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阴鸷皇太女[女尊]》
3. 夏翎
太女府中,一夜未眠的并非只有陆秋辞主仆二人。
西院,住着被太女收为后宫却尚未获得名分的所有公子。
其中尤以两人最为得宠——栖云院的夏翎夏公子,与扶疏阁的白楚音白公子。
西院中,被太女宠幸几次又遭厌弃的男子不知多少,唯独他们二人盛宠不衰已有好几年,俨然成了太女后院的常青树。
即便没有正式名分,下人们仍将他们视作主子。众所皆知,只要正君一进门,太女便会为这两位公子册封,只是不知他们会被封为侧君还是侍君。
若有人能被封为仅次于正君的侧君,那么这个人是夏翎还是白楚音?
或者两人都能被册封侧君?
实在叫人难以预测,以至太女府后院暗潮涌动。
栖云院内,夏翎整夜坐立难安。按理说,太女应当不会喜欢这位被皇帝强塞进来的五品小官之子——这简直是一种羞辱。
如今已娶正君的皇女,其正君哪一个不是出身显赫?公侯之子、高官之后,不过是入场资格罢了。
相比之下,太女这位正君无法为她带来任何助益,反倒像是皇帝陛下对太女不满的宣泄,带出去都嫌丢人,太女怎会满意?
可太女竟偏偏让他住进了东院——那个夏翎和白楚音始终未能踏入的地方。
让他怎能不慌?
宫墙深深,后院听不见前院半点动静,无法得知宴席何时结束,太女是否已前往后院。
夏翎只得派人紧盯东院,察看太女何时会到。
若太女喜欢这位正君,她去东院的时间绝不会晚;反之,太女便不会着急,甚至可能根本不会在东院歇息,临幸对方后便径直返回前院成华殿就寝。
但无论如何,夏翎都没敢想——太女竟一夜未至。
大婚之夜,太女将正君独留新房,空守一夜。
这是何等的厌恶?
夏翎被小侍唤醒,猛地从床上坐起,“唰”地拉开床帐。
“打听清楚没有?太女昨夜何时去的东院?现在人还在那儿吗?”
“主子!咱们的人昨夜在东院从入夜守到天亮,太女根本就没去!”
夏翎:“什么?太女没去东院?”
他嘴角忍不住上扬,不敢相信竟会如此。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确实是太女做得出来的事。
太女本就性情任性,对身边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别看她于朝堂上诸事不成,常遭皇帝与满朝大臣责问,可一回到东宫,便无人敢忤逆。即便是夏翎,再受宠也得小心伺候。
太女若厌恶陆秋辞,就算他是正君又如何?一样只会被弃如敝履。
这么看来,安排陆秋辞住进东院或许只是误会,说不定是下人依规行事。
太女对他非但没有半分情意,反而憎恶至极。
想通这一节,夏翎娇俏的脸上再掩不住笑意。既然如此,他便不用怕了。
就算是正君又如何,在这东宫之中,仗着太女的宠爱,他照样可以横着走。
忽然,夏翎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抓住小侍的手急急问道:“昨夜太女没去东院?那她去了哪儿?莫非是去了白楚音那贱人那里?”
“主子别急!太女昨夜既未去东院,也没去扶疏阁,她根本就没进后院!”
夏翎这才放下心来。只要没去白楚音那儿就好。若太女真去了扶疏阁,那岂不是说明他输给了白楚音?
“伺候我梳洗吧。正君既已入府,作为殿下的人,咱们可不能失礼,得去给这位陆正君‘请安’。”
夏翎心情极好,命人取出最华贵的衣饰,比平日快了一半的时间梳妆整齐,随即带着贴身小侍与两名侍从,一行人声势浩大地朝东院行去。
太女大婚已尘埃落定,接下来便是侧君之争。他绝不能落后,必须抢占先机!
夏翎很快来到东院。身为太女最宠爱的公子之一,沿途侍卫无人敢拦,只得眼睁睁看他步入东院。
此时,陆秋辞也刚梳洗完毕。他打扮的时间更长,因要仔细遮掩眼下的青黑,既不能让太女看了不喜,也不能在太女府其他人面前露怯。
“笃笃——”
玉荷院的洒扫小侍敲门轻声通报:“正君,府里的夏公子到了,说是来向您请安。”
依照礼数,夏翎还没有正式名分,根本没有权利来向陆秋辞请安。
可谁让他是太女府最得宠的两位公子之一呢?
所有人都明白,只要正君一定,太女便会立即为她喜爱的公子册封名分。
而夏翎,必然会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
陆秋的手蓦地一顿,随后他将手中簪子放下,并未簪入发冠,起身对冬意道:“扶我出去,见见这位太女最宠爱的公子。”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陆秋辞走了出来。
步入正堂,一位俊俏男子已立于其中。听到脚步声,夏翎转身望向陆秋辞,目光自头至脚将他打量了一遍。
陆秋辞顿时感到一阵难堪,堂下之人遍身绮罗珠履、镶金嵌玉,华贵非常。
反观他自己从家中带来的衣饰,旧衣旧簪,黯淡无光。
知道的人认得他是太女正君,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他是哪里来的打秋风之人,而堂下那位才是东宫后殿真正的主人。
陆秋辞垂眸敛去自惭之色,挺直脊背走向夏翎。
他必须立起来,否则日后在这东宫之中,既无太女宠爱,自己再不振作,只怕会被人欺辱至死。
此时,夏翎看向陆秋辞的眼神充满鄙夷,其中的轻视丝毫未加掩饰。
直至陆秋辞走至面前,他才敷衍见礼:“见过正君。在下夏翎,是殿下于永继十四年收进府中之人。”
“这是我的小侍雪桂,平日若要传话,皆由他通传。今日见了面,正君往后可别认错人。”
陆秋辞心头一跳,顿时明白对方来者不善。
今年是永继十六年,也就是说这男子已在太女府中得宠两年,远比他自己根基深厚。
若是对方有意为难,往后的日子恐怕会十分艰难。
陆秋辞不愿被人看了笑话,只想尽快将人打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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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对方不是容易相处之辈,口口声声说“府中有了正君,我心里欢喜得很”,字字句句却都在逼迫陆秋辞懂点自知之明,不要妄图和他争太女的宠爱。
他很快就会成为太女侧君,有宠爱的太女侧君比起无宠的所谓主君,不知强了多少倍。
等陆秋辞彻底被厌弃,届时他就是主君,陆秋辞现在只不过是帮他占着主君的位置罢了。
冬意站在主子身后,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像只气鼓鼓的小兽般瞪向对方。
夏翎察觉冬意的视线,脸色倏地一冷,示意身边小侍突然走向冬意,扬手便要扇下。
陆秋辞完全没料到夏翎会突然发难,立即起身抓住对方小侍挥下的手腕。
“夏公子,你这是何意?”
夏翎冷笑道:“正君若不会管教下人,就别带出来丢人现眼。”
“即便我尚无位分,也是殿下的房里人,岂容一个贱仆冒犯?”
“正君出身小门小户,不懂礼数可以理解。但既入太女府,便须守太女府的规矩。”
“不懂规矩之人,莫说掌嘴,便是顷刻间丢了性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夏翎的小侍狠狠抽回手,仍要继续教训冬意。
陆秋辞心脏狂跳,岂能眼睁睁看着冬意挨打。
“大胆!我看你敢!”
“冬意是我的小侍,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夏翎嗤笑一声,嚣张应道:“正君别激动。我所说句句属实,殿下最厌恶不知礼数、不懂进退的下人。我这也是为您好,免得您因一个不懂事的下人,更遭殿下厌弃。”
陆秋辞求助地望向四周,却见一众仆从纷纷低头,无人敢与他对视。
他们都知昨夜大婚太女没来玉荷院,而夏翎却是府中最得宠的公子之一。孰轻孰重,该站在哪一边,这些下人心如明镜。
夏翎愈发得意,立即对另外两名下人道:“你们还看什么?还不快帮忙,等什么!”
“还不将正君拉开?若误伤了正君,你们还要不要脑袋!”
陆秋辞咬牙,正准备豁出去了——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侍女自外快步走入。
“哎哟,公子,您怎么还在这儿!”
夏翎顿时蹙眉:“嚷什么?怎么回事?”
年轻侍女急道:“公子,出大事了!”
“昨夜太女遇刺,刺客至今没被拿获。听说太女受了伤,眼下正需人照顾。公子若再不快去,只怕要被白公子抢了先。”
听到这话,夏翎哪还顾得上给陆秋辞下马威,急急朝玉荷院外走去。
“还不快带路!若被白楚音那贱人抢了先,我要你好看!”
眼见夏翎带人哗啦一下离去,冬意茫然望向陆秋辞。
陆秋辞的心跳直至这时都还未平静,反而愈跳愈急,脑中只剩下两个字:刺杀。
这么说来,昨夜太女可能不是故意不来东院,而是遭遇了刺客。
或许……太女并没有那么厌恶他?
来不及多想,陆秋辞也径直向外走去——他也要去前院!
4. 初见
夏翎急急地朝前院赶去,没走多久,就在路上遇到了白楚音。
两拨人马撞在一起,和他不一样,白楚音穿着素净,可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夏翎最烦的就是白楚音这张脸,两人都想抢占先机,到前院去照顾许宸,在许宸面前好好刷一波好感,一时间,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白哥哥,你倒是动作快啊,给主君请安时不见你,这个时候倒是比旁人都积极。”
白楚音依旧那副淡淡然的模样,“殿下遇刺,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夏翎弟弟你性子跳脱,怕是照顾不好殿下,有我在定会好好伺候殿下疗伤,你自回去等着就行了。”
“你!”
夏翎气急,“殿下这个时候想见的定然是我,你有什么事!”
白楚音:“人贵有自知之明,殿下想见谁可不是夏翎弟弟你一张嘴说了就算的。”
两人像是两只扯着脖子互斗的花孔雀,谁也不愿意让谁,空气里都是焦灼的气味。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太女太多情,他们两人谁都没有自信,在太女心里谁更受宠,都害怕如果这次机会被对方抢走,对方在太女心里的地位会不会高过自己。
毕竟没有人不清楚,在脆弱时期陪在身边,对一个女人的含金量。
就在这时,陆秋辞在冬意的陪伴下,也赶到此处。
听到动静,两人齐齐转头看向陆秋辞。
陆秋辞脚步一顿,扶着他的冬意想起方才夏翎的跋扈,不由害怕地缩了缩肩膀,更衬得陆秋辞从容不迫,气度卓尔撑得住场面。
夏翎和白楚音立即掉转枪头对准了陆秋辞,非常默契地一致对外,他们的确见不得彼此好,但在这之前,对付第三人的优先级更高。
“主君怎么来了?不会是想去看望殿下吧。”
“我劝主君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昨夜新婚之夜,殿下都没到你房里去,甚至连一声问候都没有……你这个时候过去,别惹得殿下心情厌烦,耽误了殿下养伤。”
陆秋辞:“不劳夏公子费心,殿下受伤,作为主君,我没有不去照顾的道理。”
简直是油盐不进,夏翎更加生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白楚音拦下。
他冲着陆秋辞微微一行礼,动作大方得体,声音如泠泠清泉,“主君别误会,翎弟弟也是替主君考虑,只是直言直语,惹得主君不快。”
“我俩早主君入府,最熟悉殿下脾气,遇刺受伤殿下此时的心情恐怕不爽快,又看到主君……若是恼了,主君怕是难以承受。”
“毕竟新婚遇刺,外面怕是都传开了主君运道不利殿下的流言。”
陆秋辞忍不住在袖中握住双拳,他看着白楚音,明明这张脸如此好看,仙姿玉貌,他此刻却觉得犹如蛇蝎。
克妻!
这可是对一个男子最严厉、最恶毒的指控。
若是做实了这个指控,他以后的生活恐怕全毁了,简直是杀人不见血的心肠手段。
陆秋辞绷着脸开口:“我是圣上赐婚的太女正君,我和殿下的八字过了钦天监,乃是天作之合,良缘夙缔,何来的运道不利。”
“这位是府里的白公子吧,莫非你对圣上赐婚有异议?”
白楚音淡然的神色瞬间维持不住了,整个眼神都冷下来,反倒是夏翎,脸上多了些看对方吃瘪的爽快。
陆秋辞:“麻烦两位公子让开道,莫要耽误。”
然而白楚音和夏翎怎么可能让路,让陆秋辞如愿以偿。
只见他们两人目光一扫,立即有侍从向陆秋辞走来,准备将陆秋辞拦在此处。
夏翎:“今天这路,我说主君你过不得就过不得,别白费心机了。”
陆秋辞心中有火苗燃起,不由说道:“如果我非要过呢!”
夏翎也神色一冷,“那就别怪我冒犯主君。”
三方对峙,气氛犹如结冰,冲突一触即发,陆秋辞的力量太弱小了,除了冬意之外,在这太女府他没有任何听令于他的人。
似乎怎么都不可能斗得过深得太女宠爱的夏翎和白楚音两人。
“都在这儿闹什么?”
一道严肃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打碎了现场的对峙。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个侍从,脚步沉稳地朝三人走来。
陆秋辞观察着对方,发现男人的气质非常矛盾,他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极好,说明对方在太女府的地位很高,可对方的脸上和手上又满是风霜的痕迹,那是经常干苦活重活才会有的痕迹。
除此之外,对方的长相十分出众,一副庄重儒雅的面相,眼角唇边的皱纹反倒给他增添了岁月沉淀的沉静和睿智,不怒自威。
夏翎和白楚音明显认得此人,看到对方像是老鼠看到了猫似的,面对陆秋辞时的高高在上瞬间收敛,变得又乖巧又懂礼。
男人走到身前时,他们立即让开,叫道:“林令公。”
没想到的是,这位林家令根本没看两人一眼,也没任何回应,反而是走到陆秋辞面前,朝陆秋辞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妥当地一行礼道:“主君是想去看望殿下吗?”
陆秋辞心中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这位便是太女府的内务大管家,赶紧点头回应:“殿下遇刺,我心中挂念,想去瞧瞧殿下好不好。”
对方和善的笑容中顿时多了一份慈爱,朝着陆秋辞表示:“那主君跟着我来吧,知道主君挂念自己,想必殿下也十分欢喜。”
“殿下昨夜受苦了,能得主君安慰,殿下定然早些恢复过来。”
“谢家令嘱咐,我定然会好好照顾殿下。”
陆秋辞赶紧跟着对方朝前院走去,看着他们的背影,夏翎和白楚音似乎还未反应过来,直到一行人已经走出数十米远,两人惊讶的神色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嫉恨恼怒。
陆秋辞忍不住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看到两人眼中敢怒不敢言的愤恨,忽然觉得心里如清风吹过般畅快。
一时间对身边这位林家令好感猛增。
前院不同后院,没有那么多的脂粉气,园林和装饰都更偏向庄重,很快陆秋辞就在林家令的带领下来到许宸的住处——成华殿。
进入成华殿,林家令将陆秋辞引到偏殿,也就是许宸在寝宫的办公区,书房,然后对陆秋辞道:“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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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候会儿,我去请示殿下。”
没一会儿,林家令又从书房走出来,告诉陆秋辞:“主君,殿下唤你进去。”
许宸是在林意进来时才想起自己还有个新婚夫郎。
这并不是说她不知道昨天有个人嫁给了自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而是她并不在意。
陆秋辞这个名字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这场婚礼真正的价值在于昨晚被执行的计划,其他东西,包括婚礼的另一位主角,都只是这个计划微不足道的注脚而已。
“他来干什么?”许宸注视着长者问。
林意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柔声替对方说好话:“虽然殿下昨天晚上并没有去玉荷院,但进了门,陆公子就是殿下的夫郎了,殿下遇刺受伤,主君来看望殿下说明关心殿下。”
“方才我去接主君的时候,府里的夏公子和白公子想拦着主君不让来,主君刚进府,身边也没什么可用的人,差点被欺负了去,殿下你猜猜主君怎么说的?”
提到刚才三个男人之间发生的冲突,许宸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动,看不出她任何喜恶。
林意继续往下说:“当时主君道他和殿下是圣旨赐婚,天作良缘,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来照顾殿下呢。”
“林叔瞧着,殿下新娶进门的主君,可真是一位聪慧至极的小郎,甚至容貌也比太女府其他公子更强三分。”
许宸突然道:“林叔,叫他进来吧。”
林意立即一喜,说实话他并不喜欢现在许宸后院中的男子,特别是受宠的那些,觉得都是一些狐狸精,要不然就是太愚笨,无法照顾许宸。
相反他对陆秋辞倒是挺满意,先前发生的那场小冲突,其实他早就到了,他站在众人的视野盲区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时机正好才出去镇场面。
就在那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让他对陆秋辞升起好感,很稚嫩,但最起码具备一个主君的气度。
林意欣喜着,表示立即出去唤陆秋辞进来,眼睛又瞥到许宸手臂上粗略包扎的伤,不由心疼几分,又道:“殿下的伤没有处理好,我再去叫太医来一趟,重新给殿下换药包扎?”
许宸:“太医已经诊断过了,不是什么大伤,不需要再叫太医过来。”
“林叔为我拿些纱布药粉过来吧。”
林意不太赞同,可看着许宸的眼神,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恍惚中再次冒出一种感觉,殿下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实在不太一样了。
然而他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殿下可是先君后的女儿!
林意出去了,几息后,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瞧着清瘦颀长的身影走进来。
推开门时的逆光让许宸没办法立即看到陆秋辞的长相,直到一声轻响门被关上,许宸才彻底看清陆秋辞的容貌。
“的确是好看。”
许宸漫不经心地得出结论,但如果说比原身收进府最宠爱的两个男人更胜三分,倒也不至于。
毕竟容貌盛到一定程度,就只剩下气质和类型的差别了。
顶多多一分温雅俊秀,算在陆秋辞的长相更符合她的审美上。
5.演技
陆秋辞比许宸看清他更先看清许宸。
当今圣上二十年前是诸位皇女中最龙章凤姿的一位,先君后更是神仙中人,两人结合诞下的太女容貌自然是恍若天人。
当今朝堂已有多位皇女成年,其中六皇女的声量不比许宸这位太女小,在百官心中,太女性格暴戾,才能庸碌,叫人又畏惧又鄙夷。
而六皇女却是谦谦贵女,才华横溢,处理政事更是天赋异禀,比太女强不知道多少。
可如果光是比较容貌这一项,再欣赏偏爱六皇女的人也说不出六皇女比太女长得好这样的话。
许宸的名声实在太坏了,喜怒无常,暴虐无道,甚至把自己的老师都气得闭门不见,不再理她,在这样坏名声的压制下,并无多少人夸赞她的容貌,陆秋辞也不知道她长得如此好,一时间竟被晃了神。
许宸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那双凤眸像是深潭一般无可揣测,眉眼之间缠绕着一丝戾气,将他紧紧钉在原地,就如神像破面,多了一分魔气,显得许宸的气质更加复杂难辨,叫人一见便再难将她的脸从脑海中挥去。
足足过了两秒,陆秋辞才从恍惚中挣扎过来,小声地叫道:“殿下。”
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许宸就像一座巍峨的山,而他是山下渺小的一棵树,若是试图窥探山的全貌,只会彻底迷失其中。
“昨天晚上我没有去看你,生气吗?”
许宸突然对陆秋辞说。
听到许宸的话,陆秋辞十分惊讶,惊讶于许宸竟然会考虑他的心情,随即他又慌乱起来,因为他分不清这句话究竟是感到愧意的关心,还是警告他的质问。
陆秋辞不敢猜测是前者,因为无论是太女的身份还是妻主的身份,他都没有抱怨的资格。
于是陆秋辞垂下眼睑说:“只是挂念殿下,不知道殿下遇到什么事才无法赴约,心里惴惴难安,并无余地去思考生气的事。”
“早晨听到殿下遇刺,更是焦急,只想来看望殿下是否安好。”
低眉垂眼的陆秋辞无法看到许宸的脸,视线中只剩下她姣好的下巴以及那一张薄红的唇。
听完陆秋辞说话,许宸漂亮的唇立即勾出一个弧度,任谁都看得出她在轻笑。
陆秋辞顿时觉得心如擂鼓。
觉得许宸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像是一片若即若离的月光。
“笃笃——”
偏殿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接着是林意的声音响起:“殿下,药粉和纱布给你拿来了。”
许宸:“进来。”
林意推开门走进来,看着站在许宸五步之外的陆秋辞,心里泛起波澜。
自家这位小主子,心思一直难以捉摸,他有点担忧陆秋辞惹得许宸不快了。
于是林意有些迟疑地问:“殿下,既然主君在这儿,是否让主君为你换药?”
陆秋辞顿时看向林意,有些出乎意料,心里紧张起来,不知道许宸是否会答应。
许宸的目光投向他:“要帮孤换药吗?”
陆秋辞不自觉咬住下牙,选择向前走一步。
“林家令,我来帮殿下换药吧。”
林意一笑,眼角露出细纹,点点头将放药和纱布的托盘交给陆秋辞。
“那咱家便先退下。”
陆秋辞双手握紧托盘边缘,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向许宸。
缩近和许宸的距离之后,他立即闻到一股轻微的血腥味,小心地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他道:“殿下,臣侍开始了。”
许宸偏头看向他,点头。
陆秋辞矮身跪在地上,他的身量比寻常更高些,这个高度倒是方便。
他伸手凑向许宸手臂上的纱布,找到结,小心地解开,然后轻轻地绕着取下。
因为姿势的原因,他几乎贴到许宸身上,每一次靠近,心脏就跳得更快些,不多时双耳便染上绯红。
他忽然意识到,这位世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最贵重的贵女,是自己的妻主。
对方无论想对他做什么,都是他不可反抗的。
纱布一圈一圈地解下,很快就垂到地上,纱布上有暗红的血迹,陆秋辞不知何时皱起了眉,看纱布上的血量,他不敢想象伤口有多深。
终于,最后几圈纱布快要解下,陆秋辞的动作变得更加小心,害怕扯痛许宸的伤口。
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纱布竟然从他手中直接滑落,松松地堆积在地上。
许宸手臂上本该是伤口的位置,一片光洁,根本就不存在半点伤口。
陆秋辞的动作愣在原地,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眼睛不由睁大,就像一只被吓到的小鹿。
他猛地抬头看向许宸,又看到许宸嘴角泄露的笑容,同时还有一双没有半点笑意的眼睛。
陆秋辞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念头都消失了,在这一刻,他的行为纯粹靠本能。
如果他真的是一只动物,那么此时他必然已经浑身毛发竖起,僵住无法动弹。
过了几个呼吸,陆秋辞微微颤抖着双手,先是拿出药粉,一点一点地洒在许宸不存在伤口的手臂上,接着拿起纱布,开始包扎。
“伤口如此严重,包扎的时候定然会疼,殿下忍着些。”
他的手在抖,嘴唇也在抖,花费比平时更多一倍的时间,才说出这句话。
那声音甚至让他觉得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终于重新包扎好了,新的纱布上不见血迹,陆秋辞轻轻打上结,准备站起来。
可这个时候,许宸突然用“受伤”的那只手捏住他的双颊,接着漂亮的唇便夺走了他的唇。
许宸的吻很重,充斥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绝对掌控一切,陆秋辞没有办法,也没有想法抵抗,很快就在许宸的吻中张开嘴。
许宸给他打了一个完全无法忘记,只属于许宸的烙印。
在这个吻的强烈眩晕中,陆秋辞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靠进了许宸的怀里,当许宸的唇离开他,他的双手已经揉皱了许宸的衣襟。
“殿下?”
许宸:“嗯——”
许宸知道自己为什么亲他,长得漂亮,符合她的审美,聪明又冷静,还是属于她的男人,她为什么不能亲。
许宸一直克制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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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吻下的这一刻,她的情绪就像是被关住的滔滔巨洪,从坚固的大坝中泄漏出几分。
她身上的确缠绕着还未淡去的血腥味,不是她的,而是属于那些已经死在昨天晚上的人。
许宸的一生堪称跌宕起伏,她曾在商海中厮杀,将一个个竞争对手踩在脚下,在上辈子那个世界,在她还是许家集团总裁的那些时间,她也掌控着不知多少人的生杀大权。
她的一个决定,能送一群人上青云,也能让一群人从此山枯水尽,因此无数的人巴结她,为她驱使,只求她手里漏出一点资源。
可前世再风光,她都不曾像现在这样,真正掌握着一念可令人生,一念可令人死的权力。
计划完美地执行了,她借着刺客刺杀血洗东宫,将原主留下的筛子一般的太女府清理干净,昨夜过后,东宫所有钉子都被她拔除,真正忠于她的人被放上关键位置。
从此以后太女府就是一个铁桶,没有人再能泄露她的消息,她获得了一个完全安全由自己掌控的空间。
比起完美达成的目标,那些被她除掉的人没有在她心里引起任何波澜,她不为此感到恐慌,反而感到兴奋、躁动,一种名叫皇权的怪物,在她身体内苏醒。
她看清了她血液中渴求的东西。
此时落在陆秋辞唇上的亲吻,则是她这种无法向人倾诉,如激流奔腾般内心的延伸。
这听起来似乎不太正常,可谁让她是一个在精神病院呆了近十年的疯子呢。
或许她本来就不正常。
许宸用手指绕起陆秋辞的一缕头发,在对方耳边轻轻说道:“天已经彻底亮了,昨夜发生的事想必已经送上陛下案头。”
“母皇会来探望孤,你留下来,陪在我身边。”
许宸起身,牵住陆秋辞的手,走出偏殿向正殿走去,陆秋辞颇为迷茫地跟在后面,守在外面的冬意看着一个浑身贵气的女人牵着自家公子出来,愣住了。
随即他意识到那就是太女,震惊无比,呆傻了好几秒,才迈开两条腿赶紧跟上去。
却也不敢跟得太近,只敢在五步之外坠着。
许宸知道后面跟着一条小尾巴,想必应该是陆秋辞的小侍,她并没有给任何眼神,自有其他人安排好这些事。
回到正殿后,许宸撩开床榻的被子,倚靠在床上,林意又端了一碗药进来,交给陆秋辞,让陆秋辞给许宸喂药。
果然不出许宸所料,两人才刚进入状态,外面就传来了通报声。
“陛下驾到——”
听到女官的声音,陆秋辞执着勺子的手不由一抖,他下意识向下看,撞进许宸微微发凉的眼神,陆秋辞瞬间定了神,轻轻舀起一勺药,喂进许宸嘴里。
不多会儿,一位身着明黄帝袍,绣凤画凰的女人抬脚走进来。
对方径直走向许宸,陆秋辞也在这短短几个呼吸中,见证了世界上最顶级的演技。
只见许宸装作艰难地从床上起身,只一个眨眼,那双美丽的凤眸中便噙满泪意,眼神殷切孺慕地投向永继帝,泣道:“母皇——”
“儿臣差点再也见不到您了!”
6.交手
永继帝亦是满面担忧,伸手示意许宸不必起身行礼,继续靠着就是了。
于是陆秋辞赶忙又上前搀扶许宸靠回床头。
“太医来看过了吗?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永继帝在床边坐下,扮演着慈母柔声询问。若不是许宸一穿来就搞清楚了这位帝王在玩些什么把戏,恐怕还真被她这般演技蒙蔽过去。
就像原主一样,都快被彻底养废了,还以为永继帝深爱着她,对她多严厉、批评,也只是因为恨铁不成钢而已。
可许宸看得分明,永继帝一面在生活上纵容原主,一面又在能力上极力打压,致使原主性格乖张、喜怒无常,同时又优柔寡断、畏首畏尾,终究难成气候。
这一切,只因原主根本就不是永继帝心中属意的储君,只有将原主养废,令满朝文武都厌弃,她才能顺理成章地废太女,改立自己心仪的皇女。
至于为什么要那么麻烦,自然是因为永继帝无能。
永继帝并非那种能独断朝纲的千古一帝,相反,她的政权稳固很大程度上仰仗朝中的能臣干将,甚至她能登上皇位,也是借助了先君后,也就是原主生父的力量。
当今朝堂之中,先君后的遗泽还在,那些支持立嫡立长的固执臣子也并未完全放弃许宸这位太女,所以永继帝只能继续和她上演母慈女孝的戏码。
许宸:“府里的护卫拼死相护,儿臣只是伤到了手臂,太医看过说并无大碍,静养一段时间便好。”
“母皇,金吾卫可曾抓到那些刺客,儿臣要将他们剥皮充草,凌迟处死!”
她面色阴狠,但永继帝对此见怪不怪,毕竟许宸能有今天这样残忍心性,全是由她一步一步刻意纵容出来的。不如说,她正乐见其成。
永继帝只是有些尴尬。
金吾卫的李央将军今早天未亮就披甲跪在她的宫门外请罪,盖因他们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连贼人的一根头发丝都不曾寻获。
永继帝大怒,已经贬了李央的职位,若不是李央背后的势力也极大,其母乃是去年才荣养天年的开国重臣安国公,就凭东宫遇刺这滔天大罪,足以让永继帝摘掉她的脑袋。
抓不到刺客,让永继帝感觉自己在许宸面前,有些失了为帝王,为人母颜面。
“你放心,几个宵小之徒,母皇必定抓了给你出气。”
“李央办事不力,朕已惩处了她。现在由赵敬接手追查刺客一事,吾儿安心便是了。”
赵敬乃是李央的上司,禁卫军统领,同时也是永继帝的御林军大将军,差她办这件事,恐怕是因为永继帝也被这群能闯入太女府行刺的贼人吓到了。
毕竟东宫和皇宫,离得可没有很远,东宫就在永继帝的永明宫边上。
永继帝并不爱原主,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维持自己重视许宸的人设,同时,东宫突然遇刺,安插许宸身边的耳目全部失联,这让她感到不安,便亲自探一探太女府的虚实。
如今见到许宸还是和原来一样,看来遇刺一事不假,她也就放心了。
只是可惜那些自己打进东宫的眼线,都折损了。
永继帝心里的疑窦打消,许宸的目的可没有全部达成,因此她不能让永继帝就这么走了,必须从对方身上再薅一些利益。
于是她开口道:“母皇,不用劳烦赵将军,儿臣想亲自查这件事。”
“求母皇将刺客一案交由儿臣负责,胆敢刺杀东宫,其背后一定藏着某个势力,不将其连根拔起,儿臣坐立难安,日后怕是日夜提心吊胆,再无宁日,求母皇成全。”
永继帝的眼皮突然一跳。
没来由地,她想到了自己的挚爱——淳贵君与六皇女。
如果有谁最盼着许宸死,那必定是淳贵君,因为许宸死了,他的女儿六皇女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女。
永继帝心知,因为这些年来的顺利,不管是挚爱淳贵君还是自己的皇儿,都有一点儿焦躁了。
淳贵君已经被她宠得有些傲慢,曾经多次向她提出,废太女的时机已到。
只有永继帝自己清除,许宸的生父,大周的先君后,留下的影响何等深远,只要这份遗泽没有彻底消磨,他们就废不成太女。
因此她屡次拒绝淳贵君的提议,表示还需要再等等。
永继帝不禁怀疑,难道是淳贵君和六皇女背着她,私自谋划了这场刺杀?
如果真是两人所为,金吾卫抓不到刺客也就说得通了!
心里一乱,永继帝立即厉声拒绝:“不行!”
这是能让许宸去查的吗?万一真的查出点什么该如何收场?
许宸像是被吓了一大跳,眼神畏缩地望着永继帝,也不敢再说话了。
永继帝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眼下的局势对他们有利,淳贵君和六皇女只需等着,太女的位置迟早到手,根本不必以身犯险。
安排刺客的一定另有其人。
她神色稍缓,看见许宸满脸畏惧的模样,心里破天荒地第二次产生一丝微弱的愧疚。
这时她瞥见一直跪在床边伺候的陆秋辞,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这是你府里的小侍?”
陆秋辞赶忙向永继帝行礼:“臣侍拜见陛下,陛下万岁永安。”
许宸接话:“母皇,他是儿臣的正君。”
“您赐婚给儿臣的正君,二臣......极其喜爱他。”
不知为何,明明知道是假的,许宸在演戏,俯在地上的陆秋辞仍觉得心底微微一烫。
永继帝适才露出欣慰的表情,说:“你妻夫二人能举案齐眉,朕便再高兴不过了。”
“方才还以为是你府里的哪位小侍,如此悉心照料,也算尽心尽力,封个侧君也算奖赏。”
“既然是主君,那便不说这些了,赐黄金百两,以作嘉奖吧”
“至于追查刺客一事,身为太女哪有亲力亲为之理?朕自有安排,绝不会叫你白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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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抓到了刺客,任凭你处置,如此可好?”
许宸垂下眼帘,似有些不甘地应下:“儿臣遵旨。”
永继帝满意了,摆驾离开东宫,自始至终,她既没有关心许宸的伤势如何,也没有真正询问太医,许宸后续还需用什么药,挨多久疼才能痊愈。
虽然许宸原本也没有受伤就是了。
永继帝一走,许宸脸上所有诚惶诚恐、愤懑不平、孺慕情深的表情瞬间消失,就像是太阳下的晨露一样,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待永继帝的脚步声彻底远去,许宸嘴角缓缓勾起,永继帝认为淳贵君傲慢,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昨夜太女府刺杀一案,导致她安插的眼线全部失联,整件事疑窦重重。即便如此,今天只是来看一眼,永继帝便打消了心里的怀疑。
断定许宸这个由她亲手养废的草包,绝对和这场刺杀无关,至于刺杀是由许宸自导自演这个可能,永继帝更是想都没想过。
她所怀疑的,更多是许宸身边那些由先君后留下的旧人。
永继帝走后,房中陷入一片沉抑的安静。陆秋辞不由看向许宸,却见对方忽然对他伸出手,夸赞道:“你方才的表现很不错。”
“令孤出乎意料。”
陆秋辞现在心里的困惑就像一团找不到线头的丝线,但他不敢问,也不敢去猜这对天家母女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宸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听从太女。因为在这太女府,太女便是天,是他的天。
“臣侍只想替殿下分忧,让殿下满意。别的,从未多想。”
许宸注视着他,看得他心跳愈发急促,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信,只道:“以后在孤面前,自称‘我’便可。”
“‘臣侍’这两个字,孤不喜欢。”
陆秋辞抿了一些唇,立即乖巧地答应:“嗯,殿下。”
许宸唤来林意,吩咐:“林叔,带主君回去休息。另外挑一名得力的小侍,安排到主君房里伺候。”
“再挑些样式好的首饰衣服送去,陛下赏的百两黄金,也先从库里取了,送到玉荷院。”
林意立即笑应:“是,殿下,我一定为主君安排妥当。”
陆秋辞跟着林意正要离开,却不由回头看向许宸。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怯怯的,行为却又如此勇敢,总是让许宸出乎意料。
对于这个便宜得来夫郎要怎么安排,许宸已经有所打算,见此也不吝宠爱,伸手抚了抚对方的发顶。
“昨夜府中进了刺客,尚有诸多事务等着处理,孤抽不开身。”
“但今晚会去看你,在太女府,不会叫你委屈。”
陆秋辞那颗犹如浮萍一般飘摇的心,在此刻忽然定了,就像一只本来不知飘到何处的风筝,突然被一根线牵住。
即使这根线看起来如此脆弱。
“那我等殿下来。”
7.赏赐
下人们捧着赏赐鱼贯而入,珍宝像是流水一般流进陆秋辞的玉荷院。
“主君,这盒是产自东海的夜明珠,拿来装点纱帐最好看了,光线像月光一样柔和,整个京都也不多见。”
“这是誉国商人贩来的彩云锦和雀羽纱,彩云锦鲜亮好看,雀羽纱又轻又柔,都适合在这个季节拿来做衣裙。”
“另外还有一些普通的苹州缎、花罗、云绸之类的,搭配着使用就好。”
“这两箱呢,是殿下吩咐给您准备的首饰,钗簪发冠,项圈佩环还有手镯、耳饰都齐全了,一共十二套,主君可以成套佩戴,也可以拆开来搭配。”
“那边是成衣,殿下说先送几套来穿着,之后让绣衣坊的人来给主君量好尺寸,再定制最时兴的样式。”
林意站在旁边细细地介绍着,陆秋辞看似在听,其实已经恍惚很久了。
这就是皇家的泼天富贵吗?
这么多奇珍异宝,换成银子几千两都有了吧,太女就这样随口赏他了。
还有黄金,对,还有黄金。
只见最后压轴的箱子被打开,是两箱金灿灿的黄金,林意笑盈盈地继续说:“这是陛下赏赐给主君的黄金,殿下说虽然宫里的赏赐还没到,也先从库房支了给主君。”
陆秋辞眼神转动,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那两箱金子,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家令,这是不是有些太多了,太女殿下没有拿错吗?”
眼前的两箱黄金,怎么都不像只有一百两的样子。
都快把他眼睛闪瞎了。
林意又一笑,对陆秋辞说:“是两百两,殿下说您悉心照顾她,怎能只有陛下奖赏,殿下从自己账上又给主君支了一百两。”
“殿下很喜欢您呢,主君安心在太女府住下吧。”
说罢,林意拍了拍手,门外走进来五个穿着统一衣裳,身材差不多的小侍。
“殿下的小侍年纪太小,一团孩子气,太女府的院子大,怕是照顾不好主君。”
“这些都是机灵麻利的下人,主君看上哪个,就留在身边,无论是做屋里的活还是做粗使活,也算能替主君分忧。”
挑一个小侍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冬意年纪太小了,很多事指望不上。
东宫他已经进了,日后肯定还有更多难以应付的场面,他需要有人帮忙。
能被林意这位家令选出来的,能力应该都不会差,端看谁更合眼缘。
陆秋辞朝五人看去,五个小侍长相各异,都十分赏心悦目,于是他便叫他们报上名字。
全部听完之后,陆秋辞指着一个叫“笛柳”的小侍说:“林家令,就他吧。”
林意立即向那名小侍道:“还不谢恩。”
笛柳脸上浮现欣喜之色,屈膝行礼道:“谢主君!”
随即站起来,走到陆秋辞身边,冬意习惯站在陆秋辞的右边,那笛柳便站在左边。
冬意小心翼翼地看了身边这位高自己一个头的哥哥一眼,心里不知为何有点慌。
主子有了新的小侍,不会不要他了吧。
只是这么一想,冬意就提起心来,两只手指不由绞在一起,害怕沮丧极了。
都怪他,太不中用。
“主君还需要再挑一个吗?”
似乎觉得一个人不够,林意继续问,陆秋辞却摇摇头:“我有冬意,再加一个笛柳,完全能把我照顾好了。”
“谢谢家令挂心。”
太女亲口说了只让他挑一个,他怎么敢多要,何况按照规格,不论是宫里的君侍们还是王女皇女们的主君,贴身侍从就是两个。
他又怎么好搞特殊。
“好吧,那咱家就先退下了。”
“主君有事再吩咐,差笛柳去叫我即可。”
东西送到,人也送到,林意带着下人们走了。
看着摆满屋子的赏赐,陆秋辞命令笛柳去收拾,林意给他找的小侍都是识字的,能做一些登记入册的工作,免去陆秋辞许多功夫。
陆秋辞顺便给两人分了一下工,冬意能力弱,但是真正全心全意向着他的人,陆秋辞还是将冬意放到了内屋,负责他的梳洗、用膳之类的工作。
笛柳能力强,陆秋辞将院子里的其他下人都交给他管,负责对外的交涉、跑腿等。
至于他的小金库,这本来应该交给冬意这个位置的小侍,让其帮忙打理。
可冬意这个时候根本没有能力,要学会也得有一段时间,没有办法,陆秋辞只能自己先亲自打理着。
他的私库现在可满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两百两黄金,放在他原本的家里,他的母亲勤勤恳恳干二十年都赚不到这两百两黄金。
听到主子没有丢掉自己,还是要把那么重要的贴身伺候的工作交给自己,冬意的小脸一下子就明媚了。
他兴致勃勃地看着陆秋辞,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太女殿下也挺好的啊。
殿下给公子那么多赏赐,想必是喜欢公子,这样以后太女府其他男人也不敢欺负公子了。
这样看来,太女府的日子比以前在陆府好多了。
在陆府,公子还要天天被刘侧君和二公子欺负。
冬意正想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陆秋辞,一转头却看到陆秋辞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开心的表情,甚至于陆秋辞那双翦水秋瞳中反而萦绕着深深的忧虑。
冬意忍不住叫了一声:“公...主君!”
“主君,殿下送来那么多赏赐,你不喜欢吗?”
陆秋辞摇摇头,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他虽有京城四公子之一,琴艺绝,擅诗文的名声,实际上并不是真正风雅高洁之人,相反因为他在家里不受宠,多受刁难,他非常清楚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感觉。
对于黄白之物,他不说趋之若鹜,至少也是喜爱的。
“冬意,我们在陆府的时候,母亲一月给我们多少月钱?”
冬意:“二两银子。”
陆秋辞:“得这二两银子,母亲要我们做多少活?”
这回冬意没来得及说话,陆秋辞自问自答道:“要教二弟琴艺,每日一个时辰,要给三妹妹辅导功课,每旬都要写上两首诗文,用于给夫子交差。”
“殿下赐给我们的,别的不谈,只说两百两黄金,换成银子能有多少个二两呢?”
“若是集市上的交易,二百两黄金,殿下想从我身上换到多少东西?”
陆秋辞心中升起的惶恐挥之不去。
......
许宸赏赐陆秋辞那么大的阵仗,整个太女府后院都听到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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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夏翎和白楚音两人。
白楚音什么感觉夏翎不管,他只知道自己非常恼怒,心里的嫉恨完全压制不住。
“那个贱人!”
“如果不是他抢走了照顾殿下的机会,这么多赏赐怎么会轮到他?”
“明明昨夜殿下连他的房里都没去,大婚独守空房丢死人,结果现在反而让他轻轻松松翻盘了。”
“主子,那我们该怎么办?”夏翎的小侍也着急地问道。
夏翎:“不行,不能让他继续讨殿下欢心。”
“殿下今天晚上说不定还会去玉荷院,我要去把殿下抢过来!”
他斗志昂扬,立即让小侍给自己梳洗打扮,又差另一个小侍去打探消息,只要看到太女往后院来了,立即告诉他。
今天晚上,无论是一号贱人陆秋辞,还是老对头二号贱人白楚音,都别想从他手中将殿下抢走。
夏翎料得没错,到了晚上许宸果然摆驾前往玉荷院。
收到消息,等候许久的夏翎立即兴奋起来,像只准备出战的小公鸡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冲向许宸前往玉荷院的必经之路。
他跑得飞快,许宸刚踏入后院,才往玉荷院没走多久,他便赶到了许宸面前。
一看到许宸,他下意识朝许宸身上扑,结果却被许宸身边的两名侍卫,握着刀直接拦住。
“大胆,你们也敢拦我!”
两名侍卫自然知道这是主子非常宠爱的公子,不过她们和原主身边那些吃里扒外的侍卫不同,脸上虽有迟疑,但是在没有许宸命令的情况下,完全岿然不动。
见状,着急的夏翎只好目光殷切地看向许宸,微微做出生气的神态,娇嗔地叫许宸。
“殿下,你看这两条狗,竟然敢拦我,好不懂规矩!”
因为要演出受伤的状态,许宸此时坐在步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眼神深深,将夏翎看得忽然一个哆嗦,嘴里的话不知怎么,再也说不出来了。
许宸用打量物品的眼神打量着夏翎,对于眼前这个原主十分宠爱的男人,对方的确很有姿色,神态动作娇俏可人,用前世的话来说,很有少年气,撒娇都动人。
然而她并未有半分触动,轻启朱唇,吐出一句听起来无比绝情的话。
“将人拖走,别挡路。”
夏翎犹如雷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要耍赖讨许宸怜惜,结果却被许宸漠然的眼神钉在原地。
所有人都怕许宸,怕这个大周荒戾无道的太女。
下人只要惹她不开心,就要受到一顿毒打,丢到性命也正常。
原本夏翎是不害怕的,因为他有许宸的宠爱,怎么任性都行。
可这一刻,他忽然共情到那些下人,因为在许宸面前,他们都是地位卑贱之人,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如果许宸恼了,照样可以让鞭子、木杖落在他身上。
“夏公子,请你让开吧。”两位侍卫道,并没真的将他拖走。
夏翎哪敢不让,飞快地退到一边,眼睁睁看着许宸的背影朝玉荷院前去。
直到许宸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夏翎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脸色发白,也顾不上其他任何事情了,逃似的匆匆返回自己的院子。
8.等待
陆秋辞脑子里一直记着许宸说的所有事情,包括要给他奖励,要挑一名能干的小侍给他,还有......今晚要来看他。
因此陆秋辞从中午就开始坐立不安了。
他是想要许宸来的,同时又怕许宸来。
新君入门,整个太女府都在看着,白天的赏赐隆重归隆重,却还不够。
新婚之夜太女已经没到他这儿来,如果今天还不来,太女府的流言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
他需要许宸来,打破他不被许宸喜欢,不受宠爱的揣测。
怕则是因为要来的这个人是许宸!
虽然经过今天的接触,他隐隐感觉许宸不是传言中那样残忍无道的人,可是许宸带给他害怕的感觉并没有因此减弱半分,甚至比传言中更令人畏惧。
这种感觉就像是草食动物对肉食动物天然的敬畏,不需要肉食动物做什么,甚至不需要肉食动物出现,只是一点风吹草动,就足够让草食动物落荒而逃了。
可惜陆秋辞不是动物,他是人,人就算再害怕也得学会忍着,因为还有比这一点害怕情绪更重要的事情。
按常理来说,太女殿下要去哪个公子屋里,肯定会在晚食之前就到,一起用过晚膳,再共枕而眠。
陆秋辞也从中午就开始准备,先是洁身沐浴,然后挑选衣服和首饰,将自己打扮好。
他本身没多少衬得上太女府气质的衣服首饰,还好今天早上送来不少,于是他干脆直接从里面挑。
挑选衣服首饰时,陆秋辞又开始控制不住猜测许宸的喜好。
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清朗的?明媚的?可爱的?清冷的?
他是该打扮得端庄些,还是热烈些?
一往这方面思考,陆秋辞就不由想到太女府中最受宠爱的两个男人,夏翎和白楚音,今天他都看到真人了,一个阳光娇俏,一个清冷动人。
两人的气质并不相像,甚至可以说南辕北辙,从两人身上并不能准确推断出许宸喜欢什么风格的小郎。
要不往在两人中选一个靠一下?
陆秋辞很快又打消了这个主意,他想起许宸对他的那个吻,太女既然会亲他,起码说明太女不讨厌他的长相甚至是欣赏喜欢的吧。
保守一些,还是按照他原本的风格打扮好了。
陆秋辞选出一件淡蓝色和月白色衣裙,冠和其他首饰也用白玉、蓝宝石来配,稍稍一搭配,一个不同他往常的贵公子就出来了。
冬意看得发愣,不由惊叹道:“公子,你好美啊!”
“和穿婚服时一样美!”
他眼睛亮晶晶的,像一个摇尾巴的小狗儿一样,陆秋辞顿时展颜一笑。
“回头得教你读点书,一句好词都说不出来。”
此时笛柳撩开帘子进来,笑盈盈地夸道:“这叫谪仙披云锦,公子世无双。”
“主君的容貌本来就出众至极,再得华服衬托,可不如神仙下凡了吗?”
笛柳夸人实在好听,然而陆秋辞心中却没有太多轻快,他的笑容很快收敛,道:“还得要殿下喜欢才好。”
今天一切精心打扮对于陆秋辞来说都像是考试的一环,而许宸就是那个考官,抱着这样的心情,再多风花雪月在他心里都留不下痕迹了。
玉荷院放出太女殿下要来的消息,典膳坊也不敢马虎,很快便将一桌山珍海味送到玉荷院。
典膳坊的女官还殷勤地想要在陆秋辞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万一陆秋辞真的受宠了,又有主君之位,抬抬手都够她吃一辈子。
可惜此时陆秋辞满心都是许宸,根本没有心思去应付她。
黄昏在庭前洒下橘黄的暖光,眼看着天色渐暝,越是靠近许宸到来的时间,陆秋辞越紧张。双手甚至都控制不住绞在一起。
就这样等着等着,傍晚的暖光彻底消失了,天色开始黑下来,笛柳轻声叫冬意和自己一起点起蜡烛,用灯罩轻轻罩住。
一直等着,很快天彻底黑了,桌上的美味佳肴也从热气腾腾变得凉透了。
整个玉荷院的气氛也像桌上的饭菜一样,从白天的激动期待转为失望沉默,夜风一吹,更显凄凉。
很多下人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内,甚至忍不住嘀咕耳语起来:“都这么晚了,殿下怕是不会来了吧。”
“说不定连太女会来这个消息都是主君自个儿瞎编的,实际上殿下根本不喜欢主君,自然不会来主君院里。”
夜风拂过,陆秋辞打了一个哆嗦。
七月的天气能有多少凉意,只不过是他的心像是被丢进了冰窟窿,由内而外地感到冷。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又仿佛什么都没想,不明白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为什么太女没有出现。
笛柳看不过去了,不由轻声向陆秋辞劝道:“主君,殿下兴许是被什么急事绊住了脚,你先用晚膳吧,不然让殿下知道你挨了饿,怕是会心疼了。”
陆秋辞回过神,心头有些苦涩,却还得强撑住主君的颜面,点点头表示:“好,那就先用膳吧,这么多菜,不吃浪费了。”
笛柳赶紧叫人将菜拿到玉荷院的小厨房里去热热。
玉荷院现在还没有擅长厨艺的下人,但是热热菜而已,笛柳自己就能应付得过来。
陆秋辞又叫笛柳别热那么多,反正他一个人也吃不下多少,刚才那样说,只不过是挽尊而已,别让自己太丢面子。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今天过后,他的日子恐怕又要变得难过了。
陆秋辞自嘲地笑笑,怪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难道他一开始进入东宫,没有做好日子难过的准备吗?
只不过一天而已,竟然让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奢望。
陆秋辞,你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天真了?
他一边使着筷子,小口夹菜喂进嘴里,一边在脑海中毫不留情地拷问自己。
殊不知此时许宸已经门外。
下人看到许宸立即向她行礼问安,许宸眼神一扫,让他们全部闭嘴。
大晚上的,也不嫌扰人清静。
玄影、玄羽两个侍卫留在外面守着,许宸则直接走进房中。
直到许宸走到门边,陷入自己思维中的陆秋辞才意识到有人来了,他立即一转头,看到许宸站在廊下。
灯笼的光映在她脸上,鼻梁投下一片阴影,她站在那里,像神明,又像鬼魅。
笛柳和冬意反应过来,立即朝许宸行礼。
“参见太女殿下,殿下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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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宸走进屋里,叫他们都退下,然后伸手拉起陆秋辞。
“怎么这么晚才用晚膳?”
看到许宸这一刻,陆秋辞之前的所有心情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种情绪,那就是紧张。
他赶紧道:“殿下,我让下人再给你拿一副碗筷!”
许宸阻止他:“不用,没什么胃口,你自己用就好。”
她随意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面容安静地等陆秋辞吃完晚饭。
可这么被看着,陆秋辞哪里还吃得下,随便往嘴里扒拉几口,便放下筷子了。
许宸看着仿佛没动过的菜色,开口问:“菜色不合口味吗?”
“典膳坊懈怠,为何没有按你的口味来做。”
陆秋辞赶紧道:“殿下,与典膳坊无关,是我已经吃饱了。”
“我看殿下面有倦意,不如叫下人撤了晚膳,也让殿下早点休息?”
许宸手一顿,看向陆秋辞,陆秋辞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让人容易误解的话,赶紧解释:“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宸也不关心他有没有这个意思,实际上陆秋辞并没有感觉错,她很疲惫,十分想要马上就休息。
只不过许宸从来不会将自己的疲惫明显地表现在脸上,这对她而言,是一种向别人暴露弱点的行为。
许宸很累的时候,看起来只会是更冷漠,脾气更差。
既然陆秋辞不愿意再吃,许宸也不关心他到底吃饱了吗,从善如流叫人备水洗漱。
等许宸洗漱完毕,晚膳早就被撤干净了,就连陆秋辞都摘了玉冠,准备伺候许宸。
房门关上,房间里还遗留着几丝新婚夜的气氛,陆秋辞更加紧张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殿下,我,我伺候你宽衣。”
许宸其实并不喜欢别人近身,尤其是在精神病院呆了十年之后,对贸然靠近自己的人甚至有一种厌恶。
可是看着眼前紧张得脸色发白,有些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陆秋辞,她破天荒不是很排斥。
这很重要,如果陆秋辞不讨她喜欢,即使再合适,许宸都不会将他作为自己计划的配合者。
许宸会将人直接丢在玉荷院,就像陆秋辞原本想的那样。
在陆秋辞不敢乱看的眼睛中,许宸张开双手,陆秋辞赶紧为其解下腰带环佩,脱去外衣,放到旁边的榻上。
陆秋辞还想跪下帮许宸脱掉靴子,但许宸又不是原主,她还不至于让自己名义上的夫郎,帮自己脱靴子。
一是两人的关系其实没到这一步,另外许宸并没有故意折辱人的意思。
“躺到床上去。”
陆秋辞发白的脸又刷的一下变红,几乎同手同脚地爬上床,然后躺在床上无所适从。
既不知道应该将被子盖上还是拉下来,也不知道待会儿应该怎么主动。
大婚之前紧急学习根本没记住的知识像一群乱飞的蝴蝶,突然在他脑子里翩翩起舞,结果全是一些片段,涉及到真刀真枪的部分,全部一团模糊。
许宸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许宸并不打算做对方想的那些事。
她躺在床上,随手放下床幔,合上眼睛就睡了。
9.同睡
许宸闭上了眼睛,其实并没有立即熟睡。
精神病院那十年让她很难接受有人靠近自己,更别提在别人身边睡着。
所以陆秋辞在她闭上眼睛之后做了什么,她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先是愣住,估计有点难以置信许宸就这么睡了,他做的一切心理准备都打了水漂,就像一个鼓鼓的气球,忽的一下被人放掉气。
足足愣了将近一分钟,似乎确认许宸真的不会再做他预计中的事了,陆秋辞才像一只小猫一样,轻手轻脚地左蹭一下,右蹭一下,慢慢平躺在床上。
然后小心翼翼地拉被子,把被子拉到自己的下巴,板板正正地准备入睡。
许宸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觉得还挺可爱的。她不讨厌对方,反而觉得对方的长相戳审美,性格也舒服,这一点很重要。
许宸已经决定宠爱陆秋辞,对方讨他喜欢,就算是逢场作戏,也叫人愉快一些。
陆秋辞似乎很紧张,虽然躺下来,但呼吸并没有放松,反而要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似乎担心自己的呼吸声会吵到许宸。
他这样紧绷,许宸自然也不可能睡得着,不过许宸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毕竟陆秋辞在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太重的分量。
许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刺杀计划很成功,但这只是开始,如果说她身处风暴之中,现在连一点小雨都算不上。
吃里扒外的人都处理了,同时也导致她手上可用之人远远不够,很多事只能亲力亲为。
今天永继帝刚离开,她立即迎来其他几个皇女的问候,其中就包括她最大的敌人——六皇女。
现今是永继十六年,也就是说她那位便宜母皇夺得大位已经有十六年了。
永继帝膝下,包括她在内,长成的皇女一共四位,除了她之外,还有五皇女、六皇女和七皇女。
她的序齿,非要排的话是第四,前面三个都是皇子。
大周的皇女皇子排序没有分开,都是放在一起排的,夭折掉的不算,故而一个萝卜一个坑。
原身今年十九岁未满,算上虚岁才是二十,称弱冠之年。
五皇女和她同年生,六皇女小一年,七皇女又小一年。
四个长成的皇女几乎都是在永继年头几年降生的,正巧也是原主的亲生父亲,先君后还在的那几年。
之后先君后去世,淳贵君受宠,皇家就再也没有皇女降生了,后宫小猫两三只全都是皇子,而且普遍身体孱弱。
直到这几年才陆续又有皇女降生,不过年纪都太小,一个刚会走路,一个还在吃奶。
六皇女许昭带着五皇女、七皇女来试探她,许宸需要打消对方的怀疑,而伪装原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许宸来说,就像一头老虎去伪装一只猫。
如果是平头百姓,他们绝对看不出许宸和原主的差别,因为许宸和原主在他们眼里看起来都一样冷酷。
六皇女则不同,作为永继帝真正属意的储君,这母女俩是养废原主的同盟。
因此许昭非常清楚原主外强中干的本质,也让许宸伪装原主的难度变得更大,耗费的心力更多。
至于能不能不伪装原主。
不行......至少短期内,或者说至少在敌人面前,不行。
永继帝和六皇女联合起来养废原主的计划其实挺成功的,原主性格之所以那么糟糕,一部分在于她其实已经发现了不对,只是找不到症结。
于是就像困兽一样,只能无能狂怒,用幼稚残忍的手段进行发泄。
如果许宸没有穿越过来,最迟这一两年原主就会被废。
因为针对原主这个局,已经走到收尾部分,想要扭转局面难度极大。
敌强我弱,差距悬殊,正面对抗明显不是明智的选择。她需要一段时间韬光养晦,隐忍发育,需要永继帝和六皇女维持对她的轻视,不能过早暴露,以便她积蓄力量,那个时候就不必再伪装了。
许宸闭着眼睛,在脑海中慢慢梳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首先她需要挽回形象,原主的状态已经和众叛亲离差不多了,这正是永继帝和六皇女乐于见到的,也不枉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
原主种下的恶果现在全要由许宸来吞,原主逼走的那些人,恰恰是站在她那边,拱卫太女储君权力的力量,原主把自己搞成了孤家寡人,而许宸需要去将这些人都挽回,成为团结在自己身边的力量。
第二是培养自己的势力,她现在手上能用的人太少,导致想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十分被动。
只有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手,才是值得信赖的,刻不容缓。
最后就是搞钱,她想要培养势力,离不开钱,而原主的太女府可算不上富裕。
原主手下各种奇珍异宝甚至黄金银两的数量并不少,可以让原主维持奢靡的花销。
永继帝乐于给予原主丰厚的赏赐,一方面是为了扮演慈爱的人设,一方面也是想要用黄白之物麻痹腐蚀原主。
她总是在严厉批评原主之后,再赏下许多赏赐,打一棍子给个甜枣,完全把原主当狗来训,让原主根本分不清永继帝到底是爱自己还是不爱自己,久而久之,势必会养出一个扭曲的人格。
而且永继帝也不用为这些赏赐心疼,反正等废掉原主之后,之前给的再多赏赐,都能从太女府中搬回来。
这样一想,原主的命运也堪称悲惨了,她的生活早就被恶意包裹得密不透风。
和自己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同的是许宸自始至终从未崩溃,所以她今天还在这里,穿越将她带到不同以往的世界,上个世界的仇人够不到了,只盼她提前布下的后手能生效。
退而求其次一下,就拿今生的代替品开刀吧,也算占了原主身体的歉礼。
许宸不可能继续放任这种情况,宝库里金银堆成山,也只是无根之水,何况她还要养自己的私兵,再多金银也会坐吃山空。
毕竟军队才是这天下真正的吞金兽。
许宸需要可以产出的产业,这正好踩到她的老本行了,许宸前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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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商人,还是华国的商人,最擅长的就是搞实业搞钱。
何况导致她穿越的不知力量还给她附赠了一个小小的金手指,她前世所呆的那家精神病院,现在已经成为她的私人空间,她之前试过一次,可以自由出入这个只有一座精神病院的空间。
精神病院没有人,但其中的物品留在了原地,许宸虽然不知道其他病人的病房或医生的办公室有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的病房有什么。
有很多的纸质书,那十年她几乎看了精神病院图书馆能找到的所有书,因为那些人害怕她,不让她接触任何电子产品。
那些书现在都还在,书就是知识,如此厚的资本,足够她打赢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许宸初步计划从纺织厂、皂厂搞起,肥皂的原料简单、制作流程也简单,适合起步时期来做。
至于纺织,周国现在已经有原始的手摇纺车,她只需要做一些改造,将手摇纺车改成脚踏纺车,就可以大大提升生产力,更快更多纺纱织布,大赚一笔。
相较起来,无论是改进炼钢、烧琉璃、晒盐、造纸印刷,要打通的技术点都太多了,要么就是敏感容易惊动周国那些大世家甚至永继帝本人。
只能等她掌握主动权之后,再拓展这些技术。
周国并不是大一统的国家,南边还有誉国、西南还有象国,就连北边都有十六草原部族,她的野心不止继承周国大位,她还要拿下这天下。
冥想中,许宸感觉到身边的呼吸终于放松,是陆秋辞睡着了。
许宸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微微一偏头,看到朦胧灯光中陆秋辞的脸。
他睡得不算安心,也不敢靠近自己,蜷缩在旁边,倒显得有些可怜。
许宸转回头,也跟着闭上眼睛,房间里时不时响起一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这回,许宸终于慢慢睡着了。
能够在有人躺在旁边的情况下睡着,对许宸来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可能许宸已经完全判断陆秋辞并不能造成任何威胁,足够无害,加上外面有许宸现在足够信赖的两个侍卫值守,环境对她而言是安全的。
睡到半夜,本来规矩躺着的陆秋辞开始不规矩,竟慢慢往许宸身边蹭。
许宸的睡眠本来就轻,在她靠过来的那一瞬间就醒了。
许宸感觉到陆秋辞将脸贴到自己的胳膊上,然后左蹭右蹭,半天找不到舒服的位置,皱皱眉快醒了。
许宸不得不抽出自己的手,让对方靠在自己怀中。
哼笑一声,许宸再次闭上眼睛,心道这男人醒着的时候看着挺乖巧,没想到睡着之后很不乖巧。
这一次,许宸反倒比第一次更快睡着。
灯烛燃尽,一夜无梦,天光见亮,陆秋辞准时睁开眼睛,睡醒了。
刚醒来他还有点迷糊,很快发现自己貌似贴着谁,忽的他想起昨晚上自己是和许宸一起睡的,差点吓得跳起来,又赶紧控制住,担心吵醒许宸。
没有办法,陆秋辞只能再一点一点地从许宸怀中蹭出来。
10.密谈
凤鸣殿,许昭拥有不请示直接觐见的特权。
这也是永继帝慢慢释出的一个信号,太女不堪,她越来越看重许昭,朝堂里嗅觉灵敏的大臣,已经有不少悄悄向许昭投去橄榄枝。
昨夜东宫发生的刺杀实在蹊跷,打入太女府的眼线全断,实在刺激了永继帝的神经,自己前去试探过仍不放心,又让许昭再去试探一遍。
许昭平时和许宸的关系可不算好,一个人前去不免突然,显得像是猫哭耗子,于是她非常聪明地拉上另外两个成年皇女,也就有了白天许宸花大量精力应付三人那一幕。
“来了——”
永继帝从奏折中抬起眼,看向许昭说。
许昭立即单膝跪下行礼,“儿臣拜见母皇。”
永继帝:“私下里不必多礼,与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是诚心气我呢。”
许昭立即一笑,这样真正慈爱的永继帝怕是许宸那个太女从来没见过的吧,这么一想她心里更加开心了,讨趣地说:“母皇是天子,礼不可废,儿臣不敢怠慢。而且儿臣敬佩母皇,若是母皇不让行礼,儿臣倒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对母皇的敬意了。”
许昭一番话将永继帝哄得高高兴兴,眼角的笑纹都更深了些,赶紧说:“你也别贫了,快说说吧,今天去老四那里,看出什么了吗?”
私下里永继帝从来不用太女称呼许宸,而是用许宸在皇女皇子中的序齿排行,这个私下只包括她和许昭还有淳贵君三个人,充分体现在永继帝心中,谁才是她真正喜爱的储君。
即使许宸还没有被废,许昭还没有成为心心念念的太女,永继帝这个只有对许昭才真正慈爱的母亲,也不愿意把太女的名号给别人。
许昭对此早就习惯了,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道:“母皇,我还是觉得昨夜的那场刺杀不是巧合,但背后之人一定不是四皇姐那个草包。”
今天我和五皇姐、六皇妹一起到太女府,五皇姐、六皇妹问候四皇姐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她,四皇姐直到现在还沉浸在遇刺的恐惧中,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儿臣难以想象这么兵行险招的计划是她自己策划的?”
想起白天时候许宸的样子,许昭心里不屑,许宸分明和平时一模一样,色厉内荏,怎么可能安排刺客来刺杀自己,她那个蠢货,就没有这样的胆量和智商。
永继帝陷入沉思:“这么说,你也觉得这件事和她无关。”
许昭:“儿臣觉得无关又有关。”
永继帝立即来了兴趣,“哦,怎么说?”
许昭看向皇帝,胸有成竹地分析:“如果和四皇姐没有丝毫关系,这件事就不会那么巧,刺客正好将母皇还有儿臣安插进太女府的人全部杀掉了,儿臣认为这件事虽然不是四皇姐能够干出来的,但是得益者只有她。”
“困兽犹斗,四皇姐虽然是个蠢货,但她身边的人不会就此坐以待毙,想必这一次行动,也是其身边遗留之人的垂死挣扎。”
“今天前去太女府的时候,我见到四皇姐身边有一名叫作玄沐的护卫,四皇姐非常依赖她,据四皇姐自己透露,昨晚就是这名叫作玄沐的护卫在刺客手下保护了她。”
“现在这名护卫已经被四皇姐任命为太女府的侍卫统领,统帅太女府左右卫,整个太女府的警卫工作,已经落到其手里。”
说起这个,许昭就不免感到一阵心痛可惜,东宫原本的侍卫统领就是她们的人,因此平时许宸的行踪在她面前就是透明的,现在包括这位统领在内的所有内线都被解决了,导致她们从此对东宫发生的事一抹黑,实在叫人难以接受。
兀自感叹的许昭没有看到提到“玄沐”这个名字时,永继帝忽然脸色一变,竟然啪的一声推倒了桌案上的奏折,将许昭狠狠吓一跳。
“母皇?”
永继帝脸色阴沉,过了半晌才镇定下来,只说一句:“那应该是先君后留给老四的人。”
先君后这三个字仿佛什么诅咒,一听到许昭便飞快地闭上嘴,之前在永继帝面前放松闲适的状态也立即收起来,只能永继帝慢慢从旧事中抽出情绪。
一连过去好几分钟,整个殿内凝重的气氛才重新流动,许昭试探地看了永继帝一眼,才敢去捡那些被摔在地上的奏折。
她迅速地将奏折捡起,一边叫着“母皇”,一边将奏折小心翼翼地放回永继帝面前。
永继帝总不至于连自己最喜爱的女儿的面子都不给,闻声收敛好情绪,说道:“这么看来事情的真相应该的确如你推测的那样了。”
“先君后留给老四的人,有这样的魄力也能理解,朕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这件事好办,只要让老四厌弃对方事情就解决了。”
“大势已成,只要不是老四本人醒悟,其他都是小事,不会影响大局。”
许昭立即发笑,“母皇放心,四皇姐现在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要她醒悟恐怕比登天还难。”
“朝堂上的太女党这么多年斗不过母皇,日后也斗不过,不会有奇迹发生的。”
许昭一番话又把永继帝奉承开心了,母女俩之间重新变得其乐融融。
永继帝挥挥手:“好了好了,去看你君父吧,至于老四身边那个护卫的事,你看着处理就好。”
“是,儿臣告退。”许昭行礼准备告退。
结果她才走出几步,永继帝忽然又问:“昭儿,等等。”
许昭:“母皇?”
永继帝:“你说,这件事里有没有云潜的手笔。”
许昭略微思考一番,回答:“云将军现在崇州,应该鞭长莫及。”
“而且云将军忠义有余,权略不足,她对四皇姐非常失望,从两年前开始就再也不管四皇姐的事,至今也未见什么松动,反而越来越疏远。”
“刺杀这种手段,也不像是云将军会使用的。”
永继帝听完点点头,认可许昭的分析,这次终于让许昭离开了。
两人口中的云潜就是先君后的同胞妹妹,云家从开国时期的柱国将军云老将军开始,三代全是天生将才,在永继帝心里,云潜才是许宸背后最大的助力。
她花了多少功夫才离间两人的关系,不容有半点意外。
如果不是草原部族越发虎视眈眈,周国不能失去云潜,永继帝真想除掉对方,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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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绝后患。
许昭却不懂永继帝心中的忌惮,无法理解永继帝那根敏感的神经,反而觉得是永继帝太疑神疑鬼了。
云潜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从千里之外的崇州操纵京都里的事吧,而且这位云将军正直无私,许宸这些年做出的事,早就令她厌恶不堪了,若不是因为许宸是太女,许昭相信她能做出大义灭亲的事来。
所以万不可能和云潜有关,许昭判断应该就是许宸身边那几个先君后留在太女府最后的老人,现在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想做最后一搏,试图挽大厦将倾。
可笑——
皇宫里永继帝和许昭如何母慈女孝,许宸根本不会去想,那会让她觉得恶心。
在陆秋辞的房里睡一夜后,她的精神恢复不少,整个人心情都变得平和。
她向来是个高精力人士,即使从穿到这个世界开始就绷紧神经,先是摸清原主处境,飞快制定计划,一个两个先后将太女府剩下的可信任之人筛出来,费尽心机重新得到他们的信任。
接着又在丝毫不走漏消息的情况下筛出全部叛徒,借着一场刺杀将所有叛徒处理掉,然后马不停蹄又要和永继帝、许昭两人周旋,全身而退。
她只需要一场睡眠,就能满血复活。
也是靠着这种特质,在精神病院的那十年她才没有被搞疯。
当陆秋辞悉悉索索开始折腾时,许宸就醒了,不过时间尚早,她还想再躺会儿,就没有动。
直到陆秋辞的动作实在太扰人清梦,许宸只能睁开眼睛。
陆秋辞好不容易从许宸怀里爬出来,正想松一口气,一抬眼却发现许宸点漆般的眼神就这样看着他。
其中没有半点睡意,恐怕是早就被他吵醒了。
他的心跳忽地又急促起来,赶忙道:“殿下恕罪,我吵醒你了!”
许宸:“下次我没醒前,别动。”
陆秋辞赶忙答应:“我记住了,殿下!”
许宸起身离开床榻,陆秋辞这才后知后觉许宸好像说了“下次”。
这是什么意思?
陆秋辞完全不敢想,也赶紧跟着下床,要伺候许宸穿戴。
听到屋内的动静,笛柳立即领着冬意捧着洗漱所用的东西进来了,许宸还保留着现代的习惯,一套衣服不穿第二遍,玄羽又敲敲门,捧着一套衣物送进来。
许宸立即道:“今天后多送几套我的衣服到主君院里。”
玄羽赶紧接下命令:“是!”
陆秋辞顾不得给自己穿戴,拿过许宸的衣服就为对方仔细穿戴起来。
这一套衣服是明黄色的,上有团花暗纹以及朱雀纹样,朱雀传说中是凤凰的孩子,正契合了许宸的身份。
当然许宸也不是天天都穿明黄色,她还有很多颜色的常服,只不过都有一个特点,华贵炫目异常,这种衣服只有一个缺点,那便是如果容貌气场不佳,就会变成衣服穿人,而非人穿衣服。
给许宸完全穿戴好后,陆秋辞甚至不敢直视许宸的眼睛,心里冒出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还在晚上褪去华服的太女殿下,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一些。
11.礼物
“东宫遇刺,母皇已命宫里的家宴暂先延后,今天孤便带你去拜访大将军府。”许宸一边拿起毛巾擦手,一边对陆秋辞说道。
陆秋辞正在笛柳和冬意的帮忙下上妆、梳髻,闻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许宸口中的大将军府是指要去拜访谁。
他的眼睛眨了眨,很快想起许宸说的是云大将军,先君后的胞妹,现任崇州总督,也是许宸血缘上的亲姨母。
云潜将军此时还在崇州,拜访大将军府肯定不是拜访云潜,陆秋辞估计许宸想带他去拜访的是永嘉郡主,也就是云潜将军的正君,许宸的姨父。
永嘉郡主名叫许涵,是镇南王的儿子,大概在先君后去世那几年,当今陛下将他赐婚给云潜,现已为云潜孕育一子一女。
可是许宸和大将军府的关系不是很不好吗?
早几年开始连年节都不走了,今天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带他去拜访大将军府?
陆秋辞满眼疑惑,许宸看出来了,但并没有多做解释。
不过许宸对于陆秋辞的欣赏又多了一点,眼前的男人表面看起来很文静,不吵不闹的,实际上他的内驱动力特别强。
嫁给原主,这基本就是个死局,但陆秋辞并没有被命运打击得自暴自弃,反而做了许多功课。
最起码,他应该尽力收集了自己能够收集到的所有关于原主的消息。
就是可能没什么大用,因为许宸已经不是原主了。
冬意原本生活在陆府,眼界窄,见识的东西也不多,他本人都还要陆秋辞照顾,自然不怎么会照顾陆秋辞。
笛柳只好接过帮陆秋辞梳髻的活,眼看着笛柳准备在陆秋辞头上打地基造一栋亭台楼阁了,许宸立即出言阻止。
陆秋辞的长相她还是挺喜欢的,就别让打扮风格违反她的审美了。
“别梳太花哨的发髻,戴个玉冠吧。”
陆秋辞疑惑地看向许宸,许宸直接道:“温润大方风格的打扮更适合你,更高级贵气。”
陆秋辞瞬间脸就红了,不敢直视许宸的眼睛。
笛柳不由一笑,心里的紧张散去,矮矮身体赶紧回道:“是,殿下。”
然后加快速度帮陆秋辞梳好头发,戴上漂亮的玉冠,在清晨的阳光下像是会发光。
许宸朝陆秋辞伸出手,陆秋辞轻轻将自己的手搭上去,一颗心砰砰跳,很快被许宸牵着来到外面。
下人已经准备好早食,许宸和陆秋辞用完早膳,才离开太女府前往大将军府。
时隔两天重新乘坐马车行驶在大街上,听着外面商贩行人的叫卖声、说话声,陆秋辞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的眼神忍不住飘向窗外,但因为许宸的存在,他不敢做出任何举动。
明明胆子蛮大的,为什么在她面前那么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许宸想不明白。
于是开口对陆秋辞道:“想看就看吧。”
陆秋辞望向正闭目养神的许宸,不知道对方明明闭着眼睛,为什么能知道自己的动作。
不过不被那双凤眼注视着,陆秋辞心里的压力的确小了不少,甚至觉得两人共乘一辆马车,都没有那么可怕了。
他轻轻撩开车窗帘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朝外看了两眼,然后便放下帘子,心里觉得十分满足。
长门街还是那个长门街,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陆秋辞的心很快平和下来了。
现在的结果已经比他最初预料的好一万倍,太女殿下似乎也和传言中相去甚远,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永远都不要惹许宸生气,保持现在的生活。
马车很快来到大将军府外。
然而并没有停在大将军府的正门,而是停在了西边的侧门。
负责驾车的玄影立即上前敲门,大将军府的下人打开门,看到外面有个不认识的人还有一辆不认识的马车,心里觉得十分奇怪。
谁知玄影直接掏出了东宫令牌,吓得下人大惊失色,颤颤巍巍地赶紧打开门,让马车驶入。
太女莅临,下人飞快地跑去向永嘉郡主许涵禀报,此时许涵正在与自己的儿子以及外甥品茶,接到消息禁不住手一抖,上好的碧螺春茶直接洒出些许。
许涵不知道许宸来的目的是什么,毕竟这位太女殿下和他的妻主早就闹翻了,就连两日前的大婚,大将军府都只礼到人不到,维持着最后的脸面。
许涵的脸色变了又变,忽然看到自己容貌姣好的外甥,这孩子是月前才投奔来的,而太女,谁不知道其最为风流邪淫,若是被她看上,就算是将军府,也保不住一个儿郎。
于是许涵急切地道:“来人,赶紧将凯儿和表公子带回房里去!”
下人也知道轻重缓急,哎了一声,飞快地护送云凯和柳青玉离开。
在下人们心里,云凯是许涵的亲子,大将军府的公子,年纪又还小,倒是不怕什么。
可投靠来的表公子不像凯公子一样和太女殿下有血缘关系,长得还如此娇艳动人,暴露在太女殿下面前,实在太危险了。
两人前脚刚走,许宸后脚便到了。
看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许涵不由微微后怕,胸膛起伏不止,要是他动作再慢一点,自己外甥可就要和许宸撞上了!
后怕之余,他心里又十分庆幸,还好将军府规矩严格,下人们动作够快,才没和许宸直接撞上。
可当许宸的身影逐渐靠近,许涵忽的一愣,发现许宸竟牵着一个男子的手。
对方身材高挑,仪态极佳,柳叶眼、桃花唇,整个人气质温润恬静,多一分嫌媚,少一分寡淡,容貌完全不必柳青玉差上半分。
许涵是认得这张脸的,立即反应过来许宸牵的正是陆家那位公子——陆秋辞,同时也是皇帝给许宸赐婚的正君。
许涵感到震惊的是,许宸怎么会与陆秋辞如此亲昵,看起来竟是十分宠爱这位新婚夫郎。
正当他脑子乱糟糟时,许宸和陆秋辞已经走到他面前。
许涵赶紧行礼,许宸却伸手扶住他,道:“姨父,一家人怎能如此多礼?”
“你是长辈,我是晚辈,应该让我向你见礼才是。”
许涵心里顿时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不知道许宸在搞什么把戏。
他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谨慎地应对许宸,实在是许宸的前科太多,许涵完全预料不到许宸想干什么,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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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许宸是君,他是臣,就算双方之间有血缘上的关系,一旦许宸犯浑,他也一样拦不住许宸。
“来人,给殿下上茶,另外叫厨房好好准备,殿下今天在将军府用膳。”
许宸牵着陆秋辞从善如流地落座,开口便寒暄道:“姨父最近身体健朗吗?东宫事务繁杂,久不登门拜访,还望姨父不要怪罪才是。”
“这是孤的夫郎,陆御史家的公子,闺名秋辞,不知道姨父有没有见过。”
“前夜东宫进了刺客,母皇体恤叫我和秋辞不用着急进宫觐见,我的君父已去,这些年又浑浑噩噩,叫太傅、太师伤了心,左想右想,只有将军府容我前来拜见了。”
“殿下言重了,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和功绩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陛下亦对你寄予厚望,何止如此自贬,倒叫姨父心疼。”
许宸话里将自己放得很低,颇有些反省自悔之色,但许涵完全不敢接话茬,许宸这么多年的荒唐行径,让她完全失去了信誉值,在许涵眼里,她就是一个恶客。
许宸也不在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原主的名声不是一天变坏的,当然也不可能一天内变好。
她只想先给许涵留下个印象,让她以后的转变有迹可循,更令人信服。
“姨父,今天来我和秋辞准备了一些礼物,送给你和凯儿和旋儿,希望姨父喜欢。”
玄影、玄羽两人立即捧着礼物走上来,放在三人面前的桌子上。
许涵心里其实有些抗拒,可许宸接下来一句话让他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姨父也知道孤不擅长这些,礼物都是秋辞精心挑选的,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姨父多包涵。”
陆秋辞进入大将军府,见到许涵的那一刻,心里就明白许宸今天带他来,希望他扮演什么角色了。
怪不得出发之前要把礼物专门给他看过,还让他记住礼物的全部信息。
于是他立即开口说:“不知姨父喜好,略备了一些薄礼,希望姨父喜欢。”
许涵的表情有些复杂,看着陆秋辞就像看一个走进了火坑的人。
他很快收敛好情绪,伸手打开那些礼物,的确都是些贵重东西,除了送给他的珠宝绫罗,还有送给两个孩子的玩具吃食,都非常精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直到许涵打开最后一个盒子,里面装的竟然是一本平平无奇的书籍。
上面写着四个铁画银钩的字:云氏兵要
许涵的眼睛微微张大,心里掀起波澜,久久不能平息。
他认得这个字迹,这是先君后的字迹。
同时也是大周一国,开国名将后最雄韬伟略的将军,是真正的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的战神的字迹。
这本《云氏兵要》,就连他的妻主,先君后唯一的胞妹手里都没有!
正当许涵久久不能回神时,许宸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听我旋儿已经开始学习兵法,想来没有比君父留下的兵书更好的礼物。”
“君父的遗物对孤至珍至贵,还请姨父原谅不能将原本送给旋儿,这是孤亲手抄写的复本,期望能对旋儿有所助益,将来不坠云氏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