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御史:老朱,这锅不能这么背》 第1章 金銮殿上的“愣头青” 头痛,像是被人用钝器反复敲打过。 沈清猛地睁开眼,入目不是熟悉的办公室,而是雕梁画栋的高大殿宇,头顶悬着明黄色的帐幔,绣着张牙舞爪的金龙,看得人眼晕。 “沈御史!快走啊,陛下都要升殿了!” 一只粗糙的大手拽了他胳膊一把,力道不小。 沈清一个趔趄,踉跄着被人往前推。 他这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官袍,腰间挂着块鱼袋,脚下的皂靴沾着些泥点子,显然不是他的东西。 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进来——洪武九年,监察御史,也叫沈清,刚科举出身没半年,在都察院就是个边缘人物。 而他,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沈清,昨天还在办公室整理卷宗,加班到凌晨猝死,一睁眼,竟然穿到了六百多年前的大明朝? “发什么呆!” 旁边的同僚低声呵斥,“今天审空印案,陛下正火大呢,迟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空印案? 沈清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案子他有印象,明史里浓墨重彩的一笔,朱元璋为了严惩官员舞弊,一口气杀了好几万人,其中不少是被株连的冤死鬼。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个信息,已经被人流裹挟着进了奉天殿。 殿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一个个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正上方的龙椅上,坐着个身材不算高大,但眼神锐利如刀的中年男人,正是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 沈清偷偷抬眼瞄了一下,只觉得那道目光扫过来时,像是被冰锥刺了似的,赶紧低下头去。 “陛下,空印案涉案吏员两千三百余人,遍布十二布政司,皆是同谋!” 一个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吏部尚书陈宁出列,脸上带着厉色,“此等舞弊行径,动摇国本,臣请陛下下令,尽数处斩,以儆效尤!” 沈清心里一紧。 来了,历史上的剧情要上演了。 “陈尚书说得对!” 另一个官员立刻附和,“这些人拿着朝廷俸禄,却敢欺上瞒下,伪造文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朝堂上附和声此起彼伏,大多是站在文臣前列那个紫袍玉带的中年男人身后——胡惟庸,当朝左丞相。 沈清的目光落在胡惟庸脸上,那家伙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似平静,眼神里却藏着算计。 就在这时,沈清的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像是打开了一个数据库。 【案件名称:洪武九年空印案】 【主犯:周焕(户部主事)、李彧(湖广布政使)、赵全(陕西按察使)……共36人】 【从犯:各地基层吏员2264人,多为被迫盖印,未参与贪腐】 【幕后推手:胡惟庸,意图借株连清除异己,安插亲信】 【最终结果:朱元璋下令诛杀主犯及株连者共一万余人,造成重大冤案】 金手指?沈清愣住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者福利? 洪武朝罪案档案库? 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罪行,再看看朝堂上那些喊着“尽数处斩”的官员,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两千多条人命啊,就因为胡惟庸的私心,就要变成刀下鬼? “陛下,”胡惟庸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空印之弊,由来已久,若不严惩,日后官吏必效仿,国库空虚指日可待。陈尚书所言,实为社稷着想。” 朱元璋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众人心上。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厚重:“准奏——” “陛下!此案有冤!”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朱元璋的话。 整个奉天殿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来源——站在御史行列末尾的那个年轻官员。 沈清这几个字砸在奉天殿金砖上,像炸响了个雷。 满朝文武先是愣了瞬间,跟着就炸开了锅。 都察院那帮老油条直嘬牙花子,心说这新来的沈御史是真疯了? 没见陛下脸都黑透了? 户部的小官们缩着脖子,偷偷瞅胡惟庸的脸色——这位爷此刻正捻着胡须,嘴角那点笑意冷得像冰碴子。 沈清自己也懵了。 刚才那一声,是他喊出来的?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刺在背上,有惊讶,有嘲讽,还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尤其是胡惟庸,那双眼睛像毒蛇一样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此案有冤?” “你说什么?”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沈清身上,带着审视和不悦,“抬起头来。” 沈清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抬起头,直视着龙椅上的那位铁血帝王。 他知道自己冲动了,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洪武朝,顶撞皇帝,跟找死没区别。 但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两千多人被冤杀。 “回陛下,”沈清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臣以为,此案有冤!” “放肆!” 陈宁立刻跳出来呵斥,“沈清!你一个刚入职的小御史,懂什么案情?也敢在此胡言乱语,干扰圣听!” “就是!” 另一个胡党官员附和,“陛下英明神武,岂容你这黄口小儿置喙?” 胡惟庸冷冷地看着沈清,像在看一个死人:“沈御史,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空印案证据确凿,何来冤情?” 沈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退缩就是死,只能硬着头皮上。 “陛下,臣不敢欺瞒,”沈清避开胡惟庸的目光,再次看向朱璋,“据臣所知,此案并非所有涉案人员都是同谋。真正策划舞弊、中饱私囊的,只是少数几人,其余多是基层吏员,迫于上司压力,不得不盖印,并未参与贪腐。” “你算什么东西?” 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檀木扶手当即裂了道缝,“一个刚穿了几天官袍的黄毛小子,也配质疑朕的案子?” 沈清膝盖一软,“噗通”跪在冰凉的金砖上。 这一跪,他才发现自己后背的官袍早就被冷汗浸透了,黏糊糊的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 “陛下息怒!” 他梗着脖子抬头,视线正好撞进朱元璋那双鹰隼似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里全是血丝,听说这位爷为了空印案连着熬了三夜,此刻正憋着股邪火没处撒。 “臣不敢质疑陛下,”沈清把声音放得又稳又沉,尽量让自己像个老成的官员,“但臣确实在旧档里发现了疑点。” “哦?”朱元璋挑了挑眉,似乎来了点兴趣,手指在裂了缝的扶手上一下下敲着,“你怎么知道?” “臣……臣查阅过各地呈上来的卷宗,发现其中疑点颇多。” 沈清脑子飞速运转,总不能说自己有个档案库吧,“比如湖广布政司的文书,盖章之处有明显的涂改痕迹,倒像是事后补盖的。” 胡惟庸脸色微变,立刻反驳:“一派胡言!空印文书本就是预先盖好章的空白文书,何来涂改之说?沈御史怕是连空印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话阴得很,明着是质疑沈清的资历,暗着是说他仗着年轻瞎咋呼,根本不懂规矩。 “臣知道,”沈清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空印是为了方便各地官员核对钱粮,预先盖好布政司和按察司的印信,免得来回奔波。但正常的空印文书,格式规整,而此案中部分文书,印章模糊,甚至盖在字迹之上,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栽赃陷害!” 他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档案库里的信息,假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去查卷宗。 但此刻必须说得有鼻子有眼,才能争取一线生机。 胡惟庸先往前挪了半步,紫袍宽大的袖子扫过地面,带起阵风。 他笑眯眯地看向沈清,那眼神却像在看只待宰的鸡:“沈御史刚入职不过半月,怕是连都察院的档房门朝哪开都没记清吧?空印案是各部会同核查过的,难道还能有假?” 陈宁立刻跟着敲边鼓:“胡相说得是!这小子怕不是想借着妄议国案博出位?依臣看,先打五十廷杖,让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沈清心里暗骂,这俩货一唱一和的,是真想把自己往死里整。 他深吸口气,干脆豁出去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第2章 档案库显威,三问定主犯 “胡相说笑了,”沈清朗声道,脑子里的“洪武罪案档案库”正哗哗翻页,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罪证在眼前飘,“臣虽入职晚,但每日都在档房待到深夜。” 胡惟庸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臣有凭据!” 沈清猛地提高声音,他知道,必须抛出实锤了,“臣查到,空印案真正的策划者,只有三人!臣可以说出几个真正的主犯!” 沈清深吸一口气,等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声,才一字一顿报出名字:“户部主事周焕、湖广布政使李彧、陕西按察使赵全!此三人,才是空印案的罪魁祸首!” 这三个名字一出来,殿内又是阵骚动。 这三人都是胡惟庸的亲信,平时没少仗着胡惟庸的势作威作福,但谁也没想到他们是主犯。 朱元璋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扫向站在人群中的周焕三人。 那三人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几乎要瘫倒在地。 朱元璋是什么人? 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谁在撒谎,谁心里有鬼,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胡惟庸的笑容僵在脸上,捻着胡须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没想到沈清敢直接点名,而且这三个全是他安插在各部的人,平日里替他打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胡惟庸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冷冷地说:“一派胡言!沈御史,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这三人都是朝廷重臣,忠心耿耿,你凭什么说他们是主犯?证据呢?” “证据?” 沈清梗着脖子迎上去,脑子里的档案正好翻到关键处,“档案载明,这三人私吞了江南各府解往京城的驿站银钱,足足三万两!他们怕朝廷盘查账目露了马脚,才串通起来伪造空印文书,想蒙混过关!” “三万两?” 朱元璋猛地往前倾了倾身子,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闪得人眼晕,“你怎么知道是三万两?这事连户部都没查清,你从哪看来的?” 这话问得又快又急,带着股子杀气。 沈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刚才光顾着把罪证说出来,忘了这茬——私吞银钱的数目还没公开审理,自己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脑子飞速转圈,眼角余光瞥见殿角摆着的几个大木柜,那是各部刚送上来的旧档。 “臣在档房核对各地驿站的收支记录时发现的。” 沈清赶紧回话,声音都带了点抖,“周焕负责登记驿站银钱入库,他的账簿上写着‘实收两万两’,可江南各府的回执加起来是五万两,这中间差的三万两,去向不明!” 他这话半真半假,账簿确实对不上,但他是从档案库里直接看到的结果,哪有功夫真去一笔笔核对? 可朱元璋没细究,反而冲旁边的锦衣卫指挥使使了个眼色。 那指挥使“嘿”了一声,一挥手,两队锦衣卫“哐当”拔出腰刀,朝着周焕三人就冲了过去。 “陛下饶命啊!臣没贪!” 周焕哭得涕泪横流,被俩锦衣卫像拖死狗似的往外拽,鞋都跑掉了一只。 李彧和赵全也好不到哪去,一个瘫在地上翻白眼,一个哭喊着“胡相救我”,把胡惟庸气得脸都绿了。 “搜!给朕仔细搜他们的府邸!” 朱元璋吼道,声音震得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锦衣卫动作快得很,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气喘吁吁跑回殿内禀报:“陛下!在周焕府中搜出白银一万两,还有两张苏州织造的银票,每张一万两!李彧和赵全府里也搜出不少赃银,加起来正好三万两!” 说着,几个锦衣卫抬着三个沉甸甸的木箱进了殿,“哐当”放在地上,打开箱盖,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眼晕。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元璋盯着被押回来的周焕三人,眼神冷得像冰。 周焕这会倒是不喊了,瘫在地上直哆嗦,嘴里嘟囔着:“是胡相让我干的……他说出了事他担着……” “你放屁!” 胡惟庸气得脸都紫了,指着周焕骂道,“我什么时候让你贪赃枉法了?你自己犯了错,还敢攀咬上司?” 胡惟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御史,竟然能拿出这么精准的证据,一下子就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朱元璋没理会他们狗咬狗,反而看向跪在地上的沈清,眼神复杂得很,有怒气,有惊讶,还有点说不出的欣赏。 “沈清,”朱元璋缓缓开口,“你刚才说,其余人都是被迫盖印的?” 沈清赶紧磕头:“是!那些基层吏员大多是被上司逼着盖的印,他们本身没参与贪腐,若是一并处斩,未免太冤。” “沈清,”朱元璋又开口,“你可知,你刚才的行为,形同欺君?若你说的是假的,朕定斩不饶!” 沈清心脏狂跳,连忙跪下:“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任凭陛下处置!” 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 朱元璋虽然残暴,但最恨贪官污吏,只要能拿出真凭实据,他还是愿意听的。 朱元璋沉默了半晌,殿内静得能听见周焕他们的呜咽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重一拍桌子:“就按你说的办!周焕、李彧、赵全三人,凌迟处死,家产抄没!其余两千多吏员,杖责四十,流放辽东!” 这话一出,沈清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玩味:“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御史!起来吧。” 沈清松了口气,刚要起身,就听朱元璋又说:“空印案暂且押后,等审出结果再说。但你,沈清,” 朱元璋的眼神又冷了下来,“在朕面前信口雌黄,虽有几分道理,却也该死。念你初犯,暂且记下这罪过,若日后再敢放肆,一并清算!” “谢陛下不杀之恩!” 沈清连忙磕头,额头磕在冰凉的金砖上,砰砰作响。 他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但也彻底得罪了胡惟庸。 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但他不后悔。 至少,那两千多人的性命,暂时保住了。 虽然主犯还是要死,但至少救下了两千多人的性命,这波不亏。 胡惟庸站在那里,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清,眼神阴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沈清,你很好。咱们走着瞧。 奉天殿上的风波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叫沈清的年轻御史,已经成了陛下和丞相都盯上的人。 而沈清自己,也在心里默默打起了算盘。 有这个罪案档案库,他或许真的能做点什么,至少,不能让朱元璋背那么多冤杀的黑锅。 当然,前提是他能活过接下来的日子。 胡惟庸瞪了沈清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恨不得把沈清生吞活剥了。 沈清假装没看见,心里却明白,这下算是彻底把这位当朝丞相给得罪死了。 “退朝!” 朱元璋站起身,龙袍一甩,径直往后殿走去。 路过沈清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低声说了句:“小子,胆子不小。” 沈清没敢接话,直到朱元璋的身影消失在后殿门,才敢慢慢抬起头。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腿都麻得站不起来了,还是旁边一个老御史拉了他一把,才勉强站稳。 “沈御史,你可真行啊。” 那老御史压低声音,语气里说不清是佩服还是嘲讽,“刚入职就敢跟胡相叫板,等着瞧吧,往后有你好日子过。” 沈清苦笑一声,他当然知道。 今天在金銮殿上这一闹,明着是立了功,实际上是把自己架在了火上烤。 胡惟庸的手段他可是从档案里看到过的,阴得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自己使绊子。 但他不后悔。 看着那些原本要被处死的吏员家属在殿外哭着磕头谢恩,沈清突然觉得,这穿越一趟,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至少,他能用手里的“档案库”,让这个洪武朝少一些冤案,让老朱那口黑锅,能轻一点。 当然,前提是他能活到那时候。 沈清揉了揉发麻的膝盖,跟着人流往殿外走。 刚到门口,就看见胡惟庸站在台阶上,正用那双三角眼盯着他,嘴角挂着抹让人发毛的笑。 沈清心里一紧,知道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第3章 都察院的冷板凳 刚走出奉天殿的角门,沈清就被一群人堵了个正着。 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官员,穿着从三品的绯色官袍,腰上挂着金鱼袋,正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张度。 这人是胡惟庸一手提拔起来的,平时在都察院就横着走,此刻正眯着眼打量沈清,那眼神跟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 “哟,这不是沈御史吗?” 张度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路过的官员都听见,“真是好胆识啊,金銮殿上敢跟胡相叫板,连陛下的话都敢插嘴,佩服,佩服!” 他身后跟着几个御史,要么是张度的门生,要么是胡惟庸的党羽,此刻都跟着哄笑起来,那笑声里的嘲讽味儿,隔老远都能闻见。 “张大人说笑了。” 沈清心里清楚,这是来找茬的。 他刚在殿上折了胡惟庸的面子,这些人肯定要跳出来给他使绊子,“下官只是按律陈奏,不敢当‘胆识’二字。” “按律陈奏?” 张度往前凑了两步,山羊胡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沈御史怕不是忘了,空印案是陛下亲自督办的?你一句话就改了陛下的意思,就不怕哪天陛下回过神来,治你个欺君之罪?” 这话够阴的,明着是提醒,实则是在暗示沈清迟早要倒霉。 旁边一个瘦高个御史跟着帮腔:“就是啊沈御史,咱们做御史的,虽说要直言进谏,可也得看时候看场合吧?你这刚入职没几天,就敢这么折腾,怕是不知道‘祸从口出’四个字怎么写吧?” “依我看啊,沈御史不是不知道,是想踩着别人往上爬呢!” 另一个矮胖御史阴阳怪气地说,“一下子救了两千多人,这名声传出去,谁还敢说沈御史没本事?” 周围渐渐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官员,有摇头的,有窃笑的,还有几个吏部的官员,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屑—— 在他们看来,沈清这就是典型的“愣头青”,官场大忌都犯遍了,迟早得栽跟头。 沈清扫了一圈,没看到一个真心替他说话的。 也是,他一个刚穿越过来的“新人”,没背景没根基,又得罪了权倾朝野的胡惟庸,谁愿意这时候跟他扯上关系? “各位大人多虑了。” 沈清挺直腰板,声音不高,却透着股子韧劲,“下官既在都察院当差,就得尽御史的本分。空印案里确有冤情,下官若是看见了不说,那才是对不起陛下的信任,对不起这身官袍。” 他特意把“陛下”和“本分”这两个词咬得重点,意思很明白:我是为了陛下办事,你们少在这儿说三道四。 张度被噎了一下,脸色有点难看。 他没想到这小子看着年轻,嘴巴倒挺严实,几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哼,牙尖嘴利!” 张度甩了甩袖子,“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带着那群人扬长而去,路过沈清身边时,还故意撞了沈清一下,差点把沈清撞得趔趄。 周围的官员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打量沈清几眼,那眼神跟看个死人差不多。 沈清揉了揉被撞的胳膊,心里冷笑。 这才刚开始呢,就这点手段? 比起现代纪委里那些明枪暗箭,这简直是小儿科。 他没再耽搁,转身往都察院的方向走。 都察院设在长安街的东侧,跟刑部、大理寺离得不远,合称为“三法司”。 不过这会儿,沈清看着那灰墙黑瓦的院子,只觉得里面怕是比刑部大牢还让人难受。 果然,一进御史台的办公房,沈清就愣了。 偌大的房间里摆着十几张案几,其他御史都在各司其职,有的在写奏折,有的在翻卷宗,见沈清进来,都不约而同地停了手上的活儿,眼神怪怪的。 而属于沈清的那张案几,简直成了个“垃圾堆”。 高高矮矮的旧档堆得跟小山似的,从案几边缘一直堆到地上,把他坐的椅子都快埋住了。 那些档案看着就有些年头了,纸页发黄发脆,边缘还卷着毛边,有的上面甚至还有霉点。 沈清走过去,扒开最上面的一摞,发现都是些洪武初年的地方卷宗,什么“应天府农户争地案”“扬州盐商偷税案”,全是些早就审结归档的陈年旧账。 他再看案几上的笔墨——砚台是裂了缝的,里面的墨汁都快干成块了;毛笔只剩两根,笔毛秃得像扫帚;连铺在案几上的宣纸,都是最粗糙的那种,一摸就掉渣。 旁边的御史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低下头窃笑。 一个跟沈清同期入职的年轻御史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沈兄,这……这是张大人让人搬来的,说让你熟悉熟悉都察院的旧案,历练历练。” 沈清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张度,那老家伙正坐在自己的案几后,捧着个茶杯慢悠悠地喝着,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往这边瞟,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故意给他穿小鞋。 把他埋在这些旧档里,让他没时间去查新案,没时间去接触重要的公务,慢慢就成了都察院的边缘人,最后要么自己滚蛋,要么就彻底被边缘化。 够阴的。 沈清拿起那支秃毛笔,在手里转了转,又捻了捻那粗糙的宣纸,突然笑了。 他想起自己在现代纪委工作时,老领导常说的一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 那时候他刚入职,也被老油条排挤过,把最难啃的案子扔给他,想让他知难而退。 结果呢? 他硬是把那些案子啃了下来,还顺藤摸瓜揪出了好几个隐藏的贪腐分子。 现在这情况,跟当年多像啊。 “多谢张大人‘关照’。” 沈清扬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房都安静了下来。 张度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地说:“沈御史刚入职,是该多学学。这些旧案里藏着不少门道,你要是能看透了,将来在都察院也能站稳脚跟。” “那下官就多谢张大人指点了。” 沈清微微一笑,拿起一本旧档翻了起来,“说不定,还真能从这些旧案里,看出些新东西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听在张度耳朵里,却莫名有点刺耳。 这小子,难道还没看明白局势? 沈清没理会张度的眼神,专心翻看着手里的旧档。 他知道,现在跟张度硬刚没用,他得先找到突破口。 这些旧档看似是废物,说不定真能藏着什么线索——毕竟,他脑子里有“洪武朝罪案档案库”这个金手指。 他随手翻开一本“应天府学政举报县丞勒索案”的卷宗,里面的记录很简单:学政举报江宁县丞每月向秀才勒索“束脩钱”,但县丞矢口否认,又没有确凿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沈清的手指在卷宗上敲了敲,脑中的档案库自动弹出了相关信息:【江宁县丞王顺,洪武八年至九年,共勒索秀才、童生银两二百三十两,其家仆每月初三、十六都会去县学门口“收钱”,中间人是县丞的表兄李三。】 哟,这就有了? 沈清抬眼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拿起那支秃毛笔,蘸了蘸那快干的墨汁,在粗糙的宣纸上,重重地写下了“江宁县丞王顺”几个字。 想给我穿小鞋? 沈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等着瞧。 第4章 现代逻辑破小案 沈清盯着那堆旧档看了半晌,随手抽出最底下一本。 封面都磨掉了角,上面写着“应天府卷宗·洪武八年”。 翻开泛黄的纸页,墨迹都有些晕开了。 里面记着桩案子:应天府学政周衡举报江宁县丞王顺,说他每月都向县学的秀才勒索“笔墨钱”,少则五两,多则十两,不给就故意刁难,扣着廪膳不发。 可卷宗后面的批语写着“证据不足,暂搁”。 沈清挑了挑眉,脑子里的档案库自动跳出王顺的资料:这家伙是胡惟庸的远房表亲,靠着关系才坐上县丞的位置,贪得无厌,不光勒索秀才,连地方商户都敢伸手。 “证据不足?” 沈清嗤笑一声,把卷宗往案几上一拍,“在咱们那儿,叫‘零口供定罪’,证据链够了就行。” 旁边的御史听见动静,探头看了一眼,见是这桩旧案,撇撇嘴:“沈御史还真看起这个了?这案子早就黄了,周学政拿不出实据,王县丞一口咬定是诬陷,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拿不出实据,不代表没罪。” 沈清没抬头,手指在卷宗上敲着,“走,跟我去趟县学。” 那御史赶紧摆手:“我可不去,王县丞跟张大人走得近,掺和这事儿没好果子吃。” 沈清也不勉强,自己揣着卷宗就出了都察院。 他知道,这种时候没人愿意跟他站一队,只能自己干。 应天府县学在夫子庙旁边,一进门就听见朗朗书声。 周衡正在给秀才们讲课,见沈清来了,愣了一下,赶紧迎出来:“沈御史?您怎么来了?” “周学政,我来问你去年举报王顺的案子。” 沈清开门见山,“那些被勒索的秀才,现在还在吗?” 周衡叹了口气,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在是在,可谁敢说啊?王顺上个月还让人传话,说谁敢再提这事儿,就让谁乡试过不了。” “我保他们没事。” 沈清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你把人叫来,我问问情况。” 周衡犹豫了半天,还是去叫了三个胆子大点的秀才。 三个年轻人进来时还哆哆嗦嗦的,站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别怕,我是都察院的御史,专门查贪腐的。” 沈清给他们倒了茶,“你们只管说实话,王顺是怎么勒索你们的?每次多少银子?在哪交的?谁经手的?” 一个戴方巾的秀才壮着胆子说:“每月初三,他表兄李三就来县学门口的茶馆,我们得把银子给他……上个月我没给,廪膳就被扣了半个月。” “对!”另一个补充道,“我娘病了没钱给,他就故意在课堂上挑我错处,说我文章写得狗屁不通,还罚我抄《论语》一百遍!” 沈清一边听一边记,字迹虽然用的是毛笔,可格式却像现代的询问笔录: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条条列得清清楚楚。 “李三每次都亲自来?” 沈清追问,“他有没有说这钱是王顺要的?” “说了!”第三个秀才急道,“他说‘我家表弟公务繁忙,这点小钱就由我代收’,那语气嚣张得很!” 沈清把笔录递给他们:“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是就按个手印。” 三个秀才看完,咬着牙按了手印。 他们早就受够了王顺的气,这会儿见御史出面,也豁出去了。 从县学出来,沈清直奔江宁县衙。他没去找王顺,而是绕到后院的杂役房,找到管采买的老仆。 “老人家,我是都察院的,想看看县丞大人这半年的采买账。” 沈清拿出块碎银子递过去,“麻烦您了。” 老仆掂了掂银子,眉开眼笑:“好说好说,账册都在这儿呢。” 沈清翻看着账册,眼睛越来越亮。 王顺家的采买记录简直离谱:上个月买了两匹上等云锦,花了三十两;前个月买了一坛子陈年女儿红,十二两;就连家仆买的肉菜,都比市价贵三成。 他把这些记录抄下来,又去了几家王顺常去的店铺。 店家一开始不肯说,沈清把秀才的笔录往桌上一拍:“王顺勒索秀才的事,我们已经查实了,你们要是不说实话,就按同谋处理!” 店家们吓坏了,赶紧说实话:“王县丞家的仆役每月初三、十六都来采买,出手特别大方,尤其是初三,买的都是贵东西!” 沈清把这些证词也记下来,心里冷笑:初三,正好是李三去县学收钱的日子。这时间对得多准! 回到都察院时,天都快黑了。 张度正收拾东西准备走,见沈清回来了,阴阳怪气地说:“沈御史这是去哪查案了?这么晚才回来,别累着啊。” “查了点小事。” 沈清没理他,径直去找都御史陈瑛。 陈瑛正在看奏折,见沈清进来,抬了抬眼皮:“有事?” “大人,下官查到江宁县丞王顺勒索秀才的证据了。” 沈清把笔录、账册抄本、店家证词都递上去,“您看,人证物证都在。” 陈瑛翻了翻,皱起眉头:“就这些?秀才的证词是一面之词,采买账册也证明不了什么,说不定是王顺家境富裕呢?” “大人您看这儿。” 沈清指着笔录,“所有秀才都说,中间人是王顺的表兄李三,每月初三收钱。而王顺家的采买记录显示,他家仆役每月初三都大量采买贵重物品,这时间太巧合了。” 他又指着店家的证词:“店家说王顺家仆役初三出手特别大方,这钱哪来的?王顺的俸禄每月才二十两,根本不够这么花。” “还有这个。” 沈清拿出卷宗,“周学政去年举报时,说王顺扣了秀才的廪膳,这和秀才的证词能对上。种种迹象表明,王顺就是借着职权勒索,证据链是完整的!” 陈瑛沉默了半晌,他知道王顺是胡惟庸的人,可沈清拿出来的东西确实像那么回事。 “你确定这些证据靠谱?” 陈瑛盯着沈清。 “大人可以派人去查。”沈清语气肯定,“要是查不实,下官甘愿受罚!” 陈瑛想了想,叫来了两个亲信御史:“你们去江宁一趟,按沈清说的查,仔细点,别出岔子。” 那两个御史领命而去。 沈清站在旁边,心里一点都不慌。他知道,这案子一查一个准。 张度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听见他们的对话,撇撇嘴:“我看悬,王县丞怎么说也是胡相的人,哪那么容易扳倒?” 沈清没理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案几。 他把那些旧档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了干净的桌面。 虽然只是破了个小案子,可这是他在都察院打出的第一拳,必须响! 第二天一早,去江宁的御史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兴奋:“大人!沈御史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抓到了李三,他都招了,确实是替王顺收钱,还搜出了没花完的银子!王顺也认了罪!” 陈瑛愣了一下,看沈清的眼神都变了。 他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年轻御史还真有两下子。 “好!”陈瑛一拍桌子,“把王顺革职下狱,严查他还有没有其他贪腐行为!” 消息传到办公房,张度的脸瞬间就白了。 其他御史看沈清的眼神也变了,有惊讶,有佩服,还有点害怕。 沈清坐在自己的案几后,拿起那支秃毛笔,沾了沾墨汁,在宣纸上写下“王顺案结”四个字。 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要想在都察院站稳脚跟,要想跟胡惟庸斗,还得拿出更多的本事来。 第5章 陛下的“旁听席” 王顺被革职下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一上午就传遍了都察院。 办公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那些昨天还对沈清冷嘲热讽的御史,这会儿见了他,要么低头装没看见,要么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连张度都收敛了不少,捧着茶杯缩在角落里,半天没敢吱声。 “沈御史,真有你的啊!” 一个年轻御史凑过来,满脸佩服,“那王顺可是胡相的远房表亲,你都敢动,胆子也太肥了!” “不是我胆子肥,是他罪有应得。” 沈清一边整理卷宗,一边淡淡回道,“咱们做御史的,不就干这个的?” “话是这么说,可真要做起来……” 那御史叹了口气,“多少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你敢较真。” 周围几个御史也跟着点头。 他们不是不知道有些官员不干净,可要么怕得罪人,要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沈清这个“愣头青”,刚入职就敢啃硬骨头。 沈清没接话。 他知道,这点声望算不了什么,不过是暂时镇住了这些墙头草。 真要站稳脚跟,还得拿出更多实绩。 正琢磨着,都察院的门房突然跑了进来,脸色发白:“沈……沈御史,外面有锦衣卫找你!” “锦衣卫?” 办公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沈清。 这时候锦衣卫上门,可不是什么好事——洪武朝的锦衣卫,那就是“抄家”“问斩”的代名词。 张度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勾起抹幸灾乐祸的笑。 他就说嘛,这小子蹦跶不了几天,说不定是昨天得罪了胡相,人家动真格的了。 沈清心里也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知道了,我去看看。” 他跟着门房走到都察院门口,就见两个穿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眼神跟刀子似的。 “可是监察御史沈清?” 为首的锦衣卫开口,声音跟砂纸磨过似的。 “正是下官。”沈清拱手。 那锦衣卫从怀里掏出个明黄色的信封,递过来:“陛下有密旨,给你。” 沈清双手接过,心里直打鼓。 朱元璋这时候给他下密旨,是因为空印案的事要秋后算账? 还是王顺的案子触怒了胡惟庸,朱元璋要敲打自己? 他捏了捏信封,硬着头皮问:“敢问官爷,陛下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看完便知。” 锦衣卫说完,转身就走,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懒得说。 沈清拿着密旨回到办公房,一进门就感觉所有目光都黏在自己身上。 张度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问:“沈御史,锦衣卫找你做什么?该不会是……” “没什么,陛下的密旨。” 沈清没理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里面是一张明黄色的纸,上面是几行歪歪扭扭的字,笔锋刚硬,带着股子狠劲——一看就是朱元璋的亲笔。 沈清凑近了,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明日朕审苏州知府孙茂案,你在殿角旁听,不许说话。” 就这? 沈清愣了一下,心里更犯嘀咕了。 让自己去旁听审案,还不许说话?这是唱的哪出? 是觉得自己在空印案和王顺案里表现还行,想再考考自己的本事? 还是觉得自己太跳脱,想借这个机会敲打敲打,让自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朱元璋这老狐狸,心思深沉得很,真让人猜不透。 “沈御史,陛下有何旨意啊?” 张度又凑了过来,一脸假笑,“要是有什么用得上老臣的地方,尽管开口。” “没什么大事,陛下让我明天去旁听个案子。” 沈清把密旨揣进怀里,淡淡道。 “旁听案子?” 张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苏州知府孙茂那个案子?” “张大人知道?” “嗨,这案子闹得挺大的。” 张度摸着山羊胡,一脸“我懂”的表情,“孙茂被举报贪墨赈灾粮,人证物证都有,听说胡相力主严惩,估计是难逃一死了。” 沈清心里一动。 孙茂?苏州知府? 他回到自己的案几,假装翻旧档,脑子里却默默调用了“洪武朝罪案档案库”。 【案件名称:苏州知府孙茂贪墨案】 【涉案人员:孙茂(苏州知府)、王庆(苏州同知)】 【案情:洪武九年,苏州遭遇水灾,朝廷下拨赈灾粮十万石。同知王庆伪造账目,买通库吏,私吞赈灾粮三万石,嫁祸给知府孙茂。】 【幕后:王庆是胡惟庸门生,因孙茂不肯依附胡党,故设计陷害,意图取而代之。】 【当前进度:朱元璋已收到王庆呈送的“证据”,明日开庭审理,拟判孙茂斩立决。】 又是胡惟庸的人搞的鬼! 沈清皱起眉头。 孙茂是个清官,档案里写着他在苏州任上兴修水利、减免赋税,很受百姓爱戴,就因为不肯跟胡惟庸同流合污,就要被这么害死? 而那个王庆,不光贪墨赈灾粮,还草菅人命——档案里提了一句,有个知道内情的库吏,被他借口“偷盗官粮”给杀了。 这也太黑了。 沈清捏了捏拳头。 看来明天这趟旁听,怕是不好好坐着听就能完事的。 自己知道案子的真相,眼睁睁看着孙茂被冤枉处死,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可朱元璋又说了“不许说话”,自己要是忍不住开口,会不会触怒龙颜? 这老朱,分明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傍晚,沈清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住处。 那是个小院子,是朝廷给监察御史分的,不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他叫小厮打了盆热水,洗了把脸,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穿越到洪武朝这几天,净跟这些糟心事打交道了。 空印案救下两千人,王顺案扳倒个小贪官,现在又冒出来个孙茂案,背后还牵扯着胡惟庸。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沈清苦笑一声,从怀里掏出那份密旨,又看了一遍。 “不许说话”四个字,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可孙茂是被冤枉的啊。 他想起现代纪委办案时,老领导常说的一句话:“我们干这行的,眼里不能揉沙子。只要看到了不公,就得管,哪怕难如登天。” 那时候觉得这话有点太“伟光正”,现在轮到自己头上,才明白这话的分量。 沈清站起身,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纸,借着油灯的光,开始回忆档案里关于孙茂案的细节。 王庆伪造的账目有什么破绽? 被买通的库吏是谁? 那个被灭口的库吏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孙茂的辩词里提到过哪些人可以作证? 他把能想到的都记下来,写得密密麻麻。 虽然朱元璋说不让说话,但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万一……万一有机会呢? 写完最后一个字,沈清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纸上,那些字仿佛都活了过来。 他知道,明天去奉天殿,不光是旁听,更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对手不光是王庆那个小人,还有他背后的胡惟庸,甚至……还有龙椅上那位心思难测的洪武大帝。 沈清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不管怎么说,总得试试。 他把纸条折好,揣进怀里,吹灭油灯,躺在床上。 黑暗中,他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明天又得跟胡惟庸对上了。 这老狐狸,可不好对付啊。 第6章 朱元璋的审案套路 第二天一早,沈清揣着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提前半个时辰就到了奉天殿。 按密旨说的,他没去官员队列里站着,而是溜到了殿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那儿放着个落满灰尘的铜鹤香炉,正好能挡住大半个身子。 刚站定没多久,殿外就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朱元璋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面无表情地走上龙椅。 他眼下的乌青比昨天更重了,看来又是一夜没睡。 “陛下驾到——” 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刚落,文武百官“唰”地一下全跪了下去,黑压压一片,跟割麦子似的。 沈清也赶紧跟着跪下,心里暗自嘀咕:这每天三跪九叩的,膝盖怕是迟早要废。 “都起来吧。” 朱元璋的声音有点沙哑,他没先处理别的事,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把苏州知府孙茂带上来。” 很快,两个锦衣卫押着一个身穿囚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那男人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几道血痕,显然是受过刑,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沈清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档案里那个被冤枉的苏州知府孙茂。 “罪臣孙茂,参见陛下。” 孙茂跪在地上,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股清亮。 “孙茂,”朱元璋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敲着,“有人告你贪墨苏州水灾的赈灾粮,可有此事?” 没等孙茂开口,殿外又跑进来一个穿着从五品官袍的胖子,“噗通”一声跪在孙茂旁边,哭得涕泪横流:“陛下!臣要揭发!孙茂他胆大包天,把朝廷下拨的十万石赈灾粮贪了整整三万石!灾民们都快饿死了,他却把粮食偷偷卖给了粮商,中饱私囊啊!” 这胖子正是苏州同知王庆,胡惟庸的门生。 沈清在档案里见过他的底细: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哭哭啼啼装可怜,背地里却比谁都黑。 “你胡说!” 孙茂猛地抬起头,气得浑身发抖,“王庆!你血口喷人!那三万石粮食是被你和库吏合谋私吞的,你还杀了知情的老库吏,嫁祸给我!” “陛下您看!” 王庆哭得更凶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抹在官袍上,“他到现在还敢狡辩!臣这里有账册为证,每一笔粮食的出库记录都有孙茂的签字,还有库吏的证词,总不能都是假的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双手举过头顶。 旁边的太监赶紧拿过去,呈给朱元璋。 朱元璋翻了两页,眉头皱了起来。 沈清离得远,看不清账册上写了啥,但猜也能猜到——肯定是王庆伪造的。 “孙茂,”朱元璋把账册往龙椅上一扔,“账册上有你的签字,你还有什么话说?” “陛下,那签字是伪造的!” 孙茂急得额头青筋直跳,“臣每次签字都会在‘茂’字最后一笔带个小勾,那账册上的字根本没有!而且那几个作证的库吏,早就被王庆收买了!” “哼,强词夺理!” 王庆梗着脖子喊,“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忘了打勾?库吏们都是朝廷命官,怎么可能被我收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跟菜市场讨价还价似的。 沈清在殿角看得清楚,王庆虽然哭得凶,但眼神时不时瞟向胡惟庸,明显是在等靠山发话。 果然,胡惟庸往前站了一步,咳嗽了两声:“陛下,依老臣看,孙茂身为苏州知府,监管赈灾粮不力是实。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他却百般抵赖,足见其心可诛。若不严惩,恐难安苏州百姓之心啊。” 这话说得够阴的,表面上是分析案情,实际上是给孙茂扣了顶“民心不安”的大帽子。 朱元璋没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孙茂,那眼神跟鹰隼似的,像是要把人看穿。 沈清心里捏了把汗。 按现代办案的规矩,这案子疑点太多了:签字的真伪没核实,库吏的证词没交叉印证,被杀的老库吏死因也没查……怎么也得先调查清楚再说吧? 可朱元璋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孙茂,”朱元璋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股莫名的压迫感,“你敢对天发誓,你没贪那三万石粮食吗?” 孙茂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磕了个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咚”的一声,都见血了:“臣孙茂对天发誓!若贪墨一粒赈灾粮,愿遭天打雷劈,阖家上下,男盗女娼,不得好死!” 这毒誓够狠的,连家人都带上了。 殿里不少官员都皱起了眉头,觉得孙茂不像是在撒谎。 王庆的脸色有点发白,偷偷拉了拉胡惟庸的袖子。 胡惟庸刚要说话,朱元璋突然一拍龙椅扶手,吼道:“大胆孙茂!到了现在还敢嘴硬!” 沈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果然,朱元璋指着孙茂,对锦衣卫喝道:“来人!把这不知悔改的东西拖下去,打三十大板!看他还敢不敢狡辩!” “陛下!臣冤枉啊!” 孙茂被两个锦衣卫架起来,拼命挣扎,“臣真的没贪啊!您要相信臣!” 可锦衣卫哪管他喊什么,架着他就往外拖,那绝望的喊声越来越远,听得人心头发紧。 沈清在殿角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开打了? 既没核实签字真假,也没调查库吏证词,就因为孙茂发誓发得狠,就觉得他在狡辩? 这是什么审案套路? 沈清脑子里瞬间闪过现代电视剧里的桥段——屈打成招。 先给你一顿打,打到你扛不住了,不管有没有罪,先签字画押再说。 朱元璋这是……想玩这手? 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挪,想开口说点什么,可脑子里突然响起朱元璋昨天密旨里的话:“不许说话。” 是啊,自己只是个旁听的,没资格插嘴。 沈清咬了咬牙,又退回到铜鹤香炉后面,心里却跟翻江倒海似的。 孙茂是个清官,档案里写得明明白白,他在苏州修了二十多座水库,减免了三年赋税,百姓都叫他“孙青天”。 就因为不肯给胡惟庸送礼,不肯加入他的党羽,就要被这么诬陷,还要被屈打成招? 这也太黑了。 他偷偷看向朱元璋,只见老朱正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殿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让人看不懂的平静。 胡惟庸站在下面,嘴角偷偷勾起一抹笑,那表情,像是胜券在握。 周围的官员们都低着头,谁也不敢说话。 打三十大板虽然不至于死人,但足够让一个文官脱层皮,接下来再审,恐怕就由不得孙茂不认罪了。 沈清握紧了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他来这洪武朝,是想替老朱甄别忠奸,是想救那些不该死的人。 要是眼睁睁看着孙茂这么被冤枉,那他穿越这一趟,还有什么意义? 可朱元璋说了,不许说话。 违抗圣旨的后果,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空印案里那些主犯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殿外传来孙茂一声声的惨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沈清的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别管了,保命要紧,你就是个小人物,改变不了什么。” 另一个说:“你是御史!是查贪腐的!见死不救,对得起这身官袍吗?” 惨叫声越来越弱,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沈清深吸一口气,悄悄从怀里掏出昨天晚上写好的纸条——上面记着孙茂案的几个关键疑点:王庆伪造账册的破绽、被灭口的老库吏家人的住址、孙茂签字的特殊习惯…… 他看着龙椅上的朱元璋,又看了看外面渐渐安静下来的庭院,心里做了个决定。 不让说话是吧? 那我写字总行吧? 第7章 账册里的破绽 殿外的惨叫声刚歇,两个锦衣卫就拖着孙茂回来了。 这家伙原本笔挺的脊梁弯得像根虾米,囚服被血浸透,糊在背上,走路都得被人架着,可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喊:“陛下……臣冤……臣真的没贪……” 朱元璋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呷了口茶。 王庆瞅着孙茂那惨样,嘴角偷偷翘了翘,又赶紧摆出痛心疾首的模样:“陛下您看,都打成这样了还嘴硬,这孙茂的心肠也太硬了!那可是三万石赈灾粮啊,多少百姓等着救命呢!” “就是!”胡惟庸跟着敲边鼓,“此等冥顽不灵之徒,留着也是祸害,不如趁早斩了,以儆效尤!” 几个胡党官员立马附和,嚷嚷着“杀了孙茂”,殿里一时间乱糟糟的。 沈清在殿角看得牙痒痒。 这帮人真是蛇鼠一窝! 孙茂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在这儿落井下石。 他攥紧了手里的纸条,指节都发白了。 脑子里的档案库正哗哗翻页,关于苏州赈灾粮的账目细节越来越清晰—— 【账册破绽:王庆命亲信库吏赵二篡改三月初七的入库记录,将“实收七万石”改为“实收十万石”,涂改处用米汤糊过,遇水会显形。】 【关键证人:赵二已被王庆打发回乡下,其母尚在苏州府衙附近居住。】 三月初七! 沈清眼睛一亮。 这日子是朝廷拨发的第二批赈灾粮到苏州的日子,也是账册造假的关键节点。 他偷瞄了眼朱元璋,老朱正放下茶杯,看那样子像是要拍板了。 再不出手,孙茂就真没救了。 “陛下有旨……” 旁边的太监刚要开口传令,沈清突然往前凑了两步。 他身边的小太监吓了一跳,刚想拦,沈清把手里的纸条往他手里一塞,压低声音:“快,呈给陛下,就说是……旁听御史发现点小疑点。” 小太监脸都白了,手里的纸条烫得像块烙铁。 陛下说了让这沈御史只许听不许说话,这时候递纸条,不是找死吗? 可沈清那眼神太吓人了,跟庙里的判官似的,小太监手一抖,竟真的捧着纸条往龙椅那儿跑。 “陛下,沈御史……沈御史有东西要呈给您。” 小太监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满殿的人都愣了。 沈清? 那小子不是在殿角罚站吗? 敢这时候递东西? 朱元璋皱起眉头,瞥了眼殿角的沈清,又看了看小太监手里的纸条:“呈上来。” 太监赶紧把纸条递上去。 朱元璋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是用毛笔写的,却透着股干练劲儿: “陛下,可查苏州府库入库账册,特别是三月初七那一页。” 就这? 朱元璋盯着纸条看了半晌,又抬眼看向沈清。 那眼神里有疑惑,有探究,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小子,倒是会钻空子。 不让说话,就写字? 胡惟庸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对劲。 沈清这时候提账册,难道发现了什么? 他刚想开口阻拦,朱元璋突然把纸条往案上一拍:“传旨!去户部调苏州府去年三月到五月的入库账册,特别是三月初七那一天的,马上去!” “陛下!” 胡惟庸赶紧出列,“不过是个小御史的猜测,何必兴师动众?孙茂罪证确凿,不如……” “胡相是怕了?” 朱元璋冷冷地打断他,“还是觉得,朕查不得一本账册?” 胡惟庸吓得赶紧跪下:“老臣不敢!臣只是觉得,不必为这点小事耽误时间。” “是不是小事,查了便知。” 朱元璋没再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庆。 王庆这时候脸都白了,跟刚从面缸里捞出来似的。 三月初七那页账册! 那是他亲手让赵二改的,虽然用米汤糊过,看着天衣无缝,可万一……万一被看出破绽呢? 他的腿肚子都在转筋,额头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王同知,你怎么了?” 旁边的官员看出不对劲,捅了他一下,“脸怎么这么白?” “没……没事。” 王庆结结巴巴地说,声音都在发颤,“可能是……可能是站得太久了。” 沈清在殿角看得清楚,心里冷笑。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另一张纸条,上面记着赵二母亲的住址。 这是后手,万一账册查不出问题,就只能从人证下手了。 不过看王庆这怂样,估计账册那边就藏不住了。 “陛下,户部侍郎求见!” 殿外传来通传声。 “让他进来。” 户部侍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账册,满头大汗:“陛下,苏州府……苏州府的账册取来了。” 朱元璋指了指案前的空地:“摊开,翻到三月初七那一页。” 侍郎赶紧把账册摊在地上,一页页往后翻。 周围的官员都伸长了脖子,连孙茂都强撑着抬起头,眼里闪着光。 胡惟庸的脸阴得能滴出水来,死死盯着那本账册,心里把沈清骂了千百遍。 终于,侍郎翻到了三月初七那一页。 他刚想拿起来呈给朱元璋,朱元璋突然说:“拿碗水来。” 小太监赶紧端来一碗清水。 朱元璋没接,指着账册:“泼上去。” 侍郎愣了一下,赶紧照做,把水轻轻泼在三月初七那页的账册上。 奇迹发生了。 只见纸面被水浸湿后,“实收十万石”那几个字下面,慢慢透出淡淡的字迹——“实收七万石”! 涂改的痕迹清清楚楚,跟沈清纸条上说的一模一样! “这……这是……” 侍郎吓得手都抖了。 账册上“实收七万石”的字迹还没干透,奉天殿里的议论声就跟炸了锅似的,嗡嗡响个不停。 “老天爷!还真改了啊!” “我的天!这王庆也太胆大包天了,连赈灾粮的账都敢改!” “我说孙知府怎么喊冤呢,原来是被人坑了!” “王庆不是说账册没问题吗?这咋说?” “之前还哭得跟真的似的,原来他才是赃官!” “孙知府也太冤了,被打成那样还喊冤,这下总算清白了!” 官员们交头接耳,眼神里全是震惊,还有些之前跟着胡惟庸喊“杀孙茂”的,这会儿赶紧低下头,生怕被朱元璋盯上。 沈清在殿角看着,心里那股气总算顺了点——这群墙头草,总算知道谁对谁错了。 王庆“噗通”一声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才那股子嚣张劲儿全没了,跟条丧家犬似的。 朱元璋没看王庆,也没看账册,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胡惟庸,眼神冷得像冰。 胡惟庸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赶紧跪下:“陛下!老臣……老臣不知此事,是王庆这狗东西欺上瞒下!” 他这是想把自己摘干净。 沈清在殿角撇撇嘴。 现在知道撇清了? 早干嘛去了? 第8章 反转!知府是清官! 胡惟庸趴在地上,脸贴着冰凉的金砖,后背的冷汗把紫袍都浸湿了。 王庆这蠢货,连账册都改不利索,还被人看出了破绽,这下不仅没扳倒孙茂,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他偷偷抬眼瞄了眼朱元璋,见老朱正盯着那本账册,眼神冷得能结冰,赶紧又把头埋下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朱元璋看着那本被水浸湿的账册,又看了看殿角的沈清,突然笑了,那笑声里听不出是喜是怒。 “沈清,”朱元璋开口,“你倒是比朕想象的……更有意思。” 沈清心里一紧,赶紧跪下:“臣只是碰巧发现,不敢居功。” 沈清没工夫管胡惟庸的死活,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松气的时候。 账册虽说是铁证,但王庆肯定会狡辩,得找个证人把他的嘴彻底堵死。 他摸了摸怀里的另一张纸条,上面记着“查库房看守”,这是早就想好的后手。 这会儿朱元璋刚把账册拿起来,手指在涂改的地方摸了摸,眉头皱得更紧了。 旁边的太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沈清赶紧往前凑了两步,扯了扯那小太监的袖子。 小太监一哆嗦,转头看见是沈清,脸都白了——上回递纸条就够吓人了,这又来?他压低声音:“沈御史,陛下没说让你……” “别废话,快呈上去。” 沈清把纸条塞给他,眼神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劲儿,“就说这是查清案子的关键,耽误了陛下审案,你担得起?” 小太监被这话噎了一下,看着手里的纸条,又看了看龙椅上脸色难看的朱元璋,咬了咬牙,捧着纸条就跑了过去:“陛下,沈御史……沈御史还有东西要呈给您,说是能查清案子的关键。” 朱元璋正烦着呢,听见“沈御史”三个字,抬头瞥了眼殿角的沈清,又看了看小太监手里的纸条,没好气地说:“呈上来。” 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就一句话:“陛下,可查苏州府库三月初七的库房看守,当日是谁当值。” 朱元璋眼睛一亮。 对啊! 账册是王庆改的,但改账册得有人配合,库房看守就是最好的证人! 这小子倒是心思缜密,连这点都想到了。 他把纸条往案上一扔,冲殿外喊:“锦衣卫!去苏州府把三月初七当值的库房看守给朕带过来!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旨!” 殿外的锦衣卫齐声应和,脚步声“噔噔噔”地远去,听得人心里发紧。 王庆瘫在地上,原本还抱着点侥幸——账册虽有涂改,但只要没人证,他还能狡辩是账册保管不当,被老鼠啃了或者被水浸了。 可一听要传库房看守,他浑身一软,差点晕过去。 那看守是他亲手安排的人换的班! 要是看守来了,什么都得露馅! 他哆哆嗦嗦地想开口求饶,可刚抬起头,就对上朱元璋那冰冷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锦衣卫跑出去,心里把那看守骂了千百遍——你可千万别说实话! 沈清在殿角看得清楚,心里冷笑。 现在知道怕了? 当初诬陷孙茂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今天? 孙茂被两个小吏架着,原本还奄奄一息,这会儿听见要传看守,眼睛突然亮了,嘴里的“冤枉”也喊得清楚了点:“陛下!臣说的都是实话!库房看守能作证!” 朱元璋没理他,只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着。 但沈清看得出来,老朱的手指没再敲龙椅了,显然是心里有底了。 没等多久,锦衣卫就押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男人进来了。 那男人脸膛黝黑,手上全是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的,被锦衣卫押着,吓得腿都软了,一进殿就“噗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草民……草民见过陛下,陛下饶命!” “你就是苏州府库三月初七的看守?” 朱元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威严。 “是……是草民。” 那看守头都不敢抬,声音抖得像筛糠。 “三月初七那天,你在库房当值吗?” 朱元璋又问。 看守犹豫了一下,偷偷抬眼瞄了眼瘫在地上的王庆,见王庆正恶狠狠地瞪着他,吓得赶紧低下头:“当……当值了。” “是吗?” 沈清在殿角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怎么听说,那天有人跟你换了班,还请你喝了好酒?” 看守身子一僵,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沈清:“你……你怎么知道?” 这话一出,满殿的人都明白了——果然有猫腻! 朱元璋把茶杯往案上一放,“啪”的一声,吓得看守一哆嗦:“如实招来!谁跟你换的班?为什么换班?” “是……是王同知的人!” 看守再也不敢隐瞒,哭着说,“三月初六那天,王同知的管家找到我,说让我初七别去当值,他会找人替我,还给了我五两银子,请我去醉仙楼喝了酒……我……我当时贪小便宜,就答应了!” “那你知道替你当值的人做了什么吗?” 沈清又问。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看守赶紧摆手,“我那天喝完酒就回家睡了,第二天才知道……才知道库房的账册被改了,孙知府被抓了……我怕被牵连,就没敢说!” 朱元璋冷笑一声,转头看向王庆:“王庆,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庆彻底崩溃了,原本还想狡辩,这会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地上哭着喊:“陛下!臣招!臣全都招!是……是胡相让臣干的!” 这话像颗炸雷,在殿里炸开。 胡惟庸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干这种事了?你血口喷人!” “我没有胡说!” 王庆红着眼睛,像是豁出去了,“去年冬天,胡相找我说,孙茂不识抬举,不肯依附他,让我找机会把孙茂搞下去!今年朝廷拨了赈灾粮,胡相就让我改账册,诬陷孙茂贪墨,还说……还说事成之后,让我当苏州知府!” “你放屁!” 胡惟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庆骂,“你自己贪赃枉法,还敢攀咬老夫!陛下,老臣是冤枉的!” 朱元璋没理会他们狗咬狗,只是盯着胡惟庸看了半晌,然后对锦衣卫说:“把王庆拖下去,打入天牢,严加审讯,看看还有没有同党!” “遵旨!” 锦衣卫上前,架起王庆就往外拖。 王庆一边被拖走,一边还在喊:“胡相!你答应过我保我平安的!你不能不管我啊!” 胡惟庸看着王庆被拖出去,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能又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朱元璋这才转向孙茂,语气缓和了点:“孙茂,你受委屈了。” 孙茂被人扶着,勉强站稳,磕头谢恩:“谢陛下明察秋毫,还臣清白!臣……臣万死不辞!” “起来吧。” 朱元璋说,“苏州知府的位置,还是你的。回去之后,好好安抚百姓,把赈灾粮的事处理好,别再出岔子。” “臣遵旨!谢陛下!” 孙茂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被小吏扶着,一步一步慢慢往外走,路过沈清身边时,还特意停下,低声说了句:“沈御史,多谢。” 沈清笑了笑,没说话——他要的不是谢恩,是这洪武朝少点冤案。 处理完王庆和孙茂,朱元璋的目光又落在了沈清身上。 他盯着沈清看了半晌,突然笑了:“沈清,你倒是会看账。不光会看账,还会找证人,心思挺细。” 沈清赶紧跪下:“陛下过奖了。臣只是做了御史该做的事,不敢居功。” “该你的功,跑不了。” 朱元璋说,“都察院缺个懂查账的,你以后就多盯着点各部的账目,有问题及时禀报。” “臣遵旨!” 沈清心里一喜——这是要重用自己了? 旁边的胡惟庸听见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却只能硬着头皮说:“陛下英明,沈御史确有才干。” 朱元璋没再说话,摆了摆手:“退朝!” 官员们纷纷磕头谢恩,慢慢往外走。 沈清跟着人流,刚走到殿门口,就看见胡惟庸站在台阶上,正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 沈清没怕,反而冲他笑了笑——这一局,是自己赢了。 胡惟庸看着沈清的背影,拳头攥得紧紧的。 沈清,你给老夫等着,这事没完! 沈清可没心思管胡惟庸怎么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提高查案效率。 刚才这案子,要是早有证人出来作证,孙茂也不用受那么多罪。靠自己一个人查,太慢了…… 他突然想起现代的举报箱——要是能让百姓敢说话,敢举报,那查案不就快多了? 第9章 匿名举报箱的诞生 沈清刚踏进都察院的大门,就被一股熟悉的酸臭味儿裹住了——不是别的,是同僚们那股子见风使舵的劲儿。 昨天还没人敢跟他搭话,今天倒好,刚走两步就有人凑上来,脸上堆着笑:“沈御史,您可太厉害了!昨天在奉天殿那一手,真是救了孙知府的命啊!” “是啊是啊,您这眼睛比老鹰还尖,账册上那点猫腻都能看出来!” 沈清心里冷笑。 这群人,昨天胡惟庸喊着杀孙茂的时候,一个个比谁都积极,今天见风向变了,又来捧臭脚。 他没心思跟他们掰扯,敷衍着点了点头,径直往自己的办公房走。 一进办公房,沈清就把官袍一脱,往椅背上一搭,瘫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 昨天审孙茂案,又是递纸条又是盯证人,比在现代纪委审贪腐案还累——至少现代有监控有笔录,洪武朝全靠脑子记,还得防着皇帝和丞相的冷刀子。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脑子里又想起苏州赈灾粮的事。 孙茂是救下来了,可王庆背后还有胡惟庸,这棵大树不除,以后还得有更多冤假错案。 可靠自己一个人查,太慢了! 都察院就那么些人,大部分还都是胡惟庸的人,想查个案比登天还难。 “得找个办法,让老百姓也能帮着查案。” 沈清嘀咕着,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现代的举报箱! 对呀!老百姓最清楚地方官干了啥龌龊事,可他们不敢说,怕被报复。 要是整个匿名的举报箱,让他们敢把事儿说出来,这不就多了无数双眼睛? 沈清一下子坐直了,越想越觉得靠谱。 他赶紧抓过纸笔,凭着记忆画举报箱的样子:得是个木匣子,不能太大,不然占地方;得带暗锁,只有自己能打开,免得被人动手脚;匣子上得刻几个字,显得正式点,就叫“风闻言事箱”——既符合御史“风闻言事”的规矩,又能让人知道这是干嘛的。 画好图,沈清揣着就往外跑。 都察院附近就有个木匠铺,掌柜的姓李,手艺好,价格也实在,之前他修过一次椅子,跟老李还算熟。 “李掌柜,忙着呢?” 沈清一进铺子就喊。 老李正拿着刨子刨木头,听见声音抬头一看,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哟,沈御史!稀客啊!您这是有啥吩咐?” “想让你帮我做个木匣子。” 沈清把图纸递过去,“你看看,就按这个尺寸来,材质用结实点的榆木,顶上得装个暗锁,正面刻‘风闻言事箱’五个字,字体要大点,清楚。” 老李接过图纸,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挠了挠头:“沈御史,您做这匣子干啥用啊?还带暗锁,怪神秘的。” “用来装东西的。” 沈清没细说,怕老李知道了不敢做——毕竟是跟查贪官有关的事,老百姓都怕惹麻烦,“你放心,就是普通的储物匣子,暗锁是怕丢东西。你多久能做好?” “榆木现成的,暗锁我这儿也有,今天下午就能给您赶出来!” 老李拍着胸脯保证,“您傍晚来取就行。” “行,那我傍晚来。” 沈清掏出一两银子递过去,“定金先给你,做好了再给尾款。” 老李赶紧摆手:“沈御史,您这就见外了!之前您帮我儿子说了句公道话,我还没谢您呢!这匣子我给您做,不要钱!” 沈清愣了一下,才想起上个月老李儿子被县吏冤枉偷东西,是他正好撞见,查了查还了孩子清白。 他笑了笑:“那哪行?该给的钱得给。你要是不收,我下次就不来你这儿做东西了。” 老李拗不过他,只能收下银子,赶紧拿着图纸去后院开工了。 沈清没在铺子里多待,转身回了都察院。 刚走到御史台门口,就撞见佥都御史张度。 张度穿着绯色官袍,手里拿着个折扇,慢悠悠地晃着,见沈清过来,阴阳怪气地问:“沈御史这是去哪了?刚立了功就往外跑,不怕陛下又要审案找不着你?” 沈清知道这老小子还记着之前的仇,没搭理他,径直往前走。 张度却不依不饶,跟在他后面:“怎么?不敢说了?我听说昨天你在奉天殿递纸条,可是把胡相得罪狠了,你就不怕……” “张大人还是管好自己吧。” 沈清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昨天您跟着喊‘杀孙茂’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会这样?” 张度的脸一下子红了,气得扇子都差点掉地上:“你……你这小子!没大没小!” 沈清没再跟他废话,转身进了办公房。 他知道,张度肯定会找机会给自己使绊子,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等举报箱做好,看这群人还能嚣张多久。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沈清赶紧去木匠铺取箱子。 老李果然没骗人,榆木匣子做得方方正正,暗锁装在顶面,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正面“风闻言事箱”五个字刻得遒劲有力,一看就下了功夫。 “沈御史,您看看,满意不?” 老李把箱子递过来,一脸期待。 沈清接过箱子,掂量了一下,挺沉,够结实。 他试着开了下暗锁,钥匙一转就开了,里面空间不小,能装不少信。 “满意!太满意了!” 他掏出尾款递过去,“李掌柜,谢了!” “客气啥!” 老李笑着摆手。 沈清抱着箱子回到都察院,直接走到御史台门口——这里是都察院最显眼的地方,不管是官员还是老百姓,进出都能看见。 他找了两个小吏,帮忙把箱子钉在门口的柱子上,位置不高不低,正好方便人投递东西。 “沈御史,您这钉个木匣子干啥啊?” 小吏一边钉一边问。 “用来收东西的。” 沈清笑着说,“以后有人想反映情况,就把信塞进去。” 这话刚好被路过的张度听见,他凑过来看了看,嗤笑一声:“收东西?收什么东西?谁会没事给你塞信?还钉在这儿,我看就是个摆设!” 周围几个御史也围了过来,跟着起哄:“张大人说得是!现在谁敢随便反映情况啊?万一被贪官报复,小命都没了!” “就是!沈御史怕不是想借着这箱子,再博个‘亲民’的名声吧?” “上次是空印案,这次是孙茂案,下次指不定又要搞什么名堂!” 嘲讽声此起彼伏,沈清却没生气。 他早就料到会这样——这些人要么是胡惟庸的党羽,要么是怕事的老油条,怎么可能相信老百姓敢举报? 他从怀里掏出早就写好的告示,递给小吏:“把这个贴在箱子旁边。” 小吏接过告示,大声念了出来:“凡举报贪官污吏、恶霸劣绅者,可匿名投信于‘风闻言事箱’。举报属实者,赏白银五两;若系诬告,诬告者与被诬告者同罪,从严处置。——都察院御史沈清。” 念完,周围的嘲讽声一下子小了。 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够普通老百姓过小半年了;而且还匿名,不用怕报复,诬告还得担责任,这规矩看着就靠谱。 张度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没想到沈清还考虑得这么周全。 他哼了一声:“就算写了告示,也没人敢来!你等着瞧!” 沈清没理他,只是看着钉在柱子上的举报箱,心里有点期待。 他知道,只要有人敢第一个投信,后面就会有更多人站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都察院的官员们陆续下班了,路过举报箱时,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眼神里有好奇,有怀疑,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沈清最后看了眼举报箱,转身回了官舍。 他没指望第一天就有信,毕竟老百姓还得观望观望。 可他不知道,就在他走后没多久,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汉子,在举报箱旁边徘徊了半天,最后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快速塞进了箱子的投信口,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10章 百封举报信 天刚蒙蒙亮,沈清就爬起来了。 不是因为睡不着,是惦记着御史台门口那只“风闻言事箱”。 穿好官袍,揣上暗锁钥匙,他三步并作两步往都察院跑。 路上碰见扫地的老杂役,老杂役还打趣:“沈御史,您这是赶着去看您那‘摆设箱’啊?” 沈清笑了笑没说话。 这三天,他每天早上都去开箱子,结果第一天是空的,第二天塞了片枯树叶,第三天更离谱,竟有个小孩往里塞了块泥巴。 都察院的同僚们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嘲讽,尤其是张度,每天路过箱子都得阴阳怪气两句。 “沈御史,您这箱子是不是漏了?怎么连封信都收不着啊?” “要不我给您写封‘举报信’,举报您这箱子占地方?” 沈清没跟他们置气,可心里也有点打鼓——难道老百姓还是不敢说? 刚到御史台门口,沈清就停住了脚步。 那只榆木举报箱,投信口好像有点不一样——似乎被什么东西塞得鼓鼓囊囊的。 他赶紧走过去,掏出钥匙打开暗锁,掀开盖子一看,眼睛瞬间亮了! 里面根本不是什么枯叶泥巴,而是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足足有十多封! 有的用的是粗糙的草纸,有的是裁成小块的宣纸,还有两封是用炭笔写的,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好家伙!总算有信了!” 沈清激动得差点喊出来,赶紧把信都掏出来,揣进怀里就往办公房跑。 刚进办公房,就撞见张度端着茶杯过来。 张度瞥见他怀里鼓鼓囊囊的,挑眉道:“沈御史,这是揣了啥好东西?不会是给您那箱子买的纸钱吧?” 沈清没理他,径直走到自己的案几前,把信一封封摊开。 张度不依不饶,凑过来看了一眼,当看清是举报信时,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了:“这……这是哪来的?” “箱子里捡的。” 沈清头也不抬,开始拆第一封信。 信是举报溧水县主簿的,说主簿挪用修河款,把石头当沙袋填河,害得去年汛期河堤差点溃了。 信里还写了修河的具体时间、负责的工匠名字,连主簿把钱花在哪个青楼都写得清清楚楚。 第二封是举报句容县教谕的,说教谕冒领生员补助,本来该给二十个贫困生的钱,他只发了五个,剩下的全揣自己腰包了,还附了生员的名单。 沈清越看越兴奋,这些信虽然匿名,可细节都写得特别具体,时间、地点、人物,一个都不少——这绝对不是诬告,都是老百姓实打实看在眼里的事! “哼,说不定是你自己写的,想糊弄人!” 张度还在嘴硬,可眼神里已经没了嘲讽,多了几分慌乱。 沈清没搭理他,手指突然停在一封用黄麻纸写的信上。 这封信的字迹比其他的都工整,内容更是让他心头一震——举报江宁县丞周虎,说周虎跟城外的盗匪勾结,每次盗匪抢了东西,都在初五、二十的半夜,去江宁城外三十里的破山神庙分赃,周虎分走一半赃物,还帮盗匪遮掩,不让官府追查。 信里还写了盗匪的头目叫“黑老三”,手下有二十多号人,上次抢了苏州商人的绸缎,就是周虎帮他们把绸缎运去南京卖掉的。 “江宁县丞勾结盗匪?” 沈清心里咯噔一下。 江宁离南京这么近,县丞竟敢跟盗匪勾结,这胆子也太大了! 他赶紧把这封信单独挑出来,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细节——分赃时间是今天半夜,地点是破山神庙,头目黑老三,赃物有绸缎、银子。 “好!就先查这个!” 沈清猛地站起来,抓起信就往外走。 张度在后面喊:“你干啥去?这信还没核实呢!万一要是诬告……” “是不是诬告,查了就知道!” 沈清回头看了他一眼,“张大人要是没事,不如跟我一起去?也好帮我当个见证。” 张度脸一白,赶紧摆手:“我……我还有奏折要写,就不去了!” 他才不傻,要是真查出县丞勾结盗匪,自己跟着去还好;要是查不出,沈清肯定会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沈清没勉强,径直去了锦衣卫值房。 锦衣卫指挥使见是他,赶紧起身:“沈御史,您怎么来了?” “有急事找你帮忙。” 沈清把举报信递过去,“你看这个,江宁县丞周虎勾结盗匪,今晚半夜在破山神庙分赃,咱们得去抓现行!” 指挥使看完信,脸色一沉:“竟有这种事!江宁县丞胆子也太大了!沈御史放心,我这就点人,跟您一起去!” 两人当即定了计划:沈清带五个都察院的吏员,锦衣卫指挥使带二十个精锐锦衣卫,傍晚出发,先去破山神庙附近埋伏,等半夜分赃时再突袭,确保人赃并获。 傍晚时分,一行人乔装成商人,赶着两辆马车往江宁方向走。 沈清坐在马车里,心里既紧张又期待——这是举报箱带来的第一个大案,要是能办成,以后老百姓肯定更敢说话了。 半夜时分,破山神庙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庙里透着点微弱的光。 沈清和锦衣卫埋伏在庙外的草丛里,能听见庙里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 “黑老三,这趟咱们抢了五百两银子,还有那批绸缎,周县丞那边能分多少?” “放心,周县丞说了,他要一半,剩下的咱们兄弟分!等会儿他来了,咱们可别多嘴!” 沈清跟指挥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确定——举报信是真的! 没等多久,就听见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一个穿着官袍的人下了马,大摇大摆地走进庙门:“黑老三,老子来了,东西准备好了吗?” 正是江宁县丞周虎! 沈清使了个眼色,锦衣卫指挥使当即下令:“上!” 二十个锦衣卫像猛虎下山似的冲进庙里,手里的刀“哐当”出鞘,大喝一声:“不许动!锦衣卫办案!” 庙里的盗匪瞬间慌了,有的想拔刀反抗,有的想往窗户外面跑,可锦衣卫早把出口堵死了,没一会儿就全被按在地上。 周虎吓得脸色惨白,指着锦衣卫喊:“你们是谁?敢抓本县丞?不想活了?” “抓的就是你!” 沈清走进庙里,手里拿着举报信,“周县丞,你勾结盗匪,分赃敛财,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虎一看举报信,腿瞬间软了,“噗通”跪在地上:“我……我没有!这是诬陷!是有人想害我!” “诬陷?”沈清冷笑一声,指了指地上的赃银和绸缎,“这些东西是哪来的?黑老三都招了,你还想狡辩?” 黑老三被按在地上,见周虎想赖账,赶紧喊:“大人饶命!都是周县丞让我们干的!他说只要我们把赃物分他一半,就帮我们遮掩!上次抢苏州商人的绸缎,就是他帮我们运去南京卖的!” 周虎还想反驳,锦衣卫从他的马车上搜出一个木匣,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银子和珠宝,足足有两百多两。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清看着周虎,眼神冰冷。 周虎彻底瘫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只能哭着喊:“我错了!我不该勾结盗匪!求陛下饶命!” 沈清没理会他的求饶,对锦衣卫说:“把他们都押回南京,明天交给陛下处置!” “遵旨!” 一行人押着周虎和盗匪往回走,天快亮时才到都察院。 沈清刚把人交给锦衣卫看守,就看见办公房门口围了一群同僚,一个个脸上都没了嘲讽,眼里全是惊讶。 “沈御史,您……您真把江宁县丞抓了?” “那举报信是真的?您这箱子也太神了!” 沈清笑了笑,没说话。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第11章 朱元璋的“小门道” 江宁县丞周虎被押进天牢的消息,第二天一早就传遍了南京城。 都察院的办公房里,气氛跟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那些嘲讽沈清的御史,这会儿见了他,要么点头哈腰,要么凑上来套近乎,连走路都绕着他的案几走,生怕不小心得罪了这位“能抓贪官的红人”。 “沈御史,您这举报箱也太神了!才几天就抓了个县丞,还是勾结盗匪的!” “是啊是啊,您这脑子咋这么灵光?咋想到用这法子的?” “以后咱们查案,是不是也能靠这箱子多找点线索?” 沈清一边整理手里的举报信,一边敷衍着点头。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墙头草,现在捧着他,要是哪天他栽了跟头,第一个踩他的肯定也是这些人。 正忙着,办公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锦衣卫的人。 为首的锦衣卫校尉走进来,径直走到沈清面前,拱手道:“沈御史,陛下有旨,宣您即刻进宫见驾。” 这话一出,办公房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沈清,有惊讶,有羡慕,还有点嫉妒——陛下亲自召见,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张度站在人群后面,手里的折扇停在半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原本还想着,沈清就算抓了个县丞,也掀不起多大风浪,没想到竟能让陛下亲自召见,这可比他当年熬了三年才换来的第一次面圣风光多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沈清放下手里的信,跟着锦衣卫往外走。 路上,沈清心里也有点打鼓。 朱元璋突然召见他,是因为江宁县丞的案子?还是因为举报箱的事?这位爷心思深沉,可别是想找他麻烦吧? 刚进奉天殿,沈清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肃杀之气。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来了?跪下吧。” 沈清赶紧跪下,膝盖磕在冰凉的金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吱声。 “江宁县丞勾结盗匪的案子,是你查的?” 朱元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威严。 “回陛下,是。”沈清低着头,如实回答。 “那‘风闻言事箱’,也是你弄的?” 朱元璋又问,手指在奏折上轻轻敲着。 “是臣一时兴起,想着能帮着多查些案子,没想到真能收到举报信。” 沈清赶紧把姿态放低,不敢居功。 朱元璋没说话,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你这箱子,真能抓到贪官?” 沈清心里一松,看来陛下是想了解举报箱的事,不是来找麻烦的。 他抬起头,看着朱元璋,语气诚恳地说:“陛下,臣不敢说这箱子能抓到所有贪官,但确实能帮着抓不少。” “哦?”朱元璋挑眉,“说说看,怎么个帮法?” “回陛下,”沈清组织了一下语言,“老百姓最清楚地方官的好坏。哪个官贪了钱,哪个官包庇恶霸,他们都看在眼里。可之前没人敢说,怕说了之后被报复,家破人亡。” “臣弄这个举报箱,就是想让老百姓敢说话。匿名举报,没人知道是谁写的,他们就不怕报复了;而且臣还贴了告示,举报属实有奖,诬告者反坐,这样既能让老百姓放心,又能防止有人乱告状。” 沈清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像江宁县丞的案子,要是没人敢举报,臣就算查一辈子,也查不到他跟盗匪勾结的事。可老百姓把细节都写在信里,臣照着信去查,一抓一个准,既省了时间,又不会冤枉好人。” 朱元璋听着,手指慢慢停下了敲击,眼神里多了几分思索。 他盯着沈清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你这小子,倒有点小门道。” 这话一出,沈清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看来陛下是认可他的举报箱了! 旁边的太监见朱元璋高兴,赶紧凑上来笑道:“陛下,沈御史这法子确实好,既省事又管用,可比咱们派御史下去查案快多了!” 朱元璋没搭理太监,看着沈清,又问道:“现在这箱子,就只在都察院门口有一个?” “回陛下,是。”沈清点头。 “太少了。”朱元璋摇了摇头,突然拍了拍龙椅扶手,“传朕的旨意,应天府下辖的所有州县,每个县衙门口都得挂一个‘风闻言事箱’,跟都察院这个一样,带暗锁,只许当地御史或知县打开。” “另外,再下一道圣旨,通告天下:凡百姓举报贪官污吏、恶霸劣绅者,皆可匿名投信,举报属实者,赏白银五两;诬告者,与被诬告者同罪,从严处置!” 沈清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陛下英明!这样一来,老百姓就更敢说话了,天下的贪官也少了藏身之地!” “你倒会说好听的。”朱元璋瞪了他一眼,语气却没那么严厉了,“别以为这样就完了。要是哪个州县的官敢动这箱子,或者把举报信压着不办,朕定斩不饶!” “臣遵旨!臣一定盯着这事,绝不让贪官污吏钻空子!”沈清赶紧磕头谢恩。 朱元璋摆了摆手:“行了,起来吧。你刚查完案子,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以后这举报箱的事,就交给你多盯着点。” “谢陛下!臣告退!”沈清慢慢从地上站起来,退着走出了奉天殿。 刚出殿门,沈清就忍不住松了口气,后背的官袍都被冷汗浸透了。 跟朱元璋说话,可比查贪官还累,稍微说错一个字,都可能掉脑袋! 可一想到陛下要在应天府所有州县推广举报箱,沈清又忍不住高兴。 这样一来,他的“风闻言事箱”就能帮着更多老百姓,抓更多贪官了! 回到都察院,沈清刚进办公房,就被一群同僚围了起来。 “沈御史!陛下召见您,是有什么好事?” “是不是要给您升官啊?” “您快说说,陛下跟您说了啥?” 沈清笑着把陛下要推广举报箱的事说了一遍。同僚们听完,一个个都惊呆了。 “我的天!陛下要在所有州县都挂这箱子?这也太重视了!” “沈御史,您这可是立了大功啊!以后咱们都察院的名声,肯定越来越响!” “以后查案可就方便多了,再也不用跟无头苍蝇似的瞎找线索了!” 张度站在人群后面,脸色难看极了。 他原本还想着,沈清就算再风光,也只是个佥都御史,没想到竟能让陛下这么重视,还把推广举报箱的事交给了他。 照这样下去,沈清迟早要爬到他头上去! 沈清没理会张度的脸色,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推广举报箱的事做好。 他赶紧找来了几个靠谱的吏员,吩咐道:“你们赶紧去木匠铺,让李掌柜多做些‘风闻言事箱’,按之前的尺寸来,越多越好。另外,再写些告示,贴到应天府各个州县去,把陛下的旨意说清楚。” “遵旨!”吏员们赶紧领命而去。 沈清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期待。 他知道,随着举报箱的推广,越来越多的贪官会被揪出来,这洪武朝的天,也会越来越清明。 可他没注意到,在他忙着安排推广事宜的时候,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小吏,悄悄溜出了都察院,往胡惟庸的丞相府跑去。 第12章 再破两案,初立威信 自打朱元璋下旨推广“风闻言事箱”,都察院就跟炸了锅似的,天天热闹得像集市。 以前沈清去开箱子,顶多摸出两三封信,现在倒好,每天早上箱子都塞得满满当当,草纸、宣纸、甚至还有用树皮写的,五花八门啥都有。 吏员们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要分类整理,一会儿要去核实线索,连张度都被临时抓来帮忙,脸上虽不情愿,手里的活却不敢怠慢——毕竟是陛下看重的事。 “沈御史!六合县的信堆成山了,大多是举报主簿的!” 小吏抱着一摞信跑进来,额头上全是汗。 沈清正拆着溧水县的信,闻言抬头:“举报主簿啥?” “挪用修河款!”小吏把信递过来,“好几个老百姓都写了,说去年修六合县的河堤,主簿把朝廷拨的银子贪了,用石头填河,汛期差点溃堤淹了庄稼!” 沈清接过信,快速翻了几封。 果然,细节写得清清楚楚:修河是去年六月,拨了五千两银子,主簿只买了两百两的沙袋,剩下的全揣自己腰包,还把附近山上的石头凿下来当沙袋填,负责干活的工匠叫王老实,住在六合县东头的村子里。 “走,去六合县!” 沈清把信一揣,起身就往外走。 这次不用再找锦衣卫,朱元璋特意给了他调派地方衙役的权力。 沈清带了两个都察院的吏员,坐着马车直奔六合县,半天就到了。 刚到河堤边,沈清就皱起了眉。 这河堤看着就不靠谱,土堆得松松垮垮,有的地方还能看见露出来的石头,用脚一踢,竟掉下来一块碎石头。 “这就是去年新修的河堤?” 沈清问旁边的村民。 村民是个老汉,见是御史来了,赶紧点头:“是啊大人!去年主簿说要修河堤,让咱们出工出力,结果就弄了这么个玩意儿!汛期的时候水差点漫上来,咱们连夜扛沙袋才守住!” 沈清又找到工匠王老实。王老实一见他,就哭丧着脸:“大人,您可得为咱们做主啊!去年修河堤,主簿只给了两百两银子买材料,还让咱们用石头填,说‘石头结实,比沙袋好用’,咱们要是不照做,就不给工钱!” “两百两?”沈清挑眉,“朝廷拨了五千两,剩下的呢?” “还能去哪?肯定被主簿贪了!” 王老实压低声音,“我听说他在南京买了个大宅子,还娶了个小老婆,花钱跟流水似的!” 沈清心里有了数,带着人直奔六合县县衙。 主簿是个矮胖的中年人,见沈清来了,赶紧笑脸相迎:“不知沈御史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别跟我来这套。”沈清直接掏出举报信,“去年修河堤的五千两银子,你只花了两百两,剩下的去哪了?” 主簿的脸瞬间白了,赶紧摆手:“大人冤枉!那五千两都用在修河堤上了,可能是老百姓记错了!” “记错了?”沈清冷笑,“王老实说你只给了两百两买沙袋,还让他用石头填河,你怎么解释?还有,你在南京的宅子,是用什么钱买的?” 这话一出,主簿彻底慌了,腿一软就想跪:“大人……我……我……” “不用狡辩了。”沈清让人把县衙的账册拿过来,翻到去年六月那一页,“你看,这账册上写着‘买沙袋五千个,花费五千两’,可六合县的商户都说,去年六月只卖给你两百个沙袋,收了两百两银子——这账册是你伪造的吧?” 主簿看着账册,再也说不出话,只能瘫在地上认罪。 按洪武朝的规矩,挪用公款五千两,足够株连三族。 可沈清记得现代的量刑标准,得看情节轻重,还得区分主从犯。 主簿虽然贪了钱,但没造成重大灾害,罪不至株连。 “判了!”沈清当场拍板,“六合县主簿挪用修河款四千八百两,杖责八十,流放辽东,家产抄没充公,不牵连家人!” 周围的衙役和村民都愣了,随即爆发出欢呼声——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判案的,以往贪官被抓,家里人都得跟着倒霉,沈御史这是真的在为老百姓着想! 处理完六合县的案子,沈清马不停蹄地去了溧水县。 溧水县的举报信,十封有八封是告教谕的,说他冒领生员补助,还苛待贫困生。 沈清先去了县学。 一进学堂,就看见一群穿着破旧儒衫的生员在背书,有的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饭。 “你们是贫困生?”沈清走过去问。 一个瘦高个生员点点头,眼圈发红:“回大人,我们本该每月领五两银子的补助,可教谕大人只给我们发了三个月,之后就说‘朝廷停发了’,可我们听说,其他县的生员还在领……” “不止!”另一个生员补充道,“教谕大人还让我们给他送礼,不送就不让我们参加乡试!我去年送了两匹布,才拿到乡试的资格!” 沈清气得攥紧了拳头,转身去了教谕的住处。 教谕是个戴方巾的酸儒,见沈清来了,还端着架子:“沈御史,学生补助是朝廷停发的,可不是我扣的,您可别听那些毛头小子胡说!” “是吗?”沈清把举报信和从户部调来的补助发放记录扔在他面前,“户部明明每月都拨了银子,你却说停发了——这银子去哪了?还有,你让生员给你送礼,不送就不让参加乡试,这事你敢否认?” 教谕看着记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瘫坐在椅子上:“我……我只是暂时借用一下补助,想等以后再还……” “借用?”沈清冷笑,“你用补助银子买了良田,还娶了小妾,这叫借用?” 教谕彻底没了脾气,只能认罪。 这次沈清判得更重:“溧水县教谕冒领生员补助两年,共计两千四百两,还苛待生员,革职抄家,流放云南,永不录用!” 消息传回都察院,同僚们彻底服了。 以前他们觉得沈清是靠运气,现在才知道,这小子是真有本事——查案快,判案还公道,不搞株连,比那些只会喊“斩立决”的老御史强多了。 这天沈清刚拆完举报信,就有个年轻御史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沈御史,您怎么知道哪些举报信是真的?我昨天看了封举报信,说知县贪了钱,可没写细节,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查。” 周围的御史也都围了过来,显然都想知道答案。 张度也站在不远处,耳朵竖得老高。 沈清笑了笑,拿起两封信念:“你们看这封,说‘知县贪了钱’,就没别的了——这肯定是诬告,连哪年哪月贪的、贪了多少都没说,怎么信?再看这封,说‘去年八月,知县在县城西头的酒楼收了盐商五百两银子,还答应给盐商减税’,细节这么清楚,一查一个准,这就是真的。” “说白了,”沈清放下信,“诬告的人只会喊口号,真受了委屈的老百姓,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会漏——这就是分辨真假的诀窍。” 同僚们恍然大悟,纷纷点头:“原来如此!还是沈御史心思细!” 张度站在旁边,脸色复杂。 他不得不承认,沈清这法子确实管用,可一想到沈清越来越受重视,他心里就不是滋味。 沈清没注意张度的脸色,他正看着手里一封新的举报信,眉头皱了起来。 这封信是举报应天府通判的,说他跟胡惟庸的人有往来,还帮着胡惟庸倒卖官盐。 “胡惟庸……” 沈清嘀咕着,心里隐隐觉得,这案子恐怕没那么好查。 就在这时,一个吏员匆匆跑进来,压低声音说:“沈御史,锦衣卫的人来了,说有要事找您,在外面等着呢。” 沈清心里一动,放下举报信,起身往外走。 他有种预感,锦衣卫来找他,八成跟胡惟庸有关。 第13章 胡惟庸的杀心 沈清笑了笑,拿起两封信念:“你们看这封,说‘知县贪了钱’,就没别的了——这肯定是诬告,连哪年哪月贪的、贪了多少都没说,怎么信?再看这封,说‘去年八月,知县在县城西头的酒楼收了盐商五百两银子,还答应给盐商减税’,细节这么清楚,一查一个准,这就是真的。” “说白了,”沈清放下信,“诬告的人只会喊口号,真受了委屈的老百姓,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会漏——这就是分辨真假的诀窍。” 同僚们恍然大悟,纷纷点头:“原来如此!还是沈御史心思细!” 张度站在旁边,脸色复杂。 他不得不承认,沈清这法子确实管用,可一想到沈清越来越受重视,他心里就不是滋味。 沈清没注意张度的脸色,他正看着手里一封新的举报信,眉头皱了起来。 这封信是举报应天府通判的,说他跟胡惟庸的人有往来,还帮着胡惟庸倒卖官盐。 “胡惟庸……” 沈清嘀咕着,心里隐隐觉得,这案子恐怕没那么好查。 就在这时,一个吏员匆匆跑进来,压低声音说:“沈御史,锦衣卫的人来了,说有要事找您,在外面等着呢。” 沈清心里一动,放下举报信,起身往外走。 他有种预感,锦衣卫来找他,八成跟胡惟庸有关。 丞相府里,檀香混着怒火,烧得满屋子都是焦躁味。 胡惟庸坐在梨花木大椅上,手里的青瓷茶杯“哐当”砸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 茶水顺着金砖缝往下渗,像一道道黑褐色的血痕。 “废物!都是废物!”他指着跪在地上的管家,嗓门大得能掀了房梁,“一个小小的御史,接连扳倒我三个门生,你们是眼瞎了还是心瞎了?就没一个人能拦住他?” 管家吓得头埋得快贴到地面,浑身发抖:“相爷息怒!那沈清太狡猾了,用什么‘风闻言事箱’,老百姓都帮着他递信,咱们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把案子查实了……” “风闻言事箱?”胡惟庸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手指捏得咯咯响,“一个破箱子也能翻天?周虎、李主簿、王教谕,这三个都是我花了银子安插的人,就这么被他一个个揪出来,你让老夫的脸往哪搁?” 周虎是江宁县丞,李主簿是六合县的,王教谕是溧水县的,全是他的门生,平日里替他打理地方上的琐事,帮他收受贿赂,现在全被沈清一锅端了——这哪是查贪官,分明是在打他胡惟庸的脸! “相爷,那沈清现在得陛下看重,咱们明着动他怕是……” 管家话没说完,就被胡惟庸狠狠踹了一脚。 “看重又怎么样?”胡惟庸眼睛红得像要吃人,“陛下现在是新鲜劲没过,等新鲜劲过了,他沈清就是个随时能捏死的蚂蚁!可现在,他断了我的路,还想在都察院立威信,这口气我咽不下!” 正说着,书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谋士走了进来。 这谋士是胡惟庸的心腹,姓刘,平时负责帮他出谋划策,手段阴狠得很。 刘谋士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和发抖的管家,慢悠悠地说:“相爷,明着动沈清确实不行。陛下刚推广了他的‘风闻言事箱’,这时候动他,就是打陛下的脸,咱们得不偿失。” “那你说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他继续查我的人?” 胡惟庸坐回椅子上,胸口还在起伏。 刘谋士凑到胡惟庸耳边,压低声音,同时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找个靠谱的人,趁夜黑风高,把他……” 他的手指在脖子上轻轻一划,眼神里满是杀意。 胡惟庸的眼睛瞬间亮了。 对啊!暗的! 沈清再能查案,也是个肉体凡胎,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弄死,既报了仇,又没人能怀疑到自己头上——到时候就说他是查案时得罪了人,被仇家杀了,或者干脆说他突发急病死了,谁能说什么? “好!就这么办!”胡惟庸猛地拍了下桌子,刚才的怒气全变成了狠厉,“你去安排,找最靠谱的人,手脚一定要干净,别留下任何把柄!要是走漏了风声,你我都得完蛋!” “相爷放心。”刘谋士嘴角勾起一抹阴笑,“我手下有个叫‘黑影’的,是前元的死士,杀人从不用第二刀,也从不留活口。让他去办,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黑影?”胡惟庸挑眉,“靠谱吗?别到时候没杀了沈清,反而把自己暴露了。” “绝对靠谱!”刘谋士拍着胸脯保证,“前两年扬州知府不就是他‘病死’的吗?到现在都没人怀疑到咱们头上。这次只要给他五十两银子,再告诉他沈清的住处,保证明天早上,沈清就成了尸体。” 胡惟庸点点头,心里的火气总算消了点。 他端起桌上的另一杯茶,喝了一口,眼神冰冷:“行,你现在就去安排。记住,一定要干净,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咱们干的。” “遵旨!”刘谋士拱手,转身就往外走,脚步轻得像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院子里。 管家还跪在地上,见刘谋士走了,赶紧爬起来:“相爷,这下沈清肯定活不成了!等他死了,咱们再把‘风闻言事箱’给撤了,以后就没人敢跟相爷作对了!” “撤了?”胡惟庸冷笑一声,“陛下刚下的旨,怎么撤?等沈清死了,找个咱们的人接管都察院,把举报箱变成摆设不就行了?到时候,举报信想收就收,想扔就扔,还不是我说了算?” 管家恍然大悟,赶紧拍马屁:“相爷英明!还是相爷想得周到!” 胡惟庸没理会他的奉承,眼神望向窗外。 夜色渐浓,南京城的灯火一盏盏亮了起来,可在他眼里,这些灯火都像是沈清的催命符。 “沈清啊沈清,”他低声自语,语气里满是怨毒,“谁让你挡了老夫的路?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与此同时,沈清刚从都察院回到自己的小官舍。 他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杀局,已经在暗中布下。 他坐在桌前,看着手里那封举报应天府通判的信,眉头皱得紧紧的。 信里说通判跟胡惟庸的人往来密切,还帮着倒卖官盐,可没写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核实起来怕是要费点劲。 “明天得去应天府衙一趟,查查通判的账目。” 沈清嘀咕着,把信放进抽屉里,转身去洗漱了。 他没注意到,官舍院墙外的阴影里,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影正盯着他的窗户,手里的短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第14章 反跟踪技巧显神威 沈清刚踏出都察院大门,傍晚的风就裹着股子饭香扑过来。 街边的包子铺冒着热气,挑着担子的货郎喊着“卖糖人咯”,南京城的傍晚本该热闹又踏实,可他总觉得后脊梁有点发毛——像是有双眼睛,黏在他背上甩不掉。 他故意放慢脚步,假装系鞋带,眼角余光飞快扫向身后。 不远处的巷口,站着两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挑着空落落的货郎担子,嘴里没喊生意,眼神却一个劲往他这边瞟。 左边那汉子还假装挠头,手刚抬起来,目光就跟着沈清的脚步挪;右边的更假,蹲在地上摆弄担子,可膝盖绷得笔直,明显是随时准备起身追上来。 “啧,这跟踪技术也太烂了。”沈清心里冷笑。 搁在现代纪委办案时,他专门受过反跟踪培训,这种“货郎伪装”的套路,他见得比街边的包子还多——真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脚步稳得很,哪会像这俩似的,脚步虚浮,眼神比担子还沉? 他没当场戳穿,反而顺着街边往前走,故意往人多的地方挤。 路过裁缝铺时,还停下来假装看布料,余光里,那俩货郎也赶紧停下,一个假装买针线,一个靠在墙根嚼草,演技烂得让人想笑。 “跟我玩这套?”沈清心里有了主意,转身就往旁边一条窄巷拐。 这巷子是他之前查案时发现的,窄得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两边是高高的砖墙,墙根堆着些居民倒的煤灰,还有块半露在外面的青砖,看着就松松垮垮的——正好用来给那俩“货郎”上上课。 他脚步没停,手指悄悄摸进怀里——早上出门时,他顺手揣了包给衙役们分剩下的煤灰,本来是想回来填院子里的坑,现在倒派上了用场。 走到巷子第一个拐角,沈清飞快回头扫了眼——那俩货郎果然跟进来了,离他也就二十来步,还以为自己藏得挺隐蔽。 他憋着笑,趁拐角挡住视线,抓了把煤灰往地上一撒,黑灰在青石板上撒了薄薄一层,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撒完煤灰,他又蹲下来假装系皂靴带子,手指扒拉了两下墙根那块松动的青砖——砖缝里的土都松了,轻轻一碰就能掉下来。 他把砖往外挪了挪,让它悬在墙根,只要有人从旁边过,稍微蹭一下,准保“哐当”掉地上。 “妥了。”沈清拍了拍手,起身继续往巷子深处走,脚步故意放得更慢,还时不时停下看墙上的小广告,引诱那俩货郎加快脚步。 果然,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哥,他走得慢,咱们要不快点跟上?别让他跑了!” 右边那货郎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飘进了沈清耳朵里。 “急啥?这巷子就一条道,他跑不了!” 左边的汉子压低声音回,“等进了里头没人的地方,直接动手!” 沈清心里一凛——果然是来要命的。 他脚步不停,悄悄往巷子侧面靠了靠,把路让给身后的人。 下一秒,“啪嗒”一声轻响。 是左边那货郎踩中了煤灰! 黑灰粘在他的布鞋底,在青石板上留下个清晰的黑脚印,顺着脚印往回找,正好能追到巷口。 那货郎还没反应过来,右边的已经急着往前冲,胳膊肘“哐当”撞在了墙根那块松动的青砖上。 青砖应声掉在地上,碎成两瓣,响声在窄巷里荡开,格外刺耳。 “谁?!”沈清猛地转身,声音里带着故意装出来的惊讶,目光精准锁定在那俩货郎身上——此刻他俩正僵在原地,一个鞋底沾着黑灰,一个脚边躺着碎砖,脸上的“货郎”伪装全崩了,眼神里满是慌乱。 左边的汉子还想狡辩,赶紧把货郎担子往身前挡:“我……我们是货郎,路过这条巷,想找口水喝……” “找水喝?”沈清往前走了两步,指了指他的鞋底,“货郎走街串巷,哪有挑着空担子,还往没人的窄巷找水喝的?再说了,你这鞋底的煤灰,是从巷口那堆里踩的吧?刚撒的灰还热乎呢,你咋踩上的?” 那汉子脸色瞬间白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右边的更慌,手悄悄摸向担子底下——沈清眼尖,一眼就看见担子缝里露出来的短刀刀柄,闪着冷光。 “想动手?”沈清脚步一停,声音陡然冷下来,“你们是谁派来的?是胡惟庸,还是江宁县丞的余党?” 这话一出,俩货郎更慌了——他们没想到,沈清不仅发现了跟踪,还直接点出了后台。 左边的汉子咬了咬牙,突然喊了声“上!”,就想冲上来抢沈清。 可沈清早有准备,他往旁边一闪,正好躲开汉子的扑击,还伸脚绊了他一下。 那汉子重心不稳,“噗通”摔在地上,沾着煤灰的鞋底朝上,黑灰蹭了满脸,狼狈得很。 右边的刚想拔短刀,就听见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沈清之前安排好的! 他早上从都察院出来时,就觉得不对劲,特意让两个亲信吏员远远跟着,万一出事也好有个照应。 “住手!都察院办案!” 两个吏员举着腰牌冲进来,一下子就把那俩货郎围在了中间。 那俩货郎这下彻底没了底气,一个瘫在地上,一个手里的短刀“哐当”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沈清走过去,踢了踢地上的短刀,又看了看那俩货郎:“说吧,谁派你们来的?是来跟踪我,还是来杀我?” 俩货郎你看我、我看你,嘴硬了半天,最后还是左边的先服软:“我们……我们是受刘谋士指使的,他让我们跟着您,找机会……找机会做掉您……” “刘谋士?”沈清挑眉——不用想,肯定是胡惟庸的人。 他没再多问,冲吏员摆了摆手:“把他俩绑了,带回去严加审讯!记住,别让他们跑了,也别让他们咬舌自尽——这可是揪出幕后黑手的关键!” “遵旨!”吏员们赶紧拿出绳子,把俩货郎捆得结结实实,像拖死狗似的往巷外拖。 沈清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黑灰和碎砖,心里松了口气——还好现代的反跟踪技巧没白学,不然今天还真可能栽在这俩货郎手里。 可他也清楚,这只是开始。 胡惟庸既然敢派人行刺,以后肯定还会有更狠的手段。 他弯腰捡起那块碎砖,拍了拍上面的灰,眼神冷了下来:“胡惟庸,你想玩阴的,那我就陪你玩到底!” 第15章 反将一军,揪出内鬼 沈清押着俩绑得跟粽子似的跟踪者,故意往锦衣卫值房的方向走。 路过街角的糖人摊时,还停下来假装挑糖人,眼角余光却盯着身后——那俩货郎被捆着胳膊,嘴里塞着布团,正被吏员推着走,眼神里满是慌劲儿,脚都快迈不开了。 “老板,这个老虎糖人多少钱?”沈清拿起个糖人,声音故意放大,像是真的在逛街,“给我包两个,回去给小吏们分分。” 糖人老板笑着应:“沈御史客气,您常来照顾生意,这俩糖人算我的!” “那可不行,该给的钱得给。” 沈清掏出铜板递过去,余光里瞥见锦衣卫值房的牌子已经露出来了——红漆木牌上“锦衣卫北镇抚司值房”几个字,在夕阳下看得清清楚楚。 时机到了。 沈清突然转身,手里的糖人往吏员手里一塞,声音瞬间冷下来:“你们俩,跟了我一路,现在到地方了,该说说了吧?谁派你们来的?” 那俩跟踪者本来还低着头,一听这话,猛地抬头,眼神里全是惊恐。 左边那个还想挣扎,被吏员死死按住肩膀,“咚”的一声按在墙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嘴里的布团“呜呜”响。 “还想装哑巴?”沈清走过去,一把扯掉他们嘴里的布团,“刚才在巷子里,你们不是挺横的吗?怎么现在不敢说话了?” 右边的跟踪者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喊:“我们……我们就是路过的,你凭什么抓我们?” “路过?”沈清冷笑,指了指他沾着煤灰的鞋底,“路过能从窄巷一路跟到这儿?路过能在担子底下藏短刀?我看你们是想路过我的脖子吧!” 这话一出口,俩跟踪者彻底慌了,左边那个突然发力,挣开吏员的手就往旁边跑——可他忘了自己脚腕还被绳子捆着,刚跑两步就“啪嗒”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门牙都磕掉了一颗。 “抓住他!”沈清喊了一声。 没等吏员动手,锦衣卫值房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五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冲了出来,手里的绣春刀“唰”地出鞘,瞬间就把那俩跟踪者围在了中间。 为首的锦衣卫校尉是老熟人,之前跟沈清一起抓过江宁县丞,见这阵仗,立马问:“沈御史,这是咋回事?” “这俩小子跟踪我,还想动手杀人。”沈清指了指地上的短刀,“劳烦校尉大哥帮我审审,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动都察院的人。” 校尉一听就火了:“敢在天子脚下动御史?活腻了!带进去审!” 锦衣卫手脚麻利,架着俩跟踪者就往值房里拖。 那俩货郎吓得魂都没了,一边挣扎一边喊:“别打!我们招!我们什么都招!” 沈清跟着走进值房,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锦衣卫把俩跟踪者按在刑架上。 没等锦衣卫动刑,左边的就先扛不住了,哭着喊:“是刘成!是都察院的刘御史让我们干的!他给了我们五十两银子,让我们跟着您,找机会把您做掉!” “刘成?”沈清皱眉——他当然认识刘成,都察院的御史,平时总跟在张度屁股后面,没想到竟是个内鬼! “你确定是刘成?”校尉拍了下桌子,“敢撒谎,我让你尝尝烙铁的滋味!” “不敢撒谎!”右边的跟踪者赶紧补充,“刘成还说,他是胡相的表侄,出了事有胡相罩着,让我们尽管动手!” 胡惟庸的表侄? 沈清心里冷笑,果然又是胡惟庸搞的鬼! 这老狐狸,明着不敢动他,就派自己的表侄暗地里下黑手,真是阴得很! “校尉大哥,麻烦你把这俩人的供词记下来,我现在就进宫面圣。”沈清站起身,“这事牵扯到胡相,必须让陛下知道。” 校尉不敢耽误,赶紧让人写供词,按手印,然后派两个锦衣卫跟着沈清,一起往皇宫去。 此时的奉天殿,朱元璋刚处理完奏折,正准备退朝。 沈清拿着供词,一路小跑冲进殿内,“噗通”跪在地上:“陛下!臣有要事禀报!有人想杀臣!” 朱元璋皱起眉头:“谁这么大胆子?” 沈清把供词递上去,大声说:“是都察院御史刘成!他是胡相的表侄,派了两个货郎跟踪臣,想在窄巷里动手杀人!还好臣发现得早,把人抓了,他们已经招供了!” 满朝文武一听,瞬间炸了锅。 “刘成是胡相的表侄?没听说啊!” “胡相这是想干嘛?敢派人杀御史?” “沈御史也太冤了,查个案还得遭人暗算!” 胡惟庸站在文臣首列,脸色瞬间惨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刘成这么没用,派两个人去杀沈清,竟然还被抓了,还把他供了出来! 朱元璋看完供词,手指在龙椅扶手上“笃笃”敲着,眼神越来越冷。 他抬头看向胡惟庸,声音里带着怒火:“胡惟庸!刘成是你的表侄,这事你知道吗?” 胡惟庸赶紧跪下,头埋得快贴到地上:“陛下!老臣……老臣不知道啊!刘成这逆子,竟敢做出这种事,老臣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教训?”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檀木扶手又裂了道缝,“他派人杀朕的御史,你一句‘不知道’就想了事?胡惟庸,朕看你是管不好自己的人了!” “陛下息怒!老臣罪该万死!”胡惟庸吓得浑身发抖,赶紧磕头,“老臣愿意把刘成交出去,任凭陛下处置,只求陛下饶老臣一次!” “处置刘成是应该的,但这事没完!” 朱元璋盯着胡惟庸,语气严厉,“朕告诉你,沈清是朕看重的御史,你要是再敢动他一根手指头,休怪朕不客气!到时候,可别怪朕不念旧情!” “老臣不敢!老臣再也不敢了!”胡惟庸不停地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可没人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得咯咯响,眼神里满是阴狠——沈清,你这小子,老夫跟你没完! 朱元璋没再理他,转头对沈清说:“你做得好,没让那俩小子得逞。刘成交给锦衣卫处置,你以后查案,要是再遇到这种事,直接找锦衣卫,朕给你特权,可先斩后奏!” “谢陛下!”沈清赶紧磕头谢恩,心里松了口气——这次不仅揪出了内鬼,还得了陛下的特权,以后查案就更有底气了! 退朝后,胡惟庸被锦衣卫“请”去问话,刘成也很快被抓了起来,打入天牢。 都察院的同僚们见沈清得了陛下的维护,再也没人敢跟他作对,连张度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再也不敢阴阳怪气。 沈清走在回都察院的路上,心里却没那么轻松。 他知道,胡惟庸虽然这次栽了跟头,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的麻烦,只会更多。 第16章 流放路上的截杀 南京城的城门刚开,就见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跌跌撞撞冲进来,怀里还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汉子的粗布囚服被砍得稀烂,胳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血顺着指尖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红痕。 “救命!快救命!”汉子嘶吼着,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流放的弟兄们……都被人杀了!就剩我和这孩子了!” 守门的士兵吓了一跳,赶紧围上来。 这汉子他们认识——是空印案里被流放的基层吏员,叫赵大,半个月前才跟着流放队伍离开南京,怎么现在浑身是伤地跑回来了? “你说啥?流放队伍被人杀了?” 士兵赶紧扶着他,“在哪被杀的?谁干的?” “在山东……山东境内的黑石岭!” 赵大喘着粗气,眼泪混着血往下流,“一群蒙面人,拿着大刀,突然从树林里冲出来,上来就砍!他们喊着‘不留活口’,弟兄们没来得及反抗就……就死了!我抱着这孩子滚下山坡,才捡了条命!” 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半个时辰就传到了都察院。 沈清正在整理举报信,刚拆了封举报兖州知府的信,就见吏员慌慌张张跑进来,脸色煞白:“沈御史!不好了!空印案的流放队伍……在山东被人截杀了!就逃回来一个人,还带着个孩子,都快不行了!” “什么?”沈清手里的信纸“啪”地掉在地上,猛地站起来,“人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两人一路小跑,直奔锦衣卫值房——赵大被士兵送到了这里,正由医官包扎伤口。 沈清一进门,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赵大躺在木板床上,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血还在往外渗,旁边的少年脸色惨白,气息微弱。 “赵大,我是都察院的沈清。” 沈清走到床边,声音放轻,“你告诉我,截杀你们的人,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用的什么武器?” 赵大缓缓睁开眼,看见沈清,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沈御史……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那些人都蒙着脸,只露着眼睛,穿的是黑色短打,手里拿的是……是制式军刀!他们砍人可狠了,我亲眼看见周老栓被砍了三刀,肠子都流出来了……” 制式军刀? 沈清心里一紧,脑子里的“洪武朝罪案档案库”突然“嗡”的一声,密密麻麻的字跳了出来: 【案件名称:空印案流放队伍截杀案】 【凶手:胡惟庸私兵(约五十人),首领为胡府护卫统领张彪】 【动机:部分流放吏员知晓胡党贪腐线索(如浙西盐税造假、苏州粮库挪用等),胡惟庸怕线索泄露,下令灭口】 【关键证据:私兵所用军刀为胡府私造,刀柄刻有“胡”字;黑石岭现场留有私兵掉落的黑色绑腿】 果然是胡惟庸! 沈清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这老狐狸,之前派人杀他没成,现在又对无辜的流放吏员下手,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竟然这么心狠手辣! “沈御史,您倒是说句话啊!”赵大抓住沈清的手,眼神里满是哀求,“那些弟兄都是冤枉的,好不容易不用死了,怎么还遭了这种罪?您一定要抓住凶手,给我们报仇啊!” 沈清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就撞见张度。 张度见他脸色难看,赶紧问:“沈御史,这是要去哪?流放队伍的事,我也听说了,这事……怕是不好查啊。” “有什么不好查的?” 沈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凶手是谁,我心里有数。我现在就进宫,向陛下请命,去山东查案!” 张度脸一白,赶紧拉住他:“你疯了?这案子明摆着跟胡相有关,你去查,不是又跟他作对吗?上次刘成的事,他已经够恨你了,你还敢往枪口上撞?” “怕了?”沈清甩开他的手,“我是御史,查案是我的本分。别说是胡惟庸,就算是天王老子,犯了法,我也得查!” 张度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看着沈清大步流星地往皇宫走。 奉天殿里,朱元璋刚听完锦衣卫的禀报,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 空印案的吏员本就是冤枉的,他才从轻发落流放辽东,没想到竟在半路上被人截杀——这是在打他的脸! “陛下!”沈清冲进殿内,“噗通”跪在地上,“臣沈清,请命巡查山东黑石岭,查清流放队伍被截杀一案,抓获凶手,为死去的吏员报仇!” 朱元璋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你知道凶手是谁?” “臣知道!”沈清大声说,“是胡惟庸的私兵!那些吏员知道胡党贪腐的线索,胡惟庸怕他们泄露,才下令灭口!臣恳请陛下给臣权力,让臣带锦衣卫去山东,一定能把凶手全部抓获!” “胡惟庸……”朱元璋咬着牙,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敲得“笃笃”响,“又是他!” 沉默了半晌,朱元璋突然拍案:“准奏!朕给你调五十名锦衣卫精锐,再给你便宜行事之权,在山东境内,你可先斩后奏!务必查清此案,要是让一个凶手跑了,你也别回来见朕!” “臣遵旨!谢陛下!”沈清激动得磕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咚”的一声,“臣定不辱使命!” “起来吧。”朱元璋摆了摆手,“你现在就去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记住,小心行事,胡惟庸的人,没那么好对付。” “臣明白!” 沈清退出奉天殿,心里又激动又沉重。 激动的是,陛下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力;沉重的是,这次去山东,面对的是胡惟庸的私兵,肯定会有一场恶战。 他刚走到殿门口,就看见胡惟庸站在台阶下,正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 两人对视一眼,胡惟庸嘴角勾起一抹阴笑,没说话,转身就走。 沈清攥紧了拳头——胡惟庸,这次在山东,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回到都察院,沈清立刻让人收拾行李,又去锦衣卫值房挑选人手。 五十名锦衣卫精锐已经整装待发,个个腰佩绣春刀,眼神锐利,一看就是能打的硬茬。 “沈御史,咱们什么时候出发?”锦衣卫校尉问。 “明天一早!”沈清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就去山东,抓凶手,为死去的吏员报仇!” “遵旨!” 夜色渐浓,都察院的灯还亮着。 沈清坐在案前,看着黑石岭的地图,手指在上面划过——这里,就是他与胡惟庸的下一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