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唐》 第一章 兵围洛阳 “杀,陛下有令,首登城门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活捉伪帝李从珂者,封侯爵。” “守住,给我守住,都不许退,敢退一步者立斩不赦。” “贼兵上来啦,快来人,贼兵上来啦……” …… 混乱的吵杂声中,许安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 “这是哪啊?发生了什么?头好晕。”思维还有些不清醒的许安本能的想要起身,但人刚要站起,脑海中就传来一股晕眩之感,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虞侯,虞侯,您醒啦,快,快去叫郎中。” 一道浑厚的男子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随即就感觉有两个人将许安扶到一张板床上坐下。 “谢谢。” 许安下意识的道了一声谢,并且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周边的情况。 随着眼神渐渐聚焦,他看到自己似乎正在一个简陋木棚之中,身旁则围拢着一群身批甲胄的军士,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没等许安搞明白情况,一名靠他最近的壮汉上前一步道“虞侯,刚刚叛军攻城,您被投石车击出的一块碎石击中后脑昏迷了,弟兄们护着你撤到了后方,刚刚郎中说您凶多吉少,哼,果然是胡说八道。” 许安一脸茫然的看着这群人,在他记忆里昏迷前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被一辆超速还闯红灯的小皮卡撞飞了出去,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按照道理,他此刻应该在医院里才对,但眼前这个到底是什么情况?唱大戏吗?还是真人play的恶搞?虞侯又是谁? 许安刚想询问,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传来,不远处一块巨石落下,径直砸向两个民夫打扮之人。 两名民夫连哼都没哼出声,上半身直接被砸成了一团血肉,下半身则喷溅着血液,两条腿无意识的又向前走了两步,“扑通”摔倒在地。 “这,这是……死人了?” 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许安哪见过这种场面,恐惧的同时一股反胃感猛地涌了上来。 但还没等他进一步做出反应,脑海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一般,一波又一波的画面如同潮水一般冲刷着他的记忆,短短数秒之中他仿佛就经历了十几年光阴。 因为信息量过于巨大,许安很干脆的再次晕了过去。 暮色苍芒,夕阳西下,夜色之下,一轮弯月影影绰绰出现在了天边。 深冬的天气还是比较寒冷的,尤其是到了晚上,即便有着篝火取暖也能感受到阵阵寒意。 帐篷内,许安躺在一张木床之上,身上裹着一条旧棉被,听着一旁火盆之中炭火劈啪作响,眼神之中尽是迷茫。 他穿越了,穿越到古代唐朝某个同名同姓之人身上。 不过此唐朝非彼唐朝,虽然国号也是唐,却是李存勖建立的后唐。 而他如今的身份则是后唐侍卫司马军司下辖从马直都虞候,换算到后世差不多等于某部副团级干部。 正是得益于这个身份,他在战场受伤之后第一时间得到了治疗,还有单间住、棉被盖。 外边兵戈之声已经消失,应该是敌军暂时退兵了。 “五代十国啊。”许安躺在床上不经呻吟出声。 中国历史之上最为黑暗的几段岁月之一,一个人命如草芥,社会秩序严重混乱的时代。 皇朝更迭,藩镇林立,战争频繁,在这几十年中,中国人口数量几乎腰斩。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来到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是这个时代百姓的不幸,也是他的不幸。 不过好消息是他在这个时代并非是底层百姓,而是有着一定的权势和地位。 但坏消息是,他如今拥有的权势地位所依靠的政权马上就要完蛋了。 今日的天潢贵胄、达官显贵,或许明日就成了阶下之囚、刀下亡魂,也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城外,后唐原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勾结契丹已经击败唐军主力,兵临洛阳。 按照原身的记忆,许安知道如今正是后唐清泰三年(公元936年)。 唐末帝李从珂正是在这一年自焚于玄武楼,代表着后唐正式灭亡,后晋的时代开启。 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如今还是要改朝换代,一旦等城外的叛军入城,从马直作为侍卫亲军之一,他身为从马直都虞候,从马直三把手,大概率也在清算名单之内。 “不行,我得想办法自救。”许安掀开被子,从木床上一跃而起。 身为一个穿越者,总不能没过两天就稀里糊涂被人给砍了,这也太丢脸了。 他开始回忆自己前世今生所知道的消息并进行总结分析。 首先,洛阳被攻破是迟早的事,唐军经过晋安寨、团柏谷先后大败,主力损失过半,早已是人心惶惶。 各地奉命前来勤王的地方部队更是纷纷转投后晋。 据说洛阳城内已经有不少官员写好了降表,暗中派人出城联络叛军,就等着城一破投降,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人在谋划着献城,好在新朝博一个从龙之功为自己铺平晋升台阶, 毕竟这个时代,皇权的威严可以说降到了历史最低点,文武官员谁赢降谁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别的不说,就说这后唐,建国十四年,传两世四宗,前后四个皇帝竟然有着三条毫不相干的血脉,如今的唐末帝李从珂就是叛乱上位,其匪夷所思程度可谓是开了亘古之先河。 如果许安的记忆没错,历史上洛阳这么容易被叛军攻陷,就是因为城内大将勾结内外,打开城门引叛军入的城。 “对了,叛军是什么时候破城来着,我记得好像是闰十一月二十六日。” 许安前世对历史颇有兴趣,因为和氏璧的原因,所以对于后唐到后晋这段时间的历史也有过了解。 能记起具体时间就好,自己也能提前谋划,许安脸上不经露出了笑容。 但还没等他高兴两秒,一段记忆突然从他的脑海闪过“等等,今天是几号来着?” 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已经比哭还难看。 “呼”的一声,帐帘掀开,一名将士伴随着呼啸的冷风闯了进来,急促道“虞侯,出事了。” 第二章 谋反 清泰三年闰十一月二十五,离唐末帝李从珂玄武楼自焚只剩下一天时间。 “这时间也太紧了,根本没有让人腾挪的空间啊。” 许安有些焦躁的在房间内来回走动,就在此时,一名身穿铁甲的将士急匆匆闯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 许安略微翻找了一下记忆,知道这人是他的亲兵队长,属于亲信中的亲信。 “虞侯,刚刚得到消息,陈飞和刘复可能要反。” “什么?消息可靠吗?”许安脸色一变,面色凝重道。 “应该可靠,是一名一营的老兄弟在放水时无意听到的,冒死潜出军营来报,属下为了稳妥起见派人前去查探,如今第一、第二营队正以上军官都被召集到姓陈的营帐中去,但您还有第三、第四营的兄弟却没有收到通知,此间必然有鬼。”亲兵队长回答道。 “他们的胆子倒是不小。”许安眉头微皱。 亲兵队长嘴里的陈飞和刘复正是从马直一二把手,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如果这两人打算谋反,情况可就严峻了。 “虞侯,可要将此事上报马军司?”亲兵队长试探着问道。 许安在帐内踱了两步,最后一摆手道“不用,张诚,你带我的腰牌马上去见郑指挥使,让他立刻集结四营兵马,记住,一定要隐秘,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亲兵队长对着许安一拱手便领命而去。 目视着张诚离去的背影,许安双眼不经微微眯起。 叛军压境,人心惶惶,现在洛阳城中各部门基本处于半瘫痪状态,即便报上去也不见得有人会搭理。 更何况如今城内暗中想要投降的文武官员不知凡几,根本难辨敌友,万一此事最后报到某个投降派那里,别陈飞、刘复没事,自己反倒栽了进去,莫不如先斩后奏。 许安也很清楚陈飞和刘复谋反为什么不和自己通气。 他出身于唐帝李从珂的亲兵营,十一岁时稀里糊涂从了军,从李从珂还是河中节度使之时就跟随在他身边,近十年来跟着李从珂南征北战。 李从珂从节度使一路升迁到璐王,再到如今登基称帝,他也跟着一路升迁。 李从珂称帝之后,为了把禁军掌控在手中,几年来不断把自己的亲信安插到禁军各处。 许安就是两年前被李从珂安插进了从马直,当了虞候。 所以在外人眼里,许安是妥妥的帝党死忠,陈飞和刘复自然不可能把他当成一路人。 如今这两人阴谋叛变,许安用屁股想都能猜到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夺取从马直全部兵权。 而其中最大的阻碍就是自己这位从马直三把手,唐帝死忠,执掌军法的虞候。 若是等他们部署完毕,他们第一个要杀的绝对就是自己。 既如此,就别怪他先下手为强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张诚去而复返,身旁还跟着一位身穿铁甲的壮汉。 壮汉翻身下马对着许安行了一个军礼“从马直四营指挥使郑冲拜见虞侯。” 从马直是骑兵部队,共分置四营,其中一营、二营指挥使都是陈飞和刘复的亲信,四营指挥使郑冲则是许安从老部队带过来的,是他在军中的底气。 至于三营指挥使马凉,则是依靠军功升迁,为人一向傲气,和三位主官的关系都比较一般。 “郑指挥使免礼。”许安连忙上前将人扶起“事情张诚应该都和你说了吧,郑公可愿助我。” “人马已全部集结完毕,就等虞侯下令。”郑冲毫不犹豫的答道。 许安大喜道“好,今日平叛,事后我必向陛下向郑指挥使请功。郑冲听令。” “末将在。” 许安大声道“陈飞、刘复密谋勾结叛军,阴谋造反,请郑指挥使率四营兵将随本将平叛。” “末将遵命。” 按照规矩,武将调动兵马需要枢密院的调令。 但如今是战时,可以事急从权,这让许安少了许多麻烦。唯一的问题是事后如何向朝廷交代,但这如今已经不再是问题。 “为我穿甲。”许安一转身,召进来两名亲兵,张开了双手。 明光铠是唐朝中级武将以上穿戴的铠甲,头盔威严地护住头部,护项、护膊、披膊、腿裙和鹘尾完美地贴合身体,护板光亮如镜。 许安穿戴完毕,整个人都显得气宇轩昂。 张诚又随即拿来他的兵器,乃是一柄长柄陌刀,刀长一丈,两面开刃,刀身窄长,闪烁着寒光。 帐外,已经有亲兵牵来他的坐骑,是一匹毛发乌黑的高头大马。 许安翻身上马,虽然灵魂已经换了一个人,前世的许安自然是不会骑马的,但此刻骑马却如同肌肉记忆一般极为熟练,一气呵成。 “走。”许安一挥手,带着亲兵就向四营营地校场而去。 从马直四营分驻各处,一营与四营营地之间隔了数条街道,这是为了防备将领拥兵自重,行那谋逆之事所做的防范措施,如果不是如今是战时,还会隔的更远,且还是分置在城内城外。 一营兵马大概五百人上下,四营营地之内此刻已经是刀枪林立,所有将士衣甲齐备,马上鞍刀出鞘弓上弦,马蹄和马嘴也都已经裹了布帛,一片肃杀之气。 等到许安带人骑马赶到,郑冲带着手下副指挥使和五名都头上前,默不作声的对着许安行了一个军礼。 许安望了一眼营内,漆黑昏暗。 显然是郑冲为了防止被外人察觉故意熄灭了营内火把,仅能凭借月色看清一个轮廓。 许安带马上前,看着面前数百骑兵,沉默两秒之后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叛将陈飞、韩复,勾结叛军,阴谋叛变,罪在不赦,本将奉命剿灭叛逆,诛杀逆贼,出发。” 话音落下,没有任何犹豫,许安拨转马头当先跃营而出,一众亲兵随即驾马跟上。 “剿逆平叛,出发。”郑冲跟着大吼一声,带人紧随其后。 数百骑兵纵马出营,如同一道洪流浩浩荡荡向一营营地方向疾驰而去。 第三章 平叛 数百骑兵在城内纵马,哪怕已经马裹蹄,嘴上套,但动静之大也足以惊动街道两旁居民。 如今叛军攻城,兵荒马乱,居民们皆是趴在窗前惊惧的看着这支骑兵,生怕有什么祸事。 此时洛阳城内已经执行军管,城内到处都有巡逻的军队。 一支巡逻小队从附近街道路过,见到这支在城内纵马狂奔的数百骑兵不经一愣,随即为首的一名队正上前喝问“你们是哪支部队的,为什么违反宵禁在城内纵马,可有枢密院调兵手令?” “虞侯?”郑冲的目光看向许安,带着询问的意味。 “冲过去,若有人胆敢拦路,视同逆党,皆斩。”许安毫不犹豫的下令。 兵贵神速,他可没有时间在这里同一帮巡城兵纠缠,更何况他根本没有调兵手令属于私自调兵,停下来更麻烦。 至于违反宵禁、私自调兵的罪名,明天后唐都要亡了,谁还在乎。 “退,快退。” 铁甲洪流继续向前奔腾,见到这支骑兵没有半点想要停下来的打算,这队正也不是傻的,自然不敢带区区几十名弟兄强行阻拦,连忙狼狈的向街道两旁闪去。 看着这数百骑兵远去的背影,这名队正脸色阴沉,一挥手召来一名手下兵士道“你马上去城防衙门报告此事,要快。” …… 洛阳东门从马直一营营地。 中军大帐之内此刻灯火通明,陈飞坐于帐内上首,刘复在其左侧,而在两人下方还有十数人正襟危坐,一个个面色凝重。 后唐中央禁军军制,以五人为一伍,设伍长;两伍为一什,设什长;五什为一队,设队正;两队为一都,设都头;五都为一营,设指挥使;五营为一军,设军都指挥使;十军为一厢,设厢都指挥使;左右两厢合为一大军,立军号,如彰圣军、宁卫军等,设都指挥使。 而从马直则直接隶属于侍卫亲军司马军司,相当于后世一个独立的团级军事单位。 如今在这大帐之内的,都是从马直一、二营的主要将领,包括两营正副指挥使以及各都都头在内一共十四人,都是陈飞和刘复的亲信。 陈飞严肃的看了一眼帐内众人,等到所有人都面色肃然,这才缓缓开口道“诸位既然已经决定起事,从现在起我们这些人就是生死与共,事成之后同享富贵。 此事事关我等身家性命,切记一定保密,回营之后各自掌控好手上兵马,明日一早,本将就会召各营兵将前来议事,到时你们听我军令,第一时间肃清军内一切有异心之人。” “末将遵令。”一众将领纷纷起身领命。 “好,今日我等歃血为盟,明日共举大事,策应舒将军。”陈飞满意的点了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鼓舞士气的话语,大帐之外突然灯火四起,混乱吵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人喊马嘶不断,更有兵器碰撞之声,且离大帐越来越近。 “发生了什么事?”陈飞眉头一皱。 一名靠近帐门的军官起身刚准备外出查看情况,陈飞的一名亲兵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喊道“都指大人,不好了,营外杀进来一队骑兵,叫嚷着说什么要平叛。” “什么?” 此话一出,帐内众人全都面色骇然,一个个都有些惊慌失措。 陈飞身旁的韩复更是声音颤抖的说道“不可能,不可能啊,此事之前只有我与陈都指知晓,今晚才刚刚召集众将商议,朝廷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了,难道是舒将军那边出了问题。” 陈飞则要比韩复镇定不少,强自镇定心神问道“可看清楚来的是哪支人马?” 那名亲兵想了想答道“好像是四营的人,许虞候好像也来了。” 听到是许安和四营人马,陈飞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他冷哼一声道“许安好大的胆子,本将才是从马直主将,他竟然敢犯上作乱,污蔑造谣上官,随本将出帐,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说罢一甩衣袖便带头向大帐外走去。 …… “杀啊,诛杀叛逆。” “杀陈飞、韩复者赏银百两,记大功一次。” “三都的人跟我来,冲杀中军大帐。” …… 一营营地之内,此时已经喊杀声四起,数百骑兵在营地之内纵横驰骋,杀声震天,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许安骑着马被一众亲兵护在当中,带着人马直接向中军营帐掩杀而去。 凭借着出其不意,再加上他这实打实的虞侯身份,一营把守营门的将士不敢向他动手,仓促之间被他带人轻易突破了营门。 而此时营地之内,四营人马一边冲杀一边大喊着陈飞、韩复谋逆叛变,他们奉命平叛。 众多底层兵将不知情况,一众高级军官又都在帐内议事,群龙无首,又突然听闻主将叛变这等大事,大部分人都是不知所措,更别说集结抵抗了。 唯有陈飞、韩复的死忠以及部分愣头青们试图抵抗,但事出突然,这些人兵甲不全又人数稀少,被许安带人轻易突破了防线,极为顺利的杀到了中军营帐。 而此刻陈飞和韩复才刚刚带着一众军官出帐查看情况。 看着四周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的四营人马,陈飞心中不经一惊,但随即强自镇定,看向人群中的许安冷声喝道“许安,你私自带兵冲击军营,包围上官,想干什么,造反吗?” 不待许安回答,他又看向四周兵将大声道“四营兵士都听着,本将乃从马直都指挥使陈飞,今日之事乃许安私自所为,与尔等无干,现在退去本将既往不咎,但若是仍然聚众不去,一律按谋逆罪论处。” 陈飞毕竟是从马直主将,在军中也有所积威,如今有他当面,又反斥许安才是谋反,四营一众兵将也开始骚动起来。 许安见状知道不能再让陈飞继续动摇军心,果断下令道“众军听令,斩杀叛逆,生死忽论。” “遵令。” 那些四营的兵将或许有所顾忌,但许安的亲兵队却是对他的命令绝对服从。 亲兵队长张诚手持一柄马槊一马当先,带着几十名亲卫骑兵直接向陈飞等人冲杀而去。 “许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杀上官,这是死罪。” 陈飞没想到许安真的敢下令杀他,神情终于不复之前的镇定,大声怒吼起来,脸上尽是慌乱。 但他的话音未落,几十名亲卫就已经杀到面前,张诚挥动马槊兜头盖脸就向陈飞面门砸去。 陈飞身边此刻只有十几个军官,刚才又是在与众人议事,未披甲胄,只靠仅有的几名亲卫哪里挡得住几十名骑兵冲杀。 只是转眼间,大帐被冲塌,一众军官不是被战马踏成肉泥就是死在马刀、长枪之下。 许安看着眼前血腥一幕,目光冷峻丝毫不为所动。 虽然他前世只是一个不曾见血的普通人,但这具身体的原主可是一位入军伍将近十年的老兵,杀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在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之后,许安发现自己对于战场的残酷已经有了极高的忍耐力,不会再像白天那般不堪。 片刻之后,张诚一刀斩去陈飞的头颅提到许安的面前“禀虞侯,叛将陈飞、韩复已经伏诛,一众逆党尽皆斩杀,无一人漏网。” 许安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不远处众多惶恐不知所措的第一营将士高声说道“陈飞、韩复阴谋叛乱,业已伏法,从逆者也已一并诛杀,平叛之事到此为止,再不涉他人,只要尔等及时悬崖勒马,不再跟随叛逆,前此种种皆既往不咎。 本将身为从马直虞候,从此刻起暂代从马直主将一职,可有人有意见?” 冬季的天气很是寒冷,如今又已入夜,北风呼啸,吹的人脸颊生疼。 一众第一营官兵散落在营地各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众多第四营的士兵则在郑冲的示意下紧握手中武器驭马排成军阵,紧紧盯着第一营兵士,做好随时镇压的准备,营地之内一片寂静。 第四章 整编夺权 “怎么?尔等莫非是铁了心打算执叛不从?十弹指之内,若有人继续顽抗,一律视为逆党同谋就地诛杀。 一。”许安语气冰冷的下了最后通牒。 “二。” “三。” 郑冲带着四营骑兵开始缓缓前进,长刀雪亮,闪烁着寒芒,带给人极大的压迫力。 …… “六。” “七。” 众多第一营兵将紧张的相互张望,交头接耳。 “八。”许安几乎已经怒吼出来,声音中隐含着几分不耐,手中的长柄陌刀更是缓缓举起。 “我等拜见虞侯,虞侯当为从马直主将。” 终于有几名机灵的兵士反应过来,放下武器率先跪在营地之中。 “九。”许安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神情冷峻的看向其余之人。 “哗啦啦……” 这几名兵士的行动就如同打开了开关,营地之内接踵传来大批甲胄摩擦之声,一批接着一批兵士放下武器跪倒在地。 当许安数到“十”的时候,整个第一营营地已经没有人再站着。 “万胜,万胜,万胜……” 营地之内,数百第四营骑兵不经高举武器大声欢呼起来。 许安眼中的寒意消失,能够和平解决避免一场血战自然是他愿意看到的。 毕竟眼前这些人都将是他在乱世之中生存的底气。 身逢乱世其他什么都是虚的,唯有武力才是实打实的,兵强马壮者,就算是皇帝也得对你礼让三分。 “关胜。” “末将在。” 一名孔武有力身披铁甲的大汉排众而出,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抱拳在马上对许安行礼。 “由你暂领第一营指挥使,重新整编第一营,第一营原队正以上军官一律单独关押,由第四营调骨干前往第一营任职,第四营全面配合,有不服从者一律军法从事。”许安下令。 “末将遵命。”关胜脸上一喜,再次对着许安一礼便带着一部分第四营骑兵策马向前去收拢第一营残兵。 关胜是第四营副指挥使,如今由他暂领第一营指挥使自然没人有意见。 而关胜虽然不是许安从老部队带过来的,但却是他在从马直之中所提拔,忠心方面没有问题。 “郑冲。” “末将在。”郑冲策马向前。 “你带领四营第一、第二都配合关胜收编第一营,切记一定不可出任何乱子,必要时可以武力解决。 第三、第四、第五都随我前往二营营地整编第二营。”许安再次下令。 虽然第二营的高级军官已经全被斩首,但营中难免有其死忠,若是其他人去了,哪怕是郑冲这个第四营指挥使,二营兵将都有哗变的可能,唯有他这个从马直虞候亲自前往,才有较大把握掌控住局面。 “尊令。” 郑冲一抱拳,但随即迟疑了一下上前两步轻声说道“虞侯,我们这么私自任命整编兵将,要是让朝廷知道了……” 郑冲的话虽没有说完,但意思却已经很明显。 今天晚上他们干的这些事,私自调兵、冲击军营、擅杀禁军将领,桩桩件件都是大罪。 如果说这些还能以诛杀叛逆,事急从权为借口遮掩一二,但如今叛乱已定,却不上报侍卫司、兵部、枢密院等衙门,而是私下整编部队,任命军官,这和谋反可没什么区别了。 虽说如今唐王朝风雨飘摇,朝不保夕,兵将们的胆子也都大了不少,但毕竟洛阳城还在朝廷手中,朝廷还在,天子还在,这么明目张胆无视朝廷,还是有很大风险的。 虎死余威在,更何况这只老虎还剩下那么一口气,想要拍死他们这种小虾米可是轻而易举。 许安明白郑冲的担心,如果不是知道明天唐王朝就会覆灭,他也绝对不敢这么做,但如今他必须抓紧最后的时间扩充自己手上的力量,才好为以后做打算,时间还是太紧迫了。 不过这事他知道其他人却不知道,让人提着脑袋干事就算下属再忠心也难保不出什么意外。 为了安定属下心思,许安略微沉吟之后终于选择透露一点消息“本将收到确切消息,东门守将舒必达勾结叛军,已经准备于明日献城,从者甚多。” “什么?此事当真?虞侯如何得知?”郑冲大吃一惊。 如果这消息是真的,本来还能依靠城高墙厚再坚持一段时间的洛阳,覆灭恐怕只是旦夕之间。 到时洛阳沦陷,连朝廷都没了,谁还能治他们的罪,难怪虞侯今日竟然如此胆大。 “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不过此消息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可靠。”许安的回答很是模糊,毕竟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未卜先知吧,只能故作神秘,还能在下属面前树立自己深不可测的形象。 “那虞侯未来可有什么打算?”郑冲也没追问,而是开始试探起许安的态度。 毕竟唐王朝眼看就要灭亡,虽然唐王朝对他们还不错,但总不能明知道这艘破船即将沉没还死抱着栏杆不松手吧。 “不管未来如何打算,我们手中都得有军队才能让人高看一眼,也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否则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而已。” 许安回答的模棱两可,主要是他还没有时间认真想过此事,尚需要好好琢磨。 不过郑冲却以为明白了许安的意思,对着许安认真一抱拳道“虞侯放心,末将必定尽心竭力,协助您整编从马值。” 许安满意的点了点头“时间紧迫,天明之前一定要完成整编,另外你可以从一营选取军士、战马、武备补全四营缺额。” “是。”郑冲不经面带兴奋之色。 从马直四个营头,由于都指挥使陈飞的偏心,一营无论是实力还是待遇都是四营中最强的。 如今许安显然对一营不太放心,准备继续削弱一营实力,而他的四营从此之后实力则将一跃成为四营之首。 此时,关胜已经带人暂时将一营所有兵士缴械,并将剩余队正以上军官全部抓捕,期间有人试图煽动一营兵士反抗,但已经臣服并且手无寸铁的一营兵士响应者寥寥,被轻松镇压。 见大局已定,又向一众下属交代了几句,许安便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以及三都人马直奔二营营地而去。 第五章 选择 二营营地离一营营地不远,许安带着兵马不消片刻就已赶到。 夺权过程也很顺利,二营剩下的兵将见到他这位虞候亲来根本不敢阻拦,许安带着人马直入中军大帐,便命令二营队正以上军官前来议事。 待人到齐,直接命亲兵卫队拿人。 而二营兵将此刻群龙无首,又慑于许安这位都虞候的威严,根本就没有抵抗。 等到营内剩下的几名副都头和队正被拿下,二营营地的局势就已经被许安彻底掌握。 “拔营。” 随着许安一声令下,在四营人马的监督下,二营军士们牵着战马,运送着自己的兵器盔甲老老实实的向一营营地赶去。 随着三营人马汇合,接下来依旧是抽调四营骨干开始整编二营,同时许安任命自己的亲兵队长张诚暂任二营指挥使一职。 至于自己亲兵队队正一职,则由一名叫张豹的什长接任。 到了现在,从马直四营,如今他已经掌握了三个营头,总算是有了一点底气。 至于剩下的第三营,等一二两营整编完毕,他就会下军令让三营指挥使马凉带营中主要军官前来议事,到时无论是整编还是拿人都游刃有余。 见诸事已经走上正轨,许安也就不再事事躬亲。 在将整编营伍之事交给郑冲等人负责之后,许安就去到了原本属于陈飞的那个帐篷,卸甲之后躺在床上开始闭目养神,同时心中思索着未来的出路。 其实无非也就四条路,拥唐、降晋、出逃南方以及自立。 其中自立第一时间就被他否决,他如今没地没钱,兵马不过两千,真要单干只能落草为寇。 但问题是他手下的兵马都是正规部队,如今他对军队的掌控力有一大半得归结于来自上层强权的加持,如果离开原有体制,若是不能及时找到另一个体制所依靠,时间一长人心思变,分崩离析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到底是拥唐还是降晋亦或是出逃南方选一大国归顺,这三个选择各有优劣。 其中出逃南方无疑最为稳妥,南方诸国对于这种主动归顺的向来来者不拒,而他手下都是骑兵,突围逃离的成功率至少有九成。 而等赵匡胤建立北宋,消灭南方诸国结束割据还有三十多年,到那时他都五十多了,半辈子已经过去,只要识相点安度余生应该不是问题。 但缺点就是他这种降将大概率不会得到重用,而从历史上看,南方诸国基本没有锐意进取之心,他一个归顺后不受重视的小人物也绝难逆转这种趋势,只能坐等灭亡,庸庸碌碌过完这一生。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缺点,只是穿越一回如此一事无成,实是让人有些不甘。 次之则是降晋,反正这些年皇帝轮流做,大家降降叛叛已经习以为常,投降根本不算什么污点,唯一的问题是他的出身不好,属于李从珂的亲信,即便主动投降也指不定什么时候被新皇帝猜疑,到时随便找个理由把你满门抄斩了。 尤其是石敬瑭本身也不是什么善茬,进洛阳之后可是杀了好一批人。 历史上,连他的岳母也就是本朝太后,情愿跟着养子一起上玄武楼自焚也不愿意投降这个女婿,可见一般。 而且石敬瑭这个儿皇帝的名声也让他顾虑重重,认一个小他十岁的狄夷皇帝为父,也亏石敬瑭拉的下这个脸,但凡换成后汉或者后周他都没这么难受。 最后也就是继续拥唐,唐朝虽然已经危如累卵,但南边和西边还有不少州府尚属大唐治下。 后唐毕竟立国十四载,号召力还是有的,原本历史上之所以后唐那么快灭亡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李从珂带着一大家子集体自焚,王朝没了继承人,还忠于后唐的兵将想要抵抗都没个旗帜,只剩下投降这一条路。 如果李从珂或者某位皇子在洛阳城破之后能够带人突出去号召余部继续抵抗,只要能够站稳脚跟,未必没有机会以待时变。 毕竟石敬瑭的后晋很不得人心,尤其是割让燕云十六州,向契丹狄夷认父称臣的行为让不少人都深为鄙之,立国初期国内叛乱不断,只要能够抓住这些机会,大事尚有可为。 这样做的收益无疑是最高的,只要他能带人成功突出去,重立大唐朝廷,他必然能够得到巨大的政治收益,封侯拜相,节度一方不是梦。 但风险也同样最大,先不说突围之时必遭重兵追击,就算成功突围,天无二日,石敬瑭绝对不会容忍唐朝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必然会遣重兵围剿,想要站稳脚跟,难啊,一个不慎就是身死族灭。 要不要搏一搏,许安很纠结。 若是能使唐朝幽而复明,甚至于进一步扫清寰宇,提早结束割据,他必然名垂青史,流芳千载,为后世传颂。 大丈夫当如是也。 此事光想一想就令人激动,若能成也不枉他穿越这一遭。 再加上许安心中一直隐隐有个执念,让他难以下定决心背叛唐室。 他猜测这可能是受到原主意志的影响,毕竟他全盘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而李从珂对原主有知遇之恩,近十年来更是多受他恩惠,否则原主也难以以不足二十之龄就坐上从马直都虞候的高位,因此原主对李从珂可谓是忠心耿耿,这也间接影响到了他。 整整一夜,许安在躺木床之上是辗转反侧,既忧心该如何应对明日局势,又在扶唐和南下之间反复衡量。 至于降晋也已经被他排除了,他许安堂堂男儿怎能去给狄夷当孙子,而且他也不想接下来的日子整日在惶恐不安中度过。 “明天先去玄武楼看看情况吧,如果李从珂铁了心要自焚,那就是天要唐朝灭亡,我便南下找个大国投靠,当个小官一辈子做个富家翁。” 打定了主意,心神不经略略放松。 此时时间已是凌晨,劳累一天再加上白日还受了伤,一股疲倦之意随之涌上心头,许安不知不觉间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亲卫的禀报之声将他惊醒“虞侯,朝廷来人了,说是要查问昨晚私自调兵之事。” 第六章 朝廷来人 睡梦中的许安猛地睁开眼睛,迅速从床上坐起。 抬头看了一眼帐篷外面,此时天光已经放亮,显然这一觉睡的时间不短。 “来了多少人?谁带的队?”许安边起身边问道。 “回虞侯,为首的是一位叫陈康年枢密承旨,还有一位兵部员外郎叫李文宪,是他的副手。 人倒是没来多少,只有一些官差衙役随行,如今郑指挥使正在接待。”亲兵答道。 “哦?”许安轻咦了一声,随即又轻叹了一声,不知该喜该悲。 这人来的速度以及调查力度都远远低于许安的预料,明显是敷衍了事,本来准备的一些应付手段是用不着了。 但同样的,这也代表了大唐中央行政力量的快速崩溃,离灭亡仅剩一步之遥。 倒是这陈、李两人,在如今这种时局竟然还敢前来,倒是有些胆量,引起了他的兴趣。 “既如此,我就去见见这两位上差。”简单洗漱了一下,许安便掀开帐帘大步向外走去。 中军大帐之内,两名头戴进贤冠,身穿绿袍襕衫的青年文官正坐在帐内上首,一身铠甲的郑冲则坐在下首接待。 看到许安进来,郑冲连忙起身上前介绍道“虞侯,这二位就是枢府和兵部派来的使者。 二位大人,这位就是我从马直都虞候许安许大人。” 此时两名文官也都站起身来,为首一人对着许安作了一个揖礼道“本官枢密院承旨陈康年见过许虞侯,这位是兵部兵部司员外郎李文宪李大人,特奉上令前来调查昨夜之事。” “哈哈,好说,二位大人请坐,我一定知无不言。”许安爽朗一笑,回了一礼后就坐到了两人左侧下首。 按照官职,许安这个禁军都虞候乃从五品下,又有从五品上的骑都尉的勋位在身。 而这两人,一个正六品上,一个从六品上,后唐也不是宋明,没有文贵武贱的传统,甚至因为是乱世,武将地位被无限拔高,只要手握一定兵权甚至敢对着宰相吆五喝六。 因此许安的身份地位是要高于这两人的,不过因为两人是上差,如今代表着枢密院和兵部,因此他才坐了下首。 “许虞侯,为何不见陈都使和韩副都使?”落座之后,杜文宪率先开口问道。 此话一出,一旁的郑冲神情陡然紧张了起来。 但许安却是神色自若,从容答道“陈飞、韩复昨夜密谋造反,被本将所觉,第一时间带兵平叛,如今二人已经伏诛。” “什么?”陈康年和李文宪都是闻言大惊。 陈康年当即沉声说道“许虞侯,兹事体大,可不能戏言,要知道擅杀朝廷大将可是重罪。” 许安却只是淡淡一笑道“事出紧急,本将只能事急从权,当然,此事确实有违朝廷法度,本将待会自会进宫向陛下请罪。 郑指挥使,将两叛将首级给两位上差过目一下。” “遵命。”郑冲拱手领命,随即一挥手,很快便有兵士手提两颗人头进入帐中。 在郑冲示意下,那名兵士直接把人头举到了陈、李二人面前。 虽说两人并非没见过死人,但直接被人头怼脸那还是第一次,陈康年和李文宪当即被惊的连退两步,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 在示意兵士退下之后,陈康年铁青着脸看向许安道“许虞侯,这么说你昨夜私自调兵是为了平叛?” “不错。”许安很干脆的承认道。 “既已查明缘由,此事重大,我二人需立即回禀此事,就先告辞了。”陈康年说罢,对李文宪使了一个眼色便准备离去。 “二位大人且慢。”但没等两人走出营帐,许安便开口喊道。 郑冲原本就有意阻拦,但因不知许安心思一直在迟疑,此刻见状猛地一挥手,帐外两名兵士当即就挡住了大帐门口。 “许虞侯这是何意?难道你要私扣朝廷命官吗?”副使李文宪见状回头有些惊怒道。 不过他话刚出口就被陈康年猛地一拉袖子,在用严厉的目光制止李文宪继续责问之后,陈康年这才开口道“许虞侯这是何意?” 许安哈哈一笑道“二位大人莫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二位大人就不必再回枢密院和兵部了,不如和我一起进宫面见陛下承说此事如何,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许安的第一句话让陈、李二人脸色很是难看,直到听到第二句两人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陈康年微微沉吟,说道“如此怕是不妥吧,枢府和兵部正在等着我二人的回奏呢。” 许安则是静静的看着两人,直到把两人都看的有些毛了,这才淡淡开口道“还有这个必要吗?” 陈康年神情微微一凛,问道“许虞侯这是什么意思?” 许安则依旧神情淡然的说道“这么大的事,枢府、兵部就派二位前来我营中查问,原因为何二位难道心里还不明白吗。 还是请二位稍待,待本将更服漱洗一番与二位一起进宫面圣吧。” 说罢许安起身对着两人微微一笑,便大踏步带着郑冲离开了大帐。 营帐之内,看着帐门口那两个恪尽职守的士兵,沉默半晌后,李文宪轻声开口道“陈兄,这许安私自调兵擅杀禁军将领,不管他说的陈飞、刘复二人谋反是不是真的,但他也绝非善类,我们难道真就这么待在这里?” 陈康年则是默默看着大帐之外,良久之后突然叹息一声道“那李兄打算如何?难道凭我们两个书生还能硬闯出这重兵把守的军营吗?” 说罢他又摆了摆手接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许虞侯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里可是京师,武将私自调兵涉嫌谋反,但事情报上去之后枢密院和兵部却只派了你我两个六品小官前来调查此事,随行的更是只有本部一些官差衙役,没见一兵一卒,就凭我们这些人,即便那许虞侯真有心谋反,你觉得我们能查的动吗? 上面那些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依旧如此行事,是何心思你当真不明白吗。” 李文宪怔了两秒,最终也是一声长叹道“满朝朱紫,却只知明哲保身,怕是如今一个个都在家里写好了降表静待新君了吧。 国事如此,你我六品小吏即便再尽心竭力也只能徒呼奈何,可恨,可恨啊。” 陈康年则拿起桌上的茶水轻啜了一口继续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位许虞侯并非谋逆之辈,否则完全不必与你我分说如此之多。 他说要去拜见陛下面承此事,你我不妨静观他接下来如何行事。” “那在下就听陈兄的。”李文宪终究是被说服了。 犹豫片刻,李文宪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陈兄认为这许虞侯真的会去面见陛下吗?” 陈康年捧着茶杯,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第七章 城破 “虞侯,您真的要进宫?还有这个必要吗?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前往许安营帐的路上,郑冲忧心忡忡的问道。 “放心,不会有事的。” 今天就是李从珂自焚的日子,许安必须得去皇宫,看看是否还有机会挽救一下,要是真的事不可为,那他就得趁早准备逃亡南方了。 “我带两营兵马护卫大人前去吧。”郑冲建议道。 许安却是摇了摇头“不用,我带我的亲兵卫队前去就行,郑冲,你留在营地继续按昨夜商议的计划行事,如果马凉选择顽抗不从,我允许你直接斩首,然后等我回来整编第三营。 对了,你另外让人去搜集一些马车和骡马,尽可能多的搜集,我们可能需要运输一些东西。” 许安知道郑冲在担心什么,不过他并不认为去皇宫会有多大危险,皇帝都要自焚了,哪还有时间精力来管这些小事。 他这次进宫主要是看看能不能劝李从珂回心转意,如果李从珂坚持要自焚,那就试试能不能说动雍王跟他走。 李从珂成年的儿子只有两个,造反时,长子李重吉被时任皇帝李从厚所杀,如今的二子李重美被封雍王,就是实际上的太子。 “这……末将领命。”见许安态度坚决,郑冲犹豫了一下还是服从了命令, 头戴二梁冠,身穿绯色袴褶服,系金带,配十銙,腰悬银鱼袋跨横刀,脚踏乌皮六合靴。 许安郑重的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朝服,目视前方,无形之中感觉整个人都挺拔了不少。 帐外,亲卫已经牵好坐骑在等候。 许安静静的站立数秒,大口吐出一浊气,掀开帐帘便大步向外走去。 …… 应天门,乃是洛阳皇城的南大门,等许安带人赶到之时,已然是日上三竿。 本想投递文书让城门守将通报,但此时皇城前的景象却让许安大为吃惊。 应天门半开,时不时有背着包袱的宫女、宦官从中慌慌张张跑出,却没人阻拦。 “你们是何人,竟然敢带兵擅闯皇宫。” 许安带人刚刚靠近,宫门口就传来一声喝问,随即一队兵马就向他们这里走来。 “高大哥,是我,许安。” 许安认出为首之人,正是侍卫司散员(步军司麾下部队)的都指挥使高原,同样出身于李从珂亲军之中。 作为侍卫司下辖人马,诸班都有宿卫宫禁之责,不过许安的从马直是骑兵部队,所以不参与宫禁驻防,而今日负责守卫应天门的就是散员。 “原来是许兄弟啊,你怎么来了。”高原认出了许安,不经脸色一缓。 许安则是翻身下马来到高原面前抱拳行礼,随即一指眼前情况问道“我有急事想要面见陛下,高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后方,一起前来枢密承旨陈康年和员外郎李文宪也都靠了上来,满脸疑惑。 高原则是一脸黯淡的说道“今日一早,陛下召集百官大朝,却只来了寥寥数十人,匆匆罢朝之后陛下便颁布喻令,允许宫中宦官、侍女自由出宫。” 原来如此,许安点了点头,这倒像是李从珂会下的命令。 李从珂父子为人颇为宽厚,历史上,在自焚之前,当今皇后刘氏准备连洛阳皇宫一起烧掉,但被雍王劝阻,理由是若是洛阳皇宫被焚,新的统治者必然会重建,到时劳民伤财,受苦的都是百姓,最终李从珂听从了这个建议。 但随即许安便脸色大变,李从珂既然让宫内宦官、宫女自行离宫逃命,怕是已经生了死志。 他虽然知道李从珂今日自焚,但并不知道具体时间。 这要是让他按照原来历史继续带全家玩全家消消乐,那他这一趟不就白来了吗。 “高大哥,陛下如今在哪?”许安盯着高原急切的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驻守应天门。”高原摇了摇头。 “快,跟我进宫。”许安心中着急,带着亲兵卫队就准备进入皇宫。 “给我拦住他们,擅闯宫禁者杀无赦。许安,你想干什么。”高原当即脸色一变,一挥手,皇城门口数百兵士列成一排手执兵器挡在宫门前。 随即高原便脸色不善的盯着许安冷声道“许虞侯,你也是军中老人了,怎么连一点规矩都不懂,如果真有急事要面见陛下,写好奏折本将可以代为通报,但你若是再敢行此大逆之事,我认识你,我手上的兵器可不认识你。” 许安脸色一僵,随即意识到自己鲁莽了。 但如今事情紧急,他哪有时间等高原慢慢走流程。 略一思索,许安连忙示意自己的亲兵卫队不要妄动,随后来到高原面前急切的说道“高大哥,我真有要紧事面见陛下,万分火急,事关大唐国运,容不得半分拖延。还请高大哥行个方便让兄弟进宫。 我跟随陛下近十年,你我兄弟也相识这么多年应当知我为人从不虚言,若非别无他法,弟弟我刚刚也不会如此无状。 若是高大哥真的为陛下好,还请行个方便放兄弟进宫,事后若是证明我所言有虚,许某甘当军法从事。” “这个……”见许安说的如此言之凿凿,高原不经有些犹豫,语气也随之缓和下来“不知许兄弟所说十万火急之事是为何事?” “此事绝密,只能入陛下之耳。”许安一脸坚决的摇了摇头。 毕竟总不能说李从珂快死了,否则话刚出口估计高原就要以大不敬之罪砍自己脑袋。 “若是如此,本将职责在身,怕是无法放你入宫。”高原皱眉。 许安心中大骂高原榆木脑袋,不知变通,但此刻偏偏对此无可奈何,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将高原拉到一边轻声道“此事绝密,还望高大哥勿对他人所言。 东门守将舒必达与石敬瑭亲信桑维翰乃是好友,两人书信密约,要在今日开门献城。” “什么?”高原大吃一惊,盯着许安问道“此事当真?你可将此事禀报给了枢密院?” 许安摇头道“如今城内人心浮动,连舒必达这等大将都能叛变更遑论他人,枢密院之人亦不可信,唯有将此事告知陛下,请陛下亲自主持城防大计方能守住洛阳。还请高大哥助我。” 高原踌躇了片刻,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好吧,既如此我就破一回例让许兄弟你进去,一应后果为兄承担,不过只能进你一人。” “多谢高大哥。”许安大喜,抱了抱拳刚准备驾马进宫,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同时一阵高声呼喝响起“紧急军情,御赐金牌,阻者死,逆者亡!让开,都让开。” 许安连忙回头,只见一个身穿号衣,挎着公文袋的驿卒正手举金牌骑马狂奔而来。 应天门下,驿卒勒马停步,飞快给守门兵将确认金牌之后就再次打马狂奔入宫,门口兵士纷纷让开道路。 驿卒离开之前,许安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驿卒当即道“上东门守将舒必达开城门引叛军入城,上东门业已失陷。” 话音未落便已绝尘而去。 第八章 玄武楼 上东门失陷了?听到这个消息许安当即愣在原地。 不应该啊,他记得舒必达献城应该是在夜间,怎么会这么快。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杀了陈飞、刘复导致的连锁反应? 历史发生了变化,时间变得更加紧迫,许安目光再次看向高原急切道“高大哥,我必须立刻前去面见陛下,快让我进宫。” “好,许兄弟进去吧,放心,由我镇守应天门,只要我还活着,贼军休想攻破皇城。”高原也不再犹豫,当即命令门口兵士放行。 “多谢。”许安一点头,又回头拉过自己新任的亲兵队长张豹吩咐道“回去告诉郑冲、关胜和张诚,让他们立刻集结兵马去曜仪西门外等我。” 说罢许安将自己的腰牌抛给张豹,就打马沿着刚刚驿卒进宫的路线跟着狂奔而去。 …… 洛阳城东共有三座城门,分别是永通门、建春门和上东门。 如今上东门守将舒必达打开城门引晋军(河东军)入城,数万河东军蜂蛹而入,洛阳原本还算严密的防御瞬间土崩瓦解。 石敬瑭手下大将,河东军兵马总管刘知远第一时间派人接管了上东门,并且分兵让人前往夺取其他几座城门。 而他则亲自带主力直接奔袭皇城,同时命令手下传讯南下助战的契丹大将迪离毕立即带契丹骑兵进城与他汇合扫清城内所有抵抗军。 …… 宫城之中,许安骑马狂奔。 虽然他不知道李从珂现在在哪里,但是他果断选择直奔玄武楼。 只是玄武楼在洛阳皇城的北门神武门(原玄武门)处,与南门应天门遥遥相对,要想前往需要经过好长一段道路。 而且因为他只来过中央官署区,对皇城其他区域不熟,皇宫内七拐八弯的让他走了不少冤枉路,同时一路上的遭遇也让他心里直骂娘。 先是因为在宫中纵马,被巡逻的侍卫拦了好几回,好在他也属于侍卫司的将领,有几分香火情,好说歹说没让人给抓去问话。 但想从应天门到神武门,中间还需经过乾元门、烛龙门和大业门诸多宫门,且都有禁军把守。 有些城门守将他认识,因为情况紧急加上熟人的关系,在许安的软磨硬泡下还是给他放了行。 但有一些人却是死板的不行,无论许安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变通,就比如大业门的守将,言称后宫禁地,外臣无圣旨断不可入内。 气的许安在城门楼下破口大骂,但却无可奈何。 最后他不得已拐了好几个弯找到了负责皇城事务的皇城使。 幸亏这位皇城使是李从珂幕府出身,他以前在李从珂亲兵营任职时和他打过交道。 而这位皇城使也不是迂腐之人,知道如今这时局不能以常理度之,在这位皇城使的协调下许安总算是入了大业门。 而从这里到玄武楼将再没有门禁阻拦,但此时已经过了快一时辰,日头也已经过了正午。 此刻后廷之中,到处都是如同无头苍蝇般乱跑的侍女和宦官,弥漫着一片浓重的亡国气息。 “这里离玄武楼还有多远。” 许安随手抓住一名小宦官,提溜起来放在马上继续赶路。 这名小宦官都快哭了,本来他已经收拾好财物准备出宫,没想到半道上被这糙汉给抓住强逼着给带路。 虽然心里一万个愿意,但面对许安的询问也不敢不回答,只得颤颤巍巍的说道“拐过这条巷子过了宫墙,再过陶光园就到了。” “你说的是不是那个方向?”许安突然眉头一皱看向宫墙上方。 只见在自己所在的西南方向,有一道浓烟正滚滚而上。 “正是。”小宦官忙不迭的点头。 “不好。”许安心中一惊,随手将小宦官放下,然后用力一鞭,胯下宝马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疾驰而去。 玄武楼位于神武门城门楼上,等到许安赶到之时,大火已经开始蔓延向整座城楼。 城门下,跪伏着大片兵将,一旁则还站着几十名穿着文官服饰的大臣,大部分都面露哀戚之色。 许安狂冲而至不待马匹停稳就从马上滚落,一把拉住身边的一名军官厉声喝问“陛下在哪里?” 这名军官看盔甲装饰只是一名队正,被许安拉住,一脸悲痛的说道“陛下决心殉国,命人焚烧了玄武楼。” “混账,尔等身为臣子怎敢坐视陛下蒙难,有卵子的就跟我一起救出陛下。”许安怒发冲冠,大吼一声便带头向城门楼上冲去。 许安的话语让跪伏在城楼下的众军士面面相觑,终于又有几个人站起身跟着许安冲上了城楼。 大火熊熊,已经封堵了玄武楼的入口,如今虽已是寒冬腊月,但炽烈的火焰仍然烤的人全身发烫。 许安刚刚尝试靠近玄武楼就被大火逼退。 左右环顾了一下,冲到城墙上一口用来防火的水缸旁,兜头盖脸把自己浇的湿透,接着又冲进不远处的值房拖出一床麻被在水缸中浸的湿透,然后披在身上再次冲进了火场。 玄武楼总共三层,一楼空空荡荡没有看见一个人,许安毫不犹豫再次往二楼冲去。 “砰”的一声,许安一脚踹开一扇房门。 二楼房间不少,有些房间已经彻底被大火吞没,他无能为力,只能去那些看起来火势还算小的房间里碰碰运气。 没人,还是没人。 许安的脸色渐渐着急起来,如今火势越来越大,身上的水分在迅速蒸干,同时不断有烧断的木梁从房顶落下,如果不及早退出去,他说不定也会陷在这里。 好在有几个兵士追了上来,几个人汇合之后快速查看一遍二楼的情况,其中一个明显领头的军官看向许安问道“将军,现在怎么办?” 许安看了一眼上下楼的木梯,一咬牙道“上三楼。”说罢,他就已经当先冲了上去。 许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反正脑袋一热就上了,也许是原主的残念在作怪,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也不会后悔。 大火是从一楼烧上来的,三楼的情况要比二楼好一点,不过那滚滚的浓烟不断往上窜,时间待长了容易窒息。 许安迅速在三楼转了一圈,注意到最中间一间房间内似乎有响动,他立马顶着烈火浓烟冲了过去。 “砰”的踹开房门,第一眼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着明黄色服饰的孩子正躲在角落里哭泣,只是哭声微弱,显然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的目光接着向房间里面望去,房间内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绝大部分都经受不住浓烟的熏烤已经晕了过去。 “救人。”许安对着几个跟上来的兵士大喊一声,提起两个小孩交给了后面的人,转身又往房间里面冲去。 第九章 传国玉玺 许安的首要目标自然是坐在房间北面大椅上,身穿龙袍的李从珂。 只是他刚刚往前冲了两步,屋顶上一根房梁突然“吱吱嘎嘎”的响了起来,许安抬头看去不经大惊失色,连忙停下脚步向后撤去。 只听“轰隆”一声,沉重的横梁带起巨大的轰鸣压塌了地板,连带着半个房间都塌陷下去。 “陛下。” 一声悲呼从许安身后传来,几名跟随前来救人的兵士全部跪了下来。 房梁砸毁了大半个房间,并且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李从珂、刘皇后、曹太后还有雍王李重美全都被压在了房梁另一边,显然是凶多吉少。 与他们一起被压在房屋下面的的还有几个嫔妃打扮的女子,唯有一名女子,昏迷的位置比较靠近角落,逃过一劫。 许安连忙跑过去查看,这个女子他认识,正是李从珂之女,赵国公主李幼澄。 “走。”许安猛地一甩头,强行压制自己的失望,上前抄起李幼澄抗在肩上,招呼着几名兵士迅速离开房间。 此时整座房间已经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就当他要离开房间之时,眼角余光一撇,注意到房间角落里有个物体闪烁着润泽的光芒,似乎是刚刚从李从珂手中滚落的。 许安略一思索凑近两步仔细观看,只一眼就感觉自己热血直冲天灵盖,整个人瞬间激动起来。 这是一块由玉石雕刻而成的四方大印,上有五龙汇聚,栩栩如生,更重要的是,这块大印一角有破损,由黄金补之。 许安猛地跨步上前,一把抓起那方玉印凑到面前,几乎呢喃的念出上面那八个篆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玄武楼内火势越烧越烈,当许安带着人赶到楼梯口时,木梯已经彻底被火焰所覆盖,想从来路下楼是不可能的了。 “走窗户,让下面人接应。”许安当机立断,抱着人向另一侧跑去。 “砰”的一声,一处窗口被砸碎,碎木飞溅。 许安探头向外看了看,不经微微皱眉。 玄武楼三楼离城墙大概七八米高,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就算不死也得残,更何况他还背着个人。 不过好在破窗的动静也引起了下面人的注意,有人当即大喊道“快看,他们在那里。” “快,搭人墙,把人接下来。”立马有将官吩咐。 没过多久,数十名兵士层叠站立,并用找的到的木架等物倚为支撑,一个将六七米的人梯迅速搭了起来。 “下楼。” 许安在两名兵士的帮助下上了人梯,后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借助人梯安全到了楼下。 “陛下呢,陛下怎么样。” 玄武楼下,一大帮文官武将围拢了上来焦急询问情况。 许安看了一眼面前的群臣,最终默默低下头半跪在玄武楼前低声道“陛下,殉国了。” “陛下,陛下啊。” “陛下,您怎么就先走了。” …… 此话一出,玄武楼前立马哭成一片,尤其是那些文官,一个个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犹如天塌了一般。 但许安现在却没功夫和他们演这出忠君爱国的戏码,猛地起身大喝道“陛下虽然驾崩,但皇嗣尚在,如今叛军作乱,我等应该立刻保护皇嗣出城,以图大计。” 此话一出,原本哭闹众人为之一顿,现场竟然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不过很快就有几个武将跳出来支持许安。 这些基本都是李从珂亲兵营出身,和许安一样属于帝党死忠,否则也不会安排他们守卫皇宫,贴身护卫。 但文官那却里只有一小部分人出声附和,大部分依旧沉默。 这些今天能够应召前来上朝的官员在忠诚度上已经被筛选了一遍,但他们大部分忠的只是李从珂,如今李从珂已死,他们就不得不好好想想自己的退路了。 毕竟如今的形势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就算李从珂活着想要翻盘都千难万难,更别说这两个几岁大的孩子。 武将那边不经对那些沉默不言的文官怒目而视。 不过许安对此却没有感到意外,帝国将亡,人各有志,随他们去吧。 现在可以说是生死时速,每一分钟都弥足珍贵,他可没时间和这些人去掰扯。 他刚想对那几名支持他的武将说点什么,突然想起自己似乎还背着个人呢,连忙招呼现场两个宫女过来接人。 “将军,公主的呼吸很微弱,怕是……” 把人交了出去,许安刚想和在场其他武将商议突围事宜就被一名宫女给唤住。 “什么?” 许安吃了一惊,连忙转身查看。 果然,李幼澄此刻被两名宫女搀扶着,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脸色通红,已是气若游丝。 “有没有御医?”许安连忙转头问道,但周围却是无人应答。 “谁会救人?”许安又问,众人更加面面相觑。 许安不经皱眉,他又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李幼澄的情况,看样子应该是在大火之中被烟灰呛住呼吸道导致的窒息。 “把公主给我。” 两名宫女看向许安有些发愣,不知该不该听。 “还不快点,公主要是有事你们担待的起吗。”见两人没有动作,许安不经眼睛一瞪。 慑于许安的气势,两名宫女这才慌忙将李幼澄送到许安手中。 许安上前扶住公主,转到后面抱住她腹部,双腿前后分开呈弓步让公主坐在自己小腿上,随后一手握拳,拇指顶住肚脐上方,另一手抓住握拳手,快速且有力地向内、向上冲击着她的腹部。 这是后世常见的海姆立克急救法,但是在这个时代无疑没人见过。 虽说唐朝风气开放,所谓的程朱理学更是连影都没有,但并不代表男女大防就一点不存在,许安这么做无疑惊掉了一地眼珠子。 一旁的两名宫女被吓得脸色煞白。但却不敢上前阻止。 但在场的一众文武可就看不下去了,几名年纪大的文臣当即上前呵斥道“这位将军,可知男女授受不亲,你行为如此轻浮,亵渎公主乃是大罪,还不快快放手。” 几名武将更是连剑都已经拔出来了,如果不是许安刚刚冒死进火场救人,恐怕他们已经砍过来了。 “我在救人。”许安头也不抬的答道,手中继续重复着动作。 “救人?荒缪,老夫活了几十年从未见过这等救人……” 为首那名文官须发怒张,刚想继续呵斥,但原本陷入昏迷的李幼澄却是突然“嘤咛”一声缓缓苏醒过来。 第十章 拥立 在许安的努力下,李幼澄的呼吸渐渐恢复畅通,人也自然而然醒了过来。 刚才那一众出声质疑的官员就如同突然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没了声音。 好半晌,那名为首的文官才轻声说了一句“即便救人也不该行为如此轻浮。”说罢拂袖退了回去。 李幼澄从昏迷中醒来,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随即发觉自己竟然以一个极不雅的姿势坐在一个陌生男人腿上,不经“啊”的惊叫出声。 许安也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放开手,李幼澄刚刚醒来气力不济,加上事出突然整个人不经向前跌倒而去。 许安见状心道不妙,连忙伸手去扶避免这位公主殿下来个当众用脸刹车。 只是慌乱之间许安双手竟然直接抱住了李慧明的胸口,只感觉两团饱满入手,他竟然还本能的抓了一下。 嗯,挺软。 “你,给我放开。”李幼澄羞愤欲绝,当着大庭广众这么多人,自己竟然被人如此轻薄,简直丢死人了。 许安也察觉到不妥,连忙把人扶正后放开,退后行礼道“末将侍卫司从马直都虞候许安参见公主殿下,末将刚刚救人心切,情急之下一时无状,还请殿下恕末将失礼不恭之罪。” 好在李幼澄毕竟不是长居深宫不知世事的女子。 李从珂起兵之前深受李从厚(唐闵帝)猜忌,她作为女儿多次被召入京作为人质,心智早在这些年的经历中锻炼的成熟,因此很快平复了情绪。 没有急着开口呵斥,而是把目光投向一旁的两名宫女。 这两名宫女连忙上前,在她耳边悄声禀报着刚才发生之事。 李幼澄点了点头,此时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先是转身对着玄武楼跪伏下去磕了三个头,随后才看向许安道“许虞侯冒死入火海救得本宫性命,本宫又怎会怪罪。 只是父皇有令,我皇室之人尽皆殉国,虞侯将本宫救出,却让本宫有了不忠不孝之嫌。” 许安当即说道“殿下切忽如此言,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陛下有后留世告慰列祖列宗,此乃大孝。 如今叛军临城,家国沦陷,臣愿扶保殿下与二位皇子杀出洛阳,召各地勤王之师平叛剿逆,此乃大忠。 还请殿下下令突围,臣愿为殿下先驱。” 许安已经想明白了,虽然李从珂和李重美没能救出来,但救出来两人的儿子,一个皇子一个皇孙,仍然可以奉为正朔。 但问题是这两人都不足十岁扛不起大旗,这个时候作为皇室唯一存活的成年人,赵国公主李幼澄就成了皇室的代表。 所以许安现在需要得到这位公主殿下的支持。 就在此时,他又想到了袖子中那方玉印,不经神色一动,当即跪下取出玉印高举头顶道“今国势衰微,万民待拯,二位皇子年纪尚幼,值此社稷存亡之际,臣请公主殿下仿前唐太平公主之例,参知政事,监理国事,重振山河。” “传国玉玺。”看到那方玉印,好几个老臣当场惊呼出声。 不过随即,众人的目光就死死落在了许安身上。 这个家伙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都虞候竟然敢带头劝进,这完全于礼不合。 但即使如此,现场却没人阻止,无他,因为朝廷现在需要这么一个监国。 但两皇子年龄都太小,担不起大任,而李从珂这一系成年的就只剩这位公主了。 而且监国毕竟不是皇帝,转圜余地很大。 “臣请公主殿下监国。” 许安身后,在几位将官的带领下,“哗啦哗啦”跪倒了一大片士兵。 得到了武力的支持,面对众多兵将凶狠的眼神,在场文官们也一个个跪倒在地。 其中还包括三司使张延朗以及同平章事韩昭胤两名宰相,总算让这个劝进不算是太儿戏。 李幼澄也是果决之人,接过许安手中的传国玉玺,神情庄重道“先帝蒙难,家国危亡,值此生死存亡之秋,本宫秉承先帝遗志,监理国事,还望众卿全力相助,本宫在此先行谢过。” “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群臣当即三跪九叩,确定君臣名分。 李幼澄稍作思索便看向许安问道“许虞侯,如今叛军入城,你看该如何应对?” 许安对此早有打算,毫不犹豫的答道“殿下,叛军势大,不可正面力敌,臣意,趁叛军还没有彻底掌控京城之前,臣愿护送殿下与二位皇子突围。 臣进宫前已命从马直人马在曜仪西门外等候,还请殿下与两位皇子速速移驾,先突围出城再图大计。” 一听有上千骑兵在外接应,在场文武皆是神情一振。 李幼澄当即下令道“许安听旨。” “臣在。” “本宫任命你为大内都检点,并兼任从马直都指挥使,全权负责突围事宜,在场兵马全皆交你节制,违令者本宫赐你先斩后奏之权。” “臣谢监国隆恩。”许安大喜。 大内都检点之职,一般负责皇帝出征、巡行时的安保工作,属于临时性职务,回宫后就收回。 李幼澄这个任命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大内都检点一职是李幼澄对他救驾以及拥立之功的回报,同时让他合法取得了在场所有兵马的指挥权。 但这个官职又是临时性官职,不至于让其他人因为嫉妒而对其记恨,让这个临时小团体离心离德。 不过即使得到了李幼澄任命,许安还需要得到在场军队的认同。 他的目光看向了内殿直副都指挥使杨彬和忠顺军都虞候吴昭。 这两人是在场武将之中除了他以外军职最高的实权派。 如今在场总共有三个营的兵力,其中两营属于内殿直,听从杨彬指挥,另外一个营则隶属于忠顺军,归属吴昭指挥。都属于侍卫司序列。 只有得到这两个人的支持,他才能彻底掌控当下局势。 杨彬和吴昭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走到许安面前。 三人都是出身李从珂亲卫营,如今又都在侍卫司任职,相互之间就算不熟也至少照过面,因此也没多少废话。 杨彬先是对李幼澄行了一礼,然后看向许安问道“许都检点,对于突围不知你可有计划?” 许安对此早有准备,当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二位将军,叛军从东门入城,以洛阳之大想要控制全城没那么容易,我等先从曜仪西门出宫,离的最近的城门应该是南城的厚载门,而且相比北边,南边的叛军数量要少的多,适合突围。 等出了城,我等一路向西沿潼关道入汉中,还于旧都,到时可借潼关天险抵御叛军,再号召天下勤王。 二位将军若有其他策略或者建议要补充的请讲,我等再一起推敲。” 虽然手握大权,但许安对杨彬和吴昭仍然非常客气,哪怕时间紧迫,他仍然耐着性子等待二人表态而不是独断专行。 第十一章 犒军 许安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杨彬和吴昭显然对他的态度很满意,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对许安抱拳道“一切按许检点之意。” 在场三名实权派达成了一致,许安当即扶起两人道“二位将军不必多礼,如今国朝风雨飘摇,还需二位将军鼎力相助,同心协力,共扶社稷。” 三人随即开始计划起突围的细节,很快张延朗和韩昭胤两个宰相也加入了讨论。 “好,那就从厚载门突围,我记得厚载门守门主将是捧圣军左厢第三军军都指挥使王腾吧。”片刻之后,杨彬点头道。 “没错,就是他。”许安点了点头,几人不经同时皱眉。 捧圣军并不归属侍卫司统领,而且王腾这个人也不是李从珂亲信旧部,是李从珂称帝之后才投效的,忠诚有限。 如今叛军破城,城内文武不知道多少已经准备投靠新君,实在不能这个指望这个王腾会放他们出城。 而一旦不能第一时间出城,叛军得知消息后必然调重兵围剿,到时就是死路一条。 “这厚载门必须想办法夺过来,只是城门坚固,我们的时间不多啊。”许安皱眉说道。 虽然从城内攻打城门要比城外容易的多,但如果守城兵马死守想要攻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而他们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老夫可以帮你们诈开城门。”宰相张延朗突然开口道。 众人闻言目光皆看向张延朗,许安诧异的问道“老大人准备怎么做?” 张延朗则是一捋胡须,微笑着道“老夫负责军队的后勤供给,与那王腾打过一些交道,只要寻个名目诈开城门,将军再带兵破门,应该会容易许多。” “好计策,那一切就拜托老大人了。”许安眼睛一亮,当即以此策为中心开始制定计划。 很快几人商议妥当,在奏报监国之后立马两路行动。 其中一路,以许安的从马直和吴昭的忠顺军为主带着张延朗前去攻占厚载门? 另外一路,则由杨彬带着内殿直的两个营头保护御驾,并且尽一切能力搜集有用物资,等消息传来,立马启程突围。 …… 曜仪西门处,也有着一都禁军兵马负责镇守,此刻正与城门外从马直的大军对峙,气氛极为紧张。 好在许安及时率人赶到,在宣布了监国令旨之后直接收编了这一都守军。 在命令守军开门后见到城外那上千骑兵,他整个人一下放松了不少。 虽然他在进宫前下了命令,但没有亲眼看到仍旧有些不放心,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如今有了这支精锐骑兵,他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 “从马直四营指挥使郑冲(一营代指挥使关胜,二营代指挥使张诚,三营指挥使马凉)参见虞侯。” 四名指挥使在郑冲的带领下拜见许安,他的亲兵队长张豹则已经忠诚的站在了他的身边。 看了一眼人群中面无表情的马凉,许安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了。 另外他还在队伍里看到了陈康年和李文宪,他们竟然一直没有离开,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他现在也没时间去了解这两人的想法,在众人面前宣读了一遍监国旨意之后,又把当前形势略微讲解了一下,便开始发布命令。 其中郑冲升任从马直副都指挥使,仍兼第四营指挥使。 马凉升都虞候仍兼第三营指挥使,关胜和张诚则取消了他们前面的代字。 另外他们临时任命的那些都头和队正全部转正。 这是走之前李幼澄给他的便宜之权,只要事后向朝廷报备一下便是。 一时间人人欢喜。 许安则是微微一笑,来到马凉面前一抱拳道“马虞侯,以后还望多多支持。” 马凉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本来对于被郑冲等人拿刀逼着整编之事心中颇为不服,而且他也已经做好了见到许安被夺取兵权的准备。 没想到许安不但让他仍管营伍,而且还给他升了职,这突如其来的待遇让这个耿直汉子心中颇为激动,怨气顿时消散大半。 “走,去厚载门。”许安一挥手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向南城而去。 此时叛军破城的消息已经洛阳城内飞速传播,街道上已经是干干净净,百姓全部躲在家里生怕糟了祸事,远处隐隐有喊杀声传来,是城中忠于唐室的军队在做最后的抵抗。 厚载门,洛阳南城三门之一,虽非正门,但修建的也颇为宽阔,总共有三条门道,南北进深长达十七余米。 如今在这里总共驻扎了三个营头的兵马。 王腾站在城墙之上眺望着城外的动静,片刻之后他转头看向自己的亲兵问道“人还没回来吗?” 亲兵摇头“还没有。” “怎么这么慢,真是废物,如果不能第一时间归顺大晋,一旦晋帝误会可就遭了。”王腾有些焦急的来回踱步。 就在此时,一名手下的将领前来汇报“将军,城内有人来了。” “是谁?来了多少人?来做什么?”王腾皱眉问道。 “来了大概百来人,领头的是三司使张延朗,还带着几十辆大车。” “张延朗?他来干什么?”王腾皱眉。 “说是有一批军资需要运送出城,用来犒劳王师,想让我们开城门放行。”部下回答。 王腾当即明白过来,不经骂道“老东西果真奸滑,这些文人的花花肠子就是多,这老家伙分明是想投降,还犒军,我呸。” “将军,我们要不要开门。”部下问道。 王腾还没做出决定,站在他身边的军副都指挥使便靠了过来道“大哥,张延朗想凭借犒军去讨好晋帝,好在新朝谋求高位,我们不如把他的东西抢过来,由我们去犒军,到时晋帝一高兴,说不定还会给大哥升官。” 王腾一听不经面露喜色,大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副手夸赞道“你说的不错,就这么办,走,跟我去见见这位三司使大人。” 厚载门前,张延朗坐在一辆马车之中闭目养神,忠顺军都虞候吴昭则站在他身边。 犒军的说法是一个试探,以判断王腾是否已经投降叛军,好确定下一步计划。 “张相,来人了。”杨昭突然开口道。 张延朗睁开眼睛,随即掀开车帘看向前方。 只见城墙之上下来了数百人,簇拥着一名骑马的将领大摇大摆的向车队靠近。 “谁是张延朗啊。”走到近前,王腾手拿马鞭趾高气扬喊道。 张延朗虽然是宰相,但这个时代武人的地位被无限拔高,作为手握实权的将领还真不带怕的,更何况这个宰相都快变成前朝余孽了,他就更不在乎了。 “王腾,你好大的架子,见到本相竟然敢拒马回话。”张延朗下车,带着人走出队伍沉声说道。 王腾看着张延朗则是眼睛一瞪,喝骂道“老东西,你还以为你还是宰相啊,大唐都要亡了,还摆你那臭架子。 本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这些物资主动交给本将,本将放你一条活路,要么本将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自己来取。” 第十二章 夺门 面对王腾的跋扈,张延朗脸色不变,开口呵斥道“这些物资都是用来犒劳王师的,王腾你好大的胆子,难道就不怕王师进城后问罪吗。” 王腾听罢不经哈哈大笑“本将当然知道这是用来犒劳王师的,不过就不用你去了,你把东西交出来,本将带你去犒劳。” 闻言张延朗和杨昭对视一眼,现在可以确定王腾已经起了叛变之心。 队伍后面,一名兵士悄悄离开。 “来人,把这些物资都给我拉走,另外派人去通知城外王师,就说我要去犒军。” 仗着人多势众王腾根本没有去管张延朗同不同意,直接指挥手下兵士就去拉那些马车。 张延朗则是神色冰冷的喝道“王腾,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抢老夫的东西。” “抢?哈哈哈,就抢了怎么样,老东西,就算你是宰相又怎么样,再敢废话信不信老子把你一块宰了。”王腾神色嚣张,根本没有把张延朗放在眼里。 张延朗的神情则是愈加冰冷。 此时王腾手下的兵士已经拿着兵器强行驱赶张延朗带来押车的士兵。 “轰隆隆。” 远处街道之上,传来了让大地震颤的雷鸣之声。 “什么情况?”王腾一惊,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妙的感觉。 “将军,是马蹄声,有大量骑兵在接近。”身边亲卫叫道。 “动手。”早已忍耐不住的吴昭当即抄起兵器就向王腾杀去。 “保护将军。” “给我杀,不要放跑王腾。” …… 吴昭所带领的百余名忠顺军士兵立马和王腾的手下激战起来。 此刻许安已经带着骑兵快速逼近城墙,以骑兵的速度最多半分钟时间就能抵达战场。 “撤,快撤。”王腾此时哪还不明白自己被算计了,拼命想要杀出一条归路。 但由于他先前过于轻视张延朗,或许以为自己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又或者没把张延朗这个文官放在眼里,导致他离车群离的太近,措不及防之下被吴昭带着人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虽然人数占着优势,但这种近身白刃战,这么小的地方一时能参战的也就这么多人,人数优势短时间内根本发挥不出来。 但骑兵的速度却是极快,此刻先头部队已经离战场不到两百米。 “射箭,快射箭。” 城墙之上,有将领慌忙调来弓箭手,但因为没有准备,一时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十支箭射出,除了几个倒霉蛋以外,剩余的骑兵如同洪流一般杀到了城门门口。 到了这里,城楼之上就算再想射箭也因为被困城下未能脱离战场的王腾而投鼠忌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营控扼各处街道,二营围剿城下敌军,三营四营,随我攻城。” 随着许安一声呼啸,大批骑兵立马分成了三股。 城内与城外的情况不同,城内有马道可以直通城墙,而王腾显然没有提前封堵马道,现在更是来不及了。 在城墙守卫投鼠忌器的情况下,大批骑兵极为顺利的杀到城墙之上。 以城墙的宽度足够骑兵跑马,失去了城墙守护,就是仓促应敌,步兵在骑兵的冲杀之下立马全线崩溃。 许安从马背之上一跃而下,登上一处墩台高声道“监国有令,王腾谋逆,立斩不赦,余者不罪,尔等还不速速归降。敢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投降投降。”一众从马直兵士皆是怒吼,气势逼人。 “王腾已死,尔等继续附逆谋反吗。”城楼之下,在骑兵的帮助下,吴昭一刀斩下王腾头颅,提着大吼道。 “我等愿降,愿降。” 随着王腾被斩首,知道大势已去,又被大义压身,剩余的兵将心无斗志,纷纷选择投降。 许安利索的把所有队正以上军官找出来单独看押,并从从马直和忠顺军中选派基层将官接任,将这三营兵马收编。 “快去通知监国,就说厚载门已经拿下,还请殿下速速移驾。 另外整理城上物资,有用的都收起来。” 许安正在紧急安排着各种事宜,亲卫突然来报,说是张延朗请见。 刚才这老头,在战斗时被吴昭安排了一伍兵士严密保护,因此除了有些狼狈外倒也没什么大事。 许安回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张延朗,连忙一拍脑袋上前道“张相,事务繁忙,一时怠慢,恕罪恕罪。” 对于这位年轻的将军,而且态度也没有和其他武夫那样傲慢无礼,又是忠肝义胆,张延朗对他还是颇有好感的,连忙回礼道“将军客气了,特殊时期老夫自然分得清轻重怎会怪罪。 老夫此来主要是想问一下将军,若是有人不愿意跟随御驾出城,将军准备如何应对?” 许安一愣,这他倒是没有想过。 “张相的意思是?” “不管愿不愿意,全部带走。”张延朗神情一肃,带着几分坚决。 “若是自己不愿意,就算强行带走了怕是也用处不大吧。”许安有些迟疑,毕竟这事很得罪人啊。 “老夫这么做原因有二,其一,朝廷外迁,需要他们,人虽然不多,但一个架子至少得搭出来,否则朝廷将有名无实。”张延朗道。 许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朝廷必须要有自己的班底,否则就算回到了旧都,新的朝廷百官都由当地官员、士子担任,那朝廷很容易就会被当地豪强架空。 见许安能够理解,张延朗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伸出了第二根指头“第二,如今叛贼攻陷京师,第一要务必然是稳固京师统治,期间就算逃走一两支部队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但若是让叛贼们知道殿下上位监国,必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而这些人都是知情者。” “我明白了,张相考虑甚为周全。 我不但不能让这些知情者离开,还要立马把陛下自杀殉国一事散布出去,进一步降低叛军戒心。”许安举一反三,不但对张延朗的建议全盘接受,还做出了补充。 “正是如此。”张延朗颇为得意的捋了捋胡须。 许安随即对着张延朗一揖道“多谢张相提醒,日后还望在朝堂之上张相也能对末将多多提点,末将感激不尽。” 张延朗则是微微一笑,回礼道“好说好说,日后老夫或许也有事需要小友相助,哈哈哈哈。” 张延朗和许安相视而笑。 一位宰相,一位大概率将在新朝得以重用的武将,就在这三言两语间结成了政治同盟。 第十三章 投诚 “张相,如今厚载门已在我军控制之下,还请您劳累一趟,去请监国移驾。”等彻底将厚载门掌控在手中,许安对着张延朗拱了拱手说道。 如今洛阳城内愈发危险,皇城应该还能坚守一段时间,叛军短时间内还控制不了全城,但随着时间推移,叛军迟早会大举杀去西南这边。 现在抢的就是时间,一定要在叛军发现之前逃出洛阳。 张延朗自然也明白时间的重要性,一点头后道“老夫这就前去。” 说罢翻身上马,带着一队骑兵就向耀仪西门的方向而去。 许安一边等待监国的到来,一边查看着城外的情况。 想要突出洛阳,还有一关要过就是城外攻城的叛军,若是有几千人从厚载门跑出去,他们绝对不会视若无睹。 而方才厚载门上的战斗动静已经惊动了城外叛军,如今叛军大军集结,正缓缓向城门逼近。 此次晋辽联军南下,足足带了十余万大军,虽然厚载门不是主攻方向,但在城外驻扎的兵马也有五六千人。 如果只是许安的从马值,凭借骑兵之利想杀出一条血路并不难,但问题是还有那么多非战斗人选,一旦被缠住再想跑就不容易了。 “必须想个办法。”楚辰站在城楼之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城墙。 正当楚辰为难之时,亲兵队长张豹提着一名文士打扮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禀报道“都指,刚刚抓到一个人,刚从城外回来,据他交代,他是捧圣军第三军的孔目官,出城是和叛军商议投诚事宜的。” 孔目官,掌军籍档案,文书机要,一般为武将私聘。 许安当即眼睛一亮,连忙问道“那商议的结果如何?” “还不快说。”张豹一脚踹在那名文士腿上,那名文士不经狼狈的趴在地上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说。”这名孔目官此时已经知道王腾兵败被杀,完全吓破了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回答我的问题。”楚辰脸色一沉,声音冰冷的说道。 “回,回将军,小人奉命出城,已经和侯将军,哦不,是侯益那逆贼谈妥了条件,只要王腾愿意开城投降,他可以保王腾军职不变,仍领原伍。” 这名孔目官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事全说了。 “这么说城外的领兵将领是侯益。” 这个人许安知道,在石敬瑭起兵之后就选择主动投靠,如今被封为奉国都指挥使,领光州防御使,颇受石敬瑭重用。 “回将军,并不是,侯益是听说王腾那逆贼要投诚,特意赶来的,他好像是南城外叛军的总统帅,厚载门外的主将只是他的一个副将。”孔目官连忙说道。 楚辰不置可否,接着问道“那我问你,你们约定好几时献城?” 孔目官连忙摇头“这事还未谈妥,小人正是回来准备请示王将……哦不,是王腾那逆贼。” “好啊,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这位……你叫什么名字?”许安哈哈一笑,随即将人扶起和善的问道。 “小人叫李嵩。”一看许安突然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变化,这让这名孔目官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来是李大人。”许安拉着他的手笑着说道“不知大人可愿助我击溃城外叛军,若是功成,本将必上奏天子,为你请功,未来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在许安一连串封官许愿的大饼下,李嵩此刻整个人都感觉晕乎乎的,涨红着脸大声保证道“下官一定不负将军所托,助将军立下此不世奇功。” 直到重新出了城,来到晋军阵前,看着晋军带着杀伐之气的雄壮军容,这名孔目官才突然清醒过来,不经吓得两股战战。 但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后悔,后背之上只感觉一阵冰凉的寒意袭来,一柄钢刀已经贴在他的身上。 同时一道森寒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不要想着耍小心思,只要听话就能保你一命,否则老子现在就结果了你。” “是,是。”李嵩额头上的冷汗当即流了下来。 “你们是谁。” 出城没多久,一队晋军就迎了上来,手持刀枪对准了他们。 “按照计划来。”李嵩身后再次传来冰冷的声音。 李嵩一个激灵连忙上前道“是我,李嵩,刚刚来过还和侯益将军见过面,我要见何将军。” 何远是奉国军下属军都指挥使,率领奉国军的一个军以及三千地方团练兵马负责攻打厚载门。 听到消息后驭马前来,看着李嵩居高临下的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决定好了。” “是是,我家将军愿意同意您的条件,决定立刻献城,刚刚将军大人已经肃清了城门上所有有异心之人。”李嵩上前讨好的说道。 “哦?看来你家将军还是很识相的,你办事也算利索,不错。”何远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仿佛是为了印证李嵩所言,不远处的厚载门的城门缓缓打开。 李嵩连忙道“还请将军派人去接管城防。” 何远点了点头刚要下令,一旁的副将小声提醒道“将军,这答应的也太快了,会不会有诈。” 何远却是毫不在意的笑道“他答应的快才是正常,刚刚送来的紧急军情,我军已经攻破上东门,大军已经杀入城中,这王腾肯定是得到了消息,现在是他最后投诚得到优待的机会,他能不急吗。 刘知远已经率军进城,我们也必须加快速度,否则如此大的功劳怕是连汤都喝不上了。” “将军英明。”副将一想也是,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但何远毕竟是百战老将,虽然认定这厚载门守将只要脑子没坏就不可能起别的心思,但终究还是选择小心为上,先派了一千团练兵马去接管城防。 趁着何远开心,李嵩再次凑上前去一指远处正从城门内出来的几十辆大车说道“那是我家将军为王师准备的酒肉,王师远来辛苦,些许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将军笑纳。 只是为了担心发生误会,这些车辆未曾与小人同行,不知将军可能让他们过来。” “不错,你家将军很懂事,就让他们过来吧。” 对于王腾的识相何远非常满意,也就没抚了这份心意。 此时那几十辆大车已经在缓缓靠近,上面堆满了肉食以及坛坛罐罐,一眼就可以分辨。 而且这些士兵也未带兵器,何远自然不在意。 看着一千团练兵马安安稳稳的进入城中,何远不经笑了笑,看来还是自己太过小心了,也是,如今天下大势在晋,怎还会有人敢对抗王师。 他刚想命令大军跟随进城,突然城中传来喊杀之声,随即就有士兵哭爹喊娘的从城门中奔出,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何远一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忙命令手下兵卒整军备战。 第十四章 石脂水 与此同时,晋军的粮料官正在与那押送酒肉前来的将领进行着交接。 突然这名粮料官的鼻子抽动了几下,皱眉道“什么味道,这么刺鼻。” 目光左右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些坛坛罐罐之上,怪味似乎就是从这些酒坛之内传出来的。 这名将料官走了过去刚准备揭开坛盖,一旁负责押送的将领突然就从板车下方抽出一柄大刀猛地砍了过去。 还没等这名粮料官反应过来,就已经尸首分离见了阎王。 “给我杀。” 随着押送将领的大喝,他带来的一百军士纷纷发难,从板车下方取出兵器向四周晋军杀去。 四周的晋军一时不慎,顿时被杀伤了不少。 不过附近晋军也迅速反应过来,立马调派士卒压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 城内,两千骑兵早已经蓄势待发,等一千团练兵刚刚进城,铁甲洪流便已经直冲而来。 骑兵打步兵本来就是天然优势,更何况这些团练兵说是兵,绝大部分就是临时征召过来的民夫,都就没训练过几天,装备更是简陋。 面对这阵仗当即吓破了胆,一千人根本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抵抗,一轮冲锋之下就死伤泰半,剩下的还因为恐慌发生了大面积踩踏,四散奔逃下已经完全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从马直听令,随本将平叛。” 许安驭马一声大喝,手持陌刀带着亲兵卫队一马当先就冲杀出城,上千铁骑跟在他身后汹涌而出。 另一边,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的何远连忙开始排兵布阵。 步兵打骑兵只有列成紧密战阵才能与之对抗,否则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但那一百多押送酒肉的士兵此刻就如同一根钉子一样,死死扎在晋军的心脏上,在他们的军阵中横冲直撞? 一旦让他们和攻杀来的唐军里应外合,中心开花,晋军只有兵败如山倒的份。 何远自然能够看出这一点,当机立断派出手下最精锐的奉国军一个营前往剿灭这支唐军。 但被包围这些唐军却完全不惧,他们本就是精锐禁军精锐,无论是战力还是战斗意志都不是那么容易摧毁。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既然敢来自然也准备了后手。 这一百唐军第一时间抢回了那些大车,推动大车构建防线阻挡晋军的攻势。 同时有部分人来到那些装酒的坛坛罐罐面前,抱起罐子就用力扔了出去。 罐子落地破碎,渗出了黑色的汁水向四周流去,同时一股刺鼻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 “是石脂水,快撤。” 有老兵认出了这黑色的汁水是何物,惊恐的向后退去。 而此时,唐军已经有人用火石点燃了火油。 “轰”的一声,猛烈的火焰猝然烧起,顺着火油流淌的方向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很快,剩下装着火油的罐子也都被扔了出去。 有些晋军跑的慢的,被火油淋到,一点火星子飘到他身上,全身立马燃起了大火。 这些被火焰灼烧的晋军发出惨烈的嚎叫,翻滚着像四周的人求救。 但此时哪有人敢靠近他们,一个个连忙后退,避之不及。 在火势的帮助下,晋军的阵形逐渐变的凌乱。 而这股唐军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在都头的带领下手执兵器就像其中一个方向杀了过去。 另外一边,许安已经带着骑兵出城,正在向此处飞奔而来。 五六百米的距离以骑兵的速度转瞬即到。 见到阵型被打开的缺口,铁甲洪流直接贴着火域边缘冲杀了进去。 而本就已经混乱的晋军阵型在骑兵的冲击下立马变的更加不堪,大量晋军哭爹喊娘的四散逃跑,原本还算严密的阵型已经彻底崩溃。 不远处,奉国军下属军都指挥使何远看着这一幕不经咬牙切齿。 如今各处都在大胜,他也是被节节胜利给冲昏了头脑,竟然如此大意被唐军抓住了机会,事后怕是免不了被处罚。 不过好在这些受损的晋军都是团练兵,死光了也不心疼。 而他手中最精锐的奉国军依然保持着严密的阵型,不惧唐军来攻。 而许安也能看得出这支晋军的精锐,没有主动去招惹,只是反复冲杀着已经彻底崩溃的团练兵阵地。 他的目的是让城外晋军失去追击的能力。 如今目的基本已达到,这几千团练兵短时间内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至于那些奉国军,只要脑子不是坏了,在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应该没胆子在这种开阔地带对一支精锐骑兵发起反冲锋。 后方,一支车队已经在上千禁军的保护下向北方而去。 何远看着这一幕,脸色有些难看。 副将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支车队里怕是有什么大人物,否则绝对不会有这么多伪唐晋军保护。说不定,李丛珂也在其中。” “我知道。”何远脸色不经更加难看。 但他现在也无可奈何,只能阴着脸说道“快,派人去报告侯都指,不,你亲自去,告诉侯都指这里的情况,让他立马派主力来援。这支队伍有这么多步兵,他们跑不远。” “是。”副将领命,飞身上马向远处狂奔而去。 定鼎门外,侯益成功说服定鼎门守将投诚,正准备入城,手下何远的副将便飞马来报,表示厚载门处有大批后唐禁军护卫一支车队逃跑,疑似有伪唐大人物在其中。 “砰”的一声,侯益一掌重重拍在马背上“何远误我,若是真让李丛珂从南城门逃脱,本将如何向陛下交代,这个废物,他手握六千大军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人这么轻易逃脱。” 副将低着头,小声的把当时情况给汇报了一遍。 侯益听后更加怒不可遏,愤怒的道“去告诉何远,本将再派给他奉国军两个军的兵力,七千精锐主力,一定要把那支逃离的车队截住,要是再办不好,军法从事。” “是。”副将神情一凛,匆匆拿着侯益给的手令去调兵。 另一边,许安率领着从马直骑兵与何远的奉国军对峙,两边谁也不敢主动进攻。 太阳渐渐西斜,此时何远副将终于带着援军赶到。 许安眺望向远处黑压压一片正在赶来的晋军,毫不犹豫的率兵离去。 两千骑兵调头,向着车队离开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十五章 召对(一) 官道上,车队自洛阳向西出发,一路沿着北崤道进入新安县境内。 随着夜色降临,在古代,因为营养跟不上,不少士兵都患有夜盲症。 即便是中央禁军,也仍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士此刻需要其他人搀扶才能行军。 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宋审虔随即下令停止行军,就地安营扎寨。 宋审虔是在车队离城时与他们遇上的。 原历史中,宋审虔作为李丛珂的心腹,始终跟随李丛珂抵抗晋军,最后李丛珂玄武楼自焚,他也跟着跳进火海殉国。 不过如今因为许安的原因,历史再次发生了改变,宋审虔不但没有死,并在得知李幼澄的身份后果断承认了李幼澄的监国之位,并带着禁军马军铁林都归顺李幼澄麾下,随同他们一起突围。 而以宋审虔的官职资历,果断代替许安成为了这支队伍中军队的最高负责人。 宋审虔来到车队中间一辆被严密保护的马车旁边,对着马车内道“殿下,此处已是磁涧镇,明日便可到白超垒。 夜色已深,一路急行军将士们都已疲乏,臣建议先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行出发。” 片刻之后,马车内传来李幼澄的声音“辛苦宋叔了,一切就按宋叔的意思办。” “微臣领命。”宋审虔恭敬一礼之后便准备退下。 他刚想离开,却被李幼澄喊住“等等。” “殿下还有什么事吗?”宋审虔回头问道。 “许检点还没回来吗?”李幼澄想了想问道。 “没有,不过殿下不必担心,许检点手下皆是骑兵,来去如风,就算不敌也能随时撤离,不会有事的,想来许检点现在应该就在前来的路上。” 李幼澄掀开马车帘子,露出那张清丽的容颜,对着宋审虔道“宋叔叔,等许检点回来,您与杨都指、吴都指,再叫上张相、韩相,我们一起议一议。” “微臣领旨。” 确认李幼澄再没有其他事吩咐之后,宋审虔这才离去安排安营之事。 此时已是深冬,半夜寒风呼啸,吹的人瑟瑟发抖。 好在禁军的待遇还算不错,棉衣什么的都有,再加上皇宫之中物资储存丰富,因为许安提前准备了大量马车,所以带了不少御寒之物。 但即使如此,仍然把人冻的瑟瑟发抖。 李幼澄所在的马车内,她和两个孩童以及两名宫女都冻的瑟瑟发抖,脸蛋通红,只能相互抱在一起取暖。 尤其是两个孩童,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种苦,此时不经冻的哇哇大哭。 李幼澄虽然自己也冻的不行,但也知道如今是特殊时期,没有就这些小事去麻烦别人,而是尽力安抚着两个孩子。 北崤道上,许安带着从马直正在加速赶来。 骑兵的选拔要求高,待遇也高,所以从马直中内基本没有夜盲症患者,但天黑难行,等楚辰赶到营地,已经是满天星斗。 “戒备。” 上千骑兵发出的动静让整个营地陡然紧张了起来。 直到看到为首的楚辰这才松了一口气。 负责营地外围防御的新晋忠顺军都指挥使吴昭匆匆上前道“许检点,你终于回来了,殿下要见你,已经派人来催问过好几遍了,你快去吧。” “我这就去见殿下。”许安应了一声,把部队暂时交给从马直副都指挥使兼四营指挥使郑冲,许安便在一名兵士的带领下匆匆前往磁涧镇内。 “臣,大内都检点,从马直都指挥使许安参见监国,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磁涧镇一座稍好的民房之外,许安对着房内行了一个军礼。 “免礼,请进。”房间内,传来李幼澄清脆悦耳的声音。 许安进入屋内,一眼就看到房间内李幼澄那张带着欣喜之色的清丽俏脸,回想起两人曾经有过的亲密接触,不经心情有些起伏。 “许检点,你终于回来了。” 看向许安,李幼澄关心之语脱口而出,但随即察觉不妥,俏脸微微一红连忙道“赐座。” “谢殿下。” 许安此时也已经按捺住心中其他想法,谢过之后便坐了下来。 李幼澄向他问起追兵之事,许安一一作答。 当听到追击的叛军足有数千人,她的脸上不经露出了担忧之色。 许安当即起身郑重道“殿下放心,臣必拼死护卫殿下安全。” 两人说话间,又有人陆续前来。 文官这边,分别是同平章事韩昭胤,三司使张延朗,礼部尚书王权以及工部尚书崔居俭。 武官这边,则是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宋审虔,内殿直都指挥使杨彬(新晋)、忠顺军都指挥使吴昭(新晋),铁林都都指挥使程横以及捧圣军左厢第三军副军都指挥使刘术。 另外还有内侍省内侍(从四品上)秦继旻,六尚局尚宫(正五品)楚锦一左一右伺候在李幼澄身边。 而这些人基本就是如今这个流亡朝廷的全部核心。 本来这场召对早就应该召开了,但李幼澄却坚持要等到许安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许安冒着大火把她从玄武楼中救出来的原因,李幼澄本能的对许安更加信任,想多听听他的意见。 “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君臣之礼行完,李幼澄才道“诸位爱卿,如今叛军势大,洛阳陷落,社稷危如累卵,本宫临危监国,日夜惶恐,生怕祖宗基业亡于本宫之手。 不知诸位爱卿可有良策,助我大唐社稷幽而复明。” 作为在场官职最高之人,在众人的目光下,韩昭胤起身道“殿下,石贼叛逆,虽一时势大,但不得人心。 殿下乃我李唐正朔,待殿下带二位皇子还于旧都,到时号召天下勤王必然一呼百应,石贼败亡之日指日可待。” 韩昭胤所说虽然都是场面上的废话,但算是为这场召对开了个头。 宋审虔当即起身接着道“殿下,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摆脱叛军的追击,进入关中。 如今前方就是白超垒,乃一战略要地,凭借郁山天险易守难攻。 过了白超垒则是汉函谷关旧址,再过去就是渑池,早些日子朝廷就收到奏报,说有大量叛军在汉函谷关与渑池之间出没,阻拦关中勤王之师。 汉函谷关与渑池乃北崤道通往关中的必经之路,路上很大概率会碰上这支叛军,一旦被缠住,我们就要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第十六章 召对(二) 宋审虔的话犹如一桶冷水泼在众人身上,让本就寒冷的天气更加冰凉。 如今虽然成功逃离洛阳,但形势却并没有因此有所好转,他们这支由残军组成的流亡政府依旧如履薄冰,随时可能覆灭。 李幼澄的脸色不经有些发白,但仍然努力保持镇定“不知宋爱卿可有解围之法。” 宋审虔思索半晌之后答道“其实保险一点的办法就是不走潼关道。 潼关道乃中原至关中的大道,石贼必然有所防备,虽然距离最近但也最为凶险。 臣建议可以转向南行,沿伊水经伊阙关入伏牛山,只要入了山,叛军再想追踪就难了。 然后再折向西北,走商洛道,从武关入关中。” “不妥。” 正当众人思索着宋审虔所言的可行性时,许安却是起身反对。 “哦?许检点莫非有其他高见。”宋审虔看向许安,眼睛不经微微眯起。 作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许安是骑兵将领正是归属于他麾下,他自然有些印象。 他也听说了许安今日的作为,救驾拥立,每一桩都是泼天大功,日后若是大唐能够重新站稳脚跟,封侯拜将也是顺理成章。 当然就算没有这些功劳,许安如今手上的从马直,是这支流亡朝廷建制最为完整的部队,换句话说,现在许安掌握着当前流亡朝廷最大的武力,这足以让他说话份量在这个流亡朝廷里无限拔高。 但即使如此,作为大唐老臣,不久前也是位高权重,许安在他眼里不过一好运的毛头小子,如此公然反对他的提议,让他不经心生不快,语气之中也带着淡淡的不愉。 许安则是起身先是对着李幼澄一礼,这才看向宋审虔抱了抱拳道“老大人,您说的路线固然稳妥许多,但伏牛山道路山势陡峭,沿途多荒野,补给极为困难,我军仓促出行,粮草缺乏,如今又正值寒冬,途中怕是会困难重重。” “为了殿下和大军的安全,这点困难老夫觉得并非不能承受。”韩昭胤突然开口道。 许安却是摇了摇头道“这只是我反对的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原因,入伏牛山走商洛道,比走潼关道至少要多耗费半个月时间,若是平常自然无事,但如今我们却拖不起。” “如今石贼称帝,叛军势大,各地人心惶惶,地方多有投降者。 虽然西部和南部还有不少城池在我大唐治下,但一旦洛阳沦陷、先帝蒙难的消息传去,必然会极大动摇各地官员的忠心。 我们只有尽快在长安重建天子旌旗,向天下宣告朝廷还在,大唐还没有亡,才能避免西南之地出现大规模降晋的情况,一旦晚了,关中之地尽皆降晋,我们就算安全赶到长安也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抢的就是时间,即便需要冒险,但我们别无选择。” 许安话音落下,大帐之内一片沉寂,都在消化着许安所说的内容。 片刻之后,三司使张延朗第一个开口赞同道“许检点所言有理,臣附议。” “臣也附议。” “微臣附议。” …… 很快,帐中文武大部分都表态支持许安。 宋审虔脸上不经有些尴尬,但他也清楚许安所言有理,沉默片刻之后对着上首的李幼澄躬身一礼道“许检点考虑周全,是臣疏忽了。” 李幼澄先是对着许安微微点头,然后看向宋审虔微笑着道“老大人也是为了队伍安全考虑,忠心可嘉。” 见没有其他人提出意见,李幼澄一锤定音道“既如此,就按许检点所说继续沿潼关西行。” 大的方针既已定下,接下来就是优化细节。 宋审虔再次开口道“白超垒隶属于河南府,地势险要。 不过直到洛阳破城前夕,朝廷并没有收到白超垒被攻破的塘报,如今应该还在朝廷手中。 我任河阳节度使时,曾奉陛下之命驻守黄河沿线抵挡叛军,而白超垒就是河阳防区的西部节点,驻守将军是河阳军下属一名营指挥使,统率一营兵马镇守白超垒,是我的老部下,我有一定把握能够说服他。 但后来我回洛阳任职,因战事紧张,朝廷又派了一个营的兵马前往白超垒协防,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当时派去白超垒协防的营头应该属于捧圣军。” 说到这里,众人齐齐把目光看向坐在帐内末尾的捧圣军第三军副军都指挥使刘术。 捧圣军的前身是左右羽林卫,虽然也是禁军,但他属于六卫禁军序列,顶头上司是判六军诸卫事,与侍卫亲军不是一个系统。 而在场武将,除了刘术之外都是侍卫亲军出身,简单的说,就是不熟。 那么想要说服这一营捧圣军归顺,最合适的人选非刘术莫属。 刘术注意到众人的目光,自然能够想明白其中关窍,连忙起身对着李幼澄道“末将愿往白超垒宣监国令旨。” “臣也会派人与刘副都指一同前往。”宋审虔也道。 “好。”李幼澄当即点头道“二位爱卿公忠体国,若是能让白超垒守将率兵来投,本宫记你们大功一件。” “臣遵旨。”刘术行礼之后便退到了一旁。 宋审虔接着说道“过了白超垒,再往前就是汉函谷关旧址,过了汉函谷关就是渑池,渑池属于陕州地界,这支在渑池附近出没的叛军就是我们入陕州的最大阻碍。” “这支叛军有多少人?”李幼澄问道。 “人数不下六七千人,另外还有上千契丹骑兵助阵。” “有把握击败他们吗?” 宋审虔沉默半晌,开口道“臣尽力。” 众人脸色不经都有些难看,如果无法击败这支叛军,那他们现在无疑就是走在一条死路上。 又是片刻沉默,李幼澄突然道“若是本宫记得不错,陕州是保义节度使辖下,而保义节度使是相里金吧。” 宋审虔略一思索一拍大腿兴奋道“殿下英明,没错,正是奉金,我险些忘了,奉金被陛下封为保义节度使,统帅保义军,管辖陕、虢两州,若是他肯出兵接应,只要到达陕州,叛军短时间内就难以奈何我们。” 许安此时也在一旁回想着关于相里金的信息。 相里金,字奉金,并州人士,算是李丛珂的亲信。 当初李丛珂还是璐王时,自凤翔起兵讨伐唐愍帝李从厚,诸道未响应,而相里金当时任陇州防御使,第一时间表态支持,后因功酌升为保义节度使,可以算是李丛珂的亲信。 不过在当今这时局,就算是亲信也不可信。 洛阳被围,相里金没能出兵救援,虽然表面上是被叛军隔断东西,无法东出,但未必就不存在着观望态度,毕竟这个时代,忠君爱国实在是太虚了,自身利益才最为优先。 第十七章 追兵 洛阳皇城 虽然部分忠心于唐氏的禁军凭借皇城险要拼死抵抗,但面对大势所趋终究还是回天无力。 尤其是当李丛珂率皇室集体自焚的消息传出,丧失战斗意志者过半,再加上内鬼暗通,清泰三年闰十一月二十六日夜,洛阳全城尽数落入晋军之手。 晋朝新任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刘知远,作为前军主将,破城之后连夜封存府库,清点物资。 同时清扫皇城,排除隐患,准备迎接石敬瑭入城。 看着府库内一箱一箱珠宝被运出去,刘知远刚想去别处转转,有人来报,说是奉国军都指挥使侯益遣人过来,说有重要军情汇报。 “侯益?把人带过来。”刘知远声音冷淡的说道。 “侯益让你来是有什么事?” 面对侯益手下将领,刘知远态度极为不客气。 他是石敬瑭手下亲信老人,对于这些新降之将,寸功未立却又身居高位者,难免有些看不惯。 侯益手下将领则是恭敬的汇报道“将军,不久前洛阳城内有数千人马通过厚载门向西逃窜,疑似有重要人物在其中,都指大人已派人前往追击,但这批人马之中有大量骑兵,都指大人希望您能派遣骑兵支援。” 听完这名将领的汇报,刘知远不经冷哼了一声“李丛珂和李重美都已经自焚而死,尸体已经确认,其他人就算逃出去了又有什么用。” 不过对于侯益的求援,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想了想,仍然抽调了两营左射军前往追击。 …… 磁涧镇临时议事厅内 三司使张延朗道“陕虢二州乃是入关中的必经之路,必须把相节使争取过来。 倘若相节使愿意支持我们,我们的实力不但大增,而且也将影响一大批人的态度。” 这时,同平章事韩昭胤起身,对着李幼澄一礼道“殿下,臣愿意前往陕州,说服相节使。” “这……”李幼澄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但嘴上却有些犹豫道“此行风险不小,不提路上可能会遭遇叛军的拦截,而且相计使虽然乃父皇亲信,但凡事皆有万一,一旦事情有变,陕州可就成了龙潭虎穴。 韩相乃国之柱石,切不可以身犯险。” 韩昭胤却是坚持道“殿下,相节使管辖陕虢二州,更是保义军统帅,地位不同一般。必须派一个有足够份量的人前去才显诚意。 此人非臣莫属,还请殿下赐臣临机决断,便宜行事之权,臣明日一早便赶往陕州。” 韩昭胤想的很清楚,不管加入这个流亡朝廷是被迫还是自愿,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就没法回头。 他已经决定跟着这个小朝廷一条路走到黑,那首先必须想办法在朝廷中站稳脚跟。 而他作为如今名义上的百官之首,却是寸功未立,其实是有些尴尬的,而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至于说危险,就算待在队伍中危险性难道就小了?若是不能说服相里金,迟早是死路一条。 在韩昭胤的坚持下,李幼澄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这次召对时间持续了很久,谈论了包括此行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以及解决办法,一直过了凌晨,众人这才一脸困意的各自散去。 第二天刚蒙蒙亮,队伍便再次集结,向着白超垒赶去。 与此同时又有几支队伍,分别在一什骑兵的保护下向各个小道而去。 这个流亡朝廷,如今共有骑兵,从马直一千六百人,铁林都八百人。 步兵,内殿直一千人,忠顺军五百人,捧圣军第三军一千五百人。 另外还有在皇城收编的各部禁军八百人。 总计骑兵两千四百人,步兵三千八百人,总兵力合计超过六千人,而且这些都是禁军,战力武备方面都没有问题。 “还没回来吗。”白超垒前方,宋审虔看了看日头有些皱眉。 此时除了内殿直一个营在后护卫车队,其余诸部已经聚集。 刘术和一名宋审虔的亲信已经前往白超垒交涉,而其他人则在山下整军备战,制造攻城器械施以压力。 原本这支队伍的指挥权在许安手里,但如今自然而然变成了宋审虔。 许安也没有提出意见,毕竟论资历,官职还有在禁军中的威望宋审虔都远高于他,甚至宋审虔还是他原来的顶头上司。 “报。” 就在此时,一名骑兵从后方飞速骑马赶来,很快在一名亲卫的带领下来到许安等人面前。 许安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他在沿路留下的哨骑,如此紧急赶来,肯定是有紧急军情。 哨骑翻身下马回答道“回指挥使大人,叛军大规模集结正追击而来,目测至少有六七千人,并且还有骑兵上千。 从叛军行军列阵的情况来看,都是叛军主力精锐。” 许安等人不经倒吸一口,没想到晋军对他们如此重视,竟派出了如此强大的阵容。 “莫非是殿下监国的消息泄露了?”杨彬有些担忧的说道。 许安则是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否则叛军派出的就绝对不止这么点人,石敬瑭绝对不会容许我朝还有复起的可能。” 众人点了点头皆认可了许安的说法,但这数千敌军仍然如同一道阴霾压在众人心头,更让他们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性。 虽然队伍突围前他们已经尽可能封闭消息,包括带走了所有知情人,但这么大动静消息泄露是迟早的事。 一旦让禁军反应过来,石敬瑭必然会调派主力前来围剿,若是不能在此之前站稳脚跟他们断无生路。 许安看了看天色,又看向宋审虔道“老大人,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在追兵到来之前拿下或者强渡白超垒,否则到时腹背受敌,就危险了。” “这个,刘术还没有消息传来,还是再等等。” 宋审虔有些犹豫,他还是指望着白超垒的守军能主动归顺。 毕竟他们现在虽然拥有数千大军,但缺乏攻城器具。 白超垒倚仗郁山之险,构建了多层次防御措施,光石砌城墙就有二十余道,每道城墙高3到7米,厚将近2米,想要攻进去极为困难,就凭他们临时打造的这些简易攻城器械,实在没有多少把握,若是强渡则损失太大。 “报。” 正当宋审虔犹豫不诀之时,又是一骑哨骑飞马来报。 哨骑来到诸将面前迅速说道“追兵骑兵脱离大队独自追击而来,看旗号乃是叛军左射军,人数在一千人上下,按照路程推算,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就能赶到此地。” 这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许安再次看向宋审虔急切道“老大人,不能再等了,白超垒守军至今没有动静,必然是别有心思。 还请老大人下令攻城,末将愿领从马直阻击追兵,尽可能拖延追兵到达时间。” 宋审虔也知道此时不能再犹豫,伸出手对着许安肩头重重一拍道“后方就拜托许检点了。” 随即看向身后大军,大声道“众将听令,准备攻城。” 第十八章 将计就计 宋审虔追随李丛珂多年,南征北战,统兵能力绝对是有的,如今也才方三十余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在他的指挥下,数千大军已经陈兵白超垒前,其中以捧圣军第三军一千五百人为先锋准备进攻。 如今刘术的情况未知,捧圣军第三军群龙无首,不过宋审虔并没有从第三军中指定将领领军,而是将第三军直接归于自己麾下亲领。 正当军队缓慢逼近白超垒时,一道人影突然从堡垒之中跑了出来,大喊着“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等一等。”宋审虔阻止了大军继续前进。 来人跑到面前,正是刘术。 宋审虔看着刘术皱眉问道“刘副都指,怎么去了这么久,情况怎么样?” 其他将领目光也“唰唰”落在刘术身上。 刘术连忙答道“徐指挥使愿意归顺朝廷,但徐指挥使言说,捧圣军指挥使张默曾多次接触叛军,必不肯归顺朝廷,如今他和张指挥使各领军守东西一峰,他也奈何不了张指挥使,徐指挥使请殿下还有将军入堡内商议如何应对。” 宋审虔看着刘术,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问道“宋全呢?” 宋全正是宋审虔派去和刘术一起入堡劝说的那名心腹。 刘术连忙道“宋兄弟留在堡内,以防止有其他变故。” 宋审虔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道“若是徐指挥使肯归顺朝廷,白超垒一半便入我军手中,剩下一半想要攻破便容易多了。 你去告诉徐指挥使,待本将将此事禀报监国殿下之后,便入堡与徐指挥使相会。” 刘术连忙又道“徐指挥使说,为防止动静过大,被张默察觉,还请将军不要率太多人马入堡。” 宋审虔略一思索,点了点头道“本将知道了。” “是,那末将就在堡内恭迎大人和殿下。”刘术说完便再次往山上而去。 “将军,此事有诈。” 刘术走后,身旁的杨彬连忙说道“大人,若是那徐丰有心归顺,为什么不亲自下来拜见,却只派了刘术前来,而且还要您和监国殿下前去堡内,却不允许多带兵马护卫,这徐丰怕是另有心思。” “不错。”吴昭也点头道“这徐丰虽然是您的老部下,但国势如此,人心思变,不可不防。 况且这刘术是被裹挟而来,忠心有限,也不可信。” 宋审虔则是望着刘术远去的背影,双眼微微眯起,冷冷说道“宋全是我同族,他上山前我曾暗中特意嘱咐过他,他如今没有一起下山,说明肯定出事了。” 见宋审虔并没有被刘术迷惑,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铁林都都指挥使程横上前问道“大人,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如今堡中守军不愿归顺,就凭我军现在的情况想要攻克白超垒太过费时费力,实在不划算。 末将建议强渡郁山天险,两山夹立的地形虽然会让我军暴露在白超垒守军的攻击范围之内,但我军只要派部分人正面进攻堡垒,牵制住叛军,应该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程横所言得到了杨彬和吴昭的赞同,但宋审虔却是摇了摇头“现在大军过白超垒太过危险,韩相刚刚前往陕州,没有几天时间不会有结果。 现在过白超垒,一旦撞上叛军,以契丹骑兵的骁勇我们根本摆脱不了,到时候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那才是死路一条。” “但以我们现在这点攻城器具,想要强攻白超垒,根本就没多少把握啊。”杨彬脸色有些难看,现在的局势确实让人有些山穷水尽的感觉。 “不,本来没有,但现在有了。”宋审虔目光看向山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冷笑。 “走,随我去见监国殿下。”说罢,宋审虔一拨马头就转身向身后的车队行去。 “参见监国。”宋审虔来到最中间被严密保护的马车旁边躬身行礼。 马车帘子掀开,露出李幼澄清丽的容颜“宋爱卿不在前方坐镇指挥,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本宫刚刚看许检点率军向东而去,可是出了什么事。对了,白超垒守军可愿意归顺?” 宋审虔上前一步回道“回殿下,后方有叛军追击而来,许检点已经率领兵马前去拦截。 至于白超垒的守军,臣惭愧,未能将其说服归顺,不过臣有一计,有五成把握能够以极小代价攻占白超垒。” 随即,宋审虔便将具体的情况以及自己的计划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 等宋审虔说完,李幼澄思索片刻缓缓道“你的意思是以本宫为饵,诈开堡门。” “不行。” 不待宋审虔说话,三司使张延朗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殿下千金之躯,怎能冒此危险。一旦殿下有失,这大唐朝廷靠谁来主持。” “不错,宋都指,此事万万不可。”礼部尚书王权和工部尚书崔居俭也纷纷站出来反对。 但宋审虔却是连忙摇头道“几位大人误会了,我确实需要用殿下的身份诈开堡门,但没说要让殿下亲自前去,只要找一和殿下身形相近之人穿上殿下衣服冒充即可。” “这倒是可行,只是找谁呢?” 此次一起出逃的女眷并不多,还要身形相似,这仓促之间去哪里找,众人都有些为难。 “我和小澄年岁差不多,身形也相似,要不就我去吧。” 就在此时,李幼澄身旁一辆马车车帘被掀开,露出了一张精致如画的脸庞。 …… 铁门镇,位于新安县西,距离白超垒只有十里不到的路程。 追兵来的速度极快,当许安率领从马直到达此地之时,左射卫上千骑兵也同时抵达。 双方哨探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的动静。。 两支骑兵都是精锐,遇敌之后都是第一时间列阵,并调动兵马守住侧翼,这才隔着数百米的距离遥遥相望。 不过比起兵力,从马直要比左射军多数百人。 许安略一思索,喊道“郑冲。” “末将在。”郑冲跃马而出。 “你带领四营从铁门镇右侧绕行,前往后方骚扰追兵步兵,想尽一切办法延缓他们的行军速度。” “遵命。”郑冲领命,随即一声呼哨,第四营数百骑兵便跟随他飞奔而出。 “拦住他们。”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些骑兵想要干什么,但左射军的主将仍然第一时间派兵想要拦截。 但许安根本不给他们机会,第一时间带领剩下的三个营头主动发起了冲锋。 第十九章 野心 许安率领从马直倾巢而出,左射军主将无奈,只能先行出兵迎敌。 不过许安显然不是真的想和这支左射军拼的你死我活。 人家晋朝如今是家大业大,死个千八百人伤不了筋动不了骨,但他就这么点家底,一换一那是血亏,所以他的目的只是拖延晋军行军速度。 因此在成功把左射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之后,双方短暂一交手便率军后撤,左射军也没有选择追击,待双方重整营伍便重新对峙了起来。 而此时,郑冲率领的第四营五百骑兵已经消失在了官道之上。 “将军,要进攻吗,现在我们两方兵力差不多,这支骑兵实力虽然不错,但我们有信心击败他们。” 左射军统兵主将周瓌身旁,一名副将开口道。 “打什么打,把左射军打光了陛下问责下来你来承担吗。”周瓌则是很不高兴的呵斥了一句,这名副将一缩脖子立马退了回去。 周瓌今天的心情很是不好,攻入洛阳之后正是捞钱捞功劳的好时候,谁知道刘知远那王八蛋竟然派他来追击这么一支莫名其妙的队伍。 而左射军属于石敬瑭嫡系中的嫡系,如果是在灭唐之战中有所损失也就罢了,但要是和眼前这支不知名的部队拼的两败俱伤,哪怕最后胜了也得挨板子。 本来他率骑兵撇下步兵选择单独追击便是想速战速决,但没想到对方实力不弱,速战速决的想法算是破灭了,只能等待步兵赶到之后再战。 两边如今都是不想打,战场上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 白超垒外的山道上,一百多名士兵护送着一辆马车上了东峰,前方不远处就是堡墙。 侍卫亲军马军司都指挥使宋审虔此刻亲自护卫在马车旁边,一名士兵在他的示意下来到堡墙之前大声道“监国殿下驾到,还不开门迎架。” 堡墙之上,驻守白超垒东峰的河阳军营指挥使徐丰正在暗处观察着不远处的情况,而他身旁正站着刘术。 此时一阵山风吹来,刮起了马车的车帘,一道身材娇好的女子侧影端坐在马车中映入二人眼帘,紧接着车帘重新落下。 徐丰眯眼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一旁的刘术问道“能确定来的是李幼澄吗?” “这个……”刘术不经犹豫。 他也就昨晚见过李幼澄一次,而且这么远的距离又是俯视的角度又是惊鸿一瞥,他不经有些拿不准。 半晌之后才模棱两可的说道“有点像。” “有点像?如此大事岂能靠猜测,万一这是他们将计就计想要诈开堡门,你我人头不保。”徐丰不满的看了刘术一眼。 刘术则是连忙说道“世间事哪有一定成功的,富贵险中求啊,覆灭李唐这个流亡朝廷,这得是多大功劳啊,把那李幼澄还有李丛珂的儿子孙子一起献给陛下,这等大功足以让徐兄升官加爵,拜将封侯啊。” 徐丰则是冷笑着说道“但要是失败也是人头落地,这荣华富贵可不好拿。” 刘术沉默了数秒,开口道“其实您要是和张指挥使联手,成功的可能性会大不少。” 徐丰不经冷哼了一声“那姓张的是头倔驴,为人不知变通,和我不是一路人,要是他选择倒向李唐,我们才没有半分成功的机会。” 见徐丰态度坚决,刘术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继续劝道“徐兄,这等机会要是错过恐怕您一辈子也不会再遇到,一旦等他们发现此事有诈,他们肯定会强渡郁山,一旦让这支队伍逃到关中重整旗鼓,晋帝必然大怒,到时您就算毫无过错,但这个责任您恐怕也逃不掉。 到时一旦有人指责您故意放走李唐皇室。您将是百口莫辩,这后果您承担的起吗。” 徐丰不经脸色有些阴沉。 当下这时局,谁都看出来这大唐已经日薄西山,大晋则是如日中天,尤其是在他知道洛阳城破,李丛珂已死之后更是下定决心投靠晋朝。 至于宋审虔这位老领导的情面,哪有他的荣华富贵重要。 但如今最大的问题是,他有心想抓李幼澄立功,但兵力不足,他现在能倚仗的就是这座军事堡垒。 如今他有些两难抉择,想要拿下李幼澄就必须冒点险,失败的代价则是堡垒被破,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但如果求稳,这已经走到门口的荣华富贵就这么丢了实在有些不甘心,而且刘术刚才所言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也不是没可能发生,而且可能性极大,到时候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走错一步万劫不复,任凭徐丰也是久经战场的老将,见惯了生死,此时双手也是有些微微颤抖。 “城上守将是何意思,为何还不开门。” 叫门的兵将见城上久久不予回应,不经怒声喝问。 堡墙之上,刘术催促道“徐兄,不能再犹豫了,时间再长宋审虔必起疑心,这千载良机可就错过了。” 现在的刘术可以说比徐丰还着急,他本就打算投晋,只不过出了意外被许安强制裹挟而来。 知道洛阳局势的他一万个不愿意继续跟着这个流亡朝廷,在他看来李幼澄等人覆灭只是时间问题,而如今终于让他找到了跳下这艘破船的机会。 但问题是他如今没兵没权,想要在新朝得到赏识继续往上爬就必须得有拿的出手的功劳,而这个功劳今天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且还是泼天大功。 眼见徐丰还在犹豫,刘术刚想再劝,徐丰突然看向他道“如果下面车里的真是李幼澄,即便真是圈套,这个险我也冒了。” “那徐兄快点下令开门吧,越晚开门对面的疑心越重。” 听到徐丰做出决定,刘术不经大喜,但徐丰却是一摆手道“不急,我说的是要确定车里坐的是李幼澄,但你现在有办法确认吗?” “这……”刘术不经一愣,随即问道“徐兄这是什么意思?” 徐丰则是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刘兄弟再下去确认一下李幼澄是否来了。” “什么……”刘术脸色当即变了。 白超垒下,那名叫门的兵士久久等不到回应,刚想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白超垒的堡门突然打开一道缝隙。 刘术铁青着脸从堡内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将士 不过当他走出堡门之后脸色就重新恢复成了笑脸。 第二十章 永安公主 “怎么这么久,徐丰呢,监国亲临他竟然不出堡迎接,真是好大的架子。” 队伍之内,刘术被带到了马车旁边,一旁的宋审虔冷冷的说道。 刘术连忙解释道“宋大人误会了,徐指挥使本来是想亲自前来拜见监国的,但西峰和河阳军指挥使张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派人前来探听情况,为了防止事情泄露,徐指挥使正在应付来人。 这是王成王副指挥使,代表徐指挥使来拜见监国。” 刘术身旁一名将领上前大礼参拜道“末将河阳军第四军第二营副指挥使王成参见监国殿下,见过宋都指。 徐指挥使未能亲迎,末将替他向殿下请罪。” 宋审虔看着王成,眼睛微眯了一下问道“你也是河阳军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王成恭敬的答道“回宋都指,末将是最近新晋提拔的,您担任河阳节度使时,末将还只是一小小都头,您自然没见过。” “原来如此。”宋审虔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而此刻马车内则传来了李幼澄的声音“既是事出有因,本宫又怎会怪罪,王将军免礼吧。” “谢殿下。”王成应了一声,抬头想要看清车内之人的容貌,但马车的车帘封闭什么都看不到,一旁的刘术必然也是如此,那该如何确认身份。 正当王成思索该如何才能看到马车内的情况时,一旁陪同前来的礼部尚书王权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经呵斥道“王副指挥使,还请注意礼节。” 王成则是灵机一动,再次跪倒道“末将失礼,但末将听闻洛阳陷落,先帝蒙南,殿下凭一介女子之身接下这片破碎山河,当为女中豪杰,实在令人倾佩。 末将斗胆,希望能一睹殿下圣颜,还望殿下成全。” “大胆,你区区一副指挥使,竟在御前如此失礼,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岂是你说见就能见,还不退下。”未等李幼澄回答,王权便已横眉立目怒视着王成。 但王成却没有半点退缩,而是继续跪伏在地说道“末将知道此要求确实有些失礼,但若是今日能够一睹殿下风采,末将即便日后马革裹尸也死而无憾。” 王权还想再说什么,但李幼澄已经率先开口道“爱卿为我大唐江山舍生忘死,这等小小要求本宫要是不能满足,本宫还如何坐这监国之位。 莲儿,掀开车帘。” “是。”被称为莲儿的宫女缓缓将车帘掀开一角。 马车旁边,王成和刘术都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马车内那道端坐的人影。 尤其是刘术,此刻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他清楚,如果马车内的那个人不是李幼澄,那代表着他和徐丰暗中的谋划已经败露,那么等待他的只有一死。 但他不能不来,如果不来,那徐丰的刀就要落在他的脖颈上了。 当他看到那张清雅秀丽又气质高贵的面容时,刘术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是她,没错,是李幼澄。 注意到王成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刘术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了确认,王成按捺住心中激动的心情,看向李幼澄道“末将多谢殿下成全,还请殿下入堡。” 李幼澄重新放下了车帘,微笑着说道“还请王副指挥使头前带路。” “遵命。”王成来到队伍最前面带路。 刘术左右看了看也连忙跟了过去,再留在这里,待会打起来,他必死无疑。 但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马车的隔间里走出一道如仙子般清丽脱俗的身影。 女子看向李幼澄道“皇侄女,你快下车吧,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李幼澄看着眼前这位和她年龄相仿,穿着打扮和她一样的丽人,眼神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十六姑,你一定要小心。” 眼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永安公主李徽瑶。 这次出逃的皇室,除了她和两个皇嗣以外,还有寿安公主、永乐公主和眼前这位永安公主,都是李幼澄的姑姑辈。 不过她们并非是李幼澄的亲姑姑,而是李丛珂养父,后唐第二个皇帝唐明宗李嗣源的女儿,唐闵帝李从厚的亲妹妹。 而李丛珂称帝之后,虽然他和李从厚弄的你死我活,但对待这些干弟弟、干妹妹倒是都不错,之前出逃的干弟弟,李嗣源幼子李从益被封许王,这几个干妹妹也仍旧被尊为公主。 而这位永安公主就是唐明宗最小的女儿,虽然按照辈分李幼澄要叫她姑姑,实际上她的年龄要比李幼澄还要小一岁,两人在宫中也是很好的玩伴。 而在宋审虔提出以李幼澄的身份为饵钓钓徐丰上钩的计划后,李幼澄本想亲自上阵以提高计划的成功率,但众文武拼死反对,最后商量出一个折中的计划。 由李幼澄完成前面的所有步骤,就是为了防止刚刚这种情况,而最后进堡的事情则由永安公主代替。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李徽瑶对着李幼澄比了个成功的手势,等李幼澄偷偷溜下车后她便坐到了李幼澄刚才所坐的位子上。 堡垒大门缓缓打开,徐丰望着正在进入堡垒的车队,一旁的亲信上前问道“将军,是否下令。” 徐丰看着下方淡淡道“不急,等他们全部进入堡垒,关闭堡门后再关门打狗,免的出现意外。” “将军英明,将军此次活捉伪唐监国,如此大功,晋帝必然重重有赏。”一旁的亲信夸赞夸赞道。 徐丰脸上则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显然非常受用。 突然,下方进入堡垒的队伍停止了前进,就这么卡在堡垒门口。 “怎么回事?”徐丰一惊,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意外。 这时有兵士快速跑来禀报道“将军,监国殿下不满您避而不见,要您亲自前往门口迎接。” 徐丰一愣,随即松了口气带着几分嘲弄道“丫头片子就是丫头片子,就算当上了监国还是一样,这点小事也要耍公主脾气,大唐让这种丫头片子当监国还能有什么希望,本将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 行吧,既然她在乎这点面子,那本将就给她这个面子,走,随我去拜见这位监国殿下。” 徐丰冷笑一声,转身就向堡门走去。 堡垒大门处,内殿直的护卫人马就卡在这里,让堡门无法关闭。 刘术此刻站在马车旁边正苦口婆心的劝道“殿下,徐指挥使如今有要事在身,并非无礼傲慢,殿下您宽宏大量何必计较这些小事,还请殿下先行入堡,到时徐指挥使必然会来向殿下请罪。” 但马车内只传来一声女子的冷哼,李徽瑶此刻坐在马车内一脸紧张,为了防止声音被听出端倪,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刘术刚想再劝,堡内突然传来一声大喊“臣,河阳军第四军第二营指挥使徐丰参见监国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二十一章 堵门 “徐丰徐指挥使,你终于肯露面了。” 宋审虔骑马上前,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个昔日的下属,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徐丰则是不卑不亢的答道“末将见过节使大人,末将接驾来迟,还请监国殿下恕罪。” 宋审虔则是一摆手道“我已经不是河阳军节度使,不用再如此称呼,既然来了,就跟我去见过监国吧。” “遵令。” 徐丰起身刚想上前,却被几名内殿直的士兵拦住去路。 宋审虔回头,眉头一皱问道“徐丰,规矩你不懂吗,你见殿下,带这么多护卫干什么,让他们退下。” “这……”徐丰有些迟疑。 虽然如今已经确定是李幼澄亲来,应该是没有识破他的计划,但凡事无绝对,如果就这么一个人去,万一出了岔子被直接拿下可就万事皆休了。 但看这情况,自己想要带护卫觐见也是不太现实。 要不要冒这个险,徐丰一时有些拿捏不定。 毕竟如果拒绝觐见等于是公开自己有不臣之心,现在堡门没有关闭,直接动手李幼澄有不小的概率能够逃脱。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宋审虔和在马车里的永安公主比他更为紧张。 白超垒居高临下,对山下的情况一览无遗,为了防止被看出破绽,所以除了这一百护卫以外其他的兵马都没有动弹,只有等他们进入堡垒之后才会动兵,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时间拖的越久计划成功的概率就越大,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徐丰立刻翻脸动手。 同时心中也期望着徐丰能犯一回蠢,如果能直接拿下徐丰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此时副将王成已经走到徐丰身旁,眼神询问要不要动手。 徐丰则是一咬牙微微摇头,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绝不甘心失败。 不就是冒点险吗,这么多年尸山血海都过来了,还怕这点危险。 他当即对着宋审虔一抱拳道“是末将孟浪了,你们都退下,本将这就去拜见监国殿下。” 此话一出,宋审虔心中不经狂喜,只要徐丰进来,那就大事成矣。 宋审虔一挥手示意拦路的兵士退开,徐丰刚想迈步进去,突然一名士兵从堡墙之上狂奔而来,大喊道“将军,山下军队有异动,上千步兵正沿山道逼近堡垒。” “什么。”徐丰猛地停住脚步。 而这番话同样传到了宋审虔的耳中,当即意识到计划败露,明明只差一步就能抓住徐丰,心中暗暗可惜的同时大喝道“动手。” 说罢手提长枪直取近在咫尺的徐丰想要擒贼先擒王。 但徐丰也是历经多年战阵的老将,察觉到不妙第一时间后撤,也不管体不体面一个驴打滚避开了一名攻击,身后的一名亲兵代替他被宋审虔一枪挑飞。 宋审虔想要追击之时,徐丰的亲兵便已经涌了上来将他护到了后边。 宋审虔再次暗叹一声可惜,随即开始排兵布阵,指挥手下兵士列阵防御。 “快,杀光他们。”徐丰毫不犹豫的下令。 附近的河阳军立即手持兵刃蜂拥而至,在这狭小的堡门内外,数百人战成一团。 河阳军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不过好在堡垒大门不大,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人数优势,守个一时半刻不是问题。 现在就看是援军先行赶到还是河阳军先把他们杀光。 “快,调弓箭手过来。” 徐丰也知道时间的紧迫性,一边调派弓箭手向堡门内射击,同时安排人从堡墙上下去,从后方进攻,两面夹击,想要尽快剿灭这百名护卫。 “保护殿下。”宋审虔一声令下,十几名士兵立马持盾围拢在马车周围。 这次充当护卫的兵士全是内殿直的人,内殿直专职护卫,自然配备盾牌,但即使如此,这么狭窄的地方拥挤这么多人,也时不时有人被箭射而亡。 再加上后方出现的叛军越来越多,必须得分散一半人马前去抵挡,两面夹击之下阵线已经岌岌可危。 …… 铁门镇北侧 从马直和左射军仍在对峙,双方谁也没有先动手的打算。 此时,东侧突然有一骑飞奔而入左射军的队伍之中。 哨骑对着周瓌禀报道“将军,后方奉国军主力遭到成建制骑兵骚扰,前行困难,奉国军主将何副都指希望将军派遣骑兵帮忙牵制。” 周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从马直大军,不经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思索了一下,当即下令调遣两都骑兵前去支援奉国军。 虽然前去骚扰的骑兵有一个营,但奉国军有几千人马,一旦有了骑兵相助,哪怕不多,只要能够做到步骑协同,少量骑兵再敢冲阵骚扰就会有危险。 随着两都骑兵离去,对面的左射军就只剩下八百人,开始缓缓变阵。 就在此时,已经晋升为从马直都虞侯兼第三营指挥使的马凉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敌阵的变化,并且敏锐发现了机会。 当机立断对着身旁亲兵吼道“快,你去通知许都指,让他率第一第二营从正面进攻,三营的兄弟听我号令,冲锋。” “这,虞侯,我们不曾事先知会都指大人,私自进攻是不是不太合适啊。”一旁的副指挥使有些犹豫。 但立马被马凉呵斥道“战场之上,机会稍纵即逝,哪有这么多时间请示汇报,出了事责任老子背,你现在要是不听军令,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副指挥使神情一凛,他知道这位老上级的脾气,不敢再多说,率领兵马就跟了上去。 从马直侧翼,数百骑兵浩浩荡荡向左射军左翼方向杀了过去。 第三营的突然出动让其他两营包括在中军的许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马凉的那名亲兵迅速骑马赶到,向许安禀报了事情的原委。 如今的四营指挥使之中,只有这位第三营指挥使马凉没有靠关系,完全是靠实打实的军功从一名骑兵一路升上来的,对于战争的经验也最为老道。 许安听完禀报,略一思索,不但没有去追究马凉私自出击的责任,反而果断选择相信这名老将,当即下令道“第一、第二营听令,全军冲锋。” 话音落下,近千骑兵犹如洪流一般组成雁形阵向左射军发起了进攻。 第二十二章 分割战场 从马直的突然进攻让周瓌有些措手不及,但左射军毕竟也是强军,主将周瓌也是久经战争,当即下令军队反冲锋。 几百米的距离在双方骑兵的对冲之下,只是转瞬之间就冲杀到了一起。 兵器与兵器的碰撞,马匹与马匹的冲击,只是一个照面,双方部队都受到了不小的损失。 但左射军刚刚抽调了两都人马去支援奉国军,兵力上有些吃亏。 周瓌本打算化解这一波攻势之后立马回撤拉开距离,不给对方以多打少的机会。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左翼骑兵竟然被敌军强行撕裂出一道缺口。 马凉率领第三营组成锥形阵顺着这道缺口猛攻,完全不计伤亡,竟然硬生生把左射军分割成了两部分。 “不好。”周瓌一惊,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敌军要在这个时候选择进攻了。 刚刚抽调支援的两都兵马正是左翼的兵马,如今左翼实力受损,变阵又没完成,所以被人轻易撕裂了左翼防线。 他们的人数本来就不如对面,一旦被对面分割成小股部队一点一点吃掉,左射军就危险了。 而另一边的许安见到这一幕则是大喜,当即命令二营兵马继续在正面缠斗,而他此刻则充分利用人数优势,亲自率领一营前去支援三营,要将左翼被分割出来的那上百骑兵给吃掉。 而周瓌自然也能看出敌军的想法,迅速权衡了一番,出于对左射军战力的自信并没有选择放弃这上百骑兵,而是迅速下令,第一时间收拢中军和右翼部队,将剩余的兵力拧成一个拳头准备击破从马直三营的阻隔,汇合左翼兵马。 第二营指挥使张诚,是许安亲兵队长上位,不少人一直不服气,认为他是和许安关系亲近并且遇上了好时候才能一跃数级成为营指挥使,实际上根本没什么能力。 为此张诚一直很想立下一桩大功好证明自己。 此刻机会终于来了,他哪能让周瓌轻易的脱开身去支援左翼,当即带领第二营直冲左射军中军,以贴身混战的方式强行缠住他们。 第二营兵马共有四百多人,而周瓌的中军加右翼虽然将近六百人,但张诚此刻选择把人全部收缩在中段,导致左射军右翼兵马一时使不上力,也就难以发挥人数上的优势。 不过左射军右翼统兵将领反应也很快,为了尽快救援左翼,竟然率兵直接绕过混乱的中部战场,从右侧冲击从马直第三营的防线,双方立刻激烈交战起来。 此时第三营和许安亲率的第一营已经到位,正准备对左翼落单的上百左射军发起总攻。 但许安这时候的选择却是出乎了马凉的意料。 他没有选择继续进攻左翼骑兵,而是直接调转马头冲向了还在中路战场与第二营纠缠的左射军中军。 此时的左射军中军仅仅不到三百人,而从马直一营、二营相加足足有八百人。 而且现在左射军中军被牵制的动弹不得,已经失去了撤出战场拉开距离的最佳机会,而左射军右翼三百人又没有选择与中军汇合,这个时候正是重创左射军中军的最好机会。 相比起鸡肋般的左翼,吃掉左射军中军显然更有诱惑力。 也是这左射军的将领发昏,人数劣势下竟然还敢分兵,估计是让这段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成了骄兵。 而马凉在短暂的混乱之后也迅速判断出了许安的目的,毫不犹豫命令手下兵马从左攻右守变成右攻左守,好投入更多的兵马与左射军右翼交战,并以线阵进行穿插,让左射军右翼兵马无力也无法支援中军。 现在战场的情况是从马直第二营和左射军三百中军纠缠在最右边,西北方向则是正在赶来包抄第一营,北边是从马直第三营。 而第三营东南方向是三百左射军右翼,双方正在激烈交战,再往北则是一百多左射军左翼。 而这种被分割成数支小部队的情况,无疑对于人少的左射军是极为不利的。 随着许安率领一营兵马加入对于左射军中军的围攻,八百人打三百人,优势很明显。 而对左射军这三百中军来说,如果能重新整军选择游走交战,就算人数相差一倍有余还真不一定就怕了。 但刚刚为了救援左翼部队,没能及时拉开距离,如今与第二营人马陷入了这种贴身肉搏的战斗,那人数上的优劣就很重要了。 面对阵型完整,气势汹汹而来的第一营数百骑兵,外围的左射军骑兵迅速被吃掉了大半,并且从马直一营仍在有条不紊的继续向里蚕食。 按照这个形势继续下去,左射军中军三百人被全部消灭只是时间问题。 周瓌也是老将,知道这种情况下就凭左翼右翼那点兵马已经难以逆转局势。 因为他的判断失误,这三百中军怕是要全部葬送在这里,他有些不甘,但他更知道,再这么打下去只会让这八百左射军全军覆没。 一声长叹,周瓌命人打出信号,让左右两翼左射军不要恋战,迅速撤离,而中军,显然已经把被他放弃了。 至于他自己,正在亲兵卫队的保护下试图冲出重围。 如今包围圈的南侧比较薄弱,成为了周瓌突围的方向。 在周瓌亲兵卫队的拼死搏杀下,如果想强留他就很有可能让包围圈出现更多漏洞,到时反而可能四面漏水两头落空。 张诚只能遗憾的命令手下兵马加固包围圈,以免出现更多漏网之鱼。 “想壮士断腕,没那么容易。 去告诉张诚,放弃对左射军中军的围剿,由一营接手牵制,尽全力抽调兵马与三营夹击左射军右翼,一定不能让他们轻易脱离战场。。” 现在从马直已经完全占据了战场优势,许安哪里愿意这么轻易让左射军逃脱。 让一营四个都继续牵制左射军中军,而他则带领一都人马开始迂回,想要从后方堵住左射军右翼的退路。 就在双方各自调兵遣将之时,战场东侧突然传来阵阵大地震颤的声响。 第二十三章 鸡飞蛋打 “轰隆隆……” 随着大地震颤,一支骑兵突然出现在了战场东侧,并组成锥形阵向战场杀奔而来。 “不好,是左射军派去的两都支援骑兵,他们回来了。”许安当即脸色一变。 两百骑兵势如奔雷,一头撞进了正在混战的战场,猛烈的攻势迫的正在与左射军右翼激烈交战的第三营不得不收缩阵线,让左射军右翼轻易摆脱了战斗。 左射军四百多骑兵此刻汇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战力,脱离战场之后迅速沿着战场外围进行迂回,试图救出被困的中军。 好在马凉战斗经验丰富,迅速重整第三营,只留下一都人马防备左射军左翼,其余兵力向着左射军那四百骑兵直追而去, 两支骑兵将近八百人就这么在战场之上互相追逐。 围剿左射军右翼的战略被破坏,许安虽然可惜,但也第一时间调整战略,第一营联手第二营重新开始围剿左射军中军。 左射军汇合的四百多骑兵与从马直三营纠缠许久始终找不到援救中军的机会,无奈之下只得后撤重新整军。 不过刚才那一番战斗,让左射军中军逃出来不少人,同时一直被封堵在北侧的一百多左翼左射军此时也成功与大部队汇合。 左射军重新聚集了六百骑兵与从马直对峙。 “是我太贪了。”许安叹息一声,面对已经拉开距离重整兵马的左射军,再想将他们吃掉已经不太可能了。 本来若是稳扎稳打吃掉左射军中军,再以第三营缠住左射军左翼,等一二两营缓过劲来再联手吃掉左射军左翼那一百多人完全是十拿九稳。 可惜如今鸡飞蛋打,右翼没吃掉还让左翼给跑了,没能把战果最大化。 此时左射军主将周瓌也在亲卫的死战下突出了重围,左射军主力在接应周瓌之后开始缓缓变阵准备撤离。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谁也不能料到所有情况,都指忽要自责。 若不是都指您反应迅速,我们也不可能取得这么大的战果,要知道这左射军可是石敬瑭亲军中的亲军,精锐中的精锐,总共也就五六千人,我们一战吃掉他将近一个营,足够他心疼了。”一营指挥使关胜拍马来到许安身边恭维道。 许安则是呵呵一笑,盯着正在缓缓撤退左射军道“只吃掉一个营可不会石敬瑭有多心疼,本将今天要让这两个营全都留在这里。 来人。” “在。”一旁有亲兵上前。 “传命给马凉,让他率领三营与一营共同追击,第二营继续围剿左射军中军残部,剿灭之后第一时间与主力汇合。 再派快马抄小路去通知郑冲,让他率一营在前方进行拦截,今日务必将这两营左射军全部留在这里。”许安大声下令道。 “遵命。”数名亲兵携带令旗飞速向各处而去。 …… 白超垒堡口 一百内殿直亲卫此刻已经只剩下十几人在做最后的抵抗。 上百具尸体布满了整座堡门,有内殿直的也有叛军的。 宋审虔手中长枪已经折断,此刻正手持陌刀与杨彬护卫在马车两侧。 不远处的山道上,已经出现大量影影绰绰的身影,只需要一两分钟,先头部队就能赶到白超垒。 但这一两分钟却如同天堑,面对仍在汹涌而来的叛军,宋审虔等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否守的下来。 另一边,久攻不下也让徐丰万分着急,不断高声劝降道“放弃抵抗吧,宋节使,念在你曾是我上官的面子上,只要你现在投降交出李幼澄,本将可以饶你不死。” 虽然情况万分危急,但宋审虔却仍勃然怒斥道“徐丰,我本以为你是忠义之士,特意邀请你共襄大业,匡扶唐室,没想到你竟是一个背主求荣的小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面对呵斥,徐丰却是一脸冷漠“什么背主求荣,这天下短短几十年换了多少个皇帝,又换了几个朝代,李丛珂自己都是叛军逆贼,你宋审虔又能比我能高尚到哪里去。 如今天下大势在晋,李丛珂都死了就凭这黄毛丫头还想复兴唐室,简直做梦,不过这黄毛丫头倒是有些胆量,竟然敢以身为饵,不过终究还是便宜了我徐丰。” 两边嘴上说着话,但战斗却是不停。 眨眼间,又有数名内殿直将士被砍翻,宋审虔也被一支流矢射中胸口,惨叫一声软倒在地,生死不知。 数名叛军顺着缺口一度冲杀至马车面前,其中一人高举手中大刀就向地上的宋审虔砍去。 “住手。”一声断喝突然从马车中传来,车帘被掀开,一身珠翠宫装的永安公主站了出来,强忍着眼前令人不适的尸山血海对着几名叛军喝道“本宫乃大唐公主,尔等以下犯上,难道想要谋反不成。” 虽然这年代皇室威严降到最低点,但是对普通士兵而言,公主这等天潢贵胄的身份还是有足够的威慑力的。 就像这些河阳军的士兵,他们只是听从将官的命令对马车发起进攻,甚至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更不知道洛阳陷落、唐帝已亡这些消息。 此时贸然听到眼前这位绝代佳人竟然是当朝公主,当场就愣住了,手中的攻击也不经停了下来。 当然这些士兵很快在身后将官的催促下重新开始进攻。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公主身份再尊贵也离他们的太远,他们的衣食父母,能立刻决定他们生死的是这些将官,当即脸色狰狞着继续向前杀去。 不过就在这愣神的几秒,内殿直指挥使杨彬已经带着两名士兵堵住了缺口。 同时随同前来的礼部尚书王权此刻也顾不得文人礼仪,和一名宫女手脚并用的抓住宋审虔把他往车上拖。 而另一边,那名和刘术一起去见过李幼澄的那名军副都指挥使王成不经失声叫道“这不是李幼澄?” 而刘术已经在刚刚的战斗中被乱刀砍死了。 “什么?”一旁的徐丰听到这话当即跳了起来,一把抓住王成吼道“她不是李幼澄?你不是说李幼澄就在车上吗。” 王成被徐丰抓住衣领,有些不知所措的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见到的李幼澄确实不是她。” 永安公主此时突然道“本宫乃大唐永安公主李李徽瑶,乱臣贼子还想抓我大唐监国,你做梦吧。” 第二十四章 末将郭威 此时,先头部队离白超垒还剩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为了能够加快速度,先锋的两百人都没有着甲,都只拿着一把武器。 堡墙之上有弓箭手不断射击试图阻碍他们靠近。 虽然射伤了一些人,但仍然挡不住大军离白超垒越来越近的距离。 堡垒门口,得知自己的荣华富贵之梦破碎,徐丰整个人脸色狰狞,突然狂吼一声他手提长刀亲自冲上前道“既然如此,那你们都去死吧,跟我冲。” 愤怒的徐丰亲自带着卫士向这最后的七八人发起了进攻。 又是两名内殿直士兵被砍倒,徐丰手握长刀来到马车附近。 永安公主不经花容失色,吓得连忙躲回车内。 徐丰则是狞笑一声,提着刀登上了马车一刀砍断车帘,露出了车内的永安公主和一名侍女。 此时最后几名内殿直的士兵正在杨彬的带领下拼死抵挡蜂蛹过来的叛军,此时已是人人带伤,根本无力救援。 礼部尚书王权拖着老腿试图阻拦,却被一脚踹到了地上。 王权七十多岁的年纪哪能受的起这么一击,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受死吧。” 徐丰猛地提起大刀向永安公主砍了过去。 “啊……” 随着一声女子的尖叫,马车之内鲜血飞溅。 永安公主整个人瘫倒在地,周边全是鲜血,正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 徐丰高大的身躯堵在马车门口,大刀高高举起,而一支箭矢此刻穿过他的喉咙,鲜血不断从伤口处嘀嗒嘀嗒流下来。 “轰隆”一声,徐丰高大的身躯向后仰去,重重砸落在地。 “杀啊,诛灭叛军。” “投降不杀,弃兵跪地,免死。” 忠顺军都指挥使吴昭扔掉手中弓箭,换上大刀,大吼着带领前锋部队杀向了堡门。 而杨彬随即一刀砍去徐丰脑袋,跳上马车高举着喊道“徐丰已死,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现在投降,本将担保,只诛首恶,将士们,你们都是被上官欺骗裹挟的,监国殿下宽宏大量,如今朝廷也正是用人之际,必然不会追究你们,何必要为这种叛逆殉死呢。” 看着徐丰那颗血淋淋的脑袋以及堡垒外已经近在咫尺的援兵,再度冲上来的叛军不少都止住了脚步,显然犹豫了。 如今已经知道这是叛乱,名不正言不顺心气就不足,主将又死了,堡外援军已至,已经有人选择主动放下兵器,跪在了两边,而这也间接影响了更多人的态度。 军副指挥使王成见状大怒,怒吼着让手下士卒继续冲锋。 他很清楚别人可能投降没事,但他这种主犯被抓后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的威望远不能和徐丰相比,见指挥不动,不经狂吼一声亲自带着几名亲兵向马车扑去。 现在想守住白超垒是不可能的了,他的目标是抓住永安公主,把她当作人质保护自己安全离开。 “噗嗤”一声,王成刚刚向前冲了两步,一把钢刀就从后方刺穿了他的心脏。 那名刺死王成的亲兵果断砍了王成的脑袋拿着跑到马车前把兵器一扔就跪在了地上。 等吴昭带着先锋部队到达堡门口,除了极少数负隅顽抗者,大部分叛军都选择了投降。 “将所有叛军缴械,军官单独关押。” “去请大夫给宋大人治伤,扶公主殿下去休息。” …… 一片忙乱之中,李幼澄终于随着大部队到达白超垒。 吴昭上前禀报道“参见监国,白超垒东峰已经全部纳入我军掌控,只有少数顽抗分子逃往西峰,末将正在清点堡内物资,房屋已经收拾完毕,请殿下前去休息。” “嗯。”李幼澄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伤亡如何?” 吴昭有些沉重的答道“一百内殿直兵士只活下来四人,宋大人身受多处刀伤、箭伤陷入昏迷,大夫正在医治,尚未脱离危险。 永安公主殿下受了不少惊吓,如今正在休息。 另外,杨都指力战叛军脱力正在休息,王老大人也受了点轻伤。” 李幼澄急忙道“先带我去看望宋大人。” “是。” …… 新安县官道之上,许安率领从马直两营骑兵追杀左射军。 两营兵马合计将近八百人,面对剩下不到六百人的左射军,在兵力上他们已经是绝对优势。 但即使如此,双方在路上一路争斗,左射军不愧是天下强军,虽然刚刚遭受重创,士气低落,人数也是劣势,却仍然能保持阵型严密不断进行反击。 许安多次率军冲锋始终没能冲破对方的阵型。 就在此时,一支骑兵影影绰绰出现在了官道的东侧,正在向此处飞速赶来。 马凉连忙骑马来到许安身旁道“都指,应该是郑副都指带着四营兵马赶到了,可以发动总攻了。” 许安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皱眉道“但叛军的步兵应该离这里也不会太远,此时肯定也已经收到消息,必然会第一时间赶来全力支援。 如果我们不能第一时间消灭左射军,等他们步骑汇合,我们就再难奈何他们了,但若是强攻,容易损失过大,非我所愿,虞侯久经沙场,可有什么建议?” 马凉眺望着仍然阵形严密的左射军,一时间也有些挠头。 就在这时,一道年轻的声音冷不丁在许安身后响起“末将建议,让军队以叠阵轮流冲锋,强行砸开缺口。” 许安随即回头,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轻军官昂然而立,双眼正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继续说。”许安道。 年轻军官接着道“我军现在兵力上有着足够的优势,如今第一营又封堵了左射军的后路,左射军再无法靠迂回运动来缓解攻势,只要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再严密的军阵也经不起多轮攻势的连番进攻,只要军阵一乱,到时四营作为生力军发动进攻,必能大破敌军。” “好策略。” 许安一拍手掌看向马凉问道“马虞侯,你看此策可行?” 马凉略一思索点了点道“可行。” 许安当即传令道“诸营按都为单位,从一营开始以叠阵轮番进攻。 再派人去给郑冲传令,让他把握住机会给左射军致命一击。” “遵命。” 在许安的命令下,上千骑兵开始按照命令演变阵型。 而此时许安的目光则看向那名年轻军官,带着几分赞许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郭威。” 第二十五章 覆灭 “什么,你叫郭威?” 许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目光仔仔细细将眼前这个年轻军官打量了一遍。 “这,都指大人,我的名字是有什么不妥吗?”年轻小将被许安一直盯着,感到浑身不自在,不经有些尴尬的问道。 “没有,准备出战吧。”许安摇了摇头。 “遵命。”郭威对着许安一礼,随即驾马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许安则看着郭威的背影,有些惊叹的说道“郭威啊,五代十国后周太祖,没想到我手下竟然还有这种猛人。” 随着阵型变幻,堵在左射军后方的从马直第四营也已经布置好了雁形阵,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杀。” 随着许安下令,第一营第一都百骑便在都头的带领以锥形阵冲杀向左射军的军阵。 一番激战之后两军各丢下十余具尸体,第一都剩余骑兵四散回撤。 而没等左射军缓过一口气来,第二都的百骑已经杀到了阵前。 紧接着又是第三批,第四批…… “将军,不行啊,再让他们这么冲锋下去,前军顶不住啊。”周瓌身旁,一名将领焦急的说道。 “那怎么办,我们的后路被封,就算是想走也走不掉。” 周瓌也是久经沙场,自然能够看得出己方阵线已经摇摇欲坠? 但如今他被从马直两批人马困在中间动弹不得,连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副将则是一咬牙道“将军,反冲锋吧,现在唯有寄希望于一波打垮敌军,或者冲开一条生路,继续待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 “反冲锋?唉。”周瓌不经长叹了一口气。 如今唐军士气正盛,又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反冲锋能成功的几率有多低他再清楚不过。 但要是继续待在原地,等阵型一破被两面夹击,还是死路一条。 没想到他周瓌跟随陛下南征北战这么久,眼看就要成为开国功臣,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小河沟里翻了船。 但随即他的眼睛就变的凌厉起来,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不如搏一把,就算死了那也是战死沙场,陛下应该不会苛刻自己的后代。 随着从马直第六批百骑冲杀而来,周瓌也猛地举起手中长枪大喝道“左射军听令,两翼冲杀。” “杀。” 仅剩的五百左射军齐齐发出一声怒吼,正面一百人直接对冲下一波杀来的从马直骑兵。 剩余四百人分左右两路杀出,化为两道洪流,紧接着又在途中合为一股。 后方的从马直第四营虽然人数要少一点,但人家军容严整、以逸待劳,所以周瓌还是选择硬冲正面的从马直主力。 “迎战。” 许安早就防着这一手狗急跳墙,毫不犹豫率领剩下的骑兵就冲杀了出去。 左射军乃天下强军,但从马直也是后唐禁军精锐,上千骑兵就在这片官道上拼死搏杀。 “第四营,杀。” 官道东侧,郑冲终于抓到了机会,一挥长刀,五百骑兵也跟着向战场杀去。 左射军的战力确实可怕,虽然以少打多,但在人家玩命的情况下,也险些打穿了从马直前方阵线。 直到张诚在消灭左射军中军之后带领第二营数百骑兵赶至,堵住了最后的漏洞。 最终这两营左射军在从马直两面围剿之下最终伤亡殆尽。主将周瓌被许安阵斩。 “万胜万胜万胜。” 许安用刀挑着周瓌人头,一声声欢呼自四周传来。 以四百人的伤亡团灭一千左射军,这等战绩已经足够夸耀。 正当从马直全军欢呼的时候,远方大地之上再次传来隆隆响声。 许安循声看去,只见官道之上再次出现黑压压的大批人马。 欢呼声随即停止,许安收拢骑兵,率军与这数千步兵遥遥相峙。 何远带着亲兵来到阵前,看着眼前惨烈的战场,尤其是看到周瓌的人头,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心中更是充满了不安。 他得到消息后已经意识到不妙,但没想到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他同样没想到作为精锐的左射军竟然这么短时间就全军覆没,这群从洛阳逃跑的前朝余孽到底多么强大。 更让他恐惧的是,此事一旦传回去,陛下必然震怒。 本来就因为他的指挥失误导致三千团练兵死伤大半,让数千后唐禁军从厚载门逃走,这已是重罪,现在又折了两个营的左射军,作为左射军主将的周瓌既然已经战死,那这个责任将毫无意外的落在他头上。 到时两罪并罚,攻下洛阳,别人都是升官进爵,难道就他要锒铛入狱,跌入尘埃吗。 “不,我不甘心,我得想办法将功赎罪,至少不能被一撸到底。” 何远此刻脑海里全部是回洛阳之后受审的恐怖场景。 他红着眼看着前方上千骑兵,鼻子中喷着粗气竟然恶向胆边生,当即下令道“给我杀。” “都指,他们都是骑兵,我们前军为了速度,全部是轻装上阵,若是没有骑兵配合,主动冲锋那就是送死啊。” 一旁的副将连忙出声阻拦,却被何远一把推开“滚开,老子才是主将,老子说了算,骑兵又怎么样,我们有六千大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给我杀。” 在何远的严令之下,赶来增援的两千奉国军手执武器,嘴中喊着号子就向从马直阵地一步一步逼近。 总算何远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还让军队保持着阵型冲锋。 但即使如此,看到主动向他们发起冲锋的两千奉国军,许安也有点懵了。 以轻步兵冲骑兵,还是在这种开阔地,这奉国军主将这么勇的吗? “都指大人,末将愿率领第三营破敌,还请下令。” 马凉第一个请战,骑兵打轻步兵,而且这些轻步兵不但不列阵防御还主动冲锋,这简直是白捡的功劳啊。 许安却是哈哈大笑道“不,本将亲自出阵。” “众将听令。” “末将在。”郑冲,马凉、关胜、张诚四位指挥使齐齐上前一步。 许安当即下令道“四营随我正面迎敌,一营左侧包抄,三营右侧迂回,二营后方待命以防不测,众军,杀。” 第二十六章 军纪严明 从马直上千骑兵再次如同洪流一般涌出。 而接下来的战斗完全没有出乎许安的意料。 何远在恐惧和愤怒之下出了这么一个昏招,两千轻步兵在一千骑兵的来回拉扯下,很快就被撕裂了阵线,随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最终这两千奉国军前军兵败如山倒,何远自己也险些丧命,被亲军拼死抢回,败军沿着官道向东面败退而去。 “都指,好机会,末将请令乘胜追击。”马凉等一众将领再次纷纷向许安请战。 但许安看着那仓皇逃跑的败军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算了,穷寇莫追。” 这奉国军好歹也是属于石敬瑭亲军序列,也算是一支精兵,但刚才的行为实在太过诡异,就算是农民军也不会傻到去拿轻步兵硬碰骑兵。 这不经让他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比如想诱敌深入什么的。 他完全没有想过这是何远一时昏头做的决策,所以他想多了。 许安拨转马头说道“左射军如今全军覆没,敌方步军也遭受重创,短时间内必不敢再轻启战端。 然今日一战,虽然大胜,但我军也损失不小,兵疲马乏,先寻一地方休整,医治伤员,明日再做下一步打算。” “遵命。” …… 奉国军营地之内,主将何远坐在中军大帐之内,一脸阴沉,接连的损兵折将让他恐慌到了极点。 此时,手下一名军都指挥使起身道“将军,敌军势大,根据斥候传递来的情报,这支队伍除了这上千骑兵以外后面至少还有四五千步兵,且都是精锐。 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正面迎战怕是败多胜少,不如将此地情况详细奏报洛阳,请发援兵。” “不行。” 这名军都指挥使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何远否决,何远阴着脸说道“寸功未立,这等奏疏报上去,陛下该如何看待我等。” “但……”这名军都指挥使还想争辩却被打断。 何远接着道“我知道,以现在敌我形势,正面硬碰硬确实胜算颇小,但现在我们要对付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支骑兵,也不过千五百人,还是有机会的。” “但我们全是步兵,手上也没有多少重甲步兵,如何能够对抗骑兵,而且就算能够战胜,凭借骑兵的灵活性也难以对其造成太大杀伤,还请将军三思。”帐中,又一名军都指挥使开口。 其余两名军都指挥使也同时起身道“还请都指大人三思。” 对于何远的想法他们大概也能猜到,但何远急着将功赎罪,这事却和他们无关,反正责任不在他们身上。 轻步兵打骑兵胜算太低,要是何远再把这几千奉国军打光了,那他们这几个军都指挥使也难辞其咎,因此三人默契的结成攻守同盟,坚决反对。 面对下属的集体反对,何远脸色不经阴沉了下来,但他知道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们想差了,本将并不打算拿步兵去碰骑兵,但要是骑兵没了马,不就是步兵吗,甚至还不如步兵,我们为何不能打。” “将军的意思是?”三位军都指挥使皆是有些疑惑的看向何远。 何远则是神情一肃道“本将打算夜袭。” “夜袭?”三名军都指挥使不经神情一动。 “不错,夜袭。”何远一点头道“今日我军损兵折将,士气大挫,敌将断然想不到我军还敢反击,我偏要出其不意,难不成这些前唐余孽晚上还都骑着马吗。” …… 铁门镇 大军征集了部分民房作为临时歇息之所。 掌管后勤的粮料官来到许安歇息的房屋内禀报道“都指,粮食已经征集完毕,伤员也都已经妥善安置。” 许安点了点头夸耀道“做的不错,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吧。” “没有。”粮料官连忙摇头“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是用银子和物资和百姓换的粮食,百姓们都很积极。” 但粮料官又有些不解的问道“都指,其实哪怕不给东西交换,他们也不敢不给粮食。” 这次剿灭左射军,清扫战场得了不少马匹兵器甲胄以及其他物资,还有不少散碎银两。 面对粮料官的疑问,许安轻轻摇了摇头“别人我不管,但我手下的兵严禁劫掠,这是军纪,违者严惩。” 五代时期,军纪涣散,官兵劫掠百姓乃是常态,地方官府都没法管,禁军的情况要好些,但是大环境下也难免受到影响。 许安作为后世人,显然无法做到同流合污,无法改变大环境的情况下也只能先管好自己。 更何况他认为,要想成为一支强军首先就要做到军纪严明,如后世的岳家军以及那支人民军队,能够百战百胜其中军纪严明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这也是他对手下军队进行潜移默化的第一步。 “是。”粮料官虽然仍旧无法理解,但不影响他执行命令。 伤兵营内,到处都是哀嚎之声,军医正在给他们包扎,一些从镇上临时征召来的妇人正在帮助照料这些伤兵。 重伤的基本就是等死,轻伤的能否活下来也得看运气。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就是这么苛刻。 许安行走在伤兵之间,心中有些不忍,但也无可奈何,这个时代就是这么残酷,人命如草芥。 “你就这么给他包扎?” 看到军医随便给一名伤兵的伤口涂抹了点草药,然后拿起一块还带着污渍的布条便准备给他包扎伤口,当即阻止道。 军医认得许安,连忙起身叩拜道“大人,小的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呀。” 许安皱眉看着伤兵营的情况,当即下令道“以后所有给伤兵包裹的布条都要经过沸水煮沸清洗。” “遵命。”虽然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么做,但许安亲自下的令军医也不敢违抗。 许安又在伤兵营内转了转,慰问了一些伤兵,不经心头重重叹了口气。 这个时代的医疗知识贫乏,不懂得什么叫细菌感染。 他前世也不是医学专业,对这方面也不太了解,不过沸水消毒还是懂的,应该能够降低一些感染风险,希望能有用吧。 正当许安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时,亲兵队长张豹突然匆匆赶来,来到许安面前禀报道“都指,刚刚哨探来报,说奉国军营地附近突然大规模开始搜山,我们派去的哨探都已经无法接近奉国军营地。” “什么?他们想做什么?”许安眉头一皱,略一思索便道“召集四营指挥使前来我处议事。” 第二十七章 夜袭 官道之上,奉国军营地内,一支约摸三千人的队伍摸黑从小道离开,很快消失在丛林之中。 何远最终还是靠权势强压住了手下三个军都指挥使,下了夜袭的命令。 而夜袭也确实有一定成功的可能性,三名军都指挥使最终选择了妥协。 为了确保一击必中,他们直接抽调了绝大部分兵马轻装上阵。 不过当这支夜袭部队正沿小路赶向铁门镇的时候,一支骑兵部队也正同时行进在新安县的官道上。 奉国军驱逐哨探的行为诡异,许安召集众将领商议。 只是缺少情报,虽然有所猜测,但猜测始终只是猜测,如今局势下一旦不能搞明白晋军的目的,实在令人难以心安, 思量许久,许安最终决定来一次夜袭。 无论奉国军有什么阴谋,一场战争足以把底下埋着的牛鬼蛇神都给打出来。 现在许安很庆幸自己白日当机立断团灭了左射军。 失去了骑兵助阵,而骑兵对于步兵最大的优势除了战场上灵活性以外,那就是牢牢掌握着战争的发起权还有结束权。 即便奉国军战力再强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在命令第二、第三营驻守营地之后,许安率领损失较少第一、第四营直奔奉国军营地而去。 奉国军的营地驻扎在磁涧镇附近,一个时辰之后许安率兵来到镇外。 近千骑兵策马狂奔发出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镇内的奉国军。 随着值守的哨兵发出警报,营地内立马锣鼓喧天,一道道火把随之亮了起来。 不过许安本来也就没有指望能够悄无声息的进行偷袭。 在命令第一营在外接应之后,亲率实力最强的第四营就向营地发动了进攻。 这座营地是匆忙搭建,连壕沟和陷马坑都没有,就只有一些简易的篱笆的拦在外围,被许安带人轻易突破。 本来许安以为杀入营地之后可能要陷入苦战,他已经随时准备见势不妙就下令撤退。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等他杀入营地,营地之中竟然只有少部分人正在组织抵抗, 不但营地之内的人数远不如许安得到的情报,更重要的是,就剩下的这些人绝大部分都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营地内乱窜,迟迟无法形成有效战斗力。 “这到底什么情况?”许安和郑冲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诧异。 他们想到过十几二十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但眼前这种情况他们是万万没想到。 他们自然不知道,奉国军五千人马,何远为了夜袭,足足抽调了三千人。 而这三千人都得不是夜盲症患者,那自然而然,营地剩下的两千人,绝大部分都患有夜盲症。 而为了避免被哨探发现,何远还刻意命令营地内减少灯火。 夜盲症严重者就算有火把照明也会受到影响,更别说如今这种情况了。 即使哨兵察觉到敌袭已经让人点亮营地火光,但短时间内夜盲症患者根本无法适应,从而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 不过许安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种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当即率兵冲杀,并且让人传令在外接应的第一营也参与进攻。 少部分抵抗的步兵在成建制的骑兵部队面前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等冲垮这最后的阻碍,接下来就是逐渐分割蚕食剩下的部队。 奉国军留守的将领还在试图组织人马进行反击,但更令他们雪上加霜的是,这个时候竟然炸营了。 连日大战,早上的大败加上此时唐军夜袭带来的巨大压力,这两千奉国军在死亡的刺激下竟然集体炸营。 军纪崩溃,盲目奔逃,甚至出现了踩踏以及互相攻击的情况。 奉国军的留守将领已经彻底失去了军队的控制权。 此时面对军容严整,势气正盛的从马直骑兵,只剩下一面倒的屠杀。 许安当即命令两营兵马以队为单位进行分割清缴,好最大规模的杀伤敌军。 “都指大人,抓到一个大家伙,据他手下交代,他是奉国军第二军军都指挥使。” 远处,郑冲带着自己的亲兵提着一个晋军将领就跑了过来。 “就他吗?何远呢?还有这营地的人数明显不对,其他的军队都去哪了。”许安皱眉问道。 这么多人不知去向,结合奉国军驱逐哨探的行为,他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问出来了,何远亲率三千奉国军沿小道准备夜袭铁门镇。”没过多久,郑冲带着已经如同死狗的那名军都指挥使说道。 “什么。” 许安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刚刚在遭遇白天的大败,这群家伙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要是被他夜袭成功,从马直怕是要元气大伤。 许安当即立断道“马上收拢部队,我们立即赶回铁门镇。 晋军走的是小路,路远,我们是骑兵,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 并马上派人回去通知马凉和张豹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郑冲当即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七百余骑兵便再次沿来路返回铁门镇。 …… 山道之上,何远带着大军缓缓行进。 小路虽然隐蔽,但崎岖难行,即便是轻装上路,但也行走了将近一夜,直到五更时分,他终于带人赶到了铁门镇附近。 看着不远处灯火点点的营盘,虽然有哨兵巡逻,但营中的士兵显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好啊,只要能剿灭这支骑兵,事后保住官位应该没有问题。”何远兴奋的想道。 沿着树林一路潜到离营地大概三四百米的距离,何远猛地起身一挥大刀道“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本将杀啊。” 说罢带头率领亲兵就向营地冲去。 随着三千大军向从马直营地杀去,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晋军,气势骇人。 而似乎一切也都向着最好的情况发展,那些守门的兵卒见到这一幕极为慌乱,在发出警报之后就向营地内跑去,就这么把营门丢给了他们。 营地内此时到处都是铜鼓之声,杂乱无章,似乎一片混乱。 “哈哈哈哈。”何远见状更加的意气风发,就这么带着人径直杀入了营地。 不过刚刚进入营地他便发现了不对,整座营地空空荡荡,仅有一些拿着铜锣敲打的军士来不及撤离,正在飞速逃跑中。 “不好,中计了。”何远当即反应过来,就要带人撤出营地。 就在此时,四面八方喊杀声四起,上千骑兵从各处杀来,马蹄轰鸣之声震颤寰宇。 第二十八章 石敬瑭 ”杀啊,活捉何远。” “杀光这些叛军,大唐万岁。” “不要放跑一个。” …… 从马直四营如猛虎一般驭马从四个方向杀出,上千骑兵杀来,马蹄奔腾之声宛若惊雷,声势浩大比之刚刚晋军的冲杀有过之而无不及。 何远为了能够第一时间重创从马直,不给从马直反应时间,下达的是自由进攻的命令。 但如今遭遇蓄势待发的骑兵,没有军阵抵挡,人再多也是一冲即溃,战场瞬间被分割成了数块,众多骑兵如入无人之境,疯狂收割着步兵的性命。 没有任何悬念,奉国军的夜袭眨眼间就变成了溃败。 看着漫山遍野被追杀的四散奔逃的三千奉国军,何远感觉自己一下老了几十岁,连刀都提不动了。 “叛军主将在那里,随我杀。”许安发现了战场中穿着高级将官服饰何远,当即带着亲卫队就冲杀了过去。 “将军,快走吧,我们护着您冲出去,只要进了山林,骑兵就奈何不了我们。”何远的亲兵拉着他试图突围。 但何远却是猛地甩开亲兵的拉扯,矗立原地一脸悲呛道“冲出去了又如何,连战连败损失了这么多兵马,陛下肯定不会饶了我的,不如今日就战死在这里,或许陛下还能网开一面,不为难我的家人。 你们都各自逃命去吧。” “将军。”几名亲兵跪下悲呼。 而此时,许安已经带着兵马冲杀到了何远面前。 …… 官道之上,铁林都都指挥使程横率领八百铁林都骑兵向铁门镇行进。 昨夜,随着镇守白超垒西峰的捧圣军第五军第三营指挥使张默主动带人归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不过不费一兵一卒接收了白超垒西峰,不但彻底掌控了整个白超垒,还凭白多了五百可用之兵。 事情确实非常具有戏剧性,被人寄予厚望的河阳军下属指挥使徐丰选择叛变,而一开始被视为不可靠的捧圣军下属指挥使张默竟然是个忠义之人,果然是世事难料。 既然已经彻底解决了白超垒的问题,李幼澄连忙第一时间调兵前来支援许安。 而铁林都便作为先锋部队,天刚蒙蒙亮就带队出发。 铁门镇离白超垒只有不到十里的路程,以骑兵的速度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赶到。 当程横带人来到从马直的营地附近,看着漫山遍野的晋军尸体,整个人直接就愣住了。 白超垒堡内临时议事厅内,李幼澄正召集众文武商议着下一步的计划。 突然一名士兵快速向议事厅跑来,口中还大喊着“捷报捷报。” “发生了什么事。”李幼澄一愣,连忙问道。 一众官员也是茫然,不过既然喊的是捷报总不是坏事,莫非是东边打赢了? 此时报讯的士兵已经来到议事厅内,手捧一份文书,大声说道“回禀监国殿下,大内都检点、从马直都指挥使许安传回军报。” “快呈上来。”李幼澄连忙道。 内侍秦继旻已经上前接过文书,迅速看了一遍随即跪在李幼澄面前喜极而泣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许将军率军大破叛军,一战杀敌数千,缴获无数,并阵斩奉国军副都指挥使何远,左射军副都指挥使周瓌。” “什么。” 议事厅中文武顿时哗然,李幼澄更是喜的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顾不得礼仪直接从秦继旻手中把军报抢了过去详细观看,随即又笑着将军报给厅中文武传阅。 等厅内众人轮流看完军报,所有人都是一脸喜色。 三司使张延朗当即起身恭贺道“臣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许将军用兵如神,克敌制胜,不负殿下所望,有此良将辅佐殿下真是天佑大唐,光复山河指日可待。” 紧接着众文臣武将轮流起身向李幼澄道贺。 李幼澄此时也是满脸笑容,看向那名报捷的士兵问道“许将军现在在何处?” 士兵答道“回监国,许将军正在打扫战场,剿灭残余叛军,应该明天会回。” “好。”李幼澄一拍手掌,看向厅中文武说道“本宫意,酌升许检点为侍卫亲军马军司副都指挥使,右迁护军,授归德将军。 其余立功诸将等许将军归来,再行封赏。” 马军司副都指挥使,护军以及归德将军,分别是职官,勋和武散官。 当然最主要的就是马军司副都指挥使这个职官,虽然只是从四品,但如今宋审虔伤重无法理事,许安便能名正言顺统帅所有骑兵。 如果不是宋审虔重伤未醒,李幼澄本想把宋审虔升官,再把许安直接扶正,但如今就不好越过宋审虔进行提拔了。 不过她把许安的勋位和散官衔都提升到了从三品作为补偿。 …… 洛阳皇宫 在攻下洛阳的第五天,晋帝石敬瑭便率领大军进入了洛阳。 这些日子,石敬瑭及其手下都是喜气洋洋,但今日,石敬瑭却在贞观殿紧急召见了几名亲信文武。 石敬瑭今年44岁,身材魁梧,此时穿着一身龙袍端坐在皇位之上,正一脸阴沉的看着一份奏报,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在场文武有知道原因的,也有不知道原因的,但此时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站在下首,大气不敢出,生怕触了他的眉头。 片刻之后,石敬瑭放下奏报,冷冷扫视了眼前一众文武,道“你们也都看看吧。” 一旁侍候的太监立马把文书递了下去,一众文武依次浏览了奏报上的内容,一个个神情都有些难看。 片刻之后,石敬瑭淡淡道“都看完了,说说吧,应该怎么办。” 石敬瑭声音很平静,但谁都能听出其中隐含的怒火。 枢密使桑维翰皱着眉说道“没想到李从珂倒是生了个好女儿,竟然敢在这种时候监国。” 兵马总管刘知远立即上前请罪道“此乃臣的疏忽,还请陛下责罚。” “朕现在不想听责罚,朕只想知道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一旦让这群前唐余孽逃入关中,凭借潼关天险,一旦让他们整合关中势力,再想剿灭他们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朕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石敬瑭冷声说道。 “陛下放心,北崤道上有契丹骑兵镇守,这些前唐余孽绝难通过。 臣愿亲领大军征讨唐朝余孽,必不让陛下失望。”刘知远立马道。 “嗯,兵将你自己挑选,莫要让朕再失望了。”石敬瑭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桑维翰则继续说道“还有这个许安也挺有意思,在这种局势下,凭借不到两千骑兵,短短两天时间,尽灭一千左射军,六千奉国军也损失泰半,即便有主将指挥上的失误,但这许安在军事上的天赋也绝非一般。” 石敬瑭点了点头道“是个人才,若是有可能,尽量活捉。” 第二十九章 行营招讨使 硖石关,位于渑池境内,归属陕州管辖。 硖石关地势险要,车不方轨,马不并辔,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北崤道洛阳前往关中的重要关口。 同平章事韩昭胤在一什骑兵的保护下,一路沿小路,日夜兼程,终于在两天后到达了关口。 “你是何人,竟敢扣关。”硖石关上,传来士兵的喝问声。 韩昭胤连忙大声答道“本官乃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韩昭胤,特来请见相节使,烦请通传。” 关口之上随即陷入一阵沉默,片刻之后关口之上换了一个人再次问道“你说你是韩平章,可能够证明?” “此乃本官官印告身,一看便知,本官昔日也与相节使有过几次交往,见到相节使一切自明。” 这时,一只吊篮从关口上放下,韩昭胤随即将自己的官印文书放了进去。 接着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韩昭胤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今很是敏感,对方肯定在请示能做主之人,因此待在关门口也不急,就这么静静等待。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硖石关关门缓缓被打开,为首是一名身穿绯红色官服的官员率众而出,来到韩昭胤面前恭敬一礼道“下官行军司马蔡元见过韩相。” …… 一座亮堂的房间内,一名身材魁梧的老者正仔细打量着一副洛阳周边地图,看的非常认真。 过了片刻,行军司马蔡元匆匆走了进来,向着老者一躬身“节使。” 老者正是保义军节度使相里金,转头看向蔡元微微点头道“来啦,韩昭胤和你说了什么。” 蔡元回答道“他说洛阳已经沦陷,皇室西狩,如今御驾已至白超垒,想请大人派兵接应。” “这么说陛下逃出来了。”相里金微微沉思,片刻之后又问道“东边有探子传回来消息吗。” 蔡元摇了摇头道“如今东西道路断绝,想要传回消息估计没那么快。” “韩昭胤估计不愿意等了。”相里金道。 “是的,他说叛军追的很紧,没有时间耽搁,请您速速出兵接应御驾。 我回答他说节使您如今还在陕州,我无权调动大军,已经派人快马前去向您传讯。” “他不一定信。” “这由不得他。” 两人对话完毕,又是一阵沉默,片刻之后相里金突然问道“你说我要不要出兵?” 这个问题显然很有难度,蔡元足足沉默了小半刻钟才道“如今大势在晋,但陛下也并非没有机会。 以陛下的威望若是能够整合关中势力,凭借潼关之险站稳脚跟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日后未必没有机会卷土重来。 但您若是选择跟随陛下,这陕虢二州肯定是守不住的,只得放弃跟随陛下进入关中,前途难明。 不过您若是出兵接应,如此雪中送炭,这等大功陛下应该也不会亏待您,就算不能封王,一个公爵应该跑不掉,而且陛下也会更倚重您,从此不必困于一隅,权掌中枢应该不成问题。” “但如今这些尚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相里金笑了笑又话锋一转问道“那如果我要是降晋你觉得怎么样?” 蔡元皱着眉头说道“节使手握大军,石敬瑭要想稳定人心就绝对不会对您这种主动归降的封疆大吏动手,如今的荣华富贵可保,但他也绝对会防备于您,我猜他最好的做法就是把您高高挂起,不再让您掌握实权。” 这一次,轮到相里金长时间沉默,片刻之后道“你安排一下,今晚我去见一下韩昭胤。” “是。” …… “臣许安拜见殿下。” 白超垒临时议事厅内,许安率军返回之后第一时间就被李幼澄召见。 如今房间之内,除了许安和李幼澄外,只有内侍秦继旻守在门口。 李幼澄身穿明黄色服饰颇为端庄的坐在主位之上,笑吟吟的看着许安微微颔首道“许将军此次立下大功,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本宫在此谢过了。” 许安连忙抬手作揖道“此番大胜一是托殿下鸿福,二是三军将士用命,末将不敢居功,还望殿下能够厚赏立功将士。” 这还是他和李幼澄第一次独处,李幼澄的声音很好听,仪态也非常好,配上上佳的容貌以及尊贵的气质,若是放在后世绝对是国民女神的级别。 许安的目光不经略微在李幼澄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恰巧此时,李幼澄的目光也转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一秒之后许安飞速低头不敢多看。 李幼澄也是脸色有些微红,微微偏过目光轻声道“将军不必过谦,你的功劳本宫心里清楚。 至于三军将士的功劳本宫也绝不会亏待,将军这两日拟一个请功折子,本宫无不照准。” “臣替将士们谢过殿下。”许安俯身叩谢。 说完了请功之事,李幼澄便向许安询问起行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许安思索了片刻答道“一切要等韩相消息。” 李幼澄闻言不经叹了口气“我大唐存亡此刻竟然全部操于他人之手,国势沦落至此。本宫真是愧对先帝啊。” 许安知道,她是担心相里金反水,如此一来他们真就算是走到了绝路,这是许安打再多胜仗也无法挽回的。 对于此事许安也是别无他法,只能开口安慰道“此皆乃石贼之过,与殿下何干,临危受命,大唐国运皆系殿下一身,还望殿下保重身体。 相节使乃先帝亲信,忠肝义胆,必不会让殿下失望,想来过几日韩相就能带回好消息,殿下不必担忧?。 李幼澄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显然是知道这就是些宽慰话。 想了想,许安随即郑重的说道“若真天命难违,臣愿扶保殿下南下,以殿下身份,南方必有大国愿意收留,应当能安度余生。” 看向许安,李幼澄眼神深处闪过一分感动,不过嘴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又和许安谈论了几件朝堂琐事,两人之间便没了言语。 许安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起身告退。 李幼澄点头允准,注视着许安离去的背影,她的眼神之中似乎带着几分说不明的意味。 接下来的几天,宋审虔虽然苏醒过来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身体虚弱无法理事。 李幼澄便下旨任命许安为行营招讨使,赐假节,节制行营所有军队。 这一任命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便顺利通过。许安便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开始重新整编军队。 第三十章 被老六坑了 许安整编军队的第一刀直接砍向了捧圣军。 以刘术谋逆为借口,第一时间控制关押了原刘术统领下捧圣军三个营内亲近刘术的中高级军官。 当然,为了防止这三个营捧圣军将士人人自危,他只是从行营原有兵马抽取了部分骨干前去这三个营担任军官,其他大部分都是从张默归顺带来的那一个营的捧圣军中抽取骨干担任军官,以减少这些捧圣军将士的抵触之心。 而他再从原行营兵马之中抽取骨干填充张默那一营捧圣军军官的缺额,如此一来兵将分离,很大程度上消解了捧圣军叛变的能力。 同时他再将这四营捧圣军,以及投降的数百河阳军,还有临时收编的各部禁军差不多八百人,全被许安打散原有编制以队为单位进行混编,补充入内殿直和忠顺军之中。 内殿直和忠顺军立马从原本残缺的状态恢复了过来,尤其是内殿直再次变成了五营齐备的满员状态。 而张默则被提拔为忠顺军副都指挥使以安其心。 另外,许安剿灭两营左射军,缴获了数百匹战马。 从马直屡经恶战,如今缺额颇大,他随即从现有各部之中挑选会骑射将士编入铁林都,而他再从铁林都中选取部分骑兵编入从马直,让从马直恢复四营满编的状态。 对此,铁林都都指挥使程横颇有些不满,毕竟许安挑走的都是久经战争的精骑,与新伍简单磨合一下就能形成战斗力。 而给他的那些兵都是新手,虽然会一点骑射但想要形成与原来那些骑兵相当的战力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严重削弱了他手下的战力。 不过好在许安多给了他两百人作为补偿,让铁林都恢复了两营满编的实力,并且分润了他部分剿灭奉国军余部的功劳,他这才勉强接受。 另外在此次战争之中,参与过攻占白超垒的将士全部升官。 不过为了防止将领大规模更换影响军队战斗力,所有人都只升了勋位和散官衔,职官全部不动或者兼领,等入了长安稳定下来再进行调整。 比如许安,如今虽然已经是侍卫亲军马军司副都指挥使,但仍然兼着从马直都指挥使的职务。 不过他唯一亲自调动了一个人的职务,便是郭威。 他把自己的亲兵队长张豹升了都头,让郭威来担任自己新一任亲兵队长。 此人在历史上极其能打,能文能武,否则也建立不了后周,绝对的良将,关键这个人还很忠心。 虽然最后反了后汉,但却很少有人说他是反贼,实在是因为后汉那个小皇帝太过抽象,先是各种打压诛杀朝中功勋大臣,后来秘诏杀郭威不成,事败之后再杀郭威全家。 郭威一忍再忍,妥协再妥协,直到被逼到墙角,忍无可忍才起的兵。 反正许安自认做不到他那一步,易位而处,估计早就反了。 郭威本来就只是一个小队正,调任当亲兵队当队正属于平调,不过谁都知道这个位置亲近上官,干的好绝对是前途远大,因此郭威自是欣然接受。 与此同时,许安不断派出哨骑探查东西两边的情况。 很快,东边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有大军出洛阳,骑兵步兵皆备,足有近万大军,正向白超垒赶来。 收到这个消息,白超垒内无论文武,上至监国下至普通士兵都不经紧张了起来。 不过好在半天之后又有好消息传来,李幼澄派人前来通知许安,说是韩昭胤回来了,让他速去议事厅议事。 当许安赶到议事厅时,厅内已经来了不少人。 只要觉得够资格的官员都第一时间赶过来查问情况。 毕竟相里金的态度决定着这支队伍的存亡,无人不重视。 许安作为新朝的新贵,到来之后不少人都主动向他打起招呼。 许安一一回应之后很快见到了风尘仆仆的韩昭胤。 与此同时,韩昭胤身边还站着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 见到许安过来,韩昭胤连忙笑着上前握住他的手“靖之啊,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相节使麾下行军司马蔡元蔡司马。 蔡司马,这位就是我大唐行营招讨使,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从马直都指挥使许安。” 靖之是许安的字。 而许安一听蔡元是行军司马,不经神情一肃。 在节度使体系下,行军司马掌军籍、军令、调遣以及后勤,还可以参与战略决策,绝对的位高权重,地位仅次于节度使和节度副使,如果在没有节度副使或者副使被架空的情况下,那妥妥的藩镇二把手。 他连忙上前两步对着蔡元见礼道“原来是蔡司马,本官有礼了。” “见过许都指,许都指一战击溃叛军大军,左射军、奉国军皆乃河东精锐却在许都指手下不堪一击,大唐有许都指这种良将,中兴有望啊。”蔡元连忙回礼,同时也在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和韩昭胤刚到白超垒就听说了许安的战绩,他的心中是非常震惊的。 本来他以为这支队伍应该在晋军的追杀下惶惶如丧家之犬,没想到不但攻下了白超垒而且反手还给了晋军一耳光,实在大出他的意料。 虽然在当前局势下,这种胜利对大局的影响微乎其微,但皇帝不是光杆司令,对于他们后续入关中整合力量对抗晋朝却很有帮助。 许安则是看向蔡元想要打听一下相里金的态度。 虽然能派遣蔡元过来已经是一种态度,但没有真正听到消息心里总归是悬着。 但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尖细的声音便从议事厅一侧传了过来“监国殿下驾到。” “臣等参见监国殿下。” 韩昭胤、许安等人当即神情一肃,面向南方叩拜。 “众卿平身。”一道悦耳的声音随即从前方响起。 李幼澄自然已经知道了蔡元之事,她的目光在人群中略微扫视了一遍,很快就看到了在场唯一一个生面孔。 而蔡元则在发愣,显然有些无法理解。 韩昭胤随即上前一步解释道“蔡司马,陛下和雍王殉国,陛下长女赵国公主殿下携先帝子嗣西狩长安,殿下英明仁德,乃女中豪杰,众望所归,百官拥戴,如今暂代监国之位,还不叩拜。” 蔡元不经睁大眼睛瞪着韩昭胤,半晌后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妈蛋,自己和相里金被这老六给坑了。 第三十一章 西出 韩昭胤前往硖石关只字未提李丛珂已死之事。 也正是如此,他们以为李丛珂还活着所以才那么爽快答应出兵接应之事。 但现在告诉他们李丛珂死了?而且李重美也死了?现在就靠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监国,要威望没威望,要资历没资历,凭什么相信她能够整合关中势力。 蔡元不经恨的牙痒痒,真是万万没想到韩昭胤竟然敢撒这种弥天大谎,他现在真的想现场胖揍韩昭胤一顿。 但面对周围一圈虎视眈眈的目光,蔡元终究还是没那个胆子,只得对着李幼澄恭敬行礼道“臣,保义节度使麾下行军司马蔡元参见监国殿下,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蔡司马免礼,蔡司马一路旅途劳顿,来人,赐座。”李幼澄脸上随即露出一抹笑意,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 “臣谢恩。” 有内侍搬来椅子,蔡元心中有气,也就没有客气,直接坐了上去。 这时一旁的韩昭胤上前禀报道“臣启监国,保义节度使相里金如今已率兵至硖石关,臣已与相节使商定,明日保义军就会派兵出关袭扰契丹骑兵,到时我等两军首尾呼应,殿下就可趁机西行。” 李幼澄点点头道“韩相劳苦功高,实乃国之栋梁。 既然相节使已经答应出兵接应,那众卿就议一议我们接下来的行军计划吧。” 这时众人齐齐把目光看向了许安。 许安作为如今的武官之首,又携着不久前大胜叛军的巨大威望,知道这事肯定得落在他的肩上,也不推脱,当即出列道“既已得确切消息,白超垒至硖石关大概两日左右路程,臣请殿下今日就移驾西行,万不可拖延。” 工部尚书崔居俭出列提出质疑道“许都指,保义军明日才会出兵,今天就出发会不会太危险了,万一被契丹骑兵发现怎么办。” 许安答道“崔尚书有所不知,刚刚得到消息,洛阳叛军大规模西出,至少一万大军已向白超垒杀来,最迟明日傍晚就可到达,若是明日再走,一旦中途有变,被后方叛军追上,两面夹击,那才是真的危险。” “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文武都面露惊慌之色,显然都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 此时许安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蔡元说道“蔡司马,贵军与硖石关外的契丹兵交战多时,可知道这支契丹兵的虚实。” 蔡元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他已经感觉这是一个深坑,相里金算是被拽进去了,他有心报信但也知道在场这些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但对于许安的询问,他沉默了一下还是答道“控扼渑池的契丹人,主将是契丹名将高模翰,契丹人几次增兵,从一开始的千人上下,如今在渑池附近已经有了五千契丹骑兵。” “五千契丹骑兵。”厅堂内不经传来一阵吸气之声。 契丹人善骑射,契丹骑兵更是骁勇善战,平原作战相同兵力之下少有人能够匹敌。 如今有五千契丹骑兵阻路,就凭他们现在的军事力量,一旦队伍在中途被发现,绝对挡不住这五千契丹骑兵的雷霆一击。 “即便如此也要走,否则一旦等洛阳叛军赶至,我们连一分机会都没有。”许安沉声说道。 说罢许安看向李幼澄恭声道“臣请监国下令行营开拔,臣愿率从马直为监国先驱。” …… 通往硖石关的官道之上,一支骑兵队伍正在快速行进。 在洛阳叛军的压力之下,再加上李幼澄的倾向,许安的建议最终得到了通过。 其中许安带领两千从马直先行,大队步兵以及铁林都护送李幼澄以及皇室百官过一段时间再出发,最后则由忠顺军继续留守白超垒,阻挡洛阳叛军。 忠顺军如今有三个满编营,除了原有的一个营外,其他两个营有将近一半是原来驻守白超垒的守军,这些人熟悉白超垒的情况,防守起来事半功倍。 作为行营招讨使,许安给他们的命令是坚守三天,三天之后允许他们化整为零从山路撤退。 简单的说就是允许逃跑,只要进入郁山,山中小道无数,不便于大军行动,晋军想追除非大军封山,否则跑掉不难。 而晋军的目标是李幼澄,怎么可能把精力军力浪费在这些地方,再加上李幼澄许诺的高官厚禄,因此吴昭等人倒是没有多少怨言。 毕竟相对于出白超垒可能一头撞上五千契丹骑兵,镇守白超垒相对来说还要安全一点。 官道之上,许安率领重新齐装满员的从马直出发。 他不敢走的太快,只要渑池附近的契丹骑兵将领脑子还正常,绝对会派游骑四处侦查,他们这么多人这么大的目标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虽然和契丹骑兵硬碰硬干一仗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但他还是希望能尽量推迟这个时间。 在行进大概十余里之后,许安命令部队下马休息,而他则走到一旁摊开一张地图仔细查看起来。 古代的地图比较抽象,就算是军用地图也只能看个大概,不经看的他大皱眉头。 此时副都指挥使郑冲、都虞侯马凉都来到他身边。 片刻之后,郑冲指着地图第一个开口道“都指,我们现在的位置在石寺镇,再往前二十余里就能赶到渑池县城附近,再过去就是英豪镇,根据我们之前的探查,契丹骑兵大部就驻扎英豪镇。” 都虞侯马凉补充道“从硖石关东出必经崤山峡谷,出了崤山峡谷就是石壕古道,而英豪镇就在石壕古道附近,契丹骑兵驻扎英豪镇控扼石壕古道,以阻挡来自硖石关方向的援军无法东出。” 许安看着这张地图,半晌后说道“英豪镇地势附近地势开阔,是这段路中最适合大兵团作战的地方,尤其是骑兵,一定要把敌军引出来。” 郑冲和马凉相继点头,虽然他们也是骑兵,但在人数差距巨大的情况下,反而需要避开骑兵的优势。 马凉沉思片刻,一指地图开口道“那么最好的交战地点就是这里。” 许安和郑冲的目光随即看去,眼神中尽皆闪过一道精光。 第三十二章 渑池峡谷 渑池峡谷,位于渑池县城西北方向,乃北崤道最狭窄的地段之一,崖壁高耸,全长约三公里。 马凉指着这里接着说道“这个地形不适合骑兵冲锋,也不适合大兵团展开作战,在这里交战能将兵力上的劣势降到最低。 郑冲想了想还是有些忧虑的说道“但即使如此,我们仍然处于兵力劣势,打到最后还是得输。” 许安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们的目的从来不是击败契丹骑兵,而是要拖到相节使带兵东出,到时两边合力逼退这支契丹骑兵,从而让御驾能够顺利进入硖石关。 如果我所料不错,契丹人那边此时应该已经收到了白超垒大军出没的消息,传令下去,全军全速前进,一定要在契丹人之前占领渑池峡谷。” …… 英豪镇营地 契丹大将高模翰坐在军帐之中用力撕扯着一只羊腿,怀中还搂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汉人少女。 汉人少女拿起酒壶哆哆嗦嗦的把他的酒杯倒满,一不小心撒出几滴在他的衣服上,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高模翰猛地瞪大眼睛,凶神恶煞的就是一巴掌。 “废物玩意,连倒个酒都不会。” 汉人少女被打倒在地痛呼出声,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而两旁的众多契丹将领看到这一幕则是哈哈大笑,没有半点同情怜悯,继续痛饮美酒。 突然,大帐被掀开,一名斥候头子快速跑了进来,跪在地上禀报道“将军,白超垒处有大批骑兵出没,如今已至石寺镇。” “什么?白超垒除了唐朝两个营的兵力,哪来的骑兵。莫非是晋军攻克了白超垒? 不对,若是晋军肯定会提前派人知会本将,难道是唐军,他们总共有多少人。”高模翰手中的动作一顿,眼神中露出了凶光。 “第一批出来大概两千人上下,但后续是否还有,属下不知。”斥候头子答道。 “再探再报。” “这……” 听到高模翰的命令,这名斥候头子有些犹豫,留在原地没有动弹。 “怎么,本将军的话你听不懂吗?”高模翰眼神中有凶光闪烁。 斥候头子心中一惊,连忙回答道“回将军,那支军队在出白超垒后就进行了大规模搜山,我们的斥候死伤不少,已经难以接近。” “那就加派人手,如果不能探听到消息,你也不用回来了。”高模翰眼神一冷,带着杀气说道。 “是。”斥候头子身体一抖,连忙离去。 高模翰起身,扫了一眼身旁刚刚爬起来的汉人少女,随手一刀就斩去了她的头颅。 而汉人少女头颅滚落,双眼圆睁,至死也没想明白高模翰为什么要突然杀她。 而一旁的契丹将领们则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高模翰将刀收回鞘道“就拿她祭刀了,通知儿郎们,准备作战。 唐军那帮懦夫,面对我契丹勇士向来只敢龟缩在城堡里,没想到竟然还敢主动出来,本将这就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我契丹勇士的无敌。” “无敌无敌。”大帐之中,一众契丹将领立马发出狼嚎一般的喊声。 …… 此时已值傍晚,太阳即将落山,余晖把整个渑池峡谷染成了金红色。 随着一阵大地震颤,许安率领从马直大军赶到。 看了一眼四周情况,许安立马道“契丹人还没到,按照计划行事,继续清理四周斥候。 二营过峡谷潜伏,四营守住峡谷,一营后方隐藏。三营随我赶往营豪镇。” “遵命。”随着许安有条不紊下令,两千从马直立马四散开去。 …… “都指,您这是准备夜袭?” 官道之上,马凉率领三营兵马跟随许安前往英豪镇。 此时天色渐黑,等赶到英豪镇太阳也应该彻底落山了。 “不错。”许安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唯一能利用的优势就是信息差,趁着契丹人还没弄清楚我们的虚实突然袭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这个优势会随着时间过去渐渐被抹平,所以必须要快。” 马凉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说道“都指,恕末将直言,我们夜袭怕是很难成功。 虽然我们一路上一直在清理敌军哨探,您甚至在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但随着经过的地方越来越多,我们根本不可能清理的完。 契丹人就算对我们不完全了解但对于我们的实力应该也大致有数。尤其是我们越靠近英豪镇,契丹人布置在周边的哨探就越多,怕是现在契丹人很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行动了。” 许安看向马凉,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但我还是想试试。如果夜袭不成,趁着夜间视线不清,希望我们在渑池峡谷那里的布置能有作用,契丹人向来狂傲,或许能够成功。” 渑池峡谷的布置,马凉一眼就看出是关门打狗的阵势。 许安是想把契丹骑兵引到峡谷内,然后前后一堵两面夹击。 理论上若是成功确实有机会重创契丹骑兵,但仅仅是理论上。 契丹人确实狂傲,但却不蠢,否则也不可能从一个游牧民族成长到如今建立国家的地步,甚至这十几年还一度压着中原打,连燕云十六州都被他们给拿了去。 对于这个计划的成功率他持悲观态度。 不过他也没再提出异议,因为正如许安所说,时间越拖机会越小,希望渺茫总比完全没有机会强,试一试也好。 军队继续赶向英豪镇,一路上,许安突然注意到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新任亲兵队长郭威,不经存了几分考较之心,开口问道“郭威,你觉得我们该如何才能引诱契丹骑兵进入渑池峡谷?” 郭威看向许安,良久之后才道“末将觉得,此战重点并不是该如何引诱契丹骑兵进入渑池峡谷,而是该如何让契丹骑兵相信我们要引他们进入渑池峡谷。” 这下轮到许安一怔,默默打量了郭威两眼,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郭威道“我是您的亲兵队长,您今天多次派亲兵出去传令,虽然传的具体命令我不清楚,但这些亲兵去了哪里我还是大概知道的。 都指您身经百战,不可能不知道这计划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小,一旦失败后果也极其严重,这可是大唐最后的精锐骑兵,但您仍旧坚持如此,两相推测末将大概能猜到您的打算。” 许安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你是个将才。契丹骑兵实力强悍,五千契丹铁骑,正面对战我一点把握没有,唯有出奇招。 但契丹人也不是蠢蛋,一般的计谋骗不过他们,我们也只有一次机会,只有诱饵足够大才能引他们上钩,所以必须下狠招。” 郭威则是极为认可的点了点头“若是能连自己人都骗过,那骗过契丹人的机会确实会大不少。” 许安点了点头道“你明白就好,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末将明白。” …… 辽军大营,高模翰副将耶律赤霄已经整军完毕,来到高模翰面前道“将军,留下两千兵马预防其他情况,三千骑兵已经整军完毕,还请将军下令。” 高模翰不经咧嘴一笑“本想着今日天色已晚,再多留他们一天性命,明日再收拾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上赶着来送死,既然如此,那本将就成全他们。”, 随即高模翰翻身上马,猛地一舞手中马刀高声道“出发。” 第三十三章 殿下不是陛下 随着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两支骑兵不得不点起火把,降低速度,但双方的距离仍然在飞速接近。 “报,前方发现契丹骑兵动向,距我军已不足五里。”官道上,一名哨骑飞速来报。 “来了多少人?”马凉连忙问道。 “契丹人分为前后两军相互呼应,浩浩荡荡绵延数里,至少三千大军,其中前军人马不会少于一千人。” “再探再报。”马凉脸色此刻有些不好看。 契丹大军分明是有备而来,宣告着他们这次夜袭的失败。 而从契丹人如此从容出兵的情况看,他们收到消息的时间很早,说明契丹人对这片区域的掌控力非常强,那他们在渑池峡谷的布置真的能起作用吗? “都指,撤军吧,兵力相差太大,打不了的。”马凉第一时间去见许安,把刚刚哨骑传递的情报说出来后开口建议道。 见许安神情变幻不定,马凉连忙继续劝道“都指,游牧民族皆善骑射,契丹骑兵骁勇,虽然我们从马直的战力未必就输给他们,但我们毕竟只有一个营的兵力,就算只是前军,契丹人的兵力也在我们两倍以上,更别说还有大批后军在赶来,正面硬碰,我们没有胜算。” 半晌之后,许安还是摇了摇头道“夜袭虽然失败,但我们还有机会,渑池峡谷已经布下口袋阵,若是不战而逃,契丹人未必肯追,只有以身为饵或许有成功的可能。” 见许安坚决不肯退兵,马凉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继续劝道“都指,这样做太冒险了,先不说我们在渑池峡谷的布置是否已被契丹人察觉,单论现在的兵力差距,一旦被契丹骑兵缠住,我们未必就能脱的开身,一个疏忽就很有可能全军覆没,这可是五百精锐骑兵啊。 而且以弱势兵力强打倍数敌军,目的性太强,契丹统兵大将高模翰也是契丹名将,身经百战,就算我们能够成功逃脱,他们也未必会上当。 更何况,契丹骑兵兵力多于我们,万一他们将计就计,反过来借着这个机会剿杀我军主力,我军将难以回天。 此计太险,只要一个环节出问题就会失败,事后损失难以估量。 都指,这可是我们最后的家底了,一但损失过重,即便相节使明日愿意出兵接应,我们也将难以突破契丹人的封堵,末将恳请都指大人三思。” “末将恳请都指大人三思。”不仅是马凉,此刻三营的副指挥使以及几个都头都齐齐跪倒在许安面前请他收回成命。 看着身旁跪了一圈的三营将领,许安不经感觉有些头疼。 正是因为诱敌风险极大,所以他才选择带了三营,主要是考虑到马凉作为老将,经验丰富,好面对各种突发情况。 但万万没想到马凉的第一个“应对”的竟是自己。 作为从马直唯一一个靠军功升迁的指挥使,马凉的能力是有的,但脾气也是极犟,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是一个指挥使。 他认定的事情即便许安作为从马直主将也很难改变。 许安有些后悔,如果带的是郑冲、张诚甚至是关胜,就算有疑议也会坚决执行他的命令。 正在许安有些头疼的时候亲兵队长郭威靠了上来,轻声说道“都指,要不把真实情况和马虞侯说了吧,相信马虞侯会理解的。 否则您哪怕强行下令,若是底下将官心里抵制,也会影响作战效果。” 许安皱着眉头看向马凉,凝视片刻不经叹了口气道“马凉,你随我来。” 说罢许安拨马走向一边,马凉连忙跟上。 …… “将军,唐军此刻离我军前军已不到三里地,还请将军下令,末将愿带兵直取对方。”副将耶律赤霄向高模翰请战道。 高模翰此刻正在听着数位哨探前来汇报的消息,片刻之后嘴角不经露出一丝冷笑“好,耶律将军,本将就把前军一千人人马给你,务必一举击溃敌军,但只许击溃,不许歼灭,你明白吗。” 耶律赤霄一愣,连忙问道“将军,这是为何。” 高模翰再次冷笑一声“因为本将要将计就计,区区五百人,太少了,不够吃饱的,本将要将唐军那两千骑兵一举歼灭。” “末将明白了。”耶律赤霄领命,当即一挥手,上千契丹契丹便沿着官道冲杀而去。 …… “末将明白了,末将必定全力配合。”一侧空地上,马凉看着许安单膝跪地。 许安抬头看天,叹了口气道“此计虽险,但只有这么做或许还有一线击败契丹骑兵的希望,我不得不兵行险招。” 马凉起身,但还是有些疑惑的问道“都指,这可是豪赌啊,有这必要吗,若是能等到相节使发兵接应,合两军之力,不是没有机会突破阻碍。 毕竟此战就算能够打赢契丹骑兵,但对如今的局势也没有多少帮助,这种情况下难道不该以稳为主,为何还要如此行险呢。” 许安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两个原因,其一,如今契丹大军占据要地,一旦他们据险而守,即便相节使愿意出兵接应,我们也未必能打穿通路。 至于第二个原因,因为殿下不是陛下。” “什么意思?”马凉不解。 许安解释道“你注意到蔡元在得知陛下殉国之后态度的变化了吗。 殿下匆忙担任监国,毫无威望,天下藩镇必然小视,这种情况下必然会影响他们的选择,唯有打几场胜仗证明殿下的能力,如此才有机会在进入关中之后并得到势力的支持。 此事本将已经与殿下商议过,得到了殿下的支持。” “末将明白了。” 马凉刚要点头,突然远处传来了大地震动的声音,在黑夜之中尤其的清晰。 此时又有哨骑匆忙来报“都指,虞侯,契丹骑兵大举杀至,人数破千,离我军距离不足两里。” “我知道了,马虞侯,走。”许安一拨马头与马凉回到了队伍之中。 马凉迅速道“都指,两军人数差距太大,正面硬碰实在不智,末将建议将三营兵马一分为二,你我各领一部,轮番上阵耗敌气势,再相互接应进行迂回作战。” 许安皱眉道“我们人数本就劣势,再一分为二,岂不是更容易被辽军各个击破。” 马凉当即道“都指,人数多有人数多的好处,人数少也有人数少的好处,小规模作战骑兵更加灵活,尤其是如今在夜色之中更能放大这种优势,只要不被敌军缠住围困,两军只要合作的好,互相呼应支援,反而更不容易被歼灭,而且这样做,也更有机会引敌军入陷阱。” 看着即将杀至的契丹骑兵,许安略一思索便重重一点头道“就按马虞侯所言。” 随着一声令下,第三营五百骑兵当即分成两部向两边散开。 第三十四章 一换一 “杀。” “杀啊。” …… 上千契丹骑兵呼啸着手持马刀冲杀而来。 许安连忙带着两百多人向左避开,避其锋芒并试图反攻其左翼。 但在巨大的人数差距下,即便是辽军左翼人马也要略多于他们。 一番对冲之下双方各丢下几十具尸体,最后以从马直败退为收场。 此时契丹中军已经开始长驱直入并绕后准备形成包围圈。 许安不得不当机立断选择撤退,趁着还没被合围带着手下骑兵从缺口冲了出去。 此时另外一侧,马凉也带着人跟着冲了出来,两支人马开始沿着官道飞奔逃跑。 “想逃,命左右两翼散兵追击。” 耶律赤霄一声冷笑,当即命令手下部分骑兵不再保持军阵冲锋,而是进行单个追击。 集体行动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单体行动,人越多速度越慢。 但单体行动的战斗力远远比不上集体行动,同样的人数,组成军阵的一方可以轻易碾压单体作战的一方。 不过耶律赤霄现在并不担心这一点,他可不相信敌方主将有胆子回头作战。 这就是绝对兵力优势下带来的自信,怎么打都不怕,任凭你智计百出他都可以一力降十会。 “怎么办?” 随着越来越多的契丹骑兵追上来,不断有从马直士兵被斩杀,许安不经眉头紧皱。 群体行动的速度确实比不上单体行动,但他现在也不敢命令手下骑兵转为单体行动进行逃跑,否则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变成一面倒的溃败。 但就这么一直被契丹人追着砍也不是办法,否则还没到渑池峡谷,他手下兵马就要被砍光了。 “都指,必须想办法反击一次,让契丹骑兵不敢再如此猖獗。”郭威来到许安身旁急声建议道。 “本将也知道,但我们只要一停下来,很容易被缠住,一旦契丹兵马主力杀至,再想走就难了。”许安有些头疼的说道。 “都指,这个险必须冒,我们现在离渑池峡谷还有十几里,追上来的契丹骑兵越来越多,一路上要是一直这么被钝刀子割肉,就算到了地方和全军覆没也没多大区别了。”郭威急道。 许安沉默半晌,猛地一握拳道“来人,去给马凉传讯,准备反击。” …… “马虞侯,都指有令,准备反攻。” 许安派出了十几名亲兵传讯,牺牲了大半之后终于把信带给了马凉。 马凉在仔细问完许安的反击计划之后,当即道“全军转向,准备冲锋。” “他们在做什么?” 在不远处追杀的正起劲的耶律赤霄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经有些愕然。 在他看来已经被追杀的如同丧家之犬的唐军,怎么有勇气发起反攻。 “哼,既然你们找死,那本将就成全你们。”耶律赤霄眼中随即露出残忍的目光。 “将军,高将军要求我们不能将这支唐军全部剿灭。”一旁有副将提醒道。 “聒噪。”耶律赤霄不满的看了副将一眼,这才说道“不能全部剿灭,消灭个一大半难道也不可以吗,传本将命令,准备吃掉他们的右路军。” “遵命。”下属领命当即开始布置。 “杀。” 另一边,马凉直接率领本部两百余骑兵冲杀那些附近的契丹散兵。 而许安则率领自己手下的两百余骑迎向了正在了加紧速度杀来的契丹骑兵主力,用生命给马凉所部拖延时间。 “轰。” 许安将两百余骑分做前后两队,第一个百人队直接撞上了正气势汹汹而来的契丹骑兵主力。 片刻后,第一个百人队当即损失过半,剩余的骑兵也在契丹骑兵的围攻下不断阵亡。 但战果是成功抗住了契丹骑兵最强的一波冲击。 少许逃出来的骑兵飞速后撤,此时许安下令第二支百人队出击,以防守阵型与契丹骑兵激烈交战。 “命令两翼包抄,我要让这支唐军全部葬送在这里。”耶律赤霄命令道。 随着命令下达,左右两边各有上百契丹骑兵出击,开始形成包围圈。 “下令撤退。”许安反应也很快,当即鸣金收兵。 同时他率领的亲兵卫队一直未动,此时则直接杀向了左翼包抄来的上百契丹骑兵,给正在突围的手下骑兵争取时间。 “杀。”郭威手持马槊狠狠斩去一名契丹低级军官的脑袋,浑身浴血。 “好武艺。”许安在一旁高声夸赞。 这个郭威确实是有勇有谋,值得好好培养。 许安的亲兵营全部手持马槊,马槊的杀伤力强大,拥有极强的破甲能力,适合集团冲锋,属于骑战之中的王者。 所以甫一接触,即便他现在亲兵队只剩下三十多人,但仍然在对冲之中不落下风,更是杀伤了数十名契丹骑兵。 强大的战力之下,亲兵队竟然让左翼包抄的这些契丹骑兵纷纷向两边退避,不敢继续正面对攻。 但代价是许安的亲兵队也同样阵亡过半,看的许安心里直抽抽,心痛啊。 马槊骑兵的战斗力是强,但费钱啊。 先不说马槊本身的制造成本高昂,手持马槊作战对士兵的体质要求也极高,而且还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才能熟练掌握这种兵器,更要配备合适的战马。 他忙活了几年才凑齐这么一队马槊骑兵作为他的亲兵,没想到这一战就伤亡大半。 但没办法,许安只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连忙招呼自己的亲兵撤退,不要恋战。 与此同时,马凉在后方以战阵冲击那些追来的契丹散兵,一时间战果颇丰。 这些契丹散兵见势不妙当即四散分开想要逃跑,但仍然有不少契丹骑兵因为靠的太近不断倒在枪阵之下。 杀退这些散兵之后,马凉连忙招呼手下骑兵撤退,此时,许安也带着不到百余名残军从包围圈中冲了出来迅速与他们汇合。 这一番战斗下,从马直第三营仅剩下两百多人。 不过契丹骑兵总体也将近损失三百人。 后方统兵的耶律赤霄不经大怒,在绝对的优势兵力之下竟然被打成了一换一,耻辱,这是绝对的耻辱。 这些汉狗竟然能让他们骁勇善战的契丹骑兵吃了亏,这事要是传回国内,他耶律赤霄今后如何在辽国立足。 今日,他非要把这些汉狗全部剿灭,碎尸万段不可。 “给我杀。”耶律赤霄挥舞着大号骨朵(蒜头锤)带着自己的卫队就杀了上去。 …… 渑池峡谷 郑冲作为从马直副都指挥使,许安不在他就是这里的最高负责人。 他是知道许安的计划的,他此时一遍又一遍检查着各处的布置,生怕有什么遗漏。 胜败在此一举,他们也仅有这么一次机会。 此时有哨骑赶回,传递回来前线的情报“副都指,契丹骑兵还有三里路就将靠近渑池峡谷,都指正率兵边战边退,第三营伤亡惨重。” 郑冲当即一挥手道“随我出兵,接应都指。” “杀。” 随着命令下达,四营五百骑兵当即顺着渑池峡谷冲杀了出去。 第三十五章 诱敌 当看到郑冲率军前来接应,许安立马带领剩下的两百余人从左右分散开来。 从马直四营五百人与耶律赤霄统帅的七百多骑兵正面相撞,一时间人仰马翻,各自损伤不小。 此时许安已经带着一众残兵绕过战场进入了渑池峡谷。 “撤。” 虽然以逸待劳,但郑冲知道契丹大队骑兵就在后面不远处,也不敢恋战,连忙率领四营兵马边战边退。 “将军,此处地势险峻,进出只有一条道,峡谷最窄处只有三四十米,是伏击的好地方,敌军很有可能是故意引我军进入峡谷,还请将军三思,莫中了敌军诱敌之计。” 眼看四营兵马渐渐收缩入渑池峡谷,耶律赤霄的副将连忙提醒道。 耶律赤霄却是哈哈大笑,毫不在意道“此事高将军早有策略,留两百骑兵守住谷口,其余人跟我冲进去。” “杀。” 五百契丹骑兵径直跟着从马直四营就追杀入渑池峡谷之中,两军不断交战,各有死伤。 而随着五百骑兵全部进入峡谷之内,郑冲当即带着兵马汇合许安的残兵堵住了峡谷的东出口进行反冲锋。 同时峡谷西出口外,大批骑兵突然从一侧杀出,正是张诚所带领的从马直第二营。 第二营随即契丹骑兵留守在谷口的两百骑兵激烈交锋。 张诚知道时间不能久拖,凭借兵力优势不断往峡谷西侧入口强挤,并不断派遣小股骑兵穿插,不惜代价要在峡谷内敌兵大军过来之前堵住出口。 而凭借兵力优势,契丹骑兵节节败退,不得不退守入峡谷之内。 “杀。” 此时,峡谷两侧崖壁之上突然出现数百士兵。 正是关胜率领的从马直第一营,他们全部舍弃了马匹,攀爬上了峡谷。 虽然来不及准备滚木礌石,但箭矢齐备,不断张弓搭箭向峡谷内射去,也让契丹骑兵损失不小。 战场的主动权已经渐渐落在了从马直手中。 “可惜了,步兵来不及赶过来,否则就刚才这一顿箭雨,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远处,郑冲看着正激烈交战的两边兵马,有些可惜道。 而许安则是拍了拍郑冲的肩膀“老郑啊,接下来才是苦战,如果我们撑不住,那万事皆休。” 郑冲当即郑重道“都指放心,末将必然死战。” …… 片刻之后,高模翰亲率两千后军赶至,此时离渑池峡谷仅有两里路。 很快便有前线哨骑来报“将军,耶律将军率军入渑池峡谷,此时已被敌军堵住东西出口,进退不得。” “哈哈,好,全速前进,赶往渑池峡谷,本将今天要全歼这支大军。”高模翰不经大笑。 一旁有副将恭维道“将军妙计,本来此峡谷地势窄小,敌军率先抢占此处,若是在此设卡拦截,我军想要攻破势必付出不小代价。 但如今耶律将军死死卡在渑池峡谷之中,敌军自以为得计,殊不知却把峡谷让了出来正合我军心意。 到时等我大军赶到,耶律将军再中心开花,别的不说,这峡谷西侧的敌军一个都别想跑掉。 至于峡谷东侧,只要耶律将军能够将人咬住,也必让他们损失惨重。” 高模翰再次大笑道“不错,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力量之前都不堪一击,今天这渑池峡谷就是这支唐军的葬身之地,传我命令,全速前进。” “遵令。” …… 阳壶镇,地处黄河岸边,有驻军防御。 只是随着后唐军队节节败退,契丹大军杀至渑池附近之后,这里的驻军早就跑光了。 契丹人自然不会在意汉人百姓的生死,几番劫掠屠杀,阳壶镇百姓能跑的都跑了,此时已经沦为一座鬼城。 不过好在镇子里面一些基本设施都有,行营主力如今正隐匿在这里,包括李幼澄都在镇子里休息。 阳壶镇离渑池峡谷大概十公里的路程。 镇使司内此刻灯火通明,李幼澄以及几位重要的文武大臣都聚在此处。 许安的前任亲兵队长张豹正站在大厅中间汇报着什么,所有人都是一脸凝重。 说到最后张豹急声道“殿下,都指大人正率从马直的兄弟在渑池峡谷与契丹人血战,都指大人这次拿整个从马直作为诱饵,能否反败为胜重创契丹大军,就看援兵能不能及时赶到指定地点。” 此时除了李幼澄提前知道许安的计划以外其他人都被许安的计策给惊住了。 没想到许安竟然玩的这么大,这可是两千骑兵啊,是他们这支队伍中建制最齐整也是最精锐的兵马,这要是损失光了,等于去了行营半条命。 但在场文武也不得不承认许安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以及成功后的巨大收益。 事已至此,众人也无力改变如今的情况,只能尽力辅助许安打赢这一仗。 李幼澄没有过多犹豫,起身道“本宫既然任命许安为行营招讨使,前线大小军事自然由他决定,杨彬。” “末将在。”杨彬从一侧出列。 “本宫命你率领内殿直全军按许招讨的计划行事,立刻出发,不得有误。”李幼澄下令道。 “这……要不要留一营兵马护卫御驾。”杨彬犹豫了一下问道。 李幼澄一摆手道“此战关系重大,行营上下必须全力以赴,留一队人马在此护卫即可,其他人立即开赴渑池峡谷,另外本宫和你们一起前去。” 厅内众文武对李幼澄所言先前并没有意见,但一听李幼澄要亲赴战场,吓得所有人都立马上前劝阻。 但李幼澄不待他们开口,便已朗声说道“本宫乃先帝之女,如今既已继任监国,就该承担起监国的责任。 如今国家风雨飘摇,战士在前方拼命,本宫又怎能躲在后方潜身缩首,本宫心意已诀,尔等不必再劝。” 说罢直接起身离去,并命令护卫挡架,不给众臣劝阻的机会。 …… 渑池峡谷,战斗已至白热化,虽然遭到两面夹击,峡谷上面还不断有箭矢落下,但契丹骑兵却是战意不减,与从马直骑兵激烈交战。 许安只能尽可能的在契丹主力赶到之前对他们进行杀伤。 “都指,契丹主力快到了。” 峡谷上面的一营传来消息,许安的拳头一下就捏紧了。 但他表面仍然故作淡定道“来的正好,郑冲。” “末将在。”郑冲上前一步道。 “全力守住峡谷东出口,这里就交给你了。此役若胜,本将必定在监国面前为全军请功,你也必定会加官进爵,日后拜将封侯也不是没有机会。”许安重重的拍了拍郑冲的肩膀。 郑冲也是重重一点头道“都指放心,只要末将还活着,绝不让会契丹军前进一步。” “好。” 许安点了点头,带着第三营残兵直接弃马向一旁小道中跑去。 “杀。” 随着高模翰率领的大批骑兵赶到,正在渑池峡谷西出口激烈进攻的从马直第二营一下就陷入了困境。 “指挥使,怎么办?继续打还是先避其锋芒。”一众军官皆看向指挥使张诚,神情凝重。 第三十六章 意外 面对下属的疑问,张诚毫不犹豫道“坚守,将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阻挡谷外骑兵,一部分继续进攻谷内的契丹骑兵。” 许安的计划为了保证逼真,好骗过契丹哨探让他们把错误消息传递回去,就连他这个指挥使也是在最后时刻才知道计划的全部内容。 而他得到的命令就是死守渑池峡谷西侧,用命将契丹大军引入峡谷之中。 这个任务无疑极为危险,但张诚作为许安前亲兵队长,对许安也是最为忠诚,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执行命令。 “杀。” 两千契丹骑兵终于赶至战场,如同洪流一般杀向了渑池峡谷。 好在渑池峡谷地形狭窄,骑兵的优势在此处难以体现,凭借地形以及一些事先的准备,再加上峡谷上的第一营调派了绝大部分兵马前来协助,张诚率部节节抗击,终究还是抗住了契丹大军的第一波进攻。 此时渑池峡谷之中,战场被分为了四段,最东侧是郑冲率领的从马直第四营,而与他们正在激战的是耶律赤霄率领的五百契丹骑兵。 再往西是张诚率领的从马直第二营,东侧与耶律赤霄所部留下的两百骑兵交战,西侧同时抵抗着契丹主力。 而峡谷西侧出口自然就是高模翰率领的两千契丹主力,其中一千人已经杀入了峡谷之中。 另外峡谷之上还有从马直第一营的五百兵马。 契丹人想要中心开花,以最小的代价攻破渑池峡谷,同时歼灭这支唐军。 而从马直的目的则是要把这些契丹骑兵诱入渑池峡谷并死死拖住等待援军。 为了防止被契丹哨探发现,许安不敢让行营兵马靠的太近也不敢让他们提前行动。 而等援军赶至需要时间,现在就看是契丹人先攻破渑池峡谷,还是他们的援军先一步赶到。 “将军,峡谷内敌军抵抗的很顽强,这支敌军的实力有些超出我们的意料,似乎是唐军精锐。 而且这峡谷地形实在不利于骑兵展开,再加上峡谷之上敌军的骚扰,我们想要攻破有点难度。” 峡谷之外,高模翰端坐在马匹之上看着前方战况,手下将领正在跟他汇报着情况。 高模翰听罢只是一脸冷漠的说道“本将要的是结果,不是抱怨,如果你做不到本将就换人。” 手下将领的冷汗当即就流了下来,连忙道“将军,末将请求您再派五百人登山,牵制那峡谷上的敌军,否则那些人对我军的牵制太大了。” “可以。”高模翰手一挥,立马就有五百契丹骑兵下马,向着一旁的峡谷进行攀登。 此时一旁有手下军官说道“将军,这条峡谷不利于骑兵,我们这么多人进入峡谷,一旦被困其中,怕是不妙啊。” 但高模翰却是呵呵冷笑道“哼,本将如何不知,否则这支唐军怎么会费尽心思在这里布下口袋阵想要引我军进去。 可惜啊,本将早就识破他们图谋,如今中心开花,就算是这座峡谷也护不住他们,如今他们全军都陷在这里,还妄图临死一搏,吃掉耶律赤霄所部,简直是做梦。 斥候早已把这支唐军的实力探查的清清楚楚,总共两千人都在这里,他们又哪来的兵力再对我军不利,而且就算真有不测,我这里还有五百骑兵,足够应对所有不测。” 那下属一听也确实如此,不经再次恭维道“将军英明,此战这支唐军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 山间小路之上,许安带着三营两百多残兵磕磕绊绊的走着。 这里的小路说是路,但却要翻山越岭,虽然只有短短七八里路,但许安带着人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终于出来了。” 许安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时他们已经从小路绕到了峡谷西侧,不远处就是渑池峡谷的西侧出口。 黑夜难行,一路赶来,光摔死的就有十几个。 看着手下孔目官报上来的名单,许安沉默的叹了口气“把所有牺牲的兄弟记录一下,全部算战死,等日后到了长安,再发抚恤。” “是。” 等孔目官退去,许安又紧接着说道“大家都喝点水休息一下,派精锐哨探前去探查一下详细情况。” 渑池峡谷,此时战斗已经接近白热化。 自从契丹士兵顶着箭雨冲上了两侧峡谷,关胜不得不率领第二营的兵马与之周旋。 而下方的从马直士兵失去了来自上方的箭矢支援,形势变的更加恶劣起来。 郑冲率领的第四营还好,压力只来自正面耶律赤霄率领的几百骑,而且耶律赤霄还要派兵防守来自后方的攻击,不但没有劣势,反而多次杀的耶律赤霄节节败退。 在两边夹击之下,此时耶律赤霄手上的兵马越来越少,已是不足三百人。 不过张诚率领的从马直第二营的情况也比耶律赤霄强不到哪里去,甚至更差。 他也是被两面夹击,一个齐装满员的第二营此刻已经只剩不到两百人,眼看防线已经摇摇欲坠。 “都指,要不要动手,如果张诚所部被攻破,那局势就不妙了。” 听到哨探的汇报,隐藏在峡谷一侧的马凉有些着急起来。 许安的心情也差之不多,但犹豫半晌还是摇了摇头道“再等等,现在动手必然会暴露,契丹骑兵在外还有五百人,就凭我们这两百残兵,根本没有能力冲破这些骑兵的拦截封堵峡谷的西出口。铁林都的人还没到吗?” 按照计划,行营那边在得到消息后会全军支援渑池峡谷。 其中铁林都那一千骑兵,凭借着马匹的速度会第一时间赶到附近,然后弃马和他们一样抄小道赶到渑池峡谷西侧,封堵峡谷西出口,将契丹骑兵全部堵在峡谷之内。 他们这两百残兵只是配合铁林都封堵而不是主力。 但战场之中一切充满着不确定性,虽然计划好了一切,但如今意外还是来了,铁林都的人竟然迟迟没有到位。 现在他们根本不知道铁林都的人到了哪里。 而峡谷之中,张诚带领的第二营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一旦让契丹骑兵先一步攻破防线,那万事皆休。 “都指,要不我们先动手缓解一下第二营的压力,算算时间铁林都的人应该也快到了,我们应该能拖到铁林都的人前来支援。”马凉建议道。 “不行,一旦封堵失败,契丹人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这次牺牲了这么兄弟,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击,绝不能功亏一篑。” 许安很坚定的再次否决,虽然他心里同样着急万分,但是他也知道越是情况紧急就要越稳得住。 “都指,你看。”就在此时,一旁的郭威一指前方,有些惊喜的道“外面的那几百骑兵似乎要进峡谷了。” “什么?”许安当即跳了起来,朝前方看去。 第三十七章 封堵 许安顺着火光远远望去,那些骑兵确实正在向峡谷内移动。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二营的阵线被攻破了。”想到了这个最坏的可能性,许安的神色变的有些难看,同时心中琢磨着补救的办法。 …… “将军,耶律将军的军队快支撑不住了。 我们低估了这支唐军的实力,这支部队绝对是唐军的精锐主力,战力不在我们之下。 如果耶律将军全军覆没,让唐军汇合,我们的计划就全失败了。”谷口,高模翰身旁一名将领有些焦急的前来汇报道。 “被我们夹击的那支唐军情况如何,能率先攻破他们的阵线吗。” 高模翰脸色也有些阴沉,他也没想到情况竟然会变成这样。 本来想中心开花,但如今却竟然变成了两支部队的消耗战,现在谁先攻破阵线谁就能获得胜利。 下属将领回答道“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我们率先攻破阵线的机会要大一些。” “仅仅是大一些?我要的是一定能率先攻破,能做到吗。”高模翰眼神一寒说道。 “这个……”下属顿时有些支支吾吾,战场上的形式千变万化,现在两支部队的损耗极为接近,谁能保证一定做到。 高模翰不经冷哼一声“我再把这五百人给你,能做到吗?” 下属想了想说道“将军,峡谷的地方就这么大,能参与进攻的就这么多,再多兵马进去也没用。 不过敌我两军交战多时,都已经人疲马乏,若是现在把这五百生力军轮换进去,我们成功的机会会大不少。” “好,若是失败你提头来见。”高模翰一挥马鞭就把这最后五百骑兵的指挥权交了出去。 “属下遵命。” 下属擦了擦额头冷汗,刚想命令峡谷中的军队退出来进行调换。 但高模翰却是一摆手道“不能给敌军喘息的机会,边战斗边调换。” 下属本来还想再提醒一下小心为上,免的所有军队进峡谷被堵在里面。 但看了看高模翰此刻的脸色,又想想失败的后果,而且确实也看不到任何危险。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吱声。 等到留守外面最后的五百骑兵进入峡谷,马凉立马焦急道“都指,出兵吧,这等机会难得啊。” 许安犹豫了一瞬间,最终还是没能抵住诱惑,再加上担忧峡谷内的战况,当即手举陌刀下令,就率领两百多人杀向了渑池峡谷西侧出口。 “将军,有兵来了,似乎是敌兵。” 因为天色黑暗,许安借着掩护,带人靠近峡谷百米之内时才被人发现。 而此时高模翰身旁,仅仅有着五十亲卫骑兵。 “将军,要不要派人去峡谷之中调兵。”亲卫队长连忙问道,同时带领手下兵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区区两三百人而已。” 高模翰故作轻松的说道,不过这支兵马突然出现在这里,却是让他隐隐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想到一旦峡谷入口被封的后果,他立马同意了手下亲兵队长的意见,派亲兵前往峡谷之内传讯让他们分一部分兵马回守峡谷口。 不过好在就许安带的这点人还构不成什么威胁,当即亲自带领亲兵卫队杀了过去。 “贴着崖壁走,这个地方骑兵无法冲锋,分出一百人组阵拦截,其余人跟我继续向峡谷出口过去。”许安早就做好了应对策略,当即有条不紊的进行布置。 因为崖壁蜿蜒的原因,骑兵没法正面冲锋,只能绕向一边从侧面冲锋。 但崖壁弯曲不平,如此做同样会影响冲锋的攻势,并且攻击范围极其有限,而这就给了许安等人准备和反击的余地。 “杀。” 只要骑兵冲不起来,步兵就有一战之力,哪怕一对一仍然是劣势,但他们兵多啊。 一百米的距离不算远,依靠阵列,在付出死伤二十多人的代价后终于赶到了渑池峡谷西出口。 与此同时,峡谷内的契丹骑兵也已经收到消息,正在飞速调头向着峡谷口杀来。 “弟兄们,挡住。” 事已至此,退无可退,许安带着两百残兵咬着牙顶了上去。 …… 渑池峡谷东出口 郑冲带着四营人马不顾代价的猛攻耶律赤霄手下骑兵。 现在拼的就是时间,只要能率先攻破耶律赤霄所部,就算最后计划失败,但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就在此时,后方传来了大地震动的声音。 郑冲一惊连忙回头,只见有大批兵马正在夜色中快步接近。 “援军来了,哈哈哈,终于来了。”郑冲在这一刻整个人都显得激动无比。 许安不在,正面战场的担子全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生怕这次赌上整个从马直的战役以失败告终。 如今终于撑到援军赶到,他整个人心情一松,险些软倒在地。 此时,内殿直都指挥使杨彬已经纵马而来,郑冲随即迎上去。 两人也没什么废话,杨彬立马道“郑副都指,请贵部让开一条路,让我内殿直兵马进去。” “没问题,我立马去布置。”郑冲当即点头。 杨彬安排内殿直第一、第二营逐步接替从马直四营展开进攻。 在这种峡谷里,步兵的作战能力并不比骑兵差多少,甚至列阵横推,在很多地方步兵还有优势。 同时三营、四营开始攀登峡谷左右两侧,准备占领高地,同时剿灭那支正在与从马直一营纠缠契丹部队。 五营则在后方未动,继续拱卫着车队。 但李幼澄却不愿意就这么在后方看着,直接从马车中走了出来,站在舆板上,命令车夫向前。 “殿下,前方就是战场,实在太危险了,臣请殿下三思。”一旁的三司使张延朗大惊之下连忙劝道。 李幼澄却是神情坚毅道“本宫就是要让所有将士们都知道本宫来了,将士们在战场搏命,难道本宫连去个前线都不敢吗。本宫心意已决,张相不必再劝。” 李幼澄亲临前线,行营中的文武本来都想来,却被李幼澄以耽误行军速度为由只带了几名年轻力壮的官员,其中重臣更是只有张延朗一人,面对心意已决的李幼澄,自然无力阻挡。 此时一名年轻官员突然上前道“殿下真乃女中豪杰,微臣佩服,微臣愿为殿下牵马坠蹬,还望殿下应允。” “臣也愿意。”又是一名青年官员上前,两人眼睛中都闪烁着激动的神色。 “好,二位爱卿忠勇可嘉,你们叫什么名字?”李幼澄眼中露出一分欣赏之色。 “微臣枢密承旨陈康年。” “微臣兵部员外郎李文宪。” 第三十八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随着李幼澄乘坐的马车在内殿直一队人马护卫下缓缓靠近渑池峡谷。 正在指挥军队交接的郑冲得知消息之后连忙把事情交给了自己的副将,自己则快步冲到那辆马车之前行了一个军礼道“臣从马直副都指挥使郑冲恭迎监国御驾,臣接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监国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同时他向不远处的杨彬埋怨道“杨都指,监国来此你怎不告知我一声,战场之上刀兵凶险,你怎能让监国亲临险地。” 杨彬见状只能无奈苦笑道“殿下有言,从马直将士舍命与敌搏杀,正值关键时刻,不能让些许小事让你们分心。 我也劝过殿下,让殿下后方观战即可,但殿下不愿,称前军将士正与敌军生死搏杀,殿下身为大唐监国,怎能连亲临战场为三军鼓气的勇气都没有。” 无论皇权在这个时代多么衰弱,但皇帝能够亲来战场加油助威,这对前线的兵将而言都是莫大的鼓励。 李幼澄虽非皇帝,但身为监国代行皇权,也差不了多少。 郑冲堂堂一名七尺男儿此时竟然激动的当场哽咽“臣必不负殿下所托,击溃敌军,扬我大唐国威、军威。” 李幼澄径直走出马车亲自扶起郑冲道“郑副都指,本宫今日就在这里站着,等着你们捷报传来,日后入了长安,本宫必亲自为你们临轩册拜,楼观赐赏。” “臣谢殿下隆恩。”郑冲满脸激动的起身,再次对着李幼澄一拜,便翻身上马再次冲向了战场。 很快,李幼澄亲临战场的消息就迅速传遍了峡谷东侧。 唐军战士无论是征战多时的从马直士兵还是刚刚杀入战场的内殿直士兵,一个个皆士气高昂,人人奋勇,气势如虹。 山呼万岁之声响彻天际,而喊声也很快传到了正在峡谷中段正在做最后抵抗的从马直二营那里。 如今二营仅剩下一百余人全部收缩在一个拐角做着最后的抵抗,士气已经低迷到了极点。 随着契丹骑兵再次杀上前来,眼看阵线就要攻破,突然闻听监国亲临的消息,并且得知援兵已到,竟然又鼓起了余勇拼死抵抗,竟然再一次守住了阵地。 但与此相反的却是契丹士兵,尤其是耶律赤霄所部。 他们对大唐的监国没啥感觉,但是却能清楚看到有大批步兵正在进入峡谷向他们发起冲锋。 如今耶律赤霄部也只剩两百人不到,手下士兵体力也是消耗巨大,面对这支气势正盛的生力军,内心只剩下绝望。 耶律赤霄更是如同发狂一般大吼“这是哪来的部队,哨探都是死人吗,不是说只有两千骑兵吗,都是混蛋,废物,该杀,该杀。” …… 渑池峡谷东侧出口 许安率领两百残兵拼死拦截正试图重新夺回谷口控制权的契丹骑兵。 “不行,都指大人不能硬挡,我们这点人挡不住的。”马凉神情紧绷的看着正在冲锋过来的契丹骑兵大声道, 峡谷地形虽然不适合骑兵作战但也并非完全施展不开,尤其是这谷口之地颇为宽阔,即便是结阵怕是也挡不住两轮冲锋。 许安当然也知道这点,当即下令道“所有人向两侧崖壁靠,放过先头部队,找机会和他们短兵相接。” “是。” 第三营两百残兵全部紧靠峡谷两侧,闪过骑兵的正面冲锋之后便试着用兵器侧面攻击契丹骑兵。 而这些契丹骑兵的目的显然也不是突围,而是要重新夺回谷口的控制权,当即拨转马头继续向他们杀来。 而许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趁着马速没有起来,带着人就向一众契丹骑兵杀了过去。 一众契丹骑兵立马与这两百多残兵混战了起来。 “给我杀光他们。” 高模翰此时也带着自己的亲兵赶到,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 本来他还有些慌,但如今看到确实只来了这两百多唐军,顿时心情放松下来。 骑兵打步兵,哪怕没能冲锋起来也是优势,更何况他们还有兵力上的优势。 许安带着的这两百残兵没过多久就死伤近半。 “都指,现在怎么办?”马凉手持大刀架住了一名契丹骑兵劈砍来的马刀,退到了许安身旁大声问道。 “没办法,如果铁林都的人再不来,今天本将只能陪你们战死沙场了。”许安的神色有些悲壮。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计划好了一切,敌军也很配合的落入了陷阱,但本该已经到来的支援人马却迟迟未到,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好,今日那就让我马凉为大唐王朝尽最后一份力吧。”马凉苍凉大笑,挥舞着大刀再次向眼前一名契丹骑兵杀了过去。 许安见状也只能一声长叹,没想到穿越一遭,费尽心思还是逆不了大势,难道大唐注定要亡吗。 一声苦笑,便准备带着最后几名亲兵上前搏命。 就在此时,一直护卫在许安身旁的亲兵队长郭威突然看向峡谷外面,惊喜的喊道“援兵,是援兵来了。” “哪里,在哪里?” 不光是许安,所有听到郭威喊声的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夜色之中,影影绰绰的出现了大量身影,手执兵器正在向峡谷出口杀来。 “援兵来了,哈哈哈哈,兄弟们撑住。” “援兵来啦,得救啦,得救啦。” …… 随着这些身影不断靠近,还活着的第三营将士全部欣喜若狂。 随着距离更加靠近,他们已经看清眼前这些人都穿着大唐禁军的服饰,不是铁林都的人马又是谁。 许安现在激动的简直想仰天长啸“真是天不亡我,天助大唐啊。” 绝处逢生的喜悦谁人能懂,许安猛地一挥手中陌刀大吼道“兄弟们,随我冲啊。” “快,给我挡住他们,一定要抢回谷口,快去通知,命令军队撤出峡谷,快撤。”与之相对的,契丹主将高模翰脸色上则尽是惊恐之色。 他现在哪还不知道自己落入了陷阱,此时拼命想补救,但哪还来得及。 随着一千铁林都士兵赶到谷口,谷口战斗越发激烈起来。 第三十九章 天降奇兵 “将军,现在怎么办。” 高模翰率领亲兵并没有困在峡谷之中,但是如今随着一千铁林都的兵士到来,峡谷之内的骑兵短时间内想冲出峡谷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们也没能力攻进去。 同时峡谷两侧山峰上的兵士也在败退,禀报说是上面出现了大量唐军,他们抵挡不住。 并且来自峡谷东侧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不断在峡谷之中回荡,显然是有大批敌军到来。 到现在,高模翰哪还不知道自己是中计了。 面对下属的询问,高模翰猛地一拳砸在马背上怒声道“该死。” 他万万没想到这唐军的将领竟然如此胆大,竟然敢拿两千骑兵作为诱饵,难道就不怕血本无归吗。 “快,马上去营地调兵,我们营地还有两千人马,让他们全速赶来,要是晚了这三千骑兵就要全军覆没了。”高模翰赤红着眼睛吼道。 “是。”数名亲兵立马飞马向英豪镇赶去。 而在峡谷之中,面对无论是气势还是兵力越来越盛的唐军,耶律赤霄所部最先支撑不住。 他们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面对冲杀而来气势如虹的上千唐军。 同时唐军再一次占领了峡谷上方,对准下方契丹士兵就是箭如雨下,耶律赤霄所部的防线终于被攻破,大批契丹骑兵被砍翻在地,而耶律赤霄更是直接被俘。 “快去救援从马直第二营。” 来不及斩草除根,内殿直的先头部队便往峡谷中段狂奔。 此时第二营整整五百骑兵,如今仅仅剩下百人不到。 第二营指挥使张诚亲上战阵,身中数刀生死不知。 当内殿直的兵马把第二营替换下来的时候,所有活着的第二营士兵不经痛哭流滴。 “给我杀光这群契丹狗。” 看着满地唐军的尸体,内殿直都指挥使杨彬大吼一声带人压了上去。 不过这支契丹骑兵可不好对付,他们如今还剩下一千多人。 刚刚从马直第二营能够凭借地形强行顶住了兵力将近倍余的契丹骑兵,如今契丹骑兵同样能借助地形地方抵挡唐军的进攻。 “快,命令三营、四营快点抢占两侧峡谷制高点对下方进行支援,至于那些峡谷上的契丹兵,分出一半人牵制就行,等灭了下方这些契丹兵再进行围剿。”杨彬迅速下令道。 他已经知道契丹人还有两千骑兵没出动,高模翰能第一时间想到让这两千骑兵前来支援,他自然也不会忽视。 如果不能第一时间剿灭峡谷中这些契丹骑兵,一旦让那两千契丹骑兵赶来支援,战场形势说不定会再起变化。 许安已经带着第三营残兵退到了一旁,休息的同时注意到不远处那些停留在峡谷不远处的数百匹战马,连忙前去抢夺,这可都是日后扩军的保证啊。 此时已经知道自己被堵在峡谷之中的契丹骑兵也陷入了疯狂,不顾死伤开始轮番进攻峡谷西出口,想要冲开一条生路。 “不行啊,招讨大人,契丹骑兵的攻击太猛了,而且还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这样下去阵线迟早会被打穿的。”铁林都指挥使程横跑过来向许安求助。 许安也是皱眉看着不远处的战场,契丹骑兵的攻势一浪接着一浪,硬顶必然损失惨重,但要是撤退就等于把出口让出去,前功尽弃。 没办法,西出口这边他们除了拿下一个峡谷口以外完全没有一点纵深能够让他们缓一口气。 许安想了想道“传我命令,让两侧峡谷上的兵马下来一部分进行增援,其余的全部调到西出口射箭骚扰。” 仗打到了这一步任何阴谋诡计都没用了,接下来就是实打实的消耗战,看哪一方能坚持的更久。 西出口外,缓过一口气的马凉看向许安道“都指,一旦等剩余的两千骑兵赶到,内外夹击之下,我们西侧的这些人绝对抵挡不住,时间不多了。” 许安不经揉了揉脑袋,他也正为这事头疼呢。 兵力上的不足,再加上骑兵的强悍,哪怕他已经尽一切能力削弱敌军的优势,但仍然随时有被翻盘的可能。 仔细观察着峡谷内的情况,思索片刻之后许安开口道“按照路程估算,我们这里离英豪镇大概二十公里,一来一回四十公里,就算不惜马力进行支援,也要将近一个时辰才能到达,我们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结束战斗。” “有些困难。”马凉皱眉说道。 “所以我们又得拼一次命了,郭威你带一队人随我各上两侧山梁,马凉,你带剩下的人协助程都指守军谷口。”许安当即命令道。 “遵令。”马凉和郭威当即领命。 “走。”许安带着郭威等一百人开始爬山。 四五十米高的峡谷颇为陡峭,又没有修道路,所以想要爬上去颇为费力,在上方内殿直兵马的接应下,许安带人好不容易爬了上去。 “见过招讨。” 许安作为行营招讨使,节制行营所有兵马,在山梁上的内殿直将领当即前来拜见。 许安也不废话,当即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而在另一侧峡谷山梁之上,郭威也带着许安的腰牌爬了上去给内殿直的兵马传达命令。 没有犹豫,内殿直两营兵马当即就各自分出一都人马,开始沿着峡壁向下攀爬,同时调集人手将下方两侧道路射住,阻止契丹骑兵前来拦截。 一旁的内殿直将领夸耀道“招讨英明,我们从山崖上直接下去,把契丹骑兵从中截为两段,再次中心开花。 随着活动地方越来越小,契丹骑兵的机动能力越来越弱,剿灭这支契丹骑兵指日可待。” 契丹人也不是蠢蛋,第一时间发现了情况,连忙派人前来试图拦截,但立马被几波箭雨给射了回去。 许安选择的下落地点自然是精心选择的,下方视野开阔没有阻挡,骑兵来这里就是活靶子。 在损失了几十名士兵以后,契丹骑兵就不得不选择退去。 更快,两都从马直的兵马就来到峡谷底部,当即向一侧杀了过去。 第四十章 保义军 许安派遣数百兵马空降渑池峡谷,强行将峡谷中的契丹骑兵再次一隔为二,压缩了契丹骑兵的生存空间。 许安当即指挥兵马配合东侧峡谷主力准备剿灭这一部分契丹骑兵。 不过契丹骑兵也很明白这支从天而降的人马的威胁性,刚刚他们挂在半空中奈何不了他们,如今既然下来了,两侧契丹骑兵第一时间组织兵马,哪怕减弱对出口处的攻势,也要先把这支人马给灭了。 随着战斗愈加白热化,峡谷东侧的李幼澄把护卫自己的最后一个营也投入了战场。 在许安的命令,这一营兵马再次登上峡谷两侧的山梁,然后再次空降分割契丹骑兵阵线,进一步压缩他们空间。 而这一次有着原本就在下方的兵马的协助,下来的过程更加顺利,峡谷中的契丹骑兵已经被分为了三段。 多面切割之下,这些契丹骑兵已经很难凭借峡谷的地形固守了。 “招讨,这些契丹骑兵估计要拼命了。”一旁的内殿直将领来到许安身旁说道。 许安认可的点了点头,但他现在能用的办法也都用了,接下来就看双方兵将的战力了。 …… 硖石关 相里金这段时间一直在关口亲自都阵,而明日就要出兵接应御驾,想着堵在关外的那五千契丹骑兵,他就感到头疼。 保义军马步都指挥使吕达前来报告道“节帅,都准备好了,牙兵2000人,州兵2000人,还有临时征发的团练乡勇3000人,其中还有一千骑兵,这已经是我们短时间内能够集结的最强的力量了。” 保义军马步都指挥使是节度使体系中地位最高的统兵官,在节度使体系中实权能排前五的存在。 能够担任这个职务的自然是相里金的亲信。 相里金点了点头道“据韩昭胤所说,陛下西狩,身边也有数千兵马,皆是禁军精锐,两边合力,夹击之下应该能够成功迎陛下入关。”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突然有人禀报,说是营豪镇的契丹军突然有异动。 对于家门口的这伙契丹兵,相里金一直非常重视,派人时刻注意着他们的动静。 听到消息,当即召见报信的斥候详细询问。 斥候禀报道“大人,契丹大军半个时辰前,突然出动超过半数,沿北崤道向东而去,目的不明。” “契丹军突然大规模向东而去,他们想干什么?”相里金皱眉。 吕达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得到了陛下西狩的消息,他们想提前下手?” “但我和陛下约定的是明日出兵,莫非是御驾提早来了?”相里金琢磨半晌后说道“不行,我们也得提早出兵。 既然契丹骑兵大半出动不在营中,那现在英豪镇的契丹骑兵就不会太多,这是个机会,吕达,你亲自率兵夜袭契丹营地,不过要做好布置,万一事有不对,立即撤回硖石关。” “遵令。”吕达没有犹豫,当即领命而去。 英豪镇契丹大军营地。 等高模翰派来求援的使者赶回之时,此处已经成了战场。 数千保义军出关,正与两千契丹骑兵激烈交战。 留守契丹营地的将领是千夫长萧迭剌哥,在发现保义军大举来袭之后,第一时间组织剩余兵马与其交战。 但面对阵型严密的保义军,他一时也奈何不了。 当然同样的,吕达率领的保义军也难以奈何这些契丹骑兵,他手上那一千骑兵可不敢和这些辽骑对冲,双方随即陷入了僵持。 但就在此时,萧迭剌哥收到了高模翰的求援,不经脸色大变,一时也顾不得眼前这些保义军,当即率领兵马匆匆向东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令吕达有些搞不清楚情况。 一旁的副将凑上前说道“都指,看样子似乎东边出了什么情况,而且很紧急,我们要追吗。” 吕达沉吟不语,虽然看起来像是这些契丹人遇到紧急事情离去,但他也担心这会不会是契丹人设的诱敌深入的陷阱。 权衡了半晌他才说道“让步兵结阵缓缓前行,先控制住石壕古道,骑兵分为前后两军,随我前去追击,但不可乱了阵型,要保证随时可以前后接应。” “遵令。” …… 渑池峡谷 随着契丹大军被分割成了数段,遭受着数面进攻,而且上空还不断落下箭雨进行射击,死伤已是越来越惨重,契丹人再如何凶悍,也不是三头六臂,战意是越来越低落。 而后唐一边,李幼澄跟着大军的脚步始终站在前线。 战士们个个斗志昂扬,进攻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已经接连吃掉了两段契丹骑兵,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段骑兵。 这支契丹骑兵只剩下两三百人在做着最后的抵抗,显然已经无力回天。 “轰隆隆。” 就在此时,令大地震颤的雷鸣之声再次响起,契丹营地留守的两千骑兵终于赶到,密密麻麻的大军堵塞了整个渑池峡谷的西出口。 主将高模翰率领亲卫与他们汇合,随时准备进攻谷口。 但铁林都都指挥使程横却是丝毫不惧,虽然一千铁林都如今也只剩下五百人,但却战意昂然。 说实话,现在就算让他们把这最后几百契丹骑兵救出去也无所谓,大局已定。 许安得到消息,当即指令峡谷两侧的兵马前往西出口,协助铁林都镇守。 高模翰此刻脸色气的通红,一战损失将近三千契丹铁骑,这等巨大损失他回去之后必受重责。 他想要进攻洗刷耻辱,但副将萧迭剌哥却死死把他拦住。 高模翰大怒,刚想怒喝。 但不等萧迭剌哥解释,高模翰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在两千契丹骑兵到来之后又是传来隆隆铁骑之声。 足足有上千骑兵赶至对他们虎视眈眈,看服饰都是唐军。 一旦他出兵进攻渑池峡谷,这一千唐军骑兵必然会从后面发起进攻。 而且最重要的是,萧迭剌哥告诉他后面还有大量步兵随时可能赶至,一旦进攻渑池峡谷,不但没能攻破还被缠住,这仅剩的两千骑兵可能都会折在这里。 虽然心中怒火万丈,但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撤。”随着高模翰一声大吼,两千契丹骑兵从道路另一侧疾驰而去,迅速撤离了战场。 第四十一章 休整 “万胜,万胜,万胜。 “监国万岁,监国万岁。” …… 随着契丹骑兵主动撤退,唐军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虽然战斗还未结束,但胜局已经不可逆转。 他们赢了,还是赢得不可一世的契丹骑兵。 很快,被困在峡谷中做最后抵抗的几百契丹骑兵也得知了这个消息,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当头重击。 有人绝望的向唐军发起自杀式攻击,也有人直接失神落魄的选择投降。 但无论他们最后如何选择,都拦不住唐军顺利攻破了他们最后的防线,获得了完全胜利。 “打扫战场,收治伤兵。” 许安在把战后事宜交给匆匆赶来的郑冲之后就赶紧去面见李幼澄。 至于外面率兵赶来的保义军马步都指挥使吕达,他并没有去接触。 这事不是他负责的范围,如何对待此人得等李幼澄的决定,他只是让人前去传讯,让他稍等片刻 马车之上,李幼澄仍旧站在舆板之上,任,凭四周寒风呼啸,周围则站着一队值守的内殿直士兵。 看到满身浴血的许安快步赶来,李幼澄心中感动之余,竟然直接下了马车上前搀扶。 这等大礼,不经让许安诚惶诚恐(表演也得表演出来),监国亲自相扶,几个人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啊。 他连忙行了一个军礼道“臣,行营招讨使,大内都检点,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从马直都指挥使许安参见监国,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幼澄不顾血污再次搀扶起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道“许将军快快免礼,许将军击破契丹骑兵,再立大功,本宫能得将军相助,幸甚。” 而此时张延朗等人也满脸笑容的向许安道贺。 许安起身连忙谦虚道“未晋全功,只剿灭不到三千余骑契丹骑兵,让监国失望了。” 李幼澄听罢不经笑着打趣道“许将军,过分的谦虚可是骄傲哦。 许安闻言不经讪笑了两声。 随即,他又把吕达带兵前来之事禀报了李幼澄。 李幼澄闻言面色瞬间严肃起来,同时她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蔡元。 蔡元这段时间在得知被骗之后在行营中无论是行事还是交流都颇为消极,显然对于李幼澄监国极为不看好。 所以此次前线李幼澄点名让他随行,显然是想让他看一看行营的实力。 果然,蔡元在看到数千契丹骑兵被一战剿灭之后,眼睛都快瞪直了,满脸的不敢相信。 要知道就是这几千契丹骑兵,打的保义军连门都不敢出。 结果就在刚刚被一战剿灭过半,再加上之前听闻的剿灭上千左射军以及数千奉国军的战绩,这真的是一支正在落魄逃亡的部队?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但如今他在亲眼见到这个事实之后,从而重新开始评估这位年轻的监国公主是否有入关中站稳脚跟的能力。 此时听到吕达率兵前来,他的目光也不经瞟向了李幼澄那里,不知道她准备怎么做,毕竟一旦准备正式接触吕达,那有些事情就很难瞒住了。 张延朗连忙上前一步,道“殿下今日亲临战场想来已是劳累,还请殿下前去歇息,就让老臣代殿下去见一见这位吕将军。” 在场其他文武官员也是点头,但李幼澄却是微微摆了摆手道“不用,去召吕达前来觐见,本宫亲自见他。” “这……殿下,怕是不妥吧。”张延朗上前低声说道。 之前韩昭胤为了让相里金答应出兵,隐瞒了先帝殉国一事,虽然成功忽悠了相里金,但也留下了极大的隐患。 相里金一旦知情此事,说不定会恼羞成怒。 本来按照计划,是要把一切弄成既定事实,等大军进了硖石关再把坦白真相,如此生米煮成熟饭,相里金即便反悔,但只要进了关口就有了转圜余地,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和相里金火并,以行营禁军的实力未必就怕了相里金手下的保义军。 但现在要是接见了吕达,吕达把消息传回去,万一相里金反悔,不开硖石关,那就一切皆休。 但李幼澄只是淡淡道“这事瞒不住了,再刻意隐瞒只会加剧猜疑。” 张延朗沉默,他明白李幼澄的意思。 如今人家人都来了,监国要是不见,此事传回去相里金必定生疑,更何况刚才那震天的监国万岁之声,只要不是聋子肯定能听见。 先帝若无事,何来监国? 相里金得到回报前后联想一下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与其藏着掖着被人戳穿,不如开诚布公把事情都摆到明面上,如此还有谈的余地。 好在刚刚这场胜仗是一场及时雨,行营携大胜之威前来,应该能够让相里金郑重考虑一下是否支持新朝。 见李幼澄心意已决,张延朗也只能叹息一声退到一旁。 为表诚意,李幼澄干脆直接让蔡元去通传此事。 蔡元心里一喜,向李幼澄一礼之后便穿过渑池峡谷去见了吕达。 他与吕达交谈了整整一刻钟时间,陪同前来的内侍秦继旻也不催促在旁边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数位骑兵飞速离开了队伍向硖石关飞奔而去。 …… 渑池峡谷一战,鲜血染红了峡谷各个角落。 虽然大胜,但行营兵马也同样损失惨重。 前些日子刚刚齐装满员的从马直,如今四营只剩两百余人,三营还剩一百余人,二营只剩几十人,一营的情况好些,还有四百多人,但四个营头加起来如只有八百出头,损失过半。 而铁林都原本两营一千人,如今只剩下不到四百人。 内殿直的情况要好点,但也损失数百人,五个营头两千五百人,如今剩下不到两千人。 他们剿灭的契丹骑兵初步统计大概两千七八百人,但自己损失也将近两千五百人,真正意义上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许安接到这份统计报告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在这次缴获了大批战马以及武备盔甲,不过现在没有兵员补充,只能等入了陕州再想办法。 等忙活完战后事宜,天已经大亮。 一夜战斗,所有人都是人疲马乏,请示了李幼澄,许安命令军队就近前往渑池县城休整半天再出发。 与此同时,身在硖石关等待消息的相里金,也收到了吕达快马传回来的消息。 又过了半个时辰,又是一匹快马前来,说是送来了大唐监国的亲笔信。 第四十二章 迎驾 相里金先后看完了蔡元和李幼澄送来的信件。 蔡元的信件里面详细记载着他这一趟所有的所见所闻,包括今夜刚发生的大胜。 信里面没有任何偏向或者建议的语言,全部都如实陈述。 出乎意料的,对于韩昭胤的欺骗,相里金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对那两次大胜的记录特别感兴趣,反复观看其中细节。 “这个许安,有点意思,有这个人,大唐或许真有机会续一波国运。” 沉思了一会儿,相里金再次拿起李幼澄的亲笔信观看起来。 片刻之后,相里金将两封信收起,思索半晌,又亲笔写了两封信唤来亲兵让把信送去行营。 …… 大军在渑池县城休整了一上午,但李幼澄并没有急着启程前往硖石关。 她在等消息,等相里金的表态。 该做的都做了,李幼澄的心情此时无比紧张,唐朝灭亡与否如今就看相里金的态度。 随着一匹快马飞奔入渑池县城,信使很快就被带到了李幼澄跟前。 李幼澄接过信件之后信使便告退,随后又去见了闻讯而来,已经在外等候的蔡元。 蔡元看完信件便去拜见李幼澄,在获得李幼澄的准许后就去另一处大营见了吕达。 吕达见蔡元前来连忙问道“节帅说了什么。” 神情有些紧张。 蔡元脸上则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容道“节帅命我们听从监国旨意,迎监国入陕州。” “这就好。”吕达不经松了口气。 若是相里金另有想法,毫无疑问,他立马就要和隔壁的禁军兵戎相见了,如此自然是最好。 另一边,李幼澄很快就下令,大军半个时辰后启程前往硖石关。 韩昭胤、张延朗、许安、王权等一干文武众臣,此刻都聚在李幼澄所住的院子内,包括行动还不方便的宋审虔都让人给抬了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许安因大败契丹骑兵再立大功,被李幼澄直接提拔为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同时兼任马军都指挥使。 其中武勋更是提到了正三品的上护军,武散官则加到了怀化大将军,年纪轻轻便已经手握重兵的三品重臣,即便在五代这种乱世也颇为少见。 而且李幼澄还私下给他承诺,到了长安便给他封爵。 当然,为了提拔许安,宋审虔也被挪了位置,如今担任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一职。 众人在轮流看过了相里金送来的书信,在大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担忧。 韩昭胤犹豫了一下说道“万一想要相里金引君入瓮,此事不得不防。” 面对众人的忧心忡忡,李幼澄反倒是看得开,淡淡一笑说道“我们还有的选吗。” 众人神情皆是一凛,没错,他们已经别无选择,陕州必须去,否则就只能困死在渑池,现在只能赌一把相里金是忠臣。 许安当即出列道“殿下放心,只要有微臣在,没人能动殿下一根汗毛。” 李幼澄对着许安轻轻颔首道“本宫自然是信许将军的。” …… 大军沿官道从渑池县城出发,一路上都平安无事。 高模翰虽然残暴,但也不是蠢蛋,契丹大军元气大伤,知道无力对抗保义军和行营禁军的两面夹击,已经撤的干干净净,甚至连哨骑都没有派。 而刘知远的大军此刻刚刚到达铁门镇,在忠顺军的阻击下还在头疼怎么通过白超垒呢。 第三天上午,在大军的保护下,李幼澄御驾入石壕古道,到达了硖石关。 硖石关前,相里金显然早早收到了消息,已经打开关门带领地方文武官员在候驾。 等到李幼澄乘坐的马车来到关前,相里金第一个上前,极为恭敬的以大礼参拜道“臣,检校司徒、西河县开国男、保义军节度使、陕州刺史相里金参见监国殿下,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相里金身后的文武和士兵也连忙跟着下跪,口呼监国千岁。 李幼澄在侍女的搀扶下从马车内走出,在内殿直人马的保护下上前。 李幼澄先是说了一句“平身,”随即又亲自搀扶起相里金,温言道“相节使免礼。” 相里金起身,有些惭愧道“老臣救驾来迟,险些让监国蒙难,还请监国治罪。” 但李幼澄却是微微一笑道“相节使何出此言,若非相节使派兵东出牵制契丹大军,本宫如何能安全抵达陕州。 相节使乃国之重臣,对本宫有大功,待本宫入长安重立朝廷,还得多倚重爱卿啊。” 一番礼节之后,御驾进入硖石关,硖石关关口重新关闭。 …… “砰”的一声,洛阳皇宫之内,石敬瑭气的直接摔碎了手中的杯子。 一旁侍候的宦官宫女全部面如土色,一个个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枢密使桑维翰在一旁说道“陛下,如今相里金迎李幼澄入陕州,下一步肯定是图谋潼关,进而进取关中,倚为根基之地,必须早做打算。” 石敬瑭一拍桌子恨恨的说道“真是一群废物,就这么一群残兵败将竟能让他们如此搅动风云,刘知远怎么办事的。 还有相里金那老东西,一直在与朕虚与委蛇,早就看出来他有其他心思,但之前一直急于攻打洛阳,没来得及收拾他,让他找到了机会。” 桑维翰连忙劝道“陛下息怒,此事与刘将军关系不大,谁能想到足足五千契丹骑兵,仅仅一夜就大败渑池,损失惨重。” 石敬瑭也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听说此战又是那许安指挥的,确实是个将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让他们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入关中。” 桑维翰想了想道“陛下不必忧心,如今天下大势在晋,区区后唐余孽翻不了天。 就算相里金选择支持那群后唐余孽,但如今洛阳已在我军手中,这些日子不断有地方藩镇归降。关中弹丸之地,经过这么多次兵灾,如今兵弱民寡,不再是天下腹心,不足为虑。” 石敬瑭的脸色好看了些许,但还是道“即使如此,后唐不灭始终是朕的腹心之患,不可不虑。” 桑维翰突然道“我记得匡国军节度使安重霸前些日子上表归降了吧。” 石敬瑭想了想道“确实有这件事,只是当时我军重心都放在洛阳,并没有太在意。” “如此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桑维翰道。 “第一,如今相里金既然选择继续拥唐,潼关道已经走不通,我们马上命令刘将军率军北渡黄河。 河中府已在我军之手,同州在关中腹地,刘将军可以从蒲津渡直接入关中,汇同安重霸的匡国军讨伐这群后唐余孽。 第二,派使节前往关中各藩镇,尤其是凤翔节度使李从曮和西京副留守刘遂清,给他们加官进爵稳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倒向后唐余孽,否则关中之地顷刻就失。” 第四十三章 儿皇帝 御驾进入硖石关后,就一路了前往陕州州城。 而相里金也展示了相当大的诚意,第一时间给行营兵马补充粮草器械,并且允许侍卫司在陕、虢二州招兵买马,补充损失。 众臣疑虑的请君入瓮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入夜,御驾入陕州城,相里金早已经准备好了住处。 连日奔波征战的行营人员,无论是文官还是兵将,除了必要的值守人员以外全部睡了一个好觉。 连日来的高压,尤其是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前路茫茫,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是最后一天,所有人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终于在今天松懈了下来。 虽然危机并没有解除,但至少这几天是安全的,所有人都睡得很香甜。 不过在陕州城的节度使府邸内,此刻却是灯火通明。 相里金端坐主位,一旁坐着行军司马蔡元以及节度判官徐朗。 节度判官乃节度使麾下文职之首,总领幕府庶务,在节度使体系下也是位高权重的实权人物。 蔡元先行开口道“吕都指已经带人前去虢州布置,李重俊若是不配合,军队会直接把他拿下。” 蔡元口中的李重俊正是虢州刺史。 相里金点了点头道“吕达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这时一旁的徐朗才开口道“节帅,您当真决定支持大唐了?” “不错。”相里金点了点头。 徐朗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节帅,虽然唐军胜了两阵,但大势仍旧在晋,即便是关中之地,同州已经降了石敬瑭,晋军随时可能从蒲津渡过河,如今也并不保险。 而且自从洛阳被围,关中各藩镇无一出兵勤王,显然都已怀有异心。 随着石敬瑭反唐以来,各地多有降者,节帅您却始终未曾降晋,已经为这唐朝尽了忠,也算对得起他李丛珂了,如今又何必冒险呢。” 对于徐朗的想法,蔡元也是颇以为然,毕竟这天下谁坐不是坐,只要不动他们的利益就行。 相里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拿出一卷文书递给两人“这是刚刚从北方传回来的情报,你们看看吧。” 蔡元接过文书认真看了一遍,眼神中随即露出惊愕之色,最后猛地一拍桌子道“他石敬瑭如今好歹也算是个开国皇帝,中原之主,竟然认蛮夷为父,接受蛮夷册封,还割让燕云十六州。 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他石敬瑭竟也敢做,难道不怕千夫所指,青史昭昭吗。” 一旁的徐朗连忙从蔡元手中接过文书,迅速看了一遍,最后也是一掌把文书拍在了桌子上愤怒的道“哼,石敬瑭果真无耻之徒,如此丑行必遗臭万年。” 相里金此时才淡淡的说道“石敬瑭面对契丹蛮夷奴颜婢膝,丢尽我中原之国的脸面。我中原之地内部再怎么打,总归是我汉人天下,石敬瑭做此事实在令人不耻,不用过多久此事必将传扬天下,到时天下之人口诛笔伐,人心向背,老夫料定,这大晋国祚必不会久远。 而老夫若是投降晋朝,他石敬瑭则为君父,老夫可不愿意七十多了还去给那蛮夷当孙子,之前没得选,但现在,有的选。” …… 陕州一富绅宅院内,此时已经被征用为临时行宫,供皇室之人居住。 次日,相里金带着众多陕州文武一大早就来行宫觐见。 而许安、韩昭胤、张延朗等众多随驾文武也纷纷赶到。 正厅之内,百官朝拜,这个朝堂总算有了点气象。 君臣之礼行过之后,李幼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对相里金封赏,拜相里金为太尉。 太尉乃三公之首,地位尊崇,虽然如今已经完全没了实权,但荣耀至极,相里金自是欢喜接受。 拜谢过后,相里金上前,拿出数份卷册呈上道“殿下,此乃陕、虢二州之兵册、民册以及粮册,还请殿下点验。” 李幼澄接过卷册,只是略略看了几眼便道“本宫初来陕州,不熟悉陕州事务,陕州军政之事还得拜托太尉继续看顾。” “臣必不负圣恩。”对此相里金也不意外,拜了拜再次说道“殿下,如今叛军攻克洛阳,中原之地尽入叛军之手,陕州、虢州虽仍在朝廷手中,但却不是久守之地,还望殿下要做打算。” 一旁韩昭胤开口道“相节使,此事殿下与我等早就有过商议,殿下准备入关中,重还旧都,凭借潼关天险,整合关中以为基业,兴复大唐。” “殿下英明。”相里金恭维了一句便再次开口道“那不知殿下,韩相不知,一个月前匡国军节度使安重霸已降叛军,如今匡国军治所同州之地已入叛军之手,已与河中府连成一片,如今叛军在蒲津渡上畅通无阻,关中之地已是无险可守。” “什么?” 此话一出,包括李幼澄在内都是大惊失色。 自从潼关道被隔断,洛阳被围,关中的消息他们确实很久没有收到,没想到安重霸竟然投敌了。 而他们这支队伍如今全部的希望都寄于关中之地,想要凭借关中之险抗拒叛军。 若是关中失了山川之险,别说就他们现在这点人,就算他们成功整合了关中所有势力,面对已经占据了大半中原还联合了契丹人的叛军,也只有败北一途。 许安作为如今的武将之首,军事压力大半抗在他的身上,甫一听闻这个消息也是神情巨震。 不过随即他便平静下来,目光看向相里金。 相里金所说应该是真的,但形势却很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恶劣,毕竟要真的无可挽回,相里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选择继续支持大唐朝廷。 他当即开口道“相节使,您久镇陕、虢二州,与关中近在咫尺,想来应该有办法破局吧。” 相里金看向许安,见到这个年轻人这么快就平静下来,显然已经想到了关键,眼神中不经带着些许赞赏。 难怪能够先后大败晋军与契丹骑兵,确实不一般。 听到许安这么说,在场众人的目光也皆是看向相里金。 相里金则是微微一笑,看向李幼澄道“殿下,虽然同州已降叛军,但据老臣所知,同州之兵先是被先帝调往北方平叛,后降叛军之后又被石敬瑭抽调精锐前往洛阳,如今驻守同州之军十分有限,而且多为新募之乡勇。 如今趁着殿下御驾来此之消息还未传入关中,只要第一时间派兵前往蒲津渡夺下渡口,便可切断同州与对岸叛军的联系,到时再领大军攻破同州城即可。” 李幼澄点了点头“相节使之策颇为妥当,照此办理即可。” 相里金拱了拱手接着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为难事需要殿下定夺。” 第四十四章 潼关 “不知是何为难事?”看到相里金神情郑重,李幼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相里金道“回殿下,我军如今想要进入关中之地,必须经过潼关,但潼关守军向来归属华州,而华州乃是镇国军节度使治所。” “哦?现任镇国军节度使本宫记得是康思立康节使吧,不知康节使如今是何态度。”李幼澄想了想问道。 “回殿下,康思立在两个月前已经病故。”相里金答道。 “什么?”李幼澄柳眉微蹙“康节使病故了?那如今镇国军之事是谁在主事。” 相里金答道“按理,在朝廷未派遣新任节度使时,镇国军之事应该由节度副使暂代。 但老臣听闻,镇国军节度副使马德忠在镇国军内威望颇低,如今内部,镇国军行军司马和节度判官正联手与其争权,双方尚未分出胜负。” “这样吗。”李幼澄面露沉吟之色。 此时,韩昭胤上前一步道“殿下,臣愿往华州一行,宣扬殿下天威。” 李幼澄看向韩昭胤,招抚之事韩昭胤有经验,身份也合适,刚想同意,许安却突然上前一步道“殿下,臣有话说。” 李幼澄收回了已经到嘴边的话,看向许安道“许将军请讲。” 许安上前一礼道“殿下,臣认为,无论镇国军方面愿不愿意归顺朝廷,但这潼关之地必须掌握在朝廷手中。 如今局势风雨飘摇,我等无论何事都要往最坏的方向打算,万一镇国军方面有了降贼的心思,到时得知御驾到来,把潼关一封,以潼关之险,我军想要攻下千难万难。 华州与同州近在咫尺,此事可能性不小。 所以臣建议,趁着如今消息还未走漏,潼关守军未曾防备下以奇袭潼关,待夺取潼关之后再行招抚。 到时无论镇国军是愿意继续遵朝廷之命,还是准备降敌,我军都有回旋腾挪之余地。” 此时一旁的相里金看向许安的目光之中赞赏之色更甚,他随即也道“许将军所言与老臣不谋而合,潼关重地,如今乃我军进关之要道,日后更是抵抗叛军之前线,必须掌握在朝廷手中。 只是老臣有心夺下潼关,但如今华州毕竟未竖反旗,贸然用兵攻打朝廷治下关城涉嫌谋逆,这就是老臣刚刚所言的为难之事。” 李幼澄略微思索一番后看向群臣问道“那诸卿的意思呢?” “相节使、许将军所言有理,臣附议。”韩昭胤略一思索当即表态同意。 “臣也附议。”张延朗也紧跟着站了出来。 “臣等附议。” 见几位文武重臣全都同意,而且所言确实有理有据,朝堂之上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李幼澄当即下旨道“既无人异议,就按相节使、许将军所言,兵发潼关。” …… 潼关,天下雄关,关中四关四首,南跨山、北临河,地势险要,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因为潼关的重要性,所以朝廷专门在潼关设立了潼关防御使一职。 如今的潼关防御使叫顾泽,乃已故镇国军节度使康思立的亲信,率三千兵马驻守潼关。 顾泽为人贪婪,多不法,自石敬瑭叛乱以来,顾泽便借军管名义在潼关设卡,对往来商旅吃拿卡要,勒索钱财,导致关内关外往来货物价格飞涨。 不过他也不是只要钱没脑子,并不是什么人的钱都收。 就比如虢州刺史李重俊的商队,只要拿着李重俊的帖子就能在潼关畅行无阻。 而今天,照例有一支商队从虢州而来,上前递了帖子,潼关守军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为首的也都是老熟人。 双方简单交涉了一下,在领头的商人塞一点银子之后,这些士兵对那些货物连查都懒得查一下,就放他们进去了。 潼关关城之内,防御使顾泽此刻正躺在府邸之中悠闲的看着歌舞,一旁坐着一众下属对其溜须拍马,一群人就这么在府中饮酒作乐。 顾泽刚吃了一颗美人喂的葡萄,不经摇头晃脑。 就在此时,一名亲兵急匆匆的跑进府邸,惊慌的道“大人,有敌军假扮商旅潜入关中,如今已经攻下了金陡关,正沿着黄巷坂向关城杀来。” “什么?是哪来的军队”顾泽大惊失色,一把推开怀中女子,就急忙忙的去穿战甲。 一旁的下属也都惊慌的起身。 “大人,敌军是拿着虢州刺史李重俊的帖子混进关内的。”亲兵回答道。 “李重俊,这王八蛋,老子对他也算够意思,他竟然敢背后捅老子刀子。”顾泽气的咬牙切齿。 穿戴好盔甲,刚想出去召集兵马,但还没等这群人离开府邸。又是一名亲兵步履踉跄的跑过来喊道“将军,吕风反了,如今已经攻占了关城东门,正在迎敌军入城。” “什么?”顾泽眼前一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吕风是防御副使,但并不是顾泽手下嫡系,这个人在潼关的资历比顾泽还要老。 虽然顾泽上任以来,不断拆解打压吕风手中的权力,但军队中仍然多有其亲信。 此时突然出手,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混账小人,竟然背刺老子,老子要去砍了他。” 顾泽简直快气疯了,手持大刀就要出去拼命,却被几名亲信死死抱住“大人,三思啊,如今敌军已入潼关,粗略估计至少有几千人,就凭我们临时征召的这些乡勇,又有内乱,根本抵挡不住。” “是啊,大人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晚就走不了了,现在要紧的是马上赶回华州城,让城内早做准备。” 顾泽终于还是被劝住了,喷着粗气怒吼一声,带着手下亲信出了府邸便匆匆跑去了西城。 此时,潼关的第一道防线金陡关上,保义军马步都指挥使吕达正站在城楼上,眺望着前方战场。 他带领的兵马已经成功通过了黄巷坂,到达了潼关关城,并顺利从东门入了城。 此时又有一支马军从官道而来,冲入黄巷坂向关城杀去,为首之人正是许安。 虽然在李幼澄下旨之后,相里金信誓旦旦说必下潼关,但李幼澄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派许安率领骑兵赶来支援。 这支骑兵是在从马直剩余兵马中抽调精锐组建而成,被许安充做了亲兵营,营指挥使由郭威担任。 至于从马直都指挥使一职他已经卸任了,毕竟老占着位置不好,自己占着位置下面人就没法进步,容易被戳小人。 至于从马直,则带领剩余兵马在陕州就地补充兵员。 吕达见状,看向周围亲信道“我们也去吧。” 第四十五章 出兵 一个时辰之后,随着顾泽率领亲信逃出潼关,剩余潼关守军完全失去了斗志,在吕风的劝说下很快成批成批的投降,潼关之地再次回到朝廷之手 等交接完防务,潼关副防御使吕风来到许安和吕达面前,一礼道“罪将吕风见过二位将军。 吕达看了一眼一旁的许安没有说话。 在场众人之中许安官职最高,而且还是监国亲信,自然以他为主。 许安笑着上前扶起吕风道“吕将军说哪里话,将军乃国之栋梁,何罪之有,此次助朝廷夺回潼关更是大功一件,本将必会上奏监国,为将军请功。” “谢许将军提拔。” 吕风在谢过许安之后这才看向一旁的吕达,叫道“堂哥。” 吕达笑着点了点头,吕风是他的族弟,正是有着这层关系,才能被轻易侧翻。 吕达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风弟,此次多亏了,对了,你长期在此任职,可知道华州如今的情况?” “莫非朝廷要向华州用兵?”吕风问道。 “这还得看华州方面的态度,若是马德忠等人仍然忠于朝廷,自然可以免动刀兵。 吕将军多年在华州任职,必然交友广阔,不知吕将军可愿相助朝廷。”许安笑着开口道。 “自然愿意,末将在华州城内确实有一二好友,末将愿意写信劝说他们。”吕风当即一抱拳道。 许安不经哈哈大笑“今得将军,如虎添翼也。” 当天下午,随着虢州的州兵和团练兵马到达潼关,许安将镇守潼关的事宜全部交给吕达,而他则率领亲兵营以及吕达带来的两千保义军骑兵直奔同州方向而去。 …… 随着顾泽逃出潼关,潼关易主的消息迅速在关中开始传播。 顾泽逃回华州禀报了情况,镇国军节度副使马德忠大怒,当场要重罚顾泽。 但却被赶来的行军司马余让和节度判官陈林联手阻拦,三人为此大吵了一架。 此时顾泽跪在厅堂之中,七尺之躯竟然在瑟瑟发抖。 “节府把潼关重地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干事的。”马德忠怒不可遏的摔了杯子。 顾泽脸色煞白的连连磕头道“节帅,此事真的不怪我,是吕风那王八蛋带人反了,还有李重俊,他突然对我下手,小人认为,光凭他一个虢州刺史绝没这个胆子以及实力,肯定是相里金这老东西在后面作祟。” “不是节帅,是副节帅,朝廷还没下令让他转正的。”就在此时,一旁的节度判官陈林不阴不阳的提醒道。 马德忠瞪了陈林一眼,继续冷冷的看着顾泽道“这都不是你半日就丢掉潼关的理由。” 顾泽再次磕头,丢失潼关这么大的罪责就算砍了他也不过分,现在他只求能保住性命。 马德忠如今的心情很是烦躁,潼关的丢失更是让他感到不安。 如今石敬瑭造反,叛军大举进逼洛阳,相里金突然对潼关动手必然和洛阳的局势有关。 但关中和洛阳如今信道隔绝,洛阳发生了什么事得很长时间才能传到关中。 他必须得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相里金这老东西突然动手才好做出下一步应对的办法,否则如今的局势下一旦行差踏错,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难不成是石敬瑭攻克了洛阳,相里金投靠了石敬瑭? 否则相里金怎么敢突然袭击友军,毕竟华州名义上还是归属朝廷治下啊。”马德忠猜测。 又看了一眼正连连磕头的顾泽以及一旁那两个碍事的家伙,心中尽管非常愤怒,要是潼关在手,他们怎么会这么被动。 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团结,还没到翻脸的时候,只能选择退一步道“来人,把他拖出去打一百军棍。” “多谢副节帅多谢副节帅。”被两名士兵拖着离去的顾泽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顾泽的事处理完毕,马德忠这才看向陈、余二人“相里金攻下了潼关,你们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这段时间三人为了幕府大权明争暗斗,但对于节镇的前途,这是他们的共同利益,自然不会在这上面闹矛盾。 很快,节度判官陈林就和马德忠做出了同样的判断,认为石敬瑭大获全胜,相里金投靠了石敬瑭。 但行军司马余让却是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虽然如今晋军势如破竹,又有契丹大军相助,但只要乾坤未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我们现在都是揣测,当务之急是派出使者与潼关方面接触,先弄清楚情况再论其他。” 片刻之后,余让接着说道“不过一切也得早做准备,若真如你们所推断,相里金投靠了石敬瑭,如今潼关已失,我等断然不是石敬瑭的对手,既然连陛下都不敌,那么我们也得为自己的退路做打算。” 余让此话的意思很明显,马德忠和陈林对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 …… 同州,节度使府 匡国军节度使安重霸正半躺在自己新纳的第十三房小妾怀中,颇为自得的欣赏着歌舞。 前不久,从河中府传来消息,说是大晋王师已经兵围洛阳,旦夕可破。 而他早就判断李丛珂必败,因此归降了石敬瑭,如今果然不出他所料。 “哈哈哈,只要等李丛珂兵败,陛下占据洛阳,天下就归晋矣,我亦无忧矣。”安重霸举着酒杯哈哈大笑。 “明公高瞻远瞩,我等佩服。”两旁属下皆是大肆恭维,个个欢喜,大厅之中丝竹管乐之声不绝,一片其乐融融之景。 就当众人畅饮之时,有亲兵来报“禀节帅,探马来报,说是从华州方向出现数千骑兵,正向同州方向而来。” “什么?” 安重霸一下就酒醒了“怎么可能,哪来的数千骑兵?打的是什么旗帜?” 亲兵答道“未打旗帜。” 厅内一名下属不经皱眉道“华州方向?镇国军现在能拿出一千骑兵就不错了,之前我们关中各镇都被抽调了兵马北上,大部分都葬送在了团柏谷,现在关中有能力拿出几千骑兵的只有凤翔节度使李从嚴,难道是李从嚴的兵?” “李从嚴的兵怎么会从华州来?而且他来同州干嘛。”有人否决。 “若不是李从嚴的兵?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从关外来的。” “关外来的兵?潼关外是虢州还有陕州?莫不是相里金那老东西出兵了?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相里金没理由派兵来关中,华州那边也绝不可能同意,现在有理由派兵进关中还能拿出数千骑兵的势力只有两方,朝廷和晋帝。” “那朝廷和晋帝派兵来干什么?莫非洛阳那边已经分出胜负了?” “如果是晋帝派兵前来,说明洛阳那边已经大胜,如今派兵前来收复关中。” “但那应该先收华州啊,怎么直接奔同州来了。就算华州已降,首要目标也该是长安,怎么也轮不到同州啊,而且节帅已经归降晋帝,明明只需一旨诏书即可,为何会派来这么多兵马,有点不像啊。” 此话一出,所有脸色都不经一变。 “难不成是朝廷的兵马?” “但朝廷怎么会突然派兵前来洛阳,如今洛阳正在激战,几千骑兵已经是一支重要力量,朝廷不可能让他们轻易离开战场,除非是晋帝败了,朝廷才能腾得出手。” 安重霸手下你一言我一语,迅速分析着情况。 但他们和华州那边一样,因为信息严重不足出现了严重的误判。 安重霸此时完全没有了享乐的心思,如果石敬瑭真的败了,那他的下场将会极为不妙。 他当即命令手下一定要弄清楚这支队伍的来历,并且派人过河打听最新消息。 第四十六章 蒲津渡 蒲津渡,在黄河河道之中该段河道相对平缓,水流也稳定,是连接关中与河东地区的重要纽带,同时也拥有着重要的战略地位。 因为此地能够绕过潼关防线进入河西开阔地带,是历代进攻关中之地的首选之一。 许安此刻带着数千骑兵直扑蒲津渡西岸渡口。 因为蒲津渡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所以这里有专门的镇戌部队驻守,甚至还建造了蒲津关用来防御。 不过好在关口是建在东岸,西岸仅有些戍堡、烽燧等辅助设施,省了许安许多事,否则就他带的这些骑兵可没有破关的能力。 随着大批骑兵杀至,第一时间惊动了西岸渡口的守军,并向东岸发出了求救信号。 蒲津关镇将收到消息,当即率领兵马试图援救。 但当他看到那密密麻麻而来,铁骑之声几乎要把大地震裂的数千骑兵,又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几百镇兵,当即毫不犹豫的转身回关。 开玩笑,送死也不是这么送的。 而那些西岸渡口的守军见状也非常识趣的放弃戌堡跟着向东岸跑去。 主将都跑了,自己才拿几个钱拼什么命,还是小命要紧。 许安就这么不费一兵一卒的占领了西岸渡口。 “招讨,可要攻下东岸关口。”郭威上前问道。 许安遥遥看了一眼对面那由城墙、瓮城构成的复合防御体系,加上河中府治所蒲州城就离蒲津关几里地,许安立马把攻打蒲津关的想法打消的一干二净。 “快点破坏浮桥,以免河中府援兵渡河。”许安随即下令道。 河西县,虽地处关中,但在行政划分上属于对岸的河中府管辖,是专门为管理蒲津渡而设置的。 河西县城离渡口仅不足一公里,构成城渡一体的格局, 因此河西县令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大批骑兵,整个人都懵了。 心里冒出一万个疑问,这支兵马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进攻蒲津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对岸河中府早就落入了石敬瑭之中,而河西县作为河中府下辖县,自然也早跟着上表投了诚。 看到这支突然而来的军队正在破坏浮桥,不用说,肯定不是和石敬瑭一伙的。 果然,很快那支军队就派遣了一名信使,自称奉大唐行营招讨使,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之命,命令河西县县令开城投降,否则一旦攻破城池,抵抗官员全部斩首。 河西县令连忙命令关闭四门,一边整兵备战,一边迅速召集县内官员商议此事。 县衙之内立马分成了两派,县尉想要直接投降,但县丞和主簿认为城下的都是骑兵,无力攻城,应该向同州求援。 这一场会议没有谈妥,几人不欢而散。 不过好在确实如县丞等人所说,许安带的人都是骑兵,没有攻城的能力。 虽然河西县城墙矮小,县内也只有一些团练乡勇,骑兵下马当步兵,想要攻破河西县城倒也不难。 但骑兵珍贵,许安不愿意让手下骑兵去干这种蚁附攻城之事,损失一个他都心疼,便命令部队原地驻扎。 此时浮桥已经被毁,东岸的军队暂时不足为虑。 而西岸那些戌堡之内有不少粮食,短时间内足够军用。 许安一边派人回潼关让朝廷速发援兵,同时开始清扫乡野之地,打造攻城器械,为下一步攻城做准备。 …… 潼关之地,随着潼关被攻克,相里金第一时间调派大军前往潼关,并且开始大规模征召乡勇,收集铁器,打造兵器盔甲。 如此不惜民力的做法,显然对治下之地的伤害极大。 不过相里金完全不在乎,反正陕、虢二州迟早要放弃,现在不竭泽而渔难道把资源留给晋军用来攻打他们吗。 期间,华州方面不断派遣人手试图交涉,但相里金的回应非常冷淡,只是要求他们速速投降。 同时还趁着华州方面没有弄清楚情况,不敢轻举妄动的这段空袭迅速派兵入关攻克了华阴县,然后开始从虢州、陕州大规模迁民进入关中。 这个时代,地多人少,人口也是财富。 而面对相里金的种种行为,华州方面自是震怒不已,但不知为何,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华州城节度使府内节度副使马德忠、行军司马余让,节度判官陈林此刻坐在府内都是一脸愁容。 三人如今正在看着最新送来的情报,相里金再次出兵攻下了下邽县。 华州总共四县之地,如今在他们手上的只剩下附郭的郑县以及渭南一县之地了。 虽然相里金一直在封锁消息,但他们在陕、虢二州还是有些关系的,如今终于弄清楚了情况。 御驾东来,公主监国。 “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归顺朝廷。”厅中在沉默良久之后,马德忠终于开口问道。 陈林想了想开口道“我们本来就属朝廷治下,乃是唐臣,何谈归顺。” 显然,陈林的意思是继续拥唐。 但行军司马余让却是摇了摇头“如今石敬瑭攻破洛阳,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以晋代唐已成定局,我们这个时候继续拥唐那是死路一条。” 但陈林立马反驳道“那你的意思是投靠晋帝?但晋帝大军如今远在天边,而朝廷的大军可就近在咫尺,自从节帅死后,商州那边就一直阴奉阳违,如今连潼关都丢了,华州两县之地更是已经落入朝廷之手,就凭我们现在的这点力量如何对抗朝廷大军?” 这也是极为现实的情况,余让不经沉默。 但片刻之后余让又道“匡国军节度使安重霸已经降了晋帝,同州乃是匡国军治所,驻有大军,再加上我们手上的镇国军,难道还怕了他相里金不成。 而商州再怎么样也是归我们幕府管辖,又掌控着武关,只要晓之以理,不是没有机会争取到我们这边,到时合三州之力,只要长安和凤翔府不插手,真要战起来,谁胜谁败还难说的很。” 余让说的振振有词,陈林虽然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见,但一旁的马德忠此时已经有了决定。 虽然陈林身为节度判官,在节度使体系下手握大权,但毕竟只是一个文官,而余让则掌握着最重要的军事力量,该偏向谁一目了然。 之前余让和陈林一文一武,两人联手让马德忠这个节度副使没法顺利接掌镇国军,而如今正是撕开两人联盟的机会。 在马德忠表明态度之后,陈林再无力改变结果,只能愤愤离去。 第四十七章 接旨 蒲津渡 河西县城终于还是落入了许安手中,此时许安正率领大军进入县城。 而攻破河西县城也非常具有戏剧性,本来许安还在等待步兵前来支援,结果当天夜里,河西县县尉派人暗中出城联络,说是愿意献城投降。 原因也很简单,这县尉知道县城肯定守不住,要是继续顽抗,一旦城池被破,别人可能没事,但他这个负责领兵之人肯定逃不掉。 既然如此,他果断撇开其他人单干,迎王师入城。 等到城内县令等人知道此事,大军已经进城。 木已成舟,知道无力回天便直接带着人降了。 但对于这些已经降晋,之前还准备继续抗拒王师不愿归降的贰臣,许安根本不愿意理会,直接叫人拉出去砍了,随后直接指定那名县尉临时担任县令一职。 而进城之后,许安第一件事就是清点钱粮,并且收编县内乡勇,并征召民夫扩军,为接下来的战争做着准备。 如今关中之地除了同州已经公开投靠石敬瑭之外,其他藩镇如今也是人心浮动,许多人都在唐晋之间摇摆,而随着唐廷越加势弱,偏向降晋之人如今越来越多。 如果朝廷必须早日攻克同州以震慑关中人心,同为时下一步收复全关中做准备。 随着相里金、许安紧锣密鼓的两线筹措,越来越多的兵马进入关中之地,与此同时关中一众藩镇也从各种渠道逐渐弄明白了情况。 不过无论诸多藩镇此时心里真实想法为何,但除了已经明确表态的同州以及已经处于风口浪尖的华州以外,其他人都没有想当出头鸟的想法,都在观望着局势的发展,同时不断向各地派出信使试探着其他人的想法。 …… 后唐承唐制,后唐开国皇帝李存勖祖父李国昌,因功被唐懿宗赐姓李,并编入宗室族谱,隶属郑王一系。 因此后唐皇室虽与李唐皇族无血缘关系,但却是正儿八经的李唐宗室。 其后,唐昭宗李晔更是封李存勖之父李克用为晋王,赋予这一系“宗室藩王”的名义。 李唐亡国之后李存勖再建后唐,不但沿用大唐国号,更是奉唐朝宗庙。 而唐朝实行两京制,长安为西京,洛阳为东都。 但在法理上长安地位要高于洛阳,为唐朝唯一法定都城,洛阳仅是陪都。 后唐建国之后虽然定都洛阳,皇帝以及文武百官皆在洛阳,洛阳成了实际上的京城,但名义上,仍然承唐制尊奉长安为首都。 李从珂继位之后,长安留守由其子雍王李重美遥领,如今长安的实权则落在京兆尹李敬周以及西京副留守刘遂清手上。 而在朝廷大军攻下潼关的第八日,长安城外来了一支队伍,为首之人自称是礼部尚书王权,奉大唐监国之命前来宣旨。 守城军官不敢怠慢,分别派人前去通知刘遂清和李敬周。 刘遂清和李敬周在得知朝廷来使之后,都不约而同的批示迎接使者入城,在这一点上两人意见非常一致。 不过两人都默契的没有直接去见王权,而是私下派人联络探听对方的态度。 半个时辰之后,长安醉仙居酒楼之外,刘遂清和李敬周的车驾先后到来。 京兆尹是从三品,西京副留守是从四品,论官职该以李敬周为尊。 但西京留守代表中央,名义上是皇帝在长安的代理人,如今留守不在,副留守代行部分留守职权,论权力还要在京兆尹之上。 另外,刘遂清作为副留守拥有统领洛阳驻兵之权,手握上万大军。 不过李敬周同样可以以京兆府的名义调动长安各县的团练兵马以及乡勇,所以平日里,两人见面还是比较客气的。 但如今涉及到各自的利益,两人此刻对坐在酒楼的雅间之内,眼神深处都闪过一丝警惕。 在出言试探被却打了一番太极之后,刘遂清干脆单刀直入问道“李公,如今洛阳沦陷,先帝蒙难,赵国公主重立朝廷,摄政监国。 如今新朝遣使而来,你看这监国令旨我们是接还是不接?” 李敬周眼神闪动许久,终于开口道“先帝既已蒙难,公主殿下携先帝子嗣东来,我等身为唐臣,于情于理自当尊奉,谁又能挑出什么错来。” 刘遂清神情微微一动,随即道“如今同州反叛,华州不轨之心蠢蠢欲动,怕是朝廷会下旨让我们出兵平叛。” 李敬周淡淡道“逆贼猖獗,我等助朝廷平叛乃是应有之义,等备齐粮草兵械,即可出兵。” 刘遂清眼神当即亮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既如此,那你我明日就奉香案,请钦差宣读监国令旨。” “可。” 随着李敬周点头,两人终于在此事之上达成了一致。 临走之际,刘遂清突然回头望向李敬周道“本官听闻,这几日各县乡勇突然被召集,出兵在即,还望李公能够多加整训,免的出了什么岔子。” 李敬周不置可否的答道“如今兵灾连年,本官只不过预做防备而已,而且洛阳镇守兵马这几日也不是被全部召回了吗。” 刘遂清再次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确实应该做好防备,还是李公考虑周到,那李公,下官就先告辞了。” 送走了刘遂清,李敬周也转身打道回府。 马车内,李府管家开口问道“老爷,这刘遂清到底什么意思。” 李敬周冷笑一声道“无非是左右摇摆两面奉迎而已。 继续尊奉大唐对他来说好处无疑最大,但又担心风险,想要继续等等看。” 第二日一早,李敬周和刘遂清便率领长安留守文武前往驿站奉迎监国令旨。 因为唐末战乱,长安宫殿遭到毁灭性破坏,尤其是朱温入长安之后,更是下令“毁长安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然后将所得木料顺渭水、黄河全部运至洛阳,如今长安只剩下宫殿遗址。 没办法,王权只好前往京兆府府衙宣读令旨。 “监国公主诏曰: 国祚中微,胡尘暗日。先君殉社稷于洛阳,九庙飘摇,生民涂炭。孤以弱质,承先君遗命,暂摄国政。 …… 孤虽女子,不敢忘先君之志;尔等皆股肱,当共体时艰。若有能竭力奉公、守土有功者,待社稷粗安,必加官晋爵,荫及子孙;若有畏缩推诿、贻误军机者,虽亲必诛,毋谓言之不预也!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第四十八章 围点打援 “臣等领旨,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等王权宣读完旨意,无论是李敬周还是刘遂清,皆是喜气洋洋的领旨谢恩。 为了拉拢这些地方官员,李幼澄在官职封赏之上并没有吝啬,尤其是李敬周和刘遂清两人。 其中李敬周升任刑部尚书判京兆府事,并加了检校尚书右仆射的衔。 判京兆府事一职让李敬周不但能够继续掌管京兆府行政事务,甚至让他的权力变的更大。 再加上刑部尚书一职,又让他拥有了中央司法大权。 地方行政加中央司法,如此复合式的权力,权势之大,哪怕以后长安重新成为京师,权贵多如狗,但他在其中也绝对能算得上一号人物。 而刘遂清则被升任为兵部尚书并兼六军诸卫副使,加镇国大将军衔。 虽然这些年随着枢密院的崛起,兵部实权不断被掠夺,权力如今有限的很,但要是加上六军诸卫副使这一职务就不一样了。 后唐的禁军如今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侍卫亲军,而另一部分则是传统的六卫禁军,分别是左右龙武卫,左右羽林卫以及左右神武卫。 而六卫禁军的最高统帅则是判六军诸卫事,而六军诸卫副使就是判六军诸卫事的副手。 刘遂清很清楚,以自己如今实力地位能够成为副使已经赚大发了。 虽然上面还压着一个判六军诸卫事,但最终在禁军中的权力不还是得看自身的影响力吗。 如今长安马上就要重新成为京城,那原先留守长安的兵马自然也要改编为禁军。 因此李幼澄在令旨中明确提出,让他把长安守军改编为左右神武卫。 那这左右神武卫的将领士兵皆出于他的麾下,他又有六军诸卫副使的头衔,手上实权可是一点没削,就算以后新任命了判六军诸卫事,这左右神武卫照样还是他的自留地。 再加上兵部理论上掌握着全国军政事务,兵权加政权,这份量可想而知。 而在接受旨意的第一时间,李敬周和刘遂清便公开宣布出兵讨伐同州叛逆。 …… 河西县县衙后堂内,许安正在批示着各项政务。 亲卫营指挥使郭威带着一名哨骑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大将军,县城西侧出现敌军踪迹,看旗帜应该是匡国军的人马,人数大概在三千上下,其中一千马军已至县城三十里外。” “哦,来的挺快啊。”许安抬起头,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惊讶。 蒲津渡关系着同州与关中之外的联系,一旦被切断,同州就很容易陷入孤城绝地的境地。 安重霸显然很清楚蒲津渡的重要性,所以在听到蒲津渡陷落,河西县城被围的消息之后便第一时间派兵支援,甚至还派出了马军。 郭威问道“根据情报,同州城内如今也就一千多骑兵,看来安重霸真是急了,那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许安放下笔淡淡一笑道“拿下蒲津渡之后我本来打算以河西县城为饵围点打援,只是没想到河西县城会这么快被拿下。 不过没关系,现在也是一样,看样子同州那边还不知道河西县城已经被我们拿下,说不定这次打援的效果可能会更好,马上通知陶烈,集合兵马准备迎战。” “遵命。”郭威当即领命离去。 陶烈也是相里金的亲信,担任都知兵马使一职,统帅相里金手下牙军,而这次相里金派来的两千骑兵就是由他统领。 在留下两百骑兵继续坐镇河西县城以及蒲津渡以防生变后,许安亲自率领五百亲兵营以及一千八百保义军骑兵在西城城门处迅速集合。 城门处,许安身着明光铠,骑马下令道“陶将军,你率领八百骑兵从左侧绕行,奔袭敌军后方,但要找准机会务必一击致命,本将许你临机决断之权。” “末将遵命。”陶烈一拱手,领命站在一侧。 许安接着下令道“郭威,你率领本将亲卫营正面迎战敌军,许败不许胜,只要能够诱敌深入,本将记你大功一件。” “末将遵令。”郭威也上前领命。 “其余兵马由本将自领,随机行事,各军出发。” “遵令。” 随着陶烈和郭威各自领兵出城,许安望着两支人马远去的背影,关闭城门,率领剩余一千骑兵等待消息。 随着匡国军一千马军逼近河西县城,派出去的一名哨骑飞马回报,说前方正有数百骑兵向此处杀来,已经逼近至大军五里外。 统帅这一千马军的匡国军将领姓方名定波,担任匡国军马军副都指挥使一职。 听到来的只有数百骑兵,当即大笑道“区区数百骑兵也敢螳臂当车,真是不自量力,看来那许安用兵也不过尔尔,给我全军压进,本将要正面击败他们。” “将军,会不会是陷阱,敌军想要围点打援。”一旁有副将提醒道。 “怕什么。”方定波满不在乎的道“探子早已打探清楚,敌军也就两千多骑兵,他们还要分兵驻守蒲津渡和攻打县城,能调动多少兵马。 况且就算他们孤注一掷,倾巢而出想要围剿我们,只要多派哨骑于四周,以骑兵的机动能力,只要有准备时间,除非他再变几千骑兵出来把这四周全给围上,否则我们想走谁能拦得住。 更何况,高将军率领大队步兵就在后面,你怕什么。” 那名副将思索了一下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也就没再吱声。 因为昨夜河西县县尉带领县城乡勇夜里突然投降,引许安带兵进城,而河西县各级官吏见大势已去也投降的很干脆,根本没人反抗,所以整个夺城过程几乎是兵不血刃,让许安很顺利的接管了四门城防。 一大早城头变幻大王旗,甚至不少百姓都不知道城外大军已经进城了。 而战时四城城门关闭,无人能够进出,加上时间太短,所以河西县城陷落的消息竟然完全没有泄露出去。 而方定波因为来的匆忙也没来得及探查清楚消息,也根本没想到河西县城竟然会连一天都没守住,所以导致他此时出现了严重的误判。 第四十九章 全歼 没过多久,郭威带领的五百亲卫营便与方定波率领的一千马军相遇。 两军相遇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展开了冲杀。 这五百亲卫营都是从马直剩下来的百战精锐组成,无论是单兵战斗力还是士兵之间的配合水平都极高,甫一接触就让方定波的马军吃了个小亏。 但方定波却不怒反喜,这支军队分明就是敌军精锐啊,谁会拿这种精锐部队做诱饵,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当即亲率兵马全军压进与近卫营展开厮杀。 河西县城十五里外,上千骑兵展开了激烈厮杀。 “给我死。” 郭威奋力一刀将一名匡国军骑兵斩于马下,但紧接着又有两名敌军纵马向他围杀而来,而他身边的亲兵已经快死伤殆尽。 幸好副指挥使萧巡及时带人赶到给郭威解了围。 “将军,兵力差距太大,不能再硬拼下去了,快撤吧。”萧巡来到郭威身边焦急的说道。 郭威驻马,看了一眼周围情况,亲兵营虽然勇猛,但面对倍数敌军,仍难免处于下风,如今已经死伤了上百人。 不过凭借着强大的战力,让匡国军马军几乎付出了一比一的战损比。 但敌军主将对此似乎完全不在乎,不计代价指挥兵马猛攻,而随着战争的持续,体力消耗之下他们的劣势只会越来越大。 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郭威当即下令撤兵。 随着命令下达,亲兵营剩余的兵马开始靠拢集结并向东突围。 虽然因为兵力差距打不过,但以亲兵营的战力想要走就凭匡国军这些人还是留不住的。 再又付出了几十名骑兵的代价之后,郭威率领剩余兵马向河西县城方向的撤去。 “哈哈哈,看来禁军实力也不过尔尔,兄弟们,随我追。” 看着数百禁军向东逃窜,方定波不经哈哈大笑,一马当先就带着人追了过去。 为了保证队伍不被冲散,就算是撤退郭威也一直保持着严密的阵型,但这也导致一直无法甩开追兵。 方定波当即分出两都兵马以散兵方式分散进攻,不断从两侧袭扰杀伤郭威所部,剩下的骑兵则组成军阵进行追击,防止郭威突然反戈一击。 十五里的道路以骑兵的速度只需要小半个时辰。 没过多久,低矮的河西县城便已经遥遥在望。 “看来敌军攻城的方向不在这里。” 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西城,方定波当即喊过一名亲兵吩咐道“你快马前去知会县城中人,就说援兵已到,让他们准备接应。” 就在此时,河西县城西城城门突然缓缓打开,并且有大批人马正密密麻麻的从城内涌出。 方定波见状不经哈哈大笑道“哈哈,看来这河西县中也有知兵之人吗,知道此时出兵与我夹击敌军,看本将今日如何全歼敌兵。” 但一旁的副将却突然惊呼道“将军,情况不对,河西县哪来的骑兵。” “什么?”方定波的笑声戛然而止,再次向前方看去,果然从城门口出来的全部都是骑兵。 “不好,是敌军,该死的,他们是什么时候攻破县城的,快,快调头。”方定波当即反应过来,有些惊慌的下令道。 但此时已经晚了,不知何时,郭威率领的亲兵营不再逃跑,而是先一步调头开始列阵冲锋。 郭威没有去管后方的方定波,而是选择冲杀那些追击的散兵,阻止他们与主力合军,并给许安率领的主力让开道路。 而那些散兵面对骑阵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一轮冲锋就死伤近半。 “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给我杀。”河西县城外,许安手持陌刀一马当先,一千骑兵如同洪流一般跟随他冲杀而出。 “快,收拢兵马,结阵撤退。” 虽然形势变化出乎了方定波的预料,但毕竟也是久经战阵,短暂的惊慌过后并没有乱了阵脚,而是第一时间转成防守阵型开始撤退,同时收拢两侧散兵。 “传令下去,那些散兵能靠拢过来的就靠拢,不能靠拢的就自己想办法逃跑。”方定波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随着部分散兵成功与主力汇合,方定波稍稍松了口气。 如今他手上还有八百骑兵,虽然对方兵马将近是他们两倍,但只要阵型不散,对面短时间内想吃掉他们也是不可能的,只要能坚持到与后方步兵汇合就行。 战场局势果然瞬息万变,刚刚是方定波带人追着郭威跑,如今则是许安和郭威带兵反过来追杀方定波,而且用的战术也差不多,都是分出一部分兵马以散兵形势在两侧骚扰追击,主力在后方列阵追击。 两支骑兵一追一逃没过多久就跑出去十多里。 方定波估计了一下,按照现在的斩损情况,等到与步兵汇合,大概还得损失三四百人,那叫一个心疼。 这次出兵不但没能解了河西县之围,反而白白损兵折将,回去之后怕是不好过, “算了,总比全军覆没强,毕竟连晋军和契丹人都败在了许安手上,节帅应该会理解的。” 正当方定波自我安慰之时,前方平原之上,突然再次响起了铁骑踏地的雷鸣之声。 方定波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的一处丛林之后,正有大量骑兵冲出,向着匡国军的军阵冲杀而来。 “这怎么可能。”见到这一幕,方定波不经面露绝望之色。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归途被断,难道今天他真的要亡于此地了吗。 随着三支兵马狠狠撞击在一起,在三倍兵力的剿杀之下,方定波率领的数百骑兵每分每秒都有大量阵亡,犹如一叶小舟,随时可能被大浪倾覆。 关键时刻,方定波的副将一把将其拉住大声道“将军,向南突围吧,南边还有我们的城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对对,我们去南边,突围,快突围。”方定波如梦方醒,在强烈的求生欲之下终于重新振作起来,开始率领兵马突围。 一番激烈的厮杀之后,方定波终于在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缺口,带着数十骑兵也顾不上什么军阵,就这么慌不择路的向南边逃窜。 许安阻止了准备带人去追的郭威,下令道“不用追了,派几个人跟上看看他们去了哪里就行,众军全力绞杀剩余骑兵,务必不再放走一个。” “遵命。” 随着主将逃跑,剩余的匡国军骑兵逐渐开始有人主动投降,随后投降之人越来越多。 小半个时辰之后,许安用阵亡将近四百人的代价,阵斩匡国军骑兵六百人,俘虏将近三百人,几乎全歼匡国军骑兵精锐,战果不可谓不辉煌。 不远处,陶烈骑着马大笑的赶到许安面前,一脸钦佩的道“将军果然用兵如神,我老陶服了,安重霸那老小子失去了这支骑兵,基本上丧失了和我军野战的能力。” 许安也是笑着谦虚道“这也是陶将军配合的好,陶将军选择拦截的时间地点都是上上之选,这才能出其不意重创敌军,此战能胜,陶将军也是功不可没啊。” “哈哈哈哈。”陶烈的笑声不经更加畅快了几分。 在留下一都骑兵看押俘虏以及打扫战场后,稍作休息,许安便带着剩余骑兵直奔后方那两千匡国军步兵所在杀去。 第五十章 回马枪 许安如今手上还剩下一千八百余骑,随着大军赶到匡国军两千步兵所在之地之后,面对那雷鸣般的铁骑之声,率领这支步兵的主将脸色不经有些发白。 这支匡国军步兵主将叫高大洪,乃是一名押衙(节度使亲将)。 在许安率兵赶到之前,他就先一步收到骑兵大败被歼的消息。,心中不断痛骂方定波这王八蛋的同时,深知面对数千骑兵自己完全不可能有胜算,第一时间就派出人手前往同州求援,而他则命令手下部队背靠山林,列阵固守。 许安看着已经列阵严阵以待的两千步兵,不经微微皱眉。 郭威凑上前道“大将军,从军阵看这些步兵应该都是匡国军精锐,不好打啊。” 许安微微点了点头,虽然他有把握冲破眼前的步兵方阵,甚至全歼敌军,但问题是不值,骑兵换步兵,战损比哪怕打出一换二、一换三那也是纯亏。 思索片刻许安下令道“郭威,陶烈,你们带兵领兵轮番以轻骑袭扰,以杀伤为主要目的,但不得近战恋战。” “遵令。” 随着郭威和陶烈领命而去,许安就站在不远处观察着敌阵,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能让他利用。 随着天色渐暗,许安把一千八百骑兵分为三队,轮流进攻不给敌军喘息的时间。 不过这支匡国军也是真的硬,就这么打了几个时辰,阵型依旧保持完整,硬是没让许安找出半点破绽。 而且还能利用进攻的空隙就地取材,制造了一些简易工事。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安重霸的援军应该已经在路上,最晚明天早上就会赶到。 “对了,援军。”许安眼睛突然一亮,猛地一拍自己大腿。 他是来围点打援不是来打攻防战的,援军的援军不也是援军吗。 正在行军的援军阵型肯定松散,如今又正值夜黑风高,分明杀人放火的最佳时机啊。 许安当即召回郭威和陶烈两人,片刻之后便带着兵马沿官道一路向西而去,不一会儿就走的一个不剩。 “不好。” 看到许安带兵前去的方向,高大洪反应也很快,第一时间就猜到了他的目的,连忙下令道“快,集结兵马,急行军赶路,一定要尽快与援军汇合。” 随着匡国军两千步兵沿着官道快速追赶,正在纵马疾驰的许安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命令军队调头冲杀。 不过与此同时,一支数百人的军队突然从大军之中分离出去,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主路。 高大洪带兵刚刚赶了两里路,远处官道之上就再次响起了铁骑落地的惊雷之声。 “不好,中计了。”高大洪一愣,当即脸色变的煞白。 他连忙下令收缩军队,列阵迎敌。 但因为是急行军,所以队伍拉的比较长,再加上军队中不少夜盲症患者,哪怕有火把照着看人都重影,匆忙间结阵不经结的乱七八糟处处是破绽。 而许安的骑兵,先锋部队此时已经离他们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 “完了。”高大洪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接下来的场景他不用看也能够猜到。 随着大队骑兵杀入散乱的步兵之中,犹如狼入羊群,不断收割着这些步兵的性命。 而本就混乱的阵型在大批骑兵的冲杀之下很快就彻底崩碎了。 “将军,现在怎么办?”高大洪的副将来到他身旁,一脸惊慌失措。 “让儿郎逃命啊,能逃走多少是多少,我们也立刻突围。”高大洪咬着牙带领亲兵就向着最近的山林跑去。 许安带着亲兵赶到战场,看着已经溃散正在四处逃亡的匡国军步兵,下令道“允许敌军投降,逃跑的不用追,顽抗者立斩,尽快结束战斗。” 就在此时,一骑快马从官道之上飞奔而来。 哨骑迅速来到许安面前汇报道“将军,同州援军已至二十里外,差不多两千人上下,军容严整,还带有数百骑兵。” 许安示意哨骑退下之后不经笑道“看来这支援军的主将还不算蠢,知道稳扎稳打。” 郭威此时已从战场返回,浑身浴血的来到许安身旁问道“大将军,根据哨骑所说,敌军也有哨骑在前方探路,这里动静闹的这么大,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知道,必然有所准备,我们还打吗?” “打,为什么不打。区区两千兵马,还能威胁到我们不成。”许安毫不犹豫的说道。 与此同时,又有一骑从官道上飞奔赶至。 “禀将军,陶将军率领兵马已赶至指定地点。” “哈哈哈哈,好,去告诉陶将军,本将这就率兵前往,让他见机行事。”许安不经满意的点了点头。 哨骑领命再次飞奔而去。 “大将军,莫非你刚才让陶烈将军分兵,就是为了对付这支援兵。”郭威也反应了过来,连忙问道。 “不错,兵贵神速,郭威,立马集结兵力,随本将杀敌。” “遵令。”郭威立马兴奋起来。 上千骑兵再次集结,如同洪流一般沿着官道继续向西边杀去。 …… 邓密,也是安重霸身边亲信押衙之一,当同州城收到高大洪的求援,安重霸当即派他率领第二批援军前去解围。 邓密吸取了第一波援军战败的教训,一路稳扎稳打,宁愿牺牲行军速度也要确保大军不会被伏击,并且严令骑兵不得单独行动。 当得知有上千骑兵沿着官道杀奔而来之时邓密也不慌张,命令手上三百骑兵出阵迎敌,延缓敌军进攻速度,并同时命令手中步兵列阵防御。 区区三百骑兵许安自然不放在眼里,当即命令左右两翼骑兵从两侧绕道进攻,而他则带着五百中军对冲。 两方骑兵很快冲杀到了一处,不过匡国军一方并不恋战,略一交锋之后便回军撤退。 邓密带的兵阵型本就严密,就拖延的这点时间便已经列阵完毕,等到两翼骑兵杀至附近,面对的已经是一排排雪亮的长矛。 两翼骑兵见状当即停止冲锋,而是在不远处以弓箭来回拉扯袭扰。 “大人治军严整,看来敌军已经黔驴技穷了。”军阵之中,邓密身旁有人恭维道。 邓密则略显得意的捋了捋胡须“许安此獠确实狡诈如狐,不过只要防守严密,不给其偷袭的机会他也难以奈何的了你,高大洪、方定波一日之间能将几千大军损失殆尽,实在是蠢笨如猪。” 但话音刚落,匡国军后方官道之上响起铁骑踏地之声如同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数百骑兵在陶烈的带领下组成锥形阵就向着匡国军后阵冲杀而去。 第五十一章 三战三捷 “怎么可能,他们什么时候到的我们后方。” 邓密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去,脸上更是感觉一阵火辣辣的疼。 因为兵力不足,为了确保军阵能够抗住上千铁骑的冲击,他把绝大部分兵力都放在了前方以及左右两侧,后阵如今确实是最为空虚的地方,陶烈这支奇兵确实打到了他的七寸。 他慌忙命令军队进行变阵,想要堵住后方的缺口。 但此时许安派出的两翼骑兵突然改变打法,重新列成攻击阵势向着邓密所部发起冲锋。 邓密无奈,为了确保变阵之时不被敌军所趁,只能更小心的调动兵马,但这无疑减慢了变阵的速度。 陶烈率领数百骑兵就这么一头扎进了匡国军后阵之中,并且成功在阵线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快,收缩左侧阵线,骑兵支援后阵稳住阵型。”邓密铁青着脸继续下达着军令。 一番厮杀过后,虽然成功稳住了阵型没被攻破,但付出的代价却是左侧数百步兵被迫放弃。 看着失去阵型保护的三百步兵被众多骑兵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来回冲杀,邓密心中竟然生出一种无力感,这将与将之间的差距真就这么大吗。 “撤兵吧。”不远处,看着已经缩成刺猬一样的匡国军,许安知道已经没有便宜可占,而且手下兵将已经鏖战一日一夜,再打下去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当即率兵退去。 目视着敌骑消失在夜色之中,邓密带着人追不敢追,撤又害怕许安再杀一个回马枪,就只能这么傻不愣登的继续在原地列阵。 直到天光放亮,在派出的哨骑确定方圆十里之内不见敌军踪影之后,这才灰头土脸的开始撤军。 同州城内,安重霸看着这些狼狈不堪的残兵败将,年过半百的人当场气急攻心,一口鲜血从嘴中喷了出来。 “节帅,节帅,您没事吧。”周围的下属连忙抢上前揉胸捶背,一个个面色担忧 安重霸在下属的搀扶下艰难坐下,咬牙切齿道“许安狗贼,安敢欺我,我必杀之。” 没过多久,许安一日转战百里,三战三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关中。 …… 回到河西县城,在命令大军休整之后,许安也返回了县衙住处。 随着精神松懈下来,疲惫的感觉一阵一阵涌了上来,累的他只想倒头就睡。 但许安知道自己还有事情要处理,只能强撑精神召来了掌管后勤的度支使。 “这次大军缴获不少武器盔甲,你清点之后尽快分发给新征召的乡勇,让他们尽快形成战斗力。” “是。”度支使点了点头,突然上前轻声问道“大将军,这些乡勇是不是全部编入侍卫亲军。” 许安一愣,不过随即明白度支使此话隐含的意思,略一思索后道“你分一半给陶烈处理,大敌当前,各军之间还是需要精诚合作。 不过那些缴获的马匹马具要优先补充亲卫营,剩余的再给保义军进行补充。” “下官明白了。” 等度支使告退离开,许安再也撑不下去,连衣服都没脱直接躺在床上倒头就睡,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被饿醒。 在手下送来饭食之后,一顿风卷残云吃了个肚圆,然后又去更衣洗漱,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这才感觉全身放松了下来。 “将军,郭威将军求见。”还没休息多久,就有亲兵进来禀报。 “看来浮生半日闲是偷不到了。” 许安无奈的摇摇头,前去县衙后堂去见了郭威。 “不好好休息,什么事这么紧急。” 郭威上前道“大将军,昨日跟踪方定波的人回来了,说是方定波带人进了郃阳县。” “郃阳县?”许安眉头微微一皱,伸手道“拿地图来。” 看着地图上郃阳县所处的位置,闭目思索了半晌,敲了敲地图说道“这郃阳县位置关键,地处华阴县和河西县之间,拿下它,我们与相里金的地盘就能连成一块,下一个进攻目标就是这里了。” “大将军,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兵。”一听又有仗打,郭威不经兴奋的问道。 许安摇了摇头道“蒲津渡至关重要,这里的兵暂时不能动,而且我们也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像河西县这次城内官员主动投降献城可遇而不可求。 你让萧巡去准备一下,带一都人马随我回潼关,你继续在河西县练兵,这次得了这么多武备器械,再加上县内原有的武库,凑一凑可以新增三千可战之兵,这事就交给你了。” “末将必然不负大将军期望。”郭威一抱拳郑重保证道。 许安点了点头,又随即召来了陶烈,在把河西县兵马的指挥权交给郭威以及陶烈共管之后,许安便带人星夜返回潼关。 …… 潼关关城之内,原防御使府邸被充作了临时行宫,李幼澄如今就居住在这里。 正厅内,原内殿直都指挥使杨彬站在一侧正在禀报着什么。 自洛阳突围而来,杨彬的功劳虽然不如许安耀眼,但一路跟随御驾跋山涉水也是忠心耿耿,如今已被李幼澄任命为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代行都指挥使之权。 同样升职的还有吴昭,在坚守白超垒三天之后,他便带着剩余兵马遁入郁山逃跑,终于在几天前到达了陕州。 不过一千五百忠顺军,除了阵亡的数百人以外,还有将近一半在中途走散了,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了。 这就是允许自由逃跑的代价,不过这事在当初下达命令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也没人怪罪。 而吴昭也因功被提拔为侍卫亲军步军都虞侯。 杨彬对着李幼澄一礼道“殿下,如今我军成功新募兵员近一万,其中内殿直五营兵员已经补充完整,并重建了外殿直,还补齐了忠顺军的缺额。 下一步,臣准备筹备恢复帐前军,如今已初建了两个营头,如今侍卫亲军步兵人数已超过八千人。” “杨将军做的很好。”李幼澄不经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新募兵员缺乏战斗力,兵器盔甲更是难以配全,但总比没有强。 随着杨彬退下,等候在一旁的郑冲就紧接着上前汇报马军司的情况。 在许安的推荐下,郑冲如今担任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从马直都指挥使一职则由马凉接任。 本来许安还想推荐马凉担任马军都虞侯一职,但没想到宋审虔横插一杠子,把铁林都都指挥使程横给推了上去,只好作罢。 得益于这次先后击败左射军以及契丹骑兵,缴获了大量马匹和马军装备,如今从马直和铁林都都恢复了四营满编的状态。 不过骑兵比步兵更注重作战经验,虽然人数恢复了,但想要形成战斗力还需要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李幼澄此时脸上满是笑意,如今的形势一天比一天好,虽然大局还未定,但总算能让她看到希望。 就在此时,内侍秦继旻从侧门趋步而来,轻声禀报道“殿下,许大人回潼关了。” 第五十二章 领旨 “许安回来了?快宣。” 听到这个消息,李幼澄脸色一喜,竟然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过随即意识到不妥,连忙坐了下来,重新恢复之前端庄的神态。 许安本来回潼关是见相里金的,但没想到李幼澄竟然也来了潼关,便赶忙前来拜见。 待行过君臣之礼之后,厅内文武一个个开口都向许安道贺。 转战百里,一日三捷,这个战绩实在耀眼。 虽然战果上未必有之前击败晋军以及契丹军那么辉煌,但胜在说出去更为传奇。 李幼澄更是笑意吟吟的看着许安,每次当她感到绝望彷徨的时候,许安都能给她带来希望,不知何时,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对许安竟然有了一丝依赖。 许安连忙笑着谦虚了几句。 就在此时,又有宦官通报,说是相里金求见。 “快宣。”李幼澄连忙道。 片刻之后,相里金龙行行虎步的走了进来,虽然年俞七十,但仍然腰杆挺拔,精神矍铄。 “臣,相里金拜见监国。”相里金走上前见礼。 “相太尉免礼,来人,给两位爱卿赐座。” 很快就有宦官摆了两把椅子到了厅内。 唐初之时,宰相级高官上朝就可以坐而奏事。 即使后期随着皇权强化逐渐取消了这种制度,但也有少部分元老重臣能够继续获得殿前赐座的殊遇。 如今李幼澄殿前赐座对朝中重臣以示尊重与拉拢也并不为奇。 许安和相里金谢过之后就坐到了两旁。 李幼澄问道“不知太尉此来,是有什么事吗?” 相里金侧了侧身子,对着李幼澄拱手答道“回殿下,老臣一来是拜见殿下,二来是听说许将军返回潼关,特来与其商议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如今同州叛军动作频频,华州方面态度暧昧,需得早做打算。” 如今朝堂之内,相里金作为外镇实力派,许安则是朝堂武将之首(宋审虔养伤),是当今朝廷两大军事支柱,如今朝廷若是想要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都绕不开他们两人。 许安随即道“殿下,末将此番回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李幼澄点了点头道“原来二位爱卿想到了一处,正巧今日都在,那就一起议一议吧,不知二位爱卿可有什么建议。” 相里金第一个开口道“殿下,如今根据臣所得到的消息,华州、同州之间信使频频,华州方面很有可能已经打算和同州联手抗拒朝廷大军,并且还准备拉上商州。平叛之事已经是迫在眉睫,还请殿下允准出兵。” “他们已经谈妥了吗?”许安眉头不经一皱,若是让这三州联手,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 相里金捋了捋胡子道“暂时还没有,其中商州那边对此事似乎兴致缺缺,至于华州和同州之间也有分歧,主要是军事配合方面无法谈妥,而且老夫听说华州内部也有分歧,并不是人人都想投降叛军。 所以老夫才主张立即出兵,不能再给他们串联的时间。” 许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殿下,臣也主张立即出兵,不过在商州、华州以及同州方面臣认为需要分别对待。 其中商州方面可以派去使者前去,许以高官厚禄暂时将人稳住。 华州方面也可以争取,既然他们内部有争议,就不要把他们当作一个整体,可以派密使分开谈,想办法拉拢心向朝廷的那一派,哪怕无法争取过来,也尽可能分化他们,让他们无法全力出手。 至于同州,既然已经公开竖了叛旗那就只有打。” “许将军所言有理。”李幼澄点了点头,又看向相里金问道“太尉的意思呢?” 相里金也点了点头道“许将军所言甚是周全,老夫没有异议。” 见与相里金达成了一致,许安看向上首的李幼澄恭敬一礼道“同州逆贼叛乱,荼毒地方,罪不容诛,臣请殿下恩准,出兵伐贼,以安社稷。”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如今厅内虽然人少,但全都是重臣,李幼澄见无人反对,略一思索便开口道“相里金,许安接旨。” “臣在。”相里金、许安随即起身。 “反贼安重霸本受国恩,不思为国效力反包藏祸心,纠合乱党,谋反欺天,如今窃居同州,罪不容诛。 以太尉、保义军节度使相里金为同州行营都总管,总领马步诸军三万,兼领同州四面行营事,统筹全军,便宜行事。 以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怀化大将军许安为同州行营先锋都指挥使,领马步军一万为前锋,率部先驱,为大军开道,凡先锋所至,许以临机决断之权。 诸路兵马,自接此诏,即刻集结,听候调遣。将士有退缩不前者,军法从事;有能擒杀叛贼、立功者,不拘等差,破格封赏。 钦此。” “臣相里金(许安)接旨。” 主将位置最终还是交给了相里金,虽然李幼澄心里的最佳人选是许安。 但相里金无论是资历地位亦或是如今的权势都在远许安之上,哪怕许安如今已经是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仍无法与之相比。 更何况他们现在在某种意义上还属于寄人篱下,因此某些方面,即便李幼澄贵为监国也不得不主动做出让步。 相里金和许安领旨起身,随即两人便开始点兵。 首先是侍卫亲军,内殿直要保卫御驾,不能动。 不过外殿直、忠顺军以及正在建的帐前军总计六千人全部参与作战。 还有从马直和铁林都四千骑兵也被抽调了出来。 而保义军这边,镇守硖石关以及其他各地关口的兵马不能动,只能再抽调出两千牙军。 另外还有州兵五千以及临时征召的团练乡勇一万人,再加上如今已经在前线的兵马,差不多将近四万,基本上是把家底都拿出来了。 随着监国旨意下达,大量粮草开始向前线运送,还有那些大型的攻城器械,相里金早就命人把东西运到潼关,如今只需要从潼关再运往同州就行。 好在战线比较短,这些天又攻克了数座县城获取了不少物资,后勤压力不算太大。 等商量好了进攻计划,约定由相里金继续坐镇后方,筹措更多军需,前线战斗先由许安全权指挥。 两天之后,许安先行带领两千骑兵,五千步兵赶到郃阳县境。 在攻打同州之前,要首先拔掉这颗钉子。 第五十三章 郃阳县城 郃阳县城 县衙大堂内,随着朝廷大军压境,郃阳县令此刻是又惊又急。 一旁,县丞、主簿、县尉都围在他身边面色惶恐。 “大人,朝廷兵马围城,要我们投降,否则破城之后抄家灭族,我听说那河西县令就是拒不投降破城后被砍了,我们怎么办啊。” “是啊大人,就凭我们这小小县城,兵微城寡,能够挡的住朝廷大军吗,您得拿个主意啊。” …… 众人围在县令身旁你一言我一语,但县令能有什么办法,被问的烦了不经怒道“现在城内做主的又不是我,你们找我有什么用,去找方将军啊。” 此话一出,几名官员都不经面面相觑?去找那个丘八?还是算了吧,那就不是一个能够讲理的主。 “方将军到。” 就在此时,县衙门口一名士兵大声通报,随即身穿便服,长的五大三粗的方定波就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县衙大堂。 “见过方将军。” 大堂内,不管心里对这个武夫多么鄙视,但包括县令在内的所有官员此刻全都恭恭敬敬的向方定波行礼。 方定波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之上,毫无形象的把脚搭在桌案上道“王县令,前唐余孽派兵围城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王县令上前答道“回将军,下官也是刚刚知道。” “那好,本将军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三天内,征召两千民夫守城,筹集军粮五千石。”方定波大咧咧的开始分派任务。 “什么?将军,这……县城总人口也就四千多人,就算所有壮年男丁加起来也凑不够两千人民夫啊,还有五千石粮食,城内所有的粮食加起来都不够啊,而且真要这么征集,百姓可就无粮可食了。”郃阳县令一听这要求直接就坐不住了,连忙上前求情。 “是啊,是啊。还请将军宽限宽限,这任务实在不可能完成啊。” “对啊,将军……” …… 一旁的县丞、主簿等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语,希望能减免一点指标。 “砰”的一声,方定波猛地一拍眼前桌案,目光恶狠狠的瞪向王县令等人。 王县令等人不经一个哆嗦,赶紧闭上了嘴巴。 方定波随即恶狠狠的说道“你们以为老子是在跟你们商量?容得你们讨价还价? 老子告诉你们,这是通知,三天之内如果完不成任务,哼,老子就按军法把你们砍了,然后找几个能完成任务的当这个县官,都听清楚没有。” 说到最后,方定波甚至拔出了腰刀用力挥舞了几下。 王县令等一众县衙官员尽皆噤若寒蝉,只得唯唯诺诺答应道“听,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还不快去办,今天也算一天。” 说罢,方定波就起身带着人离开了县衙大堂,临走之时因为县尉位置稍微挡了一点位置,一名亲兵当即上前用力一个推搡,差点把县尉摔了个倒栽葱。 一旁的其他人连忙去扶,但方定波完全视若罔闻,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县衙。 “太过分了。”一众县衙官员气的发抖。 等到方定波彻底离开县衙,主簿第一个开口小声抱怨“县令大人,这该怎么弄吗,真要是这么干了,全县百姓还不戳我脊梁骨骂啊。” “是啊,县令大人,这事也太离谱了,您得说句话啊。”县丞道。 面对僚属的抱怨,也是一肚子气的王县令怒哼道“本官刚才没说吗,有用吗。 你们现在都挺能说啊,刚才怎么不据理力争,姓方的就住在隔壁,你们要为民请命我不拦着,你们现在就可以去。” 让他们去找方定波理论自然是没人敢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哼哧哼哧半天,县丞才说道“那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他胡为?民夫也就算了,这五千石将士,我们难道去变吗。” 王县令不经叹了口气道“那我们能怎么办,现在想反抗已经晚了,所有民兵乡勇的指挥权都已经被他带的人控制了。 不想挨大刀片子的话就先按他说的办吧,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县令摇了摇头先一步离开了,剩下的几人,县丞对主簿和县尉使了个眼色,三人当即联袂离开。 …… 郃阳县城五里之外,许安命令大军扎营,而他则召集一众将领召开军事会议。 许安简单把军队分为中军、左翼军和右翼军。 其中中军四千人,由一千骑兵和三千步兵组成,左右翼各一千五百人,分别由五百骑兵和一千步兵组成。 “中军为本将自领,而左翼军主将,本将推荐由郑副都指担任。” “末将谢先锋提携。”郑冲上前恭敬一礼。 许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至于右翼军将领,就由吴都虞侯领军吧。” “末将领命。”吴昭上前接令。 许安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一旁的蔡元问道“吕副先锋,你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蔡元的先锋副都指挥使是相里金推荐的,许安和李幼澄自然不好驳他面子。 对于许安的询问,蔡元心中不经暗骂,你都把人选直接给定了,我还能怎么反对。 对于许安这种独断专权蔡元心中自然有些不满,但在前军之中,先锋有着绝对的权力,他只能不动声色道“郑将军、吴将军皆是百战老将,如此甚好。 不过吕达、韩韦、马元修他们也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先锋可以酌情重用。” 蔡元提的几人自然都是保义军出身的将领。 许安微笑着道“副先锋所言有理,吕将军多年老将,自然得委以重任,中军步军就交给吕将军指挥了,至于中军马军,马都指,你可有信心?” 马凉随即上前道“末将有信心。” “好,那马军就交给马都指统领。”许安笑着点了点头“至于韩将军和马元修将军,就去左右翼分别担任两翼副将吧。” 紧接着许安又任命萧巡为踏白军(斥候营)指挥使,又急调郭威从河西县率兵前来,担任帐前都虞侯,统领先锋亲卫以及执掌军法。 至于河西县以及蒲津渡的防务则全部移交给陶烈。 对于许安的安排,蔡元不说非常满意,但至少许安没有排斥保义军出身的将领,也就默认了。 “明天攻城器械才能运到,攻打郃阳县城,大家有什么好建议,可以畅所欲言。” 划分好权力格局,许安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 吴昭当即道“先锋,末将愿带领右翼兵马率先攻城,三日之内不下郃阳县城,甘当军法。” “末将也愿领左翼兵马破城。”郑冲当仁不让道。 “末将也愿意。” “末将只需五百精兵,还望先锋给我一个机会。” …… 郃阳县城虽然曾经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城墙修建有七八米高,但城内如今只有一些衙役乡勇防守,只要攻城器械完备攻克并不难,简直是白捡的战功,因此所有人都表现的异常踊跃。 “副先锋的意思呢?”许安目光看向蔡元。 蔡元略一思索便道“听闻先锋前几日以河西县城为饵重创同州援军,一日三捷。 郃阳县城城小兵少,想要取之随时都可以,但我们最终的目的并不是郃阳县城而是大同城,我建议围点打援,佯攻郃阳县城引诱同州城出兵支援。” 第五十四章 反正 许安最终采纳了蔡元的建议。 接下的两天,随着攻城器械运到,各将领轮番带兵攻城,不过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也正好让手下新招募的士兵操练操练,见见血。 “同州城那边还没有动静吗?”军帐之内,许安皱着眉问道。 萧巡乃踏白军统帅,负责侦查情报,当即起身道“回先锋,根据同州城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同州城不但没有出兵的打算,甚至还派人在清理城池周边的树木房屋,并挖掘陷坑。 我们的密探潜入同州城内,发现同州城如今正在大量征召民夫,征收粮食,似乎还把命令下到了各县,要求各县提早上交夏税。” 一旁的蔡元开口道“看这样子同州城明显是打算囤积物资做长期防守的准备,安重霸难道是不打算救援郃阳县了?” 许安想了想道“郃阳县对我们而言地理位置重要,但对安重霸而言却是鸡肋,他不想救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如此,郃阳县的战事不能再拖了,明日大军攻城,另外,不能让安重霸准备的这么从容。 马凉。” “末将在。” “本将令你率领中军骑兵前往同州城外进行袭扰,阻碍敌军修建工事,另外,绝不能让一粒粮食流入同州城中。” “末将领命。”马凉拱手领命当即出帐而去。 “郑冲。” “末将在。” “明日由你带左翼兵马攻城,务必……” 许安话还没有说完,一名亲兵迅速走进帐中,禀报道“先锋,郃阳县城出来了一队人马,为首之人言称是郃阳县知县,嚷着要见您,还说他们愿意反正归顺朝廷。” “哦?这简直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许安先是一愣,随即面色一喜。 虽然区区一座县城想要拿下并不难,但是能少死一点人总是好的。 “带他们进来。” “是。” 很快,几名官员打扮的男子就在士兵的带领下走入了军帐。 还没等许安开口询问,几人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罪臣郃阳县令(县丞、主簿、县尉)王时参见将军。” 许安微笑着道“王县令请起,诸位请起,不知王县令来见本官是有何事?” 王县令哪敢起身,直接“咚咚”磕了响头声泪俱下道“将军容禀,昔日安贼势大,以武力胁迫我等投敌,罪臣只得假意应承,实非本心。 罪臣在敌营苟延残喘,每日皆思故国,日夜煎熬,幸天佑大唐,朝廷兵马势如破竹,罪臣见时机已到,当即联络城内忠义之士,暗中筹谋,终得机会斩安贼营中叛将。 如今罪臣愿携郃阳全县反正,戴罪立功,还望将军成全。” 紧接着他又回头把县尉手中捧着的木盒递上前去“这就是叛将方定波的首级,还请将军查验。” 许安让人接过打开木盒看了一眼,他并不认识方定波,当日交战之时也离的很远无法确定真假。 不过这事也不难分辨,只要等进了郃阳县城找几个认识的人认一认就行了。 让人把首级拿下去后,许安也没说愿不愿意接受王时反正,只是开始打量着这几人。 直到把王县令一群人看的身上发毛之后,这才哈哈一笑道“诸位快快请起,诸位能够及时献城,弃暗投明,足见诸位心怀大唐,诸位若是能为朝廷效力,本将欢迎之至。” 听到许安这么说,王县令一行人忐忑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些许,王县令连忙道“罪官多谢将军宽宥,将军若是有用的到的地方,王某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许安一拍巴掌道“好,本将这里正好有一事,需要王县令相助。” 王县令一听心里不经咯噔一声,但话已出口不能收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知将军需要下官做什么事?” 许安问道“不知王县令在郃阳任职几年了。” 王县令不知道许安问这干嘛,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两年有余,不足三年。” “那和这同州的官吏可熟悉?” “部分熟悉。” “那和同州各县的县令呢?” 王县令想了想道“七位县令都还算熟悉,两位是我同年,一位是我姻亲,一位是我同乡,另外三位我也多少有些往来。” 果然还是这些读书人之间的弯弯绕多啊,拐弯抹角一下都能搭到,许安当即一拍桌子道“好,本官要你做的就是让你去劝降这些县令。 同州八县,除了附郭的冯翊县外还有六县,你但凡能让一县投降本将就记你一功,王县令可能做到。” “下官尽力而为,不过下官这几位下属都是本地之人,长年在本地为官,颇有人脉,若是能够让他们助我,必将事半功倍。” 王县令能怎么办,这个时候就算不行也只能咬牙说行,不过他灵机一动,直接把县衙的几个官吏全都给绑了过来。 “没问题,只要有助于你完成什么任务,需要什么人你自己选,本将明日会让郑将军率领兵马与你同行,以助声势。” 一旁的县丞、主簿等人不经脸色一黑,心里大骂王县令这个狗东西损人利己。但事已至此也没法反对,只能悻悻的跟着王县令一起离开了帐篷。 许安此时看向蔡元道“先派部分兵马去接管城防,确定没问题后再率大军进城,蔡副先锋,这事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蔡元点了点头。 散去军议,等营帐中其他人都离开,许安的目光看向了刚刚进来的萧巡。 萧巡会意的上前答道“先锋,那几个官员带来的随从我已经询问过,事情已经初步清楚。 起因应该是这方定波在郃阳县过于狂妄,而且三天前他给王县令这些人下了两个难以完成的任务,王县令等人害怕无法完成任务被他迫害,便联络军队中的亲朋故旧,以请方定波吃饭的名义把方定波以及一干亲信除掉,然后接管县城。 我对这些人都交叉闻讯过,说的应该都是真话。” “不错,萧巡,你做的很好,有当锦衣卫指挥使之才。”许安笑着夸赞道。 锦衣卫?这是哪支部队,他怎么没听说过,是干什么的?萧巡一脸茫然。 但许安也没解释,拍了拍他肩膀道“走吧,准备进城了。” 许安率领大军顺利接管了郃阳县城,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接收城内的物资,就有亲兵来报,说是郭威带人到了。 第五十五章 形势不乐观 “你是说河中府有大量军队集结?”郃阳县衙之内,许安眉头微微皱起。 “正是。”郭威答道。 “这段时间,我和陶将军除了操练兵马以外还派了一些探子渡河探听消息。根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蒲州城(河中府治所)内进驻了大量军队,具体人数还没探听清楚,但估计不会少于一万人,看军阵装备都是精锐,并且河中府还在不断从其他地方调兵,据说领兵的主将是刘知远。” “莫非晋军想要强渡蒲津渡?”许安手指微微敲击着桌面,目露思索之色。 蔡元开口道“如今浮桥已毁,大军想过蒲津渡只有靠水师,但叛军乃是河东军出身,传统的北地藩镇,哪来的水师,现在仓促准备等筹够能够运送大军渡河的船只不知要到何时,暂时不足为虑。” 许安沉吟着说道“话虽如此,但如今大半天下皆降了叛军,以叛军如今能调动的资源想要筹集足够的船只虽有一定困难,但只要费些时日总能做到,不可不防。 若是关中稳定,我们以同州为中心打造沿河防线,即便叛军水师大举来袭也是不怕,但如今同州尚在贼将之手,若是安重霸趁我军抵挡河东水师之际从同州出兵袭击蒲津渡口,前后夹击我军防线,到时两面受敌,即便我军早做准备也难以做到万无一失。 更何况要是没有同州,打造沿河防线不知得多耗费多少钱粮军力,如今朝廷尚未稳固怕是难以负担啊。” 许安所言皆是要害,即便是蔡元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理。 “那先锋的意思是……?”蔡元问道。 许安神情微微严肃起来“解决当前危机的最优解自然是攻克同州城。 此战唯有速战速决,早日打造沿河防线方能将敌军拒于黄河对岸,众将听令。” “末将在。” “全军准备,明日兵发同州城。” “遵令。” 随着许安的将令下达,大军在郃阳县城休整了一夜,便向同州城开拔而去。 不得不说,方定波死前帮了许安一个大忙。 郃阳县城内征召的民夫以及粮草都是现成的,现在全部被许安打包带去了前线。 不过许安还是命后勤官员把粮草留了三分之一,免的城内发生饥荒。 如今加上这些民夫以及郭威带来的三千兵马,许安手中统领的人马超过万人。 随着大军行至同州城外,同州城内显然早就收到了消息,已经四门紧闭,城墙之上更是站满了巡逻的兵丁。 看着超过七米的城墙,外围还修建有翁城、马面(突出城墙的矩形台)、羊马墙(城墙外侧的矮墙)等大量辅助防御设施,以及大量的敌台与箭楼,不经让许安微微有些皱眉。 同州是上州,又是军事重镇,看这防御力量再加上大军镇守,想要破城绝非易事。 “先锋,接下来该如何攻城?”蔡元骑马在一旁问道。 许安略一思索道“先命令将士们扎营休整一日,明日准备攻城。” “好。” 随着军队就地扎营,许安思索了一番拿出纸笔给相里金写了一封信,请他速率大军前来。 许安很清楚,想攻克同州这种重镇,光凭他手上这点兵力肯定不够。 《孙子兵法》有言,十围五攻。 根据情报,同州城内应该还有匡国军七千人,上次一战虽然被许安打掉了将近三千人,但至少还有四千多兵马,再加上临时征召的民夫乡勇,可用之人至少过万,而他手上现在也就一万多人。 接下来将近十天时间,许安派兵不断清理着城池外围的鹿砦拒马、陷坑陷阱等设施,并派民夫背沙袋填平护城河,终于把所有外围的障碍全部清理一空,并就地取材打造各种攻城器械。 当然代价就是被城内守军杀伤了两千多人。 不过此时,相里金派来的第二批兵马也终于到了,足足一万大军,其中还携带了大量攻城器械,包括投石车、攻城车等大型器械。 另外,那个郃阳县令王时也发来了捷报。 王时成功说服四个县令愿意反正归降朝廷,不过条件是朝廷不能追究他们之前叛敌的罪责,继续保留他们的官位。 对此许安自然是满口答应。 不过还有两个县县令脑子里不知是怎么想的,坚决不肯投降。 “这两个县分别是澄城县和白水县,都位于我们的西北方向。”萧巡作为踏白营指挥使,第一时间给许安提供了详细的信息。 许安略一思索便开口道“告诉郑冲,我再给他派三千兵马,十日内要他把这两个县给我打下来。关胜,就由你领兵前去。先把外围扫清,最后再合攻同州城。” “属下领命。”关胜起身道。 关胜作为原从马直第一营指挥使,如今也升任了从马直副都指挥使一职,如今随着第二批大军到了许安帐下。 此时许安才看向帐内的一个将领问道“相都管不能来了吗?” 将领名叫卢典,是相里金麾下都押衙(亲将首领),正是这第二批军队的领军将军。 听到许安询问当即起身回话“回先锋,数日之前,华州兵马出城袭击了我军粮道,相都管领兵与其交战,双方各有损伤。 都管大人言,华州之地位置紧要,又手握大军,不但威胁潼关还可以随时切断我军后路,威胁粮道。 为保后方无忧,相都管决定亲自领兵坐镇,以防生变,这是相都管给您的信。。” 说罢卢典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了许安。 许安接过信详细看了一遍,大致意思是相里金如今要带兵防着华州兵马,不能来前线了,现在他把能够调动的机动兵力都派来了,后续还会想办法继续筹措,攻打同州的事宜就全部交给许安了。 许安放下信封眉头微微皱起,看样子华州方面是铁了心要投靠石敬瑭,如今应该是和同州谈妥了,形势是越发不乐观了啊。 思索片刻,许安对着萧巡道“马上命人传令给王时,由他牵头协调各县征召乡勇并送来前线,一定要快,待攻下澄城、白水二县就对同州发起总攻。” “遵令。” 第五十六章 攻城 “杀。” 白水县就是一普通县城,城墙仅高五米,在郑冲接连两日的猛攻下,虽然城内拼命抵抗但还是被攻破了城门。 那些新募的乡勇守城勉强还行,一旦城池被破第一时间就做鸟兽散。 郑冲带兵进入城中,当即叫来手下亲信命令道“立即捕拿白水县抵抗之官吏,一律斩首,封存武库、粮库,张贴安民告示,投降者既往不咎,顽抗者立斩不赦。” 同州城外,随着郑冲快马送来的消息,宣告着同州八县,除了附郭的冯翊县外,其他都已经重新归于朝廷治下。 与此同时,郃阳县令王时也给前线送来了两万多民夫。 因为常年战乱,关中如今一个县常常只有几万人口,不到巅峰时的三分之一。 所以许安给王时的指标是一个县征召三千民夫,但这都快一个县四千人了,绝对的高标准超额完成。 看来这个官僚为了在新势力站稳脚跟干活很是卖力,为此许安还特地派人给他送去了嘉奖。 如今城外的壕沟和甬道也挖的差不多了,万事俱备。 唯一让许安有些遗憾的是,他派兵攻打同州诸县,这安重霸竟然没有派一兵一卒前去增援,让他无法继续削弱同州城的守城力量。 如此固然减低了攻占各个县的难度,但也说明了这安重霸是铁了心缩在同州城内当乌龟。 “莫不是前段时间那一日三捷把他给打疼了,不敢再出来野战了。”许安突然有些后悔,上次邓密率的两千兵马,哪怕多损失点骑兵也应该把这些人吃下,还是太算精了。 不过现在多想也无用,许安当即一挥手中陌刀,一指城墙朗声下令“攻城。” 随着许安一声令下,连带民夫总共四万余人浩浩荡荡从东西北三门发起了进攻。 其中西北两城佯攻,东城作为主攻方向,至于南城,围三阙一,许安并没有派兵。 大批士兵扛着云梯的冲向了同州城,而同州守军也不甘示弱,城墙之上立马箭如雨下。 攻城士兵们立马手举盾牌以及洞屋等装备进行防御,扛着箭雨一路冲到城下,把云梯架好以后便以蚁附之法向城楼上杀去。 后边又有士兵推着冲车向城门撞去,守军自然早有准备,城门后面早就被各种巨石堵死,难以撞开。 而城墙之上,成堆的滚木礌石以及金汁落下,大量蚁附爬墙的士兵都惨呼着坠下云梯。 许安当即调派登城车参与攻城,巨大的登城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向城墙缓缓逼近,登城车上也有弓箭手张弓搭箭与城墙守军对射,帮助下方攻城兵马减轻压力。 登城车高近十米,只要靠近城池,上面的军队就能借助登城车的高度直接杀上城楼,乃是攻城利器。 守城的兵马自然不可能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当即调动床弩、投石车集中攻击那几辆登城车,试图进行破坏。 攻城军队同样不甘示弱,也操纵投石车和大型弩箭对着城墙回击。 同州城东门外,箭来矢往,不时有人惨叫着跌倒在地,后面的士兵则继续往前面冲,仅仅片刻,已成一片人间炼狱。 五辆登城车齐头并进,还没靠近城墙就已经被击毁了两辆,但还有三辆成功靠近了城墙。 车上士兵放下了跳板便沿着跳板向城墙上杀去。 但不远处观战的许安等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底部羊马墙上就伸出几十根撞杆开始破坏登城车的关键部位,并用钩索试图将其拖拽拉倒。 同时还有人向登城车上投掷火油,纵火焚烧。 虽然还是有部分士兵成功登上城楼,但守城将领已经第一时间调派精锐部队拦截围杀,根本无法扩大战果。 许安随即向前线增兵,并把手中精锐都派了出去,战斗渐渐陷入了白热化。 攻城军队攻的猛烈,但守城军队抵抗的也非常顽强,两支军队一直厮杀到黄昏。 虽然朝廷兵马一度攻克了翁城和羊马墙,但因为攻上城墙的士兵迟迟得不到增援,最终只有少数人沿着攻城车逃了下来。 同州守军再次占据了城墙,居高临下进行着反击,最终功败垂成。 许安无奈,不得不鸣金收兵。 第一天攻城最终以失败告终,虽然只是第一天,但让许安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今天攻城他并没有留手,手上能用的手段都用了,没能破城,在又损失了这么多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接下来想要速破同州的可能性将非常小。 “难不成真的要打持久战了?”许安不经皱眉。 安重霸虽是叛将,但确实久经杀场,经验丰富,从今天攻城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守城用的各种装备一样不缺,兵马调度有方,预料到了各种情况并且也都做出了反制的方法,实在是有些棘手。 当夜,许安再次召开了军事会议。 中军大帐之内,一众将领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着自己的攻城计策,比如火攻、水攻、堆土山等等。 办法说了很多,但是仔细一分析,大部分都没什么成功的可能性,唯有那个堆土山,弄的好确实能够对城内守军造成巨大威胁。 但是同州城高,小型土山效果有限的很,得建造大型土山,但建造大型土山耗时日久,没有一两个月完不成。 他们本来就是因为时间紧迫才选择的强攻,因此土山可以先建着,但是在土山建好前还得想其他办法。 此刻许安也在沉思,回忆着有没有什么自己知道的后世技术能帮助攻城的。 以前逛历史类论坛,专门有帖子讨论过这方面的内容,其中被提到最多的就是火药。 但这个年代的火药威力根本不够,比炮仗强不了多少,除非他改良配方重新制造火药。 一硝二磺三木炭他倒是知道,但具体比例记不太清了,硝石好像是占百分之七十五,但硫磺木炭各占多少来着。 另外还需要进行颗粒化等一系列步骤,太复杂了,事后得抽空好好想想,而如今就算想起来也没用,毕竟从发明出火药到利用火药进行攻城,中间隔了好几百年,几百年的代差放在这里,不是说抹就能抹的。 哪怕他能提供一些后世的思路,但想要有所建树必须得弄个专门的部门进行试验研究,没个几年时间估计拿不出成果,所以这条路只能先pass。 还有就是想办法改造攻城器械,强化它们的威力,到时攻城之时必然能大出敌军意料,有一些改造方法他倒是记得,都是一些简单的物理变化,不难。 但问题还是出在时间上,也只能先把这些想法记在脑子里,等以后有机会了再付诸事实。 他现在需要的是立马就能见效的攻城手段,他记得那帖子里好像说过,但时间太久了,有些记不起来了。许安不经拍了拍脑袋。 “要不试试挖地道吧。”就在此时,郑冲再次提出了一个建议。 蔡元摇了摇头道“防备地道是守城的常识,城内肯定会派专人用地听之术监察地下情况,一旦发现就会利用水灌或者烟攻,让地道中人逃无可逃。 不过可以试一试,多挖几条,万一敌军真的疏忽了呢,但不能太指望。” “没错,就是地道。”话音刚落,许安突然一拍桌子兴奋的站了起来。 第五十七章 土工作业 郑冲一语惊醒梦中人,许安终于想了起来了。 这个办法技术难度不高,以现有的条件完全能做到,关键是思路问题,所以还没有在这个时代普及开。 “先锋,这地道怎么了?有问题吗?”郑冲不经被许安的反应给吓了一跳,有些懵逼的问道。 “啊,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东西,或许能对破城有用。” 许安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太激动了,看到四周那些看向他的诧异目光,不经有些尴尬的重新坐下? 随即他把目光看向郑冲说道“郑将军,地道之事就交给你来办,多挖几条。” “遵命。”郑冲抱拳领命。 许安接着又看向吕达道“吕将军,这土山之事就由你督工,我们多管齐下,相信总有一个有用。” “遵命。” “蔡副先锋。”许安最后看向蔡元,客气的道“这几日就麻烦蔡将军辛苦些,率军攻打同州城。 但我们的目标不是破城,而是想办法拆毁外围那些羊马墙和翁城,好为下一次总攻铺平道路,还有,尽量让伤亡不要过大。” 蔡元点了点头道“先锋放心,蔡某必不负使命。” …… 次日,朝廷兵马再次展开攻城,而许安则挑选了部分民夫进行土工作业。 其中在三座城门外分别开始筑土山,而地道更是同时在四门之外同时开挖,向着同州城掘进,作为掩护,许安还继续派人向前继续挖掘壕沟。 其中一条地道旁,许安几乎天天待在附近,不但亲自监督工程进度还进行现场指挥,至于军中事务则暂时委托给了蔡元。 一开始蔡元等人还好奇许安想到了什么破城的好办法,直到看到他亲自指挥去挖地道…… 若说建土山还算是正常操作的话,但许安的挖地道法就着实让人看不懂了,而且更无法理解为什么挖条地道他这个先锋大将要亲自督办。 一般来说,为了防止地道位置被敌军察觉,都是挑选隐蔽之地开挖,并且挖掘时间也有限制,以免动静太大被城内守军察觉。 但许安挖地道却完全不在乎这些,也根本不怕被人看见,二十四小时全天作业,就差摆明了告诉城内守军,我就在这里挖地道,你们要小心提防啊。 而且他不但让自己督办的这条地道这么挖,还要求其他地方挖的地道也都这么挖。 蔡元不止一次向他提醒过地道攻城法所需要注意的事项,但许安每次都是认真倾听,事后依然我行我素,而郑冲更是只听许安的命令,让蔡元颇为无奈。 没办法,他是先锋,没人管的了他,也只能暗中摇头,只当他是黔驴技穷了。 不过好在在多日猛攻下,同州城外围的羊马墙以及翁城不少地方已经坍塌,基本失去了防守的能力,守军全军如今全部龟缩在城墙内部。 而紧接着,相里金派来的第二批援兵也到了,这次虽然只有五千人,但是却运来了大批的攻城器械。 其中攻城车五辆,抛石机十六台,还有一台同时具备撞门以及登高能力的巨型攻城车,显然对于前线的支援是不遗余力。 蔡元顿时觉得机会来了,在当晚的军事会议上提议再次发起总攻。 “要不再等一段时间吧,等万事俱备,破城的成功率会更高。” 许安有些犹豫,他的计划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准备好,他想的是等他完全准备好,再发起总攻,好一举攻破同州城。 但蔡元却是坚持道“先锋,我知道你另有打算,但土山工程耗时良久,挖掘地道的成功率也是极低,破城之事岂能全寄托在二者之上。 如今军队士气正盛,攻城器械齐备,土山虽然才建造一半但也已经可以发挥一定作用,此时攻城正是万事俱备,我有一定信心能够破城,还请先锋下令。” “还请先锋下令攻城。”保义军一系的将领此刻纷纷出列,向许安请战。 许安看了一眼一旁的蔡元,又看了一眼出列的一众将领,略微思索片刻,觉得自己那办法虽然理论上可行,但毕竟没经过实战检验,未必一定有用,确实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上面。 既然蔡元坚持,那让他试试也不是什么坏事,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副先锋有此把握,那接下来的攻城之事就交给副先锋了。” “末将一定不负先锋所望。” 得到了许安的点头,蔡元大喜,当晚就对攻城之事进行了布置。 第二天,蔡元统领前锋大军,将新支援的以及原有的攻城器械一股脑全拿了出来,再次率领大军开始强攻。 这一次的交战比上次更加激烈,蔡元在攻城战这一块也确实有经验,指挥调度颇有攻略。 但安重霸带人守的也十分坚决,凭借同州城坚一次又一次打退了进攻,虽然蔡元多次带人打上了城墙,但在叛军拼死抵抗之下却每一次都没能站稳脚跟被赶了下来。 而在这数天交战之中,大型攻城器械近乎全部损坏,而伤亡人数更是超过五千人。 眼看蔡元不死心的还想继续进攻,明显是上了头,一直在一旁观战的许安不得亲自出面叫停了此轮攻城。 “再强攻就是纯粹给对面送人头,如今攻城器械大批损毁,没有大型攻城器械想要强破同州城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命令工匠们去修补了,至于攻城之事等过段时间再说吧。”军事会议上,许安面色严厉的说道。 攻城失败,蔡元有些灰头土脸的道“实在不行我们就坚壁清野困死他们,等到城内物资耗尽,围也迟早围死他们。” 许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围城在古代攻城战中很常见,但此法无论是攻城一方还是守城一方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无论是天量资源的消耗还是战后城内惨烈的损失都不是愿意他看到的。 最主要的是此法耗时旷日持久,谁知道城内资源够消耗多久,三个月还是半年又或者一年?还是两年。 这个办法如果不到山穷水尽他是不愿意用的。 “都散了吧,攻城的事等休整一段时间再说。” 第五十八章 犒军? 大军攻城失利,在许安的干预之下,接下来一段时日,大军只是每日佯攻持续给予城内压力。 而日常事务许安继续交给蔡元等人,而他则继续天天忙活那个地道。 城池东北角处七十米外一处小坡后面,凭借洞屋、壕沟的掩护,近百名民夫在这里日以继夜挖掘地道。 这条地道深五米,宽一米半。 其他地道许安不管,但这条地道全部严格按照他的要求施工。 地道每挖一米,就用木材搭建三角支架支撑顶部,并每隔数米留出气孔。 虽然对于许安如此复杂的要求,一开始有人不理解,认为多此一举,拖延进度。 但看到其他那些地道时不时就发生坍塌,而他们这条地道却始终稳定未发生过事故之后终于没有人再有抱怨,而是老老实实按照许安的作业要求来。 关中之地土地肥沃以,平原为主,土层深厚,地表多为黄土地覆盖,非常适合挖掘。 如此夜以继日的挖掘,每日可向前挖掘三到五米,半个月后便已经挖到了城墙下面。 许安在临时建造的地屋之中监督着工程的进度,郭威突然来到他身旁说道“先锋,蔡副先锋找您?” “哦,什么事?”许安拍了拍身上的浮土问道。 “据说蔡副先锋召开军议,准备再攻一次同州城,应该是找您去商议此事的。”郭威说完又继续道“先锋,蔡副先锋明显有些越权了,竟然跃过您私自召开军议并制定攻城计划。” 许安没有接话,而是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看看。” 在命令队伍继续施工后,他便沿着甬道一路回到了营地。 “见过先锋。”中军大帐之内,蔡元带领众将上前见礼。 “诸位将军免礼。” 许安点了点头直接坐到了主位之上,然后看向蔡元问道“蔡将军,如此急忙要见本先锋,是有什么事吗?” 蔡元拱了拱手道“回先锋,如今土山已经初步建成,虽然只是小型土山,但已能参与攻城。 这工匠也已经将大部分攻城器械修补完成,军队已经休整了这么日,末将请令,再次攻城。” 许安淡淡一笑道“蔡将军忠勇之心可嘉,只是上次攻城,同州城内防守严密,久攻未破,此次就算是加上土山相助,怕是也难以增加多少胜算吧。” 蔡元神色微微一变,毕竟上次攻城是他指挥的,显然许安如今故意提起此事是不赞成攻城。 而经过上次的失败,他也很难理直气壮说出必破城池之类的豪言壮语,只好软言说道“总归得试试,否则日日佯攻,何时才能破城。” 许安却是摆了摆手道道“破城之事本将已有思量,这些大型攻城器械等到时破城还有大用,不能损毁在此时。 这几日就麻烦吕将军继续主持军队日常事务,佯攻给同州城内施加压力,土山继续扩建,准备的越充分,本将破同州城的机会也就越大。好了,都散了吧。” 说罢许安根本不给蔡元反驳的机会,便起身离去。 上次攻城失败,许安就已经看出用常规的攻城办法很难攻破同州城,自然不会允许蔡元继续把有生力量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进攻上。 许安在这先锋大军之中有着绝对的权力,而且威望也高,他要独断专行没人能违逆他。 等到帐内众将一一离去,只留下蔡元一人风中凌乱。 军帐之内,很快只剩下吕达和蔡元两人,吕达走到蔡元身旁面露不满道“蔡司马,这许安什么意思,你好歹也是先锋副将,他竟然如此不给你面子。” 蔡元苦笑一声“他是在敲打我,让我不要越权。” 吕达眼睛转了转,凑上前道“将军,难道我们就这么继续陪他每天在这前线磨工?” “那你想怎么办?他是先锋,我是副先锋,前线军政事务全部由他节制,他既然下了令,我也只能听令,难道你想让本将抗命不成。”蔡元没好气的说道。 吕达突然轻声说道“将军,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根据陶烈传来的消息,对岸晋军越聚越多,而且在到处搜集船只,估计就这一两个月就会大举渡河,要是再破不了同州城,到时被两面夹击,一旦让晋军登岸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兄弟们别着脑袋跟随朝廷,求的是荣华富贵而不是杀身成仁,姓许的如此懈怠,还不如换将军你来当这个先锋。” 蔡元神色猛地一变,先是警惕的看了四周一眼,这才开口呵斥道“住嘴,这话是能乱说的吗,要是让人听到了报到许安那里,就算当场砍了你都不过分。” 吕达连忙道“这不是只有将军你在,兄弟我才说一些心里话吗。” “以后不要乱说了。”蔡元再次警告了一句,才缓了下语气说道“这许安既然信誓旦旦能够破城,想来也是有些把握,人家能够先后大败晋军以及契丹军,没有点本事是做不到的。” 但吕达却是颇为不以为然道“我承认这人野战是有点本事,但攻城战和野战完全是两回事,他能有什么把握,天天就知道盯着那条地道。 我不是说挖地道没用,但哪有把攻城希望全部寄托在挖地道上的,这不是胡闹吗。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蔡司马,攻城之事不能再拖了,我们是奈何不了他这个先锋官,但节帅才是行营都总管,总领三军,许安也得听他的。 蔡司马,该出手时就出手,小弟我支持您来当这个先锋官。” “不得胡言。”吕达再次厉声呵斥了一句,不过他的眼神之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接下来的几天,许安继续天天往地道那里跑。 随着地道挖到城墙脚下,许安命令挖掘的民夫不再往前面挖,而是以此为中心,向四周扩大洞穴面积。 天黑之后,许安再一次回到军帐之中休息,郭威却急匆匆走了进来“先锋,刚刚潼关那边来人,说是朝廷将派特使前来犒军。” “犒军?这个时候?”许安神情一凝,微微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郭威又拿出一封信道“这是张相刚刚派人送来的。” 张延朗吗? 许安神情越发凝重,看来这次犒军不简单,否则张延朗不会这个时候派人来送信。 看了一下信戳,确定没人打开过,许安这才开启了信封。 信很长,许安详细浏览完信件内容,便把一沓信纸放到了一旁的烛台上。 第五十九章 朝堂非议 “先锋,是有什么事吗?”虽然郭威没有那么敏锐的政治嗅觉,但这不同寻常的情况也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许安神色淡然的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朝堂上有人弹劾我无功糜饷,逗留不进罢了。” “什么?”郭威当即大怒“我们在前方拼死拼活,那群酸儒竟然在背后捅刀子,该杀,将军,那个无耻之徒是谁,看我回去不劈了他。” 许安摆了摆手道“是谁弹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指示他弹劾的。 看来这段时间我的风头太盛,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将军,不管是谁,我郭威都必不与他干休,本事没有只会在背后嚼舌根。 莫非是相里金?也是,他是三军统帅,除了他别人没这个本事。 国势如此危急,不戮力同心也就算了,竟然还满心想着内斗,简直混账透顶。”郭威一脸愤愤的说道。 面对郭威的愤愤不平,许安神情倒还算是平静。 大难当前众志成城,在更多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鼓舞士气的口号,历史证明,越是大敌当前,内部交锋往往越激烈。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后世的南明,不怪有人说,明非亡于满清和李自成,而是亡于内斗。 张延朗来信说的很清楚,此次针对他的弹劾,背后虽然有相里金的影子,但绝非相里金一方所为,相里金更多的是起到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许安淡淡道“无妨,只要殿下还相信我们,天塌不下来。” “那这些特使的来意是……?”郭威不经有些疑虑。 许安微微一笑道“不是说了吗,是来犒军的。” …… 三天之后,一队仪仗从官道之上缓缓行驶向军营,后面则跟着大量装满酒肉的车队。 许安早已带领众将在营前等候,等到车队停下,他便来到一辆厌翟车前恭敬一礼道“臣,同州行营先锋都指挥使许安,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车帘缓缓被掀开,头戴花钗冠,身穿百叠裙的永安公主缓缓走了出来,柔声说道“众位爱卿免礼。” “谢殿下。”许安起身,目光看向眼前的永安公主。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公主殿下,早就听闻永安公主冒奇险代监国诈开白超垒之事,军中见过这位永安公主的兵将们都言这位公主殿下美若天仙,许安自然也听到过类似的讨论,有时也会好奇这位公主殿下长什么模样。 如今终于有机会见到,不经好奇多看了一眼,但只一眼就感觉灵魂中闪过一道霹雳。 鹅蛋脸,柳月眉,明眸皓齿,肤白若雪,一头黑发高挽云鬓,宽衣大袖难掩玲珑身材,标准的东方古典美人长相。 要说李幼澄长的也很漂亮,放到任何地方也是一等一的美女,但是和眼前这位一比就多少逊色一些了。 愣了足足有两秒许安这才反应过来,侧身说道“还请殿下入帐。” “嗯。”李徽瑶微微点头,便带头走入了中军大帐。 大帐之内,李徽瑶坐了首位,许安坐到右侧,而另一边则是此次犒军的副使。 “徐侍郎。好久不见。”许安冲着对面那名官员拱了拱手。 这名副使不是别人,正是相里金手下的节度判官徐朗,不过如今在相里金的推荐下,已经担任礼部右侍郎一职。 这年头礼崩乐坏,礼部之职虽然清贵,武力至上,权力小的可怜,在当下完全就是边缘职务,纯纯用来养老的。 在当权者眼里,别说是礼部侍郎,就算是礼部尚书也只是路边一条,更别说是礼部侍郎了。 不过无论礼部之职千不好万不好,但它的品级都摆在那里,再怎么说也是份数六部。 而节度判官虽然是节度使麾下首席文职幕僚,手握大权,但再怎么说也就只是一个幕职官,品级只有从八品下。 从八品下一下提到正四品上,哪怕再没什么实权也是大赚特赚,如果不是朝廷如今的特殊情况,放在平时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的。 显然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徐朗担任职务就是个过渡的,先把级别提上来,以后才好调动。 朝议结果本来应该是徐朗担任正使,但临出发前,李幼澄突然下诏,说是前线将士久战辛苦,要派遣一名皇室成员随同前去前线慰问,随后就把永安公主推了出来。 而以公主的身份,徐朗无奈只能把正使之位给让了出来。 军帐之中,许安带着众将叩谢皇恩之后,众人谈笑了片刻,徐朗突然话锋一转开口道“许将军,朝中有传闻,说是将军统帅前军攻打同州城,却畏敌不前,每日只是应付了事,全无建功,不知可有此事?” 许安神情微微一凛,知道正戏来了。 坐在下首的郑冲、郭威等人刚要起身反驳,却被许安一个眼神制止。 随即许安看向徐朗道“徐侍郎,此事似乎并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吧。” 徐朗哈哈一笑道“许将军有所不知,本官和公主此来,一是为了犒军,二则是朝堂之上对前线之事颇有非议,特派殿下和本官前来查问。” 此时李徽瑶突然插口道“许将军不必多心,只是询问一番而已,并无他意。” 此话一出,一旁的徐朗不经眉头一皱,而许安则是神色更显从容,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说罢许安起身先是对着李徽瑶一礼,这才看向徐朗道“徐侍郎刚才所言,本将不敢苟同。 我等前线将士,每日顶风冒雪奋勇征战,卫国杀敌,每一人都尽心竭力想要攻下同州城,为此已经伤亡了近万将士,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怎么能说是畏敌不前,应付了事。 如此中伤之言,让将士寒心,实为不妥,还请徐侍郎收回。” 徐朗话语被抓住漏洞一下被噎住了,不过他反应也快当即换了一个方向进攻道“是本官失言了,不过攻城一月有余,却全无建树,这是事实吧。 上万大军在前方人吃马嚼,每日消耗都是天文数字,这都是民脂民膏,后方军民日日都盼望着前方传来捷报,但却始终不闻锣号传捷,如此无功糜饷,许将军作为先锋大将怕是难辞其咎。” 第六十章 打赌 徐朗言语咄咄逼人,想把许安的罪责尽快落实。 但许安却仍是风轻云淡的道“攻城战斗自古以来就旷日持久,尤其是攻打大城、坚城,耗时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比比皆是,如今方及一月,徐侍郎似乎太着急了些。” 徐朗不经冷哼一声,道“话虽如此,但如今国朝局势危如累卵,如何能再等你慢慢攻城,旷日拖延。 就在前不久,叛军在蒲津渡东岸大举集结,随时可能南渡黄河。 若是拿不下同州城,两面夹击之下,蒲津渡如何据守? 将军若是无能短期内破城,还是尽快退位让贤,交于有能力之人。” 此话一出无异于图穷匕见,军帐之内所有人皆是神情一变。 此时郑冲再也按捺不住怒气冲冲的出列,怒视着徐朗道“许将军破晋军,败契丹,一日三捷战功卓著,若是连许将军在你眼里都是无能之人,那不知何人才算是阁下眼中有能力之人。” 徐朗淡笑说道“许将军的战绩本官自然是听说过的,但攻城不同于野战,完全是两种作战模式。 许将军还年轻,经验不足,因此才会迁延近月不得寸功,所以此次攻打同州最好还是让有经验的老将领兵,这也是为了朝廷。” “哦?那不知徐大人嘴中有经验的老将是何人?”许安眼睛一眯,终于开口道。 徐朗不急不缓的说道“副先锋蔡元,久历战争,沉稳着重,可堪大任。” 徐朗说完,在场所有人目光都“刷刷刷”看向了坐在许安下首的蔡元。 许安眼神也变得逐渐锐利起来“蔡将军,徐大人推荐你来当这个先锋官,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蔡元起身不经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要是点了头,算是公开撕破脸了,但他谋划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看了一眼上首坐的永安公主,又看了看身旁的许安,缓缓道“若是许将军愿意,蔡某愿担此重任。” 果然,此话一出,在场一片哗然。 其中侍卫亲军一系出身的将领自然都是对其怒目而视,而保义军出身的将领则以吕达为首反瞪了回去,营帐之中气氛一下就变的剑拔弩张。 吕达更是出列大声道“我等愿意辅助将军。” 但话音未落郭威便出列怒视吕达道“吕达,许将军还是先锋都指挥使,你是想夺权吗。” 吕达当即反驳道“郭将军,你可不要瞎扣帽子,公主殿下当面,容不得你胡说八道。” 郭威和吕达二人顶牛一般对视着,就差拔刀相向了。 许安当即喝道“够了,公主殿下在此,尔等还有没有点礼仪,都给我退下。” “是。” 郭威和吕达又恶狠狠瞪了对面一眼,这才各自退回了原位。 许安这才看向蔡元道“这么说,蔡将军是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攻破同州城了。” “是否有把握不敢说,不过许将军既然无能攻破同州城,那就不妨让末将试试,或许末将可以呢,总比现在空耗军力,无所建树要强。”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蔡元说话也不再客气,把自己的野心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许安则是不疾不徐道“本将记得上一次攻城之事全是由蔡将军主持的吧,但结果也并不如何如意。 蔡将军既然想取代本将再攻同州,自无不可,只是若仍旧攻不下,总得有个说法。” “这……” 许安一句话就把蔡元逼到了墙角上,这显然是在逼他立军令状。 但这些日子同州城的防御力量他是领教过的,这个军令状可不是那么容易立的,一时只能闭口不言。 徐朗发现了他的窘境连忙开口解围道“许将军莫要推卸责任,前锋大军你才是主将,怎么能把攻城不克的责任推卸给蔡将军。 大军如今在同州城外迁延日久却毫无建树,你身为主将负有不可推卸之责,若是无能破城还是趁早换人吧。” 面对徐、蔡二人的步步紧逼,许安目光逐渐冰冷,片刻之后突然哈哈大笑道“蔡将军,你既然不敢立军令状,说明你没把握攻破同州城。 但什么时候本将说过攻不下这同州城了。” “许安,你什么意思?”徐朗眉头不经一皱。 许安收敛笑容冷冷道“我说我能攻下同州城。” 徐朗不经冷笑一声“许将军,说大话谁都会,但得能做到才行。 你说你能攻下同州城,那几时能破?总不能让朝廷一直无限期等下去吧。” “本将从不虚言,三天时间,必下这同州。”许安冷冷道。 “若是攻不下怎么说?”徐朗上前一步直视着许安。 “那我就主动辞去这先锋官职位。” “此言当真。” “军中无戏言,公主殿下可为见证。” “好,本官就等你三天。”徐朗哈哈一笑,显然对这个约定颇为满意。 但许安却突然道“但我若攻下同州城,徐大人怎么说?” “这……”徐朗神情不经一窒,没想到许安竟然会拉他下水,这么多人注视之下,他很想豪气干云的应下,但看到许安那极为自信的眼神,他一下就没了底气。 犹豫挣扎半晌之后才道“本官只是为国考量,自古以来文死谏武死战,此乃份内之责,岂能儿戏赌赛。” “哈哈哈哈,徐侍郎刚刚还气势汹汹要问责将军,怎么现在连打个赌都不敢,原来也是个无胆之人。” 郑冲当即开口嘲笑,就差指着鼻子骂孬种了,侍卫亲军一系的将领更是发出一片嘘声。 徐朗脸色不经涨的通红,但也知道自己这事输了气势,刚想找个借口遮掩一二,许安再次开口道“算了,本将也不需要徐大人打什么赌了,若是本将真能攻克这同州城,只要徐大人当着众人之面向本将道个歉即可,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许安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徐朗算是被逼到了墙角,只好道“行,这个要求本官应下了。” “好,那就一言为定。”许安起身伸出了左手。 徐朗上前一步击掌为誓。 “许将军,你有把握吗?”一旁,李徽瑶有些担忧的看向许安问道。 此次临行前,李幼澄曾私下嘱咐过她,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要帮助许安稳固局势,不让此次朝议事件影响到他,。 但没想到事情变化的如此之快,她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殿下放心,臣有把握。” 许安对着李徽瑶一礼,随即猛地一甩披风转头看向帐内一众将领朗声道“待会众将各自归营,整军备战,明日一早攻打同州。 此战,本将必克同州,不过本将丑话先说在前头,三日之内,全军上下必须同心协力,令行禁止,谁若是敢起小心思,拖后腿,使绊子,无论是谁,一律军法从事,绝不容情。” 第六十一章 私信 许安目光严厉的看了一众将领,尤其是在蔡元和吕达身前停顿了好几秒,众将尽皆感觉神情一凛。 送使团前去休息之后,许安当即召开军议,布置作战计划。 同时命令把刚刚送来犒军的酒肉全部拿出来,全军杀鸡宰羊,痛饮美酒,鼓舞士气。 当夜,营地之内一片欢声。 不过军营内几个帐篷之中,却是灯火通明,各自进行着不为外人知的谈话。 靠近中军营帐的一座特制帐篷内,李徽瑶坐在前帐一张胡凳之上,美眸眺望着窗外的月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几个宦官侍女则恭敬侍立在一旁。 没过多久,帐帘被掀开,一名宦官领着许便进入帐中。 李徽瑶抬眼望向许安,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神采。 许安快步上前行礼道“末将许安见过公主殿下。” “许将军请起,赐座”李徽瑶笑着将许安虚扶起来,一旁宫人立马他搬过一张座椅。 许安坐到一旁,问道“不知殿下深夜召见,有何要事。” 李徽瑶看向许安,幽幽叹了口气道“许将军,白日你冲动了,有本宫在,本宫才是正使,没人动的了你,那个赌你不该立的,否则你若是丢了这先锋官的职务,本宫回去怎么给幼澄交代。” 李徽瑶此时身穿便服,柔软的绸缎展露出完美的身材,在绝美容颜的衬托下,许安不自觉的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竟然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这不是气氛到那了吗。” “什么?”李徽瑶一愣。 许安也随即反应过来,这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连忙补救道“末将多谢殿下关怀,赌约之事确实是末将冲动了,不过殿下放心,末将也确实有几分把握能攻克城池,必不会让殿下与监国失望。” 李徽瑶看着这张棱角分明同时面带坚毅的脸庞,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成了如今朝廷的顶梁之柱,下意识不经温言道“辛苦你了。” 随即她又看了一眼周围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 “是。”几名宫人对着李徽瑶一礼便都退到了帐外。 “殿下,这是……” 许安神情微微一凛,连让贴身侍候的宫人都退了下去,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 果然,李徽瑶从身上取出一封信封递到他面前道“这是幼澄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许安刚想跪下接旨,却被李徽瑶拦住“私信而已,许将军不必如此。 本宫有些乏了,这封信许将军就带回去看吧。” “是,还请公主殿下早些休息,末将告退。”许安一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一路按捺住好奇拿着信回到自己的营帐,将信件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八个大字“卿不负孤,孤不负卿。” …… 另一处帐篷内,徐朗,蔡元还有陶烈三人相对而坐,皆是目光闪动。 徐朗伸手烤着火,看向蔡元、吕达道“今日许安如此信誓旦旦,你们觉得他可能三日内攻下同州城吗。” “这个……” 蔡元和吕达对视一眼,本来两人都想说绝无可能,但今日许安的态度却让他们也有些拿不准。 沉吟了一会,蔡元才开口道“同州城内的防御力量我们都见识过,按常理推断三日之内许安不太可能攻破。” “没错。”吕达也点了点头“那许安这些日子成天捣鼓他那地道,算算日子,他那地道应该快挖通了,但他连挖掘地道时把入口隐蔽都不知道,提醒了他他也不听,城内守军又不是瞎子,绝对早有准备,这地道战术绝不可能成功。” 徐朗若有所思道“若是真如你们所说,莫非是他自知无法破城,找一个借口体面下台。 如果是这样,等三日后许安自己卸任先锋官一职,就不用我等再动用手段逼迫,如此也好,不至于把事情弄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吕达突然开口道“为了以防万一,要不要明天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蔡元直接打断“吕达,你想做什么?” “啊,这个……”见到蔡元面色突然阴沉下来,吕达不经神情一窒。 而蔡元随即沉声说道“吕将军,我们和许安之间确实有些摩擦,但是做任何事都得有底线,我可以去抢许安位子,但是在攻破同州城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若是他真能攻破同州城,我必然会全力支持,我希望吕将军也能明白这一点。” “末将明白了,是我孟浪了。”吕达面色一变,连忙低头认错。 …… 次日一早,许安便前往军营校场,开始擂鼓聚将。 “东门主攻,由本将亲自指挥,西北二门佯攻,由蔡副先锋和右翼军主将吴昭分别指挥,所有攻城车、投石机全部运至东门……” 随着许安有条不紊的一项一项分配任务,大营之内,兵将尽出,缓缓向四周铺开,整座同州城顿时笼罩在肃杀的氛围之下。 最后许安叫来了萧巡,让他带着人去做最后的布置,也是他此战最大的杀手锏。 郭威紧紧跟在许安的身边,而他统领的则是最精锐的预备队,将在最紧要的关头发出致命一击。 许安骑马来到大军阵前,遥遥眺望着同城城防。 郭威跟在一旁,良久之后还是憋不住问道“将军,您真的有把握三天内攻克同州城?” 许安转头看向他,笑了笑道“怎么,你也认为我昨天是在说大话?” “不,我不是怀疑您的意思了,只是这同州城的防御确实滴水不漏,您昨天打了那个赌,要是出现意外可就没有回旋余地。”郭威连忙解释道,但话里话外显然也是严重的信心不足。 许安不经哈哈一笑道“你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毕竟一个多月未得寸攻,谁又能相信三天之内就能破城呢。 不过我今天告诉你,我说的三天破城那也是宽裕的说法,要是一切顺利,本将今天就把城给他破了。” 许安的自信不经感染了郭威,郭威顿时感觉自己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不过他还是多了一句嘴道“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些煞风景,刚想补救一下,但许安却是毫不在意道“要是真没攻下,那就依约请辞先锋之位呗。” “啊,您还真的准备交出先锋之位啊。”郭威有些愕然。 许安斜睨了他一眼“怎么,本将很像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吗。”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郭威连忙想要解释,却被许安摆了摆手打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游戏规则既然立了就得遵守,除非你打算掀桌子。 而且今天这个法子确实是我压箱底的办法了,要是再行不通我也想不出其他办法来破城,而传统破城之法我确实不如那些人熟悉,不如交给他们指挥。” 许安说完,突然又阴阴笑了起来“更何况我只是答应辞去先锋之位,可没说要把这个位置让给蔡元,蔡元能不能得到还得看他的本事。” 此时有亲兵飞马来报“报,各部皆已准备到位,还请将军下令。” “知道了。”许安点了点头,面色当即严肃起来,望着不远处的同州城接过令旗猛地一挥“进攻。” 第六十二章 破城 随着许安手下众多亲兵手执令旗向各处飞奔而出,片刻之后,数千士兵便扛着云梯,洞屋,推着冲车以及攻城车大举向同州城杀去。 同州城的守军立马做出回应,随着床弩、抛石机进行攻击,城墙之上也是金汁飞撒,箭如雨下,滚木礌石成堆落下阻挡着所有试图靠近城墙之人。 与此同时,城外新建土山之上的抛石车,弓箭手,弩车等武器也在拼命反击,压制着城墙上守军的攻击。 一时间,双方皆是伤亡惨重。 但相对来说,攻城一方的伤亡要更大一点。 而且就如同前面两次总攻一样,攻城的军队始终无法彻底突入进去。 看着敌军所有注意力都已经被攻城大军给吸引了过去,许安深吸一口气,命令手下动用他最后的手段。 同州城内,安重霸这段时间吃住都在一线,亲自指挥着守军。 而今天敌军突然再次的大举进攻让他心生警觉,一遍又一遍的排查城防所有可能出现的漏洞。 虽然城外敌军攻势猛烈,但以安重霸的经验能够判断出这种程度的进攻还攻不破同州城防。 那敌军如此不惜代价进攻是黔驴技穷拼死一搏,还是另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突然想起了城外敌军挖的那些地道,连忙叫人过来询问。 手下的行军司马见状颇为自信的回答道“节帅放心,敌军挖的地道所有位置我们都已经发现,并且做了布置,只要他们挖进城就会被水流倒灌,洞里有多少人都是必死无疑。” “那就好。”安重霸放心的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一声“轰隆”巨响突然传来,房间内犹如地震一般晃动不止。 安重霸神色一惊,心里涌现不好的预感。刚要命人前去探查情况,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士兵们的嘶喊“城墙塌了,城墙塌了。” 紧接着就有亲兵闯了进来面带惊慌的说道“节帅,城墙东南角出现大面积坍塌,足有二十多米,敌军已经攻入城中了。” …… 不远处的山坡上,永安公主李徽瑶和礼部右侍郎徐朗都在远远观望着战场情况。 见到军队多次冲上城头又被打退下来,徐朗不经叹息道“殿下,看来许将军果然只善野战不善攻城,三日后,这攻城之事还是交给别人试试吧。” 李徽瑶轻咬贝齿,却是不赞成道“徐大人,三日时间,今天仅是第一日,还有两日,明天的事谁说得准呢,切莫仓促下结论。” 徐朗听罢心下很是不以为然,他虽是文官却并非不懂军事,他昨天和蔡元、吕达二人推演了很久,都认为许安三天内没可能破城。 尤其是如果第一天没能攻破城池,接下来破城的可能性会越来越低。 而如今大军发起的进攻已经被打退两次,城墙上的守军依然顽强,虽然有所损伤但却没有出现大的漏洞,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的进攻必然会以失败告终。 徐朗不经有些懊悔昨天被许安装腔作势的态度给唬住了,丢了面子。 刚想出言发表一下自己的专业见解好在美人面前展现一下才学,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然后在徐朗目瞪口呆下,同州城东南一侧城墙竟然垮塌了。 “这,怎么可能。”徐朗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嘴中不经喃喃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徽瑶则是激动的站了起来,一脸兴奋的看着远处“成功了,许将军果然说到做到。” …… 同州城东城之外,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城墙发生了垮塌,守军的防线一下子出现了巨大漏洞。 守城将领震惊之下连忙指挥兵马试图堵住漏洞,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郭威早就在许安的命令下带领预备部队向那段城墙附近靠近。 此时见到城墙垮塌,根本不用任何命令,第一时间带着兵马就杀了过去。 后方,许安看着坍塌的城墙,眼神深处的紧张之色终于消散,随之而来的是破城的兴奋。 地道纵火坍塌术果然有用,这种破城方法被大规模运用于宋元时期。 简单的说,就是挖地道到达城墙地基下后将下方挖空,然后用“木柱支撑+焚烧”法,在地基下立密集木柱代替泥土进行支撑,并在附近堆满干草,等万事俱备点燃后烧毁木柱,地基失去支撑,使城墙坍塌。 这个办法在技术上难度不大,关键还是思路,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许安当即一举长刀,大声道“全军听令,进攻。” 随着震天的鼓声,所有军队包括预备队全部压了上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等到安重霸赶到战场,城墙之上已经是处处战火。 虽然许安手上的兵马大部分都是刚征召训练不久的乡勇,但同州城内的守军其实情况也差不多,正规的匡国军如今仅有两三千人。 这种新兵在战场上最容易出现兵败如山倒的情况,简单的说只能打顺风仗。 随着朝廷兵马大举杀入,守军恐慌之下已经出现了溃散,这种情况下除非天降神兵,否则再厉害的将领也难以逆转局势。 “怎么会这样?这城墙怎么会突然就塌了。”安重霸看着四周的厮杀,年龄好像一下苍老了十岁。 城破的太突然,他根本没有准备,现在就想撤回内城固守也来不及了。 “节帅快走吧,敌军快来了,南门外没有敌军,我们从南门走,然后找船过河去河中府。”一旁的亲兵拽着安重霸开始逃离战场。 安重霸此刻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被一众亲兵给强行拽着离开。 随着东城城门被打开,更多的军队冲入同州城中。 此时随着战场波及到了北门和西门,东城被破,大军战败的消息迅速传了过去,惊慌之下,北门和南门的守军也先后出现了溃散的情况。 当指挥南城佯攻的吕达得知消息,整个人都直接愣住了,片刻之后才不经长叹一声“许靖之,真乃奇才也。” 城池被破,在朝廷兵马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接下来就只需要清缴城内叛军即可。 战火整整持续了一天,城内大部分军队都选择了投降,不肯投降都从南城逃跑了。 随着城内的情况逐渐平定,许安也带兵进了城,直接入驻节度使府,并将此地改为先锋行辕。 帅案之后,许安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斩首所有匡国军被俘的中高级将领,并且清查城内所有资助匡国军守城的富户豪绅,一旦查实皆按谋逆问罪。 第六十三章 各有打算 “先锋,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当。”副先锋蔡元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放下手中事务找到了许安。 “怎么?蔡将军想为这些逆贼说话。”许安淡淡的问道。 被许安一个大帽子扣了下来,蔡元气势当即弱了三分,连忙解释道“先锋甚言,本将向来忠于朝廷,怎会为逆贼说法。 只是这些将领都已经主动归降,若是现在杀之,以后谁还敢向朝廷投降。 另外,城内的富户豪绅,大多也都是被反贼胁迫,刀架在脖子上,他们又能如之奈何,若因此获罪,实在是罗织过众,容易株连无辜,还请先锋三思。。” 蔡元一番道理头头是道,但许安是却毫不在意道“吕将军所言差矣,若是在城破之前主动投降,这才叫归降,而在城破之后投降,这分明是走投无路后的无奈选择,这不是归降而是俘虏。 至于将军所说的某些富户被反贼胁迫,这确实是事实,本将自然会仔细甄别,蔡将军若是察觉哪家有冤也可以呈报本将,本将自会从严调查。 但谋反乃十恶重罪,不能因为难查而不查,务必要做到除恶务尽,否则本将上愧对皇恩,下愧对那些为了平叛死伤的将士们。” 许安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无论是法上还是理上都占据了制高点。 蔡元脸憋的通红,犹豫半天硬是没能说出半个反驳的字眼,最后只能向许安拱了拱手便负气离去。 目送蔡元离去,许安当即把这事交给了郭威会同萧巡去办。 郭威上前问道“先锋,我们按什么标准拿人?” 许安对此事显然已经考虑好,当即答道“平日里和节帅府交往过密者,还有平日里为恶乡里、为祸百姓者。” “末将明白了。”郭威一拱手当即出了行辕就去找萧巡。 郭威离开没多久,郑冲就兴冲冲的带人走了进来,刚刚踏进大堂,便大着嗓门的喊道“都指,我抓到安重霸了。” “哦。” 许安一愣,随即抬头看去,只见几名士兵正押着一名老者走进堂内,老者年过半百,此时满身血污,狼狈不堪。 “这老小子想从南门逃跑,破城之后我便让一队骑兵去堵南门,没想到凑巧把他给抓住了。已经和人确认过了,正是安重霸无疑。”郑冲兴冲冲的说道。 许安打量了一番安重霸,安重霸此时狼狈的坐在地上,面对许安也不说话,只是把头一抬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呦,骨头还挺硬。”许安不经乐了,随即看向郑冲道“郑将军,此乃大功一件,过几日班师回朝,本将要给殿下献俘,有了他可就更有面子了。” “这一切都是先锋指挥有方。”郑冲大笑着说道。 “哼,要杀便杀,小辈,老夫纵横疆场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啊,区区关中弹丸之地,等陛下大军杀至,就是尔等覆灭之时。”安重霸在地上挣扎着起身对着许安一阵怒骂,显然也是知道自己叛乱必死无疑,破罐子破摔了。 “石敬瑭吗,本将迟早有一天也会把他明正典刑的。”说罢许安挥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看押。 他可没时间和一个半老头子对骂,手下败将而已,他还忙着给朝廷写报功奏折呢。 …… 随着同州城彻底被许安掌控,李徽瑶和徐朗等一众特使也被接入城中,直接征用了几处大户人家的住所给他们居住。 某处豪宅内,徐朗有些闷气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虽然攻下同州是一件喜事,但这也让他这次的任务成了一个笑话,而且想到还要给许安当众道歉就不经一阵闹心。 同时这也狠狠给了之前朝堂那些弹劾许安之人一耳光,他能预料到,此事绝对不会轻易结束,等同州城破的消息传回去,朝堂之上肯定会再起风波,而他大概率也要被牵扯进去。 正当他琢磨的该怎么从风波中脱身之时,蔡元此时面色阴沉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谁招你了?” 徐朗有些诧异的向蔡元看去,略一思索便开口安慰道“不就是许安攻下了同州城吗,想开点,区区一个先锋官而已,不算什么,以后有机会再争取就是。 况且你作为副先锋,此次攻下同州多少也能分润点功劳,又没有吃亏,何必如此。” “不是这件事。”蔡元摇了摇头,随即就把许安刚刚下的命令给徐朗说了,随即道“许安一意孤行,他是先锋,这事你我都阻止不了,只有去找永安公主出面,并且立马将此事呈报朝廷。” 徐朗和蔡元都是陕州大族出身,虽然算不上一等一的望族,但也是叫的上名号的。 而陕州紧邻关中,交往频繁,同州又是上州,自然有不少姻亲故旧在此,许安这么做肯定会波及到这些人。 “走,我们一起去找殿下陈述利害。” 徐朗一听也急了,当即起身就要去找永安公主。 只是他刚走两步,突然就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怎么了?事情紧急,要是晚了,说不定就有人要人头落地了。”见徐朗站着不动,蔡元当即催促道。 但片刻之后徐朗不仅没有继续行动,反而慢吞吞的走回了座位。 “你到底怎么了?你不会是害怕得罪许安吧,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去见公主殿下。” 蔡元面色一变有些不悦的看了向徐朗,刚准备离去却被徐朗一口叫住。 不待蔡元询问,徐朗便主动开口道“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什么意思?你没发烧吧,怎么糊涂了。”蔡元有些目瞪口呆看向徐朗。 徐朗却是不急不缓道“呵呵,我是认真的,你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你到底什么意思?”蔡元皱着眉看着徐朗,想了想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决定耐着性子听他说一下原因。 徐朗淡淡道“你应该清楚,我们如今选择支持了朝廷,而朝廷的打算是以关中为基,凭借山川之利抵抗叛军。 换而言之,关中之外的地方迟早是要放弃掉的,其中也包括陕州、虢州。” “那又怎么样?”蔡元不解的道。 徐朗呵呵一笑道“我们既然选择跟随了朝廷成为了朝廷重臣,那我们的家族必然也要跟随我们一起前来关中,那么我们家族原有在陕州、虢州的利益必然要放弃掉,然后进入关中谋求新的利益,而大概率我们这些家族迁居的就是同州、华州、商州这三个地方。 但一个地方的利益是有限的,而且早就被当地势力瓜分殆尽,如果无法让原来的既得利益者把他们到手的利益交出来,那我们的家族又如何在新的地方获取利益呢。” 蔡元也不是笨人,顿时茅塞顿开“原来如此。” 徐朗继续说道“既然许安愿意当这个恶人,那就让他当好了,我们有什么必要阻止。否则就算许安不动手,我们作为陕、虢二州士族的代表迟早也是要和他们对上的,现在许安把他们清理了也省着我们到时麻烦。” “那那些姻亲故旧怎么办?”蔡元问道。 “许安不是说了吗,你若是察觉哪家有冤可以呈报给他。 这许安显然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如今朝堂之上只要我们保义军一系不反对他,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徐朗淡笑着说道。 “原来是这样。”蔡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当即也不着急了,就待在徐朗府邸和他悠哉悠哉的一起喝茶。 第六十四章 各方反应 随着同州城被破,消息在关中内外飞速开始传开。 第一个收到消息的地方自然是得到飞马报捷的潼关。 随着报捷的信差手持红色令旗飞马奔入潼关,整个潼关关城内都沸腾了。 李幼澄的临时行宫内,进宫贺喜的臣子一波接着一波,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李幼澄更是喜的杯子都碰了,第一时间派人前往同州宣旨嘉奖,并让许安携报功文书尽快回潼关献捷,也好论功行赏。 当然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当天下午,某高姓御史就被认定为挟私弹事,以渎职罪入狱,而他就是前些日子带头弹劾许安无功糜饷之人。 世间事有时就是诡异,当日他弹劾许安时,朝堂之上一呼百应,风光无两,今日他下狱,也没人为他喊冤置言,反而人人唾弃。 紧接着长安那边也收到了消息,而在收到消息的当天,集结了一个多月都没准备好的大军竟然在当日就集结成功了,并且第一时间向着华州方向开进。 河中府,蒲州城内已被刘知远带兵接管,如今从各地汇聚而来的兵马已经超过三万。 一个月前,匡国军节度使安重霸派人紧急传来书信,言称同州被围,急需救援。 一番商谈之后定下计策,由安重霸在同州城固守待援,等到刘知远筹够足够的船只渡河支援,到时两面夹击破敌。 本以为以安重霸多年在同州城的经营,再加上同州城高墙厚,固守个两三个月肯定不是问题,但没想到刚刚噩耗传来,同州城竟然只守了一个多月就被破了。 “许安,许安,又是这个许安。” “砰”的一声,府堂之内刘知远一把摔了一个笔洗,脸上尽是怒容。 他自从跟随石敬瑭起兵以来,虽不说百战百胜,但也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也不知道这许安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因为这个人他已经先后被石敬瑭斥责过两次了。 “都使,您看我们还继续渡河的准备吗。”一旁的副将小心翼翼的问道。 “渡个屁,就这几条破船,没人接应,等着被岸上的人当靶子打吗。”气头上的刘知远对着副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不过气消之后他也觉得不妥,摆了摆手道“此事还是等我上奏陛下,等候圣裁吧。” …… 与此同时,华州城内的马德忠、余让、陈林三人皆是面色阴沉。 先是同州沦陷,然后是长安方面宣布出兵征讨叛逆,叛逆是谁不言而喻。 而今天,商州刺史郭琼率商州文武亲往潼关朝见监国,代表着商州已经重归朝廷治下。 随着坏消息一件一件传来,代表着华州城不但已经成了孤城,而且如今还是四面楚歌,根本没有半点翻盘的可能性。 “哼,我早劝你们归顺朝廷,现在好了,你们说怎么办吧。”陈林看着两人怒气冲冲。 马德忠也是脸色难看,但还是强撑着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必须齐心协力想办法自救。派去使者回来了吗。” 余让有些泄气的开口道“刚刚回来,但朝廷那边开出的条件实在有些苛刻,他们要求我们无条件投降,听候处置。” “不可能,哼,我华州墙高城坚,还有上万兵马,还没有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朝廷如此咄咄逼人大不了鱼死网破。” 马德忠当即大怒,咆哮之声在厅堂里回荡,但片刻之后还是一屁股坐回椅子,颓然道“再派人去谈,可以适当降低要求,可以不保留原职,但必须不能追究前罪,而且得保证我们的实力官身。” 与此同时静难军节度使府,顺义军节度使府、商州刺史府、坊州刺史府主要掌权之人都在紧急召集手下紧急磋商。 朝廷之势席卷关中,已经占据了一定的主动。 其中凤翔府西平王府内也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争论。 自李从珂自凤翔起兵称帝之后,为了拉拢李从曮与其旧部,再加上凤翔军民所请,便重新让李从曮复镇凤翔节度使,并加封西平王。 思政堂内,李从曮身穿四爪龙袍,虽年近四十,却面目俊朗,形象颇为儒雅。 堂下,王府属官与节度使幕府属官分左右而立,泾渭分明。 李从曮看了一众僚属一眼,淡淡问道“同州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王府长史当即上前奏对道“王上,根据最新传来的消息,安重霸固守同州,大唐朝廷以相里金为主帅,许安为先锋围攻同州,但华州选择与同州联盟,由先锋许安主持前线军务。” 李从曮微微一笑道“安重霸毕竟是久经沙场之老将,如今凭借大军守城,又有镇国军那帮人相助,想来短时间内朝廷难以攻破同州城。” “王上英明,根据消息确实如此,如今相里金被华州大军拖住,许安率兵围攻同州城如今已一月有余,难有寸功。”王府长史柳河立马恭维了一句。 站在右侧首位的节度副使安全之不经不屑的撇了一眼柳河,也随之出列道“王上,如今蒲津渡东岸有晋军大批兵马集结,并且不断搜集过河船只,显然是准备强渡黄河和安重霸两面夹击朝廷兵马。 如今我军两万先锋人马已经过渭水,进至武功扎营,随时可以出兵同州,下一步如何行动,还请王上示下。” 此话一出,思政厅内气氛陡然一变,所有人都神情严肃的看向李从曮,等待着他的回答。 凤翔镇乃关中重镇,统领一府三州之地,兵强马壮,带甲之士数万,如今的同州之战,无论他们选择帮谁,都基本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胜负。 李从曮却是不慌不忙的轻啜了一口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们觉得呢?” 王府长史柳河当即开口道“王上,只要朝廷攻能下同州,建立沿河防线,再加上潼关天险,基本就有自保之力。 若是再加上我们凤翔镇的实力,站稳关中之地十拿九稳。 依臣浅见,对比石敬瑭开出的条件,朝廷开出的条件显然更为优厚。 王上若是成了枢密使,又加之亲王之尊,借此掌控朝廷也不是难事,关中之地将尽入王上之手。” 显然柳河是支持出兵相助朝廷,但节度副使安全之却立马跳出来唱反调“柳长史此言差矣,如今晋帝连战连捷,攻下洛阳之后大有席卷天下之势,大唐朝廷如何以关中一隅之地对抗整个北方。 如今天下形势多变,当以稳为主,如今晋帝既愿意许王上亲王之尊,仍掌凤翔,我们何必要冒险去对抗晋朝大军,归附晋帝既无风险,又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还请王上三思。” 柳河不经冷哼一声,斥道“不思进取之辈,王爷雄才大略,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岂会错过。” 紧接着,思政厅内不断有人出列,有支持柳河的也有支持安全之的,两波人互相指责吵的不可开交。 其中大部分王府官员全都站在了柳河一边,而节度使幕府官员则是力挺安思之。 两波人马此时横眉冷对,皆是怒视对方。 第六十五掌 两府之争 王府和幕府干架,在场的官员下场了七八成,仅有一小撮以凤翔府少尹(凤翔府尹为李从曮兼任)为首的的凤翔府属官对此不置一言。 没办法,在三套班子里,王府地位超然,幕府手握实权,唯有凤翔府,手中实权不断被其他两府侵夺,如今都快沦为打杂的了。 如今王府和幕府因为路线之争斗的针尖对麦芒,他们哪里敢参与。 而两府的矛盾由来已久,平日里对于属地的财权、兵权、事权无一不争,常常相互弹劾,甚至多次闹到了朝廷。 如今关于到底是支持唐还是支持晋,显然又是双方争夺话语权的一柄剑。 而关于类似的争论在府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在石敬瑭联合契丹反叛之初,朝廷要求李从曮出兵河东平叛。当时幕府这边主张固守关中,而王府属官则力主出兵勤王,双方在军事策略上的分歧几乎导致凤翔军分裂。 最后还是李从曮选择支持了幕府,以凤翔为关中门户,不可轻动为由拒绝了朝廷调兵命令才结束了这场争议。 如今只不过是上一次争议的延续。 眼见双方吵的越来越过火,李从曮不得不轻咳了一声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两波人随即停止了争吵目光看向李从曮,等待着他的态度。 李从曮的目光缓缓环视了殿内一圈,尤其是在柳河和安全之脸上着重看了片刻,这才看向柳河道“你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如今我们这位监国虽是一介女流,却能一路过关斩将从石敬瑭的重重封困之中来到关中,这份本事可不简单。 更何况如今还得到了整个保义军的相助,手下又有许安这等骁将,手握数万大军,就算我入主了朝廷,就算能一时权倾朝野,但想要彻底掌控朝廷也不是那么容易,皇权毕竟是皇权,随时都有翻盘的可能。” 柳河道“王上,如今不就是一个机会吗。” “怎么说?”李从曮不经来了兴趣。 柳河微笑着道“王上,如今唐晋两家交战,同州那边朝廷如今攻不动,晋军一旦渡河朝廷必危,等到朝廷快支撑不住的时候,王上您率大军东进,一举接管局势,下同州退晋军,以此大功入朝,拥立一位皇子登位。 既然有了皇帝那监国自然就没有必要存在了,到时王上您再趁机要个辅政之位,军国大事还不尽入您之手,到时挟天子令诸侯,借朝廷的名义整合关中势力,过个几年……” 柳河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至于柳河在府中公然谈论这等近乎谋逆的大事,却完全没人觉得不妥。 当年李从曮之父岐王李茂贞也是一代枭雄,曾以凤翔为中心独立建国,置百官,妻子称皇后,虽没称帝但实际却行帝王之制。 后梁时期朱温曾多次兴兵攻打岐国却始终难以奈何,后来虽因形势所迫降了后唐,但却始终牢牢掌控着岐地的实权。 而到了李从曮继位,在地方推行安民政策,轻徭薄赋之策,恢复农桑,兴修水利,恢复经济,在其治理下百姓生活状态有明显的改善,深得岐地民心。 李家父子经营岐地数十年,底蕴深厚,即便是后唐明宗忌惮因李从曮在岐地的影响力,先后将其移镇开封、山东等地,但李从珂上位之后,在凤翔军民的强烈要求下,为了得到岐地支持稳固后方也不得不选择妥协,让李从曮复镇凤翔。 因此实际上凤翔一直是半独立状态,哪怕是李从珂在位,在岐地,李从曮的话也比李从珂好使,更别说现在李从珂已死,大唐朝廷流亡在外,风雨飘摇,凤翔这帮人自然更无顾忌。 不得不说,柳河这番话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至尊之位,凌驾于苍生之上的权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荣耀,哪个男人对此不梦寐以求。 包括原本坚决反对的一众幕府中人,此刻也不经有些动摇了。 毕竟若是李从曮真能称帝,那他们可就都是开国功臣啊,拜将封侯,与国同休,光想想就令人激动的不行。 李从曮眼中也不经闪过一道精光,不过旋即消失。 他是一个比较务实的人,虽然果子很诱人,但若是他觉得不值或者把握不足会果断放弃。 包括当年说服父亲李茂贞,促成岐地归唐,以及拒绝李从珂调令拒不出兵,都是他深思熟虑后反复权衡做出的抉择。 李从曮看向柳河问道“这么说你觉得大唐朝廷没法攻克同州,也守不住蒲津渡?” 柳河思索了一下说道“朝廷能否守住蒲津渡臣不敢妄言,但同州那边,以现有的信息推断,朝廷短期内想要攻破同州不太可能,就算最后能攻破,必然也是耗日持久,两败俱伤。 无论晋军能不能突破蒲津渡防线,此战过后朝廷必然元气大伤,而我军以逸待劳,兵强马壮,趁此机会出兵正是天赐良机啊。” 李从曮又把目光投向安全之一众幕府官员“你们觉得呢?” 论战争经验,还是幕府这些人更经验丰富,他更想听听他们的专业意见。 安全之想了想道“臣赞同柳长史的推断。” 柳河一愣,这狗东西变性了,竟然支持自己? 不过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家伙应该也是被李从曮称帝后的前景动心了,不一定支持,但也肯定没有之前那么反对了。 很快李从曮又陆续询问了几个久经战争的岐军宿将,他们做出的判断都与柳河大同小异。 李从曮反复权衡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传令给李彦琦,让他随时关注同州战场的情况,一有变化立马率领前军接控战场,本王会随后率军赶到。” “是。” 柳河刚刚接令,一名遣军使突然从殿外匆匆进来,禀报道“王上,前线传来紧急军情。” “念。”李从曮眉头微微一挑。 “岐军兵马总管李彦琦急报,大唐清泰四年正月二十八日,大唐前锋都总管许安率兵破同州城,生擒匡国军节度使安重霸。” 第六十六章 奏折 李从珂死于清泰三年,但因为至今没有新帝继位,所以虽然过了年,仍旧延用清泰的年号。 随着这名遣军使念完急报,在场所有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李从曮的神情也当即阴沉下来“这就是你们说的两败俱伤?” 柳河和安全之不经面面相觑,虽然两府之间多有不合,但能力都还是有的,众人集体认同的判断自然有其道理,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半晌之后,柳河才说了一句勉强算是解释的话“这许安果非常人,自洛阳救驾以来,先败晋军,后挫契丹,夺潼关,战河西,如今又速破同州城,无一败绩,且都是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硬开出一条生路。 平常将领若能有其一次战果就能称知兵,他却能在短时间内接连创造奇迹,用兵可谓诡谲。大唐有此人,或许真有中兴的可能。” “那现在该怎么办。”李从曮的脸色不是很好。 这也难怪,朝廷如此之快拿下同州,这代表着刚才商议的诸多计划都行不通了。 他的称帝之梦,那些壮志凌云的想法还没起步就遭遇重大挫折,怎能不让人失望。 柳河连忙道“王上,现在只能尽快和朝廷开启谈判了,如今朝廷收复同州,代表着蒲津渡和潼关防线已经稳固,晋军想要打进关中没那么容易。 石敬瑭如今还没坐稳江山,根基不稳,他需要时间消化稳固已有的成果,短时间内不可能派重兵来啃关中这块硬骨头,否则很有可能被别人所趁,摘了果子。 所以基本上朝廷已经初步在关中站稳了脚跟。 同州既丢,商州一直倾向于朝廷,长安那边很大可能也会立马倒向朝廷,到时华州四面皆敌,也坚持不了多久,如今关中一府三州之地已经可以说是属于朝廷的势力范围。 坊州不设节度使,一直是朝廷直辖,见到朝廷稳住局势很可能会立马倒向朝廷。 那么关中之内就只剩下王上您和静难节度使康福还有顺义节度使姚彦章。 其中姚彦章是李从珂一手提拔的,如果见到朝廷站稳脚跟,很有可能会直接归顺,而康福那个老滑头向来左右逢源,一旦他也归顺朝廷,那朝廷的势力将会极剧膨胀,到时我们的处境就尴尬了。” “尴尬就尴尬,难道我们还怕了朝廷不成。”安全之不屑的说道。 柳河瞪了他一眼说道“不是不怕,而是如今之局势王上必须在晋和唐之间选一个,如果选晋,石敬瑭必然会命王上攻伐大唐朝廷,你说到时我们是尊还不是不尊。 不尊,等晋朝攻灭了唐朝,我们的处境岂不更尴尬。 若是尊,我们就得先和大唐朝廷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元气大伤,石敬瑭坐收鱼温之利,王上岂有反抗之力。” 柳河一番话有理有据,安全之只能沉默不语。 “照你这么说,我们只能选择支持大唐朝廷了。”李从曮淡淡说道。 柳河再次对着李从曮一礼道“臣认为,如今支持唐朝确实是最佳选择,以我们岐军的实力再加上朝廷,凭借关中之险,阻晋军于关外轻而易举,现在我们和朝廷越早谈判获益越大。当然,如何决断还请王上御裁。” 片刻之后,李从曮缓缓开口道“柳河,你待会去见一趟韩昭胤,就说我晚上请他赴宴。” …… 同州城内,这些日子每天都有士绅豪族被抄家灭门,不是没有人试图反抗,但结果就是被杀的人头滚滚。 既然武的不行那就来文的,不少人通过各种关系向许安求情,但许安根本不理会。 这些士绅豪族见祈求许安无望,就把目光投向了远在潼关的朝廷。 洛阳离关中不远,朝廷官员他们很多也搭的上关系。 这些人本事也确实大,竟然在同州完全在许安控制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把消息送到潼关。 没过多久,李幼澄的案桌上就堆满了关于此事的奏折。 自从关中局势渐渐稳定之后,在朝臣的建议下李幼澄便重启了常朝和廷议以及奏事和批答制度。 不过现在的事情主要都是军务,百官大多无所事事,因此平日里也没有几本奏折,因此今天的数本奏折一下引起了李幼澄的注意。 李幼澄拿起一本仔细看了起来,渐渐的她的神情凝重起来,放下这本又拿起了另一本,直到看完所有奏折,她的脸上不经露出沉吟之色。 这些奏折的内容大多都是在说一件事,那就是反对许安在同州大兴刑狱。 当然,由于许安抓人的理由非常硬当,再加上刚刚立下大功,某高姓御史前车之鉴在前,这些人没敢直接攻击许安,而是拐弯抹角的说如今朝廷未稳,大兴刑狱容易造成人心不稳,百姓疑虑,如今应该以稳为主等等理由,希望李幼澄能下旨阻止许安。 李幼澄神色阴晴不定,虽然出于对许安的信任相信他不会乱来,但许安毕竟没有治政的经验,加上这些奏折上说的后果很是严重,让她有些拿捏不定。 “秦太监(太监是唐朝宦官最高官职,属于尊称。),你看呢?”李幼澄看向一旁侍候的秦继旻问道。 秦继旻连忙躬身道“老奴只知道侍候殿下,并不懂朝廷大事。” 唐朝后期,宦官权大,甚至能够废立皇帝,后世所谓的立皇帝、九千岁跟唐末宦官的权势相比就是路边一条。 所以后唐立国之后吸取教训,打压宦官,但有越权一律严惩,所以秦继旻如今虽然已经被提拔为内侍监,贵为内侍省一把手,但却丝毫不敢对朝政发表任何意见。 “太监不必有所顾虑,无论说什么本宫都恕你无罪。” 李幼澄略一思索便明白秦继旻的忧虑,但她现在无人可以商议此事,朝中文官和地方士绅豪强的关系她还是知道的,这些奏折她无法分辨这些官员几分是出于公心几分是出于私心,她也只能把目光投向了与这些人毫无瓜葛的秦继旻。 秦继旻心中一喜,难不成宦官的出头之日要来了,他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 在认真思索以后秦继旻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那老奴就说了,老奴认为,许将军杀这些士绅豪强未必就是坏事,这些士绅豪强把持当地,架空朝廷,鱼肉百姓,如今天下混乱,至少有三成原因是出在这些人身上。” “这么说本宫应该支持许将军?”李幼澄道。 “不,殿下应该明确反对。”秦继旻连连摇头。 第六十七章 判案 “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还说许将军做的对吗。” 听到秦继旻要让她坚决反对许安的做法,李幼澄柳眉不经微微蹙起。 秦继旻连忙解释道“许将军做的对,但是您却不能支持,因为这些朝臣的态度您都看到了,满朝文武都和这些士绅豪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您若是公开支持许将军,百官必然离心,不利于您执政,此其一也。 其二,这些士绅豪强们把持当地,势力盘根错节,从某方面讲他们就代表着民意,一旦引起其他州府豪绅们的同仇敌忾,如今朝廷未稳,若是他们群起反对,怕是危及朝廷啊。 为了收拢官民之心,所以您必须表明态度,坚决反对此事。” “许将军刚立下大功,难道让本宫为此事去治他罪吗,胡闹。”李幼澄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秦继旻连忙道“殿下误会老奴的意思了,许将军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怎能治罪,而且许将军选择的时机以及理由也非常正当,对待这些乱臣贼子朝廷若是不做出点反应那才是威严扫地,所以许将军杀谋逆之人做的没错。 老奴的意思是,许将军捉拿这些士绅豪绅只是为了对付乱臣贼子以正朝廷法纪,而不是故意对付士绅豪强,而您要做的就是让关中豪绅们相信这一点。” “本宫明白了,秦太监,你做的很好。”李幼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始盘算着该怎么给这件事收尾。 片刻之后,李幼澄再次问道“那你觉得许将军抓这些人是为了打击士绅豪强还是单纯就是杀乱臣贼子又或者另有原因?” 秦继旻一愣,随即躬身道“老奴不知,不过等许将军回朝之后殿下可以亲自问问。” …… 先锋行辕之内,许安正在处理着一起士兵入室强奸杀人案。 案情很简单,某个小队正巡城时见色起意,带领手下入室强奸了一个民女,并且还杀了试图阻止的女子家人。 最后这个侥幸活下来的女子把案子告到了先锋行辕。 这个案子放在这个时代其实很普通,人命如草芥,官兵甚似匪,类似的事情到处都是,官府对此基本上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要是换一个人为将根本掀不起半点波澜。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个女子刚靠近先锋行辕就被赶了出去,这还是因为许安直属亲军的军纪比较好,换了其他人直接被打死都可能。 若不是许安刚巧路过看到,这个案子大概会永远不见天日。 行辕大堂之内,许安看着那名还是一身伤痕的被辱女子以及旁边那几个被绑缚而来脸上还一脸不服的兵将,开口问道“队正王二两,携士兵两人杀死陶春娘父母,劫掠陶家钱财,并侮辱陶春娘,此事可否属实?” “属实。”王二两昂着脑袋直接承认道。 “好,既然认罪,帐前都虞侯何在?” “末将在。”郭威上前一步答道。 “你执掌军法,此案按律该怎么判。”许安看向郭威问道。 郭威开口道“按唐律,强奸良人妇女徒两年,抢劫杀人处斩刑,并籍没家产。” 许安点了点头道“既然律法载有明文,罪犯又已认罪,天日昭昭,来人,把这三人拖出去枭首示众,并布告全城。” 随着许安下令,立马就有几名亲兵从厅外进来拿人,王二两以及下属两名士兵当即就急了。 他们可不知道会被砍啊,他们三人都是保义军出身,以前发生这种事撑死就是被打几军棍,所以虽然之前被拿但也没太放在心上,但现在听说要直接砍头,差点吓尿了。 “冤枉,冤枉啊。,不行,你不能杀我,我为朝廷立过功,卖过命,你不能杀我。” 王二两大叫着嘶吼道,在地上拼命挣扎,同时向一旁听审的蔡元和吕达求救道“蔡司马,吕将军,你们救救我啊,救救我。” 吕达看了一眼三人,思索了一番刚要开口却许安拦住道“吕将军,律法如山,功过不相抵。这陶家是我大唐治下之民,便受我大唐律法保护,若是人人无视律法,那秩序何在,大唐律法岂不成了一堆废纸。 将士有功,本将开府库给赏赐钱财,事后上报朝廷也会论功行赏,他有欲望要发泄,本将给兵士轮番放假,城内勾栏妓馆任他前去,律法框架之内,这都是他的自由,本将不会阻拦。但他如今犯了法,那本将也会执法如山。” 吕达想说的话直接就被许安给堵死了,也只好拱了拱手重新坐了回去。 “拖下去,斩。” “是。” 随着三人被拖出大堂,无论如何哭喊求饶都已无济于事。 片刻之后便有亲兵来报,说已行刑完毕。 许安点了点头看向受辱女子问道“陶春娘,本将如此判罚你可满意?” 陶春娘当即一磕到地,悲声道“民女谢将军做主,谢将军做主。” 因为磕头磕的太用力,鲜血从她的额头流了出来。 许安刚想命人把女子带下去治伤,陶春娘却是继续道“将军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若有来生愿为将军做牛做马,以还恩情。” “嗯?”许安一怔,总感觉这话哪里不对劲。 下一秒,女子突然起身然后快步向前,一头撞向了大堂内的梁柱。 “快,拦住她。” 陶春娘突然撞柱的行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许安一个飞身跃过案几就去拉人,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陶春娘一头撞到梁柱之上,等到大夫赶来已经没了气息。 许安起身默默看着陶春娘的尸体良久,半晌后才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道“买口棺材葬了,都散了吧。” 等到大堂内所有人陆续离去,许安看向一旁叫道“郭威。” “末将在。”郭威上前。 许安脸上再次闪过严肃之色“陶春娘之事绝非个例,我这些日子忙于其他事把军纪方面给疏忽了,你执掌军法,本将命你严查此类事情,不管查到谁,一律军法从事。” “属下遵命。” 郭威点头,但随即又道“先锋,禁军这边还好,但那些地方士兵散漫惯了,我们如此行为会不会引起这些地方兵马的集体不满。” 许安思索了一下说道“只要赏罚分明,一视同仁,一开始或许会有些不理解,但时间长了就会习以为常。 不过你担心的也有道理,预防一下是有必要。 这样,你去把城内所有的说书先生给我找来,成立一个宣讲团,让他们去军营反复宣讲陶春娘之事,尤其是陶春娘一家的悲惨遭遇要着重描述,士兵们都是底层出身,会理解的。” “这个办法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马上就去办。” 郭威一拍大腿就要离去,却被许安叫住“不急于这片刻,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第六十八章 离去 “先锋,什么事?”郭威停了下来,有些疑惑的看向许安。 许安微微一笑道“郭威,以你此次立下的战功,升个两级应该没有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仕途以后该如何发展?” “这个……?”郭威挠了挠脑袋,片刻之后才道“末将一切听从将军之命。” 许安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事关你未来的发展,怎么能自己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这里有两条路,你可以自己选择,第一个就是继续在侍卫亲军体系中升职,此战过后本将会着手恢复马军第三支班直,本官可以推荐你成为这支马军的一二把手。 另外一条路就是去地方,如今同州收复,华州那边正在谈判,应该也快了。 蒲津渡以及潼关防线至关重要,必然会设防御使,以你的资历直接担任防御使肯定是不够的,不过防御使下属的兵马都指挥使本将还是有机会帮你争取过来的。” “末将多谢将军提携,日后必为将军马首是瞻。”郭威脸色一喜,当即跪倒在地表示忠心。 短短时间内,他从一个队正提拔到营指挥使,如今又即将跨入中级将领的行列,完全是许安一手推上去的,可以说如果没有许安就没有他郭威的今天。 而且许安还如此关心他的前程为他规划,一时间郭威不经对许安感激涕零。 “快起来,你是我的下属,我自然该多考虑一下。”许安笑着扶起了郭威。 郭威一脸感动的起身,问道“将军,那您觉得我该去哪?或者说对您更有利?” 许安失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是问你,至于你去哪里对我更有利,你继续留在侍卫亲军中,可以让我更好的掌控马军司,如果你选择去地方,那我在地方上也好有个抓手,各有益处,所以你尽管放心选。” 这样吗。正当郭威认真琢磨着是是继续留在侍卫司还是去地方之时,一名亲兵匆匆走了进来,对着许安汇报道“将军,永安公主有请。” “永安公主?”许安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告诉来人我马上就去。” 说罢他便回头扶起郭威道“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等我回来再答复我。” “是。” 随着郭威告退,许安换了一身衣服后便来到李徽瑶的临时府邸。 进入大厅就看到李徽瑶已经提前到了正在等他,一袭明黄色宫装,依然是那么明艳动人。 同时他在厅中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末将参见公主殿下。” 许安先是对着李徽瑶行了一礼,然后看向一旁之人客气的拱了拱手道“秦太监,太监是何时来的,怎的不来行辕告知一声,本将也好给太监接风洗尘啊?” “老奴见过许将军。”秦继旻连忙笑着向许安回了一礼,随后说道“老奴此来是为了接公主殿下回去,不敢叨扰将军。” 李徽瑶此时说道“我还有东西要收拾一下,秦太监,你和许将军商议一下随行护卫之事。” 说罢李徽瑶便带着全部宫人转身离去,厅堂之内只剩下许安和秦继旻两人。 许安看向秦继旻当即正色道“秦太监,殿下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末将。” 秦继旻也随即正色道“殿下确实有话让老奴带给将军。” “不知殿下有何口谕。”许安问道。 秦继旻对着南边微微拱了拱手说道“殿下言,许将军所抓之叛逆,一定要罪证确凿。” 许安略一思索当即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道“还请太监回禀殿下,就说许安明白,所抓之叛逆一定都是罪证确凿。”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许安刻意加重了语气。 秦继旻当即会意,点了点头道“过几天关于此事的旨意会到,许将军最好加紧速度。 另外就是殿下希望将军早日回潼关报捷,殿下对将军可是思念的紧呐。” 许安一愣,总感觉秦继旻这话似乎另有他意,但又似乎是自己的错觉,只好含糊的道“臣处理完手中事务就赶回潼关。” 许安在离开李徽瑶府邸之后直接便回了先锋行辕。 “先锋,您找我。”受到召见的萧巡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这段时间许安发现,以萧巡的能力让他当个亲卫实在是屈才了。 “确实有事要你去办。” 许安和萧巡在府邸密谈许久,萧巡出了行辕便直奔牢狱之中。 随后第二天便开始大肆捕拿城中士绅豪强,一日之内所抓过千人,同州城中到处都是怨声载道,哀嚎连连。 不过三天之后,李幼澄的旨意到来,下令让许安对待谋逆之案一定要谨慎判案,不得牵连无辜,同时让许安尽快回潼关报捷。 听到这个消息,城内侥幸没被抓的士绅豪强不经一个个眼泪汪汪,大呼监国万岁。 次日一早,晨光微亮,许安把同州事务暂时交给副先锋蔡元就准备返回潼关。 城门口,同州的士绅豪强们对于许安这个瘟神又恨又怕,巴不得他赶快滚,自然不会前来送他。 城门口,许安和一众下属道别之后,便率领自己的亲卫营以及原侍卫亲军所部押送着众多人犯向官道行去。 这些人犯除了部分是匡国军的将领用来献捷以外,其他的都是那些已经被抓的同州士绅豪强。 许安言称,要把他们送到朝廷,让刑部、大理寺进行复核定罪。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去这些人就彻底没救了,谋逆之罪如果不能在上纲上线前救下来,一旦进了程序那么谁也不敢包庇。 就在许安刚刚离开同州城没多远,官道之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大量影影绰绰的身影,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官道。 “保护将军。”郭威一声大呵就带着数名亲兵挡在了许安面前。 一旁的军队想上前驱赶,却被许安一声大呵止住。 “都住手,只是些百姓而已。” 许安摆了摆手,拨开人群就骑马向前而去,郭威赶紧带着人随从护卫。 人群之中大多都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显然都是些贫苦百姓。 其中有十几人从人群之中颤颤巍巍走了出来来到许安面前,都是些七八十岁的老者。 “老人家,你们是有什么事吗。”许安下马问道。 只见这些老者看着许安,“扑通”一声就给了他跪了下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许安吃了一惊,连忙上去搀扶。 但还没等他扶起,后方人群就像被传染一样,“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跪下,紧接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全都跪了下去,并且时不时有呜咽声响起。 “这是怎么回事?”许安有些懵了,这到底什么情况。 此时最前方那十几个老头,其中一个最年长的突然开口大声哭喊道“多谢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 一开始只有他一个人喊,紧接着越来越多人喊,最终几千人几万人,喊声如同雷鸣一般直入云霄。 第六十九章 万民伞 自从许安接管同州以来,不但严明军纪,阻止了军队饶命,还顺带惩治了不少地方上的恶霸泼皮。 而那些被他抄家的士绅豪强,更是不知是多少百姓的债主。 平日里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压榨着平民们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不知道多少百姓被迫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而这次被许安一锅烩了,不知拯救了多少人。 而且许安进城后还第一时间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因此许安的声誉在老百姓之中简直扶摇直上。 这个时代的百姓是最朴实的,只求能够吃饱穿暖,谁对他们好便感谢谁。 虽然许安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另有目的,但不妨碍他们把这笔恩情全部记在许安身上。 “大人,听说您要走,这是我们做的万民伞,还请您千万收下。” 后面两个老头抬着一柄红黄色的大伞向许安递了过去,伞上还挂着无数小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赠送人的名氏。 望着眼前这些骨瘦如柴,穿着破烂却是一脸真诚的百姓,许安眼中不经微微有些湿润。 他伸手郑重的接过伞,抬起手冲着这些送行的百姓回了一礼,这才在上万百姓的注视下继续向潼关行去。 …… 华州城节度使府内 相里金端坐太师椅上,一旁则坐着前不久刚从同州赶回来的原节度判官,现礼部右侍郎徐朗。 “恭贺节帅,收复华州,如今一府三州之地已入朝廷之手,又占据了故都长安,大唐中兴有望,节帅作为大唐中兴之臣,必名留青史。” “还是许安在前线打的好,如果不是他这么快破了同州,长安那边也不可能发兵,华州这些人必然还会心存幻想,拼死抵抗,如今能和平收复华州,自是最好。” 相里金笑着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听说你和许安起冲突了?” “那也是节帅指挥有方,运筹帷幄。”徐朗先是拍了句马屁,这才说道“也算不得什么冲突,就是打赌输了而已。” 徐朗表面上说的风轻云淡,但一想到半个月前,自己被迫当着永安公主以及一众将帅面前公开向许安道歉,大失颜面,不经微微握紧了拳头。 相里金笑了笑道“你以后还是尽量和许安打好关系,有好处的。” 徐朗一愣,连忙带着几分担忧说道“节帅这是何意?许安此次攻下同州城再立大功,声望如日中天,以后怕是更不好压制了。” “压制,我为什么要压制他。”相里金端起茶盏吹了吹茶叶,不慌不忙的问道。 徐朗再次一愣“节帅,如今朝廷之内,韩昭胤、张延朗两名文官不足为虑,宋审虔虽统领侍卫亲军,但提拔匆忙威望不足。 唯有这许安,屡立大功,如今已官至三品,在禁军之中威望极高,若是不能将他打压下去,节帅如何独掌大权。” “独掌大权?哈哈,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的大敌可不是许安,以后说不定还要和他合作呢。”相里金不经摇头失笑,神色中带着莫名的笑意。 “什么?您的意思是……那为什么……?”徐朗有些茫然。 “你是想问我既然不想和许安敌对,为什么会默许你们打着我的旗号对他出手。”相里金笑了笑说道。 徐朗点了点头。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不会成功,哪怕许安没有攻下同州城,你们也成功不了,我又何必干预呢。” “难道是……因为殿下?”徐朗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不错。”相里金点了点头“许安的背后是监国殿下,殿下不会允许所有兵权都掌握在我们这一系手中的。 既然不会造成什么后果,我也容得你们瞎胡闹,正好也借这个机会在朝堂内露露脸,毕竟我们是地方势力入中枢,不显露一下态度和势力,如何在朝堂上拥有话语权。” “原来如此,节帅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徐朗在恭维了一番之后便又试探着问道“节帅,您既然决定要入中枢,不知朝廷那边准备如何安置您。” 相里金淡淡一笑道“殿下和我私下谈过,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去枢密院任副使,并兼同平章事,加尚书左仆射衔(尚书省副长官)。” 大唐是群相制度,后唐自然也继承了这一点。 原来的宰相是三省的长官,但随着三省官员的实权逐渐被架空,如今全部变成了虚衔,而现在的宰相必须得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务。 不过同平章事只是差遣,还得加属于三省的本官衔。 比如韩昭胤,加的就是中书侍郎衔(中书省副长官。) “横跨军政,手握实权,这倒是不错,但以节帅的资历,难道就不能争取一下枢密使之职吗。”徐朗若有所思道。 相里金摇了摇头“枢密使之职是留给别人的,老夫可没这个福分。 毕竟人家掌控一府三州之地,手握数万精兵,若是入朝不给枢密使之职怕是说不过去。” 徐朗心中一动问道“节帅说的莫非是西平王,凤翔节度使李从曮?” 相里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不过人家若是肯入朝,那就是岐王加枢密使。” 徐朗不经倒吸一口气“大手笔啊,枢密使内掌机密、外统兵戎,权重凌驾于三省之上,再加上亲王之尊,就算节帅您横跨军政,怕是也难以与其抗衡。” “不错,以李从曮的势力,一旦入朝,必掌实权,这才是我们未来的大敌。 一旦他成了枢密使,枢密院必成他一言之堂,我这个枢密副使怕是会被直接挂起来,难有实权,哪怕还兼着同平章事,也难以以政权对抗军权。 这也是我一直犹豫的原因。”说到这里,相里金神情也凝重了起来。 “那殿下给您的第二个选择呢?”徐朗问道。 “第二个选择则是让我兼判六军诸卫事。” “判六军诸卫事乃禁军最高统帅,手握统兵之权,倒也不错,关键是上面没有掣肘,您以太尉身份兼任,正是名副其实。”徐朗想了想说道。 相里金却再次摇了摇头“但这些年,判六军诸卫事的权力不断被限制,禁军之中,有侍卫司分权,独立于六军之外,外有枢密使以枢密院之权不断干涉六军事务。 况且手下六军各有统兵大将,这个判六军诸卫事能有多大权力实在难说的很,其实我更中意的是前者,如果枢密使不是李从曮的话。 但如今,这两个位置如何选择确实让我很为难。” 徐朗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两个职务各有优劣,如何选择确实是个难题,他思索了片刻突然问道“节帅,如果陕虢二州被放弃,那保义军何去何从?” “殿下让我把保义军改编为左右龙武卫,军中人事安排全部由我提名。” 徐朗点了点头,只要兵权还在就行,不管怎么选都有托底。 就在此时他又想起一事,轻声道“节帅,此次回朝之后御驾就要入长安了吧,不知这新皇人选可定下了?” 第七十章 郊迎 徐朗的这个问题即便是相里金,脸色也不经微微一变。 这个话题在如今的朝廷可谓是讳莫如深。 当今皇位有两个候选人,一个是李从珂幼子,皇子李重瑞,一个是雍王之子,皇孙李承祚。 若是雍王为太子,那皇位就该由雍王一系继承,但雍王偏偏还没被册封为太子,那李重瑞也就有了接位的可能。 皇位到底给谁主要得看李幼澄的态度,现在谁也不知道李幼澄到底是怎么想的,李幼澄不提其他人也不敢主动提,万一站错了队被以后的皇帝嫉恨,这可不是好事。 毕竟谁当皇帝不是当,这两个小孩和他们都没什么利害关系,没必要为了这事给自己找麻烦。 相里金刚想告诫一下徐朗,一名亲兵匆匆来报道“大帅,先锋将军许安率军已接近华州。” …… 许安率军回朝报捷,但他只是先锋,相里金才是主帅,自然得和相里金一起回去。 在华州城外休息了一夜,在与相里金汇合之后两人客套了一番,随即便合军一起向潼关行去。 在离潼关大概十五里地的时候,有礼部引导官员骑马前来,称监国已携文武百官在潼关外等候。 相里金和许安皆是一惊,监国亲率文武郊迎,一般只有挽救国家危亡或者大破外敌开疆扩土这般军功才会有这般待遇。 虽然此战破同州、收华州,勉勉强强也搭的上挽救国家危亡的边,而监国也不是皇帝,但这等礼节也还是太重了。 两人当即命令手下军队加快速度。 临近潼关之时,许安骑马跟在相里金之后,已经远远能够看见监国仪仗。 李幼澄此刻头戴冕冠,垂有九旒,身穿衮服,正端坐象辂之内,车前则是赤旗飘扬。 在离仪仗大概百米的距离时,许安和相里金对视一眼随即下马,快步走到御驾之前大礼参拜道“臣许安(相里金)参见监国,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幼澄从车上缓步而下,伸手虚扶起二人“二位将军请起,此战二位将军破同州,复华州,活捉叛将安重霸,居功至伟,真乃国之栋梁。” 相里金连忙谦虚道“此乃托监国鸿福,也是三军将士用命,微臣不敢居功。” 许安也接着道“区区小功,何敢劳殿下亲驾郊迎,臣惶恐。” 李幼澄则不经微微一笑“两位将军过谦了,此役二位将军居功至伟,实乃我大唐之栋梁,再大的礼节二位也承受的起。” 说罢拉着两人就上了象辂。 郊外亲迎,同车而坐。这等荣耀,就算是相里金也不经面色涨的通红。 唯一可惜的是这里是潼关,城内没有百姓,否则还可以接受一下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御驾之内,李幼澄示意侍女给二人上车,随后才道“二位爱卿回来的及时,正好孤有几件为难事,想要与二位爱卿商议。” “殿下请说。”相里金和许安齐齐道。 李幼澄点了点头开口道“三日前,礼部尚书王权上书,奏请孤移驾长安,二位爱卿如何看。” 相里金和许安对视一眼,相里金略一思索道“长安乃是故都,如今又已归附,殿下迟早是要去的,只是如今长安西临乾州,北临耀州,二地态度如今尚不可知,现在过去,怕是有些风险。 不过可以择一重将先行前往长安接管长安城防,确保长安稳固,再等乾州、耀州之地归附,殿下就可安心移驾长安。” “不错,太尉所言有理,殿下千金之躯,一切当以安全为先。”许安也点了点头赞同说道。 李幼澄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韩相日前派人传信回来,信中说李从曮愿意归顺大唐,只是有条件。” 许安眉头不经一皱“殿下开出的条件已经极为优厚,封岐王,许枢密使之职,还允许由他推荐下一任凤翔节度使,他还想要怎么样。” 李幼澄微微叹了口气道“韩相信中说,他想要辅政大臣的身份。” “万万不可。”此话一出,许安和相里金几乎异口同声的反对。 以李从曮的实力一旦入朝,要是再有辅政的身份,那几乎可以撇开李幼澄单干了,那架空李幼澄也只是时间问题。 许安作为皇党一脉自然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而相里金也不愿意头上多一个爹,所以两人在这方面的意见倒是相当一致。 李幼澄点了点头开口道“孤也是如此认为,只是李从曮实力强大,拉拢也好安抚也罢,朝廷不做些让步是不可能的。” “那殿下的意思是……?”许安问道。 “孤和朝臣商议,觉得可以授他枢密使之职并兼任同平章事,加侍中衔。” 许安倒是还好,但相里金此刻的眼神则变的极为复杂。 唐朝如今的政治格局是两府(枢密院、政事堂)分治。 正所谓枢密统兵、政事治民。 但实际上,因为天下割据,常年战乱的原因,朝廷一直坚持军事优先的原则。 因此枢密院因为掌军权成为“第一府”,而政事堂则逐渐沦为“辅助行政”角色。 而枢密使一旦兼任同平章事,必是首相,相当于集军政大权于一身。 后唐立国以来,曾有两人担任过类似的职务,分别是郭崇韬和安重诲,皆是总揽朝政,权倾天下。 相里金作为后唐四朝老臣,算上如今的李幼澄已经是第五朝,经历过那个时代。 宰相说杀就杀,藩镇将领也是说杀就杀,甚至能越过皇帝对朝政进行决策。 而李从曮一旦担任这个职务他的权势会更加的恐怖,因为他后面还站着一个统兵近十万,且对他岐王一脉忠心耿耿的强大藩镇。 如此一来,李从曮即便无辅政之名,但也有了辅政之实。 他心里顿时下了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去当他的判六军诸卫事吧,枢密副使、同平章事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去了也是当橡皮图章。 李幼澄心里也是无奈叹了口气,她也不愿意朝中出这么一个权臣,但没办法,现在是朝廷需要凤翔镇,而不是凤翔镇需要朝廷,李从曮随时可以转投石敬瑭麾下,所以李幼澄的价码只能往高了开。 君臣三人一路商议,而车队也很快到达潼关关城之内。 在经过一场盛大的献捷仪式之后,许安和相里金便各自回府休息,而五日后则会举行李幼澄监国之后的第一次大朝。 接下来的几天,李幼澄陆续单独召见了一干重臣,三天后,许安也得到了召见。 许安心里清楚,这比起后日的大朝,这才是能够决定朝堂局势的对话。 来到临时行宫的正厅之外,李幼澄已经在厅内等候。 许安深吸一口气,进殿之后恭敬道“臣许安见过监国殿下,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七十一章 官职安排 “免礼。” 熟悉的悦耳声音在许安耳边响起,许安起身抬头看向李幼澄。 李幼澄此时正坐在一张案塌之上,在场所有侍候的宦官宫女都已经被屏退,只留下内侍监秦继旻一人在旁伺候。 “赐座。” 李幼澄的声音再次响起,秦继旻亲自搬起一张椅子放在李幼澄对面,示意许安入座。 “多谢太监。”许安对着秦继旻点了点头便坐到了李幼澄对面。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李幼澄对着许安展颜一笑,亲手给他倒了一杯清茶递了过去。 “这是臣的本分。”许安连忙双手接过茶盏放到一边,恭敬的答道。 李幼澄不经微微一笑,也不多客套而是直奔主题说道“我准备让你接任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一职。” “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许安脸色微微一变。 他现在已经是侍卫司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兼任马军司都指挥使,按理此次立下战功升迁正职逻辑上并没有问题,只是…… “宋都使那边没有问题吗?” “我准备迁宋审虔为枢密副使。”李幼澄淡淡说道。 “枢密副使?宋都使同意了?” 许安有些惊讶,虽然枢密院作为朝廷最高军政部门,但如果只是去做一个副手,虽然也算是升迁,但要是遇到李从曮这种强势的枢密使,就很容易被架空,远不如在侍卫司当一把手舒服。 宋审虔也是多年宦海沉浮,不可能想不明白这一点。 李幼澄却是自信一笑道“我和宋都使谈过了,只要他同意,我愿意在爵位方面做出补偿,他同意了。 侍卫司乃天子亲军,只有掌握在你手中我才放心。” “多谢殿下信任,臣必为殿下鞠躬尽瘁。”许安起身郑重道。 李幼澄如此信任他许安倒并不意外,毕竟满朝文武只有他才是和李幼澄彻底绑在一起的。 至于其他人,包括宋审虔、韩昭胤他们,忠于李幼澄只不过是因为她是李从珂的女儿,而如今正代掌皇权而已。 假如哪一天李幼澄不再是监国了,皇权落在皇室其他人手中,他们也会很丝滑的把李幼澄弃如敝履,投向新皇。 毕竟在此时所有人眼里,李幼澄不过是一个中间的过渡者,皇权只是暂时放在她手里保管而已。 唯有许安,想要改换门庭都难,因为他不但救过李幼澄还是李幼澄监国的带头劝进者,标签想摘都摘不了,真正意义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许将军不必多礼,快坐。”李幼澄连忙道,随后接着说道“不过宋都使还提出了一个要求,孤正在考虑要不要答应。” “什么要求?”许安问道。 “他要求由程横担任马军司都指挥使。”李幼澄说完便盯着许安的眼睛“你看此事孤要不要同意?” “程横是宋都使的心腹,而马军司都指挥使作为马军司一把手,在马军司内部有着绝对的权力。 我是骑兵出身,相熟的将领基本都在马军司,若是有这么一个人夹在中间,即便我当上了马步军都指挥使,即使能够限制他,但想要完全架空并不可能,对我掌控侍卫司并不是一件好事,看来宋都使并不想轻易放弃侍卫司的兵权啊。”许安有些皱眉的说道, “如此说来确实不妥,但这是宋都使提出的唯一要求,而且态度很坚决,若是不同意,那孤就必须拿出其他能够打动他的东西,这不是一件易事。”李幼澄不经有些为难。 许安沉吟半晌后也是感到有些头疼“若是能把他直接提拔到侍卫司副都指挥使倒还省事,上面有正职压着,下面马步司各有主事,完全可以把他架起来,但问题是他功劳不够,贸然提拔到这种高位怕人心不服。 无论如何马军司我是绝不同意交出去的,骑兵乃是我朝精锐,程横这个人能力一般,交给他我不放心。” 见许安这么说,正当李幼澄琢磨着该如何给宋审虔其他补偿之时,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秦继旻突然开口“殿下,老奴倒是有一个主意。” “哦?快说。”李幼澄面色一喜,连忙问道。 许安诧异的看了一眼秦继旻,后唐对宦官一直是持打压态度,宦官稍有越线就是重责,包括李从珂也继承了这个传统。 但如今秦继旻主动开口参与朝廷之事,李幼澄不但没有斥责反而还表示出了欢迎的态度,莫非李幼澄打算重新扶持宦官势力? 对宦官群体许安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偏见,宦官是有坏的,但朝臣不也有好有坏吗。问题是出在人性上而不是出在宦官这个身份上。 宦官名声之所以这么差主要是因为笔杆子不在他们手里,而且大部分文人对于宦官能够轻易获得大权,而他们却需要经过科考、熬资历等种种努力慢慢往上爬才能登顶,心里感到不平衡,所以在史书中大书特书,有意扩大了宦官集体的责任。 其实客观而论,许安认为宦官那么一刀的付出不比所谓的十年苦读要少,更何况宦官真正能出头的也就这么几个,大部分宦官一辈子还是只能默默无闻。 而李幼澄要重用宦官他也能够理解,毕竟她一介女流,监国之前在朝堂上毫无根基,要不是朝廷局势败坏如此,再加上许安这一派的力挺,她才能勉强维持如今的局面。 这种时候她除了许安等少数亲信能用以外也就只能相信这些宦官了。 此时秦继旻已经开口道“殿下,许将军,老奴认为,宋都使要的只是兵权,至于是不是马军司并不重要,而侍卫司可不止只有马军司。” “你的意思是把步军司给他吗,倒是可行。”许安立即明白了秦继旻的意思,眼前微微一亮。 李幼澄不经若有所思道“但杨彬以副都指挥使的身份代掌步军司多时,此次我本打算把他扶正,也曾多次暗示过他,这一次贸然给他空降一个上司,怕是不妥吧。” 秦继旻没再说话,等着李幼澄自己抉择。 不过许安却是道“殿下,杨副使忠心耿耿,把他放在侍卫司可能有些大材小用了,如今朝廷新拿下华州、同州,两地如今尚是一片空白,殿下正需要杨副使这种忠心耿耿之臣帮您去稳定地方。” “你的意思是让杨彬去地方任职?”李幼澄眼睛一亮,神情中露出思索之色。 许安点了点头道“臣只是提议,是否如此还请监国御裁。” 李幼澄沉思半晌却是没有继续提杨彬之事,而是突然看向许安问道“说到地方,有些事我正好要问你。 你攻下同州后便大兴刑狱,我想知道原因,别说你是为了捉拿叛逆,这只是理由不是原因,我要听的是真话。” 第七十二章 君臣相知 面对李幼澄突如其来的询问,许安并没有感到意外,而且他敏锐察觉到了李幼澄主语的变化,用的是我而不是孤。 许安微微沉思之后开口说道“殿下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莫非是朝臣对末将多有微词?” “确实有不少人对你的行事有意见,但这不重要,我也不在乎他们的看法,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李幼澄一改平日里柔弱的模样,双眸明亮逼视着许安。 许安与李幼澄对视片刻,突然起身一礼道“臣想知道,殿下是想成为大唐的中兴之主一统天下,还是只是想在关中割据一方,苟延残喘。” “许将军,你这话似是有些不敬。”秦继旻在一旁咳嗽一声提醒道。 但李幼澄却是微微抬手示意不用多说,随后看着许安沉声道“如今关中还立足未稳,谈及此事似乎为时过早了。” “不早,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什么事都要提早布局,要是都事到临头再临时抱佛脚,那什么都晚了。”许安摇了摇头说道。 李幼澄就这么注视着许安,良久之后才道“这一切都得看局势而定,若大唐真的积重难返,那孤就算再怎么下定决心也没有任何用处,但若是天不亡大唐,我朝还有再起的机会,那孤自然愿意当一位中兴之主。”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许安当即起身跪倒在地道“那臣愿意陪殿下闯一遭,刀山火海生死不负。” 李幼澄看着许安,神色间不经闪过莫名的光彩,上前亲手扶起他道“卿还记得孤写给你的那封信吗,信君如信我,终我一生,绝不负君!若是孤真有机会中兴大唐,孤愿与卿共享这天下。” 许安也当即立誓道“君如青山,我如松柏,粉身碎骨,永不相负。” 君臣相知,许安和李幼澄目光对视,一切都在不言中。 两人重新落座,李幼澄再次开口道“现在爱卿能说说在同州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吧。” 许安拱了拱手,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说道“殿下认为大唐天下为什么会突然败落至此?” 李幼澄想了想道“自然是石敬瑭谋逆,甚至还引外族入中原,石贼着实可恨。” 许安却是摇了摇头“殿下所言虽是事实,但这只是表面原因,真正的原因还在于节度使制度的缺陷。” “那卿认为原因何在?”李幼澄问道。 许安答道“自前唐安史之乱后,节度使权力逐渐膨胀,手握财权、军权以及行政权,中央难制,实乃一个个国中之国。 一直到本朝,国内绝大部分的叛乱都是因节度使引起的,包括我朝庄宗开国也是节度使起家,甚至连先帝都是节度使出身。” 许安这话有隐射李从珂是叛乱上位的意思,要是被人听到完全可以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不过李幼澄却并没有在意,而是认真思索道“这么说最好是取消节度使制度,但为什么从前唐到本朝一直没人做呢?” 许安苦笑着摇头“怎么没有,想要削弱藩镇的皇帝、权臣不止一个,但下场都不这么好,究其原因,还是藩镇实力太大,一旦想动他们的利益就会被集体反对。 其中先帝就是想削石敬瑭之权,下旨让石敬瑭移镇,石敬瑭不愿,便仗着河东之地兵强马壮,勾结契丹一路打进了洛阳。” “这么说,节度使之权动不得?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李幼澄不经眉头紧锁。 “正常情况下动不得,因为这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几百年来编成了一张网,从地方到中央都被牵扯到了网里面,就算是皇权也硬碰不得。 不过现在是个机会,朝廷一切重新洗牌,是重立秩序的时机。”许安说道。 “原来如此。”李幼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不解的道“但这和你在同州大兴刑狱有什么关系?” 许安拱了拱手问道“那殿下认为节度使的权力来自何方?” “这……莫非是来自地方势力的支持?”李幼澄有些犹疑的说道。 “殿下聪慧,一点就透。”许安夸赞了一句继续说道“刚刚臣说了,节度使的权力之大让节度使所控制区域犹如国中之国,节度使的幕府就是缩小版的朝廷。 既然是国,那就有大臣,有利益集团,这些利益集团自然来自当地,也就成了节度使权力的来源,如果不能摧毁这权力的来源,就算换一个节度使也是一样,朝廷照样收不回当地的权力,正所谓流水的节度使铁打的幕府。”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在同州大兴刑狱就是为了将这权力来源连根拔起。”李幼澄当即反应了过来,喜道。 许安拱了拱手道“殿下英明,这次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理由正当,我们也有这个实力,任何人也挑不出错来,只要日后小心经营,就能完全把同州的权力收归朝廷。 而且诛杀这些人正好也缓和一些当地的矛盾,如今土地兼并严重,富者田连阡陌,穷者却无立锥之地,终日劳作却连温饱都成问题,卖儿卖女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如此富者愈富,穷者愈穷,最后穷人活不下去就会造反,这也是如今王朝动荡的另一层原因。 如今殿下只要派出能吏以朝廷名义经营同州,只要做好利益分配,百姓就有了活下去的盼头和希望,不出十年同州必能大治,到时同州人心必为殿下所有,谁来也夺不走。” 李幼澄自小锦衣玉食,虽然也听人提起过底层的困苦但毕竟没见过,此时听到许安的描述不经有些震惊的道“底层百姓真的困苦至此?” 许安拱了拱手道“殿下若是有空闲可以和臣去民间走走,毕竟耳听不如眼见。” “我会的。”李幼澄郑重的点了一下头,随即道“这么说同州之地没必要复置节度使了,以防御使主理当地防务既可。” “没错。”许安点头道“不但不能复置节度使,臣还建议同州防御使和刺史分别派人担任,防御使主理当地军政若是再兼刺史,等于是小号的节度使,权力依旧过大,唯有将军政分开相互节制,才能避免当地出现新的国中之国。” 此时一旁的秦继旻突然插口道“许将军,你说的道理老奴能够明白,只是防御使兼刺史主要是为了更好的整合当地军政力量以抵御外敌,如今对岸叛军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来犯,我们如此削弱防御使之权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第七十三章 战功封赏 秦继旻提出异议,李幼澄的目光再次看向许安,等待着他的回答。 许安看向秦继旻微微一笑道“太监所言有理,不过此事臣早已想过,同州防御不比其他,只要建立蒲津渡的沿河防线以及守住金锁关就能确保安全无虞。 而且长安离同州近在咫尺,若是当真有变,十日之内禁军便可赶到支援,虽然有所影响但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包括华州也一样。 其实若按我的意思朝廷并不应该接受华州叛贼的投降,如此才好以平叛的名义继续将华州洗牌,但如今朝廷既已接受华州投降,那有些手段就不能用了。” “华州吗,那还有没有什么补救之法吗。”李幼澄不经来了兴趣。 但许安却是摇了摇头道“朝廷现在既然已经接受了他们的投降,就没了杀他们的理由,硬是要大开杀戒必然会让人人自危,远的不说,近的可能就会影响到凤翔、静难、顺义三镇的抉择。”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不出手但可以让他们自己狗咬狗,随便收买两个人让他们举报华州有人谋反,到时朝廷顺势介入,不就有了理由。 殿下,此事包在老奴身上,老奴绝对做的妥妥当当,绝对不会让人查到殿下身上。”秦继旻突然上前一步说道。 这就开始要权了?看来这秦太监的野心不小啊。 许安略带深意的看了秦继旻一眼,随即阻止道“殿下,太监此法怕是不妥。” “这是为何?”秦继旻不解“难道谋反这个理由还不够朝廷出手吗?” 李幼澄继续看向许安等着他的解释。 许安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谋反的理由确实足够朝廷出手,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朝廷故意所为,无论朝廷再怎么摘的干净,天下人看到结果的只会是华州士绅在投降后被朝廷出手清算。 清算同州士绅豪强,可以理解为朝廷为了震慑叛逆所为,取消匡国军那是因为同州是长安屏障,需要直辖,这都可以解释。 但如果我们现在再对华州豪绅再下死手,那么各地豪绅就会警觉,甚至敌视对抗朝廷。 一个华州并不是我们的目标,而朝廷现在的实力还远没有到能和地方利益集团撕破脸的时候,在中央拥有足够实力之前必须小心更小心。” “但是如果不趁着这次机会对华州豪绅动手,地方势力一旦再次汇聚成势,那华州岂不是仍就是那些人的天下,这些人能反叛第一次如何保证不会反叛第二次,华州乃关中门户,孤如何放心的下。”李幼澄有些忧心的说道。 “臣倒是有一个办法,能够短时间内牵制他们。”许安道。 “什么办法?” “将陕虢两州豪绅内迁华商两州,到时两派势力必然因为利益与华同二州本地势力起争斗。 本土势力在本地根深蒂固,而陕虢两州豪绅在朝廷有强援,只要稍加制衡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只要他们无法凝成一股,朝廷就有机会分而化之。 另外我们还是可以以同州为长安屏障需要直辖为理由取消镇国军节度使,然后以平衡两方势力为由头将刺史和防御使之职分别交给一方,让他们分掌军政,如此至少短时间内两方势力无法合流,自然也无法打造出一支独大朝廷的地方势力。”许安道。 “好办法。”李幼澄轻轻拍了下桌子,向许安投去钦佩的目光。 “就按爱卿的方法办,不过防御使和刺史之位该分别交给哪方势力呢?” 许安想了想道“本土势力是被强行压服,不能太过信任,反倒是陕虢二州的豪绅,倾家荡产跟着朝廷,虽然也是因为相里金先斩后奏强迫他们上的车,但他们和朝廷已经绑定,若是朝廷败亡,陕虢二州的豪绅必将血本无归,所以在这方面他们和朝廷的利益是一致。 防御使掌军政之权,可以把防御使之职给他们。” 李幼澄再次点了点头“以卿之才,当真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大唐有卿,幸甚,孤能得卿相助,幸甚。” “殿下谬赞了。”许安连忙谦虚了一句,但随即道“不过臣这办法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不管是哪里的富户豪绅,或许会因为一时之利益而相争,但他们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迟早会合流成为我们敌人。” “孤明白,如今同州就是第一块完全属于朝廷的地盘,孤会好好经营,正好,孤想听听你对同州方面的看法。” …… 许安和李幼澄整整在房间里商谈了一天,商议朝廷未来的计划,如何改革,期间连午饭都是一起吃的,若不是男女有别,两人恨不得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傍晚,许安告退出宫,李幼澄赐给了他一块令牌,许安凭此令牌可以随时入宫见她。 第五天,李幼澄召开了她监国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条件比较简陋,文武官员加起来更是只有几十人,但在秦继旻的精心布置下倒还是有模有样。 不过大朝会虽然规格颇高,但主要以礼仪为核心,彰显皇权威严,几乎不涉及具体政务,而此次李幼澄召开此次大朝会,主要也是为了封赏同州之战的有功之臣以及进行一定的人事调整。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几个调动,相里金以太尉之职兼任判六军诸卫事。 宋审虔左迁枢密副使,许安左迁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加辅国大将军衔(从二品。) 另外就是张延朗,被授予了同平章事之职并加门下侍郎衔。 三司使虽然是全国最高财政长官,统辖盐铁、度支、户部三司,权力庞大,被人尊称为计相,但毕竟不入二府,不算是真正的宰相。 而如今他以同平章事兼判三司,权力再次得到了增长。 另外就是同州、华州的地方长官,取消两地节度使是百官有所预料的,但没想到朝廷竟然要分置刺史与防御使,虽然并不是不行,但最近这些年还是比较少见的。 其中同州防御使由原侍卫亲军步军司副都指挥使杨彬升任,但因为防御使是差遣,本身无品级,而上州刺史是从三品,为了对标,所以李幼澄把他的武散官的提到了从三品的云麾将军。 不过同州刺史的任命就比较有意思了。 第七十四章 宽严相济 同州刺史被选中的是一位从洛阳跟随而来的老官员,原职是太常少卿(正四品上)。 虽然品阶看起来只提了一级,但太常少卿的职责是主管礼乐祭祀,而此时却是掌一州之大权,实权简直是天差地别。 而这位老官员也非常有自知之明,基本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完全就是混吃等死等退休,万万没想到,李幼澄选中了他,喜的这老头谢恩之时身体直哆嗦。 不过与此同时考虑到这老头年纪大了精力也不济,还时常生病,便体贴的给他配了一名年轻力壮的别驾。 别驾是刺史属官,州府二把手,只有上州和部分重要的中州配备此职务,而同州属于上州,同州别驾的级别从四品下。 而担任此职的是则是枢密承旨陈康年。 老官僚们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摆明了是给这姓陈的铺路呢。 同州刺史是从三品,枢密承旨是正六品上,这么大跨度的升迁怕是不少老资历官员会不服。 但要是从正六品上升从四品下就不是那么过分了,毕竟如今特殊情况,连从八品下升正四品上的都有。 所以干脆拿个老头占位置,实际上同州事务大部分都会由这位别驾负责,等过个两年老头乞骸骨再将他扶正。 杨彬是李幼澄亲信将领,而陈康年的底细众人也知道,他和户部主事李文宪两人是被许安带进队伍的。 所以这两个人基本上被贴上了许派的标签,而许安是李幼澄亲信,也就是说同州的军政大权全部落在李幼澄的亲信手上。 众人的目光不经都看向了前排的相里金,如果说在场有人有能力反对这个任命也就只有他了。 但相里金此刻却是老神在在,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对此完全不关心。 见相里金不出头,其他另有想法之人也只好缄默不言。 而接下来任命,华州的防御使给了蔡元,至于刺史则给了原华州别驾姜明,用以安抚华州的本地派。 因为幕府权力的挤压,姜明虽然贵为从四品下的别驾,但平日里只负责关于礼仪、仓储等琐碎事务,完全处于华州权力的边缘。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华州战守不定之时他一直坚定主张归顺朝廷,为此差点被下了狱,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被李幼澄选中。 另外商州原本是归镇国节度府管辖,商州地处要道,控扼商洛道,镇守南武关,所以商州也设有防御使,只不过之前这防御使一职一直是镇国节度使兼任。 而如今商州直辖,商州刺史侯益主动率全州归顺朝廷,他的此时之位自然不会去动,不过防御使之职却不可能让侯益兼任,最终给了相里金的长子相里彦超。 相里金总共有五子,除了小儿子因为年龄小还带在身边以外,其他四子都在外出仕。 而相里金在决定起兵迎驾之后第一时间就派人通知了几个儿子,几个儿子自然不是傻瓜,得到消息后都连夜弃职逃亡关中。 不过这个大儿子不同,他曾任建雄节度使张敬达牙军的都知兵马使,跟随张敬达起兵讨伐过石敬瑭。 没想到被石敬瑭联合契丹杀的大败,最终张敬达死战不降被副将杨光远兵变斩杀,随后杨光远率军降了石敬瑭。 而相里彦超作为张敬达的亲信将领没有跟随杨光远投降,而是带着一部分人私下跑到了陕州投靠自己父亲。 有这么一层履历在,自然让李幼澄对相里彦超的观感颇好,再加上为了进一步拉拢相里金,此时起复直接授予了防御使一职? 同样的,相里彦超的散官也被提到了从三品的归德将军。 相里金对这个结果显然非常满意,自己这一派一次拿下两个防御使,其中一个还是自己儿子,简直收获满满。 尤其是他已经七十多了,虽然身体还硬朗,但也知道干不了多少年了,如今儿子成了防御使,自己再扶一程,就算自己退了,儿子也有能力扛起家族重担。 因此对于李幼澄的示好他也投桃报李,对于同州的人事上的任命完全没有插手,让同州成了李幼澄的自留地。 接下来就是长长一串此次战功的封赏,只要上了报功名单的基本都升了官,哪怕实职不变,也会给加衔,皆大欢喜。 随着大朝会结束,潼关城内,新官上任,许安在一栋临时充当侍卫司衙署的宅院内召开他的第一次侍卫司会议。 许安坐在大厅主位,李幼澄对他非常信任,没有在侍卫司给他配备副手,让他可以大权独揽。 此时他两边坐着的分别是郑冲和程横。 宋审虔还是同意了李幼澄的提议,让程横调任步军司当都指挥使。 而郑冲则在许安的举荐下凭借此次军功成为了马军司的一把手。 “恭贺都使统领侍卫司,以后有都使掌控侍卫司,侍卫司必然是蒸蒸日上。”郑冲满脸笑容的恭维。 短短几个月,他就从一个营指挥使成为了如今的马军司一把手,完全是因为许安,因此他心里对许安的感激自不用多说。 许安则是含笑点了点头,看向侍卫司一众将领道“今日召集大家也没什么事,就是和大家都认识一下,顺便说一下侍卫司新的规矩。” 在许安的示意下,新的亲兵营指挥使萧巡开始宣读军纪。 至于郭威,已经升任了同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所以并没有来。 军纪严明是许安治军的第一原则,如今成了侍卫司一把手,自然要把军纪要求扩散到整个侍卫司。 最主要几点就是不准劫掠百姓,要令行禁止,杀人者死等。 很快,在宣布完军纪之后,郑冲第一个表示坚决拥护,严格遵守。 其他马军司的将领也没有多少抵触,毕竟之前许安任马军司一把手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干了。 至于步军司诸将,自然也不敢和许安这位顶头上司对着干,否则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自己头上可不是好玩的。 唯有程横,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不过也没有傻到直接和许安硬顶。 当然许治军得宽严相济,如果只有严没有宽,迟早得崩断绳子。 许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随即起身道“我知道,诸位可能对此不太习惯,不过我想说,一支军队如果没有严明的军纪,做不到令行禁止,那他永远成不了强军。 而且我们侍卫司乃天子亲军,代表着皇室还有天子的脸面,自然更不能与那些地方军队一样不堪,我们要有自己的骄傲。” “都使,有时候也不是将士们想劫掠百姓,但将士们也要养家啊。”这时候,一名步军司将领小声嘀咕道。 许安看向那名将领,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没错,当兵吃饷,养家糊口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我记得现在禁军响银,普通士兵每月可得粟米三石,还有月料五十文钱,春秋两季各发绢两匹,布一匹。 而基层将校则是每月粟米五石,月料钱百文,春秋两季各发绢五匹,另外还有机会得到职田赏赐。战时翻倍,可是?” “都使说的没错,可是自石敬瑭叛变以来,朝廷的饷银就一直断断续续的。”那名将领回答道。 “好,那我今日宣布,从今日起,凡我侍卫司将士,所有响银包括实物全部提高三成发放,另外,待入长安之后,我会向殿下请旨,只要在军中服役,若是受伤退役朝廷会发伤者五十亩永业田,战死者家属可分田百亩。” 第七十五章 开源节流 这次攻下同州,不但匡国军多年的积攒全部落入许安手中,还抓了一大批富户豪绅,抄到的财产至今还没点验完毕,短期内朝廷暂时不缺银子, 至于田地,关中如今本就地多人少,同州若是能够全面开垦,能得耕地五十万亩。 但平日里,那些士绅豪强宁愿土地荒废也不会给平民,如今这些土地大半落到了朝廷手中,自然可以随意分配。 如今是战乱时期,优给军队衣粮是必须的,这是乱世的保证。 随着消息传到军中,侍卫亲军所在的营地立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许安望着那些士兵激动的模样,脸上也不经被感染,露出了笑容。 不过随着后续的扩军以及人员的战损,这点土地肯定是不够的,得想办法再多弄点土地。 许安回到府邸,守卫府邸的军士报告道“都使,陈别驾前来拜见,如今正在客厅等候。” 许安一听随即快步向客厅走去。 “见过许都使。”见许安回府,陈康年连忙起身见礼。 “陈别驾不必多礼,你我也是老相识了,快坐。”许安笑着对他拱了拱手,然后命人上茶。 陈康年对着许安躬身一礼这才坐了下来道“此次多谢许将军举荐,否则以我的资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镇一方。” 许安笑了笑道“那也是因为陈别驾忠君爱国,否则即便是我举荐,殿下也不可能将如此要职交给你。” 随着仆人上了茶,许安在命令所有人退下之后才道“不过有一些事情,本来是准备在你赴任时交待的,但今日既然陈兄来了,那我也就顺便说了。” “还请许都使赐教。”陈康年当即正襟危坐道。 许安点了点头问道“陈兄可知,此去同州赴任当首重何事?” “轻徭薄役,减免赋税,恢复民生经济。”陈康年道。 “对,也不对。”许安微微摇头道。 “哦?还请将军指点。”陈康年眉头不经一皱。 “恢复民生经济这是必须的,但轻徭薄役、减免赋税乃是天下太平时的手段,如今天下割据,战乱不断,关中之外的晋军更是虎视眈眈,后方还有蜀国随时可能犯边,朝廷需要常年备战,就得花大量银钱供养大军,若是轻徭薄役、减免赋税,那钱从何来?” “这……” 许安这问题一下把陈康年问住了,怔了半晌之后才喃喃说道“那如果不能轻徭薄役、减免赋税,百姓生活压力繁重,何谈恢复民生经济,这不是相矛盾吗。” 许安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我要和陈兄说的,其实自古以来的经济问题,想要解决唯有两条路,一曰开源,二曰节流。” “此言有理。”陈康年点了点头“只是既然节流不行,那该如何开源。” 许安开口问道“陈兄出身世家大族,官宦世家?” “在下家里薄有财资,算不上什么大族。至于族内确实有人做官,但最高也不过官至长史。”陈康年老实的答道。 “那陈兄必然从小饱读诗书,对底层民间之事并不熟悉。刚刚陈兄说节流不行,其实不然。”许安不经笑着摇了摇头道。 “既然不能轻徭薄役、减免税收,那百姓如何节流?”陈康年彻底迷糊了。 许安道“陈兄可知,底层百姓除了要交朝廷的正税以外还要受到当地官府大量苛捐杂税的盘剥,好一点的地方,苛捐杂税只有正税的七八成,但也不是没有苛捐杂税到达正税两三倍的地区,本将小时候就因为苛捐杂税太重不得不逃荒,最后稀里糊涂从了军。 若是能将这些苛捐杂税免去,就算朝廷不减免赋税,百姓也能好过不少。”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既然如此为什么朝廷不明文下旨治理苛捐杂税呢。”陈康年点了点头,随即不解的问道。 许安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因为根本没办法治理,一来近些年中央弱势,朝廷对地方的影响力不足,二来,这苛捐杂税是多年以来形成的惯例,早就在地方甚至中央形成了巨大的利益集团,且遍及天下,就算是朝廷强盛之时怕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同州不同,本将已经把当地的利益集团给你扫空,本将还会给你一批人马让你带去同州,好方便重构当地官僚体系。 虽然未来这些人很可能会成为新的利益集团,但短期内只要你能做到以身作则,保持高压反腐,应该还是能让百姓过上十几二十年好日子的。” “下官明白了,多谢将军指点。”陈康年思索了一阵当即拱手道。 许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最重要的,就是这次同州多了一大批无主田地,这么大的利益肯定会有人眼馋盯着想要占为己有,你一定要把这些黑手挡住,把田地直接分给百姓。 百姓有了足够的田地成了自耕农,不用去当佃户就又少了一层盘剥,日子又能好过不少。 我会去向同州新任防御使杨彬打招呼,让他全力配合你,你能做到吗?”许安目光灼灼的盯着陈康年问道。 “将军放心,陈某必不会让百姓吃亏。”陈康年起身大声保证道。 “好,那同州兴废就全看陈兄的了。”许安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示意陈康年重新坐下。 “现在节流说完了我们再说说开源,陈兄可知道如何让百姓增加收入?”许安再次问道。 “这……”陈康年再次被噎住,半晌之后不经有些羞愧的道“还请将军指教。” “百姓收入最主要的在于农,而想要增加百姓收入那就得想办法让农田增产,有些时候靠死种地是不行的,要学会精耕细作。 比如轮耕法、熟肥法还有套种法,都可以提高田地产量。” 许安对着陈康年侃侃而谈,陈康年一时竟有些恍惚。 他自小饱读诗书,自视甚高,但此刻在许安面前就感觉自己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孩童。 打仗这么厉害,还懂这么多治民之术,关键此人年岁才堪堪二十,难道世间真有如此聪慧全能之人吗。 一时间,许安的形象在陈康年眼里顿时高山仰止起来。 第七十六章 《四时纂要》 许安自然不知道他在陈康年眼中形象的变化。 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农业方面的专家,前世虽然因为爱好历史了解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但也只是了解,对于具体如何操作完全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而他如今之所以能头头是道完全是因为一本书。 许安拍了拍手,立马有仆人捧着一摞书册走了出来。 “这是……?”陈康年疑惑的问道。 “此书名为《四时纂要》,乃前唐宰相韩休之兄偲的玄孙韩鄂所著,全书共5卷,以时令为纲,按月分条叙事,内容涵盖了耕作制度、作物栽培、园艺、畜牧、蚕桑、林业、渔业,甚至包括农家副业。 若是陈兄能将此书研读通透,再将书上内容传于百姓,农业增产,经济复苏指日可待。” 这本书是许安前世偶然看别人提起过的,乃是集唐代之前农业技术大成者,将古代农业从理论总结推向实用指导,直接推动了古代农业技术的普及和生产效率的提升。 其中后世很多的增产办法上面都有详细记载,最多就是技术上有迭代,但本质上的方法却是相同的。 不过此书成书于唐末五代时期,时间尚短,再加上常年战乱还没有来得及普及,因此未得广泛流传。 而许安在攻下同州城后抄了不少大户的家,偶从一家藏书阁中得到此书,顿时如获至宝。 在他眼里,这书可比什么上古先贤的圣人大道真言要值钱的多,毕竟科学才是第一生产力。 陈康年听完许安的介绍也是连忙郑重的接过这一摞书,看向许安道“多谢将军指点,今日与将军一番谈话真是让陈某茅塞顿开。” 许安不经微笑的点了点头道“陈别驾,好好干,不要让殿下失望。 如果你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来找我,同州如今乃是朝廷的基本盘,殿下对此很是重视。” 陈康年想了想道“倒还真是有一件事想请将军帮忙。” “哦,说来听听。”许安没想到这陈康年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主,不过他也没推辞,毕竟才刚刚夸下的海口。 “我想调一个人来同州帮我。” “谁?”许安问道。 “李文宪,将军可以让他来同州当长史吗。” “原来是他” 许安想起了那个和陈康年一起来军营,一身正气但却有些莽的小伙子,略一思索后点点头道“没问题,这事我会去和殿下提。 不过长史之位已经许了人,是个同州的致仕官员,在同州名声不错,为人也颇为正直,我也考较过他的能力,是个干实事的,到时候希望你能与他好好配合,毕竟治理地方也不可能完全脱离当地人。 至于李文宪,就让他去同州当司马吧,司马协管军事,掌治安,配合的好可以让你少很多麻烦。” “多谢将军。” …… 接下来的几天,许安没有其他事,就天天待在军营内操练士卒,侍卫司里面的新兵太多,战斗力完全达不到禁军要求,得加紧训练。 他制定了新的训练方法,把前世的俯卧撑、仰卧起坐等体术加入到训练之中。 别小看这些东西,合理的体术训练能够让士兵强壮身躯的同时少受很多伤害。 在古代,练兵之法那可都是将门的不传之秘。 不过这些练兵之法说的神秘,但论效果基本比不上现代的这些锻炼之法。 另外还有纪律和军阵,也是许安主抓的重点。 至于朝廷,这段时间则忙着迁都以及与各方谈判的事宜。 其中相里金已经带着左右龙武卫(原保义军改编)前往长安接收城防,并为迎接御驾做准备。 “许都使,监国急诏您入宫议事。”正当许安陪着士兵们一起负重跑步的时候,一名宦官来到军营找到了许安。 “我知道了,我换身衣服就去。”许安点了点头,就让郑冲继续监督士兵训练。 他准刚备回军帐换衣服,却被那宦官一把拉住,急声道“许将军,殿下等得急,就不用换衣服了,快跟咱家去吧。” “这么急。”许安心中一凛,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便跟着宦官径直往行宫而去。 “殿下。”许安在厅堂之中见到了李幼澄,行礼拜见。 李幼澄看着许安一身赤膊衣服,有些惊愕道“许都使,这大冬天的你怎么穿这个就来了,不冷吗,快,去给许将军拿件披风,再起个火炉。” “是。”一旁有宦官连忙去办。 许安拱手道“多谢殿下体恤,末将刚才正与士兵们操练,刚刚传信的公公说事情紧急,所以未曾更衣就来了。” “事情紧急也没有急到连换件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将军可是我大唐的擎天之柱,若是冻坏了,那可是国家的损失。”说到这里,李幼澄不经瞪了那名传话的小宦官一眼。 吓得这名小宦官慌忙跪下,求饶道“奴才也只是担心殿下久等,奴才知错了,还请殿下责罚。” 如今方才二月,天气还比较寒冷,此时已经有宦官拿来了火炉、披风,随着身上的热气消退,冷风吹来,许安确是感觉到阵阵凉意,不经打了个寒颤,连忙披上披风坐到火炉旁取暖。 “待会自己去内侍监领罚,还不滚出去。”一旁的秦继旻不经瞪了那名宦官一眼呵斥道。 “是是,奴才这就滚。”这名宦官连忙连滚带爬的出了大厅。 李幼澄这时才看向许安道“许将军,这次召卿前来确实是有事要与卿商议。” 说罢取出几本奏折示意秦继旻拿给许安。 许安当即接过奏折一本一本看了起来。 第一本是来自顺义节度使姚彦章的。 许安看完之后连忙向李幼澄道贺道“恭喜殿下,姚节使愿归附朝廷,关中统一指日可待。” 李幼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喜事一件,但也有忧的。” “忧的?”许安眉毛微微挑起,继续看第二本奏折。 这是陕州传来的军情,石敬瑭派遣大军两万南渡茅津渡,绕过硖石关,直扑陕州腹地。 “终于来了吗。”许安微微皱眉。 这倒是有些麻烦,不过此事早在预料之中,对此也早有预案,倒也并不慌乱。 那么能让李幼澄这么着急的……许安打开了第三封奏折。 “这是韩相的急递,李从曮接受了殿下的条件,这也算是好事吧。”许安抬头看向李幼澄。 但李幼澄的脸上却是没有半点喜色,只是示意许安接着看下一本。 许安隐隐感到一丝不对,随即又拿起第四封奏折,奏折来自长安,由长安副留守刘遂清和京兆尹李敬周共同署名。 许安打开看完也不经脸色大变“李从曮率兵三万逼近长安,他想要干什么。” 第七十七章 移驾长安 凤翔镇的兵马可不是寻常镇兵可比,其中精锐乃是当年李茂贞留下来的岐兵,真正的百战雄狮,这些年也常常与蜀军和西部的外族交战,实力完全不弱于京城禁军。 当年李从珂夺位之时,这支岐军就出了大力。 如今李从曮一边答应朝廷的条件,一边率三万精锐逼近长安,他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威慑朝廷还好说,但要是他所谓的答应条件只是为了麻痹朝廷,实际上已经降了石敬瑭呢。 许安坐在座位上沉思良久,神色也是阴晴不定,显然也是拿不定主意。 就在此时,李幼澄开口道“许将军,孤准备启程前往长安。” “什么?不可。” 一听这话许安差点直接蹦起来,连忙劝阻道“殿下,如果李从曮真的心怀不轨,长安就会变为前线,此去长安等于是入了龙潭虎穴。 刘遂清、李敬周二人都是墙头草,随时可能再次叛变,若是真的出现了最坏的情况,朝廷丢了长安,至少还有华州、同州、商州之地可以固守,但殿下若是出现不忍言之事,朝廷就再没有指望了。” “李从曮如此咄咄逼人,孤身为监国,难道要如此坐视吗。”李幼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说道。 许安思索了一下说道“殿下,不如由末将前往长安,看看他李从曮到底想干什么。” 李幼澄起身缓步走到许安不远处,与其对视,直到把许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把目光主动移开,她这才缓声道“我知道将军的担忧,但是这长安孤必须前往。 将军刚才言我们还有华州、同州、商州三州之地可以固守,但真要是到了李从曮反叛,长安失陷的地步,你觉得就凭这三州之地挡得住李从曮和石敬瑭的前后夹击吗。 更何况华州、商州如今尚未完全掌控,同州又是刚经战火。孤敢断定,真到了那一步朝廷必败无疑,到那时孤留在哪里还有区别吗?” “这……臣必全力保殿下平安。”许安张了张嘴无法反驳,只好低着头拱手说道。 “孤自然是相信将军的忠心,但是孤为大唐监国,也该为这个国家、朝廷做点事。” 李幼澄缓缓转身,重新向自己的座位走去,眼神之中尽是坚定。 “孤亲去长安坐镇,有大义名份在此,刘遂清、李敬周即便有心想反也得多掂量掂量。 更何况李从曮哪里,如果韩相谈不拢,那也只有孤亲自与他谈,或许还有一线挽回的机会。许将军觉得孤说的对吗?” 许安默然,李幼澄说的确实都是实情。 李幼澄大袖一挥转身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看向许安道“许将军,其他人孤无所谓,但孤需要你站在我这一边。 这个消息,你是除孤以外第一个知道的朝臣。国家危亡之际,有些事只能去搏,哪怕有可能丢了性命。” 沉默半晌,许安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道“臣,愿随监国赴汤蹈火。” 匆匆离开行宫,许安便来到军营直接召集所有侍卫亲军备战。 另一边,李幼澄则再次召开了朝会,宣布要移驾长安之事。 而随着李从曮率兵东来的消息渐渐在潼关之内传开,整个潼关之上仿佛再次被蒙上了一道阴影。 不少朝臣试图阻止李幼澄前往长安,但全部被李幼澄挡驾。 随后这些人又来找许安,但许安同样躲在军营里一个也不见。 期间,唯有张延朗和宋审虔成功和许安见了一面,三人不知谈了什么,随后张延朗以及宋审虔在宣布支持李幼澄前往长安之后也紧闭府门谢绝来客。 没了办法的朝臣们只好日日前往行宫门口哭殿,但面对心意已决又得军方支持的李幼澄完全无可奈何。 三日之后,由侍卫司率马步军兵马一万护送着一支庞大的车队沿着官道西行而去。 …… 官道之上,旌旗招展,大批官军排成队列前后相连绵延数十里。 马车之上,韩昭胤挑起车帘看着两旁的景象,神色越来越难看。 想要下车透口气却被一旁士兵拦住,很快就有将领赶来,对着韩昭胤客气道“韩相,王上有令让我们保护您的安全,这一路上都不太平,还请您理解一下。” 韩昭胤不经怒哼一声,也懒得争辩,直接重新回到了车里。 而这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方一辆极为宽敞豪华的马车之内。 一身便服的李从曮端坐在马车内部的主位之上,身旁则坐着王府长史柳河和节度副使安全之。 柳河看向李从曮不经笑着道“看来我们这位宰相大人是坐不住了,也是,王上这么大阵仗前往长安,谁不心惊呢,怕是那位监国公主此刻已经是惊慌失措了。” 安全之不经大笑道“谁叫他们不给王上辅政之位,既然不答应,那王上完全可以自己去取。” 李从曮则不经微微一笑“你们这像什么样,我们是出兵勤王,不是出兵造反。 如今公主监国,却不见天子,于理不合,朝廷诸公实在是有欠妥当,本王只是去拨乱反正而已。” “王上英明。” …… 潼关离长安走官道大约三百里左右,以大军的前进速度至少需要十天。 随着队伍逐渐靠近长安,大军又一次在一座县城内驻扎休息。 县内的官员早就收到了消息,第一时间赶来迎接。 李幼澄没有去见,只是让张延朗带人去应付。 而她则一路坐车,感到烦闷,便带着几个侍卫下了车缓步来到道路边缘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此时城外不远处的农田之内正有农夫在进行着冬耕。 面朝黄土背朝天,身上晒的黝黑无比却又瘦的骨瘦如柴。 “这就是底层百姓的生活吗。”李幼澄不经喃喃自语。 此时秦继旻走到她身旁轻声道“殿下,外面冷,而且这地方也太脏了,您乃千金之躯,还是远离的好。” “远离?”李幼澄撇了秦继旻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道“去把许将军叫来。” 片刻之后,正忙着安营扎寨的许安骑马赶到,快步走到李幼澄身旁道“殿下,您找我。” 李幼澄看向他道“你不是和孤说过要带孤去民间走走体验一下民生疾苦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第七十八章 集市见闻 “孤要看的是真实的场景,你们这么多人跟着,孤能看到什么,都退下吧。” 李幼澄看着秦继旻带着一大群侍卫准备跟随,不经皱了皱眉头。 “但是,殿下,这乡村野外的,万一有什么危险……”秦继旻一脸的为难。 “就是在这附近走走能有什么危险,更何况有许将军在,派一什侍卫远远跟随就行。”李幼澄说道。 “这……老奴遵旨,老奴也跟着殿下去吧。”秦继旻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敢违抗李幼澄的命令。 “不行,行宫那里没有你十六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这事不能让那些大臣知道,否则少不了麻烦。 你也不用担心,孤就出去一会儿,天黑之前就会回来,好了,就这样吧,不必再多言。” 秦继旻无奈,见劝不住李幼澄只好看向许安道“许将军,殿下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太监放心,我必然不会让殿下受半点伤害。”许安拱了拱手保证道。 片刻之后,李幼澄换上一身普通女子的装束从房子侧门出了宫。 身边除了同样普通士子打扮许安以外,不远处还跟着二十个普通人打扮的侍卫,显然秦继旻不敢直接违抗李幼澄,但却偷偷把护卫人数翻了个倍。 对此李幼澄虽然注意到但也没多说什么。 一路上,李幼澄和许安并肩走在一起,看着两旁清一色青砖绿瓦的宅院,李幼澄开口道“看来这渭南县的百姓似乎生活的还不错。” 许安却不经苦笑了一声“殿下,您住的区域自然是县里最繁华的区域,这里住的可没有平民,而都是县内的士绅富户。” “是吗。”李幼澄点了点头“那我们再走远点看看,对了,我们这算是微服私访,就不要叫我殿下了,免的暴露身份。” “那臣,哦不,我该叫你什么?” “就叫我名字吧,在外你我兄妹相称。”李幼澄想了想道。 “这,似乎有些大不敬了。”许安有些迟疑。 “怎么?纵横疆场的大将军,难道连叫个名字都不敢。”李幼澄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许安被这么一激,当即道“有什么不敢,那殿,幼澄,我们走吧。” “好的,哥哥。”李幼澄点了点头,眼睛笑的时候眯起犹如一道弯月,喊哥哥的时候还特意用了重音,让许安竟有些心惊胆颤。 两人在前面走着拐过一条街道,终于看到了一片破破烂烂的房屋。 李幼澄不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里有一个集市,我们去看看吧。” “好。”许安点了点头。 说是一个集市,其实就几十个人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些破烂,顾客同样都是些穿着破烂的百姓。 集市内没人喊价,一个个都低着头,眼神中尽是麻木。 许安和李幼澄虽然穿着平民的衣服,但至少是衣着整齐,干净,进入这里,如同鹤立鸡群,立马吸引了集市内所有人的目光。 许安和李幼澄随意来到一个摊子前看了看,卖的都是些缺了口的陶罐、打了补丁的破袄,还有一个一个断了弦的琵琶。 “贵人,看上啥,随便买点。”摊主是个妇女,穿着脏兮兮的破烂衣服看不出年龄,眼睛看向两人露出了希冀的神色。 “这些东西还能要吗?”李幼澄看着这些东西有点惊愕的说道。 许安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些东西对于你来说一文不值,但对他们而言却可能已经是最宝贵的东西。” “百姓的日子都过的这么苦吗。”李幼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以前也曾听人说过一些,但对她而言都是一些抽象化的字眼,根本没法想象,直到今天,这些抽象化的字眼终于变成了现实的图画。 许安刚要回答,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妇人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娃冲了过来,直接跪在了两人眼前“就换半石粟米,就半石。” 李幼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连退了两步才稳定了心神,当她看清妇人手中抱的东西时,有点不敢置信的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是啊贵人,健康着呢,给她点吃的就能活蹦乱跳,两升粟米就行,再少一点也不是不可以,求贵人行行好,施舍一点吧。”妇人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你怎么能这样做,这可是你的亲生孩子啊。”李幼澄感到有些无法理解。 “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妇人则是一脸茫然。 李幼澄瞪圆了眼睛看着妇人,刚想说些什么,一旁的许安却是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殿下,一场战乱就可以让数十万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这时候的百姓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何谈养活孩子,穷途末路之时,把孩子遗弃溺死者比比皆是,甚至还有易子而食者,相比之下卖儿卖女实属平常,若是能卖到一个好人家,兴许还能给孩子挣得一条出路。” 听到许安所说,李幼澄整个人都愣住了,刚刚准备脱口而出的那些义正言辞之语此刻竟显得那么苍白。 她嘴唇颤动了半天,终于道“官府难道不管吗。” 许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天下大乱之时往往也是贪官污吏横行之时,就算有个别清廉之官员,面对这连年的天灾人祸也是无能为力。” 当李幼澄目光再次投向眼前的妇女之时,眼神已经变的柔和,她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拿出了一两碎银,这是她出门时秦继旻特地给她备的。 “这个够吗。” “够,够,小草以后就是您的人了。” 妇女似乎生怕李幼澄反悔,飞快把银子揣怀里然后把手中女孩往李幼澄身旁的许安手上一递,然后飞快的走了。 李幼澄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们走吧。” 就当她准备离去之时,突然呼啦一下,四面八方围拢了上来十几个人。 这些人有的手里拿着物件,有的也是抱着孩子,纷纷祈求李幼澄大发慈悲买下他们手中的东西。 “贵人,你看看我家这小子,身体健壮,关键还吃的少,也只要一两银子,不,半两就行。” “贵人,我家这弓可是家传宝弓,曾经射死过山中大虫,一钱银子您就可以拿走。” …… 这么多人拥挤在身边七嘴八舌,甚至还有当场跪下认干娘的,李幼澄哪里见过这场面,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第七十九章 出城 “退后退后。” 在集市外面随行的一众护卫见到李幼澄被一群人围住,生怕出什么意外,第一时间手持武器赶了过来将人驱离。 “不要伤害他们。”李幼澄连忙叫道。 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许安和李幼澄离开了集市。 许安手里还抱着那个刚买来的小女孩,女孩很乖,全程没有哭闹,虽然全身脏兮兮的,但眼睛很明亮,就这么盯着李幼澄和许安两个人。 “她怎么办?”许安指了指女孩看向李幼澄问道。 李幼澄思索了一下叫来了一名侍卫道“你把她带回去交给楚尚宫,就先养在宫中吧。” “是。”侍卫领旨之后带着小孩就往行宫的方向而去。 其他侍卫见已经四周安全,便再次四散隐匿开来。 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街道的角落中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眼神中尽是贪婪之色。 “怎么了?”路上,许安看李幼澄有些兴致不高,开口问道。 李幼澄犹豫了一下道“我刚才是不是应该帮帮那些人?毕竟买下那些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钱。” “帮不过来的,天下穷苦之人千千万,就算只是这关中,也有上百万苦苦挣扎求存的百姓,你现在的钱能帮十个一百个一千个,还能帮十万个一百万个吗。” 许安此时停下了脚步,看向李幼澄道“如果你真的想帮他们,就好好治理这国家,先从这关中开始,因为你如今是大唐监国,真的有能力改变他们的生活。” 李幼澄看着许安的眼神,心底油然生出一股使命感,重重的一点头道“如果朝廷真的能在关中站稳根基,我会尽一切努力治理这个国家,改善民生。” “臣必然会全力辅佐殿下。”许安也是郑重道。 两人此刻近在咫尺,目光对视,李幼澄突然感觉这个样子似乎有些暧昧,脸色微微一红,连忙移开目光道“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李幼澄和许安在县城内逛了将近一个时辰,期间,她看到了家徒四壁只能吃糠咽菜的百姓,看到寒冬腊月仍然赤脚光膊躲在四面漏风的房子内瑟瑟发抖的孩童,还看到无数的鳏寡孤独,家里的壮年男丁因为各种原因死去,失去顶梁柱只能在家里等死的场景。 越看,李幼澄感觉自己越难受,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她似是在询问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我大唐百姓的日子难道都这么困苦吗。” 许安随口答道“这还算好的了,县城内至少还有些秩序,再烂的秩序总好过没有秩序,但要是在县城外,那些完全失去秩序的乡村,百姓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什么?这还不是最惨的?”李幼澄猛地回头看向许安,目光里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这个……”许安没有想到他随口一句回答竟然引得李幼澄这么大的反应,但他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我想去看看。”李幼澄道。 “要不还是算了吧。”许安看了看李幼澄的面色劝道。 突然直面这些底层惨状,对于她一个过往一直岁月静好的天潢贵胄而言一时确实有些难以接受,她今天看的已经够多了,许安准备带她回宫休息休息。 但李幼澄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我要去看,你说了我是监国,我有这个责任去了解,去知道我的子民的真实情况,今天既然出来了就不用等下次了,今天一并看完。” “那……好吧。”面对李幼澄那坚定的眼神,许安还是同意了。 挥手招来侍卫统领,让他去找两辆马车。 “这……将军,出城是不是不太安全。”侍卫统领有些犹豫。 “就在近郊走一走,不会离的太远,城外有军营驻扎,不会有危险的。”许安说道。 “那好吧。” 面对大将军和监国殿下两人的意志,侍卫统领不敢违抗,连忙就去准备。 侍卫统领去了县衙,以皇家的名义借调了两辆马车,又要了一张附近的地图。 许安和李幼澄一辆,其他侍卫一辆先后离开了渭南县向着最近的村镇而去。 而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那双贪婪眼睛在注视着他们离城之后也跟着离城,很快消失不见。 “这……难道没人管吗。” 在前往附近乡村的路上,看到一路上不断出现的尸体骨架,野狗乌鸦正围拢着啃食,李幼澄只感觉整个人胃里翻江倒海。 要不是曾经亲临战阵看到过大军厮杀,让心智坚韧了不少,怕是此时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许安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 神德乡,是最靠近县城的乡镇,神德乡下属的一个村落内,马车停在了村外,在命令侍卫们在村外等候之后,李幼澄便和许安进入了村内。 但没走多久,就听见一阵吵闹声从不远处传来。 李幼澄和许安循声走了过去,只见在一间破败的泥瓦房外,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正在从屋子里往外搬着东西。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死死抱着一个官差的大腿,而官差手里则抱着一个瓦罐,老妇拼命哭喊道“这是我们家最后的粮食了,你要是收走了我和孙子就全都要饿死。” 屋子里面,传来一个娃娃哇哇大哭的声音。 那名官差却是毫不理会,脸上更无半分同情,挣扎了几下见老妇人死不松手,飞起一脚踹在她胸口骂道“老不死的东西,交不上税就得拿东西抵,你全家死不死跟老子有什么关系,给我滚开。” 老妇被踹翻在地,挣扎的爬不起来,但嘴里还在呜咽哭嚎道“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畜牲,我丈夫被征徭役死了,我儿子又被征召民夫死在了战场上,现在你们又要饿死我们祖孙,苍天啊,你为什么要不一道雷劈死这些畜牲啊。” “老东西,你找死。”官差被骂不经勃然大怒,拔出腰间佩刀就要把老妇砍死。 此时破屋周围已经围拢了不少村民,但面对这一幕却无人阻止,这些人的眼里只有麻木和恐惧。 眼看这一刀就要要了老妇的命,突然一声厉喝在不远处响起“住手。” 随即一柄长刀飞掷过来,将官差手中刀刃给打歪了过去。 “谁,竟敢管官府的闲事。”官差勃然大怒,当即转头,看到一男一女正昂然立在人群之中怒视着他。 第八十章 苛捐杂税 “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害命,入室抢劫,你们到底是官差还是强盗,难道不怕王法森严吗。”李幼澄走上前,愤怒的盯着那名举刀想要杀人的官差呵斥道。 “呦,找茬的?胆子挺大啊,长的也很不错啊。” 那名官差看到李幼澄的容貌,刚刚还愤怒的眼神立马变的色眯眯起来,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李幼澄,同时嘴中继续调笑道“王法?告诉你老子就是王法,老子待会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王法。” 此时其他几名官差也围拢了过来,一脸猥琐的盯着李幼澄,其中一个冲那持刀官差说道“头,这妞长的真漂亮啊,要不给您抓回去做个暖房的婢妾如何。” “哈哈哈,好,正合我意。”一众官差不经哈哈大笑,同时向着李幼澄逼近走去。 “你们……混账。”李幼澄整个人不经被气的浑身发抖。 许安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护在李幼澄身前冷声道“你们都是渭南县的衙役吧,你们做的很好,等待会见到了渭南县令,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但那些官差一听到这话不经笑的更加肆无忌惮,那名持刀的为首官差更是狂妄的笑道“哈哈哈,他说什么,要去找县令告我?你可知道县令和我什么关系,那是我七舅姥爷,你们尽管去告,看看到时候是谁被抓进去。” 因为许安和李幼澄此时都穿着平民的衣服,虽然干净整洁但在这些官差眼里也不会把他们当作是什么大人物,自然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在告官之前,这个小娘子得留下让兄弟们爽爽,兄弟们,这些人竟然敢妨碍公务,把他们抓起来。” “是。” 一群官差立马拿着锁链、水火棍,如狼似虎的冲上来就要拿人。 “给我拿下。”许安一声怒哼。 此时村外的侍卫们已经听到了动静靠了过来,听到许安的命令当即拔出佩刀冲了上来,将许安和李幼澄护在身后,并与这些官差交战起来。 这些官差平日里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但这些皇宫护卫可都是战场上的百战老兵,而能被选中作为大内侍卫的,无论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联合作战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没过几个回合,这些官差就全都被打趴在地,鲜血流了一地。 如果不是李幼澄不让杀人,这些人恐怕已经人头落地了。 “杀,杀人了。”周边的村民看到这几个人竟然敢打伤官差,不经吓得面如土色四散而去,生怕被牵连。 李幼澄喊了几声没喊住也就没有再管,而是上前走到那名官差头子面前冷冷的看着他道“你现在可以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啊,贵人饶命,贵人饶命,我不是个东西,我畜牲,刚才是我嘴贱冒犯了贵人,还请贵人大发慈悲,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这名官差头子见到李幼澄,知道踢到铁板上了直接爬起来也不管地上满是砂石,“砰砰砰”就磕了几个响头,鲜血瞬间浸染了地上的沙土。 他不是蠢蛋,眼前这个女的出门随身能带这么多护卫,而且个个身手这么高,这哪里是普通人啊,想捏死他一个底层的官差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他心中不经暗骂,你这么一个大人物干嘛要穿着这么普通,还来这种脏乱差的乡间野外,今天真是活该他倒霉。 在命令侍卫扶起还躺在地上的老妇人之后,李幼澄怒视着这几名官差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抢这老人东西?” “因为她交不上税,我们只好拿东西抵债。”官差连忙解释道。 “没有,夏秋两税我们早就交了。”老妇人哭喊着说道。 “放屁,老子今天收的是丁税,你们家不出徭役就得缴纳。”官差转头怒骂道。 “你闭嘴。”李幼澄对着官差怒道。 一旁的侍卫拿起刀鞘直接就砸在了官差的头上,官差被砸的头破血流,但哪怕再怎么疼痛也不敢叫出来,只好捂着头在地上哼哼。 这时一旁的许安开口道“我记得丁税的征收对象是15到60岁的男丁,这一家仅祖孙两人,老的老小的小,哪个需要缴丁税?” 官差答不上来只好嘀咕道“这上面这么规定,我们就怎么收,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到现在李幼澄哪还不明白,怒喝道“私收苛捐杂税,这个县令,该杀。” 许安则是在旁边默然摇头,私收苛捐杂税的地方岂止这么一地,有良心的少加一点,没良心的……就不说了。 侍卫统领在一旁问道“小姐,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李幼澄想了想道“把他们身上的钱全部留给这家作为赔偿,你们派两个人先把他们押回县衙去,等我回去再找那个县令算账。” “这……小姐,这样保护您的人是不是就太少了。”侍卫统领有些为难的说道。 “无妨,我再转转就回去了。”李幼澄摆了摆手。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老妇人在一旁对着李幼澄千恩万谢。 两名侍卫领命,当即押着几名官差返回渭南县城。 李幼澄转头看向老妇人,将几名官差身上搜出来的银钱给她后便指了指一旁破败的屋子说道“老人家,我们能进去坐坐吗。” 老妇人诚惶诚恐的接过银钱,有些犹疑道“贵人,这房子太破了,不适合您进去。” “无妨的。”李幼澄对她笑了笑,随即便向房屋内走去。 老妇人犹疑了一下连忙跟了进去。 低矮的房屋,房间之内除了一个土坑和一堆稻草外就只剩下几个破陶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一个小孩正缩在角落里,身上仅仅披着一件破麻布,身上盖着稻草正瑟瑟发抖。 李幼澄默默的看着房子内的一切,此时有侍卫从马车上拿来凳子请李幼澄和许安坐下。 李幼澄把凳子给了老妇人,又让拿了一件衣服给了那小孩,这才自己坐在了脏兮兮的土坑上。 看见老妇人紧张的样子,李幼澄连忙道“老人家,你不用害怕,我就只是想问你些问题。对了,你们家男人呢?” “都死了,一个死在徭役上,修城时被石头砸死的,还有一个被征了民夫去打仗,几年没回来,估计也是死了。”说到这里老妇人不经开始抹眼泪。 李幼澄沉默了一下又问道“那你们平日里怎么过活的?” “挖野菜,啃树皮,有时候去城里做个活计能挣几个铜板,运气好的时候做个陷阱能抓点小型野兽什么的……” 第八十一章 臣等正欲死战,殿下何故先降 从老妇人家里出来,李幼澄走路一个不稳险些跌倒在地。 许安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待李幼澄重新站稳之后,她的目光看向许安,此时眼眶还是红的。 “许安,我该怎么做?” “第一步,先站稳关中之地,然后再慢慢进行改革富国强民,若是可能,想办法结束割据,结束战乱。 天下积弊已久,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唯有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循序渐进,此事急不得。”许安答道。 “需要多久?” “不清楚,但时间应该会很长,可能会耗尽我们一辈子。”许安缓缓说道。 “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李幼澄点了点头,此刻她的眼神之中带着无比的坚定。 “不再走走了?”许安问道。 “不用了,该知道的我已经都知道了,接下来就要看行动了。” “好,那我们回去吧。”许安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黄昏,冬季的天总是黑的比较早。 回到村口,李幼澄和许安上了马车就沿着官道向县城赶去。 马车内,李幼澄一直沉默,许安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今天的所见所闻,因此也没出声有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李幼澄突然道“许安,你说这场战争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 “什么意思?”许安一愣。 李幼澄看着他,眼神极为认真的说道“今天走了一天,我也看明白了很多东西,百姓之所以如此困苦,其中战争带来的影响最为巨大。 若是没有战争,百姓能生活的更好,如果能天下一统,也不会有那么多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你说我到底该不该继续和石敬瑭继续打下去。” 许安直接就傻了,这啥意思。臣等正欲死战,殿下何故先降? 他带李幼澄出来走走主要是想带她多了解了解民间疾苦,好为日后治国理政提供帮助,但没想到竟然让李幼澄直接升起了投降的念头。 不过仔细一想,李幼澄说的其实没错,若是能够天下一统,结束割据,百姓拥有稳定的生活无论如何过的也比现在好。 如果不是他知道后面的历史的话,或许他真的会支持李幼澄这个想法。 但可惜,这是五代十国,从前唐灭亡到宋灭北汉结束割据,乱世如今还没过去一半,你就算投了也毫无意义啊。 注视着李幼澄那真诚的目光,许安缓缓摇了摇头“殿下此言差矣,即便你不愿与石敬瑭继续争天下,但这天下也不会因此而安定下来。 先不说南方有八国割据,北边还有契丹人建立的辽国对中原虎视眈眈。 就说那石敬瑭建立的后晋就不像是能坐稳天下的模样,先不说其得国不正,隐患良多,就单说他认契丹人为父,就这一点,天下就绝不会因此承平,我央央华夏,怎可臣服于蛮夷。” “你的意思是晋朝国祚不会长久?”李幼澄听出了许安话里的意思。 “不错,如果臣预料不错,不出十年后晋必亡。 而殿下您乃大唐正统,要做的就是励精图治,以待时变,进而夺取天下,结束这乱世。”许安掷地有声的说道。 历史上,从石敬瑭936年称帝建立后晋到灭亡,后晋国祚总共11年,而现在已经是937年,更何况原历史上还没有许安这个变数,如今的时空,后晋灭亡的速度可能会更快。 “我真的行吗?”李幼澄显然有些不自信。 “殿下天纵之资,必然可以。” 不行也得行啊,许安心中大喊,拼命给李幼澄打着气。 “好,我相信你,就让我们一起努力。”李幼澄眼神中重新焕发起自信的神采。 “臣必定鼎力辅佐殿下。” 呼,总算打消掉这丫头投降的心思了,许安松了一口气,正想再说些什么给她鼓鼓劲,突然马车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人喊马嘶,紧接着就是侍卫们的怒喝之声。 “不好。” 许安心中一惊,连忙掀开车帘查看外面的情况,一眼之下,不经倒吸一口凉气。 官道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上百个衣着破烂却手拿武器之人,其中有十几个还披着破烂甲胄,骑着马,手持制式兵器。 “怎么了?”李幼澄边问也边向外面张望。 “应该是土匪。”许安心中不经一沉。 “你们想干什么。” 十几名护卫连忙挡在李幼澄所乘坐的马车前面,其中侍卫统领厉声喝道。 领头的一名山匪呵呵冷笑道“干什么?看不出来吗,打劫啊,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此时一个衣着破烂的人站在一名明显是山匪头目的人旁边道“大王,我看的真真的,那马车里的女人很有钱,掏银子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有我看到她头上带的玉簪,少说值几十两银子。 还有您看,出趟门随身能带这么多护卫,而且长的还细皮嫩肉,那叫一个水灵,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妥妥的大肥羊啊。” “好,不错,今天抓到人,老子算你首功。”山匪头子扛着一柄狼牙棒,哈哈大笑道。 许安出了马车皱眉看着这群马匪道“你们想要钱,我可以给,只要你们让我们过去。” “哈哈哈哈,行啊,现在拿一千两白银出来,老子就让你们离开。”山匪头子再次大笑道。 “可以,但我们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你让我们派人回去取一下。”许安说道。 山匪却是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许安道“你当老子傻啊,让你们回去通知官府的人来救你们是吧,老子直接把你们抓了再去要钱不就行了。兄弟们,给我上。” 许安神情一沉,这群家伙果然没那么好忽悠。 “殿下,大将军,你们快走,我们拦住他们。”侍卫统领当机立断。 此时山匪们已经冲了过来,人数差距太大了,而且对方还有骑兵,正面硬碰硬绝对不是对手。 “好。”许安也不犹豫,当即来到车夫的位子上,调转马头就驾着马车朝反方向跑去。 “追,不要让肥羊跑了。” 山匪头子一看当即命令手下那些普通山匪围攻那十几个护卫,而他则带着十几名骑马山匪向马车逃跑的方向直追而去。 第八十二章 逃亡 “拦住他们。” 十几名护卫结成战阵试图阻拦土匪的追击。但两条腿的速度哪里跑的过骑兵,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土匪追着马车而去。 “队长,现在怎么办?”有侍卫问道。 “这里离县城不远,想办法杀出重围回去搬救兵。”侍卫统领焦急道。 这些土匪大部分都是些刚放下锄头不久的流民,十几名精锐护卫联手,虽然人数是他们的五六倍但却难以奈何他们,反而被他们一点一点杀出了重围。 此时两辆马车还剩一辆,找到机会,侍卫统领一刀砍断拉车的绳索,翻身上马就向着县城方向狂奔而去。 “许安,现在怎么办。” 李幼澄坐在马车内有些慌乱的看向后面那些追来的土匪。 就算贵为监国,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许安也是眉头紧皱,马车的速度太慢了,根本甩不脱。 “殿下,麻烦你出来一下。” “怎么了?”李幼澄不解,但还是乖乖按照许安的要求来到马车前的踏板之上。 许安一手挥动马鞭一只手直接抱起李幼澄将她放到了前方的马背上。 不重,但也不轻,身材苗条但是有肉。这是许安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想法。 “啊。” 突如其来的情况则让李幼澄不经尖叫了一声,随即她便紧紧抱着马脖子喊道“我不会骑马。” 许安见状随即一个翻身也到了马背之上,然后一刀砍断了连接马车的绳索。 “殿下,不要慌,有我在。”许安紧紧搂住李幼澄的腰骑马继续狂奔。 李幼澄就这么被许安抱在怀里,一时俏脸通红,这样似乎太亲密了一点吧,要是被人看到……羞死人了。 李幼澄在马背上胡思乱想,但许安此时可顾不得这么多。 他们这匹马是匹良马,比后面那些土匪所骑的驽马强了不知多少,但架不住它载着两个人啊。 在狂奔一段时间之后明显感到马速开始降了下来。 看着身后正在不断接近的土匪,许安一咬牙,调转马头就向最近的山林跑去。 “快把小娘们交出来,饶你不死。” “速速投降。”后面的土匪不断呼和。 就在此时,其中一名土匪骑马狂奔,已经接近到许安身后数米的距离,只见他高高举起自己的长枪就向许安后心猛刺而去。 “小心。”李幼澄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尖叫了一声。 许安连忙双腿用力夹住马腹,左手抱着李幼澄猛地侧身闪避,随即头也不回的右手回刀横砍。 “当”的一声,马匪连忙将枪竖起格挡。 但不料许安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刀顺着枪身一路下滑,直接劈到了马匹头上。 坐骑吃痛,嘶鸣一声不受控制的就向一侧狂奔而去。 许安则回过身继续策马狂奔,李幼澄不经长吁了一口气。 但危机却并没有解除,因为骑马的有十几个土匪,都在不断靠近他们,而他此刻离那片山林还有段距离。 “怎么办。” 许安此刻也是心急如焚,一旦被土匪赶上包围那一切都完了,他虽然是大将军,但以一敌百那只存在于话本小说里,真正的战场上单兵作战一打二都极为吃力,更别说十几个骑马土匪了。 眼看就要被追上,突然他看到那名因被他砍伤马头撒腿狂奔的驽马,计上心来。 “拼了,抓紧我。”许安对着李幼澄大喊一声,深吸一口气用手抓紧缰绳猛地一刀刺入了马屁股之中。 这匹骏马当即痛的一声长嘶,随即向前狂奔而去。 “啊……”马匹的突然加速吓了李幼澄一大跳,本能的回头死死搂住许安的脖子,臻首更是直接埋在了许安怀里,不敢去看两边。 许安此时正拼命让自己在发狂的马背上坐稳,一时也没有注意李幼澄这极为亲昵的动作。 马匹吃痛下爆发出来的速度果然极快,没两下就把即将追上的一众土匪给甩在了后面。 不过这种爆发速度只是一时的,很快马匹就又慢了下来,于是许安又是一刀…… 就这么来来回回七八刀,这匹马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即便是吃痛速度也难以加快,而且还有愈来愈慢的趋势。 好在山林已经近在眼前,随着两人到达山林边缘,此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许安一把拉住已经无比虚弱的马匹,抱着李幼澄跳下马背,便连拉带拽的带着李幼澄往山里跑。 山林之内无法跑马,那些土匪见状也只得骂骂咧咧的下马,跟着追入山中。 “不,不行,我跑不动了。” 现在的山林可都是原始山林,没有修好的山路给你走,到处都是坑坑洼洼。 李幼澄一个女子,今天本就走了一天的路,此时咬着牙被许安拉着爬了片刻的山路,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抱紧我。” 许安看了看后面穷追不舍的土匪,一咬牙把李幼澄往身上一背,然后继续爬。 “你还坚持的住吗。”片刻之后,看着满头大汗的许安,李幼澄有些心疼的问道。 李幼澄再怎么轻也有八九十斤,背着一个人爬山,哪怕许安这一世体格健硕,没过多久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放,放心,臣必,必定不让殿下落于这些土匪之手。”许安咬牙坚持。 “许将军,要不你把我放下吧,以你的本事肯定能跑掉。”李幼澄有些不忍的说道。 “不行,哪有臣子独自逃生的道理,况且殿下千金之躯,一旦落入这些土匪之手,后果不堪设想。”一处小坡上,许安紧咬牙关拉着一棵松树攀登了上去。 “我会从悬崖上跳下去,我就算死也不会辱没皇家威严。”李幼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许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说什么傻话,殿下放心,有臣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抓住他们,第一个抓到人的,我给他一个月肉吃。” 土匪头子在后边呼和着带着人不断逼近正在逃跑的两人。 “哦哦哦……” 听到能连吃一个月的肉,这些土匪不经嚎叫起来,跟打了鸡血似的向前追去。 许安背着李幼澄再次爬上了一个小坡,此时他已经有些感到精疲力尽。 他一把把李幼澄放下来,抽出佩刀道“殿下,这么跑下去我们都跑不掉,这个位置不错,一夫当关,你快跑,我来挡住他们。” 第八十三章 非法调兵 “不行,一起走。”李幼澄咬着牙断然拒绝。 “别犹豫,你快走,就算我落在他们手上他们也不会杀我,还得留着我要赎金,但你一个女的绝对不能落在他们手上。”许安一推李幼澄对着她吼道。 “那,你保重,我一定会救你的。”李幼澄深深看了许安一眼,没有再犹豫,转身低一脚浅一脚的向山林深处跑去。 目睹着李幼澄离去,许安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转身看着追上来的山匪,嘴中低吼一声“来吧。” 随即紧握手中佩刀就迎了上去。 …… “什么?幼澄和许安被山匪追杀,生死不知?”李徽瑶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临时行宫之内,那名侍卫统领第一时间赶了回去,没有惊动其他人而是直接找到了内侍监秦继旻。 而秦继旻则第一时间告诉了临时代替李幼澄坐镇宫中的永安公主李徽瑶。 而这个消息无疑如同平地惊雷,无论是李徽瑶还是秦继旻都是慌乱不已。 如今朝廷西狩,天下大乱,李幼澄监国之后好不容易重新整合出来的力量一旦李幼澄出事,不知要出多大乱子,甚至整合朝廷分崩离析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徽瑶连忙道“那还不派人去找,把皇宫侍卫全部派出去,再去军营调兵,一定要找到幼澄。” 秦继旻应了一声,但眼睛随即转了转凑上前道“殿下,如今时局,监国与许都使遇险之事不好大肆宣扬,否则容易出现不可测的情况,最好还是悄悄寻找。” 李徽瑶不经一脸不悦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顾忌这个,那你说,该怎么办。” 秦继旻忙道“老奴建议,殿下和老奴亲自去一趟军营,去找马军司郑都指,郑都指是许都使的亲信,骑兵速度也快,能够第一时间赶去援救监国殿下。而且我们直接去还能省去调兵的时间,更为快捷。” “好,就听你的,备车,本公主要去军营。”李徽瑶毫不犹豫的道。 侍卫司马军营地,郑冲正在按许安教授的办法继续训练新兵,在听说永安公主和内侍监秦继旻到来之后,心中一惊,连忙抛下手中事务前去面见两人。 看见永安公主,郑冲刚想行礼,李徽瑶便已经急急道“郑将军,你马上派人去神德乡附近,幼澄和许安有危险。” “什么?”郑冲一脸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秦继旻连忙在一旁进行补充,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竟然会有这种事。”郑冲脸色一变,毫不犹豫道“末将知道了,我这就亲自带人去寻找殿下和许都使。” “关于这附近山匪的情况,渭南县县令应该会知道。”秦继旻连忙提醒。 郑冲点了点头“公主和太监等我的消息吧,事情紧急我这就去安排,末将告退。” 说罢对着两人一拱手便出了营帐。 片刻之后,从马直两千骑兵第一时间被迅速集结了起来。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军营中其他人。 收到消息的马凉连忙赶了过来,如今他已经升任了马军司副都指挥使之职。 同时还有原铁林都副指挥使陈开,如今升任马军司都虞侯一职。 “郑都指,调兵需要枢密院军令,你这么私自聚兵怕是不妥吧。”眼见郑冲要带兵出营,陈开当即拦在了大军面前。 因为秦继旻告诫过,不能泄露监国遇险之事,郑冲没法解释,只好道“本将有十万火急之事,还请陈虞侯让开,事后一切责任由本将一人承担,与任何人无关。” “不行,本将执掌军法,绝不能坐视你知法犯法,所有从马直将士都给本将听着,现在全部回营,本将不追究尔等责任,否则一律军法从事。”陈开脸色一板,坚持道。 “本将说了,一切罪责本将事后自会承担,与他人无关。” 见陈开不肯通融,郑冲不经怒哼一声,随后看向一旁沉默不言的马凉“马副都使,你的意见呢。” 马凉看着剑拔弩张对峙的两人,沉默片刻突然眼睛发白口吐白沫,晕倒在地。 “快,副都指突发恶疾,快找军医救治。”马凉的几个亲兵当即抱着马凉冲向了军医所在的帐篷。 郑冲脸上不经露出了笑意,从马直是他的老部队,如今的从马直都指挥使是他最初的副手,第四营副指挥使关胜,后来被许安提拔为一营指挥使,如今更是成了从马直的一把手。 论在从马直中的威望,只要马凉不阻止,那他的命令将畅通无阻。 随着郑冲带领从马直上千骑兵狂奔出军营,一旁被无视的陈开不经脸色铁青。 “虞侯,现在怎么办?”一旁有亲信问道。 陈开铁青着脸道“无令调兵,这是谋反,你马上去步军司营地通知程都指让他戒备此事,我这就是面见宋枢副。” 半路上,虽然强行把兵带出来了,但为了安定部下心思,郑冲还是把事情原委和关胜等几个心腹手下大概说了。 一听到是去救驾,所有人心里都不经松了口气。 郑冲当即道“关胜,你先带人马去神德乡附近搜寻,我带人去问问那个县令关于附近山匪的情况。” “好。”关胜点头。 片刻之后,从马直分为两部分兵分两路而去。 …… 山坡之上,许安凭借武艺和狭窄的地势一连斩了四个土匪,一脸凶煞之气。 其他土匪一时被气势所慑,竟然不敢上前。 “上啊,将他拿下。” 此时山匪头子已经带着人从其他地方上了小坡将许安包围,大声呼和着 很快山匪头子提着狼牙棒上前恶狠狠的说道“抓不到那妞抓你也行,就不知道你能值多少钱。” 许安手拿佩刀与他们对峙,就在此时,一道女子惊慌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救命。” 许安转头,看到刚刚明明已经逃的不见踪影的李幼澄竟然折返了回来,并快步向许安这里跑来。 见到这一幕,许安眼珠子差点给瞪圆了,大姐,你玩我呢,我在这里拼死给你拖时间,你回来干嘛。 不过下一刻他就知道了原因,只听见“嗷呜”一声吼叫,此时天色渐暗,一只灰黄色的大狼从山林中走出,睁着绿油油的眼睛注视着人群。 第八十四章 西北狼 这匹狼身长足足有一米五,高将近一米,体型硕大,张嘴露出獠牙。 它想要上前攻击李幼澄,却又忌惮不远处的人群,突然它“嗷呜”一声仰天长嗷。 不到片刻,山林深处便出现一对对绿油油的眼睛。 许安见状也顾不得眼前的土匪,连忙向李幼澄的方向快步跑去。 “该死,怎么会有这么多狼。” 看着群狼步步逼近,土匪老大心中暗叫倒霉。 西北狼乃关中本土物种,凶猛壮硕,体格高大,五代时期因战乱导致人口减少,狼群的活动范围渐渐扩大至农耕区边缘,眼前的狼群少说也有四五十只。 “老大,现在怎么办,还抓人吗?”一旁的小弟靠近问道。 “抓个屁,天快黑了,再不走你就等着喂狼吧。”山匪老大怒骂了一声。 在山林里和群狼搏斗,还是晚上,就他们这十几个人,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随着狼群逼近,一群土匪赶忙汇合到一处,背靠背的向山下而去。 而群狼虽然对他们虎视眈眈,但十几个人类聚集在一起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最终还是没对他们主动出手。 而随着群匪离开,狼群的目光全部转移到了另一侧的许安和李幼澄身上。 许安本来想趁着狼群被群匪吸引的空档带着李幼澄悄悄离开,但刚走两步,突然一声狼嚎响起,一只一米多长的西北狼一跃而起拦在了两人身前。 李幼澄吓得一声尖叫躲在了许安背后。 “许安,怎么办啊,我们不会真被吃掉吧,我怕。” 想象到待被狼群咬死,然后啃食她的尸体的景象,李幼澄是真的慌了,哪怕刚才被那群山匪追也没现在这么害怕,清丽的脸蛋此刻梨花带雨,声音还带着哭腔。 毕竟只是一个才十八岁的丫头,这要是在后世高中还没毕业呢。 不过此时许安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这畜牲可不是人,完全没有交流的可能性。 狼群已经彻底将两人包围,随即!在最初那只巨大的头狼的嚎叫下,其中两头狼猛地扑出从两侧攻向许安。 “孽畜,找死。” 许安一声大吼,猛地后退背靠大树,随后出刀斩向了两狼。 “呼……”许安喘着粗气。 虽然逼退了两只西北狼的攻击,还伤了一匹狼的爪子,但他的左臂也被狼爪划破,三道爪痕连皮带肉的给撕扯了下来,血流如注,疼痛让他的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没事吧。”李幼澄连忙给他检查伤势。 而此刻又有两头狼蓄势待发准备向他们发起下一轮攻击。 许安知道这样下去两人必死无疑,他没有去管自己的伤势,而是看了一旁身后的一处小悬崖,忍着痛道“殿下,是生是死,就看天意了。” 在狼群再次冲上来之前,许安直接抱着李幼澄就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小县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下官立马整改,还请将军暂息雷霆之怒啊。” 渭南县衙后堂,郑冲带着兵直接冲了进来,,渭南县令见到这个阵仗吓得是魂不附体,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请罪,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冲一身铠甲,虎目圆睁瞪着这渭南知县喝问道“我问你,你们渭南县城附近是不是有一伙土匪。” “这个,将军,我们这附近的土匪不少,不知道将军说的是哪一股。”渭南县令一愣,忙问道。 “在神德乡附近,有上百人,还有十几匹马,领头的土匪武器拿着的是根狼牙棒,长相……” 郑冲把侍卫统领所说的内容和这名知县大概重复了一下。 知县连忙道“我大概知道将军说的是谁了,应该是老狼山的土匪,他们匪首的绰号叫黑煞星,是逃兵出身,在这附近经常打家劫舍。” “既然你知道附近有土匪,为何不剿灭,还容得他们在这附近肆意呈凶。”郑冲大怒,一把拎起知县的衣襟怒骂道。 县令吓坏了,连忙解释道“将军容禀,那群土匪凶悍,又隐藏在山中,我这小县也就衙役二三十人,根本没有力量去剿灭他们。不知可是这帮土匪冲撞了将军?” “冲撞本将?哈哈哈哈,你最好在心里祈祷这群王八蛋没有闹出大事,否则不但他们要死,你渭南县衙所有人也都要死。 快,马上派个熟悉路的带我们去老狼山。”郑冲怒极反笑道。 “是是,我们县捕头王安熟悉情况,让他带你们去。”渭南县令连忙让手下去叫人。 很快,一个老捕头马上被叫了过来,片刻之后,郑冲带着兵马就直奔老狼山而去。 …… 宋审虔府邸 主位之上宋审虔面色有些凝重,一旁的侍卫司步军都指挥使程横和马军司都虞侯陈开则恭敬的坐在两侧。 陈开说道“副使,郑冲私自调兵出城,分明是意图谋反,还请枢副下令,调集兵马抓捕郑冲。” 宋审虔沉吟着没有说话,就在此时,出去打听的亲兵急急忙忙走了进来,然后对着宋审虔耳语了几句。 宋审虔脸色不经微微一变“看来要出大事了。” “副使,是要出什么大事?”程横开口问道。 宋审虔起身在大厅内来回踱了几步,道“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本官现在要进宫面见监国。 郑冲,程横,你们两人马上回军营,这两天都不要离开,随时准备集结兵马,但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都等本官回来再说。” 渭南县令给李幼澄安排的临时住处是本县一个大户人家临时腾出来的,门口有内殿直的士兵把守。 宋审虔刚刚来到门口,就看到不远处又有几名官员走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工部尚书崔居俭。 宋审虔思索了一下还是先迎了过去,笑着拱了拱手道“崔尚书,天色都黑了,还来宫里办事呢,果真勤勉啊。” 崔居俭出身五姓七望之一的博陵崔氏,出身高贵。 虽然五代时期门阀士族的影响力已经大大降低,但仍然不可小觑,而且他个人在朝中的声望也是极高,在清泰朝时是最有望拜相的几人之一。 崔居俭看了一眼宋审虔,拱了拱手道“宋副使不也来了吗,正好,我有一事想要询问宋副使。 听闻侍卫马军司突然调兵进城,并且还恃凶强闯渭南县衙,不知此事枢密院是否知情?” 第八十五章 隔绝内外 面对崔居俭的质问,宋审虔却是不慌不忙道“马军司的日常事务都是归侍卫司管辖,我也是刚刚知道此事,或许是出了什么急事吧,所以特来面见殿下相询。” 崔居俭点了点头“即是如此,本官也正有此意,那宋副使,你我一起去面见监国吧。” “崔尚书请。” “宋副使请。” 宋审虔点了点头,随即和崔居俭并肩向行宫而去。 守卫行宫的的将士见到是两人也不敢怠慢,迎两人到厅内等候之后便随即入宫禀报。 …… 张延朗府邸 张延朗西狩之前就是三司使,掌握全国财政权势极大。 如今封相之后位极人臣,想要投靠他的人犹如过江之卿,手下自然也汇聚了相当一批官员。 城内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有人第一时间通报给了他。 厅堂之内,一名四旬左右的官员正站在下首恭敬的汇报道“张相,此事透着古怪,刚刚我已经派人去探查过,侍卫司许都使出城之后并没有返回城中。 傍晚,内侍省内侍监秦继旻匆匆前往军营,随后马军司郑都使便带领兵马出城,并同时向渭南县逼问附近土匪的情况。” “不会是许都使出了什么事情吧,莫非是出城遭了土匪,殿下调兵前去营救。”厅内另一位绯袍官员猜测道。 “若是许都使出了事,殿下完全可以明文下旨派兵剿匪,派兵迎救许都使,就算事情紧急直接以令旨调兵,但也该事后补齐程序,为何至今宫里仍旧没有消息传来。”张延朗微微皱眉说道。 “张相英明,这也是下官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而且下官还得到一条暂时没有确认的消息,据说秦继旻去军营时不止他一个人,有人似乎还看到了永安公主。”汇报的官员说道。 “什么?”闻听这个消息,张延朗顿时眉头紧锁“若是秦继旻以监国令旨调兵,永安公主跟着去干什么,没道理啊,莫非……” 张延朗能够登顶朝堂之巅,无论是智计还是政治敏感性都绝对是一流,他把前后所有得到的消息迅速理了一遍,很快,一个颇为可怕的猜测在他脑海里形成。 但怎么会呢,行宫外有禁军将士严密把守,而且这几天上朝,也没看出监国身体有恙啊,难不成…… 张延朗猛地回头,看向那两名官员迅速说道“你们现在就去查清两件事,第一,秦继旻进军营时永安公主到底在不在。第二,我要知道许都使出城这段时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要事无巨细,不得遗漏任何一人或物,明白吗?” “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办。” 两名官员注意到张延朗此时神情极为严肃,不敢怠慢,连忙匆匆告辞离去。 张延朗又原地踱步思索了半晌,高声叫道“来人,更衣备车。” “老爷,这么晚了,您是要去哪里。”有仆人赶来询问。 “进宫。” 张延朗的府邸离行宫很近,片刻就到。 门口负责值守的一位营指挥使看见张延朗前来不经一愣,连忙迎上去道“张相,您也来啦。” “怎么,还有其他人也来了。”张延朗心里一动,开口问道。 “哦,小半个时辰前,枢密副使宋大人和工部尚书崔大人还有几位大人就到了。” “好快的速度。”张延朗心中微微冷笑,面上却是如常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先进宫吧。” …… 行宫厅堂之内,宋审虔、崔居俭以及几位官员皆是坐在两侧默默等待,但所有人眼中都闪动着光芒,不断有人在交换眼色,代表着所有人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片刻之后,一名宦官出来,对着众人道“各位大人,今日天色已晚,监国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还请诸位大人明日再来。” 宋审虔和崔居俭对视一眼,宋审虔随即起身道“这位公公,马军司主将郑冲无令调兵出城,许都使又不知所踪,城中已是人心惶惶,此事事关朝廷安稳,拖延不得,还请公公再去通报监国,说明事情缘由,请监国务必召见。” 宋审虔的态度还算客气,但这名宦官却是面色一板道“监国日夜操劳,今日御体违和需要休息,天大的事也没有监国的御体重要,什么事都等监国醒了再说,诸位大人请回吧。” 宋审虔皱眉又说了几句,但这名宦官却是丝毫不给面子,坚持不予通报。 眼看事情成了僵局,一旁的崔居俭暗暗朝着几名与他同来的官员使了个眼色。 一名绯袍官员突然起身,一把揪住那名宦官衣襟怒喝道“大胆,如此大事,尔等阉竖竟然敢隔绝内外,简直胆大妄为,本官今日就打死你个祸乱朝纲、欺上瞒下的狗东西。” 说罢,抡起拳头就向这名宦官打去,“砰”的一声,宦官脸上挨了一拳头,痛的不经喊叫出声。 “你敢打人。” 凭白无故被人打了,这宦官哪里忍得了,顿时怒从心头起,尖叫一声就抡着拳头还起了手。 这名宦官胜在年轻力壮,而这绯袍官员却已经年近六旬,这你一拳我一脚,很快就支撑不住嗷嗷叫起了疼。 “大胆,小小阉宦竟然敢殴打朝廷重臣。”一旁的其他官员见状,对视一眼当即起身就要上前群殴。 这名宦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转身就跑。 众官员正要追赶,一声怒喝突然从旁响起“住手,宫廷之中,尔等身为大臣竟然如此有失斯文,还知道礼仪吗。” 紧接着秦继旻便手持浮尘一脸阴沉的从后堂走了出来。 工部尚书崔居俭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眼神示意那几名文官住手之后,上前微微拱手道“原来是秦太监,太监误会了,我等百官有要事求见监国,但此獠却拒不通报,隔绝内外,朝臣激愤之下这才动手。 如今既然秦太监来了,那就还请太监去奏报监国吧。” 秦继旻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怒色,但脸上却是神色平淡的说道“诸位大人误会了,监国殿下确实是身体不适,不过既然诸位大人确有急事,那老奴再去通报就是了。” 说罢一甩拂尘,转身重新进了后堂。 第八十六章 宋副使留步 秦继旻匆匆返回后堂,一直守在此处的李徽瑶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人走了吗?” 见秦继旻脸色难看,她心中不经微微一沉“事情不顺利?” “嗯。”秦继旻点了点头“他们一定要见监国。” “需要我冒充幼澄吗?”李徽瑶问道,这是他们事先商量的备用计划。 “没用的。”秦继旻想了想还是否决道“崔居俭如此胆大妄为,老奴猜测他们应该是掌握了一些情报,不亲眼见到殿下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假冒之事太过冒险,一旦被当场戳穿,形势只会更加被动。” “那现在怎么办?”李徽瑶微微松了一口气之后问道,说实话,她对假冒之事也没有多少信心。 “坚称殿下身体有恙,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强闯行宫。”秦继旻一甩拂尘面色有些阴沉的说道。 前厅之内,宋审虔、崔居俭等官员在外静等了片刻,结果没有等来秦继旻,而是又来了一个小宦官,言称监国身体不适,让众官员回去,有事明日再奏。 不过这一次,这个小宦官学乖了,传完话转身就离开,根本不给群臣打人的机会。 气的崔居俭当即大怒“宦官阉竖竟敢如此无礼,哼,本官今天一定要见到殿下,我看谁人敢拦。” 说罢带头就向后堂而去,而他带来的那几个官员也都跟着大喊要闯宫见驾。 只是刚刚到达后堂二门之外,却被两名侍卫手持兵器挡住。 “大胆,你们竟敢隔绝内外,误了朝廷大事,尔等都是死罪。”崔居俭气的大骂。 但这些侍卫完全不理会,并且迅速发出警讯,四周立马又赶来几十名护卫,虎视眈眈的盯着崔居俭几人。 群臣不肯走,侍卫不让进,场面再次僵持在了那里。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就在此时,张延朗迈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现场皱眉说道“尔等身为臣子,在宫中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张延朗毕竟是宰相,普通官员不敢硬顶,几名跟随崔居俭而来的官员当即诺诺退下,不敢出声。 但崔居俭却是丝毫不惧,他堂堂博陵崔氏子弟,张延朗一个寒门出身,即便贵为宰相他也不放在眼中。 只是敷衍的拱了拱手后,崔居俭道“张相,城中之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如此大事我等前来面见监国,结果有宦官乱政,隔绝内外,你身为宰相,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张延朗没有直接回答崔居俭,在大致询问了一下前因后果之后,这才冷冷开口道“崔尚书,你世家大族出身,也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礼之人,竟然如此不知人臣礼仪。 既知监国身体不适,还要强逼监国深夜召见,简直荒唐,还不退下,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说也为时未晚。” 张延朗此话一出,跟随崔居俭前来的那些官员不经面面相觑,目光一个个看向崔居俭。 崔居俭则是怒视着张延朗,两人对视数秒之后崔居俭不经大袖一甩,怒哼一声便大步离开了前厅,那些跟着崔居俭前来的官员连忙对着张延朗一礼便匆匆跟上。 此时前厅之内只剩下宋审虔和张延朗两人,宋审虔对着张延朗拱了拱手,道了声别后也准备离去,却被张延朗一口叫住“宋副使留步。” “张相是有什么事吗?”宋审虔脚步一顿看向张延朗。 张延朗淡淡一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宋副使说几句话。” “张相请说。”宋审虔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真相未明,一切尚是未知之数,还望宋副使不要行差踏错。” 宋审虔不经深深看了一眼张延朗,突然一笑道“张相之言本使记住了。” 说罢两人相继离开了行宫。 行宫之外的一处拐角处,宋审虔的马车刚准备过去,一道人影便拦在了马车之前“宋副使留步。” 宋审虔微微掀开车帘,眼前之人不是崔居俭又是谁。 此时崔居俭脸上已经完全没了刚刚暴怒的神色,而是笑容可掬的对着宋审虔拱了拱手道“宋副使,不知可否单独一叙。” 宋审虔目光打量着崔居俭,双眼微眯面露沉吟之色。 …… “许安,许安,你没事吧,你醒醒啊,不要吓我啊。” 悬崖下方,李幼澄正不断摇晃着许安的身体。 刚刚两人从悬崖跳下,好在悬崖不高,再加上这原始丛林多树木,许安选择跳落的地方则是树木最为茂密的那一块,在撞击大量树木的缓冲之下,两人侥幸未死。 但许安为了保护李幼澄,承受了绝大部分的伤害,此刻不仅全身是血,而且落地时还撞击到了头部导致他晕厥了过去。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山风呼啸气温骤降,即便李幼澄出门穿的衣服还算厚实,此刻也感觉到了无比的寒冷,那许安自然也一样。 如果继续这样昏迷下去,许安就算坠崖没死也迟早得因为失温而死。 好在在李幼澄的不懈努力下,许安呻吟了一声眼皮微微颤动着醒了过来。 看着正抱着他哭泣的李幼澄,竟然不自觉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秀发“丫头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许安你醒啦,你没死,太好了。”李幼澄见许安醒了过来,不经激动的直接抱住了许安。 “啊呦……殿下,你这是要谋杀忠臣啊。” 许安此时身上不知道有着多少擦伤、撞伤,被李幼澄这么一抱感觉是全身都疼。 “啊,对,对不起啊。”李幼澄连忙松开许安道歉。 “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过来,许安除了感觉疼痛以外,山风吹在脸上更是感觉刺骨的寒冷,他转头看了看四周说道“殿下,我们必须找个避风的地方,否则迟早得冻死在这里。” 许安说着就想要挣扎的起身,但身体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尤其是胸部那里更是钻心的疼,也不知道肋骨断了没有。 “我来扶你。”李幼澄连忙上前把他架住。 但就凭她那娇弱的身躯,而许安可是身高一米八的大汉,费了半天力气两人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黑夜之中突然传来几声狼嚎,而且不远处还有各种嘻嘻嗦嗦草木晃动的声音。 想起不久前包围他们的狼群,李幼澄的小脸不经一白。 第八十七章 剿匪 “殿下不用怕,有臣在,来多少臣杀多少。”察觉到李幼澄身体的颤抖,许安不经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 “行了,你都这样了,就别逞强了,还有,别再叫我殿下了,都沦落到这地步了,能不能活着回去还不知道,就别死抠着那些礼仪了,直接叫我名字吧。”李幼澄不经白了许安一眼,不过身体却本能的靠他更近了一些。 “那,好吧。”许安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互相扶持着艰难走到了一块避风的山石后面。 因为走路牵动了伤口,许安的脸色变的更加惨白。 山石后面虽然还是很冷,但没有了风总归好了不少。 “我们现在怎么办?”扶着许安在山石后面坐下,李幼澄有些忧虑的问道。 “先在这里等到白天吧,宫里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了情况,肯定已经派人来找我们了。 晚上不要睡,否则说不定就一睡不醒了,火就不要点了,这山林里还不知道有些什么,不是什么猛兽都害怕火的,熬过去就好。” …… 老狼山,地处渭南县城二十里处。 夜幕降临,匪首黑煞星带着一众土匪返回了山寨。 “呸,晦气,这一趟不但什么都没得到,还折了好几个兄弟。”接过一名被虏妇人递过来的酒水一饮而尽,黑煞星一脸不爽的骂道。 身旁的众多土匪也是骂骂咧咧,摔桌子踢凳子的,整个厅堂之内一片乌烟瘴气。 就在此时,一名喽啰从门外跑了进来,大喊道“大当家,不好了,官兵杀来了。” “官兵?”黑煞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就渭南县令那个软蛋,竟然敢派兵来剿?就凭他那些县衙里的残废?惹怒了老子小心老子直接杀进渭南县城,我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这老狼山到底是谁的天下。” “大哥说的对,今天一定要给他个教训。”一旁的众多山匪也随之爆发出哄笑之声。 但那名报信的小弟此刻都快哭了“大当家,好像不是县里的衙役,是真的官兵,还骑着马。” “什么,官兵?”黑煞星一愣,下意识问道“来了多少人?” “看不清楚,密密麻麻的,可能有上万人。” “上万人。”黑煞星一听不经当场吓了个跌,随即一脸不信道“娘的,怎么可能,快带老子去看看,要是你敢骗我,老子把你的头拧下来当夜壶。” 老狼山山脚之下,郑冲带领从马直兵马赶到,当即命令道“一营二营三营给我包围这老狼山,就算是一只鸟也不能给我放出去。四营全部下马,跟我进山。” “是。” 两千骑兵听令随即四散而去。 老狼山只是一座小型山林,方圆千米左右,山林之间有座差不多百米高的山峰,根据那名带队的捕头所说,山峰之上就是那伙土匪的老窝。 “攻山。”郑冲一挥大刀,身穿铠甲身先士卒的就向山上杀去。 攻打山寨的过程非常顺利,郑冲带人压根就没有遇到抵抗就杀进了山寨。 不过等他们杀入山寨之后只看到满地的狼藉,土匪们已经人去楼空。 “给我搜。”郑冲命令道。 很快就有属下押着几个妇女和穿着破烂的男子过来报告道“都使,他们都是被这伙土匪抓上山做奴仆和压寨夫人的,据他们说,黑煞星不久前回到山寨,不过在知道我们率兵来剿之后就带着群匪逃跑了。” “娘的,让这帮狗日的逃了,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黑煞星带着一男一女回来?”郑冲怒声说道。 “问了,据他们所说回来的只有土匪,没看到其他什么人。”属下答道。 “没有吗?看来还是得找到黑煞星问个清楚,他们跑不出这附近,给我搜山。”郑冲下令道。 一旁有下属提醒“都使,这天色都黑了,大晚上搜山怕是会有不必要的损失。” 郑冲脸色冰冷的答道“传令下去,不计代价,还有,马上派人去找附近熟悉此山的村民,一定要尽快找到这伙土匪。” …… 一处小型的山涧之内,黑煞星带着十几号人躲在这里,至于其他人已经被他当作了弃子,希望官兵抓到这些人后能够撤军。 这十几个老兄弟和他一样都是逃兵出身,战力精悍,只要有他们,他随时可以再拉起一个山寨。 只是他实在想不通,这些来来围剿他们的官兵一看就是精锐的精锐,自己是犯了天条了吗怎么会引来这些煞星,而且人家直接大军封山,连跑都跑不掉。 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那一男一女的身影,总不会这数千大军是这两人引来的吧。 此时,不断有兵士拿着火把从他们不远处走过,不过好在这处山涧很是隐蔽,又是在晚上,这些士兵都没有发现。 就在此时,他的一名老兄弟凑上前来,有些紧张的问道“大哥怎么办,我们不会被抓到吧。” “怎么会,官军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执行任务都是敷衍了事,那百十个喽啰够他们交差了,不会再白费力气来抓我们的,放心躲着就好。”黑煞星说道。 不过这话说的软弱无力,这些来的官兵明显与他以往接触过的官军不同,这话与其说是说给自己小弟听的不如说是为了说服自己。 …… 渭南县城,崔居俭府邸 崔居俭坐在主位之上,一旁还有几个官员,而在他们眼前还跪着三个身穿公服的官差。 而这三人赫然就是白日前去神德乡收税的三名官差。 “我问你们,下午的时候你们确定看到的就是这两个人?”其中一人拿着两副画像对他们喝问。 三人连忙点头。 这三名官差此时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在被人押回县衙之后,被他们寄于厚望的县老爷竟然连个屁都不敢放,直接就把他们打入大牢。 而他们被关入大牢后不久就被人接连提审,每一次审问他们的人都穿着官服而且非紫即红,一看就是朝廷大官。 问的问题也都大同小异,显然今天他们遇到的那两个人的身份远超他们想象,这不经让三人更加绝望。 崔居俭和在座几名官员对视一眼,示意让人把这三人送回大牢后缓缓开口道“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监国不在行宫之中,陪同的还有许都使,并且肯定是出了事。 国不可一日无主,诸君,为了朝廷稳定,大唐久治,我等是时候该挺身而出了。” “一切谨遵尚书大人吩咐。”在场官员纷纷起身郑重的说道。 第八十八章 崔居俭的谋划 石头之后,许安和李幼澄此时正相拥在一起取暖,许安的外衣解开把李幼澄包裹在了里面。 一开始两人还有点放不开,但这山里实在是太冷了,最后不得不向现实选择妥协,当然或许也有几分半推半就的意味,事实如何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 “我九岁时,父皇被明宗封为璐王,从此之后我和大哥就一直待在洛阳,说是荣养但实为人质,不过明宗待我们还算不错,所以日子也算过的舒心。 后来闵帝继位,闵帝忌惮父皇兵权,上位之后对我和大哥也就非常苛刻,自此之后,我们的府邸几乎就没有安宁日子,几乎每天都有官差上门,并且附近都是监视的探子,那段时间我天天都提心吊胆,连门都不敢出,生怕哪天就被抓出去杀了。 再后来,父皇举兵夺位,我和大哥收到消息连夜逃跑,但大哥没跑掉……” 奔波了一天,两人如今是又饿又困,为了防止睡着,许安便和李幼澄便互相说起了过往的经历。 李幼澄说了很久,许安也是认真听着,直到说到李从珂称帝之后才停了下来,然后推了推许安说道“该你了。” “我?”许安想了想自己继承原主的记忆,似乎也没啥好说的,小时候穷苦,乱世里家人因为各种原因都死了,然后就稀里糊涂参军跟着李从珂南征北战到现在。 故事很枯燥,但李幼澄却听的津津有味,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嗑消磨时间,一时间,许安有些恍惚的觉得似乎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 …… 次日一早,崔居俭如往常一样前往行宫参加常朝。 等到他赶到,张延朗、宋审虔等一干重臣也先后赶来到 崔居俭上前,极有礼貌对着张延朗一礼道“张相,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尽快拜见殿下随后启程吧,毕竟从渭南县到长安还要赶几天路。” 随即他又看了看左右,状做惊异的问道“咦,许都使怎么没来。” 张延朗则是冷眼看着崔居俭表演,也不搭话,而是道“时间到了,走吧,大家去拜见殿下。” 众人入了行宫等候,但片刻之后仍旧只有一名宦官出来,称李幼澄身体不适,暂不启程。 这一次,崔居俭没有继续如昨晚那般大吵大闹,只是面带微笑的看向张延朗“张相,您看现在怎么办,您是宰相,得拿个主意啊。” 张延朗作为当前的百官之首,被崔居俭架了起来,只能起身问道“敢问公公,殿下身体如今如何了,可说过何时能够启程。” 这名宦官回答道“回相爷,殿下就是偶感风寒,休息一两日就好,待殿下身体恢复一点就启程。” 说完宦官也不敢多待,匆匆忙忙就离去了。 后堂,李徽瑶正焦急的走来走去,至今为止派出去的人都没传来关于李幼澄和许安的消息,而外朝那些官员却是步步紧逼,她昨夜一夜没睡,都不知道一晚上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怎么样,人走了吗。”看见秦继旻回来,李徽瑶紧张的问道。 秦继旻点了点头道“公主殿下不必担心,有内殿直在外守着,没人进的来。” 内殿直是皇帝的贴身卫队,虽然挂在侍卫亲军步军司名下,但实际上除了皇帝(监国),平时就算是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也指挥不动。 “太监,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幼澄和许安不会出事吧。”李徽瑶有些焦急的问道。 “监国殿下吉人天相,许都使又是百战之将,不会有事的。” 其实现在的秦继旻比李徽瑶更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重用宦官的君主,要是李幼澄出了事,宦官势力重返朝堂的野望,他刚刚起步的宦官事业就会破碎的丁点不剩。 但现在他也没有其他办法,除了心里默默祈祷以外就只能继续等待消息。 …… 厅外,张延朗没有多说什么便率先走出了行宫。 崔居俭则是暗暗冷笑一声也跟着走了,宋审虔迟疑片刻也紧跟着离去。 “宋副使,不知昨晚我的提议你可考虑好了。” 同样的角落拐角,崔居俭再一次在这里堵住了宋审虔。 宋审虔盯着崔居俭,半晌之后才说道“事情还未盖棺定论,一切还是未知之数。” “但要是一切都要等到结局已定,那最大的果实还能落在你手里吗。 宋兄,如今事情真相如何想必你也非常清楚,机会可是千载难逢,而且老夫又不是让你做什么大逆不道的谋反之举,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君位长期空悬,我等大臣拥立新帝,即便监国回朝难道又能说此事不对吗? 如今许都使不知所踪,相里金又去了长安,这渭南县城之内只要你宋副使登高一呼,绝对是一呼百应,老夫保证,到时至少有一半朝臣会响应于你,届时万一真出现不忍言之事,凭借这拥立新帝之功,新帝年幼,辅政大臣之位必有您一席之地。 到时你我文武合力,你助我登上首相之位,我则助你掌控整个侍卫司,到时你手握侍卫司精锐大军,又有皇帝作为倚仗,即便到了长安,李从曮、相里金心有不服又能如之奈何。” “大事未成,这些都是井中月水中花。”宋审虔神色平淡,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但这井中月水中花却是实实在在有机会的得到的。”崔居俭眼神锐利的说道。 “宋副使如何选择我无能为力,但如此天赐良机若是再犹豫不绝,可别忘了,那张延朗和许安在朝堂之上向来共同进退,那马军司的郑冲又是许安的心腹,一旦等到他回城与张延朗联手,这渭南县城之内可不就是你我能说了算了。 至于皇室那边,你觉得他们是更愿意支持张延朗还是你呢?” 闻言宋审虔的神色有些微变,不过仍然没有任何表示。 崔居俭见状也不再强逼,而是一拱手道“宋副使,时间不等人,本官也得去做些准备,午时再来拜访您,告辞。” 说罢大袖一摆便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崔居俭离去,宋审虔神情随即变的阴晴不定起来。 第八十九章 宋审虔的心思 宋审虔返回府邸,程横和陈开两人作为其心腹,一大早就已经在府邸内等待。 见宋审虔回来,两人连忙上前问道“副使,情况怎么样。” 宋审虔神情有些凝重道“已经可以确定殿下不在宫中,看来真的和许安去城外了。郑冲带人出去寻找至今未归,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副使,那我们怎么办?”程横和陈开两人此刻心中既紧张又激动。 李幼澄和许安一旦真的出事,朝廷之内必然要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他们也将是这天翻地覆变化时的得益者之一。 宋审虔在房间内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停步冷笑着说道“崔居俭想让我挑头来承担风险,他好吃现成的,门都没有。 他想借从龙之功顺势封相位极人臣,但我现在已经担任枢密副使,再想进一步基本没可能,若是监国平安回来,这个从龙之功对我来说犹如鸡肋,反而监国从此之后会对我多有意见。 拥立新帝说的好听,即便成功离新帝亲政还不知要多久,未来还是监国的天下,这些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早早和新帝绑定未必是什么好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程横问道。 宋审虔微微思索后说道“牢牢掌握住兵权,只要有兵在手就能掌握住主动,崔居俭说的一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真的出现不忍言之事,那从龙辅政就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此事的严重性你们也清楚,一旦出手就没有了回头路,就算做不到万无一失也得十拿九稳,程横,步军司那边你能控制多少兵马?” 程横想了想答道“步军司如今有内殿直、外殿直、忠顺军和帐前军共一万余人。 其中内殿直只听皇室之令,忠顺军是副都指挥使吴昭的基本盘,这两支军队我基本指挥不动。 至于外殿直和帐前军……” 说到这里,程横有些为难的说道“副使,你也知道,我刚去步军司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建立自己的班底,真正能控制的也就是我的亲卫营,如果光靠我下令,如果涉及一些特别的事情,想要让他们听令比较难。” 宋审虔淡淡说道“这个不是问题,我会给你枢密院的调兵手令,你作为步军司一把手,量他们也不敢抗令,你待会就以城内不稳,加固城防的理由带帐前军和外殿直的兵马去接管渭南县城防。至于那吴昭,量他也不敢乱动。” “遵命。”程横点了点头。 宋审虔又看向陈开问道“马军司呢?” 陈开连忙答道“马军司如今共有从马直、铁林都和新建的金枪卫。 其中从马直的兵马都被郑冲带出了城,铁林都内都是我们的老部下,只要有调兵手令,调动没有问题。 至于金枪卫还只是空架子,实际上只有一营兵马,不过金枪卫这一营军官大部分都是从马直出身,若是没有副都指挥使马凉的命令怕是调不动。” “行,你立马回营召集铁林都随时待命。另外派专业斥候出城,我一定确保要第一时间知道殿下和许安的生死。”宋审虔下令道。 …… “找到,在这里,快来人。” 老狼山上,随着天色渐亮,在附近熟悉地形的农户的带领下,终于在一处山洞中找到了黑煞星带领的那十几名土匪。 匪首黑煞星眼看藏匿地点暴露,大吼一声手持狼牙棒冲了出来,试图突围逃跑。 不过很快就听到“当啷”一声,狼牙棒从他手中坠落。 “大哥,怎么了,我来助你。” 十几位土匪跟着从山洞中冲了出来,不过下一刻他们就看到附近的山坡上已经围满了的全副武装的禁军士兵。 “给我拿下。”郑冲第一时间赶到此处下令道。 “兄弟们,杀出一条活路。”这些山匪确实凶悍,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人试图拼死一搏。 “留活口。”郑冲连忙说道。 战斗结果没有任何意外,十几名山匪在被杀死七八名之后终于意志崩溃,全部被俘就擒。 “将军,我错了,饶命啊,我不该当土匪,我愿意洗心革面,愿意将功赎罪,还请将军饶我一条狗命,千万不要杀我啊。”首领黑煞星此时被两名士兵按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忏悔。 郑冲上前“啪啪”就是几个大嘴巴,然后拎起他的衣襟怒喝道“我问你,昨天傍晚你是不是追杀过一男一女。” 黑煞星被这几巴掌给打的眼冒金星,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答道“昨天傍晚?是有这回事,你们是为了他们来的?” 黑煞星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后悔不已,早知道那两个人有军队背景,打死他也不敢招惹啊。 “说,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里。”郑冲恶狠狠的盯着他问道。 “这,这个……”黑煞星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一看黑煞星这模样,郑冲的心一下就凉了一半,而他的眼睛却是如同喷出了火一般拖着黑煞星喝问“你是不是把他们给杀了。” “没有没有,我们抓他们是为了求财,怎么会杀他们呢。”黑煞星连忙否认。 “那他们现在在哪?”郑冲微微松了口气继续逼问。 见黑煞星支支吾吾,当即抬起一刀就割去他的耳朵“快说。” 黑煞星左耳掉落,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经惨嚎出声。 “快说,再不说你的右耳也保不住。” 眼看郑冲再次举起了刀,黑煞星吓得连忙惨叫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昨天我们追他们到了小西峰遇到了狼群,我们就撤了,走的时候看到他们被狼群包围,应该是被狼吃了吧。” “什么。” 听到这个答案,郑冲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当啷”一声手中长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旁赶来的关胜、萧巡等将领连忙将他扶住。 萧巡连忙道“郑都使,他并没有看到殿下和许都使葬身狼口,那就还有可能活着,哪怕是一线生机我们也不能放弃,必须马上去找。” “对对,还有一线生机,我们马上去小西峰,快走。”郑冲听罢重新振作精神,起身便往老狼山外冲去。 此时一众土匪也被压着跟上,黑煞星的左耳流血不止,惨嚎着希望禁军的人给他包扎一下,迎来的却是关胜的狠狠一耳光。 “你最好祈祷那两人没事,否则你就等着被千刀万剐吧。” 第九十章 谈恋爱是什么意思 “幼澄,醒醒,不能睡,醒醒。”悬崖下面,许安靠在石头上用力推着李幼澄。 “许安哥哥,你就让我睡会吧,我真的好困。”李幼澄躺在许安怀里迷迷糊糊的说道。 整整一晚上,如今两人是又饿又累又困,尤其是许安还有伤在身,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快到了极限,但他仍然强打精神不让自己睡去,实在坚持不住就用石子划自己一道伤口,靠着疼痛保持清醒。 “不行,都坚持一夜了,现在睡了可就前功尽弃了。”挥动着已经快要麻木失去知觉的双手,许安开始拍打李幼澄的俏脸。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但许安因为伤势严重无法行走,而李幼澄则是浑身无力,再加上周围时不时传来的狼嚎之声,也不敢一个人走山路,两个人只好继续待在这里等救援。 在许安的持续“骚扰”下,李幼澄终于还是勉强把眼睛睁开,看着许安委屈道“但我真的好困啊。” 许安安慰道“救援应该快到了,再坚持坚持,要不我再陪你聊会天吧。” “那好吧。”李幼澄也是用尽自己最后的意志力让自己坐起来了一点,半躺在许安怀里。 “那我们聊什么?” “这个……”许安一时卡了壳,两人已经聊了一夜,从军国大事到家庭琐事都聊了一个遍,此时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聊什么好。 “要不我们聊聊你的婚姻大事吧。”李幼澄突然说道。 “那……好吧。”许安想了想点了点头道。 一听许安答应,李幼澄的眼睛突然就明亮了些许,开口问道“许安哥哥,你现在还没结婚吧,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这些年跟随先帝南征北战,哪有时间谈恋爱。”许安摇头。 “谈恋爱?什么意思。”李幼澄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许安这才想起这个时代根本谈恋爱这种词汇,唐朝虽然远比后世的明清开放,不至于男女结婚之前连面都没见过,但也就仅限于短暂的相处见面,最多就是一起出门踏个青,一起参加个诗会什么的,再过分的就没有了。 他连忙解释道“就是没人给我介绍老婆,我也没有家人,周围尽是一群军中莽夫,谁能想到这些。” “哦。”李幼澄点了点头,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点喜意。 “那你呢?过了年都十九了吧。”许安随口反问道。 前唐初期,女子法定结婚年龄为十五岁,中晚唐则放宽到十六至十八岁,但一般女子结婚都很少超过二十岁,如今的后唐也差不多,像李幼澄如今这年龄要是再不结婚就算是老姑娘了。 李幼澄不经有些无奈道“父皇称帝之前,我在京中为质,父亲不在身边,母亲早亡,再加上那时候年龄也不大,就没人管。 父皇登基之后,年龄倒是差不多了,父皇也起过心思,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就耽搁了,直到石敬瑭谋反,国内局势动荡,父皇就彻底顾不上这事了。 至于现在,你觉得我还能嫁人吗。” 许安不语,现在的李幼澄监国,代行皇权,就算她想结婚大臣也会群起反对,否则这皇权到底算是李家的还是算李幼澄夫家的。 沉默片刻后许安安慰道“你也不可能监国一辈子,你这么优秀,总会找到合适的。” “合适的?那你有没有想法?”李幼澄突然狡黠一笑,回头问道。 “啊,这……” 许安没料到李幼澄突然会这么问,当时就愣住了。 虽然午夜梦回之时脑海中闪过类似的想法,但当真正直面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不仅仅因为李幼澄是监国,而且他真的还没认真想过自己这一世的婚姻。 “怎么我,抱也被你抱了,你还想不负责?你要知道,就你现在的行为,你如果不是我夫君,我告上衙门,你至少得徒一年半。” “我……” 看着李幼澄那双明亮的眼睛,许安内心冲突挣扎了半晌,刚鼓起勇气想要回答,李幼澄突然扑哧一笑“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 许安看向李幼澄的笑脸,也许是困的有些神志不清了,心中莫名冒出一股勇气,抬头紧紧凝视着李幼澄,张嘴道“幼澄,我……” 李幼澄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整个人突然间困意全无,只感觉全身都紧张了起来。 “许将军,许将军,你在这里吗。” 就在许安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一道呼喊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许安一愣,连忙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给收了回去,对着不远处喊道“我是许安,你们是谁。” 听到许安的回应,远处声音沉默了一下,随即便大喊道“来人啊,我找到许都使了。” 随即山林之间便传来大片的动静,树丛到处摇动,显然正有大批人马正在向这里靠近。 许安看向怀中的李幼澄欣喜的道“殿下,我们得救了。” 但与此同时,心中却不自觉的有些失落,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是不是应该果断点把话说出去,但现在显然没机会了。 李幼澄也是一笑道“是啊,终于得救了。” 随即她又连忙道“许将军,我们这个样子被人看到是不是不太好。” “哦,对对。”许安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李幼澄,两人各自转头整理衣衫。 但在回头的一瞬间,许安看不到的地方,李幼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遗憾之色。 不一会儿,就有一名队正打扮的基层军官走了过来,他不认识李幼澄,而且对外除了少数高层以外也只说是许安失踪,所以队正只对着许安行礼道“末将从马直第二营一都第一队队正罗更见过都使。” “起来吧,你做的很好,回去马军司去找你们上级记功,就说是我说的。”许安微笑着点头夸奖道。 “末将谢过都使。”罗更大喜,连忙再次行礼。 随即对着后面一挥手道“担架抬过来,送都使和夫人出去。” 一旁的李幼澄已经拿布裹到了脸上,一听这些士兵把她误认为是许安的妻子,有些娇羞的同时又有些恍惚,如果这是真的似乎也不错。 “呸呸呸,乱想什么呢,一定是我累迷糊了,回去一定要好好补个觉。” 第九十一章 清君侧 许安和李幼澄坐在担架上被人抬着出了山,山下面早就安排有马车在等候。 而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郑冲、关胜、萧巡等人全部赶了过来,一脸欣喜的上前拜见。 许安和李幼澄没死,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他们的前途早就和许安还有李幼澄绑定了,如果许安和李幼澄真的出了事,别的不说,郑冲这马军司都指挥使一职肯定就坐不稳。 如今不但他们的靠山没倒,而且自己还得到了了救驾之功,简直是双喜临门啊。 “臣等拜见……” 郑冲几人看见李幼澄刚要行礼,却被许安打断“还不见过夫人。” 李幼澄出城遇险一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就算别人知道了也不能承认,否则少不了麻烦。 从刚刚那队正的反应看显然此事还没有公开,既如此,许安和李幼澄现在也没有公开的打算。 郑冲几人见状反应也很快,连忙改口道“末将见过都使、夫人。” 此时已经时值正午,许安先扶李幼澄上了马车,看了看天色说道“拿点粮食和水过来,准备回城。” “遵命。” …… 渭南县城宋审虔府邸。 崔居俭再度上门拜访,得到了仆人的通报,宋审虔神色微微变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吩咐道“让崔尚书进来吧。” “崔尚书来访,未曾远迎,失礼失礼,来人,上茶。” 客厅之内,宋审虔面带笑容的迎了上去,犹如多年老友一般。 崔居俭神情微动,和宋审虔客套了一番之后分宾主落座,开口道“宋副使,我的来意想必你也清楚,一些繁文缛节就省了吧,我来只是想问问宋都使到底是何心意。” “这个吗……”宋审虔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没有回答,此时仆人端着两盏茶走了上来,随即转移话题道“崔尚书,喝茶,喝茶。” 崔居俭见宋审虔顾左右而言他,不经脸色微微一沉。 看来这一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顺利,只是这宋审虔既然同意他进门,说明也是对他的提议有所意动的,只是应该还没有下定决心,是还有顾虑?又或者利益不够大? 崔居俭手捧茶杯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道“宋副使,如今万事俱备,朝廷之中已经半数大臣愿意配合我等,只要能够得到军队的支持,等雍王之子皇孙李承祚继位,你就是从龙第一功臣,到时就算是监国能够回朝,也改变大势。” “崔大人,时间不早了,要不留下来吃顿午饭吧。”面对崔居俭热切的目光,宋审虔却是手捧茶杯,根本不搭崔居俭的茬,犹如鸡同鸭讲。 但崔居俭神色微变,但还是继续说道“宋大人,兵贵神速,张延朗他们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据我所知张延朗此时也正在串联大臣准备动手,一旦让他们成功,你我可就被动了。” “宋副使,这也是你我重掌中枢大权的机会,殿下如今重用许安、张延朗一系的大臣,你我都在被边缘化,殿下把你从侍卫司都指挥使迁到枢密副使之位,意思还不明显吗? 枢密副使看起来位高权重,但一旦李从曮到来,你还有几分话语权。如今有机会手握从龙之功,另起炉灶,何乐而不为呢。” …… 但任凭他怎么说,宋审虔就是一味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应。 整整半个时辰,崔居俭说的口干舌燥,再好的涵养此刻也快到了极限,如果不是得到军队支持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早就拂袖而去了。 就在场面陷入僵持之际,马军司都虞侯陈开突然从府外快步冲了进来,并对着宋审虔大喊道“副使,有消息了。” 直到进了客厅才发现崔居俭也在,不经尴尬的笑了笑,对着崔居俭拱了拱手道“崔尚书也在啊。” 崔居俭的目光看向陈开,对于刚刚他所说的消息自然也大感兴趣,毕竟能让马军司都虞侯如此失态,可见其重要性。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发问,便只是起身回了一礼。 “快说。” 而刚刚神情还极为淡定的宋审虔此刻竟然噌一下就站了起来,脸上竟然露出了少有的紧张之色。 而这一幕落在崔居俭眼里,不经让他更加好奇。 陈开上前附在宋审虔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宋审虔的脸色一下变的复杂难明起来,片刻之后他一把抓住陈开的胳膊语气有些颤抖的问道“能确定吗?” “确定,是我在从马直的一位亲信偷偷派人传回来的消息,当时他就在旁边,亲耳听见的,绝对可靠。”陈开用力点了点头。 宋审虔猛地转身看向崔居俭,眼神变化了半晌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道“陈开,把消息和崔尚书说一下吧。” “什么消息?” 对于陈开和宋审虔悄悄所说的消息崔居俭早就心痒难耐,但苦于无法询问,此时见宋审虔愿意告诉他,心中不经一动,隐隐猜到了什么。 陈开转头对着崔居俭拱了拱手道“崔尚书,刚刚传来消息,监国殿下和许都使昨夜被老狼山土匪追杀,两人一路逃入小西峰却遭狼群围困,生死不知,郑冲已经带人前往小西峰寻找。” 崔居俭听罢,先是一愣随即不经哈哈大笑“山林之中被狼群围困,就凭他们两个人绝对十死无生,即便是尸骨也未必能找到,宋副使,你还在犹豫什么。” 不过随即崔居俭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妥,连忙把笑容一收换成一副悲戚的面容继续说道“宋副使,殿下蒙难,一旦消息传出,朝廷必然动荡,我等作为朝中重臣有必要也有责任在此时挺身而出。 马军司的人随时可能回来,我们如今需要争分夺秒,好在他们回来之前掌控大局,否则必定横生枝节。” “你准备怎么做?”宋审虔沉声问道。 见宋审虔终于正面回应,崔居俭心中一喜,知道大事成了,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谋算“很简单,宋副使你马上调兵进城控制整个渭南县城,然后我们就携百官去行宫求见殿下。 如果秦继旻那条老狗继续拦着我们不让进去,那就以宦官隔绝内外、囚禁殿下的名义清君侧,杀进行宫拥立皇嗣继位。” 第九十二章 大军入城 崔居俭说到清君侧三个字时,眼中之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宋审虔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自古以来,清君侧三个字往往和谋反是挂钩的,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是一块非常不错的遮羞布。 面对崔居俭投来的目光,宋审虔眼神闪动片刻猛地一捶桌子“就按你说的做,陈开。” “末将在。”陈开上前抱拳拱手。 “你现在就去通知程横,让他立马调派步军司人马封锁四门与城内各处街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你马上去军营集合铁林都进城,随我包围行宫,随时等候命令。” “遵命。”陈开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去。 “那我也去召集愿意支持我们的大臣,我们待会在行宫门口会合。” 见宋审虔如此果断,崔居俭也当即说道,随即转身离去。 随着一道道命令从宋审虔府邸传出,大军进城,渭南县城之内山雨欲来风满楼。 与此同时,二十多名世家出身的官员在崔居俭的带领下向着行宫而去。 …… 张延朗府邸 张延朗此刻坐在主位之上眉头紧锁,而他一旁则坐着礼部右侍郎徐朗,但两人此刻却是面色紧绷,谁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一名仆人匆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军官。 张延朗和徐朗目光看向那名军官,眼神皆是一亮。 而不等仆人介绍,军官便主动上前对着两人行礼道“末将步军司副都指挥使马凉麾下亲兵都都头胡豪,见过两位大人。” “胡将军请起。”张延朗连忙起身虚扶了一下胡豪,开口问道“胡将军,不知马副都使让将军前来是什么意思?” 胡豪答道“回张相,马副都使让末将转告您,副都使言,若是有逆贼想要祸乱朝廷,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张相乃是国之栋梁,忠贞之臣,他愿意与张相共同进退。” “好。”张延朗不经松了一口气,他虽然贵为宰相,但在如今时局没有兵权也是寸步难行。 如今马凉愿意支持他,他总算有了点底气。 一旁的徐朗也是面露笑意,如今相里金带着吕达去了长安,蔡元留在了华州担任防御使,他如今便成了陕州派在朝中的代表。 自从昨夜以来,因监国和许都使失踪,渭南县城之内暗流涌动,崔居俭府上有大臣聚集,并且多次与宋审虔会面,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而宋审虔今早又调遣大军接管了城防,这两人一方代表世家文臣,一方握有兵权,若是联手,一旦监国真的出了意外,必然能顺势掌控朝政。 而这显然对陕州派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迅速选择与剩余派系之中地位最高的张延朗联手。 但问题是张延朗和他现在手上都没有兵权,如今马凉的加入无疑补齐了这个临时联盟的短板。 “敢问胡将军,不知马副都使现在能够调动多少兵马。”徐朗起身问道。 “金枪卫五百人,还有一百亲兵。”胡豪答道。 “才六百人。”随着胡豪的回答,众人脸上刚刚绽露的喜悦之色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迅速消失。 虽然并不是没有用,但如今这种情况下区区六百人恐怕很难阻止宋审虔他们,不过好在这并不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此时又有一名仆人匆匆跑了进来,不过却是一个人进来的。 张延朗见状不经微微皱眉,问道“见到吴副都使了吗?” 这名仆人连忙答道“老爷,吴副都使的亲兵说他生病了,这两天都不见客。” “生病了?现在生病,呵呵,倒是挑了个好时候。”张延朗不经笑了起来,但眼神深处却是毫无笑意。 吴昭显然是不想掺和这事如今装病避祸,但这对张延朗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许安和郑冲不在,宋审虔以枢密院的名义调动军队,再加上有程横、陈开二人相助,侍卫司大半兵马已经掌握在他们手中。 而张延朗等人唯一能够争取的也就只有吴昭、马凉这两位不属于宋审虔派系的军中实权派。 但吴昭此时玩这手称病不出,光靠马凉这点兵完全是独木难支,刚刚的喜悦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突然,徐朗猛地起身对着张延朗道“张相,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马上命马副都使带兵入城,并联合宫中以宰相之名暂摄朝政控制局面。” “这……怕是不妥吧。”张延朗一惊,不过细细一想这确实是个办法。 但他有些犹豫,擅自调兵入城可是大罪,毕竟他可不像宋审虔那样有着合法的调兵之权。 况且马凉手上就区区六百人,如今渭南县的城防已经掌握在宋审虔手中,就算入城了真就能控制局面吗?他表示怀疑。别行动没成功反而被扣一顶谋反的帽子,那就彻底没法翻身了。 思虑片刻,张延朗还是摇了摇头“此计太险,不妥,而且他们也未必敢动手。 还是让人马上去联系郑都使,让他尽快带兵回城,凭借从马直的力量,宋审虔等人就算有心思也不敢轻举妄动。” 徐朗听罢不经急了,声音有些急促的说道“张相,来不及了,如果他们不准备动手,调兵控制城防做什么,我料定宋审虔、崔居俭必然动手。 而且他们绝对不会忽略郑都使的存在,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他们绝对会在郑都使赶回城中之前动手,最迟不过今晚。 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张相,下决定吧,我愿意前往宫中游说,否则一旦等他们先动起来我们就只能任人宰割。” “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张延朗不经起身缓缓踱着步,这事太大了,即便是他也难以立刻下决断。 “张相,还请速速决断。” 就在徐朗焦急等待之时,又有仆人冲进来汇报大声喊道“老爷,城外大军大举入城,如今已经封锁了四门。” “什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张延朗大惊,随即“砰”的一拍桌子怒声说道。 徐朗则是重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太快了,实在太快了,从传出消息监国和许都使失踪至今还不到一天,情况还没完全确定他们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并果断动手,太果断太迅速了,哪怕刚才张延朗立即下定决心让马凉带兵入城也来不及了。 第九十三章 忠臣奸佞 随着大军进城的消息传来,张延朗坐在一旁神色阴晴不定,半晌之后突然忽的起身,看向在一旁等待胡豪道“胡将军,麻烦你想办法出城,尽快把城内之事通报给马副都使,让他伺机而动,并尽快通知郑都使让他回来。” “末将知道了。”胡豪一拱手,便转身向府邸外而去,不过没有走正门,而是在仆人的带领下去了一侧的角门。 注视着胡豪离去的背影,张延朗阴沉着脸说道“老夫这就去行宫,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宋审虔和崔居俭的目的是什么,肯定绕不开宫里,这一点张延朗还是想的明白的。 “对,去行宫,我倒想看看他们有多大胆子,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徐朗也是拍案而起,咬牙切齿的说道。 …… 行宫后堂 李徽瑶、秦继旻两人都是面色难看,一旁正有小宦官在给他们报告城内的情况。 随着城内各方势力的蠢蠢欲动,秦继旻一直派人时刻监视着城内的动静,因此宋审虔等人一有动作他就收到了消息。 但也仅此而已,即便知道他也无力阻止,他的力量根本够不到行宫之外,也指挥不动任何一个有司。 这让秦继旻在担忧的同时不经更加渴望权力。 “秦太监,大军已经包围了行宫,现在该怎么办。” 李徽瑶现在整个人都是慌的,她一个深宫公主,地位再尊贵也只不过是一个花瓶,没能力也没实力处理这些事情。 李幼澄让她来代班的时候可没告诉她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秦继旻虽然内心也慌,但他仍然强自镇定道“殿下不用担心,行宫外有内殿直的兵马护卫,不会有事。” 就在此时,一名宦官快步跑过来报告道“公主殿下,太监,枢密副使宋审虔,工部尚书崔居俭以及二十多位大臣来到行宫门外,要求面见监国。” “现在怎么办?”李徽瑶面色紧张的看向秦继旻。 大军围困行宫,群臣汹汹而来,放到历朝历代都能算是震惊天下的大事,李徽瑶只感觉身体有些晃。 “公主殿下且放宽心,老奴出去应对。”秦继旻一咬牙,手执拂尘就向行宫外走去。 …… 马车内,许安和李幼澄正吃着郑冲送来的食物和水。 同时随军的大夫也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体,确定都只是一些外伤,给他包扎了一下上了点药就走了。 在山风中吹了一夜都快饿坏了,许安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吃相,拿起东西就往嘴里塞。 反观一旁的李幼澄,虽然也饿,但吃的仍然是慢条斯理,极为优雅。 此时注意到许安那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经掩嘴轻笑出声。 “习惯了,军中都是些糙汉。”许安见状不经有些尴尬的放下筷子解释道。 “无妨,其实也挺可爱的。”李幼澄笑着说道, 可爱?这是描述我的?许安顿时感觉一脑门子感叹号。 此时郑冲正骑马跟在马车旁边汇报着这一夜发生的事,毕竟有功不表那不纯傻子。 “这黑煞星躲的地方太难找了,夜间只能抓瞎,直到天亮了才在附近熟悉地形的老农指点下抓到了他们,这才知道夫人还有大人被困在这座山里。夫人、都使,这黑煞星该如何处置?” 许安看了一眼李幼澄,见李幼澄没有表态便开口道“这黑煞星既是逃兵,又在附近作恶多端为祸百姓,罪无可恕,直接斩了就是。” “是。”郑冲领命随即命人去办了。 就在此时一名亲兵跑了过来,对着郑冲耳语了几声。 郑冲不经脸色一变,连忙问道“人在哪里?快带过来。” “怎么了?”马车内,许安问道。 郑冲连忙答道“都使,刚刚马凉派人传信,说是渭南县城之内局势紧张,各方蠢蠢欲动,希望我能尽快带兵回城稳定局势。” 此时那名亲兵也带着马凉的信使跑了过来,信使立马道“郑都使,枢密院突然下令,命令步军司的帐前军和外殿直接管了城防,而且都虞侯臣陈开突然集结铁林都的兵马并拒绝给予解释。 马副都使觉得城内可能生变,希望您立马带兵回城,稳定局势。” 郑冲又详细问了几个问题便挥手让他退去,随后看向马车内道“都使、夫人,你们看……” 马车之内,许安和李幼澄也是神情严峻,没想到他们短短离开不到一天就会产生如此动荡。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宋审虔有不轨之心,想要兵变夺权?”李幼澄皱着眉说道。 “不应该啊,就算他现在兵变,殿下以您的威望,只要回去振臂一呼,有多少人能跟着他? 更何况相里金就近在长安,还有李从曮的威胁,石敬瑭更是虎视眈眈,他哪来的胆子。”许安摇了摇头。 李幼澄想想也是,那么宋审虔到底想做什么。 “不管他想做什么,趁事情还没发生,我们得尽快回去,现在绝对不能乱起来。” 快速交流了几句之后,许安当即下令道“郑冲,下令尽快赶回县城。” “遵命。” …… 行宫之外,内殿直的兵马全部如临大敌,列阵与不远处的铁林都骑兵相对峙。 行宫门口,秦继旻此时正站在内殿直一位将领身旁,两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而不远处则是一众朝臣,为首的正是宋审虔以及崔居俭。 崔居俭此时正对着前方大声说道“秦继旻,朝廷发生如此大事,我等大臣要见监国,你竟然敢隔绝内外,阻拦不报,该当何罪。” 秦继旻当即转过头,铁青着脸看着崔居俭道“崔尚书,咱家何曾隔绝内外,阻拦不报,咱家说了,殿下身体有恙需要休息,你若是有事呈上奏章即可,殿下得闲自会批复,你现在带兵威逼行宫这是何意,是要谋反吗。” “哈哈哈,本官谋反?秦太监可真是会倒打一耙。”崔居俭哈哈大笑,随即笑容一收脸色阴沉的看向秦继旻道“自从殿下监国以来向来勤勉国事,朝中发生如此大事,殿下不可能不闻不问,我等朝臣三番两次求见却被接连挡架,情况如此反常,本官有理由怀疑殿下是否受到了尔等阉宦的蒙蔽或者已经被尔等残害。” “血口喷人,咱家向来忠于皇室,忠于监国,岂容你污蔑。”凭白无故被扣了顶大帽子,秦继旻不经被气的全身发抖。 但崔居俭却是步步紧逼道“是不是污蔑,请监国出来一见便是,否则,哼,为了这大唐天下,本官今天就算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咱家说了监国需要静养,你这么做难道不怕监国怪罪吗。”秦继旻咬着牙继续硬顶道。 但崔居俭却是哈哈大笑“谗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我等忠良何惧刀斧加身。 好,既然你说监国身体不适,那本官就亲自去看看你所说是真是假。” 一番大义凛然的演讲之后,崔居俭一甩袖袍便大步向行宫大门走去。 “崔尚书说的好,我等忠良何惧奸佞刀斧,走,进宫。” “进宫。” “进宫。” …… 随着一名绯袍官员挥着拳头大喊,众多官员当即群起响应,跟着崔居俭就向行宫内闯去。 第九十四章 谁在谋反 “拦住他们,谁敢擅闯行宫,一律视为刺王杀驾,就地擒拿。”秦继旻尖着嗓子喊道。 立马就有一队从马直士兵手持武器拦在行宫门口对准了崔居俭等人。 “大胆,尔等武夫竟然敢以刀枪威胁我等朝廷重臣,是想造反吗。” 宋审虔此时上前一步喝道“都给我退下,本官以枢密副使的身份命令你们,让开道路。” 话音落下,当即就有上百铁林都士兵纵马而来,一字排开,手持武器虎视眈眈的盯着门口这些内殿直士卒。 两边人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秦继旻铁青着脸说道“宫廷重地,未得监国之令,谁敢擅闯,即便是天潢贵胄、王宫大臣也没有例外,这是铁律。 尔等官员竟然敢指挥军队在行宫之前动武,已经与谋反无异,齐都指,还不将这些反贼拿下。” 这两千五百内殿直兵马是皇帝贴身卫率,向来只听命于皇帝(监国)一个人的命令,秦继旻一个宦官并没有指挥这支部队的权力,如今监国不在,那内殿直的最高指挥权就落在了现任都指挥使齐成手中。 这支兵马是秦继旻最后的底气,他无论如何也得争取过来。 此时那名刚刚在行宫门口与秦继旻争执的将领走上前来,对着秦继旻道“不用太监提醒,末将自然记得自身职责。”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宋审虔道“宋副使,内殿直乃皇帝亲卫,即便您是枢密副使也无权指挥。 擅闯宫廷乃是重罪,若是您要强闯,那休怪末将不留情面了。” 宋审虔却是呵呵冷笑道“原来齐都指还知道自己肩负着的职责,那本使问你,内殿直的第一职责是什么?” “自然是保护监国殿下的安危。”齐成毫不犹豫的对着行宫方向拱了拱手道。 “那现在监国殿下失踪,生死不明,本使问你,你这个亲卫统领是怎么当的,可履行好了职责。”宋审虔突然厉声喝问。 “宋副使所言,末将听不太明白了。”齐成微微皱眉。 一旁的秦继旻则心中突的一跳,隐隐意识到了不妙。 当时为了保证宫廷内稳定以避免发生不可测的情况,李幼澄遇险一事,宫内除了他以外就只有李徽瑶知道,其他人都没告诉,所以齐成并不知道此事。但现在这件事情很可能会成为一个致命漏洞。 他有心上前想去和齐成解释一下,但宋审虔已经大声说道“事实不是明摆着吗,刚刚崔大人已经把疑点说的很清楚,本使也赞同崔大人的看法,认为殿下如今已经发生不测,而罪魁祸首很有可能就是你身边的内侍监首领秦继旻。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行宫之外一片哗然。 不仅是齐成,就连很多内殿直的将士都是面面相觑,不少人当场小声议论起来。 “胡言乱语,血口喷人。”秦继旻气的全身发抖,但奈何无法反驳。 齐全也是脸色一变道“宋副使,此事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此时崔居俭也上前说道“证据?齐都指,行宫之外发生如此大事,监国却始终不见人影,难道这还不算证据吗。 本官现在要求立马见到监国,若是因本官判断失误打扰了监国的休息,本官愿意承担全部罪责。 但在此之前,希望齐都指不要自误,与奸佞同流合污成为我大唐千古罪人。” “这……”一个接着一个大帽子盖下来,而且说的又是有理有据,齐成此刻也不经犹豫起来。 毕竟他也不是傻子,能够看出宫内此时种种诡异的地方,但要说秦继旻囚禁监国谋反,这又有些不合常理,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实在让他脑壳疼。 “齐都指,你万不可听信这些乱臣贼子胡言,他们如今兵围行宫分明就是兵变,你若是让他们进入行宫,殿下才是危矣。”秦继旻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干脆撕破了脸皮反过来指责崔居俭等人造反。 齐成眉头紧锁,现在两边都在指责对方谋反难以分辨,他只是一个武将,让他去思考这等大事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沉思片刻之后他最终看向秦继旻道“秦太监,还请您入宫将此间之事禀报监国,请监国上朝明辨是非。 只要监国下令,末将拼着这条命也定会让所有逆贼伏法。” “你,你……”秦继旻用手指着齐成不经脸色一白。 而宋审虔、崔居俭等人则是喜形于色,若不是场合不对都想要弹冠相庆了。 如果齐成真的一根筋,那事情还有些麻烦,但如今,只要能兵不血刃掌控行宫,谁还能阻止他们。 “秦太监,莫非真如宋副使和崔尚书所言,监国发生了什么不测。” 看到秦继旻的模样,齐成再反应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对,神情也不经微微变冷,质问道。 “咱家说了,监国殿下日夜操劳,又是一路奔波,昨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正在休息,不久前刚刚服药入睡,现在谁敢去打扰,难道尔等一点不顾及监国的身体吗。” 秦继旻指着齐成怒喝道,他没有选择坦白,他知道现在再说出真相已经晚了,除了证明李幼澄真的出现了不测之外毫无用处,局势只会对他更加不利。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死硬到底,尽一切力量来拖延时间,以待时变。 “这个……”齐成再次沉吟不语。 他对李幼澄还是忠的,否则也当不上这个内殿直都指挥使的位置,在内心里他自然也不希望李幼澄有事,此时不经再次犹豫摇摆起来。 “哼,拖延时间而已,你说监国在休息,谁能证明。”崔居俭不屑的冷笑道。 “我能。”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一袭青色衣裙的李徽瑶从行宫之内走了出来。 “参见公主殿下。”齐成、秦继旻等人见到李徽瑶连忙见礼。 而崔居俭等人,虽然心中并不把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放在眼里,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随即带着身后的官员也都拱手行礼。 “公主殿下,你怎么出来了。”秦继旻上前问道。 李徽瑶看了一眼在场众人,强自镇定的说道“有人信口开河,诅咒监国,本宫再不出来,怕是真要让有些人妖言惑众得逞了。” 李徽瑶的公主身份在某些时候还是非常管用的,齐成本来已经偏向崔居俭等人的心再次被拉回了不少。 “怕是殿下不能做这个证明。”崔居俭却是再次冷笑一声说道。 “你什么意思?”李徽瑶不经柳眉一皱。 “殿下非要臣明说吗,您别忘了,您可是明宗之女,闵帝之妹。”崔居俭淡淡说道。 第九十五章 入城受阻 李从珂是明宗李嗣源的养子,而李从珂的皇位是从李嗣源亲子闵帝李从厚手中夺过来的,因此如果硬要攀扯,李徽瑶和李从珂一系是有夺位之仇的,哪怕李徽瑶和李从厚压根没什么感情。 但现在崔居俭抓住这一点进行攻讦,那么作为“仇人”的证言自然不能够采信,这无疑是杀人诛心。 李徽瑶想要辩驳但一时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经气结。 即便辩不了李徽瑶干脆不搭理崔居俭,而是把目光转向宋审虔道“宋副使,你什么意思。” “这个……”宋审虔微微犹豫。 李徽瑶对他是有救命之恩的,白超垒诈门之时,当时他中箭濒死,若不是李徽瑶拼死相救,他早就死了,所以李徽瑶出来之后他一直躲在一旁没有吱声。 但此刻被李徽瑶点出来,没办法再装聋作哑,不得不开口道“公主殿下之言臣自然是相信,只是这秦继旻狡诈,说不定是用了什么办法欺骗殿下,殿下放心,不管如何,有臣在,必不会让殿下有失。” “宋审虔,你……”李徽瑶不经银牙紧咬“那到底如何你们才能相信。” “很简单,我们要见到监国,只要监国露面,一切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崔居俭有些得意的朗声说道。 “齐都指,你也是这个意思吗?”李徽瑶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齐成。 齐成刚要说话,崔居俭立马大声提醒道“齐都指,你可不要做了大唐的千古罪人。” “我……”齐成脸上露出挣扎之色,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对着李徽瑶一礼道“殿下,若是监国真在宫中,如今局势唯有监国亲自出面方能善了,还望殿下以大局计,请监国出面平定局势。” “好,这就是你的选择,既然你们非要监国抱病上朝,行,我这就去叫醒监国,哼。” 李徽瑶怒视着众人,一声怒哼便拂袖向行宫之内走去,不过在她路过齐成身边之时再次开口道“齐都指,希望在此之前你能守好这宫门。” “公主殿下放心,末将必不辱使命。”齐成手执兵器郑重拱手道。 随即齐成一挥手,数百内殿直士兵当即跑了过来挡在行宫门口。 …… 随着郑冲带领队伍一路急行,终于赶到了渭南县城附近。 而经过一路小憩,虽然马车颠簸不是休息的很好,但许安和李幼澄在精神方面多少恢复了一些。 不过此时不远处传来地面震动的雷霆之音,显然这是有大量骑兵在靠近。 郑冲随即过来禀报道“夫人,都使,是金枪卫的人,马副都使也在其中。” 许安心中一惊,马凉竟然已经集结了兵马在等候,说明城内情况肯定已经起了变化,他连忙道“快让马凉过来。” 马凉第一时间赶到马车之前恭敬道“马军司副都指挥使马凉参见夫人,见过都使。” 显然郑冲已经和马凉说过了情况,既然如此许安也不再解释,坐在马车内问道“马凉,我问你,现在城内到底是什么情况。” 马凉回答道“回都使,一个时辰前,步军司的帐前军、外殿直还有马军司的铁林都,三部兵马大举入城,并封锁了城门。” “怎么回事?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幼澄一惊,当即问道。 “回夫人,臣的亲兵都头不久前冒死从护城河潜出城报信,据他所说,城内如今局势完全控制在宋审虔和崔居俭手中,在他出来前,两人已经带着众多官员和大批兵马向行宫去了。”马凉恭敬的回答道。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带兵前往行宫,真的想造反吗。” 李幼澄脸色有些难看,她随即看向许安语气急促道“许安,我们必须马上入城。” 许安点了点头,随即向车外道“郑冲,马上带兵进城。 对了,马凉,你刚才说步军司进城的只有外殿直和帐前军,那忠顺军和吴昭呢?” “回都使,吴副都使说是病了,在忠顺军的军营养病,忠顺军如今还在营地,并没有动作。”马凉回答道。 “真是养的一手好病,都病重到要住军营了。”许安冷笑一声,从马车中递出一物道“拿我的符牌去见吴昭,让他速带忠顺军前来。” “告诉吴昭,若是违令以抗旨论。”李幼澄在马车内补充了一句。 “是。”郑冲接过符牌,让马凉亲自带着人去传令,随即大军就向城门口行去。 “城内戒严,任何人进出都需要枢密院的手令,否则就要去请示郑副使,你们先在城外等一等吧。” 郑冲率领从马直和一营金枪卫,总计三千多骑兵将渭南县城北门堵了个水泄不通,但却被城门守军给拦了下来。 听到动静的许安和李幼澄眉头不经同时一皱。 此时郑冲已经策马上前指着城墙之上怒喝道“你们是奉了谁的令,谁让关闭城门的,我是马军司都指挥使郑冲,还不给本将开门。” 许安此时掀开马车的一角车帘向车外看去,只见城门紧闭,城楼上则有一个指挥使模样打扮的将领正在对下面喊道“原来是郑都使,末将失礼,但关闭城门是枢密院的军令,程指挥使也曾有过严令,没有郑副使的批条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出城池,任何人不得例外,还请郑都使见谅。 若是郑都使想要进城还请稍等片刻,末将这就派人去请示郑副使。” 马车内,李幼澄不经一声冷哼“让我去,我倒想看看他们敢不敢拦我这个监国。” “等等。”李幼澄刚想下马车却被许安一把拉住。 “怎么了?”李幼澄疑惑的看向许安。 许安则是对她摇了摇头道“殿下,如今局势未明,您最好还是不要直接露面,否则一切都将没有转圜的余地。 不如暂时由臣出面,如此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您都可以进退自如。” 李幼澄略一思索之后便点了点头道“那好,事情就交给你了,万事小心。” “末将必不负殿下期望。”许安拱了拱手便在两名士卒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此时郑冲仍在与守城将领进行交涉,但这名守城将领却是软硬不吃,无论郑冲怎么说就是一句话,没有枢密院军令不能开门,把郑冲气的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 此时许安已经来到城门下方,抬起头沉声说道“城上的人听着,我是许安,有要事进城,速速把门打开。” 第九十六章 反将一军 “什么?许都使?” 城墙之上,刚才还一副奉命唯谨、铁骨铮铮的守城将领当即神色一僵,连忙伸头向城下看去。 在看到果然是许安之后不经脸色大变,连忙诚惶诚恐的拜见道“末将外殿直第二营指挥使孟空拜见都使。” “好了,不必多礼,开城门吧。”许安淡淡说道。 “啊,这个……”孟空的脸色顿时变的难看无比。 “怎么,有问题吗。”许安皱眉问道。 “这个、那个……”孟空结结巴巴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刚刚郑冲虽然官大,但马军司可管不到步军司这边来,所以他可以底气十足的拒绝开门。 但许安可不同,这可是侍卫司一把手,能够决定他的前途甚至命运的存在,若是拒绝开门惹怒了他,后果可以想象。 但是违抗枢密院军令的后果也不是他一个小小指挥使可以承受的,更何况步军司都指挥使也有过严令,这也是他的顶头上司。 一边是枢密院和步军司一把手,一边是许安这位侍卫司一把手,孟空只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左边是悬崖峭壁,右边则是刀山火海,无论走哪边都是死路一条。 他带着几分哭丧的脸伸出城墙外艰难的说道“都使,末将也想开门,但枢密院的军令末将也不敢不遵啊。” “怎么,枢密院的军令是军令,本将的军令就不是军令了吗。”许安的语气当即就沉了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 孟空感觉自己都快疯了,他此时简直想哭,你们这些大佬神仙打架,干嘛要为难他们这些小喽啰,若是可以他现在真想找个脸盆把自己淹死。 “孟空,郑都使人呢。”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让孟空如闻仙音。 孟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大人,您终于来了,快,这件事您看该怎么办。” 来的正是外殿直都指挥使张默,因为郑冲的身份特殊,所以虽然他拒绝开门,但还是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了张默。 “不就是郑冲吗,按军令办就是,需要这么慌张吗。”张默有些不满的对自己这个下属斥责了一句。 “都指,不是郑都使,而是许都使……” 在张默得知如今是许安在城外叫门外之后,顿时也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王八蛋,你怎么不早说。”张默不经恶狠狠的瞪着孟空,要是早知道打死他也不会来趟这个浑水啊。 “末将也是刚知道啊。”孟空极为委屈的解释道。 不管张默现在心里把孟空翻来覆去骂了多少遍,但再怎么后悔此时也是避不过了。 张默心中迅速权衡利弊一番。 城里的情况虽然他不十分清楚但也多少听到了点风声,据说是许都使和监国一起丢了,现在宋审虔和崔居俭正联手搞政变。 但如今既然许都使回来了,那监国…… 张默当机立断道“既然是许都使,当然得特事特办,枢密院和程都使想来会理解的,开门。” “好,快开门。” 孟空完全没有任何犹豫,他才不管张默是怎么考虑的,只要这锅别落到自己头上就行。 “吱吱呀呀……” 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渭南县的城门缓缓被打开,许安身体不适重新坐回了马车内,由郑冲率领大军进入渭南县城。 进城之后,许安第一时间命令萧巡带人接管城防,并且让张默将此处外殿直的兵马直接归到他麾下听用。 这等于是夺掉了张默对这一营外殿直兵马的指挥权,但张默却十分配合,再加上许安在军中极高的威望,整个过程没有任何波澜。 …… 行宫之外,崔居俭冷笑的看着李徽瑶重新进入门内“垂死挣扎而已,若是监国真在宫中,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才出来。” “不错。”宋审虔则在一旁赞同的点了点头。 而两人身后立马就有官员吹捧道“尚书大人、副使大人英明,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诡计。 但既然如此,二位大人,为何我们不直接杀入宫中剿除奸佞,拥立皇孙呢。” 宋审虔淡淡道“不急,现在齐成还抱有一丝幻想,内殿直五个营都是禁军精锐,若是正面冲突来代价太大,等待会正面戳破他们的谎言,到时齐成认清现实,哪怕不倒向我们这一边也会保持中立,到时入宫不费吹灰之力,能和平解决此事这点时间还等得起。” “不错,如今大局已定,拖延这点时间毫无意义,我倒想看看他们能玩什么把戏。”崔居俭也是冷笑一声道。 就在此时,一名宦官从行宫门内走了出来,尖着嗓子喊道“监国有旨,宣百官觐见。” “什么,监国没有出事,真的在宫内。”崔居俭后方的大臣都是一脸震惊。 但崔居俭和宋审虔却都是老神在在,他们早就根据各种渠道确认,监国和许安一起出了城,还遭了土匪,昨夜更是身陷狼群之中九死一生。 就算退一万步讲两人在狼群中侥幸活了下来,如今渭南县城四门封闭根本进不来,那行宫之内的监国是哪里来的。 崔居俭看向不远处的秦继旻冷笑道“故弄玄虚,秦继旻,冒充监国罪加一等,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秦继旻自然也知道行宫内不可能有监国,但此时更不可能缩回去,只能梗着脖子道“是真是假你说了不算,诸位大臣请进吧,难不成还让监国出宫迎你们不成。” “哼,执迷不悟。”崔居俭大袖一甩带着人就要进宫,宋审虔也随即跟上。 但秦继旻却突然拂尘一摆拦在了众人面前 “慢着,宫闱重地,岂能兵甲入宫,你们是想谋逆造反还是刺王杀驾,还不让他们退下。” 此话一出,宋审虔、崔居俭等人神色不经一变。 秦继旻无疑是将了他们一军,如果就他们这些臣子进去,行宫之内可是秦继旻的天下,到时还不任人宰割。 但如果想强带甲兵进宫又或者干脆不进去,他们的目光不经看向了一旁的齐成。 而秦继旻显然也不会忽视一点,当即看向齐成道“齐都指,大臣进去宫中允许携带甲兵吗。” “自然是不允许。”齐成毫不犹豫的说道。 “既然如此,就请齐都指履行职责吧。”秦继旻淡淡道。 第九十七章 倒戈 齐成微一犹豫,但在没有确定李幼澄是否出事之前最终还是选择履行职责,当即看向宋审虔和崔居俭二人拱了拱手道“还请二位大人让手下兵士留在宫外。” 崔居俭当即冷哼一声“哼,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万一我等进宫被小人暗害怎么办。” “本将会随诸位一同进宫,并负责各位大人的安全。若是殿下真如二位大人所言出了事,末将也会立马擒拿叛贼。”齐成当即保证道。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要么进宫冒险一试,要么立马和内殿直开战,宋审虔和崔居俭对此都有些犹豫,显然对这里面的得失都有些拿捏不定。 两人轻声商议了几句,很快崔居俭便站了出来冷笑一声道“真的假不了,秦继旻,你以为这样就能吓退本官,好,本官就陪你进去走一遭,看看你们到底准备怎么演。” 说罢他转头看向宋审虔道“宋副使,就烦劳你在外等候。” 宋审虔会意的点了点头道“崔尚书尽管放心进宫,若是一刻钟后还没有消息,本使自然会向他们讨要一个说法。” “国朝安危就都指望宋副使了,我们走。” 说罢崔居俭便昂首挺胸向行宫大门走去,同时跟随他一起进去的还有部分随同而来的大臣。 “齐都指,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诺言。”路过齐成身边时崔居俭沉声说道,随即便跨入了宫门。 “崔尚书放心,本将说话算话。”说罢齐全也跟着入了行宫。 …… 随着许安收编完镇守城门的外殿直一营兵马,吴昭带着他的忠顺军也到了。 虽然吴昭称病躲事,但是暗中也让忠顺军的将领做了些准备以防不测,所以随着许安的军令到达,军队拉出来就可以走。 “末将步军司副都指挥使吴昭见过都使。”吴昭第一时间来到马车外拜见许安。 当看到许安真的在马车中时,同时马车内还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心中不经一凛,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脑袋一时发昏答应崔居俭和宋审虔的拉拢,否则今天也得跟着一起完蛋。 此时从马直、忠顺军加上金枪卫的一个营以及萧巡统领的亲兵营,还有吴昭、马凉的亲兵都以及刚刚收编的外殿直一个营,杂七杂八加起来他手上已经汇聚将近七千兵马。 大军在手自然再无顾忌,许安当即率军直奔行宫方向而去。 如今县城之内已经完全戒严,每个重要路口都有军队把守,而这些把守内部道路的军队都是帐前军的人。 帐前军作为新建营头,主要将领大部分都是从内殿直出去的,对皇室颇为忠心,如今听命于宋审虔只不过是因为枢密院和步军司的军令。 如今许安前来,直接把这些将领叫到车前,李幼澄则是掀开车帘悄悄露了一面。 以许安在军中的威望加上李幼澄的身份,这些将领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率军倒戈。 就这么许安一路走一路收编军队,手中的兵马越聚越多。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自然隐瞒不住,负责城防的步军司都指挥使程横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属下的汇报。 收到这个消息,程横足足愣了有十几秒,脸上不自觉露出惊恐、后悔等等神色,不一而足。 面对许安的赫赫战功,他没有兴起任何率军抵抗的念头,而是第一时间飞马向行宫方向奔去。 行宫门口,宋审虔微眯着眼睛静静等待着结果。 算算时间,崔居俭已经进去接近一刻钟了,如果再不出来,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就算再不愿意刀兵相向也不得不为了。 陈开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正不断的调兵遣将,为待会可能出现的冲突做准备。 就在此时,一匹快马飞速赶了过来,程横不等马匹彻底停下就从马背上滚落,着急忙慌的跑到宋审虔面前,一脸的紧张。 “出了什么事,这么慌乱。”宋审虔皱眉问道,同时隐隐间他的心中传来不好的预感。 程横跟随他多年,不是如此不沉稳之人,除非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大事。 “副使,许安进城了,还带着几千大军,外殿直都指挥使陈默打开的城门,如今已经向行宫这里过来了。”程横快速的把情况说了一遍。 宋审虔的瞳孔则是猛地收缩,虽然身体没有动,但是身后的陈开却是可以看见副使的手正微微颤抖。 “副使,现在怎么办?”程横连忙问道。 他现在很慌,非常慌,自家事自家清楚,他知道以他如今在步军司的威望,只要许安出面,除了他的亲兵营以外,步军司各班绝对会第一时间改变立场,张默选择打开城门就是明证,这场仗不用打就已经输了。 而他能想到的宋审虔自然也能想到,而且想到的更多。 如今既然许安回来了那监国是不是也回来了,他今天做的这些事,一旦事后清算……宋审虔不经感觉全身冰凉。 此时不远处的街道上已经隐隐传来了大军行进之时的震动之声,宋审虔的目光看向那里,不经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来了。” …… 许安此时带兵来到行宫不远处的一个路口,正巧路口处正有一群身穿官服之人在和把守的士卒纠缠。 许安定睛一看,发现为首的正是张延朗,身后还跟着徐朗等人。 许安见状随即命令郑冲去负责收编路口那些士兵。 现在收编已经不用一开始那么麻烦,只要许安露面,再让已经倒戈的帐前军将领去劝降,晓以利害,相信只要不是脑子缺根弦的就该知道怎么选择。 而他则让马车行进张延朗等人身边,许安艰难的从车内移动到马车的踏沿上,对着张延朗等人拱手道“张相,徐侍郎,本将有礼了。” 张延朗等人自然早就注意到这支刚来的兵马,但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宋审虔又从哪里调来的兵马,直到看到许安在马车中出现。 几人随即一怔,紧接着脸上就露出狂喜之色,张延朗更是激动的上前拉住许安的胳膊“许都使,你没事,你回来啦。” 张延朗对于许安能平安回来自然是欣喜无比,不仅仅是因为两人是盟友,更是因为他堂堂宰相,文官之首,如今却被一群小兵拦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如同囚犯,真是想想都窝火。 而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李幼澄和许安的失踪导致的朝政不稳。 如果真让宋审虔和崔居俭掌控朝政上位,他这个宰相怕是也当到头了。 如今许安既然安全回来,说明监国应该也回来了,那代表着朝廷将会重新恢复稳定,他这个宰相也会再次名副其实,如何不让人高兴。 “自然是没事。”许安笑了笑随后说道“张相这是想去行宫吧,正好本将也要前去,不如一起吧。” “好。”张延朗点了点头,随即他又有些不放心的上前两步,靠近许安悄声问道“殿下没事吧。” 看着张延朗身后的徐朗等人此刻都伸直了脖子想要听到答案,许安不经哈哈一笑道“殿下乃是九天之凤,自然是福寿绵长。” 第九十八章 御前斗殴 通过这个路口,前面再过两条街道经过一个拐弯就能到达行宫。 许安继续率领大军继续前进,不过这些地方的把守的军队都是由铁林都的人马。 铁林都是宋审虔真正的亲信部队,自然不会如同其他侍卫司部队一样能被轻易说服倒戈。 但即使如此,面对许安这位战功赫赫的侍卫司一把手,这些铁林都兵将也不敢拦阻,更不敢主动出手,在命人去请示宋审虔之后只能一步步向后退去。 没过多久,马军司都虞侯陈开亲自骑马而来,大声命令道“副使有令,所有人让开道路,不得阻拦。” 听到陈开的传令,这些铁林都的兵将都是重重松了口气,毫不犹豫便散开到了两旁。 许安看了一眼陈开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命令手下军队接管路口,随后大军长驱直入。 当许安来到行宫不远处,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行宫门口,当看到不远处正在行宫门口对峙的铁林都和内殿直人马时,他才不经重重松了口气。 一路上根据陆续得到的信息整合,他和李幼澄基本已经猜到城内正在发生着什么,他们最怕的就是城内发生军事冲突,那么即便是他们回去,事情将无可挽回。 如今这情况说明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一步,只要没有流血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副使,就这么让他们过来了。”行宫门口,程横看着宋审虔,神色慌张。 “那你想怎么办?刀兵相向吗?你打的过吗?”宋审虔淡淡道,毕竟身居高位已久,定力还是有的,虽然心中也慌,但表面上已经看不出痕迹。 许安能如此顺利到达这里,说明守城和封锁街道的外殿直与帐前军已经全部“叛变,”而内殿直也绝对不会站在他们这里,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他想要继续硬杠,恐怕就算是他的嫡系铁林都,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继续跟着他。 更何况,即便打的过他也不会打,他一直都是忠于李从珂的,李幼澄是李从珂女儿,西狩以来待他也算不错,如果不是他错误判断李幼澄已死,无论崔居俭怎么说他都不会参与这次夺权。 如今既然李幼澄可能回来了,那他自然没了继续硬杠的理由。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程横头一低,他也知道继续抵抗死路一条,但还是忍不住追问道“副使,若是到时殿下追究我们的罪责,我们该怎么办。” “慌什么。”宋审虔轻斥道。 “我们只是担心殿下安危因此前来,虽然有所过错但也并非什么大逆之罪,都给我稳着点。” 对啊,他们打的旗号一直是为了监国的安全,虽然方法有所欠妥,但也是一片忠心啊。 这么一想,程横立马就安心了许多,只是他心中仍然有个疑问,这个借口真的能骗过监国?或者说监国愿意相信吗? 许安下了马车,在亲兵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与宋审虔远远对视。 不过许安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去打招呼,而是转头对着一旁郑冲道“郑将军,麻烦你带领从马直的兵马接管行宫附近的防卫。” “遵命。” 郑冲一招手,从马直的骑兵当即随他离去,不过没人注意,一辆马车混在数千骑兵之中一同悄然离去。 对于许安的命令,宋审虔就在不远处听着真切,却没有出言反对。 而手底下的兵将见老大没有下命令,更是没有什么抵抗的心思,除了没有缴械归顺以外,其他都很识趣的主动配合。 这时许安又叫来一名在行宫外值守的内殿直将领,在了解了行宫外发生的所有事情之后,这才看向宋审虔拱手道“宋副使。” 宋审虔也是回了一礼“许都使。” “许都使这是受伤了?” 许安微微一笑道“昨日出城不小心受了点伤,因此今日方归。 只是进城时听闻枢密院下令全城戒严,封闭四门,敢问副使,这是何缘由。” “马军司都指挥使郑冲无令调兵出城,城中人心惶惶,本使只是做一些必要戒备。”宋审虔淡淡答道。 “那为何如今又兵围行宫,此举可是有谋逆之嫌啊。”许安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许都使所言差异,城内发生如此大事,监国两日不见踪影,而内庭之臣百般推诿,隔绝内外,我等臣子心中疑虑,担忧监国安危,因此冒险而为。 如今国朝动荡,监国一身系天下之安危,一时也顾不得盘算利弊,若是因此而获罪,本官无怨无悔。” 宋审虔一番解释说的是堂堂正正,完全挑不出错漏。 但一旁的张延朗等人对此皆是冷笑一声,不过也没有上去辩驳。 许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听说监国已经召见群臣,不如我等一起进宫觐见,也好一解诸位疑虑。” “好。”这一次宋审虔答应的非常爽快。 …… 行宫之内 崔居俭、秦继旻、齐成三人共同走入正厅。 大厅首位之上此时已经坐着一人,不过和众人之间却是隔着一层纱帘。 纱帘前方则站着一名宦官,随即大声喊道“御驾临朝,众臣肃静。” 秦继旻和齐成当即上前行礼“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但崔居俭却是站着不动,一脸冷笑。 而跟随他进来的十几名大臣见崔居俭不动也都跟着没有动。 “平身。”纱帘后边响起一道略显低沉的女子声音。 秦继旻起身之后回头看向崔居俭怒道“崔居俭,你好大的胆子,面见监国竟敢不跪。” 崔居俭则是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不屑道“跪?呵呵,如果真的是监国当面,本官自然要跪,但一个冒牌货,怎敢让我下跪。” “大胆。监国在此你还敢如此张狂,崔居俭,你这是大不敬。”秦继旻尖着嗓子喝道。 “哈哈哈哈。”但崔居俭却是放声大笑,根本没把秦继旻的威胁放在眼里,而是把目光转向齐成道“齐都指,公主殿下自监国以来,向来是直面群臣,可曾有如今这般纱帘隔断的情况。 更何况殿下的声音也不对,齐都指,你也常常随侍近卫,难道听不出来吗。” “这个……崔尚书所言确实有理。”齐成沉吟半晌,最终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 看到齐成赞同自己的看法,崔居俭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得意。 “放肆,孤只是因为连日奔波感染了风寒,嗓子不舒服,挂纱帘也是因为大夫说要避光。 崔居俭,你竟敢无端生事,妖言惑众,该当何罪。”纱帘后面的人影当即怒道。 “哼,我看该当何罪的是你,竟敢冒充监国,无论是谁,本官都要将你治罪。现在,就让本官来看看你的真面目。”说着,崔居俭上前就要去掀纱帘。 但刚走两步却被秦继旻伸手挡住,秦继旻一边呵斥崔居俭,一边向着一旁的齐成大声说道“齐都指,你作为亲军统帅,难道就这么看着此人如此放肆。” 齐成看了一眼秦继旻又看了一眼崔居俭,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身体也没有动弹,显然他此时心里相信崔居俭更多,只不过碍于身份无法直言而已。 秦继旻见状,知道是指望不上齐成了,于是一边在纱帘之前与秦继旻拉扯,一边呼喊一旁侍候宦官们帮忙。 而这些宦官在听到秦继旻的命令后当即就要上前帮忙擒拿崔居俭。 那些跟随崔居俭而来的大臣们见状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也随即上去帮手。 很快,众人就从拉扯变成了推搡,又从推搡升级成了斗殴,霎时间,堂堂御前就变成了宦官与朝臣的斗殴场,场面一度混乱。 第九十九章 忠贞之臣 当许安、宋审虔一行人赶到前厅之内时,厅堂之内的“战斗”已经趋近白热化。 秦继旻正被两名稍稍年轻的大臣死死压在纱帘前方,接连被拳打脚踢痛的是嗷嗷直叫。 而崔居俭同样被宦官们重点照顾,至少有三个宦官在对他进行着群殴,此时是衣衫破碎,官服不整,嘴角还带着血迹。 如今的行宫之内已经全无朝廷威仪,这幅场面要是传出去怕是能惊掉天下人下巴。 “住手。”许安见状也是微微一愣,随即一声大呵,上前就拨开了最近两个正扭打在一起的人。 “谁啊,敢管老子……”其中那名被推开的大臣大怒,抬头刚要喝骂,猛地看见了站在面前的许安,正一脸阴沉的看着他。 这名大臣神色猛地大变,整个人顿时不知所措,结结巴巴说道“许、许都使,你你你,你回来啦。” “什么?” 这一句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还混乱无比的大厅突然整个一静,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抬头向门口处看去。 当看到门口站着的许安、宋审虔等人,厅内众人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顿时如同炸锅一般,每个人都表现不一。 崔居俭整个人就如同傻了一般,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当看见许安的时候,他就知道大势已去,而看宋审虔的样子,显然也是不准备抵抗了。 一股恐惧之感从脚蔓延到头,让崔居俭浑身冰凉,此次清君侧失败,而他作为此次清君侧的发起者,结局如何可想而知。 而此时,那些跟随他一起进来的大臣也是一个个眼神闪烁,不自觉的和崔居俭拉开距离。 但秦继旻的脸色却渐渐从惨白变成了红润,他猛地挣脱那两名压着他还在发愣的文官,跌跌撞撞就冲到了许安面前。 “秦太监,你没事吧。”看着秦继旻额头上的淤青,许安关心的问了一句。 “我没事。”秦继旻迅速摇了摇头,随即着急的问道“许都使,殿下……” 秦继旻显然是想问李幼澄的情况,却被许安重重一声咳嗽打断道“秦太监,本将昨日出城办事,今天回来的比较晚了,让殿下担心了,待会本将自会向殿下请罪。” 秦继旻微微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知道大局已定,神色也重新变的从容起来,一挥拂尘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殿下这两日确实多次问起许都使,既然许都使无事,殿下可以安心了。” 许安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一旁的齐成皱眉道“齐都指,你身为内殿直都指挥使,难道就是这样护卫宫廷的。” 齐成似乎此时才反应过来,身体一颤连忙上前解释道“末将糊涂,听信谣言,误以为宫廷生变,这纱帘后面之人不是监国,所以、所以……” 齐成的话还没说完,一旁从刚刚开始一直呆立的崔居俭突然抬头,目光看向纱帘眼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 “不,我还没输,我不能坐以待毙。”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的机会,崔居俭一脸狰狞的就向纱帘的方向扑去。 一旁的宦官一时疏忽没来得及阻止,竟然让他冲到了纱帘面前,然后用力猛地一拉纱帘。 “住手,快阻止他。”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被崔居俭的动作所吸引,秦继旻不经脸色大变,不经高声大呼道。 一旁的宦官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冲向了崔居俭想要把他拦住,但已经为时已晚,崔居俭狠狠一拉,临时挂起的纱帘承受不住重量掉落下来,露出了后面女子的身形。 而此时两名宦官才刚刚赶过来把他拽住。 但崔居俭却是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掉落的纱帘。 刚刚齐成的话提醒了他,只要能够证明这纱帘后面的不是李幼澄,那他今天即便赢不了但也不至于输到血本无归。 李幼澄不在行宫之中这是他百分之百确定的,而他刚刚进宫之时行宫附近还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无人能够进出,也就是说这个躲在纱帘后面的监国一定是假的。 只要能证明有人假冒监国,那他身为大臣难道不该管?难道不该担心监国的安危?即便最后证明是个误会,那他也只是一个因为误判而担心监国安危冒险前来营救的忠贞之臣,到时即便还有罪,看在这份忠心上也只能轻轻放过。 而随着纱帘彻底掉落,女子的身形彻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崔居俭目光死死盯着这名女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随即,他的笑容戛然而止,从得意慢慢变成了惊恐以及不可置信。 “殿、殿下,真的是你,这,这怎么可能呢。” “臣等参见监国殿下,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厅堂之内,包括许安、宋审虔在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向女子行礼, 纱帘之后,此刻坐着的不是李幼澄又是何人。 李幼澄此时披着一件翠色披风,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披风里面鼓鼓囊囊显得很是臃肿,似乎穿了不少衣物,穿搭很是奇怪,但却没人敢去询问。 李幼澄撇了一眼已经完全呆滞的崔居俭,随后对着众人双手虚扶道“众爱卿平身。” “谢监国。” 群臣起身,按照朝仪分列两边。 在李幼澄露面之后,所有人都是恭恭敬敬,不敢再有任何其他想法。 李幼澄虽是女子之身,当时让她监国也只是局势所迫的权宜之计,几乎无人看好。 但随着这几个月这个临时小朝廷屡战屡胜,直到如今克复三州,西望长安,大有一统关中,中兴大唐的趋势,群臣对于李幼澄越来越尊敬,李幼澄在百官之中的声望也是越来越高。 如果昨天李幼澄没有失踪,这次政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 秦继旻此时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指着崔居俭大怒道“此人御前失仪,还不将他拿下。” 这一次,齐成再没有犹豫,两一挥手,名值守的内殿直士兵冲了进来一把将崔居俭反手压住,然后等待着李幼澄的决定。 李幼澄目光看向崔居俭,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押下去,等候处置。” “是。”两名士卒当即就押着失魂落魄的崔居俭出了大厅。 紧接着李幼澄目光看向群臣,一众大臣,尤其是那些此次响应崔居俭的,此时都感觉肝颤,不知道李幼澄会怎么处理他们。 第一百章 专案 李幼澄就坐在主位之上凝视着群臣,也不说话。 但越是这样,那些心里有鬼的臣子就越是心惊,生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大厅之内的氛围越来越凝重,有几个胆小的眼看就要支持不住打算都要跪地求饶认错了,李幼澄终于开口“孤近日身体有些不适,本想休息一日,诸卿如此着急前来寻孤,可是有什么事吗?” 事?什么事?哪有事?你不是要处理政变一事吗,怎么还问起我们了。 群臣有些茫然,有的不敢答,有的则是还没想好不知道怎么答,还有的则是事不关己纯粹看戏压根不想掺和这事。大厅之内再次一阵沉默。 见到厅内短暂冷场,李幼澄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既然无事,孤有些乏了,有事明日再议,退朝吧。” 说罢根本不给群臣反应的时间,起身就离开了前厅。 …… “殿下,你终于回来了,老奴真是担心死了。殿下您是不知道,您不在的这两天,这些朝臣是多么咄咄逼人,不但欺压老奴,甚至还敢兵围行宫,这分明就是政变,若不是殿下及时赶回,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老奴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但殿下您一人事关国家安危,还望殿下以后切不可再行如此冒险之事。” 后堂之内,秦继旻扑通一声跪倒在李幼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着忠心,顺带给那些朝臣上点眼药。 “好了,孤不是回来了吗,这两天太监辛苦了。”李幼澄上前亲自扶起了秦继旻,也有些感动。 “不辛苦,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秦继旻连忙道。 “幼澄,你这次真的让人担心死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恐怕真的顶不住了。”此时李徽瑶也走了过来,扶着李幼澄的胳膊半是责怪半是担忧的说道。 看的出来她此时也是在强忍激动,整个人更是如释重负。 李幼澄连忙反手握住李徽瑶的手,带着歉意说道“让十六姑担心了,不过你们也真是太胆大了,竟然敢假冒监国,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回来,此事一旦被拆穿,后果难以预料。” 热气腾腾的房间内,李幼澄此时已经脱掉了披风,露出了里面已经破烂的衣衫。 “我这也不是急了吗,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李徽瑶说道。 秦继旻连忙在一旁说道“这次真是多亏了永安公主殿下,若不是公主殿下急中生智,老奴在行宫门外怕就顶不住了。” 李幼澄点了点头道“这次确实多亏了你们,否则若是真让他们冲进行宫,事情就彻底难以收场了。” 此时一名宦官匆匆走进来禀报道“监国,许都使求见。” “叫许都使进来。”李幼澄连忙道。 许安在一名宦官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不待许安行礼李幼澄连忙挥手免礼,并让人赐座。 秦继旻亲自搬来了一张软墩子,许安谢过之后便坐了上去。 不待李幼澄询问他便开口道“殿下,渭南城城防已经全部由从马直接手。 大臣们返回住处之后各个街道已经全部封锁,包括宋审虔和张延朗的府邸都有人看守,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串联。 所有涉及此次案件的中高级军官,包括程横、陈开,全部被我以开会的名义召集在侍卫司的临时办公地点,不允许任何人离开,郑冲亲自带人在那里看着。其他士卒以及低级军官已经全部返回军营待命。 不知殿下还有何指示。” “已经很稳妥了。”李幼澄满意点了点头。 此次事件虽然因为他们的及时的归来而得以平息,但后续的余波震荡依然是个大麻烦,想要处理也是千头万绪。 该事件谁参与其中,谁是主谋谁是核心成员谁又是被裹挟的,都需要仔细甄别,就算是看似没有牵涉其中的张延朗、徐朗等人,也得等查了确认没问题以后才能放心。 李幼澄随即看向秦继旻道“这两天我不在,渭南县内都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和许都使详细说说,要事无巨细。” “是。”秦继旻点了点头,随即便把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虽然因为一夜折腾,李幼澄和许安此时都已经非常劳累,但仍旧强忍着疲惫听完了秦继旻所说的内容。 不过秦继旻所知的也只是一部分,很多事情还需要深入调查才行。 李幼澄思索了一下说道“传令下去,队伍在渭南县城再休整一天, 秦太监,我要你以最短的时间彻查这两日所有发生的事情,孤授予你专案之权,所涉人等你皆可查问,百官不得推诿稽延,违者以‘抗旨’论。 孤再给你调一百禁军听令,授予你先拘后奏之权。” “奴才遵旨。”秦继旻大喜,这是他第一次将权力伸出宫外,哪怕只是临时性的这也是一次巨大的进步。 “另外,命你协助有司勘问渭南县征收苛捐杂税一事,若是属实,立马捉拿有关官吏。”李幼澄紧接着补充道。 “是。” 待秦继旻匆匆离去,后堂之内此时只剩下李幼澄、李徽瑶和许安三人。 许安见状刚想起身告辞,却被李幼澄叫住“等等。” “殿下还有什么事吗?”许安问道。 李幼澄沉默片刻之后开口说道“这事该怎么处理,我心里没底。” 许安能够理解她的心情,这件事是李幼澄监国以来发生的最大政治事件,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导致朝廷不稳,对此忧虑很是正常。 思索片刻许安说道“还得看具体的调查结果,但无论如何,现在稳定压倒一切,我们马上就要面对李从曮,是战是和难以定论,内部不能再乱了。” “你的意思是此事宜小不宜大。”李幼澄会意的说道。 “是。”许安点了点头。 “孤明白了,许都使也累了一夜,快去休息吧。 还有,身上的伤别忘了治。”李幼澄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关切说道。 “谢殿下关心,那臣告辞了。”许安心中不经涌起一股暖流。 目送着许安离去,一旁的李徽瑶不经看向李幼澄仔细端详着。 “皇姑,怎么了?我身上有东西吗?”李幼澄被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只是感觉你们有点奇怪。”李徽瑶眨巴着眼睛说道。 “昨天你们一夜未归,说,孤男寡女去了哪里,干什么了?” “皇姑,你说什么呢?昨夜我和许都使险死还生,差点就真回不来了,你可不要瞎想。”李幼澄连忙否认,不过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经脸蛋有些发红。 “是吗?”李徽瑶满脸不信的说道。 “真的。” 李幼澄生怕李徽瑶再追问下去露出什么马脚,连忙打断转移话题道“皇姑,经过此事,我发现这些朝臣不可尽信,我需要一个能够信任的人来帮我。” 李徽瑶眨巴着眼睛不明白李幼澄和她说这个干嘛,但她想了想还是道“许都使你难道不能信任吗?” 李幼澄摇了摇头道“许都使的忠心我自然知道,只是他在外朝很多事都不方便,而我需要的人是能在内庭帮我的。” “皇姑,你愿意帮我吗?” 第一百零一章 主犯 许安返回自己住处,虽然已经困的不行,但还是强打精神叫来郑冲、马凉等一众亲信,过问了一遍城内情况,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去休息。 昨天奔波了一天又遭了一夜罪,今天又忙活了大半天,还全身是伤,在洗漱过后许安躺到床上几乎是沾枕就睡。 与此同时,秦继旻带领禁军士兵不眠不休四处登门查问,整个人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太监,真不关我事啊,这都是崔大人,不,崔狗贼强迫我的,都是崔狗贼,他蛊惑我说……” “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上面让怎么干就怎么干,毕竟上级的命令和枢密院的军令都有,我总不能抗令不遵吧。” “我根本就不知道啊,今天出去才发现全城都被封锁了,这完全不关我的事。” …… 这一夜,秦继旻没有放过任何人,不管是涉案的还是看起来没有涉案的,全部一一拜访。 虽然只抓了几个嘴硬的,并没有大举抓捕的打算,但这却更让百官惶惶,不知监国会怎么处理今日之事,更不知厄运会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这一夜,几乎无人休息好。 “咚咚咚。” 随着房门外传来敲门声,迷迷糊糊的许安从床上爬了起来打了个哈欠,这一觉睡得是真舒服了。 揉了揉眼睛定睛向外面看了一眼窗外“嗯?天怎么还是黑的?” 随后看了一眼漏刻,还没到卯时(大概早五点不到),不经有些不满啊“什么事啊,大早上的敲门。” 随即仆人端着洗脸水从房间外走了进来,谄笑的说道“老爷,不是小人要打扰您休息,而是宫里刚来了人,急召您前去。” “这么早吗,我知道了。”许安无奈的点了点头,还真是一刻不得闲,这位殿下这是把他当牛马用了。 随意擦了把脸,然后仆人端来早饭,许安随便吃了两口便乘车往行宫而去。 “许都使,殿下在书房等您,您伤势还没好,老奴扶您。”秦继旻早早已经在行宫门口等候,见许安到来立马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怎敢劳太监亲自相搀。”许安连忙推辞,随即又看了一眼秦继旻说道“太监昨夜辛苦了,要不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免的累坏了身子。” 秦继旻此时两眼通红,显然也是熬了一夜。 “不辛苦,都是为监国办事,只要能您监国满意,再累也是值得的。”秦继旻此时脸上露出了异样的嫣红,神情中更是带着激动和亢奋。 为了让宦官势力重返朝堂,他也是拼了,这次能把权力触角伸到宫外是难得机会,哪怕只是临时的,但只要做事得到了李幼澄的认可,以后还怕没有更多的机会吗。 两人在行宫门口推让了一番之后,最后秦继旻叫来两名小宦官扶着许安进了宫。 书房内,李幼澄正在仔细看着一份文书,眉头紧锁。 见到许安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她刚准备起身前去搀扶,但猛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山里,如此亲密的行为万一被传出去,不知道会引起别人多少遐想。 思索再三,站起的半个身子终究还是坐了回去。 “臣参见监国……” 许安上前准备行礼,却被李幼澄直接摆手打断道“好了,你有伤在身就不用多礼了,快坐吧。” “谢监国。”许安行了一礼后坐下。 秦继旻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两人,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们都退下吧。”李幼澄对着身旁侍候宫人说道。 “是。” 一众宦官侍女应声告退离去,秦继旻则走在最后一个,贴心的替两人关上房门,手持拂尘亲自在门外守着。 见外人全部离去,一直绷着的两人精神都放松了下来。 自从经历了昨天那一夜,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还未捅破,但也远远超过一般朋友之间的友谊,也绝不能再视之为普通的君臣关系,对此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此时书房内仅剩他们两人,但孤男寡女,虽然李幼澄找许安前来是为了公事,但此刻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脸色不经有些泛红。 许安也感觉到书房内的气氛有些异样,连忙主动开口道“殿下,这么早让召臣前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李幼澄也随即清醒过来,连忙开口道“昨日之事必须尽快有个定论,否则越拖人心越不稳,马上就要上朝了,我想先和你商议一下。” 说着,李幼澄就拿起自己刚刚看的那份文书走过来递给许安“这是秦继旻花了一夜时间调查的结果,你先看看。” “好。”许安点了点头接过文书开始翻阅。 这份文书很长,虽然因为时间有限写的比较杂乱,但大致事情是调查清楚了,再加上许安已经了解的情况,基本已经能够确定这两天渭南县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都有谁参与其中,这些人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片刻之后,许安合上文书不经笑着说道“想要拥立新帝获得从龙之功,倒是挺有想法,关键还敢干,如果我们再晚回来一天,一旦让他们成功,凭借从龙功臣身份即便是你也不好再动他们了。” 李幼澄点了点头“看这份报告里,主谋是崔居俭,至于宋审虔,更像是左右摇摆,下定决心是在误判你我已经遇险之后,但也绝对有份心思在里面。” “那殿下准备怎么处理。”许安问道。 “你不是说了吗,此事宜小不宜大。”李幼澄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如今石敬瑭虎视眈眈,李从曮又不知是何心思,强敌在侧,我们的实力太弱,内部要是再不能保持稳定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 这事真要牵连起来,无论朝中、军中都会是大震荡,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平息的,只能尽量把风波往小了压。” “那就不能把此事定义为政变谋反,既如此,那就只能采信他们的说辞,以擅发兵、妖言惑众和大不敬论罪。”许安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李幼澄点了点头,但又有些皱眉道“但即使如此,这三个罪也不是小罪,若是不重处朝廷威严何在,但要是处理,怕是朝廷震荡仍然小不了。” 许安想了想道“主犯重处显示朝廷威严,至于从犯,可以以不知情、被欺骗为由以过往功勋相抵,削其品级与待遇以显朝廷宽容。” “遮羞布而已,但也只能这样了。”李幼澄苦笑,随即略略思索便决定道“能作为主犯的只有宋审虔和崔居俭,宋审虔在军中根基深厚,而且较之崔居俭要忠心一点,以后枢密院我还需要他来帮我牵制李从曮,主犯就定崔居俭吧。” 第一百零二章 重建内庭 “殿下英明。” 李幼澄定崔居俭为主犯许安也是赞同的,开口道“其实宋审虔对皇室还是忠的,这次也只不过误以为殿下出现了意外想要提前谋划更进一步而已,其本身倒是没有想要谋反的想法,以后还是可以重用。 至于崔居俭,他是朝廷之内世家门阀的代表,这次拿下他也正好削弱一下朝中世家门阀的势力。” 李幼澄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想要让国家强盛、百姓富足,打压世家门阀就是必须干的一件事,而这次崔居俭纠集的绝大部分臣子都是世家门阀出身的官员,是个机会,你说我要不要……” “殿下,不可。”许安一听连忙劝阻。 “为什么?”李幼澄有些不解。 许安有些无奈的说道“殿下,时机未到,这些朝臣只是世家门阀的代表而不是世家门阀本身,真要把他们一扫而光,世家门阀势力必会与我朝决裂转而全部投向石敬瑭,这会让我朝的局势更加恶劣。 如今我朝四面楚歌,还不到和他们撕破脸的时候,甚至还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稳定地方,而这些世家门阀的官员就是拉拢和借助他们力量的纽带。” “好吧,听你的,那就先不动他们。”李幼澄也是听劝的,但她还是有些不甘道“真是便宜他们了,这些人犯了这么大的事孤却只能轻轻放下实在是憋屈,不行,我必须得让他们吐点东西出来。” 此时李幼澄露出一副受了委屈的脸色,模样娇俏可爱,让许安不经摇头失笑“殿下,即便身处至尊之位,但也并非真的能随心所欲,该妥协时还得妥协。 不过殿下要让他们付出点代价,这个臣赞同,如今群臣惶惶,这个时候殿下若是提出一些要求,哪怕稍微过分一点,相信他们也不敢反对。” “那你觉得我该提些什么要求?”李幼澄立马来了兴致。 “这个还请殿下自己定夺,不过无非就是人事、财政、兵权这些。”许安说道。 李幼澄认真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当今乱世兵权最为重要,侍卫亲军是我们的根基,必须要做到铁板一块。 如今除了你以外,宋审虔在侍卫亲军中的影响力最大,若非如此,即便宋审虔以枢密院的名义下达军令,想要调动这么多兵马也绝不会这么容易,这一次正好借这个机会清洗一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清洗宋审虔在侍卫亲军中的势力,这对许安有利他自然不会反对。 许安思索了一下说道“宋审虔在侍卫亲军高层中的亲信就是程横和陈开两人,这两个人绝不能再留在侍卫亲军。 另外还有铁林都,里面的兵将绝大部分都和宋审虔有关,想要消解宋审虔的影响力铁林都必须拆分,不过臣不建议现在动手,否则会影响战斗力,可以暂时将铁林都主将调离,换上我们自己人,以后等局势稍稍稳定再动手。” 许安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殿下,臣不建议过度打压宋审虔,否则未必是好事。” “孤明白,宋审虔孤还是要用的,他的兵权要削,但是权力不能削的太厉害,这些将领的新职务孤已经想好了,这个度孤会把握好。”李幼澄微微一笑说道。 “殿下英明。”许安见这丫头没有这么冲动不经松了口气,这丫头的政治手段是越来越高明了。 听到许安的夸赞,李幼澄眼睛几乎弯成了一条月牙,她紧接着说道“还有,我想扩大内庭的权力,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还是要来了吗。许安心中微微一凛。 从上次看到李幼澄让秦继旻参与政事讨论,他就知道宦官势力重返朝堂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不过这次确实是个好机会,外朝和内庭向来是对头,没办法,权力就这么多,你多吃一口别人就少吃一口,而宦官和朝臣的争斗更是自古以来已经延续了千年。 若是平时李幼澄只要敢提出,百官必然群起反对,但这次百官近半自身难保,阻力大大减小。 只要能够说通许安,得到军队的支持,剩下的人李幼澄还是有把握能够搞定的。 李幼澄接着又不经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自我朝开国以来,内庭一直被打压,权力非常有限,我也明白这是父皇他们顾忌前唐宦官乱政之事重演。 但我在朝堂之中几乎毫无根基,又是女子之身,身份也只是一个公主,不但威望不足还名不正言不顺,外朝百官对我多有轻视。 如果不是因为局势所迫,加上军中有你的支持,我这个监国之位怕是早就坐不稳了。 而一旦到了长安,等局势稍有缓解,这些暂时压制的问题都会暴露出来,从昨天之事就可以看出,朝中有野心之人比比皆是,而我监国合法性的问题就是他们最好攻击的对象。 如今瑞儿和祚儿都太小,根本无力统摄朝政,一旦我无法继续监国,他们只能沦为傀儡,到时大权旁落,在如今这世道,这代表着什么你应该清楚,所以我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稳固我的监国地位。 朝臣那边短时间内指望不了,那么重建内庭就是我唯一的选择。” 李幼澄说的这些话都非常现实,没有藏着掖着自己的心思,许安也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还是那句话,许安对宦官集团并不抵触,而且宦官集团对于皇权而言确实更加好用,毕竟他们的权力来自于皇帝,是皇权的延伸。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实这话用在宦官身上更为合适,宦官和给予他们权力的皇帝更加绑定,毕竟他们只是家奴,皇帝一句话就可以把他们换了,只要别搞成和前唐后期那样失去控制,对于李幼澄来说重用内庭确实是快速掌握权力的一种捷径。 不过宦官集团也有他的缺点,毕竟宦官这个团体比较特殊,导致性格很容易走极端,凭借依附皇权轻易得来的巨大权力,一旦权力异化,必然会对朝政造成巨大的破坏,而且会连带着把皇帝拖下水,毕竟大臣干坏事皇帝可以甩锅,但天家家奴干坏事,皇帝不背锅谁背锅? 不过至少从目前看,这些坏处远在天边,但好处近在眼前,他要是李幼澄他也会这么选择。 第一百零三章 釜底抽薪 “殿下想重建内庭,臣自然赞同,只是不知殿下准备如何重建内庭。” 许安没有过多犹豫便点头赞同,谁让他和李幼澄深度绑定的关系呢,李幼澄地位稳固对他也有好处。 见说服了许安,李幼澄脸上当即闪过一抹喜色,继续说道“我准备以内侍省为基础,重建武德司和内库,并收归飞龙院、宣徽院入内庭。” 武德司是后唐新设的机构,长官为武德使,直属于皇帝,主要职能是监察百官与情报刺探,并且有独立的司法权限,与后世的东厂锦衣卫的性质差不多。 以前的武德使多由伶官(宫廷艺人)担任,由皇帝直接任命,本就是脱离正常官员的选拔流程,现在李幼澄要把武德司收归内庭,让宦官担任武德使完全是顺理成章。 至于内库,乃是皇帝的私库,分为财库和武库,每位皇帝都会有,重新恢复再正常不过,不会有什么问题,重头戏是在李幼澄后面提到的那两个机构。 飞龙院,原名飞龙厩,始建于武则天时期,长官为飞龙使,一直都为宦官担任,为皇家管理御马。 但实际上那些管理御马的马夫都会接受军事训练,随时可以变为骑兵上阵杀敌,外界都称之为飞龙兵,这就涉及到了兵权。 不过后唐建立后,飞龙院便逐渐从由宦官主导转变为武臣掌控,一直到长兴元年,明宗李嗣源再次改制,设左右二院,分立左右飞龙使,自此之后飞龙使之职完全落入武臣之手。 现在李幼澄要恢复祖制,重新将飞龙院收归内庭,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必然会有阻力。 至于最后一个宣徽院,分为南北二院,长官分别为南院使和北院使,起于前唐中期,最初只是宫廷事务机构,不过到了后唐,宣徽院职能扩张,已经成了皇帝与外朝联系的军政枢纽,负责传达召令,甚至能辅助参与军政决策。 不过后唐为了打压宦官,宣徽院长官的位置也和飞龙使一样,一步步从宦官变成了外朝大臣。 但不管怎么说,宣徽院的核心职能之一仍就是服务宫廷事务,所以从这一点上说,将宣徽院收归内庭是有充足的理由的。 若是李幼澄真能将这些部门重建并收归内庭,这么一个横跨军政的庞然大物,说不定真能与外朝分庭抗礼。 “一下给内庭这么大的权力,会不会有问题。”许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隐晦的提醒道,毕竟前唐宦官之祸近在眼前,后唐这些年如此打压宦官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许安支持李幼澄重建内庭稳固自己的地位,但他毕竟是于外朝,对于内庭权力如此巨大的扩张还是有着本能的警惕。 “确实权力过大了,所以宣徽院的权力我不打算给内庭。”李幼澄突然说了一句大出许安意料的话语。 “什么意思?”许安一愣,刚还不是说要把宣徽院收归内庭吗,这又是搞哪一出。 李幼澄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只是借着把宣徽院收归内庭的理由好收回宣徽院官员的任命权,毕竟宣徽院虽然是宫廷机构,但已经事实上被外朝官员所把持,我若是不这么做,日后必起非议。” 许安看着李幼澄,皱眉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的猜测道“你要建内朝?” “确实有这个打算,以端明殿为班底,宣徽院作为权力延伸,以内制外,你看可行吗? 当然,现在还没这个条件,就是提前做个准备。”李幼澄直接点头承认,说话间眼神中闪动着光芒。 内朝,也可以称为中朝。汉武帝时,为削弱外朝权力加强皇权而首创,可以理解为皇帝的私人秘书班子,辅助皇帝进行政治、军事决策,和内庭一样都属于皇权的延伸。 但与内庭不同的是,内庭是宦官掌权,而内朝主要用的依然官员。 虽然两者有时会因皇权而产生一定的交叉,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保持相对的独立。 如汉之尚书,唐初翰林与枢密院,后世明朝的内阁和清朝的军机处,设立初期都属于内朝的范畴。 只不过后来随着这些机构权力的膨胀,地位渐渐巩固,这些内朝就会逐渐成为新的外朝核心。 就如同如今的枢密院,初设时属于内庭机构,后来罢宦官枢密使由官员担任,成了内朝,但到了现在,已经和外朝机构没什么区别了。 对此,皇帝也会设立新的内朝进行制衡,就比如李幼澄刚刚提的端明殿就是明宗李嗣源建立,为后唐首创。 端明殿学士可以备顾问、参机务,参与核心决策,已经有了新一届内朝的雏形。 而如今李幼澄再把宣徽院的权力加入进去,让其权力更进一步,成为真正的内朝。 “殿下英明。” 许安很快就想通了李幼澄的打算,这是打算剥夺掉内庭势力参与中枢的决策权。 内庭的几个机构之中,除去宣徽院,剩下的武德司,内库,飞龙院,看似掌握了情报、财权和军权,势力庞大,但仔细一琢磨会发现这些机构都只俱备执行权。 没了决策权的执行权就只能被动接受指令,对外的影响力就很有限。 例子就是后世明朝的太监体系,内庭之中,御马监握有兵权,东厂则掌握监察大权还能干预司法,权势滔天,但最最核心的权力却一直是司礼监的批红权,从未有过改变,司礼监才是明朝太监群体的核心。 为什么?就是因为司礼监靠着批红之权能够参与到中央最高决策之中。 当然如今这世道,兵权的重要性会更重要一点,但也就仅此而已,就凭飞龙院这点兵马最多在附近的一亩三分地蹦哒,放到整个天下实在不算什么。 那些能够割据一方,与中央抗衡的地方藩镇哪个不是当地的军政财一把抓,并拥有当地的最高决策权,否则光靠一点兵能翻的起什么风浪。 如今李幼澄来这么一手釜底抽薪,既限制了内庭的影响力,避免内庭因为权力过大而失去控制,又不影响李幼澄借助内庭的力量来稳固地位。高,实在是高。 第一百零四章 钦案 许安发现自己以前可能小看了这位监国殿下。 她或许以前确实缺少治政经验,对这个朝廷以及国家不够了解,但不代表她不聪慧,而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后天弥补的,而她的治政经验与政治手段正在随着时间飞速进步。 就比如这套内朝与内庭制度,绝非一夜时间就能构思出来的,许安敢肯定,李幼澄绝对早就在谋划构思了,只不过因为时机不成熟一直隐藏在心里,这次遇到机会果断抛了出来。 把拥有能够参与军政决策并且负责沟通内外的宣徽院给了内朝,内朝掌决策,内庭负责执行,加起来就是一套完整的权力班子。 但文官群体和宦官群体又有着天然的隔阂,只要李幼澄没有昏庸到一定地步,稍使手段制衡,就能阻止内朝和内庭合流,从而避免大权旁落被架空的局面。 许安不经有些佩服的看向李幼澄“殿下考虑的很周到,若是内朝与内庭全部按照计划建立起来,殿下的地位必将稳如泰山。” 李幼澄不经笑着摇了摇头道“如今只不过是一个构想而已,连第一步都还没开始,能否成功难说的很。 更何况现在百废待兴,需要从无到有重新开始,就算能够成功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不能太过指望,现在我们的基本盘还是侍卫司。” “万事开头难,只要第一步成功了,后面的路会好走的多。”许安鼓励道。 此时许安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天已经蒙蒙亮,说明离上朝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希望如此吧。” 李幼澄也注意到了时间,连忙抓紧时间接着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我准备让十六姑参政帮我,这事你怎么看。” “永安公主吗,臣没有意见。”许安没有过多犹豫便点了点头头。 公主参政虽然少见,但在唐朝也不算稀奇事,最大名鼎鼎就是太平公主,许安当时就是以此为例劝进的李幼澄,还有唐初的平阳昭公主,中宗之女安乐公主都曾参与过政事。 别说公主,宫廷女官参政的也不少,比如武则天时期大名鼎鼎的内相上官婉儿,还有文宗时期的女宰相宋若宪等等。 虽然并非常例,但也绝非什么破天荒的大事,并不会引起多大波澜。 而他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除了对李徽瑶的观感不错以外,最主要的是李徽瑶不属于李从珂一系,不会影响到李幼澄的地位。 李幼澄开口解释道“我仔细想过,这次政变能弄出这么大风波,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皇室除了我以外再没有其他人能说的上话,让十六姑参政,以后也能预防类似的情况。” 就在此时,书房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随即秦继旻在门外高声说道“殿下,上朝的时间的快到了。” “知道了。”李幼澄回答。 书房外随即就没了声音。 许安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起身离去,但在要离开之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李幼澄问道“殿下,有一事,臣疑惑许久,只是不知该不该问。” “许将军,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李幼澄不经横了他一眼。 许安迟疑了几秒还是开口道“那臣就说了,其实臣认为这次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波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帝位空悬。 殿下如今虽贵为监国却不是真正的皇帝,这就留给了不少人心思,从龙之功谁不想要,因此一旦遇到机会就会有野心家出来搅风搅雨。 殿下为何不早立新帝,如此一可安天下之心,二也可以打消很多不必要的想法。” 听到许安问的是这个问题,李幼澄不经沉默。 许安见状连忙道“是臣失言,殿下,臣先告辞了。” “慢着。”但李幼澄却是喊住了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我的一些私心而已。 如今朝廷风雨飘摇,关中也未稳定,如今虽然局势稍好但仍随时可能覆灭。 皇帝这个宝座虽然至高无上,但一旦坐上去想要再下来就不可能了,一旦有个万一,瑞儿和祚儿如果只是皇子,还可能平安度过余生,但要是登上了这个位置,一旦你我失败,他们的下场你也能想到。 所以我想再等等,至少也要等到收复关中全境,朝廷初步立住脚跟之后再谈新帝之事。” “臣明白了。”许安没再多说,对着李幼澄行了一礼便告退离去。 …… 行宫正厅之内 以张延朗、宋审虔首的群臣,按品级排列文武分序的走了进来,许安此时也在其中,正站在武将之首的位置。 所有人此刻都是脸色肃穆,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朝会必然会有大事发生,如今事到临头,即便心里没鬼之人也难免紧张。 “监国殿下驾到。” 随着一名宦官高声叫道,一身监国常服的李幼澄缓缓走了进来在主位就坐。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李幼澄的身边竟然跟着安公主李徽瑶,就这么站在旁边。 不过虽然奇怪但也没人敢去询问,群臣当即按规矩行礼,山呼千岁之后起身。 而李徽瑶、张延朗、宋审虔和许安四人则被赐了座。 这次朝会虽然名义上还是常朝,但却是按照了大朝会的规格,所有能来的朝臣都被要求来了。 按照规矩,此时应该先由宰相奏事,然后再按品级轮流奏事。 张延朗上前一步,没有去提昨日的“政变”。 这件事情李幼澄既然没有和他通气,反正左右不关他的事,他没有必要主动去惹一身骚,而是说起了关于渭南县官吏横征暴敛,贪污腐败的事情。 这是昨天秦继旻来府上交给他办的,说是监国特意交代的。 堂堂宰相来查这种小事似乎有些屈才,但这是李幼澄亲自交办的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属于钦案。 “臣已经命御史台、户部分别派人前往合勘,并着相关衙门协同按问,不得推诿,不日就有结果。” 李幼澄点了点头“卿做的很好,查案结果须及时奏报,孤将亲自阅看。 苛捐杂税、贪污腐败,关乎民生疾苦与朝廷纲纪,必须彻查,从重处理。” “殿下体恤民生疾苦,视百姓如赤子,实乃百姓之福、社稷之福,臣必不辱使命。”说完,张延朗便退了下去。 只是张延朗开了个头,接下来却没有人继续说话,显然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第一百零五章 处罚 李幼澄扫视一眼厅内的文武,心知肚明这些人在等待什么,也没有故弄玄虚,对着一旁的秦继旻使了个眼色,秦继旻当即上前打开一道文书开始宣读令旨。 “敕令: 孤以宗社寄重,暂总庶政,惟以明刑弼教为要,以肃正朝纲为急。 迩者工部尚书崔居俭,受国厚禄,当思恪恭职守,辅翼王室。然其心术险诈,罔顾君恩,干犯刑宪胆大包天。竟敢私调部役甲士,违《擅兴律》"擅发兵马"之条,越权妄为;又造作妖言,蛊惑人心,犯《贼盗律》“造妖书妖言”之重罪;更甚者,强闯行宫,言语悖逆,藐视朝仪,大不敬之罪昭然若揭。三罪并发,情无可原,罪无可逭。着即革去崔居俭工部尚书及所有官爵,押入天牢,听候三法司会审,依法治罪,决不宽贷。 枢密副使宋审虔同涉擅发兵、妖言惑众、大不敬之案,然察其情由,实系为人所欺,误入歧途,非其本志。孤念其素日忠勤,历随先帝征讨,累有救驾之功,事发后能幡然悔悟,据实陈罪,其心本在护主,忠忱可悯。今特降恩旨:着保留枢密副使差遣,以全其效命之路;其原任职官着降为兵部尚书,以肃名分;然失察之过难辞,仍着削去其余俸禄、勋阶品级及一应额外恩遇,以示惩戒。望其痛改前非,戴罪图功,日后竭诚尽忠,毋负孤宥过之仁。 国子祭酒…… 夫赏罚者,国之大典。崔居俭主谋作恶,必严惩以儆凶顽;宋审虔及诸从犯胁从有悔,宜宽宥以励忠节。尔内外文武臣工,当以此为鉴:凡恪尽职守、忠心事主者,孤必加恩封赏;若敢以身试法、悖逆不忠者,无论官爵高低,孤必依律严惩,绝不姑息! 钦此。” 旨意很长,所有参与昨日之事的官员全部被包含其中,做了处罚。 不过除了崔居俭被下狱问罪以外,就只有昨夜秦继旻抓的几个嘴硬分子受到了实质的处罚,其他人基本都只是被降职削禄。 毕竟连宋审虔这个第一从犯都还保留了官职,只要认罪态度好,自然也不好对其他人太过苛刻。 “臣领旨谢恩。” 随着旨意宣读完毕,宋审虔第一个起身跪倒,眼神中带着激动、悔意以及许多其他情绪,其他人也随即跟上谢恩。 宋审虔很是激动,昨天他想了一夜,不知道李幼澄会怎么处理他,但在他看来,这次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至少也是个削职为民的下场,但没想到李幼澄竟然选择硬保他,大出意外的同时心里也是感动。 而其他涉及此事的官员也是个个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降个职削点俸禄降点待遇算什么,这可比他们预想中的结果好上太多太多了,完全可以接受,完全可以接受。 至于被当作替罪羊,抗下所有罪责的崔居俭,哪怕平时与他再交好的官员现在也只想表示不熟,死道友不死贫道,朝堂上没有任何一人出言为他求情,这也基本宣判了崔居俭的结局。 再说了,豪赌失败就得承担失败的后果,毕竟成功了你也是吃大头,这没什么不公平的,大部分人如是想着。 而在这道旨意中还涉及了很多人的官职调动,其中比较几个引人注目,步军司都指挥使程横调任成为皇城使,马军司都虞侯陈开则被调任京兆府都巡检。 皇城使掌管皇城司,负责皇城安全,虽然品级上与步军司都指挥使差不了多少,但实权方面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属于给高级将官的养老职务。 至于京兆府都巡检,虽然仍掌有一名兵权,但却直接让陈开从禁军精锐统兵官沦为地方杂兵,实际权势地位也不知和原来差了多少。 另外,还有铁林都的都指挥使被调任为长安都巡检,其他几个营指挥使也全部被调出了侍卫亲军,不是沦为后勤就是去了地方任职。 这几乎是把宋审虔在侍卫司中的亲信一扫而空,只要许安再花时间整顿一番,基本上就可以扫清宋审虔在侍卫司内的影响力。 所有人都能看出,虽然监国放了宋审虔一马,但却因昨日之事对他手中的兵权起了忌惮,这显然是在对其削权打压。 不过宋审虔的目光却是微微闪烁,李幼澄这么做表面上看确实是为了削他军权,事实上也的确是,但是仔细一琢磨,他却从里面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他的这些亲信部下虽然都被踢出了侍卫司,但却并非一撸到底,不但品级没怎么变,而且也都不是虚职。 而且这些亲信部下调任的职务大部分都是在长安城中,最远也是在京兆府内。 虽然从禁军变成了地方杂兵,但只要能掌控长安以及京兆府,这些还都是能够握有兵权的实权职务,只不过不如在禁军之中而已。 如果监国真的忌惮其军权,为什么不直接把他这些亲信手下全部调到与统兵权无关的后勤或者文职上去呢。 换个思路想,他的这些亲信的职务大部分都要实控了长安甚至京兆府才能获取实权。 但如今京兆府和长安的大权却在刘遂清和李敬周之手,那他想要让这些亲信下属得到实权,就必须去和刘遂清还有李敬周争权,宋审虔不经若有所思。 正当宋审虔盘算着进入长安之后该怎么夺权之时,朝堂之中却起了一些风波。 主要是有一部分大臣,对于李幼澄这种把政变之事轻轻举起又轻轻放下的行为感到不满。 这些人都是由那些昨天没有参与政变的大臣组成,虽然他们没有参与政变未必是因为忠心,但是不妨碍他们此刻化身忠臣对这些政变的奸臣佞臣穷追猛打。 此时已经有几名大臣出列上奏,对这个结果表示不满意,要求重惩宋审虔等人。 这些个个言辞激烈,慷慨激昂,仿若商之比干,汉之诸葛。 但李幼澄却不经微微皱眉,她的第一目的是为了平息风波,降低影响。 但如今在这几个人的带领下,有越来越多的大臣开始蠢蠢欲动,毕竟这种刷名望立人设的机会,又没有多大风险,为什么不干呢。 第一百零六章 四道旨意 李幼澄见状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局势很可能会失控,她随即看向许安。 许安会意的起身,对着那几名大臣驳斥道“诸位所言大谬,监国明辨是非,不徇私,不乱法,何来不妥? 涉案诸臣多于国有功,尽惩则寒天下壮士之心;过失有疏失、有牵连,不分皂白则失朝廷公允;株连过广则诸司惶惶。 如今主犯已经关押待审,从犯重者削职罚俸,轻者训诫戴罪,功过昭彰,轻重分明。 若依尔等之意继续重罚,导致政务停摆,国本将摇,此非明法,实为乱政,此非忠言,乃是惑乱朝纲的妖言! 以我观之,监国之策刑当其罪,宽严相济,我等臣子当赞当从。” 许安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扣帽斥责,丝毫不留情面,直接把这几个大臣给骂懵了。 许安可不同于宋审虔这些“罪臣,”痛打几下落水狗没事,但他们可没胆子和许安这个手握实权,深受监国信任的朝廷重臣对着来,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趁着这个空档,李幼澄当即点名道“张相,你乃百官之首,此事你什么看法。” 张延朗当然明白李幼澄让他说话的意思,虽然因为昨日之事对宋审虔等人很是不满,但身为宰相气度还是有的,知道这个时候应该顾全大局,稳定朝局,更何况这还是李幼澄的意思。 没有过多犹豫张延朗便道“监国之意,臣赞同。” “臣也赞同。”礼部侍郎徐朗也随即站出来附和。 开玩笑,他们陕州派把身家性命全都压在了唐廷这边,岂会容忍有人在这个时候乱搞。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没有什么好处,他们和宋审虔暂时没什么利益冲突,朝廷如今几乎是重新组建,现在的蛋糕够大,够他们分。 更何况徐朗上次已经被相里金点醒,知道他们真正的强敌是李从曮,而宋审虔也是他们未来可以联手的对象,既然监国都不打算追究,他们有什么必要和监国对着干呢。 在许安、张延朗、徐朗三个人接连表态之下,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官员立马熄了心思。 再加上此案牵扯到当今朝堂将近一半的官员,这些官员也都各自有着关系,就又压下了一批人。 李幼澄见局势已经得到控制,便适时出声安抚了一下那几个勇于直谏的“忠臣,”夸赞他们几句给几个一个台阶下之后,这道旨意在朝堂上便顺利通过。 而李幼澄紧接着示意秦继旻宣旨第二道领旨,这道旨意主要是嘉奖。 那些没有参与此次政变的官员都给加了一级虚衔,而在此次事件立下功劳的更是得到了提拔。 比如立了救驾之功的郑冲,虽然不能明说,但李幼澄直接把他提拔为侍卫司副都指挥使,成为侍卫司二把手。 而马凉则顺势接任马军司都指挥使之职,至于吴昭则升任步军司都指挥使,其他将领也都有封赏。 至于许安,散官被提拔到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另外又给他加了太子少保衔。 如今许安的全职是侍卫司都指挥使(核心实职-从二品)、太子少保(荣誉性职事官-正二品)、辅国大将军(武散官-正二品)、柱国(勋官-从二品)。 大封赏完毕,没参与此次政变的官员自然是人人欢喜,家里躺着就能升官发财,谁不高兴。 一众官员三跪九叩谢恩之后秦继旻又打开了第三道旨意,高声说道“永安公主接旨。” “臣在。”李徽瑶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大厅中间跪伏下去。 朝堂之上的大臣都是一阵诧异,本来还在疑惑永安公主今天怎么会来上朝,没想到竟然还专门有她的事,不经都有些好奇。 而此时,秦继旻已经开始开读令旨“敕令: 孤暂摄国政,赖亲贤安邦。永安公主李徽瑶,慧敏习典,久谙政务,怀辅国之心。 梁地为重壤,旧以封亲贤示尊。今特册永安公主为“梁国公主”,赐金册金宝,食邑三千户,仪制如亲王。 公主通明练达,可效昔年掌制之贤。自今往后,特授参政之权,许公主可预闻机要、直陈所见;宫廷制诰、礼仪典故,公主可预草拟,与宰臣共商定稿。 公主当竭忠辅政,毋负宗社。内外百官须敬事公主,参议事务不得推诿。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随着令旨宣读完毕,除了早就知道的许安,群臣皆是一阵惊异,毕竟这事比较稀奇。 不过正如许安所料想一样,虽然此事出乎所有人意料,却没人反对。 监国找个人帮忙批奏章、商议政务实在是太正常了,找谁不是找,连宦官伶人都可以,公主凭什么不可以,虽然有点特殊,但在唐朝这也不算太稀奇。 更何况当今监国也是公主之身,你反对永安公主以公主身份参政,哦不,现在得叫梁国公主了,那你是不是也反对监国以公主身份监国,这不是厕所里点灯吗。 很显然,在场没有这种拎不清的蠢人。 李徽瑶此时已经三跪九叩谢恩,接旨之后退到了一旁。 而此时群臣也纷纷向李徽瑶道贺“臣等恭贺梁国公主殿下,梁国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徽瑶还礼之后这件事就算定下了,毫无波澜。 最多就是有人在心里盘算着这位梁国公主殿下未来在朝廷上会扮演什么角色,又会有多大权力,值不值得自己交好投资或者干脆投靠。 此时秦继旻已经取出了第四道旨意准备宣读,而李幼澄则再次向许安所坐的方向看了一眼。 许安心中一凛,知道正事要来了。 刚才的几件事虽然也算是大事,但对李幼澄来说更多只是走一个过场,结果早就注定,唯有这件事必定会遭群起反对,也是最容易出现意外的。 秦继旻此时已经开始宣读令旨“敕令: 孤暂摄国政,以安宗社。今宣徽院、飞龙院旧制统属不一,外朝兼领多有滞碍,宜收归内庭直辖,以肃纲纪。 宣徽院、飞龙院皆罢外朝兼领,官属由内庭简任调度悉秉内庭令,俸禄由内库支给,需用径向内库申领,罢与外朝会奏。 收归内庭非为私专,乃权宜正体制。官吏若废职,监国必严惩。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