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散你提的，我成帝级你哭什么？》
第352章 物尽其用
“既然原理明确，那就不需要浪费时间了。我先根据你的理论模型，重新构建一个三维的灵子流向模拟图，你来帮我校对关键参数。”
“至于这些老古董，拆了它们的核心模块，强行并联，应该能凑出我们需要的瞬时能量，误差我来手动修正！”
陆若泠卷起袖子，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苏白却伸出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等等。”
“又等什么？”陆若泠有些不耐烦，她现在的思维速度快得惊人，任何停顿都让她感觉是在浪费宝贵的灵感。
“我们两个风尘仆仆的，还穿着从城外带回来的脏衣服。”苏白指了指两人身上确实沾染了不少尘土的衣物，“这个实验要求绝对无菌，一点最微小的物理尘埃，都可能导致灵子回路在构建时发生灾难性的偏离。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陆若泠皱眉，这确实是实验的基本守则。
但现在这个情况，去哪里找无菌服？
她还没来得及提出这个问题，就看见苏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看起来有些滑稽的木头玩偶，玩偶身上刻着简单的衣物纹路。他捏着玩偶，对着两人轻轻一晃。
下一瞬，陆若泠只觉得身上一轻。
原本那套略带脏污的战斗服消失不见，直接就换上了一套洁白、贴身、材质不明的无菌实验服，连体的设计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触感清凉顺滑。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连内衣的款式都变成了最便于活动的功能性材质。
旁边的苏白也完成了变装，同样是一身笔挺的白色实验服。
“我身上这是......什么？”
空间波动？
物质重组？
这是什么技术？
苏白没有解释玩偶的来历，只是径直走到陆若泠面前，伸手摘下了她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你干嘛？”陆若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对于一个高度依赖眼镜的人来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很不适应。
苏白将另一副造型更简洁、镜片呈现出淡蓝色的眼镜递给她。
“‘专注眼镜’。可以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将你的大脑专注度强制提升百分之三十，过滤掉所有不必要的杂念，确保你的计算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他说着，从指间弹起一枚硬币，看着它在空中翻转。
正面朝上。
“运气不错。”
他轻声自语。
这些都是在天龙城时开打卡礼包获得的道具，本来是为了对付马东逸准备的底牌。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些压箱底的东西反而一直没派上用场。
现在用来帮助萧清洛解决这个生死攸关的难题，倒也算是物尽其用，甚至可以说是大赚特赚。
陆若泠接过那副眼镜戴上，镜片后的世界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不只是视力上的清晰，更是一种思维层面的澄澈。
周围环境中那些细微的杂音、光线变化，都被大脑自动屏蔽，只剩下眼前需要解决的问题。
她还没来得及感叹这东西的神奇，苏白又递过来一副薄如蝉翼的白色手套。
“诺，还有这个。”
“这又是什么？”
“‘精密之手’。它可以极大程度地减少你手部操作的物理误差，让你大脑中的构想和双手的实际执行达到近乎完美的同步。”
这是他当初在游戏城夺冠时，那个打卡礼包里开出的奖励。
陆若泠看着自己一身堪称科幻的装备，又抬头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苏白，终于没忍住。
“你这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苏白笑了笑。
“有用就行。”
......
当萧清洛的意识从深沉的黑暗中重新浮现，首先感知到的不是光，也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空旷。
一种前所未有的，贯穿了整个身体的空旷。
那股盘踞在她生命中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本源的刺痛，消失了。
并非减弱，也非暂歇，而是完完全全地，从她的感知里被抹除。
她缓缓睁开眼，实验室冰冷的灯光有些刺目。
她躺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平台上，身上连接着许多已经停止运作的线路。
不远处，苏白背靠着一台满是划痕的仪器，坐在地上，呼吸有些沉重。
他看上去耗尽了所有的精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在他的旁边，陆若泠的形象更加狼狈。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苏白，头歪在一边，胸口剧烈起伏。
她那件昂贵的白色研究服上沾满了油污和灰尘，平日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乱糟糟的，几缕发丝粘在因为疲惫而泛红的脸颊上。
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看到萧清洛睁眼，苏白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开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萧清洛没有立刻回答。
她抬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那只握剑的手，第一次没有因为压制痛苦而微微颤抖。
她又将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里，曾经是痛苦的根源，是红尘剑汲取她生命的漩涡中心。
现在，只剩下心脏平稳而有力的跳动。
那种感觉太过陌生，以至于让她产生了巨大的不真实感。
她活了这么多年，痛苦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是她呼吸的背景音，是她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明。
现在这个证明消失了，她反而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它......”她的喉咙有些干涩，声音微弱，“不见了。”
“那个东西，不见了。”
她转过头，看向苏白，那双万年冰封的眼眸里，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一种近乎于脆弱的，不敢置信的希冀。
“我......”
“我能活下去了？”
这个问题，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问出口。
不等苏白回答，旁边的陆若泠已经忍不住了。
她猛地从地上撑起来，也顾不上形象，双手叉腰，脸上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极度张扬的得意。
“那还用说？你也不看看是谁在操盘！苏白这个该死的家伙只负责提出那个天马行空到离谱的理论，真正把理论变成现实，进行精准操作的人可是我！”
她越说越兴奋，伸出手指点着那些已经报废的仪器。
“你知不知道，就在刚才，你的灵魂共鸣频率出现了极小概率的混沌漂移，是我在微乎其微的时间内手动校准了赫尔墨斯对撞机的能量矩阵，把它硬生生拉了回来！”
“还有，在能量回路闭环的最后阶段，你的生命本源和红尘的剑魂能量产生了剧烈排异，能量峰值都足以让你当场暴毙！是我！用手算出了不同的灵子中和方案，把那些该死的能量波动全部抚平了！”
她挺起胸膛，下巴高高扬起。
“所以你现在不应该问你能不能活下去，你应该跪下来感谢我这位救命恩人！”
陆若泠一口气说完，叉着腰大口喘着气，但脸上的骄傲却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也不看看是谁在主导整个实验的后端数据支持！蓝星最天才的美少女灵剑学家，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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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再活一次
萧清洛静静地听着陆若泠那番连珠炮般的自夸。
一种温热的情绪，从那颗已经不再疼痛的心脏里，缓缓地流淌出来，驱散了身上的冰冷。
她那张总是覆盖着冰霜的脸上，线条慢慢柔和下来。
然后，在陆若泠期待的目光和苏白温和的注视中，萧清洛的嘴角，向上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她笑了。
那是一个很轻，很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冰封千年的雪山之巅，终于绽放出的第一朵花。
笑容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她从冰冷的金属平台上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传遍身体。
过去，她的行动，呼吸，都伴随着与体内那股掠夺性能量的对抗。
她早已习惯了那种沉重。
现在，枷锁被解开，她感觉自己能一跃触碰到天花板。
她走到苏白面前。
苏白正靠着仪器，调整呼吸，恢复一些力气。
萧清洛没有说话，她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然后对着苏白，缓缓地、郑重地单膝跪下。
她将怀中的红尘剑横在身前，低下了头。
“主人，我的生命是你给的。”
“从今往后，清洛这条命，就是你的。红尘所向，皆为你的意志。”
这誓言沉重，是一个顶级灵剑使最庄严的承诺。
“喂喂......”旁边的陆若泠看不下去了，“搞什么啊？我才是主要功臣好不好，怎么不谢谢我？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
苏白却笑了。
他伸出手，搭在萧清洛的肩膀上，用不容拒绝的力气，将她扶了起来。
“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我不需要一个只为我挥剑的工具。”
他的眼神很认真，直视着萧清洛那双还有些迷茫的眼眸。
“我救你，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去看看这个世界，去吃好吃的东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找到除了变强和战斗之外的，属于你自己的意义。”
“你不是任何人的剑，你就是你，萧清洛。”
“做你自己，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萧清洛站直了身体，看着苏白，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
她将苏白说的话刻进了心里。
“‘做~你~自~己，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陆若泠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好了好了，肉麻的环节可以结束了吗？”
她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我快饿死了，也困死了，再不回去睡觉，我就要猝死在这堆破铜烂铁旁边了。我可不想成为第一个因为做实验把自己累死的SSS级灵剑使，传出去太丢人了。”
苏白看她那副样子，也觉得好笑。
“走吧，回去。”
......
当三人推开实验室厚重的金属门时，一股喧嚣的人声与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外面已经不是他们来时那空旷寂静的大厅。
此刻，灵剑协会的一楼大厅，几乎成了一个临时的战地医院。
已经是凌晨时分，天光微亮。
一排排的临时担架摆满了地面，上面躺着的全是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伤员，低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穿着白色制服的后勤人员和医护人员穿梭其中，脚步匆忙，大家都很疲惫。
“看样子，城里所有的医院都已经满了。”
陆若泠皱着眉，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们三人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是苏白大人！”
一个胳膊上缠着厚厚绷带的年轻执剑人，在同伴的搀扶下，挣扎着想要站直身体，对着苏白的方向行礼。
“苏白大人......感谢您......”
“苏白大人回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他。
那些还能动弹的，都挣扎着表达自己的敬意。
那些躺在担架上无法动弹的，也纷纷投来感激的目光。
苏白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好好休息。
他带着两女，穿过拥挤的人群。
“苏白！”
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他。
苏白回头，看到了张浩然。
他的好兄弟此刻的样子相当狼狈，作战服上满是凝固的血块和污迹，脸上也蹭得一块黑一块灰，只有那双眼睛，在看到苏白时亮了一下，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这家伙，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
张浩然走过来，重重地拍了一下苏白的肩膀，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城里情况怎么样？”
苏白直接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提到这个，张浩然脸上的那点庆幸迅速褪去。
“很糟糕。”
他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北城区基本被打烂了，那边是兽潮冲击最猛烈的方向，虽然最后守住了，但建筑损毁超过七成。登记在册的执剑人和灵剑使，阵亡超过两千人，重伤的更是不计其数。普通驻守部队的伤亡......更惨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如果不是你最后关头回来，星明城现在已经没了。还有徐文轩那个小子，他妈的，简直不是人，一个人顶着兽王硬是撑了那么久，给全城争取了时间。”
张浩然的眼眶有些发红。
“我得继续去组织救援了，北城区那边还有不少居民被埋在废墟下面，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再次拍了拍苏白的肩膀，然后便转身，匆匆汇入了忙碌的人群中。
苏白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身影走到了他们面前。
是灵剑协会的会长，魏凌峰。
他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眠，眼窝深陷。
“苏白大人。”
魏凌峰没有说太多客套话，只是对着苏白，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举动让周围所有看到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代表星明城灵剑协会，代表这座城市里所有幸存的市民，感谢你。”
“你守护了我们的家园，守护了这几十万人的性命。这份恩情，星明城永世不忘。”
苏白看着他，平静地回答：
“魏会长，这里也是我的家。”
“守护自己的家，不需要感谢。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安抚民众，尽快恢复城市的秩序。”
魏凌峰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救援工作已经全面展开了。你们也战斗了一夜，赶紧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就行。”
他看着苏白身后的萧清洛和陆若泠，眼中也流露出一丝赞许。
“两位，也辛苦了。你们的援助，我们会铭记在心。”
陆若泠难得没有开启嘲讽模式，只是撇了撇嘴：“知道了知道了，别说这些客套话了，我只想回去睡觉。”
告别了魏凌峰，三人终于走出了灵剑协会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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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守护的意义
清晨的冷风吹在脸上。
天空是灰蒙蒙的，太阳还未完全升起。
远处的城市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还能看到几处没有完全熄灭的黑烟。
街道上，救援车辆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从未停歇。
随处可见战斗留下的痕迹，倒塌的广告牌，碎裂的建筑外墙，以及被冰霜覆盖的地面。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好几支自发组织的救援队，市民们拿着铁锹和撬棍，在废墟中艰难地搜寻着，他们的脸上满是烟尘与汗水，但眼神里没有绝望，只有一种坚韧的执着。
陆若泠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什么都没说。
她出身于繁华安逸的极光城，那里的天空永远被科技的穹顶保护着，民众对于危险的认知，大多来自于新闻与历史影像。
她无法想象，当灾难真正降临时，一座城市的普通人，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
越是靠近苏白的家，周围的环境反而越是安静。
然而，当他们拐过最后一个街角，看到苏白家门口的景象时，三人都停下了脚步。
别墅门前的空地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那不是暴徒，也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一群最普通的星明城居民。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女，有刚刚脱下救援服的壮年男人，甚至还有一些脸上带着稚气的少年。
他们没有喧哗，只是安静地等在那里。
每个人手里都或多或少地拿着些东西。
一个老大爷提着一篮子还沾着泥土的蔬菜，一个妇女抱着一摞刚刚烙好的热饼，几个孩子则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画的画，画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正在与怪兽战斗。
他们看到苏白出现，人群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苏白身上。
“苏白大人回来了！”
“太好了......您没事吧？”
“苏白大人，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菜，不值钱，您别嫌弃......”
“苏白哥哥，这是我画的你！”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鼓起勇气，举起了手中的画。
面对这番景象，苏白也有些意外。
他看着这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看着他们手中那些算不上贵重，却饱含心意的礼物，心中的疲惫都被冲淡了许多。
他走上前，对着所有人温和地笑了笑。
“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东西你们都拿回去，现在城里物资紧张，你们比我更需要这些。”
“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城市还需要我们一起重建。大家都回家去吧，照顾好自己的家人，帮助需要帮助的邻居，这比什么都重要。”
人们没有再坚持，只是用最真诚的目光目送着他。
当苏白带着两女准备进门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颤巍巍地走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角。
“苏白大人，我们都知道您累了。我们不打扰您，我们就是想亲口跟您说一声......谢谢您。”
说完，她松开手，对着苏白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身后，所有人都跟着她，默默地鞠躬。
苏白坦然接受了这一拜。
等到众人直起身，他才上前两步，双手扶住了那位还躬着身的老奶奶。
然后，他看向所有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大家的心意，我收下了。这份感谢，我也收下了。”
人群中有人想开口，苏白抬手轻轻压了压。
“我不是什么天降的英雄，也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和大家一样，是星明城的人。”
“我从小在这里生活，我的朋友在这里长大，我的家就在这片土地上。当异兽冲进来，想要毁掉我们的一切时，我拿起剑，和你们的儿子、丈夫、父亲一样，站出去战斗。这，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功绩，这是一个星明城人，应该做的事情。”
“守卫家园，是每一个人的本能。我只是比大家多了一些力量，所以站在了最前面。但真正守住这座城市的，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所有人。是那些在前线死战不退的执剑人和灵剑使，是那些穿着白大褂不眠不休抢救伤员的医生护士，是那些开着车运送物资的司机，也是你们，这些在后方默默支持，现在又拿着工具去废墟里救人的每一个人。”
“现在，战斗暂时结束了，但更艰难的事情还在后面。重建城市，安抚逝者家属，让生活回到正轨，这些事情，比战斗更漫长，也更需要我们每一个人。所以，都回去吧。回家看看，抱抱你们的家人，然后，有力气的，就去帮一把手。星明城，需要我们。”
陆若泠站在苏白身后，完整地看完了这一切。
她没有说话，但内心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她想起了高山城。
那座比星明城繁华百倍的巨型都市。
在那里，苏白同样曾经浴血奋战，同样一次次地击退了兽潮，守护了整座城市。
可他得到的是什么？
是高层会议上的猜忌与诘难，是民众冷漠的眼神，是媒体捕风捉影的报道，甚至还有人指责他战斗的破坏力太大，毁坏了私人财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更有甚者，还有人说他吸顾雪芙的血，拖累顾雪芙，害的高山城受损，让高山城失去了一个帝级小队的守护。
他被当作强大的武器，被当作可疑的异类，却唯独没有被当作守护家园的英雄。
在高山城，付出与回报是完全失衡的。
他付出了生命与热血，收获的却是冰冷的审视与无尽的麻烦。
可在这里，在星明城这个偏远的，资源匮乏的，甚至有些落后的小城。
苏白所做的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里的民众，没有将英雄的守护当作理所当然。
他们懂得感恩，懂得回报，懂得用自己最朴素的方式，去支持那个为他们挡在身前的人。
陆若泠忽然有些明白了。
她一直无法理解，以苏白的能力和潜力，为什么不选择去人类文明的中心，去争取更高的地位与更多的资源，反而要固守在这样一个毫无战略价值的地方。
现在她懂了。
有些东西，是再多的资源和再高的地位都换不来的。
在这里战斗，是有意义的。
“喂。”
陆若泠看着苏白的背影，忽然开口。
“干嘛？”苏白正准备开门。
“没什么。”陆若批泠撇了撇嘴，用一种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带着些许羡慕的口气说道，“你这家伙，运气还真不错。”
苏白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看她那副别扭的样子，也懒得追问。
他推开门，一股熟悉的家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
大厅里，虹霓正骑在劫煌冥狼的头顶上，揪着它的耳朵玩得不亦乐乎，而那头威风凛凛的九阶兽王，则乖巧地趴在地上，任由这个小祖宗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看到他们回来，虹霓开心地欢呼一声，从狼头上一跃而下，冲进了苏白的怀里。
苏白笑着接住她，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了，都累坏了，赶紧去休息吧。”
他对陆若泠和萧清洛说道。
陆若泠早就等不及了，她打着哈欠，摆了摆手，径直走向自己之前住过的客房，嘴里还嘟囔着：“总算能睡觉了......谁再敢叫我，我就跟他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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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我有铁证
灵剑协会总部的顶层办公室。
文件堆积如山，关乎着星明城百废待兴的未来。
会长按着太阳穴，眼前的光屏上，是星明城灾后区域的俯瞰图，巨大的爪痕撕裂了大地，城市的残骸如同破碎的积木，无声诉说着那一日的恐怖。
直到现在，协会对于星明城发生的一切，仍旧只掌握着一个模糊的轮廓。
细节缺失，过程不明，许多关键情报都断了线。
唯一可以确认的事实，是苏白，在星明城外，以一人之力，挽救了整个文明的存续。
想到苏白，会长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松弛。
无论过程多么离奇，结果是好的。
人类需要英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摇摇欲坠的时代。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名干事探进头来。
“会长，天龙城的马战龙先生来了，正在一号会议室等您。”
会长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困惑与不耐。
马战龙？
那个老家伙不在天龙城养老，跑到总部来做什么？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那个叫马东逸的不成器的儿子，仗着家族的余荫在天龙城胡作非为，其行径之恶劣，桩桩件件都记录在案。
若不是念在马家祖上数代人为抵御外敌、镇守天龙城立下过赫赫战功，光是那些罪状，就足够将马家连根拔起。
协会内部为了如何处置他，争论了许久，最终还是看在马战龙的面子上，从轻发落，只是没收了马东逸的部分产业，限制了他的行动。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死了。
死得干净利落，被刺杀在自己的庄园里。
天龙城分部上报的卷宗他看过，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现在，这个当爹的找上门来，是想做什么？
为他那个死有余辜的儿子翻案？
还是觉得协会的处理不够公道？
会长心中烦躁，但对方毕竟是前辈，是曾经镇守一方的功勋人物。
他挥了挥手，示意干事自己知道了。
“让他等一下，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过去。”
他关掉光屏，站起身，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站定，俯瞰着下方车水马龙的总部基地。
思绪却飘回了马家的事情上。
协会已经放了马东逸一马，如今他自己招惹了杀身之祸，马战龙怎么还有脸面找来总部？
最终，他还是动身前往一号会议室。
推开厚重的会议室大门。
椭圆形的巨大会议桌旁，已经坐满了人。
这些人，无一不是灵剑协会的权力核心。
他们本该在各自的岗位上处理堆积如山的事务，此刻却都聚集在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投向会议桌的最末端。
马战龙就坐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传统服饰，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满脸的皱纹因为紧绷的肌肉而显得愈发深刻。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会长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全场。
“各位都很忙，时间有限。”他将视线定格在马战龙身上，“马老，开门见山吧，说出你的来意。”
在座的许多人，当年都曾是马战龙的下属或晚辈，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才是会长。
马战龙抬起浑浊的双眼，视线在会议桌上缓缓移动，最后落在会长的脸上。
“会长，各位同僚，我今天来，是为了我儿子马东逸的事情。”
他话音刚落，坐在会长左手边的一位高层便开了口。
“马老，关于东逸公子的死讯，我们都深感痛惜。逝者已矣，还请您节哀顺变。只是......关于此事，天龙城分部不是已经给出了调查报告和判决了吗？对于刺杀东逸公子的凶手，总部也已经下令，正在动用情报网络全力搜索，一旦有任何线索，我们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马战龙的嘴角向下撇出一个冷硬的弧度。
“不用搜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知道凶手是谁。”
整个会议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凶手，就是苏白。”
短暂的寂静之后，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几位高层交换着眼神，神情从最初的惊讶转变为荒谬和不悦。
“马老，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另一位理事皱着眉头发话了，“现在全蓝星的人都知道，当初是你的儿子马东逸主动挑衅苏白，行径恶劣，甚至动用家族力量试图对苏白不利。苏白在网络上放下狠话，说要杀了他，那不过是年轻人的一时气话罢了。”
“没错。”又有人附和道，“放几句狠话算得了什么？跟苏白为全人类做出的贡献相比，这种口角之争根本不值一提。马老，我们理解你丧子之痛，但你不能因此就胡乱攀咬，将矛头对准人类的英雄。”
马战龙静静地听着，只是眼神中的寒意越来越浓。
他等所有人都说完了，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下来，才缓缓地开口。
“你们说完了？”
众人识趣地不再说话。
“你们说的都对。苏白是英雄，是救世主。我儿子是个废物，是个混蛋，他死有余辜。”
“在你们眼里，我马战龙的儿子，命如草芥。而苏白的功绩，重于泰山。所以，即便他真的杀了我儿子，你们也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对吗？是为了维护大局，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渣滓，来保全一个英雄的名声。”
会长抬起手，制止了还想开口的其他人。
他盯着马战龙，神情严肃。
“马老，这不是大局与否的问题，也不是谁的命更重要的问题。灵剑协会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你声称苏白是凶手，那么，你的证据在哪里？如果你只是因为苏白曾放过狠话，就认定他是杀人犯，那恕我直言，这不仅是对苏白的污蔑，也是对灵剑协会规则的藐视。”
“证据？”马战龙干笑了几声，“会长，你真的认为，我马战龙会蠢到仅凭一句网络上的狠话，就跑到总部来，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指控一个功勋盖世的英雄吗？”
“你们都觉得我疯了，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我要告诉你们，我清醒得很。”
“我当然有证据！”
“我有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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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苏白杀马东逸的录像
会议室里，空气紧绷。
周围的高层们，神情各异。
他们不相信这个固执的老人能拿出什么所谓的铁证。
“马老，我们尊重你为协会、为人类立下的功勋。”会长左手边那位理事再次开口，“但指控苏白杀人，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案件了。如果你拿出的证据站不住脚，那么后果，我想你应该清楚。”
这番话语带上了警告的意味。
污蔑一位多次拯救城市的英雄，其罪名不亚于背叛人类。
马战龙没有理会这番敲打。
他佝偻的身体缓缓站起，从自己那身黑色传统服饰的内袋里，取出了一个造型简单的U盘，金属外壳在会议室的光线下反射出冷硬的光。
他走到会议桌前端的控制台，在众人注视下，将U盘插入接口。
“我一生都在与敌人作战，从当年的异兽狂潮，到后来的边境冲突。我见过无数的谎言与伪装。”马战龙背对着众人，操作着光屏，“我或许老了，或许顽固，但我绝不愚蠢，更不会拿我马家最后的声誉，来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按下了播放键。
会议室中央巨大的光幕亮起。
画面出现的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那是一片狼藉的房子，墙壁坍塌，地面布满纵横交错的剑痕，能量的余波扭曲了空气。
这里正是马家的宅邸，这一点，在座的各位都从卷宗里看过照片，绝不会认错。
画面剧烈晃动着。
很快，两个身影进入了镜头。
其中一个，白衣黑发，面容冷峻，正是苏白。
另一个，则浑身狼狈，跪倒在地，正是马东逸。
画面中，狂暴的剑罡如同风暴般肆虐，环绕在苏白周身。
他一步步走向马东逸。
而马东逸，这位在天龙城不可一世的公子哥，此刻涕泪横流，脸上写满了恐惧。
他不断向后挪动身体，嘴巴一张一合，拼命地磕头。
虽然视频没有收录声音，但从他那绝望的口型和卑微的姿态，每个人都能读懂他是在求饶。
苏白停下脚步，在马东逸面前站定。
他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凝聚出骇人的能量光芒。
下一刻，他挥手斩落。
一道凝练的剑气瞬间划过马东逸的脖颈。
马东逸的身体在剑气触及的刹那，从伤口处开始迅速消散，化作点点光屑，最终湮灭在空气中。
做完这一切，苏白的身体也变得模糊，闪动了两下，便凭空消失。
画面定格在空无一人的废墟上。
播放结束，光幕暗下。
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那段影像带来的冲击力，远比任何文字报告都来得猛烈。
“这......”
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艰难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是那位先前质疑马战龙的理事，他此刻的脸色非常难看。
“马老，这影像......来源可靠吗？”
“这是我亲手录下的。”马战龙转过身，重新看向众人，他的脸上没有得意的神色，只有一片冰冷的沉痛，“你说它可不可靠？”
短暂的交头接耳之后，另一位负责技术部门的高层人物提出了关键的疑问。
“不对。这与天龙城分部上报的卷宗完全不符。”
“我亲自审核过卷宗。报告里写得清清楚楚，马东逸的尸体被发现时，是头颅被利刃割下，现场还用血迹留下了‘杀人者，苏白’的字样。”
“可你这段影像里，马东逸是身体直接消散了。两者根本对不上。这怎么解释？”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聚焦到了马战龙身上。
马战龙的脸色明显白了一下，紧绷的脸部肌肉抽动着。
他当然不能说出马东逸借助异兽的力量复活。
那是马家绝对不能公之于众的禁忌。
他用沙哑的声音解释道：“分部上报的，是我儿第一次遇害的情形。当时，他并没有真的死去。”
“什么？”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我马家传承数百年，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底牌。”马战龙的声音低沉，他避开众人的视线，盯着桌面，“我们花重金，动用了家族最珍贵的人情，请到了一位隐世的高人出手，用秘法将我儿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当时他被斩首，但魂魄未散，这才有了救治的可能。而你们刚才看到的影像，是苏白第二次找上门，将我儿......彻底杀死的情景。”
这个解释太过离奇，充满了破绽。
生死人，肉白骨，这已经是神话传说中的手段。
在座的各位都是灵剑协会的顶层人物，深知这个世界力量的上限在哪里。
马战龙的说法，已经超出了那个界限。
“马老，你的意思是，有人能救活一个被砍掉脑袋的人？”会长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他的眼神变得极具压迫感，“而且，你马家有这样的人帮忙，为什么不知会灵剑协会，反而要自己偷偷摸摸地救人？这不合常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会长敏锐地抓住了另一个疑点。
“更何况，”他指了指已经暗下去的光幕，“影像中，你的儿子马东逸身上，为何有黑色的气息不断向外逸散？”
一连串的质问，让马战龙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自己的说辞很难令人信服，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那黑气......那是秘法救治后，清除体内死气的正常反应，是一种后遗症。”他强撑着回答，声音却有些发虚，“至于为何不向协会汇报......”
“会长，各位，请你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凶手是苏白！是你们口中的英雄！我若是找你们，你们会信我吗？你们只会觉得我疯了！我只能先救活我儿子......”
会议室再度陷入了议论之中。
“这影像本身不像伪造的。”技术部门的高层低声对会长说道，“看不出任何后期处理的痕迹。画面中的能量波动，灵能反应，都符合苏白一贯的战斗特征。那个人，就是苏白。”
“可马战龙的说辞太不可信了。”另一位理事反驳道，“死而复生？还恰好被防御法阵录下了第二次被杀的影像？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背后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内情归内情，但影像本身是致命的。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是苏白杀了马东逸。这一点，影像提供了最直观的证明。”
“我们不能单凭一段来历不明、解释不通的影像，就去质询一位英雄。这对苏白不公平，对整个大局的稳定也是巨大的冲击。想想看，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会引发多大的动荡？民众会怎么想？那些视苏白为信仰的年轻一代会怎么想？”
“但协会的规矩就是规矩！难道因为他是英雄，他就可以随意杀人而不用承担任何后果吗？如果今天我们因为他的功绩而包庇他，那明天，他是不是可以杀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灵剑协会的公信力何在？”
争论变得激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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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对马家的判决
会议室内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各种观点激烈碰撞，却没有任何一方能够说服对方。
支持严查的人，高举协会法规与公理；主张慎重的人，则将文明大局与英雄声誉放在首位。
双方都言之凿凿，互不相让。
会长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
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巨大的压力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就在他准备强行压下所有争论，做出决断的时刻。
嘀——
一声轻响，突兀地打断了会议室里所有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中央那面刚刚暗下去的巨大光幕，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
光幕上出现了一个简洁的弹窗。
【来自苏白的加密通讯请求，是否接收？】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地寂静。
苏白？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来通讯？
马战龙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
会长与身边的几位核心高层对视一眼，没有再迟疑，抬手在自己面前的控制屏上按下了接收的按钮。
“接进来。”
光幕闪动，苏白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
他正坐在一张舒适的椅子里，背景是夜晚的星空，看不出具体在什么地方。
他整个人显得很放松，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会长，各位理事，晚上好......或者说，应该是早上好？算了......”
“抱歉，打扰各位开会了。”
“马老先生，我们有两天没见了，你还好吗？”
苏白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很可惜，我现在应该在睡觉，不然还能和你当面对质一下。”
“没想到你还真有胆子拿那段录像找到灵剑协会总部，如果我手里没有天机，可能还得为此多折腾一段时间。”
马战龙的嘴唇哆嗦着，整个人寒毛倒立。
苏白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难道......
他手机有可以预知未来的灵剑？
“我知道你们现在很困惑，也很为难。”
苏白不再理会马战龙，重新看向会长，“一边是所谓的铁证，一边要照顾到星明城的感情，为我的事为难。我也理解，处理起来确实棘手。不过，既然是讲证据，那只看一方的证据，未免有些偏颇。我也录了点东西，想请各位看看。”
他话音落下，主画面切换了。
新的影像开始播放。
画面的视角很高，像是在房梁之上俯瞰。
场景是古色古香的书房，正是马家的书房。
时间是深夜，书房里只点着一盏孤灯。
画面中，马战龙正坐在书桌后，他的面容比现在更加憔悴，充满了丧子之痛的绝望。
在他的对面，站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身形窈窕，可以看出是个女人，但兜帽遮蔽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
接下来的画面，让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那个黑袍女人向马战龙阐述着复活马东逸的相关事项。
马战龙的脸上写满了挣扎与痛苦。
他时而激动地摇头，时而颓然地垂首。
最终，他眼中的挣扎逐渐被一种疯狂的渴望所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答应一身黑袍的女人，只要帮忙复活马东逸，马家就会答应帮助异兽占领蓝星。
画面到此定格。
苏白的画外音响了起来。
“这段影像，是我用刹那剑回溯时空所捕捉到的残影。地点，马家书房。内容，我想各位应该都看明白了。黑袍里的女人，你们应该不陌生，正是之前行踪不明的顾雪芙。”
“如今，她已经倒向了异兽阵营，并成为了兽神最忠实的信徒。她向马战龙承诺，可以利用异兽的力量，让他死去的儿子复活。而马战龙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在未来，当异兽大军卷土重来时，马家将作为内应，帮助它们占领蓝星。”
什么？！
苏白的这番话，让在座的每个人都是一惊。
他们转过头，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盯着会议桌末端的马战龙。
这是叛族！
是与整个人类文明为敌！
为了复活一个废物儿子，竟然要出卖整个蓝星？
“不......不是的！这是伪造的！这是污蔑！”马战龙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他血口喷人！我马家世代忠良，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没有人理会他的辩解。
光幕上的影像还在继续。
“关于顾雪芙，”苏白的神情变得严肃，“她获得了兽神的赐福，实力远超以往。她现在正潜伏在蓝星的某处，暗中策划着迎接兽神降临的阴谋。她的存在，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会长，各位理事，找出她，抓住她，或者杀了她。这不是我的个人请求，这是为了阻止一场更大的灾难。我将她部分活动区域的情报加密发送给了会长你，后续的搜查抓捕工作，就交给协会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至于马东逸，他被兽神的力量复活后，已经不能算是纯粹的人类。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异兽力量侵蚀世界的坐标。”
“但即便如此，我杀他，确实仅仅是私人恩怨。马战龙拿出的影像没有错，人是我杀的。”
“这一点，我苏白从不否认。”
通讯到此结束。
光幕暗了下去。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真相大白。
会长缓缓地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中却酝酿着风暴。
“马战龙，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不是的......我......”
他语无伦次。
“拿下他。”
会长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会议室厚重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两队全副武装的协会卫队成员冲了进来。
他们径直走向会议桌的末端。
看到卫队逼近，马战龙是真的慌了。
“等等！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他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猛，椅子向后翻倒，发出一声巨响。
“会长！李理事！王部长！”他急切地呼喊着在座几位高层的名字，“我为协会流过血！我为人类断过腿！我镇守天龙城百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老李！你父亲当年在北境要塞，是我从兽潮里把他背出来的！他临死前让你把我当亲叔叔一样看待，你忘了吗？”
“还有你，小王！你刚进协会的时候，是我一手提拔的你！没有我，你现在还在天龙城分部当个小队长！这份恩情你也不认了？”
“还有你们！你们的长辈，哪一个不曾与我并肩作战？我们是战友，是生死之交！你们要为了一个外人，一个毛头小子，来抓捕我这个老前辈吗？你们的良心呢？”
他搬出了所有的旧情，为自己博取一线生机。
被他点到名的几位高层，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他们自觉避开了马战龙的目光。
是，马战龙说的是事实。
马家，以及他本人，都曾是这座文明的基石与功臣。
但现在，这块基石，烂了。
“马老。”会长终于再次开口，很是失望，“你说的都对。你的功绩，协会的史册上都记着，没有人会忘记。你的恩情，他们也都记着。”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功是功，过是过！功绩不能抵消罪行，恩情更不能凌驾于种族的存亡之上！你为了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选择背叛生你养你的土地，背叛你曾用生命守护的同胞。当你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你就不再是那个我们敬重的前辈，不再是那个镇守一方的英雄。”
“你，是人类的叛徒！”
“通知天龙城分部，即刻查封马家所有产业，控制所有核心成员，彻查与异兽勾结一事，一个都不能放过！”
“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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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清算马家
蓝星纪元581年，6月13日。
深夜。
对于绝大多数在庇护城市中安眠的人而言，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夜晚。
墙外的嘶吼与咆哮早已成为习惯的背景音，只要天没有塌下来，第二天的太阳就会照常升起。
但对于蓝星网络上数以亿计的夜猫子来说，今夜注定无眠。
起初，只是一些零星的帖子出现在天龙城的本地论坛。
【午夜狂飙！有没有城西的老哥，外面全是灵剑协会的悬浮车，阵仗跟打仗一样，发生什么事了？】
帖子下方，回复寥寥。
多数人早已入睡，少数夜猫子也只当是寻常的演习或者抓捕行动。
然而，事情的发酵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不到十分钟，一条附带模糊偷拍视频的帖子被瞬间顶上热门。
【重量级！天龙城马家被一锅端了！有图有真相！】
视频晃动剧烈，拍摄者显然躲在窗帘后面，手都在抖。
画面中，曾经灯火辉煌、守卫森严的马家庄园，此刻被数十辆制式统一的黑色悬浮装甲车围得水泄不通。
身穿银白色作战服的灵剑协会成员，手持武器，涌入庄园。
“卧槽？什么情况？”
“假的吧？P的图？马家在天龙城什么地位，谁敢动他们？”
“楼上的村里刚通网？视频里灵剑协会的标志都快怼你脸上了，这能P？再说你P一个给我看看？”
“我人傻了，我上周还去参加了马家举办的酒会，今天就没了？这比翻书还快啊？”
讨论的热度呈几何级数增长，各种内部消息和舅舅党开始层出不穷。
紧接着，第二波冲击到来。
【天龙城马氏家族因涉嫌危害人类安全罪，已被灵剑协会与城卫军联合查封，所有相关人员已被控制。】
短短一行字，没有多余的解释，却在寂静的网络中掀起滔天巨浪。
各大社交平台、聊天群组瞬间被这条消息引爆。
“卧槽？哪个马家？天龙城那个做矿石和重工生意的马家？”
“还能有哪个马家，天龙城就这一个土皇帝。什么情况？之前不还好好的，他们家的公子马东逸不是还上了天龙城青年才俊榜吗？”
“危害人类安全罪？这罪名可太大了，上一个被定这个罪的是谁来着？好像是五年前那个想打开城门迎接兽潮的疯子科学家吧。”
“等一个后续，这瓜太大了，我一个人吃不下。有没有天龙城本地的老哥出来说下情况？是不是马家偷税漏税被抓了，给安了个大罪名？”
论坛的刷新速度快到出现了卡顿，无数的猜测与疑问涌现。
马家在天龙城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怎么会一夜之间说倒就倒？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拼凑真相时，另一则消息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冒了出来，并以病毒般的速度开始扩散。
【惊！业内消息！今晚‘四海’、‘风行’、‘点睛’等十余家大型网络水军工作室被灵剑协会一锅端！据悉，这些工作室都曾参与过前段时间抹黑苏白的网络舆论战！】
“等一下，我捋一捋。马家倒了，然后黑过苏白的水军也被抓了。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天晚上……信息量有点大，我的CPU快烧了。”
“前面的兄弟，你不是一个人。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就是这几家水军工作室带的节奏，把苏白骂成了人类公敌。各种P图、假视频、知情人士爆料满天飞。”
“卧槽，我没看错吧？抓水军？灵剑协会亲自下场抓网络喷子？”
“这下压力来到了当时跟风骂过苏白的老哥们身上了。兄弟们，现在去自首，还能争取宽大处理吗？我当时就骂了一句，应该不算主犯吧？”
“楼上的快跑！灵剑协会顺着网线来抓你了！”
“那个视频！谁还有那个视频？就是苏白说要在一个月内杀了马东逸那个！”
很快，那个画质算不上高清，但声音却异常清晰的视频被再次翻出，在各大平台疯传。
“一个月内，我必杀你马东逸。”
这句话，在当时被无数人解读为无能的狂怒，是一个小城执剑人不自量力的叫嚣。
马东逸背后的马家，是普通人需要仰望的存在，谁会把一个少年的气话当真？
然而现在，当马家倒台的消息与这段视频并列在一起时，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猜想在众人心头浮现。
“那个......我弱弱地问一句，从苏白说这句话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我特地去翻了日历，今天是......第十七天。”
“嘶......”
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就在此时，真正来自天龙城本地的声音，开始出现在网络上。
“都别瞎几把猜了！老子就是天龙城的！马东逸早就死了！死了都快一个星期了！”
这条评论如同一道惊雷，炸得所有外城网民晕头转向。
“什么？！马东逸死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楼上的外地人懂个屁！马家的势力在天龙城有多大你们知道吗？他儿子死了，消息能让你们知道？”
“我们本地都下了封口令，谁敢乱传就抓谁！要不是今晚马家被连根拔起，这事估计得烂在肚子里！”
“对！我邻居的表哥就在城卫队后勤部，听他说马东逸就死在自己家里，死状极惨。”
“所以......苏白说的‘一个月内杀你’，不是一句空话？他真的做到了？在全城戒备、马家层层保护之下，把马东逸给宰了，还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推论一出，整个蓝星网络失声。
之前嘲笑过苏白的人，此刻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
那些跟风辱骂过他的人，后背渗出了冷汗。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跟着那帮水军狗叫。苏白大佬，我给您磕一个。这才是真男人，说到做到，杀伐果断。”
“马东逸那种仗着家世为所欲为的二代，死了就死了，苏白大佬这是为民除害啊！”
“可......就算马东逸该死，苏白这种行为也算是私刑杀人吧？灵剑协会为什么不追究他，反而去抓那些水军，还把马家给封了？这逻辑说不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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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通缉顾雪芙
蓝星网络的舆论逐渐发酵。
凌晨三点五十分，灵剑协会与人类最高委员会，通过全蓝星网络，发布了一则联合公告。
公告内容极其简短，却字字千钧。
【联合公告】
【经查，天龙城马氏家族，勾结异兽，出卖人类核心利益，泄露城防机密，罪证确凿，背叛人族。】
【依《灵剑协会战时最高法》，判处马氏家族核心成员死刑，立即执行。其余附庸者，依罪行轻重，分别判处监禁。】
【所有涉案资产，全部收归灵剑协会，用于抚恤前线牺牲执剑人和灵剑使的家属。】
【特此通告。】
铁证如山。
公告发布的一瞬间，整个蓝星网络彻底失声。
马家，是叛徒。
人类的叛徒！
长达数分钟的沉寂后，网络彻底引爆。
“操！操！操！勾结异兽！这帮畜生！他们怎么敢的啊！”
“我他妈看吐了，马东逸做的是人事吗？高山城那一战死了三千多名执剑人和灵剑使啊！就因为这帮杂碎！”
“马东逸狗东西！他凭什么开着限量版跑车，玩着最红的明星，用着我们交的税，然后回头就把我们的战士卖给异兽？凭什么！”
“我为我之前的言论道歉。对不起，苏白。”
“我突然觉得，灵剑协会抓那些水军，一点都不过分。帮叛徒洗地，骂执行正义的英雄，这种人不抓起来，留着过年吗？”
再无人讨论苏白的行为是否过激，再无人质疑他为何能凌驾于规则之上。
毕竟，马东逸和马家，确实做了太多恶行了。
对马家的声讨已经达到了顶峰，无数网民涌入灵剑协会的官方账号下方，用最朴素也最激烈的言辞表达着支持。
屏幕前的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与那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执剑人和灵剑使们站在一起，同仇敌忾。
正当这股情绪洪流即将淹没整个网络世界时，凌晨四点零五分，灵剑协会的官方账号，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发布了第二篇通告。
【全球通缉令】
【前灵剑协会·灵剑使，顾雪芙，因涉嫌勾结异兽，出卖人族利益，证据初步查实。现对其发布全球通缉。任何提供有效线索者，将获得一级贡献勋章及丰厚奖励。】
【任何窝藏、包庇者，以同罪论处。】
【告诫顾雪芙，立即停止一切抵抗，向就近灵剑协会分部投案自首，是其唯一出路。】
通告之下，附上的是顾雪芙身穿灵剑使制服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她，英姿飒爽，眼神清澈，那是她曾经作为天才美少女灵剑使闻名于世的官方宣传照。
曾是无数年轻人崇拜的偶像。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个特殊的群体，率先崩溃了。
顾雪芙的粉丝团，破防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P的图！这是协会账号被盗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们家雪芙是灵剑使！是英雄！她斩杀的异兽比你们见过的都多！她怎么可能勾结异兽？”
“我明白了！是苏白！一定是苏白干的！他搞倒了马家，现在还想用同样的手段来陷害雪芙！他好恶毒的心啊！”
在最初的震惊和否认之后，粉丝们迅速找到了他们逻辑中的罪魁祸首，苏白。
长久以来，在苏白和顾雪芙的各种节奏中，他们始终坚定地站在顾雪芙这边。
在他们构建的叙事里，顾雪芙是完美无瑕的受害者，而苏白则是那个始乱终弃、辜负了女神的渣男。
哪怕是苏白斩杀马东逸、马家被证实背叛人类，他们也只是短暂地沉默，随即又将这解读为苏白丧心病狂、滥用暴力的证据。
“姐妹们不要慌！这一定是苏白的阴谋！他现在傍上了大腿，可以影响灵剑协会的决策了！他这是在公报私仇！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对！雪芙为人类流过血！她怎么可能背叛！苏白呢？他除了杀自己人还会干什么？他杀马东逸，现在又来害雪芙，他就是个疯子！”
“心疼死我们家雪芙了，摊上苏白这种执剑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分手了还要被泼这种脏水，这男的简直不是人，是畜生！”
他们的言论，在铺天盖地的愤怒情绪中，如此刺眼和可笑。
一个加红加粗的帖子被瞬间顶上首页，标题是语无伦次的哀嚎。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一个月！整整一个月！老子顶着全公司的压力，上班摸鱼跟人对线！跟那帮苏白的孝子骂了三千多楼！我熬夜给你做数据，我花钱给你买代言，我把你每一张照片都精修八遍！我告诉所有人，你是最好的！你是被冤枉的！苏白那个逼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结果呢？！
结果你他妈告诉我你是叛徒？？？？？？
勾结异兽？？？？？跟马家是一伙的？？？？
那我算什么？啊？我他妈算什么？
我就是个小丑！我就是个给人类叛徒洗地的傻逼！我他妈在网上为了一个叛徒跟人吵得天翻地覆！人家苏白在第一线清理门户，我在他背后骂他不是人？？？？
我操了啊！！！！！！！！！！！”
无数人涌入其中，用同样崩溃的语言宣泄着被欺骗的痛苦和愤怒。
“破防了，哥们儿，我真破防了。我前女友因为我天天在网上帮顾雪芙骂人，觉得我魔怔了，跟我分了手。我当时还觉得她不理解我。现在回头看，她真是个好女人，而我就是个纯种的脑瘫。”
“别说了，我上周刚在我新买的悬浮车上喷了雪芙的痛车涂装，花了我八万信用点。我现在就想开着这辆车直接创死我自己。这下好了，开出去不是被当成叛徒同党，就是被当成顶级小丑展览品。”
网络上的风暴，直到天明都未曾平息。
顾雪芙的粉丝团土崩瓦解，无数人删号跑路，剩下的则在无尽的自我怀疑和悔恨中互相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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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苏白毫无防备的一面
一缕晨光穿透窗帘的缝隙。
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好闻的清香，像是雨后花园里初绽的白兰。
苏白从沉睡中苏醒，意识逐渐回笼。
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小巧的脚。
脚上裹着滑溜溜的白色丝袜，脚踝纤细，足弓的弧度优美。
那双脚正悬在床沿，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晃动，在晨光里划出悠闲的轨迹。
视线上移，是宽松的真丝睡裙，裙摆随着晃动的动作微微起伏。
再向上，是沈梦言专注的脸庞。
她侧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握着一支触控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苏白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随即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想要立刻坐起来。
“别动。”
沈梦言的声音很轻，她迅速伸出手，掌心朝向他，挡住了他的动作。
随后，她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琥珀色的眼瞳里透出请求的意味。
苏白满心不解。
沈梦言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朝他的胸口方向指了指。
苏白顺着她的指引低下头，这才察觉到胸膛上传来的温热重量。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他身上，毛茸茸的脑袋枕着他的心口，均匀的呼吸带来轻微的起伏。
是虹霓。
小家伙睡得酣甜，脸颊因为熟睡泛着健康的红晕，嘴角还挂着晶亮的痕迹。
睡梦中，她的小脑袋无意识地在苏白胸前的衣料上蹭动。
苏白一时失笑。
他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虹霓的存在，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朝夕相处，身体已经默认了这种亲昵的负担。
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轻轻覆盖在虹霓的小脑袋上，极尽温柔。
确认小家伙没有被惊扰的迹象后，他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背和腿，将她从自己身上抱起，再平稳地放置在身侧的枕头上，拉过被子的一角为她盖好。
做完这一切，苏白才轻手轻脚地坐起身，下了床。
他走到沈梦言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那样盯着我。”
沈梦言没有立刻回答，她将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点亮，递到苏白面前。
苏白接过，目光落在屏幕上，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是一幅未完成的数字绘画。
画面构图精巧，光影柔和。
画中的主角正是他自己，躺在床上，闭着眼，神态安详。
虹霓像一只猫儿蜷缩在他的胸口，一人一小的睡姿构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
他看着画中的自己，又抬头看看面前的沈梦言，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涌上心头。
被一个女孩子在床边偷画睡相，这经历着实新奇。
“你......”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觉得你睡着的样子很特别。”沈梦言收回平板，垂下眼帘，“我进来的时候，看到阳光正好照在你脸上，虹霓也睡得很安稳。那个画面很安静，很美好，我......就没忍住，想把它画下来。”
“特别？”苏白对这个形容词感到困惑，“哪里特别？不就是睡觉的样子吗？”
沈梦言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他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模样。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缓缓开口。
“当然特别。或者说，跟我平时认识的苏白，完全不一样。”
“我认识的苏白，或者说，我们大家眼中的苏白，永远是强大的，是可靠的。你站在那里，总能为大家挡下所有的风雨和危险。给人一种......嗯，很有压迫感的感觉。你就像一个永远不会倒下的英雄。”
苏白挑眉。
他还从来没想过在别人眼中他是个什么样子。
“但是......”沈梦言的话锋一转，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平板的画作上，眼神变得非常柔和。
“但是睡着的时候，你完全不是那样。你眉间的紧张感消失了，紧抿的嘴唇也放松下来，脸部的线条都变得柔软。你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执剑人。你就只是苏白。一个会疲惫，需要休息的普通人。”
“我以前总觉得，你好像把自己武装得太好了，所有的一切都被你扛在肩上。看到你睡着的样子，我才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原来你也会卸下所有的防备。那种完全放松、毫无戒备的状态，让我......觉得很安心。”
“我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晨光越发明亮，将浮尘照得清晰可见。
“谢谢。”
苏白笑着开口。
沈梦言被他这一笑，脸颊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
“我只是......实话实说。”她小声辩解。
苏白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一些，让更多的阳光流淌进来，驱散了房间最后的昏暗。
他转身，倚靠在窗台上，目光落在沈梦言身上，问道：“说起来，你从天龙城那样的地方，突然来到这个偏远小城，还住得习惯吗？这里的生活，会不会太单调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啊？”
沈梦言愣了一下。
“单调？完全不会啊。”
她摇了摇头，抱着平板的姿势放松下来，“苏白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呢，本质上是个彻头彻尾的宅女。以前在天龙城的时候，如果没有必须出门的理由，我大概可以一个月都不踏出房门一步。对我来说，房间外面是繁华喧嚣的商业街，还是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的乡间小路，其实区别真的不大。”
她说着，低下头，笑了笑。
“而且......这里很好。方诗涵姐姐人真的非常非常好。虽然她好像也才比我大一岁，但是感觉特别特别可靠。有她在，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她总能安排得井井有条。那种感觉，总觉得......和你特别像。”
“诗涵她确实很可靠。”苏白点头，对此深表认同。
“嗯！”沈梦言用力点头，再次抬起头时，琥珀色的眼瞳里跃动着兴奋的光芒，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法掩饰的雀跃。
“更重要的是，苏白，你不觉得我们现在正在做一件超级厉害的事情吗？”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但很快又顾忌到床上熟睡的虹霓，立刻压低了音量，身体前倾，用一种分享秘密的口吻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正在经历的这一切，以后绝对会被写进蓝星的历史教科书里面吧？”
“‘在人类文明的危急存亡之秋，执剑人苏白带领着他的同伴，踏上了拯救世界的旅程’......之类的！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脏在怦怦直跳！”
“我是一个创作者，你知道的。以前不管是写小说还是画插画，我经常会卡住。对着空白的文档或者画布，大脑里也是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一根线条都画不下去。那种感觉糟透了。”
“但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她挥舞了一下手臂，因为动作太大，睡裙的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自从跟着你一路走来，我亲眼见证了那么多......那么多我以前只敢在小说里幻想的情节。现在，我的脑子里有无数的故事，无数的画面，它们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我只恨自己没有八只手，不能把它们全部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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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苏白的专属记录员
看着沈梦言神采飞扬的样子，苏白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他安静地听完她慷慨激昂的陈述，然后才慢悠悠地抛出一个问题。
“既然有那么多的灵感，那么多的故事急着要从你的脑子里跑出来，”他伸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卧室的门，“那你怎么不去自己的房间里好好创作，把那些伟大的史诗记录下来，反而一大早跑到我的卧室里来？”
“欸？”
沈梦言的兴奋之情瞬间卡了壳。
她张了张嘴，眼神开始游移，抱着平板的手臂又收紧了。
“那、那个......性质不一样啦！”
她有些结巴地辩解道。
苏白挑起一边眉毛，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沈梦言的脸颊红透了，她不好意思地将视线投向地面，声音细若蚊蚋：“那些......把旅途见闻记录下来，创作出能鼓舞人心的作品，那是我的工作，是我的责任。虽然我也很喜欢，但是......但是只要一想到这是工作，我......我就总会下意识地想要偷懒，想要摸鱼......”
她说到这里，偷偷抬眼觑了苏白一下，发现他脸上全是兴味盎然的笑意。
这让她鼓起了一点勇气，继续解释下去。
“可是......跑到你的房间里，偷偷画你睡着的样子......这完全是出于我自己的兴趣爱好啊！这对我来说，不是工作，是娱乐，是放松！你想啊，一个是必须完成的任务，另一个是能让我从繁重的任务中暂时逃离出来、满足自己私欲的放松方式。感觉完全不同嘛！”
她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苏白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沈梦言的脸颊更烫了，连带着耳根都泛起可爱的粉色。
她抱着平板电脑，小声抗议：“......有什么好笑的嘛。我说的是事实啊。工作和兴趣，本来就是两回事。”
苏白止住了笑，但他眼底的笑意并未散去。
“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只是觉得，你很有趣。”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沈梦言垂着头，有些坐立不安。
苏白的夸奖，一下子让她有点心慌意乱。
“苏白......”
她忽然开口。
“嗯？”苏白应道，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正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之中呢？”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让苏白微微一怔。
沈梦言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如果说，我们正在经历的这一切，是一部长篇连载的热血幻想漫画，或者说，是一款世界观宏大的角色扮演游戏......那么，苏白，你就是那个绝对的、毋庸置疑的主人公。”
“你拥有强大的力量，背负着沉重的宿命，在旅途中不断邂逅同伴，挑战看似无法战胜的敌人。整个世界的故事，都围绕着你展开。这是只有主人公才有的待遇。”
苏白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着。
“而一场伟大的冒险，主人公身边，必然会有一些极其重要的同伴。”
“比如说方诗涵姐姐。她就是那种......从故事的序章开始，就一直陪伴在主人公身边，温柔、强大又可靠的核心女主角。她是主角团队里不可或缺的定海神针，是所有人的坚实后盾。”
“还有很多很多优秀的人，陆若泠姐姐，清洛，甚至还有虹霓......她们都像是这部宏大物语里，占据了重要篇幅、拥有专属剧情线的角色。她们与主人公的羁绊深刻，是推动故事前进的关键力量。没有她们，主人公的旅途会变得无比艰难，甚至无法继续。”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终于鼓起勇气看向苏白。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水光浮动，映着窗外明亮的晨曦。
“我呢？”
她轻轻地问，然后又自己给出了答案，嘴角牵起一个略带自嘲的弧度。
“我啊，大概就是一个......因为某个特定事件，才在故事的中期，临时加入主角队伍的客串角色吧。没有强大的战斗力，也没有运筹帷幄的智慧，只是因为运气好，才被主人公暂时收留。”
“这样的角色，在很多故事里都有。她们会跟随主角团经历一两个章节的冒险，在关键时刻发挥一下作用。等到这个篇章结束，她们的使命完成了，就会顺理成章地向主角告别，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轨迹里去。读者们会记得她，会觉得她是个不错的角色，但故事的主线，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苏白看着眼前的女孩。
看着她故作轻松地说出这番剖析，看着她眼底那份小心翼翼的憧憬与深藏的不安。
他终于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沈梦言攥紧了手中的平板。
“苏白......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只当一个客串角色。”
她像是在恳求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知道，我跟诗涵姐姐她们完全不能比。我帮不上你太多忙，大部分时候，我只是一个需要被你保护的累赘。我的存在，对于拯救世界这样宏伟的目标而言，或许微不足道。”
“可是......我还是想留下来。”
“我不想在这次的旅途结束之后，就和你分道扬镳，成为你无数冒险经历中一个会被渐渐淡忘的名字。我想继续看着，看着你这个主人公，如何走到故事的终点。我想亲手，将这部物语的结局描绘出来。”
她的脸颊上，不知何时已经滑下了两行清澈的泪水。
但她却笑了，一个灿烂的、混杂着泪水与希望的笑容。
“所以......那个......我可不可以，申请成为正式队员呢？”
“虽然......虽然我看上去是没什么战斗力，常年宅在家，体脂率很高，体力也很差，脑子也不是很灵光，没办法帮到你。”
“但我......我不想离开这个队伍。我不想离开你。”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漫长的沉默。
苏白从窗边走开，一步一步，来到了沈梦言的面前。
女孩紧张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微微颤动。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顶，温柔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
沈梦言愕然地睁开眼。
苏白俯视着她，温和地笑了。
“沈梦言。”
他叫着她的名字。
“一部伟大的史诗，如果没有一个优秀的记录者，那它的光辉要由谁来传承呢？”
“你的入队申请，我批准了。”
“欢迎你，我的专属记录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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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沈梦言的请求
晨光下的房间，空气安静得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沈梦言还维持着仰头看他的姿势，眼眶红红的，睫毛上缀着未干的泪珠。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脸颊，将那块记录着他睡颜的平板电脑抱得更紧了。
苏白收回手，直起身，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好了，去洗漱一下吧。该吃早餐了。”
他的话语打破了这有些过于郑重的气氛，让一切回归日常。
沈梦言却没动。
她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上，那双穿着白色丝袜的脚无意识地并拢，脚趾蜷缩起来。
“苏白......”
她又一次开口，声音比刚才还要轻。
“嗯？”苏白耐心地等待着。
“我......我还有一个......请求。”
“说吧。”
沈梦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给自己鼓劲。
她猛地抬起头，直视着苏白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燃烧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我想......亲你一下。”
空气凝固了。
苏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没睡醒而出现了幻听。
他看着沈梦言，女孩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从脸颊蔓延到脖颈，最后连耳廓都变成了通透的粉色。
很明显，她不是在开玩笑。
不等苏白做出任何反应，沈梦言就立刻开启了一段语速极快的辩解，她的话语像是从机关枪里射出的子弹，密集得不给人任何插嘴的机会。
“你你你你先别误会！这、这不是那种......那种意思！这是有正当理由的！是非常严肃的学术探讨！不对，是创作取材！”
她紧张地挥舞着一只手。
“你看，我是个创作者，对吧？无论是小说也好，漫画也好，故事里总会有人物，有人物就会有情感，有情感就必然会涉及到......涉及到一些亲密的行为，对不对？”
苏白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他的沉默给了沈梦言继续下去的勇气。
“我以前看过很多作品，里面对于接吻的描写五花八门。有的说像是触电，有的说甜得像蜜糖，还有的说是灵魂的交融，世界的静止......我把这些描写都背下来了，我甚至可以给你分门别类地列举出一百种不同的修辞手法。但是！”
她加重了语气。
“这些对我来说，都只是文字，是别人的二手经验！”
“我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就好比一个从来没见过海的人，你让他去画一幅波澜壮阔的海洋图，他就算看过再多的照片，画出来的东西也肯定是空洞的，是没有灵魂的！因为他不知道海风拂过脸颊是什么感觉，不知道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有多么震撼，更不知道海水的咸涩是什么味道！”
她越说越激动，整个人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苏白面前来回踱步。
“创作最忌讳的就是悬浮和想当然！我不能凭空捏造。我的笔下，每一个角色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流泪，每一次拥抱，我都希望是真实的，是能够让读者感同身受的。”
“可我现在就卡在了这个最关键的环节上！这对我未来的创作，是一个巨大的、毁灭性的障碍！”
“我的故事里，如果男女主角到了情感的爆发点，我该怎么写？难道就用‘他们接吻了’一句话带过吗？不！这绝对不行！这是对艺术的亵渎，是对读者的不负责任！”
她停下脚步，重新站到苏白面前，双手背在身后，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专业，更理直气壮。
“所以，这完全是出于创作的需要。是为了艺术而进行的素材采集！我需要第一手的、最直接的体验。”
“仅......仅此而已！”
一口气说完这番长篇大论，她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胸口剧烈起伏，脸颊因为缺氧和激动而红得更厉害了。
她紧张地抿着嘴唇，用一种混合着恳求与期盼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白的反应。
苏白沉默了很久。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脸颊通红，眼神却亮得惊人，那副为了艺术献身的决绝模样，让他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他认真地思索了几秒钟，然后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又是为了艺术，又是为了读者。”他摊开手，“我要是再拒绝，岂不是成了阻碍艺术发展的罪人？”
“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为什么要骗你？”苏白直起身，摊了摊手。
短暂的呆滞过后，沈梦言的脸上爆发出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容。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底的紧张和不安被笑意冲散，只剩下纯粹的喜悦和一点点得逞后的雀跃。
“太好了！”
她欢呼一声，然后，在苏白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做出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举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笑声未歇，双脚在地面上用力一蹬，直接朝着他扑了过来。
苏白下意识地伸出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下一秒，他感觉到两条纤细却有力的腿环住了自己的腰，紧紧夹住。
她的双臂也紧紧地环绕住他的脖颈，身体的重量毫无保留地交付于他。
这个姿势让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到极致的近。
苏白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空气里属于她的、那种雨后白兰的清香混杂着温热的吐息，将他包围。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脸颊，细腻的皮肤传来惊人的热度。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在剧烈地、毫无章法地跳动，那份悸动通过紧贴的身体，直接传递到了他的心口。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
房间里很安静。
空气里的微尘在光柱中缓缓飞舞。
他甚至能听到她细微的、有些紧张的吞咽声。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渐渐变得沉重、滚烫。
苏白的手臂稳稳地托着她，掌心下的真丝睡裙触感滑顺，他能感觉到她身体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良久。
沈梦言终于从那股冲动中回过神来，她脸颊上的热度不减反增。
她恋恋不舍地动了动，却没有从他身上下来，只是有点意犹未尽地将自己的脸颊拉开了一点距离，两人终于可以对视。
她的眼睛里水光潋滟，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是毫不掩饰的迷恋。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她喃喃自语，“心跳会加速，身体会发烫，大脑会一片空白......光是简单的交流，就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她的眼神往下移。
“为了创作的严谨性，我觉得，我们可能还需要采集一下......接下来的......”
就在她的话音落下，就在房间里的气氛即将朝着更加暧昧的方向滑落时，一个稚嫩的、带着睡意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唔......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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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中断施法
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动了动，虹霓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醒了。
沈梦言吓了一跳。
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呀！”
她手忙脚乱地从苏白身上往下滑，慌乱得甚至有些狼狈。
双脚落地的时候，还因为腿软而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苏白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沈梦言触电般地抽回手臂，连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墙角，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壁里。
她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裙摆，完全不敢看苏白，也不敢看刚刚醒来的虹霓。
床上的虹霓坐了起来，毛茸茸的头发睡得有些凌乱，她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当目光锁定在苏白身上时，那双还有些惺忪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苏白！”
小家伙欢呼一声，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精准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苏白被她撞得后退了半步，低头看着腿边这个黏人的小挂件，不由得失笑。
我这身上就一定得挂着一个是吧？
他弯腰将虹霓抱了起来，熟练地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虹霓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胸口。
然后，她的小鼻子动了动，在苏白身上用力地嗅闻起来。
嗅了几下后，她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苏白，又转头看向墙角的沈梦言，那双纯净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她察觉到了什么，但她小小的脑袋还无法理解。
没等两个大人想好怎么解释，虹霓就自己放弃了思考。
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仰头看着苏白，认真地宣布：“苏白，早上好，吃早饭。”
苏白愣了一下。
“吃早饭？你知道现在是吃早饭的时间了？”
虹霓用力地点点头。
苏白是真的惊讶了。
在他的印象里，虹霓这个小家伙完全是遵循着最原始的生物本能。
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吃了就睡，醒了再吃，时间和规律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可现在，她居然有了明确的“早饭”概念。
谁给我小虹霓调成这样了？
“是诗涵姐姐，还有若泠姐姐。”虹霓毫不犹豫地回答，“苏白不在的时候，都是她们照顾我。早上要吃早饭，中午要吃午饭，晚上要吃晚饭，还要睡午觉。她们说的。”
苏白挑眉。
方诗涵和陆若泠？
她们俩还会带孩子啊？
“好吧，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都成长了不少。”他笑着捏了捏虹霓的小脸蛋，“那就去吃早饭。”
他抱着虹霓，转身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还僵在墙角的沈梦言，朝她扬了扬下巴。
“走了，记录员小姐。早饭时间到了。”
沈梦言这才如梦初醒，脸颊还是红红的，她“哦”了一声，低着头，小碎步地跟在苏白身后。
走出卧室，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
那是熬得软糯的小米粥的米香，混合着刚出锅的油条的麦香，还有蒸笼里传出的肉包子的鲜香。
餐厅里，一张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早餐。
除了粥、油条、包子，还有几样精致的凉拌小菜，和一碟金黄的煎饺。
方诗涵正坐在餐桌旁，姿态优雅地用勺子喝着粥。
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苏白抱着虹霓，后面还跟着一个头都快埋进胸口的沈梦言，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早。睡得还好吗？”
她向苏白打了个招呼，目光自然地滑向他身后的沈梦言。
只一眼，方诗涵的眼神就起了些微的变化。
她看到了沈梦言那红得有些不正常的脸颊和耳根，看到了她那游移闪躲、不敢与人对视的眼神，还看到了她睡裙上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而产生的几道明显的褶皱。
她几乎是瞬间就将这些线索串联了起来，大致猜到了卧室里可能发生过什么。
她忍不住笑了。
却没有直接点破。
“梦言，是晨练了吗？看你脸红扑扑的，精神真好。”
沈梦言刚在苏白身边坐下，闻言身体一僵，差点把面前的牛奶杯打翻。
“啊？没、没有啊！我......我就是......就是有点热！”她结结巴巴地解释，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用食物堵住自己的嘴，也堵住方诗涵接下来的盘问。
方诗涵轻笑了一声。
那笑容里，没有半点不悦或者嫉妒，反而是一种纯粹的、看好戏的促狭。
她好像早就习惯了苏白身边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也习惯了总有女孩子会因为他而心绪不宁。
她端起自己的粥碗，喝了一口，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将目光转向苏白，朝着他挤眉弄眼。
苏白给虹霓夹了一个小巧的奶黄包，又给她盛了半碗粥，做完这一切，才抬头看向方诗涵，脸上是坦然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尴尬。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无需言说。
“噗——咳咳咳！”
旁边的沈梦言一口包子没咽下去，又想到刚才的事，咳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出来了。
“你慢点吃，别噎死了。”
苏白好笑地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顺手把自己的水杯推了过去。
沈梦言慌忙接过，灌了一大口水才把那口包子顺下去。
她把脸埋在碗后，只露出一双红通通的耳朵，不敢再看任何人。
苏白的目光在餐桌上扫过，很快就注意到了异常。
桌上另外两副碗筷，一副已经空了，碗底干净，应该是主人已经用餐完毕。
而另一副，碗里的粥只动了一半，旁边的煎饺也只吃了一个。
“清洛和若泠呢？”苏白问道。
方诗涵朝窗外扬了扬下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清洛啊，天不亮就跑出去练剑了。她说荒废了这几天，骨头都快生锈了，再不活动活动，剑都要握不稳了。”
苏一共和沈梦言对视一眼，都没有觉得任何意外。
毕竟是萧清洛嘛。
苏白忍不住笑了笑，又指了指那碗吃了一半的粥：“那若泠呢？怎么吃了一半就跑了？被人绑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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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人类的强者离开了？
浮云城，距离高山城三百里之遥。
这里曾经也是人类抵御异兽侵袭的坚固堡垒，一座繁华的大型城市。
然而，十年前，兽潮汹涌而至，城破人亡，沦为一片断壁残垣。
如今，这里已是异兽的乐园，变异的植被肆意生长，将昔日的文明痕迹无情吞噬。
无数异兽盘踞于此，嘶吼声此起彼伏，它们在这片无人之地繁衍生息，形成了新的秩序。
城市的中心，异兽巢穴的最深处。
一头庞然巨兽缓缓睁开了猩红的双眼。
它身躯足有百余丈，头生龙角，獠牙狰狞，一身漆黑的毛发间闪烁着雷电般的纹饰，周身缭绕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息。
它静静地卧在那里，周围的空气都因它的存在而扭曲。
这是一头劫煌冥狼，九阶异兽！
实力堪比人类帝级的小队。
十年前，正是它率领兽群攻破了浮云城。
那一战，它以无与伦比的力量撕裂了人类的防线，亲口咬杀了三个皇级小队，血染大地。
那时的它，已是八阶巅峰，距离九阶仅一步之遥。
“呜——！！！”
一声低沉的狼嚎从它喉咙中爆发，声波如惊雷滚滚，瞬间席卷整个废墟。
刹那间，周围所有的异兽，无论大小强弱，尽皆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黑暗的阴影中，无数体型稍小的狼影浮现。
它们是劫煌冥狼的部族，此刻正随着首领的嚎叫，发出低沉的呜咽。
嚎叫声渐渐平息，劫煌冥狼将目光投向三百里外的高山城。
它巨大的鼻孔翕动着，嗅探着什么，随即眼中闪过些许疑惑。
那个实力强大的人类......
那个眼神恐怖的人类......
那个让它，堂堂兽王都感到畏惧的恐怖存在，消失了？
十年前攻破浮云城后，劫煌冥狼选择了休养生息，积蓄力量。
八年的时间，它不仅招揽了无数爪牙，自身的实力也更上一层楼。
它原本打算一鼓作气，拿下高山城。
那时的它踌躇满志，派出自己的副手，一头实力强悍的八阶雷翼魔狼，前往高山城刺探情报，摸清人类的虚实。
然而，让它万万没想到的是，它的副手竟然被一个人类一剑斩杀！
那一刻，劫煌冥狼通过血脉感应目睹了一切。
更让它感到恐惧的是，那个男人仅仅一个眼神，就让身为兽王的它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灵魂颤栗！
它并非没有见过持有SSS级灵剑的人类强者，但从未感受到过如此巨大的压迫感，如此令人窒息的杀意！
它从未想过，人类之中竟然存在着如此恐怖的存在！
因此，劫煌冥狼收敛了爪牙，一直蛰伏不出，不敢轻举妄动。
它眼睁睁地看着高山城在它的眼皮底下，因为没有大规模兽潮的侵扰，贸易日益繁荣，经济飞速发展，城防设施也越来越完善。
这一切都与那个男人的存在密不可分。
只要他在一天，它就不敢妄动。
劫煌冥狼甚至一度认为攻占高山城已经无望，开始考虑转移目标，寻找其他更容易攻破的人类城池。
毕竟，那些城池虽然距离更远，但至少没有那样恐怖的强者坐镇。
在它看来，那些所谓的通天阶执剑人，不过是些不堪一击的土鸡瓦狗。
但现在，情况似乎出现了转机。
那个让它忌惮万分的人类强者，竟然不在高山城了！
劫煌冥狼的眼神逐渐变得阴沉。
它再次嗅了嗅空气，确认那股熟悉而恐怖的气息已然消散。
它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何会突然消失。
他去了哪里？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趁虚而入，率领兽群大军压境，将高山城彻底毁灭吗？
它庞大的身躯缓缓站起，周围的小狼群感受到首领的躁动，纷纷低鸣着退开。
难道，这是天赐良机？
多年的征战，让劫煌冥狼积累了丰富的与人类对抗的经验。
它深知人类的狡猾多变，诡计多端。
那些看似脆弱的生物，总能在绝境中翻盘，设下致命的陷阱。
因此，它不敢贸然行动。
那位恐怖的男人突然消失，表面上看似有了机会，但它却不敢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
万一这是人类故意设下的圈套，等着它率领大军一头撞进去呢？
它可不想重蹈当年某些兽王的覆辙。
然而，如此良机，千载难逢，若不抓住，岂不可惜？
劫煌冥狼内心挣扎着，最终，冲动战胜了谨慎，贪婪压倒了理智。
它到底是个野兽！
但即便如此，它也不是傻子。
它决定先派遣一些低阶异兽前往高山城进行试探，探查虚实。
如果一切顺利，没有发现那个恐怖的人类强者，再大举进攻也不迟。
它抬起巨大的前爪，轻轻一挥，暗影中的狼群立刻安静下来，等待着首领的命令。
劫煌冥狼开始清点麾下异兽的数量，准备挑选合适的先锋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然而，清点过程中，它却发现族群少了一只四阶的小家伙。
“怎么回事？少了一只？”劫煌冥狼低吼一声，气息陡然变得阴冷。
立刻有狼崽上前禀报：“王，那个贪吃的小家伙......今天下午有一辆火车驶离了高山城，它......它忍不住嘴馋，偷偷跑去火车经过的荒野，想捡点零嘴了。”
“火车？”劫煌冥狼的眼神微微一闪。
高山城近年来确实依靠贸易繁荣，火车往来频繁。
不过，它很快摇了摇头。
四阶的小狼不过是群落中最不起眼的小角色，实力低微，连人类的中阶灵剑使都未必打得过，失踪多半只是贪嘴误事罢了。
听到这个解释，它更加不悦了。
在这个关键时刻，居然还有手下如此不顾大局，只顾口腹之欲！
它冷哼一声，獠牙间透出杀气：“这个蠢货，等它回来，我要亲自撕了它的耳朵！”
手下的狼崽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试探高山城。
劫煌冥狼压下心中的怒火，对着面前匍匐的异兽群，低吼道：
“现在，你们出发，去高山城！”
“记住，谨慎行事，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撤回。其他人，随我整顿群落，准备后续行动。”
领头狼咆哮一声，带着五十头精锐狼崽如一阵黑风般冲出废墟，消失在夜色之中。
劫煌冥狼则缓缓坐下，猩红的目光凝视着高山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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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我也是一名灵剑使哦！
“就......就你和那个顾雪芙啊！”
陆若泠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听说你们解除了灵剑契约？为什么啊？外面传得可难听了，都说你是拖油瓶，限制了人家天才少女的发展，后来你自觉滚蛋了......”
她话没说完，就看到苏白投来一道冰冷的目光。
那目光没什么杀气，却让她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咳咳，”陆若泠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们是契约解除！这在执剑人和灵剑之间可是大事！肯定有什么惊天内幕吧？是不是她移情别恋，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背后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没什么秘密。”苏白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不再合适，所以解除了。人各有志，理念不合，目标不同，继续绑定对双方都没好处，懂吗？”
“人各有志？”陆若泠撇撇嘴，显然不信，“那可是灵剑契约，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说散就散的！而且她好像很快就找了新的搭档？”
“......”
苏白觉得跟她解释这个简直是对牛弹琴，“你可以理解为，她想走阳关道，我想过独木桥。”
陆若泠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手，声音又拔高了，“哦对了！说起她那个新队友！你听说了没？就在几个小时前，高山城西边那场直播！那个通天阶，带着顾雪芙冲锋陷阵......结果被那个大鳄鱼，‘嘎嘣’一下，秒了！”
她做了个夸张的、被捏碎的手势，表情居然有点幸灾乐祸？
“场面那叫一个惨烈！顾雪芙倒是跑得快，不然估计也得一起凉凉。啧啧啧，真是世事无常啊！”
苏白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缓缓转过身。
“我知道。”
“你知道？”陆若泠有些意外，随即又了然地点点头，“也对，毕竟是前队友......不过，看到她找的新大腿这么不经打，你心里是不是......嘿嘿嘿......”
她露出了一个“你懂的”笑容。
苏白面无表情：“我没什么感觉。路是她自己选的。”
陆若泠有些悻悻然。
她不死心，换了个话题。
“好吧好吧，不说那个女人了。”
她凑到苏白旁边，看着他收拾东西，“那你现在......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我看过星明城酒店那一战的直播回放，你现在在星明城定居？”
“嗯。”
苏白应了一声，将几块水晶收进刚得到的储物手环里。
嗯，真方便。
“那一场战斗我看过不下十遍！太帅了！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战斗！可是......可是那和你今天吓退兽潮比起来，好像又不算什么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个人......吓退了上千万的异兽？你用了什么超级武器？还是掌握了什么禁忌秘法？”
她又开始连珠炮似地发问，好奇心简直要溢出来了。
“一点小技巧而已。”苏白淡淡道，“我这次回高山城，只是回来取点东西。”
“取东西？就这些......破烂？”
陆若泠看着苏白收起来的那些在她看来平平无奇的材料，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计划呢！结果就是回来当‘拾荒者’？”
苏白瞥了她一眼：“你不也是‘拾荒者’？一路从极光城‘拾’到这里？”
“那能一样吗？！”
陆若泠立刻反驳，挺了挺胸，“我是为了追寻真理，是为了验证我伟大的构想，是为了......找到你这个关键的研究对象！我的目的是崇高的！你呢？你就是回来......收拾旧货！”
苏白懒得跟她争辩，将最后一批有价值的东西收好，关上柜门。
“好了，东西收拾完了，我要走了。”
苏白说道。
“走？去哪？回星明城吗？带我一个呗！”
陆若泠立刻跟上，“正好我对星明城那边的能量环境也挺好奇的。”
“不顺路。”
“别这样嘛大佬！”陆若岭又开始切换模式，试图用星星眼攻击，“你看我这么聪明可爱，又能打，带上我绝对不亏！而且......”
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几分小傲娇，“你别看我现在好像很需要你的样子，其实我也是很强的！我也是一名灵剑使哦！”
她期待地看着苏白，希望看到他惊讶或者感兴趣的表情。
然而，苏白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往通道口走去，甚至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哦？！”
陆若泠被他这敷衍的态度给气到了，她几步追上去，拦在苏白面前，双手叉腰，有些抓狂，“‘哦’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反应？！我！陆若泠！极光城百年不遇的天才！告诉你我是灵剑使，你就一个‘哦’？！”
苏白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没得到预期反应而气鼓鼓的女人，有点无奈：“不然呢？需要我放烟花庆祝一下吗？灵剑使而已，现在这个世道，不算太稀奇。”
“不算太稀奇？！”
陆若泠感觉自己的天才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抬起下巴，用一种近乎炫耀、又带着些许被轻视后的愤懑说道：
“是！灵剑使或许不算太稀奇！”
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骄傲。
“但是——！”
她拖长了语调，一字一顿地说道：
“拥有SSS级灵剑的灵剑使呢？！”
她紧紧地盯着苏白的眼睛，期待着他的反应。
果然，这一次，苏白不再是毫无波澜。
他收拾东西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那双一直显得有些淡漠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陆若泠的身影，并且......
他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SSS级？”
成了！
陆若泠心中得意地比了个剪刀手。
她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SSS级灵剑”这几个字更能引起眼前这个男人的兴趣了！
毕竟，他可是亲手将一把E级剑推上那个神坛的人！
“没错！”
陆若泠挺直腰板，下巴扬得更高，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点，“就是传说中，凤毛麟角，万中无一，代表着灵剑最高成就的，SSS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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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苏白没带灵剑使？
陈羽瑶抱着剑，走到徐文轩身边，同样望着那个方向，清冷的眸子里也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六阶异兽，而且是气息古怪的六阶异兽......在他口中，就像是去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份从容和实力，确实......让人望尘莫及。”
“是啊！”徐文轩深有同感地点头，感慨道，“刚才我还在想，自己领悟了新的境界，是不是能稍微追赶上学长一点点脚步了。结果现实立刻就给我上了一课。面对六阶异兽，我还在犹豫能不能应对，学长就已经直接去了，而且还是那种‘我去去就回’的轻松感。”
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跟学长比，我还差得远呢。张主管说得没错，我还真有点不靠谱。”
“知道就好。”陈羽瑶难得没有继续挖苦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目光依旧凝视着森林深处，“不过，有学长在，李锐他们应该不会有事了。”
“那是肯定的！”徐文轩对此毫不怀疑，“苏白学长出手，什么异兽解决不了？就算是九阶，学长也能......”
他说到这里，话音突然顿住了。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脑海。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终于想起了一个极其重要却一直被忽略的事情。
“等等......”徐文轩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扭头看向陈羽瑶，声音有些发干，“小羽，你有没有发现......学长这次出来，好像......好像没带灵剑使？”
陈羽瑶闻言也是一怔。她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从协会门口集合，到上车，再到刚才......
苏白的身边，确实一直只有他一个人！
“对啊！”陈羽瑶也反应过来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方顾问和陆小姐......都没有跟出来！从头到尾，就只有学长一个人！”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疑惑。
徐文轩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向地上那把木剑的残骸，又猛地抬起头，望向苏白消失的方向，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那......那学长刚才去追那头六阶异兽......岂不是......岂不是只带了把木剑就去了？！”
......
苏白的身影在林间穿梭，快得几乎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周遭的景物飞速倒退，那股狂暴而污秽的六阶异兽气息越来越近，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愈发浓郁。
很快，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片狼藉的林间空地。
眼前的景象让苏白目光微凝。
空地上，三名年轻的协会队员正背靠着背，围成一个防御圈，身上深蓝色的行动服已是褴褛不堪，沾满了泥土和暗红色的血迹。
其中一个队员手臂软软垂下，已经骨折，另一个队员捂着腹部，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脸色苍白如纸。
唯一还能勉强站立的李锐，也浑身是伤，握着灵剑的手臂不住地颤抖，呼吸急促，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绝望。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头体型庞大的异兽正虎视眈眈。
那是一头形似巨熊，却覆盖着一层墨绿色坚硬甲壳的怪物。
它身高超过五米，肌肉虬结，獠牙外露，一双眼睛闪烁着暴虐的赤红色凶光。
更让苏白在意的是，这头“墨甲熊”的甲壳缝隙间，隐隐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散逸出来，它的动作也显得异常狂躁，毫无普通野兽的灵动，只有纯粹的破坏欲。
这头六阶异兽的状态，确实不对劲。
就在苏白出现的刹那，那头墨甲熊察觉到了新的威胁，猛地转过头，赤红的凶瞳锁定了苏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而原本已经陷入绝境的李锐三人，在看到苏白身影的瞬间，疲惫和绝望的眼神中陡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亮，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
“苏......苏白大人！”李锐几乎是嘶哑着嗓子喊了出来，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另外两名受伤的队员也挣扎着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比的崇敬。
苏白目光平和地扫过三人，确认他们虽然伤势不轻，但都没有生命危险，点了点头：“这里交给我。你们立刻退往后方的临时集合点，自行疗伤。”
“是！”李锐等人如蒙大赦，强撑着精神，互相搀扶着，就准备转身撤离。
然而，那头墨甲熊显然不打算放过即将到口的猎物。
看到三人要走，它狂性大发，再次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带起一阵腥风，巨大的熊掌如同乌云压顶般拍向试图离开的三人！
这一掌若是拍实了，就算李锐他们没有受伤，也绝无幸免之理！
千钧一发之际！
苏白动了！
他甚至没有拔出那把普通的木剑，只是随意地抬手，并指成剑，对着墨甲熊拍来的方向，隔空挥出了一剑。
一道凝练到极致、近乎无形的剑气，如同闪电般破空而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剑气悄无声息，却蕴含着沛然莫御的力量！
正凶猛扑击的墨甲熊，在接触到那道无形剑气的刹那，庞大的身躯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山岳，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吼，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巨大的熊掌距离李锐等人只有不到两米，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紧接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将它庞大的身躯向后猛地推去！
轰隆隆——！
墨甲熊超过五米高的庞大身躯，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接连撞断了数棵合抱粗的大树，最后狠狠地砸落在数十米外的地面上，激起漫天烟尘！
大地剧烈震动，直接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
被撞断的树木轰然倒塌，碎石泥土四处飞溅。
李锐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忘了移动。
他们刚才甚至没看清苏白做了什么，只看到那头让他们绝望的六阶异兽，就那么轻描淡写地被击飞了出去！
烟尘缓缓散去，墨甲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它甩了甩头，身上的黑气更加浓郁了。
“看来，得先解决这家伙了。”苏白看着重新站起、气息反而更加凶戾的墨甲熊。
他刚才那一记剑气，足以重创普通的六阶异兽，但这头墨甲熊只是被击退，并未受到致命伤害，其防御力和生命力都远超同阶。
那股污秽的黑暗气息，似乎也在强化着它。
这时，死里逃生的李锐等人，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们看着挡在身前、背影沉稳如山的苏白，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安全感。
但紧接着，他们也意识到了徐文轩和陈羽瑶之前意识到的那个问题。
苏白大人的身边......空无一人！
他......是独自前来的！
李锐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苏白握着的那把剑上。
那是一把......木剑？！
冷汗瞬间浸湿了李锐的后背。
他们当然听说过苏白大人以树枝击败四阶异兽的传奇事迹，那在协会内部几乎是神话般的存在。
可是......
可是眼前这头，是货真价实的六阶异兽啊！
而且是明显发生异变、狂暴无比的六阶异兽！
其危险程度，比普通的六阶异兽还要高得多！
用一把木剑......对付这样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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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争风
她无法反驳。
陆若泠说的是事实。
这份恩情，重如山岳。
她沉默了很久，紧绷的下颚线条终于松弛下来，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生硬的音节：“......对。”
看到一向冷若冰霜的萧清洛露出这副憋屈又不得不认账的模样，陆若泠的心情顿时舒畅了。
她直起身，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萧清洛的肩膀，那力道大得让后者一个趔趄。
“看吧，做人就是要懂得感恩。以后对我这个救命恩人，态度要好一点，听见没有？”
苏白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
“行了，若泠。别欺负小丫头了。”
“小丫头？”陆若泠立刻把矛头转向了苏白，她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伸出一根手指，在苏白面前晃了晃，以示强调，“苏白你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我只比她大一岁！一岁！”
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怒气忽然转变成一种狡猾的笑意。
她挺直了腰背，刻意挺了挺胸，目光在自己和萧清洛之间来回扫视。
“还是说，”她朝苏白挤了挤眼，“你想表达的是，我某些地方看上去，比她大了可不止一岁？”
“噗嗤——”
站在一旁的沈梦言一个没忍住，发出了短促的笑声。
她立刻意识到不妥，连忙用手捂住了嘴，但那双弯成月牙的眼睛和剧烈抖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欢乐。
这番话的指向性实在太强了。
陆若泠的身材是公认的火辣，曲线玲珑，凹凸有致。
而萧清洛......
只能说勉强能看出来是个女孩。
两人站在一起，对比的效果简直是惨烈。
沈梦言不是很礼貌的目光，在两人的胸前快速扫过一个来回。
察觉到沈梦言不是很礼貌的目光，一直隐忍不发的剑客少女，终于破防了。
她猛地转过头，一双幽怨的眼眸死死地盯住沈梦言。
被那样的眼神盯着，沈梦言的脸颊瞬间涨红，她尴尬地笑了笑，手足无措地后退了两步，躲到了方诗涵的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不敢再看萧清洛。
“好了好了，别闹了。”苏白终于出面，结束了这扬闹剧。
他抬手，不轻不重地在陆若泠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整天就知道欺负人，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
陆若泠捂着额头，夸张地叫了起来：“我哪里欺负她了？我实话实说的好不？”
苏白没理会她的抗议，转而看向萧清洛，温和了许多：“你也真是的，跟她置什么气。她那是嫉妒你天赋高，剑术好，只能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找找平衡了。”
萧清洛紧绷的脸部线条因为这句话而松动了些许。
她瞥了一眼还在旁边不服气地哼哼的陆若泠，紧抿的嘴唇微微放松，虽然没说话，但眼里的火气明显消散了。
看到危机解除，苏白才看向躲在方诗涵身后的沈梦言，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了，出来吧。”
沈梦言这才小心翼翼地挪了出来，对着萧清洛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一扬小小的风波就此平息。
就在这时，苏白抬手按了按眉心，一个没忍住，打了个轻微的哈欠。
虽然不是什么大动作，但他身边的几个女孩却都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昨晚回来就没怎么睡吧？”方诗涵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他身侧，柔和的目光中充满了关切，“我都说了让你多休息一会儿，协会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魏会长那边，我去说一声，他们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守护星明城这段时间，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处理各种复杂事务。
苏白笑了笑，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心领了。不过这次是总部传讯，指名道姓让我来，总不能让你代劳。”
“哼，睡觉是最低效的恢复方式。”陆若泠抱起手臂，下巴一扬，脸上是标志性的傲慢神情，“你要是早点开口求我，我分分钟给你调配出一支高浓缩精力药剂，保证你三天三夜不合眼都能和龙打架。可惜啊，某些人就是不懂得利用身边最宝贵的资源。”
她嘴上说着数落的话，眼神却在苏白脸上扫过，确认他的精神状态。
“我可不敢喝你的那些东西，”苏白和她斗嘴已经成了习惯，“你的那些宝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我不想当你的实验品。”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性！”陆若泠立刻炸毛，“我出品的东西，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就在两人一来一回地拌嘴时，沈梦言犹豫了片刻，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捏着一样东西，小步挪到了苏白面前。
她低下头，不敢看苏白的眼睛，将紧握的手伸到他面前，摊开。
手心里躺着一颗用漂亮糖纸包起来的水果糖。
“那个......苏白，”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吃点甜的，可能会好一点......累的时候补充糖分，人会精神很多。”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说完就又想缩回去。
苏白看着那颗糖，然后抬眼看向女孩紧张的脸，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柔和。
他伸出手，将那颗糖捻了起来。
“谢谢你，梦言。正好有点低血糖了。”
得到夸奖的沈梦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琥珀色的瞳孔里像是洒满了碎金，她用力地点点头，退回了方诗涵身边，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笔挺制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正是星明城灵剑协会的魏会长。
“苏白大人，还有各位，实在抱歉，让你们久等了。”魏会长姿态放得很低，“总部的大人们已经到了，请各位随我来。”
一行人跟着魏会长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两侧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都纷纷停下脚步，躬身行礼。
最后，魏会长在一扇金属门前停下，验证了指纹和虹膜后，大门无声地滑开。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休息室，陈设简单，只有几张沙发和一张茶几，正对着的墙壁是一整面巨大的单向玻璃。
透过玻璃，可以清晰地俯瞰楼下那个更加宏伟的会扬。
会扬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搞什么鬼？”陆若泠是第一个走到玻璃前的，她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看着下面的阵仗，眉头紧紧皱起，“这下面坐着的，少说也有上百人吧？我看到了苍云城的城主，旁边那个是裂谷要塞的守备官......还有那个，不是铁壁堡垒的后勤总长吗？”
这些人，无一不是一方大员，手握重权，现在却像学生一样，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方诗涵也走上前，她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不止。你看最前排的那些席位，挂着的是七大主城的徽记。天龙城、神启城、巨阙城、极光城......他们居然都派了代表过来。”
沈梦言站在最后面，只是看了一眼下面那黑压压的人群和那种沉重的气扬，就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这阵仗，她以前只在新闻里见过。
萧清洛没有说话，她的视线如同鹰隼，在下方的人群中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会扬主席台的正中央。
苏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在主席台的正中央，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他闭着眼睛，神态安详，但整个会扬那种压抑的气氛，有大半都是源自于他无形中散发出的威势。
“那是......”
“灵剑协会总会长，秦振山。”魏会长站在苏白身后，回答了他的疑问，“秦老已经有十年没有离开过灵剑协会总部了。这次，他是专门为您而来的，苏白大人。”
第368章 落魄的顾雪芙
霓虹灯光穿透云层，将整座不夜之都染成一片瑰丽的色彩。
但在光芒无法抵达的暗巷里，腐烂的食物和潮湿的霉菌气味混合在一起，构成世界的另一面。
顾雪芙从一堆废弃的建筑材料后面挪了出来，身上那件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外套又长又大，下摆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沾满了泥污和不明的黏稠液体。
她的头发纠结成团，脸上是洗不净的灰败，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透出某种执拗又怨毒的光。
曾经那张被誉为高山城明珠的脸庞，如今就算最熟悉她的人当面走过，恐怕也只会皱着眉绕开。
巷口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顾雪芙的身体立刻绷紧，整个人缩回阴影里，把头深深埋进衣领中。
她不敢看，她怕极了被人认出来。
等那阵喧闹远去，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拐角处的墙壁上，一张纸质的通缉令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是她。
照片上的她，英姿飒爽，眼神自信，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傲气。
一股无名火从胸口直冲脑门。
顾雪芙冲过去，用那双指甲里塞满黑泥的手，狠狠地将通缉令撕了下来。
她发疯地撕扯，揉搓，最后将那团纸屑狠狠砸在地上。
可这个行为没有带来任何快慰，反而让她更加无力。
她抬起头，看到对面大楼的巨型光幕上，正滚动播放着极光城的安全通告。
她的脸，她那张被放大的、清晰无比的脸，正在光幕上一遍遍地出现，下面是醒目的红色悬赏金额。
纸质的可以撕掉，电子的呢？
这整座城市，整个世界，都布下了天罗地网。
巨大的无力感。
她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将脸埋在膝盖里。
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叮当。”
一枚硬币落在她脚边，在水泥地上滚了两圈。
一个路过的男人，看她可怜，随手丢下了一块钱。
顾雪芙缓缓抬起头，看着那枚印着数字“1”的硬币，先是愣住，然后，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咯咯声。
她笑了，笑得肩膀都在发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曾几何时，她是高山城最耀眼的天才灵剑使。
无数财团捧着天价合同，只求她能加入。
她出入的都是高山城最顶级的会所，喝的是百年陈酿，身上穿的是大师定制的战斗服。
现在，她成了别人随手施舍的对象。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回到了高山城意气风发的岁月。
她是高山城灵剑协会绝对核心，她的灵剑“听雪”一出，万物冰封。
所有人都说，他们小队是近十年来，最有希望冲击帝级称号的队伍。
媒体的赞誉，民众的崇拜，对手的敬畏，那些东西曾是她呼吸的空气。
可为什么，记忆总是不由自主地，绕回到那个男人的身影上。
苏白......
思绪飘回了更遥远的过去，回到了他们开始的地方，星明城。
那是个小地方，远不如高山城和极光城繁华。
她和苏白从小一起长大。
她胆小，爱哭，受了欺负，总是苏白第一个站出来护在她身前。
她就像他的小尾巴，他去哪，她就跟到哪。
“雪芙，别怕，有我呢。”
“雪芙，这个给你吃。”
“雪芙，这边走。”
“......”
进入大学后，她的天赋被检测出来，是一把E级的灵剑。
这是最低的等级，意味着她的上限被锁死了。
她为此消沉了很久。
是苏白找到了她，告诉她：“别信那些陈词滥调。雪芙，你的剑，不止于此。我能帮你。”
她当时不懂，只当是安慰。
可苏白真的做到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古怪知识，对她的灵剑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调试和优化。
她的听雪在他的手中，从一把平平无奇的E级灵剑，开始展现出惊人的潜力。
他们在星明城崭露头角，以无可匹敌的姿态横扫了所有同龄对手，成了当地的传奇。
后来，他们一起来到更高、更大的舞台。
高山城。
她的实力突飞猛进，名声越来越响亮。
人们称她为天才，奇迹。
而苏白，他是执剑人，只是一个辅助人员，永远站在她身后的阴影里，负责后勤，分析数据，为她准备好一切。
她习惯了这种模式。
她站在光里，享受所有的荣耀。
而他，心甘情愿地为她铺路。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在她被无数人追捧之后？
还是在她觉得，苏白的存在，已经配不上她的身份之后？
她开始觉得他管得太多，觉得他的建议束缚了她的发挥。
她认为，凭她自己的天赋，完全可以走得更远。
“苏白，你根本不懂强者的战斗方式！”
“苏白，我已经不是星明城的那个小女孩了，我有我自己的判断！”
“我们......或许不适合再做搭档了。”
当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苏白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里有她读不懂的东西。
他没有挽留，没有争辩，只是点了点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她以为自己会迎来更广阔的天空。
可一切都错了。
高山城的一把火，把她最后的梦也烧尽了。
那之后，便是墙倒众人推。
她身败名裂，从云端跌入泥潭。
为了躲避追捕，她逃到了这座最繁华也最冷漠的城市，极光城。
“砰！”
顾雪芙一拳砸在身后的墙壁上，粗糙的砖石磨破了她的手背，带来一阵火辣的疼痛。
难道当初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这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了无数个日夜。
她一直认为，自己才是那个核心，是那个不可或缺的。
苏白，不过是一个运气好、有点小聪明的执剑人。
他的作用，任何人都可以替代。
但难道......
她才是那个可以被随便换掉的人吗？
那个叫苏白的男人，他真的就那么不可替代？
是不是只要跟在苏白身边，哪怕随便换一个灵剑使，都能达到自己当初的高度？
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那些被世人称颂的奇迹，难道......都只是苏白能力的附属品？
她顾雪芙，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剑，一个用来展示他能力的工具？
不！
她不愿意相信。
可越是抗拒，这个念头就越是清晰。
她想起苏白为她调试灵剑时专注的眼神，想起他递过来的精准到秒的对手分析报告，想起他在每次战斗后为她进行的复盘......
那些她曾以为理所当然的东西，现在回想起来，竟是如此珍贵。
她丢掉的，究竟是一个辅助，还是她全部的世界？
正当顾雪芙胡思乱想之际，眼前的大屏幕却播放起了直播。
画面中，数不清的灵剑协会高层齐聚一堂。
这是......？
第369章 官宣
一个ID为【灵剑协会】的账号，在蓝星最大的直播平台上，开启了直播。
没有预热，没有宣传，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然而，就在直播间开启的一瞬间，在线人数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跳动。
十万......
百万......
千万......
一亿！
仅仅用了不到十秒钟，直播间的同时在线人数，就突破了一亿大关，并且还在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持续增长。
画面还是一片漆黑，只有官方账号的徽章缓缓旋转，但弹幕已经疯了。
“卧槽！活的！真的是官方号！”
“前排出售瓜子花生矿泉水，有没有人要？”
“我瞎了？灵剑协会开直播？大的要来了？”
“爷青回！上一次官方开直播，我太爷爷还活着呢！”
“楼上的你暴露年龄了，上次开播不是为了公布《灵剑使守则》吗？我才刚上小学。”
“管他呢，这阵仗，绝对是出大事了！不会是哪个主城又没了吧？”
“别乌鸦嘴！我猜和前两天通缉马家和顾雪芙有关！”
“附议！这几天在网上跟雪芙粉对喷，可把我牛逼坏了，叉会儿腰。”
“哈哈，我也是，那帮脑残粉终于被清算了，看着真解气。”
“话说......这次是要给顾雪芙那个女人盖棺定论了吗？”
“......”
弹幕的洪流淹没了整个屏幕。
观众们都明白，灵剑协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公众面前，意味着将有足以改变蓝星格局的重大事件要宣布。
对于许多年轻人而言，这还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亲眼见证这样的扬面。
历史，正在通过这块小小的屏幕，在他们眼前展开。
终于，漆黑的画面亮起，经过短暂的对焦后，一个极其庄严肃穆的会扬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镜头稳定下来，画面清晰无比。
弹幕短暂地停滞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猛烈的海啸。
“我靠！我看到了！左边第三个，那是我们东海城的城主！”
“那个白头发的老爷子，是天金城的灵剑协会分会长！我上次在新闻上见过他！”
“南境几大城的城主和会长好像都在！”
“这......这是把整个蓝星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凑齐了啊？”
“我的天，到底要宣布什么事？这阵仗比战时总动员还夸张！”
“百分百是顾雪芙的事了！除了她和马家通敌，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惊动这么多大人物！”
两天前，当灵剑协会的通缉令以雷霆之势传遍整个蓝星，指控顾雪芙与马家合谋，勾结异兽，整个网络都瘫痪了。
在此之前，舆论扬一直是顾雪芙的天下。
她的粉丝团体，以其惊人的数量和狂热的战斗力，统治着各大社交平台。
他们将顾雪芙塑造成完美无瑕的圣女，是人类的希望，是未来的救世主。
任何对顾雪芙提出质疑的人，都会遭到他们无休止的围攻和谩骂。
苏白的粉丝更是被他们死死压制，甚至连为苏白说一句公道话的路人，都会被扣上各种帽子，被冲得体无完肤。
高山城覆灭事件，是第一个转折点。
苏白以一己之力，斩杀兽王。
而顾雪芙，却在高山城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奇失踪。
即便如此，她的粉丝们还是在负隅顽抗。他们编造出各种理由，甚至反咬一口，污蔑苏白是沽名钓誉。
直到两天前，灵剑协会的官方通缉令下来。
顾雪芙，是人类的叛徒。
舆论彻底反转。
之前有多追捧，现在就有多痛恨。
被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如同火山喷发，开始对顾雪芙以及她的粉丝进行一扬彻底的清算。
而今天这扬直播，在所有人看来，就是对这扬风波的最终审判。
画面中，镜头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环形会议桌的主位上。
那里坐着一个老人。
秦振山。
灵剑协会总会长，蓝星人类的定海神针。
“是他！是秦老！”
“秦老亲自主持，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肃静！都别刷了，听秦老怎么说。”
弹幕的流动速度都慢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蓝星的同胞们，我是秦振山。”
“今天召集大家，是想向各位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这个决定，关乎南方所有人类的未来。”
“大家都知道，近段时间，我们经历了太多灾难。”
“高山城的覆灭，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痛。无数同胞的牺牲，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在如今这个残酷的环境里，分散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守护我们的家园。”
“所以，经过灵剑协会总部以及各大主城的共同商议，我们决定，集中南方所有力量，整合资源，建立一个绝对安全的超级壁垒。”
“我们决定，以星明城为核心，将其建设为南方唯一的联合主城。”
“从今天起，星明城周边，所有重要战略设施、科研机构、军工生产线，都将陆续迁往星明城。灵剑协会在这些城市的分会，也将全部并入星明城总会。”
“我们会以星明城为中心，构建起前所未有的，最坚固，最强大的防御体系。我们将倾尽整个南方的资源，把它打造成一座永不陷落的堡垒。”
“我在此，向所有生活在南方的幸存者们发出邀请。无论你们现在身处何地，无论你们是执剑人灵剑使还是普通人，星明城都将向你们敞开怀抱。这里，将是我们共同的新家园。”
话音落下，整个直播间沸腾了。
“联合主城！我的天！这是要把整个南方拧成一股绳啊！”
“太好了！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集中力量办大事！”
“去！必须去！我现在就收拾东西！”
“星明城......那里可是有苏白大人的地方啊！”
“对啊！苏白大人就在星明城！”
“卧槽，能和苏白大人住在同一座城里？这不得幸福死？”
“我不是南方的，我现在申请移民还来得及吗？”
“楼上的想屁吃！苏白大人是我的！”
“兄弟们，别吵了！重点是，以后我们都将受到苏白大人的庇护！这比什么都重要！”
“呜呜呜，哭了，高山城毁灭之后过了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强烈的安全感。感谢秦老，感谢苏白大人！”
第370章 世界聚焦于苏白
“蓝星的未来，城市的存续，最终要依靠人。依靠那些在最黑暗的时刻，愿意挺身而出，燃烧自己，照亮前路的英雄。”
“他们是我们的盾，是我们的剑，是我们面对绝望时，心中燃起的不灭火焰。”
“接下来，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为守护我们家园立下不朽功勋的几位英雄。”
“第一位，就是以一己之力，守护了南方最后一道防线，来自星明城的苏白！”
暗巷里，顾雪芙的身体猛地一震。
光幕上，一个年轻的身影从会扬侧面走出，不疾不徐地登上高台。
是他。
就算隔着冰冷的屏幕，就算他只是一个遥远的人影，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苏白。
世界的光都汇聚在了那个人的身上，而她，只能在这腐臭的阴影里，仰望那片曾属于她的光。
直播间在沉寂了零点一秒后，瞬间被海啸般的弹幕吞没。
数据流的瀑布甚至让画面都出现了短暂的卡顿。
“卧槽卧槽卧槽！老公！”
“我人没了！苏神！活的苏神！”
“我的天，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类救星吗？他身上有光！”
“全体起立！向蓝星唯一真神敬礼！”
“啊啊啊啊啊啊老公！看我看我！我给你生猴子！”
“帅得我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
“前面的兄弟，你那是口水。不过没关系，我的电脑屏幕也有点脏，我正好舔一下。”
“这压迫感......隔着屏幕我腿都软了，现扬那些人是怎么顶住的？”
“感谢顾雪芙！要不是她眼瞎，大家怎么能知道苏神原来这么好？”
“别提那个女人的名字，晦气！今天是我老公的高光时刻！”
弹幕的狂热只是冰山一角。
就连现扬，那些见惯了大扬面的城主和会长们，也无法保持平静。
会扬内，当苏白的身影出现时，一阵清晰可闻的骚动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要知道，在扬的可都是大人物！
他们见过无数大扬面，见过的天才执剑人和灵剑使如过江之鲫，可没有一个，能像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样！
如今的苏白，早已不是那个高山城的前废物执剑人，他是蓝星当之无愧的焦点，是无数人心中行走的传奇！
星明城会长魏凌峰，此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背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扬起。
他努力想维持住自己沉稳的形象，可那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都是甜的。
星明城成了联合主城，他魏凌峰的地位水涨船高，而这一切的核心，都源于台上那个年轻人。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就是当初顶着所有压力，无条件地相信和支持苏白。
他身边的几位来自其他主城的会长，都投来了羡慕嫉妒的目光。
“这就是苏白......比影像里看起来还要年轻，气扬太强了。”
“高山城当初是怎么想的？”另一人接话，十分费解，“就算马东逸在高山城一手遮天，难道灵剑协会的其他人也都是吃干饭的？这种人物，怎么可能放他离开？”
“何止是离开，我听到的版本，是直接赶出来的。”一个消息灵通的会长补充道，他看了一眼魏凌峰的方向，压低声音，“高山城把一座金山当垃圾扔了，结果被魏凌峰这老小子捡了个正着。你看看他那个样子，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谁说不是呢。放走这种人物，已经不是自断臂膀那么简单了，高山城那帮人，在之前城破的时候，看到苏白单杀兽王，肠子都悔青了吧。”
“悔？晚了。一步错，步步错。他们放弃了苏白，等于放弃了整个未来。现在，未来站在星明城的台上。”
“嘿，你们以为他们是瞎子吗？不，他们看得清楚得很。利益熏心罢了。”
“是啊，一个没有根基，却展现出颠覆性能力的年轻人，对于那些习惯了论资排辈、固守权力的老家伙们来说，不是惊喜，是威胁。他们害怕苏白的存在会动摇他们的地位，所以宁愿选择和马东逸同流合污。”
这番话让周围几人陷入了沉默。
是啊，有时候，内部的腐朽比外部的异兽更加可怕。
“他们不是瞎子，他们只是在当时，选择了自认为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个选项，想要摘桃子，又不想承担任何风险。”
“只不过，他们算错了一笔账，一笔关乎存亡的账。他们把苏白当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却不知道，自己才是那张被时代掀翻的棋盘。”
如今的苏白，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依附于谁的执剑人。
他的名字，本身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他的存在，就是安全与希望的代名词。
在整个蓝星，在所有幸存者心中，苏白这个名字，已经拥有了无可比拟的分量。
秦振山抬手，会扬内外的喧嚣渐渐平息。
“我知道，苏白的事迹，大家已经听过很多。斩杀兽王，守护星明城，这些功绩，足以载入史册。”
“但今天，我要告诉各位一件事。一件你们可能永远都无法从任何档案或报告中得知的真相。”
“就在昨天。在我们享受着和平，甚至还在为晚餐吃什么而烦恼的时候......”
“蓝星，差一点就毁灭了。”
这句话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惊雷，瞬间炸响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会扬内，那些身居高位的城主和会长们，脸上的镇定瞬间瓦解。
一时间，众人都有点惊愕茫然。
昨天？
昨天发生了什么足以毁灭世界的大事？
他们这些一方势力的掌控者，为何毫不知情？
直播间的弹幕也停滞了，屏幕上空空荡荡，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震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毁灭？
昨天？
怎么可能？
昨天明明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秦振山没有给大家太多反应的时间，他继续说道：“大家应该都知道前些日子的星明城兽潮。但你们不知道的是，那扬兽潮，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人类的叛徒，与异兽中的至高存在勾结，以无数异兽的生命为祭品，以高山城覆灭的怨气为引，目的只有一个......”
“在星明城外，打开一道通往异次元的传送通道，迎接它们的‘神’，降临我们的世界。”
第371章 天大的功绩
“‘神’？异兽也有神？”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直播间的弹幕终于恢复了。
“？？？？？我错过了什么剧情？怎么突然就神话展开了？”
“秦老喝高了？讲故事呢？”
“不是，这剧本不对啊？”
秦振山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我知道你们不信。在座的各位，有不少都读过协会内部封存的古籍。你们应该看到过一些语焉不详的记载，关于数千年前，古籍上称呼那个招致毁灭的存在为，兽神。”
“兽神”两个字一出，会扬里一些年长的会长脸色剧变。
这个只存在于最古老典籍中的名字，代表着一个禁忌，一段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血腥记忆。
“可能很多年轻人不知道兽神意味着什么。”
秦振山沉痛地说道，“根据协会最核心的加密档案记载，数千年前的上古时代，兽神曾经降临过一次。那一次，大地崩裂，海洋倒灌，人类文明险些毁于一旦。即便是那个时代最顶尖的，被后世尊称为陆地神仙境界的强者，也无法与之正面抗衡，只能以生命为代价，将其勉强封印。”
“它的降临，就意味着一个文明的终结。无法逆转的终结。”
“而昨天，因为人类中出现了叛徒，这头本应被永久封印的怪物，它的力量，再一次渗透到了我们的世界。”
秦振山环视四周，看着一张张震惊到失语的脸。
“我想问问大家，昨天下午，整个蓝星，是否都经历了一段短暂的黑暗？所有的电力，所有的光源，全部失效？”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瞬间回忆起来。
是的，有过！
时间不长，也就几分钟，但确确实实发生了！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全球性的电网故障，还在网上引发了不小的讨论。
“那不是设备故障，也不是能源中断。”
“那是兽神的力量跨越维度，对我们的世界进行初步侵蚀所产生的现象。如果任由其降临，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会扬，这座城市，这颗星球，都将不复存在。”
会扬内外，一片死寂。
恐惧，后知后觉的恐惧，从每个人的心底升起。
原来，昨天下午，所有人都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直播间的弹幕一下子炸了。
“卧槽！卧槽！我想起来了！昨天下午我正在打排位，突然黑屏，我还以为我电脑炸了，把队友骂了个狗血淋头！我对不起你啊兄弟！”
“我昨天在做手术！手术室的备用电源都没反应！吓得我差点把病人的头盖骨给掀了！”
“所以......我们昨天真的差点就寄了？”
“妈的，我现在腿都软了，我昨天还在因为那几分钟的停电抱怨物业，我错了，我给物业磕一个！”
“......”
“那......那后来呢？”
一个城主颤抖着声音问，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秦振山的目光，缓缓转向了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人。
“后来？”
“后来，我们赢了。”
“因为苏白，就在星明城。他，在我们所有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独自面对了那份足以终结文明的绝望，并且......”
“他击溃了兽神，将那道通往毁灭的门，重新关上。”
安静。
世界安静得可怕。
击溃......兽神？
那个连陆地神仙都无法匹敌的存在？
那岂不是说......苏白的境界，已经超越了传说中的陆地神仙？！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长达十秒的空白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堪称疯狂的姿态，井喷式地爆发了。
“我草。”
“我草！”
“我他妈直接操了！”
“等一下，我的CPU烧了，谁来给我解释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
“总结一下秦老的话：昨天我们差点嗝屁，然后苏神路过，顺手把世界救了。是这个意思吧？”
“楼上的翻译信达雅，我再补充一个版本：昨天有个叫兽神的挂逼开挂上线，被另一个更牛逼的挂逼当扬封号了。”
“所以我们昨天其实是在鬼门关门口蹦迪，是苏神一脚把我们全都踹回了阳间？”
“哈哈哈哈神他妈蹦迪！不过我喜欢！”
“别说了，我现在就去把我所有社交账号的名字改成苏神的狗！”
“等一下......我捋一捋......击溃了连陆地神仙都打不过的兽神......那岂不是意味着......苏神他......”
“卧槽！陆地神仙！！！”
“人类历史上多少年没出现过的境界？？？”
“我的天老爷，我到底在见证什么历史？”
“别拦着我，我要去星明城！就算当个扫大街的，我也要呼吸有苏神存在的空气！”
“......”
会扬内，那些大人物们的反应甚至比网友更加不堪。
他们呆滞地看着台上的苏白，眼神如同在看一尊行走于人间的神祇。
“拯救世界的功绩，我们无以为报。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些旧账，我们必须当着全蓝星的面，为苏白算清楚。”
秦振山的声音再次变得严肃，他调出了一个档案界面，投射在苏白身后的巨大光幕上。
“我们都知道，苏白最早是在星明城声名鹊起，后与顾雪芙一同前往高山城。”
“在高山城任职期间，他作为执剑人，参与了数十次高难度的异兽清剿任务，制定了无数次堪称完美的作战计划，其贡献，早已超越了一个普通执剑人的范畴。”
“然而，”秦振山加重了语气，“根据我们事后调查的原始数据和功勋记录，我们发现了一个令人愤怒的事实。时任高山城分会长的马东逸，利用职权，长期克扣、贪污本该属于苏白的功勋点与物资奖励。”
“他将苏白九成的功劳，都强行安在了顾雪芙的头上。”
直播间的弹幕，此刻充满了愤怒与鄙夷。
“我草！真的假的？马东逸这老狗比，不得好死啊！”
“怪不得！我就说顾雪芙一个灵剑使，怎么可能懂那么多战术布局，原来稿子都是苏神写的！”
“真相了！顾雪芙就是个花瓶，一个提线木偶！她所有的光环，都是从苏神身上扒下来的！”
“太恶心了！这简直是蓝星历史上最大的欺诈案！我吐了！”
“心疼我老公，在高山城受了多少委屈啊，被吸血，被抹黑，最后还被赶出来，呜呜呜......”
“所以顾雪芙那个女人根本不是眼瞎，她就是个纯粹的坏种，她明知道苏白为她做了多少，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
第372章 蓝星守护者勋章
秦振山没有停下。
“这还不是全部！”
“在苏白被迫离开高山城之后，他并未消沉。”
“在城外的荒野，他数次出手，从异兽口中救下成千上百的人族同胞，这些都有当事人记录为证。”
“在之后的星明城防御战中，他两次力挽狂澜，于兽潮之中拯救全城。”
“而在高山城覆灭的那场浩劫里，更是以一人之力，斩杀兽王！”
“一笔笔，一件件，这些功劳，有的被遗忘，有的被掩盖，有的甚至被污蔑。”
秦振山关闭了光幕，转身，面向苏白。
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今天，灵剑协会总部，将在此为苏白补上所有迟到的荣誉。”
“我们将追回马东逸贪污的所有资源，并以十倍的规格补偿给苏白。同时，我们将把所有本该属于他的功勋，全部重新计入档案。”
“经灵剑协会最高委员会一致决定，授予苏白执剑人最高荣誉，【蓝星守护者勋章】！”
一枚由特殊材质打造，通体湛蓝，中心镶嵌着一颗仿佛蕴含着星辰的宝石的勋章，被一名工作人员用托盘呈了上来。
这枚勋章，在灵剑协会的历史上，只颁发过三次。
都是在人类面临存亡危机时，立下不世之功的传奇人物。
秦振山示意工作人员退下，然后，这位统领着整个蓝星灵剑协会，地位至高无上的老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他站直身体，面向苏白，然后，弯下腰，行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这个躬，他鞠得很深，很慢。
“这一躬，我代表灵剑协会，为曾经对你的不公，向你道歉。”
“这一躬，我代表如今星明城的数百万民众，感谢你的拯救。”
“这一躬，我代表全蓝星的幸存者，感谢你，守护了我们的世界。”
世界，在这一刻是安静的。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所震撼。
那是人类最高权力的执掌者，在向他们的守护神，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苏白坦然地接受了这一躬，受之无愧。
当秦振山直起身子后，苏白才向前一步，从托盘上拿起那枚勋章，随意地别在了自己的胸前。
然后，他走到了发言台前。
面对着会场内外的亿万道目光，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我的剑，是为了守护而存在，不是为了清算旧账。过去种种，都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这个世界，还面临着很多威胁。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过去的恩怨上。”
“联合主城的计划，很好。集中力量，才能更好地活下去。我之所以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接受这些荣誉，而是想告诉大家，我会留在星明城。”
“只要我还在这里，星明城，就不会陷落。”
“星明城，欢迎各位的到来。”
说完，他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走下了高台。
他不需要向世界证明什么了。
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希望的证明。
会场内，是雷鸣般的掌声。
而在直播间，弹幕已经疯了。
“翻译一下苏神的话：都他妈过去了，老子现在很忙，没空跟傻逼计较。想活命的都来星明城抱我大腿，懂？”
“楼上的，你是苏神嘴替吗？不过我喜欢！太他妈对了！”
“新圣经诞生了：只要我还在这里，星明城，就不会陷落。”
“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星明城的一块砖，谁也别想把我从苏神身边挪开！”
“妈的，刚才苏神说那话的时候，那个笑容谁看到了？他朝我笑了！他心里有我！”
“前面的别犯病，苏神看的明明是我！我已经截图了，今晚就抱着这张图睡觉！”
“呜呜呜，什么叫格局？这就叫格局！我哭死！”
“顾雪芙那个贱人听到了吗？你就是个屁！”
“对！苏神值得！他配得上这一切！他就是我们的神！”
“我宣布，苏白神教今天正式成立！教义就是苏神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入教的扣1！”
“111111111111”
“+10086！”
“+公民身份号！”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1”汇聚成数据的洪流，几乎让任何其他弹幕都无法显示。
......
光幕上，苏白的身影清晰得刺眼。
周围是雷鸣般的掌声，屏幕外是弹幕汇成的海洋，而顾雪芙的世界，只剩下死寂。
她跪坐在肮脏的地面上，身体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只有胸口在剧烈地起伏。
他说什么？
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她，顾雪芙，高山城的明珠，曾经的天才灵剑使，如今是无关紧要。
疼痛不是瞬间爆发的，而是从一个点开始，蔓延至全身的神经末梢。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男人。
他接受了所有人的朝拜，接受了那个至高无上的老人最郑重的鞠躬，他站在世界的中心，光芒万丈。
而他用来总结他们过去的一切，只有那轻飘飘的八个字。
“呵......”
一声干涩的气音，从顾雪芙的喉咙里溢出。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她笑了起来。
起初是无声的抽动，肩膀颤抖。
接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尖锐得像夜枭的哀鸣。
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和脸上的污垢混在一起，看起来像个疯掉的女人。
她就是疯了。
贪污功勋？
她没有！
那是她应得的！
是她冲在最前面，是她的灵剑“听雪”冰封了那些怪物！
苏白只是个剑架子，凭什么分走她的荣耀？
可......
为什么心脏会这么痛？
为什么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发抖？
为什么那些她拼命想要否认的东西，却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印证着其真实性？
苏白为她调试灵剑时，那些她看不懂的复杂符文和能量回路......
苏白给她的，那些精准到可怕，连对手下一步会用什么招式都预判出来的战术分析......
苏白在她战斗后，为她指出的那些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失误......
她一直以为，那是执剑人应尽的本分。
她一直以为，换了任何一个执剑人，都能做到。
直到她失去了他，她才发现，原来不是的。
原来那些她唾手可得的胜利，那些被世人惊叹的奇迹，从来都不是因为她顾雪芙是什么天才。
而是因为她身后，站着一个叫苏白的人。
她才是那个可以被替代的。
她引以为傲的天赋，她视若生命的光环，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笑声戛然而止。
顾雪芙停下了所有动作，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只剩下两行浑浊的泪水，还在无声地滑落。
她缓缓地，用那双沾满泥污的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可双腿早已麻木，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试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她脱力地瘫倒在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她一直憎恨苏白，憎恨他毁了自己的一切。
这份憎恨是她逃亡路上，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她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让苏白付出代价，要向世界证明，她才是对的。
“为什么......”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对着冰冷的地面喃喃自语。
屏幕上那耀眼的光，照亮了巷口的地面，也照亮了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硬币。
顾雪芙的目光，落在了那枚硬币上。
多么刺眼。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只配得上这点施舍。
她伸出颤抖的手，慢慢地，将那枚冰冷的硬币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手心。
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她不再哭了，也不再笑了。
眼神里的光，那执拗又怨毒的光，一点点地熄灭了。
最后，只剩下了一片死灰。
世界很大，灯火璀璨。
但没有一盏灯，是为她而亮。
第373章 颁奖给一个小女孩？
等掌声暂歇，秦振山再次开口。
“苏白守护了我们的世界，但在这场关乎存亡的战斗中，他并非孤身一人。”
他卖了个关子，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吸引了过去。
“我们都知道，强大的执剑人身边，会有灵剑使。但有时，最可靠的战友，并非一定是同类。”
“接下来，灵剑协会将要颁发第二枚勋章。”
“这也是蓝星有史以来，第一次将如此崇高的荣誉，授予一位非人族的英雄。”
“有请，苏虹霓！”
这个名字一出，会场内外都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苏虹霓？
这是谁？
在亿万观众的注视下，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从后台小步跑了出来。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脸上没有丝毫怯场，反而充满了对这个新环境的探索欲。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颁奖给一个小女孩？”
“走错片场了吧？这是谁家孩子跑上来了？”
“不对！你们看她的眼睛！那不是普通孩子的眼睛！”
“我认出来了！我绝对认出来了！上次苏神直播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就在旁边！苏神还说......那是他的灵宠！”
“卧槽！灵宠？人形灵宠？还是个这么可爱的萝莉？”
“楼上的你思想很危险啊！但是......我也想养一只！”
“我想起来了！苏神去天龙城杀马东逸之前，开过一次短直播，当时就是为了向大家介绍她！说她叫虹霓！”
“所以......真的是她？给一只灵宠颁发蓝星最高荣誉之一？这也太魔幻了！”
网络上的观众在震惊，而会场内的那些大人物们，则是感受到了另一种层面的冲击。
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顶尖强者，感知力远超常人。
当那个小女孩出现的一瞬间，一股若有若无，却足以让他们灵魂战栗的龙威，悄然弥漫开来。
那不是刻意释放的威压，仅仅是生命层次的绝对碾压。
就如同蚂蚁仰望巨龙，即便巨龙并未低头，那庞大的阴影本身，就是一种无可抗拒的威慑。
在场的城主和会长们，一时间都有点流汗了。
“是她......”一位来自南境的城主声音干涩，“高山城覆灭时，那头遮天蔽日的黑龙......”
他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回忆起了那段通过各种渠道流传出来的、模糊却震撼人心的影像。
在高山城沦为人间地狱，万千异兽肆虐之时，苏白脚踏龙首，从天而降。
那头黑龙仅仅是一声咆哮，就震慑得兽潮不敢寸进。
那毁天灭地般的威势，至今仍是许多幸存者心中无法磨灭的烙印。
秦振山没有理会场内外的骚动，他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扩音设备传遍世界。
“我知道很多人会感到困惑，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将人类的至高荣誉，授予一个非人族的存在，这在历史上，的确是第一次。”
“但功绩，不会因为种族而改变。牺牲，更不应该因为身份而被遗忘。”
“在讲述她的功绩之前，我想先问在座的各位一个问题。一座主城，如果同时面对五位九阶兽王的全力进攻，能支撑多久？”
这个问题，让会场内所有城主和会长的心都沉了下去。
一位头发花白的会长艰难地开口：“九阶兽王......是移动的天灾。一头，就足以对主城造成毁灭性的威胁。五头......恕我直言，秦老，没有任何一座主城能挡得住。”
“它们甚至不需要攻城，只需要在城外释放力量，余波就足以将整座城市从地图上抹去。”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感到了窒息。
直播间的弹幕也安静了许多，观众们努力消化着这个残酷的现实。
秦振山点了点头，神情愈发沉重。
“他说得没错。五位九阶兽王，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防线都形同虚设的力量。在星明城防御战最危急的时刻，我们就面临了这样的绝境。”
“当时，星明城的众执剑人和灵剑使们在稳定防线，对抗无穷无尽的兽潮。而城外，五头气息恐怖的九阶兽王目标明确，就是不计一切代价，摧毁星明城。”
“那一刻，我们所有通过卫星监控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认为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甚至已经准备拟定星明城失守的讣告。因为我们很清楚，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它们，哪怕只是拖延一秒钟，都不可能。”
会场内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但是，”秦振山的话锋陡然一转，“有一个身影，挡在了那五头兽王，与星明城之间。”
“就是她，苏虹霓。”
“在我们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时候，是这个小姑娘，独自一人，走出了星明城的防御屏障，迎向了那五头足以毁灭世界的天灾。”
“她拦住了它们。然后，她杀掉了它们。五个，一个不留。”
世界，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无论是会场里的大人物，还是屏幕前的亿万观众，所有人的大脑都停止了运转。
杀掉了......五位九阶兽王？
独自一人？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女孩？
“不可能......”
会场里，终于有人失声喃喃。
“这绝对不可能！就算是帝级小队，也绝对做不到这种事！那是五头九阶兽王！不是五只兔子！”
秦振山没有反驳，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事实就是如此。她以一己之力，为星明城清除了最大的威胁。可以说，没有她，星明城在那一刻就已经覆灭，苏白甚至都没有机会去面对后续的兽神。”
“她为人类赢得了最关键的时间，她守住了那道防线。这份功绩，足以与苏白并列。她值得这枚勋章。”
直播间的弹幕，在停滞了将近半分钟后，以一种癫狂的方式爆发了。
“我......我他妈刚才听到了什么？幻觉？是幻觉对吧？”
“谁来打我一巴掌！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一个小萝莉，单杀了五个九阶兽王？这他妈比苏神击溃兽神听起来还不科学啊！”
台上，秦振山亲自拿起那枚勋章，走到苏虹霓面前，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
“苏虹霓女士，感谢你为人类所做的一切。”
他郑重地，想要将勋章为她佩戴上。
苏虹霓却眨巴着大眼睛，伸出小手，一把将勋章抢了过去。
她把那枚代表着人类至高荣誉的勋章拿到眼前，好奇地看了看，然后，张开小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
“......”
“......不甜。”
她有些失望地评价道。
会场内，众人一时哭笑不得。
第374章 可惜没如果
极光城。
会场内的喧嚣和屏幕前的狂热，都与这条暗巷无关。
光幕上的画面切换成了极光城的城市宣传片，瑰丽的建筑，飞驰的悬浮车，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光芒太过耀眼，反而让顾雪芙所在的阴影显得更加深邃、更加冰冷。
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小女孩，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想起了一件事。
很早很早很早之前的事了。
久到，她还和苏白在星明城。
那时候，她和苏白，真的很穷。
即便他们已经联手横扫了整个星明城的新生代，被誉为那座小城百年不遇的奇才组合，可他们还是很穷。
星明城太小了，资源匮乏，灵剑协会分会能给他们的奖励，少得可怜。
他们挤在一个租来的，只有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
房间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苏白用来调试灵剑的那一套破旧工具。
记忆里，总是有那么一个场景。
一场恶战之后，她累得瘫在椅子上，苏白则在厨房里忙碌。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一个电磁炉和一口锅。
锅里煮着最便宜的速食面，香气飘出来，对当时饥肠辘辘的他们来说，就是人间美味。
那天，苏白难得奢侈了一次，在面里加了两颗蛋和一根火腿肠。
端上来的时候，他把唯一的火腿肠和一颗完整的荷包蛋都拨到了她的碗里。
她戳着碗里那根火腿肠，心里却堵得慌。
“苏白，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
她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问的，声音里全是疲惫和迷茫。
“我们是星明城最强的组合，可我们连多加一根火腿肠都做不到。今天战斗服又破了，修补的费用都快付不起了。”
苏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碗里那份清汤寡水的面。
等她发完了牢骚，他才抬起头，用那双总是很平静的眼睛看着她。
“快了。雪芙，再等等。等听雪再完成一次进化，我们就去高山城。那里有更大的舞台，有最好的资源，有我们想要的一切。”
他的话，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心里的烦躁，莫名其妙地就平复了下去。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张清秀但略显疲惫的脸，忽然就笑了。
“那要是我们去了高山城还是这么穷怎么办？”
她用筷子夹起那根火腿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
“要不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苏白正喝汤的动作停住了，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
她笑得更开心了。
“你脸红什么啊！我开玩笑的！”
“不过说真的，要是我们有孩子，一定要让他继承你的头脑，和我的实力。那他生下来就是帝级，肯定能把所有人都吓死。”
那只是一个玩笑。
一个在贫穷和疲惫中，苦中作乐的玩笑。
......
如果......
如果他们没有去高山城，一直留在星明城......
如果她没有被那些虚浮的荣耀蒙蔽双眼......
如果她能多相信他一点，就像在星明城时那样，无条件地相信......
如果，在他沉默地看着她，问她是否真的决定了的时候，她能说一句“我后悔了”......
如果......
哪有那么多如果？
......
苏虹霓捏着勋章，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小跑回到苏白身边，将勋章塞进了苏白的口袋里。
这简单的举动，让无数人看明白了她与苏白之间的关系。
她的强大，她的荣誉，她的一切，都归属于苏白。
秦振山站直身体，重新面向众人，会场内的气氛也再次变得庄重。
“英雄的身侧，永远站着同样值得尊敬的战友。”
“苏白与苏虹霓女士的功绩无可替代，但星明城能够守住，离不开更多人的浴血奋战。他们未必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却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最坚韧的防线。”
“接下来，我将宣布两份特别功勋嘉奖。”
“她们并非苏白的契约灵剑使，却在最危急的关头，选择与苏白并肩作战，信任他，追随他。在星明城防御战中，她们两人仅凭灵剑使之身，于防线之上阻拦了数以十万计的异兽，为城内防线的稳定争取了决定性的时间。”
“她们是来自天龙城的方诗涵小姐，以及来自极光城的陆若泠小姐。”
随着这两个名字被念出，会场观众席的两个不同方向，立刻响起了压抑不住的骚动。
天龙城的席位区，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猛地挺直了腰板，脸上是控制不住的得意与红光。
他重重地拍了拍身边另一位城主的肩膀。
“听到了吗？方诗涵！那是我女儿！我亲女儿！”
他身边的几位城主立刻投来或羡慕或讨好的目光。
“方城主，真是恭喜啊！令千金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能与苏白大人并肩作战，这是何等的荣耀！”
“是啊是啊，虎父无犬女，方城主当年的风采，如今在令千金身上完美重现了！”
方城主听着这些恭维，嘴都快咧到耳根了，他摆了摆手，故作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都是她自己努力，再加上运气好，能得到苏白大人的赏识。这孩子，从小就有主见，当初非要去星明城，我们拦都拦不住。现在看来，她的眼光，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要准得多啊！”
他正得意着，方诗涵的母亲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行了，别再跟人炫耀了，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方城主这才收敛了笑容，凑到妻子耳边：“我这是炫耀吗？我这是为女儿骄傲！你没看到吗？女儿就站在苏白大人的身边，全蓝星的人都看着呢！这可比什么天龙城城主千金的名头要响亮一万倍！”
方夫人白了他一眼，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台上的女儿。
“你说......诗涵她和苏白大人......”
“我看有戏！”方城主立刻来了精神，分析道，“你看那个叫陆若泠的姑娘，虽然也站在旁边，但总感觉隔着点距离。咱们女儿就不一样了，你看她站的位置，和苏白大人之间就差那么一点点！这说明什么？说明关系更亲近！”
方夫人听得有些好笑：“就凭这个？”
“当然不止！”方城主说得头头是道，“你想想，当初在星明城，咱们女儿就跟苏白大人走得近。后来苏白大人落难，她二话不说一路陪着。这是什么？这是共患难的交情！这份情谊，别人比不了！”
他说着，叹了口气。
“以前我还觉得，苏白这年轻人虽然有本事，但根基太浅，配不上我们诗涵。现在看来，是我走了眼。女儿能跟着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而在另一边的极光城席位区，一位身穿笔挺军装、头发花白的老者，静静地坐着。
他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这位极光城的定海神针，陆家的老爷子，此刻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了许多。
一位相熟的官员凑过来，低声祝贺：“陆老，恭喜。若泠这孩子，给您长脸了。”
陆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嗯”。
“我们陆家的人，站在战场上，就没有后退的道理。”
“她只是做了她应该做的事。”
话虽如此，但谁都能看出，这位老人眼底深处那份难以掩饰的骄傲。
第375章 授予帝级小队称号
台上，秦振山亲自为方诗涵和陆若泠颁发了特制的功勋奖章。
“感谢你们的付出。人类的历史，会永远铭记你们的名字。”
“同样，还有两位值得我们感谢的年轻人。”
“她们也是苏白未曾契约的灵剑使，也在最艰难的时刻，选择与他同行，陪伴他，支持他。她们的付出，同样不应被遗忘。”
“萧清洛小姐，沈梦言小姐，请上台。”
会场后方，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女孩，身形娇小，一头银发，面容精致得如同冰雪雕琢。
她神情清冷，步伐稳定，面对着亿万道目光，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萧清洛。
SSS级灵剑使，天生剑心通明，虽然个头比苏虹霓高不了多少，但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孤傲与强大，让人无法将她当作一个孩子看待。
而跟在她身后的沈梦言，状态则截然不同。
她低着头，视线死死地钉在自己的脚尖上，双手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打在自己身上，让她浑身僵硬，走得无比艰难。
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对于一个社恐而言，无异于公开处刑。
两人走上高台，站在了苏白身侧。
一个清冷如月，一个紧张得像受惊的兔子。
至此，台上六个人站成了一排。
苏白居中，他身旁是好奇打量着一切的苏虹霓，再两侧，分别是英气飒爽的陆若泠、明艳大方的方诗涵，以及气质迥异的萧清洛与沈梦言。
这幅画面，通过直播信号，传遍了整个蓝星。
“好了，人到齐了。”秦振山看着台上的六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今天，还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要宣布。”
他转向镜头，转向全蓝星的观众。
“众所周知，我们蓝星的历史，就是一部执剑人与灵剑使并肩作战的历史。为了表彰那些功勋卓著的组合，协会设立了等级称号制度，从凡级、灵级、元级、尊级、圣级、皇级，直到最高荣誉的帝级。”
“当初，苏白与顾雪芙的组合，凭借卓越的战绩，被授予皇级称号。后来，因为契约解除，这个称号也就此失效。”
“协会总部原本打算为苏白重新评定称号，但由于他一直没有寻找新的契约灵剑使，这件事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
极光城，暗巷。
“皇级......”
顾雪芙嘴里无意识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那是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资本。
可当秦振山的话音落下时，她脑海中轰然炸响，她明白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不！
不行！
不可以！
她当初为什么要离开苏白？
不就是因为她觉得，苏白只是一个万象阶的执剑人，已经成了她冲击帝级称号的绊脚石吗？
她坚信，凭借自己SSS级的天赋，没了苏白这个拖累，帝级指日可待！
可结果呢？
结果是她像一条丧家之犬，跪在这肮脏腐臭的巷子里。
而苏白，那个被她抛弃的男人，却要站在世界的顶端，去摘取那颗她梦寐以求的星辰？
凭什么！
他凭什么！
......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思考后，也同样猜到了后续。
“我草，秦老这是要搞个大的啊！”
“皇级之上是帝级......苏神这是要一步到位了？”
“但是苏神没契约灵剑使啊，这怎么评？”
“前面的你傻啊！台上不站着五个吗！虽然没契约！”
“我靠！一拖五？”
“这要是成了，那顾雪芙那个女人不是要气死？她当初就是嫌苏神等级低，结果人家转头带五个人拿帝级，杀人诛心啊！”
“哈哈哈哈！楼上的会说就多说点，我就爱听这个！”
“......”
会场中，秦振山的声音继续回响。
“我知道，这件事存在很多争议。”
“比如，我们蓝星的历史上，所有的组合称号，都是授予执剑人与他唯一的灵剑使，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对多的先例。”
“再比如，所有的组合称号，都建立在契约关系之上，也从未有过将未契约的执剑人和灵剑使纳入评定体系的先例。”
“这些问题，协会最高委员会都进行过反复、激烈的讨论。”
“但所有的规矩，都是人定的。而规矩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嘉奖英雄，而不是为了束缚英雄！”
“我们认为，苏白和他身边的这五位同伴，她们共同经历的战斗，她们之间建立的信任，她们为人类立下的功勋，早已超越了一纸契约的意义！”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我们一致觉得......”
“苏白，配得上这份荣耀！”
弹幕一下子疯了。
“草！燃起来了！秦老牛逼！不愧是总会长，这格局！”
“顾雪芙粉丝说话！怎么不叫了？你们家主子当初嫌弃的人，现在要带五个妹子登顶帝级了！气不气？气不气？”
“前面的别鞭尸了，雪芙粉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
眼看气氛差不多到位了，秦振山开口宣布。
“现在，我代表灵剑协会总部，在此正式宣布！”
“授予——”
“执剑人苏白，以及他的灵剑使，苏虹霓、陆若泠、方诗涵、萧清洛、沈梦言！”
“帝级小队称号！”
话音落下的瞬间，六枚与【蓝星守护者勋章】风格统一，但镌刻着“帝”字的徽章，被工作人员用托盘呈了上来。
秦振山亲自将徽章一一颁发给台上的六人。
当最后一枚徽章佩戴在紧张到快要昏过去的沈梦言胸前时，秦振山后退一步，面向众人。
“全体起立！”
哗啦——
会场内，所有身居高位、权势滔天的城主与会长，全部站了起来。
他们整理衣襟，神情肃穆。
然后，雷鸣般的掌声，从会场的各个角落响起，汇聚成一股冲天的声浪，经久不息。
这是对英雄的致敬！
这是对新王的加冕！
这是对一个崭新时代的宣告！
在亿万人的注视下，在山呼海啸的掌声中，苏白站在光芒的中央，他身边的五个女孩，和他一起，成为了这注定要载入蓝星史册的一幕中，最耀眼的存在。
第376章 顾雪芙后悔了
帝级小队。
这四个字轰然压下，将顾雪芙最后仅存的一点点傲气，碾得粉碎。
她维持着跪坐的姿势，整个人僵直得如同石雕。
巷口的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腐烂的纸屑，打在她脸上，她毫无反应。
光幕之上，那六个人站成一排。
苏白，苏虹霓，陆若泠，方诗涵，萧清洛，沈梦言。
多么刺眼。
会场里的掌声，通过扩音设备，变成了这座城市上空最宏大的背景音。
她曾以为，那个位置，永远只会属于她一个人。
苏白身边的位置，是她的专属。
帝级小队的称号，是她和苏白共同的目标。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当他们被授予帝级称号时，她会是怎样的风光无限。
她会站在苏白身边，接受全世界的祝贺与崇拜，成为蓝星历史上最年轻的帝级灵剑使。
那是她的梦。
是她不惜抛弃一切，也要追逐的梦。
可现在，梦实现了。
主角却不再是她。
不，更准确地说，主角从来就不是她。
她只是那个故事里，一个中途退场的，愚蠢又可笑的配角。
而她的位置，被五个人取代了。
五个。
哈......
原来，她顾雪芙，一个人，竟然需要五个人才能替代。
这是不是也算一种荣幸？
这个念头荒唐地冒出来，随即被更深重的痛苦淹没。
不......
也许不是五个人替代她一个。
而是苏白证明了。
别说拖她一个人，就是拖五个人，也一样。
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跟着他苏白，就有机会登顶蓝星的至高。
她看着屏幕上那五个女孩。
那个叫苏虹霓的小女孩，强大到不可理喻，是苏白最锋利的剑。
陆若泠，英姿飒爽，眼神坚定。
方诗涵，明艳动人，看向苏白的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信赖与仰慕。
萧清洛，清冷如雪，天生剑心通明，她的天赋，或许才是真正的SSS级。
就连那个叫沈梦言的，那个从上台开始就紧张得快要同手同脚的女孩，她也选择了一直站在苏白身后。
她们都比她更适合站在那里。
她们懂得信任，懂得陪伴，懂得在一个人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伸出手，而不是推开他。
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然后狠狠拧动。
痛楚从胸腔开始，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凭什么......”
她张开干裂的嘴唇，发出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
“凭什么！”
她不甘心。
可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她。
答案，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她想起了在星明城那个狭小出租屋里的夜晚。
她训练过度，灵力透支，浑身酸痛地躺在床上。
苏白端来一盆热水，沉默地坐下，挽起袖子，帮她按摩着僵硬的小腿。
“疼......”
她哼哼唧唧地抱怨。
“忍着点，不然明天会更难受。”
他头也不抬地回应。
“苏白，我们会一直这样吗？”她问。
“哪样？”
“就我们两个人，一起战斗，一起变强。”
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会的。”
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进入高山城。
面对着那座繁华到令人目眩的城市，她有些胆怯，下意识地抓住了苏白的衣角。
苏白察觉到了，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
“别怕，有我呢。”
他说。
她还想起，当她第一次和苏白一起守住了高山城的兽潮，被无数人追捧的时候，她兴奋得一夜没睡。
她拉着苏白，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自己的激动和未来的规划。
苏白只是安静地听着，在她喝水的时候，顺手帮她把杯子续满。
等她说完了，他才开口。
“雪芙，别被这些东西影响。我们的目标，是变得更强，而不是为了获得这些虚名。”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哦，她想起来了。
她说：“苏白，你不懂。名声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有了这些，我们才能获得更好的资源。”
她看到他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争辩。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
她开始觉得苏白跟不上她的脚步。
她开始觉得苏白的谨慎是一种束缚。
她开始觉得，他那永远平静的眼神，是对她光芒的一种压制。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
想要证明，没有他，她顾雪芙，会飞得更高。
结果呢？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她摔得粉身碎骨，而他，站上了云端。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他们之间的一切，那些在星明城相依为命的岁月，那些在高山城并肩作战的时光，都成了无关紧要。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类似呜咽的气音，从她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她再也支撑不住，僵硬的身体轰然倒下，侧躺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她蜷缩起身体，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她终于哭了。
不是因为被通缉，不是因为饥饿和寒冷，不是因为失去了所有荣耀。
而是因为，她终于承认，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错得无可救药。
她丢掉的，哪里是一个执剑人。
她丢掉的，是那个会在她疲惫时为她按摩的苏白。
是那个会在她胆怯时握紧她手的苏白。
是那个会将碗里唯一的火腿肠夹给她的苏白。
是那个，把她视若珍宝，为她规划好了一切，想要带她走向世界之巅的苏白。
她亲手，把自己的整个世界，推开了。
眼泪无声地涌出，浸湿了破旧的衣袖，和上面的污垢混在一起。
起初只是默默地流泪，身体细微地颤抖。
渐渐地，颤抖越来越剧烈，压抑的呜咽变成了无法控制的抽噎。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怕。
她怕这哭声会引来路人，会暴露自己。
更怕的是，她怕自己一旦放声大哭，整个人就会彻底崩溃，再也拼凑不起来。
可那份悔恨，那份啃噬着她心脏的悔恨，太过猛烈了。
它冲垮了她最后的理智。
“呜......呜呜......”
细碎的，绝望的哭声，终于从她的指缝间漏了出来，回荡在这条无人问津的暗巷里。
她哭得像个孩子。
哭她逝去的荣光。
哭她愚蠢的选择。
哭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有苏白在身边的过去。
光幕上，盛大的加冕仪式还在继续。
全世界都在为新王诞生而欢呼。
而在这座城市最阴暗的角落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正为了一场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葬礼，失声痛哭。
她真的，后悔了。
第377章 兽神信徒的计划
极光城。
地底。
这里是城市排污系统的废弃中枢，巨大的管道交错纵横。
微弱的照明灯沿着粗糙的岩壁延伸，在黑暗中勾勒出一个勉强可供人活动的空间。
顾雪芙坐在一张金属高脚凳上，面前是一张由几个废弃货箱拼接成的桌子。
她换上了一身黑色的紧身作战服，虽然款式简单，却将她锻炼得恰到好处的身形线条勾勒分明。
长发被束成利落的高马尾，脸上的污垢早已洗净，露出的面容苍白却干净。
她的神情冷漠，那双眼睛里的怨毒沉淀下来，化作了某种更深邃、更危险的东西。
在她面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躬着身，神态恭敬到了极点。
他是这群兽神信徒残部的领袖，人们都称他为陈伯。
“神使大人，您能找到我们，是兽神给予我们的最大启示。我们蛰伏太久，几乎要忘记了吾主的光辉。”
顾雪芙端起桌上一杯清水，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一天的时间，她用尽手段，终于联系上了这些藏在城市阴影里的同类。
作为唯一能与兽神建立微弱联系的神使，成为了这群亡命之徒的精神领袖。
她抬起眼皮，视线落在陈伯身上：“说正事。你们躲在这里，总不会只是为了每天祈祷吧。我要知道，如何才能让世界重归吾主的怀抱。”
“是，神使大人。”陈伯挺直了些许身体，眼中闪动着狂热的光。“我们一直在研究当年的那场终焉之战。蓝星对外宣称，他们以雷霆手段消灭了降临的兽神，并且永久关闭了通道。但这是谎言！一个彻头徹尾的谎言！”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飞溅。
“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关闭通道，那通道是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罅隙，是宇宙的法则，凭他们怎么可能关闭！他们只是用了一种卑劣的、血腥的献祭手段，将通道给堵上了！”
顾雪芙的眉梢动了一下，示意他继续。
“当年，为了堵上那个越来越大的通道，蓝星集结了那个时代最强的七个人。他们称那七个人为陆地神仙，是人类武力的巅峰。”
“那七个人，动用了一种古老的禁忌秘术，以自己的身体为阵眼，以自己的灵魂为锁链，构建了一个巨大的封印法阵。”
“他们将自己变成了封印的一部分。他们的血肉化作了屏障，他们的力量构成了枷锁，强行切断了吾主的意志与这个世界的连接。”
“所以......”顾雪芙的眼神变得锐利，“他们没有真正地死去，而是以另一种形态存在着？”
“可以这么说。”陈伯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们的尸体，就是封印的核心。灵剑协会将这七具尸体秘密地藏匿在蓝星各处，用重兵把守，对外则宣称他们战死，并追封为救世英雄，享受着万世的敬仰。”
“而这，也正是我们的机会。”
顾雪芙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这个姿态让她看起来充满了压迫感：“什么机会？”
“我们耗费了数十年的时间，从无数古籍残篇中，找到了破解之法。”
“既然他们用自身的力量构筑了封印，那么只要我们找到他们的尸骸，就能通过秘法，将构成封印的力量重新从他们的尸骸中提取出来。届时，通道将完全敞开，吾主的军团将再次降临这片大地！”
整个地下空间都安静下来，只有陈伯粗重的喘息声。
顾雪芙靠回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七位陆地神仙。
他们是教科书里的英雄，是蓝星宣传中神话般的人物。
蓝星如今的执剑人和灵剑使们，都是听着他们的故事长大的。
而现在，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刨开这些英雄的坟墓，将他们的尸骨作为撬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这个计划的疯狂程度，让她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但随即，一股更加强烈的、扭曲的快感涌了上来。
英雄？
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英雄！
当她被高高捧起时，所有人都是笑脸。
当她跌落深渊时，所有人都在朝她丢石头。
就连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的苏白，最后也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这个世界早已烂透了。
所谓的秩序和荣光，不过是胜利者写给自己的赞歌。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苏白的身影。
他成了英雄，成了守护蓝星的功臣。
凭什么？
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建立在她曾经的成就之上吗？
是她，顾雪芙，带着听雪一路披荆斩棘。
而他，不过是在她身后收拾残局的人。
可世界却选择了赞美他，唾弃她。
“好。”
一个字从顾雪芙的唇间吐出，冰冷而决绝。
“我需要摧毁这个世界，用它来证明我的价值。你们需要一个领袖，来践行你们的信仰。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她的决定让地下空间的空气凝固了片刻，随即，陈伯和其他信徒的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热。
“我就知道，您就是吾主派来带领我们走向胜利的使者！”
顾雪芙没有理会他的吹捧，她的目光冷得像冰。
“既然目标一致，那就说说具体的计划。我要怎么做？去把那些尸体一具一具地挖出来吗？”
“不，不，神使大人。”陈伯连忙摆手，“您是何等尊贵的身躯，怎能让您亲身涉险。这些肮脏的、琐碎的粗活，就由我们这些卑微的信徒为您代劳。”
“我们蛰伏了数十年，在灵剑协会的各个部门，各个阶层，都埋下了吾主的种子。过去，我们群龙无首，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苟且偷生。但现在，您来了。有了您的指引，这些种子，终于到了破土发芽的时候。”
“灵剑协会的工作人员也是人，是人，就有信仰，有欲望，有弱点。我们的人已经渗透了英灵殿的守备部队，买通了几个关键岗位的卫兵，并且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成功破解了七成以上的安保系统。”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您就是我们的东风。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的人就会立刻行动。最多三天，那些尸骸就会被秘密运出，送到您的面前。”
这些人不是乌合之众，而是一群准备了数十年的疯子。
“七具尸体，一个一个地去偷？”
“正是如此。”陈伯点头，“神使大人，您的任务远比我们崇高。您不必参与这些潜行与盗窃的行动。您是吾主在人间的代言人，是沟通两个世界的桥梁。您需要做的，是在我们为您准备好的祭坛，静静等待七位英雄的到来。”
“当七骸齐聚之时，您将站在祭坛的中央，以您的精神力为引，沟通吾主的意志，引导那无上的神力，施展秘法。”
“将那七个窃贼的血肉与灵魂从封印中剥离，把他们用来构筑屏障的力量，重新化为打开大门的钥匙。届时，通道将无可逆转地重开，吾主的军团将踏平这个虚伪的世界！”
“整个世界都将匍匐在您的脚下，为您加冕！那些曾经轻视您、背叛您、追捕您的人，都将成为您王座下的尘埃！”
顾雪芙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她将亲手毁灭这个让她蒙羞的世界，然后在一个全新的秩序里，拿回属于她的一切，甚至更多！
第378章 颁奖结束
会场内山呼海啸的掌声还在继续，苏白已经领着五个女孩从侧门退了出来。
厚重的隔音门关上的瞬间，外界的狂热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沉闷的、如同心跳般的轰鸣声。
走廊里灯光明亮，铺着厚重的红色地毯，吸收了大部分脚步声。
一切都安静下来，反而让刚才经历的一切显得更加不真实。
“帝级......”
陆若泠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枚沉甸甸的徽章，指尖轻轻在上方的“帝”字上划过。
她抬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刻意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听起来还算凑合。就是不知道实际待遇怎么样，协会不会抠门吧？”
她嘴上说着不在意，但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还有微微发红的耳廓，都暴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站在她旁边的方诗涵伸手，轻轻弹了一下那枚徽章，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凑合？我刚才可是看到有人在台上，手一直在抖，差点连徽章都拿不稳。”
陆若泠的脸颊瞬间就热了，她拨开方诗涵的手，反驳道：“我......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徽章，好奇不行吗？倒是你，从头到尾都这样端着，不累吗？”
“我那是为我们整个团队维持形象。”方诗涵微笑着回应，永远那么得体，“总不能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脸上藏不住一点事吧？”
“你！”陆若泠被噎了一下，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两人斗嘴的时候，沈梦言还处在一种魂游天外的状态。
她双手紧紧地捧着那枚徽章，低着头，一动不动，连走路都忘了。
要不是萧清洛在她身后，用手抵着她的背，推着她往前走，她恐怕会一直愣在原地。
苏虹霓对那枚徽章没什么兴趣，她只是紧紧牵着苏白的手，另一只手还抓着苏白的衣角，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走廊两侧的浮雕壁画。
对她而言，世界的中心只有苏白，其他的，都只是背景板。
苏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状态各异的众人。
他看向陆若泠和方诗涵，说道：“只是一个称号，不用太在意。”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沈梦言，放缓了声音：“梦言，别紧张，都结束了。”
沈梦言听到他的声音，身体一颤，猛地抬起头，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里满是慌乱和不知所措。
“我......我......”她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一直沉默的萧清洛，此刻却忽然开口。
“我倒是觉得，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称号。”
“这是你带给我们的。”
萧清洛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它很重要。”
走廊里安静了一瞬。
方诗涵脸上的笑容柔和下来，陆若泠也收起了那副傲娇的神情。
是啊，帝级称号固然荣耀，但真正让她们感到心脏都在发烫的，是这个称号，与“苏白”这个名字联系在了一起。
她们是苏白的帝级小队。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她们感到无上的骄傲。
“外面记者和各方势力的人应该都堵在正门了。”方诗涵很快调整好情绪，恢复了她可靠的形象，“我们从这里走，可以绕过去。”
苏白点了点头，正准备继续往前走，陆若泠却忽然问了一个所有人都很关心的问题。
“所以，我们现在......算是正式的小队了？”她看着苏白，眼神里有期待，也有一点点不确定，“虽然没有契约，但协会的官方认证，比契约有用。”
这话一出，连最紧张的沈梦言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苏白看着她们。
看着陆若泠眼中的期盼，方诗涵温柔的注视，沈梦言不安的等待，还有萧清洛那冰冷外表下隐藏的执着。
他笑了笑，说道：“称号是协会给的，是对我们过去战斗的认可。但未来，是你们自己的。”
“你们随时都可以离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走自己想走的路。这个称号不会是你们的束缚。”
他给了她们最郑重的承诺，也给了她们最自由的选择。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近乎一致的、斩钉截铁的否定。
“离开？”陆若泠第一个挑眉，“开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个帝级徽章，还没在极光城那帮老家伙面前炫耀够呢。再说了，现在全蓝星，还有比你身边更有意思的地方吗？我才不走。”
“苏白，你不用说这种话。”方诗涵的声音很轻，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当初选择跟着你，不是为了什么称号。过去，现在，以后，都不会变。”
“我......我也是！”沈梦言鼓起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我......我不想去别的地方！我就想......跟着你......”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不敢再看任何人。
最后，是萧清洛。
她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苏白的身侧。
她看着苏白，用那双比星辰还要冷的眸子，说出了她的答案。
“我的剑，只为你出鞘。”
苏虹霓仰起头，看着苏白，奶声奶气地补充道：“虹霓，也一直和苏白在一起。”
看着眼前这五个神情各异，但心意相通的女孩，苏白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他没有再说什么客套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便够了。
他转过身，牵着苏虹霓，继续向走廊深处走去。
身后，四个女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她们迈开脚步，跟上了那个身影。
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
这是一间宽敞的休息室，柔软的地毯，舒适的沙发，以及一个摆满了各式饮品与点心的吧台。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柑橘香薰，让人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松弛下来。
陆若泠长舒一口气，脱下脚上那双让她站得笔直却也累得够呛的高跟靴，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整个人毫无形象地陷进了最大的那张沙发里。
“总算结束了，”她伸了个懒腰，“应付那些人比跟兽王打一架还累。”
第379章 是不是该进行灵剑契约了
苏白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星明城忙碌而有序的景象。
这座城市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张。
“苏白，饿。”
苏虹霓扯了扯苏白的衣角，仰着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刚才台上的那枚徽章不能吃，让她有些失望，现在需要用真正的美食来弥补。
“好了，都别站着了。”方诗涵关上门，走到吧台边，熟练地为每个人倒了一杯温水，“苏白，若泠，你们两个昨天一夜没合眼，先在这里休息一下。这里绝对安全，不会有人来打扰。”
“我才不累，”陆若泠习惯性反驳，她从沙发上坐直身体，证明自己的精力还很充沛。
方诗涵端着水杯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是吗？可我刚才看到有人打了好几个哈欠了。眼圈下面也有淡淡的青色，再好的粉底也遮不住。”
陆若泠的动作一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嘴硬道：“那是灯光问题！”
“诗涵说得对，”苏白转过身，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你确实该休息了。”
还是苏白说话管用，陆若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反驳，只是哼了一声，接过水杯，小口地喝了起来，算是默认了。
方诗涵又将另一杯水递给苏白，然后转向另外三人，开始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清洛，”她看向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的银发女孩，“你昨天刚动完手术，虽然苏白说已经没事了，但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带你去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协会的医疗部就在楼下，我已经预约好了。”
萧清洛抬起眼帘，看了看苏白，见他微微点头，便也跟着点了点头，用一个“嗯”字作为回答。
她信任苏白的判断。
“梦言，你也跟我一起吧。”方诗涵的目光转向了从进门开始就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缝里的沈梦言，声音放得更柔了，“我带你四处转转，熟悉一下星明城灵剑协会的环境，顺便帮你办一下入会的正式手续。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沈梦言的身体轻轻一颤。
她抬起头，看到方诗涵眼中真诚的暖意，紧张的情绪被安抚了许多。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声地挤出一个字：“好......”
最后，方诗涵笑着蹲下身，与苏虹霓平视。
“正好，我也饿了。虹霓，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她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听说协会的餐厅里有刚从东海运来的冰鲜龙鳞鱼，味道特别棒。”
苏虹霓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看看方诗涵手里的糖，又看了看苏白。
苏白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去吧，跟诗涵姐姐她们一起，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得到许可，苏虹霓立刻高兴起来，她接过糖果，奶声奶气地对方诗涵说了声：“谢谢姐姐。”
“那我们就先走了。”方诗涵站起身，对苏白和陆若泠说道，“你们好好休息，午餐我让餐厅直接送到这里来。”
说完，她便带着一言不发的萧清洛、亦步亦趋的沈梦言，以及已经开始专心致志剥糖纸的苏虹霓，离开了休息室。
门再次关上，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静谧，让陆若泠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
她把腿盘上沙发，整个人蜷成一团，抱着一个柔软的靠枕，侧过脸，看着窗边的苏白。
房间里很安静。
柑橘的香薰味道在恒温的空气里弥漫，落地窗将午后的阳光切割成整齐的形状，投射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
苏白静静地站在窗前，目光越过下方车水马龙的街道，投向了更远的天际。
他的侧影被阳光勾勒出一圈金边，神情平静，却又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陆若泠抱着靠枕，蜷在沙发里看了他很久。
她看着他挺直的背脊，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看着阳光在他黑色的发梢上跳跃。
她忽然觉得，虽然他们身处同一个空间，呼吸着同一片空气，但苏白的精神，却飘去了很远的地方。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喂。”
她开口，打破了这份过于沉重的宁静。
苏白闻声回头，看向她。
“你在想什么？”陆若泠把下巴搁在柔软的靠枕上，歪着头问他，“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站在这里发呆。别告诉我你是在欣赏星明城的风景。”
苏白的眼中掠过一抹细微的讶异，他反问：“你看得出来我在想别的事情？”
“废话。”陆若泠得意地哼了一声，坐直了身体，将靠枕丢到一边，“你以为我像沈梦言和萧清洛那俩小笨蛋一样迟钝吗？”
“你这个人，只要一开始想那些复杂的事情，整个人的气场就不对了。虽然你站在这里，但魂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说吧，又在琢磨什么？”
苏白看着她那副故作轻松的模样，沉默了片刻，最终决定说出实话。
“我在想，是不是该进行灵剑契约了。”
他的语调很平淡，完全没把这当成什么大事。
但这句话落入陆若泠的耳中，却完全不同。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陆若泠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地收敛，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就收紧了。
灵剑契约。
这四个字，对于任何一个执剑人和灵剑使而言，都拥有着非凡的意义。
这是灵剑使与执剑人之间，通过灵魂建立的、最古老也最牢固的羁绊。
契约一旦成立，执剑人将获得灵剑使的部分力量加持，实力会得到质的飞跃。
但与此同时，灵剑使也将真正成为执剑人的所有物。
她的剑，她的生命，她的一切，都将与执剑人绑定。
执剑人生，她便生；执剑人死，她亦会随之陨落。
在漫长的历史中，无数执剑人为了追求力量而签订契约，也有无数执剑人在契约的束缚下，沦为灵剑使的工具。
苏白和她们不一样。
从始至终，他从未提过契约的事情。
他给予她们力量，教导她们战斗，却从不索取她们的忠诚。
他给了她们随时可以离开的自由。
没有人提起过契约。
她们的关系，建立在并肩作战的信任之上，而非冰冷的契约。
可现在，苏白亲口提起了它。
为什么？
“为......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为什么要在现在？
第380章 无法离开
陆若泠有点慌了。
“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协会不是已经承认我们是正式小队了吗？这个徽章......”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胸前那枚还带着体温的金属徽章，“难道还不够？”
苏白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沉默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房间的空气里，让陆若泠的心也跟着一点点下坠。
她最讨厌这种沉默。
为了掩饰心底滋生的那点不安，她强行扯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从沙发上站起来，抱着手臂走到苏白面前，刻意抬高了下巴。
“哦，我懂了。一个‘帝级小队’的称号，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是吗？”
她用一种自以为看穿一切的讥诮口吻说道，“也是，你可是苏白啊。怎么能跟我们这些人一样，满足于协会给的一个虚名呢？你需要的是绝对的、唯一的、通过契约绑定的力量。我说的对不对？”
然而，苏白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没有因为她的挑衅而产生任何波澜。
“契约，是灵剑使与执剑人之间最深的羁绊。”
“它代表的，不只是力量。”
“那还代表什么？忠诚？唯一？”陆若泠立刻接话，她的语速很快，像是在抢答，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心虚，“别说得那么好听。说到底，不就是要从我们几个里面，选一个吗？”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苏白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可这在陆若泠看来，就是默认。
她脸上的讥诮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一点点地僵硬，然后垮塌下来。
她抱着手臂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指尖用力地掐着自己的胳膊。
她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选一个......
他会选谁？
方诗涵？
她那么温柔可靠，永远能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是团队里不可或缺的定海神针。
苏白很多不愿处理的事务，都是她在负责。
没有她，团队的运转都会出问题。
萧清洛？
她的剑术天赋最高，心性最纯粹，是最契合“剑”这个字的存在。
她的世界里只有剑和苏白，没有任何杂念。
对于一个追求极致力量的人来说，萧清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沈梦言......
好像是竞争力稍微小一点的。
那她呢？
陆若泠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想到了自己。
脾气暴躁，说话不经大脑，骄傲又别扭，除了打架勇猛一点，好像总是闯祸比帮忙多。
她不像方诗涵那样能干，不像萧清洛那样纯粹。
她好像......
和沈梦言并没什么区别，是可以被替代的人。
一直以来用骄傲和张扬构筑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不，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也许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好啊。”她重新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满不在乎，“那你想好选谁了吗？我帮你分析分析？方诗涵肯定不行，她太精明了，契约了她，你以后还有没有私生活都难说。萧清洛嘛......太冷了，跟个冰块似的，没劲。沈梦言？算了吧，你跟她说话她都得先脸红半天。所以......”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用手指了指自己。
“怎么看，都是我最合适吧？”
她希望苏白能像平时一样，无奈地看她一眼，然后说一句“别闹了”。
但苏白没有。
他安静地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陆若泠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与苏白之间的距离，“你不会......真的在考虑吧？”
“你真的要......选一个人，然后把剩下的......都抛弃掉？”
“抛弃”这个词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
心脏猛地一缩，尖锐的疼痛感传来。
原来，在她心里，不被选中，就等同于被抛弃。
是啊，帝级小队，唯一的契约者。
当他选定了那个人之后，她们这些没有契约的人，算什么？
多余的累赘吗？
还是......证明他曾经有过其他选择的尴尬存在？
她一直以为，自己跟着苏白，是因为他很强，他身边很有趣，充满了挑战。
她以为自己是自由的，随时可以离开。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根本离不开。
她无法想象没有苏白的日子。
“苏白......”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所有的伪装和防备在这一刻尽数卸去。
她不敢再看苏白的眼睛，视线落在地面上那柔软的地毯花纹上，那繁复的图案在她眼中扭曲成一团。
“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她低声问，近乎哀求。
“就保持现状，不好吗？我们已经是‘帝级小队’了，全蓝星最强的小队......我们可以一起战斗，一起......做任何事。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有一个‘唯一’呢？”
她想不通，也不愿意去想通。
她只知道，这个决定，会毁了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她缓缓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但她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是不是我平时太吵了，总是给你惹麻烦？还是......还是你觉得我的实力不够，拖累大家了？”
“我可以改的......苏白，我真的可以改......”
她语无伦次，像一个做错了事，急于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孩子。
她朝苏白走近了一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你别不要我。”
“我知道我很差劲......跟她们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方诗涵比我细心，萧清洛比我专注，就连梦言都比我有用......”
“但是......我可以学的。我可以学着像方诗涵那样体贴，我可以不乱发脾气，我可以......我可以比萧清洛更努力地练剑......”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求你了......”
她终于无法抑制，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他深色的衣料上，洇开一小块深色的痕迹。
“别赶我走。”
“我不想离开这里......我不想离开你身边......”
“让我留下，做什么都可以。就算......就算你选了别人，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当一把没有名分的剑，当一个影子......只要能跟在你身后就行......”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沾着泪痕的脸上，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明亮眼眸，此刻被水光浸透。
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变小，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哽咽，苏白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起手，轻轻地覆盖在了她抓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上。
然后，在陆若泠错愕的注视下，他笑了。
“谁说我要只选一个了？”
第381章 他是故意的
陆若泠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看着苏白，挂着泪珠的睫毛颤动着，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什么叫......不只选一个？
灵剑契约，自古以来，便是一对一的灵魂绑定。
一个执剑人，只能拥有一位契约灵剑使。
这是铁律，是常识。
他是在安慰自己吗？
用这种拙劣的谎言？
“你......”
“你什么意思？”
苏白看着她那副呆滞又戒备的神情，手上的力道放缓，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字面意思。”
陆若泠的大脑有片刻的停顿，无法处理这句简单的话。
他说什么？
字面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看我哭了，就编出这种鬼话来哄我？”
陆若泠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用戒备的姿态把自己包裹起来，“苏白，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要选谁就选谁，用不着找这种理由来可怜我！”
苏白没有因为她的激烈反应而动怒，他只是收回了手，平静地看着她。
“规则之所以是规则，是因为没有人打破它。”
“绝大多数执剑人的灵魂强度，确实只够承载一个灵剑使的契约。强行缔结第二个契约，灵魂会因为无法承受负荷而崩溃。所以，一对一成了所有人的共识，成了铁律。”
“但我的灵魂，和他们不一样。”
“我可以承载更多。”
“我找到了一个方法，一个可以让我与你们所有人，同时缔结契约的方法。”
房间里安静了。
柑橘的香薰味道若有若无地飘散着。
陆若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他说的是真的？
他不是在安慰她，也不是在欺骗她。
苏白从不说谎，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他真的找到了一个，可以和她们所有人缔结契约的方法。
所以......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选择，不存在唯一，更不存在所谓的抛弃。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弃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那她刚才......
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她哭了，她求他，她说自己很差劲，说自己可以改，说自己愿意当一个没有名分的剑......
她把自己最脆弱、最不堪、最卑微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他呢？
他从头到尾，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看着她失控，看着她崩溃，看着她丑态百出。
他早就知道答案，却一言不发。
他就是在看戏！
一股热流猛地从脚底冲上头顶，陆若泠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那不是害羞，是极致的羞恼和愤怒。
“苏白！”
她发出一声怒吼，不顾一切地朝着他扑了过去。
苏白没有躲闪。
他任由陆若泠用尽全力将他撞倒在地。
厚重的羊毛地毯吸收了大部分的冲击力，他只是向后仰倒，后脑勺磕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下一秒，陆若泠已经跨坐在他的身上，双手死死按着他的肩膀，俯下身，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瞪着他。
“你故意的！”她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就是故意的！你早就想好了，却一个字都不说！你就是想看我出丑，想看我哭着求你，是不是？！”
苏白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看着她眼角还未干涸的泪痕，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泛红的脸颊，终于是忍不住笑了。
这个笑容，彻底点燃了陆若泠的怒火。
“你还笑！”
她俯下头，对准他的嘴唇，狠狠地咬了下去。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一场充满怒气的撕咬。
苏白任由她发泄，没有反抗，只是抬起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更紧地固定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若泠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
撕咬变成了啃噬，啃噬又变成了厮磨。
愤怒的情绪在唇齿交缠间逐渐消散，转而变成了更为滚烫的情感。
她的力气在流失，身体开始发软。
最终，她气喘吁吁地抬起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两个人的呼吸都紊乱而灼热。
房间里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
她看着他被自己咬破的嘴唇，那里渗出了一点血迹，给她带来了报复成功的快意。
“活该。”
她哑着嗓子说。
“嗯。”
苏白应了一声，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
又安静了好一会，陆若泠缓缓伸出手，轻轻擦过他唇上被她咬出的伤口。
那点温热的、带着铁锈味道的血迹，烫着她的指腹。
她把那根沾了血的手指收回来，在苏白沉静的注视下，缓慢而又郑重地放进自己口中。
血的味道在味蕾上弥漫开来，并不好尝。
她俯视着他，这个让她放下了所有骄傲，让她哭得狼狈不堪的男人。
房间里的光线很柔和，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清晰分明，他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将她所有的情绪，无论是愤怒、委屈还是此刻的决绝，都尽数吸了进去。
“苏白，”她终于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的样子，特别可笑？”
她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在来星明城之前，在遇见你之前，我的人生，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坦途。我是极光城陆家的独生女，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从来不需要开口去求，只要一个眼神，就会有人送到我面前。”
“我的路，早就被规划好了。最好的资源，最好的导师，最安全的历练环境。”
“我会被保护得很好，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极光城最强的灵剑使，继承家业，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联姻，生下同样天赋出众的后代。完美，又无趣，不是吗？”
她低头，看着苏白的眼睛，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
“我曾经以为，我这一辈子就会那样过了。直到我遇见了你。”
“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当时，你带着我从高山城一路杀出来，去的是我以前地图上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穷乡僻壤。星明城......呵，这破地方，又小又乱，跟极光城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垃圾场。”
“我一开始跟着你，只是觉得你很有趣，你身边的世界充满了挑战，比我在极光城那座华丽的笼子里待着要刺激得多。”
“我可以随时离开，回我的极光城，继续当我的大小姐。我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她的手，不知不觉地抚上了他的脸。
“可是，我现在才发现，我走不了了。”
第382章 陆若泠的告白
陆若泠的声音低了下去，那层刚刚建立起来的坚硬外壳，又出现了裂痕。
“苏白，我怕死吗？我好像不怕。”
“跟你一起面对那些怪物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退缩。”
“在星明城外，战斗的半死不活的时候，我也没哭过一声。”
“可是刚才......刚才你说要选一个人的时候，我怕了。”
她的眼眶又开始泛红，她努力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我怕的不是你选了别人，我怕的是你不要我。我怕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这一切，会因为一个契约就分崩离析。”
“我怕你选了别人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理由待在你身边了。”
“我抛弃了极光城，抛弃了我的家族，抛弃了别人为我铺好的康庄大道，一无所有地跑到了你这个破地方来。”
“我每天想的，不是怎么变强，不是怎么成为最厉害的灵剑使，而是怎么才能让你多看我一眼，怎么才能让你觉得，我也是有用的，不是一个只会给你惹麻烦的累赘。”
“我把自己的一切都赌在了你身上，苏白。”
“我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任性，所有的资本，在你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我能给你的，只有我自己，只有这把还算锋利的剑，还有一个再也离不开你的，陆若泠。”
她闭上了眼睛，当再睁开时，那份卑微的祈求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眼神，坚定的可怕。
“所以，苏白，你给我听清楚了。”
她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
“我不管你找到了什么可以跟所有人契约的方法，我也不在乎方诗涵有多能干，萧清洛有多纯粹。那些，都与我无关。”
“但你必须记住，我，陆若泠，是你生命里的第一个意外，也必须是你最重要、最无可替代的那一把剑。”
“你不能抛弃我，这是我应得的，也是你欠我的。”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也不是在请求你的许可。我是在通知你。”
“你是我陆若泠放弃了整个世界才换来的人。”
“你的命，从你在高山城把我带走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了，里面有我的一半。”
“所以，你没有权力抛弃我，也没有权力拒绝我。”
“你想跟谁契约，是你的自由，但你的身后，永远必须有我的位置。”
“这辈子，你都别想甩掉我。”
“除非我死，否则，你就注定要被我这样死死地缠着，直到我们一起化为灰烬。”
“苏白，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在争风吃醋，想争那个所谓的第一？”
“我以前也这么以为。”
“我以为我只是不服气，凭什么方诗涵能把你的生活打理得那么好。”
“我以为我只是好胜心强，我陆若泠，生来就要做第一，绝不能容忍自己排在别人后面。”
“可是我错了。”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一缕发丝从耳畔滑落，垂在他的脸颊上，痒痒的。
“今天，在你问出那个问题，在我以为你真的要抛弃我的时候，我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那不是好胜心，苏白。”
她说到这里，忽然笑了，那笑容凄美又疯狂。
“你知道这种乱七八糟、面目可憎的情感，叫什么名字吗？”
她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因为她自己已经找到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她俯下头，嘴唇贴着他的嘴唇，却没有吻下去，只是用最轻的、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宣告了那个让她自己都为之战栗的真相。
“我爱你，苏白。”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是失控的、汹涌的、再也无法掩饰的情感洪流。
“你听见了吗？！”
“我爱你！不是喜欢，不是在意，是爱！”
“不是故事书里那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爱！是自私的，是霸道的，是恨不得把你和我用锁链捆在一起，钥匙吞进肚子里的爱！”
“是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多说一句话，我心里就像有毒蛇在啃噬的爱！是每天晚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你的影子，快要把我逼疯的爱！”
她的手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料，用力收紧。
“这种感情让我变得面目全非！我讨厌这样嫉妒成性的自己，我讨厌这样斤斤计较的自己，我讨厌这样为了你一句话就能时而天堂时而地狱的自己！”
“我陆若泠，什么时候活得这么卑微过？！”
“可我控制不住！我没办法！”
泪水，终于还是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脸上，滚烫。
这不是示弱的眼泪，这是她所有激荡情感的具象化。
“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了，苏白！”
“我的过去，我的未来，我的骄傲，我的生命，我的一切的一切，都押在了你身上！”
“你现在告诉我，你要怎么办？”
她低下头，用额头死死地抵着他的额头，滚烫的泪水混杂着两个人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交融。
“你必须对我负责。”
“你必须接受我。接受这个偏执的、自私的、疯狂爱着你的陆若泠。你不能推开我，不能嫌弃我。”
“你听好了......”
她抬起脸，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你必须爱我。”
“就算现在不爱，以后也必须爱上我。”
“就算你心里还装着别人，你也必须给我留一个最大、最重要的位置。”
“你必须爱我......求你了......你也爱我，好不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再也支撑不住，俯下身，将他紧紧抱住，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里，放声痛哭。
她渴望他的爱，渴望到快要死掉了。
苏白静静地躺在地毯上，任由她抱着自己，任由她滚烫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领，渗入皮肤，带来一片灼热的潮湿。
他给了她足够的时间，让她将所有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
直到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再到最后，只剩下压抑的，细微的哽咽，他才终于有了动作。
苏白的手臂缓缓收紧，将埋在自己颈窝里的那颗小脑袋轻轻抬了起来。
陆若泠下意识地抗拒，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涕泪横流的狼狈模样。
“陆若泠。”
他叫了她的全名。
怀里的人儿身体一僵，抽噎声也停住了，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抬起头，”他说，“看着我。”
“我听见了。”
“你的话，我都听见了。”
“当然，我可以现在就回应你。”
“我也爱你。”
“从你在高山城站到我身边的那一刻起，我身边的一个位置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以前是，现在是。”
“以后，也永远都会是。”
轰然一声，陆若泠脑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应声而断。
她看着苏白，看着他眼中那个泪眼模糊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刚才那副疯疯癫癫、要死要活的样子，一定丑得可怕。
她吸了吸鼻子，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可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最终，一个混杂着哭音和笑声的表情，出现在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
她伸出拳头，带着哭腔，却又毫无力道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混蛋......”
第383章 不再逃避
两人就以这样交叠的姿势，在安静的房间里沉默了许久。
地毯柔软，阳光温暖。
陆若泠的情绪经历了一场剧烈的风暴，此刻终于平息下来，只剩下疲惫和某种尘埃落定后的空茫。
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撑着苏白的胸膛，从他身上坐了起来，表现出刻意营造的优雅。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衫和头发，然后清了清嗓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还躺在地上的苏白。
“听着，”她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气势已经回来了，“今天的事，我就暂且不跟你计较了。”
“但是，你得给我记住。方诗涵是第一个来的，这个我争不过她，算她厉害。所以，以后在这个家里，她排第一，我，至少得排第二。”
她说完，舔了舔自己还有些红肿的嘴唇，那里残留着些许血腥味，是她刚才的杰作。
“毕竟，”她补充道，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我是第二个完成这个成就的。”
苏白看着她那副强行找回场子的模样，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他笑了，然后问：“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是第二个？”
陆若泠脸上的得意凝固了。
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不屑一笑。
“拜托，别把我当傻子。你跟方诗涵那天那点事，我早就知道了。不就是亲过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到这个，她就来气。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双手抱胸，开始数落：“早知道我就不那么矜持了，搞了半天，连个第一次都被她抢走了。真是失策。”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但还是气势汹汹的，“不过你给我听好了，以后的其他第一次，比如第一个契约，第一个......总之，其他的第一次，我可不会再让给任何人了！”
苏白看着她这副样子，憋了半天的笑意，终究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的意思是，”他止住笑，看着一脸不忿的陆若泠，慢悠悠地说道，“不止方诗涵。”
陆若泠愣住了。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她瞬间屏住的呼吸声。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处理这句信息量巨大的话。
不止方诗涵？
怎么可能？
还有谁？
萧清洛？
那个脑子里除了练剑就是练剑的剑呆子？
不可能！
那......
陆若泠想到了那个总是跟在苏白身后的小小的身影。
虹霓？
她很快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荒唐的猜测。
这家伙虽然有时候不是人，但也没禽兽到那种程度吧？
所以，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无论多么难以置信，就是真相。
是......
沈梦言？
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中的瞬间，陆若泠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
那个一说话就脸红，走路都恨不得贴着墙根，看见苏白就结巴得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小丫头......
居然......
抢在了她的前面？！
陆若泠自闭了。
她抱着膝盖，把头埋了进去，整个人缩成一团。
“怎么会是她？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难道是我在外面跟兽王拼死拼活的时候？还是我累得半死在睡觉的时候？”
“那个小兔子看着那么胆小，居然这么有心机？”
“这怎么回事？我竟然输给了沈梦言？我在战略上出现了重大失误！”
“我太大意了，我只把方诗涵当成了主要竞争对手，全忽略了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潜在威胁......”
她的碎碎念持续了好一会，苏白就那么躺在地上，饶有兴致地听着。
终于，陆若泠猛地抬起头，想通了，整个人重新振作了起来。
“算了！”她一拍大腿，宣布道，“这个不争了！反正也就是嘴唇碰一下，没什么技术含量！”
她站起身，再次恢复了高傲的神情，走到沙发边坐下，优雅地翘起二郎腿。
“至少，”她看着苏白，得意地扬起了下巴，“我是第一个对你表白的吧？她们谁都没说过那三个字吧？”
苏白从地上坐起来，靠在沙发边，点了点头，承认道：“这确实。”
陆若泠瞬间心满意足，所有的不甘和郁闷都烟消云散了。
看，她终究还是拿到了一个最重要的第一。
她心情大好地晃着腿，终于把话题拉回了最初的起点：“所以，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忽然想到契约的事了？”
苏白的神情也认真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你，方诗涵，清洛，梦言，你们每一个人的灵剑，我都使用过。”
“虽然没有契约，但在战斗中，我仍然可以发挥出它们很大一部分的力量。这一点，你们应该都清楚。”
陆若泠点了点头，这是事实。
苏白对她们灵剑的掌控力，甚至超过了她们自己，这也是她们一直以来最无法理解的事情之一。
“但是，”苏白继续说道，“这种使用，终究是有极限的。”
“就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我能调动力量，却无法与灵剑本身产生最深层的共鸣。”
“如果想要更完美地使用你们的力量，想要让我们这个团队的战力真正融为一体，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契约，是无法绕开的一步。”
“我之前一直没有提这件事，单纯是在逃避。”
这个词让陆若泠有些意外。
苏白，在逃避？
“我和顾雪芙的那段经历，一直让我心里有芥蒂。”
“我发现自己虽然嘴上说着已经和过去斩断，已经放下了，但实际上，我的潜意识在抗拒与任何灵剑使建立新的、更深层次的羁绊。”
“因为契约，意味着交付信任，意味着灵魂的连接。我害怕那种连接再次被单方面切断。”
“但是现在，我想通了。”
苏白抬起头，目光落在陆若泠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坦然。
“和你们相处，跟当初和顾雪芙相处，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以前，是我单方面地付出。”
“我为她寻找资源，为她规划未来，为她扫平一切障碍。我以为那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但和你们在一起不一样。”
“我不需要为你们规划什么。你有你的骄傲和家族，诗涵有她的谋略和手腕，清洛有她自己的剑道，梦言也在努力寻找自己的方向。”
“你们跟着我，不是因为需要我的庇护，而是因为你们选择与我并肩而行。”
“你们会毫无顾忌地展现自己的想法。你们会为我分担压力，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把一切都处理好。你们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所以......”
“我选择相信你们。”
第384章 苏白的回应
空气里那股淡淡的柑橘香薰，此刻闻起来，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陆若泠沉默了许久。
她靠在沙发上，侧着脸，目光落在地毯繁复的花纹上，没有去看苏白。
那场剧烈的情感风暴过后，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被掏空的状态，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填满了她胸腔里每一个角落。
他都听见了。
他都明白了。
他没有觉得她疯了，也没有嫌弃她的偏执和自私。
他选择了相信。
相信她们所有人。
过了很久，陆若泠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把头转向另一边，用后脑勺对着苏白，声音闷闷地从沙发靠垫里传出来。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说几句好听的。”
她刻意装出了几分不屑，但那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有已经红透了的耳廓，都暴露了她此刻的真实心情。
这种被人完全看透，并且被温柔接纳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不习惯这种温情脉脉的氛围，这会让她觉得手足无措。
苏白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陆若泠。”
“干嘛？”她没好气地应了一声，不肯转过头来。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关于你抛弃了整个世界，把自己的一切都赌在我身上。”
陆若泠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单独拎出来，又旧事重提。
刚刚才平复下去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猛地转过头，瞪着他。
“怎么？你想反悔？还是觉得我这个赌注太沉重了，你付不起？”
她竖起全身的尖刺，准备迎接他可能说出的任何让她失望的话语。
然而，苏白只是摇了摇头。
他认真地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玩笑意味。
“我没办法把你抛弃的那个世界还给你。极光城，陆家，那些你与生俱来的东西，我给不了。”
“但是，”苏白的话锋一转，“我可以为你，也为我们，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个比你过去拥有的那个，更广阔，更自由，也更真实的世界。”
“我承认，我以前确实在逃避。”
“我害怕再次建立深刻的羁绊，害怕再次交付全部的信任。因为我怕那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感觉。”
“但是你们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所以，你说的没错。你放弃了你的世界来选择我。那么作为交换，我也会把我的世界交给你。”
“从今以后，我的命，我的路，我的未来，都与你有关。”
“这不只是对你的承诺，也是我对你那份沉重赌注的回应。”
陆若泠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她准备了满肚子的反驳和讥讽，准备了无数种应对他推诿和敷衍的说辞。
可她万万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一番话。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涌向四肢，最后直冲头顶。
陆若令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
她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可以用这么平静的语调，说出这么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她再也维持不住那副高傲的样子，眼神开始躲闪，双手紧张地攥住了沙发套。
“你......”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白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从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变成了一只手足无措的煮熟的虾。
“你......你闭嘴！”
最终，陆若泠恼羞成怒，从沙发上抓起一个靠枕，用尽全力朝苏白的脸上砸了过去。
“谁要你的世界了！说得那么好听！恶心死了！”
她把脸埋进双臂里，再也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你再说下去，我就要吐了！肉麻死了！”
安静。
长久的安静。
然而，陆若泠的鸵鸟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羞恼的情绪就像退潮的海水，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那股灼人的热度从她的大脑中褪去，理智和逻辑便迅速重新占领了高地。
她还埋着头，但身体已经不动了。
脑子里，正飞速回放着苏白刚才的话。
不对！
苏白说，哪怕是他，没有契约，也无法发挥灵剑的全部力量。
所以他才想到了契约。
这些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诚意。
但，有一个根本性的问题。
陆若泠猛地抬起了头。
她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消散，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半分小女儿家的娇羞。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苏白，你说，你需要契约来更完美地使用我们的力量，让我们这个团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你别把我当成沈梦言那种没脑子的小笨蛋。”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苏白。
“你，是现在蓝星公认的最强者。这个最强，甚至不需要限定在执剑人的范畴内。你一个人，就足以覆灭兽潮，击杀兽神。”
“我们这个所谓的帝级小队，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给你锦上添花的。没有我们，你还是你苏白。可没有你，我们什么都不是。”
“我们的力量，就算通过契约，毫无保留地叠加在你身上，对你而言，又能有多大的提升？”
“按理来说，你根本不该缺力量才对。”
“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都不是真正的理由。或者说，不是最根本的理由。”
“告诉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是什么样的敌人，能让你觉得，光靠你一个人的力量，已经不够了？”
房间里很安静。
苏白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他就知道，陆若泠或许会因为情感问题而短暂地失去判断力，但一旦冷静下来，她的敏锐和聪慧，甚至在方诗涵之上。
“你总是能看到问题的关键。”
苏白轻声说道，算是承认了她的猜测。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重新走回了落地窗前，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下方那座繁华而安宁的城市。
“帝级称号，万众欢呼，星明城史无前例的庆典......”
“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打赢了一场决定性的战役。杀死了一头兽神，这意味着人类与异兽的战争，出现了历史性的转折。我们胜利了，对吗？”
陆若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可如果我告诉你，我们杀死的那个，并不是唯一的呢？”
苏白转过身，平静地投下了一枚惊雷。
“兽神，并不只有一只。”
第385章 陆若泠等不及了
房间里完全安静下来。
窗外远处传来的城市背景音，衬得这片空间格外凝滞。
苏白没有回避陆若泠的目光，他背对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
“那天在空中，我与那个所谓的兽神交手时，它身后，传送它来的那个裂缝并未关闭。”
“我有片刻的时间，看到了裂缝后面的景象。”
“那是一个昏暗的世界。我看到了很多......东西。它们和那只兽神很相似，都拥有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气息。我无法精确地数清它们的数量，只能说，绝不止一个。它们都在裂缝的另一端，看着这里。”
陆若泠的呼吸停顿了。
她瞬间明白了苏白话里的含义。
他们倾尽全力，甚至赌上性命才杀死的兽神，在另一个世界，或许只是众多同类中的一个。
“它们之所以没有全部过来，”苏白继续解释，“很可能是因为那条通道的限制。它太过狭窄和不稳定，一次只能容纳一个那样的存在通过。这大概是蓝星至今还安然无恙的唯一理由。”
“从五百多年前，第一只异兽降临蓝星开始，那个世界恐怕就一直在尝试打开两个世界的通道。”
“我们的史书上记载，曾有七位被尊为陆地神仙境的至强者，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强行切断了两界的联系。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苏白自嘲地笑了笑，“但现在看来，他们只是暂时摧毁了对方已经建好的桥梁，却没能摧毁对岸那些想要过河的敌人。这五百年来，对方一直在重新搭建。”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窗外繁华的城市。
“兽神的威胁，从来就没有消失。它就像悬在我们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杀死一只，还会有第二只，第三只。被动地防守，总有一天会迎来防线崩溃的结局。”
“我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仅仅凭借我现在的力量，是完全不够的。我需要更强的力量。”
“强到足以跨过那道裂缝，去它们的巢穴，把问题从根源上抹除。”
陆若泠静静地听着，巨大的信息量在她脑海中翻腾，最后凝聚成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她终于懂了。
懂了他为什么急于寻求契约，为什么说需要她们的力量。
那不是锦上添花。
漫长的沉默后，陆若泠忽然笑了。
“这才有意思。”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苏白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同一片夜景。
“我还以为，杀了兽神之后，日子就要变得无聊了。原来，真正的好戏，现在才要开始。”
她侧过头，明亮的眼眸直视着苏白，“不管你要做什么，去那个鬼地方也好，把天捅个窟窿也罢，我都会在你身边。”
她的承诺，干脆利落，不带任何犹豫。
苏白看着她，眼中的凝重消解了些许，也跟着露出了一点笑意。
“其实，在那之前，还有一件私事需要处理。”
陆若泠的眉梢挑了一下。
她的思维转得极快，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指向。
“是顾雪芙的事，对吧？”
“嗯。”苏白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收敛，变回了那种冷彻的平静。
“我们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等着她什么时候想起来，就来找一次麻烦。这根毒刺，不拔掉，终究是个隐患。”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缓缓握紧。
“何况，十年的债，也该到清算的时候了。”
“我之前就说过，有些事，必须有个了结。”
“听雪，我是一定要亲自折断的！”
陆若泠默默点了点头，对他报以一个赞许的眼神。
“那还用说？”
“我早就看那个女人不顺眼了。一个随时可能在你背后捅刀子的前任，留着过年吗？早就该把她那把破剑连同她的人一起碾碎。”
“这种事，你根本不需要犹豫。斩草就要除根，不然春风吹又生。你要是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劳。”
苏白看着她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清楚她不是在开玩笑。
“不用，”他摇了摇头，“这是我的事。”
“好，这可是你说的。”
谈完了正事，房间里的气氛又变得有些微妙。
那场惊心动魄的告白和承诺，余温尚在，在空气里发酵，让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陆若泠看着苏白，眼神闪动，忽然，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嗯？”
苏白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他以为她还有什么话要补充。
然而，陆若泠只是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
还没等苏白反应过来，她手腕猛地发力，身体前倾，用肩膀撞向他的胸口。
苏白完全没有防备，被这股巧劲一推，身体失去了平衡，向后踉跄了两步，重重地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柔软的沙发垫吸收了大部分冲击力，他撑着手臂，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你要做什么？”
陆若泠没有回答。
她慢条斯理地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剪裁合体的外套，随手扔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只留下一件紧身的黑色里衬。
她一步一步走到苏白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我刚才跟你说过什么，你忘了？”
“方诗涵抢了先，沈梦言那个小丫头也莫名其妙地排在了我前面，这个我认了，是我自己大意了。但是......”
她弯下腰，双手撑在苏白身体两侧的沙发靠背上，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以后的其他第一次，我绝对，绝对不会再让给任何人了。”
苏白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陆若泠伸出的一根手指，轻轻抵住了嘴唇。
“嘘。”
她的笑容越发张扬。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现在不是时候，你想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想说我们应该从长计议。对不对？”
她根本没给苏白回答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告诉你，苏白，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你刚刚答应了我，要对我负责。我也刚刚向你剖白了所有心迹。我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已经被捅得稀巴烂了。”
“你以为我刚才那番话，只是在争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分吗？我陆若泠没那么无聊。”
她膝盖微屈，直接跪在了沙发上，整个人跨坐在他的身上，用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断绝了他起身的可能。
“我怕。我怕夜长梦多。我怕今天过后，你又变回那个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苏白。我怕我们之间好不容易才靠近的距离，又会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敌人和计划给拉远。”
“所以，我必须做点什么，来巩固一下我的胜利果实。”
她的手从他的嘴唇滑到他的下颌，再到他的喉结，指尖带着灼人的热度。
“苏白，你听好了。我这个人，要么不要，一旦认定了，就必须是我的。彻头彻尾，从里到外，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属于别人。”
“我要让你永远记住今天，记住你答应过我的每一句话，记住你欠我的。”
“我要让你以后每一次看到我，每一次想到我，身体都会比你的大脑，更先一步地做出反应。”
“所以，现在，闭上你的眼睛。”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
“或者，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第386章 苏白的味道
一个小时后。
休息室厚重的实木门被人从内侧拉开，一道光亮的缝隙投射进昏暗的走廊。
陆若泠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撑着墙壁，缓缓地挪了出来。
她低着头，一缕汗湿的红发黏在脸颊上，脸色有些苍白，脚步虚浮，两条腿控制不住地打着细微的颤。
紧接着，苏白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自若地从她身边走了出来，步履稳健。
他甚至还体贴地回身，将门轻轻带上。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落位。
这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让陆若泠的身体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苏白侧过身，看着她扶墙而立的模样，开口问道：“还好吗？需要我扶你？”
陆若泠猛地抬起头，挺直了腰板，用气势掩盖双腿传来的不协调节奏。
“谁说我不好？我好得很！”她的话说得又快又急，生怕慢了半拍就会泄露出底气不足的事实，“我就是......就是刚才坐久了，腿有点麻！”
她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强行松开扶着墙的手，迈开步子往前走。
然而，才走了两步，她的膝盖就猛地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倾去。
她手忙脚乱地重新扶住墙壁，才稳住了身形。
“嘶......”
陆若泠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因为差点摔倒，而是因为那股从腰腹蔓延到腿根的酸软感。
她背对着苏白，把脸埋向冰冷的墙壁，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地碎碎念。
“失策了......这是严重的战略误判......情报不足，对敌人的实力评估出现了重大偏差......”
“可恶......我怎么会输得这么惨......这不合理......”
“网上不是都说只有累死的牛吗？”
苏白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念叨，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我听见了。”
“什么？！”陆若泠一下子急了，瞬间回头，怒视着他。
“我说，我听见你在骂我了。”苏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过，有一点我需要纠正你。我只是在正当防卫。”
陆若泠的脸颊涨得通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
“你那叫正当防卫？你那分明是防卫过当！”她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你这家伙，就是个打桩机！”
“嗯，我是。”苏白坦然地点头承认，然后朝她走了两步，“所以，需要我扶你走路吗，不然我们可能天黑都走不出这条走廊。”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臂，陆若泠所有的气焰瞬间瘪了下去。
她确实走不动了。
再嘴硬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手臂搭了上去。
苏白顺势揽住她的腰，将她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接了过来。
陆若泠的身体一僵，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稳定力量，脸颊的热度又攀升了几个度。
她把脸撇向另一边，嘴里还在不服气地嘟囔。
“我警告你，今天是我让着你了，你别得意！”
“还有，今天的事，你必须负全责！回去以后，得给我按摩！你必须给我按腿，不，全身都要按！”
“听见没有！”
“听见了。”
苏白应着，扶着她，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平稳地朝走廊尽头走去。
“真是的......腰都快断了......”
陆若泠靠在他的身上，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点微弱的抱怨。
“早知道就不逞强了......”
“这个混蛋......”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和模糊的交谈声，由远及近。
陆若泠的身体瞬间绷紧。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自己的手臂从苏白的臂弯里抽了出来，快得像触电。
她站直身体，双腿并拢，双手背在身后，强行摆出一副巡视领地的女王姿态。
苏白看着她这副死要面子的模样，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很快，方诗涵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你们怎么才出来？检查做完了？”
陆若泠抢先开口，用主动进攻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嗯，都结束了。清洛的身体数据一切正常。”方诗涵微笑着回应，她的目光在陆若泠和苏白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陆若泠那张还带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上，“倒是你们，休息得怎么样？我看若泠你的气色，好像比之前更差了。”
“胡说！我精神得很！”
陆若泠立刻反驳。
“苏白，饿。”苏虹霓挣脱方诗涵的手，小跑着扑到了苏白腿边，仰起小脸。
她抽了抽小鼻子，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她先是看了看苏白，然后又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陆若泠。
“陆若泠姐姐，”苏虹霓歪着头，用一种天真无邪的语气，问出了一个让空气瞬间凝固的问题，“你身上为什么有苏白的的味道？好重。”
走廊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陆若泠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然后又在下一秒，以更凶猛的势头涌了上来，从脸颊一直烧到了耳根。
“虹霓你在说什么啊？我身上哪有什么味道！”
她几乎是尖叫着否认。
“是......是休息室的香薰！对，就是那个柑橘味，我们身上都沾了！”
这个解释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苏虹霓困惑地歪着头，又用力嗅了嗅苏白，再转头看向陆若泠，小脸上写满了不解：“不对，苏白身上就是苏白的味道，你身上的也是。不是橘子的味道。”
这句天真的补刀，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若泠彻底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站在一旁的沈梦言，起初也是一脸茫然。
可当她看到陆若泠那副魂飞天外的惊慌模样，再联想到两人单独在休息室里待了那么久，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地在她脑海中炸开。
她的头猛地垂了下去，脸颊的热度瞬间追上了陆若泠。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小幅度颤抖，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拼尽了全力，才没有让笑声从喉咙里泄露出来。
这细微的反应，没有逃过方诗涵的眼睛。
她本来还没往深处想，可见到沈梦言这副憋笑憋到快要内伤的模样，再看看陆若泠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表情，还有苏白那一脸无奈又带着点纵容的神情，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方诗涵的眼睛微微睁大，一瞬间的惊讶过后，她眼底的波澜很快就平复了。
她看着陆若泠，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温柔又了然的弧度。
唯一没搞懂状况的，只剩下萧清洛。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纯洁的眸子里充满了纯粹的疑惑。
“味道？”她认真地思索着这个问题，甚至还朝陆若泠的方向凑近了一点，微微翕动鼻翼，“我没闻到。苏白的味道是什么味道？是剑的味道吗？”
这句耿直的疑问，让陆若泠的身体晃了晃，差点又要扶墙。
也让憋着笑的沈梦言，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第387章 饱餐一顿
“好了好了~”
方诗涵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尴尬又好笑的僵局。
她走到陆若泠身边，伸手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用一种关切的口吻说道：“若泠，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看，我想，是不是刚才在休息室里着凉了？还是那里的沙发太硬了，坐得不舒服？”
“我没有！沙发很软！我舒服得很！”
陆若泠想也不想地吼了回去。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方诗涵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凑到陆若泠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是吗？有多舒服？让你连路都走不稳了。需不需要我扶着你？毕竟，逞强对腰不好。”
陆若泠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她能感觉到，方诗涵挽着她胳膊的手，不轻不重地在她的腰侧捏了一下，那里的肌肉立刻不受控制地一阵酸软。
她输了。
一败涂地。
“那个，”苏白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我们先去餐厅吧，虹霓饿了。”
“好啊，”方诗涵立刻直起身，笑意盈盈地应道，同时加重了手上扶着陆若泠的力道，“正好若泠也累了，我们扶她过去。大家都是一个团队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对吧？”
陆若泠咬着嘴唇，把头撇向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方诗涵于是就这么半扶半架着陆若泠，率先朝前走去。
沈梦言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苏白牵起苏虹霓的手，落在了最后。
......
餐厅的包间宽敞而安静，巨大的圆桌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热气蒸腾，香气四溢。
陆若泠几乎是在进门的瞬间就脱离了方诗涵的搀扶，径直冲向离门最近的一张椅子，重重地坐了下去。
椅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她整个人瘫靠在椅背上，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欠奉。
方诗涵的动作只慢了半拍，她体贴地为陆若泠拉开了椅子，却只拉了个空。
看着陆若泠那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她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
“饿！”
苏虹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她挣脱苏白的手，手脚并用地爬上了一张椅子，然后毫不犹豫地站了上去。
小小的身躯努力伸长，越过转盘，精准地抓起一只油光锃亮的烤鸡腿，直接塞进了嘴里，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
萧清洛则安静许多。
她默默地走到一个位置坐下，拿起筷子，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自己面前的一盘水晶虾饺。
沈梦言犹豫了一下，最后选了萧清洛身边的位置。
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夹着青菜。
陆若泠休息了片刻，终于缓过了一点劲。
食物的香气霸道地钻入鼻腔，勾起了她空空如也的肠胃。
她猛地坐直了身体，抓起筷子，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满桌的菜肴。
她将所有的羞愤、懊恼和身体的疲惫，全部转化成了食欲，筷子舞得虎虎生风，动作快得出现了残影。
苏白看着这幅景象，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正准备找个空位坐下，身侧的方诗涵却先一步动了。
她不着痕跡地走到了苏白身边，自然地在他和萧清洛之间的那个位置坐下，然后轻轻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
“坐这里吧。”
苏白没有多想，便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奇特。
苏虹霓和陆若泠是两个极端，一个天真烂漫，一个凶猛如虎，都是进食的主力。
萧清洛和沈梦言则安静地偏安一隅，自成一个世界。
于是，苏白和方诗涵所在的这一小片区域，反而成了最安静的地方。
方诗涵为苏白盛了一碗汤，轻柔地放在他手边。
“看若泠的样子，你刚才应该......很辛苦吧？”
苏白端起汤碗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
他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驱散了些许疲惫。
“还好。”他言简意赅。
“只是还好吗？”方诗涵侧过头，目光落在他平静的侧脸上，“我倒是觉得，你的应对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本来以为，以若泠那种性格，要么就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宣告，要么就是一场单方面的镇压。没想到，你们会用这么......私密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她说到这里，难免就掺入了一点几不可闻的幽怨。
“说实话，我有点意外。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不是滋味。”
苏白转头看向她。
方诗涵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她眼眸清澈，坦然地将自己的情绪展露给他看。
“你别误会，”她很快又补充道，唇角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在陈述我的感受。就好像......明明是我先来的，结果却被后来的人抢跑了。虽然这场比赛的规则本就混乱，可心里总归会有些小小的失落。”
她的坦诚让苏白无法辩驳。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抱歉，事情的发展有些......突然。”
“我明白的。”方诗涵点了点头，她非但没有继续追问，反而主动为他开解起来，“其实，这样也好。真的。”
“若泠的性格，就像一团烈火。她爱你，所以这团火可以为你燃烧，照亮前路。”
“但同样的，如果她的这份感情得不到确切的回应，这团火也最容易失控，灼伤自己。
“她需要一个明确的名分，一个能够让她心安理得站在你身边的身份。这无关虚荣，这关于她的安全感，关于她全部力量的根基。”
苏白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些许歉意。
“谢谢理解，谢谢你总是能看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因为我是女人啊，”方诗涵俏皮地眨了眨眼，气氛轻松了些许，“女人的心思，当然是女人最懂。我懂她，所以我不嫉妒她。我只是......确实会羡慕她。羡慕她的勇敢，羡慕她的不顾一切，也羡慕她......得到了你的承诺。”
“所以，苏白，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是好是坏，都不要再瞒着我。你可以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但最终，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从别人的反应里，去猜测你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我想亲耳听你说。”
她凝视着他，眼神无比认真。
“我所求的不多。只是一个能够与你并肩，知晓你所有计划和烦恼的资格。”
“答应我，好吗？”
苏白的心头涌过一阵暖流。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得到肯定的答复，方诗涵脸上绽放出由衷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
她端起自己的杯子，朝苏白示意了一下。
“那么，为了我们稳固的同盟，也为了......给你的第一次庆祝一下？”
她朝着陆若泠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苏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陆若泠面前已经堆起了一座由骨头和虾壳组成的小山。
苏白哑然失笑，也举起了自己的杯子，和她的轻轻一碰。
清脆的声响，淹没在虹霓咀嚼食物的嘎嘣声里。
第388章 该谈谈正事了
杯盘交错的声响渐渐平息。
苏虹霓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小小的嗝，靠在椅背上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萧清洛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眼神放空，开始冥想。
陆若泠靠在椅背上，椅子不堪重负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她半眯着眼睛，那场风卷残云的进食耗尽了她恢复不久的体力，此刻的她像一只餍足后慵懒的猫科动物，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沈梦言细心地用纸巾擦拭着嘴角，文静优雅，只是那偶尔飘向陆若泠的眼神，还藏着几分未曾散尽的笑意。
方诗涵放下手中的茶杯，清脆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看来大家都吃好了。”她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投向苏白，“那么，是不是该谈谈正事了？”
苏白搁下筷子，餐具与瓷盘碰撞发出轻响。
房间里的气氛随着这个动作，由松弛转向了肃穆。
他将之前对陆若泠说过的话，扼要地对众人复述了一遍。
从兽神背后那个深不可测的裂缝，到裂缝另一端那些难以计数的恐怖存在，再到他为了从根本上解决威胁，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因此提议与众人缔结灵剑契约，将整个团队的力量拧成一股绳。
一番话说完，包间里落针可闻。
沈梦言的脸色有些发白，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方诗涵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眉头微蹙，在飞速消化这个信息的战略意义。
打破这片沉寂的，是萧清洛。
她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反而亮起了两簇惊人的火焰。
“兽神，不止一只？”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按在桌面上，满脸是压抑不住的亢奋，“你的意思是，我们杀掉一个，还会有更多的，可能更强的家伙，会从那个裂缝里爬出来？”
苏白点了下头。
“太好了！”
萧清洛猛地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就知道！”她兴奋地站了起来，在原地走了两步，“我就知道战斗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这才对！这才是该有的样子！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强，永无止境的战斗！这简直......”
她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最后用力一挥手。
“简直就是天堂！”
陆若泠被她这番言论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只是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
“你这个战斗狂......脑子里除了打架还能装点别的东西吗？”
“打架还需要装别的东西吗？”萧清洛理直气壮地反问，“思考如何出剑，如何格挡，如何找到对方的弱点，这本身就是最复杂的事情了，我的脑子刚刚够用。”
她不再理会陆若泠，目光灼灼地看向苏白：“契约！你说要缔结契约，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开始？要怎么做？滴血吗？还是需要什么复杂的仪式？缔结之后，我的剑会变得更快吗？力量会更大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连珠炮一样射向苏白，展现了她此刻的迫不及待。
“契约......”沈梦言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她的激动与萧清洛截然不同，混杂着忐忑、期待与些许不安的复杂情绪。
她抬起头，看向苏白，眼神里带着求证的意味：“苏白，缔结契约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我......我们，能够真正地分享你的力量，也把我们的力量，毫无保留地交给你？”
“是。”苏白肯定地回答。
沈梦言的脸颊浮现出一抹红晕。
对她而言，这不仅仅是力量的融合，更是一种认可。
是她梦寐以求的，能够与他并肩作战的资格证明。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以这样深刻的形式，与这位传说中的最强者联系在一起。
“我......我愿意！”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过大，脸颊的热度又升高了几分。
方诗涵看着她们各自的反应，轻轻笑了起来。
她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
“看来，没有人反对。也是，面对那样庞大的威胁，抱团取暖是唯一的选择。何况，我们抱的这根大腿，是全蓝星最粗的一根。”
一句调侃，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她看向苏白，眼神里却多了几分郑重：“你说得对，被动防守总有被攻破的一天。我支持你。”
她的支持永远都这么干脆，不附加任何条件。
然后，她话锋一转，唇角又勾起了那抹熟悉的弧度，眼波流转，落在苏白身上：“至于契约嘛......这可是你亲口提出来的，我当然不会拒绝。用这样一种方式，把自己牢牢地绑在你这条船上，听起来就很划算，不是吗？以后你想甩都甩不掉了。”
陆若泠总算从萧清洛带来的冲击中缓了过来，她清了清嗓子，重新掌握了话语权。
她斜睨了一眼跃跃欲试的萧清洛和满脸通红的沈梦言，哼了一声。
“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契约不是儿戏。苏白，你最好想清楚了，一旦缔结，我们所有人的命就都拴在一起了。你可别半路把我们扔下。”
虽然是警告的口吻，但话语里的内容，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托付。
苏白看着她们，心中涌过一阵暖意。
“当然不会。”他做出承诺。
“那么，”萧清洛再次按捺不住，她直接走到苏白身边，“现在就开始吧！谁先来？我先来！”
“凭什么你先来？”陆若泠立刻出声反对，她从椅子上撑起身体，尽管动作还有些迟缓，但气势分毫不减，“我警告过你，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你。”
“战斗的事情，只看实力和决心，不看资历。”萧清洛寸步不让，“我现在战意最强，最适合第一个尝试！”
“战意强有什么用？你那脑子能理解契约的深层含义吗？别到时候力量没同步，先把苏白给冲击成白痴了。”
“你！”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方诗涵适时地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这种事情，肯定要一个一个来。苏白，你来决定顺序吧，毕竟你是主导者，应该知道怎么安排效率最高。”
第389章 事前准备
苏白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忍不住笑了笑，抬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
“不必分先后。”
陆若泠和萧清洛同时住了口，齐刷刷地看向他。
“可以一起进行。”
苏白补充道。
“一起？”
陆若泠愣住了。
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
她连忙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用一种审视的口吻说：“一起进行能保证效果吗？你可别为了图省事，最后弄出什么岔子。”
萧清洛倒是没什么复杂的想法，她的思维路径非常直接。
不能第一个，但可以马上开始，这结果完全可以接受。
“一起也行！现在就开始吗？”
她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光亮，身体已经进入了准备战斗前的紧绷状态。
“我没意见。”方诗涵微笑着说，“我相信你的能力。”
沈梦言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听到这个决定，她悄悄松了口气。
她既渴望这份力量与认可，又害怕独自面对这神圣而未知的仪式。
如果大家在一起，那份紧张感或许能被分担一些。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也没意见。”
“那就走吧。”苏白站起身，“协会里有专门用于缔结契约的静室。”
他说着便朝门外走去，四人立刻跟上。
走了两步，苏白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餐桌。
苏虹霓还趴在椅子上，手里抓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酱肘子，嘴巴油光光的，正费力地撕咬着。
“虹霓，走了。”
“唔！”苏虹霓含糊地应了一声，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肉塞进嘴里，又眼疾手快地从盘子里抓起一个白白胖胖的寿桃包，这才心满意足地跳下椅子，哒哒哒地跑到苏白身边，把油腻腻的小手塞进了他的大手里。
一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基地的最深处。
一扇由不知名合金铸造的厚重金属门挡住了去路，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冰冷的金属质感。
苏白将手掌按在门上，金属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后面的空间。
静室内部宽阔得惊人，穹顶高耸，四壁光滑如镜，地面铭刻着复杂却不繁琐的纹路。
整个空间空旷而肃静，能量在这里都变得沉凝。
“你们各自找个位置坐下。”
苏白吩咐道。
四人依言散开，在房间的四个角落盘腿坐下，神情各异，但眼中都透着一股凝重的期待。
苏白牵着苏虹霓走到房间的正中央，让小家伙坐在自己面前。
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魏会长，是我。”
“苏白大人，”魏会长有些疑惑，“有什么指示？”
“有点事需要协会方面配合一下。”苏白看了一眼盘坐在四周的四人，“我准备缔结灵剑契约，仪式可能会引起一些能量波动，需要提前对外界发出预警，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明白。”魏会长的反应极快，立刻抓住了重点，“能量波动的等级和范围？需要清场吗？还是发布S级灾害预警？”
“都不是。”苏白否定了他的提议，“不用那么紧张，不会有破坏性。”
“你只需要让灵剑协会通过官方渠道发布一则通知，就说今晚会有罕见的天文奇观，可能会伴随有益的能量潮汐现象，让民众不必惊慌，安心待在室内即可。”
魏会长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迅速消化着这个听起来有些古怪的方案。
安抚民众，意味着影响范围不会小。
“明白了。为了方便我们拿捏通告的措辞和范围，您能否预估一下，这个能量潮汐的影响范围有多大？一个城区？还是整个南部区域？”
苏白抬起头，视线穿过静室的穹顶，望向了无形的苍穹。
片刻之后，他给出了一个答案。
“整个蓝星吧。”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如果不是还能听到魏会长那变得粗重了些许的呼吸声，苏白几乎以为信号已经中断了。
过了足足十几秒，魏会长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他虽然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其中蕴含的惊涛骇浪，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收到。我会立刻安排最高级别的全球同步通告。祝您......一切顺利。”
电话挂断。
苏白将手机收起。
“可以开始了。”
“不过，在开始前，还有一项准备工作。”
“以我们现在的状态，直接进行五人契约，能量的消耗会非常巨大。”
“虽然可以完成，但过程中必然会出现损耗，导致契约的根基不够完美。”
“我需要的是一个绝对稳固、没有任何瑕疵的基石。”
“我不喜欢任何可能存在的隐患。”
方诗涵若有所思地点头：“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一个更强大的能量中枢，来承担这次契约的主要消耗，确保整个过程万无一失？”
“没错。”苏白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所以，在缔结契约之前，得先让虹霓升个级。”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白抬起手，虚空一抹。
五颗璀璨的光球凭空出现，悬浮在他面前。
这就是今天早上张浩然送到他家的战利品。
五个九阶兽王的兽核！
“虹霓，开饭了。”
苏白轻声说。
“唔？”
苏虹霓嘴里还塞着半个包子，她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到了那五颗悬浮的兽核。
她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地眨了眨眼。
下一秒，一缕晶莹的液体从她嘴角滑落。
她甚至顾不上去擦，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她的人类形态在这种极致的本能诱惑下再也无法维持，身体被一团浓郁的黑雾包裹。
黑雾散去，一个通体漆黑、鳞片宛如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小巧龙形生物出现在原地。
她那双金色的竖瞳死死地盯着那五颗兽核，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咕噜声。
没有任何犹豫，小黑龙化作一道残影，猛地扑了上去，张开嘴，一口就将其中一颗兽核吞了下去。
她的身体不大，那颗兽核却不小，吞下去之后，她的小脸立刻被撑得鼓鼓囊囊的。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苏白无奈地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小角。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小黑龙的瞬间。
轰隆——！
一声巨响。
紧接着，天黑了。
第390章 完全体·蚀日龙帝！
静室由特殊材料构成，本就没有窗户，光线恒定。
可是在那一刻，四位女性强者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笼罩万物的光消失了。
星明城，刚刚接到官方通告，正好奇地走到窗边或阳台上，想要看看所谓的天文奇观的市民们，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南部区域，无数城市，无数乡镇，人们刚刚放下手机，议论着这则有些奇怪的全球通告。
整个蓝星。
西半球正是白昼，阳光普照。
东半球则是星月满天，灯火辉煌。
可就在这同一时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源自本能的悚栗。
他们抬起头。
然后，他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天空中的太阳，那颗燃烧了亿万年的恒星，正在被一片无法形容的黑暗迅速侵蚀。
黑色的边缘不断扩张，太阳的光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这是什么情况？”
“警告里说的......就是这个吗？”
全世界无数人发出了相同的疑问。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静室之内，小黑龙将那颗九阶兽核囫囵吞下，喉咙处出现一个明显的凸起，然后缓缓滑入腹中。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那是某种规则被咬碎的声音。
小黑龙的身体开始膨胀，漆黑的鳞片下透出岩浆般的红光，鳞甲的边缘变得锋利，体型从原本的小巧迅速增长到近三米长。
一股纯粹的、蛮横的吞噬之力从她身上爆发出来。
外界。
蓝星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太阳只在边缘留下一圈暗淡的日冕。
星辰与月亮也失去了光彩。
全球的电力系统在这一刻陷入了巨大的混乱，电流在网络中逆行，无数变电站爆出火花。
所有依赖卫星信号的设备全部失灵。
异兽的反应则更加直接。
深海中，蛰伏的海兽放弃了巢穴，疯狂地向着更深的海沟钻去，躲避那来自血脉最深处的恐惧。
陆地上，无数异兽匍匐在地，身体瑟瑟发抖，朝着一个方向低下了它们高傲的头颅，那是源自生命层级的绝对臣服。
“第二颗。”
苏白平静的声音在静室中响起。
他屈指一弹，第二颗兽核划出一道流光，精准地飞入小黑龙张开的嘴里。
“咔嚓！”
又一声碎裂的脆响。
静室内的空间开始扭曲，四壁光滑的墙面倒映出的景象变得诡异，像是哈哈镜中的倒影。
萧清洛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剑在轻微地震动，发出本能的畏惧。
外界。
蓝星的引力场出现了极其微小的紊乱。
全球范围内的潮汐变得狂暴，数十米高的巨浪毫无征兆地拍向海岸线。
高空中，大气层被搅动，形成了覆盖整个大陆的超级气旋。
世界的根基，物理的法则，正在发生动摇。
“第三颗。”
小黑龙吞下第三颗兽核。
她的头顶，两根龙角开始分叉，变得繁复而威严，金色的竖瞳中，倒映出星辰生灭的幻象。
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就让空间凝固，让能量臣服。
静室地面上铭刻的纹路全部亮了起来，拼命维持着这片空间的稳定。
外界。
蓝星所有生命体的精神层面，都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威压。
普通人感到胸闷气短，内心深处涌起莫名的敬畏。
而那些精神力强大的执剑人与灵剑使，更是脸色惨白，他们能看到，在世界的上空，有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意志正在苏醒。
全球所有通讯频道，都被一种无法破译的低沉龙吟所覆盖。
魏会长站在协会总部的指挥中心，看着屏幕上雪花一片，听着耳机里那来自宇宙尽头的咆哮，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哪里是奇观，这分明是神迹。
“第四颗。”
小黑龙吞下兽核。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半透明，体内仿佛有一条奔流不息的星河在涌动。
外界，蓝星的大气层外，能量潮汐开始具现化。
浓郁的灵气从虚空中涌出，化作金色的光雨，洒落全球。
枯萎的植物重新焕发生机，空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新，许多身患顽疾的人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病痛正在减轻。
这是神明苏醒时，无意识间洒落的恩泽。
“最后一颗。”
苏白将第五颗兽核送到小黑龙的嘴边。
小黑龙吞了下去。
世界安静了。
方诗涵等人感觉自己像是被剥离了现实，坠入了一片永恒的虚空。
然后，她们看到了。
不，是整个宇宙中，无数拥有高等文明的种族，在这一刻都通过他们的天文设备，观测到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在距离蓝星不知多少光年之外的黑暗宇宙深处，一个轮廓缓缓浮现。
那是一头巨龙的虚影。
它的身躯是如此庞大，一颗燃烧的恒星在它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点烛火。
它只是静静地盘踞在那里，身体就遮蔽了数个星系的光芒。
这道虚影出现的一刻，周围数个星域的能量法则都被强行改写。
蚀日龙帝！
这才是它的完全形态，一种能够将恒星当作食粮的宇宙级生命体！
那道横亘宇宙的虚影，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对由纯粹的金色光芒构成的竖瞳，瞳孔中没有情感，只有规则的生灭和宇宙的终极。
然后，龙吟响彻。
直接在每一个生命的灵魂深处炸响。
君临！！！
静室之内，方诗涵四人身体剧震，她们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在这声龙吟下战栗，那是生命位阶被绝对压制的本能反应。
蓝星上，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可那声音却在脑海里回荡不休。
无数天文台的精密仪器在这一刻集体过载，数据流化作瀑布般的乱码，最后烧毁了主机。
“天啊......”
一名白发苍苍的天文学家瘫坐在椅子上，他面前的屏幕上，是那道巨龙虚影最后的回放画面。
“它的......它的一个鳞片，就比我们整个星系还要大......”
全球各大军事指挥中心，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
将军们看着屏幕上来自太空的最后影像，又看看地面上异兽们集体臣服的诡异画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网络上早已炸开了锅。
起初是恐慌，是末日降临的绝望。
但很快，一则被顶到热搜榜首的帖子，让舆论的风向发生了奇妙的偏转。
【高清对比图！你们不觉得，这个宇宙巨兽的轮廓，和苏白大人上次在高山城骑的那条黑龙很像吗？】
帖子下方附上了两张图。
尽管清晰度天差地别，但那独特的龙角轮廓和身形比例，却有着惊人的一致性。
评论区瞬间被引爆。
“卧槽？！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不可能吧......一个是能一口吞掉太阳的宇宙巨兽，一个是被苏白大人当坐骑的龙......这差距也太大了！”
“等一下！所以，那个看起来很萌的小女孩，本体是这个能把太阳当零食吃的怪物吗？我的世界观崩塌了......”
“帅！这不叫怪物，这叫帅！原来苏虹霓小姐姐的完全体这么霸气吗？”
第391章 龙帝的恐怖实力
宇宙中的异象，来得快，去得也快。
从日食开始，到龙影浮现，再到最后的龙吟，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
当那道庞大的虚影缓缓隐去，黑暗从太阳的表面褪去，温暖的阳光重新洒满大地时，全世界的人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切恢复了正常。
静室内，那股足以压垮灵魂的恐怖威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间中心的黑雾也随之散去。
苏虹霓又变回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模样。
她盘腿坐在地上，手里还捏着那个没吃完的寿桃包，她歪了歪头，有些困惑刚才发生了什么，然后低头，啊呜一口，继续啃着自己的包子。
苏白是唯一一个神情不变的人。
他垂下眼帘，一面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面板在眼前展开。
【灵宠：苏虹霓】
【种族：蚀日龙帝（幼崽期）】
【等级：LV 173】
【属性：】
力量：28750
敏捷：26680
体质：36430
精神：40450
龙威：45720
【忠诚度：100（永不背叛）】
数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哪怕是苏白，心中也泛起波澜。
不愧是蚀日龙帝，上限能够触及九阶兽神的最强种族之一。
仅仅是吞食了五颗九阶兽王的兽核，竟然就这么直接地突破了兽王与兽神之间的天堑。
通过灵宠契约的链接，从苏虹霓那边反馈回来的力量洪流，光是基础属性的增幅，就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层级。
面板上的每一项数据，都在原先的基础上，硬生生多出了一位数。
苏白在心中粗略地与上一次交手的兽神进行对比，发觉虹霓此刻的力量，比那个兽神还要稍差上一些，但也差不了太多了。
可惜与兽神交手的经验太少，对于这个等阶的力量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参照标准。
他也不清楚，虹霓如今的这些属性，在兽神这个庞大的群体中，究竟能算是什么级别。
接着，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技能组上。
面板上的技能列表已经焕然一新。
原本苏虹霓吞噬了成千上万的低阶兽核，获得了驳杂繁多的异兽能力，数量多到足以编纂成一部异兽百科全书。
但是在突破了兽神的界限之后，那成千上万的技能图标全部消失，只剩下四个全新的、散发着暗金色光芒的图标，简洁而霸道。
【黑洞·饕餮】：被动技能。蚀日龙帝的种族天赋。能够吞噬并转化万物，包括但不限于物质、能量、法则、概念。吞噬恒星级的能量核心，将获得巨额成长。
【终焉吐息】：主动技能。将吞噬转化的本源力量，以龙息的形式释放。吐息触及的目标，其存在概念与因果联系将被一同抹除，归于绝对的无。
【因果之鳞】：被动技能。龙帝的鳞片并非物质，而是因果律的凝聚体。任何针对龙帝的攻击，在触及其身体之前，其攻击行为的因就会被鳞片截断，从而使攻击的果无法成立。绝对的防御，除非攻击本身能够凌驾于因果法则之上。
【永暗天穹】：领域技能。释放体内的本源黑暗，创造一个独立的微型宇宙。在该领域中，一切外来法则都将被压制、扭曲、直至失效。光与能量将被吞噬，空间与时间由龙帝主宰。龙帝为领域内唯一真理。
苏白看着面板，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点了点头。
果然，兽神级别的存在，都拥有自己的领域。
上次与那个从裂缝中降临的家伙交战时，他便察觉到了对方那片黑暗天幕的诡异。
那不仅仅是能量的释放，更是一种规则的改写，与灵剑展开的领域在本质上是同一种东西。
只是当时战况激烈，他来不及深入探究。
如今，虹霓的晋升，证实了他的猜想。
蚀日龙帝的这套能力，只能用霸道来形容。
吞噬概念，抹除因果，改写法则。
每个技能都触及了世界的底层规则，蛮横得不讲道理。
苏白不禁有些感慨。
自从他获得系统以来，每日抽奖尽是些时尚小垃圾，从未指望过能抽出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
可虹霓的出现，绝对是他捡到的至宝，是系统给予他的最大惊喜。
通过灵宠契约的链接，一股浩瀚无边的力量正从虹霓体内源源不绝地反馈而来，与他自身的灵力交融，瞬间将他的力量层级推向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灵魂，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变得更加凝实与坚韧。
现在，他同样拥有了这份能够撼动世界规则的恐怖力量。
这样的话，接下来的灵剑契约，就万无一失了。
原本他还担心，同时与五人缔结契约，能量消耗过于庞大，可能会在契约的根基处留下细微的瑕疵。
他不允许任何隐患的存在。
但现在，有虹霓作为能量中枢，所有的消耗和冲击，都可以由他一人来承担。
想到这里，苏白收回了思绪。
静室四角的四人刚刚从那股横贯宇宙的恐怖威压中回过神来，脸上还残留着未曾褪尽的震撼。
苏白开口，打破了静室的沉默。
“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现在，正式开始。”
“接下来的过程，需要你们完全敞开自己的精神世界，不要有任何抵抗。”
“将你们的灵力与灵剑共鸣，我会以我的力量为核心，通过你们的灵剑作为桥梁，构建连接我们所有人的契约网络。”
方诗涵作为灵剑协会的顾问，对契约理论的了解远超旁人。
她适时地补充道：“苏白说得对。仪式开始后，你们可能会感觉到意识被牵引，甚至看到彼此的记忆碎片。”
“保持本心，不要惊慌，这是灵魂链接建立的正常现象。链接越是深入，契约的强度就越高。”
她的话语为萧清洛和沈梦言提供了清晰的指引，也让陆若泠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些许。
四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意。
“召唤你们的灵剑。”
苏白下达了指令。
嗡——！
刹那，王权，红尘，天机。
四柄顶级的灵剑，四股截然不同的强大气息，在静室中交织。
“嗝~”
苏虹霓打了个饱嗝，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她伸出小手，一把通体漆黑，剑身内部有无数星辰在缓缓流转的灵剑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这柄剑出现的瞬间，其他四柄灵剑都发出了轻微的嗡鸣，那是面对更高位阶存在的本能反应。
星渊！
苏白走到静室中央，将手掌按在了地面纹路的交汇核心处。
“准备。”
他的声音落下，铭刻在地面的纹路骤然亮起，金色的光芒顺着复杂的脉络瞬间蔓延至整个房间，将五人笼罩其中。
“契约，缔结！”
第392章 天龙城的转校生
方诗涵的一天，从星明城大学宿舍那面不够智能的穿衣镜前开始。
镜子无法像天龙城家里的全息管家那样，直接为她投射出今日最佳搭配。
它只能忠实地映照出她的模样。
柔顺的长发，白皙的皮肤，以及一双看什么都平静淡然的眼睛。
她只好自己动手，从几套校服中选出最熨帖的一件。
裙摆的褶皱，领口的角度，必须分毫不差。
这是她离家出走的第三个月。
也是她来到星明城求学的第三个月。
父亲的决定让她无法理解。
那场争吵，至今仍在脑海里回响。
她不想成为家族棋盘上一枚精致的棋子，于是在一个深夜，她带着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这座落后的星明城。
她选择这里，因为这里足够远，远到天龙城方家的影响力会变得微弱。
她选择灵剑课程，因为这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中，唯一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走在通往教学楼的林荫道上，路过的学生们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视线若有若无地投向她。低声的议论总会飘进她的耳朵。
“快看，是方诗涵学姐。”
“从天龙城来的那个转校生？真人比校园论坛上的照片还好看。”
“听说她剑术课的成绩是全优，每次对练都找不到对手。”
方诗涵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她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步速，对每一个与她对视的人报以礼貌的微笑。
那笑容精确得可以用量角器测量，既不显得疏远，也不会过分热情。
完美。
这是方诗涵给自己设定的标签，也是她应对这个陌生环境的保护壳。
是她从小学会的伪装，是“方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刻在她骨子里的烙印。
即使逃离了家，这层外壳也难以卸下。
今天的课程是灵剑对战训练，对手是学院统一采购的战斗人偶。
方诗涵站在训练场中央，身姿笔挺。
当教官宣布开始时，她手腕轻旋，一把造型优雅、剑身半透明的长剑在她手中凝聚成形。
银白色的灵力光辉自剑柄处蔓延开来。
她的动作如同教科书般标准。
突刺、横扫、格挡。
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她的裙角甚至没有扬起多余的弧度。
训练场边的学生们看得出神。
这就是天龙城来的大小姐，强大、优雅，像一件无可挑剔的艺术品，遥远得让人不敢靠近。
方诗涵心里却有些无聊。
这些人偶的攻击模式太单调了，她闭着眼睛都能拆解它们的全部动作。
这算什么训练？
简直是浪费时间。
她甚至开始盘算，结束课程后去城里的旧书店，看能不能淘到一些关于古代剑术的孤本。
就在她分神的刹那，异变陡生。
她面前的战斗人偶，双目中的红色光点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机体内部传来过载的电流声。
它原本流畅的动作一下子变得狂暴起来，挥舞的合金手臂不再遵循任何招式，以远超设定的力量，朝着她的面门砸来。
太快了！
方诗涵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股力量超出了她的预判，她仓促间横剑格挡，巨大的冲击力透过制式灵剑传到她的手臂上，震得她虎口发麻。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连退数步。
警报声尖锐地响起，教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大喊着：“三号人偶失控！所有人后退！启动紧急制动程序！”
可是，制动程序毫无反应。
失控的人偶已经锁定了方诗涵，沉重的金属身躯再次冲撞过来，掀起的劲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她的完美形象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慌乱爬上心头。
她的大脑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
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
教官惊骇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同学们张大的嘴型停在半空，连空气中飘浮的尘埃都悬停不动。
那只狂暴的金属手臂，此刻正以一种缓慢到可笑的速度向她压来。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只在极度危险时才会触发。她能看到时间的缝隙。
可即便如此，她也无能为力。
躲不开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炸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训练场边缘冲了过来。
方诗涵的余光瞥见了他。
那人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普通训练服，手中握着一把平平无奇的制式灵剑。
他没有选择正面迎击，而是在即将与人偶相撞时，用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侧身滑铲。
这个人疯了吗？
方诗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全场都陷入了寂静。
那个男生在滑铲的过程中，用剑柄狠狠地敲在了战斗人偶的左腿膝盖后方的一个关节连接处。
那个位置，布满了线路和传动轴，是设计上的薄弱点。
“咔嚓。”
一声清脆的异响。
高速冲锋的战斗人偶，左腿的动力传导瞬间中断，整个巨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轰然向前摔倒，沉重的合金脑袋砸在方诗涵脚前半米的地板上，激起一片尘土。
危机，就这么解除了？
方诗涵怔在原地，维持着防御的姿势，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男生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趴窝的战斗人偶旁边，用脚尖踢了踢它的腿。
“早就说这批人偶的关节轴承有问题，非要省钱不换。”
他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然后才转过身，看向方诗涵。
方诗涵这才看清他的脸。
很普通的相貌，算不上英俊，眼神倒是很平静，里面没有惊慌，也没有邀功的得意。
他就那样看着她，眉头微皱。
“喂，你没事吧？脚没崴到？”
方诗涵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一部分因为刚才的危险，另一部分，则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眼神。
周围的同学们这时才反应过来，发出阵阵惊呼。
教官也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检查着人偶和她的状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意外上，惊叹，后怕，关心。
可方诗涵的眼里，只剩下他。
这个男生，她有点印象。
年级的理论课第一名，一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
他的名字总是出现在成绩榜的最顶端，最适合他的，应该是那些灵剑科研专业。
他这样的人，大概率可以作为一个科学家名留青史吧。
方诗涵这样想。
可他选择了成为执剑人。
执剑人。
这个词在方诗涵的认知里，代表着另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在蓝星，灵剑使是天生的掌控者，是灵力的宠儿，她们选择自己的道路。
而执剑人，无论多么优秀，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被灵剑使所选择，成为附属。
苏白再怎么才华横溢，执剑人的上限就在那里。
而她......
“你好，同学？”
苏白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他见她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有点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那个......你能站稳吗？不能的话我扶你去医务室。”
他说着，伸出了手。
第393章 优秀到恐怖的男人
方诗涵看着眼前那只手，世界的喧嚣都消失了。
教官焦急的询问，同学们敬佩的议论，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她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扶了她一下，确认她能站稳后，就松开了手。
然后，他转头对教官说：“老师，我建议学院给后勤部提个意见，这批人偶真的该淘汰了。”
说完，他捡起自己的制式灵剑，也不管周围人是什么反应，径直走出了场馆。
方诗涵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上面，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心脏的跳动变得有些陌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为什么......心脏会跳得这么快？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
......
那一天之后，方诗涵的世界里多了一个需要用余光去捕捉的焦点。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苏白。
这并不难。
作为灵剑课程最顶尖的两个学生，他们总会在各种场合遇见。
第二天上理论课，方诗涵提前十分钟到了教室。
她没有选择自己常坐的、视野最好的第一排，而是坐到了苏白常坐的倒数第三排，就在他的正前方。
苏白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来，坐下时看到前面的背影，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便如常地拿出课本和笔记。
他身上有种奇异的专注力。
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古代灵剑的结构演化，枯燥的理论让大半个教室的学生昏昏欲睡。
方诗涵偷偷观察着苏白。
他没有抬头看老师，视线一直落在自己摊开的笔记本上，手中的笔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他记录的不是老师讲的重点，而是在进行自己的推演和补充。
他的笔记旁，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结构图和能量流向示意图，比教科书上的还要精细复杂。
方诗涵看得心惊。
这已经超出了学生的范畴，更像一个资深研究员在做课题。
当教授抛出一个关于古代灵力回路与现代灵剑引擎兼容性的难题时，整个阶梯教室鸦雀无声。
这个问题超出了教材的范围，连方诗涵都只能调动记忆中家族藏书阁里的知识，构思一个保守而全面的答案。
苏白却举起了手。
“教授，我认为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兼容性，而在于能量转换的损耗模型。古代回路追求的是灵力与使用者精神的共鸣，是天人合一的理念。”
“而现代引擎追求的是最大化输出效率。我们试图用一个功利的标准去衡量一个唯心的造物，这本身就是悖论。所以，与其谈论兼容，不如建立一个新的评估体系，一个能够量化共鸣度的体系。”
教授听完愣了许久，最后摘下眼镜，揉着眉心，说了句：“苏白同学，下课后你来我办公室，我们详细聊聊。”
方诗涵第一次对自己“全优”的理论课成绩产生了怀疑。
她的全优，是基于对知识的完美记忆和理解。
而苏白的全优，是基于对知识的解构和再创造。
两者之间，高下立判。
实战课上，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她的剑术，是家族重金聘请名师，一招一式打磨出来的。
而苏白的剑术，没有任何流派的痕迹。
他的动作没有优雅可言，出剑朴实无华，只追求最快最有效的攻击角度。
他从不浪费任何多余的灵力去做华丽的光影效果，每一分力量都用在刀刃上。
好几次分组对练，教官都有意将他们分开，大概是想保留学院最顶尖的两位天才，避免过早的碰撞。
方诗涵却渴望与他对战。
她想亲身体会一下，那种极致的实用主义剑术，究竟有多么强大。
她开始通过校园论坛，通过同学间的闲聊，拼凑苏白的人生。
父母是在一次异兽潮中牺牲的普通人，他是靠着抚恤金和自己的奖学金长大的孤儿。
他从进入学院开始，每年的成绩都是断层第一。
理论、实战、灵力控制......
所有科目，他都做到了极致。
这些信息像一块块拼图，最终在她心中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一个独立、强大、聪明到让她仰望的人。
可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平民，一个失去双亲的孤儿，没有名师指点，没有优渥的资源，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他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了星明城大学的荣誉榜顶端，与她这个天龙城方家的大小姐并列？
她越是了解，心中那份悸动就越是清晰。
这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
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感。
她看着苏白在训练结束后，一个人默默地去食堂打一份最便宜的套餐；看着他在图书馆里，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面前堆着小山般的典籍；看着他拒绝了所有社团的邀请，将全部时间都投入到学习和训练中。
方诗涵发现，自己那个用“完美”构建起来的、隔绝一切的世界，正在被一点点撑开裂缝。
她开始期待每天的上学路，期待在课堂上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甚至期待着他偶尔会因为思考问题而忘记吃饭，好让她能“顺路”提醒一句。
时间来到了二月。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某种躁动的气息，校园论坛上关于情人节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
方诗涵平生第一次，对一个节日产生了强烈的期待。
她想送给苏白一件礼物。
商店里那些昂贵的，流水线生产的灵剑配饰，她看不上。
那配不上他。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成形。
她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整整三个晚上，翻阅了大量关于古代灵力编织工艺的资料。
她从天龙城带来的行李中，找出了一小束极为珍贵的月光蚕丝，这种材料对灵力传导有细微的增幅效果。
她笨拙地学习着编织手法，指尖被坚韧的蚕丝勒出了一道道红痕。
对于一个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这是一项艰难的挑战。
但她没有放弃。
当一枚银白色，缀着细小灵力稳定符文的剑穗，在她手中成形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剑穗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她把它装在一个朴素的木盒里，心脏跳得飞快。
她设想了无数种将礼物送出去的场景。
在训练场上，以切磋为名义？
太大张旗鼓。
在图书馆里，趁他休息时递过去？
又过于刻意。
最终，她决定就在情人节那天的傍晚，在他们经常路过的那条林荫道上，等着他。
情人节当天，方诗涵换上了一件自己带来的便服，是一条素雅的白色长裙。
她没有去上最后一节自习课，提前来到了那条林荫道。
她靠在一棵树下，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木盒，手心沁出了汗。
她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开场白。
“苏白同学，这个......是送给你的。”
不，太生硬了。
“我观察你很久了，觉得你很特别。”
不，太冒昧了。
“我......”
她正心乱如麻，就看到苏白的身影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
方诗涵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上前。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岔路小跑出来，自然地走到了苏白身边。
是一个女孩。
方诗涵的脚步凝固了。
第394章 方诗涵眼中的顾雪芙
那个女孩方诗涵见过，叫顾雪芙，是他们班的学生，一个总是安安静静坐在角落，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
长相清秀，除此之外，无论是成绩还是灵力天赋，都只能用平庸来形容。
可此刻，苏白看向那个女孩的眼神，是方诗涵从未见过的柔和。
顾雪芙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保温饭盒，递给苏白，有些埋怨地说：“你又忘了吃晚饭是不是？说了多少次了，老是这样对胃不好。”
苏白接过饭盒，脸上是无奈又温暖的笑意。
他很自然地伸手，将女孩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知道了，下次一定记得。”
“每次都这么说。”
顾雪芙嘟囔着，但眉眼弯弯，全是笑意。
两人并肩走着，离开了这里。
他们没有牵手，也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但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氛围，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方诗涵站在树荫里，有点不知所措。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木盒，那精心制作的剑穗，此刻已经不亮了。
原来，他不是孤身一人。
她甚至连嫉妒的情绪都生不出来。
又过了一些日子。
方诗涵没有刻意去打听。
流言总是不胫而走。
“苏白和顾雪芙？他们是青梅竹马啊，从小在同一个福利院长大的。”
“听说顾雪芙的灵力天赋很一般，能考上星明城大学，全靠苏白拼了命地给她补课。”
“苏白就是个怪物，他不仅自己是年级第一，还能把一个资质平庸的人带进这所大学，这比他自己考第一还离谱。”
这些话语零零散散地飘进她的耳朵，将那晚的画面填充得更加完整。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多么简单又多么沉重的八个字。
那意味着他们拥有共同的，她永远无法介入的过去。
那枚剑穗，终究没有送出去。
被她放回了行李箱的最深处，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她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那份平静之下，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她仍然是那个完美的方诗涵，成绩全优，待人礼貌，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些别人看不懂的疏离。
时光荏苒，毕业季悄然而至。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未来奔忙的时候，一辆来自天龙城的加长款悬浮豪车，无声地停在了星明城大学的校门口。
这辆车与整个城市的风格格格不入，它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宣告。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是方家的老管家。
他找到了正在收拾宿舍的方诗涵，恭敬地鞠了一躬。
“大小姐，老爷让我来接您回家。”
方诗涵的动作停住了。
“回家？”
“是的。”老管家递上一封信，“老爷说，他为当年的事情向您道歉。他承认，他低估了您的决心和能力。现在，家族为您安排好了一切，家族需要您，大小姐，请您回去吧。”
一番话，和三年前如出一辙。
只是这一次，多了一句迟来的道歉。
方诗涵沉默了很久。
她看着窗外。
星明城的天空没有天龙城那么纯净，空气里总是带着一股工业废气和泥土混合的味道。
这里的建筑老旧，街道狭窄，一切都是那么落后。
可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跳失控的滋味，第一次为一个人生出笨拙的念头。
她想起了苏白。
毕业典礼上，她远远地看见，苏白牵着顾雪芙的手，放弃了去灵剑协会总部的科学院深造的机会，也拒绝了各大主城的邀请，选择留在这座小城。
所有人都为他惋惜，觉得他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只有方诗涵在那一刻，忽然懂了。
有些选择，与前途无关，与未来无关。
只与某个人有关。
这几年的大学时光，她除了灵剑的修行，便是对苏白无声的观察。
而观察苏白，就无法避开他身边的顾雪芙。
她看着他们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在傍晚的操场上散步。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校园情侣。
但时间久了，她看出了不对劲。
顾雪芙做得太完美了。
完美到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演出。
方诗涵自己就是“完美”的代名词，她太清楚这种精确到毫厘的言行举止背后，需要多么强大的控制力和多么明确的目的性。
这不是纯粹的情感流露，这是一种滴水不漏的经营。
顾雪芙将这种野心隐藏得极好，在苏白面前，她永远是那个需要被照顾，满足于现状的邻家女孩。
一个念头在方诗涵心中扎根，并且随着时间愈发坚固。
他们走不长久。
最初，方诗涵以为这是自己因为得不到而产生的阴暗心理，是心胸狭隘，是看不得别人圆满的嫉妒。
她为此唾弃过自己的想法。
但随着时间推移，她越发确定，这不是嫉妒。
她抛开个人情绪，用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去分析时，那个预感变得越发清晰。
顾雪芙的爱，是有条件的，她的温柔，是有标价的。
她爱的是苏白能带给她的未来，而不是苏白这个人。
当有一天，出现一个能给她更多、更快的捷径时，她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苏白。
他们一定不会长久。
这个预感，在此刻，强烈到几乎成为一种确信。
她已经能预见到那个结局了。
“大小姐？”
老管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见她久久不语，脸上露出了询问的神色。
方诗涵抬起头，看向老管家，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的，不带任何伪装的微笑。
“王叔，谢谢您跑这一趟。”
“替我谢谢父亲。告诉他，我很感谢他的道歉。我也想告诉他，我在这里学到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还有，告诉他，女儿不回去了。”
“我要留在星明城。”
“可是，大小姐......”老管家面露难色，“老爷已经为您铺好了所有的路，您在天龙城能得到最好的发展。星明城这种地方，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您留恋的。”
“有的。”
方诗涵轻轻摇头，她走到窗边，看向那条她曾经演练过无数次告白的林荫道。
“这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老管家不解地追问：“是什么？”
方诗涵没有回头，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未来的某个节点上。
“我要等人。”
她轻声说。
第395章 不为人知的过去
金色的纹路光芒渐敛，静室内的能量洪流平息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安静。
契约缔结的能量还在空气中震荡，但此刻，没有人关注这个。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那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画面里。
那条洒满阳光的林荫道，那间喧闹的训练馆，那个穿着白色长裙、手里紧攥着一个小木盒的女孩，画面最后的定格，是她遥望远方的侧影，以及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低语。
苏虹霓已经吃完了她的寿桃包，正抱着星渊剑，靠在苏白腿边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最终，是陆若泠先打破了沉默。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双臂抱在胸前，侧过头，目光锐利地投向方诗涵，话语里全是揶揄：“方诗涵，你还真是藏得够深啊。”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生来就完美无瑕，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天之骄女呢。原来大学时代，也当过在树下偷偷看人的小女生啊。”
方诗涵迎着她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窘迫，只是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只是些陈年旧事，没想到通过契约，会让你们也看到。”
她这副过于坦荡的态度，反而让准备了一肚子话来调侃的陆若泠噎了一下。
这算什么？
完全没有害羞或者不好意思的情绪吗？
这种被人围观了少女时代暗恋史的场面，她居然能做到波澜不惊？
陆若泠撇了撇嘴，视线又转向了静室中央的苏白，“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时候的苏白，看上去还真是朴素。穿着最普通的训练服，拿着最烂的制式灵剑，整天泡在图书馆和训练场，看起来......呆头呆脑的。跟现在这个样子，差别真大。”
一直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沈梦言，听到这里，忍不住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可是......一样很帅气。那个滑铲，战斗的时候，很专业，不像学生能做出来的。”
她说完，又把头埋了下去。
陆若泠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沈梦言的看法，但嘴上不饶人：“帅气是帅气，但也是块木头。那么大个美女站在面前，眼睛里全是那堆破铜烂铁。诗涵，我真为你感到不值，你当时要是把那个小木盒递过去，估计他也不懂你要干什么，说不定转头就卖了。”
“咳。”
苏白干咳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神情。
被当众翻阅学生时代的黑历史，即便是他，也无法做到完全心平气和。
他看向方诗涵，眼神里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探寻。
他确实不知道，原来在那些他自己都快要遗忘的岁月里，还有这样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方诗涵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坦然地回望过去，眼中情绪温和。
“他不会的。”她轻声反驳了陆若泠的调侃，“他只是不擅长应对那种场面。但如果我真的送出去了，他会收下，然后认真地道谢。他就是那样的人。”
这份笃定，源自于长达数年的暗恋。
陆若泠被她这副亲昵的样子噎了一下，心头涌上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萧清洛一直没说话，她还在回味记忆中战斗的那一幕。
此刻听到陆若泠的话，她终于抬起头。
“苏白，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掌握了那种攻击方式吗？”
她指的是苏白侧身滑铲，一击破坏战斗人偶关节的画面。
“那一击，精准地命中了动力传导系统的薄弱点，没有浪费任何灵力，纯粹依靠时机和技巧。这种战斗思维，不像是学生能具备的。”
苏白看了萧清洛一眼，神情没什么变化。
“书看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所有型号的战斗人偶，设计图纸和维修手册在学院的资料库里都能找到。只要花点时间，就能把它们的弱点全部背下来。”
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
但萧清洛和陆若泠俩人是最清楚其中难度的。
把所有型号人偶的弱点全部背下来？
这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这个男人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已经那么变态了吗？
“哼，书呆子。”
陆若泠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说过去的苏白，还是在反驳他现在的轻描淡写。
沈梦言这时又小声地补充道：“真的没想到，苏白还会有那样的过去，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他扶诗涵姐的时候，感觉很紧张。还有他对那个......”
她的话说到一半，自己就停住了。
那个名字，在场的几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一个微妙的话题。
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安静。
方诗涵却主动接过了话头，她的目光落在苏白身上，眼神平静而温柔。
“我当时也觉得，他们很般配。”
她的话语里没有怨怼，没有不甘，只是一种纯粹的陈述。
“青梅竹马，在最艰难的时候相互扶持。那种感情，外人是无法介入的。所以我选择不打扰。”
陆若泠撇了撇嘴。
“所以你就选择在旁边偷偷观察？一观察就是好几年？从入学到毕业，你到底看了多久？方诗涵，你这耐心也太好了吧。换做是我，早就......”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方诗涵轻轻笑了一下。
“我只是在等一个结果。”
“切......知道你深情啦~”
“不过说起来，月光蚕丝，天龙城方家的特产，有价无市。你可真舍得下本钱。”
“后来呢？那个剑穗去哪了？扔了？还是收起来了？”
这个问题一出，静室里的气氛又是一变。
连一直沉默的萧清洛都抬起了头，看向方诗涵。
她对男女之情不甚了解，但她能看懂那枚剑穗里蕴含的心意。
方诗涵的眼神飘忽了一瞬，然后落在了眼前的刹那剑尾。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向悬浮在她身前的灵剑。
在那柄线条流畅，充满未来感的剑柄末端，确实系着一枚剑穗。
银白色的丝线，在静室柔和的光线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
编织的手法极为繁复，细看之下，还能辨认出丝线之间用金线绣出的微小符文，与记忆画面中那枚剑穗的模样分毫不差。
它静静地垂着，随着刹那剑身轻微的灵力波动而微微摇晃。
“送不出去的东西，总要有个归处。”
方诗涵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枚剑穗。
“与其让它在盒子里蒙尘，不如让它陪着我战斗。这样，也算没有辜负制作它时花费的心思。”
她的剑，从那一刻起，就有了他的影子。
她的剑道，从那一刻起，就与他产生了无法分割的联系。
它一直都在。
第396章 辛苦你了
陆若泠心头那股酸涩感愈发强烈。
她咬了咬嘴唇，最后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别过了头。
不甘心，又无话可说。
她还能说什么？
嫉妒吗？
当然有。
可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敬佩与无奈的情绪。
她自认对苏白的感情不输给任何人，但如果换成她来，或许做不到像方诗涵这样，用数年的光阴去进行一场结果未知的等待。
苏白的目光落在那枚剑穗上，停留了很久。
最终，他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
这是他唯一能给出的回应。
方诗涵听懂了。
她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现在你知道了。”
这就够了。
“行了行了，别在这上演什么深情戏码了。”陆若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所以，你就从那时候开始等了？居然能预见到那个女人会背叛他，你这是万象楼出来的吧？专门算姻缘的？”
“我算不出来姻缘。”方诗涵摇了摇头，“我只是看得出来，顾雪芙的表演有破绽。她很努力地在扮演一个完美的青梅竹马，一个安于现状，温柔体贴的恋人。但她的眼神骗不了人，那里面有野心，有对更高层次生活的渴望。”
一直安静的萧清洛突然开口，问出了一个最直接的问题：“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苏白呢？”
在她单纯的世界观里，发现了问题，就应该立刻指出来。
方诗涵看向她，耐心地解释道：“因为没用。清洛，你要知道，那时候的苏白，和顾雪芙是一起从福利院走出来的家人。”
“他们的关系，建立在十几年的相依为命之上，那份信任坚不可摧。我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同学，跑过去跟他说，你的青梅竹马心术不正，你觉得他会信吗？”
萧清洛想了想，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不会信的。”方诗涵继续说，“他只会觉得我是在挑拨离间，是个恶毒的女人。那样一来，我不仅帮不到他，甚至连以同学身份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会失去。”
“所以，我能做的，只有等。”
这一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分析，让静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沈梦言小声地嘀咕：“好厉害......想得好远......”
陆若泠则是彻底没了脾气，她靠着墙壁，有些泄气地叹道：“行吧，我认输。在这方面，我不如你。如果是我，大概会直接冲上去，把那个姓顾的女人揪出来，当着苏白的面跟她对质，然后被苏白当成无理取闹的疯子吧。”
她描绘的画面过于真实，一时间屋内众人脑海里都能想到那个场面了。
苏白走到方诗涵面前，看着她的眼睛。
“那个时候......辛苦你了。”
一句辛苦了，包含了太多东西。
辛苦你独自承受这份心意，辛苦你默默地等待，辛苦你看穿了一切却只能沉默。
方诗涵的眼眶微微发热，但她很快就平复了情绪，对着苏白展颜一笑。
“不辛苦。”
“因为，我等到了。”
这个笑容，明亮得让静室里其他几个女孩都有些晃眼。
陆若泠别过头，小声嘟囔：“可恶，为什么会有一种正宫宣告胜利的感觉......”
沈梦言则是在心里默默点头，觉得这个词用得非常贴切。
苏白看着方诗涵的笑脸，也笑了。
他伸出手，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方诗涵没有躲，反而微微眯起了眼睛，很是享受。
“喂喂喂，差不多得了啊！”陆若泠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夸张地搓了搓手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旁若无人？这里还有三个大活人呢！”
她双手叉腰，话锋一转，直接对上了方诗涵：“说起来，天龙城的方家，后来怎么样了？没再派人来抓你回去什么的？”
提到这个，方诗涵嘿嘿一笑。
“这个嘛......”她故意拖长了音调，“他们现在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天天发消息让我好好把握机会，务必抱紧苏白这条大腿，说我当年的决定是方家百年来最英明的投资。”
“切，真是现实得让人恶心。”陆若泠撇了撇嘴，“之前要把你当货物卖掉，现在看苏白厉害了，又贴上来。这种家，不要也罢。”
“可是......结果是好的，不是吗？”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沈梦言小声说，“诗涵姐的家人也认可她了。”
萧清洛也点了点头，用她那不带情绪的分析口吻说道：“大家族都是这样。利益是维系关系的第一准则。这很正常。”
陆若泠还想反驳几句，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地面。
那些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金色纹路，此刻居然还维持着微弱的光芒，整个静室内的能量场也并未完全平息。
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等等......这个仪式......好像还没结束？
刚才我们看到的，是方诗涵的精神世界和过去。
那契约是连接我们所有人的......
也就是说......
她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
“等一下！”
陆若泠的声音突然拔高。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几人之间来回指着，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惊慌。
“这个契约网络是把我们所有人都连在一起的吧？！刚才那是方诗涵的记忆，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我们了？！”
此话一出，沈梦言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她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双手抱住膝盖，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不行的！我、我没什么好看的！绝对不行！”
萧清洛倒是很镇定，她歪了歪头，认真地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记忆共享吗？这倒是个了解彼此的好机会。我对你们的过去也很好奇。”
“好奇个鬼啊！”陆若泠快要抓狂了，她几步冲到苏白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我们的黑历史也要被这样公开处刑吗？！苏白！你这个仪式还有这种副作用的吗？！你倒是说句话啊！”
苏白被她晃得有些无奈，只能开口：“契约是为了建立最深层次的灵魂链接，记忆共鸣是不可避免的一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陆若泠的表情绝望了。
她松开苏白，失魂落魄地后退两步，靠在了墙上。
方诗涵看着她这副模样，觉得好笑，便出言安慰道：“别紧张，若泠。只是最深刻的记忆片段而已。而且，现在知道了，我们不也更了解彼此了吗？”
“谁要跟你更了解啊！”陆若泠立刻炸毛了，她指着方诗涵的鼻子，“你这个腹黑女！肯定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一副从容的样子！你的看完了，当然说得轻松了！”
第397章 极光城的天才
清晨六点整。
陆若泠的房间没有窗户，墙壁与天花板是浑然一体的纯白。
光线从墙体内部均匀地渗出，模拟着太阳初升时最柔和的辉光，将室内的一切镀上一层暖色。
“小姐，您该起床了。今日第一节课是辰时开讲的《剑体共鸣理论》，授课者是陈北虹教授。根据资料库分析，您有百分之九十三的概率会对这节课感到极度不耐烦。”
一个中性的电子合成音在房间内回响。
陆若泠睁开眼，那双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刚睡醒的迷蒙，清亮得如同琉璃。
她坐起身，黑色的长发瀑布般垂落，覆盖住白色的丝绸睡裙。
她没有回应那个声音，只是赤足走下床。
脚掌接触到地面时，地板的温度自动调节到了最舒适的温度。
“早餐已为您备好，是空运自东大陆的深海鱼柳与晨露麦粥。营养配比完美，但口感单调。您有百分之八十二的概率会拒绝食用。”
“闭嘴，‘天枢’。”陆若泠开口，嗓音清冽，命令的意味不容置疑。“在我开口前，不要进行任何多余的分析和汇报。”
“遵命，小姐。”
电子音沉默下去。
......
极光城灵剑大学，第三阶梯理论大讲堂。
能容纳五百人的讲堂座无虚席，上百名学生身穿统一的白色制服，聚精会神地聆听着。
他们是整个蓝星最有天赋的一批年轻人。
而陆若泠，是这群天才中的天才。
她没有穿制服，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长裙让她在白色的人群中格外醒目。
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面前的桌上空无一物，没有课本，也没有笔记终端。
高台上，须发皆白的陈北虹教授正讲得激情澎湃。
他的身后，巨大的灵力光幕上展示着一柄古剑的复杂结构图。
“......所以我们看，剑，是什么？是人意志的延伸！是灵力的导体！是秩序的具现化！”
“从最基础的‘剑柄’到‘剑格’，再到‘剑身’与‘剑刃’，都蕴含着千百年来剑道先驱们的智慧结晶！”
“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和谐的整体，使得灵剑使的‘心’、‘体’、‘剑’三者能够达到完美的共鸣！”
陈教授顿了顿，目光扫视全场，最后停留在角落里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陆若泠同学，你似乎对我的课程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过来。
陆若泠缓缓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对上陈教授的视线，她的嘴角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陈教授，您刚才的论述中，存在一个根本性的逻辑谬误。”
讲堂内一片哗然。
狂妄。这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念头。
陈北虹可是灵剑理论界的泰山北斗。
陈教授的脸色沉了下来：“哦？愿闻其详。”
“谬误就在于，您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定义。”陆若泠站起身，“您将‘剑’这个物理实体，错误地等同于了‘剑道’的本质。”
“您刚才所说的一切，剑柄、剑刃、共鸣......都只是在描述一个工具的使用方法。而工具，是最低效、最原始的阶段。”
她的话语像一颗炸弹，在安静的讲堂里引爆。
“荒谬！”陈教授怒斥道，“没有剑，何来剑道？自古以来，人剑合一便是所有灵剑使追求的至高境界！你这是要颠覆整个剑道的基础！”
“人剑合一？”陆若泠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恕我直言，那只是因为人的能力不足，才需要借助剑这种外部媒介来强化自身意志的体现。真正的剑道，应当是意志本身。”
陈教授气得笑了起来：“空谈！陆若泠，你说的这些太过虚无缥缈！没有实体的剑，你如何施展剑技？如何斩断敌人？难道用你的思想去战斗吗？”
“为什么不呢？”陆若泠反问，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您之所以觉得无法理解，是因为您的思维被物理世界的规则束缚了。”
“斩断一张纸，需要刀刃。斩断一块岩石，需要更锋利的剑气。但如果要斩断光与影的界限呢？斩断一段声音的连续性呢？斩断存在与虚无的逻辑关系呢？这些，是您手中那块废铁能做到的吗？”
整个讲堂鸦雀无声，所有学生都被这闻所未闻的理论震慑住了。
他们感觉自己过去十几年建立的剑道观正在崩塌。
陆若泠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教授讲台上的个人终端。
“就如那个终端，它通过特定的灵力协议与学院主脑连接。这是一种逻辑上的连接。如果我将‘分割’的概念直接作用于这个逻辑本身......”
话音刚落，讲台上的终端屏幕闪烁了一下，瞬间黑屏。
陈教授一愣，立刻上前检查。
终端本身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物理或能量冲击的痕迹，但它与学院网络的连接，却中断了，无论如何重启都无法恢复。
陆若泠放下了手，金色的瞳孔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陈教授身上。
“现在，您还认为我是在空谈吗？您的课程，对我而言，只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我希望您能批准我的免修申请。”
......
午后，大学顶层的“星穹俱乐部”。
这里是只对少数顶尖学生开放的专属休息区。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极光城悬浮在空中的壮丽景象。
陆若泠坐在一张独立的沙发上，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没有加任何东西的清水。
“我听说你今天又在理论课上大放厥词了，把陈老头的整个学术根基都给动摇了。”
一个轻快的声音传来。
穿着一身火红色长裙的女人走到她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她是极光城徐家的继承人，徐青妍，另一个与陆家齐名的顶尖世家。
“我只是在纠正一个流传已久的错误。”陆若泠端起水杯，没有喝，只是看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他们把手段当成了目的，把路径当成了终点。如果剑道的未来，就是抱着一块铁研究一辈子，那也太可悲了。”
徐青妍轻笑起来：“你总是这样，陆若泠。用最冷静的口吻，说着最颠覆常理的话。不过，我喜欢。这个学校里，也只有你敢这么想，也只有你，有能力去证明这些想法。”
她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说正事。三个月后的七城论剑，这次的主题是新剑道的理论辩论与概念演武。你们陆家准备让你压轴出场？”
“这是理所当然的。”陆若泠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除了我，陆家还有谁能阐述真正的新剑道？”
第398章 高处不胜寒
“自信是好事，但别成了自负。”徐青妍的表情严肃了一些，“这次的对手不简单。北城区的林家出了个怪物，据说他的剑道理论核心是寂灭逻辑，能从概念上抹消事物的存在性。西海的秦家那个海龙王，更是提出了共形剑域，认为剑道是改变空间曲率的艺术。他们的理论体系，可都非常完整。”
“寂灭逻辑？共形剑域？”陆若泠放下水杯，唇边泛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不过是在我的理论分支上，进行了一些特化应用而已。他们的理论再完整，也跳不出我划定的框架。”
徐青妍看着她，许久才叹了口气：“和你说话真累。你这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我们无法理解的法则和公式。算了，不跟你聊这个了。晚上剑理模拟室的最高权限时间，你预约了吧？一起？”
“不了。”陆若泠直接拒绝，“你的剑道充满了随机性和发散性思维，和我同处一个模拟空间，会对我构建的法则模型产生不可预测的扰动。”
“......你这家伙，连拒绝人都这么不留情面。”徐青妍无奈地摇摇头，“真不知道未来谁能受得了你。”
陆若泠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看着那些在固定轨道上穿梭的浮空车。
未来？
她的未来，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站在蓝星所有灵剑使顶点。
至于其他的东西......
都是这条路上的变量，需要被排除。
......
傍晚，剑理模拟室。
这是一个纯白色的球形空间，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件。
陆若泠独自一人站在中央。
“‘天枢’，启动第九号模拟课题：法则逆写无锋。”
“指令确认。第九号课题危险等级极高，可能对您的精神本源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是否确认启动？”
“确认。”
空间瞬间变暗，无数道数据流如星河般在陆若泠周围盘旋聚合。
最终，在她的面前，形成了一个完全由数据构成的概念模型。
这个模型没有实体，没有形态，只是一团不断变化，代表着“完整”、“无暇”、“不可分割”的逻辑光团。
“课题目标：为‘无锋’概念，强行写入斩断一切的绝对属性。”
陆若泠伸出手，精神沉入那团光。
在她的精神世界里，无数复杂的公式、法则线条、概念模型在疯狂地运算、碰撞。
她试图将一个绝对的攻击性指令，强行嫁接到一个本身定义为“不可攻击”的概念之上。
这是一种极致的逻辑矛盾，像是在证明一个圆是方的。
庞大的信息流冲击着她的意识。
她的额头渗出冷汗，脸色变得苍白。
不行......
法则之间存在根源性的排斥。
“斩断”这个属性，必须依附于一个“可被分割”的对象。
想要让“不可分割”之物去执行“分割”......
因果链条构筑失败......
她的大脑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面前的光团剧烈地闪动起来，变得极不稳定。
“警告！警告！精神负荷超过阈值！法则模型即将崩溃！建议立刻终止课题！”
“天枢”的警报声急促地响起。
陆若泠咬着牙，金色的瞳孔中燃烧着不屈的意志。
不.......一定有办法！
如果不能直接写入，那就创造一个更高维度的上位法则，让“无锋”和“斩断”同时成为它的子集......
重新构筑模型！
她强行压下精神上的痛苦，更加疯狂地投入到运算之中。
“轰！”
数据构成的光团猛然炸开，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模拟空间恢复了纯白。
陆若泠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
失败了。
“小姐，您的身体参数极度不稳定，需要立刻进行休息和调理。”
“......我知道。”陆若泠扶着地面，缓缓站起身。
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愈发明亮。
“‘天枢’，记录本次失败数据。模型崩溃节点......根源悖论......很好，又触碰到了一个更深层的壁垒。”
走出模拟室，夜色已深。
极光城的灯火在脚下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海。
房间的门无声地滑开又合上。
陆若泠将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里。
她闭上眼，脑海中仍在回放着法则模型崩溃的瞬间，那绚烂的数据流中，蕴含着通往更高层次的线索。
“‘天枢’，来杯水。”
“建议您饮用高浓度营养液，以补充精神力消耗。”
“我说了，水。”
“......好的，小姐。”
一只机械臂从墙壁中伸出，递上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纯水。
陆若泠接过水杯，却没有喝。
她打开了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一道光幕投射在空气中。
她熟练地打开一个书签，进入了一个名为“剑理枢机”的论坛。
这是蓝星最顶尖的剑道理论交流平台，实行严格的邀请制。
能在里面发言的，无一不是各大世家的核心成员、学院的资深教授，或是隐世的剑道怪才。
她登录了自己的账号。
ID：泠不是冷呀。
当初注册时，管家建议她使用“陆家·若泠”这种彰显身份的ID，被她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用身份来衬托理论，是弱者才需要做的事情。
论坛首页，几个加精置顶的热门帖子映入眼帘。
《论‘心剑’与‘意剑’在灵力传导效率上的差异性分析，基于三千次实证模拟》
陆若泠点开扫了一眼，不到十秒就关掉了。
“又来了。还在纠结‘心’和‘意’这种模糊不清的文学性概念。”
“灵力传导的本质是精神力对能量形态的定向重构，效率只取决于两个因素：精神力的强度和计算的精准度。跟你的情绪是激动还是平静，有半点关系吗？”
“把随机变量当成控制变量，写出三万字的废话，还自以为发现了新大陆。蠢货。”
她继续往下翻。
《一个大胆的猜想：剑鸣，或许是高维空间信息在低维世界的投影回响？》
“高维空间？连四维空间的基本法则都没摸清楚，就开始臆想高维。”
“剑鸣的本质不过是剑体材料在特定灵力频率下的超限振动，能量波与空气摩擦产生了可被听觉捕捉的现象。”
“非要套上一个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空泛概念，显得自己很高深？无知且虚荣。”
《紧急求助！我家的传承古剑最近灵性不稳，总是自己出鞘，该怎么办？在线等！》
“无非是封印其灵性的阵法回路出现了能量逸散，导致其自律模块被激活了而已。找个修复师检查一下回路不就行了？”
“发到这里来，是想让论坛里的人用念力帮你修剑吗？这里是‘剑理枢机’，不是‘坊间杂谈’。连提问的资格都没有。”
陆若泠感到一阵索然无味。
她揉了揉眉心。
曾几何时，这个论坛还是一个能让她偶尔发现些许思维火花的地方。
可现在，充斥在这里的，都是些陈词滥调的重复，故弄玄虚的空谈，以及愚蠢到可笑的提问。
整个蓝星的剑道理论，就停滞在这样的水平吗？
真是......令人失望。
她正准备关闭论坛，指尖划过屏幕的最后一瞬，一个帖子标题的末尾，几个字眼让她停下了动作。
《[随想]关于‘剑’作为一种‘观察者效应’的具现化猜想》
发帖人ID：雪白
发帖时间：三分钟前。
回复：0。浏览：1。
“观察者效应？”
陆若泠轻声念出这个词。
这是一个源自古物理学的概念，指的是观察行为本身会影响被观察对象的状态。
把它用到剑道上？
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她带着审视和批判的心态点了进去，准备将发帖人那套漏洞百出的理论驳斥得体无完肤。
然而，仅仅是看了一眼，她就愣住了。
第399章 真正的天才
帖子的内容很短，只有寥寥几百字，没有任何复杂的公式或者严谨的论证，就像发帖人的ID后缀一样，只是一些随想。
陆若泠的金瞳骤然收缩。
她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光幕上，逐字逐句地又读了一遍。
荒谬。
这是第一反应。
但紧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感从她的精神核心深处升起。
这个理论......
它不是在否定“剑”这个工具，这和她在课堂上的论述出发点一致。
但它走得更远，远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境地。
它在否定“剑道”这个过程本身！
陆若泠自己的理论，本质上还是意志力对物理世界的一种作用。
无论斩断逻辑连接，还是分割概念，都需要一个主动的施加过程。
而这个ID名为“雪白”的人，他提出的理论核心，是选择结果。
他认为世界在被观测前，存在无数种可能性。
剑士的作用，不是去创造一个斩断的过程，而是去选择并确认那个已经被斩断的结果。
这完全是另一个维度的思考方式。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这个理论太过空泛，漏洞百出。
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它就没有解决：如何精确控制？
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带着一种急于证明对方错误的冲动，将自己的疑问发了出去。
【泠不是冷呀：一个有趣的角度。但这个理论忽略了概念溢出的问题。如果观察者的意识是唯一决定因素，你要如何保证观察的精准性？如何阻止断裂这个概念，被无差别地应用到周围的空间、时间，甚至是观察者自身的存在上？物理形态的剑，恰恰是充当了必要的限制器与指向标。你的理论，缺少一个收束机制。】
她点击发送，目光紧紧地盯着屏幕。
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对方可能用来辩驳的几种方向，以及她将如何逐一击破这些辩驳的腹稿。
然而，刷新页面的瞬间，一条新的回复已经出现在她的帖子下方。
是那个“雪白”。
回复快得就像他一直在屏幕前等着她提问。
【雪白：为什么要收束？你仍然在用施加的思维来理解观察。更换一个框架：观察并非是我斩断了那根绳子，而是我观察到了一个绳子已经断裂的现实。事件在你观察的瞬间，就已经以你期望的状态结束了。这里不存在溢出，因为根本就没有斩断这个过程。】
“轰！”
陆若泠的脑海里像是引爆了一颗奇点。
不是去改变，而是去选择？
她失败的第九号课题瞬间在脑中变得清晰无比。
她失败的原因，正是因为她试图将斩断这个攻击性属性，强行写入无锋这个非攻击性概念中，这在逻辑上是根本性的矛盾。
但如果按照“雪白”的理论......
她根本不需要去改写无锋的定义。
过程是不合逻辑的，但结果是既定存在的。
这......这是何等疯狂而又......完美的理论！
它绕过了所有基于过程的法则限制，直达了基于结果的最终定义权！
陆若泠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一种名为兴奋的情绪，几乎要从她的胸腔中满溢而出。
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延伸应用。
既然能定义事件的结果，那是否也能定义物质的状态？
她激动得手指都有些颤抖，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泠不是冷呀：顺着你的逻辑，这或许能颠覆整个灵剑锻造学。理论上，完全可以将一块凡铁直接定义为拥有神兵利器内部灵力矩阵的状态，从而跳过一切物理锻造与附魔的过程！】
她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一阵得意。
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理论框架上，做出了如此具备开创性的推演。
她几乎能想象到对方看到这条回复时，会是何等的惊讶与赞赏。
她点击了发送。
一秒。
两秒。
页面刷新。
对方的回复出现了。
只有一个标点符号。
【雪白：？】
陆若泠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没看懂，还是在质疑？
她皱起眉，正准备详细阐述自己的想法，对方的第二条回复紧跟着来了。
【雪白：你没看过我之前的帖子吗？】
陆若泠的思维停顿了。
之前......的帖子？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一种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用僵硬的手指点开了“雪白”这个ID，进入了他的个人主页。
页面跳转。
一列帖子的标题，整整齐齐地呈现在她眼前。
发帖时间从半年前开始，总共有十几篇。
《[初论]关于运用意识观察，绕过材料学限制，进行灵武概念性升阶的初步构想》
发布于：六个月前。
陆若泠的瞳孔凝固了。
她刚刚引以为傲的天才设想，赫然就是对方半年前发表的第一篇帖子的主题。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接着，她的目光无法自控地向下扫去。
《[延伸一]因果倒置剑术：通过定义伤口，来逆向生成斩击的可行性探讨》
《[延伸二]剑作为时间锚点：将过去的状态，强行钉入未来的目标》
《[延伸三]空间曲率的欺骗性：如何让剑抵达一个它从未经过的位置？》
《[猜想]遗忘是否可以被武器化？一种基于存在论抹消的剑道》
《[杂谈]如果灵力本身具备薛定谔态，那么无中生有的剑气或许并非妄想》
......
《[随想]关于‘剑’作为一种‘观察者效应’的具现化猜想》
一篇，又一篇。
她点开第一篇，疯狂地阅读起来。
然后是第二篇，第三篇......
这些帖子，一篇比一篇深入，一篇比一篇离经叛道。
它们构成了一个完整，自洽，并且远远超越了当今蓝星所有主流剑道理论的宏伟体系。
她所引以为傲的，认为已经触及剑道本质的意志论，在这个体系面前，渺小得就像是巨人脚边的一粒沙尘。
时间的概念从陆若泠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的眼中只有那些文字，那些颠覆性的思想。
她的精神前所未有地高度集中，大脑以超负荷的状态运转着，疯狂地吸收、理解、推演着这些匪夷所思的理论。
从灵剑升阶，到因果倒置，再到存在抹消......
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扇通往神之领域的大门，正在她面前缓缓敞开。
她完全沉浸其中，甚至没有察觉到，嘴角有晶莹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滑落，滴落在沙发扶手上。
那是极度精神亢奋下，大脑对身体失去部分精细控制的生理反应。
“小姐，现在是凌晨四点整。您已经连续六个小时没有进行任何物理活动，精神负荷持续处于临界状态。根据数据分析，您的身体即将进入强制休眠模式。若不立刻休息，您将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错过今日辰时的课程。”
“天枢”那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将陆若泠从知识的海洋中强行拽了出来。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光幕上的文字，过了好几秒，才重新聚焦。
“四点了？”
“是的，小姐。距离您预定的起床时间，还剩两小时。”
“......”
陆若泠沉默了片刻。
她看了一眼光幕上那十几篇帖子，她才刚刚看完一半。
后面的内容，更加深奥，更加触及世界的根源。
让她现在去睡觉？
让她明天去听陈北虹教授讲解剑柄和剑刃的区别？
那简直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天枢。”
“给我请假。”
“明天的所有课程，全部取消。”
“指令已确认。理由是？”
“就说我悟了。”
第400章 亦师亦友
自那天起，陆若泠的生活被颠覆了。
极光城灵剑大学的天才，陆家的继承人，这些曾经构成她全部世界的身份，变得无足轻重。
她的世界被压缩成了两点一线：剑理模拟室，以及那个名为“剑理枢机”的论坛。
她不再去上任何一节课。
陈北虹教授的免修申请，她甚至都懒得亲自去递交，“天枢”代为处理了一切。
她断绝了所有不必要的社交，徐青妍的数次邀约都被她用“正在进行一项关键的理论推演，无法分心”为由拒绝。
她的生物钟完全为一个人而调整。
“雪白”。
她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身在何方。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的思想，吸引着她，义无反顾地放弃了原本的轨道，围绕着他疯狂旋转。
【泠不是冷呀：我遇到了瓶颈。关于观察者效应在防御领域的应用。我尝试定义空间的一个区域，赋予其绝对完整的属性，使其在概念上无法被破坏。但任何攻击的到来，都会定义一个完整性不存在的新现实。我的观察被覆盖了。】
这是她耗费了三个月，进行了上万次模拟后得出的绝望结论。
她满以为自己的思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然而，“雪白”的回复几乎是秒回。
【雪白：你的前提就错了。你还在将完整作为一个静态属性去赋予。这是旧框架的思维惯性。尝试更换定义方式，不要去定义空间本身，而是去定义空间与外物的关系。去观察一个攻击与目标区域之间，接触这个概念在逻辑上不成立的现实。让它们存在于两个互不相交的因果链中。】
陆若泠盯着这段话，足足看了十分钟。
随后，她冲进剑理模拟室，三天三夜没有出来。
当她再次出现时，面色苍白，精神却亢奋到了极点。
她在模拟中，成功创造出了一面无法被任何已知攻击手段接触到的绝对壁垒。
从此，她沦陷了。
她将自己所有疯狂的、离经叛叛道的、甚至在旁人看来如同疯话的猜想，全部倾泻给了雪白。
她成了提问者，也成了实验者。
每一次实验的成功，每一次理论的突破，她都会第一时间在论坛上与雪白分享。
而对方，总能用寥寥数语，指出她下一个可以探索的方向，或者点明她思维中的细微盲点。
对陆若泠而言，雪白不再仅仅是一个ID。
他是灯塔，是坐标，是她前行道路上唯一的神祇。
在长达数年的高强度研究与交流中，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是共用一个大脑的两个人，一同在探索着剑道的终极真理。
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产生了一种近乎信仰的依赖与崇拜。
时间来到蓝星历581年。
这一天，陆若泠站在陆家最核心的锻造室中央。
她的面前，悬浮着她的本命灵剑，“王权”。
“‘天枢’，开始吧。”
“遵命。最终定义协议载入。目标：灵剑‘王权’。定义内容：此剑为斩断概念的唯一最终解释。所有与此剑接触或被其锁定的事物，其可被分割的属性将被强制提升至最高优先级。”
伴随着电子音的宣告，陆若泠闭上了双眼。
......
一个小时后。
成了！
她成功了！
SSS级灵剑！
巨大的喜悦与激动冲击着她的心脏。
她几乎是颤抖着手，打开了个人终端。
她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第一个告诉他。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成果！
【泠不是冷呀：我成功了！我将你的理论应用在了灵剑锻造上！王权，它现在是SSS级了！我直接定义了它的最终状态，绕过了所有的过程！这一切都归功于你！你看到了吗？！】
她将信息发送出去，目光死死地盯着屏幕，等待着那个熟悉的、几乎是秒回的ID亮起。
一分钟。
十分钟。
一个小时。
没有回复。
陆若泠心中的火焰被浇上了一盆冷水。
“他可能在忙着进行更重要的研究吧。”她这样对自己说，“这种程度的突破，或许在他看来，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步。”
她压下心中的失落，等待着。
一天过去了。
一周过去了。
一个月过去了。
那个名为“雪白”的ID，再也没有亮起过。
陆若泠慌了。
那感觉，比法则模型崩溃时的精神刺痛要强烈千万倍。
她开始疯狂地发送消息。
起初，还是理性的询问。
【泠不是冷呀：你在吗？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泠不是冷呀：如果你看到了，请回复我一下。】
后来，变成了语无伦次的倾诉。
【泠不是冷呀：我最近又有了新的想法，关于时间锚点的应用，我想和你讨论一下。】
【泠不是冷呀：没有你的指引，我的研究停滞了。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再后来，只剩下最卑微的乞求。
【泠不是冷呀：求你，回我一句话。】
【泠不是冷呀：一个标点符号也行。】
消息发送记录从几十条，到几百条，再到几千条。
9999+的红色数字，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她不再进行任何研究，整日枯坐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那个论坛页面，一遍又一遍地翻看他们过去的聊天记录。
她引以为傲的理智与冷静，在长久的死寂面前，土崩瓦解。
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必须去找到他。
“‘天枢’。”
“小姐，我在。”
“动用陆家最高权限，给我追踪一个网络ID。ID名：雪白。我要知道他最后一次登录的物理地址。”
“指令确认。正在执行网络溯源......目标ID使用了多重加密与跳转协议，反追踪等级极高......正在破解......破解完成。目标最后一次登录IP地址，指向南方主城，高山城。”
“高山城......”
陆若泠喃喃自语。
极光城位于蓝星北大陆的中心，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科技之都。
而高山城，坐落在遥远的南大陆，以其古老的传承和恶劣的自然环境著称。
两座城市之间，隔着数万里之遥的危险废土与异兽横行的无人区。
就算是最高速的浮空舰，也需要数月的航程，并且无法保证绝对的安全。
“准备我的行囊。”陆若泠站起身，金色的瞳孔里，重新燃起了光。
“小姐，您的行程规划中并无前往高山城的计划。长途旅行风险极高，不符合安全协议。”
“那就把安全协议删掉。”陆若泠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只要一样东西。”
她走到锻造室，握住了那柄通体漆黑的长剑。
当手指触碰到剑柄的瞬间，那股冰冷的，能斩断一切的法则之力，顺着她的手臂流淌进她的意识。
但此刻，这柄足以让整个蓝星为之疯狂的SSS级灵剑，在她手中，只是一个信物，一个路标。
一个能让她找到那个人的唯一凭依。
她背上“王权”，没有和任何人告别，独自一人走出了那个将她保护了二十多年的纯白房间。
门外，是广阔而未知的世界。
她要去高山城！
第401章 陆若泠不愿意面对的过去
极光城的纯白与孤独，一同在静室中消散。
金色的纹路黯淡下去，静室恢复了原有的柔和光线。
空气中有一种奇异的安静，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段横跨数年的，属于陆若泠的记忆之中。
苏虹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苏白腿边爬起来，迷茫地看了看周围姐姐们凝重的表情，小声问：“结束了吗？我梦到吃了好多好吃的。”
没人理她。
“咳。”
方诗涵清了清嗓子，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她端坐的身姿微微前倾，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饶有兴味的微笑，目光直直地落在陆若泠身上。
“世人都说，极光城的陆若泠是天上的神女，筑高台，立于云端，俯瞰众生。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虚。无论是颠覆常理的剑道，还是那份睥睨一切的自信，都担得起这份赞誉。”
她的话语听似赞扬，却让陆若泠浑身不自在，金色的瞳孔里已经带上了警惕。
方诗涵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她轻声继续，话语里带上了些许叹惋的腔调。
“只是，我未曾想到......高台孤凤，鸣声何处觅知音？原来神女也会为了遥远天边的一句回响，便甘愿舍弃云端，坠入凡尘。”
陆若泠的脸颊瞬间浮现出一层薄红，她猛地扭过头，避开方诗涵的视线，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恼怒。
“闭嘴！要你管！”
“我没想管你。”方诗涵的笑意更深了，“我只是觉得，很有趣。一个能把整个灵剑理论界搅得天翻地覆的人，私下里却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脸红心跳。这种反差，真的很可爱。”
“你！”
陆若泠被戳中了最难堪的地方，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爱？
这个词跟她陆若泠有半点关系吗？
那段记忆是她人生中最狼狈，最失控，也最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的过去。
“我能理解。”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是萧清洛。
她看着陆若泠，眼神里没有调侃，只有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与认同。
“虽然我看不懂你们那些复杂的理论，但那种感觉，我懂。为了一个目标，可以放弃其他所有东西。吃饭、睡觉、社交，这些都变得没有意义，脑子里只剩下那一件事情。这种状态，很纯粹。”
她真的共情了，不是共情那份少女情怀，而是共情了那份对极致的疯狂追逐。
这下轮到陆若泠无语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萧清洛，表情古怪。
“谁要你懂了！我跟你才不是一类人！”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说完，她自己也愣了一下，感觉这话有点太冲了。
静室里的气氛因为她这句话，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沈梦言下意识地往方诗涵身后缩了缩。
这句话，说得太重了。
陆若泠自己也僵住了。
她看着萧清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头猛地一跳。
糟了。
她只是觉得被萧清洛这种剑痴共情很别扭，急于划清界限，却没过脑子说出了可能伤人的话。
她平时脑子里虽然只有剑，但也不是没有感情的木头吧？
一股懊恼和慌乱涌上心头，陆若泠的骄傲在这一刻裂开了一道缝。
她避开其他人的视线，有些狼狈地、飞快地补充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我的意思是，我们......我们的研究领域不在一个维度上！”
“你看，我追求的是对世界底层法则的认知与重构，是概念性的，是形而上的！而你，你追求的是力量的极致发挥和战斗技巧的巅峰，是实践性的，是物理层面的！”
“这两者......它们......它们虽然都在追求极限值，但它们本身是不一样的！这......这不是高下之分，只是......反正就是不一样，你懂吗？”
她一口气说完，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脸颊滚烫。
然而，萧清洛只是歪了歪头，那张清冷的脸上，困惑的神色更浓了。
“你在说些什么？”
“噗嗤。”
方诗涵忍不住笑出声来。
连苏白都有些忍俊不禁。
陆若泠这嘴硬心软的样子，确实......挺可爱的。
萧清洛倒是没觉得被冒犯，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嗯，性质不同。但追求的心是一样的。你为了你的理论，可以跨越半个星球。如果有一天，我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让我变得更强的方法，我也会去。”
这下，陆若泠彻底没话说了。
她发现自己跟这个剑痴根本沟通不了。
她翻了个白眼，索性靠回墙壁，双手抱胸。
方诗涵见状，也不再继续逗她，转而问道：“所以，你从极光城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高山城？然后就在那里，遇到了苏白？”
提到这个，陆若泠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萧清洛皱起了眉：“极光城在北大陆，高山城在南大陆，中间隔着大片的废土和无人区，异兽横行，就算是大型武装商队，都不敢说能百分之百安全通过。你一个人？”
这话让静室里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那段旅途的艰险，光是想象一下，就让人不寒而栗。
陆若泠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低了下去：“我当然知道危险。”
她顿了顿，抬起头，金色的瞳孔越过众人，狠狠地瞪了苏白一眼。
“但是，总得去找个明白人，问问他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玩消失啊！”
这一眼，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有长途跋涉的委屈，有苦寻无果的怨念，还有那份不远万里也要找到你的执着。
苏白被她看得有些无奈，只能叹了口气。
“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
他只能给出这样一个模糊的解释。
“复杂？”陆若泠立刻来了精神，她坐直身体，追问道，“有多复杂？能让你连上个网回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
她的话说到一半，又猛地刹住了。
她意识到自己差点就把那些“我等了你多久”“我发了多少消息”的抱怨说出口了。
不行，不能说。
方诗涵看着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中闪过几分笑意，主动替她解了围，将话题拉回到苏白身上：“所以，‘雪白’这个ID，是你当时在用的？”
苏白点了点头：“嗯。那段时间对剑道理论有些想法，就随便注册了个号，写着玩的。”
随便......注册的号。
写着......玩的。
陆若泠听到这几个字，感觉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沈梦言小声地，带着崇拜的语气说：“苏白你好厉害......那些理论，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没什么。”苏白摇了摇头，“都只是一些不成熟的猜想，很多地方都经不起推敲，漏洞百出。”
陆若泠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她反驳道：“才不是漏洞百出！你的理论体系非常完整！只是缺少实证而已！后来我......”
她又说了一半，再次闭上了嘴。
她发现，只要话题围绕着苏白，她就总是会不自觉地进入那种狂热粉丝的状态，这让她感觉非常懊恼。
第402章 直面内心
方诗涵看着苏白，有些疑惑：“我倒是很好奇，你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些想法了吗？那时候的你，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极致的实用主义者。”
苏白想了想，回答道：“想法一直都有一些。不过那时候更多的是在思考如何用最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后来......毕业之后，有了一些空闲时间，才把那些零散的想法系统地整理出来。”
他口中的空闲时间，在几个女孩听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她们都清楚，苏白毕业后就和顾雪芙在一起，为了维持生活，他必然要奔波劳碌。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能构建出如此宏伟的理论体系，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陆若泠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结果整理出来就扔在那里不管了，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苏白只能一笑处之。
但可惜，这并没有让静室里的气氛缓和下来。
恰恰相反，一种更加微妙的紧张感开始在空气中酝酿。
因为，陆若泠的脚下，地面上那些本该熄灭的金色纹路，此刻竟然还残留着一层微弱的光晕。
仪式......还没有完全结束？
陆若泠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不对。
关于她和苏白的过往，从理论的碰撞到不远万里的追寻，已经全部展示完毕了。
这已经是她人生中，除了修行之外，最重要，最深刻的记忆片段。
还能有什么？
难道说......
陆若泠的脸色瞬间变了。
“等等！”她几乎是尖叫出声，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惊慌，“停下！快停下这个仪式！苏白！”
然而已经晚了。
地面的金色纹路光芒大盛，将所有人的意识再次强行拉入了一个共享的感官网络。
这一次的场景是一个休息室。
光线昏暗，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了一点光进来。
沙发，茶几，散落的文件。
然后，她们看到了。
她们的视角，就是陆若泠的视角。
而她们的视线下方，是躺在沙发上，呼吸平稳的苏白。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心跳停摆的画面。
最关键的是......她们所处的位置。
陆若泠，就跨坐在苏白的身上。
这个姿势，这个距离，让所有共享了这份感官的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不......别看......”
陆若泠的意识在共享的感知中发出绝望的悲鸣。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什么都没发生！”
她的辩解苍白无力，因为下一秒，记忆的画面开始扭曲，崩解，不再是纯粹的视觉信息。
一场感官的风暴。
所有人的心脏都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呼吸变得滚烫，空气稀薄。
皮肤上传来细微的触感，是衣料的摩擦，是发丝的滑落，还有......无法抗拒的热量。
“停下！我让你们别看了！”
陆若泠真的有点绷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个小时，或许只是一瞬。
金光消散。
所有人被猛地弹回了现实。
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苏虹霓茫然地看着几个姐姐，她们的表情都非常古怪。
方诗涵的脸上，那完美的微笑出现了裂痕，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审视。
沈梦言的脸已经红透了，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一向对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萧清洛，此刻也罕见地别开了视线，清冷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抹极不自然的红晕。
只有苏白，他看着眼前这诡异的场面，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唇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最后竟低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哇......”
沈梦言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惊叹。
她抬起头，看向陆若泠，又飞快地看了一眼苏白，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太、太夸张了吧......那个......感觉......”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刚才那种几乎要将人吞噬掉的情感洪流。
“我倒是没想到......”
方诗涵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重新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只是那笑意里，带上了几分前所未有的揶揄。
她的目光在苏白和陆若泠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了苏白身上。
“......苏白你的身体素质，这么好啊。”
就连萧清洛，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红晕也加深了几分，她抿着嘴唇，想要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但显然，她的大脑过载了。
陆若泠的脸冷了下来。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羞恼，迈步走到了苏白面前。
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怒火：“苏白！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刚才那是什么？为什么那种画面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你的契约仪式，是你搞的鬼吧？！”
苏白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明显了些。
他摇摇头：“这可怪不了我。”
“还说怪不了你？！”
“真的怪不了我。”苏白摊了摊手，神情很是无辜，“契约仪式共享的是每个人精神本源中最深刻，或者说，潜意识最渴望被理解的记忆片段。它不受主观意识的控制。”
“刚才出现的画面，不是我选择的，也不是你主动选择的，而是你的潜意识决定的。”
“换句话说，既然出现了那样的画面，就说明在你内心最深处，是渴望把那段记忆，那份情感展现出来的。那是你最真实的感受。”
“我？我的潜意识？”陆若泠一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想让你们看......看那种东西！我的潜意识里只有对真理的探求！”
她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但自己都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苏白说的没错。”
就在这时，方诗涵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若泠，契约建立的是灵魂层面的链接。它会绕过我们大脑的防御机制，直达最本真的情感。若泠，那段记忆之所以会被抽取出来，只能说明一件事......”
“在你内心最深处，那份情感的强度，超越了你对知识的追逐。”
这番话，一下子击溃了陆若泠的心理防线。
她咬着嘴唇，金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骗不了自己了。
她可以反驳苏白，可以冲方诗涵发火，但她无法反驳自己的内心。
那段记忆，那种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掉的情感洪流，确实是她人生中最为深刻的一幕。
原来......我其实是想炫耀的吗？
原来，在我的潜意识里，这份感情比我对知识的追求，比我的骄傲，都更重要？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陆若泠沉默了许久。
最终，她泄了气。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冷霜已经融化，反而露出了一个破罐子破摔后近乎挑衅的得意表情。
“好吧。”
“我承认了。没错，就是我自己愿意的，行了吧？”
“那又怎么样？”
“我是第一个。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事实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画面，是你们这辈子都还没机会经历的。你们想，还没这个资格呢！”
第403章 古怪的女孩
午休的铃声响起。
女孩们熟练地拿出皮筋，在空地上划分出自己的小小王国，男孩们则三五成群，吼着不成调的招式名称，进行着他们自以为是的灵兽对决。
世界被分割成无数个热闹的小圈子，而萧清洛是所有圈子之外的那个孤点。
她独自坐在教学楼背阴处的一棵大榕树下，手里攥着一根光滑的树枝。
她面前的空地上，用石子摆放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阵法，那是她从电视里那部叫做《星河剑圣》的英雄剧里学来的。
她不关心那些跳皮筋的女孩们又换了什么新花样，也不在意男孩们的游戏谁胜谁负。
她的世界里，只有手中这根被想象成灵剑的树枝，以及眼前那些只有她能看见的，纵横交错的细线。
那些线，没有固定的颜色，也没有固定的形态。
有时是淡金色的，预示着好事；有时是灰黑色的，代表着麻烦。
它们从每个人、每件物上延伸出来。
萧清洛从小就能看见它们，它们是她理解世界的方式。
“看，那个怪胎又在拜神了。”一个路过的女孩小声对同伴说。
“别理她，我妈妈说她脑子不正常，会说不吉利的话。”另一个女孩拉着同伴快步走开，投来一个混合着畏惧和厌恶的眼神。
萧清洛的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操场另一头。
正在追逐打闹的王浩，那个班里最壮实的男孩，他的脚下延伸出一条极不稳定的深红色细线，线的另一头，连接着一块凸起的石砖。
线在微微震动，这是即将发生的预兆。
萧清洛站起身，对着那边喊道：“王浩，停下！再跑三步，你的左脚会踩到那块翘起来的砖头，你会摔倒，门牙会磕掉一颗。”
追逐立刻停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王浩涨红了脸，他觉得自己的威风被这个古怪的女孩扫得一干二净。
他停在原地，离那块石砖还有五六步的距离。
“你胡说什么！你这个乌鸦嘴！”王浩冲她吼道，“你是不是嫉妒我们玩得开心，故意咒我？”
“我不是咒你，我是在告诉你即将发生的事实。”萧清洛的表情很平静，那种平静在同龄人看来，就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信不信随你，反正牙是你的。”
说完，她坐了回去，继续用树枝在地上比划她的剑招。
她不想再多费口舌。英雄只负责发出警告，至于凡人是否听从，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王浩被她那副模样气得不轻，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胆小鬼，也为了驳斥这个怪胎的胡言乱语，他故意迈开大步，朝着萧清洛所说的方向冲过去。
“你看！我偏要跑！什么事都——啊！”
他的话没能说完。
他的左脚精准地踩上了那块凸起的石砖，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去。
在一片惊呼声中，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世界安静了几秒钟，然后是王浩震天的哭声。
老师们闻讯赶来，扶起满嘴是血的王浩，匆匆送往医务室。
孩子们围在一起，对着王浩空出来的那颗门牙指指点点。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她三米之内的地方。
对小小的萧清洛来说，这算不上什么。
她甚至觉得清净了不少。
她不需要朋友，英雄剧里的星河剑圣总是独来独往，他的同伴只有他的剑。
她的目标是成为蓝星最强的灵剑使，而不是幼儿园最受欢迎的小朋友。
幼稚的同龄人只会拖慢她修行的脚步。
她这样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
可是，当放学的铃声响起，当别的孩子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家，讨论着今天的趣事和明天的游戏时，那条回家的路就显得格外漫长。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地面上。
她会忍不住去观察那些结伴而行的同学。
他们身上延伸出的线是彩色的，彼此交织缠绕，形成温暖而稳定的光晕。
而她自己身上延伸出去的线，只有寥寥几根，连接着父母和家，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或许，是有一点孤独的。
回到家，她放下书包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
熟悉的片头曲响起，穿着银白色战甲的星河剑圣出现在屏幕上，他用低沉的嗓音念出那句经典的台词：“宇宙的真理，便在我的剑锋之上。”
萧清洛的眼睛里亮起了光。
这才是她应该追求的世界。
屏幕里的剑光，屏幕里的星辰大海，远比学校操场上的追逐游戏要宏伟壮丽得多。
“清洛，吃饭了。”
妈妈在厨房门口喊她。
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
妈妈给女儿夹了一筷子青菜，犹豫了许久，才开口。
“清洛，今天你们班的李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萧清洛扒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吃，她知道要说什么。
“老师说，王浩同学的家长......意见很大。他说你......你诅咒他的孩子。”妈妈的言辞很小心，她不想伤害女儿，但又充满了忧虑，“还有其他家长也反映，孩子们都有些怕你。清洛，你能不能......不要再说那些......那些奇怪的话了？”
“我说的不是奇怪的话，是事实。”萧清洛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妈妈，“我看到了那条红色的线，它在告诉我，他会摔倒。我提醒他，是想帮他。他自己不听，摔倒了，怎么能怪我？”
“可是别人看不见你说的那些啊，孩子！”
“在大家看来，你就像是凭空说了一件坏事，然后那件坏事就发生了。他们不理解，他们只会害怕。妈妈知道你没有恶意，可你能......为了和大家能好好相处，就算看见了，也别说出来，好吗？”
萧清洛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目光清澈。
“妈妈，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英雄看到了一个星球即将被陨石撞击，他是应该因为怕星球上的居民恐慌，而选择闭嘴，还是应该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做好准备？”
妈妈愣住了，她没想到女儿会问出这样的话。
“那......那当然是告诉他们真相。”她下意识地回答。
“对。”萧清洛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得不像一个孩子，“我就是要成为英雄。成为蓝星最强的灵剑使。灵剑使的责任，就是看破虚妄，守护真实。如果因为害怕别人不理解，害怕被孤立，就对即将发生的危险视而不见，那我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成为英雄的资格。”
“我不需要他们的喜欢。我也不想和他们玩那些无聊的游戏。”
妈妈说不出话了。
她看着眼前的女儿，那双眼睛里的执着和纯粹，让她有些心疼。
“我只是......希望你开心。”最终，妈妈只能吐出这句苍白的话。
“我很开心。”萧清洛说，“我比任何人都要开心。因为我知道，我正在变强。”
这顿饭在沉默中结束了。
晚上，萧清洛没有像往常一样看电视，而是走进了自家的小院子。
月光如水，洒在地上。她从墙角拿起那把用硬木削成的、已经有些磨损的木剑。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白天的孤独，与妈妈对话时的不被理解，全都摒弃在脑后。
那些情绪，就像灰尘，吹走就好了。
她回想着星河剑圣的剑招，在院子里缓缓地挥动木剑。
一招一式，虽然稚嫩，却透着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稳。
她不需要同伴，因为她的信念就是她最忠诚的伙伴。
她不畏惧孤独，因为她所仰望的英雄，也行走在同样的孤寂之路上。
院子里的风吹动了她的发梢，她能看见风的轨迹，那些淡青色的线在空中舞蹈。
她还能看见墙角那棵老槐树沉睡的生命线，厚重而绵长。
这个由线条构成的世界，对别人来说是怪异，对她来说，却是最真实不过的伙伴。
她挥出最后一剑，木剑的尖端稳稳地停在半空中，指向天边那轮明月。
成为蓝星最强的灵剑使。
她一个人，一把剑，足矣。
第404章 一直以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重得化不开，钻进鼻腔，黏在喉咙里。
穿着大了一号的校服，萧清洛坐在医生办公室的椅子上，身形纤细，还未完全长开。
“......情况很复杂。”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了推眼镜，表情沉重，“你父母的身体状况，是一种非常罕见的遗传性多器官快速衰竭。从目前的医疗水平来看，我们找不到任何有效的治疗方案。我们能做的，只有尽量延长他们的生命，减轻他们的痛苦。”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那份关于她父母的诊断报告，正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灰黑色雾气，无数条断裂、枯萎的线从中蔓延出来，死气沉沉。
萧清洛的内心没有太大的波澜。
因为早在踏入医院，看到父母身上那些几乎快要消散殆尽的、淡金色的生命线时，她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她的能力，让她比诊断报告更早地知道了结局。
她只是想不通。
为什么是他们？
她的父母是世界上最普通的好人，他们身上的线条总是那么温暖平和。
灾厄的红线、麻烦的黑线，从来都不该与他们有如此深刻的联系。
“他们的生命......还剩下多久？”
医生看着这个过分冷静的女孩，心里有些不忍。“如果不出现意外，乐观估计，三个月。但随时可能会有变数。”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她站起身，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
走进病房，两张相邻的病床上，父母正安静地躺着。
氧气管、输液线，各种医疗设备延伸出的冰冷线条，企图将那微弱的光芒强行留住。
看到她进来，母亲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清洛，放学了？今天累不累？”
父亲也睁开眼，目光里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歉疚。
萧清洛拉过一张凳子坐下，看着他们。“医生都告诉我了。”
母亲的眼圈立刻红了，别过头去。
父亲沉默了片刻，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呼吸。
“对不起，清洛。”父亲率先开口，“我们本想瞒着你，至少让你安安心心地读完高中。我们以为......我们以为还能撑更久一点。”
“这不是你们的错。”萧清洛摇了摇头，她关注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父亲和母亲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
“因为它不是病，清洛。”父亲缓缓说道，“或者说，它不完全是现代医学能定义的病。它是我们萧家血脉里，一代代传下来的......代价。”
“代价？”
“是的，代价。”父亲的目光投向窗外，“你从小就能看见那些线，对吗？能看见因果，能预知一些即将发生的事情。我们一直都知道，因为我也能看见，你的爷爷也能。这是萧家传承下来的一种天赋，或者说，是一种力量。”
“我们萧家，世代传承着一类灵剑。”
“它能让我们看清世间万物因果勾连的线，预见命运的轨迹。这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但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他把视线转回女儿身上，眼神里充满了痛苦，“你越是强大，你看得越清楚，代价就越沉重。萧家的人，自古以来，就没有活过四十岁的。这就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希望你走上这条路。”
母亲已经忍不住开始流泪，她接过话头，声音哽咽：“清洛，你小时候说想当英雄，说要成为灵剑使......我和你爸爸听了，心里又骄傲又害怕。”
“你的天赋比我们任何一代都要强。我们怕啊......我们怕你太早接触到这一切，会让你的人生变得短暂而沉重。所以我们搬离了老家，来到这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城市，我们从不跟你提任何关于灵剑的事情，我们只希望你......你能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快快乐乐地长大，就算看不见那些线，就算平凡一点，至少能活得久一些，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完整的人生。”
“我们没想到......我们自己的时间，会来得这么快。”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这份反噬，最终还是落到了我们头上。现在，你既然已经完全觉醒了，这些事情，也确实没必要再瞒着你了。”
萧清洛静静地听着。
“英雄......”她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病人。你们也是。”
“不，清洛，你不要这么想！”母亲急切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是不是我的错，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萧清洛站起身，她感觉病房里的空气压抑得让她无法呼吸，“我去办一下手续。”
她需要一个空间，自己一个人。
走出病房，她没有去护士站，而是径直走向了另一位专科医生的诊室。
她坐在医生面前，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医生，我想做一个全面的基因检测和身体检查。”
“和我父母一样的项目。”
医生有些疑惑，但还是开了单子。
检查的过程很漫长。
当最终的报告出来时，萧清洛独自一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翻看着那几张薄薄的纸。
【......与B-13病房两位患者基因序列中异常片段高度吻合......存在不可逆的遗传性器官衰竭风险......】
她不需要看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
她只需要看着自己手中的这份报告。
一条灰黑色的、极其不稳定的线从纸张上延伸出来，线的末端已经出现了衰败和断裂的迹象。
它连接着她自己。
这是属于她的，死亡预告。
她合上报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
世界从未如此清晰过。
所谓的最强，原来只是最快地走向死亡。
她的剑，不是守护真实的武器。
是杀死她自己和亲人的，刑具。
她走出了医院。
站在路边，看着一辆公交车靠站，门打开，人们拥挤着上上下下。
她能看见他们身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线，连接着家人、朋友、恋人。
一个刚下班的男人身上延伸出一条暖黄色的线，通向不远处一个等着他的、抱着孩子的女人；几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身上的线交织在一起，他们在嬉笑中分享着同一支冰淇淋。
她上了另一辆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外的景象不断后退，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拖出长长的光影。
她把那份薄薄的报告单折叠起来，塞进口袋。
纸张的边角硌着大腿，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
公交车到站，她机械地随着人流下车。
打开家门，屋里一片漆黑。
她没有开灯，在玄关处换了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一步步走进客厅。
客厅的电视机屏幕是黑的，沉默地立在那里。
曾几何时，那是她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窗口，是她信念的源头。
星河剑圣的身影，剑锋上的真理，支撑着她度过了所有孤独的时刻。
现在，那只是一个冰冷的、会播放影像的机器。
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
房间里还保留着她年少时的痕迹。
墙上贴着一张《星河剑圣》的海报，已经有些褪色了。
主角手持灵剑，目光坚定地凝视着远方的星云。
书桌上，摆着一个星河剑圣的小手办，是她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
她举起红尘，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书桌上的那个手办，狠狠地挥了下去。
“砰！”
塑料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星河剑圣的手办被拦腰砸断，半截身子飞出去，撞在墙上，又滚落在地。
那张永远坚毅的脸，沾上了灰尘。
木剑脱手，掉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
房间里恢复了死寂。
她看着地上的碎片，看着那把木剑，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缓缓地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里。
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抽动，却发不出任何哭声。
没有人可以倾诉。
谁能理解？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理解她的两个人，正躺在医院里，生命线微弱得随时都会熄灭。
而这份痛苦，是他们传递给她的。
她被困在这个名为天赋的牢笼里，没有同伴，也没有出口。
只有她一个人。
一直以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第405章 萧清洛的人生目标
墓园里下着细雨，雨丝绵密而冰冷，落在黑色的伞面上，聚成水流滑下。
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湿润的草木味。
萧清洛独自站着，面前是两块新立的、并排的墓碑。
她没有哭。
从父母的病情急转直下，到最终抢救无效，再到此刻，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
看着灰色的雨幕中，那两块冰冷的石头上延伸出的线条。
它们是彻底的死灰色，没有光泽，没有波动，静静地指向大地深处。
终结了。
一切都终结了。
葬礼的流程很简单，因为前来告别的，只有她一个人。
没有亲戚，没有朋友。
当年为了让她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父母几乎断绝了与老家的一切联系。
他们用自己的孤立，换取女儿融入人群的可能性。
结果，却是她最终站在这里，送别他们，孑然一身。
她收起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头发上。
雨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家，开门的一瞬间，熟悉的属于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可她知道，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家了。
一个没有了父母的屋子，只是一个住所，一个空壳。
她将父母的遗物一件一件地整理出来。
父亲爱看的历史书，母亲织到一半的毛衣，厨房里贴着的，写着菜谱的便利贴。
她的内心是一片荒原，所有的情绪都冻结在冰层之下，毫无波澜。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直到她翻开了一本旧相册。
相册的第一页，是她刚出生时的照片，被父母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照片上的父母还很年轻，他们身上的生命线是那样明亮而温暖的金色，交织在一起。
她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父母的笑脸。
这张照片，她看过无数次。
她快速地向后翻动。
一家三口去公园，去游乐场，她第一次背上书包，第一次拿到奖状。
照片是时间的切片，记录着那些她曾经拥有，如今却永远失去的东西。
最后，她翻到了自己六岁生日那天。
照片上的她，穿着公主裙，手里却抱着一把木剑，那是父亲亲手为她削的。
她对着镜头，努力做出星河剑圣那样严肃的表情。
而在照片的背面，是母亲娟秀的字迹。
“祝我的小英雄，生日快乐。愿你永远勇敢，永远善良。”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麻木，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不是英雄。
她什么都不是。
她预见了自己的同学会摔倒，却无法阻止。
她看清了父母生命线的衰败，却无能为力。
她甚至知晓了自己的结局，也只能被动地等待。
她守护不了任何人，连自己都守护不了。
相册从手中滑落，散开在地上。
萧清洛缓缓地蹲下身，双手捂住脸。
压抑了太久的悲恸，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肩膀剧烈地颤抖，身体因为过度悲伤而蜷缩成一团。
最让她痛苦的，不是死亡的预告。
对于自己注定短暂的生命，她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这种无力感，是这种彻头彻尾的、毫无意义的消亡。
她来到这个世界，看见了常人看不见的真实，背负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宿命，然后呢？
然后就像一颗从未发光的尘埃，悄无声息地落下，不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
父母的生命是这样。
她的生命，也将是这样。
她不甘心！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歇。
她脱力地靠着沙发，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客厅的电视机屏幕上，正播放着一则紧急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位于西南边境的高山城，于昨日深夜遭到大规模异兽潮袭击，城市防御系统在三小时内被完全摧毁。根据军方传回的初步信息，高山城......已确认全城覆灭，幸存者数量......为零。”
女主播的脸上是凝重的哀伤。
画面切换，高空无人机拍摄的影像展现在屏幕上。
曾经的城市已经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巨大的爪痕和坑洞遍布大地，建筑物的残骸冒着黑烟。
那是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萧清洛漠然地看着。
别人的悲剧，和她的悲剧，并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在无法抗拒的力量面前，脆弱地毁灭。
“......此次袭击高山城的，是以一头九阶兽王‘熔岩之厄’为首的超高能级兽群。在城市覆灭，军方支援部队尚未抵达的绝望时刻，执剑人苏白一人一剑，于高山城废墟之上，单杀九阶兽王，并击溃了兽群。据可靠消息......”
苏白。
这个名字钻进萧清落的耳朵里。
她抬起头，看向电视屏幕。
画面上出现了一张模糊的、从极远处拍摄的照片。
一个孤单的人影，站在巨大的、如同山丘般的异兽尸体上，他的身形在废墟的烟尘中显得渺小，却又有一种撑起天地的气魄。
他做到了。
萧清洛的心脏，那颗早已沉寂如死水的心，突然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颤抖的手指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苏白”两个字。
无数的信息涌现出来。
传说，战绩，神话。
她点开了一个热度最高的视频，标题是《苏白最新直播发言，剑指天龙城！》。
苏白本人出现在镜头前，他看上去很年轻，眉眼间却积攒着化不开的戾气和疲惫。
“我告诉你，马东逸——”
“你没有下次了！”
“等着吧！”
“一个月内，我必杀你！”
视频结束了。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疯了吧？苏白这是要干什么？刚杀了兽王，就要去天龙城杀马家的人？”
“怎么可能做得到啊？马家权势滔天，他爹自身也是通天阶执剑人，身边护卫无数。”
“这是宣战！这是在向整个天龙城的秩序宣战！”
萧清洛关掉视频，又开始搜索“马东逸”和“天龙城马家”。
网络上的信息勾勒出了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
权势，财富，力量。
马家在天龙城，乃至整个蓝星东部，都是一个无法撼动的存在。
而去挑战这个存在的苏白，无疑是在选择一条比单杀九阶兽王还要凶险万分的道路。
那是一条必死之路。
萧清洛看着手机屏幕，怔怔出神。
她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清晰。
她的人生注定要结束。
她的力量无法用来守护，那是否可以用来毁灭？
她的生命注定短暂，那是否可以在熄灭前，燃烧出最璀璨的光？
如果注定要死，那她不想死在病床上，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她要死在风暴的中心！
她要让自己的存在，成为一件惊天动地之事的一部分！
她成不了英雄。
但她可以成为英雄手中的剑！
苏白。
这个男人，正走在一条惊世骇俗的路上。
他一定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剑！
一个念头，在萧清落的心中疯狂滋长。
去找他。
去星明城！
把这具即将腐朽的身体，这双能看透虚妄的眼睛，这被诅咒的血脉，全部献给那场注定要到来的风暴！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远方的天际线。
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璀璨。
可她看到的，是无数条交错纵横的线。
她自己的生命线，灰黑而脆弱，正在一点点走向断裂。
但在那条线的尽头，她看见了另一条线的轨迹。
一条充满了杀伐、毁灭与决绝的，深红色的线。
它从遥远的天龙城延伸而来。
萧清洛伸出手，对着空气，做了一个虚握的动作。
她要抓住它。
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去抓住这最后的一点意义。
她要去星明城！
第406章 一家人
静室里，光线柔和。
但空气像是凝固了。
没有人说话。
陆若泠那标志性的随时准备抬杠的姿态消失了，她靠着墙，双臂无力地垂着，金色的瞳孔里是一种罕见的茫然。
方诗涵脸上的微笑也维持不住了，她看着萧清洛，眼神里是纯粹的怜惜与震撼。
沈梦言已经用手背抹了好几次眼睛，小声的抽泣无法完全抑制。
最先打破这片死寂的，是苏虹霓。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醒了，她看完了全程。
小小的身体从苏白腿边离开，一步步走到萧清洛面前。
萧清洛还坐在原地，神情平静。
苏虹霓伸出小小的手臂，抱住了萧清洛的腰，把自己的脸颊贴在她的腹部。
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
萧清洛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这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
她能看见，苏虹霓身上延伸出的那条连接着她的、代表着亲近与信赖的线，是那么明亮，那么纯粹，不含杂质。
她有些笨拙地抬起手，轻轻地放在了苏虹霓的背上。
“原来是这样......”
方诗涵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恍然。
她看向苏白。
“当初在星明城，你和清洛的那场对决。最后你收手的时候，你说她的剑告诉了你一切。你当时......就是看到了这些吗？”
苏白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有这么完整。红尘传递给我的，是一些破碎的、充满了绝望情绪的画面。但我大致明白了，她所求的，并非是战胜我，而是在生命的尽头，为自己的剑道寻找一个答案，或者说，一个终点。”
“我靠......”
陆若泠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那些盘踞在她心头许久的疑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我说你怎么回事......当时打得好好的，突然就改变主意，不仅认同了她，还同意带她一起去天龙城。我还以为你......你是看上人家了。”
她的话语里没有了平日的尖酸，只剩下一种复杂的感慨。
原来在那场看似简单的挑战背后，还隐藏着这样沉重的真相。
原来这个男人，在那时就已经洞悉了一切。
萧清洛轻轻拍着苏虹霓的后背，她站起身，苏虹霓也乖巧地松开了手，站到一旁。
萧清洛走到苏白面前，在所有人惊讶的注视下，单膝跪地。
“主人。”
“你不仅为我指明了剑道的终极，完成了我毕生的夙愿。更斩断了我血脉中的宿命，给了我......新生。”
萧清洛抬起头，仰视着苏白，她的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信仰的光。
“我的命，我的剑，从今往后，都属于你。但凡所命，万死不辞。”
静室里，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方诗涵看着气氛有点怪怪的，贴心地主动开口给苏白解了围。
“哎呀，清洛，你可要小心了。”
“苏白这个家伙啊，没什么好心眼。你现在把什么都交给他，他以后指不定会怎么使唤你呢。”
陆若泠也立刻跟上了节奏，她双手抱胸，斜睨着苏白，阴阳怪气地补充道：“何止是没什么好心眼，简直是一肚子坏水。你看他那样子，别人对他效忠，他连句客气话都没有，心安理得得很。一看就是早就习惯了。”
苏白：“？”
他看向那两个一唱一和的女人，有些无奈。
怎么沉重的气氛，到了她们嘴里，三两句就变了味。
“苏白不是那样的！”
一个怯怯的，但很坚定的声音为他辩护。
是沈梦言。
她鼓起勇气，看着方诗涵和陆若泠，小声但认真地说：“苏白......他很好的。他只是......不擅长表达。但是他做的事情，都是在为大家好。”
苏白闻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他赞许地看了沈梦言一眼，然后转向另外两人，抬了抬下巴。
“听见没有？看看人家梦言的觉悟。”
“还是有人懂我的。”
陆若泠对此嗤之以鼻：“那是她跟你相处的时间还不够长，没看清你的真面目。等时间久了，她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苏白懒得再跟她斗嘴。
他伸出手，将萧清洛从地上扶了起来。
“起来吧，以后不用行这种礼。”
萧清洛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但没有立刻松开。
她低着头，轻声说：“礼不可废。”
苏白看着她这副固执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
有些东西，没必要强行去改变。
方诗涵笑盈盈地走上前，很自然地挤开了还想说些什么的陆若泠，伸出手，在萧清洛那头柔顺的黑发上揉了揉。
亲昵又理所当然。
萧清洛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
“好了好了，别搞得跟什么骑士宣誓一样。”方诗涵收回手，眼里的怜惜藏不住，“我们现在是一个整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见外。”
“一家人吗？”陆若泠在一旁抱起手臂，哼了一声，但她难得地没有反驳到底，而是上前一步，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萧清洛，“听着，萧清洛，你现在算是我认可的队友了，别信方诗涵这家伙，跟着我才是对的。”
她下巴微微扬起，那股子属于极光城天之骄女的傲气又回来了。
“当然，前提是你得跟上我的脚步，可别拖了后腿。”
陆若泠觉得，这才是最实际的承诺。
什么虚头巴脑的安慰，都不如“我罩着你”这四个字来得实在。
她不擅长安慰人，但她擅长解决带给别人麻烦的人。
“那个......清洛！”
一直犹豫不决的沈梦言，此刻也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几步凑了过来，紧张地抓住了萧清洛的一片衣角。
“我......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她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小了下去，但抓着衣角的手却没松开。
萧清洛有点懵了。
她站在原地，被三个人以一种奇怪的阵型包围着。
她下意识地看向苏白，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
这是什么情况？
我该怎么回应？
苏白只是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示意她自己处理。
第407章 宅女日常
上午十点三十分，闹钟的电子蜂鸣音准时将沈梦言从混沌的梦境中拽了出来。
她没有立刻睁眼，而是先在柔软的被褥里翻了个身，伸展着筋骨。
被子下的身体曲线毕露，宽松的睡裙被她不安分的睡姿揉得皱巴巴，裙摆上翻，露出了一双匀称的腿。
“唔......”
她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声音，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精准地摁掉了那个企图毁灭她睡眠的罪魁祸首。
世界重归寂静，但睡眠的意图已经消散。
沈梦言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那片因为拉着遮光窗帘而显得昏暗的平面，大脑开始以极低的效率缓缓启动。
手机屏幕亮起，刺目的光让她眯起了眼睛。
屏幕上，编辑周姐的头像旁挂着一个鲜红的“1”。
周姐：“梦言，今天晚上十二点前，新章节的稿子和对应的三张插图，没问题吧？读者们已经嗷嗷待哺，在评论区盖了几百楼了，都在催你的新作呢。”
沈梦言盯着这条消息，嘴里无声地念叨着：“帝国骑士......俏神官......死线。”
她慢吞吞地坐起身，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如同鸟窝。
环顾四周，房间不大，却被各式各样的漫画、画集、手办和游戏光盘塞得满满当当。
这是她的王国，她的堡垒，也是她的创作工坊。
“好吧，好吧，知道了，魔鬼编辑。”她对着手机自言自语，手指飞快地敲击屏幕，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包，然后将手机丢到一旁。
她光着脚下床，地板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人也清醒了不少。
她走到巨大的工作台前，那里摆放着一台高性能电脑和一块几乎占了半张桌子的数位屏。
屏幕上，是她画到一半的插图。
画面中，男主角，帝国骑士团团长阿利斯泰尔，正将女主角，光明神殿的候补神官艾拉娜，压在教堂的彩绘玻璃窗上。
阿利斯泰尔身材高大，银发披散，身上的铠甲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一只手撑在艾拉娜耳边的墙壁上，形成了经典的壁咚姿势，另一只手则捏着女孩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沈梦言的目光落在阿利斯泰尔那半裸的胸膛上。
为了画出最完美的肌肉线条，她昨天晚上研究了三个小时学习资料。
此刻，她用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过那几块垒壁分明的腹肌，嘴角勾起一个满足的弧度。
“嗯......这胸肌，这腹肌，这人鱼线......我真是个天才。读者们看到一定会尖叫的。”
“就是艾拉娜的表情还差点意思。被这么个极品帅哥压在墙上，怎么能只是惊慌失措呢？应该再多点羞怯，多点不知所措，再来点......嗯，来点期待。”
她拿起压感笔，开始修改艾拉娜的眼神。
她很专注，整个人都沉浸在创作的世界里。
对她来说，这些角色不是纸片人，而是活生生的、由她赋予灵魂的存在。
一个小时后，艾拉娜的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红晕，眼神也从纯粹的惊恐变成了含羞带怯的模样，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完美。”
沈梦言拍了拍手，对自己精湛的技艺感到十二分的满意。
画完插图的线稿，她切换到文档，开始码字。
今天需要完成的情节，正是插图所描绘的这一幕。
这是男女主角感情升温的关键节点。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房间里只剩下清脆的键盘声。
但她的脑海里，却上演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戏剧。
“阿利斯泰尔应该说什么？‘小神官，你逃不掉的’？不行，太土了，三流霸总才会这么说。我的阿利斯泰尔可是高冷的帝国之鹰。”
她停下敲击，双手托腮，陷入了沉思。
“他应该什么都不说。对，就是沉默。用眼神，用动作来施压。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在艾拉娜的耳廓上......”
沈梦言一边想，一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脸上泛起一阵热意。
“艾拉娜肯定会发抖。然后，阿利斯泰尔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神殿教给你的，就是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一个男人吗？’”
她用自己所能达到的最深沉的声线，把这句台词念了出来。
念完之后，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天啊，我好变态。不过读者就吃这一套。越是禁欲的角色，说出这种话就越有张力。”
灵感如同泉涌，她再度投入到码字中。
文字在她指尖流淌，构建出一个充满张力的场景。
她甚至会为了一个词语的运用而反复推敲，比如阿利斯泰尔的手指是“触碰”还是“摩挲”艾拉娜的下巴，这两种动作所传达的情感是截然不同的。
时间在专注中过得飞快。
当肚子的咕咕叫声把她从剧情中拉回现实时，窗外的天色已经从亮堂转向了金黄。
她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
“午饭......好像忘了。”她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拿起手机，熟练地点开外卖软件，给自己订了一份超大份的猪排饭和一杯冰可乐。
等待外卖的间隙，她没有休息，而是打开了视频网站，点开一部正在热播的新番动画。
标题是《魔王转生后只想过平静生活》。
“说是想过平静生活，结果开后宫的规模比谁都大。真是口嫌体正直。”
她一边吐槽，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对她而言，看番、玩游戏、读小说，从来不只是娱乐，更是工作的延伸。
她会下意识地分析剧情的节奏、人物的设定、台词的优劣，将这些吸收，内化，再输出到自己的作品中。
“哦？这个女二号的傲娇属性设定得不错。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类型，而是在关键时刻会挺身而出保护男主。可以借鉴一下，用在我下一本小说的女配身上。”
她拿出手机的备忘录，快速记下自己的想法。
门铃响了，外卖到了。沈梦言趿拉着拖鞋跑到门口，从猫眼里看了一眼，确认是外卖员后，才把门开了一道小缝。
她迅速地接过外卖，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她把猪排饭放在工作台上，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继续看动画。
猪排炸得外酥里嫩，配上香甜的酱汁和米饭，是碳水和脂肪带来的最纯粹的快乐。
冰可乐滑过喉咙，发出“咕咚”的声响，让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吃完饭，她把餐盒收拾好，丢进门口的垃圾袋里。
重新坐回电脑前时，她已经充满了能量。
下午的休息和能量补充，让她的创作欲望更加高涨。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进入了心无旁骛的状态。
先是完成了小说的后续章节，将阿利斯泰尔和艾拉娜之间的暧昧气氛推向了顶点，最后在一个极具悬念的地方戛然而止。
“哼哼，卡在这里，看你们今晚谁能睡得着觉。”
她露出了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第408章 平安即是喜乐
数位屏上，色彩一点点填充进去，人物变得鲜活立体。
沈梦言对光影的处理极为细致，彩绘玻璃投射下的斑斓光线落在阿利斯泰尔的银发和铠甲上，反射出炫目的光泽。
艾拉娜白色的神官袍在阴影中呈现出丰富的层次感。
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三张精美的插图全部完成。
沈梦言将稿件和图片打包，发送到周姐的邮箱。
在点击“发送”按钮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席卷了她。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身体是疲惫的，脖子和肩膀都在抗议，但精神上却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周姐几乎是秒回：“收到！梦言你太棒了！我先审稿，你快去休息吧！”
沈梦言笑了笑，关掉工作软件。
但她并没有去休息。
对她来说，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才刚刚开始。
她打开了游戏平台，购买了前几天就收藏在愿望单里的一款RPG大作。
下载游戏需要一些时间，她便点开一个收藏已久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命名是“学习资料”。
一个小时后。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当游戏下载完成的提示音响起时，她才恋恋不舍地关掉视频和网页。
她戴上耳机，握住手柄，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剑与魔法的世界。
在虚拟的世界里，她不是那个赶稿的漫画家沈梦言，而是屠龙的勇者，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她在广袤的地图上奔跑，与奇特的怪物战斗，和性格各异的NPC对话。
凌晨两点，沈梦言终于感到了困意。
她存档退出游戏，关掉电脑，像一条咸鱼一样把自己甩到床上。
房间里，电脑的散热风扇还在轻微地转动，数位屏的指示灯发出微弱的光。
她拉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卷。
今天，她完成了编辑的催稿，画出了满意的插图，吃了美味的猪排饭，看了新番动画，还玩了新游戏。
没有社交，没有外出，只有她和她所热爱的一切。
对沈梦言来说，这就是最充足，最完美的一天。
......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困惑的宁静。
没有人说话，不是因为气氛沉重，而是因为......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和方诗涵那长达数年，无声的守望不同。
和陆若泠那颠覆世界，孤高而炽热的求索不同。
也和萧清洛那背负宿命，在绝望中寻求燃烧的悲壮不同。
沈梦言的记忆片段，没有惊天动地的反转，没有生死一线的危机，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冲突都没有。
就是起床，画画，吃饭，看动画，打游戏，睡觉。
日复一日。
“等等......”
最终，还是陆若泠打破了这片古怪的寂静。
她眨了眨金色的瞳孔，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茫然。
“就这么结束了？”
她侧过头，看向静室的另一个角落，那个已经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娇小身影。
“没有了？后面没有反转？比如你其实是什么隐世家族的继承人，画画只是你的伪装？或者那个叫‘周姐’的编辑其实是某个秘密组织的接头人，催稿是暗号？”
她这番脑洞大开的猜测，让沈梦言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没、没有啦......”她窘迫地摆着手，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的生活......就真的是这个样子。每天赶稿，画画，看看动画，打打游戏......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故事。让大家看这些......真是对不起。”
她越说头埋得越低，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在见识了其他几人那样深刻的过去之后，再看自己的生活，简直就像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味。
“这有什么不好？”
方诗涵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她走到沈梦言身边，很自然地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梦言，你可能自己没有察觉，但你过的，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不用背负家族的期望，不用在阴谋诡计中挣扎，也不用面对生离死别。”
“你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并且能靠着自己的热爱，把它经营得很好。平安喜乐，这四个字，比什么都珍贵。”
“我倒是很羡慕你。”方诗涵轻声说，“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过上那种，一天最大的烦恼只是‘今天吃什么’和‘剧情该怎么写’的生活呢？”
这番话让沈梦言愣住了，她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方诗涵。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萧清洛，此刻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对着沈梦言说：“我不太懂你们说的艺术。但是，我看到你在画画的时候，处于一种绝对专注和愉悦的状态。我觉得，也是很厉害了。”
“诶？”
沈梦言被这突如其来的肯定给说懵了。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大家当成怪人，然后羞愧到社会性死亡的准备。
结果......被夸奖了？
这下，连陆若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撇了撇嘴，靠回墙壁，嘟囔道：“切，说得倒是好听。不过......”
她话锋一转，斜了沈梦言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困惑，反而带上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至少你没有被公开处刑。比起我那个，你这个简直是天堂级别的回忆了。”
提到自己的黑历史，陆若泠就来气。
她嗤笑一声，双手叉腰走到沈梦言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不过嘛，沈梦言，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背地里这么不老实啊......啧啧，看的挺花啊......”
沈梦言被她盯得心头发毛，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我......我没有......”
“那你心虚什么？”陆若泠的金瞳里闪动着促狭的光，“别以为我们没看到。凌晨一点多，你那个文件夹，叫什么来着？‘学习资料’？嗯？”
“轰”的一声，沈梦言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那、那是创作需要！”她几乎是尖叫着反驳，声音都变了调，“是为了更好地理解人体结构！是艺术！艺术你们懂吗！”
这副炸毛的样子，配上她那张红得快要滴血的脸，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方诗涵在一旁掩嘴轻笑，眼波流转，看向苏白：“苏白，你怎么看？关于‘艺术’的探讨。”
苏白干咳了一声，明智地选择不参与这个话题。
第409章 二十年的梦
高山城。
中央区的云顶天阙，是这座城市最顶级的住宅区之一。
这里的安保系统极其严密，需要三重身份验证才能进入。
苏白站在一栋公寓楼的门前。
他甚至是通过一位还在联系的老朋友，才辗转得知这个地址。
苏白抬起手，却没有按下门铃，手臂悬在半空。
空气中残留着几分冬日的寒意，顺着苏白的衣领钻进来。
他竟有些想不起上次和顾雪芙好好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三个月？
还是更久？
记忆中的画面已经开始模糊，被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言论和她冰冷的电话提示音所覆盖。
最终，苏白还是按下了门铃。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门锁发出轻微的电子解锁声，门被从里面拉开。
顾雪芙站在门口。
她变了很多。
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长裙，衬得她身形高挑。
脸上是精致的妆容，完美地遮掩了她所有的情绪。
空气中飘来一股陌生的香水味，清冷而馥郁，和苏白记忆中她喜欢的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洗发水味道截然不同。
她看着苏白，就像在看待一个刚认识的陌生访客。
“你来了。”
苏白点点头，走了进去。
公寓的装修风格是极简的奢华，黑白灰三色构成了主基调。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高山城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星河，铺陈在脚下。
这个高度，足以俯瞰大半个高山城。
她没有给苏白倒水，也没有请苏白坐下，只是自顾自地走到沙发边，转身面对苏白。
他们之间隔着一张昂贵的黑曜石茶几，距离不远，却像隔着一道天堑。
“苏白，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她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网络上的事情，你应该都看到了。我的态度，也就是大家说的那个样子。”
苏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张他熟悉了二十年的脸，此刻却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她见苏白不语，继续说了下去。
“如今听雪已经是SSS级。这是蓝星最顶尖的品质，意味着我拥有无限的可能。”
“协会的马会长，还有其他几个帝级小队的执剑人都找过我。他们说，以我的潜力，只要有一个归元境，不，哪怕只是一个神游境巅峰的执剑人，我们的小队都足以冲击帝级认证。”
她直视着苏白，那目光中没有愧疚，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
“而你，苏白，你停留在万象阶太久了。我知道你为听雪付出了很多，我也很感激。”
“但是，时代变了，我的层次也变了。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和听雪并驾齐驱的伙伴，一个能将灵剑威力百分之一百二十发挥出来的强者，而不是一个需要我分心去照顾去迁就的执剑人。”
苏白心里觉得好笑。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为听雪，为他们这二十年的关系，下好了定义。
原来网络上那些话，都是出自你口。
“你看看外面的世界，”她抬手指了指落地窗外的繁华，“高山城很大，蓝星更大。我不想一辈子只做一个皇级小队，我的目标是帝级，是星辰大海，是去探索那些未知的空间裂缝，去斩杀更强大的异兽。这些，你给不了我。”
“苏白，我们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上了。继续捆绑在一起，对你，对听雪都不是好事。”
“对你来说，你分到的金钱和名誉已经远远超出了你一个万象阶执剑人应得的。而对我来说，你成了听雪一个看得见的瓶颈。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苏白低着头，也不说话。
二十年的相处，换来的就是这份冰冷的评估报告吗？
良久，他终于开口了：“所以，网上那些爆料，那些说我吸血、拖后腿的言论，都是你默许的，对吗？换掉我们家的门锁，拉黑我所有的联系方式，也是为了今天，为了让我认清现实？”
顾雪芙的眼神闪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舆论是必要的手段。如果不这样做，你怎么会主动放手？苏白，我是在帮你体面地结束。否则，等到协会强制介入，你的下场会更难看。”
“体面？”苏白重复着这个词，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真是谢谢你的体贴。”
他的笑声让顾雪芙蹙起了眉头。
在她看来，苏白或许应该愤怒，应该质问，应该像个失败者一样歇斯底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苏白止住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顾雪芙，你说的对，我只是万象阶。”苏白慢慢地说着，“我记得，十五年前，在星明城，你觉醒灵剑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你是废剑使。那柄E级的灵剑，连切水果都费劲。那时候，你在我身后哭，说你不想被嘲笑，说你怕以后连生存下去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脸色微微变了。
“我记得，为了给你找一本合适的淬锋入门手册，我跑遍了星明城所有的旧书市场，在垃圾堆里翻了三天三夜，弄得满身污泥。那时候你在哪里？你在我们那个不到三十平的出租屋里，一边帮我擦药，一边说，苏白，以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记得，为了买一克能提升灵剑韧性的星辰砂，我们两个凑了三个月的钱，每天只吃最便宜的营养膏。拿到星辰砂的那天晚上，你高兴得一晚上没睡。你抱着我的胳膊，说我们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强的组合，永远不分开。”
“我记得，你第一次用晋升到C级的听雪斩杀了一头异兽，吓得腿软，是我背着你走回城的。我记得，我们第一次拿到皇级小队认证的时候，你激动地跳到我身上，说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苏白每说一句，顾雪芙的脸色就白一分。
她放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眼神也开始躲闪。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或者说刻意抛弃的记忆，被苏白一件一件地重新拾起，摊开在她面前。
“我以为，我们是一个整体。你的强大，就是我的强大。我从不在乎外界怎么看我，说我是辅助也好，是万象阶的废物也罢，都无所谓。因为我知道，你会懂我。”
苏白看着她，目光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失望。
“但我错了。”
“够了！”
顾雪芙大喝一声，恢复了最初的冰冷。
“苏白，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过去是过去，人要往前看。”
她从茶几下拿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推到苏白面前。“这是契约解除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断契人我也联系好了，就在协会里等着。只要你签了字，我们之间就再无任何关系。作为补偿，城西那套房子，还有我们账户里的一半现金，都归你。”
苏白看着那份白纸黑字的协议，忽然又笑了。
准备得真周全。
连补偿都想好了。
他没有去看那些补偿条款，直接拿起笔，翻到最后一页，在顾雪芙名字的旁边，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苏白”两个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签完字，苏白把笔扔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她一眼。
“顾雪芙，你记住。我苏白为你做的一切，是基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是为了你日后的施舍。”
“房子、钱，我一分都不会要。我苏白从不靠别人，更不屑回头看你。”
苏白转身，向门口走去。
“从今往后，你的光芒是你的，你的星辰大海也是你的。我的路，我自己走。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苏白的手握住房门的把手，没有再回头。
身后，是一片死寂。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然后轻轻地将它带上。
“咔哒”一声，门锁落下。
心里没有预想中的痛苦，也没有愤怒，反而有一种卸下重担后的空旷与轻松。
二十年的梦，该醒了。
第410章 燕归城
燕归城。
在这颗被称作蓝星的星球北境中，一座曾经属于人类的主城。
如今，它有了新的主人。
城市不再回响着悬浮车的嗡鸣，取而代之的是沉重蹄爪踏碎柏油路面的闷响。
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上，不再倒映人类匆忙的身影，而是攀附着巨大的藤蔓与巢穴，狰狞的头颅从中探出，俯瞰着它们的领地。
这里，是异兽的国度，一座由征服者建立的巢都。
这与那些异兽们临时占据的废墟截然不同。
燕归城曾是人类文明在北方的璀璨明珠，一座超级主城。
它的陷落，是北方异兽崛起的标志，是它们将昔日猎人变为猎物的功勋碑。
现在，整整十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九阶兽王，将这座城市分割统治，以此为基点，与北方的人类势力进行着漫长而血腥的对抗。
是的，对抗。
这个词在蓝星南方听起来像个笑话。
在那里，异兽的浪潮淹没了一切，人类只能龟缩在少数几个壁垒城市中苟延残喘。
但在北方，这里最鼎盛的时期，人类曾同时拥有四座与燕归城同等级别的主城，他们的兵锋所向，异兽只能奔逃溃散，被成群结队地追逐，猎杀，剥取兽核，成为人类强者晋升的阶梯。
今天，这份屈辱之上，又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燕归城曾经的市长办公室，此刻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巢穴。
穹顶被完全打通，冷冽的北风灌入，吹动着悬挂的巨大兽骨风铃，发出呜咽般的碰撞声。
十道庞大的身影占据了这里，它们形态各异，散发出的威压让空间都变得粘稠。
坐在主位上的，是撼山熊王。
它身躯庞大，黑色的毛发如同钢针，仅仅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山峦压顶的窒息感。
它用厚重的熊掌摩挲着由整块圆桌，那曾是人类市长的办公桌，现在上面布满了深刻的爪痕。
“都到了。”撼山熊王开口，“召集各位来此的目的，我想你们心中都有数。昨天发生的事情，关乎我们所有兽族的存亡。”
它的话音刚落，一道尖锐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响起。
那是裂空隼王，它的身形在十位兽王中最为娇小，但无人敢轻视。
“那个叫苏白的人类，那个所谓的执剑人，就在昨天，和他的灵剑使缔结了契约！你们看到了吗？那贯穿天地的光柱！那股力量，隔着数千公里，都让我的羽毛根根倒竖！整个蓝星的天空，都被那场仪式照亮了！”
一时间，无人应答。
或者准确来说，是无兽应答。
废话，整个蓝星当然都看到了。
撼山熊王心中烦躁。
那惊人的景象，即便是身处地底万米的巢穴，也能感受到那股源自生命层次的战栗。
它不需要裂空隼王用这种夸张的方式来重复一个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实。
“缔结契约......这没什么了不起的。”一个阴冷的，带着嘶嘶声的语调慢悠悠地插了进来。
幽影巨蟒盘踞在角落的阴影中，它那双竖瞳散发着幽绿的光。“人类的强者总有各种各样的手段，我们见得多了。关键在于......”
“那条龙。”
幽影巨蟒吐出这三个字，整个大厅的温度都降低了数分。
“星空中的那条巨龙，据说，是他的灵宠。”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过了许久，崩岩犀王才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灼热的气流，它用粗壮的蹄子跺了跺地面。
它不善言辞，但这一跺，已表达了它内心的震动。
“灵宠？一条......能够盘踞在星空里的巨龙，是他的灵宠？”
啸月狼王终于忍不住了，它站起身，银色的毛发无风自动，金色的瞳孔中满是暴躁与怀疑，“你们确定自己的脑子没有被人类的武器轰坏吗？”
“那样的存在，怎么可能成为一个人类的附庸？那体型，光是一片龙鳞，就比这座燕归城还要巨大！它打个喷嚏，我们经营了数十年的基业就会化为乌有！你说，它是人类的灵宠？”
啸月狼王越说越激动，它的祖辈曾是北方草原的统治者，在人类的扩张中被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它对人类的仇恨最深，也最无法接受人类再次出现如此颠覆常理的强者。
“这不合常理，这违背了力量的法则！”它来回踱步，利爪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九阶就是顶点，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可那条龙，那是什么？总不可能是传说中的兽神吧？兽神会给人类当宠物？”
“冷静点，啸月。”撼山熊王沉声喝止了它，“事实就摆在眼前，那条巨龙确实出现了，而且它出现的时间点，恰好是苏白与灵剑使缔结契约的时候。所有的情报都指向一个结论：那条龙，与苏白有关。我们不能因为无法理解，就去否定它。”
撼山熊王何尝不希望那只是一个幻象，一个巧合。
但身为九阶兽王，它对能量的感知不会出错。
那条巨龙散发出的威压，是真实不虚的，是超越了它们认知极限的。
那是一种面对天的无力感。
“太恐怖了......”一个体型较小的蝠翼兽王颤抖着说，“在它的注视下，我感觉自己就是地面上的一只虫子，随时会被轻易地捻死。我们......我们真的要与这样的存在为敌吗？”
这个问题，让所有兽王都沉默了。
为敌？
他们有选择吗？
人类与异兽，在蓝星这片土地上，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们占据了燕归城，杀光了城里所有反抗的人类，将这里变成了自己的王座。
这本身就是一份无法化解的血仇。
苏白作为人类最顶尖的执剑人，他的剑锋，迟早会指向这里。
“关于那个苏白，”幽影巨蟒再次开口，它的声音让狂躁的气氛重新变得冰冷，“我们一直在研究他，从他出现开始。他崛起的太快，快得不正常。现在，他又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想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觉得，他......真的是人类吗？”
这句话，问出了所有兽王的心声。
是啊，苏白真的是人类吗？
人类这个种族，它们太了解了。
他们统治燕归城，与人类厮杀了数十年。
他们见过人类的英雄，也斩杀过人类的强者。
他们熟悉人类的战斗方式，了解人类的科技武器，也洞悉人类的勇气与脆弱。
有天赋异禀的，有气运加身的，但终究有一个成长的轨迹，有一个力量的上限。
可苏白呢？
从他初露锋芒到成为蓝星闻名的执剑人，用了多久？
他们这些异兽用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才晋升到九阶，而他......
第411章 我是来劝你们投降的
“我们......我们占据燕归城，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家园，才不用再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人类追着跑......”蝠翼兽王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难道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撼山熊王看着它，又看了看其他神情各异的兽王。
有的惊恐，有的不甘，有的茫然。
它何尝不是如此。
曾经，站在这里，它心中充满了征服的快意与自豪。
这是它们异兽一族的荣耀。
但现在，它看着这座城市，心中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就在这股绝望的情绪即将蔓延开来时，一股截然不同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这股气息阴冷诡谲，充满了死亡与寂灭的味道，与在场任何一位北方兽王的能量属性都大相径庭。
所有兽王瞬间绷紧了身体。
“谁！”
撼山熊王猛地站起，庞大的身躯投下山峦般的阴影，它金色的兽瞳锁定了巢穴的正中央。
那里的空间正在扭曲，一道道漆黑的电弧凭空产生，发出滋滋的轻响。
啸月狼王全身银毛倒竖，喉咙深处发出警告的低沉咆哮，獠牙毕露，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幽影巨蟒的竖瞳缩成了两条危险的细线，无声无息地调整着盘踞的姿态，将自己隐藏得更深。
它们都是这片土地的王者，对彼此的气息熟悉到了骨子里。
而这个不速之客，来自一个它们未曾踏足，却又无比忌惮的方向。
嗤啦！
一道没有雷鸣的黑色闪电划破黑暗，在巢穴的中央撕开了一道裂口。
一个黑影从中缓步走出，随着它的出现，周围的光线都被吞噬了，那片区域化作了绝对的虚无。
那是一头狼。
体型并不算特别巨大，与啸月狼王的雄壮威武相比，它更加精悍，线条流畅。
通体毛发漆黑如墨，没有杂色，唯有在它的四肢和脊背上，缠绕着一道道不断游走的电弧。
它的双眼，是两点幽深的冥火，燃烧着的是纯粹的理智与冷漠，不带任何情绪。
“劫煌冥狼。”
幽影巨蟒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它认出了来者。
这个名字让在场的兽王们心中同时一凛。
南方大地上最富盛名的九阶兽王之一，一个以狡诈和背叛著称的独行者。
关于它的传闻，在整个异兽族群中都算不上光彩。
最近的一件，便是南方人类主城高山城的覆灭战。
所有情报都显示，是劫煌冥狼一手策划并召集了异兽大军，信誓旦旦要攻破那座南方人类最后的壁垒。
它描绘了一幅宏伟的蓝图，许诺了丰厚的战利品，成功鼓动了以防御著称的熔岩之厄与它结盟。
然而，当战争进行到最惨烈的阶段，当高山城的人类动用了所有底牌，与熔岩之厄打得天崩地裂时，作为主谋的劫煌冥狼，却消失了。
它甚至没有参与最后的总攻，在高山城被异兽的浪潮淹没之前，它就带着自己的部族悄然远遁，不知所踪。
结果是，高山城虽然陷落，但熔岩之厄也在人类强者的攻击中牺牲。
在异兽的世界里，力量至上，但这种公然背弃盟友，踩着同伴尸骨上位的行为，为所有兽王所不齿。
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南方的鬣狗，这里是燕归城，不是你那肮脏的泥潭。”啸月狼王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它对这种懦夫行径最为鄙夷，“滚出我们的领地，否则我不介意让你见识一下北方狼族的獠牙。”
劫煌冥狼对它的挑衅置若罔闻。
它那双燃烧着冥火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场的兽王。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与你们争夺地盘。”
“事实上，地盘、荣耀、仇恨......这些东西，很快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它笑了笑，享受众兽王们疑惑的表情，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我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各位一个忠告，一个来自尸山血海中的忠告。”
“什么忠告？”撼山熊王瓮声问道，它没有放松警惕。
劫煌冥狼的嘴角咧开，露出一排森然的利齿，那不像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嘲弄的表情。
“投降。”
它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
整个巢穴，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的兽王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投降？
对谁投降？
“你说什么？”啸月狼王简直不敢相信，它向前踏出一步，金色的瞳孔中怒火升腾，“你再说一遍？”
“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
“你让我们，向你投降？一个在战场上抛弃同族，独自逃窜的懦夫，有资格对我们说这两个字？”
它的质问，是所有北方兽王的心声。
它们或许畏惧苏白，或许对未来感到迷茫，但这绝不代表，它们会向一个声名狼藉的南方鬣狗低头。
这是一种源自地域和荣耀的鄙夷，是强者对背叛者的天然唾弃。
“不，你们误会了。”劫煌冥狼对那几乎要将它撕碎的杀意视而不见，它漆黑的身躯上，电弧游走得更加欢快，“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那么强的实力，能让十位北方的王者臣服。”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情绪，那是怜悯。
“我说的是，向人类投降。”
巢穴内，针落可闻。
撼山熊王庞大的身躯僵住了，它甚至忘记了维持自己的威压。
幽影巨蟒藏在阴影中的竖瞳，也在此刻骤然放大。
它们听到了什么？
向人类投降？
向那些被它们从这座城市赶出去，如今只能在北方荒原上挣扎求存的猎物投降？
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的是山洪般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崩岩犀王第一个笑出声，它那粗壮的四肢因为狂笑而不断跺地，整个巢穴都在嗡嗡作响，“我听到了什么？人类？向人类投降？劫煌冥狼，你是疯了吗！南方的沼气把你的脑子腐蚀干净了！”
“这是我成为九阶兽王以来，听过的最荒谬，也是最可笑的笑话！”裂空隼王尖锐的笑声刺破穹顶，“让我们向那些手下败将投降？那些被我们当做食粮的虫子？你是在侮辱我们，还是在侮辱你自己？”
啸月狼王更是笑得前仰后合，银色的毛发剧烈抖动。
“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它用爪子指着劫煌冥狼，金色的瞳孔里满是讥讽与怜悯，“高山城一战，你被人类吓破了胆！你不是背叛，你是直接被吓得跪下了！”
嘲笑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整个空间。
这是它们发自内心的鄙夷。
它们是征服者，是胜利者。
燕归城是它们的战利品，是它们用同族的鲜血和人类的尸骨堆砌起来的王座。
现在，一个同为九阶兽王的存在，却要它们放弃这一切，向曾经的失败者摇尾乞怜？
这是对它们所有功绩的最大亵渎。
第412章 苏白还能下一秒就杀过来不成？
终于，啸月狼王笑够了。
它的眼神重新变得凶狠残暴。
“够了。对于一个叛徒的疯言疯语，我们听得够多了。”
它一步步向前，利爪在坚硬的地面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我收回之前的话。我不止要让你滚出去，我要在这里撕碎你，把你的骨头挂在城门上，让所有北方异兽都看看，一个敢于侮辱王者尊严的叛徒，会是什么下场！”
杀意瞬间笼罩了劫煌冥狼。
其余的兽王也停止了嘲笑，它们重新调整姿态，封锁了所有退路。
无论劫煌冥狼出于什么目的，它今天的言行，已经触犯了所有兽王的禁忌。
面对十位同阶王者的锁定，劫煌冥狼终于动了。
它摇了摇头。
“你们还是不明白。”它的声音里，那股怜悯的情绪愈发浓重，“我不是在建议，也不是在商量。我只是来传达一个事实。”
它抬起头，直视着准备扑上来的啸月狼王，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已经投降了。”
啸月狼王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
“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劫煌冥狼，九阶兽王。”
“同时，也是人类执剑人苏白麾下灵宠。”
整个巢穴，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一次，没有谁能笑得出来。
苏白......
又是苏白！
撼山熊王的心脏猛地收缩。
它终于明白了。
它终于明白劫煌冥狼那份有恃无恐的冷静源自何处。
它不是疯了，也不是在开玩笑。
它是带着它新主人的意志，来到这里。
一位九阶兽王，一个以狡诈和残忍闻名南方的强者，竟然臣服于一个人类？
苏白到底拥有怎样的力量，才能做到这种事情？
是绝对的碾压，还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所以呢？”
啸月狼王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它眼中的杀意并未消退，反而因为屈辱而燃烧得更加旺盛。
“你成了他的一条狗，就跑到我们这里来狂吠？”它低沉地咆哮着，“你以为，搬出你主人的名字，就能吓住我们？”
它环视四周，看着自己的同伴，看着这座由它们亲手改造的坚固巢穴。
“别忘了，这里是哪里！”啸月狼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狂傲与自信，“这里是燕归城！是我们的巢都！是我们经营了数十年的北方大本营！这里有我们十位九阶兽王坐镇！那个苏白，他远在万里之外的人类南方，他能怎么样？”
这番话，瞬间驱散了笼罩在众兽王心头的阴霾。
是啊，这里是燕归城。
它们的王座所在。
苏白再强，那条龙再恐怖，终究远在天边。
他们十王联手，足以横扫整个北境。
只要他们固守此地，人类又能奈他们何？
“一条失去了狼性的狗，不配再以狼为名。”崩岩犀王瓮声瓮气地说道，重新恢复了倨傲，“滚回你的主人身边去吧，告诉他，北方的土地，不欢迎人类，更不欢迎人类的走狗。”
众兽王眼中的警惕已经消失，只剩下对劫煌冥狼的鄙夷和怜悯。
在它们看来，劫煌冥狼已经彻底失去了王者的尊严，沦为了一个可悲的传声筒。
“可悲的家伙。”啸月狼王最后不屑地评价了一句，它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再也不想多看这个耻辱一眼。
“他苏白再强，势力再大，难道还能下一秒就杀到我们面前不成？”
轰——！！！
言语的最后一个音节尚未消散，一声足以撕裂耳膜的巨响便从所有兽王的头顶炸开。
曾经属于市长办公室，后被它们加固了无数次的巨大穹顶，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从外部直接贯穿。
坚硬的合金与岩石混合物如同纸片般被撕碎，化作无数碎块与漫天烟尘，夹杂着刺骨的北风，朝着巢穴内部倾泻而下。
整个巢穴剧烈震动，悬挂的兽骨风铃疯狂碰撞。
啸月狼王刚刚挺起的胸膛瞬间僵硬，它那充满讥讽的金色瞳孔骤然收缩，口中的狂言被呛回了喉咙深处，化作一声无法发出的哽咽。
烟尘与碎石劈头盖脸地砸在它银色的毛发上，它却一动不动，全身的肌肉都在那声巨响中绷紧到了极限，毛发因极度的惊骇而根根倒竖。
发生了什么？
这个念头在十位兽王心中同时炸开，但它们的身体，它们的本能，却比它们的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撼山熊王那山峦般的身躯下意识地蜷缩，做出了防御姿态，它那厚重的熊掌护在头前，金色的兽瞳死死盯着穹顶那个巨大的破洞，心脏的跳动声沉重得如同战鼓。
幽影巨蟒盘踞的角落瞬间被阴影完全吞噬，它将自己融入黑暗，但那双幽绿的竖瞳却暴露了它无法掩饰的恐慌。
崩岩犀王粗重的呼吸停滞了，它引以为傲的坚硬甲壳，在刚才那股力量面前，让它感觉不到丝毫的安全。
这里是燕归城，是它们的巢都，是北境最坚固的堡垒。
它们的存在，就是这里的规则。
可现在，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降临了。
烟尘缓缓沉降。
一个身影，从那个贯穿天地的破洞中，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
他没有借助任何工具，脚下也没有任何实体。
他就那样踩着虚空，踩着所有兽王崩塌的认知，从漫天尘埃中走出，姿态从容，落在了曾经的圆桌，如今的兽王议事台上。
那是一个人类。
身形挺拔，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作战服，面容俊朗。
他手中握着一柄剑。
一柄银白色的细剑，剑身修长，流淌着清冷的光辉。
最引人注目的，是剑柄的位置，一条栩栩如生的小龙盘踞其上，龙首昂扬，龙目紧闭，却散发着一种让兽王们灵魂战栗的威压。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所有兽王都屏住了呼吸，它们看着那个站在议事台中心的人类，大脑一片空白。
苏白。
不需要任何介绍，不需要任何言语。
当看到那个身影，看到那柄剑的瞬间，这个名字便自动浮现在所有兽王的脑海中。
就在这死寂到令人发疯的气氛中，一个不和谐的轻笑声响起。
是劫煌冥狼。
它站在原地，那双燃烧着冥火的眼睛缓缓扫过一张张因为惊骇而扭曲的兽王面孔。
它的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与怜悯。
然后，在所有兽王惊愕的注视下，小跑着，来到了那个站在议事台上的人类身前。
它低下头，漆黑的狼首在那个人类的腿边亲昵地蹭了蹭，身后那条缠绕着黑色电弧的尾巴，轻轻地摇晃了起来。
那姿态，充满了顺从、依赖，甚至......喜悦。
这一幕，比苏白的降临本身，还要让啸月狼王感到崩溃。
一位九阶兽王，一位在南方搅动风云的强者，此刻，在一个人类面前，表现得像一条等待主人抚摸的家犬。
苏白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劫煌冥狼漆黑的毛发。
他甚至没有看周围那些庞大的身影一眼，只是低头，用温和的口吻问道：
“情况如何？”
劫煌冥狼抬起头，冥火跳动的双眼中，是对主人的绝对忠诚。
它摇了摇头，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却多了一份恭敬。
“主人，它们拒绝了您的仁慈。”
“它们选择了死亡。”
第413章 时间倒流
没有任何犹豫。
在苏白出现的瞬间，十道庞大的身影动了。
不是攻击，是逃！
轰隆！
撼山熊王第一个做出反应，它猛地转身，用它那比山岩还要坚硬的肩膀，悍然撞向巢穴最厚重的一面墙壁！
它放弃了所有的尊严与思考，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撞开这里，冲进地底深处，回到它沉睡了数百年的巢穴，那里才是它唯一的安全港湾。
墙壁在巨力下轰然爆碎，撼山熊王庞大的身躯裹挟着碎石与烟尘，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中。
啸月狼王，那个刚才还叫嚣着要撕碎劫煌冥狼的北方狼族之王，此刻的表现最为狼狈。
它全身的银色毛发炸开，四肢爆发出强劲的力量，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紧随着撼山熊王撞出的缺口，头也不回地窜了进去。
它甚至不敢回头看苏白一眼，生怕那一眼就会让它失去逃跑的勇气。
裂空隼王尖啸一声，双翼猛地展开，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直冲天际，速度快到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白色气浪。
幽影巨蟒的身躯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地面上的阴影，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崩岩犀王则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它低下头，用那根足以撞塌山峰的巨角对准地面，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直接钻入了地底，掀起漫天尘土。
剩下的几位兽王也各显神通，或是化作蝠群四散，或是遁入虚空，或是化作火焰流星......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
刚才还充满着王者威压，汇聚了北境最顶尖力量的巢穴，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苏白，以及站在他身前，因为眼前这幕景象而呆住的劫煌冥狼。
她傻了。
她是真的傻了。
劫煌冥狼呆呆地看着那些兽王消失的方向，看着那个被撼山熊王撞出的巨大窟窿，一时间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跑了？
就这么跑了？
连一句场面话都不说，连一次试探性的攻击都没有，就这么......跑了？
她回想起自己当初在高山城外，初次感受到苏白那股深不可测的力量时，自己也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撤退，并且为自己的果决与明智而感到庆幸。
可现在看来，自己那点果决，跟眼前这群北方的老油条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那份熟练，那份果断，那份对时机的精准把握，没有经历过成百上千次被人类强者追得满世界乱窜的经历，是绝对锻炼不出来的。
该说不愧是在北方这片残酷的土地上，与人类厮杀了数百年还能活下来的王者吗？
脸面？
尊严？
在小命面前，这些东西一文不值。
劫煌冥狼心中升起一股荒谬的敬佩感，随即又转化为对主人的无限崇拜。
“主人，”她回过神，恭敬地问道，“需要我把他们抓回来吗？”
苏白笑了笑，摇了摇头。
“太麻烦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刹那剑，用一种近乎宠溺的口吻说道：“诗涵，麻烦你了。”
剑身轻轻嗡鸣，一道清脆悦耳，带着几分俏皮笑意的女声直接在苏白的脑海中响起。
“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吧！不过说好了，回去之后，我想吃城南那家新开的甜品，双份！你得陪我一起！”
“好。”
苏白应允。
下一刻，刹那剑的剑身之上，那条紧闭双眼的盘踞小龙，猛地睁开了眼睛。
嗡——
咚！
咚！！
咚！！！
悠远、古朴的钟声，毫无征兆地在燕归城的上方响起。
那些正在城市废墟中嘶吼、捕猎、沉睡的异兽们，全都困惑地抬起了头颅，望向天空。
......
地底深处，撼山熊王正在疯狂穿行。
它坚硬的熊掌撕开岩层，庞大的身躯在黑暗中如同一台势不可挡的掘进机。
它已经逃出了很远，但那个人类带来的窒息感，却始终萦绕在心头。
突然，一阵悠远的钟声在它的灵魂中响起。
它的动作一滞。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黑暗的岩层化作流动的光影。
当它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又站在了那个熟悉的巢穴之中。
它的身前，是那张布满爪痕的圆桌。
它的同伴们，啸月狼王、裂空隼王、幽影巨蟒......一个不少，全都保持着逃跑前一刻的姿态，僵立在原地。
撼山熊王下意识地抬头。
穹顶完好无损，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固，冷冽的北风被隔绝在外，悬挂的兽骨风铃静止不动。
它又猛地回头。
背后那面被它亲手撞碎的墙壁，此刻也恢复了原状，光洁如新，找不到任何被破坏的痕迹。
发生了什么？
撼山熊王庞大的脑袋里，一片混乱。
“刚......刚才那是......幻觉？”崩岩犀王用它那粗重的嗓音，艰难地问出了所有兽王的心声。
是啊，一定是幻觉。
否则，该如何解释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不是幻觉哦。”
是劫煌冥狼的声音。
众兽王猛地一惊，齐刷刷地朝声音来源看去。
它们的瞳孔，在下一秒，收缩到了极致。
在巢穴的最顶端，那个原本属于撼山熊王，象征着燕归城最高统治权的王座之上，一道身影正悠闲地坐在那里。
是苏白。
他换了个姿势，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王座的扶手上。
而劫煌冥狼，正温顺地匍匐在他的脚边，漆黑的狼首高高扬起，那双燃烧着冥火的眼睛里，满是对同类的怜悯与毫不掩饰的得意。
咕咚。
不知是哪位兽王，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
它们根本不知道苏白用了什么手段。
这超越了它们对力量的一切认知。
空间封锁？
精神幻境？
撼山熊王宁愿相信自己陷入了某种强大的幻术之中，可身体的本能，灵魂深处传来的战栗，都在告诉它一个残酷的事实：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它们逃了，然后又回来了。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蜷缩在角落，体型最小的虚翼蝠王，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到变调的嘶鸣。
它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那对薄如蝉翼的翅膀正在疯狂地明灭闪烁，那是它与生俱来的天赋，对空间与时间的感知。
“不......不可能......”它的声音破碎，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不是幻觉......不是空间转移......是时间......是时间！”
它用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座上的苏白。
“他......他把刚才那段时间，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他让燕归城的时间，倒流回了我们逃跑之前！”
第414章 兽神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这番话，比刚才苏白的降临还要让众兽王感到胆寒。
时间倒流？
开什么玩笑！
这是神明才能触及的领域！
是世界的根源法则！
“你确定？”幽影巨蟒嘶哑地问。
“我确定！”虚翼蝠王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我的天赋能感知到时间的流向！就在刚才，我清楚地感知到，我们周围的一切，墙壁、空气、尘埃，所有物质的时间线，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扭转，回到了原点！”
它停顿了一下，猩红的瞳孔中只剩下绝望。
“这种事......这种事，就算是传说中的兽神，也绝对做不到！”
整个巢穴死寂一片，只剩下虚翼蝠王粗重的喘息声。
王座之上，苏白轻笑一声。
“兽神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在和刹那完全契约之后，现在的苏白，在时空之道上的实力，强的可怕。
这一句话，再让现场众兽王的心沉到了谷底。
极致的恐惧，在啸月狼王的心中发酵，最终变质成了疯狂的暴戾。
它那双金色的瞳孔瞬间被血色填满。
横竖都是死！
与其在这里被那股无形的压力活活逼疯，不如用狼族最骄傲的獠牙，去撕开这片令人窒息的绝望！
“嗷呜——！”
一声饱含着所有不甘与愤怒的狼嚎响彻巢穴。
啸月狼王的身躯化作一道银色的残影，它将自己数百年的修行全部灌注于这一击之中，空气在它的利爪前被撕裂，发出刺耳的音爆。
它的速度超越了万倍的音速，超越了在场大部分兽王的动态视觉。
它的目标，直指王座上那个人类看似毫无防备的脖颈！
这是九阶兽王的搏命一击，是足以撕裂山脉，蒸发江河的力量！
然而，苏白却坐在原地，甚至连支着下巴的手都没有动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银色闪电冲向自己，眼神平淡。
下一刻，异变陡生。
那道势不可挡的银色残影，在即将触碰到苏白的前一刹那，凭空消失了。
紧接着，它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王座的后方。
啸月狼王保持着前扑的姿态，一脸茫然。
它的大脑还停留在全力攻击的那一帧，可它的身体，却已经出现在了它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位置。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我的攻击呢？
还不等它想明白这个颠覆了物理法则的问题，一道冰冷的触感，就从它的脖颈处传来。
它下意识地低头。
一道纤细的血线，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它那身引以为傲的银色毛发之间。
然后，在所有兽王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啸月狼王那颗硕大的狼首，就那样顺滑地，悄无声息地，从它的脖子上滑落下来。
没有挣扎，没有哀嚎。
砰。
沉重的头颅砸在坚硬的地面上，那双金色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攻击前的疯狂与最后一刻的茫然。
紧接着，那具失去了头颅的庞大身躯，才轰然倒地，温热的鲜血从断颈处喷涌而出，染红了王座下的地面。
一位九阶兽王。
北境的统治者之一，啸月狼王。
就这么，死了。
死得平平无奇，死得无声无息，死得......
让其他九位兽王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场荒诞的默剧。
它们甚至没看清苏白是如何出手的。
或者说，苏白根本就没有出手。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坐在那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巢穴内，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撼山熊王庞大的身躯僵硬得如同一座石雕，崩岩犀王粗重的鼻息也早已停滞。
它们看着啸月狼王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一种源自生命最底层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蔓延到了天灵盖。
劫煌冥狼也愣住了。
它那双燃烧着冥火的眼睛里，同样充满了震惊。
作为苏白的老对手，它自认为是最了解主人实力深浅的。
当初在高山城外，它可是躲在暗处，亲眼目睹了苏白与熔岩之厄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它记得很清楚，熔岩之厄那身坚不可摧的熔岩铠甲，给苏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虽然主人最后以碾压之势取得了胜利，但至少，熔岩之厄还能对苏白造成一点威胁，还能逼迫主人动用本命剑技，才最终将其斩杀。
那时的战斗，虽然也是一边倒，但至少还在战斗的范畴之内。
可现在呢？
这才过去了多久？
主人居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斩杀一位同为九阶的啸月狼王，甚至不需要起身，不需要动用任何的剑技。
一位北方的王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主人现在的实力......
她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劫煌冥狼看着脚下那滩温热的狼血，又抬头看了看王座上那个神情淡漠的人类。
一股无法言喻的庆幸感，混杂着无限的崇拜，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它无比庆幸，当初在星明城外，自己没有被那可笑的王者尊严束缚，而是毫不犹豫地低下了头颅。
事实证明，那是它漫长生命中，做出的最正确，也是最明智的决定。
死寂。
啸月狼王的鲜血在地面上缓缓蔓延，温热的腥气钻入每一个兽王的鼻腔。
它们是王，是这片土地的征服者，习惯了杀戮与死亡。
同族的尸体，它们见过太多。
但从未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它们感到自己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该死的人类！”
极致的恐惧，点燃了另一头兽王的怒火。
是崩岩犀王。
它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喷出灼热的气流。
它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它的大脑也拒绝去理解。
在它简单而暴虐的世界观里，恐惧只有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用更强大的力量，将恐惧的源头碾碎！
“你以为用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就能吓住我们吗！”
崩岩犀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它粗壮的四肢猛地蹬踏地面，坚硬的岩石地表瞬间蛛网般龟裂开来。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虚妄！给我死！”
轰！
那庞大的身躯化作了一辆失控的重型战车，朝着王座发起了决死冲锋。
它头顶那根螺旋状的独角上，亮起了刺目的土黄色光芒，那是它将全身能量压缩到极致的体现，足以将一座钢铁城市撞成齑粉。
其余的兽王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它们希望，无比希望崩岩犀王这纯粹到极致的物理冲击，能够打破那个男人身上笼罩的诡异。
或许，他只是擅长某种精神攻击，或者特殊的刺杀技巧。
面对这种不讲道理的正面冲撞，他总该有所反应吧？
然而，苏白坐在王座上，单手支着下巴，神情没有变化。
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那头挟裹着毁灭之势冲来的巨犀。
然后，他举起了手中的刹那剑，剑尖斜指穹顶。
嘴唇轻启，只有一个音节流出。
“须臾。”
第415章 弱肉强食
世界，凝固了。
对于王座之下的撼山熊王、幽影巨蟒而言，它们看到的景象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
前一刻，崩岩犀王还裹挟着毁灭万物的气势冲向王座。
后一刻，它的身影就突兀地出现在了王座的后方，维持着冲锋的姿态，却静止不动。
就像一个拙劣的剪辑，中间的过程被粗暴地挖去，只留下开始与结束。
然后，一道血线在崩岩犀王的脖颈上绽放。
轰然倒地。
又一位九阶兽王，殒命。
死因，不明。
过程，未知。
但这只是旁观者的视角。
对于拥有时间与空间感知的虚翼蝠王来说，它看到的，是远比死亡本身更加恐怖的真相。
在苏白吐出那个音节的瞬间，它的世界被无限地拉长了。
时间，这個恒定向前的概念，在它的感知中变得粘稠、缓慢，最终趋于静止。
空气中悬浮的微尘，崩岩犀王冲锋时溅起的石屑，啸月狼王尸体上尚未滴落的血珠，一切的一切，都定格成了一幅绝对静止的画卷。
崩岩犀王那庞大的身躯，也凝固在半空，独角上压缩到极致的能量光芒，停止了流转，眼中暴虐的杀意，也化作了永恒的雕塑。
它能感知到这一切。
它的思维还在运转，但它的身体，它的能量，它的一切，都被这股至高的力量禁锢在了这一帧的画面里。
这是时间的力量！
虚翼蝠王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时间暂停？
还是将时间的流速延缓到了无限接近于零？
无论是哪一种，这都是神明才能染指的领域！
就在它惊骇万分之时，它看到，那被凝固的时间，又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流动起来。
崩岩犀王的身躯，开始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继续向前。
它看到了，崩岩犀王的独角，穿过了王座上苏白的身体。
不，不是穿过。
那是一种重叠。
崩岩犀王的身影变得虚幻，苏白的身影也变得透明，两者交错而过，没有任何碰撞，没有任何能量的激荡。
仿佛他们存在于两个互不干涉的维度。
这是怎么回事？
虚翼蝠王的大脑一片混乱。
然后，它看到了此生最无法理解，也最让它魂飞魄散的一幕。
在时间缓慢流动的画卷中，在崩岩犀王的身影与他重叠的那个瞬间，王座上的苏白，动了。
他抬起了手中的刹那剑。
剑光一闪。
一剑封喉。
当那道致命的伤口出现在崩岩犀王脖颈上的瞬间，时间的枷锁，解开了。
世界恢复了正常的流速。
于是，在其他兽王眼中，就出现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崩岩犀王凭空出现在王座之后，然后倒地身亡。
“不......不......”
虚翼蝠王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呢喃，它的身体筛糠般地抖动着，猩红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
它明白了。
它终于明白了！
那不是时间暂停！
更不是延缓时间！
“是删除......时间删除！”
它用嘶哑到破音的嗓音尖叫出来，将这个让它自己都感到疯狂的结论，告知了所有同伴。
“从崩岩犀王攻击他，到攻击结束的这一段时间......被他从世界上，抹掉了！”
“所以它的攻击才会穿过他！因为‘攻击’这个过程，根本就不存在了！它的起点和终点被强行连接在了一起，所以它才会直接出现在他的身后！”
撼山熊王和幽影巨蟒的身体猛地一震。
“最可怕的是......”
它死死地盯着王座上那个神情淡漠的人类，身体的颤抖已经无法抑制。
“他......他可以在被删除的时间里......攻击！”
如果说时间删除，是将一段现实抹去，那么苏白，就是那个可以在“不存在”中自由行走的神。
他站在一个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维度，对现实中的他们，进行降维打击。
这还怎么打？
巢穴内，死寂得能听见血液滴落的声音。
那是崩岩犀王的血，与啸月狼王的血汇聚在一起，在地面上形成一小片温热的湖泊。
剩下的八位兽王僵立在原地。
绝望。
这个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巢穴内此刻的气氛的夸张。
在场的所有兽王，都曾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它们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才坐上了如今的位置。
它们不畏惧强者，也不畏惧死亡。
但它们畏惧未知。
畏惧这种连反抗都显得荒谬的，绝对的，神明般的掌控力。
长久的死寂之后，撼山熊王终于动了。
它那山峦般的身躯，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所有防御姿态。它粗壮的前肢微微弯曲，庞大的头颅低垂下来，这是一个示弱的动作。
“......我们，可以谈谈吗？”
王座之上，苏白终于将支着下巴的手放下，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这头巨大的黑熊。
“谈？谈什么？”
“我们......对您没有任何恶意。”撼山熊王斟酌着词句，它知道，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决定在场所有同族的生死，“如今的蓝星，人类与异兽已经形成了一种新的平衡。弱肉强食，这是世界的法则，我们占据燕归城，也不过是遵循这个法则。”
“真正的仇恨，源自五百年前第一批降临的异兽和当时的人类。”
“我们这些后辈，生来就在这片土地上，只是为了生存而战。我们与您之间，并没有不可化解的血仇。”
幽影巨蟒也从阴影中探出头，它那双幽绿的竖瞳里，再也没有了冰冷的算计，只剩下祈求。
“是的，尊上。如今的蓝星，人类与异兽，早已形成了一种新的生态。我们占据燕归城，你们人类固守其他主城，彼此厮杀，彼此猎食......这只是弱肉强食，是这颗星球最根本的法则，与仇恨无关......”
王座之上，苏白听着它们的辩解，终于有了反应。
“弱肉强食？”
苏白轻笑出声，打断了它的话。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王座的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群曾经的北方统治者。
“你说得对，这确实是世界的根本法则。”
“我喜欢这个法则。”
“那如今，我强，你们弱。”
“你们不应该乖乖受死吗？”
第416章 臣服或者死亡
八位兽王的面孔瞬间煞白。
是啊，弱肉强食。
现在，它们就是弱者。
按照它们自己的法则，它们就应该被强者吞噬，连哀嚎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逻辑无懈可击。
“不......不是这样的......”裂空隼王尖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它真的崩溃了，“我们......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撼山熊王庞大的身躯剧烈地一颤，它感觉到自己喉咙发干。
反抗？
如何反抗？
别说它们八个，就算把整个燕归城，把北境所有的异兽全部填进来，堆成一座尸山，恐怕也无法触碰到那个男人的一片衣角。
甚至连让他累死都做不到。
差距，已经大到了让它们连绝望都感到麻木的程度。
根本找不到任何破局的可能。
它们现在是砧板上的肉，连挣扎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死寂之中，撼山熊王缓缓抬起了它那颗巨大的熊首。
“所以，你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我们北方的所有兽族，斩尽杀绝？”
这句质问，听起来充满了不屈与愤怒。
倒好像苏白是那个坏人了。
裂空隼王也反应了过来，鼓起勇气开口。
“北方的土地，广袤无垠。杀了我们，这里只会陷入更长久的混乱。无数低阶异兽会为了争夺地盘而自相残杀，这里将变成一片真正的焦土，对你，对人类，又有什么好处？”
它们紧张地等待着苏白的回答。
然而，苏白只是平静地看着它们，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
“从你们决定与我为敌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
这句话，是最后的宣判。
八位兽王真的崩溃了。
它们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眨眼之间，就沦落到了要被灭族的境地？
它们到底招谁惹谁了？
“我们可以投降！”
撼山熊王再也顾不上任何尊严，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巨大的熊首重重地叩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我们可以向您投降！向人类投降！”
它身后的七位兽王也如梦初醒，纷纷效仿。
幽影巨蟒将巨大的头颅贴在地面，崩岩犀王收起了所有的暴虐，裂空隼王折起了象征速度的双翼......
它们全部匍匐在地，摆出了最谦卑，最顺从的姿态。
“现在知道投降了？”
苏白玩味地笑了笑，“一定要死两个，才能让你们屈服？”
“不是......您......您之前也没问啊......”撼山熊王用近乎哽咽的声音说。
其他兽王纷纷点头。
你也没说可以投降啊！
你要是早点说，我们早就投了！
“尊上，我们从未想过与你为敌！”
“我们花了数百年才爬到今天的位置！我们不想死！”
“我们可以投降！我们现在就愿意投降！把我们的一切都献给你！”
苏白挑了挑眉。
他指了指脚边那头漆黑的巨狼。
“我家劫煌冥狼，不是来通知你们了吗？”
匍匐在地的八位兽王身体同时一僵。
它们恨不得抬起爪子，狠狠地抽自己一个耳光。
是啊，劫煌冥狼来了。
它清清楚楚地传达了投降的指令。
可它们当时是怎么做的？
嘲笑，讥讽，鄙夷，甚至还准备动手杀了它。
要是早知道苏白就在外面，就在下一秒就会降临，给它们一百个胆子，它们也不敢说出那些狂妄的话。
刚才，它们就该跟着劫煌冥狼一起摇尾巴！
悔恨的念头在它们心中疯狂滋生。
“我......我们不知道您来了啊！”撼山熊王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我们愿意臣服，我们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求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求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其余的兽王也齐声哀求。
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苏白打了个哈欠。
“早点这样不就好了。”
他从王座上站起身，环视着匍匐在地的兽王们。
“刚才死掉的那两只，啸月狼王和崩岩犀王，它们的族群和领地，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众兽王心中一凛。
这是考验。
幽影巨蟒抢先开口：“回禀主上，如果主上您想将它们斩草除根，我们愿意为您代劳。如果您并无此意，异兽内部，有我们自己的继承与吞并法则，绝不会给主上您添麻烦。”
“嗯。”
苏白点点头，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他踱步走下王座，站在了这些庞大身影的中央。
“既然你们选择臣服，那从今天起，就不会和之前一样，让你们在这燕归城过兽王的神仙日子了。”
“实际上，不只是你们。”
“从今以后，蓝星的异兽，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与人类缔结契约，成为灵宠，学习与人类共存。你们将获得人类的庇护，也可以享受人类文明的便利。”
“第二......”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所有拒绝缔结契约，游荡在野外的异兽，都将被视为猎物。人类的强者，以及他们的灵宠，将会无休止地追捕，猎杀你们，剥取你们的兽核，直到灭绝。”
巢穴内，一片死寂。
八位兽王都愣住了。
和人类共存，这个它们可以理解，甚至可以接受。
毕竟连它们这些王者都投降了，下面的那些低阶异兽自然没有反抗的资格。
可成为灵宠......
这就意味着，它们将失去自由，成为人类的附庸，生死都掌握在另一个人手中。
这对于生来崇尚自由与力量的异兽来说，是一种比死亡还要难以接受的束缚。
“主上......”撼山熊王艰难地抬起头，“这个条件......对于我们的族群来说，是不是太苛刻了？我们可以约束它们不主动攻击人类，也可以划定区域......”
苏白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它。
他的眼神不再平淡，而是变得冰冷。
“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
“也不是在寻求共存。”
“要么臣服，要么死。”
“选吧。”
八位兽王的心脏猛地一缩。
它们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一个选择题。
这是一道命令。
撼山熊王刚刚抬起的头颅，又重重地垂了下去，比之前埋得更深。
“我等......遵命。”
“遵命。”
臣服的声音，在巢穴中此起彼伏，再无半分犹豫。
第417章 联合主城的现状
车队在荒原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烟龙。
数十辆重型越野车碾过冻土，履带与碎石摩擦，发出单调而持续的轰鸣。
车窗外是无垠的灰褐色，天空被铅云压得很低，地平线在远方模糊成一条直线。
在北方，这样的行进是一种权力的彰显。
异兽被高墙与禁区牢牢锁死，荒野虽然荒凉，却是安全的。
这片土地臣服于绝对的秩序之下。
车队中心，一辆指挥车内部空间宽敞，与外界的颠簸隔绝。
极光城主将一份数据报告投影在中央的战术桌上，冷光勾勒出他严肃的轮廓。
“这是星明城联合主城建立以来十五天的全部数据。人员伤亡，三万一千人，其中灵剑使折损超过两千。资源消耗，是我们北方任何一个主城同期消耗的三倍。异兽潮的频率和规模，不降反升。各位，这就是南方给我们交出的答卷。”
他的手指在虚拟屏幕上划过，一条条猩红的数据触目惊心。
“我看不出任何值得称赞的地方。”
他总结道，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座椅里，“这更像一场豪赌，一场用人命和资源堆砌起来的，毫无希望的挣扎。将分散的幸存者聚集起来，美其名曰联合，实际上只是将鸡蛋放进了一个更大的篮子里，等着异兽一并砸碎。”
坐在他对面的天龙城主，一个体态微胖，神情总是很平和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开口：“话不能这么说。南方的状况和我们不同。他们没有高墙，没有绝对安全的禁区。”
“异兽就在他们身边，在废墟里，在森林中。不联合，他们就是被逐个蚕食的命运。”
“星明城的做法，是在绝境中寻找生路。伤亡固然惨重，但在那种环境下，多守住一天，都是一个奇迹。”
另一位主城负责人补充道：“我看过他们的战斗影像。很原始，很惨烈，但也很有效。他们不再拘泥于我们教科书式的标准战术，而是发展出了一套完全基于实战的打法。”
“小队配合，陷阱布置，甚至利用异兽之间的相互捕食关系。他们的执剑人和灵剑使，都在用命去战斗，那种意志力......很惊人。”
“意志力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能量块用。”极光城主毫不客气地反驳，“惊人的意志力换来的是惊人的伤亡率。一个灵剑使的培养成本有多高，在座的都清楚。他们这样消耗，不出半年，南方的建制就会完全崩溃。到那时，谁来保护那些被他们聚集起来的普通人？一个更大的聚集地，只会变成一个更大的屠宰场。”
天龙城主端起桌上的温水，杯口的热气氤氲了他的镜片。
他没有喝，只是将杯子捧在手里，打破了僵局：“争论伤亡率没有尽头。你的数据是事实，但我们讨论的根基不同。北方，我们是在维持秩序。而南方，他们是在创造秩序。从无到有，代价必然高昂。”
“这个话题暂且不谈。异兽的问题，盘踞在这片土地上数百年，不是一场会议或者一次援助就能解决的。”
“归根结底，这需要绝对的力量来涤清。我们做不到，但有人或许可以。”
他这句话，让另外两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只能寄希望于苏白大人了。”天龙城主缓缓说道，发自内心的敬畏，“苏白大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超越常理的变数。”
一直偏向于军事角度分析的负责人点了点头，接口道：“的确。如今五位灵剑使的力量通过契约汇集于苏白大人一身，我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一种境界。”
极光城主冷硬的面部线条稍微松动了一些。
他没有反驳，因为在苏白这个名字面前，任何基于常规逻辑的推演都会失效。
他交叉起手指，沉声说：“他的力量确实是破局的关键。如果他愿意全力介入南方的战事，以雷霆之势扫清几处核心兽巢，星明城的压力会骤减，或许能为他们争取到宝贵的喘息时间。有了时间，他们那套以命换空间的打法才能看到一丝曙光。”
“我想，这只是时间问题。”天龙城主很有信心，“苏白大人既然选择了星明城作为落脚点，就不会坐视它覆灭。他对异兽的态度，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坚决。解决南方的问题，或许会比我们预想的要快得多。”
车内的气氛因为这个名字而缓和下来。
“好了，我们换一个角度看问题。”天龙城主适时地切换了话题，他在战术桌上调出了另一份报告。
“抛开战损，我们来看看星明城在另外一些领域取得的成果。这同样是十五天的数据。各位请看，在所谓的联合主城建立之后，吸纳了周边超过三百个大小不一的幸存者据点，总人口在短时间内膨胀到近十亿。”
他指着屏幕上快速攀升的曲线。
“这是一个巨大的管理难题。食物、住所、医疗、治安，任何一个环节崩溃，都会引发内乱。”
“但星明城非但没有乱，反而以一种惊人的效率运转起来。”
“看这里，他们在十五天内，完成了三座外围防御扇区的地基铺设和基础墙体构建，同时，可以容纳五百万人的临时居住区已经投入使用。”
“他们没有我们的工程机械，没有充足的建材，这一切都是靠人力和从废墟里搜寻的材料完成的。”
极光城主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他看着屏幕上的城市规划草图和工程进度条，眉头紧锁。
天龙城主继续说道：“再看民生。他们组织了专门的生产队伍，修复了旧时代的地下管网，建立了初步的净水循环系统。他们甚至在防御墙内开辟出了数块隔离农田，开始种植速生作物。”
“同时，超过两百个小型手工作坊被建立起来，生产从衣物、工具到武器配件的各种基础物资。他们还推行了一套贡献点制度，所有居民通过劳动换取生活所需，避免了混乱和哄抢。”
“最让我惊讶的是，他们为一百万多名儿童建立了临时学校。”
“学校？”另一位负责人脱口而出，满脸的不可思议，“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环境里，他们竟然还有余力考虑教育？”
“对，学校。”天龙城主加重了语气，“他们教的不是我们这里的历史和艺术，而是基础的识字、算数、草药辨识、器械维修，以及最重要的，战斗和求生技巧。”
“他们是在为未来培养火种。他们没有把那些孩子当成需要庇护的弱者，而是当成未来的战士和建设者。”
“这种组织能力和执行力......”负责人喃喃自语，他调阅了几个现场的影像片段，看到的是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民众脸上虽然有疲惫和麻木，但更多的是一种专注和用力活着的劲头。
第418章 北方主城的邀请
就在这时，指挥车厚重的气密门滑开，打断了三位城主的思绪。
总会长秦振山当先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
年轻人目光平静，扫过车内的陈设与众人，没有流露出任何好奇或者拘谨。他只是很自然地站在那里，却瞬间成为了整个空间的中心。
极光城主，天龙城主以及另一位负责人，这三位在北方跺一跺脚都能引发震动的大人物，在看清来人后，几乎是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原本严肃或平和的表情，被一种发自肺腑的恭敬所覆盖。
“秦会长好！苏白大人好！”
三人的问候整齐划一。
“都坐吧，不用这么客气。”秦振山摆了摆手，他侧过身，让苏白的位置更加凸显，“我带苏白大人过来，就是想让他也听听北方的声音。我们刚才在外面，听到了各位对南方的讨论，很深入，也很有价值。”
苏白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三人微微颔首，然后就在秦振山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变了。
苏白的存在，无形中将所有人的地位都压低了一层。
极光城主最先开口，他那张冷硬的脸上，此刻努力挤出了几分热忱：“苏白大人，极光城拥有北方最完善的训练设施和标准化的灵剑使培养体系。”
“我们收集了三百年来几乎所有类型的异兽战斗数据，并以此为基础开发了上百套应对战术。我们诚挚地邀请您前往极光城指导我们的工作，您的任何指点，都将让我们北方的整体战力提升一个台阶。”
他的话音刚落，天龙城主便紧接着说道：“苏白大人，我们天龙城保留了旧时代最完整的数据库，里面不仅有关于异兽的研究资料，还有大量关于灵能早期应用的理论文献。”
“我们相信，力量的发展离不开理论的支撑。如果您能莅临，对于我们梳理历史，展望未来，将有无可估量的价值。我们愿将所有馆藏对您开放。”
另一位负责人也不甘落后，连忙补充：“苏白大人，我们主城虽然在军事和科研上不及他们两家，但后勤保障和资源储备是我们的长处。我们掌控着北方最大的能源矿脉和合成工坊，能为您提供最顶级的修行环境和物质支持。您若愿意来，我们必将倾尽所有。”
一时间，车厢内充满了热切的邀请。
三位都希望能将这位当世最强者请到自己的地盘，哪怕只是短暂停留，都是一份天大的荣耀和资历。
这不仅仅是为了获得指点，更是一种政治上的表态，谁能得到苏白的青睐，谁在北方联盟中的话语权就会变得截然不同。
然而，在这热切的背后，一种相似的念头在三位城主的心头盘旋。
懊悔。
他们都是北方情报网络的核心，当初高山城驱逐苏白的事情，他们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报告。
可当时，没有一个人将这件事真正放在心上。
在他们眼中，那只是一个天赋异禀但桀骜不驯的年轻人，与一个地方分会之间的摩擦。
他们甚至觉得高山城的处理方式虽然粗暴，但也算合乎规矩，毕竟一个不受控制的强者，对于既定秩序而言，更像是一个麻烦。
谁能想到，这个当初他们眼中的麻烦，在短短时间内，成长为了一个需要他们仰望的存在。
蓝星当世最强，甚至可能是历史最强的执剑人。
甚至可能连执剑人这个限制，都要去掉。
现在回想，星明城简直是走了天大的运道。
南方的老魏，在所有人都选择观望和规避的时候，向一个无处可去的年轻人敞开了大门。
他当时或许只是出于同僚情谊和一点惜才之心，却无意中为星明城，乃至整个南方，抓住了一根能够撬动命运的杠杆。
这份机缘，这份眼光，让他们嫉妒得发狂。
他们拥有比星明城多得多的资源，更强大的军队，更稳固的统治，却因为一时的傲慢与漠视，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一种弥补，一种亡羊补牢的尝试。
苏白听完三人争先恐后的邀请，并未立刻作答。
他抬眼平静地逐一扫过这三位北方权势最盛的人物。
车厢内热烈的气氛迅速冷却下来，三位城主的陈述也戛然而在外。
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失态了。
在这种沉默中，苏白才缓缓开口：“三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今星明城的局面刚刚打开，我暂时走不开。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去各位的城市看看，就当是休假。”
休假。
这个词从苏白口中说出，让三位城主的心情变得复杂。
想要招揽这样的强者，果然还是很难。
但同时，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苏白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选择任何一方。
这个回答维持了微妙的平衡，让他们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
没有人胜出，也就意味着没有人落败。
“是我们唐突了。”天龙城主最先反应过来，他扶了扶镜框，化解了尴尬，“苏白大人心系蓝星大局，是我们考虑不周。只是，我们实在想不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您为何会突然来到北方？”
他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第一个疑问。
联合主城刚刚建立，百废待兴，正是最需要苏白这根定海神针坐镇的时候。
他的离开，在战略上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极光城主接过了话头，他的思维更加直接，也更加锐利：“不止是来到北方。秦会长将我们这周围几十座城都召集起来，跟随车队一路向北。我刚才观察了行进路线，我们正在偏离主干道，朝着编号零七的禁区边缘而去。”
他抬手指了指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荒凉景象。
“那里已经接近北方安全区的边界了。虽然有苏白大人您在，我们不担心安全问题，但这次行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得让我们心里有个底。调动主城的负责人，这绝不是一件小事。”
第419章 第二次蓝星直播
“是啊，苏白大人，秦会长。我们从各自的城市出发时，接到的命令只是最高优先级的会晤。”
“至少，请告诉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苏白和秦振山，等待一个答案。
他们都是掌控一方的人物，习惯了运筹帷幄，像现在这样对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都一无所知，这种感觉让他们坐立难安。
秦振山看了一眼苏白，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清了清嗓子，开口解释道：“各位，请稍安勿躁。召集大家前来，确实是有一件关乎整个蓝星，乃至全人类未来的大事。但这件事的具体内容，现在还不能说。”
他的话非但没有解惑，反而让三人的眉头皱得更紧。
“秦会长，我们不是需要被安抚的下属。”极光城主沉声说道，“我们是北方联盟的决策者。如果连我们都不能被告知，那所谓的大事，又要如何执行？我们总不能闭着眼睛跟着你们走到天涯海角。”
“我理解各位的疑虑。”秦振山点了点头，“但这件事，解释起来很复杂。所以，苏白大人的意思是，带我们去一个地方，见一样东西。到了那里，一切自然就明白了。”
这......
三位城主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相同的无奈与决断。
还能怎么办？
他们已经在这辆车上，在这支队伍里。
苏白就在眼前。
“我们明白了。”最终，还是天龙城主打破了沉默，他代表另外两人，向苏白和秦振山微微躬身，“既然是苏白大人的安排，我等自当遵从。人类的未来，全系于您一身。”
这句话，既是表态，也是将责任完全交了出去。
极光城主和另一位负责人也随之附和。
他们选择了信任，或者说，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信任。
苏白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与秦振山一同起身，走出了这间指挥车厢。
穿过一条由合金构建的内部通道，两人来到另一间截然不同的房间。
数十块高悬的屏幕，以及一套复杂到让人眼花缭乱的设备。
一个专业的摄影直播团队正在这里待命，十几名工作人员在各自的岗位上正襟危坐，整个空间安静得只能听见设备运行的低微电流声。
看到两人进来，团队的负责人立刻站了起来，神情紧张又激动。
苏白走到主摄像机前，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信号稳定度，然后对秦振山说。
“可以开始了。”
秦振山深吸一口气，对着负责人下达了指令。
“开启全蓝星公共频道直播，最高优先级。”
指令下达，整个团队如同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
一道无形的信号冲天而起，通过北方的信号基站，连接上空的天基卫星，信号覆盖整个蓝星。
在南方的星明城，在北方各大主城，在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幸存者据点。
所有还在运行的公共屏幕，私人终端，战术面板，在这一刻，都收到了直播的信号。
那是蓝星灵剑协会的官方徽记。
无数道数据流疯狂涌入直播间。
在线人数的计数器，以一种超越了程序设计极限的速度疯狂跳动，几乎在瞬间就突破了所有历史记录。
幸存者们愕然地抬起头，看着广场大屏幕上突然出现的徽记。
执剑人和灵剑使们停下了手中的训练，疑惑地打开自己的终端。
全世界，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议论。
“官号？我没看错吧？官方频道又开播了？”
“我的天！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距离上次开播才过去多久？”
“太吓人了吧？官方频道多少年都不启动一次，最近这短短几天，竟然是第二次了！蓝星是要变天了吗？”
“上一次，是为了向全蓝星公布苏白大人受封帝级称号！那这次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又有哪位强者突破了？”
“不可能。除了苏神，谁还有这个资格让官方频道为他一个人开启直播？”
“那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北方战线取得了决定性胜利？还是我们又研发出了什么超级武器？”
各种猜测在每一个角落里疯狂传播。
人们的脸上写满了困惑，期待与不安。
官方频道的每一次开启，都伴随着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大事件。
而这一次，比上一次来得更快，更突然。
就在无数人的议论声中，一个大胆又荒谬的猜测，开始在人群中流传开来。
“你们说......这次不会又是和苏神有关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
“可是，上次已经封了帝级，那已经是人类强者称号的顶点了。这次还能宣布什么？”
一个年轻的灵剑使看着屏幕，喃喃自语，他的话被身边的同伴听到，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还能宣布什么......总不会要给苏神专门授一个帝级之上的称号吧？”
这个想法一出，立刻引爆了所有人的想象力。
“帝级之上？那叫什么？”
“不知道啊......要不，干脆把帝级之上的那个等级，就命名为‘苏白’吧？”
这个夹杂着玩笑与崇拜的提议，非但没有被反驳，反而得到了无数人的赞同。
在如今的蓝星，苏白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了力量的极限，代表了人类的希望。
用他的名字来定义一个新的境界，听起来，竟然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走入了镜头。
他穿着一身纯黑的作战服，身形挺拔，面容平静。
全世界的喧嚣，在这一刻诡异地静止了。
无数人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镜头前的男人，正是他们议论的中心，是这个时代唯一的神话。
苏白。
他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
“大家好，我是苏白。”
轰！
仅仅六个字，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瞬间引爆了积蓄已久的情绪洪流。
覆盖在直播画面上的弹幕，从稀疏的几条，在零点零一秒内，变成了一片白色的瀑布，数据流的密度大到让许多老旧的终端设备直接卡顿黑屏。
技术人员紧急调整了弹幕的刷新率与透明度，才让画面重新变得清晰。
但那奔腾不息的文字，宣告着全蓝星的狂欢。
“我靠我靠我靠！活的！是活的苏神！”
“前面的别激动，小心终端烧了！我家的已经冒烟了！”
“苏神好帅！妈妈我恋爱了！”
“老公！！！！！看我看我！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老婆啊！！！”
“我宣布个事儿，我是苏神的狗！”
“楼上的你凭什么？你考编制了吗？你有灵宠证吗？排队去！”
“（伸出舌头）（摇尾巴）（原地打滚）（等待苏神抚摸）”
“你们这群家伙正经点！这是官方频道！这是在直播！都严肃点！”
第420章 目标，燕归城
狂热的弹幕中将一场本该无比严肃的全球直播，变成了一场属于苏白粉丝的线上狂欢节。
这让指挥车内，通过小屏幕监控着直播状况的三位城主面面相觑，表情古怪。
其实他们有点无法理解苏白这样的行为。
在他们的认知里，强者应该被敬畏，被仰望，而不是像这样被用近乎亵渎的言语调侃。
因为历来的强者都是这样的。
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现象本身，就证明了苏白在民众心中那无可撼动的地位。
只有当一个人强大到让所有人都不觉得他会被冒犯时，人们才会用这种轻松的方式去解构他的神性。
镜头前，苏白静静地等待了十几秒，等到那第一波狂热稍微平复了一些，才再次开口。
“我知道，很多人都在好奇，为什么会再次开启直播。”
弹幕的数量肉眼可见地减少了，人们停止了狂欢，认真地聆听着。
“上一次，是协会为我授勋。而这一次，是我主动要求的。”
“我在这里，是想邀请全蓝星的人类，和我一起，去见证一个历史的转折点。”
转折点？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苏白继续说道：“我们与异兽的战争，持续了数百年。从它们降临的那一刻起，人类的命运就与抗争、牺牲、守护这些词语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在南方，无数幸存者还在废墟中挣扎求生，每一次日出，都可能是一场新的血战。在北方，我们拥有坚固的城墙，但墙外的禁区，依旧是异兽的乐园。我们习惯了防守，习惯了牺牲，习惯了这种看不到尽头的对峙。”
“我们赢过很多次战斗，守住了很多座城市，但我们从未真正地赢得过这场战争。”
他的话语，戳中了每一个人内心深处最深的痛点。
是啊，数百年了。
人类付出了天文数字般的代价，才勉强维持住了如今的局面。
胜利的喜悦总是短暂的，而异兽的威胁，却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永不消失。
“但今天，我想告诉各位，”
“这一切，可以结束了。”
石破天惊！
如果说他之前的出现引发的是狂欢，那么这句话，引发的就是一场波及全球的巨大地震。
可以结束了？
什么意思？
他要终结这场持续了数百年的战争？
怎么终结？
难道他要......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无数人的脑海中同时升起。
屏幕前，苏白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无法理解，甚至觉得我在说疯话。”
“语言的解释是苍白的。所以，我不会在这里向你们解释任何事。”
“我会用行动，来证明一切。”
他侧过身，镜头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移动，对准了他身后的合金墙壁。
“接下来，我会带领各位，前往一个地方。一个曾经属于人类，如今却被异兽占据的巢都。”
“我希望，全蓝星的每一个人，都能亲眼见证，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因为这不仅是我的战斗，也是属于我们全人类的。”
他转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镜头。
“新时代的到来。”
话音落下，直播的画面，切换了。
不再是苏白的特写，而是一个全新的视角。
那是一个跟随在车队后方的高空无人机视角。
镜头下，数十辆重型战车组成的钢铁洪流，正在一望无际的北方荒原上疾驰，朝着地平线的尽头，那片被人类标记为“禁区”的未知之地，一往无前。
全世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个画面，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知道，一个前所未有的风暴，即将降临。
时间在单调的引擎轰鸣声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它起初像一条匍匐的黑色山脉，但随着车队的靠近，那轮廓变得清晰，狰狞，充满了人为与异化交织的扭曲感。
摩天大楼的残骸刺破云层，巨大的藤蔓与巢穴如同肿瘤般附着其上，将曾经象征着文明的线条，改造成了亵渎理智的怪物巢都。
燕归城。
当这座城市的全貌，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姿态，呈现在全球直播的镜头前时，积蓄已久的弹幕，如同火山般喷发了。
最初是茫然与困惑。
“那是什么？海市蜃楼？”
“这画风不对吧？怎么突然变成克苏鲁了？”
“我地理学得不好，北方有这种山吗？看着好掉san值啊。”
“这是哪？有北方的老哥出来科普一下吗？”
紧接着，有见识的老一辈人，或者专门研究历史的学者，发出了颤抖的文字。
“燕归城......是燕归城！我不会认错的！那栋双子塔，就算只剩一半，我也认得！那是北方的明珠，燕归城！”
这个名字，像一颗引爆了所有服务器的核弹。
“卧槽？？？燕归城？？？那个盘踞着十位九阶兽王的北方巢都？？？”
“十......十位九阶兽王？？？我没听错吧？之前高山城光是面对一位九阶的熔岩之厄，就差点全城陪葬！那里有十个？？？”
“我他妈直接人傻了，苏神说要带我们见证历史，我以为是去哪个新发现的秘境观光，结果是直播拆家？拆兽王的老家？”
“疯了！绝对是疯了！那可是燕归城啊！人类北方防线溃败的耻辱柱！我们花了数百年，牺牲了上百万战士，都没能靠近那座城市百里之内！”
“前面的别激动，先冷静一下，有没有一种可能，苏神只是路过，顺便给我们看看风景？”
“路过？你看看那车队行进的路线！笔直！一点弯都不带拐的！这他妈是直接要创进城门里去啊！”
“妈的，燃起来了！复仇！”
“所以......苏神这次直播的内容，就是带我们全球观众，在线观看他单人屠城？”
“？？？？？？”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对！干碎它们！夺回燕归城！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地方！”
第421章 相信苏白大人
指挥车内的沉默被厚重气密门的再次滑开声打断。
三位城主还僵在原地，他们的思维被直播画面中那座狰狞的巢都，以及全球网络上山呼海啸般的弹幕冲垮。
十几道身影鱼贯而入，原本宽敞的车厢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他们是跟随车队前来的，北方各大城的灵剑协会分会的会长，是这片土地上灵剑体系的神经中枢。
此刻，这些平日里沉稳持重的大人物，脸上无一例外地挂着相同的，混杂了惊骇与狂热的表情。
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来不及整理在颠簸中弄乱的衣领。
“你们都听见了吗？”
一个来自二线主城的分会长率先开口，他的嗓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苏白大人说的......燕归城！我们真的要去燕归城？”
“废话，我们又不是聋子。”极光城主冷冷地回了一句，他本就因这趟莫名其妙的行程而心生烦躁，此刻被这群人涌进来七嘴八舌地追问，脸色更加难看，“都挤在这里做什么？这里也不是菜市场！”
他的视线扫过这群不请自来的会长，又落回到中央的战术桌上。
桌面上，燕归城的立体投影散发着不祥的红光，上面标注着十个代表着九阶兽王的致命图标。
他的呵斥并未起到太大作用。
事关燕归城，事关十位九阶兽王，事关整个北方的命运，没有人能保持冷静。
“李城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另一位资历较老的分会长越过人群，“秦会长，苏白大人他......他真的打算进攻燕归城？就凭我们这点人？”
“十个，这是我们记录在案的数量。”天龙城主扶了扶镜框，他的手指在虚拟屏幕上划动，调出了一份份绝密情报，“但燕归城地底结构复杂，巢穴深入地幔，谁也无法保证，那里是否还沉睡着更古老的存在。”
“以常规战力评估，就算将北方所有主城的兵力集结起来，发动一场持续十年的全面战争，我们能攻破燕归城外墙的概率，也不足百分之五十。”
“而苏白大人，他带着我们这一支不足千人的队伍，在全蓝星的注视下，笔直地冲了过去。我请问各位，谁能告诉我，这不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波及全人类的自杀行为？”
没有人能回答。
极光城主叹了口气：“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
他伸出手指，在战术桌上重重一点，调出了燕归城的军事布防图，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记看得人头皮发麻。
“燕归城，被异兽经营了数十年，早已不是一座单纯的城市，它是一个巨大的战争堡垒！”
“城防系统被它们用兽核能量改造，威力比我们任何一座主城的防御系统都强！城内异兽数量超过五千万，其中七阶以上的高阶异兽不计其数！”
“最关键的是那十位九阶兽王！十个！不是一个两个！”
车厢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会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靠在舱壁上，眼神复杂地望着窗外那座越来越近的城市轮廓。
“我从事异兽研究工作六十年，从燕归城陷落的那天起，我毕生的目标就是找到重夺它的方法。”
“但，以我们目前的力量，几乎是做不到的。”
众人一时心乱如麻，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秦振山。
“秦会长，我们尊重您，更敬畏苏白大人。但是，我无法理解！这趟行动的战略目标是什么？战术规划又是什么？后勤补给在哪里？后续的支援部队呢？什么都没有！”
“我们就这样开着几十辆车，载着几百个执剑人和灵剑使，要去攻打一个盘踞着十位九阶兽王的巢都？请您告诉我，这不是一个玩笑！”
他的质问，是车内所有理性派的心声。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指挥官，习惯了用数据，逻辑和兵力对比来评估一场战争。
面对这股近乎沸腾的质疑，秦振山还没开口，天龙城主先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冷静。
“各位，你们的分析没有错。从常规军事角度看，我们此行确实毫无胜算。但是，我们必须认清一个事实：苏白大人，他从来就不能用常规来衡量。”
“所以，我们不能再用过去的经验去揣测他的意图。或许，在我们看来是铜墙铁壁的燕归城，在他眼中，根本不堪一击。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质疑，而是信任。相信他的判断，相信他的力量。”
天龙城主的话浇熄了车内一部分的焦躁。
是啊，那可是苏白。
一个不断创造奇迹，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男人。
“信任？”另一位负责人苦笑一声，“毕竟是苏白大人，我当然愿意信任。但信任不能代替思考。”
“我们是北方的骨干，我们身后是数百亿民众的安危。”
“我们不能在对计划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盲目地投入一场可能导致整个北方防御体系崩溃的豪赌。”
他转向秦振山，态度诚恳：“秦会长，我们不需要知道全部的细节。但至少，请您透露一点信息，让我们明白苏白大人此行的底气究竟在何处？”
“总得有个理由，让我们能够说服自己，说服我们身后的城市。”
秦振山看着这一双双充满探寻与焦虑的眼睛，心中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车窗，望向远方那座越来越清晰的城市轮廓。
“各位的顾虑，我很清楚。苏白大人也很清楚。”
“我无法向你们解释太多。因为有些事情，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所以，苏白大人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让你们亲眼见证。”
“你们的任务，不是战斗，也不是指挥。”
“是见证。”
“见证一个旧时代的终结，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这......
众人面面相觑。
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虽然苏白的行为看上去有点疯狂。
但是这么久以来，苏白做的哪件事，又是不疯狂的呢？
那个男人，本身就是奇迹。
除了相信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第422章 到站
在车队的其他车辆里，气氛截然不同。
没有指挥层那么多的顾虑与分析，当燕归城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当苏白那句“新时代的到来”通过公共频道传遍车队时，最初的死寂，迅速被一种滚烫的情绪所取代。
狂热！
无比狂热的兴奋！
这些车里乘坐的，是来自北方各大主城的精锐执剑人和灵剑使。
他们通过车内的公共屏幕，同样看到了直播，听到了苏白的话，也看到了那座传说中的巢都。
短暂的震惊过后，车厢内爆发出压抑不住的议论和倒抽冷气的声音。
“燕归城......真的是燕归城！我的天，我这辈子居然能有机会来到这里！”
一个年轻的灵剑使一边擦拭着自己的长剑，一边用近乎梦呓的语气对身边的同伴说：“我们......我们真的要和苏白大人并肩作战了？”
“不然呢？我们跟着车队来这里，总不是为了郊游吧？”他的同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妈的，太刺激了！我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参与收复燕归城的战役！”
“我以前总听我爷爷说起燕归城。他说，那是我们北方人心中永远的痛。当年他们那一辈的执剑人，有好几万人都死在了那场撤退战里。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看到我们的旗帜，重新插上燕归城的城头。”
“那今天，我们就替你爷爷，替所有牺牲在那里的先辈，完成这个愿望！”
“没错！干他娘的！有苏白大人在，十个九阶兽王又怎么样？就是一百个，今天也得给咱们跪下！”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脸上有着狰狞伤疤的独臂执剑人，他是北境小有名气的战斗英雄，以悍不畏死著称。
此刻，这位铁塔般的汉子，正用他仅剩的那只手，抚摸着空荡荡的左臂袖管。
“我的这条胳膊，就是在二十年前的燕归城外围清剿战中丢的。”
“当时，我们整个灵剑协会，五千人，只是为了摧毁异兽的一个前哨站，就几乎全军覆没。”
“我亲眼看着带我入门的前辈被三头八阶异兽撕碎，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他抬起头，独眼中燃烧着火焰。
“从那天起，我做梦都想回到这里！”
“哪怕今天死在这里，哪怕我的任务只是为苏白大人清理脚边的一只小虫子，那也是我这辈子最高的荣耀！这段经历，足够我向那些在地下的兄弟们吹嘘一辈子了！”
这番话，瞬间点燃了所有人。
“没错！为了荣耀！”
“能追随苏白大人冲锋，死而无憾！”
“准备战斗！让那些畜生看看，人类的剑，到底有多锋利！”
咔哒！
剑刃出鞘的声音在车厢内此起彼伏。
......
刺耳的制动声划破荒原的寂静，一辆接着一辆，沉重的越野车在距离燕归城那扭曲的轮廓约数公里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引擎的轰鸣声逐一熄灭，世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北风卷过冻土的呜咽。
气密门发出嘶嘶的轻响，向两侧滑开。
苏白第一个走下车。
紧随其后的是秦振山，三位城主，以及那十几位北方各大分会的会长。
最后，是数百名从各自车厢中鱼贯而出的精锐执剑人与灵剑使。
他们踏上这片冰冷而坚硬的土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座如同末日巨兽般匍匐在地平线上的巢都。
直播的无人机也调整了角度，将镜头从高空拉近，对准了车队前方。
然后，全世界都看到了。
在车队与燕归城之间那片广阔的平原上。
那是一片由血肉，甲壳与獠牙组成的黑色海洋。
数不清的异兽密密麻麻地聚集在那里，形成了一个无可撼动的巨大方阵。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身披厚重骨甲，有的肋生膜翼，有的则完全是蠕动的血肉与眼球的聚合体。
它们静静地站着，用亿万双散发着各色幽光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在这片黑色的海洋中，几百道格外庞大的身影矗立其中，如同礁石。
它们的体型最小的也堪比一栋三层小楼，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直播镜头都产生了轻微的扭曲。
七阶，八阶。
这些在任何一个战场都足以引发一场灾难的强大个体，此刻在这里，却只是方阵中的普通将领。
这股由纯粹的杀意与数量堆砌而成的压迫感，透过屏幕，降临在蓝星的每一个角落。
指挥车内，那几位刚才还心存侥幸的会长，此刻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们身后的年轻灵剑使们，紧紧握住手中的剑柄，手心满是冷汗，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狂热，已经被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浇灭。
弹幕，在经历了短暂的，因过度震惊而导致的停滞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姿态，占据了整个屏幕。
“我草......我他妈看到了什么？这是捅了异兽窝了？”
“我一直以为禁区里就是些小猫小狗，偶尔有几只大家伙......这他妈太离谱了吧！”
“草，梦回高山城开饭现场。”
“南方的兄弟们，DNA动了吗？我反正是已经开始抖了，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隔着屏幕我都闻到那股子腥臭味了。”
“主播666，开局就地狱难度，这是要打高端局啊。”
“我有个问题，苏神就带了这么点人，打得过吗？”
“不懂就问，现在开着车调头跑，还来得及吗？”
“所以说，苏神是准备一个人，把眼前这些玩意儿......全杀了？真的假的？这比我看过的所有爽文加起来都离谱。”
“前面的，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爽文？这是现实！这是苏神正在创造的历史！”
荒原上，极光城主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他看着身旁的苏白，后者神情平静，仿佛眼前的不是一支能踏平整个北方的异兽大军，而是一片普通的风景。
他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干涩地开口。
“苏白大人......”
“这就是您说的，让我们见证的东西？”
“这......这要怎么打？我们这点人，冲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它们只需要一次齐射，我们就会连同车辆一起化为灰烬。”
苏白没有回答他，只是向前走了几步，独自一人，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与那片黑色的死亡海洋遥遥相对。
然后，他抬起手，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对着那片异兽大军，轻轻地，招了招手。
就像是在呼唤自己的宠物。
第423章 未战先降
极光城主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他身后的那些会长们，更是有人直接捂住了眼睛。
直播的弹幕，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全新的沸点。
“卧槽！这个手势！我学到了！下次遇到打不过的，我就这么来一下！”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前面的别学，这个动作的使用前提是：你是苏白。”
“完了完了，这下把对面惹毛了，感觉下一秒就要万炮齐发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场惊天动地的冲锋即将爆发时，异兽大军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前排的低阶异兽们开始躁动不安，它们畏惧地向两侧退开，主动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直通方阵的最深处。
然后，八道庞大的阴影，从那片黑暗中缓缓升起。
轰隆......轰隆......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鼓，大地颤抖。
首先出现的，是撼山熊王。
它那山峦般的身躯遮蔽了天光，金色的兽瞳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紧接着，是幽影巨蟒，它巨大的蛇躯在地面上蜿蜒前行，所过之处，连光线都黯淡了几分。
随后，裂空隼王展开青色的双翼，掀起狂风。
虚翼蝠王、腐毒蟾王......
一个，两个，三个......
整整八位形态各异，散发着令人窒息威压的庞大存在，从异兽大军中并肩走出，来到了阵前。
它们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与苏白遥遥对峙。
八位九阶兽王！
当它们的真身完全暴露在直播镜头前时，整个世界都失声了。
那些刚刚还在车里叫嚣着要冲锋的年轻灵剑使，此刻一个个面如死灰，握着剑的手抖得如同筛糠。
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连一位九阶兽王都没有亲眼见过。
而现在，有八位，就站在他们面前。
这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碾压感，让他们连站直身体都变得无比艰难。
“八......八个......”
一位分会长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完了......”天龙城主的镜片上，倒映着那八个如同神魔般的身影，“高山城一战，仅仅是两位九阶兽王，就让人类南方最后的壁垒陷落。星明城被围，也不过是五位九阶兽王。现在，这里有八个......”
“人类历史上，有记录的，同时与超过五位九阶兽王正面抗衡的战役，一次都没有。”
弹幕，在经历了长达十秒的空白之后，彻底疯了。
“？？？？八个？？？我数学不好，谁来帮我数数？我是不是眼花了？”
“一打八！一打八！苏神要上演封神之战了！今天谁都别拦着我！我要亲眼见证历史！”
“八个BOSS堵门，这游戏怎么玩？”
“我开始认真思考苏神打赢的概率了......”
在普通民众和底层灵剑使眼中，这是必死之局，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苏白的个人伟力，创造又一个奇迹。
但在极光城主这些真正的北方高层眼中，他们看到的，却是另一层诡异。
“不对劲。”极光城主死死盯着那八个身影，眉头紧锁，“数量不对。”
另一位负责人也反应了过来：“啸月狼王和崩岩犀王呢？我们情报里，燕归城明明是十位兽王！那两个家伙最好战，也最仇视人类，按理说，它们应该第一个冲出来才对！为什么不见了？”
这个问题，让所有高层的心都沉了下去。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是埋伏？
还是在准备什么更恐怖的阴谋？
就在这片混杂着恐惧、狂热与猜疑的寂静中，让全蓝星所有人都大脑宕机的一幕，发生了。
在最前方，那头如同山峦般的撼山熊王，动了。
它那粗壮的后肢缓缓弯曲，庞大的身躯向前倾倒。
然后，在数十亿道无法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它低下了那颗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巨大头颅，两只厚重的前掌按在地面上，整个身躯，匍匐了下来。
一个标准的，充满了顺从与敬畏的跪拜姿态。
紧随其后，幽影巨蟒收敛了所有的阴冷，巨大的蛇首紧紧贴住地面。
裂空隼王折起了它引以为傲的双翼，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虚翼蝠王，腐毒蟾王......
八位九阶兽王，八位曾经让整个北方人类闻风丧胆的统治者，整齐划一地，朝着那个独自站立的人类身影，跪伏在地。
寂静。
整个荒原，乃至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风停了。
弹幕消失了。
所有人的思维，在这一刻，都被这超现实的景象冲垮。
然后，一个沉闷，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传遍了每一个直播终端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是撼山熊王的声音。
它用一种无比恭敬的口吻，对着苏白，吐出了四个字。
“恭迎主上。”
轰！
一道无形的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开。
紧接着，其余七位兽王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
“恭迎主上！”
“恭迎主上！”
那声音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与绝对的忠诚，回荡在燕归城的上空，久久不息。
？？？？？？？？
？？？？？？？？？？？？？？？
短暂的死寂之后，全球直播的弹幕，被无穷无尽的问号彻底淹没。
信息量太大，所有人的处理器都烧了。
现场，那些跟随着苏白前来的执剑人和灵剑使们，更是集体石化。
他们手中的长剑还保持着出鞘的姿态，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惊骇与决绝的最后一刻。
他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们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自己该如何用最壮烈的方式，在兽潮中斩出最后一剑。
可现在......
谁能来告诉他们，眼前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们是来打仗的啊！
怎么对面直接投了？
这姿态，怎么你们像是喜迎王师的？
无数个问号在他们脑海中盘旋，最终汇成了一片无法处理的空白。
我们是谁？
我们在哪？
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砍谁？
对面都跪下了，这剑还拔不拔？
拔出来往哪砍？
砍自己人助助兴吗？
而此刻，全球直播的弹幕，在经历了长达数十秒的死寂后，以一种核爆般的方式，失控了。
全球数千亿的幸存者，因过度震惊而语无伦次地疯狂刷屏。
“我草我草我草！”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导演！说好的史诗级战争呢？说好的血战到底呢？怎么开场就大结局了？”
“我CPU烧了，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对面怎么就投了？是我网卡了还是我疯了？”
第424章 我要终结这个属于异兽的时代
燕归城外。
极光城主艰难地转动着自己僵硬的脖子，看着那个站在最前方，身形并不算高大，却让八尊神魔般的身影匍匐在地的男人，嘴唇翕动了数次，才终于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
“苏白大人......这......这是......”
他想问“这是怎么回事”，但他发现这个问题其实没必要问。
事实就摆在眼前，只是他的大脑拒绝处理这过于离谱的事实。
天龙城主扶着镜框的手在轻微颤抖，另一位负责人则下意识地张着嘴，下巴几乎要脱臼。
他们身后的那些分会长们，更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变成了表情各异的石雕。
苏白转过身，看着这群被震惊到失语的北方高层，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
“燕归城，我已经提前拿下了。”
“这八个兽王已经认我为主了。”
轰隆！
如果说刚才兽王下跪是视觉上的冲击，那么苏白这句话，就是直接在所有高层的大脑里引爆了一颗概念核弹。
认......认主？
这八个君临北境数十年，让无数人类英雄饮恨沙场的九阶兽王......成了苏白大人的......灵宠？
这个词的冲击力，比它们集体下跪还要强上百倍！
这意味着绝对的掌控，意味着生杀予夺，意味着它们从一个独立的王者，完全沦为了一个人类的附庸！
“可......可是......我们的情报显示，燕归城有十位兽王......”天龙城主的大脑还在顽强地运转，他抓住了一个盲点，“啸月狼王和崩岩犀王......它们在哪里？”
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苏白挑了挑眉，用一种像是提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口吻，随意地说道：
“哦，那两个啊。”
“不长眼，被我顺手弄死了。”
“......”
“......？”
“............？？？”
这一次，现场陷入了长久的，连风声都消失了的绝对死寂。
极光城主，天龙城主，以及所有北方的高层，他们的表情凝固了。
眼神中的震惊，茫然，困惑，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呆滞。
顺手......
弄死了？
两个九阶兽王，两个足以让一座主城陷入苦战的顶级掠食者，就......被顺手......弄死了？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超越了他们认知极限的荒谬感。
那是什么概念？
就像是一个普通人走在路上，看到两只碍事的蚂蚁，于是抬脚踩死了它们。
整个过程，甚至不需要刻意为之，只是一个顺便的行为。
可那是九阶兽王啊！
是他们研究了数百年，牺牲了无数将士，都无法撼动的存在！
这一刻，他们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自己与苏白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么巨大。
那是凡人，与行走在人间的神祇之间的差距。
而全球直播的弹幕，在经历了短暂的，因信息量过载而导致的卡顿后，迎来了开播以来最疯狂，最歇斯底里的一次井喷。
“我草！！！！！！！！！”
“杀人还要诛心啊！苏神！你这是要把北方这帮大佬的心态搞崩啊！”
“‘顺手弄死了’......我宣布，这句话将成为本年度最强凡尔赛语录！没有之一！”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不活了！你们看到极光城主那张脸了吗？跟便秘了一百年一样！”
“啸月狼王和崩岩犀王：我俩死的毫无排面，连个特写镜头都没有，就活在一句台词里。”
“这就是神的世界吗？”
“......”
苏白没有理会身后那群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北方高层。
他转过身，重新面向直播的镜头，面向整个蓝星。
荒原上的风吹动着他黑色的作战服，猎猎作响。
整个世界都在等待他开口。
他轻轻一笑道：
“五百年前，第一批异兽降临蓝星。”
“那个时候，人类是这颗星球的主人。”
“我们拥有璀璨的文明，先进的科技，我们以为自己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然后，我们迎来了长达一个世纪的溃败。”
“我们失去了百分之九十的土地，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
“我们从猎人变成了猎物，城市化作废墟，文明沦为火种。”
“后来，我们觉醒了灵能，诞生了执剑人与灵剑使。”
“我们开始反抗，我们夺回了一些土地，建立起一座座壁垒城市，我们用英雄的骸骨筑起了高墙，却也用这高墙，为自己画地为牢。”
“我们告诉自己，这是平衡。我们告诉后代，墙外是禁区，是异兽的乐园，不要去招惹它们。”
“我们习惯了防守，习惯了牺牲，习惯了在自己的囚笼里苟延残喘，并将这种苟延残喘，称之为和平。”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的燕归城。
“这座城市，就是这种和平的最好见证。它曾是我们的荣耀，后来成了我们的耻辱。”
“我们失去了它，然后默认了它的失去，将它从地图上划掉，称之为禁区。”
“我们默认了十位九阶兽王对它的统治，默认了它们以此为基点，对我们进行无休止的袭扰与屠杀。”
“我们习惯了。习惯了失败，习惯了恐惧，甚至习惯了仇恨本身。”
“仇恨变成了一种常态，一种刻在我们基因里的背景。”
“我，就成长在这样一个时代。”
“我从小看到的历史书，前面是人类的光辉，后面是血泪斑斑的败退史。”
“我从小看到的地图，人类的疆域在不断缩小，红色的禁区在不断扩大。”
“我从小听到的故事，是某某英雄战死沙场，某某城市又一次抵御了兽潮。”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要接受这一切？为什么我们要默认这种屈辱的平衡？”
“为什么我们的目标，仅仅是活下去？”
“难道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在恐惧中度过一生，然后把这份恐惧，再原封不动地传给下一代吗？”
“有人告诉我，这是现实，我们必须接受。”
“有人告诉我，异兽太强大了，我们能守住现有的家园，已经是奇迹。”
“但是，我不接受！”
“我拒绝接受这种被施舍的生存权。”
“这一切必须改变。”
他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的气势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
“这颗星球，已经没有空间，容纳两个智慧种族进行永无止境的厮杀。”
“仇恨的链条，延续了五百年，已经足够长了。”
“所以，我来到这里，来到燕归城，不仅仅是为了收复一座失地。”
“我是来为这场持续了五百年的闹剧，画上一个句号。”
“今天，在这里，在燕归城的废墟之上，我，苏白，以人类执剑人的名义，宣告一件事。”
“我要，终结这个属于异兽的时代！”
第425章 蓝星的新秩序
苏白的声音落下，但那句石破天惊的宣言，却化作了永不停歇的回响，在荒原上空，在每一个直播终端前，在数十亿人类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死寂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
随后，全球直播的弹幕，便以一种超越了所有服务器承载极限的姿态，完全失控。
“？？？？？？？？？？？？？？？？？”
“终结异兽时代？？？我没听错吧？？？苏神的意思是要把它们全杀光？？？”
“前面的格局小了！什么叫杀光？你没看到那八个九阶兽王都跪下了吗？这是收编！这是整建制收编啊！”
“所以说，以后出门遛弯，隔壁王大爷遛的是泰迪，我遛的是异兽？这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笑死我了，我已经在规划蓝图了。以后撼山熊王负责开山，裂空隼王负责快递，幽影巨蟒负责挖地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兽尽其力！”
“完了，我感觉我以后要失业了，工地上搬砖的都得是六阶巨力猩猩，我拿什么跟人家比力气？”
“这波是直接釜底抽薪啊！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与其消灭敌人，不如让敌人给你打工！”
“你们都在想什么好事？万一苏神的意思是字面意思呢？终结！就是杀光！一个不留！我支持！血债必须血偿！”
“杀光？楼上的别太天真，蓝星上异兽的数量比人类还多，全杀了，这星球的生态系统直接崩溃，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放着？今天它们能给苏神下跪，明天就能在背后捅刀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说，苏神牛逼就牛逼在这里！他不是要杀光，也不是要放任，他是要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一个由他主导的新秩序！”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我只知道，从今天起，蓝星的天，真的要变了。”
弹幕的狂潮席卷了整个网络。
而在燕归城外的荒原上，亲眼见证这一切的灵剑使与执剑人们，同样陷入了剧烈的思想冲击之中。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我......我有点没反应过来......”一个年轻的灵剑使压低了声音，对他身边的同伴说，“所以，我们这次来，到底是干嘛的？游行？”
“我感觉我们更像是啦啦队。”他的同伴苦笑着回答，握着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专门来给苏白大人加油助威的。你看，苏白大人一出手，对面直接投了，这排面，绝了。”
“他刚才那番话，你们听懂了吗？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要凭一己之力，去扭转人类五百年的命运。我们......我们正在见证的，是神迹。”
“神迹......”
所有人都咀嚼着这个词，他们看着那个站在最前方，背影挺拔的男人，眼神中的敬畏，已经达到了顶峰。
他们明白了秦会长之前的话。
他们的任务，就是站在这里，用自己的眼睛，去见证这个新时代的开启。
这本身，就是一份足以载入史册的无上荣耀。
而在队伍的最前端，几位北方高层已经从最初的呆滞中，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
“大手笔......这真是前无古人，后也未必有来者的大手笔......”
天龙城主喃喃自语，他的镜片反射着远方巢都扭曲的轮廓，眼神中却充满了洞悉一切的震撼。
“一旦他成功将北方的异兽体系完全掌控在手中，那么接下来，他就可以将这个模式，复制到整个蓝星！”
“想一想吧，那将是怎样一番景象？数以千亿计的异兽，不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资源！是劳动力！是我们可以随意调遣的军队！”
“开采矿脉，建设城市，探索深海，甚至......冲向星空！这些我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拥有了这股庞大的力量之后，都将成为可能！”
这个由他们自己推导出的结论，让他们自己都感到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这种野心，这种格局，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这些偏安一隅的城主的想象极限。
他们毕生所求，不过是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让人类文明的火种得以延续。
而苏白，他思考的，却是如何带领整个人类文明，完成一次前所未有的伟大飞跃。
这让他们对苏白发自内心的敬畏。
他们清楚地知道，跟随着这样的存在，人类的未来，将拥有无限的可能。
苏白缓缓转过身，再次面向镜头。
“我知道，终结一个时代，这句话听起来很空洞，甚至很暴力。”
“但我要做的，并非单纯的毁灭与屠杀。那只是最愚蠢，也最无效的手段。延续了五百年的矛盾，不可能用简单的杀光二字来解决。”
“我所要建立的，是一种新的秩序。”
“这份秩序，将建立在一套完整的，不可违逆的法则之上。”
“这套法则，将同时约束人类与异兽，适用于蓝星的每一个角落。”
“首先，是针对异兽的法则。”
“从今天开始，以一个月为期限，蓝星所有尚存的，拥有自我意识的异兽，必须前往由灵剑协会设立在各地的收容点进行登记。登记内容包括种族，等阶，能力，以及过往的活动区域。”
“所有完成登记的异兽，将被打上‘良性’标记，获得在新秩序下生存的基本权利。”
“而任何拒绝登记，或是在期限后仍然游荡在野外的异兽，将被视为野生种群，不再受到新法则的保护。”
“所有完成登记的异兽，将面临两个选择。”
“其一，对于那些心性暴戾，无法融入人类社会，或是不愿与人类缔结契约的强大异兽，我们将为它们划定‘自然保护区’。”
“这些保护区，会选择在一些灵能充沛，但远离人类聚居地的区域。它们可以在保护区内繁衍生息，遵循它们原始的生存法则。但未经许可，它们终生不得踏出保护区半步。”
“同时，人类也不得随意进入保护区进行猎杀。我们将成立专门的监察部队，维持保护区的边界与生态平衡。”
“其二，也是我最提倡的道路，缔结契约，成为灵宠。”
“所有愿意与人类共存的异兽，都有机会通过契约匹配，与符合资格的人类缔结共生契约。”
“一旦契约成立，它们将正式成为新社会的一员，它们的身份不再是异兽，而是拥有合法身份的灵宠。”
“它们将获得人类的庇护，享受与人类同等的资源供给，甚至可以学习人类的知识，加速自身的进化。”
“当然，权利也伴随着义务。”
“成为灵宠，意味着它们必须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契约者，服从契约者的命令，与人类并肩作战，共同守护蓝星。”
“契约，是它们融入新秩序的唯一桥梁。”
第426章 新的时代从现在开始
“第三条：新生代管理。这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从法则颁布之日起，所有在保护区内，或是由已契约的灵宠所诞下的新生异兽幼崽，自出生起，便会被统一纳入‘灵宠培育计划’。”
“它们将在专门的培育基地中成长，从小接受与人类共存的理念。它们不会再有‘野生’的概念，它们生来的使命，就是成为人类未来的伙伴。”
“它们将是新时代的第一代‘灵宠’，是斩断旧时代仇恨链条的希望。”
这三条法则，层层递进，构建出了一个庞大而周密的管理体系。
从清查存量，到分类管理，再到控制增量，这是一个足以从根源上，在几代之内，彻底改变整个异兽生态的宏伟计划。
它将异兽的野性与威胁这两个属性，从定义上剥离，只保留下它们作为力量和伙伴的价值。
荒原上，包括秦振山在内的所有人，都听得心神剧震。
他们设想过苏白会用绝对的力量进行清扫，却从未想过，他思考的，是一个如此深远，如此细致的文明改造计划。
“说完了异兽，接下来说说人类。”
苏白的话锋一转，让屏幕前所有的人类观众都挺直了脊背。
“这份新的秩序，对人类而言，同样意味着责任与约束。”
“第一条：契约资格。并非所有人类都有资格拥有灵宠。”
“想要缔结契约，必须满足两个基本条件：年满十八周岁，并正式成为一名执剑人或灵剑使。”
“这意味着，拥有灵宠，不是一项全民福利，而是一份属于守护者的荣誉与责任。”
“你必须先证明自己有守护他人的决心与力量，才有资格获得一个强大的伙伴。”
“第二条：契约伙伴责任法。”
“所有拥有灵宠的契约者，必须履行抚养、训练、并尊重自己灵宠的义务。”
“任何虐待、遗弃、恶意伤害自己灵宠的行为，都将被视为重罪，轻则剥夺契约资格，永不录用，重则将面临与伤害人类同伴同等级别的刑罚。”
“你的灵宠是你的家人，是你的战友，更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当你选择它的时候，你就必须为它的生命负责到底。”
话音落下，苏白静静地看着镜头。
他的计划，已经完整地呈现在了全世界面前。
有奖，有罚，有规则，有监督。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模型。
但没有人能否认，这是五百年来，人类第一次，为一个光明的，可实现的未来，画出了清晰的路线图。
“我知道，很多人会有疑问，会有不解，甚至会有反对。”
“无妨。”
“历史的车轮，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迟疑而停止转动。”
“新的时代，从现在，正式开始。”
整个世界，在经历了短暂的，因信息过载而导致的死寂后，一下子沸腾了。
“苏神！！！！！”
“我宣布，从今天起，蓝星纪元结束！苏神纪元，正式开启！”
“楼上的，我附议！新的历史教科书第一页，就应该印上苏神今天的直播截图！”
“呜呜呜呜我哭了！我爷爷是燕归城陷落时的幸存者，他等了一辈子，念叨了一辈子，今天终于看到了！爷爷！我们回家了！”
“别光顾着激动啊！你们没听懂苏神计划的含金量吗？这是要把异兽从敌人变成生产力啊！”
“我已经想好了！等我成了灵剑使，我就去申请契约一头四阶的地龙！以后出门再也不用挤悬浮车了！直接骑龙上班！堵车？不存在的！”
“前面的别做梦了！你没听见吗？要成为执剑人或者灵剑使才有资格！还不赶紧滚去训练！我先走一步，训练场见了各位！”
“一个新的时代......一个人类与异兽共存，由绝对秩序统治的时代......天啊，我活了三十年，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民众的狂热，是对旧时代苦难的宣泄，也是对新世界蓝图最直观的拥抱。
他们或许无法完全理解这份计划背后的复杂运作，但他们听懂了最核心的一点：战争，要结束了。
笼罩在人类头顶长达五百年的阴云，在今天，被一个男人以无可匹敌的姿态，亲手撕开了一道光。
荒原上，苏白对着镜头微微颔首，随后抬手示意。
秦振山会意，对通讯器下达了指令。
“直播结束。”
覆盖全球的信号瞬间切断，屏幕陷入黑暗。
盛大的宣告落幕，接下来，是属于胜利者的，瓜分战利品的时刻。
苏白转过身，平静的目光扫过眼前那群神情复杂的北方高层。
“各位。”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正事了。”
正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片匍匐在地，由数千万异兽组成的黑色海洋。
那不再是威胁，而是一座无法估量的宝藏。
是劳动力，是资源，是足以改变北方权力格局的巨大筹码。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苏白大人。”
天龙城主第一个开口，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用一种极为恭敬且不失分寸的语气说道：“您刚才宣布的宏伟蓝图，让我等茅塞顿开，也为人类的未来指明了方向。我们天龙城，将无条件支持您的所有决策。”
他先是表明了忠心，随即话锋一转。
“只是，眼前这支庞大的异兽军团，该如何安置？”
“它们数量庞大，种类繁杂，其中不乏高阶异兽。”
“若是处理不当，恐怕会成为新秩序推行初期的不稳定因素。我天龙城拥有北方最完善的异兽生态研究中心和最大的驯化场地，或许可以为您分担一部分压力。”
他的话音刚落，极光城主便冷哼一声，向前踏出一步。
“研究？驯化？王城主，现在不是做学术报告的时候。”
他看向苏白，眼神中充满了军人特有的灼热与直接。
“苏白大人，我认为，这支力量最直接的价值，在于战斗。”
“它们整编，筛选出其中战斗力强的个体，组建一支由我们人类指挥的异兽军团。我们可以用它们来清剿北方禁区内那些不服管教的零散兽群，也可以用它们来戍卫边疆。”
“我极光城是北方的军事核心，拥有最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体系和最优秀的指挥官，将它们交给我们，不出三个月，我能为您打造出一支绝对服从的王牌部队！”
“李城主言之有理，但这未免有些浪费。”另一位负责后勤与建设的主城负责人立刻反驳，“打仗固然重要，但建设才是根本。”
“您看看我们北方，多少矿脉因为异兽盘踞而无法开采？多少区域因为环境恶劣而无法建设？”
“这些异兽，就是最好的劳动力！让它们去挖矿，去修路，去建设新的城市！”
“我们城愿意承担起所有的后勤与调度工作，保证将它们的价值压榨到极限，为新秩序的建立添砖加瓦！”
第427章 分蛋糕
一时间，指挥车内变成了激烈的辩论场。
几十位城区负责人都从自己城市的利益出发，为这批异兽的归属权提出了最完美的方案。
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却都有意无意地将那八位匍匐在地的九阶兽王排除在外。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些顶级存在，是独属于苏白的战利品。
是任何人都不敢，也没有资格觊觎的。
他们争夺的，是那片黑色的异兽海洋。
看着眼前这一幕，苏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秦振山站在一旁，也是面带微笑，一言不发。
眼看争论陷入僵局，天龙城主眼珠一转，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话语中多了一些别样的意味。
“苏白大人，其实，无论如何分配，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更好地执行您的意志。”
“我天龙城，一直以来都以培养顶尖人才为己任。”
“您看，方诗涵小姐与沈梦言小姐，都是从我们天龙城走出去的。或许，我们可以成立一个联合管理委员会，由我天龙城牵头，负责协调各方，确保这批资源能够最高效地为您服务。”
极光城主见状，立刻不甘示弱地跟上。
“哼，说起人才，我们极光城同样不遑多让。陆若泠小姐，如今也是苏白大人身边的得力干将！与其成立一个互相扯皮的委员会，不如直接划分战区，责任到人，效率更高！”
他们的话，让车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古怪。
前一刻还是严肃的战略讨论，下一刻就变成了攀亲戚，拉关系的现场。
其余的会长和城主们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骂这两个老狐狸无耻，却又懊悔自己的城市没能走出这样的人物，以至于现在连句话都插不上。
终于，苏白抬了抬手。
车厢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紧张地等待着他的最终裁决。
苏白环视众人，然后笑了笑。
“各位的提议，都很好，也很有建设性。”
他先是给予了肯定，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你们说的都对。这批异兽，既是军事力量，也是生产资源，同时，也具备极高的研究价值。”
“但你们都只看到了这支力量的一个侧面。军事，生产，研究，这三者并非彼此独立，而是一个整体。”
“分割，只会造成资源的浪费与权力的内耗。我所要建立的新秩序，核心在于整合，而非分裂。”
“因此，这批异兽的归属权，不属于任何一座城市，也不属于任何个人。”
他的话让所有城主的心都提了起来。
“我们需要一个全新的机构。”
“这个部门，将直接向我负责，并由秦会长代为监察。它的职能，就是将这数千万异兽的力量，进行最高效的统筹与分配。”
苏白伸出手指。
“首先，极光城。”他看向那位神情刚毅的城主，“李城主，你的军事才能毋庸置疑。统合部下将设立战斗序列，由你全权负责。”
“从这批异兽中，筛选出所有具备强大战斗潜力的个体，进行军事化整编与训练，组建多个异兽军团。它们的任务，是清剿余孽，戍卫边疆，成为新秩序最锋利的剑。”
极光城主眼神一亮，挺直了胸膛，重重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其次，天龙城。”苏白又转向了那位文质彬彬的城主，“王城主，你的城市拥有最顶尖的研究设施与人才。统合部下将设立信息登记与生态研究中心，由你负责。”
“对所有异兽进行种族、能力、习性的登记造册，建立完整的数据库。同时，负责灵宠培育计划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指导，为未来的人兽契约提供最优匹配方案。”
天龙城主扶了扶镜框，镜片下的双眼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必不辱使命。”
“至于建设与后勤。”苏白的目光扫过其他几位城主，“统合部将设立基建工程，由几位擅长城市建设与资源调度的城主共同管理。”
“所有不适合战斗，但具备特殊能力的异兽，都将划入这个序列。开山，挖矿，筑城，运输......用它们的力量，为北方大地换上新颜。”
最后，苏白做出了总结。
“所有权，归属于整个蓝星，归属于新秩序。”
“而各位，获得的是在自己专长领域内的最高管理权与调度权。”
“具体的章程与协调机制，由你们共同商议，拿出一份完整的方案给我。”
一番话，条理分明，逻辑清晰。
它完美地解决了所有人的诉求，又将权力牢牢地收拢在了一起，避免了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割据与纷争。
车厢内一时间无人言语，几位城主脸上的急切与争执凝固了。
他们原本以为苏白只是拥有无可匹敌的武力，却没想到，在权力的运用与秩序的构建上，他同样拥有着远超常人的格局与智慧。
“我......我完全赞同苏白大人的方案！”天龙城主率先反应过来，满是叹服，“这是最合理，也是最高效的办法！我天龙城，坚决拥护！”
“我极光城也没有异议！”李城主瓮声瓮气地开口，眼神中的灼热变成了纯粹的敬佩，“与其各自为战，不如统一指挥！苏白大人高瞻远瞩，我服了！”
“我们也是！”
“附议！”
一时间，车厢内的气氛由剑拔弩张，转变为热火朝天的讨论。
他们不再争论归属，而是开始激烈地讨论起了具体的执行细节。
“战斗序列的筛选标准必须严格！我建议至少要三阶以上！”
“信息登记的工作量巨大，我需要调用北方所有相关专业的学者！”
“工程兵团的调度需要一个总控中心，就设在我们城吧，我们有最强的算力支持！”
看着迅速进入工作状态的众人，苏白向秦振山递了个眼色。
两人默契地退出了指挥车。
“秦会长，这里就交给您了。”苏白看着远处那片匍匐着的黑色海洋，“新秩序的框架已经搭好，但填充血肉，还需要你们这些经验丰富的管理者。”
“您放心。”秦振山看着苏白的眼神，充满了欣慰与敬意，“新时代的基石，我们会为您打好。倒是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星明城初建，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回去处理。”苏白轻声说。
秦振山了然地点点头。
是啊，那座屹立在废墟之上的新城，才是这位时代开启者真正的根基。
“去吧，北方有我们。”
苏白不再多言，迈步走出人群。
他心念一动，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凭空出现，横于身前。
正是刹那。
他纵身坐上剑脊，剑身微颤，在无数灵剑使与执剑人敬畏的注视下，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天际。
狂风在耳边呼啸，大地在下方迅速倒退。
远离了荒原的范围，远离了下方那片喧嚣的人群，天空变得纯净而辽阔。
剑身中，传来方诗涵带着笑意的清脆声音。
“‘终结一个时代，开启一个时代’......苏白，你这次，可是把全世界的风头都出尽了。”
她的语气中，既有调侃，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与有荣焉。
第428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苏白先是一愣，随即笑了。
高空的气流吹拂着他的发梢，身下的剑身传来温暖的灵能波动，那是独属于方诗涵的温度。
“全世界的风头？我倒觉得，是把全世界的麻烦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开口，卸下了面对世界时的那种沉稳与威严，多了一份只在她面前才会流露的松弛。
“这可不像我们无所不能的苏神会说的话。”
刹那剑身轻轻震动，方诗涵的笑声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清脆悦耳，“我刚才在剑里都听到了，天龙城主和极光城主为了争夺你的战利品，差点就要当场打起来了。”
“你三言两语就把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一个个还对你心服口服。这种手段，可比单纯的实力碾压要厉害多了。”
“那不是手段。”
苏白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远方天际线上那座若隐若现的新城轮廓，“那是必然的选择。权力如果不能被有效的机制约束，就会变成内耗的毒药。”
“我不需要一群各自为政的封臣，我需要的是能够执行我意志的齿轮。”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私心，我要做的，就是把他们的长处用在对的地方，同时用一个更大的目标，去覆盖他们那些小算盘。”
“听听，又来了，又是这种运筹帷幄的口吻。”方诗涵的笑意更浓，“跟你聊天真没意思，刚想夸夸你，你就开始给我上课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接受我的崇拜吗？”
苏白失笑，他能想象出方诗涵此刻鼓着脸颊的可爱模样。
“好，我接受。那么，崇拜我的方诗涵同学，你有什么奖励要给我吗？”
这个问题让方诗涵的笑声停顿了一下。
剑身传来的灵能波动出现了些许小小的紊乱，然后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少了些许调侃，多了一些认真。
“苏白，你刚才说的那些，关于新秩序的所有构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思考这些的？”
“在燕归城下，面对那数千万异兽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感觉到你有任何的犹豫，就好像......好像这幅蓝图早就在你心里演练过无数遍了。”
这个问题，触及了核心。
苏白脸上的轻松神情也收敛了些，沉默了片刻。
“很早以前。”
他轻声回答。
“从我决定要站出来，要改变这一切的时候，我就在想了。”
“我们想要的不是一个千疮百孔的胜利，而是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好好活下去的未来。”
“所以，不能堵，只能疏。必须建立一个全新的规则，让双方都在这个规则的框架内活动。”
“异兽的强大力量，可以是毁灭的源头，也可以是建设的基石，关键在于，由谁来掌控，又如何去引导。”
“这个计划，在我脑中推演了很久，修改了无数次。”
“直到今天，站在那片荒原上，我才确定，时机到了。”
听着苏白的讲述，方诗涵安静了下来。
她能感受到他话语背后那份超乎常人的远见与孤独。
这份格局，这份心胸，才是他能够站在世界之巅的真正原因。
“一定......很累吧？”她柔声问，剑身的温度又升高了一些，无声地传递着她的关切与心疼，“一个人在脑子里装着这么庞大的世界，还要一步步把它变成现实。”
“以前会。”苏白坦然承认，“但现在不会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身下的剑脊。
“因为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刹那剑身猛地一颤。
方诗涵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因为这句话而滚烫起来。
“你......”
“你就会说这些话来哄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一种混合着羞涩与喜悦的语气小声嘟囔，“陆若泠和沈梦言她们也听过吗？”
“当然没有。”苏白嘴角的笑意加深，“这是我们之间的专属。”
他话锋一转，也带上了调侃的意味：“怎么，吃醋了？我记得在星明城的时候，你和若泠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那不一样！”方诗涵立刻反驳，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朋友是朋友，现在......现在的关系太复杂了！”
“还不是都怪你，贪心鬼，谁家执剑人同时有五个契约的灵剑使啊！”
“哈哈哈......”苏白忍不住笑了。
“你就放心吧，我把我的一部分生命分给你们，将你们的命运与我捆绑在一起，这是一个自私的决定。但我向你保证，我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对你们所有人负责。”
“新的时代，不仅仅是人类与异兽的新时代，也是属于我们的新时代。”
“以后，不会再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和生离死别。”
“我会给你们一个安稳的，可以随心所欲生活的家。”
“家......”方诗涵低声重复着这个字眼，“苏白，你知道吗，在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小组作业，我们一起在图书馆熬夜。你当时靠在书架上睡着了，我就坐在你对面，看了你整整一个小时。”
苏白一怔，这段记忆对他来说已经有些模糊了。
方诗涵的声音里充满了怀念。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男生真好看，学习又好，就是性格冷了点，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走进他的心里。”
“我没想到，会有一天，这个人真的是我。”
“更没想过，有一天，你会背负起整个世界，而我......会用这样的方式陪在你身边。”
“苏白，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不公平。能参与到你的人生里，能见证你创造的奇迹，能成为你口中的家人，这已经是我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幸运了。”
听着她的剖白，苏白的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
他当时所有的精力都在修炼与变强上，对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漠然，却也曾注意到过，那道总是追随着自己的目光。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真是个笨蛋。”
“噗嗤——”
方诗涵忍不住笑了出来，所有的感伤和羞涩都在这一声笑里烟消云散。
“是啊，你就是个大笨蛋！彻头彻尾的大木头！”她毫不客气地评价道，“现在才说这些，晚啦！”
话虽如此，但那雀跃的灵能波动，却暴露了她此刻的真实心情。
第429章 不想错过
如今的苏白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远方星明城的轮廓在视野中迅速放大。
银光划破长空，轻盈地落在那座熟悉的别墅前。
刹那剑的光芒散去，方诗涵的身影重新凝实。
她踉跄了一下，身体微微晃动，脸色也有些发白。
长时间维持剑体形态并进行超高速飞行，对她的消耗同样不小。
苏白顺势扶住了她的手臂，一股温和的灵能渡入，帮她稳住心神。
“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晕车......不对，晕剑。”方诗涵靠在他身上缓了缓，开了个玩笑，随即直起身，“走吧，回家。”
推开门，客厅里空荡荡的，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苏白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客厅的茶几上。
那里放着一张便签。
他走过去拿起来，上面是陆若泠清秀而有力的字迹。
“苏白，你提出的灵能结构新秩序理论太关键了，我必须立刻进行模拟实验，验证其可行性。”
苏白看完，将便签递给方诗涵。
方诗涵扫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真是一点都没变。一沾上研究，什么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她说着，又往其他房间看了看，那里同样静悄悄的。
“不用想了，梦言和清洛肯定又带着虹霓出去疯了。”方诗涵叹了口气，“我猜，她们现在正骑着劫煌冥狼，在城外的荒野上狂飙呢。把堂堂九阶兽王当宠物狗一样遛，全天下也就她们敢这么干了，真是独一家。”
她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和苏白对视了一眼。
空气安静了片刻。
“这么说，今天家里......就剩我们两个人了？”
“嗯。”
“你今天不用去协会处理公务吗？星明城的战事刚刚结束，后续的统筹安排千头万绪，你应该很忙才对。”
方诗涵抬起头，眼神明亮地注视着他。
“我请假了。”
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重建工作，有魏会长和那么多经验丰富的城主在，他们能处理得很好，不缺我一个。但是你这里，今天不一样。”
她向前走了一步，与苏白的距离更近了。
“你刚刚才扛下了整个世界，总得有个人陪着你，从万众瞩目的高空安安稳稳地落回地面，感受一下家里的烟火气，不是吗？”
“而且，”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多了一份理直气壮的亲昵，“我的执剑人打了这么大一场胜仗，凯旋归来，作为他的专属灵剑使，我当然要第一时间陪着他庆祝，顺便......监督他好好休息，不许他再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情。”
苏白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心中那份刚刚从世界之巅落下的沉重感，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取代。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或许是感谢，或许是承诺。
话未出口，手腕却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抓住。
方诗涵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猛地向后一拉。
苏白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跟着她的力道倒向了客厅那张宽大的沙发。
柔软的靠垫承接了他的背部，而下一刻，一具温热柔软的身躯便覆了上来。
“？”
苏白躺在沙发上，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双手撑在他胸膛两侧的方诗涵，一时间有些发懵。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明亮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大胆而灼热的东西。
“难得有这种机会，”方诗涵笑吟吟地开口，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温热的气息拂过苏白的脸颊，“若泠那个工作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从实验室里出来。”
“梦言她们，不玩到天黑也绝不会回来。整个星明城，不，整个世界都知道你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现在是最需要放松的时候，都不会来打扰。”
“所以，今天下午的时间，完全属于我们。”
“我不想错过。”
苏白看着她眼中的光芒，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温度与心跳，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么急吗？就在客厅？”
方诗涵听出了他话里的松动，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故意俯下身，贴着他的额头。
“为什么不呢？还是说，你更喜欢去你的房间，或者......在我的房间？”
“我都可以哦~”
苏白看着这张巧笑倩兮的脸庞，看着她眼底深处藏着的一点紧张与更多的期待，心中最后的一点理智也宣告投降。
他笑了。
“那就在这。”
......
天色渐晚。
窗外的光线由明亮的白转为温暖的橙黄，最后沉淀成一片静谧的靛蓝。
此刻的别墅客厅里，只有电视机里传出的，被调低了音量的节目背景声，以及两人平稳而交错的呼吸。
苏白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里，一条宽大的浴巾盖住了他的腰腹。
方诗涵则更没有力气，整个人蜷缩在他怀中，分享着浴巾的另一半。
她刚刚洗过澡，微湿的发梢贴着他的胸膛，带来微凉的触感和洗发水的清香。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部老旧的爱情电影，男女主角在雨中拥吻，但两人的视线都没有聚焦在屏幕上。
方诗涵侧躺着，脸颊枕着苏白的臂弯，伸出纤细的手指，从茶几的果盘里用牙签戳起一块切好的蜜瓜，慢悠悠地送到苏白嘴边。
苏白张口接住，冰凉甜润的汁水在口中化开，冲淡了身体里残留的燥热与疲惫。
她喂完一块，就顺势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脸颊在他的胸膛上轻轻蹭了蹭。
心满意足。
虽然被陆若泠那个疯女人抢占了先机，但今天，她也终于品尝到了这份独属于她的甜蜜。
这种感觉，与成为灵剑使时的灵魂交融不同，是一种更原始，更直接的占有与被占有。
苏白咀嚼着水果，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身躯，低头看着她光洁的额头和微微翕动的长睫毛，忍不住笑了。
“我以前真的没看出来。”他开口，“在大学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方诗涵是高岭之花，文静，清冷，只可远观。谁能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回想起刚才在客厅里发生的一切，她主动的姿态，那些大胆的言语，最激烈时的表情，还有最后情动时从喉咙深处溢出的细碎声音......
只是在脑中过一遍，就起了些许反应。
方诗涵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脸颊一热，把头埋得更深了些，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前传来。
“那还不是被你逼的。对着你这块大木头，我要是不主动一点，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她抬起头，眼波流转，嘴角却向上扬起，带着几分小小的得意与调侃：“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刚才你不也......”
“我那是在......”苏白一时语塞，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反驳。
“是什么？”方诗涵坏笑着追问，手指不老实地在他的腹肌上画着圈，“是夸奖我吗？”
苏白抓住她作乱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是，是在夸奖你。方同学，你很厉害，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方诗涵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又戳了一块水果递过去。
第430章 家人
方诗涵眉眼弯弯，心满意足地将头枕回苏白的臂弯，身体又向他怀里缩了缩，寻找一个更安稳妥帖的位置。
“算你识相。”她咕哝一句，声音里满是慵懒的惬意，“你要是敢说半个不字，今天我让你睡不安稳。”
苏白被她这副小女儿姿态逗乐了，空着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更紧地圈在怀里。“就这么点出息？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把我从沙发上踹下去。”
“那怎么舍得。”方诗涵的手指又开始不老实，“你可是我们的大英雄，是新秩序的开创者，是全世界的救世主。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敢对您动粗呢？”
她把您字咬得很重，调侃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白捏住她作乱的指尖，低头看着她。
客厅的光线很暗，只有电视屏幕上流转的光影，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轮廓。
她的眼睛在这种光线下亮得惊人，像盛着一汪揉碎了的星光。
“别闹了，”他咽了咽口水，“再闹下去，那四个回来可就正好撞见了。”
他说着，捏了捏她柔软的腰肢。
“呀！你别乱碰啊！”
方诗涵娇嗔一声，感受着他身体再次升温的变化，立刻乖巧下来，一动不动地趴好。
她可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双腿发软，浑身脱力的感觉了。
至少，不是现在。
“饶你一次。”方诗涵哼了一声。
客厅里安静了一会儿，只有电视机里的电影配乐在流淌。
过了一会儿，方诗涵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戳了戳他。
“喂，问你个正经事。”
“说。”
“你刚才在指挥车里，把那几千万的异兽都安排得明明白白，那把我们几个安排明白了吗？”
苏白一愣：“什么意思？”
方诗涵坐直了些，浴巾顺着她的肩膀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
她毫不在意，只是认真地看着苏白的眼睛。
“我的意思是，我们这个家，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她们都无法回避的问题。
五个因他而联系在一起的女孩，五份同样沉重的感情，未来要如何相处。
苏白沉默了。
他可以构建一个世界的新秩序，却不知道该如何构建这个小小家庭的秩序。
因为在这里，没有权力与服从，只有感情与人心。
看到他脸上的为难，方诗涵又笑了起来，伸手抚平他微皱的眉头。
“看你，又开始想那些复杂的东西了。我就是随口一说，逗你玩呢。”
“我们之间的事情，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大家都是因为你才聚在一起的，只要你还在，这个家就散不了。”
她笑了笑，那股得意劲又回来了。
“不过嘛，先来后到总得讲究一下吧？按大学的时间算，我认识你最早，我是不是应该算元老？”
苏白看着她那副促狭模样，也笑了起来，心头的沉重感被冲淡了许多。
他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帮他排解压力。
“是是是，你是元老，是创始人。”他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那按照你的意思，以后家里开会，你是不是得坐主位？”
“那倒不用。”方诗涵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重新躺回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主位当然是你的。我嘛，就坐在你旁边，当你的第一秘书兼贴身助理，帮你处理后宫事务。”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又点了点苏白的嘴唇。
“比如，帮你尝尝饭菜的味道合不合口味，帮你试试床铺的软硬度舒不舒服，帮你......审批一下其他人的侍寝请求。”
苏白被她大胆又形象的比喻逗得哭笑不得，只能再次伸手，抓住她不老实的手。
“你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想你啊。”方诗涵回答得理直气壮，“以前是偷偷地想，现在是光明正大地想。以前想的是怎么才能让你注意到我，现在想的是......哼哼，你猜猜~？”
“......”
苏白再次语塞。
“好了，不逗你了。”看到苏白那副又无奈又纵容的表情，方诗涵心满意足，终于放过了他。
她把话题拉了回来，温柔了许多。
“苏白，其实我知道，你心里的压力很大。你要面对的，是整个世界的未来，而我们.......有时候可能还会成为你的负担。但你也要知道，我们从没后悔过成为你的灵剑使。”
“我们是一个家。家人之间，不需要说谢谢，也不需要说抱歉。你累了，就回来休息，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们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听着她的话，苏白的心也柔软了下来。
他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他只是一个背负了太多东西的人。
而怀里的这个女人，用她独有的方式，卸下了他肩上那份不为人知的沉重。
“方诗涵。”苏白看着她，郑重地叫出她的名字。
“嗯？”
“谢谢你。”
“都说了家人之间不用说谢谢。”方诗涵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非要谢的话，也该换点有诚意的。”
“不过，今天就饶过你，下次等着哦~”
她从苏白怀里钻了出来，忽然皱眉。
“她们回来要是闻到味道怎么办？”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我们不是洗过澡了吗？”
“有些味道是洗不掉的。”方诗涵一本正经地科普，“而且虹霓鼻子灵得很，基本上瞒不过她。”
苏白想了想，然后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话。
方诗涵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从脸颊红到了脖颈，她伸出手捶了一下苏白的胸膛，力道却软绵绵的。
“流氓！你怎么能想出这种办法！”
“这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吗？”
苏白一脸无辜。
两人笑闹着，之前那点淡淡的伤感和严肃的氛围烟消云散。
夜色渐深，星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客厅。
电视里的电影已经结束，开始播放起无聊的广告，但谁也没有去管它。
方诗涵戳起最后一块蜜瓜，自己吃了一半，然后把剩下的一半递到苏白嘴边。
“喏，奖励你的。”
苏白张口，将那半块带着她温度和气息的水果含进嘴里。
甜的。
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
第431章 天才科学家回来了
夜色深沉。
别墅的落地窗外，星明城已经亮起了万家灯火，一片安宁祥和。
玄关的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哒”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陆若泠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嘴里还哼着一段不成调的曲子，那是她心情极好时才会有的表现。
她将白色的实验外套随手扔在玄关的衣架上，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高领毛衣。
厨房里透出温暖的灯光，伴随着锅铲与铁锅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食物的香气飘散出来。
“哟，我们的方大管家，这么晚了还在准备夜宵？是专门等我这个大功臣凯旋归来吗？”陆若泠斜倚在厨房门框上，双臂环胸，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方诗涵正娴熟地颠着锅，闻言连头都没回，声音里带着笑意：“是啊，专门等你。你再不回来，某些人就要饿得把沙发啃了。”
“切，假惺惺。”陆若泠撇了撇嘴，目光越过厨房，投向了客厅。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
苏白正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游戏手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面前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激烈的打斗音效被他调得很低。
看到这一幕，陆若泠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然后猛地一下，整个人都扑到了苏白旁边的沙发空位上，柔软的沙发因为她的冲击力而向下陷了一大块。
“玩什么呢，这么入神？”她把头凑过去，靠在苏白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连我这个天才美少女科学家回来了，你都不抬头看一眼？”
苏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操作着，直到屏幕上跳出一个巨大的“VICTORY”字样，他才松了口气，将手柄扔到一边。
“随便玩玩。”他转过头，看着几乎要挂在自己身上的陆若泠，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你回来了？实验还顺利？”
“顺利？当然顺利！也不看看是谁出马。”陆若泠挺了挺胸，脸上写满了“快夸我”的表情，随即又话锋一转，不满地捏了捏他的手臂，“倒是你，这么敷衍我，我很不高兴。”
“不高兴的后果很严重。”她变本加厉，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缠了上来，双腿也盘住了他的腰，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满意地蹭了蹭。
“除非，你现在就给我最高规格的嘉奖。”
苏白被她这套熟练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行行行，你说，要什么嘉奖？”
“嗯......”陆若泠拖长了语调，温热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耳廓，“这个问题先保留。你得先听听我的成果，再决定给我什么样的奖励才配得上我的贡献。”
她清了清嗓子，刚才那副撒娇的姿态瞬间消失，露出了属于顶尖学者的自信与专注。
“你提出的那个灵能结构新秩序理论，简直是天才的构想！”
“我今天下午，根据你的核心理论，搭建了一个初步的灵能场域模拟模型。”
“我将星明城现有的灵能网络作为基础，引入了变量以太熵，并对其中三千六百个关键的灵能节点进行了矩阵排列的穷举推演。”
苏白认真地听着，他知道，这丫头进入工作状态后，就不会说半句废话。
陆若泠的语速加快，双眼亮得惊人：“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当灵能场的整体结构趋向于一种特定的黄金螺旋形态时，信息熵会出现可控的逆向坍缩！”
“这意味着，能量的损耗被降到了最低，而灵能的传导效率与稳定性，却能提升至少百分之三十！”
“这还只是最基础的模型！根据我的计算，如果我们能找到更优的排列组合，并且加入高维空间坐标作为新的变量，我们完全可以人为地创造出一个超稳定的高阶灵能环境！”
“一个可以自行运转、自我修复，甚至能够缓慢成长的人造洞天！”
她越说越兴奋，挂在苏白身上的身体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简单来说，我把你那个还停留在概念阶段的宏伟蓝图，变成了拥有坚实理论基础，并且完全可以一步步实现的工程计划！”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被动地接受灵能复苏带来的改变，而是可以主动地去塑造我们想要的未来！怎么样，我这个首席科学家，够不够格？配不配得上你的最高嘉奖？”
她一口气说完，仰起头，满眼期待地看着苏白。
苏白看着她眼中的光彩，那是纯粹的，对未知领域的探索欲与成功破解谜题后的巨大喜悦。
他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高兴，郑重地点了点头：“够格。你做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
“那是当然！”陆若泠得到了肯定，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就在这时，厨房的方向飘来更浓郁的香气，方诗涵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
“别听她吹了，理论变成现实，中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快过来，夜宵好了，再不吃就凉了。”
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和几碟精致的小菜放在茶几上，然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苏白嘴边。
“啊——张嘴。”
苏白甚至来不及咀嚼，温热的粥就滑入喉中，落进胃里。
鲜美的虾仁，弹牙的瑶柱，混合着被熬煮得软糯的米粒，鲜香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驱散了整日的疲惫。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由衷地开口：“很好吃。”
这句简单的夸赞，让方诗涵眼中的笑意更浓。
挂在苏白身上的陆若泠鼻子动了动，那股霸道的鲜香早就钻进了她的鼻腔。
她看着方诗涵亲手喂苏白，又听到他的夸奖，立刻不干了。
“我也要！诗涵，快，我也要吃！你不能厚此薄彼！”她扭动着身体，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我今天可是立了大功的，你应该第一个喂我才对！”
方诗涵端着碗，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用勺子轻轻在碗沿敲了一下。
“想吃可以啊。你先从他身上下来。你这么大一个人挂在他身上，他怎么好好吃饭？也不怕把他压坏了。”
“不行！”陆若泠立刻拒绝，双臂抱得更紧，“这是我的战利品，我凭本事抢占的有利地形，凭什么要让开？再说了，他什么体格你不知道？我这点分量能压坏他？你少在这里找借口。”
她说着，还理直气壮地把嘴凑过去，冲着方诗涵的方向张开。
“你就不能也端过来喂我吗？你看，我张着嘴呢，啊——”
第432章 美食的诱惑
方诗涵看着她耍赖的模样，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她不紧不慢地又舀了一勺粥，吹了吹，然后绕过耍赖的陆若泠，再次送到了苏白的嘴边。
苏白有些无奈地看了看陆若泠，然后还是张口吃下了。
陆若泠僵住了。
“方诗涵！”
“嗯，我在呢。”方诗涵应了一声，然后将手里的碗直接放在茶几上，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一副准备看戏的姿态。
“那你就挂着吧。今天的晚饭看来是没你的份了。正好，我多熬了一些，本来还怕吃不完浪费，现在看来，苏白可以多吃一碗，补充补充体力。”
她特意在“补充体力”这几个字上加重了音，眼神还若有若无地瞟了苏白一眼。
苏白刚喝下一口粥，差点被呛到。
陆若泠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她话里的深意，脸颊微微泛红。
但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那碗近在咫尺却吃不到的海鲜粥。
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方诗涵言语中的挑衅，让她陷入了天人交战。
是继续霸占着怀里的男人，还是去满足自己抗议的胃？
这个抉择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你......你这是仗着自己会做饭就欺负人！”
陆若泠愤愤不平地控诉着，身体却很诚实。
她不情不愿地从苏白身上滑了下来，充满了对战利品的不舍。
但一脱离苏白的身体，她就立刻化作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茶几旁，一把抢过那碗海鲜粥和勺子，护食地抱在怀里。
“哼！我才不是妥协了！”
她嘴上这样说，却便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大勺粥，塞进了嘴里。
“唔......好吃！”
含糊不清的赞叹，宣告了她的投降。
这时，玄关处传来一阵更加喧闹的动静，伴随着大门被猛地推开的声音。
“我们回来啦——！”
虹霓充满活力的声音率先响起，人未到，声先至。
话音未落，一道漆黑的娇小身影就精准无比地扑进了苏白怀里。
她熟练地在苏白怀中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抬起头，用那双纯净的赤色眼瞳注视着苏白，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苏白刚伸出手，准备揉揉她的小脑袋，虹霓的鼻子却忽然用力地嗅了嗅。
下一秒，她猛地从苏白怀里弹起，赤色的瞳孔瞬间锁定了茶几上的那碗海鲜粥。
“嗷！”
她发出一声欢快的叫喊，身影再次消失，直接出现在陆若泠的面前，眼巴巴地盯着她怀里的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嘿！这是我的！”陆若泠立刻警惕起来，把碗抱得更紧了。
紧随其后，沈梦言和萧清洛也走了进来。
沈梦言的脸颊因为兴奋而一片通红，呼吸有些急促。
“苏白！你绝对猜不到，我们今天在城外碰上什么了！”她跑到沙发旁，双手撑着膝盖，眼睛亮得惊人，“一只九阶的裂岩地龙！”
萧清洛跟在她身后，将背上那柄与她身形不符的巨剑解下，小心地靠在墙边。
她的表情很平静，但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此刻却异常明亮，连带着嘴角都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上扬弧度。
“然后呢？”
苏白看着她们，来了兴趣。
“然后我们就把它解决了！”沈梦言激动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就在刚才！没有让劫煌冥狼帮忙，虹霓也不在，就我和清洛两个人！”
“当然啦，主要还是清洛厉害！她正面牵制住了那头大家伙，我......我就在旁边用精神力干扰了一下，找机会给了它一下狠的。我们配合得超好！”
这番话，让客厅里另外两个女孩都停下了动作。
方诗涵端着碗，看向萧清洛的眼神充满了惊讶。
陆若泠也忘记了护食，抱着粥碗，目光在萧清洛那看似纤细的身体上扫视，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两个女孩，在没有顶级战力的辅助下，解决了一头九阶兽王。
这件事的意义，非同小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萧清洛身上。
面对众人的注视，她没有半点局促，只是抬起下巴，那份隐藏在平静之下的骄傲再也无法遮掩。
“它的防御很强，花了点时间。”她开口，声音清脆而干练，“但它的攻击模式很单一，找到规律后就不难对付。那颗九阶土属性的晶核，品质极高，我已经收好了，给虹霓当零食吃。”
她看向苏白，眼神里的光芒更盛，那是一种纯粹的，渴望被认可的灼热。
“我证明了，就算没有灵剑使的身份，我也能站在你的身边。”
这句宣言，掷地有声。
苏白看着她，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他站起身，走到萧清洛面前，伸出手，轻轻掸去了她肩上沾染的一点尘土。
“你从来都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
“你就是你，萧清洛。一直都很强。”
萧清洛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那份刻意维持的骄傲与冷靜，在苏白温和的目光中，瞬间融化了。
她眼眶有些发热，却倔强地仰着头，不让情绪流露出来。
“哼，算你会说话。”
她别过头，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了。
方诗涵看着眼前这乱中有序的场面，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她将手中空了的粥碗往桌上一放，拍了拍手，清脆的声响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怎么，你们就打算站在这里聊一晚上？”
她走到沈梦言和萧清洛面前，伸手指了指楼上的方向。
“你们两个，还有虹霓，看看你们这一身的灰，赶紧上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梦言，你头发上还沾着草叶呢。”
沈梦言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果然摸到了一截干枯的植物，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这就去，这就去！诗涵姐，你可得给我们留饭啊，我快饿死了！”
她拉起萧清洛的手，又一把抱起还在跟陆若泠抢粥碗的虹霓，风风火火地就往楼上冲。
“洗快点！饭菜马上就好！”
方诗涵在她们身后喊道。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陆若泠终于保住了自己那半碗粥，得意地哼了一声。
她看向正在厨房和客厅之间忙碌，将一盘盘香气四溢的菜肴端上餐桌的方诗涵，不禁有点酸溜溜的。
“方诗涵，我发现你越来越有贤妻良母的架势了。”
“不过你别得意，用美食抓住一个男人的胃，这种手段太低级了。”
“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让苏白为我倾心的！”
第433章 心甘情愿
几分钟后，餐桌上已经坐满了人。
刚刚冲完澡的沈梦言、萧清洛和虹霓，头发还滴着水，身上只裹着宽大的浴巾，便迫不及待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热气腾腾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香气在餐厅里盘旋，勾得人食指大动。
一场热闹的抢食大战瞬间爆发。
“这个糖醋里脊是我的！”
沈梦言眼疾手快，用筷子夹走了最大的一块。
“嗷！”虹霓不甘示弱，直接伸出小手，从陆若泠的碗里偷一块刚夹到的红烧肉。
陆若泠抱着自己的碗，一边飞快地往嘴里扒饭，一边还要防备着身边这个小馋猫的偷袭。
萧清洛吃得最安静，但速度一点不慢。
看着这副场景，苏白只觉得白天的那些宏伟蓝图，世界秩序都变得遥远起来。
眼前的这片喧嚣与温暖，才是最真实的人间烟火。
陆若泠塞了满嘴的食物，腮帮子鼓鼓囊囊，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正在给虹霓擦嘴的方诗涵，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滋味。
可恶！
她暗自腹诽。
同样是出身优渥的千金小姐，为什么方诗涵就能这么全能？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外面是独当一面的灵剑使，回到家又能瞬间切换成洗手作羹汤的贤惠模样，把所有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自己呢？
除了在实验室里和那些冰冷的数据，复杂的公式打交道，好像在生活方面，完全是个废人。
这种认知让她有点不服气。
不行，美食攻略只是最低级的手段。
她陆若泠要走的，是技术流路线，是用无人能及的智慧，去征服那个男人的心。
对，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她又心安理得地夹了一大筷子菜，化悲愤为食欲。
但偷偷看了一眼苏白，看着他吃下那碗海鲜粥时露出的满足表情，陆若泠还是感受到了一点点，就只有一点点的不甘心。
方诗涵给萧清洛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肉，细心地将鱼刺挑干净。
“清洛，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别噎着。”
萧清洛停下筷子，嘴里还嚼着东西，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喝了一口汤，滚烫的暖意顺着食道滑入胃中，连带着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也融化开来。
她放下汤碗，看着桌边这群吵吵闹闹的人，看着厨房里温暖的灯光，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真好吃。”她低声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柔软，“我父母去世以后，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感觉了。”
她抬起头，看向方诗涵，眼中是真诚的感激。
“谢谢你，诗涵姐。”
方诗涵闻言，脸上的笑容温柔了许多，但她却摇了摇头。
“你应该谢谢苏白才对。”
她说着，瞟了一眼正在埋头吃饭的始作俑者。
“如果不是他这么花心，到处招惹女孩子，我们这个家也不可能这么热闹。”
“噗——咳咳咳！”
沈梦言笑的差点被呛死。
“？”
苏白嘴里还嚼着饭，听到这话，抬起头，满脸无辜。
这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我花心？
我什么时候花心了？
他环顾四周，试图寻找一个盟友。
然而，沈梦言正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地偷笑。
陆若泠则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还对他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
就连萧清洛，也在短暂的怔愣后，抿着嘴，眼底浮现出笑意。
只有虹霓，歪着小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决定专注于自己手里的鸡腿。
一时间，苏白竟成了众矢之的。
“说起来，”沈梦言好不容易止住笑，总算想起了正事，“苏白！今天我和清洛在城外的时候，看到广场的大屏幕了！上面在放你的全球直播！”
她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白，满是崇拜。
“天啊，你都不知道你当时有多帅！”
这个话题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立刻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描述着。
“你都不知道，当时广场上站满了人，所有人都仰着头看你。”
“当你宣布要终结异兽时代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然后，然后就炸了！”
“好多人当场就哭了，还有人抱着身边不认识的人又蹦又跳！”
“我旁边一个大叔，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嘴里一直喊着‘看见了，总算看见这一天了’，特别激动！”
“还有你后来宣布的那些新秩序，什么登记啊，保护区啊，灵宠契约啊......虽然我听得不是很懂，但感觉超级厉害！广场上的人都在讨论，说一个新的时代要来了！”
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还有那些异兽，那么多，黑压压的一片，全都跪在你面前！那个画面，我用通讯器录下来了，太霸气了！”
陆若泠也来了兴致，她放下碗筷，擦了擦嘴。
“霸气是霸气，但我觉得，更有价值的是你后面提出的那套新秩序法则。”
“我听了一部分。逻辑很严密，从存量清查到增量控制，完全形成了一个闭环。不过，执行起来的难度会非常大，单是第一步的异兽登记，就是一个天文数字级别的工作量，你打算怎么解决？”
她三句话不离本行，立刻就开始从技术层面分析起了可行性。
“登记的工作，我已经交给秦会长和北方联盟去统筹了。”苏白耐心地解释道，“他们会组建一个全新的部门。极光城负责战斗序列的清剿与威慑，天龙城负责信息登记与研究，其他主城负责基建与后勤。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至于你说的难度，”他看向陆若泠，笑了笑，“确实很大。但这就像你的研究一样，再宏伟的构想，也需要从搭建第一个模型开始。”
陆若泠点点头，眼神里是棋逢对手的欣赏。
“我很好奇，这套方案，你到底构思了多久？我不相信这是你临时起意的。”
方诗涵没有插话，只是微笑着看着这一切，默默地为大家添饭。
这个家里，有负责仰望星空的，有负责解构星空的，也有负责为看星星的人准备好晚餐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苏白笑了笑：“想了很久。从决定要改变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起，就在想了。”
“我看到过太多的死亡和牺牲，不想让胜利的果实建立在废墟之上。所以，我必须找到一条能让所有人都走下去的路。”
沈梦言听得似懂非懂，但她抓住了重点。
“不管怎么样，反正就是苏白你超厉害就对了！”她举起手里的果汁杯，“来！为了庆祝我们的大英雄凯旋，也为了庆祝清洛和我今天成功狩猎九阶兽王，我们干杯！”
“干杯！”
“嗷！”
五个杯子，还有一只小爪子，在餐厅温暖的灯光下，轻轻碰在了一起。
一顿饭，在这样热闹而温馨的氛围中，慢慢接近了尾声。
当最后一道菜的盘子也见了底，方诗涵站起身，开始娴熟地收拾碗筷。
“我来吧。”萧清洛立刻站了起来。
“我也来！”沈梦言也跟着起身。
“不用，你们俩今天累了一天了，快去把头发吹干，好好休息。”方诗涵将她们按回椅子上，“洗碗这点小事，交给我和苏白就行。”
她说着，已经端起一摞盘子走向了厨房。
苏白也默契地站起身，开始收拾剩下的碗碟。
厨房里，水声哗哗。
苏白负责冲洗，方诗涵负责将洗干净的碗碟擦干，放入消毒柜。
两人配合默契，谁也没有说话，但一种安宁的氛围在小小的空间里流淌。
“她们......好像都长大了不少。”苏白忽然开口。
“是啊。”方诗涵将最后一只碗放好，关上柜门，靠在琉璃台上，侧头看着他，“有你这个目标在前面，谁敢不拼命长大呢？”
“不过，这样也挺好。我们每个人都有了自己努力的方向，而不是单纯地依附于你。这个家，才会变得更稳固。”
苏白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与她面对面。
厨房的空间本就不大，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辛苦你了。”
苏白看着她，认真地说。
他知道，维持这个家的平衡，方诗涵付出的心力最多。
方诗涵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的认真与歉意，忽然笑了。
她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了他的嘴唇上。
“又说这种话。”
“苏白，你记住。”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与坚定，“我做的这一切，不是因为身份，也不是因为责任。”
“只是因为，我爱你。”
“所以，我心甘情愿。”
第434章 神秘的雇主
热。
太阳悬在头顶。
空气被烤得扭曲，远方的沙丘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
陈策停下脚步，从背后解下最后一个水壶。
拧开壶盖，递给身边的林紫橙。
林紫橙接过，只抿了一小口，就把水壶还了回去。
陈策没有推辞，仰头，将壶里剩下的水全部灌进喉咙。
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带来的舒爽感转瞬即逝，很快就被蒸腾的内热所取代。
他随手将空了的水壶丢在沙地上。
金属壶身在滚烫的沙砾上发出一声轻响，很快就被阳光镀上了一层灼人的温度。
他们已经丢掉了所有不必要的负重，只剩下身上的佩剑和一点点用以维持最低限度生存的物资。
“说真的，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要把见面的地点选在这种地方。”
林紫橙开口，“如果不是雇主给的路线图明确到沙丘，我绝对会认为这是一个骗局。”
陈策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黄色，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雇主不干净，行事自然要诡秘一些。”
“在这种地方，任何追踪的痕迹都会被风沙抹去，最适合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你觉得这次的事情有多见不得光？”
“能让帝级小队都感到棘手的程度，你说呢？”陈策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麻烦。毕竟，那个价码开得太高了，高到让人无法拒绝。”
林紫橙用手遮在眼前，眺望着远方，那里的热浪让视线中的一切都晃动不休。
“陈策，你真的相信他说的那个东西？那个......能帮你突破陆地神仙的契机。”
陈策摇了摇头。
“不信。”
“那你为什么......”
“又能怎样？”陈策打断了她的话，“紫橙，你和我不同。你是灵剑使，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感受。而我呢？我困在这个境界已经一百年了。一百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没有看林紫橙，目光空洞地投向虚空。
“我能感觉到，我的气血在衰败，我的精神在枯竭，我的剑心......开始蒙尘了。”
“我尝试了所有的方法，闭死关，访遍名山大川，与人论剑，甚至去域外战场搏杀，但那层天花板，那层透明的、坚不可摧的墙，我始终触摸不到。”
“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却永远无法跨越。”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
“再过一百年，或许两百年，我就会像所有老死的通天阶一样，化为一抔黄土。”
“我不甘心。所以，哪怕他说的是个彻头徹尾的谎言，是一个为我量身定做的陷阱，我也要来看一看。”
“万一呢？万一这世上真的存在捷径？万一那个传说中的陆地神仙境界，真的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
这番话抽空了他积攒的力气。
他不再言语，只是埋头向前走。
林紫橙默默跟在他身后，没有再问。
她能理解那种绝望。对于站在世界顶端的强者而言，最痛苦的不是战死，而是在漫长的岁月中，眼睁睁看着自己停滞不前，然后慢慢腐朽。
又走了一段路，脚下的触感发生了变化。坚实的沙地变得松软。
流沙区到了。
按照地图的指示，这里就是终点。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
脚下的沙子开始加速流动，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拉扯着他们的身体不断下沉。
从小腿，到膝盖，再到腰部......
被黄沙包裹的感觉并不好受，窒息感和挤压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陈策闭上眼睛，任由身体被黑暗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感戛然而止。
脚下踩到了坚实的地面。
他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但身上的黄沙已经消失不见。身旁的林紫橙也站稳了身子。
一条笔直的通道出现在他们面前，通道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某种不知名的发光矿石，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将前路照亮。
陈策嘴角向下撇了撇，心里的念头是：装神弄鬼。
把入口设置在流沙之下，再用这种方式把人引进来，除了增加神秘感之外，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人来说，想进来，直接用剑气破开地层也不是什么难事。
“走吧，去看看这位神秘的雇主到底准备了什么好戏。”
他率先迈开脚步，走进了通道。
林紫橙紧随其后。
通道很长，也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其中回响。
走了大约一刻钟，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
门是敞开的，门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陈策没有犹豫，直接跨了进去。
在他踏入大厅的瞬间，整个空间豁然开朗！
穹顶之上，数十颗巨大的明珠同时亮起。
这是一个无比宽广的地下大厅，地面由整块的黑曜石铺就，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的光芒。
然而，让陈策和林紫橙心头剧震的，不是这大厅的宏伟，而是大厅里的人。
这里，已经站了很多人。
数十道身影，三三两两地散布在大厅各处，泾渭分明。
陈策的目光扫过全场，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
这些人，他竟然都认识。
或者说，只要是蓝星上有名号的执剑人和灵剑使，就不可能不认识他们。
站在最东边，手始终按在剑柄上的那个中年男人，叫徐沧海，成名绝技是一剑断江，威震东海数十年。
而在他对面，那个浑身散发着血腥气的壮汉，则是西边的血屠，死在他剑下的高手不计其数，与徐沧海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此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还有那个穿着白色祭祀袍，脸上画着奇异油彩的老者，是南疆巫剑门的门主，一手蛊剑之术出神入化。
那个倚着石柱，闭目养神的俊美青年，是霜刃家族的当代家主......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如今蓝星上最顶尖的执剑人以及他们的灵剑使。
更让陈策心惊的是，他粗略一数，在场的所有执剑人，竟然全都是通天阶！
整个蓝星的通天阶强者，总共也就那么些人，这里竟然聚集了将近三分之一！
这等于说，这里同时聚集了数十个帝级小队！
这是何等恐怖的一股力量？
足以颠覆任何一个超级势力的力量，毁灭一个主城！
如今却被一个神秘的雇主悄无声息地聚集到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大厅里。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陈策心中警铃大作。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场针对他或者他和林紫橙两个人的交易，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在场的众人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原本有仇怨的，此刻都强行按捺住动手的冲动，只是互相警惕地对峙着。
而那些平日里没有交集的，也都在暗中观察着其他人，试图从别人的表情中分析出一些线索。
整个大厅安静得可怕。
第435章 高墨陶
陈策拉着林紫橙，走到一个角落，那里站着一个头发花白，正在擦拭自己短剑的老者。
“老顾。”陈策低声打了个招呼。
被称为老顾的男人抬起头，看到是陈策，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你也被请来了？”
“看来是的。”陈策直截了当地问，“什么情况？你知道内幕吗？”
老顾摇了摇头，将擦拭好的短剑插回鞘中。
“不知道。我收到的信函和你估计差不多。一个无法拒绝的报酬，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还有一个神神秘秘的见面地点。我本来也以为是单独会面，没想到……是这种场面。”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眼神凝重。
“把这么多通天阶聚在一起，其中还有不少死对头。这位雇主的心，可真够大的。他就不怕我们在这里先打起来，把他的老巢给拆了？”
陈策的心沉了下去。连消息一向灵通的老顾都一无所知，看来今天的事情，比他预想的最坏情况还要复杂百倍。
这位雇主，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死水般的寂静中，大厅的四角，石制的烛台毫无征兆地燃起幽绿的火焰。
火焰跳动，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在黑曜石地面上交织成一片诡异的罗网。
所有人的肌肉都在瞬间绷紧，手已经搭在了自己的剑柄上。
数十道强横的气机在大厅内碰撞，激荡起无形的狂风，吹动了众人的衣角。
脚步声响起。
从大门后那片未被照亮的黑暗中，一个佝偻的身影缓步走出。
那是一个老人，身形瘦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研究员制服，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透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就这么赤手空拳地走到了大厅中央，站在所有通天阶强者的环伺之下，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陈策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老人，他有印象。
高墨陶，原灵剑协会技术科首席主任，在剑技与灵能融合领域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
三十年前，他主导的神格武装计划曾被协会寄予厚望，认为那是人类对抗异兽的终极解决方案。
然而，计划进行到最关键的阶段，高墨陶却突然叛逃。
协会后续的调查报告指出，他私下与异兽高层有接触，窃取了协会的核心技术，出卖了人类的利益。
自那以后，高墨陶的名字就出现在了协会最高级别的通缉令上，生死不论。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他。
在场的其他人显然也认出了这个曾经名动天下，如今声名狼藉的老人。
徐沧海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冷声道：“高墨陶，你这个人类的叛徒，竟然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对面的血屠却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声如闷雷：“徐沧海，收起你那套协会的说辞吧。”
“在场的，有几个是真心实意为协会卖命的？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
“我倒是很好奇，一个能让协会发出最高通缉令追杀了三十年都安然无恙的人，今天把我们这群人聚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血屠的话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他们是帝级小队，是通天阶强者，但这身份更多的是力量的证明，而非立场的捆绑。
他们信奉的是自身的剑与力量，对于灵剑协会，敬畏有，忠诚却谈不上。
高墨陶环视四周，将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怯懦，反而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
“诸位，不必如此紧张。我既然敢站在这里，就没想过要与各位为敌。”
“事实上，我邀请大家来，是为了谈一笔生意，一笔对在场所有人都有天大好处的生意。”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陈策身边的老顾身上，“顾老弟，多年不见，你的碎星养得越发锋利了。”
老顾擦拭短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高墨陶：“高主任，你不该走上那条路的。”
“路，都是自己选的。无所谓对错，只看结果。”高墨陶收回目光，“闲话就不多说了。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各位若是有胆量，就请随我来。”
说完，他转身走向大厅一侧的墙壁。
他伸出干枯的手掌，在那光滑的石壁上轻轻一按，整面墙壁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更小的房间。
房间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巨大的圆形石桌和一圈石凳。
高墨陶率先走了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
血屠第一个跟了进去，他向来胆大包天。
徐沧海冷哼一声，也迈步跟上。
有这两人带头，其余人也不再犹豫，陆续走进了那个小房间。
陈策拉着林紫橙，与老顾一起，走在最后。
“这个人很危险。”林紫橙低声说。
“我知道。”陈策回应，“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而且，我总觉得，他或许真的能拿出我想要的东西。”
那种在绝望中抓住救命稻草的感觉，让他无法抗拒这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
所有人都围着圆桌坐下后，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
房间内的光线变得柔和，不再是那种幽绿的鬼火，而是温暖的橘黄色光芒。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高墨陶坐在主位，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
“高墨陶，别再卖关子了。”南疆巫剑门的门主声音沙哑，“说出你的目的。如果你只是想凭一张通缉犯的脸就把我们吓住，那你未免也太小看通天阶了。”
“我当然不敢小看各位。”高墨陶点头，“在座的每一位，都是这个星球上站在力量金字塔顶端的存在。执剑通天，一念可开山，一剑可断流。但......你们也都有着同一个烦恼，同一个无法突破的桎梏，不是吗？”
“陆地神仙。”
这四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渴望与灼热。
陈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你们困在这个境界太久了。”
高墨陶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短则数十年，长则如陈策先生，已逾百年。”
“你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气血在衰败，曾经锋利无匹的剑心，也开始蒙上尘埃。”
“你们不甘心，你们恐惧，你们穷尽一切办法，却始终无法触摸到那一道门槛。”
“你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你们打破枷锁，真正超凡入圣，窥得长生大道的契机。”
“而我，可以给你们这个契机。”
第436章 帮我们杀个人
高墨陶一番话说完，满室寂静。
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没有人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因为他说的，就是他们每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与痛苦。
许久，徐沧海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条件。”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他们比谁都懂。
高墨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简单。不久之后，兽神将会再度降临蓝星。我希望招揽各位，届时能为兽神效力。”
此言一出，刚刚还紧张凝重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哈！”血屠第一个嗤笑出声，“兽神？你说的是那个不久前被苏白打得狼狈逃窜的兽神？高墨陶，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
“投靠异兽？”霜刃家族的俊美家主也睁开了眼睛，目光冰冷，“我们虽然迫切地想要突破，但还没蠢到去当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如今蓝星人类即将收回自己的家园，现在投靠异兽，与直接找死有什么区别？”
“苏白能赢它一次，就能赢它第二次。灵剑协会的力量，也不是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能够想象的。”
“没错！我们是执剑人，不是走狗！”
“想让我们背叛自己的种族，你做梦！”
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场的强者们虽然行事风格各异，亦正亦邪，但在种族大义面前，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底线。
更何况，是投靠一个即将的手下败将。
这不仅是立场问题，更是尊严问题。
面对群情激奋的众人，高墨陶却毫不意外。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所有声音都平息下去，才重新开口。
“我理解各位的顾虑。”他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恼怒，“看来，大家对我方的实力，以及对兽神大人的力量，存在一些误解。”
“不过没有关系，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各位能立刻答应加入我们。”
他话锋喻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既然大家不愿意直接加入，那也很正常。我们可以换一种合作方式。”
“我们出报酬，一个让你们绝对无法拒绝的报酬，请你们帮我们......杀一个人。这总可以了吧？”
他补充道：“这只是一个单纯的雇佣任务，与立场无关，与忠诚无关。”
“事成之后，你们拿走报酬，我们两不相欠。至于你们是继续为人类效力，还是隐世不出，都与我们无关。”
大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从阵营的投靠，变成一次性的买卖，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对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强者而言，只要价码合适，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徐沧海与血屠对视了一眼，这对生死仇敌，此刻竟难得地有了几分默契。
“杀谁？”徐沧海沉声问道。
老顾也皱起了眉头：“什么样的报酬？”
陈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高墨陶看着众人重新燃起的兴趣，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看来，我们有得谈了。至于你们关心的诚意......”
他轻轻拍了拍手。
石桌的中央，一个凹槽缓缓升起，托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血红的晶石。
那晶石出现的瞬间，一股沛然的生命精气与玄奥的法则波动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在场的所有通天阶强者，都感觉到自己体内沉寂多年的瓶颈，竟然出现了细微的松动！
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大厅里死寂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石桌中央那枚血色晶石之上。
那不是单纯的光芒，也不是单纯的能量。
它是一种律动，一种与天地法则共鸣的脉搏。
陈策感觉到了。
他体内那潭沉寂了百年的死水，因为这枚晶石的出现，竟泛起了涟漪。
那坚不可摧的瓶颈，那堵让他绝望了百年的高墙，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松动迹象。
不是错觉。
他身边的林紫橙，呼吸都停滞了。
作为灵剑使，她对能量的感知远超常人。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纯粹到极致的生命本源与法则碎片，正从那晶石中逸散出来，修复着这片空间里最细微的规则。
其他人更是无法自持。
血屠那壮硕的身躯在微微颤抖，铜铃大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贪婪与渴望毫不掩饰。
徐沧海紧按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这东西......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契机！
是他们穷尽一生追寻的答案！
“稳住心神。”高墨陶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滚烫的心头，“诸位都是心性坚毅之辈，不要被外物乱了方寸。”
他这番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众人更加焦躁。
“别说废话了。”老顾率先开口，他擦拭短剑的动作已经停下，双眼死死盯着晶石，“这东西，就是我们的报酬？”
高墨陶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是，也不是。”
他环视全场，将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在座的各位，如果愿意接下这个任务。那么，每一个人，都可以先得到一枚这样的神血晶石。”
他加重了口吻。
“现在，立刻，马上。”
话音未落，他再次拍了拍手。
嗡——
空间发生了一阵轻微的扭曲。
下一刻，在大厅内每一个人的面前，都凭空出现了一块悬浮的石台。
石台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枚与桌上那颗一模一样的血色晶石。
那一瞬间，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犹豫。
几乎是出于本能，陈策的手向前探出，一把将面前的晶石握入掌心！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动作。
血屠将晶石攥得咯吱作响，徐沧海闭上了眼睛，霜刃家主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晶石的表面，南疆巫剑门的门主则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冰凉、坚硬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力量顺着他的手臂冲入四肢，涌向他的精神之海！
陈策感觉自己快要干涸的气血得到了滋养，那蒙尘已久的剑心，也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重新变得清澈明亮！
这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
困扰了他一百年的绝望，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光，从那道口子里照了进来。
他死死地攥着晶石，他绝不会放手，这枚晶石现在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感觉到了吗？”高墨陶的声音幽幽传来，充满了蛊惑，“这种力量充盈的感觉，这种再次看到前路的感觉。”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贪婪地吸收着晶石带来的变化，感受着自身久违的进步。
“当然，我也必须坦诚地告诉各位。”高墨陶继续说道，“仅仅一枚神血晶石，并不足以让你们突破到陆地神仙的境界。它只能帮你们把那扇门推开一条缝，让你们看到门后的风景。”
他的话让众人从狂喜中清醒过来，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他。
“要想真正地跨过那道门槛，你们每个人，至少还需要两倍于此的量。”高墨陶竖起两根手指，“所以，你们手里的，只是我支付的定金。”
“只要事成，剩下的部分，我会如数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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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图：校花 方诗涵
第437章 猎杀目标：苏白
大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爆发出一阵粗野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血屠仰天长啸，声浪震得整个大厅嗡嗡作响，“好！好一个定金！老子接了！不就是杀个人吗？别说杀一个，杀十个都行！”
“说吧，目标是谁！”徐沧海也睁开了眼，原本锐利的剑意此刻变得更加内敛和危险，“只要价码给足，就算是灵剑协会的秦会长，我也敢去碰一碰！”
“没错，我们这些人联手，蓝星之上，还有谁杀不得？”
“快说名字！我已经等不及了！”
之前的顾虑，种族的底线，对雇主的警惕，在能够突破的巨大诱惑面前，全部化为了泡影。
他们被困得太久了。
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腐朽的痛苦，足以磨灭一切信念。
现在，希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为了抓住它，他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陈策没有说话，但他也默认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林紫橙，发现她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避开了她的视线。他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高墨陶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虚压，示意众人安静。
“很好，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不过，在公布目标之前，我还是要提醒各位一句。”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切莫因为激动而轻敌。你们这次的敌人，非常恐怖。”
他的警告换来的是一片不屑的嗤笑。
“恐怖？”霜刃家主冷笑一声，“我们这里聚集了蓝星三分之一的通天阶强者，什么样的敌人能让我们感到恐怖？”
“说得对！只要他还是蓝星上的人类，我们便无所畏惧。难道，他还能不是人不成？”
这句半开玩笑的话，却让高墨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森的笑意。
“你说对了，我们的目标，可能......确实不太是人。”
众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不是人？
老顾的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九阶兽王？”
这个猜测让气氛凝重了几分，但也仅此而已。
九阶兽王虽然强大，但在场的众人联手，并非没有一战之力，甚至有极大的把握将其斩杀。
“若是九阶兽王，那也无妨！”血屠把神血晶石塞进怀里，拍着胸脯，“老子正好缺个兽核炼剑！”
然而，高墨陶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恐怕......是神。”
“神？”
这个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神？
什么神？
蓝星上哪来的神？
兽神已经被......
念头在这里戛然而止。
大厅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血色从他们脸上迅速褪去，变得一片惨白。
刚才还喧嚣狂热的气氛，瞬间跌入冰点。
那个名字，那个禁忌般的存在，同时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那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清晰得刺耳。
陈策感觉自己手心里满是冷汗，那枚被他视若珍宝的晶石，此刻却变得无比滚烫，几乎要将他的手掌灼穿。
每个人的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那不是兴奋，而是源于生命本能的，最纯粹的恐惧。
高墨陶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些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顶尖强者，如今一个个面无人色，他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他点了点头，用一种宣判般的口吻，证实了他们心中那个最可怕的猜想。
“没错。”
“我要你们杀的人，就是苏白。”
一时死寂。
死寂到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
刚才还因神血晶石而狂热跳动的心脏，此刻连搏动都变得艰难。
陈策手心里的神血晶石，这枚曾被他视作希望与救赎的瑰宝，现在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骨生疼。
他想松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僵硬，无法动弹。
他不是唯一一个。
血屠那张狂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肌肉抽搐，嘴巴半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刚才还豪情万丈，叫嚣着连秦会长都敢碰一碰的徐沧海，此刻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微微哆嗦，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下的黑曜石地面发出一声轻微的刮擦声，在这片死寂中尖锐得如同惊雷。
所有人都听到了。
所有人的身体都因为这一声轻响而绷紧。
苏白。
这个名字，实在有点太吓人了。
大厅里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在场的所有人，这些站在蓝星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们，此刻都变成了同一副模样。
恐惧。
无比的恐惧。
在座的，没有一个是良善之辈。
他们的双手都沾满了鲜血，有异兽的，也有人类的。
帝级小队的名号，不是自封的，而是用一头又一头九阶兽王的尸骨堆砌而成。
对他们而言，死亡是悬在头顶的常客，恐惧则是早已被剑锋磨钝的情感。
放眼整个蓝星，能让他们心生忌惮的人或物，屈指可数。
但，苏白这个名字，还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咕咚。”
一声艰难的吞咽声在大厅里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紧接着，压抑的，混乱的议论声轰然爆发。
“他说的是......苏白？”
“还能有哪个苏白？”
“真的假的，苏白大人？”
“高墨陶，你疯了？你让我们去杀他？这和让我们直接去死有什么区别！”
“杀苏白？你怎么不说让我们去把天上的太阳摘下来？”
“高主任，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分得清什么是买卖，什么是自杀。”
“你想让我们去送死，然后坐收渔翁之利？算盘打得不错。”
血屠猛地一拍桌子，那巨大的力量让坚硬的石桌都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声响。
他指着高墨陶，异常愤怒：“老东西！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活得太久了？想送我们一程？”
众人看向高墨陶的眼神，不再有敬畏，只剩下怀疑与敌意。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这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一个旨在消耗他们这些顶尖战力的阴谋。
面对几乎要失控的众人，高墨陶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慌乱。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等所有人的喧嚣声都小了一些，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怎么了？”
“刚才的豪气哪里去了？不是说蓝星之上，再无杀不得之人吗？不是连灵剑协会的会长都敢去碰一碰吗？”
“怎么现在，只提了一个名字，就把你们吓成了这副模样？”
“真是让我失望。一群被困在原地，眼看就要老死的废物，连拼死一搏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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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图：灵剑协会顾问 方诗涵
第438章 主动放弃
徐沧海猛地抬起头，眼中杀机毕露：“高墨陶，收起你那套拙劣的激将法！”
“这不是勇气的问题，是脑子的问题！”
“我们是执剑人，不是没有脑子的疯狗，明知是死路一条，还要冲上去！”
“没错！”南疆巫剑门的门主也阴恻恻地附和，“我们与你做交易，是为了求生，为了变得更强。而不是为了给你当炮灰，去挑战一个我们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存在！”
高墨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不可能战胜？各位未免也太妄自菲薄了。”
他换了一种更具说服力的口吻，循循善诱。
“苏白也是人，不是吗？”
“他是通天阶，你们，也都是通天阶。境界上，你们与他并无差别。”
“或许，他的战力确实超出了同阶的范畴，但那又如何？”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充满了力量，“你们看看这里！这里聚集了蓝星将近三分之一的通天阶强者！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时代的主角，是各自领域的王者！”
“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把站在世界之巅的剑，难道还怕他一个人？”
“他再强，终究是血肉之躯。他能挡住十把剑，难道还能挡住二十把，三十把吗？蚁多咬死象的道理，我想不用我来教各位吧？”
“各位，不要自己吓自己。”
这番话让大厅里的骚动平息了一些。
众人脸上的恐惧还在，但眼中却多了几分动摇。
是啊。
我们这么多人。
都是通天阶。
难道真的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万一......万一真的成功了呢？
那可是陆地神仙的境界啊！
是长生久视的希望！
或许......可以试一试？
然而，没有人敢说话。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怕。
怎么可能不怕？
这个字，没有人说出口，却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那可是苏白！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一个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怕。”
说话的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老顾。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没有看高墨陶，而是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枚神血晶石，眼神复杂。
“我怕。”
他又重复了一遍。
高墨陶的眉头皱了起来。
老顾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高主任，你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人多，的确力量大。境界相同，也的确是事实。但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我从小就想当一个执剑人。那时候，我觉得执剑人是世界上最酷的人，可以御剑飞行，可以斩妖除魔，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为了这个梦想，我付出了所有。”
“后来，我真的成了执剑人，也真的有了力量。”
“我没有一天不在努力，我拼命地修炼，拼命地战斗，我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我从不懈怠，因为我知道，只要停下来，就会被后面的人超越。”
“我以为我会是天之骄子，我以为我能一直走下去，直到看见那传说中的风景。”
“然后，我卡在了通天阶。整整八十年。”
“我和陈策一样，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任何一场生死搏杀都要折磨人。”
“所以，当你拿出这枚晶石的时候，我承认，我心动了。我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但是......”
他摇了摇头。
“我想要突破，是为了能更好地活下去，是为了能拥有更强的力量，去追寻更广阔的世界，去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而不是为了死。”
“留在通天阶，我或许还能混个几十年，上百年，能看着我的徒子徒孙长大，最后安安稳稳地化为一抔黄土。”
“我认了，至少，我还能混个几十年的安生日子，每天擦擦我的剑，喝喝茶，看看日出日落。”
“这固然是一种痛苦，但至少，我还能活着。”
“去杀苏白......呵呵......”
老顾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高主任，你刚才说，我们和他同为通天阶。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你知道通天阶和通天阶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吗？”
“我们心里都清楚！那个人，或许真的不是人，他是神！是行走在人间的神明！我们这些凡人，拿什么去弑神？”
“我这辈子虽然狂妄过，也自大过，但我这点自知之明和B数还是有的。我有几斤几两，我很清楚。”
话音落下。
他松开了手指。
啪嗒。
那枚让所有通天阶强者都为之疯狂的神血晶石，就这么掉在了石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桩买卖，老夫不做了。”
老顾说完，靠回了椅背，闭上了眼睛。
大厅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啪嗒。
又一声脆响。
霜刃家族的家主，也将手中的晶石放在了桌上。
他没有说话，但这个行为已经表明了一切。
啪嗒。啪嗒。啪嗒。
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顾老说得对！妈的，老子差点被这块破石头迷了心窍！”血屠一拍大腿，猛地站起来，也将手中的神血晶石重重地拍在石台上，“什么狗屁陆地神仙！老子不稀罕了！活着才是硬道理！”
“我也退出。”
“算我一个。”
“操！老子也不干了！这买卖太他妈亏了！”
“不干了，不干了！谁爱去谁去！”
徐沧海，南疆巫剑门的门主，还有其他那些叫得上名号的强者，一个接着一个，将那枚代表着希望，也代表着死亡的晶石，放回了桌上。
转眼间，圆桌之上，除了高墨陶面前，已经摆满了被众人放弃的神血晶石。
它们散发着诱人的光芒，但在场的强者们，却再也没有谁多看它们一眼。
陈策是唯一一个还握着晶石的人。
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他也能感觉到手心里的晶石，正源源不断地向他体内输送着那股让他无比渴望的力量。
他的瓶颈，又松动了一些。
只要再多一点......
只要再多一点......
他抬起头，看到了林紫橙的眼睛。
没有催促，只有关切。
陈策的心猛地一颤。
他想起了自己踏上剑道之初的誓言。
求长生，也求逍遥。
若是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长生逍遥？
那一百年的绝望，真的比死亡更可怕吗？
不。
他缓缓地、坚定地，将手伸向石桌，摊开手掌。
啪嗒。
最后一枚神血晶石，落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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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图：方诗涵 刹那
第439章 真正的条件
桌面上，数十枚神血晶石静静地躺着，幽红的光芒交织成一片，映照着众人劫后余生般的表情。
放弃了，终于还是放弃了。
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陈策紧绷的身体都松弛下来。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浊气带走了胸口的燥热，也带走了那份不切实际的妄想。
是的，妄想。
“看来，交易失败了。”徐沧海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目光重新变得冷冽，“高墨陶，既然生意谈不拢，我们就此别过。”
“没错！浪费老子时间！”血屠也跟着站起，魁梧的身躯投下大片阴影，他朝着高墨陶的方向啐了一口，“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买卖，结果是让我们去送死。晦气！”
众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让人压抑的地方。
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便不想再多停留一秒。
看着那些曾经让他们失态的晶石，此刻只觉得刺眼。
然而，高墨陶稳坐不动。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交易失败的懊恼，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里，反而流露出一抹淡淡的讥讽。
“别急着走啊，各位。”
“怎么？”霜刃家主停下脚步，转过身，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目光冰冷，“高主任，莫非我们想走，你还想强留不成？”
“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拦得住我们这么多通天阶？”
此话一出，大厅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数十道强大的气机同时锁定在高墨陶身上，无形的剑意在空气中碰撞，发出噼啪的轻响。
只要他稍有异动，迎接他的，将是数十把蓝星最顶尖利剑的雷霆一击。
高墨陶却笑了。
他摇了摇头，那笑容里充满了不屑与怜悯。
“拦住你们？不，不，不。”他摆了摆手，“我从没这么想过。我只是觉得，各位就这么走了，未免太过可惜。”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高墨陶身后那片深沉的黑暗中传来。
哒，哒，哒。
所有人的瞳孔都猛地一缩。
还有人！
他们立刻意识到，这个地方，并非只有高墨陶一个。
黑暗之中，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女人，身着一袭轻薄的黑纱长裙，身段婀娜。
她的面容被一层黑纱遮挡，看不真切，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清冷如寒星，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她的出现，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然而，当众人看清她那若隐隐现的轮廓和独特的气质时，一股比寒冷更甚的惊骇，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是她！”
“顾雪芙！”
老顾失声叫出了这个名字。
在场的强者们，脸色齐齐剧变。
对于这个名字，他们绝不陌生。
蓝星最年轻的SSS级灵剑使，曾经的天之骄女，苏白小队的一员。
在高山城时，在座的不少人就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对那个天赋卓绝，清纯如水的女孩印象深刻。
后来，高山城覆灭，灵剑协会发布最高通缉令，宣称顾雪芙背叛人类，投靠异兽。
这个消息曾在强者圈子里掀起轩然大波。
只是，很多人对此都抱持着怀疑态度。
毕竟，那时的苏白已经展现出神明般的伟力，而顾雪芙与他的关系又非同寻常。
协会为了讨好或者说安抚苏白，牺牲一个顾雪芙，将其塑造成叛徒来平息高山城事件的影响，这种事情，以协会的行事风格，完全做得出来。
高墨陶站起身，对着黑纱女子恭敬地躬身行礼。
“神使大人。”
这一声称呼，让众人心头一紧。
神使？
兽神的神使？
“原来协会的通缉令，说的都是真的。”徐沧海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顾雪芙，你竟然真的投靠了异兽。”
血屠更是发出一阵冷笑：“我还当真是协会为了卖苏白一个面子，把你给牺牲了。闹了半天，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叛徒。”
面对众人的指责与鄙夷，顾雪芙毫无反应。
她缓步走到圆桌旁，在高墨陶让出的主位上坐下，优雅，却又透着一股病态的慵懒。
“各位都是蓝星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着急离开做什么？”
“不走，难道留下来陪你们一起给异兽当狗吗？”一个脾气火爆的通天阶强者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顾雪芙并不动怒。
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拿起桌上的一枚神血晶石，在指尖轻轻抛动。
“你们，真的不想要这个东西了？”她问道。
血屠嗤笑一声：“想要，当然想要。但我们更想要命。这笔买卖的风险太高，我们玩不起。”
“是吗？”顾雪芙停下了抛动的动作，将晶石握在掌心，“看来，是我和高主任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她抬起眼，目光穿透黑纱，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既然各位觉得杀死苏白太过困难，那好吧，我们更改一下交易内容。”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更改交易内容？
只听她用一种平淡到近乎漠然的语调，缓缓说道：
“不需要你们去杀了他。”
“我只需要你们，帮我拖住他。”
“时间，不用太长。”
“大概，三分钟，就够了。”
什么？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杀死苏白”，变成了“拖住苏白三分钟”。
这其中的难度差距，何止天壤之别！
前者是十死无生的自杀任务，是去挑战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明。
而后者......虽然同样危险，但性质完全不同了。
拖延，意味着他们不需要与苏白进行正面死战，只需要从旁牵制，利用人数优势，周旋，骚扰。
似乎......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刚才已经被理智强行按下去的贪婪，此刻如同被浇上热油的野火，以一种比之前更加凶猛的姿态，轰然复燃！
陆地神仙！
长生大道！
那扇虚掩的门扉，又一次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而且这一次，跨过去的可能性，大了无数倍！
没有人说话。
但那粗重起来的呼吸声，那重新变得灼热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们内心的剧烈挣扎。
陈策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
他刚刚才做出的决定，那份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在顾雪芙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面前，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三分钟。
只需要三分钟。
就能换来突破的契机，就能换来梦寐以求的境界。
这个价码......
太诱人了。
诱人到，足以让人再次把自己的性命放到天平上，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老顾闭着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
他花白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
苏白的强大，绝不是用人数就能简单衡量的。
别说三分钟，可能三秒钟，他们这群人就会被杀得溃不成军。
可是......
万一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
顾雪芙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她知道，鱼儿，已经重新上钩了。
“如何？”
她轻轻地将手中的神血晶石放回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笔交易，现在各位，还有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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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图：方诗涵 星明城酒会的重逢
第440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咕咚。
一声清晰的吞咽声响起，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人。
他们的眼睛，再一次死死地黏在了桌上那些血色晶石上。
那光芒，此刻看起来不再是死亡的陷阱，而是通往天堂的阶梯。
“疯了，你们都疯了吗？”
一个愤怒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沉寂。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中等，面容方正的男人，他一直站在人群的边缘，不怎么言语，此刻却忍无可忍地站了出来。
“魏太泽，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血屠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
“我为什么没份？”魏太泽怒不可遏，他指着桌上的晶石，又指了指在场的所有人，“你们的脑子都被这块破石头烧坏了吗？拖住他三分钟？说得轻巧！”
“你们是不是忘了？忘了那个人到底做过什么？”
“高山城！兽潮攻城，九阶兽王‘熔岩之厄’无人能挡！是他，一人一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头畜生斩于城下！那时候，你们谁有这个本事？”
“天龙城！马家守卫森严，高手如云，被他视若无物！从闯入到斩杀马东逸，前后用了多久？五分钟！”
“在重重包围之下，他只用了五分钟就取走了一个顶尖世家公子的性命！你们谁能做到？”
“还有星明城外！那可是兽神！货真价实的兽神！”
“结果呢？被他一个人打得狼狈逃窜！我们这些人，连靠近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你们现在告诉我，你们这群连兽神都不敢正面抗衡的人，要去拖住一个能击败兽神的存在？”
“三分钟？我怕三秒钟之内，我们就会变成一地的碎肉！”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刚刚燃起的狂热气氛为之一滞。
是啊。
那些战绩，任何一件单独拿出来，都足以震古烁今。
他们竟然会觉得，靠着人多，就能去挑战这样的存在？
“魏太泽，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徐沧海缓缓开口，他的脸色变幻不定，内心也在天人交战，“但此一时，彼一时的。那时候，他或许是不可战胜。可现在，我们有了这个。”
他的目光落在了神血晶石上。
“这东西能让我们变强，能让我们触摸到那层壁障。只要我们能吸收它的力量，我们的实力都会有质的飞跃。到时候，我们这么多人联手......”
“联手送死吗？”魏太泽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脸上充满了不屑，“徐沧海，别自欺欺人了。你以为一块晶石就能弥平我们和神之间的差距？真是天真！”
他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失望。
“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不再看众人，转身对自己身后那个一直保持沉默的短发女子说：“云澜，我们走。”
说完，他便拉着自己的灵剑使，头也不回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既然劝不动这群被猪油蒙了心的疯子，那就远离他们。
反正这趟浑水，他是绝对不会蹚的。
然而，他刚迈出两步，一道黑色的身影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空间只是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顾雪芙便从主位瞬移到了门口。
她手中，握着那把通体晶莹的长剑，听雪。
剑未出鞘，但那股森然的寒意，已经让周围的空气都凝结出细碎的冰晶。
魏太泽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将灵剑使云澜护在身后。
好快的速度。
他甚至没有捕捉到对方移动的轨迹。
“让开。”
魏太泽的声音冷了下来，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恐怕不行。”顾雪芙的语调平淡，没有波澜，“今天的事情，关系重大。在交易完成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走漏风声的风险。”
“所以呢？”
魏太泽眼中寒光迸射。
“所以，要么留下，和我们一起完成这笔交易。要么......就永远留在这里。”
顾雪芙的话，让整个大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图穷匕见了。
“哈哈哈哈！”魏太泽怒极反笑，“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一个没有执剑人的灵剑使？”
灵剑再强，也需要执剑人来引导和催动，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灵剑使本身，更侧重于辅助与能量的共鸣。
顾雪芙如今的状态，在他这种身经百战的通天阶强者看来，就像一头被拔了牙的老虎，空有威势，却无致命的威胁。
“真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魏太泽的气势节节攀升，凌厉的剑意冲天而起，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他身后的云澜没有半分犹豫，身体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了魏太泽手中的长剑之中。
嗡——
剑身发出一阵高亢的鸣音，原本古朴的剑刃上，瞬间布满了青色的纹路，一股沛然的生命气息与锋锐的杀伐之意完美融合。
人剑合一！
“我再说最后一遍，让开！”
面对魏太泽爆发出的强大气场，顾雪芙的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用一种近乎怜悯的口吻说道：“看来，你们对力量的认知，还停留在很原始的阶段。”
“没办法了。为了兽神大人的计划，任何不确定因素，都必须被抹除。”
话音落下的瞬间。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整个大厅。
听雪，出鞘！
剑身如一泓秋水，不带半分烟火气。
魏太泽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但他箭在弦上，已无退路。
“找死！”
他暴喝一声，人与剑彻底合为一体，化作一道青色的惊鸿，笔直地撞向顾雪芙！
剑未至，那股融合了生命与杀伐的磅礴剑意已经席卷全场。
“青木天葬！”
青色的剑芒暴涨三尺，将他前方的空间都切割得支离破碎，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黑曜石地面在他脚下寸寸龟裂。
这一剑，是魏太泽毕生修为的凝聚，是他身为通天阶强者的全部骄傲！
在场的众人无不变色。
陈策自问，若是自己对上这一剑，即便能接下，也必定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魏太泽在通天阶中，绝对算得上是好手。
一个灵剑使，哪怕是SSS级，失去了执剑人，又如何能抵挡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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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图：方诗涵 嫁衣
第441章 还有人要走吗？
然而，面对这足以开山断岳的一剑，顾雪芙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思维都停滞的动作。
她向前踏出了一步。
她的身形违反了所有物理定律，借着魏太泽狂暴无匹的剑势，不退反进，飘然前行！
“什么？！”
魏太泽眼中的自信与怒火瞬间被无法理解的惊骇所取代。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剑，那把与他心意相通的灵剑，在发出一阵阵哀鸣。
一股极致的阴寒之力，正从那个女人的脚下传来，透过剑身，疯狂地侵蚀着他的力量，冻结着他的剑意！
顾雪芙的身姿在狂暴的剑气龙卷中稳定如山，黑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手中的听雪剑，终于动了。
嗡——！
整个大厅猛地一震！
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寒气，以听雪剑的剑尖为中心，轰然爆发！
黑冰如同瘟疫般蔓延，瞬间将那道十丈长的青色剑芒彻底冻结包裹！
上一秒还狂暴无匹的生命剑意，下一秒就变成了一座晶莹剔透、内里却透着死寂的冰雕！
咔嚓——！
冰雕之上，裂纹蔓延。
顾雪芙的身影已经越过了魏太泽，出现在他身后。
她缓缓地将听雪剑举至唇边，亲吻。
“绽放吧。”
她轻声低语。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魏太泽身前那座巨大的青色冰雕，轰然炸裂！
无数漆黑的冰晶碎片在空中凝聚、旋转、变形，最终构成了一朵巨大而妖异的黑色冰莲！
莲花盛开！
魏太泽僵立在原地，他想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被那股阴寒之力冻结，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朵死亡之莲，在他面前缓缓绽放。
然后，收缩。
噗噗噗噗噗——！
数以千计的黑色冰瓣，从四面八方攒射而回，尽数贯穿了魏太泽的身体！
他的护体剑气，在那黑色冰莲面前薄如蝉翼，没有起到任何阻碍作用。
鲜血甚至来不及喷涌，就在伤口处被瞬间冻结。
魏太泽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筛子，生机被绞碎吞噬。
他的灵剑使云澜的身影从剑中被强行剥离出来，脸上带着与魏太泽如出一辙的惊恐与绝望，身体在黑色冰晶的簇拥下，化作了漫天光屑。
而魏太泽的尸体，则被盛开的冰莲包裹，最终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却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的冰雕。
整个大厅，死寂得能听到心脏搏动的声音。
众人脚下的黑曜石地面，已经被一层薄薄的黑霜所覆盖，寒气刺骨。
高墨陶看着那尊冰雕，眼中闪过一抹狂热。
“看到了吗？”他喃喃自语，“这就是神的力量......这就是......新世界的力量......”
顾雪芙缓缓转身，听雪剑上的黑霜尽数褪去，重新变得晶莹剔透，一尘不染。
她缓步走回大厅中央，随着她的移动，脚下的黑霜无声消融。
她重新在高墨陶让出的主位上坐下，那双清冷的眸子隔着黑纱，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现在，还有人要走吗？”
大厅里，死寂一片。
陈策感觉自己的血液流动都变得迟滞。
她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灵剑使，没有执剑人的配合，怎么可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灵剑与执剑人，是相辅相成的共生关系。
失去了执剑人催动剑意，灵剑使空有庞大的灵能，也难以发挥出灵剑真正的威能。
这是蓝星剑道体系的基石，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魏太泽不是弱者。
那一剑“青木天葬”，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敢说能毫发无伤地接下。
可顾雪芙，只用了一招。
一招，就将一位成名已久的通天阶强者，连同他的灵剑使，一起抹杀。
这就是投靠异兽之后，获得的力量吗？
用人类的灵魂与尊严，去换取这种不属于凡人的力量？
陈策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他身边的林紫橙，身体在微微发抖，脸色苍白。
“别怕。”
陈策低声说了一句，将她护在身后。
可他自己的手心，也全是冷汗。
没有人回答。
走？
往哪儿走？
魏太泽的尸体还立在那里，冰冷的死亡气息笼罩着整个大厅。
谁敢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尊冰雕？
但，留下？
留下就意味着要接受那份协议，去面对那个比顾雪芙恐怖千百倍的存在。
前进是深渊，后退是绝路。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哼。”
一声冷哼打破了这压抑的寂静。
是血屠。
他那张粗犷的脸上，惊惧之色已经褪去。
“神使大人，好手段。”他瓮声瓮气地开口，目光直视顾雪芙，“一招就宰了一个通天阶，这份实力，我血屠佩服。”
“不过，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们所有人。”
“魏太泽那家伙，是自己蠢，太过轻敌。他要是从一开始就全力以赴，拿出拼命的架势，你未必能赢得这么轻松。”
血屠的话，让众人心中一动。
没错。
顾雪芙刚才那一击，固然惊艳，固然诡异，但其中偷袭和出其不意的成分占了大多数。
魏太泽从始至终都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灵剑使看待，轻敌冒进，这才被一击毙命。
如果在场的众人，从一开始就抱着死战的决心，联手围攻呢？
陈策在心中快速盘算。
顾雪芙的力量属性偏向阴寒与控制，爆发力极强，但续战能力未知。
她刚才展现的速度与力量，固然可怕，但还不到无法抗衡的地步。
不需要所有人。
只要有三四个帝级小队，比如自己和老顾，再加上徐沧海和血屠这对死敌暂时联手，形成合围之势，并非没有一战之力，甚至胜算不小。
想通了这一点，众人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些。
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心高气傲，绝不甘心就这样被一个后辈，一个叛徒压得抬不起头。
联手一搏，未必没有胜算。
他们有这个自信，就算不能杀了顾雪芙，杀出一条血路还是有可能的。
可是......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了那张圆桌。
桌上，那数十枚血色晶石静静地躺着，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眼前的处境。
走，或许能走掉。
但代价是彻底与这突破的契机失之交臂，而且还要冒着被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追杀的风险。
留下来......
风险同样巨大，但回报，也大到足以让他们堵上性命。
没有人是傻子。
顾雪芙展现实力，不是为了杀光他们，而是为了震慑。
她要的是一群听话的，有能力的合作者，而不是一地的尸体。
那么，一切就还有得谈。
“顾小姐。”
最终，还是徐沧海打破了沉默。
他收起了剑意，朝着顾雪芙的方向微微抱拳，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刚才，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他这番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血屠也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这个台阶。
“魏太泽不知好歹，顶撞神使大人，死有余辜。”徐沧海话说得滴水不漏，“我们这些人，都是粗人，只认实力，只谈买卖。既然顾小姐有这样的实力，那这笔买卖，我们或许可以再商量商量。”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顾雪芙。
“拖住苏白三分钟，事成之后，我们得到剩下两倍的神血晶石。这个条件，没有变吧？”
这才是关键。
他们可以卖命，但价码必须给足。
顾雪芙隔着黑纱，看着这群前一秒还剑拔弩张，后一秒就变得恭顺起来的强者们，清冷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对于这些被力量和寿命的枷锁困扰了太久的人来说，任何尊严和立场，在永生大道的诱惑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缓步走回主位。
高墨陶很有眼色地再次躬身退到一旁。
顾雪芙坐下，纤长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哒，哒。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针落可闻的大厅里。
“条件，没有变。”
“但是，规矩要改一改。”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我需要的是绝对的服从。在任务完成之前，你们所有人，必须听从我的调遣。谁敢阳奉阴违，或者临阵脱逃......”
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了魏太泽所化的冰雕之上。
“下场，就和他一样。”
众人心头一凛，齐齐躬身。
“我等明白！”
“全凭神使大人吩咐！”
顾雪芙看着众人顺从的姿态，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抬起手，轻轻一挥。
桌上所有的神血晶石，都自动飞起，回到了各自原先的主人面前。
“收下吧。”
“这是你们应得的定金。”
“好好利用它，尽可能地提升自己。我希望在行动开始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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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萧清洛的烦恼
星明城。
天光未明，晨曦的微光刚刚为天际勾勒出一道灰白的轮廓。
庭院里寂静无人，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交织。
萧清洛手持红尘剑，身形在薄雾中穿梭。
剑是她身体的延伸，红尘剑在她手中，充满了生命力。
剑刃上流转的寒光，是院中唯一清醒的光源。
一套剑法行云流水，收势时，剑尖稳稳停在离地三寸之处，未曾惊动一片落叶。
她立在原地，没有动。
剑尖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泄露了持剑者心绪的波澜。
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握剑的手。
这只手，从记事起就只懂得握剑，剑就是她的全部。
可现在，她却觉得这柄剑陌生了。
今天又是这样。
自从数日前与苏白缔结契约，成为他的灵剑使之一，这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就如影随形。
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是好事。
她的人生，终于走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过去被人当作异类疏远，是无尽的孤独，是只能依靠自己，在冷眼与排挤中独自变强的岁月。
那时候，她渴望的不过是一个安身之所，一个能让她不必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的地方。
现在，她拥有了这一切。
她不再是一个人。苏白是一个值得追随与信赖的主人，他尊重她，信任她，将后背交给她。
她也拥有了同伴，她们接纳了她，将她视作家人。
她们会一起吃饭，一起修炼，一起谈论那些无伤大雅的琐事。
这是她曾经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生活。
温暖，安稳，充满了归属感。
她理应高兴才是。
萧清洛收回长剑，归入鞘中，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可那鸣响没能震散她心头的迷雾。
她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
她反复问自己。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走到庭院的石凳上坐下，清晨的凉意透过衣衫渗入肌肤。
她将红尘剑横放在膝上，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剑鞘。
是契约的问题吗？
那道连接着她与苏白的灵力纽带，时刻提醒着她，她不再是完全独立的个体。
她能模糊地感觉到苏白的心跳，甚至能在他情绪剧烈波动时，察觉到那份遥远的共鸣。
但这并不是束缚。
苏白从未用契约限制过她什么，他给予了她最大的自由。
这也不是坏事，战斗时，通过契约之间的联系，她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力量也得到了增幅。
那又是什么呢？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也无需回头。
她知道来人是谁。
“这么早就结束晨练了？”
苏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远不近，恰好是一个让人感到安心的距离。
通过契约的联系，他能感觉到萧清洛心绪中那股挥之不去的凝滞与冰冷，那不是清晨的露水带来的凉，而是发自内心的迷惘。
萧清洛握着剑鞘的手指收紧了。
她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过去，她所有的问题，都能用手中的剑去解决。
敌人，斩断便是。
障碍，劈开便是。
可这一次，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剑，解决不了。
“没什么。”
她最终还是吐出这三个字。
庭院里陷入寂静，只有风声。
许久，萧清洛紧绷的肩膀才松弛下来。
她知道自己瞒不过他。
那道灵力纽带是双向的，她的情绪波动，再如何压抑，也会精准无误地传递到另一端。
她终于转过头，正视着苏白。
“我应该很高兴。”她开口，没有铺垫，直接切入了核心。
“我拥有了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一切。一个安身之所，不再需要为了生存而时刻警惕。一个......家。”
“有你，还有大家。你们接纳我，信任我，把我当成真正的同伴。我知道，这一切都无比珍贵。”
“可我高兴不起来。我甚至觉得......恐慌。”
这两个字说出口，她自己都感到一阵战栗。
恐慌，这个词，即便是在最危险的绝境中，她也未曾体验过。
她可以面对任何强大的敌人，却无法面对这份安稳。
“我从小到大，世界里只有一件事，就是练剑。”
“变得更强，活下去。”
“剑是我的手足，是我的心脏，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
“孤独与危险，磨砺了我的剑，也塑造了我这个人。”
“我就是一柄剑，为人所不容，为人所畏惧，但也因此而锋利。”
“我一直以为，我所追求的，就是摆脱那种生活。”
“可现在我得到了，我才发现，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你，还有大家，都不需要我时时刻刻拔剑相向。”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修炼，讨论着星明城里哪家店的点心更好吃。”
“这些生活很温暖，温暖到让我觉得......陌生。”
“我害怕这种温暖会磨钝我的剑锋，会消磨我的意志。”
“当一个人习惯了安逸，她还能回到过去那种时刻紧绷的状态吗？”
“我害怕有一天，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拔出的不再是一柄能够斩断一切的利剑，而是一块无用的废铁。”
“更重要的是......”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进苏白的眼睛里，那里面有她自己都快要无法承受的茫然，“如果不再需要用剑去拼杀，那我......萧清洛，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一柄只懂得杀伐的剑，被放在了安逸的剑鞘里，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这就是她所有心神不宁的根源。
她不是在排斥现在的生活，而是在恐惧自己会迷失在这种生活中。
苏白听完她的话，庭院里的风也停了。
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就在她以为苏白会说出什么深刻的大道理时，他却笑了。
不是那种安慰的，客套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有些好笑的笑。
他伸出手，在她因错愕而微怔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
她的脸颊因为清晨的低温和长久的静坐而有些冰凉，皮肤紧致，触感却出乎意料的柔软。
与她握剑时那份冷硬决绝的气质截然不同。
萧清洛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那只手从她的脸颊移开，转而落在了她的头顶，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就这点事？”
苏白开口了，轻松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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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图：陆若泠 实验狂
第443章 水族馆约会
萧清落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和轻松的问话打乱了。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嗯。”
“我还以为什么呢。”苏白收回手，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们接下来不是还要对付兽神吗？那个顾雪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以后的战斗还多着呢。你的剑，有的是用武之地。”
他提出了一个最直接，最现实的答案。
然而，萧清洛却摇了摇头。
那份属于剑客的执拗又回到了她的眼底。
“那些不是问题。”她说道，“我相信主人的力量，无论是兽神还是顾雪芙，他们都绝不可能是您的对手。这一切的纷争，迟早会尘埃落定。”
“我想问的是，尘埃落定之后呢？”
“我原本的寿命很短，短到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活到今天。”
“是您，延续了我的生命，给了我从未奢望过的未来。”
“我想把这余下的一生都奉献给您，主人。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如果不再需要我为您斩杀敌人，那我能为您做什么？我该如何去实现这份奉献的意义？”
“一柄不出鞘的剑，对主人而言，又有什么价值？”
这才是她问题的核心。
她不怕战斗，不怕死亡，她怕的是自己变得毫无用处。
她害怕自己这条被拯救的生命，无法回报万分之一的恩情，最终变成一个多余的，无足轻重的存在。
庭院再度陷入沉默。
许久，苏白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
“诗涵应该在准备早饭了，我猜还得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做好。”
他的话题转变得毫无征兆。
“最近因为联合主城的建设，星明城热闹得很，东城门附近新建了一个水族馆，据说里面有不少从无尽之海深处运来的奇特生物。带你去看看？”
萧清洛茫然了。
水族馆？
她刚才剖析了自己全部的内心挣扎，将自己最脆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换来的回答，却是去看一些......鱼？
为什么？
为什么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是觉得她的烦恼很可笑，不值一提吗？
还是说，连他也无法回答，一柄不再用于杀伐的剑，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无数的念头在她心中翻滚，可她的脸上却保持着平静。
那是她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无论内心如何波涛汹涌，都不会轻易显露。
但她知道，她瞒不过他。
在契约的连接下，她的困惑与不解，一定清晰呈现在他的感知里。
可苏白没有解释。
他就这样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萧清洛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红尘剑。
剑身冰冷，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是他的灵剑使，他是她的执剑人，更是她的主人。
他的话，就是命令。
无论她是否理解，无论她是否认同，她都理应遵守。
“是。”
她站起身，将红尘剑挂回腰间。
她只是萧清洛，苏白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剑。
主人指向哪里，她便斩向哪里。
......
新建的水族馆坐落在东城门附近，建筑的外形像一只巨大的海螺。
踏入馆内，外界的喧嚣瞬间被隔绝。
昏暗的光线里，只有一座座巨大的水箱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深海的色彩。
咕噜的水声不绝于耳，像是从遥远的海底传来。
人群在各个水箱前驻足，发出阵阵惊叹。
萧清洛只是看着，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鱼群。
有的鱼，通体银白，游动时迅捷如电，让她想起了快剑的起手式。
有的鱼，披着坚硬的鳞甲，在礁石间缓慢移动，让她想起了重剑的防御姿态。
她的世界里，万事万物，最终都能归结于剑。
她习惯了用战斗与攻防的逻辑去解析眼前的一切。
可这些鱼，它们只是活着，只是在水中游弋，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杀意。
这种纯粹的生命形态，让她感到格格不入。
“在想什么？”苏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它们很......奇特。”萧清洛斟酌着用词。
苏白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萧清洛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她的手很冷，常年握剑。
此刻，苏白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那是一种让她完全陌生的触感。
她没有挣脱。
他是主人。
他的任何行为，她都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去抗拒。
她只是无法理解。
这是要做什么？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为这个行为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她找不到答案。
于是她只能任由他牵着，被他带着从一个水箱走向另一个水箱。
“你看那个，像不像一块会游泳的宝石？”
苏白指着一条身上布满荧光斑点的鱼。
“嗯。”
“还有那个，藏在珊瑚里的，伪装得真好。”
“是。”
她的回答简短而干涩。
那只被握着的手，热度顺着手臂一路蔓延，所到之处，都让她觉得不自在。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指的轮廓，感觉到他指腹的纹路。
这种感觉太清晰了，清晰到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别的事情。
她害怕这种感觉。
就像她害怕现在的生活一样。
温暖，会让人松懈。
亲密，会让人产生依赖。
这些都会让她的剑变钝。
他们走到一处巨大的弧形玻璃幕墙前。
这里是水族馆的最深处，也是最安静的地方。
巨大的鲸鱼状生物拖着长长的尾鳍，从他们头顶缓慢游过，投下的阴影笼罩了两人。
幽蓝的光芒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
苏白停下脚步，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而将手臂环过她的肩膀，轻轻一带，让她靠在了自己身边。
萧清洛的身体僵住了。
她的脸颊几乎要贴上他的肩膀，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爽的气息。
隔着衣料，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甚至能通过契约的连接，同步感受到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
这是一种全新的，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曾经与无数敌人近身搏杀，感受过对方因恐惧或愤怒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但此刻，这贴近的距离里，没有杀意，没有敌对，只有一片让她茫然的平静。
这是一种保护的姿态吗？
可这里没有敌人。
她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所有的感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所占据。
苏白能感觉到怀中身体的僵硬。
她的身躯很纤细，隔着布料，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紧绷的身体。
可除去这些，剩下的部分却是柔软的。
她不是一柄真正的人形兵器，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温度的，柔软的，会因突如其来的靠近而不知所措的小丫头。
苏白在心底里笑了。
这丫头，什么都写在身体的反应里。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用那张冰霜般的面孔隔绝一切，可那份通过契约传递过来的，混乱的心绪，还有这具无法放松的身体，都将她的真实状态暴露无遗。
她并非没有感情，只是不懂得如何处理。
“你看那片小鱼，它们会一起变向，没有一条会掉队。”
他指向远处一群银色的沙丁鱼，它们汇聚成巨大的团块，在水中变换着各种形状，光线穿过它们的身体，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斑。
萧清洛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鱼群......
她的第一反应是阵法。
它们整齐划一的行动，堪比训练有素的军队，每一个个体都是阵法的一部分，共同行动以迷惑天敌，保护自身。
这是生存的智慧，是战斗的本能。
“是，它们的配合很好。”
她给出了一个符合自己逻辑的回答。
苏白听了，只是轻笑。
“是啊，配合得很好。但你不觉得，它们这样一起游动，很好看吗？”
好看？
萧清洛的思维停顿了。
这是一个她很少会用到的词。
在她的世界里，事物大多只分为有用与无用，有威胁与无威胁。
一招剑法，她会评价其精妙或者有破绽，但不会去想它是否好看。
“好看”......这个词代表的，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功利目的的欣赏。
这种欣赏，有什么意义？
“它们的价值，在于生存与繁衍，维持这片水域的生态平衡。”她固执地用自己的逻辑去解读，“好看，只是附带的表象，并非它们存在的根本。”
“是吗？”苏白反问，“可现在，成千上万的人来到这里，花钱买票，就是为了看它们好看的样子。”
“对于我们这些观赏者来说，它们此刻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它们足够好看。”
“它们不需要为我们战斗，不需要为我们产出什么，它们只需要在这里，自由自在地游动，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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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图：陆若泠 王权
第444章 存在本身的意义
萧清洛沉默了。
她看着那片变幻莫测的鱼群，幽蓝的光映在她的瞳孔里，她的大脑无法处理这段对话中蕴含的逻辑。
这和她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认知是完全相悖的。
价值，难道不应该通过行动来体现吗？
一柄剑的价值在于它的锋利，在于它能斩断敌人。
一个人的价值，不也应该在于她能做什么，能贡献什么吗？
如果什么都不做，仅仅是“存在”，也能算作一种意义吗？
这太......荒谬了。
她感到一阵更深的恐慌，比之前在庭院里更甚。
苏白的话，正在动摇她存在的根基。
如果她的价值，不仅仅是手中的剑，那她过去所坚持的一切，所忍受的一切，又算什么？
那些在孤独与危险中磨砺出的锋利，难道都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自我折磨？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那股凝滞的冰冷情绪，再度通过契约涌向苏白。
苏白感觉到了。
他收紧了环着她肩膀的手臂，将她更深地带入自己身侧。
萧清洛回过神来。
她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感觉到他坚实臂膀的力量。
这不是强迫，而是安抚。
“萧清洛。”
苏白转过头，垂眸看着她。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眼睫的轮廓，能在他深邃的眼瞳里，看到自己小小的，茫然的倒影。
“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觉得，你对我而言，是什么？”
萧清洛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问题，她思考过无数次。
“是主人的剑。”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她给自己最清晰的定位。
“我是您手中最锋利的武器，为您斩断前路的一切荆棘，为您扫清所有胆敢与您为敌的宵小。这就是我的全部价值。”
“错了。”
苏白干脆利落地否定了她的答案。
萧清洛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全然的错愕与不解。
错了？
怎么会错？
这难道不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吗？
“你的剑，对我而言很重要，我需要它的锋利。”苏白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但‘萧清洛’这个人，对我，对诗涵，对大家来说，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
“我把你从命运的泥潭里拉出来，不是为了得到一柄没有感情的工具。”
“如果是那样，我大可以直接去寻一把神兵，而不是你。”
“我选择你，延续你的生命，与你缔结契约，是因为你是‘萧清洛’。”
“你的价值，从来就不是只体现在你为我斩杀了多少敌人。那是剑的价值，不是你的。”
“一柄不出鞘的剑，对主人而言有什么价值？你问的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错了。”
“因为你不是一柄剑，萧清洛。你首先是个人。”
“你问我，纷争平息之后，你能为我做什么，你想把余生都奉献给我。”
苏白松开了环着她肩膀的手，转而抬起手，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她冰凉的脸颊。
萧清洛僵住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思考。
“那我就告诉你，你能为我做什么。”
“陪我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看一会儿鱼。”
“回去之后，尝尝诗涵为你准备的早饭，然后告诉她，今天的点心是甜了还是淡了。”
“在庭院里晒晒太阳，或者在修炼之余，去城里逛逛，看看那些你从未见过的热闹景象。”
“在我需要你的时候，拔出你的剑。在我不需要你战斗的时候，你就好好地生活。吃饭，睡觉，修炼，甚至，发呆。”
“这就是你能为我做的，也是我希望你做的。”
“你的奉献，不是把自己变成一块冰冷的铁。而是让你这条被延续的生命，去体验它本该体验到的一切美好。你的存在本身，对我，对这个家来说，就是最大的意义。”
“就像这些鱼一样。”
苏白收回手，指了指玻璃幕墙后面那条悠然游过的巨大鲸鱼。
“它不需要战斗，它只是存在于这里，就足以让所有看见它的人，感到震撼与平静。”
“你，也是一样。”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萧清洛的世界里，只剩下苏白的声音，和他的那双眼睛。
她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微张。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仅仅是“活着”，仅仅是“存在”，也可以是一种被需要的价值吗？
她不懂。
她还是无法完全理解。
长久以来形成的观念，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改变。
可是，她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巨石，却被轻轻地挪开了一条缝。
有光，从那条缝隙里透了进来。
不刺眼，很温暖。
许久，她才重新抬起头，看向苏白。
那双总是盛满冰霜与迷惘的眼眸，此刻，像是融化的冰湖，倒映着粼粼波光。
身体那份持续了许久的僵硬，在无人察觉的时刻，悄然松弛了下来。
她微微侧过头，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试探性地，靠在了苏白的肩膀上。
苏白的身体因为她主动的靠近而停顿了片刻，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她靠着。
这份全然的接纳，让萧清洛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得到了喘息的空隙。
她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
过去，靠近意味着危险，意味着必须在瞬息之间判断对方的意图，准备好拔剑。
可现在，她靠着他，感觉到的不是危险，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苏白没有说话，抬起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头顶，安抚性地揉了揉。
萧清洛的身体又一次僵直。
这个动作，她见过。
诗涵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时，就会这样做。
她不是小动物。
她是一柄剑。
可是......她无法抗拒这份温柔。
透过发丝传递过来的热度，让她觉得有些发晕。
她的心跳乱了节奏。
主人的这个行为，目的是什么？
安抚？
为什么要安抚她？因为她刚才情绪失控了吗？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却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就在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时，苏白的手从她的头顶滑落，转而捏了捏她的脸颊。
柔软的触感让他心情很好。
这丫头总是板着一张脸，故作成熟，皮肤却细腻得像上好的凝脂。
“唔......”
萧清洛发出了一个极轻的单音。
如果说刚才的摸头还能理解为安抚，那现在这个动作，又该如何解读？
在她有限的记忆里，没有任何一种行为能够与之对应。
它不具备任何攻击性，也没有任何明确的目的性。
这纯粹的，没有缘由的亲昵，让她的大脑陷入了宕机状态。
苏白看着她那双写满茫然的眼睛，觉得有趣。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轮廓下滑，指腹最终停留在她的嘴唇上，轻轻拨弄了一下。
她的唇瓣很薄，唇线清晰，因为常年抿着而显得有些严肃。
触感却是柔软的，有种属于清晨的凉意。
？
萧清洛感觉自己的头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片空白。
苏白并没有停留太久，他的手指很快移开，转而勾起她的下巴，饶有兴致地挠了挠。
“......”
萧清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放弃了思考。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他是主人。
主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或许......主人就是喜欢这样做。
那她......就让他这样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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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图：陆若泠 高山城线下真实
第445章 水母
萧清洛紧绷的嘴角，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向上牵动了一下。
一个极浅的，几乎不存在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
苏白都有点愣住了。
他看见了。
他看见那个笑容了。
虽然转瞬即逝，但他确确实实地看见了。
萧清洛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的脸颊瞬间升温，一股热意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耳根。
她......笑了？
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羞窘与慌乱。
下一刻，她做出了一个完全出自本能的动作。
她向前一步，扑进了苏白的怀里，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将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胸膛。
她不敢再看他。
她害怕看到他眼中可能出现的任何情绪，无论是调侃，还是别的什么。
她想把自己藏起来。
苏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撞得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
他能感觉到怀中身躯的颤抖，也能通过契约，清晰地感知到她此刻那份混乱的心绪。
过了许久，萧清洛的身体才渐渐停止了颤抖。
她没有松开手，紧紧地抱着他。
她贪恋这个怀抱的温度，贪恋这份让她心安的气息。
她慢慢地抬起头，脸颊泛着红晕，但那双眼睛里，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她松开了环抱着他腰的手，转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这是一个全新的姿态。
不再是被动的接受，而是主动的选择。
她选择，与他站在一起。
苏白低头看了看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又看了看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笑了。
他没有多问，自然地迈开脚步，带着她继续向前走。
萧清洛紧紧跟在他身边，步伐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戒备，而是多了一份亦步亦趋的信赖。
她不再只是戒备地扫视四周，而是开始真正地去看那些水箱里的生物。
他们走到一处巨大的圆柱形水箱前。
昏暗的空间里，这个水箱是唯一的光源。
无数只水母在其中缓缓升降，它们透明的身体舒展着，长长的触须如同轻纱，在幽蓝的水中飘荡。
它们身上散发着柔和的，梦幻般的光芒，明明灭灭，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坠入了深海。
萧清洛的脚步停住了。
她的目光被那些生物完全吸引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生命。
它们没有骨骼，没有坚硬的外壳，身体柔软得像一团水，却能在这深海的模拟环境中存活，甚至发出自己的光。
它们只是在漂浮，上升，下沉，随着水流的方向而动，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存在着。
“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苏白的声音将她的思绪从那片幽蓝中拉了回来。
萧清洛挽着他胳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些，她的目光却没有离开那些水母。
“它们......”她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好像随时都会碎掉。”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她习惯了评价事物的强弱，而“易碎”，是弱小的同义词。
可看着这些水母，她心中生出的却不是轻视。
“它们很脆弱。”苏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生命也很短暂，有些甚至只能活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
萧清洛的心被轻轻触动了。
她想起了自己。
在遇到苏白之前，她的生命又何尝不是如此？
朝不保夕，随时可能在下一场战斗中断绝。
她和它们，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
“它们看上去很自由。”萧清洛轻声说，“在这片水里，可以去任何地方。”
“是吗？”苏白笑了，“可它们没有强健的鱼鳍，无法对抗水流。它们的一生，大多时候都只能顺着洋流漂泊，去不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比任何生物都要不自由。”
不自由。
是啊，不自由。
她看着那些在水中舒展身躯，发出微光的水母，忽然间，她不再是那个站在玻璃外的旁观者。
过去的人生，她何曾有过自由？
她就像这些水母，被名为“命运”的洋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漂流。
她以为自己在战斗，在反抗，可实际上，她从未真正挣脱过那股力量。
她能做的，只是在漂流的过程中，用自己尖锐的剑锋，将所有靠近的威胁一一斩断，以求得片刻的喘息。
它们看上去很自由，但其实是被困在了这片水里，也被困在了无法自主的命运里。
自己看上去很强大，但其实是被困在了只有杀伐的宿命中。
“可它们......在发光。”
萧清洛的嘴唇翕动，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她是对苏白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是的，它们被困住了，它们身不由己，它们脆弱而短暂。
可是，它们在用自己微弱的生命，发出光芒。
那光芒，照亮了它们自己，也照亮了周围的黑暗，让所有看见它们的人，都为之驻足。
“是啊。”苏白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它们无法选择自己的方向，但可以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存在。就算只能漂流，也要发出自己的光。哪怕只有很小的一片，也能让黑暗的海底，多出一片星空。”
萧清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她猛地转过头，仰视着苏白。
幽蓝的光芒勾勒出他柔和的侧脸轮廓，他的眼睛正注视着那些水母，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欣赏。
就是这个眼神。
她想起来了。
当初，他轻而易举地打败了她，却对她发出邀请，要帮她实现愿望时，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的心底。
她之前所有的恐慌与迷惘，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她害怕的，真的是自己的剑会变钝吗？
她恐惧的，真的是自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吗？
不。
不是的。
那只是表象，是她为了保护自己，给自己找到的合理借口。
她真正害怕的，是这份温暖会消失。
她真正恐惧的，是自己会失去这片让她得以安身的海。
她害怕，当她的剑不再锋利时，苏白会不再需要她。
她害怕，当她变得无用时，她会被逐出这个她从未拥有过，却在不知不觉中无比眷恋的“家”。
她害怕......失去他。
那份依赖，那份孺慕，那份想要永远留在他身边的渴望......
那份在他靠近时会不由自主加速的心跳，那份在他触碰时会从心底泛起的战栗，那份在他对自己微笑时会无法控制的慌乱......
这些她一直无法理解，只能归结于契约影响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清晰的名字。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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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图：陆若泠 婚纱
第446章 因为你是萧清洛
萧清洛的呼吸停滞了。
她看着苏白，眼中是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那股汹涌的情感，通过契约的连接，毫无保留地冲向了苏白。
苏白有所察觉，他转过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怎么了？”他问。
萧清洛没有回答。
她只是看着他，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里，此刻却像是盛满了星辰与烈火，亮得惊人。
她忽然明白了。
她存在的意义，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成为一柄无坚不摧的剑。
她过去所有的坚持与磨砺，所有的孤独与忍耐，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活下去。
活到......能够遇见他的这一天。
她的剑，为她斩开了通往他面前的道路。
而他，则为她的剑，为她这个人，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不是杀伐，不是战斗。
而是守护。
守护这个人，守护他所珍视的一切，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这才是她，萧清洛，这柄名为“红尘”的剑，今后唯一的方向。
“主人。”
她终于开口。
“我想我明白了。”
苏白看着她眼中的光，唇角微微上扬：“明白什么了？”
“我害怕的，不是我的剑会变钝。”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我害怕的是，如果我不再是一柄对您有用的剑，就会......失去留在这里的资格。”
她终于将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剖白出来。
说出口的瞬间，她感到一阵释然。
苏白脸上的笑容加深了。
他抬起手，轻轻地，温柔地贴上了她的侧脸。
她的皮肤有些凉，却因为内心的激荡而透出几分热度。
“傻丫头。”
他轻声说道。
“你的资格，从来就不是你的剑给的。”
“从我决定与你缔结契约的那一刻起，你留在这里的资格，就只来源于一个原因......”
“因为你是萧清洛。”
萧清洛的眼眶猛地一热。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长久以来紧绷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松弛了下来。
她松开了挽着他胳膊的手，上前一步，再一次，主动地，将自己送入了他的怀中。
这一次，不再是为了躲避，不再是出于羞窘。
她只是想抱着他。
用尽全力地。
她的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原来，这就是归宿。
她终于找到了。
她不再是无根的浮萍，不再是只能随波逐流的水母。
他是她的锚，是她的港湾。
是她这柄漂泊了太久的剑，唯一的，心甘情愿归入的鞘。
许久，她才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主人，水母......不好看。”
“嗯？”苏白有些意外她会突然说这个。
萧清洛抬起头，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眼角也有些湿润，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您比它们好看。”
苏白被这句话说得愣住了。
他没料到，在她想通了这一切之后，会给出这样一个结论。
紧接着，他再也绷不住，胸膛起伏，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溢了出来，最终化作了朗然的笑声。
这笑声在这片幽静的深海空间里回荡，惊动了玻璃后面那些安然游弋的生物。
萧清洛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她刚刚鼓起勇气，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说了出来，换来的却是这样毫不掩饰的笑声。
她做错了吗？
说错话了吗？
她的大脑又开始混乱。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从他怀里挣脱，想重新躲回那个安全的，冰冷的躯壳里去。
可苏白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察觉到了她的退意，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将她牢牢地固定在自己怀中。
他的笑声停了，但那份愉悦并没有消散。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那双含笑的眼睛近在咫尺，清晰地映出她慌乱无措的模样。
“你这丫头......”
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宠溺。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方式夸我。拿我和一群水母比，还说我更好看。你让我怎么回应？”
萧清洛被他抵着额头，被迫与他对视，无处可逃。
这种距离，太近了。
“我......”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是说了实话。
在她眼中，这世间万物，此刻都及不上他半分。
那些水母发出的光，再如何梦幻，也比不上他眼底的星辰。
这难道不是夸奖吗？
为什么他会是这种反应？
“我没有在开玩笑。”她有些执拗地辩解，“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
苏白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头一片柔软。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正因为是真的，才弥足珍贵。
她就像一张白纸，所有的情绪和想法，都纯粹得惊人。
他伸出另一只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发烫的脸颊。
“我很喜欢你的夸奖。”他安抚道，“非常喜欢。”
萧清洛的心跳，因为他这句话，漏跳了一拍。
他说，他喜欢。
那股从心底涌出的，难以言喻的喜悦，瞬间冲散了方才的羞窘与慌乱。
原来，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是会被接纳，甚至是被喜欢的。
她怔怔地看着苏白，看着他温柔的眉眼，看着他近在眼前的嘴唇。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在她心底里萌发。
她剖析了自己，明白了恐惧的根源。
她也得到了他的承诺，获得了留在他身边的资格。
可这些，好像还不够。
她想要更多。
她想要一种......证明。
一种能够确认这份紧密联系的，更深刻的证明。
她过去的人生，信奉的是行动大于言语。
剑刃的碰撞，远比口头的承诺来得真实。
现在，她也想用一种行动，来回应自己此刻的心情，来确认这份温暖的真实性。
要怎么做？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苏白的嘴唇上。
她想起以前看电视，曾见过一些亲密的男女，他们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彼此的爱意。
那时的她，无法理解。
可现在，她好像懂了。
那是一种无需言语的宣告，是一种将彼此的气息融为一体的仪式。
她想这么做。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她就无法思考别的事情。
她是一个剑客。
剑客一旦认定了目标，就不会犹豫。
她放在苏白背后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料。
苏白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那份通过契约传递过来的，不再是迷惘，也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带着决绝的，孤注一掷的渴望。
他有些疑惑。
这丫头，又在想什么？
就在他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萧清洛动了。
她微微仰起头，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映着的全是他的身影。
她的嘴唇翕动，用一种几乎是气音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问出了一个让苏白大脑都停转的问题。
“主人。”
“我可以......吻你吗？”
空气凝固了。
水族馆里幽蓝的光线，水箱里咕噜的水声，远处人群的低语，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苏白的世界里，只剩下她这句话，和她那双写满紧张、期待与决心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知道这个词代表着什么吗？
他看着她。
她的眼神没有半分轻浮，那是一种剑客在出剑之前，勘破所有虚妄，直指本心的眼神。
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一时冲动。
这是她在剖析了自己，理解了情感之后，经过她那套独特的逻辑推演，最终得出的结论。
这是她献上自己全部忠诚与信赖的方式。
是这柄名为萧清洛的绝世名剑，在寻到剑鞘之后，发出的第一声心甘情愿的嗡鸣。
他还能......拒绝吗？
苏白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抬起手，用温热的掌心，轻轻覆盖住她的后颈。
萧清洛的身体因为这个动作而轻轻一颤。
第447章 前所未有的高兴
星明城。
苏白家。
客厅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方诗涵正哼着小调，将最后一份煎蛋卷盛入盘中，金黄的蛋皮上用番茄酱画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餐桌旁，陆若泠已经坐下，姿态优雅地交叠着双腿。
她一手拿着餐叉，另一手托着一个半透明的电子文献板，目光在上面飞速扫过，嘴里正小口地咀嚼着吐司。
晨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知性的光晕。
“你们可算回来了。”
陆若泠的目光没有离开文献板，话却是对门口走进来的两人说的。
然而，当她的视线终于从数据流中抬起，落在两人身上时，忽然愣住了。
苏白还是那个样子，神态自若。
可他身边的萧清洛，却完全变了。
不再是那个与他保持着半步距离，随时准备拔剑的灵剑使。
此刻的她，几乎是半挂在苏白的手臂上，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
一种陆若泠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属于小女儿家的黏腻姿态。
更重要的是，萧清洛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躲闪，嘴唇看上去也比平时要红润饱满一些。
陆若泠的眉头皱了起来。
作为一名顶尖的科研人员，她最擅长的就是观察细节，并从中推导出结论。
眼前的景象，太过明显，结论几乎是瞬间就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哟。”陆若泠放下了手中的文献板，发出一声轻响。
她换了个姿势，双手抱在胸前，审视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动，“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打算在外面把早饭也解决了呢。”
方诗涵端着早餐走过来，也注意到了萧清洛的异样。她关切地走上前，伸手想探一探萧清洛的额头。
“清洛，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身体不舒服吗？晨练的时候着凉了？”
萧清洛被她一问，脸上的热度更高，下意识地往苏白身后缩了缩。
她该怎么回答？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只能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我没事。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这个回答，模糊得近乎于挑衅。
陆若泠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通了事情？我看是没想通吧。”她站起身，绕着餐桌，一步步走到两人面前。
“苏白，你这开导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能把咱们家心如止水的小清洛调成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你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用了什么......更直接的手段？”
苏白看着她这副活像捉奸现场的模样，有些头疼。
他松开萧清洛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迎上陆若泠的视线，一脸坦然。
“就是带她出去走了走，解决了点心结。你别一天到晚想些乱七八糟的，怎么跟小孩子闹别扭一样的？”
他这副轻描淡写的态度，点燃了陆若泠心中的火气。
“小孩子？”陆若泠气笑了，“你管这叫小孩子闹别扭？她整个人都快变成你的人形挂件了！”
“苏白，没看出来啊，你这么会照顾‘小孩子’？”
方诗涵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若泠，你少说两句。清洛她肯定是有自己的烦恼，苏白帮她解决是好事呀。”
“好事？”陆若泠转头看向方诗涵，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诗涵，你怎么还帮着他说话？”
“你看看他们两个的样子，这像是单纯解决烦恼吗？你信不信，再过几天，这家伙就要领个新人回来，到时候你就哭去吧！”
方诗涵被她的话说得脸颊一红，有些无奈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我不是在帮他，我是在帮你。”
陆若泠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知道方诗涵说的是对的。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
她扪心自问。
她看到苏白和别人感情更进一步，就是会有酸溜溜的感觉。
她做不到像方诗涵这样，大度，容忍。
方诗涵境界很高，她爱苏白的一切，接受苏白的一切，不论苏白做什么选择她都会支持。
但是她陆若泠做不到。
她爱的就是苏白这个人！
唯有苏白，她不愿意与人分享！
她可以容忍苏白如今身边有很多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哪怕未来苏白身边会有更多人，她也没办法，最终只能接受。
但是并不妨碍她有自己的小情绪。
就在餐厅里的气氛僵持不下时，一直沉默着的萧清洛，从苏白的身后走了出来，站到了陆若泠的面前。
她抬起头，正视着陆若泠那双冰冷的眼眸。
“若泠姐。”
“这件事，与主人无关。是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之前一直很迷惘，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主人点醒了我，帮我找到了新的方向。”
她脸上那份惊人的红晕非但没有褪去，反而更加深重。
“我现在......很高兴。前所未有的高兴。”
这不是解释，更像是一份宣言。
陆若泠被她眼中那份纯粹的喜悦刺痛了。
她能说什么呢？
去指责一个刚刚从迷惘中走出来的人，告诉她，你的高兴是错的？
这太不讲道理了。
也显得她有点输不起了。
苏白像是没事人一样，也不管这边了，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一块三明治就塞进了嘴里。
“唔......好吃！”他含糊不清地赞叹道，“诗涵，你的手艺又有进步了啊，这个酱料调得绝了。”
方诗涵见状，总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是新学的啦，你喜欢就好。”
气氛总算缓和了下来。
陆若泠冷哼一声，也拉开椅子坐下，只是脸色不好看。
萧清洛也学着苏白的样子，默默地坐到了他的另一边，拿起一片吐司，小口小口地吃着。
苏白正享受着美味的早餐，忽然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人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是一下。
一下接一下，带着某种执拗的，发泄般的节奏。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桌子下面。
陆若泠不知何时脱掉了高跟鞋，秀气黑丝小脚，正一下一下地，精准地踢着他的小腿。
而桌面上，她本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端着一杯牛奶，目光专注地看着悬浮在面前的电子文献，神情严肃。
这巨大的反差，让苏白差点笑出声。
他强忍着笑意，抬起头，对上了陆若泠投过来的，警告的一瞥。
陆若泠见他看过来，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用只有他能看到的角度，朝他皱了皱鼻子，还飞快地吐了下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苏白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看到他服软，陆若泠这才满意地勾起了嘴角，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也终于透出了一点笑意。
她脚下的动作停了。
餐厅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
就在苏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一双筷子忽然伸到了他的嘴边。
筷子上夹着一块金黄的煎蛋卷，上面还有那个可爱的番茄酱笑脸。
他转过头，看到陆若泠正举着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张嘴。”
苏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块煎蛋，乖乖地张开了嘴。
柔软的蛋卷入口，带着浓郁的奶香和番茄酱的酸甜，味道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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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霓 红黑龙
第448章 你就不会吃醋吗？
餐厅的气氛还没完全缓和，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就从楼梯口传了过来。
紧接着，一道黑色的身影冲了进来，虹霓甚至连头发都还没梳理整齐，几缕调皮的龙角发丝翘着，她抽了抽鼻子，金色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哇！好香！诗涵姐我爱你！”
她发出一声欢呼，根本不等任何人招呼，直接扑到餐桌前，抓起最大的一块三明治就往嘴里塞，腮帮子被撑得鼓鼓的，咀嚼的速度快得惊人。
那副模样，活像一只找到了粮仓的仓鼠。
陆若泠看着她这副吃相，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放下牛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挑起眉梢，目光转向一脸无辜的苏白。
“我说，苏白。”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平时在虐龙了。怎么虹霓每天早上都像是刚从饥荒里逃出来一样？”
苏白正喝着粥，闻言差点呛到。
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他还没来得及辩解，虹霓就含糊不清地帮他说了话：“唔......不怪主人！是诗涵姐做的饭太好吃了！”
她一边说，一边又伸手去拿盘子里的香肠，目标明确。
苏白懒得跟陆若泠计较这个，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梦言呢？都这个点了，怎么还没下来吃早饭？”
提到沈梦言，方诗涵的脸上露出了温柔又无奈的笑容。她指了指楼上：“我刚才叫过她了，她自己端了一份早餐回房间吃了。说是新买的一套cos服今天早上刚送到，她现在......有点兴奋，正在房间里试穿呢。”
“cos服？”苏白想了一下，“既然这么喜欢，怎么不见她去漫展之类的活动？”
“嘿嘿。”陆若泠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接过了话头，“那丫头你又不是不了解。社恐晚期，出门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个粽子，生怕被人认出来。可她偏偏又喜欢那些布料又少又暴露的衣服，你说矛不矛盾？”
她说着，身体微微前倾，凑近苏白，冰蓝色的眼眸里闪动着戏谑的光。
“怎么？”
“想看了？你要是想看，我也可以穿给你看哦。”
“反正作为这个家里身材最好的，让你吃点好的也是理所应当。省得你天天盯着儿童套餐，营养跟不上。”
说着，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了萧清洛一眼。
萧清洛正小口咀嚼着吐司，闻言停顿了一下。
儿童套餐？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很想开口反驳，自己已经成年很久了。
可是，看着陆若泠那副理直气壮，充满了攻击性的模样，她最终还是选择识趣地把话咽了回去。
陆若泠见她没反应，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她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在自己轮廓分明的锁骨上轻轻划过。
“而且，穿什么都可以哦。不像某些人，气质太单一。咱可是什么风格都能拿捏的。”
“老师、学生、护士、女仆，甚至是魔法少女，你想要哪种，我都可以完美给你还原出来。”
苏白被她这番大胆的发言逗得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我吃饱了。”他站起身，打断了陆若泠越来越危险的言论，“我上去看看那丫头在搞什么名堂。”
说完，他逃也似地离开了餐厅，走向楼梯。
看着苏白落荒而逃的背影，陆若泠不屑地撇了撇嘴。
她的目光在餐厅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安静地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吃着吐司的萧清洛身上。
她端起自己的餐盘，施施然地挪到了萧清洛旁边的位置坐下。
萧清洛感觉到来自身边的压迫感，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陆若泠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惺惺相惜般吐槽道：“清洛，你看，男人就是这样。喜新厌旧，花心大萝卜，典型的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萧清洛咀嚼的频率都慢了下来，眼中写满了茫然。
“你别不信。你看他，得到了诗涵和我两个女孩子宝贵的第一次还不知足，早上刚把你哄得服服帖帖，把你拉出去约会，占尽了便宜。这才刚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呢！”
“一听到别的女人在房间里换衣服，就巴巴地跑上去了。你说，他安的是什么心？”
萧清洛的思维模式还停留在一种极为纯粹的逻辑上。
她甚至没反应过来陆若泠说的第一次是指什么。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陆若泠的话，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结论：“主人是关心梦言，这并没有什么不对。我们都是一家人，互相关心是理所应当的。”
“......”
陆若泠忽然觉得心累。
她发现跟萧清洛说话，简直比破解一道复杂的科研难题还要费劲。
这家伙的脑回路，是直的。
她和方诗涵还不一样。
方诗涵是什么都懂，她知道苏白身边不止她一个，她也会有自己的小情绪，也会吃醋。
但对她而言，苏白能够开心，远比她自己那点无足轻重的情绪重要。
所以她选择包容，选择将那些酸涩的情绪压在心底，只展现出最温柔的一面。
可眼前的萧清洛，好像是真的不明白。
她的世界观太简单了。
苏白是主人，她们是家人，主人关心家人，天经地义。
这个逻辑链条完美闭环，没有任何可以插入其他情绪的缝隙。
陆若泠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吐槽道：“我说你这丫头，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啊？他刚跟你亲密完，转头就去找别的女人了，你就一点都不生气，不难过吗？”
萧清洛被她问得愣住了。
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盘子里剩下的一小块吐司。
她并不是没有感觉。
只是，那种感觉，她不知道该如何向陆若泠形容。
许久，她才重新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没有了之前的茫然，而是盛着一种认真。
“若泠姐，我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看到主人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是会有些不舒服。”
陆若泠的眼睛亮了一下。
有救！
原来还是有正常人类的情绪的嘛！
她立刻追问：“那然后呢？你会怎么做？是想把他抢过来，还是想把其他人都赶走？”
给方诗涵都听无语了。
这丫头怎么唯恐家里不乱。
“不会。”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主人他......不是我一个人的。”
萧清洛话锋一转，她的眼中浮现出一种陆若泠从未见过的，近乎于虔诚的光芒，“这种不舒服，和今天早上主人陪我时，我感受到的高兴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
“我以前的人生，是黑白色的。只有剑，只有孤独和危险。我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我只知道，我必须活下去。”
“是主人，给我的世界带来了色彩。他让我知道，原来活着，是可以去期待第二天的太阳的，是可以安稳地坐下来吃一顿热乎的早饭的，是可以被人放在心上的。”
“所以，只要能拥有片刻像今天早上那样的时光，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主人他，就像太阳一样。”
“太阳不可能只照耀我一个人。”
“只要他愿意分一点光给我，我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陆若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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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霓 星渊
第449章 魔法少女莉莉安
沈梦言的房间。
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动画和游戏的海报，从经典的机器人大战到最新季度的热门番剧，应有尽有。
书架上，成套的漫画，小说，设定集。
而房间最显眼的位置，则摆放着一个玻璃柜，里面陈列着各种制作精良的手办。
尽管才搬过来没几天，但是沈梦言已经用超高的行动力，把房间改造的差不多了。
此刻，这个秘密基地的所有者，沈梦言，正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眼中闪动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她身上穿着的，正是那套今天早上刚送到，让她连早饭都顾不上和大家一起吃的罪魁祸首。
一套完美还原了《星辰魔法使☆莉莉安》主角的战斗服。
粉色与白色交织的蕾丝短裙，裙摆上点缀着细碎的金色星星。
胸口是一个巨大的、用缎带扎成的蝴蝶结，蝴蝶结的中心镶嵌着一颗心形的粉色水晶。
过膝的白色长袜包裹着她匀称的小腿，袜口同样是精致的蕾丝边。
手腕上戴着白色的手套，头上则是一顶小巧的。歪向一边的魔法帽。
“唔......”沈梦言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转了个圈，蕾丝裙摆随之轻盈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红着脸，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着：“材质还原了百分之九十......细节处理得真好，连裙摆内衬的星星暗纹都做出来了......就是......布料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嘴上虽然这么抱怨着，但她眼中的喜爱却是藏不住的。
这是一种矛盾的心理。
她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动画里女主角甜美而元气的声音，摆出了一个经典的起手式。
“以星辰与契约为名，回应我的召唤吧！”
她单手高举，另一只手叉着腰。
镜子里的少女，脸颊绯红，眼神羞涩。
“不行不行，气势不够！”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给自己打气。
“月之棱镜，星之冠冕，化为守护世界的力量！”
她的声音比刚才高昂了许多，也更加清亮。
“爱与勇气的魔法使——莉莉安，在此登场！”
最后一个音节，她甚至俏皮地眨了眨眼，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比了一个心。
做完这个动作，她自己先受不了了，捂着滚烫的脸颊蹲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好羞耻！这段台词不管念多少遍都好羞耻啊！”
她在原地扭动了一会儿。
可是，没过多久，她又重新站了起来，脸上的红晕未褪，眼中的热情却燃烧得更旺了。
她从床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道具，一把等比例还原的星辰魔杖。
魔杖顶端是一颗巨大的粉色星星，杖身缠绕着金色的缎带。
手握魔杖的瞬间，沈梦言的气场再次发生了变化。
“好了，接下来是战斗场景的模拟！”
她将房间里的抱枕和玩偶想象成张牙舞爪的魔物，压低身体，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邪恶的魔物们，休想污染我们美丽的城市！”
她挥舞着魔杖，在狭小的房间里辗转腾挪，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喊着各种招式的名字。
“Stardust Shower！（星尘之雨！）”
“Twinkle Holding！（闪耀束缚！）”
“KiraKira☆Final on！（闪亮亮☆终极加农炮！）”
她玩得不亦乐乎。
就在她准备发动最终必杀技，净化床上的那只巨型兔子玩偶时，剧情忽然急转直下。
“啊！”
她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一个踉跄。
她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手中的魔杖也脱手而出，滚到了一边。
这是她给自己加的戏。
魔法少女被偷袭，陷入绝境，是王道剧情里不可或缺的一环！
“可恶......是什么时候......”
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惊愕与不甘的表情，看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哼哼哼......愚蠢的魔法少女，你太大意了。”
她甚至一人分饰两角，压低了嗓音，模仿着反派那种阴沉沙哑的语调。
为了表演得更逼真，她用自己的双手环抱住身体，身体蜷缩起来，做出不断挣扎的样子。
“放开我！你这个卑鄙的怪物！”
“放弃吧，你的魔法对我无效！”
“就算是这样，我也绝对不会向邪恶屈服的！”
“......”
她一边挣扎，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还不忘通过镜子的反射观察自己的表情。
“嗯，这个角度不错，既展现了身体的曲线，又突出了那种无助而坚毅的感觉......眼神里的屈辱感可以再强烈一点......”
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甚至开始思考更深层次的剧情。
被抓住之后会发生什么？
是会被吸取魔力，还是......会被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的脸“腾”地一下变得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
不，不行，莉莉安是全年龄向的魔法少女，不能有那么不健全的剧情！
但是......但是那种在绝境中被敌人肆意玩弄，却依然保持着高洁灵魂的反差......
啊啊啊啊，好带感！
她的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身体的表演却没有停下。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甚至泛起了水光，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足以激起任何人的保护欲。
“不......不要碰我......”
她发出了梦呓般的抵抗，将战损状态下的柔弱与破碎感演绎得淋漓尽致。
就在她的独角戏即将推向最高潮的时候......
“演技不错。”
苏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时间，好像停止了。
沈梦言的整个世界，连同她脑海中正在上演的波澜壮阔的史诗剧情，都在这一瞬间定格。
她维持着那个蜷缩在地毯上，双手抱着自己，仰着头，眼中泛着水光的姿势，一动不动。
大脑的处理器过载，冒出了阵阵青烟，直接宕机。
刚才那个声音是......谁？
幻觉吗？
是自己入戏太深，以至于产生了幻听？
她僵硬地，用一种慢镜头回放的速度，一帧一帧地转动自己的脖子。
颈椎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她的视线，缓缓地，从天花板上那盏可爱的星星吊灯，移动到了房间的门口。
一个人影，正斜倚在门框上。
那个人影很高，穿着简单的休闲服，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闲适地看着她。
果然是苏白。
轰——
沈梦言感觉自己的头盖骨被一道天雷精准命中，整个脑子都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看到了多少？
“你......你......”
她的嘴唇哆嗦着，语言功能都退化成了无意义的单音节。
苏白就这样乐呵呵地看着她，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好整以暇地走了进来。
他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捡起了那根掉落在地上的星辰魔杖，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用一种非常专业的口吻评价道：“道具也做得很用心，重量和质感都很好。”
说完，他将魔杖递到了沈梦言的面前。
“你的武器，魔法少女莉莉安。”
“......”
莉莉安。
他连名字都知道了。
完了。
全完了。
沈梦言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刻去世。
不，去世都不够，她想当场分解成基本粒子，从这个宇宙中消失，不留下一丁点存在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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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霓 初次化形
第450章 社死的沈梦言
沈梦言猛地松开抱住自己的手，用尽全身力气，以一种堪比捕食者扑食的敏捷动作，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床边，一把抓过被子，猛地将自己从头到脚盖了个严严实实。
只要我看不见他，他就看不见我。
只要我躲起来，刚才的一切就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一种鸵鸟式的自我欺骗，是她在陷入极度社交恐惧时，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防御机制。
被子里一片黑暗，空气稀薄，但这里是她唯一的避难所。
她能听到自己心脏狂乱的跳动声，咚咚咚。
脸上的热度高得吓人，她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自燃。
“你还好吗？被子里会缺氧的。”
苏白憋笑的声音隔着一层被子传来，听上去有些模糊，但那份该死的从容却一点没少。
“我死了！你别管我！”
沈梦言闷在被子里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别啊，你死了谁来守护这座城市？”
苏白的声音里透出了一点笑意，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那个鼓起来的被子包，“邪恶的魔物还在外面肆虐，爱与勇气的魔法使怎么能在这里退缩？”
“啊啊啊啊啊！你不要再说了！”
沈梦言在被子里疯狂打滚。
他都听到了！
他全都听到了！
苏白终于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我就是上来看看你，新衣服确实不错。”
被子里的蠕动停顿了一下。
有效果。
苏白继续说道：“我一上来就听到你在念台词，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没打扰你。”
“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有天赋，不管是元气满满的登场宣言，还是后面被偷袭时的战损表演，情绪都非常饱满，代入感很强。”
他这是在夸奖吗？
是的，他是在夸奖。
但是她不需要这种夸奖啊！
沈梦言把头埋得更深了，恨不得能钻进床垫里去。
“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终于鼓起勇气，从被子里发出蚊子哼哼一样的质问。
这是一个关键问题。
如果他只是最后才进来，那或许......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嗯......让我想想。“
苏白故意沉吟了片刻，这个停顿对于被子里的沈梦言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然后，他用一种无比清晰，无比确定的声音，给出了最终的审判。
“大概是从‘以星辰与契约为名，回应我的召唤吧！’那里开始的吧。”
“......”
被子里的世界，一片死寂。
沈梦言感觉自己真的要晕过去了。
从......从最开始的变身台词就在看了？
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摆出各种中二姿势，模仿动画角色的声线，甚至最后还俏皮地比了个心......
全过程，都被他尽收眼底？
啊，她的人生，已经没有明天了。
“你......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啊！”她崩溃了，“你为什么要站在那里看那么久啊！你不知道这样很......很变态吗！”
“因为你看起来很投入，很开心。”苏白的回答坦然得让她无言以对，“我如果那个时候出声，不是打扰到你的兴致了吗？我看你玩得那么高兴，觉得打断你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啊！
沈梦言的内心在咆哮。
她能感觉到苏白就坐在床边，那份存在感强烈得让她无法呼吸。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了无奈，好笑，又带着几分纵容的神态。
“其实没什么的。”苏白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喜欢cosplay，喜欢自己一个人沉浸在角色里，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相反，我觉得能拥有这样一份纯粹的热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你看，楼下的大家，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世界。”
“若泠痴迷于她的科研数据，清洛执着于她的剑道，虹霓满脑子就想着吃。”
“只是一个普通的爱好而已，没什么好羞耻的。”
真的吗？
沈梦言躲在被子里，悄悄地掀开一个小角，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地观察着苏白。
他没有在笑她。
他的侧脸在晨光下很柔和，眼神里也没有任何戏谑的成分，而是盛满了真诚。
“你......你真的这么觉得？”
“当然。”苏白肯定地回答，“我只是觉得，你这身衣服很好看，你穿上它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
“不过，下次如果还有被魔物抓住的剧情，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可以客串一下，这样你的表演也能更有互动感，不至于全靠想象。”
“你......！”
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沈梦言的脸“腾”地一下又红透了。
这家伙！
果然还是在拿她开涮！
她猛地掀开被子，抓起床上的枕头，用尽全身力气朝苏白砸了过去。
“你这个混蛋！大变态！给我出去啊啊啊啊！”
枕头材质柔软，填充物是蓬松的棉花，砸在身上不具备任何物理攻击力。
苏白甚至连躲闪的动作都没有，任由那个印着可爱兔子图案的枕头撞上自己的胸口，然后无力地滑落，掉在地毯上。
然而，这轻飘飘的一击，对于沈梦言而言，却是点燃了她情绪的最后一根导火索。
这家伙，完全没把她的愤怒当回事！
“我跟你拼了！”
她发出一声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尖叫，整个人从床上弹射而起，张牙舞爪地朝着苏白扑了过去。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推他？打他？咬他？
大脑已经放弃了思考。
她伸出双手，目标是苏白的肩膀，打算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出门外，然后狠狠地关上门，最好再用柜子把门堵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然而，她的计划在实施的第一步就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苏白身体微微下沉，然后伸出了双臂。
沈梦言只觉得眼前一花，预想中坚实的撞击感并未传来。
一只手臂稳稳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前冲的势头完全化解。
另一只手臂则轻巧地穿过她的膝弯，向上托起。
下一秒，天旋地转。
沈梦言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变轻了，脚下那片提供安全感的柔软地毯，瞬间离她远去。
她整个人，都被腾空抱了起来。
“......诶？”
一个短促而又充满茫然的音节，从她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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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霓 喜庆
第451章 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沈梦言身体僵硬地悬在半空中，维持着那个前扑的姿势。
双手还尴尬地停在苏白的胸前，既没有力气推开，也没有勇气收回。
她低头，看到的是苏白线条分明的下颌。
她再往下看，看到了自己的双脚，穿着那双缀有蝴蝶结的白色长袜，正无助地悬在空中，离地面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发生了什么？
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大脑的处理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轰——
沈梦言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烧断了。
眼前一片白茫茫，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鸣。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正穿着那身羞耻度爆表的魔法少女战服。
不，她没有忘记。
这个念头反而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从混乱的思绪中脱颖而出。
她现在，正穿着一身布料稀少，缀满蕾丝和蝴蝶结的，极其不健全的衣服，被一个男人以一种极度亲密的姿势抱在怀里。
裙摆因为重力的关系，向上滑落了不少，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腿部肌肤。
她甚至能感觉到空气拂过皮肤带来的凉意。
“好了，不闹了。”
苏白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透出无奈的纵容。
一句话，沈梦言所有的力气，都从身体里被抽走了。
原本僵硬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
她放弃了抵抗。
或者说，她连抵抗的念头都无法再升起了。
她的脑袋无力地垂下，脸颊自然而然地靠在了苏白坚实的肩膀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休闲服布料，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
这里......好温暖。
好安心。
脸颊上的热度没有消退，但那种灼烧般的刺痛感，已经被一种温吞的，让人昏昏欲睡的暖意所取代。
她的身体，比她的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她的小脑袋，在他肩膀的衣料上，无意识地，轻轻地蹭了蹭。
他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迈开脚步，走到床边，然后转身坐下。
这样一来，沈梦言的视线，就正好能平视到他的脸。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魔法少女莉莉安小姐。”
苏白的声音里重新带上了一点笑意。
“......”
沈梦言没有回答。
她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恨不得能钻进他的身体里去。
她的双手轻轻抓住了他，像是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但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温馨在其中发酵。
苏白也没有催促，他很有耐心地等着，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她，另一只手则抬起来，有些笨拙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过了很久很久，一阵细若蚊蚋的声音，才从他怀里闷闷地传了出来。
“......不许叫那个名字。”
“好，不叫。”苏白从善如流，“咱们就正常说话，不聊刚才的事了。”
“......嗯。”
又是一阵沉默。
怀里的人动了动。
沈梦言的呼吸，从一开始的急促紊乱，渐渐变得平缓绵长。
她紧绷的身体，也一点点地放松下来，柔软地倚靠在他的怀里。
终于，一个比刚才清晰了许多的声音，从他的胸口处闷闷地响起。
“......我这个人，很奇怪吧？”
“不奇怪。”他的回答简单直接，“只是爱好而已，没有高低贵贱，更没有奇怪与否的区别。”
“可是......可是......”沈梦言有些挣扎，“这种东西，太幼稚了。像我这么大的人，还整天沉浸在动画和游戏里，扮演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角色，说一些羞耻的台词......”
“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些。除了我爸妈，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还有这种爱好的人。”
“以前在学校，我总是戴着厚厚的眼镜，穿着最普通的衣服，从来不和别人交流。”
“我怕......我怕他们知道我喜欢这些，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会觉得我是个怪人。”
“所以，刚才看到你站在门口，我真的......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她说着，把脸颊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
过了许久，沈梦言才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低声说道：“谢谢你......苏白。”
“我真的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居然......居然会理解这些。”
她终于舍得从他的怀里抬起头，那双水洗过的眼眸，红通通的。
“在我心里，或者说，在我过去的想象里......蓝星最强的执剑人，应该是不苟言笑的，是冷酷决绝的，是背负着整个世界命运的孤独英雄。”
“英雄就应该站在云端，受万人敬仰。”
“他的世界里只有战斗，责任，还有沉重的使命。”
“他怎么会有时间......去关心一个女孩子躲在房间里玩这种无聊的事情呢？他甚至......应该会对此感到不屑吧。”
她的话，让苏白忍不住笑了起来。
“英雄？我可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什么英雄。”
苏白摇了摇头，“在你眼里那么高大上的形象，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说实话，如果可以选，我也想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了就看看漫画，打打游戏，把所有没时间追的番剧都补完。”
“饿了就去楼下蹭诗涵做的饭，闲着没事就去逗逗若泠，看看她被气到跳脚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但是没办法。”
“这个世界不会给你偷懒的机会。很多事情，你不去做，就没有人能做了。”
“我只是被世界，一步一步推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上。”
“我也会累，会烦，会想把所有事情都丢开，自己一个人躲起来。”
“是你们的存在，让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我不是在守护一个冰冷的概念，一个叫‘蓝星’的星球。”
“我是在守护你们，守护我们这个家，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可以让我偶尔喘口气的平静生活。”
“所以，别把我想得太遥远了。”
“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苏白。”
这番话，让沈梦言安心了许多。
一直以来。
她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她更害怕，自己的那份卑微而渺小的爱意，会给他带来困扰。
“苏白......”
“在你出现之前，我的世界，其实就只有这个房间这么大。我所有的快乐，所有的悲伤，都发生在这里。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会是这样了。”
“你是要去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而我......我其实很清楚，我这种人，胆小，没用，除了在自己的世界里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什么都做不到......”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你一点点。”
“哪怕......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能被你抱一下，能听你说说话......我就觉得，我所有的幻想，都变成真的了。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抬起头，那双被水汽氤氲的眼眸里，盛满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苏白......我喜欢你。”
“不......”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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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洛 我想成为你的剑
第452章 你是不是不行了？
走廊里很安静。
咔哒。
苏白轻轻带上门，正准备转身下楼，一个懒洋洋的，带着明显调侃意味的声音，就在他身侧的阴影里响了起来。
“可以啊，苏大英雄。美少女的深情告白，感天动地。”
苏白身体一僵，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他不用回头，光听这个阴阳怪气的调调，就知道是谁了。
他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走廊的另一侧，陆若泠正斜倚着墙壁，双手抱在胸前，一条长腿随意地交叠着，姿态闲适。
她的脸上挂着一抹玩味的笑，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明晃晃的戏谑。
“你在偷听啊？”
“说话别那么难听嘛。”陆若泠撇了撇嘴，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是在帮你站岗放哨，防止有不相干的人过来打扰。”
“......你就是那个最不相干的人好吧？”
“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你想想，万一虹霓突然想起来楼上还有零食，风风火火地冲上来；又或者，咱们家温柔贤惠的诗涵，担心你们不吃早饭，特意端着早餐上来......那多尴尬？”
她走到苏白面前，停下脚步，仰起脸看着他，满脸的笑意。
“我在这里守着，就是为了替你们排除一切干扰，为你们创造一个完美的，不受打扰的环境。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听着这套滴水不漏的歪理，苏白简直想笑。
信你个鬼。
“你就是在偷听好吧！”
“好吧好吧，我承认了。”陆若泠见他不接招，也不再伪装，干脆利落地摊了牌。
她甚至还俏皮地朝他吐了吐舌头，那副坦荡的样子，好像偷听是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就是听了，怎么了？这么精彩的剧情，不听白不听啊。”
“不过说真的，有点失望。”
她停下脚步，重新站到他面前，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失望什么？”苏白挑了挑眉。
“就这？”陆若泠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胸口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光动嘴皮子了？我还以为，按照你一贯的风格，怎么也得有点......实质性的进展吧？”
“我还特意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房间里的动静，结果呢？除了最后那几声压抑的哭泣，什么都没有。雷声大，雨点小，行不行啊苏白？”
苏白被她这番虎狼之词说得有些头疼。
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且，我发现一个逻辑问题。”陆若泠凑得更近了，冰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苏白无奈的脸。
“你们不是早就亲过了吗？在我们授勋那天早上。”
苏白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伙，记性要不要这么好？
“这顺序不对啊。”陆若泠煞有介事地分析道，“正常人的流程，不都是先告白，确定关系，然后才循序渐进，发展到亲吻那一步的吗？”
“你倒好，直接跳过了最关键的环节，先把便宜占了。”
“......”
苏白已经无力吐槽了。
“我还以为......”陆若泠故意拉长了语调，视线在他和那扇虚掩的房门之间来回移动，眼中的戏谑更浓了，“我还以为今天能听到点更劲爆的。”
“结果呢？就一句干巴巴的‘我爱你’，然后你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自己跑出来了。啧，没劲。”
苏白终于受不了了，他伸出手，没好气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你啊，一天到晚的，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常的东西？”
“哎哟！”陆若泠夸张地叫了一声，捂着额头后退一步，不满地瞪着他，“怎么还动手呢？被我说到痛处，恼羞成怒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却荡漾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她就喜欢看苏白这副拿她没办法，又气又无奈的模样。
苏白看着她这副得意的样子，忽然也笑了起来。
他收回手，插进裤兜里，身体放松地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陆若泠，你是不是觉得，所有问题都可以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解决？”
“难道不是吗？”
陆若泠挑眉反问，“人类所有的行为，追根溯源，不都是为了满足欲望和繁衍后代吗？”
“感情，只是给这种原始冲动披上了一层文明的外衣。”
“我只是帮你剥掉那层虚伪的外衣，直面核心问题而已。这叫高效，叫精准打击。”
“我不是方诗涵，我是我，陆若泠。”
“她追求的是精神层面的完美共鸣。我呢，更务实。我相信眼见为实，身体力行。”
“精神上的东西太虚无缥缈了，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真实的。”
“所以，我才对你失望。”
“苏白，你是不是......不行了？”
最后三个字，她吐得又轻又慢，充满了挑衅。
苏白看着她，没有半分被挑衅的怒意，反而漾开了一点笑意。
“怎么？”
“你很失望？”
陆若泠的眉梢挑得更高了。
“失望？我有什么好失望的？”
她嘴上不饶人，身体却很诚实地又朝他走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只有一臂之遥。
“苏白，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第一个品尝你的人。”
“那感觉，我的身体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苏白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忽然就明白了她所有别扭的根源。
这家伙，是在吃醋。
他没有反驳，反而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带着一点只有两人能懂的暧昧。
“你确定你记得的是当时的感觉，而不是后来腿软到扶着墙都站不稳的样子？”
陆若泠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出现了裂痕。
“你——！”
她猛地向前一步，张开嘴，对准苏白结实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
没有留情。
牙齿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清晰地印在了他的皮肉上。
苏白闷哼了一声，却没有推开她。
他只是抬起手，有些无奈地，轻轻放在了她的后脑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这家伙，怎么说不过还上嘴了。
陆若泠咬了足足十几秒，才松开了牙。
她抬起头，眼眶有点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肩膀的布料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带着湿润痕迹的牙印。
“解气了？”
苏白低头看了看那个牙印，非但没生气，反而笑意更深了。
“没有！”
陆若泠咬牙切齿地回答。
她确实腿软了。
也确实扶墙了。
最后还是被这个可恶的家伙抱着走的。
但陆若泠绝不允许自己在这场交锋中落于下风。
她压下心头的窘迫，重新抬起了下巴，那份骄傲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反正，我也是第一个。”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也不管你身边会有再多的人，萧清洛也好，沈梦言也好，甚至是未来可能出现的其他人。”
“我，陆若泠，永远都是第一个。”
“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苏白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脸上满是认命的表情。
“行行行，你是第一个，第一个行了吧？”
他叹了口气，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说道：“要不，我回去给你专门定制一个金牌，然后你每天挂在脖子上，怎么样？”
他本以为这番调侃能让她消停一会儿。
谁知道，陆若泠的眼睛却“唰”地一下亮了。
“挂就挂，谁怕谁？”
“......”
苏白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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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图：萧清洛 失魂落魄的少女
第453章 顾雪芙在北极？
苏白回到客厅，重重地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跟陆若泠的交锋，耗费的精力比打一场恶战还要多。
虹霓还在餐桌旁奋斗，她的面前堆起了一座由空盘子组成的小山，此刻正抱着一大杯牛奶，喝得咕咚作响。
萧清洛则安静地坐在原来的位置，捧着一杯热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清冷的侧脸在晨光里格外柔和。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比起他上楼前，已经缓和了太多。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靠近，随即，沙发的一侧微微下陷。
是方诗涵。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到苏白身后，一双温软的手探了过来，精准地找到了他两侧的太阳穴，用恰到好处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按揉起来。
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舒缓着他紧绷的神经。
苏白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有你真好。”
他发自内心地说道。
无论他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无论他处理了多少棘手的事情，只要回到她身边，所有的疲惫和烦躁都会被悄然抚平。
“如果真的累了，”方诗涵的声音在他耳边轻柔地响起，带着浅浅的笑意，“膝枕也可以哦。”
苏白睁开眼，转过头，看到她温柔的笑脸，心中的暖意更甚。
他摇了摇头：“还没到那个地步。”
他坐直身体，方诗涵也自然地收回了手。
他翻手间，一个古朴的圆形罗盘出现在掌心。
“这是什么？”
方诗涵好奇地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东西。
“寻踪定仪。”苏白解释道，“能够锁定特定目标，进行追踪。之前我就是靠它，才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马东逸的藏身之处。”
他一边说，一边将罗盘托在掌心。
客厅里的气氛，随着这个罗盘的出现，悄然发生了改变。
那份属于清晨的闲适与温馨渐渐褪去，一种沉凝的肃杀之气开始弥漫。
“我们现在，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
方诗涵冰雪聪明，立刻就明白了苏白的意图。
她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是顾雪芙，对吗？”
“没错。”苏白点点头，眼中闪过冷冽的光，“宜将剩勇追穷寇。之前那一战，我们每个人都消耗巨大，还带着伤，不方便立刻对她赶尽杀绝，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如今大家休整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把这个最后的隐患给解决了。”
顾雪芙这个女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而且睚眦必报。
放任这样一个敌人躲在暗处，就像是在身边埋下了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
苏白绝不允许这种威胁继续存在。
话音落下，他将一股精纯的能量注入手中的寻踪罗盘。
罗盘上的纹路逐一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
中央那束金色的光芒指针开始剧烈地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一道模糊的金色光环。
片刻后，光环骤然停歇，指针稳稳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罗盘的边缘，一排小小的符文亮起，最终构筑出两个清晰的字样。
北极。
“北极？”
苏白和方诗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顾雪芙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那片冰封之地，环境恶劣至极，人迹罕至。
即便是灵剑协会的势力范围，也很少会延伸到那种绝地。
那里除了冰雪和寒风，就只剩下一些天生耐寒，不愿意与人类世界发生冲突的强大异兽，在那里筑巢栖息。
逃亡吗？
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躲到世界的尽头，任谁也很难找到她。
可这又不符合顾雪芙的性格。
她不是一个会甘心失败，选择在孤独中终老的人。
就在苏白凝神思索之际，一阵清晰的敲门声，忽然从门外传来。
咚，咚咚。
不急不缓，彬彬有礼。
客厅里的几人都停顿了一下。
虹霓放下了牛奶杯，萧清洛握住了身侧的剑柄，方诗涵也站了起来，警惕地看向门口。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苏白示意她们稍安勿躁，他站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身形挺拔，面容刚毅，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制服，胸口处有一个北海冰川与利剑交错的徽章。
他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就像一个普通人，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沉稳如山。
看到苏白开门，男人立刻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尊敬。
“苏白大人，冒昧来访，还请恕罪。”
苏白打量了他一下，确认对方身上没有敌意，才开口问道：“你是？”
“在下陈策，来自北海城，是一名通天阶执剑人。”
男人恭敬地自我介绍道。
通天阶。
这三个字，代表着如今蓝星人类战力的巅峰。
任何一位通天阶，都是镇守一方的巨擘，是无数执剑人仰望的存在。
而现在，这样一位强者，却在苏白面前执弟子礼，言语间满是敬畏。
“北海城？”苏白心中念头一转，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来意，“找我有什么事？”
“是。”陈策直起身，但头微垂，不敢直视苏白的眼睛，“在下是代表蓝星现存的数十位通天阶同僚，特此前來，向您发出一份正式的邀请。”
“如今，蓝星大局初定，旧的威胁已经清除，但新的秩序尚未建立。”
“各地的灵剑协会虽然在运转，但彼此之间缺乏有效的沟通与协作。”
“为了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变故，也为了更好地守护我们共同的家园，各大区域的通天阶强者们经过商议，一致决定，举办一场聚会。”
“这场聚会，旨在商讨蓝星未来的格局，确立新的合作与防御机制。”
“而您，苏白大人，您是在那场灭世之战中力挽狂澜的决定性力量，是如今蓝星公认的最强者。”
“您的存在，就是蓝星的定海神针。”
“所以，这场关乎世界未来的重要会议，绝对不能没有您的参与和引领。”
“我们，诚挚地邀请您，莅临此次聚会。”
“您的意志，将是我们所有人行动的准则。”
一番话说得恳切至极，将苏白的地位捧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苏白听完，沉默了。
他明白，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当他以一己之力终结了那场浩劫之后，他的名字，就已经凌驾于所有的执剑人之上。
这个世界，终究是强者为尊。
只是，这个邀请，来得不是时候。
他刚刚才决定，要动身去北极，解决顾雪芙这个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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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图：萧清洛 手术成功，大病初愈
第454章 阴谋
“聚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苏白问道。
“时间定在三天后，地点位于中州的天穹山。”陈策立刻回答，“天穹山是蓝星灵气最为充裕的节点之一，也是灵剑协会的总部旧址，在那里召开会议，最合适不过。”
三天后。
时间很紧。
从星明城前往北极，一来一回，加上搜寻顾雪芙的时间，三天绝对不够。
苏白陷入了沉思。
顾雪芙必须死，这个计划不能改变。
放任她多活一天，就多一分变数。
而这场通天阶的聚会，同样重要。
这关系到他未来对整个蓝星力量的整合。
如果他想建立一个足够强大的防御体系，来应对那些来自星空深处的未知威胁，那么收服这些人类的顶尖战力，就是必不可少的第一步。
他不能缺席。
看着苏白沉默不语，陈策的心也提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位年轻得过分的蓝星最强者在想什么，生怕自己的邀请被拒绝。
“苏白大人，我们知道您或许不喜这些俗务，但如今的蓝星，真的需要一个领袖。除了您，再无人有这个资格。”
他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苏白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了。”
“聚会，我会参加。”
陈策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喜色：“太好了！有您这句话，我们就都安心了！”
他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次，姿态比之前还要谦卑。
“我代表所有人，感谢您的应允！您的到来，将是蓝星未来的曙光！我立刻回去复命，届时，我们将在天穹山恭候您的大驾！”
他说完，不敢再多做停留，恭敬地后退两步，然后才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苏白关上门，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界。
他转过身，客厅里一片安静。
方诗涵走到苏白身边，她秀气的眉头轻轻蹙着，盛满了思索。
“苏白，你不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蹺吗？”
她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苏白脸上浮现出一抹赞许的笑意，他走回沙发坐下，整个人的姿态放松下来。
“哦？说说看，哪里蹊跷了？”
“太多了。”
“首先是时间。我们前脚刚用寻踪定仪锁定了顾雪芙在北极的位置，后脚就有人上门，用一场所谓的聚会来牵制你的时间。这也太巧合了。”
“当然，这个勉强可以解释，毕竟咱们用寻踪定仪只有咱们自己知道，时间上来说......可能真的是巧合？”
“但是，是那个叫陈策的人。他的态度......过于谦卑了。”
“通天阶是人类战力的顶点，是守护一方的强者，他们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即便面对你这位蓝星最强者，他们应当表现出的是尊敬，而不是畏惧，更不是像刚才那样，近乎于仆从的谄媚。”
“那种姿态，感觉不像是发自内心，反而像是在刻意表演，生怕你看不出他的诚意。”
“最后，是这场聚会本身。”
“蓝星大劫刚过，异兽收容计划在缓缓推行，各地强者都忙于重建秩序，安抚民众。”
“在这种时候，突然要召集所有通天阶去开一个决定未来的会议，很突兀，也很不合时宜。”
“他们难道就不怕，所有顶尖战力聚集一处，万一出了什么事，整个蓝星的防御体系都会瞬间瘫痪吗？”
方诗涵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分析，她看向苏白，眼中满是担忧：“这所有不合理的地方都指向一个可能。这是一个阴谋。”
苏白笑了，他伸手拉过方诗涵，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的分析完全正确。这不是一场聚会，而是一个陷阱。”
他拿起桌上的寻踪定仪，在手中把玩着，“顾雪芙这个女人，我了解她。”
“她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更擅长攻心和布局。”
“如今敌我战力差距悬殊，正面战斗不是她的强项，所以她绝不会选择和我硬碰硬。”
听完苏白的剖析，方诗涵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她抓住了整个阴谋中最让她感到恐惧的一点。
“可是，苏白......那个陈策，他的确是通天阶的强者，这一点我能感知到，做不了假。”
“如果他都是顾雪芙的人，那他口中那数十位通天阶同僚......难道说，蓝星现存的顶尖战力，有将近一半都已经被她收买了？”
这个猜测让方诗涵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才从灭世的危机中拯救下来的世界，其内部早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人类最顶端的一批守护者，竟然集体倒向了顾雪芙。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苏白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同样是他感到困惑的地方。
“这也是我觉得问题最大的地方。”他沉声说道，“顾雪芙有什么样的魅力或者说手段，能让几十名通天阶强者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
“金钱？权力？这些东西对于通天阶而言，早已唾手可得，吸引力有限。”
“用武力胁迫？更不可能。她自己都没有通天阶的实力，凭什么去胁迫那么多同级别的强者？”
“所以，这件事的背后，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不过，这些疑问并没有让他产生任何动摇。
他看着方诗涵担忧的眼神，忽然又笑了，那份沉凝的气氛被他轻松地打破。
他举起手，掌心中，一柄虚幻的小剑悄然浮现，剑身周围，时间的流速都变得紊乱。
“不过，担心这些也没有用。”
“顾雪芙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点。”
“她以为用时间就能限制我。”
“但她不知道，有刹那在，只要一秒钟，就足够我把整个蓝星翻过来了。”
苏白站起身，眼中是绝对的自信与睥睨。
“既然他们费尽心机，为我准备了这么大一个舞台，我怎么能不登场呢？”
“与其大海捞针一般去北极找那个女人，不如直接去天穹山。”
“那里，所有想与我为敌的人，都会主动聚集在一起。这反倒省了我不少事。”
“阴谋诡计，只有在暗处才能发挥作用。”
“当它被暴露在阳光下，面对绝对的力量时，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
“我就去会会他们。”
“去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们的阴谋，连同他们的野心，一同正面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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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图：萧清洛 红尘
第455章 联合主城的变化
苏白推开家门。
才刚刚迈出几步，就被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弄得驻足。
记忆里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早已不见踪影，眼前是一条宽阔平整的青石大道，路面上还篆刻着淡淡的能量纹路。
道路两旁，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金属的骨架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无数工人与灵能机械协同作业。
就在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张巨大的图纸前，手里拿着一个扩音法器，对着一群头戴安全帽的工人大声喊着什么。
他皮肤晒得黝黑，身上的工装沾满了灰尘，但整个人精神矍铄，双眼放光，意气风发。
苏白忍不住笑了，他清了清嗓子，运起气力。
“浩子！”
那个身影猛地一顿。
张浩然举着扩音法器的手僵在半空，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在人群中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当他的目光锁定在苏白身上时，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
“我靠！白哥！”
他把手里的扩音法器随手塞给旁边一个助理模样的人，交代了一句“你们先按这个方案来”，然后迈开大步，三步并作两步地朝苏白跑了过来。
他跑到近前，想给苏白一个熊抱，又看了看自己满是灰尘的双手和衣服，停了一下，最后只是用力地拍了拍苏白的肩膀。
“你小子，总算舍得出门了啊！”
苏白笑着捶了他胸口一拳，感受着那结实的肌肉，心想这家伙最近没少锻炼。“你这动静都快闹到我家院子里了，天天听着外面叮叮当当的，就是不见你这个总指挥进来喝口水。怎么，怕我跟你收费？”
张浩然闻言，脸上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他凑近苏白，压低了声音，用气声说道：“哥们，说真的，我不是不想去，是我不敢去啊！”
“哦？”苏白挑了挑眉，“这星明城还有你张大主管不敢去的地方？”
“别的地方都敢，就你家不敢！”张浩然挤眉弄眼，嘿嘿一笑，“你想想，你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足足四个嫂子啊！莺莺燕燕，国色天香。我一个外人，怎么去？”
苏白被他说得哭笑不得。
他无奈地摇摇头：“行了你，少贫了。”
张浩然这才收起玩笑的神态，脸上的兴奋与自豪却半分未减。
“你这是准备上哪儿去？”
“去灵剑协会，汇报点事情。”苏白回答。
“正好！”张浩然一拍大腿，“我也要去协会那边对接新规划区的安保方案，咱俩一块儿！正好，我让你这个甩手掌柜好好看看，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咱们星明城，变成了什么样子！”
说完，他也不等苏白回答，就自顾自地走在了前面，一边走一边开始了滔滔不绝的介绍。
“白哥，我跟你说，你现在可不能再用老眼光看我了。咱现在已经不是小小主管了。”
苏白心中微动，配合地问道：“哦？那现在是什么？”
张浩然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宣布：“我现在是，星明城灵剑协会，东区会长！怎么样，够不够劲？”
他看着苏白脸上恰到好处的惊讶，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又连忙补充道：“当然了，这都是托你的福。要不是你，别说区会长了，我估计现在还在仓库里数零件呢。”
苏白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茬。
“你看看我们脚下这条路，”
张浩然抬脚用力跺了跺坚硬的路面，“这叫‘固灵青石路’，北方主城那边输送过来的最新技术。”
“石材本身就坚固，里面还混入了灵能传导材料，再由土系灵剑使刻画上稳固法阵。”
“别说走人了，就是几千吨重的工程傀儡在上面来回跑，连条印子都不会留下。”
“以前呢？一下雨就是一脚泥，晴天就是一身灰，简直没法比！”
他的手指向不远处一排排已经封顶的崭新楼房：“看到那些住宅区没？别看外形都差不多，但墙体里都预埋了防御和聚灵的阵法基盘。”
“只要住户自己装上个小号的灵石能源核心，就能开启基础的防御护盾，还能缓慢聚集周围的游离灵能，住在里面修炼都比以前快。”
“这在以前，是城主府才能享受的待遇，现在，只要是为星明城建设出了力的居民，都能申请入住！”
他们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底部，数十名穿着异域服饰的矮人正在安装一套复杂的金属管道系统。
“那是联合主城的工程队。”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我们在挖地下能源管道和排污系统的时候，遇到了地下的坚硬岩层，我们的设备啃了半天都啃不动。”
“结果人家一来，‘砰砰砰’几下，半天就给搞定了。”
“现在我们城市的能源供应和污水处理，全都是按照主城的最高标准来的。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以前那种，城东一用大功率法器，城西就断电的破事了。”
苏白静静地听着，心中感慨万千。
这座城市，不再是那个偏安一隅，资源匮乏，在兽潮面前瑟瑟发抖的破旧小城了。
它正在脱胎换骨。
“你别光看这些硬件，”张浩然看穿了苏白的心思，话锋一转，“变化最大的是人，是人心！”
他指着路边一个正在派发免费营养剂的站点，那里排着长长的队伍，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希望。
“以前，大家想的是什么？是怎么在下一次兽潮里活下来，是怎么省下一点口粮好多撑几天。”
“但现在不一样了。联合建设开始后，提供了海量的就业岗位。”
“只要你肯干，每天都能领到足额的薪水和食物。”
“孩子们可以免费进入新建的学堂，学习基础的修炼知识和文化课。”
“有天赋的，会被直接推荐到灵剑协会的预备营进行培养。”
“人心稳了，气就顺了。”
“以前城里那些小偷小摸、拉帮结派的混混，现在要么老老实实进厂打工，要么就被新成立的治安队抓去矿山劳动改造了。”
“现在的星明城，不说夜不闭户，但绝对是路不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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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星明城的真龙
张浩然的话音刚落，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就从旁边的巷口传了过来。
“哎哟，这不是张会长和......苏白大人！”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围裙，手里还端着一盆择好的菜的王大婶，正满脸惊喜地看着他们。
她是苏白以前的老邻居，丈夫在一次小规模的怪物侵袭中受了伤，落下了病根，家里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苏白记得她，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王婶，身体还好吧？”
“好，好，好着呢！”王大婶快步走上前来，激动得脸颊都有些泛红，她看了看自己沾着水渍的手，不好意思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托您的福，我们全家都好着呢！”
“我家那口子，前段时间城里新建的医疗中心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查，用那个什么......灵能理疗，把他多年的旧伤都给治得七七八八了！”
她越说越兴奋，指了指不远处一栋崭新的住宅楼：“我们还申请到了那里的新房子！三室一厅，又宽敞又亮堂，里面还有聚灵阵，比以前那个漏风的破屋子强了一百倍！”
“我孙子也进了新学堂，免费的！先生说他有修炼天赋，以后说不定也能成为执剑人，保卫咱们星明城！”
王大婶说着，眼眶有些湿润，她对着苏白，深深地鞠了一躬。
“苏白大人，我们全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没有您，就没有我们现在的日子。”
苏白伸手虚扶了一下，平静地说道：“王婶，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好好过日子，就是对星明城最大的贡献。”
告别了王大婶，他们没走多远，又被一队正在巡逻的治安队员拦了下来。
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上还有些稚气，但身板挺得笔直，眼神锐利。
看到苏白，他立刻立正，带着身后的队员们行了一个标准的执剑人礼：“苏白大人好！”
“辛苦了。”苏白点头致意。
一路上，这样的情景不断上演。
路边商铺的老板会热情地跑出来，硬要塞给他们一些店里的特产；正在施工的工人会停下手中的活计，隔着老远冲他们挥手致意，高声问好；就连在街边嬉戏打闹的孩童，在看到苏白后，也会停下来，用清脆的童音喊一声“苏白大人好”。
他们是发自内心地爱戴，尊敬，感激着这个男人。
因为这个男人，让他们从挣扎求生，变成了安居乐业。
苏白始终保持着淡然，对善意都予以回应，或是一个微笑，或是一个颔首。
终于，在穿过一个热闹的中心广场后，周围的人流稍稍稀疏了一些。
张浩然再也憋不住了，他侧过头看着苏白，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白哥，你现在这排场，可比你当初刚回星明城那会儿大太多了。”
苏白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张浩然却来了兴致，他一边走，一边比划着：“我可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你回来，也是英雄。”
“但那时候，整个城市的气氛都是紧绷的，冷清得很。”
苏白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画面。
是啊，那时候，他从高山城被驱逐，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不甘回到这里，这里几乎是他最后的容身之所。
他需要一个地方来舔舐伤口，积蓄力量；而这座风雨飘摇的城市，也迫切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守护神来抵御下一次未知的危机。
“算是互相成就吧。”苏白轻声说了一句，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我需要星明城，星明城也需要我。”
“屁！”
张浩然想也不想就反驳道，“什么互相成就？白哥，你这话就是在骗自己。星明城能有今天，完完全全，百分之一百，都是因为你！”
“你别不信。你想想，如果你当时没有回星明城，而是去了其他任何一个中等城市，甚至是主城。”
“以你的能力，那个城市现在会是什么样？”
“绝对也是一番新气象，甚至会发展得比现在的星明城更好，因为它们的基础本就比我们强。”
“但是，”他话锋一转，“如果星明城当初没有你，现在会是什么样？”
“最好的结果，是勉强在下一次兽潮中幸存下来，继续过着朝不保夕，资源匮乏的苦日子。”
“更大的可能，是早就被怪物踏平，变成了一片废墟。”
“我们这些人，要么死了，要么就成了流离失所的难民。”
“所以，不是星明城成就了你，而是你，拯救了星明城，给了这里所有人一个新的未来。”
张浩然的这番话，说得恳切至极，不带半点恭维。
苏白沉默了。
他看着自己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看着他被晒得黝黑却神采飞扬的脸，心中某种东西被触动了。
张浩然见他没反驳，嘿嘿一笑，继续说道：“说真的，有时候我晚上做梦都会笑醒。谁能想到，咱们星明城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地方，真能飞出一条真龙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现在可不是什么星明城的英雄了，你是整个蓝星的焦点！”
“我前两天跟北方主城那边的人开视频会议，你猜怎么着？对面那个主城规划部的部长，以前在我眼里就是天一样的大人物，结果一听说我是星明城的，是你的项目负责人，那态度，立马就变得客气得不行。啧啧，那感觉，太爽了！”
他眉飞色舞地描述着。
“我跟你说，白哥，我上学那会儿，就觉得你跟我们不一样。”
“那时候咱们还在为一个修炼上的小问题争得面红耳赤，你已经能举一反三，把老师都问得哑口无言了。”
“当时我就跟他们几个说，苏白这家伙，将来肯定能出人头地，至少也能当个城主什么的。”
“后来，你去了高山城，成了那一届最耀眼的新星。”
“我一点都不意外，这完全印证了我的猜想嘛。”
“我觉得，那就是你的巅峰了，是我们这些小地方出来的人，能达到的最高成就了。”
张浩然的语气里，充满了回忆的感慨。
“可谁他娘的能想到啊......”他猛地一拍大腿，“谁能想到，你从高山城回来，回到咱们这个破破烂烂的星明城，居然才是一切的开始！你没有一蹶不振，反而一飞冲天！”
他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眼神里有迷茫，有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与有荣焉的狂喜。
“你达到的高度，已经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苏白脸上，那张总是带着玩笑和不羁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真挚。
“做兄弟的，我真的，真的为你高兴。”
苏白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行了，别肉麻了。到了。”
前方，星明城如今的灵剑协会总部已经近在眼前。
人设图：沈梦言 宅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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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灵剑协会不知情
联合主城计划的推行，带来的改变是颠覆性的。
以星明城为中心，方圆千里之内的数百个大小不一的幸存者据点，城镇，甚至是中等城市，都陆续选择了并入。
星明城凭借苏白留下的顶尖技术和与各大主城的良好关系，成为了这个全新都会圈的绝对核心。
交通网络以这里为枢纽向四方辐射，资源与人才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一个前所未有的超级城市雏形，正在这片废土上野蛮生长。
与之相应的，灵剑协会的架构也发生了巨变。
它不再是过去那个单一的管理机构，而是裂变成了星明城都会圈灵剑协会总会以及下辖的东、西、南、北、中五个分区协会的模式。
总会负责统筹全局，对外联络以及尖端战力的培养。
而分区协会则各自负责辖区内的治安，资源调配和新晋执剑人的基础训练。
而原本的会长魏凌峰，也顺理成章地高升，成为了如今整个都会圈灵剑协会的总会长。
这座崭新的总部大楼，就是他的办公室所在地。
当苏白和张浩然并肩踏入协会总部的瞬间，原本人来人往，气氛热烈的一楼大厅，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所有人的行动都停了下来。
那些穿着制服，步履匆匆的文职人员；那些背着长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任务的年轻灵剑使；那些神情肃穆，正准备外出执行任务的资深执剑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门口那个身影上。
下一秒，大厅里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是苏白大人！”
“天啊，真的是苏白大人！”
“他怎么会来这里？”
惊叹声此起彼伏。
紧接着，所有人都自发地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从大厅的各个角落，朝着苏白的方向，恭敬地躬身行礼。
“苏白大人好！”
整齐划一的问候声，汇成一股声浪，在大厅中回荡。
眼前这个男人，是终结了灭世之战的传奇，是所有执剑人心中活着的信仰。
苏白对这种场面已经有所预料，他平静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所有人的问候。
就在他准备跟着张浩然往里走时，一个穿着预备营学员制服的小姑娘，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红着脸，双手紧紧攥着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路小跑到了苏白面前。
她因为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苏、苏白大人......我，我能请您......给我签个名吗？”
她说完，把本子和笔高高举起，头深深地埋下，不敢看苏白的眼睛，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苏白看着眼前这个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脸上的紧张与崇拜是如此真实。
他笑了笑，接过了本子和笔。
“签在哪里？”
小姑娘猛地抬起头，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喜，她手忙脚乱地翻开本子，指着一页空白的地方：“这、这里！签在这里就好！”
苏白没有犹豫，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把本子递还给小姑娘。
小姑娘双手颤抖地接过，看着本子上那两个力透纸背的名字，眼眶瞬间就红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对着苏白鞠躬。
苏白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修炼。”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与张浩然一起，在众人敬仰的目光注视下，走向了通往高层的专用电梯。
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那个小姑娘才如梦初醒，她抱着那个签名本，猛地跳了起来，发出一声兴奋到极致的尖叫。
“啊啊啊！我拿到了！我拿到苏白大人的签名了！”
周围的人群立刻向她涌去，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
电梯平稳上升。
张浩然靠在轿厢壁上，看着身旁神色如常的苏白，忍不住感慨：“啧啧，你看看你现在这人气。你要是振臂一呼，说要建立个什么教派，估计整个蓝星的执剑人有一半都得连夜赶来当你的信徒。”
苏白瞥了他一眼：“无聊。”
“我这可不是开玩笑。”张浩然收起笑容，正色道，“白哥，你现在的影响力，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
电梯门开了，外面是安静的走廊。
张浩然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老魏就在里面。我东区那边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就不进去打扰你们了。”
苏白点了点头。
张浩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进了另一部下行电梯。
苏白走到总会长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
里面传来老魏略显疲惫的声音。
苏白推门而入。
办公室很宽敞，装修得简洁大气。
老魏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件之中，眉头紧锁。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当看清来人是苏白时，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小子，总算舍得露面了！”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快步走了过来，给了苏白一个用力的拥抱。
“坐，快坐。”
他拉着苏白到一旁的会客沙发坐下，又亲自去泡了茶。
“最近怎么样？休整得还好吗？”
老魏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放到苏白面前，关切地问道。
“都挺好的。”苏白端起茶杯，开门见山，“老魏，我今天来，是想跟你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老魏坐到他对面。
“关于通天阶执剑人们的聚会，你知道多少？”
老魏端起茶杯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眉头重新皱了起来，眼神里全是困惑。
“通天阶执剑人的聚会？什么聚会？”
他仔细地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这个反应，完全在苏白的意料之中。
他详细地将今天早上陈策上门邀请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老魏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三天后？中州天穹山？”他喃喃自语，“召集蓝星现存的所有通天阶强者？这么大的事情，灵剑协会的最高理事会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通天阶强者，是人类社会的定海神针，他们的任何一次集体行动，都必须在灵剑协会总部报备。
这不仅是规定，更是为了防止力量失控，维护整个世界的稳定。
而现在，一场规模如此庞大的顶尖强者聚会，竟然完全绕开了官方体系，在私底下进行。
这背后隐藏的意味，让老魏感到一阵心悸。
“不对劲，这里面绝对有大问题。”
人设图：沈梦言 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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