怎么感觉今天这场宴请有些诡异呢。 但燕儿却是笑着道“王妃说了,许帅乃是范府最尊贵的客人,自然不能与等闲客人一般对待,因此在此院落设宴以示尊敬。 王妃已经在院内等待许帅多时,许帅还是不要让王妃久等了。” 许安思索了最终还是跟着燕儿走进了前面院落。 院落之中,燕儿推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安迈步走了进去,环视四顾了一下房间中的情况,心中不经一跳。 这是一间套房,空间不小,有会客厅,有卧室还有书房和杂物间。 而会客厅之中已经摆了一桌酒菜,摆弄的颇为精致,这倒不算什么,但桌子中间却为何放着两根红烛? 此时天色已经黯淡,房间之中光线本就有些暗,而此时在红烛的照耀下显得有几分妖异。 而且房间之内明显是精心装扮过的,两侧不但扎着丝绸,还摆放着鲜花,显得颇有情调。 “这算什么?古代版烛光晚餐吗?” 许安感觉有些懵逼,这看着怎么都不像是待客,反而似乎是在会情郎。 而且为什么没有看到范洛宁的身影? 许安疑惑的转回头想问一下燕儿,结果不知何时燕儿已经退出了房间,并且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 “嗯?这又是几个意思?” 许安眉头一皱,刚想开门出去,就在此时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从卧房那侧的屏风后面传了出来“许元帅既然来了,为何这么急着要走吗,莫非是不愿意见到妾身。” 许安连忙回头,一眼就看到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手执团扇挡在胸前娉娉婷婷的向他走了过来。 在离他大概两步远的距离停下后对着他微微一福道“妾身范洛宁见过许元帅。” 许安打量着眼前这名女子,年约大概二十上下,身穿红色无袖长裙,身披薄纱雪白肌肤若隐若现,妆容精致,一看就是特意打扮过的。 他的喉结不经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心中竟然隐隐有几分冲动。 不是他定性太差,而是他穿越过来后至今确实连女人都没碰过。 而眼前女子此刻云鬓高挽,柳眉琼鼻,樱桃小嘴,皮肤白嫩似吹弹可破,绝对算得上一流的美女。 再加上房间内这暧昧的氛围,许安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似乎起了反应。 连忙甩了甩头,深吸一口气压制心里的杂念之后,他把目光微微避开对着眼前女子一礼道“许安见过王妃。” 范洛宁对着他微微一笑,随手将团扇放到了一旁上前扶住许安说道“许帅切勿多礼,今日是家宴不用如此拘束,许帅直接叫我洛宁就好。” 范洛宁的柔荑碰到许安的胳膊,滑滑嫩嫩,非常舒服。 不过他此时理智还比较清醒,连忙微微后撤一步拉开距离说道“臣谢王妃。” 但他刚刚抬头,只感觉眼睛“嗡”的一下就移不开目光了。 放下团扇的范洛宁身前再无阻挡,而她的衣服胸襟不知为何拉的非常低,露出了深深地沟壑,白花花的一片让人看的眼晕。 甚至许安还能看见了一件紫色的抹胸半隐半露裹着她身前的饱满,鼓鼓囊囊的,显然也是个胸怀宽广之人。 看到许安直勾勾的盯着她胸前看,虽然在之前已经下了某种决心,但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身为大家闺秀的涵养让范洛宁不经羞红了脸,低着头轻声问道“元帅在看什么呢?” “啊?哦哦,没,没什么,臣失态,这个臣突然想到还有军务未曾处理,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会王妃。” 许安猛地清醒过来,连忙告辞准备抽身离去。 但就在他刚想开门离开的时候,突然感觉胳膊上传来一阵阻力。 转头一看,只见是范洛宁用双手环住了他的胳膊。 “王妃,这……” 许安刚想说话却被范洛宁开口打断道“今日乃是妾身为谢元帅救子之恩特意摆宴感谢,为何元帅三番两次急着要走,莫非是妾身蒲柳之姿不堪入目,污了元帅眼睛。” “当然不是,王妃国色天香,乃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吗,只是军中真有……” 许安连忙否认,但是范洛宁却是不听他解释,直接拉着他走向饭桌道“那就还请元帅入座赴宴。” 要说以范洛宁一个弱女子的力道,许安只要不愿意她是完全拉不动的,但似乎因为用力,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范洛宁的一对饱满此时竟然贴在了他的胳膊上。 感受着那惊人的弹性,许安竟然鬼使神差的跟着范洛宁坐到了座位上,等到范洛宁离身而去他才重新恢复思维。 “玛蛋,真是色迷心窍,怎么就坐下来了,现在再说要走似乎就不合适了。” 许安在心中把自己狂骂了一顿后又一想,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干脆把自己准备拜托她的事给说了。 他刚想开口,却见范洛宁已经给他斟了一杯酒端到他面前说道“这第一杯酒是妾身谢过元帅救我儿性命之恩,还请元帅满饮此杯。” 说着竟然端着酒杯想亲手喂许安喝下。 许安连忙起身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还是臣自己喝吧。” 说罢抢过酒杯就一饮而尽。 第二百五十四章 满园春色 范洛宁见状不经微微一笑也不强求,而是转身又倒了第二杯酒说道“这第二杯酒是妾身多谢将军挥师东出,攻占洛阳,救妾身于水火之中。” 许安连忙接过酒杯再次喝下。 “这第三杯酒……” 在范洛宁的一番劝酒下,许安一连喝了五杯。 期间范洛宁还给许安各种夹菜,服侍的是妥妥当当。 这种美人在旁侍候,关键还是一个身份如此高贵的美人,任凭许安定力深厚,此时也难免有些飘飘然。 不过好在他脑海中始终有着一份清明,在又饮完了一杯酒之后开口道“其实臣今日前来,除了赴宴以外还有一事想请王妃……” 但许安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脑海中一阵迷糊,身体猛地晃了晃,发现自己看人都有些重影了。 “什么情况?我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就在许安试图强行稳住心神的时候,一股热气突然从小腹之中升腾而起,并且迅速向四肢百骸蔓延,身体顿时难以自控,并且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涌上了脑海。 这个时候,范洛宁突然上前一把搀扶住了许安关心的问道“许元帅,你没事吧?” 而不知何时,范洛宁身上的轻纱已经褪去,露出了她修长婀娜的身段。 而此刻许安和范洛宁的接触,犹如干柴遇到了烈火,体内的那股冲动如同爆炸了一般,本来还在苦苦支撑的许安再也忍耐不住,猛地一把把范洛宁拉了过来。 范洛宁“唉呀”一声直接跌坐在许安的怀里,想要挣扎起身却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紧紧箍住,随后艳丽的红唇便被人紧紧的覆盖。 这个“吻”极为用力与霸道,整整持续了一分多钟,等许安松开嘴巴,范洛宁全身已经彻底瘫软无力。 看着眼前那双赤红的眼眸,范洛宁既有计划成功的欣喜,但更多的还是娇羞以及一丝愧意。 而眼看许安双手乱动疯狂撕扯着她的衣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别在这里,里面有卧室。” 然后就双手环抱许安脖颈,把头埋进了许安的怀里。 而许安此时仅剩下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一把抱起范洛宁便大步向着屏风后面的卧室走去。 卧室之内静雅幽香,显然也是特意装扮过的,不过许安此时却是顾不得去看什么装饰,在一把把范洛宁抛到床上之后,他整个人也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压了上去。 满园春色,鸟语花香。 …… 次日一早,成群结队的喜鹊站在树梢之上“渣渣”叫着,惊扰了睡梦中的男女。 许安一脸舒爽的起身,在床上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但在懒腰伸到一半的时候他猛地停住,似乎想起了什么飞快的低头看去。 果然,一具白皙窈窕的躯体正裹着一层薄被紧紧抱着他在身旁熟睡。 而此刻凌乱的床铺以及带着春意的气息都无不预示着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此刻看到那春光乍泄的绝美景色,许安差点再次血涌脑门。 好不容易克制下本能的反应,刚想下床,但动静却惊醒了正在熟睡的范洛宁。 范洛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精壮男子,随即“啊”的惊叫了一声抱紧了被子挡在胸前,不过立马她便反应过来羞怯的低下头道“妾身这就服侍官人起床。” 但她刚一动便感觉全身一阵酸麻,腿脚更是阵阵无力感,不经轻声嘤咛了一声。 许安见状连忙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还是顾好自己吧,我自己来就行。” 说罢翻身下床,燕儿早就打好了清水放在外边,许安在简单清洗了一下之后便开始穿起自己的衣物。 而片刻之后,范洛宁也是硬拖着腰酸腿软的躯体来到了会客厅中。 “你还好吧。”许安问道。 “嗯。”范洛宁轻轻点了点头,低下了臻首安静的坐在了许安旁边。 许安看着眼前这张娇嫩如花的脸庞,不经叹了口气。 虽然昨夜是自己被算计了,但他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能为了这种事去和一个女子扯头花?又没吃亏。 想了想,他最终还是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而范洛宁则是轻声说道“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依靠。” 这话许安自然不信,或者说不全信,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戳破。 思索了一下,他选择和范洛宁直接摊开讲道“皇位之事事关大唐安稳,此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显然他是想让范洛宁绝了依靠他的权势争夺皇位的想法。 而范洛宁也没想到许安会说的这么直白,惊讶的同时眼神中也闪过一抹失望。 沉默半晌后她突然开口道“我比李幼澄差吗?” “呃?”许安一愣,这是哪跟哪啊。 范洛宁起身走到他身旁环住他的腰把脸贴着他轻声道“若论容貌,我自问不比她差,要说身材,我应该还要更好一点。 如果比身份,她之前也就是一个公主,未必就比我高,她能满足你的我也能。” 许安终于听明白了,不经苦笑出声,这女人心里到底在什么。 他一把抓过范洛宁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严肃的道“国家大事不是儿女情长,很多事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朝堂之事云诡波谲,更别说涉及皇位,这不是一般人玩的转了。 别的不说,就说张从宾,他或许现在对你恭敬有加,有求必应,但一旦出事你信不信他第一个就把你卖了,我话止于此,至于听不听是你的事。” 说罢许安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放开范洛宁的手道“对了,昨天太匆忙,没来得及说。我这次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范洛宁有些闷闷不乐的问道。 “我想招降天雄军,想请你写一封信给你父亲。”许安说道。 “既然你都开口了,没问题,全当算我向你赔礼道歉了,说吧,要我怎么写。”范洛宁没怎么思索便一口答应道。 “内容吗,就是劝你父亲能够归顺大唐并配合朝廷。 至于具体内容怎么写写你自己琢磨,只要能让你父亲相信这是你自愿写的就行。”许安说道。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这叫什么事啊 半个时辰之后许安拿着封好的书信准备离开范府。 但刚刚打开房门,范洛宁突然上前拦住许安“等一等。” “怎么了?”许安看向范洛宁问道。 范洛宁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竟然直接和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上床,不知廉耻,甚至觉的我私生活混乱,私底下是个荡妇是不是?” “你别多想。”许安一皱眉说道。 , “你没有直接否认,说明你确实这么怀疑过。”范洛宁盯着他说。 许安神情不经一窒,女人的反应都这么敏感的吗。 而不待他再次开口,范洛宁便接着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你是我这辈子第二个男人,也是现在唯一的男人。” 说罢她直接上前踮起脚尖飞速亲了许安一下,随后便飞快的逃进里间卧室。 许安伸了伸手想要唤住她,但最终还是没有喊出口,摸了摸脸上的唇印顿了两秒,最终转身推门离开了房间。 …… 范府门口 已经等待一夜的亲兵营指挥使卢泰在大门外焦急的来回走动。 许安整整整整一夜未归,现在最焦急的就是他。 思索半天,他终于再次上前敲响了范府的大门。 大门打开,一名家丁看向卢泰道“将军,又有什么事吗?” 卢泰当即说道“烦请通报一声许大帅,就说末将卢泰有急事需要面禀。” “许元帅正在休息,你等会再来吧。” 家丁说罢就准备关上府门,却被卢泰“砰”的一声用手撑住。 “你想干什么?”家丁脸色一变问道。 卢泰也不答话,直接用力推开了门,然后带着手下就往里面闯。 范府的家丁试图阻拦,但这些人哪里挡得住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亲兵,转眼间一个个就被推成了滚地葫芦。 就在卢泰准备带人继续往里走时,一道呵斥之声从一侧传来“大胆,你们在做什么,这是雍王妃的府邸,惊扰了王妃,你们承担的起责任吗。” 随即燕儿便带着几名侍女走了过来拦在卢泰面前。 “卢将军,昨夜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现在这么闯进去,不但会惊扰王妃,难道就不怕你家元帅责怪吗。” 卢泰拱了拱手道“本将已经在此等了一夜,但如今天色大亮还未有大帅消息,本将实在心中不安,烦请姑娘带我前去远远观望一眼,只要确保大帅安然无事,我等立马退去。” “远远观望?卢将军,你没说笑吧,你不要命我还惜命呢。”燕儿神色古怪的看着卢泰继续说道“卢将军,如今天色尚早,许元帅仍在歇息也是情理中事,你的军队将府邸守护的水泄不通,连只鸟都飞不进去,小女子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你还担心王妃娘娘会对许元帅不利吗。” 卢泰闻言脸色不经阴晴不定起来,他现在也是纠结无比,既担心许安的安危,但也怕若是事情真是眼前女子暗示的那样,自己就这么莽撞的冲进去,要是看到点不该看的东西,怕是真的会惹得许安雷霆大怒。 就在门口众人僵持之际,许安大踏步走了过来,看到众多范家家丁倒地凄惨的模样当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过大帅。”卢泰见到许安不经大喜,连忙上前拜见。 许安确定安全了,而他也终于不用在要不要强闯之间纠结了。 许安看着卢泰皱眉问道“这是你干的?” “属下只是担心大帅的安危。”卢泰脸色一垮,半跪在地上小声解释道。 “好大的胆子,这里是雍王妃的居所,是谁给你的权力。”许安怒喝质问。 就在卢泰有些惶恐的时候,燕儿在一旁说道“元帅大人息怒,卢将军也只是因为恪尽职守所以一时情急,这事只不过是个误会而已,不妨事的。” 卢泰不经感激的看了燕儿一眼,而许安自然也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事,这事说来还真怪不了卢泰,因此刚刚也只是装模作样,此时正好借坡下驴道“真是胆大包天,好在人家不计较,这两天自己上门道歉,要诚恳,起来吧。” “属下遵命。”卢泰擦了擦汗站了起来,随即又向一旁的燕儿道了声谢,这件事就算这么了结了。 而许安则看向燕儿说道“今天本帅多有叨扰,就先告辞了,请替本帅向王妃告辞。” “一定带到,我送大帅。”燕儿对着许安躬身一礼后说道。 许安缓步走出门,在他的示意下,卢泰等人都放缓了脚步远离两人。 而许安则看向燕儿轻声说道“还请转告王妃,若是以后有什么私事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 说罢许安便大步上了马车。 等许安的马车离去,燕儿便返回了府邸,范府大门重新关闭。 一旁的廊道之上,范洛宁有些别扭的从中走了出来“他走了?” “是,不过许元帅让奴婢转告王妃一句话。”燕儿对着范洛宁屈身一礼说道。 “什么话?” 燕儿当即把许安原话给复述了一遍。 范洛宁脸上不经浮现出了笑意,这个男人有原则,有底线,而且还不是一个无情之人,自己这次的选择应该没错。 哪怕平日里什么事都不管,但只要能关键时候能拉自己一把,这次的付出就是值得的。 “不过你说我玩不转朝堂那些事,我偏要证明,我并不比任何人差。”范洛宁目光看向大元帅行营的方向轻声说道。 “回去吧。”说罢范洛宁就准备返回自己的住处,但身体仍然没有恢复她因为身上酥软让她一不小心险些跌倒在地。 “王妃,你没事吧。”燕儿连忙上前搀扶。 范洛宁扶着燕儿说道“没事,就是脚有点软,你扶我回房吧。” …… 大元帅行营 回到办公房中,许安不自觉就回想起昨夜旖旎、疯狂的一幕,他不经拍了自己一巴掌“这叫什么事啊。” 这要万一让李幼澄知道了,还不跟他闹翻了天。 好在范洛宁应该不会主动对外透露此事吧,只希望昨夜自己留宿范府一事没人注意到吧。 就在许安胡乱琢磨的时候,郑冲敲门走了进来,对着许安汇报道“大帅,您和张从宾会面一事已经安排好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夺他兵权 洛阳的中央大街之上,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在上面慢慢悠悠的行驶 张从宾此刻正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养神,一旁的心腹亲将于成正脸色凝重的向他汇报道“主公,事情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张从宾问道。 于成回答道“就在今天早上,两千东征兵马突然入城,以加强防守的理由强行接管了洛阳城防。 我们手下的乡兵之前因为农忙事务被强制解散回家务农去了,如今我们在洛阳附近的兵马也就两千,其中一千如今还在城外,如果行营那边要对我们不利,我们现在完全不是对手。 而偏偏今天大元帅还特意要召见您,这些事综合起来一看实在有些诡异,我担心……” 于成没有把最后的话说出来,但张从宾却是听懂了。 张从宾睁开眼睛神色带着些严峻,而此时他们的马车离大元帅行营已经只有不到两条街的路程。 “主公,我们还去不去行营,一旦进了那道门那就生死完全不由我们自己掌控了。”于成说道。 “那你的意思呢?”张从宾问道。 “保险起见我们现在直接去军营,哪怕我们城内只有一千兵马,但只要待在军营中也不是他们能够随便拿捏,就算行营真要动手,我就不信他们敢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直接调兵对付您。 等到把城外兵马调进城中后再换个地方与大元帅见面。”于成说道。 “嗯,然后呢?”张从宾看着他问道, “然后?什么然后。”于成有些茫然。 张从宾开口说道“如今行营还没有对付我,一切只是猜测,我要是主动这么做等于是公然拥兵对抗行营,差不多等于撕破脸了。 而我如今除了归顺唐庭已经无处可去,这么做等于是自绝后路,本来别人或许还没打算做什么,但要是来这么一出怕是整个行营都容不下我,就算一时奈何不了我,但我以后只要还在唐庭,他们总能找到对付我的办法,我总不能一直待在军营里不出来吧。” 说到这里张从宾不经叹了口气,拍了拍于成的肩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他许安没道理现在动我,否则必会引起前线军心不稳以及让各路拥唐反晋之人心寒,他最多也就是想夺我兵权而已。 当然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该防的还是得防,你现在亲自去一趟雍王妃府上,把此事说给她听,若是许安真的丧心病狂要对我动手,那就只有雍王妃能够救我。 等报完信后再去大营待着,只要军队还在手里,无论是谁都要顾忌几分。” 这就是朝中有根基的好处,就算出了事外面也有人帮你周旋应对,但要是孤身一人,哪怕冤死在狱中别人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属下遵命。”于成应了一声,在马车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就偷摸溜下了车,然后迅速向着范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很快张从宾的马车就来到了行营所在。 许安此刻亲自领着一干行营将领在门外迎侯,当张从宾下马车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直接就惊了,这礼也太重了,他连忙快步上前。 张从宾没见过许安,不过看到郑冲都只能站在后面后一秒就猜出了许安的身份,连忙拱手作揖道“大帅,张某来迟,让大帅久等,恕罪恕罪。” 随即便又接着道“大帅亲自府外迎侯真是折煞张某了,大帅乃大唐擎天一柱,位高权重,如此厚待实在让张某承受不起。” 许安则是哈哈一笑拱手还礼道“张将军客气了,张将军位居国公,身份尊贵,更可贵的是还有一颗忠贞之心,忍辱负重于敌营多月却未改心志,一朝光复东都,天下震动,如此忠义之士自当天下尊崇,本帅区区薄礼又算的了什么。” 两人见面之后一番互相吹捧,让气氛极为融洽,随即两人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向行营正堂走去。 随着两人分别落座,许安在又询问了一番张从宾的近况之后便话锋一转说道“郑国公,如今晋军多次向汜水关外增兵,并且不断派兵在河阳三城外在游弋,说不定近期就会有什么大动作,如今朝廷大计未成,这洛阳防线是万万不可有事,实在让本帅心忧不已啊。” 闻听此言,张从宾顿时心中警兆大作,对于刚刚许安不同寻常的表现,他不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心中更加小心,毕竟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句话绝大部分时候都是适用的。 张从宾当即沉吟的说道“大帅之言有理,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如今汜水关、河阳三城都有重兵驻扎,凭借险要地势,晋军想要攻破谈何容易。 如今又有大帅居中坐镇,区区杜重威之流想要攻破河南府,那犹如蜉蝣撼青天,自不量力而已。” 许安却是微微摇头道“郑国公过誉了,本帅也只不过是有点运气而已,不敢当如此盛赞。 不过郑国公所言也有道理,如今凭着郑国公在河南府打下的基础,又有三军将士用命,晋军想要攻破防线确实不太容易。 只是如今却有一点隐忧让本帅有些忧虑。” “不知有何隐忧?”虽然明知道这个问题有坑,但此时张从宾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跳。 许安当即叹了一口气说道“郑国公带兵多年应该清楚,一支军队若是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其战力发挥将是成倍增加,但若是一支军队内部指挥不畅,那战力下降的将不是一点半点,而此事正是本帅忧心所在。” 或许还是担心暗示的不明显,一旁的郑冲随即补充道“如今前线各部号令不一,关键时刻很可能会出现致命的失误,如今敌我双方数万大军在前线对峙,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啊。” 张从宾脸色不经微微变化,什么前线各部号令不一,东征唐军之中,真正的刺头早就全部都被赶到北路军去了,如今许安统领的这支唐庭军队,以许安的声望和权势,一道命令下去谁敢不服。 那么这里唯一不直接听从许安号令的军队,那除了自己手下的人马哪还有其他人。 许安果然是想夺他兵权。 第二百五十七章 量身定做 面对着许安等人的逼视,张从宾就算想装傻也没机会。 更何况看这两天军队的调动,许安分明是已经做好了谈不妥就翻脸的准备。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心理施压,就算他拒绝对面也未必敢动手。 但是,他敢赌吗? 张从宾陷入了沉思,而许安也不催促,而是拿起了茶开始品着,静静等待着张从宾的回复。 片刻之后,张从宾抬起头看向许安说道“大帅所言有理,这军队就是得令行禁止,这样才能用的放心,安心。 不过本公就比不了大帅了,年纪大了,指挥军队也没以前那么利索了,也不知道归朝之后朝廷会给我安排一个什么职务。” 许安眼睛不经微微一眯,他明白这是张从宾开始讲条件了。 不过只要肯谈就好,能和平解决自是再好不过,说实话如果张从宾选择硬刚,许安至今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强来,毕竟真要强行动他,他也怕引起张部动乱从而出现连锁反应,被晋军捡了便宜。 现在就看这家伙胃口有多大了。 许安略一思索后便道“郑国公劳苦功高,又对朝廷忠心耿耿,朝廷自然不会薄待,不过郑国公觉得自己比较合适哪个职务呢?” 面对许安这几乎不带掩饰的询问,张从宾也不客气,当即道“本公戎马一生,多年来一直在与军队打交道,入朝之后自然也最好在军队中任职。 比如侍卫司和六军之中,又或者出镇一方皆可,朝廷看着安排就是。” 实事求是的说,以张从宾如今的爵位和功劳,他提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哪怕朝廷为了千金市马骨也得安置好他,更别说他手上还握着近万精兵。 但问题是如今的大唐朝廷内部情况极为复杂。 中央的侍卫司和六军,侍卫司是他和李幼澄安身立命的本钱,他和李幼澄都不会容许有其他势力插进来。 至于六军系统,那是李从曮和相里金的地盘,他和李幼澄都插不进去,更别说把张从宾安排进去了。 至于地方,表面上唐庭如今占据整个京畿道(关中),以及部分陇右道和山南西道地区,但实际上朝廷能实控的只有那一府三州之地。 而商州和同州如今正在进行大改革,哪怕明面上障碍都被许安扫清了,但暗地的手脚谁知道还有多少,改革肯定离不开军队的支持。 这个时候若是让张从宾这个不受控制的非派系将领前去,不知道会弄出什么幺蛾子,一旦出了问题那许安这么长时间的努力说不定就功亏一篑了,这是他无法接受的损失。 而剩下的华州,防御使蔡元是相里金的人,也不是能够轻易动的,因此张从宾这个条件看似不高,但许安仔细一琢磨发现竟还真就满足不了他。 皱眉沉吟片刻之后许安突然眼睛一亮,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职务。 他看向张从宾开口道“郑国公乃是久经沙场的猛将,若是不继续担任军职无疑是太过浪费人才,本帅会上奏朝廷,让郑国公出镇一方,好卫我大唐江山社稷。” “哦?不知大帅准备推荐本公出镇何方?”张从宾连忙问道。 这个时候可不是客气谦虚的时候,现在不谈好条件,把各项细节都明确下来,等交了兵权谁知道对方会怎么糊弄你。 虽然就算谈好了条件对方也可能翻脸不认人,但一般如果没有必要,许安他们还是不会这么做的,否则他和李幼澄的信誉就要崩塌了,而人的地位越高信誉往往越重要。 许安缓缓说道“郑国公看河中府防御使这个职务怎么样?” 如今李幼澄和许安定下的国策就是强干弱枝,增加中央权威,所以节度使是不会再封了,地方军事最高长官就是防御使,现有的节度使都是以前遗留的。 这一点张从宾已经从了解到的情况判断出来,但他现在听到许安所言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看。 出镇地方当个防御使是他有所预料的,只要能够继续掌兵就行,也算是实权在手,但问题是你让我去当河中府防御使是什么意思? 如今河中府虽然在唐军的实控之中,但谁不知道这些地盘都是迟早要放弃的,现在封他为河中府防御使,玩他呢。 张从宾脸色有些阴沉的看着许安说道“大帅莫不是在与本公开玩笑。” 许安知道张从宾误会了,当即摆了摆手解释道“郑国公切莫着急,听我慢慢道来。” 说罢对着身边一挥手道“来人,把地图拿来。” 很快许安就把当初给马凉看的那张地图再次给了张从宾。 “这是……” 张从宾皱眉看着地图,而许安也没有卖关子,当即把他的设想全部说了出来。 张从宾闻言这才眉头微微舒展,只不过脸上仍然带着些许不愉,显然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 因为即便许安的设想能够成功,但新设的河中府如今只实控一个河西县和一个蒲州城,地盘实在太小了。 而许安见状则是劝道“郑国公,我朝在河中府的实控面积虽小,但河中府地理位置重要,乃是我朝进攻中原之地的重要跳板,因此必然会囤以重兵,权重远超一般防御使。 如今这种重地,正缺郑国公这样的良将镇守,而且身处前线也必然多有立功机会,日后等郑国公载誉而归,朝廷必然会更加重用。” 许安这番话差不多已经是明着说了,现在朝廷没有其他合适的职位,而如今这个职位虽然地盘小,但是极为重要地位并不比谁差,而且有着足够多的兵权,等以后有了合适的职位再给你调整。 而许安之所以如此劝说张从宾,是因为他发现张从宾是真的适合这个职务。 首先张从宾久经战阵,有着足够的对敌经验,第二,他和石敬瑭有杀二子之仇,绝不可能降晋,而第三,河中府没什么百姓,就河西县一地,民政方面不管到时是继续让同州代管还是装模作样设立一个河中府尹,都不怕他乱来。 这么一看,这个位置似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但许安这么想不代表张从宾也是这么认为,他皱眉思索片刻还是问道“就没有其他职位了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否决权和选择权 张从宾显然是对河中府防御使一职并不满意,许安见状不经皱了皱眉头,但他也没有强劝,而是道“政事堂还缺一位负责军事事务的宰相,郑国公若是有意,本帅可以写信向监国推荐。” 政事堂与枢密院作为如今朝廷权力最高的二府,其实理论上政事堂的地位是要高于枢密院的,为传统的朝堂军政中心。 而其中就有专门分管军事事务的宰相负责与枢密使共议军事,以避免单一部门专权。 一般来说,枢密使侧重军事执行与军队调度,而宰相则侧重于军事战略与军费统筹。 不过后来随着枢密院势大,政事堂在军事上面的话语权越来越小,到后来甚至还会出现枢密使兼领宰相的局面,不但政事堂彻底无法插手枢密院事务,反而枢密使还能凭借手中权力干涉政事堂的事务。 而如今的唐庭则再次出现了这种局面,李从曮以枢密使兼任同平章事,所以理论上这名负责军事事务的宰相就是李从曮。 不过如果李幼澄要再插一个人进去也完全有理由,毕竟李从曮主要精力要放在枢密院那边,那政事堂这边再给你安排一个帮手也说的过去。 当然,这个助手能从李从曮手里抢过来多少权力就不好说了,以李从曮如今的权势大概率就是被挂在一边,成为路边一条。 这也是为什么李幼澄迟迟没有安排的原因,拿不到什么好处还要引起李从曮的不满,得不偿失。 而许安如今提出来则是因为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能符合张从宾要求以及身份,同时也能让他和李幼澄接受的职务,最后就把这个鸡肋给拿了出来。 而张从宾在询问许安是否还有其他职务得到否定答案后,内心不经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许安给的这两个职务听起来似乎都不错,但却都有缺陷。 河中府防御使的地盘太小,而且镇守蒲州城必然成为石敬瑭的眼中钉,肉中刺,等于是一直在前线,压力也大。 不过好处是有兵权,而且出镇一方平日里也不用看谁的脸色。 至于负责军事事务的宰相,虽是负责军事方面事务,而且地位尊崇,但本质上就是一文官,没有兵权,而且上面还压着一个李从曮,权力能有多大他虽然不像许安那么清楚,但心里也直打鼓。 就在此时,一名亲兵来到许安身旁,附耳对他说了几句。 许安听罢脸色不变,挥了挥手让亲兵离去,而他则继续等待着张从宾的选择。 半晌之后,张从宾开口道“本公多年军旅,去当一个文官还是算了,护国戍边乃我辈军人之职责,本公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去河中府。” 张从宾思索半天,最后还是在兵权和虚名之后选择了兵权。 而许安则是当即点头道“好,郑国公既然有这个想法,本帅这就具折进京,不出半月必有回复。” 张从宾选择河中府防御使一职最合他心意,他自然全力支持,至于李幼澄那边,他有九成的把握能够说服她。 如果张从宾两个都不同意,那他就真要考虑让李幼澄和相里金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华州防御使的位置拿过来进行交易,不过如此做,他和李幼澄要付出多大代价就不好说了。 张从宾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有些担忧的说道“不过如今大帅对于河中府的设想仍处于纸面之上,若是万一不成,那本公到时又何去何从?” 这倒是个问题,许安微微皱眉,虽然以如今的情况看,对于这个计划他有极大的把握,但世间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从宾的这个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许安沉吟半晌之后说道“若是河中府的规划没有成功,我必为国公争取华州防御使一职。” 张从宾一听此事有了保底也就不再担心,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既然许安能够为他争取华州防御使之职,那为什么刚才不说? 这华州地多民广,同样也是军事重镇,当华州防御使可比河中府防御使强太多了。 娘的,这是留着一手呢,早知道自己坚持不妥协了? 感觉到自己被算计了,张从宾不经一阵后悔,但木已成舟他再想不认账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而许安则不经面露笑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你只给对方一个选择的时候,对方手里握着的就是否决权,但当你给对方几个选择的时候,那对方就拥有了选择权,从而忽视了自己其实还拥有否决权。 一个很简单的心理技巧,没那么高明,而且也不是经常管用,不过偶尔时候也会有奇效,比如这次,许安就用的非常成功。 而接下来就是要谈论兵权交接之事,许安自然是想速战速决,免生后患。 但张从宾却是想等着任命诏书到了之后再交兵,免的许安事后不认账,而且许安毕竟不是皇帝,他说的话也不是百分百就算数的。 两人之间再次出现了分歧,事情不经陷入了僵持。 最终还是许安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汜水关外,敌军大军云集于关外,乃是如今河南府防线最紧要之处,因此汜水关处兵马需得尽快统一号令,郑国公认为可否?” 许安这是让张从宾先交汜水关的兵权,但汜水关处足足有张从宾手下近五千人,占据他手上精兵过半,虽是折中,但这个中也太靠近他这里了。 但张从宾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主要是如今主动权不在他手上,人家给了一个台阶下最好还是自觉去下,这样至少还能保留面子,要是最后逼着人家架着你下,那才是里子面子全丢。 见张从宾选择妥协,许安不经哈哈大笑道“郑国公果然是顾全大局之人,本帅以茶代酒敬郑国公一杯。” 说罢,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而张从宾则只是抿了一口,显然此时他的兴致并不高。 不过许安也不介意,待谈妥了交接兵权的具体事宜之后,许安便道“郑国公,如今已近午时,本帅本想留国公用午饭,只不过刚刚雍王妃派人前来,说是在福缘楼已已经摆好酒宴邀请国公,既如此本帅就不和雍王妃抢了,郑国公请便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解决隐患 张从宾知道这是范洛宁得到消息后在用这种方式在向许安表明态度,当即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本公就先告辞了。” 许安再次送张从宾出了行营,把面子给足了。 “大帅留步,张某告辞。” 在目送张从宾离开之后,许安便返回办公房交代郑冲去办理具体交接兵权的事宜。 “到了汜水关后,那些主要的张系将领全部给一个虚职调走,然后安排我们的人担任,今天你拟一个具体名单给我,尽快办理。” “遵命。”郑冲领命之后便离开了许安的办公房。 而许安思索了一下,从一旁拿起纸笔开始写自己给李幼澄的奏折。 待许安写完奏折之后他又写了一封密信封好,然后召来自己的亲兵,让他们速速把奏折和信送往长安。 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看了一下天色,许安正准备去吃饭。 就在此时一名亲兵从门外跑了进来,向他汇报道“大帅,京兆府按察巡检使萧巡求见。” “哦,快让人进来。”许安脸色一喜,连忙说道。 片刻之后萧巡进了许安办公房,对着他恭敬一礼道“属下萧巡,见过大帅。” “萧巡啊,几个月不见,更精神了,不错,快坐。” 许安起身上前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便拉着他到一旁坐下。 “谢大帅。”萧巡对着许安拱了拱手后这才落座。 “怎么现在变得如此拘谨,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许安笑着打趣了一句,随即问道“怎么样,这段时间在渭南干的如何?” 萧巡是许安的第四任亲兵统领,在崔居俭政变之后奉监国之命留在渭南督办钦案。 萧巡恭敬的回答道“回大帅,属下在渭南协助董县令清查冤案,救助百姓,虽然百姓生活仍旧困苦,不过至少生存已经不成问题。 另外属下也闻听了大帅在商州的举动,属下大受启发,在与董县令商议之后借助这股东风在渭南仿大帅之举措,派人清理荒地,厘清田亩数量,重定文书,已经初步在渭南做到让耕者有其田。” “好,干的很好。”许安不经一拍巴掌鼓励道“你与董县令所为正合监国殿下心意,待监国殿下知道后必然会十分满意,以后继续好好干,以你的才华必然前途无量,等有了功绩,本帅再和监国商量商量给你加加担子。” “属下一定不会辜负监国与大帅的期望,再接再厉,绝不懈怠。”萧巡不经激动的起身保证。 许安这番话虽然什么都没有承诺,但这个态度显然是对他的肯定和重视。 要知道许安的先后几任护卫统领不是在侍卫司身居高位,就是在地方统帅大军,包括他之后的一任护卫统领林衡,如今都已经是正五品的商州马步军都指挥使,不知羡煞多少人,唯有他官职不过六品,还属于中底层官员。 当然他并不羡慕其他人,毕竟当初他是有机会升任禁军军都指挥使的,是他自己放弃了选择了另一条路而已。 只要许安仍就重视自己,那他迟早能一飞冲天,并不着急。 看到顿时充满干劲的萧巡,许安不经笑着鼓励道“好,只要肯干,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而且这次本帅就给你准备了一个立功的机会,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还请大帅示下。”萧巡立马起身做出领命的模样。 “我准备让你率人前往魏州,面见范延光……”许安点了点头,便向萧巡详细讲述了他的计划。 听完之后萧巡神情不经微微一凝, 几天前,许安派人到渭南县急召他前往洛阳 萧巡清楚许安这么急的召他前往洛阳必然是有重要之事去让他做,但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事。 这个任务风险可不小,魏州附近如今绝对是重兵云集,一旦被晋军发现那就是个死。 更何况还要想办法说服范延光以及他手下的将领、士卒,还要带着一支军队穿过重重封锁跑回来,这个任务可不是一般的艰难。 许安当然也知道这个任务的困难,否则他也不会紧急调萧巡过来,毕竟这段时间他思来想去,手下适合这个任务的也只有萧巡了。 看到萧巡脸上面露难色,他当即说道“本帅知道这个任务不容易,但只要你能成功把信送到魏州,不管最后结局如何,本帅都会记你一功。 而若是你能够成功带回一部分天雄军,那本帅将不吝向监国殿下给你请封爵位,你可有信心?” 一听到请封爵位四个字,萧巡整个人都感觉激动起来,顿时再不犹豫对着许安一揖道“大帅放心,属下必然全力以赴,必不让大帅失望。” “好。”许安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取出范洛宁的信交给萧巡道“军中所有人,你看中谁,要多少人随便挑,本帅等着你的好消息。” “末将遵令。” 萧巡在领命之后不到一天,就给了许安一份名单,然后带着名单上的人渡过黄河直奔魏州而去。 而等到许安把洛阳的事情处理完,又把事务重新交给郑冲,随后便准备返回河中府。 不久前河中府传来消息,安审信率领护国军已经全部退守到了绛州,蒲州城则已经被唐军正式拿下。 而蒲州城可能是此次东征之战唐军最大的收获,因此对于蒲州城的事务许安自然是极为上心,更是要亲自主持,好最大可能的避免意外。 而在许安要离开的洛阳的同时,一支车队也准备从洛阳前往长安,如今已经在洛阳城外集结。 而这支车队的人员都是大唐官员还有兵将们的家眷。 去年洛阳陷落,许安带着李幼澄等皇室,以及一众大臣和兵将们匆忙突围,根本没有时间和能力去接众人的家眷。 这对于如今的唐庭来说无疑是个隐患,不过在今天,这个隐患被解决了。 而车队为首则是一辆顶着华盖的厌翟车。 在车队启程之时,厌翟车车窗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了雍王妃范洛宁绝色的面容。 范洛宁突然对着顺道前来送行的许安微微一笑,然后伸手对着他挥手示意。 许安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缓步上前,在离马车五步远之处停了下来遥遥拱手道“王妃。” 第二百六十章 李幼澄的忧虑 范洛宁一个眼神,周边的侍女仆役很自觉的默默走远,并且还将附近其他无关人等一起带走,很快两人五丈之内就没了人影。 许安见状不经皱了皱眉,大庭广众之下搞这一出,要是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还以为他在和范洛宁密谋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不经有些后悔过来了,刚想找个借口退走,但范洛宁却是抢先开口道“许元帅,可别忘了你的承诺哦,我在长安等你回来。” 说完对着许安娇俏的眨了眨眼睛便放下了车帘。 很快车队启程,负责护送的则是温氏三兄弟和他们那一千乡兵。 这一千人现在无法收编,看着心烦,郑冲就给他们派了这么一个任务,眼不净为净。 等到车队走远,许安也就带着人赶往了河中府。 而与此同时,正在长安的李幼澄这几天则是大伤脑筋。 这些时日,许安给她抛过来的难题是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关于改变土地分配的计划,不得不逼着政事堂连夜修改计划,这也就算了,虽然忙点但至少不心累。 还有就是新设河中府一事,朝堂之上听说此事后那是暗流涌动。 虽然新设的河中府只有一城加一县,但这不要紧,只要品级在、待遇在,那有的是人抢。 这几天来她这边举荐的、刷存在感的人是一波接着一波。 好在这事虽然心累,但是国力提升了,至少累的开心,也就罢了。 但这宋王一事就实在让她又心累又忧虑了。 郑冲那份关于是否把温氏兄弟手下兵马编入宋王府的奏折,走的是驿站明发的渠道,这种渠道根本保守不了秘密,因此奏折还没到长安,相关消息就已经在长安传开了。 当然,不是郑冲不想走保密渠道,而是没有意义,因为雍王妃的特使早就先一步出发前往长安请旨了。 “我这个王嫂啊。”李幼澄手上拿着一份奏折不经叹了口气。 “怎么唉声叹气的?又是为了宋王一事?”李徽瑶在一旁问道。 李徽瑶点了点头,拿着手上这本奏折说道“这几日接连有大臣上奏,说既然宋王之母即将回京,那就应该尽快重建宋王府,好让宋王与母亲一起居住,以全孝道。” “冠冕堂皇,无非是一群押宝投机的小人而已。”李徽瑶面带不屑的说道。 李幼澄则是摇了摇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嫂分明在朝中无有任何势力,而且如今人还未回京,但仅凭一封奏折就能掀起如此波澜,你不觉得恐怖吗。 更何况她如今已经得到了张从宾的支持,一旦等她回到京中,不知会引起多大风波,这不得不令我担忧。 王嫂平安无事归来,本该是喜事,但如今王嫂却有心帝位,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说到这里李幼澄不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而李徽瑶却是突然说道“其实若是没有去年的变故,这皇位本该就是雍王一系的。” 李幼澄当即看了李徽瑶一眼,李徽瑶立马捂住嘴道“我又说错话了。” 李幼澄不经摇了摇头道“你没说错,这是事实,但承祚年龄实在太小,如今国朝危如累卵,实在没有时间等他十几年。” 随即李幼澄一摆手道“不提这事了,如今木已成舟,重瑞登基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现在的问题是温氏三兄弟带来的这支兵马我要不要同意将他们编入宋王府。” “当然不能同意了,你要是同意,让下边人会错了意,误会你支持宋王,那些投机分子岂不是更要翻天。”李徽瑶毫不犹豫的说道。 李幼澄点了点头,关于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意见,只是让她犹豫的是…… 她沉吟半晌后说道“你说我要不要直接下旨让王嫂带着承祚出京居住。” 这么狠的吗?李徽瑶微微惊讶,这是要直接斩断宋王与中枢的联系,断了宋王对帝位的念想。 不过思索片刻她却是提出了和李幼澄不同的看法“我认为不妥。” “为什么?”李幼澄看向李徽瑶目露征询之色。 李徽瑶看着她道“如今皇兄后人只剩下重瑞和承祚,把承祚送去外地,你就真不怕出事吗。 况且如今野心之人比比皆是,万一有人想利用承祚做点事,承祚在外地没你保护,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那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就真不担心吗。” 李幼澄一思索觉得确实是这个理,被李徽瑶点醒后当即道“是我考虑不周了,皇姑,多谢提醒。” “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有些情急生乱了。 把承祚继续放在长安,有你看着,在你眼皮子底下,只要你还镇的住就翻不出多大浪花的。 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担心,随着重瑞慢慢长大,这些问题都会慢慢解决的。”李徽瑶笑着说道。 李幼澄再次点了点头,随即她便有些惊异的看向李徽瑶道“皇姑,没想到你竟然看的如此透彻,与之前真是判若两人啊。” “还不是你这个老师教的好。”李徽瑶笑着答道。 正当姑侄两人对话之时,却没有注意到一侧耳房之内,一名正在打扫卫生的官宦将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部听进了耳中。 过了一会儿,这名官宦提着水桶轻手轻脚的从侧门离开了耳房,然后不动声色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放好打扫工具,然后休息。 半天之后,在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之后,他便找借口偷偷溜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了行宫之中的一处院子附近。 这处院落之外有两名身强力壮的内侍守着,见有人过来当即阻拦道“是谁,来玉华宫何事。” 玉华宫乃是行宫之中皇帝李重瑞的居所,这名官宦闻言连忙答道“奴才内仆局寺人杨忠,求见孙内侍。” 孙内侍,作为内侍省副手之一,是李幼澄专门分配给李重瑞负责李重瑞一应事务的宦官。 作为从四品上的大太监,自然不是一个小小的寺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两名守门的宦官当即询问他有什么事要见孙内侍,杨忠则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两名守门的官宦见状当即就要把人进行驱逐,但对于杨忠来说这或许是他一步登天,荣华富贵的机会,哪里肯走。 两名守门的官宦见状不经眉头一皱,当即上前准备强行驱赶杨忠。 第二百六十一章 把人处理了 两名守门的官宦都是身强体壮之辈,杨忠哪里是对手,眼看就要被架走,他干脆直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谁敢上前他就又抓又咬,状若疯狗。 两名守门官宦见状不经有些为难,毕竟他们可不敢弄出太大动静,要是惊扰到院中的李重瑞那就可是大罪了。 想了想干脆又从院落中叫了两个人来帮忙。 四个人联手终于制服了撒泼的杨忠,其中一名官宦看着手上的牙印还有血迹,不经恶狠狠的压着杨忠的脑袋说道“你再咬啊,真是狗胆包天,敢来玉华宫撒野。 等把你送到内寺伯那里,看我不敲了你这一嘴牙。” 内寺伯是内侍省负责监察的官员,品级虽然不高但权力极大,直属于内侍监管辖,拥有调查处置宦官的权力。 杨忠一听就急了,这要是被送到内寺伯那里,到时候再给自己扣一个来玉华宫捣乱的大帽子,他是必死无疑啊。 这是荣华富贵还没见到就要命丧九泉,不行,他不甘心。 见状他再也不顾及什么,当即张嘴开始大喊“救命啊,救命,我要见孙内侍,我有要事禀报孙内侍,孙内侍,救命啊。” 听到杨忠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几名按着他的官宦都不经脸色大变。 “快堵住他的嘴。”有人连忙说道。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从身上掏东西往杨忠嘴里塞,终于把他嘴里给塞的满满当当,很快杨忠就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就在几人准备把杨忠强行架走之时,玉华宫门口突然走出来一名穿着绯红色衣袍的宦官。 绯衣宦官皱眉看了一眼宫外,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杨忠等人身上问道“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要是惊扰了陛下,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是是,大人,我们这就走。”几名内侍点头哈腰的说道,随即就准备拖着杨忠离开。 而此时这名宦官目光落在还在拼命挣扎的杨忠身上问道“刚才是他在喊我的名字?” “大人,这小子是个失心疯,胡乱喊叫,我们这就让他闭嘴。 胆大包天畜牲,惊扰了大人,今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几名宦官不经脸色一白,随即便恶狠狠的对着杨忠威胁道。 就在此时杨忠终于找机会吐掉了嘴中的东西,然后对着这名绯色衣袍的宦官大声喊道“孙内侍,我是内仆局寺人杨忠,有事要向您禀报,绝对重要之事,奴才今天在翠微宫当值,您一定要……呜呜呜呜……” 杨忠话还没说完嘴便再一次被堵上,几名宦官对着绯衣宦官磕了一个头之后就强拉着杨忠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绯衣宦官说了一句“慢。” 随即看向几人说道“把他带进来吧。”说着手中拂尘一摆就进入了玉华宫。 几名压着杨忠的宦官不经面面相觑,但绯衣宦官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只能放开了杨忠。 杨忠狼狈不堪的起身,整理了一下破损的衣物恶狠狠的瞪了这几名宦官一眼,然后就小跑着跟着绯衣宦官进了玉华宫。 “你们都散去吧,今天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否则……” 玉华宫内,绯衣宦官看着那四名殴打杨忠的宦官,淡淡说道。 声音不大,但自有一股威严,四名小宦官闻言当即吓得跪倒在地,赌咒发誓的说不会把今天这事说出去。 这宫里不比外面,这外官犯点错只要不涉及那几条大罪,撑死了就是罢官免职,但在宫里,或许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就能要了你的命。 像绯衣宦官这种人物,对他们更是掌握着绝对的生杀大权。 绯衣宦官点了点头,随手一挥让几人退去,而他则带着杨忠单独进入了一处小房间。 “咱家就是孙皓,说吧,你找咱家什么事。”绯衣宦官在房间内的一处椅子上坐下,看着杨忠问道。 杨忠则是“扑通”一声跪在孙皓面前说道“奴才杨忠见过内侍大人,奴才今天前来玉华宫是有要事禀报陛下和内侍大人,是关于宋王的。” “宋王。”孙皓眼睛猛地一缩,目光随即冷冽的看着杨忠冷冷道“你最好不要胡编乱造,否则咱家一定让你死的非常凄惨。” 杨忠身体猛地一阵哆嗦,但随即便坚定的说道“大人,奴才不敢乱说,今日奴才在翠微宫打扫,无意间听到监国殿下与梁国公主的谈话,期间提到了宋王,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奴才便第一时间前来禀报陛下,禀报内侍大人。” 孙皓神情不经微微一变,随即看着杨忠冷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听监国与公主殿下的对话,你可知这是死罪。” 杨忠一听吓得连连磕头道“内侍饶命,内侍饶命,奴才并非故意偷听监国与公主的谈话,实在是无意中听见。 但此事涉及宋王,奴才觉得理应让陛下知道,因此前来禀报,奴才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还请内侍大人明察啊。” 孙皓眯着眼睛目光冷峻的盯着杨忠,似乎想要分辨他是否说谎。 片刻之后直到把孙皓吓得都快尿裤子了才淡淡说道“念在你一片忠心,罪责就暂且搁置。 咱家问你,监国殿下和公主殿下都谈论了什么,你一字一句都要禀报,切不可有所遗漏。” “是,是这样的,今天早上监国殿下收到一封奏折……” 杨忠一边回忆一边把他所听到的事情都告诉了孙皓。 孙皓则是极为耐心的听着,遇到模糊处还要反复询问,确保没有遗漏。 直到确定杨忠把知道的都说完之后,他这才笑着说道“杨忠,你很不错,你提供的这些消息很有价值,咱家会如实向陛下禀报,而你的忠心陛下也会知道的。 你这样忠心的奴才已经不多了,咱家准备收你做干儿子,你觉得如何?” “儿子愿意,儿子愿意。” 杨忠闻言整个人激动的都涨红了脸,就他这样的,对于孙皓这样的大太监他能给人家当个干孙子都是可望而不可及之事,而如今一下子成为干儿子,简直是一步登天,他顿时感觉荣华富贵正在向他招手。 “很好。”孙皓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咱家这就去面见陛下述说此事,说不定陛下高兴之余还会召见你。 对了,咱家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这事没再向其他人提起?” “绝对没有,孙儿第一时间就来了这里,期间再没有接触过其他人,但凡有一句谎话,天打雷劈。”杨忠连忙赌咒发誓的说道。 孙皓点了点头便一甩拂尘出了房间,等房门重新关上,他在走过一个拐角后一招手,几名身强体壮的宦官就靠了上来。 孙皓指了指自己刚刚出来的那个房间淡淡说道“去把里面那个人处理了,做干净点。” 第二百六十二章 九五至尊 几名宦官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询问任何问题,对着孙皓行礼之后便快步向着那个房间走去。 可怜的杨忠,还在做着荣华富贵的美梦,殊不知死神已经在向他靠近。 而孙皓则快走到了皇帝李重瑞居住的房间之外,轻轻的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名宫女向门外瞧了瞧,见到是孙皓连忙向他行礼,并且让开了道路。 孙皓迈步走了进去,随口问道“陛下在做什么?” “回内侍,陛下正在书房温习功课。”宫女答道。 孙皓点了点头便迈步向着书房走去。 书房之内,一名身穿龙袍的九岁孩童正捧着一本书正在翻阅。 孙皓悄然走到身旁,示意一旁伺候的宦官、宫女全部退下,这才轻身站在皇帝背后小心的给他打着扇。 片刻之后,小皇帝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孙皓,不经放下书本问道“孙伴伴,怎么是你?” 孙皓连忙回道“陛下,奴才刚刚得到了一些关于宋王的消息,正要向您禀报,因为事情有些敏感,就让人都退去了。” “宋王?”李重瑞眼睛微微眯起。 他虽然只有九岁,但也已经拥有一定独立思考的能力,再加上皇家的孩子普遍早熟,自然清楚如今的宋王已经不仅仅是当年跟在他后面“咿呀”叫叔叔的小侄子,还是他如今皇位的竞争者。 而他虽然还没有亲政,但只要成为皇帝,自然就有人主动靠上来想要博取富贵,就比如那个杨忠。 因此一些消息即便李幼澄没有告诉他他也能从其他渠道获知,因此他最近对宋王的消息极为敏感。 “宋王怎么了?” 孙皓连忙把自己从杨忠那里听来的情况一字不落的复述给李重瑞听。 李重瑞听完之后闭目沉思良久,最后看向孙皓问道“孙伴伴,这件事你怎么看?” 孙皓自从被任命来负责李重瑞的宫廷事务之后,他就知道自己与这位小皇帝已经是绑定在了一起。 因此对于关于李重瑞的事,他都是极为上心,此刻听到李重瑞的询问,他认真思索了片刻后说道“陛下,至少如今监国殿下是支持您的,只要得到监国殿下的支持,那宋王就威胁不了您的位置。” 李重瑞点了点头道“朕是皇姐亲手扶上皇位的,皇姐自然会支持我,只不过如今随着王嫂归京,到时必然会聚起一批忠于宋王的势力,等到朕亲政之后,这股势力到时不知道会庞大到什么地步,这对朕来说多少是个威胁,你说朕该如何应对?” 孙皓答道“陛下其实没必要如此担忧,宋王只不过是个王爷,而陛下您可是天子,只要您竖起天子大旗,自然多的是人投效,岂是区区宋王的号召力能比,只要能够凝聚到足够的力量团结在您身边,区区宋王何足挂齿。” “孙伴伴所言有理,不过皇姐对朕看管甚严,如今对朝事,朕都只有知情权而无任何决策权,而百官除了初一、十五的朔望朝以及逢年过节的大朝以外更是几乎接触不到,如此这般,朕又该如何发展自己的势力。”李重瑞看着孙皓问道。 孙皓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昔日奴才在侍奉监国殿下之时,曾听许都使向殿下建议。 许都使言,殿下贵为监国,凌驾于百官之上,当居高裁决、居中定夺,而非亲自下场与臣下争言,若需明辨立场,遣一二近臣代言即可,如此方显君威。” “你的意思是让朕找一个在朝中的代言人,发展自己的势力。”李重瑞眼睛一亮说道。 “陛下圣明。” “不错,是个好办法。”李重瑞面露兴奋的点了点头,不过他随即又有些担忧的说道“不过朕若这么做,不知皇姐是什么态度,若是因此引起皇姐不喜,怕是得不偿失, 你看此事需不需要去问过皇姐的意见?” 孙皓连忙说道“陛下乃九五至尊,万乘之主,在朝中发展自己的亲信势力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监国殿下宽仁慈厚,怎会为此事怪罪陛下。 而且老奴认为,很多事情只要不涉及到监国殿下的红线,陛下完全可以自行做主,若是陛下事事都去请示,或许反而会让监国认为陛下缺乏主见。 若是监国殿下真的对此事不满,大不了到时陛下再收回成命,亦不晚矣。” “你说的有道理。”孙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道“那你认为,朕该找何人为自己在朝中的代言人?” 孙皓思索了一下说道“殿下为陛下找了五个老师,分别是枢密承旨吴大人,中书舍人杜大人,门下事中钱大人,还有翰林侍读朱大人以及翰林侍讲曹大人。 殿下若想寻在朝中代言人,自然是优先在这五位大人之中挑选。” “那你觉得该选哪一位先生?”李重瑞继续问道。 但孙皓却是连忙摆手道“此事重大,老奴不敢妄言,还请陛下圣裁。” 但李重瑞却是坚持道“孙伴伴但说无妨,朕对朝中之事了解有限,而孙伴伴昔日侍奉皇姐之时曾当过勾当官,帮助处理文书,核对奏折,见多识广,朕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 孙皓闻言眼中不经闪过一抹喜色,但随即便立刻隐去,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陛下要听,那老奴就说一下自己的浅见。 五位大人能被殿下派来教授陛下学习,自然都是学富五车,才思敏捷之人,按理谁来当这个代言人都不为过。 不过认真比较之下,老奴认为朱大人和曹大人虽学识广博,但翰林院乃是内朝机构,二位大人又未位列学士之列,在外朝影响力有限,难以承担的起如此重任。 而吴大人位处枢密重地,虽然权重,但兵者乃国之重器,不可轻触,而且枢密院如今乃是岐王的地盘,万一惹出事端不好收场,所以吴大人也不合适。 唯有中书门下,总掌庶政,乃是朝廷核心,以此为基础发展势力最为合适,所以老奴以为中书舍人杜大人和门下事中钱大人乃是最佳人选。” 第二百六十三章 漕渠 “有道理。”李重瑞点了点头显然认可了孙皓的分析,又思索了一下也问道“不过杜先生和钱先生朕觉得都不错,这倒是让朕有些为难了,孙伴伴,你觉得应该选谁?” 孙皓不经微微一笑道“老奴认为,若是只选一人容易出现欺上瞒下,假公济私的行为。 不如两位大人人选,让他们相互监督的同时也可以相互协作,如此对陛下更为有利。 当然老奴不是质疑两位大人的人品,只不过一切都得防患于未然吗。” “孙伴伴考虑的很是周全,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那这几天朕就找个机会和两位先生单独谈谈。”李重瑞满意的点了点头。 “陛下过誉了,老奴只是随口乱说几句,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 孙皓言语上虽是谦词,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李重瑞这番话不但是夸奖还代表着对他的认可。 虽然李重瑞如今还未亲政,但时间是在他这里的,君临天下是迟早的事,而到时自己作为服侍他的老人,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如今孙皓仿佛已经能够看到自己未来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模样。 就在此时,李重瑞的声音再次传到了他的耳中“对了,那个孙忠在玉华宫外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还是尽早把人解决掉。 毕竟这事万一传到皇姐耳朵里或者被有心人得知查出点什么来这对朕可不是什么好事。 皇姐身边的人私下跑来向朕告密,知道实情的知道是这孙忠自作主张,但不知道实情可能还以为是朕派人故意监视皇姐呢,这要是留人口舌,万一引起皇姐的猜疑朕可就被动了。” 孙皓闻言心中不经一寒,虽然他已经解决了孙忠,但这是基于他多年在宫中的耳濡目染以及亲身经历。 但陛下今年才九岁,却已经能做到如此杀伐果断,这不经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他连忙恭敬的回答道“陛下放心,老奴会处理妥当的。” 接下来几天,宫中一切如常,一个小小的寺人失踪没有引起半点波澜。 事情报到内仆局内仆令以及负责翠微宫事务的内常侍那里,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孙忠档案上写上了失踪,然后盖印归档,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变成一个冷冰冰的名字,然后迅速被人遗忘。 内庭之中哪个月不失踪几个人,只要没人特意过问所有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不能什么事都查吧,万一查出点什么来呢。 而朝堂之中的风起云涌此时远在蒲州城的许安自然是不知道的,或者说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他现在全部心思全都放在了修建蒲州城的这条漕渠上。 如今许安正在蒲州城西门外视察着工程进度,此刻大量民夫正赤着膀子挥动着铁锹、铲子挥汗如雨的进行挖掘。 一旁,都孔目官姚丰正在向他汇报情况“大帅,现在我们初步规划是挖一条宽150米,深五米的漕渠。 漕渠修成以后足可容纳三到四艘槽船并行,预计工期差不多五到六个月。 当然后续算上建立水上营寨等设施,那工期估计得再加延长一个月时间。” 许安沉思了一下问道“宽度倒是足够了,但是这深度是不是有点浅。” “大帅,如今漕运的运输船哪怕是最大的重载粮船吃水也就三到四米,五米的漕深已经足够了,即便水位有所下降,用小一点的运粮船也足以通行。”姚丰解释道。 “不够,远远不够。”许安沉吟了一下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黄河水位有汛期和枯水期,我问过附近的老农,这水位波动数米都是常事,甚至极端情况可以出现十米以上的水位波动,五米的漕深无法做到一年四季都有效的防御,而我要的是一条永不会被截断的水道。” “大帅,我们会在修建漕渠的同时还会修建堰坝、斗门等设施,用来调节水位,以维持渠内水位稳定。 同时我们所建的这条漕渠的规模也天然具有一定的蓄水能力,主河道处的水位波动对我们的漕渠并不会有多大影响。”姚丰连忙解释道。 但许安却仍然摇了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措施虽然能够延缓水位下降的幅度,但却只是延缓而无法阻止,平时或许无事,但若是遇到一点旱情,水位只要下降个两三米,水营之兵就施展不开,而敌军也就有能力强行涉水进攻水营营寨,这是我无法接受的。” “那大帅的意思是?”姚丰试探着问道。 “深度给我加到十米。”许安沉声说道。 “啊,这……大帅,这五米深漕渠和十米深漕渠的难度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无论是边坡的防护难度,还是挖掘泥土的运输效率都是倍增,而且可能还需要处理地下水的问题,这么大工程原定的工期怕是有些不够。”姚丰有些为难的说道。 但许安却是一摆手道“十米是我的底线,至于遇到的问题这是专业人员该考虑的,但这并非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达到我的标准。 至于工期时间不能改,但人员、工具或者其他物资,你缺什么尽管提,我都会尽量满足,现在蒲津渡已通,可以直接从关中调,速度很快。 五千人不够我给你一万人,一万人不够那就再加,但要是你做不到,那你趁早说,本帅换能做到的人来主持此事。” 一听到许安这么说,姚丰整张脸色不经涨的通红,当即大声保证道“大帅放心,属下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好,要的就是这股精气神,等漕渠完工之日,本帅亲自给你请功。” 许安满意的拍了拍姚丰的肩膀,随即又道“本帅也不是那种只知道往下派任务却不顾实际情况的昏官,本帅给你透个底,如果工期实在有难度,我可以允许你适当缩小一些漕渠的宽度,但是务必保证深度。” “属下明白了。”姚丰用力点了点头。 在视察了一会儿之后,许安便返回了蒲州城内的节帅府。 与此同时,他的亲兵营指挥使卢泰匆匆进入房间对他汇报道“大帅,张默刚刚传来了紧急军情。” 第二百六十四章 攻守之议 许安伸手从卢泰手中接过张默发来的紧急军情,在详细阅览一遍之后将文书放到了一边,面露思索之色。 正好郭威此刻也在这里,当即问道“大帅,发生了什么事?” “石敬瑭调派刘词领精兵一万前来河中府。”许安淡淡说道。 “安国节度使刘词?”郭威问道。 许安点了点头,随手将文书递给郭威说道“安国镇,治所在邢州,又下辖洛州和磁州,地处魏州北部。 范延光反晋之时,刘词选择按兵不动,如今应该是看范延光兵败,选择彻底倒向了石敬瑭。” 郭威接过文书看了一遍之后突然说道“情报中说,刘词的先锋部队已经到达泽州,而泽州再走一段路就是河阳三城。 大帅,根据张默探听来的消息刘词带兵是来河中府平叛的,但您说有没有另外一个可能,这个消息是刘词故意释放的假消息,而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河阳三城,他想假途灭虢。” 许安不经赞许的看了郭威一眼,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郭威当即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自古以来,分兵进攻就是大忌,除非你在兵力上占据绝对的优势。 而如今算上杜重威手上的三万人,石敬瑭派来与我军交战的兵马总计也就四万,根本就不占据优势,更何况还是我守敌攻的态势,正面交战,同样兵力下防守方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这种情况下,我要是晋军主帅,第一选择是合兵攻其一路,而不是到处分兵与敌纠缠浪费时间。 更何况刘泽手上也就区区一万兵马,他哪来的把握能够在河中府击败我军,就不怕孤军深入反而被我军反包围吗。 杜重威和刘泽都是多年的沙场宿将,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末将怀疑,要么刘泽还有后手,要么就是这个消息是迷雾弹,他们真正的目的还是河南府。” “不错,很有道理,那你觉得我军该如何应对呢?”许安点了点头问道。 “末将认为,既然敌军只有一万兵马,那我军完全可以主动出击,寻求与对方野战,消灭其有生力量。”郭威极为激进的说道。 “说说你的理由。”许安不置可否道。 郭威说道“大帅,刘泽远道而来,在当地根基不稳,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否则一旦让他在当地站稳了脚跟,固然我们全力防守他难以奈何我们,但同样的我们想消灭他也不再容易。 若是我们能够抓住这短暂的空隙给刘词致命一击,足可保河中府之地数月安稳。 反之,这么一支兵马在附近晃来晃去总归是个威胁。” 许安盯着郭威看了半晌开口道“来人,去把马都使和吴都使请来。” 一个时辰之后,许安的办公房内,马凉和吴昭就先后赶到。 另外还有郭威、张诚、掌书记张靖以及亲兵营指挥使卢泰也在一侧列席。 在把张默的情报给众人看过之后,许安说道“刚刚郭威向本帅提了一个建议,那就是主动出击,寻求与敌军野战,郭威,你把你的想法和大家说一下,大家也都提提意见。” 众人闻听这个消息,都不经眉头微皱,而等到郭威把他想法说完之后,吴昭思索了一下第一个开口道“大帅,以如今的情况看,几个关键关口与城池都在我军手上,只要我军做好防守,晋军根本就无法奈何我们。 但要是主动出击,这其中的变数就大了,石敬瑭如今占据大半个北方,他家大业大就算这一万人马损失殆尽也不伤筋动骨,但我军可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一旦有个闪失,如今好不容易取得的战果怕也是要岌岌可危。” 许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紧接着张诚也道“大帅,末将以为敌军不管是存着假途灭虢的心思还是真的准备攻打河中府,但对敌军来说以攻打守这都是不利的。 我们只要提醒河南府那边,让他们做好沿河布防,并巩固河阳三城以及孟津关的防御严防死守,任凭晋军如何智计百出,就凭这点兵马是绝难奈何的了我们。 反倒是我军要是主动出击,可能正中晋军下怀,我要是刘词,怕是巴不得我军放弃山河城墙之险出去和他野战呢。” “你们的意思呢?”许安再次看向其他人。 马凉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是点了点头道“大帅,如果从黄河北岸前往泽州,沿途总路程将近四百公里,中间得路过绛州、孟州以及怀州。 如今绛州和半个孟州还有怀州都在敌军手里,如果我们选择长途奔袭,这沿路的城池该怎么办。 别的不说,就如今安审信率军镇守的绛州城我们短时间内就无法拿下。 如果拿不下这些城池,就随时可能面临补给线不稳,后路被断的情况,到时一旦前方大军受挫,可就危险了。” 见到众人齐齐反对他的提议,而且说的也都有理有据,郭威此刻不经涨红了脸,同时也陷入了一定的自我怀疑,莫非他真的错了? 而许安则是看着一旁的沙盘静静思索,片刻之后他开口道“攻守之间,守方凭借地利,交战之时必然更有优势。 但攻方却也并非没有好处,那就是进攻的时候更加灵活,同时紧握着战场主动权,而守方大部分情况下都只能被动防御。 所以为了扭转这方面的劣势,必要的时候也需要主动出击,当然到底怎么做还得视情况而定。 不过马凉说的对,长途奔袭,如果不能保证后勤和后路的安稳,那非必要情况主动出击这个选择最好还是放弃。 但换而言之,如果能解决后勤和后路的问题,若是能够寻到机会那外出野战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说到这里,许安一指桌上的地图说道“绛州、孟州、怀州,是河中府前往泽州必经的三地。 而孟州和怀州都属于河阳节度使麾下,如今河阳节度使治所,同时也是孟州的州城河阳三城中的北中城已经落在我军手中,河阳军如今逃的逃、降的降,孟州境内已经不剩多少能够抵抗我军的力量,不足为虑。 至于怀州,作为河阳节度使下辖的刺史州,军事力量更是有限,更何况我军未必需要经过怀州,毕竟刘词的兵马也不是永远待在泽州。 也就是说孟州和怀州其实对我军构不成多少威胁,而唯一的问题现在只有绛州。” 吴昭闻言不经皱了皱眉说道“安审信如今数千大军聚集于绛州,并且他还从晋州调来了粮草,虽然绛州的城防不如蒲州城,但想要攻克也绝非易事。” 第二百六十五章 再次出使 “而且我们和安审信是有协议的,他退守绛州城后我们不能继续进攻。 虽然这个协议并没有多少约束力,但如果没有必要也最好不要撕毁,毕竟以后或许还有要和安审信合作的地方。”张靖也插口道。 毕竟这个协议是他在中间穿线达成的,若是这么快就撕毁,他面上多少有些无光。 许安却是不经笑了笑道“张先生所言有理,一次成功的合作有利于促成第二次合作,那现在,第二次合作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大帅的意思是……”张靖神情一动看向许安。 许安笑着说道“或许又得麻烦先生去绛州出使一趟了。” …… 绛州城 自从安审信带人退到此处之后,紧绷着的心终于轻松了下来。 唐军确实信守了承诺没有继续对他们动手,没了性命之忧总是好事。 当然也有让他不快的事,那就是原本属于护国军的一府四州如今只剩下绛州和晋州两地,就在六天前,隰州被大唐北路军攻破,他对此也只能表示无能为力。 而此时,行军司马正在向他汇报着刘词带人来援的消息。 “刘词此人打仗倒是还行,但才带了区区一万人,是不是也太不把许安放在眼里了。”安审信淡淡说道,显然没有太把此事放在心上,毕竟这么点人他不太认为能帮他收复河中府。 “许安对此必然会有应对,那我们是作壁上观,还是出兵助阵。”行军司马继续问道。 而安审信则是想都不想的斥道“你是嫌我们手上兵马太多,非要打光了才甘心? 这许安用兵诡异无比,刘词兵力上又不占优势,能有多少胜算。 更何况我们和许安的合作还没结束,要是出兵打他,一旦没打赢,许安一怒之下不履行接下来的约定怎么办?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让他们去打吧,如果刘词能打赢,那我们顺势下场捞点战功,若是刘词打输了,那我们也没参与,许安总不好迁怒我们。” 现在安审信只想安安稳稳等待唐军主动撤军,实在是这段时间被许安给打怕了。 “大帅英明,属下明白了。”行军司马当即点头道。 就在此时,有亲兵跑了进来,对着安审信禀报道“节帅,城门处传来消息,说城外来了一队人,自称是唐军的使者请求面见节帅。” “许安又派人来了?”安审信不经和行军司马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诧异。 “许安这个时候派人来做什么。” “或许是为了刘词之事。”行军司马猜测道。 挥手在让亲兵退去之后,安审信不经沉着脸说道“哼,本将上次和他达成协议不过是局势所迫,本将至今还是晋臣,他莫非真把本将当成毫无底线之人了吗。” 这话让一旁的行军司马不知道该如何接,只好转移话题道“若是节帅不想见来人,属下这就派人把他赶走。” “你觉得不见的好?”安审信突然回过头盯着行军司马问道。 行军司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安审信还是打算见的,否则也不会特意这么问,那刚才那番话不是脱裤子放屁吗,在他面前还装上了。 心里腹诽了几句之后,行军司马便开始给安审信找台阶下“这个属下认为,许安既然派人前来必然有所图谋,不如召见询问,探一探他到底图谋何事,如此知己知彼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更何况我们和许安之间的交易还没有结束,这个时候把关系闹的太僵也不合适。” “所言有理。”安审信装模作样的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让人进城吧,不过本帅就不去见了,你代表本帅前去摸一摸底,看看许安到底又憋着什么坏。” “属下遵命。”行军司马一拱手便离开了节帅府。 …… 办公房内,许安看着地图不断比照着沙盘,并在纸上写着什么。 郭威则站在他身旁一声不吭的看着。 片刻之后许安放下手中的纸张看向郭威问道“正面交战,你觉得我们有几分胜算?” 郭威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得看大帅能给我多少兵。” “如今北岸这边我们有骑兵五千,步兵一万,但河中府至少得留五千兵马镇守,也就是说本帅最多拿出一万人。”许安丝毫不带犹豫的说道,显然这些情况早就已经在他脑海中过了许多遍。 郭威思索了一下说道“若是我们能在刘词所部攻打河阳三城或者孟津关的时候,从背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两面夹击之下必然能够取得不菲的战果。” 许安却是摇了摇头道“刘词不是傻子,肯定会沿路派斥候巡视,上万大军这么大的动静瞒不住。 而且就算我们能够瞒天过海,但刘词所部的动向我们又该如何精准把握,我们的情报网还做不到这一点。” “那大帅的意思还是只能守吗?”郭威有些挫败的说道。 “这就得看刘词肯不肯给我们机会了,你的战略眼光是有的,但是太急了。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首先你得保证自己没有破绽给对方抓,然后再去抓对方露出的破绽。 就比如说刘词所部,他现在所有的动向都是我们的猜测,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贸然出兵这就得冒着一定的风险,万一他真的是奔着河中府来的呢,又或者他后面还有大军,在反过来给我们设套呢。 这种情况下,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等,等到能够看清局势为止。 进攻压力不在我们这边,只要守的好,大不了就是保持现状,这是我们可以接受的,但对于刘词来说,久战无功,怕是不好和石敬瑭交代。” “没错,时间一久刘词必然着急,只要他急就可能露出破绽,到时就是我们的机会。”郭威一拍巴掌兴奋的说道。 “孺子可教。”许安也是哈哈一笑,不过他随即接着道“不过如今说这些还是太早,还是得看张靖和安审信谈判的结果,如果绛州拿不下来,我们就只能被堵在河中府,难以东进。” 第二百六十六章 虚空造牌 “许安要让我军退出绛州?张先生,你没开玩笑吧。” 绛州刺史府内的一间偏厅之内,护国军行军司马高乐平看着张靖,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脸上先是露出惊异之色,随即便一声冷笑道“如今我护国军数千大军镇守绛州,又与晋州互为犄角,兵精粮足。 而且我们已经得到消息,安国节度使刘词已率大军赶来河中府支援,不日即到。 如今可不是在蒲州城的时候,绛州如今可谓是固若金汤,就算你家大元帅发兵来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更何况前些日子才刚刚定下协议,如今贵部可还没有完全履行约定,怎么,现在就准备反悔了吗。” 张靖闻言知道对方误会了,当即摆了摆手解释道“高司马真是错怪我家大帅了,可能是在下刚才所言不是很清楚。 我家大帅一不准备用兵,二也没打算撕毁协议。 其实我家大帅派我前来是准备和安节帅再做一笔交易的。” “再做一笔交易?”高乐平狐疑的看了一眼张靖问道“什么交易?” “很简单,贵部将绛州交给我们,而我部愿意交还隰州和慈州,怎么样,一换二,贵部可是占了大便宜。”张靖笑着说道。 高乐平眼睛转了转,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张靖道“用两州之地换一州,你们真有这么好心?” 张靖则是哈哈一笑道“我家大帅对待友人那可是向来大方,安节帅乃是我方的老朋友,我家大帅怎么会让友人吃亏的。 你我两方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绛州一事上我家大帅可有半分坑蒙拐骗之举?虽然如今还有部分协议未履行,但这也是因为时间未到之故,我家大帅的信誉那绝对是有口皆碑的。” 对于张靖的一番吹嘘高乐平则是不置可否,而是转而问道“你们想要绛州是为了对付即将前来的刘词所部吧,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对于高乐平的询问张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家大帅想要绛州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不过此事就与贵部无关了。 所谓交易,必须双方都能利可图这才是一笔好的交易,双赢为最佳,如果一方占便宜一方吃亏,那就不能称之为交易,而是强买强卖了,高司马以为然否?” 高乐平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道“说的有理,张先生若是以后经商说不定能有一番大成就。 只是刚才张先生说所谓交易得让双方都有利可图那才是一笔好交易,但我为何看不到这笔交易对于我方利在何处呢?” 张靖眉头微微一皱说道“还请高司马指教。” 高乐平淡淡说道“贵部想要用慈、隰二州来换绛州,二州换一州表面上似乎是我方赚了,但实际上这二州本就是我方的东西,你拿我的东西来跟我换,左手倒右手之事不知我方赚在何处?” 张靖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但如今慈、隰二州是在我方手里,那就不能再说是贵方的东西,真论起老黄历这天下可都是大唐的,还是要看现在的实际情况。” “说的不错,老黄历确实不能看,要看现在,但我认为除了看现在以外还要看未来。 虽然你方如今占着慈、隰二州,但是这二州之地你们迟早是要放弃的,到时我部完全可以轻轻松松收回二州,又何必与你们现在进行交换呢,所以说这二州最终还是我们的东西,不知张先生可认同在下这番话?”高乐平看着张靖似笑非笑的问道。 张靖不经微微沉默,这个高乐平在辩论之上确实是一把好手,这番话有理有据确实让他有些难以反驳。 思索了一下张靖再次开口道“如今收复和未来收复终归是两码事,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会如何发展,现在拿到手的才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刚刚高司马也猜到了,这其实也并非什么秘密,如今刘词率领大军气势汹汹而来,我军总得有所应对。 而绛州地处要地,绛州城更是位于汾河谷地之中官道的最关键之处,城在道中,道绕城行,为河中府到泽州的必经之地。 若是我军与刘词部开战,这绛州城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到时势必会卷入战火之中,贵方若是答应与我方做这个交易,那到时贵方不但可以多得一州之地,还能摆脱这个泥潭。 但若是贵方坚决死守绛州,到时战火重燃出现误伤,那我方只能现在就说一声抱歉了。 毕竟此事非是我方不履行协议,而是刀锋已至身前,不得不做出应对。” 闻听此言高乐平眼神不经微微一凝,张靖这话看似是在陈述,但其实却隐含着威胁。 当时双方签订的协议不单单是绛州城和蒲州城互换,还有事后的互不侵犯,以及许安将收复河南府、陕虢二州等地的功劳送给他们。 虽然以现在绛州城的实力,他们并不怕许安来攻,但能不打还是最好不打,而且那些功劳他们还是很想要的,这可是他们日后给朝廷的交待啊。 虽然张靖没有明说交战之后就不给功劳,但一旦交战就等于他们站在了刘词一方,等于是撕破了脸皮,那许安到时还会履行协议吗。 但是要是真这么把绛州城交换出去了,之前交换蒲州城,还可以推说是被困蒲州城已经粮尽援绝,被迫突围,但现在在援军即将到来时突然放弃绛州城,不就是明牌他们和唐军间不清不楚吗,到时石敬瑭怕是不会轻易让这件事过去。 高乐平觉得这事太大,已经不是他可以做主了的。 一念至此,高乐平当即就和张靖敷衍了几句,然后便离开急着去找安审信汇报了。 …… 书房内,安审信在听完了高乐平的汇报之后,没有意料的受到威胁后的生气,而是淡淡道“什么误伤,什么协议,不过都是虚空造牌而已。 我不让这绛州城,他许安就敢来打?本来他是防守方,局面对他有利,他要来攻绛州那他就会变成进攻方,他许安有这么蠢?开什么玩笑。 至于那些收复失地的功劳你就更别放在心上,这什么协议都是虚的,我们没有能够拿捏他许安的地方,他许安要是不想给谁也没办法。 当初答应和他交易,主要还是为了跳出蒲州城那个死地,至于其他的东西,能拿到,锦上添花再好不过,要是不能拿到也不用可惜,本就没有太指望。 你越在意这些就越容易被拿捏,最后给不给照样不是你说了算,这件事放平常心就行,不用太过考虑。” 高乐平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自己刚才竟然被张靖的话牵着鼻子走了,此时被点醒顿时轻松了下来,他随即看着安审信问道“那节帅,您的意思是……?”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不可接受 “继续和他谈,就一个原则,交易可以,但我们必须拿到足够的好处,而且不能是那些虚头巴脑的。”安审信淡淡说道。 高乐平心中不经一惊,连忙提醒道“节帅,我们这么做,万一被汴州那边发现端倪,怕是不好收场啊。” 安审信当然明白高乐平指的是什么,但他却毫不在意的一摆手道“现在只不过是谈判而已,能不能谈出来还不一定,就算谈出来是否交易那也是我们说了算。 现在就看他许安能否拿出让本将心动的条件,至于朝廷那边,如今山高皇帝远,只要做的干净点,怕什么,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仅凭怀疑就把本将罢官去职,这么做天下藩镇都不会答应。” “节帅英明,属下这就去办。”高乐平听罢不经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不提高乐平和张靖接下来怎么谈,另一边的许安已经给安全之紧急传信,让他再派五千兵马前来助阵,并且做好放弃慈、隰两州的准备。 而安全之收到信之后不经闭目沉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放弃慈、隰二州没问题,反正迟早是要丢的,两州的钱粮也都已经被他搜刮空了。 当初要不是因为许安严令,担心太原的兵马南下支援,所以他才硬拿下两州构筑北面防线,如今河中府已经被拿下,这两州的作用如今已经没那么大了。 关键是这五千兵马到底给不给,他手上总共就不到两万兵马,如今经过轮番血战,已经只剩下一万五左右,而之前他就支援了许安三千人,要是再支援五千,他手上的兵马就只剩下八千左右了。 当然这其实不重要,如今太原的兵马没有南下的意思,在延州苟延残喘的高氏家族也威胁不到他。 只是他见到局势渐渐平稳,逐渐成了唐晋之间的拉锯战,想要针对唐室嫡系势力的老毛病又犯了。 只要许安主力不被全歼或者重创,单单是受点损失他绝对是乐见其成的。 正在他思索着怎么寻个理由拒绝许安调兵的时候,他的亲兵走了进来对他道“副帅,王爷来信。” 一听这句话,安全之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这该死的许安,又拿王上来压我。” 他都不用看就知道李从曮给他的这封信会是什么内容。 打开信封之后一瞧果然如此,信里李从曮要他顾全大局,尽量配合东征主力作战。 安全之不经放下信对着一旁的李继颙抱怨道“王上就是想的太多,也太过心善,要是一直如此下去,迟早养虎为患。 还有那个柳河,我敢肯定他没少在其中穿针引线,王上的大业我看迟早要坏在他手上。” 李继颙坐在一旁,对于安全之的抱怨没有半分应和的意思,只是淡淡道“副帅慎言,王上自有王上的想法,我等做臣子可以建议,但既然王上已经做了决定那遵从就是。” 安全之见状也只能无奈的“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李从曮的命令是肯定不能违背的,他思索了一下转头看向李继颙说道“李将军,这五千兵马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这么交给许安我不放心,还请你亲自带兵前去,切记不要让许安当了炮灰。” 李继颙并未拒绝,点了点头道“即是副帅有命,末将遵从就是。” 等李继颙离开之后,安全之神情不经沉了下来“柳河,哼,总有一天我会向王上证明我才是对的。” …… 绛州城驿馆之内,张靖和高乐平两人来回谈了三天,但始终无法就交易条件达成一致。 而今天下午,高乐平再一次来到了张靖的居所问道“张兄,今天可想好了,昨晚那个条件是否答应?” 张靖看着高乐平则是无奈苦笑道“高司马这是要将我敲骨吸髓啊。” 高乐平当即摇头道“张兄说笑了,这怎么能叫敲骨吸髓呢,这分明就是互利互惠。 我家节帅将绛州这个战略要地让给贵部也是要承担极大风险的,如今只不过提几个小小条件,完全是合情合理吗。” “小条件?两州之地加二十万贯铜钱,还要十万石粮食,您这可不是一般的狮子大开口。 要知道就算是一个上州,官府加上民间的储备估计也就二三十万贯铜钱,而十万石粮食更是能养活四五万人一年,你这哪是交易,你这是来抄家的吧。 高司马,您要是这么没诚意,这交易可就谈不下去了。”张靖连连摇头,这条件太高他是无论如何也答应不了的。 见状高乐平也不意外,当即笑着说道“正所谓坐地起价落地还钱,老哥我这也就是开个价而已,老弟你也可以还还价吗。 毕竟如今除了钱粮,贵部也没有其他东西能够吸引我家节帅的。 当然若是贵部能拿洛阳来换,或者是河阳三城也行,我家节帅必然对这番交易欣然答应。” “高司马莫不是在说笑。”张靖不经皱了皱眉。 高乐平再次哈哈一笑道“你看,我就知道这些条件贵部不会答应,所以还是直接用钱粮交易最为妥当。 而贵部这段时间在我这护国镇数州之地获取钱粮无数,这点钱粮说拿不出来怕是不实吧。 要不张老弟你看这样可好,老哥我给你降降价,慈州我们可以不要,只要贵部再加五万贯铜钱和两万石粮就行。 这么点钱粮就能换一州之地,这可是太赚了。” 张靖听完不经脸都黑了,他要慈州干什么,迟早要丢掉的东西,更何况慈州的钱粮早就被安全之给搬空了,这么一座“空城”,就算只要他一万贯铜钱他都嫌贵。 又和高乐平交涉了半天,虽然谈下来了一些价格,但这价格在张靖看来仍然属于不可接受的范畴,而高乐平也已经拒绝再让步,双方再次不欢而散。 张靖阴沉着脸,如今在他心里这次交易已经是谈崩了。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把谈判的具体过程写成一封急递,命令随从加急送去蒲州城。 毕竟这事最后还得许安来拍板,虽然在他看来许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第二天,这封急递就出现在了许安的案头。 第二百六十八章 还请大帅解惑 许安在看完张靖的急递之后随手放到了一边闭目沉思。 亲兵营指挥使卢泰此刻正站在他身旁,目光迅速在急递上扫了几眼,对于安审信的狮子大开口也是暗暗心惊。 他的判断也和张靖一样,这场交易是绝对不可能达成的,要价太高了。 但许安沉思良久,召来营中令史说道“告诉张靖,粮食这方面没得谈,一石也没有,至于铜钱,二十万贯我可以给,但我有一个要求……” …… “许安要求我们给朝廷和刘词传信,说绛州城危急,要他速来救援,并且在绛州城外陪他演一场戏。 而他可以先付五万贯定金,如果刘词上当再结清余款。”绛州刺史府内,高乐平对着安审信汇报道。 “他许安想的到美,我要是这么做等于是直接背叛朝廷,还要陪他演戏,演戏就可能会被拆穿,这可是很容易被实证的,一旦被朝廷知道,后果是什么不用多说。 风险我全担,他坐收渔利,而且几万人这么大排场的戏只预付五万贯,连动员费都不一定够,门都没有。”安审信不经冷笑了一声,直接拒绝。 “那我就去这么回复张靖?”高乐平问道。 “去吧,还有告诉张靖,我可以给刘词传讯,但是陪他演戏断无可能,另外预付款我要十万贯。”安审信说道。 “大帅英明,如此我们只要动动嘴不出力就能白得二十万贯铜钱,而且留不下任何证据。 至于刘词和许安交战谁胜谁败完全与我们无关,我们坐山观虎斗就可以。”高乐平不经大声赞道。 安审信也是得意的捋了捋胡须,而安审信的条件也再次在第二天到达了许安手里。 到了现在,张靖已经完全做不了主,只能做一个人肉传话机两头传话。 许安看着张靖送来的书信,思索了一下便开始给安审信回信。 …… “许安说如果节帅只肯传讯,那他就只能出十五万贯,并且预付款还是只能五万,至于剩余十万贯,等他消灭刘词所部后再结。”高乐平说道。 安审信再次拒绝道“不行,至少二十万贯,而且预付十万,这是我的底线。” 而许安很快也回复,二十万贯可以,但首付款还是只能五万贯,尾款则十五万贯。 对于这个首付款的问题,安审信是一点不让步,毕竟尾款这东西不靠谱,他和许安之间没有协议,就算有协议也没有人能够为这份协议进行担保。 甚至就算许安事后赖账他连公开去讨债都不行,尾款付不付全凭对方良心,因此他现在完全是把首付当全款来谈。 至于许安不肯多付首付款也是同样的原因,他也担心安审信收了钱后赖账,或者故意坑他,毕竟安审信有没有传信许安也完全无法证实,就算传了,这到底传的什么内容他也不可能知道,万一安审信和刘词暗通曲款联合起来坑他呢。 双方都怕对面玩赖的,在没有任何人能够做担保的情况下,两边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好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最后经过半个月的反复谈判,最终商定,许安付给安审信十五万贯,其中首付款五万贯,等刘词部动身进入绛州境内再付五万贯,最后五万贯尾款则要等许安和刘词打完看结果。 另外,许安交需隰州之地,至于绛州,绛州城仍归安审信,但是城内所有骑兵必须撤出。 这也是许安没办法的事,刘词只要不蠢肯定会派人来绛州探查情况,要是让安审信带人撤了,很容易穿帮。 但绛州城的存在却是极大威胁着许安所部的后勤以及后路安危,所以许安就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只要安审信手上没有骑兵,他的机动性和野战能力将大打折扣。 而这又不会对安审信守城的力量造成多大影响,毕竟他可以从晋州置换步兵过来,因此安审信对这个提议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 同时,除了绛州城以外的其他绛州县城,全部要交给唐军驻军。 县城虽然城墙矮小壁薄,但总归比在野外扎营强,关键时候也能拖住一段时间。 随着条件商定,许安便命令北岸唐军做出猛攻绛州的姿态。同时快马传令北路军,让他们撤出隰州, 与此同时紧急准备五万贯铜钱也派人交付给了安审信。 做完这一切后许安便召集众将开始研究此次作战的细节。 许安看着房间内的地图和沙盘说道“昨天洛阳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刘词所部在经过孟州的时候突然奔袭孟津关,试图夺取孟津渡口。 好在经过提醒孟津关的守卫力量得到增强,一番交战之后刘词所部见没有机会便主动退走了。” “果然是假途灭虢之计,好在被大帅识破,让他们没有得逞。”张诚开口小小拍了一记马屁。 紧接着马凉开口问道“那大帅,刘词所部在进攻失败后是何动向?” “在孟州按兵不动。”许安说道。 “看来他们也清楚就凭这区区一万兵马来河中府根本就无济于事,果然之前都是放的假消息。”马凉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郭威说道“现在就看安审信能不能将刘词所部引过来了。 不过安审信此人狡诈,虽然收了钱但会不会办事实在是难说的很。” 许安点了点头接着指着一旁的沙盘说道“不管安审信会不会收钱办事,但我们总得做好刘词所部前来的准备。 若是刘词所部真的西来,从孟州到绛州城,因为南岸如今在我军之手,所以他们只能走北岸路线。 但北岸路线比之南岸要难走太多,中间需要经过济源、垣曲以及绛县,最后才能到达附郭绛州城的正平县,全程大概三百多公里。 这段路总共要翻越三山三河,分别是太行山脉,王屋山与中条山,以及济水、亳清河和浍水。你们觉得我们适合在哪里打伏击?” 就在此时,吴昭突然开口道“大帅,末将有一事不明。” “说。”许安看向吴昭点了点头。 吴昭拱了拱手说道“大帅,末将认为,您的计策虽好,但风险实在太大,其中的不稳定因素太多,其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就是安审信。 安审信虽然如今与您达成协议,但他毕竟是晋将,他要毁约我们没有任何能够制衡他的手段。 虽然您已经尽可能的将护国军所部的威胁降到最低,但就凭这绛州城的位置,这威胁就无法在根本性上消除,一旦其反水和刘词所部联手,我军前去伏击刘词所部的军队就有被重创乃至全军覆没的危险。 如此行事,风险极大但收益却难以预估,实在是有些不值当,末将斗胆请大帅解末将之惑。” 第二百六十九章 真正的目标 吴昭的这个问题非常尖锐,几乎就差指着鼻子说许安这个计划有问题,不行。 在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其实吴昭这个问题在场其他人也能想到,只不过因为许安在军中的威望太甚,而这个计划又是许安一手推动的。 而像马凉、张诚、郭威更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即便有所疑虑但在许安的巨大威望之下也会认为是他另有深意,所以都没有提。 但吴昭不同,虽然吴昭也敬佩许安的用兵,他这个步军司都指挥使也是许安的手下。 但是他和马凉等人不同的是,马凉他们都是许安的嫡系,但他不是,他如今的位置是李幼澄提拔上来的。 虽然因为李幼澄和许安的关系非同一般,因此平日里吴昭也是对许安言听计从,但是从本质上来讲这个言听计从是因为李幼澄而不是许安,所以吴昭对于许安的敬畏远没有马凉等人那么大,因此在和许安意见有分歧时吴昭也是敢于提出来的。 其实这个问题不止吴昭一个人想知道,此时既然吴昭提出来了,众人都向许安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许安则是对吴昭微微一点头道“吴都使说的不错,这确实是这个计划最大的漏洞和不可控性,而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如今我军在河中府共有马步军一万五千人,另外本帅又从北路军那边调来五千人,如今正在路上不日即到,也就是说我军能够动用的兵马在两万人上下。 其中五千人会留守河中府,以保哪怕是最坏的情况,河中府也不会丢失。 另外我会部署五千人在绛州各处盯死安审信所部。 如今安审信在绛州又没有骑兵,就算他想和刘词所部联手,这五千兵马也绝对可以让他动弹不得。 同时我还会传讯北路军,让他们在慈州的部队对晋州施压,以防晋州的兵马横插一杠子。 而剩下的一万兵马才是我们用来对付刘词所部的,如此布置即便安审信有异心,即便伏击失败,我军也不会损失过于惨重。 当然,我知道你们心中还会有疑虑,毕竟在不能确保有所收益的情况下如此大动干戈,而且还要支付安审信如此多银钱似乎并不太值。 确实,如果单看这些我也觉得不值,远不如死守河中府来的稳当,但如果我们跳出局部看全局呢。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我真正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刘词所部,而是这里。” 说着许安拿起一旁的棍子重重点在了一旁的地图上。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许安指的那个点,脸色皆是微变,因为许安指的竟然是魏州。 “大帅,您要打魏州?这魏州如今可是晋军云集,我们就算整个东征大军全部压上都未必能赢,一旦有失,怕是天翻地覆啊。”马凉惊讶之下一时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说道。 其他人显然也是被许安的计划给吓到了,正欲劝阻,许安却是摆了摆手道“你们想差了,我并没有直接前往魏州和晋军硬碰硬的打算,你们仔细看。” 许安用木棍指着地图继续说道“如今石敬瑭短时间内能调动的部队,分别是他带往汴州的亲信班底河东军改编的禁军,杨光远的宣武军,杜重威的昭义军,马万的义成军还有已经准备向他靠拢的刘词的安国军。 各支军队加起来差不多接近十万兵马,看起来是人多势众,但实际上如今杜重威的昭义军以及部分禁军正在黄河南岸的汜水关外与我军对峙。 而杨光远的宣武军以及义成军还有另一部分禁军则在进攻魏州,更是无暇分身。 如今剩下的兵马,石敬瑭在汴州至少要留守一两万人马以应对其他地区可能出现的叛乱。 如今随着河阳军的崩溃以及护国军的战败,加上河东军又迟迟没有南下,如今整个黄河北岸的防御全部是靠着刘词的安国军。 而石敬瑭把刘词所部调过来除了看看有没有机会攻破河南府的北岸防线以外,应该也有让他更好防守北线的考虑。” 众人听到许安的解释一个个死死看着地图,眼睛渐渐都亮了。 他们现在已经能够理解许安的意图,郭威第一个开口道“若是能利用安审信将刘词所部吸引到绛州,那么到时我们只要率军从河南府北渡黄河,整个河东道东南部和河北道南部怕是就要任由我们驰骋了。” 许安点了点头道“没错,只要刘词敢来,我们河中府这边的兵马能够将其消灭最好,就算不能消灭也要将他牢牢牵扯住。 到时我军可以从河阳三城或者孟津关北渡,先打泽州和怀州,泽州是昭义镇所属,怀州是河阳镇下属州,如今昭义军节度使杜重威正领着昭义军主力在汜水关外,撑死了在昭义镇治所潞州还有一点守城兵马,而怀州更是因为河阳镇突然崩溃而防御空虚,等刘词一走,想要攻下泽州和怀州易如反掌。 只要攻下泽州和怀州,我军接着转而东进或者继续北上,到时潞州、卫州、相州等地都将在我军的兵锋范围之内。” “其中卫州、相州原来都是天雄镇的地盘,如今晋军刚刚占领不久,内部绝对不稳。 而潞州更是如今杜重威的老巢,只要我军大举杀过去,必然晋庭震动,说不定还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战果。”马凉随即补充道。 “不错,只要计划能够成功晋军防线就有被打穿的可能,到时必然震动整个晋庭,我就不信晋庭还坐的住,到时离的最近的杨光远必然会分兵前来抵挡我军。 只要杨光远分兵,那么对魏州城的包围圈就会出现破绽,到时就看范延光怎么操作了,这是我们给范延光争取的机会。 而且萧巡已经奉我命令前往魏博之地游说范延光以及他手下的将领,如今差不多应该到了。 只要我军能够杀入河北道,他们逃脱突围的机会将大大增加,到时如何抉择,相信绝大部分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很清楚自己是叛军,就算投降伪晋事后也很可能遭到石敬瑭的清算。 但加入大唐他们不但不是叛军还是功臣,之前是因为没得选,但现在我给了他们选另一条路的机会。” 第二百七十章 安审信的打算 随着许安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之后,帐中一众唐军将领眼中已经只剩下敬佩。 身在河中府,但战略目光却已经看到了千里之外的魏州,什么叫运筹帷幄,什么叫决胜千里,他们今天终于见到真的了。 吴昭此时眼中已经没有了质疑,而是一脸敬佩的对着许安做了一个揖礼道“好一个声东击西之策,大帅当真是明见万里,我们还在计算眼前这一城一地的得失,但您看的却是全局,我老吴服了。” 许安不经笑着说道“吴将军也不要妄自菲薄,你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我也不是永远正确,以后还需要吴都使多多为我查漏补缺,如此才能让我不犯错误。” 说罢许安看向众人接着道“这个计划虽有可行性,但能否成功如今还是未知之数,就算安审信真的能够履行协议,刘词也未必会上当,所以大家也不要抱有过高的期待。 接下来我分配一下任务,马凉、张诚、郭威。” “末将在。”三人随即起身看向许安。 许安开口道“接下来北岸这边所有军事事务由马凉统一指挥,张诚、郭威为辅,违令者,军法从事。” “我来指挥,那大帅你呢?”马凉一愣,看向许安问道。 “本帅自然要去河阳三城,这次的计划核心是在河北南道,本帅当然要去那里坐镇,吴都使会和本将一起前去,河东道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本帅只有一个要求,一旦刘词所部真的被吸引过来,你们只要能够将他们拖住就是大功一件。 当然若是能够将其重创歼灭那本帅也是不介意的,但若是放跑了刘词所部,那就别怪本帅军法从事了。”许安看着三人严肃的说道。 “末将必不辱使命。”马凉三人齐齐躬身领命。 许安点了点头,随即便又和几人一起研究作战的具体细节。 与此同时,绛州城刺史府内,看着一车一车的铜钱被送入府库,安审信都快笑的合不拢嘴,这些钱可都是白拿的,整整五万贯呢。 高乐平此时在一旁汇报道“节帅,检查过了,这些钱都没有问题,数量也是足额的。” “好好,许安还是言而有信的。”安审信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到这么多钱进入自己的私库,那叫一个开心。 而高乐平此时在一旁轻声问道“节帅,那我们答应许安的事要不要做。” “做,为什么不做,只要刘词带兵过来那就又是五万贯,张张嘴就能得到钱的好事为什么要往外推呢。”安审信毫不犹豫的说道。 “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去写奏章和求援急递。” 高乐平点了点头刚想离去却被安审信一口叫住“等一等。” “节帅还有什么吩咐?”高乐平看向安审信问道。 安审信看着他道“你觉得刘词所部真的被许安重创,到时河东南道成为唐军的天下,真的对我们有利吗?” “节帅想让刘词赢?”高乐平问道。 “要是让刘词赢了许安,那岂不是更显得本帅无能,更何况我看许安最近的布置他对我们也不是完全信任,必然会准备后手提防我们反水,即便我们和刘词联手,大概率也难以动摇唐军根基,而且还要把我们也卷进去,得不偿失。” “那节帅的意思是……”高乐平这下有些捉摸不透的安审信的心思了。 “记得给刘词所部一点提醒,但一定点到为止。 刘词可以败,但不能大败,许安可以赢,但必须是惨胜,明白了吗。”安审信看着高乐平说道。 高乐平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 许安在准备动身前往洛阳之前,北路军中军都指挥使李继颙率领骑兵先行赶到了河中府。 这次安全之派过来的五千兵马分别为一千骑兵以及四千步兵,还是以其他藩镇兵马为主,夹杂一些属于凤翔镇的兵马。 许安亲自带人在蒲州城北门迎接。 李继颙虽然效忠于李从曮,但是看到许安身为东征大帅却给了他如此大的礼遇,感觉倍有面子的同时也不敢怠慢,连忙下马急奔而来,对着许安拱了拱手道“东征北路军中军都指挥使李继颙见过大帅。” “李将军请起,如今东线战事吃紧,今得将军率军来援,真是让本帅如虎添翼,李将军,里面请。”许安哈哈一笑,上前扶起李继颙便拉着他往城内走去。 此时天色接近午时,许安在蒲州城最大的酒楼天河酒楼内设宴宴请李继颙等一众将领。 宴席之上,许安向李继颙介绍马凉道“李将军,这位是马凉马将军,乃侍卫司马军司都指挥使,如今则是我东征大军中军都指挥使。 在本帅离开之后将担任这北岸唐军的最高统帅,还望李将军接下来能与马将军精诚合作。” “哦?大帅不继续在河中府坐镇?”李继颙微微诧异。 本来以为许安这么着急从北路军调人,一定是有大规模军事行动,而这种大型军事行动应该是许安亲自指挥才是,怎么他来了许安却要走。 许安则是一笑道“如今伪晋军队猖獗,肆虐黄河两岸,丝毫不把我军放在眼中,因此本帅准备对伪晋军队展开一次全面反击,并不局限于河中府附近。 如今要去洛阳统筹全局,而北岸之事就要拜托马将军和李将军了。” “全面反击?”李继颙闻言整个人都是精神一振。 多少年没有参与过这种规模的大战了,之前在北路军打的都是攻城战,实在是不爽利,这次终于有机会大展身手了。 李继颙和马凉一样都属于比较纯粹的军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这也是为什么李从曮如此信任他,并一直把岐军主力交给他统领的缘故。 虽然他和许安在朝中立场不同,但如今既然李从曮让他配合东征主力,那他自然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更不会无故搞点幺蛾子出来。 他当即向许安说道“大帅放心,末将必会全力配合马将军,大帅下令就是。” 第二百七十一章 唐庭来人 “好,李将军快人快语,接下来的任务马将军会向你安排,现在喝酒。” 见到李继颙表态,许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当即大笑着亲自给李继颙斟酒。 马凉的威望还是差了一点,所以许安在走之前得为他在北岸唐军这里铺平道路。 从带走吴昭,到把北岸唐军的主要高层将领都调为马军司出身,以及现在宴请李继颙都是为了这一目的,否则许安早该在几天前就去洛阳了。 好在一切都算顺利,没有出幺蛾子,如今随着李继颙的表态,北岸唐军在指挥上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了。 酒宴过后宾主尽欢,而许安也在第二天带领亲兵营再次向洛阳赶去。 …… 与此同时,远在汴州的石敬瑭也接到了安审信加急传来的求援奏折。 汴州行宫之内,枢密使桑维翰正在向石敬瑭禀报道“陛下,残唐余孽如今占据了大半个东畿道和小半个河东道以及部分关内道。 虽然我们定下的策略是先解决范延光,平定后方后再收复失地。 但若是让这些残唐余孽真的在河东道与东畿道等地站稳了脚跟,日后想要解决他们怕是要多耗费不少力气。” “那你的意思是……?”石敬瑭看向桑维翰问道。 桑维翰对着石敬瑭行了一礼道“陛下,臣认为安审信不可不救,河中府不但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更重要的是解池还在那里,解池乃朝廷经济命脉,是必争之地。 而绛州则是攻打河中府的关键所在,如今河中府已失,若是连绛州都落在残唐余孽手中,那群残唐余孽就能依靠山川之险层层布防,将会给我军带来极大的阻碍。” “你的意思是发兵救援绛州?”石敬瑭问道。 “臣认为该救。” 石敬瑭思索了一下说道“按照安审信发来的求援奏折,唐军攻势猛烈,绛州城已经危在旦夕,如果想救就得立即发兵,而如今在黄河北岸我们能立即调动并且短时间内能够前往绛州支援的只有刘词所部。” “刘词如今驻兵孟州,兵至绛州,最迟半月可到。”桑维翰点了点道。 “但若是让刘词所部前往绛州,那北岸之地岂不是漏了空,万一残唐余孽趁着这个机会出兵北上接应范延光,局势可就不太妙了。”石敬瑭久经战阵,自然能够看出如今战场的薄弱之处。 但桑维翰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陛下不必担心,如今唐军正在绛州激战,以护国军加上刘词的安国军,足以让他们应接不暇,再加上他们还要防御杜重威的大军,哪里还有能力支撑的起两线作战。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可以让杜重威分出部分兵马渡河接替安国军所部镇守北岸之地。” 石敬瑭思索了一下觉得没有问题,便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办吧,你待会就以枢密院的名义发宣给杜重威还有刘词。” 桑维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另外,陛下,臣认为范延光那里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将其解决然后集中全部力量好对付那些残唐余孽。 论日后的威胁,残唐余孽的危害远不是范延光能比,如果继续让那些残唐余孽兴风作浪下去不知会整出多少麻烦。 臣建议立刻调天平、泰宁二镇挥师西进,参与进攻,还有成德镇……” 说到这里桑维翰语气顿了顿,显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石敬瑭当即主动开口道“成德镇就算了,安重荣此人仗着实力向来跋扈,就算是朕他也不放在眼里,之前又与范延光暗通曲款,如今能够稳住他就不错了,调他兵马南下,朕还担心会不会引狼入室呢。” “臣明白了。”桑维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另外再调忠武、归德二镇让他们从南进攻河南府,给那些后唐余孽施加压力。” “准了,这些家伙看到朕有些势弱就各种阳奉阴违,观望迁延,这次也该让他们表明态度了,谁若是再敢和朕玩太极,那朕下一个征讨的就是他。”石敬瑭冷声说道。 “臣遵旨。” …… 而正在唐、晋两方都在不断调兵遣将之时,此时接受许安命令前去与范延光交涉的萧巡,在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趁着天黑摸到了魏州城外。 在向城中守军表明身份之后,他和几个随同的精锐斥候被守军用吊篮给吊了上去。 而很快,这个消息就第一时间被报告到了范延光那里。 “你是说唐庭派人来了。” 范延光盯着亲兵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当即说道“快,有请。” 范延光连夜召见萧巡,可见他现在的急迫性。 等萧巡被人带到节帅府正堂,正堂内,包括范延光在内的天雄军一众文武只要觉得身份够格的得到消息后能来的都来了,此刻一个个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萧巡见到这一幕则是不卑不亢的上前,对着范延光行了一礼道“末将大唐东征大元帅麾下踏白军副指挥使萧巡见过高平郡王。” 踏白军副指挥使这个官职是许安临走时给他封的。 对于萧巡的称呼范延光并没有反驳,显然默认自己唐臣的身份,他开口问道“萧副指挥使,你说你是东征大元帅许安所派,可有证据?” 萧巡当即从自己身上取出两样东西,举在手中说道“下官携有我大唐天子的圣旨以及郡王您的家书,可证身份。” “家书。”范延光目光看向了萧巡手中的那封信。 圣旨可以伪造,不足为凭,不过这份家书…… “谁的家书?” “是雍王妃殿下写给您的。”萧巡答道。 “是宁儿,她如今怎么样了?”听到有自己女儿的消息,范延光当即开口问道。 “王妃殿下在洛阳被救出,如今自然安好。”萧巡回答道。 “把家书拿过来。” 在范延光目光示意下,一旁立马有亲兵取过萧巡的信件拿到了他手上。 范延光接过信件打开,在仔细阅看了一遍之后点了点头道“不错,是宁儿的信。” 女儿的字迹他自然是认识的,而且他和女儿也约定过暗语,能够分辨出这封信是否出于自愿。 确定没问题,范延光对萧巡的态度立马客气了起来“萧将军远来辛苦,来人上茶。” 但萧巡却是一摆手道“不急,王爷,如今既已确定身份,那末将可以宣读圣旨了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 忽悠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逼视向萧巡,房间内的气氛好似都凝固了一般。 但萧巡却是高举圣旨昂然站在原地巍然不动,丝毫没有被这凝重的气势所压倒。 所有人都明白关键不在于宣旨,而是在于萧巡如今要范延光的表态,看他是否愿意重新归入大唐治下。 范延光眉头皱起,猛地起身从座位处一步步走向萧巡,每一步都带着极大的压迫感。 但萧巡仍旧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 在两人只剩下三步距离的时候范延光停了下来,半晌之后最终还是他微微侧开目光伏倒在地道“臣范延光恭请大唐天子圣安。” 终究是形势比人强,如今他们不说是山穷水尽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而唐军于他们而言犹如一根救命稻草,必须紧紧抓住。 见到范延光选择低头,在场其他天雄镇的文武也都纷纷跪了下去恭迎圣旨。 萧巡这才收回举着的【表情】【表情】将圣旨打开,声音沉稳的念道“门下: 伪晋构逆,窃据中原。高平郡王范延光秉持孤忠,首举反晋复唐之旗,功在社稷,朕深嘉赏! 今伪晋大军围困魏州,尔部困厄。特遣钦差踏白军副指挥使萧巡赍诏,着尔立即整军,择险星夜突围,西向归唐,凡突围机宜、行军方略,尔须与钦差面议定夺。 归唐之日,加官晋爵,世享荣宠。勉之! 钦此。” “臣范延光接旨。”范延光领着天雄军文武对着圣旨三跪九叩之后起身接旨。 在把圣旨恭敬的摆放在一旁之后,范延光接着请萧巡上座。 萧巡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范延光的对面,虽然他本职只是一个六品官员,但范延光如今承认了他钦差的身份,自然见官大一级,坐在这个位置理所应当。 范延光在命人奉茶之后便开口问道“萧将军,不知道朝廷这次派将军前来是所为何事?” 对于范延光的明知故问,萧巡仍旧认认真真的回答道“回王爷,如今魏州疲弊,非久守之地,末将奉陛下与大元帅之命特来与王爷商议突围之事。” “突围?如今晋军将魏州城包围的水泄不通,如何能够突围。”一旁的节度副使李式皱眉问道。 “魏州城外虽有敌军,但以天雄军之战力若是想要突围想必并非难事。”萧巡说道。 范延光闻言不经沉声道“萧将军,光这魏州附近的晋军就足有三四万兵马,就算成功突出去了还会有各地守军进行拦截,只要杨光远把消息传出,本王立马就会陷入晋军各部的围追堵截之中,萧将军给本王支的这个招似乎不太高明。” 萧巡闻言却是微微一笑道“王爷久镇天雄镇六州之地,在各地难道还没有些许心腹,到时只要稍一鼓动,让各州心腹亲信一起出逃,到时必然分散晋军注意力,王爷脱困的机会将大大增加。” “你是让本王把这些人当炮灰吗。”范延光面露不满的说道。 虽然他心里是愿意的,但这事能干不能说啊,否则让一众下属怎么看,今天他能抛弃其他人,明天会不会把他们也抛弃了,萧巡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那他就必须表明态度,否则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但萧巡却是摇了摇头道“非也,王爷,这些人只不过是因为形势所逼被迫投降,但您认为伪晋朝廷就会真的接纳他们吗。 等过段时间伪晋朝廷缓过气来,这些投降之人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如今王爷让他们西向归唐,分明是给他们指了一条生路,何谈抛弃。” 萧巡这番话既是在解释同时也是在告诫范延光不要想着投降伪晋。 事实上范延光也确实对此颇有忧虑,石敬瑭也不是没派人前来劝降过,但都被他打发了。 范延光在原地踱了两步之后看向萧巡道“萧将军,如今我军被困,这魏州城乃是我军最后的堡垒,一旦弃城将再无险可守,因此突围之事必须细细绸缪。 萧将军既然是奉朝廷之命来带我部突围,想来朝廷应该不会只是用空口白话进行支持的,不知萧将军能否给予我部足够的支持。” “这个……支持自然是有的,我家大元帅说了,只要王爷有意突围大元帅就会派兵接应。 不如这样,王爷派人联系各处旧部做好突围准备,定下时间,然后末将再派人联系行营,到时两方联动,突围成功的机率必将大大增加。” 其实许安压根没有给萧巡承诺过任何东西,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瞎编乱造。 萧巡现在的打算就是忽悠,反正你范延光也不知道实情,到时等你都准备好了,就算没有援军你箭在弦上还能不发不成。 就算你到时真的硬给憋回去了,魏州这边你能管的住,但其他已经沦陷的各州有心投唐之人你能拦得住? 反正能忽悠走多少人就多少,虽然到时可能会触怒范延光,但为了封爵他也是拼了。 范延光盯着萧巡的面孔考虑了两秒之后突然开口道“萧将军所言有理,此事本王会考虑的。 不过今日天色已晚,而且萧将军远道而来想来也是累了,来人,带萧将军前去休息,记住,不得怠慢。” “是。”两名亲兵随即走了进来,对着萧巡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萧巡自然知道这事范延光不可能这么快就下决定,也不犹豫,对着在场之人告辞之后便转身离去。 等萧巡离开,厅堂之内一下就炸了锅,一众天雄军文武便激烈讨论起来,一时众说纷纭。 有说要突围归唐的,也有的说唐庭不可信突围风险太大,建议继续死守以待时变,也有人说要降晋的。 其中支持突围归唐之人以范延光的儿子范守图为首。 在范守图看来,唐庭那边既然有自己亲妹妹做保,再不济过去也能保一个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投降晋庭天天担惊受怕呢。 在范延光没反之时石敬瑭就对其各种不信任,各种打压,更别说如今已经反过一次,投降之后还能有好下场。 而支持的降晋的人则以天雄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冯晖为首, 冯晖正是天雄军六明镇战败时的领军主将,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投机派,范延光刚刚举旗之时,他是上蹿下跳的各种支持,但战败之后就一百八十度的转了性,直接变成了投降派。 而在原历史上,冯晖此人在退回魏州一段时间后就趁着范延光不注意主动出城降了晋,而石敬瑭也是厚待了他,最后竟然还在后晋被封了郡王。 而主张继续坚守魏州的代表人物则是枢密副使李式。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万事俱备 杨式想要继续坚守魏州城自然不是想在魏州城等死,而是觉得投降晋庭和突围归唐两条路都不靠谱。 投降晋庭就不说了,造反那可是十恶不赦,就算人家再怎么承诺既往不咎,但对于他们这些首恶无疑是把命送到对方手里,从此生死不由你。 至于突围归唐,杨式看着范延光说道“节帅,那萧巡嘴上虽然说的好听,但却空口无凭。我们突围至少也得等唐军先有动作,否则若是唐军失约,我军贸然突围可就被动了。 反正我们不怕等,如今唐军占据河南府以及河中府等地,晋庭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而我军如今凭借魏州城之坚,城内又粮草充足,兵多将广,再固守一年半载不是问题。 只要等到唐军和晋军大规模交战,到时我军再进行突围,把握比之如今必然大大增加。” 三方势力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范延光被吵的头疼,见众人再一次争执不下他不得已将众人挥退,说自己要考虑考虑之后便回转房间休息去了。 不过碰到这么大的事,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范延光心烦之下便走到自己房间院子外纳凉。 就在此时,他大儿子范守图走了进来。 别人不好在这个时候打扰,但是作为亲儿子自然没这个顾忌。 范延光看了一眼走近的范守图,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事,不经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一旁的石凳让儿子坐下。 范守图坐到一旁之后也不耽搁,直接开门见山问道“父亲,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于儿子,范延光也没什么隐瞒的,淡淡开口道“降晋肯定是最次的选择,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则为父不会这么做。 归唐自然是最优解,为父这次起兵举的可是复唐反晋的大旗,只要去了唐庭无论如何唐庭都得优待我,再不济这个郡王身份总归是跑不了的,如今更有你妹妹还在唐庭,皇室的身份多少是个保障,那为父就更无后顾之忧了。” “既然如此,那父亲为何刚刚不表明态度。”范守图不解的问道。 范延光看了一眼儿子,不经笑道“你啊,还是太急躁了,做事不够成熟。 如今手下将领各执一词,尚未统一思想,为父这时候轻易表态,那那些没有得到为父支持的人会如何想? 平时问题或许不大,但如今内忧外患,大家都是高度紧张,一点小问题很有可能就会发展为大问题,为父如今坐在这个位置犹如走钢丝,容不得一点马虎啊。” 看了一眼儿子若有所思的模样,顿了一顿范延光继续说道“而且杨式说的也有道理,唐庭就派一个区区一名副指挥使带份圣旨前来就想让为父冒这么大风险突围前去投靠,这也过于轻率了。 为父虽然战败,但还没有到山穷水尽那一步,怎么着也得和唐庭谈谈条件。 还有这个出兵接应也绝对不能是口头许诺,必须得让唐庭拿出实际行动出来,这个时候表态不是把底牌露给人家看吗。” “父亲,我明白了,是我想简单了。”范守低着头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范延光不经微笑道“孺子可教,对了这几天你帮为父去做一些事情……” …… 许安再一次来到洛阳,为了保密,他只召集了郑冲、蔡元、吕达等一众高层前来商议? 当得知许安的计划之后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计划太大胆了,但是细细思索可行性确实不小,宛若神来之笔? 许安见众人皆是沉思,便让郑冲把如今能够调动的兵马先和他汇报一下。 郑冲站起身道“回大帅,我部东征大军,有华同商三州兵马组成的先锋部队一万人,以及中央禁军和各藩镇兵马两万六千人,总计三万六千人。 如今一路征战总计死伤四千人,不过在收编高行周所部三千人,外加解池兵一千余人后,总体兵力上不增不减。 后又收编张从宾所部一万人,又从东征北路军调来八千人,如今可用兵马大概五万四千人左右。 其中黄河北岸如今有两万人,镇守汜水关一万人,伊阙关三千人,河阳三城七千人,孟津关两千人,如今还剩兵力一万二千人。 而这一万二千人,还得分出三千兵马帮助处理迁民事宜,洛阳至少也得留守两千人马以备不时之需,我军如今可动用兵力大概在七千人左右。” 许安听完不经一阵沉默,因为他发现他其实和石敬瑭的处境也差不多,手上兵马虽然看起来多但到处都需要人轻易动不得,如今也陷入了没有多少人兵可用的窘境。 如果只有七千人的话,那能做的事以及造出的声势可就太有限了。 许安思索片刻之后开口道“洛阳守军抽一千出来,协助迁民的军队也抽一千出来,再从汜水关抽一千人,凑出一万兵马进驻河阳三城。 还有,把那些攻城器械等武器也都运往河阳三城,动静尽量小点,要分批、多路段隐蔽运送,尽可能隐藏消息,以免让伪晋方面警觉。” “属下明白了。”郑冲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许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另外,派出精锐斥候全面监视汜水关杜重威部以及孟津关外刘词所部的动静,但凡有所异动,第一时间来报。” 许安有条不紊布置着任务,很快众人就各自领命按照许安的吩咐前去执行。 而许安则坐在帅椅之上看着地图继续沉思,如今该做的都做了,万事俱备,就看晋军会不会上当了。 …… 孟州 刘词在率领军队攻打孟津关无果之后便率军队退到了济源县县城。 正当他准备撤回泽州之时,来自安审信的求援信却是一封接着一封传来。 信中内容描述的无比危急,似乎刘词要是再不发兵救援,绛州城就要失守了一般。 但刘词对此却是无动于衷,一来这不是他的职责范围,二来他和安审信也没有太深的交情,有什么必要为了他去和唐军拼的你死我活。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五天之后来自朝廷的圣旨到达,让他即刻动身率军前去救援绛州。 刘词接旨后虽然万般无奈,但也不敢耽搁,整肃兵马就向着绛州而去。 没办法,之前范延光造反之时他选择迁延观望,阳奉阴违的行为已经恶了石敬瑭,而他又没有足够的实力可以不鸟中央,又或者天高皇帝远中央就算想管也鞭长莫及的地理位置。 这个时候要是再不好好表现,恐怕等石敬瑭缓过劲来,下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了。 而随着刘词所部开拔,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许安手上。 第二百七十四章 出兵北岸 河阳三城作为东都洛阳的北方门户,一渡三城,横跨黄河,北拒泽潞、南扼许洛,乃是南北战略枢纽之地,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而三城则分别是北中城,中潬城和南城,分别在黄河北岸、黄河沙洲之上以及黄河南岸筑城,以浮桥相连,形成品字形立体防御格局。 而如今许安就已经来到了三城之中的南城坐镇指挥。 当许安收到刘词所部已经在向绛州方向前进的时候,他连忙派人前往河中府通知,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同时派探子前往泽州州城晋城以及怀州州城查探虚实。 许安看着地图说道“从济源到绛州将近三百公里路程,其中几条主要路段分别是太行陉支线、轵关陉西段以及中条山北麓的羊肠小道,最后再沿浍水河谷北行到达绛州。” “从这几条路段看,中条山北麓的羊肠小道应该是最适合进行伏击的地方吧。”东征左路军都指挥使吕达说道。 “不错,从孟州到达中条山,大军行进大概需要五到七天时间,那我们就再等五到七天,然后大军北上,一路从孟津渡出发,堵住刘词所部的归路,同时帮助河中府分了兵马两面夹击刘词所部。 而另一路则从河阳三城出发,进攻泽州和怀州。”许安点了点头说道。 但就在许安紧锣密鼓的部署的时候,汜水关处的探子传来一道消息,说是关外杜重威所部出现了大规模调动,至少有一万大军脱离了战场正在向后方撤离。 听完探子的汇报,一旁吴昭看向许安问道“大帅,这一万兵马突然离去,莫非是准备前来北岸?” 许安则是毫不意外的说道“石敬瑭不是傻子,我们能够看出的防线漏洞他能够看出也不奇怪,这一万大军确实有可能是他用来填补北岸防线的空缺的。” 随即他点着地图上的一处说道“离杜重威所部最近的大型渡口是荥泽渡,他们如果要渡黄河肯定会经过荥泽渡,然后再到怀州城。” “大帅,若是让这一万大军成功到达北岸,那我们的计划怕是就要夭折了。”吴昭有些担忧的说道。 许安却是极为淡定的摆了摆手道“无需慌乱,这是早有预料的,如今的情况已经比我想象的要好。 如果石敬瑭先让杜重威部北渡,再让刘词部进行支援,我们将没有任何机会,但如今这中间的空隙就给了我们操作的空间。 看来应该是安审信的求援信起了作用,能让刘词所部这么着急的出发看来他不但履了约而且还超额完成了任务。 这么好的一个交易伙伴可不能得罪了,去信给马凉,让他一定如约再支付五万贯,保持良好的交易关系,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大用。” 许安吩咐完之后便继续埋头看地图“按照情报,荥泽渡北岸是在怀州温县境内,而荥泽渡虽有浮桥但规模较小,每日运力也就五百到一千人之间,如今更是汛期,运力一天最多也就五六百人,想要将一万人全部运送过河,至少半个月以上,你说我们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半渡而击。” “从北中城到荥泽渡北岸也就五十多公里的距离,骑兵一日可到,自然可行。”吴昭说道。 “那就这么办,将手上骑兵全部集中起来,到时奔袭荥泽渡,吕达,这个任务交给你,能否完成。”许安开口问道。 吕达闻言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大帅放心,吕某必然不辱使命,您就看好吧。” “好,不过如果这样,原来的出兵计划就得修改一下了,我们等不了刘词部到达伏击地点了,三日后必须出兵,命人快马通知马凉计划的变更。 另外再从汜水关抽调两千兵马,孟津关抽调一千兵马,河阳三城这边只留三千人驻守,如今就能凑够一万六千兵马。 其中一万三千人马进攻怀州,剩余三千人马出孟津关拦截刘词所部后路,确保我军北上大军后路安全,这两日军队做好出征准备,大后天开拔。” 许安一开始是想泽州和怀州一起打,如此可以扩大打击面,让晋军难以首尾兼顾。 但如今遇到的问题是,第一个手上能用的军队数量有点不够,第二个就是晋军的反应也很快,如果不能在杜重威部渡河之前抢先拿下怀州城,那后续的计划就没法推进。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泽州的地形,泽州州城晋城地势险要,城池两侧临近悬崖,凭借太行天险乃是易守难攻的锁钥地形,而与之对比,怀州则只是普通的平原州城,相对来说好要攻打许多。 大后天一早,许安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闭目一遍又一遍盘算着自己的计划是否有漏洞。 未虑胜先虑败,无论如何,哪怕计划失败也要保证河南府和河中府不能丢,这是他的底线。 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最坏情况就是攻打怀州失败,大军被迫退回河南府。 除非石敬瑭能凭空变出数万兵马将自己这一万多大军直接包圆了给吃掉,否则就算损失几千兵马也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此时他的亲兵营指挥使卢泰走了进来,对着许安轻声说道“大帅,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就等您下命令了。” 许安缓缓睁开眼睛点了点头,随即让人给他穿甲。 片刻之后许安骑着他那匹全身乌黑没有一丝杂色的宝马来到校场。 看着校场之中黑压压一片已经整装待发的上万大军,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大声喊了一句“出发。” 随着城门打开,上万大军如同洪流一般涌了出去。 而大军在离开北中城不远之后就分为了两路,其中一路由吕达领军,率领三千骑兵沿着黄河北岸直扑荥泽渡而去。 而另一路则由许安亲自带领,一万人马直奔怀州城杀去。 至于河南府的事务许安依然是交给郑冲管理。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孟津渡,由吴昭率领三千人马抄着刘词所部的后路就追杀了过去,并且还特意派出一支骑兵封锁各条西去道路,尽可能拖延刘词所部得到消息的时间。 而在更远的两百公里外的中条山,郭威和李继颙已经各自率领一支两千人的兵马神不知鬼不觉的埋伏在了山内,就等已经在几十公里外的刘词所部踏入伏击圈。 而晋军在河南府各个方向也都安排了大量斥候哨探专门侦查唐军的动静,上万唐军杀入北岸之地,这么大规模的动静自然无法瞒过这些探子的目光,这些消息很快就以各种方式向着晋军各部传递了过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 石敬瑭的怒火 “杀。” 荥泽渡渡口,吕达率领三千骑兵一路疾驰,终于在下午时分赶到然后径直向渡口杀了过去。 而此时杜重威所部仍旧在渡河之中,三天多的时间去掉赶路的时间,如今渡河到北岸的兵马也就一千七八百人。 不过此时这一千七八百人正整装列阵守卫在北岸渡口,显然也是防着出现被人半渡而击的情况。 就在此时,一名安排在附近的哨探突然骑马狂奔过来,对着这支兵马的将领大喊道“有敌袭,有敌袭。” “快备战,怎么回事。”这名将领毫不犹豫就命令手下兵马做好战斗准备,并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不过很快就不用这名哨探回答,因为在远处的大地上,一道漫长的黑线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铁骑踏地的轰鸣之声。 仅仅片刻,两支军队之间的距离就仅剩不到五百米。 以三千骑兵进攻不足两千人的步兵军阵,而且对面还没有重甲步兵,在这开阔地上无疑占尽了优势。 吕达当即将手下骑兵分为四组,其中两组在敌军左右两边分别进行骑射骚扰,每一组五百人,另外两组则分列敌军前后伺机发动进攻,每一组一千人。 随着两侧骑兵的轮番进攻骚扰,虽然晋军的阵列仍旧能够保持阵型,但随着不断有士卒死伤,明显能够看出阵型之中已经出现了些许骚乱。 而随着伤亡不断增加,但偏偏追又追不上,退又不能退,只能被动挨打,这让晋军阵列之中的骚乱越来越严重。 吕达见状也不急,带着骑兵就在不远处观望战场情况,时不时还派手下的骑兵上前轮换。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吕达突然一声长啸,挥动马鞭大喝一声“杀。”随即便手握大刀在亲兵营的护卫下纵马杀向了敌军军阵,同时进攻的号角也随之吹响起来。 双方交战,吕达用的是车轮战术,以百人一组以雁形阵轮番进行冲击。 本来这支晋军遭受了那么多轮骚扰进攻已经有点军阵不稳,如今在前后夹击以及还有两侧骚扰的情况下,在吕达所部冲击到第六轮的时候,这一千多人的战阵就已经岌岌可危,有崩溃的危险。 尤其是吕达亲自率兵进攻的正前方,眼看外围阵列就要被撕开,这迫使这支晋军的领军将领不得不收缩阵型,以防止阵型全面崩溃。 但这么做也只不过是饮鸩止渴,同时还导致外围的不少士卒遭到放弃而被唐军进行屠杀。 战斗仍在继续,两支军队一直打到太阳西下,整个渡口之处已经被鲜血撒红,横七竖八的躺倒了近千具尸体。 而唐军已经占据了明显的优势,渐渐的晋军阵列中开始有人溃逃,一个两个……而且还有慢慢增多的趋势,在无法挽回的颓势下,显然这支晋军的战斗意志已经快到达了极限。 对于那些逃跑之人吕达根本懒得去管,只是进一步压缩晋军的活动空间,而这无疑加剧了剩余晋军逃跑的心思。 最终那名晋军将领不得不带着残余的数百人退守到渡口之前,而后面就是滚滚黄河已经退无可退。 “换弓,射箭。” 吕达没有命令骑兵进行强攻,而是命令手下对着渡口处轮番射箭。 “噗嗤噗嗤……”随着不断有人中箭倒地,这些残余的晋军面对生命威胁惊恐之下为了活命开始疯狂往后撤退。 在绝对的实力压迫下,自知没有希望打赢,这些晋军士兵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他们没有勇气进行反冲锋,那就只能拼命往后挤,拿队友当肉盾,都抱着能多活一刻是一刻的想法。 霎时间晋军内部一片混乱,这些士卒为了争抢生路大打出手,无论那名晋军将领如何呵斥,但在此刻已经快濒临崩溃的这些士兵面前起到的效果是微乎其微。 很快这些晋军士兵就都涌向了一个地方,是荥泽渡的那座浮桥,虽然浮桥很是窄小,而且还在水流的冲击下剧烈晃动,但此时却已经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一众晋军士卒开始争抢浮桥上的位置,甚至连一些低阶将领都加入了争抢行列,秩序已经彻底失控。 虽然此时浮桥之上已经没了渡河的士兵,显然是河对岸的人已经收到了消息停止了继续渡河。 但因为浮桥太窄而想要上去的人太多,吕达则还带着一众骑兵在不断放箭对他们进行射杀,一众争先恐后想要上桥的晋军此时竟为了能够早一点上桥开始对这些曾经的袍泽动起手来,不断有人被推下水,冲突很快就激烈了起来,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拔刀互砍,争夺失败者则跌落黄河被水流冲走。 对于这种混乱的局面吕达自然喜而乐见,继续带着人一点一点逼迫上前,给足了压力但是又给了人那么一点希望,让晋军之间争斗的更加厉害。 经过大概半个多时辰的折磨,荥泽渡浮桥之上已经是空无一人,滚滚的黄河水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的生命。 此时岸边只剩下近百名没能登上浮桥却又侥幸存活下来的幸运儿,这些人直接选择向唐军投降。 吕达很是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战果,在派人回去向许安报信的同时,命令自己手下骑兵继续沿河前行,以控制怀州境内所有的渡口防止晋军从其他地方渡河。 虽然黄河水流不稳定,遇到枯水期甚至有一些河道会出现断流,但这并不影响在这汛期它是一道合格的天险,只要控制住各个渡口敌人绝难跨越黄河一步。 …… “报,紧急军情。” 汴州城内,一名骑兵背插三角旗帜,身背竹筒,快马加鞭的向着行宫方向冲去。 “砰”的一声,行宫内,一块墨砚被石敬瑭狠狠砸在了地上,而一旁站着的则是脸色带着些许惶恐的桑维翰。 石敬瑭转过头冷冷的盯着桑维翰道“桑爱卿,如今的情况可和你预料的并不一样啊,你这个枢密使看来当的并不太称职。” 桑维翰闻言当即脸色一白,连忙起身跪倒在地请罪道“臣判断失误,还请陛下降罪。” 第二百七十六章 准奏 从后唐开始,因为枢密使权力过大担心威胁皇权,所以历任皇帝逐渐开始用文臣代替武将担任枢密使一职。 如此一来,枢密使本身虽然在朝中权势仍然极为庞大,但是没有直属于自己的军队就必须更加紧密的依附皇权,如此但凡皇帝对枢密使不满意了,想要收拾他并不太难。 而桑维翰就是文臣担任枢密使的典型。 桑维翰很清楚自己一旦失去了石敬瑭的支持下场会有多凄惨,因此此时跪在地上,额头上已经是冷汗淋漓。 “好了,起来吧,现在朕要的不是请罪而是要解决的办法。”石敬瑭冷冷盯着跪着的桑维翰片刻,最终开口道。 桑维翰一听心中不经长舒一口气,知道石敬瑭这么说这事算是暂时是过去了,他连忙起身看向石敬瑭道“陛下,我们还是小看了这个许安。 本来按照计划刘词所部离开泽、怀二州之后,应该由杜重威所部顶上黄河北岸的防御,但因为安审信接连告急,绛州情况危急才让刘词所部先行出发。 本来这也没什么,最多五六天时间,杜重威部就能渡过黄河在怀州站稳脚跟,到时唐军还是没有半点机会。 但许安却能抓住这仅有的几天空窗期,在刘词所部动身的第一时间前往立即北上出兵,先一步控制怀州局势。 陛下,这上万大军的调动,包括粮草武器的筹备绝非几日时间就能完成的,所以这就不是许安早有准备臣绝对不信。 怕是他在出兵攻打绛州的时候目光就已经放在了怀州,恐怕他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调虎离山,从而挥师北上。” “如果是这样,那刘词所部支援绛州岂不是也在他的意料之内,那他不可能没有准备,那刘词所部岂不是危险了。”石敬瑭脸色微变的说道。 这可是整整一万大军,虽然不是他的嫡系,但要是这么葬送了,对于如今的局势仍然是极大的打击。 桑维翰连忙道“陛下,现在派人前去提醒也来不及了,绛州那边我们现在暂时顾不上,如今要紧的是怀州。 如今杜重威部在怀州渡河失败,再想渡河就得转道卫州,如此想要赶到怀州至少要多花半个月时间。 而怀州城如今守卫空虚,未必能撑的到援军赶至,我们得做好怀州丢失的准备。” 石敬瑭闻言不经阴沉着脸问道“那你有什么建议?” 桑维翰低头沉思片刻后开口道“陛下,臣建议放弃怀州。” “什么?”石敬瑭猛地抬头怒视着桑维翰,语气中带着几丝压抑不住的怒气说道“放弃怀州?难道朕面对这些残唐余孽就只能步步后退?还是你已经被这许安吓破了胆,没了一战的勇气?” 桑维翰见状连忙解释道“陛下,还请您暂且息怒,听完臣的理由后再做决断。” “好,你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交待,否则朕不介意换一个合适的人来当这个枢密使。”石敬瑭稍稍平复了一下怒火,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冷冽的说道。 桑维翰这才躬身说道“陛下,如今许安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奔着魏州去的,而他在夺下怀州之后必然会顺着黄河攻打卫州,接着就是相州、磁州、澶州等地。” “这和你要放弃怀州又有什么关系?为了防止许安救援魏州,难道我们不是更应该守住怀州吗。”石敬瑭问道。 “陛下,如今之局势,范延光在魏州仍在坚决抵抗,而天雄军下属的其他几州,相州、博州、贝州、澶州,当初为了换取他们的投降,陛下承诺赦免这四州官吏之罪,并且仍留原职。 如今在各州虽有一定驻军,但其中范延光的亲信旧部也不知多少,也就是说这四州之地其实并未完全控制在陛下手中。 唯有卫州,这是被我军攻下来的,城内经过清洗,基本上已经掌握在了手中。 而卫州一旦被攻破,那么临近的天雄镇各州有异心之人必然蠢蠢欲动,到时许安若是和范延光联手,怕是河北道南部的局势真的要崩坏了啊。”桑维翰继续说道。 “说下去。”石敬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示意桑维翰继续说。 桑维翰接着道“陛下,如今挡在北上唐军前面的也就怀州和许州两地。 但如今怀州局势已经被唐军控制,哪怕怀州城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但杜重威的军队想要支援怀州也必遭到唐军的拦截。 如果我是许安,巴不得正面和我朝军队来一场野战,而许安用兵狡诈如狐,万一杜重威所部战败,说不定连带着许州都会一鼓而下。 反之若是杜重威的这近万人马入驻卫州进行防守,那任凭许安计谋百出,以他现在的兵力想攻下卫州绝无可能。” 说到这里桑维翰脸色凝重的看着石敬瑭说道“陛下,只要许州不失,那以许州为支点驻以重兵,就能威慑唐军与原天雄镇下属各州,如今我朝兵力尚属优势,天下各藩镇还是心向陛下,只要稳住局面,优势还是渐渐会回到我朝手中。 但是一旦许州被克,让许安和天雄镇的势力连成一片,一旦双方联手,魏博之地必然天翻地覆,到时天下震动,人心浮动之下各地节度使必然再次观望,到时局面就真的难以收拾了。” “你说的对。”石敬瑭沉思良久终于认可了桑维翰的想法。 “那你觉得接下来朕该如何应对唐军的攻势?”石敬瑭看向桑维翰接着问道。 桑维翰沉思片刻后开口道“陛下,我朝在兵力上还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如今被唐军搞的这么狼狈只是因为一时疏忽被钻了空子,只要稳住局势慢慢挽回局面并不算难,臣有四点建议,还请陛下明断。 一,抽调杜重威部过河加强许州防御,汜水关外可以暂停进攻,大军退至郑州进行防御,只要能够防备唐军东出汜水关就行,如此就能抽调更多的兵马前往许州。 二,如今许安既然选择在绛州还有怀州两线作战,所需兵马必然不少,那么河南府的防御必然会减弱。 陛下还请下严旨令忠武军和归德军加快速度,从南面不惜代价进攻河南府,给唐军施以压力。 第三,命令刘知远尽可能抽调河东军南下,配合安审信和刘词围剿河中府的唐军。 第四,命令天平军和泰宁军加快行军速度前往许州支援,只要在许州囤以重兵,唐军必然不敢轻易东进,天雄镇下属各州那些有异心之人也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石敬瑭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道“准奏。”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中条山伏击战 而在许安率兵逼近怀州城的时候,中条山余脉边缘,郭威和李继颙率领的兵马与刘词所率的安国军正发生着激战。 因为计划的改变,所以他们的伏击时间只能被迫提前。 原来最佳的伏击地点无疑是中条山北麓的羊肠小道的中段,而如今则改在了入口处。 只是如此一来,伏击效果就没有原来那么好了。 而且安国军所部似乎也对伏击有所防备,在军队接近中条山时,突然改变了之前的紧急行军,而是稳扎稳打,宁愿牺牲行军速度也要保持阵型的完整确保随时拥有反击的能力。 因此在郭威和李继颙突然率兵杀出之后,虽然仍旧占了一定的先手优势,但很快安国军就稳住了阵型,随即率兵反击,两边兵马当即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郭威和李继颙一共带了四千人,而安国军的这支先头部队大概在三千人左右,此时七千多人拥挤在这条并不宽阔的道路上,把道路塞的满满当当。 “杀。” 郭威手持陌刀横扫,带着自己的亲兵队亲自上前冲阵,想要把安国军的防御阵型撕开,但最终却是徒劳无功。 而他们如果在第一时间没能冲垮敌军的阵型拿到一定优势,正面交战,其实占据道路的安国军在地理上更占优势。 反倒是郭威率领的兵马因为山地之上坑坑洼洼根本难以列阵,一时显得有些混乱。 而另一侧的李继颙所部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面对已经抗住第一波进攻,正在调整阵型准备反击的安国军先锋部队,郭威和李继颙不经陷入了两难。 如果继续进攻占不到便宜,继续这么耗在这里,一旦等安国军后方的主力到达他们就危险了。 但要是撤退,这次伏击失败是小,要让安国军这么轻易脱离战场,他们的任务可是要缠住安国军所部,到时等到他们收到后方的消息后准备撤兵,他们想要再缠住已经汇合的安国军需要付出的代价可就更大了。 “还是托大了,既然如此,玛德,拼了。” 郭威思索着,既然伏击失败不如干脆就和安国军正面来一次硬碰硬的战斗,反正不能让安国军这么轻松撤离,想到这里他当即派人向后方传递消息,准备与安国军在这里打一场血战。 如今安国军总计有一万人马,而他们带来的全部兵马也有一万,实力上差不多,加上安国军是劳师远征已经急行军数天,而他们则是以逸待劳,理论上还是优势,现在就看双方的援军谁更快一步赶到了。 不过在援军赶到之前先要把眼前这场硬仗打好。 如今的形势对他们并不算太友好,郭威思索了一下便开始命令靠后的军队调整位置尽量向道路中央靠拢。 而另一侧的李继颙也是百战老将,第一时间也做出了郭威一样的判断,命令部队向道路中央靠拢,同样试图占据较为平坦的主路好和郭威所部汇合。 只要两方合军,就可以避免被各个击破,而且在人数上面他们还是占有优势的。 安国军先锋大将曹维见状则是完全不给他们会和的机会,在抵挡住第一波冲击站稳脚跟之后便率领军队猛插中间道路,死死挡住,同时左守右攻,将大部分兵马聚集在右路猛攻李继颙所部。 安国军所部占据着较为平坦的道路,此刻列阵反击,顿时将阵型松散的李继颙所部杀的节节败退。 不过李继颙也是经验丰富,在这种情况下他并没有选择盲目死磕,而是命令军队逐步撤退。 山地之上坑洼确实难以列阵,极大影响军队战斗力,但只要上了山林就有树林,树林之中大规模军阵根本铺不开,你要敢追进来那大不了大家都不要列阵来一场乱战好了。 不过曹维也是很警觉,知道进入树林占不了什么便宜,而且说不定会有其他埋伏,便果断命令手下军队停止追击并开始收缩,同时转过头把矛头对准了左边的郭威所部。 郭威在不远处把战况看的清楚,如今安国军死活不让他们两支部队合拢,如此他们就能牢牢占据主路。 如果是他们的援军先到还好说,抢回主路易如反掌,但要是对方的援军先到,到时他们可就被动了,说不定还有被反歼灭的风险。 “不行,必须想个办法。” 此时安国军所部还在调整阵型,没能第一时间反攻郭威所部。 “对了,既然这样我就拉长战线,看你敢不敢跟。”郭威思索片刻立马有了定策。 不过此事还需要李继颙的配合,但如今中间道路被封,派人必须绕道过去,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而且还可能遭到拦截,于是便只能先让人尝试用旗语通知。 他当即命旗语兵上树打出关于兵马调动的旗语,不过旗语只能传递简单的消息,也不知道李继颙能不能反应过来进行配合。 另一侧的李继颙很快注意到了远处树上的旗语,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此时他身旁的副将说道“将军,郭威让我们的军队向后方迂回,而他则准备往前方迂回,这是什么意思?要和我们分开行动吗。” “两侧迂回,拉长战线,这是想要逼迫安国军所部让出道路。”李继颙倒是很快想通了郭威的打算。 他们人数上有优势,但在这狭小的地方三千人和四千人的战力其实差不了多少,因为能够投入战斗的也就那么点人。 只有战场越大需要投入战场的人才会越多,那人数上的优势就会显现出来,只要安国军那名领军将领不是傻子就不可能跟着他们一起拉长战线。 只不过如果分开他们就有被各个击破的风险。 不过在仔细思索了一番李继颙便有了决断,下令道“按照郭威的命令做。” 而随着郭威和李继颙开始指挥部队进行调动,身为安国军先锋主将的曹维也是第一时间看明白了他们的谋划。 但看出并不难,这是阳谋,关键是如何应对。 是选择一路追击试着击破还是按兵不动等待支援。曹维眉头微微皱起。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世子亲往 片刻之后,曹维终究还是选择了更保守的办法,命令军队列阵固守待援。 他想的很清楚,就算主动出击也是三千打两千,就这点时间想要将其一部重创太过困难。 到时等另一支部队反应过来显然不会袖手旁观,到时还是三千打四千,还是两面受敌。 一旦进攻失败说不定还会因为主动出击露出破绽,得不偿失,因此曹维选择了放弃追击。 而郭威和李继颙两支部队则成功在官道的前后两侧站住了脚跟,将安国军所部堵在了中间。 很快郭威便派人通知了李继颙自己准备硬碰硬的想法。 李继颙也是一名猛将,郭威的这个决定很是合他胃口,更何况他们如今兵力占优没道理怕了,当即就同意了下来。 很快两支兵马重整阵型从前后开始夹击安国军所部。 而安国军所部也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拼命抵抗,一时之间双方展开了更加残酷的厮杀。 …… 而与此同时,许安率兵终于来到了怀州城下,河阳三城到怀州城三十公里路程一日可达。 怀州城为河阳节度使治下的刺史州,南靠芯河,可以通过芯河供给城内所需,若是城内守卫兵马充足,想要攻破还是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如今许安已经探明城内仅剩下一些乡兵镇守,失去了河阳镇兵马的支持,怀州城基本上已经是他的盘中餐了。 只是许安在派人试探性的进攻了一次城池之后便命人围而不攻。 “大帅,这是为什么?若是在怀州城这里久拖,怕是对我军继续北上不利。”中军大帐之内关胜开口问道,在场其他将领也是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许安开口解释道“我准备围点打援,攻下一个怀州城不算什么难事,但是我们的目标可并不是这个怀州城。 我们没有时间一座一座城池去强攻,杜重威怀州渡河不成必然会前往许州渡河。 如果我们直接攻下怀州,那杜重威这支部队肯定会选择直接留在许州建立防线。 我们如今总体的情况还是劣势,攻城战耗日时久,晋军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如果不管许州城冒险孤军深入风险又太大,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城中的晋军吸引出来,通过野战速战速决。” 而正当许安决定围点打援之时,唐军挥师北上的消息在各地迅速传播,也很快通过途径传到了魏州城中。 当范延光派人找到萧巡告知他此事之后,萧巡也是不经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真派兵接应了?大帅也没和他说过啊。 不过他随即便是大喜,不管大帅是基于什么考量出的兵,但对他的任务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帮助。 萧巡当即看向范延光说道“王爷,末将说过只要王爷愿意突围归唐,我大唐兵马必然会出兵接应,不知道王爷如今考虑的如何了。” 若是之前,范延光还对萧巡一直抱有疑虑,但在得到唐军出兵的准确消息之后,他如今对萧巡可谓是奉若上宾。 此时听到萧巡的询问,他毫不犹豫的说道“萧将军说哪里话,本王归唐乃是早就决定之事,只不过突围之事需要做不少准备,这些日子本王就一直在为这些事忙活。” 对于范延光的解释萧巡最多信一半,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萧巡当即看向范延光问道“那不知王爷可做好了准备,何时可以突围?” “这个吗,魏州城内的准备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不过其他各州毕竟已成了伪晋的地盘,本王派出去联系的人还没回来,与他们沟通总需要一段时间。 另外就是我唐庭大军虽已挥师北上,但最好还是派人和许元帅沟通一下具体的突围计划,如此双方才能更好的配合,萧将军你说呢?”范延光笑吟吟的看着萧巡问道。 “没问题,末将亲自回去一趟向大帅禀报情况。”萧巡想了想,最终决定亲自冒险返回一趟。 “这,是不是太危险了,要不派一个随从去吧。”范延光有些担忧的建议道。 但萧巡却是坚决的摇了摇头“多谢郡王好意,不过此事重大转托他人末将实在放心不下,很多事情来回传达也容易遗漏,还是末将亲自回去一趟来的放心。” 这可是他能否封爵的大事,前面这么多险都已经冒了,没理由现在缩了。 “那好吧,既然如此就让守图和你一起去吧。”见萧巡面色坚定,范延光沉吟两秒也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 “世子殿下也去吗?殿下千金之躯这是不是不太妥当。”萧巡闻言不经有些惊讶。 但范延光却是一摆手道“我范家二郎没有孬种,这点险都不敢冒,日后如何征战沙场,为国效力,守图,你可有问题。” 说罢范延光的目光就看向一旁的大儿子。 范守图犹豫了一下,但对上父亲的目光终于还是道“父亲,孩儿愿意冒险。” “哈哈哈哈,好,不愧是老子的种。”范延光哈哈大笑着拍了拍范守图的肩膀。 而萧巡见范家父子两人都没有意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当即便和范延光商量起了关于此行回去需要商量的具体事宜。 …… 长安 处理了一天的政务,李幼澄忙的的眼酸手软,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宦官连忙捧着热毛巾上前给她擦脸。 身旁的宫女则上前轻轻给她轻轻按着太阳穴给她按摩。 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李幼澄开口问道“皇姑呢,今天怎么没有见到他。” “回殿下,公主殿下去宫外了。”不远处站着的秦继旻开口答道。 “宫外?做什么?”李幼澄睁开眼睛疑惑的问道。 “回殿下,据说是忙女子学院和幼军营的事,许都使出征之前把此事托付给了公主殿下,据说今日房舍落成,公主殿下视察去了。”秦继旻回答道。 “是吗,正好,今日政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好久没去宫外看看,今日就出宫逛逛权当放松一下。 太监前去安排一下吧,轻车简行就行,不要太大排场。”李幼澄突然来了兴致,开口说道。 “奴才遵旨。”秦继旻领旨后便去安排。 片刻之后李幼澄换上便服来到行宫的一处侧门。 但当她看到宫门外笔挺挺的站着数排士兵之后,柳眉不经微蹙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美丽”的误会 “秦太监,孤不是说过要轻车简行吗?你安排这么多人随行做什么。”李幼澄叫来秦继旻有些不满的说道。 “这……殿下,这已经是减小后的规模了啊,奴才仅安排了一个都的人马护卫,要是再少奴才担心会有风险。”秦继旻有些委屈的解释道。 对于一朝监国来说,这么点人马确实已经属于轻车简行了。 李幼澄皱了皱眉开口道“把人都撤了,准备一辆马车再带十个人就行。 另外让护卫的兵将把衣服也都换了,孤这是微服私访,你这么大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吗。” 但秦继旻闻听此言却是不敢答应,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进言道“殿下,您乃万金之躯,更是一身担负着大唐的国运,万一出了点事老奴就算是千刀万剐也难赎其罪万一啊,还请殿下万万不要以身犯险。殿下,难道您忘了渭南县旧事了吗。” 提到渭南县之事李幼澄确实无言以对,就因为那一次看似平常的外出结果导致了整个朝堂的大地震。 但她还是觉得一次普通的出行用不着带这么多人,开口坚持道“孤这次又不出城,难道长安京畿之地连这点治安都没有吗。 好了,就按孤说的做,莫非孤说的话不管用了?” 李幼澄是监国,她要是不想讲理谁能拿她怎么样,更何况是秦继旻这种天家家奴,在李幼澄的逼视下,秦继旻终究还是不敢硬顶,低着头应了一声前去安排了。 不过他还是耍了一个心眼,除了安排了十个内殿直的普通士兵外又再加五个千牛备身,同时还安排了三辆马车同时出行以做到混淆视听。 对于秦继旻的这些小聪明李幼澄虽然看在眼里但还是默认了。 马车行驶向长安北门,许安建的幼军营和女子学校就在外郭靠近北门的地方。 如今朝廷以工代赈重建长安外郭,如今外郭城中大量民夫正干的热火朝天 正好这段时间输送来不少难民,人手上是充足的,如此也算是充分利用了这些迁民的劳动力。 至于所需钱粮朝廷拨了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则以朝廷的名义向长安城内大小家族进行借贷。 对于此事这些大小家族也都是鼎力支持,毕竟长安扩建重新成为大都市也是这些家族所乐见的。 同时这也是这些豪族世家对唐庭表示认可的方式。 毕竟上一次经过他们的试探,发现唐庭似乎真的没有准备打压世家豪族的打算。 他们这些家族派人去商州置田买房,朝廷那边完全畅通无阻。 众所周知朝廷打压世家豪族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阻止这些世家豪族进行土地兼并,重新把土地财产分给穷人。 但对于这些世家豪族来说白花花的银子散给穷人简直是造孽啊。 如今既然朝廷没有打算限制他们这些京兆府的世家豪族的扩张,那说明之前真的是他们错怪朝廷了,只要朝廷没有这个打算,那商州、同州那些地方豪族覆灭关他们屁事,自己不长眼造反被灭族不是活该吗。 再加上这段时间朝廷又大加提拔了一批世家出身的官员,虽然仍旧有人保持着疑虑,但总体来说京兆府内的世家豪族们对如今的朝廷还算是满意的。 因为一个“美丽”的误会一场危急就这么无形之中解决了,不,严格的说是延后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李幼澄乘车来到了许安规划的幼军营以及女子学堂的所在片区。 如今的长安外郭最不缺的就是地,所以许安直接找到京兆尹,让他在北城外郭批了一大块地作为幼军营和女子学院的修建场所。 其中幼军营在东侧,女子学院在西侧,中间有藩篱隔开,门口分别挂着军营和学院的牌子。 “皇家军事重地,闲人莫进。” 李幼澄的马车刚刚到达门外就被两名士兵给拦了下来。 幼军营也是军营,而女子学院则挂了一个皇家的名义,如今合起来就成了皇家军事重地,乍听起来还是比较唬人的。 秦继旻当即上前说道“我家小姐乃梁国公主的闺中好友,此次听闻公主殿下出宫,特意前来会友,还烦请两位前去通报一下。” 两名守门士兵一听来人是公主的好友,而且看这出行的阵仗就知道来人肯定非富即贵,也不敢怠慢,连忙客气的问道“不知贵小姐姓甚名谁,我等也好前去通报公主殿下。” 秦继旻正思索着编个什么名字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也能让李徽瑶知道是监国来了。 此时李幼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取过一块玉佩递给了秦继旻。 秦继旻连忙接过玉佩递给那两名守卫道“你们把这块玉佩交给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就知道是谁来了。” “好,还请稍等。”一名守卫接过玉佩之后就匆匆往女子学堂的方向走去。 而李幼澄趁着这段时间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不远处正在修建的北郭城墙开口道“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此时的长安外郭虽然被废弃多年,但如今却是人来人往,充满了生气。 主要还是得益于朝廷的政策,只要参与重建外郭,满一定天数就能免费获得一处建房的地基,普通百姓谁不心动呢。 老百姓不是傻子,大家都能看出来长安将重新成为国家中心,那以后这里的地段必然是寸土寸金,虽然古代还没有房地产的概念,但大城市房价地价贵这个还是知道的。 因此很多百姓只要有空闲就会来报名参加建设,而参与的人则会有官府人员在账簿上进行记录,达到条件后就可以去京兆府衙领取地契文书。 看到这座千年古城重新焕发出活力,李幼澄的脸上不经露出了笑容。 就当她在附近闲逛之时,突然一阵争吵之声传到了她的耳中,她的目光不经看向吵闹声传来的地方,是一处临时搭建的草棚之内。 棚子中间则支着一张桌子,一名身穿官府吏员服侍的书吏正在桌子上登记着什么,但此时,一群民夫打扮的百姓正在棚子之内大声吵嚷,旁边有几名衙役在维持秩序。 第二百八十章 讨公道 “过去看看。”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李幼澄也不例外,她当即迈步走了过去。 秦继旻和一众护卫见状连忙紧紧跟在身旁。 来到棚子附近,李幼澄已经能够清晰的听到他们的争吵声。 此时民夫中为首的一个年轻壮汉正用力拍着桌子大吼道“我们连农忙都顾不得,来这里出工,明明出了十天工你凭什么只给我们记五天?” “什么凭什么?就你们这些偷奸耍滑的小人,十天的工作量给你们算五天已经是开恩了,快点给老子滚,否则就以扰乱公务的罪名把你们都抓进去。”那名书吏不耐烦摆了摆手,眼睛里满是嫌弃。 “胡说八道,我们每天的工作都是官府安排的,都是足额完成的,你凭什么说我们偷奸耍滑,你血口喷人。”这名年轻壮汉闻言不经愤怒的大吼一声,扑上去就揪住那名书吏的衣领。 这个年轻壮汉的力气不凡,竟然直接一把把这名书吏给离地提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造反吗,来人,快来人,把这群刁民抓起来,救命啊。”这名书吏顿时慌了,整个人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身体更是在空中拼命挣扎。 “快放手,再不放手抓你进牢里。”附近的几名衙役见状就要上前阻拦,但刚刚靠近却被乌拉拉一群民夫给挡住。 这些民夫都是壮年汉子,几名衙役哪里闯的过去,只能在不远处急的团团转。 而此时草棚之内,那名壮汉已经把文吏用力摔倒在地,左右开弓对着他甩了两个巴掌后喝问道“说,为什么要少记我们工时,上次就少记了两天,这次直接减半,欺人太甚,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那名文吏疼的在地上哇哇大叫,一个劲的求饶。 而随着这边的吵嚷声越来越大,其他地方正在干活的民夫也都靠近过来看热闹。 很快闻听此事一个个也都义愤填膺的叫嚷了起来,看来这么多民夫多多少少都受过类似的压迫。 不少人愤愤不平的喊道“吃不饱就算了,还克扣工时,而且克扣的越来越多,连这都不肯如实记录,你们说朝廷的承诺到底还会不会算数。” “是啊,中午就给点清汤寡水的粥吃,这就算了,现在连工时都要克扣,不行,我们要向朝廷讨个说法。” “对,讨个说法,讨个说法。” …… 随着人越聚越多,在群体情绪之下,被煽动的人越来越多,人群情绪越来越激动,眼看已经到了要暴动的边缘。 此刻被围在中间的书吏已经面白如纸,而在人群不远处的秦继旻也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连忙对着李幼澄劝说道“殿下,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先走吧。” 而李幼澄则是双眼微眯,淡淡说道“看来是孤小看了一些人的胆量,本以为经过军粮贪墨一案,这些人会心有顾忌消停一段时间,但看来有时候不下狠手是真的不行。 孤还是得多多向许都使学习啊,秦太监,你去把京兆府尹给孤叫来,孤倒要看看他准备怎么解释。” 李幼澄的声音不高,但其中的凛然之意却是让秦继旻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他能够察觉到其中隐含的杀意。 随着殿下执政的时间越长,殿下也是越加杀伐果断起来了。 秦继旻心里想着,本想再劝劝殿下远离这个危险之地,就在此时阵阵脚步踏地的声音响起,他抬头看去,是一队士兵正从不远处赶来,看穿着应该是巡检司的兵。 既然官兵来了就没问题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便骑着一匹马迅速向京兆府衙门赶了过去。 “将他们都给我围起来。”带队前来的一名将领看到这一幕眉头一皱,当即带领手下兵马上前。 在场的民夫虽多,人数是士卒的好几倍,但普通百姓对官府的畏惧是天生的,此时看到军队来了,不少人刚刚被煽动起来的情绪立马就冷静了下来,一个个畏缩的向后退去。 “现在把人放了,所有都给本将立马散去,本将可以对你们网开一面,否则一律聚众作乱处置。” 为首的将领看到群情汹涌显然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因此声色俱厉之下也留给了眼前这些百姓一条退路。 但那名被抓的书吏一听就不愿意了,这要是让人走了他岂不是白被打了,如今见来了官兵他也立马神气了起来,大喊道“这位将军,这些刁民殴打朝廷官吏,快快将他们都抓起来送衙门治罪。” “你说什么?”那名为首的青壮汉子见状当即再次把人给拎了起来,“啪”的一声又给了他一个巴掌,打的这名书吏头晕脑胀险些昏死过去。 “住手。”这名巡检司的将领见状连忙怒喝出声。 虽然他也怒那名书吏不会说话,也不看看现在情况,但现在他必须保他,否则衙门的人真要死在他面前他也不好交代。 而那名青壮汉子闻言随即把那名书吏往地上一扔,随后分开人群大踏步走向那名巡检司将领说道“这位大人,这厮克扣我等工时,我等只是想要个公道,难道这也有错吗。” “要公道去衙门,你们现在这么做就是在聚众闹事,本将念你们事起有因不予追究,你们现在马上把人放了然后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本将刀枪无眼。”那名巡检司将领沉着脸说道。 同时他手下的兵丁齐齐上前发出一声怒喝,庞大的声势吓得不少民夫后退了几步。 但那名为首的青壮汉子显然是个胆子大的,当即大声叫嚷道“官府不公,官官相护,我们曾经有人为此事去官府告过,但却被官府的人赶了出来,还被抓了好几个人,我们不相信官府。” 此话一出,顿时就有一大批胆子大的走到这名青壮汉子身旁帮着叫嚷起来。 这一下子不经带动了更多的人聚集到了他们的身旁,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 “既然不相信官府那你们想干什么,莫非是要造反吗。”这名巡检司将领见这些民夫有继续闹事的趋势不经大喝问道,同时他的脸色也彻底阴沉下来。 他对着自己的副将使了个眼色,他手下的一众兵丁渐渐开始变化位置进行列阵,这是做好了强行镇压的准备。 第二百八十一章 告御状 这名巡检司的将领很显然并不想趟这趟浑水,但如今的形势却是逼的他不得不介入此事。 不过他的这声大喝却是让喧闹的现场稍稍安静下了一下。 是啊,他们不相信官府又能去哪呢?难道真的造反吗?绝大部分人显然是没这个胆子的,不少民夫脸上不经露出了迷茫之色。 “我们去皇宫,找皇帝告御状。”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出了这句话,瞬间就将整个场面点燃了,很快“去皇宫、告御状”成了这群民夫的口号。 眼看人群有向内城去的动向,这名巡检司将领脸都快白了。 要是真让这群泥腿子惊了圣驾,他怕是九条命也不够砍的。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万年县县令听到这一声声震天的呼喊,险些吓得昏死过去。 他当即冲着那名巡检司将领大喊道“莫巡检,快快镇压这群乱民,要是惊扰了圣驾,你我都吃罪不起。” 莫巡检闻言再不犹豫,当即一挥手准备下令强行镇压。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之声传来“都给我住手。” 莫巡检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名身穿窄袖长裤的男子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大胆,你是谁,竟然敢阻挠公务,来人,去把他给我拿下。”万年县县令见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当即大怒,直接命手下衙役上前拿人。 “本官乃千牛卫千牛备身冯凯,我看谁敢造次。”男子后退一步从身上拿出令牌亮了出来。 这些衙役可是比谁都精,见状连忙退到一边回望自家县令等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千牛备身乃是皇帝亲卫,虽然品级不高但一般人也是不愿意得罪的。 万年县县令见状皱了皱眉上前说道“原来是冯备身,本官有礼,不知冯备身为何要阻拦本官执法。” “这些百姓有冤要诉,你身为地方父母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抓人,可对得起你的职责以及朝廷对你的信任。”冯凯看着这名年过四旬的万年县县令沉着脸说道。 万年县县令却是不以为然的说道“冯备身,此事怕是不归你管吧,还请冯备身不要耽误本官执法,否则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莫将军,你还不动手,你可别忘了你是专门负责外郭的秩序,真要让这群人去行宫惊了圣驾,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莫巡检思索了一下便再次准备派人镇压,就在此时又是一道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慢着,韦县令,莫巡检,冯备身说的没错,作为地方父母官,你们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妥。” “又是谁多管闲事。”韦姓县令见屡屡有人出来碍事,不经有些不耐烦道。 只是当他目光看向说话女子时突然眉头微微一皱,因为眼前女子的容貌竟然特别眼熟,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就在此时莫巡检猛然下马,对着女子行礼道“末将莫平参见公主殿下。” 闻听莫巡检的话语,韦姓县令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人影,他终于记起来,他也连忙上前见礼道“下官韦文远参见公主殿下。” 随即一旁的士卒、衙役“呼啦啦”跪倒一片。 而那些愤怒的百姓此刻听到眼前这名身穿儒袍的女子竟然是一位公主,顿时也“呼啦啦”跪倒一片。 那名带头的青年壮汉更是高呼“还请公主为草民等做主。” “请公主为草民做主。” …… 李徽瑶没有去理会跪着的万年县县令等人,而是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下缓缓走上前虚扶了一下眼前的百姓说道“大家请起,你们的冤屈本宫已经知道,大家放心,本宫会将此事调查清楚之后承报朝廷。 监国殿下和陛下心系万民,必然会为大家做主,大家一定要要相信朝廷,相信监国,相信陛下。” “公主殿下为我们做主,我们的冤情可以伸了。” “公主真的能帮我们申冤吗?” “那当然,你可知道公主是谁,那可是皇帝的女儿,天大的人物,比县令、府尹还大。” “真的吗,那太好了。” …… 这些老百姓可不明白朝廷里那些弯弯绕,他们对于公主、皇帝的概念都是在平时听的戏曲、评书里听来的,只知道公主是个大人物,一时间人群之中欢声雷动。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一旁万年县县令惨白的脸色。 李徽瑶用手压了压示意众人暂且安静之后继续开口道“你们挑选几个代表和本宫详细述说一下具体情况,否则人多嘴杂,本宫也难以听清。” 一群民夫一听,立马围在一起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与此同时,前往京兆府衙的秦继旻此时也是骑马赶回,同时跟他过来的还有满头大汗的京兆尹张松清。 张松清是京兆张氏之人,原来任长安县县令。 之前因为李幼澄一直没有物色好新任京兆尹的人选,所以京兆尹的位置一直空置。 不久前为了拉拢长安世家支持东征,这个位置也被拿出来进行交易,张松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紧急提拔了上来的。 秦继旻赶回来见到只有李徽瑶却不见李幼澄,不经四处张望了一下。 此时李徽瑶开口道“秦太监,这里的事暂时由本宫负责。” 秦继旻立马反应过来,随即上前对着李徽瑶禀报道“殿下,京兆尹张松清到了。” 京兆尹张松清见李幼澄不在,在大松一口气的同时也连忙上前行礼道“下官张松清见过公主殿下。” 李徽瑶一挥衣袖道“张大人免礼,刚刚监国殿下和本宫途经此地,发现有百姓鸣冤,便来查看。 监国殿下向来爱民如子,离开之前口谕本宫前来处理此事。 这长安外郭修建一事乃是由京兆府衙门负责,张大人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张松清闻言立马说道“殿下,这外郭重建一事乃是京兆府、工部以及将作监共管,很多事情下官也是做不了主啊。” 见张松清想要甩锅把事情往外推,李徽瑶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当即道“工部和将作监都不具备断案和执法权,如今百姓有冤要伸,这些百姓绝大部分都是张大人下辖之民,京兆府负责此事自然是最为合适,张大人可以为然否?” “这个吗……”张松清见李徽瑶步步紧逼,他的眉头不经微微皱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敲山震虎 张松清是真不想掺和这件事,毕竟这事背后涉及到的人和事可不少,就是一趟浑水,弄的不好说不定引火烧身。 但这个李徽瑶着实不好应付,毕竟这位可是个实权公主,权掌内朝,虽然平日里颇为低调,但朝中却是没人敢轻视于她。 见事情推不出去,他想了想便准备使用最擅长的拖字决,心中当即有了定计,开口道“殿下所言有理,不过此案涉及人员众多,同时又牵涉到几个衙门,案情颇为复杂,调查需要时间,不如这样,下官这就派人前去调查,等事情有了结果,下官就来通知殿下,殿下看可好。” 但李徽瑶却根本不给他耍滑头的机会再次摇头道“张大人所言差矣,如今两方之人都在,直接开堂当庭对质就行,何许如此麻烦。 等弄清事情大体脉络,如果缺少什么证据再去找,如此也能更加明辨案情。 本宫奉监国之命处理此案,张大人如此拖拉让本宫回去如何和监国交待,莫不是张大人是想让本宫回宫请旨亲查此案吗。” “啊不用不用,这等小事怎敢劳动监国殿下,下官这就开堂。” 张松清很清楚这事经不起查,这要是李幼澄亲自插手事情就完全脱离掌控了,因此只得答应升堂,走一步算一步吧。 …… 深夜,李徽瑶回到行宫。 书房内在挥退了所有人之后,李幼澄看向她问道“事情结束了?” “结束了。”李徽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发昏的脑袋道“你倒好,把事往我这一甩就跑了,我陪着审案审到现在,都快被他们给烦死了。” “没办法,这事若是我出面,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好了皇姑,知道你辛苦,侄女给你捏捏,当赔罪了。”李幼澄笑着走到李徽瑶身后轻轻给她捏起了肩。 “那行吧,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李徽瑶笑嘻嘻的说道。 两人玩笑了几句后李幼澄问道“皇姑,这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还能怎么解决,最后判定是由官吏勾结的一场贪污案,抓了一批吏员以及几个负责粮食发放和工时统计的官员。”李徽瑶回答道。 “就这么结束了?” “没有,后面这些官吏又供出了几个人,不过证据不足,还得调查,京兆府那边已经发函给了御史台让他们帮助配合,其中牵扯官员品级最高的是将作监将作丞。” “将作丞?皇姑觉得这么大事是区区一个从六品的将作丞能做到的?”李幼澄目光有些冷冽的说道。 “这当然不可能,别说是一个将作丞,就算是将作大监也做不到,这后面肯定牵扯了不少官员,大概率是窝案,而且肯定有大鱼。” 李徽瑶毫不犹豫的说道,随即她看向李幼澄接着道“幼澄,这事要不要继续跟进,我看那个张松清也有问题,他掌管京兆府,米粮的发放以及人员的征召统计可都是要经过京兆府之手的,说他完全不知情我不相信,而且今天在审案里我也感觉他多有不对。 如今他们已经露出了尾巴,只要顺着现在的线索查下去,真相应该不难查到。” “不用了,让他们自己去查吧。”李幼澄闻言却是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如果张松清涉案,让他来查能查出什么来,如果没有人盯着,最后绝对只会推几只替罪羊出来,我建议让武德司介入此事。”李徽瑶说道。 “查肯定要查,但不是现在,否则这案子我不会转交给你。”李幼澄说道。 “什么意思。”李徽瑶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李幼澄叹了口气说道“我何尝不想让这件事水落石出,把那群王八蛋绳之以法。 但许安如今正在东征,朝廷现在得保证稳定好给前线大军一个稳定的后方,更别说朝廷如今还在忙着移民的事,各种事情千头万绪,朝堂如今乱不得,就算真要处理也得要等许安回来,否则一旦这背后的势力被逼急了狗急跳墙,以长安现在的力量会出现什么情况实在难说的很。 这事暂时只能敲山震虎,希望那些人能收敛一点。” “好吧,我明白了。”李徽瑶虽然有些不愿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会让唐俊暗查此事,而明面上这件事你继续跟进,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如何不能影响到朝堂的稳定。”李幼澄接着说道, “没问题,这事交给我吧,我知道怎么做了。”李徽瑶再次点头。 李幼澄见状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对了,那些鸣冤的百姓现在怎么样了?” “大部分人我都让他们回去了,不过少数几个带头的,我担心那些人会遭到报复,便以聚众闹事的理由把他们先关押在牢里,虽然牢里生活不怎么样,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李徽瑶说道。 李幼澄点了点头道“皇姑你做的对,现在确实不能让他们回去,不过对那些人来说就算是京兆府大牢也不是安全的地方,那些人想要他们死有一百种办法。” “那怎么办,要不把人移送到武德司的诏狱,武德司内那些人肯定插不进来。”李徽瑶建议道。 李幼澄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总是关在牢里也不是个事,但也不能对他们有什么特殊照顾,否则那些人怕是会警觉。 这样吧,你去问问他们愿意不愿意去参军,然后以发配流放的理由把他们送到许安那里,暗中去掉他们的罪籍,要是立下战功说不定还能以军功授官。” “好办法,我明天就去办。”李徽瑶点头答应了此事。 …… 怀州 许安已经围了怀州城半个月,结果左等右等没有等到晋军的援军,他派人前去一打探才知道,杜重威部在过了河就进了卫州城,根本就没有半分支援怀州的意思。 许安知道自己的谋划被看破了,看来晋庭之内也不是都是笨蛋啊。 无奈之下许安只能传令进攻怀州城,先给大军在北岸夺取一个据点。 与此同时,后方又有几道紧急军情先后被送了过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困局 第一份军情文书是马传来的,军报中说,郭威和李继颙率领一万大军和刘词的一万安国军在中条山展开了血战,双方激战数天两败俱伤,各自死伤了四五千兵马。 不过好在最后吴昭率领三千兵马赶到抄了刘词所部的后路,两方夹击之下刘词所部大败。 最后刘词带着残部强行突围遁入了王屋山中,如今不知所踪。 “还算是个好消息,虽然是惨胜,但怎么说也算是赢了,我军后路无忧了。” 许安点了点头放下这份军情文书又看起了下一份。 这一份是来自北路军的,安全之亲手所写,大意是河东军大举南下,联手延州的高氏家族对北路军所占领的各州展开了进攻。 而北路军因为多次调兵支援东征主力军,如今兵力单薄,实在无力防守这么大片区域,最终不得已放弃了慈州,大军撤回了陕北之地固守。 “这个安全之。”许安对这个人是一阵火大。 表面上他的理由非常充分,但河东军能够抽调南下的兵马并不多,只有五六千人,他这么快就弃城逃跑显然是故意的。 但就算想明白了他现在拿这人也不能怎么样,只好先按下怒火,思索起此事发生后可能产生的局势变化。 前不久隰州已经归还了安审信,现在慈州又丢,河东军兵锋已经直指河中府。 不过好在已经击败刘词所部,只要大军退回河中府,固守之下就算刘知远和安审信联手应该也奈何不了河中府的防御。 只不过如此一来,河东军就能借道绛州沿黄河北岸杀向孟州和怀州,因为击败刘词所部刚稳定下来的后方怕是又有风险了。 这让许安刚刚轻松起来的心情再次多了几分凝重。 思索了一会儿,他提笔写了一封军令,让吴昭率领本部兵马退回孟州,以防河东军抄他后路。 写完之后叫来传令兵把军令发了出去,这才拿起第三份军情文书开始观看。 只不过这份军情文书的内容让他的眉头更是皱成了川字。 这份军情是郑冲发来的,是斥候发现河南府南边出现了近万大军直奔伊阙关而来。 “这是看出了我军的薄弱处啊,正面以守为主避开锋芒,再以优势兵力多面开花全面进攻,让我军首尾难顾。” 从河东军南下到伊阙关外的晋军,许安略一分析就看出了对方的目的。 但就算看出来了也没有多大用处,就和他之前一样对方用的也是阳谋,如今晋军就是仗着优势兵力铺开摊子到处跟你打仗,但又偏偏避开正面跟你速战速决,不给你转圜的余地。 许安放下急报神情微微凝重,如今随着各地藩镇开始选择战队,唐晋两方的兵力差距是越来越大。 别看他如今一路势如破竹,但实际上在战场上的无力感是越来越强,绝对实力的差距下这绝不是一两场胜仗就能逆转的。 可以预见河南府的压力会越来越大,但偏偏河南府关乎着朝廷的大战略,是绝对不能丢的,如果他能在前方战场不能尽快打开局面,那就只能被迫回援。 但偏偏人家正面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严防死守,完全不给他半点机会。 如今对面这种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以优势兵力在战场上进行全面压迫绞杀的方式确实让他非常难受。 不过换句话说他这次估计也是真的把石敬瑭给打疼了,否则不至于连一直未动的河东军都给派来了。 要知道就算是在范延光、张从宾刚造反时声势滔天的那段时间,石敬瑭也没有想过要调河东军南下。 许安思索片刻之后再次提笔开始书写军令,这封军令是写给马凉,让他立刻率领所有兵马退守河中府,另外再从河中府拨三千兵马给到洛阳帮助防守。 河中府有两万大军,与刘词军一战死伤将近五千人,还有一万五,就算调走三千也有一万二。 而南下的五千河东军就算再上安审信如今所能调动的兵马也就一万出出头,守住河中府绰绰有余。 而第二份军令则是写给郑冲的,是让他继续固守河南府,尤其是要加强南边的防御。 在把两份军令分别送出去之后,卢泰进入大帐禀报,说是萧巡回来了。 “萧巡回来了?”许安一愣之后连忙说道“快让他进来。” “大帅。”萧巡快步走进帐中对着许安行礼。 “萧巡回来了,辛苦了,这次出行结果如何?”许安在慰勉了两句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这两天他是绞尽脑汁都是想不到破局的办法。 当然若是选择龟缩回河南府石敬瑭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他,但好不容易取得如今的战果就这么放弃他也实在有些不甘心。 但萧巡的回来却是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如今单靠他手上的力量想要打破这个局面是不太可能了,唯有外来变量介入或许能够打晋军一个出乎意料,现在就看萧巡能否给他带来这个变量了。 好在萧巡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当即答道“回大帅,末将已经成功进入魏州见到了高平郡王。 魏州城内听说大帅挥师北上大为振奋,高平郡王也已经表示愿意配合我大唐军队进行突围,西向归唐。” “好,你把此行的具体情况和本帅说说。”许安面露喜色的说道。 “是。”萧巡当即一字不落的把此行的情况包括各种细节一五一十的与许安说了。 许安听完之后不经面露沉吟之色。 范延光要求唐军继续北上接应吸引晋军注意力助他大军突围,这倒是在意料之中。 但问题是他的兵马如今被卫州所阻挡,虽然绕过卫州城继续北上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此就有了孤军深入的风险,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被包饺子,这也是他这几天纠结的点。 沉吟半晌后许安问道“如今范延光还有多少军队,其余五州之内他又能鼓动多少人和他一起西向归唐。” 萧巡答道“魏州城内如今还有骑兵五千,步兵一万。 至于其余五州,高平郡王说至少也能说动上万人跟他一起突围。” “这样吗。”许安闭目开始思索。 魏州城如今被数万晋军团团包围,这一万五千兵马以步兵的速度想要突围基本不可能,撑死那五千骑兵能够杀出重围。 至于其余五州,卫州如今被晋军牢牢掌控,博州、贝州都在魏州东北方向,距离太远,也就是相州和澶州的人有点机会,范延光说能鼓动上万人跟他一起突围许安几乎能肯定这是在夸大其词,这么说只是为了增加他的筹码,至于其中有多少水分就不好说了。 到底要不要冒一次险呢。 第二百八十四章 范延光的条件 许安思索之际萧巡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这种军事决策不是他能够参与的,他需要的是等待许安的决定,然后按照许安的命令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整整过了一刻钟时间,许安才睁开眼睛看向萧巡问道“你刚才说范延光的长子也来了?” “是,高平郡王长子范守图如今就等在外面,大帅可要召见?”萧巡点了点头说道。 “范延光叫他儿子冒险前来必有用意,让他进来吧。”许安点了点头道。 片刻之后范守图走进了大帐,许安当即笑着迎上前道“小王爷,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范守图连忙向着许安行礼道“末将范守图见过许大帅,大帅真是折煞范某了,大帅用兵如神,威震中原,范某怎敢在大帅面前自称什么小王爷,大帅直接叫我名字就是。” 许安和范守图客套了一番之后分宾主落座,而很快范守图就暴露出了自己此行过来的意图。 “许大帅,我父王让我前来,一是为了和您商讨一下出兵接应的事宜,二则是有一些小事需要和您沟通一下。” “哦?小王爷请说。”许安微笑着说道。 范守图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是这样的,我父王如今决定突围归唐,但军中却是有些疑虑。 当然我父王对朝廷绝对是忠心耿耿,只不过如今毕竟要换一个地方生活,军中之人难免有些担忧,不知道未来前途如何,父王为了安抚他们好让大家在突围之时能够齐心协力没有后顾之忧,便想向大帅要一个保障,还望大帅和朝廷理解。” “当然理解,不知道郡王是想要何保障?”许安大笑着说道。 见许安如此好说话,范守图也就不再犹豫,把他此次的前来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范延光的条件主要有两个,第一就是要求此次所有跟他突围的兵马在归唐之后依然能够保持独立建制并听他指挥。 第二则是所有跟随突围的文臣武将都要保证他们的官职品级以及待遇在入朝后不会降低。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如果是这样我救他脱困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给朝廷请一个大爷回来吗。” 许安心中冷笑一声,但表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出半点,而是非常认同的点了点头道“高平郡王所言有理,跟随郡王起兵的兵将各个都是我大唐的忠臣,还请小王爷放心,我大唐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他们。 还请小王爷回复郡王,就说这些条件我都应允了,我会立即上奏朝廷,绝对会给天雄军的兄弟们一个好归宿。” “好,许大帅快人快语,在下一定会如实回复父王的。” 一见许安答应的如此痛快,范守图自然是欣喜不已。 而许安也是哈哈大笑道“小王爷也是豪爽之人,可惜如今身在军中,否则必要找个酒楼与小王爷痛饮一番为小王爷接风洗尘。” 在谈妥条件后其他的事情就好说了,如今的问题主要还是该如何接应范延光。 期间范守图给了他一个消息,就是天平镇和泰宁镇已经出兵共计一万大军西向增援卫州。 范延光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他起兵反晋是绝大部分节度使乐于看到的,原因无他,中央越弱他们这些地方藩镇日子就越舒服。 虽然他们不敢跟着范延光一起举兵,但暗地里传点消息什么的那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大帅,若是让两镇之兵支援到位,那到时突围怕是更加难度,所以还请大帅早做定计,尽早发兵。”范守图对着许安说道。 许安听闻这个消息脸色不经愈加凝重,北岸的晋军越多,那他出兵冒的风险也就越大,如果为了接应范延光所部而损失太多兵马这就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了。 当然,他这想法肯定是不能在范守图面前表露出来的,因此他在范守图面前仍然表现的很痛快,一口答应继续出兵北上。 最终双方商定,在许安攻克怀州之后立即出兵进逼卫州,同时派出一支偏师绕过卫州前往相州附近接应。 商量好后许安便派人送范守图前去休息,而他则立即召来了卢泰,让他迅速加派斥候去探查魏博之地的情况,同时又在下午召开了军事会议。 “大帅,以目前的形势看如果我们出兵接应范延光,肯定会与晋军主力短兵相接? 晋军在魏博之地,加上在卫州驻扎的兵马以及正在支援而来的天平、泰宁两镇兵马,如今恐怕已经超过五万大军,真要打起来一旦被晋军缠住,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啊。” 在许安这一次召开军事会议之中,将领之中对于出兵接应范延光之事有不少人都发出了反对或者质疑的声音,其中为首则是左神武卫都指挥使、东征左军都指挥使吕达。 许安看着吕达说道“吕将军认为天雄军不该救?” 吕达毫不犹豫道“能救自然最好,但前提是不能搭上我们自己。 如今这魏博之地的形势我们最多也就敲敲边鼓,能不能突出来主要还是看天雄军自己的本事,我们最多在关键时刻拉一把,但如今这范延光却是想把主要压力嫁接到我们身上,这如何可行。” 吕达的话说的是掷地有声,引起了不少人的赞同。 “你们也都是这个意思吗?”许安看向大帐中其他将领问道。 在场将领不少人都点头赞同,毕竟大家和天雄军都不熟,在众人眼里救天雄军可以,但不值得付出太多代价,要是因为救援天雄军导致本部损失过多,这完全就是一个亏本买卖,谁会愿意。 许安看着他们淡淡开口道“那本帅是不是可以换一种理解,那就是你们不是不同意救援天雄军,而是不同意为救天雄军损失过多兵马。 若是能够保证出兵之后兵马不会损失太多,又或者能够得到足够多的好处,那你们就同意出兵救援?” 见许安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众将在犹豫了一下之后也都点了点头。 “好,既然如此本帅就明白了,那我们就按这个标准来,现在的第一步就是攻克怀州,大家都去做攻城准备吧。”许安点了点头说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装模作样 许安在布置完军事行动之后便结束了这场军事会议。 离开中军大帐之后的一众将领脸上都是懵逼的表情。 大帅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大帅同意了不会为了救援天雄军折损过多兵马的建议,但之后具体如何做却是没说,这让众人都有些摸不透许安的心思。 但既然军议结束了,计划已定就得去执行,哪怕不理解也得执行,这就是军队。 会上许安鼓励众将各抒已见,但会后谁要是敢对计划打折扣或者阳奉阴违,那许安可是真的会杀人的。 而以许安在军中的威望,东征主力大军这边显然没人敢和他对着干。 而很快,在唐军日夜不停的进攻下,仅仅过了三天,怀州刺史便派人出城请降。 这并不意外,主要是经过这段时间怀州守军也已经知道他们成了晋朝的一颗弃子,就凭城内这点乡兵怀州城就算不投降被攻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现在投降至少还能留个体面,说不定还能保留一定的待遇,但要是坚决抵抗下场可就难说了。 在占领怀州城之后,许安便让萧巡重新带着人赶往魏州城和范延光做最后的确认,不过范守图却是留了下来,只是让萧巡带走了他的亲笔信。 随后大军修整三天,许安在留了三千人马镇守怀州以防后路被断之后,便率领剩余一万兵马果断向卫州杀了过去。 行军途中,许安叫来吕达给他下达了任务“吕将军,本帅给你一个任务,你带着三千骑兵去卫州城外绕一圈,目的是逼住卫州城内的晋军,不要让他们轻易出击。 等到我军在卫州城外站稳脚跟之后你再率领骑兵去相州城附近绕几圈,最后做出要继续进逼魏州城架势。 不过你去了相州之后本帅要求你遇敌则退,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在相州附近与敌军周旋即可,绝不可正面作战。” “遵令。”吕达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不过许安这命令却是让他很是奇怪。 毕竟之前许安可是心心念念希望晋军能够主动出城与他们野战,现在怎么反而不愿意晋军出城了。 他也没有多猜,直接就向许安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许安不经淡淡一笑道“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救天雄军可以,但绝不能为此死伤我部太多兵马,本帅这么做自然是为了避免和晋军正面交战,好少一点伤亡。” 吕达略一思索后自以为猜到了许安的心思,拱了拱手说道“末将明白了,大帅如此做既能够给高平郡王一个交代,又能避免我方军队损伤过多。 毕竟我军确实出兵接应了,谁也不能说什么。 大帅放心,此事交由末将来做,末将绝对做的妥妥贴贴。” 随着吕达领命而去,许安看着吕达的背影眼神微微眯起。 吕达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他的打算,但并不是全部。 单单是这样可不够,他要的更多,只不过如今有些事还不能确定,很多消息还没传来,也不知道能不能骗过那些人,所以只能先谋划着,至于能不能成就看后续情况的发展能不能达到预期了。 当唐军大张旗鼓的兵发卫州之时,此时在卫州城内坐镇杜重威却是在大发雷霆。 如今随着汜水关外的晋军已经退守至郑州,考虑到北岸战场的重要性,所以石敬瑭便调杜重威亲自来北岸坐镇。 而杜重威在听闻许安出兵之后,便想要率军出城和许安一战,但不料被人死死拦住。 包括他所部的副将以及卫州刺史在内的几个军政主要官员全都不赞同他主动出击,甚至不惜拿着石敬瑭的圣旨来压他。 杜重威是石敬瑭的妹夫,因此石敬瑭的圣旨在他这里还是很有份量的。 因此他此刻心里是一万个不顺“他许安手上如今也不过一万多人马,而我卫州城内如今却有两万大军,兵力上如此优势,你们却畏许安如虎,莫非是被那许安吓破了胆。” 卫州刺史连忙解释道“杜将军,我军虽有一定兵力优势但却不是压倒性的优势,那许安虽然不知我军兵马的具体数量但也能估个大概,这种情况下他却仍然敢率军大摇大摆前来,必然是有着什么诡计,那许安用兵狡诈如狐不得不防。 如今我军占据着地利人和,对唐军已成多面围剿之势,只要不出篓子那唐军战败是迟早之事,将军又何必心急。” 杜重威心知他说的是对的,但心里总归是不舒服不经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在场其他人见状则都是松了口气,众人现在都是但求无过不求有功,要是真万一中了许安的计谋,那他们这些人都难逃罪责,而现在就挺好,只要跟着朝廷的命令走,就算出了事那也不是他们主责。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唐军大军在进逼到卫州境内,在占领了舞阳县之后就直接大军进驻了舞阳县城,完全没有再要前进的意思。 不但如此,连前几天一直在卫州城外耀武扬威的那几千骑兵也选择了离开,斥候跟踪后来报,说是这支骑兵奔相州城方向去了。 杜重威闻听这个消息后不经带着几分不屑的说道“看来这许安也是黔驴技穷了,来袭卫州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亏你们以为他还有什么后手。” “愿听将军指教。”一旁的卫州刺史则是毫不在意杜重威的嘲讽,开口请教道。 “好,本将这就告诉你们其中的玄机。”杜重威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许安如今之所以屯兵舞阳县却不敢再进一步,那是因为他知道拿卫州城没办法。 但是他又不能不来,因为范延光还在等着他出兵接应,所以他便装模作样的出兵假意和我们在卫州对峙,同时派三千骑兵深入魏博之地。 但就凭那三千骑兵如何能撼动我大晋在魏博之地的数万大军,这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给范延光一个交代而已。” “原来如此,杜将军洞若观火,一眼看破许安心思,在下佩服。”卫州刺史毫不吝啬的开口夸赞,这让杜重威不经有几分飘飘然。 就在此时门外有亲兵来报道“将军,郑州传来紧急军情。” 第二百八十六章 突围 “郑州?”杜重威神色一变连忙伸手把军情文书拿了过来。 一旁的卫州刺史等人闻言也都是面色凝重。 郑州可是南岸之地汴州西边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郑州有事,唐军从河南府到汴州就是一路通途,难不成唐军进攻郑州了? 不过片刻之后杜重威表情便松懈下来将军情文书放到一旁。 一旁的卫州刺史以及副将等人连忙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不过是汜水关的唐军出兵进犯了郑州而已。”杜重威轻描淡写的说道。 但此言一出却是把卫州刺史等人吓得不轻。 卫州刺史连忙说道“杜将军,郑州乃是南岸重地,护卫汴州,我们要不要派遣军队返回南岸,巩固郑州的防御。” 但杜重威却是毫不在乎的说道“慌什么,区区汜水关唐军,只不过数千之数,平时依靠关城之险守守城池也就罢了,哪有主动出击的能力。 郑州那边早就已经探查清楚,这次出击的汜水关守军只不过一两千之数,别说这点人,就算汜水关守军尽出,我军郑州城还有一万大军,踞城而守稳如泰山,这等文书只不过是按例进行汇报而已。 我就说许安已经黔驴技穷,竟然想以这种方式逼我调兵回南岸,以此削弱我军在北岸的力量,殊不知本将已经窥破了他的心思,他想要本将调兵回南岸本将就偏不如他意,看他能如何。” 面对杜重威的一番说辞,众人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也就都放松了下来。 …… 与此同时,一路颠簸的萧巡终于再次回到了魏州城。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萧巡到达魏州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又是一个深夜,趁着夜色来到魏州城下,被守军用吊篮给吊入了城中。 而范延光在得知消息之后也是第一时间把他召入了节帅府询问情况。 此刻,节帅府中一众天雄镇文武都目光热切的看着萧巡。 由于唐军的挥师北上,西归派如今已经彻底压倒了其他两派,因此让范延光很容易就统一了内部思想。 萧巡先把范守图的信交给了范延光,范延光接过在阅看了一遍之后脸上不经露出了笑容,随即问道“萧将军,不知许元帅准备如何出兵接应。” 萧巡当即说道“王爷,在末将离开之前,许帅就已经在动员大军进攻卫州,如今想必已经在与晋军交战。 如今晋军大军被吸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请王爷速速发兵突围,否则一旦等天平、泰宁二镇兵马赶至,怕是即便许帅再出兵接应,怕是也难以抗衡晋军如此多的兵马。” 范延光闻言脸色也不经微微凝重,这天平、泰宁二镇的军队对他来说如剑临头,让他没有更多时间能够浪费。 但他现在心中仍有顾虑,因为萧巡告诉他的消息他在昨天就已经知道了,并且知道的比萧巡说的更详细。 许安确实是出兵了,但却只是和晋军在卫州对峙,相州之外也确实出现了唐军骑兵,但对于那几千骑兵能够对战局有多大影响实在难说的很,毕竟晋军也是有骑兵的,并且数量更多。 虽然这些行为也确实能够帮他分担一部分压力,吸引一部分晋军的注意力,但在他看来还是不够,他最希望的还是唐军能够直接和晋军交战。 沉思片刻之后,范延光便让亲兵带萧巡前去休息,而他则看向手下一众文武开口道“这事你们怎么看?” 枢密副使杨式第一个开口道“节帅,看这样子,许安是不可能主动出兵与晋军交战了。 其实唐军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超过我们的预期,再多的恐怕也很难要求了,最主要是现在也没时间和唐庭那边谈判进行争取了,突围之事最终还是得靠我们自己,节帅,是时候下决心了。” 范延光闻言他的目光不经扫过在场众人,虽然不少人还是带着几分忧虑但却是没人出言反对,毕竟现在确实是突围最好的时机。 见状范延光再不犹豫,开口道“来人,去通知各军做好准备,把好酒好肉都拿出来犒赏三军。 并派人前往联络魏博各州义士,五日之后举兵突围,西向归唐。” “遵命。” …… 接下来几天,整个魏博之地犹如沉寂一般,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安静下面的暗流涌动。 而在相州外的旷野之上,两支骑兵正在来回追逐,其中一支正是吕达率领的三千骑兵,正与前来盯防他们的晋军骑兵交战。 此时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能猜到范延光突围就在这几日。 入夜,随着魏州城西门缓缓打开,数千骑兵率先从城中冲出,直奔西面而去,后面还跟着数千步兵。 紧接着南门几乎同时开启,又是数千步兵径直杀了出去。 但面对天雄军深夜突然出击,晋军方面却似乎早有预料,反应也是极为迅速,大营之内第一时间锣鼓齐鸣,很快就组织起人马展开拦截追击。 晋军包围魏州的兵马是天雄军的一倍,不过因为要围困四门,所以如今面对天雄军的倾力出击,西、南两门的晋军反而并不占据优势。 而且为了确保能够逃出去,范延光将魏州城的十几万百姓也一同驱赶了出了城,驱民为兵强行制造混乱,如今整个魏州城外到处挤满了人。 趁着这个混乱的时候,范延光率领本部骑兵沿着早已探查好的道路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相似的场面还在相州、澶州等地出现,只不过规模不如魏州这么大而已。 很快范延光突围的消息就传到魏博行府招讨使杨光远耳中时。 但杨光远却是一点不着急,只是淡淡说道“慌什么,范延光要突围是早有预料的事,你以为本将会一点不做准备吗。 本将已经命人在通往怀州的各条官道、隘口都以壕沟、拒马以及强弩构建防线进行拦截,就凭范延光带的那些骑兵,既缺补给又无接应,想要冲破这层层拦截岂是那么容易。 去传命给承勋,让他率领本部骑兵前去追击。 另外命令前线,快速扫清魏州城之乱,本将明天就要坐在天雄镇节度使府中喝酒。” 第二百八十七章 被坑了 杨承勋是杨光远的长子,在领命之后当即率领手下骑兵向着范延光逃跑的方向追杀了过去。 魏博之地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范延光及其旧部突围的消息迅速传开。 而第一个收到消息的正是在镇守卫州的杜重威。 得知范延光突围,他立马开始加强卫州的防御,生怕许安在这个时候会有什么动作。 但出乎意料的是,许安不但没有趁着这个时候进攻卫州帮助范延光分担压力,反而还把吕达在相州附近游弋的三千骑兵给调了回来,并且封锁了舞阳县和卫州城之间的道路。 这一番操作不经看的杜重威一愣一愣的,这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许安真的只是来走一个过场,一点都不打算损耗自己的实力接应范延光? 但这也不对啊,就算不打算损耗太多兵力,但是带兵在一旁敲敲边鼓、吸引一下部分晋军的注意力总是捎带手的吧,这也不费什么兵力,为什么许安连这都不做,还摆出一副防守的架势生怕去打他,这个许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杜重威现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许安把军队全部收缩回舞阳县附近也好,这也省了他的事。 不久前杨光远派人传讯要他出兵在卫州建立防线,配合他拦截范延光所部,本来还对不远处的唐军有所顾虑,但如今既然许安主动撤了,那他也乐的省事保存自己的实力。 他一边派人严密监视舞阳县唐军动向,同时派出一支军队在卫州各处道路开始设卡。 随着各处道路设卡完毕,如此就算范延光冲破了杨光远所部的拦截,也会一头撞进卫州这边的包围圈。 而随着消息传到汴州,石敬瑭和桑维翰经过商议,还是决定采取稳扎稳打的方式,当即严令北岸各部全力封堵范延光所部,绝不能让其主力逃脱,同时对唐军采取守势。 只要收拾了范延光,到时携平定天雄镇之威其余各地藩镇必然不敢再起异心,到时他就可以全力对付那些残唐余孽了。 一想到范延光石敬瑭就恨得牙根痒痒,如果不是这个王八蛋突然叛乱,他如今怎么会这么被动,而且还间接让他丢了洛阳,死了两个儿子。 一旦抓住此人,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而不出意料的,范延光虽然成功逃离了魏州,并凭借魏博骑兵之利,在不计代价的进行突围下,一开始倒还是真让他冲破了数道拦截,一路杀穿魏州、相州两境,杨光远布置拦截的力量险些拦不住他。 但最终他还是在杨光远和杜重威所部的围追堵截之下,被堵在了卫州境和相州的交界上。 …… “节帅,唐军根本没来,这附近连一个唐军都没看见,唐军把我们给卖了,如今四面八方都是敌军,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一处镇所之内,一名满身是血的天雄军将领拄着长枪对着范延光绝望的说道。 “节帅,现在怎么办?”房屋之内,一众天雄镇主要文武都略带慌张的看着范延光,焦急等他拿个主意。 但面对如今的形势,范延光又能有什么办法,整整五千骑兵,一路强攻猛打,死伤的,打散的,到了如今已经剩下不到两千。 但前面的拦截却还不知道有多少,后边则是数千晋军骑兵,而本该在卫州、相州之间接应的唐军却完全不见了踪影。 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许安给坑了,气急之下不经仰天怒吼“许安,你个混账,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如此害我,我必不与你干休。” 但骂完之后他也只能无力的坐下,有些颓然的看着眼前一众属下。 其实他有些想不明白许安为什么要坑他,如果不想救他完全可以让他继续带兵在魏州坚守,如此也能消耗晋军更多的力量。 这么把他坑杀了岂不是利好晋军,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与此同时,不止一个人和范延光发出了同样的疑问,包括杨光远、杜重威甚至远在汴州的石敬瑭、桑维翰在收到军情详报之后都陷入了深深地迷惑之中。 这许安坑范延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不能这许安是晋朝安插在唐庭的卧底吧。 但不管怎么样,眼看固若金汤的魏州城被轻易拿下,而范延光也已经走向了穷途末路,一众晋朝君臣都是喜气洋洋的,这个插在腹心不远处的毒瘤终于要被拔除了。 但就在晋朝君臣脸上的笑容洋溢了没几天,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炸雷一般在晋庭之中传开,炸的所有人都有些头晕目眩,措手不及。 卫州 杜重威看着军报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郑州怎么会出现数万唐军,唐军最后的机动兵力不是都在舞阳县吗,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魏州 杨光远皱眉的看着这份紧急军情,半晌之后才道“原来许安的目标竟然是郑州,所有在魏博之地的行动都是他营造出来的假象,都是为了让我们产生误判,以为他是要救援范延光,好一个暗度陈仓,只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汴州 桑维翰已经不知道这是这段时间第几次跪地请罪了。 但这一次石敬瑭却是罕见的没有动怒,只是走到厅堂的一旁看着一幅地图淡淡说道“这一次并不能怪你,朕也没有料到这许安竟然敢对郑州动手。 如此严密的绞杀封堵之下,本以为许安不可能突破封锁,但没想到还是被他找到了漏洞。 这许安在军事上的嗅觉太过敏锐,你不是他的对手,起来吧。” 虽然石敬瑭话语中并没有责怪他,但此刻跪在地上的桑维翰却是感觉自己的心更加冰凉。 陛下说他不是许安的对手,等于是变相说他能力不足,那一个能力不足的人还能继续担任枢密使这种要职吗。 此刻桑维翰的脑子飞速的运转思索着应对之法,片刻之后他急忙开口道“陛下,如今郑州城尚有一万大军,许安虽然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数万唐军运至郑州境内,但想要攻克郑州城却不是这么容易之事。 许安如今必然封锁黄河渡口切断郑州与北岸的联系,臣请陛下速调北岸兵马从滑州境内渡河返回南岸,再调忠武、归德等南方各镇兵马从东南两路支援郑州。” 第二百八十八章 暗度陈仓 正当晋庭一片慌乱之时,许安此刻却是率领大军驻扎在郑州城外,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指挥。 此时前军都指挥使蔡元正站在许安身旁笑容满面的恭维道“大帅用兵真是神了,天马行空让人无迹可寻,如此来回周旋于黄河两岸,让晋军空有兵力优势却完全无法发挥出来,反而被大帅牵着鼻子走一路疲于奔命,高明,真是高明。” 一旁的关胜则立马补充道“大帅借助范延光突围一事吸引了所有晋军的目光,这个时候让汜水关守军出击清扫沿路晋军据点以及哨探,必然会大大越弱晋军的警惕。 在将从郑州城和汜水关外这一段地区的晋军耳目清空之后就开始从北岸偷运兵马渡河。 这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任晋军如何严防死守,却万万想不到我军在北岸摆出这么大的阵仗真正目标却是南岸的郑州。” 说到这里,关胜不经哈哈大笑起来。 而许安脸上也同时露出了一抹微笑。 早在半个多月前,当他发现硬攻卫州行不通之后,就第一时间转换了思路,想从其他地方破局。 当他发现郑州的防守相对比较孱弱之时,心里就有了主意。 这个计划说复杂也不复杂,当然对面会这么配合也是让他没有想到的。 如果杜重威当时选择主动出兵与他交战,又或者郑州方面选择对汜水关守军对外推进的行动进行反击,那他的计划就没这么容易实施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让吕达先率领骑兵在卫州城外逼住城内晋军的原因。 当然客观来说对面这种保守的做法也不能说有问题,但却是给了他黑箱操作的空间。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在扫清两岸渡口附近晋军的耳目之后,他每天都会在晚间偷偷派人出城前往渡口渡河。 人数尽量维持在几百人之内,目标小,隐蔽,就算被发现晋军也大概率不会在意。 而如今时间也到了九月,已经过了汛期,黄河水流不再那么惴急,而且能被选择作为渡口的河段水流本就相比其他地方要平稳许多,因此虽然晚间渡河还是有风险,但这点风险还是承受的起的。 如此利用蚂蚁搬家的方式将舞阳县城内的兵马运送过河了大半,而晋军则全无察觉,只以为他们大军还在许州与他们对峙。 而在范延光选择突围之后,许安当机立断调回了吕达的三千骑兵,让他封锁了舞阳县城到卫州城的所有道路,然后剩余大军开始全速渡河。 不但如此,之后他更是把北岸兵力进行全面收缩,包括怀州都直接放弃,而镇守怀州城的那三千人也全部转移到南岸。 再把汜水关原守军大部调出,以及从河南府、河中府等各个地方抠出的人马,总计两万大军就这么直接突袭郑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夺取郑州所有沿河渡口,摧毁浮桥、抢夺船只,切断郑州与北岸之间的联系。 然后他也不急着攻打郑州城,甚至连几个不重要的县城都没打,而是派出一支偏师继续向东沿着汴洛古道直接向汴水而去。 汴洛古道是连接郑州和汴州的核心通道,而想要从郑州到达汴州就必须渡过汴水。 而汴水宽大概三十米不到,平均深度五到六米,设有多个渡口,两岸渡口处都建有堡垒镇守。 不过堡垒毕竟不是城墙也不是关口,只要肯付出代价,短时间内想要攻破并不难。 只要能在汴州的支援到来之前拿下汴河的西面防线,那他就能把郑州隔绝为一座孤城,到时再想办法攻打郑州城就要容易的多了。 而这支前往汴河的偏师主将则是郭威,是许安从河中府紧急调来的,而一起前来的还有他的亲信部队从马直。 正是依靠从马直的速度,他才能迅速封锁抢占沿路的黄河渡口。 不过从汴州城出兵到达汴水,行军只需要一到两天,如果是汴河附近的部队支援就更快了。 虽然许安尽全力封堵消息的传出,但最多也就能拖延一两天,再加上路上报信的时间,汴州大军动员出征的时间,满打满算夺取汴河南岸的时间不能超过三天,超过三天就会有晋军大举来援的风险。 因此在郭威带人在扫清外围阻碍之后,等攻城器械以及后续兵马一到,便率军展开了对逐个堡垒展开了进攻。 与此同时,最为纠结的无疑是郑州守将王重胤。 杜重威率领大军前往卫州坐镇,而王重胤作为其手下大将此时率领一万大军坐镇郑州。 如今面对唐军的突然袭击他正在烦恼到底是主动出击还是固守待援。 手下将领也为此分成了两派争吵不休。 一派认为必须主动出击,尽量拖延唐军攻克荥阳关的时间,否则一旦汴河渡口被唐军控制,郑州就真成孤城了。 哪怕城中粮草充足,但时间一长也未必就能守住,毕竟许安有一手攻城绝活的事早就在晋军之中传开了,郑州城城防虽然也不弱,但和同州城一比就要逊色不少,连同州城都守不住更别说郑州城了。 而另外一派则是坚决反对,理由也很充足,如今唐军人多而晋军人少,出城兵马少了没什么作用,但多了唐军或许就在等着你出城野战将你全歼呢。 此时一名将领正站在议事堂中毫不客气的说道“我倒是想问问诸位,你们谁有把握在军事能力上超过许安,这许安用兵诡谲,如今更是握有优势兵力,这守城尚且艰难,还想出城与其一战,我看你们是疯了。” 但此话一出立马引起一些人的反驳,其中一名络腮连鬓的大汉起身怒斥道“真是胡言乱语,那要按你如此说,既然打不过许安那我们干脆献城投降好了。 许安是人不是神,有什么不能打的,我看他就是利用你这种人畏战的心理好达成他的目的。” 两派人你骂我蠢货,我骂你怂蛋,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对面。 最终双方都把目光投向了王重胤等他拿主意。 殊不知王重胤此时也是纠结无比。 出城作战确实风险不小,但固守待援就似乎有点听天由命的意思,如此消极实在是有些不妥。 内心挣扎了半晌,王重胤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命令城内军队整军,明日出城作战。” 既然主将已经下了命令,众人哪怕有不同意见这个时候也只能遵从。 第二百八十九章 风雨飘摇 正当王重胤在准备着第二天的作战准备时,许安也在指挥所内签调各种命令,继续抽调各处兵马前来郑州。 其中包括吕达手上那三千骑兵,还有吴昭率领撤回孟津关的三千兵马,基本上把手上能够抽调的兵马都抽调空了。 甚至他都想过要把负责迁民屯田的两千兵马全部抽调过来,但最终考虑到迁民屯田乃是国家大政,最终只是抽了一千。 同时,从河中府抽调过来的三千兵马(不算从马直),本来是为了加强河南府南侧防线所用,但最终只给伊阙关留了一千,其余两千兵马也尽皆抽调到了郑州。 不过好在这段时间郑冲在本地又编练了一些乡兵,不需要多少战斗力,但帮助维持地方稳定还是没问题的。 这一次许安为了这个偷袭郑州的计划,不说是孤注一掷但也冒了很大风险,这将导致河中府和河南府的防守变得薄弱。 不过许安仔细盘算了一下还是觉得值,毕竟若是能够攻下郑州,那他和汴州就只剩下一水之隔,而过了汴河再走几十公里也就是即将成为伪晋新京师的汴州城。 虽然如今的形势攻下汴州的可能性比较小,但兵至汴水剑指汴州,这等威势势必让天下再次震动,毕竟这可是连范延光、张从宾反晋之初声势最大时都没做到的事。 到时各地藩镇难以判断下必然再度观望。 石敬瑭如今总计篡位造反登上皇位的时间也就一年半,入主中原更是不到一年,他的皇位那是虚的不能再虚,说是风雨飘摇也不为过。 其中石敬瑭真正的的核心势力只有他自己从河东镇带过来的河东军改编的禁军,最多就再加上杜重威的昭义镇以及杨光远的宣武镇以及几个依附他的小藩镇兵马勉强算他的嫡系。 至于其他藩镇,尤其是那些较为强大的藩镇,在他势大之时或许会表现出臣服,但只要他一有势弱的趋势,这些人随时可能会变成撕咬他的饿狼,至少肯定不会为了他来和唐军拼命。 到时这些藩镇无论是拒不奉诏也好,或者奉诏了却磨洋工也罢,反正到时许安这边的压力就会变小很多,这就是他此次计划想要达成的效果。 更何况郑州城内这近万兵马也是石敬瑭嫡系,要是能将这支军队给吃了,石敬瑭必然大损元气,他的统治根基必然再次大损。 若是真能够达到预估的效果,那就算这次东征失败这结果他也完全能接受。 到时实力威望大受损伤的石敬瑭想要重新恢复对中原各地的统治都不容易,哪还有实力再找唐庭的麻烦,如此就能给他们留出珍贵的发育时间。 次日,正当许安在指挥所内推演着晋军下一步可能的动作的时候,门外亲兵来报,说是范延光之子范守图求见。 “哦,还追到这里来了。”许安不经一笑,想了想开口道“请小王爷进来吧。” 没过多久,范守图便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他一把推开在前面引路的亲兵,然后“砰”的一声在许安面前猛拍了一下桌子,怒喝道“姓许的,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你为什么要骗我,让我父王陷入绝境。” 许安撇了一眼眼前一脸凶狠的范守图没有说话。 但他一旁的卢泰却是“蹭”的一下拔出了佩剑,直接指向了范守图“放肆,竟然敢对大帅不敬,好大的胆子,还不退下。” 范守图看向卢泰,他认识这人,知道他是许安亲兵营的指挥使。 但以他的身份怎么会把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放在眼里,此时见卢泰竟然敢拿剑指着他,在天雄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范家大公子怎么能忍这样的气,当即呵斥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说罢他也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就向卢泰砍了过去。 卢泰自然不会惯着他,当即挥剑交战。 范守图的战斗水平自然不可能是卢泰这种多年在沙场搏杀之人的对手,没两下子就被打落了手中长剑,然后被卢泰一脚踹倒在地。 “王八犊子,你……” 被踹倒在地的范守图张嘴就想骂,但刚刚吐出几个字就感觉脖颈上一凉,只见卢泰手中长剑的剑锋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对上卢泰那双冰凉的眼神,范守图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这一刻他能感觉到这把剑的主人真的会一剑杀了他。 恐惧终于让他收敛了嚣张的态度,面色挣扎了几下但最终还是低声下气的说道“卢将军,刚才是我失态了,还请你大人大谅,不要和我计较。” 但面对范守图的求饶,卢泰却是完全不为所动“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如此胡闹而不需要付出代价。 按军法,在主帅面前恶意持械,还意图杀人,当斩。 来人,把他拖下去军法从事。” “什么?”一听当斩两个字,范守图整个人都快吓懵了。 直到门口有两名亲兵进来拖着他就要往外面走,他这才反应过来一边腿蹬脚踢的挣扎,一边大叫道“不行,你不能杀我,我是高平郡王世子,你不能杀我。” “在军营没有什么世子,只有将帅和士兵,一切都要按军中规矩来,谁也不例外。”卢泰冷冷的答道。 范守图此刻都快要吓尿了,在向卢泰求饶无果之后终于想起了一边的许安,他连忙大叫道“许大帅,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您无礼,我不是个东西不懂规矩,您就饶了我了吧。” 此时一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许安眼看范守图就要被拖出房间,终于开口道“都给我住手,小王爷乃是贵客,怎能如此无礼,还不退下。” 听到许安发话,两名亲兵当即放开范守图,对着许安行了一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范守图腿脚打颤从地上爬了起来,突然感觉自己裤裆一热。 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连忙颤抖着来到许安面前感谢道“多谢大帅不杀之恩。” 许安闻言不经微微一笑道“小王爷不必多礼,都是本帅这些下属做事太过死板不知变通,让小王爷受惊了。 对了,小王爷前来找本帅不知是有何事?” 听到许安明知故问,范守图脸上不经一僵。 经过刚才这事他心里对许安已经产生了极大的畏惧之情,更知道眼前这人完全不在乎他的身份,此时生怕自己说了实话又给自己招来祸端。 但犹豫半晌,最终为了父亲的安危他还是一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大帅,我父王突围被困,如今深陷魏军重围正在苦战,我是想来问问大帅,何时出兵去接应我父王助其脱困。” 第二百九十章 汴水渡口 听到范守图的询问,许安却是面露诧异之色“小王爷何出此言,本帅这不是正在助高平郡王脱困吗?” 范守图一下子就懵逼了,这许安也太不要脸了,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当然他现在可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得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大帅,如今北岸的唐军已经全部撤离,不知大帅准备如何助我父王脱困。” 许安微微一笑道“小王爷可听说孙子兵法有一计叫围魏救赵。” “围魏救赵?”范守图一愣。 许安当即点头道“正是围魏救赵,小王爷试想,这郑州和汴州之间只有一条汴河相隔,而汴州又即将成为伪晋朝的伪都,若是郑州有失那我王师就可以随时杀入汴州境内,所以这郑州乃是伪晋必救之地。 本帅率军攻郑州正是要逼伪晋把北岸之军调回南岸,如此令尊压力必然大减,难道这不是在帮助郡王殿下脱困吗。” 许安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竟让范守图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而许安则是继续说道“小王爷不用太过担心,以高平郡王之骁勇,区区伪晋贼军必然奈何不了他,小王爷回去耐心等待王爷突围成功的消息就是。” “是这样吗?” 范守图本是想要前来兴师问罪的,但被许安一番连吓带骗之后,这个草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离开了军营。 等到出了军营,范守图这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的“娘的,这许安不是在忽悠我吧,如果他真想救父王,直接在北岸出兵接应就是,何必来绕这么一大圈。” 他本想再返回军营质问许安,不过想到卢泰那双冰冷的眼睛,走了两步之后却又停了下来。 他虽然是草包,但不代表一点看不懂形势,许安摆明了是不想出兵接应他父亲,以他现在的能力怕是再怎么闹也没用,说不定还会被许安找到借口处置他。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救父亲,但我的话许安根本不会听,那谁才能使唤的动许安。 对,朝廷,我去朝廷请命,让朝廷下令让许安出兵,还有妹妹,妹妹是雍王妃,说不定会有办法。” 想到这里,范延光再不犹豫,当即骑马刘向长安赶去。 …… 指挥所内,卢泰看着许安说道“大帅,您对他太客气了。” 许安看着地图淡淡说道“总归是个郡王之子,他妹妹更是当今宋王之母,总得留点体面。” 卢泰想了想说道“大帅,这范守图怕是不会轻易放弃营救范延光,他没能让您出兵救援,说不定他会去朝廷闹,虽然不会对您有什么实质性影响,但多少会落人一点口实。” “无妨,他去好了,不会有人理会他的。”许安毫不在意的说道。 朝廷之内蛋糕就这么大,若是真让这范延光脱困归唐,以其宋王外公,外姓王爷的身份再加手握军权,必然会强势插足朝廷分一杯羹,没有人愿意多来一个分蛋糕的。 李从曮、相里金不会愿意,甚至包括宋王党也不会愿意,毕竟范延光一来就将名正言顺成为宋王党领袖,到时又把张从宾等人放到何处。 至于李幼澄对于范延光能够活着归唐也是完全无所谓。 毕竟范延光此人实在没什么忠心,否则石敬瑭当初造反他手握大军也就不会选择观望局势,所谓姻亲完全靠不住,起兵复唐讨晋也是局势所迫。 只有范延光死了,他们才能更好接收天雄镇余部,否则这么一支独立力量进入朝廷,是福是祸难说的很。 而且如果能用范延光之死换取一个攻取郑州的机会,这绝对是利益最大化,同时还能避免他带着天雄军重新降晋,这就更赚了。 所以范延光之死绝对符合朝堂各方利益,因此许安料定就算范守图去朝廷也溅不起一丝水花。 “好了,不提他的事了,我问你,郑州城内的晋军有什么动静?”许安摆了摆手说道。 卢泰答道“回大帅,属下已加派精锐斥候哨骑盯死郑州各个城门,只要一有动静就会来报。” 而卢泰话音刚落,就有一名亲兵匆匆跑了进来,汇报道“大帅,郑州城内晋军突然从东门杀出与我军交战,并且还分出一支骑兵杀向了汴河方向。” “哦,来的这么快吗,这郑州城的守将倒是果决。” 对于这个消息许安是一点也不惊讶,当即说道“传令给关胜、张诚还有郭威,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卢泰应了一声便领命离去。 而许安的目光则是微微眯起,晋军会主动出击这个可能早就在他考虑之内。 而晋军选择进攻汴水方向更是丝毫不出乎意料,因此他的布置就放在了郑州城东边。 这也不难猜,郑州城西边是汜水关,就算汜水关守军如今只有两千人,但也不是一两天时间就能攻下的,北边则是黄河,浮桥已毁,船只全被拖走,就算晋军重新抢占了黄河也没有意义,想修复浮桥没个十天半个月也是绝无可能,这段时间足够他调兵遣将了。 至于南边除了山就是水,啥都没有,去那里毫无意义。 当然,如果晋军准备从南边逃走把郑州城白送给他他也不介意,这也是他能接受的。 而果然,晋军如今向东杀去了汴水,如此自然再好不过,如果晋军一直龟缩在郑州城内反而会让他头疼一段时间。 “走,点齐中军人马随我前往郑州城,务必尽最大可能杀伤晋军出城人马。”许安下令道。 “遵令。” …… 汴河边上,郭威此时正在带领兵马攻打着沿河堡垒。 整条汴河共有六个渡口,三大三小,其中三个小型渡口晋军只是简单的派了两三百人进行扎营驻守,郭威路过时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拿下了。 而三个大型渡口分别是中牟渡口、圃田泽渡口和万胜镇渡口,都是建有堡垒以及驻扎大军进行防守的。 而这三个渡口以中牟渡口最大,而在这座渡口修建的堡垒、戌堡等防御设施也是最多最大最坚固的。 如今经过两天不惜代价的苦战,圃田泽渡口和万胜镇渡口都已经先后被拿下,唯有这中牟渡口的守军还在苦苦支撑,甚至还得到了对面渡口属于汴州守渡兵马的支援。 如今中牟渡口处已经有着两千多晋军镇守,中牟渡口的久攻不下不经让郭威逐渐焦躁起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想走?晚了 正当郭威苦思如何才能尽快攻破中牟渡口之时,晋军的一千骑兵突然出现在此地,并向着渡口的唐军杀了过来。 杜重威手上虽然有个两三千骑兵,不过绝大部分都被他带去了北岸。 毕竟郑州这边的任务主要是防守,留太多骑兵也没用,所以这一千骑兵是王重胤现在能拿出的全部家底。 这王重胤也算是果决之人,决定出击就完全没有留手,这次完全是倾力一击。 去掉防御黄河、汴河各个渡口,以及在各个县城驻扎的兵马,如今的郑州城内总共就五千多兵马。 这次他直接就派出了三千多人,包括所有的骑兵。 如今两千多步兵正在郑州城东城外与唐军纠缠,尽量拖延住不让他们去支援汴河渡口。 而这一千骑兵在赶到了中牟渡口附近之后抄着郭威所部的后方就杀了过去。 许安总共给了郭威八千兵马用来进攻汴河渡口。 为了尽快攻下这些渡口,到如今已经伤亡了两千多人。,这就是不计代价的后果。 再去掉留下了守卫各个渡口的兵马他如今手上已经只有四千多人, 但此时面对远处向他们直接杀来的一千骑兵,郭威仍旧不慌不忙的命令后军变阵进行拦截。 片刻之后,一千晋军骑兵就这么直直冲杀进了唐军军阵之中。 不过好在虽然时间有些紧,但至少军阵还是列出来了,就凭这一轮冲锋还不足以将唐军的阵型冲垮。 不过这名晋军领军的骑兵将领也不气馁,当即回撤拉开距离之后便组织进行第二轮冲锋。 他的目的就是拖延唐军攻破渡口堡垒的时间,想来在他的来回袭扰之下,这支唐军必须要调兵加强后防,这样一来前军就没有足够的兵力进攻了,堡垒处的压力应该能减轻不少。 看着前方堡垒处激烈的战斗,这名晋军将领如是想着。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支唐军在后方遭受骑兵冲阵的情况下主力竟然依然在猛攻渡口堡垒,丝毫没有调兵的回援的打算。 “哼,是孤注一掷还是太过自信。” 这名晋军将领看着前方战场心里迅速开始分析。 不过不管是哪个原因,看着前方在他多轮冲击下已经摇摇欲坠的阵型,他当即命令加大进攻的力度。 战场机会稍纵即逝,这或许是个机会。 若是能够打垮这支唐军保住了中牟渡口,等于是挫败了唐军的阴谋,让唐军把郑州城困为孤城的计划付之一炬,这是得多大的功劳啊,事后论功行赏他怕是要一飞冲天了吧。 想到这里,这名晋军将领心中愈加兴奋,随即便亲自带领亲兵发起了冲锋。 “杀。” 随着又一轮冲锋,晋军的骑兵终于杀破了唐军后军的军阵,唐军后方一片大乱。 “哈哈哈哈,儿郎们,跟本将冲进去,斩将夺旗、建功立业就在今天。”这名晋军将领不经哈哈大笑,带着骑兵一头撞进了唐军军阵之中。 “调人回防,重新列阵,给我挡住他们。” 在前方指挥攻城战斗的郭威见状脸色不经微微起了变化,忙不迭的让前方冲杀的将士撤回来支援后方阵线。 就在此时,渡口处堡垒的大门突然打开,上千晋军士兵呐喊着挥舞兵刃就冲杀了出来。 显然是堡垒中的镇守将领见到这个击垮唐军的好机会便直接带人杀了出来。 郭威拼命调兵进行抵抗试图挽回颓势,但在如今情况下,后方阵型被破,前方紧急撤兵又被敌军趁机追杀,前后夹击之下唐军一片混乱,任凭郭威如何努力似乎都难以挽回败亡的结局。 “哈哈哈哈,儿郎们给我冲啊。” “将军,怎么办,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 战车之上,郭威站在自己的将旗之下,双眸眯起看着眼前不断溃败的战场,神情之中却是没有即将溃败的挫败与慌乱,反而嘴角微微扬起浮起一抹笑意。 “真是意外之喜啊。” 随即他便一挥手中长剑大声命令道“全军听令,所有人主动出击,进行反冲锋。” 郭威的这个命令把一旁待命的副将都给吓了一跳,这名副将连忙劝阻道“将军,如今阵型混乱,根本没法和成建制的敌军以及骑兵交战,这个时候应该收缩阵型,尽量减少损失,重新组织起兵马。 我们兵马的数量如今毕竟占据优势,只要缓过气来,再次交战鹿死谁手还难说的很,但要是现在盲目反冲锋的话,一旦进攻不利阵型就彻底散了,到时我军怕是要全军覆没。” 但面对副将的劝阻,郭威只是冷冷道“我的命令你没听明白吗,还不下令,违抗军令者,斩。” 随着那个“斩”字出口,这名副将心里一个激灵,不敢再说其他什么劝阻的话语,只得指挥部队展开进攻。 随着号角声响起,四千唐军向着两边的敌军冲杀了过去,双方当即展开了乱战。 虽然唐军凭借突然的反冲锋一时扳回了点劣势,但因为阵型仍旧混乱,随着时间推移,晋军在稳住局面之后重新展开反击,再加上晋军骑兵有意识的进行穿插不断分割战场,很快战局的天平就再次向晋军一方倾斜了过去。 而且这一次,唐军溃败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哈哈哈,这个唐军将领的看来是个生瓜蛋子,竟然还想要玩背水一战的套路,可惜啊你没这个实力,这次合该是我抄着。” 晋军的骑兵将领不经哈哈大笑,但他话音刚落,耳边突然传来铁骑踏地的震动之声“隆隆”而来,而且声音竟然要比刚才他率骑兵冲的动静要大不少。 “什么情况?”这名晋军骑兵将领一愣,连忙回头 只见远处大地之上再次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身影,数千骑兵正在向战场杀奔而来。 “不好,中计了,快撤。”这名晋军骑兵将领脸色大变,当即反应了过来。 虽然这支前来的骑兵没有打旗帜,但郑州城总共就他们这一千骑兵,那这几千骑兵是属于谁的,还用问吗。 但问题是现在战场之上双方兵马绞杀在了一起,想要脱离战场谈何容易。 此时,站在战车之上的郭威脸上笑容再也没有掩饰的荡漾开来,他看着两边想要收拢兵马试图撤退的晋军冷笑着说道“想走?晚了,现在该轮到我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攻占渡口 “给我缠住他们。”到了这一刻郭威也不用再演,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兵队加入了战斗。 如今的战斗不需要任何章法,他只要撑到从马直的两千骑兵到来不让这些晋军逃脱就是胜利。 到时以从马直的战力收拾这些人还不是手拿把掐。 随着从马直的两千骑兵越来越近,那名晋军骑兵将领见难以让队伍脱离战斗,竟然直接带着已经脱困的三四百骑兵抛弃了其他人,选择从另一侧道路逃跑。 “怂包。”郭威见状不经嘲讽了一句。 但还没等他们跑出多远,只见远处大地上再次出现铁骑踏地的轰鸣之声,又是一支骑兵从另一侧杀了过来挡在了他们逃跑路线的前面。 这支晋军骑兵见状立马变道试图再从其他方向逃跑。 但已经率领从马直杀到不远处的张诚果断让手下骑兵一分为二,一部分前往渡口前战场帮助郭威所部,而另一部则紧追晋军逃跑的骑兵后面,死死咬住封堵他们的逃跑路线。 “看你们往哪里跑。” 另一支骑兵正是许安第二任亲兵队长张豹率领的一部分金枪卫骑兵。 随着晋军骑兵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逐渐避无可避,张豹率领大军手提大刀就带头冲杀了过去。 这三四百骑兵被上千骑兵围困,战斗结果可想而知。 而另外一边,随着一千五百骑兵的加入战斗,战场之上立马逆转了战局。 而且这些晋军眼见唐军援兵到来,而自家将军却是抛弃他们逃跑,这些还留在战场之上的晋军不仅都心无战意,此刻更是都只是一心想着逃命,如此一来就更加不是唐军对手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是晋军骑兵还是渡口的镇守晋军,死的死,降的降,只有少数成功逃脱。 而郭威也是带着兵马成功杀入了中牟渡口的堡垒之中。 毕竟刚刚为了能够击败郭威所部,堡垒中的晋军几乎是倾巢而出,因此一旦正面战场战败,堡垒跟着失守乃是必然之事。 这也就是他刚才所说的意外之喜,毕竟设这个局主要是为了对付这支前来偷袭的晋军骑兵,没想到却把渡口守军也给引了出来来了个一锅端。 随着战争到了收尾阶段,郭威当即和张诚、张豹二人碰了一下头。 郭威看向两人说道“此战大捷,我们立马派人回去通知大帅,告知他这个喜讯。 另外还请二位将军带人在附近安营扎寨,并派骑兵沿河巡逻,我也会派人过河查探情况,一有敌军动向立马来报。” 虽然成功把所有汴水渡口给夺了过来,但这并不代表着安枕无忧。 以汴水的宽度和深度想要渡河并不困难,因此除了几个渡口之外,其他非渡口处也必须严防死守。 这也是为什么郭威要让张诚和张豹就地扎营的原因,就是要利用骑兵的速度进行快速支援,只要晋军敢渡河就对其实施半渡而击。 当然这也是许安的意思,是早就定好的计划,对此张诚和张豹并没有意见,唯一让他们有些不服气的是这汴河守军的主将竟然是郭威。 毕竟按照资历,他们两个才是许安第一、第二任亲兵统领,郭威只是第三任,没想到这个第三任如今竟然爬到了他们头上去,这让两人难免有些不舒服。 因此对于郭威的命令,两人都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自顾自去处理战后事宜了。 对于两人的抵触情绪郭威自然有所察觉,此时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 当许安带着兵马赶到郑州城下之时,郑州城东门处的战斗已经结束。 负责领兵的关胜对着许安禀报道“大帅,这一战我军总计杀伤一千多晋军,如今晋军已经撤回城中,下一步我们该怎么行动。” 正当许安沉吟之时,郭威派来传讯的斥候也到了。 听完这名斥候的禀报,许安不经哈哈大笑“好,汴河渡口被攻下,晋军想要踏足郑州就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去传令给郭威,本帅再给他调拨两千人马,让他一定镇守好汴河防线,不容有失。” 攻打汴河渡口就是和时间赛跑,也是他计划之中最容易出纰漏的地方。 如今这个地方没有出漏洞,他心中的大石不经落下了一半。 “是。”斥候领命之后便退了出去。 许安随即看向关胜传令道“本帅又从河南府调了四千兵马前来郑州,这是我们能够调动的最多的兵力,如果再调,河南府和河中府防线就会出现问题,这支兵马现在全部交给你。 如今汴河防线暂时没有问题,关胜,你现在马上把围困郑州城的事务交接给蔡元,然后带领这支兵马去拿下郑州下属各县,等扫平所有隐患之后,再合攻郑州城。” “遵命。”关胜当即点头领命而去。 …… 汴州行宫 石敬瑭铁青着一张脸坐在龙椅之上,一旁的宦官宫女都是战战兢兢的做事,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陛下丢了小命。 就在刚刚斥候来报,说唐军已经封锁了汴水沿岸,他派去的军队还是晚了一步,如今领兵将领前来询问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桑爱卿,你说呢?”石敬瑭目光看向一旁的桑维翰。 桑维翰想了想开口道“陛下,臣认为还是得速度救援郑州,否则郑州若失,汴州可就直接暴露在唐军的兵锋之下。 如今至少郑州城还在我军手中,出兵救援事半功倍,若是能够里应外合,中心开花,或许还有机会大破唐军。” “那你可有必胜的把握?”石敬瑭再次问道。 “这个……”桑维翰不经神情一窒,讪讪不语。 石敬瑭不经冷哼一声“如今汴州之内只剩下步骑一万五千人,想要救援郑州至少也要派出大军上万,万一进攻有失,折损过众,到时汴州无兵,岂不是等若给这些残唐余孽敞开了大门。 莫非你是想让朕当亡国之君,又或者干脆连汴州也一起弃了。” 此时石敬瑭不经对桑维翰愈加不满,之前他就动过更换枢密使的心思,如今这个心思是更强烈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石重贵 桑维翰闻言身体一颤,连忙补救道“陛下,汴州之兵需守卫圣驾,自然不能轻动,臣还是建议从北岸调兵回来。” 从北岸调兵?石敬瑭面露思索之色。 这是桑维翰第二次提出这个建议,而上一次因为范延光率军突围,整个魏博之地一片混乱,为了防止北岸局势失控所以被石敬瑭给否了。 不过经过这些天的镇压,北岸局势已经稍稍缓解,倒不是不可以考虑此事。 “父皇,儿臣以为不可。”就在此时,房间内的一名青年突然开口反对道。 石敬瑭和桑维翰闻言目光齐齐看向那名青年。 石敬瑭率先开口道“重贵,你有什么看法。” 青年正是石敬瑭侄子加养子的石重贵,石重贵对着石敬瑭一礼说道“父皇,儿臣认为如今魏博之地的叛乱虽被镇压,但这只是明面上的一撮人,暗地里仍有暗怀鬼胎之人在窥伺,我们仍不可掉以轻心。 别的不说,如今范延光虽然被追的惶惶如丧家之犬,但毕竟还没死,只要没死就是一个威胁,他手下如今还有数千效忠于他的将士,魏博六镇之中也仍然有他的死忠,若是现在放松对魏博之地的管制,万一被范延光死灰复燃,我朝前期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到时顾此失彼,朝廷也将会陷入真正的危机。” “所言有理。”石敬瑭点了点示意石重贵继续说下去。 石重贵当即接着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如今虽然被唐军用声东击西之法占了郑州,但我们也收复了魏州,而且天雄镇的叛乱也即将平定,其实算起来并不太亏,毕竟郑州他许安如今还没有完全攻下呢。 所以如今如今最重要的事应该是一鼓作气将魏博之乱彻底消灭,不留一点后患。 之前父皇仁慈,善待了天雄镇下属各州重新归顺的官员,但他们却辜负皇恩,不少人再度叛变,是可忍孰不可忍。 父皇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彻底清除魏博六州之中忠于范延光的余孽,将六州之地彻底掌控在手里。 不过想要彻底铲除范延光遗留下的余孽就必然需要大军坐镇,否则必生乱子。 所以儿臣建议,等我朝彻底稳固了魏博之地的统治之后再集结兵马南下对唐军发起总攻,如此才是上策。” “吾儿所言颇有道理。”石敬瑭捋了捋胡须,思索着石重贵所言的可行性。 但一旁的桑维翰却是有些不乐意了,毕竟要是石敬瑭采纳了石重贵的建议,那岂不是更衬托出他这个枢密使的无用和短见。 因此即便知道石敬瑭此时已经有意将石重贵当成继承人来培养,他还是出言反驳道“石将军,若是如你所言,那郑州难道就不管了。 若是郑州有失,残唐余孽的兵锋将直指汴州,岂不是置陛下于险地。” 石敬瑭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郑州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乃汴州西面最后一道屏障,否则若是丢失其他一个什么州他反应也不会如此强烈。 石重贵却是摇了摇头道“父皇,桑枢使,儿臣认为唐军如今看着势大其实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多月征战,他们的损失也不小,更何况还要防守这么大面积的地盘。 唐军即便真的能攻下郑州儿臣料定他也无力再攻汴州,更何况郑州还有近万守军,也不是那么容易沦陷的。 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便郑州丢失,但汴水不止是唐军的防线,同样也是我们的防线,我们面对大军拦截想要渡河不易,但同样唐军唐军想要渡河来打汴州一样不容易。 而且以现在的情况,平定魏博,铲除范延光余孽,最多也就需要月余时间,难道这汴州还有郑州城连月余时间都守不住吗。 当然,若是父皇真的担心,可以抽调少许北岸军队南来加固汴河防线,如此也不会影响魏博之地的局面。” “重贵所言有理,就依你所言。”石敬瑭显然是被石重贵给说服了,不再犹豫便命手下开始拟旨。 …… 相州 范延光所部被晋军几万大军堵在相州与卫州边界,最终范延光突围失败不得不调头重新转入相州,和晋军玩起了游击战。 凭着他对魏博之地地形的熟悉,一路左藏右躲之下,加上路上还不断收拢溃军,虽然一次又一次战败,但竟然让他坚持到了现在,而且手上还剩下数百士卒。 不得不说,在死亡的压力下这段时间范延光的军事指挥水平完全属于超常发挥,但在绝对实力的差距下,最终还是被多面合围,如今已经逼的走投无路。 杨式骑着马一脸疲惫的来到范延光身旁说道“节帅,要不投降吧,前面已经没路了。” “投降?”范延光看了一眼杨式突然哈哈大笑道“老杨,你觉得我我现在投降石敬瑭会放过我吗?” “大帅,石敬瑭之前给出的条件其实还不错……” 杨式话还没说完就被范延光给打断道“之前石敬瑭肯给我优厚待遇,那是因为我还手握魏州雄城,还有上万大军。 但现在你看我还有什么,石敬瑭恨我入骨,我要投降不仅死路一条,死之前必然还会饱受屈辱,大丈夫宁死不受此辱。 更何况我儿如今已在唐庭,虽然唐庭这次坑了我,但这样一来他们就更要善待我儿以示优待忠臣,但要是我投降了,情况恐怕就会不一样了,就算我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守图考虑,投降断然不可能。” “但大帅,如今我们已经被晋军包围,四面无路,现在该怎么办。”杨式见到范延光心意已决,神情不经有些灰暗的说道。 范延光看了一眼远处影影绰绰出现的晋军身影以及跟在他身边这些满身血污,带着疲惫憔悴之色的士兵。 这些人能跟着他到现在基本都是他的亲信死忠。 范延光猛地握紧拳头开口说道“我们进山。” “进山?”杨式一愣之后随即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不远处雄伟的太行山脉不经咽了口唾沫。 谁不知道太行山脉之内山路崎岖难行,幅员辽阔而且野兽横行,一不小心就会葬身其中,就他们这支缺衣少食的残兵,想要横穿太行山脉存活的可能性怕是不会高于一成。 但范延光此时却是顾不得了,恶狠狠的开口道“反正左右是个死也顾不得了,是生是死我范某人就和老天赌这一回,进山。” 说罢他带着几个亲兵率先就向太行山脉走去。 而与此同时,他的儿子范守图一路策马狂奔,终于到达了长安。 第二百九十四章 父女之情 长安,宋王府 范洛宁在回到长安之后,李幼澄第一时间就接见了她,并当即册封她为宋王太妃,并在长安赐了一座府邸改为宋王府,让她与宋王李承祚居住于其中。 这些日子,李幼澄对范洛宁可谓是极为礼遇,时不时就嘘寒问暖,赏赐不断,尽显皇家亲亲之谊。 不过那温氏三兄弟请求成为王府护卫的奏折却被打了回去。 最后温氏三兄弟和他们那一千多人马被重新派往了前线。 “礼遇给足,却不给半分实权,既不给王府将官吏配足,也不给一点兵权,就给了这么几个普通护院冲做王府护卫,还以亲情的名义把王府就建在行宫旁边,以方便就近监视,我这位小姑子可真是把我防的死死的。” 范洛宁斜倚在床上,手中端着一杯新调制的饮品在杯中轻轻晃荡,裙摆微提,露出了光洁白皙的小腿。 而那名叫燕儿的管事丫鬟此刻正站在一旁说道“太妃,郑国公派人传来消息,说是朝廷大军已经在准备营救老太爷,不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只要老太爷回来,您和宋王在朝中就不再是毫无根基。”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范洛宁淡淡说道,随手将手中饮品一饮而尽。 不过奇怪的是她虽然嘴上说着好,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多少喜悦之色。 就在此时,府内一名丫鬟走到门前禀报道“禀太妃,府外来了一人自称是舅爷,想要求见太妃。” “哦?可有问他名字?”范洛宁眉头微微一挑,从床上坐了起来。 “来人说他叫范守图。”丫鬟连忙答道。 “原来是大哥啊,没想到他竟然来了长安,快请他进来。”范洛宁略一思索便开口道。 “是。” 片刻之后,范洛宁在王府正厅见到了风尘仆仆的范守图。 因为一路奔波,此时范守图整个人显得颇为狼狈,不但胡子拉碴连衣衫都有些破烂, 范洛宁见状不经皱了皱眉道“大哥为何如此狼狈,来人,带我大哥去洗漱一下。” 范守图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此事不急,二妹,我这么着急前来长安是有急事要你帮忙。” “大哥请说,但凡妹妹帮得上的必不推辞。”范洛宁开口道。 范守图连忙道“妹妹,你可要想想办法救救父亲,要是晚了父亲可就危险了。” “救父亲?不是说朝廷大军已经前去救援了吗,到底怎么回事?”范洛宁眉头一皱问道。 “还不都是许安那个王八蛋。”范守图当即一边大骂许安,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范洛宁说了一遍。 “那许安分明就是故意坑咱父亲,我去找他质问,他还言之凿凿的说什么这是围魏救赵,我呸,简直睁眼说瞎话。” 范洛宁听范守图说完虽然有些惊讶,但脸上却是没有多少愤怒之色,只是淡淡问道“这么说父亲如今被魏军围困,已是凶多吉少了。” “是啊二妹,这每拖一天父亲就多一分凶险,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让朝廷出兵救援父亲。 但那许安根本不把为兄放在眼里,为兄想来想去就只能寄希望于二妹你了。 二妹你如今身为宋王太妃,地位尊贵,若是能够上书朝廷,让朝廷下旨命令许安出兵营救父亲,父亲或许能有一线生机。”范守图一脸期待的看着范洛宁说道。 但范洛宁却是摇了摇头道“大哥高看我了,如今我在朝堂之中无权无势,宋王也还小,空有一个王太妃的位份,看似尊贵实则没有半分权力,我说的话又有谁会听呢。” 范守图闻言连忙说道“二妹,你可是皇亲国戚,就算朝堂之上说不上话你也可以直接去面见皇上,面见监国,想来他们应该会给你这个嫂子面子。” 范洛宁闻言却是不经笑了“大哥,你也太天真了,你不会真以为皇家有多少亲情吧,所谓的兄友弟恭,家庭和睦大部分都只是做给外人看的,更别说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了。 一些小事他们或许会帮忙,但涉及这种军国大事,你觉得他们可能听我的吗。” “这个……”范守图不经脸色一垮,但随即说道“但妹妹,你现在可是父亲唯一的指望了,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再不行你就去朝廷闹,去宫里闹,撒泼打滚骂街,怎么能弄出动静怎么来,毕竟父亲这可是为了复唐反晋被围,是功臣,朝廷要是不救如何给天下人交待。” 范守图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好办法,说的正兴起,突然察觉气氛不对,抬头一看妹妹范洛宁正一脸阴沉的看着他。 此刻范洛宁强自压抑内心不满说道“大哥,我若是这么做不但会恶了监国,恶了朝廷,而且从此之后我和宋王在京中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范守图闻言当即就不乐意了,开口指责道“二妹这是什么话,父亲有难我们做儿女的难道不应该全力相救,难道二妹连些许面子都不愿意为父亲付出,你心里还有没有父女之情。” 听到范守图的指责,范洛宁终于是忍不住,“砰”的一声拍案而起,柳眉倒竖的说道“父女之情?我认他为父亲,他心里可有我这个女儿?” 范守图被范洛宁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下意识问道“二妹何出此言?” 范洛宁也发觉自己失态,重新坐了下来,但看着自己大哥仍然面色不善道“妹妹不像大哥,自出生之后就一直受父亲重视,我只是小妾所生,我这个女儿在父亲眼里怕是比家里的花瓶草木强不了多少。 自我记事以来,我和父亲待在一起的时间不知道有没有超过十指之数,说过的话更是屈指可数,你说他心里可有我这个女儿? 我母亲死时他更是连过问一句都没有,就这么随便把人给埋了。 后来父亲把我远嫁也没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好在所嫁之人还不错,我也比较满意,这就算了。 但半年前我公公兵败,我被石敬瑭囚于洛阳朝不保夕,每日惶恐度日,我写信求他接我回去,他明明有这个能力,但他却因为怕得罪石敬瑭不但不救,还写信过来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现在信件我还有保留,大哥想看看吗?” “啊?这个,这事我怎么不知情。”范守图直接就呆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半晌后才嗫喏的说道“但不管怎么说,他总是我们父亲啊。” 范洛宁此时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大哥说的没错,他总归是我们的父亲,看在养育之恩上我会尽力救他。 但能不能成功,我劝大哥不要抱太大希望。” 第二百九十五章 攻城准备 “啊,为什么?”范守图愣愣的问道,显然还没有明白过来。 范洛宁不经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大哥还真是草包,也不知道父亲培养这么多年是怎么培养的,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 虽然心中嫌弃,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大哥试想,那许安和父亲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么做,又为何敢这么做。 说明此事就算没有朝中之人的授意,但也绝对得到了朝廷的默认。 这种情况下你以为我去闹就有用了?就算朝廷明面上答应了此事,暗地里也有一百种办法拖着不办,就像那许安对大哥说他现在就是在用围魏救赵的办法救父亲,你又能如何?” “那,那这该怎么办。”范守图彻底慌了手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范洛宁则是不疾不徐的接着说道“朝廷和监国那里我会去说,但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好了大哥,你一路奔波也累了,来人,带大哥去休息。” 说罢她做出了送客的动作,范守图见状只能无可奈何的走了。 等府中仆役带着范守图离开,一旁站着的燕儿问道“太妃,您准备如何救老太爷。” “救?也只有我那傻哥哥才觉得我能救的了父亲,我敢肯定,要我父亲死绝对不是许安一个人的想法,甚至是整个朝廷的意志,否则这么大的消息连我哥都知道了,甚至都能从洛阳赶到长安向我求救,但我却没从朝堂上听到半点消息,甚至……” 说到这里范洛宁停顿了一下但还是道“甚至连张从宾也没来信告诉我,你觉得那些朝廷重臣的消息渠道会比我还差吗? 在这种情况下谁会在乎我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的话,就凭那几个自认为怀才不遇想要投到宋王府门下的小官吗?” “太妃英明。”燕儿连忙赞道。 范洛宁思索了一下开口道“燕儿,去拿纸笔来,该做的还是得做,总归得尽尽人事,至于父亲能不能度过这一劫就看天意了。” …… 郑州 经过大半个月时间,除郑州城外,郑州其他县城全部被拿下,此时时间也来到了十月。 这一战,许安总共抽调了两万三千大军,如今已经死伤四千多人,不过好在又俘虏收编了两千多人,如今在郑州的唐军总计还有两万出头。 此时城外中军大帐之中,作为攻城主将的关胜此刻正在向许安汇报着情况。 “大帅,那王重胤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几次派人去劝降都被他赶了回来,这一次更是直接割了我们使者的一只耳朵,看来他是铁了心要顽抗到底了。” “不奇怪,大部分人总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既然如此就准备强攻吧,都做好准备了吗。”许安淡淡说道。 “大帅放心,这半个多月时间我们除了扫清郑州城外的隐患以外,我们对攻城的准备也没有停下,城外建设的土山、地道都在稳步推进,大型攻城器械也都运了过来,准备的十分充足。 再加上有大帅您教的破城之法,属下有极大的把握攻下郑州城。”关胜颇为自信的说道。 “汴州那边有什么动静?”许安点了点头后问道。 “回大帅,汴州那边晋军倒是向汴河附近增加了几次兵,只不过他们一直没有强攻渡河的意思,增加兵马似乎更加是为了防止我军渡河,莫非晋军已经放弃了郑州?”关胜猜测道。 “郑州地理位置关键,石敬瑭没道理会放弃,现在不进攻或许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绊住了他的手脚,又或者是有其他什么图谋,一旦等他缓过手来必然会对郑州动手,对汴州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你派人去提醒郭威,对于汴河防线一定要严防死守,一旦被晋军突破,我军将满盘皆输。”许安神情凝重的说道。 “属下明白了。”关胜点头应是。 许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如今已是十月,每年到十二月份黄河就会进入枯水期,有些年月枯水期甚至会提早到十一月份,一旦进入枯水期,虽然我们地处中上游,河水不会断流,但水位也会受影响降低,将减少渡河的困难。 而根据过往经验,汴水水位会降低到普通人都可以直接涉水而过的地步,到时晋军就可以直接渡过汴水杀入郑州境内,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属下明白,如今郑州城内晋军不过三千人,属下愿意立军令状,一个月内攻不下郑州城甘当军法。”关胜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好,有自信是好事,攻下郑州城本帅记你一大功,对了,南线的情况现在怎么样?”许安赞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开始询问起其他事。 在唐军杀入郑州境内不久后,正在进攻伊阙关的忠武、归德二镇兵马选择退兵转向郑州方向杀来。 郑州的南边是嵩山余脉,另外还有颍河、涡河等淮河支流构成的河网,也算是有险可守。 不过这嵩山余脉大多是低矮山丘,几条河流水深也比较浅,普遍只有三米不到,大军想要通过虽然有些困难但并不是不能克服。 所以许安在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派蔡元率领五千兵马在南边各个关键山道口以及河岸处设卡拦截,只要在大军攻陷郑州前将他们挡住就是胜利。 因此对比有汴水阻隔的东线,此时南线兵马的压力要更大一些。 关胜回答道“大帅,还是老样子,前几天蔡将军刚刚传来消息,说南线的晋军虽然组织了多次进攻,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到如今仅仅攻破了三四个卡口,按照如今晋军的进度,怕是明年之前都打不到郑州。” 许安闻言不经微微一笑道“看来我军在饮马汴水之后,这些藩镇果然都起了其他心思。 既然如此告诉蔡元,和他们心照不宣就行。” “遵令。”关胜再次点头。 “对了,北岸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就在关胜准备离开之时,许安突然问道。 关胜回头答道“回大帅,如今我军全面撤离北岸,加上晋军也是严防死守,派去北岸的探子打探消息是愈加不容易,所获消息实在有限。 不过这些日子断断续续都有一些侥幸突围的天雄镇残部前来投靠,根据他们提供的消息,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跟随范延光突围的主力应该已经被剿灭了。” 许安点了点头示意关胜可以离去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攻城 三天之后,郑州境内可以调动的唐军全部在郑州城外集结完毕,足足一万大军,声势滔天,战意十足。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郑州城内的一众晋军,自从上次主动出击损兵折将之后,城内的气氛就一直灰败无比。 王重胤此刻站在城楼之上视察城防,看着城墙下面的动静不经叹了口气。 一旁的副将开口道“将军,看这样子,唐军攻城就在这几天了。” 王重胤点了点头开口道“命令四门守军这段时间打起精神,谨防唐军偷袭。” “是。”副将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一名跟随在一侧的中级将领开口道“将军,以城中现在的情况看郑州城怕是很难守住,将军,我们还是得早做打算。” “行了,我知道了。”王重胤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便转头向其他地方走去。 这名将领看到王重胤这个态度有些不理解看向身旁那名副将问道“徐哥,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徐姓副将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好了,大家先去检查城防吧。” 看着一众将领离去,徐姓副将突然也是叹了口气。 其他人不知道但他却清楚,半个月前来了一个朝廷的使者偷摸前来传达了陛下的圣旨,让郑州城务必守到援军到来。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已经把王重胤一家老小全部接到了汴州,是何用意不言自明。 正当徐姓副将准备跟着离开之时,突然“轰隆”一声,一块巨石砸在了城墙之上发出了剧烈的震动。 “敌袭,敌袭。”随着一阵刺耳的金鼓之声,城墙之上的晋军慌忙做着防守的准备。 随即下一刻,更多的巨石从远处飞来,有的砸在城墙之上,有的直接砸上了城楼,有倒霉蛋来不及躲闪直接就被砸成了肉泥。 不过很快,郑州城楼之上布置的投石机也开始反击,一时间石来石往,中间还夹杂着巨弩的射击。 徐姓副将趴在城墙后面看着双方的互攻不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们虽然占据着城墙,但城外的唐军凭借建造出来的土山,在高度上面已经难以压制对方了,这个城真的不好守啊。 在双方用远程武器对轰了一段时间之后,双方各有死伤,也各自摧毁了对方几具投石车以及弩车。 随着投石机和巨弩的攻击频次逐渐降低,唐军的大军从土山后面冲了出来,顶着洞屋、盾车,推着攻城车,撞车,架着云梯等攻城器械向着城墙开始逼近。 另外还有大批民夫背着装满沙土的麻袋开始填城外的护城河。 城墙上的守军自然是拼命反击,金汁、落石一波又一波的砸下。 以郑州的城高墙厚,自然不可能凭借一次攻城就能拿下。 在关胜的指挥下,整整半个月时间,终于把城外的护城河填平,还有外墙瓮城、羊马墙等防御设施给破坏的差不多了。 随着再一次攻城,许安来到了城墙之下,站在战车之上眺望着不远处的郑州城。 关胜在一旁说道“大帅,如今万事俱备,属下准备今日破城。” “既然如此就下令吧,不过郑州乃是军事重镇,设有内城,一定不要给郑州守军固守内城的机会,否则又要耗日良久。”许安提醒道。 关胜当即说道“多谢大帅提醒,属下已经盘算过此事,如今郑州城内只有三千守军,加上编练的民夫才堪堪能守住四面城墙,内城之中必然不会留守太多人。 到时等破了外郭,末将会派人第一时间抢占前往内城的通道,只要挡住败军向内城撤退,以内城之空虚,想要破城轻而易举。” 随着进攻的鼓声响起,关胜把大军全部集中在西城之外,展开了对郑州城的总攻。 随着攻城车的士兵跳上城墙与晋军厮杀,大量士兵架着云梯也疯狂往城墙上挤。 不过光凭这还不够,守城的晋军也把绝大部分兵马和民夫放在了西城。 郑州城内的晋军守的也非常顽强,不时有冲上城的唐军士卒从城墙上摔落殒命。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战斗大概率还是和之前一样以唐军被赶下城墙为结束。 不过就在此时,郑州西城外郭靠北边的一段城墙突然坍塌,发出了轰鸣的震响。 “哈哈哈,大帅的破城之法奏效了,弟兄们和我冲啊。” 靠近这处坍塌城墙的一支唐军在将领的率领下第一时间就向着坍塌处杀了过去。 不过他们刚刚靠近城墙,坍塌处竟然同时出现了一支晋军,两支兵马当即在这处缺口搏杀了起来。 许安在城外看的真切,看到那支晋军出现的那一刻他不经叹了口气。 果然奇招用了一次以后再用效果就没那么大了。 虽然城内晋军还是没有参透自己这地道纵火坍塌术的原理,没法进行针对性的破解,不过却仍然可以做出相应的对策。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留一支预备队,你不是可以让一段城墙坍塌吗,那在坍塌之时第一时间用这支预备队堵住缺口就行。 而且还可以通过城外大军的动向进行判断城墙可能坍塌的地方。 显然这郑州城守将不是一个庸人,想到了这一点。 城墙坍塌处,双方不断投入精锐兵马反复争夺着这处缺口的控制权,尸体很快就堆积如山。 不过这个时候人数的优势就渐渐体现了出来。 关胜显然也没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这个破城之法上,此时整个西城墙他都在派人猛攻。 郑州城内兵马不足三千,而且多少也要分配一些兵马驻守其他地方,如今西城的守兵也就两千多人。 而经过这半个月的对攻,不算民夫晋军也死伤了快近千人,也就是说如今真正能用的战兵也就一千多人。 当然,平时守城还可以使用编练的民夫进行协助,虽然不堪大用但多少也能弥补一些兵马不足的缺口。 但一旦短兵相接,这些没有经过训练和战场的民夫一下子就原形毕露,这个时候只能依靠正规军顶上。 但坍塌处唐军进攻的无比凶猛,原本准备堵缺口的三百人预备兵竟然有些抵挡不住,不得不向坍塌处增派兵马。 但这样一来其他地段的城墙防守力量就出现不足,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唐军杀上了城墙。 第二百九十七章 斩杀来使 见到城墙上的战局渐渐向着他们这边倾斜,关胜再不犹豫,当即把手上的所有兵马全部压了上去。 随着一波又一波唐军前赴后继的冲杀,终于在靠南边的一段城墙上,冲上去的唐军杀崩了守卫的晋军,将这段城墙彻底占领。 晋军试图反扑夺回城墙却被连连杀退。 随着杀上城墙的唐军数量越来越多,优势逐渐开始向其他地段辐射,很快整个西城墙的防守已经是摇摇欲坠。 “哈哈哈,大帅,大局已定。”城外,站在战车上指挥的关胜不经哈哈大笑。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指挥一场战役,首战告捷让他极为兴奋。 许安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的说了一句“不错。” 随着郑州城外郭防线被攻破,杀入城中的唐军打开城门,大批兵马杀入城中。 守城的晋军见无力回天已经开始向着内城方向撤退。 而关胜对此早有准备,其中一支兵马在入城之后第一时间就向着城池西北方向杀去,尽可能拦截向那个方向逃去的晋军。 而郑州城的内城正是在城池的西北角。 最终这一战一直打到天色将黑,郑州城内藏匿各处的晋军全部被一一找出,最后只有近千守军在王重胤的带领下逃入内城苟延残喘。 许安和关胜在进入城中之后立刻对城中实行军管,并命令军队守住四门,同时调派主力将内城团团包围。 临时设立的指挥所内,关胜看着许安请示下一步如何行动。 许安思索了一下说道“再派人前往内城谈判,若是再不同意,明日一早攻城。” “是。” …… 内城刺史府内 王重胤一脸颓废的坐在主位之上,今天可谓是兵败如山倒。 而身旁的一众将领以及郑州刺史府的官员也是个个脸色难看,府内气氛一阵沉重。 就在此时有亲兵进来报告道“将军,唐军又派了使者前来。” “使者。”一众将领包括郑州刺史都是眼前一亮。 如今败局已定,就算苟在内城多拖延几日也毫无意义,这个时候唐军派使者前来说明唐军方面还是肯谈的,只要肯谈那就有机会逃脱一死,甚至还有机会免去牢狱之灾,因此每个人都对这名唐军使者极为期待。 王重胤见到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他哪能不明白他们的心思。 就算是他说没有求活的想法那肯定是假的,只是一想到自己如今在汴州的妻儿老小,他当即一狠心道“哼,我等晋臣和这群残唐余孽有什么好谈的,来人,把来使斩了,人头扔出去。” “将军,三思啊。” “将军,向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就算不见唐使,让他回去就是,何必杀了。” …… 一众将官闻听王重胤此言都是大惊,这要是把人杀了必然激怒唐军,到时内城被破,他们这些人怕是一个都别想活。 但王重胤心意已决,他如今就是要断了众人投降的可能,当即呵斥道“我等与这些残唐余孽势不两立,有何规矩可言,尔等休要再劝。” 说罢直接起身拎着剑亲自去斩那个使者,显然是担心手下人阴奉阳违,偷偷把人给放了。 等到王重胤出了大堂,一众文臣武将相顾脸上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但与此同时,也有几个相互之间交好熟悉的官员此刻正在偷偷用眼神进行着交流。 …… 当许安和关胜收到亲兵送来的派去使者的脑袋之时,脸上都不经一愣,城内晋军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敢如此挑衅,显然此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下一刻两人脸上都泛起了明显的怒气,关胜更是一跃而起,猛地一拍桌案怒道“欺人太甚,破城之后必报此仇。” 次日,关胜指挥士卒将城外的投石机、巨弩等攻城器械运进了城,正准备对内城展开进攻之时,内城的城门突然就被打开。 一群官员带领着几十名士卒们走了出来,并且手中都没有武器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许安看着这一幕眉头微微一挑。 一旁的关胜则是不解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要投降了? 昨天不是还直接杀了我们的使者态度强硬的很吗,今天怎么就直接反转了。” 此时这支队伍已经来到唐军不远处,其中为首的一名官员带着几个人上前大喊道“下官郑州刺史史匡翰,不知是哪位将军当面。” 在许安的示意下,关胜打马上前道“本将乃大唐东征军中军副都指挥使关胜,史刺史,你这是什么意思?” 史匡翰连忙躬身一礼道“原来是关将军,久仰大名。 还望关将军得知,下官愿意率领内城兵马弃暗投明,归顺大唐,还望关将军能够接纳。” 关胜却是不经冷笑一声“投降?昨日你们不是还很硬气吗,还杀了本将派的使者,怎么今天就要投降了,本将还准备今天试试你们的胆气呢。” 史匡翰闻言连忙解释道“关将军明鉴,非下官不愿归顺,大唐乃天下正统,下官以及一众同僚早思想要归顺大唐,只是守城将领王重胤执迷不悟,执意顽抗,因此迁延至今。 昨日也是此獠执意要杀将军使者,此獠如此肆意妄为终是激怒我等心向大唐之人之心,我等于昨夜联系义士,终将此獠拿下,此獠十恶不赦还请将军处置。” 说着史匡翰对后面一挥手“带上来。” 随即就有四名晋军士卒押着一名还穿着睡衣的五花大绑的大汉走上前来,看样子应该是睡梦中被拿下的。 王重胤被带上来时还被堵着嘴,此时只能望着史匡翰等人怒目而视。 关胜瞟了一眼王重胤,便让手下人把他暂时收押,然后再次看向史匡翰道“史刺史是吧,既然你有意投降,那就让城内的士兵都出来接受收编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史匡翰连连点头。 看关胜这样子自己性命应该是保住了,他自然是高兴,很快,随着内城最后的几百晋军被唐军收缴武器看押起来,整座郑州城终于全部落入了唐军手中。 第二百九十八章 报捷 在夺取郑州城内城之后,许安第一时间就派人进驻内城清点物资。 像州衙、官舍、仓库等行政设施都是建在内城,因为史匡翰的主动投降,这些地方都保存的相对完好。 而郑州又是重镇,加上之前为了攻打河南府,晋军在郑州囤积了大量粮草军械以及钱财,这些全部落入了许安手中,让许安狠狠发了一笔财。 不过许安也是大气,将绝大部分钱财全部赏了出去,整个唐军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不过有人欢喜就有人忧,在郑州沦陷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石敬瑭自然又是一阵恼怒,同时整个晋廷上下都是如临大敌。 毕竟随着唐军彻底将郑州收入囊中,下一步说不定就会攻打汴州。 而更让石敬瑭忧虑的是,如今各地藩镇都是心怀异心。 忠武、归德二镇出工不出力,天平、泰宁二镇的兵马到了魏博之地后仗没打多少,催要粮饷的奏折却是一道接着一道。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最近有暗线来报,成德镇方面有暗中调兵的迹象,这更是让石敬瑭一阵紧张。 成德镇同样作为河朔三镇之一,实力并不弱于天雄镇,要是这个时候成德镇造反,他这皇位怕是真的要摇摇欲坠了。 正当石敬瑭思索着该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之时,另一边的长安却已经是欢欣鼓舞。 报捷文书一路快马赶至长安,奏折直接送入了枢密院。 行宫之中,秦继旻跌跌撞撞跑进了李幼澄处理公务的书房,一边跑还一边大喊道“殿下,大捷,大捷啊。” “什么大捷?”正在批阅奏章的李幼澄还有李徽瑶同时抬头向秦继旻看去。 秦继旻连忙说道“回殿下,刚刚前线送来的紧急军情,许元帅在郑州大破晋军,歼敌一万,如今郑州全境收复,王师已经剑指汴州。” “当真。”李幼澄闻言喜的直接站了起来。 秦继旻连忙将手中文书递上前道“千真万确,这是许元帅发回来的奏报,还请殿下阅览。” “好。”等看完奏报的内容,李幼澄兴奋的大喊了一声。 秦继旻则在一旁道贺道“殿下,如今许元帅只需再攻下汴州,石贼必将大势去矣,到时天下光复,殿下当为大唐中兴之主。” 李幼澄含笑着点了点头,喜悦之下一时并未察觉到秦继旻此话之中隐含的暗示。 就在此时,内侍少监唐俊也匆忙的跑了进来禀报道“殿下,许元帅从前线传来加急信件。” 许安和李幼澄之间一直都有单线联系的渠道,靠的就是唐俊手下的武德司进行传送。 “拿过来。”李幼澄再次接过信件打开。 只是这一封信件的内容却是让李幼澄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不少,等放下信件,李幼澄脸上不经露出了沉思之色。 见到这一幕,秦继旻和唐俊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收敛了笑容。 一旁的李徽瑶开口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坏消息吗?” “倒不是什么坏消息,只是……”李幼澄思索了一下觉得解释这事有点麻烦,就把许安的信件递了过去。 李徽瑶接过信件之后仔细看了一遍,眉头也不经微微蹙起。 信中的内容主要是对她们详细阐述了一下唐晋两方如今的实力,并且许安直言如今打到郑州已经是唐军的极限,随着范延光所部覆灭,以如今唐军的实力想要攻陷汴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同时许安预料到攻陷郑州的消息传回长安后必然会引起不少人的错判,从而鼓动大军想要一举灭晋,而许安来这封信的目的就是让李幼澄想办法压制住这种思潮,影响前线的战略。 这封信件对刚刚还喜形于色的李幼澄来说无疑是一盆凉水,不过李幼澄对于许安的判断还是信任的。因此在短暂失望之后已经开始琢磨该如何压制朝内到时的主战倾向。 正当李幼澄思索之际,满朝文武也已经得知了大捷的消息,一众重臣一个接一个准备入宫道贺。 当李幼澄听到李从曮前来觐见之时,立马说道“请岐王到偏殿侯茶。” 想要压制接下来朝野主战的声音光靠李幼澄一人有些勉强,她必须要先和李从曮达成一致。 …… 郑州,刺史府 从洛阳加急赶来的郑冲当听闻许安说要准备撤兵之时,脸上不经浮现出失望的神色。 “大帅,真的要撤兵吗,都已经打到这了,以您的军事能力为什么不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许安看了一眼郑冲,明白他的心思,毕竟若是能此战收复中原,复兴大唐,如此大的功勋必将青史留名,谁也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只是这个愿望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许安一个人的时候对着地图推演了无数次,始终没有找到能攻克汴州的办法。 说白了,唐军的硬实力远不如晋军,硬碰硬必败无疑,而他之前之所以能够屡屡获胜,一来是有范延光所部牵制了晋庭近半军队,二来则是凭借军队调度每次都能形成局部以多打少的局面。 但如今范延光部已经被他彻底献祭了,而以汴州的重要性,他再玩那套调虎离山的计谋肯定是行不通的。 对此他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试不得,如今汴州已驻扎数万晋军,北岸还待着数万,另外还有各藩镇兵马在一旁虎视眈眈。 我们就算把整个东征大军压上都没有多少胜算,更何况一旦损失过重后果不堪设想,甚至社稷都有倾覆之忧,我不可能拿整个大唐社稷去赌这么一个一成都不到的机会。” 其实许安还有一半话没有说,那就是就算打赢了唐军大概率也是惨胜,到时以这支残军如何应付周边虎视眈眈的一众藩镇以及契丹人。 而且还有来自内部的威胁,有时候自己人捅刀子可是比敌人更狠更准。 见许安心意已决,郑冲不经是叹了口气,但作为许安的助手,他随即便开始盘算起撤军之事“大帅,如今已是十一月份,无论是黄河还是汴水水位都已经开始降低,如果要撤就必须赶在十二月份汴水断流之前撤干净,否则到时晋军压境想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许安点了点头道“此事全部交由你统筹调度。” 郑冲应了一声之后再次开口道“对了大帅,最近晋军在北岸动作频频,让属下有些担心。” “晋军有什么动作?”许安问道。 郑冲答道“在我军放弃怀州以及孟州北部之后,晋军很快就顺势将两地占领,并驻扎了重兵。 如今据我军探子查知,晋军正在向着怀州运输大量军械粮草,因此属下觉得他们接下来很有可能会有大动作。” “哦。”许安闻言神情立马凝重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真假难辨 “晋军在怀州囤重兵想干什么?莫非是要打孟津关和河阳三城。”许安皱眉思索道。 “大概率就是这样,所以还请大帅调拨一部分兵马回援,如今郑州城既下,应该可以分出一部分兵马进行回援。”郑冲说道。 “这当然没问题,只是我担心晋军的目标并不是河南府。”许安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 “您担心晋军另有所图?”郑冲立马反应过来问道。 许安点了点头道“不错,河南府北面有黄河天险,虽然如今伴随着水位下降进攻要容易一些,但仍然不是那么容易攻陷的。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如今对于晋军来说,他们的首要目标应该是夺回郑州,就算要打河南府,最好的时机应该是在夺回郑州之后大军进攻汜水关,到时北岸的军队同时攻打孟津关、河阳三城。 而不是现在在郑州未下之前贸然进攻河南府的北面防线。” “或许只是为了对我军进行威慑,好牵制我军的兵力。”郑冲猜测道。 但许安却是再次摇头道“枯水期一旦到来,没有汴水阻碍郑州对于晋军就是一马平川,晋军如今占据优势兵力,他们完全不用惧怕在郑州与我军交战。 反而他们若是攻打河南府北线防御,攻坚战如果没有特殊方法,没有数倍兵力根本打不下来,而且就算打下来了大不了我军直接破坏浮桥,他们照样还是得面临渡河的难题,短时间内根本攻不破北边防线。 这样一来不是他们牵制我军兵马,反而变成了我军在牵制他们,远不如把大军直接投到郑州战场与我军交战来的实惠。 当然不排除晋军之中有人犯浑,但可能性太小。” 郑冲一想也是,开口道“大帅所言极是,那晋军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莫非……” 郑冲突然反应了过来,然后一指地图上的某处说道“难道他们的目标是河中府?” “很有可能。”许安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河中府有解池,这可是所有中原王朝的聚财宝盆,晋庭不可能放弃。 更何况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蒲州城外在挖漕渠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藏的过去,晋庭如果知道了此事肯定会想办法破坏,毕竟真要让蒲州城成了大唐朝廷的前沿,对中原之地的威胁就太大了。 郑冲立马说道“河中府虽有山川依托,但面对大军来袭却并非可靠的屏障。 如今北岸通往河中府的关键要道节点控制绛州手中,只要安审信配合,晋军前往河中府的道路将畅通无阻。 河中府如今兵马不足万,光南下的河东军以及安审信的护国军就超过一万大军,威胁已经非常大,若是再加上支援过去的晋军,河中府怕是有陷落之危。”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许安沉声说道。 蒲州城的前沿战略以及迁民入关之策是他此次东征的两大收获,一旦失败此次东征一半的成果将化为乌有,这是他难以接受的损失,晋军来这么一着确实打在了他的七寸之上。 “那大帅,我们应该如何应对,需要立马调兵去河中府吗。”郑冲问道。 许安思索片刻之后说道“如今郑州的防御还不能太过削弱,至少也要再拖十来天,等把郑州的物资全部送回河南府才行。 如今最好的办法是和晋军拖时间,等拖到我郑州境内军队全部撤出,到时无论是防守河南府还是河中府,兵马就都充足了。” …… 汴州城 行宫之内,石敬瑭正在看着最近前线发来的军情文书。 石重贵如今坐在石敬瑭附近,帮助他处理一些公文。 石敬瑭总共五个儿子,但成年的老大老二在他起兵叛唐时被李从珂给抓住杀了,而即将成年的老三、老四又在张从宾叛乱时被杀,如今仅剩的第五子石重睿才刚满五岁。 石敬瑭很清楚在这乱世一个未成年的娃娃根本坐不稳皇位,因此之前本来就有心培养自己这个亲自带大的侄子继位,如今更是已经明着开始培养,等到此次战役结束他就打算给石重贵封王。 此时石敬瑭正看着几封前线传来的军情文书微微皱眉。 石重贵在一旁注意到他的表情后问道“父皇,是碰到什么为难事情了吗。” 石重贵点了点头狗便让身边的宦官把这几份文书拿到石重贵那里说道“前线来报,说是唐军正大规模向中牟县城调兵,而且还在往城中运送物资,每天都有几百大车入城。” 中牟县城紧邻汴水,一旦等枯水期到来就可以直接率领大军杀入汴州境内,唐军的动静由不得石敬瑭不紧张。 石重贵在看完他们在郑州境内的探子传来的消息后有些疑惑的道“看样子唐军是准备强攻汴州,只是……” 说到这里石重贵声音突然有些迟疑。 石敬瑭见状说道“你是想到什么了吗?但说无妨。” 石重贵认真思索了一番这才开口道“父皇,儿臣只是感觉有些奇怪。 以我们对那许安的了解,此人用兵不拘一格,而且极其喜欢避实就虚,声东击西,当你以为他的目标就是这里时,他真正攻打的却往往是另一个地方,让人真假难辨,防不胜防。” “所以你怀疑他这次也是这个套路?”石敬瑭问道。 石重贵犹豫了一下说道“儿臣不敢肯定,只是如今我朝在汴州足足驻扎了五万精锐大军,那许安虽然不知道确切数字,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点,这种情况下他还敢主动来打汴州,真就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有道理,不过如果他的目标不是汴州又能是哪里了,去掉东边西边,如今北岸之地我军防守的是固若金汤,唐军没有半点机会。 至于南边……最近的则是忠武、归德二镇的地盘,如果许安率领唐军去攻打他们,朕还乐看其成。 到时等他们战事陷入焦灼朕再出手强攻郑州,断其归路,一举两得,如果许安真有这么蠢,那朕可就太高兴了。”石敬瑭说道。 石重贵仔细一想也是,似乎唐军确实没有什么好的机会,难道真的是他多虑了? 第三百章 又中计了 正当石重贵疑惑之际,石敬瑭再次开口道“也有可能是我们想多了,这许安或许真的想要攻汴州,毕竟只要攻下汴州他就有复兴大唐的机会,这么大的诱惑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抵挡的住的。 那许安少年成名,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被接连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丝毫不奇怪。 更何况就算他不想进攻汴州,但如今唐庭那位监国想不想?唐庭的满朝文武想不想?很多时候就算是他也未必做的了主。” 石重贵闻言不经认可的点了点头“父皇所言极是,或许真是儿臣多想了,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不管唐军是真攻汴州还是打算声东击西,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即可 许安主动来攻汴州朕巴不得,他不来我们就继续打郑州,不管他有什么阴谋,唐军能跑这郑州总跑不了,只要夺回郑州就是赚。”石敬瑭神情淡然说道。 石重贵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对了父皇,那河中府那边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出兵。” “河中府吗。”石敬瑭沉吟着面露思索之色。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枯水期之前派兵配合护国军和河东军突袭河中府。 不管能不能夺回河中府,到时必然会让唐军首尾不能相顾,等那个时候再攻打郑州必然水到渠成。 只是如今唐军既然有可能选择进攻汴州,那这计划就需要修改一下了。 “让杨光远率军先按兵不动,并且再从北岸调一万兵马到汴州。”石敬瑭想了想说道。 如今洛阳已经丢了,汴州对他实在太重要了。 而许安这个人,说实话石敬瑭对他都有些心理阴影了,他驰骋疆场数十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 虽然感觉自己稳操胜券,但心里总是觉得不安稳,生怕又被许安抓住漏洞从而一波翻盘,因此最终还是选择了较为稳妥的方案。 …… 与此同时,郑州刺史府内,郑冲正一脸敬佩的看着许安说道“大帅智计属下佩服,以区区一千人马白天进城,晚上离去,来回往复就把晋军耍的团团转。 再加上派民夫运送大量沙土入城,营造出大军驻扎于中牟县的假象,晋军无法分辨真假,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许安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个办法能否骗过晋军还在两可之间,还是不能大意,而且就算骗过了也是暂时的,河南府北线以及河中府的防御仍要加强,我们和晋军迟早要硬碰硬打一仗。” “属下明白,属下已经调派兵马支援两地,就算遇袭短时间内也无大碍。”郑冲说道。 见许安点头郑州又开始汇报起其他事务“对了大帅,如今已是十一月。经过九、十两月的紧急抢收,共收粟米一百三十万石,如今正安排人运往关中。 不过如今我们只能走路陆运输,一次运力最多运送三十多万石。” “也就是说一百三十万石粮得运送四次以上,那一次运输需要多长时间?”许安皱眉问道。 “来回一趟得一个多月时间,因为我军是边收边运,如今第二趟运粮车队应该快回来了。 只不过四次恐怕不够,我们在郑州这边又拿到了十万石存粮,把河南府的粮食全部运回关中怕是得五趟。”郑冲最近一直在和这些事打交道,因此对于这些问题都熟悉的很。 “最多再运两次,运输三次的时间太长,我们怕是很难撑到那个时候。 一次一个多月,不过第二次只需要走单程,也就是说我们还要守大概四十到五十天时间,也就是差不多十二月下旬,这个时间有点微妙啊,不过应该能够守得住。”许安思索了一番后说道。 “那剩下的粮食怎么处理。”郑冲问道,毕竟是十几万石粮食,够几万大军吃半年的了。 “就地分发给百姓。”许安认真思索了一番后说道。 “属下明白了。”郑冲点了点头,刚想告退离去,突然又想起一事说道“对了,大帅,最近有一事属下要向您请示。” “什么事?”许安刚想放松休息一下,闻言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不由心中暗叹这苦日子何时才能结束,如今想得半日闲暇都难, 郑冲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一段时间不时有天雄镇残部来投,多则一两百,少则数十,还有单人来投的,这两个月时间加起来也有一两千人,其中还有不少文官武将都是有品有级的,这些人既不能单纯把他们当作下属,也不能把他们当作俘虏对待,属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普通士卒直接收编,至于那些天雄镇的文官武将全部送往长安,让朝廷安排。”许安毫不犹豫的说道。 “属下明白了。”得到了许安这句话,郑冲心里有了底便告退离去。 而接下来一个月时间,唐晋两方都十分安静,没有其他动作,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枯水期做着准备。 随着时间到达十二月份,汴河水的水位肉眼可见的飞速下降,如今水深已经降到了两米左右,按照有经验的本地老农判断,最多再有十天水位就能够降到普通人都能涉水而过的地步。 因此许安果断下令郑州境内除了骑兵以外,所有步兵撤离郑州,包括镇守南线的蔡元所部。 而唐军突然大规模的撤退自然无法瞒过晋军的探子,这个消息飞速就被送入了汴州行宫之内。 石敬瑭在得知之后立马知道自己还是中了计,气的都快把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这该死的许安,他哪里是要攻打汴州,分明就是要跑。 来人,命令大军立马渡过汴河进攻郑州,同时命令杨光远率部西进进攻河中府。” 此时石敬瑭已经反应过来了,许安之前假做要进攻汴州的态势分明是在虚张声势,目的就是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许安如此处心积虑进行算计,说明很可能是自己之前的某些举动威胁到了他。 而如今许安既然愿意主动放弃郑州,而且之前晋军对郑州的威胁也并没有多大,说明问题很可能不是出在郑州,既然不是在郑州那大概率就是河中府了。 石敬瑭思索一阵,立马召来了桑维翰,让他以枢密院的名义对反攻计划进行调整,把重点进攻方向放在了河中府。 第三百零一章 调兵遣将 郑州境内,随着晋军浩浩荡荡跨过汴河,留在河边监视的从马直和金枪卫两支骑兵并没有选择进攻,而是很干脆的直接撤走。 唐军的退却让晋军一路势如破竹,仅仅数天时间就收复了郑州全境,并且兵马再一次压至汜水关前。 晋朝大军共分三路,攻打汜水关这一路由杜重威统领,共率领一万昭义军以及一万禁军。 另一路由杨光远统领,率领一万宣武军,一万禁军,外加天平、泰宁两镇加起来的一万兵马,共计三万大军直袭河中府。 同时河东军加上护国军的一万人马也归其调遣。 第三路则是由归德、忠武二镇的一万兵马再次从南边绕道进攻伊阙关等南面关口。 另外他还在怀州附近驻扎了一万禁军,以防唐军再次偷袭北岸,同时也能对河阳三城以及孟津关等河南府北面防线形成威慑。 同时为了以防万一,石敬瑭还派遣了一万义成军北上前往魏博之地与一万宣武军联手建立防线,防备成德镇等北地藩镇突然叛变。 最后还在汴州留守了两万禁军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番布置可谓是面面俱到,攻守皆备,完全没有留下任何漏洞可钻。 同时随着唐军从郑州撤兵,一众藩镇的心态也再次起了变化,毫不犹豫再次靠向晋庭。 再加上因为范延光所部被灭,所有人都能看出唐军想要灭晋已经没有可能,如今晋强唐弱,因此这一次一众藩镇比上次靠的更彻底。 而察觉到各地藩镇心态变化的石敬瑭,果断下令给山南东道节度使以及威胜节度使,让他们率兵攻打南武关。 同时又下令给朔方节度使还有定难节度使,让他们出兵攻打北萧关。 虽然不好说这几镇会不会奉命或者奉命也是出工不出力,但压力必须给足。 面对晋军来势汹汹的进攻,许安回到洛阳之后也是第一时间进行调兵遣将。 如今他手上共有五万大军,兵力上处于劣势,既然决定全面收缩防御,那就绝对不能让晋军抓住一点漏洞,无论如何都要撑到明年。 其中汜水关作为东线最重要的关口绝对不容有失,因此许安在这里足足摆了一万兵马,同时兼带防御同为东线关口的旋门关。 还有北线的河阳三城和孟津关,重要性不比汜水关低,不过好在有着黄河阻隔,哪怕因为枯水期水位变低,水流放缓,但仍然能够作为天险,外加一个防御西北方向的小平津关,他总共派遣八千兵马驻守。 至于南面防线,以防御正南方向的伊阙关为主,另外还有防御东南方向轘辕关和大谷关以及防御西南方向的广成关,许安派遣五千兵马分关驻守。 其中伊阙关驻守两千人,轘辕关、大谷关各一千,敌军从广成关进攻的可能性最小,便只驻守了五百人。 至于还剩下五百兵马则分别在各个山间小道驻营防守,以防止晋军走小道以小股部队进行渗透。 虽然许安觉得这些藩镇哪怕投靠了石敬瑭也不至于会为石敬瑭拼命,出兵应该主要还是以应付为主,但还是有备无患吗。 最后他又在洛阳放了五千兵马用以策应各路,以备不时之需。 以两万三千兵马镇守河南府,至于还有两万七千大军,许安全部放在了河中府,准备和晋军打一场硬碰硬的攻防战。 双方大军几乎是同时向着河中府方向调动,不过南岸线路多平原,距离近可渡河直达,而北岸线路则多崎岖,又大都是山道,所以唐军到达河中府的速度要比晋军快不少。 很快,许安便再次渡过黄河来到河中府亲自坐镇。 许安到达蒲州城后没有先过问前线局势,而是找来了都孔目官姚丰,询问起了漕渠的工程进度。 姚丰答道“回大帅,因为时间紧急,所以属下自作主张缩减了一些工程规模,如今施工四个半月,已经挖掘出120米宽,深八至九米的漕渠,如果再加上水上营寨的建设,大概还需要一个半月时间完工。” “时间太长了,我最多再给你一个月时间。”许安闻言摇了摇头道。 “一个月?这个……”姚丰闻言不经有些为难。 许安当即说道“没办法,计划赶不上变化,晋军来势汹汹,就算是再拖一个月风险也很大,你一定要尽快完工。 这最后一个月水上营寨和漕渠挖掘可以同时进行,有些地方深度如果挖不满十米也就凑合用吧,九米的深度也差不多能够达标,以后再想办法弥补。” “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姚丰深吸了一口气点头答应。 “加油干吧,你早一日完工我军或许就能少损失许多兵马。”许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在让姚丰退下之后他又召来了马凉、李继颙等一众镇守河中府的将领询问河中府附近的局势。 马凉作为镇守河中府的主将当即起身向他汇报起来。 “大帅,自从河东军南下支援之后,他们如今和安审信手中的护国军就一起驻扎在绛州与我军长期对峙,并且有过多次小冲突。 不过凭借地利,加上我们在附近山道之上重重设卡,并没有爆发过大的战斗,几次冲突也是各有损失,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对方死伤的更多。” 许安点了点头道“如今晋军大举西进想要收复河中府,我们绝不能功亏一篑,接下来就由本帅统一指挥,还望诸位齐心协力,共抗强敌。” 因为之前在河中府作战过,所以许安对河中府的地形不说是了如指掌也是非常熟悉,因此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制定好了作战计划,此时当即下令道“张默。” “末将在。”张默起身。 “闻喜县乃是绛州入河中府的第一个县域,命你率领三千兵马驻守闻喜县。 闻喜县内有不少小型丘陵,你可以此为屏障在一众丘陵之内设立防线拦截,节节抗击。 你的主要目的是拖延晋军进攻时间而不是死战,若是真到了无法可守的地步,本帅允许你撤退。”许安说着取出一支令箭递了过去。 “末将领命。”张默上前一步接过军令。 第三百零二章 履行约定 “郭威何在。”许安递出令箭之后接着又取出一支令箭。 “末将在。”郭威在众将之中排众而出对着许安拱了拱手。 “本帅拨给你一万大军驻守解县,解县乃是解池所在,又是进攻蒲州城道路上的必经之路,必是晋军争夺之重点。 不过解县县城坚固远强于普通县城,由你率领大军在解县狙击晋军。 本帅给你的任务是死守解县,就算不敌也要固守,大不了撤入解池之中,凭借解池附近的山川之险继续固守,反正无论如何你就要像根钉子一样扎在解县,可能做到?” “末将绝不辜负大帅期望。”郭威郑重的行了一礼,接过军令。 “吴昭何在。” “末将在。”吴昭出列。 “本帅给你三千兵马驻守蒲州城,若是一旦前线不敌或者出现其他变故,你立马将漕渠连通黄河在城内固守待援,无论如何不能让我们这半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许安沉声说道。 “末将领命。”吴昭应道。 “嗯。”许安点了点头最后目光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开口道“其他人,率领剩余兵马随本将前往中条山北麓建立防线。 此地乃是蒲州城前最后一道屏障,绝不能让晋军越过一步。” “末将遵命。”随着众将各自领命,军议结束便各自散去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而许安在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就召来了掌书记张靖。 “大帅,您找我有什么事?”张靖来到许安房间之后恭敬的问道。 “先坐吧。”许安对着张靖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要你再去找一趟安审信。” “好,这一次大帅准备和他谈什么?”没有任何犹豫张靖便答应了下来,并开始询问自己此行的任务。 许安思索了一下后说道“你去跟他说,就说我准备履行约定,把夺回洛阳的功劳交给他。” …… 绛州城刺史府 护国军行军司马高乐平正在向着安审信汇报道“节帅,杨光远的前锋大军已经进入绛州地界,再过两日就能到达绛州城,这是他发来的文书,还请您过目。” 安审信接过文书之后阅看了一遍,不经冷哼一声“杨光远让我先行率兵攻打河中府,哼,想把我当枪使,门都没有。 回文给他,就说我军正在筹备粮草,打造军械,等准备好后便出兵。” “是。”高乐平点了点头,随即又犹豫了一下后问道“节帅,您真的准备出兵攻打河中府?” “为什么不打,我和许安之间又没有互不侵犯的协议,两次交易也是各取所需。 如今陛下铁了心了要收复河中府,这河中府本来就是我们的,正好拿回来。 更何况他许安还准备将蒲州城打造为唐军的前沿碉堡,做梦,真要让他成了吃亏的还不是我们。 只不过如今我军兵微将寡,再经不起损失了,所以必须等杨光远先动手,我们吗在一旁敲敲边鼓,捡捡便宜就行。”安审信微笑着说道。 “节帅英明。”高乐平连忙赞道。 安审信得意一笑后随即问道“对了,刘崇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刘崇乃是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的胞弟,如今担任河东马步军都指挥使一职,此次领河东军南下的正是他。 “刘崇率领他的兵马一直待在太平县,倒是挺老实,不过最近多次派人前来催要粮草,说我们给他提供的粮草太少,要求增加。”高乐平回答道。 “增加?哼,老子自己粮草还不够用,能给他一点算不错了,他这是要来吃穷老子,我还没向他们河东镇报账呢,去告诉他,多一分也没有。”安审信一脸不爽的说道。 “是。”高乐平领命刚想离去,却突然被安审信叫住“等等。” “节帅还有什么吩咐?”高乐平回头问道。 “你去告诉刘崇,就说粮食我可以提供,不过这些粮食都是准备用来伐唐的,如果他拿了粮食就必须出兵攻打河中府。”安审信脸上突然带着阴阴的笑容说道。 “节帅好计谋,如今河东军粮食不足,他们要是不想挨饿就只能乖乖听话。”高乐平闻言不经再次赞道。 安审信则是哈哈大笑道“谁叫刘知远这么小气,连这点粮食都不愿意出呢。” 高乐平离开之后就去按照安审信的指示办事。 而安审信此刻则是颇为得意的待在自己的书房,同时思索着该如何利用杨光远收复失地,还能保全自己的实力。 就在这时,他的亲兵突然跑来禀报道“节帅,唐军那边派人前来提出想要见您。” 自从上次许安和安审信达成第二笔交易之后,两人之间就建立了一条秘密联系渠道,都是打着以后万一有用的打算,没想到这条渠道这么快就用上了。 “许安这个时候派人来找我,不会是想说服我反水吧,哼,做梦。” 安审信不经冷笑一声,不过他又仔细思考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位来使。 很快,张靖就被秘密带到了安审信的书房。 “见过安将军。”张靖见到安审信当即一礼道。 安审信则是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之上开口道“坐吧,都是老熟人了,也就不用绕圈子了,说吧,许安这次叫你来干什么。” “多谢将军。”张靖在谢过之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口道“回将军,此次我家大帅派我前来,是为了履行和将军的约定。” “哦?履行约定?什么约定?”安审信眼睛微微眯起,盯着张靖问道。 张靖不慌不忙的回答道“自然是当初约定让将军夺回洛阳的功劳。” “夺回洛阳?原来他许安还记得这件事,不知道你们准备怎么履行约定呢?”安审信眼珠微微一转,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大帅说若是安将军没有意见,他可以先把北中城交给您。”张靖恭恭敬敬的答道。 “什么?”安审信本来还淡定的神色一凝,身体立马坐直了起来。 河阳三城中的北中城,既是河阳镇的治所,也是孟州的州治所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虽然说只有一个北中城并不代表就能进入河南府,但如果许安真的能把北中城交给他,说明这次真的是抱着诚意来的,只是…… 安审信目光牢牢盯着张靖问道“许安有什么条件?” 第三百零三章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安审信不相信许安会无偿把这么一座重城交给他,什么约定,什么交易,都是狗屁,他就从来就没把这些当回事。 面对安审信的疑问,张靖只是面色平淡的答道“我家大帅没有条件。” “没有条件?许安有这么好心?”安审信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这没有条件更让他吃不准许安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面对安审信的疑虑张靖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继续不卑不亢的答道“我家大帅说了,既是早有约定之事,除非遇到不可抗力的因素,否则我家大帅答应的事情必然会履约。” “哦,既然如此那你们准备何时交北中城,又准备怎么交。”安审信见试探不出许安的用意干脆就把球给踢了回去,他倒想看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张靖回答道“大帅说他本该将北中城直接交给将军,但考虑到我们和将军毕竟是敌对关系,若是做的太明显会暴露了你我两家之间暗中的关系,反而害了将军。 所以大帅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我们两家一起演个戏,由将军带兵进攻北中城,激战数天之后我军败退,北中城易手,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将军以为可否?” “这个吗……”安审信眼睛咕噜一转,思索片刻他就已经明白许安的打算。 许安想要把北中城交给他应该是真的,不过并非只是单纯想要履约,许安真正的目的是要把他的兵马调走。 毕竟演戏肯定要演全套,去攻打北中城的兵少了可不行。 但如今杨光远奉了石敬瑭的命令正准备攻打河中府,他要是去打北中城那肯定就得缺席河中府之战,如此少了几千兵马唐军在河中府的压力能减轻不少。 这是阳谋啊,这是在用收复洛阳的大功来逼他进行选择,看似没有条件实则背地里八百个心眼子,果然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见安审信露出沉思之色,张靖连忙再加了一把劲“安将军,这等白捡的大功可是千载难逢。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军如今准备逐步撤回关中,到时将军占了北中城,等我军正式撤军之时只要优先放开北面防线,将军到时就可以率军顺势渡河直取洛阳,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 而我家大帅的信誉,经过这几次接触将军应该也有所了解,就不用在下多说了,若是将军同意,在下立马回去禀报大帅操作此事。” 但安审信却是不急不缓道“不急,此事重大,本将需得考虑一段时间。” “那还请将军尽快做出决定,毕竟这个计划从安排到结束尚需一段时间,而我军随时可能撤出河南府,到时若是被其他部的兵马抢了先,即便我家大帅有意履约怕是也无能为力了。” 面对张靖的催促安审信却仍然不上套,只是淡淡说道“再急也不急这一两天,还请张先生先去客房休息两日,本将会尽快给你答案。” 随即便召来亲兵让他带张靖下去。 见今天显然是逼不出安审信的决定,张靖只得无奈起身对着安审信拱了拱手便跟着亲兵离去。 等张靖离开,安审信眉头微微蹙起,不自觉的起身开始琢磨此事的利弊。 思索片刻之后始终犹豫下不了决定,最终还是把高乐平叫来一起分析。 而高乐平在听完安审信讲完事情的经过之后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询问了安审信一个问题“节帅,属下斗胆问一句,您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功劳。” “自是想要。”安审信只略一思索便开口答道。 他若是不想要就不会在这里纠结了,毕竟之前他在唐军手下吃了这么多败仗,现在急需一个能够站的住的军功傍身,如此才能保证战后不被石敬瑭追责。 毕竟他这个节度使还是石敬瑭帮他当上的,如今又兵微将寡,如今石敬瑭要是想拿下他他是没有多少反抗能力的。 高乐平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那节帅为何还犹豫?” “毕竟我们这么做等于是帮了许安的忙,而许安如今做的事可是在损害我们的利益。 况且这河东道南部已经不是我们一家说了算,前有刘知远的河东军,如今又来了杨光远的宣武军,还有陛下的禁军。 更何况杨光远又新任了河中府行营都招讨,统辖河中府周边军政事务,就算我想要出兵攻打北中城,但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怕是也难以成行。”安审信缓缓说道。 高乐平说道“节帅,许安想把蒲州城纳入唐庭治下确实可恶,不过属下认为这与我们取洛阳之事并不冲突。 毕竟杨光远就是陛下派来处理此事的,就算没有节帅您这几千人马,他仍然手握三万五千大军,照样可以攻打唐军。 若是这三万五千大军仍然奈何不了唐军,那就算加上节帅您这几千人怕是也改变不了战局。 属下认为节帅您率军留在这里不过锦上添花,于河中府大局并没有什么帮助,反倒若是去取洛阳,这对您现在的处境绝对是雪中送炭。” “所言有理。”安审信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显然认可了高乐平的说法。 高乐平继续说道“至于出兵的理由其实也简单,只需要让唐军配合一下即可,许安既然要算计我们,那总得让他也出点力,他绝不会拒绝。 如今杨光远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我们完全可以先斩后奏,就算杨光远得到了消息到时木已成舟他又能奈节帅何。 就算杨光远不满,到时只要我军拿下北中城得了大功谁又能说什么,他到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好,好办法。高司马不愧是本将智囊。”安审信闻言当即一拍桌子大声夸赞道。 “你这就去让张靖过来,就说取北中城之事我答应了。” …… 长安 随着许安“兵败”郑州的消息传来,一个月之前还喜气洋洋的唐国朝廷气氛突然变的有些阴沉。 毕竟前不久才刚刚剑指汴州,大喜大落之下让不少人都有些接受不了,更有人担心晋军会不会顺势攻破潼关破灭唐庭,惊疑之下让朝野都有些人心惶惶,甚至让有些人生出了一些别的心思。 第三百零四章 墙头草 行宫之内,唐俊正在向李幼澄汇报着最新查探到的情报“殿下,最近长安各大家族都在推说自家粮食紧缺,不肯再借粮给朝廷。 但实际上根据奴才的查探,这些家族的粮仓之中仍有不少粮食。 而且臣还得到线报,其中有几个家族派了重要人物出了长安向东而去,目的地不明。而且各个行踪神秘,难以追踪。” “向东?哼,这群墙头草。”李幼澄闻言玉手猛地一拍桌面,粉面含怒。 这些人显然是看唐庭又有倾覆之忧,又开始摇摆起来,两头下注。 “殿下,要不要奴才给他们一个警告。”唐俊看向李幼澄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经过这段时间的发展,武德司已经发展出了一定的势力,尤其是在长安这一亩三分地,虽然还谈不上想干什么干什么,但真想要做点什么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唐俊说完之后便低着头偷偷观察李幼澄的反应。 这次对他来说是个机会,之前为了稳定朝局,李幼澄一直都在压制武德司的一些过激倾向,以免引起百官的忌惮与反扑。 毕竟武德司作为皇权的一把刀,与朝廷百官天生对立。 而今天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唐俊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挣脱一些束缚,让武德司的权力更进一步。 但李幼澄思索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暂时没必要这么做,还不到时候。 许都使马上就要班师回朝,这期间朝廷一切还是以稳为主以防发生意外,其他事务都等许都使回来再行计较。 不过这期间你要把长安盯紧了,百官和那些大族有任何动静都不要放过,若是他们有任何过界的行为第一时间来报。” “奴才遵旨。”唐俊躬身领命,低下头的一瞬间他的眼神之中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虽然李幼澄并没有同意他的请求,但他敏锐察觉到了监国殿下的态度变化,要知道他以前进行试探的时候监国殿下都是一口回绝,根本不给商量的余地,但这一次只说是延后再议。 走在行宫内的长廊之上,唐俊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殿下想要改革,就不可能缺的了武德司这种利刃,我要让殿下明白武德司的价值。 武德司只要能够得到殿下的全力支持,未来这大唐朝廷必有我唐俊的一席之地。” 等唐俊回到武德司的衙门,他立马召来自己心腹手下吩咐道“把所有人手都散出去给我查,狠狠的查,朝廷百官,世家豪族一个都不要放过。我要他们的罪证,越多越好。” “大人,包括岐王府和赵国公府吗?”心腹问道。 唐俊犹豫了一下但最终道“包括。” “属下遵命。”心腹没有再多说,向他行了一个礼后便迅速告退。 …… “我等恭迎招讨大人。” 绛州城外,行军司马高乐平带着一众文武迎接率军前来的杨光远。 杨光远为人极为倨傲,一个个小小的行军司马自然不放在他眼中,他直接骑着马来到高乐平身前,傲慢的点了下头后便居高临下的问道“安审信呢?难道本将不值得他亲自来迎接?” 对于杨光远如此无礼的态度,高乐平心中自然很是不满,不过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来,仍旧恭恭敬敬的答道“回招讨,我家节帅不久前得到密报,说有一支唐军自小路于山林之中穿行,行踪鬼祟,且人数不少。 我家节帅怀疑是唐军有什么阴谋,便带兵追杀而去,如今尚未归来。” 杨光远闻言不经大为不满的说道“安审信堂堂一个节度使,不坐镇主战场,却亲自带兵去追杀这么一支小股唐军,还分不分的清的主次。 我问你,他去了几天?带了多少人前去?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回招讨?我家节帅是五天前出发的,共带了五千人,至于何时归来,在下不知。”高乐平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什么?”杨光远一愣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在确认没听错之后他当即勃然大怒道“为了追这么一支小股唐军他竟然要带五千人。 本将奉命总督河中府周边一切军政要务,你们护国军也在本将管辖范围之内。 这么多的兵马调动竟然不经本将同意,真是好大的胆子。” 高乐平连忙解释道“招讨容禀,这许安用兵狡诈,如此隐秘的调兵说不定背后有什么大阴谋,若是能够将其破坏,之后对河中府用兵也就不用担心什么后患。 因为当时将军还未到达,事出紧急,我家节帅生怕错失机会,因此来不及禀报便带兵追去,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还望招讨大人明鉴。” “哼,什么为大局着想,我看是他安审信怯战,想要保存实力找的借口。 此事本将记下了,本将必会向陛下弹劾于他,他安审信在这河东之地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如今又畏战做了逃兵,就等着被罢官入狱吧。” 说罢杨光远重重的哼了一声一甩马鞭就进了绛州城。 “呸。”等杨光远走远之后,高乐平对着地上啐了一口这才跟入了城中。 而杨光远在入城之后立马召开了军事会议,商议如何进攻河中府。 虽然泰宁、天平两镇的一万大军还在路上,安审信又带着他的人马跑了,不过他手上还有两万大军,再加上河东军驻扎在这里的五千人马,攻打河中府也够了。 杨光远为人虽然狂傲,但他带兵作战的本事却是不低,根据这些天的情报分析,他敏锐察觉到唐军可能要跑,但是又碍于有些原因现在撤不了兵。 至于原因大概率就是蒲州城外修的那个大型漕渠还没有完工。 那么现在抢的就是时间,只要在唐军目的没有达成之前撕开他们的防线,破坏他们的目的就是大胜。 同时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逼唐军出城野战,若是能够将其重创甚至全歼,这等功劳以后在晋庭谁还能够和他比肩。 在杨光远的强势下军事会议很快就结束,三天之后,以在太平县的五千河东军为先锋,另外宣武军和朝廷禁军各出一千骑兵,七千大军就向河中府杀了过去。 第三百零五章 兵至解县 晋军的七千先锋兵马很快就杀入了闻喜县境内,并很快与在闻喜县驻守的张默所部交上了手。 这些日子张默在闻喜县内的各处丘陵之上修建营寨,并破坏沿途道路,反正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拖延晋军的进军速度。 好在之前马凉为了防备晋军进攻就已经让人在闻喜县建了不少用于防御的营寨,他这次只不过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补充和加固。 晋军来袭之后他按照许安的吩咐使用游击战术,晋军来攻他就躲在营寨里固守,如果晋军试图绕道就派兵从后面袭扰,或者攻击他们的粮道。 为了保证后方的安全,逼的晋军只能一个一个去攻克这些营寨。 但唐军的营寨一旦被攻破,寨子内的唐军就会直接丢弃营寨带着兵往山里跑,丘陵虽然低矮,但想要在其中抓到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这样的营寨在闻喜县内还有十多个,虽然并不算太难打,但一个个拔除总归是件麻烦事,关键是浪费时间,让作为先锋大将的刘崇连日以来都是阴沉着脸。 同时,晋军进攻的消息就传到了许安手上。 “刘崇吗,有意思。” “大帅认识这个人?”在许安身旁的马凉闻言问道。 “略有耳闻。”许安点了点头道。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身为未来后汉开国皇帝刘知远的胞弟,在郭威灭了后汉以后此人便以河东为基建立北汉政权继续与后周对抗,也算是个人物。 马凉闻言没有多问,而是说道“大帅,以晋军的攻击力度,张默在闻喜县挡不住多久,我们是否要做点准备。” 许安看着挂在指挥所墙壁上的地图,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刘崇在突破闻喜县的拦截之后必然会长驱直入直奔解县。张诚、张豹。” “属下在。”张诚、张豹两人排众而出。 “命你们率领从马直和金枪卫两部骑兵,在晋军到达解县之后从临晋县绕道其后方进行突袭,主要以袭扰为主,不可硬拼。”许安下令道。 “属下遵命。”张诚和张豹拱手领命之后便快步离去。 …… 而闻喜县境内,刘崇带领大军足足花费了半个月时间,才一一扫灭了境内所有唐军营寨,并攻克了县城。 但本来预计攻克闻喜县最长时间是十天,这不经让刘崇大为光火,最关键的是还让将近一半的唐军凭借山路给跑了,实在是气人。 “继续进军。”刘崇阴着脸看向副将说道。 闻喜县过后就是夏县,夏县因为无险可守已经被许安默认放弃。 不过张默在带兵撤离闻喜县之后趁着晋军休整的一日时间竟然又汇聚起了数百残兵进驻夏县县城,拒城而守。 夏县县城虽然低矮,但张默仍然凭借这座小城拖延了晋军三天的进攻时间,最后张默带着几十名骑兵拼命从北门杀出重围回到了中条山大营。 中军营帐之内,张默一身是伤的被人扶到了许安面前。 “末将参见大帅。” “怎么伤成这样,不用多礼,快拿榻子来让张将军躺一下。”许安看到张默的惨样连忙说道。 “末将谢过大帅。”张默并没有拒绝,毕竟他伤的确实重,突围之时被人在左腿上还有肩胛骨处砍了一刀,后背被中了一箭,这次能杀出重围真就是命大。 躺在榻子上,张默挣扎的坐直身体对着许安请罪道“末将未能挡住晋军,还请大帅责罚。” 但许安却是摆了摆手面带赞赏的看着他道“张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在闻喜、夏县两地整整拖延了晋军二十余天,已经超额完成任务,本帅不但不会责罚还要给你请功。” 这个张默带兵作战能力不错,而且还颇有胆量,竟然敢带着几百人返回夏县靠着这么一座小县城去阻挡晋军数千大军,这不经让许安高看了他一眼。 “多谢大帅。”张默脸上一喜连忙对着许安道谢。 许安点了点头看向一旁马凉说道“张将军多为我们拖延了这么长时间,一定要趁着这段宝贵的时间多布置一点防御措施。” “属下明白,如今时间充足,属下已经吩咐下去,整座中条山北麓各条关键道路都在加修复合营寨还有子母营寨,确保阻敌于河东县之外。”马凉回答道。 与此同时,刘崇已经率领大军过了夏县杀入解县境内。 同时后方的天平、泰宁两镇兵马也已经赶至绛州。 杨光远随即尽起两万五千大军向着河中府杀去,而剩下的三千人马则用来镇守绛州,以防被唐军抄了后路。 “报先锋,我军已到解县境内,前方五里处就是解县县城。” 随着一名前锋斥候来报,刘崇当即命军队就地安营扎寨,养精蓄锐,明日攻城。 此时副将在一旁问道“先锋,我们是先打解池还是先拿下解县县城?” 刘崇毫不犹豫的说道“县城,解池之内虽可固守,但地势却只能辐射一隅,唯有先攻下解县县城,才能将整个解县掌控在手,到时进可攻退可守,就算那些唐军余孽依靠解池之地死守也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与此同时,解县县城之内的郭威也在进行着最后的布置。 一旁的副将提议道“将军,晋军的先锋大军不过六七千人,而我军却有一万,不如主动出击,打垮敌军。” 但郭威却只是瞥了副将一眼问道“晋军的先锋确实只有六七千人,但杨光远率领主力大军就跟在后面,急行军一两日就能赶到。你有把握在一两日内解决掉这支先锋兵马吗?” “这个……”副将闻言讪讪不语。 郭威头也不抬的继续说道“到时万一我军被其拖住,被逼与晋军野战,你觉得我们有几分胜算。 到时万一大军损失过重,还如何守解县,没能完成大帅交代的任务,到时军法之下是拿你人头去谢罪还是拿我的?” “是末将想简单了。”这名副将此刻额头上已经是冷汗淋漓。 此时郭威抬头将写好的军令递过去道“按我的吩咐去执行,虽然不能击败敌军,但确保完成大帅的要求应该没有问题。” 第三百零六章 攻防拉锯 郭威在县城和解池各驻扎了五千人马,以确保晋军无论主攻哪里短时间内都能守得住。 而且县城和解池离的很近,两地成犄角之势,可以迅速支援策应。 如今郭威的打算就是死守城池,坚决不主动出击。 自古以来,任何名将最头疼的就是攻城战,毕竟攻城完全没有多少花哨可言,面对那些铁了心做乌龟的就只有生啃一条路,纯纯的吃力不讨好。 而如今的刘崇就遇到了这种问题,他在解县县城之外使尽浑身解数,但郭威就是不出城,无奈之下他只能尝试着硬攻,结果在兵力还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损兵折将却是难有寸功。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张诚和张豹从临晋县绕道,带着数千骑兵从他屁股后面杀了过来。 虽然刘崇有所准备留了后防的人马,但因为一要防备解池的兵马突袭,二又要组织兵马进攻解县县城,因此留给后防的人就很有限了。 这仅仅一个营的后防骑兵突然遭到唐军三千精锐骑兵的突袭险些就没拦住。 不过好在预警消息及时传了出去,在唐军骑兵杀到之时刘崇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过因为当时正在攻城,匆忙撤退时被郭威抓住机会反打了一波,吃了点小亏。 而得到这三千精锐骑兵的相助,郭威突然就有冲动尽发解县之兵吃掉这支晋军的先锋部队。 不过在斥候来报得知杨光远率领晋军主力离解县只有二十公里路程之后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而接下来就是唐晋两军展开了极为漫长的攻防战。 郭威依靠张诚、张豹三千骑兵在晋军外围骚扰拉锯,而他则死守城池,再加上城内粮食充足,硬是守的晋军一点脾气没有。 包括后来杨光远率领晋军主力到来,一连猛攻数日却始终奈何不了这个乌龟壳。 中军大帐之内,杨光远此刻正在大发脾气。 他指着几名负责攻城的将领大骂道“你们这群废物,老子交给你们一万大军,结果连个县城都攻不下来,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这几名将领也委屈,虽然解县只是个县城,但因为它的特殊情况,城防堪比一般的州城,城内又有数千唐军精锐守城,哪有这么容易被攻克。 但此刻面对正在气头上的杨光远却不敢还嘴。 其实杨光远心中也清楚解县是个什么情况,但进攻不顺总得找几个背锅的发泄一下,等到骂累了也就停了下来,看着几人问道“我问你们,你们需要多长时间攻克解县?” “这个……” 几名将领对视一眼,最终其中一人开口说道“招讨,再给我们一个月时间,必然能够攻克解县县城。” “一个月时间?你们在和本将开玩笑了,已经被你们浪费了十天时间,还要一个月。 而且等拿下解县县城,你们是不是还要花一个月时间攻打解池? 等你们把解县彻底拿下来,怕是黄花菜都凉好几回了。”杨光远闻言不经瞪着几人冷声说道。 几名将领闻言不经把头低的更低了,但他们又能怎么办。 说一个月破城已经是把时间压缩再压缩了,在守军防守兵力充足、物资充足的情况下,想要攻破一座州府级大城,哪怕围攻几个月没有任何成果也是很正常的事。 杨光远阴沉着脸看着这几名手下,不过他也没有再出言逼迫,毕竟他也知道哪怕是杀了这几个家伙也没办法让他们在短时间内破城。 只是如今时间从他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天,再这么拖延下去,怕是唐军真的要功成身退了。 他出兵之前可是信誓旦旦的给石敬瑭保证过的,这么一事无成的回去,他的面子往哪搁。 还有那个该死的安审信,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出去了一趟竟然被他攻下了北中城。 当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弹劾安审信的奏折已经发了出去,结果却不得不派人快马去追回,实在是憋屈的不行。 正当杨光远沉着脸思索该如何撕开唐军的防守之时,一旁一直在旁听的刘崇突然开口道“招讨,既然一时攻不下解县,不如直接绕道过去。” “绕道?刘将军,你也在和本将开玩笑吗。 根据探子查得的消息,唐军已经在前方中条山内派重兵设防线拦截,一旦我们被堵在中条山脉,解县兵马又从后方出兵包夹,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杨光远皱着眉头说道。 刘崇是刘知远的胞弟,刘知远在晋庭的地位举足轻重,他的面子还是得给,否则要是换了别人给他提这么荒唐的建议,怕是已经被他骂的狗血淋头了。 不过杨光远此刻也已经把刘崇划分到了关系户的行列之中,也不知道刘知远怎么会把这种人派来领兵。 对于杨光远脸上带着的不屑刘崇自然是看的清楚,不过他仍旧是坚持说道“招讨,你可能是误会了,末将并没有准备绕道去攻打防守严密唐军防线。” “那你准备打哪里?”杨光远眼睛一眯看向他问道。 “这里。”刘崇一指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杨光远目光随即望了过去,眼神里先是疑惑,随即是欣喜,最后不经哈哈大笑道“刘贤弟真是好计谋,此战若能破唐,刘贤弟当居首功。 来人,传我军令,留三千骑兵于解县监视唐军动向,其他人马后军变前军,撤回夏县。” …… 晋军突然从解县撤兵的情况自然瞒不过唐军的探子,消息第一时间快马传到了许安手中。 “杨光远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打不穿我军的防线,放弃了?”一旁的马凉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许安看到这份情报时也有点懵,这确实有些诡异啊,虽然不是不存在马凉说的这个可能,但他还是感觉这晋军放弃的也太容易了,这才打了几天,很不对劲,但他一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不过晋军放弃进攻总归是好事,半晌之后,许安一时想不出头绪,只好命令卢泰加派斥候、哨探盯紧晋军的一举一动。 第三百零七章 致命的破绽 “什么,你说晋军撤兵到了夏县就不走了?” 许安拿着刚传递回来的情报神情立马变的凝重起来。 卢泰在一旁说道“大帅,这是多个斥候传回来的消息,绝对可靠,晋军的行为确实有些诡异。” “会不会只是在夏县休整一下。”一旁有人猜测道。 许安沉吟着摇了摇头道“晋军如果想要撤军没道理走到夏县就不走了。 夏县只是一个小县城,无险可守,离我们的军队又近,大军驻扎在那里并不保险,就算是休整,绛州又离的不远,或者哪怕撤到近在咫尺相对安全的闻喜县也行,为什么偏偏要在闻喜县休整,这不合常理。” “大帅是觉得他们有什么阴谋?”马凉在一旁开口问道。 许安思索了一下说道“如果晋军有什么阴谋,如今停留在夏县那有很大可能这个阴谋就是围绕着夏县进行。 至于杨光远想干什么,万变不离其宗,晋军如果没有放弃继续进攻那他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来进攻我们,至于他们的目标……” 说到这里许安走到了一旁挂着的地图前开口道“他们既然放弃了进攻解县,也没有绕过解县来攻打我们这里,那他们的想打的会是哪里呢?” 许安的目光在地图上以夏县为中心不断搜寻着可能的目标,最终他的目光聚焦向了一处,瞳孔不经猛地一缩。 “难道是……” 许安猛然发现自己之前忽略了一个关键的地方,而这个漏洞很有可能是会致命的,而如今杨光远很可能已经发现了这个漏洞。 他猛的起身开口道“马凉,马上传令下去命令各部集合,准备启程。” “是。”马凉看到许安有些难看的神色不敢怠慢,迅速就前去安排了。 在场其他人也都是第一次看到许安如此凝重甚至带着几分紧张的模样。 要知道许安平时遇事都是淡然处之,就算是听闻晋军大举反攻处置起来也是举重若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激动的反应。 所有人都不经心中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一直在众人之中没有开口的李继颙问道“大帅,难道你发现了晋军想要进攻的目标?不知可能告诉我等。” 许安缓缓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吐出了两个字“陕州。”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继颙随即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他们要打平陆县。” 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都聚焦到了地图上代表陕州的那部分,尤其是陕州在北岸的那两个县。 能够看出,从夏县向西北方向行进只需要翻过中间的中条山脉就可以直达平陆县境内。 虽然同为中条山脉,但许安他们的防线主要是布置在靠近蒲州城一线,毕竟整条山脉这么长,他们哪有那么多兵力全线设防,因此晋军要是想从从夏县赶往平陆县将是长驱直入。 一旁的吕达不经喃喃说道“一旦让晋军攻占平陆,他们就能凭借平陆县的渡口渡过黄河攻打陕虢二州。 而陕虢二州如今守卫空虚,旦夕可下,到时他们只要封锁崤函古道,我军南岸数万大军退路被断,怕是要被困死在河南府。” 一想到这个后果,在场所有人皆是神情大变,一旦真出现这样的局面,那绝对是如今的唐庭不可承受的代价。 许安神情此刻更是凝重了几分,其实还不止吕达说的这些。 很关键的是如今关中之兵倾巢而出,连潼关守卫也变的虚弱,如果真让晋军占了陕虢二州,到时直接进攻潼关,能有很大把握将潼关攻破,到时天险一失,大唐危矣。 许安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这次被晋军抓住这个致命的破绽他,他的责任不可推卸。 主要也是他一直把陕虢二州当作后方,又有崇山峻岭与黄河天险作为两侧屏障,一时根本没有想不到要在这两州设防,真是疏忽了。 “大帅,我已经命令大军整装,快的话今天下午就可以出发。 我们现在必须尽快赶去平陆,否则要是让晋军先占领平陆我们就被动了。”马凉回来在了解情况之后立马说道。 许安此时猛地起身,看来和晋军在野战上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已经避免不了了,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许安当即道“卢泰。” “末将在。” “你马上派人前往洛阳传讯给郑冲,让他迅速调兵前往陕虢二州沿河布防。 同时再派人传讯给张诚和张豹,让他们迅速率骑兵前往平陆。” “末将领命。”卢泰当即领命而去。 “众将听命。”许安再次喊道。 “末将在。”一众将领纷纷抱拳。 “你们都回去准备一下,准备前往平陆。” “末将领命。” …… 而果然与许安判断的一样,杨光远率军撤回夏县之后,直接一个转身带着兵马就向着平陆县杀了过去。 在得到斥候的传信之后许安也再不犹豫,之前他已经集结好兵马向着平陆县开进,如今他再次派人前往解县,命令郭威出兵平陆。 “你杨光远不是要断我东征大军的后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个石敬瑭的左膀右臂到底有多少实力。”大军之中,许安骑在马背上眺望着远处山梁寒声说道。 唐晋两方近五万大军都在飞速向着一个地方赶去,小小的平陆县立马风起云涌。 因为晋军先一步行动的原因,所以晋军的骑兵率先赶到了平陆,不但占领了县城还抢占了太阳渡渡口。 这让晚到的张诚、张豹二人只能无奈选择一个靠近的镇子扎营。 不过晋军也不敢轻易渡河,毕竟就这么几千骑兵过河,一旦唐军大规模回防,而北岸渡口的晋军又没争过唐军,反而会让自己成为瓮中之鳖。 同时他们也担心渡一半被后面追上来的唐军半渡而击,因此只是派了几百人渡河攻克了南岸渡口,防止那边破坏浮桥就没了动静。 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控制住渡口,等待杨光远率大军到来。 而张诚、张豹二人自然想要夺回渡口,两方骑兵当即在黄河岸边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第三百零八章 你再说一遍 六七千骑兵就这么在黄河岸边你攻我守,你追我逐。 两边不是禁军精锐就是地方藩镇之中的百战老兵,单兵素质和集体作战能力都不差,一时半会难以分出胜负。 战斗一直从中午打到傍晚,最终还是晋军骑兵凭借着人数优势占据了上风,控制住了渡口。 眼看天色将黑,张诚、张豹无奈之下经过商议最后只能暂时退兵,并派人时刻监视渡口的动静以防晋军渡河。 而收到的消息的杨光远还有许安都在率大批步兵拼命向着平陆县赶路,想要快对方一步赶到平陆县。 晋军占据着先发的优势,但唐军却是和平陆县同处于中条山脉西侧,不需要翻山越岭,因此双方先锋兵马到达平陆县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当杨光远率领大军到达平陆县境内之时,许安也几乎是同时到达。 唐军自北面入境,而晋军自东面入境,两边探子自然早就查探到了对方的情况。 因此杨光远一路不带休息的直接率领兵马就向县城赶了过去。 杨光远想的很明白,只要彻底将县城控制在自己手上,近在咫尺的太阳渡必然也能牢牢掌握,到时率军渡河,唐军即便知道,但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干跳脚也是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杨光远简直想放声大笑。 什么大唐战神,什么新一代名将,都是狗屁,如今都要在他手里折戟沉沙。 年轻人,还是太年轻。 而许安在收到晋军的动向之后也第一时间判断出了杨光远的目的。 但问题是没法阻止,他如今手上只有几千人,而晋军来了可是近万人,硬碰硬他根本不是对手,更何况如今县城本来就掌握在晋军的手中。 许安皱眉思索片刻后看向卢泰问道“郭威所部还有多久才能到。” “回大帅,最快差不多还要一到两日的路程,而且第一批最多三四千人。”卢泰答道。 解县离平陆县更远,再加上出发晚,因此哪怕日夜兼程也要晚到不少时间。 马凉在一旁提醒道“大帅,如果让杨光远的兵马进入县城,他必然会立即派人渡河,如今是枯水期,太阳渡每日的运力能高达七八千人,而我军派去洛阳报信的使者估计才刚刚到达,等洛阳派人回防陕州,哪怕是骑兵不惜马力昼夜兼程也要三天时间,更别说是步兵了。” 许安点了点头,现在必须想办法拖到郭威带领兵马前来,这样他才有足够的兵力与晋军开战。 但现在这是矛盾的,他要阻止杨光远渡河就需要足够的兵力,但要是他有足够的兵力他早就打过去了,还用在这里纠结了。 就在此时一旁的卢泰开口道“大帅,陕州拦在河南府回关中的必经道路上,一旦被截断后果不堪设想,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虽然我们手上只有一万大军,但如果不惜代的话应该能够拖住一段时间的。” “但就怕是不惜代价也拦不住,如今杨光远只需要分出一半兵马将能将我们拦住,他剩余兵马照样可以渡河。”马凉皱眉说道。 “等一等。”许安闻言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他当即猛地转头看向卢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卢泰看到许安这么激动的表情被吓了一跳,有些支支吾吾道“大帅,我刚才说不惜代价和晋军拼了。” “不对,还有一句,你说陕州是大军返回关中的必经之路。”许安说道。 “属下是这么说过,有什么问题吗?”卢泰有些懵。 许安不经哈哈大笑,因为他终于找到了破局的方法“你提醒了我,这句话放在一个月前没有问题,但现在,不是了。” “现在不是了?什么意思?”不仅卢泰没反应过来,其他人也都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许安却是没有解释,而是问道“河南府的粮食都已经运输回关中了吧。” 张靖作为掌书记,负责所有军政文书传达,当即回答道“回大帅,五日前郑司马就发来文书,说河南府的粮食都已经运回了关中,甚至还超额完成了任务。 这主要还是得益于大帅的提醒,正好此次迁民入关,他发动要入关的百姓,以一部分粮食为报酬的代价让他们入关之时顺带帮助运送粮食,压缩了运输时间的同时还增加了运输量。” “好,既然粮食和百姓都已经入关,这就好办了。”许安点了点头下令道“来人,立马拟军令,让郑冲重新制定撤退计划。 他杨光远不是想吃掉我们南岸大军吗,我这次就要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另外,传令张诚和张豹,让他们率本部骑兵从蒲津渡回关中,增加潼关的防御力量。” …… 没有唐军的阻拦,杨光远很顺利的率领大军成功进驻了平陆县城。 县衙之内,杨光远看向一旁的斥候统领问道“唐军有什么动静?” 斥候统领连忙答道“回将军,唐军在进入平陆县境内之后,便在北部的一个镇子开始安营扎寨,并没有其他动静。” “奇怪,我都准备渡黄河把河南府的唐军包饺子了,这许安怎么还能这么镇定?我还以为他会不惜代价阻止我军渡河呢。”杨光远面带古怪的说道,显然有些无法理解许安的选择。 坐在杨光远一旁的禁军将领郭金海猜测道“或许是许安知道就算强攻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选择保存实力。” “刘将军,你看呢?”杨光远目光看向一旁的刘崇。 自从刘崇找到唐军的漏洞之后杨光远对他便极为看重,很多事情都要询问他的意见。 刘崇则是淡淡一笑道“不管许安如今做何谋划,我们的目标就是渡河夺取陕虢二州,到时封锁从洛阳入关中的道路,再联手正面战场的杜将军两面夹击,河南府那数万唐军就只有被困死的份。” “说的不错,不管他许安有什么阴谋,我们继续按照计划稳步推进,明日若是唐军再无动静,就安排军队过河。 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着在渡河之前给唐军来一个狠的,没想到他们倒是忍得住。”杨光远有些遗憾的说道。 第三百零九章 继续交易 次日一早,杨光远等了一晚上的夜袭却连唐军一根毛都没见到,不经骂了一句“乌龟”,随即便开始组织军队渡河。 为了防止渡河时唐军进行破坏,杨光远在县城南门和渡口之间进行了严密的防护,结果等了足足一天还是不见唐军有任何动作。 这让杨光远有些懵了,难道这许安真的打算坐视河南府数万唐军被瓮中捉鳖? 不过这总归是好事。 到了第三日,经过昨天一日渡河,晋军已经过去了八千多人,在确保对岸安全之后,今天则开始运输粮草辎重。 到了第四日大军又开始渡河,而此时,郭威率领近万大军也已经赶到了平陆县境内。 不过这一天唐军终于有了动作,在休整了一夜之后郭威便率大军向着太阳渡口进军。 与此同时,多日不见动静的许安所部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将近两万人马一左一右很快将县城连同渡口一起包围。 正准备渡河的杨光远闻听两万大军向着渡口处包夹而来不经冷笑了一声“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 一旁的刘崇说道“老样子唐军这是准备半渡而击,将我们后面未渡河的军队留下,招讨,是战是守?” 杨光远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军如今在北岸不过万余人,唐军将近两万,若是主动进攻必然吃亏,命令军队加快渡河,剩余军队退至渡口堡垒防守。” 刘崇则是神情一动,来到杨光远身旁轻声问道“将军,让哪支部队最后渡河。” 杨光远瞥了刘崇一眼,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如今唐军显然是打算趁着晋军渡河军力分散的时候将其北岸的部分军队吃掉,这个时候越晚渡河无疑就更危险。 此时中央禁军已经全部渡河完毕,如今正在渡河的则是杨光远的宣武军。 杨光远看了一眼刘崇说道“等宣武军渡河完毕,本将准备让河东军接着渡河,刘将军觉得如何?” 如今还有天平、泰宁和他河东三镇兵马不曾渡河,杨光远这意思显然是不会拿他河东军当牺牲品。 刘崇点了点头,如此就够了,至于天平、泰宁哪个当倒霉鬼就不关他事了。 …… 洛阳 当郑冲第一次收到河中府传来的消息时他还在睡觉,看完之后直接被吓得从床上蹦了起来。 他第一时间集结所有能够调集的骑兵就让他们向陕州赶去。 正在他继续调兵遣将准备冒着东南北防线被破的风险也要夺回陕州之时,许安派来的第二个信使就到了。 郑州在拆开许安的信件仔细阅览了一遍,在大松一口气的同时沉思了片刻,随即召集所有在洛阳的官员进行军议。 很快,洛阳城四门就奔出了几十名骑兵向着各地进行传讯。 而其中一骑,在渡过黄河后就直接向着北中城而去。 北中城内,安审信这些日子心情极为不错。 在夺取北中城之后,石敬瑭特地降旨夸奖了他,并让他再接再厉,早日打入河南府。 不过如今北中城和中潬城之间的浮桥已毁,正当他盘算着是继续等待许安主动履行约定还是想办法强行渡河之时,他的亲兵疾步走了进来汇报“节帅,那边来人了。” “哦,快让人进来。”安审信眼睛一亮。 自己刚刚还琢磨这个事呢人就来了,真是瞌睡遇到枕头。 没想到这个许安还挺地道,不错,是个值得维持关系的长期交易对象。 没过多久,郑冲的使者就见到了安审信。 “在下大元帅府孔目官耿然见过安将军。” “你是许安派来和我进行下一步的交易的?”安审信看着耿然问道。 耿然点了点头道“不错,在下奉大元帅府之命特意来和安将军商议此事。” 安审信闻言当即了当的问道“那你们准备如何履行约定?” 耿然开口道“三天之内,将军就可以率兵进驻河中沙洲上的中潬城,我军会在三天之内撤离。” “就只有中潬城?南城呢?”安审信眉头一皱问道。 对于他来说拿到北中城和中潬城没多大区别,他要的是能够前往南岸,拿到夺回洛阳的大功。 耿然微微一笑道“事总得一步一步来,我军撤离也需要时间,不可能那么快。 不过我军是愿意履行和将军的约定的,否则也不会接连交出北中城和中潬城,将军应该能够看到我军的诚意。” 安审信一想也是,而且白得一座城池怎么着也算不上是坏事,便点了点头道“这么说倒也不算错,不过本将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尽快让出南城以及洛阳。 另外按照约定,在本将率兵夺取洛阳之前,你们不能放其他兵马进入河南府。” “那是自然,大帅曾吩咐过让我们全力配合安将军。 不过这配合得是相互的,毕竟独弦不成调,所以我们也希望安将军能答应我们一个要求。”耿然笑着说道。 “什么?你们还要让本将答应你们的要求,哼,别忘了,现在是你们在履行约定,可不是本将。”安审信当即面露不满道。 但耿然却是仍旧不急不缓道“安将军息怒,这也是为了让你我两方能够更好的配合,好让将军早日立得大功。 更何况也不是什么特别为难的要求,将军不如先听一听再做决定。” 安审信盯着耿然片刻之后才冷哼了一声说道“姑且说来听听。” “我们希望安将军在得到中潬城后率领所有兵马进入中潬城。”耿然说道。 “这什么意思?”安审信一愣,他还以为会有什么为难的要求,就这?不过这要求有点诡异啊。 不过他随即转念一想,这要是所有兵马进入了中潬城,那北中城被人夺了怎么办,到时他几千大军不是要被困死在黄河之中。 他刚想拒绝,耿然已经补充道“当然不是让您把兵马全部带过去,您可以在北中城留守部分人马,但主力必须全部过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虽然有些无法理解唐军要他这么做的意义,但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不远处的怀州就驻扎着一万大军,也不怕唐军来打北中城,而且他也实在想不到这对如今的唐军有什么好处。 沉思了一会儿安审信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第三百一十章 另一条路 随着大元帅府命令下达,东南两线的守军开始逐步撤兵,向着北线小平津关以及孟津关的方向撤退。 同时郑冲召回了派往陕州的骑兵,只让他们派出少部分骑兵监视西边的情况,其他人则全部待在洛阳待命以备不测。 与此同时,杨光远以三千人马被许安吃掉的代价渡过黄河,并破坏浮桥避免唐军跟着强渡。 随后攻打陕虢二州也是出人意料的顺利。 他们只知道唐军在陕虢二州的防御空虚,但没想到这么空虚,基本上他的大军到哪,哪边的州县就举城投降,根本没有遇到半点阻碍。 “哈哈哈,好,我们以这二州为基,沿途设卡,必让那唐军寸步难行。 今日在座诸位都是功臣,待本将大破唐军,必向陛下为诸位请功。”杨光远坐在陕州城节度衙门之内哈哈大笑,似乎这天大的功劳已然到手。 在座其余众人也是个个面带笑意,唯有泰宁镇统兵将领面色难看,因为那留下殿后的三千兵马大部分都是他出的。 这时一旁的禁军将领郭金海开口道“招讨,如今我军既然已占领陕虢二州,为何不立刻挥师东进,配合杜将军拿下河南府。” 杨光远瞥了一眼郭金海,知道他是急着剿灭唐军,但这并不符合他的利益。 如今大局已定他自然不用着急,便不急不缓的道“郭将军不用着急,如今唐军撤回关中的道路已被我军截断,还怕他们变鸟飞了不成。 如今河南府内的唐军肯定已经得知消息,必然急着前来抢夺二州,到时我们凭借地利以逸待劳,又何必急着出兵呢。” 当然他还有藏着一半没有讲的话就是现在出兵,岂不是要直面唐军主力,到时唐军困兽犹斗,他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价。 还不如让杜重威先消耗唐军的力量,毕竟这是他的任务,想推推不掉。 届时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他再出面收拾残局,岂不美哉。 就在此时,刘崇突然开口道“招讨,末将这里还有一计,若是能成,招讨之功就算是封王也是绰绰有余。” “哦?何计,刘将军速速说来。”杨光远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刘崇微微一笑道“此次东征,唐军倾巢而出,关中之内必然守卫空虚,如今我部坐拥将近两万大军,如果这个时候攻破潼关,直捣长安……” 刘崇话还没有说完,所有人眼睛都是亮了。 若是真能将残唐势力彻底剿灭,他们在场的这些人事后论功行赏,必然不是直入中枢就是节度一方,这可真是天大的功劳。 看到所有人都投来的热切目光,杨光远则是微眯着双眼进行沉思。 其实对他来说,他倒不是非常渴望这个灭唐军功,毕竟对他来说,他的实际地位和权力在此次战役过后必然登顶,在晋庭之中的地位也会稳如泰山。 到了这一步哪怕再封赏也就是些荣誉性质的称号,除非他称帝。 因此灭唐对他来说也就是锦上添花,甚至可能是吃力不讨好,有功高盖主之嫌。 只不过看着所有人包括自己那些手下将领都在蠢蠢欲动,他要是直接拒绝怕是会引起众人离心,因此沉吟半晌后开口道“潼关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乃天下数一数二的雄关,想要攻打需得谨慎行事,一个不慎就容易损兵折将。 而且如今第一要务是挡住唐军,这样吧,我们两边一起着手,我们先派人去潼关查探情况,然后在击退唐军的进攻在陕虢二州站稳脚跟之后,再视情况决定是否攻打潼关,诸位看如何?” 杨光远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众人虽然建功心切但也无法反驳,只好同意了他的建议。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是逐渐出乎了杨光远等人的意料。 杨光远派遣重兵在陕州几个重要道路设卡拦截,准备给前来的唐军迎头痛击。 结果左等右等,结果除了发现几个远远来探查情况的唐军斥候以外又一次连根毛都没等到。 “这情况不对,我们渡河时许安没有阻拦,我们如今占领了陕虢二州,唐军还是没有任何动作,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唐军想要保存实力的理由能说的过去的。”节度使府内,杨光远召集众将军议,阴沉着脸说道。 众人也都是面露思索之色,如今这情况确实有些不对劲。 杨光远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了刘崇身上“刘将军,这事你怎么看?” 刘崇现在也是有些无法理解,但面对杨光远的询问又不能不答,只能边思索边说道“按照常理,唐军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奇怪,我们可是截断了他们的退路,他们怎么能一点不着急。 除非他们有其他的退路,但怎么可能呢。” “不,他们确实有其他道路。”刘崇的话提醒了杨光远,他猛地反应了过来,眼神之中闪过一道骇然的光芒。 “其他道路,什么道路?”禁军将领郭金海连忙问道。 “北岸,蒲津渡。”杨光远瞪着眼一字一顿的说道。 “怎么可能。”众将齐齐惊呼,但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似乎还真的可能。 河南府的唐军只要渡过黄河,就可以从孟州走北岸道路到达河中府,然后再从蒲津渡回关中。 而整个河东道,河东镇得防备契丹,兵马没法动,其他的也就绛州还有他们留下的三千兵马。 但这三千人敢去拦几万唐军的路吗? “招讨,我朝在怀州还驻扎有一万人,安审信在北中城还有五六千人,可以让他们尽快出兵封锁黄河北岸拖延时间。 同时通知杜将军以及南线兵马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强攻河南府,不给唐军撤退的时间,同时奏请朝廷尽快出兵支援北岸,或许还有机会。”郭金海连忙说道。 杨光远阴沉着脸道“你现在立马派信使前去通知,并传令下去准备出兵攻打河南府。” 这时刘崇突然开口道“招讨,末将建议攻打潼关。” 第三百一十一章 时间卡的太死 “哦?还请刘将军详细说说。” 刘崇再提攻打潼关,之前杨光远因为此策的不确定性加上其他种种原因一直搁置,但如今他却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刘崇随即道“招讨,以末将观之,时间已经过了这么多天,河南府的唐军怕是早就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甚至可能现在就已经在渡黄河。 河南府唐军足有两万多人,而北岸的许安必然也会派人接应,以如今我军在北岸的兵马绝难拦住他们,我们如今出兵攻打河南府大概率只能扑个空。” “有道理。”杨光远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刘崇拱了拱手接着说道“既然出兵河南府大概率劳师无功,莫不如赌一把攻打潼关,若是能够攻破潼关,这等功劳绝不亚于歼灭两万唐军,即便攻不破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在场其他将领闻言都是出言附和,毕竟眼看到手的大功飞了,这等大起大落谁肯甘心,既然如此莫不如放手一搏,若是能够东失西补自是皆大欢喜。 杨光远沉思片刻,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终于点了点头道“既然大家都决定攻打潼关,兵贵神速,各部立马去准备吧,尽量一战克潼关。” 一众将领齐齐起身领命道“末将遵命。” …… 河南府,小平津关与孟津关南岸,大量唐军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 郑冲在东边防线与南边防线留守了少部分兵马之后,其余兵马便都向两关赶了过去。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瞒过晋军的探子,所以很快消息就传到了杜重威、安审信等人那里,而很快杨光远的紧急军情也送到了各部手里。 杜重威得知唐军要跑,当即率兵强攻汜水关。 而南边的忠武军和归德军在得到消息后也对着伊阙关等南边各关发起了猛攻。 这些藩镇不愿意为了石敬瑭出兵死战,但这种抢功劳的时候自然谁也不愿意落后。 而安审信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立马召来了一直待在他营中充当联络员的耿然。 “你们违反了约定,是不是要给本将一个交代。” 耿然看着怒气冲冲的安审信面带惊讶道“安将军何出此言?” 安审信当即冷哼了一声“装疯卖傻,我问你,当初我们是如何约定的? 其中重要一条是不是就是让我军先入洛阳,而在我军入洛阳之前绝不能放其他兵马入河南府,你们做到了吗。” “如今河南府尚在我军手中。”耿然解释道。 “是吗,怕是你现在跟我说话这段时间就可能不是了吧。”安审信怒哼一声说道。 耿然见状当即微微一笑道“安将军息怒,我军如此做也是因为计划跟不上变化。 想必安将军也已经收到了消息,杨光远如今占领了陕虢二州,截断了我军从崤函古道退回关中的道路,既然如此,我军就只能另换一条路回去。” “这是你们该解决的问题与本将何干,本将若是过不了河,那恐怕就只能在这北岸之地活动了,到时手下军队会做什么,怕是本将一人也难以决定。”安审信冷冷的说道。 听到安审信话语中略带的威胁之意,耿然却仍旧神情不变道“刚才在下所说只是让安将军知晓原因,但在下从来没说不履行与安将军的约定啊。” “什么意思?”安审信皱眉问道。 耿然当即一笑道“其实不用将军召见,在下本来也准备来见将军了。 如今南城将军随时可取,如此将军在进入河南府的时间绝对不会慢于杜重威所部或者忠武、归德二镇的兵马。 而且我军还会在沿途以骑兵对这两支部队进行骚扰、阻挠,但将军不会遇到这种问题。 另外我们还在洛阳留守了一支兵马,这支兵马在见到将军的旗帜后会立即弃城而逃,所以最终第一个进入洛阳还会是将军。 当然,还希望将军不要为难那支兵马的撤离。” 安审信闻言眼睛微微一眯,思量半晌之后开口道“我部今天就要渡河。” “没问题。”耿然一口答应。 在送走耿然之后,安审信当即召来了自己手下的马步军都指挥使赵飞,命令他立即组织军队渡河。 “节帅,那边同意了?”赵飞能成为护国军马步军都指挥使自然也是安审信的绝对亲信,因此也是知道他们和唐军之间的交易的。 “同意了,不过时间上卡的太死,我们必须尽快渡河然后赶往洛阳,否则说不定会被杜重威或者其他人抢先。”安审信沉声说道。 赵飞在得知情况后不经感叹道“确实是好算计,如此一来我们着急赶路,就没法在他们撤离时进行阻挠了。” …… 孟津关处,郑冲亲自指挥一线部队渡河,同时派兵占领了孟州北岸靠西几个县城以防晋军来袭。 而后勤文官或者其他没有来得及撤离的准备迁民的百姓则从小平津关渡河。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如今在这南北两岸之地,已经汇聚了近两万唐军。 当耿然回到郑冲临时设立的大元帅行辕之后汇报完情况之后,郑冲当即满意的点了点头“没了安审信这几千人马,即便怀州的一万晋军全部出动,我也不惧。” …… 虢州 杨光远在留了五千兵马镇守陕州以及崤函古道后,带着两万多大军便直扑潼关而去,如今大军就驻扎在虢州。 “招讨,我们刚刚抓住几个形迹可疑之人。”此时,杨光远的亲兵统领进入指挥所报告道。 “这种小事需要报到我这里来吗,你们处理了就行。”杨光远皱眉说道。 亲兵统领连忙解释道“招讨,这几个人说他们来自华州的士族,可以给我们提供情报。” “哦?”杨光远闻言当即眼睛一亮“把他们带到我这里来,本将要亲自审问。” 很快几个穿着短打的男子被带到了杨光远面前。 其中为首的一人虽然故意穿着破旧的衣服,但长的却是白白胖胖,一看就不像是在土里刨食的底层百姓。 几人看到杨光远之后连忙下跪行礼道“草民见过将军。” 第三百一十二章 异常之事 杨光远端坐主位之上看着几人沉声问道“你们是华州之人?” 为首一个胖子连忙答道“草民余子扬,是华州余家家主之弟,他们几个都是我余家的家仆护院。 “哦?既然是华州之人,那就是伪唐治下之民,你们潜入虢州有何目的?莫非是来当细作的。”杨光远突然声音一寒,厉声喝问。 这不经吓得几个余家人连连扣头,余子杨更是忙不迭解释道“将军误会了,误会了,我们前来虢州非是来当细作,而是来投靠大晋王师的。” “投靠?就你们几人吗?莫非你们当本将是三岁小儿很好哄骗吗,还不快如实招来,但有一句虚言,本将必将你们千刀万剐,尸体丢去城外喂野狗。”杨光远目光森冷的看着这几个人。 余子杨此刻吓得的浑身哆嗦,一身肥肉不断颤动,但还是鼓起勇气解释道“将军明鉴,草民所言句句属实,那伪唐新任监国为人残暴,朝廷百官助纣为虐,欺凌我等小民百姓。 我等华州士民饱受其苦却无处申冤,民间早已是天怒人怨,光我余家一门就有数十族人惨遭其毒手,田产钱财更是被抢无数,我等真是日日盼望大晋王师替天行道,诛灭暴政。 近日我等听闻王师大败伪唐军队,因此特意潜出关中,前来投靠。 哦对了,潼关就在我华州境内,若是将军准备攻打潼关,草民这里知道有一些情报可以提供给将军。” “哦,说来听听。” 杨光远眼神深处闪过一道喜色,潼关的情报是他目前急需的,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啊,不过他面上仍然是冷峻无比。 随后余子杨便把他所知的,包括如今潼关守军有多少人,战力如何,守将是谁一一托盘而出,听的杨光远是连连点头。 最后余子杨更是道“将军,这潼关守军之中就有我余家人在其中任职,而且还有一些其他华州士族的子弟。 我等士族之人全都苦这伪唐暴政久矣,若是将军相信我们,草民愿意为将军前去联系,到时里应外合拿下潼关,将是易如反掌。” “好,若是你能够助本将拿下潼关,本将必上奏陛下,保举你为华州刺史,而且余家满门也另有封赏。”杨光远当即说道。 “草民谢过将军。”余子杨大喜。 接下来,在和杨光远商议完之后接洽联络的暗号之后,余子杨便带着自己的几个手下连夜返回了关中。 与此同时,张诚和张豹带着三千骑兵日夜兼程赶到了潼关。 如今潼关守将是张默的副手,镇副(镇将的副手)尹泰,正七品下,如今统辖两千兵马镇守关城。 当得知张诚、张豹前来之后,他连忙带人出城迎接。 城外,张诚直接拿出许安的军令开口道“潼关守军听令,本将奉东征大元帅之命接管潼关防务,潼关一切人等悉听本将调遣,尹镇副,此乃军令文书,你可有异议?” 尹泰接过军令文书扫了两眼当即拱手道“既然是大元帅军令,末将无有异议。” 随着众人进入关城镇守府中,尹泰看着两人说道“自从伪晋兵马进入陕虢二州,末将是昼夜忧虑,生怕敌军叩关。 好在如今有两位将军携虎贲前来,末将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张诚点了点头道“好了,尹镇副,废话就不要多说了,你把如今潼关的情况和我们俩具体说一下吧。” “末将遵命。”尹泰点了点头,随即就把潼关的情况和两人详细汇报了一下。 张诚、张豹在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尹将军的布防没有问题,待会把我部兵马按需全部分配至各个关口增强各处防御就是了。” 尹泰闻言也是面带笑容的说道“多谢二位将军夸奖,如今有二位将军坐镇,潼关必然固若金汤。” 就在此时,张诚突然要求厅内除尹泰外的其他人全部退去,并让自己手下亲卫接管了镇将府大厅的防卫。 正当尹泰面露不解之时,张诚开口问道“尹将军,不知最近潼关附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之事?” “异常之事?这倒是没有。”尹泰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是吗?”一旁的张豹露出不信的神色,开口问道“难道就没有抓到什么可疑之人?” “啊,这个……”尹泰低着头眼神微微闪烁,一时不明白张豹为什么这么问,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就在此时张诚也开口道“尹镇副,你也是出身于侍卫亲军,与本将也算有些同僚之谊,念在这点情分上本将有些话想要提醒于你。” “张将军请说。”尹泰神情一凛说道。 张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尹将军要知道,有些事情不过是细枝末节的小事,就算被查出来了,训斥一顿,反省几日,事情也就过了。 但有些原则性的事可千万不要去触碰,哪怕不是有意所为,但最后若是追究起来可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 “这、这个……张将军何出此言。”尹泰此刻对上张诚、张豹两人的目光,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数秒之后,尹泰终于扛不住压力,当即低声说道“二位将军,末将刚刚仔细想了想,好像最近确实有几件异常之事,不过刚才没有想起来,幸得二位将军提醒,只是不知道对二位将军有没有帮助。” 张诚此时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尹将军但说无妨,至于有用无用我二人自会分辨。” “是,事情是这样的,这些天我潼关将士在巡查之时曾抓到几个想要偷渡潼关之人。”尹泰说道。 “哦?可抓来审问了?”张诚问道。 尹泰答道“倒是问过,他们都是关中各大家族的人,分别是华州韩家之人和长安王家之人,他们辩解说偷渡是为了联系家中在中原的生意。 因为他们家族在朝廷和当地官府都颇有势力,包括末将军中也有人求情,碍于人情,所以末将在把他们训斥了一顿之后便把人放了。” “哦,难道尹镇副没有收点金银财物?”张诚似笑非笑的问道。 尹泰闻言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二位将军明鉴,末将实不想收,但人情往来实在推拒不过,末将愿将所得钱财全部上交,全部上交。” 张诚此时则是收敛了笑容,冷声说道“尹镇副,你说的可是实情,可有遗漏?” “没有,绝对没有,末将对天发誓,这是末将所知的全部事情,还请二位将军明鉴。”尹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寒冬腊月的天气额头之上却已经是冷汗淋漓。 张诚和张豹对视了一眼,最终张诚目光看向一侧开口道“徐指挥,你看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 将功赎罪 “徐指挥?是谁?”尹泰疑惑的顺着张诚的目光向一旁看去,那里只站着几个负责护卫的士卒。 就在此时一名士卒走了出来,看着张诚微微一笑道“下官认为,尹将军说的应该是实话。 怎么说尹将军也是从洛阳就跟随朝廷到达关中,一路出生入死,对皇上、对监国、对朝廷还是忠的,应该不至于在这种关头行差踏错。” “这位是……”尹泰看着那名士卒向张诚二人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张诚开口介绍道“尹镇副,这位是武德司驻华州的院使,徐闲徐大人。” “武德司。”尹泰面色微微有些骇然。 这个部门作为大唐最大的密谍监察机构,犹如悬在文武百官上的一把刀,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权微势弱的低级官员,被这个部门的人盯上后少有不心生恐慌的,尤其是在屁股还不干净的情况下。 徐闲则是对着张诚微微一笑道“张将军,根据我们查探到的消息,华州的几大家族以及京中的一些世家都有派人向东边而去。 不过秦岭山脉如此之大,而这些本地家族又都熟悉道路,能抓到一两个已属不易,这足以说明尹镇副平日里镇守关城颇为恪尽职守,再苛求就有些吹毛求疵了,尹镇副,你说是吗?” “是是,确实如此。”尹泰闻言忙不迭的点头。 在张诚的邀请下,徐闲坐到了张诚右侧与张豹相对。 虽然他级别只是一个指挥使,但武德司不同于其他部门,手下武德卒虽然用的也是军队的那一套,但却不属于军队系统,而且武德司背靠皇权,所拥有的权力极为庞大。 因此即便徐闲只是一个指挥使,但哪怕是身为禁军将领,并且还身负爵位的张诚、张豹对他也是极为客气。 “不过……”徐闲坐在椅子上突然语调一变说道“这些家族之人这个时候往东而去,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尹镇副不会一点猜不到。 若是因为这些人里通外贼从而导致潼关失守,不知尹镇副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啊,这这……末将属实未曾想到,而且那些被抓到之人末将都勒令他们原路返回了。”尹泰刚刚因为徐闲夸奖稍稍安定一些的心情顿时感觉血压又飙升了上去。 但徐闲却是继续不急不缓的说道“是想不到还是抱有其他心思本使不得而知,但你怎知你让他们回去他们就会乖乖听话,而不是另寻道路继续偷渡? 而且这只是拦住的,那那些没拦住的呢?就算你没有参与其中但一个知情不报、玩忽职守罪你难道逃的了吗? 更何况这么大的事你真觉得你能撇清关系?一旦事发,尹镇副,你觉得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末将真的是无心之失,还请大人明鉴,下官与那群逆贼绝对没有半点关系,还请大人再给末将一个机会,宽恕则个,末将保证绝不再犯。”尹泰现在已经是被吓破了胆,他深知今天这关要是过不了他就完蛋了。 此时坐在上首张诚开口道“徐指挥,尹镇副对朝廷还是忠心的,不知可能给其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尹泰一听立马对张诚投去了感激的目光,随即又看向徐闲连连叩头道“大人,末将愿意将功赎罪,还请大人能给末将一个机会。” “这个吗……”徐闲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面露为难之色似乎是在思考。 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对于尹泰来说仿佛比一年还要漫长。 就在尹泰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徐闲终于开口道“既然张将军开了口,这个面子本使得给,这样吧,本使交给你一个任务,若是你能办的好,本使不但可以对你既往不咎,说不定你还能立下功劳,升官晋爵,你可愿意?” “末将愿意,大人请说,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末将也绝不二话。” 半个时辰之后,潼关镇守府厅外,镇副尹泰被两名士卒给押着推了出来。 随即张诚便在府外召集了关城之内所有将领,大声宣布道“潼关镇副尹泰,镇守潼关期间玩忽职守,私下收受钱财,依军律,杖责五十,降为都头。” 说着他的两名亲兵就把尹泰架了下去,“噼里啪啦”打起了军棍。 尹泰连连惨嚎,整个人一直被打到血肉模糊。 而此时张诚等人已经离去,尹泰怨恨的看了一眼厅堂方向,随后才在自己的亲信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返回自己的住处休息。 而这一幕却被不少人收入眼底,其中有几人眼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 黄河北岸,许安在吃掉了杨光远部断后的三千大军之后便安排了一万人马堵住了陕虢二州的各个黄河渡口。 随即又派了五千人马兵临绛州城下,一为接应从北岸撤退的唐军,二则是威慑绛州城内的晋军,避免他们做什么小动作。 同时他又派了五千人从蒲津渡返回关中,前往潼关支援。 而根据郑冲两天前传来的消息,河南府内的唐军已经大部分渡过了黄河。 如今南岸只剩下一些零星断后的部队没能及时赶到,不过郑冲也已经给他们下了分散突围的命令。 而晋军则如许安预料的那般,第一时间都去争抢夺回洛阳的功劳。 毕竟相比较进攻唐军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攻取洛阳既没有风险又功劳大,谁都知道怎么选。 而最终在唐军的助力下,还是安审信第一个率军杀入了洛阳,可把杜重威气了个半死。 倒是怀州的一万晋军选择出兵攻打,但在唐军已经在北岸站稳脚跟的情况下,双方交手几次晋军都没有占到便宜,最终两军陷入了对峙。 而郑冲则是选择边战边退,如今先头撤退的部队已经快进入绛州地界,不出意外的话一月之内所有唐军都能安然撤回关中。 如今各项安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意外,许安也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一下。 就在许安坐在椅子上捏着自己的鼻梁闭目休息之时,他的亲兵营指挥使卢泰突然匆匆走进来禀报道“大帅,京中急信。” 第三百一十四章 回京 许安当即睁开眼睛,从卢泰手中接过信件。 看了一眼信上的标记,这是用武德司的渠道紧急送来的,许安神情不经微微一凝。 在打开信封之后许安略微看了两眼,神情当即一变。 “大帅,怎么了?”卢泰问道。 许安没有解释,而是开口吩咐道“马上叫马凉还有郭威过来。” “是。”卢泰见状也是神情一凛,随后便匆匆出了房间。 片刻之后,马凉和郭威就来到了许安的房间。 “大帅,什么事这么急?” 许安也不废话,当即说道“郭威,你去把如今军中所有骑兵全部集结起来,明日一早随我回京。 马凉,我走之后,这里的军务就交给你了,一切按照原定计划继续执行,要是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火速传信给我。” “大帅是出了什么事吗?”马凉和郭威在答应之后开口问道。 这种时候急着回京,明眼人都能察觉出来不正常。 许安沉声说道“安全之已于昨日率领北路军从金锁关入关,如今正率领大军向着京师前去。” “什么。”马凉和郭威闻言也都是神情一变。 如今长安空虚,若是让这属于李从曮的数千人马到达长安,会发生什么事殊难预料。 马凉立即道“大帅,前日张默率领的五千人马已入关中,如今正在前往潼关的路上,现在可以派快马传令让他们转道前往长安,速度应该不会慢于北路军。” 许安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你们也不用把局势想的过于紧张,东征大军撤回关中是早就定下的,安全之如今也不过是按照计划进行撤军,只不过是因为我们这边出现了意外延迟了撤军时间才出现了这种情况。 潼关天险对大唐至关重要,不容有失,传令给张默,让他分两千兵马回防长安,其余人马继续前往潼关。” “遵令。”众人领命。 第二天,许安在和马凉等人交接完军中事务之后便和郭威带着一千骑兵向着长安疾驰而去。 …… 长安城行宫 唐俊正躬着身向李幼澄汇报道“殿下,消息已经传给许都使了,从河中府渡黄河回返长安,以骑兵的速度日夜兼程,三日就可到达,算算时间应该也就在今明两天。” 李幼澄点了点头道“你们也不用太过紧张,李从曮此人并非不顾大局之人,如今强敌在侧,伪晋大军就在关外,此时他若夺位朝廷内部必然血战,到时无论谁胜谁负只不过是便宜了别人而已,李从曮不会做如此不智之事。 况且凤翔府的岐军也没有任何动作,李从曮若是有夺位打算不可能不调动凤翔府的兵马,让许都使回来只不过是为了安定一下人心而已。” 这段时间李幼澄和李从曮打交道都还算顺心,主要是李从曮这个人骨子里就是一个文人,而且为人善于权衡,一个善于权衡的文人非迫不得已就不太会做出一些冒险之事,所以李幼澄其实并不太担心。 站在下方的唐俊闻言则是喜形于色道“原来殿下早已智珠在握,是奴才多虑了。” 就在此时,秦继旻从书房门口走了进来,向着李幼澄汇报道“殿下,东城城门将来报,说许都使率领大军已至城外,如今正在城外候旨。” 李幼澄闻言脸上不经闪过一抹喜色,当即开口道“宣许都使入宫觐见,并令许都使所率兵马入京护卫京畿。” “遵旨。”秦继旻领旨之后便再次匆匆离去。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一身戎装的许安进宫,阔别半年再次来到李幼澄的书房对着她行了一个军礼道“臣,东征大元帅、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许安参见监国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都使免礼,赐座。”半年未见,李幼澄也是强忍重逢的喜悦,起身对着许安虚扶了一下。 “谢殿下,麻烦秦太监了。”许安起身坐到了一旁秦继旻亲自搬来椅子上。 李幼澄开口问道“许都使,前线战况如今如何。” 许安当即起身跪倒道“臣有负圣恩,此次出征未能荡平伪晋,克服中原,还请殿下降罪。” 李幼澄当即道“许都使此次出征,歼敌数万,更是一度威逼汴州,多有战功,有何罪责可言,孤和陛下还要对许都使以及此次出征将士进行封赏。” “臣代东征全部将士谢监国隆恩。”许安叩谢之后这才起身重新坐下。 李幼澄看了一眼身旁伺候的宦官宫女,明白她和许安的关系还是见不得光的,有其他人看着两人谈话就多有不便,当即一挥手道“其他人退下,秦太监与唐少监留下来伺候即可。” “奴才遵旨。” 随着众人退下,秦继旻和唐俊也很识趣的退到了书房门外守着,李幼澄这才看向许安说道“前线情况如今到底如何,这次让你回京不会影响到什么吧。” 此时书房中仅有许安和李幼澄两人,许安神情也放松了下来,开口道“问题不大,主力大军应该都能撤回来,到时重新布防各个关口,关中之地将会固若金汤。” “这就好。”李幼澄长舒一口气,只有军队无事她的底气才能足。 许安则是接着说道“蒲州城以后就能掌握在我朝手中,我军从此又多了一个进军中原的跳板。 而且经过这一战,虽然没能灭掉伪晋,不过石敬瑭嫡系兵马损失不小,而且对他的威望也是巨大的打击,几年时间够呛能够恢复,估计两三年内他不会有平定关中的想法。” “这就不错了,有这两三年时间喘息,应该足够我们整合整个关中了。 而且这次你带回来这么多钱粮人口,我们也确实需要时间消化,现在就看我们和石敬瑭谁恢复壮大的速度更快了,辛苦你了。”李幼澄看着许安,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温柔。 “这是臣应该做的。”许安对着李幼澄微微一笑,随口问道“对了,我出征这段时间京中没发生什么事吧。” 听到许安询问,李幼澄刚刚还略显不错的心情霎时间就阴沉了下来。 许安见状不经诧异“怎么?是发生了什么事?” 沉默片刻,李幼澄随即在自己的书桌上面一阵翻找,最后取出一叠奏折推向许安道“这是一些奏折还有武德司密递上来的密报,你自己看吧。”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大动干戈?息事宁人? 看着那一摞厚厚的奏折以及密报,许安光看就觉得头疼,但没办法,该看还是得看。 在接过来一本一本翻阅过后,许安的神色渐渐变的凝重。 等到放下最后一本奏折,许安皱眉思索片刻后看向李幼澄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李幼澄闻言不经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脸莫名道“我现在和你说就是想问你的意见,你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许安摇头失笑了一声,解释道“我是想问你对这事的态度。 这些世家豪族当墙头草不奇怪,谁赢他们帮谁,否则如何传承这么多代。 至于勾结官吏,贪污腐败更不奇怪,否则他们这偌大家业难不成还是天上掉下来的,这都是他们已经深入骨髓的东西,改不了,关键是你准备怎么处理。 如果你想大动干戈,那这些就是证据,等打完这一仗,外忧暂时得到了解决,我们在关中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不是不能跟他们碰一碰。 如果你想息事宁人,那就把此事放到暗中,找他们私下谈判,不怕他们不吐点好处出来。” 李幼澄思索了一下说道“息事宁人旱涝保收,这事我们占理,下错了注就得认栽,这是游戏规则,其他势力也不会偏帮,最后肯定能拿到一定好处,至于能得到多少就得看后续如何谈判拉扯。 至于大动干戈,若是能成,世家豪族之患不说一劳永逸,也至少能压的那些人几年不敢冒头。 但这么做必然引发世家豪族的集体反扑,其他势力说不定也会下场,我们未必稳操胜券。” “所以殿下还是倾向息事宁人?”许安问道。 “不,我是倾向怎样才能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大动干戈。”李幼澄说道。 许安闻言不经一愣,随即不经摇头苦笑“你这是既要又要,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为什么不能有呢?”李幼澄看了他一眼说道“如今乱世,不止是皇权衰弱,这些世家豪族的力量也同样衰弱。 如果只是单独面对这些世界豪族,我们的胜算并不小。 如今可虑的是李从曮、相里金、韩昭胤这些权臣、重臣对此事的态度,我们要是动手他们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插手此事,从而让天平再次倾向于世家豪族。 但反过来说,如果我们能够把他们拉拢到我们这一边,那世家豪族就必败,我说的对吗?” “没那么简单,世家豪族出身的官员遍布朝廷上下,我们能打掉的最多就是明面上跳的最欢的这些,如果真要短时间内将他们清除干净,怕是会动摇朝廷的根基。 不过能将明面上的这些扫除干净也好,以后改革之时也会轻松一点。 你准备怎么拉拢李从曮、相里金他们?”许安说道。 “相里金问题不大,他现在身体不好,毕竟年纪大了,尤其是这半年来时常卧床。 如今他一门心思都在为自己子嗣绸缪铺路,而这需要我的支持,这个时候非必要他不会与我们正面为敌。”李幼澄说道。 许安想了想说道“相里金几个儿子,唯有相里彦超做到了防御使的高位,但也是因为特殊时期被强提上去的,威望不足,一旦相里金一走,相家如今的势力大概率会分崩离析。” “但如果有我们的支持就不一样了,皇权加持之下足以补足相里彦超威望不足的缺点,相家也就能继续风光下去。”李幼澄说道。 “所以你准备施恩于相里彦超,把相家也绑到我们的船上来?”许安问道。 “确实有这个打算,你觉得如何?”李幼澄看向许安,眼神中带着几分期盼之色。 “不错的主意,殿下之智令臣佩服。” 许安当即如她所愿的夸赞了她一句,令李幼澄不经笑逐颜开。 “都说了私下里不用叫我殿下,叫名字就行。” “习惯了,下次一定改。”许安笑着点头,随即便转移话题说道“对了,那你准备如何施恩于相里彦超,如今我们不准备再新设节度使,那防御使就是地方最高官职,再想升官就只能到中央来。 如果给文官,相里金肯定不会同意,但要是武职,禁军之内还有合适他的位置吗?” “我倒是想到一个,就是不知道你同不同意。”李幼澄看着许安说道。 “哪个?”许安问道。 “侍卫司马步军都虞候这个位置如今不是还空缺吗?”李幼澄说道。 “你确定?”许安眉毛不经一挑。 这个位置合适倒是合适,如今不比朝廷刚入关中那一会儿,地方防御使明显比中央武职权重。 而如今随着强干弱枝的政策实行,同时推动地方军政败三权的分离,至少在中央能够插手的范围内,同级别下禁军职务的重要性已经不比地方军职要差。 只是这侍卫司是他和李幼澄的基本盘,李幼澄竟然主动让外人插手,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仔细一思索之后又点了点头道“倒也不是不行,都虞候虽然执掌侍卫司军法以及后勤行政事务,但不直接涉足军权,一个侍卫司五把手的位置换相家的支持,值。 以后等相里金退了,说不定还有机会通过相里彦超将相家势力吸纳过来。” 侍卫司的高层权力结构和下面各军的权力结构并不相同。 当初许安任职从马直都虞候时,那是妥妥军队三把手,地位明确在各营指挥使之上。 但在侍卫司高层之中,侍卫司马步军都虞候的地位却是要低于马军都指挥使和步军都指挥使这两个直接统兵官。 马军都指挥使和步军都指挥使与马步军副都指挥使一样品级都是正三品,而马步军都虞候则只有从三品。 “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见许安同意,李幼澄脸上当即露出了笑容,又接着说道“至于政事堂那几位,李敬周和那些世家大族纠缠的太深,本身又是大族出身,不用考虑。 柳河的态度也不用考虑,张延朗如今是我们的同盟,也就还剩下一个韩昭胤。” 第三百一十六章 首相制度 许安突然说道“我记得这次从洛阳带回来的人中就有韩昭胤之子,我记得好像是叫许从赟是吧。” 韩昭胤本姓许,只不过曾经为了避祸改姓了韩,后来以韩昭胤之名入仕就一直没有改回去,不过却是让儿子改回了家族本姓。 “你想让我从许从赟下手拉拢韩昭胤?”李幼澄立马反应过来,说道。 随即她便开始在书桌上翻找资料,因为这次从洛阳带回来不少先帝时期的官员,这些人的官职朝廷不可能全部不认,但是又不可能让他们直接官复原职,否则容易和现在的朝廷体系出现冲突。 因此对于这些官员吏部、兵部都不敢擅作主张,便联合上了一份折子请朝廷进行定夺。 “找到了。”李幼澄找到了那份折子,很快就在上面找到了许从赟的名字。 “许从赟,官居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另外还有一个正六品上的骁骑尉勋位。” 李幼澄思索了一下后说道“你看召许从赟来翰林院,充任翰林学士一职,同时升其本职为从七品下的殿中侍御史如何。” “好,翰林学士乃内朝清贵要职,前途光明,韩昭胤应该会满意。 而且入了内朝,他儿子未来的前途有多大可就完全握在你的手里,为了他儿子前程,他多少也会顾忌一点。”许安点了点头道。 李幼澄也是点了点头但仍旧皱眉凝思道“不过还是不保险,这点小恩小惠一些小事韩昭胤或许会卖面子,但这种和天下士族豪门作对之事可就有些没份量了。 如今随着中央事务逐渐繁杂,政事堂群龙无首,遇大事常常出现议而不决、推诿内耗的情况,虽均衡权力可稳固统治,但也会让办事效率降低。 而如今我大唐朝廷风雨飘摇,更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统筹全局,权责集中,能够高效决策的宰相机构。 所以我决定恢复首相制度,由首相总领政事堂事务,你看如何。” 前唐时期就创立了首相制度,然后就是反复的取消再设立,而后唐则选择了取消。 当今朝廷虽有首相一说,但都是私下称呼,官面上从来没有承认过,政事堂事务也是由几位宰相轮值秉政,明面上大家地位都是相等的。 但一旦首相制度恢复,那首相地位将直接凌驾于一众普通宰相之上。 许安眼睛当即就亮了“好办法,韩昭胤作为政事堂资历最老的宰相,乃是首相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只要把这个风声放出去不怕他不上钩。 只要他对这个首相位置有想法就绝对不可能和我们作对,真是好办法。” 许安这次是真的佩服李幼澄了,这阳谋用的,就算韩昭胤明知是坑也得上赶着往里面跳。 而且不止是韩昭胤,包括张延朗、李敬周、柳河等人也都会心动,原本支持他们的做事会更卖力,不支持的他们也会不自觉的给他们减少绊子,毕竟谁能没有个念想。 毕竟除了首相还有一个次相位置可以争,次相地位虽无首相那么尊崇,但身份也比一般的宰相高,也算是进了一步。 半年不见,李幼澄这政治手段是越来越老辣了。 “那最后就剩下李从曮了。”许安接着说道。 不过提到这个名字,他能感觉到李幼澄眉头明显一皱。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相里金、韩昭胤等人称其量也就是有些麻烦,但李从曮却是他们的大敌,关键是以李从曮的权势地位,李幼澄手上似乎也没什么能够与其交易或者拿捏他的。 见李幼澄面露难色,许安当即说道“李从曮那里不必着急,时间还有,慢慢想,就算真的不行,只要能够让相里金、韩昭胤他们站到我们这边,也能让那些世家豪族多吐出点东西。” 李幼澄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事我正要和你商量,也是和李从曮有关。 出征之前我们为了换取李从曮的支持,答应他功成之后裂土封王,为了表示诚意还把坊州也交给了他。 但如今既然东征失败,这协议自然作废,我琢磨着这坊州可不能就这么轻易让出去, 如今防御使一职已经给了李从照,想拿也拿不回来,但这刺史一职我们一定要争一争。” 好家伙,你刚还准备拉拢李从曮帮你一起对付世家豪族,这一转头就要去和他争权,人家肯跟你联手才怪。 许安心里吐槽了一句,不过对于李幼澄的想法还是认同的“朝廷如今能够实控的地盘实在太少了,坊州确实不能轻易让出去。 不过想让李从曮把吃到嘴里肥肉吐出来也不容易,你准备怎么做?” “庭议此事。”李幼澄当即说道。 …… 许安和李幼澄一直议事议到晚上,最后在宫中用过晚饭才离去。 赶了几天路也确实累了,回到府邸美美的睡了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因为他还没有正式归朝,因此也不需要早朝。 在视察了一遍军营之后一时也无事可做,正好想起昨天李幼澄和他说幼军营和女子学堂已经建好并初步投入使用, 毕竟是自己提议建立的项目,他便带着几名亲卫向着城北而去想要看看成果。 但刚到军营外面,就看到营门口聚满了大批大批的人,吵吵嚷嚷热闹无比,一旁还有不少士卒在维持秩序。 “是这里没错啊,怎么会这么多人。” 许安看了一眼门口挂着的皇家军事重地的牌子确定没有走错,看着眼前这闹哄哄的情况不经眉头一皱。 “走侧门。”许安想了想便向一侧走去。 片刻之后,许安在向守卫亮明身份之后就进入了营地。 “一二一,一二一,碗是左,筷是右,碗筷碗筷。”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许安刚刚接近就听到一阵稚嫩的呼喊声。 抬眼望去,只见一群十岁左右的孩子正在进行跑操,旁边还有几个教官打扮的成人在带队。 这个跑操的形式还是许安定下来的,没想到也被运用到了幼军营。 看了一会儿许安便向了不远处那排房屋走去。 很快许安就找到了议事厅所在,里面如今正坐着不少人,而许安一眼就看到了此刻坐在首位的那道清丽绝伦的窈窕身影。 第三百一十七章 扔孩子也要送 听李幼澄说这几个月李徽瑶都是在处理完政务之后就三天两头往这里跑,比谁都上心。 这幼军营和女子学堂能有如今这成果,离不开她扶持的功劳。 不过此时议事厅内声音比较吵杂,似乎是在争执着什么。 许安站在门口侧耳听了一会儿,大概听明白什么事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你是谁?竟然敢擅闯此地。” 因为今天许安出门穿的是便服,众人自然不识得他的身份,房间内一名身穿碧色官袍的男子当即起身呵斥。 但刚要继续开口他便被李徽瑶拦住,李徽瑶转头看向许安说道“原来是我们的东征大元帅来了,我还以为你开办这幼军营和女子学堂后就撒手不管了呢。” 在场众人闻听许安身份,不经个个脸色大变,慌忙向许安见礼。 而刚刚那名出言呵斥的男子更是吓得跪伏在地,告罪道“下官无状,冲撞了大帅,还请大帅恕罪。” “无妨,不知者无罪,都免礼吧。” 许安自然没这么小气,对着众人一摆手后看向李徽瑶说道“这段时间辛苦殿下了。” “哼,还算你有良心,知道关心本宫。” 李徽瑶不经轻哼了一声,不过随即感觉自己这话似乎有些暧昧,连忙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我给你介绍一下吧。” 说着她指向刚才那名出言呵斥许安的男子介绍道“这位是幼军营总教习韩肃。” 又指了指旁边一名三旬左右风韵犹存的少妇说道“这位是女子学堂监院顾蓉。” “这位是负责幼军营与女子学堂后勤事务的孔目官庞顺。 另外还有一位队正负责此地的安全,如今不在这里。” 许安对着几人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李徽瑶问道“听说殿下也兼了女子学堂院长一职。” 李徽瑶点了点头“是啊,本宫确实是女子学堂的院长,不过因为某人的不管事,现在连幼军营的事务也被甩到了本宫这里。” 对于李徽瑶的牙尖嘴利,许安是一点没有办法,至于讲理?还是算了。 他只好拱了拱手道“臣多谢殿下这段时间的看顾,改日有空臣设宴以表谢意。” 但李徽瑶却是一摆手道“吃饭了就算了,本宫不缺你这口吃的,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吧。” 许安想了想自己上次的人情好像还没还呢,这是越欠越多了。 得,反正债多了不愁,也就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许安和李徽瑶寒暄完,许安在李徽瑶的下首坐了下来。 “刚才听了一下你们的讲话,外面门口围着的那些百姓都是来送小孩的吗。” “是啊,听说幼军营和女子学堂可以免费抚养孩童之后,每天来这里的送孩子的人是络绎不绝,现在正为这事头疼呢。”李徽瑶扶额有些无奈的说道。 民生艰难,百姓困苦,听说有这么能让孩子吃饱喝足的地方,消息一传出,百姓对此热情高涨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更别说这外面还挂着皇家两个字,这就是信誉保证啊,孩子进这里不但能有生计或许还是一条改变命运的出路,能不挤破头吗。 许安想了想说道“没有申明这里只收孤儿吗?” “回国公,说了,没用。 不少人听说后就干脆晚上偷偷过来把孩子往学院外面一扔,这逼的我们不收也得收,拦都拦不住。 这两天衙门的人都抓了上百个扔孩子的父母了,结果反而越抓越多。”监院胡蓉叹气着说道。 许安“……” 当初他提出这个建议只是想做点好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局势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了啊。 “大元帅,想想办法吧,再这样下去,我们的营房和学舍都来不及建了。”李徽瑶说道。 许安也很头疼,人家连把孩子扔了都要送进来,你能怎么办,总不能真的狠心不收任由孩子在外边冻饿而死吧,那他这善政就要变成恶政了。 但是再收的话,这人数继续这么暴涨下去,这需要花费的钱粮,实在是承担不起啊。 想了想许安说道“我会吩咐下去,让幼军营附近变成军管区,严禁普通百姓接近,并且让军队接管巡逻,对于扔孩子者严加处罚。 只要代价大于收益,然后再贴出暂停收人的告示,过段时间自然就降温了。” “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这京城之内你还能一直戒严下去。 只要百姓还想把孩子送到这里,你这办法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李徽瑶摇了摇头道。 “现在还是先治标要紧,当然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还有后招。”许安说道。 “什么后招?”李徽瑶问道。 “搬家。” “搬家?” “对,搬家,只要百姓找不到地方,他们就算想送也没处送。 以后收人就秘密的收,不要对外宣传了。”许安解释道。 “好不容易建好的军营学院你说不要就不要,不觉太过浪费了吗,什么馊主意。”李徽瑶闻言不经白了许安一眼。 “怎么会浪费吗,随着长安城扩建,城内驻军肯定要增多,这个营地可以移交给军队吗。”许安笑着说道。 “那你准备把幼军营和学堂搬去哪里?要是太远我可照顾不到。”李徽瑶问道。 许安微微一笑道“当然不会太远,就在长安城外。 如今京兆府内人口凋零,偌大一个京兆府竟然只有二三十万人口,还不如同州。 我打算在附近弄一个军属区,让禁军家属都搬到那里住,统一照顾,如此也能解决军士们的后顾之忧。 正好把幼军营和学校也搬到那里,这么多孩子要养大肯定需要人手,正好可以让军属们就近照顾,然后发点钱粮给他们补贴家用。 而且以后幼军营内部学院和女子学堂也可以向士兵们的孩子开放,也算是军队的一项福利政策。” 许安说着自己的设想,众人听的不经连连点头。 唯有李徽瑶柳眉微微皱起,片刻之后看向其他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随着众人告退,议事厅内只剩下许安和李徽瑶两人。 李徽瑶看向许安问道“你把军属都安置在长安城附近,想过让他们怎么生活吗。 别忘了,这长安城附近的土地基本都是属于世家豪族,你去哪里找土地给他们过活?” 如今的李徽瑶帮着李幼澄处理了快一年的政务,早已不再是昔日对政事一窍不通的吴下阿蒙,因此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个计划之中最大的问题。 但随着对上许安似笑非笑的面容,她脑海中念头一闪,有些惊讶的望着许安说道“你们要对世家豪族动手?” 第三百一十八章 洛河河谷 洛河河谷,地处潼关东南部,与南侧秦岭有峪道相连,可以供行人通行。 只不过峪道狭窄,只能容纳少数人通过,而且道路条件也极差,道路中多乱石、陡坡,难以携带太多物资,更别说道路中间还常常有河道拦截。 平日里若是在丰水期,大军基本不可能成行,不过如今到了枯水期,部分浅滩水深不足一米,甚至会出现断流,可直接涉水而过,让大军勉强有了通行条件。 而如今,一支数千人的晋军就在洛河河谷的峪道之中缓缓行进着。 领军将领张延播乃是杨光远手下心腹大将,如今任宣武军马步军都指挥使之职。 前些日子,在余子扬的积极串联之下,杨光远成功得到了绝大部分华州豪族们的支持。 华州的地方豪族也是苦唐庭久矣,两边一拍即合,他们用自己的影响力策反了不少潼关守军的中低级军官,帮助晋军偷渡入关中。 而只要晋军到达关中,华州这些豪族就会起兵响应,到时夺取华州后再出兵内外夹击潼关,在内应的帮助下,想要攻破潼关将易如反掌。 昔年黄巢破潼关用的就是相似的办法,正面大军强攻,然后派一支偏师从禁谷绕道偷渡到潼关后方前后夹击。 当然,自此之后这个漏洞就被堵上了,后唐在禁谷直接连修了十二座戌堡,堵死了这条偷渡的道路。 不过没有了禁谷还可以走其他线路吗,而枯水期的洛河河谷就是替代路线之一。 虽然洛河河谷的路线通行条件比之禁谷更差,不过胜在离潼关更远。 洛河河谷处也设有戌堡和烽火台,属于潼关防线的外围,不过如今那里的驻守兵将已经全部换成了被华州豪族策反的人。 此时晋军在河谷之中行进,因为道路狭窄,两千大军被拉长成了绵延数里的细长纵队。 张延播此刻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往远处眺望正好能够看到河谷上方的一座戌堡。 一旁负责带路的余子扬看着张延播道“张将军,此处戌堡驻守有一百人马,负责镇守的将领乃是我余家的子弟,将军放心通行便是。 只要通过这里,再走二十多公里就能进入商州洛南县境内。” 张延播点了点头,而此时他派出去查看情况的亲兵也出现在了峡谷上方,对着他快速挥舞旗帜。 在得到安全的信号之后,张延播不经哈哈大笑道“老余,只要能够攻破潼关,你就是首功,到时别说是封官,怕是陛下都可能封你一个爵位。” 余子扬连忙讨好的说道“在下不过就是传传话,带带路,攻克潼关还是得靠王师。 王师早一日杀进关中,我等士民百姓就早一日免受唐庭暴政之苦……” 就在余子扬狂拍马屁之时,前方的禁军突然开始鸣哨警报,紧接着就是大片惨叫之声传来。 只见大量箭雨从两侧崖上射落,在这宽最多只有十米左右的河谷之地,河谷内的晋军就如同活靶子一般,立马损失惨重。 “怎么回事?”张延播大惊,连忙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两侧崖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唐军,而此时第二波箭雨已至,再次射杀了大量的晋军士卒。 “余子扬,你竟然敢骗我们。”张延播恶狠狠的看向一旁的余子扬,此时的目光恨不得生吃了他。 “怎,怎么可能,张将军,您听我解释,这一定有……”余子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而张延播此时已经顾不上听他解释,直接一刀把他给砍了,随后大声命令道“撤,快撤。” 但在这种地形下哪里撤退的了,只要唐军派一部分弓箭手射住退路,这河道里面的晋军就只有被活活困死这一条路。 而在如此狭窄的地形下,晋军们为了活命你推我搡,狼奔逐突,光因为踩踏就死伤了上百人。 很快,这两千晋军就已经伤亡过半。 张延播看着这一幕,不经绝望的发出一声大吼,随即率领剩余晋军试图发起冲锋。 但这陡峭的崖壁宛若一道天堑,再加上连日赶路,晋军体力已经消耗过半,就算有少数体力好者成功攀爬上了悬崖,但等待他们的也是一排排长矛大刀。 此时战斗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崖壁之上,带队前来的张豹正在指挥军队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而武德司指挥使徐闲此刻正待在戌堡之中,身旁站着几名武德卒。 在他面前则站着一名穿着低级将领服饰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此刻面色惨白,低着头眼睛看着地上,浑身不断颤抖。 过了好久,徐闲才不急不缓的开口道“你做的不错,很配合没有耍小心思,本使也会履行承诺,放你一条生路。” “多,多谢大人。”男子闻言如蒙大赦,“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徐闲淡淡说道“机会是自己挣得,监国殿下仁慈,给过很多人机会,但有些人非要找死又能有什么办法,起来吧。” 男子战战兢兢的起身,沉默片刻后他才鼓起勇气问道“大人,那我们余家……” “自然是按谋逆罪论处,当然你的妻儿老小不算在内。”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预料,但此刻听到这个消息,男子仍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河谷之内,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两千多晋军或俘或杀,无一漏网。 与此同时,几十里外的潼关关城之内,张诚在召集军议之时果断拿下了十几名中低级将领,在场众人皆是骇然。 “我们无罪,你凭什么抓我们,就算你是禁军大将也不能如此目无王法。” 被抓的一众将领拼命挣扎着面露不服之色。 张诚面色淡然的看着他们,此时潼关镇原镇副尹泰突然站了出来看着他们道“你们不用狡辩了,本将奉上命以苦肉计诱你们上钩,你们果然上当,你们的阴谋早已败露,其他的还用本将多说吗?” “尹泰,你个叛徒。”一众被俘将领闻言不经对着尹泰破口大骂,但张诚轻轻一挥手,便让亲兵把这些人都押了下去。 很快,洛河河谷的战况以及潼关城内的消息都被第一时间送往了长安。 第三百一十九章 光明正大 潼关的消息在报到李幼澄手上之后,李幼澄第一时间就急召许安入宫商议此事。 许安作为东征大元帅,所有战事情报都要先报到他这里来,因此李幼澄通过武德司的渠道知道情况之时他也已经在差不多的时间知晓。 书房之内,许安在踱了几步后说道“如今消息还被封锁着,但瞒不住太久,华州那些豪族如果迟迟等不到消息必然能够猜到出事了。” “那就立刻动手,先把人控制起来。 本来还想再等等对付这些大族,没想到他们自己送上门找死,这可怪不得我了,谋逆造反别人就算阻挠也没有理由。 我这就命令唐俊带武德卒前往华州抓人。”李幼澄说道。 许安想了想开口道“华州这些地方士族想要解决并不太难,大头还是长安这些士族,不过能先剪除这些枝叶也不错。 只是华州刺史姜明以及不少华州官员都是华州本地大族出身,这些地方豪族多年来互相联姻,向来同气连枝,同进同退,我担心只靠武德司的兵可能会压不住局面。” “你是担心他们会武力对抗?”李幼澄眉头微微一皱。 许安点了点头道“不是担心,而是几乎可以肯定。 他们都已经准备迎晋军入关中后就举事夺取华州了,这种事情一旦事败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你是他们会不会选择最后殊死一搏。 别小看这些本地大族的能量,当初我在商州,商州那些大族被逼急了仓促之间串联都能聚集出上千人马。 而华州这些大族的力量比商州更强,而且准备的更充分,绝对不能小觑。 尤其是如今在华州还囤着我们运回来的上百万石粮食以及十几万临时安置的迁徙民众,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是大乱子。” “唉呀,我差点还忘了这一茬。”李幼澄不经一拍脑袋“这么多粮食和流民可不能出问题,光靠武德司的力量确实有些不保险,还是得派军队去,你看调哪支部队前去合适?” 许安略一思索后便道“就近也只有潼关之兵可调,我让张默领兵增援潼关的三千人马应该已经到了,如今内忧已解,杨光远短时间内想正面攻破潼关绝无可能。 可以把从马直先解放出来,凭借从马直的战斗力,再加上武德司的兵,应该就差不多了。” “就按你说的办。”李幼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许安突然问道“你准备把这事交给谁来办?” “唐俊啊,他是武德使,这次案子也是武德司查出来,交给他们办没问题。”李幼澄说道。 许安却是摇了摇头道“我建议把这个案子交给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 武德司作为密谍机构只适合处理一些不好上台面的或者有特殊目的的事,像这种谋逆大案他们可以代表皇权参与监督,但主审还是得交给朝廷机构。” 李幼澄微微思索后却有些犹豫的说道“如今刑部尚书是吴漳,他是杜家的人,而大理寺卿则是李从曮的人,我们手上只有一个御史台。 如果让他们去办,会不会出现我们不愿意看见的情况。” “不妨事,这个案子证据确凿,不是靠两张嘴就能掰过来的,所以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讲究程序正义。 对于那些一心想要搅浑水的人来说,事情办的越不透明他们就越有机会颠倒黑白。 武德司作为密谍机构,依靠皇权游离于朝廷之外,天生与百官对立。 你让武德司主办此案,不管有理没理,百官先天就会对此产生恶感,对于后续不利。 这件事情我们占理,不怕摆到台面上,反而程序走的越正规,遇到的阻力会越小。 甚至我不介意把案子直接交给那些出身世家的官员去办,只要确保案件中有我们的人在里面,让他们没法乱来就行。” “这样一来,怕是这个案子以后有的扯皮,而且未必会达到我们原先预计的效果。”李幼澄说道。 “扯皮不怕,只要案子大方向能够按着我们的计划走就行。 我知道,这样做比起让武德司快刀斩乱麻来的麻烦,但却可以省去事后很多麻烦。” 说到这里许安有些语重心长的开口道“和世家豪族的斗争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世家豪族通过垄断读书识字的权力渗入朝廷把持权力,把持天下的话语权,进而把持大量的财富土地。 当下天下上上下下都遍布着世家豪族的人,哪怕我们扫清了整个关中的世家豪族也不过是区区一隅之地,对比整个天下并不算什么,想要清除他们不可能一蹴而就,越是这个时候越急不得。 我还是那句话,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我们不能明着和世家豪族作对。 我们现在要对付华州以及长安的世家豪族,那是因为他们犯了法,我们是依法行事,我们杀的谋逆的恶贼,而不是因为他们是世家豪族。 因此这事一定要办的光明正大,至少大方向不能让人挑出错漏来。 现在绝不能把这些世家豪族逼的太急,否则困兽犹斗,更别说这些世家豪族合起来的能量可比猛兽可怕多了。” “我明白了。”李幼澄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要办的光明正大,那就把事往最大里办,把这件事放在所有人眼前让他们都看仔细了。 等华州大局平定,我就下旨让三法司联合地方官府共同审理此案,还是大三司,绝对办的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 华州城 深夜,身为华州刺史的姜明在床上是辗转反侧。 他的夫人躺在一旁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他道“官人,怎么还不睡啊,有什么事吗。” 姜明思索片刻看了一眼妻子后起身道“你先睡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说罢就直接下床穿起了衣服。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妻子连忙问道。 “刺史府。” 回答之后,姜明穿好衣服便带着随从出了自家官邸。 马车向着刺史府而去,不过走到一半他突然改变主意,吩咐车夫道“出城,去巡检司。” 第三百二十章 提前举事 身为华州刺史,而且姜家在华州也属于大族,因此姜明的消息自然灵通。 华州几个大家族这段时间内动作频频让他很是忧虑,尤其是在收到各大家族在秘密聚拢人手的消息,更是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华州各大家族对朝廷的不满他很清楚,包括他自己对朝廷的一些政策也很有意见。 但有意见归意见,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朝廷。 因为他这个华州刺史是唐庭给的,如今借助手中刺史的权力,让他和他的家族都受益良多。 如果换了其他势力统治华州,那他现在这个位置八成是保不住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华州其他家族这次暗中谋划起事并没有来找姜家,所以姜明对有些事情并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察觉到了危险。 在这种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抓住兵权。 如今各州正规军都已经被抽调走了,州内只剩下巡检司的官兵负责维持州内治安。 姜明深夜来到巡检司衙署,不经让在此的值班将领大吃一惊。 “末将华州副都巡检陈岳见过使君。” 姜明匆匆对其点了点头后问道“陈岳,你现在能集合多少兵马都调过来,马上随我进城。” 自从朝廷在各州设立巡检司,把民兵的指挥权交还给刺史府以后,各州都巡检之职都是由各州司马兼任,所以副都巡检其实就是巡检司实际上的统兵官。 这么重要的一个职务各州刺史当然要安排自己人,姜明也不例外。 因此陈岳在收到姜明的命令之后丝毫没有犹豫,应了一声之后便出了衙署去旁边营地集合人马。 半个时辰之后陈岳重新进入巡检司衙署向他禀报道“回使君,巡检司一百五十人马已经集结完毕,还请使君下令。” “只有这么点人吗?”姜明不经皱起了眉头。 陈岳有些无奈的解释道“使君,大部分兵马都被东征大军给带走了,而且巡检司只是些乡兵,不是职业军队,不需要所有人每天都待在军营里,临时能够集合过来的就这么点人。 不过使君若是愿意等一等的话,到了明天白天应该还能再召集一百多人。” “算了,一百五十人就一百五十人吧,你现在带着人立马和我进城。”姜明摆了摆手便带着这一百五十名士卒向着华州城而去。 …… 与此同时,华州城余家宅邸之内,四五名年约五六十岁的老者正待在一间隐蔽的房间之内秘密商议着什么。 其中一名拄着拐杖的老者看向众人开口道“算算日子,晋庭的军队也该到了,为什么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 余家家主余子明此刻坐在主位之上,虽然他也着急,但如今却必须表现出从容不迫的模样“穿行秦岭足有近百公里,翻山越岭,道路又崎岖难行,有个一两天的差迟再正常不过。 如今一切都在计划之内,诸位稍安勿躁就是。” “稍安勿躁,说的容易,我们这次可是把整个家族都押上了赌桌,一旦失败可就是满门抄斩。”另外一名白须老者不经冷哼了一声。 他身旁一名稍微年轻一点的老者则是忧心忡忡说道“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当时就得等局势再明朗一些再做决定。” 余子明见众人态度都显得有些消极,连忙开口安抚道“诸位老友,唐庭残暴,苛待我等士族,看看同、商二州士族如今的下场,我们再不奋起反抗无异于坐以待毙,难道非要等到唐庭把屠刀架到我们脖子上来再引颈就戮吗。 如今伪唐贼军大败,大晋王师接连收复郑州、河南府以及陕虢二州,已经兵临潼关城下,正是天赐良机,这要是不算形势明朗如何才算形势明朗? 如果等到大晋王师攻破潼关杀入关中我们才前去投靠,到那时人家还能看的上我们吗?又怎么可能和现在一样给出这么好的条件? 如今大晋朝廷不但把华州许给了我们,连商州和同州也一起给了我们,等大晋王师攻破潼关,平定伪唐,我们这些家族坐拥三州之地,必能更进一步,日后说定能成为昔日如同五姓七望那般的顶级世家。” 就在余子明给众人打气之时,他的长子余进东突然急匆匆推门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在场众人之后开口道“父亲,诸位叔伯,刚才我们在巡检司的内线来报,说是副都巡检陈岳突然集结兵马进入了华州城。” “什么?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巡检司的人怎么会突然进城。” 众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余子明连忙问道“查清楚原因了吗。” “正在查,北城门那边传来消息说今晚看到姜刺史的马车出过城,我怀疑可能和姜刺史有关。”余进东说道。 “姜明?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察觉到了什么?”那名拄拐老者皱眉猜测道。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姜家也是本地大族,消息灵通,他深夜调兵入城,或许是真的知道了什么。”白须老者说道。 “这该怎么办,要是事情败露可就全完了。”那名稍稍年轻的老者闻言立马惊慌了起来。 余子明当即喝道“慌什么,败露就败露,本来过两天也要举事了,既然如此,我们干脆提前举事。” “提前举事?”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没错,早反晚反都是反,你们不会以为这事还有退路吧。 我们提前夺了华州城,到时等大晋王师到达之后就可以直接攻打潼关,胜算更高。”余子扬沉声说道。 “那万一晋军没来呢?”那名稍微年轻的老者则有些胆怯的说道。 “如果没来,说明我们的计划不但暴露还失败了,谋逆叛国可是族诛的大罪,反亦死不反亦死,夺下华州城还能给手上增加点筹码,或许还能谋取到一线生机。”余子明说完看向众人,眼神之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在场众人闻言对视一眼没人反驳,因为这确实是事实。 “既然没人有意见,为防夜长梦多,明日一早,我们聚集各自府上的家丁佃户夺取华州城。” 在余子明的坚持下,众人商量好明日起事的细节之后便各自打道回府进行着准备。 回家的路上,那名年纪稍轻的老者坐在轿子中皱眉沉思良久,突然探出头对车夫大喊道“调头,去内城。” 第三百二十一章 造反 次日,随着宵禁解除,华州城内的百姓如往常一般陆续从房屋内走出。 上街摆摊的摆摊,出工的出工,依旧是如过往那般死气沉沉的模样,一脸麻木几乎看不到笑脸,所有人仿佛都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不过今天却有些不同,因为随着城门鼓响起,华州城的城门却没有打开。 此时准备出城的百姓一个个面露疑惑之色。 有人上前询问城门关闭的原因,守门士卒回答说是刺史府的命令,至于具体原因他们也不知道。 就在百姓们都在猜疑抱怨之时,华州城东城,几家大家族的宅邸之中,突然涌出了大量家丁护院。 这些家丁护院个个手提刀枪棍棒迅速汇聚到一起,然后在几名着甲的领头壮汉带领下,便气势汹汹的向着东城城门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东城门外,隐隐绰绰出现了大量人影。 随着天色微亮,城墙上的兵丁很快注意到了城外的大量人群,连忙吹起了鸣警的哨声。 “这些都是什么人?” “难道是晋军打过来了。”有人惊慌的猜测,顿时城门处一片大乱。 如今城门口负责守门是一些由州县衙门衙役临时充任的守门兵丁。 这些人平日里欺压欺压百姓还行,真让他们真刀真枪的上战场,这些老油子跑的绝对比谁都快,此时还没打这些人就已经开始两股颤颤,眼睛到处滴流开始寻找逃生路线。 “慌什么,不过是一群流民而已,都给我镇定。”东城的城门官突然大声喝道。 此时随着距离的接近,他们已经能够看清这些涌过来的人群都身着破衣烂衫,哪里是什么晋军。 一众守门兵丁见状都是大松一口气。 不过很快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因为来的人实在太多了,估摸着差不多有上千人,最关键的是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武器,虽然大部分都是些锄头、耙子之类的农具,但配上这黑压压的一群人还是颇有些气势。 “这些泥腿子不会是想造反吧。”有人猜测道。 此言又是引得众人一惊,要真是这样,就凭他们可绝对挡不住这上千人啊。 城门官看着这群慌乱的兵丁当即怒斥道“慌什么,如今城门关闭,就凭这些乌合之众想要攻破华州城那是痴人说梦。 今天刺史府一早就通知不让开门,显然是早有准备,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所有人各归其位,本官这就派人去通知刺史府,这些逆贼成不了气候。” 看着脚下这面厚实的城墙,众人一想也是,惊慌的情绪这才逐渐平复下来。 但还没有镇定片刻,他们身后竟然又再次传来阵阵呼喝之声。 一众守城兵丁连忙回头张望,只见城内大道之上不知何时竟然又出现了数百人,个个手持武器向城门处逼近。 “你们是什么?竟敢在城内聚众持械,难道就不怕国法森严吗,还不退去。”这位城门官还是有点胆气的,大步向前喝问,试图吓退他们。 但这些已经准备造反的人哪里会理会,抄起武器就杀了过来。 “砰”的一声,一名壮汉挥动狼牙棒一马当先,直接就砸向了城门官的脑袋,城门官躲闪不及,直接就被开了瓢,红的白的洒落一地。 “给我杀。” 随着各大家族的家丁护院杀向城门口,这些由衙役充当的临时兵丁哪里是对手,甫一接触就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叛军很容易就占领了东城城门,随着城门打开,城门外大量由各家佃户以及招募的地痞流氓组成的叛军就杀进城来。 “走,去内城。” 随着领头之人一声招呼,叛军队伍就浩浩荡荡向内城的方向杀了过去。 叛军队伍所过,沿路都是一阵鸡飞狗跳,出门的百姓们吓得连忙躲回了屋内,战战兢兢的看着外面的动静。 只不过当叛军队伍到达内城之后,却发现内城城门早已经关闭,并且城墙之上有着大量兵丁手持兵器严阵以待,显然是早有准备。 内城的城墙无论是高度还是防御设施都要强过外郭,这些叛军虽然人多,但却没有攻城的重型器械,根本拿这城墙没办法。 叛军首领见攻不破城池,只好先带人去攻打外郭的其他地方,同时派人去余家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余家大厅之内,几位本地豪族的当家做主之人再没有避讳,一个个端坐在正厅之内,面色凝重。 余子明仍旧坐在主位,看了一眼身旁的大儿子问道“赵家还没有消息吗?” 余进东答道“父亲,赵家应该是跑了,刚才我派人去赵家,发现赵家宅邸除了几个仆人婢女以外,赵家人一个人都不见了。” “赵棋那个蠢货,他以为他跑得了吗,这事情只要开始了就只准赢不能输,这个时候不孤注一掷竟然还半途而废打着置身事外的主意,真是愚蠢至极。” 余子明简直被赵家的选择给气笑了,当然他这番话除了被气的以外还有一半则是说给在场其他人听的。 显然他这番话是有效的,在场众人虽然神情越发凝重,不过他们的眼神却是越发坚定。 没办法,只要上了这条船就别想下去,无论是否后悔现在都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就在这个时候,余家二儿子突然跑了进来,大叫道“爹,三弟传来消息,说是我们组织的乡勇已经入城,如今已经攻占了四门。” “好。”余子明闻言大喜“如此一来,华州城就落入我们手中了。” 厅内其他人脸上也都浮现出了笑意,至少如今第一步是顺利的。 但余家二少爷却是有些支吾道“爹,华州城并没有完全落入我们手中。” “什么?”余子明眉头一皱“我们的人马已经入城,华州城内还有什么势力能够与我们抗衡?” “莫非是内城那边出了问题?”此时一旁有人反应过来,开口问道。 “正是。”余家二少爷点头说道“我们的人杀向内城时发现内城城门已经关闭,并且城墙上还有大量兵卒守卫,显然是早有准备。 内城防御颇强,我们没有攻城器械,根本打不进去,三弟便让人回来问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第三百二十二章 六十岁正是闯的年纪 “肯定是赵棋那王八蛋泄露了我们的计划,这混账玩意儿不但半路怂了,竟然还反水,别让我抓住他。” 余子明前后一联想,立马明白了问题出在了哪里,不经怒火中烧。 此时那名白须老者开口道“赵家想靠出卖我们讨好唐庭,戴罪立功。 昨夜姜明带了巡检司的兵马入城,再加上他手上的州府衙役等等,估计也有两三百人,以内城坚固的防御,我们想打下来怕是不容易。” “那怎么办?拿不下内城就不能算拿下华州城,这个隐患太大了。 而且州衙,府库、粮仓、兵器库这些都在内城,没有这些资源,我们如何迅速扩军响应晋军。”那名拄拐老者不经皱着眉说道。 “是啊,这该怎么办啊。” 闻言,在场三大家族之人一个个都忧心忡忡起来。 “谁说资源全部都在内城之中的。”余子明突然说道。 “哦?余兄莫非有什么办法?”白须老者见余子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连忙问道。 余子明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是不是忘了,大唐朝廷前不久运回来的上百万石粮食如今都存放在华阴县城,只要攻下华阴县城,这些粮食就全归了我们。 手上有了粮,我们随时就可以招募几万甚至十几万大军,那些唐庭迁移进关中的流民就是我们的兵源。 到时坐拥大军,就算入晋朝主关中那也得拉拢我们,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可就不是一般的地方大族了,说不定还能成为一方诸侯。” 说到这里,余子明脸上不经泛起了异样的殷红。 而大厅其他人的心情也被余子明的描述弄的热血澎湃,眼神之中闪烁着激动的光彩。 不过在场还是有清醒之人的,虽然余子明描述的未来很好,但如今还是镜中花,水中月,想要达成可没那么容易。 那名拄拐老者第一个提出疑问“余兄,这华阴县城的防御虽然不如州城内城,但怎么说也是一座城池。 而且县城内也是有军队保护的,这些军队可都是脱产的常备军,可都是受过长期训练还上过战场的,战斗力可不是巡检司那些乡兵可比,就凭我们征召的这些乡勇,能打的过吗。” 此话一出犹如一盆冷水,让所有人刚起的热情再次消融了下去。 但面对质疑余子明却是不慌不忙的说道“关于这一点我早就查探清楚了,华阴县确实有唐军的守军,但也不过千人左右。 唐庭军队前线吃紧,根本分不出太多的军队镇守后方。” “就算如此,我们如今召集起来的人马加起来也就一千五六百人,还要攻城,胜算仍旧不高。”白须老者皱眉说道。 “如果就凭我们手上这千把人,当然打不过,但如果是几万甚至十几万人去攻打华阴县城呢。”余子明淡淡说道。 “什么意思?”白须老者和拄拐老闻言者都是有些惊愕的看向余子明。 包括余子明的两个儿子也是有些懵逼的看着自己父亲“爹,我们哪来的十几万人,就算把整个华州城的人都拉上也不够啊,您不会老糊涂了吧。” “混账,怎么跟你们老爹说话的。”余子明瞪了两个儿子一眼,然后看向其他两名大家族家主说道“二位老友,你们忘了刚才我说的吗,那唐庭迁移进关中的几十万流民就是我们最好的兵源。” 白须老者闻言仍有些不解的道“余兄,这些流民现在可并不属于我们,就算现在去招募也来不及了,唐庭不会给我们这么长时间准备,你莫非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流民立马听命于我们?” 余子明不经得意的一笑道“说的不错,我确实有办法。 本来还想等再稳妥一点再行事,但如今局势却是不得不提前发动了。 我问你们,这些流民被迫抛家舍业被强制迁徙,心里有没有怨气?” “那肯定有。”有人立马回答。 余子明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再问你们,如今大冬天的这些流民吃不饱穿不暖会不会产生怨气?” “也会有。” 余子明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对这些怨气冲天的流民来说,如今他们突然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这个时候是他们心理最脆弱也是最恐慌的时候。 他们如今迫切的需要一个依靠,需要一个希望,只要有人给他们这个依靠,他们就会立马扑上去。 就如同一堆木柴,只需要一个火星子就能引燃。” “所以余兄你准备利用这一点?你准备怎么做?”拄拐老者眼睛微微一亮问道。 余子明得意的一笑道“如今华阴县城之内有着上百万石粮食,你们说对于这些饭都吃不饱的流民有多大的诱惑力,现在就只差一个引子。 现在也不妨告诉诸位,我早就已经派家族信任之人混入这群流民之中,并成功成为了流民之中一些大小团体的骨干,到时只要制造一些群体事件,再稍加煽动,就能让这几十万流民成为我们攻打华阴县城的急先锋。” 闻言,其他两大家族之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计可真毒啊,若是成功实施怕是打底得死个几万人,这老小子心也是真够狠的。 不过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这条毒计也确实是一个绝顶妙计,若是能够成功裹挟这几十万流民,到时就算是晋军计划失败,他们也有了唐庭叫板的底气。 “妙妙妙。” 那名拄拐老者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时间紧迫,还请余兄立刻实施此计划,若是有用得着我们两家的,还请余兄吩咐,我们无不从命。” 那名白须老者也立马附和道“是啊,余兄,从此我们两家将以余兄马首是瞻。” 看到这两人如此识相,余子明不经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之前几大家族合作也是以余家为主,但大家议事还是有商有量并无主从之分,而现在,这两家算是彻底臣服于他了。 谁说年龄大了就不能再干一番事业,六十岁正是闯的年纪,封侯拜将就在此时。 此时的余子明不经感觉一阵意气风发。 第三百二十三章 献捷礼 华州城内城,陈岳得知叛乱之后一直在城墙上盯着,在看到叛军退去之后他第一时间赶到刺史府内汇报道“使君,刚刚余、马、施三家的人带领叛军从东门出了城,我派人尾随,他们的好像是朝着华阴县的方向去的。” 姜明闻言不经微微皱眉“他们就这么放弃了华州城?他们想要干什么?为什么是华阴县?” “华阴县再往前就是潼关,是不是晋军已经进入关中了,他们带兵前去汇合准备攻打潼关。”此时坐在一旁的赵家家主赵棋猜测道。 同时他心中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如果晋军真的来了,那他岂不是又选择错了?到时晋军真的平定关中,那他赵家可就成了整件事中最大的小丑。 陈岳则是问道“使君,我们要不要有所动作。” 姜明思索了一下说道“你派人出去查探一下情况,看看能不能收复华州城。” “是。” 在陈岳离去之后,姜明思索片刻挥退其他人,然后叫来了姜家在州城的负责人。 “你马上出城,去下邽县,让家族开仓库以州府名义紧急募兵。” 下邽县是姜家的大本营,这不经让这位负责人有些犹豫道“二爷,我们这是准备彻底站队唐庭了吗,其他家族可是……” “他们也接触过你?”还没等他说要,姜明立马察觉到了其中重点,眼神顿时变的冷冽。 负责人心中一惊,连忙解释道“平日里确实有所接触,不过都是为了家族的事,有时在一起吃饭那些人话语中确实透露过对朝廷的不满,不过这在圈子中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题。至于拉着造反什么的,绝对没有。” “这就好。”姜明眼神缓和了些许,淡淡说道“朝廷的一些政策确实对我们这些大族不太友好,但对我们姜家而言,唐庭才是更好的选择 只要我还坐在这个刺史之位上,我们家族就能日益兴盛,况且那群鼠目寸光之辈。” 说到这里姜明的眼神之中不经露出了几分讥讽之色“他们以为朝廷连连败退是要亡国之兆,我在前线的心腹传来消息,这一战晋军是损兵折将,虽然朝廷选择退兵回了关中,但是绝非所谓的要亡国,我敢肯定朝廷几年内还亡不了。 那群蠢才自己找死也好,你别忘了提醒家族,做好接受其他几大家族资产的准备。” “原来二爷早就洞若观火,那侄儿明白了。”姜家负责人在吹了一通彩虹屁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刺史府。 …… 潼关,随着许安的军令到达,张诚把潼关守卫之责交给张默之后,便率领两千从马直往华州而去。 结果刚出潼关就收到了华州刺史姜明传来的紧急消息。 “什么?你说华州城失陷了?”张诚闻言大惊。 那名报信的骑兵答道“回将军,千真万切,华州余、马、施三大家族起兵反唐,于今日一早攻陷华州城外郭,小人奉刺史之命冒死冲出重围前来求援。 如今刺史大人正率领巡检司兵马死守内城,还望将军尽快驰援。” “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张诚再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挥退了信使。 一旁的副将猜测道“将军,华州家族提前举事,莫非是消息泄露了?” “不应该啊,潼关这几天除了信使以外都是只准进不准出,他们怎么知道的。” 张诚想不通是哪里漏了消息,但他不会想到,其实是因为姜明的一个突然的动引起华州三大家族的警惕从而提前举事,只能说世事难料。 但不管如何事已至此,张诚随即带领从马直的人轻装疾行,向着华州城赶去。 …… 与此同时,在长安的许安此刻正代表李幼澄郊迎率军归来的安全之所部。 虽然通过这几天和李从曮的接触和观察,基本可以确定他没有这个时候篡权的意思,但毕竟是数千大军回京不得不防。 如今唐军还在返程的路上,郑冲刚刚带领兵马过了绛州,进入河中府地界。 虽然许安已经急命吴昭再率领五千人马返回关中,但如今人才刚刚到达同州地界。 好在之前调回长安的两千步兵已经抵达,形势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严峻。 许安站在劳军坛上眺望着远处大军靠近,此时卢泰凑到他一旁轻声说道“大帅,安全之所部大部分都按照旨意留在了坊州休整,这次回来的只有两千人马。” 许安微微点了点头,表情再次放松了些许。 随着大军来到附近,安全之下马上前先是对着许安行了一礼,然后按照流程献上《献捷表》,接着呈递战利品举行告捷礼。 许安微微一笑上前接过《献捷表》,打开扫了两眼之后便开口道“捷书明晰,战利品如数,殿下闻之必圣颜大悦! 安帅治军严整,东征有功,实乃国之干城。” 安全之拱了拱手道“大帅过奖了,皆是三军将士用命而已。” 许安眉头不经微微一皱,这个安全之够狂的,换了一般人怎么也得谦让一番,说点什么比如都是殿下运筹帷幄之功类似的话,他倒好,一点也不客气。 传言说这家伙乃是李从曮一方的强硬派代表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许安继续照本宣科道“安副帅功勋卓著,殿下已命光禄寺摆下宴席,于宫中庆贺。 营中也已备好酒菜,可让将士们先入营休息。” 说罢又在一番礼节之后,许安亲自监督着这支兵马入了军营,这才返回长安城向李幼澄复命。 “问题不大,安全之虽然狂傲了一点,但并没有反意,等到吴昭带兵回来,就能彻底放心了。”许安对着李幼澄说道。 “这就好,对了,华州三大家族起兵叛乱,如今已经占领了华州城外郭,这事你知道了吗。”李幼澄点了点头后就开始说起了其他事。 许安则是毫不在意的道“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等到张诚率从马直赶到,平定他们不过是弹指之事。” 他太清楚这些由家丁农户组成临时纠集出来的叛军有多大战斗力了,别说就一千多人,就算再来两三倍他也不放在眼里。 “你有数就行。” 李幼澄点了点头,刚想询问一下其他事情,就在此时,唐俊突然急急奔入书房,看向李幼澄一脸惊慌的道“殿下,不好了,华州出大事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亲自前往 “大事?什么大事?” 李幼澄和许安目光同时看向了唐俊,心中都不经咯噔一下。 如今他们已经知道华州三大家族叛乱并且夺取了华州城,那华州还能发生什么大事。 而且唐俊此人向来稳重,做事能分清轻重缓急,不是那种动不动就咋咋呼呼之人,之前禀报华州叛乱一事也没见这么失态啊,两人心中都是隐隐有了不妙的感觉 唐俊连忙答道“殿下,武德司华州分院来报,说是华州多地流民出现暴动,如今大批流民正向着华阴县而去。” “什么。” 许安和李幼澄两人闻言惊的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华州如今可是有着十几万迁徙流民还没来得及分流出去,一旦出现集体暴动,那造成的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这事情要是不能第一时间解决,一旦出现席卷之势,怕是不仅仅是华州,附近的同州、商州还有京兆府都跑不过,甚至可能蔓延整个关中。 真要出现这种情况,大唐朝廷在关中的统治怕是要全面动摇了。 “还有更具体的消息吗?”许安看着唐俊问道。 唐俊看向许安回答道“回许都使,这是最新传来的消息,奴才收到后不敢隐瞒,第一时间就来禀报,后续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来。” 许安此时皱着眉分析道“这些流民现在都在向华阴县城而去,华阴县城内如今囤着上百万石粮食,这看起来像是有预谋的,目标就是那些粮食,或者说是用那些粮食为诱饵挑动这场暴乱。 是余、马、施三家的手笔?之前还真是小看了他们。” 李幼澄此时则已经是心急如焚“许安,现在怎么办。 如果这真是有预谋的,一旦华阴县城的粮食落入那些野心家手中,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许安此刻也是面色凝重,流民造反抢粮食,一旦无法遏制住局面,轻则朝廷这一次东征的战果化为乌有,重则大唐因此覆灭。 他当机立断道“殿下,我马上亲赴华州处理此事,另外传令让吴昭的兵转道前往华州以防不测。” “好,你先去,我准备一下,随后也会前往。”李幼澄没有犹豫,当即点头答应。 但许安则不经一愣“殿下,你也要去华州?” “此事关乎大唐天下的存亡,一着不慎天下倾覆,若是能够和平解决自然是最好和平解决,武力镇压乃是最下策。 你是武将,有些事你做不了主,派其他文官去我也不放心,所以我准备亲自前往。”李幼澄看着许安郑重的说道。 “这是有些不太妥当,十几万流民要是真的集体暴动,太危险了。 那些人占了先手,和平解决的可能性并不大。”许安有些犹豫的说道。 “正是因为和平解决的可能并不大所以我才要亲自去,增加点可能性,我是大唐监国,该负的责任必须负起来。” 李幼澄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随即她看向许安眼神中又露出些许光彩道“更何况真要出现了什么情况不是还有你吗,堂堂大唐战神,带领朝廷最精锐的禁军,难道还挡不住一些流民吗。” 李幼澄显然已经是下了决心,话都说到这份上许安也不好继续阻拦,转而开口道“那长安这里怎么办,你要是不在,有人怕是会在朝政上动心思。” 李幼澄对此事显然早就已经想好了,当即说道“我出京之后会让韩昭胤暂时负责政事堂主理朝政,另外让皇姑代替我留守长安,短时间内应该不至于出问题。 而且华州离长安也不远,真有急事快马来报也来得及。” 见李幼澄已经思索好了所有事情,许安也就不再多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施政,如今的李幼澄在政治上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女。 因为事情紧急,许安很快就和李幼澄告辞,带着他从河中府带回来的一千骑兵紧急向华州赶去。 许安没有选择去州城,而是直接赶往了华阴县。 如今华阴县城之外已经聚集了五六万流民,而且还有更多的流民正在往这里赶,形势无比严峻。 而此时张诚已经接过了华阴县城的军事指挥权。 他率领从马直本来是前来平叛的,没想到中途遇到这码事,他自然也知道华阴县城囤着上百万石粮食,所以当机立断带人进入了华阴县城,以防县城有失。 此时在华阴县衙之中,张诚正坐在其中,同时县衙内还有几个人,其中坐在他对面是隶属于左龙武军的一位副军都指挥使,名叫丁剑,负责在华阴县城守卫粮食的就是他。 而坐在主位之人则是华州别驾卓明,因为如今华阴县又囤粮食又负责临时安置流民,事情太过重要,凭华阴县令的权力明显处理不了这种大事,所以他便代表州衙来了。 如今丁剑和卓明两人脸色很不好,本来应该是很安全的后方,只要平稳渡过这段时间就是大功一件,结果谁也没预料到会遇到流民暴动这种大事。 这种事一个处理不好可能就会天崩地裂,别的后果他们不知道,但他们两个作为直接负责人绝对是罪责难逃。 好在张诚的到来让他们微微松了一口气,有这两千禁军坐镇县城,再加上原有的一千人马,流民想要攻破县城应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只要能保住粮草,他们的罪责至少减轻一半。 但即便如此,如今的形势还是非常严峻。 沉默片刻,别驾卓明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刚刚姜刺史传来消息,余、马、施叛乱,因此我怀疑此次流民暴动后面就有这三家的手笔。 余、马、施三家都是华州的大族,在华州各县都根深蒂固,这华阴县城之中肯定有他们的人,所以我们一定要防备有内鬼里应外合。”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又是一阵难看,外面这些流民没有什么攻城器械,也没有受过训练,倚靠城池他们想要守住还是不难的。 但一旦失去了这面城墙,这几万流民涌进城中,就算他们手下三千人都是禁军战力强悍,最后也难免被蚁多咬死象。 第三百二十五章 官逼民反 “这件事我们知道了,丁指挥,你对城内的情况比我熟悉,城内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张诚点了点头看向丁剑说道。 “好,这事交给我。”丁剑没有推辞一口应了下来。 此时卓明突然开口道“张将军,如今城外那些流民尚未能形成合力,此时正是将其各个击破的好机会。 从马直骑兵乃是禁军精锐,骑兵之利天下闻名,想来对付些许流民应该不成问题,将军若是能此时率兵外出冲杀一番,杀散各个流民营地,或许能解如今危局。” 但张诚闻言却是一口拒绝道“卓别驾,这些流民如今已经被朝廷迁徙入关中,那就是我大唐治下之民,张某以何理由对我大唐百姓用兵?此事不妥。” 卓明闻言不经眉头一皱说道“这些乱民聚众围攻县城,形同叛乱,镇压叛逆理所应当,张将军为何言师出无名?” 但张诚却是继续摇头道“这些流民如今尚未攻城,只是在城外抗议而已,尚上升不到叛乱的地步。” 见张诚屡屡拒绝他的建议,卓明脸上不经闪过一抹怒色,但他只能强按着怒气继续开口劝说道“如今已经有明确证据证明,这些乱民乃是被余、施、马挑唆,打算破县城,夺粮食。 余、施、马三大家族如今已是公认的叛逆,张将军率军前来华州不就是为了镇压他们吗,这些乱民与这三家叛逆搅和在一起怎么着也能算一个附逆。 张将军,如今这华阴县城之内可囤着上百万石粮食,一但因为张将军的犹豫而有失,什么后果想必不用本官多说吧,还请张将军三思。” 说到最后,卓明的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话语中更是带着几分威胁之意。 但张诚却是仍然不为所动“卓别驾也说了,这些流民只不过是受逆贼挑唆,并不是想要叛乱,自然不能简单以附逆论之。 卓别驾若是想让本将出兵自无不可,只要拿出朝廷的军令本将自然奉命。” 卓明被张诚这番话气的脸色通红,但张诚身为禁军将领他一个地方文官根本奈何不了,一怒之下便拂袖离去。 等卓明离开,一直没有说话的丁剑这才开口道“张都指,其实卓别驾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趁着外面这些流民还没形成气候,现在出兵镇压确实是适合的时机。” 张诚看了卓明离去的方向一眼,突然冷声一笑道“现在这些流民还没有反,但如果你我真的出兵镇压,那这些流民怕是不反也得反了。 到时他卓明倒是开心了,毕竟粮食守住了,至于流民造反的原因那也是因为我们擅自出兵的原因,他到时一推二五六,锅全部扣到我们头上。” 丁剑仔细一思索,脸色不经一变,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卓明没有军事指挥权,他到时只要抵赖推诿,不说把责任推的干干净净,推掉个七八成总是没问题的,到时朝廷追责,倒霉的怕就是他和张诚了。 “呸,这些鸟文官,心眼子真多。”丁剑不经对着卓明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 随即他再次看向张诚说道“张将军,以后我老丁就唯你马首是瞻,只是如今这情况,外面的流民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局势越来越无法控制,总得想个办法才行。” 张诚看着丁剑说道“什么瞻不瞻的,现在我们是同处一艘破船,同舟共济,希望能渡过这一关吧。 至于该怎么解决,我一个武将带兵打仗还有点心得,至于眼前这事,已经不是我能解决的范畴了。 不过我知道一个人,他或许有办法,今天也是他告诫我无论如何不能出兵镇压百姓,否则我也想不到这一层。” “哦?是谁?”丁剑一听连忙问道。 “大元帅府判官卢季青,丁老哥应该认识吧。”张诚说道。 “原来是卢判官,自然认识。” 卢季青负责流民迁徙事务,如今也在华阴县城,和负责镇守粮食的丁剑打过不少交道。 丁剑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早就听闻卢判官深受大元帅看重,素有急智,既然他在之前就力阻出兵镇压,或许他已经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张兄,不如你我一起去请教一下卢判官如何?” “我正有此意。”对于丁剑的建议张诚欣然同意。 两人随即起身一起去寻卢季青。 不过当两人来到卢季青的住处时却被告知卢季青带着一群民夫军卒以及大量粮食出城去了。 “这个时候出城?” 丁剑和张诚对视一眼,两人商议了一下便决定由丁剑继续坐镇城池,而张诚则带着一支兵马出城前去寻找卢季青。 …… “所有人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保管都有,都有。” 华阴县城东北角,在卢季青的组织下,一个一个粥棚被搭了起来,粥棚之内当场生火煮粥,浓郁的粥香之气在北风的吹动下瞬间飘向四面八方。 “有吃的,有吃的。” 闻到粥香之气,大量流民便跟着香味涌了过来,一个个脸上露出渴望之色。 卢季青命令他带来的民夫和士卒上前维持秩序,而他则是登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台大声喊道“诸位乡亲,本官奉命前来放粥,所有人都有序排队领粥,保证人人都有,但谁要是敢违反秩序,本官会直接驱逐。” 此时,跟随卢季青一起前来的华阴县令则站在一旁面露忧色的说道“卢判官,这群人如今可是要围攻县城的趋势,我们现在还给他们派发粮食,是不是有养虎为患之嫌啊。” 卢季青一边注意眼前流民们的动向一边开口答道“养虎为患?齐县令,你若是今天就给他们断粮,那他们今天就会反,那这叫不叫做官逼民反啊。” “这个……”华阴县令顿时不语。 卢季青接着说道“这些流民如今既然还肯领救济粮,那就说明他们心中还没有真正决定造反。 本官出身寒门,少时与这些底层百姓多有接触,只要日子还有盼头,非迫不得已百姓们是不会反也不愿反。 而他们如今所为一是背后有逆贼挑唆,二则是因为我刚才所说的,官逼民反。” 第三百二十六章 流民聚集 “官逼民反?卢判官这从何说起。”华阴县令齐荣闻言连忙否认。 但卢季青则是突然回头盯着齐荣说道“齐县令,因为流民过多,我手下人手不够,安置流民之事不得不让地方官府帮忙。 这每日供应十几万流民的钱粮,里面利益有多大齐县令不会不知吧,这段时间官府中人怕是没有少中饱私囊,大发不义之财吧。” 齐荣被卢季青这么盯着心中不经一跳,连忙否认道“本官敢对天发誓,从来没有贪污过一文用于救济的钱粮。” 卢季青点了点头道“本官这几日一直在调查此事,我也知道齐县令没有贪污,否则我今天就不是站在这和你说话了。 但齐县令你本人没有贪污,但你下面那些人呢?齐县令可不要说这些事你一点不知情,这几日本官的调查结果是触目惊心啊,虚报截留,掺假充数,层级分赃。 这贪污之风如此大行其道,怕是和你的纵容逃脱不了关系吧。” 齐荣沉默,手下那些人什么德行他当然知道,所以他毫不怀疑卢季青所言的真实性。 卢季青接着说道“那些人值此之时大发不义之财,天理难容。 我知道,齐县令曾经也是一个有志青年,想要当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你看看如今这些流民,他们每日所求不过是一饭之温饱,就这还有人想要从中克扣,这些人可还有人性?” 齐荣看着眼前这些在寒风天仍旧是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的流民,半晌之后他不经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又岂愿意如此,只是这华阴县衙上下,上至县丞主簿、下至一个普通的衙门帮闲,皆是本地大户出身或者与本地这些大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些人上下勾联,铁板一块,我一个外来的县令,平日里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还愿意尊称我一声县尊,但我若是敢动他们的利益,不怕卢大人笑话,我的命令怕是都出不了县衙,甚至说不定哪天还会不明不白死去。 更何况此次安置流民之事还是卓别驾挂帅,其中不少人都是卓别驾带过来的,我一个小小的县令又能如何,因此平日里也只能装聋作哑全当不知。” “但现在有一个让你能够重新实现你当初志向的机会,不知你可愿意?”卢季青盯着齐荣目光灼灼的说道。 齐荣与卢季青对视,目光中也猛地闪过精光,足足半晌之后他开口道“你要我怎么做?” …… 张诚命人开了城门,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出城去寻卢季青。 只是刚走到一半,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海啸一般呼喊之声。 “讨公道,讨公道。” “我们要活下去,朝廷食言,不把我们百姓当人看。” “既然朝廷不让我们活,那就反了。” “反了。” …… 听着那一声声悲呛的呼喊,张诚目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正有大批的流民向着县城东北角涌去,人数一眼望去至少也有数千人。 其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面黄肌瘦的孩子,还有抱着嗷嗷待哺婴儿的妇人…… 张诚的亲兵队长在一旁脸色难看道“将军,这些流民难道现在就准备反了。” 张诚看着那些流民涌去的方向不经心中一惊,连忙道“不好,卢判官就在那里,你们随我来,一定要把卢判官救出来。” 说罢他便带着亲兵卫队向着县城东北角疾驰而去。 …… 与此同时,在离华阴县城不远处的一个树林里,看着四面八方都在涌向县城方向的流民,余子明不经得意的捋了捋胡须。 “只要挑动这些流民杀官抢粮,他们就没了退路,只能跟着造反,到时老夫再出面振臂一呼,这十几万流民就尽归老夫了。” 一旁的施、马两族族长连忙称赞道“余兄智计高明,我等佩服。” 余子明闻言不经哈哈大笑了起来。 …… 华阴县城东北角外,此时已经被流民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粥棚被迫停止施粥。 卢季青带来的士卒正在紧张的与流民们对峙。 “官府无道,不给我们活路,杀了他们,把粮食抢过来。” “杀官造反,谋一条活路。” …… 随着人群之中不断传来这样的喊声,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人在喊着类似的口号。 流民们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多人的眼神逐渐变的凶恶。 那些民夫们看着周围那群愤怒的流民,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这群人冲上来把他们大卸八块。 “够了。”就在此时卢季青不顾阻拦上前,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对着眼前的众多流民大喊道“乡亲们,本官乃是大元帅府判官卢季青。 本官在这里郑重承诺,朝廷绝不会不会不管你们的死活,大家要相信朝廷,朝廷每日都在发放救济粮,绝对能让大家渡过这个冬天,等来年分了地,大家的日子就会好过起来。” “放屁,我们都快饿死了,你们当官的自己吃饱了,什么时候管过我们的死活。” “没错,天天这种清汤寡水的稀粥,我们怎么可能撑得过这个冬天。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反了。” “反了。” …… 卢季青没说两句就被流民们开始诅咒唾骂,更有人直接从地上捡起石块开始砸他。 其中一块石头正中卢季青额头,直接把他砸了个头破血流。 “大人。” “保护大人。” 一旁的兵卒连忙上前想要将卢季青保护下去。 但卢季青却是一挥手让人退下,而他则继续站在高台上。 他没有试着去和在场的流民们辩论,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辩论没有意义。 他抬手一抹头上的血迹随后看向了站在不远处华阴县令齐荣。 齐荣脸上则露出些许犹豫之色,但最终还是一咬牙走上前大声道“诸位百姓,本官乃是华阴县县令齐荣。” 县令的身份对这些底层百姓们的威慑还是很大的,他们不知道卢季青这个大元帅府判官是多大的官,但却知道县令有多大的权力。 毕竟县令基本上是底层百姓们这辈子能接触的最大的官,在很多人的认知里县令就比皇帝小。 看着齐荣一身官服在一众兵卒的保护下威风凛凛的走过来,在场的流民都是本能的一阵畏惧。 不过仅仅是片刻,很快人群之中就又是谩骂声一片。 齐荣见人群之中的骚动越来越明显,也不拖延,当即命令道“把人都带上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斩立决 “齐荣,你敢动我,我看你是想死了。” “齐荣,你可知道我舅舅是谁,你快把我放了,不然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全家消失。” “混账,我是来办公的,我是州衙的人,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县衙没权动我,我要见卓别驾,我要见卓别驾。” …… 一大群身穿公服的人骂骂咧咧的被兵卒押上了高台,强行按倒在地。 而刚刚还喧闹不已的流民看到这一幕不经为之一静。 只要身穿公服,哪怕是边缘的衙役在底层老百姓面前也可以威风凛凛,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官老爷被绑上去了。 齐荣见到流民们眼神之中的惊讶和困惑,立马知道这一招有门,当即大声说道“大家听着,本官作为华阴知县,奉朝廷之命安置迁徙流民。 朝廷为此拨下了大量钱粮供大家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让所有人都能够安稳渡过这个冬天。 但偏偏官府中有这么一群蛀虫,在其中饱私囊,克扣本该发给大家的钱粮 而此事本官已经一一查清,如今在你们面前的就是这群中饱私囊的蛀虫。 今日本官在此当众宣判,尔等官吏吃朝廷俸禄,却不思为君分忧,反贪污钱粮,监守自盗,实在罪不可赦,今日特判尔等斩立决,立即执行。” 随着齐荣话音落下,那些押解这群官吏的兵卒当即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而高台之上那些官差衙役们见状是彻底慌了,他们没想到齐荣竟然会直接对他们下死手,根本不给他们一点周旋求救的机会。 顿时破口大骂者有之,出言威胁有者之,磕头求饶者也有。 但齐荣毫不理会,随着那些士卒手起刀落,上百颗人头刷刷滚落,鲜血溅满了一地。 而这一地的尸体以及鲜血再次让整个现场一片沉默,不少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渐渐的有流民开始交头接耳,随后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泪流满面的跪了下来对着齐荣大喊青天大老爷,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去。 这个时代的底层百姓就这么朴实,只要生活有盼头,他们就能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生活,若是再能遇到一个青天帮他们主持公道对他们来说就是极为幸福的日子了。 而齐荣刚才怒斩贪官,所作所为无疑完美契合了这些百姓对青天的想象。 “诸位请起,快快请起,本官保证,以后粥棚每日定点开放两次,而且绝对不会是清汤寡水。”齐荣见状连忙上前亲手搀扶跪地的百姓。 但与此同时,流民人群之中有一些人正在挤眉弄眼的进行交流。 这些人都是余、马、施三家派来煽动流民造反的,如今眼看流民的怨气要被平息下去,他们哪能甘心。 片刻之后,突然就有十几名壮汉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手执凶器冲向了齐荣,同时嘴里还大喊道“你们这群昏官,说的话都是狗屁,我们兄弟姐妹被饿死了多少,你现在才出来扮好人,装清官,你休想骗我们,快把粮食拿来,我们要活下去。” “拦住他们。”一直在观察流民动向的卢季青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派手下兵卒进行拦截。 但两帮人甫一接触,那些冲出来行凶之人就开始大喊“官府在撒谎,他们要杀我们。” “杀人啦,杀人啦。” “官府在欺骗我们,他们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 这群人的嗓门很大,在流民人数众多的情况下,后面的人群没法第一时间知道前面的情况,一听此话顿时炸开了锅,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而在这些人的带动下,流民之中很快就有年轻气盛又满怀怨恨的人冲了出来。 齐荣在兵卒的保护下已经退了回去,而卢季青见形势不妙当即立断道“所有士兵听令,非必要不得伤人,不得扩大冲突,我们先撤。” “都给我让开。” 就在越来越多的流民准备围攻卢季青一行人时,突然一声大喝传来,随即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之声。 只见张诚带领自己的亲兵卫队挥舞兵器就向着人群冲了过来。 几十名骑兵联合冲锋的架势还是比较恐怖的,至少震慑大部分没有见识的底层流民还是没有问题的。 骑兵所过之处,百姓纷纷退避,其中一些胆小的流民被吓得立马熄了上前的心思连连后退,这让本来已经逐渐控制不住的局面暂时稳定了下来。 卢季青见状不经大喜,连忙挥着手大声喊道“张将军,我们在这里,千万不要伤人,不要伤人。” 在确定张诚听到他的呼喊之后,他便开始指挥自己的队伍向着张诚前来的方向靠近。 他清楚张诚所部骑兵带来的威慑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威慑会越来越弱,必须趁着这段时间尽快撤离。 而在离开前,卢季青回头再次大声喊道“诸位乡亲,刚才本官和齐县令所言依旧有效,还望诸位乡亲不要被奸人挑唆,大家要相信朝廷。 今天中午,本官和齐县令会在城外继续进行派粥,你们可以派遣代表来东门外商谈派粥的细节。 乡亲们,不管你们到底信不信朝廷,但饭总是要吃的,我们待会东门见。” 说罢一群人就跟着张诚冲出了包围圈。 随着一行人安全回到城内,齐荣猛地锤了一下墙壁恨恨说道“眼看就要成功了,结果被那群混账给搅了。 我看那些捣乱之人个个体格健壮,绝对不是长期吃不饱饭的流民,更像是大家族的护院家丁,肯定是那余、马、施三家的人。” 但一旁卢季青却是一点不失望,淡笑着说道“十几万流民的怨气本来就不是靠杀这几个人能够平息的,就算没有那些人捣乱结果也不会差太多。 不过刚才的效果确实不错,只要事情传出去,再保证接下来的粮食供应,应该能挽回一部分人心,至少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想要平复民怨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慢慢来,而且我们的官职太低了,流民之中也不乏有见识之人,这么大的事,我们就算做出再多承诺他们也很难相信。” “如今城内品级最高的就是卓别驾,要不请他出面?”齐荣思索着建议道。 “赵别驾吗,他也不够格,至少也要中央来人。 更何况此次救济粮贪污一事,我们这位赵别驾在其中可没少捞,事后本官非要向朝廷弹劾一本不可。” 卢季青摇了摇头后对着齐荣说道“齐县令,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安抚流民,拖延时间,给朝廷争取反应的时间。” 第三百二十八章 做的不错 华阴县边境 许安带着上千骑兵连着赶了三天路,终于在刚刚进入了华阴县境内。 此时在官道之上,肉眼所见正有大批流民从郑县进入华阴县境内,向着县城的方向而去。 亲兵营指挥使卢泰来到许安身旁说道“大帅,根据武德司传来的情报,说各地流民皆有暴动趋势,这些流民去华阴县不会是去支援华阴县的流民攻打县城的吧。” “你派人去问一问情况。”许安沉吟一番面色凝重的说道。 如果局势真的已经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那即便他再不愿意动用武力,恐怕也只能先用武力镇压目前的局势了。 “是。”卢泰点了点头领命前去。 片刻之后,两名奉命去打探情况的亲兵回转汇报道“回大帅,这些流民说他们都是去华阴县领救济粮的。 据他们所说,华阴县出了一位青天大老爷,不但杀了贪官,而且发的救济粮比其他县的份量都要足,能吃饱,所以各地流民都在向华阴县涌去。” “是吗。” 许安不经有些惊讶,看这样子华阴县的情况要比他预想中的要好很多啊。 郭威在一旁开口道“大帅,流民们既然还在争着领救济粮,那说明就算有暴动也只是小规模的暴动,并没有出现蔓延席卷之势,那我们还有机会阻止这场暴乱。” “不错,华阴县做的不错。”许安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快点出发吧,现在华阴县的情况还都是猜测,早一刻赶到就能早一刻处理。” 很快,上千骑兵就继续沿着官道向华阴县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 与此同时华阴县县衙之内,别驾卓明正恶狠狠的盯着卢季青和齐荣两人。 就在昨天,他的亲侄子,亲外甥,还有妻舅等十几个亲戚被全部斩杀于城外。 当他得知消息的时候,人都死了大半天了。 他此刻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两个罪魁祸首,怒声道“卢判官,齐县令,你们竟然敢擅杀官吏,是谁给你们的权力。” 卢季青坐在椅子上沉声说道“本官已经查明,这些被杀官吏皆有贪污救济钱粮的行为,无一冤枉。” 卓明当即大怒道“本官不是来听你说他们有什么罪的,这些人都是官府差人,而且其中还有不少流外官(吏员),皆是在吏部有备案。 朝廷有制度,国家有律法,就算是普通人,死刑也要逐级上报复核,最后等待御笔朱批,你们怎敢擅杀官吏,真是胆大妄为,你们还把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还把一把圣上、监国放在眼里,你们就等着罢官下狱吧。” “事急从权,用于救济流民的钱粮被贪污克扣,如今民变在即,本官认为值此时刻斩杀贪污官吏以平民怨并无不妥。 此事我和齐县令已经详文俱表发往朝廷,是非对错自有朝廷判断,该不该罢官下狱就不劳卓大人费心了。” 面对狂怒的卓明,卢季青则是极为淡定的答道,甚至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不屑。 “你,你……” 卓明被卢季青的话气的不轻,整个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半天才憋出一句“卢季青,你区区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孔目官,竟然敢插手地方事务,本官要上书弹劾你。” 而一旁的齐荣突然开口道“卓大人,你可能搞错了,死刑的命令是我下的,我作为华阴县令,自然可以处置我治下的事务,有问题吗。” “你手下的人你想怎么处置我不管,你怎敢杀我州府之人。”卓明闻言不经瞪着转向齐荣咆哮质问。 齐荣则是面色不变的答道“他们如果在其他地方我自然管不到,但如今他们来了华阴县,还在华阴县犯下如此大案,那本官身为华阴县令就有权力管。” 一旁的卢季青脸上不经露出了笑意,这就是他为什么非要拉上齐荣的原因。 一是为了借助齐荣县令的身份震慑并取信于流民。 二则是只有齐荣下令杀那些官吏才能更加的名正言顺。 虽然这次杀的人身份最高的也就是流外官,正经入品的官员一个没有,但军政分开一直是李幼澄和许安在推动的国策,他身为大元帅府属官没有授权不好轻易越线。 但齐荣下令就不一样了,这就属于文官们的内部事务,事后要好处理的多。 “混账,我乃华州别驾,你身为华阴县令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而不是先跟我汇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上官,我要将你停职。 本官现在宣布,华阴县令齐荣违反朝廷法度,从今日起停职待堪,等待朝廷处置,县中事务则暂时由本官监理,华阴县衙上下即日起全部归本官统属。” 面对卢季青和齐成两人的攻守同盟,卓明在连连吃瘪之后胸中的怒火消退了些许,从而也想出了对付两人的办法。 卢季青如今隶属于大元帅府,他奈何不了,但齐成却是他的下属。 按照朝廷制度,若县令犯下大错,刺史上书弹劾县令,在朝廷下诏罢免前,刺史可派属员暂时监理县事。 虽然卓明只是别驾,但他如今代表州府全权负责华阴县相关事务,若是认为事情紧急,在上报刺史之前使用这个权力也勉强说的过去。 而在卓明看来,刺史姜明得知后必然会支持自己,因为在被杀掉的那批官吏之中也有不少是姜明的亲眷。 但卢季青却是丝毫不给他面子,当场顶了回去道“齐县令不能停职。” 卓明看向卢季青眼睛一眯说道“卢判官,这地方政务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吧,你若再敢干涉地方事务,本官必弹劾你一个越权之罪。” 但卢季青却丝毫不受卓明威胁,毫不退让道“卓别驾,本官是无权插手地方事务,但是流民安置事务乃是朝廷大事,本官奉大元帅府之命全权处理此事,如今需要地方配合。 如今流民大部分临时安置在华阴县,齐县令作为华阴县令乃是安置流民不可或缺之人,若是停职必然会有影响,除非朝廷有令,否则事有轻重缓急,岂能因为些许小事而影响到流民安置的大事。” 第三百二十九章 到达 “如果我一定要停他职呢?”卓明眯着眼睛盯着卢季青,眼中带着寒光。 而卢季青则是毫不退让道“卓大人若是一定要把齐县令停职本官自然无权阻止,只不过本官会以大元帅府的名义向您卓大人发去照会,若是因为免去齐县令而导致流民生乱,卓大人你将负全部责任。” “这么说卢判官是一定要插手我华州事务了?” “不敢,只是望卓别驾三思,不要冲动行事。” 愤怒让卓明有冲动直接让齐荣停职,但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毕竟如果齐荣停职之后流民真生了乱,军队如果用这个理由把责任往他这里推,这么大的事他真的扛不住。 但让他就这么让步他也不甘心,两人目光对视,场面不经陷入了僵持。 在旁边一直旁观没有开口的张诚起身刚想打个圆场,但他还没有开口,他的一名亲兵就快步跑了进来,向他汇报道“将军,大元帅到城外了。” “什么?大帅来了,快,随我出去迎接。”张诚一愣之下当即大喜,说罢招呼着众人就向城外赶去。 卢季青则是看着卓明冷笑一声,也没搭理他,而是看向一旁的齐荣说道“齐县令应该还未见过大帅吧。” 齐荣点了点头道“许大帅乃我大唐战神,威名如雷贯耳,齐某慕名已久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那齐县令就与季某一起去见一见大帅吧,大帅向来重视清官能吏,必然会对齐兄一见如故。” 卢季青说罢便与齐荣一起出了县衙大堂,很快县衙内就只剩下卓明一人面色铁青。 “军队向来护短,这许安到时肯定不会向着我,该死,怎么会是许安前来处理此事。” 卓明喃喃自语,他清楚只要许安一来,自己想为亲眷报仇一事基本就不用想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大不了认栽,关键是那卢季青能查到自己手下亲眷贪污,万一他不肯罢手继续查下去,有了许安的支持他根本无力阻止。 这许安为人向来狠辣,想到这里卓明不经不寒而栗。 “不行,我要想办法自救。卢季青,别以为就你在朝中有后台。” 卓明思索了片刻便快步向着县衙后堂走去。 …… 县城之外,许安看着一溜排开的粥棚,以及正在粥棚之前分成男女老幼各自排队领粥的流民,不经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因为人太多,即便有大量人手维持秩序此刻仍旧显得有些混乱,但这种混乱却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此时,县城东城城门打开,张诚带着城中文武赶了出来,见到许安之后连忙行礼“末将张诚见过大帅。” “学生(下官)见过大帅。” …… 许安看了一眼众人,摆了摆手道“都免礼吧,我们进去说。” 说罢当先就向城内行去。 县衙之内,待众人落座,张诚把在场之人向他介绍一遍之后,许安开口道“前些时日消息来报,说是华州流民有暴动迹象,但本帅今日一见,却见流民安置事宜皆是井井有条,看来都是诸位的功劳,谁能跟我说说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许安见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卢季青,当即一笑道“卢先生,就由你来说吧。” 卢季青见被许安点名也不再推脱,当即起身一礼道“回大帅,事情是这样的……” 等到卢季青把这段时间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之后,许安脸色已经变的凝重。 卢季青继续说道“大帅,处决官吏一事学生与齐县令所为确实违反朝廷制度,还请大帅责罚。” 说罢他和齐荣两人就齐齐出列跪在地上等候许安处置。 许安看了两人一眼,缓缓开口道“你们起来吧,树挪死,人挪活,既是民变在即,紧急情况下事急从权本就是允许之事,你们能够及时平息民怨有功无罪,相信朝廷会做出正确的判罚。” “多谢大帅。” 卢季青和齐荣对视一眼,有了许安这句话,他们心里最后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而许安接着看了一眼在场众人问道“对了,既然华州别驾代表华州州衙处理华阴县流民事务,那怎么不见卓别驾?” 齐荣作为华州官员,上前答道“卓大人或许是有事耽搁了。” “耽搁,他能有什么事耽搁,怕不是心里有鬼不敢来见大帅吧。”卢季青冷笑,众人面前丝毫不给卓明半点面子。 就在此时,县衙门外卓明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说道“卢判官,本官不过刚才有事急需处理,所以来晚了,背后诋毁他人,这就是你多年所读圣贤书教给你的道理吗。” 背后说坏话被当面逮到,但卢季青脸上却丝毫不见尴尬之色,当即反讽道“背后诋毁他人确实不该,不过这只是小节而已,就怕有些人读圣贤书,学了一辈子的道德文章但最后干出来的却是贪赃枉法,对百姓敲骨吸髓的大恶之事,这才是天理不容。” “你说谁贪赃枉法,敲骨吸髓。”卓明闻言脸色当即一变,随即勃然大怒道。 卢季青看着卓明惊讶道“卓大人,我说的是那些贪官啊,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莫非卓大人也参与其中了?” “你……” “好了。” 卓明刚要怒斥,却被许安开口打断。 “大家都是国之肱骨,如今华州叛乱未平,又民怨四起,我们内部切不可在这个时候生了乱子。” 许安发了话,在场没人敢不给他面子,卓明和卢季青互相瞪了对方一眼也就偃旗息鼓了。 卓明对着许安一礼道“下官华州别驾卓明见过大元帅,下官有失远迎让大元帅久等,还请大元帅恕罪。” 许安微微一笑道“卓大人身为一州别驾,公务繁忙实乃正常,区区俗礼本帅怎会在意,卓大人请坐吧。” 待卓明入座之后,许安轻咳一声继续开口道“再过几天御驾就要前来华州,本帅此次前来是代监国殿下先来查看情况的。 还请大家把最近华州的情况无论好坏都与本帅详细汇报一下,本帅到时也好向监国殿下汇报。” “什么,监国殿下要来华州。”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大惊,在得到许安肯定的答复之后,卓明第一个起身道“大元帅,下官有话要说。” 第三百三十章 闪到老腰 “卓别驾请说?”许安看向卓明,微笑着点了点头。 卓明开口道“大元帅,这段时间华州发生了很多事,其中最主要就是余、施、马三大家族的叛乱以及部分流民有暴动倾向一事。 不过好在在姜刺史的领导下成功把余、施、马三家逐出城外,夺回了华州城。 至于流民暴动之事,如今民怨成功平息,当然这功劳主要还是归功于卢判官和齐县令的果决。 若不是两位大人在应对流民问题上处理果断,针对明确,这才得以及时压下民怨,避免了一场灾难。 下官建议,上报朝廷为卢判官与齐县令请功。” 许安闻言不经诧异的看了一眼卓明,刚才他看卓明进来之时和卢季青针锋相对的状况,本以为他会趁着这个机会告卢季青一状,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为卢季青请功。 同样懵逼的还有一旁的卢季青和齐荣,他们两人都准备好与卓明来一场唇枪舌剑了,结果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差点闪到两人老腰,这真的是刚才对着他们喊打喊杀的卓别驾吗。 许安轻咳了一下说道“本帅听闻卓大人刚刚还对卢判官和齐县令擅杀官吏一事大为不满,甚至在县衙之中大发雷霆,如今看来莫非是传闻有误?” 卓明闻言不经一笑道“并非传闻有误,下官确实为此向卢判官和齐县令发过火,只不过主要是因为如此大的事他们二人不与我商量便擅作主张。 下官作为州府派来在华阴县处理流民事务的负责人,竟然在事情发生快一天之后才知晓此事,而且其中还涉及到了对州府中人的处置,卢判官和齐县令却事先不知会,事后不汇报,这多少有些不把下官以及州府放在眼里。 不过公是公,私是私,下官虽然气愤他们私自行动,但此行为却事实上平息了民怨,进而阻止了流民暴动,这就是大功,下官自当要为他们请功。” 许安点了点头道“卓大人公私分明,气量宽宏,真乃我辈楷模,许某佩服。” 随即他便看向卢、齐二人道“卢先生,齐县令,你们二人所为虽是为朝廷考虑,但在做事流程上确实有所缺漏,有不敬上官之嫌,若是人人都如你们这般不请示,不上报,擅自做主,朝廷岂不是乱了套。 好在卓大人雅量宽宏,不但不计前嫌,还以德报怨为你二人请功,你们二人还不谢过卓大人。” 卢季青和齐荣两人彻底懵了,这还能这么颠倒黑白的吗,如果不是他们是亲历者,看到卓明这么一通操作,恐怕也要相信这位卓别驾是一位公私分明,气量宽宏的官场长者了。 但现在让他们辩驳似乎还真就没办法辩驳,毕竟他们确实做事流程有些问题,而且有些原因在没有拿到实证之前也不便于当众宣之于口。 无奈之下,在许安目光的注视下,两人只能不情不愿的向着卓明道歉再道谢。 许安见状点了点头道“既然误会解除,还望诸位以后能够继续精诚合作。 那就继续说正事,既然好的一面说完了,那坏的一面呢,我希望听的是真话。” 说到最后一句,许安明显加重了语气。 众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张诚起身说道“大帅,最近根据我军派出去的斥候探子探查,以及官府那边通过救济时和流民接触得到的消息,流民们的怨气只是暂时得到平息。 这段时间因为种种原因,流民之中病死、饿死、冻死了不少人,这些死者的亲眷怨气不是靠杀几个贪官污吏以及短时间内送一点救济的钱粮物就能平息的。 只不过因为季判官和齐县令的果断应对,让大半流民处于观望状态,让这些有心造反之人未能成势,但这部分人群的数量仍不容小觑。 本来按照如今的趋势,只要能够继续保证如今的救济力度,是可以慢慢将这部分人的怨气消解,但是最近我们发现,有人在流民之中拉拢那些怨气较大的流民,如今已有不少人被拉拢了过去。 加上之前就发现有人在流民之中故意制造矛盾,煽动造反,这背后绝对是有组织的,根据我们推测,这很可能就是余、马、施三家的手笔。” 许安问道“既然发现了这个问题,你们可有解决的办法。” “回大帅,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找到这支叛军的下落,然后消灭他们。 不过如今余、马、施三家之人混迹在流民之中,而如今流民这个群体非常敏感,我们也不敢直接派人进去搜捕,以免刺激到他们,因此只能暗中查探。 好在如今已经有了眉目,我们正在制定计划,主要是如何以最小的动静消灭这支叛军,尽可能避免影响到流民。”张诚回答道。 许安点了点头“那就尽快,尽量在御驾到达之前完成此事。” “属下遵令。” 张诚退下之后许安继续问道“还有吗?” 卢季青随即站了出来“大帅,有。” “说说看。”许安点头示意。 卢季青随即从身上拿出一本账本说道“回大帅,这段时间为了安抚流民的怨气,在救济事务中我们的支出已经严重超支。 原先我们的救济支出是按照流民们每日最低消耗进行计算,而实际支出则是比最低消耗高上那么一点。 但这几天的支出却是已经接近原来支出的两倍,这还不算增加的人力物力等隐形支出。 如今我们引进关中的流民一共二十余万,除了已经分流安置到京兆府和商州的三万余人,其他都临时安置在华州和同州两地。 其中安置在华州的流民占到七成,差不多十三万人,而在华阴县就有超过八万人,如今每日耗粮就将近一千两百石,而且随着其他地方流民的赶来,这耗粮速度还在增加,属下怕时间一长会影响到来年粮食的分配。” 许安思索了一下说道“此事我知道了,你做一份详细的报告等御驾到来之后汇报给监国。 不过在流民暴动问题解决之前不得轻易削减救济支出。” “学生明白。”卢季青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大帅,除了这救济支出问题,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在这救济过程中贪污腐败的问题。”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利益链 随着卢季青说出贪污腐败四个字时,许安明显感到这县衙之中的气氛出现了些许变化。 许安的目光在厅内环视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卢季青身上开口道“几天前你和齐县令不是刚刚处斩了上百人了吗,难道仅仅几天就又有人伸手了?” 卢季青拱手答道“回大帅,这几天倒是没有发现,但之前杀的不过是一些苍蝇蚊子,地位最高也只不过是些流外官吏。 大帅觉得光凭一些不入流的官吏衙役就能做出如此大案吗?” “你的意思是这后面还有更大的老虎?”许安眼睛一眯问道。 “学生认为肯定有。”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交给你继续查探,这些钱粮乃是流民们救命所用,贪污这钱就是在谋财害命,天理难容,本帅绝不姑息。 不过一定要证据确凿,切不可冤枉一个好人。”许安说道。 “学生明白了。”卢季青点了点头,不过他随即说道“但大帅,此事涉及到朝廷流品官员,学生一无品级,二又是军队中人,若是只查军队这边也就罢了,但此事还涉及到一些地方官员,学生去查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学生担心有人会以此为由进行阻拦。” 听到卢季青这带着针对性的暗讽话语,卓明眼中不经寒光一闪,但却没有表示出来。 许安点了点头开口道“无妨,你尽管查,本帅奉监国之命,在监国到来之前全权处置华州事务,本帅今日授权于你,谁若是有意见,让他来找本帅理论。” “多谢大帅,如此学生就放心了。”卢季青得到了自己想到的,便心满意足的退了下去。 紧接着又有几名官员出列汇报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许安在认真倾听之后一一做出了批示,这才宣布散会。 等到众人离去,卓明笑着来到许安身旁道“大元帅一路远来辛苦,今日晚上下官与一众州府同僚在县内酒楼设宴为大元帅接风洗尘,还请大元帅赏脸。” 许安闻言微微一笑道“多谢卓大人美意,只不过如今国事艰难,百姓生活困苦,我等官员还需以身作则,不可铺张浪费,这等俗礼还是免了吧,我就在住处正常吃点就行。” “啊,这……大元帅说的是,是下官考虑不周。”卓明不经面露讪讪之色。 等到许安离去,卓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回到自己的住处,他的心腹,一名直属于别驾府的参军事来到一旁说道“大人,大元帅派卢季青查贪污,如今卢季青有了大元帅撑腰,怕是不好对付,我们是不是要做点准备” 卓明沉默片刻之后开口道“该断臂求生了,按照之前的计划的行事,只要没有证据,就算是他许安也不能随意处置一名四品官员。” “属下明白了。”心腹应了一声,但随即说道“大人,属下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卓明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都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但说无妨。” “是,属下认为,这次查贪对大人您或许是一个机会。” “哦,怎么说?”卓明顿时来了兴趣。 心腹笑着说道“大人您想,这次贪污之人中有不少是姜刺史的亲眷,您觉得贪污之事姜刺史撇的干净吗。 我们只要把此次贪污的矛头往姜刺史那里引,再加上姜刺史此次差点丢失华州城的罪过,您觉得他还能坐稳刺史之位吗。 反倒是大人您,此次能及时平息流民动乱,虽说主要是卢季青和齐荣干的,但您作为这华阴县品阶最高的官员,怎么着也得分您一部分功劳,有此功劳傍身,再加上您本来就是华州别驾,姜刺史下去了,那您不就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刺史的候选吗。” 卓明眼睛不经亮了起来,沉思片刻之后他轻声对着这名心腹吩咐道“事情一定要做的干净。” “属下明白,我做事您还不放心吗。” …… 许安去到了县内给安排的住处,没过多久亲兵就来报“大帅,卢判官求见。” “卢季青吗,让他进来吧。”许安丝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 “大帅。”片刻之后,卢季青来到客厅对着许安一礼。 “来啦,坐吧。” 许安对着卢季青示意了一下,随口说道“卢先生,此次河南府的流民迁徙事务都是由你一手操办,能把十几万人迁徙弄的如此井井有条,足以证明你的能力。 再加上这次对紧急事件处理果断,厥功至伟,此次归京叙功,本官也就有了保举你升迁为正式官员的底气。” 卢季青连忙谦虚道“这都是大帅慧眼识君,若无大帅您这位伯乐,即便学生是千里马也不知几时才能让人看见。” “哎,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卢先生有真才实学在身,宏图大展只是时间问题,我也就是提早发掘了先生这个人才而已。”许安笑着说道。 在客套了几句之后许安便询问起卢季青此次前来的目的。 卢季青也当即神情凝重了起来,开口道“大帅,我现在前来主要是向您请示一些事情,如此之后我行事之时也能有个底。” “什么事?”许安问道。 卢季青拱了拱手道“大帅,学生认为,此次救济钱粮贪腐背后有华州的高官。。” “嗯。”许安点了点头,对于这点他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卢季青接下来的话就让他凝重了起来。 “另外,学生查到京中有官员似乎也参与到了其中,可能级别还不低。” 许安眉头当即一皱问道“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可有证据。” 卢季青答道“回大帅,学生在几天前在处斩了那些贪污官吏之后便第一时间派人抄了他们在华阴县的住处,期间发现有几个人连夜翻城墙逃跑。 学生循着线索追查,发现那几人和那些被杀贪污官吏有所联系,最关键的是属下还查到他们并不是华州本地人而是从长安而来。 而且他们还能够在如今已经军管的华阴县城逃出去,绝对有人暗中帮忙,而且权势还不低,因此学生有此推测。” 许安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了一声“真是好本事,这才多长时间,一条从京城到地方的利益链就已经打通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我有一计 见许安脸色阴沉,卢季青继续开口道“所以学生想问,这案子学生还能不能查,又能查到哪个地步?” 许安目光转向卢季青,思索了半晌后说道“查,当然查,不过到州府为止,再上面就不是你能查的动的了,如果有线索全部移交到我这里。” “学生明白了。” 知道了红线在哪,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卢季青再又待了一会儿之后便告辞离去。 等到卢季青离开府邸,许安坐在客厅之中淡淡说道“你都听到了吧。” “下官听到了,大帅要我怎么做?” 一旁的耳房内,武德司华州分院指挥使徐闲从中闪出,对着许安恭敬的问道。 “查出这条利益链。”许安淡淡说道。 “卑职遵命。” 随着徐闲离去,许安的眼睛不经微微眯起,如今华州的情况看来不是一般的复杂啊。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不会轻信任何人,即便是卢季青这种他亲自招募之人说的话他也要打一个问号,因为他很清楚人是会变的,在没有了解到真正的情况之前他不会轻易下结论。 所以他在来之前向李幼澄要了华州武德司的指挥权,并在到来之后第一时间暗中召见。 而在卢季青来之前他就在向徐闲了解情况。 虽然许安对武德司这种密谍机构并不感冒,但不得不承认拥有这么一支队伍,能省心很多事。 …… 而在离华阴县二十里外一处荒废的村落中,如今却生着大量的柴火,那些破屋之中此时都住满了人。 其中一间较为宽敞的屋子中,经过简单的修缮,已经勉强能够不漏风。 房子中间摆着不知从哪找来的三张破椅子,上面坐着余、马、施三家的家主。 三大家族其他负责人则直接席地而坐,一群人围拢在火堆旁边,跳动的火光冒着热气将四州之人的脸颊映的通红。 坐在正中余子明此时皱着眉头,眉宇之间已经没有了前几天的意气风发。 沉默片刻之后,余子明开口道“诸位,晋军到今日还没有消息,看来计划应该是失败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阵垂头丧气,突然,其中一名年轻男子大叫着跳了起来,指着余子明大骂道“姓余的,你不是说肯定能成功的吗,大伙是得了你的保证才提着脑袋跟你干的,你现在告诉我们失败了,失败了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不仅要死,还要满门抄斩,我马家上百年的基业啊,就这么毁于一旦,你踏马赔我。” 说着,年轻男子上前就要去揪打余子明,一旁连忙有人拦住他,小屋之内立马乱成一团。 “够了,你给我住手的。”就在此时,马家家主也就是那名拄拐老者拿着手上的楠木拐杖猛地戳了一下地面怒喝道。 作为家主他在马家的地位还是毋庸置疑的,年轻男子在他的呵斥下安静下来,但仍旧是一脸仇视的盯着余子明。 马家家主则是瞪着眼睛看向年轻男子呵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如今最重要的是团结,现在只有我们三大家族同心协力,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这个时候再内讧那就是自取灭亡。” 说罢他看向坐在中间的余子明道“老余啊,如今晋军靠不住,煽动流民造反的计划也失败,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余子明沉默良久之后才开口道“马兄,施兄,事情走到这一步虽非我所愿,但确实是我一意孤行才害的大家沦落到这步田地,我有责任。 但事已至此,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如今唐庭肯定是不可能放过我们的,现在放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离开关中,第二则是死中求活,继续造反以求谈判,逼迫唐庭给我们一条生路。 马兄、施兄,你们看我们应该选择哪一条路?” 施家家主开口道“就我们现在的力量对抗唐庭大军就是以卵击石,还是避其锋芒为好。 想要离开关中那就得趁早打算,主道肯定是走不了,要想离开要么穿秦岭,要么渡黄河。 但秦岭山路崎岖难行,我们这么多人又没有足够的粮食,强穿秦岭基本上是死路一条,唯有横渡黄河或有一线生机。 如今正是枯水期,哪怕从非渡口横渡也不是不可以一试,只不过得尽快行动,如今已经是三月,过了三月枯水期可就结束了。” “施兄说的不错,既然施兄赞同撤离关中,那我们立马去寻找渡船,准备渡……” “不行。” 就在余子明准备点头答应之时却被马家家主一口打断。 “怎么?马兄有不同意见?”余子明一愣转头看向马家家主。 马家家主看着余子明道“敢问余兄,我们三大家族祖辈基业都在关中,若我们离开关中去了他处将以何立足?家族这么多人又吃什么喝什么。 我们离开了关中怕是只有寄人篱下,被人吃干抹净的份,如此,就算苟活下来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而且即便如今是枯水期,想要从非渡口横渡黄河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就凭我们现在能够找到的小船,到时又要死多少人?更何况如今唐晋两方对战,正是戒备森严之时,唐军岂会不派人巡视黄河沿岸,一旦被发现仍旧是死路一条,所以我不同意。” “那施兄的意思是以谈促打?”余子明问道。 “以谈促打说到底不还是投降,即便唐庭肯饶我们一命,那条件必然也极为苛刻,以唐庭对我们这些世家大族的态度绝对不可能宽容,到时流放、抄家哪样你哪样能够接受? 而且背着一个造反的罪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杀了,这种刀随时架在脖子上的生活是你们想要的吗?”施家家主冷笑的看着两人说道。 “那施兄的意思是……?” “既然选择了造反,就不要想着有回头路,只有一条路走到底。”施家家主冷声说道。 “但以我们现在实力,没有其他势力的帮助根本对抗不了唐军,这也是死路一条啊。”马家家主面露忧色道。 但施家家主此时脸上却是露出了些许疯狂的笑容“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借助其他势力的力量,既然晋军靠不住那就换一个势力。 我有一计,败依然不过一死,但若是能成,你我就为开国元勋。” 第三百三十三章 童谣 华阴县城之外,张诚终于找到了余、马、施三家叛军确切的位置,请示许安之后带着两千从马直当即就杀奔过去。 只是当他赶到之时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他刚试着在附近找找线索看能不能寻到叛军的去向,结果收到消息,说是在县城以南有流民暴动,如今正裹挟着更多的流民向县城逼近。 张诚闻讯一惊,莫非是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来不及多想,他连忙率领手下骑兵向着南城外赶去。 只是等到他带兵赶到南城外时,许安已经率领他带过来的一千骑兵击败了叛军。 这些叛军的战力极为低弱,连趁手的武器都没有几把,基本上一战即溃。 不过比较麻烦的是,这些叛军强行裹挟了几倍的流民,战败之后就躲在流民里面浑水摸鱼,在想不伤及无辜的情况下将他们完全剿灭比较困难。 不过好在这几天在官府加大力度的救济下让绝大部分流民看到了希望,除了少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怨恨难消的以外,大部分流民根本没有叛乱的心思,在叛军主力被击溃之后便四散离去。 但谁也没料到,这些叛军竟然突然发狂,对着裹挟来的流民大开杀戒,顿时引发了巨大的混乱。 而且不仅是这里,其他地方的流民营地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叛乱,这些叛军都是以裹挟流民的方式试图聚众起势,一旦失败则立马大开杀戒制造混乱。 为此,许安不得不带着人到处救火,被搞的是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平定了各处的混乱,但事后却还得面对极为繁复的善后工作。 受伤的要救治,民心要安抚,死者要安葬……等把所有事情都扶上正轨,此时已经是三日后。 这几日,为了防止还有人趁乱搞事,许安天天夜里亲自带人去巡查各处流民营地,今天也不例外,此刻张诚和郭威两人正跟在他身边。 巡查到西门的一处流民营地内时,看着脸上还带着因为这几日之事受到惊吓而惶惶不安的百姓们,许安只能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路上,许安看着郭威和张诚两人说道“这几日的叛乱风波,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郭威第一个开口道“是很奇怪,这种规模的叛乱虽然处理起来麻烦了点,但却根本构不成威胁,这余、马、施三家为何要做这无意义之事,总不能是为了给我们添堵吧。” 张诚随即在一旁补充道“更奇怪的是,我们抓住的那些叛贼经过审问,发现他们都是三家在流民之中新拉拢的属下,只有一人是三家中人,而且还只是一名下人。 据那名下人交代,他和一些其他三大家族之人负责策划这一系列的叛乱,但都只是些外围人员,三家的嫡系一个没来,来的都是一些远亲家仆之类,而且在叛乱失败之后这些人就找机会跑了,都是早有准备,只有他比较倒霉跑的时候摔了一跤被抓住了。” “可有问出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许安目光一凝问道。 “这个人并不知道太多,只知道三大家族的主事之人让他们策划叛乱,如果失败就跑,其他事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张诚答道。 “也就是说他们这次策划一系列叛乱成不成功他们根本无所谓,目的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许安沉声说道。 郭威点了点头道“这就能解释的通他们为什么如此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胡乱行事,而且每次都要大开杀戒。 只是他们不惜牺牲自己在流民之中这么长时间发展的力量,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今三大家族嫡系人马不知所踪,难道他们是想跑,大帅,属下建议立即追查这三家之人的下落。” 许安点了点头道“此事我已经让卢泰派人去查了。” 就在此时,营地的一个角落里,有几个小孩正围着一个火堆唱着歌谣。 “岐峰秀,应天诏;平四海,帝王号。” “岐山龙,紫枢明;天授命,主九朝。” …… 许安正好在一旁路过听到了童谣,脸色一变之下猛地转头,看向那群正蹦蹦跳跳的小孩。 而跟在他一旁的张诚和郭威自然也都听到了,两人脸色也同时一变,张诚当即就冲了过去,抓住其中一个小孩对着他们呵道“谁让你们唱这个的,知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大罪。” 几个孩子被张诚这么一吓当场“哇哇”哭了出来,孩子们的父母见状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赶了过来对着张诚磕头。 “好了,小孩子懂什么,别吓坏他们。”此时许安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是。”张诚松开抓住小孩的手退到一旁。 许安目光看向那些小孩的父母问道“都起来吧,我问你们,刚才你们孩子唱的这几句童谣是从哪里听来的?又是什么时候会唱的。” 大部分父母都是面露茫然之色,只有其中一个母亲说道“大人,这几句童谣是从隔壁营地传来的,应该是小孩们一起玩耍时听来的,好像就是在这几天时间。” 许安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跟在自己身后较远一点的卢泰吩咐道“查,一定要把这童谣传播的源头查出来,速度要快。” “遵令。”卢泰知道事情严重性,领命之后立马带着手下人马离去。 次日,卢泰就带着他一夜的成果把调查报告送到了许安手中。 卢泰在下方禀报道“大帅,这些传播童谣之人混迹在流民之中,以冰糖、酥饼等零食引诱孩童帮他们传播,孩童年纪小,不明何意,不辨是非就,这么轻易入套成了他们传播大逆之言的帮凶。 如今能查到童谣最早出现的时间是在五天前,如今那些引诱孩童传播之人已经找不到了,我们推断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余、马、施三家派的。 而且我们还查到,余、马、施三家的人马似乎是往西边去了。” “果然是他们。”许安面无表情的说道。 此时一旁坐着的郭威开口道“大帅,这些叛贼传播这等大逆之言,目的显然是为了挑起岐王与朝廷的矛盾。 但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不难想,如果他们能挑动岐王造反,那他们就能顺势投靠岐王,解了如今的死局。”卢季青在一旁说道。 “岐王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几句流言造反,这也太儿戏了。”张诚摇了摇头说道。 “岐王确实不可能因为区区几句流言造反,但如果有一支兵马打着岐王的名义进攻长安呢。”就在此时,许安坐在主位之上缓缓开口道。 第三百三十四章 出京 “大帅的意思是……”众人齐齐看向许安。 许安沉声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余、马、施三家的人马已经在前往长安的路上。 用流民叛乱之事牵扯我们的精力,过了这么多天,他们很可能已经进入了京兆府境内 张诚,你马上率从马直与我前往长安追击叛军。” “末将领命。” 此时卢季青起身开口道“大帅,若是从马直离开,那华阴县内就只剩下两千兵马,这点兵马想要应付这近十万流民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如今流民民怨还未完全平息,尤其是之前三家在各大流民营地这么一闹,百姓不知真相,难免把矛头重新对准官府,民怨有些复起的趋势,学生怕这个时候会有奸人作祟。” “无妨,我已经收到消息,吴昭率领五千大军已至华州境内,不日就能到达华阴县。”许安说道。 “如此学生就放心了。”卢季青闻言再无疑问便坐了下去。 许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走之后,这华阴县的大局就暂时交由郭威主持。” 郭威起身道“末将领命。” 一个时辰之后,华阴县城西门开启,许安率领从马直沿着官道就再次向长安赶去。 一路上果然发现了大批人马行动的痕迹,这更加证明了许安的判断。 “让军队休息半个时辰,继续追击。”来到一条小溪旁边,许安下马吩咐道。 已经追击了一夜的军卒此时已经是疲惫不堪,闻言连忙下马进食饮水补充体力。 张诚在小溪中打了一囊水送到许安手中,看着面露忧色眺望西面的许安问道“大帅,岐王真的会反吗?” 许安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没法判断,但余、马、施三家确实挑了一个好时机。” “什么好机会?”张诚不明其意道。 张诚作为最早跟着自己的心腹,许安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开口道“岐王有谋朝之心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如今外敌过于强大,岐王还需要与我们合作,不是篡位的时机。 但是这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可以,却绝不能拿到明面上来,如此才能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而余、马、施三家如今的行为却是要把这事挑到明面上,一旦朝堂上这脆弱的平衡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在平时,有禁军镇守京师,岐王不敢轻举妄动,但如今大军尚未返京,而京中最后留守的兵马也因为华州之乱抽调了一部分到了华州。 如今岐王的军队数量已经在京中占据了优势,而他的嫡系兵马更是已经到达坊州随时可以威逼京师,并且他还随时可以从凤翔镇抽调兵马入京。 这种情况下被此事一激,再加上他手下那些激进派的鼓动,保不准就会起心思,我们不能赌岐王在这种情况下不会造反。” “那难道岐王现在就不怕鹬蚌相争,最后便宜了晋军吗。”张诚问道。 “所以我才说这余、马、施三家找到了一个好机会。 此次东征虽然没能重新夺取中原,但也让石敬瑭的嫡系势力大受损失。 如今虽然晋军的威胁仍在,但却远没有那么危险,如果李从曮经受不住诱惑,那他不是没有铤而走险的可能。 所以我们如今必须在叛军到达长安之前截下他们,先处理好此事,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许安缓缓说道。 张诚点了点头,但随即他便面露担忧的说道“但如今余、马、施三家到处派人传播流言,岐王迟早会收到消息的。” “如果只是私下传播问题并不算大,大家本来就是心照不宣,这事就怕被挑到明面上难以收场,只要我们先一步将事情处理了问题就不会大。 当然你说的这事大小也是个隐患,这样,张诚你派几个人拿着我的印信前往京兆府各县,让各县严令禁止流言的传播。”许安吩咐道。 “遵令。” …… 京兆府前往华州的官道上,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正在缓缓行进着。 数千军容严整的军队保护着中间数十辆马车向着前方行去。 其中最中间的一辆马车车厢宽大,由四匹马一起拉着,马车上插着青色旗帜,正是监国的座驾。 李幼澄此刻坐在马车内厢的床塌之上,一旁的火炉散发着热气让马车内部极为暖和。 这次出京,不仅是她一个人,还还带了几十名大臣。 除了张延朗和李敬周两位宰相,还有工部尚书,户部使、度支副使等,都是与救济流民有关的官员。 而随行护驾的则是禁军之中最精锐的内殿直,本来李幼澄还想留两个营护卫宫廷,但在群臣的劝说下,最终只留了一个营的兵马。 随着天色渐暗,大军停下扎营休息,此时一旁贴身侍候的宫女上前说道“殿下,夜深了,该休息了。” 李幼澄轻轻打了个哈欠,这年头的马车没有减震,加上道路不平一路颠簸,一天下来确实有些累了,便点了点头。 她刚刚放下手中奏折准备洗漱,突然听到外围有大量士卒跑动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李幼澄看向马车外面问道。 很快,车外就传来了唐俊的声音“殿下,齐都指挥使有要事禀报。” “宣。”李幼澄在车中说道。 “遵旨。” 下一刻,内殿直都指挥使齐成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殿下,前方斥候来报,离我军二十余里外发现一处流民营地,约有一千五六百人。” “流民营地?”李幼澄柳眉不经微蹙“迁入京兆府内流民都是已安置妥当的,怎会有一个流民营地在此。” “臣也觉得奇怪,而且据斥候观察,这些流民应是有人组织的,虽然不如军队那般令行禁止,但也绝非一般毫无纪律的临时团体。 所以臣不敢大意,正在布置军队在附近警戒防卫,以免出现变故。”齐成回答道。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紧接着齐成的声音就再次从马车外传来“殿下,是臣派去打探情况的又一组斥候回来了,看样子似乎打听到了什么重要消息,臣这就去问问。” 李幼澄当即说道“让人过来禀报吧。” “是。” 很快一名斥候就被带到李幼澄车架之前,这名斥候在向李幼澄行礼之后立马说道“回殿下,臣奉命前往前方探路,路经临潼县一处乡镇,发现乡镇之中已被劫掠,属下找到镇中幸存活口问询,他们说是有一伙流民打扮的劫匪所为,并且这群劫匪还喊着,喊着……” “喊着什么?”见斥候吞吞吐吐,齐成忙在一旁大声问道。 斥候一低头说道“他们喊的是天命已移,岐王当立。” 第三百三十五章 平叛 “什么?” 在场众人闻言包括李幼澄脸色皆是一变。 “殿下,难道是岐王……”唐俊说了一半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清楚他想表达什么。 不过李幼澄只是在刚开始震惊之后也很快冷静下来,因为她察觉到了此事的不合理处。 如果李从曮真的要造反,他手上有岐兵,有禁军,为什么要调这么一支类似流民山匪的队伍,而且还不直取长安,却在京兆府内大张旗鼓的打家劫舍,宣扬造反,这根本不合情理。 而且一支类似流民的劫匪队伍,她想到了刚刚在二十里外发现的莫名出现在京兆府内的流民营地,会不会与那些劫匪有关。 沉吟片刻,李幼澄开口道“此事疑点颇多,事关重大必须马上查清楚情况,齐成。” “末将在。” “此事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把事情调查清楚,包括那座流民营地,孤给你一天时间。”李幼澄说道。 “末将领命。” 等齐成离去之后,李幼澄对唐俊吩咐道“此事真相未明之前暂且保密,免的引起恐慌。” “奴才遵旨。” 唐俊领命之后犹豫了一下,开口提醒道“殿下,要不要将此事快马传给许都使知晓。” 李幼澄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你派个人去吧,不过要把事情的详细以及疑点全部说清楚。” “是,那是否要让许都使带兵回京护驾?” “不用,你只要把事情告诉许都使就行,具体如何行动让许都使自行判断,具体如何做还是等齐成调查结果出来以后再说吧。 另外,你派人回长安打探一下消息,但切记要保密,以免朝野猜疑。”李幼澄吩咐道。 “奴才知道了。” …… 官道之上,许安带人马不停蹄的追击余、马、施三家,整整两天一夜时间总共休息不到三个时辰。 不过余、马、施三家没有追到,却先遇到了李幼澄派来的信使。 等听完信使传来的消息之后,一旁的张诚敬佩的看着许安说道“大帅料事如神,这三大家族果然是奔着长安去的。 这些逆贼一路以岐王的名义大张旗鼓,烧杀抢掠就是为了扩大事态,好裹挟岐王造反。” 在了解完事情之后,许安沉吟了一下看向那名充当信使的千牛备身说道“你回转殿下,就说此事我已知晓,并且告诉殿下此乃华州叛军的诡计,让殿下前往要维护好朝中的局势,绝不可升级矛盾,以免如今来之不易的局面毁于一旦。” 千牛备身对着许安一拱手道“大帅放心,下官一定把话带到。” 说罢千牛备身骑马沿着来路狂奔离去? 许安随即对着一旁道“地图。” 随着亲兵打开地图,许安打量了一下位置说道“我们如今离地方也就不到二十里地,吩咐下去,让将士们坚持一下,一鼓作气消灭这支叛军,免的让他们惊了御驾。” “是。” 片刻之后,两千从马直趁着夜色继续在官道之上疾驰。 …… 营地之内 余、马、施三家在一处已经荒废的村落内歇息。 关中之地连年征战,人口从巅峰时期的四百多万降到如今的百万上下,别的或许没有,但荒废的村落房屋那是遍地都是。 此刻,余、马、施三家家主正在一间房屋内商议着下一步事宜。 随着局势的变化,如今施家家主俨然成了三家的核心,坐在主位上说道“诸位,再有两三日我们就能到达长安,成败在此一举。” 余子明坐在一旁有些担忧的说道“施兄,这样真的行吗,万一岐王不打算造反……” “什么行不行的,必须行。”施家家主一口打断他的话,目光之中露出了疯狂的神色。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阵阵嘶喊之声,随即就是吵杂的哭喊,恐惧的尖叫……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屋内的三人脸色皆是一变,刚想出去查看情况大门却被推开,一名三家子弟闯了进来大喊道“不好了,唐军杀来了,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快跑吧。” “什么。” 余、马、施三家家主顿时脸色惨白,三人忙不迭连走出房间查看,只见入眼之处是漫山遍野的唐军,已经将整个荒村包围。 大批唐军杀入了村中,三家的人马哪里是这些部队的对手,甫一接触便溃不成军。 许安骑着马在外面眺望战场,战斗丝毫没有意外,从马直乃是唐军精锐,虽然是骑兵但下了马战力依然不俗,打这些刚拿起武器的佃户佃农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别的不说,就从马直的兵每人一身轻甲就足以让他们以一人之力对抗数人还能占据上风。 而外围有骑兵来回巡视确保不让一人逃出村落。 “投降不杀。” “放下武器,可免一死。” 在唐军的威逼之下,大批叛军选择了投降。 而余、马、施三家家主则是绝望的看着这一幕,一脸惨白,其中余家家主余子明突然哈哈狂笑,大叫着“完了,全完了了。” 如今大局已定,许安骑马进入了村落,此时仅有一些三家嫡系子弟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因为他们知道以他们的身份就算投降也只有死路一条。 许安来到余、马、施三家家主所在的房屋不远处,淡淡开口道“抓活的。” 随着手下精兵突破了叛军最后防线,三家家主以及大批三家嫡系子弟被一一擒拿。 就在此时,一名身穿唐军制式服装的斥候被人带到许安面前,斥候行礼道“小人内殿直斥候见过大元帅,小人是奉齐都使之命前来探查此处营地的情况。” “起来吧。”许安看向他问道“御驾如今在哪?” “回大元帅,队伍就在二十里外扎营。” 许安点了点头道“带我前去。” 说罢就把张诚叫来,把这里收尾的事务交给了他,他则带着少许兵马跟着那名内殿直斥候赶往李幼澄的营地。 一夜奔波再加上剿灭叛军的时间,此时天色已经微亮。 李幼澄此刻正在马车之中酣睡,贴身服侍的侍女走到她身边轻轻唤醒了她“殿下,许都使到了,说有急事求见。” 第三百三十六章 未必是一件坏事 李幼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闻听是许安来了,不经一愣道“许安?他怎么会这个时间过来?” 侍女回答道“回殿下,唐少监说许都使已经率军平定了叛军,如今连夜赶来报捷。” “什么?这么快吗。”李幼澄一愣之下连忙问道“许都使现在在哪,孤这就去见他。” 侍女连忙道“殿下,外面风寒,您小心着凉了,还是让许都使到车旁回话吧。” 李幼澄摇了摇头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殿下,刚过五更天。” “去请许都使进马车说话。” “是。” …… 营地之内,唐俊带着人亲自来迎接许安。 “唐少监。”许安对着唐俊点了点头。 唐俊连忙对着许安行礼道“奴才见过许都使,殿下已经醒了,请许都使上车说话。” 许安点了点头便跟随唐俊前往营地中央。 但刚走到一半,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张相起的早啊。”许安看向来人拱了拱手。 来人正是张延朗,张延朗对他回了一礼笑着道“年纪大了,觉少,早上起来走走没想到碰到了许都使,真是巧了。 对了许都使,可能借一步说话。” 显然他是收到消息特意前来找许安的。 唐俊在一旁连忙说道“张相,殿下正在等着许都使。” 许安略一思索开口道“张相,我先去面见殿下,等结束后再来拜访您,您看如何。” “当然可以,老夫就在帐内恭候许都使。”张延朗点了点头,便让开了道路。 许安继续和唐俊向那辆古代版房车走去。 马车之内,李幼澄此时已经穿戴完毕,正坐在了马车前厢的主位之上,两边各站着一名侍女。 唐俊很知趣的没有上去,许安进了马车,上前拜见道“臣许安参见监国。” “许都使免礼,赐座。”李幼澄虚扶了一下许安,随即一挥手让两名侍女下了马车。 等其他人离开之后李幼澄立马问道“听说你已经平定了叛军?战果如何。” 许安回答道“或抓或杀,无一漏网,” “这就好。”李幼澄松了口气,如此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她随即问道“你让信使带回来的消息我收到了,既然此事和李从曮无关,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许安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光明正大的处理,这帮逆贼把动静弄的太大了,瞒是瞒不住的,偷偷摸摸的弄反而会让李从曮起疑心,趁着此事现在还在掌控之中,我们干脆主动把事情都摆到明面上来,防止有人借机生乱,也可避免你与李从曮互相猜疑。” “你的意思是公审此案?”李幼澄问道。 “对,公审,而且最好把主审之权交给李从曮之人,让李从曮明白我们并没有要以此事算计他的心思。”许安说道。 “如此倒也可行,但就怕李从曮自己生出异心。”李幼澄点了点头但又有些担忧道。 如果李从曮收到消息事情会如何发展谁也说不准,毕竟对于李从曮这种手握大军,朝中势力庞大的藩王来说,他会如何行动完全不在李幼澄的掌控之中。 许安见状连忙宽慰道“应该问题不大,只要我们这边主动露出善意,李从曮应该不至于选择这个时候谋朝篡位。 先不说晋军的威胁还没有完全解除,就说李从曮现在造反,哪怕成功占领了长安,但东征大军即将返程,华州又囤着上百万石粮食,我们有兵有粮,真要打起来他未必就能稳赢,李从曮和他手下人应该不至于看不出这点。” 见李幼澄的表情略微放松了些许,许安便接着说道“其实换个思路想,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怎么说?”李幼澄一愣,显然有些无法理解。 许安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在发愁如何把李从曮拉到对付世家的船上吗,这不就是一个机会。 这余、马、施三家如此算计李从曮,我们把案子主办权交给他,他要是不对这三家下狠手都说不过去。” “然后我们暗中顺水推舟将这个案子扩大化对世家进行打击,李从曮就算不配合也得默认,否则就是自打嘴巴。”李幼澄的反应也很快,立马明白了许安的意思。 许安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今余、马、施三家叛军主要人员都已经被抓捕,我们立马派一支兵马将这些人大张旗鼓押送到长安。 我估计李从曮现在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事,速度要快,我建议今天就派人出发,迟则生变。” “我都是刚刚得知此事,李从曮能这么快知道?”李幼澄表示怀疑。 许安摇了摇头道“地方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上报中央,李从曮如今权势滔天,想要讨好他的官员彼彼皆是,肯定有人会给他传消息,就算他今天不知道,最迟明天也该知道了。” “那行吧,就按你所说,这事你来安排,我马上拟一道旨意让人一起带回去。”李幼澄一想也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正如许安所料,李从曮此时已经知道这事。 安全之、柳河第一时间就召来了岐王府。 两人在看过李从曮手上的情报之后,安全之沉思着没有说话,柳河第一个开口道“一场闹剧而已,此事可大可小,就看殿下您和监国怎么想了。 不过臣认为如今晋军威胁尚在,此时内斗臣担心被渔翁得利。” 李从曮闻言不置可否,转而看向安全之问道“老安,你看呢?” 安全之摇了摇头说道“臣也觉得现在不是和李幼澄撕破脸的时候。” “哦?为何?”李从曮微微有些惊讶,这安全之向来态度强硬,恨不得自己第二天就造反称帝,怎么今天遇到这么好的机会却不利用。 安全之拱了拱手说道“殿下,如今东征大军即将反京,其中不但有禁军,还有各家藩镇的兵马,总兵力将近五万,而且华州还囤有百万石粮食,监国也不在京,对方有兵有粮还有名份,就算我们如今控制了长安也意义不大,这个时候动手我们没有多大把握,所以臣不建议。” 第三百三十七章 张延朗的心思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我们就先看李幼澄准备如何处理。” 李从曮见两位心腹都不支持现在起事,加上他本人对现在起事的意愿也不高,便转而说起了其他事“这件事暂且先放一放,对于朝中最近所传的几件事你们怎么看?” 柳河开口说道“殿下说的是监国准备廷议坊州刺史人选以及恢复首相制度这两件事。” 安全之当即开口道“当初李幼澄把坊州交给了我们,哪有让出的道理,坊州刺史必须是我们的人。 至于首相之位,柳相有着殿下支持,未必就不能争上一争。” 李从曮点了点头问道“那坊州刺史的人选你们觉得谁合适?” “臣举荐凤翔府少尹吕毅。”柳河第一个说道。 “吕毅吗,倒也是合适。”李从曮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 安全之不甘示弱,刚想推荐自己这边的人,这时府内亲随来报“王上,大理寺卿张修求见。” “张修?让他进来吧。”李从曮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一名中年带须男子走进了客厅,对着李从曮行礼道“臣张修见过王上。” 张修也是凤翔镇出身,李从曮因此也不避讳,对着他问道“起来吧,张修,你现在不在大理寺坐堂,怎么会来我府上?” 张修对着李从曮道“王上,臣刚刚收到了一份来自监国的旨意,臣有些拿不定主意,因此前来禀报王上。” “哦?什么旨意?”李从曮好奇的问道。 “是让大理寺负责审理华州叛乱一案的旨意。 据传旨的钦差所说,华州叛军在临潼县被禁军剿灭,一概罪犯皆已落网,人现在则在押送回京的路上。”张修回答道。 李从曮看了柳河和安全之一眼,不经哈哈一笑道“看来我们这位公主殿下还是很明白事理的吗。” 大理寺作为凤翔一脉的势力,把案子交给大理寺办显然是在向他表明态度。 李从曮随即便道“这个案子你该怎么办怎么办,该抄家抄家,该灭族灭族,不用顾忌什么。” 李幼澄既然给出了态度他当然也得投桃报李,而且这帮人也确实可恨,竟然敢利用他,他自然也得对他们好好照顾。 “臣遵令。” …… 许安在和李幼澄谈完之后队伍便再次启程,继续按照原定计划向华州前去。 而许安则再次传信给郑冲,让他加紧率领兵马回关中。 紧接着他便按约来到了张延朗的马车之中。 “张相。”许安对张延朗拱了拱手。 张延朗也对着许安客气的作揖道“许都使,外面没有什么条件,就粗茶一杯,还请许都使不要嫌弃。” 许安哈哈一笑道“张相客气了,我等粗人没有那么多讲究,有粗茶一杯足矣。” 两人在说笑两句之后,张延朗话锋一转便提到了这次来找许安的正事“许都使,此次华州又是叛乱又是民变,整个华州刺史府上下官员怕是都难辞其咎,不知许都使认为此事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许安心中揣测着张延朗意图,一边开口说道“自然是按律处置。” 张延朗微微一笑道“如果按律处置,怕是这整个刺史衙门从上到下都得换上一批,如此必然出现大量空缺,事后重新挑选官员上任,这么多职位怕是会引来不少人的心思啊。” 许安神情不经一动,问道“不知张相可有何建议?” 张延朗微微一笑道“我能有什么建议,不过如今随着战事平息,税制改革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段时间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初稿,勉强可以正式施行,我对你上次说的改革试点的方法很有兴趣。 如果能把一件事先在一个地方理顺了,那接下来推广全国确实要容易许多,此法比新政策贸然在全国推行确实要稳妥很多。 所以我想着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把华州作为新税制改革的试点,换上一批支持改革的官员,你看如何?” 许安立马明白了,张延朗是打算在这次华州之事中分一杯羹。 张延朗作为他和李幼澄的盟友,他的面子不能不给,许安思索了一下问道“张相所言颇有道理,不知张相可与监国提过此事?” “等华州事件处理完之后,我就会把试点一事正式上奏监国。”张延朗道。 “税制改革乃是国家大事,只要殿下支持我自然没有意见。” “那就多谢许都使了。” 得到许安的承诺,张延朗不经脸上露出了笑容。 随即他便又道“对了,许都使可听闻朝廷最近欲恢复首相制度?” “哦?张相莫非对首相之位感兴趣?”许安笑着问道。 张延朗没想到许安说的这么直接,不经有些尴尬一笑道“宰辅者上辅天子下安黎庶,责任重大,而首相更是统领群辅,位极人臣,责任更是重中之重,老夫虽然不才,但也有一颗为监国分忧之心。” 许安看着张延朗心里默默思索,按照李幼澄的想法,这次首相位置是准备给韩昭胤的。 虽然比起韩昭胤,张延朗和他们的关系要更铁一点。 但张延朗为人性格刚强,加上他现在做的事也容易得罪人,放在首相位置上其实并不合适,让张延朗上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不利于朝政。 反倒是韩昭胤这种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之人更加适合首相的位置,而且还能顺带着帮张延朗分担火力。 不过倒不是不可以帮张延朗争取一个次相的位置。 许安正考虑着,张延朗却是哈哈一笑主动转移了话题,显然他也没指望靠这一次谈话就能定下首相的位置。 他这次只不过是为了在许安心里留下一个痕迹,顺便借许安把他的想法传达给李幼澄而已。 接着张延朗又和许安讨论了一下关于此行如何安抚流民之事。 片刻之后,许安从张延朗的马车离开。 三天之后,御驾到达华州,没有去华州城而是直接前往了华阴县。 而华州刺史姜明在收到消息之后已经带着大批州衙官员赶到了华阴县,此时正带领众文武在城门口迎驾。 第三百三十八章 华州变天 “监国有旨,诸位爱卿免礼,所有人入城议事。” 随着李幼澄的御驾浩浩荡荡进了县城,跟在后方的姜明,卓明等人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这段时间华州出了这么多事,肯定得有人背锅,虽然他们都做了不少准备,但事到临头仍旧是面色紧张。 随着李幼澄在县衙客厅主位之上落座,待众人行完君臣之礼后李幼澄缓缓开口道“诸位爱卿,华州之事孤已尽皆知晓,此番未能酿成大乱实乃幸事,此皆赖诸卿之力,孤在此谢过了。” “此乃殿下洪福齐天。” “此乃殿下仁德圣明。” …… 听着底下官员的一通马屁,李幼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 等恭维话说完,她便接着说道“不过在诸位爱卿努力尽心尽力为国效命之时,却总有一些害群之马混迹其中,贪赃枉法,大发国难财,置国家利益不顾,甚至还有人勾结伪晋,出卖国家,实在是可恨至极。” 说到最后李幼澄的声音已经是声色俱厉,不少低级官员此时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 李幼澄凤眸在在场官员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刺史姜明身上。 “姜刺史,你是华州刺史,你觉得对于这些害群之马,国之蛀虫该如何处理,你代表华州表个态吧。” “这个……”姜明顿时心中顿时揣揣不已,他不清楚李幼澄突然点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这等贪赃枉法的恶徒自然应当严加惩处,方好震慑那些心有不轨想法之人,以儆效尤。 若是能够将这些恶徒揪出,华州上下必然无不欢欣鼓舞。” “好,姜刺史有这觉悟孤心甚慰,刚才姜刺史说的很好,贪赃枉法之徒就要重刑惩处,以儆效尤。 不过好在贪官污吏固然可恨,但我大唐也有不少忠良之臣,在孤到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在暗查这些贪赃枉法之徒,卢判官,齐县令。” “臣在。” 站在人群靠后的卢季青和齐荣双双走了出来,在对着李幼澄恭敬一礼后,便由齐荣拿出了一份奏章说道“回殿下,臣和卢判官奉大元帅之命查华州贪赃枉法事,历时半月有余,勘得实据。 华州本州别驾、司马以下,连同下属郑县、华阴、下邽三县包括部分县令以及县丞等属官共二十七员,皆有贪墨之行,此乃名册。 至于各官贪腐卷宗、人证物证,臣已经装订成册,随时可恭呈御览。” 随着唐俊将他的奏折转呈到李幼澄手中,齐荣不经对卢季青投去了一个钦佩且感激的目光。 这些提交的证据只有一小部分是他查到的,其他的都是卢季青拿出来的。 这功劳理应大部分都归卢季青,但卢季青却坚持要以他们两人的名义一起上奏,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齐荣此刻的心情是又激动又兴奋,毕竟这可是在监国面前露脸的机会,若是能够得到李幼澄的赏识,他以后平步青云还不指日可待。 而一旁的卢季青却是面色平静,齐荣不知道的是这些证据同样不是他查的,而是前两天武德司华州分院派人提供给他的。 今天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戏,只等演员登场而已。 看到那些详实的证据,他心中不经对武德司那无孔不入的监察能力感到了恐惧。 而李幼澄显然早就看过了这份名单,但她此时却仍旧露出一副刚刚知晓的惊怒表情,一拍桌子喝道“岂有此理,真是胆大包天。华州乃京畿屏障、关中要地,流民迁徙更是国策,这群奸蠹竟还敢贪污救济粮款、暗通伪晋,这分明是要断我大唐江山、寒天下百姓之心。若不严惩,何以正邦法?何以慰民心。来人。” 随着李幼澄一声令下,大批内殿直士兵身披甲胄便冲进了县衙之中。 “这,这……” 在场官员见状都不经面色大变,其中刚刚被齐荣第一个被点名的华州别驾卓明更是连忙跪下来大喊道“殿下,臣冤枉啊,臣对大唐一直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还请殿下明察。” “是否冤枉孤自会查实,将所有涉案官员全部拿下,不在华阴县的派人前往各地索拿。” “遵命。” 随着唐俊上前一个个报出名单上面的名字,齐荣则是在一旁引导着那些士卒进行抓人。 每个被报到名字的官员皆是面如土色,脸色惨白,更是有人被吓得直接大小便失禁,恶臭顿时在县衙之内弥漫,让周边之人都皱起了眉头。 很快,在场的涉案官员全部被抓了下去。 等名单念完,一旁的姜明此刻心里不经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过了这一关。 但下一刻他刚平复些许的心情就再次颤动起来。 “姜刺史。” “臣在。”再次被李幼澄点名,姜明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难不成这是要轮到自己了,还是没有躲过吗。 李幼澄此时面色冷峻的看着他“姜刺史,华州上下出了如此多贪官污吏,你身为华州最高行政长官,可有什么想说的。” 姜明连忙跪下请罪道“臣治下不严,有负圣恩,还请殿下治罪。” “你是有罪,即日起,你暂停华州刺史一职,闭门思过,等待朝廷处理,华州事务则由朝廷另派官员处理。”李幼澄冷冷说道。 “臣领旨。” 一听只是停职闭门思过不是关押入狱,姜明不经再次长呼了一口气,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对比刚刚那些同僚那他可就太幸运了。 李幼澄随即接着说道“御史台何在。” “臣在。”随行而来的御史大夫严晨走了出来。 严晨原是太常寺少卿,因为不畏风险出使岐军大营再加上事后坚决主战受到了李幼澄的看重,被李幼澄提拔为御史台一把手。 “严爱卿,由你率领有司严查华州涉案官员,务必做到证据确凿,有法可依。” “臣遵旨。”严晨领命退下。 在李幼澄一番雷厉风行之下,仅仅一日之间整个华州官场便彻底变了天。 第三百三十九章 药石难医 会议散去之后,华州刺史姜明在把华州事务交接了之后便坐马车离开了华阴县,回华州城闭门思过去了。 不过在路上他是越想越不对劲,如果监国要处理他,为何只给了他一个停职闭门思过的处罚。 毕竟现在的他就是瓮中之鳖完全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就算查不到他贪污的证据,但什么渎职、包庇不随随便便就能让他下狱。 监国如今都快把华州官场一锅端了,再多抓一个刺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若说监国想放他一马,这个停职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再加一个闭门思过呢,看似平常但在这种关头容不得他不多想,莫非是有什么深意吗。 “难道监国是想看我表现?表现好了放我一马,表现不好再罢官入狱?” 一想到这个可能,姜明顿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而且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 只是监国到底是想要他干什么呢?莫非又是与世家大族有关? 对,很有可能,只是他姜家在这华州也是大族,他总不能自己搞自己吧。 但要是不搞,万一他真的下狱…… 毕竟他这刺史之位属于当初朝廷和地方势力妥协出来的产物,在朝可没有后台,一旦完蛋就真完蛋了,不会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不行,我要是完蛋了姜家肯定也保不住,不如拿这些东西去换一个前程,或许姜家以后还能发展的更好。” 姜明一咬牙,当即从自己的车架上拿出纸笔开始给家族写信。 …… 临时行宫内 李幼澄看着许安问道“这个姜明真的不抓吗,而且你竟然还想在事后重用他。” 许安坐在一旁开口道“这个姜明能在最关键时刻选择忠于大唐,就凭这一点怎么着也不能赶尽杀绝,得给大家立一个表率。 至于事后是否再重用他,就看他这次能不能再一次做出正确选择了,但如果他选择错了,那就事后随便找个闲职把他安排了就行。” “用豪族斗豪族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就怕这些豪族之人身在曹营心在汉,表面服从然后暗中破坏,最后变成引狼入室。”李幼澄若有所思的说道。 “事在人为吗,我们面对困难多了,不差这一个。 而且我们完全可以盯紧他们不让他们有两面三刀的机会,比如一些重要的事情我们只让自己信任的人去做,至于姜明这些人,可以把他们顶在前面吸引火力,专门负责干得罪人的事就行。”许安笑着说道。 “行吧,那就听你的,”李幼澄一想也是便点了点头,随即话题一转问道道“对了,明天接见百姓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下去了,初步定在明天午时施粥之前。”许安说道。 “这就好。”李幼澄点了点头。 “对了,刚才潼关传来消息,说杨光远退兵了。”许安突然想到一事开口道, “当真?”李幼澄闻言脸色当即一喜,只要晋军一退,她就没有了外部压力,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处置内部事务了。 …… 与此同时,长安,荆国公府 相里金此刻躺在床上连连咳嗽,一脸的虚弱,一旁有御医在给其征脉。 相里金二子相里彦韬伺候在一旁,此刻有些焦急的问道“大夫,我父亲到底怎么样了。” 御医起身答道“二公子不必担心,国公大人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年纪大了,又天凉受了点风寒导致身体有些虚弱,我开几副汤药调理调理就行了。” “那就多谢大夫了,我送你。” 等御医开完方子,相里彦韬客气的亲自送他到门口。 在临出门时,相里彦韬拉住御医神情严肃的问道“大夫,我父亲真没事吗,我想听实话。” 御医犹豫了一下最终说道“二公子,国公大人确实没什么大病,只是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寿数到了该走还是得走,此非药石可医。 接下来您还是让令尊多休息,少劳累,或许能多拖延一段时间。” 说罢他便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相里彦韬闻言在门口怔了好一会儿才返回相里金房间。 他来到相里金身旁坐下说道“父亲,这段时间您就多休息,好好服药,过段时间身体就能好起来。” 相里金却是摆了摆手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了,生死有命。你老子我这辈子活的也值了。 好了,跟我说说这段时间朝中有什么事发生吧。” “父亲,要不还是等你身体好一点……” “说。” 相里金声音一沉,相里彦韬便再不敢多话,只得老老实实说道“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就是监国下了一道旨意回来,让大理寺查办华州士族叛乱一案,另外就是卓明给您来了一封信。” “什么信,拿来给我看看。” “是。” 相里彦韬出去取了信递给了相里金,相里金看过之后便放到一边道“不用管他。” 相里彦韬犹豫了一下问道“父亲,这卓明也是出身陕州,他来求救我们真就不管了吗? 而且这次华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监国殿下都亲自去了,您就不怕殿下把我们陕州派在华州的势力连根拔起。” “不用怀疑,殿下这次去华州就是奔着清理华州官场去的。 殿下在离京之前来看望我时提到过这事,我答应了。”相里金淡淡说道。 “什么,父亲,你怎么能……?”相里彦韬大惊,实在想不通自己父亲怎么会答应如此过分的要求,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相里金见状只是淡淡道“等为父去后,就算把这陕州派的势力留给你们兄弟几个,你们接的住吗。” “这个……”相里彦韬闻言不语。 相里金继续说道“为父没有时间等你们慢慢成长了,殿下亲自来找我商议若是拒绝,等于恶了殿下,到时为父一去你们的日子只会更难过,不如拿这些注定守不住的家业和殿下换一点给咱们家的恩典。” 相里彦韬闻言立马问道“那父亲和监国换了哪些恩典。” “此次东征过后,你大哥入京担任侍卫司马步军都虞候,至于你,为父也给你争取了一个刺史的位置。 还有你三弟、四弟、五弟为父也给他们要了几个不错的职务。”相里金说道。 “当真。”相里彦韬闻言眼睛当即亮了,。 在李从珂时期他便已任职隰州长史,但父亲归唐入关中后他也不得不跟着逃亡入关中,虽然凭借父亲的地位如今在九寺中的太府寺任了少卿。 但是太府寺的实权早就被架空,如今光有品级实权则小的可怜。 此时一听能够成为一州刺史自然是大为兴奋,连忙问道“父亲,不知是哪一州的刺史。” 第三百四十章 接见百姓 但在天坑城的那一幕,她看见了这个男人在绝境中的执念与顽强,听见他说的那番话。 钟离琮没有说话,他有他的高傲和自尊,所以他宁死也不会投降。 孙鹏先去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开着车去买了几瓶茅台,十点半就到了约定好的地方。 打从进宫开始,这么多年了,虽然她也身居妃位,却一直被德妃压着。 那栋天下第一楼必然不简单,而天下间不会有什么危险是阿卡司这样的速度都避不开的。所以言醒这次为了周密,也说服了阿卡司。 马克跌撞着走进大门,因为时间太晚,门卫也在打瞌睡,只有朝向门外的探头还在忠心工作。他的房间在三楼,这个位置不会错的,330号房间,他和托多德那条老狗的自留地。 再经过那名被殷枫打晕的弟子旁边时,紫儿看了一眼垫在他头下的那块草皮,美丽的眸子轻轻闪了闪,不知再想什么。 而皇上听完这话猛地摔了手里的茶盏,瞬时间那碎瓷片蹦的满地都是。 眼看大火还不够旺,一批控风变异人还召唤了一阵阵狂风,朝着大火使劲的吹,让火势变得越来越大,烧得越来越旺。 她们当然也想穿上漂亮的伴娘装,然后陪着更漂亮的婚纱新娘一起走,但是偏偏好多人都说妹妹当伴娘不合适,不吉利什么的,所以最终无奈的放弃了——不当伴娘的话,她们的存在感几乎为零了。 低沉的嗓音缓缓散开,连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散开去,一种名为惊恐的情绪蔓延开去,有的士兵甚至放弃抵抗,抱头痛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诸葛俊熙的耳中响了起来。 众人听罢,纷纷转眼看向四周的风景和迷雾,不再去理会这些怪声,怪声带来的负面效果也稍稍减轻了许多。 对方没有隐藏身影,还特意发出脚步声,脸上是淡然之色,一席大红长袍在身后飞舞,亦然是今天一剑斩杀地方主将的王朝大元帅——俞千磐。 “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路双阳一边低声说一边把头缩回去。 我是皇家炼金术师,君令不得不从。但我根本不知道,王上要求我配合的组织竟是邪恶的异教徒!我们被责令研究出能够承受莫斯提玛原生之力的主母载体。为此,不知道多少人被卷入了可怕的活体实验。 路双阳这一下可是全力打出,可是却没有打到什么,所以身体也是微微失去平衡,往前走了几步。 那是他半生的积累,现在,已经和他一起被永远地埋葬在那处黑暗峡谷的极深之处,不为人所知,无法被人怀念。 “你倒是聪明!”莫武脸色一僵,没想到陆羽居然能猜个七八分来。 毕竟第一场他也曾登台亮相,可对面RNG每一环都发挥出色,尤其团战打得堪称完美。 宁致远都这么说了,陈经理不好再拒绝,只得拨打了孙经理的电话,请孙经理过来一趟。 想到得躲好几天,干脆换地方吧,三人背好包,敲敲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往外走。 “感情的问题强求不来,哪是监视可以解决的,监视得了人监视不了心。所以,我才不会去做那么愚蠢的事。”乔安心感慨。 奉凌汐看着清隽的哥哥慢慢靠近,她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下,带着泪痣的丹凤眼渐渐盈上一层水光。 孙经理递过去合同,却没在宁致远脸上看到任何的喜悦,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沐时恩发现自己置身陌生环境,是怎么来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当然,她记得昨天自己贪杯了。 他当然可以自主左右自己的人生,换句话说,不要再把自己活成一个炮灰。 这波,程羽就是卡梦魇Q冷却的前一秒……看似惊险,实则必然,只能说,他之前的双长剑加提亚马特,是让他的伤害足以在瞬间造成300多。 后面还有助理工作约定,双方权利义务约定,采访成果使用约定,保密协议约定,挥挥洒洒五大部分两百多条内容,看得苏落汐只叫头大。哎,可叹当时怎么就为了一时逃避他的魔爪签了呢。 黛云一字一字,逼近陆华浓。她一边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断崖,一边声色俱厉。 要想成为鸿蒙仙府的府主就必须通过重重的考验,你才会被认可。在铁衣没有得到鸿蒙仙府认可之前,鸿蒙仙府是不会救铁衣的。 冰凝可不是软柿子随便被人捏鼓的,但此时是比赛场合,谁会管你们内讧的事情,只要比赛结果,特别是对方连输三局的情况下,当然是更乐意见到冰凝一方内讧不断,不战而败,那岂不是坐享其成? 第三百四十一章 看重 听到柳十三的话,赵父和才警官同时心里一惊,他们早想到的还有说法,但柳十三来的也太直接了一些。 只见,那些押运的火部落战士的花部落战士,在到达交换地处,并没有按照原来的交换程序,解开火部落战士手上的兽筋绳子,而是高举起自己手里的长矛或者长刀,直接满脸狰狞的准备杀死面前的战士。 “在哪里,我要过去!”郑秀妍直接了当的说道。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朴初玺的愤怒。 老人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佝偻着身子就探手推住了厉青的肩膀和腰。想把他从青年的身上翻下去。 “好,那我们就直接回去了。”齿片看到苏明挖掘又完成了回填,也算是完成了对美味果树的查探,结果也是正如他意料的一样,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因为唐牧有自信,他和洪荒领会一直比其他势力强大,如今他和洪荒领其实已经领先很多,若是这样都被人超过,那么唐牧也无话可说。 此时的枭是战意涛天,完全不顾封心的招数,犹如魔神那般,再次一跃而起。 还是说,现在星图的主人已经回复到了巅峰状态,所以星图已经以最完美的方式呈现出来了。 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因为四头体型巨大的蛮荒巨兽,直接将无声无息进出的道路阻挡住了,而它们营地四周的其他,土地的质地全部都是砂砾,人只要一走上去,绝对会发出声音,这就失去了突袭的突然性和隐蔽性。 但是,绝天地,作为风水师的祖宗,却成为禁忌般的存在,他的力量,远不是绝师这么简单的。 当纳兰紫从季无澈办公室走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受到季无澈公司所有人的瞩目。 触手怪所有的触手,顿时变得僵硬无比,庞大的身躯,就那样直接摔入了湖中,那混着各种颜色的脑浆,将湖水搅搅得十分的肮脏而恐怖。 “柳凝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入本尊的地宫?”魔尊傲战朗声大笑,但笑声却令人毛孔悚然、不寒而栗。 大棚蔬菜也照旧卖的火热,只不过,今年的大棚蔬菜不只禾早一家罢了,大棚蔬菜说白了,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实验多了,总能成功的。 院墙内与院墙外的风景没有什么区别,依然是老旧的建筑,还有潮湿的环境,不过院内可以看出整顿了一番,家庭用品摆放的很是整齐,院子里也非常整洁,还有一些打扫的痕迹。 在东宫,离洛就是离洛,也没必要顶着墨儿的脸,但是在外,她就是西陵墨,一举一动将来都会影响到墨儿的声名。 霍响被这些人笑的也是不甘,直接上前将手中的短信拿给了那正在吸烟的哥们看。 武商不肯走,接下来的日子里,还几次坏了她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买卖,她对武商越来越讨厌。 “嫦娥。”就在所有人都在苦思冥想的时候,旅行者号的声音突然在指挥舱里响了起来。 她又埋怨一句。给老宅送去的茶叶,老爷子不爱喝,也舍不得喝,都给二房与禾大姑家送去了,禾三房也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弟子三生独缩,虽然没有释放出智慧,但从虚空扭曲的情况下,来的确是上帝,因为顶神很少人能做到这么大的扭曲,当他控制住傲慢的样子。 青龙所在的东方颉域是由一个个的山脉所组成,而在那一座最高的山峰顶,寒潭底,就是青龙的龙穴所在之处。 这可是比与南康战败更让他忧心的事情,与南康战败,不过是上贡些牛羊,俯首称臣而已。等回了草原,他依旧可以做他的头领。 看着佟妃温驯有加的样子,我心里明白,恐怕佟妃看出今日太后是铁了心要将我抬上来,她不得不暂避锋芒。何况我对负有“主要责任”的怡嫔也只做了轻微的处罚,这也是她敢再次“套词”的原因所在了。 “嘿嘿,这都是我该做的,我们还是来办正事吧。”微笑的点了点头,烈火凤凰扫视了陆明三人一眼顿声道,随即便看向一旁的刀霸许建坪。 黄会长在家行二,这个在场的人多数都知道,但黄老2这个名字,却是从来没有人唤过,就连听也没听过这样的称呼。 听起来,就像在龟裂的冰面上奔跑而发出的声音,某种东西似乎崩坏了一般。 可是这让林夫人如何跟她解释?总不能让传话的人去说吧?无错不少字再心腹,林夫人也不可能在一个下人的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败。有些事情,除了至亲,还真不是这么好开口的。 果然,刘离在外面唉声叹气,嘟哝着自己‘交’友不慎,其实不过在厨房里耽搁了几分钟的时间,刘离的哀怨,却像是沉淀了一个世纪。 她呜呜的哭起来,但就算是无尽的屈辱,能活着也是好的,所以她还要将主子吩咐的事做好。 “那便好。”周安之语气虽平淡,但是挂在脸上的欣喜却是清晰可见,青竹和莺歌觉得她们遇上的主子都没有周安之半分好。 “Henry,你就是我的贵人,我的福将。无论我遇到什么困难,你总是第一个替我排忧解难,我太喜欢你了。”游思瑜拉着袁少腾的手臂奉承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百官侧目 “恩,过段时间阿铭会让你继续往上走一走,等信儿!”孙伟伸手将内存卡装进口袋,喝了一口白开水,轻声回了一句。 “那李韬是不是最后一次跟罗平见面。”唐龙是根据死者胃容物里的酒菜做出猜测性的问。 “也行,那就今天晚上就去我的办公室谁吧。我先回家了,忙了一晚上。”李皓说完便要走。 高飞说完回到屋里,随便穿了件衣裳,就往外走,骑上一辆破旧自行车,就去了商场。 “该不会有这么巧吧,死者的手掌可是提摩太发现,他不可能是嫌疑人。”唐龙也不相信,可世事无绝对,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查清楚。 一个黑影朝红线飞来,她连忙执剑防备来人。“是我,红线。”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三隔着门大声道:“还是让念祖哥吃吧,他得补——”后面的话大概是被阿四又给捂回去了。 “这样你先给他们把钱结了,注意别让人跟上,等我回去。”我想了想,开口说道。 “我听他们说了。”李艳丽坐到郜熊身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缓缓开口。 空中的张亮不断结印,道道佛印重叠在一起,宛若诸天神佛,猛地轰下,气势磅礴,若有凡人在此,见到这种景象,难免会俯身而跪,虔诚祈祷。 成年人皮肤面积约两个平方米,拳头接触面积顶多半平方分米。等于五百斤攻击力被分散了四百倍,全身均匀受力才一斤多点,比按摩都轻。 伍仁发誓,除了电脑P过的图,他从来没见过有什么树,能有如此绿到沁人心脾的颜色。仅仅是看着那绿色,都会有种生命气息在空气中氤氲的感觉。 姬枫索性费了一番功夫将吴琼媚双手也绑住,然后用安全带固定在副驾驶位置上。 甄山突然爆发出一股恨意滔天的念头,同时他那巨大无比的神魂狠狠朝着张超的神魂踩下来。 但末法时代的天地元气丧失,将所有修炼者打回原形。神奇功法顶多强身健体,武道沦落成了舞蹈。宗师获得有限尊敬,源于他们的社会影响力,并非有多厉害。 伍仁干脆把河边扔着的铁桶找了过来,倒扣在地上,然后将那洒水壶放上去,还在底端尾部垫了块石头。 “不想,王县尉竟然有这般能察觉阴灵的本事,不知道,您可有对付这种阴灵的办法?”夏杰顿时问着。 而且这次南梁堂堂定国公之子是死在了这战场之中,看那黄德胜的脾气,一定是报仇心切,恐怕无时无刻都不在想着如何剿灭自己这北晋。 拿起这个挂饰的时候,伍仁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我这么帅我不能死。 而方正也注意到那些魂气飘来的方向,是来自六中校门口的方向。 李静怡笑了,笑的甜甜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手机,虽然那时候的情况艰难了一点,但还好,被她及时录了下来。 苏珩为了隐藏实力,便故意作出一副吃力的样子,和宗政灵芸打斗。 建个别院,不是四湖那种,而是温泉别院那类,供游玩的。路过秀湖都能来玩带歇几天。奈何鲁家不好说。 【林茶】:它好像一直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觉得它长得和你……一样。 这几天日本町屋顶与屋顶之间也悬挂了鲤鱼旗,淮真偶然乘车经过时见到的。她回去告诉云霞,哪知她翻个白眼说不知道。后来她才知道这两人吵架了,起因也是惠大夫离开唐人街,让她伤心好一阵。 施涵宇那渗人的目光极具穿透力,就像尖刀刺穿奶酪一样刺进徐凌峰的心脏,带着阴郁的寒冷,令他不适地打了个喷嚏。 白术若有所思的望着神色疲倦的尹伊,只感慨她没去做传|销简直是浪费人才。 今天看到尹伊说什么,什么灵验,感觉就像虔诚的圣徒看到了神级。 而且卫骁这时候的身材和楚燃那时候不同, 楚燃完全就是爆炸性的肌肉, 充满了纯爷们的阳刚、野性、性感;靳嘉西皮肤白, 肌肉陈列更纤秀一些,和靳嘉西职场精英清冷宁雅的律师形象很吻合。 接着他手掌一握,掌心中雷霆涌动,掌心一握,一把雷刀凭空凝聚,狠狠的劈下,鬼峰几乎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直接被杨浩轰成了金色的精神力。 它看了一眼瘫在地上当煎饼的云子衿,认命的飞到云子衿的狐头上,散发出紫光将云子衿包裹,替她缓解痛苦。 只是听说她被他大姐赶了出去,便以为是她得罪了他大姐的缘故,还有些同情她。再说了,其实秋二少爷对她也是有好感的,只是身份之别让他并没敢深想,所以许绯绯哄骗得晕头转向。 地面焦黑孔洞前,平等王不甘心地怒瞪双眼,仅剩的一颗头颅咕噜坠地,滚了两下,渐渐化成光点,烟消云散。 坤萱儿大致感知一下,现在的杨浩身体中没有在现实世界那般神秘和浑厚,经脉中雪白的玄力游走。 要不要说这家伙怪?因为这样显得自己聪明,也不会让鲍彪起疑自己,但想想,李艳阳觉得还是不行,装经验不丰富吧,装看不出来吧,否则容易把队友埋了。 一声冷笑,他双掌之中瞬间浮现了两枚黑白灵石,黑石如墨,白石似玉,齐齐催动,便有一股透明的力量缠绕上了叶枫的剑身,并且好像雨润沧田一般向着剑身里面渗入进去。 “你看今天郡主带回来的一行人,如何?”千王轻轻地问道,看似漫不经心,却让暗一身体紧蹦。 “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沐辰风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众人,似星门传送,但却没有见到星门,未见丝毫预兆,若非大能,怎会有此神通?白狐公子出手了吗? 第三百四十三章 醉仙楼 黑翼管理者:“入侵者闯入了孵化间,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龙蛋”。 “哎,多谢三爷,多谢夫人。”叶青已经看见了蒋正熙眼里的不耐,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乌索普!有鱼!”路飞突然兴奋的大叫道,有了鱼上钩这就意味着路飞可以好好的大吃一顿。 行了,就这样吧,反正比之前厉害了,人得懂得知足,所谓知足常乐嘛。 王尊的压力可就大了,把控方向可不简单,所有人都放弃了抵抗,被他带着扑向巨大银盘。 起初,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慢慢地梅荣庭现,这个苏菲虽然金碧眼,但有很多的地方和兰馨儿极为相似,让他那颗埋藏在心底的思念蠢蠢欲动。 随着轰隆一声。加尔变成碎片倒在了地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就完事了?? 他便将木子表示不要的那支“成功率75%”的优秀级3型强化药剂也拿给琳看,想问下她能不能找出将药剂成功率提升的方法。 林杰相信,以后再面对时就会轻松无比。至于鲁西弗隆,先过了五狗再说吧。 颜若玖一边走,一边仔细找着,而蒋正熙却似乎只想往前走,就是走。 我这样半开玩笑的说着让大家也都轻松了起来,因为我不想搞新官上任三把火什么的呵呵。 做了决定,他把染血之盾也收了起来,“族长,为了表示对你的尊敬,我决定用我自身的全力,而且我不会再借用神器的力量。”眼神瞬间就变得坚定了起来,能明显地感觉到其中的杀气。 明白过来的徐峰,心里无比感动,人也都是自私的,连法宝也都不愿意和别人分享呢?更别说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一个个,都是浑身浮肿,全身都泡烂了,一看就知道是溺水而死的鬼。 我急得是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琢磨着我到底要不要拿走这块佛牌。就在我还在思考的时候,我听见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 此时,无上化身眼眸中吞吐着骇然的恐怖目光,浓郁的杀机从他眼中释放而出。因为他在萧锋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名为威胁的存在,而且这种威胁是来至于本尊。 幽暗蝶后突然爆发妖元,背后巨大的黑蝶翅猛然展开,芊芊玉口竟然发出凶兽的怒吼。 也就这样,他们三人面对四名坠落天使,也都还处在上峰,要是这个时候暗月也在,他们三人也都不是对手。 呃?卢灿对这位李畲光,还真的不甚了解,可这和乡党……有关系吗? 瓷工们寻找新的高岭土矿源,在今天的佛山石湾重新立业,也就是粤省第二大民窑口石湾窑。 大策零杀得清军且战且逃,一路追杀清军过江,却见汉江北岸尘土四起,龙官带着明军杀奔而来,皇太极真是四面楚歌:“杀光清军,活捉皇太极。”大明天军高呼着杀向皇太极大军。 虽然是亲兄妹,但是也没有到寝宫去探望的道理,毕竟现在端木明丽可是已经嫁人了。 “为什么,为什么!就连太上祖宗都说他突破不了先天之境的!”夜无谚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即便夜枫在当初的家族族会大比之中大放异彩,可他一日摆脱不了无法突破先天的烙印,他就永远是众人眼中的废物。 来到林天凡他们六人面前,谢青青看了看他们手上拿的灯笼,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灯笼被这六人打捞了,而出乎她预料的是,除了林天凡和王建山之外,还有其他的四人居然也打捞了。 “什么?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景炎差点把喝入口中的,喷了出来,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还以为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可结果居然只是和自己辞职有关,这算什么事? 秦斌冷笑一声,没雨再说什么,和这些医生们真的没什么可说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给老爷子一个安静的环境,然后自己再用真气护住老爷子的最后一点阳气,不然的话他就真的要驾鹤西游了。 牛大一声不吭,从家中搬出几袋谷米,又翻出了一些泥盆瓦罐、炊具炉灶装上牛车,自己拉着牛车就去找牛二。 夜蒙此时的神情最为凝重,他实在没有想到,夜枫竟然能在无尽的压力之下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这种境界即使对于元魂境的高人来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想不到夜枫不过后天巅峰,竟然有幸能在战斗中进入这种境界。 长平公主被关到同袁妃一间房中:“公主,你还活着。”见大殿中端坐着一衣着华丽之人,一身雍容华贵之气溢于言表:“你是何人,我认识你吗?”穆灵见长平公主已经连袁妃娘娘都不认识了。 沐清雅眼神微沉,韩玲颖对府上奴才的掌控真是到位,就算是沦为弃子,这个李嬷嬷都不敢将韩玲颖‘交’代出来,倒真是让人意外。 李长安推辞了几次推辞不过,只好先开着了,不过他每次都会加满油,害怕沐兮用的时候没油尴尬,而且也爱护的很好。 就这样还自诩工作细致、严谨,连自己爱人的变化都没看出来!他兴奋之余又有些愧意。 这荒唐太子可真是够荒唐的,不管是说德妃说话不中听,还是说大皇子没教养。这一句一句的没毛病。 “请各位首长们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立马回去剪辑。”李长安这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这才得以脱身。 “好,那你尝尝,看我做的怎么样!“林枫说完,开始把糖醋鲤鱼放进蒸锅里面。 朱由检目光扫视了一下孙国祯身后诸官,却没有发现登莱总兵张可大,有些奇怪。 不过虽然不能靠这玩意挣钱,但是可以拿出一部分结交人脉,毕竟富豪大佬、二代公子哥这些,他们的生活,你懂的,身体有点问题都是常态了好吧。 第三百四十四章 说媒 在苏叶的命令之下,此时,所有的刺盟玩家,都没有再去管身后出现的那些六个公会结堆成的过万玩家。 绕城而过的汾河水,被引入环绕全城的护城壕中,壕深且宽,底下埋有削尖的竹签树枝,河水漫过,将整座太原城都纳入了这道看似不可逾越的河水保护中。 不过,除非是同归于尽的时候,否则一般武者不会轻易使用这样的招数。 冯茹没想到这个“社长”突然发言,在她和很多人眼中,这个社长已经可有可无。 可是话到嘴边,却发现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好像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一切都是简单明了的事实。但是却总让人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神秘。 因为此时罗格国王给他的感觉,非常的危险,直觉告诉他,自己再不走,可能就没有办法再离开了。 “好久没吃上大米饭了!”几个山贼的肚子都叫起来,馋的口水直流。 三道惨叫之声落下,只见白瑞泽与菩提教少主,以及那火云客栈长老,齐齐都被御龙刃斩断了手臂。 看见如此无耻的宋怀宗,看着为难的沐凌天,落雪又怎么忍得住。 苏芸时回到房间后先瘫倒在床上,休息了十几分钟时间,才起床翻开置物柜,从里面拿出些水果吃。 周雅晴嘴角上扬偷笑了两声显得十分俏皮活泼,被沈张注意到后,她就笑盈盈的瞅了回去,根本不带尴尬一点。 而昨天晚上刚刚上传发布的月亮惹的祸,一夜之间也有了恐怖的十万多的销量,一天下来至少会达到十五万以上的销量。 他模仿着那日所见的古巫觋的迎神典仪传承,又融合了玄门的传承,最终编撰出了一套他认为可行的沟通神灵的方法。 庾蕾对她热爱学习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百无聊赖地数起了楼下的地面落叶有几片。 在朝廷与天鹰堂的夹击之下,他们三宗不得以抱成了一团,并以范思源为首。 赵关山沉声问道,他承认他没有勇气拉着临江府道宫与这玩意同归于尽。 看着有大火一把的趋势,后来就有平台出高价,把他们剩下的那部分全权购买了。 尽管出了如此大事,他说话却依旧不急不缓,吐字清晰,描述详略得当,颇有大气魄。 苏芸时回头看了眼只有不到十米远的变异金枪鱼,按照这个距离,完全是可以打开房门进去的。 张逸看着果果额前的刘海,蓬松而有韵味,映衬着白里透红的肌肤,简直了。 欣桐手中的法杖一挥,原本走在坚实路面上的那几名主力二队成员立刻便感觉到自己脚下一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本铺着平整大理石的白银城地面现在竟然变成了一滩软烂粘稠的黄泥。 当然,他也知道,凡是鬼子大规模进驻的村镇,往往清空百姓,或者驱逐,或者杀掉,误伤也误伤不了几个。 “圣宗主我们加入赫莲宗之中。”又有十来人要加入赫莲宗之中。 “状元词我要去,我要救他二人!”火儿下定了决心要救回这两个可怜的朋友,毕竟他们是无辜的。 自下午三时开始,或许是猜到了中国人想挖地道逃跑,日军掘进的速度疯狂提高。 暗影在为自己的自作主张向黑桃道歉,但是此时的黑桃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半点儿想要责备暗影的意思,反而还想要由衷的感谢他呢。“你做的很好,接下来的几天这些新人就拜托你了。”黑桃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 妖火麒麟本身的力量其实不强,它倚仗的是其本身具备的那种奇艺诡谲的属性,让它能够通过吞噬宿主的力量来壮大自身,同时消耗宿主。 可是他们身上又没有钱!又哪里来的钱来买这两辆价值不菲的跑车的呢? “多吉!”萧凌风叫了一声,手用力一挣,想再度用灵力覆盖上他的伤口。 苏君寒还在继续努力着,去驱除那些在催动着那些人类新兵像是疯狗一样进攻的乱入的精神力。 “白沙陇的探子传了消息回来,北冥的边境最近兵力在增强,只怕是要用兵了。”蒙将军说道。 蓝谦既惊讶又惊恐,这位前辈高人同样无比惊讶,他的每一次停顿都是一次震惊。他的用词很普通,形容词一点都不华丽,但这依旧能反映出他内心的波澜起伏。 当心脏开始发生蜕变时,蓝谦顿时痛得发出惨叫。心脏猛烈收缩,让蓝谦全身血管涨起,差点直接爆破。紧接着,心脏又猛烈舒张,血液全部往心脏回流,蓝谦脸色顿时一片苍白。 “我该怎么做?”像是渴水的鱼,他看向麻衣维特的时候,呼吸顺畅了许多,显得贪婪无度。 第三百四十五章 百官之首 “国公,那这龙骧军的将领您看由谁担任?”马凉看着许安问道。 豪格想了一下说道:“本王准备带兵前去北方,走延安等地看能不能突破那里的封锁,另外我们也要考虑一下,是不是去招募一下鞑靼他们呢?”鞑靼也就是蒙古的后裔,说不定他们会帮忙呢? “他敢,安家的人是他能动的。”冷烨冷哼了一声,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那三个字母抓到了吗?”樱谷千秋在木原康的后背上用暗语点着信息。 叹了一会儿气她起身去让下人送过来一些西瓜,至于皇帝喜欢吃什么她们早都探明了。当然她也没有立刻破开,而是先用冰水冻了起来。等皇帝醒了过来之后,那个时候吃几块一定很爽。 “你……罢了,说吧,你还有什么正事?”李青萝明白再斗下去最后吃亏的也是自己便主动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格蕾丝是贝尔摩德下的手,木原康十分的确定。别说她在美国的时候就没少做这类的事,就凭当天晚上的那场袭杀,贝尔摩德也必须要找人发泄她的怒火。 至于求三尺,他现在正躲在木屋的外面观察着里面的情况,他看到李毕夏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不由得心里一阵跳动,只是他随即又有些失望了起来,因为他并没有看到他想看的情景。 “不行,”冰冰马上否决道:这里普通人太多,如果在这里打斗的话肯定会有很多无辜的人被杀的,所以我要去偏僻的地方,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把伤亡降到最低。 正常人怎么可能不会动容,也许道行高深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是那是外表,内心呢? 而这‘缩地成寸’便是逃跑必备,反而在战斗之中,倒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张亮打开了系统,望着重新恢复了色彩的诸天万界功能,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在进入新的世界前,选择了抽奖功能。 现在的金属生命体米莫斯也是有苦难言,目前能量消耗了不少,可是看着盖亚能量灯才开始闪烁,想要打败盖亚估计很难了,而且得用奇招才行。 二头目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畏缩地躲在门边,拿枪的手一个劲的打颤。 梵清惠面露苦色,她正因为清楚宋缺的性格,所以才请宁道奇出山,只要将他打败了,必然可以劝对方退出天下纷争,可是谁曾想到,散人宁道奇在对决中,都是落了下风。 院子里柿子树下的石桌上摆着杀好的西瓜,红瓤黑子,都泛沙了,光是看就给人一种香甜的感觉。 不过太玄道人面对这一幕却不慌不忙,一道银光闪过,顿时便有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撒下了无数银色的月华,所过之处幻象破灭,魔气净化,太玄道人只感受到一阵清凉,一下子便摆脱了种种异样感受。 以上这些话全部都是蔡旭看着褚燕说的,所以看上去就好像是对褚燕所说的一样,但实际上却并不像是那样的。 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后,张亮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属性面板,发现在灵根一栏,自己很悲催的写着100,而且每兑换一点灵根值,便需要花费100点潜力值。 第三百四十六章 认罪 在场的医生和卫生部的专家都有点好笑,这还用说吗?这是经过所有专家一致确诊了的,并且刚才已说出来了,这个私人健康顾问也只是会人云亦云的南郭先生罢了,看来她的本事也只有这点点,仅此而已。 “你当然不敢离开我,我倒希望你现在就主动离开我!”龙一欢气哼哼地盯着她,双目冒着几乎想要将她吞噬下去的光芒。 在神王和魔王的带领下,魔物们大批大批的死亡,最后终于冲出了包围,为了让受伤的人能够有时间恢复伤势,神王将所有人带入了海龙城内。并让大家将自身的气息完全隐藏,这样才摆脱了魔物们的追击。 正在冯六子和司徒浩龙聊天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和臭骂。 尽管李龙飞说这番话的时候依然是一本正经不慌不忙的语调,不过何丽丽眨了眨她那双圆圆的大眼睛之后,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每个房间叶玄都进过一遍,依稀有夏雪的气息,但雪儿真的不在。来到卧室,婴儿床平平立在夕阳下,莹儿没有从躺在其中。 “不是,圣君,我姑妈联手箬大将军,准备篡位,他们对为声称你重病不起,朝中好些大臣都被替换掉了,宁丞相的不少亲信也都被暗杀了。”月妃急急说道。 “好了,好了,这次算我吃亏了,我也不向你要什么极品神器了,你就当欠我一次人情好不?不,欠我三次人情?”冯六子听到55亿年的时间后,心里早就凉了,55亿年后,自已恐怕都死了吧? 魏纯孝看老二对自己的嘲讽并不在意,只是不眨眼地盯着自己,并且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不由一顿,有意无意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摩天大楼,装着喝起白开水来。两人一时无话。 “纤纤,你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某人霸道十足地道,似乎在说一件极其严肃的话题。偏偏话刚落音,便令她羞得面红耳赤。 “我不回去可以,他不回去就麻烦了。”慧敏拿了杯酒,闻了闻,试了试,红牛的味道盖住了白酒的味道,喝起来不冲喉,好下口。 “你一直都没问我为什么会分手,我一分手就跟你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我水性杨花?”岑芸抽出了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老者见伍枫愣在原地发呆,便是故意提醒,让伍枫不要分心,这种天才若是死了还是有些可惜了。 “放心,我是那种人吗?大学这几年,你看我谈过恋爱吗?”陈传升指了指自己帅气的脸,似笑非笑的看着方秋琪。 有个日本人说:我的骄傲不允许我把这段崩溃的日子告诉别人,只有我自己知道,仅一夜之间,我的心判若两人。她自人山人海中来,原来只为给我一场空欢喜。她来时携风带雨,我无处可避,她走时乱了四季,我久病难医。 石玉兰嘴里唠里唠叨,埋怨石志坚不该强出头,尤其不敢动手打了金牙炳,说金牙炳到时候一定会来报复,又骂那些邻居都是白眼狼,平时谁家有事儿自己一准帮忙,轮到自己家,他们却装聋作哑。 陆恒听完才知道,原来虞封也是想来这里历练的,只是没想到情报出错,那D级雷妖王已经达到天妖的级别,所以才被重伤在此。 每次听到她对荣珹这种含着戏谑调笑似的称呼,谢言灏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有些羡慕,又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董珍珠终于想起来了,顿时明白,今天这个酒局,就是为了穿线搭桥的,董珍珠随即再次打量江铭一眼。 “做咩?当然是道歉了!另外还有----补偿!”石志坚说着,朝旁边打了一个响指,伺候在一旁的大声雄忙递上来一副望远镜。 龙的时代彻底的终结了,这起恶性事件震惊了其他的几大幻兽。知晓此事的大家都对此唏嘘不已,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之后,满月天龙蜃彩也多了一个满月妖龙的称号。 这部电影的故事直指人心,而这里面所发生的事情,其实并不是仅仅是电影故事,它的题材来源几年前所发生的真实事件,一位作家将它改编成为,而李洋则是把它改编成剧本。 从精密设计出的示意图上可以看到,那是一个高达三米多的庞然钢铁巨物,一座移动的炮塔,重大数吨,能走能跑,甚至是还能飞行,跟托尼设计的差不多,都是垂直起降系统,双手双脚安装有脉冲发射装置,用于飞行的。 “如果诸位能打败牛头械王,我可以给诸位一件传说装备作为额外奖励。”人形怪微微一笑。 对于天道,他们也不喜,他们认为,天道终究是束缚了他们。对抗天道,是他们骨子里压抑了很久的意念。 “既然你不打开,那么,老子亲自来。”见那管事的就是不打开笼子,罗毅也是有些恼了,诺兰的情况让罗毅十分担心,所以,罗毅想要近距离的检查一下诺兰的情况。 “没有,我肯定没有认错。”原本清爽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雨点般的细吻一个个落在白羽的头顶,引得白羽一阵颤抖。该死他怎么知道那里是自己的敏感点。 两满大臣心里当然满不是滋味的,明明已经过了的事,你老爷子提出来是啥意思,茉格格孝了,然后昭告天下,生怕没人知道,得罪茉格格娘家的是两位相爷家的亲戚?两家的面子往哪摆?别不是汉臣想借机压他们一头吧?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处罚 紫菱脸色难看,若不是州府那边还没紫驼峯抵达的消息,她恐怕都要放弃了。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当然是去打探这个男人的一切,包括他喜爱什么,有什么习惯,种种一切我想要的……”褚广说道。 “本无区别,佛魔只在一念之间,我想就算是留下这段灭度法意的菩提多罗都分不清其中的尺寸。”清雨仙子断然说道,可她的语气里却有一种淡淡的叹息,好似是为菩提多罗,亦是自怜自哀。 老百姓正天天跑去追听登州军和满虏血战的传奇故事呢,要是把这家伙杀了,那还不得断更太监了吗?不能!咱们王大人可是爱才之人。 请宿主为朱青平扬名,让包括大明帝国皇帝和各位皇子在内的人,对其另眼相看。 季寥下意识看向佛掌上的火焰,心头顿悟,这信息是火焰传过来的。它要自己去白骨如来老巢偷东西? 院长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追随前古诸子的脚步,在世间布道,同时探索真理,现在他深深觉得季寥也是这种人,而且走得比他更远。 这申公豹道友,果然是出自紫宵宫的,听说这紫宵宫中,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特殊能力。 其实龙夏虽说生气,但是杀了那么多人之后,其实早就冷静了,主要目的,便是想要知道父母的信息。 到最后,这个本被寄予厚望,能成为史上第一直播间的节目组,转眼只剩下五分之一的人不到。 因为昨日里李斯走后不久,始皇帝便安排虎头,今早去东市场暗中观察和保护栋儿了。 “把这个吃了,对你有好处,它会缓解疼痛,而且对你的身体也大有益处。”磊札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最终幻化成一粒药丸。 他喘着气,马上拿出手机给老爷子打电话,然后把情况说了,并问老爷子是报警还是怎么办? 突然出现的虚拟屏幕让叶云眼前一亮,犹如黑暗之中的一抹曙光,绝望之中的一线生机。 五千只獒犬,立即向守军冲了过来,牛被蒙着眼睛,鼻子也被人牵着,因而没有紧张,守军也并不害怕,待獒犬只有五十步远时,他们才抛出了煮得香喷喷的肉块。 第二天,塔里忽台和脱朵带头开始拔营,胁迫铁木真一家的奴隶,跟着他们走了,捏昆太石和答里台等人,也只得跟着搬走了。 将八万五千的生存点挥霍的只剩下一百八十之后,叶云的实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即便是遇见之前的胖子厨师,叶云也有信心与其一战而胜。 扫一眼,没有看到刘二贤,那身材,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实在太过醒目。 孙氏躺在地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听到这里的时候,她才算是听明白,原来周青青并不是诈尸,而是因为她没有死,她真的回来了。 当提及那充斥着凶煞之气的恐怖威压时,却仍不免心有余悸,神情间且流露出一丝惧意。 “其实,你刚才己经伤到他了。”这时,在那神器空间内三年不见有动静的子季突然的开口了。 “哼!”徐铭冷哼一声,没再多说,而是专心地扫荡起了周围的傀儡凶兽。 刘淮更是惊异!什么是误了大事?这个家伙看来脑袋相当好用,只从自己请君入瓮的兵变中就看出端倪。 在徐铭用“坐标传送”挂离开的同时,却不知道……在无尽遥远的时空之外,有一道深邃的目光,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两人我也见过,他们到底是何人?”段誉问旁边的王语嫣道。 洛寒连忙纵身至其身侧,望向深坑底部,那血肉模糊的身影不时咳血,灵气波动极其微弱,已然命在旦夕。 不过,徐铭来到雷灭域想做的这两件事情,都不好做!所以,徐铭要一步一步来;这第一步,就是给自己构造一个方便在雷灭域行动的身份。 “出去打劫可是有危险的,三当家的不就是上次去赵家村就没回来嘛,我只求口饱饭就行了。”刘奇摇了摇头说道。 “兴华不必如此,我也知道兴华不会瞧上这几万两银子的便宜,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略表心意而已,兴华就不要推辞了。”乔景俨笑呵呵的说道。 这番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洛茜茜根本就不想离开这段婚姻,只是,先前的话都已经说过了,要是自己这会儿主动低头,这脸面岂不是都没了? 客栈众人一眼望去,却都突然想起一事,顿时神色急变,看向自己面前的酒肉。 第三百四十八章 立足当下 杨彬乃是内殿直出身,是李幼澄的绝对亲信,如今任职同州防御使。 现在你可以了,就算是想要一辆大黄蜂,只要你出的起钱,用的起油,搞得起涂装,你就可以拥有。 他的脸色变得冰冷、惊恐,形同死人,他的视线越过经纪人,盯住旁边的什么地方。 “过过过,三号不管,对了,二号码头都是谁在驻守?”玩家们停下来问道。 虽然未必每个地方都足额派人来,最终到京的参加的人数,还是突破了两千人,而现役军中之人也多于各府州推荐的。 其余四五个黑衣僧人,此时才回过神来,一个个如丧考妣,惊呼出声,实力不俗的渡真,在眨眼间被苏长空生生捏爆了头颅,带给他们的震撼太过巨大。 但她也知道,薛云泽看不见才会跌倒,并非有意冒犯她,顿了顿说:「你也不是故意的,不怪你。我……我先回去了!」说完,匆忙离开。 比如,捡到钱!平时,如果有顾客的钱包落在茶餐厅里,妙语姐都是拾金不昧地收好,等待顾客前来认领的。 在中原人的眼里,远在北疆的大漠,除非实在活不下去了,正常的人是不可能去的。 这些生长药剂,是为了让玩家们在海上也能吃上蔬菜,所以特意携带的。 情急之下,他迅速爬到窗边的椅子上,探头看了窗外一眼,然后就往外面钻。 在沈轻舞摸着肚子的当下,自头顶上方传来的浑厚声响,让她无比的安定,她勾着唇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困意袭来之后,再一次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有顾靖风的怀抱,她睡的无比的安心。 “哈哈哈,司徒大人,您怎么还抢起人来了,若他输了,你拿去就是。”蔡邕说道。 但是连云城等人也看到了玉卿,玉虚,陌尘,老杜等人也在带着人在疯狂的迎击着。 不是黑夜,胜似黑夜,天地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一般,阴森至极,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电子声音传入脑海,紧接着剑侠客就感觉到了手中一阵烫烫的感觉,二话不说立马把孟婆汤放心了背包系统当中。 想到了这一些问题后,玄彩娥和骨精灵感觉到接下来的话任务就要艰巨很多咯,甚至是要危险很多了。 混合着艾草气味的血腥之气尚未散去,素歌与素心端来了放着玫瑰花汁子的香炉放在屋内,试图将那血腥之气冲谈。 在被公开处决的前一天晚上,图灵自杀了。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监狱中拿到剧毒的氰化钾。 蔡冰儿一边说一边吓得哭起來,那么爱林墨寒的她,现在竟然如此害怕他。 二人没有再向里进,他们觉得即便进去,也是白逛一圈,看到什么自己都不懂。”楼上是不是还有,上面卖的是什么?”邢轩再次问道。 “你怎么停下?”瘦猴一伸手掌,在对面汉子肩头拍了一巴掌。他是一个本地人,师瘦猴花钱雇来的引路人。毕竟他们都是出此来这里,要是没有人引路,很容易迷失在这一片广袤的平原内。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与狼共舞 悦心见到大司命少司命,内心有些诧异,她们都是阴阳家的人,为何会与帝国的咸阳守将李信这般客气。 没有训练家的指挥,超音蝠越发的惊慌,翅膀发出白光,使用翅膀攻击撞击在沙龙卷的内壁上,使得沙龙卷晃动不休,隐隐有解体的趋势。 具有常磐之力特性的地脉真气,不紧紧可以引导那些流窜的能量,还可以顺便稳固利欧路的肉身,有任何损伤可以第一时间修复,不至于让利欧路留下什么暗伤。 这日傍晚,日向未来再一次来到暗部劝说妹妹,零一忍再忍,最后索性当着现场所有人的面,直接和他划清界限。 尽管洛辰清楚,他是靠着在各处签到得来的天材地宝和无数神丹妙药的改造,才得以脱胎换骨。 “哈哈,这倒是真的,不过这个家伙想要灌醉我那是不可能的,他喝的比我要多很多,好啦,不说他了,怎么样,妈妈说的婚礼的情况怎么样了?”木村宏搂着中森明菜的肩膀,和她来到客厅,询问着婚礼筹备的情况。 此时的琉璃,也静静看着画面中的少年青帝,目光带着怀念与几分柔情。 在城堡里打扫仆人都被吓了一跳,看到是他们的三少爷回来了,便又一个个面面相觑无奈地笑了笑,便又开始继续了手头的工作。 白石千怜没有给予回应,只是扭过头,抿着樱唇,露出十分可爱、好懂的表情。 陌懿雪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庞,他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漓国呢? 高媛媛她们瞪眼了,那些设置的机关竟然一点作用也没有。这伙人太恐怖了。 就这么一直写着,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郭嘉才又一次出现在了院子里。 话音落下,只见鸠摩智身上忽的浑身散发出一道金灿灿的光芒,便如得道飞升一般,那光芒耀眼令人不敢直视,只在模糊间看到鸠摩智身上的伤势在瞬间痊愈,而后浑身透露出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牧尘没去管他们的惊讶,直接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足够兑换七百万灵值的数量,另外的部分他打算先存着,或许什么时候或许能够派上用处。 鸿钧大佬成圣是将灵宝都散出去,他证道成圣,则是将那些灵宝收回来。 说起来这些先天魔神真是白痴,永恒魔神就在眼前,还没有死去,你们就这么自相残杀。御天摇头,目光呈现郑重,凝视永恒魔神,雷霆剑闪耀这电光。 这一个月的时间是他们必须坚持住的。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多少人,该如何去坚持住这一个月,是个极大的问题。 看着穆歌的动作,聂政眼眶一热。他知道若不是自己和李信受伤,顾及他俩伤势,主公这个时候已经抓住了那两名杀手。 杨辰当然会说多种外国语了,会说外国语是当特种兵的基本功,因为,他们要到外国去执行任务。 随着顾嫣的话落,地上倒了一大堆的人,几个世子连同嫡子和包家兄弟、武宗辉全被顾嫣揍了一遍,现在全都跟姚广一个样了,全场就剩姚桦还好好的,正忙着挨个给上药。 练武场上,一杆长枪被赵俊生耍出无数枪影,寒光闪烁、杀气四射。 “别多想,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历经磨难走到今天,可不是为了给他们当踏板的,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南宫玄把云歌搂进怀里安抚道。 陈枫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肩膀,这个史尚飞的力量太大了,两条胳膊比他大腿还粗,刚才用力抱住他,差点给他骨架勒断了,这么猛的一个壮汉,刚才是怎么被李树瑜仅仅用手腕的力量就捏的痛叫出声的? 床上的身影缓缓地转过身形,将面容露了出来,骆荣轩一看果然是顾嫣,暗暗松了口气。 除了又圆又大的那个糕点,周围还摆了一圈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以及一碗看似清淡的面条,上面还有一整个剥了壳的鸡蛋。 酒客们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唯独只有那刚刚自愿给赵俊生做家奴的郭毅却是一副忍着笑意的模样,他这一副表情正好又被赵俊生发现了。 苏老太太嘴角的笑意拢都拢不住,手里拿着的珠子晃得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四人一惊,惊讶地抬头看向冯皇后,她们万万没想到,平时和气的冯皇后会说出这种话来。 楚霄在黑暗之中飞掠着,鼻孔中传来的鱼腥气息愈发浓烈,如同上千条死鱼堆在他身前一般,令他有种作呕的翻腾感。 下了车,简茂勋已经在楼下等着了,看到黎子安和上官宛白到了,就直接上去了。 她轻而易举调开了守卫,给予马克进入核心资料室的权限,令马克、冉冰、凌白三人畅通无阻地到达目的地。 第三百五十章 正妻由我来定 “你的功夫到底能不能恢复了?自己感觉如何?”北仓天宇问道。 无尘发现自己在和蜘蛛恶魔进行了斗争之后,再继续的去跟其他的恶魔进行斗争,就发现自己也顺利了不少。 不过,我倒是挺同意老汤的这些说法的,如果老黄能够给我们介绍点人的话,没准这个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少爷,您别这样,唯一的光脑把影像记录下来了,您晚上就能看到。”拉达斯知道自己必须适可而止了,否则少爷真该发火了。迁怒什么的,自己还真不敢反抗。 “反正现在也没有事,不如聊一聊如何?”黄俊似乎没有让开的意思。 马车继续往尚锋山庄走去,杨柳儿枕在仇千剑的大腿处睡着了,可是不到一个时辰,她又想吐了。 大家就在沉默的时候,忽然船身一震,船舷四下的海水腾起滔天的巨浪,巨浪扑向船舷来。因为船身的剧烈一震,我们身子倾倒了下去。 疯老头出手了,那绝对的干净利索,嘁哩喀喳!一倒就倒一片!片刻的时间就没有人敢随便的冲上来了。 身后的议论,这些天听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厌烦的时候,每一次听到嘴角都不由扬起笑意。 往生咒?我好想以前听人说过,原来一直不以为然,只是几句话谁都能念出来,这有什么好神奇的,不过师叔念来却有一种磁性的感觉,让人心中宁静,声音低沉质朴,将刚才所有的不惑全都驱赶干净。 却见内室门帘一挑,一个秀丽丫鬟端着药碗走出来,看见阮云丝,不由得愣了一下,接着强笑道:“奶奶怎么来了这里?这会儿人荒马乱的,奶奶又有了身子,该当在屋里好好静养才是。”却是刘夫人身旁的丫鬟碧婉。 正在为难之时,冷尊者出手了,一道寒光直指张怕后心。张怕大怒,躲开攻击喊道:“你以为一个破尊者就能伤我?”招出硬铁刀,迎着寒光对劈过去。 “虽然自古以来草莽当中不乏豪杰,但是终究根基太浅。豪门之中首推四大门阀,四大门阀之中,堪与我宋阀争锋者,唯有李阀!”看着眼前的少年,宋缺暗自点头。 潮生这会儿也顾不上她了,满心里头都只想:他怎么来了?他……来做什么? 不过极锋看着西林的眼神让西林有些发毛,让西林突然想起了莫衡老爷子。 倏地。喻浩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臧天霸。一抹玩味笑意,浮现嘴角。 让人惊惧的是,四面八方,都有枯骨山的追兵,放眼望去,乌压压的全是人头,让喻浩和邬天悚然一惊。 那个不为他人所察觉的人影在见到这位囚犯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躬身行了个礼,才离开这间囚室。 此时已是近午,积香厨里的素菜香味飘了满寺,看花的人渐渐少了,各处独院里地知客僧纷纷走了出来,到积香厨为大施主看菜。 袁姨娘心中越发气恨,心想着这什么态?这是对待我这大功臣的态吗?我可揣着孩子呢,你们竟这样的对我。 听到这话,吕剑雨自然也是不好在说些什么了,只能是将拿出来的压缩食物又重新塞回了包里。 本来以为自己的身份应该是不会被任何人察觉的,可是凡事总有意外。 这也让黛丽丝成为了白龙城,甚至附近方圆亿万光年区域的笑柄,谁都知道白龙城出现了一个血脉衰退的废柴母龙。 下一秒的功夫,祝子晴的身子忽而便是一歪,然后直接向地上倒了下去,此时此刻,她是真的被吓坏了。 然而飞段的笑容没能持续下去,瞬间凝固起来,砰的一声响起,被劈开的月华没流出一滴血,而是伴随着查克拉烟雾,直接变成两截被劈开的木头。 这股力量极为可怕,沿途经过的地方纷纷结冰,彻底被冻结起来。 “静静?静静,我回来了?”婷婷仓乱的往里跑去,董山河也跟着她往山洞里面走去。 他能闻到,独属于她身上的馨香味道,如同摄人心魄的麝香一般,让他几乎失去理智,某一处可耻的挺了起来。 李云龙误将祖师当着鬼,一叠“六甲天雷咒”掐诀念咒劈了过去,祖师再也“兮”不下去了。 想不到这魏王藏了个喜讯,茅山宗王远知等老一辈从中也体会到了唐王的御人之术,他先以禅道会为棒敲打了茅山宗,再用封潘师正做国师当糖,打一巴掌再给你塞块糖,不由你不服。 六六清完了野区也中路抓人,两边打了个残血都没捞到什么好处。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史哥是那么和蔼可亲,为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想到,却惨死在你手里。”夏早安假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第三百五十一章 醴泉县 一张金属桌子上摆着个不大的箱子,盖敞开着,露出一件散发着金属光泽类似铠甲的东西。 这元始神明肯定是个吃货,并且是一个喜欢与比人分享的吃货,不然也不会三番四次的叫方荡一起吃。 八岁杀人,生死关趟过几次熬磨出的心性,早就知道在人性的贪婪面前,只有比贪婪的人更凶狠才有生存下去的资格。 宾客中立刻响起了议论声,这些声音听到聂家人的耳朵里,简直同样如同一记记巴掌抽在了他们的脸上一样,尤其是聂家父子,此时脸色红得好像被人抽了一万次差不多。 “哈哈,不闹了,你们到了山河镇,有什么打算。”韩田估算着距离山河镇也不远了,开口询问三人。 如果是在别的国家,这样的话说出来,那简直就是给扣上一个叛乱大逆不道的罪名。 飞马牧场的可战之士有近万人,商秀珣此次出兵,带出了一半兵力。五千人沿着峡口城楼鱼贯而出,如一条长龙一般陆续开出峡谷,注入峡口前的大平原、朝着无尽的远方推进。 先不论俄罗斯神童,就说照井奈奈香吧,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浦音招来的留学生中首次有了真正的好苗子,是有足够的天赋和基础的,应该也有未来。 经梅晴这么一提醒,大家都如醍醐灌,幡然醒悟,确实是如此,仙者修为固然重要,但是对于仙元的把控同样很重要,这直接关系剑法、道术等实战绝招施展的‘精’巧程度,往往被人忽视。 这两种东西吃起来都不是什么毒药,但是会让人感觉到止不住的恶心和呕吐,这种感觉放到一个上百年都没有过病痛的修士身上。 坞城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除了商队每日变得多了,更多的则是逃过来的百姓,身为飞燕军的家眷,在这种情况下迫不得已逃亡到了天狼,来寻找他们的家人。 本来还因为不敢相信而不确定的郝家士卒们突然看见了涪陵城中那燃起的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那滚滚升起的浓烟。 不等白鹰回话,一股危险的气息从远处接近,就连修为最低的海澜,都察觉到了这股气息中,毫不隐藏的敌意。 反观狮蝎……他跟这凶兽也半斤八两,虽说他躲避爪击和蝎尾的时候会做出各种各样的高难度动作,但是他的攻击手段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黑棒。 “二哥,我没开玩笑,我真的觉得你唱歌好听,不信,你问大哥。”苏意十分认真地看向苏顺宇,想他赞同自己的话。 看到她过来,南轻雪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转身跑开,她知道,以她现在的实力,根本打不过。 叶子昕是个正常的十八岁少年,她也会幻想,而且当这个男主对她的态度也是这么暧昧的时候,似乎如果没有一些幻想的话,就对不起自己了。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天空滑过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待她潇洒飘逸落地时候,那张熟悉的冷艳面孔,终于再次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现在怎么办?”不知为何,这个时候真元修为最低的杨然反而成了团队的领袖,莫雨曦与伊丽莎白都围在了他身边。 “原本我是非杀他不可的,毕竟此事关系到你的名节,但此子身怀奇能异宝,肯定大有来头,动了他唯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此事我还是要斟酌一二!”刘渊摇了摇头,说道。 然而最麻烦的还是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苍松和云歌两人,这种情况自保都难,更不要谈去保护别人,林希拉着两人后退了几十米远后,才重新赶回来迎上根本不打算多说的骑兵们。 趁着顾家琪还没迁怒,珠玉赶紧地把孩子抱到自己马车处,徐家的却挣扎得厉害,并跑到顾家琪的车座前,用很天真单纯的童音请求道:“母亲,深儿可以和母亲大人同车吗?”无错不跳字。 “他只是一个凡人哪!莫非他如同金蝉子一样佛法甚高,能感觉到所经历的种种,也看到了我们曾经的罪恶!”众人暗自惊诧。 悟空一声狂吼,浑身似乎有万道金光射出,将那雷神的黑光、电母的电光、红孩儿的火枪、黑山老妖的黑雾、千年树妖的毒丝全都击退回去。 五大揭谛照常不理睬。依然履行命令般地念着佛语。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如来想通过这每日的念经诵佛,让悟空慢慢具有佛心。 何羽看向四周的亲卫兵,其他人都面面相视没有说话,隐隐约约之间能看到一丝兴奋的神色。但是,罗杀却皱着眉头冷生说道。 “什么,宗主们这么说过吗?我们这些隐世门派和世家,也要出来了?”一个男子兴奋的道。 五十多年前人们曾经争夺过一次,只是宝物不出世谁也没办法,但是却被联手封印,其中就有我们霹雳门,之后我们相约此次争夺。 哼,他倒要看看,这一次,这些刁民想如何害本将,到底是蛇,还是蝎子? 开窗户,微微眯了眯眼,仔细盯着那辆熟悉的车子。她唇角边的笑意更浓了许多,她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双眸紧紧的盯着车子,果然车内突然传来一阵亮光,紧接着她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她的身体和灵魂几乎撕裂开来,明明她是昏迷的,思绪却异常清醒,男人的疯狂,暴躁,每一点每一滴都让她几乎崩溃。 就算今天让他们退亲,也要在在众人心里扎心一根刺,沈家根本配不上楚家。 困魂柱的威力如何他很清楚,林云飞能够保持清醒这已经让他很吃惊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昏迷不醒 “难得你还有这份警醒的认识,好好努力吧,艺术无涯,值得用一生探索。”常丽慈爱的说道。 但是现在,就被孙浩一顿給吃没了。孙浩很郁闷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老陈听到了隔壁孙浩的房间有动静,就再次出来敲响了孙浩的房门。 成佛以后,前世的自己看到、经历到的、那样荒谬而漫长的一切,或许是假的,只是梦幻泡影。或许是真的,离奇曲折。但根本没有任何区别。真的,是真的。假的,也是真的。这才是至真。 但是知道,这个是中国的部队就够了,到了晚上,战士们给他们发钱,来搬运的,都是一个大洋。 吴凡终究是被传入了下一个宫殿之中。吴凡进入这宫殿,四处是活的妖兽,全数是面目狰狞直接,各种头身不搭配的异形怪兽,吴凡沧龙剑一出击,剑来剑去穿射死一大片,将其兽魂一一吸化,而后便即进入下一个宫殿。 难怪白树与东部大部分的植物都不同,偏偏喜欢生长在阴冷的山沟里面,原来是从月亮之地移植过来的,这就不难理解了。 王大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次活动逼格高,周白的面子我的给,这不来了么?当然,这些意思只有老记者才能明白。 掌镜的张离精神高度集中,看两位演技精深的演员飙戏,简单的一人一句台词,愣是让他头皮发麻。 随着她的哀求,剩下的绿衣年轻人和劲装中年同样再也支撑不住。 那少年听罢,立刻拿着一块大叶子飞奔上来,用树枝将石板上的食物全部给扫走,就这瞬间功夫,石板上是连一点渣都没有留。 就在二人还想多互相试探一下的时候,这走廊终于倒头了,同时秦桑的声音也响起了。 一来宁月伤势还没好需要一段时间修养,二来只有宁月操控的天幕结界才能抵御玄阴教主的攻势。而千暮雪自然形影不离跟着宁月,所以两人就光明正大的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 比利亚突然的爆发就像是一头发狂的狮子,他愤恨的瞪着普约尔,眼睛都隐约显得泛红。普约尔一脸的平静,倒是皮克慌了神,赶紧用身体横亘在两人之间,生怕这两人会一言不合就发生更大的冲突。 “臣父王薨去,族辈唯有陛下一人,故今日所求之事,万望陛下允准!”赵凤曜跪在大殿上,一字字说的极清楚。 听着知画说话,卓夷葭边掏灰,边摇摇头:“只是买上来看的。”孔明灯太招眼了,自然不会放。 绿莹莹的亮光覆盖视野,他濯足的溪水竟化成一条熠熠生辉的光河,曲曲折折流转,像节节攀长的竹笋,一直延伸向远方。 “何物等流!知不知道车里住的是什么人?!惊了就拔了你的皮!”门外卓家的车夫恨恨的吼着。 就在这时候,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闪电撕开了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束阳光直射而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的有神明存在,那束阳光正好照在了身穿华丽教服,正在吟诵圣歌的陆天的身上。 徐燕婷以为不去纪晴在的那边,就能避开,谁知道还是没避开,两人在买肉的哪儿撞见了。 “给她看看脚,上点儿药。”华太君往旁边挪了挪,给曹嬷嬷腾出一个地儿。 其实他不知道,陈望北这时找阵眼,一般幻术就是幻阵简易出来的,只要找到阵眼这幻境自然就不攻自破。 陈姝也拿了个金丝卷,不过并没着急吃,只放在手中,似是在把玩它。 “爸,您消消气,姐姐难得回家一趟,您还是先问正事吧。”阮菲语接着不轻不重地加了一句。 听她开口闭口都是陆西衍,景亦泓不由面色一沉,语气骇人许多。 “那还在关外虎视眈眈的北戎呢?如此大事,为何这么久以来我们镇上没有传来一点消息!”我的嗓门陡然提高。 为了不引起误会,马飞带着一众兄弟到了距离部队一里地左右就停了下来,他先自己开车到部队大门哨兵处,告知了一声。 这家早餐店的东西很有特色,慕之寒给她安排了大厨在学校,照顾她的一日三餐,然而她偶尔还是很喜欢来这里吃。 “岂敢,辰逸惶恐。”孙仲景的语调极为轻佻,顾辰逸压下心里的火气道。 挂断电话之后,阮千雅推开门就要出去,却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景亦泓。 等到阵法布置好了以后,周进来到了洞穴当中,这个洞穴还是挺宽敞的,也没有什么妖兽的味道,不知道是多久之前妖兽的巢穴了。 “还是一两吧。”光头佬郁闷的挠头皮了,明摆着我还心里有气,故意折腾的,这个出价的事情,很难说的,他们又不知道我心里想要什么,万一我一口咬定黄庭宗的价格合适,那还不是没份。 “呵呵,有意思。”黄杰明也是没料到这场面,顿时就笑了起来,跟着他一块来的人也都放声大笑,那充满嘲笑的声音在我听来异常的刺耳。 云沫宁生性随和,对于一些不长眼的也是一笑了之,树敌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云沫宁身上。 “还敢作死,今天落到我手里,我就要毁了了你的根基,我让你作死。”怒吼着,我用力的一扯,然后我就看到那银色的光圈爆开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曲江牡丹宴,长安春禊会 对于这种能够载着她在水上漂流的东西,魔鬼猿显得很是新奇,坐在船尾的她不时扭动着身子动来动去的。 “燕皇城?”龙峰挑了挑眉头,低声说道,“听苏天尊的意思,刚才那姑娘是燕皇城的人?”对于燕皇城这样的修行圣地,就算是在龙族之中也是鼎鼎有名的,龙峰当然也很清楚。 血战如潮中,阿庇斯冲到阵前,高喊着每一位百夫长的名字。并呐喊着鼓舞着所有士兵和将领英勇作战。这道缺口若是被攻破,罗马危已。因为这是决战。 绫波身为第一当事人,身上迷雾重重,一直被老碇保护得很好。本来委员会是想直接审问绫波的,不过被老碇否决了。 可谓没有毫无目的的动作……就像当年凯撒对庞培派的人不加以追究和捕杀一样,只不过现在的罗马已非昔日的罗马。威胁阿庇斯的因素已经削减了大部分。 正在一帮人热烈庆祝有新的英雄诞生的时候,砰的一声,公会大门被踹开。 绫波轻轻拆开药袋,里面是五颜六色的药丸,这是律子新配的药。药袋上面多了一行副作用的说明:偶见失眠、乏力、嗜睡。 他们虽然莽了点,但还是有智商的,先前让一个疯了的士兵,捧着脑袋去恐吓其他人类士兵,从这点看出,他们很理智,虽然举动疯狂但头脑应该是清醒的。 最后他硬着头皮声音不高说道,“好了,有多大个事,不就是座位吗?这么大的包间随便坐。”话刚说完,陈嘉学斜了眼张宇飞,吓得腿都软了。 虽说鬼子隐蔽在树林里而且做了一定的掩护,但这点隐蔽对他而言毫无难度,而他手里的新枪也是非常给力,四百米内配合他的超凡的战斗能力近乎百发百中,只要鬼子露出一点肢体,他就能准确命中。 之前编辑已经催了两次了,一直觉得成绩不太好,所以一直拖着。 朱锦福脸色瞬间苍白,这是他事先完全没有料想到的,神情阴晴不定,盯着青木祭司分辨真假。 星霜再次被震撼,这人实在太不按常理出牌,层出不穷的变态技能和身法,让人抓狂。 在演灵场的空中,有位稍微胖胖的中年人正注视着下方,以王墨黑暗感知的敏锐,对这个中年人的存在没有丝毫感觉。 邓布利多慢慢的说道,不过这些西弗勒斯都知道,而且他还知道密室在哪,里面到底有什么。 王墨看着摇曳的火堆,忽然感觉到莫名的心悸,一股寒冷从脊骨流向全身,这种感觉之前在灵坦城外狩猎时遇到那只碧水鳄才有的反应。 他玩的正开心,却发现一门305炮的击发装置损坏了,无法再发射炮弹了,如今炮管高高扬起,炮膛内塞满了发射药和炮弹,却无法激发,这让罗道很是不爽。 然后搜了一下对方的身体,没发现有什么能表明身份的东西,除了一个手机,一把匕首,也没有其他任何特别的物品。 看到苏离殇没有要理会这边的意思,正在逼近已经受伤的风扬,寒雪眼中纠结之色一闪而逝,直接放开卫湘君朝着苏离殇冲了过去。 而此刻派出所的牌子被台风刮得哗哗作响,好像分分钟就要掉下来似的。老同志心系台风灾情,对唐溯自是没什么好声气。 白映安看到他转身离开,大脑一空,这才意识到自己扮演的是白慕晴的角色,白慕晴是绝对不会这样看着他,对他说这种话的。 什么都说了,把他的身份,何家的背景,陈景年的一切,全部都说了,原本,他只以为何清熠是京城何家长孙,军门世家,背景雄厚,可没想到,何家,还有那么可怕的背后势力。 独自一人走在黑暗的角落,这里比较僻静,来往的人很少很少,可是即便是很少,也依旧有那么一两个男人偶尔从这边走过。 看着远逝而去的雷光,风凌暗自腹诽着,旋即他发现那些魔人像是被吓住了一般,一个个匍匐跪倒在地,颤抖着不敢动弹。 唐凌背对着众人,以往在他们眼中高大如山的身影,此刻却让人觉得摇摇欲坠。 “爹放心好了,我不仅请了百个暗楼的普通杀手,还请了暗夜十八煞中的四煞出手,绝对万无一失!”叶云凡轻声说着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古筝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古筝的尖叫声不停,这个时候的古家大宅很安静,周围应该有不少人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可是,却很有默契的没有一人过来瞧瞧情况的。 心脏就像是停跳了一下,然后停止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她觉得全身的血都在沸腾,沸腾到她从头到脚都红了。 可事到如今,没有什么还可以守护的,阎王爷要收了他这条老命也无所谓了。 他知道这个郭川当初进入公司的事一定有问题,不过他现在不宜多问,免得让对方心生怀疑。 果然,在何青青亲自出马,加上果儿和曦悦这两个孩子在一旁助攻后,何青青奶奶最后还是答应了去达州住一段时间。 他稍微捋了捋,季瑾筠现在希望自己可以替他做之前的季百川,只需要承认自己骗了大家不会说话这件事,可以说是一开始有什么顽疾,到后来好了,这样随便扯一个理由蒙混过关。 第三百五十四章 目的也太明显了 十二皇子还是不肯回头看乐如意一眼,只要想到,刚刚邓公公回报,说是他们三人在大殿引得父皇笑口大开,心里就非常的不舒坦。和父皇好的人,就是和他十二皇子做对的人。 之所以活了下来,完全是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他,我必须坚强的活下去,哪怕是行尸走肉的活着,也得寿终正寝,死后入了阴曹地府,他才会愿意见我,夫妻团圆。 “接下来,就让我们五人先出去吧,麻烦前辈们先在此地等候一些时日,待得需要之时,我自会将你们传送出去。”林天龙说道。 在所有人又敬又畏的目光中,三人顶着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猪脸,大摇大摆的走进学校的大门。 趁着自己的母亲还没有放下电话,她赶紧轻手轻脚离开,心里彻底放松下来。 铁君义扬起眼睛看了一眼颜华,颜华对了他一个点头的动作,铁君义呵呵的笑了笑。 满月心里早就暗自思量,自从与那些人交手他就知道他们已经落入到了早已经设好的圈套中。他嘴上说的满不在乎,心里却还是有所担心。 他带领着他那两个兄弟郝栋与董酌,更是天天给猪洗澡刷毛,弄得那些猪比我们的战士还要干净。 回到包间后,乔曼陪笑说自己刚有点事怠慢大家了,而后要自罚一杯酒。 一帮人嘻嘻哈哈、兴高采烈的带着垂头丧气的弯刀,出了临时的住所。 李当心看着吴敌也是笑了笑,没说什么,这样的要求他本来是没准备答应的,但是吴敌既然是说了,很重要,那李当心自然也是不会有什么二话了。 三位长老眼看红狼已经到了酒店外面,赶紧追出去,他们出去,安藤家族和鸠山家族瞬间跟上去,李一飞也纵身跳落在地上。 也被局势搞的愣了一下的巨型蜘蛛回过神来,腹下的那根钢针更是如雷霆一样向墨兰刺去。 转念又一想,当时昏‘迷’中的一场梦,让李一飞觉得这一切太过于巧的事,都不是巧合,或许就是宗‘门’长辈故意安排自己过来的。 此刻,战台下已经是人山人海,熊霸等人也已经来到了战台之下,看见阎丹晨熊霸老远就挥手示意。 乳白色的元神,没入肉身之中,却见吴敌身下,绽开一朵乳白色的火莲,将他托起。 这方地方比较大,有些没来过的地仙,完全有可能走错路,再加上现场的仆人加起来,上千人,地方也显的格外拥挤,好在参赛选手有着特殊的通道。 不过看着吴敌这么板着脸,灰鸦倒是反应过来了,看来吴敌这边,倒不是有什么真出事了,而是在逗自个儿呢。 阎丹晨说着取出几块儿妖晶,安置到这些划痕之中,随即,又拿出一块用废掉的妖晶,放在法阵正中心。 她记得,昨晚左幼晴是坐着温云霆的车子离开,而左幼晴亲呢的贴着他时,他也并没有推开她。 我长舒口气,没杀人就好,为什么陆大有会把他弟弟得精神病的事跟我说呢?我沉默着,饭吃都吃了,也不好说什么。 “也有可能这个计划本身就是她对于自己未来的一种赌注,因为有了这件事情,她在剑珩宗的地位才真正开始不一样。 “那好,我再要一瓶白酒!”我嘿嘿一笑,挤出一副市侩的样子朝服务员挥手要了一瓶高度白酒,然后才拉着唐若雪假装朝外面走了。 两人正有说有笑着,突然天上传来了嗡嗡的声音。此时两人已经是走到了一处密林中的空地,一抬头便能看见天空,然后便看见一团巨大的阴影从头顶飘过。 艾斯德斯被笑着耳朵根都羞得通红,气的她奋力一蹦,终于将刺剑从地上拔了出来。 终于,南宫停下了所有的工作,去将染满了血迹的手套摘除后,她直接站在了我的面前冷笑着。 张俪将自己的房门打开后,朝林涛那边好奇的看了一眼,不好多停留,便走了进去,将门给关上后,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是,这些人是不是缺心眼呀,这种地方不废掉,怎么可以盖医院呢?是想死绝吗?”石逸气的大声道。 顿时,两道的猩红光束从深水巨蟒的双眼中迸射了出来,向着从陈峰眼中射出的紫色光束迎了上去。 “应当来得及,那明早走吧!”我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心想吴晴晴的比赛是在下午,只要清晨出发,中午就能赶到了,应当不会耽误事。 而就在沈苑怀疑的时候,陆决又把目光转移了,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次听清了,声音从脑中响起,仿佛是某种信息流在刺激大脑皮层。声音恢弘,却又带着不可侵犯的宁静。 妖族大军也全都回过神,一个个欣喜不已,指掌之间败鲲鹏,已经说明一切。 “走!”郑冬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应该是搜寻无果回来了,那一队的人可都带着枪。 不过在场的都是绝强之人,任凭他说什么,此刻成就亚圣的机缘就在这,这才是最关键的。 现在,莫罗兹的第七舰队与新赶来的第六舰队处于太阳系两侧,每一个舰队的侦测范围只能覆盖四分之一的区域,这意味着只有他莫罗兹发现了这个目标。 雾彩︰是这样没错,但是,清醒的脑袋告诉我,你们是危险的,你们是不值得相信的,而且,你到底是什么人? 石九叹了口气,也没有追赶过去,因为他也牵挂着自己的父母兄弟,于是他立刻施展几个瞬移到了自家的门外。 现在,牢笼里人满为患,被俘虏的五十万将士挤在一个仅能容纳二十万犯人的监狱中,虽然身为炼体者,维持自己的生命不成问题,但李思图能感到俘虏中有暗流在涌动。 而这些国家看到后顿时乐了,开始大肆宣扬新忍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能够动摇忍村忍者的,他们都开始积极宣传,甚至学习涡之国那样,自己建立报刊,印刷报纸,大肆批评忍村的不作为。 第三百五十五章 你们听说了吗 “萱儿,不得胡闹。”一旁的杜承旭再也忍不住,开口呵斥。 “对了,二弟,你这次邀请的有哪些人?先带我去看看呗。”安雯一边走一边朝安良问道。 现在这几头绿毛僵尸,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看起来都是被烧坏的,而浑身也是黑漆漆的,看起来就像是被烤得外焦里嫩一样。可以说是面目全非。 这就是为什么,日本南朝鲜的人,动不动就要求中国人下跪的缘故了。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狼天部落的黑甲军就像蝗虫过境一般,将所到之处的所有势力连根拔起,恐怖之势令人胆寒不已。 但忠诚度来说,却也没得比,作为马世英从贵州带来的人,马千足在马世英拿捞足了好处,可以说是好吃好喝供着这些大兵,马世英还是有些手腕,又拉又打,将这些大兵控制的不错。 李定国心中忐忑起来,打仗最怕就是意外情况,如果邢夫人摆明车马前来和他们为难,大不了大家肛正面嘛,才不过千把人,谁怕谁。 摄魂使者盘坐双目紧闭,其面部一道道黑色异纹在隐隐蠕动,显得极其诡异,不过那些黑色纹路已经不似从前一般,有些变淡了。 在这般安静过了足足有十几秒后,一声尖叫打破场中的气氛,响彻在所有人耳边。 白家虽然身在都市,但也算是隐武一脉,相比刘青山这种后天成长起来的高手,白家才是自已人,这些精心组合起来的精武高手,几乎都带着同样的想法。 竟然没有设立单独院落,只以墙隔,避嫌之举都如此简陋,可见处境窘迫。 甄嘉宝听了这话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在桌下悄悄对沈非屿比了个大拇指,换来他轻轻地捏了自己的手指一下。 牛德易皮早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离开了,留给她无尽的怨念。 他的这个样子,就像极了买了一辈子的彩票突然中了五百万的人,开心到癫狂的既视感。就连眼睛里都蒙了一层翳,满面血丝,简直得了癔症一样。 林愿穿着睡袍坐在床上,看着手机的推送,眼底下闪过一丝暗芒,刚刚放下了手机,顾廷之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一旁的江牧扬看着顾廷之这牵手的操作,再听这话,顿时就愣住了,不由得暗自咋舌,这顾家母子俩人一唱一和的,就寻思着这样把他表妹给带走? 赫连权真心不想吐槽甄嘉宝的神经回路了!别说他赫连权现在对甄嘉宝心怀鬼胎……不,不能这么说。 还有一点就是这个宋灵犀之前也是缥缈的艺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解约了,而且表哥居然追究,反而还让她混到了一线的位置,应该是个有手段的人。 只是,虚拟战场随着一支铁箭划破空气,一人应声倒在血泊中,气氛变得逐渐肃杀。 所以这就是猫的脾气?我了个去,不能直接告诉我的吗?算了,不和她生气,她就是一只猫,人情世故自然不懂。 度衡此言一出,穿刺兽,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朝前行进。 第三百五十六章 这事闹的 伦敦的雾都,到了1952年发展到了极致,伦敦大雾事件的爆发,既有历史的原因,也有当时的条件,可以说,整整五天,伦敦的气候条件,不适合雾气的散去,结果在5天之中,大量老人和儿童死亡,很多人得病。 可不等他高兴,一张脸立刻连连变色,时空商会的战舰竟能硬生生受判罚之力一击而丝毫无损。 对于甘敬在内地的粉丝来说,多少有些遗憾,但对于身处香港的李咏仪来说,则是有些忐忑。 因此,在戈德温家族看来,诺曼国王威廉对他们并没有多少威胁性,特别是在威廉作为英格兰国王继承人还未确定的情况下。 “砰!”的一声,冈本镇臣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前胸,哪里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大洞。 鬼子也马上调转方向还击,或者马上翻滚,避弹动作,一些骑兵迅速跳下战马,或者纵马而逃,逃到安全地带,有的在马背上不动,挥手就是一枪。 在密集的火力接连的轰炸下,基地入口迅速被突破,基地内的反抗军经过了无数次的突围,都一无所获,最终只能蜷缩在基地之内,竭力的进行抵抗。 定海军的庞大的利润,来源于对于各种产品的创新,比如说,镜子和玻璃,那是纯粹的一种新的材料和应用,就算是对传统的产品,比如说,钢铁,还有瓷器这样的日用品,也尽可能的降低成本,然后产生利润和销量。 他们缴获的物资之多,也让两位县长赞叹不已,起码,部队的军粮可以大吃大喝两个月了。 显然,除去那些被扎入大腿和胳膊的,那些被穿在竹签上的或者直接说被穿在竹棍上的伤员,是不可能再活下去了。无论是大量的失血还是接踵而至的伤口感染,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已经不可能再派出士兵去帮助他们。 凌风走到卡拉OK机旁边坐了下来,找点唱机上开始选歌曲,找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了beyond的海阔天空,凌风觉得唱经典中的经典歌曲才能体现自己的内涵和深度。 “哼,老顽固,死脑筋”沈曼朝着方嫂的背影嘟哝了几句,悻悻地回了自己房间。 森林中树叶吹动,地上躺着两具尸体,胸口上鲜血一滩流出,而脸上神色又是不同。梅含遐也昏迷了过去,倒在一片杂草上,杂草间溪流渐渐,声音婉婉。山上斜阳依依,暮色憧憧。 问题一个一个的抛出去之后,凌素蓉却并没有收到任何回答。想来,洛瑾诗是什么都不愿意说的。亦或许是心情的关系。 “好了,不用打了,否则一招内取你性命。”我卸去塔拉攻势,飞身后退开几米,对一脸挫败的男子道。 “田易,这是什么,咱们这怎么这么热了?”木大个口干舌燥的询问着。 四点刚过十分,凌风驾车到了一家名为“HOT”的夜总会。因为夜总会在这种声‘色’场所在美国是合法存在的,所以即使白天生意也很好。 说完,洛瑾诗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端起酒杯,就开始喝起自己的红酒来。眼睛,也四处的游走在舞池里面,看着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在这偌大的舞池里面,寻找着温柔。 我望向看似和蔼仁慈的老者没有说话,现实生活中见过很多人,貌似和蔼忠厚确是阴狠残忍之辈,看似潺潺弱弱却是个顶了尖望不到头的超级高手,扮猪吃老虎装逼的劳资见得多了,老头子你休想耍我。 刘贺没有直接搭讪,而是边走边看着手里的手机,一副赶路的样子。 不要说那些实习医生们了,就连那些病人和病人家属,也根本就不相信刚才侃侃而谈,对每个病人的病情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叶修,真的是一个只从事了几个月呼吸内科工作的医生。 杨含皱着眉,一脸疑惑地看看马背上的不明物体,又看了萧若一眼。 我们三个也没有啥事,就由这杜若菲开着车载着我俩闲逛,一直逛到下午两点多,来到了辽阳的最大河流太子河附近,太子河,辽阳的两大河流之一,另一条是浑河。 看到江翌竟然徒手抓向自己的兵器,爱新觉罗瞑峰心中不由冷笑连连。 凌云子点点头,“五耀星之一的索罗便是自然教教宗,名扬世界,自然听过,你们自然教找我干什么?”。 虽从不怀疑李星云口中先生昔年魔门门主白知秋博古通今的智慧,可对于涉及天道的问题,洛长风觉得问道于天机老人相对较为合适一些。于是当两位圣人目光汇聚而来时,洛长风的视线锁定了那灰袍老道的身影。 想了一会,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板砖不砸牛妖,而专门去砸无尾龙王,算了不想了,我这次不用板砖飞牛妖,我就用拿着乎,孔子曾经曰过“有妖自远方来,照脸乎,使劲乎,乎死拉到也”。 第三百五十七章 流“芳”百世 要说对葛东旭实力的了解,恐怕这世上除了葛东旭自己,也就当年跟他多次出生入死的皇甫轩四人。 “多谢龙后不计前仇,让许多生灵免遭涂炭!”白虎始祖和朱雀始祖闻言都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对着龙后深深一鞠躬道。 而自那天起,一直到今天,周院长已经找了徐云尘好几回了,好说歹说,可是徐云尘却油盐不进,就是不愿再在学院再呆一年。 古人说的果然不错,子曾经曰过:再单纯的环境,也容易被铜臭腐蚀。 红地毯上天王天后扎推,明星新秀粉墨登场,各路媒体记者云集,场面堪称是盛大,香江卫视也在现场对走红毯仪式和颁奖典礼进行直播。 另类成道的盖九幽,在数千年前,就已经威压半个宇宙了,试问有几人敢轻易试探剑宗的底线? 说完,直接拉开身形,也不和商牟正真继续缠斗,朝着魔宫内便冲去。 路奕靠着窗,饶有兴致地观察充满活力的十色城街道。鸢尾兰坐在对面,正擦拭着命运卡·幸福,和丰饶总黏在一起,它也像是去土里走了一遭似的。 可面对徐昊来说,一双天眼就算看不穿大帝阵法,也能找到漏洞,所谓的致命危机根本不存在。 徐云尘听了系统的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撞上前方的那株大树。 五角大楼,此时美防长以及一众高级将领都沉默寡言的看着同一个大屏幕,那是一架专门跟踪航拍的战机传回来的画面报道。 李烨在向着城市边缘跑,那里人烟稀少,既不会引人注目,也不会伤及无辜。 至于天莲,则是在万象仙尊超脱的那一刻便遁入虚空消失不见了。 让人眼红到发狂的是,花生网基本没干什么,就是运维一下网站和平台,大部分人都是在干各种签约收账的事情,顺带偶尔打打版权官司,花生网一年的运营成本费用的总支出也就300多亿,这就很过分了。 “来,孩子,让母亲将你的心,也牢牢的抱紧住。”若云从林河身后抱住他,紧紧的抱着,似乎想把过去的思念,在这一刻尽数散发出来。 两人相互看了看,杨昊递出一把连鞘之剑,殷子衿给了一支半神器发钗。 “居安思危,哪怕是现在处于和平年代,也要时时刻刻警惕和磨炼,忘战必危,好战必亡,这是古人的至理名言。”苏劫想着。 “苏劫先生,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这是一个陷阱?”牛血先生看见苏劫走入了马太院之中,还是镇定如常,不由得停下脚步来问。 “……哎呀,我这里的信号发射器临时弄的,好像出了点毛病,我先修一下,待会儿在联系……滋滋~~”黎川匆匆道了一句然后就单方面中断了联系。 伴随林河话音落下,只见得林河周身盘旋的一只只鬼魂收到命令一般,前仆后继的飘向黑衣男子。 看着周强已经坠入了我们的圈套,爷爷给我说了颜色,我明白爷爷的意思。 罗昊和穆欣雨两人并肩朝天罡九重塔方向有说有笑的走去,一LU上不由得引来其他nei门弟子连连惊疑,尤其是对穆欣雨有好感的男弟子,皆是对罗昊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 此时我能感觉到寅虎身上的灵力已经弱了许多,看来眼前这只血蟒要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这血蟒才仅仅是血尸未成形前幻化而成的,我不敢想象血尸真的形成后会有多么的恐怖。 客栈老板,最后还是将向罡天给出卖了,在往这边看了一眼后,他领着人直往向罡天所在的方向而来。 这男子在向罡天的手中是不堪一击。可事实上在旁人看来,他绝对是强大的。王境,也就四大天宫和潘琉等人是,其他的人可大部分都是将境的。 见状,焚香菱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之色,如此这般连连遇险,不说同阶武者,就算是境界比对方的焚香菱也自认无法做到对方如此的淡然。 “老谷主真不会有何深意,还望明言。”叶竹装作不懂,她心底可不太愿意这个结果。 血公子自然能大致推算出罗昊的人数,而听到对方竟然与自己一样,他自然是不信。 “行了!又想说肉/麻的话骗我们,嘻嘻,我们可不上当,大家着手准备吧!”李轻月拍拍手掌,是故意打断向罡天的话。 “行!”向天衍两人过来本就是要和向罡天谈谈,自然不会说不同意。至于铁尚和严宣成等人,则是自觉的留在原地。 忽的一道清亮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嘲弄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 再一次用力,再一次失败,反反复复,憋得脸色通红,气得双眼冒火,却奈何,还是徒劳无功乖乖的被环抱在银面男的怀里。 第三百五十八章 千夫所指 “不要。” “啊……杀人啦。” …… 杜凌萱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坏了不少人,更是有胆子者发出了尖叫。 而顾晨此时直面杜凌萱,他能感受到杜凌萱眼中的杀气,知道她是来真的,心里防线顿时崩溃,大喊道“不要杀我,我说,我说实话。” “凝凝不进来了,坐在外面吃东西呢,她回去的时候喊她好了。”慕曌宸回道。 对于神秘的存在,无论是人,还是事物,他都有太多的好奇,或者说,他喜欢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待在房间的奥隆正一心一意的擦拭着手中的七品长剑,从四叔奥剑那里要来的长剑。 当肖雨馨进入光门的时候,发现周围现是一片混沌,随后这些混沌渐渐消失幻化,她的脚是变成了一片无尽的原野,却不见任何生命,也不见什么传承。 水雾还没有散去,又是三枚冰椎刺向被雾气笼罩的豪宅,只听到叮叮叮三声,三枚坚硬的冰椎似乎被更加坚固的东西反弹了出来,旋转着落在卡洛儿的周围,刺在地上。 什么?张浩心中大怒。对方居然用一座城市来要挟他,太卑鄙了。 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嗡嗡嗡声,晦暗的灯光中,只见一艘像似潜艇的大家伙慢慢驶过来………………似乎是发现了她这边有异,那个大家伙慢慢向她这边靠过来。 只可惜——在林浩的意识中,他仿佛真的只是睡了一觉,然后醒来后,人就已经到了神恩大陆。 赵兴笑了,这次他是发自内心的冲对方露出了亲切的微笑——这是自己人。 恶魔之灵的动作非常迅速,随即便在肖雨馨眼前展开了一付虚拟屏幕,上面的枪店位置貌似距离〖广〗场只有三条街,十分钟就是可以走到。 “准备好了吗?”林墨晗朝萧阳看了看,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萧阳穿上西装的样子,确实挺帅的。 漙兮心上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儿,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推开他的笑脸。 那个男人是风月场所的老手,以为苏薇是故意装的,毕竟专门花钱点他过来,他可不相信苏薇只是让他来聊天。 他看起来倒并不是鬼鬼祟祟,只是夏青并不喜欢自己的住所被人盯着。 林凌皱起眉,猜不透为什么地下世界的人还想要搞见不得光的渗透。 莱茵城郊有两个城郊,一个是深水河畔的白石大街,另一个则是开凿在山体内的矿冶巷,矿冶巷的尽头便是伏尔加坑道——前往班恩地下城与地下世界的必经之路,未来最热闹的场景之一。 他感觉,肌体之中,似乎有一股异力从他皮肉当中钻出,在他肌体之间游走,在他右手背汇聚。 “你说吃过药了,可是数目明明不对!这里多出了两道药!说明你有两次没有吃!”路西将药摆出来,一五一十地数数给言以莫看。 要是普通玩家遇到开启“无影神锋”的督军扈从,就算不会跑也会用限制技能控制住督军扈从。 虽然她天赋好,眼睛视力比常人要好很多,也有当狙击手的天分,真正训练她成为一名顶尖狙击手的是戴飞,这份恩情,她会记得。 贤贵妃为了保全自己居然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要害,当然是无德到极点;此时,已经无人能救她。 第三百五十九章 算账 用了二十余分钟才费力打穿的茫茫矿道,在三人极速驰骋下,只用了数十秒便再走一遍。 冉少安铁青个脸要伸手去接,光球且径直穿过他的手掌,融入到了他的身体里面。 说是感谢张翠山替他抢回了屠龙宝刀,要亲自上武当山拜访张三丰张真人云云。 戌伏这妖精恐怕本身就是先天不足,有了某种机缘才能一直化形到今日,而他蛰伏在阴安城内千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彻底摆脱这个贫弱的躯壳。 他顿在那里的说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就这样不自觉的给缩了回去。 经过这一个来月的相处,他和狼二都处出感情了,一路上都念叨好几次了。 千钧一发之际,红芍赶来在刘妈妈耳边不知说些什么,只见刘妈妈手一抬,那拿着马鞭的汉子离开了师含雪身边。 “咱们都是老朋……老彭的朋友,不差这五百一千的。”经理差点就当着杨震的面说漏嘴了。 汐月十五年先帝驾崩,先帝去世不到半年,新帝就给他们这些还活着的兄弟各自都分了封地,所以他才得已逃过一劫。 也不知怎的,余音冥冥中对这颗来路不明的心有一种熟悉感、亲昵感。她走到近前,嗅了嗅,没闻到血腥味,而是闻到了一股檀香味。 在一旁的张桐有点看不下去了,这王道长长得仙风道骨的好皮相,但怎么做生意这么死脑筋呢? 当然,等回过神来之后,她们依旧不待见宁夕,全都围着江牧野去了,嘘寒问暖,夸他演技爆好。 冷萧身边除了蛮族之外,已聚拢了不少外界修士,冷萧只带服管之人,若有人不服管理,他自然不会带上。 黑暗骑士出手了,只有一个简单无比的动作,斩。但是一刀斩下却仿佛将世间凡尘斩断,。 忧伤把头从土里拔出来,稍微用袖子蹭了一下,但眼睛里还是进了沙子。 也许自己是很傻吧,但是今日为什么要呼唤孙大圣?就是因为妖孽重返人间,总要有人澄清玉宇扫平尘埃!总要有人在浑浊的世道里做一把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地痞带着男孩,不停地换城市居住,每个城市呆的时间一般最多超不过五天。 这样的阵容,哪怕是他,也是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将它们一一击毙。 这是他的一次豪赌,成功了,他便可以一飞冲天,成为蜥人族中真正的权力话事人。而一旦失败,他便将一无所有,甚至丢掉性命。 跟他一样,地面上的这些人都是被主神选中的轮回者,他们会接受主神发布的任务,完成任务,并生存下来。 “放肆!”帝俊和东皇太一两人已经是江峰的属下,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鸿钧对付江峰。 他们的计划是,这一次先解决青云门来到神魔战场的所有力量,然后再给青云门总部发动一次袭击,即便是不能够灭掉青云门,也要让青云门元气大伤,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了和他们争锋的实力。 白光闪过,老者收了那金色光罩,云夜刚觉得身上的束缚力没了,就是一道寒芒来袭。 何况,孙强平日里趾高气昂的,也没拿正眼看过谁。别说马大哈他们这种人了,即便是我,他都不一定记得长啥样。 虽然是八点钟开始,可是有不少人都有早到的习惯,毕竟这对他们来说可是最重要的交际场所之一,所以自然要提前到。 司哲御眉眼微抬,凤眸之中,升起一抹危险至极的幽光,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拂过司绵绵垂落在胸前的一缕乌发,美如妖邪的脸上,漫过几分魔魅的笑意。 田森知道我跟我哥之间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他不是傻瓜,他通过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心里在想着什么。 饭后,司绵绵照常懒在客厅沙发上,兴致缺缺的看着她刚迷上不久的动画片。 但是这并不能否定他们制造变速箱的功力,他们的自动变速箱,有着欧洲制造的一贯特色,解释为,可靠,精巧,高效,和他们的涡轮增压发动机的配合,简直堪称完美。 现在这危机解除了,再加上西北矿业今天下午在纽交所上疯狂扫货的行为,大家立马就判定了,他们说的是真的,否则他们肯定没有这样的底气。 于是,众人接下来先花了点时间,把准备工作做好,装备该修理的修理了,诸如吸血药剂和汲魔药剂这些要带的东西,也赶紧采买材料进行制作,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后,所有人一起下了线进行休息。 这样的大实话说出来,夫妻俩全都心中沉重,接下来自是再无多言。等到顺利到了会合地点,见一身便装的韦坚正等候在那里,韦妃便亲自带着心腹在稍远处把风,把地方让给了这对身份尊贵的郎舅二人。 第三百六十章 平阳昭公主 “那就谢谢会长和詹姆斯了,多谢你们的大礼。“温大师对两人说道。 其身后一干锦衣人,也为之一滞,人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苏忆雪停步。 吃了晚饭,天色暗了下来,大家更是迫不及待的进入了各自的屋子里面。关上门,有些人还故意在房子里面大声的其他房子里面的朋友聊天。 体育馆正中央,一个擂台已经搭建好,周围布满了电视台的机器,无死角直播本次比赛。 有一些确实还比较难缠,若是林苏不动用自身其他的能力,紧紧凭借身体的力量也会有些吃力。特别是有些变异蛇,本身就比较大,变异之后就更大了。 街道很宽敞,但是行人非常地少。这里的房屋也相当得少,不过教堂到处都是。 萧隐脑中立时浮现起当初何心隐在谈到荒古殷墟之事的时候,提到的神阙门上门要求并派之事。 一把推开车门,狠狠地甩上,陈方平迅速的走到车头,大手一提,便将一夏拎起来了,狠狠地摔倒后座上的时候,一夏还是没反应回来。 那人微微感觉有些痛,不过忙着数钱也没有多说什么。干他们这一行的也有规矩的,所以也不管林苏到底是什么人。 楚玄月见竟是剑痴得到金羽令,面露诧异与羡慕;一旁的楚傲天则面色阴沉、双眸闪过嫉妒。 刚才,这个地方不知为何,竟突然出现了二十多枚冰晶灵珠,全部被古利幸运的得到。 “里面有五十两银子,你拿着。路上照顾好自己。”宛如温柔的看着赵云旗。 因为这为数不多的强者已经据此推断出在蓝灵星已有仙帝强者诞生,看样子是要破碎虚空,要登临仙界了。 “好了!想什么样子,梅香郡主回来,云墨回去!”当今天子发话了,梅香郡主不甘心的收回攻势,气鼓鼓的坐到位置上,云墨也回到了自己座位。 九十九现在正为自己刚才在公会里那‘耻辱’的行为,感到绝望。 “恩,还在睡觉,估摸着还要一会儿才醒,等他们醒了你在给他们吧?”夏瑾柒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死?哈哈,就凭你?”段无道亦是哈哈大笑、望向叶天,仿佛他们初次见面时,充满了蔑视、俯视,毫不在意。 向天风此时也没有太多的信心,因为他刚才也是观察了一下,云墨,发现云墨的实力他也琢磨不透。 实际上,羽村中佐的心中也清楚,在那样的情况之下,这些受伤的皇协军们,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三佛联击之术,对于速度的增幅也很大,三力合一,不多时就再次追上了血魔。 葛月英竟然出现在了现场,而且和以往不同的是,葛月英这次竟然主动把主席的位置让给了叶勍。而自己只是作为了一个沉默者,坐在了叶勍旁边。 “还好,已经没有大碍了。过段时间就会恢复。”上官玥儿沉声。 曹越手中的枪指着她的脑袋,一只手抓住她的胸前,饱满的胸部都被他捏住了,让她又羞又怒,而且很疼,也把手中的枪指向了曹越。 光芒散去,于皓的身影出现,眯了眯眼,视线已经不受影响,心中却还在想着落月的话。 高飞在客栈住了七天,才收到杨山石发来的讯息,让他赶紧去上任,一刻都不能耽搁。 于皓一行人来到这里,将请柬地上,门口的服务人员检查了一下之后就让他们进去了。 其实他们的一点进步比这些凡人巨大的进步都要强大,就如同强者变强哪怕一分,也比弱者变强十分要强大的多是一个道理的。 在这一刻,所有被人族攻伐的种族底蕴尽出,那一尊尊太乙境的强者,让所有的观看者都是一震,就连人族都不得不停顿了一下。 他没亲身去经历这个事情的整个经过,但是他从高正声带回来的消息里,可以感受到这件事情到底有多巨大的影响,有多么巨大的危险。 首映日,电影院里人山人海,有大批的梦工厂粉丝,还有国内动画市场绝对的消费主力家长与孩子,更有媒体记者、影评人和梦工厂电影最独特的风景,大量的乐评人。 “这点王爷毋庸置疑,我知道你身边有高手保护,可我既然敢来这里便有可以全身离开的自信。”祁可雪露出一丝笑意。 其他几个专家,刘清涟走过去,和他们仔细的谈了谈,然后让刘刚带着合同过去。几个专家看到这里虽然是片空白,但是只要有人支持,资金足够,建设一个好学校不是问题。当即都签订了合同。 反正他也是不喜欢,奥登说的话,更加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只不过是老大们都这样了,他不喜欢也没有什么办法的,但是奥登的话,真的是让他恼火了起来!。 然而,秦天奇却是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种有脾气的妹子,秦天奇才喜欢。 攻击速度加成10%,相当于原来10次攻击,现在可以打出11次的攻击,而张扬有双倍架设,还有连击属性,这个数据其实还要高得多。 她的华美院线在十大院线中位居中游,一年的票房收入高达15个亿。 “你用不着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样想的,如果想打架,我们可以去后面的休息室打去,但我可不敢保证我会手下留情的”,林一说道。 这是流传于神话时代中很广的一句话,曾造就出了无敌的双子君王传奇。 龙凰院不允许外界干预,即便是人皇宫以及那些帝与皇族都不能够干预。 除此之外,两场战役的经过,却是非常相似。赵云、张辽都是被敌方大军围困,都是趁着敌方撤退之时,衔尾追击,以少胜多,大破敌军。 当年周瑜正值年少,哪怕酒过三巡以后有了醉意,只要琴师弹奏曲子稍有出错,他都会有所察觉,而后对着琴师微微一笑,以示提醒。 第三百六十一章 狗血的剧情 “逆女,逆女。” 崔平得了这个话,对王家兄弟的印象又有不同,至少昨日郗衍之来时,可没顾及到这个礼数。 于琅几不可见的蹙拢了眉心,怕崔长陵瞧见了,又低了低头,再抬头时,眉心已然舒展,终于有些耐不住,赶在了崔长陵再开口与王羡闲扯之前,叫了声令君。 大难尚未来临,他却只想着各自周全,最要紧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突然,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丽姐本能的就蹦了起来,而她的丈夫也是立刻拉起自己的孩子护在身后。 “你是什么人?”血妖首领用那带着带着威严的嗓音,用质问的语气对君成道问道。 只见宁浩拿出一张桌子一些碗筷一些烤具,又从戒指中不停拿出一堆食材有荤有素摆放在桌子上,在拿出一台烧烤的火炉,只见宁浩放一块原晶进去马上升起热量出来,又从戒指中拿出几张椅子和一些自己制作的配料。 袖丸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沐倾城自始至终也木有抬头看她一眼。 “我们是不是还要去皇宫商量一下婚事?”墨唯伊慢悠悠的开口。 唐果差点没有喷出来,她以为系统是要她学唐诺月哄骗人那一套,没有想到这个系统完全长歪了,居然是要她去将皇夫推倒。 “怎么叹气了?”宋阳问。又觉得姬如梦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下有点别扭,于是把姬如梦的手拿出来,换成他的手绕在姬如梦的脖子后面,把姬如梦紧紧地揽在怀中。 孔仁义尴尬得红了脸,继续操控“飞机”攻击野区里的野怪,并没有理会皇甫皇。 “呃,对,那太子妃的确是身有异香,据说隔十米远都能闻到。这也是她得太子欢心的原因。”那瘦公子哥说道。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虽然秋若曦在竭力的掩饰自己声音之中的颤抖,但是却根本无法掩饰下来。 听到熟悉的名字,靖阳与景西忽视一眼,之后忽然同时松懈下来,顿时坐无坐姿。 当然,这个过程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完全,最终大约需要再经过百年时间,阵旗才能真正地由后天返回了先天,成就先天至宝。 孔子有三千弟子,七十二贤那可不是说笑的,这些年来他培养的门人弟子只比这个数多,不比这个少,而且他们分布在了各行各业之中。 叶寻欢沉默了,他真的不知道白鹤轩和白芷晴说起过自己,还表扬过自己。 饮了一杯酒,一滴红红的酒珠挂在杨玉婷的红唇上,更显美艳动人。 而这凄惨,就叫意图撞钟的修士们更加谨慎,要斟酌再三,才决定是否入钟了。 “现在诺依得已经有了近三千人,如果彼得洛维奇现在在诺依得,说不定萨尔兹堡已经重回法兰克的怀抱也说不定噢?霍利中将,还是抓紧一点点吧!”戴高乐再一次下了一刀子。 邓普斯正好在这时候回来了,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脸色明显好多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消息 今天杜凌萱提的女兵营制度让他起了心思。 楚凡身后的亲卫队也不甘示弱,已经装填了弹药的灵火枪举起,漆黑的枪口齐刷刷的 对准了青云门众人。 「咦?浪娃子,我已经参悟龙神传承几个月了?「李九疑惑问道,语气中也带着一丝诧异。 本来没有意外,袁氏一年之内都不敢南顾,只能缩在下邳看大凉军什么时候北伐拿他们开刀。 于海棠随意瞥了一眼通报,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傻柱。 “这事我们就能做主,冯管家把银子留下,人你只管带走就行!”毛老头想速战速决。 而且楚凡还悄悄的往灵戒里放了,跟刚刚给项霸天他们一样的箱子。 当脑死亡后,体内肌肉会慢慢枯萎的,哪怕生前有再强力量,也无法发挥出来。 泰迦只低低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就说不下去了,他只能局促地看着眼前白净的桌面,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种“你不属于这里”的感觉又涌上来了,哪怕是眼前的故友想要靠近自己,都只会让泰迦感觉到“隔阂”本身的存在。 即使是现在,他仍然无法很具体地描述当时的恐惧,也说不清恐惧的来源。他只是觉得……光之国很虚无,仿佛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那床棉被已经盖了好几十年了,早就硬邦邦的,一点都不保暖了。 除此之外,何四娘还多准备了些罗汉散,又在城中销儿门铺子给罗老七挑了把短刀,可谓工具武器两手准备,只等时机成熟,彻底干一票大的。 不知道是不是马克长得帅的缘故,张晓雅对于这个真正给他帮忙的船夫真的是一点都没有看到,反而是对着坐在那里顶多就是动动嘴巴的马克,那真的是相当的感激。 却说姜子牙等人一番大战,只顾追击,却望了哪吒、黄天化还被捆在商营。 其实博物馆这边出事的第一时间,整个东京已经是开始了严密的追捕和布防,不过这边的人手有限,还是留下了一些漏洞。 虽然他们一家都在国外开餐馆,但是国内的情况她也一直都在关注,尤其是下载了微博以后。 但爷爷在世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马春风几乎都不敢来我们村子。 食物、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无论是人类还是新人类,同样争抢着这些物品,否则就算没有被丧尸杀死也会被活活饿死、渴死。 “没问题来吧!我要赶上你的脚步!现在我要去上学了!”陈屹说罢,便斗志满满的奔向学校去了。 雅雪把九头大王扶到床上,又脱掉他的外衣和鞋子。九头大王一个翻身抱着被子睡去。 孟子龙越想越憋屈,眼中满是迟疑和犹豫,一气一下一拳砸在面前的长桌。 可叶鹤翔表情还是十分的淡然,直接无视掉了他们的言语和目光。 江毅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那个杀手组织,另外再找到幕后主使者,给父母和妹妹报仇。 虽然不知道具体过程是什么样,但是从跟人的交流之中,他大概知道是江城陈家帮助了天河陈家一把。 第三百六十三章 分化拉拢 宋翔头也不回,继续往上爬,他瘦削的身体像一截软面条,有气无力地搭在楼梯上,每往上爬一下,都像是软体虫那样,整个身体不住地颤动。 南都,高楼鳞次栉比,街上车水马龙,外表看起来就是完全一副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没错,庄以晴真就是在这黑暗人势力的这处据点里,而且她的地位还非常显赫。 叶天道,“很有可能。咱俩到天台的栏杆边上一看就知道了。”说完,拉着庄梦蝶往栏杆边上跑去。 他的唇仍是带着炙热感,搂着她的大手也不同那晚的温柔,将她擒得紧紧的。 他悬浮空中,忽然看见了什么,一个俯冲在空中划出一道红光,因为它的翼是红色的。 李德强和哈罗德他们那采矿业的跨国合作公司里的一些矿业专家、学者和公关人员们,他们也无须真正进入很难走的山里,安第斯山脉的山边有哈罗德他们这些当地的大款们盖的旅游别墅,旅游山庄。 刚刚还是满脸上红润,这一刻却苍白的如面一般,反差太大,让人一阵心惊。 这些强者之中,有的人已经觉醒了蛮纹,就会去转修其它蛮功,有的人自知觉醒蛮纹无望,就会默默地等待着大限的来临,然后拼死去冲击更高的境界,哪怕灰飞烟灭。 叶天风其实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火凤凰已经去了华夏。他上次来秘国实验室基地要联络火凤凰时,却一直没联络得上。 陈泽在荒野中飞行了一阵,落在了一座荒山之中,在山壁上打出了一个洞穴,作为临时居所。 月牙儿披着雪白狐皮披风,头戴同色的帽子,温婉的站在克鲁伦身后,看着谢木思跑远的身影。 故而,现在的城市虽然有玩家流动,但都是一些流动人员,没有常驻的。 听到这四个字,陈泽顿时就是一愣,随即他仔细想想,这个方法倒也具有一定可行性。 张楠站起身来,走到了门边看了下门外,才发现是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张楠一脸的奇怪,为什么警察会找到自己家里来呢? 水清儿的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最近白彤恢复的很好。只要她能醒來。就可以从重症病房转移到普通病房了。 只要静静的看着她,你也会觉得自己那时是幸福的,那种温馨的感觉,就像久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漂泊,终于找到了可以避风的港湾,让你无比的轻松。 秋玄打量了一下温妮所住的地方,能够在京都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下如此之大的庄园,还真是有钱。 想到这里,眼睛有些湿润,眼泪在眼眶打转,听到脚步声传来,强忍心中的痛楚,将眼泪逼退了回去。 在言官面前吃过多次亏的李二,对于张楠的这个说法肯定是不信的。 丁靖析缓缓抬起了头,拭去了嘴角的血迹,整理好凌乱的头发,然后,重新握紧自己的剑柄,哪怕自己的手,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 一个红本子掏了出来,孟西来光看见红本子的封面面皮就是一抖,等打开来确认了身份之后孟西来直接倒吸了一口气。 地狱中一扇门升了上来,当门向两边打开时一位被黑斗篷包裹完整的骷髅者站在里面。攻击力显示0,等级显示LV4。 就在这样的一个距离,秦俊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液体黄金传来的热度了。 肚子饿了,没什么力气了,练体是很耗费身体的能量的,昨天他们只是没人吃了些豪猪,这点能量完全不够他们消耗的,所以齐瑜给他们布置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吃饱。 “那如果我要对付莫克斯家族,你们愿意帮我么?”陆羽沉声问道。 “现在我们怎么办?”看着铺天盖地的亡灵生物,妖娆担忧的问道。 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随着我收鞘入剑时收敛消失,当那些魔狼落在地上时,腹下骤然裂开一条大口子,里面的内脏落了一地,瞬间悄无声息地死去,如同我悄无声息的这一剑。 “上吧。”老黑笑道,火翼一扇,席卷起一股热风,他就像一个俯冲而落的流星,划过一道道长长的火尾巴,亮的人睁不开眼睛。 黑色的剑身上,点点闪耀的金色,如若星辰,忽然多出了一点,刺目的锋芒。 不过呢,仅仅是在这一瞬间的时间,五十米的距离,已经拉近了二十多米。 此时,金郁楠依旧张邵苧的身边忙活,而用的也正是张邵苧弄醒张猛所用的通阴术。 江裕仁得知一个朋友身陷险境,所以急急忙忙离开了家里,前去营救,到了地方才知道那根本就是个陷阱。就是在神鬼庙之中,江裕仁遭到了几大高手的围攻。 要知道每一个先天神魔都是无尽时间孕育的,可以说开天之初就已经拥有了灵性,甚至有一部分在开天之前就是如此了。 “什么?!”,声音不自觉的放大,引来成员们,还有待机室里另一组合注意,还不自知,沉浸在自己得到的消息,金明洙一脸的不信。 因为是偶吧们召回舞台的最后一场,作业都提前写好,早早的找个借口,就出门了。 机场吻别的事情经常能见到,因此目睹这一切的人,并没什么意外,但曹越却是一脸的尴尬。 没有其他说的,火爆脾气的蚁族大汉是直接动手了,基诺也不得不迎战。 就更不用说这个世界的白起更是自创杀道,位列此世绝巅,已达近仙之境,被众生尊称为‘杀神’。 这样的出场着实让观众兴奋了一把,我向看台上的人得意的挥手,看到一脸黑线的寒冰时我才尴尬收手。肚子很饿,偏偏比赛开始的锣声响起,没办法了只能先打了再说。 摇头晃脑了一阵,转身离去,他要把呆子找来,一起进去把楼主救出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联姻 而也就在这时,曼人巴身边的那条母狼忽然一跃而起,如同一道闪电一般扑向了那面手鼓,待它落下时,手鼓已经被它轻轻咬在了口中。 乌兰诺娃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坏消息是位于左翼与第四机械化步兵师接合的第六骑兵团遭到了空前猛烈的进攻。 对于郭天,肖刚一直视为自己手下的第一得力干将,相当的倚重欣赏,或许因为二人都是出身于军队的缘故,当然郭天的能力也是肖刚对其重视的一大主要原因。 陆瑶不会说谎,而且她也清楚,自己若是说谎的话,恐怕也骗不了别人,索性就把自己如何跟随在林天阳身边的说了出来。 我其实很想再问一下,那一行人的事情,但到底好像缺乏了一点儿勇气去问这个,即便我肯定那一行人是我师父他们。 “看来林师弟是真的需要五个贡献点了,不过林师弟若是答应为我炼制几炉悟虚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答应。”孙昊笑了笑道。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球形从泰拉巨兽的口中冲出,四周风吹草动,摇摆不定。大地也震动起来,僵持在泰拉巨兽头上的丹高和雷欧顿时在冲击波的冲击下飞了出去。 喝了那么多酒,苏林虽然没有醉,但是酒精那迷幻的效果却还是在的,苏林感觉到有点轻飘飘的,脑袋里乱七八糟的,胡乱想着。 “斗神,你活腻了!”黑袍大喝一声,一个瞬闪冲了过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天魂消失了。 所有人都能看到,铁皇龟放出来的冰蓝色的光芒慢慢的变成了蓝紫色,这是魔力的传导所导致的。 太上老君原本那疯狂而又愤怒的表情,在见到懒神的那一刻起就全部消失了。 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就是看到的那么高,无边无际,以为眼睛看到的就是尽头。 由于去年的缘故,大量的考生落榜,所以今年的考生也就显得比往年多出许多,以至于而今通过第二试的考生数量直逼千人,真多亏了学院财大气粗,才拿得出这么多合格的水晶球使用。 两人聊了好久一会,周渺渺的助理见她久不出来,在门口敲门要周渺渺起床去练琴了,两人才挂了电话。 她想不明白,一向狂傲的石苇,怎么会容忍得了如此目中无人的穆辰东。 见到这一幕,青年十分满意,在他看来,有些人就得拿出实力,才能镇得住他们,否则都不见棺材不掉泪。 姜无敌在面临生死境地中,还不忘自己是昆仑玉虚宫的弟子,是千古神话姜家的子弟,他求饶的话语中,居然还带着些许的威胁之意。 庆历四年春乃是地境的巅峰,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踏出最后的那一步,如何可以应对超出他一个境界的强者,更何况还有三个之多。 不过没给她伤感的机会,第二天一大早,刚洗漱完,林宛纾就听见外头纪华兰在喊。 林正元双手背后,在军帐中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得可怕,此刻军心已乱,若不能迅速稳定局势,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晚,公主哪里还敢摆公主的架子,甚至不等林中过来,就提前在自己的住处挂起了红灯。 沈溯微心想,此桩任务他涉入过深,这是不该的。等回了蓬莱,便能抽身而去。如此,只消再忍几日,把徐千屿送回去,他也就解脱了。 黑袍青年不解其意,但依旧抬手,将玉简接住,暗暗运转法力,将留影璧上的劲力给抵消,这才将神识探入其中,然后便发现这是块留影璧,而且将自己跟踪对方的全过程都给录下来了。 徐千屿一回头,风吹草低,脚下是山林中一汪浅水泊。水面显出厚而匀的靛青,那是天幕的颜色,中心萤萤地裹一轮颤抖的月牙。也不知王夫人黑灯瞎火摸着走,怎么能恰好寻到这处。 于是,士兵们跟在林中身后追杀了出去,一路疾驰,足足追了十里。 而早已习惯了林凯一言不合就为人升阶的兵种们,也是呼吸变得极为急促。 听到孙观的来意,陈宫犹豫了一下之后,直接让孙观去回报吕布,自己愿意献策,但是要吕布自己过来。 而她没有发现,钻石耀眼的光芒闪耀在黎温焱眼里,勾勒出支离破碎的‘迷’伤。 白墨无限留恋地望了一眼柳千妍,忽然身体向后一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哐当’一声,牢房的门被侍卫从外锁上,沈云溪转身看着那还在摇晃的锁链,目光深沉。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过来:“云龙子、金身子,你们给我出来。给我爬出来。”声音好像是洪钟大吕,在这日月仙宗之中传播悠远,绵绵不绝。 院子的西北角那棵林逸叫不出来名字的茂密树木下,林逸和谭中孔摆好了棋局,开始挑灯夜战。 老刘装作检查马车轱辘的样子,闻着马车转了一圈,然后径直往茶馆走去。 这时候,李云就听见旁边的莲儿身体骨骼咯巴巴一阵响动,莲儿的身体似乎长高了几寸。就见莲儿一脸的开心感觉,脸上透着红晕,入骨已经突破,进入了入髓,练体第五重。 黎洛洛和萧七月窃笑,尤其东方遒和华绍两人的眼神格外怪异的看着她,柯东一贯的面无表情也隐着一丝笑意。 他前段时间因为赔偿那些用美容液出了问题的人花了不少了,怎么可能就这样自己花了钱。 只是这道红光一发即收,待到众人反应过来时,并未找到确实出处,疑是青石所发出,但又无切实证据,也就不了了之。 第三百六十五章 来信 在和李幼澄商议完关于联姻的细节之后,许安便准备告辞离去。 上次他跟高枢就已经见过面了,只不过这获得些许情报的可能性不高,高枢不怎么愿意同他在这方面合作,但表示如果发生什么重大事情,会提前通知他的。 之后的几天,钱梦瑜的运气倒是不错,抽到的两个对手,一个未开启本源之力,另一个虽然开启了,但跟汪羽开启本源之力的实力差不多。 可事实就是如此,老娘这一次真得睡过头了。她起身之后,一切活动自如。 “其实雷大队,这么比较都没有意义,我们都是为国家效力的,强自然是越强越好,至于孰强孰弱,没有比较的必要!”林枫笑了笑道。 看着倚靠在自己跑车身旁的璃月,叶风有些籼籼的开口,虽然在正在异位面的时候长达30年的朝夕相处,叶风的一些心态早就已经随之发生了改变。 如果遇到好声好气,而且说话特别甜的陌生人,那一定是有所图谋的骗子。 林枫感觉自己脑子里面多了一些东西,不过这种感觉他在体验高级格斗大师的时候已经有过了,所以并不感觉到惊讶。 “灰狼,一会儿我去一趟军区总院,给陈国涛治疗一下,争取明天赶回来!”林枫道。 果然,在义庄东北边十几里的山头上,林穆发现了正在施法石坚。 “咦?你是林枫?你回来了?”这时候,刘大妈买菜回来,见到林枫有些诧异的问道。 掐着时间坐进了办公室,看到这个语音请求、付正义赶紧戴上了耳脉、点了同意。 不仅仅三河市,整个华中地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某处在剧烈的震动,而此时,华中地区的地震检测中心。 万里花等了很久,不远处有不少辆路过的车子,本以为是叶苏大人回来了,谁知道根本不是,只是路过而已。 他作为一社之长,在号召力和威信方面自然不用说,在他的召唤下,所有人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事,往场中走了过来。 藏在要塞外山谷的骑士蜂拥而入,被喊杀声惊醒的车师人惊慌失措,如无头苍蝇,只当是要塞外的梁啸等人攻城。等他们发现敌人来自身后的时候,顿时目瞪口呆。 而此时,因为长时间没有血液攻击,杨林的身体,开始变得干涸,仅仅数秒钟时间,就老迈无数倍。 他曾经学会了血液控制,现在这老虎的血液虽然更加恐怖无法控制,但是他用空间之力坚持的那一会,就一直在熟悉!熟悉这股力量!熟悉这神秘物种的血液!在它爆发的这一刹那,终于学会。 好几家子公司都需要钱扩张呢,冯宇借债了那么多,也该还一下了。而且搅动米国的金融市场,进而影响米国的经济,肯定也要付出很多的。 “先生,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其中一名服务员没有听出张扬语气中的变化,礼貌地转过身来问了一句。 虽然没有符合他的角色,但考虑到是瀚海的演员,姜辰东还是把李虎生加入进来,饰演永远都在看电视,泡在浴缸里洗澡的泡澡男。 第三百六十六章 皇后之位 这老太太出手那叫你一个稳准狠辣,大哥明显也是被老太太攻击的方位吓到了,赶忙就朝后面跳,然后在地上翻了两圈才停下来。 欧阳东明喂奶正喂得心力交瘁,一觉起来又涨奶了,生疼生疼的。 “这可是人族第一城,怎么会有暗杀出现,连城主都找不出真凶,岂不会被人钻空子,说不定有人会夜袭我们。”有人如此猜想道。 单膝跪下给她涂药的少年抬头看着她的侧脸,顿了顿后低头又继续着涂抹的动作。 姜妩心想,要是能引来一场大雨就好了,直接兜头盖脸地浇上去,大约是会有一些用的。 她缓缓闭着眼睛,感受着宫寒澈细密的亲吻,他抱着她,将她的脖子亲了一圈才恋恋不舍地收手住嘴。 挂掉电话,我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孙景恒是什么时候掉到山坡下边的我一点都不知道。而且我更感觉那个老太太不简单,现在想起来她是真的想要帮我,那个时候我身边的孙景恒就已经不是孙景恒了。 几人又聊了一些关于外门大比的事情,还有外门中一些较为突出的人物,表达自己的羡慕以及嫉恨,以及未来的发展以及目标后,便各自躺下睡觉了。 我就在心里期盼着这杨大师能早点过来,在这杨老把我KO之前救我一命。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香城的网络作家村搞起来。 “应该是,走,一会你见机行事,”我将背包后面拉开了拉链,方便第一时间还击,我跟老陈一前一后走进了招待所。 “打就打!”邵逸龙现在已经完全认为自己在做梦了,虽然受伤后很疼,但他知道这都不是真的,因为这些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出现,所以邵逸龙毫不顾忌了。 白瑾冲着几人自信的一笑,那笑容就好似掌握了一切般,让人无法反驳。 谢雅芬看着桌子上的四道菜,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一尝味道了。 看到紫麒麟也躺在地上,硕大的身躯一动不动,董大志触摸它的身体,也是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顿时有些吃惊。 “你是说……白瑾?”姜战的迟疑的看向了姜天下,口气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赵冬紫冷冷的看了赵秋蓝一眼,她一向不喜欢别人管自己的事情,这次赵秋蓝为了这个日不落帝国的七王子,却强行让父母来管自己的事情,这让赵冬紫很是反感。 “谁呀,大半夜不睡觉作死呀,”周飞杨迷迷糊糊的把手机拿了起来。 刚刚到达川武国国都的时候,北冥邪就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可是却无法确定下来。 也是,来的这段时间,参加战斗的都是他们几个势力的弟子,散修的众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待着。 方兰生正要离开,突然想到了楚风离开前交代的事情,极不情愿的说道。 “吃我一拳”厉成的身形出现在白逆的身前,一拳向着他打了过去。 甚至于,来自后方载具和友军的炮火弹道也在他的统筹之中,从他的身侧,身后飞来,与他近乎密不透风的出色剑技相结合,轻而易举地撕裂着混沌的敌人在现实中的躯壳。复仇之子自如地行在弹雨中,仿佛行在他的国土。 没错,玄鳞虎蟒认识哪吒,作为天庭的先锋级战将,哪吒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所有人都知道,天庭有一个貌似翩翩少年的大神,战斗力逆天,是公认的天庭第二战神。 炼铁之后的炉渣,经过处理之后,又源源不断的运到水泥工坊,作为生产水泥的原料。 而他率先想到的,自然也是和叶星一样的计策,牺牲一部分人,化成敌对势力的人,然后去偷袭任何一个,这样一来,这些人虽然死了,但是也让他们都打起来了。 三人见焦玹停在藏经塔外,两手运起一道浓浓的青色薄雾,将他们几人一起笼罩进去。 其他人虽然没有像她这么激动,但也双眼放光,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男人,尤其是带着一个面罩的易,神色中有些狂热。 老里正家的平房,布局基本上跟水泥工坊居住点修建的屋子没有什么两样,不过里面堆着不少杂物,一个土炉子烧着水泥工坊这边特有的蜂窝煤,上面烧着一大陶罐的水,冒着丝丝热气。 当初二队长一息时间击败自己等九人的事情可是永生难忘,身上那恐怖的气势,让九位队员在修炼上一直有着山一般的心魔。 然后慕夏也露出些许疲惫的样子,按了按太阳穴道:“大家都忙自己的吧,有什么问题进来找我,洋洋帮我把东西拿进去吧。”看看门口那些,她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已经从那么早就预测到了房地产即将发生的事,所以才会把资金投放到其他地方去。 第二天早上当洛一伊起床拉开窗帘看到楼下停着的那辆黑色迈巴赫的时候,她的唇角居然不由自主的轻扬起,心里有股莫名的安心和悸动,可是她自己却想努力忽视。 “婉儿…”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洛景南知道,温婉转身离开了,她走了,她又要走了,心里一急,洛景南箭步般想要追上去,他只想追上去,他只想抓住温婉,只想告诉她,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廷议 果不其然,一听在此之前杨玉环早已与安禄山见过,杨玉瑶立刻打起了精气神儿,这时,只听一阵马蹄声响起,前方驶来十余人,其中骑在前者膀阔腰圆满脸胡须,腹垂过膝,长得十为痴肥。 失神的太子启顿时凉怒交加,漫天神光飞舞,冲忙还击,但是在弓步一拳下立刻被震碎了大半,太子启仰天大吼,伸展躯体,爆发出夺目光芒。 汉子双掌在圆球上狠狠一拍,“咔嚓咔嚓”之声顿时响了起来,晶莹剔透的圆球上布满裂纹,无尽的烟雾从圆球中释放出来,缓缓弥漫,扩散升向高空,将水榭所在的这一片空间完全充斥。 无数眼光灼热的望着水榭,众人自发地让开一条道路让水榭离去,这是对于强者应有的尊敬。 白衣老者出现之后,只是淡淡的瞟了杨蛟一眼,不带丝毫的烟火,仿佛之前从来没追杀过杨蛟一般,直接退到枫叶仙子身旁。 “我,那不是我说的,是朱元说的,他抱怨自己不受重用。”宋常零顾不了许多,抢着话音,一口气说了出来。 “不能急躁,否则,就真的出不去了。”说罢,水榭狠狠地摇了摇头,慢慢闭上了眼睛,调息着,周身阳光与黑暗交叉闪烁,诡异而又奇妙。 “什么?武神后裔?”简凡吃惊无比,嘴张得足以吞下一个鸡蛋:“大哥,你是说,我家把武神遗物给了我,这遗物还就在这块伤疤下面?”。 “现在才选,你不觉得已经迟了吗!”梦月云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 他的无上金身就差一道冰极之火的淬炼,而霍欲涙正是擅长此火,若真是霍欲涙的话,他的无上金身不但会大成,并且还会突破进入花变期。 之前听说虚茫之境这边,宗师高手一点儿都不稀罕,现在真的是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没想到江声刚走进店里,就瞧见靠窗口的位置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天魔掌一掌拍出,天摇地动,整片天地仿佛由白昼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般,无尽的黑暗瞬间笼罩而出,方圆千里,都被黑暗笼罩住,犹如变成人间地狱。 一颗心越发的低沉,因为人多,等了一会儿十里香的老板才吃上麻辣烫。 李大龙还没想明白这位峰主来这里做什么的时候,场中炼丹峰峰主却皱眉喝道。 就如李亚林所说的那样,艾丝是什么实力,她们俩可谓是深有感触。 今天天气好,此刻夕阳的夕晖正好透过从打开的门里洒在那人的身上,像是给那个原本俊美飘逸的人身上度了一层金。 因为,这一击,出手的林萧并没有将其击杀的打算,只是顺便警告了一些人而已。 王旭东对这些师傅做鞋的水平完全不怀疑,这些人都是他亲自跑了一个月跑了全国这么多地方选出来的,水平都是非常高的,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们细心有责任心。就像王旭东说的那样,质量是一家店的生命。 法官警告了一下被告律师下不为例后,准许当庭播放新的证据录音。 就在四人深思熟虑之时,旅部的作战参谋拿着最新情报走了进来。 至于沿途遇到不少怪物,秦朗都选择避让,他们这次出门是救人,不是狩猎,主次得分明。 看着自家兄长从未有过的慌乱之色,燕巳渊嘴角暗暗地抽了好几下,眸光别有深意地朝高处望去。 想到这儿,也不再纠结,先去梧桐县,吃点东西,睡一会,然后再考虑是继续上高速还是走国道。 黄胜利这里得到了消息,确定准确无误,便推断出了魔都逃亡者们的任务,扮演出租车司机。 越野车驶出安全屋,沿着双向两车道的乡间道路,来到了一公里外的主道。 “好!好!”耿锐点头如捣蒜,扭头冲杰克招手,杰克赶忙掏出六颗晶核递给他。 金嘉诚当年主动接近陈曼如,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两人长得像。 也想知道夏国首富及其神话般的未婚妻,是怎样在T台上接吻的。 正因为许白桃顾虑重重的缘故,她并没有贸然提出任何不该有的念想。 楚筱也讶异雨琴在此处出现,但是随念一想,便知道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出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说着走到秦雨身边,替她擦掉眼泪。 毕竟,对于他们这一个级数的高手来说,一旦动起手来,可是毁天灭地。如果现在他们在苍天山脉结界内动手的话,那在封印结界内,绝对没有任何生物残留。这也是为什么辰荒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地动手的原因。 不理会几个胡搅蛮缠的人,岳毅拉着母亲就直接上车,开车就离开了机场。 “你没事吧,前辈?”剑泉因为被飞焰攻击,来不及观察那远处剑仙的情况。 向他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扭头回来说:“花老板,如果我朋友家的人问起你是不是我老公,,能否请花老板冒充一下?”反正古代人不知道什么叫老公。 月圆之夜,想起来极阴之夜,千年前妍笑一剑挡下了他与姬北凰的厮杀,而姬北凰,费劲心力,留下了她逝去的一魄。 此时,白麟众人都没有闭上眼睛,而是满脸紧张地望着场中央再次激撞的两人。毕竟,那些掀起的沙尘,根本就阻碍不了他们几人。在战场上,如果被这样的沙尘就遮住眼睛的话,那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搁置 谢陆解释了一句,然后拿筷子递给谢双,然后又夹了几只放谢阳碗里。 在西柳都所有家族都在的宴会上面,和沈轻狂正面交锋而不落下风。 方婷心想,到时候他们夫妻要真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她就偷偷借他们一点。 雌性血族怒了,眼看就要动手,而在这时,大城主的手抬了抬,制止了她的动作。 众人议论纷纷,显然是想把这件事情过去,其实即便是没有那一批物资,大家的公会继续建设,也干的不错,只是那个共同公会物资制度,实在是过于麻烦,还是放弃算了。 这时,忽的一声推门声响起,容轻轻几乎是立刻坐起身,下床穿鞋跑了过去。 凤惊羽以为风擎定会做一番场面上的功夫,让君落渊先比试几场,才会跟风誉对上。 离开这地下拳击场,陆柒带着钱,漫无目的在丹爵城的街道上,游荡了起来。 但是从被刘二嫲当成宝贝蛋宠,现在同样的年纪,就是没人家谢陆有本事。 果然,虽然很多人都想跟柳俊他们聊两句,但因为夜王在,都只能在远处,望眼欲穿的看着柳俊等人。 就算从储物袋拿出来,也未必可以立刻端好开枪,就没有她以往抢占先手的便宜了。 话音一落,四周传来阵阵嘘嘘声,很多弟子嘲讽余正阳这种无赖的做法。 青鸾面如寒霜,这老头坏他大事,本来还想保留实力留下来对付林雨,此时却完全没有了这个必要,而且林雨所在位置离此地还有一些距离,她完全可以在对方敢来之前取了鹰老七的性命。 所以在今天的发布会上,科提的代表干脆一言不发,全程看世界议会的人说。 叶非摸索着想要找到一个能碰到的东西,结果不知道哪里出现了一道亮光,叶非捂着眼睛从指缝间看到那道亮光。 见千机道长醒来,登上石台上的几人竟不约而同的跳下台去,颇有一种灰溜溜的感觉,不仅又引的台下“看戏”之人一阵唏嘘。 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古意掀开红布,拳头大的须倪石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丫头好像总喜欢把最大的水果拿给自己,根本没想到自己是不是吃得完。 那个先放到一边,雷恩又拿出巴尔沃亚编写的狂战士教材,随意挑了一段记忆了一上,很慢就双眼发亮。 大长老墨离、萧玉蓉、巨汉刑工,以及狼狈万状的鲍长老,迅疾无比的向连海平追去。 林妙嫦笑着摇头,晃身跟上,这种速度,她不疾不徐,没落下半步。 不能,海军不可能放弃对火拳和草帽的处刑,毕竟,应对他出现的战力海军都已经准备好了,当然不会就此停止,火拳的处刑继续,白胡子海贼团当然不会就此罢手,战争当然还得继续。 骑在那比较温顺的母马上,又看了看同样骑马护卫的王大和王三。王兴新感觉自己多少也有些了子爵的气势。果然人的气势是随着地位的增加而增加的。 还有,这一切。到底是自己的梦,还是真实的呢?如果是梦,那为什么自己的手上会有红印子?箭袋子里没有羽箭,而是和羽箭一个数的头发?如果不是梦,那为什么自己还会回到自家的木屋子,回到自己的炕上去呢? 在拿出侬将义的信物给村寨首领看过又言语一番后,那村寨首领迅速召集村寨中的蛮人勇士。 本体与分身同时身形倒卷而回,嗖地消失在历劫之仙的视线之中。 “倜儿昨天说他不离开赌坊,他要查什么事情,敢问老帮主你们在赌坊有什么事情要查吗?是关于盐税的事情?”逍遥子询问道。 在骑到一个路口后,陈易犹豫了一下,马上拔转马头,往大明宫方向驰去! 急促的跑动声,不时的在辛老三的耳畔回响。那阵阵传来的,踩踏雪面的声响。却是都被站在原地,静止不动的辛老三给听了个仔细。 “你不觉得你自己还不够关心我吗?”南宫霖毅突然很认真的说。 说来,这也的确能够理解,因为血池的威力最多只能到三重天巅峰,而三重天巅峰突破到四重天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之前那些无极宫的弟子,天赋资质相对一般,所以大部分都停留在了三重天巅峰,没能再进一步。 丹殿并不是一座宫殿,只是一个统称。居于黄泉魔宗一座山谷,四面藏风,从迷途河引来一条支流,环绕谷口。 火球怪物的经验可是非常高的,当然只是对于121级的安迪来说的,对于130多级的玩家来说可是非常普通的。 “我看看什么是砂锅人头!”老钱一只手伸向了锅盖,另一只手却探向了腰里的火枪。 那人听到背后风起,本能的低头躲避,却还是慢了一步,被铁钩在头顶上划出了一道几寸长的口子。钩尖在划过那人头皮的刹那间,像是钩穿了对方的头骨忽然停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你要去什么地方。”安迪通过恋雪给自己的超远距离的侦察能力发现前方有着全新的怪物,等级140级以上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谋划后事 姚府之内,姚彦章正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身旁一名年轻貌美的姬妾正拿着汤药一勺一勺将汤药喂入他嘴中。 “好吧,你要去工作就去咯,不过有一点我得说好,不能因为工作累垮自己,你现在不仅是公司董事长,还是我的老婆,你得养好身体伺候我知道吗?”林峰轻轻拍了拍柳茹茵脸颊说道。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在别离的银铃般的笑声的引领下,十几人就‘唰唰’地化为白光,接二连三地传送走了。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青年从遥遥百米处,背负双手,缓步而来。 虽然没有了凌厉的寒风,但李志成越是往里面,感觉来自天空之中的压力却是越来越大。 这些最低等级的僵尸,还不能不老不死,稍微用一些道法符咒、亦或是银器黑狗血,就能消灭他们。 大山里,跟最凶猛的熊瞎子、野山猪和东北虎玩了三年,他早就拥有比野兽还强横的战斗直觉。 “诗雨宝贝,你哪里难受了,我帮你看看?”王逸动暧昧地眨眼睛。 “周伯,帮我把他抬上车”动人的声音响起,“这,恐怕不妥吧”周伯苍老的脸庞闪过一丝担心。 荀柳与葡血灵等人在大堂内静静坐着,而周围有着几人,分别是石破云与公孙子羽,还有着南宫靖儿。 林峰一时头疼不已,本来这事儿就有点麻烦了,现在这么一整,更加不好收场了,估计柳茹茵这会儿砍了他的心都有了吧。 “沐毅哥哥,你回来了?”沐毅第一个见到的韩家人竟然是那个乳臭未干的韩依依,她瞪着自己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笑吟吟跑到沐毅的身边说道。 可夏侯颀的这个做法,却某种程度上,更加激化了洪府和朝廷的矛盾。 “让她现在进来吧。”明珠正正发髻上的五凤朝阳钗,走到榻上坐下来,接过伺膳嬷嬷递来的乌鸡汤。 睚眦必报,何况还是让她吃了这么大的亏,如今连寒渊都赔进去了,萧凌风只怕吃了相柳的心都有。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已的心够强大,任何情况下她都可以保持淡定,任可事也无法扰乱她的心思,可是在年翌琛跟前,她全部化为乌有。 “灭灵术!”林倩那红黑相间的眸子扫了后者一眼,随即冷冷道。 南宫擎听了这消息之后,凝眉沉思了一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没有对这事有什么说法。 君冼无法确定,他身经百战,是从鲜血之中爬出来的军魂,可是如今,面对戚国的绝境,他却再想不出任何破解之法。 夜幕中的港城在霓虹灯下显的犹为热情,虽白天的气温高达三十四五摄氏度,但晚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那天签的协议上面没有规定陆梓豪不准把那晚的事说出来,她要重新谈条件。 “你不是说受伤了没力气布阵了吗?”张续瞪着两眼看我,被我一句话顶了回去。 还有那墨砚,不知道怎么的,他之所以会同意玉莹前去,感觉是因为有这丫头在一样。 “皇上您要做什么?”冯答应对他的举动显得有些一头雾水,再次被皇上这样紧的抱在怀里,她还是有些忍不住心跳加速。 第三百七十章 恶向胆边生 长安柳府 柳河从岐王府离开,回到自己府邸闭目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事。 但没坐多久,就有门子来报,说是户部左侍郎徐升泰求见。 柳河不经叹了口气,知道这事避不过,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般诡异,那颗巨大的黑球究竟去了哪里,只有叶临风自己知晓。 “咦,上官,这位应该是杨铭导演吧?”这时,突然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问道。 这几天,老人找了好几次政府负责这件事的领导,想请求加入搜寻队伍,政府这边考虑到老人的年龄,实在不适合参与这次的冒险,婉拒了他。 伊雪觉得这两个孩子太幸福了,在别人还在想着怎么领悟法则真意的时候。他们一修炼就能感悟到法则真意。 楚菲完全迷糊,她只感觉自己是脑袋短路了,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子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但是为什么显得那么真诚呢?她竟然把这个家伙说的话完全当真了。 满桌子的食物香喷喷的,主宅的厨师手艺越来越好了,香气勾地梁颖食指大动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此时此刻。十皇剑老气横秋的声音传了过來。随即剑光一闪。便回到了水晶之梭中。 “老板,要是那异兽放一个大招,不知道会死多少人?”花月夜掩嘴轻笑,似乎真的会生这样的事情一样。 这种基本上没有任何限制,血腥残忍,基本上打死对手才算赢的拳赛,刘东虽然多有耳闻,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为了瞒住鸣人而制定的调查岛上动物生态的超S级任务,对此深信不疑的鸣人开始组建动物军队。 “喂!你在我的水里,放了什么东西?”慕容皓轩眉头紧皱,哑声问道。 “……说完了?”晨瞑瞳面无表情的听完篁美星的长篇大论之后,歪了歪头确认道。 因为当十八道庞大气息连在一起时,形成的吞云虫虚影,竟有种想要挣脱张毅束缚的样子,变得桀骜不驯起来。 “不是害怕,只是这样做有些太冒险了,毕竟那里是巴格达警察局,我们人数也太少了。”副队长边走边说道。 奥卡抬起头,表情再也看不到一丝木讷,而是重新换回了本来的面目,那是一种了然的自信和强者的威势,瞬间的变化让阿方索以及科内莉亚都是震惊。而接下来的话,却更让他们难以置信。 听到这句话,阎倾冒出了一身冷汗,紧紧靠在了房梁上,只觉得自己肯定是没戏了。 随着橡木大门打开,御手娴熟地控制着马速,战车缓缓向前,两排护卫也随着战车向城外走去。 钱姨娘乍一看,以为三儿子两口子终于开了窍,要和他们一起在将军府打持久战,以求造成他们在将军府永远住下的既成事实,十分的高兴,觉得自己多年来的教育总算是在木讷的三儿子身上开了花结了果。 果不其然,随后,卡图斯示意众人和信使退下,却单独留下了奥多姆,显然,是做最后的交代。而走出大厅的奥卡,也是抓紧时间赶回了军营,找到了盖里卡斯,将变故告诉了盖里卡斯,让他带人先行出发。 就在4人和萧明对视的时候,边防警察的巡逻艇似乎是转了一个向,马达声音渐渐地远去,阿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骂道:“死条子!”阿明絮絮叨叨的咒骂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船舱里已经是火‘药’味十足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科举弊端 “既然你上赶着找死,就怪不得谁了,老鬼,去死吧!”连续被黑袍老鬼喝止两次,林风是真的火力,祭出无双剑就向黑袍老鬼劈去。 也正是这种简单暴力又富有高科技含量的现代战争打法,令东南亚的环约国家组成的联军苦不堪言。 “这一点我答应,在伦敦奥运会之前我不会再接商业合同了。”朱天运竟然出人意外的同意了,这人这些田协的领导大吃了一惊,还真有人跟钱过不去的。 至于以后,到了一个境界之后,楚辰不会有半点保留,任何旷古绝今法都可以倾囊相授,毕竟,如今的巧儿,可是他的干妹妹,对于妹妹,岂有藏着掖着之理。 “就算是我把你保释出来,你陪我吃一顿饭算是感谢总可以吧?!我到现在也还没有吃饭呢!”闵佐辛回过头看着关锦桐眉头紧皱。 草原后面,有一片陵园,是天地间还活着的人修建的,葬着那些在黑暗乾坤中陨灭的人。 “你再说一遍!”沈逸轩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他猛的抓起东方浩的领角,战争一触即发。 正想着,门口突然飘过一个背着双肩包,单手插兜……手里拿着甜筒正在吃的男孩儿。 晚宴过后,奥黑子和阿霜通了视频电话。今天的阿霜穿着酒红色晚礼服,发丝有些凌乱,脸颊有些泛红,全身都散发着慵懒性感的气息,明眼人都清楚刚才她在做什么。 皇后程菱悦的精神看似很好,但是那灰暗的脸色还是能看出她的疲惫,说了一会子话,程菱悦就把众人打发出去。 他褪去了一些少年的青涩感,眉宇之间,多了一些男人的阳刚英气。 不一会,言静庵便被纪云看的有些心里发毛,别看纪云平时嘻嘻哈哈,但是严肃起来就连言静庵都不敢说话。 我不找什么理由来推脱,但我想请你们想一想,除了这一次,我什么时断更过?如果不是真的有事,没有办法,我根本不可能会断更。 其实桐桐也是个早熟的孩子,只是她心思纯善,身边的亲人对她都很好,所以,她没那么多阴暗的心思。 可是天地苍茫,风声雨声雷声响成一片,谁又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呢? “这些话我也同样对你说。”沐毅也是拿出刚刚才到七千的贡献牌,对着曹曹章说道。 南洋公司想早点进入巴达维亚设立分公司,因此他们倒比朝廷更积极。现在刘键亲自前来,就是希望能劝说万丹和马塔兰一起出兵攻打巴达维亚。 茉莉儿替纪云指着道,心里暗讨:难道他不喜欢在酒店,而是喜欢到家里吗?算了,随他喜欢吧,在哪里做不是做。 “正准备玩,你不带我,发现自己好差劲!”杰西卡颇有怨念,话里有话。 因为此刻,他被李一生盯着的时候,竟然生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惊悸之感。 叶昊直播间里的粉丝们,一直在通过直播画面,关注着拍卖会的进展。 然而,就是如此恐怖,让无数人心神颤动的一击,在是对李一生没有丝毫的作用。 又交流了一会儿,福尔曼五人提出告辞,暗夜君王却让撒切尔单独留下,诺维斯基与亚当斯虽然心存狐疑,但也没什么说什么。 叶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愿意在这里等死,随便你。”又看向童夏与晓玲,二人不做声,显然和郭亮一个心思,好端端地闯入一片未知的险地,傻子才干。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许多青盟弟子都是在围观着,在参透着棋局的走向。 “十万多人,那个L全国上下都没有那么多的军队,这十万多人那来的?”闻言,银麟不解的问道。 “余乐,我们就点了几个特色菜,你看看其他的。”秋若雨适时地将菜单推到余乐面前,丢了叶宁一个冷冷眼风,警告意味十足。 陈景疑问,对方的境界不过蕴灵,大家都是苦哈哈,没有底蕴,那么境界高就是绝对的压制力。 “好吧,你自己进去吧。我也要回去了,有空再约。”余甜依依不舍的看着虹玉,把虹玉吓得都下意识拟态了。 毕竟以前的事情,大家都是多少放在心里的,要是当面问出来,岂不是让她很没面子? 血能补充铁元素,又可提供蛋白质,对于商陆来说,是有助于修行的好东西,浪费不得。 如此一说,其他人也跟着点了点头,不过态度却没有之前那么嚣张了。 途中,她听说缘之市会变成双人战,多出来的时间,青青就准备选择双人对战的事情。首先双人青青就要想叫谁上。青青想了想,自家这些家伙,貌似只有毒蔷薇比较适合上场,但配上黑伊布的话,也有点夸张。 只是很可惜的是,我孟长东的钱是我自己赚的,又不是什么大风刮来的,他们说要分给他们一点,难道我就要问分他们一点吗? 第三百七十二章 改一下条件 他们是来寻找线索以便确认几位天境强者的线索的,不是来关心这种无聊的事的。 而且,赛普林是强盗首领,他和他的手下强盗,这些人中没有一个大地骑士或魔导师,对你来说根本没有压力。 林二叔大怒,腾空而起,刀光阵阵,斩杀无数花草昆虫,紧接着刀光一转,直直朝着万花轿袭来。 因为上架了,就不在每章最后,字面留那个感谢大佬们的话了哈,平白添收费章节的字数,我会每天都看一遍,记在心里,哪天开单章或评论区说滴。 血月狼人、幻毒蛇人、夜猫人、牛头人、野猪人,各个种族的六阶强者,围绕在乌莫迪的身边,虎视眈眈地看着阿瓦伦。 出了空间,提着酒坛,骑上自行车,就往自家师傅王大发的家过去。 从此之后,他对她的关注便越来越多,对她的爱情也如春笋般悄悄发了芽。 “哈哈哈,我说冯大博士,你的联想什么时候这么丰富了?”袁宏彬大笑道。 「棒梗,你要翻了天是吧。」,一大爷易中海这个时候更气了,就棒梗刚才那几句话,可算是把二大爷刘海中跟三大爷阎埠贵两家人都给得罪了,而且得罪得挺狠。 刘海中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这段时间,他是真的失落又失望。 胡老板一听,那嘴顿时就咧开了,要是没有耳朵挡着都得咧到后脑勺去。 至少白胡子的实力,是明摆在这里,他的傲骨,是利用拳头来建立的。 张雨晴的傲然并不不算,只是没有特别大而已,而且她的胸型非常好,就跟两个木瓜是的,这点是任何人都没有的。最起码再我接触的人当中是没有的。 “咳咳,那个刘警官,注意一下你的用词。”旁边的那个警察提醒道。 因此这七虫七花丹,当是比那缠丝绕麻烦十倍百倍,也比那缠丝绕厉害十倍百倍。 不仅如此,更有一个团队,为了宣传电影,说是要倒贴钱安排电影的主演进来。 就在老母亲还在因为孩子被人强行带走刚想喊:“救命!”时,一伙脸色黑暗,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的人闯进了屋子。 天在水中浮出来,靠近他身旁的雾忍,早已经大惊失色地退了出去。 说着就要训话给旁边的仆人,这外人在的时候,样子还是要做好的,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纲手对天根本没有防备,这三个影分身的实力也不强,猝不及防之下,全被天得手了。 王袖瞬间放下手中的超市袋,戴上遮阳帽,套上口罩,转身就朝对面施工场地冲去。 也没吃出啥味儿来,这谷物能量棒,就被送进了胃里,开始分解。 “你丫,该不会叫我钻进去吧?”回到大棚之后,又用余沛儿打回来的水将其冲洗干净,找了个桌子放了下来。 稍稍打量了一下房间,宁坤起身走到冰箱出打开,然后拿出两瓶水后丢给了江浩一瓶。 当然,丧尸在机缘巧合下,也可能进化出门板者,坦克丧尸等等的突变体。 为了继续拉住仇恨,便一脚踩在趴在地上的,那具暴食者屁屁上,冲着远处的黑大壮喊到。 “我原名叫伊莉萨,作为歪国的宇航员,我曾受过严格的心理训练。 鱼儿非常疑惑的看着丫头,娘难道是因为馨儿今天离开了家里,所以你才感觉到心情不好吗? 这时候,一片柳叶缓缓地飘进了院内。像一把匕首,又像一只在风雨飘摇中荡荡悠悠的花瓣。 寄人篱下不假,师父待自己好也不假,但总不能因此放弃了自己的准则。 是的,直到现在,羽蛇神都无法忘记那个吞噬兽冰冷的眼神,还有笼罩在它身上那份沉重的压迫感,这一切的一切,使得羽蛇神在吞噬兽面前,完全丧失了抵抗的能力。 自己若是没有突破到终域九级,还是很难对抗金鸡神皇这样的高手。 忽然唐僧感应到碎片中有一股很微弱的意志,他心中一动,将意志融入碎片中,顿时感应到熟悉的气息。 经历了喀则战役,岁月似乎成熟了许多,顾盼间也不见傀蜮谷时的意气风发。 他身边的两千亲卫是德川幕府真正的核心力量之一,是真正的死士,个个悍不畏死,战力强大。 在通道的深处,不时传来的怪异吼叫声也越来越近,渐渐地,吼叫声似乎有了几分急促而愤怒的意味。 行阵之术,此术乃是鬼塔界某位大能根据神族神通进行创造,据说修炼到高深处,出窍期品阶以下的阵法都可畅通无阻。 那些被分割包围的艾斯塔尔联邦舰队众将士,脸色一阵迷茫和不敢相信。 这些张牙舞爪的东西其实在后世看来就是平平常常的一份自由贸易协定,甚至为了照顾他们,还特别说了,会按照规矩缴税,这个时代的避税手段简单粗暴,哪里有后世那么五花八门。 而到了在无数大儒欢呼下,大元侵略中国,将野蛮的草原法律带进中国来,其中,许多后世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古代传统,其实是非常野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