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乱世成流民,手里有枪逃什么荒》 第1章 为了口吃的真不容易啊 天乾二十三年,大姚,临古县外。 “妮子,快看……爹给你找来吃的了。” “吃、吃的?” 进县城的官道上,三三两两围聚着蓬头垢面、体瘦肚圆的饥民,两颊凹陷好似枯黄的恶鬼,听到有吃的,都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朝这边张望过来。 等看清男人手里那个缺角的破碗中,分明盛的是一碗漆黑的糊糊,眼中的亮光旋即消散。 “爹……我,我不想吃树皮。” “树皮吃多了,屙不出屎来,我、我不想用手去扣。” 面黄肌瘦的少女带着些许哭腔,一脸哀求的看着自家爹爹。 男人叹了口气:“听话,能有树皮吃就不错了……放心,爹这次没往里掺土,吃了就管饱。” “真的?” 少女听得将信将疑,小心地接过破碗。 也许是双手无力,接的时候不小心打了滑,那一碗漆黑的树皮糊糊顷刻间打翻在地,连带着破碗都摔成了碎片。 “你、你这要死的赔钱玩意,老子打不死你!” 刹那间,男人震怒的巴掌和少女的哭喊响作了一团。 周遭的人们,一个个神情呆滞,视若无睹。 一路走来,这种事情早就不知道见了多少了。 陆卓坐在一颗被扒了皮的树下,隔着官道十来步的位置,扫了一眼这望不到尽头的官道和流民,忍不住有些烦躁起来。 怎么就穿越了呢? 好不容易在东京立了棍,混出了点名堂,江湖上谁不知道,陆爷不是好惹的角色,哪天不顺心了,就喜欢杀两个小日子解闷。 就是兴致来了,叫了俩白面娘们助助兴,想着还原一下以前看过的动作片。 结果两眼一黑,再睁开,就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TMLGBD……有毒!” 陆卓心里憋屈啊! 穿越就算了,还成了这个鸟样子,看着瘦不拉几的身体,陆卓眼里满是嫌弃。 大姚王朝? 历史上有这么个朝代吗? 陆卓有些悔恨,当时就该多读点书,而不是去混社会,以至于现在吃了没文化的亏,不管有没有吧,反正乱是够乱的。 灾荒不断,流民四起。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匪患、水患、蝗灾、旱灾……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放心,陆卓发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言论,这段话是一个跟着逃难的教书先生说的,不过那老先生前两天没撑住,路上就饿死了。 当然,这一路被饿死的,也不差他一个。 北边的往南逃,南边的往更南边跑。 官府三令五申,甚至临户连坐这种招数都想出来了,但还是架不住逃荒的人一个比一个多,没办法……都不想被活活饿死。 旁人死不死的,陆卓倒是不在乎。 他反正是有吃的,系统给的,今天刚到账。 【恭喜宿主,求生签到系统已激活!】 【今日尚未签到,是否开启?】 【新手大礼包是否领取?】 得亏陆卓前世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勉强听过几本小说,不然连系统是什么都不知道,下意识的,就连选了两个“是”。 【叮!签到成功!】 【今日物资:单汇火腿肠X1、农夫三掌矿泉水X1、杂牌挂面X1】 【新手大礼包:开山刀X1、M36左轮手枪X1,胖袄一套。】 当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的时候,愁眉苦脸好几天的陆卓终于咧开嘴笑了。 系统很贴心,界面整洁干净,不但字体是最大号,部分还带了拼音,小学文化的陆卓也能很快理解。 简单来说,就是个签到系统。 每天签到,发放对应物资,物资太差没关系,花钱升级系统就好了。 一分钱一分货。 陆卓觉得没毛病。 而且现在,他也顾不得这些。 肚里已经空了好几天,眼下可瞅着来吃的了,但很快,他就又开始烦躁起来。 周围到处都是饥民,他倒是想走到个僻静的地方掏出来吃,可万一被这帮人发现怎么办? 人饿急眼的情况下,那是真不要命的。 这些天,陆卓已经见识过了。 陆卓寻思着,真要有不长眼的撞见,大不了掏出开山刀跟丫干了。 为了口吃的真不容易啊。 半个时辰后,陆卓终于是吃上了。 两百步开外的小山包,从上往下看,正好能看到官道,有人来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玉米粗细的火腿肠,陆卓就着矿泉水啃了一大半,一边砸吧着嘴嚼着,一边感慨……以前咋没发觉火腿肠这么香呢。 这点吃的,当然不够他饱餐一顿。 可考虑到晚上更容易饿,最后还是强忍着将剩下的一半火腿肠收了起来。 心念一动,手上的火腿肠就消失了。 该说不说,这系统空间真好用。 稍微垫了个底儿,陆卓总算是恢复了几分气力,趁着这个空当,他顺着官道往远处看了看,地平线上耸立着一排低矮的城墙。 那就是临古县城。 北边逃难来的人太多了,以至于南边各地都开始控制流民进入,除非有官府的户籍名帖或者通关文书,否则一律不得入内。 为了做做样子,城外打了粥棚。 官老爷发了话,每天午时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昨天陆卓凑上前看了,那哪是粮啊,分明就是掺了几片菜叶子的稀米汤……那颜色,比自个儿的洗脚水都干净。 就这,仍是有人挤破了脑袋上去争抢。 是真挤破了脑袋,脑浆子淌了一地,有人活生生被踩成了血肉糊糊。 吃饱喝足,陆卓正准备打个盹,思考接下来去哪。 “妮子,快……那边还有片小树林,上面的树皮还在。”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人来了? 陆卓猛地坐直身体,脸色有些难看。 这帮人是狗鼻子不成,自己山顶上吃火腿肠,他们山坡下面顶着风都能闻见? 心念一动,一把五指宽的开山刀落入掌心,手里攥着刀,陆卓心里稍稍踏实了些,猫在石头后面,静静等了起来。 第2章 别动,我可没力气再砸第二下了 “阿达……你、你慢些,我走不动了。” 后面响起的稚嫩声音略显气喘。 渐渐地,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映入眼帘。 为首的是个北方汉子,长得人高马大的,但如今已经饿的眼眶凹陷,皮肤蜡黄,瘦的好似只剩了个骨头架子。 而后面跟着的,则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 蓬头垢面的看不清模样,但陆卓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刚刚官道边上那对父女吗? 这荒土坡的光秃秃一片,哪有什么树? 陆卓心生疑惑,那少女也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四下张望:“阿达,树搁哪呢?我……我咋没瞅着呢。” 就在这时候,那汉子却猛地一转身,脸上分明带着几分可怖的麻木。 “别找了,这哪有什么树……妮子,你就让爹杀了吧!” 少女如遭雷劈,瘫软着坐在了地上。 凌乱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大半脸颊,但仍能瞧见那煞白的脸色,以及眸中决堤而出的泪水。 “阿、阿达……” “你哭什么?反正已经活不了了,你死了,咱们还能活一个不是?” 汉子一个劲的劝说着,少女眼中满是惊恐。 趁着这个时候,汉子低着头开始四处寻摸了起来。 很快,他就寻到了一个脑袋大小的石头,感觉分量已经够了,吃力的抱在怀里,一步步朝着少女走去。 瞧见这一幕,少女吓得连连后爬。 “阿、阿达,别杀我……求你了,我明天就去排队领粥,保证不让你饿着,求你别杀我呜呜……” 哭声中带着绝望,又透着几分恐惧。 “闭嘴!不准哭!” 汉子似乎是听得有些烦躁,抱着石头喘着粗气:“那、那粥根本就不是人吃的,老子才不吃,再说就凭你?你能领到?” 说完,汉子不打算继续啰嗦了,已经走到少女身前的他,高举手中的巨石。 “别动,我可没力气再砸第二下了。” 少女蜷缩在地上不断颤抖,无声的呜咽着。 …… 陆卓靠着石头坐在草地上。 他现在终于知道,那汉子为啥突然把树皮糊糊给自家闺女吃了。 明明这一路走来,他就没见过这种情况下还能把吃的让给别人的,合着原来是吃饱好上路啊! 别说,他人还怪好的嘞。 都说虎毒不食子,杀自家闺女的,这还是头一遭。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想着,那边赶紧完事,别耽误他在这睡觉。 多管闲事死得快。 前世能混出名堂,陆卓靠的就是心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本来就是他的一贯的作风,更别说,这还是乱世。 “呦,挺热闹啊!” “牛三,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汉子手中的石头,终究还是没能砸下去,因为不远处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声音透着戏谑,跟着一并出现的,还有一高一胖两个身影。 看装扮,听口音,三人似乎是一道逃难来的。 瞧见两人后,牛三明显吓了一跳,仿佛被抓到什么把柄般,连忙将石头丢在一旁:“胡哥、马哥,你俩咋上来了?” 两人听后没有理会。 其中高个的马脸男人,朝着走在前面的胖子笑道:“胡哥,我就说嘛,这牛三偷摸着把他闺女带上来,肯定没安好心。” “你看,这不就让咱逮住了。” 光头胖子一脸横肉,只是冷笑着盯着牛三。 牛三吓坏了,连忙辩解道:“哪、哪有什么事,这不妮子刚把碗打碎了,我带她上来找树皮呢。” “你少他娘放屁!” 马脸男人登时怒骂起来,“哥几个刚才听得一清二楚,牛三……前几天一起杀胡哥家的小崽子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现在轮到你闺女了,你打算背着哥们是吧?” …… 陆卓压根没打算去管这闲事。 但架不住几人的话,一个劲儿的往耳朵里钻,吵的他根本睡不着,自家孩子下不去手,换着杀……嗯,倒也合情理。 那边马脸男人骂的唾沫四溅,牛三就跟被抓到现行般,低着头不敢吱声。 光头胖子则是双手环胸,冷笑开口:“牛三,咱们都是一个村出来的,为了活命,我儿子已经杀了,现在到你表态了,你怎么说?” “我……” 牛三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个屁。 一个村的,他知道光头胖子为人有多狠。 咽了口唾沫后,这才挤出几分颤抖的笑:“我,我哪有什么意见,这不都说好的事情嘛,胡哥你们看着弄就是。” “这可是你说的啊!” 马脸男人指着牛三的鼻子笑了,随后一脸淫邪地舔了舔嘴唇:“胡哥,我就说这小子屁都不敢放一个吧?” “说起来,这小妮子长得也确实水灵,就这么杀了实在可惜,要不先让咱哥俩爽爽?” “不然小丫头临到死还是个雏,咱们也算是做了一把好事?” 牛三闻言刚想说什么,被光头胖子一个眼神又吓了回去,只得满脸赔笑:“是是是,胡哥你们玩开心就好。” 三个男人,议论着如何处置自己。 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爹爹。 少女此刻,已经吓得浑身抖成了筛子,直到听到他们商量出最后的结果的时候,泪水顿时绝望的流淌而出。 “哥,你先来!” 马脸男人猴急的不断催促着。 光头胖子也笑了,搓着手上前,撕啦一声就扯开了少女的衣裳。 少女眼睛望着自家爹爹,有些麻木的任由摆弄。 但牛三却视而不见,只是一个劲儿地朝旁边的马脸男人赔着笑。 嘭!嘭!嘭! 就在这时,三道刺耳的动静,瞬间响彻天际。 陆卓一边将手中的左轮手枪收好,一边骂骂咧咧地从石头后面站了起来。 “呸!” “真他吗晦气!” 第3章 不杀你也行,给我个理由 三枪,一枪一个。 用的还是陆卓惯用的M36左轮手枪。 当初在东京混社会的时候,就属这玩意最常见,其中大多是小日子那边的警察更换下来的装备,最后留到了黑市上。 九毫米空压弹,口径小,威力大! 因为后座不算大,因此是东京黑帮的心头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只有五发子弹。 这五发子弹,是系统赠送的。 现在一下子就用了三发,陆卓说不心疼是假的。 手枪毕竟是手枪,若是没有一枪打到要害,仍不足以毙命,虽说陆卓对自己的枪法有一定的自信,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是抽出了开山刀,一脸警惕的上前查看起来。 马脸男因为侧对着他,所以子弹正中太阳穴。 拇指大小的豁口,此刻像个小喷泉一样,滋滋往外冒着血。 这个肯定是死透了。 光头胖子趴在那少女身上,被一枪打中了后背,鲜血染红了整个背部,一动不动的。 陆卓上前用脚将其挑开,看到的则是瞪着两个眼睛,毫无生气的面孔。 嗯,这个也死了。 只是当他看到,被压在身下的少女的时候,不由皱起了眉头。 少女衣衫已经被扯烂大半,大片雪白的肌肤上满是鲜血,但最让人不适的,是那有些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天空,好似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 因为头发散落在两侧,脏兮兮的有些枯瘦的脸蛋,也终于显露出来。 瘦的有些脱相,不过仍能瞧出是个美人胚子。 “喂!死了没?” 陆卓上前用脚尖踹了踹。 少女的瞳孔渐渐聚焦,最后落在了陆卓的身上。 “拿去遮一下……” 马脸身上的衣服没有浸血,还算是干净。 陆卓将其扒了下来后,随手扔到了少女身上,算是勉强遮住了春光。 这种小丫头片子,陆卓根本提不起兴趣,也不稀得去看。 少女低头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光,但却没有惊慌,没有哭闹,只是有些麻木地将衣服换好,然后抱着双腿,呆呆地坐在旁边的草地上。 “你……” 陆卓刚想问两句。 可就在这时,他察觉到旁边的一具“尸体”,忽然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陆卓什么出身? 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提着刀冲了过去,一脚将尸体撩开后,这才发现,那牛三竟然是装死的。 子弹打中了他的腹部,虽然血流不止,但这厮愣是忍着剧痛,脸都已经扭曲起来,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 “呵呵,还有气呢。” 陆卓一脸冷笑,刚刚差点把这东西给漏掉了。 “大、大爷,别杀我。” 被发现的牛三,一脸惊惶的开口求饶,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受伤的,更不知道那两人是怎么死的,这是什么暗器?听都没听过! 太骇人了! “不杀你也行,给我个理由。” 陆卓一脚踩了上去,脸上挂着狞笑,反派的气质挠的一下子就上来了。 原本只是习惯性的随口一说,谁料牛三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指着远处的少女说道:“她、我把她送给爷,爷要是喜欢,随便你怎么玩,我保证她乖得很。” 陆卓脸色瞬间变了。 怎么说呢,你可以侮辱陆卓的文化水平,但是不能侮辱他的审美,这小丫头片子,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能干啥? “你找死!” 陆卓咬了咬槽牙,一刀就准备捅下去。 可偏偏这时候,他察觉到一个目光正直勾勾的看着这边。 脑袋一偏,指着少女说道:“你,先把脑袋转过去。” “别、别杀我!” “大爷!” 牛三吓得裤子都湿了,一个劲儿的朝少女投去求助的眼神,“妮子,快帮爹求情啊,让这位爷手下开恩,妮子!!!!” 少女只是默默的看着自家爹爹。 那没有光彩的眼神中,甚至瞧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最后,一声不吭的转过了身子。 “妮子!!!” 噗嗤—— 伴随着利刃如肉的声音,牛三的凄厉的惨叫也戛然而止。 …… “这刀真不错!” 杀完人的陆卓,一边在牛三的尸体上蹭着刀身的血迹,一边心中感慨。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这个道理,陆卓暂时还不清楚。 将刀提在手上后,陆卓开始打扫战场。 可在三人身上一阵搜寻后,除了一些散碎银子和一堆没用的破烂后,余下的什么都没找到,这让他不由有些失望。 就这几两银子,按照现在的粮价,都不够买一袋白面的。 嫌弃归嫌弃,但陆卓还是把银子揣了起来。 万一将来有机会进城呢,这些银子多多少少也能派上用场。 搜到牛三身上的时候,他瞥了眼旁边的少女,经过一番犹豫后,还是将其中一半装进钱袋,扔到了对方脚下。 “诺!我不欠人情。” “我帮你杀了三个人,收你一半的钱,咱们两清。” 少女却好似没听到般,看都没看银子一眼,只是呆呆地坐在山头,眺望着远处。 时近黄昏,残阳如血。 啧! 陆卓撇了撇嘴,也不屑跟个小少女计较,提着刀就准备离去。 “奉劝你一声,赶紧走,被人盯上可不关我的事。” 临走前,陆卓叮嘱了一声。 他刚走没两步,背后却响起了少女的声音: “等等。” 陆卓顿住脚步,皱眉转身:“有事?” “我不要银子,你把我带上……行不?”微风轻拂,乱了少女的发丝,那干净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 妈的! 就说不该多管闲事。 陆卓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跟着我?你知道我什么人吗?” “……” 少女摇了摇头。 “那你听好了,老子是匪!杀人不眨眼的那种,看到地上这三个了没?像这种货色,老子以前每天都要杀好几个,保不齐哪天不顺心,连你一道宰了!知道不?” 不得不说,陆卓脸色狠起来,着实有几分前世悍匪的气质。 若是旁的小丫头,只怕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 可少女听后,只是安静的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 第4章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清晨,晨露打湿了道边的草丛。 陆卓提着开山刀,一边砍着前面的杂草树枝开路,一边观察着周围有没有人。 昨日之后,为了防止麻烦,他特意避开了官道。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细微的痛呼声。 “不是,你有完没完?” “再跟着,信不信老子一刀做了你!” 陆卓有些烦躁的转身喊道,打从昨天起,这小妮子就跟个哑巴似的,一路什么话也不说,就跟在他屁股后面。 妈的,这都跟了一宿了! 少女一只脚上的鞋子早就不翼而飞,赤足走了一夜,早就被磨破了皮,刚刚又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划破了口子。 听到陆卓的威胁,也只是静静地看着。 准确的来说,是盯着陆卓手里的刀。 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样,我不收你钱了,这剩下的银子,我也还给你,你别跟着我了行不?” “我不要钱。” 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但还是同昨日一般的答复。 草!草!草! 陆卓抄着开山刀,对着旁边的树枝一通发泄,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了。 “行行行!我算是服了。” “你要跟着也行,但是咱们说好,回头我想办法给你送进城,等进了城,咱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你也别缠着我了,行不?” 这是陆卓目前,能做出的最大的妥协。 少女没有答话,依旧安静地站着。 “行,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做出决定后,陆卓也不管少女答不答应,继续挥刀在前面开起路来。 终于,走了一段时间后,眼前的视野总算是开阔起来。 从这处山头看下去,正好可以看到临古县城门,大片大片的难民围聚在城门外,还有的已经搭起了简易的棚屋。 大有一天不进去,就在这里赖一天的感觉。 “暂时就在这歇脚吧!” 几天下来,陆卓好不容易避开人群,勉强找了个还算僻静安全的地方,今晚应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少女听后,虽然没有应声,但是却乖巧的在四周捡起了干枯的柴火。 陆卓瞥了一眼,也懒得说什么。 随她瞎折腾去吧。 不多时,一个温暖的篝火,就驱散了周遭寒冷的湿气。 “你叫什么名字?” 烤着火,陆卓闲来无事,随口聊了起来。 “……” 可少女根本不说话,只是盯着篝火,不知道在想什么。 “算了,三巴掌打不出个屁了,既然你不爱说话,以后就管你叫小哑巴了。”陆卓觉得小哑巴这个称呼很贴切,咧着个嘴自顾自笑了起来。 “你是从哪边逃过来的?” “……” 依旧没有应答。 两句下去,陆卓没了脾气。 他感觉自己像是再跟空气自言自语,没了耐心后,他索性懒得问了。 走了一夜,正好肚子有点饿了。 点开系统签到,今天的物资和昨日如出一辙,挂面、火腿、矿泉水。 看来没有升级系统之前,这些东西是不会变了。 真是求生系统啊! 抠搜的要死。 趁着小哑巴走神的空荡,他扯了个解手的幌子,找了个没人的树后,从系统空间取出了挂面和火腿。 好在,少女的行囊里有个破陶锅,正在架在篝火堆上,煮着昨夜收集来的山泉水。 陆卓走来后,直接将一袋挂面丢了进去。 再把火腿掰成碎块,找了个干净的树杈子,稍微搅拌了一下。 不多时,煮好的挂面香味,便随着氤氲的水汽弥漫而出。 咕噜—— 少女的肚子被香味勾的响了起来。 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渴望,还有那吞咽口水的动作依旧出卖了她。 “还知道饿啊,那就还行。” 陆卓摸出两只破碗,给少女满满盛了一大碗后递了过去。 雪白的面条,搭配上金黄的火腿,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 这次小哑巴没推辞,接过后也不顾烫,一边吹着气,一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看着对方狼吞虎咽的样子,陆卓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 可到嘴边的话,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算了! 就当剩下一半的是饭钱吧。 从北向南这一路逃荒,陆卓是跟着队伍走的,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身上或多或少还都背着一些保命用的干粮。 到最后,干粮吃完了,就开始吃野菜。 这个时候,饥荒的可怕就开始体现出来了。 逃荒的队伍所到之处,就如同蝗虫过境般寸草不生。 再到后来,野菜也不够吃了,就开始吃树皮。 树皮磨成粉,和着野菜煮成糊糊,饿久了喝着还有些甜味,只是这玩意进肚子容易,出来就难了,所以放眼看去,不少人都是面黄肌瘦,但偏偏顶着个溜圆的肚皮。 再到后来,凡是人能够得着的地方,树皮都被扒了。 这个时候……易子而食就不是一句空话了。 白面,多么奢侈的东西啊! 走到现在,多少人做梦都想着能有这么一碗吃食。 少女吃着吃着,眼泪吧嗒吧嗒,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陆卓也没打趣了,他清楚昨天的事情,对于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来说,意味着什么。 吃到一半,少女看到几块碎火腿,犹豫着尝了尝后,竟从中嚼出一丝肉味来,只是一刹那,她就瞳孔微颤,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一个劲的干呕起来、 “那是猪肉。” 陆卓面无表情的提醒道。 少女微怔,猛地抬头看了陆卓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 随后便下意识的朝地上抓去,要把刚才吐的东西重新抓起来吃掉。 “算了!” 陆卓皱了皱眉,阻止了少女的动作。 可少女却像是犯了倔,执意要把东西吃了。 那可是肉啊! “够了!” 终于,陆卓怒喝一声,算是让对方彻底冷静了下来。 少女呆呆地看着陆卓,眼眶一点点变得通红,眼泪如同决堤的湖水,再也抑制不住,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陆卓的心也微微疼了一下。 “脏了就别吃了。” “不够的话,我这还有的是。” 陆卓解释了一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系统每天给的物资,也勉强够维持两个人的基本消耗了。 这时候,他余光瞥了眼小哑巴赤裸的那只脚,附身上前,攥住脚踝检查了起来。 少女娇躯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去。 “别动,我看看。” 陆卓皱着眉头凶了一句。 少女这才安分下来。 不得不说,小丫头是真的瘦啊,两根手指就能箍住脚踝,隔着薄薄的皮肤,能轻易的摸到下面的骨头。 原本白嫩的脚底,已经彻底磨破了皮,泥黑中带着丝丝殷红的血迹。 脚掌一侧,更是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虽然已经止住了,但伤口里面满是泥。 照这样下去,这只脚要不了多久就得废了! 得想个办法,清理伤口,然后包扎。 陆卓瞥了眼山脚下的城外难民聚集处,随后站起身来说道:“你在这等我,我去找点药来,老实点别乱跑。” 可话音刚落,少女就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作势就要跟上。 “放心,我不走。” 陆卓瞥了眼那瘦弱的娇躯,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说完,这才提刀顺着山坡往下走,临走前还不忘喊道:“对了,药钱从你银子里面扣啊!” 第5章 草!玩脱了! 临古县城外,早已没了活气,四处都透出一阵阵死气,人体的腐烂味道在这里并不稀奇。 所谓的聚集地,不过是一片更大的乱葬岗。 陆卓走了一路,发现所有商铺都用木板钉死了门窗,仿佛这样就能将外面的饥荒与绝望一并隔绝。 无论陆卓怎么敲都不开,也可能是早已逃荒走掉了。 陆卓无奈,只能提着刀在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更别提什么药材铺了。 这年头,人命比草贱,谁还会在乎一点伤病? “妈的!” 陆卓暗骂一句,看来求人不如求己。 陆卓小心翼翼找到一个避处,确定四下无人。 随即心念一动。 一捆用塑料纸包裹的挂面便出现在他手中,陆卓用手颠了颠,随即将其装进一个小布袋。 天知道,带着粮食进流民的聚集起会有多危险! 准备好粮食。 陆卓查看系统空间里,手枪还剩两发子弹。 但这玩意是用一发少一发,系而且统每天发放的物资根本不包括子弹。 陆卓猜想,肯定是要充值提高系统配置,谁让他之前看的小说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正所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看来还是要尽快赚钱。 可眼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在用枪了。 所以,能镇住场子的,就只剩下手里这把开了刃的开山刀了。 陆卓深吸一口气,将身上的胖袄紧了紧,又刻意把脸弄得脏兮兮的,只露出一双狠厉的眸子,配合着手里的开山刀,活脱脱一副亡命徒的模样。 他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土坡,这里能俯瞰大半个难民营地,真要出了事,跑路也方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远处的天际线被残阳染成一片诡异的血红。 不能再等了! 越晚越危险。 黑夜下的聚集地,发生杀人抢劫,偷摸拐骗都是见怪不怪的。 陆卓下定决心,一定要赶在天黑前,随即迈开大步,朝着流民营地中心走去。 灾民饿的蜷缩一圈,两两三三聚在一起,似睡非睡又或是饿的有气无力。 就连哭声喊声都没有,大家已经饿的快要昏厥。 陆卓见状将心一横,气沉丹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谁——要——买——面!” 声音在死寂的难民营上空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然而,没有回应。 又或者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老子问,谁——他妈——要——买——面!” 陆卓又是一声爆喝。 这次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那捆挂面,随即猛地拍上了压了厚厚一层尘灰的破木头桌上。 那桌子腿一晃,差点塌了。 在昏黄的暮色下,那崭新得有些刺眼的塑料包装,和里面一根根整齐码放的雪白面条,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 整个难民营地,炸了! 无数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骇人的绿光,那是饿到极致的野兽才会有的眼神! “面!是真的面!” “吃的!是吃的!” “我没有看错,我没有看错啊!” 下一秒,人潮如开闸的洪水,疯了一般朝着陆卓所在的土坡涌来。 那一张张蜡黄干瘪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疯狂与贪婪。 陆卓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草!玩脱了! 他预想过会引起骚动,但没料到场面会如此失控! 这帮饿疯了的灾民,此刻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在看到粮食的一刹那,就变成了一群想要将他连皮带骨吞噬殆尽的野兽! 眼见那群人蜂拥而上。 电光火石之间,陆卓强压下心头的惊惧,前世在刀口舔血练就的狠劲瞬间涌了上来。 还好,练过! 只见他双脚发力,稳稳钉在原地,手中的开山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森然的弧线,卷起的劲风甚至吹起了地上的尘土。 “都他妈给老子站住!” 一声宛若惊雷的咆哮,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谁再往前一步,老子就劈了他!” 冲在最前面的人被那凛冽的刀风和陆卓身上爆发出的凶悍气势骇得一个急刹车,后面的人收不住脚,顿时撞成一团,惨叫和咒骂声此起彼伏。 场面,总算被暂时镇住了。 所有人都停在了土坡下,与陆卓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眼神中的贪婪未减,却多了忌惮。 就像是饿虎一般,只要陆卓一个不注意,他们便第一个冲上去。 陆卓面上稳如老狗,心里慌得一批。 后背的胖袄里,早已被冷汗浸湿,风一吹,惊的陆卓起一层鸡皮疙瘩。 镇定,要镇定! 他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露怯,一旦气势弱了,别说这面了,就连自己也兴许成为了他们的盘中餐。 他高举着挂面,用刀尖指着下面的人群,一字一顿,声音沙哑而冰冷。 “一捆面!一半,换治外伤的药!另一半,换银子!” 真的是挂面! 当众人确认了那不是幻觉后,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一道道目光死死地黏在那捆面上,喉结不断滚动,仿佛能听到唾沫咽下的声音。 在这人吃人的鬼地方,这一捆面,就是命! 陆卓心里狂跳,但他脸上却挤出狞笑,眼神轻蔑地扫视着众人,那股子悍匪的气质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干瘦的老头颤巍巍地举起手,手里攥着一个油纸包。 “我……我有金疮药!祖传的!换……我跟你换!” 他的声音像是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整个火药桶。 “我也有!我这有草药,能止血!” “我这里也有啊,爷们看看我,看看我这个啊。” “滚你娘的!就你有啊,滚一边去。”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四处推攘起来,一道道急切的声音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想抢到这救命的口粮。 都这时候了,一口粮食比天大! 陆卓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他将开山刀猛地往一旁的破木板子一拍,发出咯吱的一声脆响,就见那木头板子折了。 开山刀的威力,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他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老子的规矩,价高者得!” 第6章 兄弟想跟公子借点粮! 话音刚落。 人群中便挤出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他怀里死死抱着一捧干枯发黑的草药,扑通一声跪倒在土坡下。 “爷!我这有上好的白茅根、地榆炭!都是能止血生肌的好东西!我婆娘快不行了,求爷发发慈悲,换我半捆面!” 陆卓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不是郎中,哪分得清这些草药的好坏。 但看那男人一脸决绝,想来不是假货。 假装放在手里掂量掂量,又闻了闻。 然后一把将挂面从中间撕开,塑料包装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他随手将一半扔了过去,动作干脆利落,像是在打发一条野狗。 “滚。” 一个字,冰冷刺骨。 那男人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抱住那半捆面,连滚带爬地钻进人群。 身后几个像是他家人的身影立刻围了上来,护着他像护着传家宝一样,头也不回地朝着营地深处跑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阴影里。 周围的灾民看得眼都直了,喉咙里发出咕咚的吞咽声,那不是口水,是活下去的希望。 陆卓掂了掂手里剩下的半斤挂面,再次举起,用刀尖指着,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 “这半斤,换钱!活钱!” 土坡下,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夜鸦啼叫,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钱? 在这连树皮草根都啃干净了的鬼地方,谁他妈还有钱?有钱早就进城了,还用在这等死? 陆卓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操!失算了?这帮穷鬼真就一个子儿都掏不出来? 他的脸色愈发阴沉,握着刀柄的手指微微收紧。 要是没人出价,这面就等于砸手里了。 真要让他为半斤面跟这几百号饿狼拼命?不值当。 妈的,大不了不要了! 就在他耐心耗尽,准备转身走人的瞬间,人群后方,一个怯懦的声音弱弱地响起。 “我……我出二十文……” 陆卓猛地回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得只剩骨架的少年,手里紧紧攥着几枚黑漆漆的铜板。 二十文? 陆卓差点气笑了,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打发要饭的呢?” 那少年被他凶狠的眼神一瞪,吓得一哆嗦,差点把铜板掉在地上。 但这一声,却像是再次点燃了引线。 “我出二十五文!” “三十!我只有三十文了!” 报价声此起彼伏,但都只是几文几文地往上加,最高的一个也不过五十文。 听着这些侮辱性的报价,陆卓的耐心彻底告罄。 “他妈的,没钱就滚!” 他一声爆喝,作势就要将面条狠狠摔在地上。 “四两!” 突然,一个清晰而突兀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炸翻了全场。 所有嘈杂瞬间消失。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目光汇聚在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一个穿着半新不旧短打,身材精瘦,眼神却像毒蛇一样阴冷的汉子,正从人群中排众而出。 他不像周围的灾民那般面黄肌瘦,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油光,一看就不是善茬,倒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走狗鹰犬。 陆卓的瞳孔微微一缩。 四两银子,换半斤挂面? 这价格,有点高得离谱了。 他心里瞬间敲响了警钟,这人绝对不是单纯想买面。 但转念一想,四两银子,足够他在这鬼地方活很久了。 前世在刀口舔血的亡命徒生涯,让他瞬间做出了判断——富贵险中求! 管他那么多,先把钱拿到手再说! “拿来!”陆卓朝那汉子勾了勾手指,语气不容置疑。 那汉子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银锭,随手抛了上来。 陆卓一把接住,放在嘴里狠狠一咬,银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是真的! “你的了。” 他将剩下的半捆挂面扔了下去,看都没再看一眼,将银子揣进怀里,开山刀往肩上一扛,转身就走。 身后,是无数道失望、嫉妒、贪婪交织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的背影烧出两个窟窿。 陆卓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朝着营地外走去。 他走后,人群中立刻有几个身影凑到了一起,正是刚才出价的那个汉子和另外几人,他们交头接耳,不时抬眼望向陆卓离去的方向,眼神中的凶光毫不掩饰。 夜色,如同泼洒的浓墨,迅速吞噬了最后一点光亮。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沙尘,吹在人脸上生疼。 陆卓加紧步伐,在这地方多呆一秒都是危机。 陆卓走了约莫三百多米,已经彻底远离了那片散发着腐臭气息的难民营。 陆卓刚放松一口气。 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身后传来的,不止一道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带着刻意的压抑,显然是不想被他发现。 陆卓心里冷笑一声,果然还是来了。 他不能再往前走,前面不远就是他白天找到的那个破山神庙,那是他的老巢,绝对不能暴露。 他猛地停下脚步,霍然转身,将扛在肩上的开山刀锵的一声拄在地上,刀锋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森然的寒芒。 “跟够了没有?”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锥子,狠狠刺入夜色之中。 “想死的,就再往前一步!” 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几道人影明显一滞。 其中一个叫王昌的年轻人,被陆卓身上爆发出的那股凶悍杀气吓得腿肚子一软,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他没想到碰上个这么硬的茬子。 “哥,我们还是走吧,你看那爷们的样子,多半是个亡命徒。” 王昌刚要退。 “怕个卵!”他身边的哥哥王虎一把按住他,低声骂道,“他就一个人!咱们五个,弄死他跟弄死一只鸡一样!那四两银子和剩下的粮食,就都是咱们的了!” 王虎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暴戾,他根本不觉得陆卓有什么可怕的。 在这人命不如狗的年头,再横的过江龙,也得被地头蛇给活活咬死。 双方就在这荒野上对峙着,夜越来越深,风也越来越冷。 陆卓眯着眼,估算着距离,盘算着是先用子弹放倒一个,还是直接冲上去用刀解决。 就在他准备动手的瞬间,王虎的声音从黑暗中幽幽传来,带着假惺惺的客气。 “公子且慢。兄弟几个饿得紧,想跟公子……借点粮。” 第7章 系统升级 陆卓盯着黑暗中那几道鬼祟的身影,心里冷笑连连。 “真他娘的,非要来招惹我。” 他咬牙切齿地小声骂了一句。 东京街头混了那么多年,这点小场面算个屁? 偏偏这些饿疯了的土耗子,还真把自己当肥羊了。 夜风呼啸,王虎和王昌两兄弟终于按捺不住,从阴影里摸出来。一个手握柴刀,一个攥着锈迹斑斑的匕首,两人眼神都带着死磕到底的狠劲。 一看就不是简单的角色,陆卓意识到手中的开山刀或许该歇歇了。 然后不动声色将开山刀扎进土里。 “兄弟,”王虎皮笑肉不笑地晃了晃手里的刀,“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太招摇。” 陆卓懒得搭理他们,只是眯起眼睛,把开山刀往身后一背,右手却悄无声息地探进怀里。 他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冰凉金属触感,那是M36左轮——新世界唯一让他有底气活下去的东西。 “废话少说,想抢粮食银子?”陆卓嗤了一声,“行啊,有种你们俩上。” 王昌舔了舔干裂嘴唇,一步步逼近:“哥,他一个人,又瘦又小,看起来没啥力气……” 下一秒,寒芒划破夜色! 枪声炸响,比夜鸦还要刺耳。 火光一闪而逝,空气中弥漫出淡淡硝烟味。 王虎胸口猛然凹陷下去一块,他脸上的狞笑僵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像断线木偶一样直挺挺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哥!”王昌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没有看清哪个是什么东西。 刚迈出半步,又是一记枪响! 第二发子弹精准命中眉心,小子的脑袋像被铁锤砸碎西瓜一样栽倒泥泞之中。 血水顺着额角流淌,很快染红脚下杂草。 安静。死一般的寂静。 陆卓收回左轮,看都没看那两个尸体一眼,只剩下满脸的不耐烦。 他走过去,又补了两刀,确定人已经没有气息之后。 然后就用开山刀挑开二人的衣襟,在腰间翻找片刻,很快摸出两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一掂分量,不由嘿嘿低笑:“发财啦!” 这年头,人命值几个钱? 可这两只肥耗子的家底,却比难民营那些穷鬼强多了。 不仅有碎银,还有几枚铜板、两根指甲盖大的金叶子,以及半截干牛肉和一包皱巴巴旱烟叶,全都被陆卓毫不客气塞进系统空间里。 兵器也不能浪费。 他蹲下来,把柴刀、匕首全数收入空间,然后用鞋尖踢了踢尸体。“省事,下辈子别碰爷爷我。” 正准备离开时,他余光瞥见远处灌木后有人影蠕动,是几个胆大些的流民。 他们显然被刚刚的情况吓得不轻,但又不清楚状况,只见他们完全趴在灌木丛中,但陆卓能感受到那贼眉鼠眼的目光。 陆卓不理会,赶紧跑开了,总之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这帮饿狼见状再无顾忌,小心翼翼溜出来,将尸体拖向更深处黑暗之中,没有哭喊,也没有怨恨,只剩麻木与贪婪——死人不会吃饭,多留点给活人罢了。 陆卓绕了好几圈,确认没人再跟踪自己,陆卓才慢悠悠折返回破庙方向。 一路上边跑边嘀咕:“今天运气不错,两颗狗头换这么多好东西……老天待我还算厚道,只可惜子弹没有了,以后危险喽。” 等靠近庙门时,他放缓脚步警惕四周。 这地方虽烂,但终归安全。 他轻轻推门进去,陈年霉味扑鼻而来,却让他莫名安心不少——至少这里暂时属于自己,不会随便被谁端掉老巢。 “小哑巴?我回来了。” 昏黄月光透过残破窗棂洒落下来,一个纤细的人影从墙角钻出来,是那个蓬头垢面的少女,她双臂环膝缩成团,本能般朝外张望。 当发现是陆卓回来,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小猫似的小跑过来站定,却依旧一句话也不说,只用清澈空洞的大眼睛盯着他看,好像怕下一秒又失去什么似的脆弱敏感,让人生不起恶意来。 “你倒机灵。” 陆卓扫视四周,不禁愣了一下:原本乱糟糟的一堆枯草,此刻竟被少女编成粗陋草席,还把屋角积灰清理干净,大大小小拣来的树枝码放整齐,就连漏雨处也用石板挡严实许多。“行啊,会收拾窝呢?” 少女低头扭捏一下,小手紧紧揪住衣摆,那副样儿哪还有半分逃荒女灾民该有的戾气? “坐好,我给你擦药。”陆卓将白茅根、地榆炭等药材丢到她怀里,从空间取出温水和布条,将药碾碎敷在她伤口上动作粗暴却极为熟练,“忍着点儿,可别叫唤啊。” 女孩疼得肩膀微颤,却只是死死咬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陆卓前世也给兄弟上过药,不过都是些大老粗,这会对一个小丫头,根本不敢使力气。 女孩看着陆卓上药的手,良久,她忽然抬起头,用沙哑如风吹枯叶般细微嗓音挤出两个字:“沈……小烟。” 在这个饥荒年代,每个人名字都是奢侈品,而她愿意告诉自己,无疑是一种信任与依赖。 “沈小烟?”陆卓挑眉,“行,以后就这么叫你吧。” 处理完伤口,他拍拍手站起身,把锅架好支使道:“喂,你出去转转。我煮饭,你歇会儿去。”沈小烟乖巧地点点头,自觉退到院外守望警戒去了——显然,她已经学会如何配合生存节奏,否则早就沦为野狗餐盘里的骨渣渣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火苗跳跃间,一锅热腾腾挂面很快煮熟,加上一撮盐末、一块牛肉干香味四溢,让整个破庙都暖洋洋起来。 这时候还能吃上牛肉的,简直就是国宴啊。 沈小烟狼吞虎咽,将锅里的汤水也喝光了,心中对面前的救命恩人更加感激。 吃饱喝足之后,支开沈小烟,陆卓搓搓油腻腻双手,从怀里掏出那块四两重银锭,对准脑海中的虚拟界面开始操作: “四两银子,全充进去!” 【叮!检测到账户充值金额:四两白银】 【恭喜宿主完成首次充值任务!困难户商城已解锁!】 第8章 八两白银,就这么没了! 他强压着激动,意念一动,一个简陋到堪比二十年前网页游戏的商城界面。 便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界面背景一片漆黑,只有几个朴素的白色方框,透着一股子穷酸气。 【商城等级:0】 【升级至1级所需金额:8两白银】 【提示:请宿主继续充值,提升商城等级以解锁更多商品与功能。】 陆卓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我操?”他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什么意思?合着刚才那四两银子,就是个开机费?” 敢情这解锁只是激活! 他耐着性子往下看,商城页面上孤零零地陈列着几样商品,少得可怜。 【商品列表(0级权限)】 【康帅傅红烧牛肉面(桶)】:10文 【矿泉水(550ml)】:5文 【小米(1斤装)】:20文 【王中王火腿肠(根)】:8文 【军大衣(件)】:150文 【开山刀(把)】:200文 【.38 Special子弹(发)】:500文 一连串熟悉的商品名看得陆卓眼皮直跳,尤其是最后那个【.38 Special子弹】,让他悬着的心彻底落了地。 有子弹卖,这比什么都强! 这把M36左轮不再是一次性的威慑品,而是可以持续使用的杀器! 只要有银子,他的安全就有了最基本的保障。 不过,那操蛋的升级提示还挂在顶上,刺眼得很。 继续充值? 陆卓眯起眼睛,心里盘算起来。 他现在手头剩下的银子,除了那几片金叶子,还有十多两散碎银锭和铜板。 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能不能……不充值升级,直接把钱存在系统空间里,当个随身银行用? 他试探性地从怀里摸出一块约莫八两重的银锭,集中精神,在心里默念:“存钱!” 系统界面毫无反应。 “入账!” 还是没动静。 陆卓火了,这狗系统怎么这么死板?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对着那刺眼的提示,咬牙切齒地低吼了一声:“充值!八两,全给你!” 【叮!】 【检测到充值金额:八两白银。】 【恭喜宿主,商城等级提升至Lv.1!当前经验8/80两。】 【提示:升级至2级所需金额:80两白银。】 【新功能解锁:每日限购。每件商品每日仅可购买一次。】 “我日你……” 陆卓差点没把后槽牙咬碎。 那八两银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化作了等级条上一段微不足道的经验值。 他本以为充值是往系统账户里存钱,可以随时取用,谁知道这狗东西是直接吞了当升级费!而那个购买的念头,才是真正的花钱买东西! 八两白银!就这么没了! 在这人命不如草的年头,足够一个殷实之家过好几个月了! 他气得胸口发闷,恨不得把这破系统揪出来打一顿。 但看着界面上那微微亮起的一级图标,他又不得不承认,升级似乎带来了一些看不见的好处。 冷静,冷静下来。陆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分析现状。 他扫了一眼商品价格,心里飞快地换算起来。 一发子弹500文,开山刀200文,一两银子……差不多能换1000文铜钱。 这个世界的物价,倒是和自己认知中的古代差不太多。 “这狗系统,定价倒还不算太黑。” 他自嘲地撇撇嘴。 事已至此,再心疼那八两银子也没用。 除去升级花掉的,他身上还剩十多两,足够应付一阵子了。 “购买。” 陆卓不再犹豫,意念在商城里挨个点了一遍。 微光一闪,地面上凭空多出了一箱泡面、一箱矿泉水、几袋小米、一把火腿肠、一件厚实的军大衣、一把崭新的开山刀,以及最重要的——六发黄澄澄的.38 Special子弹。 他迅速将子弹填入左轮的弹仓,咔哒一声合上,那份熟悉的重量和冰冷的质感,才让他暴躁的心绪平复了些许。 “公子……” 沈小烟不知何时已经守在外面。 看着地上凭空出现的物资,小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惶恐。 她本能地咽了下口水,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忧虑。 她快步走进来,指了指地上的东西,又指了指陆卓,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什么看,过来帮忙收拾。”陆卓将东西收进系统空间,只留下一桶泡面和一瓶水,动作粗暴地撕开包装,准备烧水。 沈小烟见东西又瞬间消失,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她犹豫了片刻,才用细若蚊蝇的声音挤出一句话:“公子……这些……我们……吃完了……怎么办?” 她顿了顿,小声道:“我……我吃得少,半碗……不,一小口糊糊就够了。这些金贵东西,您留着……” 陆卓烧水的动作一顿,回头瞥了她一眼。 这小哑巴,是怕自己坐吃山空。 他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但嘴上依旧不饶人:“你那点饭量,还不够塞牙缝的。放心,饿不死你。” 他晃了晃手里的泡面,“我这儿的食物,要多少有多少。只是我身份特殊,有些事不好多说,你别问,也别往外传,懂吗?” 身份特殊? 沈小烟怔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陆卓,看着他那双和所有灾民都不同的、锐利而充满底气的眼睛,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型。 这位公子,莫非……是京城里出来避难的富家子弟? 想到这里,她眼中的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安心和依赖。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是乖巧地蹲到火堆旁,帮忙添柴。 “接下来几天,咱们不走了。”陆卓看着跳动的火焰,声音低沉,“就在这破庙里休整一阵子,养养身子。” “都听公子的。”沈小烟乖巧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是这乱世中偷来的一段安宁时光。 临古县的冬天来得早,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陆卓指挥着沈小烟,两人一起动手,把破庙周围能捡的干柴都拖了回来。 又找来泥巴和茅草,将庙墙上那些漏风的窟窿堵了个严严实实。 沈小烟的话依旧很少,但她的动作却越来越麻利,眼神也渐渐有了光彩。 她会默默地帮陆卓把水烧好,把草席铺得更平整些,像一只小心翼翼筑巢的雏鸟。 夜里,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一张薄薄的草席根本无法抵御刺骨的低温。 陆卓将被褥给了沈小烟,自己则裹着那件军大衣,靠在另一头。 可即便如此,深夜的寒气依旧冻得人骨头发疼。 某一晚,他被冻醒,发现身旁的沈小烟缩成一团,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叹了口气,一把将那瘦弱的身体捞进怀里。 “别动。” 女孩的身体瞬间僵硬,但感受到他怀里传来异常温暖的体温时,那份紧绷又缓缓松弛下来。 她的身体冰凉得像一块石头,还带着轻微的颤抖。 陆卓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她紧紧抱住。 黑暗中,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在这座破庙里,第一次紧紧相拥,相互取暖。 第9章 高手到底在哪呢? 天光乍亮,寒意却未有半分消减。 陆卓睁开眼时,怀里的那具瘦弱身躯依旧睡得安稳,呼吸均匀,不再像前几夜那般带着惊惧的浅眠。 他小心翼翼地抽身,为沈小烟盖好那件军大衣。 【叮!天乾二十三年,冬月初七,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压缩饼干x2,矿泉水x1,急救绷带x1。】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陆卓意念一动,将物资收入空间。 他走到庙门口,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当他烧好热水,煮上小米粥时,沈小烟也醒了。 她默默地接过陆卓递来的豁口陶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热粥,那双曾经空洞的眸子里,终于映出了跳动的火光和氤氲的热气。 陆卓没说话,只是将一块压缩饼干掰开,泡在自己的粥里。 这乱世里难得的安宁,让他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前世那些舔血的日子,都已是上辈子的事。 但,也仅仅是错觉而已。 喝完粥,陆卓将左轮手枪别在后腰,又抄起那把崭新的开山刀,对沈小烟打了个手势。 “待在庙里,锁好门,别出来。” 沈小烟乖巧地点头,看着他矫健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眼神里是全然的信赖。 破庙所在的山头并不高,却是附近唯一的制高点。 陆卓每日都会在这里巡逻,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小家暴露,毕竟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年代,能有安稳的巢穴就已经足以。 陆卓像一头孤狼,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山顶,照例伏在一片枯黄的茅草丛中。 凛冽的晨风如刀子般刮过草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完美地掩盖了他的呼吸。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了下方山道上那几个鬼祟的身影。 一共五人。 为首的是个身穿锦缎的年轻公子,脸色苍白,浑圆的身子,长得就是一副不聪明的模样。 他身边簇拥着三名身形彪悍的护卫,太阳穴高高鼓起,腰间佩刀,一看就是练家子。 而在最前面引路的,则是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 陆卓心中泛起嘀咕,他怎么看这几人都不像是来郊游的。 随着这几人越来越近。 陆卓的瞳孔骤然一缩。 那引路的汉子,他有印象! 昨日在难民营外卖面时,此人就混在人群中,一双眼睛总往自己的开山刀上瞟! “马管家,你确定是这儿?”那锦衣公子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耐烦地用马鞭指了指荒凉的山顶,“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高人?” 被称作马管家的,正是那贼眉鼠眼的中年人——马友。 他连忙躬身,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少爷您放心,小的亲眼所见!就是在这附近,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宰了王家那两个夯货!手段干净利落,绝对是您要找的人!” 马佑安,丰安县马家的大少爷,听到这话,憨态可掬的脸上终于出现笑容,眼睛里面也闪过兴奋。 他需要一把刀,一把足够快、足够狠、不会留下任何手尾的黑刀,去处理掉生意上的对头。 “他那兵器,你看清了?” 马友脸上闪过阵阵后怕,压低了声音:“没看清,像是什么暗器,邪门得很!小的后来偷偷去瞧了尸首,王虎和王昌胸口,都……都多了两个指头粗的血窟窿,前后透亮!” 血窟窿? 马佑安来了兴致。 “快走,快走,今天务必要找到这位绝世高手。” 马友一听,嘴角一抽,试问这五人里面,只有这位大少爷走的最慢好吧。 一刻钟后,这主仆五人终于爬上了山顶。 那三个护卫气息沉稳,落地无声,马友也无异样。 唯独马佑安扶着膝盖,累得像条死狗。 陆卓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这几人一看就是有功夫再身。 他趴在草丛中,心脏擂鼓般狂跳。 破庙就在后方几十步外,被杂草和矮树遮蔽着。 这帮人显然不是来郊游的,而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原以为杀了王虎兄弟俩,便能震慑宵小,没想到却招来了更难缠的货色。 该死!还是大意了! 就在陆卓盘算着如何脱身时,为首的那名护卫目光一凝,如电般射向他潜藏的方向。 “朋友,我家少爷来访,何不出来一见?” 那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话音刚落,三名护卫连同马友,齐刷刷地将视线投了过来,精准地锁定了陆卓的位置。 只有那马佑安,还叉着腰来回晃着脑袋,一脸茫然。 “人呢?在哪儿呢?” “高手到底在哪呢?” 陆卓满脸黑线,这他妈的,差距也太明显了。 藏不住了。 他缓缓站起身,左手反握着开山刀,右手悄然摸向后腰的枪柄。 他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胖袄,身形瘦削,脸上还带着一丝病态的蜡黄,任谁看都像个普通的逃荒难民。 “几位爷,有何贵干?”他的声音沙哑,面容冷峻,刻意装出一副高人的模样。 三名护卫见状,立刻呈品字形散开,将马佑安护在中央。 “别,别挡着我,给我看看高人。” 马佑安好奇心大起,从护卫的身后挤出个脑袋,想看看马友口中那位杀人如割草的高人究竟是何模样。 可这一看,他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 “这,这也不像啊。”随即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马友!你他娘的耍我?!” 马佑安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马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这就是你说的杀人高手?一个快饿死的灾民!你看他那穷酸样,浑身上下有二两肉吗?老子的时间是给你这么浪费的?!” 马友被踹得在地上打滚,连声求饶,场面一度变得滑稽无比。 陆卓冷眼旁观,嘴角勾起讥讽。 演,接着演。在这乱世,扮猪吃老虎的戏码,他见得多了。 马佑安打的并不重,但架不住马友会演啊,提供情绪价值很是到位。 “少爷!少爷别打了!小的没骗您啊!”马友抱着头,狼狈地在地上翻滚,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指向陆卓的腰间,声嘶力竭地大喊。 “您瞧他腰里!那就是把宝刀啊!” 第10章 这货脑子有病? 顺着马友手指的方向,马佑安的目光终于从陆卓那张蜡黄的脸上,移到了他腰间的开山刀上。 刀身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冷光。 流畅的线条,厚重的刀背,无一不昭示着它是一把开山裂石的利器。 在这满目疮痍,连口吃的都找不到的乱世,一个快饿死的灾民,怎么可能拥有一把连刀油都没干的宝刀? 马佑安脸上的怒气缓缓褪去。 眼前这人,绝非池中之物。 “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马佑安一挥手,示意护卫们不必紧张,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锦袍,语气变得客气起来,但那份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小哥? 陆卓心底冷笑一声。 前世在道上混,最烦的就是这种装模作样的称呼。 他懒得废话,左手反握的开山刀微微提起,刀尖斜指地面。 同时,右手手腕一翻,那支造型古怪的铁疙瘩便已滑入掌心,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马佑安的眉心。 没有花里胡哨的起手式,只有最纯粹、最直接的杀机。 那三名护卫瞬间汗毛倒竖,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如临大敌! “好!好一个架势!” 谁知,马佑安非但没有半分惊惧,反而双眼放光,竟抚掌喝彩起来! 那神情,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绝伦的折子戏。 陆卓彻底无语了。 这货脑子有病? 他可没耐心跟一个疯子少爷在这里耗着。 “有屁快放。”陆卓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痛快!”马佑安大笑一声,对陆卓的粗俗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才是高人该有的脾性,“小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来,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生意?陆卓眉头一皱。 “马友都跟我说了,阁下手段高超,杀王家那两个废物,不费吹灰之力。”马佑安的眼神变得热切,“我马家,就需要你这样的高手。” 高手? 陆卓心里泛起诧异。 他一共就开过两枪,杀过两个人,怎么就成了高手了? 他瞥了一眼地上还在哼哼唧唧的马友,瞬间了然。 妈的,昨天被这家伙给盯上了。 见陆卓面无表情,似乎不为所动,马佑安以为价码不够,继续抛出橄榄枝:“我知道,高手都有自己的规矩。你放心,事情办成,报酬绝对让你满意。” 陆卓却连听下去的兴趣都没有,开山刀一横,指向下山的路。 “滚。” 一个字,干脆利落,不带丝毫回旋的余地。 这一下,连马佑安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他身边的护卫更是勃然变色,其中一人踏前一步,厉声喝道:“放肆!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退下!”马佑安呵止了护卫,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 他竟大马金刀地在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慢悠悠地整理着衣摆。 “小哥脾气不小。也罢,我先自报家门。”他清了清嗓子,下巴微微抬起,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我,马佑安,丰安县马家嫡长子。丰安县八成的粮行、布庄、盐铺,都是我马家的产业。” 以往,他只要报出这个名号,无论是在县城还是在乡野,迎来的都是一片阿谀奉承。 然而此刻,山顶上,鸦雀无声。 只有凛冽的寒风,呜呜地刮过。 陆卓依旧保持着持刀握枪的姿势,面无表情,眼神里甚至透着一丝不耐烦。仿佛马家大少这个名头,还不如他脚下的一块石头。 马佑安的表情,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陆卓满脸黑线,他是不怕,但是也不想惹麻烦。 可看眼前这架势,这麻烦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为了不彻底撕破脸,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久仰大名。”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哈哈哈!”马佑安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赞美,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我就知道!寻常人听到我的名号,不是谄媚就是畏惧,唯有你,心如止水,面不改色!真高手也!” 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两!白银!帮我杀个人,事成之后,银货两讫,你我两不相欠!” 五百两?这可是一笔巨款。 但陆卓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干。” 他拒绝得斩钉截铁。 开什么玩笑,连丰安县的地头蛇马家大少都搞不定的人,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自己现在就一个烂人,有命拿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你!”马佑安的耐心似乎也到了极限。 陆卓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下去。他枪口微微一偏,对准了马佑安身旁那块半人高的巨石。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寂静的山顶炸开! 那声音远比寻常的爆竹要沉闷、要响亮,带着无可匹敌的穿透力。 三名护卫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他们瞳孔地震,死死盯着陆卓手中那个不断冒着青烟的暗器,满脸的不可思议! 马佑安更是吓得一屁股墩在地上,脸色煞白。 陆卓缓缓收回手枪,吹了吹枪口的硝烟,眼神冰冷地扫过众人。 “最后一次,滚。” 半晌,马佑安才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没有看陆卓,而是跌跌撞撞地跑到那块巨石前。 只见坚硬的青石上,赫然多了一个指头粗细的深洞,洞口边缘光滑,周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嘶……” 马友和三名护卫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何等恐怖的内力?竟能凭空将真气凝成实质,洞穿金石?! 这绝不是凡俗武功能达到的境界! 马佑安用手指颤抖地触碰了一下那个弹孔,随即,他猛地转过身,之前所有的轻浮和傲慢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狂热。 “阁下究竟是何名号?” 陆卓皱了皱眉,随口胡诌了一个前世武侠小说里烂大街的姓氏。 “慕容卓。” “慕容先生!”马佑安深吸一口气,对着陆卓郑重地一抱拳,“方才是在下唐突了!我再加价!”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千两!外加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乌木腰牌,上面用银丝镶嵌着一个古朴的“马”字。 “这是我丰安县马家的客卿腰牌!有此牌在,你在丰安县地界内,畅行无阻,无人敢惹!吃穿用度,皆可记在马家账上!” 一千两白银,还有一个能在乱世中提供庇护的身份。 陆卓的心,猛地一跳。 钱是好东西,但这个腰牌,才是他真正需要的。 有了它,自己就不再是无根无凭的流民,沈小烟也能有一个安稳的落脚地。 风险……与收益。 陆卓的目光在马佑安那张写满渴望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那块乌木腰牌。 最终,他将左轮手枪插回后腰,开山刀也收回了刀鞘。 “干了。” 第11章 李家当家人 马佑安一个箭步上前,双手就要将那块乌木腰牌奉上。 陆卓却身形一侧,避开了他的触碰,冰冷的目光没有半分温度。 “杀谁。”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马佑安的热情骤然一滞。 这才是真正刀口舔血的人物! 马佑安心中最后疑虑也烟消云散。 “丰安县,李家,李茂。” 陆卓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李家当家人! 他虽是初来乍到,但也明白,在一个县城里能与马家分庭抗礼的家族,其当家人的分量有多重。 这不是杀两个拦路抢劫的蠢贼,这是要捅破丰安县半边天的大事。 “说清楚点。”陆卓的声音更沉了。 马佑安的脸上浮现出刻骨的恨意,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狰狞:“丰安县里,明面上就是我们马家和他们李家。我们马家求财,讲究个和气生财,盗亦有道。可李家那帮畜生,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狼!” 他啐了一口唾沫,继续愤愤地揭露着:“放印子钱逼死佃户,抢占良田逼良为娼,这些年被他们弄得家破人亡的不计其数!现在,他们更是把手伸到了我马家的生意上,明抢暗夺,无所不用其极!” “传闻,”马佑安的声音压得更低,眼神里带着忌惮,“李家搭上了万虎山那帮匪寇的路子,这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万虎山土匪…… 陆卓的眉头,终于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浑浊得多。 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马佑安,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了过去,每一个问题都直击要害。 “我怎么接近李茂?” “事成之后,你马家怎么摘干净?” “我一个流民,怎么进城?” “最后,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杀我灭口?” 这一连串冷静到可怕的质问,让马佑安再次愣住。 他原以为对方只是个武艺高强的莽夫,却没想到心思如此缜密,早已将所有后路都盘算在内。 他深吸一口气,神情也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李茂有个癖好,好色。他会不定期亲自出城,到难民营里挑货,买些干净的女人回去。这是你唯一,也是最好的机会。” “至于我马家,”马佑安冷笑一声,“李茂一死,李家自乱阵脚,谁有空来查?就算查,没有证据,他们能把我马家怎么样?我们死不承认便是!” “城门巡检里有我马家的人,带你进城,易如反掌。” “最后一点……”马佑安看着陆卓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语气郑重无比,“慕容先生,你能凭空击穿巨石,就能悄无声息地取走李茂的命。同样的,你也能取走我的命。我马家,还没蠢到要去招惹一个随时能要了我们全家性命的活阎王。” 这番话,倒是说得坦诚。 陆卓沉默了。 他在脑中飞速权衡着风险与收益。 风险极大,但一千两白银和那个客卿腰牌的诱惑,同样巨大。 在这乱世,没有身份,就是无根的浮萍,任人宰割。 半晌,他缓缓伸出了手,却不是去接那块腰牌。 “腰牌,要两块。” 马佑安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想起了山神庙里那个瘦弱的少女身影。 他眼中闪过赞许,毫不犹豫地从另一个护卫腰间解下一块稍显普通的木牌。 “这是马家外事的腰牌,虽不如客卿尊贵,但在丰安县行走,也没人敢为难。够吗?” “够了。” 陆卓将两块腰牌收入怀中,整个交易,至此敲定。 细节商议完毕,马佑安带着人,满心欢喜又带着几分敬畏,匆匆下山去了。 山顶的风,依旧凛冽。 陆卓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开山刀,又摸了摸后腰那冰冷的左轮手枪。 从穿越至今的迷茫和饥饿,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血腥的突破口。 当他回到破庙时,沈小烟正蜷缩在草席上,听到动静,她那双大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惊惶和担忧,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陆卓将一块普通的马家腰牌丢给她。 “拿着。托人办的,过几天,我们就能进城了。” 他没有解释更多,只是简单地陈述了一个结果。 沈小烟怔怔地捧着那块入手温润的木牌,上面雕刻的马字清晰可辨。 她虽然不识字,却也知道这不是凡物。 她抬起头,想问些什么,但看到陆卓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篝火重新燃起,锅里煮着香喷喷的牛肉泡面。 陆卓将大部分面和肉都拨给了沈小烟,自己则捧着碗,小口喝着热汤。 温暖的食物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也似乎融化了他心中那块最坚硬的冰。 看着对面那个埋头小口吃面的女孩,昏黄的火光映在她瘦削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一刻,没有杀戮,没有阴谋,只有一间破庙,一堆篝火,和两个相依为命的人。 陆卓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挺好。 这份宁静,在第三天被打破了。 马友,那个带路的汉子,独自一人悄悄上了山。 他见到陆卓时,神情比之前更加恭敬,甚至带着畏惧。 “慕容先生,我家少爷让小的来传话。两日后,卯时,李茂会带人出东城门,来这片难民营挑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画轴和一张写满字的纸,双手奉上。 “这是李茂的画像,以及他的随行护卫人数、习惯。我家少爷说了,具体如何动手,全凭先生自己把握。” 陆卓接过东西,展开画像,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人跃然纸上。 他将画像和信息牢牢记在心里,随即卷好,收入系统空间。 “回去告诉你家少爷,”陆卓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把银子准备好。” 马友连连点头,如蒙大赦,转身屁滚尿流地跑了。 两日后。 天,还未亮。 天际只泛着鱼肚白,寒风如刀,刮在人脸上生疼。 临古县外的难民营已经骚动起来,麻木的人们蜷缩在一切可以挡风的地方,呵出的白气与弥漫的绝望混杂在一起。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同样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汇入了人流之中。 陆卓佝偻着背,将胖袄里的军大衣裹得更紧,遮住了腰间的杀器。 他刻意让自己的眼神变得和周围人一样空洞、麻木,像一滴脏水,完美地融入了这片浑浊的泥潭。 他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一辆破旧的独轮车旁蜷缩下来。 第12章 演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陆卓半眯着眼,几乎要睡去。 突然,蛮横的力道从侧面猛地推来,一个沙哑的呵斥声在他耳边炸响。 “滚开!别他娘的挡着老子的车!” 陆卓的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眸子,瞬间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那是一头被惊扰的野兽,在发动致命一击前,所特有的眼神。 一个满脸黑灰,身材却比周围难民壮实几分的汉子,正对他怒目而视。 妈的,虎落平阳被犬欺! 陆卓心中的杀意一闪而逝,但随即被他强行按了下去。 现在,他不是那个在东京街头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悍匪,他只是一个难民。 于是,他眼中的狠厉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癫狂的、被饥饿逼到极限的疯态。 “饿……我饿……” 他没有起身,反而像一头饿疯了的野狗,四肢并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猛地朝那汉子扑了过去,双手胡乱地抓挠着,嘴巴张得老大,仿佛要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那汉子本想再踹一脚,却被陆卓这副不要命的疯癫模样吓得魂飞魄散。 在这鬼地方,饿疯了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疯子!你他娘的是个疯子!” 汉子吓得连连后退,一脚绊在石头上,屁股着地摔了个结实。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那辆赖以为生的独一辆破车都顾不上了,惊恐地尖叫着,一溜烟跑进了混乱的人群里,再也不敢回头。 陆卓没有追,只是趴在地上,维持着那副疯癫的姿态,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人群正朝着一个方向涌动,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 他心里一动,也跟着人群,一瘸一拐地凑了过去。 人群的中央,被空出了一小片场地。 一个身穿锦缎员外袍,面色阴鸷的中年男人,正被三四个护卫簇拥着,像逛集市的屠夫挑选牲口一样,挨个打量着那些被家人推到前面的女人。 那男人正是李茂! 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赤裸裸的淫邪和估价。 他伸出肥腻的手,捏住一个少女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啧,太瘦了,骨头硌人。下一个!” 被推开的少女面无表情,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她的父亲在一旁点头哈腰,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让陆卓的内心毫无波澜。 他只是冷静地计算着距离、角度,以及风速。 李茂乐呵呵地背着手,像皇帝选妃一样,慢悠悠地走着。 他的护卫虽然警惕,但注意力全都在防止难民暴动上,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李家家主不利。 机会! 当李茂走到第二排,伸手去拨开一个挡路的半大孩子时,他的整个胸膛,有那么一瞬间,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了陆卓的视线之内。 就是现在! 陆卓佝偻的身体里,那颗属于悍匪的心脏,冷静地搏动了一下。 他裹在胖袄里的右手,无声无息地抬起,M36左轮手枪的枪口,从宽大的袖口中探出了寸许。 没有瞄准,全凭前世千锤百炼的直觉。 砰! 一声沉闷的、被无数嘈杂人声和呼啸寒风完美掩盖的轻响。 枪声,如同一颗投入浑浊泥潭的小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周围的人依旧在推搡,在叫卖,在哭嚎。 唯一的变化,是李茂脸上的笑容。 那笑容,像是被冰霜冻住一般,僵在了他油腻的脸上。 上一秒,他还在享受着主宰别人生死的快感;下一秒,他只是茫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一朵妖异的血花,正从锦缎下缓缓绽开,迅速扩大。 “呃……” 李茂喉咙里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咯声,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一秒。 两秒。 死寂。 “老爷!!”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人群炸了。 “死人啦——!” “杀人啦——!”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所有的难民都疯了一样四散奔逃,生怕被牵连进去。 刚刚还拥挤不堪的空地,瞬间变得一片狼藉。 护卫头子李恩目眦欲裂,他一把抱住不断咳血的李茂,对着另外几人声嘶力竭地咆哮:“快!送老爷回城!快!!” 几个护卫手忙脚乱地抬起李茂,疯也似地冲向城门方向。 “你!还有你!”李恩指着剩下的两个护卫,双眼赤红,“给我搜!把凶手给我挖出来!” 那两个护卫哭丧着脸,看着眼前成百上千四散奔逃、衣衫褴褛的难民,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怎么查?连对方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不知道,查个屁! 李恩却不管这些,硬着头皮,胡乱地抓着身边跑过的难民,试图找出那个不存在的凶手。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陆卓,早已趁着第一波混乱,消失在了难民潮的深处。 他没有跑,只是低着头,佝偻着背,脚步踉跄地随着人流移动,一点点地,远离了那片是非之地。 一条通往山脚的小道上。 陆卓的身影显得格外凄惨。 他颤颤巍巍地走着,时不时会腿一软,扑倒在地,然后抓起一把枯黄的野草,疯狂地往嘴里塞,仿佛饿到了极致。 演得是不是有点过了? 他一边嚼着满嘴的草根,一边在心里冷冷地盘算着。 那一枪,正中心脏。 在这个连金疮药都算神药的时代,李茂,必死无疑。 至于什么为民除害?他嗤之以鼻。他只是为了那活下去的资本,顺手,清理了一件垃圾而已。 …… 丰安县,李府。 此刻,已是乱成了一锅沸粥。 下人们惊惶地奔走,哭喊声、咒骂声、器物破碎声混杂在一起,往日里的威严府邸,如今只剩下末日般的恐慌。 内院的卧房里,血腥味浓得呛人。 李茂躺在华贵的丝绸大床上,嘴里大口大口地涌出混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呼噜呼噜的破风箱声。 两位丰安县最有名的郎中,此刻正满头大汗,束手无策。 “这……这是何种伤口?”一个老郎中看着李茂胸前那个小小的、边缘焦黑的血洞,双手都在颤抖,“老夫行医四十年,从未见过……这洞口如此齐整,竟像是被烧红的铁钎凭空烫出来的!” 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清洗伤口,敷上最好的外伤药,再用厚厚的绷带死死缠住。 但这根本无济于事,只是徒劳。 李茂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没一会儿,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呼吸也变得微弱。 “壮儿……强儿……”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跪在床边的两个儿子的手。 李壮和李强,两个长相凶悍的青年,此刻哭得涕泪横流。 “爹!爹!您撑住啊!” 李茂的喉咙里发出最后的嗬嗬声,眼中迸发出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报……报仇……” 第13章 为父喜欢吃酱牛肉 当陆卓佝偻着背挪回来时,沈小烟那双空洞麻木的眸子,终于泛起了波澜。 她看到陆卓的胖袄上沾染了新的泥土。 她瘦弱的身子动了动,伸出那只皮包骨头的手,轻轻拽了拽陆卓的衣角。 眼神里,是询问。你去哪了? 陆卓瞥了她一眼,这小哑巴虽然不说话,但心思却比谁都敏感。 他伸手拍掉身上的尘土,语气是惯有的粗粝与不耐烦,却奇异地带着安抚的意味。 “怕个卵,老子出去搞点吃的,还能被人吃了不成?”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两个杂粮饼,还有一个水囊。 这是他刚刚在系统得来的每日物资。 他将其中一个饼子和水囊塞到沈小烟怀里,自己则走到小庙外,熟练地用火镰石引燃了一堆枯枝。 火光跳跃起来,映亮了沈小烟那张脏兮兮却难掩清秀的脸。 她死死地抱着那个饼子。 火光下,她看到陆卓的面庞忽明忽暗,那双眸子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安。 这个男人,很危险,像一头随时会择人而噬的孤狼。 但也只有待在他身边,她才能感受到名为活着的温度。 陆卓没理会她,自顾自地啃着饼子。 那滋味剌嗓子,但他却吃得面不改色。 他需要尽快恢复体力。 杀了李茂,只是开始。在这乱世,没有力量,就等于任人宰割。 …… 临古县城西,马家府邸。 马家的内堂书房里,一种诡异的兴奋中节节攀升。 “你当真看清楚了?李茂那老东西,真是被人抬回去的?” 一个身穿绸缎、面色白净却透着虚浮的青年,正抓着一个家丁的衣领,唾沫横飞地追问。他就是马家大少,马佑安。 马友连连点头。 “千真万确!大少爷,小人亲眼所见!李茂那老匹夫被人从车上抱下来的时候,胸口一个血窟窿,那血啊,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把那身锦袍都染透了!听说抬进府里没半个时辰,人就断了气!” 听完马友的描述,马佑安猛地松开手,仰天发出大笑。 “哈哈哈哈!好!死得好!真是老天开眼,报应!就是报应!” 他的笑声在寂静的院落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李家和马家斗了半辈子,他爹马川做梦都想把李茂踩在脚下,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就在马佑安笑得最得意忘形的时候—— 书房的门被人一脚粗暴地踹开。 马佑安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谁他妈的这么不开眼,敢踹老子的门……” 话未说完,他看清了来人,那股嚣张气焰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爹……爹啊。”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中年男人,正是马家家主,马川。 马佑安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他点头哈腰,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双手奉上。 “爹,您忙一天辛苦了,儿子孝敬您的,刚出锅的卤猪耳,还热乎着呢!” 马川看着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嘴角狠狠一抽。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恨不得一巴掌把这逆子连同那只油腻的猪耳朵一起扇到墙上去。 老子处心积虑,谋划大事,你他娘的就知道吃! 他强行压下掐死儿子的冲动,毕竟是亲生的,忍了。 “为父爱吃酱牛肉。” 马川冷冷地丢下一句,挥手让马友滚出去,然后反手将房门重重关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盯着马佑安。 “李家出事了。李茂在城外,被不明身份的刺客当众刺杀,生死不明。” 马佑安一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闪躲。 高手过招,一瞬足矣。 马川何等人物,立刻就捕捉到了儿子不自然。 他心头猛地一震,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涌了上来。 难道…… 他死死盯着马佑安,一字一顿地问:“是你干的?” 看这架势,是瞒不住了。 马佑安索性脖子一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是我干的,怎么着!” 他挺起胸膛,仿佛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爹,我早就想为您分忧了!李茂那老东西不死,咱们马家永无出头之日!我这可是大功一件,您……您可千万别打我啊!” 马川浑身发抖,猛地一抬手。 马佑安吓得一哆嗦,抱着脑袋就蹲了下去。 然而,预想中的暴揍并未落下。 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儿,干得好!” 马佑安懵了,他缓缓抬起头,看到的是马川那张因为极度兴奋而微微扭曲的脸。 “快!跟为父说说,你是如何办到的?那刺客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通天手段,能在百人之中取李茂首级!” 马川详细问了来龙去脉,当听到那刺客仅凭一人,一击毙命,事后还能在乱军中从容脱身,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何等人物! 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杀机:“此人手段太过狠辣,若是将此事传扬出去,或者被李家查到蛛丝马迹,对我马家……” “爹!” 马佑安见状,立刻打断了他,“你要是不想咱马家明天就被人灭门,就千万别去惹那位慕容大哥!” “放肆!”马川勃然大怒,“说的什么狗屁话?” 他抄起墙角的鸡毛掸子就朝马佑安身上抽去。 “爹!我说的都是真的!”马佑安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大叫,“那慕容大哥的本事,神鬼莫测!杀李茂,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您动他,就是给咱们马家招灾啊!” 书房里顿时鸡飞狗跳。 一通追打后,马川累得气喘吁吁,马佑安也灰头土脸。 “爹,”马佑安捂着脸,郑重的语气开口,“如今李茂死了,李家那两个儿子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内部必定大乱!咱们与其把心思花在如何对付慕容大哥这位强援身上,不如趁此良机,一举吞并了李家的产业,这才是正事!” 马川闻言一愣,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混账东西……今天这是开窍了?竟然能说出如此有见地的话来? 他刚要点头赞许,却见马佑安已经从地上捡起那个油纸包,美滋滋地啃起了猪耳朵,吃得满嘴流油。 马川:“……” 罢了,蠢是蠢了点,但话糙理不糙。 “你说的有道理。此事,需从长计议!”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寒风依旧凛冽。 陆卓被尿意憋醒,他打着哈欠,走到离小庙不远的一处山坡边,解开裤腰带,对着下面的山沟开始放水。 晨间的山林寂静无声,只有风声和水声。 就在他酣畅淋漓之际,下方的草丛里,冷不丁传来一个带着哭腔。 “别……别呀……” 陆卓的动作一顿。 下一秒,一个脑袋猛地从那半人高的枯黄草丛里钻了出来。 第14章 你是属地鼠的? 那颗从草丛里钻出来的脑袋,顶着一头枯草,满是狼狈。 最要命的是,温热的液体正顺着他的额头、鼻梁、脸颊往下淌,带着难以言喻的骚气。 陆卓手上的动作一僵,低头看去,正对上一双写满了屈辱的眼睛。 是那个马家的管家,马友。 山风吹过,带来了尿骚味,也吹来了马友内心世界崩塌的声音。 他想死。 他奉大少爷之命,天不亮就摸黑出城,在这荒郊野岭蹲了半天,冻得手脚僵硬,就是为了接这位杀神入府。 可他万万没想到,双方的第二次见面,会是以这样一种充满味道的方式进行。 他敢躲吗?他不敢。 这位爷昨天是怎么杀人的,他可是一清二楚。 一刀毙命,百人中从容脱身。 自己这小身板,怕不是一刀下去,能被劈成两半。 于是,他只能僵在原地,任由那股甘霖从头浇到脚,心里把自家大少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陆卓抖了抖,慢条斯理地提上裤子。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里透着真他妈晦气的嫌弃。 “你他妈属地鼠的?大清早钻草丛里闻味儿?”他的嗓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火气。 马友一个激灵,也顾不上擦脸上的液体了,连滚带爬地从草丛里出来。 “先生恕罪!先生恕罪!小的不是有意冒犯,是……是奉我家大少爷之命,特来此地恭候先生大驾!” 陆卓“哦?”了一声,拖长了调子,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他的肩膀。 “候着我?你家少爷心挺大啊,不怕我顺手把他脑袋也拧下来?” 这话里的杀气,让马友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不、不敢!我家大少爷对先生敬佩万分,绝无他意!”马友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还有一个油纸包,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这是大少爷孝敬您的酬金,一千两的银票。这……这是城里福满楼的酱牛肉,还热乎着,给先生您垫垫肚子。” 陆卓瞥了一眼,没接。 他现在对马家这套路有点数了,那个马佑安,看似是个草包,实则是个懂得顺杆爬的机灵鬼。 “接我入城?”他心中念头飞转。 躲在城外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是是是!”马友见他似乎意动,赶紧补充,“马车就在山下候着。小的还给先生备了干净的衣物。只是……现在城门口当值的是马家的人,盘查得紧,咱们得趁早。” 他眯起眼睛,蹲下身,与马友平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看得马友心头发毛。 “我问你,李茂死了,这事儿现在城里传开了?” “回先生的话,还没。”马友连忙拱手,压低了声音解释,“李家把消息捂得死死的,对外只说是老爷子偶感风寒,闭门谢客。但李家那么大个摊子,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哪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心,花点银子买通几个下人,里面的动静一清二楚。听说昨晚李家两个少爷为了谁来主事,差点在灵堂前就打起来了!” 原来如此。 陆卓站起身,心中已有了计较。 这马家,消息灵通,出手也算大方,更重要的是,暂时来看,自己是安全的。 “行,进城。” 他吐出三个字,转身朝小庙走去。 片刻之后,他领着沈小烟走了出来。 当马友看到那个虽然满身污垢、却难掩身段与容貌的少女时,眼中闪过惊艳,但随即就深深地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位爷的女人,看一眼都怕折寿。 陆卓的东西不多,一把开山刀别在腰后,用胖袄遮住,左轮则贴身放在怀里。 其他的,都在系统空间。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破败的小庙。 说来可笑,这地方四面漏风,连个正经的屋顶都没有,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沈小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她扯了扯他的衣角,仰起那张小脸,干裂的嘴唇轻轻翕动,吐出两个模糊的音节。 “名字?” 陆卓一愣,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摩挲着下巴,一本正经地思索起来。 “嗯……咱俩在这儿,也算是共过患难,度过了一段……呃,幸福时光。不如,就叫草山庙吧!” 沈小烟:“……” 马友:“……” 只有陆卓自己,对这个充满后现代解构主义风格的名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 马车吱呀作响,在颠簸的山路上缓缓向县城驶去。 车厢内,沈小烟紧张地攥着衣角,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对她而言,人多的地方,比荒野里的野兽更可怕。 陆卓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连眼睛都没睁,只是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怕个球,有老子在。” 粗俗,直接,却莫名地让人心安。 沈小烟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丰安县的城门遥遥在望。 高大的城墙下,一队盔明甲亮的兵丁正在挨个盘查入城的百姓。 马友将车赶到一旁,跳下车,熟络地和一个看似队长的兵头塞了个什么东西,两人凑在一起低语了几句。 那队长点了点头,大手一挥,直接放行。 马车顺利入城。 一个年轻的兵丁凑到队长跟前,有些不解。 “头儿,那马友不就是马家的一个下人吗?您对他这么客气?” “你懂个屁!”队长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压低声音骂道,“他是一般的下人吗?那是马大少跟前的心腹,在马家比管家说话都管用!此人八面玲珑,会来事儿,你他娘的给老子学着点!” 马车在城内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条僻静巷弄里的一座民宅前。 这宅子不大,青砖灰瓦,带着一个小小的院落,看起来就是最普通不过的民居。 马友跳下车,恭敬地打开车门。 “先生,到了。这里您只管放心住下,我都打点好了。这宅子的主人姓赖,是个老光棍,前些天去外地投亲了。若是有街坊邻居问起,您就说是赖老头的远房侄子,过来暂住的。” 陆卓点了点头,对这安排还算满意。他跳下车,将那张一千两的银票递还给马友。 “这玩意儿不好使,明天这个时候,换成现银送过来。” 马友心头一凛,连忙躬身接过。 “是,小的明白!” 他不敢多留,驾着马车匆匆离去。 陆卓推开院门,淡淡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院子不大,但扫洒得还算干净,角落里还种着一棵光秃秃的枣树。 屋子是两进的格局,卧室、厨房、厅堂一应俱全,可谓五脏俱全。 第15章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沈小烟跟在他身后。 她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地方。 这里有真正的墙,能挡风。 有真正的屋顶,能遮雨。 甚至……她看到了卧房里那张蒙着灰尘的木板床。 陆卓一脚踹开卧房的门,灰尘扑簌簌落下。 他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走到床边,伸手用力按了按。 床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但好歹没塌。 他满意地咧了咧嘴,回头冲着门口的沈小烟挑了挑下巴。 “还行,以后,咱就住这儿了。”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次日,天光大亮。 陆卓睁开眼,意识沉入脑海。 【每日签到已刷新,是否签到?】 “签到,购买。” 【购买成功!获得:白面馒头*4,清水*1升,基础伤药*1。】 聊胜于无。 他意念一动,将东西存入系统空间,又顺手打开了系统商城。 他毫不犹豫地兑换了一小袋米和一些耐放的咸菜。 走出卧房,淡淡的米粥香气钻入鼻腔。 厨房里,沈小烟正蹲在灶台前,小心翼翼地添着柴火。 见到陆卓出来,她指了指锅里,又指了指他。 意思是,饭快好了。 陆卓嗯了一声。 这小哑巴,倒是越来越会照顾人了。 两人刚端着碗,喝着寡淡的米粥,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陆卓眉头一挑,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的,正是马友。 “先生,早上好!没打扰您用饭吧?”马友脸上堆满了笑。 “有屁快放。”陆卓堵在门口。 马友也不尴尬,侧身让开,指了指身后的木箱。 “先生,您要的现银。小的按大少爷的吩咐,给您凑了个整,一共是一千二百两。都在这里头了。” 他一边解释,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契递了过来,“这是赖老头的房契,也给您办妥了。另外,您在这城里若是有什么事,就在门口的枣树下放一根半尺长的树枝。小的看到,自然会第一时间过来听候差遣。” 陆卓接过房契扫了一眼,塞进怀里。 “东西放进来,人可以滚了。” “是!是!” 马友忙不迭将沉重的木箱抬进院子,这才屁颠屁颠地走了。 院门关上。 沈小烟早已停下了筷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口大木箱。 陆卓走过去,用脚尖一挑,箱盖应声而开。 霎时间,满箱的银光几乎要闪瞎人的眼。 大大小小的银锭、银元宝,被码得整整齐齐。 小的不过一两,大的足有五十两,白花花的一片。 沈小烟啊地一声短促惊呼,捂住了嘴。 她这辈子,就是听都没听说过这么多钱。 陆卓看着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嗤笑一声。 “出息。” 他弯下腰,随手抓起三块约莫五两重的小银锭,扔到沈小烟面前的石桌上。 “拿着,自己买点针线、花布,或者想吃的零嘴。别他妈一天到晚跟个活死人一样。” 说完,大手一挥,整箱的银子被他尽数收入了系统空间。 安顿好一切,陆卓换上马友准备的干净衣物。 “看好家,我出去转转。” 丢下一句话,便推门而出。 城里城外,简直是两个世界。 城外是饿殍遍地,易子而食的人间地狱。 城内却是店铺林立,车水马龙,小商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陆卓甚至亲眼看到,一个大户人家的下人将一桶泔水倒掉,里面赫然有半条没吃完的鱼和几大块肥肉,引得几条野狗疯狂争抢。 何其讽刺。 他在街上游荡,耳朵却竖得笔直。 米价多少,布价多少,盐价几何……所有信息都被他贪婪地吸收、分析。 这里的物价,比他想象中要高得多,尤其是粮食。 这印证了他的猜想,饥荒的影响,早已渗透到了这座看似繁华的县城之内。 半个时辰后,陆卓随意走进一家路边的茶馆。 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四周嘈杂声四起。 “听说了吗?川洲那边,反了!泥腿子凑了好几万人,连县城都攻下来一座!”一个压低了嗓门的茶客神秘兮兮地开口。 邻桌的汉子啐了一口,满不在乎地反驳:“现在这世道,哪儿没反的?不说远的,就南边那万虎山,盘着几百号土匪,县里的老爷们不也只能干瞪眼?前些天张员外家的商队,不就折在那儿了?那才叫咱们心口上的一把刀!” 川洲?叛军?万虎山土匪? 陆卓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心中已有了决断。 回到赖家小院时,他手上已经大包小包提满了东西。 沈小烟看到他回来,眼睛都直了。 有新鲜的肉,有白花花的大米,有几匹虽然粗糙但崭新的布料,还有一包针头线脑,甚至还有一小包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糕点。 陆卓将东西一股脑地扔在桌上。 “闲着也是闲着,做几件像样的衣服。手艺活别丢了,以后说不定能指着这个吃饭。”他指了指那包针线。 然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个小东西,扔给了她。 是一条很便宜的银手链。 沈小烟手忙脚乱地接住,眼眶竟莫名地有些发红。 陆卓没理会她,从另一堆东西抽出几本泛黄的线装书。 《大姚风物志》、《川洲地理考》。 他要用最快的时间,搞清楚自己到底落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鬼地方。 一下午的时间。 越看,他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情况比他听到的还要严重百倍。 大姚王朝,立国三百余年。 皇帝昏庸,沉迷丹药方术,朝堂之上宦官与外戚争权夺利,搞得乌烟瘴气。 地方上,土地兼并严重,苛捐杂税多如牛毛。 天灾人祸接连不断,导致流民四起,叛军遍地。北方,有游牧民族北蛮叩关劫掠;东边,有倭寇袭扰沿海。 可谓是内忧外患,国将不国。 而他所在的县城,恰好就隶属于叛乱最严重的川洲!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书中详细记载了大姚的军备武力,从头到尾,都只提及刀枪剑戟、弓弩箭矢,对火药、火器之类的东西,只字未提。 这是一个纯粹的冷兵器时代。 他的那把M36左轮,在这里,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大杀器! “不能再待下去了。” 陆卓合上书。 他必须走,去更安全的地方。 打定主意,他起身走到院中,折了一根半尺长的枣树枝,轻轻放在了门外的枣树下。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院门再次被敲响。 陆卓开门,看到的不仅是马友,还有一个身着锦缎的年轻公子,正是马家大少——马佑安。 马佑安一见陆卓,立刻拱手作揖。 “先生。” “有事?”陆卓言简意赅。 马佑安直接开门见山:“陆先生,如今李家虽乱,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您与令妹在城中若无一个正当身份,终究是个麻烦。我马家愿为先生与令妹重新办理腰牌,录入县衙户籍。只是……办理腰牌,需要姓名与生辰八字。” 第16章 这钱,花的他妈值了! “陆卓,天乾元年生,八月十五。她,沈小烟,天乾四年生,三月初六。” 马友连忙提笔记录,可身边马佑安自己却愣住了。 “咦?陆先生?”他忍不住出声,“您……您不是姓慕容吗?” 当日那声石破天惊的慕容,可是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份睥睨一切的气度,怎么会配上陆卓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名字? 陆卓闻言,嘴角勾起弧度。 “陆卓,是我的本名。”他开口道,“至于慕容……那不是一个姓氏。” 不是姓氏?马佑安和马友面面相觑。 陆卓的目光扫过马佑安呆滞的脸。 那是前世在东京街头,忽悠那些蠢蛋时才会露出的神情。 “慕容,是一个封号。一个传承了数百年的封号。”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只有那些身怀独门绝技,在某个领域达到登峰造极之境的人,才有资格继承这个称号。每一代慕容,都只有一个。”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马佑安脑中嗡嗡作响。 一个传承数百年的神秘封号?身怀绝技的继承者? 这一切,都比单纯的江湖高手听起来要神秘无数倍! 陆卓看着他那副被彻底唬住的模样,说道。 “我,便是因一手杀人的本事,被上一代选中,是为……第二十代慕容。” 第二十代! 马佑安只觉得热血直冲头顶。 就在马佑安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时,陆卓的眼睛突然锁定了他。 陆卓缓缓抬起一只手,朝着马佑安,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马大少,”他的声音充满了致命的诱惑,“你想不想……成为新的慕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马友张大了嘴,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院角默默烧火的沈小烟也停下了动作。 “成为……第二十一代慕容?” 马佑安几乎是下意识地,颤抖着吐出了三个字。 “我……我愿意!” 话一出口,他才反应过来,“可是……先生,我……我有什么绝技?”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本事。 陆卓看着他那副蠢样,心里差点笑出声。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某种艰难的抉择,实则是在组织语言,怎么把这瞎话编得更圆。 “绝技,可以后天练。”陆卓缓缓摇头,语气沉凝,“但慕容的传承,看的不是你现在有什么,而是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马佑安面前,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 “我看到了野心。这就够了。” 这番话,精准地击中了马佑安内心最渴望被认同的地方! 他一个富家公子,何曾有人如此深刻地看穿过他的内心? “先生!”马佑安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您……您真乃我之知己啊!” 他激动地就要下拜,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握住。 “别急着谢。”陆卓的表情瞬间换回了那个冷酷务实的悍匪,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冠名费,一千两。先交了。” “……” 马佑安的激动表情僵在脸上,但他只愣了半秒,便重重地点头:“值!太值了!别说一千两,就是两千两也值!” 在他看来,这哪里是冠名费?这分明是脱胎换骨,踏入一个全新世界的门票! 这钱,花得太他妈值了! “行。”陆卓松开手,“下午,把一千两现银和我们两人的腰牌,一并送来。” “是!先生!”马佑安对着陆卓深深一揖,这才拉着还没回过神来的马友快步离去。 …… 下午,马友果然准时将小木箱和两块木质腰牌送了过来。 箱子里,是十锭码得整整齐齐的百两官银。 马友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 但陆卓何许人也?一眼就看穿了这老小子昨天是在装傻。 陆卓心里门儿清,这俩人,一个是被忽悠瘸了的蠢蛋,另一个恐怕正躲在背后骂自己是天字第一号的骗子。 他不动声色地收下银子和腰牌,心中跑路的主意已定。 不过……临走前,似乎还能再薅一把羊毛。 “马友。”陆卓叫住正要告退的马友。 “先生您吩咐。” “回去告诉你家大少爷,就说我这个第二十代慕容,想见见这县里的青年才俊。”陆卓完全代入了角色,“让他把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公子哥,都请到百客楼。我做东,请他们吃一道绝世佳肴。” 马友恭敬地应下:“是,小的这就去办。” …… 当晚,百客楼四楼,最奢华的雅间内。 陆卓与马佑安相对而坐。 “先生,”马佑安端起酒杯敬了陆卓一杯,“慕容的名号,我……我已禀告家父。” 陆卓嘴角抽了抽:“哦?马老爷子怎么说?” “我爹他……”马佑安脸上露出困惑与得意交织的神情,“他听完后,激动得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当场就回房躺下了,说是要静养。这都三天了,水米未进!先生,您说我爹他是不是……嫉妒我了?嫉妒我能有这等天大的机缘!” “咳……” 陆卓端着酒杯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差点没把酒洒出来。 嫉妒?你爹怕不是被你这败家玩意儿气得当场中了风! 他强忍住笑意:“嗯,有这个可能。” 马佑安闻言,更是得意。 他环顾四周,又压低声音问:“先生,您今日邀约这么多公子哥,究竟是为了何事?那道绝世佳肴又是什么?” 陆卓神秘一笑,只吐出四个字:“静候佳音。” 不多时,雅间的门被推开,一群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入座。 因着马佑安事先天花乱坠的一番吹捧,众人对陆卓这位神秘的慕容先生都颇为客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寒暄已毕,终于有人忍不住问起那道传说中的佳肴。 陆卓拍了拍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了几块用油纸包着的、四四方方的……干饼。 满座哗然。 所有公子哥都傻眼了,看着那几块色泽蜡黄、平平无奇的干饼,面面相觑。 这就是……绝世佳肴? 马佑安的脸也有些挂不住了。 陆卓却毫不在意众人的反应,他示意店小二端来几碗滚烫的开水。 他亲手撕开油纸包,将一块干饼放入一只精致的白瓷碗中。 “此物,乃是我游历海外异邦所得,名为……泡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将滚烫的开水,缓缓浇入碗中。 奇迹,在下一秒发生! 只见那干硬的饼块在热水中迅速舒展开来。 更要命的是,一股奇异的浓香,如同炸弹般在雅间内轰然引爆! 那混合着红烧牛肉、浓郁香料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鲜美味道的香气,瞬间攥住了所有人的鼻子。 满屋的公子哥,全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喉头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口水疯狂分泌。 这是什么神仙味道?! 第17章 鱼儿上钩了 陆卓斜靠在椅背上,看着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副猪哥相。 很好,鱼儿上钩了。 “先生!这……这究竟是何等仙馔?”马佑安第一个回过神来,双眼放光,几乎是扑到了桌边。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言语间充满了急不可耐。 “是啊慕容先生,这香味……简直闻所未闻!” “我敢说,就算是京城御膳房,也做不出这等异香!” 陆卓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用筷子尖轻轻点了点碗沿,吐出三个字。 “味精面。” 他将那碗面推到桌子中央,又示意小二将剩下的几块干饼也依次泡开,分装在小碗里,每人一小份,刚好够尝个味道。 “诸位,请吧。” 话音未落,十几双筷子已经迫不及待地伸了出去。 “嘶——哈——” 面条入口的瞬间,霸道绝伦的鲜美味道在每个人的舌尖轰然炸开!那Q弹爽滑的口感,搭配着浓郁醇厚的汤汁,瞬间便征服了他们养尊处优的味蕾。 一时间,雅间内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吸溜声和满足的喟叹声。 这群平日里最重仪态的公子哥,此刻却像饿了三天的难民,一个个埋头苦干,风卷残云。 转眼间,碗里的面条便见了底。 可他们仍不满足,竟不约而同地端起碗,将那金黄色的汤汁一饮而尽,连一滴都舍不得剩下! 喝完汤,所有人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随即用一种饿狼般的眼神,齐刷刷地望向陆卓。 “先生……还有吗?”一个胖公子小心翼翼地探询。 陆卓眉头一皱,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为难之色,心中却乐开了花。 他慢悠悠地从布包里又摸出几个油纸包,在桌上排成一排,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 “唉,这东西来之不易,乃是我从海外九死一生带回来的。我手里,也只剩下这十二份了。” 众人闻言,眼神愈发炽热。 “先生开个价!我买了!” “我也要!” 陆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看在与诸位投缘的份上,一口价。”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十五两银子,一份。” “什么?十五两?!” 人群中,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十五两银子,都够寻常百姓一家老小吃用一年了!就为了这么一碗面? 陆卓心里咯噔一下。 卧槽,报高了?玩砸了?这帮孙子看着有钱,不会是银样镴枪头吧? 正当他脑中飞速盘算着要不要找个台阶降价时,异变突生。 哐当! 一锭十两的银子,外加几块碎银,被一个瘦高个公子重重拍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我买了!给我一份!”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我出十六两!” “我出十八两!都别跟我抢!” “这里是二十两!给我来一份!” 眨眼之间,场面彻底失控。 银锭、银票被杂乱地扔在桌上,一群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为了几包泡面争得面红耳赤,生怕慢了一步就什么都捞不着。 陆卓冷眼旁观,心中再次升起荒谬的感慨。 城外,饥民易子而食;城内,富少掷金买面。这狗日的大姚,贫富差距大到扭曲。 他看着桌上越堆越多的银子,再看看自己手里仅剩的十二包泡面,清了清嗓子。 “停!” 众人动作一滞,齐齐望向他。 “面,只有十二份。想要的人,却不止十二个。”陆卓的眼神扫过全场,嘴角勾起恶劣的笑容,“价高者得,诸位,请吧。” 接下来的场面,彻底变成了一场疯狂的拍卖会。 最终,十二包方便面,总共为陆卓带来了二百三十两白花花的现银! 二百三十两…… 陆卓将银子尽数收入系统空间,心中暗自盘算。 一个小小的县城,一帮纨绔子弟,就能榨出这么多油水。 要是到了那繁华似锦的京城,岂不是要翻了天? 只可惜……这破系统每日签到和兑换都有数量限制,不然光靠倒卖方便面,自己都能富可敌国。 听着身旁几个还没抢到面、正眼巴巴看着别人大快朵颐的阔少唉声叹气,陆卓知道,火候到了。 “先生,”一个身着宝蓝色绸缎的公子凑上前来,满脸堆笑,“您神通广大,连这等海外仙食都能弄到,想必……您那儿肯定还有别的宝贝吧?能否让我等开开眼?” 陆卓故作高深地抿了口茶。 “宝贝嘛,确实还有几样小玩意儿。”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只是……太过锋利,轻易不示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先生就让我们瞧瞧吧!” “是啊慕容先生,我等绝不外传!” 在众人的再三央求下,陆卓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从角落里拖出一个半人高的沉重木箱,砰的一声放在雅间中央的空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那口神秘的木箱吸引,连吃面的都停下了动作。 陆卓不急不缓地拨开箱子上的铜扣。 嘎吱—— 箱盖掀开。 没有金光闪闪,没有珠光宝气。 满室的烛光,在箱盖开启的瞬间,仿佛被十几道森然的寒芒所吞噬! 只见箱内铺着粗布,十几把造型狰狞、刃口雪亮的开山刀,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那流畅的线条,厚重的刀身,以及一体成型的钢材所散发出的冰冷杀气,瞬间让整个雅间的温度都降了三分! 满座死寂,雅雀无声。 刚刚还喧闹无比的雅间,此刻连呼吸声都仿佛被掐断了。 马佑安更是瞳孔骤缩! 之前只见过一把。 但是这十几把整整齐齐陈列在一起所形成的视觉冲击力,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这是何等恐怖的底蕴!难道慕容的传承,竟是量产这等神兵利器吗? 其余的公子哥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他们或许不懂武功,但他们太明白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在大姚,兵器管制极为严格,民间私藏甲胄、利刃皆是重罪。 而眼前这些刀,无论从材质还是做工,都远超官府的制式兵器! 这玩意儿,一把就能卖出天价,而且是有价无市的硬通货! 陆卓满意地看着众人脸上的惊骇,心中冷笑。 他当然知道这东西能卖高价。 以大姚这破地方的冶铁技术,再过一百年也仿不出来。 不过,几把刀而已,还威胁不到身怀左轮手枪的自己。 第18章 这系统,还真是个吞金巨兽 陆卓缓缓将其中一把开山刀抽出。 “这东西,是我在一个叫哥伦比亚的海外番邦,机缘巧合下弄到手的,名字也粗鄙,就叫开山。能开山,自然也能开人。” 他顿了顿,环视着一张张煞白的脸。 “总共,就这十四把。卖完,这世上就再也找不出第二批了。” 绝版!这等神兵,竟是绝版货! 在大姚,一把军造的长刀,市价不过二十到五十两。 那些官宦富贵人家,寻访名匠私下打造的宝刀,用上百炼钢,耗时数月,价格也不过几百两。可那些刀,跟眼前这把开山比起来,简直就是烧火棍! 这不仅仅是兵器,这是身份的象征,更是危急时刻能救命的底牌! “先生!”一个胆子稍大的锦衣公子哥,颤声发问,“可否……可否让我等见识一下此刀的锋芒?” “请便。”陆卓随手将刀抛了过去。 那公子哥手忙脚乱地接住,只觉手臂猛地一沉,险些脱手! 他定了定神,冲着身后肃立的护卫喝了一声。 “王五,把你的佩刀拿来!” 那名叫王五的护卫立刻解下腰间的佩刀,双手奉上。 这刀也是百两银子置办的好货色。 公子哥将那把官造佩刀竖直立在地上,双手紧握开山刀的刀柄,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朝刀身劈了下去! 只听哐当一声脆响!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柄价值百两的佩刀,竟断成了两截! 死寂。 下一秒,彻底炸锅! “五百两!先生!这把刀我要了!五百两!” “放你娘的屁!五百两就想买这等神兵?我出六百两!” “我……我钱没带够!马上去取!先生千万给我留一把!” 整个雅间彻底化作了疯狂的修罗场。 陆卓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那股荒谬感再次升腾。 最终,短暂而惨烈的竞价结束。 十四把开山刀,无一例外,尽数售罄。 总计,九千八百两白银! 陆卓将最后一沓银票塞进系统空间,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 雅间内的气氛却依旧火热。 抢到刀的公子哥抱着刀,爱不释手。 没抢到的则捶胸顿足,懊悔不迭。 马佑安也抢到了两把,他亲自将陆卓送回去,安顿好后,便一刻不停地抱着两把宝刀,兴冲冲地回家找他爹马川邀功去了。 夜色深沉,陆卓将从百客楼打包回来的饭菜递给沈小烟。 转身便扎进了自己的房间,将门栓插好。 心念一动,意识沉入系统空间。 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此刻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快要溢出。 他迅速盘算了一下今天的总收入:马佑安给的一千二百两,加上冠名费一千两,总计二千二百两。 百客楼卖泡面得了二百三十两,卖开山刀得了九千八百两。 总计,一万两千二百三十两! “系统。” 陆卓的意识在空间内发出指令。 一个淡蓝色的光幕瞬间在他眼前展开。 【求生签到系统】 【等级:1(0/80)】 【每日签到次数:1/1】 【每日兑换次数:5/5】 【储物空间:1立方米】 【可购买商品:杂粮饼、清水、伤药、胖袄、油纸、火折子……】 陆卓看着等级后面那(0/80)的字样,毫不犹豫。 “充值!” 【本次升级需要80两白银,是否充值?】 “是!” 话音刚落,系统空间内的一锭十两银子和一些碎银瞬间消失。 【充值成功!系统升级!】 【等级:2(0/800)】 【每日签到次数:2/2】 【每日兑换次数:10/10】 【储物空间:2立方米】 【可购买商品:……新增白米、咸菜、猪肉、铁锅、调味料……】 看着商品列表里出现的肉和锅,陆卓眼中精光一闪。 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摆脱啃干粮的日子了! 他没有停下,继续下令。 “继续充值!” 【本次升级需要800两白银,是否充值?】 “充!” 【充值成功!系统升级!】 【等级:3(0/8000)】 【每日签到次数:3/3】 【每日兑换次数:15/15】 【储物空间:5立方米】 【可购买商品:……新增M36左轮手枪、.38口径子弹、抗生素、缝合包……】 【等级奖励:解锁插件功能——忠诚度探测!】 来了! 陆卓心头一热。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保命底牌! 手枪的出现,让他在这个冷兵器时代的安全感瞬间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而那个忠诚度探测功能,更是雪中送炭! 他看向下一个等级所需的经验值,八千两。 现在他手里还剩一万一千三百五十两,足够! “给我升!拉满!” 【充值成功!系统升级!】 【等级:4(0/80000)】 【每日签到次数:4/4】 【每日兑换次数:20/20】 【储物空间:10立方米】 【可购买商品:……新增医疗箱(简易版)、MK2手雷、军用望远镜……】 【等级奖励:获得随机抽奖机会一次!】 看着下一级那八万两的天文数字,陆卓咂了咂嘴。 这系统,还真是个吞金巨兽。 不过,手雷的出现,让他觉得这八千两花得值! “开始抽奖。” 一个虚拟的轮盘出现在他面前,飞速旋转。 片刻后,指针缓缓停在了一个格子上。 【恭喜宿主!获得特殊功能——包装改造!】 【包装改造:可消耗少量银两,将系统空间内所有商品的包装,自动改造为符合当前时代背景的样式。(例:方便面可改造为油纸包,罐头可改造为陶罐密封。)】 陆卓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卧槽!神技啊! 这功能看似鸡肋,实则解决了自己最大的后顾之忧!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拿出个塑料包装的玩意儿被人当成妖怪了! 随着等级提升,储物空间也扩大到了十立方米。 陆卓毫不客气,将今天权限全部用完。 做完这一切,他才心满意足地退出了系统,推门而出。 月光下,沈小烟已经吃完了饭,听到开门声,她身体一颤,抬头望来。 陆卓心中一动,默念。 “系统,对她使用忠诚度探测。” 【目标:沈小烟】 【忠诚度:100(死忠)】 看着那括号里触目惊心的两个字,陆卓的心,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他走过去,脱下身上的胖袄,盖在了女孩瘦弱的肩上。 …… 与此同时,李府。 书房内,灯火通明。 李强正皱着眉头,听着李壮的汇报。 “哥,事情就是这样。那姓慕容的,当场就卖了近万两,而且还和马佑安关系走的很近。” 李壮眼中至今还残留着震撼。 李强听完,眉头紧皱。 一个来路不明的江湖人,随手就能拿出这么多神兵利器?这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 眼下父亲刚死,已经斗得不可开交,自己也是焦头烂额。 他沉吟了许久。 “先盯紧他。”李强的声音阴沉,“摸清他的底细,但不要轻举妄动。等秦叔从府城回来,再做定夺。” 第19章 恩将仇报啊! 次日清晨,陆卓便已起身。 他要去买一份地图,以被逃亡使用。 揣着几锭碎银,陆卓直奔县城最繁华的东市。 他寻了一家看起来最大的书铺。 “掌柜的,可有大姚全境的舆图?”陆卓开门见山。 正低头拨着算盘的老掌柜闻言,眼皮都未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没有。” “那府城、州城的也行。” 老掌柜终于抬起头,像在看一个疯子。“滚蛋!再胡言乱语,我便报官抓你!” 陆卓眉头一皱,转身便走。 他就不信这个邪。 然而,接连跑了几家书铺,得到的反应如出一辙。 轻则被当成白痴轰出来,重则店家直接抄起了门后的扫帚,仿佛他是什么瘟神。 最后一家杂货铺的老板是个多嘴的热心肠,见他一脸不解,才压低声音点拨了一句:“后生,你外地来的吧?在大姚,私藏舆图,那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要砍头的!那玩意儿,只有兵部和各州府衙门里才有,寻常人看一眼都得掉脑袋!” 陆卓这才恍然大悟。 他娘的,自己还是用现代人的思维在揣测这个封建王朝。 计划的第一步就卡壳了。 陆卓心中烦闷。 路过一家挂着周记烤鸭的铺子,鸭皮烤得焦黄酥脆,油光锃亮,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妈的,不想了!”陆卓摸出块碎银丢给店家,“给老子来一只!” 管他娘的地图不地图,先填饱肚子再说! 拎着油纸包好的烤鸭,他狠狠啃了一口,满嘴流油。 吃的正香,突然传来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吆喝。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只要五文钱,就能钻小街!体验极致,回味无穷!” 噗—— 陆卓差点没把嘴里的鸭肉喷出来。 钻小街? 他虎躯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这县城主街上,竟然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拉皮条? 这大姚王朝的风气,已经开放到这种地步了吗? 简直伤风败俗!道德沦丧! 陆卓心中义愤填膺,脚下却像是抹了油,飞快地朝着人群聚集处跑去。 挤到近前,那小巷口已经围了一圈人。 大多是些贼眉鼠眼的汉子,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踮着脚,脸上挂着既猥琐又期待的神情,正窃窃私语。 “哎,你试了吗?怎么样?” “嗨,别提了,就差一点点……” “真的假的?有那么厉害?” 陆卓站在外围,心急如焚。 这帮孙子把路堵得死死的,根本看不见里面是什么光景。 他只能伸着脖子,拼命从人缝里张望。 就在这时,一个面色羞红的男人从巷子里走了出来,脚步还有些虚浮。周围人立刻围上去。 “如何?” 那男人涨红了脸,欲言又止,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们,你们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竟是捂着脸,一溜烟地跑了。 这一下,人群更骚动了。 不断有人掏出五文钱递过去,然后一脸兴奋地钻进巷子,可不过短短几秒钟,就又走了出来。出来的人表情千奇百怪,有的捶胸顿足,满脸沮丧;有的双目圆瞪,啧啧称奇;还有的摇着头,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不对劲! 陆卓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也太快了吧?几秒钟?就算是快枪手也没这么离谱! 他奋力往前挤了挤,终于看清了巷口的光景。 只见一个身穿破旧道袍、留着山羊胡的老道士,正盘腿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前放着个破碗,里面已经有了些铜板。 那些男人,正是把钱交到他手里。 陆卓的三观瞬间崩塌,碎了一地。 一个道长……在拉皮条?! 这大姚王朝,真是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就在他心神巨震之际,巷子里又走出来一个。 这次是个身高近两米的壮汉,膀大腰圆,浑身肌肉虬结,像座铁塔。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从怀里掏出个硬邦邦的大饼子,狠狠啃了一口,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饿……饿死了……” 壮汉一眼就看到了拎着烤鸭、一脸呆滞的陆卓。 他眼睛一亮,瓮声瓮气地发问:“小哥,你也想来钻钻街子?” 陆卓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这……这就是里面的货?这体格,这长相,口味也太重了吧! 他看着壮汉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烤鸭,莫名的同情心油然而生。 世道艰难啊! 这么一个魁梧的汉子,竟然要被逼得出来干这种营生!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壮汉的目光,已经死死地黏在了陆卓手里的烤鸭上,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陆卓叹了口气,心一横,将还剩下大半的烤鸭递了过去。 “大哥,辛苦了,拿去吃吧。” 这世道,把一个铁塔般的男人逼出来卖屁股,何其悲哀! 壮汉愣住了,没想到有这等好事。 而那边的老道士却看见了这一幕,眼睛一亮,一甩拂尘,高声喊道:“大牛!这位公子心善,既然他请你吃鸭,你就免费带他玩一次,让他也开开眼!” 陆卓脸上的悲悯瞬间凝固。 我操你大爷!恩将仇报啊! 他刚想拔腿就跑,那叫大牛的壮汉却已是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得格外憨厚。 “好嘞!” 他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一手接过烤鸭,另一只大手闪电般伸出,一把就箍住了陆卓的胳膊,像是铁钳一样! “公子,这边请!” “不不不!我不好这个!”陆卓亡魂大冒,拼命挣扎。 可他这副瘦弱的身板,在壮汉面前简直就是只小鸡仔,被轻而易举地提溜起来,直接就往那幽深的小巷里拖! 力量的悬殊,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放开我!道长!救命啊!” 陆卓的哀嚎在巷口回荡,换来的却是外面那群看客幸灾乐祸的哄笑,和老道士捻须微笑的表情。 完了!老子一世英名,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陆卓被拖进昏暗的巷子深处,悲愤欲绝,泪眼婆娑间,就看见那壮汉刺啦一声,竟是直接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褪下了那条满是补丁的破裤子,然后……从裤裆里掏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大宝贝! 陆卓闭上了眼,两行清泪即将滑落。 只听那壮汉嘿嘿一笑,用一种充满自豪和挑衅的语气,发出了振聋发聩的邀请。 “公子,你也掏出来啊,跟俺比大小!” 陆卓:“……啊?” 他猛地睁开眼,一脸的匪夷所思。 壮汉见他不动,还以为他害羞,憨厚地解释起来:“别人想跟俺比,还得交五文钱呢!俺跟你说,你要是能比俺大,道长说了,当场奖励五十两白银!嘿嘿,不过嘛,从开张到现在,还没一个人能赢过俺!” 陆卓呆呆地看着壮汉手里那雄壮的宝贝,脑子里一片空白。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原来……你俩干的是这活儿啊!” 第20章 俺的力气啥时候这么大了? 陆卓摇摇头。 人才!他娘的真是旷世奇才! 在这饥荒遍地、人命如草芥的世道,这俩货竟然能想出这种空手套白狼、靠天赋吃饭的绝妙营生! 这商业头脑,这执行力,不去华尔街敲钟都屈才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二人清奇脑回路的敬佩交织在一起,让陆卓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他对着大牛那雄壮的本钱,郑重其事地抱了抱拳,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诚恳。 “大哥,我输了,心服口服,不用比了。” 开玩笑! 前世在东京的声色场里,他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但跟眼前这位天赋型选手比起来,那都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自取其辱。 “嘿嘿,俺就说嘛!”大牛得意地咧开大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宝贝收好,系上裤腰带,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淳朴的骄傲,“俺这宝贝一亮出来,就没一个敢比的!个个都跟公子你一样,直接认输!” 陆卓嘴角一抽。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连自己也被地图炮扫进去了?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那山羊胡老道士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牛娃,收摊了,回家吃饭!” 老道士的声音带着慵懒,仿佛刚才在外面见证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商业奇迹,对他而言不过是寻常。 陆卓看着这对奇葩组合,心中那点找地图的烦闷早就被冲得一干二二净。 他心念一动,朗声开口:“二位,相逢即是缘。在下陆卓,见二位奇人,心生结交之意。若不嫌弃,这顿饭,我请了!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如何?” 大牛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个铜铃,口水都快从嘴角溢出来了。 老道士赵文涛则眯着眼打量了陆卓一番,拂尘一甩,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如此,那贫道就却之不恭了。” 百客楼。 当热气腾腾的酱肘子、烧鸡、整条的焖鱼和一大盆白米饭被端上桌时,陆卓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风卷残云。 牛娃那张嘴就像个无底洞,一只烧鸡在他手里,不出半分钟就只剩下一副干净的骨架。 赵文涛则斯文一些,但筷子下的速度却丝毫不慢,一块酱肘子夹起来,三两口就没了踪影,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 陆卓只来得及夹了两筷子青菜,眼前的盘子就已经空了一大半。 他眼角疯狂跳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妈的,老子这是请了两头饕餮下凡吗? 酒过三巡,两人的吃相总算收敛了些。 陆卓这才笑着开了口:“二位大哥这营生,真是……别出心裁。” 赵文涛灌下一大口酒,打了个满足的饱嗝,这才慢悠悠地开了腔:“让陆兄弟见笑了。贫道赵文涛,道号小仙。至于他,叫牛娃。俺们俩,都是没家的苦命人。” 原来,这赵文涛少时竟也是个读书人,一心想考取功名。 奈何一次游学途中遇上个云游道士,几番攀谈之下,竟是对道法玄学着了迷,从此弃了圣贤书,一头扎进了丹道符箓之中,把家里人气得半死。 而牛娃,更是身世可怜。 他是个弃婴,据说是被一个赶着牛车收破烂的老头在路边捡到的,所以取名牛娃。 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憨货,除了长个子、长力气,就是不长心眼,一根筋直到底。 “天乾二十年的大灾,洪水冲了县城,俺的家人……牛娃的那个养父……都没了。”赵文涛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眼中闪过黯然。 两个孤魂野鬼就这么凑到了一起,相依为命。 可这世道,活下去太难。 前几日,赵文涛偶然发现了牛娃的天赋异禀,这位曾经的书生、如今的道士灵机一动,便想出了这么个钻小街的买卖。 陆卓听完,心中五味杂陈。 果然,每个荒诞故事的背后,都藏着一把辛酸泪。 这对奇葩兄弟,不过是在这吃人的世道里,用一种看似滑稽的方式,拼了命地想活下去而已。 “陆兄弟,你这人,俺喜欢!”牛娃啃完了最后一根骨头,瓮声瓮气地表态,“以后你就是俺牛娃的朋友!谁敢欺负你,俺一拳头砸扁他!” 赵文涛也举起酒杯,一脸正色:“陆兄弟高义,这顿饭,算我二人欠你个人情。往后若有差遣,绝不推辞。” 陆卓乐了,举杯与他们一碰:“好,就交二位这个朋友!” 话音刚落,雅间的窗外,街道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杀人啦——快跑啊!” 尖叫声像一滴滚油落入了沸水,瞬间引爆了整条街道。哭喊声、惊叫声、桌椅翻倒的碰撞声混杂在一起,整座县城仿佛在顷刻间从繁华闹市变成了一锅滚开的沸粥。 “怎么回事?!”陆卓眉头一紧,豁然起身。 雅间的门被人猛地撞开,一个小二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哆嗦着嘴唇,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官……客官!别吃了!叛军……叛军进城了!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啊!” 三人脸色剧变,快步冲到窗边。 只见原本热闹的街道已是人间地狱。 一群衣甲不整、凶神恶煞的士兵,正挥舞着长刀,疯狂地砍杀着四散奔逃的平民。 店铺被砸开,货物被抛洒一地,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 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刚冲下楼的陆卓怀里。 陆卓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沉声喝道:“别待着,快跑!” 说罢,他侧身一闪,让那妇人连滚带爬地向后巷逃去。 这一幕,恰好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叛军什长看见。 “狗娘养的,还敢英雄救美?给老子死!” 那叛军狞笑一声,举起环首刀,当头就朝陆卓的脖子劈来! 杀气扑面! 陆卓的眼神瞬间冰冷下来,前世悍匪的戾气轰然爆发。 他身形微沉,藏在胖袄袖中的右手五指已经扣紧了冰冷的枪柄,食指即将压下扳机。 然而,比他的子弹更快的,是一道巨大的黑影!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巨响! 那势大力沉的环首刀还未落下,一道黑影便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在了叛军的侧脸上。那叛军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整个人就像个破麻袋一样横飞出去。 陆卓瞳孔一缩,只见牛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左手拎着一把刚刚从酒楼里顺出来的长条凳,右手……还拎着一把。 牛娃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凳子,又看了看远处那没了动静的叛军,满脸的不可思议。 “俺……俺的力气,啥时候这么大了?” 赵文涛从旁闪出,看着牛娃那憨傻的模样,苦笑着叹了口气。 “大抵是因为……你这辈子,就没正经吃饱过几顿饭吧。” 第21章 老东西,给老子去死! 牛娃恍然大悟,“俺知道了!俺吃饱了,就有力气了!” 那几个原本打算冲上来给自家什长报仇的叛军,脚步顿时一僵。 他们面面相觑,看着牛娃那如同铁塔般的身板,再看看远处已经不成人形、口吐白沫的什长,喉头齐齐滚动了一下。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怪物? 吃饱饭就能一板凳把人拍飞?要是让他天天吃饱,岂不是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一时间,竟无一人敢上前。 “看什么看!都是死人吗!”一个叛军小头吼了一嗓子,几个人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跑过去,七手八脚地将那什长扶起来。 “周老大!周老大你没事吧?” 那被称为周老大的什长,此刻的模样只能用一个惨字形容。 半边脸已经完全塌陷了下去,肿得像个发面馒头,鲜血混合着口水从歪斜的嘴里不断流出,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 “给……给老子……上!”周老大含糊不清地咆哮着,“宰了他!把他们三个全给老子剁成肉酱!” 一声令下,十几个叛军举着刀,恶狠狠地围了上来。 陆卓心头一沉。 他袖中的左轮手枪早已蓄势待发,但对方足有十几人,距离又近,一旦开枪,固然能放倒一两个,但混乱中自己也绝对讨不了好。 这是他前世混迹黑道时,用鲜血换来的经验。 正当他脑中飞速计算着如何利用地形和枪械优势,将损失降到最低,一道黑影已经如出膛的炮弹般窜了出去! “俺打死你们这帮龟孙!” 牛娃根本不懂什么战术,他只知道,这些人要杀他的新朋友,那个请他吃饱饭的好人。 这个念头比什么都简单。 他拎着那两把长条凳,就这么直愣愣地冲进了叛军的人堆里! “妈的,憨货!”陆卓低声咒骂了一句。 这傻大个是为自己出头,自己要是现在转身就跑,那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他眼角余光一瞥,只见那看似文弱的老道士赵文涛,不知从哪儿捡了根断裂的旗杆,虽然两腿抖得像筛糠,却也颤巍巍地跟在牛娃身后冲了上去,嘴里还念念有词:“无量他妈的天尊!跟贫道抢食的,都得死!” “干!” 血性直冲天灵盖。 陆卓不再犹豫,将冰冷的左轮手枪插回系统空间,心念一动,那把寒光凛冽的哥伦比亚开山刀已然握在手中! 既然是乱战,那就用最直接的家伙! 战局瞬间爆发。 牛娃简直就是一头闯入羊群的人形凶兽。 他没有任何招式可言,只是凭借着那身蛮力,将手中的长条凳抡得虎虎生风。 挨着就伤,碰着就亡。 一个叛军的长刀劈在凳子上,竟被硬生生砸断,连人带刀一起倒飞出去。 赵文涛的战斗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最大的作用就是吸引了两个叛军的注意力,为牛娃减轻了些许压力。 而陆卓,则像一条潜伏在暗影中的毒蛇。 他没有硬抗,而是凭借着前世街头斗殴的经验,游走在战场的边缘。 每当有叛军试图从侧翼攻击牛娃,他手中的开山刀便会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递出,或撩或刺,总能精准地命中对方的手腕或大腿。 不求杀敌,只求致残! 不过一分多钟,十几个叛军便倒下了一大半,剩下的几个看着如同魔神降世的牛娃,终于心理防线崩溃,丢下兵器,屁滚尿流地逃了。 “快走!”陆卓一脚踹开一个抱着腿哀嚎的叛军,眼神却清明无比,“此地不宜久留!他们肯定会叫更多的人来!” 他心里惦记着沈小烟,一刻也不想多待。 “俺们就此别过,两位保重!” 远处,街角已经出现了更多叛军的身影,正朝这边蜂拥而来。 陆卓不再废话,对着二人使了个眼色,转身就扎进了一条更深的小巷。 “陆兄弟!保重!”赵文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卓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街道上已是地狱景象,到处都是哭喊奔逃的百姓和烧杀抢掠的叛军。 陆卓在混乱的人群中飞速穿行。 刚跑出不到三百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牛娃特有的嘶吼! 陆卓脚步一顿,猛地回头。 只见他刚才离开的那条巷口,此刻已经被二三十名叛军围得水泄不通。 而在包围圈的中央,牛娃和赵文涛正被几个叛军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陆卓的目光扫过地面,瞬间明白了。 地上散落着几个钱袋,看样子是刚才混乱中哪个富商掉落的。 这两个蠢货! 陆卓瞬间想通了关节。 定是牛娃这憨货见钱眼开,跑路的时候顺手去捡,而赵文涛劝他不动,只能陪着他,结果就这么一耽搁,被叛军的大部队给包了饺子! 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穿着一身破旧皮甲的叛军头目,一脚踩在牛娃的背上,任凭牛娃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那力量,竟比牛娃还要强上几分! “周冲,你他娘的就是个废物!”那魁梧头目回头,对着被扶起来的周老大啐了一口,“十几个人,连这么两个货色都拿不下,还被人打成这副狗样,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周老大,也就是之前的那个什长,本就颜面尽失,此刻被众人嘲笑的目光一扫,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眼中闪过暴戾,一把抢过旁边手下拎着的长条凳,走向被按在地上的赵文涛。 他要当着牛娃的面,把这个老东西活活砸死! “老东西,给老子去死!” 周老大咆哮着,高高举起长条凳,狠狠地朝着赵文涛的后背砸了下去!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骼断裂的脆响。 “道长!”牛娃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困兽般的怒吼。 赵文涛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瘫软下去。 “哈哈哈!叫啊!你再叫啊!”周老大的脸上满是变态的快感,他再次举起沾血的板凳,对准了赵文涛的脑袋,“老子现在就送他上西天!” 长凳带着恶风,呼啸而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啪! 一声清脆、完全不同于任何兵器碰撞的炸响,突兀地在混乱的街道上响起。 高举着长凳的周老大,动作猛地一僵。 他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眉心处,却骤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血洞。 然后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手中的长条凳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那魁梧的叛军头目反应最快,他便一个闪身,躲进了人群之中,眼神惊疑不定地扫向四周。 整条街道,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周老大倒下的方向,缓缓向上移动。 在那条街边店铺的二楼,一扇被撞破的窗户后,一道瘦削的身影静静地站着。 陆卓双手平举,那把造型奇特的M36左轮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第22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陆卓的脸色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一半光明,一半阴影,看不出丝毫情绪。 但他握着枪的右手,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慌得一批! 他娘的,前世在东京街头火并,身边都围着十几个兄弟,也没像今天这样,一个人面对三十多个亡命徒。 这完全违背了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信条。 他现在只想给自己两巴掌,骂自己一句圣母婊。 可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装,也得给老子装下去! 他眼神如同两把淬毒的刀子,隔空投向那个踩着牛娃的魁梧头目。 “放了他们。” 声音不大,却像冰珠子砸在铁板上,清脆而刺骨。 那魁梧头目瞳孔一缩,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陆卓手里的左轮手枪。 那到底是什么暗器?竟然能于百步之外,隔空杀人于无形!这简直闻所未闻! 他心头升起贪婪,但更多的是忌惮。 见对方没有动作,陆卓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又绷紧了几分。 他毫不犹豫,枪口微微下移,对着那魁梧头目脚边的青石板,再次扣动了扳机! 又是两声震耳欲聋的炸响! 火花四溅,碎石崩飞! 两点火星在那魁梧头目的铁靴上擦过,激起两道白痕。 “啊!” 这一下,所有叛军都吓得魂飞魄散! 离得近的几个叛军,更是下意识地抱头鼠窜,连滚带爬地松开了按着牛娃和赵文涛的手。 “妈的,还愣着干什么!”那魁梧头目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再不敢有丝毫侥幸心理,一脚踹开牛娃,自己也连退数步,躲到了手下身后。 “上来!”陆卓朝着楼下嘶吼一声。 赵文涛和牛娃如蒙大赦,疯了一般冲进了店铺,咚咚咚地奔上二楼。 此刻,那些叛军才如梦初醒。 “头儿!那……那是个暗器!是个厉害的远距离暗器!”一个机灵点的小喽啰颤声分析。 “废话!老子当然知道!”魁梧头目脸色铁青。 他死死盯着那扇窗户,仿佛要将陆卓的身影看穿,“这等神兵利器,若是能夺下来献给邢天王,你我兄弟还愁没有荣华富贵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原本还心惊胆战的叛军们,一听到邢天王和荣华富贵,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弟兄们,怕个鸟!”魁梧头目振臂一呼,声音里带着煽动人心的魔力,“他就一个人!暗器再厉害,能有多少?咱们有三十多号人!前后门一起上,把他剁成肉酱!那宝贝就是咱们的了!” “杀!!” 被欲望冲昏头脑的叛军们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嚎叫,分出十几人绕向后巷,而那魁梧头目则亲自带着剩下的人,如同浊流,呼啸着冲进了一楼的店门! 二楼,陆卓的脸彻底黑了。 我他妈真是作大死! 为了两个刚认识不到半天的蠢货,把自己搭进去了! “陆大哥!”牛娃跑到他身边,看着他坚毅的侧脸,那双牛眼里竟是泪光闪烁,感动得泣不成声,“俺……俺还以为你跑了……你真是好人!比俺爹还好!” 一旁的赵文涛更是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陆卓的背影就磕了两个响头,声调都变了:“公子大恩,贫道无以为报!今日若能侥幸生还,贫道这条烂命,从此便是公子的!愿为公子马首是瞻,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陆卓头也不回地怒骂一句,心烦意乱。他 快步走到楼梯口,对着下方蜂拥而上的人影,又是一枪! 啪!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叛军胸口爆出一团血花,惨叫着滚下楼梯,瞬间将后面的人撞得东倒西歪。 “妖法!是妖法!” 楼梯间的叛军们顿时炸了锅,没人敢再往上冲。 “牛娃,把那张八仙桌给老子搬过来,堵住楼梯口!”陆卓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你们两个!”他心念一动,从系统空间取出两把崭新的哥伦比亚开山刀,扔在两人脚下,“拿上!给老子死死看住两边的窗户,有想爬上来的,直接把手给老子剁了!” 他心里清楚,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必须速战速决! 牛娃和赵文涛此刻对他言听计从,一个怒吼着扛起沉重的实木桌子,哐当一声砸在楼梯口,形成一个坚固的掩体。 另一个则捡起开山刀,颤抖着守在窗边。 陆卓深吸一口气,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两个墨绿色的铁疙瘩。 ——M26手雷! 他一手一个,拔掉其中一个的保险销,对身后二人沉声警告:“待会儿有天崩地裂一样的巨响,不想被震聋就捂住耳朵!别他娘的吓尿了!” 他又指了指旁边几张桌椅:“把这些都搬到楼梯口,等会儿听我命令,全给老子推下去!” 两人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咬牙照做。 陆卓不再解释,探头看了一眼楼下挤成一团的叛军,嘴角咧开冷笑。 “孙子们,爷爷送你们一份大礼!” 话音未落,他手臂一扬,手中的手雷精准地落入了一楼大堂的人群中央。 一秒,两秒……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仿佛平地惊雷,整个店铺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响彻云霄! 为了保险起见,陆卓将第二颗手雷也随手丢了下去。 又是一声爆响,彻底将一楼变成了人间地狱。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牛娃和赵文涛也被这恐怖的威力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发软,几乎瘫倒在地。 “还愣着干什么!推桌子!走!”陆卓一脚踹在牛娃屁股上。 两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用尽全身力气,将堵在楼梯口的桌椅一股脑地推了下去,砸出一片噼里啪啦的声响。 随后,陆卓一马当先,顺着桌椅形成的斜坡,从二楼一跃而下。 一楼的景象,让久经风霜的赵文涛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将中午吃的酒肉吐了个干干净净。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肉模糊,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和血腥味。 那个不可一世的魁梧头目,上半身已经被炸飞,只剩下一双腿还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场面诡异而恐怖。 牛娃却双目放光,脸上竟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陆大哥!这玩意儿……比俺的板凳厉害多了!” “少废话!冲出去!” 陆卓懒得理他,提着开山刀,率先冲上了满目疮痍的街头。 街上,那些绕到后巷和守在外面的叛军,早已被那两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吓破了胆。 此刻看到陆卓三人如同地狱恶鬼般从浓烟中冲出,一个个吓得怪叫一声,丢盔弃甲,屁滚尿流地四散奔逃,再不敢有丝毫恋战之心。 陆卓站在尸横遍野的店铺门口,手中的左轮手枪指向天空,脸上带着嗜血的冷笑。 刚刚还慌得一批的丧家之犬,此刻,又重新支棱起来了! 第23章 你这宝贝叫啥名?太带劲了! “公子,咱们还是快跑吧。” 小仙赵文涛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急促,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陆卓刚刚因杀戮而沸腾的热血,瞬间冷却到了冰点。 “支棱起来个屁!” 他暗骂一声,脸上的狂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般的警惕。 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迅速扫过混乱的街道,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天幕。 情况不对!这他妈不是小股乱兵,这是有预谋的攻城! “陆大哥,你这宝贝叫啥名?太带劲了!”牛娃还沉浸在刚才那毁天灭地的爆炸中,凑过来满脸崇拜,唾沫星子横飞。 赵文涛则心有余悸地看着满地碎尸,扶着门框,脸色煞白,显然还没从那修罗场般的景象中缓过劲来。 “带劲你妈个头!”陆卓反手一巴掌拍在牛娃的后脑勺上,力道之大,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想死就继续待在这儿!” 他不再多做任何解释,一把将那支还在散发着硝烟味的M36左轮手枪塞回系统空间,低吼一声:“跑!!” 一个字,如同惊雷。 牛娃看到陆卓那凝重到极点的脸色,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敢有丝毫怠慢,紧跟在陆卓身后,三人如三道离弦之箭,冲入旁边一条漆黑的巷道,疯了一般向着城南的方向狂奔。 他们身后,整个县城,正在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 与此同时,县衙。 往日里象征着大姚王朝法度的明镜高悬牌匾,此刻被粗暴地砍成了两半,扔在地上。 大堂内外,挤满了身穿各色破烂衣甲、手持兵刃的叛军。 他们身上的匪气和血腥味,将这座官府衙门的庄严冲刷得荡然无存。 主座之上,原本属于县令王路的位置,正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独眼男人。 他约莫四十出头,脸上有一道从额头斜劈到嘴角的恐怖刀疤,仅存的那只眼睛里,闪烁着豺狼般的凶光。 李强和李壮两兄弟,正像两条哈巴狗一样,毕恭毕敬地站在他的下首。 这独眼男人,正是他们的二叔,李秦。 李秦此人,与他那位精于算计的兄长李茂截然不同。 他天生不喜商贾之道,痴迷于舞刀弄枪,年轻时便是个好勇斗狠的泼皮。 后来更是离家出走,落草为寇,凭着狠劲和不要命的打法,硬是在万虎寨混到了二当家的位置。 此事,整个县城内,除了李茂父子,再无第四人知晓。 这些年来,李茂在明,李秦在暗。 多少生意上的对家,都是被万虎寨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的。 马家之所以被李家压得喘不过气,背后也少不了李秦的影子。 但李秦的野心,远不止一个山寨二当家。 他看准了这天下将乱的势头,力排众议,说服了大当家,将整个万虎寨并入了川洲势力最浩大的起义军——邢天王的麾下。 此次攻打县城,本就是他和李茂早就计划好的瓮中捉鳖之计。 由李强李壮兄弟在城中提前买下数处宅院,暗中将精锐兵士分批运入城中。 只等今日大军兵临城下,便里应外合,一举破城。 计划天衣无缝,谁知,李茂却死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让李秦勃然大怒。 兄长惨死,让他攻破县城的决心,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随着城中内应暴起,四处城门几乎在同一时间陷落,叛军如潮水般涌入。 李秦在李强兄弟的带领下,直扑县衙。 可笑的是,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县役,竟比兔子跑得还快,直接丢下他们的父母官,逃之夭夭。 “饶命!将军饶命啊!” 县令王路此刻早已没了半分官威,一身绯色官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将官印和银库的钥匙高高举过头顶。 李秦独眼中闪过鄙夷和残忍,他甚至懒得去接那钥匙,只是用脚尖挑起王路的下巴。 “王大人,你这身官服,穿着不嫌沉吗?”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 “不沉,不沉!小人……小人这就脱下来献给将军!”王路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就要去解官袍。 “不必了。”李秦咧嘴一笑,那道刀疤随之扭曲,显得愈发狰狞,“本将军看你这副奴颜婢膝的样子,倒是很适合看家护院。来人!” 两名叛军应声上前。 “给他脖子上栓条链子,牵到衙门口去。从今往后,他就是门口的一条狗!谁敢靠近,就让他给老子叫!” 王路一听,脸上血色尽褪。 但为了活命,他竟不敢有半分反抗,反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点头:“谢将军不杀之恩!谢将军不杀之恩!汪……汪汪!” 他真的学起了狗叫,被叛军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很快,手下前来禀报,银库已经清点完毕。 “二当家,县衙银库里只有一万三千多两现银!不过,我们在后院的密室里,发现了大量的陈米。看样子,是朝廷每年下发的赈灾粮!” 另一个手下补充道:“他娘的,这狗官真黑啊!朝廷发下来的粮食,十成里他竟敢贪下八成!就这点银子,怕是连贪污的粮食卖出去的零头都不到!” 李秦听着汇报,独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但他此刻更关心另一件事。 “把银子和粮食,全部运回李家府上!”他沉声下令。 “是!” 李强和李壮对视一眼,凑了上来。 “二叔,”李强压低了声音,眼中满是怨毒,“我爹的死,我们查了。那马川老儿,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什么陆卓公子,嫌疑最大!我已经派人死死盯住马家和那小子的落脚点了!” 他们查来查去,觉得最可疑的,便是李茂死后,马家立刻接手了李家产业,而那个陆卓,又恰好是马川亲自安置的。这两者之间,必有关联! “马家……陆卓公子?” 李秦缓缓念着这两个名字,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兄长的死,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大手一挥,如同挥下了一道死亡判决。 “先去马家!老子要亲自拧下马川那老匹夫的脑袋,给我大哥陪葬!” 他顿了顿,凶狠的独眼转向李壮。 “你!带一队人,去把那个狗屁公子,还有他身边的人,无论男女,全部给老子抓回来!我要活的!” “是!二叔!”李壮狰狞一笑,领命而去。 第24章 这他妈是鸿门宴! 街道已经成了亡命之途。 百姓们拖家带口,哭喊着,尖叫着,朝着几个城门的方向涌去。 陆卓三人逆着人流。 “让开!都他娘的给老子让开!”牛娃像一头蛮牛,在人潮中挤开一条通路。 赵文涛则气喘吁吁,一张脸白得像纸。 陆卓的心,却比这混乱的街道还要乱上三分。 妈的,李家!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直觉告诉他,这次攻城绝不是偶然。 再联想到李茂死得蹊明,李家那俩小子又对自己恨之入骨……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这帮叛军,怕不是跟李家本就沆瀣一气! 自己刚用手雷和左轮枪大开杀戒,只要李家的人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立刻锁定自己! 到时候,自己就是插翅难飞! 他必须立刻、马上带着小哑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快!再快点!”他低吼着,脚下的速度又提了几分。 穿过两条街,终于拐进那条熟悉的巷道。 三人刚松了半口气,脚步却猛地顿住,瞳孔骤然收缩。 巷子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十多号人。 为首的是个穿着李家家丁服饰的小厮。 而在他身后,站着十来个手持刀枪的汉子——是叛军! 李家的人,果然和叛军混到了一起! 陆卓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的右手不动声色地垂下,袖口滑落,冰冷的M36左轮枪柄已经被他紧紧攥在掌心。 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有把握在三秒内放倒面前的三个人。 但他不敢动。 小哑巴……沈小烟还在里面! 他们是刚到,还是已经闯进去了?如果她已经落入对方手中…… 一想到那个可能,暴戾的杀意自陆卓心底疯狂上涌。 那贼眉鼠眼的小厮显然也认出了陆卓,向前走了两步。 “公子,好巧啊。城里这么乱,您几位这是上哪儿快活去了?” 陆卓面无表情,眼神扫过众人。 小厮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干咳一声,继续装模作样:“我家主人有请,想请公子过府一叙,不知公子可否赏光?” 请?这他妈是鸿门宴! 陆卓心中冷笑,但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与警惕。 他必须先确定沈小烟的安危。 他目光一转,看那紧闭的院门,像是随口一问:“几位是……刚从我家出来?” 那小厮果然没多想,下意识地回答:“公子说笑了,我们也是刚到,见府上无人,便在此等候。这不,正巧就等到公子您回来了。” 只是在门口等? 陆卓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落地。 他们只是怀疑,还没有百分百确定自己就是凶手。 机会! 陆卓脸上了然。 “原来是李家的朋友。既然是李家主相邀,我自然要去。不过,还请几位在此稍候片刻。” 他下巴微扬,指了指院门。 “我得带上家眷一同前往,总不能让她一个一个人留在这地方。”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那小厮和几个叛军头目对视一眼,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公子请便。”小厮一挥手,让开了通往院门的路。 陆卓冲牛娃和赵文涛使了个眼色,三人从容地走过那群人中间,推开院门,闪身而入。 哐当! 院门被陆卓从里面猛地合上,门栓咔的一声死死插上! “小哑巴!”陆卓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对着屋里就喊了一声。 门帘一挑,沈小烟那张瘦削的小脸露了出来,看到陆卓三人,她那双空洞的眸子里闪过光亮。 “叛军攻城了!李家的人就在外面,我们马上要走!”陆卓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收拾最重要的东西,吃的,还有银子!给你半分钟!” 沈小烟没有问任何问题,甚至连惊慌都没有。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陆卓一眼,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就冲进了屋里。 他转头看向同样一脸懵逼的牛娃和赵文涛。 “你们俩,现在外面是李家和叛军,要我的命。跟着我,九死一生。不跟着我,你们现在出去,或许还能活命。怎么选?” 牛娃一听,大手拍着胸脯,瓮声瓮气:“陆大哥你说啥呢!俺牛娃的命是你救的!上刀山下火海,俺跟着你!” 赵文涛扶着墙壁,喘匀了气,苦笑一声:“公子,贫道这条老命,也算是你从乱军刀下捡回来的。如今这城里,除了跟着公子,哪里还有活路?贫道……誓死追随!” “好!” 陆卓一把抓住牛娃的胳膊,指着院墙。 “牛娃,举我起来!” 牛娃虽然不解,但还是立马蹲下。 陆卓一脚踩上,牛娃大喝一声发力,竟将陆卓轻松举过了头顶! 陆卓的视野瞬间越过院墙,外面那十几个人的身影清晰可见。 陆卓心中冷笑,意念一动,一枚墨绿色的M26手雷出现在他手中。 拔掉保险销,他没有立刻扔出去,而是在心里默数了两秒。 然后,手腕一抖,那颗死亡铁疙瘩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群人的脚边。 “诶?什么玩意儿掉下来了?”一个小喽啰低头看去。 “黑乎乎的,像个铁疙瘩……” 几个人好奇地围了上去,甚至有人伸脚想去踢一下。 就是现在! 陆卓心中默念。 一声闷雷般的轰鸣在墙外炸响! 震得整个小院都嗡嗡作响! 门外,瞬间化作一片惨不忍睹的人间地狱。 也就在这时,沈小烟从屋里冲了出来。 她身上背着一个不大但鼓鼓囊囊的包袱,显然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上了。 “走!” 陆卓已经从牛娃肩上跳下,来不及安慰,一把抓住沈小烟冰凉的手腕,另一只手抽出门栓。 他一脚踹开院门,拉着三人冲了出去。 四人来到西城门。 远远望去,城门口黑压压地堵着一大群人,全是想逃出城的百姓。 而在他们前面,一排叛军手持长矛,将城门死死封住。 “此路不通!”赵文涛脸色绝望。 这是一个死局! 陆卓眯起了眼睛,等李家的后续部队反应过来,他们就彻底完了。 冲出去!只能冲出去!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牛娃,咧嘴一笑。 “牛娃,想不想吃烤鸭?” 一听到吃的,尤其是在这紧张关头,牛娃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想!” “冲出去,我给你买十只!” “好嘞!”牛娃瞬间战意高昂,仿佛眼前那排叛军已经变成了十只香喷喷的烤鸭。 “撕布条!”陆卓低吼一声,自己先从胖袄下摆撕下一长条布。 牛娃和赵文涛立刻有样学样。 很快,四人将布条打结,把彼此的手腕串绑在了一起。 陆卓将沈小烟护在中间,自己和赵文涛在两侧,而最前面的,就是他们最锋利的箭头——牛娃! “听我口令!”陆卓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沈小烟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轻微颤抖。 “冲!!!” 牛娃发出一声兴奋至极的咆哮,双腿肌肉猛地贲张,朝着那道封锁线狂野地冲了出去! 第25章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牛娃大吼一声! 狠狠冲了过去! “拦住他们!”叛军厉声大喝。 最前排的几名叛军下意识地挺起长矛,森寒的矛尖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然而! 两声沉闷的巨响,牛娃直接用肩膀撞上了两杆长矛,那两杆长矛瞬间弯折! 两名叛军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砸倒了身后一片同伙。 人墙,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陆卓动了。 他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右手却已从胖袄下抽出那支M36左轮。 与此同时,他意念一动,系统中仅剩的两枚M26手雷已出现在他的指间。 没有丝毫犹豫,他反手一甩! 两颗墨绿色的铁疙瘩在空中划过两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落向远处城门洞内侧的角落。 那里,似乎是叛军的据点。 做完这一切,他的枪口已经抬起。 枪声清脆而致命,精准地收割着生命。 叛军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墙根下!”陆卓一声低吼。 牛娃心领神会,带着三人硬生生挤到了厚重的城墙边。 也就在此时。 轰——!! 比刚才在草山庙外更为剧烈的爆炸声,从城门洞深处传来! 两股爆炸将门洞里的一切都撕得粉碎!碎石、木屑、残肢断臂混杂着滚滚浓烟,从门洞里喷涌而出! 整个城门,乃至附近的街道,都在这恐怖的轰鸣中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被吓傻了。 机会! “牛娃!”陆卓的声音,在牛娃耳边响起,“山洞,开门!” 牛娃瞬间回神,他二话不说,猫着腰,拉着三人组,贴着墙根就朝那烟尘未散的死亡地带冲去。 门洞里,腥风血雨,宛如修罗场。 十几名叛军被炸得支离破碎,再无一个活口。 四人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绕过地上的碎块,摸到了厚重的城门门栓前。 这门栓粗如人臂,沉重无比。 “一起!” 陆卓和赵文涛用尽全身力气,牛娃更是青筋暴起,三人合力,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将门栓抽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走!” 陆卓推着沈小烟第一个钻了出去,四人鱼贯而出,成功逃离了这座人间地狱。 回头望去,城门口那些被爆炸吓住的饥民们已经反应过来,正茫然地看着城门方向。 而城内的叛军也开始重新组织,显然,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这边的缺口。 陆卓眼珠一转。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了丹田气,朝着城门口的人群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 “开饭啦——!县太爷在衙门口设粥棚施粥啦!再不去就没啦!” 这一嗓子,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传遍了整个街口。 “什么?施粥?” “真的假的?” “管他真的假的!万一是真的呢!冲啊!” 对于这些饿了不知多少天的饥民而言,粮食二字,比任何神佛都更具诱惑力。 人群,像决堤的洪水,疯了一般朝着城门内涌去! 原本封锁城门的叛军,瞬间被这股求生的人潮冲得七零八落。 城内想逃的人,城外想进的人,两股人流在城门口激烈地对冲,场面彻底失控。 “我们走!” 趁着这片混乱,陆卓拉着三人,头也不回地向远处的山林狂奔而去。 …… 与此同时,县城内。 李壮带着一队人马,面色阴沉地站在那片狼藉的院门前。 地上,十几个家丁和叛军的尸体躺得横七竖竖,死状极其诡异。 “这……这是什么手段?”一个跟班声音发颤。 李壮蹲下身,捻起一点地上的黑灰,放在鼻尖闻了闻,眼中满是困惑与惊惧。 这绝对不是江湖上任何一种已知的武功造成的。 那个姓陆的小白脸,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越想,心里越是发毛。 “把……把这些尸体都抬回府里去!”李壮站起身,声音有些干涩,“此事蹊跷,我要立刻去见秦叔!” …… 城外,山林之中。 四人一路狂奔了足有七八里地,确认没有追兵后,才终于在一处隐蔽的林间空地停下,一个个累得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每个人的心神都松懈下来。 “公子……接下来,咱们……咱们去哪儿啊?”赵文涛一张老脸煞白。 陆卓靠在树干上,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深邃:“这一闹,李家肯定知道李茂是我杀的了。加上这天雷的手段,他们要么把我们当成神仙,要么当成妖怪。不管是哪种,他们都绝不会善罢甘甘休。这附近的地界,都不能再待了。” 他语气一顿。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走得越远越好。只可惜……手雷用完了。” 那玩意儿,可是他眼下最具威慑力的底牌。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声响打破了沉重的气氛。牛娃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大哥,俺饿了。” 这一声,也提醒了其他人。 沈小烟下意识地摸了摸背上的包袱,小脸猛地一白,随即浮上一层羞愧的红晕。 她抬起头,看着陆卓,那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歉疚和自责。 陆卓看懂了。 这小哑巴,是把最食物给忘了。 “没事,饿不着。”陆卓摆了摆手。 这时竟突然想到,还没正经介绍过彼此。 “都认识一下吧。”陆卓指了指身边的女孩,“她叫沈小烟,我妹子。以后你们叫她小烟就行。” 沈小烟对着牛娃和赵文涛,有些局促地低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陆卓指了指牛娃和赵文涛,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该怎么介绍?好像都不太对。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赵文涛瞬间洞悉了陆卓的窘境。 他一把拉住还想说什么的牛娃,上前一步,对着陆卓郑重其事地一揖到底。 “公子无需费心。我与牛娃兄弟,蒙公子救命之恩,愿奉公子为主公,从此誓死追随,万死不辞!” 主公? 陆卓被这两个字砸得愣了一下。 赵文涛却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思绪瞬间飘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年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道士,在终南山偶遇一位游戏风尘的邋遢老道。 老道曾为他卜过一卦,说他命格清奇,却困于浅滩,一生庸碌。 除非……能遇上一位携天外惊雷而来的异人。 那人将是他命中的贵人,会带他挣脱凡尘枷锁,踏上一条他想都不敢想的通天之路。 天外惊雷! 赵文涛的脑海中,瞬间闪西城门那两次毁天灭地的爆炸。 那不就是天外惊雷吗?! 眼前这位看似年轻的陆卓。他……他就是卦象里的那个人!错不了! 想到此处,赵文涛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在陆卓惊愕的目光中,赵文涛双膝一软,竟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满是枯叶的地上! “主公在上!从今往后,文涛愿为主公之谋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第26章 就去狼行山脉! 牛娃本就憨直,脑子里更是转不过弯来。 他只知道,跟着这位陆大哥,有肉吃,有安全感,比什么都强!当下也学着赵文涛的样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瓮声瓮气地吼。 “俺也一样!俺这条命是陆大哥救的,以后陆大哥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 看着跪在身前的二人,一个眼神狂热,一个满脸赤诚,陆卓的眉头却紧紧拧了起来。 主公?誓死追随? 若是前世,有人敢在他面前玩这套,他只会觉得对方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想从他这里骗点什么。 他不动声色,心中却对系统默念。 检测赵文涛、牛娃忠诚度。 【滴!目标锁定:赵文涛。忠诚度:92(虔诚)。】 【滴!目标锁定:牛娃。忠诚度:100(死忠)。】 两道冰冷的系统提示音,让陆卓的心神微微一震。 九十二?一百? 尤其是牛娃这个憨货,竟然是满值死忠? 陆卓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逻辑,但他相信系统的数据不会骗人。 冷厉的杀意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也罢。 就算这两人日后生出什么异心……他瞟了一眼腰间胖袄下那冰冷的轮廓,嘴角勾起残酷的弧度。 自己随时都能送他们上路。 眼下,一个熟知此地风土人情的老江湖当谋士,一个力大无穷的憨货当肉盾,对自己而言,利远大于弊。 想到这里,陆卓脸上的冰冷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平淡。 他上前一步,亲手扶起赵文涛和牛娃。 “起来吧。现在这世道,能活下去就不易,别搞这些虚的。以后叫我陆大哥就行。” “是!主……陆大哥!”赵文涛和牛娃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抑制的狂喜。 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陆卓拍了拍手上的灰,环视一圈这荒山野岭。 “饿了吧?等着,我去弄点吃的。” 话音未落,他也不多做解释,一头便钻进了旁边茂密的树林里。 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陆卓的身影再次出现。 而这一次,他的手里赫然多了一大块用油纸包着的、血淋淋的鲜肉,看分量,足有七八斤重!那肉质鲜红,带着清晰的雪花纹理,一看就不是凡品。 “运气不错,”陆卓将肉往地上一扔,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林子那边撞见一伙富户的家眷,慌不择路,丢下的包裹里翻出来的。” “肉!是肉!” 牛娃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口水哗地一下就流了出来,兴高采烈地跑去拾掇干柴,准备生火。 赵文涛则深深地看了陆卓一眼。 这片林子他刚才扫过,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富户经过。 这肉……来得太过蹊跷。 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转身,帮着牛娃一起捡拾引火的枯枝。 他心中愈发肯定,这位主公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还要深邃。 而自己要做的,不是探究,而是无条件地追随。 很快,一堆篝火噼啪作响。 鲜肉被削尖的树枝穿着,架在火上炙烤,油脂滋滋地往下滴,落入火中,激起一阵更为浓郁的肉香,在林间弥漫开来。 四人围着篝火,狼吞虎咽。 牛娃吃得满嘴流油,连连赞叹。 连一直沉默麻木的沈小烟,也小口小口地咬着,那双空洞的眸子里,似乎也因为这温暖的火焰和食物,泛起了微弱的生机。 酒足饭饱,陆卓擦了擦嘴角的油,看向赵文涛。 “老赵,你见识广,咱们接下来,该往哪儿走?” 赵文涛精神一振,知道该是自己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陆大哥,从此地往西走十几里,便是狼行山脉。”他指着远处一片连绵的墨绿色,“此山脉东西横贯数百里,连接川、蕲二州。山高林密,地势险峻,莫说官兵,便是本地的猎户也不敢深入。对我们来说,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地。” 陆卓点了点头。 “好,就去狼行山脉!” 四人不再耽搁,熄了篝火,辨明方向,连夜朝着那片未知的深山进发。 --- 与此同时,县城内,李府。 灯火通明的正堂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十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用白布覆盖着,整齐地摆放在地上。 李秦此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身旁,一个侥幸从西城门逃回来的家丁,正浑身颤抖地汇报着当时的情形。 “……那姓陆的,不知用了什么妖法,只听轰隆两声巨响,天崩地裂一般,城门洞里的人……就、就全成了碎肉!小的们全吓傻了,他……他就趁乱跑了!” “废物!” 李秦一脚将那家丁踹翻在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妖法?天雷? 他李秦横行半生,什么场面没见过,却从未听过如此诡异的杀人手段。 “不仅跑了,”一旁的李壮脸色同样难看,咬牙切齿地补充,“他还蛊惑城外的饥民,高喊什么县太爷施粥,引得城外数千饥民冲击城门,与城内的叛军乱成一团。咱们的人手,大半都被冲散了!” “好……好一个陆卓!”李秦怒极反笑,眼中迸射出毒蛇般的凶光,“杀我兄长,毁我基业,还敢如此戏耍我李家!” 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下令。 “来人!立刻请画师,将那陆卓和他身边一女两男的样貌画影图形,全城张贴!悬赏白银五百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还有!”他霍然起身,一把抄起挂在墙上的佩刀,“点齐府中所有好手,随我亲自出城追捕!我就不信,他还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飞了!” --- 官道旁的山坡后,陆卓四人正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身形。 陆卓皱着眉头,望着下方官道上络绎不绝的人流,心中满是疑惑。 “怎么回事?越往西走,人反而越多了?” 只见官道上,人流如同一条长龙,朝着狼行山脉的方向缓缓蠕动。 但奇怪的是,这些人虽也面带疲惫和惶恐,衣衫却相对整洁,脸上也没有长期挨饿造成的菜色,甚至不少人还推着独轮车,上面载着包裹家当。 这根本不像是逃荒的饥民。 “不对劲。”赵文涛眼神凝重,压低了声音,“这些人,像是……整村整县的大迁徙。” “我去看看!”牛娃自告奋勇。 “一起去,”赵文涛拉住他,“你机灵点,跟在我后面。” 陆卓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两人便混入人流,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来,脸色都异常严峻。 “陆大哥,大事不妙!”赵文涛喘着气,脸上带着惊悸,“问清楚了!这些人,是从西边的公岭县逃出来的!” “公岭县也……?” “没错!”赵文涛语气急促,“据说,公岭县的县令提前得到了叛军要攻城的消息,便提前打开城门,组织全城百姓向狼行山脉转移,希望能借山势躲过此劫!” 第27章 公子他自有通天之能 公岭县一破,临古县被占,这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陆卓心中一片冰冷。 他几乎可以预见,整个川洲,怕是要彻底乱成一锅粥了。 周边那几个县城,沦陷也只是早晚的事。 他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凝重、紧锁眉头的赵文涛,心里头一次对这个老神棍生出了几分真正的认可。 这老家伙,眼光还真他娘的毒辣。 若不是他提议,自己或许还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一头扎进某个叛军的包围圈里也未可知。 进山,眼下看来,竟是唯一的活路。 “跟上他们。”陆卓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四人不再躲藏,从山坡上滑下,像一滴水汇入江河,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条庞大而绝望的人流之中。 人群中的流民,看到突然出现的几人,尤其是腰上还别着开山刀,都不敢声张。 --- 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直到临近傍晚,夕阳将天边烧成一片瑰丽的血色,这支浩浩荡荡的迁徙大军才终于在狼行山脉外围一处相对平坦的宽阔山谷停下。 数千人散开,山谷里顿时变得嘈杂无比。 家家户户寻了避风处,围坐一团,叮叮当当地开始生火造饭。 空气中,很快弥漫开劣质杂粮混合着草根树皮的古怪味道。 陆卓四人寻了个远离人群的僻静角落。 “我去撒泡尿,你们在这儿等着。”陆卓拍了拍裤腿,丢下一句糙话,便熟门熟路地钻入了旁边的林子里。 火堆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光映着沈小烟苍白的小脸,愈发显得她瘦弱可怜。 她蜷缩在火堆旁,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都怪我……什么都没带出来…… 她垂着头,乌黑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满心都是拖累了旁人的内疚与自责。 赵文涛将一切看在眼里,干瘦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预言。 “丫头莫慌,公子他自有通天之能。” 正说着,林中传来了脚步声。 陆卓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用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沉甸甸的大包袱。 他随手将包袱往地上一丢,发出一声闷响,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运气不错,碰上个想用粮食换药的,就跟他换了点。” 沈小烟猛地抬起头,颤抖着手解开包裹的绳结。 当那雪白晶莹的米粒、泛着诱人油光的腊肉、还有一小包珍贵的盐巴暴露在火光下时,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这……这么多……这哪里是换的,这分明是拿命买的! 她几乎能想象到,陆卓定是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钱,才从别人手里抠出这点救命的物资。 一时间,心疼得仿佛在滴血。 赵文涛的眼皮猛地一跳。 他惊的不是陆卓能凭空拿出食物,而是这些物资的品质! 这晶莹剔透、粒粒分明的长粒米,分明是只有江南富庶之地才能产出的贡品! 这腊肉的成色和刀工,绝非寻常百姓家能有! 还有这精细的盐! 他心中翻江倒海,再看陆卓时,眼神已然从之前的虔诚,化为了近乎狂热的敬畏。 这位主公的来历和手段,恐怕比他卦象中算出的天外之人,还要神秘尊贵百倍! 陆卓被他们俩的表情逗乐了,只有牛娃最实在,盯着腊肉,哈喇子都快流到了胸口。 “看什么看?庆祝咱们逃出生天,今晚放开了吃!” “不行!”沈小烟却像一头护崽的母兽,一把将那个小小的米袋死死抱在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嘶哑而坚定,“只能吃一点点……要省着吃……以后……以后还要过很久……” 饥饿的记忆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让她对任何一点食物都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和占有欲。 看着她这副模样,陆卓心中一软,叹了口气。他蹲下身,难得放缓了声音。 “小哑巴,听话。有我在,以后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了。” 他的话语里有一种奇异的魔力,沈小烟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终于还是在对方不容置疑的眼神下,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小捧米。 很快,陶罐架在火上,粥香混着肉香,像一只无形的手,霸道地钻入山谷中每一个饥民的鼻孔里。 在这片被绝望和苦涩气息笼罩的临时营地里,这股味道简直就是最恶毒的挑衅。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如同荒原上的饿狼,充满了嫉妒、贪婪和不加掩饰的恶意,死死地黏在了他们这个小小的角落。 沈小烟被这些目光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身体向陆卓身边缩了缩。 陆卓的面色瞬间沉了下去,嘴角勾起冷酷的弧度。 他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唤了一声。 “牛娃。” “欸!陆大哥!”牛娃正眼巴巴地等着开饭,闻声立刻应道。 “坐久了骨头都僵了。给你那宝贝疙瘩开开刃,找块大石头,给大伙儿亮亮手艺。” 牛娃脑子转不过弯来,但也知道陆大哥的话必须听。 他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扛起那把门板似的开山刀,走到不远处一块半人高的青石前。 他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坟起,对着那块坚硬的青石,猛地一刀劈下!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骤然响彻山谷,火星四溅! 这还没完!牛娃仿佛一头不知疲倦的巨灵神,抡圆了开山刀,一刀接一刀地狂砍! 每一刀都势大力沉,每一刀都在青石上迸裂出新的豁口,那恐怖的巨响和飞溅的碎石,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周围每一个窥探者的心上。 山谷一角,瞬间鸦雀无声。 那些贪婪的、恶意的目光,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惊恐和骇然。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转过身,像是生怕被那头恐怖的人形凶兽注意到,忙不迭地拨弄着自己眼前那小得可怜的火堆。 陆卓很满意这个效果。 第28章 你们欺负俺 山谷重归死寂。 先前那些窥探的目光尽数缩了回去。 陆卓很满意这个效果。 陶罐里的肉粥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香气再也无人敢觊觎。 沈小烟终于不再那么紧张,她用木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陆卓嘴边,一双清澈的眸子在火光下亮晶晶的,满是依赖与感激。 陆卓一愣,随即张口接下。 温热的米粥滑入腹中,驱散了夜里的寒意,也似乎熨平了他心底的戾气。 “你也吃。”他声音放缓了些。 四人围着火堆,一口肉,一口粥,在这片充满绝望与死寂的山谷里,竟吃出几分难得的惬意与安宁。 夜色渐深,寒意愈浓。 篝火的噼啪声成了山谷中唯一的声响。 赵文涛和牛娃早已各自寻了块避风的平地,沉沉睡去。 沈小烟也熬不住倦意,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撑不住,靠在陆卓的臂弯里睡熟了。 陆卓没有睡意。 他靠着一块山石,左轮手枪的枪柄就揣在怀里,冰冷的触感让他时刻保持着警惕。 就在这时,山谷的另一头,遥遥传来一阵压抑的嘶吼和金铁交击之声!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不少被惊醒的难民只是翻了个身,拉了拉身上的破烂衣物,便继续埋头装睡。 在这人命不如狗的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法则。 陆卓眉头一挑,那该死的好奇心又冒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睡得香甜的沈小烟,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又把自己的胖袄脱下,轻轻盖在她身上。 他走到牛娃身边,踹了一脚。 “起来,跟我去瞅瞅。” “唔……陆大哥……吃肉吗?”牛娃睡得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 “吃个屁,有热闹看。” 一听有热闹,牛娃顿时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扛上他那把宝贝开山刀,屁颠屁颠地跟在了陆卓身后。 二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摸去。 翻过一道小小的山梁,前方不远处火光闪烁。两人匍匐在一块半人高的巨石后,探出头去。 眼前的景象让陆卓的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火光下,十几个手持棍棒砍刀的壮汉,正将一户人家团团围住。 被围在中间的,是几个瑟瑟发抖的妇孺,外围则有七八个汉子手持柴刀、农具,结成一个简陋的阵型,拼死抵抗。 但双方实力太过悬殊,那七八个汉子身上早已挂彩,阵型摇摇欲坠。 “老齐头!”一个满脸横肉、光着膀子的头目狞笑着,他手中的钢刀上还滴着血,“识相的,把银钱交出一半,就饶你们一条狗命!” “万宏!你这趁火打劫的狗娘养的!”被称作老齐头的,是一个身形依旧挺拔的老者,他手持一根铁棍,虽气喘吁吁,眼神却锐利如鹰,“你当老头子我是三岁小儿?今日被你们这群豺狼缠上,断没有善了的道理!我齐家没有跪着生的孬种!” “好!好个老骨头!”万宏被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怒极反笑,“给脸不要脸!给我上,先废了这老东西!” 话音刚落,他便提刀与身旁一人,左右夹击,直取齐老头的要害。 陆卓本以为这老头必死无疑,谁知那齐老头竟不退反进,手中铁棍使得虎虎生风,铛铛两声脆响,竟硬生生将两人的攻击尽数格开,棍梢一抖,还险些戳瞎其中一人的眼睛。 嘿,还是个练家子。 陆卓心中闪过讶异和敬佩。这老头,有两下子。 万宏二人久攻不下,脸上顿时挂不住:“愣着干什么?都他娘的一起上!” 又有两个壮汉从旁杀入,瞬间形成了四对一的局面。 双拳难敌四手。 齐老头功夫再好,年岁也大了,以一敌四,很快便左支右绌,铁棍的章法也乱了,胸口被其中一人狠狠踹了一脚,踉跄着后退,嘴角溢出鲜血。 眼看那老头就要不行了。 陆卓眼中那丝敬佩迅速冷却,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冷漠。 他轻轻碰了碰身旁的牛娃,压低声音。 “走了,没啥好看的。” 这浑水,他不想掺和。 然而,身边却毫无回应。 陆卓心中一突,猛地转过头——身旁哪还有牛娃的影子! 再定睛一看,只见一道魁梧的身影如出山猛虎般,已经从巨石后冲了出去! “我操!” 陆卓眼皮狂抽,一句国骂憋在喉咙里,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这头脑简单的夯货! 场中缠斗的几人正杀得兴起,谁也没注意到黑暗中突然杀出一个巨灵神。 直到一道森然的寒光在火光下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噗嗤! 正挥刀砍向齐老头后背的一个壮汉,动作猛地一滞。 他茫然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胸膛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 鲜血,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喷涌而出。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便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蜈蚣!” 万宏惊魂未定地尖叫一声,看着自己得力的手下就这么被一刀劈成了两半,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厮杀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的一幕骇住了,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惊惧地看着那个浑身散发着凶悍气息的壮汉。 齐老头得了喘息之机,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随即对牛娃拱了拱手,声音沙哑。 “多谢壮士出手相助!” 万宏的目光死死地钉在牛娃身上,惊疑不定。 他握紧了钢刀,色厉内荏地喝问。 “阁下是何人?我万字头的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下此毒手?可是这齐家请来的帮手?” 牛娃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 “俺瞅着你们人多欺负人少,不仗义。” 一句话,让万宏的心沉到了谷底。 不是仇家,也不是帮手,他娘的竟然只是个路见不平的愣头青! 被戏耍的羞辱感和滔天的怒火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好!好一个不仗义!”万宏面目狰狞,状若疯虎,他用刀尖指着牛娃和齐家众人,歇斯底里地咆哮,“既然你想当英雄,老子今天就成全你!给我上!把他们,连同这不知死活的傻大个,全都剁了喂狗!” 剩下的十几个打手被老大的怒吼惊醒,互相对视一眼,仗着人多势众,再次举起兵器,围了上来。 牛娃一看自己被这么多人包围,那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了慌乱。 只见他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不相符的灵巧,猛地一个闪身,竟从包围圈的缺口处钻了出来。 “呀,你们欺负俺!” 他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嚎了一句,那声音里竟带上了几分委屈。 一边嚎着,他一边迈开两条大长腿,头也不回地朝着陆卓藏身的巨石方向狂奔而去。 “公子!呜呜呜……他们人多……你快啪啪他们哇!” 第29章 那是什么妖法 我操! 陆卓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夯货!冲出去的时候猛得像头下山虎,跑回来的时候怂得像只二百斤的兔子! 还他娘的知道跑!还他娘的知道摇人! 最离谱的是,这货居然还记住了自己教他的那个词——啪啪。 “想跑?!”万宏也没想到这傻大个变脸变得如此之快,前一秒还义正言辞,下一秒就哭爹喊娘地逃命。他只觉一股邪火直冲脑门,狞吼一声,“给老子追!剁了他!” 几个打手嗷嗷叫着,挥舞着刀棍,如同一群饿狼,紧追在牛娃身后。 陆卓眼看着那庞大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后面还跟着一串要命的尾巴,心中那丝置身事外的冷漠彻底被碾得粉碎。 躲是躲不过去了。 他轻叹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这操蛋的世道发着牢骚。 “唉……还得是爷亲自下场。” “牛娃!”陆卓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力,“趴下!” 牛娃听到陆卓的声音,像是听到了圣旨,一个硕大的身躯就势往地上一扑。 就在牛娃扑倒的瞬间,他身后追得最近的万宏等人,视野豁然开朗。 然后,他们看到了巨石后那个缓缓站起的男人。 以及,男人手中那个黑黢黢、造型古怪的铁疙瘩。 那是什么?暗器? 不等他们想明白,陆卓已然抬起了手臂,动作沉稳得像是在自家后院练习了千百遍。 M36左轮那冰冷的枪口,在摇曳的火光下,泛着幽蓝的死亡之光。 他的眼神古井无波,扣动扳机。 第一声枪响,撕裂了山谷的死寂。 追在最前面的万宏,胸口猛地炸开一团血花,整个人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身体向后倒飞出去,脸上的狰狞和错愕凝固成了永恒。 陆卓没有丝毫停顿,手臂稳定地移动,食指有节奏地扣下。 每一声枪响,都伴随着一个追击者应声倒地。 他们或捂着胸口,或捂着大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不过眨眼之间,还气势汹汹的七八个追兵,此刻已尽数倒在地上,或死或伤,痛苦地哀嚎、咒骂着,在尘土里翻滚。 “鬼……鬼啊……” “那是什么妖法!” 剩下几个没被点名的打手,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兵器铛啷一声掉在地上,连滚带爬,屁都不敢放一个,疯了一样四散奔逃。 整个过程快得匪夷所思。 齐家众人,包括那见多识广的齐老头,全都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 “还愣着干嘛?”陆卓吹了吹枪口的青烟,对着还趴在地上的牛娃踢了一脚,“去,给他们脖子上都来一刀,送佛送到西。” 牛娃一个激灵爬起来,憨厚的脸上不见丝毫惧色,反而透着一股兴奋。 他哦了一声,扛起那把门板似的开山刀,大步流星地走向那些还在地上哀嚎的伤者。 手起,刀落。 一个还在咒骂的汉子,声音戛然而止,一颗大好头颅滚出老远。 又是一刀。 牛娃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花架子,就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劈砍。一刀,一个。精准地落在每个人的脖颈上。 陆卓看着他那熟练的劲头,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你小子,还练过刀法?” 牛娃手下不停,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没练过。不过,俺以前跟俺爷杀过猪,劲儿得使对,一刀下去,猪叫都叫不出来。” 陆卓眼角抽了抽。 好嘛,把杀人当杀猪了。不过,这比喻还真他娘的贴切。 很快,场中再无一个活口。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劫后余生的齐家妇孺们再也撑不住,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几个男丁也是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齐老头齐连江定了定神,走到陆卓二人面前,对着他们深深一揖。 “多谢二位义士出手相助!此等大恩,我齐家……” 话还没说完,他就愣住了。 因为眼前的义士,压根没理会他的感谢,正兴致勃勃地干着另一件事。 只见那个高大的壮汉正蹲在一个个尸体旁,利索地摸索着,而那个手持古怪暗器的年轻人则一脸期待地问着。 “牛娃,摸到了嘛?” “摸到了,公子!嘿,这个袋子好大!” 牛娃从万宏的尸身上解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兴奋地递给陆卓。 齐连江如遭雷劈,呆立当场。 这……这是何等的兴致?!刚刚救了人,转头就对死人……上下其手? 他看着陆卓面不改色地接过一个又一个钱袋,熟练地系在自己腰间,不一会儿,腰上就跟挂了一串葫芦似的,叮当作响。 那副财迷心窍的模样,哪里有半分高人风范? 齐连江感觉自己几十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这一刻碎了一地。 …… 片刻后,在齐家的营地。 篝火重新点燃。 经过一番交谈,陆卓也弄清了这伙人的来历。 他们是来自邻近公岭县的富户齐家,老爷子齐连江年轻时走南闯北,拜过师傅,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武艺。 那被挫骨扬灰的万宏,正是公岭县地面上最凶狠的泼皮无赖头子,趁着天下大乱,拉起了一帮人马,专门打家劫舍。 “若非二位仗义,我齐家上下三十余口,今夜怕是难逃此劫。”齐连江再次拱手,目光复杂地看着陆卓,“只是老朽有一事不明,二位与我齐家素不相识,为何会……” 陆卓正数着钱袋里的银子,闻言有些尴尬,总不能说我这傻兄弟路见不平一声吼,把我给拖下水了吧? 他正不知如何回应。 齐家一个护院突然一拍大腿,指着陆卓。 “老爷!我想起来了!万宏那伙人,最开始盯上的,就是他们四位!”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那护院继续补充:“傍晚时分我就看到万宏的手下在那边鬼鬼祟祟,后来这家的壮士,不是拎着刀去砍石头嘛,那动静,跟劈柴似的,我估摸着万宏那伙人是被吓住了,这才不敢动手,转而找上了咱们!”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看向陆卓的眼神更加敬畏。 原来对方早就洞悉了一切,那砍石头根本不是无聊,而是立威! 陆卓自己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脑补能力也太强了。 不过他自然不会戳破,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齐连江的目光从陆卓身上移开,落在了那个正埋头啃着酱牛肉的牛娃身上。 他越看越觉得这壮汉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位壮士……”齐连江试探着开口。 牛娃抬起满是油光的脸,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咧开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俺认得你。” 他指着齐连江,声音憨厚而清晰。 “你是个好人。很多年前,俺跟俺爷给你家拉货,饿得走不动道,你给了俺一个大白馒头。” 第30章 公子,这简直是无价之宝! 他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大,嘴唇翕动,望着牛娃那张满是油污却真诚无比的脸,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多年前,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带着个同样干瘦的孩子给他家扛活,临走时,他见那孩子饿得眼冒金星,便动了恻隐之心,随手给了个馒头。 不过是举手之劳,一件早已被他遗忘在岁月尘埃里的小事。 却没想到,在今夜这般生死关头,竟得了如此厚报。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齐连江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那口气里有感慨,有后怕,更有对这操蛋世道的无奈。 他不再多言,只是对着牛娃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将自己的儿子齐时唤到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齐时连连点头,随即快步返回营地,不一会儿,便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恭敬地递给了父亲。 陆卓始终冷眼旁观。 他没错过齐连江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也没错过这老头叫儿子时那份果决。 这老家伙,是个明白人,知道恩情不能只靠嘴说。 他面上波澜不惊,揣着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却在盘算。 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银子?珠宝?还是什么祖传的宝贝? “陆英雄。”齐连江双手捧着木盒,递到陆卓面前,态度比之前愈发恭谨,“今夜若非英雄出手,我齐家满门已是冢中枯骨。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英雄万勿推辞。” 陆卓接过来掂了掂。 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他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妈的,不是银子。 失望归失望,面子工程还是要做足。他干咳一声,随手打开了木盒。 盒盖开启的瞬间,淡淡的墨香和陈旧木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泛黄皮纸。 陆卓眉头一挑,将皮纸取出,缓缓展开。 下一秒,他的呼吸骤然一滞。 地图! 这竟是一份详尽得令人发指的地图! 上面用细密的笔触,描绘着连绵的山川河流,蜿蜒的谷地小径。大到山脉走向,小到一处山泉、一片果林,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更离谱的是,图上还有各种朱砂红的标记。 何处有狼群出没,何处有野猪横行,哪座山头盛产草药,哪片林子能找到山鸡…… 这哪里是地图,这他娘的就是一部手绘版的《狼行山脉生存百科全书》! 陆卓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前世混迹黑道的直觉让他瞬间意识到这东西的价值。 在这乱世,一份详尽的地图,就是一条活路! 惊喜过后,是浓浓的警惕。 “老爷子,这玩意儿……可不是寻常东西。大姚律法,私绘舆图,等同谋逆。” 齐连江见他一眼看穿关键,眼中闪过赞许,连忙摆手。 “陆英雄误会了。此图并非官府测绘的军用舆图,乃是老朽年轻时结识的一位山中老猎户,耗费毕生心血所绘,只是一份民间的采货图罢了。”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如今世道大乱,官道匪患横行。这狼行山脉,便成了我们川洲百姓躲避灾祸的最后去处。有这份图在手,至少能寻个安身立命之所,不至于活活饿死。” 他又郑重地嘱咐了一句,“虽是私图,也断不可轻易示人,以免招来祸端。” 陆卓这才了然。他摩挲着粗糙的皮纸,心中对这片山脉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这狼行山脉,绵延千里,地势险峻,内里不仅有数不清的飞禽走兽,更有无数和他一样走投无路,或是心怀叵测的亡命之徒。 而手中这份舆,也不过是这广袤山脉的十之三四而已。 二人又攀谈许久,直到夜色更深,陆卓才起身告辞。 …… 回到自己的小营地,火光下,赵文涛正闭目养神,沈小烟则安静地蜷缩在陆卓的胖袄里,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都别睡了,干活。” 陆卓将舆图在地上摊开,招呼了一声。 “这是?”赵文涛睁开眼,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精光暴涨。 “好东西!公子,这简直是无价之宝!” “少废话。”陆卓踢了踢他的腿,“你是读书人,脑子比我们好使。看看,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得安全,还得有吃的。” 赵文涛精神大振,凑到舆图前,仔细端详起来。 牛娃和小哑巴不识字,只能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 “公子请看,”赵文涛的手指在图上划过,不过片刻,便已有了腹稿,“此处,名为一线天,两山夹一谷,易守难攻,且谷中有溪流,水源不愁。但坏处是,一旦被堵住谷口,便成了瓮中之鳖。” 他又指向另一处,“此处黑松林,林深树密,便于藏身,图上标注林中有野猪,不愁吃食。但林子太大,视野受阻,怕是也藏着别的危险。” 他一连说了四五个地方,将每个地方的利弊都分析得头头是道。 牛娃听得连连点头,满脸崇拜,“道长懂得真多!” 小哑巴也眨着大眼睛,看向赵文涛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佩。 分析完毕,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陆卓身上,等他做最后的决定。 陆卓却沉默不语,他没有理会赵文涛圈出的那几个点,而是拿过舆图,视线如鹰隼般,一寸一寸地扫过那些被忽略的角落。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处毫不起眼的小山包上。 秃头岭。 舆图上对这里的标注只有寥寥几行字:山高不过百丈,山势陡峭,背倚悬崖。有兔、山鸡。顶有一废弃旧窑。 “就这儿了。”陆卓说道。 “啊?”赵文涛一愣,连忙凑过去,“公子,万万不可!此地山势矮小,草木稀疏,根本无处藏身。若有歹人前来,我们在山顶就是个活靶子啊!” 他想的,是兵法里的藏匿之道。 陆卓却冷笑一声,他想的,是前世街头火并时的生存法则。 “藏?为什么要藏?” 他指着那废弃旧窑的标记,眼神锐利。 “第一,这里有个现成的窑洞,比我们自己搭窝棚结实一万倍,能遮风挡雨,更能防野兽。安全!” 他又用手指在秃头岭周围画了个圈,声音愈发冰冷。 “第二,你说草木稀疏是缺点?我看是最大的优点!周围一览无余,谁想摸上来,我们在山顶看得一清二楚!与其被人摸到眼皮子底下捅刀子,不如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主动权,在我们手里!” 一番话,掷地有声。 赵文涛瞬间怔住了。 是啊,与其被动地躲藏,为何不占据制高点,将一切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这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充满侵略性的思维方式。 “我……我明白了。”赵文涛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第31章 狗日的系统,抠搜到家了 天还没亮透,一阵刺骨的寒风就跟刀子似的,钻了进来。 仅一夜间,天地就换了颜色。 陆卓一个激灵,从假寐中被冻醒。 放眼望去,营地里的百姓全都三五卷缩一团,瑟瑟发抖,脸色发白,一时间毫无生气。 他裹紧了身上那件唯一的胖袄,依旧觉得寒意像是无数根钢针,扎进骨头缝里。 脑子里瞬间闪过赵文涛那张苦瓜脸,和他絮絮叨叨的念叨。 “公子有所不知,咱们大姚的冬天,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每年开春化冻,路边沟里都能扒拉出不少硬邦邦的尸首,都是夜里活活冻死的……” 零下二十多度? 操。 陆卓暗骂一句,前世在东京,冬天最冷也不过如此,但那时候有暖气有热酒,跟这鬼地方完全是两码事。 必须尽快进山,在秃头岭那个窑洞里安顿下来,不然别说干大事,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是个问题。 他又想到了系统商城里孤零零挂着的木材,之前还觉得没有用,根本没有购买过,现在后面还跟着个鲜红的每日限购一份的标签。 狗日的系统,抠搜到家了。 陆卓正烦躁地胡思乱想,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异样的响动。 不是风声,也不是林子里野兽的动静,而是一种……更庞大、更嘈杂的嗡鸣,从远处官道的方向隐隐传来。 他皱起眉,翻身坐起,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晨曦的微光下,远处的天地交接线像是泼翻了的墨,乌泱泱一片,蠕动着,看不真切。 “牛娃。”陆卓低喝一声。 “公子,俺在。”牛娃立刻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嘴上还有一圈米粥干了的糊糊印。 “过来,扛我起来。” “得嘞!” 牛娃几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伸,轻松地将陆卓架在了自己宽厚的肩膀上。 视野瞬间拔高,看的也更清晰。 看清的一瞬间,陆卓瞳孔猛地一缩。 那哪里是什么泼翻的墨,那他娘的是人! 密密麻麻,全是人头!衣衫褴褛,形同鬼魅,一个个佝偻着背,汇成一股灰败的洪流,正顺着官道,朝着他们所在的这片山脚下涌来!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他们昨晚栖身的那片难民营地炸开了锅,几道人影屁滚尿流地从官道方向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跑啊!快跑啊!” “叛军……叛军在后面抓壮丁!” 相熟的亲友立刻围了上去,惊恐的询问声和哭喊声乱成一团。 陆卓听力过人,即便隔着一段距离,那些夹杂着哭腔的碎片信息也清晰地钻入他的耳朵。 “……天杀的李闯,见着男人就抓,管你老的小的!” “不去的……不去的当场就砍了头!俺亲眼看着邻村的二柱子……” “他们还抢粮,烧屋子!这是不给活路啊!” “官道上待不住了,都往山里跑,进山里兴许还有条活路!” 原来如此。 陆卓的心沉了下去。 他想起昨夜向齐连江问起的那个问题——既然官道不太平,为何这些灾民不一开始就进山谋生? 齐连江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上,满是无奈与苦涩。 他说,庄稼汉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哪懂什么打猎的门道。山里野兽横行,更有占山为王的土匪,进去就是九死一生。更何况,一张能打猎的弓弩,黑市里都得几两银子,那可是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攒不下的家当。 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拖家带口,一头扎进那片未知的深山? 现在,那狗日的叛军,就是那把架在所有人脖子上的刀。 不进山,就得死。 “操!”陆卓低骂一声,从牛娃肩上跳了下来,动作快得像一头猎豹。 “都他妈别愣着了!收拾东西,现在就走!去秃头岭!”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瞬间让慌乱的赵文涛和牛娃找到了主心骨。 沈小烟更是二话不说,手脚麻利地将那几块杂粮饼和水囊打包。 几人根本没什么行李,所谓的收拾,不过是把几件破烂家伙事儿捆在一起。 牛娃将那行李一甩,抗在肩膀上。 “走!” 陆卓一马当先,领着三人朝着舆图上秃头岭的方向狂奔而去。 整个山脚下的难民营彻底乱了。 公岭县逃出来的这批百姓,在死亡的威胁面前,瞬间分化成了两拨。 一部分人如梦初醒,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收拾起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当,跟着人流,漫无目的地朝着深山里逃窜。 而另一部分……竟还在慢悠悠地生着火,或是为了一口吃的跟人争吵。 他们根本不知道流民的严重性,那群已经被世道逼疯的流民,是和叛军一样的可怕存在。 陆卓回头瞥了一眼,嘴角勾起冰冷的讥诮。 蠢货。 一刻钟后,四人已经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一处小山坡。 这里地势稍高,正好能将身后的景象尽收眼底。 而他们刚刚离开的那片营地,已经彻底化作了一片人间炼狱。 那股由北方流民组成的洪流,已经彻底淹没了那里。 饥饿,将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撕扯得淋漓尽致。 陆卓亲眼看到,那匹神骏的高头大马,被十几个状若疯癫的男人合力砍倒。鲜血喷涌而出,有人直接用破碗去接,咕咚咕咚地灌进喉咙。 更多的人等不及生火,直接扑了上去,用手、用牙,疯狂撕咬着温热的生肉,满嘴血污,形同恶鬼。 一个女人被几个男人按在地上,绝望的哭喊被一只肮脏的大手粗暴地捂住,裙摆被撕成了碎片。 打斗声,哭喊声,咒骂声,还有那令人牙酸的骨肉撕裂声,混杂在一起,弥漫在整片山野之间。 陆卓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只是眼神愈发沉郁,如同淬了冰。 这操蛋的世道。 “呕……” 身旁的赵文涛再也忍不住,扶着一棵小树,脸色煞白地干呕起来。 他读过史书,知道易子而食四个字,却从未想过,这般恐怖的场景会活生生地在眼前上演。 沈小烟早已将脸死死埋在陆卓背后,瘦弱的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第32章 忘了演全套了 又在密林里兜兜转转了近一个时辰,赵文涛举着那张破旧的舆图,额头上满是冷汗,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文涛。” 陆卓回头,黑沉的眸子死死钉在赵文涛身上。 “你他娘的,是不是带错路了?” 赵文涛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手里的舆图掉在地上。“公子,这山里的路……它、它跟图上画的实在是对不上啊!到处都是一个模样的林子,我……” “公子,要不……俺们随便找个山头歇下吧?”牛娃喘着粗气,一脸憨厚地提议,“俺是真走不动了,再走下去,腿都要断了。” 陆卓的目光从赵文涛绝望的脸上,移到牛娃疲惫的身上,最后落在了始终蜷缩在他身后的沈小烟身上。 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连最后光都快要熄灭了。 不行。 陆卓心里警铃大作。 这股劲要是泄了,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在这吃人的世道,没了心气儿,跟一具行尸走肉没任何区别。 “随便找个山头?”他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的心上,“然后呢?喝西北风?等山里的野狼把你我叼走当下酒菜?还是等着那帮杀红了眼的叛军搜山,把我们当两脚羊给宰了?” 他一脚踢开脚边的石子,走到舆图前蹲下,盯着那根本看不出所以然的墨团。 “秃头岭,不是随便一个山头。舆图上标着,那里有窑洞,背靠悬崖,易守难攻。那是我们能活过这个冬天的唯一指望!”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瞬间压下了牛娃和赵文涛心底的退意。 陆卓缓缓站起身,手伸进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几枚不知道从哪个倒霉鬼身上顺来的铜板。铜板在他粗糙的指间摩挲,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他半眯着眼,仰头看了看天色,嘴里念念有词,吐出一连串谁也听不懂的音节,像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咒语。 “急急如律令,敕!” 一声低喝,他手腕一抖,几枚铜板嗡地一声被抛向半空,旋转着,闪着微光,然后又被他闪电般伸出的手一把攥住。 他甚至没有摊开手掌去看。 “往这边走。” 陆卓手臂猛地一抬,指向左前方一片看起来更加幽深、更加了无生趣的密林。 “公子,您……您真神了!”牛娃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崇拜,“俺的个乖乖,您连铜板都不用看,就知道往哪儿走!这是仙家法术吧!” 陆卓脸皮微微一抽,闪过几乎无法察觉的尴尬。 操,忘了演全套了。 他只是凭着前世在山里躲避追杀时练就的野兽般的直觉,感觉那个方向的风里,似乎带着不一样的味道。 至于算卦……他懂个屁。 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冷哼一声,将那份尴尬化作了高深莫测的镇定。 一旁的赵文涛看得更是心神巨震,暗自咋舌。 他读圣贤书,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可眼前这位陆公子行事,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杀人如屠狗,却又能凭空变出食物,如今更是展露出这般神乎其神的卜算之术。 这哪里是凡人,分明是乱世之中应运而生的妖星或神君! 他再也不敢有丝毫怀疑,连忙捡起舆图,跟在陆卓身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仿佛被重新注入了。 队伍再次上路。 说来也怪,顺着陆卓指的方向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眼前的林木竟真的开始变得稀疏。 又翻过一道山梁,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四人眼前。 它在周围一片苍翠的群山中,显得格外突兀,山顶上寸草不生,全是青灰色的岩石,可不就是秃头岭! “真……真找到了!”赵文涛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陆卓没有立刻上去,而是带着三人在山脚下绕了半圈,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确认没有土匪窝或是猛兽巢穴的痕迹后,他才一挥手。 “上山。” 山不算高,但很陡峭。 四人手脚并用,花了将近一刻钟才爬到山顶。 一上来,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山顶出奇的平坦,面积不大,也就一间屋子大小,地上铺满了细碎的鹅卵石,踩上去沙沙作响。 平地的尽头,赫然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而洞口之后,便是万丈悬崖,云雾缭绕。 最奇特的是那洞口,并非天然形成的圆形,而是方方正正的长方形,边缘还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像一扇通往地底的门。 “好地方。”陆卓打量着四周,眼神里终于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他妈简直是老天爷赏赐的堡垒。 众人走进窑洞,里面比想象中更宽敞,干燥通风,地上还有前人留下的灰烬。 陆卓巡视一圈,心中大定。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声响打破了洞内的寂静。 陆卓摸了摸自己抗议的肚子,才意识到已经快到中午了。 连番的奔逃和紧张,早已耗尽了所有人的体力。 “开饭!” 他吐出两个字,牛娃和赵文涛立刻欢呼一声,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 很快,一口从难民营里顺来的破铁锅被架在了洞口的石头上,牛娃用火折子点燃了枯枝,锅里的雪水很快便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冒着滚滚热气。 “肉切薄点,要能透光的那种。”陆卓一边指挥着牛娃处理一块冻得邦邦硬的咸肉,一边心念一动。 下一秒,他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包鲜艳的红色包装袋,一根印着白色字母的火腿肠,还有一卷用油纸包着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片。 他熟练地撕开方便面的包装,将面饼、调料包一股脑地扔进锅里,又将火腿肠切成片,和那些鲜嫩的五花肉片一起滑入沸腾的汤中。 难以形容的霸道香味,瞬间在洞口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混合了肉香、油香和某种奇特调料的复合香气,对于几个只啃过树皮、吃过杂粮饼的人来说,这味道简直比仙界的琼浆玉液还要勾魂夺魄。 赵文涛和牛娃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盯着锅里翻滚的食物。 “吃吧。” 陆卓将第一碗捞给了抖得最厉害的沈小烟,然后是另外两人。 赵文涛和牛娃也顾不上烫,抄起破碗就狼吞虎咽起来。 那爽滑劲道的面条,那咸香软糯的火腿,那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五花肉,还有那鲜美浓郁到让人想把舌头都吞下去的汤…… “呜……好吃……太好吃了……”牛娃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含混不清地哭喊着,眼泪和鼻涕混着汤汁流了一脸,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是近乎于虔诚的陶醉。 赵文涛更是浑身颤抖,一口热汤下肚,一股暖流从胃里直冲天灵盖,驱散了所有的寒冷、恐惧与疲惫。 他感觉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捧着碗,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33章 不想编草席也不用哭啊 牛娃则是端起那口破铁锅,仰头咕咚咕咚几大口,将锅底残存的肉末和面汤一扫而空,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锅。 “舒坦!俺……俺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 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如同暖流般包裹了每一个人。 腹中的饥饿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食物带来的踏实与温热。 连一直麻木空洞的沈小烟,苍白的脸上似乎也泛起了微不可查的血色,蜷缩的身体稍稍舒展了些。 然而,这短暂的安逸很快被山顶呼啸的夜风打破。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了西边的山峦,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变成了深邃的藏蓝色。气温骤降,刚刚因热汤而暖和起来的身体,又开始感受到那股无孔不入的刺骨寒意。 “吃饱了就别他娘的跟个废物一样瘫着,都给老子动起来!” 陆卓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灭了火堆边上几根烧得过旺的柴火。 他环视着这个光秃秃的山顶和黑漆漆的窑洞,眼中闪过狠厉。 这里是堡垒,但也是个一穷二白的囚笼。 要想活过这个冬天,光靠一顿饱饭,还差得远。 “赵文涛,你去山坡下割草,越多越好,要干的。割回来的草,小哑巴,你负责把它们编成草席和草垫子。”陆卓的命令简洁明了。 随后,他扭头看向牛娃,下巴朝窑洞里一扬。 “牛娃,你跟我来,把洞里那些碎石头都清出去。” “好嘞,公子!”牛娃一听有活干,浑身都是劲,立刻蹦了起来。 说干就干。 赵文涛虽是个书生,但也知道这是活命的根本,不敢怠慢,拿起陆卓递给他的一把破镰刀就往山下走。 沈小烟则默默地走到洞口,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开始整理赵文涛割来的第一批枯草。 窑洞里,陆卓和牛娃的动作势如破竹。 那些松动的碎石被一块块搬到洞外,当作抵御野兽的障碍物。尘土飞扬间,不过半个时辰,原本坑洼不平的窑洞内部就被清理出了一大片平整的地面。 陆卓走出窑洞,看了一眼沈小烟身边那一小堆枯草,眉头紧锁。 “太慢了。”他低声咒骂一句,“这点草,还不够塞牙缝的。” 又对牛娃一挥手,“你也去,我们三个一起割!” 三人立刻加入了割草的行列。 赵文涛到底是没干过农活的,握着镰刀的姿势都别扭,一镰刀下去,要么割不断,要么就带起一抔土,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但牛娃却像换了个人。 只见他弓着腰,手里的镰刀化作一道银色的残影,唰唰唰地在草丛中飞舞。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下都精准而高效,大片大片的枯草应声而倒。 他仿佛不是在干活,而是在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整个人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收割机器。 “你小子,可以啊。”陆卓喘着粗气,忍不住赞了一句。 牛娃嘿嘿一笑,憨厚的脸上满是自豪。“俺从小就跟俺爷下地,这些活儿,俺熟!” 一个时辰后,山顶洞口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般的草堆。 陆卓和赵文涛累得满头大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唯有牛娃,依旧精神抖擞,似乎还有使不完的力气。 “行了,都搬进去。” 三人将草堆分批抱进窑洞,洞内瞬间被一股干燥的草木清香填满。 沈小烟默默地拿起一把草,向他们展示如何将草杆交错、压实、编织成片。 陆卓学得很快,赵文涛也勉强跟得上。 可牛娃那双蒲扇般的大手,天生就不是干这个的料。 他笨拙地抓着几根草杆,不是把草捏断了,就是编得松松垮垮,急得满头大汗。 “操,你这手是用来砸核桃的吧?”陆卓看不下去了,一脚轻轻踢在牛娃屁股上,“别在这儿添乱了,去,把外面那些小树都给老子砍了,劈成柴火。干得好,晚上奖励你一根火腿肠。” “火腿肠?!”牛娃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灯泡,把手里的烂草一扔,抄起开山刀就冲了出去,嘴里还兴奋地嚷嚷着,“公子您就瞧好吧!” 看着牛娃风风火火的背影,陆卓脸上的笑意却慢慢凝固了。 他抬头望向洞外。 这秃头岭,易守难攻是真,可最大的问题也暴露无遗——山上除了些灌木和手臂粗细的小树,根本见不到能烧过冬的大木材。 赵文涛心思缜密,早已看出了陆卓的忧色。 “公子,这秃头岭固然是天赐的安身之所,只是……山顶树木稀疏,多是些不成材的小树,咱们的柴火,恐怕……难以撑过这漫长的寒冬啊。” 陆卓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赵文涛一眼,心中暗道:不愧是读过书的,脑子就是比牛娃那夯货灵光,一下就想到点子上了。 他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赵文涛的肩膀。 “柴火的事,我有办法弄来。”陆卓的语气平静,“管够咱们平日里做饭烧水没问题。至于取暖过冬……那就要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 从系统空间里弄点木炭和压缩木柴出来,支撑日常消耗绰绰有余。 但要靠那点存货抵御整个冬季的严寒,无异于痴人说梦。 【赵文涛,忠诚度:100(死心塌地)】 陆卓脑中闪过系统的提示,心中微定。 看来这顿饭和刚才那番话,彻底收服了这个书生。 赵文涛听了陆卓的话,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眼中的忧虑顿时消散大半,感激地点了点头,埋头继续编起了草席。 然而,他们的对话,却一字不落地飘进了沈小烟的耳朵里。 “难以……过冬……” 这四个字,像是一柄冰冷的锥子,狠狠刺进了她的心脏。 前年冬天,也是这样的大雪天。 邻居家的一家三口,就是因为没有柴火,在睡梦中被活活冻成了三具僵硬的冰雕。 她永远忘不了,第二天人们踹开门时,那孩子还保持着蜷缩在母亲怀里的姿势,脸上挂着冰霜…… 那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绝望,瞬间击垮了她刚刚因一顿饱饭而建立起来的脆弱防线。 温暖的火光,香喷喷的肉汤,似乎都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幻影。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手中的草席散落一地,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下一秒,在陆卓和赵文涛错愕的目光中,一直沉默安静的沈小烟,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顾一切地扑进了陆卓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 “呜……哇——!” 压抑了许久的恐惧、绝望、委屈,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她把脸埋在陆卓那件带着烟火味的胖袄里,发出了自逃难以来,第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陆卓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搞得一愣,身体瞬间僵硬。 他低头看着怀里哭得几乎要断气的女孩,下意识地拍了拍她的背。 “哎呀,小烟,不想编草席也不用哭啊。” 第34章 书生,你懂女人嘛? “哭啥?天塌下来有老子顶着,冻不死你。”他憋了半天,吐出这么一句生硬的安慰。 怀里的女孩哭声一滞。 沈小烟她猛地抬起头。 她一把推开陆卓。 “柴……砍柴!” 说完,她竟是第一个抓起地上一捆编好的草绳,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 陆卓和赵文涛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困惑。 陆卓摸了摸被泪水浸湿的胸口,那滚烫的触感仿佛还在。 他跟出了窑洞,看着沈小烟正费力地捆绑那些树枝,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这女人……到底什么毛病? 他站在原地,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有些发懵的脸,过了半晌,才扭头看向身边同样一脸茫然的赵文涛,用一种探讨学术问题的严肃口吻,压低了声音。 “喂,书生,你懂女人嘛?” 赵文涛正为刚才那一幕心神激荡,冷不丁被这么一问,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 一张白净的脸刷的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公……公子说笑了,学生……学生一心只读圣贤书,于……于此道,一窍不通,一窍不通。” 陆卓看着他那副纯情得快要滴出水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他凑上前,带着一脸坏笑,上下打量着赵文涛。 “哦?一窍不通?”他拖长了音调,“你他娘的……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雏儿”二字一出,赵文涛如同被雷劈中,身体猛地一颤。 陆卓见状,更是乐不可支,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我操!还真是个童子鸡!哈哈哈哈!读圣贤书读傻了吧你!” 这声童子鸡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文涛的脸皮瞬间红到耳根,羞愤欲绝。 他猛地一跺脚,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体统了,捂着脸,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向了山坡下牛娃砍柴的方向。 “公子……公子休要再取笑学生!” 看着赵文涛狼狈的背影,陆卓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操蛋的世道,总算有点乐子了。 等他俩找到牛娃时,那小子正嘿咻嘿咻地埋头苦干。 只是那手法……陆卓看得眼皮直抽抽。 牛娃抱着开山刀,与其说是在砍,不如说是在用蛮力硬生生砸断那些小树,效率低下不说,刀刃都快被他崩出缺口了。 简直是狗熊掰棒子,掰一根丢一根,周围倒了七八棵,却没几根是利索砍断的。 陆卓脑中灵光一闪。 他清了清嗓子,冲着刚跑到近前的赵文涛扬了扬下巴。 “童子鸡,光会读书可活不下去。敢不敢跟老子比比,看谁砍的树多?” 赵文涛本就羞愤难当,被这么一激,文人的傲气也上来了。 “比就比!学生……学生未必会输给你!” “好!有种!” 陆卓大喝一声,从牛娃手里抢过开山刀,赵文涛也捡起一把备用的柴刀,两人二话不说,发起了冲锋。 陆卓憋着劲,抡圆了开山刀,狠狠一刀劈在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上。 咔嚓一声,树干应声而断。 他心中一喜,可这具身体实在太虚,连着砍了三四棵,胳膊就酸得像是灌了铅,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去。 半柱香后,陆卓累得像条死狗,回头一点数,勉强砍了十来棵。 他刚想嘲讽一下赵文涛,一转头,却见对方那边,已经整整齐齐地倒下了二十多棵! 赵文涛虽然也累得满头大汗,但他每一刀都砍在同一个位置,省力而高效。 赵文涛直起腰,看着陆卓那副虚脱的模样,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将陆卓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了回去。 “公子,看来……你也不中用啊。” “你!”陆卓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夜色如墨,迅速吞噬着最后一丝光亮。 陆卓看着眼前还剩下一大半没动的小树林,陷入了沉思。 赵文涛已经累得快直不起腰了,自己更是个战五渣,光靠他俩,天亮也未必能砍完。 他思忖片刻,冲着还在一旁的牛娃招了招手。 “牛娃,过来!” 牛娃听到召唤,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一脸的兴奋和期待。 “公子,是……是不是要开饭了?” 陆卓一阵无语。 他指着那片黑压压的树林,面无表情地宣布。 “饭,有。但是,得等这些树全都躺下才能吃。” 牛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猛地睁大,写满了难以置信。 看着他那呆滞的表情,陆卓心里竟闪过愧疚。 然而,下一秒,让陆卓和赵文涛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牛娃默默地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把被陆卓丢在地上的开山刀。 就在陆卓以为他要撂挑子不干的时候,牛娃突然停住。 他没有单手握刀,而是双手紧紧攥住了刀柄! 一声压抑的低吼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他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原本憨厚的少年,此刻竟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双目赤红,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没有再去砸树,而是将开山刀抡成了一道满月,身体猛地一旋! 一道凄厉的破风声响起! 他所到之处,那些小树,竟如同被锋利的镰刀割过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应声而倒! 他根本不是在砍,而是在收割!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牛娃提着刀,站在了光秃秃的山坡上。 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委屈和埋怨。 “公子,有肉汤喝,您咋不早说嘞?早说俺早砍完了!” 陆卓:“……” 他走上前,颓然地拍了拍牛娃厚实的肩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人将所有木柴搬回窑洞。 火堆旁,沈小烟主动接过了做饭的活。 她将最大的一份方便面下了锅,还奢侈地切了整整一根火腿肠进去。 面煮好后,她用那口破碗盛了满满一碗,亲手端到了牛娃面前。 陆卓看着牛娃埋头稀里哗啦吃得满嘴流油,心里那叫一个酸。 这时,赵文涛也舔着脸凑了过来,搓着手,一脸谄媚。 “公子,学生今天也出了不少力,您看……能不能也赏学生一碗……加了味精面?” 陆卓刚想张嘴问凭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想到了山坡上那二十多棵整齐倒下的小树,就连赵文涛这个童子鸡,在干活这件事上都把自己爆得体无完肤。 他,牛娃,赵文涛,沈小烟…… 陆卓环视一圈,一个惊悚的念头猛然窜入脑海:在这个四人小团队里,论砍柴,他不如牛娃和赵文涛;论编草席,他不如沈小烟。 他妈的,原来老子才是最废的那个? 强烈的荒谬感和挫败感涌上心头。 想当年在歌舞伎町,他陆卓跺跺脚,整条街都得抖三抖。 他心中五味杂陈,默默地站起身,走到洞口。 “拿着。” 冷冰冰的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 赵文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油纸包从后面抛了过来,正落在他怀里。 是一包方便面。 第35章 穿越以来的第二次沉思 洞内的火光温暖而跳跃,将四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牛娃早已心满意足地蜷在火堆旁打起了小呼噜,沈小烟则默默地收拾着锅碗。 陆卓的目光扫过洞内。 火光,食物,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洞穴,还有三个……勉强算是人的同伴。 他心里那股子因为比试输了而窜起来的邪火,莫名其妙就散了大半。 视线最终落在了铺好的草席上。 三张草席,两张单人的,一张……明显要宽大厚实许多的双人席。 那是沈小烟特意铺在他常躺的位置的,编织得尤为细密,连边角都收得整整齐齐。 这小哑巴…… 陆卓心头微动,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蔓延。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这丝不合时宜的暖意甩出脑海。 然而,一阵从洞口灌入的寒风,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这刚刚升起的些许温度。 风声在洞口打着旋,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嘶鸣,火苗被吹得一阵摇曳,洞内的暖意顿时被驱散不少。 这破洞口太他娘的大了! 陆卓眉头紧锁,走到洞口感受了一下风力。 这还只是初秋的夜风,要是入了冬,这点火堆根本顶不住,四个人非得活活冻死在这里不可。 必须堵上。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动用系统。 系统空间里,新手礼包赠送的棉被还在。可这念头刚起,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不行。 一来,当着三个人的面凭空变出东西,等于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赤裸裸地暴露在他们面前,后患无穷。 二来,这窑洞的洞口方方正正,又高又宽,一床棉被扔上去,跟打了个补丁似的,根本遮不严实。 陆卓陷入了穿越以来的第二次沉思。 第一次,是在思考怎么活下去。这一次,是在思考怎么堵门。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道瘦弱的身影走到了他身边。 沈小烟。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到码放整齐的柴火堆旁,从最下面拖出了一卷……崭新的草席。 那草席被卷成一卷,看不出全貌,但入手极沉。 陆卓一愣。 沈小烟将草席拖到洞口,吃力地展开。 陆卓和刚刚吃完面的赵文涛都看呆了。 这哪里是用来睡觉的草席,这分明就是一张量身定做的草帘门! 它比洞口还要宽出半尺,编得又厚又密,几乎不透光,也根本不透风。 原来下午让他们去割草,她不仅仅是为了铺地,从一开始,她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陆卓看着女孩被火光映照的侧脸,那双空洞的眸子里,此刻竟闪烁着微弱的光。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有点闷,又有点……热。 “妈的,看什么看!搭把手!” 陆卓粗暴地吼了一嗓子,掩饰住内心的波澜,率先抓住了草席的一角。 赵文涛和刚被吵醒的牛娃也立刻反应过来,三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张沉重的草席挂在了洞口顶端,用削尖的木楔子死死钉进石缝里。 帘子一落,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风声被彻底隔绝在外,洞内的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暖意瞬间浓郁了数倍。 四人看着这面完美的门,脸上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明天,咱们再垒点石头,弄个正经门框出来。”陆卓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心情大好,破天荒地主动规划起了未来。 赵文涛和牛娃用力地点了点头,就连沈小烟的嘴角,也勾起了若有似无的弧度。 解决了心头大患,浓重的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 陆卓打了个哈欠,只觉得眼皮重若千斤。 “公子奔波一日,先歇息吧。”赵文涛十分有眼力见地躬了躬身,“守夜之事,有我和牛娃轮流便可。” 沈小烟更是直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拉住陆卓的胳膊,将他拽向那张最舒服的双人草席。 陆卓也懒得矫情,甩开她的手,一头栽倒在草席上,几乎是沾枕头的瞬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 次日,天光微亮。 陆卓是被一阵拱动惊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杀气一闪而过,却对上了一双写满了委屈和渴望的眼睛。 牛娃正蹲在他旁边,可怜巴巴地揉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 “公子……饿……” 陆卓的杀气瞬间泄了个干净,只剩下满心的无语。 他翻身坐起,踢了踢还在睡梦中流口水的赵文涛。 “起来,做饭!” 今天没有方便面。 陆卓从系统里取了一小袋米,让赵文涛熬了一锅浓稠的米粥。 牛娃端着碗,看着里面清汤寡水的白粥,又瞅了瞅陆卓,嘴巴一瘪,眼眶都红了。 “公子……俺想吃……味精面……” “爱吃不吃,不吃滚蛋。”陆卓头也不抬地喝着自己的粥,懒得搭理这个吃货。 简单地填饱肚子,陆卓站起身,拍了拍手,将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吃饱了就干活。”他指了指山顶的边缘,“沿着这一圈,用石头给老子围一道半人高的墙出来。还有洞口,也给我用石头垒起来,只留一个能进出的口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这几天,我要下山一趟,去县城看看情况。咱们不能一直窝在这,得想办法弄清楚外面的状况。” 一听到要下山,赵文涛和沈小烟的脸上都闪过紧张,但看到陆卓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四人说干就干。 男人负责搬运垒砌,沈小烟则负责寻找大小合适的石块,并用湿泥填补缝隙。 三个时辰后,当太阳升到头顶时,一条丑陋却坚实的环形石墙,将整个山顶都圈了起来。 洞口也被垒得只剩一人宽的通道,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防御工事。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四人汗流浃背,脸上却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满足。 这里,已经从一个临时的避难所,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行了,都回去歇着吧。” 陆卓挥手打发了三人,自己则转身,找了个山顶背面僻静的角落。 他心念一动,一道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淡蓝色光幕在眼前展开,简陋得像个三流网页游戏。 【求生商城】 他意念点开,一行行商品罗列出来。 【木材(一份):长七尺,宽三尺,厚一寸松木板×10。售价:200文。】 “购买。” 【余额扣除200文,剩余……】 陆卓懒得去看余额,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 随着他确认购买,一摞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木板,就那么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面前的草地上。 成了。 他满意地拍了拍木板,没有将其搬回去,而是转身就走,准备等会儿让沈小烟他们无意中发现这批天降之材。 然而,当他回到洞口时,却发现赵文涛、牛娃和沈小烟三人正围在一起,对着地面,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连他走近了都没发觉。 第36章 这东西,能信吗? 赵文涛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忙指着地上那歪歪扭扭的线条:“公子,您看!我和小烟姑娘合计着,咱们这窑洞位置绝佳,易守难攻。若是能把这几处隘口……” “明天你跟我下山。” 陆卓言简意赅,一句话就掐断了赵文涛滔滔不绝的战术分析。 赵文涛的表情僵在脸上,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下……下山?” 那山下的世界,在他记忆里,就是饥饿,就是死亡,就是人吃人的修罗场。 陆卓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冷冷地扫过他:“怎么,怕了?” “不……不敢!”赵文涛一个激灵,连忙躬下身子,“公子去哪,小的就去哪!” 陆卓心里冷哼一声。 他需要一个向导,一个苦力,一个在必要时能推出去挡刀子的肉盾。 赵文涛虽然瘦弱,但脑子还算灵光,比只会埋头猛吃的牛娃有用得多。 他不再多言,径直走向自己那张宽大的草席,闭目养神,将身后的窃窃私语和担忧的目光尽数隔绝。 …… 翌日,晨曦撕开夜幕,山间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 陆卓和赵文涛一前一后,踩着湿滑的苔藓,悄无声息地潜下山。 赵文涛跟在后面,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削尖的木棍,紧张得连呼吸都放轻了。 当他们绕过最后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象让赵文涛倒吸一口冷气,险些叫出声来。 山涧旁的开阔地,不知何时,竟密密麻麻地扎起了一片营地。 破烂的帐篷、简陋的窝棚,像一块块灰败的补丁,丑陋地贴在山谷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败与绝望混合的恶臭。 一道道麻木的身影在其中穿行,一张张面孔上,都挂着同一种表情——空洞。 陆卓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才一夜功夫,怎么就涌进来这么多活死人? 这里不再是避难所,而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点火星就能炸得尸骨无存。 两人压低身形,如幽灵般在营地的边缘穿梭。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这片死寂的喧嚣中。 陆卓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一顶还算干净的帐篷前,一个身穿粗布衣裙的年轻妇人正抱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她身旁,一个面色焦黄的中年汉子急得团团转,更远处,还有一对老夫妇,满脸愁云惨雾。 这家人……不对劲。 陆卓的目光何其毒辣,一眼就看出,这一家子虽然面带菜色,但身上的衣服料子却远非寻常灾民可比。 他们的举止间,还残留着未被饥饿彻底磨灭的体面。 中户之家。 陆卓心里瞬间有了判断。 他本想扭头就走,脑子里那根信奉事不关己的弦绷得紧紧的。 可脚步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挪不动窝。 他瞥了眼那妇人怀中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的男孩。 一个念头,像野草般疯长起来。 信息,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信息。 而这种有点家底,又被迫逃难的人,往往知道的最多。 陆卓深吸一口气,将那套悍匪的逻辑压下,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缓步上前。 “让开,我看看。”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那一家人猛地回头,看到两个陌生人,先是警惕,但看到陆卓那镇定的眼神,又生出希望。 那中年汉子,也就是孩子的父亲,连忙迎上来,声音嘶哑:“这位小哥……你会医术?” “略懂。”陆卓言语间透着傲慢,径直走到妇人面前,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伸手就摸向那男孩的额头。 滚烫。 是高烧。 一家人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他身上,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陆卓收回手,在自己那件宽大的胖袄里摸索起来,那动作像是在掏一个深不见底的口袋。 片刻后,他摊开手掌,几片雪白圆润的东西静静地躺在掌心。 “这是……”男孩的父亲崔顺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如此规整奇特的药丸。 “独门秘药,一天两次,一次一片,用温水化开喂下去。”陆卓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手就将药片递了过去。 崔顺接过药片,只觉得指尖微凉,心里却翻江倒海。这东西……能信吗? 一家人都犹豫了,目光最终汇集在了那白发苍苍的老者身上。 “爹……”崔顺喊了一声。 男孩的爷爷,老崔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卓,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但他只看到了平静,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喂!”老崔头牙一咬,心一横,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 死马,也只能当活马医了! 妇人立刻手忙脚乱地去取水化药。 老崔头转向陆卓,深深地鞠了一躬:“敢问先生,小孙这病,何时能见效?” “今晚。”陆卓的回答干脆利落,充满了强大的自信,“烧退了,人就活了。” 这笃定的语气,让崔家人心里稍安。 陆卓环视一圈,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救命之恩,不求回报。就是想找几位打听点事,可否坐下聊聊?” 老崔头哪有不应的道理,连忙将陆卓和赵文涛请到帐篷旁的石头上坐下。 一番交谈,陆卓想要的答案渐渐清晰。 这家人姓崔,从临近的公岭县逃出来的。家里原是开小客栈的,迎来送往,消息比常人灵通得多。 灾荒一起,老崔头就当机立断,变卖了家产,带着几户信得过的邻居,一头扎进了这狼行山脉。 “我们进来时,山里还算清净。”老崔头叹了口气,满脸忧色,“谁曾想,就昨晚一夜,山外头像是开了闸,流民一窝蜂地全涌进来了!” 陆卓点了点头,这印证了他的猜测。 “除了我们这些走投无路的,”老崔头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神秘起来,“这山里,还藏着不少真正的大户人家。” “哦?”陆卓眉毛一挑,来了兴趣。 老崔头赶忙回道,“那些高门富户,手眼通天,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他们在山中隐蔽之处,又是挖地窖,又是修坞堡,囤积的粮食够他们吃上好几年!一个个都建成了家族式的山寨,寻常人根本靠近不得!” 第37章 栓儿他活过来了! “那些坞堡,一个个都跟铁桶似的,高墙深沟,还养着家丁护院,手里的刀比官兵的还快,养的狗比山里的狼还凶!咱们这些泥腿子,别说靠近,离远点都能闻到他们门口飘出来的肉香味儿,馋得人发疯,可谁敢动心思?那就是去送死!” 陆卓面无表情地听着。 这些信息很有用,但并非当务之急。 坞堡是硬骨头,现在还啃不动。他更关心的是能席卷一切的洪水猛兽。 他眼神一凝,话锋陡转,“那些反军呢?闹到什么地步了?” “反军……”老崔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泄了三分,“唉,还能是哪个?不就是从川州那边闹起来的刑天王嘛!听说那家伙是土匪出身,杀人不眨眼,灾荒一来,他振臂一呼,那些活不下去的流民、占山为王的山匪,乌泱泱地全投奔他去了。” “听说,他更是拿下了这附近最大的匪窝——万虎山!把那里的土匪头子都给收编了,如今号称大军四万,连县城都敢围着打了!” “四万?” 陆卓听到这个数字,心头也不禁狠狠一跳。 四万,那是什么概念? 在前世,这足以组成一支装备精良的师级部队。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四万饥肠辘辘、被逼到绝路的亡命徒,那就是足以摧毁一切的蝗灾! 更让他心惊的是万虎山这三个字。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赵文涛那张畏畏缩缩的脸,和他当初提到万虎山时恐惧的眼神。 ——“公子,那李家势大,和万虎山上的好汉们关系莫逆……” ——“听说万虎山的二当家,本家就姓李!”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陆卓的脑髓。 如果自己当初顺手宰掉的那个李家老爷,真是万虎山二当家的亲戚……那刑天王收编了万虎山,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很可能已经上了那四万大军的必杀名单? 一瞬间,陆卓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危险。 老崔头见他面露忧色,还以为他担心反军进山,连忙摆手安慰:“不过先生放心,那些反军只图攻城略地抢粮食,这狼行山脉沟壑纵横,大军开不进来,他们也瞧不上山里这点穷骨头。” 话音未落,帐篷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尖叫,是那年轻妇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不烫了!当家的,你快来看!栓儿的额头不烫了!” 帐篷帘子猛地被掀开,孩子的父亲崔顺连滚带爬地冲出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陆卓面前,激动得语无伦次:“神医!神医啊!真的退了,不烫了,栓儿他活过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卓身上,震惊,敬畏,还有狂热。 众人涌入帐篷,只见那原本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的男孩,此刻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却平稳了许多。 陆卓自己也有些意外。 他知道布洛芬片是特效药,但没想到对一个长期营养不良、身体亏空的孩子,药效能快到这种地步。 崔家人反应过来,呼啦啦跪倒一片,对着陆卓就要磕头。 老崔头更是老泪纵横。 “行了,都起来。”陆卓最烦这套。 老崔头被他这么一喝,反而清醒过来。 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双手颤抖地奉上:“先生救命大恩,无以为报!这里是三两碎银,还请先生务必收下!” 三两银子。足够寻常人家过大半年了。 陆卓没有推辞,伸手接过,直接揣进了胖袄的口袋里。 他的逻辑很简单,这是他应得的。 “银子我收了。”他目光扫过崔家人感激涕零的脸,话锋一转,“不过,我还需要些别的东西。我用粮食跟你们换。” 说罢,他朝赵文涛使了个眼色。 赵文涛会意,连忙解下背后的一个布袋,哗啦啦……金灿灿的小米,足有十斤!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在这人吃人的关头,粮食,就是最硬的通货! 老崔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年轻人,不仅有神药,还能随手拿出这么多精粮? 这哪里是凡人,分明是乱世中的一根擎天巨柱! 他当机立断,绝不能只用三两银子就了结这份恩情,必须把这条大腿抱紧了! “先生,您这是折煞我们啊!”老崔头一把按住陆卓的手,“您救了栓儿的命,就是我们全家的再生父母!我们这点家当,您看上什么,随便拿,提换字,就是打我们的脸!” “一码归一码。”陆卓的态度不容置疑,“我定我的规矩。你帮我个忙,把你信得过的邻居都叫过来,就说我这有粮,换凳子、换铁器、换一切我用得上的东西。” 老崔头见他态度坚决,不敢再劝,连忙招呼崔顺去叫人。 很快,七八户人家围了过来,看着地上的小米,眼睛里都冒着绿光。 一场小型的以物易物交易会,就在这片绝望的营地里展开了。 “这活儿交给你了。”陆卓拍了拍赵文涛的肩膀,自己则退到一旁,余光正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山岭地势。 半个时辰后,交易结束。 赵文涛兴奋地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回到陆卓身边,里面是换来的半罐蜜糖、两把锈迹斑斑的砍刀、一块磨得发亮的磨刀石、几件还能穿的旧衣服,甚至还有一小包不知名的草药。 “公子,都换好了!”他脸上泛着红光,这还是他逃难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是在等死,而是在生活。 “嗯。”陆卓点了点头,走向老崔头,“崔老丈,多谢了。后会有期。” “先生这就走?”老崔头一脸不舍。 陆卓嘴角勾起弧度,主动抛出了橄榄枝:“我叫陆卓,就住在那边最高的秃头岭上。有事,可以去那找我。”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赵文涛转身离去。 …… 当两人回到山洞时,沈小烟和牛娃正焦急地等在洞口。 看到赵文涛背上那个大包袱,牛娃的眼睛瞬间亮了。 而沈小烟的目光,则落在了那些换来的旧衣物和铁器上。 赵文涛献宝似的将东西一股脑倒在草席上。 牛娃一把抓起那把最厚的砍刀,在手里掂了掂,又学着大人的样子,用手指弹了弹刀身,发出一声闷响,咧开嘴嘿嘿直笑。 沈小烟则默默地拿起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袄,仔细地检查着,又拿起那半罐珍贵的蜜糖,小心翼翼地放进洞穴最干燥的角落。 她将换来的东西一件件归置好,破旧的山洞,竟奇迹般地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陆卓看着这一幕,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也莫名松动了半分。 然而,他并不知道。 就在他们享受着这片刻安宁之时,秃头岭陡峭的山脚下,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借着岩石和灌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上潜来。 第38章 陆大哥做噩梦了! “兔子,看清楚了?” 阴影中,一个瘦得像竹竿的男人压低了声。 “错不了,就是这座秃头山。” 被称作兔子的男人吐掉嘴里叼着的草根,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凶光。 自从那晚在破庙里,他亲哥蜈蚣和几个弟兄被那个煞星用妖法般的火器轰杀后,他们那个小小的万宏帮就散了架。 但他兔子不是个认命的主儿,靠着狠劲儿和剩下的几分薄面,又收拢了几个旧部,裹挟了些活不下去的流民,扯起了赤虎帮的旗号。 他一直在找,在难民营里到处打探。 今天,总算让他逮着了! 那个煞星下山换东西,被他手下的一个机灵鬼认了出来,一路悄悄跟到了这山脚下。 “就是头儿,这山……也太他娘的陡了。”一个土匪缩了缩脖子,望着那几乎是笔直向上的山壁,心里直打退堂鼓,“连个藏身的地儿都没有,万一……我是说万一,那小子再拿出那个喷火的玩意儿,咱们连跑都没地方跑!”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几人脸上都浮现出忌惮之色。 兔子心里也咯噔一下。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晚上,那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和他哥胸口那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那根本不是凡人该有的手段! 就在众人犹豫之际,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眼珠子一转,凑了上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献媚的兴奋。 “头儿,各位哥哥,这秃头岭我熟!早年间采药的时候来过,这山上,有个以前猎户挖的石窑,藏得隐蔽,就在山顶那块大石头后面!”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透着阴毒。 “咱们不用跟他硬碰硬。等到下半夜,他们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时候,摸上去,往那洞里灌点闷倒驴的迷烟……到时候,是杀是剐,还不就是头儿您一句话的事儿?” 此言一出,众人眼睛齐刷刷地亮了! 恐惧被贪婪和复仇的欲望瞬间压倒。 兔子脸上的刀疤兴奋地抽搐着,他一巴掌拍在尖嘴猴腮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 “好!好你个猴三!这事儿办成了,你就是咱们赤虎帮的二当家!” “谢头儿!” “都给老子听好了!”兔子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狠厉,“下半夜,子时一过就动手!谁他娘的敢掉链子,老子先把他剁了喂狼!” …… 山洞内,温暖的火光驱散了山间的寒意,映照着一张张渐渐有了血色的脸。 “陆大哥,这些木板是哪来的?” 牛娃抱着一块厚实的松木板,好奇地翻来覆去地看。 这木板平整光滑,边缘切割得整整齐齐,怎么看都不像是用斧头劈出来的。 陆卓正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应付。 “下山的时候,顺路在个废弃的木屋里捡的。” 这话说得漏洞百出,但赵文涛和沈小烟却极有默契地没有追问。 他们早已习惯了这位陆公子层出不穷的神秘手段,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牛娃是个孩子,心思单纯,信以为真,兴奋地扛起木板跑到洞外,抡起新得的砍刀,嘿咻嘿咻地劈起柴来,干劲十足。 沈小烟则坐在火堆旁,借着火光,用一根磨尖的兽骨和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筋线,细细缝补着换来的旧衣物。 她的动作很慢,却很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淡淡的剪影,那张饱经风霜的小脸上,竟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 赵文涛则拿着一块木板和砍刀,笨拙地比划着,似乎想学着木匠的样子,给这个临时的家添置一张桌子。 陆卓看似在假寐,实则心神已经沉入了系统空间。 【白米:500斤】 【精制小米:每日签到(剩余30斤)】 【真空包装五花肉:20条】 …… 大米还有很多,但这玩意儿太金贵,比小米精贵得多,现在拿出来太扎眼,容易引火烧身。反正每日购买的小米和存货五花肉,足够他们四人敞开了吃。 他的意念继续向下扫去。 【M2破片手雷:6颗】 【加厚棉被:12床】 【M36左轮手枪:13把】 【.38口径子弹:∞(无限)】 【开山刀:5把】 …… 这些,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尤其是那十几把手枪和无限子弹,足够他武装起一支精悍的小队。 不过,陆卓并没有拉杆子组建自己势力的心思。 他不是什么救世主,也没兴趣在这乱世里当什么草头王。 他的目标很明确:安安稳稳地熬过这个冬天,等来年开春,带着积攒的物资和银两,找个相对安稳繁华的大城,做点小生意,舒舒服服地赚钱升级系统,这才是王道。 想到这里,他的思绪不由得飘远了。 在城里开个酒楼?还是当个倒爷?带着系统的便利,当个富甲一方的大地主好像也不错……到时候,买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再娶上那么三五房貌美如花的小妾,一个捶腿,一个捏肩,一个喂葡萄…… 嘿,嘿嘿…… 想到得意处,陆卓嘴角咧开,发出了几声压抑不住的、略带猥琐的笑声。 “陆大哥?” 牛娃抱着一捆劈好的木柴走进山洞,恰好看到陆卓靠在石壁上,双眼紧闭,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喉咙里还发出嘿嘿的怪声,身体时不时抽动一下。 这孩子脑子里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第一反应就是—— 陆大哥做噩梦了!梦里肯定被鬼追了,看把他吓得! 不行,我得救救他! 小小的牛娃心里升起强烈的责任感,他扔下木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陆卓面前,扬起满是灰尘的小手,卯足了劲儿。 啪!啪! 两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陆卓的脸上。 “陆大哥!醒醒!别怕!有我呢!” 陆卓正梦到自己左拥右抱,准备享齐人之福,突然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耳边嗡的一声,眼前的美人瞬间碎成了满天繁星。 他猛地睁开眼,一张脏兮兮、写满了快夸我的脸庞近在咫尺。 我操! 滔天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 “小兔崽子!老子弄死你!” 陆卓一个饿虎扑食,直接将瘦小的牛娃压在身下,蒲扇般的大手化作雨点,噼里啪啦地朝着那小小的屁股蛋子招呼过去。 “嗷!疼!陆大哥你打我干嘛!” “打你?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我不是看你做噩梦救你嘛!嗷!” 洞里顿时鸡飞狗跳。 赵文涛手里的木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冲上去拉架:“公子!公子息怒!牛娃他还小,不懂事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小烟也霍然起身,她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眼中闪过焦急。 犹豫了片刻,她竟也冲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拽住了陆卓挥舞的胳膊。 第39章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山洞内的气氛,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牛娃抱着膝盖,孤零零地蹲在最阴暗的墙角,用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着圈圈,嘴巴撅得能挂上一个油瓶。 他想不通,自己明明是好心,怎么就换来一顿胖揍呢。 另一边,陆卓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的左边腮帮子高高鼓起,像嘴里硬塞了两个滚烫的肉包子。 他端着陶碗,呼噜呼噜地喝着小米粥,可嘴巴肿得只剩一条缝,每喝一口,就有几缕滚烫的米汤顺着嘴角淌下来。 一直安静的沈小烟默默地挪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块浆洗得发白的旧布,小心翼翼地、带着几分怯意地,帮他擦拭着下巴上的粥水。 她的动作很轻,眼神里混杂着心疼,和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笑意。 赵文涛坐在对面,肩膀一耸一耸的,脸憋得通红,只能拼了老命的往嘴里灌粥,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他敢保证,公子这副尊容,要是放在城里,绝对能让街头卖艺的都丢了饭碗。 陆卓心里窝着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想他陆卓,前世在东京刀尖舔血,跟山口组的疯狗硬碰硬都没怂过,穿越到这鸟不拉屎的大姚王朝,没饿死,没病死,今天差点被一个半大孩子的两巴掌给送走!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陆大哥,我……”墙角的牛娃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想解释。 “你给老子闭嘴!”陆卓含糊不清地吼了一声,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再多说一个字,老子把你吊在洞口当风铃!” 牛娃瞬间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敢再说话。 “咳!”赵文涛清了清嗓子,强行压下笑意,出来打圆场,“公子,牛娃这孩子是虎了点,但心是好的。我看,不如就罚他……今晚守上半夜的门!让他长长记性,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苏小烟也用纤细的手指捏住陆卓的衣角,不着痕迹的向下拽了拽,力道很轻。 陆卓知道这是在为牛娃求情。 陆卓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许。 随后走到铺前,躺了下去。 他倒不是真的和牛娃生气,主要还是想到美梦被破坏,气就不打一处来。 必须给牛娃点教训! 牛娃依旧蹲在墙角,耷拉个脑袋。没有陆卓的命令,他是不敢主动吃饭。 赵文涛见状盛了一碗粥递给牛娃,牛娃不敢拿,赵文涛就一把塞进牛娃怀里。 “公子,公子明天能消气嘛?” 牛娃一手捧着碗,被粥的响起搅动的直流口水。 “放心吧,一会就消气了,今晚好生守着这石洞。” 听到赵文涛的嘱咐,牛娃这才稍放心些。 夜色渐深,山风呼啸,洞内除了守夜的牛娃,其余三人都裹着棉被沉沉睡去。 牛娃一个人抱着砍刀,靠在洞口的石墙边,寒风从石缝里钻进来,冻得他直哆嗦。 将袄子更加裹紧了,回头一看正在熟睡的三人。 他心里又委屈又后怕,时不时看看睡梦中的陆卓,生怕他再说出什么瘆人的笑声来。 挨到下半夜,正当他眼皮打架,困得头昏脑涨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尿意瞬间冲散了所有睡意。 憋不住了! 他不敢走远,三两步窜出洞口,学着陆卓的样子,一跃跳上那半人高的矮墙,解开裤腰带,对着漆黑的山谷,痛痛快快地放起水来。 山风吹过,胯下一凉,他打了个哆嗦,正准备提起裤子。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 山坡下方的阴影里,有几坨模糊的黑影正在蠕动,像深夜觅食的野兽。 但那轮廓,分明是人! 牛娃心里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他看不真切,揉了揉眼睛继续看,还是看不清楚,于是便摸起脚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其中一个黑影最密集的地方狠狠砸了过去! “嗷——!” 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划破夜空,紧接着,一个黑影像是被保龄球击中的木瓶,惨叫着骨碌碌滚下山坡。 这一下,仿佛捅了马蜂窝! 山坡的阴影中,瞬间站起来二十几条黑影! 他们不再隐藏,借着微弱的星光,像一群被惊扰的恶狼,手脚并用地朝着山顶艰难地向上攀爬。 牛娃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手忙脚乱地提上裤子,连滚带爬地冲回洞口,一把扯响了挂在洞口的铜铃,发出一阵急促刺耳的叮铃铃声,然后扯开嗓子,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嘶吼起来。 “有贼!有贼人攻山!!” 吼声未落,他抄起靠在墙边的两把开山刀,身躯竟爆发出惊人的勇气,转身又冲了出去! 洞内,陆卓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弹了起来。 赵文涛和沈小烟也惊醒了,脸上写满了惊恐,赵文涛立马起身,提着床边的开山刀也冲了出去。 “别怕,有我。”陆卓心念电转,迅速安抚了一句吓得瑟瑟发抖的沈小烟。 然后又让苏小烟待好,不要出石洞。 说完便左手抓起锋利的开山刀,右手一翻,那把冰冷沉重的M36左轮手枪已然在握。 他一个箭步跨出山洞,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黑暗的光影里,赵文涛和牛娃正一左一右,拼命地将垒墙的石头搬起来,朝着下方猛砸,石块滚落的轰鸣声和下方的咒骂声混成一片。 陆卓快步跑上前去,弓下身子,从石墙的缝隙朝下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土匪,离他们已经不足十米! 要不是这秃头岭最后这一段山路陡峭得近乎垂直,恐怕他们现在已经短兵相接了! 火光照耀下,那些人一个个面目狰狞,手持各种简陋的兵器,正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赵文涛和牛娃手上的活不敢停,石头一个接着一个砸去。 不时有闷哼声传来,伴随着浑圆的黑影翻滚下去。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一个沙哑而狠厉的吼声。 “都他妈别扎堆!给老子散开,从两边围上去!” 第40章 狗屁的盾牌! “持盾的上前,给老子顶住石头!他娘的!” 陆卓心里猛地一沉。 他瞳孔一缩,借着洞口火把跳跃的光芒,死死地朝下方望去。 下一秒,陆卓的嘴角狠狠一抽,差点没把后槽牙给咬碎。 狗屁的盾牌! 只见几个土匪吭哧吭哧地从后面挤上来,手里举着的,分明是几面从哪户倒霉人家里抢来的、乌漆嘛黑的锅盖子! 有的甚至连锅都还连在上面! 再看其他人,手里的家伙更是五花八门。 除了几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和短斧,竟然还有人拿着一头削尖的木棍和老农用的粪叉! 这他娘的分明就是一群快饿疯了的流民凑起来的草台班子! 陆卓心中稍定,但后背依旧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很清楚,若不是自己有系统赠送的现代火器,光凭这二十几个饿疯了的亡命徒,靠着他和赵文涛、牛娃三人,用石头和两把开山刀,今晚也绝对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血战。 就在这时,一个瘦弱的身影从洞内踉跄着跑了出来。 是沈小烟。 当她看清山坡下那一张张在火光下扭曲狰狞的面孔,和那黑压压一大片向上蠕动的人影时,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过去的恐怖记忆,瞬间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陆卓眉头一皱,一步跨过去,一把抓住她冰冷的手腕,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粗粝语气低吼:“别怕,有老子在!给老去墙后面躲着,别伸出你的小脑袋!” 这粗鲁却充满力量的话语,像一剂强心针,让沈小烟颤抖的身躯稍稍安定了些。 她死死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听话地缩回了石墙之后,只露出一双盛满了惊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卓的背影。 “公子!石头快没了!他们顶着锅盖,效果差了很多!最多再有十息,他们就要冲上来了!”赵文涛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 “怕个鸟!” 牛娃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和愤怒。 他将手里的开山刀舞得虎虎生风,“等他们爬上来,老子一刀一个,全给他们剁成肉酱!” 陆卓心里暗赞一声,牛娃这小子,平日里憨是憨了点,关键时刻却真有股子悍不畏死的狠劲。 眼看最前面的一个土匪已经攀上了最后一块巨石,距离洞口不过五米之遥。 赵文涛和牛娃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卓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具嘲讽意味的嗤笑。 “嗤……瞧你们俩那怂样,就这么几个拿锅盖当盾牌的叫花子,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丢不丢人!” 赵文涛和牛娃同时一愣,满脸错愕地望向陆卓。 都什么时候了,公子还有心情开玩笑? 赵文涛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之前在县城的本事,他眼中闪过骇然和期待,结结巴巴地问:“公子,您……您莫不是又要用那……那神仙手段?” 陆卓懒得再跟他们废话。 他知道,这帮穷鬼连张弓都没有,自己只要占据高处,就是绝对安全的。 胆气一生,杀意顿起! 他左手的开山刀往地上一插,右手在腰间一抹,那支造型奇特、通体漆黑冰冷的M36左轮手枪,便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掌心。 不待二人反应,陆卓脚下发力,猛地翻身站上了那半人高的石墙! “都他娘的给老子去死吧!” 一声暴喝,陆卓抬起了右臂,将枪口对准了下方攀爬最快、叫嚣最凶的那个土匪头子。 一声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沉闷而炸裂的巨响,划破了夜空! 一道刺眼的火舌从漆黑的枪口喷薄而出。 那个刚刚探出半个脑袋的土匪头子,额头上瞬间炸开一团血雾,脸上的狞笑凝固成永恒的惊愕,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向后推了一把,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软软地向后倒去,骨碌碌地滚下山坡。 山坡上,所有土匪的动作都僵住了。 陆卓甚至没有片刻的停顿,手腕一转,枪口对准了另一侧一个正举着锅盖往上爬的家伙。 接连五声枪响,如同死神的催命鼓点,密集地在秃头岭上空炸响! 子弹轻易地撕裂了那可笑的锅盖,撕裂了他们身上破烂的衣衫,更撕裂了他们的血肉之躯。在陡峭得近乎垂直的山坡上,他们手脚并用,避无可避,成了最绝望的活靶子。 惨叫声、哀嚎声、重物滚落的碰撞声,一时间响彻山谷。 六声枪响过后,山坡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还喧嚣沸腾的攻击,戛然而止。 只剩下几个还挂在岩壁上的身影在无力地抽搐和哀嚎。 陆卓站在石墙上,慢条斯理地吹了吹依旧滚烫的枪口,脸上挂着痞气的、残忍的得瑟。 洞口,赵文涛和牛娃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们呆呆地望着下方那修罗场般的景象,又看看站在墙上宛如天神下凡的陆卓,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声压抑不住的哭喊打破了寂静。 沈小烟再也撑不住,从石墙后冲了出来,猛地扑进从墙上跳下的陆卓怀里,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 陆卓的身子僵了一下,有些不适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干巴巴地安慰:“行了行了,都解决了,没事了。” “陆……陆大哥……牛逼!!”牛娃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扔掉手里的刀,激动得满脸通红,用力地拍着巴掌,看向陆卓的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您……您就是神仙下凡啊!” 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赵文涛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即,他也跟着咧开嘴,笑了起来。 洞口的三人,不,四人,看着彼此,都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里带着释然,带着庆幸,回荡在这死寂的山岭。 一缕晨光刺破云层,为这片刚刚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山头,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天亮了。 笑声渐歇,陆卓的脸重新恢复了冷硬。 “别高兴得太早。”他推开怀里的沈小烟,目光扫过赵文涛和牛娃,“活儿还没干完。” 他指了指山下:“赵文涛,你和小哑巴留在这里警戒,把石头都搬回来垒好。牛娃,你跟我下去,补刀!” “补刀?”牛娃一愣。 陆卓的眼神冷得像冰:“记住,不管是死的,还是在喘气的,都上去给老子捅一刀,捅脖子!我们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顺便,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钱袋子,都给老子摸干净了!这世道,死人财,才是最稳当的财!” 第41章 装,你他娘的继续给老子装! 陆卓面无表情,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尸体之间。 牛娃跟在他身后,每见到一个土匪,不管对方是不是已经死透,都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砍刀捅进脖颈。 “公子,这边还有一个!”牛娃在一块巨石下喊道。 陆卓走过去,只见一个土匪蜷缩在石缝里,浑身颤抖,却没有明显的枪伤,只是额角上有一大块青紫色的血肿,显然是被高处砸落的石头给敲晕了。 他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还活着。 活口,比死人有用得多。 陆卓心里瞬间有了计较,他瞥了牛娃一眼,下巴朝那人一扬:“找根绳子,给老子捆结实了,手脚都绑上。” “好嘞!”牛娃兴奋地应了一声,三下五除二就用那土匪自己的破布腰带,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陆卓蹲下身,打量着这个昏迷的俘虏。 怎么弄醒他?拍脸?泼水?太慢了。 他前世在东京街头有的是更直接、更具侮辱性的法子。 他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站起身,解开裤腰带,对着那土匪的脸,直接就是一泡滚烫的热尿。 水流声在寂静的山坡上格外清晰。 牛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瓮声瓮气地嘟囔了一句:“公子……你这……指定是上火了,黄得跟茶水似的。” “闭上你的鸟嘴!”陆卓抖了抖,一脸不耐烦。 然而,被浇了一头一脸的土匪,除了本能地抽搐了两下,依旧双眼紧闭,毫无苏醒的迹象。 牛娃有些急了,:“公子,这法子不管用啊。要不……还是一刀了事吧?我肚子都快饿扁了,咱们赶紧回去吃饭吧。”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陆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是个活口,能问出不少东西。就这么杀了,太亏了。” 他盯着那土匪紧闭的眼皮,心中冷笑。装,你他娘的继续给老子装。 陆卓眼珠一转,对牛娃勾了勾手指:“过来,你用手,把他的嘴和鼻子都给老子捂住,我看他能憋多久!” 牛娃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满脸的嫌恶:“我不干!公子,他……他满脑袋都是你的……” “让你干你就干,废什么话!” “那也太……太恶心了!” 陆卓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抛出了杀手锏:“捂不捂?不捂,今天中午的烤五花肉就没你的份了。” 牛娃的表情瞬间一僵。 陆卓加重了筹码:“不止中午,晚上也没有。以后顿顿白粥,肉别想碰一口。” “别啊公子!”牛娃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他纠结地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最后,对烤肉的渴望战胜了一切。 他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了:“干!为了烤肉!”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伸出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朝着那土匪的口鼻,猛地捂了上去! 就在牛娃的手掌刚覆上去,甚至还没来得及用力,那原本昏迷不醒的土匪,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躲,眼里全是惊恐和窒息的绝望。 “呵,醒了?”陆卓一脚踩在他的胸口,阻止了他的挣扎,“继续装啊!老子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那土匪被陆卓踩得喘不过气,眼见装死无用,立刻换上了一副茫然无辜的表情,眼神空洞地四处张望:“我……我是谁?我在哪?你们是谁?我……我的头好痛,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嘿,还跟老子玩失忆?”陆卓被气笑了,脚下猛地用力,踩得那土匪胸骨咯咯作响。 他懒得再耗下去,直接对牛娃偏了偏头,“牛娃,看来他是不想活了。成全他。” “好嘞!”牛娃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闻言大喜,举起砍刀就要往下劈。 “别!别杀我!好汉饶命!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土匪吓得魂飞魄散。 “晚了。”陆卓的声音没有温度。 “我说!我全都说!”土匪涕泪横流,拼命地磕头,“求好汉给条活路!” 陆卓抬手拦住牛娃,用刀面拍了拍土匪的脸,那股冰冷的触感让他抖得更厉害了。 “给你个机会。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盯着我们不放?” “我们是……是赤虎帮的……”土匪不敢有丝毫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我们老大叫兔子,攻打几位好汉的山头,是他……是他的主意。他说,一是为了给他哥哥报仇,二……二是看您像只肥羊,手头肯定有我们急需的粮食和物资……” “报仇?”陆卓眉头一皱,这就有意思了,“老子什么时候杀了你们老大的哥哥?” 他穿越过来,除了自卫,杀的都是些该死的渣滓,可不记得跟什么赤虎帮有过节。 “我哥……我们老大他哥,叫蜈蚣!”土匪战战兢兢地补充,“是……是万宏帮的……” 蜈蚣?万宏帮? 陆卓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想起来了。 不就是前两天见义勇为救齐远江那次嘛。 他娘的,老子那是见义勇为,怎么还惹上复仇的了? 这世道,真是好人做不得! 陆卓心里一阵暗骂,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就敢来碰老子?没有别的计划?” “有!有!”土匪被他看得心胆俱裂,连忙哭喊道,“老大原本的计划是,等半夜风起,用……用迷烟!从上风口把迷烟灌进洞里,把几位好汉都给迷晕了,再……再上来一网打尽……可谁知道,你们洞口一直有人守着,我们的人刚摸上去就被发现了……” 迷烟! 寒气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后怕,是彻头彻尾的后怕! 若不是牛娃这小子机警,半夜没偷懒,发现了那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提前预了警。 一旦真让他们的迷烟得手,自己就算有再厉害的火器,在睡梦中也只能任人宰割! 到时候,自己和赵文涛、牛娃会被乱刀砍死,而沈小烟的下场,更是想都不敢想! 他妈的,好险! 陆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看向牛娃的眼神里,多了真正的赞许和庆幸。 回去,必须给这小子多烤几块肉!不,烤一整条五花肉! “现在,万宏帮和赤虎帮,还有多少人?”陆卓的声音恢复了冷静。 “没了!都没了!”土匪哭丧着脸,“万宏帮自从蜈蚣哥死了,人心就散了,早就解散了。我们赤虎帮……我们赤虎帮昨晚倾巢出动,除了……除了营地里还有两个看火的,其他兄弟,全都死在好汉您的手上了!” 土匪说着,又开始砰砰磕头求饶。 他见陆卓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什么,以为对方不信,急中生智地喊道:“好汉若是不信,小的愿意带路!小的这就带您二位去我们的营地!” 去他们的营地? 陆卓眼中寒芒一闪。 斩草,就要除根! 第42章 真是个穷鬼帮派! “前面带路。” 他用开山刀的刀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那土匪的后颈,“耍花样,我保证让你死得比他们所有人都难看。” “不敢,不敢!好汉爷爷!”那俘虏点头如捣蒜。 一前两后,三人如同鬼魅般穿行在林间。 牛娃提着砍刀,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卓身后。 山路崎岖,走了约莫四刻钟,连个鬼影子都没碰到。 直到那带路的土匪在一处隐蔽的山坳前停下了脚步,压低了声音,手指颤抖地指向前方。 “好汉……爷,就……就在前面了。那就是我们的营地。” 陆卓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片被山石和密林天然遮蔽的洼地,入口处极为狭窄,两侧竟然还用大小不一的石头,垒砌起了半人高的矮墙,形成了一个简陋却有效的防御工事。 “呵,你们那个叫兔子的老大,倒不是个纯粹的草包。”陆卓的语气里带着意外。 “是……是的!”那土匪为了活命,不遗余力地出卖着自家老大,“我们老大……不,那贼首兔子,他以前据说是读过几天书的,会认字,所以鬼点子比别人多一些!” 读过书?陆卓心里冷笑,读过书的败类,往往比不识字的莽夫更狠,更难缠。 他压低身形,将那土匪的脖子往下一按,三人一同蹲在一块巨石后面。 “里面守着的那两个,什么来路?功夫怎么样?” “一个叫刘三,以前也是万宏帮的老人,跟蜈蚣哥混的,手上有点真功夫。另一个叫陈皮,就是个逃难过来的流民,纯粹是凑数的!” 一个能打,一个废物。 陆卓心里瞬间有了计较,:“去,把那两人给老子叫出来。找个由头,别让他们起了疑心。” 说完,他拉着牛娃,悄无声息地闪到一处石堆后。 那土匪得了令,他深吸一口气,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连滚带爬地冲向营地入口。 “刘三哥!陈皮!快出来帮忙!老大他们得手了,抢了不少好东西,我一个人搬不动,快来搭把手!” 他的嗓门极大。 片刻之后,一个精悍的汉子提着短刀从窝棚里钻了出来,正是刘三。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得像麻杆似的男人。 “真的?兔子哥他们成了?”刘三脸上闪过怀疑。 “那还有假!”带路党土匪一拍大腿,指着自己身后的方向,“东西太多了,都放在半山腰呢,快跟我去搬!迟了汤都喝不着了!” 两人不疑有他,立刻兴奋地朝着外面走来。 就在他们刚刚走出石墙的范围,身影彻底暴露在陆卓的视野中时—— 扳机扣动,两声沉闷而决绝的枪响,撕裂了山林的宁静。 那走在前面的刘三,胸口猛地炸开一团血花,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他身后的陈皮更是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子弹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心脏,便扑倒在地。 一枪一个,干净利落。 牛娃看得眼睛都直了,对陆卓手里的仙家法器愈发敬畏。 “过去,把尸体拖进去,别留在外面碍眼。”陆卓吹了吹枪口的青烟。 “好嘞!” 牛娃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过去,一手一个,像是拖两条死狗一样,轻松地将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拖进了最近的一个窝棚。 营地里静悄悄的。 十几个窝棚搭建得杂乱无章,散发着难闻气味。 陆卓径直走向最中间,也是看起来最豪华的一个。 “这……这就是兔子那贼首的窝。”带路党土匪在一旁忙不迭地附和。 陆卓一脚踹开兽皮帘子,走了进去。 牛娃紧随其后,一进门就嫌弃地捏住了鼻子:“乖乖,这什么味儿!比咱们那山洞差远了!吃的肯定也不行!” 陆卓没理他,目光迅速扫过窝棚内的陈设。 一张石头垒起来的台子,上面散乱地放着几个缺口的陶碗和一双乌漆嘛黑的筷子。 角落里堆着几个麻布袋子,鼓鼓囊囊的。 另一边,则靠墙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上面挂着一把黄铜锁。 就这?一个帮派老大的住处,简直寒酸得可笑。 “你们搜刮来的财物,都在哪?” 陆卓回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那土匪脸上。 “应……应该都在这了!”土匪吓得一哆嗦,差点跪在地上,“兔子生性多疑,好东西都自己收着,肯定……肯定就在这个箱子里!” 陆卓了然。 他走过去,一脚踹在其中一个麻袋上,袋口松开,黄褐色的糙米混着谷壳流了一地。 他依次踢开,无一例外,全是些杂粮。 真是个穷鬼帮派。 他走到那木箱前,对准那把黄铜锁,猛地就是一脚! 哐当一声脆响,锁扣应声而断。 陆卓一把掀开箱盖,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 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个用布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包裹。 他伸手拿起第一个,入手颇为柔软。 打开一看,竟是一张完整的皮毛,顺滑光亮。 “这是什么皮?”陆卓对这些东西没什么研究。 牛娃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睛一亮:“公子,这是狐狸皮!品相这么好的火狐皮可不多见,拿到县城里能值不少钱!” 陆卓脑海中浮现出沈小烟那张瘦削苍白的小脸。 “不错。”他嘴角难得地勾起弧度,“回头给小哑巴做件袄子。” 将狐皮放到一边,他拿起第二个包裹,分量沉了不少。 打开一看,里面是白花花的碎银子,还有一些金银首饰,样式粗劣,一看就是从寻常富户人家抢来的。 陆卓粗略估算了一下,顶天了也就三百两。 聊胜于无。首饰正好也可以给小哑巴。 第三个包裹里,放着的却是几本书册。 陆卓随手拿起第一本,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账本二字。 他翻了翻,记录的都是些烂账。 第二本,则是一份名单。 上面赫然写着公岭县富户名录,从城东的粮商王大户,到城西的布庄孙老板,甚至连一些有点家底的地主劣绅都记录在案,后面还标注了家丁护院的数量和大概的家产。 这兔子,野心不小啊。 陆卓眼神玩味,这东西,或许以后能派上用场。 第三本的封皮已经有些破损,上面写着大字,陆卓眯着眼认了半天,依稀是《披风刀法》。 他翻开两页,里面全是鬼画符一般的人体经络图和拗口的口诀。 “妈的,看不懂。”他直接合上,决定带回去让赵文涛那个秀才看看。 箱底还剩下最后一本薄薄的册子,没有封面。 陆卓好奇地翻开,眼睛瞬间就直了。 只见册子上画着一个个姿态各异、一丝不挂的男女,线条虽然粗糙,但神态却极为传神,各种高难度的姿势看得陆卓这个现代人都叹为观止。 “我操……”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没想到啊,这帮古代的土匪,玩得还挺花。 第43章 妈的,天干物燥 “公子,你……你流鼻血了。” 牛娃瓮声瓮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陆卓下意识地用手背一抹,果然一手腥红。 “妈的,天干物燥。”他面不改色地胡诌了一句。 将那本足以让圣人还俗的册子麻利地合上,往怀里一揣,贴身放好。 “走了,回山。” “好嘞!”牛娃应得干脆,扛起那个装满银钱首饰的包裹,就准备跟上。 就在这时,窝棚外传来一声哭嚎。 “好汉爷爷饶命啊!别杀我!求求您别杀我啊!” 陆卓脚步一顿,这才想起来,外面还绑着一个活口。那个带路党。 他转过身,缓步走到那俘虏面前。 “哦?差点把你给忘了。”他轻描淡写地开口,“行啊,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说得好,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那土匪一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爷!好汉爷爷!小的也是苦命人啊!”他声泪俱下,嗓音嘶哑,“家里遭了灾,田地颗粒无收,爹娘都活活饿死了!婆娘带着娃儿去逃荒,也走散了,不知是死是活啊!我是被逼的!被兔子那伙天杀的逼着入伙的!这……这是我第一次跟他们出来干这种掉脑袋的勾当!” 他越说越激动。 “小的……小的连只鸡都没杀过!您看我这手,连刀都握不稳啊!求爷爷开恩,放我一条狗命,我给您做牛做马,当个长工都行啊!” 陆卓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神愈发深邃。 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陆卓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罢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看你这怂样,也不像是个作奸犯科的料。这世道,都不容易。” 土匪的眼睛瞬间亮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既然如此,”陆卓的声音里带着怜悯,“我便送你一程吧。” “谢谢好汉爷爷!谢谢好汉爷爷!您的大恩大德,小的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您!”那土匪激动得语无伦次,连忙弓起身子,将后背露给陆卓,方便他解开捆在手上的绳索。 陆卓走到他的身后,抬起了手中的M36左轮,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那土匪的后脑勺上。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情人间的低语,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爷们,走好。”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空旷的洼地里回荡。 那土匪的感谢声戛然而止,身体向前一扑,脸朝下栽倒在地,再也没了声息。 牛娃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公子……为啥啊?他……他都那么可怜了……” 陆卓吹了吹枪口的青烟,将左轮插回腰间。 “可怜?”他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牛娃,你记住了,在这吃人的世道,最不能信的,就是眼泪和故事。” 他走到尸体旁,用脚尖将尸体翻了个面。 “我问你,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老实庄稼汉,在咱们用石头往下砸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想到躺在尸体堆里装死吗?” 牛娃愣住了,摇了摇头。 “咱们乡下人,实诚,遇到危险要么跑,要么拼命,哪懂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有在刀口上舔血的老油子,才会下意识地用这种法子保命!” 陆卓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第二,他被咱们用石头砸晕,说明什么?说明他冲在最前面!一个帮派里,冲在最前面的,会是刚入伙的怂包?那是敢打敢拼的悍匪,是帮里的好手!” 他蹲下身,抓起那土匪的一只手,展示给牛娃看。 “你再看他这手,虎口和手掌上的老茧又厚又硬,那是常年握刀柄磨出来的,可不是握锄头能有的茧子!” 见牛娃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陆卓没了耐心,直接伸出两指,捏住那土匪破烂的衣襟,猛地一用力! 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土匪胸膛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只见那灰黑的皮肤上,赫然纹着一条扭曲狰狞的黑色蜈蚣! “这是……万宏帮的记号!”牛娃惊呼出声,他见过!之前那个被陆卓一枪打死的蜈蚣,身上就有这个纹身! “现在,你还觉得他可怜吗?”陆卓的语气淡漠如冰。 牛娃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看着陆卓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公子……你,你真是神了!”牛娃喃喃自语,随即眼神一狠,抽出腰间的砍刀,对着那土匪的尸体心窝,狠狠地补上了一刀! 干脆利落。 陆卓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小子,总算开了点窍。 两人将营地里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搜刮干净,正准备离开,却在一个角落的窝棚后,发现了一头被拴着的牲口。 那是一头瘦得皮包骨的老黄牛。 “这帮穷鬼,连牛都养不活。”陆一脚将最后一个窝棚的支柱踹断,从怀里掏出火折子,随手扔进一堆干草里。 火苗呼地一下蹿了起来,迅速吞噬了这些简陋的窝棚。 陆卓牵着牛,牛娃背着木箱和两袋粮食,两人沿着来路返回。 走到半山腰时,陆卓眼神一扫,发现之前被他射杀,滚落到山脚下的那几具土匪尸体,已经不见了踪影。 地面上只剩下几道明显的拖拽痕迹,一直延伸向远处的难民营方向。 “呵,倒也省事了。”陆卓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 他知道,那些尸体,对于饥饿的难民来说,意味着什么。 回到秃头岭下,新的问题出现了。 赵文涛和沈小烟已经在洞口等着他们,看到两人满载而归,还牵着一头牛,都是一脸惊愕。 “陆兄,这……这牛……”赵文涛看着这头连站都有些费劲的老黄牛,面露难色,“咱们可没草料喂它,也牵不上这秃头岭啊。” 陆卓抬头望了望陡峭的石壁,答案不言而喻。 “杀了,吃肉。” 他的决定简单而粗暴,却没人反对。 山洞里,篝火烧得正旺。 一口从土匪营地里搜刮来的破陶锅架在火上,里面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大块大块带着雪白牛油的牛肉在汤里翻滚,香气四溢。 锅底依旧是那熟悉的方便面调料包,霸道的香辛料味道混合着浓郁的肉香,简直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陆卓从系统空间里,又取出了那块真空包装的五花肉,足足三斤,用开山刀切成厚片,直接递给了牛娃。 “牛娃,这是赏你的。”陆卓的声音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昨晚要不是你机灵,及时拉响了铜铃,咱们四个现在都成山下的肉泥了。” 牛娃捧着那沉甸甸的五花肉,黝黑的脸上满是激动和憨厚的笑容,嘴巴张了半天,只憋出两个字。 “谢……谢公子!” 这一顿,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后,吃得最丰盛、最奢侈的一餐。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缓过劲来的牛娃,按照陆卓的吩咐,将山坡上那几个土匪的尸体,一个个拖到了悬崖边推了下去。 第44章 富贵险中求,我跟陆兄干了! 洞口,篝火噼啪作响。 陆卓靠着新筑的石墙,鼻孔里塞着两团从破袄上撕下的布条。 吃饱喝足的感觉让人犯懒,百无聊赖之下,他又摸出了那本春宫图。书页翻动间,那些扭曲的姿态和夸张的笔触,倒成了这末世里唯一的消遣。 对他而言,这玩意儿早已激不起什么生理反应,更像是在审视一件来自另一个文明的古怪艺术品。 他前世在歌舞伎町见过的场面,比这册子上的刺激百倍。 “妈的,画得还没真人带劲。”他低声啐了一口,指尖划过最后一页。 嗯? 他的动作猛然一顿。 这书的封底,比封面要厚实得多,指尖按压下去,能感觉到内里有夹层,质感坚硬,绝非纸张。 混混时期养成的警觉瞬间窜上心头。 陆卓眼神一凛,放下画册,抽出锋利的开山刀。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沿着封底的边缘划开一道口子。 牛皮纸封皮被裁开,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已经泛黄的薄绢掉了出来。 借着火光摊开,竟是一幅手绘的舆图。 图上山脉绵延,笔法粗犷,其中一处山峰被朱砂红笔重重圈出,旁边用秀气的小楷写着三个字——大帽山。 而在舆图下方,还有几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陆卓眯着眼,一字一句地辨认起来。 “天乾七年,公岭县通判徐一凡,父丧,归乡守孝三年……八年冬,都察院劾其贪墨,抄没家产,得银三十余万两……然其在任二十载,肥缺无数,所贪断不止此数,严刑逼问,终不吐露……九年春,狱中走水,徐氏满门,无一生还,卷宗就此归档……” 寥寥数语,却勾勒出一桩惊天大案。 一个四品官,在肥差上干了二十年,最后只抄出来三十几万两? 鬼才信!那场烧死全家的大火,怎么看都像是杀人灭口的戏码。 陆卓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心脏怦怦狂跳,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脑门! 这不是他妈的什么狗屁案情记录,这是一张藏宝图! 徐一凡没有说出口的巨额赃款,就藏在那座大帽山里! 发财了! 陆卓的脑海里瞬间只剩下这三个字。 有了这笔钱,别说吃饱穿暖,就是把求生签到系统升到顶级,恐怕都绰绰有余! 到时候,在这乱世里,他才算真正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激动过后,他很快冷静下来。一个疑问浮上心头。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落到赤虎帮这种不入流的土匪手里? 按理说,这玩意儿要么被某个大人物收着,要么就该在徐家哪个侥幸逃脱的后人手里。 想不通。 陆卓索性不再去想。 管他怎么来的,现在,它是老子的了。 他将地图小心翼翼地叠好,与那本画册一起,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希望。 ……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陆卓一脚踹在牛娃的屁股上,将睡得正香的三人全部叫醒。 “都起来,有正事。” 赵文涛揉着惺忪的睡眼,牛娃打着哈欠,就连沈小烟,也难得地抬起了头,空洞的眸子里闪过疑惑。 陆卓没有废话,直接将那张泛黄的绢布地图摊在众人面前的石板上。 “都看看这个。” “公子,这是啥啊?一张破布……”牛娃凑过来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嘟囔着。 然而,一旁的赵文涛在看清地图下那几行小字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嘴唇哆嗦着,指着地图,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囫囵。 “这……这……徐……徐一凡!公岭县的大火!这、这事儿我听过!” 陆卓眉毛一挑,要的就是他这个反应。 他又看向牛娃和沈小烟。 牛娃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就是个乡下小子,哪听过什么官场秘闻。 沈小烟则依旧沉默,只是视线在那地图上停留了片刻,便又垂下了眼睑,仿佛事不关己。 “赵秀才,你仔细说说。”陆卓的目光锁定在赵文涛身上,“这事儿,有几分真?” 赵文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平日里那股子读书人的沉稳又回到了身上。 他扶了扶根本不存在的眼镜,眼神变得严肃而锐利。 良久,他才沉声开口。 “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文字,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一个惊天秘密。 “其一,徐一凡是巨贪,这在当年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可他屹立不倒二十年,背后必然有通天的大人物罩着。这样的人,贪的钱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其二,死得太蹊跷了!”赵文涛的声调微微上扬,“陆兄你想,即便贪污是死罪,也罪不至满门抄斩,还连襁褓里的婴儿都不放过!那场大火,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灭口!有人不想让他把背后的靠山给供出来!” 这番分析,与陆卓的想法不谋而合。 “其三,”赵文涛的目光灼灼,扫过众人,“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可徐家宝藏的传闻,在公岭县一带却从未断绝过。如今,连藏宝图都现世了……这浪,怕是真的要掀起来了!” 洞穴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篝火燃烧的轻微爆裂声。 赵文涛的分析句句在理,逻辑缜密。 一个巨大的宝藏,一桩牵扯到朝廷高官的灭门惨案,这一切都让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陆卓沉默了。 他知道,赵文涛说得对。 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同样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但在这人命不如狗的世道,不拿命去搏,难道还等着老天爷赏饭吃? 他抬起头,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我想去找到这笔宝藏。”他的声音不大,“你们怎么看?” “俺听公子的!”牛娃第一个表态,黝黑的脸上满是兴奋和崇拜。 在他看来,只要跟着陆卓,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赵文涛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激动,有向往,也有读书人对未知的恐惧。 但他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富贵险中求!我跟陆兄干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小烟身上。 女孩依旧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过了许久,她才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 “好。” 陆卓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既然都同意,那现在就面临第一个问题。”他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那个红圈,“这大帽山,究竟在什么地方?” 狼行山脉连绵数百里,光靠这么一张简陋的舆图,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陆卓的脑中灵光一闪。 他想起来了。 当初齐连江为了感谢他,曾送过他一份东西。 一份详细的,狼行山脉舆图! 第45章 赵秀才,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一张是齐连江所赠的舆图,线条精细,标注着狼行山脉外围的各个山头、溪流与官道。 另一张,则是从春宫图中剥离出的藏宝图,笔触粗犷,泛着黄,只寥寥几笔勾勒出山峦走向。 陆卓的食指在官方舆图上烦躁地划来划去。 他的目光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地图之间来回跳跃,试图找到重合点。 什么都没有。 “找不到!” “这官方图上,别说大帽山,连个带帽字的山头都没有!” 赵文涛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牛娃和沈小烟则像两尊雕塑,一个因为看不懂而茫然,一个因为不在乎而麻木。 “妈的,”陆卓低声咒骂,无名火从心底蹿起,“会不会根本就不在这狼行山脉?徐一凡那老东西,把宝藏藏到天边去了?” 这个猜测让他心头一沉。 大姚王朝疆域辽阔,若真是如此,这藏宝图跟废纸也没什么区别。 “陆兄,且慢。” 一直沉默的赵文涛突然开口,他缓缓睁开眼,那双通常显得有些怯懦的眸子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属于读书人的笃定光芒。 “大帽山,一定就在狼行山脉之中。” 陆卓的火气没处撒,斜眼瞥着他:“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凭人情,也凭地理。”赵文涛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徐一凡祖上三代,皆是公岭县人。对于一个故土难离的士大夫而言,有什么地方比家门口的山脉更适合藏匿一份惊天财富?一来熟悉地形,二来便于日后取回。舍近求远,非智者所为。”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陆卓心头的燥火。 是这个理。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 “就算在,”陆卓指着那片连绵的山脉,语气依然烦躁,“这狼行山脉几百里地,就凭这么一张破图,咱们找到猴年马月去?” 赵文涛的目光落在藏宝图的边缘,那里有些不自然的断裂痕迹。 他心中一动,低声道:“陆兄,你看这舆图的边缘……会不会,这只是其中一块?” “还他娘的有分块的?”陆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如果真要集齐七块图才能召唤宝藏,那他宁愿现在就下山去抢个县城来得痛快。 “这狼行山脉,高低山岭何止千百,除了少数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被朝廷赐了名,其余的,在当地人嘴里都只是东山、西岭。”赵文涛的手指点在官方舆图的边缘,“而且,这张舆图,画的只是外围百里的区域。再往深处去,就是真正的穷山恶水,豺狼虎豹横行,懒得去勘探。” 陆卓当然知道。 他脑中瞬间闪过那个老百户齐连江告诫他时的凝重表情——深山里,有大凶险。 也正因如此,这张图才只画了外围,而且公岭县不少富户手里,都有一份。 等等……富户手里……都有?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入陆卓的脑海!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死死盯住赵文涛,瞳孔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赵秀才,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啊?”赵文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夸赞搞得一愣。 “既然这官方舆图连徐一凡那种级别的官宦人家都有,那他藏宝的时候,会不会就是以这张图为参照?”陆卓的语速极快,思维如同脱缰的野马,“深处危险,他不可能藏得太深,否则自己也取不出来!大帽山这个名字,八成不是官方命名,而是他根据山的形状自己取的!所以,藏宝图上的位置,一定能和这张官方舆图的某个边缘地带……衔接上!” 两张图,必然有关联! “公子所言有理!”赵文涛瞬间领悟,眼中也爆发出兴奋的光芒。 他立刻将两张图并排放在一起,仔细比对官方舆图边缘的每一处山势走向,试图与藏宝图对接。 陆卓也凑了上来,两颗脑袋几乎要碰到一起。 一炷香过去了。 “他娘的,对不上啊!”陆卓猛地直起身,烦躁地来回踱步。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被一盆冷水浇得只剩下青烟。 赵文涛却没放弃,依旧趴在石板上,将两张图换着各种角度。 洞穴的另一边,牛娃饿了。 他拎着一块昨天剩下的牛腿骨,想用石头把它砸开,吸里面的骨髓。 可放眼望去,最平整的那块石板,正被赵文涛当桌子用着。 “赵秀才,你让让,俺要砸骨头。”牛娃喊了一声。 沉浸在图纸里的赵文涛毫无反应。 牛娃挠了挠头,也不客气,走上前,蒲扇大的手掌往赵文涛的肩膀上一推。 “哎哟!”赵文涛一个踉跄,直接被顶得趴在了地上。 牛娃浑不在意,把牛骨头往石板上一放,顺手将那张碍事的、泛黄的藏宝图拨到一边。他又不识字,只觉得这破布头占地方。 “你这夯货!”赵文涛狼狈地爬起来,正要发火,目光却无意中扫过石板。 他脸上的怒气瞬间凝固了。 被牛娃随手一拨,那张藏宝图,刚好倒转了过来。 赵文涛的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倒置的图,嘴唇哆嗦着,伸出颤抖的手指,几乎是吼了出来。 “对上了!公子!对上了!!” 陆卓闻声,一个箭步窜了过来。 只见那倒置的藏宝图,其上边缘的山势,竟与官方舆图下边缘的一处山脉走向,奇迹般地……严丝合缝! 赵文涛的手指,点在舆图上一座名为斜木山的山峰上。 这座山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山腰上有一棵巨大的歪脖子松树,是进入深山的标志之一。 而在倒置的藏宝图上,与斜木山相邻的一座无名小山峰旁,赫然也画着一棵……长歪了的树! 不仅如此,一条不起眼的溪流,几处陡峭的悬崖,所有细节,在图纸倒置之后,全部完美地拼接在了一起! 真相大白! 这藏宝图,他娘的要倒着看! “我操!” 陆卓一把夺过图纸,反复比对,确认无误后,狂喜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捧住赵文涛的脑袋,吧唧吧唧就亲了两大口! “赵秀才!你他妈就是老子的卧龙凤雏!” 赵文涛被亲得满脸口水,整个人都傻了。 陆卓的兴奋还没结束,他又转身大步走到锅边,用木勺舀了满满一勺最肥美的牛肉浓汤,直接递到还在发愣的牛娃面前。 “牛娃!赏你的!大功一件!” 牛娃捧着滚烫的肉汤,看着陆卓脸上异样的潮红,嫌弃地后退了一步,瓮声瓮气地嘟囔。 “公子,就算你给俺肉,俺也不给你亲。” 陆卓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他只是重重地拍了拍牛娃的肩膀。 这小子,简直是福星! 若不是他这无心的一推,谁能想到,解开这个惊天秘密的钥匙,竟是如此简单粗暴! 第46章 想法很丰满,现实却骨感的扎人 “斜木山后面……就是宝藏。”陆卓的声音嘶哑。 赵文涛也凑了过来,脸色同样严肃。 “穷山恶水,豺狼虎豹。”他一字一顿。 陆卓当然明白。 齐连江那老狐狸告诫他时的凝重表情还历历在目。 进山,就等于把命交给了老天爷。 但金银财宝的诱惑,足以让任何亡命徒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准备,咱们得进山。”陆卓的决定不容置疑,“但在进去之前,咱们得把这斜木山附近的地形给摸透了。” “可……咱们上哪儿去摸?”赵文涛一脸为难。 陆卓脑中瞬间闪过一个身影。 正是齐连江。 那是个老江湖。 “找齐连江。”陆卓一锤定音,“那老东西,肚子里肯定有货。” 然而,想法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得扎人。 一连三天,陆卓几乎把难民营翻了个底朝天。 他凭着记忆去寻找齐家当初扎营的地方,可那里早已换了另一拨难民,一问三不知。 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迁徙更是家常便饭。 第四天傍晚,陆卓阴沉着脸回到了山洞。 “他娘的,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赵文涛见状,犹豫了片刻,才压低了声音:“陆兄,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快放!”陆卓正烦着呢。 “齐连江是公岭县的人,算是半个官面上的人物。咱们这样大海捞针自然找不到。”赵文涛小心翼翼地措辞,“可还记得咱们换物的崔家吗?那崔老头是公岭县的老行商,迎来送往,消息灵通。他们之间,兴许有些往来。” 陆卓猛地抬起头。 对啊!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崔老头那种人,靠的就是人脉和消息吃饭! “赵秀才,你他娘的脑子是真好使!”陆卓抓起开山刀就往洞外走,“牛娃,跟我走!” 凭着超强的记忆力,陆卓终于找到了崔家的那顶青布帐篷。 崔老头正在逗孙子。 见到陆卓,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讶。 “这不是陆老弟吗?快进来坐。” “崔老。”陆卓开门见山,“跟你打听个人,公岭县的齐连江,你知道在哪吗?” 崔老头摇了摇头:“齐连江我自然是知道的。可这兵荒马乱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家迁到哪地去了。” 刚燃起的希望被浇灭。 陆卓的脸色沉了下来,就想走。 “哎,陆老弟留步。” 崔老头却叫住了他。 他看着陆卓脸上毫不掩饰的失望,浑浊的眼珠转了转。 片刻后,转身走进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窝棚。 不多时,他领着一个身材壮硕中年汉子走了出来。 那汉子一身短打,眼神里带着审视和警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陆老弟,这位是方信,跟齐家还沾点远亲。”崔老头介绍道。 叫方信的汉子抱了抱拳,声音沉闷:“阁下找我们齐家,所为何事?” 这警惕的模样,让陆卓心中一动。 他眼珠一转,也抱拳回礼。 “方兄误会了。我是齐连江的救命恩人,找他叙旧,顺便向他老人家请教一些……这山里的门道。” 崔老头也在一旁打着圆场:“是啊是啊,陆老弟是好人,也是我孙子的救命恩人啊。” 听到救命之恩四个字,方信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他上下打量了陆卓一番,才缓缓开口:“家主具体在哪,我也不清楚。他们行事谨慎,我只知道,他们大概在盘蛇岭一带落脚。” 盘蛇岭! 足够了! “多谢方兄,多谢崔老!”陆卓心中大定,冲方信一抱拳,“告辞!” 说完,他带着牛娃,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暮色之中。 …… 第二天,盘蛇岭下。 陆卓和牛娃站在山脚,手里摊开着那张舆图。 “牛娃,你瞅瞅,这山,像不像蛇?”陆卓指着眼前的山势。 牛娃憨厚地挠了挠头,眯着眼看了半天:“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像,就行。”陆卓收起舆图,却没有半点要登山的意思。 “公子,咱们不上去吗?”牛娃好奇。 陆卓嘴角一撇,露出冷笑:“上?你当齐连江那老狐狸是吃素的?这地方,保不齐埋了多少陷阱。” “那你叫俺来干啥?” “喊。”陆卓言简意赅。 “喊啥?” “就喊齐连江老百户,陆卓前来拜会!”陆卓拍了拍牛娃的肩膀,“扯开你的嗓子,往死里喊。” 牛娃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对着寂静的山林猛地一声咆哮。 “齐连江老百户!陆卓前来拜会!” 巨大的声浪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片飞鸟。 一遍,两遍,三遍…… 就在牛娃喊得口干舌燥之时,前方的密林里终于有了动静。 几道矫健的身影从树后闪出,为首一人,正是穿着一身半旧皮甲,精神矍铄的齐连江。 他身后跟着几个精悍的汉子。 齐连江远远地站定,冲着陆卓抱了抱拳:“陆小哥真是好大的嗓门。既然来了,何不上山喝杯热茶?” 陆卓也站起身,同样抱拳回礼。 “茶就不喝了,此番前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跟老百户请教些山里的事。”陆卓直接挑明了来意。 齐连江双眼微眯,深深地看了陆卓一眼。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退开。 “陆小哥想知道什么,但说无妨。” 于是,就在这盘蛇岭的山脚下,两个同样精明而危险的男人,展开了一场奇特的交流。 陆卓问得极为刁钻,从如何在深山里辨别方向,到如何寻找水源,再到哪些野兽的习性必须提防,巨细靡遗。 齐连江对答如流,对这狼行山脉的熟悉程度,简直像是刻在骨子里。 终于,陆卓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到了舆图上。 “老百户,您看这图上,有几处地方,小子我一直没闹明白。比如这一线天后面该怎么走……”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手指点在了那个关键的位置。 “……尤其是这个斜木山,不知老百户可有更详细的路径?” 齐连江的目光在陆卓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邃,却什么也没表露出来。 他只是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三两下便勾勒出了斜木山以及其后数座山峰的走向和溪流的位置,甚至连哪里有可供歇脚的山洞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他画得爽快,自始至终,没有问一句陆卓要去那里做什么。 两个时辰后,陆卓心满意足地记下了所有细节,再次冲齐连江一抱拳。 “多谢老百户指点,今日之情,陆某记下了。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陆小哥客气。”齐连江也回了一礼。 陆卓再次婉拒了上山一叙的邀请,带着牛娃,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齐连江的儿子齐时,才凑上前来。 “父亲,这陆卓……” 齐连江头也不回,声音带着告诫。 “别问,回山吧。” 当晚,第一场雪,毫无征兆地来了。 第47章 这气氛,诡异的让人发毛 不过两日,便将整个狼行山脉裹上了一层刺眼的银白。 傍晚,陆卓将最后一块鹿肉扔进锅里,头也不抬地吩咐。 “牛娃,你跟赵秀才去外面多捡些干柴,雪停了,天冷,别冻着。” “好嘞公子!”牛娃答应得爽快,拉着还在捧着书卷的赵文涛就出了洞。 洞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燃烧时哔啵的轻响。 陆卓擦了擦手,走到角落。 沈小烟正蜷缩在那,抱着膝盖。 他从系统空间里默不作声地取出了两样东西,蹲在了她的面前。 是两把M36左轮手枪。 冰冷、沉重、泛着钢铁独有幽光的凶器,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女孩的眼前。 沈小烟的瞳孔骤然收缩,瘦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缩了缩,那是源于本能的恐惧。 “拿着。”陆卓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沙哑,“防身用的。” 他没有去解释这东西的来历,只是将其中一把枪塞进了她冰凉的手里。 金属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我和牛娃明天要出趟远门,去找宝贝。”陆卓的语气难得地放缓了些,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山里不太平,这些东西,留给你们保命。” 他抓起她纤细的手指,放在了扳机上,动作很轻。 “看见没,这叫扳机。不用想太多,真有不开眼的坏人冲进来,你就把这个窟窿对着他,扣下去。” 他的眼神平静,却透着血腥的煞气。 “一扣一个窟窿,神仙也救不活。” 说完,他松开手,又从怀里摸出三个黑乎乎的铁疙瘩,那模样,比手枪更显狰狞。 “还有这个。”他将三枚手雷并排放在她面前的干草上,“不到万不得已,别用。用的时候,把这个环拉掉,数三个数,扔出去,越远越好。”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能把一窝狼都炸上天。” 最后,他直视着她惊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警告。 “记住,这两样东西,千万别让赵秀才看见。人心隔肚皮,这世道,除了自己,谁都不能全信。” 沈小烟死死地咬着下唇,嘴唇已经没有了血色。 她看看枪,又看看陆卓,那双麻木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龟裂。 她没说话,只是在陆卓转身去查看锅里肉汤时,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两把枪和三颗手雷藏进了自己破烂的衣物深处,动作笨拙却坚定。 陆卓用眼角余光瞥见了这一幕,心中微定。 这小哑巴,不傻。 他又从系统空间里取出大量的肉干和饼子,分作两堆。 一堆留给洞里,一堆自己打包,足够他和牛娃在外面消耗半个月。 万事俱备。 晚饭时,气氛有些沉闷。 陆卓将一大碗最肥美的肉块推到赵文涛面前。 “赵秀才,我们走后,你们就守着这个山洞,哪也别去。吃的喝的都够。”他的语气很严肃,“如果有不开眼的贼人摸上来,能打退就打退,别追。保住命是第一位的。” 赵文涛郑重地点了点头:“陆兄放心,文涛省得。”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冷冽的寒风刮在人脸上,像刀子一样。 陆卓和牛娃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通往斜木山方向的雪林之中。 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走。 越往深山走,人烟越是稀少,但那股子末世的疯狂气息却愈发浓烈。 他们不止一次看到,不远处,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为了一块发黑的饼子打得头破血流;也曾见过有人为了抢夺一件破棉袄,活活将对方的脑袋砸进了雪地里。 狼行山脉,在饥饿与寒冷的双重逼迫下,已然进入了最原始的厮杀模式。 所有的物资,都靠抢。 陆卓二人尽量避开人群,专挑难走的小路疾行。 可即便如此,麻烦还是会自己找上门。 “站住!把吃的留下!” 三五个形容枯槁的灾民,拦住了去路。 他们盯着陆卓二人背上的行囊,眼睛里冒着绿光,那是饿极了的野兽才会有的眼神。 陆卓连开山刀都懒得拔,只是冲身旁的牛娃歪了歪下巴。 牛娃会意,蒲扇般的大手拎着铁棍就冲了上去。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简单的横扫和直劈,几息之间,那几个灾民便惨叫着被打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陆卓看都没看他们一眼,领着牛娃扬长而去。 这种事,一路上发生了三四次。 他不想多生事端,更不想沾染人命,打残了事,最是省心。 中午时分,两人来到一处废弃的营地。 这里静得可怕,几十个东倒西歪的窝棚,没有一丝炊烟,没有半点人声。 陆卓眉头一皱,示意牛娃警戒,自己走进了最近的一个窝棚。 混合着腐烂和排泄物的恶臭扑面而来。 窝棚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具尸体,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面色青紫,身体僵硬,不知是活活饿死,还是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中冻死的。 死人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陆卓面无表情地退了出来,就在这片死寂的营地中央生起了火,架锅煮粥。 “快吃,吃完赶路。”他催促着牛娃。 …… 日暮西山,天色迅速暗淡下来。 在雪地里跋涉了一整天,饶是牛娃这等体格,脚步也有些发虚,更别提陆卓,早已是疲惫不堪。 寻了个背风的山坳,不等陆卓吩咐,牛娃便主动放下行囊,熟练地生火、取雪、煮粥。 热气腾腾的肉粥很快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两人刚各自喝完一碗,正准备添第二碗时,陆卓喝粥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一头警觉的孤狼,死死盯住了右前方的黑暗密林。 “有人。”他压低了声音。 牛娃闻言,二话不说,抄起身边的开山刀,肌肉贲张,挡在了陆卓身前。 黑暗中,几道黑影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脚步虚浮,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等他们走近了火光,陆卓才看清,那是一群比白天遇到的拦截者还要凄惨的灾民。 为首的是个身材还算高大的汉子,但早已被饿得脱了相,眼窝深陷。 他们手里拿的不是刀,是削尖的木棍和打猎的叉子,甚至还有人拿着石头。 陆卓不动声色地数了数,对面大概有十多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妇人。 他们就那么站在火光照不到的边缘,不靠近,也不说话,一双双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锅里翻滚的肉粥。 这气氛,诡异得让人发毛。 陆卓将碗放下,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脸上没什么表情。 “几位,大晚上不睡觉,出来遛弯?”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为首那汉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得浑身一颤,握着木棍的手都在抖。 汉子嘴唇哆嗦着,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兄弟……心善……可否……借些粮食?” 第48章 咱们也给他们送点温暖 陆卓厌恶的看了一眼。 “滚。” 跪在最前面的汉子身体猛地一僵,脸上血色尽褪。 他能感觉到身后人群的骚动与绝望,求生的本能让他鼓起了最后的勇气。 “这位公子!我们……我们没有歹意!真的!”他抬起头,脸上沾着泥雪,声音带着哭腔,“这世道不太平,手里没个家伙什,我们连山都不敢进……这些棍棒,真的只是防身的!” 陆卓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防身?这话说给三岁孩子听,都嫌侮辱智商。 在这狼行山脉,一锅热气腾腾的肉粥,足以让亲兄弟反目成仇,父子相残。 你们这十几号人,手里拿着家伙,不是来抢食的,难道是来看风景的? 他心中念头急转,杀光这群人,一了百了,最是干净。 可转念一想,没必要。 “行啊。”陆卓终于蹲下身子,与那汉子平视,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想吃饭,可以。拿钱来买。” “钱?”汉子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公子……您说笑了。这年头,钱比草纸还不值钱,我们……我们哪有钱啊……” “没钱?”陆卓的眼神缓缓扫过他们每一个人,那目光像是在屠夫在打量牲口的斤两,“那就拿东西换。值钱的,都可以。” 人群死一般的寂静。 值钱的东西?他们身上最值钱的,恐怕就是这条饿得半死不活的命了。 那为首的汉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中闪过疯狂的挣扎。 猛地回头,一把抓住人群中两个女人的胳膊,粗暴地将她们从人群里拖了出来,推倒在陆卓面前的雪地上。 “公子!我们没钱没东西!”汉子喘着粗气,眼睛血红,“但我们有人!这两个婆娘,虽然瘦了点,但身子是干净的!只要您给几斤粮食,她们……她们今晚就归您和这位壮士了!任凭两位公子玩!” 此言一出,连脾性憨厚的牛娃都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厌恶。 陆卓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个被推出来的女人身上。 她们和沈小烟一样,面黄肌瘦,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被当成货物推出来,她们没有挣扎,没有哭喊,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只是麻木地趴在雪地里,任由刺骨的寒风灌进单薄的衣衫。 这世道,人命,尤其是女人的命,已经廉价到了这个地步。 陆卓心中毫无波澜,声音听不出喜怒:“她们是你什么人?” “没……没关系!”汉子连忙摆手,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她们的男人都饿死了,现在是大家搭伙过日子,能有口吃的就成!” 陆.卓的视线转向那两个女人,声音依旧平淡:“他说的是真的?” 两人都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朝着人群招了招手:“那个小孩,你过来。” 人群中,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半大孩子怯生生地走了出来。 陆卓不再看任何人,自顾自地盛了满满一大碗米。 孩子愣住了,捧着碗,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给你们一碗米,拿上,立刻从我眼前消失。”陆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语气恢复了之前的不耐烦,“我的耐心有限,别逼我动手。” 众人一看到米开始惊呼,为首男人还想要要点。 但陆卓眼中闪过的杀意让他不敢再有任何迟疑。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招呼着众人,搀扶起那两个女人,仓皇地退入了黑暗的密林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等他们走远。 陆卓将一根干柴扔进火里,火星四溅,映着他晦暗不明的脸。 “跟着,看看。” 牛娃瓮声瓮气地开了口,满脸不解:“公子,您心善,给了他们吃的。可……为啥还要跟着他们?” 他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将火堆用雪扑灭,背上行囊,示意牛娃跟上。 两人如同黑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吊在那群人身后。 雪地成了最好的追踪器,那一行深浅不一的脚印,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跟了约莫两刻钟,绕过一个山坳,一阵微弱的火光和人声从前方传来。 那群人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猎人窝棚作为临时的营地。 陆卓和牛娃寻了个上风口的隐蔽处,趴在厚厚的雪堆后,借着灌木的掩护,冷冷地观察着下方的一切。 只见那群人一回到营地,立刻就架起了锅,将陆卓给的那碗米倒进去,又加了大量的雪水,开始煮粥。 很快,稀薄的米粥便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小碗,一个个狼吞虎咽,仿佛那是人间最极致的美味。 而那两个被推出来的女人,被安排在最后,只分到了半碗清可见底的米汤。 “这米……真他娘的香啊!”那个得到米粥的半大孩子舔着碗底,意犹未尽地看向为首的汉子,“王叔,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这一句话,让雪堆后的牛娃瞬间瞪大了眼睛。 被称为王叔的汉子,正是之前跪地乞求的那个领头人。 他喝完最后一口粥汤,狞笑一声,压低了嗓门。 “急什么?那两个小子警觉得很,看身手也不是善茬。等后半夜,他们睡得最死的时候,咱们再动手!” 他环视一圈,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狠毒的光芒:“计划都记住了?先摸过去,把火油泼在他们的帐篷上,点着了!等他们从火里滚出来,咱们就用石头砸!最后再提着家伙冲上去,剁了喂狼,吃的、喝的、穿的,就全都是咱们的了!” “好!” “就这么干!” 一群人纷纷低声附和,脸上哪还有半分之前的卑微与可怜,只剩下饿狼般的凶残。 王叔又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瞪向角落里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女人:“妈的,两个没用的赔钱货!要是你们刚才有点用,被那小子看上了,咱们就能在他饭里下蒙汗药,哪还用这么麻烦!” 两个女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 “滚进来伺候老子!”王叔不耐烦地呵斥一声,一把将其中一个女人拽进了最里面的窝棚。 雪堆后,牛娃看得目瞪口呆,浑身的肌肉都因为愤怒而贲张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公子……这……这帮畜生!他们是土匪吗?!”他压抑着怒火,声音都在颤抖。 陆卓的眼神,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寒冰。 “不,他们不是土匪。” 他顿了顿,幽幽地补了一句。 “他们是灾民。只不过如今,行的就是土匪之事。” 在这扭曲的世道,灾民与土匪之间,有时,只隔着一锅肉粥的距离。 牛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陆卓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们想烧我们?那就别等后半夜了。” 他从系统空间里,悄无声息地取出了一个黑乎乎的铁疙瘩。 “咱们……也给他们送点温暖。” 第49章 牛娃,你立大功了 “公子,这……真要……”牛娃的声音艰涩。 陆卓没回头,只是将那枚苏式F1手雷的保险销用牙咬住,猛地一拉,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高度集中。 “他们要咱们的命,咱们就要他们的命。天经地义。” 他将另一枚手雷和一把开山刀塞进牛娃怀里,又从空间里取出一个防风打火机。 “你从东边,我从西边。我数三声,一起点火。烧起来就撤,别恋战。” 牛娃重重地点了点头,巨大的手掌紧紧攥住冰冷的刀柄。 两人一左一右,借着夜色与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窝棚的两侧。 那些由枯枝和茅草搭成的简陋棚子,干燥易燃,是最好的引火物。 陆卓蹲伏在一丛枯草后,冰冷的目光锁定了那个被称为王叔的汉子刚刚进去的窝棚。 “一。” “二。” 当他默念到三时,手中的打火机咔嚓一声,幽蓝的火苗舔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一捆浸了油的破布。 几乎是同一时间,东侧也亮起了一点火光。 陆卓毫不犹豫地将火种扔进了窝棚的茅草堆里。 火舌一下窜起,只一瞬间,那简陋的窝棚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 “着火啦!!”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紧接着,东侧的窝棚也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混乱开始了。 人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从窝棚里冲出来,身上还带着火星。 陆卓和牛娃早已退回了暗处,冷漠地注视着这片人间炼狱。 他们没有再动手,只是看着大火将一切吞噬。 这把火,足以让这群人彻底失去盘踞于此的根基,也足以在他们心中种下对黑夜的无尽恐惧。 混乱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火势才渐渐小了下去,只留下一片焦黑的废墟和断断续续的哀嚎。 “走了。” 陆卓转身,头也不回,牛娃紧随其后。 两人迅速回到自己的营地,甚至来不及休息,便将所有物资打包收拾,连夜转移。 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安全。 第二日中午,阳光刺眼,两人才寻了一处背风的石壁下稍作停歇。 往后的几天,陆卓不再将开山刀藏在行囊里,而是明晃晃地提在手上。 这番做派起到了绝佳的震慑效果。 路上遇到的零星灾民,一看到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以及身后那个铁塔般的牛娃,无不远远避开,不敢靠近。 又一个夜晚降临,陆卓用雪水煮了一锅鹿肉,撒上珍贵的盐巴。 浓郁的肉香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两人就着篝火,吃的格外香甜。 第二日下午,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饶是陆卓两世为人,见多识广,看到眼前的景象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就是斜木山? 只见一座千米高的巨山拔地而起,山体漆黑,怪石嶙峋。 最诡异的是,山上所有的树木,无论是参天大树还是低矮灌木,全都歪歪扭扭,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拧成了麻花,张牙舞爪地指向天空。 整座山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与阴森。 “我的乖乖……”牛娃瞪圆了眼睛,咂了咂嘴,“公子,这山……长得可真丑。” 陆卓没理会他的吐槽。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泛黄的徐家宝图,仔细比对。 图上画得分明,过了这斜木山,后面就是地势相对平缓的大帽山,宝藏的入口就在那里。 可问题是,这斜木山,根本没有路! 陡峭的山壁如同刀削斧劈,那些扭曲的树木盘根错节,别说人,恐怕连猴子都难以攀援。 陆卓眉头紧锁,这徐家先祖,到底是怎么把那么多金银财宝运进去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两个物件——那是他签到得来的两枚大号钢钉。 他走到一棵歪得最厉害的古树下,用石头刨开冻土,将两枚钢钉并排埋了进去,又仔细地用土和雪盖好。 牛娃看得一头雾水。 陆卓也不解释,只是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一个时辰后,他睁开眼,将那两枚钢钉又挖了出来。 牛娃好奇地凑上前,只见陆卓将两枚钢钉的尖端慢慢靠近。 就在即将触碰的一刹那,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两枚钢钉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轻轻地啪一声吸附在了一起! “这……这是妖法?”牛娃吓了一跳。 陆卓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了然的笑意。 妖法?不。 这是磁场。 他终于明白了。 这斜木山下,恐怕埋藏着巨大的磁铁矿。 强烈的磁场干扰了地气,才导致树木生长得如此扭曲,也极易让进入山中的人迷失方向,产生幻觉。 好一招障眼法!徐家先祖正是利用了这天然的绝地,才敢将宝藏藏于其后。 既然有人能进去,那就一定有路,也一定有路标。 “牛娃,”陆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别愣着了,找!找找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石头、树木,任何与众不同的,都别放过。” 两人分头行动,在这片阴森的山脚下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然而找了许久,除了发现一具早已化为白骨的人类尸骸外,一无所获。从骨骸旁散落的弓箭和兽皮来看,这应该是个倒霉的猎人,误入此地,最终迷失方向,活活饿死。 陆卓累得气喘吁吁,靠在一块石头上休息。他回头想喊牛娃,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 那铁塔般的身影,不见了! 陆卓的心脏猛地一沉,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在这鬼地方走失,可不是闹着玩的! “牛娃!!” 他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陆卓真的有点慌了。 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冲进山里寻找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公子,俺在这儿呢!” 陆卓猛地抬头,只见牛娃竟然已经爬上了十几米高的山壁,正扒着一棵歪脖子树,朝他挥手。 “你小子不要命了!”陆卓低吼一声,急忙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公子,您快看这个!”牛娃指着自己脚下的一个东西。 陆卓凑上前,定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被砍断的树墩,断面早已被风雨侵蚀得发黑,但在那粗糙的表面上,赫然刻着一个字。 一个深邃而有力的一! 陆卓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抚过那道刻线,一遍,又一遍。 徐一凡……徐一凡!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藏宝图,目光在图纸和那个一字之间飞速切换。许久之后,他终于发现了图纸边缘一处极不起眼的标记,那标记的形态,与这个一字的书写风格,如出一辙! 原来路标,一直都在图上! “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不住的狂喜化作大笑,在阴森的斜木山中回荡。陆卓一把搂住牛娃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牛娃,你他娘的,立大功了!” 第50章 关键时刻,怂,不丢人 牛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狂喜吓了一跳,但见公子高兴,他也跟着嘿嘿傻笑起来。 陆卓迅速平复心绪,将那张宝贝似的舆图再次摊开。 果然! 就在那树墩标记一字的位置,有一个几乎被磨损到看不清的小小墨点。 若非事先有了参照,任谁都会将它当成图纸上的污渍。 再看墨点旁,几道歪歪扭扭的笔画,潦草地勾勒出几棵树的轮廓,而起点,正是这个墨点! “原来如此……”陆卓恍然大悟。 这根本不是让人硬闯这邪门的斜木山,而是按照他留下的记号,绕过去! “公子,俺饿了。”牛娃揉着咕咕叫的肚子。 陆卓回过神,看着牛娃那张沾满灰土的脸。 他收起舆图,重重拍了拍牛娃的肩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饿了好!今天公子我亲自给你烤肉,管够!” 这一次,陆卓没有假手于人。 他熟练地架起火堆,将最后一块鹿腿肉用开山刀片成薄片,穿在树枝上,架在火上翻烤。 油脂滴落在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牛娃捧着烤得外焦里嫩的鹿肉,烫得直吸气,吃得满嘴流油。 看着他这副样子,陆卓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下来。 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蒙蒙亮,二人便精神抖擞地出发了。 有了明确的目标,寻找便不再是无头苍蝇。 他们以那个刻着一字的树墩为起点,沿着舆图上那几道歪扭笔画所指引的方向,仔细搜寻。 果不其然,约莫走了半里地,陆卓在一块不起眼的岩石侧面,发现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若不仔细看,只会被当成天然的石纹。 接下来的路程,仿佛一场精心设计的寻宝游戏。 每隔数百步,他们总能在一棵扭曲的树干背后,或是一块隐蔽的石缝中,找到类似的标记。 这条路蜿蜒曲折,始终与那邪异的斜木山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巧妙地避开了所有险峻难行的地段。 当他们找到最后一个标记的石头,上面刻着一个终字时,已是黄昏。 陆卓直起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抬头向前望去,只见斜木山那扭曲狰狞的轮廓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而眼前,一座山势平缓轮廓圆润的山峰,在夕阳的余晖下静静矗立,山顶的形状,像极了一顶倒扣的巨大乌纱帽。 大帽山! “到了!”陆卓精神大振。 二人加快脚步,一路奔向大帽山的山脚。 根据舆图上那个醒目的红圈,他们很快便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找到了一处微微下陷的凹地。 陆卓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他与牛娃合力,将盘根错节的杂草藤蔓尽数扒开。 一抹青灰色的岩石,显露出来。 随着清理的范围越来越大,一块足有磨盘大小的巨石,完整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这巨石并非天然生成,边缘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与周围的土石格格不入。 就是这里! “牛娃!找到了!这石头后面,就是徐家的万贯家财!” 陆卓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野,仰天大笑。 然而,他的笑声未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恭喜陆兄弟,这一路,走得可真是不易啊。” 笑声戛然而止。 陆卓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他下意识地以为是牛娃在开玩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牛娃,别他娘的这么客气。” “公子……”牛娃的声音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紧张,他猛地抓起地上的开山刀,护在陆卓身前,压低了嗓音,“不是俺。” 陆卓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猛地转身。 只见不远处的树影下,缓缓走出了十几道身影。 为首一人,身着锦缎猎装,面容清癯,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 十几支黑沉沉的铁羽箭,已经搭在弓弦上,箭头在夕阳下泛着幽冷的光,牢牢对准了他们的要害。 正是齐连江! 而在他身后,那个眼神怨毒的年轻人,正是他的儿子,齐时。 陆卓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齐连江?”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笑容,“你我两家也算有恩,我可是救过你儿子和你一大家子的命。这是何意?” 齐连江脸上挂着虚伪的微笑,缓缓点头。 “陆兄弟的恩情,齐某自然铭记于心。所以,待会儿动手,我会给你们留个全尸。放心,这大帽山风水不错,齐某定会为二位寻一处宝地,厚葬!”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弓手们齐齐将弓拉开了半寸,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陆卓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对方的人马,个个太阳穴高鼓,气息沉稳,全是练家子。 关键时刻,怂,不丢人。 “好,好一个厚葬。”陆卓脸上的笑容不变,“牛娃,把刀放下。” 牛娃一愣,但还是听话地将开山刀哐当一声丢在了地上。 齐连江见状,赞许地点了点头。 “陆兄弟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齐某佩服。” 陆卓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反而好奇地摊了摊手,“我只是想死个明白。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寻找徐家宝藏的?” “这还要多谢陆兄弟你自己啊。”齐连江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得意,“那日你来我蛇盘山,向我打听舆图。你问了很多地方,唯独在问到这斜木山时,眼神变了。” 他叹了口气,眼神飘向远方,带着追忆。 “不瞒你说,很多年前,齐某也曾疯狂地寻找过这笔宝藏。你之前在山脚发现的那具白骨,就是我当年的老友。可惜,他运气不好,陷在了那片邪地里。” 好一个过河拆桥、卖友求荣的老狗! 陆卓心中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捧哏,“原来如此。所以,从我离开蛇盘山,你们就一直跟着我?” “不错。”齐连江毫不掩饰,“陆兄弟手段狠辣,心思缜密,有你替我等在前面开路,倒是省了齐某不少麻烦。” “最后一个问题,”陆卓的目光变得深邃,“你又是如何得知,这徐家宝藏的线索?” 提到这个,齐连江的眼中闪过自傲。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当时还只是个年轻猎户,曾亲眼见过一支神秘的队伍,押运着数十口大箱子,进了这片深山。当时队伍里有武功高得吓人的高手坐镇,我不敢靠近,只得半路退走。后来徐家满门抄斩案发,我才反应过来,那便是徐家的藏宝队!可惜啊,后来我带人来找了数次,都无功而返,直到陆兄弟你的出现。” 原来如此,一切都串起来了。 “好了,陆兄弟的疑惑,齐某都已解答。现在,劳烦二位,把身上的衣服都脱光,扔到一边。齐某得确认一下,你们身上,是不是还藏着什么有趣的暗器。” 第51章 这样太他娘袖珍了 陆卓脸上的假笑僵住了。 “怎么?”齐连江眉毛一挑,“陆兄弟不愿意?” 十几支泛着幽光的铁羽箭,箭头齐齐又往前递了半分。 陆卓攥紧了拳头,喉结滚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脱就脱,他娘的,老子身上又没长三条腿,怕你看?” 话虽如此,那股子屈辱感却像野火般在胸膛里烧。 他转过身,开始一件件地解开衣衫。 那件胖袄,被他粗暴地扯下,扔在地上。 接着是里衣,最后,是那条破旧的亵裤。 山风卷过,光溜溜的陆卓只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缩。 他身旁的牛娃,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一个精壮的身躯便展现在众人眼前。 一时间,林间竟是诡异的寂静。 随即,几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响起。 “嘶……这小子……” “看着憨,身子骨倒是不赖!” 只见牛娃虽然同样面黄肌瘦,但常年干农活打下的底子还在。 宽阔的肩膀,微微隆起的胸肌。 最让这群山匪惊讶的,是他腰下那话儿,本钱雄厚,颇为可观。 然而,当众人的目光从牛娃身上,转到旁边的陆卓身上时,惊呼瞬间变成了一阵肆无忌惮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这……这也太他娘的袖珍了!” “我的天,这一比,简直就是个没长毛的娃娃!” 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 陆卓这具身体本就因长期饥饿而瘦弱不堪,骨架子凸显,活像一具行走的骷髅。 两相对比之下,更是显得寒酸无比。 陆卓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操!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他妈能比吗?谁跟这憨货站一块儿谁不自卑? 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齐连江冷眼旁观,待众人笑够了,他才挥了挥手。 “好了,搜身,然后绑起来。” 两个山匪立刻上前,用麻绳将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像两只待宰的羔羊,推到一边。 羞辱过后,便是正事。 齐连江的目光重新落在巨石上,眼神变得无比炽热。 “来人!把家伙都亮出来!给我把这石头撬开!” 一声令下,他手下的精锐们立刻从背囊中取出各种工具。 铁钎、撬棍、大锤……十几个人围着巨石,使出了吃奶的劲。 然而,那块巨石却如同在地上生了根,任凭他们撬棍都撬弯了好几根,铁锤砸得火星四溅,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山匪们点起了火把。 齐连江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他知道,夜长梦多,随后猛地回头,目光死死锁定陆卓。 腰刀出鞘,寒光一闪! 齐连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陆卓面前,冰冷的刀锋瞬间贴上了陆卓的脖颈。 “姓陆的,老子的耐心,是有限的。” 那刀锋上的寒气,激得陆卓汗毛倒竖。 这老狗,真要杀人! “等等!”电光火石之间,陆卓嘶吼出声,“我有办法弄开它!” 齐连江的动作一顿,刀锋却没有离开分毫,眼神里的杀意不减反增。 “说。若是敢耍花样,我保证你的脑袋会搬家。” “热胀冷缩!”陆卓的脑子飞速运转,“烧一堆火,把石头烧得滚烫,然后……然后猛地浇上冰冷的雪水!一冷一热,再硬的石头也得裂开!” 他心里清楚,这老狐狸不是在吓唬他,而是杀心和试探并存。 齐连江闻言,眼中闪过精光。 他混迹山林多年,自然知道这个土法子,这会怎么给忘了。 既然法子到手了,那留着你,还有何用? 杀机再起!齐连江手腕猛地一沉! “再等等!”陆卓几乎是凭着本能尖叫起来,“万一!万一这法子不好用,或者石头太厚,一次不成,我……我还能再想别的招!我脑子里的法子多的是!”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齐连江心头的杀意。 他缓缓收回腰刀,刀尖在陆卓的脸上轻轻拍了拍,那动作充满了侮辱性。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要是这石头还打不开……”他没有说完,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他转身喝令:“还愣着干什么!一半人去烧水,一半人去找雪,快!”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齐连江又阴恻恻地瞥了陆卓和牛娃一眼,对他儿子齐时吩咐了几句。 很快,两个山匪便拿着铁锹,在不远处开始挖坑。 那坑的大小和形状,分明就是为他们二人量身定做的。 这是准备活埋! 夜,越来越深。 齐家的众人轮番上阵,按照陆卓所说的方法,巨石表面,似乎真的出现了一些细微的裂纹。 见法子有效,众人精神大振,干得更加卖力。 后半夜,山匪们也已精疲力竭。 齐连江留下两个最机警的手下守夜,其余人等则靠着树干沉沉睡去。 那两个守夜人,一开始还精神抖擞,到后面眼皮也开始打架。 整个营地,只剩下一堆篝火还在明灭不定。 就是现在! 被捆在地上的陆卓,双眼在黑暗中骤然睁开,精光四射!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系统空间】——【匕首】。 下一秒,一柄锋利的军用匕首凭空出现在他被反绑的手中。 他手腕翻转,轻松割断了坚韧的麻绳。 他悄无声息地挪到牛娃身边,迅速帮他解开了束缚。 然后,他再次沟取出了铁疙瘩。 ——M24手榴弹! 他拔掉保险销,看准了那群山匪中央,手臂一扬。 手雷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篝火旁的柴堆里。 一声轻微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昏昏欲睡的守夜人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疑惑地看向声源处。 “什么动静?” 他提着刀站起身,刚走了两步,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陆卓和牛娃的位置……空空如也! “不好!人犯……” 他的吼声还未完全脱口。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撕裂了宁静的山谷! 炽热的火光冲天而起,狂暴的冲击波夹杂着无数的钢珠和破片,呈扇形向四周席卷而去! 睡梦中的山匪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撕成了碎片! 断肢残臂伴随着焦黑的泥土,被高高抛起,又如下雨般落下。 幸存者的哀嚎声、呻吟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陆卓的眼神没有丝毫怜悯。 他从系统空间接连又取出两枚手雷,看也不看,朝着惨叫声最密集的地方,随手扔了过去。 又是两声剧烈的爆炸,彻底将这片临时营地变成了人间炼狱。 “走!” 陆卓低喝一声,拉起还有些发懵的牛娃,迅速穿上被扔在一旁的衣物,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漆黑的林子里。 二人在山林中寻了一处偏僻隐蔽的石缝,瑟缩着躲了半夜。 直到第二天。 陆卓才带着牛娃,小心翼翼地返回了昨夜的营地。 营地里,血流成河,满目疮痍。 陆卓二人数着人数。 齐连江,齐时,还有那十几个精锐的弓手,一个不少。 第52章 这狗日的抽奖,果然没一个能打的 陆卓死死盯着那十几具尸体。 走到齐连江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前。 然后,他喉头一动,一口浓痰呸在了那张僵硬的脸上。 “狗东西,让你他娘的跟老子装!” 他还不解气,又抬脚重重踹在齐连江的胸口上。 陆卓胸中那股被羞辱的恶气才算吐出大半。 他转头,目光落在那两个山匪之前挖好的大坑上,嘴角咧开森然的冷笑。 “牛娃,搭把手。这帮孙子给自己挖的坑,可不能浪费了。” “哎,好嘞,公子!” 牛娃应得响亮。 二人说干就干。 一具,两具……他们面无表情地将齐连江父子和那十几个弓手的尸体,一个个扔进了那个量身定做的土坑里。 干完这一切,天已近午。 陆卓拍了拍手上的泥,又在雪地里搓了搓,这才感觉干净了些。 他环顾四周,那些武器和零散的物资散落一地。 “牛娃,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收拢起来。” “公子放心!” 牛娃此刻精神百倍,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残局。 陆卓自己也没闲着,他从山匪的遗物里翻出一个还算干净的铁锅,又找了块空地,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的灶台。 之前在营地里没吃完的鹿肉还剩下不少,正好拿来犒劳一下五脏庙。 很快,肉香就在山谷中弥漫开来。 牛娃闻着味儿凑过来,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陆卓直接撕了一大块烤得滋滋冒油的鹿腿递给他。 牛娃狼吞虎咽。 有了肉食下肚,他那张蜡黄的脸都泛起了红润,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 牛娃彻底化身为了劳力,扛着斧头去砍柴。 陆卓则负责技术活。 他将成堆的干柴架在巨石上,点燃后,任由烈火将整块石头烧得通红。 接着,他便和牛娃一桶桶地将冰冷的雪水猛地泼上去。 刺耳的声响伴随着蒸腾的白色水汽,每一次都让巨石表面崩裂出新的细密裂纹。 待石头冷却,牛娃就抡起从山匪那缴获的大铁锤,一通猛砸。 日复一日。 原本坚不可摧的巨石,在二人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肉眼可见地小了一圈。 第五天下午,陆卓看着那布满蛛网般裂纹的巨石,知道火候到了。 他让牛娃退到远处,自己则从系统空间里摸出一枚M24手榴弹。 拉开保险销,将手雷精准地塞进了巨石最大的一道裂缝里,然后转身就跑。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整个山谷都在嗡嗡作响! 待烟尘散去,陆卓抬头望去,眼睛瞬间亮了。 巨石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 在它原本的位置上,赫然出现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成了! 陆卓压抑住内心的狂喜。 他一手持开山刀,一手拿着左轮手枪,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洞口之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石阶。走了约莫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约莫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石室。 而石室的中央,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几个巨大的木箱! 陆卓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快步上前,用开山刀撬开离他最近的一个箱子。 箱盖打开的瞬间,一片金灿灿的光芒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满满一箱,全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锭子! 操!发了! 陆卓又接连撬开旁边的几个箱子,无一例外,全是白花花的银锭子,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他随手拿起一锭,发现上面没有任何官府或钱庄的印记。 是无号锭!这是最硬的通货! 剩下的箱子里,则是各种制作精美的金银器皿、珠光宝气的各色宝石,甚至还有几卷用油布包好的前朝字画。 这泼天的富贵,让陆卓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第一时间沟通系统。 “系统,查看空间!” 【当前系统空间:10立方米。】 不够!远远不够! 这些财宝,他要全部带走,一根毛都不能留下!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转身走出洞口,对牛娃吩咐。 “牛娃,拿个包袱,进去挑一些金银和值钱的小玩意儿装满。然后你就抱着包袱守在洞口,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听明白了吗?” “明白!公子!”牛娃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 待牛娃进去又出来,陆卓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入石室。 他开始快速清点。 白银,大约一百二十万两!黄金,足足三万两! “系统!充值!” 陆卓的意念在脑海中咆哮。 【检测到此次升级需80000两,是否进行充值?】 “是!” 【充值成功。系统升级中……升级完成。】 【当前等级:LV5。】 【系统空间:20立方米。】 【商城解锁新物品:羊肉(1两/斤)、柯尔特M1873转轮手枪(200两/支)、.45柯尔特手枪弹(1两/发)……】 【恭喜宿主升级,获得抽奖机会一次,是否立即抽奖?】 “抽!” 轮盘飞速转动,最后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格子上。 【恭喜宿主获得:防风打火机一个。】 “我操!坑爹呢这是!” 陆卓暗骂一声,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空间还是不够! “继续充值!十八万两白银!” 【充值成功。系统升级中……升级完成。】 【当前等级:LV6。】 【系统空间:50立方米。】 【商城解锁新物品:M2压发式防步兵地雷(500两/枚)、精制白糖(5两/斤)……】 【恭喜宿主升级,获得抽奖机会一次。】 “抽!” 【恭喜宿主获得:精制肥皂一块。】 陆卓的脸都黑了。这狗日的抽奖,果然没一个能打的! 空间,还是差一点! 他咬了咬牙。 “再升!二十八万两白银!给老子充!” 【充值成功。系统升级中……升级完成。】 【当前等级:LV7。】 【系统空间:120立方米!】 【商城解锁新物品:M24狙击步枪(3000两/支)、高度白酒(10两/斤)……】 【恭喜宿主升级,获得抽奖机会一次。】 “抽!” 【恭喜宿主获得:特级火锅底料购买资格(50两/份)。】 “……” 陆卓彻底无语了。他决定暂时停止这败家的行为。 连升三级,一共花掉了五十四万两白银,还剩下六十六万两白银和三万两黄金。但换来的是一百二十立方米的巨大空间! 足够了! 他不再犹豫,一个念头闪过,石室内的所有财宝,全部被收进了系统空间。 整个石室,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陆卓长舒一口气,走出洞口。 “牛娃,走了!” 他招呼了一声,然后从系统里取出最后两颗手雷,一前一后扔进了洞口深处。 两声沉闷的爆炸自地底传来,整个洞口彻底垮塌,被无数的碎石和泥土彻底封死。 做完这一切,陆卓拍了拍手。 他背着手,带着一脸懵懂的牛娃,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当两人站在那座熟悉的秃头山下时。 他伸了个懒腰。 “终于到家啦。” 第53章 男人要是喝了,就会生小孩 营地里,正围着火堆取暖的两个人影猛地弹了起来。 是沈小烟,还有那个穷酸秀才赵文涛。 “公子!” “陆兄!” 两人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惊喜和如释重负。 沈小烟那双原本空洞的眸子,骤然亮起了一道光。 她快步上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卓,仿佛要确认他是否缺了哪块肉。 陆卓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将身后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往地上一扔。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颤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雪地里炸开! 包袱口散开,黄的、白的,两种最原始、最动人心魄的光芒,瞬间刺痛了赵文涛和沈小烟的眼睛。 金锭子!银锭子!还有几件珠光宝气的首饰,像一堆不值钱的石头,被随意地倾倒在肮脏的雪地上。 赵文涛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那张饱读诗书、总是挂着几分清高的脸,此刻布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他踉跄着上前,颤抖着手捡起一锭银子,又拿起一块金灿灿的元宝,翻来覆去地看,甚至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天……天爷啊!是真的!都是真的!”他语无伦次,像个得了失心疯的疯子,“这成色……这分量……!” 相比于赵文涛的失态,沈小烟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她的目光只在那堆金银上停留了一瞬,便立刻回到了陆卓身上。 小鹿般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这细微的动作,让陆卓心中一暖。 他娘的,这种被人牵挂的感觉,比在东京街头砍人还爽。 赵文涛总算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陆兄,这……这是那宝藏中的所有财物了?” 陆卓负手而立,下巴微抬,眼神深邃,俨然一副勘破世情的世外高人模样。 “财帛动人心。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的三张脸,语气变得沉凝而富有哲理。 “真正的财富,是这双手,是这颗不畏艰难的心。我带回这些,只是为了让我们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人,绝不能沉溺于这种不劳而获的虚妄之中。这次寻宝,对我等而言,更像是一场磨炼,磨心性,砺意志……” 陆卓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自己这套鬼话。 见三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心里有些发虚,赶紧摆了摆手,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补充。 “你们懂吗?……算了,不懂也无妨。总之,那地方我记着呢,以后缺钱了,就当是去自家后院刨几块地瓜,随时都能取。” 赵文涛的大脑嗡地一声,彻底宕机。 随时……都能取?把这堆积如山的金银比作地瓜? 这位陆兄,究竟是何方神圣?! 陆卓没再理会石化了的赵文涛,他拍了拍手,豪气干云地一挥。 “别傻站着了!干活!今晚,办庆功宴!” 他开始发号施令。 “赵文涛,去,用石头垒两个火塘,分开点!一个煮饭,另一个……老子给你们煮点带劲的!” “牛娃!把那块最好的鹿里脊给我片了!要薄,薄得能透光!片不好今晚没你肉吃!” “好嘞公子!”牛娃答应得震天响。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陆卓则走到一旁,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霸道绝伦的辛香混合着牛油的浓郁气息,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炸开! 那味道,前所未有,光是闻一下,就让人口舌生津,腹中馋虫翻江倒海。 很快,铁锅架起,清水煮沸。 陆卓将那块红彤彤的底料投入锅中,清澈的汤水瞬间化作一片翻滚的红油,浓香四溢。 四人围着火塘坐成一圈,火光映着他们迥然不同的脸。 牛娃吸溜着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公子,这是啥神仙汤啊?闻着就叫人淌哈喇子!” “独家秘方,概不外传。”陆卓故作高深。 一直沉默的沈小烟,那双麻木的眸子里似乎也融进了几分暖意。 她轻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以后……我们要是开了酒楼,单卖这个汤底,生意肯定红火。” 这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主动说这么长的话。 赵文涛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一脸认真:“若真有那一日,在下愿为公子掌管账目,分文不差。” “那我!我当跑堂的!我力气大!”牛娃不甘落后地拍着胸脯。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规划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陆卓的心头,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被这滚烫的蒸汽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笑了笑,眼里的戾气都淡了几分。 “行,等找个地方安稳下来,就开个酒楼,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再来一锅!” “开吃!” 随着陆卓一声令下,众人再也按捺不住。 牛娃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鹿肉,在滚沸的红汤里七上八下那么一涮,肉片瞬间卷曲变色,他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烫得龇牙咧嘴,却又满足地眯起了眼。 那股鲜、香、麻、辣交织的滋味,瞬间席卷了他的味蕾,是他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绝顶美味! 就在众人吃得酣畅淋漓之际,陆卓手在怀里一掏,变戏法似的摸出一瓶晶莹剔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淡粉色的液体。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又一掏,又是一瓶……转眼间,四瓶包装精美的果酒就摆在了地上。 三人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怀里,又看看地上的酒瓶,都是一怔。 但很快,他们就默契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公子的神奇之处,已经多到让他们麻木了。 “都尝尝,庆功宴,没酒怎么行。” 陆卓给每人倒了一杯。 赵文涛浅酌一口,眼睛一亮,摇头晃脑地拽起了词:“入口绵甜,果香清冽,回味悠长,好酒,当真是好酒!” 牛娃喝了一大口,却咂咂嘴:“没劲儿,跟水似的,还没那马尿酒冲!” 沈小烟小口抿着,脸颊上泛起好看的红晕,显然是挺喜欢这甜丝丝的味道。 陆卓看向赵文涛,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你们这儿没有用果子酿的酒?” 赵文涛一脸茫然:“果子还能酿酒?闻所未闻。” 陆卓心中暗叹,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比他想象的还要落后。 他催促牛娃:“愣着干嘛,下肉啊!” 牛娃却端着碗,眼巴巴地看着锅里:“公子,我等会儿,我就想喝这口汤,这汤肯定是大补!” 陆卓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对他耳语。 “这汤头是用虎狼之药熬的,男人要是喝了……就会生小孩!” 牛娃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瞪大了眼睛,看看锅里的红汤,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脸上血色尽褪。 下一秒,他啊地一声怪叫,把碗一扔,一溜烟蹿进了旁边的黑暗里,离那口锅远远的。 第54章 这算什么?考验老子的人性? 陆卓端起那甜丝丝的果酒一饮而尽,目光扫过雪地上那堆扎眼的金银。 他用脚尖踢了踢一锭金元宝。 “这些玩意儿,分了。” 赵文涛和沈小烟都愣住了。 牛娃也恰好从黑暗里探出个脑袋,听到这话,连对肚子的担忧都忘了,又凑了回来。 “公子,这……这万万不可!”赵文涛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扶着膝盖站起身,对着陆卓深深一揖,“我等追随公子,求的是一个安身立命,绝非为这黄白之物。公子的恩情,文涛粉身碎骨亦难报,岂敢再分润宝藏!” “对!公子,俺也一样!”牛娃把胸脯拍得嘭嘭响。 两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沈小烟。 女孩一直低着头,火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上前,将脚边的一件翡翠簪子捡起来,轻轻放回那堆金银之上。 她的动作,就是她的回答。 陆卓的眉头拧了起来,心里窜起无名火。 他娘的,在东京跟人分赃,一个个为了多拿半个点都能打出狗脑子。 到这儿倒好,白给都不要。 这算什么?考验老子的人性? 可看着眼前这三张或真诚、或执拗、或沉默却坚定的脸,他那股邪火又莫名其妙地憋了回去,胸腔里反而升起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 一群傻子。 但……是跟着他陆卓的傻子。 “行了行了,别他娘的跟老子演忠义千秋。”陆卓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那一大包金银重新扎好,随手扔到自己铺盖边上。 他沉吟片刻,从系统空间里摸出三个小布袋,又抓了几把碎银子,分别丢给三人。 “金子太扎眼,这些碎银子你们揣着,万一走散了,也能买个饼吃,不至于饿死。” 这次,没人再拒绝。 这合情合理的安排。 陆卓又在那堆珠宝首饰里扒拉了一阵,挑出几块成色不错的玉佩和宝石,一人塞了一件。 “这些也拿着,值钱,个头又小,方便藏。” 他做事向来如此,粗暴直接。 当夜,万籁俱寂。 陆卓躺在草席上假寐。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靠近。 他没有睁眼,只是凭气息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沈小烟在他面前蹲下,将两样冰冷坚硬的东西,轻轻放在了他的身旁。 是那把左轮手枪,还有三枚手雷。 陆卓睁开眼,月光下,女孩的眸子清亮得像一汪寒潭。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信赖。 陆卓心里咯噔一下,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将枪和手雷重新收回系统空间。 接下来的几天,狼行山又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成了纯白,也彻底封死了下山的路。 营地里却过得前所未有的安逸。 陆卓抽了个空,把从齐连江那伙山匪手里缴获的杂物都整理了一遍。 除了兵器和干粮,还有几本被翻得卷了边的前朝话本,一本残缺的拳法秘籍,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书。 他把书一股脑全丢给了赵文涛。 “闲着也是闲着,每天抽一个时辰,给我们念念。”陆卓指了指牛娃和正在缝补衣物的沈小烟,“认认字,总没坏处。” 他又把那本拳法秘籍丢给牛娃:“赵文涛念,你跟着学。瞅你那身蛮力,光会瞎用,跟个狗熊似的。” 赵文涛如获至宝,每日摇头晃脑地开起了秃头山私塾,乐在其中。 可没过两天,牛娃就撂了挑子。 “公子,这玩意儿比杀人还难!什么马步冲拳,蹲得俺腿都快断了,还不如让俺去劈一天柴火!”他哭丧着脸,说什么也不练了。 陆卓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从系统里拿出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牛娃眼前晃了晃。 “练一个时辰,晚上给你开小灶,红烧。” 牛娃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口水咕咚一声咽了下去,二话不说,一头扎进雪地里,吭哧吭哧地蹲起了马步。 沈小烟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一边听着赵文涛念书,一边就着火光,用缴获来的狐狸皮,给陆卓改制一件坎肩。 坎肩做好了,毛茸茸的,看着就暖和。 她递给陆卓,陆卓试了试,大小正合适。 “手艺不错。”他难得夸了一句,脱下来又塞回沈小烟怀里,“你太瘦,穿着。” 女孩抱着坎肩,连忙摇头。 陆卓眼睛一瞪:“让你穿就穿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沈小烟被他一凶,反而不觉得害怕,只是低下头,抱着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坎肩,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天下午,陆卓正靠着树干,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讲神仙鬼怪的话本,赵文涛忽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神色凝重。 “陆兄,咱们来了新邻居……” 陆卓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变得锐利起来。 赵文涛压着嗓子耳语:“就是隔壁的五指岭。前几日我见那边有炊烟,本以为是路过的灾民。可前几日,他们竟派人来拜会,自称是平阳县康家的人。” “康家?” “对。而且……”赵文涛眼中闪过忌惮,“我打探过,五指岭之前盘踞着二十多个从一个村子逃出来的灾民,有老有少,与世无争。可康家一来,那些人……就再也没了动静。这伙人,手上怕是沾着血。”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前几日来人,表面客气,言语间却倨傲无比。今日,他们又来了。” 陆卓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望向五指岭的方向。 五指岭比他们这座秃头山要高出十多米,山体也更宽阔,足以容纳三四十人。 但缺点也同样明显,山势平缓,四面漏风,极难防守。 也正因如此,之前那伙老弱妇孺才能在那里苟延残喘。 可现在,换上了一批心狠手辣的康家人,性质就完全变了。 此时,秃头山下的山坡上,一行七八人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跋涉。 “二少爷,您慢点。”一个护卫殷勤地搀扶着一个身穿锦缎棉袍的少年,“这秃头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怕是不好打啊。” 那被称作二少爷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面皮白净,眼神里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阴鸷和傲慢。 “怕什么?”少年康义冷哼一声,掸了掸衣角上沾染的雪花,“我康家养了这么多好手,还拿不下这几个山耗子?这地方正好,打下来,给我们做个前哨营地,比五指岭那破地方强多了!” “二少爷英明!”护卫赶忙奉承。 平阳县康家,城中三大家族之一,实力不凡。 叛军攻城后,他们是少数能组织起人手,带着家当逃进深山的。 只是在山里也不太平,被其他势力排挤,这才一路辗转,看上了五指岭。 而现在,这位康家二少爷康义,又看上了陆卓的秃头山。 第55章 哪来的太监,跑这哭丧来了? 那一行人终于爬上了半坡,停在了简陋的营地木墙外。 为首的康家二少爷康义,正不耐烦地用马鞭敲打着自己的鹿皮靴子,一脸的倨傲。 他身后一个小厮,仗着主子的势,扯着嗓子就朝营地里嚷嚷。 “喂!你们秃头岭的就是这么待客的吗?大雪天里,让我们二少爷在这野地里吹风?” 那声音又尖又细,活像只被踩了脖子的公鸭,在空旷的雪地里显得格外刺耳。 陆卓掏了掏耳朵,从火塘边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 “哪来的太监,跑这儿哭丧来了?” 此言一出,赵文涛脸色一白,牛娃憋着笑,而一直低头缝补的沈小烟,也忍不住抬眼瞥了过来。 那小厮被噎得满脸通红,一双三角眼瞬间怨毒地盯住了陆卓。 他本想破口大骂,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委屈巴巴地扭头看向康义。 “二少爷,您听听!这山耗子骂奴才,不就是指桑骂槐,骂您呢吗!” 好一手祸水东引。 陆卓心里冷笑。这狗奴才倒是有几分小聪明,知道把火往自己主子身上引,借刀杀人。 果然,康义那张白净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眯着眼,用马鞭遥遥指着陆卓,语气里满是颐指气使的傲慢。 “小匹夫,叫你们当家的出来回话!” 小匹夫? 陆卓愣了一下。 他娘的,在东京道上,别人要么叫他陆桑,要么叫他疯狗卓,这还是头一回被人叫小匹夫这种文绉绉又土得掉渣的称呼。 他扭头看向赵文涛,用眼神询问。 赵文涛苦着脸,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康义见他没反应,又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耳朵聋了?让你们管事的滚出来!” 确认了。 这孙子,就是在骂老子。 一股邪火腾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陆卓脸上的懒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暴戾。 他没废话,右手一翻,那把冰冷沉重的M36左轮手枪已经握在了掌心,枪口微微抬起。 “公子,不可!”赵文涛大惊失色。 但比他更快的是一只手。 一只冰凉、纤细,还带着颤抖的手,轻轻地按在了陆卓持枪的手腕上。 是沈小烟。 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陆卓身侧,仰着头,用那双清亮得像寒潭的眸子望着他,眸子里满是祈求。 她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不要。 陆卓胸中的狂怒就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凝滞了。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墙外的康义却注意到了沈小烟。 他眼前一亮,那阴鸷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女孩身上扫过,从她蓬乱的头发,到那张虽有菜色却难掩清丽的脸蛋,再到她裹在破旧棉袄下瘦弱的身形。 “哟,这山沟沟里,还藏着这么个水灵的小娘子。”康义舔了舔嘴唇,笑得轻佻又下流,“小匹夫,把你身边这妞儿献给本少爷,再磕三个响头,今天这事儿就算了。” 如果说刚才的小匹夫只是点燃了引线,那这句话,就是直接引爆了炸药桶。 陆卓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那双眸子里翻涌的不再是怒火,而是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杀意。 这杀意是如此浓烈,仿佛凝成了实质,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沈小烟被康义那淫邪的目光看得浑身一僵,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同乡人围住的绝望夜晚。 她脸色煞白,猛地缩到了陆卓的身后,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角,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颤栗,陆卓那即将失控的理智被硬生生拉回了一线。 他反手拍了拍沈小烟紧抓着自己的手背,动作轻柔,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深吸一口气,他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杀戮欲望,给了对方最后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老子就是这里的当家。说吧,你们爬上来,到底想干什么?” 墙外的康义和那小厮福子都是一愣。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穿着破烂、满嘴粗话的年轻人,竟然就是此地的主事者。 康义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他想起几日前,父亲康全为了摸清这狼行山脉各处势力的底细,曾亲自带着礼品拜访过周围几个山头。 来到这秃头岭时,见山势矮小,不成气候,便只让一个自己带着护卫送了二十斤粮食作为拜山礼。 当时,出来接见的是一个自称军师的酸秀才。 那秀才说得天花乱坠,称自家大当家正在闭关练功,不见外客,三言两语就把护卫给忽悠了回去,还让他们以为这山头藏着什么高人。 康义正急于和兄长康道争夺家族继承的话语权,迫切需要立功。 他心想,若是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这秃头岭,将其作为家族的前哨,必是一件大功。 于是,他今天便背着家里人,只带了几个心腹,想亲自来摸摸底细。 此时的赵文涛,肠子都悔青了。 原以为陆卓和牛娃寻宝归来,营地里有了主心骨,便有了底气,才将康义这伙人引到营地外墙。 谁曾想,对方竟是如此的嚣张跋扈,根本不是来做客,而是来找茬的! 而康义在短暂的错愕后,心中那丝警惕也烟消云散。 就这么个毛头小子当家?还有一个酸秀才,一个傻小子,外加一个病秧子小妞? 轻视之心油然而生。 他重新挺直了腰杆,恢复了那副二世祖的派头,懒洋洋地开了口:“也没什么大事。本少爷路过此地,听闻山上有主,特来……做客。” “客?”陆卓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却比冬日的寒风还冷,“客我们这儿不欢迎,狼倒是缺几条。识相的,现在就给老子滚蛋!” “你!”康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举起马鞭就要发作。 “少爷息怒!息怒!”旁边的小厮福子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他,在他耳边低语,“少爷,别动气,正事要紧。让奴才先去探探虚实。” 说罢,福子朝前一步,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对着陆卓一躬身。 “这位当家的,您别误会。小的叫福子,我家少爷绝无恶意。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看各位在这山里过活也不容易,就是想来问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康家帮忙的地方吗?” 陆卓看着这个点头哈腰的福子,眼神玩味。 这奴才,有点小聪明。 可惜,不多。 第56章 他终于品过味来了! 陆卓懒洋洋地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用不着。这秃头岭上,算上我,就他妈四口人。粮食?吃到明年开春都富余。” 福子被那眼神看得一哆嗦,但听清话里的内容后,心头瞬间被狂喜淹没! 四个人?粮食还多? 这他娘的不是一座山头,这是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啊! 他身后的康义更是连装都懒得装了,嘴角那幸灾乐祸的笑意几乎要咧到耳根。 他看陆卓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这小子,不仅是个粗鄙的匹夫,还是个蠢货!自己把老底都给掀了! 赵文涛在一旁急得额头冒汗,想提醒陆卓,却被陆卓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陆卓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奴才在想什么,他用脚指头都能猜到。 不过,他不在乎。 猫在玩弄耗子之前,总得给耗子一点虚假的希望,不是吗? 福子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对着陆卓又是一个九十度的大躬。 “既如此,那小的就不打扰当家的清静了。我家少爷就在五指岭,离这儿不远,日后若有差遣,当家的尽管开口!” 说完,他小跑着回到康义跟前。 康义彻底撕下了伪装,用马鞭指着木墙后的沈小烟。 “小匹夫,本少爷看你也是个识时务的。让你身边那小妞儿,今晚到我五指岭的营地来做客。伺候好了,本少爷赏你一辈子吃不完的粮食!” 这话一出,赵文涛和牛娃的脸都白了。 陆卓却没生气,反而像是来了兴致,眼底闪过戏谑的光。 他忽然转过身,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揽过身后瑟瑟发抖的沈小烟,对着她的脸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沈小烟整个人都僵住了,像一尊木雕。 陆卓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飞速低语:“帮我个忙,骂他。就当是为了我,牺牲一下色相,演场戏。”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那句为了我像一颗投入寒潭的石子,在沈小烟死寂的心湖里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她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 她蚊蚋般地细语:“我……我做不来……” “就当是为了咱们那顿神仙汤。”陆卓的声音带着蛊惑,“去吧,让他看看,咱们秃头岭的娘们,不是好惹的。” 这一番旁若无人的亲昵,看得牛娃和赵文涛眼珠子都快掉到了雪地里。 而墙外的康义,则发出一声得意的嗤笑。 “呵,倒还真是个识时务的软骨头!” 在他看来,陆卓这举动,无非是在最后享受一下罢了。 就在康义志得意满之时,沈小烟却从陆卓怀里挣脱出来,默默地转过身。 她弯腰,从火塘边捡起一根烧得半截的粗木棍,又从墙角的草垛里,捻起一根细小干枯的草芥。 她走到木墙边,迎着康义那帮人轻蔑的目光,先是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木棍,用她那有些沙哑的嗓音,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我家公子,是这个。” 说罢,她扔掉木棍,又捏起那根细弱的草芥,遥遥指向康义。 “你,是这个。” 一时间,万籁俱寂。 康义和他身后的几个护卫都愣住了,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含义。 牛娃第一个没忍住,爆笑出声。 紧接着,陆卓也咧开嘴,发出了低沉而畅快的笑声。 连一向古板的赵文涛,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 就连康义身后那几个憋着笑的护卫,肩膀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 康义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为猪肝般的酱紫色。 他终于品过味来了! 这个贱人!竟然敢拿一根草芥来羞辱他! “你他妈找死!” 康义的怒吼还未完全爆发。 就听苏小烟用尽全身力气,又大骂了一句。 “狗东西!” 这一声,清脆,响亮。 在康义即将暴走的瞬间,陆卓脸上的所有笑意,如潮水般褪去。 他的右手快得像一道幻影,那把黑洞洞的M36左轮手枪再次出现。 枪声不再是单调的脆响,而是连成了一片。 枪口喷吐的火焰,在灰白的天幕下织成了一道死亡的火线! 六发子弹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尽数倾泻而出! 最前面的福子,眉心爆开一团血花,脸上的谄媚笑容永远凝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他身边另一个小厮,胸口炸开两个血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 康义和他身后的护卫们,像是被狂风扫过的麦子,身上爆出一连串的血雾,哀嚎着,从半山坡上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像几袋破麻袋一样,悄无声息地躺在了山脚的雪地里,将纯白的雪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转瞬间,世界重归寂静。 只剩下袅袅的硝烟,和赵文涛那粗重的喘息声。 秀才的脸色比雪还白,结结巴巴地开口:“陆……陆公子……你这……暗器……又精进了?” 陆卓慢条斯理地从系统空间里拿出备用弹药,一边给左轮装弹,一边头也不抬地吹了个牛逼。 “没办法,总得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努力啊。” 赵文涛闻言,脸上瞬间火辣辣的。 他想起了陆卓平日里那副懒散甚至有些放浪的模样,原来……那都只是表象! 陆公子竟是在所有人都歇息的时候,独自一人苦练这等杀伐之术,以求护得大家周全! 巨大的羞愧感涌上心头。 “走,牛娃,跟我下去收尸。”陆卓把装好子弹的枪插回腰间,拍了拍牛娃的肩膀。 两人来到山脚,看着雪地里那几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把那姓康的,还有那叫福子的奴才,衣服都给扒了。” 牛娃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照做。 很快,两具光溜溜的尸体就暴露在寒风中。 陆卓指挥着牛娃,先是将福子的尸体摆成一个大字,四肢张开,仰面朝天。 然后,又将康义的尸体横着,像一根木棍,压在了福子的身上。 从山顶往下看,两具尸体,赫然组成了一个夫字。 陆卓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赵文涛给他的炭笔和一块木板,俯下身,在木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行字,然后用力插在了两具尸体旁的雪地里。 第57章 这小子,怕不是在扮猪吃老虎? 赵文涛嘴唇哆嗦着,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陆……陆公子,这……这是康家二少爷啊!平阳县的地头蛇!咱们……咱们捅了天大的篓子了!” 陆卓却像个没事人,从怀里掏出一本话本,津津有味地翻看着。 “慌什么。”他吹了吹书页上的灰,“等他爹反应过来,再集结人手过来,最早也得是明天晌午。一个有脑子的家主,更会选择夜里摸上来偷袭。时间,够用了。” 够用了? 赵文涛心里咯噔一下。看着陆卓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摇了摇头。 他完全摸不透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 秀才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满肚子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地转身走开,去检查营地的防御了。他帮不上大忙,但至少能把石墙打得更牢靠些。 待赵文涛走远,陆卓翻书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他的意识沉入系统空间,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M18A1阔剑地雷:10枚。】 【C4塑胶炸药:5公斤。】 【SVD狙击步枪(含8倍镜及子弹):10把。】 【M84震撼弹:20颗。】 看着这一排排泛着金属冷光的大杀器,陆卓的嘴角勾起弧度。 康家?地头蛇? 在绝对的火力面前,不过是一窝待宰的鸡。 …… 傍晚,天色阴沉得像一块沾了墨的破布。 秃头岭山脚下,数十个手持火把的家丁护卫将此处照得亮如白昼。 一个须发半白老者扑在雪地里,抱着康义的尸体,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我儿!我的义儿啊!” 康全老泪纵横,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一名护卫头子小心翼翼地凑上前:“老爷……节哀。二少爷旁边……还有个牌子。” 康全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那块插在雪地里的木板。 “念!”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护卫头子咽了口唾沫,迎着康全要杀人的目光,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爽……死……了。” 这几个字仿佛一道天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周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连风声都仿佛凝固了。 所有家丁护卫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片刻的寂静后,靠后的家丁群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爽……爽死了?这是什么意思?” “二少爷……是快活死的?” “跟福子?我的天,二少爷平时玩得这么开?” “怪不得尸体摆成那样,一个大字,一个压在上面,合起来不就是个夫字吗……” 议论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离谱,像无数根钢针扎在康全的心上。 “都给老子闭嘴!” 康全一声怒吼,吓得众人瞬间噤声。 他康家在平阳县,那是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存在。 他康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在子嗣上缘分浅薄。 早年夭折了两个,好不容易拉扯大康道、康义两个儿子,平日里视若珍宝,不曾有半点偏袒。 可现在,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就这么光着身子,以一种奇耻大辱的方式,死在了这片荒山野岭! 康全看着儿子眉心那个小小的血洞,和他身上那几个对称的伤口,心中被无边的恨意填满。 不报此仇,枉为人父! “查到了什么?”康全的声音冰冷得不带感情。 护卫头子连忙躬身:“回老爷,血迹是从山顶流下来的,一路延伸上去。这座山,当地人叫它秃头岭。” “那还等什么!杀上去!把山上的人剁成肉酱喂狗!”一个性子急的护卫怒吼道。 “蠢货!敌人手段诡异,我儿身边十几个护卫连个响动都没发出就全死了!现在摸黑上去送死吗?回庄子,召集所有人手,明日天亮,我要让这秃头岭,寸草不生!” 老辣的康全强压下怒火,做出了最理智的决定。 他却不知道,在山顶的一块岩石后,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通过一个长长的镜筒,将山脚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十字准星的中心,正好套住了那张因悲痛而扭曲的老脸。 陆卓的食指在扳机摩挲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了。 现在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猫捉老鼠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又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康家的人已经抬着尸体撤离,陆卓才收起狙击枪,返回了洞穴。 洞内火光摇曳,气氛有些凝重。 “从今晚开始,两人一组守夜,轮流换班。”陆卓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赵文涛早已将自己目前局势的严峻,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牛娃和苏小烟。 苏小烟,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自从她喊出那句狗东西之后,仿佛心中积压多年的郁结之气疏散了许多,眼神也清亮了不少。 牛娃则没心没肺地抓着一块烤鹿腿,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是油。 陆卓走过去,一把将鹿腿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牛娃顿时急了,含糊不清地嚷嚷:“哥,你干啥!俺还没吃饱!” “吃吃吃,就知道吃!知道不知道大难临头了?” “知道哩!”牛娃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康家要来打咱们哩!俺得多吃点,才有力气跟他们干!” 陆卓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忍不住怀疑。 这小子,怕不是在扮猪吃老虎? “你到底真傻假傻?” 牛娃咧嘴一笑,颇为自豪地挺起胸膛。 “是嘞!俺爷爷也说俺聪明得很,就是懒得动脑筋!” 陆卓彻底无语了,懒得再搭理这个小憨货。 后半夜,轮到陆卓和苏小烟守夜。 夜凉如水,月光洒在雪地上,泛着清冷的光。 陆卓对苏小烟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看好营地,自己则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滑下了山坡。 他来到康义等人毙命的那片雪地,从系统空间取出一颗颗M18A1阔剑地雷,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埋进雪地里,做好伪装。 忙完这一切,他又在之前插木板的位置,重新立了一块新的牌子。 这一次,上面用炭笔写着六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山有鬼,入者死。 做完这一切,他才悄然返回。 第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洞口的积雪被人轻轻拨开。 赵文涛探进半个身子。 “来了。” 第58章 他娘的,是把整个庄子都搬来了 陆卓一步跨到洞口,拨开遮挡的枯枝,顿时一惊。 山脚下,雪地之上,一条蜿蜒的白色长龙正向秃头岭逼近。 乌泱泱的人头攒动,粗略一扫,怕是不下两百之众。 队伍最前方,一个老者骑着一头黑驴,正是康家家主康全。 他身侧,一个同样身着锦缎、面色阴沉的年轻人骑着高头大马,想必就是康家大少爷康道。 他们身后,一面硕大的白色幡旗迎风招展,上面用鲜血还是朱砂写就的两个大字,狰狞刺目——报仇! 再往后,清一色的家丁护卫,人人头裹白布,身披丧服,手持朴刀长枪。 饶是见惯了东京街头百人火并场面的陆卓,也被这古代宗族械斗的阵仗小小地惊了一下。 这他娘的,是把整个庄子都搬来了? 身后的赵文涛探头一看,顿时两腿发软,身子晃了晃,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扶着洞壁,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完了……全完了……两百多号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陆卓却缓缓收回目光,咂了咂嘴。 “他娘的,这康家是开布庄的?哪来这么多白布给死人穿。” 赵文涛快疯了,一把抓住陆卓的胳膊,“陆公子,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琢磨布料了!看看山下!看看那个老东西!” 他一手指着康全,急得满头大汗。 陆卓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 “看见了,眼又不瞎。” 他目光再次投向那面血色大旗,一脸认真地思索,“你说,那旗上的字,是用真血写的还是狗血?真血的话,得杀多少鸡?” 赵文涛彻底懵了,他看着陆卓那一副模样,心中最后希望的火苗,噗地一声彻底灭了。 完了,陆公子被吓傻了,开始说胡话了。 悲壮之情涌上心头,秀才猛地挺直了腰杆,整了整衣冠,脸上竟浮现出决然。 “也罢!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他一甩袖子,“我赵文涛虽是一介书生,却也知晓忠义二字!今日,便与诸位共赴黄泉!” 陆卓看着这个戏精附体的秀才,眼角抽了抽,懒得理他那套临终遗言,直接扭头冲洞内大喊一声。 “小哑巴!把家伙事儿都拿出来!” 苏小烟应声而出,怀里捧着一个用兽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 包裹打开,里面的东西让赵文涛的慷慨陈词卡在了喉咙里。 几个用行军锅敲打出来、形状古怪的铁盔,以及三件用干草和麻绳紧密编织、看起来像蓑衣又像草席的甲胄。 牛娃眼睛一亮,第一个冲上来,拿起一顶锅盔往头上一戴,又把草席甲胄套在身上,原地蹦了两下,得意洋洋。 “哥!这玩意儿结实!俺喜欢!” 赵文涛则被这粗劣的装备搞得再次陷入呆滞,被陆卓粗暴地套上了一身,整个人如同木偶,任人摆布。 陆卓没理会他的神情,意识沉入系统,扫了一眼三人的状态。 【赵文涛,忠诚度:100(生死与共)】 【牛娃,忠诚度:100(大哥说啥就是啥)】 【苏小烟,忠诚度:100(绝对信赖)】 很好。 陆卓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包裹最底层,拿出了三个黑黢黢的铁疙瘩和几颗圆形的铁蛋。他环视三人,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将吃饭的家伙,传于尔等。今日,与我同心杀敌!” 赵文涛一听这话,眼睛里瞬间又燃起了光! 暗器!是那种能瞬息间取人性命的独门暗器!他就知道陆公子必有后手! 陆卓将三把M36左轮手枪分别塞到三人手中,又给每人发了两颗手雷。 “看好了,这叫转轮枪。” 他拿起一把,熟练地打开转轮,退出子弹,又装填回去,动作快如闪电。 “手指放这儿,对着人,扣这个就行。简单吧?” 他又拿起一颗手雷,拔掉保险销。 “这个,叫掌心雷。拔掉这个环,数三个数,扔出去,趴下。记住了?” 三人哪见过这等神物,都瞪大了眼睛,拼命点头,将陆卓的每一个字都刻在脑子里。 “去,都到石墙后面躲好,没我的命令,不准露头!” …… 山脚下。 康家的队伍停在了那块歪歪扭扭的木板前。 “山有鬼,入者死。” 康全看着那几个字,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不屑。 “装神弄鬼!给我把这破牌子砍了!” 然而,他身后的家丁护卫们却面面相觑,脚步迟疑,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毕竟大家都听说了那件蹊跷事。 昨天二少爷死得太邪门了,身上就那么几个小洞,连血都没流多少,周围十几个好手就跟着一起没了,这山上,说不定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二少爷死的时候,听说眼睛都睁着,直勾勾的……” “是啊,福子死得更惨,那姿势……啧啧……” “这牌子上的字,透着邪气……” 听着身后叽叽喳喳的议论,康全的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一群废物!”他猛地回头,“道儿!你去!给我把它劈成柴火!” 康道正愁没机会表现,闻言大喜,翻身下马。 “爹,您瞧好吧!” 他大步流星走到木板前,在一众家丁敬畏的目光中,一刀劈下! 木板应声而裂,断成两截! “大少爷威武!” “好刀法!” 身后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康道听得是通体舒泰,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一脚将半截木板踢飞,豪气干云地一挥手。 “都跟老子冲!今天,定要将这山上的贼人碎尸万段,给二弟报仇!” 说罢,他提着刀,带着几个心腹护卫,一马当先。 山顶石墙后,赵文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陆公子!他们上来了!打不打?” 陆卓正透过石墙的缝隙,用望远镜观察着康道的动向。 “急什么,我埋的上天雷可不是吃素的。等他们走到半山腰,给老子来个中心开花。” 陆卓说完,拿起一瓶果子酒吧唧吧唧的喝着, “本公子心善,还特意提醒他们了。” “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话音未落。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猛地炸开! 第59章 快跑,这山上有恶鬼 冲在最前面的康道和他身边的几个心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无形的气浪如同巨人的巴掌,狠狠地将他们拍向天空。 紧随其后的,是数以百计的滚烫钢珠和碎铁片,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瞬间席卷了方圆十几丈的范围。 热浪扑面,大地嗡鸣。 山顶石墙后的赵文涛,感觉整个山头都跟着颤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死死捂住耳朵。 可那穿透灵魂的巨响依旧让他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似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山腰处腾起一团夹杂着黑烟、泥土和雪花的蘑菇云。 这就是……上天雷? 这哪里是雷?分明是天神之怒,是地府阎罗的咆哮! 山脚下,康全胯下的黑驴受惊,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 将背上的老头子狠狠地甩了下来。 康全一把年纪,摔得七荤八素,可他顾不上疼痛,挣扎着抬头,只看到前方一片混乱。 硝烟与尘土缓缓散去,露出的景象,让山脚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片上山的小路,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焦黑的大坑。 坑的四周,原本洁白的积雪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残破的肢体,破碎的内脏,扭曲的兵刃,如同垃圾一般抛洒得到处都是。 浓郁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混杂在一起,刺得人几欲作呕。 一个血肉模糊的上半截身子,从空中啪叽一声落下,顺着山坡滚了几圈,正好停在了队伍前方不远处。 正是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康家大少爷,康道。 更诡异的是,紧跟着那半截尸体掉下来的,还有一块断裂的木板。 木板上,写的两个大字。 入者死。 这三个字,狠狠地烙印在了每个人的瞳孔里。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鬼……是山鬼!山鬼索命啊!” 这一声,彻底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惧。 昨天二少爷离奇的死状,今天大少爷惨烈的下场,还有这块仿佛带着魔力的木板……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跑啊!” “大少爷死了!被鬼炸成碎块了!” “快跑!这山上有恶鬼!” 人群瞬间炸了锅,所谓的同仇敌忾在绝对的恐惧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家丁护卫们扔掉手里的刀枪,哭爹喊娘地转身就跑。 后队变前队,人挤人,人踩人,场面比刚才的爆炸还要混乱。 “不准跑!谁都不准跑!” 康全从地上爬起来,状若疯虎,一把抓住从他身边逃窜的护卫,“回去!都给我回去!前面发生了什么!” 那护卫被他抓住,吓得浑身筛糠,语无伦次地指着前方。 “死……都死了!大少爷……大少爷他……他被天雷劈成两截了!还有那块牌子……那块牌子也跟着飞下来了!老爷!有鬼!真的有鬼啊!” 死了? 道儿……死了? 康全抓着护卫的手猛地一松,整个人如遭雷击。 下一秒,他猛地推开身前的护卫,连滚带爬地朝着那片死亡之地冲去。 “道儿——!” 山顶上,陆卓缓缓放下望远镜,顺手把头上的锅盔摘了下来,在石头上磕了磕。 “妈的,闷死我了,还以为能挺多久,高估这帮土鳖了。”他撇了撇嘴,“还以为得多炸几下,没想到一颗雷就给干趴窝了。” 赵文涛还沉浸在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场景中,听到陆卓的话,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他。 陆卓没理会他的表情,扭头问了一句。 “秀才,我问你个事儿。这大姚国,逢年过节的,兴不兴放个烟火什么的?” “烟……烟火?”赵文涛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一时没转过弯来。 “对,烟火。就是点着了能窜天上去,嘭一下炸开,五颜六色挺好看那玩意儿。” 赵文涛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火药呢?”陆卓换了个词,又看向牛娃和苏小烟。 三人依旧是一脸的茫然和不解。 牛娃挠了挠头,不理陆卓,拿起鹿腿吃了起来,苏小烟则是轻轻摇头。 火药?是哪味药材?治风寒的?赵文涛心里嘀咕着。 陆卓了然地笑了笑,“怪不得,我说他们怎么跟见了鬼一样,原来是没见过世面。” 赵文涛终于缓过神来,他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陆公子,敢问……那火药,究竟是何物?是……是用来医治何种病症的?” 陆卓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 “治秃头的。” 话音未落,他已重新举起那支造型奇特的长铳,冰冷的金属镜筒再次对准了山下。 透过十字准星,陆卓清晰地看到了康全。 老家伙已经扑到了儿子的残尸边上,披头散发,涕泪横流。 双手胡乱地在雪地里刨着,似乎想把儿子的另一半找回来。 鲜血染红了他的前襟,那副疯魔般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康家家主的气度。 可惜了,距离有点远,风也有点大。 陆卓的眼神一冷,手指稳定地扣下了扳机。 一声与刚才的爆炸截然不同的清脆枪响,划破了山间的寂静。 正抱着儿子尸体哀嚎的康全,右臂猛地爆开一团血花,整个人惨叫着向后倒去。 “保护老爷!” 几个还未逃远的忠心死士惊呼一声,立刻返身冲回,用自己的身体将康全团团围住。 想跑? 陆卓的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拉动枪栓,再次瞄准。 他接连开火。 每一声枪响,都精准地带走一个死士的生命。 那些护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鲜血在雪地上溅射出凄美的花朵。 趁着这个间隙,剩下的两名死士架起受伤的康全,头也不回地向山下狂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林子后面。 一刻钟后,秃头岭下,除了满地的狼藉和尸体,再无一个活人。 风雪渐大,似乎要将这场短暂而惨烈的杀戮彻底掩埋。 山顶,苏小烟探出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山脚。 就……就这么赢了?两百多号人,就这么……没了? 陆卓迎上她的目光,咧嘴一笑。 “怎么,小哑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60章 行了,别臭美了 “赢了!我们赢了!” 牛娃从石头后面一跃而起,将手里的开山刀高高举过头顶。 这是属于胜利者的咆哮。 赵文涛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脸色煞白。 他看了看山下那片宛如修罗地狱的场景,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陆……陆公子……那上天雷,为何……为何有此等神鬼莫测之威?” 他的声音里带着敬畏。 陆卓放下枪,笑容收敛。 “想知道?” 赵文涛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拿你家传的万贯家财来换,我就告诉你。”陆卓随口胡诌。 赵文涛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陆公子说笑了……在下……家道中落,早已……” “那就别问。”陆卓懒得跟他废话。 说完,他不再理会赵文涛,自顾自地检查起武器。 赵文涛被噎得哑口无言,心中却并未有半分恼怒。 相反,陆卓的神秘与强势,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此等神物,其秘方岂是凡人可以窥探的? 神物!这绝对是神物! 大姚王朝崩坏至此,朝纲不振,民不聊生,正是英雄豪杰揭竿而起的时代! 若是能得此神物相助……不,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王朝……亦非不可能! 想到这里,赵文涛只觉得热血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那边,牛娃正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陆卓扔在地上的锅盔,翻来覆去地看,想往自己头上戴。 “行了,别臭美了。”陆卓拍了下他的脑袋。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都听好了,从今天起,山腰那片我埋了上天雷的地方,谁都不准靠近。” 见三人郑重点头,陆卓才稍微放心。 “接下来几天,都老老实实在山上待着,哪儿也别去。等风头过去再说。” 他心里盘算着,这次动静太大,康家那帮人就算吓破了胆,也肯定会把秃头岭盯死。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多攒点子弹和补给。 手里的存货还是太少了,安全感严重不足。 与此同时,五指岭,康家大本营。 高大的木屋厅堂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十多位康家的核心成员围坐在此,却无一人开口。 大公子康道,尸骨无存。 二公子康义,死状诡异。 康家未来的两根支柱,尽数折断。 而如今康家唯一的顶梁柱,家主康全,此刻正躺在内屋,人事不省。 怎么会输? 明明是带着两百多号精锐家丁,去剿灭几个山匪流民,一场手到擒来的碾压局,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毁天灭地的爆炸,那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的妖法……这一切都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群龙无首,人心惶惶。 “都不说话,是等着那山鬼打上门来,把我们一个个都轰成碎渣吗?” 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深色棉袍的老者,拄着一根龙头拐杖,缓缓站了起来。 正是康家目前辈分最高的族老,康达伟。 “叔公!” 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起身行礼。 康达伟浑浊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 “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 他走到主位前,沉声开口,“当务之急,有三件事。” “第一,不惜一切代价,把县里最好的郎中请来,务必保住家主的性命!” “第二,在康全恢复之前,所有人,不准轻举妄动!更不准再去招惹那秃头岭的邪祟!对方手段诡异,我们还没摸清底细,再贸然送死,就是愚蠢!” “第三!”康达伟的声音陡然拔高,“安抚人心!从明天起,所有家丁护院,每人每日的份粮,再加一合!告诉他们,只要忠心耿耿,康家绝不会亏待他们!” 三条命令,条理清晰,直指要害。 “都听明白了?” “是,叔公!”众人齐声应道。 康达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从今夜起,五指岭上下,巡逻队增加一倍,明哨暗哨全部打起精神来!任何人不得随意下山!” “是!”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压抑的厅堂内,终于有了生气。 --- 击退康家大军后,秃头岭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 一连十日过去,康家那边都毫无动静。 闲来无事,牛娃便将那把缴获来的环首刀耍得虎虎生风。 赵文涛在旁摇头晃脑地指点两句力劈华山、横扫千军,苏小烟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缝补着衣物,偶尔抬头看一眼。 一切,都显得岁月静好。 然而,陆卓的耐心,早被消磨殆尽了。 他从不相信敌人会主动放弃,他只信奉斩草除根。 这天夜里,风雪更甚。 陆卓将擦拭得锃亮的左轮手枪插回腰间,又拿起那支被他称为长铳的莫辛纳甘。 “我要下山一趟,你们看好家。”他对守夜的赵文涛交代。 “陆公子,这天寒地冻的,您……” “少废话。”陆卓眼神一冷。 说完,他整个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幕之中。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借着夜色掩护,陆卓鬼魅般地潜行至五指岭外围。 躲在一块巨石之后,他举起望远镜。 “一、二、三……呵,还真加派人手了。” 他嘴角勾起冷笑,悄无声息地架起了长枪。 透过十字准星,一个躲在树后的暗哨,身影被无限放大。 陆卓没有犹豫,稳定地扣下了扳机。 那名暗哨的脑袋瞬间炸开一团血雾,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换弹,拉栓,瞄准下一个。 如同死神在黑夜中点名,又是三声几乎微不可闻的枪响,三个分布在不同位置的暗哨,在同一时间,以同样的方式,结束了他们罪恶或无辜的一生。 做完这一切,陆卓没有片刻停留,转身便消失在了茫茫雪夜之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一个护卫连滚带爬地冲进康家议事厅,脸上带着见鬼般的恐惧。 “不……不好了!叔公!” 正在喝粥的康达伟眉头一皱,将碗重重放下。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护卫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尖叫起来。 “死了!昨夜盯梢的……死了四个!全……全是被安排在最外围的暗哨!都是一击毙命,眉心中弹,跟……跟二少爷的死法,一模一样!” “什么?!” 康达伟猛地站起身。 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后脑。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对方能悄无声息地摸到眼皮子底下,精准地狙杀掉最隐蔽的暗哨,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对方随时可以取走五指岭上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康达伟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惧交加的神色。 “传我命令!所有暗哨,全部后撤!撤到山脚下布防!但凡有风吹草动,不用请示,立即射杀!” 第61章 朕看你獐头鼠目,不配当将军 当夜,风雪愈发狂暴。 陆卓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五指岭的山脚下。 他趴在雪地里。 十字准星透过风雪的间隙,死死锁定了远处山脚下的一处火光。 “学聪明了?把暗哨都撤回来了。” 可他们的警惕,在百米之外的死神面前,不过是个可笑的笑话。 陆卓调整准星,对准了其中一人的眉心。 没有警告,没有预兆。 那名家丁瞬间瘫倒在地。 “啊——鬼啊!” 另一个家丁先是愣了半秒,随即连滚带爬地就想往山上跑。 “急什么,下一个就是你。” 陆卓的准星再次套住了那个亡命奔逃的背影。 又是一声轻响。 陆卓没有贪功,再次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任务完成,回家睡觉。 第二日,五指岭的空气中,恐惧已然凝结成了实质。 “又死了!又死了四个!” “还是和二少爷一样的死法!” “是山鬼!绝对是山鬼!我们康家……我们康家是惹怒了山里的神明啊!” 恐慌如同瘟疫,在所有家丁护院的心中疯狂蔓延。 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有人说,是康家占了五指岭这块宝地,惊扰了山里的千年妖精,如今是来收人了。 也有人说,是康家前些年逼死的那户姓张的佃户,前来索命。 传得最邪乎,也最令人信服的一个版本,来自于一个老家丁。 他说,他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康家修建这处大宅时,曾克扣工钱,活活饿死了一个外乡来的老木匠。 那木匠临死前,发下毒誓,要让康家血债血偿。 “没错!一定是那个木匠!” 这个说法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因为郎中在检查尸体时,从其中一具尸体的头骨里,居然抠出了一枚已经变形的、钉子模样的金属物! 铁证如山! 那索命的,必然是木匠的冤魂! 从此,那个神出鬼没,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的恶鬼,便有了一个具体的名字——秃头岭山鬼,简称秃头鬼。 议事厅内,康达伟听着手下人惊恐的汇报,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第一次显露出一种名为无力的神情。 康达伟的声音沙哑干涩,“所有人,全部撤回山顶大院!院墙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这是最后的防线了。 第三夜,陆卓如约而至。 他在山脚下潜伏了许久,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嗯?都撤了?” 他心里泛起嘀咕,借着夜色的掩护,身手矫健地朝山上摸去。 越往上,防守越是森严。 到了半山腰,他便发现了新的岗哨。 只是这一次,所有的岗哨都变成了两人一组,背靠着背,互为犄角,视野几乎没有死角。 陆卓躲在暗处,用望远镜观察了半天,眉头紧紧皱起。 麻烦了。 一岗双哨,他可以一枪干掉一个,但另一个必然会在瞬间发出警报。 到时候火把齐明,箭矢如雨,自己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得交代在这儿。 放弃? 陆卓的字典里,很少有这两个字。 “妈的,不能白来一趟。” 他眼中闪过狠戾,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几样东西——几颗M18A1阔剑地雷。 他没有再往上,而是将这几颗大杀器埋了下去。 “孙子们,爷爷给你们留了点好东西。”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悄然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陆卓没有再下山。 他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康家那老东西肯定还在憋着什么坏水。 事实上,他不知道的是,康达伟确实在通往山顶大院的路上布下了数个陷阱和埋伏,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陆卓的谨慎,让他完美地躲过了一劫。 而他埋下的那几颗地雷,则在接下来的两个夜晚,分别送走了三名企图下山探查的倒霉蛋。 更是将秃头鬼的传说,推向了神乎其神的顶峰。 日子,就这么诡异地平淡了下来。 康家被打成了惊弓之鸟,龟缩在山顶不敢下来。 陆卓也乐得清闲。 只是,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蛋疼。 这天,几人围着火堆,百无聊赖。 赵文涛眼珠子一转,“公子,您身负天命,手握神兵,当有九五之尊的气象啊!” 陆卓瞥了他一眼,“有屁快放。” 赵文涛清了清嗓子,“咱们不如……演练一番朝堂礼仪?也好为公子日后登基大宝,提前做些准备!” 陆卓一愣,随即乐了。 “行啊,怎么演?” “您,自然是万岁爷!”赵文涛说着。 然后对着陆卓坐的那块大石头纳头便拜,“臣,赵文涛,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牛娃一看有戏玩,也来了精神,“俺……俺牛娃,参见皇上!” 陆卓被这俩活宝逗得哈哈大笑,一指牛娃,“你,封你为征北大将军!” 又一指赵文涛,“你,就当个丞相吧。” 他目光一转,落在了苏小烟身上。 “小哑巴,你就……当个给朕端茶倒水的宫女。” 苏小烟轻轻点了点头。 一场简陋又滑稽的登基大典就在这山洞里上演了。 “那个谁,牛将军!”陆卓忽然板起脸。 “啊?皇上,俺在!”牛娃赶紧应声。 “朕看你獐头鼠目,不配当将军。这样吧,”陆卓摸着下巴,“贬为太监,去给朕守洞门!” “啥?太监是啥?”牛娃一脸懵逼。 赵文涛赶紧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牛娃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俺不干!” 众人笑作一团。 玩闹了一阵,牛娃觉得无聊,便抄起那把环首刀,在洞外的雪地里自顾自地舞了起来。 刀风凛冽,卷起千堆雪。 陆卓三人倚在洞口看着。 “嘿,你还别说,牛娃这小子的刀法,比刚来那会儿凌厉多了。”陆卓啧啧称奇。 赵文涛也抚着下巴,“确实。假以时日,必成一员猛将。” 看着那翻飞的刀光,陆卓的心里想起了另一件事。 齐家。 要不是康家横插一杠子,自己这会儿早该去收拾那帮杂碎了。 “在想什么?” 陆卓回过神,发现苏小烟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边。 这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主动开口询问。 陆卓心中一动,“没啥,想一个老朋友了。” 他看着女孩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忽然心血来潮,“来,闲着也是闲着,哥教你唱个歌儿。” “歌?”苏小烟的眼中露出茫然。 “对,歌。”陆卓清了清嗓子,用他那五音不全的调子,哼唱了起来。 那是一首他前世在牢里跟一个老炮儿学的歌,歌词被他改得面目全非。 “风雪飘摇秃头岭上,有咱们几个好汉~” “没吃没喝也不怕,系统里啥都管~” “康家的孙子来找茬,一枪就送他上西天~” “哎嘿,上西天~!” 调子简单粗暴,歌词更是粗俗直白。 苏小烟听着,也学着陆卓的样子,小声地哼唱起来。 “这歌,叫什么名字?”她轻声问。 陆卓咧嘴一笑。 “就叫,秃头岭之歌。” 第62章 世界,清净了 “康家的孙子来找茬,一枪就送他上西天~哎嘿,上西天~!” 牛娃扯着他那条破锣嗓子,正第十八遍激情澎湃地演唱着陆卓胡编乱造的秃头岭之歌。 他手舞足蹈,唾沫横飞,显然已经将这首魔音神曲当成了毕生杰作。 赵文涛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苏小烟眼神里满是无助和茫然。 “停!停停停!”陆卓终于忍无可忍。 他一脚踹在牛娃屁股上,“你他娘的还想不想吃晚饭了?再嚎一声,今天没肉吃了。” 赵文涛闻言,抱住牛娃的大腿,“牛将军!牛太监!牛爷爷!求您老人家开恩,饶了小人这条狗命吧!再唱下去,小人就要魂归地府,去跟康家大少爷作伴了!” 在陆卓的威胁和赵文涛的苦苦哀求下,五音不全的牛大将军总算偃旗息鼓。 世界,清净了。 日子在一种平静中又过去了十几天。 康家像是彻底死了心,五指岭上再无半点动静。 陆卓每天用望远镜监视着对面的山头,心里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这帮孙子,在搞什么鬼? 这天,陆卓在望远镜里看了大半天,连个巡逻的家丁都没见着,他眉头紧锁。 “牛娃,跟我走一趟。” 当夜,二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五指岭的山脚下。 死寂。 整座山岭都笼罩在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之中,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 陆卓心里一沉。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打了个手势,牛娃会意,从怀里掏出一颗M26手雷,奋力朝着半山腰一处扔了过去。 巨响撕裂了夜的宁静,火光冲天而起,爆炸的冲击波将积雪和碎石掀起数米之高,回音在山谷间隆隆作响。 然而,预想中的惊呼、锣响、火把……什么都没有。 除了回音,整座山还是一片死寂。 “再来一颗!往山顶大院门口扔!”陆卓眼神锐利如刀。 牛娃二话不说,又是一颗手雷脱手而出。 这一次的爆炸声更加沉闷,显然是砸在了坚固的建筑物上。 可结果,依旧。 死一般的沉寂。 陆卓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没有贸然上山,而是带着牛娃在山坡上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潜伏下来。 这一等,就是半个晚上。 直到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整座五指岭依然没有任何活人的迹象。 “走,上去看看。” 二人一前一后,身形矫健,沿着熟悉的路径一路摸到了山顶。 那座曾经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康家大院,此刻院门大开,如同一个张着嘴等待吞噬活人的巨兽。 陆卓黑着脸,一脚踹开议事厅的大门。 里面空空如也,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一些杂物。 人去楼空。 “妈的!”陆卓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本以为康家会困守山顶,等着自己积蓄力量去攻山,上演一出瓮中捉鳖的好戏。 他甚至都计划好了,再攒几颗手雷,就给他们来个中心开花。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帮家伙居然跑了! “卓哥,跑了不是好事吗?”牛娃挠了挠头。 “好事?”陆卓冷笑一声,“这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他们见过我们,知道我们的厉害,这次跑了,下一次再回来,带来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他的脑子飞速转动,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 康家跑了,那齐家呢? 盘蛇岭! 陆卓的瞳孔猛地一缩。 齐连江那老狐狸,比康全可要狡猾得多。必然留了后手! “走!去盘蛇岭!”陆卓当机立断。 二人一路急行,天色大亮时,终于赶到了盘蛇岭地界。 远远望去,那座险峻的山岭上,人影绰绰。 陆卓心中一凛,拉着牛娃迅速躲到一块巨石后面。 只见一伙伙衣衫褴褛的流民,正拖家带口,有气无力地朝着盘蛇岭上走去。 “什么情况?”牛娃压低了声音。 陆卓目光如电,他做了个手势。 牛娃心领神会,如猎豹般窜了出去,悄无声息地绕到一个掉队的干瘦汉子身后,一把捂住他的嘴,拖进了石头后面。 那汉子吓得魂飞魄散。 “别叫,叫就宰了你。”陆卓将开山刀的刀背拍在那汉子的脸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问你什么,答什么。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上山?” 陆卓语气不善。 “俺……俺是县城瓦子村的王五……听说……听说这山上的匪寇都跑了,俺们活不下去了,就……就想上山找个落脚的地方……” 陆卓眼神一凝,“什么时候发现这山没人的?” “三……三天前!三天前就有人上来看过,说山寨里一个人都没有。”那汉子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三天前? 陆卓心中盘算着时间,正好是康家从五指岭撤离的时候。 他举起开山刀,作势要砍。 那汉子啊的一声惨叫,两眼一翻,竟是活活吓晕了过去。 傍晚,秃头岭的山洞里,气氛凝重。 陆卓坐在火堆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M36左轮冰冷的枪身。 强烈的不安感,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康家和齐家,竟然在同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能这么干等着。”陆卓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决绝的狠厉。 他看向一旁的赵文涛,“老赵,收拾一下,你跟我下山一趟,去探探情况。” 赵文涛脸色一变,“陆公子,这……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康家见过我长相的,除了那个老东西,基本都死绝了。”陆卓的思路清晰无比,“齐家那边,只认识我和牛娃。牛娃这体格,走到哪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太扎眼。” 他拍了拍赵文涛的肩膀,“你不一样,你这张脸,扔人堆里谁认识?咱俩下去,见机行事,比困死在山上强。” 赵文涛、咬了咬牙,重重点头,“好!公子说得对!我们半夜出发,先去康家在县城外的庄子看看!” 夜色正浓,二人借着夜幕的掩护,悄然下山。 山路崎岖,行至半途,陆卓忽然拉住赵文涛,闪身躲进了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 “不走了,就在这儿等到天亮。” 天亮后,山谷间弥漫起一层蒙蒙的白雾,能见度极低。 二人这才继续动身,朝着山谷深处走去。 走了一路,连个鬼影子都没碰到。 陆卓皱起了眉,“这山谷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按理说,逃荒的流民不该往这种地方钻吗?” 赵文涛压低声音,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公子有所不知。此谷虽然隐蔽,但地形过于平坦,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若是官兵或者叛军杀进来,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就是个死地。所以,但凡有点见识的,都不会选这里安身。” 陆卓闻言,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撇了撇嘴。 “废话,这些我都知道,就是考考你。” 第63章 别说,这孙子的腿还真他娘的白 雾霭流动,一个破烂的帐篷帘子被掀开,一个女人佝偻着腰钻了出来。 她头发枯黄,身上一件看不出原色的破布衣裳松松垮垮。 女人似乎是想出来方便,迷迷糊糊地走了两步,不经意间一抬头,浑浊的目光恰好与岩石后方,正探头观察的陆卓和赵文涛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那妇人脸上的迷茫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恐惧所取代,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利嘶鸣。 “鬼……秃头鬼!秃头鬼来杀人了!!” 她凄厉的尖叫撕破了山谷的寂静,整个人像是被蝎子蛰了屁股。 猛地转身,连滚带爬地冲回帐篷,一把将一个还在睡梦中的汉子给硬生生拖了出来,哭嚎着,拉扯着,头也不回地朝山谷另一头亡命狂奔。 陆卓:…… 赵文涛:…… 两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秃头鬼? 陆卓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因为懒得打理而剃得溜光锃亮的脑门,又扭头和赵文涛一起,朝自己身后空无一物的山壁看了看。 哪来的鬼? 他俩脑子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他们的山头,好像就叫秃头岭……可他娘的,上面除了他们几个活人,连只母耗子都没有,哪来的什么鬼? 就在二人愣神的功夫,远处那妇人跑得太过慌张,脚下一个趔趄,抓着男人裤腰带的手猛地一用力。 只听刺啦一声。 那汉子本就破烂的裤子,应声而落,露出两条在晨雾中白得晃眼的毛腿。 陆卓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他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评价。 “啧,别说,这孙子的腿还真他娘的白。” “公子!”赵文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又气又急,“都什么时候了!正事要紧!” 他觉得自己快被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子给逼疯了。 这都火烧眉毛了,他居然还有闲心评价一个男人的腿? 赵文涛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翻身从岩石后跳了出去,压低身形前冲两步,刚想转身招呼陆卓跟上,动作却猛地一僵,骇然地看着陆卓的方向。 只见浓重的晨雾中,陆卓那张久经风霜的脸庞黢黑一片,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像两盏鬼火,幽幽地悬在半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卧槽! 赵文涛自己都吓了一个激灵,心脏狂跳。 他瞬间明白了。 “公子,我……我想,那妇人可能是误会了……” 话音未落,山谷远处已经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那妇人竟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拿着木棍、石块,同样面黄肌瘦却凶相毕露的灾民! “这边,刚刚就是在这里遇到那两个秃头鬼!” 一看那黑压压涌来的人群,少说也有三四十号,陆卓和赵文涛对视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开玩笑,跟这帮饿疯了的灾民讲道理?怕不是要被当场分食了! 一个时辰后。 山谷一处隐蔽的岩洞里,篝火噼啪作响。 陆卓面无表情地将一小碗还带着热气的米饭递给一个瑟瑟发抖的汉子。 这汉子和旁边那个惊魂未定的妇人,正是之前那对白腿夫妇。 一碗米饭的威力,远比刀子管用。 陆卓下巴朝着那妇人一扬,“说吧,秃头鬼是怎么回事。” 那妇人捧着自己的那份米饭,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闻言连忙开口。 “俺……俺堂哥……是康家的护卫……” “佣契护卫。”汉子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陆卓眉头一挑,“有区别?” 赵文涛适时接过话头,解释起来,“公子,区别大了。大姚的护卫分两种,奴契和佣契。奴契就是签了卖身契的家奴,世代为主家卖命,忠心耿耿。而佣契,更像是雇佣,拿钱办事,身手不凡,但忠诚……就难说得很了。” “行了,别掉书袋了。”陆扎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重新锁定在那妇人身上,“接着说,你堂哥怎么了?” 那妇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赶紧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 “俺堂哥说,康家倒了大霉!他们家的两位少爷,在秃头岭惹恼了山里的鬼神,死得……死得老惨了!肠子肚子流了一地!” 她说着自己都打了个寒颤,“现在,那鬼神缠上康家了,说他们是什么……血食!那鬼神出鬼没,隔三差五就潜入康家领地,杀人吸食阳气!吸一个,功法就大涨一分,胃口就更大一分!康家上下人心惶惶,谁还敢待下去?就……就全都跑了!” 两人听完,表情如同被雷劈中,彻底石化在原地。 杀人吸阳气? 功法大增? 这他妈说的是谁?说的是我?!老子什么时候修仙了? 那妇人见二人脸色煞白,以为他们是被吓到了,还好心地压低声音提醒。 “二位好汉,听俺一句劝,那鬼……就叫秃头鬼,凶得很!他盘踞的秃头岭,现在是生人禁地,你们可千万要绕着走啊!” …… 陆卓和赵文涛的大脑,正在艰难地进行着重启。 半晌,陆卓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那堂哥,是跟着康家一起走的,还是私自跑的?” “私逃的!七天前就跑了!他说再不跑,下一个被吸干阳气的就是他了!” “跑之前,他还说了什么?”陆卓追问。 妇人努力回想了半天,最后使劲摇了摇头,“没了,就这些了……” “行吧。” 陆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一万头奔腾而过的草泥马,起身便要告辞。 这谣言传的,连他这个当事人都差点信了。 “好汉留步!” 那白腿汉子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陆卓回头,只见那汉子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腰间鼓囊囊的粮袋子,喉结上下滚动。 陆卓心里门儿清,也懒得废话,又取了一碗米递过去。 那汉子顿时喜上眉梢,接过米饭,身子往前凑了凑,用一种极其神秘的语气,附在陆卓耳边。 “好汉,俺再告诉你个秘密!俺大舅哥说了,那秃头鬼,有个天大的弱点!” “哦?”陆卓挑了挑眉。 汉子压低声音,神色猥琐。 “他说,那秃头鬼,每到月圆之夜,阴气最盛之时,就会……就会化身为一个绝色女子,四处寻找精壮的汉子,采阳补阴……” 陆卓脸上顿时抽搐了下。 “你他妈的……” 第64章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陆卓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那汉子显然没听出话里的杀气,还以为陆卓是来了兴趣。 “好汉,千真万确!俺大舅哥亲眼看到的!月圆之夜,那秃头鬼浑身冒着白烟,嗖一下就变成了一个不穿衣服的大美人,那身段……啧啧!专门找年轻力壮的男人下手,吸干了就扔……” “滚!” 那白腿夫妇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蹿出了洞口。 洞内,赵文涛看着陆卓那张黑如锅底,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他觉得,现在任何一句安慰,都可能引爆一个前所未有的火药桶。 自家公子,如今在这异世山沟里,硬生生被传成了一个月圆之夜会变身裸女的采阳补阴……变态。 这传闻,比直接捅他一刀还狠。 半晌,陆卓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瞬间想到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 “秃头岭……”他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这名字现在太扎眼了。” 赵文涛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过来。 以前,秃头岭只是个荒无人烟的破山头。 可现在,它成了一个藏着天大秘密的凶险之地。 这种地方,最容易吸引两种人——一种是敬而远之的,另一种,则是想来一探究竟的。 无论哪一种,对他们而言都是天大的麻烦。 “康家跑了,这山头等于暴露在了所有人眼皮子底下。”陆卓的声音里没有温度,“必须马上回去。” 两人不再耽搁,一头扎进了尚未完全散去的晨雾中,朝着来路疾行而去。 山路崎岖,雾气湿冷。 两人脚程极快。 行至一处狭窄的山道,隐约有三道人影晃动。 陆卓的脚步猛地一顿,眼神瞬间锐利如鹰。 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顺着微风钻入他的鼻腔。 对面那三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们,脚步一停,呈品字形散开,堵住了去路。 三人皆是身材精悍的汉子,面带凶光,手里都攥着明晃晃的腰刀。 那刀,在雾中泛着幽冷的青光。 陆卓心中杀机一闪而过,冰冷的M36左轮枪柄已经被他握在掌心。 就在他即将抬手的瞬间,身旁的赵文涛身子猛地一侧,贴着他的耳朵,飞快地吐出几个字。 “公子,刀!是州兵的制式军刀!留个活口!” 陆卓抬枪的动作在袖中微微一滞,但反应却是快到了极点。 电光石火之间! 三声沉闷而短促的枪响,撕裂了山谷的宁静。 对面为首的两个汉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脸上还凝固着劫道的狰狞。 最后一个汉子,大腿飙出血箭,整个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陆卓的枪口稳稳地指着那跪地求饶的汉子,表情冷漠得像一块万年玄冰。 “爷问,你答。”他的声音不大,“答错了,或者答慢了,就下去陪他们。” 那汉子早已吓得屁滚尿流,闻言如同捣蒜般疯狂点头。 “好汉饶命!爷爷饶命啊!” 陆卓面无表情,枪口对准了他的另一条好腿。 “你们是什么人。” “流……流民!我们是饿肚子的流民!”那汉子结结巴巴。 陆卓的回应简单直接。 他轻轻扣动了扳机。 那汉子尖叫出声:“兵!兵!我们是兵!是天乾的州兵!” 陆卓这才松开手指。 一番连哄带吓的审问,很快就掏空了这逃兵肚子里所有的秘密。 原来,这三人确实是州兵,隶属川州城,是朝廷派来平定刑天王叛乱的官军。 可如今的大姚,早已烂到了根子里。 朝廷层层克扣,发到下面的军饷连十之一二都不到。 这次剿匪的主将,更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官位,一心只想着捞钱,哪管什么打仗。 大军开到刑天王盘踞的镇安县,也只是隔着几十里地放了几通空炮,虚晃一枪便算交差,随即转头就去攻打富庶的临古县,打算抢掠一番充作战功。 谁曾想,那伙叛军竟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官军在临安县外遭了埋伏,一触即溃,死伤惨重,残兵败将狼狈逃回了川州城。 这三人本就是被强征入伍的农夫,眼看打仗是送死,便趁乱逃了出来,躲进这狼行山脉,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叛军的将领,叫什么名号?”陆卓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枪身。 那逃兵使劲摇头,“不……不知道……小的只是个大头兵,哪知道那些大人物的名字。只……只看到他们漫山遍野的大旗上,都绣着一个斗大的李字!” 李! 陆卓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他娘的李家!那个被自己一枪崩了家主! 他本以为那只是一次普通的黑吃黑,没想到,自己竟在无意中捅了一个天大的马蜂窝! “这山里,像你们这样的逃兵多吗?叛军有没有派人来搜山?”陆卓继续追问。 “多!多得很!”那逃兵哭丧着脸,“官军跑散的弟兄,十个有八个都钻进了这山里!那伙姓李的叛军也狠,派了不少小队进山清剿,见人就杀……我们也是被追得没办法,才……” 话音未落。 又是一声枪响,那逃兵的哀嚎戛然而止,眉心多了一个黑洞洞的血窟窿。 陆卓吹了吹枪口的青烟,将左轮插回袖中,看都没看那三具尸体一眼。 “走。” 秃头岭,山顶。 篝火熊熊,驱散了山间的寒意。 陆卓坐在一块岩石上,陷入了沉思。 李家,竟然扯旗造反了。 而且看样子,声势还不小。 那个逃兵说,叛军足有一万人。一万人,这是什么概念?足以踏平好几个临古县了。 自己杀了李家家主,这梁子已是死结。 以李家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一旦让他们查到自己藏身于此……后果不堪设想。 “赵文涛。” 陆卓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拿舆图来。” 与此同时,狼行山脉深处,一处戒备森严的叛军营地。 中军大帐内,一个身披铁甲的青年将领,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康家管事——康全。 “你说,你们康家上百号人,是被一个盘踞在秃头岭的鬼给吓跑的?”青年将领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与怀疑,他正是李家如今的话事人,李家长子,李强。 康全吓得把头埋得更低了,将早已在心中排演了无数遍的说辞,添油加醋地全部倒了出来,从康家两位少爷如何惨死,到那秃头鬼如何神出鬼没的都说了出来。 当他讲完最后一个字时,李强猛地一拍桌案,浑身爆发出惊人的杀气。 “秃头……山鬼……杀人……夺宝……” 李强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 “父亲!孩儿……终于找到杀害您的贼子了!” 原来,康家为了躲避那虚无缥缈的秃头鬼,特意将新的落脚点选在了狼行山脉最外围的一处山谷,谁曾想,一头撞进了李家叛军的搜索范围,成了俘虏。 第65章 山下来人了,好多人! 自打从山道上宰了那三个逃兵回山,一晃,已是三日。 这三日,秃头岭上空前的热闹。 “枪,是你们活下去的依仗,也是老子的!” 陆卓的声音比山风还冷,手里拎着一支半旧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枪托咚地一声砸在地上,“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这玩意儿不是烧火棍,是阎王爷的请帖!你送给别人,或者别人送给你,就这么简单!” 他面前,赵文涛和牛娃正不苟地举着枪,手臂因为长时间的用力而微微颤抖,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泥土里。 在教他们之前,陆卓反复确认过系统面板。 【赵文涛,忠诚度:100(死忠)】 【牛娃,忠诚度:100(死忠)】 【沈小烟,忠诚度:100(死忠)】 三个鲜红的100,是他敢把身家性命交出去的底气。 至于沈小烟……陆卓看了眼不远处那个瘦弱的身影。 这姑娘实在太瘦了,步枪的后坐力对她来说不亚于被人拿大锤抡一下,试了一次,半边肩膀都差点脱臼。陆卓索性放弃了。 “你玩不来枪,就玩这个。” 他将一枚沉甸甸的M26手雷塞进她手里,握着她冰凉的手,教她如何拔掉保险销。 “看到人多的地方,数三个数,扔出去,然后趴下。记住了吗?” 女孩儿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没有说话,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训练的间隙,陆卓也没闲着。 他将从徐家地窖里搜刮来的,那几大箱金银珠宝,一股脑儿全扔进了系统空间。 “系统,全部充值!” 【叮!检测到大量贵金属,正在转化……转化完毕。共计获得财富值:863,450点。】 陆卓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发财了! “升级!给我升到8级!” 【升级8级系统需要消耗财富值380,000点,是否确认?】 “确认!” 【升级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物资补给包(大型)x1,汽油x200升,M18烟雾弹x20。】 【获得8级抽奖机会x1,是否立即使用?】 “用!” 轮盘飞速旋转,最终指针稳稳地停在了一个背包的图案上。 【恭喜宿主获得:多功能战术双肩包x1。】 陆卓毫不犹豫,继续砸钱。 “升9级!” 【升级9级系统需要消耗财富值480,000点,是否确认?】 “他妈的,确认!” 【升级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物资补给包(大型)x1,Ⅲ级防弹衣x4,Ⅲ级战术头盔x4。】 【获得9级抽奖机会x1,是否立即使用?】 “用!” 【恭喜宿主获得:图书大礼包x1(内含《赤脚医生手册》、《民兵军事训练手册》、《基础工业与化学原理》……)】 两次疯狂的升级,几乎将徐家的宝藏挥霍一空。 陆卓看了一眼自己的财富值余额,只剩下一千三百多点,换算成白银,也就一千多两。 但他一点也不心疼。在这乱世,黄金白银远不如一发子弹来得实在。 第四日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浓雾锁山。 “公子!公子!不好了!” 牛娃连滚带爬地冲进山洞,“山……山下来人了!好多人!” 陆卓猛地从假寐中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 来了! 他抓起莫辛纳甘,领着众人悄无声息地摸到山顶一处隐蔽的观察点。 拨开半人高的杂草,山下的景象让赵文涛和牛娃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黑压压的人头,如同蚁群般铺满了山脚下的空地,粗略看去,不下五百之众。 刀枪林立,寒光闪闪,一面血红色的大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那个张牙舞爪的李字,仿佛要择人而噬。 在李家军的阵列旁,还簇拥着几十个家丁打扮的人,正是康家的奴卫。 陆卓的瞳孔微微收缩,视线在人群中飞速扫过。 他看到了康家的旗帜,却没看到那个老奸巨猾的康全,更不见李家的头领。 他心底冷笑一声。 这些家伙,知道老子能隔空杀人,把脑袋缩在后面,让炮灰来探路送死。 李家军的阵列极为严整,最前方是手持一人高铁皮大盾的盾兵,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弓弩手,显然是准备用箭雨覆盖山头。 “跑……跑吗?” 沈小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卓没有回应她,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山脚的密林。 在他的视野里,已经有三十多道鬼祟的身影,悄悄地朝山上摸来。 “回山洞!” 陆卓低喝一声,不再观察,转身就走。 山洞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要凝固。 陆卓一言不发,从系统空间里接连取出装备。 四件厚重的防弹衣,四顶墨绿色的战术头盔,还有几支装满了子弹的步枪和数个背包。 “穿上!都给老子穿戴整齐!” 金属与布料摩擦的咔哒声在洞中回响。 四人很快就完成了换装。 “听着,”陆卓将最后一枚手雷挂在牛娃胸前,“咱们先打一阵,然后就跑。记住,这不是拼命,是逃命!” 他从背包里抽出一根粗长的麻绳,不容分说地在四人腰间飞快地打起了结。 他自己在最前面,牛娃背着沈小烟在中间,赵文涛殿后。 四个人被一根绳子串成了一体。 “公子,这是……”赵文涛满脸困惑。 “待会儿烟雾弹一扔,伸手不见五指,绑在一起才不会走散。”陆卓言简意赅,“更重要的是,这山腰老子埋了雷,只有我走的路线是安全的。跟紧了,一步也别踏错!” 赵文涛顿时恍然,心中对陆卓的深谋远虑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枪、手雷、燃烧瓶,别他娘的省着!给我往人多的地方招呼!” 安排完毕,四人如四道幽灵,悄然潜伏到山顶大院残破的围墙后,陆卓将莫辛-纳甘的枪管从豁口处伸了出去,冰冷的十字准星,开始在山下的人群中缓缓移动。 山脚下,临时搭建的指挥台。 康全正像条哈巴狗一样,凑在李强身边。 “大公子,那贼子狡猾得很,咱们直接冲上去,用人堆也把他堆死了!” 李强身披重甲,手按刀柄,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给康全。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弟弟李壮,声音沉稳而冷酷。 “二弟,你带人从侧翼佯攻,我让弓弩手压制山顶。记住,爹的仇要报,抓到那恶贼,我要亲手将他千刀万剐!” “是,大哥!”李壮抱拳应诺。 李强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出腰刀,向前一指。 “进山!!” “杀——!” 五百叛军齐声呐喊,声势滔天,朝着秃头岭发起了冲锋。 围墙后,陆卓透过瞄准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有点章法,知道分兵合击,还知道火力压制。可惜了……” 他轻轻转动枪口,十字准星越过那些狂奔的炮灰,稳稳地套在了一名发号施令的小头领的脑袋上。 第66章 是妖法!是秃头鬼的妖法! 陆卓的食指没有丝毫犹豫,轻轻向后一扣。 枪声在山谷间激起一道回响。 山脚下,那名挥舞着令旗的小头领身体猛地一僵,眉心处炸开一朵妖艳的血花。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两个刚刚冲过他身边的士卒脚下。 尖锐的惊叫声甚至还没来得及响起,就被另一阵更恐怖的声音彻底吞没。 山脚下的指挥台上,康全的眼中正闪烁着扭曲的快意。 他死死盯着那如潮水般涌向山腰的李家军阵,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狞笑。 他没告诉李家兄弟,那个秃头鬼除了神鬼莫测的飞剑之术,还有一种能引爆大地的妖法。 他怕,怕李家兄弟瞻前顾后,怕他们畏惧不前,怕自己大仇得报的日子被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去死吧,都去死吧!用你们的命,给老子的儿子陪葬! 就在他内心疯狂咆哮的瞬间,他期待的画面,来了! 两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几乎不分先后地炸响,冲在最前面的两列盾兵阵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攥住,然后狠狠地砸向了天空! 火光与黑烟冲天而起,残肢断臂伴随着泥土碎石,如下雨般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 惨叫声、哀嚎声、金属扭曲声混杂在一起。 那片刚刚还军容严整的山道,顷刻间化作了人间炼狱。 跟在后面的两个军阵,脚步像是被钉死在原地,一个个呆若木鸡。 他们瞪大了双眼,瞳孔里只剩下恐惧与茫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指挥台上,李强和李壮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 “这……这是什么?!”李壮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 李强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混乱的大脑恢复了清明。 他一把夺过身旁的令旗,奋力挥舞,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后队变前队!弓弩手,抛射压制!盾兵,继续给老子冲!不许退,后退者,斩!” 军令如山。 幸存的士卒们看懂了旗语,听见了将令,尽管双腿抖得像筛糠,却依旧咬紧牙关,踩着同袍的尸体,一步步向前挪动。 然而,死亡的镰刀,再一次挥下。 又是三声更加密集的爆炸! 这一次,是侧翼佯攻的队伍踩中了雷区。 爆炸的气浪甚至掀飞了十几米外的树木,惨叫声撕心裂肺。 这一下,彻底击垮了叛军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军阵中,那些本就心惊胆战的康家奴卫再也承受不住了,康全出发前不许泄露半句的严令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个家丁扔掉手里的朴刀,屁滚尿流地转身就跑。 “是妖法!是秃头鬼的妖法!!” “跑啊!会死人的!那鬼东西会吃人!!” 秃头鬼三个字,瞬间在混乱的叛军队伍中蔓延开来。 恐惧,一旦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便会化作燎原的野火。 李强只觉得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转身,一把揪住康全的衣领,双目赤红。 “你他娘的早就知道?!” 康全被他提得双脚离地,脸上却露出惨然的笑意。 “事到如今,大公子……您还有退路吗?” 一句话,让李强如坠冰窟。 是啊,没退路了。 人已经死了近百,仇已经结下,梁子已经不死不休。 此刻若是退了,士气崩塌,他李家这点基业怕是顷刻间就要分崩离析! “我操你祖宗!” 李强怒吼一声,一脚将康全踹飞出去。 然而,为时已晚。 康家奴卫的溃逃,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叛军们哪里还管什么军令,扔下武器,掉头就跑,人挤人,人踩人,整个山脚乱成了一锅沸粥。 “就是现在!走!” 围墙后,陆卓低喝一声,率先翻出围墙。 赵文涛和牛娃有样学样,拉开两枚烟雾弹的保险销,奋力甩手扔向山下。 浓密的白烟瞬间弥漫开来,像一道凭空出现的白色帷幕,彻底隔绝了山顶与山脚的视线。 “跟紧了!跑!” 腰间的麻绳猛地一紧,四人被陆卓带着,一头扎进了下山的密林中。 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一条陆卓早已勘察好的的陡峭小径飞速穿行。 山下,所有人都在逃命,哭喊声、叫骂声响成一片,根本没人注意到,四道鬼魅般的身影,正借着烟雾和混乱的掩护,悄然远去。 一个时辰后。 四人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十几里地,彻底甩开了秃头岭。 赵文涛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一头扎进半人高的枯草丛里,双手像是疯了般地刨着地上的浮土。 “公子,俺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歇会儿吧?”牛娃一屁股坐在地上。 陆卓解开腰间的绳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没搭腔。 早在四天前,在确认李家必定会来寻仇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随时放弃秃头岭的准备。 他和赵文涛,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将这条最隐蔽的撤退路线走了三遍,并在沿途的几个关键节点,提前埋下了一部分生存物资。 “找到了!” 赵文涛兴奋地低呼一声,从一个被树根掩盖的浅坑里,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背包。 牛娃眼睛一亮,刚想凑过去要吃的,陆卓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吃?吃你妈的头!此地离秃头岭不足二十里,李家那帮人反应过来,骑马半个时辰就能追上!想死就留在这儿吃!” 牛娃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陆卓接过背包,从里面取出水囊和几块饼干,分给众人。 “边走边吃,天黑之前,必须走出狼行山脉!我们的下一站,京城!” 四道身影在月色下拉得老长,又行了半夜。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们才终于踏出了狼行山脉的范围。 眼前,出现了一个破败的村落。 村子里死气沉沉,连一声犬吠都听不见。 四人小心翼翼地摸进村子,挨家挨户地翻找了一遍,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别说粮食,连一粒米都没剩下,水井也早已干涸。 他们寻了一间还算完整的破屋,总算能暂时歇脚。 牛娃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他凑到陆卓身边,小声地提议。 “公子,奔波了一天一夜,咱们……要不弄顿火锅吃吃?” 陆卓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火锅?你他娘的还真会想。味儿那么大,想把几十里外的追兵都引来给你陪葬?” 不过,看着三张疲惫不堪又充满渴望的脸,陆卓心里终究是软了一下。 逃出生天的第一顿,总得吃点好的。 他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三人惊喜的目光中,掂了掂。 “今晚开恩,给你们弄顿烤五花肉尝尝。” 第67章 俺吃米饭就行嘞 次日清晨,天还未大亮,陆卓几人便开始上路。 官道上起初只有他们四道孤零零的身影。可两天之后,景象便彻底变了。 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流民,越来越多。 他们衣衫褴褛,眼神麻木,像是一群被无形之手驱赶的行尸走肉。 渐渐的,路上的人多了起来,三五成群,百十成伙,最终汇成了一股缓慢移动的洪流。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警惕的味道。 每个人都用防备的眼神打量着身边的同类,将怀里那点可怜的口粮捂得紧紧的。 第六日傍晚,这股洪流终于停下了疲惫的脚步,在官道旁的一片林子里扎下营来。 夜幕降临,稀稀疏疏的火光在林间亮起,如同鬼火。 还有些余粮的人家,支起破锅,小心翼翼地撒进一小撮米,兑上大半锅水,煮着寡淡的米汤。 也有那么几户瞧着像是大户人家逃难出来的,几个家丁手持棍棒,围出一个圈,护着中间的主家。 他们的锅里,飘出的味道明显要浓郁许多,是混着野菜的稠粥。 陆卓一行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他眉头紧锁,有些犯难。 系统空间里的物资太过精良,别说五花肉,就是那产自后世东北的五常大米,在这群饿疯了的流民眼里,也无异于催命的毒药。 可不吃,这一天一夜高强度的奔逃,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他瞥了一眼面色发白的赵文涛和已经饿得眼冒金星的牛娃,心里有了计较。 “牛娃,文涛,把刀都亮出来,别藏着掖着。”陆卓的声音不大,“待会儿不管谁凑过来,眼神不对劲的,不用等我下令,直接动手。记住,这是乱世,想活命,就得比别人更狠。” 赵文涛默默点头,将腰间的开山刀抽出一半。 陆卓又看向沈小烟,语气放缓了些。 “小哑巴,去,把米淘了,蒸饭。今晚不吃肉了。” 牛娃一听,那张黑黄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啊?公子,为啥不吃肉啊!俺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闭嘴,”陆卓眼睛一横,“香米的味道就够招摇了,再飘出肉味,你是嫌咱们死得不够快?” 牛娃的脑子显然转不过这个弯,瓮声瓮气地嚷嚷。 “怕啥!谁敢来抢,俺一刀一个,全给他们劈了!” “劈?”陆卓被他气笑了,他抬起下巴,朝着林子里那成百上千双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睛示意了一下,“你看看,这里有多少人?你能劈几个?十个?二十个?等你力气用完了,剩下的人会像蚂蚁一样扑上来,把我们四个连皮带骨啃得干干净净!” 陆卓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把冰锥子,扎进牛娃的心里。 他又补充了一句,目光扫过一旁因他的话而身体微微发抖的沈小烟。 “到时候,你死了是解脱,小哑巴怎么办?被人拖走,下场会比死惨一百倍。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牛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沈小烟抱着膝盖,瘦弱的身体缩成一团,那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他心头一颤,那股子蛮劲儿瞬间泄了,闷闷地嘟囔。 “那……那俺吃米饭就行了。” 果然,当锅里的水被烧开,那股属于上等香米的霸道香气,混着柴火的烟火气,毫无保留地在营地中扩散开来时,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那些目光里,有贪婪,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几个原本凑得比较近的流民,喉头滚动,下意识地向这边挪动脚步。 陆卓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牛娃,练练刀。” “好嘞!” 牛娃早就憋着一股劲,闻言立刻起身,抓起开山刀,就在火堆旁拉开了架势。 他天生神力,一招一式都势大力沉,虎虎生风。 那柄沉重的开山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刀光霍霍,卷起一阵凌厉的劲风,吹得地上的落叶四散纷飞。 林间,不时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 那些蠢蠢欲动的身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纷纷停下了脚步,又悻悻地退了回去。 一顿饭,吃得杀气腾腾。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和偶尔的梦呓。 赵文涛忽然推了推身边假寐的陆卓。 陆卓眼皮都没抬,他早就醒了。 不远处传来的压抑的哭喊和棍棒击打声,虽然微弱,却瞒不过他敏锐的听觉。 只是,他没兴趣多管闲事。 在这吃人的世道,自保尚且不易,哪有闲工夫去当救苦救难的菩萨。 “公子……”赵文涛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与挣扎,“俺……俺想过去看看。” “陆卓终于睁开了眼,“嗯?理由。” “俺……俺好像听见了……听见了一个朋友的名字。”赵文涛的呼吸有些急促,“许……靖石。” 陆卓的眉毛微微一挑。 他看得出赵文涛脸上的为难与焦急,那不是装出来的。 他沉默了片刻,从地上一跃而起。 “牛娃,小哑巴,起来,跟我走。” 四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向了骚乱的源头。 在一片较为开阔的空地上,几十个面目狰狞的流民,正挥舞着木棍、石头,疯狂地围攻着一小撮人。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辆破旧的驴板车。 车上,三个衣着尚算整洁的女眷瑟瑟发抖地抱作一团,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死死护着两个年轻的女孩。 车前,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年轻公子,手持一柄长剑,正拼死抵抗。 他身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瘦小的家丁背靠着背,手中的棍棒早已不知所踪,只能用拳脚勉力支撑。 这三人显然是会些拳脚的,但好汉架不住人多。 围攻的流民虽然毫无章法,却胜在人多势众,悍不畏死。 年轻公子的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血口子,动作也渐渐迟缓下来,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真是许公子!”赵文涛失声惊呼。 得到了确认,陆卓不再犹豫,他对着牛娃的后背拍了一记。 “上。别杀人,把他们打趴下就行。” “得令!” 牛娃早就按捺不住,闻言大吼一声,直接冲进了人群! 他手中的开山刀并未出鞘,只用刀背和刀鞘,左拍右扫,前磕后顶。 那些流民的木棍砸在他身上,跟挠痒痒似的,可他的刀鞘砸在别人身上,却是筋断骨折! “嗷——!” “我的手!”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几十个流民便被牛娃一个人冲得七零八落,扔下棍棒,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赵文涛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年轻公子。 那许靖石本已心存死志,脸上满是死灰般的绝望,此刻看清来人,瞬间狂喜。 “文涛?!真的是你?!” 第68章 妈的,真不是个东西 赵文涛眼眶泛红,用力拍着他的后背。 陆卓眉头却不着痕迹地一皱。 他的视线扫过四周溃散的流民。 混乱中,一个汉子,正悄悄从地上摸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 他没有逃跑,猩红的眼睛锁定了那个背对自己的牛娃。 杀意,在无声蔓延。 陆卓心中冷哼一声。 这些饿疯了的野狗,打跑了都不安分。 他动了。 没有丝毫预兆。下一瞬已如鬼魅般欺近那流民身后。 那汉子刚举起石头,刺骨的寒意便从尾椎直冲天灵盖。 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只觉脖颈一凉。 “呃……” 一道微不可闻的气音。 陆卓反手握着开山刀,刀尖上的血珠射出妖异的红芒。 直到那具身体栽倒在地,众人才如梦初醒。 许靖石呆呆地看着陆卓,又看了看那具尚在抽搐的尸体,寒气从脚底板升起。 “公子……”赵文涛也是心头一凛。 “清理干净。”陆卓的声音没有波澜。 牛娃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勃然大怒,提着刀就要去追那些逃远的流民。 “站住。”陆卓喝止了他,“别浪费力气。” 许靖石定了定神,快步走到陆卓面前,郑重其事地躬身长揖到底。 “在下许靖石,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日后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陆卓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示意众人去许家的营地。 见陆卓如此高冷,许靖石也不以为忤,只当是高人风范,连忙跟了上去。 他拉着赵文涛,压低了声音。 “文涛兄,你……你怎么会与这位……这位壮士同行?看你的样子,竟似奉他为主?” 在许靖石的印象里,赵文涛虽出身贫寒,却胸有韬略,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子。 能让他心甘情愿追随的人,该是何等人物? 赵文涛苦笑了一下。“此事说来话长。你只需知道,陆公子是能在这乱世中带我们活下去的人。” 让许靖石心头巨震。 他再看向陆卓时,眼神中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他又快走几步,对着牛娃一抱拳。“这位英雄,刚刚多亏你如天神下凡,否则我等早已命丧宵小之手!” 牛娃被他夸得脸都红了。“嘿嘿,小事一桩!俺叫牛娃!” 就在这时,一位五十岁上下的老者在许家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正是许靖石的父亲。 他二话不说,对着陆卓就要跪下磕头。 “老朽……谢恩公再造之恩……” 陆卓眉头一拧,最烦这套。 他身形一晃,已然避开,同时手臂一伸,不偏不倚地将身旁的赵文涛给拽了过来,正好挡在老者面前。 一声闷响,老者结结实实地给赵文涛磕了个头。 赵文涛:“……” 许靖石也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将父亲扶起。 一番寒暄过后,陆卓才算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许靖石比赵文涛还小两岁,几年前赵文涛离乡游学,两人在途中相识,一见如故,引为知己。 许靖石虽是读书人,却酷爱舞枪弄棒,还曾在一伙山匪手中救过赵文涛一命。 这便是为何赵文涛一听到他的名字,便不顾一切也要前来相救的缘故。 许家是兴安郡人,家里有一百多亩薄田,算是个小地主。 此次举家逃难,除了许靖石父母,还有一个妹妹、一个丫鬟和一个家丁小厮。 一个月前,兴安郡的叛军攻破了邻县,烧杀抢掠,许父当机立断,带着全家连夜出逃,一路南下,不想今日在此险些遭了灭顶之災。 对于陆卓的身份,赵文涛只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其余便含糊带过。 两拨人合在一处,安全感大增,当即便决定结伴同行。 “陆公子,”赵文涛凑到陆卓身边,“许公子说,翻过前面那道岭,明日中午,咱们就能到州城了。” 自从那夜之后,一路再无波澜。 牛娃和许靖石这对组合倒是出人意料地投缘。 一个天生神力,憨直勇猛;一个文武双全,侠肝义义胆。 两人每日牛英雄、许少侠地互相吹捧,竟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这日正午,烈日当空。 众人行至一处巨大的黄土坡下,寻了个阴凉地歇脚。 陆卓正闭目养神,牛娃和许靖石二人忽然连滚带爬地从坡上冲了下来。 “公……公子!不好了!”牛娃气喘吁吁,“坡那边……有官兵!” “官兵?”陆卓睁开眼,有些莫名其妙。 许靖石嘴唇哆嗦着挤出四个字:“杀良冒功……” 陆卓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立刻起身,对赵文涛和牛娃使了个眼色。 四人猫着腰,悄无声息地爬上土坡。 只见不远处的官道上,二三十名手持长枪朴刀的官兵,正将上百名流民团团围住。 那些官兵个个眼神如饿狼般凶狠,哪有半分官军的模样。 “这是哪来的兵?”陆卓心中疑窦丛生。 “是州城的探马。”赵文涛见多识广,“负责在城外巡弋,打探消息,预警贼情的。” 几人的耳力都远超常人,坡下的对话,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听着,附近有叛军流窜……知府大人有令,献上贼人首级者,一颗……赏银五两!”一个貌似头目的官兵高声叫嚷着。 “军爷……我们都是良善百姓啊……” 流民们哭天抢地,跪倒一片。 那头目狞笑一声,举起手中的朴刀。 “闭嘴!老子说你们是,你们就是!” 陆卓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妈的,真不是东西! 眼看一个士兵狞笑着举起屠刀,就要朝一个妇人砍去。 “住手!” 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骤然响起。 许靖石按捺不住胸中义愤,猛地从山坡上站了起来。 所有官兵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坡顶。 陆卓心中暗骂一句书生误事。 他眼中寒光一闪,对赵文涛猛地一甩头。 赵文涛心领神会,一把捂住许靖石的嘴,连拖带拽地将他往营地拉去。 “唔……唔!放开我!文涛兄……” 等两人身影消失在坡后,陆卓的脸上已是一片森然。 他拍了拍牛娃的肩膀。 “牛娃,给老子喊,把他们都引过来。” “好嘞!”牛娃咧嘴一笑,朝着坡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呔!下面那群龟孙子!你牛爷爷在此,有种的过来一战!” “他娘的,还有同党!”那官兵头目勃然大怒,“分一半人,上去宰了他们!” 十几个官兵嗷嗷叫着,朝土坡上冲来。 陆卓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他从系统空间里摸出两个铁疙瘩,便朝着人群最密集处,奋力投了出去。 两声巨响,整个土坡都为之震颤! 泥土与残肢断臂混杂在一起,泼洒而下。 惨叫声响彻云霄,幸存的几个官兵当场吓傻了,扔下兵器,屁滚尿流地往回跑。 陆卓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 “牛娃,补刀!” “来啦!” 牛娃紧随其后,如猛虎下山,冲进了已然溃散的官兵阵中。 第69章 姓刘的朋友? 这场短暂而血腥的屠杀终于落下了帷幕。 赵文涛和许靖石看清眼前这片修罗场时。 许靖石面色惨白如纸,扶着一棵枯树干呕不止。 “公……公子……”许靖石声音发颤,望向陆卓的眼神,“方才那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究竟是何物?” 陆卓面无表情地将开山刀上的血迹在一名官兵的尸身上擦净。 “官兵作恶多端,遭了天谴,被雷劈死的。” 此言一出,周遭瞬间死寂。 连牛娃都愣了一下,心想:是吗?俺咋觉得是公子扔的铁疙瘩……不过公子说是天雷,那就是天雷! 许靖石呆立原地。 天雷? 青天白日,万里无云,哪来的天雷? 赵文涛拍了拍他的肩膀:“靖石,别问了。” …… 一行人没有在原地多做停留,迅速离开了这片人间炼狱。 他们绕开了官道,又行了半日,傍晚时分,一座雄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川州城!”赵文涛精神一振。 然而,当他们走近,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巍峨的城墙如同一道绝望的灰色巨墙,横亘在天地之间。 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墙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尽是些盔明甲亮的兵士,警惕地注视着下方。 而在城墙之外,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黑压压的人海。 无数流民聚集在护城河边,他们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眼神空洞麻木。 看这架势,川州城,封了! 陆卓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牛娃,”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去,抓两个人过来问话。” 牛娃很快就从人群边缘拎回来两个汉子。 经过一番连哄带吓的盘问,情况终于明了。 原来,就在十几天前,川州刺史派兵出城剿匪,结果中了叛军的埋伏,大败而归,损兵折将。 那刺史是个出了名的胆小鬼,吃了这次大亏,生怕有叛军混入城中,一回来便立刻下令封城。 如今的川州城,只许官兵和差役进出,其余人等,无论你有多少钱,有何等身份,一概不得入内! “听……听说刺史大人已经向朝廷请了援兵,可这都快半个月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其中一个流民哆哆嗦嗦地补充。 陆卓挥了挥手,让牛娃将那两人放了。 他缓缓站起身,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穿越过来,他杀过人,喝过血,从尸体堆里爬出来过,也曾以为自己早已适应了这个操蛋的世界。 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去京城?连他妈一座州城都进不去,还谈什么京城! “呵……呵呵……” 陆卓突然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近乎癫狂的咆哮。 他猛地蹲下身,双手插入干裂的土地,青筋从脖颈一直爆到额角。 “操!” “这他妈的还怎么过?!” “杀良冒功的是官兵,闭门等死的是官老爷,外面全是活不下去的百姓!这狗日的大姚,从上到下都烂透了!还有个球的活路?!” 他疯狂地用拳头捶打着地面,一声又一声的咒骂。 赵文涛、许靖石,甚至沈小烟,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住了,怔怔地看着他,手足无措。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牛娃却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 “坏了!”他惊呼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公子身上沾了脏东西!” 话音未落,他一个箭步冲上前。 啪——! 一记响亮至极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陆卓的脸上。 巨大的力道将陆卓整个人都扇得侧翻在地,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视野天旋地转,只看到牛娃那张焦急而又严肃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 “脏东西,快快离开!” 牛娃嘴里念念有词,见陆卓还有动静,抡圆了胳膊,反手又是一记耳光。 这一下更重。 陆卓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随即,无边的黑暗将他彻底吞噬。 …… 不知过了多久,陆卓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挣扎着浮起。 耳边传来一阵哭泣声,像小猫的呜咽。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斤,最后只勉强撑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视野里,正是沈小烟。她瘦削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见他醒来,哭声戛然而止。 “公子……你醒了?” 陆卓看着她,肿胀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他张了张嘴,用尽全身力气,想把那句憋在心里的怒吼骂出来。 “刘……刘……” 他想说“牛娃你他妈……” 可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舌头也不听使唤,最终只挤出两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你他妈……”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他又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沈小烟吓了一跳,连忙去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气,才松了口气。 一旁的赵文涛快步走过来。“小烟姑娘,公子方才可有说什么?” 沈小烟怯生生地抬起头,小声地,几乎是用气音回答:“公子……好像在叫一个姓刘的朋友……” 赵文涛闻言,陷入了沉思。 姓刘的朋友? …… 第二天清晨,陆卓在一阵药草的苦味中醒来。 这一次,他感觉好了许多,至少脑子清醒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一眼就看到牛娃正鬼鬼祟祟地躲在不远处的帐篷外,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 见陆卓看过来,他吓得一缩脖子,又躲了回去。 沈小烟见他醒了,脸上露出羞涩的喜悦。 “公子,这是许家送来的药,说是能定神安魂,许家父子今早特意过来探望,还送了几味补气血的中药。” 陆卓现在的状态,别说吃饭,连吞咽都费劲。 沈小烟将米熬成了一锅稀粥。 四人围着小小的火堆,沉默地喝着粥,气氛有些压抑。 又过了一天,陆卓终于能勉强开口说话了。 脸上的肿消了一些,但依旧青紫,看着颇为狼狈。 “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办。”他声音嘶哑。 赵文涛面色凝重地铺开一张简陋的地图。“公子,狼行山是回不去了。如今看来,只有这川州城附近还算太平,再往外,不是流窜的叛军,就是杀良冒功的官兵,遍地都是豺狼。我们若要强行南下……除非抱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决心。” “不行。”陆卓直接否定了这个提议。 他很清楚,他们这点人,靠着出其不意的现代武器能打赢几场遭遇战,可一旦陷入大规模的围剿,或者弹药耗尽,死路一条。 “只能进川州城,想办法进去。” 赵文涛苦笑:“公子,如今城门紧闭,如铁桶一般,恐怕……难如登天。” 陆卓的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 “这世上,没有钱撬不开的门。” 就在这时,牛娃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满脸关切地盯着陆卓,小声地问。 “公子,你身上的脏东西……走了吗?” 陆卓的眼角狠狠一抽。 “走……走了!走得干干净净!” 第70章 师弟,真的是你! 赵文涛看着陆卓那张青紫交加、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脸。“公子,你这伤……要不,咱们再休整两天?等你脸上的伤消了再去?” “不必。” 陆卓撑着地站起身。 他瞥了赵文涛一眼,“这世道,多等一天,就多一分死的可能。走,去城门口看看。” 许靖石见状,也连忙跟了上来。 三人一瘸一拐地靠近那道绝望的城墙。 离得近了,城门口肃杀之气和城外流民的腐臭气息混杂在一起,更是令人作呕。 “站住!干什么的!” 还没靠近吊桥,一个挎着腰刀的官兵就厉声呵斥,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赵文涛连忙上前,脸上堆起谦卑的笑容。“军爷,我们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想进城投奔个亲戚。不知军爷可否行个方便?” 他说话时,手不经意地从怀里掏了掏,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露出一角。 那官兵斜睨了他一眼。“方便?城门口贴着刺史大人的告示,眼瞎了不会自己去看吗?滚滚滚!别在这碍事!” 这兵痞的态度,简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 赵文涛心里暗骂,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他侧过身,指了指身后顶着一张猪头的陆卓。“军爷,您再看。我这兄弟路上被匪人打了,伤得极重,再不进城找个大夫,怕是……怕是命不久矣啊!” 说着,他手腕一翻,一枚黄澄澄的金锭子滑入掌心。 那士兵的呼吸瞬间粗重了几分,瞳孔猛地一缩。 然而,他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猛地将赵文涛推开。“少他娘的来这套!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进!赶紧滚,再不滚,老子把你们当叛军奸细给抓起来!” 说罢,便不再理会三人,扭头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三人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无奈退到远处城墙的阴影下。 “他娘的,油盐不进!”赵文涛气得低声咒骂。 没过多久,又有几波人上前尝试。 有衣着华贵的商贾,捧着一整盘银子;有自称是某某县令远亲的乡绅,拿着信物;甚至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抱着病得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地上磕头。 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被粗暴地撵了回来。 “他妈的,我那五十两银子,在别处都够买个小官了!在这里,连个屁都听不见!”一个锦衣胖子气得跳脚。 “没用的,”另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人叹气,“我托人问了,我表兄就在城里当主簿,可他递了话出来,说刺史大人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谁求情就撸谁的官!城门校尉更是下了死命令,哪个兵丁敢私放一人,立斩不赦!”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陆卓的心沉到了谷底。 看来,这川州城,已经不是钱和普通人脉能敲开的了。 …… 夜幕降临,临时营地的火堆旁,气氛压抑得可怕。 许靖石满面愁容。“陆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赵文涛一针见血,“守门的都是些小喽啰,得了死命令,给再多钱也不敢拿。咱们想进去,必须得见到能拍板的人,至少也得是那个城门校尉!” 可怎么见?人都进不去,还谈什么见校尉。 死局。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陆卓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轻轻放在地上。 那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在火光下流转着温润而又迷离的光华。 即便是在场家境最好的许靖石,也从未见过如此品相的宝物,一时间竟看呆了。 “明天,”陆卓的目光扫过众人,“接着去。” …… 一连三日。 从一颗珍珠,到两颗。 赵文涛磨破了嘴皮子。 城门,依旧纹丝不动。 唯一的好消息是,陆卓脸上的肿消了大半,虽然还有些青瘀,但总算恢复了人样。 这天傍晚,赵文涛垂头丧气地回到营地。“公子,不行,还是不行。” 陆卓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明天再试最后一次。” 他环顾四周。“牛娃呢?” 正在给陆卓伤口换药的沈小烟,用气音小声回答:“牛……牛娃哥……去许家营地了,许家小姐说做了些肉干,请他过去尝尝……” 陆卓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把他给我叫回来!” 不一会儿,牛娃被叫了回来。一见陆卓的脸色,他立马心虚地把手背到身后。 “长本事了啊?全天下都在饿肚子,你倒好,还有闲心去别人家蹭吃蹭喝?”陆卓的声音不大。 牛娃被骂得低下头:“俺……俺也饿啊……” 陆卓冷笑一声,“想吃肉是不是?” 牛娃眼睛一亮,猛地点头。 “行,”陆卓指着川州城的方向,“进了城,我让你天天吃五花肉吃到吐。进不去,咱们就一起啃树皮!” 一听这话,牛娃猛地一跺脚,转身就去拿他那把环首刀。 “给老子站住!”陆卓一声爆喝。 “蠢货!” 牛娃被骂得不敢动弹,委屈巴巴地杵在那。 …… 翌日清晨。 陆卓将三颗光华璀璨的珍珠,郑重地交到赵文涛手上。 城门口,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兵痞。 赵文涛再次硬着头皮上前,陪着笑脸。 “又是你们几个阴魂不散的!说了不准进就是不准进!听不懂人话是吧?再敢啰嗦,全都给老子抓起来!” 许靖石本就心高气傲,这几日跟着受气,早已憋了一肚子火。 眼看对方如此嚣张,他胸中那股读书人的愤懑之气终于爆发了。 “你!你一小小兵卒,怎敢如此无礼!”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去抓那士兵的衣襟。 “反了你了!还敢动手!”那士兵勃然大怒。 陆卓眼神一凛,刚要上前。 “住手!” 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从城门洞里传来。 紧接着,一个身披甲胄、腰挎长刀的青年将官大步走出。 那兵痞一见来人,连忙凑上去告状:“校尉大人!这几个刁民想强闯城门,还敢对小的动手!” 青年校尉眉头一拧,厉声呵斥:“胡闹!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川州城下撒野!” 他怒气冲冲地转过头,目光扫过众人,当他的视线落在许靖石脸上时,整个人猛地一怔。 “师……师弟?” 许靖石也呆住了,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将官。 “你是……沈师兄?” “师弟!真的是你!”那青年校尉脸上爆发出狂喜。 剧情的反转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许靖石到底是读过圣贤书的人,脑子转得极快。 他立刻收起惊讶,一脸委屈地指着那早已吓傻的兵痞。 “师兄!你来得正好!你手下这兵卒便对我等百般刁难,还……还扯坏了我的衣裳!” 青年校尉一听这话,勃然大怒。 “你这个狗奴才!” 他根本不给那兵痞任何解释的机会,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 两记响亮至极的耳光,直接将那兵痞扇得原地转了两圈。 第71章 他妈的,还给抹了一百两的零头! “师弟!让你受委屈了!”沈舟连忙扶稳了许靖石,那股热络劲儿简直绝了。 许靖石惊魂甫定。“一别十数载,想不到你我竟是在此等光景下重逢。” “师弟说笑了,不过是混口饭吃。”沈舟应着,目光转向身后的陆卓与赵文涛。 还不等许靖石介绍,陆卓那张青紫交加的脸已经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他往前一步,对着沈舟就是一个九十度的躬身大礼。 “沈校尉!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虚,沈校尉果然是英武不凡,治军严明,乃我大姚栋梁之材啊!” 这一通马屁拍得又快又响,不仅把沈舟给说愣了,连旁边的赵文涛都惊得眼角一抽。 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这陆公子拍马屁的功夫,简直比京城里最油滑的混子还要熟练! 沈舟显然很是受用。“这位壮士言重了,言重了。” “不重不重!”陆卓直起身,“校尉大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守卫川州门户,这等责任,这等气魄,我等草民见了,那是发自内心的敬佩!来来来,赵哥,快见过沈校尉!” 赵文涛也是人精,立刻上前,一番恭维的话说得更是滴水不漏。 三言两语间,气氛便热络起来。 沈舟甚至主动伸手,揽住了陆卓的肩膀,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陆兄!咱们去那边哨塔里喝杯热茶!” 刚要抬脚,陆卓却哎呀一声,停下了脚步。“沈兄弟,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川州,是想进城,不知沈兄弟可否……” 沈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揽着陆卓肩膀的手也松开了几分。 他面露难色。“师兄,陆兄弟,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刺史大人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私放入城,违令者……立斩不赦!” 许靖石一听,急了。“师兄!咱们师兄弟的情分,难道连这点方便都不能行吗?” 沈舟的语气也重了几分,“这真不是情分不情分的事!如今城外流民数十万,里面还混着叛军的奸细,一旦开了口子,川州城就完了!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眼看气氛又要陷入僵局,陆卓再次凑了上去。“沈兄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我们当然不能让您为难,只是……这上上下下,总得打点打点不是?您给兄弟指条明路,需要多少,兄弟我绝不二话!” 沈舟闻言,眼皮微微一跳,深意的目光,上上下下地重新打量了一遍陆卓。 良久,他才缓缓摇头。“陆兄弟,你把事情想简单了。如今盯着这城门的眼睛,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上面下面,要张嘴的人太多了,那不是一个小数目。” 陆卓心领神会,手掌悄无声息地探入怀中,再伸出来时,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已经躺在他的掌心。 “沈兄弟,这是给你的茶水钱,不成敬意。” 那温润冰凉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让沈舟的呼吸瞬间一滞。 贪婪的火焰,一闪而逝。 “不够。”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我懂。”陆卓脸上的笑容不变,“这颗,是兄弟我孝敬您个人的。至于打点上面那些大人物的门路,还需要沈兄弟帮忙打听打听。无论多少,兄弟我都认了!” 这话一出,沈舟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再次重重地拍了拍陆卓的肩膀。 “陆兄弟果然是明白人!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他将那颗珍珠不着痕迹地揣入怀中,“三天!三天后,还是这个时辰,你来这里找我!” --- 返回营地的路上,陆卓和赵文涛的脸上都带着轻松。 唯有许靖石,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也知道那颗珍珠的价值,后面要打点的银钱,恐怕更是个天文数字。那样的费用,把他整个许家卖了都凑不齐。 “许兄,”陆卓忽然开口,“你跟那位沈校尉,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许靖石叹了口气,陷入了回忆。“十几岁时,家父为我请了一位武师强身健体。沈舟……他那时叫沈二牛,是师父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儿,算是我的师兄。只是后来师父云游去了,我们也就断了联系,没想到……” 回到营地,许靖石心事重重地钻回了自家帐篷。 陆卓看着他的背影,侧头问向赵文涛。“老赵,你怎么看,这对师兄弟的情分?” 赵文涛摸了摸下巴上拉碴的胡子。“同门之谊,听着好听。可十几年没见,情分早就被这世道磨得差不多了。刚才那沈校尉若真念旧情,就不会收下那颗珠子。说到底,真金白银面前,这份情分,一文不值。” 陆卓闻言,心中为这老狐狸默默点了个赞。 三日后的上午,城门前。 沈舟早已等候在此,见到陆卓,上来就拉着陆卓大倒苦水。 “陆兄啊!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为了你的事,我这两天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城里兵备道的王主事,巡防营的李参将,哪个不是喂不饱的饿狼!我这张老脸都快被丢尽了!”他一边说,一边连连叹气,捶胸顿足,演技十足。 陆卓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感激涕零。“沈兄弟辛苦了!大恩不言谢!您就给个准话,到底需要多少?” 沈舟见他如此上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口价,一颗珠子,一个名额。” “什么?!”陆卓被这狮子大开口惊得心头一跳。 他脸上立刻换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沈兄弟,这……这也太狠了!我们就是些逃难的,哪里拿得出这么多……” 一番哭穷卖惨,陆卓最终还是无奈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布袋,倒出了八颗大小相近的珍珠。 沈舟一把将八颗珍珠扫进怀里。“对了,你们进了城,没有户籍腰牌寸步难行,要不要我顺便帮你们办了?” 陆卓的脸皮狠狠一抽:“要。” 沈舟嘴角那丝得意的笑意几乎压抑不住,他轻描淡写地报出了价码。 “不贵,熟人价,每块腰牌三百两银子。你们一共八个人,就算你们两千三百两好了。” 他妈的,还给抹了一百两的零头! “好……”陆卓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那就这么定了!”沈舟拍板,“明日下午,你把你们所有人的籍贯、姓名、生辰八字写好送来。后日一早,我亲自在城门口接你们进城!” 说罢,他心满意足,转身哼着小曲走进了城门洞。 许靖石这才敢上前,一脸的感激与羞愧。“陆公子,这次……多谢你仗义出手!许某实在是无以为报,这进城的银两……” 陆卓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许兄客气了,我主要是看在老赵的面子上,才顺手帮你一把。” “至于你那两个家丁,陆某就爱莫能助了。” 第72章 我这人就喜欢乐于助人 次日清晨,沈舟果然依约而来。 他穿了件体面的便服,领着几名亲兵,在城门内侧等候。 验过文书,塞过银两,那厚重的的川州城门,终于缓缓洞开。 一步踏入,扑面而来的是独属于市井的、鲜活的烟火气。 青石板铺就的长街干净整洁,两侧店铺鳞次栉比,酒楼、茶馆、当铺、布庄……招牌幡旗迎风招展。 街上行人虽不算熙攘,却也个个面色红润,衣衫整洁。 许靖石在城门口与亲戚汇合,再次跟陆卓,赵文涛道别。 待许靖石一行人匆匆离去,四人便成了真正的无根浮萍。 牛娃的肚子最先发出了抗议。 他耸动着鼻子,精准地鎖定了一个方向。“哥!包子!肉包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街角处正有一家包子铺。 热腾腾的白气从巨大的蒸笼里不断冒出,裹挟着浓郁的肉香。 “走,填饱肚子再说。”陆卓率先走了过去。 四人刚一落座,牛娃便如猛虎下山:“老板!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全……全都给我上来!” 包子铺的小二先是一愣,随即被牛娃这股气势给逗乐了,麻利地端上几笼。 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牛娃左右开弓,一手一个,塞进嘴里胡乱嚼两下就咽了下去,那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桌上的蒸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叠加,很快,就在牛娃的身旁堆起了一座半人高的小山。 小二的下巴都快惊掉了,站在一旁,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能机械地地给这几位爷端茶递水。 陆卓没理会牛娃的惊人食量,他端着粗瓷茶碗,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一路行来,穿过了三条街,两条巷。 秩序,是他对这座城最直观的感受。 没有乞丐,没有当街倒毙的尸体,甚至连争吵都见不到。 店铺照常开张,巡逻的官兵昂首挺胸,百姓脸上虽有忧色,却无绝望。 一堵墙,隔开了两个世界,也隔开了生与死。 陆卓心中并无多少感慨:这里,是强者和有钱人的乐园,是弱者的禁地。而他,必须尽快在这里扎下根,成为前者。 一声饱嗝将陆卓的思绪拉了回来。 牛娃瘫在长凳上,一脸的幸福。 陆卓结了账,又叫了一壶热茶,与那年过半百的包子铺老板攀谈起来。 “老伯,生意不错啊。” “托……托福,托福。”老板乐呵呵的说道。 “跟您打听个事儿,”陆卓压低了声音,“这川州城里,道上的朋友多吗?都是哪些帮派在管事?” 一听这个,老板的眼神瞬间就变了,来了精神,拉着陆卓换到一张僻静的空桌,眉飞色舞地讲述起来。 老板说得口沫横飞一连说了十几个,陆卓听得不动声色,心里却默默记下了两个。 他又不动声色地抛出几个问题,将城里的米价、布价、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地点套问了出来。 这老板是个老江湖,说起这些头头是道,让陆卓对川州城的了解瞬间立体了许多。 末了,陆卓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老伯,我们初来乍到,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您知道这城里,哪有牙人行吗?” “牙人?”老板一指街对面,“那不就是?全城的房契地契,大半都攥在他们手里。” 陆卓道了声谢,带着三人朝对面走去。 还没等他开口,一道轻慢的声音就飘了过来。 “要租,还是要买啊?” 陆卓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年轻男子,一双三角眼轻蔑地上下打量着他们几人。 当他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带着补丁的胖袄上时,那份轻蔑毫不掩饰地变成了赤裸裸的鄙夷。 “就你们这身行头,租个柴房都费劲吧?” 陆卓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前世在东京街头厮杀,最恨的就是这种眼神。 “狗眼看人低。”他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 赵文涛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太了解陆卓了,这位爷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他赶紧上前一步,陪着笑脸对那牙人拱了拱手:“这位小哥,我们确实想……” 那牙人压根没理会赵文涛,反而被陆卓的眼神给激怒了,他站直了身子,“怎么着?一个臭要饭的,还敢瞪我?老子就是看不起你们了,怎么地?” 见赵文涛死死抱住陆卓,他更是有恃无恐,挺着胸膛往前凑了两步,几乎把脸贴到了陆卓面前。 “穷鬼!打我啊?来,往这儿打!你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一股巨力从身侧传来,赵文涛竟被陆卓硬生生甩开! 紧接着,眼前一花!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炸响在整条街道上! 那牙人整个人被抽得陀螺般转了两圈,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彻底懵了,耳朵里嗡嗡作响。 “你……” 他刚吐出一个字,一只脚就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胸口,将他剩下的话全都踹回了肚子里。 是牛娃!他咧着嘴,脚下的力道却狠得能踹死一头牛! 赵文涛见状,长叹一声,知道这事已经无法善了。 他妈的,那就一起上!他也冲了上去,对着那牙人就是一顿猛踹。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沈小烟。 她冲上前,学着牛娃和赵文涛的样子,一脚一脚地踹在那个蜷缩在地上的身体上。 半盏茶的功夫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才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奋力挤进人圈,张开双臂拦在三人身前。 “住手!都住手!这是干什么!要出人命了!” 陆卓收回了脚,脸上毫无表情。 “不怪我,是他让我打的。” “什么?”老者一愣,随即看到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年轻人,顿时脸色大变,“快!快把钱公子扶起来!” 那老者显然是个和气讲理的主,他先是安顿好那位钱公子,然后才转身对着陆卓,一脸的苦涩与无奈。 “这位壮士,有话好说,何必动手?你们可知,这位……这位可是我们牙人行行主的独子啊!” 他简直快哭了。 行主把这宝贝疙瘩交给他这个副行主带出来历练调教,这才几天功夫,就被人当街给揍成了猪头! 陆卓摊了摊手,表情无辜至极。 “我说了,是钱公子盛情难却。他求着我打他,我这人……就喜欢乐于助人。” 老者一脸不信,转头看向被扶起来的钱公子:“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公子刚想破口大骂,一抬头,却正对上牛娃那张笑得森然而恐怖的脸。 让他瞬间打了个寒颤。 钱公子喉咙里的话立刻拐了个弯,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点头。 “对……对!刘叔,不关他们的事!是我……是我身上有点痒,皮子紧,想让这位大哥……给松快松快。” 第73章 你倒是会算账 那刘姓副行主听得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钱万千,人如其名,打小就活在钱堆里,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他此刻趴在地上,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疼,可更疼的是脸面。 想他堂堂牙行少主,今天竟被几个外地来的泥腿子当着满街的人暴打。 这他妈传出去,他钱万千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热血直冲脑门,他想放几句狠话,可一抬头,就看见牛娃那比沙包还大的拳头。 那憨厚的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也愈发让人胆寒。 钱万千喉咙里那句我爹是钱宏伟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多……多谢几位大哥……帮我……帮我止痒……” 陆卓闻言,竟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做了好人好事,那咱们也不能白做,对吧?” 钱万千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打人……还要钱?这世上还有这等无耻之徒?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钱公子?”陆卓的声音很轻。 “是……是……”钱万千欲哭无泪,只能点头。 “行,看你这么有诚意,我给你打个折。”陆卓伸出四根手指,“我们四个人,一人收你一两银子的辛苦费,不过分吧?” 钱万千的心在滴血,可小命要紧。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倒出三钱碎银,递了过去:“大……大哥,我……我就带了这么多……” 陆卓接过银子掂了掂:“不对啊,这才三钱。” “那位姑娘,还有这位大哥,和这位大哥……一人一钱,正好!”钱万千急中生智,指着动手最狠的沈小烟、牛娃和赵文涛,唯独漏了陆卓。 在他看来,陆卓就开头扇了他一巴掌,后面都没再动手。 陆卓的嘴角缓缓咧开,“你倒是会算账。” 他指了指自己:“他们三个,动手了,才一人一两。我,”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我没动手,所以我要收二两。” 钱万千彻底傻了,这算的是哪门子的账? 陆卓俯下身,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因为,我要是真动了手,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我这天大的自制力,难道不值二两银子?” 那冰冷的气息喷在耳廓,钱万千只觉得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眼前一黑,脑袋一歪,竟是活生生气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好。 “陆公子!打得好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锦袍,留着一撮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他径直走到陆卓面前,拱了拱手。 “在下钱宏伟,这牙行的行主,也是这不成器的东西的爹。犬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陆公子和几位朋友,我在这里,代他给您赔个不是了!” 此人,正是钱万千的父亲,钱宏伟。 他不仅没有半分怒气,反而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满是歉意。 陆卓双眼微眯,打量着眼前这个笑呵呵的中年人。 这老家伙,是个狠角色。 儿子被人当街打成这样,他却能面不改色地过来赔礼道歉,这份城府和隐忍,绝非常人能及。 “一场误会罢了。”陆卓心中念头急转。 “什么误会!就是这小畜生该打!” 钱宏伟看着悠悠转醒的钱万千,骂道,“早就跟你说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让你收敛点!今天幸亏是陆公子手下留情,要是碰上个脾气差的,你这条小命都得交代出去!”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是教训儿子,也是在捧陆卓,更是无形中将这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陆卓知道,这老狐狸是以退为进,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顺着台阶便下,对着钱宏伟一抱拳:“钱行主言重了。小子初来乍到,脾气冲了点,一时没收住手,给您添麻烦了。” 钱宏伟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心道:你那叫脾气冲?你那叫要人命! 但他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哪里哪里,年轻人,火气旺点是好事。陆公子,还有这几位朋友,外面人多嘴杂,不如到我这行里喝杯热茶,咱们坐下慢慢聊?” 陆卓点了点头,带着三人跟着钱宏伟走进了牙行。 一进门,淡淡的檀香便扑面而来。 分宾主落座后,钱宏伟亲自给几人倒上茶:“不知陆公子几位来我这牙行,是想买卖宅院,还是租赁个落脚之处?” “租。”陆卓言简意赅。 钱宏伟笑道,“好说,不知公子对宅子有什么要求?” 陆卓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要求不高。首先,得便宜,租金越低越好。其次,院子要大,能跑马最好。还得清净,周围不能有邻居吵闹。屋子要多,通风采光都得是一流的。对了,家具得是现成的,最好是上好的楠木,拎包就能入住那种……”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听得钱宏伟那张笑脸上的肌肉都开始僵硬。 便宜,还要大,要清净,要精装……这他妈是来租房子的还是来抢的? 钱宏伟深吸一口气:“陆公子,您看……能不能说得简单点?” “行。”陆卓一摊手,“就三个要求:要大,要方便,要舒服。” 钱宏伟心里把陆卓骂了一万遍,面上却沉吟片刻:“有了!城西确有一处宅院,绝对符合公子的要求!” 他刚要起身带路,一个身影却嗖地一下窜了过来。 正是钱万千。 他此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表情却谄媚到了极点:“陆……陆哥!这点小事,我带您去!我熟!” 说完,他竟是无比殷勤地凑到陆卓身边:“陆哥,您这边请,马车都备好了!” 陆卓看着眼前这判若两人的钱万千,嘴角直抽抽。 这小子,变脸比翻书还快,简直是个天生的狗腿子。 上了马车,钱万千更是化身话痨:“陆哥,我跟您说,这宅子啊,那是前朝一位告老还乡的侍郎建的,风水极佳!正房五间,厢房八间,还有个小花园,种种花,养养鱼,最是惬意不过……” 陆卓被他吵得脑仁疼:“行了。我倒是好奇,你对这些宅子怎么这么清楚?” 钱万-千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脸颊:“陆哥,不瞒您说,我爹让我记这些,我老记不住。他就打我,自然就记住了。” 陆卓被他这番歪理给逗乐了。 他斜眼看着钱万千,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你心里,恨我吗?” 马车里瞬间安静下来。 钱万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沉默了片刻,说出了一句让陆卓都有些意外的话。 “怨,也不怨。” “怨的是,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让我丢了脸。不怨的是……我打不过您。” 这话,粗鄙,却又现实到了极点。 陆卓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 他伸手,重重地拍了拍钱万千的肩膀。 “小钱啊,你小子……以后能成大事!” 第74章 便宜,绝对便宜 钱万千连连哈腰:“陆哥谬赞,谬赞了!宅子就在前面,您几位这边请!” 马车在一条清幽的巷子里停下。 眼前是一座朱漆大门,门前两尊石狮子虽有些风化,却依旧威严。 推开门,是一个宽敞的前院,青石板铺地,缝隙里长着几丛青苔,平添了几分古朴。 绕过影壁,便是一个阔朗得不像话的正院,东西厢房齐备,正中是五间高大的正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久无人居的清冷气息,却也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陆卓深吸一口气,这是一种安定的味道。 他环顾四周,眼中闪过满足。 “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他低声感慨。 牛娃和赵文涛也是满眼惊奇,他们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宅子。 “陆哥,您看还满意吧?”钱万千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卓的神色,见他似乎颇为喜欢,心头稍定。 “不错。”陆卓点了点头,“租金怎么算?” “便宜!绝对便宜!”钱万千连忙竖起两根手指,又飞快地收回去一根,谄媚地笑道,“一年,只要十八两银子!” 十八两? 陆卓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赵文涛和牛娃也愣住了。 他们不懂行情,但也知道,这么大一座三进的宅院,地段又不差,一年只收十八两,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钱啊,”陆卓缓缓转过身:“你是不是觉得,我这顿打,没把你打明白?” 那股子森然的杀气扑面而来,钱万千双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陆哥!我哪敢啊!真……真的是这个价!” “说,到底有什么猫腻。”陆卓的声音不大:“我的耐心,不太好。” 钱万千结结巴巴地解释:“没……真没什么猫腻!就是……就是这隔壁的院子,几个月前,出过点事……” “死人了?”陆卓眉头一挑。 死人算什么事?他杀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嗯……”钱万千缩了缩脖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死了几个?” “满……满门……” 话音刚落,陆卓的眼神陡然一厉。 “牛娃!” “哎!在呢,哥!”牛娃早就摩拳擦掌,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钱万千的衣领,将他提溜了起来。 “陆哥!陆哥饶命啊!”钱万千吓得魂飞魄散,“我不是故意瞒您的!这事儿它不影响住人啊!” 陆卓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揍他。” “好嘞!” 牛娃狞笑一声,又是一顿止痒。 …… 一炷香后,钱万千顶着一个左右对称的猪头,哆哆嗦嗦地将盖好手印的契书和收到的十八两银子揣进怀里。 他现在看陆卓的眼神,已经不是畏惧,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陆卓自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对他而言,凶宅唯一的坏处就是晦气,但和便宜、宽敞、安稳比起来,这点晦气屁都不算。 他将契书递给赵文涛收好,然后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对着几乎要瘫倒在地的钱万千勾了勾手指。 “过来,别急着走。跟我聊聊这川州城。” 钱万千哪敢说半个不字,连滚带爬地凑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夕阳的余晖将院子染成一片金黄。 钱万千鼻青脸肿地告辞离去,陆卓则坐在原地,消化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这川州城,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此城十年间,竟抵御过数次流寇甚至叛军的攻打,固若金汤。 城内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城区。 东城多是高门大户,非富即贵;西城则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区域,多是小康之家和中户;南城龙蛇混杂,是贫民和三教九流的聚集地,也是各大帮派扎根之处;而北城,则是刺史府等官署衙门的所在地,戒备森严。 城中最顶尖的势力,并非那些盘踞在南城的帮派,而是四家豪绅——张、丁、冯、葵。 这四家盘踞川州数代,底蕴深厚,富甲一方,城中七成以上的产业都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四家之间,既有联姻合作,亦有暗中倾轧,关系错综复杂,堪比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整个川州。 而这张网的中心,那只最庞大的蜘蛛,便是四家之首的张家。 张家之所以能压过另外三家,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把持着刺史府。 据钱万千所说,张家的开族先辈张英,最初不过是刺史府里一个不起眼的微末小吏。 此人看似谦逊温和,实则心计深沉如海。 他花了整整十多年的时间,用尽各种手段,将所有在任上出现纰漏、犯了错误的同僚一个个拉下马,再不着痕迹地让自己张家的子弟族人顶替上去。 时至今日,整个川州刺史府,从上到下,几乎快成了他张家的一言堂。 刺史的政令,若无张家点头,便寸步难行。 张家对上,极尽谦卑恭顺;对外,则心狠手辣,疯狂牟利,俨然是这川州的地下皇帝。 陆卓的指节轻轻敲击着膝盖,眼中精光闪烁。 这张家,有点意思。 …… 夜色如墨,北城,刺史府。 一间公事房内,灯火幽微,将墙壁上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如同鬼魅。 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正端坐在宽大的桌案之后。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身影躬身而入,正是白日里收了陆卓夜明珠的城门校尉,沈舟。 “放进来了?”少年头也不抬。 沈舟恭敬地垂首:“回少主,放进来了。他们一行四人,加上许家的四人,一共八个。” “八个?”少年终于抬起眼皮,“我只要那一个。去,把他的底细再给我摸得干干净净。至于你那师弟一家,不过是个添头罢了。” 沈舟的身子猛地一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抖:“少主!求少主开恩!我师弟他……他们一家老小都是本分的生意人,绝不敢……” 少年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耐烦,轻轻一挥手。 一个字也未说,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沈舟将剩下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他重重地磕了个头,连滚带爬地退出了房间。 少年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桌案一角。 那里,正静静地躺着一颗浑圆硕大的夜明珠,幽幽的光华,似乎比烛火还要明亮。 他伸出两根手指,将珍珠拈了起来,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这么好的珠子……”他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上一次见到,还是徐家送来的那颗吧。” 另一边,沈舟快步退出院子,直到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间透着昏黄光亮的公事房,心中一阵发毛。 这张家少主,真是个有毛病的怪物。 好端端的屋子,非要弄得跟个坟地一样,阴森森的,让人待久了都觉得要折寿。 第75章 哥?你说的是那颗珠子? 晚饭是简单的肉饼和粟米粥,却是四人逃荒以来吃得最踏实的一顿。 没有对明日的恐惧,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在这座空旷的宅院里回荡。 饭后,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晕在正堂里勉强驱散了些许寒意。 陆卓将最后一口肉饼咽下,用手背抹了抹嘴,目光扫过围坐在破旧方桌前的三人。 “开个会。”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有些松弛的气氛重新绷紧。 牛娃立刻坐直了身子,赵文涛则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连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沈小烟,也抬起了那双眼眸。 陆卓伸出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两个主题。第一,保命。第二,搞钱。” 简单直接,像他这个人一样。 “保命?” 一道细若蚊呐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解。 是沈小烟。小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苍白,“我们不是……已经进城了吗?安全了啊……” 在她单纯的世界里,高大坚固的城墙,就是安全的终点。 赵文涛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哥,你说的……是那颗珠子?” 陆卓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脑子确实转得快。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陆卓的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那颗珠子,是咱们进城的敲门砖,也是悬在咱们头顶的一把刀。那个叫沈舟的校尉,你们真以为他收了东西就会把我们当回事?他只会把我们当成一只待宰的肥羊。” 一句话,让刚刚升起的安稳感瞬间崩塌。 牛娃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赵文涛的眉头紧紧锁起。 沈小烟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 在她残存的认知里,官老爷怎么会为了一颗珠子就为难他们这些苦哈哈的流民呢? 陆卓的视线转向赵文涛:“你说许靖石那个师兄,靠得住?” 赵文涛的脸上闪过挣扎,最终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人心隔肚皮。更何况,靖石与他多年未见,情分早就淡了。在重利面前,这点情分,怕是比纸还薄。” 他清楚,沈舟若真是个念旧情的人,当初就不会收下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收了,就意味着这场交易只有利益,没有情面。 “所以,别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陆卓的声音冷了下来,“进了城,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门。记住了,一旦有任何不对劲的苗头,不用等我下令。谁的爪子敢伸过来,就直接剁了!” 那股在战场上磨砺出的凛冽杀气一闪而逝,牛娃和赵文涛齐齐心头一凛,重重点头:“明白!” “那我们接下来……”赵文涛压低了声音,“是像在秃头岭那样,先躲起来,避避风头?” “躲?”陆卓嗤笑一声,“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在这城里,越是藏头露尾,越让人觉得咱们是软柿子,好拿捏。” 他站起身,在堂中踱了两步,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扭曲而巨大。 “咱们得反着来。不但不躲,还要站到明处去,站到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让那些藏在暗处想打咱们主意的杂碎们,动手之前都得掂量掂量,动了咱们,会是什么后果!” 赵文涛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明白了陆卓的意思。这是要造势! 要在这川州城里,闯出名望!名望,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沈小烟的担忧又从唇边溢出,“可是,我们……只是逃难的,哪里……哪里有什么声望……” “声望,是打出来的,也是赚出来的。”陆卓回过头,“这就关系到第二个主题——搞钱。” 他重新坐下,目光再次投向赵文涛:“你之前在城里待过,跟我说说,这川州城,哪里的钱最多?” 赵文涛不假思索:“官府的银库,还有四大家族的钱庄。” “官府暂时碰不得。”陆卓的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那就从四大家族下手。只要跟他们扯上关系,名和利,自然就来了。” 他的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钱万千说,四大家族里,葵家是开酒楼食肆的,生意遍布全城,但势力相对最弱。正好,拿他们当个突破口。” 说到这里,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狡黠。 他有一块别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开门砖。 “白酒,果酒……”陆卓低声呢喃,脑海中浮现出前世那些醇香醉人的液体。 在这个只有浑浊米酒和淡薄水酒的时代,那将是降维打击。 “文涛,明天你收拾一下,换身体面的衣服,跟我去一趟万香楼。” …… 翌日,清晨。 陆卓和赵文涛都换上了系统新手礼包里那套崭新的胖袄,虽然款式普通,但干净整洁,衬得两人精神了不少。 尤其是陆卓,那股子悍匪的气质被稍稍遮掩,多了几分寻常武人的样子。 万香楼,坐落在西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是一座雕梁画栋的三层高楼,飞檐翘角,气派非凡。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尽显奢靡。 “客官,吃点什么?”一个小二迎了上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 “楼上雅间。”陆卓淡淡地开口。 “好嘞!客官,咱们这楼分三层。一楼大堂,点够二两银子的酒菜便可入座;二楼雅座,最低八两;三楼的观景阁,能俯瞰半个西城,最低要一桌十八两的席面。”管事详细介绍着,言语间好奇地打量着两人,暗示着这里的消费水平。 陆卓却像是没听见那数字一般,面不改色,只吐出三个字。 “上三楼。” 管事的眼中闪过诧异,随即笑容变得更加热切:“好嘞!贵客二位,楼上请!” 三楼果然视野开阔,临窗而设的紫檀木桌椅擦得锃亮,凭栏远望,街市繁华尽收眼底。 陆卓随意点了几个招牌菜,又要了一壶最好的酒。 很快,菜肴如流水般送了上来,色香味俱全,远非他们路上啃的干粮可比。 赵文涛看着满桌佳肴,喉头动了动,却不敢先动筷子。 陆卓给自己倒了杯酒,刚准备举杯,楼梯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脚步声沉重而嚣张,伴随着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第76章 哥,他没得手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上来。 为首的是个鹤发童颜、留着一撮山羊须的老者,身着一尘不染的素色儒袍,走起路来四平八稳,端着一股仙风道骨的架子。 在他身后,簇拥着二十来个年轻学子,个个青衫长袍,头戴方巾,脸上带着近乎狂热的崇敬,亦步亦趋,仿佛那老者是什么在世的圣人。 “装神弄鬼。”陆卓嗤了声,眼底闪过源自骨子里的鄙夷。 他朝不远处躬身侍立的小二招了招手。 小二颠颠地跑了过来,满脸堆笑:“客官有何吩咐?” 陆卓下巴朝那群人一扬:“那老头谁啊?排场不小。” “客官您是外地来的吧?”小二的眼睛瞬间亮了,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神秘,“那可是咱们川州城的大名人,豫来书院的魏来华,魏夫子!” 他似乎还想卖个关子,却见陆卓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摸出几枚大钱,屈指一弹。 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小二的托盘。 小二的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十倍:“这位魏夫子,那可了不得!听说二十多年前,在京城做过礼部侍郎的大官!为人清廉正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因为得罪了朝中权贵,被那些贪官污吏联手排挤,夫子他老人家一怒之下,挂印辞官,回乡办学!” “他创办的豫来书院,如今可是咱们大姚西南有名的学府,为朝廷培养了好些个读书种子!川州城的学子,谁不挤破了脑袋想拜入魏夫子门下?” 陆卓听得面无表情。 礼部侍郎?清廉正直?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天杀的大姚王朝都烂到根子上了,还能有不贪的官? 怕不是在京城里捞够了,回乡下来换个法子继续捞钱博名声吧。 “行了,下去吧。”他兴致缺缺地挥了挥手。 小二点头哈腰地退下。 陆卓端起酒杯,随口问向对面的赵文涛:“你也是读书人,听过那个什么豫来书院没?” 然而,他一抬头,却愣住了。 只见赵文涛那张原本还算平静的斯文脸庞,此刻已是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正襟危坐、接受着学生们奉承的魏来华,眼底翻涌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怨毒与恨意。 他的双手在桌下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这反应不对劲。 陆卓眉头一皱,放下了酒杯:“你跟他有仇?” 赵文涛的嘴唇哆嗦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不共戴天。” “哦?”陆卓来了兴趣,“说说看,他刨了你家祖坟,还是杀了你全家?” “他……”赵文涛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屈辱与愤怒交织,让他几乎失态,“他拿我的文章……拭秽!” 陆卓直接懵住了。 “什么玩意儿?拭秽?”他混过黑道,杀过人,但这种文绉绉的词儿,他是真听不懂。 赵文涛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低吼道:“就是他妈的擦屁股!” “噗——” 陆卓刚入口的一点酒差点喷出来,他强行咽下,随即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低笑。 这他娘的也太有戏剧性了。 他拍了拍桌子,乐不可支:“有意思,真有意思。看来这位万众敬仰的魏夫子,也不是什么高洁之士啊。” 他看赵文涛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绝不像听上去那么简单。 “继续说,怎么回事?” 赵文涛深吸一口气,似乎是陷入了极度痛苦的回忆:“几年前,我到川州求学,听闻他豫来书院的名声,便带着自己最得意的文章前去拜访。那时,他刚辞官回乡不过两年。” “一开始,他对我赞誉有加,说我的文章颇有风骨,是可造之材。可就在我以为能顺利入院的当晚……” 赵文涛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陆卓挑了挑眉,用一种纯粹恶趣味的语气猜测:“是不是你的文章写得实在没眼看,人家越想越气,觉得被你这烂文章侮辱了,所以才拿去擦屁股泄愤?” “不是!”赵文涛猛地抬头,满脸通红,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脱口而出,“是他那晚要强迫与我……我抵死不从,才……才有了后来的羞辱!” 陆卓的脑子里仿佛有一道惊雷劈过!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错愕、荒诞和极度恶心的复杂神情。 我操! 这老王八蛋,居然好男风?还是个用强的畜生? 陆卓的三观,不,他那本就扭曲的三观,在这一刻被震得粉碎。 他前世在东京的歌舞伎町见识过各种腌臜事,但一个被吹捧为圣人的夫子,背地里却干着这种强迫学生的龌龊勾当,这冲击力实在太大! 他瞬间就想通了,这老狗逼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不知道有多少家境贫寒、无力反抗的年轻学子,为了前途,被这老贼给祸害了! 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从陆卓的心底蹿了上来。 他可以不在乎人命,可以杀人不眨眼,但他最见不得这种披着人皮的伪君子,欺负自己人! 赵文涛现在是他陆卓的人! 他看着赵文涛那副屈辱到极点的模样,难得地放缓了语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多大点事。放心,哥不会嫌弃你的。” 赵文涛正沉浸在愤怒与羞耻中,闻言一愣,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古怪,连忙辩解:“哥,他没得手!我当时拼死反抗,踹了他一脚,才跑掉的!” “哦,那就好。”陆卓点了点头。 没得手,不代表这事儿就算了。 就在这时,酒楼的另一侧,那群学子将魏来华奉承得飘飘然。 只听魏夫子捋着胡须,站起身来,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望着窗外的繁华景象,摇头晃脑。 “唉,见此盛景,老夫不禁感慨万千,意欲赋诗一首,以抒胸臆!” “好!夫子大才!” “我等洗耳恭听!” 一群马屁精立刻应声附和,场面好不热闹。 魏夫子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高声吟哦: “天乾风雨二十三载,川州独秀倚雄关……” 诗句刚吟出两句。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骤然炸裂在三楼雅间! 所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惊骇地投向声源。 只见刚刚还准备挥斥方遒的魏夫子,整个人双脚离地,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直挺挺地横飞了出去! 第77章 保护魏郎 只见楼梯口,不知何时多了两道身影。 这两人都穿着寻常的短打劲装,但脸上,却各自戴着一张诡异至极的面具。 戴着惨白面具的高个子,正是陆卓。他身旁的,自然是赵文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二十多个正沉浸在夫子大才中的学子,脑子瞬间宕机。 他们一个个张着嘴,呆坐在原位。 他们的圣人,他们的魏夫子,怎么就……飞了? 不等他们想明白,戴着惨白面具的陆卓已经动了。 他没有丝毫停顿,一个箭步冲上前,抄起一张红木凳子,对着刚刚从桌子残骸里挣扎起身的魏来华,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第一下,正中脑门。 魏来华刚撑起的身体猛地一晃,额角瞬间血流如注。 陆卓面无表情,手臂肌肉贲张,机械而高效地挥舞着凳子腿,一下,又一下,每一击都发出沉闷而令人牙酸的钝响。 魏来华的惨叫被死死压在喉咙里,很快便被砸得骨断筋折,软成了一滩烂泥。 赵文涛站在一旁,一股压抑了数年的恶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畜生!”他嘶吼一声,也冲了上去。 陆卓似乎早有预料,一脚将魏来华踹翻,让他的下半身暴露出来。 赵文涛心领神会,一脚狠狠地踩住魏来华的大腿,然后弯下腰,戴着手套的手精准地探入魏来华那被血污和秽物弄脏的儒袍下摆。 五指摸索,然后……猛然合拢!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是某种浆果被捏爆的轻响,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二楼。 下一秒。 “啊——!!!” 一声凄厉惨嚎,冲破了魏来华的喉咙。 他的身体猛地弓起,双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这声惨叫,终于惊醒了那些呆若木鸡的学子。 “魏郎——!” 一个面容俊秀的学子猛地站起,发出一声悲切欲绝的呼喊。 他这一喊,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魏郎!” “保护魏郎!” 其余的学子也纷纷反应过来,一个个面色涨红,眼中燃烧着狂热的怒火,起身便要冲上来。 “我操,真他妈是一窝变态。”陆卓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眼见一个学子离得最近,挥舞着拳头就冲了过来。陆卓不闪不避,喉头一滚,猛地张嘴。 一口浓稠的老痰,不偏不倚,精准地糊在了那学子的嘴里。 那学子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陆卓一记干脆利落的扫堂腿,直接将他撂倒在地。 “都他妈给老子老实点!” 众人被这一手镇住,但随即更汹猛的怒火涌了上来。 他们人多势众,岂会怕这两个藏头露尾的鼠辈! 人群开始合围。 陆卓的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冰冷的M36左轮枪柄已经触手可及。 但下一刻,他止住了这个念头。 不行。 枪声一响,性质就全变了。 电光石火间,他有了新的主意。 陆卓猛地后退一步,一脚踹在身旁一张八仙桌的桌腿上。 沉重的实木桌子轰然翻倒,桌面正好成了一面绝佳的挡板,将他和赵文涛护在后面。 陆卓双手一翻,两把寒光闪闪的开山刀已然在手! “文涛,把楼梯口堵死!”陆卓低喝一声。 赵文涛瞬间明白,拖过另一张桌子,死死卡住了通往三楼和一楼的楼梯。 做完这一切,陆卓拎着双刀,从桌子后面跨了出来。 他咧了咧嘴,面具下的眼神冰冷如刀。 他没有用刀刃。 对付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还用不着见血。 他抡起刀背,如同挥舞两根沉重的铁棍,迎着冲上来的学子们就砸了过去! 刀背砸在了一个学子的肩膀上,骨裂声清晰可闻。那人惨叫一声,软倒在地。 另一个学子眼前一黑,当场昏厥。 陆卓的身法在前世的街头火并中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他双刀挥舞,只攻不守,刀背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也有几个自诩有些武艺的,试图上前缠斗,但他们的花拳绣腿在陆卓这纯粹的杀人技面前,脆弱得像纸一样,不出一个回合,便被砸断手脚,躺在地上哀嚎。 片刻之间,地上已经倒了七八个人。 “哥!人越来越多了!楼下也有动静了!再不走官兵就上来了!”赵文涛焦急地催促。 陆卓环视一圈,目光落在那些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幸存者身上。 他用刀尖指着他们:“你们这群人里,谁的身份最牛比?” 墙角的学子们面面相觑,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根本听不懂这个词。 “牛……牛怎么会有比?”一个胆子稍大的学子哆哆嗦嗦地问。 陆卓被这蠢问题气笑了,没好气地解释,“就是家里最有钱、最有背景的!爹是当大官的,懂?” 一个学子带着哭腔:“我们……我们家里都有钱……都是城中大户……” 陆卓顿时有些尴尬。他娘的,搞了半天,这是个富二代读书会。 他也懒得再挑,随手一指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那学子穿着一身昂贵的丝绸长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就你了,过来!” 那学子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陆卓没了耐心,上前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将一把开山刀塞进他手里,然后握着他的手,将冰冷的刀刃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想活命,就给老子开路!” …… 万香楼一楼门口,早已被闻声而来的伙计和打手们堵得水泄不通。 “好汉!有话好说!别伤了公子!”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在楼梯下焦急地喊话。 只见那个被称作公子的学子,双手举着一把开山刀,刀刃紧紧贴着自己的脖颈,脸色煞白,一步步地往下挪。 在他身后,两个戴着诡异面具的凶人,如同鬼魅般紧紧跟随着。 “别紧张,戴着面具,他们认不出来。”陆卓压低声音,在赵文涛耳边安抚。 赵文涛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公子,官兵要是追来……” “不会,”陆卓的声音里透着笃定,“至少在我们跑掉之前不会。” 赵文涛一愣。 陆卓的面具下发出一声冷笑,“张家巴不得万香楼出事,官兵来了,也得先看张家的脸色行事。” “上面的人!快放了公子!不然你们走不出这川州城!”楼下的打手还在虚张声势地喊话。 陆卓懒得理他,只是用刀背顶了顶前面人质的后腰:“问问他,你是被老子胁迫的吗?” 那张公子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求生欲爆棚,扯着嗓子对楼下哭喊:“不!不是的!我没有被胁迫!是我自愿为两位好汉开路的!你们都别过来!别过来啊!” 这一嗓子,直接把楼下所有人都喊懵了。 自愿的?你他妈拿刀架着自己脖子叫自愿? 陆卓不想再耗下去了,夜长梦多。 “别他妈废话,手上用点劲儿,给我见点血!” 第78章 少他妈来这套 那公子本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软骨头,此刻被陆卓这地狱恶鬼般的声音一催,吓得肝胆俱裂。 “呲啦——” 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了脖颈上细嫩的皮肤,两道血印子登时沁了出来。 “啊!血!我流血了!”那公子发出了一声娘们唧唧的尖叫。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楼下一众打手伙计的心理防线。 “让路!快他妈让开!” 之前还叫嚣着要活捉凶徒的管事,此刻声音都变了调。 他连滚带爬地将堵在门口的伙计们推开,硬生生清出了一条通路。 “两位好汉!路……路开了!您高抬贵手!” 陆卓懒得搭理他,低喝:“走!” 二人挟持着抖如筛糠的公子,一步步挪下楼梯,顺利地走出了万香楼的大门。 一踏上冰冷的青石板街道,陆卓和赵文涛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猛地将公子往前一推。 那公子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二人则趁此机会,不做片刻停留,一头扎进对面漆黑的巷弄。 跑了不知多久,直到身后再也听不见任何追赶的动静,陆卓才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这具破身体的底子实在太差,刚才那一通爆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 “哥……我们……我们成功了!”赵文涛靠在另一边的墙上。 “呼……先他妈别高兴得太早。”陆卓缓了口气,“先回家,这几天风声紧,火锅的事儿……往后推推。” 赵文涛猛地转过身,对着陆卓说道:“感谢公子帮我报仇。” 他压抑了数年的血海深仇,今日终于得报,那种极致的宣泄感,让他几乎要虚脱。 “少他妈来这套。”陆卓带着赵文涛快走起来。 …… 与此同时,万香楼,三楼雅间。 原先的奢华与风雅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 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眉眼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正是葵家大小姐,葵丽。 在她身旁,一个面容有七分相似,但气质更显沉稳的青年——葵昌,正皱眉看着眼前的残局。 “魏夫子和那些学子,都送去医馆了?”葵丽的声音清冷。 一旁,万香楼的掌柜葵山躬着身子,额头上冷汗涔涔:“回大小姐,都……都送去了。只是……只是那魏夫子,伤了……伤了男根,怕是……不好善了。” “善了?”葵丽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又不是我葵家的人打的,与我们何干?再者,我的万香楼砸成这副德行,这笔账,我还没算呢。” 她话锋一转,冰冷的目光如刀子般刮在葵山脸上:“葵掌柜,当初是我和弟弟力排众议,才把你扶上这个位子。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们二人一个说法?” 葵山闻言,双腿一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了,小丽。”葵昌摆了摆手,打断了姐姐的话,“眼下追究责任无用。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那两个歹徒,给官府和魏夫子一个交代。否则,这万香楼的封条,怕是十天半月都揭不下来。” 他顿了顿,看向葵丽,眼神凝重:“倒是有一事我不明白,那张一磊,为何最近处处针对我们葵家?” 葵丽幽幽一叹,美眸中闪过阴霾:“还能为何?爹的身体时好时坏,这在四大家族里早已不是秘密。张家势大,其他两家根基深厚,唯有我们葵家,是最好捏的软柿子。” 她捏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那两个歹徒,可有眉目了?” 葵昌摇了摇头:“问过了,楼下的伙计和小二都说没见过。” …… 另一头,陆卓租住的小院里,却是一片与外界紧张气氛截然不同的火热景象。 院子中央的石桌上,三口小陶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散发出浓郁而霸道的香气。 一口红油翻滚,辣意冲天;一口清汤鲜亮,菌香四溢;还有一口,则是介于两者之间的鸳鸯锅。 这正是陆卓调配出的三种口味:原味重辣,微辣,以及不辣的菌汤。 灶台上,更是摆满了处理干净的食材:切得薄如蝉翼的羊肉片,鲜嫩的毛肚,黄喉,鸭肠,还有各色时令蔬菜。 “都别愣着了,过来试菜。”陆卓招呼着三人吃饭。 他心里有数,大姚王朝的百姓常年饮食清淡,上猛料,肠胃怕是受不了。 所以他特意调整出不同辣度,免得日后开张,食客吃完都忙着找茅房。 赵文涛看着盘子里那些处理得干干净净的猪大肠、牛百叶,面露困惑:“哥,你买这么多下水干嘛?这玩意儿腥味重,寻常百姓家,若不是实在没得吃,都嫌弃它,不好卖的。” 陆卓心里咯噔一下,他娘的,光顾着在前世的经验里打转了。 当时在菜市场,看到这些下水便宜得跟白送一样,他脑子一热就全包圆了。 嘴上却浑不在意地一撇:“那是他们不会吃。今儿就让你们开开眼。” 说着,他夹起一片毛肚,遵循着七上八下的原则在滚沸的红油锅里涮烫,随即蘸上简单的蒜蓉香油料碟,递到赵文涛碗里。 赵文涛将信将疑地送入口中,下一秒,眼睛骤然瞪圆。 毛肚的爽脆,红油的香辣,蒜蓉的辛香,几种味道在他口腔里轰然爆炸,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的味觉体验! “这……这也太好吃了!”他含糊不清地惊叹。 陆卓又给沈小烟涮了一片放入菌汤锅的嫩豆腐,示意她尝尝。 一顿饭下来,三人吃得大汗淋漓,通体舒泰。 最终,意见出奇地一致——中辣口味,最是过瘾,也最能被大众接受。 饭后,陆卓点上一根系统出品的劣质香烟:“文涛,这火锅要是卖火了,食材的供应能跟上吗?” “哥,你放心!”赵文涛拍着胸脯,“我早就打探过了,咱们川州城,南城就是个巨大的粮仓和菜篮子!” 他兴致勃勃地解释起来:“南城那边地多,人也多,家家户户都开垦了菜园,养着鸡鸭。整个州城的肉蛋菜蔬,七成都是从南城运过来的。” 陆卓闻言,心中大定。 他娘的,有点意思。 这川州城,居然已经有了后世城市圈内循环的雏形。 然而他并不知道,眼前这看似稳定的格局,并非自然形成,而是过去数十年间,由数任有远见的刺史刻意引导、规划而成。 如今的川州城,之所以能在乱世中独善其身,皆因三大支柱:其一,周边州府尚未燃起战火,给了它喘息之机;其二,城中大户豪绅云集,囤积的粮食足以应对数年饥荒;其三,便是这分工明确的南城,能为这座庞大的城市,源源不断地提供生存所需的物资。 这三大支柱,缺一不可。 第79章 阁下是来教我葵家做菜的? 翌日,万香楼。 楼内虽已打扫干净,伙计们个个噤若寒蝉,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再触了哪路神仙的霉头。 那个接待过陆卓的小二,此刻正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猪头脸,无精打采地擦拭着一楼的桌椅。 他心里头憋着一万个委屈,本以为撞大运碰上两个戴面具的豪客,能捞笔丰厚的赏钱,谁曾想是两个催命的煞星。 赏钱没捞着,自己反倒结结实实挨了一顿胖揍,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正当他愤愤不平地咒骂着那两个歹徒不得好死时,门口光线一暗,两道熟悉的身影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小二下意识地抬头,当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 是他们!就是那两个煞星! 小二的嘴巴猛地张开,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就要扯着嗓子尖叫出来—— “救……” 一个命字还没出口,一只铁钳般的大手便鬼魅般地伸了过来,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陆卓将脸凑近,那双眸子在昏暗的大堂里,闪着幽幽的冷光:“带我们去见你们主事的。” 小二哪敢说半个不字,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哆哆嗦嗦地在前面引路,心里却在疯狂呐喊:我的老天爷,这两个煞神怎么又回来了?! …… 万香楼后院,一间雅致的厢房内,檀香袅袅。 葵家大小姐葵丽,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暗红劲装,正端坐在主位上,细细地擦拭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 她神情专注,仿佛这世间再无他物能让她分心。 一旁的葵昌则显得有些焦躁,在房内来回踱步。 自从那日出了事,父亲的身体便又差了几分。 兄妹二人忧心忡忡,干脆每日都亲自来万香楼坐镇,一来是稳定人心,二来也是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大小姐,少爷,人来了…….”小二的声音在门外颤抖着响起。 葵丽擦拭的动作一顿。葵昌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门被推开,陆卓和赵文涛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小二说这俩人正是那日闹事的两个歹徒时,葵昌眉宇间压抑不住的怒火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指着陆卓的鼻子:“好大的胆子!砸了我的楼,伤了我的人,还敢回来!说!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 陆卓露出略显尴尬的笑容。 他赶忙对着暴怒的葵昌拱了拱手,一通彩虹屁张口就来:“哎哟,葵公子果然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小人这点伎俩,哪能瞒得过您的法眼?其实那日之事纯属误会,我们兄弟二人本是来吃饭……” “够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打断了陆卓的胡诌。 葵丽那双清澈却冰冷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锁定在陆卓身上,仿佛能看穿人心。 “公子,收起你那套江湖把戏吧。”她语气平淡,“你若真是怕了,此刻早该逃出川州城,而不是大摇大摆地回到我这万香楼。开门见山,所为何事?” 这娘们儿,不好糊弄啊。 陆卓心中暗骂一句。他知道,再解释下去,倒显得自己心虚了。 他索性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脸色一正,环顾了一下这间厢房,然后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目光看向主位上的葵丽。 “很简单,”他一字一顿,“你们万香楼的酒菜,太他娘的难吃了。” “你找死!”葵昌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动手。 葵丽却抬手拦住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陆卓,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哦?这么说,阁下是来教我葵家做菜的?” “教不敢当。”陆卓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往桌上啪地一放,“我这儿有个独家秘方,想跟葵家做笔生意。” 油纸包一打开,浓烈霸道、闻所未闻的辛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那味道复杂而又极具侵略性,勾得人唾液疯狂分泌。 葵家兄妹的脸色同时一变。 “这是火锅底料。”陆卓像个炫耀宝贝的奸商,“用这玩意儿涮肉涮菜,滋味……啧啧,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川州独一无二,别无分号!葵大小姐,有没有兴趣,赌一把?” 葵丽的目光在那坨暗红色的底料上停留了片刻,鼻翼微动,眼中闪过迟疑。 这股味道,确实奇特。 “别信他!”葵昌却一口咬定,“我信你个鬼!这来路不明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毒?你分明就是张家派来……” “阿昌!”葵丽猛地一声低喝。 葵昌后面的话戛然而生,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愤愤地闭上了嘴。 成了! 陆卓心中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压根没听见葵昌那句没说完的话。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先前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 当初听钱万千那老小子提过一嘴,四大家族明争暗斗,尤其张家和葵家。 再联想到自己穿越过来后,莫名其妙就被人盯上,图的还是那颗破珠子。 若说这背后没人捣鬼,打死他都不信。如今看来,这黑手最有可能就是张家! 他假装没事人一样,又从赵文涛递过来的布袋里摸出两个精致的小瓷瓶,放在桌上。 “光有吃的怎么行?来,尝尝我自家酿的果子酒,给二位压压惊。” 他拔开瓶塞,一股清甜的果香瞬间冲淡了底料的辛辣,沁人心脾。他将酒瓶递了过去。 葵昌本不想接,却被葵丽一个眼神制止。 兄妹二人各执一瓶,浅酌了一口。 下一秒,两人眼中同时迸发出惊异的光彩! 这酒,入口甘洌,果香清甜,一线入喉,回味无穷!比自己家酝酿的酒还要好。 葵丽握着酒瓶的手指微微收紧,看向陆卓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刚才的火锅底料只是让她好奇,那这瓶酒,已经触动了她家族生意的根本! “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她的声音柔和了些许,“不知此酒……酿造之法可否……” 陆卓捕捉到了她眼神深处的贪婪与算计,心中冷笑。 “我叫陆卓。至于这酒嘛,”他咧嘴一笑,“我自个儿瞎琢磨的,不外传。你要是想抢……”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用那双野狼般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葵丽,又扫了一眼她手边那柄锋利的短剑。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葵昌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扯了扯姐姐的衣角。 “阿姐,不可……” 第80章 你要如何合作? 一刻钟后。 万香楼后厨的一张方桌上,一口铜锅冒着热气。 红亮亮的汤底翻滚着,霸道绝伦的辛香混合着牛油的醇厚。 伙计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口水咽了又咽。 葵家兄妹坐在桌前,表情从最初的将信将疑,早已变成了此刻的目瞪口呆。 “请吧,二位。”陆卓用公筷夹起一片切得薄如蝉翼的鲜嫩羊肉,便放入了葵丽面前的蘸料碗中。 葵丽看着碗里沾满香油蒜泥的羊肉,喉头微动。 她不再矜持,夹起肉片送入口中。 下一瞬,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鲜!香!麻!辣! 四种滋味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席卷了她的整个口腔! 羊肉的鲜嫩与汤底的霸道滋味完美融合,那股子酣畅淋漓的爽快感,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让她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张开来! “这……这是何等的人间美味!”葵昌早已按捺不住,学着陆卓的样子涮了一筷子毛肚。 兄妹二人彻底放下了大家族的仪态,风卷残云,满嘴流油。 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锅底见了天。 葵丽放下筷子,用丝帕擦了擦嘴角,看向陆卓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里面不再是审视和警惕,而是混杂着震惊、欣赏。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陆卓靠在椅背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你费这么大周章,不只是为了跟我葵家合作一笔生意这么简单吧?”葵丽一针见血,她不信这等身怀奇技的人,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陆卓咧嘴一笑:“葵大小姐想多了。我陆卓就是个粗人,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在这乱世里,带着兄弟吃饱穿暖,活下去而已。至于恶意……我要真有恶意,今天来的就不是两个人,而是几十号弟兄了。” 他的话半真半假,却也坦诚。 葵丽沉默了。 这底料和果酒,确实是旷世奇珍,一旦推出,万香楼的生意必将攀上一个新的高峰!这个诱惑,她无法拒绝。 “你要如何合作?或者说,你想要什么?”葵丽终于松口了。 陆卓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伸出五个手指头:“火锅和果酒的所有利润,我要五成。另外,我需要一个身份,万香楼的挂名掌柜,对外就叫品牌掌柜,只负责这两样东西。” “五成?!”葵昌惊得跳了起来,“你疯了!我葵家出地方,出人手,出食材,你不过就是出了个方子,凭什么要五成!” “就凭这个方子,川州独一份。”陆卓寸步不让,“没了我的方子,你万香楼还是那个半死不活的万香楼。有了我的方子,不出一个月,整个川州城的达官显贵,都得排着队来给你送银子。这笔账,葵大小姐比我算得清。” 葵丽抬手,制止了还要争辩的葵昌。 她深深地看了陆卓一眼,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阿姐!” “你闭嘴!”葵丽呵斥道。她转向陆卓,眼中精光闪烁,“具体章程呢?” “很简单。”陆卓来了精神,“头两天,敞开了卖,把名气打出去。两天后,实行预约制。火锅,每日只卖三桌。果酒,每日限供六瓶。” “为何要限量?”葵丽不解,“这岂不是有钱不赚?” “葵大小姐,这你就不懂了。”陆卓一副营销大师的派头,“物以稀为贵!越是吃不到的东西,人才越是惦记。咱们要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打造川州城独一无二的招牌!要让吃上一顿万香楼的火锅,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这叫……饥饿营销!” 葵家兄妹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很多词闻所未闻,但话糙理不糙,似乎……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陆卓心里却在偷笑。 他娘的,老子为啥限量?还不是因为这狗日的系统每天限购一份。 不出陆卓所料,当万香楼挂出独家秘制火锅的招牌后,整个川州城都轰动了。 头两天,万香楼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那股霸道又诱人的香味,飘了半条街,引得无数人垂涎三尺。 “听说了吗?万香楼出了个神仙菜,叫什么火锅,吃得人浑身舒坦!” “何止啊!还有那果酒,一杯下肚,赛过活神仙!” 两天一过,预约制的消息一出,万香楼门口当场就堵得水泄不通,全是挥舞着银票前来预约的富商豪绅。 陆卓顺势将火锅定名为鲜香锅,果酒则叫鲜香酒,更添了几分雅致。 这些天,他几乎就泡在万香楼里,亲眼见证了无数名场面。 有吃完后,提着自家木桶来,好说歹说非要花高价把那锅汤底打包带走的;有为了一个预约位置,两个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员外郎差点当街打起来的。 十几天过去,陆卓这个神秘的品牌掌柜,也成了川州城里一个不大不小的传奇人物。 人人都知道,万香楼这位陆掌柜是个有真本事的,背景神秘,且深得葵家大小姐的信赖。 …… 与此同时,张家府邸,书房。 张家少主张明朗,正端着一只琉璃杯,细细品味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 “不错,入口清甜,回味甘冽,好酒!”他咂了咂嘴,脸上露出赞许。 旁边的贴身小厮连忙谄媚地躬身:“少爷说的是,这可是小的花了大价钱才从黑市上淘来的鲜香酒,如今外面已经炒到五十两一瓶了,还抢都抢不到!” 张明朗放下酒杯:“沈舟,那个叫陆卓的,查得怎么样了?” 一个身影从书房的阴影中走出:“回少爷,都查清了。此人确实是北方来的灾民,一路逃难至此,同行的还有二男一女,都是普通百姓,查不到任何背景。进城后,他们租了个小院,除了跟葵家有生意往来,再没跟任何势力接触过。” “一个灾民……”张明朗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个普通的灾民,能拿出这等秘方?” 他冷笑一声,眼中杀机毕露。 “动手吧。” 沈舟迟疑了一下:“少爷,此人现在风头正盛,又是葵家跟前的红人,现在动手,怕是会引来麻烦。不如……再等些时日?” “等?”张明朗哼了一声,“也好,那就让他再得意几天。记住,动手要干净,别留下任何把柄。他手里的方子和赚的银子,我全都要。” …… 转眼,一个月过去。 城南小院内,陆卓、赵文涛和沈小烟正围着一口小铜锅吃得热火朝天。 “他娘的,还是自个儿家吃得舒坦!”陆卓灌了一大口酒,“老赵,等咱们再攒点钱,就把这院子买下来!” 赵文涛嘿嘿直笑。 夜色渐深,喧嚣了一天的小城陷入沉寂。 就在小院外不远处的巷子拐角,两个黑影如鬼魅般贴在墙壁的阴影里。 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着凶光。 “我盯着,你回去告诉兄弟们,下半夜动手。” 第81章 老赵,不行了,要出来了 子时刚过,月凉如水。 小院里万籁俱寂。 牛娃在床上翻来覆去,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自从赵文涛跟他掰扯清楚,喝那红亮亮的锅子汤并不会让男人怀上崽儿之后,牛娃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 今天总算得偿所愿,灌了一大碗,那滋味……简直是神仙日子! 可这神仙日子,报应来得也忒快了点。 “哎哟……老赵……不行了……要出来了……”牛娃捂着肚子,声音都变了调。 睡在邻床的赵文涛被他哼唧醒:“他娘的,让你小子少喝点!快,提着恭桶去外面解决,别熏死老子!” 牛娃苦着一张脸,连滚带爬地抓起床边的木桶,一瘸一拐地拉开了房门。 夜风一吹,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腹中的翻涌感愈发强烈。 他夹紧双腿,朝着院子角落的茅厕就冲了过去。 可刚跑出两步,他的脚步骤然僵住。 院子中央,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阴影下,赫然站着几道黑乎乎的人影! 他们个个蒙着面,身形矫健。 牛娃的脑子炸了!腹中的绞痛瞬间被彻骨的寒意所取代,手里的恭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里面的秽物溅了一地。 那几个黑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浑身一震,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牛娃的魂儿都快吓飞了,他扯开嗓子。 “有贼人呐——!” 这一嗓子划破了深夜的宁静,如同平地惊雷! 为首的黑影,正是沈舟。 他没想到万无一失的计划,竟被一个起夜的泥腿子给搅了! 他当机立断,压低声音,只吐出三个字。 “暴露了,撤!” 话音未落,几人猛地转身,脚尖在墙头轻轻一点,瞬间消失在深邃的巷道里。 牛娃还闹着肚子,腿肚子发软,哪里追得上。 陆卓的房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 他赤着上身,手中握着那把泛着金属冷光的M36左轮手枪,黑洞洞的枪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可他冲出来时,院中只剩下牛娃,以及几道模糊的背影。 陆卓没有开枪。 很快,赵文涛和沈小烟也披着衣服跑了出来。 四人围在院中的石桌前,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霾,心有余悸。 “是冲着咱们来的。”赵文涛的脸色很难看。 陆卓的眼神冷得像冰。 赵文涛狠狠啐了一口:“卓哥,你说,是葵家还是张家?” “不会是葵家。”陆卓摇了摇头,“葵丽那女人虽然精明,但不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要想动手,有的是更光明正大的法子。” 赵文涛的拳头捏得作响:“那就是张家那帮杂碎了!” “八九不离十。”陆卓他眼中的杀意。 一直沉默的沈小烟,轻轻拉了拉陆卓的衣袖,小声道:“会不会是其他人?” 陆卓沉吟片刻:“可能性不大。咱们初来乍到,真正有利益冲突、又有动机和实力下这种黑手的,只有张家。他们估计是看上了咱们手里的那颗珠子。” 院子里陷入了一阵压抑的沉默。 被人摸到了家门口,这种感觉就像是脖子上悬了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半晌,陆卓狠狠说道。 “不能这么等着他们再来。明天,老子亲自上门去问问。” …… 第二日。 陆卓和赵文涛通过许靖石那条线,没费多大功夫就拿到了沈舟的住址。 城西一处偏僻的杂院,房子很小,而且是独居。 两人没走正门,如同两只灵猫,悄无声息地翻过低矮的土墙,落入院中。 屋门只是虚掩着,他们推门而入,坐在屋里那张唯一的八仙桌旁,静静等待着。 另一头,沈舟正心事重重地往家走。 昨夜的行动功亏一篑,让他心里憋着一股火。 他带的迷香是重金买来的上品,只要点燃,不出十息,屋里的人就会睡得跟死猪一样。 届时,将人捆了带回据点,严刑拷打,还怕问不出? 谁能想到,百密一疏,竟被一个拉肚子的家伙给撞破了! 倒打草惊蛇,下次再想得手,怕是难了。 沈舟越想越烦躁,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 他推开自家的院门,一脚跨了进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屋子里,陆卓正端着他那个豁了口的茶碗,对他咧嘴一笑。 那一瞬间,沈舟脸上冷汗涔涔而下。 陆卓放下茶碗,“昨晚,巷子口,是你,带着张家的人?” 他没有废话,开门见山。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舟喉结滚动。 陆卓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森然与暴戾。 “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陆卓一步步逼近,“我只问一遍。不说实话,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那股凝如实质的杀气,像一张大网,将沈舟牢牢罩住。 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真的会说到做到! 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噗通一声,沈舟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我说!我说!陆爷饶命!都是张明朗张少爷指使我干的!他看上了您的家产,想……想杀人夺宝啊!” 沈舟涕泪横流,将张明朗的计划,全都一五一十地吐了个干净。 …… 傍晚,华灯初上。 陆卓和赵文涛站在一个僻静的街角。 沈舟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连连作揖求饶,将之前陆卓为了谋个方便给他的买腰牌的银子,分文不少地还了回来。 “陆爷,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我保证,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绝不多说一个字!” 陆卓接过钱袋:“行了,滚吧。” 他对赵文涛递了个眼色:“老赵,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赵文涛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沈舟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跑了。 陆卓则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隐入了街角的阴影中,远远地缀着。 一个时辰后。 沈舟果然按捺不住,鬼鬼祟祟地打开院门,左右张望了一番,便快步朝着城东的方向走去。 陆卓一路跟随,不紧不慢。 最终,沈舟停在了一座宅院前——张家府邸。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侧门,跟门房低语了几句,门房便点头哈腰地为他拉开了门。 沈舟心中大定,只要进了张家,他就安全了! 他要立刻把今天的事情禀告少爷,让少爷派出更多高手!那个陆卓,必须死! 他一只脚刚刚踏进门槛——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炸响,撕裂了夜的宁静! 沈舟的身子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绽开的一朵血花。 生机,如退潮般从他体内迅速流逝。 在倒下的最后一刻,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巷子对面阴影里的那个男人。 陆卓吹了吹枪口的青烟,眼神冷漠。 第82章 陆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张家府邸的侧门。 门房和几个闻声赶来的家丁,脸色煞白地围着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夜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过,更添了几分森然的寒意。 张明朗一袭锦袍,面沉如水。地上,沈舟的尸体已经被抬了进来,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瞪着屋顶的雕花横梁。 “说。” 张明朗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地上。 “少……少爷,”那门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哭出来,“小的……小的就按沈爷的吩咐,给他开了门。他……他一只脚刚迈进来,就……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 “然后呢?”张明朗的眼神锐利如刀。 “然后沈爷就……就倒了……小的……小的吓傻了,等反应过来往外看,巷子里黑漆漆的,鬼影子都……都没一个啊!”门房磕头如捣蒜。 张明朗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 他不死心,压迫感十足地追问:“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任何异常?声音,影子,哪怕是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 那门房被他盯得魂飞魄散,绞尽脑汁地苦思冥想,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半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有!有异常!” 张明朗眼中精光一闪:“说!” “就在那声响之后不久,”门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邀功的急切,“隔壁王屠户家,突然亮了灯!他婆娘还骂骂咧咧地出来,说是家里那几只老母鸡被吓得直扑腾!小的还听见王屠户说,正好明天杀了给他们家五岁的小孙子补补身子……” “滚!” 张明朗额角青筋暴跳,一个茶杯狠狠砸在门房脚边,摔得粉碎。 他实在没耐心听这蠢货的废话了。 门房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厅内重归死寂。 张明朗的声音透着疲惫,“张强,你怎么看?” 一直侍立在他身侧的,是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中年汉子。 此人正是张家护院头领,张强。他自幼习武,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见识远非寻常武夫可比。 张强上前一步,蹲下身子,仔细查验着沈舟胸口的伤口。 他眉头紧锁,沉吟半晌,才站起身,神情凝重地拱了拱手。 “少爷,这伤口……非刀非剑,也非寻常弓弩。倒像是一种……威力奇大的暗器。” “暗器?” “是,”张强点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舟死不瞑目的脸:“此人将沈舟射杀在咱们家门口,尸体就倒在门槛内。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寻仇了,这是警告。” 警告…… 张明朗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他可以确定这人就是陆卓。 可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逃荒来的饥民,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了杀人于无形的暗器高手? 他从未听说过。这种未知的恐惧,比明刀明枪的敌人更让人心悸。 “加强府中护卫,特别是我的院子,安排双岗。”张明朗深吸一口气,“这几日,我就在府上。若有人问起,便说我偶感风寒,抱恙在身。” “是,少爷。”张强领命退下。 厅内,只剩下张明朗一人,对着那具尸体,眼中阴晴不定。 陆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 张家上下风声鹤唳,如同惊弓之鸟,而始作俑者陆卓,却正在忙一件大事。 一件足以搅动整个临古县餐饮行当的大事。 万香楼后院,被陆卓彻底包了下来。 此时,院内大大小小摆了十几张桌子,每张桌上都架着一口铜锅,锅里红浪翻滚,那霸道而又诱人的辛香,几乎将整个院子都腌入味了。 应邀前来的,是川洲成内,所有酒楼、饭庄的掌柜。 陆卓以鲜香锅品鉴会为名,广发请帖,声称要请全城的同行免费品尝这名动一时的火锅,顺便共饮他秘制的鲜香果酒。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更何况,这还是个偷师学艺的绝佳机会。 因此,掌柜们一个个都上赶着来了,脸上堆着笑,心里却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此刻,众人围着热气腾腾的锅子,闻着那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早就按捺不住了。 “陆掌柜,”福满楼的钱掌柜是个脑满肠肥的胖子,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有些不耐烦地嚷嚷,“这锅子都开了好几滚了,到底让不让吃啊?再不开动,这香味都要把咱们的魂儿给勾走了!” “就是啊,陆掌柜,别卖关子了!” “我这筷子都捏出汗了!” 院子里一阵哄闹。 陆卓站在院子中央临时搭起的一个小木台上,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布长衫,虽然依旧瘦削,但眼神里的那股子悍匪气息被他刻意收敛了起来。 “各位掌柜,各位同行,”陆卓清了清嗓子,“我知道,自从我这鲜香锅在万香楼问世以来,各位的生意,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些影响。”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许多掌柜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这小子,是来炫耀的? 陆卓却话锋一转,语气愈发沉重:“每每想到因为我陆某人的一点小聪明,就让各位的灶台冷了,伙计闲了,我这心里啊……就跟刀割一样难受!” 他说着,竟抬起袖子,往眼角抹了抹。 这番操作,把台下的一众老油条都给看懵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陆卓,虽然是个外来户,但也是个有良心的人!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大家伙儿生意惨淡,家里的婆娘孩子跟着唉声叹气!”陆卓的声音越来越激昂,“所以,我今天请大家来,不为别的,只为一件事!”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拔高了八度,掷地有声。 “我,陆卓,愿为众人抱薪,燃烧自己,照亮所有人!” “……” 院子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众掌柜面面相觑,满脸都是问号。啥玩意儿?抱……抱薪?烧自己?这小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看着台下众人茫然又警惕的眼神,陆卓深吸一口气,图穷匕见。 “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将我的秘方,我的经营之道,与大家共享!为此,我提议——成立一个川洲餐饮联合会!以后,所有的馆子,都加入这个会!有钱一起赚,有难一起当!” 陆卓的话音刚落,心里其实也有些打鼓。 他这套后世的商业联盟模式,对于这些思想僵化的古代商人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果不其然。 短暂的沉默之后,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联合会?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 “哈!说得好听,不就是想吞了咱们的家当,让他一个人说了算吗?” “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一阵阵充满轻蔑与不屑的议论声向台上的陆卓涌来。 第83章 这是什么路数? 陆卓对此置若罔闻。 见台上的陆卓不言语,众掌柜只当他是在故弄玄虚,被戳穿了西洋镜。 “吃,吃!管他什么会,先把这口福享了再说!” “对!吃他娘的!” 一时间,筷子与铜锅的碰撞声叮当作响。 陆卓也不恼,只是不紧不慢地抛出一句话。 “凡加入川洲餐饮联合会者,从下月起,每月可至万香楼领取成本价鲜香锅底料三份。” 哐当! 整个院子,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这……这是什么路数? 短暂的惊愕过后,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三份……听着倒是不错,可一个月才三份,够干嘛的?塞牙缝都不够!”一个精瘦的掌柜小声嘀咕。 “就是啊!” 陆卓心里冷笑,这反应,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份底料,兑上骨汤,足可调出三锅标准锅底。”他再次开口。 一份变三份?那一个月就是九锅! 院子里彻底没了声音。 “陆掌柜!”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既然您这么大方,不如多卖我们一些!” “对啊!卖给我们吧!我们出高价!” 陆卓抬了抬手,压下了喧嚣。 “诸位,并非陆某不愿,实乃我与万香楼有契在身,这秘方底料,不得对外售卖。” 这话一出,众人又分成了两派。一些人觉得,既然有的拿,管他呢,入了会再说。而另一些人,则疑心更重。 “我看这事儿有诈!”人群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跳了出来,正是那一口吃酒楼的冯掌柜,“凭什么不能卖?我看他就是想用这几份底料吊着咱们。” 这冯掌说完,立刻有不少摇摆不定的人跟着附和起来。 “冯掌柜说得对!” 陆卓扫过那个上蹿下跳的冯掌柜。 果然,到哪儿都少不了这种搅屎棍一样的刺头。 眼看场面又要失控,陆卓却不急,只是对着身后的赵文涛递了个眼色。 赵文涛心领神会,端着一个大陶盆走了出来。 盆里,是刚刚用开水泡开的面条,难以言喻的的鲜香,瞬间席卷了整个院子! 那味道粗暴地钻进每一个人的鼻腔。 “这……这是什么神仙味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盆平平无奇的面条给吸住了。 陆卓指着那盆面:“来,随便找位掌柜,上来尝一口。” 一个胆大的,将信将疑地走了上去。 他接过赵文涛递来的筷子,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下一秒,那掌柜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唔——!” 他发出一声满足到极点的喟叹,根本顾不上说话,抡起筷子就往盆里猛扒。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理智。 “给我尝尝!” “滚开!是我的!” “啊!我的面!” 一群平日里人模狗样的掌柜们,此刻为了那一口面条,推搡着,叫骂着,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陆卓站在台上,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他的系统空间里,这种后世最廉价的方便面,还堆着几百包。 眼看时机成熟,他猛地一拍桌子,声如炸雷。 “都住手!” 众人纷纷停了下来。 “此物,名为味精面。”陆卓的声音带着致命的诱惑,“前十位加入联合会者,每月可额外获得,向我购买七份味精面的资格。” 话音刚落,台下众人呼吸一滞。 购买资格! 这东西若是拿到手,别说限量了,光是那汤底,就能熬出一锅让神仙都站不稳的绝顶高汤! “不过……”陆卓故意拉长了声音,“这‘味精面’,制作工艺极其复杂,产量稀少。我手里的存货,也不多了。” 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我加入!陆掌柜!算我一个!” “我!我先来的!我第一个报名!” 刚才还对联合会嗤之鼻夷的掌柜们,此刻争先恐后,生怕落于人后。 就在这时,那个被挤到一边的冯掌柜,又扯着破锣嗓子喊了起来。 “等等!就算要成立联合会,会长谁来当?总不能你一个外乡人说了算吧!这会长的位置,理应由德高望重、资历深厚的前辈来坐!” 他这话,又戳中了不少人的心思。 众人纷纷停下脚步,交头接耳。 “冯掌柜说的是啊,陆掌柜年轻,怕是压不住场子。” “我看福满楼的钱掌柜就不错,家大业大!” 陆卓看着这群过河拆桥的家伙,直接给气笑了。 合着老子又是出方子又是出面,最后白忙活一场。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冯掌柜,是吧?”他冲着那尖嘴猴腮的汉子招了招手。 冯掌柜还以为陆卓要向他请教,得意洋洋地挺着胸脯走上前去。 “陆掌柜,算你识相,我跟你说……”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天旋地转,随即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 尘土飞扬,冯掌柜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 满院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傻了。 陆卓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良久,他缓缓开口。 “我当会长,谁赞成,谁反对?” 鸦雀无声。 “很好。”陆卓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葵丽,葵昌,还有……那位李掌柜,你们三人,担任副会长,协助我处理日常事务。” 他随手点了万香楼的姐弟和另一个看起来还算老实巴交的掌柜,算是给了个甜枣。 一场餐饮格局的大会,就在这样一种诡异而高效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清晨,微光初露。 陆卓像往常一样,站在自家小院里,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陆大哥,天上有什么好看的吗?”牛娃也跟着仰着头。 陆卓收回目光:“没什么。最近院子周围,有什么异常吗?” 牛娃挠了挠头:“有!总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在墙角晃悠,不过他们一看到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跑了!” 陆卓的眼中闪过厉色。 “行了,回去再睡会儿。”他拍了拍牛娃的肩膀,“晚上,跟我出去干件大事。” …… 子时,夜色如墨。 张家府邸高墙外的一处阴暗角落里,两个身影如同鬼魅般蹲伏着。 陆卓和牛娃,都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背后还各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双肩包。 陆卓的手里,还拎着几个灌满了火油的酒瓶子,瓶口塞着布条。 “陆大哥,”牛娃压低了声音,“咱们有天雷,为什么不用?砰一下,这墙就塌了,多省事。” 陆卓摇了摇头。 “沈舟刚死,城里风声正紧,巡夜的官兵都加了三倍。这时候要是弄出天雷的动静,官府顺藤摸瓜,我们谁都跑不了。” 他顿了顿,感受着越刮越大的夜风,嘴角裂开一个森然的笑容。 “但今天不一样。天干物燥,夜风又大,张家这种木质结构的豪宅,不小心走了水,再正常不过了。” 第84章 府里完了,快,从侧门走 话音刚落,陆卓与牛娃的身影贴着高墙的阴影,一左一右,疾速奔袭。 第一个灌满火油的酒瓶,被陆卓以一个刁钻狠厉的投掷动作,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精准地砸在了一座雕梁画栋的屋檐角上。 陶瓶碎裂的闷响之后,并非立刻燃起大火,而是火油瞬间浸透了干燥的木料与瓦片下的枯草。紧接着,瓶口那根燃烧的布条如同一颗罪恶的火种,引燃了这一切! 火苗子噌地一下窜起三尺多高,贪婪地舔舐着涂了桐油的廊柱。 夜风此刻成了最凶恶的帮凶,如同一个无形的鼓风机,对着那火苗猛吹,火舌瞬间化作咆哮的火龙,顺着屋檐疯狂蔓延! 另一侧,牛娃的动作虽不如陆卓那般老练,却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他憋着狠劲,将手里的燃烧瓶一个个奋力甩进墙内。 回廊、柴房、马厩……只要是目之所及的木质建筑,都成了他投掷的目标。 一时间,张家府邸之内,此起彼伏地响起陶瓶碎裂与烈火爆燃之声。 十几个火点在不同的位置同时出现,又在狂风的策应下迅速连成一片火海,仿佛地狱降临人间! 府内深处,除了几个尽忠职守的护院还在打更巡逻,其余上上下下的主子仆人,早已沉入了梦乡。 “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个老护院有气无力地敲着梆子,话音未落,鼻尖便嗅到了浓烈的焦糊味。 他疑惑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针尖! 只见不远处的西厢房顶,已是一片通红。 “不好——!” 短暂的失神后,是撕心裂肺的惊恐! “当!当!当!当!” 他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敲响了挂在门房的铜锣,那声音在死寂的夜里,尖锐得如同索命的哀嚎。 “走水了——!走水了啊——!” 凄厉的喊声划破夜空,沉睡的张家大院瞬间被炸醒! 无数房门被仓皇推开,睡眼惺忪的家丁丫鬟们冲了出来,一见那冲天火光,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快!快救火!” “水!水缸在哪里!” 众人乱作一团,提着木桶,端着水盆,朝着火势最猛的地方泼去。 然而,这由火油点燃的大火,又岂是几盆凡水能浇灭的? 水泼上去,非但没能压制火势,反而激得那油火噼啪炸裂,溅射开来,将更多的木料引燃。火,越浇越猛! 此刻,身为张家少主的张明朗,正经历着他人生中最狼狈不堪的一刻。 一枚燃烧瓶,不偏不倚,正砸在他卧室的屋顶之上。 瓦片被烧得滚烫炸裂,火星混着碎瓦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浓烟滚滚,呛得人无法呼吸。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心头,张明朗甚至来不及穿戴整齐,身上只着一件中衣,便手脚并用地从床上滚下,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门。 他刚一出门,身后的房梁便咔嚓一声巨响,带着熊熊烈火,轰然倒塌! “少爷!” 护院头子张强浑身是伤,在混乱中精准地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府里完了!快!从侧门走!”张强一把架起惊魂未定的张明朗,朝着火势尚未蔓延的侧门方向突围而去。 张府百米开外的一处幽深巷口,陆卓与牛娃正像两只夜枭,静静地蹲伏着,欣赏着不远处那场盛大的烟火。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也映亮了陆卓那双冰冷而漠然的眸子。 他看着那座平日里威严气派的府邸,在烈火中扭曲、哀嚎、化为焦炭,嘴角竟浮现出近乎病态的快意。 他忽然站起身,负手而立,望着那片火海,竟是摇头晃脑地低吟起来。 “金玉满堂皆是罪,一把天火送轮回。” 牛娃眨巴着眼睛,听不懂,但他能感觉到,陆大哥此刻的心情,好得很! 街面上,被惊动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声由远及近。 陆卓不再停留,拍了拍牛娃的脑袋,二人对视一眼,身形一矮,便如两滴墨汁融入砚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二日,天光大亮,万香楼内早已是人声鼎沸。 陆卓刚一踏进大门,一群衣着光鲜的掌柜便如同闻到腥味的猫,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陆会长早!” “哎哟,陆会长您可算来了!快上座!” “陆会长,您瞧我这气色,是不是比前些日子红润多了?这都是托您的福啊!” 众人脸上洋溢着的热情,几乎要将陆卓融化。 今日,正是他召集的第一次川洲餐饮联合会正式会议。 自从陆卓的鲜香锅底料和味精面一出,在座各位掌柜的酒楼生意,就像是坐上了云梯,一日千里。 食客们为了尝一口那神仙般的鲜味,挤破了门槛,银子更是如流水般涌入柜台。 这些日子,整个川洲的餐饮行当,就属他们联合会的成员风头最劲,一些小有成就的掌柜,出门走路都感觉自己要飘起来了。 更让他们服气的是,这位年轻的陆会长,并非只是个甩手掌柜。 在过去的半个多月里,他亲自巡视各家店铺,不仅指点后厨如何最大化利用底料,调配汤头,甚至连店面如何装修布局,菜单如何设计改良,都给出了诸多精妙绝伦的建议。 一套组合拳下来,所有人都对这个心狠手辣的年轻人,彻底心服口服。 人群之中,陆卓对两个人尤为关照。 一个是鲜品阁的楚掌柜楚风,另一个则是百客楼的严掌柜严义。 那楚风,生得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说话总是带着三分笑意。 而严义,则目光锐利,一看就是个精明干练的角色。 陆卓的目光在楚风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内心的算盘拨得飞快。 他之所以对这楚风另眼相看,原因无他,只因这个看似普通的掌柜,背后牵着一根极粗的线。 楚风的表妹,乃是川洲丁家族长新纳的六房小妾,据说颇为受宠。 而丁家,正是掌控着临川洲乃至周边数个州府粮食生意的真正地头蛇! 在这饥荒遍地、人命如草芥的年头,谁掌握了粮食,谁就掌握了所有人的命脉。 更有传言,那位六姨太,在鲜品阁里还占着不小的份子。 所以,之前陆卓推出那道足以引爆全城的陆会长炒面时,便毫不犹豫地将独家授权,给到了鲜品阁。 第85章 多谢陆会长教诲 但人群中,总有那么一两个硌牙的硬骨头。 百客楼的掌柜,严义,便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个。 此人颧骨高耸,双眼狭长,看人时总带着审视的劲儿,活脱脱就是一个天生的杠精。 初入联合会时,他仗着自家有个远房表舅在刺史府当差,算是在官面上有点人脉,处处与陆卓唱反调。 “陆会长,您这底料虽鲜,但未免霸道,盖过了食材本味,非是正道。” “陆会长,您让咱们把桌椅间距拉大,这不明摆着让生意变少吗?” “陆会长,这菜单用硬牛皮纸,是气派,可这成本……” 面对严义的百般刁难,陆卓的处理方式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他不争不吵,不怒不骂,每次严义一开口,他便笑呵呵地凑过去。 “对对对,严掌柜说得有理!” 一通对对对下来,往往是严义自己憋了一肚子的话,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力。 如此几次三番,严义也咂摸出味儿了。 他发现这陆会长并非敷衍,而是真把他提出的问题记在心里,转头就给出更完善的解决方案。久而久之,他那点儿傲气和戒心,竟被这三字真言给磨得一干二净。 特别是三日前,陆卓亲自跑到百客楼,熬了半宿,帮他策划了一场竹林七贤主题的雅集。 不仅推出了几道适配文人墨客的清淡口鲜汤锅,还请了两个落魄书生现场作画抚琴。 那一夜,百客楼的流水,翻了三倍。 自此,严义对陆卓,是彻底的心悦诚服。 此刻,眼见着一众掌柜的奉承话说得差不多了,陆卓一个利落的翻身,竟直接跳上八仙凳! 木凳发出一声闷响,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诸位!”他声如洪钟,“今天召集大家来,长话短说,就两件事!” “第一,食品安全!第二,厨余垃圾!” “食品安全?” “厨余垃圾?”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这些词儿,他们听都没听过,一时间都有些发懵。 陆卓扫视一圈,看着他们茫然的表情,内心轻叹一声,知道跟这群古代土著讲现代管理理念,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换了个更直白的说法。 “做咱们这行,讲究的是一个口字,食客的口,咱们自己的口碑!”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钱,要赚!但昧良心的钱,咱们川洲餐饮联合会,不赚!” 众人依旧似懂非懂,只是本能地点头。 陆卓见状,决定下一剂猛药。 “我曾在遥远的异国他乡,见过一些黑了心的商人。”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他们将食客吃剩下的汤底,用大锅回收,拿细密的漏勺捞出里面的残渣,再用大瓢撇去面上的浮沫,最后兑上点新汤,第二天,当成新的锅底,继续卖给下一桌客人!” “一锅老油,循环往复,据说能用上百次,颜色越熬越深,味道……也越熬越醇厚!” 他特意加重了醇厚二字的读音。 话音落下,整个万香楼大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掌柜的呼吸都停滞了半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然而,仅仅是短暂的恶心之后,一种更为强烈的情绪,取代了震惊与不适。 那是一种……醍醐灌顶般的顿悟! 一双双原本还算淳朴的眼睛里,瞬间爆射出贪婪的精光! 回收汤底?循环使用? 我的天!这得省下多少成本!这简直是……生财的绝顶妙计啊! 他们看向陆卓的眼神,瞬间从敬佩,升华为崇拜,甚至……狂热! 高人!这位陆会长,真乃商界的在世真仙! 连这等压箱底的阴损……啊不,是高明的生财之道,都毫不吝啬地警示给大家! “多谢陆会长教诲!” “我等明白了!绝不学那等奸商所为!” 众掌柜一个个站起身,对着陆卓拱手作揖。 陆卓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看着他们一个个信誓旦旦的模样,也只当是自己的威慑起了作用,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那咱们就说第二件……” 他话还没说完。 哐当——! 万香楼那两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粗暴地踹开! 十几名身着皂隶公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 为首的一名巡官,目光如刀子般在人群中一扫,厉声喝问。 “哪个是陆卓?!” 满堂的喧嚣瞬间凝固。 陆卓眉头一挑,从凳子上一跃而下。 他整了整衣襟,不疾不徐,朗声自报家门。 “川洲餐饮联合会,创始人兼首任会长;鲜香锅独家品牌掌柜;万香楼、鲜品阁、百客楼等十三家酒楼特聘顾问;川洲餐饮行业新风尚的引领者……陆卓,便是在下。” 一长串的名头砸出来,直接把那杀气腾腾的巡官给砸懵了。 他愣在原地,看看陆卓,再看看周围这群个个衣着光鲜的掌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娘的,不会是张家那小子坑我吧?这哪像个没根底的流民?分明是个人物啊!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犯事了!跟我们走一趟!” 陆卓闻言,脸上竟浮现出极度夸张的惊讶之色。 “哦?我犯事了?不知这位官爷,我犯了何事啊?你们可有刺史府衙签发的牌票?” “牌票?”那巡官一滞,他们得了张家的银子,是私下拿人,哪来的牌票。 见他语塞,陆卓脸上的惊讶瞬间化为雷霆之怒。 “没有牌票,就敢擅闯民宅,当众拿人!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冒充官府的匪类!来人!把这群胆大包天的狂徒,给我拿下!” 这一声喝,气势十足,竟让那十几个衙役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放肆!”巡官又惊又怒,急忙从腰间扯出一块乌木腰牌,“我乃刺史府当班巡官,腰牌在此,谁敢乱动!” “哦?原来是真官爷。”陆卓的语气又是一转,“既然是官府办案,为何不说缘由,不持牌票,就要强行锁人?” 他这话,不仅是质问,更是诛心! 身后的一众掌柜立刻反应过来,纷纷上前附和。 “没错!官爷,凡事得讲个理吧!” 巡官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今天这事,怕是难以善了了。 可就此退去,他又无法向张明朗交代。 心一横,眼一瞪! “少废话!拿下!”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衙役们发出一声吆喝,举着水火棍就要上前锁人! 就在那冰冷的铁链即将触碰到陆卓衣角的瞬间—— “我看谁敢!” 一声暴喝,并非出自一人之口! 严义、楚风、李掌柜……在场的所有联合会掌柜,竟在同一时间,齐齐跨出一步,如同一道坚实的人墙,瞬间将陆卓护在了身后! 十几双眼睛,带着同仇敌忾的怒火,死死地瞪着眼前的衙役。 “谁敢动我们陆会长!” 第86章 我叫赵文涛,他才是陆卓 为首的巡官,脸色已是青白交加。 他预想过对方会反抗,却没料到是这般众志成城的阵仗! “我乃百客楼掌柜,严义!” 严义那张天生杠精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凛然正气。 他往前一站,直刺那巡官的双眼。 “刺史府参军马名超,是我舅舅!你要拿人,可问过他了?!” “参军马名超?” 衙役们心里咯噔一下,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参军虽官职不高,但在刺史府那等地方,却是实打实的官身!捏死他们这些不入流的皂隶,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巡官握着腰牌的手,渗出了黏腻的冷汗。 可就此退去,他这张脸往哪搁? 一念及此,他心一横。 “马参军又如何!给我拿下!” 他这是打算用官威硬压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 鲜品阁的楚风掌柜,往前挪了半步。 “这位官爷,好大的官威啊。”他抬起眼,“就是不知道,您这官威,在丁家面前,还好不好使?” “丁家?”巡官心头猛地一跳! 楚风掩唇轻笑:“家父的表妹,给丁家老爷当了第六房妾室。虽说名分浅薄,但老爷对她,可是疼爱得紧呢。您说,我要是去表姨那哭诉一番,说有官爷不问青红皂白,就要砸我们联合会的场子,丁老爷会不会……有点不高兴?” 如果说严义搬出的马参军是一座山,那楚风轻飘飘提起的丁家,就是一片天! 一众衙役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这他娘的还怎么办差?一个比一个后台硬! 这陆卓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让这群人如此死心塌地地护着?! “没错!丁家算什么,我姨夫还是县学里的训导呢!” “我……我铺子里的厕所,以后你们这帮人都别想用!” “敢动陆会长,就是跟我们十三家酒楼过不去!” 有了严义和楚风带头,其余掌柜也纷纷壮起了胆子,一时间,各种沾亲带故的关系,夹杂着市井泼皮般的叫骂,如潮水般向着那十几个衙役淹没而去! 那巡官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一百只苍蝇同时钻了进去。 心态彻底崩了。 完了,今天这人是带不走了。 再待下去,别说拿人,他们这身公服都可能被这群疯子给扒了! “撤!撤!都给我撤!”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两个字,随即第一个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场风波,虎头蛇尾地消弭于无形。 “陆会长威武!” “哈哈哈,看那帮狗腿子屁滚尿流的样子!” 堂内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哄堂大笑。 陆卓却并未得意,他只是平静地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诸位,稍安勿躁。” 喧闹的大堂,随着他这个简单的动作,再次安静下来。 陆卓从容地走回八仙凳旁:“刚才,多谢各位仗义。此事,我陆卓记在心里。不过,咱们接着说第二件事。” 众人一愣,都到这份上了,还说事? 只听陆卓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从明日起,咱们联合会所有酒楼的泔水,也就是厨余垃圾,统一由丐帮的兄弟们处理。” “什么?丐帮?” 众人哗然。 那群乞丐,是城里最让人头疼的滚刀肉,偷摸拐骗,骚扰客人,无所不为。 跟他们合作,岂不是引狼入室? 似是看穿了他们的疑虑,陆卓嘴角勾起智珠在握的弧度。 “诸位有所不知,前几日,我已私下约见过丐帮在川洲的龙头,铁拐李七。”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与他达成了一个协议。从今往后,我们联合会所有酒楼的泔水,都归他们丐帮。作为交换,他们不仅要保证城内再无一个乞丐骚扰我们任何一家酒楼的客人,还要负责将这些泔水运出城外,统一处理,保证各家后院的干净整洁。” 当然,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就是城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陆卓的耳朵。 众掌柜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这才恍然大悟!高!实在是高啊! 这哪里是处理泔水,这分明是一石三鸟的妙计! 既解决了乞丐骚扰的顽疾,又得了干净。 这等手腕,简直神鬼莫测! “陆会长高明!” “我等心服口服!” “全凭陆会长安排!” 这一次,再无半点质疑,所有掌柜都是发自内心地躬身行礼。 …… 半个时辰后,掌柜们心满意足地散去,万香楼重归宁静。 陆卓看了一眼身旁的赵文涛:“走,回家!” 两人一前一后,疾步穿行在夜色渐浓的街道上。 与此同时,城东,一处僻静的宅院内,这里是张家被烧后的临时落脚点。 书房里,烛火摇曳,将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张家家主,张为民,正背着手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木炭上。 “……事情,就是这样。”张明朗垂着头,将万香楼发生的一切,连同之前自己派沈舟,派衙役的所有行动,都原原本本告诉了父亲。 “废物!” 张为民猛地转身,一巴掌狠狠扇在张明朗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书房内回荡。 “一个来路不明的流民,竟把你逼到如此地步!当初发现他有威胁,就该直接下死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张明朗捂着脸,不敢言语。 张为民眼中杀机沸腾:“事已至此,再用官面上的手段已经没用了。今夜,就让张强带人去!” 他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命令。 “做的干净点!” 夜色,愈发深沉。 陆卓与赵文涛的身影,拐进了一条熟悉的巷子。 可刚一进巷口,两人的脚步便同时一顿。 只见自家门口,竟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形笔挺的男人。 牛娃正抱着双臂,一脸警惕地守在门边,与那男人对峙着。 “怎么回事?”陆卓沉声问。 牛娃一见他回来,跑了过来:“陆哥,这人非要见你,赶也赶不走。” 那男人听到动静,立刻转过身来。他看到陆卓和赵文涛,眼中一亮,快步上前,拱手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敢问,哪位是陆公子?” 陆卓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下意识地侧了半步,伸手一指身旁的赵文涛。 “我叫赵文涛,他才是陆卓。” 那男人一愣,随即恍然,立刻转向一脸懵逼的赵文涛,再次躬身。 “原来是陆公子,失敬失敬。在下冯四,奉刺史府崔大人之令,特来请陆公子过府一叙。” 赵文涛嘴角疯狂抽搐,心里把陆卓骂了一万遍,只能硬着头皮干咳一声:“咳……不知,崔大人找我,所为何事啊?” 那名叫冯四的男人,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凑近一步,吐出了三个字。 “灭……张……家。” 第87章 那为何是我? 赵文涛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这是什么路数? 陆卓的心脏则是在一瞬间的停滞后,开始疯狂擂鼓。 陷阱?试探?还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机遇?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冯四似乎对他们的反应毫不意外,脸上的恭敬笑容丝毫不减。 “昨夜张家那场大火,烧得可真是……恰到好处。想必,就是陆公子的手笔吧?” 此言一出,赵文涛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猛地看向陆卓,眼神里全是惊骇。完了!被官府抓到把柄了! 陆卓却依旧面沉如水,只是那双眸子,愈发深不见底。 冯四再次压低声音。 “那把火,陆公子……还想不想再放一把,烧得更旺些?” …… 一刻钟后,西城,一家不起眼的面馆。 呼噜……呼噜…… 热气腾腾的汤面被吸进嘴里,发出满足的声响。 一个面容清瘦的中年人,正埋头对付着碗里最后一根面条。 他吃得专注而投入。 在他的对面,陆卓与赵文涛正襟危坐。 终于,那中年人喝干了最后一口面汤,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用袖子随意地抹了抹嘴。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赵文涛,径直落在陆卓身上。 “你,才是陆卓。” 他用的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陆卓心中一凛。 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就是冯四口中的刺史——孟怀安? 他身上没有半分官威,倒像个穷困潦倒的老秀才。可这份眼力,却毒辣得可怕。 “大人如何得知?”陆卓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孟怀安扯了扯嘴角:“你身边这位小兄弟,眉宇间虽有几分英气,但眼神太过干净。一看,就不像是个敢在深夜里提着火油瓶,把百年望族烧成白地的人。” 赵文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又是尴尬又是憋屈。 自己看起来就那么怂吗? 陆卓闻言,反倒坦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野性的不羁。 “大人好眼力。火,的确是我放的。” 这般干脆利落的承认,让孟怀安眼中的欣赏之色再也无法掩饰。 他点了点头,身体微微前倾。 “很好。既然陆公子是爽快人,本官也就不绕弯子了,张家,本官也想除掉。你我,可以合作。” 陆卓挑了挑眉:“大人说笑了。我不过一介流民,侥幸当个掌柜的,哪有本事跟张家掰手腕?您是川洲的天,要对付区区一个张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孟怀安的脸上,闪过惊慌与急切。 “一句话的事?”他苦涩地摇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若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实不相瞒,张家今夜,就会对你下死手!张为民那个老匹夫,已经动了杀心!你我合作,你取你的命,我取我的权,正是各取所需!” “哦?”陆卓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那我就更好奇了。一,刺史大人为何要找我这么个流民合作?二,这张家究竟如何碍了您的眼,非要除之而后快?三,堂堂刺史,对付一个地方豪族,为何不敢自己动手?” 一连三个问题,如三支利箭,直指孟怀安的软肋! 孟怀安的脸色一阵青白,他死死盯着陆卓,良久,才长叹一声。 “好,好个陆卓,果然名不虚传。”他端起茶碗,将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告诉你也无妨。这刺史府里,从参军到皂隶,十人里倒有七个,是张家喂熟的狗!我的一举一动,甚至晚上多翻了几次身,第二天都能传到张为民的耳朵里!这川洲,究竟是姓孟,还是姓张,我自己都快分不清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我想拿回权柄,就必须拔掉张家这颗毒牙!可他们行事滴水不漏,明面上从不违法乱纪,我若用官面上的手段,根本无法一网打尽,只会打草惊蛇,反受其害!” 陆卓静静地听着,心中已然信了七分。 “那为何是我?”陆卓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孟怀安看着陆卓,一字一顿。 “因为,这满城上下,对张家恨之入骨的人很多,但真正敢动手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空气再次陷入沉寂。 陆卓的手指,在粗糙的木桌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许久,他敲击的动作停下。 “动手可以,大人,打算如何配合?” 孟怀安精神大振,眼中精光暴射! “城外有一伙流窜的悍匪,本官会找个由头,将城防军调离西城。事成之后,所有罪责,都会推到那伙贼匪头上,保证做得天衣无缝!” 借刀杀人,再嫁祸于人。好一招毒计! 陆卓的嘴角,终于勾起了森然的弧度。 “成交。” 孟怀安如释重负,从怀中摸出一个蜡封的油纸包,轻轻推到陆卓面前。 “这里面,是张家所有核心人物的资料,以及他们豢养的巡城护院的换防时间、巡逻路线。今夜子时,是他们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陆卓拿起油纸包,掂了掂,没有立刻打开。 他站起身,对着孟怀安随意地拱了拱手。 “面钱,我付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带着赵文涛,消失在面馆门口。 …… 回到自家小院,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屋内的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四人正坐在一张方木桌上。 “文涛,跟小哑巴和牛娃交代一下情况。”陆卓的声音异常平静。 “张家那条老狗,已经咬上我们了。不想被剁碎了喂狗,就得先把他们宰了。” 赵文涛深吸一口气,开始用最简洁的话,转述着今夜的危局与杀机。 出乎陆卓意料的是,屋内的气氛虽然严肃,却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慌乱。 沈小烟缓缓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簇微弱却执拗的火苗。 她看着陆卓,虽然一言不发,但那眼神分明在说:我听你的。 牛娃更是已经迫不及待。 很好。 陆卓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满意。 这支草台班子,虽然人少,却都是见过血、或者是不怕见血的狠角色。 他走到桌边,缓缓展开了那张从孟怀安处得来的布防图,眼中杀机沸腾。 “今夜,张家怕是就有动作。我们……” 第88章 这他娘的是什么手段 “……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深夜,月色将川洲城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为首的,正是张府护院总管,张强。他身后跟着十余名精锐家丁,个个手持利刃,眼中凶光毕露。 “都听好了!”张强压低声音,“大少爷有令,那个姓赵的和两个小的,直接剁了。至于那个姓陆的……留活口,大少爷要亲自炮制他!” “动手!” 张强一声令下,十余道身影动作矫健,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上墙头,随即轻巧地跃入院中。 院内一片漆黑,东西厢房与正房都黑着灯,仿佛早已人去楼空。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张强的心。 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就在他们落地后,试图辨明方向的刹那—— “砰!砰砰!” “轰——!” 黑暗中,两处方向,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火光与震耳欲聋的轰鸣! 张强身边的两名家丁,胸口瞬间炸开两团血雾,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仰天栽倒。 这是什么鬼东西?! 所有人的脑子,都在这一瞬间化为一片空白。 他们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汉子,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杀戮方式! 未等他们从极致的惊骇中回过神来,更多的火舌从正房、从西厢房的窗户中喷吐而出! 柯尔特左轮手枪的怒吼,与沈小烟手中那把更为小巧的手枪发出的清脆枪声,交织成了一曲来自异世的死亡乐章。 铅弹以超越他们理解的速度,撕裂空气,精准地钻进一具具鲜活的肉体。 “啊!” “我的手!” “妖法!是妖法!” 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此起彼伏,却又在下一瞬间被新的枪声戛然掐断。 他们甚至连敌人的脸都没看清,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院内便再无一个站立之人。 浓郁的血腥味与硝烟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所有人的鼻腔。 吱呀—— 房门被推开。 陆卓、赵文涛、牛娃从正房走出,沈小烟则从西厢房默默地跟了出来。 四人手中,都握着尚在冒着青烟的黑色铁疙瘩。 看着满地扭曲抽搐的尸体,赵文涛的脸色还有些发白。 陆卓却看都没看那些尸体一眼,他的目光落在一个胸口、大腿、腹部各中一枪的家丁身上,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心疼地咂了咂嘴。 “妈的,浪费子弹!一个人身上开三个洞,你们当这玩意儿是地里长出来的?” 赵文涛嘴角抽搐了一下,硬是没敢接话。 都什么时候了,你心疼的居然是这个? 陆卓的语气不带感情。 “牛娃,去,给没死透的都补一刀。记住,刀要快,别让他们叫唤,省点力气。” “好嘞!” 牛娃将手中的柯尔特往腰间一别,双手握住那柄比他胳膊还长的开山刀,迈开小短腿,开始挨个检查。 月光下,一个粗壮的身影,拖着一把巨大的凶器,在一地尸骸中穿行。 这画面,诡异得让赵文涛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陆大哥,这儿有个装死的!” 牛娃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正站在一具尸体旁,开山刀的刀尖,就抵在那人的脖颈上。 陆卓三人立刻围了过去。 那人正是张强。 他浑身浴血,一条胳膊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被子弹打断了骨头。 此刻他正睁着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死死盯着牛娃手中的刀锋。 “饶……饶命……”张强的声音因剧痛和恐惧而嘶哑不堪。 陆卓蹲下身,将冰冷的枪口,重重地顶在了张强的脑门上。 “我问,你答。”他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敢说半句废话,或者让我觉得你在撒谎,牛娃的刀可不长眼。” 张强浑身一颤,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他只觉得一股尿意直冲膀胱。 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说……只要你问,我就说!能……能活命吗?” 陆卓的脸上,竟真的露出了一丝和善的微笑。 “能活。” 张强闻言,连连点头:“我说!我都说!” …… 半盏茶后,院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陆卓站起身,所有他想知道的,关于张家的计划,都已了然于胸。 张强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陆卓手里的柯尔特。 “沈舟……是不是就是死在……这东西手下?” 陆卓坦然地点了点头。 “对。” 张强脸上露出复杂的苦笑。 “原来如此……我们……我们不该轻敌的……多谢……多谢陆公子……放我一马……” 他话音未落—— 站在他身后的牛娃,早已会意了陆卓那不经意间递来的眼神。 开山刀的锋刃,没有丝毫犹豫,干净利落地划开了张强的喉管! 滚烫的鲜血,如喷泉般激射而出,溅了陆卓满头满脸。 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来不及擦拭。 陆卓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隔壁那座荒废已久的凶宅院墙外,抬手,不轻不重地在破旧的木门上敲了三下。 片刻后,门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冯四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陆……陆公子?” 当他看清陆卓的模样时,整个人瞬间魂飞魄散! 月光下,陆卓满脸鲜血,眼神森然如鬼,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气与血腥味,几乎让冯四当场窒息! “啊!” 冯四怪叫一声,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陆卓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被血色映衬得格外森白的牙齿,语气里满是嘲弄。 “冯管事,刺史府的人,就这点胆子?” 冯四哆哆嗦嗦地指着陆卓:“你……你你……” “别你了。”陆卓不耐烦地打断他,“人,都在院子里。带你的人,过来收尸。” 冯四这才战战兢兢地扶着门框爬起来,探头朝陆卓的院子里望去。只一眼,他刚站稳的双腿又是一软。 满地尸体!血流成河! 而院子中央,那个煞星般的男人,连同他身边的三个人,完好无损!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手段?! 冯四的心脏疯狂擂鼓。 这位爷,果然是刺史大人都得借重的狠角色! 他不敢再有丝毫怠慢,连忙转身,对着黑暗中招了招手。 “都出来吧!” 四名穿着短打劲装的汉子,从凶宅的阴影里走出。 冯四连忙对陆卓解释:“陆公子放心,这四位都是孟大人的心腹,嘴巴严得很,手脚也干净!” 那四名汉子走进院中,看到这般人间炼狱般的景象,虽然也是瞳孔一缩,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 他们沉默地取来板车,两人一组,动作麻利地将一具具尸体抬上车,用草席盖好。 板车被推走,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89章 他最大的底牌,就这么没了? “巡城队那边……”赵文涛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么大的动静,瞒不住的。” “他的人会处理好首尾。”陆卓的声音很冷,“孟怀安那只老狐狸,既然想借刀杀人,就不会让刀这么快就钝了。这几天,巡城队只会是聋子和瞎子。” 冯四那老滑头已经把话挑明了,刺史大人能压下动静,但时间有限。 毕竟张家在川州城根深蒂固,夜长梦多。 “现在就去。”陆卓斩钉截铁。“赵文涛,小哑巴,把这里再冲洗一遍,一点血腥味都不能留。” 沈小烟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去提水。 “牛娃,跟我走一趟。”陆卓的目光转向牛娃。 “好嘞,陆大哥!”牛娃的回答干脆利落。 “等等!”赵文涛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陆哥,就你们俩?张家是龙潭虎穴!而且……而且得抓活的!” 他压低了声音:“你忘了?张强那家伙临死前为了活命,说漏了嘴!张家有个天大的秘密,只有张为民和张明朗父子俩知道!杀了他们,线索就断了!” 这是他们唯一的筹码,也是能彻底把张家连根拔起的关键! 陆卓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 “谁告诉你,我是去杀人的?” 他解开包裹,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两件由某种不知名材料织成的黑色坎肩,入手沉重坚韧。 两个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黑色头套。 以及一杆……赵文涛从未见过的,长而狰狞的铁管。 那铁管通体漆黑,泛着金属的冷光,上面还架着一个奇怪的琉璃筒。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杀意,从那东西上散发出来,让赵文涛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 “穿上。”陆卓将一件坎肩和头套扔给牛娃。 牛娃没有丝毫犹豫,三下五除二就将防弹衣套在小小的身躯上,又戴上了头套,只露出一双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的眼睛。 陆卓自己也迅速穿戴好,然后单手将那杆狙击枪扛在了肩上。 “我去取钥匙,你们看好家。” 话音未落,他与牛娃的身影再次消失。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明确——张家新宅! 二人如两道融于夜色的影子,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穿行,完美地避开了几队巡城兵卒。 半个时辰后,张家新宅那高大的院墙已遥遥在望。 这里,比陆卓的小院大了十倍不止,戒备森严,墙头上隐约可见手持弓弩的护院来回巡弋。 按照孟怀安给的资料,这张家明里暗里,至少养了二十多名弓箭手。 贸然闯入,只会被射成刺猬。 陆卓没有靠近,而是带着牛娃绕到了宅邸侧后方一处偏僻的院落。 他脚下发力,身体如猿猴般攀上墙头,随即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处偏房的屋脊上,伏下身子。 牛娃紧随其后,动作同样干净利落。 陆卓架起狙击枪,冰冷的枪托抵住肩膀,右眼凑近了瞄准镜。 整个张家大院的景象,瞬间被拉近,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院内灯火通明,护院们三五成群,神色警惕。 其中,正对着大门的一间书房,窗纸被灯火映得透亮,人影晃动。 陆卓的嘴角,翘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老东西,还在等张强的捷报吧? …… 书房内。 张明朗烦躁地来回踱步,他脸上被烫伤的皮肤在灯火下显得格外狰狞。 “爹!这张强是怎么回事?都快子时了,怎么还没回来?杀几只臭虫,需要这么久吗?!” 张为民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捧一杯香茗,看似从容镇定。 “朗儿,稍安勿躁。”他呷了口茶,“张强办事,我放心。或许,是那个姓陆的有些棘手的本事,多费了些手脚罢了。你要记住,真正的猎人,永远不缺耐心。” 话虽如此,他那轻轻叩击着桌面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就在此时! 屋外,传来两声极轻微的闷响! 庭院中,两名站在廊下的护卫,身体猛地一震,栽倒在地。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冲天的哗然! “敌袭!” “保护老爷和少爷!” 一时间,所有护院,包括那些手持强弓的弓箭手,全都疯了一般朝着书房门口涌来。 他们紧张地四处张望,却连一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恐惧,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 “砰!” 又是一声清脆的爆响! 一名站在最外围的弓箭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在那边!房顶上!”有人凄厉地尖叫。 “放箭!” 箭矢如雨,朝着陆卓二人藏身的方向射去,却都叮叮当当地落在了瓦片上,连他们的衣角都碰不到。 回应他们的,是更加密集的枪声! 每一声枪响,都必然伴随着一个生命的消逝。 那黑夜中的死神,精准地收割着院中的一切活物。 有人胸口炸开血花,有人喉咙被瞬间洞穿,有人持弓的手臂被直接打断…… 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黑压压的人群,就倒下了一大半! 剩下的护院彻底崩溃了。 这他妈的打的是什么仗?!连敌人的面都见不着,自己这边就快死光了!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 “鬼啊!” “是妖法!”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残存的护院们心理防线彻底垮塌,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地朝着四面八方疯狂逃窜。 陆卓没有去追杀那些逃兵。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些杂鱼。 一瞬间,书房门口,除了满地的尸体,变得干干净净。 吱呀——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须发皆白的张为民,竟独自一人,面色阴沉地站在了门口。 他环视了一圈院中的惨状,眼中闪过刻骨的悲痛与惊骇,但很快便被一种枭雄般的沉稳所取代。 “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叙?”他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院落。 陆卓透过瞄准镜,冷冷地看着这个老家伙。 装腔作势。 他的视线微微一扫,落在了门口廊柱的阴影下。 那里,两个最精锐的弓箭手正半蹲在地,手中的弓已经拉成了满月。 陆卓的嘴角,泛起不屑的冷笑。 他朝身边的牛娃偏了偏头。 牛娃心领神会。 下一秒! 两声枪响,几乎融为一体! 阴影下,那两名弓箭手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眉心中弹,当场毙命! 张为民瞳孔骤然收缩! 他最大的底牌,就这么没了?! 他脸上血色尽褪,但还是强作镇定,刚要开口:“小友……” “砰!” 陆卓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一发子弹,精准地钻进了张为民的右肩! “呃啊!” 张为民惨叫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半边身子瞬间被鲜血染红。 他捂着肩膀,难以置信地看着屋脊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惊恐与怨毒。 陆卓再次通过瞄准镜扫视了一圈,确认再无任何威胁。 他收起狙击枪,声音冰冷,不带感情。 “牛娃,下去看看。” 第90章 告诉我,你们张家那个天大的秘密 牛娃窜进了那扇敞开的书房大门。 陆卓紧随其后。 他反手将厚重的木门关上,隔绝了屋外弥漫的血腥与死寂。 门轴转动的声音,如同地府大门的闭合,让书房内唯一还清醒的人浑身一颤。 张明朗瘫坐在地。 他看着门口那两个如同从地狱爬出的黑衣人,喉咙里发出声响,既像是咒骂,又像是哀嚎。 他爹张为民就倒在他身旁不远处,捂着血流如注的肩膀,已经疼得昏死过去。 “吵死了。”陆卓的语气淡漠。 他朝牛娃偏了偏头,一个眼神,牛娃便心领神会。 “你……你们……”张明朗刚想色厉内荏地嘶吼些什么。 牛娃左右开弓,两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精准地扇在张明朗脸上。 张明朗眼冒金星,晕了过去。 陆卓取出一捆早就备好的麻绳,扔在地上。 “捆结实点。” “好嘞,陆大哥!” 牛娃没一会儿就把张家父子捆得跟两只粽子似的。 陆卓扫了一眼,正准备扛起张为民离开,耳朵却猛地一动。 屋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大哥!” “为民兄!出什么事了?” “该死的贼人,敢来我张家撒野!” 声音里透着同仇敌忾的狠劲,与之前那些拿钱办事的护院截然不同。 陆卓的眉头微微一挑。 张家的嫡系亲族? 他没想到,这张家人的反应这么快,而且来得都是些硬骨头。 这些沾亲带故的家伙,忠诚度可不是那些护院家丁能比的,个个都会拼死护主。 麻烦。 陆卓的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但紧接着,一个更疯狂、更彻底的想法浮现出来。 孟怀安那老狐狸说的,斩草,要除根。 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那正好,省得他日后一个个再去找了。 他嘴手腕一翻,两颗通体漆黑的铁疙瘩便出现在掌心。 陆卓走到门边,没有开门,而是侧耳倾听。 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十好几号人。 “搜!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揪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暴喝着。 陆卓不再犹豫。 他用牙咬掉保险销,抬手便将窗户砸碎,左右开弓,把两颗手雷一前一后甩进了院子中央。 “什么东西?!” 有人惊呼。但已经晚了。 两声巨响几乎连成一片,恐怖的火光瞬间吞噬了整个庭院。 震耳欲聋的轰鸣伴随着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撞在书房的墙壁上,震得瓦片簌簌作响。 院外,那怒吼,戛然而生。 陆卓拉开被震得变形的房门,原本挤满了人的院子,此刻已经变得……干干净净。 “走了。” 他扛起昏迷的张为民,牛娃拖着张明朗,两人如同两个来自深渊的鬼魅,踏过一片狼藉,迅速消失在张家宅邸的阴影之中。 …… 西城,秃噜面馆。 已是丑时,面馆早就打烊,连门板都上好了。 陆卓带着牛娃,押着两个俘虏,熟门熟路地绕到后巷,对着一扇不起眼的后门,敲出了三长两短的暗号。 门开了,一个身形精悍中年男人探出头来。 。 此人正是冯四的堂兄,这家面馆的掌柜,冯三。 “陆公子。”冯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大人都交代过了,请进。” 面馆下面,别有洞天。 冯三搬开后厨的一口大水缸,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条狭窄的石阶,通往一间不大的密室。 这里,便是刺史孟怀安在川洲城最隐秘的据点之一。 将人扔进密室后,陆卓和牛娃身上的杀气才稍稍松懈下来。 折腾了一整晚,饶是陆卓也感到了疲惫。 冯三很识趣地没有多问,默默地退出去,片刻后端来了两大碗热气腾騰的阳春面。 “陆公子,牛娃兄弟,先垫垫肚子。” 陆卓也不客气,接过面碗,和牛娃一道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面,两人再次来到密室。 “守好门口,任何人不准靠近。”陆卓对冯三下了命令。 “是。”冯三躬身领命。 密室里,油灯的光芒摇曳不定。 张为民伤重失血,依旧昏迷不醒。 而被牛娃两巴掌扇晕的张明朗,此刻却悠悠转醒了。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昨夜的恐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张少爷,醒了?”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张明朗猛地抬头,正对上陆卓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畜生!你这个魔鬼!”张明朗的眼睛瞬间血红,他疯狂地挣扎着,“你好狠的手段!我张家上下与你何怨何仇!” “狠?”陆卓嗤笑一声,“我这人,向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你们张家,派了杀手要我的命。我只是……回敬一下罢了。这叫,正当防卫。” 张明朗一时语塞,脸憋得通红。 他知道,论起因,确实是张家先动的手。但他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强压下心虚,转而换上一副更加狂妄的姿态。 “你懂个屁!”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我张家在川州城百年根基,岂是你这种外来泥腿子能撼动的?我告诉你,现在跪下磕头,给我爹赔罪,再自断双臂,我兴许还能大发慈悲,留你一条全尸!” 陆卓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在狭小的密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救你?你还指望着谁来救你?”陆卓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那些叔伯兄弟?哦,忘了告诉你,他们来过了。现在……应该都躺在你们家院子里,一家人,最要紧是齐齐整整。很热闹的。” 张明朗脸上的嚣张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从不敢置信,到惊骇欲绝。 “不……不可能……你胡说!你骗我!”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状若疯魔,“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这剧烈的嘶吼,终于惊醒了昏迷中的张为民。 老狐狸缓缓睁开眼,先是茫然,随即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朗儿,别喊了。”他的声音沙哑虚弱。 “爹!爹你醒了!”张明朗一见父亲醒来,所有的伪装和疯狂瞬间崩塌,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爹!他们都死了!二叔三叔他们……全死了!张家……张家完了!” 张为民眼中闪过深可见骨的悲恸,但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安慰地看了儿子一眼,随即转向陆卓。 “阁下。”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划个道吧。要钱,要物,只要我张家给得起,悉数奉上,绝无二话。只求……给我父子二人,留条活路。” 陆卓没有立刻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老者,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片刻之后,陆卓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父子二人。 “告诉我,你们张家那个……天大的秘密。” 话音落下,张为民和张明朗父子二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91章 两位,安心上路吧 陆卓很满意这种效果。 他好整以暇地拉过那条板凳,重新坐下。 “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说,还是不说。” 张为民嘴唇哆嗦着,那双混浊的老眼里闪烁着剧烈的挣扎。 他一生纵横川洲城,靠的就是心狠手辣与深藏不露,这个秘密,是张家百年基业的根,是他们能凌驾于其他家族之上的最大依仗!一旦说出…… “爹!不能说!跟他拼了!”一旁的张明朗突然回过神来,“你这个狗杂种!有种就杀了我们!我张家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咒你……啊!” 咒骂声戛然而止,化为一声凄厉的惨叫。 陆卓甚至没动一下,只是朝牛娃略一偏头。 牛娃心领神会,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记狠辣至极的窝心脚,正正踹在张明朗的胸口上。 这一脚力道十足音,张明朗整个人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虾米,猛地弓起身子,一张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 “我的耐心,”陆卓的指节一下下敲击着桌面,“是有限的。” 张为民眼睁睁看着儿子痛苦地可抽搐,心如刀绞,那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秘密的执念依旧在他脑中天人交战。 陆卓不再说话,只是又给了牛娃一个眼神。 这次,牛娃的动作更加干脆。 他从地上捡起那捆剩下的麻绳,随手抖出一截,闪电般绕到张明朗身后,绳圈精准地套上了他的脖子,随即双臂交叉,猛然发力! “呃……嗬嗬……” 张明朗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眼球上布满了血丝。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只能徒劳地扭动着身体。 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他。 “朗儿!” 这一幕,终于彻底击溃了张为民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我说!我说!别……别杀他!求求你!”他状若疯魔地嘶吼着,老泪纵横,再不见半分枭雄本色,只是一个心碎的父亲。 牛娃手上的力道微微一松,但麻绳依旧紧紧勒在张明朗的脖子上。 张明朗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剧烈的咳嗽着,看向陆卓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怨毒,只剩下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张为民喘着粗气:“阁下,我若说了,可否……可否信守承诺,放过我们父子?” “当然。”陆卓点了点头。 得到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保证,张为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艰难地抬起下巴,朝不远处那张简陋的木桌指了指。 “秘密……就在那上面。” 陆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眉头微蹙。 桌上,只有从他们父子身上搜出来的几样东西:两个沉甸甸的钱袋,几块成色上好的玉佩,以及……两块看似普通的乌木身份腰牌。 “说清楚点。”陆卓的语气里透着不耐。 “那……那两块腰牌,”张为民的声音干涩沙哑,“将它们背面对上,凹槽契合之后,向左转三圈,再向右转半圈。” 陆卓心中一动,走上前去,拿起两块腰牌。 入手微沉,质感细腻。 他按照张为民所说,将两块腰牌的背面合在一起。果然,上面有不易察觉的卡榫和凹槽,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 他依言转动,合二为一的腰牌中间弹开了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之内,静静地躺着一卷用油纸包裹得极其严密的纸卷。 陆卓取出纸卷,展开。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一缩! 纸卷上没有半个字,全是绘制精密的地图和符号。 但这地图,他认得,正是川洲府的舆图!上面用朱砂标记了几个极其隐秘的地点。 原来这上面记载的正是四家家族其中的丁家,和冯家的核心底蕴信息。 分别是丁家三处的粮仓位置,和冯家银库的两处位置,冯家的银库一处在府邸,一处在城中。 难怪张家能隐隐压其他家族一头,有了这些东西,就等于捏住了对手的七寸,随时可以给予致命一击! 陆卓缓缓卷起纸卷,收入怀中。 发财了。 “阁下……”张为民见他收起东西,满怀希冀地颤声开口,“我们已经……现在,您可以信守承诺了吧?” “当然。”陆卓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他转过身,朝密室外喊了一声,“冯三哥!” 很快,脚步声响起,面馆掌柜冯三那张沉稳的脸出现在石阶入口。 “陆公子有何吩咐?” 陆卓拍了拍牛娃的肩膀:“走了,我们去歇着。” 说罢,他便带着牛娃,头也不回地朝石阶上走去。 张为民和张明朗父子俩彻底懵了。 “阁下!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张为民惊疑不定地看着留下来的冯三,又望向陆卓的背影,“这位是……” 陆卓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哦,忘了介绍。这次对张家动手,孟怀安孟刺史,也出了一份力。” 这一句话,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神雷,狠狠劈在张为民的天灵盖上! 孟怀安?!那个向来以胆小懦弱、明哲保身著称的刺史?!他怎么敢!他怎么会! 寒意从张为民的尾椎骨直冲脑海。 他终于明白,自己败得不冤。他不是败给了一个悍匪,而是败给了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 冯三没有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他默默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杀猪刀,刀锋在油灯的映照下,泛着森冷的光。 “两位,安心上路吧。” …… 接下来几日,整个川洲城都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震动之中。 张家新宅遇袭,阖府上下连同嫡系亲族数十口人,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 消息传出,满城哗然。刺史府雷厉风行,立刻张贴告示,全城缉凶,摆出了一副彻查到底的姿态。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桩悬案时,风向突变。 刺史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缉拿了县衙内数位与张家往来密切的吏官。 紧接着,负责调查的衙役意外在张家宅邸的废墟中,搜出了数箱明令禁止私藏的军用强弩! 人证物证俱全,张家意图谋反的罪名,几乎被钉死。 张家所有产业被查封,旁系族人尽数下狱,川州城的天,说变就变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陆卓,却过上了几天难得的安稳日子。 这天夜里,他躺在床上,把玩着那张从张家得来的舆图,目光,最终落在了冯氏银库那四个字上。 第92章 安眠药,放多了 “陆哥!陆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门外是赵文涛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惊惶。 陆卓眉头一皱,将舆图迅速卷好塞回怀中,翻身下床,几步过去拉开了门。 赵文涛一张脸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陆哥!牛娃他……他快不行了!” 陆卓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说清楚。” “他……他从昨天吃过晚饭就没精神,倒头就睡,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刚才去推他,怎么弄都不醒。”赵文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不是……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听着赵文涛语无伦次的描述,陆卓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莫名的心虚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安眠药……放多了? 他记得很清楚,为了测试从系统医疗包里兑换出的安眠药效果,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他特意取了三片,碾成粉末混进了牛娃的晚饭里。 他当时还寻思着,牛娃那牛犊子一样的体格,寻常剂量怕是不够,还特意多加了一片。 谁知道这系统出品的东西,药效这么霸道。 见陆卓沉默不语,只是盯着自己,赵文涛更是六神无主,一个大男人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陆爷,您可得想想办法啊!牛娃他要是没了,我……” “哭什么哭!”陆卓低喝一声。 正在这时,一道瘦弱的身影也从隔壁房间跑了出来,是沈小烟。 她虽不言语,但那双空洞的眸子里也写满了焦急,怯生生地望着陆卓,双手无措地绞着衣角。 被这两双眼睛盯着,陆卓只觉得一阵烦躁。 他大手一挥,拨开挡在身前的赵文涛。 “带路,我去看看。” 牛娃的房间里,那个壮硕如小牛犊的少年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悠长,胸膛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 陆卓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心中已然有数。 生命体征平稳,单纯的深度睡眠而已。 他收回手,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死不了。晚饭前就能醒。” “真……真的?”赵文涛的哭声戛然而止。 陆卓懒得再理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傍晚时分,牛娃果然悠悠转醒,揉着昏沉的脑袋,只觉得自己像是睡了三天三夜。 饭桌上,出现了一幕让赵文涛和沈小烟都啧啧称奇的景象。 向来对旁人漠不关心的陆卓,竟破天荒地主动给牛娃夹菜,一会儿是鸡腿,一会儿是肥肉,几乎将牛娃面前的碗堆成了一座小山。 “多吃点,补补。”陆卓面无表情地又夹起一块烧肉。 牛娃受宠若惊,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谢谢公子……” 心里却犯着嘀咕:今天公子这是咋了?怎么对自己这么好? …… 夜色渐深,西城,中心偏北的一条陋巷内。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终于停歇,一家不起眼的匠铺内,师徒四人累得瘫倒在地。 “师父,总算赶完了!”一个年轻徒弟抹了把脸上的黑灰,气喘吁吁。 “这笔单子可真够大的,家伙事儿又怪,累死我了。”另一个徒弟揉着酸痛的胳膊抱怨。 老师傅奉武是个五十来岁的精瘦汉子,他喝了口凉茶,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都起来吧,累了一天,去买几张饼子垫垫肚子。” “又是饼子啊师父……”小徒弟顿时垮了脸,“咱们忙活一天,就不能加个餐,吃顿肉?” “吃什么肉!有饼子堵住你的嘴就不错了!”奉武眼睛一瞪,显然是个抠门的主。 几个徒弟唉声叹气,大师兄无奈地起身,准备出门买饼。 他刚拉开铺门,脚下却踢到了一个东西。 “咦?” 门口,竟不知何时放着一个做工还算精致的食盒。 “师父,这儿有个食盒,是不是下午来取货的客人落下的?” 奉武皱着眉走过来,师徒四人围着食盒,面面相觑。 大师兄胆子大些,伸手打开了盒盖。 霎时间,霸道浓郁的肉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馋得几个半大小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食盒里,一个瓦罐装着满满一锅炖得软烂的红烧肉,旁边还放着三个小巧的瓷瓶,里面是上好的陈酿。 “咕咚。”小师弟们狠狠咽了口唾沫,眼睛都直了。 “师父,这……这肯定是客人送的谢礼!” “不行!”大师兄还算稳重,“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能乱吃。” “怕什么,师兄你也太小心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几个徒弟你一言我一语地软磨硬泡,奉武闻着那肉香,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他犹豫了半晌,终究是抵不过诱惑,勉强点了头。 “吃可以,老规矩,验毒!” 小徒弟立刻取来银针探入肉中,又倒出些酒水测试,皆无异状。 “师父,没毒!” “那还等什么!” 压抑了一天的疲惫和饥饿瞬间爆发,师徒四人围坐一团,狼吞虎咽,满嘴流油,直呼痛快。 子时,两道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翻入了匠铺后院。 正是陆卓和已经恢复过来的牛娃。 推开正屋的门,浓烈的酒气和鼾声扑面而来。 只见师徒四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睡得人事不省,雷打不动。 牛娃看得啧啧称奇,陆卓嘴角却勾冷笑。 那笔让铁匠铺忙活了一天的大单,是他下的。 这个被遗忘的食盒,自然也是他特意安排的。 至于那锅香喷喷的红烧肉和美酒里,则饱含着他对牛娃的歉意——足足五片安眠药的剂量。 这间看似普通的匠铺,正是张家舆图上标记的冯氏银库其二!而这师徒四人,也并非什么普通铁匠,而是冯家豢养在此,负责看守银库的死士! 按照张为民的记录,银库入口就在这间正屋的地下,但具体是哪块地砖,却没有说明。 “把他们都捆起来。”陆卓低声吩咐。 “好嘞!” 牛娃立刻动手,将四人结结实实地捆成了粽子。 陆卓则抽出开山刀,用刀柄开始一块块地敲击地面上的青石砖,仔细分辨着声音的差异。 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陆卓敲得极为专注,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一股骚臭味幽幽传来。 他动作一顿,不悦地循着味道看去。 只见牛娃那小子,正背对着他,在屋子角落里解开了裤腰带,对着墙根放水,嘴里还发出舒爽的嘘声。 “你他娘的……” 陆卓刚要开口教训两句,话到嘴边却猛地噎住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牛娃那一泡热尿浇在地上,并没有像寻常那样四散流淌,积成一滩。 那骚臭的液体竟像是被海绵吸收了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入墙角那块石砖的砖缝之中! 第93章 你他妈的耍我? “娘的,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卓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将开山刀的刀尖探入砖缝,手腕猛地发力一撬,那块青石砖竟被整个撬了起来,露出下方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你在上面守着,任何人靠近,直接宰了。”陆卓头也不回地对牛娃下令。 牛娃刚系好裤子,重重点头。 陆卓不再犹豫,纵身跃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脚下是冰冷坚硬的石阶,盘旋向下。 他从系统空间摸出一支强光手电,照亮了一条通往地下的甬道。 甬道的尽头,是一座远比他想象中更为宽敞的地下石室。 光柱扫过,只见石室中央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数十口沉重的樟木大箱。 箱体上都包着铁皮,上了厚重的铜锁,显然是为了防潮防火。 在最顶层的几口箱子上,还安稳地摆放着四个稍小一些的紫檀木匣。 陆卓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他懒得去找钥匙,开山刀高高举起,对着其中一个木匣的铜锁,狠狠劈下! 火星四溅,脆弱的铜锁应声而断。 掀开匣盖,一片刺眼的金光瞬间晃得他眯起了眼睛。 满满一匣子,全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而在金条的缝隙里,还塞满了各种珠光宝气的首饰,翡翠镯子、玛瑙耳坠……。 陆卓呼吸一滞。 他又接连劈开另外三个木匣,无一例外,尽是金银珠宝! 他的目光落在了下方那些更大的樟木箱上。 他狞笑一声,抡起开山刀,用尽全力猛地一劈! 木屑纷飞,箱盖被暴力破开。 里面的景象,让陆卓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金条,只有银子。 堆积如山的银锭! 他随手抓起一把,又从银锭的缝隙里摸出了几串成色极佳的东珠项链。 “冯家……开赌坊的钱,全他娘的在这儿了。”陆卓喃喃自语。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冰冷的箱体,心中默念。 收。 下一秒,奇迹发生。 那堆积如山的箱子,连同里面的金银财宝,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在他眼前凭空消失,被尽数收入了系统空间之中。 偌大的地窖,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陆卓满意正准备转身离开,腹中却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绞痛! 唔! 他闷哼一声。 那股痛意来得是如此迅猛,如此霸道,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操!” 陆卓脸色铁青,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把扯下裤子。 …… 第三日清晨,天光乍亮。 匠铺的正屋里,大师兄悠悠转醒,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冒金星。 宿醉般的后遗症让他浑身酸软无力,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 “师……师父……” 他想喊人,发出的声音却如同蚊蚋,连自己都听不清。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被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必须逃出去!求救! 身边的师父和师弟们依旧人事不省,他只能靠自己。 他用尽全身力气,像一条笨拙的毛毛虫,一点一点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蠕动。 地板上的木屑和灰尘扎在他的脸上,黏在他的汗水里,但他全然不顾。 一个时辰。 当他终于用头撞开虚掩的铺门时,整个人已经接近虚脱。 “哎哟,这不是奉师傅的大徒弟吗?这是咋了?” 一个提着篮子卖饼的李婆子路过,被这副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大师兄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如鸡窝,脸上身上全是污渍,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正无力地在地上抽搐。 李婆子是个嗓门大又爱联想的。 见此,她一拍大腿,扯开嗓子就嚎了起来。 “我的天爷啊!快来人啊!打铁的让人给糟蹋啦!还有没有王法了!快来救人啊!” 另一头。 陆卓面如金纸,扶着墙从茅房里出来,整个人都快拉虚脱了。 他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 “赵文涛!”他有气无力地吼了一声。 赵文涛屁颠屁颠地跑了进来:“陆哥,您吩咐。” “去,通知城西卖下水那家,以后咱们川洲餐饮联合会,不收他家的货了!” 赵文涛一愣:“陆哥,昨儿那盘爆炒下水我也吃了啊,没……没什么感觉啊。” 陆卓的眼神瞬间变得狐疑起来。 不是下水?那就是…… “城南那家卖羊腰子的!对,就是他!告诉他,两个月内,别想再往咱们这儿送一根羊毛!” 傍晚时分,灌下几碗热粥,又吃了系统兑换的止泻药,陆卓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院子里,沈小烟正安静地收拾着厨房,赵文涛则在一旁,有板有眼地指导着牛娃练习刀法。 陆卓意识沉入系统空间。 经过系统粗略估算,这批金银珠宝的总价值,超过六十万两白银! 发了!这一次,是真正的血赚! “系统,升级!” 【本次升级需消耗58万两白银,等级提升至10级,是否确认?】 “确认!”陆卓心中一阵狂喜,这波升级下去,商城里还不得刷出什么毁天灭地的神器? 光芒闪过,升级完成。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商城,脸上的笑容却在下一秒瞬间凝固。 空空如也。 除了之前那些基础物资和几样没什么大用的新玩意儿,传说中的神器、秘籍、黑科技武器,一样都没有! 陆卓的脸,黑得如同锅底。 “你他妈的耍我?!”他一脚踹翻了身旁的茶几,“五十八万两!就给我看这个?!狗日的东西!” 窗外,赵文涛三人被吓得一个哆嗦。 牛娃挠挠头,小声问赵文涛:“赵哥,公子这是……还在气那卖羊腰子的?” 赵文涛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看来是了,那家的羊腰子,八成是彻底把公子得罪了。” 与此同时,西城,那家倒霉的匠铺外。 十几名手持棍棒的精壮汉子将铺子围得水泄不通,隔开那些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百姓。 后院的正屋里。 地上,正齐刷刷地跪着四个人,正是奉武师徒。 奉武的本名叫冯武,并非什么普通铁匠,而是冯家的嫡系子弟,更是家主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否则这看守银库的重任,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这处银库,安安稳稳了数十年,从未出过差错。 冯武做梦也没想到,会在他手上,被一夜搬空! “起来吧。” 上首,一个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缓缓开口,他便是冯家现任家主,冯远道。 冯武自知犯下滔天大罪,哪里敢起:“家主,冯武无能,罪该万死!” 旁边一位宗族长老叹了口气,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冯武这才颤颤巍巍地,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从那笔奇怪的大单,到那个来路不明的食盒。 冯远道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那笔定制的铁器,可有人来取?”他冷冷地发问。 冯武身子一颤。 “并无。” 第94章 那坏消息呢? 半晌,一位须发花白的宗族长老抚着长须,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好算计,好毒辣的手段。” 他声音干涩,“不多不少的订单,恰好是我们能吃下又不会过分警惕的量。送来的美酒佳肴,更是抓住了人性的懒怠,谁会拒绝送上门的犒劳?至于那药……” 冯武猛地抬起头,“我验过的!家主,我用银针验过,分毫未变色!这伙贼人用的,根本不是寻常毒物!” 他想不通,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种连银针都试不出的迷药,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够了。”冯远道的声音冰冷得像是腊月的寒风,他缓缓站起身,锦袍下的拳头攥得骨节发白,“事已至此,追悔无用。去库里看看。” 一行人面色沉重地穿过后院,来到库房入口,一股刺鼻的尿骚味便钻入众人鼻孔。 “岂有此理!”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当即怒骂出声,“这帮天杀的贼子,偷了东西不算,还要如此羞辱我冯家!” 冯远道面无表情,眼神却阴鸷得可怕。 “进去。” 几人点燃火把,顺着那被撬开的洞口鱼贯而入。 “查得如何?”冯远道的声音在空荡的石室里回响。 两名率先下来查探的族人对视一眼,脸上满是困惑与为难,欲言又止。 “说!”冯远道一声爆喝。 其中一人吓得一哆嗦:“家主,库中……除了被斩断的铜锁和木箱碎片,再无其他痕迹。只……只发现了一串脚印,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的!”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一个人?怎么可能!数十口大箱,合计超过六十万两的金银,别说一个人,就是十个壮汉,没个一天一夜也休想搬空! 那名族人见家主脸色愈发难看:“而且……家主,您……您可曾闻到什么别的味儿?” 别的味儿? 冯远道眉头紧锁,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除了陈腐的土腥气和那股尿骚,似乎还混杂着一种……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污秽浓烈的恶臭。 “呕——” 那股味道仿佛有生命般钻入鼻腔,直冲天灵盖! 冯远道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一甜,差点当场吐出来。 旁边的几位长老更是面色大变,纷纷掩鼻,顺着那族人颤抖的手指望去。 只见石室的正中央,赫然躺着一坨……巨大无比、黄褐相间的…… 那位脾气火爆的长老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壁便吐了个天昏地暗。 仿佛一个信号,呕吐声此起彼伏 家主冯远道只觉得眼前一黑,血气上涌,竟被这泡惊世骇俗的秽物活活熏得晕了过去。 “家主!” “三长老也晕了!” 地窖内顿时乱作一团,最终,冯家众人只能屈辱地用绳子将晕厥的家主和长老们一个个吊上去,狼狈不堪地抬到院外呼吸新鲜空气。 悠悠转醒的冯远道,脸色铁青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 “查!给我仔细地查!”他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把那脚印给老子原样拓下来!还有……还有里头那滩东西,也给老子装回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畜生,敢在我冯家头上动土拉屎!” 他又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冯武。 “冯武,即日起,回宗族禁闭,无我手令,不得外出半步!” …… 川洲城,书肆一条街。 陆卓揣着手,嘴里叼着根草根,像个地主老财一样,悠闲地跟在赵文涛身后。 赵文涛显然对这种地方情有独钟,兴致勃勃地挑选着笔墨纸砚,最后还买了一套《大姚律疏议》,准备潜心研究。 陆卓对此嗤之以鼻,他径直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一个猥琐老头的摊位前停下,眼放精光。 “老板,这些,我全要了。” 他指着一摞封面画着些衣着清凉仕女图的话本,豪气干云。 赵文涛刚付完钱,一回头就看到这幅景象,再一看那些书的名字——《春闺秘闻》、《俏寡妇夜敲门》、《书生与狐仙不得不说的故事》……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假装不认识旁边这个人。 陆卓却毫不在意,一手交钱,一手抱起那摞精神食粮,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拍了拍赵文涛的肩膀。 “走了走了,回家看书!正事要紧!” 赵文涛僵硬地跟在后面,感觉路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 他落后两步,压低了声音。 “陆……陆哥,回头……能不能借我两本看看?” “操!伪君子!”陆卓头也不回地骂了一句,“想看自己不买,非得蹭老子的?没门!” 话音未落,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出,铁钳般抓住了他的胳膊。 陆卓心里咯噔一下,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扭头,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冯四! “陆爷,别来无恙啊。”冯四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谄媚。 他压低声音,凑到陆卓耳边。 “刺史大人有请,烦请陆爷跟我去一趟府衙。” 府衙? 陆卓的脑子嗡的一声,第一反应就是——东窗事发了! 冯家银库被盗的事,这么快就捅到官府了? 他心中杀意一闪而过,随即又强行压下。现在动手,无异于自投罗网。 “没空!”陆卓猛地挣开冯四的手,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老子忙着回去看书,天大的事也得等我看完再说!” “陆爷!” 冯四一步追上,再次拦在他面前,神情严肃到了极点,“事关川洲城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大人是请您去商量对策,务必请您去一趟!” 商量? 陆卓的脚步顿住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如果是抓他,绝不会用商量。看来,不是银库的事。 他将书往赵文涛怀里一塞,沉着脸对冯四点了点头。 “头前带路。” …… 刺史府,书房内。 孟怀安端着茶杯的手,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陆卓看着他这副怂样,脸黑得像锅底。 “孟大人,有屁就放,别在这儿浪费老子时间。” “陆……陆英雄……”孟怀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有……有要事相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你想先听哪个?” 陆卓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先说好的。” 孟怀安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好消息是,朝廷的援军……已经从京城出发了!不日即将抵达川洲!” “那坏消息呢?”陆卓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孟怀安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坏消息是……探马来报,反贼张角余孽的大军,最迟今天下午,就会兵临城下!” 陆卓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整个人都懵了。 操! 果真被自己猜对了!这该死的天乾乱世! 第95章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不等孟怀安那带着哭腔的尾音落下,陆卓已经霍然起身。 “多谢刺史大人赏茶。既然城外有贼军,那临古县怕是也要遭殃,我得赶紧回去看看我的产业,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站住!” 孟怀安一声尖利的断喝。他猛地一拍桌子,之前那副吓破了胆的怂样荡然无存,一张脸涨得通红,官威十足地怒视着陆卓的背影。 “陆卓!你这是何意?想当逃兵不成!” 他胸膛剧烈起伏,“本官早已下令,川州城四门戒严!从此刻起,只许进,不许出!” 陆卓缓缓转过身,一双眸子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 “逃兵?孟大人,你他娘的是不是吓糊涂了?老子是个草民,来你们川州城是躲灾的,不是来给你当炮灰的!这城守不守得住,跟我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他的气势陡然拔高,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方脸上。 “我再问你,援军刚从京城出发,你他妈别告诉我你今天才知道有反贼!城外的探马是干什么吃的?这两天就在城外十几里地游弋,你跟我说,他们是瞎了还是聋了,能让几万大军下午就兵临城下?孟怀安,你给老子解释清楚!”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孟怀安的心口。 他彻底呆住了,张着嘴,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字。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在噼啪作响。 良久,孟怀安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戾气的男人,浑浊的眼中非但没有愤怒,反而亮起诡异的光芒。 “好……好胆!”他喃喃自语,“敢当着本官的面,直斥朝廷军务废弛,你陆卓,果然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本官……没有找错人!”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地解释起来:“陆英雄有所不知,求援的奏本,本官半年前就已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此后更是一月三奏,可朝中……迟迟没有旨意传回。此次派兵,已是万幸。至于探马……” 孟怀安脸上露出深切的悲哀与无力,“如今军纪废弛,兵痞横行,那些探马早已没了约束,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拿着军饷在哪个村寨里喝酒耍钱!本官……本官也是刚刚才接到城外烽火台死士传回的警讯啊!” 原来如此。 陆卓心中了然。 这大姚王朝,已经从根子上烂透了。 他盯着孟怀安,眼神冰冷,“所以,孟大人是铁了心,不让我出城了?” “非是不让,是不能!”孟怀安的态度恳切起来,“如今城外反贼环伺,出城无异于自寻死路!本官只想请陆公子……不,陆英雄,助我守城!保这一城百姓平安!” “我?”陆卓嗤笑一声,“我一个生意人,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帮你守城?用我买的那几本话本去跟反贼讲道理吗?” “陆英雄何必过谦。”孟怀安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张家那场无故而起的邪火,烧得蹊跷,烧得干净。还有那几个死在后院的张家人,听说,是被两声天雷般的巨响活活震死的……这些,恐怕都与陆英雄脱不了干系吧?” 他死死盯着陆卓,几乎是在哀求,“本官不问缘由,只求陆英雄能再显神通,救救这川州城!” 陆卓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知道,自己被套牢了。 孟怀安这个老狐狸,早就盯上自己了。 眼下被大军围城,已成定局,想活命,就只能先趟这浑水。 “行了,别他妈给老子戴高帽了。”陆卓烦躁地摆了摆手,重新坐下,“想让我帮忙也行,先把情况给老子说清楚。反贼有多少人?什么来头?城里又能有多少人能打?粮草够用多久?” 见他松口,孟怀安大喜过望,连忙将情况和盘托出。 “反贼穷凶极恶,人数……号称十万,探报估计,至少有三万之众!而我川州城,满打满算,连同府兵、巡防营,能战之兵不过一万。粮仓里的存粮,最多……最多只够全城军民支用半月!” 他越说声音越小,“城中守将周将军……虽有勇武之名,却是……徒有其表。如今,唯一能倚仗的,便只有这川州坚城了。” “操!” 陆卓听完,一口浓痰直接吐在刺史府名贵的地毯上,破口大骂,“三万对一万,粮食只够半个月,将领还是个草包!这还守个屁!等着开城投降算了!” 孟怀安一张老脸羞臊得无地自容。 陆卓在屋内烦躁地来回踱步,脑子飞速运转。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沉默良久,他眼中凶光一闪。 “粮食!先解决粮食问题!半个月,连军心都稳不住!” 孟怀安一脸苦涩,“可……府库已空,如何解决?” “丁家!”陆卓吐出两个字,“川洲城丁家,在川州城西米粮巷和城南货运码头各有一处秘密粮仓!里面的粮食,足够全城吃上三个月!” 这是他从张强口中拷问出的情报。 孟怀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此言当真?!” “废话!” “好!好!好!”孟怀安连道三声好,“抄!立刻去抄!陆英雄,本官现在就授你讨贼校尉之职,给你令牌,你带一队府兵,即刻前往查抄粮仓!凡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 城西,米粮巷。 丁家的秘密粮仓外,数十名如狼似虎的府兵瞬间控制了所有护院和管事。丁家人哭天抢地,但在明晃晃的刀口下,也只能乖乖交出钥匙。 陆卓手持刺史令牌,一脚踹开粮仓厚重的大门,当先走了进去。 浓郁的谷物香气扑面而来。目光所及,一袋袋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粮食堆积如山。 陆卓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一处粮山旁,佯装检查,宽大的袖袍遮住了他的手。 心念一动。 那如山粮堆的一角,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大块,足足万斤之巨,尽数被他纳入了系统空间。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子,对着门外早已等得心焦的官兵们大手一挥。 “粮食没问题!都他妈给老子动起来,搬!” …… 夜色深沉,陆宅。 赵文涛、牛娃等人围坐在堂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不安。 陆卓将从刺史府得到的消息,以及如今面临的绝境,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们。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陆卓端起茶杯,将冷茶一饮而尽,“这川州城,就是个巨大的囚笼。能不能活下去,孟怀安靠不住,朝廷的援军更靠不住。” 他环视众人,目光锐利如刀。 “这世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从今天起,我们不想着怎么守城,要想怎么从这死局里杀出去!” 他顿了顿,掷地有声。 “等逃出去,老子要自己拉杆子,打地盘!” 第96章 孟大人,还愣着干什么 暮色四合。 腥甜的风卷着尘土与绝望的气息,从旷野尽头呼啸而来,拍打在陆卓的胖袄上。 他站在城楼上,身旁是抖得像秋风落叶般的刺史孟怀安,以及面色凝重的冯四。 城下,已是人间炼狱。 就在半个时辰前,反贼大军将至的消息如瘟疫般传开,四门紧闭的命令则彻底掐灭了城外数万流民最后的希望。 短暂的死寂之后,便是山崩海啸般的恐慌。 人们哭喊着,咒骂着,像没头的苍蝇,一部分人朝着杳无人烟的北方荒野逃去。 更多的人,则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踉踉跄跄地扑向了城南和城西那两片已经燃起无数炊烟的巨大营地。 探马的回报,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每个人的心上。 两股反贼,两面夹攻。 西边来的,打着刑天王的旗号,黑压压一片,号称十万之众;南边来的,则扯着百郡王的大旗,旌旗蔽日,号称八万大军。 他们一路裹挟流民,烧杀抢掠,队伍如滚雪球般壮大。 那星星点点的营地火光,从城下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仿佛要将这川州城彻底吞噬。 陆卓眯着眼,极力眺望。 他的视力远超常人,在那无数杂乱的旗帜中,他猛地捕捉到了一面熟悉的旗帜。 那是一个以黑铁为底,用血线绣成的狰狞李字! 李家! 陆卓发现了自己的死仇。 冰凉的寒意,从陆卓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陆卓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 前世,他是个在东京街头拎着刀跟人火并的烂仔,最多也就是面对几十上百号人。 可现在,城外是数以万计的虎狼之师,是真正的古代战场! 那种无边无际的人海带来的压迫感,那种随时可能被一支流矢射穿喉咙,让他这个亡命之徒第一次感觉到了……颤抖。 不是兴奋,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孟……孟大人,这城墙……它娘的结实吗?” 孟怀安的脸色比陆卓还要惨白,嘴唇哆嗦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结……结实!川州城墙,乃前朝大匠督造,高三丈,厚两丈,固……固若金汤!” 他嘴上说着固若金汤,可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却满是死灰般的绝望。 操! 陆卓心里破口大骂。 这老东西比自己还他妈的不堪!指望他守城? 怕是反贼一轮箭雨,他就得尿裤子! 看来这川州城,是铁定守不住了! 陆卓强压下心头的惊惧,转而化为一股暴躁的怒火。 他一把揪住孟怀安的官服前襟,几乎是脸贴着脸地低吼:“老东西!别他妈光说墙!人呢?四个城门的防务,你是怎么部署的?给老子说清楚!” “我……我……”孟怀安被他这一下吓得魂飞魄散,眼一翻,几乎要晕厥过去,嘴里结结巴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废物!” 陆卓怒火攻心,拎着他的衣领用力摇晃,“清醒点!你他妈是川州刺史!城破了,你全家都得被挂在旗杆上!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大胆,竟然敢行刺刺史大人。” 旁边的卫兵大惊,刚要上前抽刀,牛娃见状,立即走上士兵前,抽出双刀。杀气滕腾。 “切勿动手。” 冯四慌忙招手,然后几步走到陆卓跟前,伸手按住了陆卓的手腕,声音低沉而有力。 “陆校尉!不可对刺史大人无礼!” 陆卓重重地喘了口粗气,猛地松开手。 孟怀安像一滩烂泥般瘫软下去,靠着墙垛才没倒下。 被这么一吓,孟怀安反倒回过神来,他大口喘着气,带着哭腔开始汇报:“东门……东门主将是守将谢林,他带了三千兵马。西、南、北三门,各……各分了两千人。城中还有一千府兵,作为后备援军,随时策应。” 陆卓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不对!反贼主力在西门和南门,你他妈把最多的兵力放在东门干什么?那个姓谢的脑子被驴踢了?” 孟怀安闻言,脸上竟露出极其复杂的讥讽与悲凉,“因为……谢将军怕死。东门背靠大江,反贼若要绕后攻打,最为费力,所以他挑了最安全的地方。” 一瞬间,陆卓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主将贪生怕死,兵力部署本末倒置,这仗还打个屁!跑!必须尽快想办法跑路!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孟怀安的肩膀,语气出奇地温和起来。 “孟大人受惊了。不过,有您这样临危不乱、洞悉全局的父母官在,川州城定能化险为夷!谢将军此举,想必也是诱敌之计,是吧?示敌以弱,而后聚而歼之!高!实在是高!” 这通生硬的彩虹屁,让一旁的冯四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然而,对惊弓之鸟般的孟怀安来说,这却仿佛是一剂强心针。 他愣愣地看着陆卓,浑浊的眼中竟真的燃起了希望的微光。 “对……对!陆校尉所言极是!本官……本官定与川州共存亡!” 他挺直了些腰杆,似乎找回了点官威,正要再说几句豪言壮语。 就在这时,一名差役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声音凄厉。 “大……大人!不好了!丁……丁家的人,带着上百号家丁护院,把刺史府给围了!他们吵着……吵着要大人把粮食还给他们!” 孟怀安刚鼓起的一点士气,瞬间泄得一干二净。 他身子一晃,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反贼兵临城下,他们……他们竟敢……” 陆卓的眼中,却迸发出一道骇人的凶光。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孟大人,还愣着干什么?” 孟怀安茫然地看向他。 陆卓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 “传令下去,丁家通敌叛国,意图里应外合,动摇军心。命城中府兵,即刻出动,将丁氏满门……拿下!” 第97章 老孟,别他妈在这种时候犯糊涂 孟怀安花白的胡子抖得如同筛糠,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陆卓。 “通……通敌叛国?”他嘴唇翕动。 话音未落,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猛地揽住了他的肩膀。 陆卓半边身子都贴了上来,声音压得极低。 “老孟,别他妈在这种时候犯糊涂。” 陆卓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玩笑,“我问你,兵马未动,什么先行?” “粮……粮草……”孟怀安下意识地回答。 “对!粮草!”陆卓的手掌猛地收紧,“城外十几万反贼,城里这几千个丘八就是咱们唯一的指望!现在粮食到了他们手里,他们肚子里有了食,心里才不慌,才肯给你卖命拖延时间!” 他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官服的内衬。 “可是……可是……这终究是冤枉了丁家满门……”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冤枉?”陆卓嗤笑一声,“老子问你,抄来的粮食已经发下去一半,你有钱赔给丁家吗?你没钱!你能让士兵把吃下去的粮食再抠出来吗?你不能!既然两样都做不到,就别他妈在这放屁!给老子听好了,” 陆卓的语气陡然一寒,向前逼近一步,一字一顿地警告。 “老子现在是在给你想活路!你照着办,这川州城或许还能多喘几口气。你要是不听,老子烂命一条,有的是法子出城。你呢?你孟大人,还有你这一大家子,可就得跟这川州城一起,被反贼剁成肉泥喂狗了!” 看着陆卓那双仿佛能噬人的眼睛,孟怀安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双腿一软,闭上眼。 “传……传本官将令!丁氏一族,通敌叛国,罪大恶极!命……命府兵即刻出动,查抄丁家,所有人……尽数下狱,听候发落!” 命令一下,城楼下的府兵立刻行动起来。 兵分两路! 冯四点了百名精干府兵,如一阵旋风,直扑刺史府,准备将闹事的丁家护院一网打尽。 而陆卓,则毫不客气地接管了剩下的四百人,目标直指城东的丁家大宅! “驾!” 火把熊熊,马蹄声碎。 陆卓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校尉夹在身前,同乘一骑。 他娘的,前世在东京街头飙车砍人眼都不眨,这辈子竟然连马都不会骑,屁股在马背上颠得生疼,让他心里烦躁不已。 但他此刻的心思,全不在马背上。 只要把丁家的银库给抄了,到时候系统再升一级,天知道会蹦出什么好东西来! 说不定真有什么传说级神器,能让老子在这乱世里杀出一条血路! 更何况,系统空间里,那从冯家缴获的金银珠宝只占了不到一半的空间。 剩下的一大半,陆卓早就计划好了,那是留给每日购买得来的武器弹药的! 这川州城就是个巨大的囚笼,守得越久,他得来的现代武器就越多,活下去的本钱就越厚! 丁家,就是他的本钱! 丁家大宅灯火通明,显然也知道了城外的变故,正乱作一团。 然而,他们那点护院家丁,在如狼似虎的四百府兵面前,简直就是纸糊的灯笼,一个冲锋就被撕得粉碎。 “高校尉!”陆卓从马上跳下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对着身旁那位高大校尉一挥手,“拿人、封仓,你带人去办!所有丁家族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部看管起来!” “得令!” 高校尉领命而去,陆卓则理都不理那些哭爹喊娘的丁家下人,凭着记忆中的地图,径直踹开了丁家正堂的大门! 门内,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襟危坐,面色铁青,正是丁家家主,丁旺西。 他身旁还站着几个族中长老和十几个手持利刃的精锐护卫,显然是最后的防线。 “丁旺西,”陆卓扛着开山刀,大马金刀地走进去,“你家勾结反贼,意图里应外合,罪证确凿。把银库和粮仓的位置交出来,老子给你个痛快。” “黄口小儿!血口喷人!”丁旺西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陆卓的鼻子怒骂,“我丁家世代忠良,你这是污蔑!我要见刺史大人!” “省省吧。”陆卓掏了掏耳朵,“重不重要,你说了不算。反正城破了,黄泉路上,大家都是一堆枯骨,谁也别笑话谁。最后问你一遍,银库在哪?” “保护家主!” 一名护卫感觉到了陆卓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气,怒喝一声,提刀就想上前。 陆卓的动作比他更快。 他甚至连开山刀都没动,左手闪电般从胖袄里掏出一件黑黢黢的铁疙瘩。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正堂内炸开,伴随着刺鼻的硝烟味。 那名冲在最前的护卫动作戛然而止,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翻了一张八仙桌。 满堂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妖法般的手段吓傻了。 一刻钟后。 伴随着丁旺西杀猪般的惨嚎,陆卓扛着一截断裂的床板,心满意足地从偏房走了出来。 身后,丁家的几个族人指着后院假山的方向,抖如筛糠。 陆卓迫不及待地冲到假山,找到了暗门。 混杂着铜钱与霉变的气息扑面而来。 金条、珠宝、一箱箱码放整齐的银锭! 发了! 陆卓心中狂喜,但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检测到可收录资产,总价值约白银三十二万两。】 操!就这么一点! 陆卓心里破口大骂,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城外大军随时可能攻城,没时间给他磨叽了。 他意念一动,库房里那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瞬间有九成被他扫入系统空间! 他故意在地上留下了三四个木箱,里面装着约莫三四万两的银锭,制造出一种被洗劫过但尚有余存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他大步走出库门,扯开嗓子,对着院子里正在捆人的府兵们放声大喊。 “都他妈听着!丁家银库找到了!这帮老杂毛刮地三尺,库里总共就抄出来白银……四万两!” 此言一出,被府兵按在地上的丁家族人全都懵了。 “胡说!你胡说八道!库里明明有三十多万两!” “他私吞了!将军!他把银子都私吞了!” 正好此时,那高校尉处理完外围,大步流星地走进后院,恰好听到这番争吵。 他疑惑地看了看库房里那孤零零的几个箱子,又看了看陆卓,最后,他那张黑着的脸转向了地上还在叫骂的丁旺西。 “老东西,银子呢?”他的声音低沉。 丁旺西用尽全力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陆卓。 “在他身上!一定是被他藏起来了!校尉大人,他贪墨了朝廷的缴获!” 高校尉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 陆卓却是一脸的茫然与无辜,他把自己那破旧的钱袋掏了出来,倒过来抖了抖,叮叮当当掉出几两碎银子。 “我?”他摊开双手,“就这几两碎银子,还是孟大人赏的茶钱呢。” 第98章 家主!银子到底在哪儿啊! 高校尉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在陆卓和丁旺西之间来回扫视。 他是个粗人,但他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逻辑:一个能随手掏出妖法火器的狠人,真要是贪了三十万两,还会蠢到让你搜身?那银子能藏到哪去?塞进屁眼里吗? “老东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高校尉勃然大怒,反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丁旺西脸上,“死到临头还敢诬告朝廷命官!来人,给老子堵上他的嘴!银子一定是被他藏在别的地方了!” 府兵们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丁旺西的辩解被一块破布堵了回去。 院子里,那些原本还指望丁旺西翻盘的丁家族人,此刻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 “家主!银子到底在哪儿啊!” “是不是还有别的密室?你说出来,我们还能有条活路啊!” “丁旺西!你这个老不死的!你要害死我们全族吗!” 讨伐与咒骂声浪潮般将丁旺西淹没。 他瘫在地上,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茫然与无尽的委屈。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那堆积如山的金银,怎么就凭空蒸发了? 丁家的闹剧,至此落幕。 一个盘踞川洲城百年的大族,脆弱得如同一张被浸湿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陆卓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走到高校尉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却不容置疑。 “高大哥,这里交给你了。回去告诉孟大人,现在城里最要紧的不是银子,是粮食!让他派双倍的人手,死看死守那几个粮仓!” 高校尉重重地点了点头。 “另外,给我备两匹快马,我有急用。” “好!” 片刻之后,陆卓牵着两匹高头大马,急匆匆地离开了丁家大宅。 他那蹩脚的牵马姿势显得有些滑稽,但没人敢笑。 当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把马牵回自家那破落小院时,赵文涛、沈小烟和牛娃正焦急地守在门口,如同盼着丈夫归家的妻儿。 “陆大哥!” 三人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牛娃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两匹膘肥体壮的战马,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大哥,今晚……有酱牛肉吃了?” 陆卓差点一个趔趄,没好气地白了这小子一眼:“吃你个头!这是咱们的命!” 他扭头对赵文涛示意,“老赵,牵进去,拴好了。” 回到堂屋,那股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他闭着眼,粗重地喘息着。 赵文涛三人不敢打扰,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许久,陆卓才缓缓睁开眼,眼中的血丝密如蛛网。 “老赵,情况很不好。” 他看向三人,“这川州城,守不住。城破是早晚的事。只能尽最大可能拖延时间。” “什么?!”赵文涛大惊失色,“陆大哥,这……这城墙如此高大,怎么会守不住?朝廷的援军……” “援军?”陆卓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别指望了。我告诉你这城为什么守不住。” 他伸出一根手指,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寒光。 “第一,粮食不够。就算我抄了丁家的粮,也只够城里几千兵马吃个十天半月。十几万大军围城,耗也能把我们耗死。”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军械不足。刚才你也看到了,守城的家伙什就那么点,用一点少一点,拿什么跟人家的蚁附攻城拼消耗?” 第三根手指。 “第三,主将怕死。那个姓孟的刺史,就是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除了会发抖屁用没有。” 最后,他收回手,一字一顿地总结。 “粮草、军械、士气、将领,一样都占不到优。你告诉我,这城,拿什么守?” 赵文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攫住了他。 沈小烟和牛娃更是吓得小脸发白,紧紧地靠在一起,眼中满是恐惧。 看着三人的反应,陆卓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果决。 “所以,破城之日,就是我们突围之时!” 他站起身,“从明天起,你们三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会骑马!必须学会!这是我们逃命的本事!另外,” 他转向赵文涛,“你去找那个钱万千,用银子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附近,都给我租下一处不起眼的院子,要那种后门通着小巷,方便跑路的。以备不时之需。” 布置完任务,陆卓放缓了语气,拍了拍赵文涛的肩膀。 “都打起精神来!天还没塌!只要我们准备得当,未必没有生路!” 牛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端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条,递给陆卓:“大哥,那……那我们突围出去,要去哪儿啊?” 陆卓接过面碗,大口吃了起来。 “以后,不能再随便进城了。我们要找个地方,建我们自己的地盘!” …… 次日下午。 呜咽的号角声撕裂了川州城上空短暂的宁静。 叛军的攻城,开始了。 如同黑色的潮水,叛军从西、南两个方向涌来,准备得异常充分。 第一波攻击,不是人,而是箭。 “举盾!” 城楼上,守城校尉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霎时间,数千面盾牌在城头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幕。 下一秒,遮天蔽日的箭雨便呼啸而至,噼里啪啦地砸在盾牌上,发出如同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的密集爆响,令人心胆俱裂。 箭雨过后,地平线上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叛军扛着简陋却有效的云梯,疯了一般地朝着城墙冲来。 那场面,仿佛无数蚂蚁,要啃食一头濒死的大象。 然而,他们低估了这头大象临死前的挣扎。 得益于陆卓弄来的粮食,守城的府兵们总算吃了几天饱饭,肚子里有了油水,力气和士气都远非昨日可比。 再加上初战,守城器械尚算充足,滚石、擂木、金汁不要钱似的往下招呼。 一架架云梯被推倒,一个个爬上来的叛军被长枪捅下城墙,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西门和南门,作为主攻方向,瞬间化作了血肉磨盘。战况激烈到了极点。 城楼之上,孟怀安穿着一身不合体的甲胄,在冯四等人的护卫下,脸色煞白地督战。 陆卓就站在他身旁,没有穿戴任何甲胄,依旧是一身胖袄,他面无表情地俯瞰着城下那片人间地狱,心情却复杂到了极点。 前世在东京,他也经历过百人级别的街头火并。 但那与眼前的景象相比,简直就像是孩童的打闹。 那不是械斗。 那是一台巨大、冰冷、无情的绞肉机。 成千上万的人,被投入其中,被碾碎,被撕裂。 生命在这里,廉价得不如一根草芥。 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汗臭和焦糊味,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这,才是真正的冷兵器战争。 第99章 是肉,是肉的香味 扑通! 陆卓的思绪被这声音猛地拽回现实。 他眼角余光一瞥,只见刺史孟怀安,已经瘫倒在地。 四肢不规则地抽搐着,嘴角溢出白沫,双眼翻白,活像一只被扔上岸的死鱼。 “大人!” “保护大人!” 旁边的冯四和一众亲卫吓得魂飞魄散,瞬间乱作一团,手忙脚乱地围了上去,却又不敢轻易触碰。 陆卓眉头一皱,迈步上前,蹲下身子。 他的手毫不避讳地在孟怀安脖颈、胸口探了探。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冯四等人倒吸一口凉气,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位陆校尉,该不会是要…… “死不了。” 陆卓站起身。 他心里早就骂开了花:怂包就是怂包,这才哪到哪,这点场面就直接吓抽了?真是个废物点心。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一脸煞白的冯四,换上了一副关切中带着沉痛的表情。 “孟大人连日操劳,刚才又亲临前线,目睹战事惨烈,忧心将士,这才心力交瘁,累倒了。并无大碍,只是不能再受刺激。”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冯四听得连连点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那……那可如何是好?四门督战……” “冯管家,”陆卓的声音陡然拔高,“你即刻带人,护送大人回府静养!这里,有我!” 他一把扯下孟怀安腰间那块象征着最高指挥权的玄铁令牌,高高举起,声若洪钟。 “本校尉身为讨贼校尉,自当为大人分忧,代为督战!城若在,我等在!城若亡……” 话还没说完,冯四如蒙大赦,急忙一挥手:“快!护送大人回府!快!” 转眼间,一群人簇拥着还在抽搐的孟怀安,狼狈地溜下了城楼。 陆卓冷哼一声,将那冰凉的令牌揣进怀里。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牛娃。 “小子,怕吗?” 牛娃咽了口唾沫,地摇了摇头:“跟着大哥,不怕!” “那就跟紧了!” 陆卓扛起开山刀,大步流星地走向西门箭楼。 那里是整个战场攻势最猛烈的地方,也是血流得最多的地方。 他没有躲在后面发号施令,而是直接站在了垛口后方,冷眼观察着战局。 滚油泼下,烫得人皮开肉绽的惨叫;擂木滚落,将云梯连人带梯砸成肉泥的闷响;长枪捅刺,将一个个爬上来的头颅戳个对穿的血花…… 这一切,都清晰地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 半个时辰,仅仅半个时辰,西门城墙下已经铺满了厚厚一层尸体。 叛军的攻势终于渐渐缓了下来。 陆卓这才带着牛娃,开始巡视其他城门。 南门的战况仅次于西门,但守军同样悍不畏死,仗着城高墙厚,硬是没让一个叛军踏上城头。陆卓看着那些满身血污、嘶吼着将滚石推下城墙的士兵,心中不由得生出感慨。 原来人命真的这么不值钱,几顿饱饭,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命卖了。 东门的攻势则显得有些敷衍,守将谢林正缩在箭楼里,看见陆卓过来,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敷衍了几句,眼神里满是戒备与疏离。 而北门,更是只有万余人摇旗呐喊,雷声大雨点小,纯属佯攻。 但也正是在这里,陆卓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叛军稀疏的阵列后方,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上,一个龙飞凤舞的李字,刺眼无比。 陆卓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两个时辰后,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天空染成血色。 鸣金收兵之声响起,潮水般的叛军终于退去。 死寂的城墙上,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劫后余生的呐喊,紧接着,震天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他们守住了! 然而,欢呼过后,是无尽的疲惫。 士兵们瘫坐在血泊与尸体之间,大口喘着粗气,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叛军营地里燃起星星点点的篝火,那袅袅的炊烟,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城中守军空瘪的肚肠。 就在这时,一股霸道无比的肉香,毫无征兆地顺着晚风飘上了城墙。 那香味浓郁得仿佛有了实质,带着浓厚的油脂香和香料的复合气息。 “咕噜……” 一个士兵艰难地吞了口口水,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用力嗅了嗅。 “什么味儿……好香……” “是肉!是肉的香味!” 所有疲惫不堪的士兵,纷纷挣扎着爬起来,循着香味的源头望去。 只见城楼的阶梯上,一群力夫正抬着一个个巨大的木桶,嘿咻嘿咻地往上走。 为首一人,肩扛开山刀,一身胖袄在血色夕阳下显得格外醒目。 正是陆卓! “陆……陆校尉?” “他……他们抬的是什么?” 在数百双或惊疑、或渴望的目光注视下,二十多个半人高的大木桶被重重地放在了城墙上。 那股勾魂夺魄的香气,瞬间将所有人都包围了。 陆卓环视一周,原本冷厉的脸上,此刻换上了一副沉痛与激昂交织的复杂神情。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弟兄们,今天,我陆卓来看你们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那些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眼睛里,光芒更盛。 “我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陆卓的声音逐渐高亢,“我看见你们像个爷们儿一样,把那些杂碎挡在城外!我看见你们用血肉,筑起了这川州城最后的屏障!你们,是好样的!是大姚的英雄!” 一番话,说得不少士兵眼眶发红,胸膛起伏。 饥饿与疲惫似乎都被这几句话冲淡了。 他们紧紧盯着那些木桶,肚子里擂鼓般地轰鸣着。 陆卓感觉气氛已经烘托到位,猛地一拍身旁的木桶,发出一声巨响。 “我知道弟兄们饿了,累了!我陆卓,没什么大本事,但见不得自己的弟兄流血又流泪!”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出声,“所以,我把祖上留下来的那点薄产——我们陆家在城里的祖宅,给卖了!换了点银子,给大家伙儿,买了这口吃的!” “川州城最有名的——鲜香锅!” 鲜香锅三个字一出,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那可是川洲城有钱老爷们才能吃得起的东西! “天呐!是鲜香锅!” “陆校尉……您……” “感谢陆校尉!” 人群后方,牛娃扯着嗓子:“陆校尉威武!” “陆校尉威武!” “陆校尉威武!!”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瞬间压倒了一切。 陆卓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精光,他抬手下压,一把掀开了身旁木桶的盖子。 更浓郁百倍的香气伴随着蒸腾的热浪冲天而起。 只见那满满一桶浓郁的红汤里,大块大块炖得软烂的猪肉、牛肉,夹杂着土豆、萝卜,正在咕嘟咕嘟地翻滚! 陆卓抓起一个大勺,舀起满满一勺肉,高高举起。 “都他娘的别愣着了!排好队,一人一大碗!肉管够!汤管饱!” 第100章 牛娃,抄家伙 知是谁先吼了一嗓子,紧接着,所有人都疯了似的涌了上来。 他们口水顺着嘴角淌下,眼睛死死钉在那翻滚着肉块的木桶上。 陆卓没再多言,他亲自操着大勺,一勺下去,连肉带汤,稳稳当当地浇在一个破了口的陶碗里。 “校尉大人……”老卒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俺……俺给你磕头了!” 说罢,竟真的要跪下。 陆卓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 “站直了!”他低喝一声,“吃饱了,才有力气杀贼!给我记住了,你们的膝盖,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能跪我!老子要的,是你们的命,不是你们的膝盖!” 这番粗俗却直击人心的话,让周围的士卒身躯一震。 西门如此,南门亦然。 唯独到了北门,一切都变了。 当那二十个大木桶被抬上城头时,北门的士卒们同样沸腾了。 但紧接着,他们便发现,在这些木桶后面,还有十几个大木甄,里面装着的,是热气腾腾的白米蒸饭! 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米粥都是奢望,更何况是这种干饭! “北门的弟兄们,你们守的是我军后路,压力不大,但责任最重!”陆卓的声音比之前在任何一处城门都要洪亮,“我知道你们在这里,看得见西门的惨烈,听得见南门的厮杀,心里肯定憋着一股劲!没关系,这股劲给我留着!叛军不来则已,若是敢从你们这儿偷袭,就给我往死里打!”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鼓动人心的废话,而是直接站到了一个木桶后,拿起大勺。 “今天,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这碗饭,老子亲手给你们盛!” 他没有像在其他三门那样,只盛几碗便交由他人,而是一勺一勺,给每一个排队的士兵,先打上一大碗冒尖的米饭,再浇上一大勺肉汤。 北门副将田行,一个三十多岁的魁梧汉子,就站在队列的最前面。 他看着陆卓额角渗出的细汗,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校尉大人……”田行的声音哽咽了,“您……您这是折煞末将了!” 陆卓抬头瞥了他一眼:“少他娘的废话,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端碗!” 田行虎躯一震,猛地将碗递了过去。 满满一碗饭,满满一勺肉。 田行接过碗,那沉甸甸的分量仿佛压在了他的心上。 他再也忍不住,这个在战场上刀劈敌酋都未曾眨眼的汉子,此刻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他猛地单膝跪地,声嘶力竭地咆哮出声。 “末将田行,及北门八千六百一十三名将士,誓死追随陆校尉!” “誓死追随陆校尉!”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从北门城墙冲天而起,其声势之浩大,甚至让城外的叛军营地都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北门的军心,在这一刻,被彻底焊死在了陆卓的战车上。 北门,已然姓陆。 夜色渐深,喧嚣的城墙终于归于平静。 陆卓带着牛娃,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清冷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大哥,”牛娃抱着那把开山刀,“咱家在城里真有祖宅啊?就这么卖了,多可惜。” 陆卓闻言,嗤笑一声,揉了揉牛娃的脑袋。 “傻小子,说话是门手艺,得看对谁说,怎么说。”他吐了口唾沫,“我要是跟那帮当兵的说,这锅肉是我用川州餐饮联合会会长的名头,从会员手里讹来的,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牛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座祖宅……能讹来这么多好吃的?” 陆卓正想再逗逗他,脚步却猛地一顿。 他眼神一凛,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杀气。 两人刚好走到一条狭窄的巷口,月光被两侧高墙遮蔽,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巷子深处闪出,堵住了前路。 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巷口同样被七八个蒙面黑衣人堵死。 前后夹击,瓮中捉鳖。 “牛娃,抄家伙。”陆卓的声音平静。 牛娃没有半分犹豫,小手一翻,两把乌黑锃亮的M36左轮已经握在手中,熟练地打开了击锤。 这是陆卓早就教过他的。 “几位爷,大半夜的不睡觉,玩捉迷藏呢?”陆卓将开山刀从肩上拿下。 为首的蒙面人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镇定,眼中闪过意外。 “陆卓!你个狗娘养的杂种,还敢在这儿跟老子耍嘴皮子!你……” 话音未落,就被陆卓不耐烦地打断了。 “行了行了,台词太老套了。直接说吧,谁派你们来的,想干什么?说完我好送你们上路。” 那蒙面人被他嚣张的态度彻底激怒:“想知道?下了地狱去问阎王吧!兄弟们,给我上!记住主家的吩咐,打断两条腿,抓活的!” “吼!” 十几个黑衣人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手中的钢刀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芒。 陆卓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牛娃,留两个活口,能喘气就行。剩下的,全宰了。” “好嘞,大哥!”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背靠背,动作快如闪电! 炒豆子般的枪响,在死寂的小巷中骤然炸开! 牛娃手中的双枪喷吐着致命的火舌,每一声枪响,都伴随着一个黑衣人胸口或额头爆开一团血花,闷哼着栽倒在地。 而陆卓,则如同一头闯入羊群的猛虎。 他没有开枪,手中的开山刀化作一道匹练般的银光,每一次挥舞,都带起凄厉的风声和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刀光过处,残肢断臂齐飞,鲜血泼墨般洒满了墙壁。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巷子里便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来具尸体,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两个黑衣人,抱着被子弹打穿的大腿,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 “嗷……我的腿……啊!” “吵死了。”陆卓眉头一皱,甩了甩刀上的血珠。 牛娃心领神会,对着那两张哀嚎的嘴,左右开弓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嚎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痛苦呻吟。 陆卓这才满意地走上前,用刀尖挑起其中一人的下巴。 “现在,可以说了吗?谁让你们来的?” 那人浑身抖如筛糠,结结巴巴地吐出两个字。 “冯……冯家……” “冯家?”陆卓了然。 “是……是冯家大爷冯远道!”那人竹筒倒豆子般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自从府上银库被盗,冯远道就一直在暗中追查。 直到陆卓带人抄了丁家满门,冯元道才注意到陆卓,他派人打听到,发现陆卓先是跟葵家搅合在一起,后来又跟张家结仇,张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现在丁家也完了。冯远道猜测,冯家银库的事,很可能就是陆卓做的,所以才派人来,想把陆卓抓回去审问。 第101章 你他娘的来干什么?奔丧? 陆卓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意外,只有一种麻烦上门的厌烦。 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么眼前这两个哀嚎的废物,也就失去了最后的价值。 他将刀尖从那人的下巴上挪开,在那人以为自己能活命而松了一口气的瞬间,刀锋化作一道冰冷的弧线,横着抹过。 “呃……” 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声音戛然而止。 另一个幸存者瞳孔骤缩,吓得几乎昏厥过去,裤裆里瞬间湿了一大片。 “下辈子,找个好东家。” 话音未落,刀光再闪。 巷子里,彻底陷入了死寂。 陆卓甩了甩刀上的血,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沉声低喝。 “走!” 两人一路狂奔,沉重的脚步声在空寂的街道上回响。 陆卓一脚踹开租来的小院院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的赵文涛一个激灵从屋里窜了出来,见是二人身上的血迹,急切地迎上前。 “怎么样?是哪路人马?没受伤吧?” “冯家的狗。”陆卓将开山刀往肩上一扛,满不在乎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小场面,解决了。” “守城的兵换防了,叛军今晚不会再攻。顶上几天,不成问题。” 赵文涛松了一口气。 话音刚落,一道纤弱的身影端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是沈小烟。 她将灯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又转身回屋,很快端出了两碗稀粥和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 她的动作很轻,人就像个影子。 “城里……越来越乱了。”她低着头,“今天下午,好多粮店都关了门,还开着的两家,米价涨到了天上去……好多人饿得脸都发绿,街上已经有人开始偷,开始抢了……” 她将其中一碗几乎能照出人影的稀粥推到牛娃面前。 牛娃刚经历了一场血战,正是又累又饿的时候,一看到这清汤寡水的玩意儿,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就……就这点啊?小烟姐,连个米粒子都捞不着。” 沈小烟的身子微微一颤,嘴唇嗫嚅着。 “粮食……要省着吃。” 陆卓眉头一挑,他记得很清楚,为了防止意外,他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足足两百斤大米放在厨房。 “没粮了?” “有!”沈小烟立刻摇头,声音大了些许,带着急切的辩解,“粮食还有很多!但是……但是外头围着十几万大军,谁也不知道要被困多久……我们得省着吃,能多撑一天是一天。” 这话没毛病。 陆卓点了点头,这小哑巴虽然不爱说话,但脑子很清醒,懂得居安思危。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眼下这种末日围城的情景里,她的做法都是最正确的。 可惜,老子不是正常人。 老子有挂。 他瞥见牛娃那副欲言又止、满脸委屈的小模样,心里没来由地一软。 这小子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也忒不像话了。 陆卓嘿嘿一笑,起身拍了拍裤子。 “行了,知道了。老子出去撒泡尿,顺便看看风声。”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消失在夜色里。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陆卓又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他手上凭空多了一堆东西。 用油纸包着的、还冒着热气的烧鸡,一只沉甸甸的酒坛,几斤切好的酱牛肉,还有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生猪肉。 肉香和酒香瞬间驱散了院子里的压抑,让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大哥,你……”牛娃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鲜品阁的楚掌柜,非要塞给我的。”陆卓面不改色地胡扯,将东西往石桌上一放,“说是犒劳咱们守城有功。小哑巴,别愣着了,把这肉切了,再炒两个菜,今晚咱们开开荤!” “好嘞!” 牛娃兴奋得一蹦三尺高,抱着那只烧鸡就不撒手了。 沈小烟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食物,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知所措,但在陆卓不容置疑的目光下,还是默默地接过猪肉,走进了厨房。 很快,久违的烟火气从小院里升腾而起。 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被端上桌,油光锃亮的烧鸡,香气四溢的红烧肉,配上醇厚的烈酒。 四人围坐,在这死气沉沉的川洲城里,营造出与世隔绝的热闹天地。 牛娃吃得满嘴流油,赵文涛也暂时忘却了忧虑,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沈小烟,脸上都泛起了微弱的红晕,嘴角噙着极浅的笑意。 酒足饭饱,该干正事了。 陆卓将碗里最后一口酒饮尽,眼中闪过冰冷的杀意。 冯远道,这笔账,今晚就得算! 他站起身,将开山刀重新背好,又检查了一下腰间的两把M36左轮,对牛娃使了个眼色。 “牛娃,走了,干活去。” “好嘞大哥!”牛娃抹了抹嘴,也迅速将自己的双枪别回腰间。 二人刚走到门口,还未拉开门栓。 一阵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夜里炸响,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妈的,阴魂不散! 陆卓酒劲上头,加上心头本就窝着火,邪火噌地就窜了上来。 他压根没问是谁,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在门板上! 轰! 伴随着一声惨叫,门外的人影被这股巨力直接踹飞,滚地葫芦一样摔出去老远。 “哎哟!饶命!陆校尉饶命啊!”那人连滚带爬地叫唤着。 陆卓跨出门槛,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那个熟面孔——冯四。 他眉头一皱:“你他娘的来干什么?奔丧?” 冯四被踹得七荤八素,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陆校尉……小的……小的就是来传个话。方才城西的巷子里……冯家的人,可是您杀的?” “不是。” 陆卓答得干脆利落,眼睛都不眨一下。 冯四嘴角一抽。 好家伙,连什么事都不问,直接就说不是。 这不就等于承认了么? 他心里暗骂,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演。 “校尉大人英明!那巷子里死了十几个冯家打手,死状凄惨。孟刺史知道了,特意让小的来提醒您一句,眼下城中局势混乱,什么人都有,您贵为讨贼校尉,千金之躯,可千万别随意出去打抱不平,免得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冯四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瞟着陆卓和牛娃身上那明晃晃的家伙事儿。 这架势,哪是打抱不平,分明是刚宰完人,正准备去刨人家祖坟啊! 见陆卓眼神冰冷,似乎没听懂自己的暗示,冯四心里一横,干脆把话挑明了。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一步。 “陆校尉,孟刺史大人还有句话。他说,冯家的事,先放一放。眼下守城是头等大事,请您……以大局为重!” 第102章 你看你,还害羞了 这道理,陆卓懂。 冯远道现在还不能死。 穿州城内有头有脸的豪绅就这么几家,张家刚倒,冯家要是再被灭门,城中人心必然大乱,给守城平添无数变数。 但不能白白受了这鸟气。 念头电转,陆卓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热情洋溢的笑容。 他上前一步,亲热地揽住冯四的肩膀。 “哎呀!冯四哥,你瞧瞧你,这话说的!孟大人真是多虑了!” 陆卓的声音洪亮,带着几分酒后的豪迈。 “我跟冯家能有什么过节?我敬重还来不及呢!刚才不过是跟牛娃喝了点酒,准备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罢了。” 冯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一愣一愣的,脊背上的寒毛却一根根倒竖起来。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陆卓揽着自己的那只手,指缝间似乎还残留着未干的暗红色血迹。 冯四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勉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是,陆校尉说的是。那……话已带到,小的……小的就先告辞了……” “哎,别急着走啊!”陆卓的手臂如同铁箍般将他牢牢锁住,“来都来了,这么见外干什么?正好,酒喝多了,尿急。牛娃,你也来!咱们哥仨,一起去墙根底下方便方便!” 说着,也不管冯四如何挣扎,陆卓半拖半拽地就将他往院子角落的墙根拖去。 牛娃心领神会,嘿嘿一笑,紧随其后,顺手堵住了冯四另一边的退路。 “陆……陆校尉,这……这不合适吧……小的真不急……” 冯四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两条腿肚子都在打转。 这架势,哪是去撒尿,分明是拉去墙角活埋! “怎么不合适?”陆卓一把将他按在墙上,“兄弟嘛,就得一起撒尿,感情才深!来,冯四哥,你先请!”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冯四魂飞魄散,哪里还敢耽搁,连滚带爬地就想往外跑。 “不用了!陆校尉,我先走了……” “回来!” 陆卓一声低喝,冯四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下一秒,陆卓一个箭步冲上去,从背后给了冯四一个熊抱,哈哈大笑。 “你看你,还害羞了!牛娃,帮冯四哥一把!” 牛娃早就憋着坏笑,得了命令,眼中精光一闪。 他一个饿虎扑食,双手抓住冯四那条肥大的棉裤裤腰,气沉丹田,猛地向两边发力! 一声清脆的布帛撕裂声响彻夜空。 质量本就不怎么样的棉裤应声而裂,如同被炮弹炸开的麻袋,瞬间碎成了几片破布,飘飘扬悠悠地落在地上。 冷冽的月光下,冯四两条白花花的、带着腿毛的长腿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了空气中。 冯四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下半身凉飕飕的。 短暂的死寂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划破了小院的宁静。 “啊——!”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刺史大人的命令,光着两条腿,头也不回地冲出院门。 “哈……哈哈哈哈!” 牛娃叉着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陆卓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头的郁结之气随着冯四的惨叫声烟消云散。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转身回屋。 “妈的,晦气。不去了,睡觉!” 十日,弹指一挥间。 川洲城,已然成了一座死城。 这十天里,城外的叛军如同潮水般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箭雨如蝗,投石如雨,喊杀声从清晨响到日暮,又从日暮持续到黎明。 守城的将士们用血肉筑成了最坚固的防线。 滚木擂石用完了,孟怀安便下令拆了城中无人居住的空房,砖石梁木尽数搬上城头。 最凶险的一次,是号称叛军第一悍将的刑天王亲自督战,麾下精锐一度攻破了南门城防,半个身子都探上了城头。 若非田行带着亲卫营以命相搏,硬生生用长矛将人捅了下去,川洲城怕是早已易主。 鏖战八日,城墙上下,尸骸枕藉,血迹斑斑。 守军伤亡惨重,光是被箭矢射伤的,四门加起来就有两千余人。 诡异的是,从第九日开始,叛军的攻势忽然停了。 他们没有退兵,依旧将川洲城围得水泄不通,却只是围而不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短暂的喘息,并未给城中带来半分喜悦。 陆卓起初还用系统里的食材做了两次热气腾腾的鲜香锅,送到四门犒劳将士。 可两次之后,便再也没有了。 不是他小气,而是城中已经找不到任何像样的食材了。 没有了热食的激励,士兵们的神情一天比一天暗淡。 城内,更是一片死寂。 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家家户户房门紧闭。 这里不像一座城,更像一座巨大的坟场。 曾经人声鼎沸的牙行早就关了门,门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在这朝不保夕的年头,谁还有心思买房租房? 陆卓让钱万千办的事,却终于有了眉目。 一家临街的铺面,后面带着个三进的院子,原主人是個富商,在叛军围城前就举家逃难去了,只留下一个老仆看家。 钱万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了那老仆,同意将院子租给陆卓。 今日,便是约好交接的日子。 钱万千早早地打开了牙行的大门,搓着手,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陆卓的身影。 可他没等来陆卓,却等来了一个破皮无赖。 “钱万千!你个老王八!你给我滚出来!”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骂,打破了长街的死寂。 一个穿着破布衣衫的年轻男子,指着钱万千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给我找的是什么黑心房东!他家的院墙上居然有个洞!老子昨晚洗澡,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回头一看,一双贼眼珠子正从洞里往里瞅!” 钱万千被骂得狗血淋头。 “您消消气,这……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误会你娘的腿!” 那年轻男子唾沫横飞。 陆卓从街角拐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眯了眯眼,觉得那骂街的身影有几分眼熟。 待走近了些,他不由得咦了一声。 这不是马佑安吗? 只是……这家伙怎么瘦了这么多? 原本肥得流油的脸颊,如今竟有了几分棱角,五官也清晰起来,仔细一瞧,这小白脸居然还挺他娘的帅? “吵什么呢?” 陆卓不耐烦地走了过去,沉声开口。 钱万千一见陆卓,如同见到了救星,连忙迎了上来。 “陆爷!您可来了!” 马佑安正骂得起劲,被人打断,顿时火冒三丈,扭头就要开喷。 “你他妈谁啊……呃?” 当他看清陆卓那张脸时,所有的怒骂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随即化作了无与伦比的狂喜! “陆……陆哥?!” 马佑安的眼珠子瞪得溜圆,下一秒,一把抱住了陆卓的大腿,鼻涕眼泪瞬间糊了一脸。 “陆哥!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你!我想死你了!” 第103章 妈的,看着别扭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钱万千这老牙子看得眼皮直跳。 他凑到陆卓身边,压低了声音。 “陆爷,我看他脑子有毛病了,您可千万别搭理他!” 脑子有病? 陆卓他倒是想起来了。 按照原本的轨迹,叛军破城之后,整个临古县血流成河。 李家带着叛军入城,原以为李家和马家有仇。 马佑安定他活不过三天。 没想到,他不但活下来了,还他娘的活到了州城。 世事无常,当真操蛋。 陆卓没理会钱万千的提醒,脚尖轻轻踢了踢还抱着自己大腿的马佑安。 “行了,别嚎了。给老子起来说话。” 马佑安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混成这副德行了?” 马佑安一张嘴,哭得更凶了。 “陆哥……我……我家没了……” 半个时辰后,牙行后堂里,陆卓总算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他攻打南门那天,城中大乱,李家趁火打劫,带着家丁恶仆冲进了马家。 马佑安他爹马川,倒也算条汉子,拎着刀带着剩下的家丁拼死抵抗,给马佑安和另一个家仆马友创造了机会。 父子俩最后一面,马川只吼了一句跑!。 马佑安和马友趁着城门的混乱逃了出来,一路往州城逃。 可这世道,哪有太平路? 路上遇到流民抢劫,马友为了护住他怀里揣着的最后几块碎银子,被活活打死。 马佑安就这么一个人,连滚带爬地到了州城,靠着那几块用人命换来的银子租了个破屋,本想苟延残喘,结果前天夜里,连屋里最后二斤救命的糙米都被人偷了。 这才到牙行撒泼。 陆卓听完,心里也难免生出几分唏嘘。 这就是乱世,人命不如狗。 他站起身,走到还缩在椅子上发抖的马佑安面前,蒲扇般的大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别哭了,哭能当饭吃?” 马佑安被他拍得一哆嗦,硬生生把哭声憋了回去。 “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想报仇吗?”陆卓的声音很轻。 马佑安猛地抬头。 “想!做梦都想!我要把李家那帮畜生千刀万剐!” “那就行了。”陆卓嘴角勾起弧度,“以后跟着我干。有我一口肉吃,就少不了你一碗汤喝。以前怎么威风,以后只会更威风。” 他俯下身,盯着马佑安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魔鬼的低语。 “咱们,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马佑安整个人都傻了,愣愣地看着陆卓,仿佛在看一尊神祇。 片刻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得比刚才还凶,头点得如同捣蒜。 “嗯!嗯!陆爷!我跟您干!您让我干什么都行!” 陆卓懒得再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扭头看向一旁已经石化的钱万千。 “钱掌柜,带路,看宅子去。” 钱万千在城北找的那处宅院,位置虽然偏僻了些,但胜在清净,而且院子够大,三进的格局,足够住下不少人。 陆卓只看了一眼,便直接拍板。 “就这儿了。” 他随手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过去。 将马佑安安顿进这空荡荡的宅院,陆卓心念一动,系统空间里的物资便流水般出现在正堂的八仙桌上。 热气腾腾的烧鸡,酱香扑鼻的牛肉,甚至还有一大块带着血丝的生猪肉和两坛未开封的好酒。 这凭空出现的食物,让马佑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而陆卓却只是皱着眉头,打量着瘦脱了相的马佑安。 这小子……瘦下来五官分明,鼻梁高挺,居然他娘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白脸,比自己这饱经风霜的糙汉子可帅多了。 妈的,看着就别扭。 他把一只烧鸡腿撕下来,粗暴地塞进马佑安手里。 “看什么看?吃!给老子多吃点!瞧你那瘦不拉几的样子,跟个娘们似的,赶紧把肉给老子长回来!” 马佑安接过鸡腿,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你先在这住下,缺什么自己想办法,过两天我再搬过来。” 陆卓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在踏出院门的前一刻,他心中默念。 【检测目标忠诚度。】 【叮!目标:马佑安。忠诚度:100(死忠)。】 很好。 回去的路上,钱万千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几次欲言又止。 “有屁就放。”陆卓头也不回。 钱万千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凑上来。 “陆爷……您……您是不是打算出城了?” 陆卓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回头瞥了他一眼。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老牙子,倒是比想象中激灵。 钱万千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分析。 “您……您在城里四处购置宅院,不像是要长住的样子,倒像是在布置……后路。而且您对马少爷说的那句做大做强,再创辉煌……这川洲城,怕是已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了。” 陆卓笑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直视着钱万千的双眼。 “你很聪明。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人心。 “我问你,愿不愿意奉我为主?不是当个下人,是当我的心腹。” 钱万千的呼吸猛地一滞,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是天大的赌注! 跟了陆卓,若是成了,那就是从龙之功;若是败了,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夜风中一片冰凉。 良久,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一咬牙,双膝一软,便要跪下。 “小的……” “行了。” 陆卓伸手虚扶了一下,没让他跪下去。 【叮!目标:钱万千。忠诚度:70(可用)。】 才七十。 这老狐狸,果然是在赌,忠心还远远不够。 “你的心,还不够诚。”陆卓的语气淡了下来,“现在回去吧。” 钱万千脸色一白。 “不过……”陆卓话锋一转,“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川州城马上要变成什么样。想活命的话,就去刚才那座宅院待着,会保你周全。” 说完,他不再理会呆立原地的钱万千,径直走入黑暗之中。 夜,深沉如墨。 陆卓独自一人回到租住的小院,将自己关在房内。 他盘腿坐在床上,心神沉入系统空间。 一排排的货架上,物资堆积如山。 开山刀,M36左轮手枪,还有那把威力巨大的巴雷特狙击枪……每一样,都补充到了三百多把。 足以武装一支小型精锐部队。 粮食,还有一万多斤。 金银财宝,抄了张家和冯家之后,折算下来,足有四十多万两。 陆卓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 家伙事儿够了,钱粮也够了。 这穿州城的浑水,已经蹚得差不多了。 是时候,离开了。 第104章 钱万千,你怎么过来了 五日后,川州城的空气愈发沉闷。 这五天,陆卓几人熟悉了马性。 这日,巡视完预定路线,陆卓准备返回。 此时,一道凄厉的女子尖叫撕破了街巷的死寂。 “救命!放开我妹妹!你们这群畜生!” 声音来自不远处一条狭窄的阴暗巷弄。 陆卓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不耐。 这种破事,他早已懒得理会。 可身旁的牛娃却勒住马缰,脸色骤变。 “陆爷……这声音……好像是许少侠!” “许少侠?”陆卓瞥了他一眼。 牛娃脸上满是焦急:“就是之前在进城前,赵文涛遇到的哪个朋友。” 陆卓心中一动,决定去看看。 二人拿着开山刀走进巷子。 巷子深处,景象不堪入目。 一个身穿灰布衫的年轻男子被打倒在地,七八个泼皮无赖正对他拳打脚踢。 旁边,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女被一个汉子死死拽住胳膊,正在拼命挣扎。 牛娃见状,双目瞬间赤红。 “找死!” 一声怒吼。 牛娃冲了过去,手中的开山刀划出一道森白的匹练! 刀光闪烁,惨叫连连。 不过眨眼的功夫,巷子里便只剩下一地的尸体。 地上的年轻男子,正是许靖石。 “恩公,感谢恩公再次相救!”他对着陆卓,牛娃抱拳。 随后将自己的妹妹扶起来。 “言儿,你没事吧?” 那名叫许靖言的少女吓得浑身发抖。 陆卓见许靖言的脸色不对,随即叫上二人跟自己回宅院。 回到大宅。 陆卓让人将许靖言安置在厢房的床上,赵文涛上前探了探鼻息,脸色凝重。 “陆哥,这可怎么办。” 陆卓看着床上的少女,心里清楚,这丫头的病,多半是惊惧、风寒交加引起的。 他摆了摆手,语气平淡。 “死不了。” 说罢,他转身进了里屋。 心念一动,一个现代化的医疗急救包便出现在手中。 抗生素、退烧药……他按照剂量,熟练地将几种药片碾碎,兑上温水。 片刻后,他端着一碗浑浊的药水出来,粗暴地捏开许靖言的嘴,直接灌了下去。 许靖石看得心惊胆战,却不敢有丝毫质疑。 “你爹娘呢?”陆卓随口问了一句。 许靖石连忙回答:“还在城西的破屋里……” “牛娃,”陆卓头也不回,“带两个人,去把他爹娘也接过来。” 牛娃领命而去。 三日后,奇迹发生了。 许靖言,竟然真的好转了过来。 许家父母对着陆卓千恩万谢,老泪纵横。 而许靖石,更是直接将陆卓视作了再生父母。 【叮!目标:许靖石,忠诚度:100(死忠)。】 【叮!目标:许靖言,忠诚度:100(死忠)。】 【叮!目标:许父、许母,忠诚度:100(死忠)。】 陆卓将许家四口人,随后安置在了北城门的宅院里。 又是一个深夜。 陆卓,赵文涛,牛娃,三人围桌而坐。 “城里的守军,已经彻底乱了。”赵文涛的声音沙哑,“刺史中风,形同废人。下面的几个校尉各自为政,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这几天,已经发生了好几起为了抢粮而火并的事情。” 陆卓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援军呢?” “没影儿。”赵文涛苦笑,“怕是整个川州都乱了,谁还顾得上咱们这小小的川州城?” 陆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无尽的黑暗。 “那就没必要再等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明日一早,我们就搬到北门这宅子来,整合人手。准备出城。” 翌日清晨,当陆卓带着赵文涛、沈小烟,牛娃来到北门大宅时,却意外地看到了两个不速之客。 钱宏伟和他的儿子钱万千。 一看到陆卓,钱万千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 “陆哥!您来了!” 陆卓翻身下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钱万千?你怎么过来了?” 钱万千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摆手。 “陆哥!小的……小的是想明白了,特地来投奔陆哥您的!” 钱宏伟也赶紧凑上来,开始卖惨。 “陆兄,我儿他不容易啊!从小就没了娘,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求陆兄收留啊!” 陆卓心中冷笑。 演,接着演。 他心中默念。 【检测目标忠诚度。】 【叮!目标:钱宏伟。忠诚度:45(投机)。】 妈的,连及格线都没到。 这老狐狸,带着个小狐狸,满肚子都是算计。 陆卓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牛娃。” “在!” “把他们两个,给老子拖到柴房去,绑起来,先打二十棍。” 钱家父子俩的笑脸僵在脸上。 “陆爷!陆爷饶命啊!我们是真心……” “堵上嘴,拖走。” 牛娃狞笑一声,一手一个,像拎小鸡一样把哀嚎的父子俩拖向了柴房。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棍棒到肉的闷响和压抑的呜咽声。 一炷香后,鼻青脸肿的钱家父子被拖了出来。 陆卓蹲下身,用马鞭拍了拍钱万千肿胀的脸颊。 “现在,想明白了吗?” 钱万千疼得龇牙咧嘴,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想……想明白了!陆爷!小的该死!小的不该耍小聪明!” “很好。”陆卓站起身,“我这里不养闲人,更不养二心狗。要么,把心掏出来,踏踏实实地给我办事。要么,现在就滚蛋。” “小的愿意!小的愿意追随陆爷!万死不辞!”钱家父子磕头如捣蒜。 陆卓嘴角微扬,这顿打,值了。 傍晚时分,为了给这批新入伙的班底接风,陆卓准备了一场极其丰盛的晚宴。 当整只的烤羊、流着油的烧鸡、大块的酱牛肉和一坛坛清冽的美酒被摆上桌时,许靖石兄妹和钱家父子,眼珠子都快掉进了碗里。 他们看着陆卓的眼神,已经从敬畏,变成了近乎狂热的崇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陆卓放下酒碗说道。 “吃饱了,喝足了,该谈正事了。” 他环视一周,沉声开口:“川洲城待不下去了。我们,要出城。” “咱们的目的地,”他手指在桌上沾了点酒水,划出一个大概的范围,“蕲州北部,大姚、北莽、西戎三国的交界处。” 赵文涛眉头紧锁,“陆兄,那里是三不管的蛮荒之地,龙蛇混杂,比这里还要危险,我们为什么要去那?”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陆卓冷笑一声。 “危险?这世上,还有比待在一条即将沉没的破船上更危险的吗?”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大姚这艘破船,早晚得沉。与其在船上等着被各路人马分食,不如我们自己跳出去,找个没人管的荒岛,建我们自己的码头!” “那里是无主之地,朝廷管不了!正适合我们这种无根的浮萍,在那里扎下根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第105章 都他妈给我加速,别回头 宴席过后,陆卓的生活节奏骤然改变。 他不再巡视城门,所有的精力都收缩到了北城门这里。 院落里,每日都回荡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炸响。 陆卓亲自教马佑安几人使用武器。 手枪,狙击枪,骑马,掌心雷,还有铁西瓜。 陆卓只教了他们怎么拔掉铁环,数上三息再扔出去。 第一次演示时,牛娃扔出的手雷在远处炸开,那冲天的巨响,直接让钱万千一屁股坐在地上。 期间,冯四亲自登门了三次。 “陆校尉,刺史大人虽卧病在床,但心里还记挂着全城安危,想请您去府衙共商守城大计……” “没空。”陆卓头也不抬,“告诉刺史大人,让他多喝热水,保重身体。” 第二次,冯四带来了刺史的手令。 “陆校……” “我抽不开身。” 第三次,冯四几乎是带着哭腔来的。 “陆爷!南城的守军为了一袋粮食火并了!死了三十多号弟兄!您再不出面,这城……就真的完了!” 陆卓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他抬起头。 “冯管家,一个从根上就烂透了的房子,你是打算在墙上裱一层新纸,还是赶紧从里面跑出来,免得被砸死?” 冯四哑口无言地离去。他知道,陆卓已经彻底放弃了川洲城了。 这天夜里,低沉的号角声,划破了夜空。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喊杀声,火光在黑暗中接连亮起。 叛军的总攻,来了。 “集合!” 陆卓的声音不大,却瞬间穿透了整个宅院。 早已枕戈待旦的众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各自的房间里冲了出来,在正堂前迅速列队,脸上虽有紧张,却没有丝毫慌乱。 这几日的魔鬼训练,已经将纪律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陆卓扫视着眼前这支初具雏形的队伍,眼神冷冽。 “开饭了。今晚,咱们杀出去,吃顿好的。” 他转身,推开一间始终紧锁的厢房。 里面一箱箱码放整齐的武器。 开山刀、手枪、子弹、手雷……冰冷的钢铁在烛火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按人头,自己领家伙!” …… “许靖石!”陆卓点名。 “在!” “带上你爹许平,护着沈小烟和你妹妹她们,把所有的马都牵到北门城墙根下,找个隐蔽的角落藏好,等我的信号!记住,任何情况下,不准出声,不准乱动!” “是!”许靖石重重一点头。 “牛娃,文涛,钱家父子,马佑安!” “在!”五人齐声应答。 “你们,跟我上城墙!准备开路!” “遵命!” 众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分头行动。 当陆卓带着牛娃几人悄无声息地摸上北城墙时,这里已经是一片混乱。 稀稀拉拉的守军举着火把,惊恐地望着城外。 田行一身甲胄,浑身浴血,显然是刚从别的战线退下来。 他看到陆卓,脸上满是悲切与绝望,声音嘶哑。 “陆校尉……守不住了……” 陆卓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安慰,只是平静地抬眼望向城外。 火光之下,黑压压的叛军如同潮水般涌来,一眼望不到头。 正如他所料,叛军的主攻方向确实在防守更坚固的西门和南门,而东门和北门,虽然也有攻势,但更像是为了牵制兵力,防止城内守军突围。 可即便如此,叛军也已经离城头越来越近。 “田行。”陆卓收回目光。 “末将在!” “挑几个你信得过的、胆子大的弟兄,跟我去拿点好东西。” 田行一愣,他立刻点了七八个心腹。 一行人来到城墙内侧的一座军备库前,牛娃撬开大锁。 库门打开,里面码放数十个半人高的大陶坛。 田行和他手下的士兵都看傻了。 “陆校尉……这是……酒?”田行壮着胆子问。 “是火油。”陆卓的嘴角勾起残酷的弧度。 他不再解释,直接下令。 “来,都他妈动起来!把这些坛子,给老子搬到城墙边上,往下砸!给城下的杂碎们暖暖身子!” 众人虽满心困惑,但还是依令而行。 “砸下去!” 随着陆卓一声令下,十几口大坛子被同时推下城墙,在叛军的阵型中摔得粉碎。 城下的叛军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城头上的陆卓,随手从士兵手中夺过一支火把,像扔垃圾一样,轻描淡写地朝下丢去。 下一秒—— 高达数丈的巨大火墙,猛然腾空而起! 炽热的烈焰瞬间吞噬了城墙下数百名叛军。 田行等人被这地狱般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牛娃!”陆卓的声音宛如催命的魔神,“让他们尝尝爷爷我赏的铁西瓜!” “好嘞!” 牛娃狞笑一声,和赵文涛、钱宏伟等人纷纷从怀里掏出手雷,奋力朝火墙外的叛军人群中扔去! 一连串更为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爆炸的冲击波将火焰吹得四散飞舞。 惨叫声几乎是刚一响起,就被更为狂暴的爆炸声彻底淹没。 血肉、碎甲、残肢断臂混杂着泥土被高高掀起,又如下雨般落下。 只是短短几十息的功夫,原本拥挤不堪的北门城下,竟被硬生生清出了一大片真空地带!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充满了绝望。 “西门破了——!城门破了!快逃啊!” 陆卓眼神一凛,机会来了!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身后已经完全呆滞的田行等人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 “就是现在!下城!骑马逃!” 紧接着,他看向田行和那些瑟瑟发抖的士兵,声音里充满了不容抗拒的蛊惑力。 “想要活命的,就他妈跟着老子来!” 田行痛苦地看了一眼南边那火光冲天的城门方向。 但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一切。 他双目赤红,振臂高呼:“弟兄们!想活的,跟上陆校尉!” “走!” 一行人不再犹豫,发疯似的冲下城墙。 城墙根下,许靖石等人早已听到了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正心急如焚。 看到陆卓带人冲下来,他立刻迎了上去。 所有人迅速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 “田行!开城门!”陆卓的M36左轮已然在手。 田行带着几个心腹,用尽全身力气,转动绞盘,卸下门栓。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驾!” 陆卓一马当先,如同一支离弦的黑箭,第一个冲出城门! 赵文涛、牛娃等人紧随其后,田行和他那几十名残兵也呼啸着跟上。 门外,零星的叛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马队吓了一跳。 陆卓单手控马,手中的左轮枪口不断喷射出火舌,每一个试图上前阻拦的叛军士兵,都被精准地一枪爆头,干净利落。 “加速!都他妈给我加速!别回头!” 马蹄卷起烟尘,一行数十骑如同黑色的洪流,撕开了叛军薄弱的包围圈,朝着无尽的黑暗狂奔而去。 那座川洲城,被彻底抛在了身后。 第106章 都他妈给老子起来!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陆卓站在一处光秃秃的土坡上。 脚下,是逃出生天后的一片荒野;身后,曾经的川洲城,如今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的轮廓。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陆卓吐出一口浊气,胸中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看尽世事无常的漠然。 土坡下,残存的队伍正在休整。 赵文涛正襟危坐,用一块破布细细擦拭着他的开山刀。 牛娃和钱宏伟几人则靠在一起,已然沉沉睡去,鼾声此起彼伏。 田行和他手下那十几个侥幸逃出的兵卒,则显得茫然无措。 他们眼神空洞地望着燃烧的远方,不知何去何从。 不远处,一小撮篝火升起袅袅炊烟。 沈小烟蹲在火边,默默地往陶罐里添着柴火。 她依旧是那副样子,只是在看到许靖石的妹妹许靖言递水过来时,眼睫毛会轻轻颤动一下。 许母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陆卓拿出的米饼掰碎,准备煮一锅热粥。 这末世般的景象里,这一小片人间烟火,显得如此脆弱而不真实。 陆卓收回目光,重新投向远方的地平线。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地平线的尽头,一道微不可察的黄色细线正缓缓升起。 那是烟尘!被大队骑兵的马蹄卷起的烟尘! “都他妈给老子起来!” 陆卓一声低吼,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睡梦中的牛娃等人一个激灵,瞬间翻身而起。 赵文涛也霍然起身,眼神锐利如鹰。 “钱宏伟!许平!”陆卓冷静得可怕,“带上女眷,牵上备用马匹,滚到坡后面那条沟里躲起来!” 两人不敢怠慢,立刻拉起还有些懵懂的许母等人,连拖带拽地奔向土坡后方。 “田行!让你的兵准备接客!”陆卓的目光扫过那群惊慌失措的士兵。 烟尘越来越近,已经可以隐约看到黑色的骑兵轮廓。 迎风招展的大旗上一个斗大的李字。 “是……是李家军!”马佑安一双眼睛瞬间布满血丝,那里面翻涌着刻骨的仇恨,“是刑天王手下最疯的那条狗!” 陆卓的嘴角却勾起冰冷的弧度,他攥了攥拳头,指节发出脆响。 真是冤家路窄。 新仇旧账,正好今天一并清算。 他如今,手头还有一百多颗铁西瓜,子弹更是充足。这帮蠢货,是来给自己送人头的! 陆卓转身背对众人,佯装在马鞍旁的行囊里翻找。 系统空间意念一动,一堆黑乎乎的手雷和黄澄澄的弹匣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提着这堆致命的铁疙瘩,走到田行和他那十几个面无人色的士兵面前,将东西哐当一声扔在地上。 “这是掌心雷,这是铁西瓜。”陆卓拿起一颗手雷,动作简单粗暴地演示了一遍,“看到这个铁环没有?拔掉,心里默数三个数,然后用尽你们吃奶的力气,给老子扔出去!谁他妈要是扔近了炸到自己人,我亲手送他上路!” 田行和他的手下们看着地上那堆造型古怪的武器,又看看陆卓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昨夜城墙上那地狱般的火海与雷鸣,还历历在目。 “所有人,散开!趴在坡上,找好掩护!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 陆卓的声音如同鞭子,抽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众人立刻手忙脚乱地各自找好位置。 追兵越来越近,百余骑精锐骑兵的压迫感,如同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为首三人,身披重甲,气焰嚣张,正是刑天王麾下李家三叔侄——李秦、李强、李壮。 昨夜攻城,他们负责东门方向,亲眼目睹了北门那冲天的火光和连绵不绝的爆炸。 那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手段,瞬间让他们想起了在秃头岭让他们损失惨重的神秘人。 他们立刻断定,从北门突围的,定是那伙心腹大患! 于是,李秦当即亲点一百精骑,连夜追杀而来。 看着山坡下那黑压压的骑兵阵列,田行的一张脸已经变成了死灰色。 “陆……陆兄!是一百多骑兵啊!都是李家的精锐!咱们……咱们还是快逃吧!凭咱们的马力,还有机会……” 陆卓头也不回,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想走?可以。把枪和刀留下,然后滚。” 田行瞬间愣住了,趴在原地,张着嘴,还想再劝。 “要么留下杀敌,要么滚蛋!”陆卓猛地转头,一声低吼如惊雷般炸响在田行耳边,“别他妈在这儿碍老子的眼!” 那眼神,比最锋利的刀子还要刺人。 田行浑身一颤,声音干涩。 “……遵公子令!” 叛军在坡下百米开外停了下来,马蹄踏地,烟尘弥漫。 李秦一勒缰绳:“坡上的秃头鬼!你爷爷我来了!还不速速滚下来跪地求饶,献上你的妖法,或可饶你一具全尸!” “哈哈哈!叔叔说的是!别让他死太快了!”李强和李壮也跟着戏谑叫嚣。 听着那不堪入耳的叫骂,田行手下的士兵们脸色愈发惨白。 陆卓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几个傻逼,简直是上赶着投胎。 他压低身子,对身边的牛娃和赵文涛耳语。 “文涛,你瞄准左边那个。牛娃,右边的归你。中间那个最嚣张的,是我的。” 吩咐完毕,他对着下面放声大吼。 “下面那三条狗听着!你们那个叫李茂的废物,就是老子杀的!不光杀了他,我还把他脑袋砍下来当夜壶!怎么着?不服气啊?不服气就上来咬我啊!一群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的杂种!” 话音未落,李家三兄弟已然气得三尸神暴跳。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李秦几乎是咆哮着下令。 就在他咆哮的同时,陆卓的声音冷酷地响起。 “开枪!” 三声清脆的枪响,几乎在同一瞬间炸开! 坡下的李秦、李强、李壮三人,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惨叫着从高头大马上滚落下来! “啊——!” “我的腿!” 叛军阵中一片大乱! 李秦强忍着剧痛:“进攻!全军冲锋!给老子踏平那个山坡!抓住他,我要活的!” “就是现在!”陆卓的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给老子扔!把所有铁西瓜都给爷爷我送下去!” 命令一下,牛娃、赵文涛等人率先将手中的手雷奋力抛出。 田行和他那十几个士兵,也学着陆卓的样子开扔。 十几颗手雷在空中划出杂乱的抛物线,落入了刚刚开始冲锋的骑兵阵中。 下一秒。 一连串更为剧烈、更为密集的爆炸声,将整个山坡都震得簌簌发抖! 狂暴的冲击波卷起漫天烟尘,爆炸中心,烈焰与黑烟冲天而起。 战马的悲嘶,士兵的惨叫,几乎是刚一响起,就被更为狂暴的爆炸声彻底淹没。 不到一刻钟,一切都结束了。 当硝烟散去,只剩下满地的尸骸和垂死的哀嚎。 第107章 愿不愿意,跟我? 土坡下方的临时营地里,一堆篝火烧得正旺。 一匹被剥了皮的战马架在火上,油脂滋滋作响,滴入火中,溅起一簇簇火星。 牛娃正蹲在一旁,笨拙而又专注地转动着马腿,将陆卓给的盐巴细细抹上,一张憨厚的脸上满是馋意。 与这诱人的肉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营地另一角的凄惨景象。 李家三兄弟如同三条死狗,被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扔在冰冷的泥地上。 陆卓走到李秦面前,蹲下身子,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 然后,他伸出脚,用靴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李秦那条中弹的大腿。 “嗷——!” 李秦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嚎,额头上瞬间渗出黄豆大的冷汗。 “李家好汉?”陆卓的声音轻飘飘的,“听说你们在川州一带威风得很呐?怎么,现在不叫了?这副模样,可真够狼狈的。” 李秦死死咬着牙,一张脸因剧痛与羞辱而涨成了猪肝色,他抬起充血的双眼,死盯着陆卓,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要杀便杀!何必多言!我李家好汉没有孬种!” “好汉?” 一声怒吼从旁边传来,马佑安双拳紧握,双目赤红地冲了过来,“屠我村寨,抢我粮米,连我那刚满月的侄儿都不放过!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也配称好汉?!” 李秦闻言,非但没有半分愧疚,反而咧开嘴。 “乱世人命贱如草,只能怪你们自己是废物!呸!” 一口浓痰混着血水,猝不及防地朝着陆卓的脸激射而来! 陆卓下意识地想躲,但距离太近。 那口污秽之物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营地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赵文涛握着刀柄的手猛地一紧,牛娃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惊愕地望了过来。 李秦看到陆卓没有躲开,放声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狗杂种!你爷爷我就是死,也要恶心你!有种就现在给老子一个痛快!来啊!” 陆卓没有动,甚至没有去擦脸上的污秽。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狂笑的李秦,眼神深处,那仅存的一点人性被迅速抽离。 他缓缓地开口。 “牛娃。” “啊?在,在,陆哥!”牛娃一个激灵,赶紧应声。 “去,烧一锅水。把咱们带着的辣料、盐巴、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香料,全给老子倒进去,有多浓,煮多浓!” 牛娃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照办。 很快,一口陶罐架在火上,随着水温升高,辛辣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 那红艳艳的汤汁在罐中咕嘟咕嘟地翻滚,冒着滚烫的蒸汽,像一锅来自地狱的岩浆。 汤煮好了。 陆卓眼珠一转,示意牛娃。 “灌进去。” 牛娃一把捏住李秦的下巴,硬生生将他的嘴掰开。 “呜……呜呜!” 李秦终于意识到了恐惧,开始疯狂挣扎,但被两个士兵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牛娃将滚烫的红汤一碗接一碗地灌进李秦的嘴里! 凄厉的惨叫被堵在喉咙里,变成了不成调的嘶吼。 滚烫的、充满辛辣料头的汤汁灼烧着他的食道,涌入他的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他五脏六腑中熊熊燃烧。 李秦的身体剧烈地扭动起来,像一条被扔进油锅里的鱼。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青筋暴起,浑身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最后,他双眼一翻,脑袋一歪,彻底晕死过去。 陆卓看都没看昏死的李秦一眼,缓缓站起身,将目光投向了剩下的李强和李壮。 那目光,如同野兽锁定了新的猎物。 “不!不要!饶命啊!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饶了我!” 李强瞬间崩溃了,涕泪横流。 另一边的李壮,脸色早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筛糠,用尽全身力气哀求。 “给……给个痛快吧,爷……求您了……” “就这点骨气?” 陆卓的嘴角勾起极度的蔑视。 他懒得再亲自动手,转身对着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马佑安招了招手。 “这三个废物,交给你了。” 他顿了顿,指了指那锅还在翻滚的红汤,语气森然。 “扒光了,把这汤给他们浑身上下都涂匀了。” 马佑安浑身一震,随即巨大的狂喜与感激涌上心头。 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陆卓面前,声音嘶哑而哽咽。 “多谢……多谢陆爷为我全家报此大仇!” 说完,他猛地站起,拖着那三条死狗,面目狰狞地走向了旁边的树林。 很快,林中便传来了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叫。 营地里,再次恢复了宁静,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陆卓仿佛没事人一样,回到火堆旁,撕下一大块烤得外焦里嫩的马肉,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而田行和他手下那十几个士兵,则围坐在一起,谁也没有心思去碰那香喷喷的烤肉。 他们的目光,全都下意识地聚焦在陆卓身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敬畏,有不解,更有深深的震撼。 陆卓三两口解决掉手里的马肉,擦了擦嘴角的油,站起身,走到了田行等人面前。 他的目光逐一扫过每一个士兵的脸,将他们脸上所有的迷茫与恐惧尽收眼底。 “愿不愿意,跟我?” 田行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他士兵更是面面相觑,眼神空洞而慌乱。 陆卓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反应,他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怕我?觉得我不是人?还是想着逃回朝廷,继续当你们的逃兵?”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别做梦了!川洲城破了,你们是逃兵!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朝廷不会放过你们。” “跟着我,”陆卓的声音放缓,“至少能活命,能像现在这样顿顿吃肉。而且,你们的仇,我能帮你们报!怎么样,选一条路吧。” 话音落下,营地里死一般的寂静。 每个士兵都在剧烈地挣扎,陆卓的话像一把锥子,狠狠刺穿了他们最后的幻想,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他们面前。 良久。 田行猛地抬起头,眼神中的迷茫与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站起身,走到陆卓面前,双膝一弯,重重地跪了下去。 “田行,愿追随公子,万死不辞!” 他的声音,像是点燃了引线。 “我等,愿追随公子,万死不辞!” 剩下的十几个士兵,也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陆卓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不易察觉地对不远处的赵文涛和牛娃使了个眼色。 一直若有若无地将枪口对准这边的赵文涛几人,立刻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收起了手中的左轮手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散开到了一旁。 第108章 乱点才好! 火光映照下,陆卓从怀中摸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啪的一声在地上展开。 那是一份粗糙的舆图。 田行等人,连同赵文涛和马佑安,立刻围拢过来。 篝火的光芒在他们脸上跳跃。 陆卓的手指沾了点地上的灰,在舆图上重重点下。 “我们现在在这里,往北,再走上一天。然后折向南,走这条小路,绕开所有卫所和县城,用最快的速度,进入蕲州地界。” 赵文涛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缓缓点头。 “这路子险,但确实最隐蔽。只要不惊动沿途的官军,暴露的风险最低。公子英明。” 这番肯定,也让刚刚归顺的田行等人心里稍安。 陆卓不置可否,目光转向其他人。 “你们呢?有别的想法?” “公子,”马佑安的脸上浮现出浓重的忧色,“蕲州……那地方,去不得啊!” 他见陆卓看来,急忙解释,“蕲州本就是我大姚边陲,穷山恶水,土地贫瘠,民不聊生。如今这世道,朝廷早就管不到那儿了,官府形同虚设。那里……那里是豪强、土匪、流寇的天下!咱们这点人马一头扎进去,只怕是……”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那是自寻死路。 经他这么一说,田行手下那帮刚刚才找到主心骨的兵卒,脸上又泛起了不安与骚动。 陆卓听完,嘴角反而勾起森然的笑意。 “乱点好!” 他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议论都噎在了喉咙里。 “乱点才好!”陆卓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光芒,“你们动脑子想想,这天下,现在哪里最安全?” 他环视众人,“是富庶的州县?还是朝廷重兵把守的关隘?屁!那些地方,才是各路叛军死盯着的肥肉!咱们这点人,过去够给谁塞牙缝的?” 他伸出手指,在舆图上那片代表蕲州的区域上重重画了个圈。 “恰恰是这种三不管的混乱地带,这种官府是废物、豪强遍地走的地方,才是我们的活路!我们混进去,谁会在意多了一小撮亡命徒?在这里,拳头大就是道理,抢来的就是自己的!这不比给朝廷当狗,最后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强?” 一番话,如同一盆烈酒,兜头浇在众人心上。 那些士兵眼中的恐惧,竟慢慢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所取代。 是啊,烂命一条,在哪不是赌? 跟着这位爷,至少能吃肉,能杀人,总好过窝窝囊囊地饿死! 陆卓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就这么定了!去蕲州!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是!” 这一次,众人的应和声中,明显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斗志与狠厉。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熄灭篝火,收拾起为数不多的行囊。 一刻钟后,队伍借着朦胧的月色,踏上了北行的道路。 刚走出不到一里地,走在最前面的陆卓忽然一拍脑门,停下了脚步。 “他娘的,光顾着说话,钱袋子落在营地那棵歪脖子树下了。” 他转过身,对众人摆了摆手,“你们在此地等我,我去去就回。” 赵文涛刚想开口说派人同去,却被陆卓一个眼神制止了。 目送着陆卓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赵文涛若有所思。 钱袋子? 狗屁的钱袋子。 陆卓心中冷笑。 真正的宝贝,是那一百多条李家军死鬼身上扒下来的兵器铠甲,还有他们驮马上那点可怜的口粮。 这些东西,之前当着田行等人的面不好处理,现在正好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全部收入系统空间。 蚊子再小也是肉,在这个人命不如狗的世道,任何一点物资,都是活下去的资本。 他很快回到那片弥漫着血腥味的土坡,熟练地将所有有价值的战利品尽数捡起,确认没有遗漏后,才心满意足地转身,几个起落便追上了大部队。 队伍一路向北,沿途所见,皆是末世景象。 曾经的良田化为焦土,村庄十室九空,偶尔能看见几个骨瘦如柴的流民,像孤魂野鬼般在荒野上游荡。 他们看到陆卓这队人马,便如同受惊的兔子,远远地就躲开了。 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看到了一处村落的轮廓。 然而,走近了才发现,这村子同样破败不堪。 大部分房屋都已坍塌,泥墙上布满裂纹,整个村子死寂得听不到一声犬吠鸡鸣。 就在众人以为这又是一座死村时,赵文涛眼尖,指着村子深处。 “公子,那里有火光。”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村子中央一座勉强还立着的破庙里,隐约有昏黄的火光透出。 “走,过去看看。” 陆卓一挥手,决定今夜就在此地歇脚。 顺便,还能从活人嘴里问问这附近的情况。 众人打起精神,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小心翼翼地走进破庙。 庙门早已不知所踪,一股霉味、汗臭与柴火烟气混合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庙内,一堆篝火烧得并不旺,火光下,二十多个村民蜷缩在角落里,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他们看陆卓等人的眼神,充满了惊惧与戒备。 陆卓一行人的突然闯入,让这小小的破庙瞬间鸦雀无声。 村民们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将孩子和女人护在身后。 一个须发皆白、拄着根木棍的老头,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路过的。” 陆卓的声音很平淡,他环视一圈,“天黑了,找个地方歇脚。” 他话音刚落,村民中立刻有人尖着嗓子喊了起来。 “这里不留外人!你们快走!快走!” “是啊!村里没粮了,什么都没有!你们去别处吧!” 人群骚动起来,敌意越来越浓。 陆卓眉头一皱,还没发作,牛娃已经会意。 他从背上解下一个布袋,咚的一声扔在地上,布袋口散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粗米。 “俺们陆爷说了,不白住。这些米,算借宿的钱。” 那袋米,少说也有二十斤。 村民们的眼睛瞬间直了,死死地盯着那袋米。 那浓烈的敌意,被这袋米瞬间冲淡了大半。 气氛缓和下来,那老头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没再说什么。 马佑安和另钱万千见状,立刻找来破庙里的瓦罐,淘米烧水,开始给村民们煮粥。 随着热气升腾,米粥的香气渐渐在破庙中弥散开来,那是一种能让饿疯了的人瞬间红了眼的味道。 一碗碗热粥分发下去,村民们狼吞虎咽,连滚烫都顾不上了。 那看向陆卓等人的眼神,也终于从戒备,变成了复杂的感激。 陆卓等村民们吃得差不多了,才走到那老头身边,递过去一块烤马肉干。 老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陆卓蹲下身,看着他。 “老伯,能问问吗?这村子,怎么搞成了这副鬼样子?” 第109章 老子装个逼,你还当真了? 老头干裂的嘴唇蠕动着,费力地咀嚼着那块对他而言韧性十足的马肉干。 许久,他才将那点肉味咂摸干净,浑浊的眼球转向篝火,声音沙哑。 “蝗灾……遮天蔽日的蝗虫,庄稼一根苗都没剩下。可朝廷的税,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碾碎后的麻木。 “交不上税,就得卖地,卖房。最后,什么都没了……然后,叛军的兵就来了。” 陆卓的眉毛微微一挑。 “叛军来了,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问题像一根针,刺破了庙内短暂的平静。 “俺、俺们都是良民!”老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切地辩解,“兵爷们一来,俺们就拖家带口地躲进山里,等他们走了才敢回来!” “躲?” 陆卓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破庙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向前倾身,悍匪般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老头。 “躲在山里,你们吃什么?啃树皮?还是学野兽吃土?” 他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重重地敲在老头的胸口。 老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躲闪。那双布满褶皱的手,死死地攥着手里的木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陆卓的耐心正在耗尽。 他不是来听故事的,他是来获取情报的。 “我再问一遍,”他的声音冷了下来,“靠什么活下来的。” 老头终于崩溃了,佝偻的身体垮了下去,“卖儿卖女……” 这几个字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也抽干了庙里所有成年人脸上最后血色。 一些妇人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孩子搂得更紧,眼中是化不开的恐惧与悲哀。 角落里,一直像个透明人般的沈小烟,身体猛地一颤。 陆卓盯着老头,确认他不像是在撒谎后,才缓缓坐直了身体,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 “继续说。” “叛军来回刮了几遍,这十里八乡的,连耗子都得含着眼泪搬家,再也榨不出油水,他们也就不来了。”老头有气无力地继续,“可没了叛军,人还是要吃饭……往南走二十里,有个卢家寨。” 他抬起手指了指南方。 “那是本地的大户,寨子修在山上,跟个小城一样。他们在山脚下弄了个坊市,只要……只要你能拿出值钱的东西,就能从他们手里换到活命的粮食。” “东西?”陆卓眉头一皱,“这都穷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老头的眼神变得无比诡异,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转过头,目光像黏稠的蛛网,扫过庙里那些瑟瑟发抖的妇人,最后落在了几个尚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子和那些瘦弱的小女孩身上。 那眼神,不是在看人。 是在估价。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惊恐抽气声响起。 沈小烟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一旦被卖到那种地方,就再也不是人了。 是菜人!是和猪羊一样,摆在案板上,等着被屠宰,等着被吃掉的两脚羊! 陆卓立刻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心中一动,侧过头,用眼神询问赵文涛。 赵文涛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俯身到陆卓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公子,菜人。灾年里,人肉……也是可以换粮食的硬通货。”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陆卓倒抽一口凉气。 他前世在东京的地下世界摸爬滚打,见过无数血腥与黑暗,可这种将同类明码标价,当成牲口一样贩卖食用的事情,依旧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与震惊。 赵文涛轻轻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 “这种年景,不少见。人饿疯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官府呢?”陆卓的声音有些干涩。 “县令老爷?”老头惨笑一声,“去年开春就带着家眷细软跑没影了。现在的县城,就是个空壳子。” 破庙内,死一般的沉寂。 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一张张绝望而麻木的脸。 良久,陆卓才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收敛起所有的情绪,目光重新变得冷硬而现实。 “赵文涛,马佑安,都过来。” 几人围拢过来。 “我们明天正好路过那卢家寨,”陆卓的声音不大,“咱们缺马车,驮着东西行军太慢。去那坊市看看,能不能换几辆。” 无论那坊市有多黑暗,对他来说,有交易的地方,就有机会。 “公子英明,有了马车,咱们的速度能快上一倍不止。”赵文涛立刻点头赞同。 马佑安等人也没有异议。 “那就这么定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出发。” 陆卓一锤定音。 ……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 陆卓一行人收拾停当,正准备出发。 庙门口,那老头却领着几个还算壮实的后生,堵住了去路,一个个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陆卓是什么人?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 无非是看自己这边有粮有武器,想跟着混口饭吃,或者干脆就是想再讨要些粮食。 可惜,他对这些累赘没有半点兴趣。 他瞥了一眼马佑安。 “佑安,取十斤马肉,二十斤粮食,给他们留下。” “公子!”马佑安一听就急了,“咱们自己的粮食也不多,路上还不知道要走多久,这……” 陆卓心里暗自发笑。 不多?他系统空间里,那上万斤的粮食和一百多匹膘肥体壮的战马堆积如山,再不消耗都要发霉了。 但他自然不会解释,只是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拍了拍马佑安的肩膀。 “做人呢,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咱们现在好歹能吃上肉,就当是……积点德吧。” “公子仁义!” 他话音刚落,一个靖石满脸崇拜地高声喝彩起来。 “公子心怀天下,我等佩服!依我看,不如多留些,给乡亲们凑个整,留五十斤粮食吧!” 陆卓的眼角狠狠一抽,差点一脚踹过去。 他娘的,老子装个逼,你还当真了? 不等他发作,赵文涛已经一个眼神递过去,伸手就将还在慷他人之慨的许靖石给拉到了一边。 钱万千是个十足的人精,立刻会意,手脚麻利地将不多不少十斤马肉和二十斤粮食递给了那老头。 陆卓懒得再看村民们感激涕零的嘴脸,一挥手。 “出发!” 一行人翻身上马,在村民们复杂的目光中,绝尘而去。 向南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地势渐渐抬高。 一座巨大的青石山寨,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盘踞在前方的山峦之上。 那便是卢家寨。 与其说是寨子,不如说是一座军事化的碉堡。 而在山脚下,一片开阔地被一圈高高的木栅栏围了起来,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区域。 那便是坊市。 入口处,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按着腰刀,冷漠地注视着每一个试图进入的人。 第110章 公子,这是何意? 日头正毒,烤得龟裂的大地都在冒着白烟。 卢家寨坊市入口处,那十几个按着腰刀的汉子,在每一个靠近的流民身上来回刮着。 “站住!干什么的!” 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拦住了陆卓一行人。 陆卓翻身下马,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市侩笑容。 “这位大哥,行个方便。我们是从北边过来的商队,想进坊市换些东西,再买几辆马车赶路。” 那汉子上下打量着陆卓,目光在他那身不合时宜却干净厚实的胖袄上停留了片刻。 又扫过他身后那一匹匹虽战马,眼中的轻蔑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贪婪。 “进坊市,得守规矩。”他伸出两根粗壮的手指,“一人,二两银子。或者,两斗米。” 陆卓心里冷笑一声。 黑,真他娘的黑。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这位大哥,二两银子跟两斗米,这价钱可差得远了。咱们人多,您看,是不是有个章程?” “章程?”那汉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怎么着?嫌贵?现在什么年景?银子能当饭吃?米比金子都精贵!爱进不进,不进滚蛋!” “公子,”马佑安凑到陆卓耳边,压低了声音,“他说的是实话。天灾人祸的,粮食一天一个价。朝廷的官银都快成废纸了,只有粮食才是硬通货。要是来年收成还这样,别说两斗米,怕是半条命都换不来一个入口的名额。” 陆卓微微颔首,表示了然。 他再次看向那个满脸不耐的守卫,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 “你真可爱。” “啥?”那汉子瞬间愣住了。 可爱?这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听不懂?”陆卓笑得更灿烂了,露出一口白牙,“夸你呢。不过说得再好听,钱也得给,是不是这个理儿?” 守卫被他这番操作弄得一头雾水,但听到钱也得给这句,总算回过神来。“算你小子识相!” “当然,规矩自然是要守的。” 陆卓点点头,却没掏钱,反而一挥手,领着队伍掉头就走,退到了一旁百米开外的稀疏林子里。 队伍刚停稳,许靖石就憋不住了,愤愤不平地凑了上来。 “公子!这帮人简直是趁火打劫,与强盗何异!咱们有兵有刃,何必受这鸟气?您……您还夸他?这破坊市,我看,不进也罢!” 又来了。 陆卓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心底涌上冰冷的烦躁。 这个许靖石,脑子里装的不是脑浆,是浆糊,热血、冲动,还有那份可笑的正义感,放在太平盛世或许是个不错的愣头青。 但在这人命不如狗的乱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波,一颗随时会引爆整个团队的炸弹。 再不敲打敲打,早晚要被他害死。 他朝一旁同样皱着眉头的赵文涛递了个眼神。 赵文涛心领神会,微微躬身,示意自己明白,绝不插手。 “牛娃,许靖石,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陆卓的声音不带情绪,说完便自顾自地朝林子深处走去。 许靖石不明所以,牛娃则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三人走到一处僻静的空地,陆卓停下脚步,转过身,静静地看着许靖石。 “公子,您叫我来……”许靖石还想说什么。 “牛娃,”陆卓直接打断了他,“给我打。” “是。” 牛娃的回应简单干脆,话音未落,一记朴实无华的右勾拳,结结实实地砸在许靖石的侧脸上! 许靖石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瞬间见了血。 他捂着脸,又惊又怒,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公子!你这是何意!” 陆卓缓缓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蠢在三点。”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不听指挥。早上留粮,我说了留多少,你非要跳出来慷他人之慨,当滥好人。”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圣母心泛滥。坊市黑,就不进了?我们为什么来这?为了马车!为了更快地离开这是非之地!因小失大,妇人之仁,你觉得你的那点正义感,比所有人的命都重要?” 最后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许靖石的鼻子上。 “第三,冲动,不知变通。遇事不想解决办法,只会凭着一腔热血嚷嚷着要掀桌子。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陆卓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冷。 “我救了你的命,不是让你给我添堵的。要么,把这条命还给我,要么,就把你那套狗屁道理给我吞回肚子里去!” 浓烈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水,兜头浇下。 许靖石浑身一颤,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真的会杀了他。 “公子……我……我不明白……”恐惧之下,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明白?”陆卓笑了,“太平盛世,你这样的或许能当个清官,博个好名声。可现在是乱世!乱世里,活下去才是唯一的道理!你那套东西,只会害死你自己,害死你身边所有的人!” 他收回手,后退一步,从怀里掏出那把黑沉沉的M36左轮手枪,在手里掂了掂。 “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跪在这里,好好想想,你今天,到底蠢在什么地方。” …… 砰! 一声清脆又爆裂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划破了林间的死寂! 赵文涛正忧心忡忡地望着林子深处,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跳起来。 而马佑安和钱万千,却像是没听见一样。 田行和他收编的那些降兵则个个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惊疑和好奇。 许平脸色一白,就想冲过去看个究竟,却被旁边的人精钱宏伟一把死死拉住。 “别去!再等等。”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林深处,三道身影缓缓出现。 陆卓走在最前,神色如常。 牛娃跟在身后,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最后面,是许靖石。 他失魂落魄,双目无神,脚步虚浮,如果不是还喘着气,几乎与一具行尸走肉无异。 众人看到人回来了,都松了口气。 许靖石的脑海里,还在疯狂回响着刚才那震耳欲聋的枪声。 就在刚才,陆卓用枪口指着他旁边的一棵歪脖子树,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娘跟一个孕妇同时掉水里,你只能救一个,你先救谁?” 他当时就懵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烙铁,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就在他犹豫挣扎,即将吐出那个他自己都无法确定的答案的瞬间—— 砰! 枪响了! 子弹擦着他的头皮,深深地嵌入了他身后的树干里。 那一瞬间,死亡的冰冷气息将他彻底吞噬。 他仿佛看到,陆卓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凑到他的耳边,声音轻得像魔鬼的低语。 “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你不是什么救世主,你甚至连个英雄都算不上。你只是一个想在这操蛋世道里活命的小人物。” 第111章 这卢家寨的当家人,倒真是个人 “牛娃,赵文涛,马佑安,钱万千。” 陆卓的声音平淡无波。 他点了四个名字,每一个都是最好用的人。 牛娃是他的影子和武器,赵文涛懂人情世故,马佑安忠心耿耿,而钱万千这人精,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或许能派上用场。 “你们四个,跟我进去。田行,”他目光转向那个新收编的降兵头领,“你带剩下的兄弟,在这里看好物资和马匹。记住,任何人,不管是谁,敢靠近我们的营地三丈之内,先口头警告,再不听,直接放箭,不用留手。” “是,公子!”田行躬身应下。 安排妥当,陆卓领着四人,再一次走向那个如同恶兽之口的坊市入口。 还是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他斜睨着去而复返的陆卓,嘴角挂着讥诮。 陆卓再次站到他面前,脸上那副市侩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直接从怀里摸出一物,不轻不重地丢在守卫身前的木桌上。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一枚成色十足、重达五十两的官银元宝,在毒辣的日头下闪着晃眼的光。 那汉子的一双狗眼瞬间就直了,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五个人,十两银子。剩下的,找给我。”陆卓的语气,不像是在商量,更像是在下达命令。 守卫的贪婪几乎要从眼眶里溢出来。“这位爷,真不凑巧,咱们这儿小本经营,可没那么多钱找给你。” 没钱找? 这是明摆着要黑吃黑了。 陆卓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 “偌大一个卢家寨,开坊市做买卖,连区区四十两银子都找不开?我还以为这里是什么豪强地盘,原来不过是个穷得叮当响的破落户?” “你他娘的说谁是破落户!”那汉子勃然大怒,手瞬间按在了刀柄上。 不等对方发作,一直沉默的赵文涛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从钱袋里摸出几块碎银,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大哥息怒,我家公子就爱开玩笑。这儿,这儿是十两三钱,多的三钱,给几位大哥买碗酒喝。” 守卫头子一把抢过碎银,又贪婪地看了一眼那五十两的元宝。“算你们识相!进去吧!” 陆卓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领着人径直踏入了栅栏。 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那守卫头子对手下阴恻恻地低语。“去,跟坊主说一声,来了头肥羊,还是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 …… 刚一踏入坊市,一股混杂着汗臭、血腥、排泄物和劣质食物的酸腐气味,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鼻腔,熏得人几欲作呕。 陆卓眉头紧锁,强忍着不适,目光飞快地扫视着眼前的景象。 这坊市的规模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 一条还算宽敞的土路向深处延伸,两旁密密麻麻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 这里谈不上萧条,甚至可以说有些热闹。 只不过,这热闹透着一股死气。 一块破布铺在地上就是个摊儿,讲究点的,有张破木桌,再好一些的,就搭着简陋的草棚或者布棚。 摊主和顾客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饿了三天的狼,警惕、贪婪又麻木。 交易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动作快得像是在偷,生怕被旁人盯上。 土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片低矮的木屋建筑,看起来是些更上档次的店铺。 “这卢家寨的当家人,倒真是个人物。”陆卓心中暗忖。 能在这种朝不保夕的乱世里,硬生生撑起这么一个畸形的交易中心,没点手腕和实力是绝对办不到的。 身后的赵文涛等人也是面色凝重,默默点头。 五人顺着人流往前走,边走边看。 摊位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最多的,自然是粮食。 一小撮一小撮的糙米、黑豆,甚至还有些发了霉的麦麸,都被当成宝贝一样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旁边还有粗布、农具,以及最重要的——盐。一小捧粗盐,就能换走一个壮劳力半个月的口粮。 偶尔,还能看到几串风干得如同木柴的肉条,或是笼子里蔫头耷脑、瘦得只剩骨架的活鸡活鸭。 绝大多数交易,都是以物易物。 “我的乖乖,”钱万千看得直咂舌,“这儿的东西也太贵了!” “公子,咱们准备换些什么?”赵文涛谨慎地问。 “先看看,不急。”陆卓目光如炬,不断在人群和摊位间逡巡。 越往里走,摊位上的东西就越发硬核。 砍柴刀、生了锈的菜刀,甚至还有几副带着暗红血迹、明显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残破铠甲。 更让陆卓感到离谱的是,他居然在一个角落的破布上,看到了一枚官印! 他好奇地蹲下身,拿起来掂了掂,冰冷的铜印上刻着他根本看不懂的篆书,腐朽和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 连朝廷的象征都被当成废铜烂铁在这里贩卖,这个大姚王朝,真是烂到根子里了。 正当他准备起身时,前方一个巨大的草棚,让他猛地愣住了。 那棚子里,没有货物,只有人。 像牲口一样被圈在草席上,十几个,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衣不蔽体,眼神空洞得像是被挖掉了灵魂。 几个膀大腰圆的伙计,手持木棍,像看管畜生一样来回踱步。 见陆卓一行人衣着尚可,一个尖嘴猴腮的伙计立刻凑了上来,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 “这位爷,瞧瞧?新到的货。是想买个回去干活的奴婢,还是想买两脚羊当菜人?” 菜人? 陆卓的瞳孔猛然收缩! 菜人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依旧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和彻骨的寒意。 陆卓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那个伙计一眼,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开。 刚走出没几步,一块巨大的招牌闯入他的视线——卢家米行。 这是整个坊市最大的一间铺子,门口甚至还有几个人在排队。 可当陆卓的目光投向那高高的柜台时,他的脚步再一次凝固了。 米行的案板上堆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粮食,而是一块块暗红发黑、带着诡异筋膜的肉条。 一个面无表情的伙计,正机械地挥舞着剁刀,将肉块斩开,用草绳串了,递给同样眼神麻木的买家。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浓烈、清晰。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之前在那破庙里听老者讲述的人相食,和此刻亲眼目睹的场景,带来的冲击力完全是两个次元。 那股恶心感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再也受不了了。 这个操蛋的世界! 陆卓猛地一转身,也顾不上去找什么马车行,朝着不远处一间挂着茶字幡的铺子,近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 第112章 这些,够不够玩 陆卓一脚踏了进去。 店内木头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 “哟,几位爷,里边儿请!” 一个瘦得像竹竿的店小二,脸上挂着热情笑容。“您几位快上座,赶了远路吧?瞧着就风尘仆仆的。” 他娘的,在这吃人的地方,居然还能碰上个会伺候人的? 他心里闪过诧异,默不作声地在主位坐下,牛娃等人也随之落座。 店小二那谄媚的笑容愈发灿烂。“爷,您看……” “行了,”陆卓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有什么喝的,尽管上。” “好嘞!”店小二清亮地应了一声,身子却没动,“不过在喝茶之前,有笔小账得先跟爷算算。” 陆卓眉头一挑。 “咱们这小店,桌椅板凳都是上好的柏木打造,在这乱世里可是金贵物件。您几位坐一次,得收个桌椅使用钱,不多,一人二两银子,五位,承惠十两。” 话音刚落,茶馆里的气氛瞬间凝固成冰。 赵文涛等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我操你妈的黑店!” 陆卓心头的怒火,轰然爆发! 他噌地一下站起身,就要把这张柏木桌子给掀飞到天上去! 然而,就在他肌肉贲张的瞬间—— 弓弦绷紧的嗡鸣与刀刃出鞘的寒光,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响起! 十几个同样穿着伙计服饰的壮汉,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手里明晃晃的钢刀和拉成满月的硬弓。 陆卓掀桌子的动作,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哎哟!”他轻轻放下手,还用袖子拂了拂桌角的灰尘,“我说呢,坐着怎么就这么舒服,原来是上好的柏木!值,太值了!” 店小二斜着眼,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鄙夷。“算你识相。在这卢家寨,就得守卢家的规矩。我可提醒你,这桌椅要是磕了碰了,那可就不是十两银子能了结的了。” “那是,那是!一定爱惜,一定爱惜!”陆卓连连点头哈腰。 “公子!”牛娃血气上涌,却被身旁的赵文涛死死按住了肩膀。 就在这时,钱万千凑到陆卓耳边。 “公子,他们衣服袖口上,都绣着一个卢字。跟门口守卫是一伙的。” 陆卓的目光不易察觉地扫过那些壮汉的袖口,果然,一个暗红色的卢字。 他心中了然。 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误会,都是误会!”陆卓脸上堆着笑,麻利地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店小二的手里,“小二哥,刚才是我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店小二掂了掂银子,满意地塞进怀里,这才懒洋洋地一挥手。 那十几个壮汉如同鬼魅般,又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阴影之中。 “几位爷,想喝点什么?”店小二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虚假的客气。 “有什么?” “白水。” 陆卓眼角抽了抽,“多少钱一碗?” “不贵,”店小二伸出一根手指,“十个大钱。” “行,来五碗。” “爷别急啊,”店小二笑得更欢了,“这水,是从三里外的甜水井里打的,这是水钱;烧水的柴,是上好的果木,这是柴火钱;我这跑前跑后的,总得有点辛苦钱吧?算下来,一碗水,惠承您一两银子。” 这他妈喝的不是水,是银子! 陆卓心底冷笑,脸上却依旧热情不减。 他懒得再跟这帮杂碎废话,直接又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拍在桌上。 “够不够?不用找了!” 店小二一把抓过银子,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够了够了!爷您稍等,水马上就来!” 说罢,他一溜烟地钻进了后堂。 “公子,这帮杂种也太欺负人了!”牛娃气得双拳紧握。 “好汉不吃眼前亏,”钱万千低声劝慰,“这卢家寨水深,咱们初来乍到,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 陆卓端起刚刚送上来的,尚有余温的天价白水,轻轻抿了一口。 “忍?我陆卓的字典里,可没这个字,我只是在记账。这地方,早晚是我的。” 一碗水下肚,压下了些许燥火。 陆卓敲了敲桌子,叫来店小二。 “跟你打听个事儿,这坊市里,哪儿有卖马车的?” “马车?”店小二收了钱,态度好了不少,“有!您出门顺着这条道往南走,看到最大那家挂着卢记车马行牌子的就是。” 又是卢家。 陆卓心中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谢了。” 不再有片刻停留,陆卓领着四人离开了茶馆。 他们走后,那店小二盯着陆卓的背影,随即招来一个伙计,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伙计立刻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走在坊市的土路上,陆卓的观察更加细致了。 最大的粮行,门楣上刻着卢家米;最大的布庄,幌子上写着卢家布庄;甚至路边一个卖农具和种子的铺子,也挂着一面小小的卢字旗。 整个坊市,所有能赚钱的大生意,几乎全被这卢家一手包揽。 正思忖间,一阵喧哗声浪从不远处的一座巨型木屋里传来,瞬间吸引了陆卓的注意。 木屋门口,高高挂着一块牌匾,卢家赌坊。 陆卓的脚步猛地顿住。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走,进去。”他嘴角一咧,领着众人便朝赌坊走去。 刚一踏入,一股混杂着汗臭、劣质烟草的气味便扑面而来。 整个赌坊里人声鼎沸,挤满了面红耳赤的赌徒。 陆卓带着人,来到一张最热闹的赌桌前。 桌后坐着一个光头庄家,正娴熟地摇晃着手中的骰盅。 “哎,哥们儿,”陆卓拍了拍前面一个赌徒的肩膀,装出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模样,“这玩意儿,咋玩的?” 那庄家抬起眼皮瞥了他一下,眼中闪过轻蔑。 “新来的?” “怎么,瞧不起人?”陆卓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一把将腰间的钱袋解下,重重砸在赌桌上。“这些,够不够玩?” 光头庄家嗤笑一声。 “银子?在这儿,银子就是个屁!没见识的穷鬼。” 此言一出,周围的赌徒都跟着哄笑起来。 陆卓冷笑一声,缓缓从怀里摸出几样东西,不轻不重地丢在了那堆碎银之上。 “叮……叮当……” 几声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压过了全场的嘈杂。 几枚光芒耀眼的金锭子,瞬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满堂喧哗,戛然而止! 所有的眼睛死死地钉在那几块黄金上。 那光头庄家脸上的横肉猛地一颤,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哎哟!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位爷,您看您,开个玩笑嘛!想玩什么,小的给您介绍!” 他指着桌上的骰盅,舌头利索得像是抹了油。 “咱们这儿玩得简单,摇骰子!您呐,可以押大小,猜对了一赔一。也可以直接押点数,三颗骰子,从三到十八,您押中哪个,咱们一赔五!” 第113章 糟了,演过了 “一赔五?”陆卓咧开一个疯癫的笑容。 他眼睛扫过庄家。 “太慢了!玩那么小,跟娘们儿绣花似的,有什么劲?” 他话音未落,抓起桌上一锭金锭,重重地拍在了赌桌上那个大大的大字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块黄金牢牢吸住,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光头庄家心里乐开花。 “好!爷果然是痛快人!”庄家干笑一声,“买定离手,各位爷瞧好咯!” 骰子在盅内激烈碰撞,发出的声音清脆又致命。 “开!” 一声暴喝,猛地将骰盅掀开! 三颗象牙骰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最终稳稳地停住。 四、五、六!十五点,大!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这片寂静被一声癫狂的咆哮彻底撕碎! “哈哈哈哈!赢了!老子赢了!” 陆卓猛地振臂高呼,状若疯魔! 他抱着金子又亲又啃,活像个没脑子的富贵少爷模样。 人群中,几个眼神交错的汉子嘴角同时撇起不屑。 “妈的,哪来的傻狍子。” “让他先得意一会儿,等会儿有他哭的时候。” 这些藏在赌客中的暗托,心里早已把陆卓当成了一头待宰的肥羊。 “爷,好手气!好手气啊!”光头庄家脸上的谄媚笑容却愈发灿烂,“趁着这股旺劲儿,咱们……再来?” “来!当然来!”陆卓把金子往桌上重重一拍,“今天不把你这赌坊赢穿,老子就不姓陆!” 然而,接下来的半个时辰。 开小,他押大。 开大,他押小。 押点数,更是连边都沾不上。 桌上那堆金灿灿的元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最后,连最初带来的那些碎银子,都输得一干二净。 陆卓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双目圆瞪,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空空如也的桌面,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我的钱……我的金子……” “哇——!” 他猛地爆发出一声嚎叫,疯了似的扑向桌子,要去抢那骰盅,“你他妈出老千!你敢出老子的千!” 陆卓此刻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演技之中,那份从天堂坠入地狱的绝望与癫狂,真实得让他自己都有些心悸。 “公子!” 牛娃看得心胆欲裂,虎吼一声就要拔刀,却被身旁的赵文涛死死箍住! “别动!看公子的眼色!”赵文涛压低声音。 他死死按着牛娃,不让他坏了大事。 与此同时,马佑安和钱万千的表演开始了。 两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抱住陆卓的大腿,哭得涕泪横流。 “公子啊!不能再赌了!咱们快走吧!” “是啊公子!您忘了老爷的嘱托了吗?家里还有……还有万两白银,和那整整千斤的粮食要运回宗族啊!这要是耽搁了,咱们可怎么交代啊!”钱万千哭喊着,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整个赌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陆卓心里一咯噔。 我操,这两个狗东西,真他娘的是个人才!直接给老子加戏,还吹了个这么大的牛皮! 万两白云,千斤粮食?这是生怕引不来牛鬼蛇神啊! 果不其然,钱万千话音刚落,整个赌坊瞬间安静下来。 一双双眼睛里,贪婪、惊疑、算计的光芒交织在一起,齐刷刷地钉在了陆卓几人身上。 糟了,演过了! 陆卓心里暗骂一句,借着疯劲儿,一把推开马佑安和钱万千。 “滚开!都给老子滚开!”他指着庄家,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给老子等着!明天,老子带着钱再来翻本!” 说罢,他失魂落魄地带着四人,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赌坊。 一离开那浑浊的空气,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陆卓脸上变成一片冰冷的沉静。 他转过身,一脚踹在钱万千的屁股上。 “万两白银?千斤粮食?你他娘的怎么不说家里还有个皇位等着我回去继承呢?” “哎哟!”钱万千揉着屁股,一脸惭愧又带着点委屈,“公子,这可不赖我啊!是您演得太真了,那股疯劲儿,小的……小的情不自禁就代入进去了!” 马佑安也在一旁猛点头,“是啊公子,您那样子,跟我们村输光了老婆本要上吊的二愣子一模一样,我俩看着都揪心!” “哼,”陆卓嘴角一撇,竟有几分得意,“想当年老子阅片无数,这点演技算什么?走,办正事去!” 几人穿过混乱的坊市,径直来到南区。 这里没有坊市中心那么血腥,多是些贩卖牲口、草料和农具的铺子。 他们很快找到了一家最大的马行,门口歪歪扭扭地挂着卢记车马行的牌子。 得,又是卢家。 一个精瘦的马贩子见他们过来,上下打量一番,眼神里透着生意人的精明。 “几位客官,要点什么?” “马车,草料,车厢车架,全套的。”陆卓直接开口,一副不差钱的口气。 马贩子眼睛一亮,意识到来了条大鱼,立马堆起笑脸。 “有,都有!不过爷,好东西可不便宜。车架咱这儿有两副,都是上好的硬木;车厢也有一副。草料更是管够,就是这价格嘛……” 他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比划着。 “一捆上好的草料,得换一升糙米。” “我操,这他妈跟明抢有什么区别?”马佑安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 陆卓却面不改色,只是摆了摆手,“先带我去看看货。” “好嘞!爷您这边请!” 马贩子将众人领到后院,院子里果然停着几副车架和一节破旧的车厢,旁边堆着小山似的干草。 陆卓扫视一圈,又指了指角落里三头瘦得皮包骨的驴子。 “这些,连同两副车架,一副车厢,外加足够十天路程的草料,一起算个价吧。” 马贩子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狮子大开口,报出了一个足以让普通人家倾家荡产的天价。 陆卓听完,却笑了。 他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 当纸包完全展开,一小撮洁白细腻的粉末出现在众人眼前时,马贩子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是盐!是比米粮金贵百倍的细盐!在这乱世,盐就是命! “这……爷……您这是……”马贩子的声音都开始发颤。 陆卓淡淡地开口。 “换不换?” “换!换!当然换!” 马贩子生怕陆卓反悔,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头点得像捣蒜一样。 “爷!您说的那些东西,全给您!不,我再多送您五十斤草料!您看,用……用半包盐换,成不成?” 最终,陆卓用不到三分之一的细盐,就换来了所有他想要的东西。 交易完成,他让牛娃等人麻利地将车架套好,在马贩子点头哈腰的恭送中,扬长而去。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闪出,迅速朝着坊市中心的方向奔去。 第114章 牛娃,把家伙拿出来 三架破旧的驴车,慢吞吞地驶离了坊市。 一刻钟后,在约定的枯树林外,陆卓五人与等候多时的大部队顺利汇合。 钱宏伟与许平二人眼见他们归来,连忙迎了上来。 “公子,一切可还顺利?”钱宏伟的脸上写满了担忧,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三头瘦得只剩骨架的毛驴上,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陆卓摆了摆手。 “是,是。”钱宏伟连声应着,却还是忍不住,凑近了低声嘟囔,“只是公子,这几头驴子……瘦成这样,怕是走不了几里路就要倒下,您是不是被那黑心贩子给坑了?”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钱万千便急得直朝他使眼色。 钱宏伟一愣,看着儿子那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只好把话都咽了回去,不再多言。 这时,田行快步上前,抱拳禀报。 “公子,前方三里外,有一处废弃的庄子,四面都有残破的院墙,地方也够大,今夜可以在那里落脚。” “好!”陆卓眼中精光一闪,“就去那儿!” 众人不再耽搁,赶着驴车,护着物资,朝着那座废弃庄子行去。 夜幕降临,庄子内升起了几堆篝火。 破败的院墙如同巨兽的肋骨,在火光下投射出幢幢鬼影。 分发完糙米粥,所有人都围坐在火堆旁。 陆卓喝完最后一口粥,将陶碗重重往地上一搁,冷不丁地开口。 “都吃饱了吧?吃饱了就准备好,今晚有客上门,咱们得好好招待一番。”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公子,此话何意?” “有歹人要来?” “赵文涛,”陆卓没有回答,“你来跟大伙儿讲讲,咱们今天在坊市里的见闻,也好让大家心里有个数,别到时候稀里糊涂地就送了命。” 赵文涛站起身,将坊市内的血腥交易、卢家的只手遮天、以及陆卓在赌坊里那场惊心动魄的豪赌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众人的脸色,从最初的好奇,迅速转为震惊,最后凝固成了深深的担忧与恐惧。 万两白银,千斤粮食! 这简直就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足以引来方圆百里所有的饿狼! “公子!”钱宏伟再也坐不住了,他霍地站起身,声音发颤,“这……这简直是引火烧身啊!卢家势大,我们根本惹不起!依老朽之见,我们应该连夜拔营,能跑多远是多远,万万不可在此久留!” 陆卓抬眼,看着钱宏伟那张写满明哲保身的怂脸,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甚至懒得掩饰,直接翻了个白眼。 “跑?这天下之大,你能跑到哪里去?现在这世道,想活下去,就他娘的得靠抢!你不抢别人,别人就来抢你,甚至吃了你!”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森寒,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 “实话告诉你们,老子早就惦记上卢家那座碉堡寨了!今天这一出,就是故意吊着他们,把他们的狗腿子都引出来!” “我巴不得他们来的人越多越好,来得越多,老子抢得才越过瘾!” 话音落下,整个庄子鸦雀无声,只剩下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所有人都被陆卓身上那股悍匪般的凶戾之气震慑住了,一时间竟说不出半个字。 “田行!”陆卓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众人,厉声喝道。 “在!” “把所有人,都给老子集合起来!” 很快,空地上,除了牛娃、赵文涛和被安置在角落的沈小烟外,所有能拿起武器的男人都站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队列。 陆卓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张脸。 【忠诚度检测启动……】 【钱宏伟:87】 【许平:100】 【田行:92】 …… 最低的竟然都有八十出头。 陆卓心中有些意外,随即化为满意的冷笑。 “牛娃,把家伙拿出来!” “是,公子!” 牛娃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和赵文涛一起,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走了过来。 箱盖打开,在火光的映照下,几支泛着钢铁冷光的怪物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些,是老子的大杀器。”陆卓的声音不带感情,“现在,我给你们两个时辰,学会怎么用它。两个时辰后,谁要是学不会……” 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那就只有一个下场——死。”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每个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子时刚过,夜色浓得化不开。 一个负责警戒的士兵猫着腰,飞快地跑到田行身边。 “田头儿,东边林子里有动静,来了不少人!” 田行精神一振,立刻派人去向陆卓禀告。 庄子东侧的院墙缺口处,陆卓举着一个简陋的单筒望远镜,眉头紧锁。 月光下,五六十条黑影正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 他们衣衫褴褛,手里的兵器五花八门,与其说是卢家的打手,不如说是一伙临时凑起来的流寇。 “妈的,来的不是正主。”陆卓低声咒骂一句,心中颇为失望。 他侧过头,对身边的士兵吩咐。 “通知田行,放他们进来,等进了包围圈再动手!一个都别放跑了!” 另一边,那伙流寇的首领看着眼前寂静无声的庄子,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弟兄们,看来是块肥肉!那万两白银的公子哥就在里面!动作麻利点,男的杀了,女的……”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黑乎乎的铁疙瘩就从天而降,咕噜噜滚到了他们脚边。 “这是什么玩意儿?”一个流寇好奇地低下头。 下一秒,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整个夜空! 耀眼的火光瞬间吞噬了数名流寇,恐怖的冲击波夹杂着无数钢珠和破片,呈扇形横扫而出! 惨叫声,哀嚎声,瞬间响成一片! 不待幸存的流寇从这地狱般的景象中反应过来,庄子院墙的各处缺口,同时响起了砰砰砰的爆鸣! 那是M36左轮手枪愤怒的咆哮! 前后不过几十息的功夫,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流寇,已然尸横遍野,只剩下几个没死的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 “许靖石。”陆卓的声音冷得像冰,“带人上去,把没死透的,都给我补上一刀。” “是!”许靖石应下。 一旁的赵文涛见状,脸上闪过担忧。 靖石性子忠厚,从未干过这等血腥之事,他怕好友会承受不住。 陆卓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语气淡漠。 “赵文涛,若是连这点活他都干不了,往后的路,他也就没资格跟着我走了。我会给他一笔钱,让他自己离开。” 赵文涛闻言,心头一震。 他明白,公子这是在用最残酷的方式,逼着他们去适应这个吃人的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犹豫化为决绝。 “公子,我……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说罢,他抽出腰间的佩刀,大步跟上了许靖石的队伍。 第115章 稳住,他们耍的是妖法 就在这时,一阵声响自庄子西侧的官道上骤然传来! 那是沉重而密集的马蹄声,如闷雷滚滚! “妈的,还有完没完了!”陆卓刚放下望远镜。 “是马队!”田行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颤,“看这阵势,至少三十骑!这附近百里内,能凑出这等骑兵的,只有北虎岭那窝马匪!” 北虎岭马匪! 他们怎么也来了? 那伙马匪显然也听到了方才的爆炸与枪声,但片刻的犹豫后,贪婪终究战胜了恐惧。 再抢不到物资,他们不是饿死,就是被卢家吞并,横竖都是一死! “弟兄们!”马匪头目,一个满脸横肉的独眼龙,高举着手中厚重的鬼头刀,“富贵险中求!里面的肥羊已经宰了一波杂鱼,正是咱们收割的时候!杀进去,银子粮食女人,都是咱们的!” “杀!” 三十骑瞬间提速,马蹄踏地! 五十步!四十步!距离已经近得能看清他们脸上贪婪而扭曲的表情! 就在独眼龙自以为胜券在握时,三点幽冷的火星,在庄子院墙的破口处一闪而逝。 冲在最前方的独眼龙,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巨大的力量带着他向后飞起,从马背上轰然坠落。 与他一同倒下的,还有他身旁最悍勇的七八个亲信,人仰马翻,瞬间将后续骑兵的冲锋阵型搅得大乱。 开枪的,正是陆卓,以及他身旁一左一右的牛娃和沈小烟。 马匪们彻底懵了。 “稳住!他们是耍的妖法!”一个副头领声嘶力竭地吼着,试图重整队伍。 “还想稳住?”陆卓嘴角咧开残忍的弧度,沉声低喝,“风向正好,给他们加点料!” 他话音未落,又是十几道黑影从院墙后呼啸而出,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砸进了混乱的马队之中。 啪啦! 陶罐碎裂的声音清脆无比,紧接着,刺鼻的桐油味弥漫开来。 下一秒,数支早已点燃的火箭射入其中! 火龙骤然腾起! 秋夜干燥,烈火遇上浸满桐油的马匹和衣物,瞬间化作一片火海! 战马受惊,发出凄厉的悲鸣,带着满身的火焰疯狂地冲撞、践踏,将原本就混乱不堪的队伍彻底撕裂成一片人间炼狱。 惨叫声、哀嚎声、马嘶声交织在一起,昔日威风凛凛的马匪,此刻如同被投入油锅的蝼蚁,痛苦挣扎。 “钱万千!”陆卓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催命符,“还愣着干什么?给老子炸死他们!” “是,公子!”钱万千等人听到命令,机械地从箱子里摸出几个黑乎乎的铁疙瘩,拉开引线,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火海扔了过去! 比之前的爆炸更为恐怖的巨响接连炸开,撕裂耳膜的冲击波裹挟着钢珠与铁片,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火光与血肉齐飞,残肢断臂被抛上高空,又重重落下。 眨眼之间,三十人的精锐骑兵,只剩下三名侥幸处于爆炸边缘的马匪。 他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调转马头,不顾一切地向着来路仓皇逃窜。 想跑? 陆卓眼中寒芒一闪。 他将枪托抵在肩上,清晰地锁定了数百步外那三个亡命奔逃的背影。 他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为这场短暂而血腥的剿杀画上了句号。 整个庄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卓,一种近乎神迹的敬畏,在他们心中疯狂滋生。 “钱宏伟,许平。”陆卓将狙击枪随意地靠在墙边“带几个人,去把那些还能动的马都给老子牵回来。死的也别浪费,拖回来。” “是……是!公子!”两人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哈腰地带人去了。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众人以为今夜的危机已经结束时,庄子正南方的地平线上,亮起了另一片更为密集的火光。 那阵仗,远比刚才的马匪更为庞大,粗略看去,至少有一百多人! 火把阵的中央,几面绣着卢字的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卢家的人,终于来了。 为首的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文士,正是卢家三爷,卢德,也是那座坊市的实际掌管者。 他勒住缰绳,队伍缓缓停下。 看着远处庄子前那两片狼藉的战场,卢德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此刻却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缝。 两拨人,前后脚的功夫,全折在这里了?连北虎岭的马匪都未能幸免? 他心思电转,瞬间就将白天坊市里那场夸张的豪赌与眼前的景象联系了起来。 好个毒计! 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们卢家! 这是故意抛出诱饵,对付自己这条大鱼! 卢德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三爷?”身旁的亲信低声询问。 “传令下去。”卢德的声音低沉而果决,“后队变前队,退出三里,安营扎寨!等天亮了,再看看这庄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牛鬼蛇神!” 另一边,陆卓正举着夜视仪,将卢家队伍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妈的,还是条老狐狸。” 赵文涛凑了过来,忧心忡忡,“公子,卢家的人不上当,我们该如何是好?” “诱敌深入的计策,看来是行不通了。”陆卓打断了他,“既然他不进来,那老子就逼他进来!” 他转向赵文涛,下令道:“去把田行叫来,让他带人,把地雷都给老子埋在庄子外围,尤其是南边,给老子重点关照!” 接着,他又冲不远处的牛娃喊道:“牛娃!别傻站着了,去,把那些马的尸体都拖回来!剥皮剔骨,让弟兄们天亮了吃马肉,吃饱了才有力气杀人!” “好嘞!公子!”一听到有肉吃,牛娃顿时喜笑颜开。 一夜无话。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一夜未眠的卢德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正准备派人前去探查时,却见对面的庄子上方,一根长长的竹竿被竖了起来,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子,正迎着晨风缓缓升起。 旗子上,是用锅底灰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嚣张至极的大字: “昨夜鼠辈袭扰,致我方财物受损,精神受惊。限尔等卢家寨,于今日正午前,赔偿白银五千两,粮食三百石。否则,日落之前,踏平你卢家满门!” 卢德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他卢家作威作福几十年,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这简直是把他们卢家的脸面,摁在地上反复摩擦! “三爷!”旁边一个叫卢力的家将早已按捺不住,“下令吧!末将愿为先锋,带五十弟兄,定要冲进那庄子,将那狂徒碎尸万段,以雪我卢家之耻!” 第116章 对方到底在搞什么鬼? 卢德双目欲裂,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准!” “谢三爷!”卢力大喜过望,眼中凶光毕露。 他猛地一挥手,从亲信中点出三十名最精悍的家丁,皆是手持厚背砍刀与半人高木盾的刀盾手。 “结龟甲阵,缓步推进!我看他有什么妖法!” “喝!” 三十人齐声低喝,动作整齐划一。 他们迅速组成一个紧密的盾阵,木盾相接,盾牌的缝隙间伸出雪亮的刀锋,如同一只缓缓移动的钢铁刺猬,朝着庄子大门压了过去。 庄墙破口后,田行看得眼皮直跳,压低了声音对陆卓耳语:“公子,这不对劲!你看他们的阵型和步法,寻常家丁哪有这等章法?这他娘的是军中操练的路数!怕是受过高人指点!” “呵,有点意思。”陆卓举着望远镜。 他确实也看出来了,这伙刀盾手的素质,怕是比当初在川洲城外遇到的官兵还要精锐几分。 妈的,本以为是新手村,没想到遍地是大哥。 不过,恩怨已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心中念头飞转。 卢家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里面还不知有多少人手。 就算自己手握利器,真要强攻,拼光了手下这几十号人也未必能啃下来,不划算。 既然如此,那就换个玩法。 血拼是蠢货才干的事,老子要的是钱和粮。 “赵文涛,钱万千,还有你们几个机灵点的。”陆卓放下望远镜,“听我口令,给老子专打他们露在外面的腿!把人给老子废了,但别打死,老子要活的。” 抓人,勒索,这才是他的老本行。 另一边,卢力亲自压阵在盾墙之后,眼看距离庄子大门已不足三十步,心中疑窦丛生。 太安静了。 安静得诡异。 预想中的箭雨并未落下,连一块石头都没扔出来。 对方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心中刚闪过不祥的预感,便听见庄子内传来一声冷冽的低喝。 “开火!” 下一瞬,三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炸响,骤然撕裂了这片死寂! 冲在最前方的三名刀盾手,小腿处猛然炸开三团血雾,凄厉的惨嚎声瞬间划破长空。 坚固的盾阵,如同被巨锤砸中的朽木,轰然破开三个缺口! 不等他们反应,又是三声炸响! 后续的刀盾手应声倒地,抱着血流如注的大腿满地翻滚。 “稳住!他们有古怪……”卢力的话还没喊完,第三轮枪声响起! 这次,子弹精准地从盾牌的缝隙间钻入,射入后面家丁的膝盖与脚踝。 前后不过十息,三十人的精锐队伍,只剩下七八个还站着的人。 他们彻底被这闻所未闻的攻击方式吓破了胆。 扔下盾牌,哭爹喊娘地转身就逃! 想跑? 陆卓眼中寒芒一闪,手中的左轮手枪再次抬起,枪口喷出冷酷的火舌。 最后几名逃窜的家丁,后心接连爆出血花,一头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整个战场,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远处观战的卢家大队人马,一个个目瞪口呆,浑身冰凉。 就这么……没了? 恐惧,如同无形的瘟疫,在人群中疯狂蔓延。 “牛娃!”陆卓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哎!在呢公子!” “嗓门大点,给对面那帮孙子喊两嗓子。告诉他们,再有敢上前的,老子不打脑袋,专打他们裤裆里的小牛牛!” “得嘞!”牛娃清了清嗓子,扯着嗓子就嚎了起来:“对面的孙子听着!我家公子说了!谁他娘的再敢往前一步,不打别处,专打你们裤裆里的小牛牛!让你们断子绝孙——!” 他中气十足,这一嗓子吼得山林都仿佛震了三震。 卢家阵中,上百名家丁闻言,齐刷刷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并拢双腿,不少人更是双手护住了要害,脸上满是惊恐。 “荒唐!简直是鬼话连篇!都把手给老子放下!”卢德气得脸色铁青,破口大骂。 他话音刚落,身旁一个贴身护卫便哆哆嗦嗦地小声提醒:“三……三爷,您……您不也捂着呢么。” 卢德一僵。他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庄子前,田行已经带着几个人,将那些还在地上呻吟的伤员一个个拖了回来。 陆卓站上了一处破墙:“对面的主事儿的,滚出来说话!怎么,都是一群没卵子的孬种吗?” 卢家阵营一片死寂,无人应答。 “呵。”陆卓嗤笑一声,满脸的鄙夷,“行,既然不敢露面,那咱们就谈笔买卖。地上这几个,都是你们卢家的人吧?一人一百两赎金,童叟无欺。见不到钱,半盏茶的功夫,老子就杀一个!” 赵文涛凑了过来:“公子,一百两一个人,是不是太高了?而且半盏茶功夫,他们去哪儿凑钱?这不明摆着是……” “老子要的不是钱。”陆卓打断了他,“这帮人抱成一团,跟个乌龟壳似的。老子要的,是把他那条大鱼给逼出水面!” 话音刚落,卢家的阵营彻底炸开了锅。 “三爷!我二叔还在他们手上啊!求您救救他!” “三爷!那是我亲弟弟啊!一百两,我们家凑!求您先答应下来啊!” “呜呜呜……我的儿啊……” 哭天抢地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些被俘家丁的亲属们纷纷跪倒在地,朝着卢德苦苦哀求。 “都给老子闭嘴!”卢德被吵得心烦意乱,怒吼一声,“你们以为老子不想救人吗?被抓的里面,还有一个是老子的亲表弟!”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众人哭得更起劲了,纷纷哭喊着求三爷看在亲戚情分上,无论如何也要救人。 远处,陆卓正透过狙击枪的瞄准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闹剧。 他的视线在那文士身上微微一顿,注意到了他衣襟上那个用金线绣成的卢字和三字,比周围所有人的都要大一圈。 呵,原来正主在这儿。 陆卓的嘴角咧开狞恶的笑意。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与煽动。 “哟!原来是卢三爷当面!失敬失敬!我还以为卢家是什么英雄好汉,没想到主事的是个缩头乌龟啊!” 卢德闻言,脸色瞬间煞白,身形都晃了晃。 诛心!这是赤裸裸的诛心之言! 陆卓的话还没完,他猛地一挥手,冲着牛娃厉声喝道:“牛娃!给老子拖一个人上来!就到那屋顶上,让你们三爷好好看看!” “好嘞!” 牛娃一把揪起一个最近的伤兵,被牛娃像拎小鸡一样,粗暴地拖上了残破的屋顶。 屋顶上,那家丁被死死按住,他看着对面黑压压的族人,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 “三爷!救我!三爷!我是顺子啊!您救救我——!” 卢家阵中,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真真切切。 第117章 卢德还有的选吗?没有 “吵死了。”陆卓掏了掏耳朵。“卢三爷,听见了吗?你的族人在向你求救呢。你再这么装聋作啞,我可就替你做决定了。” 卢德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 他再也绷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不人不鬼的畜生!强盗!土匪!有种就冲着老子来!欺凌弱小算什么本事!” 陆卓仰天大笑起来,“老子就这点本事,怎么了?有本事你过来咬我啊!废物!” 他笑声一敛,眼神骤然变得狠厉。 “动手!” 牛娃早已等得不耐烦。 他手中那把朴刀,横斩而过! 那家丁的嘶吼戛然而止,头颅无力地垂下。 整个山林,除了风声,再无半点声响。 随即,卢家的阵营中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哭嚎! “顺子啊!” “我的儿啊!天杀的畜生!” 绝望的哭喊声与恶毒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 陆卓懒洋洋地再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下一个。” 牛娃心领神会,又从墙边拖上来一个面如死灰的家丁。 眼看着牛娃再次举起了屠刀,卢德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理智的弦彻底绷断!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且慢!!” 然而,晚了。 牛娃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手起,刀落! 又是一道血光! 第二具尸体软软倒下。 “下一个!”陆卓的声音里如同催命的阎罗。 当牛娃拖着第三个瑟瑟发抖的伤员走上屋顶时,卢德终于崩溃了。 他嘶哑着嗓子:“别杀了!我赎!我赎人!!” 陆卓脸上的冷酷瞬间消融,换上了一副和煦如春风的笑脸,“这就对了嘛!早这样不就完了?非要死两个人,才肯当这个英雄。卢三爷果然是仁义无双,爱兵如子啊!” 他顿了顿,竖起一根手指:“规矩很简单。你,卢三爷,带着银子,一个人,走到咱们中间这片空地上来。准你再带一个护卫。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语气也变得格外恳切:“三爷你放心,我们是求财,不是要命。只要你守规矩,我陆卓保证,不动你一根汗毛。” 卢德还有得选吗?没有。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等着!” 银子根本不够,都是从各房管事、家丁头目身上现凑的。 卢德抱着其中一个钱袋,两人走进了那片死亡空地。 二人站定。 卢德喘着粗气:“银子在这!放人!” 陆卓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根本没看那些银子,只是轻轻抬起了手。 “开枪。” 两声清脆的枪响,几乎同时爆开! 卢德和他身旁的护卫,脸上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痛苦。 他们低头看去,各自的小腿上,已然炸开一团血花! 两人惨叫一声,齐齐跪倒在地! “动手!”田行早已得了授意,怒吼一声,用麻绳将还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卢德二人捆了个结结实实,飞快地拖回了庄子内!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 对面的卢家大队人马,集体懵逼了。 短暂的死寂后,是火山爆发般的怒骂! “你个不守信用的狗杂种!” “卑鄙无耻!出尔反尔的小人!” “杀千刀的!你不得好死!” 咒骂声铺天盖地而来。 陆卓扯着嗓子大喊:“喂喂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我陆卓什么时候不守信用了?”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一脸正气凛然:“我刚才亲口保证,不动他卢三爷一根汗毛!你们谁看见我动他汗毛了?没有吧!我只是让他掉了点血而已,汗毛可是完好无损呐!” 废庄之内,一片寂静。 只有牛娃愣了半晌,随即朝着陆卓的方向,狠狠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而田行、赵文涛等人,则是被彻底震撼到了。 他们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与……恐惧。 还能这样? 偷袭绑票,竟然还能找出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 这位公子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墙外,卢家的家丁们还在激情开骂,唾沫星子横飞,但骂归骂,却没有一个人敢再上前一步。 “行了,都别嚎了,跟死了爹似的。”陆卓不耐烦地摆摆手,“回去给你们能做主的人报个信儿!想让你们三爷活命,拿十五万两白银来赎!哦,对了,顺便把坊市卢家茶馆那个店小二,也给老子一并带来!” “记住,老子耐心有限!天黑之前见不到银子和小二,我就把你们三爷片成肉串,一串一两,卖给你们!” 此言一出,卢家众人如遭雷击,大部队仓皇地退回了碉堡寨。 废庄之内,暂时恢复了平静。 陆卓看着那些被捆在一起的俘虏,有些好笑。 其实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不用捆,个个腿上带伤,魂都吓飞了,哪还跑得动。 但架不住今天自家这帮手下,格外积极,捆得那叫一个结实。 他走到角落,对着苏小烟说道:“他们怎么了?” 沈小烟抬起头,小声道:“他们害怕公子。” 陆卓瞬间明白了。 他这番操作,不仅吓破了敌人的胆,也把自己手下的胆给吓到了。 他没再多问,转身走到被单独捆在一根柱子上的卢德面前。 “卢三爷。”陆卓笑眯眯地蹲下身,故意用一种恶心人的语气商量,“你看,咱们现在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呢,对你们卢家寨仰慕已久,就是不知道里面怎么走。不如你行个方便,把你家寨子的防卫布置图,给我画一份?” “我呸!”卢德一口带血的唾沫啐了过来,“你做梦!狗贼!老夫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啧,脾气还挺硬。”陆卓轻松躲开,也不生气。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哨兵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鸟鸣! 这是敌袭的信号! 田行脸色一变,瞬间紧张起来:“公子!他们杀回来了?” “慌什么。”陆卓却异常镇定。 他带领众人走出小院,站上破墙向外望去。 只一眼,饶是陆卓,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 庄子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刀枪如林! 再不是之前那百十号家丁,而是乌泱泱地围满了人,粗略看去,至少有五百之众! 将他们这个小小的废庄,围得水泄不通! 田行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完了。 这次是捅了马蜂窝了。 陆卓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种时候,作为头领,他绝对不能露出丝毫的怯意。 他转过身,脸上甚至还带着轻松的笑意:“没事,一群乌合之众罢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检查武器弹药,各自找好掩体!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 他最后将目光投向牛娃,眼中寒光一闪。 “牛娃!去,把卢德和那个卢力,给老子提到墙头上来!让他们家的好儿郎们,都好好看看!” 第118章 我这个人,讲究个公平 庄子外,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分开,两骑高头大马缓缓行出,马上端坐的两人,气度截然不同。 为首那人约莫五十上下,面容与卢德有七分相似,但更显威严深沉,正是卢家当代家主,卢大爷卢乾。 紧随其后的是个暴躁的中年汉子,满脸横肉,络腮胡根根倒竖,腰间挎着一柄鬼头大刀,正是以勇武闻名的卢二爷卢坤。 “大哥!”卢坤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闷雷。 卢乾却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的冲动。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队伍后方一辆被严密看管的马车上。 马车旁,一个鼻青脸肿的年轻人正被两个家丁死死按着,正是卢家茶馆的那个店小二。 卢坤猛地调转马头,冲到小二面前,啪的一声抽在他脸上,带起一道血痕! “就是你这个狗东西!”卢坤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为了讹那几个钱,给我卢家招来如此奇耻大辱!十五万两!就因为你这个贱种!” 小二被打得惨嚎一声,连滚带爬地磕头:“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啊!小的……小的也只是按茶馆的规矩办事,谁知道……谁知道会碰上这么个煞星啊!” 卢坤气得发笑,“老子的弟弟被人绑了当猪宰,这就是你的规矩?!” “行了,老二。”卢乾冰冷的声音传来,不带温度,“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先救老三,再把这废庄夷为平地,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剁碎了喂狗!” 他话音一转,声若洪钟,朝着废庄的方向喊话:“里面的人听着!钱,我们带来了!小二,也带来了!放了我三弟!” 废庄内,陆卓掏了掏耳朵,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 他从墙头一跃而下,冲牛娃招了招手。 “走,收钱去。” 片刻后,庄子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在那片洒满鲜血的空地边缘,陆卓好整以暇地站着,牛娃则像个凶神恶煞的门神,将卢德和卢力两个血人扔在地上。 卢家阵营中,那个店小二被推了出来,战战兢兢地牵着那辆装满银两的马车,一步一挪,走向死亡地带的边界,在距离那片埋着炸药的雷区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哟,这不是咱们茶馆的金牌伙计吗?”陆卓懒洋洋地开口,语气里满是戏谑,“几天不见,怎么混成这副德行了?让人给煮了?” 小二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朝着陆卓的方向拼命磕头,声泪俱下:“好汉爷爷饶命!大爷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小的给您磕头了!” “行了行了,磕头能当饭吃?”陆卓不耐烦地摆摆手,“我问你,你那茶馆里,那些破桌子烂板凳,值钱吗?” 小二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哭诉:“不值钱!不值钱!全都劈了当柴烧,一百文都不值!” “哦?”陆卓的笑容愈发冰冷,“一百文都不值的东西,你跟我要十五万两白银来换。小二,你他娘的比我还黑啊。” 小二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血色尽褪,他终于明白,自己今日怕是难逃一死! “我这人,讲究个公平。”陆卓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晃了晃,“当初你跟我要了多少大钱来着?我记性不好,你自己算算。算出来,一文钱,就抽你家三爷一个大嘴巴子。抽完了,这事儿就算了了。” 小二彻底傻了。 让他去打卢三爷的脸?那他妈不是找死吗?!可不打,眼前这个魔鬼立刻就会要了他的命! “不敢……小的不敢啊……”他嘴上哀求,身体却在牛娃凶狠的目光逼视下,哆哆嗦嗦地爬向昏迷中的卢德。 陆卓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向马车。 他掀开车帘,里面是十几个沉甸甸的大木箱,一打开,码放整齐的银锭在天光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他伸出手,在冰冷的银锭上抚过。 【叮!检测到白银十五万两,是否收入系统空间?】 “是。” 心念一动,车厢内瞬间空空如也。 陆卓满意地钻出马车,外面正上演着一出好戏。 那小二在牛娃的监督下,已经彻底豁了出去。 他闭着眼睛,抡圆了胳膊,正一下一下地狠狠扇在卢德那张肿胀的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在死寂的战场上回荡,无比刺耳。 远处的卢家众人个个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无一人敢动。 不知抽了多久,卢德早已被打得彻底昏死过去,嘴角溢血,脸肿得像个猪头。 “行了。”陆卓淡淡开口。 小二如蒙大赦,一屁股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陆卓走过去,像拎个麻袋一样将卢德扔上马背,拍了拍马屁股。“牵回去吧。记住,你们的卢三爷,可是汗毛都没少一根。” 小二魂不守舍地爬起来,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等人走远,牛娃瓮声瓮气地指了指地上另一个血人:“公子,这还有一个呢。” 陆卓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卢力,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一个废人,留着浪费粮食。”他吐出一句冰冷的话,“宰了。” 牛娃狞笑一声,手起刀落,一道血光之后,地上再无声息。 …… 卢家营地。 当小二牵着马,带着不成人形的卢德回来时,卢二爷卢坤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飞起一脚狠狠踹在小二的胸口! “你个狗娘养的杂种!还敢打我三弟!” 小二被踹得倒飞出去,口喷鲜血,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卢坤的怒吼响彻营地:“来人!把这贱种给老子拖下去!打断双臂,扔到后山喂狼!” 惨叫声中,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而另一边,陆卓与牛娃早已趁着对方混乱之际,悄无声息地穿过雷区,返回了废庄。 “公子,银子呢?”牛娃跟在后面。 陆卓却两手一摊,一脸的可惜:“别提了,被骗了,车里是空的,就几块石头压着。” “啊?”牛娃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捶胸顿足,“他娘的!亏大了!死了一个兄弟,就换回一个废人,还把另一个给宰了!咱们这趟血本无归啊!” 陆卓看着他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嘴角勾起神秘的笑容。 “谁说亏了?” 他的话音刚落。 远处的卢家大营方向,毫无征兆地,猛然爆发出三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三团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爆炸的气浪将营帐、旗帜、人马尽数撕碎! 大地剧烈地颤抖,连废庄的破墙都在簌簌掉土。 凄厉的惨叫与惊恐的嘶吼,瞬间响彻了整个山谷! 第119章 嘿,还真他娘的有不怕死的? 而营地中央,那三团爆炸的核心区域,只剩下一片焦黑的血肉泥潭。 尸骨无存。 卢家三位爷,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炸成了漫天碎块。 废庄墙头,马佑安等人脸色煞白。 他们看着远处那地狱般的景象,又惊恐地望向身边那个一脸淡然的男人。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陆卓,正迎着血腥的风,惬意地眯着眼。 “功德无量啊。”他咂咂嘴,“这卢家三兄弟感情这么好,黄泉路上怎么能让他们分开走呢?我这人就爱成人之美,送他们一起上路,整整齐齐。” 马佑安和赵文涛几个老人眼皮狂抽。 这手段,已经不是狠辣二字可以形容,简直是歹毒到了骨子里! 把人杀了还不算,连尸首都要炸成粉末,更要用这种话来诛心! 唯有田行,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崇拜:“公子神机妙算,兵不厌诈!这等雷霆手段,当真是我等望尘莫及!” “什么狗屁神机妙算。”陆卓不屑地嗤笑一声,“老子在前世,电影里见的多了。这叫他娘的心理战,懂吗?把人还给你,钱也收了,看似两清,可谁能想到我会在那头肥猪和马鞍之间塞了三颗甜瓜呢?就是要让他们在最放松、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一家人团团圆圆地上西天!” 他说的轻松,听在众人耳中却如坠冰窟。 就在此时,卢家残存的营地中,一声悲愤的嘶吼压过了所有的哭嚎。 一个断了左臂的汉子踉跄着从混乱中站了出来,他是卢家的一名心腹头目。 他高举起手中带血的钢刀:“都他娘的别哭了!哭能把三位爷哭回来吗!” 混乱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家主、二爷、三爷……尸骨无存!此仇不报,我等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他声嘶力竭,刀尖直指远处的废庄,“仇人就在里面!他们以为炸死了爷们,我们就会怕了,就会散了!做梦!” “卢家寨的弟兄们,咱们是刀口舔血活到今天的,不是靠别人施舍!今天,要么,踏平那座废庄,用里面所有人的脑袋,祭奠三位爷的在天之灵!要么,咱们就全都死在这儿,下去陪爷们!” “血债血偿!”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血债血偿!!” “杀光他们!!” “报仇!报仇!” 悲愤化作了最原始的疯狂,残存的五百多名卢家私兵,眼中再无半分恐惧,只剩下同归于尽的决绝。 他们丢弃了无用的辎重,抄起兵刃,如同猩红的洪流,朝着废庄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墙头上,陆卓脸上诧异。 “嘿,还真他娘的有不怕死的?”他低声自语,原以为这一下釜底抽薪,对方会作鸟兽散,没想到竟激出了这群人的血性。 “老子倒是小看你们了。”陆卓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欣赏。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冷酷如冰:“准备接战!送他们上路!” 卢家私兵刚冲进庄子外那片空地,埋设的炸药瞬间被引爆!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冲天的火光和气浪撕成了碎片。 然而,这血腥的一幕非但没有吓退后面的冲锋者,反而更激发了他们的凶性! “杀啊——!” 他们踩着同袍温热的尸骸,踏过还在蠕动的残躯,猩红着双眼,继续疯狂前冲! 陆卓瞳孔一缩,厉声大喝:“开火!给老子狠狠地打!” M36左轮那沉闷的轰鸣率先响起。 紧接着,是十数支火铳喷吐出的密集火舌和浓烟。 铅弹呼啸着撕开空气,也撕开血肉之躯。 不断有人胸口炸开血花,惨叫着倒下,但后面的人立刻填补上空缺,嘶吼着,挥舞着刀枪,如同不知疲倦、不畏死亡的恶鬼。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半个时辰后。 陆卓站在一座破屋的屋顶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战场。 战斗已经结束。 庄子外,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汇成溪流,将焦黑的土地浸染得更加深沉。 他赢了,毫无悬念。 但他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 他知道,能赢,全靠系统提供的超越这个时代的武器。 若不是那一轮地雷,若不是这十几支火铳,单凭自己手下这群乌合之众,怕是早已被这五百亡命徒撕成了碎片。 以前遇到的,无论是流寇还是马匪,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货色,一击即溃。 可今天,地上这些尸体,却让他生出了久违的……敬佩。 这是一群真正的悍卒。 陆卓默然,经此一役,自己手里的地雷和火药已经消耗过半,弹药也所剩无几。 短时间内,再也经不起这样一场大规模的血战了。 “公子,”赵文涛浑身浴血地爬上屋顶,“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陆卓收回目光,眼中的情绪已然敛去,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冷漠。 “立刻向南撤!” “撤?”田行也凑了上来,脸上满是不解和贪婪,“公子,这……这么多尸体,还有卢家大营……这可都是……” 话没说完,就被陆卓一脚踹在屁股上,险些从屋顶滚下去。 “扫你娘的头!”陆卓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以为卢家就这点人?这么大动静,卢家的援军是死的吗?等他们大部队来了,咱们这点人够给人家塞牙缝的?!” 田行被骂得一哆嗦,瞬间清醒过来,冷汗涔涔而下。 陆卓不再废话,厉声下令:“所有人!带上能带的干粮和水,伤员上车,一刻钟内,全员出发,向南!” …… 一炷香后,陆卓一行人带着三辆驴车和几匹战马,悄然消失在南方的山林小道中。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官道上便烟尘大起,一支队伍打着卢家旗号,杀气腾腾地赶到了现场。 为首的是几位卢家族老,看到眼前这尸山血海的惨状,个个目眦欲裂。 一位性急的族老翻身下马,不顾众人劝阻,怒吼着就要冲进废庄查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魔鬼,能干出这等惨事!” 他刚踏入庄子大门。 一团火焰将他整个人吞噬。陆卓临走前,在门口埋下了一颗最后的饯别礼。 剩下的几位族老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脸上再无半分血色。 “退!快退!”其中一人惊恐地尖叫,“庄里还有埋伏!传我将令,全军后撤三里,封锁所有下山道路,无令不得妄动!” …… 入夜,月色惨淡。 一支疲惫的队伍在崎岖的山路上缓缓行进。 “公子,”赵文涛策马赶到陆卓身边,“不行了,得歇歇了。人还能撑,但马和驴子快到极限了,再这么跑下去,非得累死不可。” 陆卓勒住马缰,抬头看了看天色,正准备开口。 忽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山道拐角,一丛篝火,正静静地燃烧着。 第120章 在下陆帅帅,见过刀刀镖头 “停!” 陆卓猛地抬起右手,整个队伍瞬间凝固。 他的手,已经无声无息地按在了腰间那支M36左轮的枪柄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 “戒备!”陆卓压低了嗓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幸存的几十号人立刻散开,将三辆驴车和伤员护在中央,手中的开山刀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火光下,景象渐渐清晰。 那是一个由七八辆镖车围成的简易车阵,车轮向外,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 车阵中央,一面杏黄色的镖旗在夜风中微微招展,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东风。 二十多条精壮汉子,个个手按兵刃,神情警惕,围着篝火或坐或立。 他们的眼神,死死盯着山道上陆卓这群不速之客。 而在车阵最核心的位置,停着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华贵马车,车厢用料考究,四角挂着已经熄灭的琉璃风灯。 透过半卷的帘子,隐约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影。 陆卓的目光扫过对方的阵型,心中飞速盘算。 是镖行,不是土匪,也不是官兵。 看这架势,是专业的。 他手下这群人刚经历过一场血战,人困马乏,士气虽有,体力却已是强弩之末。 硬拼,绝对是下下之策。 他冲身边的田行偏了偏头,用下巴点了点那丛篝火。 “过去探探。”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是,公子!”田行心领神会,连忙将手里的刀收回鞘中,整了整衣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这才举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朝车阵走去。 他的靠近,立刻让车阵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呛啷一声,数把钢刀出鞘,刀锋直指田行。 “站住!什么人!”一个虬髯大汉厉声喝问。 田行连忙在十步开外站定,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高高举起双手:“各位好汉别误会!我们是南下的商队,路上遭了劫,人困马乏,实在是走不动了。看各位好汉在此歇脚,就……就想凑过来借点火光暖暖身子,绝无恶意!” 车阵内一阵骚动,几人低声商议。 片刻后,一个身形枯瘦,眼窝深陷的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短打劲装,背上负着一柄连鞘长刀,眼神锐利如鹰,先是上下打量了田行几眼,随即又将目光投向远处黑暗中陆卓那群影影绰绰的队伍。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夜色,看清他们身上的血腥和煞气。 老者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老朽东风镖行总镖头,陈刀刀。这荒山野岭的,遇上就是缘分。既然是同路人,不妨过来一起歇息。” 陆卓在远处听得真切,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冷笑。 陈刀刀?这名字假得就跟窑姐的眼泪一样。 他一挥手,示意众人收起兵刃,原地待命。 随后,他只点了牛娃和田行两人,自己则将左轮枪藏进胖袄内,坦然地朝着篝火走去。 这一路,他想了很多。 从废庄撤离后,他们一路向南,本想尽快远离蕲州这个是非之地。 可临近天黑时,却意外发现了一条荒废的旧官道,向西蜿蜒,路牌上依稀还能辨认出蕲州西的字样。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最危险的地方,或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卢家的人绝对想不到,他会杀个回马枪,绕路返回蕲州方向。 而那场血战,也让他看到了另一个巨大的隐患。 手下这群流民,在见识到火器的恐怖威力后,眼中渐渐滋生出一种傲慢。 他们不再敬畏,甚至开始不珍惜粮食。 陆卓心里跟明镜似的,系统每日签到虽然能提供物资,但火药、弹药的购买额度却是有限的,每日只能购买十份。 这玩意儿是用一点少一点的宝贝,不是让他们拿来耍威风的。 于是,在转向西行后,他便以统一保管,战时分发为由,将除了赵文涛、牛娃和沈小烟这几个核心成员之外所有人的火铳都收了上来。 他需要打磨掉这群人的傲气,让他们重新记起,在这乱世,能依靠的只有手中的刀和自己的命。 当然,开山刀和系统出品的简易防弹衣,他还是给核心队伍配齐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搞钱,升级系统,解锁更多的权限和物资。 这支队伍要活下去,光靠他一个人签到是不够的。 思绪电转间,陆卓已经走到了篝火前。 他学着江湖人的样子,大大咧咧地一抱拳,脸上挂着三分不羁七分戏谑的笑容。 “在下陆帅帅,见过刀刀镖头。” 跟在后面的赵文涛和马佑安听见这名字,眼角齐齐一抽,却早已见怪不怪。 公子这张嘴里,什么时候能说出个正经名字那才叫怪事。 陈刀刀那张古板的老脸也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报出这么个名号,尴尬地干笑一声:“陆……陆公子这名讳,当真是……别具一格。” “好说,好说。”陆卓毫不见外地在火边坐下,搓了搓手,“爹妈给的,天生就这么帅,没办法。” 他目光一转,落在那辆华贵的马车上:“看镖头这阵仗,车里护送的,想必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吧?” 陈刀刀眼中闪过警惕,但还是叹了口气:“陆公子见笑了。我们护送的是蕲州杨家的夫人和少东家。唉,时运不济,前几日遇上一伙不开眼的毛贼,虽已尽数诛杀,但少东家却不慎被流矢擦伤了胳膊。” 他指了指马车,面露愁容:“本来只是皮外伤,谁知今早开始,少东家竟发起高热,浑身滚烫,说胡话。我们带的大夫和伤药都用了,却全无效果,眼下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陆卓心中一动。 系统空间里,新手礼包赠送的医疗箱还静静地躺着,别说高烧,就是破伤风感染,一支青霉素下去也给你救回来。 杨家?蕲州大户? 这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他正愁怎么搞钱,这不就是送上门的买卖吗? 不过,他没有立刻开口。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原来是去蕲州,那正好同路。听镖头口音,也是蕲州本地人?” 陈刀刀点了点头:“我们东风镖局,在蕲州城里也算有几分薄面。” 很好。本地人,大户人家,还是个病得快死的少东家。这笔买卖,做得! 陆卓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好好地敲上一笔。 就在这时,马车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惊惶的尖叫,紧接着一个镖师连滚爬地冲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 “不好了!陈总镖头!少东家……少东家他……昏死过去了!” 第121章 阁下这是何意? “源儿!” 一声凄厉的尖叫撕裂了夜空。 华贵马车的车帘被猛地掀开,一个身着锦缎的妇人踉踉跄跄地扑了出来。 她脸上此刻写满了惊骇与绝望,泪水冲花了精致的妆容,径直冲到刚被抬出车厢,安置在简易担架上的少年身旁。 她一把抓住陈刀刀的胳膊:“陈总镖头!求求你,你救救我的源儿!救救他!” 陈刀刀那张古井无波的老脸此刻也写满了凝重。 他快步上前,两根枯瘦的手指搭在少年颈侧的脉搏上,闭目凝神。 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眼,艰难地摇了摇头。 “夫人……少东家他……脉象悬丝,气若游离,怕是……怕是已经灯尽油枯,回天乏术了……” “不!”杨夫人发出一声哀鸣,整个人软倒下去,“谁能救我的源儿!谁能救他!我杨家……我杨家愿散尽家财!必有重谢!” “必有重谢……”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陆卓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距离下次升级还差十七万两的缺口…… 眼前这个快要断气的少年,哪里是什么少东家,这分明是一座会走路、会呼吸、金光闪闪的银山啊! 一个即将淹死的人,会吝惜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力气吗? 一个即将痛失爱子的母亲,会吝惜区区十几万两的银子吗? 不会!绝对不会! 这笔买卖,简直是老天爷掰开了揉碎了,硬塞到他嘴里的! 想到此处,陆卓再也抑制不住,嘴角疯狂上扬,喉咙里发出一阵闷笑声。 “呵……呵呵……” 笑声不大,在这死寂的氛围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陆卓身上。 愤怒,鄙夷,难以置信。 人家儿子都要死了,你一个外人,竟然在这里发笑? 这是何等的铁石心肠,何等的无礼放肆! 尤其是对着一个几近崩溃的妇人! 赵文涛和马佑安的脸皮一阵抽搐,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默默与陆卓拉开了三尺距离。 丢人,太丢人了!公子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卓只觉得腰间软肉传来一阵剧痛。 他猛地一激灵,低头看去,只见沈小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正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掐着他。 “阁下这是何意?” 陈刀刀上前一步,挡在了杨夫人身前,手已经按在了背后的刀柄上,“杨家遭此大难,阁下却在此发笑,莫不是觉得我东风镖行的刀,不利么?” 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陆卓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猛地吸了口气,脸上那诡异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深莫测、悲天悯人的傲然。 他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胖袄上不存在的灰尘,迎着众人刀子般的目光,语气淡漠却石破天惊。 “区区风寒入体,伤口发脓而已,也值得你们哭天抢地?” 他嗤笑一声,仿佛在看一群无知的蝼蚁。 “我笑的,是阎王爷不长眼,竟敢把爪子伸到我陆某人的面前来抢人。当真可笑至极!” 话音落下,全场皆寂。 赵文涛在后面捂住了脸,心中却长出了一口气。 完了,又开始了。 不过……看公子这架势,这杨家少爷,怕是死不成了。 陆卓不再理会旁人,径直走到担架旁。 他俯下身,伸手在杨家少年的额头上一探,那温度烫得他指尖一缩。 “滚烫如烙铁,再烧下去,人没死也成傻子了。” 他不顾陈刀刀警惕的眼神和阻拦的动作,一把扯开少年手臂上那浸透了脓血的绷带。 “住手!你想干什么!”陈刀刀厉声喝道。 “救人!不想他死,就给我闭嘴!” 陆卓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句,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绷带解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草药、血腥和皮肉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周围众人连连后退。 只见那伤口早已边缘发黑,中心流着黄绿色的脓液,狰狞可怖。 “哼,幸亏是遇上了本公子。”陆卓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再晚半个时辰,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只能给他挑块好点的坟地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已经呆滞的杨夫人和一脸惊疑的陈刀刀,嘴角一勾。 “今日,就让你们开开眼,见识一下什么叫作……与阎王争命!” “拿一盆温水,一把小刀来!快!” 一个镖师下意识地取来水盆和随身的匕首。 陆卓接过匕首,看也不看,直接将刀尖伸进熊熊燃烧的篝火中,烧得通红,才抽了出来。 在杨夫人惊恐的尖叫声中,陆卓左手死死按住少年的胳膊,右手手起刀落,竟是硬生生地将伤口边缘那些发黑的腐肉悉数刮去! “啊——!”杨夫人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陆卓却恍若未闻,迅速用温水清洗着血肉模糊的伤口。 随后,他一只手伸进宽大的胖袄内衬里,掏出了一个古怪的小瓶和几根细长的白棉棒。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他口中神神叨叨地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拧开瓶盖,用棉棒蘸了些褐色的药水,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上,“此乃天泉圣水,洗涤凡尘污秽,与天争命,敕!” 那碘伏带来的刺痛让昏迷的少年猛地一颤。 处理完伤口,陆卓又从怀里掏出几颗颜色各异的丹丸,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用刀柄碾成粉末,混进半碗温水里。 他端着碗,走到杨夫人面前,眼神玩味。 “夫人,我这九转还魂丹,乃是家师云游四海采集天材地宝炼制而成,千金不换。若非看在夫人你即将承受丧子之痛,一片慈母之心令人动容,陆某是绝不会拿出来的。” 他顿了顿,将碗往前递了半分,意有所指。 “我的意思,夫人……可明白?” 杨夫人惨白的脸上陡然飞起一抹红晕。 她没有说话,只是猛地从陆卓手中夺过那半碗药水,撬开儿子的嘴,小心而又急切地,一滴不剩地全部灌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陆卓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形一晃,装作勉强站立的样子,嘴里还念叨着:“哎哟……这逆天改命之术,果然是……耗费心神……” 就在他左摇右晃,即将不支倒地的瞬间,一双柔软的手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臂。 杨夫人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声音带着颤抖。 “神医……当心!” 第122章 我吃!我吃! “有劳夫人。” 陆卓顺势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去,鼻尖甚至能闻到杨夫人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 成了!这寡妇终于开窍了! 他心中一阵狂喜,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把这笔买卖的价值最大化。 谁知,那双扶着他的柔软小手却骤然收紧,杨夫人带着哭腔的急切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神医,我儿……我儿他,可是无碍了?” 陆卓脸上的肌肉微微一僵。 闹了半天,是想先验货,再付钱? 他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依旧是那副胸有成竹模样,缓缓将身子站直,挣脱了杨夫人的搀扶。 “夫人放心。邪祟已除,命魂已固。今夜之内,高热必退,明日清晨,令郎自会转醒。”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为难。 “只是……后续调理,还需我那‘九转还魂丹日日服用,方能固本培元。奈何此丹炼制不易,采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我身上……所剩亦不多了。”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杨夫人闻言,黯淡的眸子瞬间被狂喜点亮! “只要能救我源儿性命,先生大恩大德,我杨家必倾尽所有,厚报帅帅公子!” 帅帅公子…… 陆卓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但眼底深处,一抹贪婪的精光如饿狼般一闪而逝。 “夫人的话,陆某记下了。” 他拱了拱手,却发现杨夫人的脸色不知为何,竟泛起微不可察的红晕,眼神也有些躲闪,匆匆福了一礼,便转身快步回到了儿子身边,嘘寒问暖去了。 陆卓一个人站在原地,摸着下巴,还在琢磨着一个合适的价码。 十七万两是系统升级的缺口,但这可是救命之恩,不多要个三五万两,岂不是对不起自己这番影帝级的表演? 他却不知,方才他虚弱地靠在杨夫人怀里,而杨夫人又面带红晕地匆匆离去的这一幕。 落入周围那些五大三粗的镖师和士兵眼中,已经演变成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暧昧故事。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窜上夜空,又迅速熄灭。 浓郁的肉香在营地里弥漫开来。 陆卓队伍的主食,是烤马肉。 这玩意儿在系统空间里堆积如山,吃都吃不完。 况且,这连日赶路,风餐露宿,没点油水顶着,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众人围着火堆大快朵颐,气氛总算有了安逸。 就在此时,一声脆响,一个田行手下的士兵将一根没啃干净的马骨棒随手扔在了脚下的泥地里。 一股冰冷的杀气,毫无征兆地从陆卓身上轰然爆发! 那杀气仿佛隆冬的寒流,让噼啪作响的篝火都为之一滞,原本还算热烈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有敌袭!” 赵文涛、马佑安和牛娃三人几乎是条件反射,瞬间弹起,腰刀出鞘。 田行和许靖石也是脸色剧变,第一时间抽刀护在身前。 五人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漆黑的林地,肌肉紧绷,如临大敵。 可周围除了风声,一片死寂,哪有半个敌人? 另一边,东风镖局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惊得魂飞魄散,纷纷拔出兵刃,如临大敌地站了起来,还以为是陆卓这伙人要杀人夺货! 陈刀刀那张老脸瞬间沉了下去,他反手握住背后那柄厚重的鬼头刀,猛地往肩上一扛。 刀锋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一双老眼死死锁定杀气的源头——陆卓。 “陆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镖头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陆卓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把所有人都给吓着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狰狞杀意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脸。 “陈总镖头莫慌,一场误会。是我自己队伍里,出了个不懂事的废物。” 见东风镖局的人虽然依旧戒备,但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陆卓心里暗暗给陈刀刀点了个赞。 不错,是个老江湖。 该翻脸时绝不含糊,该观望时也沉得住气。 他不再多言,只对着牛娃使了个眼色,然后抬脚,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扔骨头的士兵走去。 脚步声很轻,但在这死寂的氛围中,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士兵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双腿筛糠似的哆嗦着,眼睁睁看着陆卓走到自己面前。 陆卓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了那把泛着金属冷光的M36左轮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士兵的眉心。 士兵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一股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陆……”田行刚想开口求情,却被身旁的许靖石一把拉住,后者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陆卓的声音平淡得没有波澜,却让那士兵如坠冰窟。 “捡起来。” “啊?” “我让你,把它捡起来,吃了。” 那士兵浑身一颤,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吓傻了。 陆卓懒得再说第三遍,只是将左轮的击锤,缓缓拨开。 咔哒。 一声轻响,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我吃!我吃!” 士兵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抓起地上那根沾满了泥土的骨头,也顾不上脏,发疯似的往嘴里塞,用牙齿拼命撕扯着上面残留的肉丝和筋膜。 陆卓这才收起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森然。 “从现在起,往后两天,这根骨头,就是你全部的口粮。啃干净了就含在嘴里。两天后,你要是还活着,就继续跟着我。活不下来,就地埋了。” 说完,他猛地转身,凌厉的目光扫过自己手下每一个人。 “都给老子听清楚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谁再敢浪费一粒米,一滴水,杀无赦!” “是!” 包括赵文涛在内的所有人,心中一凛,齐声应喝。 目睹了这一切的陈刀刀,眼神从警惕,到惊疑,最后化为了毫不掩饰的欣赏。 他将肩上的大刀收回背后,抚掌大笑。 “哈哈哈!治军严明,令行禁止!陆公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手段和心性,真乃人中豪杰!佩服!佩服啊!” 老头儿笑着笑着,突然凑了上来。 “老夫有个孙女,年方二八,虽比不上杨夫人那般风韵,却也是十里八乡一朵花。我看陆公子你至今单身,不如……” 陆卓看着陈刀刀那张沟壑纵横、饱经风霜的老脸,脑子里自动脑补出一个和他有七八分相似的如花少女。 他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陈总镖头!天色不早,我……我先去方便一下!” 话音未落,人已经脚底抹油,落荒而逃般地冲进了旁边的黑暗中。 第123章 你他娘的也太不经熏了 天色刚蒙蒙亮,林间的晨雾还未散尽。 “娘……” 声音沙哑,气若游丝,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守在担架旁的杨夫人浑身剧震,猛地扑了过去。 当她看到儿子那双紧闭了数日的眼睛,此刻正缓缓睁开一条缝时。 积攒了许久的恐惧与悲痛,瞬间化作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源儿!我的源儿!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她喜极而泣,想去摸儿子的额头,又怕惊扰了他,只能一遍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另一边,被惊醒的陈刀刀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当他看清担架旁的情形时,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瞬间被极致的震惊所吞噬。 他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并非梦境。 他霍然转头,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不远处那个睡眼惺忪地从胖袄里爬出来的年轻人身上。 那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大清早的,嚎什么丧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陆卓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不耐烦地走了过来。 他蹲下身,粗暴地拨开杨夫人的手,撕开少年胸口那的绷带。 伤口周围的红肿已经消退大半,原本翻卷的腐肉边缘,竟已有了新肉愈合的迹象。 他心中了然。 妈的,抗生素加生理盐水,搁我那会儿就是个阑尾炎手术的基础配置,在这儿就成神仙了? 他面不改色地从怀里摸出个小瓶子,倒出一些天泉圣水(实为生理盐水)冲洗伤口,又取出一颗九转还魂丹(实为高效抗生素胶囊),掰开,将里面的粉末均匀地撒在伤口上,最后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可这番举动,落在陈刀刀眼中,却无异于神仙施法,点石成金。 老镖头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震撼,几步上前,对着陆卓拜了一拜。 “老朽陈刀刀,有眼不识泰山!陆神医在上,请受老朽一拜!此等起死回生之术,非神仙不能为也!” 他这一拜,把周围所有东风镖局的镖师都给看傻了,随即纷纷反应过来,呼啦啦跪倒了一片,看向陆卓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爽!太他妈爽了! 陆卓心中一阵狂喜,这感觉比赚了十万两银子还带劲。 但他脸上却故作淡然,甚至还带上了不悦,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陈总镖头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举手之劳,当不得如此大礼。” 他眼角余光一扫,看到镖师中有好几个都带着伤,有的胳膊上缠着血布,有的走路一瘸一拐,显然是之前与流寇搏杀时留下的。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看你们这趟镖走得也不易,伤员不少,”他随手指了指那几个伤号,语气平淡,“一并处理了吧,省得路上发脓感染,死得不明不白。”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还只是敬畏的镖师们,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感激。 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谁会管他们这些底层刀口舔血的汉子的死活? 这位陆神医,不仅救了少东家,竟连他们这些小人物也愿意出手相救! “谢陆神医!” “陆神医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一时间,感激涕零之声此起彼伏。 整个队伍的气氛,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那种基于利益的、脆弱的临时盟友关系,瞬间被救命之恩这种最牢固的纽带所取代。 杨夫人更是亲自捧来了她视若珍宝的细瓷茶具和一小包油纸裹着的精致点心,恭恭敬敬地奉到陆卓面前。 那茶叶,是顶尖的蕲州毛尖,在这乱世之中,价值堪比黄金。 陈刀刀亲自为陆卓沏上茶,这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陆公子此行前往蕲州,不知有何要事?若有我东风镖局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万死不辞!” 陆卓呷了一口香茗,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要事谈不上,烂命一条,家乡遭了灾,听说蕲州机会多,想去混口饭吃罢了。只是……”他摇了摇头,“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怕是难啊。” 陈刀刀闻言,立刻拍着胸脯打包票:“这您就问对人了!比起匪患横行的川洲,蕲州确实要安稳不少。” 杨夫人也接口,声音里带着庆幸:“是啊,这都多亏了蕲州的戴刺史。那位大人虽是……虽是个战争疯子,酷爱征伐,但手段也确实狠辣,把州内那些不听话的豪绅大户都给收拾得服服帖帖,这才有了几分太平。” 一言一语间,一幅蕲州的势力图景在陆卓面前徐徐展开。 --- 一个时辰后,营地僻静的角落,臭气熏天。 陆卓一边解决着人生大事,一边在脑中飞速消化着刚刚得到的情报。 蕲州,和川洲一样,战乱。 但州府和几个大城周边,在刺史戴皋的铁腕统治下,秩序尚存。 这个戴刺史,是个狠角色。 东风镖局,老巢在蕲州的迦南县。 杨夫人娘家韩家,正是迦南县的大户。 陈刀刀这趟冒险走镖,一是缺钱,二也是看在韩家的面子上。 迦南县,将是他们进入蕲州的第一站。 “老赵,你怎么看?”陆卓回头,看向不远处正捂着口鼻、一脸痛苦的赵文涛,“跟着他们一起进城,是不是稳妥些?” 赵文涛一张脸憋得发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陆帅……此地……风味独特,不宜……久留……一切……全听陆帅安排……” 陆卓压根没理会他的窘迫,自顾自地嘀咕:“妈的,老子现在一听进城就头大,上次在川洲城差点被那帮孙子给包了饺子……这回可不能再栽了。” 他正琢磨着,却听噗通一声。 回头一看,赵文涛脸色发青,口吐白沫,竟直挺挺地被熏晕了过去。 “我操!”陆卓骂骂咧咧地提上裤子,“你他娘的也太不经熏了!” 他赶紧冲过去,将赵文涛拖到上风口,又是掐人中又是扇巴掌,好半天才把人给弄醒。 两日后。 当队伍翻过最后一道山梁,巍峨的城墙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东风镖局的汉子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蕲州!到蕲州了!我们到家了!” 杨夫人抱着已经能下地行走的儿子,泪流满面,朝着家的方向不住地叩拜。 只有陆卓和他身后的赵文涛、牛娃一行人,勒住马缰,停在了原地。 他们望着那高大、森严的城墙,眼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深深的警惕与犹豫。 对逃难者而言,那是生的希望。 但对他们这群亡命之徒来说,那高墙,更像是一张随时可能噬人的巨口。 第124章 差点把金主给治死了! 赵文涛凑近了些:“陆兄,这蕲州城……看着比川洲城那破地方森严多了。咱们真不进去?” 陆卓没吭声,只是眯着眼,审视着那高大的城门洞。 进去?他娘的老子上次就是信了邪,差点在川洲城里让人包了饺子。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气氛凝滞之际,一阵骚动从杨夫人的马车那边传来。 “恩公!” 一道略显稚嫩却充满急切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刚刚还病得人事不省的杨家少爷,此刻竟挣脱了母亲的搀扶,正踉踉跄跄地朝着陆卓这边跑来。 他脸色依旧苍白,脚步虚浮,但那双重新焕发生机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团炽热的火焰。 “源儿,你慢点!”杨夫人惊呼着在后面追赶。 可杨源置若罔闻,他眼中只有那个骑在马上,身形瘦削却如山岳般沉稳的背影。 那就是他的神! 终于,他冲到了陆卓的马前,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 “恩公在上……” 少年想说些感激之词,可刚一开口,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 “呕——” 一口黄绿色的苦水混杂着些许药渣,毫无征兆地从他嘴里喷溅而出。 整个场面,瞬间从庄严肃穆的感恩大典,变成了一场尴尬无比的闹剧。 马背上的陆卓脸都黑了。 周围的弟兄们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 我操! 陆卓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猛地一拍脑门,瞬间反应过来。 妈的,光记着给这小子灌抗生素了,忘了这几天他水米未进,全靠一口气吊着,这药下去,不把胃烧穿才怪! 差点把金主给治死了! 一阵心虚涌上心头,陆卓连忙翻身下马,一把将跪在地上的杨源给拽了起来。 “行了行了,大男人家家的,跪什么跪!” 杨夫人此时也赶了过来,见儿子吐了,吓得花容失色。 又见陆卓非但没有嫌弃,反而亲自搀扶,更是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 “源儿如此无理,恩公竟然不嫌弃……” “打住!”陆卓直接抬手,制止了这对母子准备上演的感恩戴德戏码。 他可没工夫听这些酸词儿。 他扭头,目光扫过自己的队伍。 “传我命令,全军原地休整!不进城,明日一早,继续赶路!” 此言一出,他身后那些原本还抱着进城歇脚念想的汉子们,顿时一片哀嚎。 陆卓懒得理会,他撇开还想说些什么的杨源,径直将杨夫人拉到一边,眼神锐利如刀。 “杨夫人,令郎的命,算是保住了。咱们之间,也该算算账了。” 听到算账二字,杨夫人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慌乱,呼吸都急促了些许:“这……这妾身……” 哼,想赖账? 陆卓心中冷笑。 他最烦的就是这种豪门贵妇的嘴脸,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他伸出一根手指,语气森然。 “一口价,一万两。现银,或者等值的金子。我救的是你杨家的独苗,这个价,不贵吧?” 他本以为对方会讨价还价,甚至哭穷耍赖,已经做好了翻脸的准备。 谁知,杨夫人只是微微一愣,随即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沓整整齐齐的银票,双手奉上。 “恩公说的是。别说一万两,就是要妾身全部家当,也换不回我儿一条命。这是大姚通宝钱庄的票子,蕲州境内,通行无碍。” 这下,反倒是陆卓愣住了。 他接过那沓厚实的银票,入手微沉,心中却是一半欢喜一半愁。 喜的是,一万两银子到手。 忧的是,这他娘的是银票啊! 他那狗屁系统只认金银实物,这玩意儿在系统眼里,跟擦屁股纸没区别! 而且,看这架势,这迦南城他是绝对不能进了。 天知道那姓戴的刺史是个什么货色。 可不进城,上哪儿把这些纸片换成硬邦邦的现银? “陆兄,”钱万千凑了过来,低声道,“要不……让陈总镖头或者杨夫人帮忙,在城里给咱们兑换了送出来?” “你猪脑子啊?”陆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们现在巴不得把老子蟥进城里,好吃好喝地供着,把咱们捏在手里。你让他们送钱出来?他们只会借口钱庄规矩多,非要咱们亲自去取。” 众人一听,顿时明白了。 一时间,队伍里怨声载道。 “陆兄,奔波了这么多天,兄弟们都累了,就进城歇歇脚吧!” “是啊陆兄,这城高墙厚的,总比在野地里安全……” 陆卓眉头紧锁。 他知道弟兄们说的有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座城,是个漩涡。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他一声低吼。 他做出决定,指着副将田行:“你,带十个机灵点的弟兄,跟陈总镖头他们进城。把银票给老子换成现银。” “陆大哥,我饿……”牛娃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陆卓心头一软,对田行补充了一句:“再找家大酒楼,定他十桌八桌最好的席面,给弟兄们带出来开开荤!钱从那一万两里出!” “得令!”田行领命而去。 陆卓则带着剩下的人,就在离城门不远的一处小树林里扎下营地。 不到一个时辰,城门方向便传来一阵喧闹。 只见田行一行人红光满面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七八个酒楼的伙计,抬着一个个巨大的食盒,香气隔着老远就往鼻子里钻。 最前面的田行,则和另一个弟兄抬着一口沉甸甸的木箱。 “陆兄!银子和酒菜都带回来了!” 箱子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雪花银。 另一边,食盒一字排开,烧鸡、烤鸭、酱肘子、大块的牛羊肉……琳琅满目,肉香四溢。 饿了许久的汉子们两眼放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更绝的是,那酒楼掌柜的做了这么大一笔生意,高兴坏了,竟还特意派了个说书先生跟来助兴。 那先生也不怯场,清了清嗓子,醒木一拍,讲得是声情并茂,荡气回肠。 众人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听着评书,气氛顿时热烈到了顶点。 陆卓心情大好,摸出一枚雪亮的五两银锭,朝那说书先生丢了过去。 “赏你的!给爷说点带劲的!” “谢大爷赏!”说书先生大喜过望,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陆卓端着一碗烈酒,站起身来。 他清了清嗓子,营地瞬间安静下来。 “弟兄们!” “我陆卓,不是什么好人,以前干的也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我不会跟你们讲什么大道理,也不会画什么大饼。” 他顿了顿,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狠狠把碗摔在地上。 “但有一条,我说话算话!” 他指着满地的酒肉,声调陡然拔高。 “跟着我陆卓,别的我不敢保证!但肉,管够!酒,管够!谁想动你们,先他娘的从老子身上踩过去!” 短暂的寂静后,整个营地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第125章 恩公,我想追随你 雷鸣般的欢呼过后,陆卓并未就此坐下。 “光吃肉喝酒没劲,咱们来玩点花活儿!” 他随手抓起一个啃得精光的羊腿骨,在面前画了个圈。 “就玩最简单的,掰腕子!赢的,赏银一两!输的,灌酒三碗!” 这话一出,本就热血上头的汉子们更是嗷嗷直叫。 都是刀口舔血的粗人,最是崇尚力气。 一时间,捉对厮杀,吆喝声、碰杯声、输了之后的灌酒声混成一片,热闹得仿佛不是在逃难,而是在过什么盛大的节庆。 陆卓端着酒碗,没有参与游戏。 他只是靠在一棵树上,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营地。 看着那些前几天还像惊弓之鸟的溃兵、麻木不仁的士兵,此刻正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张张脸上洋溢着最原始的快活。 这支队伍,正在他的掌控下,从一盘散沙,凝聚成一块有了雏形的顽石。 喧嚣持续到深夜,终于渐渐平息。 醉倒的汉子们东倒西歪,鼾声此起彼伏。 一切,又从狂热回归到了秩序。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晨雾尚未散尽。 “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起来!” 陆卓一声中气十足的咆哮。 众人手脚麻利地收拾行装,喂养马匹和驴子,将昨夜的狼藉清理干净。 半个时辰不到,一支百余人的队伍便已整装待发,精神面貌与昨日判若两队。 就在陆卓准备下令出发之际,远处蕲州城的方向,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尘土飞扬中,两骑快马正朝着营地疾驰而来。 “是杨家少爷和陈总镖头!”眼尖的田行低呼一声。 众人纷纷侧目。 只见杨源和陈刀刀一前一后,纵马狂奔,脸上满是焦急。 “恩公!恩公请留步!” 人未到,杨源那略带稚嫩的嗓音已经穿透晨雾,传了过来。 马蹄在营地前戛然而止,杨源翻身下马,他几步抢到陆卓马前,竟又要下跪。 “有话就说,别动不动就趴地上。”陆卓眉头一皱。 杨源涨红了脸:“恩公!我想追随您!请您收下我!” 此言一出,陆卓手下的汉子们都愣住了。 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要去跟一群亡命徒混? 陆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 “跟着我?你知道跟着我是干嘛的吗?你这细皮嫩肉的,行吗?” “我……我可以学!”杨源挺直了胸膛。 陆卓没再看他,反而扭头,招了招手。 “牛娃,过来。” 牛娃啃着半个冷馒头,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嘴里还塞得鼓鼓囊囊。 陆卓指了指杨源,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杨少爷,你也别说学不学的。牛娃,就用你平时一半的力气,给他胸口来一拳。你要是还能站着,我就收下你。” 牛娃眨巴眨巴眼,看向杨源,似乎在估量这个一半力气该怎么用。 杨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看着牛娃那比自己大腿还粗的胳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那一拳下来,自己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他沉默了。 “行了,回去吧。”陆卓的语气淡漠得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你娘就你一个独苗,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陆……陆先生。”陈刀刀此时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杨少爷年少无知,您别见怪。陈某是特地来为先生送行的。” 陆卓的目光转向他:“陈总镖头,咱们也算共患难一场。到现在,你还打算用陈刀刀这个假名跟我告别?” 陈刀刀的老脸猛地一红,支支吾吾半天,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卓哈哈一笑,也不再为难他,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 “算了,叫什么都一样。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 他双腿一夹马腹,坐下战马长嘶一声,当先朝着北方官道行去。 身后的大部队立刻跟上,车轮滚滚,烟尘弥漫。 “老夫名叫陈一刀!” 就在队伍即将远去时,身后突然传来陈刀刀用尽全力的嘶吼。 “一刀毙命的陈一刀!” 陆卓头也未回,只是高高举起手臂,挥了挥手,声音顺着风远远飘了回来。 “记住了!老子叫陆成材!望子成龙的成,栋梁之材的材!” 远处的城门洞下,一道雍容的身影静静伫立,正是杨夫人。 她看看着那个瘦削却挺拔的背影,默默地挥了挥手,眼中情绪复杂。 …… 越往北走,景致便越发破败。 官道早已年久失修,坑坑洼洼。 道路两旁,偶尔能看到几个还算像样的村落,却也是死气沉沉。 更多的,是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流民,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路边。 有不开眼的,以为他们是哪家逃难的富户,想冲上来抢夺物资。 几个瘦得像猴精的小贼刚一冒头,还没靠近驴车,就被牛娃一人一脚,踹得骨断筋折,在地上哀嚎不止。 田行则带着几个弟兄,面无表情地将他们的手脚筋尽数挑断,丢在路边自生自灭。 这种血腥的震慑极其有效,再往前走,便没人敢再上来送死。 当然,也并非一路都是杀伐。 路过一个颇为坚固的坞堡时,堡内的乡绅富户听闻他们有余粮出售,竟主动派人前来接洽。他们愿意出高价购买粮食,只为照拂那些逃难至此的同乡族人。 对此,陆卓何乐而不为。 他将系统签到得来的一部分粮食,以市价五倍的价格卖给了对方,狠狠赚了一笔。 如此走走停停,半个月的光景一晃而过。 这天下午,队伍正在一片荒凉的丘陵地带缓缓前行。 突然,赵文涛指着远处地平线上一个巨大的轮廓,激动呐喊。 “到了!是飞鹰城!” 众人精神为之一振,纷纷抬头远眺。 只见远方的天际线下,一座雄城的轮廓依稀可见。 城墙高耸,如同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黑色巨兽。 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股破败衰颓的气息,也愈发浓烈。 这一路上,陆卓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对这飞鹰城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这里,勉强还能算是大姚王朝能够管辖的边陲。 飞鹰城以北,便是大姚、北莽、西戎三国的交界之地,一片混乱无序的法外之地,被称作三不管。 而飞鹰城,就是大姚王朝与这片混乱地带的最后一道分界线。 名义上,城外还设有宜昌、茂德、顺宇三县,但早已名存实亡,县衙里还有没有活着的衙役都是个未知数。 越是靠近城池,那种毫无秩序的混乱感就越是扑面而来。 就在此时,陆卓眼神一凝,他注意到,在那高大的城门洞前,竟有几个穿着破烂号服、挎着腰刀的汉子,似乎是在收取入城费。 而在城墙根下,还或蹲或站着一大群人,眼神不善。 陆卓心中警铃大作。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第126章 说说城里的道道 陆卓勒住马缰,整个队伍随之停下。 马蹄踏着碎石路面,发出清脆而沉闷的响声,在这片死寂的城门前显得格外突兀。 那些原本懒洋洋靠在城墙根下的地痞恶霸,还有那几个耀武扬威的号卒,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赵文涛,点几个人,看好车队和物资。” “没我的命令,谁敢靠近,格杀勿论。” “是,陆兄!”赵文涛沉声应下,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陆卓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他从怀里摸出一小锭约莫二两的碎银,在指尖掂了掂,那银子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几乎是瞬间,那几个穿着破烂号服的汉子眼珠子都直了。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有两人满脸堆笑地围了上来。 “这位爷,面生得很呐!可是要进城?小的们给您带路?” 陆卓的目光从他们贪婪的脸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脸上横着一道疤,但眼神相对没有那么狡诈的汉子身上。 这人看着憨厚,在这种地方,要么是真傻,要么就是懂得用憨厚来伪装的老油条。 他没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到那刀疤脸汉子面前,将那锭银子按在他手心。 “你,过来。” 刀疤脸被那银子的分量和温度烫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脸上瞬间笑成了一朵烂菊花:“爷!您有何吩咐,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卓领着他走到一边,远离了那些虎视眈眈的同伙。 “说说城里的道道。” “哎哟,爷,您可问对人了!”刀疤脸收好银子,腰都躬下了三分。 话匣子彻底打开,“这飞鹰城啊,搁在前朝,那叫飞鹰关!正经的军事要塞!可如今这大姚……嘿嘿,您懂的,朝廷自个儿都快揭不开锅了,哪还管得了咱们这犄角旮旯?日子一长,关就变成了城,守将也成了土皇帝。”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神秘和敬畏。 “城主姓孙,咱们都叫他孙爷。这位爷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到头也露不了几次面。不过他有规矩,只要不在城里扯旗子造反,管你是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还是坑蒙拐骗的商贾巨富,都欢迎!至于这进城嘛,不贵,一人三文钱的清洁费,意思意思就成。” 他顿了顿,指了指城里:“不过爷,我得提醒您。这城里头,骗子比好人多,奸商比石头多。您瞅见路边有俩人打架,捅了刀子见了血,只要没当场咽气,官兵都懒得抬眼皮。人命,在这儿不值钱!” 陆卓静静地听着,心中最后疑虑也烟消云散。 没有叛军,没有成建制的军队,只有一个土皇帝维系的脆弱秩序。 这鬼地方,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天堂! “干得不错。”陆卓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回队伍。 “田行,许靖石!” “在!” “你们两个,带弟兄,连同所有驴车和马匹,就在城外这片坡地上扎营。挖好壕沟,安排明哨暗哨,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给老子放信号!” “陆帅,您这是……”田行有些迟疑。 陆卓的眼神一厉:“执行命令。赵文涛,牛娃,钱万千,马佑安,跟我进城探探路。” 分派完毕,陆卓带人,缴纳进城费后,昂首走进了那黑洞洞的城门。 一入城内,嘈杂的声浪便扑面而来。 宽阔的街道上,坑坑洼洼,污水横流。 两旁的店铺招牌五花八门,挂着仁义杂货的铺子里,赫然在柜台上摆着寒光闪闪的弯刀和上了弦的弩箭;一家名为翰墨书斋的地方,门口却拴着几头骡马,一个账房先生打扮的人正唾沫横飞地跟人讨价还价。 空气中混杂着牲口的粪便味、劣质酒水的酸腐味、不知名香料的刺鼻味,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一切,非但没让陆卓感到不适,反而让他那悍匪的灵魂兴奋得战栗。 他系统空间里那些精盐、精米,还有各种现代物资,在这种地方,简直就是能换来黄金的硬通货! “陆哥,俺饿了。”牛娃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瓮声瓮气地念叨了一句。 陆卓环视一周,目光锁定在不远处一家门脸颇大的客栈上。 黑漆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喜来客。 只是,这客栈门口,没有笑脸迎客的店小二,只有一个膀大腰圆的伙计,正低着头,用一块磨刀石,霍霍地打磨着手中的一把剔骨尖刀,眼神专注而冷漠。 陆卓毫不在意地走了进去。 “店家,三间上房。” 那磨刀的伙计头也不抬,用刀尖指了指柜台。 柜台后的掌柜抬起眼皮,丢出三块木牌。 陆卓一行人上了二楼,推开所谓的上房,陈年的霉味扑鼻而来。 房间倒是宽敞,但桌椅板凳缺胳膊少腿,勉强立着,床上的被褥更是颜色晦暗,散发着潮气。 “就这破地方,还他娘的是上房?”钱万千当即就骂咧开来。 同行的马佑安连忙拉了他一把:“知足吧,至少有片瓦遮头。” 话音刚落,一个尖嘴猴腮的店小二跟了上来,伸出五根手指,又翻了一番,最后比了个一的手势。 “三间上房,一晚十五两银子。” “什么?!”赵文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是黑店不成?十五两。” 那店小二闻言,嗤笑一声:“嫌贵?后院大通铺,不要钱,管够味儿!爱住不住!” 赵文涛气得就要拔刀,却被陆卓抬手拦下。 陆卓面无表情地掏出一锭银子扔在小二怀里。 “马佑安,钱万千,你们带人在这休息,看好门户。我和赵文涛、牛娃出去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说罢,他转身便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三人走下楼,穿过喧闹的街道,刚拐进一个僻静的巷子,想看看这城池的里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哎呀!” 一声凄厉的女子惊呼骤然从巷子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个发髻散乱的年轻女子疯了似的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巷口的陆卓,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踉踉跄跄地就要朝他身上扑过来! 陆卓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脚下错步向旁边一闪。 第127章 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子本就体虚脚软,此刻被他这么一躲,顿时失去了所有支撑。 噗通一声,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满是污泥的地上。 “哎呀!” 牛娃这傻大个,只当是自家陆哥没站稳,害得人家姑娘摔了跤。 他见状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蒲扇般的大手一伸,直接拎着那女子的后衣领,像是提溜一只小鸡仔似的,轻松地将她拽了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 他瓮声瓮气地问着,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对着女子身上沾了泥的破旧衣衫,砰!砰!砰!地就是几下猛拍。 那力道,直拍得那瘦弱女子身子一晃三摇,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刚酝酿出的哭腔硬生生被拍回了肚子里。 陆卓的眼皮子突突狂跳。 他娘的,这傻小子是想帮人,还是想直接把人送走? 这瓷还没碰上,人先给拍碎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牛娃,住手!”赵文涛也是看得心惊肉跳,赶紧上前一把拉住牛娃那还在勤劳拍灰的大手, 生怕他再来一下,这姑娘就得散架。 陆卓懒得废话,对着那女子摆了摆手,那意思很明显——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那女子被牛娃一通猛拍,脑子还有点懵,突然反应过来。 “哇——!” 一声石破天惊的嚎哭响彻整个巷弄。 与此同时,巷子深处的阴影里,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急得抓耳挠腮。 “不对啊大哥,暗号不对啊!”一个瘦猴压低了声音,满是焦急,“说好了是呜呜呜。这哇哇哇的,是啥路数?” 被称作大哥的男子也是一脸懵逼:“我哪知道!这要是冲出去,人家不按剧本来,咱们不就白挨揍了?” “那咋办?还上不上?” “……再等等,暗号不对,打死不动!” 巷口的陆卓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娘的,这女的嚎了半天,嗓子都快劈了,她的同伙呢? 怎么跟便秘似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这帮劫道的也太不专业了! 陆卓彻底没了耐心。 “走了,牛娃,文涛。” 他冷冷地抛下一句,转身就走。 赵文涛和牛娃立刻跟上。 于是,一副极其诡异的画面出现在了飞鹰城的街头:三个煞气腾腾的汉子在前头面无表情地 走着,身后跟着一位年轻女子,一边走一边撕心裂肺地哇哇大哭。 这动静,瞬间吸引了整条街的目光。 路边的地痞、商贩、行人,无不投来或好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啧啧,瞧那三个外乡人,把人家姑娘怎么了?” “八成是玩腻了想甩,你看那姑娘哭得多伤心!” 议论声不大,但足够清晰地传入陆卓耳中。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陆卓前世在东京街头火并都没这么丢人过! 终于,他猛地停下脚步,霍然转身。 那女子被他吓得哭声一滞,惊恐地后退了半步。 陆卓二话不说,从怀里摸出一锭足有五两的银子。 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粗暴地将那锭银子塞进了她那张得大大的嘴里! 冰冷坚硬的金属瞬间堵住了所有的哭嚎。 “拿着滚!”陆卓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别他妈再让老子听见你嚎!” 那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搞蒙了,眼睛瞪得像铜铃。 陆卓松开手,转身就走。 等陆卓三人走远了,那女子才吐出银子,紧紧攥在手心。 那冰凉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让她脸上的悲戚瞬间烟消云散。 她不哭了,也不嚎了,只是迈开小步,笑嘻嘻地不远不近地跟在了三人身后。 “陆兄,”赵文涛回头瞥了一眼,“那疯婆子还跟着呢。” “随她去,”陆卓头也不回,语气淡漠,“五两银子,够买她这条命了。她要是想找死,我不介意成全她。” 倒是牛娃又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姑娘不哭了,他也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回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那姑娘被他这堪比凶兽的笑容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两步,但看了看手里的银子,还是咬咬牙,继续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后。 陆卓已经带着两人把这飞鹰城的核心区域逛了个七七八八。 他得出了结论:那个刀疤脸没说谎,这里就是一座无法无天的黑暗之城。 没有律法,没有秩序,只有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而这,正合他意。 这时,牛娃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唤,声音大得像打雷。 “找个地方吃饭。” 陆卓目光一扫,选中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酒楼,带着人便走了进去。 那姑娘竟然也毫不避讳,跟着他们一同上了二楼。 陆卓也不管她,对着跑堂的伙计大手一挥,点了酱骨头、烧鸡、炖肘子等一堆硬菜。 可等菜上来,他跟赵文涛的眉头就都拧成了疙瘩。 所有的菜,无论原本是什么,都被做得黑乎乎、油腻腻,味道粗犷得吓人,吃进嘴里,那股子柴而老的口感,简直跟他们之前在营地里吃的那炖马肉一个德行。 陆卓和赵文涛瞬间没了兴致,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反观牛娃和那个跟屁虫姑娘,两人却像是见到了人间美味,两眼放光。 牛娃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抓着肘子,左右开弓,吃得满嘴流油。 那姑娘也不遑多让,埋着头,风卷残云。 更让陆卓和赵文涛惊掉下巴的一幕发生了。 牛娃啃完一个大肘子,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看到盘子里还剩最后一块酱骨头,他抓了起来,却没往自己嘴里塞,而是犹豫了一下,递到了那姑娘面前的破碗里。 赵文涛的下巴差点直接砸在桌子上。 这……这还是那个护食跟护命一样,谁敢抢他一口吃的就敢跟人拼命的牛娃吗? 他什么时候学会分享食物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就在两人震惊之际,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个身影走了上来。 只是这三个身影,长得……实在是袖珍了点。 为首的一个,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干净的稚气,却故作老成地挺着胸膛。 身后跟着的两个,更是跟豆芽菜似的,估计连毛都没长齐。 陆卓看着这劫匪三人组,忍不住脱口而出:“牛逼,未成年都出来拦路抢劫了?” 那领头的少年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随即指着陆卓的鼻子,用那变声期公鸭般的嗓子尖声叫骂:“你……你们这群淫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快放开我姐姐!” 他身后那两个小豆芽一看到埋头猛吃的姑娘,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姐!我们可算找到你了!你没被他们欺负吧!” 那姑娘正啃着牛娃给的酱骨头,闻声抬起头,满嘴油光地看着自己三个不成器的弟弟,没好气地一抹嘴。 “哭什么哭!过来坐下,吃饭!” 第128章 当他陆卓是开善堂的? 那三个豆芽菜似的少年,顿时止住了哭嚎。 “姐……这……” “这什么这!有吃的还不快过来!” 那姑娘显露出与她瘦弱身形截然不符的泼辣劲儿。 她一手一个,将两个更小的弟弟,摁在了长凳上,随即把一块啃得还剩不少肉的骨头塞进两个男孩手里。 “吃!” 那领头的男孩见状,也顾不得什么淫贼了,抓起一只油亮的烧鸡腿就往嘴里塞。 一时间,桌上风卷残云,杯盘狼藉。 陆卓眼角狠狠抽搐。 闹了半天,这他娘的是一窝专业的! 仙人跳还带拖家带口的,小的负责扮苦主,大的负责碰瓷,分工明确,业务熟练! 他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光天化日之下,组团讹到老子头上来了!” 他这话音刚落,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外乡人吧?王法?在这飞鹰城,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王法!” “小兄弟,看你也是条汉子,怎么说出这么天真的话来?” 嘲讽声、嬉笑声此起彼伏。 陆卓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悻悻地坐了回去。 一顿饭的工夫,桌上的菜肴被那姐弟四人扫荡得干干净净。 四人吃饱喝足。 那姑娘站起身,走到陆卓面前。 “这位爷,今日多谢款待。大恩不言谢,往后若有缘,再图报答。” 说完,她对着三个弟弟一挥手:“走了!” 四个小乞丐,吃干抹净就想开溜。 牛娃还傻乎乎地站起来,对着那姑娘挥了挥蒲扇般的大手。 陆卓心头的火,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 好家伙!把老子当冤大头耍,吃了喝了抬屁股就走,连句软话都没有? 当他陆卓是开善堂的? “站住!” 一声暴喝,陆卓身形如电,瞬间欺近。 寒光一闪,他那柄磨得雪亮的开山刀,已经稳稳地抵在了那姑娘的脖颈上。 “把话说清楚再走,耍了老子,就想这么一笔勾销?你们……” 他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凄厉惨叫,猛地从陆卓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随即,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再次睁开眼时,陆卓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客栈的床上。 床边围了一圈人,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焦急和古怪。 “陆……陆兄,你醒了?”赵文涛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陆卓感觉脑袋昏沉,但更要命的,是下半身传来的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剧痛。 就在这时,那姑娘领着一个只到他大腿高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那小男孩约莫六七岁的模样,顶着个大光头。 那姑娘将那小孩往前一推。 “爷!您大人有大量!求您饶了我弟弟!他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说,一边摁着那小孩的脑袋,“三辉,快,给这位爷道歉!” 那叫三辉的小孩被吓得不轻:“对……对不起……” 陆卓疼得龇牙咧嘴,咬牙切齿地问:“他妈的……怎么回事?” 姑娘脸上满是惶恐:“爷,我这四弟,叫齐三辉。他……他从小脑袋就跟石头一样硬,村里人都叫他铁头。刚才他见您拿刀对着我,一着急,就……就想着保护我,所以……所以就用头顶了您一下……” 顶了一下? 陆卓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刚好到自己大腿分叉处高矮的小屁孩,再回味了一下那精准而致命的撞击部位,瞬间就全明白了。 他娘的,这是被一个七岁的小孩给一记铁头功顶废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怒火涌上心头,陆卓差点又晕过去。 他深吸几口气,强撑着坐起身。 “审审你们。”他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姓名,来历,为什么干这个。” 姑娘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 原来这姑娘叫齐思思,三个弟弟分别是十五岁的齐大辉,十二岁的齐二辉,和刚刚立下奇功 的七岁铁头娃齐三辉。 他们本是北边逃难来的农户,有爹有叔伯,一大家子人。 可半年前路遇一伙贼匪,家中男丁为了保护他们,全都死在了路上。 剩下他们姐弟四人,无依无靠,为了活命,只能干起了这种碰瓷讹诈的买卖。 “爷,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齐思思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陆卓沉默了片刻,这乱世人命如草芥,他见得多了。 同情?那是最没用的东西。 但这姐弟四人,能在这种环境下活下来,这份心性和狠劲,倒是有几分价值。 “想不想换个活法?”陆卓突然开口。 齐思思眼中满是愕然。 “跟着我,有饭吃,有衣穿,不用再干这种朝不保夕的勾当。愿意,就点头。” 齐思思愣住,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就在她犹豫之际,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叫骂声。 “齐思思!你个小贱人!给老子滚出来!”一个公鸭般的嗓子在楼下叫嚣,“收了老子的聘礼就跑路,当我赖老头是好欺负的吗?” 叫骂声中,还夹杂着一群地痞的起哄声。 陆卓眉头一挑,看向齐思思。 齐思思的脸瞬间白了。 “怎么回事?真的未婚夫,还是你做的活?” 齐思思咬着嘴唇,低声回:“是……是做的活。我收了他二两银子,答应给他当妾,本来想趁机再捞一笔就跑,没想到被他这么快找到了……” 陆卓嘴角勾起冷笑。 好嘛,业务范围还挺广,连骗婚的活都接。 他掀开被子,忍着剧痛下了床,对着牛娃和赵文涛一摆手。 “走,出去会会这个赖老头。” 一行人来到客栈门口,只见一个五十多岁、尖嘴猴腮的锦衣老头,正带着七八个流里流气的打手堵在门口,指着客栈破口大骂。 两伙人瞬间对峙起来。 陆卓从怀里摸出二两碎银,随手扔在地上。 “银子还你,带着你的人,滚。” 赖老头见陆卓这样顿时气笑了:“嘿!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老子这么说话?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他身后一个小弟也跟着叫骂:“哪来的野种,敢跟我们赖家帮的帮主叫嚣!活腻歪了是吧!” 赖家帮? 陆卓看着这几个歪瓜裂枣,一阵无语。 就这德行,也敢称帮? 他懒得废话,对着身旁的牛娃偏了偏头。 “牛娃,去,把他两条腿打断。” “好嘞,陆哥!” 牛娃得到命令,直接冲了过去。 接下来,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赖老头和他那帮所谓的小弟,在牛娃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尤其是赖老头,被牛娃一脚踩住小腿,腿当场就断了。 “啊——好汉饶命!饶命啊!”赖老头抱着断腿。 剩下的打手们也都吓破了胆,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大爷!好汉!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求您高抬贵手!敢问好汉高姓大名?” 陆卓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群废物。 “记住了,老子叫——陆傲天。” 第129章 我的爷,您这是凯旋归来啊 赖老头那伙被打断腿的喽啰,抬着自家主子,消失在了街角。 周遭看热闹的百姓,眼神里化作了深深的忌惮。 扑通一声。 齐思思拽着三个弟弟,齐刷刷跪在了陆卓面前. “爷!我齐思思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但您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还出手相救,这份恩情,我们姐弟没齿难忘!从今往后,我们四人的命,就是您的了!” 她身后的齐大辉、齐二辉,乃至那个铁头娃齐三辉,把头磕得砰砰作响。 陆卓鼻腔里哼出一声,算是应了。 “起来吧。往后别再干那些偷鸡摸狗的营生,丢我的人。” 齐思思又是一个响头磕下去。 …… 安顿好齐家姐弟,陆卓只带上了牛娃,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陆傲天的名号,仿佛长了翅膀,飞得比他们走路还快。 一路上,街边摊贩、过路行人,无不对他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看,就是他!一言不合就把赖头刘的腿给废了!” “我的乖乖,瞧那大块头,跟个铁塔似的,难怪赖家帮那帮软脚虾不够看。” “外来的过江龙啊……这飞鹰城,怕是要变天了。” 议论声虽低,却一字不落地钻进陆卓耳朵里。 他非但不恼,反倒挺直了腰杆,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一队巡城兵迎面走来,为首的队率看到陆卓二人。 “站住!刚才当街行凶的,就是你们?” 牛娃往前一站,凶神恶煞的气势顿时让那几个巡城兵齐齐后退了半步。 陆卓却摆了摆手,示意牛娃稍安勿躁。 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赖家帮欺人太甚,我不过是替天行道,帮官爷们清理清理城里的垃圾。” 那队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赖家帮是什么货色,他心里门儿清。 可眼前这主儿,一看就是个硬茬。 僵持片刻,队率挥了挥手:“下不为例。” 说完,便带着手下绕道而行,竟是就这么算了。 陆卓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这飞鹰城,果然是个只认拳头不认法纪的好地方。 不多时,城门口已然在望。 田行、许靖石一行人正等在那里。 两拨人马汇合,浩浩荡荡地准备进城。 守门的兵卒见这阵仗,本想按规矩盘查一番,敲点油水。 可当他们的目光扫过田行等人身后那些身形剽悍、眼神锐利的士兵时,那点小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了。 这他娘的哪是流民,分明是一支百战精兵! 陆卓懒得跟他们废话,随手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屈指一弹,落在守门官的脚下。 “兄弟们辛苦了,拿去喝茶。” 那守门官满脸谄媚地捡起银子:“爷客气,爷里面请!” 一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飞鹰城。 如此声势,引得整条街的百姓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陆卓走在最前面,听着身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感受着周围敬畏的目光,心头一阵舒坦。 这,才叫排面! 回到喜来客栈,那店小二一见这阵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的爷!您……您这是……凯旋归来啊!” 当夜无话,众人饱餐一顿,好生休整。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陆卓便将钱宏伟、钱万千父子叫到了房中。 “老钱,小钱,”陆卓开门见山,“咱们不能总住在客栈里,得有个自己的窝。这事,交给你们去办。” 钱万千一听,立马拍着胸脯:“陆兄放心!这事儿是咱的本行!您有什么要求?” “要求有三,”陆卓伸出三根手指,“第一,地方要大,能住下我们所有人,还得有地方囤货。第二,位置要隐蔽,不能在闹市上,省得扎眼。第三,交通要方便,方便做生意。” 这要求听起来有些矛盾,但钱万千眼珠一转,嘿嘿一笑:“明白了!这叫闹中取静,藏于市井!陆兄您就瞧好吧!” 钱家父子办事效率极高。 不过半日工夫,钱万千就兴冲冲地跑了回来,说找到了一处绝佳的院子。 院子坐落在城南的一条偏僻巷子里,朱漆大门,高墙耸立,占地极广。 只是那门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刀劈斧砍的痕迹。 房主是个姓董的干瘦老头,见了陆卓一行人,眼神躲躲闪闪。 陆卓摩挲着门上的一道刀痕:“董老头,这宅子,以前是做什么的?” 董老头搓着手,干笑两声:“回爷的话,这……这原先是租给青龙帮的,被人……被人给灭了门。” 陆卓闻言,瞥了一眼旁边的钱万千,心里一阵无语。 好家伙,又他娘的是个凶宅! 这小子找房子的品味,还真是别具一格。 钱万千却凑上来:“陆兄,您别看这地方晦气,可位置是真好!前门通主街,后门连着暗巷,进可攻退可守,而且院子够大,里面厢房、库房、练武场一应俱全,简直是为咱们量身定做的!” 陆卓进去转了一圈,发现确实如钱万千所说,格局极佳。 他心里满意,转向董老头:“开个价吧。” 董老头见他有意,胆子也大了些,伸出五个手指头:“五……五百两白银!一分不能少!” 陆卓没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钱万千。 钱万千心领神会,悄悄在背后比了个三的手势。 陆卓心中有数了。 他嘴角一咧,对着身旁的牛娃偏了偏头。 下一刻,董老头只觉得眼前一黑,衣领就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牛娃那砂锅大的拳头,带起的拳风刮得他脸皮生疼。 “啊!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半柱香后,董老头鼻青脸肿地签了房契,颤颤巍巍地收下了二百两银子,千恩万谢地滚了。 当天下午,众人便搬进了新家。 有了自己的地盘,陆卓的计划也正式开始实施。 他将铺面收拾出来,挂上了一块新匾,上书四个大字——万象百货。 开张前,马佑安按陆卓的吩咐,在城里随便采买了些破碗烂盆、粗布麻衣之类的杂货,稀稀拉拉地摆在货架上。 开张那天,来看热闹的人不少,但都是伸头看一眼,撇撇嘴就走了。 赵文涛忍不住问:“陆兄,咱们就卖这些破烂玩意儿?这能赚到钱吗?” 陆卓靠在柜台上,浑不在意:“急什么?小打小闹没意思,老子要做的,是顶尖的大买卖,打的是高端局。” 所谓的高端局,就藏在铺子最里面的角落。 哪个被麻袋装着的白色晶体。 那是精盐,是白糖!是在这个时代堪比黄金的硬通货! 他要钓的,不是那些贪小便宜的升斗小民,而是真正有实力的大鱼。 这天,铺子依旧冷清。 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从门口路过,无意地朝里瞥了一眼。 可就这一眼,让他看到了角落里的那几个麻袋。 他猛地抬头,看向陆卓。 “这……这是盐?!” 第130章 陆兄这牛皮,吹得比天还大了! 那汉子呼吸都粗重了三分。 他状若疯魔,手脚并用,竟是直接朝着柜台扑了过来,那架势不像是要买盐,倒像是饿了十天的狼瞧见了鲜肉! “我的!都是我的!” 陆卓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癫狂吓了一跳。 他娘的,老子开的是百货铺子,不是疯人院啊! 电光石火间,陆卓脑中闪过关于这方世界的信息。 这汉子一身厚实皮袄,满面风霜,口音带着浓重的北地腔调,十有八九是北莽人。 北莽,大姚王朝北边的大漠草原之国。 国人以游牧为生,个个生得人高马大,四肢发达,但脑子嘛……据说就跟他们那片草原一样,一马平川,没多少弯弯绕。 最要命的是,北莽至今没有掌握像样的制盐之法。 平日里吃的,不是味同嚼蜡的草盐,就是从大姚这边通过互市、走私,乃至战争掠夺过去的劣质粗盐。 而精盐,那是只有王庭贵族才能偶尔享用到的奢侈品。 据说在北莽,一斤上好的精盐,黑市上能换三只膘肥体壮的肥羊! 那些贵族领主们,个个富得流油,却苦于有钱没处花。 念头刚落,那北莽商人已经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柜台,蒲扇般的大手直愣愣地朝那麻袋抓去。 陆卓眼神一寒,没好气地抬脚就是一踹。 “滚下去!” “哎哟!” 北莽商人被踹了个趔趄,一屁股墩摔在地上,反倒像是被这一脚给踹清醒了。 他非但不怒,反而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原地转着圈,双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狂笑。 “哈哈哈!发财了!老子拓跋宇要发大财了!长生天保佑啊!” 他疯够了,这才猛地刹住脚,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陆卓:“兄弟!不,爷!您这盐,怎么卖?开个价!” 陆卓慢条斯理地将那块破布重新盖上,挡住了那耀眼的雪白。 他靠在柜台上,用小指掏了掏耳朵,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这玩意儿,金贵。一般人,买不起。”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拓跋宇的痛点。 他把胸脯拍得嘭嘭响,从腰间解下一个沉甸甸的皮袋子,往柜台上一砸。 “爷!你瞧不起谁呢!我拓跋宇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陆卓瞥了一眼钱袋,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麻袋里又捻起一小撮盐,递了过去:“尝尝。” 拓跋宇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舔舐。 那股纯粹、鲜冽、没有任何杂质的咸味,仿佛一道惊雷在他味蕾上炸开。 他舒服得浑身一哆嗦,闭着眼睛回味了半晌,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好盐!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的盐!爷,您给个价吧!我全要了!” 陆卓心里也犯了嘀咕。 妈的,价钱?老子哪知道这儿的行情?喊高了怕把人吓跑,喊低了自己又亏得慌。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身后传来一个极细微的声音。 是齐思思,她不知何时凑到了近前,压着嗓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飞快地吐出几个字。 “爷,北莽盐价十倍于我朝。此等精盐,闻所未闻,当以二十倍易之,一斤至少换二十只羊!” 陆卓闻言,心中顿时有了底。 他赞许地瞥了这机灵的小丫头一眼,然后缓缓转过头,面向拓跋宇,脸上挂起高深莫测的笑容。 “看你也是个识货的,我给你个实诚价。”他伸出三根手指,“市价三十倍,一斤,换六十只羊。” “噗——” 齐思思刚想退开,听到这个报价,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栽倒在地。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卓的背影。 爷!您这……这也太黑了吧!这哪是卖盐,分明是抢劫啊! 拓跋宇果然也懵了,他脸上的狂喜凝固住,结结巴巴地反问:“六……六十只羊?爷,您……您没跟我开玩笑吧?” “玩笑?”陆卓嗤笑一声,身子微微前倾,声音里透着神秘的蛊惑力,“拓跋兄,你以为这是普通的盐吗?我告诉你,此盐非凡品,乃是我从东海之滨,一座名为瀛洲的神仙岛上寻来的。采的是三千年不化的玄冰,引的是九天之上的天火,淬炼七七四十九日,再经月华凝聚方才成形。凡人食之,不但能调味,更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百病不侵!” 他这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神乎其神,仿佛亲眼所见。 齐思思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竟是有些信了。 拓跋宇这个土生土长的莽汉,哪里听过这等玄乎的辞藻,当场就被唬住了,嘴巴半张,喃喃自语:“神仙……岛?天火……月华?” 这听起来,真他娘的像是神仙吃的东西啊! 躲在偏厅里偷听的马佑安,嘴角抽了抽,眼神里满是半信半疑。 而另一边的赵文涛,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脑子里全是牛娃那小子,之前在川洲城,拿着一把这种神仙盐,屁颠屁颠地跟小贩换了两串糖葫芦的场景。 陆兄这牛皮,吹得比天还大了! 陆卓看着拓跋宇失神的模样,知道火候到了。 他一拍柜台,沉声发问。 “现在,你再告诉我,一斤六十只羊,值,还是不值?” “值!太值了!”拓跋宇如同被灌了迷魂汤,想也不想地用力点头。 最终,这笔神仙盐的买卖,以每斤四十两白银的天价成交。 拓跋宇一口气买下二十斤,当场点清了八百两雪花纹银。 交易完成,陆卓心情大好。 他转身从柜台下摸出一个其貌不扬的黑陶坛子,拔开泥封,一股霸道凛冽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正是他从系统商城兑换的52度烈性白酒。 拓跋宇的鼻子使劲嗅了嗅,眼睛又亮了:“爷,这……这是什么酒?好香!” “尝尝。”陆卓给他倒了一碗。 拓跋宇端起来就是一大口。 下一秒,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猛地喷出一口灼热的酒气,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那感觉,仿佛吞下了一道火线,从喉咙一路烧到了胃里。 半晌,他才缓过劲来,脸上却带着极度的亢奋和震惊。 “这……这是琼浆玉液?!是神仙喝的东西吗?!” 陆卓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又开始了他的表演:“此酒名为烧刀子,乃是采集天山雪莲,配以龙胆之血,用地肺之火酿造而成,凡人喝一口,能壮英雄胆!” 拓跋宇彻底傻了,看着陆卓的眼神,已经和看神仙没什么两样。 陆卓心中暗笑。 这北莽的蛮子,还真是好骗。 他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又看了看被忽悠得五迷三道的拓跋宇,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已然在心中悄然成形。 他娘的,谁能想到,不过是一点盐,一坛酒,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在看似坚不可摧的敌国身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第131章 爷,我们真的发财了 拓跋宇一把抹掉嘴角的酒渍。 “爷!这神仙酒……也卖?” 盐,是生存之本。 而这酒,是能让王庭的雄鹰都为之疯狂的琼浆玉液! 陆卓将黑陶坛子往回一收。“卖,怎么不卖?” “价钱您开!”拓跋宇喘着粗气,几乎是吼出来的。 陆卓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两黄金,一坛。” 此言一出,整个店铺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躲在后堂偷听的齐思思倒吸一口凉气。 连陆卓自己,都只是抱着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的心态。 然而,拓跋宇的反应,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竟绽放出一个笑容。 “一百两黄金?就一百两黄金?!” 他娘的,这语气听起来,怎么还嫌便宜了?陆卓心中腹诽。 拓跋宇二话不说,转身就冲向了门外。 片刻之后,他拖着一个沉重的皮囊进来,在一片倒吸凉气声中,从里面掏出了三块金饼。 “爷!我不要一坛,我要三坛!”拓跋宇的眼睛里闪烁着狼一样的绿光。 陆卓的瞳孔也微微一缩。 他低估了这些草原贵族的富裕程度,更低估了这种烈酒对他们的致命吸引力。 他挥了挥手。 牛娃立刻心领神会,从后堂又抱出两坛烧刀子。 交易完成,拓跋宇如获至宝,大笑着扬长而去。 后堂此刻也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腾。 “发了!爷,我们真的发财了!”齐思思第一个冲了出来。 马佑安、田行等人也是满面红光,与有荣焉。 跟着这样的主家,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一片喜气洋洋中,唯独角落里的许靖石,欲言又止。 陆卓将一切尽收眼底。 “靖石,有话但说无妨。” 众人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投向许靖石。 许靖石拱了拱手:“主公,属下有一言,这北莽乃我大姚宿敌,常年袭扰边境,杀我军民。我等将精盐、烈酒这等紧俏物资售予他们,换取金银,固然能解一时之急,可长此以往,岂非资敌?” 此言一出,堂内的热烈气氛顿时降了几分。 陆卓却笑了。 “靖石多虑了。你以为,就凭这点盐,这点酒,就能让北莽的铁骑多踏破我们一座城池? 放心,什么能卖,什么不能卖,我心里有数。” 许靖石躬身一揖,再不多言。 陆卓对许靖石反应满意点点头,环视一周,声音沉了下来。 “马佑安!” “你现在就出去,把那拓跋宇买了神仙盐、神仙酒的消息,散播出去。” “是!”马佑安领命而去。 “田行!” “从今天起,加强戒备。” “遵命!” 正当陆卓布置完毕,外面街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嚣张至极的叫骂声。 “里面的龟孙子,给老子滚出来!” “特别是那个叫什么陆傲天的,有种的就别当缩头乌龟!” 齐三辉从门外冲了进来:“爷,不好了!是……是老赖帮那伙人!他们……他们把威霸帮的人给请来了!” 威霸帮! 在飞鹰城,威霸帮就是地下的王,帮主张威更是心狠手辣,是城中谁也不敢招惹的存在。 陆卓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一言不发,拎起开山刀,径直朝门口走去。 田行、马佑安等人立刻抄起兵刃,紧随其后。 店铺大门敞开。 门外,黑压压地站着四五十号人,个个手持棍棒刀械。 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是不怒自威的威霸帮帮主,张威。 那个被打断了腿的老赖头,跟在他身边。 张威上前一步,用刀指着陆卓:“你就是陆傲……“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卓已经不耐烦地一摆手。 “田行。” “废了他们的腿。” 张威和他手下的人全都愣住了。 他们横行飞鹰城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角色,一言不合,直接开打? “你找死!”张威怒吼一声,举刀就要劈来。 但,田行和他手下那几十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兵,动作比他更快! “杀!” 一声低吼,田行等人如猛虎下山,瞬间冲入人群。 他们结成战阵,配合默契,手中钢刀只攻下三路。 一时间,惨叫声响成一片! 刀光闪过,便是一条大腿被生生斩断! 这不是斗殴,是单方面的屠戮! 飞鹰城有铁律,明面上不许帮派争斗闹出人命。 陆卓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下的命令是废腿,而非杀人。 老赖头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爷,饶命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地上已经躺满了哀嚎翻滚的混混。 张威也被踹碎了膝盖骨,抱着腿在地上发出悲鸣。 整个长街,鸦雀无声。 从这一天起,飞鹰城所有人都知道,城中崛起了一个新的势力。 万象百货,主人叫陆傲天。 解决完苍蝇,陆卓开始琢磨下一步,北三县。 “文涛,思思,跟我走一趟。” 陆卓带着赵文涛和齐思思,来到城中一间茶叶铺子前。 铺子的老板,名叫江洋,是飞鹰城里最灵通的消息贩子。 一进门,陆卓便开门见山:“江老板,买张图。北三县到飞鹰城最详尽的舆图。” 江洋是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客官说笑了,小店只卖茶叶。” 陆卓也不废话,从怀里摸出三块金饼,扔在桌上。 江洋依旧摇了摇头。“恕不外售。” 黑,真黑。 陆卓眼中寒光一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 就在他即将动手的刹那,咔嚓咔嚓一阵机括声响起。 店铺的墙壁、柜台后,瞬间出现了十几架上好了弦的弩机。 赵文涛和齐思思的脸瞬间白了。 陆卓的动作也停住了。 下一刻,却又笑了。 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块金饼,轻轻放在那三块金饼之上。 “四块。江老板,再考虑一下。” 江洋终于抬起了头,深深地看了陆卓一眼,挥了挥手。 弩机缓缓收回。他 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卷轴,推了过来。 走出茶叶铺,赵文涛才长出了一口气:“主公,您刚才太冲动了!差点就……” 陆卓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铁疙瘩——一颗手雷,在手里掂了掂。 “万万不可!”赵文涛吓得一把按住他的手,“主公,这江洋在城中人缘极广,三教九流都有交情,据说……据说还和城主府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我们若是动了他,恐怕在飞鹰城就待不下去了!” 陆卓这才悻悻地收起手雷,带着二人回到了万象百货。 灯火下,舆图被完全展开。 陆卓的目光在图上寸寸扫过,最终,定格在了一个点上。 那是在北三县进入飞鹰城的唯一官道上,一个被红圈标注出来的关卡——黑风口收费站。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形。 取缔非法收费站,替天行道!顺便……把这路,变成我陆傲天的路! 第132章 硬实力不够,只能先猥琐发育 灯火之下,那张耗费了四块金饼才换来的舆图,如一幅沉重的画卷,在后堂的方桌上缓缓铺开。 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将摇曳的光影投射在众人激动的脸上。 陆卓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前世留下的悍匪气息,重重地按在舆图之上。 他的指尖,正点在一个被群山环抱的狭长通道上——黑风口。 “飞鹰城往北,有三县之地,互为犄角。”陆卓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宜昌在东北,临西戎;茂德居西北,扼北莽。而我们要去的第一站,就是最南边的顺宇县。” 他的目光扫过舆图上那条蜿蜒的官道,最终落定在那唯一的关隘。“而要想入顺宇,这黑风口,是绕不过去的坎。控制了这里,就等于扼住了北三县南下的咽喉。” 众人闻言,无不精神一振。 “爷,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我带兄弟们去探探路!”田行摩拳擦掌,眼中战意昂然。 “不可!” 一个细若蚊蚋,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突兀地在屋内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竟是齐思思。 陆卓眉头一挑,示意她继续。 齐思思声音依旧发颤:“爷……黑风口,动不得。那里……那里是巨厉寨的地盘。” “巨厉寨?”陆卓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有几分气势。 “嗯。”齐思思用力点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不是寻常的山匪窝。寨子里有一千多号人,听说都是从边军里逃出来的悍卒,个个都见过血。他们手里的兵器,比城里的卫所军还要好!上山的路只有一条,窄得只能走一辆马车,两边都是悬崖。寨墙是用巨石混着糯米汁砌的,又高又厚,比飞鹰城的城墙都结实!” 她咽了口唾沫:“前几年,城里好几个帮派,还有附近几个大户人家联合起来,凑了快两千人去剿匪,结果……结果连寨门都没摸到,就被山上的滚石和弓箭打得溃不成军,死伤惨重。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打巨厉寨的主意了。” 齐思思话音落下,整个后堂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还热血沸腾的众人,此刻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透心凉。 “乖乖……一千多号精兵,还有铜墙铁壁一样的寨子……”钱万千咂了咂嘴,倒吸一口凉气,“主公,这哪里是什么山寨,这分明就是一座军事要塞啊!” 田行紧锁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是行家,自然知道齐思思描述的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易守难攻,兵强马壮。 别说他们这三十几号人,就是给他三百精兵,去啃这种硬骨头,也得崩掉满口牙。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打得下来。”马佑安更是吓得脸色煞白,已然起了退缩之意。 一片愁云惨雾之中,陆卓却笑了。 他缓缓收回按在舆图上的手,一拳砸在黑风口三个字上,震得油灯都跳了一下。 “军事要塞又如何?”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黑风口,老子要定了!巨厉寨,老子也拔定了!” 他霍然起身,眼中燃起一股疯狂的火焰。“他娘的,别人啃不动的骨头,才是最香的!等咱们拿下了黑风口,到时候南来北往的商队,哪个不得给咱们交过路费?那才是真正日进斗金的买卖!” “跟着我陆傲天,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大的!” 一番话,说得众人热血上涌。先前那股畏惧,竟被这股狂热冲淡了不少。 就在众人怔怔地看着他,以为他要立刻点兵出发时,陆卓话锋一转,脸上的豪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嘛……”他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万象百货刚开张,生意要紧。打巨厉寨这么大的事,得从长计议,不急,不急。” 说完,他竟像个甩手掌柜,一溜烟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下属。 关上房门,陆卓脸上的轻松写意瞬间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愁容。 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妈的,装逼装过头了。”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刚才那番话,七分是给手下打气,三分是给自己壮胆。 一千多精兵,还是占据地利的悍匪,凭他手里这三十几号人和几颗手雷就想拿下? 简直是痴人说梦。 黑风口这块肥肉必须吃下,但不是现在。 “还差二十万两银子的经验值才能升级。”陆卓叹了口气。 升级能带来什么他不知道,但肯定比现在强。 硬实力不够,只能先猥琐发育。 当务之急,一是赚钱升级,二是招兵买马。 找人手不难,但这乱世,要找到忠诚度高、战斗力强的亡命徒,却需要花大工夫和真金白银。 正当陆卓在飞鹰城苦心经营之时,数百里外的北莽草原上,一场生死追逐正在上演。 拓跋宇伏在颠簸的马背上,胸膛剧烈起伏,如同一只破旧的风箱。 凄厉的风声在他耳边呼啸而过,身后七八骑剽悍的骑士如跗骨之蛆,紧追不舍,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拓跋宇!把神仙盐和神仙酒交出来,饶你不死!”身后传来粗野的叫骂。 该死! 拓跋宇心中怒骂。 他不知道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只知道从他离开飞鹰城不久,就有一波又一波的饿狼盯上了他。 这些人有草原上的马匪,有其他部落的探子。 眼看着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弓弦拉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拓跋宇眼中闪过决绝,他猛地从马鞍旁的皮囊里,掏出一个黑陶坛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后抛去! 陶坛在半空中被一支羽箭射碎,琥珀色的酒液瞬间爆开,化作一片浓郁的酒雾。 那股霸道醇厚,仿佛能勾魂夺魄的酒香,以无可抵挡之势席卷开来! “是神仙酒!” “天呐!这味道!” 追逐的悍匪们瞬间乱了阵脚,坐下的马匹闻到这股浓烈的酒气,也变得烦躁不安。 几个悍匪更是勒住缰绳,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那醉人的芬芳,眼神迷离。 就是现在! 拓跋宇趁着这片刻的混乱,一头扎进了旁边一片茂密的胡杨林,转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经此一役,拓跋宇虽然狼狈脱险,但神仙盐和神仙酒的名头,却如插上了翅膀,不仅在飞鹰城内被传得神乎其神,更是在北莽的草原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商队和贵族,开始不远千里,涌向飞鹰城,只为一睹那传说中的神物。 这天,万象百货的生意依旧火爆。 就在齐思思忙得脚不沾地时,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袍,手持一把玉骨折扇的年轻公子,在一众粗布麻衣的顾客中,显得格外扎眼。 他施施然地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柜台前。 第133章 我想和陆老板谈一笔更大的生意 那公子一双桃花眼,仿佛带着钩子,能将人的魂儿都勾了去。 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一看便是练家子,而且是顶尖的那种。 整个店铺的嘈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在这人身上。 “这位客官,您……”齐思思怯生生地迎上前。 那公子却连眼角余光都未曾分给她,目光锁定在后堂门口的陆卓身上:“在下欧阳翰,自西戎而来。敢问,阁下可是此间主人,陆傲天,陆老板?” 西戎?陆卓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齐思思赶紧凑到陆卓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爷,又来个大主顾!看这穿戴,怕不是个比拓跋宇还大的怨种!” 陆卓听得哭笑不得,这丫头,如今也学坏了,把所有有钱人都当成了待宰的肥羊。 他抬起头,这才正眼打量起眼前的欧阳翰。 这一看,陆卓的脸瞬间就黑了下去。 妈的! 他心里暗骂一句。 这家伙何止是贵气,简直是帅得人神共愤!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一身月白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宛若谪仙。 相比之下,自己这身胖袄配上骨子里的悍匪气,活脱脱就是个土财主旁边站着的恶犬。 一种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陆卓最看不得这种小白脸,尤其还是比自己帅的小白脸。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扭头冲着里屋喊了一嗓子:“马佑安,出来接客!” 片刻后,马佑安从后堂走了出来。 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饱,不再是当初那个瘦骨嶙峋的逃兵。 他本就五官端正,身形高大,如今被陆卓拾掇得人模狗样,也算得上是个英武的汉子。 陆卓心里嘿嘿一笑,小子,让你见识见识我飞鹰城本土的颜值担当!碰一碰! 马佑安昂首挺胸地走上前,本想摆出几分气势。 可当他的目光与欧阳翰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对上时,心中那点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瞬间土崩瓦解。 对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浑然天成的贵气,就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三息时间,马佑安的额头便渗出了细汗,败下阵来。 “废物!”陆卓心中暗啐一口,只能亲自上阵。 他清了清嗓子,大马金刀地走到柜台前。 刻意挺了挺胸膛,让挂在脖子上那根黄澄澄的金链子从胖袄的领口里不经意地滑了出来,在灯火下闪烁着俗气而又刺眼的光芒。 “欧阳老板是吧?西戎来的?”陆卓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看上点啥?我这万象百货,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你出得起价,我都能给你弄来!” 欧阳翰的目光在那条粗大的金链子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笑意。 他将目光转向货架上的盐和酒:“盐是好盐,酒是好酒。不过,陆老板,我今日来,不是为了买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他的声音顿了顿,桃花眼中精光一闪。 “我想和陆老板,谈一笔更大的生意。” 更大的生意? 陆卓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正愁巨厉寨那块硬骨头啃不动,缺钱缺人。 这欧阳翰的出现,简直就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他立刻意识到,这或许是自己解决资金问题,甚至打开西戎商路的一个绝佳机会! 陆卓脸上露出了商人特有的热情笑容,伸手一引,“那里面请!咱们到贵宾室详谈!” 欧阳翰带来的两个随从想要跟上,却被田行带着几个精悍的伙计拦在了外面。 欧阳翰摆了摆手,示意随从稍安勿躁,便跟着陆卓走进了后堂。 然而,当他踏入所谓的贵宾室时,即便是以他的城府,嘴角也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哪里是什么贵宾室,分明就是一个由杂物间临时收拾出来的狭小空间。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霉味,一张缺了角的破木桌,两把吱嘎作响的长条凳,墙角甚至还能看到蜘蛛网的痕迹。 陆卓却像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地坐下,冲外面喊道:“思思,上好茶!给欧阳老板尝尝咱们的绝品!” 很快,齐思思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 托盘上,是一把豁了口的黑陶茶壶,和两个碗口带着裂纹的粗陶大碗。 欧阳翰看着眼前这套堪比乞丐讨饭用的茶具,眉头终于忍不住紧紧皱了起来。 陆卓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暗笑。 他提起茶壶,给两人面前的粗陶碗里各倒了半碗澄澈碧绿的茶汤,清冽的幽香瞬间弥漫开来。 “欧阳老板,别看我这茶具不怎么样,”陆卓一脸神秘,开始了他的表演,“但我这茶,可是天下一绝!”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叨叨地吹嘘起来:“此茶,名曰云顶仙露。非极北之地的万年雪山之巅不可种,非黎明前第一缕紫气东来时的晨露不可浇灌。采摘之时,须得是二八年华的处子,沐浴焚香,于无月之夜,方能摘取那最嫩的一抹尖芽。采下后,更要以地肺之火,九蒸九曝,历时七七四十九天,方能成茶一两!” 一番话说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直把欧阳翰唬得一愣一愣的。 守在门口的马佑安,听到这番话,脸上写满了震撼与失落。 他怔怔地看着主公那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脸,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现在他才明白,自己与主公之间的差距,不只在实力,更在这份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通天手段上。 爷的高度,恐怕自己这辈子都无法企及…… “欧阳老板,请!”陆卓抬手示意,打断了欧阳翰的震惊。 欧阳翰将信将疑地端起那只破碗,轻轻抿了一小口。 茶汤入口,无法形容的甘醇与清香瞬间在味蕾上炸开,顺着喉咙直入五脏六腑,荡尽了连日来的风尘与疲惫。 “好茶!” 欧阳翰失声惊呼,“这……这绝非凡品!入口鲜活,回甘无穷,此乃鲜品!绝世鲜品!” 他激动地站起身,一把按住桌子:“陆老板!你这茶有多少?我全要了!价格你随便开!” 看着欧阳翰那副激动到失态的模样,陆卓的眼珠滴溜一转。 他没有回答,而是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疙瘩。 在欧阳翰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陆卓拇指轻轻一推,一摁。 一簇金黄色的火苗,凭空从那金属疙瘩上窜了出来。 欧阳翰如遭雷击,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这……这是何物?!妖……妖法?!” 陆卓嘿嘿一笑,将打火机凑到自己嘴边,点燃了一根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劣质卷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他眯着眼睛,看着目瞪口呆的欧阳翰,笑容玩味而又神秘。 “欧阳老板,别紧张。” “这东西,我管它叫……” “神火。” 第134章 是我!是我欧阳翰不讲究! 那簇凭空而生的金黄火苗。 这已然超出了欧阳翰的认知范畴。 陆卓眯着眼吞云吐雾。 他晃了晃手中的金属疙瘩,火苗随之摇曳。 “欧阳老板,来一根?提神醒脑。”他咧嘴一笑,将烟盒递了过去。 欧阳翰只是死死盯着那神火,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这神火……你……你愿意出手?” “有何不可?”陆卓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在我这万象百货,只要价钱到位,神仙都能给你绑来卖了。” 此言一出,欧阳翰眼中的光芒瞬间盛如烈阳!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贵公子风度,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几乎要按在陆卓的肩上:“要!这神火我要!还有那云顶仙露!开个价,陆老板,你尽管开价!” 成了! 陆卓心中一声暗喝,面上却波澜不惊。 他慢条斯理地收起打火机,将烟屁股在桌角摁灭。 “欧阳老板,莫急嘛。”他懒洋洋地摆了摆手,“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谈生意之前,总得先看看我陆某人为你准备的助兴节目。” 节目? 欧阳翰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只见齐二辉和齐三辉两个小子,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大红棉袄,头上还扎着红头绳,粉雕玉琢,跟年画里的娃娃似的,喜庆得晃眼。 两人一进门,就对着陆卓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爷,您吩咐。” 陆卓翘起二郎腿,下巴一扬:“给这位来自西戎的贵客,唱一曲《好日子》。” “得嘞!” 两个小子异口同声地应下,随即转身面向欧阳翰,却不开口,只是齐刷刷地伸出了两只小手,掌心向上。 欧阳翰彻底懵了,这是何意? 陆卓嘿嘿一笑:“我们这的规矩,听曲儿,得先打赏。赏钱不到位,嗓子打不开。” 还有这种规矩?欧阳翰嘴角抽搐。 他从怀中摸出一锭二两的银子,放在了两个孩子的手心。 银子入手,两个小子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他们扯着嗓子唱了起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明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 曲调简单上口,歌词直白喜庆,却带着一种前所未闻的魔力,让欧阳翰听得是目瞪口呆,如痴如醉。 一曲唱罢,陆卓带头鼓起了掌。 欧阳翰也跟着鼓掌,口中不住地赞叹:“妙啊!真是妙!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即便在我西戎王庭的盛大宴会上,也从未听过如此……如此振奋人心的天籁之音!”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只觉得这首歌简直是为他今天的来意量身定做,恨不得再听上十遍八遍。 就在这时,齐二辉和齐三辉不知从哪摸出两个破碗,又一次凑到了欧阳翰面前,眼巴巴地瞅着他。 欧阳翰的表情僵住了。 一种极度不对劲的感觉,从他踏入这间店铺开始,就一直萦绕在心头。 此刻,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他觉得自己不像是个来谈生意的贵客,反倒像是一头被牵着鼻子走的肥羊。 陆卓却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欧阳老板,这歌,唱得喜庆不?” “喜庆,非常喜庆。”欧阳翰下意识地点头。 “那不得再赏点?”陆卓理直气壮。 于是,几张银票又从欧阳翰的怀里飞进了那两个破碗。 两个小子得了赏钱,便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 陆卓的目光,却落在了欧阳翰腰间悬挂的一块龙凤纹白玉佩上。 那玉佩质地温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他眼馋了。 “欧阳老板,你看啊,这首歌你如此喜欢,不如……我将此曲卖与你如何?” 欧阳翰一愣:“曲子……也能卖?” “当然!”陆卓一拍大腿,“这叫独家买断!以后这普天之下,只有你能听,你能唱!别人再唱,那就是侵权,得给你付钱!” 十息之后。 欧阳翰捏着一张写着《好日子》歌词的破纸,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 他腰间那块玉佩,已经落入了陆卓的手中。 陆卓掂了掂手里的玉佩,心中暗忖,这玩意儿给小哑巴戴上,肯定好看。 欧阳翰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混乱的思绪清醒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陆老板,节目也看了,曲子也买了,现在,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吧?” “谈!当然要谈!”陆卓将玉佩揣进怀里,脸色却突然一沉,“不过欧阳老板,你这人,有点不讲究啊。” 欧阳翰瞬间涨红了脸,几乎要跳起来。 委屈!天大的委屈! 想他欧阳翰,西戎王族嫡系,从小到大,谁见了他不夸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何曾被人当面说过不讲究? “陆老板此话何意?!”他有些气急败坏。 陆卓却慢悠悠地站起身:“办大事,谈大生意,哪有干巴巴张嘴的道理?得上酒!喝酒!” 话音刚落,田行和马佑安已经抬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锅走了进来。 浓郁霸道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狭小的杂物间。 闲杂人等退下,房间内只剩下陆卓和欧阳翰二人。 陆卓拿起筷子,夹起一片在红油汤底里七上八下的羊肉片,不由分说地直接塞进了欧阳翰的嘴里。 “唔!” 欧阳翰本想抗拒,可那肉片一入口,鲜、香、麻、辣、烫,五种极致的味觉体验瞬间在他的舌尖炸开! 他整个人如遭电击,眼睛瞪得溜圆,大脑一片空白。 好吃!这他妈也太好吃了! 趁着欧阳翰被火锅的美味彻底征服,灵魂都快要飘起来的时候。 陆卓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大坛子,拍开泥封,凛冽的酒香瞬间压过了火锅的香气。 他抄起两个粗陶大碗,倒得满满当当。 “来,欧阳老板,办大事,喝大酒!”陆卓举起一碗。 欧阳翰闻到这熟悉的酒香,眼神一凛:“这是……神仙酒?!” “算你识货!”陆卓点了点头,“怎么,不喝?不喝就是不讲究!” 于是,第一碗下肚,欧阳翰只觉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 第二碗…… 第五碗…… 第七碗喝完,欧阳翰已是满面通红,眼神迷离,抓着酒碗的手都在发抖。 他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脑袋里仿佛有几百只蜜蜂在嗡嗡作响。 “不……不行了……陆老板,我……我喝不下……嗝……” 陆卓端着第八碗酒,眼神幽幽地看着他。 欧阳翰看着那碗酒,又看了看陆卓的眼神,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挫败感涌上心头。 他猛地一拍桌子,口齿不清地大吼。 “是我!是我欧阳翰不讲究!!” 话音未落,他扬起手。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自己俊朗的脸颊上。 欧阳翰双眼一翻,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第135章 他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常的癖好 铜锅里热气依旧翻滚。 欧阳翰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彻底没了动静。 “我……是我欧阳翰不讲究……” 他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 陆卓站起身,绕过桌子,踢了踢欧阳翰的腿,对方毫无反应。 陆卓的眼神,瞬间就亮了。 他可清清楚楚地记得,这凯子晕过去之前,嘴里还喊着什么行头都送你了。 醉话? 去他娘的醉话!在他陆卓这里,那就是泼出去的水! “好家伙,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 陆卓嘿嘿一笑。 他毫不客气地蹲下身,开始对这位西戎贵公子上下其手。 外面那件月白色的狐裘大氅,油光水滑,入手温热,触感细腻得不像话,比他系统里那件破胖袄强了不知多少倍。 陆卓粗暴地将其撕扯下来,叠好,先放一边。 接着是锦袍、内衫、长裤…… 这些衣物,无一不是上好的丝绸锦缎,上面用金银线绣着繁复而华丽的纹样,一看就不是大姚这边的风格,带着异域的奢靡气息。 发财了! 陆卓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金光,手上的动作越发麻利。 三下五除二,方才还风度翩翩的西戎公子,此刻已经赤条条地躺在冰凉的地面上。 陆卓正准备欣赏一下自己的战利品。 吱呀—— 杂物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 齐思思那颗小脑袋探了进来。 她见里面半天没动静,有些担心:“爷,那位客人……” 话音未落,她的视线清晰地看到了地板上的景象。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她的小脑袋瓜里嗡的一声。 她那淳朴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啊——!” 小丫头捂着眼睛,转身就往外跑。 “回来!”陆卓眉低喝一声。 齐思思脚步一顿,身子僵在原地。 “门关上,”陆卓的声音不带感情。 齐思思摸索着将门关上,然后逃也似的冲回了前堂。 她一屁股坐在柜台后的板凳上,失魂落魄。 沈小烟正默默地擦拭着一个空酒坛,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齐思思一把抓住她的手:“小烟姐姐……咱家爷……他……他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常的癖好?” 沈小烟想了想,慢慢地吐出几个字。 “东家……有时候,确实……怪怪的……” 后面的话齐思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都是那句怪怪的。 完了!全完了! 她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 杂物间内。 陆卓压根没理会那小丫头,他从系统空间里取出胖袄,然后胡乱地套在了欧阳翰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 人是晕了,但这生意还没谈完呢! 他端起桌上一碗凉透了的茶水。 一口水箭精准无比地喷在了欧阳翰的脸上。 欧阳翰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他酒劲儿还没过,脑子依旧是一团浆糊。 “大哥!” 欧阳翰猛地扑了上来,“大哥!我错了!我不讲究!你就是我亲大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陆卓都给整不会了。 不过他反应极快,顺水推舟:“既然你都叫我大哥了,那咱们不得走个流程?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说着,他不知从哪摸出笔墨纸砚,片刻间就写好了一份《认大哥书》。 “来,欧阳老弟,签字,画押,摁手印!” 欧阳翰闻言毫不犹豫,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又重重地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搞定收工,陆卓将这份证据小心翼翼地吹干收好。 欧阳翰还在那耍着酒疯。 陆卓嫌弃地将他推开,又从怀里摸出另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契书,摊在了欧阳翰面前。 “老弟啊,既然咱们是兄弟了,那大哥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这神火、仙茶的生意,咱们今天就定下来!” 契书上用大姚官文写得明明白白: 西戎商人欧阳翰,自愿提供三百名健壮的大姚流民或奴隶,用以换取万象百货所售云顶仙露十斤,神火一百个。 另,以一百两黄金一坛的价格,向万象百货采买神仙酒五十坛。 “来,老弟,这可是给你准备的见面礼,大哥我够意思吧?签了它,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陆卓语气亲切得像是个人贩子。 欧阳翰压根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当即大笔一挥,又是一个手印按了上去。 契书签完,陆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醉倒在地的欧阳翰,心中竟也泛起了愧疚。 妈的,老子是不是有点太不是东西了? 不过这愧疚转瞬即逝。 他之所以要大姚的流民奴隶,自然有他的盘算。 西戎国力不强,夹在北莽和大姚之间。 对上北莽那些肌肉疙瘩,他们只有挨揍的份;对上大姚,以前也只能装孙子。 但如今大姚内乱四起,自顾不暇,给了西戎可乘之机。 两国边境摩擦不断,西戎没少掳掠大姚的边民。 这些可怜人到了异国他乡,便沦为最低等的奴隶,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陆卓清楚,这些被欺辱、被压迫到骨子里的人,只要给他们一口饱饭,他们就会变成最忠诚的狼,最敢拼命的疯狗! 这,将是他陆卓未来班底的第一块基石。 …… 翌日清晨。 欧阳翰睁开眼,发现身上只裹着一件又脏又旧的胖棉袄,散发着一股子霉味。 他猛地坐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火锅、神仙酒、唱歌的小孩、还有那记响亮的耳光……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空空如也。 他又摸了摸身上,那件价值千金的狐裘大氅,也没了。 完了。 欧阳翰只觉得心凉了半截。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杂物间的门开了。 陆卓打着哈欠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两张纸,在他面前晃了晃。 “欧阳老弟,醒了?来,看看,这是咱们昨天定下的盟约。” 欧阳翰接过那两张纸,定睛一看。 一张是《认大哥书》,上面自己的签名和手印刺眼无比。 另一张,则是那份商业契书。 当他看清上面的条款时,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三百个奴隶,换十斤仙茶,一百个神火! 五千两黄金,换五十坛神仙酒! 这……这简直是天大的便宜! 那神火的价值不可估量,仙茶更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极品,还有那神仙酒,在北莽黑市上已经被炒到了天价! 这么一算,自己非但不亏,还血赚了一笔! 至于那身行头和玉佩……就当是……就当是给大哥的孝敬了! 想通了此节,欧阳翰心中的屈辱和懊恼一扫而空,他站起身,对着陆卓深深一揖。 “大哥!小弟昨日醉酒,多有失态,还望大哥海涵!” 陆卓满意地点了点头:“好说,好说。那么,这契书上的事……” 欧阳翰立刻挺起胸膛:“大哥放心!三百个大姚奴隶,五千两黄金,最多十日!十日之内,小弟必定亲自给您送到飞鹰城!” 第136章 这手段,太他娘的下三滥了! 陆卓笑得那叫一个真挚热诚:“欧阳老弟,路上慢点。记住,以后在西戎那边遇上什么摆不平的事,就捎信回来,大哥给你撑腰!” 欧阳翰换上了普通棉布衣裳,此刻他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崇敬。 “大哥放心!小弟晓得!十日之内,黄金与人手,必定如数奉上!” 说完,他才钻进马车,绝尘而去。 直到马车的影子彻底消失在街角,陆卓脸上的笑容才瞬间收敛。 “东家……” 赵文涛此刻终于忍不住了,“咱们这连定金都没收,就把货赊给了他,万一……万一那西戎人翻脸不认账,咱们岂不是血本无归?” 这可是价值数千两黄金的生意,就凭着几句大哥老弟,实在让人心里没底。 陆卓斜睨了他一眼,从怀里慢悠悠地掏出那张《认大哥书》。 “老赵,你当爷是傻子?” 他嘴角一撇,露出恶劣的笑意,“欧阳翰是西戎王室,那帮人最看重的就是脸面。他要敢赖账,爷就找人把这玩意儿拓印个千八百份,派人到西戎国都的大街小巷去发。” 赵文涛看着那张纸,还是有些不解。 陆卓嘿嘿一笑:“爷还把他那条贴身的亵裤留着呢!到时候一块儿送过去展览!让他上个西戎的热搜,让他全西戎都知道,他欧阳王孙的宝贝裤衩,如今可在我陆卓手上当战利品!” 赵文涛的脸皮狠狠一抽,他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自己的道德底线,在这位东家面前,简直就像一层薄窗户纸,一捅就破。 这手段,太他娘的下三滥了!但也……太他娘的管用了! 众人回到铺中。 马佑安这两日跟在陆卓身边,感觉自己过去几十年简直是白活了。 从谈生意到坑蒙拐骗,再到这釜底抽薪的无赖手段,每一招都让他大开眼界,受益匪浅。 他看着陆卓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学东家的本事!要理解东家,成为东家,超越东家! 他一个箭步凑了上去,手里不知何时又摸出了那个宝贝小册子和炭笔,一脸求知若渴:“东家,敢问……何为热搜?” “热搜?”陆卓愣了一下,“就是出大名的意思,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那点破事。” “出大名……”马佑安恍然大悟,忙不迭地在册子上奋笔疾书,“奇计:缴其亵裤,令其上热搜,可收奇效……” …… 铺子一角,齐思思正心不在焉地擦拭着一个陶罐。 她的小脑袋瓜里,这两天反复回放的,始终是那个昏暗杂物间里的惊悚画面——浑身赤条条的欧阳翰,和自家爷手里抓着的那条……裤子。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 原来爷不好女色,是好男风! 这个发现让她如坠冰窟。 她越想越害怕,尤其是想到自家那两个半大的弟弟,齐二辉和齐三辉。虽说也是面黄肌瘦,但五官端正,洗干净了也是清秀少年郎。 不行!绝对不行! 为了弟弟们的清白,必须逃! 齐思思猛地站起身,眼神里透出前所未有的决绝。 她刚准备回后院收拾那点可怜的家当,浓郁到极致的肉香,就霸道地钻进了她的鼻孔。 那是沈小烟用新买的羊骨和萝卜炖的汤,香气能飘半条街。 齐思思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陷入了天人交战的痛苦抉择。 是一走了之,还是……? 就在她纠结得快要把嘴唇咬破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穿着西戎服饰的彪形大汉,抬着几口沉甸甸的箱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为首一人声如洪钟:“哪位是陆爷?我家公子让小的们先把五千两黄金送来!另外三百健奴,十日之内,必将送达!” “砰!砰!” 几口大箱子被重重地放在地上,打开箱盖,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条,在午后的阳光下,几乎要闪瞎所有人的眼睛。 不等齐思思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反应过来,那几人放下东西,拱手行了一礼,便又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整个铺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齐思思呆呆地看着那几箱黄金,又看了看后院的方向,逃跑的念头……瞬间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 自那日之后,齐思思看见陆卓,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能绕多远就绕多远。 这天下午,她抱着晒得暖烘烘的被子,硬着头皮送进了陆卓的卧房。 就在她铺被子的时候,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到几本册子。 她偷偷瞄了一眼。 只一眼,她的小脸刷地一下,又红了。 那……那竟是几本不堪入目的小黄画册! 画风露骨,姿态撩人! 更让她震惊的是,上面竟然还有用炭笔做的标注,什么此式甚好,可学、此女腰肢过细,不宜生养云云…… 齐思思的小脑袋瓜再次嗡的一声。 这……这口味,跟她想的好男风……好像不太一样啊? 接下来的几天,她开始偷偷地观察陆卓。 她发现,每当有模样周正的妇人从门口路过时,自家爷和牛娃,都会不约而同地探出脑袋,眼神猥琐,嘴角挂着一模一样的痴汉笑。 又一日。 齐思思终于憋不住了,她端着一碗刚做好的甜汤,扭扭捏捏地蹭到了正在后院劈柴的沈小烟身边。 “小烟姐姐……”她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前几天,杂物间里那位欧阳公子,东家他……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呀?” 沈小烟停下手中的活,难得地浮现出疑惑,似乎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 她想了想,一字一顿地吐露了真相。 “东家……嫌他吵……打晕了……扒光,抢了东西……” 真相大白。 齐思思端着那碗甜汤,僵在原地。 她恨不得立刻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 另一边,千里之外的西戎国都,王宫之内。 欧阳翰将千辛万苦得来的云顶仙露和神火,恭恭敬敬地献给了高坐于王位之上的西戎王。 西戎王呷了一口热茶,双眼蓦地一亮:“入口甘醇,回味无穷!好茶!欧阳翰,你此番立下大功!” 欧阳翰心中窃喜,又当众演示了神火的用法。 一簇稳定的火焰凭空而生,照亮了周围大臣们震惊错愕的脸。 仅凭这两样东西,欧阳翰瞬间便成了整个西戎王室贵族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不仅用三百奴隶和五千两黄金,换回了远超其价值的利益,更收获了无上的声望和地位。 与此同时,北莽王帐之中。 拓跋宇凭借着从陆卓那里换来的神仙酒与神火,也一改往日的颓势,在众多王子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地位水涨船高。 一时间,一个消息开始在北方各族的商队中疯狂流传。 大姚王朝,飞鹰城,有一家名为万象百货的神秘铺子。 无数嗅觉敏锐的商队,朝着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边境小城,蜂拥而去。 第137章 这老家伙,胃口不是一般的大 飞鹰城,万象百货,火了。 铺子门口,从清晨到日暮,永远堵得水泄不通。 操着南腔北调的商贾、眼神精明的管事、甚至是气息彪悍的异族武士,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那块写着万象百货的招牌。 但万象百货的门槛,比城主府还高。 一块半人高的木牌立在门口,上面写着规矩:非官宦、非王室、非大商贾,概不接待。欲购神火、仙茶者,需提前验资,黄金百两者,方可入内一观。 牛娃,双手叉腰,活像个占山为王的小土匪。 “看什么看!没验资的都给爷滚远点!” 他身后,田行带着几个兵痞,眼神不善地扫视着人群。 铺子内,齐思思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而陆卓,则彻底成了甩手掌柜。 他扒了欧阳翰那身最华贵的紫貂滚边长袍穿在自己身上,整日待在里间的贵宾洽谈室,喝着云顶仙露,接见着那些大客户。 名声是打出去了,麻烦也接踵而至。 起初,是些不开眼的小毛贼。 夜深人静之时,总有几道黑影如同夜猫子般,试图翻墙越院。 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被黑暗中射出的弩箭精准地钉穿了手掌或大腿。 第二天清晨,铺子门口便会多出几个被绳子吊着的战利品。 几次三番后,小偷小摸的绝迹了。 但断了别人生路,就等于刨了别人祖坟。 飞鹰城的地头蛇们,终于坐不住了。 这日午后,飞鹰城的帮派猎豹帮帮主李大豹,集结了浩浩荡荡一百多号人,个个手持棍棒刀枪,封锁了整条街道。 李大豹将一把鬼头刀往肩上一扛:“里面的龟孙子给老子听着!你那万象百货,扰乱市价,囤积居奇!今天,老子就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兄弟们,给我冲!” 一百多号亡命徒朝着万象百货的木门冲去。 就在李大豹离大门不足五步之遥时。 一声闷响,从街对面阁楼窗口一闪而逝。 李大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紧接着,一朵妖艳的血花,从他的眉心正中央,骤然绽放。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那一百多号帮众的呐喊声静止了。 所有人都惊恐地四处逃窜。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第二天,飞鹰城最大的绸缎庄汇宝楼的东家严财,一个笑里藏刀的胖子,走进了万象百货的贵宾室。 “陆爷,”严财一脸精明,“明人不说暗话,你手里的奇货,在这飞鹰城,没有我的渠道,你玩不转。这样,你出货,我帮你销往整个大姚北方,咱们三七分,你三,我七。” 陆卓放下茶杯。 半晌,他薄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 “滚。” 一刻钟后,汇宝楼的严财严大老板被田行扔了出去。 当晚,飞鹰城最大的赌坊,八方来财的顶层密室。 此刻坐了十几条飞鹰城真正的地头蛇。 各行各业的霸主,帮派的龙头,此刻都聚集于此。 白天刚被扔出来的严财,赫然在列。 “各位,都看见了!那姓陆的小子,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块肥肉,他想一个人独吞!咱们要是不联起手来,早晚要被他一个个踩死!” 一个山羊胡的老者开了口:“他有神火,有仙茶,还有……神鬼莫测的杀人手段。李大豹的下场,你们都忘了?” “哼,他再厉害,也就一个人!”另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猛地拍桌子,“咱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条枪,还怕他一个外来户?!” 最终,看起来最有分量的老者,一锤定音。 “三日后,春发酒楼,摆酒。就说请陆爷赏光。他要是识相,肯把财路分出来,大家一起发财。他要是不识相……就让他和他那间破铺子,一起从飞鹰城消失!” ……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陆卓知道,那帮饿狼的耐心,已经被自己耗尽了。 他眼神里透着狠厉的兴奋。 “老赵!牛娃!带上东西,跟我走一趟!” 赵文涛和牛娃不敢怠慢,立刻抬上准备好的木箱,跟着陆卓直奔城主府。 通报之后,三人顺利地见到了飞鹰城真正的主宰,孙爷。 孙爷正悠闲地品着茶:“陆傲天,是吧?你那个万象百货,最近可是热闹得很呐。” 那语气,听不出喜怒。 陆卓连连躬身:“孙爷说笑了,小人就是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他一边说,一边给赵文涛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将一口箱子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金条和几株品相极佳的老山参。 谁知,孙爷只扫了一眼,便毫无反应。 陆卓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一声老狐狸。 下一秒,他脸上满脸的悲愤与委屈,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他竟直接坐到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拍着大腿。 “孙爷!您可要为小民做主啊!我本本分分做点小生意,不想得罪任何人!可城里那些人,他们眼红啊!他们妒忌我啊!他们联起手来要砸我的店,要我的命!我……我不活了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孙爷的亲卫都看傻了。 牛娃也跟着一屁股坐下:“爷啊!咱们太惨了啊!他们要杀人啦!没天理啦!” 赵文涛那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一咬牙,一闭眼,也跟着嚎上了。 一时间,整个后堂,鬼哭狼嚎。 孙爷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僵住了。 他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额头上青筋暴起。 “够了!都给老子闭嘴!” 一声怒喝,总算让场面停了下来。 陆卓见好就收,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礼单,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孙爷接过来扫了一眼,随手就扔在了桌上:“就这点东西?” 陆卓心中了然,这老家伙,胃口不是一般的大。 他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孙爷,小人懂,小人懂!以后,每个月,小人都会按时孝敬您一份套餐!” 孙爷呷了口茶,慢悠悠地伸出两根手指。 “不够。” 陆卓的眼角抽了抽。 “两份!孙爷,小人这真是小本生意……” 孙爷冷笑一声,又加了一根手指。 “三份。” 那语气,不容置喙。 陆卓心里把这老狐狸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脸上却不得不堆起灿烂的笑:“成交!就依孙爷的!以后,小人的身家性命,可就全仰仗孙爷了!” 孙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放心,只要老子在这飞鹰城一天,就没人敢动你万象百货一根毫毛。” 从城主府出来的路上。 牛娃一脸的心疼:“爷,那可是三份套餐啊!太亏了!” 陆卓走在前面。 “亏?”他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这点钱,是买平安,更是买时间。”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 “尽快把咱们的人练出来,早日拿下黑风口,那里,才是咱们真正的根基。” 第138章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我开追悼会 三日后,春发酒楼。 飞鹰城里但凡有点名号的地头蛇,都到齐了。 二楼最大的雅间迎客松内,一张能坐下二十人的大圆桌,此刻座无虚席。 他们都在等,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户。 雅间的门被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去。 陆卓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牛娃和田行。 他环视一圈,咧开嘴,露出了一口白牙。 “哎呦,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我开追悼会呢?”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屁股坐下。 “都别客气,坐,坐啊!” 牛娃和田行得了示意,也在陆卓身边坐下。 桌上,早已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烧鸡、烤鸭、酱肘子,香气四溢。 满座的地头蛇们眼角狂抽。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疯? 严财刚想清清嗓子开口定个调子。 “咕噜……” 一声清晰的腹鸣,从陆卓的肚子里传来。 他直接抄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酱肘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都看我干嘛?开席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饱了才有力气跟各位老板谈生意!” 话音未落,他已经左右开弓,风卷残云。 牛娃和田行得了命令,更是毫无顾忌,筷子使得虎虎生风。 一时间,整个雅间里只剩下三个人狼吞虎咽的咀嚼声。 那一众作威作福的老大们,全都看傻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窃窃私语声开始响起。 “让他吃!我看他能吃多少!” “哼,就当是他的断头饭了!” 这些话,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陆卓的耳朵里。 陆卓却置若罔闻,甚至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半个时辰后,桌上的盘子见了底,一片狼藉。 陆卓心满意足地剔着牙,站起身来,拍了拍滚圆的肚皮。 “多谢各位老板的盛情款待,这顿饭不错。我们吃饱了,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竟真的带着牛娃和田行,转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 一声爆喝,如同平地惊雷。 那个满脸刀疤的汉子霍然起身。 “姓陆的!你当这是你家后厨啊?吃饱了抹嘴就想走?!” “今天不把话说明白,不把财路交出来,你们三个,谁也别想竖着走出这扇门!” 一瞬间,雅间内十几号人全都站了起来,刀剑出鞘的声音连成一片。 牛娃和田行瞬间绷紧了身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陆卓缓缓转过身,脸上是一种森然的冷酷。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瞬间。 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一行十余名身穿黑甲的士兵,手持寒光闪闪的强弩,鱼贯而入,动作整齐划一,瞬间将整个雅间控制住。 刚刚还沸腾的杀气,瞬间熄灭。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一个佩戴着百户腰牌的军官,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他眼神如鹰,扫视全场,最后目光落在陆卓身上,微微点头致意。 随即,他转向那群面如土色的地头蛇。 “城主府孙爷有令!” “万象百货东家陆卓,乃我飞鹰城纳税大户,为本城繁荣做出杰出贡献,即日起,受城主府庇护!” “任何人,胆敢寻衅滋事,意图不轨者,以谋逆论处!” 军官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的心口。 “——违令者,杀无赦!” 刚刚还叫嚣着要将陆卓碎尸万段的刀疤脸,此刻手里的钢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严财那肥硕的身躯,抖得如同风中的筛子。 城主府的庇护! 这几个字,比一万把钢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还管用! 万象百货受城主府庇护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飞鹰城。 …… 当天夜里,陆卓将自己关在卧房,心神沉入了系统。 【宿主:陆卓】 【等级:10】 【财富:763,258两白银】 【系统空间:100立方米】 【……】 看着那一长串数字,陆卓的呼吸都有些粗重。 他毫不犹豫,意念集中在等级上。 【是否消耗680,000两白银,将系统等级提升至11级?】 “是!” 几乎是瞬间,他账户上的财富值如同泄洪般狂降。 【叮!升级成功!当前等级:11级!】 【系统空间提升至120立方米!】 【困难户商城已更新!】 【恭喜宿主获得一次特殊抽奖机会!】 陆卓立刻点开困难户商城。 只见原本灰色的商品栏里,一个崭新的图标亮了起来。 那是一把造型粗犷,枪管短而宽的武器。 【雷明顿M870霰弹枪:近战王者,众生平等。兑换价格:10,000两白银。子弹:10两/发。】 陆卓的心脏狠狠一跳。这玩意儿,在近距离的威力,比他那把M36左轮要恐怖十倍不止! 他压下激动,点开了那次特殊抽奖机会。 【叮!恭喜宿主抽中特殊商品购买资格——现代水泥配方及基础生产工艺!】 水泥! 陆卓的瞳孔骤然收缩! 武器,只能让他自保。 而水泥,是基建的灵魂,是建造真正坚不可摧堡垒的基石! 他拿下黑风口的计划,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 三天后,清晨。 陆卓带着田行、赵文涛、牛娃以及二十名精壮的伙计,驾着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地驶出了飞鹰城。 城外五里,一处荒凉的戈壁滩。 一支庞大的车队早已等候多时。 那是欧阳翰派来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精悍的中年管事,他看到陆卓,恭敬行礼。 而在那车队后方,是三百个形容枯槁的人。 每个人的手腕都被粗糙的麻绳捆着,串成一长串。 他们低着头,眼神空洞麻木,仿佛一群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陆卓翻身下马,目光从这三百人身上一一扫过。 饶是他前世见惯了生死,心硬如铁,此刻看到这幅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一阵发紧。 这就是乱世,人命,不如草芥。 完成交接文书,陆卓对着身后的田行挥了挥手。 “去,给他们松绑。” 他又转向牛娃,声音低沉。 “架锅,熬粥!” 很快,几口大锅被架了起来,雪白的米粒在沸水中翻滚。 那些被松开了绳索的奴隶们,起初还不敢动,只是呆呆地站着。 直到那股食物的香气钻入鼻腔,他们那死寂的眼中,才终于出现了微弱的光。 “粥好了!”牛娃大喊一声。 陆卓看着那群骚动起来的人群,发出一声怒吼。 “开饭!” 早已准备好的伙计们,将人群分成几队,一碗碗滚烫的白粥,递到了每一个人的手里。 起初,是死寂。 紧接着,是疯狂的吞咽声,滚烫的粥水烫得他们龇牙咧嘴,却没人舍得停下。 然后,喝着喝着,突然发出了压抑的呜咽。 这声音像是会传染,很快,哭喊声,此起彼伏。 对于这三百个在地狱里挣扎了太久的人来说,这碗粥,早已不是饭。 这是一场迟来的救赎。 第139章 这位新老大,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些人开始有了力气,颤颤巍巍地站起,望向那个给予他们这碗救赎的男人。 陆卓将空碗扔给牛娃,抹了把嘴。 他环视着这片刚刚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人群,心中那份穿越者对古代苦难的疏离感,第一次被如此真切的景象所撼动。 他一脚蹬在一块半人高的戈壁巨石上,三两下便攀了上去。 这个动作,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三百道视线,汇聚于此。 陆卓站在高处,迎着凛冽的寒风,胖袄被吹得鼓起。 他那张算不上英俊的脸上,此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听着!”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清晰地灌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我叫陆卓。但从今天起,你们可以叫我另一个名字——陆傲天!” 傲天!这个狂妄到极点的名字,让底下的人群一阵骚动。 陆卓却毫不在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伸出一根手指,扫过底下那一张张菜色蜡黄的脸。 “我知道你们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知道你们被当成牲口,被贩卖,被欺凌!我知道你们的家人,或许已经死在了逃荒的路上!你们的过去,就是一部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这番话,像是一把尖刀,精准地捅进了每个人心中最深的伤口。 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在许多人的眼眶里打转。 陆卓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 “但是!那都他娘的是过去了!你们的救星,来了!我,陆傲天,就是你们的救星!” “从今天起,你们跟着我!我给你们许三件事!” 他竖起三根手指,在空中挥舞。 “第一!让你们吃饱饭!顿顿都有!吃的不是树皮草根,是白米饭,是肉!” “第二!让你们穿暖衣!有地方住!不用再像野狗一样,在寒风里等死!” “第三!让你们有响银拿!只要你们听话,肯干活,肯卖命,你们就能活得像个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讲,让底下三百人彻底呆住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吃饱饭?穿暖衣?有银子拿?这种日子,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 陆卓俯视着他们,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知道,火候到了。 “现在,我问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陆傲天,干出一番事业,活出个人样来?!”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个瘦骨嶙峋的汉子,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愿意!俺愿意!” 他的声音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整片枯草。 “愿意!” “俺也愿意!” “老大!俺跟你干!” 三百人的呐喊汇聚成洪流,在这片荒凉的戈壁滩上空激荡。 他们眼中的茫然和怀疑被一种狂热的希望所取代。 陆卓嘴角勾起冷笑。 他要的就是这股狂热。 他从石头上一跃而下,径直走到那个第一个跪下呐喊的汉子面前。 那汉子见他过来,吓得浑身一抖。 陆卓却没说话,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扯下了自己脖子上那根在阳光下闪着刺眼光芒的金项链。 “你叫什么?”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回…回老大…俺…俺叫狗剩……”汉子结结巴巴。 “好!狗剩!”陆卓笑了,他猛地一弯腰,亲手将那沉甸甸的金项链,套在了狗剩那脏兮兮的脖子上,“你很有种!第一个站出来!这条链子,赏你了!”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死死地盯着狗剩脖子上那根金灿灿的链子。 那玩意儿,就这么……说赏就赏了?! 这位新老大,到底是什么来头?! 狗剩自己也懵了,他颤抖着手,摸着脖子上冰凉而沉重的触感,那份真实感让他浑身巨震,下一秒,他猛地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碎石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谢老大赏!谢老大赏!俺狗剩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老大的了!” “老大威武!” “老大万岁!” 欢呼声,排山倒海,直冲云霄。 …… 远处,一处干涸的河床土坑里。 两个鬼鬼祟祟的脑袋,正从土坡后探出来。 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瘦子,看了半天,咂了咂嘴。 “哥,我看差不多得了。老大让咱们盯着点,这不就是一帮刚买来的奴隶么?都快饿死了,还能有啥威胁?” 他身旁那个脸上有道疤的汉子,也点了点头。 “兄弟说的在理。刚才那场面,估摸着就是哪个城里的大户,买下人后画大饼,收买人心罢了。这种事见得多了。走,回去跟黑爷复命,就说是一群不值一提的两脚羊。” 两人嘀咕几句,便缩回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土坑后面。 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错过了什么,又将为他们的老大带回去一个怎样致命的错误情报。 …… 另一边,陆卓早已带着这支初具雏形的队伍,来到了离城十里外一处背风的洼地。 “都动起来!搭帐篷!分衣服!” 随着陆卓一声令下,三百人浩浩荡荡地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 不用人催,不用人骂,那些刚刚还形同走肉的奴隶们,此刻眼中都有了光。 他们自发地搬运物资,互相帮忙,动作虽然笨拙,却充满了干劲。 陆卓没有闲着。他从系统空间里取出现代的碘伏、棉签和绷带,穿梭在人群之中。 “你这伤口发炎了,不处理会要命的。忍着点!” 他不由分说,按住一个腿上伤口已经流脓的少年,用棉签沾着碘伏,狠狠地擦了上去。 “啊——!” 少年发出一声惨叫,但当刺痛过后,一股清凉感传来,他惊奇地发现,那折磨了他好几天的灼痛感,竟然减轻了不少。 陆卓手脚麻利地为他包扎好,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向下一个人。 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军医,检查伤口,消毒,包扎。 一时间,感激涕零的声音此起彼伏。 “谢谢老大!” “您…您是大夫吗?” 陆卓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打入了他们的内部,跟这个聊两句,听那个诉诉苦,很快就摸清了不少人的底细和他们所经历的苦难。 夜幕降临,营地里燃起了几十堆篝火。 吃过晚饭——依旧是管够的白粥,但里面加了肉干和咸菜——所有人都围坐在火堆旁,没有一个人说话。 三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同一个方向,看向那个正擦拭着一把雪亮开山刀的男人。 那眼神里,是近乎盲目的依赖和信赖。 陆卓缓缓站起身,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今天,都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被火光映红的脸,“我明天会再来看你们。” 说完,他转身,走到田行身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田行的脸色,瞬间变了。 第140章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翌日清晨,天光乍破。 戈壁的寒风依旧凛冽,但洼地里的营帐却透着与昨日截然不同的沉凝。 陆卓带着牛娃和几辆吱呀作响的马车,缓缓驶入营地。 车上没有粮食,也没有兵器,只载着几十只崭新的大木桶,以及一袋袋用于搓澡的皂角。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让这群人从里到外,都变成人样。 然而,车轮刚停稳,他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十几条汉子被麻绳捆得跟粽子似的,跪成一排,嘴里塞着破布,正呜呜地挣扎。 旁边,田行按着腰刀,面沉如水,他手下的几个老兵则一脸煞气地看守着。 其余二百多人,远远地围着,不敢靠近,眼神里混杂着惊恐。 陆卓心中并无多少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昨夜的嘱咐,不是空穴来风。 人性这东西,无论在哪个世界,都经不起考验。 他翻身下车,缓步走了过去。 “老大。”田行上前一步,声音沉凝地汇报,“昨夜,有二十八人试图逃跑。其中十七个,只是单纯想走,没拿东西,也没惊扰旁人,我按您的吩咐,放他们走了。” 他顿了顿,刀锋般的目光扫过跪着的那群人。 “但这十一个……其中六个,趁着夜色偷了三袋米,还故意打翻火盆制造混乱!另外五个,更是无法无天,竟然合起伙来,想抢狗剩兄弟脖子上的金链子!” 陆卓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走到那十一个俘虏面前,牛娃默契地上前,挨个扯掉了他们嘴里的破布。 “饶命啊老大!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们是一时糊涂!求老大给我们一次机会!” 求饶声顿时响成一片,涕泗横流,磕头如捣蒜。 陆卓置若罔闻,他转身,面向那黑压压的二百多号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我昨天说什么了?跟着我,有饭吃,有衣穿,有银子拿,活得像个人!粥,你们喝了;肉干,你们吃了;胖袄,你们也穿了。这才过去几个时辰?你们就把我的话当成放屁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救你们的命,你们却在背后捅我的刀子!偷我的粮,抢我赏出去的东西,你们的良心,是不是早就被野狗吃了?!” 一番痛斥,让跪着的那十一人面如死灰,也让围观的众人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陆卓胸膛起伏,似乎怒不可遏,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要的就是立威,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话锋猛地一转。 “我知道,你们中可能还有人信不过我,还想着走。好!我陆傲天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小袋碎银,往地上一扔,发出清脆的响声。 “现在,还有谁想走的,自己站出来!我不仅不拦着,还给你们盘缠!绝不食言!” 死一般的寂静。 二百多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一个人敢挪动脚步。 开玩笑,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 更何况,那管饱的白粥和温暖的营帐,是他们逃荒路上连做梦都不敢奢求的。 陆卓冷笑着扫视全场,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 “很好。看来,都是愿意留下来的兄弟。”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那十一个跪着的家伙,眼神中的杀气,再也毫不掩饰。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走歪门邪道,那我就送你们,去走黄泉路!” “田行!” “在!” “拉下去,砍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如同阎王的判令。 那十一人瞬间崩溃,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混作一团,却被老兵们用刀柄狠狠砸在后颈,拖死狗一样拖到了营地边缘。 手起刀落,没有半分迟疑。 鲜血飞溅,十一颗人头,滚落在尘埃里。 这一幕,彻底击碎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侥幸。 他们看着那整整齐齐码成一排的人头,再看向那个负手而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男人,眼神中的依赖,瞬间被一种更深层次的情感所取代——敬畏。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绝对力量的恐惧与臣服。 血腥味尚未散去,陆卓的声音再次响起。 “行了,都别愣着。所有人都去领皂角,排队,洗澡!给我把身上那股穷酸馊臭味,全都洗干净!” 两个时辰后。 当这群人重新集结在空地上时,已然是另一番景象。 污垢被洗去,露出了他们本来的面貌。 虽然依旧瘦削,但换上统一的灰色布衣后,眼神中的麻木与绝望被一种新生般的清亮所取代,腰杆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许多。 在田行和他手下老兵的组织下,二百多人歪歪扭扭地分成了几个方阵。 陆卓站在他们面前,目光如炬。 “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奴隶,不再是流民!你们,是我陆傲天麾下第一支战力——烽火特战营!” 他又命齐思思从城中那些活不下去的流民少年里,挑选了数十人,将特战营的人数补充到了三百整。 “全营,设三个连,每连一百人!每连下设三排,每排下设三班!” “我,陆卓,任营长!田行,副营长!赵文涛,政委!牛娃,特别警卫!” 下级的连排班长,则全部由田行带来的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兵担任。 一个初具规模的军事框架,就这么在血腥的立威之后,迅速搭建了起来。 往后的半个月,营地里没有高强度的训练,唯一的任务就是吃饭,睡觉,养身体。 以及——思想教育。 赵文涛这位前账房先生,如今的政委大人,像是找到了人生的第二春。 他每日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老夫子棉袍,抱着一摞自己手写的教材,往营地里跑。 “都给我记住了!咱们烽火营,有三大注意,八大纪律!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二,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老夫子讲得是口沫横飞,激情澎湃。 底下的士兵们也听得聚精会神,他们从未听过如此新奇又朴素的道理。 时不时,赵文涛还会从怀里摸出几块麦芽糖或者几文铜钱作为奖励。 提问回答正确的士兵,更是惹得全营官兵嗷嗷直叫,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第141章 报告营长!俺叫马小花! 陆卓却嫌这气氛还不够。 “光听有个屁用,都得给我唱出来!” 他一挥手,牛娃便搬来一面牛皮大鼓。 陆卓自己则跳上了一辆马车的车板。 “都听好了!这首歌,叫《烽火战歌》!老子亲自给你们写的!听一遍,然后跟着我吼!” 他清了清嗓子,扯开嗓门就嚎了起来。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歌词简单粗暴,旋律更是闻所未闻的激昂。 赵文涛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猛地抽出腰间吃饭用的两根筷子,手舞足蹈地当起了指挥。 “都跟着营长唱!拿出你们吃奶的劲儿!” 三百多号汉子,纷纷张开大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一时间,整个营地鬼哭狼嚎,与其说是唱歌,不如说是一群野狼在集体对月长嗥。 陆卓站在车上,咧嘴大笑。 他要的,就是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蛮劲! 唱罢战歌,便是下午的队列操练。 “稍息!” “立正!” “向右——看齐!” 田行的嗓门洪亮如钟,在空地上来回滚动。 然而,三百人的队伍,想要在短时间内站出个模样,谈何容易。 队伍歪歪扭扭,像一群刚学会站立的鸭子。 尤其是在最基础的齐步走训练时,更是状况百出。 陆卓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队列,很快,他就锁定了一个显眼的目标。 那是个身高八尺开外的傻大个,在一群瘦猴似的士兵中鹤立鸡群。 可偏偏就是这个大块头,走起路来顺拐得理直气壮,把身后一整列的节奏都带偏了。 “停!”陆卓的声音透漏着威严。 整个队伍瞬间定格。 他缓步走到那个傻大个面前,上下打量着。 这小子,骨架极大,肌肉线条虽然还不够分明,但已经能看出是个天生神力的胚子,简直就是个翻版的牛娃。 “你,叫什么名字?” 那大个子显然紧张到了极点,满头大汗。 “报告营长!俺……俺叫马小花!” 话音刚落,队伍里就响起了一片闷笑声。 一个壮得跟头熊似的汉子,居然叫了这么个姑娘家的名字,这反差实在太大。 陆卓眼神一扫,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心中却是一动。 马小花?有意思。 这体格,这憨直的模样,简直是天生的重装步兵! 必须攥在自己手里,亲自调教! 陆卓心中瞬间有了计较,面上却是一片冰冷的嫌弃。 “马小花是吧?你这顺拐的毛病,我看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再练下去,整个连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他话锋一转。 “从今天起,你的队列训练取消了!每天这个时候,到我的屋里来,我亲自给你开小灶,单独特训!”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营长亲自特训?这是何等的殊荣! 众人的眼神齐刷刷地投向马小花,那目光里,同情占了九成,还有一成是幸灾乐祸。 马小花一张脸瞬间惨白,身躯抖得像风中的筛子。 就这么跟在陆卓身后,走向营地中央那间最大的木屋。 一进屋,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 马小花才十七岁,哪里见过这场面,紧张得汗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淌,两条腿都在打颤。 陆卓看着他这副怂样,心里暗笑,脸上却刻意放缓了表情,搬了张凳子过来。 “别紧张,坐。” 他的声音出奇的温和,甚至还亲手给马小花倒了碗水。 马小花受宠若惊,却不敢喝。 “你小子,怕我?”陆卓坐到他对面,一只手搭在了马小花那粗壮的胳膊上,轻轻拍了拍。 马小花浑身一个激灵,汗出得更凶了。 营长……营长摸我手干嘛? 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个从村里老书生那里听来的,关于达官贵人龙阳之好的传闻,瞬间塞满了他的大脑。 “小花啊,你这名字,挺好听的。”陆卓自顾自地安抚着,想着展现自己亲和的一面。 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又上手捏了捏他的肩膀,赞许地点点头。 “以后别叫我营长,叫我哥就行。” ……哥? 马小花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营长的手已经从他的肩膀滑到了后背,还在那里有节奏地拍着。 他心里天人交战,痛苦万分。 一拳把营长打晕,然后亡命天涯? 不行,这是忘恩负义! 可……可要是不反抗,难道就要为了报恩,牺牲自己的清白吗?! 就在马小花纠结得快要哭出来时,陆卓却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了两个铁皮罐头。 “来,尝尝这个,哥的私藏。” 罐头被启开,浓郁到极致的肉香瞬间充满了整个木屋。 那是炖得软烂的午餐肉。 马小花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刚才脑子里那些关于清白、恩义的纠结,瞬间被香味冲得烟消云散。 “张嘴。”陆卓用勺子挖了一大块,递到了马小花嘴边。 嘴馋战胜了一切。 马小花张开了嘴,将那块肉吞了下去。 难以言喻的美味在他口腔中爆炸开来,幸福得他差点把舌头也吞下去。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赵文涛抱着一卷新写的教材,正想来跟陆卓汇报思想工作的成果,结果探头一看,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看到了什么? 他们那位杀伐果断的营长,此刻正满脸宠溺地,亲手给那个傻大个马小花喂食! 而那个马小花,则是一脸娇羞与满足…… 赵文涛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心中百感交集。 屋内的陆卓看着狼吞虎咽的马小花,心中得意地笑了。 呵,到底还是个孩子,真好哄。 一顿罐头,彻底收服了马小花的心。 往后的一段日子,陆卓俨然成了他的暖心大哥哥。 今天教他唱前世的摇滚乐,明天给他讲外面的世界,终于,在一次马小花裤子被树枝刮破,陆卓亲手拿起针线给他缝补时,他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目标人物马小花,忠诚度达到100%(死忠)!】 第二天清晨,陆卓当众宣布。 “即日起,任命马小花为烽火特战营特别警卫,职务等同牛娃!” 此令一出,人群当场就炸了锅! 一个顺拐的傻大个,就因为被营长特训了半个月,居然一步登天了? 接下来的几天,营地里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操练时,莫名其妙顺拐的人,从一个变成了十几个,甚至还有人平地摔跤,抱着腿喊着要营长单独辅导。 陆卓对此只是冷笑,直接让田行加倍了训练量,才把这股歪风邪气压了下去。 又过了半个月。 当陆卓再次站上检阅台时,底下三百人的队伍已经脱胎换骨。 他们站姿笔挺,眼神锐利,身上那股子流民的颓气被彻底洗刷,取而代之的,是如狼似虎的悍勇。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森然的寒光。 是时候,让他们见见真家伙了。 第142章 娘的,真他妈穷 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 三百名士兵被紧急集合在营地中央。 陆卓没有多余的废话,打了个响指。 牛娃和马小花一左一右,合力抬上来一只沉重的木箱,重重地砸在地上。 紧接着,又是十几个同样大小的箱子。 “打开!” 随着陆卓一声令下,箱盖被撬开。 里面是一件件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怪东西。 那是一套套由厚实的黑色帆布和硬质护板拼接而成的坎肩,一个形似倒扣铁锅的帽子,以及一把连着黑色刀鞘的宽刃长刀。 “每人一套,自己上来领!” 士兵们面面相觑,迟疑着上前。 当他们将那套装备拿到手中时,所有人都被骇了一跳。 “天爷!这……这是铁甲吗?”一个兵失声惊呼。 这玩意儿比官府发的牛皮甲重多了! “这刀……好家伙!”另一个汉子将开山刀抽出半截,“比县衙里差爷的腰刀可霸道多了!”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陆卓清了清嗓子。 “你们手里的东西,叫防弹衣、钢盔、开山刀!是我花了大价钱换来的宝贝!” 人群炸开了锅。 营长竟然把这么金贵的东西,发给了他们? 陆卓没有理会他们的惊哗,继续说道。 “刀,是用来砍断敌人骨头的!盔,是用来挡住敌人刀子的!这身甲,关键时候,能替你们挡下一支要命的冷箭!记住,老子给你们的,不是一身盔甲,是第二条命!” “老子把家底都掏空了换来这些,不是让你们穿着好看的!是要你们上了战场,给老子活着回来!” 没有激昂的口号,只有最粗俗直白的话语。 然而,就是这样的话,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进了这三百个汉子的心窝里。 “活着回来……” 一个汉子喃喃自语。 他攥着手里的开山刀,那冰冷的铁器仿佛有了温度,烫得他手心发麻。 扑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三百人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誓死效忠营长!” 从这一天起,烽火特战营的训练,进入了一个堪称残酷的阶段。 刀法、骑术、体能、搏杀……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一个核心——杀人! 陆卓制定的规则简单粗暴到了极点。 每五天一次小考,七天一次大考,一张巨大的龙虎榜就立在训练场边上,写着每个人的名次。 排名,直接与伙食挂钩。 前十名,晚上加餐! 流油的烤羊腿,香气扑鼻的肉罐头,管够! 最重要的是,他们能获得一项至高无上的荣耀——亲手摸一摸营长的那把霹雳神雷! 在政委赵文涛声情并茂的思想教育课上,那把造型奇特的短管火铳,已经被神化成了可以降妖伏魔的神器。 摸一下,成了所有士兵梦寐以求的荣光。 而排名垫底的十个人,晚餐只有一碗清汤寡水的白米饭。 这种惩罚,比挨一顿军棍还难受。 一时间,整个训练营都疯了。 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玩了命地操练。 一个月后。 当陆卓再次检阅队伍时,眼前的三百人已经彻底变了。 他们依旧精瘦,但每一寸肌肉都像是钢筋拧成,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眼神。 那不再是麻木的眼神,而是一种混杂着野蛮与纪律的凶光。 陆卓知道,火候到了。 这群狼崽子,该出去见见血了。 他把田行叫到跟前。 “去,在附近打听打听,找个名声烂透了、人又不多的小帮派,让弟兄们开开荤,练练手。” “是!”田行兴奋地领命而去。 三天后,飞鹰城东边三十里外,名为石头寨的土匪窝。 当三十多个还在宿醉中的土匪被惊醒时,他们看到了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象。 一群头戴破铁锅、身穿黑甲的煞神,手持狰狞的宽刃刀,如猛虎下山般冲进了寨子。 战斗,甚至不能称之为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马小花一战成名。 这个身高八尺的巨汉,在战场上简直就是一头人形巨熊。 他甚至懒得用什么招式,只是轮圆了他手中的开山刀,挡在他面前的土匪瞬间就成了两截。 那一战,烽火特战营仅有三人轻伤。 从那天起,江湖开始流传起一个恐怖的传说。 有一支神秘的军队,他们头戴破帽,身披黑甲,刀锋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人们畏惧地称他们为——破帽子刀军。 田行带着这支初露獠牙的军队,乐此不疲地在周边打野升级。 而陆卓回到了万象百货。 他坐在账房里,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穷。 三百多张嘴要吃饭,要吃肉,还要发军饷,再加上武器装备的维护费(实际上是系统兑换), 他从欧阳翰那里敲来的五千两黄金,已经见了底。 “娘的,真他妈穷!”陆卓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正念叨着。 门口传来一阵喧哗,正是欧阳翰和拓跋宇。 不止是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票气度不凡的各路豪商。 陆卓心中乐开了花。 当晚,万象百货,一场奢华的盛宴拉开帷幕。 神仙酒如同不要钱的泉水般奉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所有人都喝得面红耳赤。 陆卓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欧阳翰身边,压低了声音。 “欧阳兄,不是兄弟不给你面子……实在是……拓跋兄那边,你也知道,西戎人,性子直,说是要把我这剩下的一点存货,全给包圆了……” 欧阳翰脸色一变,酒意瞬间醒了三分。 没等他发作,陆卓又凑到了另一桌的拓跋宇耳边,长吁短叹。 “拓跋兄啊,你可让我难做了!欧阳家毕竟是王室沾亲带故的,他开了金口,我要是驳了面子,以后在这大姚还怎么混呐……” 这两句话,如同两颗火星,精准地扔进了两个火药桶里。 欧阳翰一拍桌子,“姓拓跋的,你什么意思?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还想包圆?” 拓跋宇也是个暴脾气:“老子钱多,就吃得下!你欧阳家是大姚王亲,我拓跋家还是西戎王帐呢!” 两边人马瞬间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掀桌子干架。 陆卓感觉时机已到。 他连忙上前,装模作样地拦在中间。 “哎哎哎,两位兄台,给我陆某人一个面子!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他眼珠一转,露出了一个笑容。 “既然两位都想要。不如这样,咱们也别伤了和气,就按老规矩办……价高者得!”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加激烈的争吵。 “好!我出三千两,买你剩下的所有仙露!” “三千两?打发叫花子呢!我出五千两黄金!” 激烈的竞价声此起彼伏。 殊不知,在这场喧闹盛宴的两个角落里。 一双眼睛,藏在一队锦衣卫士的身后,死死地盯着陆卓。 而另一双眼睛,则隐于一群来自南方的商贾之中,将陆卓的每一个表情,都清晰地倒映其中。 第143章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 酒席散尽,满地狼藉。 欧阳翰和拓跋宇的人马,各自簇拥着自家主子离去。 陆卓站在三楼的栏杆旁,嘴角笑意缓缓绽开。 他身后,齐思思用算盘珠子打出了一片暴雨声。 “营长,拢共……拢共是十八万三千七百两白银!” “零头抹了,算十八万。”陆卓摆了摆手。 他转身,对一旁待命的马佑安吩咐:“你,立刻带人,把咱们库里那些神仙酒,拉两箱出去,给我换成米,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马佑安挺直了腰板:“是!师父!” 送走了这群冤大头,陆卓没有片刻停留,连夜纵马返回了营地。 当他再次踏入这片戈壁中的洼地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凝练如实质的凶煞之气。 三百个汉子,即便是在睡梦中,呼吸都带着一种充满压迫感的节奏。 他们仿佛蛰伏的野兽。 烽火特战营,已经彻底蜕变成了一头只待饮血的凶兽。 陆卓知道,是时候上真正的硬菜了。 第二天,他挑选了马小花,以及另外二十几个忠诚度最高的士兵,将他们带到了一处营地后方的秘密靶场。 没有多余的解释,陆卓取出了二十几支黝黑狰狞的56式半自动步枪。 “都看好了,这玩意儿,叫神火铳,是霹雳神雷的兄弟。老子只教一遍!”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陆卓拉开枪栓,上膛,举枪,瞄准百米外的一块巨石,扣动扳机。 一声炸响,那块坚硬的巨石,应声炸开一个碗口大的窟窿,碎石四溅! 所有人都傻了。 马小花那张憨厚的脸,此刻已经没了半点血色,喃喃自语:“这……这是天神的……怒火……” 恐惧,源于未知。 而当这种未知化作了无可匹敌的力量时,恐惧就会转变为最狂热的崇拜。 接下来,暗无天日。 这批核心骨干被陆卓用最严酷的方式,一遍遍地重复着装弹、射击、卧倒、匍匐的动作。 从一开始的恐惧颤抖,到后来的麻木机械,再到最后的狂热精准。 与此同时,田行带领的大部队也没闲着,周边的土匪窝被一个个拔除。 总有那么几个忠诚度始终在及格线徘徊的刺头,在激烈的战斗中不幸战死,尸骨无存。 渐渐的,神火铳不再是秘密。 当那些受过特训的士兵,在战斗中用这种神器轻易地将敌人爆头时,整个烽火特战营都沸腾了。 但诡异的是,有那么几个人,在亲眼见识到这划时代武器的威力后,忠诚度反而不升反降。 陆卓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人心不足蛇吞象。 给了他们刀,他们想当兵头;给了他们神雷,他们就想当皇帝了。 既然生出了异心,那就别怪老子的手段脏。 …… 天乾二十三年,冬月初七。 赵文涛一脸高深莫测,断言此日宜出征,利破军。 三百名烽火特战营士兵,在戈壁的寒风中列队肃立,杀气冲天。 他们头戴不锈钢头盔,身穿黑色帆布防弹衣,左肩斜挎着一支神火铳,右腰挂着两颗圆滚滚的霹雳神雷。 队伍最前方,是几辆用厚木板和铁皮加固过的独轮防御车,车上架着陆卓用系统兑换材料打造的简易版木遁,也就是大型防箭木盾。 这支队伍,已经完全脱离了这个时代的认知。 陆卓站在队伍前方的高台上,扫过每一张坚毅而狂热的脸。 “兄弟们!肉吃够了没有?” “不够!”三百人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想不想住进大宅子,搂着娘们儿睡觉?” “想!”吼声更大了,带着原始的欲望。 “好!”陆卓猛地拔出腰间的开山刀,刀尖直指东方,“飞鹰城最大的匪窝,巨厉寨!金银、粮食,应有尽有!踏平它,这一切就都是我们的!出发!” “踏平巨厉寨!!” 士兵们的血液被彻底点燃,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巨厉寨,将那里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陆卓满意地点点头,将田行、赵文涛、牛娃等一众核心骨干叫进了临时搭建的指挥所。 一张简陋的沙盘摆在中央,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巨厉寨的地形。 “都说说吧,怎么打。” 与此同时,远在百里之外的黑风口,巨厉寨。 聚义厅内,三个头领正在饮酒。 大当家盛天扬,一身横肉,熊腰虎背,惯使一柄开山大斧,最是擅长阵前厮杀。 二当家徐凤民,眼神阴鸷,嘴角总挂着残忍的笑意,心狠手辣。 三当家何鑫,瘦小枯干,曾是官府师爷,专管出谋划策。 “大哥,”徐凤民放下酒碗,“最近道上风声很紧,那伙破帽子刀军邪性的很,咱们是不是该避避风头?” 盛天扬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他要是敢闯进我的黑风口,我让他有来无回!” “大哥不可轻敌,”何鑫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嘶哑,“我派人打探过,这伙人纪律严明,装备精良,出手狠辣,绝非寻常流匪。” “师爷就是胆子小!”盛天扬嗤笑一声,举起酒碗一饮而尽,“等过几日,老子就点齐人马,去会会他们,把他们的破帽子全给揪下来当尿壶!” 话音未落,一个喽啰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凄厉。 “报——!大、大当家的!不好了!敌袭!” 黑风口外。 三百人的队伍,根本无法遮掩。 上山只有一条狭窄陡峭的小道,易守难攻。 陆卓看着那险峻的地势,眼神平静。 想让我的人仰攻送死?做梦。 “防御车前出,组成第一道防线!” “钱万千!”陆卓喊了一声。 “你带狙击小队,占领两翼高地,给我盯死上面的箭垛!” “马小花!你带投掷小队,跟在防御车后面,听我命令!” “田行!杀敌小队随时准备冲锋!” “徐靖石,预备队殿后!马佑安,警戒小队散开,防止被包抄!” 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队伍迅速变换成一个攻守兼备的阵型。 陆卓、赵文涛和牛娃,稳坐中军。 陆卓瞥了一眼身旁的赵文涛,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老赵,听说巨厉寨那个老三,跟你一样,也是个读过书的秀才,一肚子坏水。你说,眼下这局面,他会怎么干?” 赵文涛胸有成竹:“敌暗我明,地利在彼。若我是他,定会固守不出,以逸待劳。故,我等只需派一舌灿莲花之人,于阵前百般辱骂,激其主将之怒。其人必不能忍,届时挥兵下山,正入我等彀中。”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陆卓没想到这老神棍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转头,冲着牛娃和马小花一招手。 “牛娃,小花,带着几个嗓门大的兄弟,给我上前去,对着山上那帮龟孙子,敞开了骂!” 第144章 他们破防了 “好嘞!营长您就瞧好吧!” 牛娃兴奋地搓了搓手。 骂人,这活儿他在行。 他清了清嗓子,丹田气一运。 “山上的龟孙子们都给老子听好了!你家牛爷爷在此!那个叫什么……盛天扬的!听说你娘年轻时在寡妇村门口卖过骚,你爹是不是个过路的野汉子啊?!”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清清楚楚地传上了黑风口。 山上瞬间一片死寂,随即便是压抑不住的骚动。 “还有那个叫徐凤民的!瞧你那阴阳怪气的怂样,是不是晚上抱着你大哥的脚丫子才能睡着啊?断奶了没有啊你!” “何鑫!读你娘的圣贤书!一肚子坏水,我看你就是个给土匪头子舔屁股的假秀才!你们家祖坟是不是都让人刨了,不然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牛娃开了个头,马小花和其他几个精挑细选的大嗓门立刻火力全开。 “巨厉寨?我看是巨绿寨吧!人人头上顶着一片青青草原!” “盛天扬!你老婆昨晚是不是又独守空房了?快下来,爷爷们疼疼她!” 各种污言秽语,粗鄙却又极具杀伤力,像是不要钱的滚刀肉,一刀刀剐在巨厉寨众人的心上。 这些土匪平日里作威作福,何曾受过这等指着鼻子的羞辱? 吱嘎——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彻山谷,巨厉寨那扇厚重的木门,轰然大开! “杀!!!” 如同决堤的洪水,黑压压的人潮从寨门中狂涌而出。 粗略一数,竟有八九百人之众。 为首三骑,正是暴怒的三个当家。 大当家盛天扬那张横肉丛生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握着开山大斧的手背青筋暴起。 二当家徐凤民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毒水,嘴角那丝残忍的笑意变得扭曲。 连一向自持冷静的三当家何鑫,此刻也是脸色铁青。 他们破防了。 被这群山下的无名鼠辈,用最粗俗的语言,彻底撕碎了他们身为一方霸主的尊严。 现在,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山下那些人的舌头割下来,再把他们的身体剁成肉泥! 陆卓看着那汹涌而下的土匪,心里乐开了花。 一群乌合之众,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仗还没打,就已经输了一半。 他朝牛娃和马小花勾了勾手指。 “接着骂,别停!让他们再近一点!” 盛天扬等人催马狂奔,眼看就要冲出三百步的距离,山下的骂声非但没停,反而更加恶毒,简直不堪入耳。 三人的肺都快气炸了! 终于,在距离陆卓军阵三百步开外的地方,何鑫强行勒住了马缰,让狂怒的队伍停了下来。 他尚存一丝理智,觉得对方阵型严整,透着邪气。 盛天扬却忍不了了,他骑着高头大马,用斧头直指陆卓的方向:“对面的头领是哪个?!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陆卓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催马来到防御车旁:“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最爱钻寡妇门的……小盛子啊?” 小盛子三个字,如同三根毒针,狠狠扎进了盛天扬的心窝子。 他勃然大怒:“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盛!天!扬!” 他盛天扬纵横北三县十几年,杀人放火,官府都得绕着走,今天竟被一个毛头小子如此羞辱! 这口气,他咽不下! 徐凤民更是双目喷火:“小子,你这是自寻死路!” 陆卓掏了掏耳朵,目光又转向何鑫:“还有你,假秀才,不好好在家教书育人,跑来跟这群蠢货混,你家孔夫子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吧?” 何鑫再也绷不住那副师爷的派头,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无耻之徒!” “嘿!还敢还嘴!”牛娃一看这架势,立马找到了新的攻击目标。 第二轮更加恶毒的辱骂再次喷薄而出,把何鑫从头到脚问候了个遍。 “啊啊啊啊!给老子冲!杀光他们!!” 盛天扬彻底疯了,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阵型、什么计谋,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进攻的咆哮。 “杀!” 徐凤民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率领着嗷嗷叫的土匪们发起了冲锋。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土匪群中飞出稀稀拉拉的箭矢,在空中划出无力的抛物线。 陆卓的眼神冷得像冰。 “举盾!防守!” 前排士兵整齐划一地将加厚的大木盾举过头顶,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 这些盾牌,核心都夹着陆卓兑换的薄钢板,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弓箭能射穿的。 箭矢钉在盾牌上,除了给几个倒霉蛋造成点皮外伤,几乎毫无战果。 箭雨过后,土匪的浪潮已经近在眼前,他们脸上狰狞的表情清晰可见。 陆卓缓缓举起手,然后猛地挥下。 “开火!” 一声清脆而又炸裂的枪响,从左翼高地传来。 钱万千的狙击小队率先发难。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土匪头目,额头上瞬间爆开一朵血花,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每一个声音都代表着一个冲锋的土匪应声倒地。 这诡异的妖法让土匪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 “马小花!给他们上菜!” “好嘞!” 马小花带着投掷小队,从防御车后闪出将一颗颗黑乎乎的霹雳神雷奋力扔进了密集的土匪人群中。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吞噬了一切! 火光与黑烟冲天而起,被炸中的土匪当场就被狂暴的冲击波撕成两截,断肢残骸混着血雨漫天飞舞。 土匪的阵型,瞬间大乱! “田行!给老子开喷!” 陆卓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田行双目圆睁:“射击!” 一百多支56式半自动步枪同时开火,那连绵不绝的枪声汇成了一首死亡的交响曲! 子弹组成的金属风暴,横扫向前方混乱的土匪群。 血肉之躯在这钢铁洪流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中弹的土匪瞬间就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成排倒下。 一时间,战场上只剩下枪声,连惨叫都被彻底淹没。 幸存的土匪彻底崩溃了。 他们眼中已经完全被恐惧所取代。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是天神对凡人的降维打击! “妖怪!是妖怪啊!” “跑啊!!” 他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无心再战,疯了一般调头朝山上那条唯一的羊肠小道冲去。 狭窄的道路上,人挤人,人踩人,被同伴踩踏而死的人不计其数。 陆卓冷对马佑安下令:“两翼包抄,一个不留!” 早已待命的骑兵队从两翼杀出,彻底断绝了他们的退路。 田行等人则端着枪,开始向前推进,精准地收割着每一个还在喘气的敌人。 陆卓始终待在原地,冷漠地观察着整个战局,直到确认再也没有任何威胁后,他才从马背上取下一个水囊,拧开灌了一口,然后不屑地撇了撇嘴。 “啥也不是。” 第145章 营长,这玩意儿带劲! 山道上,留守寨门的几十个土匪看得清清楚楚。 山下那片开阔地,已经变成了修罗场。 己方那潮水般涌下去的弟兄,此刻正被一道看不见的钢铁风暴成片成片地撕碎。 残存的弟兄们哭爹喊娘地往山上唯一的生路逃窜。 “快!快把滚木礌石准备好!”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声音都在发颤。 几个手下连滚带爬地跑到堆放滚木的悬崖边,刚要撬动杠杆,就被另一个土匪死死按住。 “你疯了!大当家、二当家和三当家都还在下面!这一推下去,连当家的都得砸成肉泥!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人头上。 是啊,三位当家都冲下去了。 谁敢担这个责任? “那……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 “等……再等等!等当家的们先上来!”那头目咬着牙。 巨厉寨历史上从未有过三位当家同时离山的先例。 正是今日那冲破天际的羞辱,才让他们集体失了智,托大轻敌,一头撞进了陆卓早已挖好的坟墓里。 没了主心骨,剩下的人就像一群没头的苍蝇,在寨门口急得团团转。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这短短片刻,死神已经悄然瞄准了他们的额头。 相隔五百米外的另一处山崖上,钱万千趴在伪装网下,通过八倍镜,将寨门口那群土匪的慌乱尽收眼底。 他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一号位目标,左边那个拿刀的头目。二号位,他旁边那个穿皮甲的。自由射击,打完就撤。”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 砰! 沉闷的枪声,被山风一卷,传到寨门口时已微不可闻。 那个还在争吵的土匪头目,额头正中心猛地炸开一个血洞,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又是两声枪响。 他身边的两个亲信,一个捂着喷血的胸口,一个捂着被打穿的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 这诡异而又无声的死亡,瞬间击溃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鬼……有鬼啊!” “是山下的妖法!他们会隔空杀人!” 剩下的几十个守军彻底疯了,理智被恐惧碾得粉碎。 他们丢下兵器,连滚带爬地逃回巨厉寨,拼命地拍打着刚刚关上的大门。 “开门!快开门啊!” “救命啊!!” 哭喊声,求饶声,混成一团。 就在此时,马小花带着一队士兵,如同鬼魅般从山道侧面的林子里摸了上来。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寨门和门口挤成一团的溃兵,咧嘴一笑。 “嘿,还省了爷爷们的事儿了!” 他从腰间摘下两颗黑乎乎的霹雳神雷,掂了掂,然后朝身后一挥手。 “兄弟们,都捂上耳朵!给他们听个响!” 说完,他抡圆了胳膊,两颗手雷在空中划出两道完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入了寨门口那最密集的人群中。 轰隆!!! 比山下更加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山巅! 木屑、碎石、残肢和血肉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场死亡的风暴。 厚重的寨门被狂暴的冲击波炸得四分五裂,连带着门后的门栓和防御工事一同化为齑粉。 门口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烽火营!冲锋!” 田行冰冷的声音响起。 士兵们如开闸的洪水,从被炸开的缺口处狂涌而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山寨内零星的抵抗便被彻底肃清。 当山顶那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传来时,山下的陆卓正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划好的棋盘上,慢悠悠地落下了一枚石子。 “嘿嘿,我五子连珠了!营长,你输了!”牛娃兴奋地一拍大腿。 陆卓连眼皮都没抬,用树枝轻轻一点:“你这颗被我堵死了,不算。” 他知道,这把稳了。 徐靖石早已带着一队人,开始清理山下的战场。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但陆卓和牛娃的这一方小天地,却显得格外悠闲。 就在这时,一个特战士兵快步跑来:“报告营长!巨厉寨已被我军攻占!马队长和田队长请您上山!” “知道了。” 陆卓扔掉树枝,懒洋洋地站起身来。 “走,牛娃,带上兄弟们,上山收租去!” 巨厉寨内,血流成河。 烽火营的士兵们正有条不紊地清理着尸体,看押着俘虏。 当看到陆卓带着人,踏着满地的血污走进来时,所有士兵都挺直了胸膛,目光灼热地望向他,齐声怒吼。 “营长威武!” 声浪滚滚,震得人耳膜生疼。 陆卓被这气氛烘托得有些飘飘然,他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他自认为很亲切的语调回应。 “同志们辛苦了!” “啊?” “同志?” 士兵们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但他们能感受到营长心情不错,于是更加卖力地干起活来。 陆卓也不解释,抬眼打量起这座山寨。 不得不说,这巨厉寨经营得还真不错,层层叠叠修了好几层平台。 若不是自己用现代战术降维打击,硬攻的话,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他快步穿过广场,径直走进了最大的那座聚义厅。 一进门,他的目光就被大厅正中央的一张椅子吸引住了。 那是一张宽大的太师椅,整个椅背和坐垫,都铺着一张完整的成年猛虎皮。 虎头保留完整,狰狞地张着大嘴。 “我靠!营长,这玩意儿带劲!”牛娃也凑了过来,眼睛放光,“营长,回头把这张皮扒下来,给我做个坎肩呗?穿出去多威风!” 陆卓反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出息!一件坎肩就满足了?格局太小!” 他一屁股坐上那张虎皮椅,身体舒服地向后一靠,俨然一副山大王的派头。 “田行!” “在!” “去,把那三个当家的给老子找出来。死要见尸,活要见人!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这么嚣张。” “钱万千!” “营长!” “带几个人,去把他们的库房给我清点一遍!金银财宝、粮食布匹,一针一线都不能放过!这可是咱们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明白!”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 安排妥当后,陆卓从一个被击毙的土匪头目身上摸出一卷羊皮地图,在桌上缓缓展开。 这张舆图绘制得颇为详细。 整个黑风口分为东西二岭,巨厉寨盘踞在相对平缓的东岭,而西岭则陡峭险峻,只有十几个暗哨。 除此之外,在东岭通往北边官道的咽喉处,还有一个名为黑风关的关卡,也驻扎着百十来号土匪。 陆卓的手指在黑风关的位置上轻轻敲了敲。 硬打肯定能打下来,但没必要。 自己的人手宝贵,死一个都心疼。 看来,劝降是最好的办法。 他心里正盘算着如何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黑风关,聚义厅的门帘被人猛地掀开。 “营长!那三个匪首……找到了!” 第146章 何秀才,还认得我么 陆卓眉毛一挑,从虎皮太师椅上站起身。 “带我去看看。” 聚义厅后院的一处柴房。 两具尸体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已经开始变得僵硬。 一个脑袋被砸得稀烂,红白之物糊了一地,正是大当家盛天扬。 另一个胸口塌陷,心窝处一个血窟窿还在往外渗着黑血,是二当家徐凤年。 显然,这俩倒霉蛋是没能逃过炮火的洗礼。 而在他们旁边,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靠着墙角,胸口剧烈地起伏,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他的一条腿断了。 此人正是三当家,何鑫。 他的眼中,混杂着对疼痛的憎恶,以及对眼前这个缓步走来的年轻人的……无尽怨毒。 陆卓在他面前蹲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何鑫,何秀才,还认得我么?” 何鑫咳出一口血沫,死死地盯着陆卓那张带着浅笑的脸。 “我认得你……你这个……不人不鬼的妖物!你使的是什么妖法!你不得好死!”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诅咒。 陆卓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站起身,随手抄起一根磨得粗糙的木棍。 “妖物?”他用木棍的尖端,轻轻点了点何鑫的脸,“老子最烦你们这种读了几天书就满嘴之乎者也的废物。放着好好的阳关道不走,偏要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土匪,丢不丢人?” 他手腕一转,那根粗糙的木棍尖端,猛地捅进了何鑫的鼻孔里,毫不留情地搅动起来! “呜啊——!” 何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陆卓却仿佛没听见,依旧自顾自地往下念叨。 “同样是秀才,你看看人家赵文涛!现在跟着我,端上了铁饭碗,以后就是从龙之功,前途无量!再看看你?啧啧,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远处,赵文涛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脸上露出自豪。 何鑫疼得浑身发抖,他死死地瞪着陆卓。 “铁饭碗……从龙之功……你……你果然是妖物!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 他听不懂。 这些词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陆卓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失去了继续玩弄的兴趣,现在,他需要的是利益。 “行了,废话少说。”他抽出木棍,“给你个活命的机会。把你们藏私房钱、私粮的地方说出来。说得让我满意了,我给你个痛快,甚至放你一条生路。不然……”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两具尸体,“他们就是你的榜样。” 何鑫眼中闪过犹豫。 求生的本能和对财富的贪婪,在他脑中激烈地交战。 陆卓看出了他的挣扎,并不着急,朝旁边的牛娃使了个眼色。 “牛娃,去,把咱们晚上涮火锅的老汤端一碗过来,给何秀才闻闻味儿。” “好嘞营长!” 牛娃应声而去,不多时,便端着一个粗陶大碗小跑着回来。 碗里,是刚刚缴获的风鸡加上山菌熬煮出的浓郁高汤,几片翠绿的野葱点缀其间,散发出一种足以让饿了三天的人疯狂的霸道香气。 这股味道,狠狠地攥住了何鑫的胃。 他的喉结疯狂地滚动,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碗汤,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 他的心理防线,在极致的饥饿和浓郁的肉香面前,瞬间崩溃了。 “我……我说!我说!别……别拿走!我说!” 他挣扎着,刚要开口,陆卓却猛地抬手。 牛娃会意,一把抓起旁边一块不知擦过什么的破布,在滚烫的汤里浸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直接糊在了何鑫的脸上! “呜呜呜——!!!” 滚烫的汤汁混合着油脂,顺着抹布的缝隙烫进他的口鼻,堵住了他所有想说的话。 只剩下被烫伤和窒息交织而成的、凄厉而又模糊的惨叫。 牛娃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看向陆卓。 “营长,他刚才好像要说话。” 陆卓瞥了他一眼。 “你听错了。” 一刻钟后。 当那块已经变得温热的抹布被揭开时,何鑫早已不成人形。 他涕泪横流,大声地嚎哭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彻底摧毁了他那点可怜的骨气。 “我说!我全说!” 他彻底服了。 从主库房的密室,到三个当家各自藏匿金银的地窖,再到山寨各处防御的薄弱点,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般全盘托出,生怕说慢了半个字。 有了何鑫这个带路党,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异常轻松。 陆卓甚至懒得整编队伍,直接押着涕泪横流的何鑫,又让人用门板抬着盛天扬和徐凤年的尸体,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西岭的暗哨分寨下。 “西岭的兄弟们听着!你们的大当家、二当家已经归西了!三当家何鑫在此!识时务的,开门投降,烽火营既往不咎,敢放一箭者,鸡犬不留!” 当西岭的土匪们看到山下那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和那个让他们投降的三当家时,残存的斗志瞬间灰飞烟灭。 不费一枪一弹,西岭的十几个暗哨,尽数拿下。 到了扼守官道的黑风关,过程更是顺利得有些滑稽。 何鑫表现得比烽火营的士兵还要卖力,冲着关卡上昔日的弟兄破口大骂,把陆卓的仁义和神威吹上了天。 不到半个时辰,黑风关的吊桥缓缓落下,守将带着百十来号人,出关请降。 至此,盘踞北三县咽喉多年的黑风口,彻底易主。 陆卓站在黑风关的城楼上,迎着凛冽的北风,眺望着北方那片更加破败的大地。 他的眼神深邃而又炽热。 地盘有了,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他需要的是人,是更多的兵,是一支能让他在这乱世真正站稳脚跟的军队。 然而,就在陆卓意气风发,规划着未来蓝图的同时。 百里之外,飞鹰城,城主府。 一间密不透风的暗室里。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中的人影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地向坐在上首的孙城主汇报。 “……禀城主,巨厉寨已于今日午时被一股不明势力攻破,盛天扬、徐凤年当场毙命,何鑫被俘后投降。据探子回报,对方……似乎使用了某种天雷,声如奔雷,威力巨大。” 烛光下,孙城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同一时间,城中几家大户的府邸内,相似的密会也在悄然进行,各方势力都在揣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烽火营,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在更遥远的北三县深处,一处戒备森严的隐秘营地中。 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人,静静地听着手下的回报。 “……将军,我们的人查明,那巨厉寨是被一种能发出巨响和烈火的霹雳神雷所破。一炸之下,寨门粉碎,血肉横飞,绝非凡人手段。” 中年人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电。 “天雷……哼,有点意思。沉寂了这么多年的北三县,这潭死水,终于要被搅动起来了么。” 第147章 你这道士,算是白当了 黑风关的城楼上,寒风如刀,刮得陆卓的胖袄猎猎作响。 他眼中的炽热还未散去,身后却已是暗流涌动,一场围绕着他和天雷的风暴,正在百里之外悄然酝酿。 数日后,西戎国境。 帅帐之内,熏香袅袅。 一个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正端坐于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紫檀木案。 他便是欧阳翰。 一名斥候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千真万确!巨厉寨一夜易主,盛天扬、徐凤年当场横死,尸骨无存!据逃出来的探子讲,那伙人……用的是天雷!一声巨响,山摇地动,精铁打造的寨门被炸得粉碎!” 欧阳翰敲击桌案的手指停住了。 他的眼中闪过精光。 天雷? 他原以为,那个叫陆傲天的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的流寇,现在看来,是他小觑了天下人。 “能在一柱香内清剿巨厉寨,此人绝非池中之物。”欧阳翰的内心波涛汹涌,脸上却依旧平静。 他缓缓起身,负手而立。 “传令下去,备上一份厚礼,黄金百两,北地骏马十匹,上好貂皮百张。我要亲自去一趟黑风口,会一会这位新上任的陆寨主。” 同一时间,北莽营地里,气氛则要张狂得多。 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的壮汉,正将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狠狠撕下,塞进嘴里。 他便是拓跋宇。 听完手下的汇报,他砰地一声将羊骨砸在桌上,溅起一片油星。 “天雷?哈哈哈!好东西!” 他眼中迸发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在他看来,那所谓的天雷就是一件唾手可得的兵器。 “去!给老子也备一份礼!不,备双份!老子也要去见见陆傲天!” 两股势力,怀揣着截然不同的心思,如两头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刚刚平静下来的黑风口。 …… 而此刻,风暴中心的陆卓,正美滋滋地端着一个粗陶大碗,稀里哗啦地喝着热气腾腾的肉粥。 就在他将碗底最后一粒米都舔干净时,聚义厅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钱万千那张胖脸涨得通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里带着狂喜。 “营长!营长!发了!咱们……咱们他娘的发大财了!” 陆卓眉毛一挑,慢悠悠地放下碗。 “嚷嚷什么,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了还……还厉害!”钱万千激动得语无伦次,“库……库房清点完了!您快去看看吧!” 陆卓一听,也来了精神,霍然起身。 库房门口,早已围满了人。 赵文涛、马佑安这些最早跟随陆卓的元老,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震惊和狂热。 陆卓拨开人群走进去,饶是他见惯了前世黑金库里的场面,也被眼前的景象狠狠震了一下。 首先是粮仓。 高大的仓房内,一袋袋麻包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几乎顶到了房梁。 虽然大部分是粟米、高粱之类的粗粮,但角落里那几十袋雪白的精米和白面,在火把的照耀下,简直比金子还晃眼。 墙上还挂着一排排风干的腊肉和火腿,油光锃亮。 “这些粮食……”陆卓的声音有些干涩。 钱万千挺起胸膛,自豪地报出数字:“营长!咱们省着点吃,足够五百号弟兄吃上大半年!” 陆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 在这人命不如狗的乱世,粮食,就是最硬的通货! 他转身走向另一间库房。 一打开门,白花花的光芒险些闪瞎了他的眼。 几个半人高的大木箱子敞开着,里面码放着整整齐齐的银锭,旁边还有几口大缸,装满了成串的铜钱。 箱子顶上,还随意地丢着些金钗、玉镯之类的首饰。 “一共多少?” “回营长,”钱万千的声音都透着飘忽,“黄金三百两,白银两万两,还有铜钱三万贯!” 陆卓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瞥了钱万千一眼,眼神里带着审视。 “就这么点?” 这冰冷的一瞥,让钱万千瞬间从狂喜中惊醒。 “营长,您有所不知!”钱万千连忙躬身解释,生怕对方误会自己中饱私囊,“这巨厉寨养着几百号人,吃喝拉撒,兵器损耗,那都是流水价的开销啊!能攒下这些,已经是盛天扬那几个王八蛋刮地三尺,压榨周边村镇的结果了!” 陆卓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钱万千不敢怠慢,又引着陆卓来到兵器库。 一股铁锈和桐油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刀枪如林,架子上挂满了保养得当的皮甲,角落里甚至还堆着十几副泛着幽光的铁甲。 另一边,是上百张硬弓和成捆的箭矢。 这可不是一笔小财富,这是一支能立刻投入战斗的军队的雏形。 陆卓满意地点点头,最后来到杂物仓。 这里的东西就杂了,成匹的布匹、麻布,几大袋粗盐,还有几坛子封存的好酒,以及大量的药材。 陆卓随手翻看着,目光突然被一个角落里的木盒吸引。 打开一看,里面竟躺着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巨大人参,形态饱满,须根完整。 他拿起人参,转向一旁的赵文涛。 “老赵,你不是自称学过几天道法吗?这玩意儿,能炼丹不?” 赵文涛受宠若惊,连忙上前,仔细端详了半天,才面带难色地拱手。 “回营长……这……这人参药性太烈,年份虽足,但我不会。” “屁用没有。”陆卓随手将人参抛了抛,语气里满是嫌弃,“你这道士,算是白当了。” 赵文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陆卓却没再理他,拿着那根人参,径直走向库房深处的一面石壁。 按照何鑫招供的位置,他在一块不起眼的砖石上用力一按。 石壁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才是何鑫那几个头目真正的私房钱。 没有箱子,没有遮掩,金灿灿的金锭被随意地堆在地上,旁边散落着珍珠、玛瑙、各色宝石,在火光下闪烁着令人疯狂的光芒。 这才是真正的硬货! 清点完毕后,陆卓的心情才算真正舒畅起来。 他现在明白,打家劫舍,才是这个时代发家致富最快的途径。 回到聚义厅,陆卓独自坐在虎皮太师椅上,开始盘算自己手里的资产。 这笔巨款,他不可能全部收入囊中。 山寨的修缮、人心的收买、兵器的补充,哪一样都离不开钱。 一支军队,是用银子喂出来的。 最终,他决定从中抽取价值三十五万两的黄金和珠宝,存入自己的系统空间。 【系统资金:350000/780000】 距离下一次升级,还差四十三万两。 一个不小的数目。 但陆卓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担忧。 因为相比起赚钱,眼下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需要他立刻去解决。 第148章 听我说谢谢傲天 聚义厅的虎皮太师椅上,陆卓端坐其上。 钱不是问题。 真正棘手的,是人。 是那黑压压一片,足足四百多号的俘虏。 巨厉寨原本的监牢,不过是几个地窖,撑死关个几十人。 如今,俘虏们被塞进了废弃的山洞,拥挤的营房,甚至连堆放柴火的棚子都挤满了人。 这四百多个脑袋里装着不同的鬼心思,随时可能引爆巨雷。 “不能这么养着。”陆卓的指节敲击着扶手。 “田行!钱胖子!马佑安!都给老子滚进来!” 一声令下,三人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厅。 “营长,您吩咐!” 陆卓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三人:“俘虏太多,是个麻烦。从现在开始,咱们开堂公审!” 公审? 三人面面相觑,钱万千试探着问:“营长,您的意思是……甄别一番?” “甄别?”陆卓冷笑一声,“我要把这群杂碎的骨头渣子都给筛一遍!把那些手上沾满无辜者鲜血的败类,一个个给我揪出来!” 他的计划简单粗暴,却直指核心。 “我、田行、钱万千、马佑安,我们四个是主审。徐靖石,你负责记录,一字不落!” “交叉审问,分开关押,让他们互相揭发!我要知道他们所有事!叫什么,哪里人,上山前是干什么的,杀过人吗?杀的是什么人?奸淫过妇女吗?有几次?!”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锥子,狠狠刺向人性最阴暗的角落。 …… 临时搭建的审问处,就在山寨的演武场上。 寒风呼啸,几盆炭火烧得通红。 四张桌子一字排开,陆卓居中,面沉如水。 俘虏们被十人一组带上来。 “下一个!” 一个瘦猴似的汉子被推了上来,还没等田行发问,他旁边的同伙就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大人!我揭发!他叫李四,外号溜门李!下山劫掠,专挑只有女人的屋子钻!前年张家村那桩灭门案,就是他带头干的,他……他还糟蹋了人家没出阁的闺女!” 那叫李四的瘦猴脸色瞬间惨白:“你放屁!王二麻子,你他娘的自己屁股都不干净,还敢咬老子?” “老子是不干净,可老子没你那么畜生!” 陆卓对一旁的徐靖石偏了偏头。 “都记下。李四,罪加一等。王二麻子,揭发有功,酌情处理。” 冰冷的话语,瞬间成了最有效的催化剂。 为了活命,为了减罪,人性中最丑陋的告密与背叛,在这片雪地上演得淋漓尽致。 整整一天一夜的审问。 最终,一份血淋淋的名单被呈了上来。 九十三个名字,每一个背后,都至少背着几段令人发指的罪孽。 他们是败类中的败类。 “田行。”陆卓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在!” “把这九十三个人,用最粗的铁链给老子锁起来。从今天起,他们就是山寨的牲口。开山、采石、修路、挖厕所,所有最苦最累的活,都归他们。” “是!”田行眼中闪过快意。 片刻后,演武场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 剩下的三百一十名俘虏,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陆卓的目光转向他们:“你们,罪不至死,但也别想活得轻松。想吃饭,想做人,就得给老子脱胎换骨!” 他的视线落在了赵文涛身上。 “老赵。” 赵文涛连忙出列:“营长!” “那根人参,你炼不了丹,我不怪你。”陆卓话锋一转,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现在,我给你一个真正普度众生的机会。这三百一十人,交给你了。我要你,给他们洗脑!” 赵文涛懵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洗脑?这是什么道法? 陆卓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下达了三条指令,条条石破天惊。 “第一,谢谢你教育!从明天起,成立思想改造学习班。你,就是总教习!每天给他们上课,讲什么叫规矩,什么叫忠诚!第二天,每个人都要上交一篇心得体会,你亲自检查,不会写的,就罚抄一百遍!另外,每天上课前,所有人,必须齐唱一首感化小曲。就唱那个……《听我说谢谢你》!” “第二,展望美好!光有大棒不行,得有胡萝卜。”陆卓从系统空间里摸出一包红烧牛肉面,在空中晃了晃,“这种仙粮,我多的是。还有火锅、肉干!你告诉他们,每天表现最好的学员,就能得到一份奖励!” “第三,纪律灌输!这个你不行,让田行配合你。”陆卓看向田行,“每天,你就在他们面前耍刀。一边耍,一边给他们讲解山寨的规矩。谁敢不听话,你的刀,就是下场!” 三板斧下去,赵文涛眼中逐渐亮起了狂热的光芒。 几天后,黑风口的清晨,一副诡异至极的画面出现了。 三百多个曾经凶神恶煞的土匪,如今穿着统一的麻布衣,在刺骨的寒风中站得笔直,用一种近乎哭腔的调子放声高歌。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赵文涛站在高台上,手舞足蹈,状若疯魔。 他发现自己简直是这方面的天才,甚至在几天后,创造出了感化小曲二号。 于是,歌声变成了—— “听我说谢谢傲天!因为有你,我们能吃饱!忠于傲天,忠于烽火营!傲天之命,我等天条!” 三百多条壮汉的合唱,在山谷间回荡,充满了荒诞而又虔诚的力量。 而当赵文涛真的拿出热气腾腾的泡面和火锅底料时,那股狂热彻底被点燃。 学员们为了一个鸡蛋,一根火腿肠,争得头破血流,写起心得体会来,文思泉涌,篇篇泣血。 田行则如一尊沉默的死神,每天用他那口雪亮的开山刀,在他们面前削木桩,木屑纷飞,刀光凛冽。 他一言不发,但那刀锋上反射的寒光,比任何纪律条文都更具威慑力。 恐惧、敬畏、希望、依赖……复杂的情绪在烈火中淬炼,最终锻造成了一种名为忠诚的东西。 一个月后,当这三百一十人再次站在陆卓面前时,他们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狂热崇拜和绝对服从的光芒。 陆卓很满意。 他一挥手,几大箱装备被抬了上来。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俘虏!你们是烽火营的战士!是烽火特战二营!”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件件崭新的装备。 防弹衣和开山刀,还有钢盔。 每一个人都分到了一套。 当最后一个学员将钢盔戴在头上,抚摸着胸前坚实的护甲,握紧手中那柄足以开山裂石的战刀时,这个汉子,突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一个,两个,三个…… 三百一十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泪水混合着鼻涕。 “谢谢傲天!”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嗓子,瞬间,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冲天而起。 “我等誓死追随傲天!忠诚不二!!” 第149章 今天,老子就给你建个仙境 陆卓站在高台之上。 他看着台下那三百一十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忠诚?不过是恐惧与利益交媾而生的杂种。 但现在,这个杂种很好用。 他摆了摆手,那震天的呐喊便戛然而止,三百一十人令行禁止,等待主人新的指令。 俘虏的问题,解决了。 黑风口的这盘死棋,总算被他暴力破局,活了过来。 “都散了,回营房熟悉你们的新家伙事儿!半个时辰后,二营全体集合,绕山跑十圈!跑不完的,晚饭没肉吃!”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的兴奋嘶吼,随即轰然散去。 陆卓转身,对身后的赵文涛和牛娃努了努嘴。 “老赵,牛娃,别杵着了。叫上几个二营里机灵点的,当个向导,跟我上西岭转转。” …… 西岭。 一行人向上攀爬,几个二营士兵在前面开路,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当陆卓踏上西岭顶峰的那一刻,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到了。 云海翻腾,如乳白色的浪潮在脚下奔涌。 远处的山峦只露出一个个青黑色的顶,宛如仙人泼墨绘就的一副绝世水墨画。 清晨的阳光刺破云层,洒下万道金光,将缭绕的雾气染成一片瑰丽的金色。 深吸一口气,那股子清冽甘甜的空气直冲肺腑。 “好地方啊……”陆卓下意识地感慨。 这他娘的,简直就是个天然的顶级度假胜地。 “无量天尊!”跟在身后的赵文涛更是激动得老脸通红,几步窜到一处雾气尤其浓郁的石坳旁,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狂喜。 “营长!仙迹!这是仙迹啊!”他语无伦次地大叫,“温泉!这里居然有地热温泉!水汽温而不烫,常年不歇,此乃地脉龙气汇聚之所,风水宝地,绝佳的养生洞天!” 温泉? 陆卓眼神一凝,快步上前。 果然,几块巨石环抱的凹地里,正有丝丝缕缕的热气升腾。 那一瞬间,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形成。 “老赵,你不是一直想修仙炼丹吗?今天,老子就给你建个仙境!” 他在半空中虚划出一个个区域。 “这里,就叫望月楼!用最好的木料,给老子建一座三层高的观景楼,要能俯瞰整个云海!” “围着这几个泉眼,建他妈十几座精巧的小木屋,引温泉水入户。屋外是冰天雪地,屋里是热气氤氲,这叫什么?这就叫逼格!” 陆卓的声音越来越亢奋。 “这地方,不对外人常开!只对咱们烽火营内部高层,还有像欧阳翰、拓跋宇那样的大金主开放!想进来?可以,拿钱来砸!一次消费,就够他们商队跑半年的利润!” “再在旁边建几个茶室,把咱们缴获的那些茶叶拿出来卖。在我这仙境里喝茶,一两银子一壶都算便宜的!卖的不是茶,是意境,懂吗?!” 他一拍赵文涛的肩膀,力道之大让赵文涛一个趔趄。 “以后,这西岭就是咱们的仙气度假山庄!老赵,风水布局、设计建造,就交给你了!给我往死了里吹,怎么有仙气怎么整!” 赵文涛一张老脸激动得如同喝了二斤老酒,他猛地一揖到地。 “营长放心!属下!属下必定竭尽所能,将此地打造成北三县第一风水胜地。” 敲定了度假山庄的计划,陆卓心中的野火越烧越旺。 他的目光越过西岭,投向了山下黑风口要道。 这里,是连接南北的交通咽喉。 以前巨厉寨那帮蠢货,只会守在这里收点买路钱,简直是捧着金饭碗要饭,蠢得冒泡。 陆卓的脑海中,一个更加宏伟的构想正在成型。 他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城! 一座集武力威慑、商业服务、休闲娱乐于一体的综合服务区! “烽火城!” 三个字从陆卓的齿缝间蹦出,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 聚义厅内,烽火营所有核心成员齐聚一堂。 田行、钱万千、马佑安、徐靖石、赵文涛……所有人的面前都摆着一个小册子和一支炭笔,正襟危坐,神情严肃。 陆卓站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收过路费,那是最低级的玩法!咱们要做,就要做垄断!做标准!做平台!” 他拿起一根木棍,重重地戳在沙盘上代表黑风口的位置。 “我要你们记住一个词,痛点!所有过路的商队,他们有什么痛点?怕被打劫,马匹劳累,货物损坏,人困马乏,信息不通!这些,就是咱们赚钱的机会!”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唯有徐靖石这个书呆子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马佑安:“马大哥,啥叫痛点?” 马佑安用他那套土匪逻辑解释:“痛点?就是把他打痛了,他身上哪个点最痛,咱们就好从那个点收钱!懂了没?” “哦哦!”徐靖石恍然大悟,连忙在小册子上奋笔疾书:“痛点——将人打痛,寻其要害,而后收费,此乃营长之商贾大道也。” 陆卓没理会底下的小动作,他的思绪已经彻底沸腾。 “现在,我宣布烽火城初步建设计划!” “第一!拆!把现在这个破关隘给老子拆了!用我给你们的水泥,重建一座新城!要高!要大!要坚固!关门口设置检查站,所有来往车辆、人员,必须接受我烽火营士兵的检查!这叫安全保障!” “第二!建!城内,要建一座万象驿站,提供最大最好的马车停靠、牲口喂养、草料补给服务!旁边,再建一座万象客栈和万象百货分店!吃喝拉撒睡,老子全包了!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庞大的商品集散中心!” 他顿了顿,继续抛出重磅炸弹。 “还要搞个车辆修理中心,专门维修那些破损的马车!娱乐休闲区也不能少,茶馆、说书场、澡堂子,都给老子建起来!甚至,咱们还要成立自己的镖局,承接武装护送业务!” “第三!发卡!推出烽火卡!分金、银、铜三个等级,不同等级享受不同折扣和服务!把客户给老子牢牢套住!” 陆卓越说越起劲。 “这片,建造商业街!所有店铺,只租不卖!” “这片,建造住宅区!卖给那些想在这里落脚的商户!可以一次性付清,也可以……分期还款!” 分期还款四个字一出,整个聚义厅内鸦雀无声。 这些概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就在陆卓继续阐述他的宏图时,一名亲兵快步跑了进来。 “报告营长!山下传来消息,欧阳翰和拓跋宇,两位大掌柜联袂而来,指名要见您!车队已经到了关隘外!” 话音刚落,聚义厅内众人神色各异。 陆卓却笑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走,各位,咱们的财神爷,不,是咱们烽火城的第一批天使投资人到了。跟我一起去迎接一下!” 第150章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黑风口那座煞气腾腾的聚义厅内。 人还未至,那混杂着西戎官话与北莽土话的喧哗与怒骂,扑面而来。 陆卓在门口停下脚步,侧过身,将眼睛凑到门缝上。 好家伙,这哪是来拜山头的,分明是来拆庙的。 只见大厅中央,两拨人马泾渭分明,剑拔弩张。 一边是以欧阳翰为首,穿着精致丝绸,显得文质彬彬的西戎商队护卫;另一边则是以拓跋宇为首,个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透着生猛野性的北莽汉子。 两边的随从正跳着脚,用各自最恶毒的语言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而骂战的中心,两位主角——欧阳翰与拓跋宇,已经上升到了肢体冲突。 “营长,这……”赵文涛压脸上有些焦急。 “嘘——”陆卓的眼睛死死盯着里面的战况,“别急,让他们先热热身。免费的乐子,不看白不看。” 赵文涛嘴角抽了抽,只能无奈地闭上了嘴。 厅内,战况已然升级。 那欧阳翰虽生得一副好皮囊。 可惜中看不中用,在拓跋宇面前,就像个小娘们。 只见拓跋宇一记老拳挥出,虽被欧阳翰狼狈躲过,却顺势揪住了他的衣领。 欧阳翰又急又气,一边挣扎一边怒斥:“拓跋宇!你这北莽蛮子!放开我!” “放开你?小白脸,你他娘的在老子面前装什么蒜!”拓跋宇蒲扇般的大手根本不松,反而狞笑着加大了力道,“往日里在关外,你们这些西戎的软蛋就被我们北莽商会按在地上摩擦,怎么,到了这黑风口,以为抱上新大腿了,就敢跟老子叫板了?” 他一边骂,一边空出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扇在欧阳翰那张俊脸上。 紧接着,竟然伸手去扯欧阳翰的裤腰带! “你……你无耻!”欧阳翰的眼中透出了惊恐。 此刻身体和尊严的双重受辱,让他彻底乱了方寸。 “营长,欧阳大掌柜的腰带……”赵文涛在门外看得眼皮直跳。 “再等等,火候还差一点。” 话音刚落,只听厅内刺啦一声! 欧阳翰的锦缎外裤,竟真的被拓跋宇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露出了里面白色的亵裤。 欧阳翰瞬间崩溃了,竟带着哭腔喊了出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就是现在! 陆卓眼中精光一闪,猛地一脚踹开大门,脸上瞬间挂上了惊愕与震怒,如同撞破奸情的老父亲,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他一声爆喝,瞬间压下了全场的嘈杂。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在我这聚义厅……行此苟且之事?!成何体统!” 陆卓痛心疾首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懵了。 正被拓跋宇压在身下的欧阳翰,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就想往陆卓这边挪:“大哥!陆大哥救我啊!” 陆卓看着欧阳翰的狼狈模样,心里默默给拓跋宇点了个赞。 拓跋宇听到欧阳翰那声大哥,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欧阳翰的后脑勺上。 “呸!你个阴险的小白脸,还敢跟陆营长攀亲戚!” 说完,他似乎还想上手继续施暴。 “小宇,不可!”陆卓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 陆卓悠悠地开口:“欧阳掌柜虽然……呃,热情奔放了些,但他确实是我的小老弟。你这么对他,就是不给我陆某人面子了。” 此言一出,拓跋宇瞬间僵住了。 他脑子里电光火石。 坏了!没想到这小白脸如此阴险,竟然抢先一步认了大哥! 然而,拓跋宇脸上的惊愕只持续了不到一息,随即,那双眼睛里闪过决绝的狠色。 噗通! 拓跋宇松开欧阳翰,双膝一软,竟是朝着陆卓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这一嗓子,吼得是荡气回肠,情真意切。 所有人都被这神一样的转折给干蒙了。 赵文涛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那些北莽的壮汉和西戎的护卫,也都忘了对峙,一个个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表情呆滞。 还趴在地上的欧阳翰,更是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厮……太他娘的不要脸了! 陆卓自己也懵了。 卧槽?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爽!但是懵!这种又懵又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认小弟已经满足不了你们了吗?非要一步到位当儿子? 他干咳了两声,掩饰住内心的波涛汹涌:“拓跋掌柜,你这是……咱们这关系,是不是发展得太快了点?” 拓跋宇却不起身:“义父!您就是我拓跋宇命中注定的贵人!您收复黑风口,神威盖世,孩儿早就想前来拜见了!今日一见,更是被义父的气度所折服!孩儿愿为您牵马执鞭,万死不辞!” 这马屁拍得,简直是天花乱坠。 说着,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锦囊。 “初次拜见义父,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义父收下孩儿这点孝心!” 锦囊的口子微微敞开,里面那五彩斑斓,分明是一整袋未经雕琢的各色宝石! 陆卓的呼吸,瞬间急促了三分。 他奶奶的,这哪里是孝心,这分明是精准打击到了他的心巴上! “哎呀,你这孩子,太客气了!”陆卓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无比亲切,他一把将锦囊没收,将拓跋宇从地上搀扶起来,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快起来,地上凉!” 眼看着这两人上演父慈子孝的感人戏码,那边的欧阳翰急了。 他连滚带爬地冲过来,也指着拓跋宇的鼻子,哭诉:“大哥!你莫被这蛮子花言巧语骗了!他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奸商!他就是馋您的天雷!他不是真心投靠您的!” 说完,他生怕落后,也赶紧从怀里捧出一个长条形的锦盒,双手奉上。 “大哥,小弟也为您备了份薄礼!这株三百年的野山参,给大哥您补补身子!” 陆卓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一根形态饱满的老山参。 “嗯,有心了。”陆卓意兴阑珊地合上盖子,随手递给了身后的赵文涛。 这平淡的反应,让欧阳翰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愣在原地,完全不明白自己这份重礼为何没能让陆卓龙颜大悦。 就在这时,一旁的赵文涛幽幽地补了一句。 “咳,营长,这根参……好像还没咱们前几天从巨厉寨仓库里缴获的那根大啊。” 一言惊醒梦中人! 欧阳翰瞬间了然,原来是自己的礼物分量不够! 他猛地一拍大腿,转身对着门外自己的随从,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 “都愣着干什么!快!快把给大哥准备的见面礼,给老子抬上来!” 第151章 这他娘的才叫人生巅峰! 门外候着的西戎商队随从们闻声而动,七手八脚地抬着几个沉甸甸的大木箱,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 箱盖被猛地掀开,刹那间,几乎要闪瞎所有人的眼! 左边一箱,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雪白丝绸;中间一箱,是各色精雕细琢的玉器、玛瑙和珊瑚摆件,巧夺天工;右边一箱更是夸张,满满一箱的金锭银饼。 “大哥!”欧阳翰指着这些财宝,“这些,都是小弟孝敬您的!”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拓跋宇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去。 他娘的,这小白脸是把家底都搬来了? 但他拓跋宇是何许人也?岂能被这点阵仗吓住? 他对着门外同样吼了一嗓子。 “都他妈是死人吗!把老子给义父准备的寿礼……不对,是见面礼!抬进来!” 北莽的汉子们动作更加粗犷,直接是扛着麻袋和箱子冲了进来。 一个麻袋口子没扎紧,哗啦啦滚出十几块狗头金,最大的竟有人头大小! 另一个箱子被粗暴地踹开,里面不是什么精致的玩意儿,而是一整箱削铁如泥的北莽弯刀和几十张上好的牛角弓! 最中间的一个小匣子里,更是静静地躺着几块晶莹剔透的极品寒铁! “义父!”拓跋宇蒲扇般的大手一挥,“这些玩意儿,不成敬意。” 一时间,聚义厅,被金银珠宝与神兵利器映照得如同传说中的龙王宝库。 陆卓感觉自己快要醉了。 不是酒,而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财富和权力给砸晕了。 这他娘的才叫人生巅峰! 他脸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模样,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劈啪作响。 丝绸玉器能卖钱,金银更是硬通货,至于弯刀弓箭和寒铁……这可是扩充军备的宝贝! 陆卓被这两人一左一右地拉着。 他先是被欧阳翰引到那箱丝绸前,伸手摸了一把。 随即又被拓跋宇拽到那堆狗头金旁,抄起最大的一块掂了掂。 “大哥,您再看这尊玉佛……” “义父,您瞧瞧我这把弯刀的血槽……” 陆卓流连在两堆礼物之间。 然而,就在此时,两个不和谐的声音,兜头浇了下来。 “拓跋宇!你还要不要脸!” 一声充满鄙夷的怒喝,从北莽商队的人群中炸响。 一个身着华贵皮裘的年轻人越众而出,他指着拓跋宇的鼻子,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北莽男儿,头可断,血可流,何曾向人卑躬屈膝!你竟认一个山沟里的土匪做父,简直是把大汗的脸都丢尽了!” 与此同时,西戎商队那边,一个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也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他用拐杖重重一顿地,浑浊的眼中满是失望与怒火。 “欧阳翰!你看看你这副谄媚的嘴脸!我西戎王室的脸面,就是被你这种自甘堕落,与草寇争宠的东西败坏的!” 这两人身上都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看向陆卓的眼神,更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在他们看来,陆卓不过就是个走了狗屎运,得了些奇技淫巧的泥腿子。 喧嚣的大厅,瞬间死寂。 拓跋宇和欧阳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陆卓脸上的笑意也缓缓收敛。 他伸出两根手指,对着拓跋宇和欧阳翰勾了勾。 两人如同犯了错的孩子,连忙低着头凑到陆卓跟前。 “那小子是北莽大汗最宠爱的小孙子,耶律辰,从小就眼高于顶……”拓跋宇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苦涩。 “那位是我西戎王的旁支三伯,欧阳敬,最是看重门第出身……”欧阳翰的声音也带着绝望。 陆卓了然了。 原来是两个不知死活的皇亲国戚。 他嘴角重新勾起弧度,却没了半分暖意。 他朗声开口:“原来是贵客到了,失敬失敬。诸位远道而来,想必是累了。来人,备下酒宴,今日我要与诸君畅饮,不醉不归!” 没想到,他这台阶递出去,对方根本不接。 “谁要与你这等草寇同席!”欧阳敬拐杖一指陆卓,厉声呵斥,“速速将你那能发出雷鸣的法宝交出来,或可饶你一命!” “不错!”耶律辰也附和道,眼神中满是贪婪,“交出你的秘密,本王子可以考虑收你做一条看门狗!” 陆卓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欧阳翰!拓跋宇! 两人被陆卓那冰冷的眼神扫过,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叫苦不迭。 他们来之前早就议定好了,第一步是摸底,探探陆卓的虚实;第二步是以利相诱,用财富和人力换取合作;若是前两步都不成,最后才是撕破脸皮,用武力胁迫。 谁能想到,这两个蠢货直接跳过了前两步,把最坏的局面给捅了出来! “操你妈的!”陆卓一口积攒了许久的浓痰吐在地上,“老不死的跟个毛没长齐的小崽子,跑到老子地盘上装你妈的大头蒜呢?给你们脸了是吧!” “你找死!”耶律辰当即勃然大怒。 “拿下他!”欧阳敬更是直接,对着身后的护卫下令。 话音未落,两条黑影已经鬼魅般窜出! 正是时刻护在陆卓身侧的牛娃和马小花! 两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精准地扇在了耶律辰和欧阳敬的脸上! 这一下又快又狠,两人直接被扇得原地转了半圈,脸上瞬间浮起五道鲜红的指印。 “三伯!” “王子!” 两边的随从都惊呆了。 拓跋宇和欧阳翰吓得魂飞魄散,刚想上前赔笑打圆场,却被陆卓一个眼神制止。 另一边,欧阳敬一把年纪,哪里受得住马小花这含恨的一巴掌,竟是白眼一翻,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耶律辰勉强缓过神来,只觉得半边脸火辣辣地疼。 他捂着脸,眼中喷出毒蛇般的怨毒与杀意。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谁砍下他的脑袋,我赏他黄金万两,牛羊千头!” “吼!” 重赏之下,那群本就桀骜不驯的北莽武士瞬间红了眼,纷纷拔出腰间的弯刀,气势汹汹地逼了上来。 欧阳翰见状,悄悄对着自家的护卫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拓跋宇则夹在中间,试图当个和事佬:“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 陆卓冷眼看着他拙劣的表演,心中跟明镜似的。 这老小子,嘴上说着和解,心里巴不得这群愣头青冲上来,正好可以顺水推舟,试探试探自己这位义父的深浅。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最为悍勇的年轻北莽汉子,举刀第一个冲了上来,那雪亮的刀锋直劈陆卓面门!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震耳欲聋的炸响,轰然爆开! 砰! 那声音瞬间压过了大厅内所有的声音!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北莽汉子,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他的胸口,凭空炸开一个拳头大的血洞,眼中的神采却已迅速黯淡。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青石地板上,再无声息。 第152章 义父,不可啊 “田行。”陆卓侧过头,一脸嫌弃地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朵,“下次开枪,他妈的离我远点,震得老子耳膜疼。” 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握着那把冒着青烟的M36左轮的田行,闻言一个激灵,脸上瞬间涌起歉意与惶恐。“是,大哥!属下知错了!” 这轻描淡写的两句对话,却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耶律辰的心脏上。 他脸上的暴怒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炭火,只剩下惨白的灰烬和丝丝缕缕的恐惧青烟。 那不是刀,不是剑,那是什么? 一瞬间,就能夺走一个剽悍武士的性命! 欧阳翰和拓跋宇更是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猜到陆卓有底牌,却没想到这底牌竟如此的绝杀之器! “啊——!” 终于,人群中爆发出第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点燃了引线。 西戎和北莽的随从中,有几个胆小的已经两腿一软,瘫倒在地,更有甚者,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 陆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自点头。 不错,这威慑力的效果,比预想中还要成功。 一枪,就打碎了这些人的所有幻想。 他缓缓踱步上前,脚下的军靴踩在沾血的青石板上。 “我知道,你们都是冲着我这天雷来的。”陆卓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厅的每个角落,“其实呢,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登不上大雅之堂,不值得各位如此惦记。” 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恐万状的脸,嘴角忽然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大家……都没事吧?” 话音未落,他从田行手中接过那把尚有余温的左轮,黑洞洞的枪口,慢悠悠地划过每一个人的脸。 那笑容阳光明媚,那枪口却比深渊还要冰冷。 “好!我们好得很!” “没事!没事!陆爷说笑了!” 众人如同惊弓之鳥,连忙点头哈腰,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就在这时,之前昏厥过去的欧阳敬悠悠转醒。 他刚一睁眼,就看到那具惨死的尸体和陆卓手中那件致命的法宝,老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眼下的处境,连滚带爬地起身,对着陆卓深深一揖。 “陆……陆爷!误会,都是误会!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陆爷,还请陆爷恕罪!” 陆卓瞥了他一眼,心里盘算着。 这老东西好歹是西戎王的三伯,直接弄死,西戎那边不好交代。 “来人。”陆卓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把这位老先生,送到何鑫那里去,让他好好学习学习咱们黑风口的规矩,接受一下思想改造。” “是!” 立刻有两名亲卫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架起欧阳敬。 片刻之后,正在山寨茅厕里,一边捏着鼻子掏大粪,一边骂骂咧咧的何鑫,愕然地看着被丢到自己面前的白胡子老头。 他愣了半晌。 “嘿!他娘的,老子这掏粪大队,总算也能有个小弟了!” 解决了欧阳敬,陆卓的目光,落在了全场最后的目标——耶律辰身上。 “义父!不可啊!”拓跋宇一个箭步挡在耶律辰身前,满头大汗,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恳求,“王子年少无知,冲撞了义父,还请义父看在孩儿的薄面上,饶他一命!” 陆卓看着他,眼神冰冷得像一块寒铁。 “拓跋宇,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他一步步逼近,枪口顶开了拓跋宇的胸膛,“今天,我这是在帮你。帮你清除后患,免得日后他给你惹来杀身之祸,懂吗?”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那些北莽武士更是群情激奋,蠢蠢欲动,却被陆卓身后那几十杆黑洞洞的火铳死死压制,不敢妄动分毫。 而西戎商队的人,则是一副兴致勃勃的看戏模样,巴不得北莽内乱。 陆卓懒得再废话,一脚踹在拓跋宇的小腿上,将他踹了个趔趄。 他欺身上前,冰冷的枪管,死死地抵住了耶律辰的额头。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耶律辰只觉得额头那一点冰凉,仿佛已经穿透了颅骨,搅动着他的脑浆。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华贵的皮裘。 “误……误会……”他嘴唇哆嗦着,再也挤不出半点之前的倨傲,“陆爷……这都是误会……” “我知道你是北莽大汗的孙子。”陆卓的语气忽然变得温和起来,甚至带着长辈的慈爱,“这样吧,以后我就不叫你王子了,显得生分。我叫你……小孙,你看怎么样?” 小孙?耶律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看你这吓得,来,别紧张。”陆卓用枪管拍了拍他的脸,“给大伙唱首歌,助助兴,这事就算过去了。” 唱歌? 耶律辰的尊严让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屈辱与抗拒。 陆卓的笑容不变,枪口却猛地调转,对准了地上的那具尸体。 又是两声炸响!尸体的大腿上多了两个血洞。 陆卓吹了吹枪口的硝烟,慢条斯理地重新将枪口对准耶律辰的眉心。 “我再说一遍。”他的声音轻得像情人的呢喃,却带着让人灵魂冻结的寒意,“唱。或者,我打死你。” 耶律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最后,在一片死寂中,他带着哭腔,用跑调的北莽语调,唱起了家乡的歌谣。 …… 傍晚。 聚义厅内灯火通明,一场诡异的宴会正在举行。 西戎与北莽两方人马全部到场,一个个正襟危坐,噤若寒蝉。 陆卓高坐主位,他对着欧阳翰和拓跋宇招了招手。 两人连忙起身,恭敬地凑到他跟前。 陆卓压低声音,神秘地对他们耳语了几句。 没有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只看到,欧阳翰和拓跋宇的脸色,在听完之后,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眼中充满了比之前见到枪火还要深刻的恐惧。 紧接着,两人便赌咒发誓般地向陆卓保证着什么。 自那以后,整个宴会,再无人敢提起天雷二字。 宴会的景象更是怪诞到了极点。 角落里,西戎王的三伯欧阳敬,一边卖力地刷着马桶,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亲卫递给他的烤羊腿,吃得满嘴流油,脸上竟还带着幸福。 大厅中央,北莽王子耶律辰被打扮得不男不女,脸上涂着滑稽的油彩,正声嘶力竭地唱着歌。 他只要稍有停顿,或者哪个调子唱得不好,旁边监视的马小花便会毫不留情地甩过去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样的宴会,持续到了第二天中午。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菜肴,同样刷着马桶的欧阳敬和唱着歌的耶律辰。 终于,这场堪称精神酷刑的宴会结束了。 第153章 也没什么,纵横之术罢了 赵文涛,犹豫了半晌,终究是按捺不住心底那份惊涛骇浪般的好奇,凑上前。 “大哥……您,您方才对欧阳翰和拓跋宇,究竟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同样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究竟是怎样的一番话,能让那两个见过大风大浪的枭雄,吓得比见了索命的阎王还要不堪? 陆卓斜靠在虎皮大椅上,正用一块干净的麻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M36左轮的枪身。 他头也不抬,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也没什么,纵横之术罢了。” 他顿了顿,将最后一颗子弹一声压入弹巢,这才抬眼,目光幽深地扫过众人。 “我只是告诉他们,这天雷啊,其实是我从中原一个大人物手里借来的,用一次,就得还一份天大的人情。而那个人物,最讨厌的,就是北莽和西戎的蛮子。” 赵文涛浑身一震,瞬间醍醐灌顶,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一句话,就将一个无法解释的神秘武器,嫁接到了一个莫须有的政治背景上。 高!实在是高!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威逼,而是诛心! 自此之后,整个黑风口就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轰然运转起来。 那场血腥而诡异的宴会,彻底打断了所有人的脊梁骨,也为陆卓赢得了宝贵的整合时间。 如今的黑风口,再无一丝杂音。 陆卓的命令,便是唯一的真理。 他首先做的,便是将黑风口打造成一个真正的军事堡垒。 在赵文涛的规划与何鑫的指点下,山寨外围那些只有老手才能辨认的陷阱区,被埋下了陆卓从系统中兑换出的反步兵地雷。 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死亡防线,足以让任何胆敢擅闯的敌人有来无回。 明哨暗哨的数量翻了三倍,交叉火力点被精心设计,几乎覆盖了所有进攻路线。 山寨内部,纪律问题被提上首位。 陆卓亲手制定了极其严苛的军规,操练、内务、巡逻,一切都向着现代军队的标准看齐。 接着,他将目光投向了山寨之外。 “田行。”陆卓将一份手绘的简易地图拍在桌上,“给你一百人,把北三县周边这些不成气候的小毛贼,给我挨个扫一遍。要么降,要么死,别给老子留后患。” “是,大哥!” 田行领命而去。 在这场清剿行动中,陆卓意外地发现了马小花这块璞玉。 这个看似憨直的少年,在战场上却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和不要命的狠劲。 他不仅能精准地执行命令,偶尔还能举一反三,打出令人惊喜的战术。 陆卓心中一动,便将他调到身边,开始有意识地加以培养。 与此同时,烽火特战二营也在这段时间里迅速成长。 这些原本桀骜不驯的悍匪,在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又见识了陆卓神鬼莫测的手段后,终于被彻底驯服。 当陆卓拿出从系统中兑换出的二十支56式半自动步枪,并亲自教他们射击时,这群双手沾满血腥的男人,激动得几乎要跪下来。 冰冷的钢铁,灼热的火药,这才是他们最能理解的力量! 最后,陆卓的心思,落在了长远的规划上——建筑。 他要在黑风口下,建立一座全新的城池。 集商业、军事、居住为一体的综合性堡垒。 然而天不遂人愿,天气日渐转冷,北风呼啸,已不适合大规模动土。 “城池开工暂缓,但木材、石料的准备不能停。”陆卓下达了命令,“黑风口山寨的扩建和加固,必须立刻动工!” 一声令下,先前在监狱里关押的那一百多个罪行较轻的劳改犯,被尽数发配到了工地上。 在皮鞭和稀粥的鼓励下,成为了新山寨建设的第一批螺丝钉。 黑风口换了新主,风头正盛,俨然成了北三县地界上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但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一山,也容不得二虎。 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三县的英雄豪杰,各路牛鬼蛇神,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新人如此轻易地立棍。 从手下日渐频繁发现并抓获的各路探子中,陆卓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他知道,一场真正的战争,很快就要到来。 眼下新城未起,黑风口想发展,终究还是要延续过去的老规矩——收过路钱。 但陆卓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他将原本高达三成的过路费,直接减免了一成。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却让黑风口在往来客商中的口碑直线上升。 毕竟,这年头,讲道理的强盗,可比官府还要稀罕。 从抓获的探子和何鑫那张破嘴里,陆卓也渐渐拼凑出了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 在飞鹰城这片广袤的地面上,除了黑风口,原本还有三家能与之分庭抗礼。 黑狮寨,老大李武,麾下九百余众,悍勇善战。 骆驼帮,帮主石林,以贩运私盐起家,帮众八百,心狠手辣。 以及大象岭,寨主贺召,盘踞险要,手下也有七百多号亡命徒。 据说,这三家几年前曾联手进犯,却被盛天扬用一场惨烈的防守反击战打得丢盔弃甲。 如今,听闻黑风口易主,新来的寨主根基未稳,这三头蛰伏的饿狼,再次贼心不死地凑到了一起。 …… 某夜,聚义厅内,烛火摇曳。 田行一身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进来,他卸下腰间的佩刀,脸色凝重如铁。 “大哥,都查实了。黑狮寨、骆驼帮、大象岭三家,已经在黑石滩会盟,看样子,是冲着我们来的。这三家,来者不善。” 陆卓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田行深吸一口气,继续分析:“大哥,敌众我寡。他们三家合兵,人数至少在咱们三倍以上。末将以为,我等当收缩兵力,聚山防御为上策。黑风口虽经加固,但毕竟时日尚短,仍有不少漏洞。而且咱们的人手分散在三县各地,一旦开战,恐怕会畏首畏尾,难以兼顾。” 陆卓没有立刻回答,厅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他揉了揉眉心,露出难得的疲惫之色。 “孙城主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田行点了点头,声音沉闷:“有。飞鹰城的城防军,最近调动频繁,似乎是在……封锁我们下山的道路。” 陆卓闻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如墨的夜色和山间猎猎作响的烽火大旗。 良久,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风雨欲来啊。” 第154章 好啊,真是好一盘大棋 飞鹰城,万象百货。 当陆卓踏入百货大门时。 齐家三姐弟,齐思思,齐二辉和齐三辉,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脸上挂着谄媚又真挚的笑容。 “大哥!您可算回来了!” 陆卓看着这俩货夸张的表演,嘴角不由抽了抽。 后院的雅致洽谈室内,炭火烧得正旺。 齐二辉和齐三辉兄弟俩,正扯着嗓子,扭着略显僵硬的腰肢,对着陆卓卖力地唱着那首《好日子》。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这已经是第三遍了。 陆卓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两个活宝。 “行了行了,打住。”陆卓抬手制止了他们堪称魔音灌耳的表演,“这曲子,欧阳翰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了独家授权的,你们再唱,他可是要找你们收钱的。” 齐三辉贼眉鼠眼地凑过来:“大哥,这您就不懂了。当着他的面不唱,咱们偷着唱。” 陆卓一愣,竟无言以对。 “滚蛋,一边玩去。”陆卓笑骂了一句,“叫你们姐姐过来,我有正事要谈。” 兄弟俩嬉皮笑脸地退了出去。 很快,齐思思端着一本厚厚的账册,款款走了进来。 “大哥,这是近一个月的账目,您过目。” 陆卓接过账册,一页页翻看起来。 字迹娟秀,条目清晰,每一笔进出都记得明明白白。 他不禁暗暗点头,这姑娘,天生就是个管账的料。 “不错,打理得很好。” “最近……城里没什么人来找麻烦吧?”陆卓合上账册,目光落在她身上。 齐思思连忙摇头:“大哥放心,一切安好。咱们每月给孙城主的供奉,一分都没少过,城里的那些地痞流氓,见了我们万象百货的牌子,都得绕着走。” “嗯,你做的很好。”陆卓由衷地夸奖了一句。 一句简单的肯定,让齐思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近了些。 “大哥,不过……城里最近,有些不对劲。” 陆卓眉毛一挑。 “我看到城西的混混头子江洋,他手下那帮人,最近频繁出城,每次都是一大早就走,天黑了才回来,去的方向……都是往东。” 往东?那正是黑狮寨的方向! “还有,”齐思思的脸色更凝重了些,“孙城主表面上没什么动静,但城防军最近调动得厉害。我铺子里的一个伙计,他表哥就在城防营,说他们最近夜里操练的次数多了很多,还换装了新一批的兵器。” 陆卓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好啊,真是好一盘大棋。 三家匪寇在前,官兵在后,这是真把自己当成案板上的鱼肉,准备两头下刀了。 “我知道了。”陆卓站起身。 他转身向外走去,步伐沉稳,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让齐思思慌乱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 城主府,书房。 面容儒雅的中年人,正临窗挥毫。 他便是这飞鹰城之主,孙传庭。 陆卓推门而入。 孙传庭的笔尖微微一顿,一滴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毁了一幅好字。 他缓缓抬起头,眼睛微微眯起。 “陆寨主,真是稀客啊。”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孙城主客气了。”陆卓大马金刀地在客座上坐下,“叫我小陆就行。” 孙传庭放下毛笔,用丝帕擦了擦手,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无事不登三宝殿。陆寨主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陆卓呷了口茶。 “见教不敢当。我就是来问问,孙城主,是不是打算帮着黑狮寨那三家,一起攻打我的黑风口?” 话音未落,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孙传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死死地盯着陆卓,眼中闪过骇人的杀机。 他没想到,这个泥腿子竟敢如此单刀直入! 半晌,他重新挂上那副虚伪的笑容。 “陆寨主何出此言?” 陆卓放下茶杯,悍匪的凶戾之气扑面而来,“那城防军的调动,江洋那条狗的动向,又怎么解释?” 孙传庭的瞳孔骤然收缩。 见他脸色变幻,陆卓却忽然收起了所有气势,换上了一副诚恳的笑脸,主动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城主大人,误会了,我不是来问罪的,我是来给您送一场泼天富贵的!” 孙传庭一愣。 陆卓指了指北边,又指了指南边。 “城主您看,飞鹰城是什么地方?是北三县通往大姚腹地的唯一门户!是必经之地!而我的黑风口,就是这门户上的一把锁。咱们俩,不是对手,是上下游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孙传庭咀嚼着这个新奇的词汇,眼神中流露出兴趣。 “对!”陆卓重重一点头,开始尽情地挥洒他的蓝图,“等我把黑风口彻底建起来,搞成一个巨大的集市,您想想,那些从大姚来的商队,那些北莽西戎的行脚商,他们想交易,是不是得先经过您的飞鹰城?吃喝拉撒,住店打尖,能给您带来多少油水?飞鹰城的人气旺了,地价是不是得涨?您的税收,是不是也得翻着跟头往上涨?” 孙传庭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城主,您现在要做的,很简单。”陆卓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别给黑狮寨那三家开绿灯,让他们自己来撞我这块铁板。等我把他们收拾干净了,他们这么多年搜刮的金银财宝,归我。他们盘踞的地盘,不就都是您的了吗?” 金银归他,土地归您。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孙传庭的心坎上。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你凭什么觉得,你能一口吞下他们三家?” 陆卓笑了,笑得无比自信。 “我这个人,不做没把握的事。孙城主,我不是个喜欢去送死的人。” 孙传庭沉默了。 许久,孙传庭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够。” “什么不够?” “你给的饼,还不够。”孙传庭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卓,那眼神,带着一种露骨的审视。 陆卓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一股恶寒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前世在东京的歌舞伎町,见多了那些达官贵人看小倌的眼神,和现在孙传庭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我操!这老小子……难道有龙阳之好?还他妈看上我了?! 恶心瞬间冲昏了陆卓的头脑。 “我把你娘的骨灰都给扬了!”陆卓勃然大怒,指着孙传庭的鼻子破口大骂,“老子是来跟你谈生意的,不是来卖屁股的!你个老变态,离我远点!” 孙传庭整个人都懵了。 “你……你……你这个……粗鄙的武夫!!”孙传庭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猛地一拍桌子,“本官……本官是要你一个承诺!” “承诺?”陆卓的骂声戛然而止,愣在了原地。 浓浓的羞愧感,瞬间涌上了他的脸颊。 第155章 我就知道大哥出马,一个顶俩 陆卓那张平日里写满悍匪气息的脸,此刻红得像一块烙铁。 活了两辈子,他还从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生硬地抱了抱拳。 “孙城主,我……我陆卓是个粗人,脑子不好使,您别往心里去。”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诚恳的一次道歉。 孙传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指着陆卓,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承诺!本官要你一个承诺!” 陆卓心领神会,这次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他往前一步,神情肃穆。 “孙城主,我陆卓今日在此立誓。将来,无论您有何等差遣,只要不违我本心,不伤我兄弟性命。您一句话,我陆卓,必定倾黑风口之力,为您出手一次!绝无二话!” 这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承诺,等同于将自己未来的命运,与孙传庭绑定了一次。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寂。 孙传庭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审视,权衡,各种情绪交织闪烁。 许久之后,他脸上转而浮现出温和儒雅的笑容。 “好,有陆寨主这句承诺,本官就放心了。”他亲自起身,为陆卓续上茶水,“黑狮寨那三家。陆寨主,放手去做吧。” 陆卓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他知道,稳了。 “多谢城主大人。”陆卓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即起身告辞,“那就不打扰城主雅兴了,我黑风口还有一堆破事,先行告退。” “陆寨主慢走。” 孙传庭含笑相送。 门扉合上的瞬间,他脸上的温和笑容荡然无存。 他踱步回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棵在寒风中傲立的梅树,低声自语。 “此子……心性狠戾,手段莫测,画饼的本事更是天下一绝。究竟是能搅动风云的真龙,还是昙花一现的泥鳅……” 他的声音幽幽回荡在书房中。 “就看你,能不能扛过这一战了。” …… 陆卓带着一身寒气,回到了万象百货。 “大哥!” 齐思思立刻迎了上来。 “没事了。”陆卓摆了摆手,“看好家,守好门,等我消息。在我回来之前,万事小心。” “大哥放心!” 他不再多言,带着牛娃和一队亲卫,翻身上马。 当他们抵达山寨时,夜色已深。 议事大厅内,灯火通明,赵文涛、田行等一众心腹,早已在此焦急等候。 见到陆卓的身影,赵文涛第一个冲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急切。 “大哥,如何?那姓孙的……没为难你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卓身上。 与城主府的关系,直接决定了他们黑风口的生死存亡。 陆卓脸上露出张狂的笑意。 “搞定了。” 短短三个字,却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让整个大厅内压抑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众人精神为之一振,脸上纷纷露出狂喜之色。 “太好了!” “我就知道大哥出马,一个顶俩!” 陆卓抬手压下众人的欢呼。 “都他娘的别高兴得太早!姓孙的只是答应坐山观虎斗,咱们能不能在北三县这块地界上站稳脚跟,就看接下来这一哆嗦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陆卓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传我命令!全营整备,一个时辰后,目标,骆驼帮!今晚,老子要拿他们开刀!” 夜,黑得像泼翻的墨。 冰冷的寒风如刀子般刮过山林,发出呜咽的鬼嚎。 黑风口下,两百多名精锐士卒,人人身披黑衣,在夜色的掩护下,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骆驼帮山寨的外围。 黑狮寨、骆驼帮、大象岭三家之中,黑狮寨防守最严,大象岭地势险要,唯有这骆驼帮,盘踞在一个狭长的山谷之中,只有前后两个出口,地形最适合突袭强攻。 三更天的梆子声,隐隐从远处传来。 陆卓潜伏在一块巨石之后,通过夜视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谷口箭塔上那个打着哈欠的岗哨。 他对着身旁的狙击手,轻轻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箭塔上的岗哨身体一僵,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一头栽了下来。 干净利落! 陆卓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压低了声音,对着身边的马小花下令。 “小花,去!给他们送份大礼!” “是,大哥!” 马小花带着几个爆破手,如同狸猫般蹿了出去,迅速将几个炸药包安放在了那扇厚重的木制寨门下。 片刻之后。 震耳欲聋的轰鸣撕裂了夜的静谧,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都染成了橘红色! 坚固的寨门在狂暴的冲击波下,被炸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给我打!!” 陆卓一声怒吼,早已准备就绪的五十多名步枪手,对着被炸开的缺口,疯狂地倾泻着火力! 密集的枪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奏响了死亡的乐章。 寨内的土匪彻底被打蒙了! 他们从睡梦中惊醒,只看到寨门处火光熊熊,只听到耳边是前所未闻的恐怖咆哮。 他们本能地想冲出来看个究竟,可迎接他们的,却是暴雨般袭来的夺命子弹! 人影在缺口处不断涌现,又不断惨叫着倒下。 他们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就被射成了筛子。 整个寨门,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屠宰场! 眼看形势一片大好,陆卓眼中杀机一闪。 “特战营!跟我往前压!冲进去,杀光他们!” 喊杀声震天,士兵们端着枪,气势如虹地向着谷内冲去。 然而,没等他们冲出多远,异变陡生!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兄弟脚下一空,惨叫着掉进了一个巨大陷阱之中! 紧接着,陷阱两侧的伪装被猛地弹开,数根削尖的巨型原木,带着呼啸的恶风,狠狠地朝坑内横扫而来! 骨骼碎裂声和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起,坑内的兄弟们被撞得口喷鲜血,筋断骨折!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打乱了进攻的节奏! “妈的!中计了!” 陆卓脸色一沉:“后退!都他娘的给老子退回来!” 队伍迅速后撤,但进攻的锐气已然受挫。 这一下,双方在狭窄的谷口彻底僵持住了。 陆卓的人马不敢再轻易往里冲,谁知道这谷内还藏着多少阴损的陷阱;而谷内的土匪,也被那神鬼莫测的天雷吓破了胆,龟缩在掩体后,不敢露头。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 陆卓心知,最佳的突袭时机已经过去。 “撤!” 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大哥,就这么走了?”赵文涛一脸不甘。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陆卓的眼神冰冷而平静。 “把咱们带来的惊喜礼物,给他们好好埋下。下次,给他们来个开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