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截胡诸葛亮,皇叔对不住了!》 第1章开局穿越刘琦:这一世我要逆天改命! 建安五年春,荆州治所襄阳,荆州牧州府偏院刘琦的暖房里还飘着淡淡的沉水香。 烛火跳了两跳,把锦被上绣的流云纹映得忽明忽暗,榻上的刘琦猛地“呼”一声坐起来,额角的汗珠子“啪嗒”砸在衣襟上,脸色白得像纸。 刘琦——不,现在该叫他刘琦了——胸口还在突突地跳,刚才梦里的景象还扎在脑子里没散。 梦里他就是个局外人,看着“自己”被蔡氏逼得步步退,在襄阳举步维艰,处处避让,尽管如此后来好不容易求到江夏太守的位子,却还是被处处掣肘,最后只能窝在府里喝闷酒,不到三十就郁郁而终。 那股子透骨的憋屈劲儿,醒了都还堵在刘琦嗓子眼,让他忍不住想咳。 “公子?”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娇滴滴的轻唤,刘琦这才注意到身边还躺着人。 而刚才刘琦坐得太急,盖在两人身上的锦被随着刘琦的动作滑下去大半,露出身边侍女光洁的肩头,还有锁骨下那点若隐若现的粉。 烛火刚好照在那片肌肤上,连细绒都看得清,刘琦脑子“嗡”一下就炸了,下意识喊出声: “哎!你、你快把被子拉上!” 同时刘琦脑海中也浮现出原主的记忆。 睡在自己身旁的侍女名叫翠儿,是原主贴身伺候的,昨晚也是跟着一起歇在暖房的。 而翠儿被刘琦这一嗓子吓了跳,抬头时眼里还蒙着层刚醒的水汽,看见刘琦红到耳根的脸,还有自己露在外面的身子,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把锦被拉回来裹紧,小声道: “公子您咋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刚才您睡着的时候,还攥着我的手喊‘别逼我’呢。” 说着翠儿从锦被中伸出白嫩的小手给刘琦看,只见白嫩的手臂上确实是被人攥出几道红印子。 刘琦没接话,只是盯着翠儿白嫩的手臂发呆。 此时的刘琦那还有功夫看翠儿的手臂,正全神贯注(被动)的吸收起脑海中原主(刘琦)的生平记忆。 半响过后,刘琦拍了拍自己有些发胀的脑门,而躺在身侧的翠儿,见刘琦先是发呆,随后又是拍脑门,还以为刘琦是不舒服了。 于是翠儿赶紧爬起来摸了摸刘琦的脸颊,柔声道:“怎么了公子?哪里不舒服吗?” “我靠(o)凸!” “细枝挂硕果......” 刘琦看着眼前的纯色,瞬间发动了橡胶果实能力。 而翠儿听见刘琦的喃喃语后,立马意识到了自己身无寸缕,瞬间脸颊通红,娇呼一声躲回锦被里面。 “呵呵......” 对于翠儿的反应,刘琦并没有感到出奇,毕竟古人的三观不如现代开放,即便已经是待寝侍女了,但白日里还是有些放不开的。 于是刘琦索性不去管翠儿,而是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滑嫩,下巴上刚冒点青茬,连触感都不一样。 “不是梦……” 刘琦喃喃着,“老子真穿了?穿成刘表那倒霉儿子刘琦了?” 锦被里翠儿没听清刘琦后面说的啥,只觉得今天的公子有点怪怪的。 往常公子就算做了噩梦,也只会闷着不说话,哪会像今天这样又喊又叫,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虽然自己确实是,但公子你说出来好羞人啊!!! 刘琦记得自己昨晚还在出租屋里熬夜看《三国演义》,看到刘琦那段的时候还吐槽了句“这货真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结果喝了口冰可乐,没等咽下就觉得天旋地转,再睁眼就到这儿了。 建安五年……刘琦心里默念着这个年份。 这年曹操和袁绍还在官渡死磕,孙策在江东刚站稳脚跟,马上就要被许贡的门客刺杀,孙权那时候才十八岁,接了摊子都还没稳住。 而他现在是刘琦,刘表的长子,看着身份金贵,可襄阳城内谁不知道他刘琦虽有长公子名头,却是有名无实,空架子一个。 如今的荆州的实权派如蔡氏、蒯氏皆都支持刘琮。 蔡瑁是蔡氏的弟弟,张允是她的外甥,整个襄阳城,除了他爹刘表,没几个人把他这个“大公子”放在眼里。 “憋屈啊……” 想到这刘琦叹了口气,又想起梦里那副惨样,心里就发毛。 原主就是太老实,蔡氏说啥他就信啥,刘表稍微护着点蔡氏,他就觉得天塌了,最后自己把自己熬死了。 刘琦可不想走这条路——21世纪他就是个普通人,没权没势,好不容易穿成个诸侯之子,就算开局难,也不能再像原主那样窝囊死! 烛火又跳了跳,把刘琦的影子投在墙上,晃来晃去的。 刘琦定了定神,对翠儿说:“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翠儿点点头,起身的时候还不忘把锦被往刘琦那边拉了拉,小声道:“公子要是饿了,就喊外面的小厮,厨房温着粥呢。” 翠儿说完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去,还把门给虚掩上了。 刘琦靠在榻边,伸手摸了摸榻上的锦垫,触手冰凉。 刘琦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慌的时候,得想清楚以后该怎么走。 留在襄阳?肯定不行,蔡氏迟早要对他下手,刘表现在态度不明,说不定哪天就被蔡氏说动了,把他打发走。 原主就是被赶到江夏的,那自己能不能主动点,提前去江夏?想到这儿,刘琦眼睛一亮。 对呀,与其等着被人赶,不如自己主动去要! 江夏是荆州的门户,挨着江东,虽然现在有点乱,但只要拿到兵权,就能自己说了算。 而且现在已经是建安五年了,不出意外的话孙策马上就要死了,孙权刚继位,江东内部肯定不稳,到时候他要是在江夏,说不定能趁机捞点好处——比如把扬州的地盘抢过来? 扬州现在大部分在孙策手里,孙策一死,孙权肯定要先稳住内部,没精力管外面。 自己要是能借着江夏太守的身份,趁这个机会把扬州的豫章、庐江那些地方拿下来,就能有自己的立身之本,到时候就算蔡氏在荆州再横,也奈何不了自己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刘琦就按捺不住地激动。 他在21世纪看了那么多历史小说,别的没学会,“抓住时机”这点还是懂的。 孙策遇刺就是他最大的机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不过,怎么才能让刘表同意封他为江夏太守呢?刘琦又皱起了眉头。 刘表虽然是他爹,但心里更偏向蔡氏生的刘琮,而且蔡瑁他们肯定会反对。 他得想个办法,让刘表觉得封他去江夏是对的——比如,说江夏需要人镇守,防止江东来犯? 毕竟孙策那时候在江东势头正盛,刘表肯定也担心江东会打荆州的主意。 “有了!”刘琦猛地一拍大腿,差点把自己拍疼了。 他可以找机会跟刘表说,愿意去江夏替父亲分忧,镇守荆州的东大门,这样既显得他有孝心,又有担当,刘表说不定就会动心。 而且蔡氏那边,说不定也愿意他离开襄阳,眼不见心不烦,说不定还会暗中推一把?想到这儿,刘琦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点。 刘琦睁开眼,看向窗外,外面已经有点蒙蒙亮了,天边泛起一层淡淡的鱼肚白。 暖房里的烛火快烧完了,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 刘琦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清晨的风带着点凉意吹进来,拂在脸上,让刘琦精神一振。 刘琦看着远处幕府的方向,心里默念:“刘琦啊刘琦,以前你窝囊死了,现在换我来,肯定不会再走你的老路。建安五年,江夏,扬州……等着我!” 这时候,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公子,该洗漱了,大人(刘表)那边派人来说,让您辰时过去见他。” 刘琦心里一动。 刘表找他?难道是有什么事?不管是啥事,这都是个机会。 刘琦深吸一口气,应了声:“知道了,让翠儿进来伺候。” 很快,翠儿就端着铜盆和皂角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小厮,手里捧着干净的衣袍。 刘琦看着铜盆里自己的倒影,虽然脸色还有点苍白,但眼神里已经没了刚才的慌乱,多了点坚定。 “公子,今天穿这件青色的锦袍吧?大人说过,公子穿青色好看。” 翠儿拿起衣袍,小声问道。 刘琦点点头,接过衣袍穿上。 锦袍很合身,就是有点束缚,不如他以前穿的T恤舒服。 但刘琦知道,从穿上这件衣袍开始,他就是真正的刘琦了,要在这个汉末乱世里,为自己谋一条活路,一条不一样的路。 洗漱完,刘琦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天。 太阳已经出来了,金色的阳光洒在幕府的青砖上,亮得晃眼。 刘琦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走了出去。 辰时见刘表,正好可以试试能不能提去江夏的事。 “走着!” 刘琦在心里说了句,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难,刘琦都得闯一闯——毕竟,刘琦再也不想像原主那样,憋屈地死在江夏了。 第2章 逆子?开局被贬,襄阳城处处杀机! 刘琦刚跨进幕府议事厅的门槛,心底就觉得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脚底往上窜。 厅里虽然众人窃窃私语着,见刘琦进来,众人神色各异的看向刘琦。 既有冷漠,又有充满恶意的幸灾乐祸。 刘琦抬头望去只见,上首那张楠木案几后,刘表正皱着眉看他,眼神里全是失望,连句“坐”都没说。 案上堆着几卷竹简,旁边还放着个铜爵,里面的酒早凉透了,一看便是等了刘琦好一会儿。 见此,刘琦不知是原主作祟,还是其他原因,心中咯噔一声。 “你可知错?” 刘表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在刘琦心上。 “错?我做了什么吗?刚穿越过来就要背黑锅?天啊!” 刘琦刚想开口询问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刘表抬手打断:“别跟我说什么理由!这几日府里府外都在传,说你整日窝在偏院的暖房里,跟侍女厮混,连早课都省了,酒气熏得半个院子都闻得到——你这是要把刘家的脸丢尽吗?” 刘琦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哪是府里府外传的?分明是蔡瑁和蔡夫人故意散的谣言! 昨夜他惊梦坐起,动静是大了点,可跟“厮混”半毛钱关系没有,蔡氏就是抓着这点由头,再借着他脸色苍白的模样,往他身上泼脏水。 可刘琦偏偏没法说——如今是建安五年,恐怕刘表心里早已偏着蔡氏和刘琮,就算刘琦把真相说出来,刘表也未必信,说不定还会觉得刘琦在找借口,让刘备更加厌恶刘琦这个长子。 “父亲,儿子没有……” 刘琦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虚。 不是刘琦怂,是原主残留的本能在作祟——以前原主被刘表训,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现在他虽然占了这身子,那股子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还没散,话到嘴边都软了半截。 “没有?” 刘表把手里的竹简往案上一拍,“蔡瑁昨日还跟我说,见你从西街的酒肆出来,身边跟着两个侍女,走路都晃悠!你还敢说没有?” “蔡瑁你TMD!“刘琦心里骂了句娘。 蔡瑁这是睁眼说瞎话! 在原主的记忆里就刘琦没出过偏院,哪来的西街酒肆?可刘琦却没法反驳——蔡瑁是刘表的小舅子,又是荆州的大将,说的话比他这个“失宠”的长子管用多了。 刘琦知道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索性低着头,听刘表继续训:“你是荆州的大公子,将来是要帮我分担事务的,现在却沉迷酒色,一点正事都不干,将来怎么撑得起刘家的门户?我看你真是……不堪重用!” “不堪重用!”这话戳得刘琦心口发疼。 刘琦是穿越过来的,知道原主后面悲惨的结局,更知道这话有多伤人。 刘琦攥紧了手,指甲掐进掌心,21世纪的灵魂在脑子里叫嚣:“跟他吵啊!这老东西偏听偏信,凭什么冤枉你!” 可原主的恐惧又在拉着他:“不能吵,那是父亲,吵了只会更糟……” 两种念头在脑子里打架,让刘琦浑身都不自在。 直到刘表训得口干舌燥,挥挥手让他“滚回去自省,三日之内不许出偏院!”, 刘琦才像得了特赦似的,低着头退出议事厅。 刚走出幕府,刘琦就忍不住踹了脚廊下的石子。 石子“咕噜噜”滚远,惊飞了廊檐下的麻雀。 刘琦心里又气又闷:这便宜爹真是糊涂!蔡氏说啥信啥,自己儿子的话倒一句不听,留在襄阳就是待在笼子里,迟早被蔡氏玩死! 可气归气,刘琦却又有点慌——要是刘表真彻底不信他了,他连主动去江夏的机会都没有,那不就真要走原主的老路了? “公子,您别气了,天怪热的,咱回院吧?”跟在后面的小厮小心翼翼地劝道。 刘琦没说话,只是往前走。 刘琦不想回那个憋闷的偏院,只想找个地方透透气。 走了没几步,刘琦突然停住:“去取件粗布衫来,再叫上陈武,咱去城里转转。” 小厮愣了下,但还是赶紧跑回偏院取衣服。 没一会儿,穿着粗布短打的刘琦就带着陈武出了门。 陈武是原主留下的护卫,力气大,人也忠心,在原主的记忆里是少数几个没被蔡氏收买的人。 襄阳城比刘琦想象的热闹。 西街的酒肆挂着“杏花村”的幌子,里面传来猜拳的声音;路边的小贩吆喝着卖糖人,引得一群孩子围着;城南的码头上,船夫正忙着装卸货物,江风吹过来,带着点水汽。 刘琦本来想散散心,可走了没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劲。 刚才在酒肆门口,有个穿短打的汉子总往他这边看,于是刘琦故意绕到巷子口,那汉子居然也跟了过来。 而等刘琦到了码头后,一个挑夫放下担子,却不卸货,反而时不时盯着刘琦的背影发呆。 “陈武。” 刘琦压低声音,“你看那两个汉子,是不是有点怪?” 陈武顺着刘琦指的方向看了眼,眉头立刻皱起来:“公子,那是蔡家的人!左边那个叫王二,右边那个是张五,都是蔡瑁派遣在公子身边的眼线,以前就跟着公子转过几次。” 刘琦心里一沉。果然是蔡氏的人! 自己都换了粗布衫,还带着陈武,居然还是被盯上了。这襄阳城,真是连喘口气的地方都没有! 刘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悦和惊悸:“咱回去吧。” 回到偏院,刘琦把自己关在屋里,坐在案前发呆。 烛火跳了跳,映得刘琦脸色忽明忽暗。 刘琦现在算是彻底想明白了:留在襄阳就是死路一条,必须尽快去江夏,而且去之前,得先有自己的人——没有班底,就算到了江夏,也只是个空壳子太守,照样被人拿捏。 那找谁呢?刘琦的脑子飞速转着。 很快刘琦回想起建安五年的名人又恰好能被自己招募的,突然眼前一亮:甘宁! 刘琦记得很清楚,这时候的甘宁还在黄祖麾下。 黄祖此人心胸狭窄,且骄横跋扈,自持自己是江夏世家大族对于甘宁这样水贼出身的武将,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于是甘宁立了功他不赏,犯了点小错就往死里骂,甘宁恐怕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只是没地方去。 要是能把甘宁拉过来,以后等我有了水师,就让甘宁所领,日后攻略东吴也能轻松几分! 想到这儿,刘琦立刻喊:“陈武!李忠!过来!” 没一会儿,陈武和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就走了进来。 中年人是李忠,原主的管家,管账有几分本事,人也细心,也是个忠心之人。 “公子,您叫我们?”李忠躬身问道。 刘琦点点头,从案上拿起纸笔,一边写一边说:“陈武,你跟李忠去趟江夏,找黄祖麾下的甘宁。记住,要悄悄去,别让人知道。” 刘琦顿了顿,把写好的信折起来,又从抽屉里拿出个木盒:“这里面有黄金五十两,然后再从府中蜀锦十匹,你们携戴过去,亲手交给甘宁。” “信里我写了,黄祖妒才,他的本事在黄祖那儿根本没用,若是他愿意助我,日后的荆州水师都督未必不能是甘宁。” 陈武和李忠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惊讶。 有些惊讶这甘宁是何人,竟让刘琦如此许下如此厚诺。 但他们没多问,只是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看着两人拿着信和木盒出去,刘琦才松了口气。 甘宁这条线是是未来,能不能成还不好说,但至少刘琦迈出了第一步。 可光有甘宁还不够,眼下刘琦还急需要一个有谋略的人,一个能帮他规划未来的人。 想到“谋略”,刘琦的心跳突然加速。 刘琦猛地拍了下案几,眼睛亮得吓人:诸葛亮!对啊!卧龙诸葛亮!这时候的诸葛亮应该还在隆中隐居,还没被刘备请出山。 要是能把诸葛亮拉到自己麾下,那可比得了十个甘宁还管用!刘琦越想越激动,站起身在屋里踱来踱去。 诸葛亮有多厉害,有着后世知识的刘琦比谁都清楚——千古名相,经天纬地之才,还极重忠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名传千古! 要是有诸葛亮帮他,别说避开蔡氏的算计,就算想在汉末乱世里分一杯羹,甚至争天下,都不是不可能! 历史上刘备有了诸葛亮才三分天下,刘琦要是有了诸葛亮,还怕什么? “丞相……”刘琦喃喃着,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刘琦现在已经开始琢摸,怎么才能去隆中见诸葛亮,怎么才能把这位大神请出山。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刘琦得先搞定去江夏的事,先把甘宁这条线稳住,然后从自己便宜老爹手中要到江夏太守后,手里有了点资本,再去见诸葛亮也不迟。 第3章甘兴霸狂妄索太守位 蔡瑁得着眼线讯报时,正在自家后院品茗赏花。 那名眼线躬着身子,低声禀报了刘琦派陈武、李忠秘密前往江夏联络甘宁之事。 蔡瑁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嗤笑一声,眼中尽是轻蔑。 “刘琦这小子,果然是病急乱投医。” 蔡瑁抿了口茶,嘴角扬起讥讽的弧度,“一个连父亲信任都得不到的公子,居然去求一个水贼出身的武夫,还真是昏了头。” 蔡瑁说完放下茶杯,撇了撇嘴角,自顾自地低语:“他若是找荆州世家联姻、拉拢地方豪强,我倒要忌惮他三分。可现在找一水贼甘宁?真是在我的逼迫下,饥不择食了。” 想到这里,蔡瑁不禁摇头轻笑,对眼线挥手道:“继续盯着刘琦,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样,其余的不必多管。” 蔡瑁言语动作间,尽显对刘琦的轻视。 在他眼中,刘琦这位长公子已是网中之鱼,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待探子退下,蔡瑁轻蔑一笑:“尔等竖子,不足为惧!” ...... 江夏军营中,甘宁正对着沙盘发呆,心中却憋闷得很。 他本是巴郡豪族出身,只因不满刘璋统治,起兵反抗失败后,才远走荆州,暂时栖身于江夏太守黄祖麾下。 谁知这黄祖仗着江夏世家大族的出身,打心底里瞧不起他,即便他屡立战功,也从不封赏。 记得前几日江东小股水军来犯,甘宁率众击退敌人,保住了江夏门户。 当甘宁凯旋归来时,黄祖非但不嘉奖,反而在宴席上当众讥讽他:“一个水贼出身的人,能有什么大作为?不过是侥幸罢了。” 黄祖这般折辱,让甘宁早已萌生去意。 甘宁私下已与心腹副将王硕商议多次,打算投奔江东孙策。 那位“江东小霸王”治军严明、识人善用,且已经将江东六郡收入囊中,崛起之势天下皆知,甘宁觉得只有在那般明主麾下,才能施展自己才能和抱负。 “将军又在为前日宴席之事烦忧?”王硕走进营帐,见甘宁面色不豫,小心问道。 王硕所说的便是前日黄祖在宴席上,出言羞辱甘宁之事。 这个事若是让王硕来评价,那就是二人皆有过错,甘宁好大言,经常口出狂言,而黄祖自射杀孙坚出任江夏太守后,就骄横恣肆,常言荆州无我安有今日之宁? 所以黄祖看不起甘宁不单是甘宁是水贼,还有就是不喜甘宁性格。 我黄祖骄横,口气狂,那是我射杀了江东猛虎,你一个水贼,你有什么资格狂? 甘宁叹口气,拳头重重砸在沙盘边缘:“黄祖老儿欺人太甚!昨日又克扣我军粮饷,说是荆州方面供给不足。我看分明是他中饱私囊,却要我部将士挨饿!” 王硕低声道:“既然如此,不若早日决定去留。江东那边,我已派人联络过,孙将军表示十分欢迎将军前往。” 甘宁却面露犹豫:“只是苏飞那边...我与他交情匪浅,就这么不告而别,实在....” 话未说完,帐外亲兵来报:“将军,营外有二人求见,自称从襄阳而来,带有刘琦公子的亲笔信。” 甘宁与王硕对视一眼,皆露疑惑。 刘琦的名号甘宁他们自然听过,但素无往来,不知为何突然派人前来。 “让他们进来。” 于是甘宁整了整衣甲,端坐主位让王硕带进来。 不多时,陈武、李忠二人随王硕进入营帐,行礼后呈上刘琦的亲笔信以及一份厚礼。 甘宁拆信阅罢,随即当场冷笑:“呵!荆州谁人不知刘琦这个长公子是个虚有其表的?一个被父亲厌弃,被蔡家拿捏,连自己的世子之位都快保不住,还来招揽我?” 说着甘宁就将信纸随手扔在案上,语气不屑: “回去告诉你们公子,我甘宁就算再不得志,也不会去投奔一个没根基‘空架子’的长公子。” 陈武、李忠面色顿时难堪。 二人正要争辩。 这时甘宁身旁的王硕暗中拉了拉甘宁的衣袖,摇头示意不要拒绝得如此决绝。 甘宁略一迟疑,便改口道:“不过,此事关乎我部众多将士前途,且容我与部下商议一番,再给你们答复。” 待陈武、李忠暂退帐外,甘宁不解地看向王硕:“为何拦我?刘琦这般处境,去了岂非自寻死路?” 王硕压低声音:“将军,话不能说死。刘琦虽眼下失势,但终究是刘表长子,荆州顺位继承第一人。万一将来他能翻盘呢?咱们投江东是为前程,投刘琦若能得‘从龙之功’,未必不是条路。” 见甘宁面露思索,王硕继续道:“再说,刘琦敢许出‘荆州水师都督’的承诺,可见也有几份魄力。将军不如再考虑考虑?” 甘宁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叫他们进来再谈谈。” 陈武、李忠重返帐中,相谈不到半刻二人便察觉出甘宁态度有所软化。 于是陈武趁机道:“甘将军我家公子是真心求贤,将军若有顾虑或需求,尽可直言。只要我家公子能办到,必不推辞。” 甘宁似乎是被陈武说动了几分,思考片刻后开口道:“想让我甘兴霸归附?那至少得给个太守之位!” 甘宁站起身來,踱步道:“不瞒二位,黄祖赏罚不明,我在其麾下很是不痛快。要是你们公子连一个郡守之位都许不了,我去了与现在有何区别?” 陈武、李忠闻言,心中不免暗道:你一个水贼出身,开口就要太守之位,好大的口气! 但二人对刘琦忠心耿耿,知道甘宁是公子亲自点名要招揽的人,于是面上不露丝毫不满,只恭敬道:“将军的条件,我等会如实禀报公子。” ...... 五日后,襄阳城中,刘琦正在书房踱步。 虽然尚未收到陈武、李忠的回信,但刘琦却不见焦躁,反而开始为“一顾茅庐”做准备。 “公子,这是您要的隆中附近地形图。” 李忠留下的副手张诚呈上一卷帛纸,“卧龙岗位于隆中山中,诸葛亮常在此耕读。当地乡绅对他十分敬重,称其有‘卧龙’之才。” 刘琦展开地图,仔细查看隆中地形,问道:“可知诸葛亮平日喜好什么?” 张诚回道:“听闻他好读书,尤其兵法和治国方略。有时与友人弹琴对弈,生活颇为简朴。” 刘琦点头,吩咐道:“去将我珍藏的那本《孙子兵法》刻本,以及上月得来的上等笔墨纸砚备好。记住,要低调行事,若蔡家人问起,就说我在偏院闭门读书,自省过错。” 张诚犹豫道:“公子真要去隆中求见那诸葛亮?此人虽有名声,但毕竟是一介布衣....” 刘琦摆手打断:“当今乱世,人才最为难得。” “你去准备吧,记住要隐秘。” 刘琦将张诚打发下去后,望向窗外,语气坚定,“若要对抗蔡家,日后继承荆州,那我必须有自己的班底。” “刘备在不知晓诸葛亮才能的情况下都能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我刘琦知晓历史为何不能?” 此刻的刘琦眼中,已没有了往日的彷徨无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然和清明。 招揽甘宁只是第一步,请诸葛亮出山才是关键。而这一切行动,都必须瞒过蔡家的耳目。 第4章一顾茅庐,蔡瑁疑心暗滋生 刘琦一切准备就绪后,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襄阳城角一处偏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随后几骑快马快速的溜了出来,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刘琦裹了件半旧的青布袍,头发随便挽了个髻,看上去倒像个寻常的读书人。 “走走走,我们搞快点!” 刘琦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急促与紧张。 张诚跟在刘琦后头,眼睛不住四下里扫,生怕撞见熟人。 “公子,咱这谎能瞒多久?” 张诚压着嗓子问。 出门前刘琦叫个身形像自己的小厮扮成他的模样在院里读书,还特意叮嘱了翠儿自己谁也不见。 “能瞒一时是一时。” 刘琦一夹马腹,催着马往隆中方向去,“蔡瑁那老小子眼线多,但总不能把襄阳城围成铁桶,只要我们能在他发现前赶到隆中就行了。” 刘琦嘴上虽说如此,但其实心里其实也七上八下的,不过一想到诸葛亮的名字,又硬生生把那份慌压了下去——那可是诸葛孔明啊!卧龙!若能将丞相请出山,那我刘琦还怕什么蔡家? 刘琦一路上路越走越偏,襄阳城的喧嚣渐渐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隆中的山色。 如今已是春末,山道两旁的杂草丛生,马蹄踏上去沙沙响。 刘琦没心思赏景,只不住地催马,恨不得立时飞到那茅庐前。 等日头爬到头顶时,引路的张诚总算勒住了马,指着前头一片松林:“公子,那什么卧龙先生就住在那。” 刘琦抬头望去,只见松林深处隐隐露出个茅草顶,柴扉半掩,门前清溪流过,瞧着倒是清幽,就是……就是太过简朴了些。 刘琦愣了一瞬,然后才甩镫下马,整了整衣袍,将沿途而来的灰尘和落叶清理干净——虽说扮作寻常士子,可见这位大贤,礼数不能废。 “扣门时客气些。” 刘琦叮嘱张诚,“就说襄阳刘琦,特来拜见孔明先生。” 张诚应了声,上前轻叩柴扉。 不多时,里头出来个总角小童,揉着眼问:“谁呀?” “小兄弟,” 刘琦抢上一步,尽量把声音放柔和,“请问诸葛孔明先生可在家?襄阳刘琦,特来拜访。” 那小童眨巴着眼打量他一番,摇摇头:“先生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访友去了,归期么……没准儿。” 刘琦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满腔热望霎时凉了半截。 刘琦强笑着问:“不知你家先生去了何处?几时能回?” “先生的行踪,哪是我一小童能问的。” 小童笑嘻嘻道,“兴许三五日,兴许个把月,都说不好。” 刘琦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琦来时已经准备了满腹说辞,想了无数种可能,独独没想到会扑个空。 难道历史真有修正力?要自己效仿刘备? 就在刘琦心中暗自怀疑时。 张诚在一旁见刘琦呆立在那,还以为刘琦接受不了,便低声道:“公子,要不咱们先回去?改日再来?” 刘琦却摇摇头。 来都来了,岂能就这么走了? 刘琦让张诚取出备好的礼物——那套上好的笔墨纸砚和《孙子兵法》刻本。 随后递给小童:“这些微物,还请小兄弟转交先生,就说刘琦仰慕先生大才,改日必当再来拜谒。” 小童接过礼物,倒是规矩道了谢。 刘琦站在柴扉外,望着里头简朴的茅庐,心里五味杂陈。 刘琦一时间是不知道诸葛亮是故意不见还是真不在?若是故意,莫非是瞧不上自己这个“空架子”公子?若是真不在……那也太不巧了! “公子,咱们该走了。” 张诚小声提醒,“再耽搁,天黑前就赶不回城了。” 刘琦叹口气,最后望了眼那茅庐,转身离去。 山风卷起尘土,打落在刘琦衣袍上,竟显出几分萧索。 ...... 刘琦们这边刚离开隆中地界,襄阳城里蔡瑁就觉出点不对来了。 蔡瑁这会儿正在府里听曲儿,几个歌姬咿咿呀呀地唱,他眯着眼打着拍子,心思却不在曲子上。 底下一监视刘琦的眼线跪着回报,说刘琦这几日老实得很,天天窝在偏院读书,连门都不出。 “真没出过门?”蔡瑁捻着胡子问。 “确实没见长公子出来,送饭的小厮说,公子连日都在用功,脸都熬白了。” 蔡瑁哼了一声。 刘琦那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用功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 蔡瑁摆摆手打发歌姬退下,叫来心腹吩咐:“去,查查这几日偏院采买的东西,然后再问问守城的,可有见过刘琦人出去。” 心腹领命而去,不到两个时辰就回来了,脸色有点古怪:“将军,偏院这几日采买如常,只是……守城南门的卒子说,早晨确实是见到过一个相似长公子的人出城,往西去了,瞧着像游学的读书人,可骑的马却都是膘肥体壮的好马,不像普通书生。” “往西?” 蔡瑁猛地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眼睛眯了起来,“隆中可就在西边!” 想到这蔡瑁心里那根疑弦立刻被拨动了。 蔡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刘琦突然转性用功? 一大早就有相似的读书人骑着好马往西边去?这两件事凑在一块儿,由不得他不起疑心。 蔡瑁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好个刘琦小儿,跟我玩暗度陈仓?真当我蔡瑁是瞎的不成!” 蔡瑁停下脚步,眼中闪过厉色,“去!给我加派人手,给我把偏院盯死了!” “以后我要知道就算是一只苍蝇飞出来都得给我查清楚是公是母!” “另外再立刻派机灵点的人,快马去隆中那边仔细打听打听,看最近有没有生人跑去拜访那个……那个叫什么水镜先生的司马徽,或者庞德公!刘琦这小子,怕是想去攀这些清流名士的高枝儿了!” 蔡瑁嘴上虽然常说着“竖子不足为惧”,但此刻心里却莫名地绷紧了一根弦。 刘琦要是真豁出去脸面,不惜代价地搭上了司马徽或者庞德公那条线,借着这些名扬荆襄的大名士的名头和关系网,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这些老家伙虽然没实权,但在士人中间说话极有分量,万一他们肯替刘琦说几句话,或者引荐些人才……蔡瑁搓着手指,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这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 刘琦对襄阳城里的这番暗流涌动还浑然不知。 回程的路上刘琦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城门关闭前悄摸地溜回了偏院,一进门就跟散了架似的瘫倒在席上,浑身骨头像被拆过一遍。 翠儿赶紧端来热水,看刘琦脸色灰败,小心地问:“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事情不顺?” “唉,甭提了。” 刘琦苦笑一声,连摇头的力气都快没了,“连正主儿的影子都没见着,白跑一趟。” 翠儿试图安慰他:“那是他没福气!公子您亲自去请,他还摆啥架子……” 刘琦摆摆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刘琦心里跟明镜似的——诸葛亮那样的人物,哪需要摆什么架子,人家是真有经天纬地之才,值得他放下身段三请四请。 如今刘琦愁的是另一件事,有道是雁过留声,风过留痕,自己偷跑出去,很难瞒过有心人。 想到这刘琦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隐隐有种要坏事的感觉。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一早,张诚就慌里慌张地跑来回报,脸都白了:“公子,不好了!外头盯梢的眼线一下子多了好多生面孔!比之前多了一倍都不止!连后门那个天天来送菜的仆役刚才都被他们拦下来盘问了好久!” 刘琦心里猛地一沉,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蔡瑁果然起疑了!而且动作这么快! 刘琦在屋里焦躁地踱了两圈,忽然站定,对翠儿吩咐道:“去,把前几日买的那几大捆竹简书卷都搬出来,乱七八糟摊在案上。再给我熬碗浓得发苦的茶来,把我这眼圈熬得再红点,憔悴点!” 翠儿一愣,没明白:“公子您这是要……?” “他不是疑心我装模作样、假用功吗?”刘琦冷笑一声,“那我就做戏做全套,演给他看!看他还信不信我!” 于是,当天晚上刘琦偏院里又是彻夜灯火通明,“苦读”了整整一宿。 刘琦倒是真逼着自己看了几卷书,只是心思早就不在书上,而是飞到了隆中那片松林里,绕着那扇半掩的柴扉打转。 刘琦反复想着那小童的话,揣测着诸葛亮究竟是位何等风采的人物,又该如何才能打动他…… 隔日午后,陈武二人总算从江夏回来了以及带上了甘宁的回信。 刘琦迫不及待地拆开那卷小小的帛书,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仔细看。 看着看着,刘琦的眉头就慢慢皱了起来。 甘宁这家伙,果然和历史上记载的一样狂傲不羁,信里话里话外还是咬着“太守之位”不松口,甚至还暗戳戳地质疑他刘琦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和魄力兑现这种承诺。 “好个甘兴霸!” 刘琦把帛书“啪”一声拍在案上,简直是气笑了,“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要掂量掂量我的诚意和斤两啊!” 刘琦在屋里背着手转了两圈,忽然停下脚步,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诸葛亮要请,甘宁也要揽!这两个人,他刘琦都要定了! 蔡瑁起疑就让他疑去,总不能因为怕被蔡瑁猜忌就束手束脚,什么都不做,那不是又走回原主的老路了? “备纸笔!” 刘琦忽然提高声音吩咐道,“我这就给甘宁回信。他不是咬死了要太守之位么?好!我就许给他看!” 陈武在一旁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公子,这……这恐怕不妥吧?太守之位非同小可,岂是能如此轻易许出去的?这要是传出去,或是将来做不到,可是大麻烦啊!”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刘琦眼底闪烁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光芒,“他甘宁敢张开这个血盆大口,我刘琦就敢应下来!至于将来能不能兑现……哼,那也得看他甘宁有没有那个真本事,帮我打出这个位置来!” 刘琦回信很快就被秘密送了出去。 但信使一走,刘琦心里的焦急感不但没减轻,反而更重了。 诸葛亮那边还得想办法再去见,甘宁这边也得先稳住,而窗外,蔡瑁布下的眼线仿佛成了一张正在不断收紧的网,勒得刘琦都快有些喘不过气来…… 刘琦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望着院角那棵叶子都快掉光了的老槐树,忽然觉得这看似安稳的偏院,其实就是一个华丽的笼子,刘琦必须得快些、再快些挣出去才行。 “下次再去隆中,得想个万全的法子,绝不能像这次这样冒险了。” 刘琦盯着窗外,喃喃自语,仿佛在对自己说,又仿佛在对着那棵老树发誓,“蔡瑁既然已经起了疑心,就绝不会再轻易松口……” 夜色渐深,偏院的书房里灯火再次亮了起来,窗纸上映出一个人影伏案疾书的剪影。 外头盯梢的探子缩在角落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心里嘀咕这位大公子还真是转了性,天天熬夜苦读,莫非真想读出点名声不成? 而屋里的刘琦,正就着昏黄的灯光,再次铺开襄阳附近的地图,手指在隆中上面缓缓划过,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筹划着第二次拜访。 这一次,刘琦说什么也得见到那位卧龙先生。 第5章 二顾茅庐仍失意,柳暗花明得徐庶 刘琦在自己偏院内继续装模作样认真读书憋了两天,差点让刘琦这个后世之人给看吐了,两天下来闭户读书下来,刘琦如今满脑子就是之乎者也,子曰之类的。 于是刘琦便索性将手中的竹简一丢,双手托腮想起一顾茅庐的事。 上一回去隆中吃了闭门羹,还差点让蔡瑁那老狐狸嗅出味儿来,下次不能再傻乎乎直接冲过去了。 刘琦琢磨着,得等个由头,能名正言顺出城的由头。 结果机会还真让刘琦等来了。 没过几日,恰逢刘表要去城郊祭祀先农,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典礼,刘琦作为长子,按理当然要跟着去。 蔡瑁虽然不情愿,但这种场面上的事,也不好明着阻拦。 祭祀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城,旌旗仪仗搞得挺像那么回事 刘琦穿着正式的礼服,混在队伍里头,眼珠子却不住地往隆中方向瞟。 等仪式一开始,刘表被一众官员簇拥着开始祭农发言,场面有点乱哄哄的时候。 刘琦瞅准个空子,赶紧给张诚使了个眼色,两人故意落后几步,接着路边树林子一挡,迅速脱掉外面显眼的礼服,露出里头早准备好的寻常布衣,打马就往西边岔路钻。 “快!抓紧时间!” 刘琦心里跟擂鼓似的,既盼着这次能见着诸葛亮,又怕再扑个空。 刘琦之所以敢趁机去二访茅庐,便是认定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刘表不会让自己出面发言,且就算刘表会,蔡瑁也会阻拦。 刘琦敢拿自己的人头担保蔡瑁绝对不会希望自己在祭农典礼上发言,这样的政治秀场上出面,当着众多百姓,以及众多不明白刘琦处境的中下官僚面前狂刷存在感。 蔡瑁如今巴不得刘琦这位长公子一点一点淡化出大众的视野,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刘表儿子。 回到刘琦这头,还没等刘琦跑出去多远,麻烦就来了。 只见前往隆中的官道上赫然新设了个卡子,几个兵丁拄着长矛在那儿,对过往行人盘查的那叫一个细,连挑柴老汉的柴火捆都要用矛杆捅几下看看。 “操!蔡瑁这老小子,动作真他娘快!” 刘琦低声骂了一句,但只得勒住马,心里凉了半截。这明摆着就是冲他来的。 没法子,硬闯肯定不行。 刘琦只好和张诚绕到旁边崎岖难走的小道上,这一绕,就多费了快一个时辰。 等刘琦他们灰头土脸、一身汗地赶到那片熟悉的松林外时,日头都已经偏西了。 柴扉依旧半掩着,可刘琦的心已经沉下去大半。 刘琦上前叩门,还是那个小童探出头来。 “先生今日可在家中?”刘琦抱着一丝希望问。 小童摇摇头:“先生一早就出山访友去了,归期未定哩。” 得,又白跑一趟。 闻言刘琦只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憋得难受。 尽管刘琦难受到要爆炸,但也只勉强笑了笑,然后让张诚又把备好的礼物——一套难得的古本棋谱和一盒上品云子递过去:“劳烦小兄弟,等先生回来,务必转交。” 小童闻言嬉笑地接过张诚手中的礼物,应承下来。 刘琦站在那儿,望着那紧闭的茅庐,心里很不是滋味,挫败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两次了!自己千辛万苦来了两次怎么连个面都见不着!难道老天爷真不给我刘琦一条活路? 刘琦蔫头耷脑地转身,招呼张诚:“走吧,回去。” 这次二访茅庐一趟折腾,却又是无功而返刘琦那是人困马乏,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 主仆二人沿着山道往下走,只觉得口干舌燥,远远看见道旁有个简陋的茶棚,茶棚一老叟提着一冒着些许热气大茶壶挨个给客人倒茶。 刘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走,去歇歇脚,喝碗粗茶解解渴。” 走进茶棚刘琦扫了眼棚子里面,只见坐着四五个人,看打扮像是游学的士子,正争得面红耳赤。 刘琦也没在意,因为这隆中附近有水镜先生司马微开办的水镜庄大学堂,所以常有学子出现在这附近。 刘琦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让张诚去要两碗最便宜的茶汤。 刘琦刚喝了一口,那如茶叶或者说枯叶的苦涩味道瞬间让刘琦皱了下眉,就听见旁边那桌士子争论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荒谬!简直荒谬!” 一个穿着稍显华贵的学子拍着桌子。 “曹孟德如今被本初公大军压境,退守兖州腹地,粮草匮乏,败局已定!焉有翻盘之理?元直兄此言,未免太过危言耸听!” 被称作“元直兄”的,是个约莫三十左右的青衫士子,面容清瘦,眼神却清亮有神。 他面对指责,并不动怒,只是平静地端起粗陶碗喝了一口茶,缓缓道: “非也,非也!袁本初地广兵多不假,然其政令多出,谋臣各怀心思,颜良、文丑虽勇,不过匹夫之勇。” “反观曹孟德,虽处劣势,但法度严明,知人善任,赏罚必信,且其麾下郭嘉、荀彧等人皆乃奇佐之才。更何况…”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却也让声音更显清晰了。 “袁绍如今更是昏庸不堪,竟将自己的左膀右臂田丰、沮授打入牢中,如此昏庸之举致使麾下大将谋士缄默不言,大军军心涣散。” “我若是曹公麾下智谋定劝曹公出奇兵,击其后翼等软弱之处,或囤积粮草之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则袁军百万之众,不战自溃矣。” 这番话条理清晰,分析透彻,甚至隐隐点出了官渡之战最关键的一环! 刘琦听得心头狂震,端着茶碗的手顿时僵住了——这人是谁啊?!分析得如此准确! 要知道如今曹操被打得龟缩官渡,天下九成九的人都看好袁绍,他居然能如此精准地预判到曹操的胜机和关键点?! 这眼光、这见识,绝非寻常腐儒! 那几个学子显然不服,又引经据典的反驳,说什么四世三公威望深重,河北带甲百万等等。 但那青衫士子不慌不忙,一一予以驳斥,句句切中要害,说得那几个学子面红耳赤,最后悻悻然甩下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结账走人了。 茶棚里顿时安静下来。 刘琦的心脏却砰砰越跳越快,一个名字在他脑海里呼之欲出——能在这個时候,有这等见识,又叫“元直”的…莫非是?! 想到这刘琦再也坐不住,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起身走到那青衫士子桌前,郑重地拱手行礼: “这位先生请了!” “在下刘琦,适才偶闻先生高论,茅塞顿开,敬佩不已,冒昧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那士子微微一愣,显然听过刘琦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起身还礼:“原来是刘琦公子。” “在下颍川徐庶,徐元直,一介布衣,当不起公子‘先生’之称。” 徐庶态度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刘琦的身份而显得拘谨或者巴结。 徐庶!果然是徐庶!徐元直! 刘琦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狂喜瞬间冲散了之前的郁闷! 诸葛亮没见着,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另一位大才! 这可是历史上帮刘备打了大胜仗,后来又进了曹营“一言不发”的徐庶啊!其才能绝不一般! 刘琦强行压下心中激动,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元直兄太过谦了!方才一席话,可谓洞若观火,直指要害!如今世人皆言袁绍必胜,唯元直兄能看到曹公胜机,实在令人钦佩!” 刘琦这话是发自真心,因为他知道徐庶说的全对。 徐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位荆州长公子竟能理解并赞同自己这番“不合时宜”的论断。 徐庶重新坐下,示意刘琦也坐:“公子也认为曹公能胜?” 刘琦坐下,诚恳道:“不瞒元直兄,我虽愚钝,却也觉得袁绍外宽内忌,好谋无断,帐下谋士倾轧,良将虽勇却疏于调度,虽势大,实难持久。” “反观曹操,确如元直兄所言,法度严谨,善于用人,此消彼长,胜负之数,犹未可知也。” 刘琦巧妙地把后世结论用自己的话包装了一下,既附和了徐庶,又没显得太未卜先知。 徐庶闻言,脸上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像是找到了知音:“公子能有此见地,已远超寻常人了。”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官渡之战聊到荆州局势,又聊到天下大势。 徐庶见解独到,分析问题往往一针见血,让刘琦大有豁然开朗之感。 刘琦也趁机吐露了些自身困境和求贤若渴的心情,态度极为诚恳。 眼看时机成熟,刘琦深吸一口气,起身对着徐庶深深一揖: “元直兄大才,经天纬地!刘琦虽不才,如今身处困境,却绝非甘于沉沦之辈!日夜所思,便是能得贤才辅佐,以安荆州,乃至匡扶汉室!” “如元直兄这般大才,流落山野,实乃天下之大不幸!若元直兄不弃刘琦愚钝,肯屈尊随我回襄阳暂住,刘琦必奉为上宾,日夜请教!此生绝不相负!” 刘琦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眼眶甚至都有些发红。 徐庶看着刘琦,沉默了片刻。 他自然知道刘琦在荆州的尴尬处境,投奔他风险极大。 但刘琦的诚恳态度、对自己也是极度看重(甚至可说是知遇之恩),以及那份虽处逆境却不甘平庸的志气,让有些感同身受的徐庶有几分心动。 他徐庶本就不是安分守己之人,早年任侠,后来折节读书,所求不过一展抱负,遇一明主。 眼前这位刘公子,虽说处境尴尬,但或许可以留在身旁在观察观察…? “承蒙公子如此厚爱,庶,感激不尽。” 徐庶思虑片刻后开口,“若公子不嫌徐庶才疏学浅,庶愿随公子前往,略尽绵薄之力!” 刘琦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强忍着激动,连连道:“太好了!得元直兄相助,如旱苗得甘霖!刘琦之幸也!” 当下刘琦也顾不上喝茶了,刘琦立刻起身,就要带着徐庶回城。 而回去的路上,自然要经过那个关卡。 兵丁盘问时,刘琦心里还有点打鼓,但面上镇定得很,只说徐庶是自己新招揽的门客文书。 兵丁看徐庶一副寒士模样,也没太起疑,嘀咕了两句就放行了。 见此刘琦暗暗松了口气,心中直感叹自己这个荆州长公子,过得真是憋屈。 刘琦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回到州牧府自己偏院内。 随后刘琦立刻吩咐下去,让仆役收拾出一间最好的客房,以上宾之礼待徐庶,好酒好菜赶紧端上来。 刘琦自己则陪着徐庶,继续茶棚未尽的话题,二人是越聊越是兴奋,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好多刘琦以前想不通的关节,经徐庶一点拨,顿时清晰起来。 刘琦偏院内的一切,自然也没瞒过蔡瑁的眼线。 很快消息就报到了蔡瑁那里:“将军,刘琦今日随主公祭祀后,似乎晚归了片刻,还带了个陌生的穷酸书生回来,看样子像是新招揽的门客。” 蔡瑁正在擦拭他的宝剑,闻言嗤笑一声,把剑插回鞘里:“穷酸书生?呵,我就说嘛,司马徽、庞德公那样的人物,岂是他能请动的? “这小子招个破落书生充门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继续盯着,看那书生能翻起什么浪花。” 刘琦的所为算是让财贸彻底放下心来,觉得刘琦也就这点出息了。 这夜刘琦这处偏院里,烛火亮了一夜。 刘琦和徐庶相谈甚欢,从荆州谈到天下,从军事谈到民生。 刘琦不仅获得了宝贵的建议,更从徐庶那里侧面打听到了更多关于诸葛亮的信息和隆中的情况。 送徐庶去休息后,刘琦独自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却亮堂得很。 诸葛亮虽然还没见到,但得了徐庶,简直是意外之喜,像是走在漆黑夜里突然摸到了一大块金子,让他信心倍增。 刘琦想起跟徐庶谈起访问诸葛亮的事,刘琦先说自己两次来访友不遇,莫非是这诸葛亮故意不见? 徐庶闻言,倒是笑了笑:“访友贵在诚心,一次不见,便二次,二次不见,何妨三次?心诚则灵。” 徐庶这话像股清泉,一下子说到了刘琦心坎里。 “三次……心诚则灵。”刘琦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诸葛亮,我一定会把你请出山!” 第6章折节下交得臂助,徐庶暂栖画良图 于是刘琦将徐庶带到自己偏院内最雅致的厢房前指给徐庶,并告其先在这暂住一段时间。 而刘琦所指的厢房,屋里一应用物都是刘琦悄悄让翠儿换了最好的,书案上的笔墨纸砚,甚至比刘琦他自己用的还讲究几分。 “元直兄,寒舍简陋,暂且屈就。” 刘琦这话说得诚恳,眼神里没半点虚的。 两次访诸葛亮未成,如今的刘琦是真的把徐庶当成了救命稻草。 徐庶点了点头,口中连连说道:“自己是山野之人,随意便可!” 等徐庶走进屋里扫了一眼房间,嘴上虽然说随意,但心中却对刘琦感官好了几分。 只见这处厢房虽处于角落但也窗明透亮,书卷满架,摆在案几上的香炉里还袅袅飘着几缕清烟,显然是用了心的。 徐庶脸上虽然心中对刘琦感官甚佳,但多年游历天下让徐庶早就练就出一副波澜不惊的内心。 于是徐庶点了点头,向刘琦拱手道:“公子厚意,庶感激不尽。” 接下来的几天,刘琦几乎是天天来徐庶这,就差点发动刘备技能(把臂同游,抵足而眠)了 刘琦日日跑来,也不全说正事,有时抱着一卷书,假模假式地请教几个问题,有时干脆拎壶粗茶,跟徐庶天南地北的闲扯。 而且刘琦也从不摆荆州长公子的架子,开口闭口就是“元直兄” 斟茶倒水也亲力亲为,搞得张诚在一旁直瞪眼,觉得自家公子对这穷书生也太好了点吧! 徐庶起初还带着几分士人的疏离和观望,但架不住刘琦这股子近乎笨拙的热乎劲儿。 几天下来,徐庶发现这位长公子虽身处逆境,却并非庸碌之辈,言谈间时常有些看似离经叛道、细想却颇有道理的见解,尤其是对北方袁曹之争的判断,竟与自己不谋而合,甚至…有时言语间更为笃定? 这让徐庶一时间不知道是刘琦自己所想,还是为了迎合自己! 几日后,窗外日头正好,刘琦徐庶两人又对坐饮茶。 聊到尽兴之后,刘琦忽然叹口气,终于把话挑明了些,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苦闷: “不瞒元直兄,如今我这处境,真是如履薄冰,生怕一步不慎便跌入万丈深渊!” “前有蔡氏联合蒯家欲意拥戴琮弟,对我步步紧逼,而父亲…唉!” 说到这,刘琦重重一叹。 在这个时代,以子论父传出去恐遭人非议,于是刘琦只能挑一些简单的说。 “父亲的心思我也难猜。我虽空有长子之名,但却空有其名,父亲不喜,蔡蒯两家紧逼。 “我时常半夜惊醒,梦见父亲百年后,自己被蔡氏逼得如丧家之犬般逃出襄阳,最终客死异乡。” 刘琦这话七分真三分演,将一个迷茫却又不甘的公子形象勾勒出来。 徐庶捧着茶杯,默然片刻,道:“公子能看清困境,已属不易。” “荆襄九郡,虽看似安稳,实则暗流汹涌。蔡蒯两家凭借当年拥戴之功,在这南郡已树大根深,公子欲要动摇,非一日之功,还需长远谋划。” 徐庶虽然话没说透,但也点出了关键。 刘琦心中一喜,见徐庶如此便知道有门儿。 刘琦于是赶紧趁热打铁道:“元直兄所言极是!故而我才日夜思盼,渴望能得真正贤才指点迷津,共图安荆之策!若元直兄不弃…” 刘琦说着站起身来,对着徐庶便是深深一揖,语气也有几分激动,“我刘琦愿以师礼待之,但有所命,无敢不从!只求元直兄助我!” 刘琦这一揖,情真意切,姿态也放得很低。 徐庶看着躬身在前的刘琦,眼神复杂。 他能感受到刘琦的诚意,这几日的交谈也让徐庶觉得此人可辅,并非纯粹的纨绔子弟。 但他徐元直闯荡半生,早年任侠,后来折节读书,见识过人情冷暖,岂会因一番礼遇和几句豪言便轻易许下终身? 思虑片刻,徐庶起身扶起刘琦,摇了摇头,脸上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公子之心,庶已深知。公子之志,庶亦感佩。然则......” 徐庶停顿了一下,刘琦的内心也一下被提了起来。 “然则,投效之事,关乎庶平生,请容庶…再思量些时日。” 听到这里刘琦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冷水浇头,满腔热望霎时凉了半截。 刘琦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能将未竟之言咽了回去。 同时刘琦心中不免有几分自嘲 是啊,招揽名臣武将哪有那么容易? 虽然自己确实是穿越客,但也不能真当自己是话本里的真命天子,虎躯一震便贤才就来投?双臂一展便美女投怀送抱?徐庶这等人物,自然要慎重。 想到这,刘琦勉强挤出个笑容,带着点失落,却并无怨恨:“是刘琦唐突了。元直兄乃当世大才,自然该慎重,不过无论元直兄做何决定,刘琦绝无怨言,这几日能得兄台教诲,已是幸事。” 徐庶将刘琦的反应看在眼里,见刘琦虽失望却能迅速克制,且言语间依旧保持尊重,心中那杆秤又不自觉地向刘琦倾斜了几分。 于是徐庶复又坐下,语气缓和了许多:“公子不必如此。庶虽未能即刻效命,然这几日承蒙公子厚待,岂能毫无表示?公子若信得过,眼下困境,或可试言一二,庶或可试为公子剖析,姑妄言之,故妄听之。” 峰回路转! 刘琦闻言,眼睛猛地又亮了起来,那点失落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虽然不能立刻将徐庶招揽到手,但能当个高级顾问,对如今的刘琦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啊! “信得过!自然信得过!”刘琦忙不迭地应道 ,随即刘琦立刻将蔡瑁的监视、刘表的暧昧态度、自己谋求外放江夏的打算,以及暗中联络甘宁等事,捡那能说的,都粗略说了一遍,当然,穿越者的身份和先知是绝不会透露的。 徐庶听得仔细,手指无意识地蘸着茶水,在案几上划拉着。 半晌,徐庶沉吟道:“蔡德珪防范甚严,公子确需暂敛锋芒,示敌以弱。甚至…可故作沉湎之态,使其愈发轻视。” “至于江夏…” 徐庶顿了顿,“黄祖庸碌,却镇守要冲,江东孙氏对荆州早已垂涎三尺,迟早会发兵攻打江夏,届时黄祖必定会死于孙氏之手。” “所以公子欲往,还需得等待时机!” 随后徐庶又略略提了几条如何暗中结交军中不得志的底层军官、如何利用刘表与蔡氏之间微妙的制衡,条理清晰,虽只是大致方向,却已让刘琦有种拨云见日之感。 “元直兄一言,真令我茅塞顿开!”刘琦由衷赞道,兴奋地搓着手。 自那日后,徐庶虽未明确投效,但也未曾开口离去,而是在刘琦的偏院里住了下来,身份超然,似客卿,又似幕僚。 刘琦待他依旧恭敬,凡事也多与之商议。 徐庶则时而指点一二,虽不多言,却总能切中要害。 两人常常在书房密谈至深夜,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窗纸上。 二人的行为自然瞒不过蔡瑁的眼线,窗外,蔡瑁的眼线缩在角落里,打着哈欠,只当那刘琦是招了个清淡的书生回来解闷,愈发瞧不上眼,回报给蔡瑁的也尽是“刘琦依旧无所事事,终日与那寒士空谈”之类的话。 蔡瑁听了,果然嗤之以鼻,对左右笑道:“我道他招了个什么人物,原来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穷酸!刘琦这小子,也就这点眼界了!” 蔡瑁遂更加不以为意。 偏院之内,刘琦却如获至宝。 刘琦听着徐庶偶尔提及那位隐居隆中的好友诸葛亮“才学胜我十倍”,“有经天纬地之能”,心中那团三顾茅庐的火,烧得越发旺盛起来。 “元直兄,你说,我若再去隆中,该如何才能请动孔明先生?”一日深夜,刘琦忍不住问道。 徐庶捋须微笑,眼中有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孔明非常人,唯以非常之诚,或可动之。” 刘琦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已穿透重重阻碍,落在了那片寂静的松林之中。 第7章周瑜略施小计破荆门,孙策阵斩黄祖! 建安五年的长江,注定是没法平静的。 因为江东六郡以尽被孙策收入囊中。 年纪轻轻取得如此大的成句,孙策的野望自然如气球般大了起来,只沉醉在取得江东六郡后飘然了半旬。 孙策便被更大的野心给从陶醉中给驱赶了出来,孙策此时的野望便是完成父亲孙坚的遗志,夺取荆州! 是日,孙策秘密集结大军来到了位于荆扬边界的柴桑。 长江! 孙策立于船楼之上,一身戎装映着江水的粼光,目光望向西面荆州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 父亲孙坚战死岘山的悲怆往事,如同一个烙印般刻在他心头,那份未竟的遗志,日夜灼烧着孙策的血脉。 “公瑾,你看这万里长江,何等壮阔!” 孙策声如洪钟,带着难以抑制的激越,“父亲当年饮恨于此,今日,我孙伯符必以此江为路,踏破荆襄,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只要我们拿下江夏,便可沿汉水北上,直取襄阳!完成父亲遗志!” 站在孙策一旁的周瑜一袭月白儒袍,临风而立,姿容俊朗,但却比孙策多了几分沉静与缜密。 只见周瑜听完孙策之言后,微微摇头,羽扇轻指荆州舆图:“伯符,勇则勇矣,然克敌之道,非仅凭血勇便可的。” “这襄阳城,刘景升经营多年,城高池深,且刘表经营多年,城内粮草充足,又兼有汉水之险,实乃易守难攻之坚城。我军若倾力北上,蔡瑁、张允率荆州水师袭扰粮道,则我军进退失据,危如累卵。” 孙策眉头一皱:“那依公瑾之见?” 周瑜唇角勾起一丝淡笑,羽扇点在汉水与长江交汇之处,“吾之意,在此!” “江陵?” 孙策望去,见周瑜点在荆州之中江陵城上。 “对,江陵!” 周瑜点头重复道。 “江陵!此乃荆州腹心,南北锁钥,我们若是夺取江陵,则可将荆州一刀两断,南北隔绝,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届时,荆南四郡……” 周瑜顿了顿,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 “昔日搅动荆南四郡的张羡虽死,然其子张怿与地方豪强,岂是甘于久居刘表之下者?” “刘表昔日平定荆南,手段酷烈,积怨已深。” “届时只需我军切断襄阳与荆南联系,再稍加煽动,荆南必乱!” “彼时,伯符可轻易逐个击破,先取易得之沃土,何苦以疲师硬撼襄阳坚城?” 孙策闻言,眼中精光暴涨,猛地一拍栏杆:“善!公瑾之谋,深得我心!那我们便先取江夏,再图江陵!” 但孙策兴奋之意一顿,紧接着说道:“然黄祖那老匹夫,虽性如豕鹿,蠢笨骄横,恐亦非全然无智,想夺取江夏恐非易事。” 闻言周瑜却成竹在胸:“败黄祖之策,可根据其性贪婪,骄矜自大,而定制。” “伯符可先遣偏师屡次佯败,弃些辎重,令其小胜而骄,待其心防尽去,在以利诱之,其大军尽出,便可设伏一击而定!” ...... 江夏,沙羡水寨。 黄祖看着江东水军又一次“狼狈”退去,甚至遗落下几艘破损的辎重船,不由抚掌大笑,对左右道: “孙策小儿,黄口孺子,只知逞其父之勇!” “我荆州水军雄踞长江,岂是彼等江东鼠辈可撼动?传令下去,今夜犒赏三军!” 一时间众将谄媚之声不绝于耳。 但此时却有一将越众而出,此人身形魁梧,面色桀骜,正是甘宁。 只见甘宁眉头紧锁,上前走到黄祖前朗声道: “太守!末将观江东军败退之时,旗号不乱,船序井然,更兼其退而不远,始终与我军保持若即若离之势。” “是以,宁猜测孙策并非真败,而乃诱敌之计!” “还恳请太守慎思,万不可轻视!” 黄祖笑声戛然而止,不悦地瞥了甘宁一眼。 黄祖素来厌恶这水贼出身的甘宁,觉得他目无尊上,又常是口出狂言,此刻又来扫兴,更是让黄祖怒火中烧。 黄祖冷哼一声,语带讥讽:“甘兴霸,你莫非是被那孙策吓破了胆?” “还是你已经与江东有什么勾连,故而在此扰乱军心,长他人志气?本太守戎马半生,什么阵仗没见过?岂容你在此妄加揣测!” 甘宁面色一僵,心中憋闷,却仍想尽忠职守:“太守!宁绝无二心!正因深知长江水文险恶,前方水道复杂,芦苇丛生,实乃设伏绝地!一旦中伏,顺流而下易,逆流回撤难!请太守三思!” “够了!”黄祖勃然变色,“休得多言!再敢惑乱军心,定斩不饶!” 之后接连数日,江东军屡次挑衅又屡次“败退”,甚至周瑜为了将戏演的真实一些,连孙策的舅舅都给抬了出来。 随着孙策的舅舅、江东宿将吴景的旗号都出现在“败军”之中。 且“败相”更为狼狈。 一次次“胜利”的捷报传来,黄祖脑中那根警惕的弦彻底松弛,而阵斩或者俘虏江东宿将吴景的功劳与贪婪充斥在黄祖心间。 “天赐良机!孙策主力已溃,连吴景都狼狈而逃!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众将听令!随我出寨,追击江东败军,直捣柴桑!” 黄祖意气风发,下令全军出击。 甘宁闻讯大惊,再次飞驰赶来,几乎是吼着劝阻:“太守!穷寇莫追!且观敌军随败退,但也皆是外围散乱,其核心依旧进退有据,若是追击必有埋伏!此去凶多吉少!” 黄祖见甘宁竟敢当众再次顶撞,尤其那急切的神情在他看来更像是轻视自己的判断,顿觉颜面大损,暴怒道: “甘宁!你一再抗命,乱我军心,莫非真欲投敌耶?本太守念你微末之功,给你戴罪立功之机!命你率本部八百锦帆为前锋,率先追击!若再敢多言半句,立斩阵前!” 甘宁顿时被气得双目圆睁,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但军令如山,甘宁也只得咬牙领了这近乎送死的军令,率麾下儿郎愤然先行。 果不其然,甘宁的前锋一路几乎未遇像样抵抗,反而“收复”了不少失地。 当甘宁的消息传回后,黄祖更是志得意满,认定江东军已无力再战,催促大军全速前进,务必生擒吴景。 直至一处名曰“芦苇荡”的狭窄水道,江流陡然湍急,两岸芦苇密如墙垒,高可没人。 甘宁心头却警铃大作,急令船只减速,派出快艇回报:“前方地势险恶至极,恐有重伏!请太守速令大军停止前进,就地戒备!” 此时的黄祖杀得性起,眼看“溃不成军”的江东船队就在前方水道尽头,仿佛吴景唾手可得,岂肯听进这逆耳之言? 于是黄祖不仅不信,反而认为甘宁怯战畏缩,怒斥使者,严令全军:“加速通过水道!畏缩不前者,斩!” 就在黄祖中军大队船只尽数涌入水道,因顺流疾下,船队拥挤,一时难以回转之际,两岸密不透风的芦苇荡中,突然响起震天动地的战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 无数江东艨艟快艇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芦苇丛,箭矢如同飞蝗骤雨般泼洒向荆州船队! 更有人投掷火油罐,火箭随之而下,瞬间引燃数艘荆州战舰! 周瑜卓立于一艘高大艨艟舰首,羽扇轻摇,指挥若定,眼含笑意的看着如困兽之斗的黄祖。 “中计矣!快撤!后队变前队,撤!”黄祖被周瑜这一出伏击吓得魂飞魄散,嘶声力竭地大吼。 然而为时已晚! 江流湍急,庞大的船队挤在狭窄水道内,互相碰撞,进退维谷,且随着越来越多的船只被江东士卒点燃,顿时火光冲天,船只上的士卒惊慌失措,乱作一团哭喊震天! 此时刘琦若在这里,定然惊呼江东果然人均纵火犯! 就在这混乱至极的时刻,一艘轻捷快舟如利剑般逆流而上,直冲黄祖的旗舰! 孙策赤膊跃立船头,左手父亲古锭刀,右手自己武器厉火长枪,站在船头犹如天神下凡,偶尔的飞来的流矢也被身旁的亲卫,持盾挡住。 如今黄祖以及中了公瑾之策,插翅难飞,今日我孙伯符,定用父亲宝刀将其枭首,已报父亲在天之灵! 眼见快抵达黄祖旗舰,孙策收回心中思绪一声暴喝震动江面:“江东孙伯符在此!黄祖老贼,纳命来!” 不待荆州兵卒集中放箭射杀,孙策已借快舟冲势,一个助跳跃上黄祖座舰! 孙策果然不愧江东小霸王之名。 冲入荆州军阵内就是刀光翻飞,寒光点点,直取那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的黄祖! “保护太守!保护太守!” 黄祖亲兵牙将拼死来救。 可又怎么能挡住孙策这头报仇心切的猛虎? 孙策一路砍杀,如入无人之境,一眼锁定瘫在帅旗下的黄祖,大喝一声,手中古锭刀化作一道霹雳,疾劈而下! “噗——咔嚓!” 刀锋过处,甲胄碎裂,血光迸溅! 黄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穿透胸膛的刀锋,喉咙里发出几声“咯咯”异响,头一歪,气绝身亡。 主将阵殒,旗舰大旗倒塌,加之被伏击火攻等一系列组合拳下来,荆州水军彻底崩溃,或跪地求降,或跳江逃命,或负隅顽抗被格杀,死伤枕籍,江水为之染赤。 消息很快传到前方。 甘宁得知黄祖已死,中军覆灭,退路被江东大军彻底封锁,心中五味杂陈,悲愤莫名。 甘宁本想就顺势投降孙策。 但心中傲气使然,觉得临阵投敌,非丈夫所为。 且怀中还揣着刘琦那封许以厚诺、言辞恳切的亲笔信… “哼!孙伯符虽勇,却非我甘兴霸甘心俯首之主!” 甘宁此时已经来到了柴桑城边上,抬眼就能望着前方烟波浩渺、水域错综复杂的鄱阳湖。 于是甘宁干脆把心一横,“儿郎们,随我走!天高水阔,岂无我等纵横之地!” 遂率麾下八百健儿,转舵扬帆,弃了长江主道,直入千里鄱阳,暂隐锋芒,以待天时。 第8章 襄阳大乱!我刘琦的机会来了! 襄阳城,州牧府。 刘表等一众臣属一边商议着政务一边欣赏着大厅内翩翩起舞的舞女。 而就在这时一派歌舞升平骤然被疾驰而来的马蹄声踏碎。 “急报!八百里加急!江夏急报!” 一名背插三支赤羽、浑身沙尘的驿卒狂奔入府,扑倒在堂前,高喊道: “禀主公!江东孙策大举进犯!黄太守他.....他....” “他怎么了啊!” 蔡瑁快步走到驿卒,着急的问道。 自从刘表单骑入荆州后,便与荆州或者说南郡世家默默的达成了一个潜规则,那就是蔡家掌军,蒯家掌政。 是以,当听到是江夏的紧急军情后,蔡瑁自然是快速的来到驿卒前,听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回话后,心急的蔡瑁于是一把夺过驿卒手中的军报。 “黄祖轻敌冒进,中了周瑜奸计,在芦苇荡遭伏……力战……力战身死!沙羡……沙羡已失!” 随着蔡瑁读出军报上的内容。 “噗——!” 上首的刘表,闻此噩耗,只觉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染红了身前案几上的帛书,身体晃了几晃,几乎栽倒。 “父亲!” “主公!” 堂下顿时乱作一团。 刘琦、刘琮急忙上前搀扶。 蔡瑁更是须发戟张,拔出佩剑劈在厅内的梁柱上: “孙策小儿!安敢如此!” “明公!给我精兵三万,我即刻东下,必取孙策首级,以祭元阳(黄祖的字)在天之灵!” 刘表面色惨白如金纸,在儿子搀扶下勉强坐稳。 刘表刚做稳便推开侍从递上的参汤,手指颤抖地指向厅堂中央那巨大的荆州舆图,嘴角还带着血沫: “襄阳…襄阳暂可无忧!孙策…孙策志不在此!” “他要的是这里!是江陵!江陵若失,则荆州南北隔绝,荆南…荆南必乱,大祸将至矣!” 仿佛是为了印证刘表所说的般,还没过一会殿外又是一阵更加急促混乱的马蹄声,另一名信使几乎是滚着爬了进来,声音带着一丝的慌乱: “报——!八百里加急!” “郡内谣言蜂起,皆言黄太守败亡,荆州门洞大开,孙策不日将至!” “张羡旧部勾结张怿以及桂阳、零陵、武陵豪强,私兵聚集,打出的旗号……旗号是‘讨刘复张’!” “武陵…武陵郡已失控,荆南四郡恐…恐顷刻皆反啊!” 轰! 这消息如同九天惊雷,彻底炸懵了堂内所有人! 刘表听到“讨刘复张”四个字,身子猛地一僵,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去,刘表直直地看着前方,眼神恍惚,喃喃道:“完了…完了…” 随即,刘表整个人向后一仰,彻底晕厥过去。 “父亲!” “主公!快传医官!” 州牧府内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 州牧府的恐慌如同瘟疫,迅速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文武官员。 刘表在荆州的统治,在这一刻,仿佛有了倾覆的迹象。 混乱与绝望的人群中,刘琦垂首而立,努力掩饰着脸上的表情。 刘琦扶着晕厥的父亲,快速往医官那里而去。 但心中却与众人那惶惶不可按不同,反而有一种紧张夹杂着一丝丝兴奋。 因为,刘琦知道,自己终于等来了一个让自己挣脱襄阳这座牢笼的机会, 虽然穿越过来后,刘琦便打定主意,与其最后如同丧家之犬般被蔡家赶出襄阳前往江夏,到还不如自己主动前往江夏的打算。 但刘琦想归想,想要实现却一时间无从下手(嘴),因为黄祖还没死,自己怎么像刘表索要太守之位? 难道要刘琦跟黄祖说,你不行,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后面继位的孙权给干死,与其被干死,还不如将位置让我。 刘琦光想想就知道自己要是说了会是什么下场,如今还只是蔡家联合蒯家排挤自己,只是难以在襄阳城或者是南郡立足而已,要是在得罪了黄家,那刘琦可以说跟荆州彻底无缘了。 所以,徐庶会婉拒刘琦的招揽除了是事关重大,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刘琦是真*空架子,除了一个长公子的名头什么都没了。 跟着刘琦这样的主公,就算徐庶再自傲觉得自己本领高强,也只能待在刘琦偏院内跟刘琦吹牛打屁,干瞪眼! 所以此次黄祖身死对刘琦来说既是危机,亦是最大的转机。 如今孙策寇掠江夏,碍于孙策兵威,一般人是不敢去接手这烂摊子的。 在确定刘表只是气急攻心,一时间昏过去了后,刘琦望着躺在床榻上的刘表。 刘琦目光坚定,心中打定主意只等刘表苏醒,刘琦便开口向刘表索要众人避之不及的江夏太守之位。 此举不是我死便是潜龙在渊,一飞冲天! 刘琦暗自握拳暗道。 随着知道孙策阵斩黄祖夺取沙羡,荆州东大门被破的消息被越来越多人知道,顿时襄阳城内乱成了一锅粥。 州牧府里,刘表吐血昏厥,医官进进出出,面色凝重。 堂外文武官员聚了一堆,交头接耳,人人脸上都写着惶恐,此时要是再传来孙策要沿汉水北上的消息传来,恐怕这些人中,会有立马跑回家中,收拾细软逃出襄阳城。 而此时的蔡瑁也是如此虽然梗着脖子还在那嚷嚷要发兵报仇,可眼神里的虚闪瞒不了有心之人。 刘琦扶着“昏睡”的父亲,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忧虑和焦急,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刘琦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刘表身上,悄悄的借口更衣,然后快步溜回了自己那偏僻的小院。 襄阳城内沸鼎宣天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徐庶,所以此时徐庶早已等在书房,神情之间都有些焦急。 见刘琦进来,徐庶眼中难得地迸发出一丝灼热的光彩,压低声音道:“公子,机会来了!” 刘琦重重喘了口气,不是累的,是兴奋的:“元直兄,我都按捺不住了!黄祖死得好!死得真是时候!” 接着,刘琦快速简单的跟徐庶说了一下刚才在州牧府内的情况,徐庶虽然从仆役等人口中听出了个大概,知道黄祖身死,荆州东大门被孙策占领。 但也只限于此了,远不如刘琦知道的切实,所以当刘琦说完后,徐庶敛了敛脸上情绪。 徐庶快步走到简陋的荆州地图前,手指猛地点在沙羡(江夏郡治)的位置:“黄祖骄横身死,江夏群龙无首,兵无战心,民心动荡!孙策携大胜之威,下一步必是西进图谋江陵,截断荆州!此刻,急需一有力之人速往江夏,收拾残局,整合兵马,阻滞孙策兵锋!” 徐庶语速极快,显然早已深思熟虑:“此人,需有足够名望背景,方能止住江夏那些残兵败将溃散之心以及稳住地方豪强,防止他们摇摆甚至倒向江东。” 说着徐庶又数着手指头,盘点起荆州目前有这个能力前往江夏的人 文聘?他是汉江督防,专司防御北面张绣、曹操,擅离职守则北门洞开,想必州牧绝不会轻动! 蔡瑁? 提起蔡瑁,徐庶冷哼一声,“他巴不得牢牢攥住襄阳兵权,岂会愿意去那危如累卵的江夏前线?” “蒯良、蒯越兄弟?此二人乃州牧心腹谋士,眼下荆南四郡不稳,稍有不慎便是烽烟将起,而安抚南方、稳定大局离不开他们,州牧必会留下一人,另一人极可能被派往荆南稳定局势!” 徐庶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刘琦:“算来算去,眼下最适合、也最可能被派往江夏的,唯有公子您!长公子身份,名正言顺!此刻州牧昏迷,众人无主,正是公子主动请缨,一举拿下江夏太守之位,脱离襄阳这囚笼的天赐良机!” 徐庶越说越激动,脸上甚至泛起一丝红晕。 徐庶本是寒门侠士,自负一身才学,却苦无施展之地。 前些日子婉拒刘琦,非是徐庶不愿,实乃是在观望中。 他徐元直岂能轻易将前程押注在一个看似永无出头之日的笼中雀身上? 徐庶要的是海阔天空,是能让自己辅佐腾跃九霄的明主! 而此刻,徐庶或者说刘琦的机会就在眼前! 若刘琦能抓住,便是鱼入大海,鸟上青霄! 他徐庶的眼光和等待,就没有白费! 刘琦听得血脉贲张,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徐庶的分析与他所想不谋而合,甚至更为透彻! 刘琦用力一点头:“我这就回去!等父亲一醒,立刻请命!” 第9章 趁乱请命出樊笼,兄友弟恭藏机锋 州牧府内室,药味浓郁。 刘表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便是围在榻边一脸“忧色”的蔡夫人、刘琮、蔡瑁、蒯越等人,还有默默跪坐在稍远位置,低眉顺眼端着药碗的刘琦。 刘表刚缓过气,一想到荆南的烂摊子和虎视眈眈的孙策,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哀叹道:“江夏新败,荆南又乱,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蔡瑁立刻接口:“明公宽心!给我精兵,我必…” 蔡瑁话未说完,刘琦却突然动了。 刘琦放下药碗,猛地跪行到榻前,声音不大,却让人清晰地听出其中的坚定,带着一丝恰到好处为父担忧的哽咽: “父亲!孩儿不孝,未能为父分忧!” 众人听后只感觉想笑,你一个软弱无根基的公子,你竟然还说未能为父分忧? 彰显你孝心也要分时候吧! 果然随着刘琦说完,刘表面上顿时显露出几分不悦。 但刘琦视而不见,继续道: “如今强敌压境,家国危难,孩儿愿往江夏,收拢败军,安抚百姓,必竭尽全力,阻挡孙策西进,为父亲稳定江夏,择机夺回沙羡!” 刘琦这一语既出,满堂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刘琦身上。 蔡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一撇,毫不掩饰地露出讥讽之色,那眼神分明在说:就你?去送死吗? 蔡夫人则是柳眉微蹙,狐疑地打量着刘琦,不明白这平日里懦弱的长公子,怎么今天就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 蒯越眼中闪过一抹惊异,重新审视着这位存在感极低的长公子。 伊籍、王粲等中立官员则是面露讶色,既震惊于刘琦的胆魄,又为其孝心微微动容。 刘琮更是惊呆了,他看着跪在那里的兄长,只觉得此刻的刘琦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 去江夏面对那个阵斩黄祖的“小霸王”孙策? 刘琮光是想想就腿软。 紧接着刘琮一丝羞愧掠过心头,愧疚自己不能像大哥般,明知是去送死,亦也要为父亲分忧,不过很快刘琮心中随即又被另一种情绪取代——窃喜! 大哥自己去找死,岂不是…岂不是正好? 刘表也愣住了,不悦之色一扫而光,浑浊的眼睛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一向唯唯诺诺、被蔡氏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长子,竟有如此胆量和担当? 难道自己以往真的看走了眼?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刘表心头,既有不敢置信,又有一丝老怀安慰,但更多的是不忍:“琦儿…你…你知道那孙策何等凶悍?黄祖亦非其敌,你…你如何去的?此非儿戏!” 刘琦抬起头,目光迎向父亲,斩钉截铁,声音提高了些许: “为父分忧,乃孩儿本分!纵是刀山火海,孩儿亦无所惧!” “而江夏新败,士卒百姓惶恐,非父亲骨肉至亲亲临,不足以安人心、振士气!” “父亲!荆南之事更为紧要,需得力重臣前往安抚,蒯别驾(或蒯良此时官职)智略超群,正堪此任!而江夏,请交给孩儿!孩儿愿立军令状!” 刘琦这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甚至主动为分析了分派了荆南的人选,刘琦如此言语更是惊呆了众人! 这哪还是那个怯懦的刘琦? 刘表怔怔地看着儿子,看着刘琦眼中那份前所未见的坚定和决绝,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单骑入荆州、独闯龙潭的自己。 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心头,刘琦颤抖着伸出手,抓住刘琦的胳膊:“好…好!好孩儿!像…像为父!有我荆州世子的担当!” “世子”二字一出,蔡瑁、蔡夫人脸色骤变。 就在这时,或许是受到父亲话语的刺激,或许是那点残存的兄弟之情与虚荣心作祟,刘琮竟鬼使神差地也跟着跪了下来,脱口而出:“父…父亲!孩儿…孩儿也愿随大哥同往江夏,为父分忧!” 这话如同又一记炸雷,把所有人都劈傻了! 刘琦心头猛地一紧,第一反应是:这小子看出了我的图谋?要来捣乱?还是蔡氏授意? 蔡瑁、蔡夫人和蒯越更是脸色大变,蔡夫人急得直接失态低呼:“琮儿!你.....你胡说什么!” 蔡瑁更是恨不得把刘琮的嘴缝上!他们巴不得刘琦赶紧滚蛋去送死,怎能让宝贝外甥(侄子)也跟着去冒险? 刘琦去江夏送死了,这荆州将来就是他刘琮的!他去凑什么热闹? 在蔡家兄妹凶狠的眼光逼视下,刘琮立马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中后悔不已,看着姨娘和舅舅那凶狠的目光,吓得赶紧低下头,心里懊恼万分,暗骂自己冲动。 “主公不可!” 蒯越也是急忙上前,“二位公子孝心可嘉,然江夏凶险,岂可同时涉险?” “江夏有大公子前往,足显主公决心与仁爱!二公子年岁尚轻,当留在襄阳,于主公榻前尽孝,亦是重任!” “正是此理!”蔡瑁赶紧附和,“琮儿一片孝心,但军国大事非同儿戏!有琦儿去就够了!” 刘表看着跪在面前的兩個儿子,一个毅然决然,一个“冲动热血”,顿感老怀大慰,刚才孙策阵斩黄祖,让他痛失大将的阴霾都散了不少。 刘表本就偏爱刘琮,更不舍得让他去冒险,刚才只是一时激动,此刻被众人一劝,也犹豫起来。 刘琦见状,立刻顺势而上,表现出兄长的“关怀”: “父亲,江夏凶险,有孩儿一人足矣!且琮弟留在父亲身边侍奉汤药,代孩儿尽孝,孩儿在外方能安心对敌!” 刘琦这话说得漂亮极了,既全了“兄友弟恭”的面子,又把刘琮牢牢按在了安全的襄阳。 刘表闻言,果然大为感动,不再犹豫,紧紧握住刘琦的手:“好!好!就依我儿!琦儿,江夏…就托付给你了!” 刘表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下令:“传令!即日起,授刘琦江夏太守之职,领辅义中郎将,总督江夏军事!” “蔡瑁,即刻从襄阳军中调拨五千精兵予大公子!另,传檄长沙、章陵二郡,令其兵马暂受大公子节制,共御江东!” “诺!”众人齐声应道,心思各异。 蔡瑁咬着牙领命,心里暗骂刘琦走了狗屎运,又庆幸刘表没同意刘琮去。 蔡夫人脸色阴沉,勉强维持着笑容。 刘琮虽然松了口气,却又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刘琦重重叩首,压下心中的狂喜,声音沉静而有力:“孩儿,必不负父亲重托!” 终于....我终于,要跳出这襄阳的囚笼了! 第10章 三顾茅庐终得贤,新论隆中定乾坤 当刘琦捧着那卷沉甸甸的任命诏书回到偏院时,刘琦只感觉脚步都有些发飘。 一进门,刘琦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快步来到徐庶房间,当着徐庶的面,将诏书往他案前一拍。 刘琦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兴奋:“元直!成了!我成了!江夏太守!五千兵马!并且还可节制长沙、章陵二郡军务!” 徐庶猛地站起身,接过诏书飞快地扫了一眼,眼中神采奕奕,一向冷静的徐庶此时也忍不住用力一挥拳: “好!太好了!主公!自此,你便是鱼入大海,鸟上青霄,再也不受这襄阳笼网之羁绊了!” 徐庶这一声“主公”,叫得无比自然,显然是真心认同了刘琦的地位。 狂喜过后,谋士的本能让徐庶迅速冷静下来。 徐庶拉着刘琦走到那张简陋的荆州地图前,神色变得凝重:“主公,脱困仅是第一步。” “如今大敌当前,孙策挟新胜之威,其势正炽。” “若不能将其击退,夺回江夏,主公眼下则一切皆是镜花水月,届时前无去路,后无归途,死无葬身之地矣!” 说着徐庶手指点向江东方向,开始详细剖析:“孙策本人勇冠三军,有‘小霸王’之称,此乃其军胆魄所在。” “然其麾下,更需警惕者,乃其结义兄弟周瑜周公瑾!此人雄烈,胆略兼人,精于水战,运筹帷幄,实乃江东柱石,此次大败黄祖,恐怕出自其手笔!” ”此外,孙策内政有张昭、张纮等‘二张’辅佐,稳固后方,供给粮草,方能令孙策无后顾之忧,肆意征伐。此二人,皆乃王佐之才…” 刘琦听着徐庶一本正经地介绍这些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情报,看着他那认真严肃的样子,想到自己此刻本该“大惊失色”才对,不由得觉得有些滑稽,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下。 徐庶何等敏锐,立刻察觉,眉头微蹙,语气带上了几分责备:“主公!此乃生死存亡之际,岂可笑闹?孙策军绝非黄祖那般庸碌之辈,稍有轻敌,便是万劫不复!” 徐庶见刘琦嘴角笑意便以为刘琦是骤然得权,兴奋得有些忘形了。 刘琦心中一凛,立刻收敛笑容,正色道:“元直教训的是!是琦失态了。” 革命还未成功,自己怎么能飘了呢! 刘琦心中暗骂自己一句,赶紧将那些“先知”的念头压下,摆出虚心受教的样子。 “还请元直详解破敌之策。” 随后两人便对着江夏地图一一讨论,这一讨论,便让二人彻底沉浸进去。 二人对着地图,从沙羡失守的位置,到可能进军江陵的路线,再到沿途地形、水文、可用之兵、粮草补给…方方面面,逐一推演。 徐庶思维缜密,分析入木三分。 刘琦则凭借超越时代的模糊认知,时而提出一些天马行空却又不无道理的想法,常让徐庶眼前一亮。 二人这一谈,竟忘了时辰,直到窗外天色彻底昏黑,侍女翠儿端着饭菜在门外怯生生地唤了好几声,两人才恍然惊觉,察觉到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看着彼此那副废寝忘食的模样,两人相视一愣,随即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瞬间一股惺惺相惜、志同道合的暖流在两人心中荡漾。 能遇一知己,纵论天下至忘饥废寝,夫复何求? 饭后,徐庶厢房内烛火重新亮起。 刘琦看着对面睿智沉静的徐庶,心中底气足了很多。 于是刘琦深吸一口气,再次郑重开口:“元直,前路艰险,琦需仰仗君之才略。” “今日我再问一次,先生可愿助我,共图大业?” 这一次,刘琦目光灼灼,充满了真诚与期待。 徐庶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面色肃然,对着刘琦缓缓躬身,行了一个正式的臣下之礼:“蒙主公不弃,屡次相邀,以国士相待。” “庶虽才疏学浅,亦愿竭股肱之力,效犬马之劳,辅佐主公,匡扶汉室!” “好!好!得元直,如高祖得子房矣!” 得徐庶答应,刘琦大喜过望,连忙起身扶起徐庶,当即任命徐庶为军师中郎将,参赞军机,总领幕府谋划。 徐庶起身后,却沉吟片刻,又道:“主公,庶所长者,军争谋略,奇策诡道。” “然治理地方,安抚百姓,筹措粮饷,稳固根基,此非庶之所长,欲抗孙策,并图长远,需得一内政大才。” 说着徐庶目光投向隆中方向,语气带着无比的推崇:“吾有一挚友,隐居隆中,姓诸葛名亮,字孔明。” “其人才略,胜我十倍!有经天纬地之才,管仲、乐毅之比也!尤其精通内政,善于治民,若得此人相助,则江夏可定,基业可兴!” 徐庶内心:吾虽亦有争胜之心,不愿屈居周瑜之下故未投江东。 然今既已认主,自当以主公大业为重。 主公初得根基,羽翼未丰,正需广纳贤才,方能稳固壮大。 孔明之才,远胜于我,有他打理内政,我在外谋划军事,方能相得益彰,助主公真正腾飞! 刘琦一听,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还有一种奇妙的“大老婆主动帮忙纳妾”的错觉。 刘琦强忍着没表现出来,反而故作迟疑:“孔明先生大才,我亦素有耳闻,曾两次拜访,皆缘悭一面。” “只是…如今已得元直,若再…” 徐庶却立刻打断他,诚恳道:“主公切勿作此想!能得明主,乃臣子之幸!” “而为主公引荐真正的大才,更是庶之分内之事!” “且孔明非寻常俗士,非诚心不足以动之。” “庶愿先行修书一封,以故友之名代为引荐,并告知主公如今处境与诚意。” “吾知其常于何时耕读、何时访友,待时机成熟,主公当亲往,必能得见!” 刘琦还能说什么,自然从善如流:“如此,一切有劳元直安排了!” 数日后,徐庶找到刘琦告知三顾茅庐时机已至。 刘琦立刻以“招募贤才,共抗孙策,增援江夏”为名,堂堂正正地带着徐庶和侍卫,第三次奔赴隆中。 蔡瑁得知,虽冷哼一声,却也无法阻拦——这可是刘表亲自下的命令。 轻车熟路来到那处熟悉的茅庐外,此次,那总角小童并未阻拦,而是笑嘻嘻地一揖:“先生已在堂内等候贵客多时矣。” 闻言刘琦精神一振,与徐庶对视一眼,整理衣冠,深吸一口气,缓步而入。 草堂之内,一人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正静坐抚琴,琴音清越,仿佛能涤荡人心。 见刘琦等人进来,琴声渐歇,他缓缓起身,目光温润而深邃,落在刘琦身上,微微一揖:“南阳野人,疏懒性成,屡蒙公子枉驾,不胜愧赧。” 刘琦看着眼前这位青史留名、鞠躬尽瘁的蜀汉丞相,心情激荡,难以言表。 刘琦压下翻腾的心绪,郑重还礼:“先生乃世外高人,刘琦凡夫俗子,屡次叨扰,只为一睹先生风采,请教安邦定国之策。” “如今荆州危殆,江夏糜烂,百姓倒悬,琦虽不才,受命于危难之际,恳请先生出山相助,救斯民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 事态紧急刘琦也不再空谈抱负,而是直指当前江夏的危机和百姓困苦。 诸葛亮目光微动,看向一旁的徐庶。 徐庶含笑点头,开口道:“孔明,主公乃真心求贤,且胸怀大志,仁德爱民,绝非庸碌之辈,如今得此机遇,正可一展平生所学,你我还犹豫什么?” 诸葛亮沉吟片刻,观刘琦神色诚恳,气度沉凝,与听闻的“懦弱”形象大不相同,加之又有好友徐庶力荐,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于是诸葛亮轻摇羽扇,缓缓道:“亮久乐耕锄,懒于应世,恐不堪任用。” 刘琦再次躬身:“先生大才,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愿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开琦愚鲁而赐教!” 诸葛亮见其意甚诚,终于叹道:“将军既不相弃,亮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诸葛亮这话这便是答应了。 闻言刘琦大喜过望,立刻拜谢。 但随后,刘琦却心念一动,既然历史的修正力让自己真*三顾茅庐,那自己也得尊重一下历史才行。 于是刘琦便故作忧虑道:“然琦如今虽得江夏,却如盲人瞎马,不知前路在何方。” “今有孙策强敌压境,荆州内部不稳,敢问先生,琦当何以自处?何以安身立命?” 诸葛亮知这是问策,也是相试。 于是诸葛亮请刘琦、徐庶至地图前,沉思良久,羽扇轻摇,从容道:“自董卓造逆以来,天下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曹操势不及袁绍,而竟能克绍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 “今曹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 “而江东六郡,已尽归孙氏所有,据大江之险,而民附之,贤能为之用,日后将军欲匡扶汉室,孙氏可先用为援而后图之。” 接着诸葛亮话锋一转,指向刘琦即将赴任的江夏:“将军既为刘荆州长子,据顺继之理,此乃大义名分。”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刘表不物尽其用,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 刘琦配合地露出“震惊”和“惶恐”之色:“先生何出此言?此乃我父基业…” 诸葛亮微微一笑,并未揭穿刘琦。 你刘琦要是真的如你所表现般的惶恐,你又怎么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向刘表讨要江夏太守之位呢? 诸葛亮继续说道: “今得江夏,实乃将军天赐之机,且容亮为将军细细道来。” 刘琦精神一振,“来了!千古名对‘隆中对’” 刘琦郑重地说道:“请先生详述之!” 诸葛亮羽扇轻点江夏: “亮为将军所谋乃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高筑墙:江夏新败,城防残破,民心惶惶。” “将军当务之急,非与孙策争一时之短长,而是整修城防,巩固壁垒,精练水师,扼守汉水、长江咽喉。” “使江夏成为钉入江东与中原之间的楔子,让孙策西进忌惮,曹操南下不畅。此地,乃将军未来之根本,务必使之固若金汤。” 接着,诸葛亮的手指划过长江:“广积粮:江夏地处冲要,虽经战乱,然土地肥沃,水系发达。当招抚流亡,劝课农桑,兴修水利。” “同时,可利用长江水道,与荆州腹地、乃至江东(通过商贸)、益州进行贸易,积累钱粮军资,府库充盈,兵精粮足,方有日后进取之资本。” 然后,诸葛亮的目光变得深远:“缓称王:将军虽有长公子之名,然蔡氏在侧,荆州未定,此绝非亮出旗号、急于争霸之时。” “当外示谦退,内修政理。对刘荆州,需谨守人子之份,时常请示汇报,以安其心,以塞蔡氏之口。对内外,则广施仁政,收拢江夏、长沙、章陵人心,暗中结交荆州忠义之士,徐图后效。” “待根基稳固,时机成熟,” 诸葛亮的手指快速地向东移动,“可遣一稳重之将帅,率精兵良将,顺江而下,步步为营,先取庐江、豫章等地。” “此举非为与孙氏全面开战,而是剪其羽翼,扩我疆土,积小胜为大胜。取得之地,需立即安抚百姓,建立稳固统治,使之成为屏护江夏、进军中原之前哨。” 接着诸葛亮的手指最后重重地点在中原:“最终北伐,不可孤军深入,急于求成。待北方有变时,或将军实力足够雄厚之时,当以堂堂之师,正正之旗,多路并进。” “一路出襄阳,北上宛、洛,吸引敌军主力。” “一路出扬州,经淮泗,攻略徐、兖,切断中原联系。” “同时!” 诸葛亮指向益州: “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刘季玉(刘璋)虽暗弱,然同为汉室宗亲。将军他日若得执掌荆州,可遣使结好,以宗室之名,共倡大义,邀其出兵秦川,以为北伐呼应。” “如此,三路或两路出击,稳扎稳打,逐步压缩北方之敌空间。每得一地,必牢固守之,安抚之,使其成为下一步进军之基。而非悬军千里,寄希望于奇袭一战而定。” “北伐乃持久之事,欲速则不达。唯有根基稳固,循序渐进,方有望克竟全功,中兴汉室!此亮所以为将军谋者也,愿将军深思。” 诸葛亮这一番基于刘琦改造后的“新隆中对”,彻底摒弃了历史上因为刘备根据不足,时间不足而定制出那种“天下有变则分兵奇袭”的冒险策略,转而改为很符合诸葛亮性格的内政建设、根基巩固、步步为营、多路稳步推进的战略。 而刘琦却听得目瞪口呆,手中的茶碗差点失手滑落。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这九个字如同九道惊雷,接连劈在刘琦的脑海深处,震得刘琦耳畔嗡嗡作响,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刘琦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羽扇纶巾、一副世外高人模样的诸葛亮,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卧槽!这…这剧本不对啊!这分明是朱升献给朱八八的九字方针啊!” “怎么提前一千多年从你诸葛亮嘴里蹦出来了?!” “难道…难道你孔明先生也是穿越过来的老乡?不对不对…这气质这谈吐,分明是原装正品的卧龙…可这战略思想…也太超前了吧?!’ 刘琦现在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猛烈冲击,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分不清这到底是汉末还是元末。 而眼前的诸葛亮在刘琦眼中仿佛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让刘琦心生无限敬畏的同时,又掺杂着一丝荒诞离奇的亲切感。 ‘还是说…这就是顶级谋士的恐怖之处?其战略眼光已经超越了时代,直指本质?无论哪个时代,崛起于微末、积攒实力、最终北伐定鼎天下的核心逻辑,都是相通的?’ 刘琦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努力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和震撼。 等刘琦再次看向诸葛亮那深邃平静的眼眸,里面闪烁着的是洞察世事的智慧光芒,绝非戏谑或试探。 刘琦瞬间明白了,这不是巧合,更不是穿越,这是诸葛亮基于当前天下大势和刘琦自身处境,提出的最务实、最稳健、也最具远见的根本大计! 而一旁的徐庶听得眼中精光闪闪,忍不住击节赞叹:“妙!妙啊!孔明此论,根基扎实,谋划深远,步步为营,真乃王佐之定国方略!” “如此,主公基业可立于不败之地,而后图进取!庶远不及也!” 刘琦也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强行压下心中那“诸葛亮莫非是朱升转世?”的荒谬吐槽,脸上露出无比叹服和激动的神色。 刘琦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对着诸葛亮,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因有些激动而略带颤抖:“先生之言,真乃金玉良言,字字珠玑!如此九字方针,三路稳步北伐之策,非深谋远虑、洞悉天时地利人心者不能道出!” “令琦茅塞顿开,如拨云雾而睹青天!琦只恨得遇先生太晚!” 刘琦直起身,目光扫过一旁的徐庶,然后回到诸葛亮身上,语气坚定: “今江夏未定,百废待兴,内政民生尤为重中之重,乃‘高筑墙、广积粮’之根基!” “琦虽得父命暂领太守,然才疏学浅,恐负重任,今得遇先生,实乃天幸!” “琦,愿以江夏太守之名,拜请孔明先生,总领江夏郡一切内政事务,署理民生、农桑、赋税、仓廪、教化!府库财帛、官吏考绩,皆由先生统筹决断!” “还望先生万勿推辞,助琦稳住根基,救此一方百姓,共图大业!” 徐庶在一旁听得,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刘琦此举,可谓恰到好处,既给予了诸葛亮极大的尊重和舞台,又明确了权力架构,徐庶负责军谋,诸葛亮负责内政,相得益彰。 第11章 欲斩蔡瑁嫡系,刘琦巧夺精锐! 刘琦三顾茅庐招揽到诸葛亮后从隆中回来没几日。 刘琦偏院里,刘琦正和诸葛亮、徐庶两人正在商议去江夏的细节,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皂吏捧着文书匆匆进来,躬身道:“大公子,蔡都督让来传令,五千襄阳兵已备好,还请您尽快过去接手,莫误了前往江夏的时辰。” 那皂吏传完话便缩着脖子走了,连口热水都没蹭,像是深怕待久了会引起其他人注意。 刘琦捏着那份调兵诏令,抖了抖,并未在意那皂吏的态度。 他被蔡、蒯两家排挤,在这州牧府人尽皆知,所以皂吏也怕被有心之人扣上一顶亲近长公子的帽子。 刘琦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屋内看着自己的众人道:“时机到了,诸位,随我去接掌兵马!” 诸葛亮羽扇轻摇,眼神沉静,徐庶按剑而立,面色凝重。 陈武、李忠、张诚几个心腹早已披挂整齐,轰然应诺。 一行人马快速踏出襄阳城,直奔城外大营。 等刘琦一行人来到军营辕门处,只见只有一名蔡家嫡系的校尉领着几个亲兵候着,见刘琦仪仗到来,也只是懒洋洋地抱了抱拳,脸上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 “末将奉蔡都督之令,在此交接。五千兵马已点验完毕,请公子过目。” 说着这名校尉便侧身让开,露出身后大营大门,语气敷衍得像是在打发叫花子。 刘琦心下不悦,但也未发作。 刘琦深知蔡瑁绝没这般好心,让自己顺利的领着五千精锐。 说不定这大营里这五千人里头若没点猫腻,那才是见了鬼。 于是刘琦朝诸葛亮递去一个眼神,诸葛亮微微颔首。 “有劳校尉了。” 刘琦不动声色,“不过,本公子依然要按规程,校阅一番。” 那校尉嘴角撇了撇,似有讥诮,却没阻拦。 刘琦翻身下马,带着诸人步入校场。 而营内五千士卒因刘琦要来接手,是以早已全军排列在校场。 有道是人一过一万,无边无沿,虽然校场内只有五千人,但刘琦望去,却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为了查看出蔡瑁是否在搞小动作,刘琦一路上看得极细,从阵列队形到士卒面色,再到手中兵器、身上甲胄,一队一队查验过去。 正如刘琦所料,五千士卒虽面无菜色,也并非老弱病残,但大部分队伍队列松松散散,且衣甲陈旧,兵器也多有破损,一看便是蔡瑁从地方郡县抽调而来的郡兵,而非那日刘表所令的从襄阳军中调拨五千精兵。 一圈走下来,刘琦那是越看越怒,“蔡瑁你安敢篡改父令!” 刘琦回到校场的点将台上时, 我知道你是蔡瑁心腹,有权调动兵甲 刘琦强压住心中的怒意,回到点将台上,一把揪过,正在那无所事事的蔡瑁心腹校尉。 刘琦在蔡瑁心腹校尉懵逼中狠狠按在点将台的栏杆上。 刘琦冷声道:“调拨五千襄阳精锐与我,乃州牧之令,你竟敢用这些地方郡兵糊弄我?阴奉阳违,篡改州牧之令——你是想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吗?” 被刘琦揪住的校尉名叫赵虎,是蔡瑁的远房侄子,平日里在军营里横着走,哪受过这等气? 闻言赵虎满脸惊怒——在他眼里,刘琦就是个被蔡家捏着玩的软蛋,就算发现了自己的五千襄阳精锐被调换成地方郡兵,以他软弱的性子也只会忍气吞声,怎么敢当众跟他翻脸? 确实,要是刘琦还是以前的刘琦说不定还真的忍下了这口气,毕竟蔡瑁也没做的太过分,即便是给你掉包了,也都给的都是青壮之卒。 但可惜的是此时刘琦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是二十一世纪的了,往日里早已对蔡瑁深感痛绝,恨不得早日将其除掉。 只是示弱不得不忍气吞声蛰伏而已,但如今刘琦已经被刘表任命为江夏太守了,可谓是潜龙脱困,哪还需要忍着你蔡瑁的气? “你..你..你放屁!” 赵虎挣扎着吼道,唾沫星子溅了刘琦一手,“这些都是正经襄阳郡兵!哪来的糊弄?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蔡都督的安排,轮得到你一个失势公子置喙?” “呵呵!” 刘琦冷笑一声并未理睬赵虎那唾沫横飞的辩解,转而跨前一步,双手按在点将台栏杆上,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五千士卒高声喝问:“你们可知我是谁?” 刘琦这话一出口,校场上先静了瞬,跟着就有士卒左右对视,眼里满是疑惑——谁不知道他是刘州牧的长公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这时有几个胆子大的士卒,嬉笑着嗓子喊:“知道!您是州牧大人的长公子!谁不知道啊!” 刘琦闻言笑了,声音提得更高,尽量让他的话传入每个士卒耳朵中: “不错!我是州牧的长子,但今日要再加一句——父亲已表我为江夏太守,不日我便要去江夏,把占了咱们荆州地盘的孙策贼寇赶出去!” 刘琦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攥着兵器的手,“而你们,本是赵校尉划拨来的襄阳营精锐,过几日就得随我去江夏杀敌!到时候立了功,封妻蒙子、光耀门楣!” 这话刚落,校场上“轰”的一下就炸了! 前排听到的士卒们瞬间哗然,不少人把兵器往地上一扔,脸上满是愤怒:“啥?去江夏打仗?俺们是来守襄阳的!” “赵校尉说让俺们防孙策北上袭扰襄阳,没说要去前线杀敌啊!” “这是骗俺们!俺不干!俺要回家!” 议论声像潮水似的涌遍全营,顿时就有几个脾气爆的士卒甚至往前挤了两步,眼里的火气都快喷出来。 刘琦见状,脸色“唰”地沉下来,对左右随从厉声下令:“来人!把这欺上瞒下、篡改军令的赵虎给我抓起来!” 陈武早憋了一肚子火,当即领了两名随从大步上前,没等赵虎反应,就把他胳膊反剪在背后,“咔嗒”一声疼的赵虎直叫唤。 赵虎还想挣扎,张嘴就骂:“刘琦!你...你敢扣我?蔡都督不会饶——” 赵武话没说完,台下的士卒就炸了锅! 本来被欺骗一肚子火气没处撒,现在见刘琦抓了赵虎,顿时把怒火全泼在他身上。 有人扯着嗓子喊:“就是他骗俺们来的!公子砍了这狗东西!” 这一喊就像点燃了火药桶,五千士卒跟着齐声嘶吼:“砍了他!砍了他!” 喊声震得校场周围的杨树叶子哗哗掉,鼎沸的声浪差点掀翻了天。 无数双眼睛盯着点将台上的赵虎,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了似的,连空气里都飘着怒火。 赵虎刚才还嘴硬,这会儿被这阵仗吓得腿肚子转筋,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连挣扎的劲儿都没了。 刘琦走到赵虎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冷得像冰:“你看,不是我要为难你,是你自己诓骗士卒——所以还请借你人头一用,不然难以平息众怒!” 说着,刘琦对陈武使了个眼色,陈武当即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刃寒光闪闪,对着赵虎的脖子就举了起来。 赵虎这下是真慌了,声音都变调了,带着哭腔求饶:“公子饶命!饶命啊!是我错了!我带错地方了!这些是守襄阳的郡兵,不是州牧调拨的精锐!您的五千精锐在城南汉水边上!我这就带您去!” 刘琦挑了挑眉,心里冷笑:果然是贱骨头,不拿刀子对着脖子,就不知道怕。 随即刘琦转头对着台下高声道:“诸位静一静!方才是误会,赵校尉带错了地方——你们本就是来守襄阳的,不用随我去江夏。” 在一众随从的帮助喊呐下,总算是安抚住了即将暴动的五千郡兵。 五千郡兵们一听不用去打仗了,沸腾的情绪瞬间就平了,脸上的怒色也淡了不少,只是看赵虎的眼神还是恨得牙痒痒。 刘琦这才对陈武说:“放开他吧。” 陈武松了手,赵虎揉着被捆得发红的胳膊,心里对刘琦却是又惊又怒又惧—— 赵虎怎么也没想到,以前那个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刘琦,现在居然这么狠! 但赵虎此时却是半点炸毛的勇气都没了,只能缩着脖子,颤声道:“公、公子,我这就带您去城南。” 刘琦没说话,只抬手示意赵虎开路,自己则与诸葛亮、徐庶并肩跟在后面。 徐庶按在剑柄上的手悄悄松了些,方才在郡兵营校场,他其实早看出那些士卒衣甲陈旧、队列松散,绝非襄阳精锐——只是没料到刘琦会如此干脆地当众翻脸,连半点周旋的余地都不留。 一行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远远就看见汉水边上立着一座军营——营墙修得又高又厚,青灰色的砖石上还沾着新砌的白灰,上面插着的“襄”字大旗被江风扯得猎猎响。 营门外的士兵个个腰杆挺直,玄色甲胄擦得锃亮,连长矛杆上的木纹都看得清,环首刀斜挎在腰间,刀刃反光晃得人眼晕,比刚才那座郡兵营规整了不止十倍。 “总算没白闹一场。” 徐庶低声对诸葛亮道,眼底藏着几分赞叹,“方才我还在想,若主公忍下这口气,咱们就得暗中想办法换些像样的兵卒——没想到主公倒先一步拿住了赵虎的把柄。”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落在刘琦挺直的背影上,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元直可知,方才在校场,主公那句‘封妻荫子’,恐怕不是随口说说的!” “主公既点破赵虎的骗局,又安抚了郡兵的情绪,既没落得‘苛待士卒’的名声,又让赵虎不得不交出真精锐——这手段,可比咱们暗中周旋要利落多了。” 刘琦自然没听见两人的对话,他看着眼前的军营,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是父亲说的襄阳精锐,蔡瑁这老狐狸,果然藏了一手。 方才在校场,他其实也怕赵虎硬撑到底,毕竟蔡瑁在军营里根基深,真闹僵了,说不定会引来蔡家的兵马。 好在万幸刘琦赌对了,赵虎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一看见刀就慌了神。 诸葛亮这时凑到刘琦身边,低声道:“公子这一手,既揭了蔡瑁的鬼把戏,又收了郡兵的好感,主公好手段。” 诸葛亮顿了顿,又补充道,“方才我与元直还在合计,若公子不愿与赵虎撕破脸,咱们便想办法从蒯越那里入手,借荆州安危的由头,逼着蔡瑁交出真兵——如今看来,倒是咱们多虑了。” 刘琦笑了笑,:“让先生与元直费心了。我也是没办法,蔡瑁这次敢用郡兵糊弄我,若我忍了,下次指不定还会从其他地方欺压我。” “如此倒不如趁这次机会,让他知道我刘琦,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说话间,几人已走到营门口。 赵虎这会儿也不敢再耍花样,赶紧上前对守营的士兵亮出蔡瑁的令牌:“奉都督之令,带大公子来交接五千精锐,快开门!” 守营的士兵验过令牌,又看了眼刘琦一行人,才侧身让开营门。 刘琦迈步走进营中,目光扫过两侧列队迎接的士兵——个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悍色,手里的兵器握得紧紧的,连呼吸都比寻常士卒沉稳几分。 “这才像话。” 刘琦心里暗道,转头对诸葛亮、徐庶道,“待会儿校阅,还得劳烦先生与元直帮我看看,这些兵卒里,有没有可用的人才。” 徐庶点头应道:“主公放心,我与孔明定会仔细查看。” 诸葛亮则笑着捋了捋胡须:“主公要找人才,倒不用急——依我看,能把五千精锐练得这般齐整,营中必有懂治军的将领。咱们慢慢校阅,总能发现的。” 对此刘琦深以为然,加快脚步往校场走去。 从赵虎或者蔡瑁手中接手这五千精锐这只是开始,想要真正拿到这五千精锐的兵权,要让这些士兵真心实意地跟着刘琦去江夏打仗,才是真正的难题。 等刘琦步入校场,这五千精锐士卒也已经在校尉王朗的指挥下准备完毕,排列整齐,等待着刘琦校阅。 刘琦望去确实跟刚才的郡兵截然不同,士卒们脸上带着悍色,手里的长矛不说整齐划一,至少也都保养的不错,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刘琦依旧沿着队列一排排近距离观看,前面几队虽也算精锐,但总少了点特别的劲儿,直到走到最后一曲,刘琦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曲五百人的队伍,比其他队伍更显齐整,士兵们连呼吸的节奏都差不多,甲胄上还带着淡淡的油味——显然是经常保养,手里的兵器更是比别处的锋利几分。 队伍最前面站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浓眉大眼,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队的军侯是谁?”刘琦转头问跟在后面的这一营校尉王朗。 王朗一愣,下意识回道:“回公子、此曲军候是魏延,义阳人,去年投的军是个刺头……” 第12章 校阅惊现魏延!转头粮草竟告罄? “嗯?魏延?” “你说他是魏延魏文长?” 闻言刘琦心里“咚”的一下,差点没控制住脸上表情。 难道是后世蜀汉的汉中都督! 说出那句“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豪言的魏文长? “啊,是的,这曲军确实是魏文长。” 王朗有些奇怪刘琦的反应,但还是如实回道。 魏延!果然是他!刘琦心头狂喜。 于是刘琦强压心头激动,对王朗道:“把他叫过来。” “诺!” 不一会,得刘琦招呼的魏延便快步来到刘琦跟前,抱拳行礼。 “军候魏延,见过长公子!” 魏延语气不卑不亢,眼神里透着股桀骜,不愧是日后敢口出豪言的魏长文。 于是刘琦,便当场问了魏延几个问题,在确认这魏延就是历史上蜀汉的汉中都督,不是重名后。 刘琦当场就好一番夸赞,说魏延治军有方,乃军中楷模,接着下令:“赏!黄金五十两,绸缎二十匹!望文长勤勉用事,日后必有重用!” 刘琦这话一出,莫说魏延本人愣住了,就连旁边那王朗和周围军士都惊呆了。 五十两黄金!这赏赐厚得吓人!至少王朗从军十余载到手财物还不及这一半。 想到这,王朗心中五味杂陈,嫉妒、羡慕一一闪过。 这魏文长真是走狗屎运了! 魏延脸上闪过惊愕、疑惑,最终化为激动,他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过顶,声音都有些发颤:“属下……谢公子厚赏!日后但凡公子有差遣,文长必当效死!” 周围的士兵见魏延只是因为练兵有方便受赏,也跟着欢呼起来,看向刘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亲近。 诸葛亮在一旁捋着胡须,笑着对徐庶低声道:“主公这一手,既得了猛将,又收了军心,好手段。” 军心,就在这一赏一谢间,悄然收拢了几分。 徐庶点头赞同:“观这魏延统兵确实是有一手,日后若好好培养,必成大器。只是……” 徐庶看了眼缩在角落的赵虎,“蔡瑁这次吃了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得尽快做好去江夏的准备。” 刘琦自然也明白这个理。 于是刘琦走到校场前点将台上,对着五千士兵朗声道:“诸位都是襄阳精锐,本公子知道你们想建功立业!如今孙策占我江夏,杀我荆州子弟,咱们这就去江夏,把江东贼寇赶出去,夺回失地!有功者,本公子必重赏!” 有赏魏延在前,士卒自然是相信刘琦能言出必行。 “赶跑孙策!夺回江夏!”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汉水都似在晃动。 而这时,那蜷缩在角落的赵虎,见刘琦这事已了,于是赶紧挤过来,赔笑地催促:“公子,如今兵也点了,赏也赏了,是否该即刻发兵江夏了?军情紧急,耽搁不得啊!” 这么急?赶着投胎么? 刘琦心里划过一丝怪异,但一时也想不出所以然,便随口应道:“无需多言,本公子自有计较。” 校阅完兵马,刘琦返回营中自己的大帐内,刘琦初时还因顺利接收兵马并意外得了魏延而有些松懈,于是便与同行的王朗以及徐庶商议着准备次日开拔。 但还没过半日诸葛亮却眉头紧锁,揭开刘琦大帐的门帘,面色凝重地向刘琦道:“主公,难怪方才赵虎会催促我们快些拔营,原来是在这里动了手脚。” 诸葛亮说着,就将一本账册递给刘琦。 原来诸葛亮他这半日,是去查点营内粮草库存了。 “什么!营中存粮,仅够十日之用。” 刘琦看完账册,拍案而起惊怒道。 好毒辣的算计!原来坑埋在这里! “蔡瑁蒯越,你们是想让我饿死在半路上啊!” 有道是,兵马未行粮草先行,若无粮草,即便是再精锐的士卒也顷刻便散。 只要刘琦没察觉到蔡瑁这一手,等到半路才发现粮草不足,蔡瑁只需在粮草供给上卡一卡,慢些给刘琦,届时士卒恐怕会逃散大半,到时候别说驱逐孙策,咱们刘琦都得栽在半路上!” 而这时,徐庶却拿着账册质问起王朗。 “说!营内粮草不足,你作为主官为何不知,为何不报?” “这........”王朗一时间支支吾吾的。 见此,刘琦便将这王朗视为,蔡瑁心腹,故意不告知,刘琦顿时怒道:“来人啊,将这厮给我拿了!” 帐外的亲兵,闻声立马走了进来就准备将王朗拿下。 “公子,不是我知情不报啊,实乃是粮草等后勤供给一向是由蔡都督心腹管理,属下是真不知道啊!” 见王朗说的确实是不似作假。 “果真如此?” “属下若有半点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见这王朗连毒誓都发出来了,刘琦也只能半信半疑。 于是刘琦只能先将这事给放下,毕竟如今是大军开拔在即,当以粮草为重。 事不宜迟,刘琦立刻让徐庶替自己管理襄阳营,而自己则带着诸葛亮,重返襄阳城,来到掌管粮草调度的蒯越府邸外。 蒯越见到刘琦后,也并未惊讶。 因为蔡瑁这一手虽然毒辣,但却难以奏效,只要不是愚蠢之人,接手军营后第一时间就会核对账册。 不过此计属于随手为之,成之更好,不成也无妨,所以蒯越也没有因为刘琦赶来而感到失落。 在刘琦道明缘由后,蒯越当即双手一摊,:“长公子明鉴,非是下官不肯调拨,实在是襄阳府库空虚,一时凑不出三月之粮啊。不如公子先行发兵,下官在此加紧筹措,不日便派人送至军前,绝不会误了公子大事!” 你M的,骗鬼呢! 刘琦心里大骂,脸上却还得绷着:“蒯太守,襄阳乃荆州根本,若此地粮库都空了,岂非天大笑话?今日若无粮,我这兵,怕是动不了。” 蒯越又是双手一摊,开始哭穷,反正府库内就是没钱没粮。 这时,眼看陷入僵局,诸葛亮轻摇羽扇,缓缓开口: “蒯太守,现今孙策据夏口,虎视荆襄。若因粮草不继,致使公子大军溃于半途,孙策趁势西进,直取江陵,将我荆州拦腰斩断……届时战火燎原,百姓流离,蒯蔡大族纵有粮万斛,可能安枕否?孰轻孰重,太守焉能不知?” 诸葛亮这番话,点的是荆州安危,戳的却是蒯越这些本土大族的命门。 蒯越脸色变了几变,阴晴不定,沉默良久,“孔明言之有理,倒是我们落入下乘了!” 诸葛亮的大姐便是嫁给了蒯祺,蒯祺蒯氏族人,是蒯越子侄。 所以诸葛亮与蒯越也算的上是亲戚关系。 “三日后,首批粮草必送至公子军营!” 蒯越思考片刻后,向刘琦说道。 有了蒯越的松口,粮草之事总算有了着落。 回到大营,刘琦心下稍安,随即立刻升帐议事。 帐中,灯火通明,刘琦、诸葛亮、徐庶三人对坐,要是没有出现粮草隐瞒之事,帐内议事的就要加上一个王朗。 但如今刘琦已经不信任他了,虽然先前刘琦已经算是揭过此事,但心中已然下定主意,等到合适时机便将这王朗给调换了。 “粮草虽已敲定,然我军对江夏敌情,仍是一抹黑。”刘琦蹙眉,“孙策究竟布防如何,意图何在,我等全然不知。” 刘琦说完,徐庶率先开口,指尖蘸水,在案几上粗略划出江河之势:“主公,当务之急,是派出精干斥候。庶以为,可分三路:一路深入江夏,详查江东军布防虚实;一路沿江西进,探查孙策是否有图谋江陵之意;最后一路,可摸清其粮道补给线所在!” “元直所言极是。” 诸葛亮颔首赞同,随后补充道,“斥候务必挑选精悍机警,乔装改扮,或作流民,或扮行商,隐匿行踪,方能探得实情。” “好!”刘琦拍板,立即唤来陈武。 “陈武,你即刻从军中,尤其是魏延那部中,挑选机敏胆大、熟悉水性的精锐之士,组三支斥候队!明日一早,便分批出发!” “诺!”陈武拱手,大步出帐安排。 而就在刘琦紧锣密鼓布置之时,天下大势亦在暗流涌动。 建安五年春,汝南之地。 刘备领着千余人马,从河北袁绍那离开,前往汝南与龚都、刘辟等黄巾残部汇合,试图袭扰曹操背后。 然奈何兵微将寡,粮秣匮乏,只能小打小闹,袭扰些粮道,成不了大气候。 而在前方的官渡战场,曹操与袁绍这两头巨兽仍死死咬合在一起,陷入痛苦的僵持中。 双方虽都已筋疲力尽,却谁也不敢先松一口气,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倾注在那一片焦土之上,根本无暇南顾荆襄的这点风波。 第13章 沙羡城破黄祖祭天,安陆黄氏惊! 时间回到数日前,孙策在阵斩黄祖后,黄祖部曲军心溃散,哪还是孙策军的对手,不到半个时辰后便在孙策军的猛攻下或逃或降。 此战孙策先后以多次佯败,骄黄祖之心,让其率兵出城追击,以至于让孙策轻易设伏成功,趁着黄祖军心大乱之时,突入黄祖旗舰,阵斩黄祖。 可谓是,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经此一战,江夏军事力量大半被摧毁,孙策可一路直抵江夏郡治沙羡城下。 于是,孙策军收拾完战场后,便沿着长江前进,目标直指‘沙羡’ 孙策军还没抵达沙羡城下,黄祖战败的消息却先抵达沙羡,城中顿时大乱,不少胆小弱懦者,无不言降孙策。 一副孙策军还没有兵临城下,就隐约有溃散之相。 好在刘表治荆州十年,施恩布泽十年,特别是江夏这种荆州东大门重地,更是频频赏赐,是以,沙羡城内守军,多半愿意为刘表效死。 很快,沙羡城内守军便将城内凡言降者全部斩首,以杀止住投降之风,随后推举出一名校尉,为临时指挥。 等孙策军来到沙羡城下时,见其城墙上守军虽然有些慌乱,但并未像沿途其他城池般开门献降。 于是孙策也不多废话,直接让人高举黄祖的首级,当城墙上的守军看到后瞬间乱了阵脚。 主将惨死,这消息如同巨石投入湖面,激起千层浪,守军校尉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军心即刻崩溃,士兵们丢盔弃甲,逃亡者不计其数。 周瑜见此,立马建言趁此良机,发动总攻。 很快战场上杀声震天,孙策军如汹涌潮水,快速涌上沙羡城头,一举攻克沙羡,宣告这场激烈战役的阶段性胜利。 半日后,沙羡城墙之上,孙策与周瑜并肩而立。 孙策身姿挺拔,眼神中既有得胜攻取荆州门户的喜悦,又有阵斩黄祖为父报仇的快意 周瑜一袭儒袍,虽面带倦色,却难掩睿智光芒。 二人俯瞰着城中满目疮痍,地面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兵器,以及横七八竖的尸体,血流漂橹。 一队队孙策军士兵正在清理战场,收缴兵器,清点战利品。 偶尔有零星的抵抗厮杀声从城中某处传来,随即又被镇压下去。 “终于拿下沙羡了。”孙策长出一口气,眼中既有胜利的喜悦,也有沉重的疲惫。 周瑜轻轻点头,目光却依然凝重:“沙羡虽下,然江夏大部分地方还未定,伯符可不能懈怠呀! 孙策点了点头没有并没有回应,只是远眺西方,那里是荆州腹地的方向。 次日清晨,沙羡城内虽经一夜清理,但战争痕迹依旧明显。 街角的暗红色血渍未能完全洗净,石缝中卡着的箭簇尚未拔除,被烧毁的房屋余烟袅袅。 郡守府内,孙策召集众将听取战报。 军需官恭敬地禀报:“此战我军伤亡千余人,歼敌三千,俘虏万人,俘虏多为黄祖部曲。” “而在城内府库内缴获粮草十万石,铠甲兵器无数,战船百余艘。现已完全控制沙羡城及周边三十里内区域。” 孙策微微颔首,对这个战果似乎还算满意。 军需官话音刚落,性情豪爽的黄盖便率先洪声笑道:“好!打得好!此番不仅拿下沙羡,更斩了黄祖那老匹夫,真是大快人心!缴获也颇丰,足够我军用度一阵了!” 黄盖抚着虬髯,脸上尽是畅快之色。 韩当同样面露欣喜,但他却比黄盖更沉稳些。 韩当接着话头,目光转向一旁静立的周瑜,由衷赞道:“此战能如此顺利,公瑾当居首功!” “若非公瑾妙计,先以偏师屡次佯败,弃些辎重,骄那黄祖之心,再以大将旗号诱其倾巢而出,深入险地,我等焉能在芦苇荡设下埋伏,一举将其主力尽歼?” “公瑾谋略,真乃神鬼莫测!”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如同磐石般的周泰,也点了点头,粗声道: “公瑾先生,厉害!” 周泰虽然统率的宿卫虎士在此次伏击战中担当了突击重任,但周泰本人却依旧对周瑜的调度佩服不已。 众将的赞扬让周瑜微微欠身,脸上依旧保持着谦和的笑容,羽扇轻摇道:“诸位将军谬赞了!” “此战之功,全赖主公神勇,将士用命,瑜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出些浅见罢了。” “若非韩将军的先登死士冒死冲击敌舰,黄将军督率部众死战不退,周司马的虎士锐不可当,瑜纵有百计,亦难奏效。” 周瑜巧妙地将功劳归于孙策和众将,既展现了自己的谦逊,又照顾了同僚的情绪,令堂上气氛更为融洽。 孙策看着麾下文武和睦、士气高昂的场景,眼中也不禁流露出欣慰与豪情。 孙策沉吟片刻,忽然道:“公瑾,安排祭奠我父之事吧。” 周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点头应下。 次日,周瑜迅速在城外建造了一个临时祭坛。 临时搭建的祭坛上,香烟缭绕。 孙策手持黄祖首级,一步步走上祭坛。 孙策思绪间不由得回忆起了初平三年(192年),那时孙坚奉袁术之命率军征荆州刘表,却在岘山遭遇黄祖设伏,毫无防备,冲在前头的孙坚就这样死在乱箭之中。 也是那年仅十七岁的孙策,却不得不接过父亲未竟的事业,扛起家族重担。 这期间孙策不知道经历多少屈辱和困难,全靠着心中那点仇恨支撑着。 “父亲你看到了吗,孩儿今日为您报仇了!” 孙策心中默念着,将黄祖首级恭敬地置于祭坛中央。 祭坛上摆放着三牲、酒醴等祭品,最显眼的莫过于黄祖那狰狞的首级。 而身后的千余将士皆甲胄在身,肃穆跪拜。 随军巫师主持仪式,吟唱着古老的祭文。 礼毕。 孙策上前一步,面向江东方向,声音沉痛而激昂:“父亲大人在天之灵可见?今日孩儿已取仇敌黄祖之首级,以祭奠您在天之灵!” 孙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孩儿已据有江东六郡,今日又得江夏重镇。必当继承父志,开拓疆土,成就霸业!请父亲保佑孩儿与江东将士!” 说罢,孙策跪地,将一杯酒洒在地上。 全军齐声呼应:“愿随主公成就霸业!愿孙将军在天之灵安息!” 孙策的祭奠仪式很快便结束了,但其祭父的消息却很快传遍江夏各地,引起巨大震动。 江夏各大世家闻讯惊怒交加。 “孙策小儿竟如此残暴!” “黄祖技不如人,军争身死,但也不该如此侮辱!” 各家世家豪强,既痛骂孙策残暴,又对孙策深感忌惮,担忧孙策军下一步就会杀到自己门上。 然而,一些长期被黄家压制的小世家和地方豪强却看到了机会。 风险就是机遇,孙策到来造成的江夏动荡,又何尝不是他们这些小世家豪强上位的机会呢? 于是有几家胆大的,便早早下场押注。 秘密派出使者,暗中接触孙策军,表示愿意归顺。 但更多的则是对孙策冷眼旁观,既不派使者恭迎,也不高举反抗之旗,一副,只要你不来我这,我就当不知道,当然如果孙策派军来了,他们便开门迎降。 等消息传到安陆黄氏宗族时,全族上下一片悲愤恐慌。 “孙策小儿!” “竟用元阳首级祭旗!欺我黄家无人呼!” 身为黄家族老的黄承彦愤然拍案,眼中含泪。 黄承彦是黄家族老,也是闻名荆州的学者,女儿就是嫁给诸葛亮的黄月英。 而堂下黄家族人却议论纷纷,对孙策斩首黄祖后,竟然还用来祭祖,纷纷感到莫大的屈辱,愤恨地议论着孙策,此时如果言语能化作刀剑,恐怕孙策早已化作肉酱了。 “孙策会不会觉得仅杀黄族长一人不够?” “他若来安陆,我黄氏全族危矣!” 此话一出,满堂黄氏族人议论声顿时为之一肃,脸上的愤恨之色顿时全无,恐惧之色蛄蛹而出。 纷纷的看向上首的几名族老,七嘴八舌地问道‘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看着堂内连敌人都还没到来就自乱了阵脚的族人,黄承彦恨铁不成钢怒喝道: “慌什么?慌什么!!!” 黄承彦的沉声喝问,瞬间镇住了众人,让众多黄氏族人,纷纷闭上嘴巴。 “诸位,孙策骁勇善战,然而杀羡却离我安陆数百里,孙策一时间还到不了城下。” 在黄承彦的提醒下,堂内的众多黄氏族人才反应过来。 是啊,那孙策贼子离咱们安陆还远着呢! 于是不少黄氏族人,对自己刚才慌张的样子羞愧不已。 而这时的黄承彦,却跟身旁的其余几名族老商议好了应对之策。 于是黄承彦当即下令:“即刻动用族中所有私藏甲兵,征召所有家兵佃户,加固城防,筹集守城物资!黄氏全族,准备死战!” 就在黄家紧急备战之时,沙羡郡守府内,孙策果然提出了进一步复仇的计划。 “黄祖一人之血,难洗父之仇。” 孙策目光冷峻,“公瑾,我欲进军安陆,彻底铲除黄氏宗族,以黄家全族之血,慰我父在天之灵!” 周瑜闻言立即劝谏:“伯符不可!安陆非战略要地,且涢水水浅难行大船,不利我水军发挥。” “且黄家必会拼死抵抗,强攻代价巨大。” 说着周瑜走到荆州地图前,继续分析: “当前我军最为紧要的是趁刘表未及反应,速派精锐千里突袭江陵。” “我一旦夺取江陵,便可割裂荆州,造成荆州动荡。” “而荆南四郡素来便是刘表统治薄弱之处,只要我们能隔断长江一段时间,荆南四郡野心之辈,定会效仿昔日张羡之事,反叛刘表。” “届时我等便可逐个击破,逐步攻取荆南四郡成就霸业指日可待!” “伯父复仇之事可暂缓,反正安陆也不会长腿跑掉。” 周瑜话音刚落,孙坚旧将黄盖便勃然作色:“公瑾此言差矣!老主公之仇深似海,岂是杀一黄祖便能了结?斩草须除根,方能告慰老主公在天之灵!” 韩当也附和道:“正是!安陆虽然不会跑,但黄家人会跑,若此时不除,日后再难寻到次机会了。” “且为老主复仇亦是鼓舞士气、彰显主公孝道之举!” 周瑜力争:“诸位将军!复仇固然重要,然霸业更为紧要!若因小失大,错失夺取江陵的良机,岂不辜负老主公期望?” 于是双方在郡守府内激烈争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周瑜强调战略大局,孙坚旧部们则强调血亲复仇与军中情绪。 孙策坐在主位上,面色凝重,内心极度挣扎。 为人子,孙策自然是恨不能立刻血洗安陆,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然而心中的枭雄之心,让孙策又深知周瑜战略的正确性,渴望趁机夺取江陵,震动荆州。 良久,孙策抬手制止了双方的争论。 “我意已决。”孙策沉声道: “黄盖、韩当,命你二人率三千兵马,溯涢水北上,攻打安陆,为我父复仇。” 接着孙策又看向周瑜:“公瑾,你率三千兵马留守沙羡,总督后方,巩固占领城池,看管俘虏,防备襄阳方向反扑,并负责整合原江夏降卒。” 最后,孙策站起身,目光坚定:“我自率六千主力及三千水师,西进突袭江陵!” 周瑜闻言色变:“伯符不可!分兵乃兵家大忌!如此我军力量分散,若遇强敌,恐难以呼应啊!” 孙策抬手阻止周瑜继续说下去,眼中有着复杂难言的情绪:“公瑾,我知你担忧,然父仇不共戴天,军中老将情绪也需顾及,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作为仅数年时间便攻取江东,孙策的军事才能不容置疑,他何尝不知分兵风险? 只是孙坚旧将在军中影响力巨大,他们打着为孙坚报仇的旗号,作为孙坚之子。 孙策若强行阻拦,将来如何面对母亲吴夫人及弟妹亲友?如何在江东立足? 定下军略后次日清晨,孙策军一分为三,各自开拔。 孙策率主力战舰西向,直指江陵。 黄盖、韩当率偏师乘大小船只从夏口进入涢水,北上安陆。 周瑜则站在沙羡城头,目光忧虑地望向远去的队伍,特别是西进的孙策,心中笼罩着不祥的预感。 长江水上,千帆竞渡,却各奔东西。 这场为父复仇的征战,刚刚拉开序幕,就已然埋下了不确定的种子。 第14章 疑兵惑周瑜,拖撬神兵天降惊孙郎 三日时间眨眼就过。 蒯越倒是没食言,第三日晌午,浩浩荡荡的粮队就开进了襄阳营。 看着一袋袋粟米、麦子扛进仓,刘琦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有了这三个月的嚼磨,刘琦心里才算真正有了底。 当然这三日刘琦也没闲着,学着记忆中刘备那套,天天泡在军营里,不是跟士卒们一同吃大锅饭,就是亲手给伤兵换药裹伤。 诸葛亮在一旁也没少出主意,又是重新编整队列,又是让识字的军官给低下的士卒们讲解一些基础战阵。 虽然有因为魏延统兵有方而赏赐,让襄阳营对刘琦来领导他们不会太过于心生抵触。 但人有名,树有影。 刘琦原主那软弱的性格名声,却不是一两天就能消散的,不少军中士卒以及军佐,对刘琦的能力依然带着几分质疑,毕竟他们也知道,过不了多久就要随着刘琦这位江夏太守去与有着江东小霸王的孙策交战了。 好在,经过刘琦与诸葛亮这几手折腾下来,原本那些眼里带着点疏离的襄阳兵,看刘琦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多了几分信服和热乎劲儿。 于是粮草一到,刘琦片刻不想多耽搁,即刻下令拔营。 北人善马,南人善舟,荆州水师经过刘表蔡瑁多年经营在这个时间段已经积累了十余万兵卒,楼船千帆,名副其实的长江霸主,要不是刘表老了雄心不壮,且蔡瑁志短只想着守着自己荆州一亩三分地自个玩。 荆州水师实力,放在雄心勃勃的枭雄手中,那可谓是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 是以,有如此厉害的水师在侧,刘琦自然是走汉水顺流而下,这条襄阳至江夏的高速公路。 在一声声号角声中,刘琦的五千襄阳营登上船队扬帆启航,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襄阳码头。 春末的汉水,江风带着点湿气,吹得船帆猎猎作响。 刘琦站在主船船头,看着两岸景物缓缓后退,心中却复杂的很,既有终于走出了自己争霸天下的第一步,又有点慌,江东二代目CP大名,刘琦在后世不知道听了多少,如今自己即将对上这对,刘琦要说不慌那是假的。 好在刘琦转念一想,自己阵营如今也是豪华,文有徐庶、诸葛亮,武有魏延、甘宁....... “嗯!” 想起甘宁,刘琦就是眉头一皱,这些时日发生太多事情了,竟让刘琦差点忘记这位桀骜不驯的名将了。 如今江夏被孙策攻陷,而甘宁这家伙在原历史中本就心生向往江东,他不会顺势降了吧! 想到这,刘琦心中就不免咒骂黄祖几句,你说你好好的城不守,非得跑出去干嘛啊,这下好了吧,丧师失地还让自己痛失一名大将。 “主公,进舱用些饭食吧。”徐庶不知何时来到身后。 刘琦点头,与徐庶进入船舱里。 如此,又过三日后,刘琦的船队才驶过宜城,鄀国县遥遥可望。 从襄阳到江夏顺水而下快船只需十天。 但刘琦却故意让船队压着速度走。 因为先前派出去探查孙策动向的斥候还没回来,如今敌情不明,刘琦也不敢冒进。 以至于磨蹭了好几天,船队才刚望见鄀国县的轮廓。 就在刘琦苦逼着坐在船舱里等候斥候回信时,就听桅杆上的瞭望哨喊了起来:“有快船!是我们的斥候!” 刘琦精神一振,忙道:“快让他们过来!” 三条快舟飞快地靠上大船,几个浑身尘土、汗渍浸透衣甲的斥候跌跌撞撞地爬上来,扑通就跪倒在刘琦面前。 “怎么样?探到什么了?”刘琦急问。 为首的斥候喘着粗气回道:“禀主公,探、探明了!那贼子孙策兵分三路了!” 斥候缓了口气,继续说:“一路,贼子麾下黄盖带着三千人,正猛攻安陆城的黄家,不过黄家拼死抵抗,打得挺凶。” “另一路,贼子孙策结拜兄弟周瑜领三千人守着沙羡,正在整编降兵加固城防,我们还撞见他们往汉水上游派细作。” “还有就是贼子孙策自己带着六千步卒和三千水师,沿着长江往西边去了,具体去哪还不明确。” 刘琦听得直皱眉头:“西边?沙羡刚拿下,他不稳住江夏,往西跑什么?” 这时诸葛亮、徐庶几人也围了过来,听着回报都面露疑惑。 王朗插嘴道:“会不会是去打长沙?前阵子不是说长沙乱了吗?” 徐庶立刻摇头:“打长沙何必孙策亲自出马?派个偏将带几千人足矣,他放着襄阳可能来的反扑不管,却带着主力西进,那西边肯定有比江夏更大的肥肉。” 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得徐庶说得在理,可猜来猜去也猜不透孙策到底图啥。 刘琦却心里一动,正想开口,诸葛亮已经抢先一步:“取舆图来!” 很快,一张荆州地图在甲板上铺开。 诸葛亮羽扇轻点地图中央:“孙策西进,目标无非两个——公安,或是江陵。” 诸葛亮详细解释道:“公安虽扼长江咽喉,但城小地薄,就算拿下也守不住荆州的反扑。但江陵就不同了...” 诸葛亮羽扇移到江陵的位置:“此乃荆州腹心,北连汉沔,南接荆南。” “孙策若拿下江陵,就等于把荆州拦腰斩断。到时候荆南四郡必乱!而且刘荆州刚失江夏,江陵防备定然空虚,正是偷袭的好机会。” 徐庶补充道:“黄祖已死,周瑜留守沙羡足以稳住局面。黄盖攻安陆,不过是孙策安抚老将的手段,孙策真正的目标,必是江陵!江陵若失,荆州就危险了。” 刘琦一拳捶在船舷上:“没错!必是如此!”于是刘琦立刻下令,“快,取我兵符印信来!” 既然猜到了孙策的意图,就必须尽快应对。 刘琦现在手里有刘表给的调兵权,可以调动章陵和长沙两郡的兵马。 但实际情况没那么简单。 章陵郡作为荆州北大门,虽有一万五兵马,但大多要防着北边的曹操,能调动的只有四千多人。 而长沙郡情况也差不多,郡兵皆要驻防各郡县防备豫章的太史慈。 于是刘琦与诸葛亮等几人根据一合计,定了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 明面上,派王朗去章陵那接手四千郡兵,大张旗鼓地从随县沿涢水南下,号称万人大军,嚷嚷着要去解安陆之围。 实际上就是吸引黄盖和周瑜的注意力。 暗地里,刘琦亲率五千襄阳精锐,继续沿汉水南下,准备趁黄盖和周瑜被王朗吸引时,突袭夏口,断掉黄盖的退路。 同时还派快马去长沙,令黄忠率四千人马沿湘水北上,进洞庭湖后转入长江,设法阻拦孙策西进。 刘磐则带三千人留守,防备东吴的太史慈。 很快刘琦与诸葛亮等人计策定下。 先前还在汉水上半帆缓慢行进的船队,立即扯满风帆,桨橹齐动,速度陡然加快。 站在主船望楼上的刘琦,望着迅速向后掠去的江岸,心中却是七上八下。 这一招暗度陈仓,赌的就是周瑜会相信他刘琦还是那个被世家摆布的软弱公子。 此计若是其他人来,周瑜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声东击西。 但偏偏主将是刘琦,因为刘琦长期以来软弱的名声,这就会让周瑜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身为主将的刘琦在世家的干涉下,先行去救被黄盖攻打的岌岌可危的黄家。 “孔明,你说周瑜会信吗?”刘琦忍不住问道。 诸葛亮轻摇羽扇,目光深远:“周瑜多谋而谨慎,若是寻常之人,未必瞒得过他,但正因主公往日名声,此计反而多了几分可信,那些世家大族为保自身利益,逼主帅行昏招之事,古往今来数不胜数。” 刘琦点头,心中稍安。 与此同时,沙羡城内,周瑜的确收到了细作急报。 “刘琦派手下大将领兵从涢水南下?” 周瑜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案几,眉头微蹙,“领军的是王朗,号称万人,打着解安陆之围的旗号?” 堂下一员偏将笑道:“都督,这必是疑兵之计!刘琦主力定然还在汉水上,他若是聪明,就该直扑夏口,断黄将军退路,何必绕远走涢水?” 周瑜沉吟片刻,却是摇头:“未必如此简单。” 周瑜站起身,踱步至悬挂的荆州地图前: “那刘琦虽得刘表任命为此战主将,但荆州世家盘根错节。” “而那安陆黄家是江夏大族,与蔡、蒯等家关系密切,那些世家老爷们为保自身利益,逼刘琦先救安陆,也不是不可能。” 周瑜站起身,踱步思索:“况且刘琦素有软弱之名,被世家挟制也在情理之中。” “那...我军该如何应对?”偏将问道。 周瑜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地图上安陆的位置心中暗忖。 黄盖他们执意攻打安陆,本就是意气用事。 安陆无险可守,无粮可图,打下又如何?不过是白白消耗兵力,我先前苦劝伯符,他却碍于老臣情面,不好强硬阻拦。如今刘琦这一动,倒是给了我调回黄盖的借口。 想到这里,周瑜嘴角微微上扬,随即正色道:“无论真假,不可不防,刘琦若真走涢水,黄将军后路堪忧。” 周瑜转身下令:“传令:将周边小城守军尽数撤回,加强沙羡防御,再派快马通知黄盖将军,命他即刻撤军回防夏口。” 周瑜指着涢水与汉水交汇处:“若刘琦真要从汉水南下偷袭,夏口是关键,只要守住夏口,黄将军的退路就无忧。” 顿了顿,周瑜又道:“还有,派人回江东,向仲谋请求增派两千水师,刘表不会坐视江夏丢失,大战还在后头。” 周瑜的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安陆城下,战事正酣。 为了快速攻下安陆城,黄盖赤膊上阵,亲自督战。 江东兵如潮水般一波波冲击城墙,云梯架起数次,但又被守军推倒。 “加把劲!今日必破此城!”黄盖怒吼道,手中长刀指向城头,“为老主公报仇!”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骑快马飞驰而至,马上骑士高喊:“黄将军!周都督急令!” 黄盖不耐烦地转头:“什么急令?没看见我正要破城吗?” 骑士递上令箭:“都督命将军即刻撤军,回防夏口!” “刘琦已从汉水南下,恐欲断我军退路!” “什么?” 黄盖眼睛瞪得滚圆,一把抓过令箭,看清上面周瑜的印信后,气得将头盔狠狠摔在地上, “眼看就要破城,此时撤军?老主公的仇不报了?” 副将连忙劝道:“将军息怒!” “周都督用兵如神,既发此令,必有深意。” “探马回报涢水上游王朗的章陵兵离咱们已不足百里,若真是刘琦声东击西之计,我军危矣!” 黄盖咬牙切齿,望着近在咫尺的安陆城墙,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半晌,黄盖猛地一跺脚:“撤!” 鸣金声响起江东军如潮水般退去。 黄盖临走前,命士兵放火烧了城外的粮囤,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仿佛是他怒火的宣泄。 三日后,刘琦船队抵达竟陵。 竟陵城位于汉水下游,距夏口仅一日多路程。 竟陵城池不大,但位置却很重要,因为再往前走就是数百里的乌林等地的大沼泽地,所以竟陵城是襄阳南下江夏的最后一座城池。 刘琦一到这里,立即以江夏太守的名义,传令江北尚未被孙策攻占的云社、南新、竟陵三县,命他们速派郡兵前来汇合。 不过两日时间,三县郡兵陆续赶到。 这些地方郡兵装备不齐,队列松散,但士气尚可。 于是刘琦亲自在校场上训话:“诸位将士!孙策狼子野心,侵我疆土,杀我同袍!今我奉州牧之命,总督江夏军事,必驱逐江东之敌,还我荆州太平!” 刘琦目光扫过场上一张张面孔,声音铿锵:“凡奋勇杀敌者,必重赏!立功者,升官晋爵,光宗耀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刘琦的鼓舞下,三县郡兵对孙策的畏惧之色一扫而空。 “驱逐孙策!还我太平!”士兵们的呼喊声震天动地。 整编三县郡兵后,刘琦麾下的兵力达到八千余人,声势大振。 刘琦立即派陈武率千余人为先锋,急赴涢水口,企图抢占要地,截断黄盖退路。 然而第二天下午,探马就带回了坏消息:周瑜已有防备,夏口守军加强,黄盖正在迅速回撤。 刘琦的暗度陈仓偷袭计划已然失败。 更糟糕的是,这时黄忠的急报也到了——他率部抵达巴丘江段时,孙策船队已经通过,未能及时拦截。 孙策的目标,果然是江陵! “江陵要是丢了,那就麻烦了...” 刘琦站在竟陵城头,远眺南方那片茫茫的云梦泽,眉头紧锁。 春末时节,云梦泽水网密布,沼泽纵横,车马难行,若是汛期到来,倒可乘小船穿越,直抵公安,将孙策截住。可现在... 突然,刘琦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城墙:“有了!” 于是刘琦连忙召集诸葛亮与徐庶过来。 很快诸葛亮和徐庶便赶来:“主公唤我们来有何事?” 刘琦指着云梦泽:“既然突袭夏口不成,那我们就从这里穿过去,去突袭孙策!” 闻言徐庶大惊:“主公三思!云梦泽乃绝地,沼泽遍布,粮草军械难以运输,极易迷路失陷!” 诸葛亮也劝:“虽然暗度陈仓之策失效,但周瑜兵少,我们可以强攻夏口也一样也可以截断孙策的后路,虽会有损失,但更为稳妥。” 刘琦却信心满满:“我有一物,可解运输难题。” 说着刘琦便当即下令士兵砍伐树木,按照记忆中雪橇的样子,制作简易拖撬。 当四个士兵轻松拉着装载粮草军械的拖撬,在沼泽边缘快速行走时,徐庶和诸葛亮都惊呆了。 “这、这东西竟如此好用!”徐庶围着拖撬转了好几圈,啧啧称奇。 第15章 云梦行舟围孙策,铁索横江断后路 刘琦没急着追孙策进津乡,倒不是怕了那江东小霸王——实在是手头兵不够用。 刘琦部队就五千襄阳兵以及三千江夏郡兵,和黄忠带来的长沙三千水师,而此时赶来的只有三千水师。 八千步卒主力还在后面岸边跟蜗牛似的挪,而刘琦已经收到情报了,刘表已经派遣蔡瑁领一万襄阳精锐南下支援江陵。 是以,刘琦决定先等蔡瑁到了之后再动手,既稳妥又能少死人。 是日,长江的晨雾尚未散尽,孙策的军队就龟缩在那里,像一头受伤的猛虎,虽然暂时蛰伏,却依然危险,为此刘琦在津乡城外搭建起一座营寨与城内的孙策隔空相望。 这会儿津乡城里,孙策正攥着长枪站在城头,也同样在打量着城外的刘琦营寨,希望能从中找出破绽,然后自己一举破之。 刘琦站在营寨的望楼上,目光穿过薄雾,落在远处那座小城上。 刘琦扶着望楼木栏杆,盯着那座缩在雾里的小城,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谁能想到,穿过云梦泽堵孙策这步险棋,居然真成了。 “主公!” 徐庶踩着木梯上来,手里还攥着斥候的汇报报,脸上带着笑,“咱们这一手断后路、围津乡,可是把江东小霸王困成笼中虎了!方才探马来报,孙策昨晚在城里骂了半宿,想来是急得没辙了!” 刘琦回头,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欣喜: “我原先还怕云梦泽那边出岔子,或是孙策反应快逃了,没想到……这孙策还真让我们给逮住了!” “话是这么说,但孙策毕竟是孙策。” 徐庶往前凑了凑,目光落在津乡城头晃动的人影上: “按常理说,粮道没了、后路被截,城里早该军心大乱,甚至有人逃出来投降了。” “可咱们围了一天,除了几个斥候,连个逃兵影子都没见着,这很不正常呀!” 说完,徐庶皱了皱眉头想了想道:“要不,主公派些兵力试探一下?” “如何探之?” 刘琦有些好奇问道。 “主公可派遣千余兵卒,攻津乡西城门,看看城里到底是真稳住了,还是装出来的。” 这提议合情合理,古代打仗哪有围而不探的? 刘琦摸了摸下巴,心里也有点意动——要是能摸清孙策军心如何,后续打起来也能省不少事。 可没等刘琦开口,楼下传来脚步声,诸葛亮摇着羽扇上来了,刚站稳就听见后半句,立马道:“主公不可!” 刘琦和徐庶都转头看向诸葛亮,眼中皆是询问之意。 诸葛亮走到栏杆边,羽扇指了指津乡城:“主公、元直,可还记得西楚霸王之事?” “当年高祖围霸王与垓下,汉军唱尽楚歌,楚军军心涣散,然霸王携八百亲卫,犹能溃围而出,转战千里至乌江之畔——其困兽之勇,至今想来仍令人心悸。” 接着诸葛亮顿了一下,“今孙策虽非霸王,却素有‘江东小霸王’之称。” “其部曲皆从吴郡随其征战,历六郡之役,多是同生共死之锐卒,念旧恩、敢死战,较之当年楚卒,并无逊色。” “津乡虽小,然城堞未颓,濠沟尚在,若我等此刻轻举妄动,逼其行背水之举,纵仅余千人,孙策亦必率之搏命,届时我军纵能胜,亦需付惨重代价。” “如今蔡瑁大军旦夕便至——何必以有限之兵,冒无谓之险?” 刘琦听完,心里那点试探的念头立马没了。 他刚才光顾着想摸清情况,倒忘了“困兽之斗最凶”的理—— 依孙策那性子,真被逼急了说不定会亲自带人冲阵,千余人哪当得住? “孔明说得对。” 刘琦拍了拍徐庶的肩膀,“元直,你的心思没错,但现在确实不是时候。咱们再等两天,等蔡瑁来了,三面夹击,不愁孙策不垮。” 徐庶也反应过来,笑着点头:“是我急了,主公和孔明考虑得周全,确实该等兵力齐了再动手。” 而此时,津乡城内,孙策正焦躁地在城头上踱步。 其麾下的江东士兵们也正在加紧加固工事,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 “会不会是周都督已经被刘琦给击退了,才让刘琦能逆流而上......” 城墙上一名孙策军偏将,望着不断在给自己营寨加固的刘琦军,满脸忧虑地说出心中猜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孙策突然一拳捶在墙垛上,打断偏将的猜测: “公瑾绝不会误我!” “定然是这刘琦用了不知什么法子,度过了千里云梦泽!” 孙策思来想去,刘琦能出现在自己身后,出除了击退周瑜逆流而上外,就只有横渡千里云梦泽了。 这千里云梦泽虽然名字很好听,但知晓其中凶险的人却知道,这云梦泽就是一块吃人的绝地。 如今春末汛期将至,沼泽里的淤泥能没到腰,水面下藏着不知名的水草,连常年在江边讨生活的渔户都不敢往深处去,刘琦怎么敢带着大军穿过? 正因如此,孙策有些想不通,刘琦这小子在襄阳时就是个软柿子,被蔡瑁拿捏得死死的,怎么有胆子穿过云梦泽来截我的后路? 难道之前的传闻都是假的?还是说...这小子一直在藏拙? 为了搞清楚刘琦究竟是如何横渡云梦泽的,孙策便招了招手,让周泰过来。 随后,孙策便让周泰偷偷翻出城去,抓几个刘琦军士卒,好好盘问一下刘琦大军究竟是如何横渡云梦泽的。 很快周泰便找了一个时机翻出城外。 “报——” 一个斥候连滚带爬地跑上城头,打断了孙策巡视城墙的步伐。 “启禀主公,北边、北边来了大股人马!” “旗号打的是‘蔡’,看规模得有一万多,像是襄阳来的援军,已过当阳!” “什么?蔡瑁也来了?” 孙策闻言,瞬间攥紧手中长枪,指节捏得泛白。 脸色异常难看,之前孙策还有些纳闷,刘琦明明把津乡围了,却围而不攻,孙策还以为是刘琦怕了江东兵的悍勇,想等着自己粮尽而降。 如果刘琦真是这个打算,孙策还不怎么慌,毕竟他一路从沙羡打到江陵,途中也攻破不少城池,收拢了不少粮草,撑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可现在听了斥候的话,孙策才算彻底明白:刘琦哪里是怕了,分明是在等蔡瑁! 等蔡瑁的一万襄阳精锐到了,再前后夹击,把他活活围死在这津乡城里! 一股怒火“腾”地从孙策心底窜上来,烧得孙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孙策征战江东六郡,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算计过? 可怒火中烧的同时,又有股子不服输的豪气涌上来——他是江东小霸王,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好、好一个刘琦!” 孙策咬着牙,拳头攥得指节泛白,突然仰头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股子狠劲,“想跟蔡瑁联手围歼我?他倒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旁边的偏将见状,连忙上前:“主公,蔡瑁大军一到,咱们就真成瓮中之鳖了,要不……咱们今晚就突围?” “突围?” 孙策转头看向偏将,眼神里满是桀骜, “晚上突围,倒显得我怕了他刘琦!” “那....那不突围,我就这样等?” 偏将听到孙策竟然不打算突围后,有些迟疑,以及畏惧的问道。 孙策走到城头边,望着岸边刘琦营寨,古锭刀在手里转了个圈。 “他刘琦能出其不意的出现在我身后,想必是自得不已,如今更是想等蔡瑁来,认定我已经是困兽,想必心中早已懈怠了。” “那我们也可以来一个出其不意,趁蔡瑁未到,率全军猛攻刘琦!” “明天一早,我将身先士卒,率全军攻打刘琦营寨!” “我倒要看看,这个被蔡瑁挤兑得跟丧家犬似的公子哥,到底有没有本事吃下我孙策!” 听完孙策的豪言之语后,偏将原本还满脸的惶恐急褪去大半,腰杆也不自觉挺直了些。 他跟着孙策打了五年仗,从吴郡打到豫章,再从豫章打到现在江陵,多少次身陷绝境,都是眼前孙策身先士卒领着他们杀出血路。 偏将心里头那点慌劲散了,连声音都亮堂起来:“主公说的是!咱们跟刘琦那软蛋拼了!有主公身先士卒,还怕冲不破他的营寨?” 孙策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抹冷硬的笑,指节轻轻敲了敲腰间的古锭刀,心里头却自有盘算: 刘琦能堵到这儿,定然不是蠢人,夜里防备必严——他既知我是困兽,怎会不防我趁黑突围? 营寨四周多半埋了暗哨、设了绊马索,夜里冲阵,视线不明,反倒容易中了埋伏。 更要紧的是身后这些士卒——这两天被围在城里,粮草虽够,可士气早不如前,不少人夜里都在偷偷嘀咕。 若是夜里突围,黑灯瞎火的,谁能看清我在不在前面? 没了主心骨,一旦有什么动乱,立马就得乱。 可白天不一样,我提着刀冲在最前头,士卒们看得见我,知道我身先士卒,心里头才有底,才能跟着我拼命。 孙策抬手拍了拍偏将的肩,语气斩钉截铁:“去传令,让弟兄们今晚好生歇息,把刀枪磨利、甲胄穿好。” “明日天一亮,我亲自带队,先冲刘琦的前阵!我要让他看看,江东的兵,不是他想围就能围的!” 另一边的刘琦军正在加紧筑营。 士兵们挥汗如雨,挖壕沟、立栅栏,忙得热火朝天。 徐庶手持令旗,站在一处高地上指挥各部队划分防区:“前营步卒驻守在此,中军精锐向后移三百步,辎重营再往后!快!” 另一边,诸葛亮与刘琦站在江边,仔细观察着水流情况。 春末的长江水势湍急,波浪拍打着岸边,溅起朵朵浪花。 “汉升。” 刘琦把黄忠叫到身边,“你在长沙多年,熟悉水战。我要你在这一段江面拉起五道铁索,绝不能放孙策的水师逃走。” 黄忠看着湍急的江水,面露难色:“主公,这段江水湍急,铁索阻江难度极大啊...而且需要大量人力物力。” “难度再大也要做!” 刘琦语气坚决,“若因困难而不去做,让那孙策从此逃走,便如同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汉升需要多少人手,尽管从周围郡县调遣,事后我自会陈书向父亲解释。” 见刘琦这样说道,黄忠哪还敢再说什么,只能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很快,三千长沙水师开始忙碌起来。 船只来回穿梭,士兵们喊着号子,将粗重的铁索固定在两岸的巨石上。 这活儿可不轻松,好几根铁索因为水流太急,刚放下就被冲走,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报——” 一骑快马飞驰而至,“蔡都督已过当阳,距江陵不足五十里,正在昼夜兼程赶来!” 刘琦和诸葛亮相视一笑:“来得正好!传令各营加强戒备,防止孙策狗急跳墙,出城突围。” 此时当阳的官道上,蔡瑁正率军疾驰。 马蹄扬起漫天尘土,一万襄阳精锐浩浩荡荡向南开进。 “报——” 一骑快马飞奔而至,“都督,刘琦公子率军穿过云梦泽,已抵津乡,截断了孙策后路!” 蔡瑁猛地勒住马,脸上先是震惊,随即露出狂喜之色:“好!好!刘琦这小子竟有这般胆略!竟敢横渡云梦泽截断孙策后路?” 但随即蔡瑁便意识到,孙策如今后路被截,前有江陵坚城,后有刘琦! “哈哈,黄元阳(黄祖)观山射猛虎,名传荆襄十余载,今日便是我蔡珪德扬名之时!” 蔡瑁一想到擒获孙策这名传天下的小霸王后就有些得意地挥鞭催马,催促着大军继续前进。 可蔡瑁跑了一段,他好像想起什么,于是随口问亲兵:“刘琦穿过云梦泽,损失不小吧?现在手头还有多少人马?还能将孙策的后路堵住吗?” 亲兵回道:“据探报,长公子损失不大,现在约有八千余人,加上黄忠的三千水师,总兵力过万。” 闻言蔡瑁脸色一僵,笑容顿时凝固:什么?刘琦穿过云梦泽居然没多大损失?这怎么可能? 他 这时,蔡瑁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先前只是惊叹于刘琦胆略,敢冒死横渡千里云梦泽,不似是那个软弱的长公子。 如今却几乎毫发无损横渡? 有这胆略和谋略还是那个软弱无志,沉迷酒色的长公子吗? 想到这,蔡瑁还如何不知刘琦先前就是一直在藏拙。 如今刘琦这小子,外放江夏,有如此胆略和谋略,掌控江夏是迟早的事。 心中思绪不断的蔡瑁暗自心惊,但面上不动声色,“传令全军,加速前进!围歼孙策要紧!” 第16章 雾锁津乡·江东虎啸破樊笼! 次日黎明,津乡城外雾气弥漫。 孙策军突然大开城门,五千余江东步卒快速从大开的城门鱼贯而出,三千水师也从水门驶出,准备沿着专门的河道驶入长江。 孙策披重甲,手持古锭刀,立于阵前。 晨光中,孙策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威猛。 “弟兄们!“孙策的声音在晨雾中回荡,“蔡瑁援军将至,我等已无退路!今日突破刘琦营寨,杀出血路者,赏千金、封校尉!“ 江东兵队伍中,一个叫阿福的小兵紧张地握着断了刃的环首刀。 他是今年孙策攻取豫章郡后加入孙策的,是以啊福对于当前的困境,沮丧不已,要不是身边多数都是江东老卒,对孙策有了一种盲目的信任。 认为不管局势再如何崩坏,有孙策将军的带领他们也能扭转局势,啊福早就逃跑了。 这时他旁边的一名伍长的江东老卒似乎是看出啊福心中的慌张,于是帮啊福紧了紧甲胄,低声说:“别怕,跟着将军冲就是了!将军带着咱们从吴郡打到江夏,什么时候败过?” 雾气中传来震天的呐喊声,孙策一马当先,率八百亲兵直冲刘琦军前营。 城墙之下,刘琦军的营寨依水而建,分设三营,分别为前营、中军、后营错落有致。 前营驻扎着三千县郡兵,多是云社、竟陵三县的江夏郡兵。 而中军则是刘琦亲自率领的五千襄阳精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后营毗邻水道,不仅驻扎着黄忠率领的三千长沙水师,还设有望楼和粮仓。 整个营寨布局严谨,可见布置者徐庶的用心。 然而连日来的对峙已让刘琦军将士们放松了警惕。 谁都不曾想到,被围困月余的孙策军竟会选择在此时突围,更不曾想到会选择在白日行动。 是以,此时的刘琦军前营的哨兵正抱着长枪打盹。 这时漫天白雾里,突然传出一阵阵的马蹄踏地的闷响,穿透雾层,传入哨兵耳中,让哨兵从瞌睡中惊醒。 哨兵抬眼望去,只见无数江东士卒从白雾中冲出,而为首的正是一马当先的孙策,见此,哨兵正欲吹响警勺,却在眨眼睛便被孙策一箭封侯。 不得不说,孙策的军事眼光独特,徐庶在营前布置下不知多少暗哨明哨,却被孙策趁着雾气遮挡间一个个处理掉了。 等被人发现时,孙策已经杀至刘琦军前军营前了。 「呜——呜——」 一阵阵低沉的号角声从刘琦军前营中响起。 已经行知刘琦军营前了,孙策的潜行来个出其不意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孙策看着己方士卒顶着稀疏的箭雨,将碍壕沟拒马等扫除,随后架起长梯越过营寨将刘琦军前营的大门打开后,孙策一挥手中杆丈二长枪。 “杀!” 孙策大喝一声,声如洪钟,紧接着,孙策一马当先冲向刘琦军前营,八百亲兵自然是紧随主将冲锋。 营内刘琦军士卒这才被惊醒,慌乱中有的连衣甲都来不及穿戴整齐。 几个哨兵惊慌失措地敲响警锣,却被孙策张弓搭箭,连发三矢,应声而倒。 “踏阵!破营!” 孙策一指长枪高呼。 随后纵马往营里面而去,右手长枪舞动间,鲜血飞溅,接连挑飞数名仓促迎战的刘琦军士卒。 左手古锭刀随即出鞘,寒光闪过,一颗人头冲天而起,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在孙策有意识的驱赶攻杀下,混乱在刘琦军前营逐渐蔓延,从由营寨大门处,慢慢向全营蔓延。 “孙策来了!孙策来了!”惊恐的呼喊声在营中回荡。 孙策身后的江东兵自然是沿着孙策攻杀出的口子如潮水般涌入营寨,一时间营寨内喊杀声震天动地。 孙策左冲右突,专挑那些正在组织抵抗的刘琦军军官厮杀。 古锭刀再次挥出,一名正在集结士卒的屯长人头落地,无头尸体兀自立了片刻,才轰然倒下。 “不要乱!结阵!结阵!” 一处陷入混乱中的刘琦军,似乎是一名军侯站出来大声呼喊,试图组织起防线。 孙策闻声望去,策马直冲而去,长枪如龙,直刺其咽喉。 那军侯试图举刀格挡,但却被孙策震开兵器,一枪穿喉而过。 枪尖从后颈穿出,带出一蓬血雾。 孙策随即挥舞古锭刀,县郡兵纷纷惧怕地连连后退,刘琦军前营逐渐开始溃散。 前营被孙策突袭,厮杀之声响彻天地,位于后方中军营内的刘琦自然是被这声响给惊醒。 于是,刘琦一边在随从的帮助下,穿戴好甲胄,一边往望楼而去。 “不好!” 刘琦在望楼上看得清楚,“溃兵往中军冲来了,要坏大事!” 徐庶作为军中参谋自然是对前营溃败而感到几分急切:“主公,前营已溃,溃兵正往中军而来,若让孙策趁势驱赶冲击中军,则我军危矣!” 刘琦极目远望,但见孙策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手中长枪每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雨,长枪每刺必取一命。 那些仓促组织起来的抵抗,在孙策带着亲兵的猛攻下如冰雪消融。 如此危急关头,唯有以同等武将对上孙策,将其按住才能止住前营溃散之势。 想到这,刘琦扭头向审核喊道: “魏文长!即刻率你部精锐,务必给挡住孙策!” 魏延随即抱拳领命,眼中闪过战意:“属下必不辱命!” 说完,魏延立即率五百精锐冲出中军营寨迎上正往这而来的孙策。 魏延部下这些士卒皆披重甲,手持大盾长刀,迅速在前方组成盾阵。 “孙策小儿,我魏文长在此,休得猖狂!”魏延大喝一声,长柄大刀直取孙策。 孙策冷笑一声,扬起手中长枪一指魏延:“区区裨将,也敢拦我?” 回答孙策的只有魏延手中大刀。 二人相击,火花四溅。 魏延臂力惊人,硬生生接住孙策全力一击,竟半步未退。 孙策眼中闪过诧异,随即更加狂猛进攻。 趁着魏延被自己长枪压着瞬间,左手快速拔出腰间古锭刀化作一道道银光,向魏延周身要害袭去。 而魏延早已看见过孙策会使用腰间古锭刀为杀招,所以魏延沉稳应对,大刀舞得密不透风,每每在关键时刻格开致命一击。 孙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刘琦军中竟有如此猛将,竟能硬接自己数击而不退。 “好个魏文长!” 孙策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连连刺出,“倒是有几分本事!” 魏延不答,只是全力招架。 魏延心知自己武功或许不及孙策,但只要拖住这江东猛虎,便是大功一件。 于是手中的大刀舞得更加密不透风。 而有了魏延将孙策这个矛头挡住,刘琦想阻止前营溃散之势就简单多了。 就在二人酣战之际,徐庶已然调动中军精锐向前推进。 襄阳精兵步伐整齐,长矛如林,盾牌如墙,一步步压迫着江东军的活动空间。 同时频发号角声变换节奏,指挥溃散的县郡兵向两翼疏散,避免冲乱中军阵型。 徐庶站在望楼上接连下达军令,身后的鼓点或军号频频变动,如臂指挥般指挥着襄阳营锐士。 而先一步接敌的便是双方的箭矢,箭矢如雨点般落下,瞬间一片江东兵或襄阳锐士被射倒。 孙策虽与魏延激战正酣,却时刻关注着战场局势。 孙策见襄阳精兵已然列阵推进,心中暗叫不好。 若是被敌军稳住阵脚,自己这支孤军深入的部队必将陷入重围。 “周泰!” 于是孙策大喝一声,“你即刻率亲兵向左翼突击,绝不可让敌军成阵!” 周泰得令,立即带领二百亲兵向左翼猛冲。 这些亲兵皆是随孙策征战多年的老兵,作战勇猛,配合默契。 一时间,左翼的襄阳兵被冲得阵脚微乱。 然而徐庶早已料到孙策会寻机破阵,立即令旗一挥。 中军后排的弓弩手顿时箭如雨下,密集的箭矢射向周泰所部。 孙策十余名亲兵应声倒地,周泰本人也肩头中箭,但却被周泰一把拔掉,随后如无事人般继续冲杀。 “主公,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徐盛冲到孙策身边,一边格开魏延的大刀,一边急声道,“敌军已渐成合围之势,不如暂退再寻良机?” 徐盛乃柴桑守将,官职别部司马,此次孙策进攻江夏,自然是将柴桑兵力也一同调集,而在江夏会战中徐盛因在战场上勇武过人,连杀江夏士卒十余人。 于是徐盛便被孙策给调入自己亲兵中,任周泰副手,而如今周泰不在,徐盛自然是接替周泰之职。 比如说,要考虑主将的安危。 闻言孙策何尝不知形势危急,但他更清楚,此时若退,军心必溃。 于是孙策咬紧牙关,长枪猛然刺向魏延:“今日有进无退!唯有击溃刘琦中军,方能有一线生机!” 说罢,孙策突然发力,长枪如狂风暴雨般攻向魏延。 这一轮猛攻出乎魏延意料,险些被长枪刺中咽喉,魏延被迫连连后退。 趁此间隙,孙策猛地调转马头,给徐盛丢下一句,“此裨将交予你了!” 说完孙策竟直冲向刘琦中军大旗所在:“江东儿郎,随我斩将夺旗!” 孙策这一冲出乎所有人意料。 谁也没想到,在与魏延酣战之际,孙策竟会突然改变目标,直取中军核心。 “保护主公!”徐盛急令亲兵上前跟随。 “你还是当心你自己吧!” 魏延一个力劈华山。 徐盛惊觉刀风袭来,急忙举刀格挡。 顿时徐盛虎口震裂鲜血淋漓,徐盛冷汗涔涔,再不敢分心。 孙策不愧是有江东小霸王之称,甩开魏延这个对手后,冲入双方混战中,如同如鱼得水般。 有了孙策已经数百亲兵的加入,先前还焦灼的战局,瞬间出现了变动,只见孙策如同一把尖刀,一层一层的划开襄阳锐士的防线。 此时的孙策距离中军大旗仅百余步。 站在望楼上的刘琦都能看清楚孙策脸上的表情了,手心不禁渗出冷汗。 刘琦没想到孙策如此悍勇,在如此劣势下竟还能发起如此猛烈的突击。 就连一向稳坐望楼调度大军的徐庶此时都有些惊呼。 这小霸王非人呼,别人都是越战越疲惫,而孙策此时却越战越勇。 孙策随后凭借自己的勇武和紧随身旁的亲兵舍生忘死的猛扑下,竟硬生生在襄阳精兵组成的盾阵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孙策看也不看身旁倒下的敌军与亲兵,眼中只有那望楼上飘扬的“刘”字大纛和旗下那个略显文弱却指挥若定的身影——刘琦! 孙策染血的长枪直指刘琦所在的望楼,“刘琦小儿!纳命来!”孙策咆哮如雷。 手中长枪挥洒间血光迸溅,竟被他连人带马又向前突进了十余步! 距离望楼已不足五十步!这个距离,对于孙策这等猛将而言,已是瞬息可至! 望楼上刘琦的亲兵们都攥紧了刀,呼吸都不敢重 “主公!危险!”刘琦身边的护卫统领陈武大惊失色,一个箭步挡在刘琦身前,声音急切几乎变调,“孙策骁勇,非人力可敌!请主公速退!暂避其锋!” 说着,陈武便要挥手令亲卫簇拥刘琦下望楼。 “不准退!” 刘琦猛的一挥手臂,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威严,竟让陈武的动作瞬间僵住。 此刻的刘琦,面色虽因紧张而微微发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刘琦死死盯着楼下那个如猛虎般冲杀的身影,语速极快却清晰无比: “我乃一军主帅,系三军之胆!此刻强敌已杀至眼前,全军将士皆在看着我这面旗帜!” “若我现在后退一步,大纛一动,军心必然动摇溃散!” “而孙策不顾危险也要身先士卒踏阵,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届时孙策便可趁势一举突破,驱赶我军溃兵反冲中军乃至后军,届时兵败如山倒,才是真正万劫不复!” 刘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恐惧,斩钉截铁道:“今日,我与将士们同在!再敢言退后者,斩!” 第17章大纛前移!折孙策之锐气! 一旁的徐庶,在陈武开口劝退时,眉头就已紧锁,嘴唇微动正要出言反对——他深知兵法,更明白此时主帅一动,带来的将是灾难性的连锁反应。 但让徐庶没想到,根本无需自己进言,这位他一直以为仅是“宽厚仁弱”的荆州长公子,竟有如此见识和胆魄! 徐庶看向刘琦那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决然的侧脸,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赏和惊叹! 徐庶原本投效刘琦,多少是看中其汉室宗亲的身份和抗衡蔡氏的立场,对其能力并未抱有极高期望,尤其临阵决断方面,更以为其会优柔寡断或畏惧风险。 却万万没想到,在此千钧一发、生死攸关之际,刘琦竟能如此清晰地看透战场要害,展现出远超其平日名声的刚毅和果决! 刘琦作为后世之人,不说饱读史书,但对历史上那些耳熟目祥的事迹却也是多有了解的。 是以,刘琦岂能不知孙策的意图?孙策兵力处于劣势,之所以敢白日突围,行险一搏,绝非仅仅为了逃命。 更多的是想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捣黄龙,打掉刘琦的指挥中枢! 而一旦刘琦中军动摇溃败,孙策便可趁势一路追击掩杀,不给刘琦任何重新组织、稳固防线的机会。 这就像李世民的雀鼠谷之战,在击退宋金刚后不给宋金刚从新组织起士卒的机会,一日连战八场,直至将宋金刚击溃。 孙策自然是不知后世的李世民,但这“溃其一点,破其全局”的兵法精髓是相通的。 孙策就是要用摎这颗“主帅”的人头,来彻底击垮荆州军的斗志,从而完成一场以弱胜强的经典逆袭! “主公所言极是!”徐庶立即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既是赞同刘琦,也是安定周围有些慌乱的军吏之心。 “主帅不动,则军心如山!孙策已是强弩之末,其锐气尽在此一冲!文长正在奋力阻击。” “主公可令黄汉升率其部,弃船侧击孙策军侧翼,如此一来,孙策虽身先士卒视我军士卒如无物,但只要汉升能侧击其侧翼,将孙策军拦腰斩断,这孙策便成了请君入瓮” 就在徐庶说完,刘琦正欲下达军令时。 “杀!直取江东军侧翼!” 一声苍劲却雄浑的怒吼自战场东南方向传来,紧接着,一支约千人的生力军如猛虎出闸,自江岸边的芦苇荡中悍然杀出,直插正与襄阳营鏖战的江东军腰部! 为首老将,须发皆白却威风凛凛,手中一柄赤血长刀挥舞如风,正是长沙校尉黄忠! 黄忠原本在后营水寨督率本部三千水师与试图沿河道冲入长江的江东水军激战,战况同样激烈。 但黄忠却时刻关注着陆上主战场的动向,望楼哨兵不断汇报着前营危急、中军接战的消息。 眼见孙策突入中军中,战局陷入胶着时,黄忠立刻意识到这是拦腰截断孙策军擒杀孙策的好机会。 于是黄忠当机立断,留下副手继续指挥水师与江东水师交战,自己则亲率麾下一千部曲,迅速登岸,绕过滩涂,如同一把尖刀,精准地找到了江东军阵型的薄弱侧翼。 黄忠的到来让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黄忠部的突入毫无防备的江东军侧翼,顿时引起了一阵剧烈的混乱。 正在全力向前压进的江东兵根本没料到身侧会杀出一支敌军,慌乱之下阵型大乱。 “不要乱!后队变前队,顶住!” 孙策军中一名督战的校尉声嘶力竭地试图稳住阵脚,但话音未落,黄忠已拍马杀到,赤血刀划过一道弧线,瞬间那校尉连人带甲被劈翻在地。 一千长沙锐卒怒吼着撞入江东军阵中,刀枪并举,血肉横飞。 这股生力军的加入,立刻让原本僵持的战线开始倾斜。 孙策军腹背受敌,首尾难顾,攻势为之一滞。 孙策正想着继续前突直至刘琦望楼下,忽听身后本阵杀声大作,节奏迥异,心中猛地一沉。 孙策连忙虚晃一枪,逼退刘琦本部精锐半步后,抽空回望,只见“黄”字将旗在自己军阵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己方士卒正成片倒下。 “黄忠老儿!”孙策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刘琦军后营的水师主将会突然上岸参战,更选在了如此要命的时机和地点。 同时孙策立刻明白,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这支突前的部队,有被完全包围的风险! “主公!退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周泰带着满身血污冲到孙策身边,指着已经被黄忠部逐渐合拢的缺口焦急大喊。 孙策双目赤红,心中满是不甘,但作为主帅,孙策深知擒杀刘琦的想法此刻已事不可为。 若被黄忠将己方拦腰截断彻底合围自己,到时别说突围,恐怕真要全军覆没于此。 孙策猛地一咬牙:“传令!向江边且战且退!让水师接应!” 然而,刘琦和徐庶岂会放过这天赐良机? “是汉升!汉升来了!” 望楼之上,刘琦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狂喜,刘琦猛地一拍栏杆,“太好了!来得正是时候!” 一旁的徐庶眼中精光暴涨,黄忠及时到来让徐庶刚才的话有了验证之机。 于是徐庶语速极快地对刘琦道:“主公!黄将军此来,恰似神兵天降!” “观其兵锋所向,正冲孙策军腰肋之处!孙策亲率精锐前出过深,已与后续步卒稍有脱节,此刻我军正面有文长死战不退,若能以黄忠部为锤,以我中军精锐为砧,两面夹击,必可将孙策这本阵箭头与其大军拦腰斩断!如此或可擒杀孙策!” 刘琦重重点头,徐庶的话与他的判断完全一致,此刻再无犹豫。 刘琦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声音斩钉截铁,清晰地传遍望楼左右: “先生所言正合我意!孙策自陷死地,乃天赐良机,岂能纵虎归山!” “传令:中军所有精锐,悉数压上,务必缠住孙策,使其不得脱身!” “我要让他这柄江东锐矛,今日折断于此!” 刘琦命令既下,中军战鼓声骤然变得急促而猛烈,那是全力进攻、不死不休的信号! 原本作为最后屏障的刘琦本部最精锐的亲卫营以及预备队,闻令而动,如同开闸洪流,呐喊着冲入战场,目标直指已被魏延和黄忠两部不同程度牵制的孙策及其核心亲兵! 然而,孙策之勇,实在骇人。 虽深陷重围,左右冲杀之下,手中长枪下竟无一合之将,周身数丈之内,荆州兵卒竟一时不敢过分逼近,只能以长枪弓箭远远牵制,孙策竟然有缓缓离去的趋势。 黄忠的到来,孙策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试图向后收缩,与后续被隔开的部队汇合。 而刘琦在望楼上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刘琦知道,寻常士卒已被孙策的悍勇杀破了胆,光靠增兵,若士气不振,仍可能被其寻得一线生机脱身! 一念及此,刘琦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 刘琦快速来到自己大纛下,一把抓住身旁那面硕大的、象征着一军统帅的“刘”字帅旗的旗杆,对掌旗官厉声道:“举旗!随我前移五十步!” “主公不可!”陈武和徐庶几乎同时出声,语气中充满了惊骇,主帅旗阵前移,风险极大! 但刘琦心意已决,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今日不擒杀孙策,他日再战必将会付出更大的代价!三军皆看我旗号,旗进则人进!我刘琦就在此地,与诸君共赏擒杀国贼之功!” 说罢,刘琦亲自执掌大纛,迈步向下层走去。 掌旗官及亲卫们见状,热血上涌,再无迟疑,立刻紧紧护卫在刘琦周围,整个望楼上的指挥体系随之向前移动! “看!主公的旗帜!主公向前了!” 战场上,无数正在与孙策军搏杀的刘琦军士卒,忽然看到那面始终稳定在后方的帅旗,竟然开始向前移动! 主帅刘琦的身影,在亲卫的簇拥下,就在那旗帜之下,清晰可见! 这一幕带来的震撼无以复加! “主公与我们同在!”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随即,巨大的欢呼声和怒吼声从刘琦军阵中爆发出来! “主公不惜以身犯险!我等还有何惧!” “杀!莫要让主公看轻了我等!” “擒杀孙策!为主公献功!” 原本因孙策勇武而略有迟疑的士卒们,在刘琦大纛前压后,此刻如同被打入了强心针,羞愧与勇气同时涌起。 主帅亲自前压,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还有何理由惜命不前? 顷刻间,刘琦军心士气攀至顶峰! 襄阳锐士们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前仆后继,用身体、用盾牌、用长矛,死死地缠住孙策及其亲兵,攻势之猛烈、之疯狂,竟让久经沙场的孙策也感到了一丝窒息般的压力! 刘琦军悍不畏死之下,孙策每次挥动手中长枪,每向后退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气力,周围的空间被压缩得越来越小,突围的难度成倍增长! 而就在孙策被这突如其来的、不计代价的猛攻死死钉在原地的同时。 老将黄忠也率领麾下精锐,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彻底完成了对孙策本部的横向切割! 最终,将孙策以及其身旁最核心的千余江东精锐,与后方试图上前接应的部队完全隔离开来,被涌上来的襄阳锐士围成一个紧密的包围圈! 孙策,这柄一往无前的江东锐矛,其最锋利的矛尖,终于在襄阳锐士悍不畏死之下,牢牢地摁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而随着刘琦大纛前压,黄忠拦腰,不单是将孙策,就连给围堵住了,就连先前拦住魏延的徐盛也来得及逃脱,在身边的江东兵或死或降后,只剩下一人的徐盛在魏延部曲的围观下,正与魏延进行1V1男人大战。 魏延的长柄大刀横扫而出,刀风裹挟着血腥气,直逼徐盛面门。 徐盛仓促举刀格挡,“当”的一声脆响,两刀相撞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开裂,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滴。 徐盛能当上柴桑别部司马,一手刀法在江东军中也算拔尖,可面对魏延这等悍将,百余招下来早已力竭,胳膊酸得几乎抬不起来。 魏延眼尖,见徐盛双手虎口崩裂,长刀在手中摇摇晃晃,便知他已无再战之力,心生几分惜才之意,便出言劝降道。 于是,魏延缓缓收住刀势,没有趁势劈杀,反而往后退了半步,粗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 “能在我魏文长手中撑过百招,倒是个汉子,念你身手不俗,何不归降我主?” 这话一出,不仅徐盛愣住了,连周围围住徐盛的魏延部曲都下意识停了动作。 魏延部曲谁都知道魏延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敌将落到他手里,少有能活下来的,更别说劝降了。 徐盛缓过神来,脸上却不见丝毫动摇,反而梗着脖子,怒声道:“我乃江东将士,生是孙家臣,死是孙家鬼!岂会降你荆州军!” 说罢,徐盛不顾虎口传来阵痛,紧握环首刀,就要跟魏延拼个鱼死网破。 魏延见状,眉头一皱——劝降不成,杀了又可惜。 于是魏延索性上前一步,不等徐盛碰到刀,长柄大刀突然调转方向,刀背重重砸在徐盛胸口。 “噗!”徐盛一口鲜血喷出,踉跄着后退两步,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不识抬举!” 魏延骂了一句,却没再动手,对着周围的部曲喊道,“把他绑了!带回去见主公!” 部曲们连忙上前,绳索如蛇般缠上徐盛的四肢,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不多时徐盛便被架起来时,还在挣扎着怒吼:“要杀便杀!我徐盛绝不当降将!” 此时刘琦刚将帅旗交给掌旗官,正盯着包围圈里的孙策,忽闻身后有脚步声,转头便见魏延押着个五花大绑的敌将过来。 那敌将虽浑身是血,甲胄歪斜,却依旧挺着腰杆,眼神里满是桀骜,嘴里还在不停咒骂。 第18章 大纛压阵:小霸王喋血突围路! “主公,此人乃江东将领,百余招才被属下擒住,倒是个硬茬!”魏延拱手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对徐盛的认可。 刘琦眼前一亮——能在魏延手下撑百余招,绝非寻常士卒。 于是刘琦上前两步,目光落在徐盛身上,温声道:“这位将军,不知高姓大名?” 徐盛斜睨了刘琦一眼,撇过头去,一声不吭。 魏延见状,顿时火了,一脚踹在徐盛脚腕上,怒声道:“败军之将,还敢摆架子!” “我留你性命,是惜你勇武;主公亲自问你姓名,是给你脸面,你倒敢不答?” 徐盛踉跄了一下,却依旧不回头,嘴里哼了一声:“我乃江东将士,岂会向荆州小儿屈膝!” “你!” 闻言魏延气得就要拔刀,但却被刘琦一把拦住。 刘琦摇摇头,示意魏延稍安勿躁,然后亲自上前,伸手解开了徐盛领口的绳索——虽没全解开,却让徐盛呼吸顺畅了些。 “将军忠义,我敬佩!” 刘琦的声音依旧温和:“但乱世之中,良禽择木而栖。” “你主孙策虽勇,然如今却成困兽之斗,不日将会成阶下囚,而我乃荆州长公子,日后坐拥荆襄九郡,若能得将军相助,日后匡扶汉室,将军亦能名留青史,何乐而不为?” 徐盛愣住了。 他本以为会被严刑拷打,却没想到刘琦竟如此礼遇。 徐盛抬头看向刘琦,见对方眼中并无恶意,只有真诚,心里的倔强竟松动了几分。 沉默片刻,徐盛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柴桑徐盛,字文向。” “徐盛?!” 刘琦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差点喊出“卧槽大宝!” 这不就是三国中后期那个能守能攻、后期撑起东吴半边天的徐盛吗? 难怪能跟魏延打百余招! 刘琦脑子里瞬间闪过徐盛的生平但随即又被刘琦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刘琦脸上露出笑意:“原来是文向将军!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随即刘琦拍了拍徐盛的肩膀,“文向将军暂且安心,我不会亏待你。” “来人,先将徐将军带下去,好生照料,待战后再议。” 亲兵应声上前,押着徐盛往后方营帐走。 徐盛回头看了刘琦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却没再说话。 待徐盛走后,魏延有些不解:“主公,此人身为敌将,为何对他如此客气?” 刘琦笑了笑:“文长可知‘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乱世争雄,拼的从来不是一时胜负,而是身边能聚多少人才。” “那徐盛能在你手下撑过百招,武艺胆识皆非寻常,若能收服,便是我军利刃,即便此刻不降,也该留份礼遇——有志之士终会择明主,我若想守荆州、图长远,自当为贤才留条路。” 话音刚落,刘琦的目光突然一沉。 只见包围圈里的孙策正挥枪狂刺,古锭刀扫过,己方两名士兵应声倒地,血染的身影竟还在往江边方向冲,眼看就要撕开一道小口。 刘琦当即脸色一正,对魏延道:“文长,速带部曲去左翼!既要缠住孙策,更要堵死他往江边的退路,绝不能让这头猛虎逃了!” “诺!” 魏延迅速领命道。 而望楼上的徐庶看着这一幕,缓缓松了口气,指尖却仍在微微发抖。 徐庶从北到南见识过不少诸侯军阀,却从未见过哪个主帅会亲自扛着帅旗压阵。 刘琦这一手,看似冒险,却精准地掐住了军心的要害。 而此刻荆州兵的士气,已不是“高昂”二字能形容,而是带着一股子“跟主帅同生共死”的决绝。 待魏延领命带着部曲往左翼冲去,刘琦的目光刚落回孙策的包围圈,望楼上突然传来徐庶沉稳的声音:“主公!孙策残部主力已乱,可乘势清剿!” 原来孙策带千余精锐突前被围后,其余数千江东步卒没了核心指挥,早已军心动摇,刚才还在勉强抵抗,此刻见主帅陷入重围,更是乱作一团,有不少人已开始往后退。 刘琦闻言,看了眼已经陷入混乱中的江东步卒道:“元直大才!追击残卒之事,便全托给你!” 说着刘琦目光扫过下方围圈中浴血的孙策身上,眼底闪过一丝锐光,“这江东小霸王,搅得我军连日不得安宁,今日我要亲自盯着,绝不能让他再逃了——擒杀孙策的功劳,我得亲眼看着到手!” 得令后,徐庶目光扫过全局,迅速对传令兵下达一连串指令: “传令汉升将军,不必再强攻孙策本阵侧翼!” “命他即刻率领所部长,向左翼纵深突击,那里有大量江东溃兵正试图向江边其他码头逃窜或观望,务必将其彻底击溃、驱散,不使其重新成建制抵抗!” “再令各营司马,肃清残敌,凡持械不降者,格杀勿论!降者集中看管!” 徐庶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 黄忠刚刚率部完成了对孙策本阵的侧翼切割,正待继续挤压,接到徐庶将令后,毫不犹豫,立即执行。 黄忠长刀一指,声若洪钟:“长沙儿郎,随我来!剿灭残敌,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说罢,黄忠一马当先,引着自己那一千士气如虹部下,如同猛虎下山般扑向那些已经失去统一指挥、惊慌失措的江东溃兵。 这些江东兵原本见主公被围,就已军心大乱,有的想上前救援却被襄阳营挡住,有的犹豫不决,有的则已经开始向江边其他可能的方向逃窜,建制完全混乱,军官找不到士卒,士卒找不到长官。 此刻面对黄忠这支养精蓄锐、士气正盛的生力军有组织的猛烈冲击,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 “逃啊!” “快跑!黄忠杀来了!”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江东军士卒中蔓延。 一时间黄忠所部如入无人之境,刀锋所向,江东溃兵成片倒地,更多的是直接丢下兵器,跪地乞降。 偶有一些低级军官试图收拢部队结阵自保,却被黄忠发现,要么被其一箭射杀,要么被其率亲兵直接冲垮阵型。 而这一切,也隐隐传到了核心战圈。 孙策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不再是整齐的江东战号,而是更加混乱的惨叫和“投降不杀”的呼喊,孙策心中愈发焦急和冰凉,知道其他部队恐怕已经凶多吉少,自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于是孙策便打算往江边突去,打算乘坐水师战舰突围。 而孙策刚劈开一个襄阳兵的头颅,想往江边突围,却被突然顶上来的魏延逼得连连后退。 长时间高强度的战场厮杀终于让孙策感到几分疲惫,以至于在与魏延交手时一时间没察觉到从侧方突然刺来一杆长枪刺中了他的右腿甲胄,虽没穿透,却震得孙策膝盖发麻。 孙策被自己亲兵拥戴回自己军阵后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不远处的土坡上站在帅旗下的刘琦,目光冷冷地盯着他,像在看一头困兽。 “刘琦!你敢与我一战?”孙策嘶吼着,举起长枪指向刘琦,试图激怒刘琦上前。 刘琦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冷笑,缓缓举起右手,往下一压。 瞬间早已准备好的弓弩手放箭,密集的箭矢如乌云般笼罩下来。 孙策的怒吼被迎面而来的箭雨硬生生打断! 孙策挥舞长枪格挡,精铁枪杆与箭簇碰撞发出密集的“叮当”之声,而身边却不断传来亲兵的闷哼与惨叫。 “举盾!快举盾护住主公!”亲兵统领周泰身上插着几个箭矢声嘶力竭地大喊,残存的江东士卒拼命将盾牌聚拢在孙策周围,组成一个脆弱的盾阵,但依旧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孙策透过盾牌的缝隙,死死盯着土坡上那道身影。 刘琦依旧稳稳地站在帅旗下,面无表情,那双眼睛冷静得可怕,没有丝毫少年人的冲动,只有统率全局的冰冷算计。 孙策刚才那声挑衅,试图激怒刘琦的话语如同石沉大海,只换来了更无情、更高效的杀戮。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罕见的无力感涌上孙策心头。 孙策勇冠三军,平生最恨这种缩于后方、只凭弓矢兵势压人的对手! 若是平日,孙策早已匹马冲阵,取其首级如探囊取物。 可如今,自己身陷重围,兵力捉襟见肘,浑身浴血,体力也在飞速消耗,那短短的几十步距离,却如同天堑。 “刘琦小儿!无胆鼠辈!” 孙策不甘地再次咆哮,声音却带上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而回应他的,又是另一波呼啸而至的箭雨! “主公!这样下去不行!弟兄们撑不了多久了!” 周泰焦急地喊道,盾牌上已经插满了箭矢,如同刺猬一般。 孙策猛地回过神来,他是主帅,不能因个人怒火葬送最后的机会! 于是孙策强压下沸腾的战意,目光如电般快速扫过战场。 此刻围绕在他身边的,仅剩五百余伤痕累累的士卒,但皆是百战余生的精锐。 而远处江边,透过纷乱的人群和硝烟,依稀可见江东的战船已经突破了长沙水师的拦截,正在试图靠近一处尚在控制中的小码头,船上的旗帜正是程普所部! 希望还在! 孙策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他厉声下令:“所有人听令!” “收起盾阵!向前冲!不要理会两翼,全力向江边码头突进!贴上去,与荆州兵混在一起!” 这是一个极为冒险的命令! 收起盾阵意味着要硬扛着箭雨冲锋,但同时也是唯一生机! 只有与追击堵截的刘琦军短兵相接、纠缠混战,才能让敌方投鼠忌器,不敢再肆意进行覆盖性的箭矢攻击! “冲啊!为了主公!回江东!” 周泰嘶哑着喉咙大吼一声试图鼓舞其士气,随后率先持刀向前猛冲。 剩余的五百江东子弟兵也明白了孙策的意图,爆发出最后的血勇,如同受伤的猛虎,不再格挡闪避,而是红着眼睛,全然不顾自身安危,疯狂地扑向正面的魏延部以及从侧翼压上来的襄阳兵! 果然,这亡命一搏瞬间搅乱了战局。 江东兵顶着被箭雨。被射杀百余人后,成功地冲入荆州兵军阵,双方士卒顿时犬牙交错地缠斗在一起。 弓弩手们纷纷停下了射击,生怕误伤己方同袍。 战场的形式瞬间从远程压制变成了残酷的贴身肉搏!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再次成为主旋律。 孙策趁机深吸一口气,大喝道:“随我杀出去!” 孙策所部的亡命冲锋进入荆州兵中,虽暂时避免了被箭雨覆盖的命运,却也让孙策这最后的数百精锐彻底陷入了襄阳兵与魏延部的重重围困之中。 每向前一步,都要付出数条性命为代价。古锭刀已然砍卷了刃,孙策本人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体力正在飞速流逝。 就在刘琦站在土坡上看着孙策如何做困兽之斗时,一阵马蹄声自外围传来,只见老将黄忠提刀策马而来。 黄忠径直来到望楼之下,对着楼上的刘琦拱手复命,声若洪钟:“启禀主公,末将奉命清剿江东残敌,斩首数百,俘获千余,其余皆已四散溃逃,已无成建制的江东敌军!” “程普水师虽有小股试图靠岸,皆已被我军击退!” 此言一出,不仅刘琦和徐庶心中大定,连周围拼死奋战的荆州士卒也听得真切,顿时士气再振——后顾之忧已除,可以全力围歼眼前孙策这头最大的猎物了! 刘琦的目光再次投向战场核心。 那里,孙策依旧在死战,身影踉跄却凶猛不减,每一次挥刀依然能带起血花,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孙策已是强弩之末,突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每多耽搁一刻,围剿孙策的荆州军士卒就要付出更多的伤亡。 刘琦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向着战场高声喊道:“孙伯符!你大势已去,何不早降!我刘琦以荆州长公子之名起誓,必不辱没于你!” 回答刘琦的,是孙策奋力投掷过来的一截断矛,以及一声嘶哑的怒吼:“江东孙策,宁死不降!” 见此刘琦知道劝降无望。 第19章 黄忠一箭定乾坤,周泰死战护主! 于是刘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转而看向身旁的黄忠,沉声道:“汉升!。” “末将在!” “孙策顽固不灵,为了减少我军士卒的伤亡了。” 刘琦的声音带着沉重,“可否请汉升,以你神射,终结此獠?” 黄忠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挣扎之色。 黄忠一生磊落,最重武德,让他于乱军之中暗箭伤人,实在非其所愿。 于是黄忠抱拳道:“主公,这…两军阵前,暗箭伤人,恐非英雄所为…末将请命,愿率部上前,与那孙策决一死战!” 刘琦看着黄忠眼中的坚持,心中不由一叹。 刘琦知道,自己若以主公身份强压,黄忠最终也会听令,但难免在心中留下芥蒂。 刘琦需要的是这位老将真心的归附,而非机械的服从。 于是,刘琦的语气更加柔和,却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汉升,我知你乃真豪杰,重信义。但你看看眼前——” 刘琦伸手指向那片血肉磨坊般的战场:“那些正在与孙策搏命的士卒,他们哪一个不是父母所生,哪一个家中没有妻儿老小盼其归去?” “孙策每多顽抗一刻,我便可能要多失去几十、上百个这样的好儿郎,他们家中妻儿便要终日以泪洗面。” “为一己之武德虚名,而置万千将士性命于不顾,这…真是大丈夫所为吗?” 刘琦的目光紧紧看着黄忠,语气恳切而沉重:“我本可以军令强命于你,但我敬重汉升,更望汉升能明白,为将者,最大的仁德,有时并非阵前的公平较量,而是以最小的代价,最快地结束战争,让更多的士卒能够活着回家。” “他们的家中父母妻儿,会感激你的。” 刘琦这番话,如同一把重锤般敲在黄忠的心上。 让黄忠身躯剧震,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战场,看到那些年轻的面孔在血泊中倒下,看到有人断臂残肢却仍在惨叫… 这让黄忠想起了那些战死长沙的子弟兵,想起了他们家人绝望的哭声。 一时间巨大的愧疚和责任感瞬间淹没了黄忠心中的那点坚持。 个人的武德虚名,与千万人的性命相比,,何其渺小! 黄忠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犹豫,只剩下决然:“主公…所言极是,是末将迂腐了!” 说完,黄忠猛地取过身旁亲兵递来的铁胎强弓,抽出一支破甲重箭。 搭箭,开弓,动作一气呵成,稳如泰山。 弓弦瞬间被拉成满月,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黄忠的目光锐利如鹰,快速的锁定了在乱军中那个依旧在挥刀奋战的孙策身影。 此时,孙策正与魏延硬拼一记,两人刀枪相撞,火星四溅。 魏延力大刀沉,孙策体力不支,被震得后退半步,中门微露。 尽管激战正酣,身心俱疲,但孙策多年沙场搏杀养成了一个近乎本能的直觉,那就是不管如何都会留一分心神观察战场事态。 俗称眼观六路听八方。 就在黄忠手指松开的刹那,刺耳的尖啸声撕裂空气,直袭而来! “嗯?!” 孙策瞬间汗毛倒竖,千钧一发之际根本来不及细看,完全是凭借本能猛地向右侧屈身闪避! “噗——嗤!” 黄忠的箭矢虽然未能如黄忠预期般射穿孙策心窝,但也狠狠地扎透了孙策左肩的甲骨束带,锋利的箭镞甚至撞碎了孙策肩胛骨! 瞬间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孙策全身! “啊——!” 孙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长枪再也握持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孙策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中,直接被箭矢动能击倒在地上! “主公!!!”周泰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怒吼。 而在土坡上的刘琦看得分明,见孙策倒地立刻厉声下令:“喊起来!让所有人都听见!” 下一刻,荆州军阵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孙策死啦!孙策被射死啦!” “江东孙策已死!降者不杀!” 这呼喊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还在死战的数百江东精锐,亲眼看到主公中箭落马,加上又听到四周震天的呼喊,心中最后一点斗志彻底崩溃。 “主公!” “完了…” “投降!我们投降!” 有人丢下武器跪地求饶,有人呆立原地不知所措,更有甚者开始四散奔逃。 局面瞬间瓦解。 唯有周泰,这个身上插着数个箭矢,浑身是血,见到孙策张宏建跌倒在地后,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为了从魏延刀下救回孙策,周泰完全放弃了防守,双眼赤红,状若疯虎,手中环首刀只攻不守,以身上添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为代价,硬生生从荆州兵中杀开一条血路,冲到了倒地不起的孙策身边。 “走!带主公走!”周泰对着几个仅存的亲兵咆哮。 说着周泰就一把将昏迷的孙策扛起,在其余亲兵以性命为代价的掩护下,跌跌撞撞地冲向不远处那个尚有江东战船接应的码头。 每一步,都踏着血泊。 每一步,都有亲兵为了掩护他们而倒下。 箭矢不断从身后射来,周泰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盾牌,死死护住肩上的孙策,此时周泰的背上早已插满了数支羽箭,随着奔跑微微颤动,鲜血浸透了重甲,顺着甲叶不断滴落。 冲到码头栈桥入口,程普的战船就在不远处,正拼命向码头靠拢,船上的士卒焦急地大喊着。 周泰将孙策交给一名亲兵:“快!送主公上船!” 说完,周泰转过身,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荆州追兵。 而此时周泰身边,只剩下三十余名跟他一样伤痕累累、却眼神决绝的亲兵。 周泰一把扯掉早已破烂不堪、严重影响行动的披风,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环首刀横在身前,对着追兵发出震天的怒吼:“江东周泰在此!想追我主公,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巨大的声浪,让追击而来的荆州兵为之一顿。 周泰对着身边仅存的孙策亲兵们喊道:“弟兄们!主公待我们不薄,如今是为主公尽忠的时候到了!” “愿随将军死战!”三十余死士轰然应诺,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决绝。 他们迅速以码头上的杂物、粮袋、甚至是同伴的尸体堆砌成简易的屏障,组成一道血肉防线。 第一波追兵瞬间涌到! “杀!” 周泰咆哮着迎了上去,周泰此时已经完全放弃了防守,刀法大开大阖,只攻不守! 一名荆州屯长举枪刺来,周泰不闪不避,任由长枪刺向自己腹侧,同时手中环首刀猛地劈下,竟将那屯长连人带枪劈成两段! 周泰对于被刺伤的腹侧,置若罔闻,只是简单的扯下一条布条裹上。 随后周泰又冲入追兵中,面对不断涌过来的荆州兵依旧死战不退,环首刀舞动如风,每一次挥砍都必有一名敌军倒下。 周泰身边的亲兵也一个个战死,却无一人后退,直至最后一人倒下,都用身体拖延着追兵的脚步。 在周泰这几乎不要命的打法下,荆州兵逐渐从追击孙策擒杀孙策的兴奋变成对周泰心生恐惧。 不少士卒看着身中数十创伤,鲜血喷涌,却却恍若未觉的周泰,畏惧的不敢上前。 “还有谁?!” 而此时的周泰刚好将一名荆州兵杀死,拔出插在肩膀上的一个箭矢,对着心生畏惧而踌躇不前的荆州士卒怒吼,其状如同魔神! 一名年轻的荆州新兵惊恐地看着栈桥入口那个如同血人般的身影。 他已经连续冲了三次,身边的同袍倒下了十几个,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区区一人一刀组成的防线。 那人仿佛不知疼痛,不知恐惧,每一次以为他要倒下时,他又能爆发出可怕的力量,将冲上去的人砍翻。 此时倒在周泰身旁的荆州士卒尸体几乎堆成了一个小圈。 鲜血汪汪的从尸堆中流淌出,在周泰脚下汇成一滩血泊。 等刘琦在亲兵的护卫下也已赶到时。 刘琦远远望着码头入口那惨烈的景象,望着那个独自屹立在尸山血海中的身影,不禁动容,轻声感叹道:“真乃忠勇无双之士!惜乎不能为我所用……” 而就在此时,程普的战船终于接应到了孙策,开始缓缓驶离码头。 而周泰也似乎心有所感,用刀拄着地,艰难地回头望了一眼,恰好看到孙策正被安置在船板上。 见此,周泰满是血污的脸上,一丝难以察觉的释然,混合着无尽的不甘与牵挂,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缓缓漾开。 “主公...保重...泰...再也不能...随您...征战...左右了...” 周泰话音未落,眼中的神采急速黯淡下去。 支撑着他庞大身躯的最后一股气力仿佛瞬间被抽空,拄着刀的手臂猛地一软。 “呃……”一声闷哼,周泰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晃了几晃,重重的砸在血泊中,溅起一片暗红的泥泞。 周泰那具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雄伟身躯,此刻静静地伏在栈桥入口,环首刀仍死死握在手中。 江风呜咽着卷过码头,吹动周泰散乱的发丝和破碎的战袍,却再也不能唤醒这位尽忠至死的江东猛虎。 四周忽然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方才喊杀震天的荆州士卒们竟无一人上前,只是默默望着那具以生命践行诺言的躯体。 在这一刻,胜负已无关紧要,周泰的忠勇与牺牲,在这一刻已经超越了阵营与立场,深深的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心灵。 江风卷着浓重的血腥气掠过津乡码头,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刘琦缓缓走上前去。 刘琦停在周泰的尸身前,沉默良久,方才沉声开口: “厚葬此人,以将军之礼。” “另寻其佩刀甲胄,立衣冠冢,碑文就书——‘江东忠勇周幼平之墓’。” 刘琦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四周,带着对周泰失命,为其主争取时间的忠勇敬意。 士卒领命,小心翼翼地上前,试图取下周泰手中紧握的环首刀,却发现那手指僵硬如铁,竟似与刀柄铸为一体,只得作罢。 刘琦不再多看,转身走向已是残破不堪的战场。 魏延提着染血的大刀走过来,身上的甲胄上还沾着刚才厮杀时溅到的血渍。 来到刘琦身旁前抱拳行礼后,魏延看着江面上的战船残影,有些不甘地说道: “主公,就这么让孙策跑了,未免太可惜了!” “还请主公调配一些水师给属下,属下驾小船追击,说不定能把孙策截回来!” 但刘琦却摇了摇头,目光望向江东战船消失的方向,语气平静:“不必了。” “孙策中了汉升一箭,肩胛骨碎裂,生死难料。” “且此战我军虽大破江东军,但我军也是损失不少,当下最为重要的是收治伤兵,犒赏三军!” “更何况,程普亲自接应,船上必然戒备森严,强行追击只会徒增伤亡,得不偿失。” 刘琦顿了顿,转头看向魏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文长,今日你缠住孙策,以立下大功。” “你就不必为这错失的‘擒贼’之功介怀了” 魏延闻言,心中的不甘渐渐消散,抱拳道:“主公所言极是,属下明白了!” 而这时徐庶迎了上来,脸上虽带着疲惫,却掩不住胜利的振奋。 “主公,孙策重伤遁走,江东水师溃退,此战已是大捷!” 接着徐庶拱手道,“此战我军斩首两千余级,俘获三千余人,缴获军械辎重无算。” “江东徐盛等十二名将校被擒,周泰战死……经此一役,孙策元气大伤,江东精锐折损近半,其内部必生震荡!” 徐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急切而充满说服力:“孙策新败,魂惊未定,江夏守军必然闻风丧胆,兵力空虚。” “我军携大胜之威,士气正盛,正宜乘胜东进,一举夺回江夏诸县!” “若能光复江夏,则我荆州东部门户闭上,我军进可虎视江东,退可固守荆襄,战略主动尽在我手!” “机不可失,请主公速决!” 刘琦闻言,脚步微微一顿,目光从满目疮痍的战场转向波涛渐起的江面,沉吟不语。 片刻后,刘琦并没有被光复江夏诸县,将自己这个空名太守,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江夏太守的诱惑给遮住双眼。 于是刘琦思考过后缓缓开口,声音冷静:“元直之言,确是老成谋国之见,乘胜追击,光复江夏,看似一步好棋。” 刘琦接着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更深远的忧虑:“然,元直请看!” 刘琦伸手指向周围正在默默收殓同袍遗体、包扎伤口的士卒。 “我军虽胜,亦是惨胜,将士们血战终日,早已人困马乏,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此时若驱疲敝之师远征,纵能趁敌惊慌取下几城,若江东援军猝至,或有伏兵半击,我军必陷危局。” 刘琦的目光再次投向徐庶,语气变得格外凝重:“孙伯符虽败,然其根基未损,吴郡、会稽钱粮丰足,假以时日必能恢复元气。” “我军此时最紧要之事,非贪功冒进,而是巩固战果,消化所得” “安顿伤员,抚恤烈士,整编降卒,补充械备,让我军力更上一层楼。” “同时,遣使快马报捷襄阳,震慑宵小,稳固内部。” 刘琦的嘴角泛起一丝冷峻的笑意:“江夏,迟早是我囊中之物。” “待我军休整完毕,根基稳固,届时携雷霆之势东进,岂不更稳操胜券?” 第20章 战后析隐患,孔明献三策定乾坤 翌日清晨,雾气如昨日般笼罩在津乡城外大地,而微弱的晨光却怎么也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与焦糊气味。 而昨日的战场上即便是经过一夜的收拾,也未能收拾干净,不时有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地方此刻还传来一两声重伤者的呻吟声。 而津乡城因为没有经历过攻伐,是以,刘琦便在城内过了一夜。 城内之前一官员府邸内,早起是随从快速将四周的油灯点亮着。 刘琦麾下一众文武却早已在大厅内等候着了,跳动的烛光映照着几人彻夜未眠却异常严肃的面容。 少顷。 刘琦揉着揉眉心,努力驱散疲惫。 刘琦刚跨进大厅,见烛火下几人都坐得端正,连眼角的红血丝都没藏住。 刘琦先是愣了愣,随即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歉然,道:“诸位先生,诸位将军!怎的来得这般早?” “昨夜收拾战场、安顿营寨,俱是劳顿至极,为何不多歇息片刻?倒让我心中甚是过意不去。” 说着刘琦的目光尤其关切地看向在场年纪最长的黄忠,“汉升,您老昨日苦战,最是耗费心力,切莫太过劳累。” 刘琦深知自己根基浅薄,全赖这几位文武辅佐方能立足。 且刘琦性格本就偏于仁厚,又经磨难,深知体恤下属、礼贤下士的重要性,故而言辞间极为真诚,并非虚情假意的客套。 黄忠闻言心中甚是感动,连忙起身抱拳回礼,声若洪钟,中气却依旧十足:“主公放心!末将这把老骨头还硬朗得很!” “昨日区区小战,活动下筋骨罢了,歇息一宿足矣!” 黄忠虽如此说,但眼角的深纹和甲胄上未及完全擦拭掉的血迹,仍昭示着昨日的恶战并非那般轻松。 魏延则是朗声一笑,透着武人的豪迈与直接:“主公,仗打完了,正是精神亢奋的时候,哪里睡得踏实?” “如今属下恨不得立刻提兵再寻那孙策战过一场!”魏延身形魁梧,昨日血战留下的几处轻微创伤似乎更添其彪悍之气。 立于门侧的陈武也微微躬身,沉声道:“护卫主公,职责所在,不敢言累。” 陈武话不多,但目光锐利,时刻扫视着周围,尽显护卫首领的谨慎本色。 诸葛亮与徐庶相视一笑。徐庶开口道:“主公不必挂怀,大战方歇,百事待举,降卒需安置,我与孔明心中皆有思量,但也需与主公早些商议出个章程,方能安心。” 诸葛亮轻摇羽扇,接过话头,语气从容却将话题引向正轨:“主公体恤之心,我等感念。” “然元直所言极是,眼下确有紧要之事,需主公定夺。” 诸葛亮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最后落在刘琦身上,“譬如,那数千江东降卒,当如何处置?此事关乎我军稳定与发展,还需主公宜早作决断。” 刘琦见众人皆无倦色,心系大事,心中感慨,也不再客套,神色一正,走到主位坐下:“既如此,便有劳诸位了。” “元直,孔明,关于降卒,二位先生可有良策?且细细道来。”说完刘琦看向徐庶 昨日刘琦否决了徐庶乘胜追击孙策光复江夏的决意后,便让徐庶将昨日的详细战果整理出来。 而此时徐庶正将一卷竹简呈上,语气虽带着胜利后的余韵,却更显沉稳:“主公,昨日战果已初步清点。” “我军斩首千余级,俘获江东兵卒三千七百余人,缴获完好战船二十艘,各类军械足可装备两营之众。” “此战,实乃我军前所未有之大捷!” 徐庶话音未落,厅内顿时响起一片振奋的喝彩声。 魏延猛地一拍案几,豁然起身,声如洪钟:“好!痛快!此战杀得江东鼠辈闻风丧胆,看那孙伯符还敢小觑我荆州无人否!” 魏延此时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自豪,仿佛昨日血战的疲惫一扫而空。 就连一向沉稳的黄忠,此刻也抚须含笑,眼中精光闪烁,连连点头:“确是大捷!缴获如此之丰,足以让我军实力大增!” 就连按刀立于门侧的陈武,紧抿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按着刀柄的手似乎也放松了些许,显然也为这辉煌的战果感到振奋。 一时间,厅内原本严肃的气氛被这股胜利的喜悦冲淡了不少,众人士气高昂。 刘琦等众人喝彩过后,才压了压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因为接下来如何安置这些降卒才是最为关键的,安置得好,则刘琦军可以吸纳其中精壮军力更上一层楼,若是没安置妥当,则是刘琦在自己军中亲手埋下一枚定时炸弹。 是以,刘琦如今格外需要能妥善安置江东降卒的方法。 徐庶见众人安静下来后,便继续说道:“属下以为,当趁此大胜之威,将此三千余降卒尽数吸纳,编入我军!” “其中精壮骁勇者,可补入各营战兵,即刻形成战力;其余者,亦可充为辅兵、民夫,负责转运粮草、修筑营垒。” “如此,我军兵力可迅速膨胀,弥补损耗,甚至远超战前!” 徐庶这提议听起来极具诱惑。 刘琦闻言,下意识地点头,兵力始终是他最大的短板,若能一口吞下这数千降卒,实力无疑将跃上一个台阶。 然而,刘琦目光扫过帐内,见一旁静坐的诸葛亮羽扇轻摇,眉宇间却似有凝思之色,并未如同往常般立刻赞同徐庶之议。 刘琦心下微动,问道:“孔明先生,你以为元直此策如何?” 诸葛亮缓缓起身,眼中带着一丝血丝,显是昨夜未曾安寝。 面对刘琦的询问,诸葛亮摇了摇羽扇沉声道:“主公,元直之策,乃强军常法,若能成功,自是好事,然则……” 诸葛亮话锋一转,羽扇指向帐外降卒营地方向,“然昨夜所闻,令亮心中难安,亮曾往降卒营区暗行走访,所见所闻,令亮深感忧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原来昨夜诸葛亮深知,降卒处理不当,便是埋下祸根。 诸葛亮不同于寻常将领只观其表,而是深夜亲至营区边缘,隐于暗处,仔细观察那些降卒收营后的神情姿态,偷听他们卸下防备后的私语,从细微处洞察其真实心态。 “先生究竟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刘琦见他说得凝重,不由追问道。 “对呀,对呀!” 不单是刘琦,就连魏延等武将也被勾起心中好奇心,在他们看来,徐庶的建言就很好了,将降卒分出数等,分出精壮老弱以此让他们很方便的就可以吸纳到自己部曲中。 徐庶也是如此,只不过徐庶并没有出言询问,而是一副静待诸葛亮下文的样子。 见厅内众人看向自己,诸葛亮也不再卖关子了。 诸葛亮缓缓起身,手中的羽扇不知何时已停止摇动,轻轻点在掌心。 诸葛亮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凝在刘琦脸上,眼神锐利而沉静,仿佛能洞穿人心。 “亮昨夜所见.....”诸葛亮声音虽然不高,却字字清晰,语气中带着一种亲历其境的沉重。 “许多降卒虽垂首束手,然眼中非是顺服,而是屈辱与怨愤。” 诸葛亮稍作停顿,仿佛在回忆昨夜所见的不安景象,眉头微蹙。 “细细察之,从降卒们零星的言语中可知,彼等并非心服口服来降,实乃力竭被擒,刀架颈上之不得已!” “亮更听闻,在夜深人静时,营中多有士卒窃窃私语,” “或思念江东故里的父母妻儿,语带哽咽,低声哭泣;或暗自咒骂我军,赌咒发誓若得脱困,必报此仇!”诸葛亮语气沉凝,仿佛重现昨夜所见。 说完诸葛亮目光扫过魏延、黄忠等将领,让他们感受到那潜藏的敌意,“甚至有人私下低语,期盼孙伯符能尽快重整大军,杀回来解救他们……” 言至此处,诸葛亮抬起头,目光如电,直视刘琦,羽扇“啪”地一声轻敲在案几上,语气陡然变得无比严峻: “主公,诸位试想一番,若将此等心怀异志、思归念切之人,不加甄别,全然编入我行伍之中,” 诸葛亮摊开双手,做出一个容纳而后爆发的姿势,“平日耗费粮饷尚在其次,一旦两军对垒,战况焦灼甚或我军稍显劣势,” 诸葛亮眼神骤然一厉,“这些深埋的隐患必将瞬间爆发,阵前倒戈、从内崩坏,绝非亮危言耸听!” “届时,恐非壮大我军,反是自取祸患之道!望主公明察。” 诸葛亮这一席话,如同冷水泼面,让帐中刚刚因大胜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 刘琦脸色一肃,背后竟惊出一层细汗。 徐庶亦是恍然,面露惭色,拱手道:“若非孔明先生洞察入微,庶几误主公大事!” 说完徐庶露出自愧不如的表情,向诸葛亮拱手道:“还请先生示下周全之策。” 诸葛亮颔首,羽扇轻摇,显然已成竹在胸:“亮愚见,降卒需分三类,区别处置,方能去芜存菁,化害为利。” “其一,对其将领,如徐盛等,皆乃江东豪杰,素有勇名威望,对此等人,迫降无益,反损其志。” “主公不如暂且先将这些人单独关押,予以礼遇,供给酒食,勿要折辱,待日后局势稳定,我等可徐徐劝降,即便其始终不降,亦可作为与江东交涉的重要筹码,价值远胜杀之或普通囚徒。” “其二,于数千普通士卒中,遣精细可靠之人,逐一筛选访谈,择其年富力强、体格健壮,且神色较为平和、抵触情绪不显者,方可打散编制,掺入我军各营预备队中。” “随后需主公派心腹军吏严加看管与操练,许以‘立功者同赏’,以观后效,此部分人,方是能真正转化为我军战力者。” “其三,亦是关键所在!” 诸葛亮羽扇微顿,目光扫过刘琦与徐庶,声音愈发清晰。 “对于那些明显老弱、带有伤患,以及访谈中情绪激动、思乡情切、直言不愿再为我军效力者,万不可强留军中,徒耗粮饷、埋藏隐患。” 诸葛亮此处思路,显然借鉴了曹操的屯田制,但也结合荆州实际情况进行了变通。 诸葛亮深知乱世中人口和粮食的重要性,既要消除不稳定因素,又要将其转化为可持续的资源。 “亮闻曹孟德在中原,行屯田之策,以俘获之众及流民开垦荒地,军粮由是丰足。” “而我荆州地广,尤以南郡、江夏一带,历经战乱,颇多无主荒地,即便是一些世家豪强,其名下亦有边角贫瘠之地无力垦殖。” “主公何不将此第三类降卒,由我军出面组织起来,择此等荒地或租赁贫地,设立军屯?” “主公可供给他们基本口粮、种子、农具,约定所产粮草,扣除成本后,收成按比例分成。如此,既妥善安置了这批人,免其归乡助敌或啸聚山林为乱,又能将不安定因素转化为劳力,为主公生生不息地产出粮秣,强固根基!” “此乃化枷锁为臂助,岂不胜过白白放归或强行羁縻?” 刘琦听完这层层递进、思虑周详的三策,豁然开朗,心中阴霾尽去,忍不住击节赞叹: “妙!妙啊!先生洞若观火,思虑深远,真乃国士之才!此策既安内又实基,琦拜服!” “元直,就依孔明先生之计!立刻着手,将江东降卒细致筛选,筹建屯田事宜,万不可出纰漏!” “主公放心,属下必竭尽全力,将此事办妥!”徐庶心悦诚服,领命而去,心中对诸葛亮更是钦佩。 待降卒事宜议定,诸葛亮神情却未放松,反而更加肃然,他将羽扇轻轻放在案上,看向刘琦:“主公,降卒之事,虽需谨慎,终是疥癣之疾。” “眼下有一事,关乎我军存亡根基,关乎主公能否在这荆州真正立足,已是刻不容缓!” 刘琦心神一凛:“先生所指何事?” “江陵!”诸葛亮轻指荆州地图上位于荆州之中的江陵城位置。 第21章 津乡战果震蔡瑁 “江陵?” 刘琦有些不解的看着诸葛亮。 诸葛亮见刘琦面露困惑,语气凝重地进一步解释:“江陵乃荆州重镇,城坚粮足,又据长江之险。” “主公若得此地,外可御江东之兵,内可慑襄阳之众。” “今蔡蒯之辈专权襄阳,异日若生变故,公子手握江陵精兵,进可争衡荆楚,退可自保无虞。” “若一味满足于江夏太守,一旦刘荆州不讳,彼等矫命立嗣,公子远在江夏,何以相抗?” “届时非但主公名位难保,恐性命亦在他人掌中矣!” 诸葛亮再为刘琦解惑后毫,继而详陈江陵之重要:“江陵乃荆州心腹,非虚言也!” “其府库粮米堆积如山,足有五万石之巨,可供万人大军三年之食! “且赋税年入占全荆州三成!更有荆州最大军械作坊,月产铠甲五百、长矛过千。” “黄祖遗留之船坞中,尚有战船五十余艘,造船巨木堆积如山,此乃何等雄厚之资?” “再看地势,” 诸葛亮手指蘸水,在案上粗略勾勒:“溯汉水而上,精锐水师三日可兵临襄阳城下;顺大江而下,则扼住长江咽喉,荆南四郡钱粮北运,必经此地,卡住江陵,便卡住了荆州命脉!” “此处更是连接南北、贯通东西之战略枢纽,水师屯驻,东可拒孙权,西可防益州,实乃进可攻、退可守之根本之地!” “而今,天赐良机!”诸葛亮声音陡然提高,“孙策新败溃退,江陵守将傅芳兵力空虚,城内人心惶惶,无所依恃!” “主公正可借协防之名,以抵御江东可能之反扑为理由,速速引兵入城,造成既成事实!待安稳之后,再行文禀报州牧,届时木已成舟,蔡瑁纵有万般不满,急切间也难以翻转!” 刘琦闻言再无犹豫,猛地站起身:“先生之言,如拨云见日!” 接着刘琦对着厅内魏延、黄忠下令道:“时不我待!文长,你即刻点齐你部五百精锐为先锋,勿必抢在蔡瑁反应之前,接管江陵!!” “末将领命!”魏延兴奋抱拳。 津乡至江陵不足五十里,魏延率部疾行,当日落日之前,魏延的旗号已出现在江陵城下。 .................... 而与此同时,当阳至江陵的官道上,马蹄声如雷,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蔡瑁身着银甲,勒马走在一万襄阳精锐的最前方,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自负的笑意。 蔡瑁手中马鞭轻轻敲打马鞍,脑海里反复推演着接下来的“好戏”——刘琦那竖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横渡云梦泽去截孙策的后路,简直是自寻死路! 在蔡瑁看来,孙策乃“江东小霸王”,连黄祖都能阵斩,刘琦手里不过几千郡兵和刚接手的五千襄阳卒,就算侥幸拦住孙策,也定会被打得岌岌可危,最后只能眼巴巴等着他带着这一万精锐来救场。 到时候,蔡瑁便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先当众斥责刘琦“冒失行事”,再逼着刘琦交出江夏兵权,让这小子知道,荆州的兵权到底是谁说了算。 “将军,前面就是十里坡,天色已晚,是否扎营歇息?”身旁的副将低声请示。 蔡瑁抬头看了眼渐暗的天色,马鞭一扬:“扎营!让弟兄们好好歇息,明日一早便加速赶往江陵” “咱们得赶在刘琦那竖子被孙策打垮前,去‘救’他一命!” 蔡瑁在说道救字上时,嘴角划起一道幅度。 副将应声而去,营地很快搭建起来,篝火噼啪作响,士卒们忙着埋锅造饭,空气中弥漫着粟米的香气。 蔡瑁的中军帐内,参军郭图正捧着陶碗吃饭,碗里是糙米饭拌着酱肉,吃得正香。 郭图作为蔡瑁心腹自然是跟蔡瑁一样,打心底里瞧不上刘琦 往日里没少说这长公子是“软蛋一个,只会躲在暖房里跟侍女厮混”。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带着颤抖:“都...都督津乡急报!” “长公子他……他在津乡大破江东军了!” 郭图正扒着饭,听到这话猛地一愣,手里的陶碗没拿稳,“哐当”一声扣在案几上,糙米饭混着酱肉撒了满案。 郭图顾不上擦拭案几上的饭粒,瞪大了眼睛追问:“你说什么?” “刘琦那个软蛋……能打赢孙策?” 斥候喘着粗气,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 随后斥候喘了几口粗气,细说津乡之战。 “长公子率部在津乡围住孙策,长沙校尉黄忠一箭射伤孙策肩胛骨,周泰战死,还俘获了徐盛等十二员江东将校!” “孙策在部将周泰拼死断后之下带着残兵坐船逃了,此战寇掠江陵的江东军基本全军覆没!” 斥候说完,蔡瑁帐内瞬间死寂,只有篝火的噼啪声格外刺耳。 蔡瑁脸上的笑意僵住,手指紧捏着筷子,指节越攥越紧,最后被蔡瑁直接捏断,发出一声咔嚓声。 良久。 “不可能!” 蔡瑁猛地将手中陶碗“哐当”一声扣在案几上,案上的竹简散落一地:“击溃孙策...阵斩周泰...生擒徐盛...” 蔡瑁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些战报,“刘琦... “刘琦,你怎敢...你何时有了这等能耐?!” 一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怒和前所未有的寒意席卷了蔡瑁全身。 那个在蔡瑁印象中唯唯诺诺、只知饮酒作乐的纨绔子弟,如今竟在战场上取得了连蔡瑁他都不敢想象的辉煌胜利。 之前横渡云梦泽毫发无损,蔡瑁还可以嘴硬说句走了狗屎运,这击败孙策是实打实的军功和威望! 此战之后,荆州上下谁还敢小觑这位长公子? 刘琦之前在父亲面前那点“不堪重用”的评语,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这时,郭图走上前来抓住斥候的衣领,面带不敢置信,质问起斥候: “孙策乃江东小霸王,麾下精锐无数,刘琦手里就那点破兵,怎么可能打赢?你是不是探错了消息?” “参....参军,小人怎敢谎报!” 斥候吓得趴在地上,“津乡附近的百姓都看见了,江东军的尸体堆得像小山,刘琦的‘刘’字大旗都插到了江边!”. 郭图也缓过神来,脸色凝重对蔡瑁说道:“都督,这事恐怕是真的。” 蔡瑁的指节仍死死攥着断裂的筷子,指腹被竹茬硌出红痕,却浑然不觉,对于郭图的话,他只觉得废言尔。 蔡瑁治军素来严谨,斥候传报需经三重核验,断无谎报军情、拿性命赌前程的道理。 那“刘琦破孙策、斩周泰、擒徐盛”的消息,纵然刺耳,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尽管帐内摆着数盆篝火,但此时蔡瑁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后颈。 刘琦破孙策的表现让蔡瑁猛地想起一个月前襄阳府衙的场景: 刘琦垂着眉眼站在刘表身侧,语调温顺得近乎卑微,说什么“父亲年迈,孩儿愿往江夏,替父亲挡下孙策,为荆州分忧”。 那时蔡瑁只当刘琦这长公子是被蔡蒯两家逼得走投无路,才硬着头皮接下这烫手山芋,甚至暗笑对方自不量力——江夏乃四战之地,孙策又是“江东小霸王”,刘琦手里那点郡兵,怕不是送上门的肥肉。 可如今再想,刘琦哪里是什么走投无路? 分明是借着“分忧”的由头,借机挣脱襄阳这个牢笼,再借着抗孙的名头,暗中练军、藏拙蓄力! “此子……心机竟深到这般地步!” 蔡瑁咬牙低吼,指腹狠狠按在案几上,将散落的竹简按得发出咯吱声响。 “江夏...江夏太守...” 蔡瑁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 蔡瑁之前刘琦请求去江夏时没有出言阻止,本是打着让刘琦去送死、顺便打发走麻烦的算盘。 可现在..... 突然,蔡瑁脚步一顿,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蔡瑁的脑海。 “江陵!” 蔡瑁突然失声低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刘琦大胜之后,兵力折损必然需要休整补充,孙策败退,江东短期内无力西顾...” “那他下一步会去哪里?他还能去哪里?!” 说着蔡瑁猛地扑到帐边上的荆州舆图上,手指颤抖地划过汉水,最终重重地点在江陵之上! “粮草!军械!战船!城池!水路枢纽!” 每说一个词,蔡瑁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若让刘琦占据江陵,凭借此战声威,收编黄祖残部,掌控江夏、长沙,再握有江陵巨城粮秣...届时他进可沿汉水北上威逼襄阳,退可割据荆南与我分庭抗礼!” “这荆州,哪里还有我与琮儿的立足之地?!” “绝不可能!江陵绝不可落入此子之手!” 一瞬间巨大的恐惧和决绝的杀意瞬间淹没了蔡瑁。 蔡瑁猛地转身,几乎是咆哮着对门外亲卫下令: “快!取我兵符印信!” “立刻飞马传令给江陵守将傅芳!” “让他紧闭城门,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允许刘琦一兵一卒入城!” “违令者斩!” ---------------- 当江陵守将傅芳接到蔡瑁的八百里加急信件时,正在江陵的城墙上巡逻。 春末的风已带了几分夏的燥热,吹在江陵北门城头,卷起傅芳甲胄上的灰尘。 傅芳看完蔡瑁信件后,后背的汗水早把内衬浸得湿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可傅芳半点暖意都觉不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顺着脊梁骨往头顶钻。 傅芳低头盯着信件上“绝不许刘琦所部入城,必要时可动用武力”这行字,眉头紧皱,心中只感觉一阵蛋疼。 傅芳指腹反复摩挲着信件,把信件上的字迹都快磨的含糊不清了。 嘴里却无意识地重复着:“严防死守……必要时动用武力……” 傅芳每说一个字,傅芳都觉得嘴里发苦,像是吞了半把黄连。 傅芳抬起头,目光扫过脚下的江陵城——城墙绵长,青砖黛瓦连绵成片,江风吹过,连远处船坞的桅杆都看得清晰。 这偌大的江陵城,是荆州腹心,是粮秣军械堆积之地,可守着它的,只有他傅芳以及手里一千老弱兵卒。 “一千人……” 傅芳苦笑一声,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还要分五十人守武库,五十人看粮库,三十人盯着船坞……真正能上城的,满打满算不过八百出头。” 傅芳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前仿佛晃过昨日从探子探回来的关于津乡之战的军报。 津乡战报里的字句——刘琦大破孙策,阵斩周泰,生擒徐盛。 那可是刚打赢“江东小霸王”的主儿,威名正盛,麾下魏延、黄忠皆是能征善战之辈的长公子。 就自己这点老弱,别说“动用武力”,怕是连长公子的先锋都挡不住吧。 傅芳的目光又落回那封急信上,指腹划过“蔡瑁手信”的印记,心里更是发虚。 这不是荆州牧刘表的令箭,只是蔡都督的私人手信。 刘琦若是来了,以“长公子”的身份,再打着“协防江陵、防备江东反扑”的名义要入城,傅芳凭什么拦? “凭什么?” 傅芳喃喃自语,脚步无意识地在城头踱了两步,“以蔡都督的命令?” “还是以我这一千老弱?” 且就算侥幸拦下来,万一日后真的是长公子继位...... 虽然当下是蔡都督势大,且长公子已被驱逐去了江夏,但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可若是开城迎接……傅芳心里猛地一沉。 蔡瑁在荆州的权势,傅芳比谁都清楚——兵权在握,蔡蒯两家盘根错节,连刘表都要让三分。 傅芳若是敢违抗蔡瑁的军令,日后蔡瑁清算起来,他傅芳全家都得跟着遭殃,照样是死路一条。 傅芳停下脚步,望着城外空荡荡的官道,只觉得自己像被扔在了两座巨大的山岳之间。 一边是手握兵权、心狠手辣的蔡瑁,一边是刚立大功、势头正盛的长公子刘琦,他这小小的守将,不过是两粒山岳间的尘埃,无论倒向哪一边,都只会被碾得粉身碎骨。 “唉——”一声重重的叹息从傅芳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无尽的无力感。 傅芳抬手把急信塞进怀里,心里却焦躁得像着了火。 “这简直是把我放火上烤啊……” 这时一股江风又吹来了,带着江水的湿气,吹得城头上的旗帜哗哗作响,但却吹不散傅芳心头的愁云。 傅芳不知道自己最终该选哪条路,但他清楚,决定他命运的时刻,已经不远了。 第22章 魏延叩关夺江陵,刘琦入城定根基 当西垂落日将霞光泼洒在江陵城头时,城北官道上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起城头上一众守军的注意。 魏延勒住马缰,胯下战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混着尘土,在晨雾里散成一团。 而魏延身后,五百精锐部曲列成整齐的方阵,甲胄上还沾着昨日津乡之战的血渍,连空气都透着股肃杀劲儿。 “城上听着!” 魏延嘞了勒马缰绳,驱马走前几步,身子微微侧转,右手手臂一扬,矛尖直指城头,对着那些惊疑不定、交头接耳的守军厉声喝道: “某乃魏延魏文长,奉长公子刘琦之命,率部协防江陵!尔等速开城门!” 这时得知魏延到来的傅芳恰好登上城头,听见魏延这声喊,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来了! 傅芳低头往下瞅,看清魏延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有底下士卒眼里的狠劲儿,后背瞬间就冒了汗。 傅芳硬着头皮回话,声音中带点点虚。 “原来是魏..魏将军啊,不是在下不给开门,而是蔡都督已经下了口谕无他手谕或州牧虎符,谁来都不能开城门!” 末了,傅芳又加了句,“这是死令,在下不敢违啊!” 说完后傅芳心里那叫一个苦啊,好不容易在孙策的突袭下保住江陵没陷入敌手,正当傅芳准备吃着小酒,听着小曲等着刘表封赏时却被蔡瑁一封手信给全搅了。 一边是顶头上司加权倾荆襄蔡瑁的死命令,另一边是声名鹊起、刀快人狠的长公子爱将。 开罪哪边都够他傅芳喝一壶的。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死令?” 魏延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突然暴喝: “蔡瑁那厮的私令,也配叫死令?” “长公子为保江陵,冒死横渡云梦泽,带着咱们阵斩周泰,力挫孙策小儿,保全的是荆州东境!” “彼时蔡瑁何在?” “回答我!嗯?!” 魏延说着又拍马又进两步,直接来到了江陵护城河旁,抬眼望去,城头上士卒的面容已清晰可见。 魏延抬手,矛尖直指傅芳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如今长公子凯旋之师回防江陵,竟被阻于自家城外,天下可有这般道理?!” “傅芳,你身着刘氏甲胄,食荆州俸禄,究竟效忠蔡氏,还是这荆州之主刘氏?!!” “他日长公子掌权之时,你就是那阻挠功臣、依附权奸的罪人!这城门,你开是不开?!” 魏延这话实在是太重了! 简直就是诛心之论! 城头上下的守军士卒面面相觑,不少人眼神闪烁,下意识地离傅芳远了几步。 谁不知道长公子刚刚立下泼天大功?蔡都督虽然势大,但将来这荆州谁说了算,还真不好说。 望着城头上的骚动,魏延有些自得的摸了摸下颚。 这时一个年轻裨将急忙拽了拽傅芳衣袖,压低声音急道:“将军,三思啊!” “我听闻那魏延部下可都是能硬挡孙策亲兵的狠角色,我等这一千老弱,连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而蔡都督远在数十里外,等他来援,咱们早成刀下亡魂了!” 另一个文吏模样中年人的也凑过来,急声道:“是啊将军,长公子乃州牧长子,日后继位名正言顺!” “咱们何必为了蔡家的事,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上去?” |“开了门,最多算个服从强令,日后还有转圜余地;若是不开…”中年人文吏没再说下去,但意思谁都懂。 傅芳偷偷瞥了眼身边的守军,好些人都低着头,不敢跟城下对视,手里的兵器也握得松了。 傅芳此时心里跟翻江倒海似的。 一边是蔡瑁的严令,违了就得开罪蔡瑁,而开罪蔡瑁的下场,那就是日后蔡瑁自然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而一边是魏延的刀片子,硬扛着城就得破。 一个是现在,一个是未来。 傅芳内心天人交战良久,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最终,傅芳还是觉得当下更重要。 傅芳重重地叹了口气,似被抽尽力气,摆了摆手:“开……开城门!” 顿了顿,傅芳又赶紧补充:“不过只许魏将军带十个亲兵进来,其余部曲先在城外扎营!” 虽然傅芳选择了当下,但蔡瑁那边他也试图尽量弥补一下,比如让魏延(刘琦)进城,但城防依旧还在他傅芳手上,至于江陵最后的归属权,那就等蔡都督到了让他自个去和长公子争夺了。 傅芳还想将江陵这块烫手的山芋直接抛给蔡瑁刘琦两人,这样的想法,可谓是既天真又可笑。 是以魏延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傅将军倒是会打小算盘!” 魏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看着更吓人了。 “老子没空跟你啰嗦,要么全开,要么老子现在就带兵冲进去!” “你选一个!” 傅芳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咬着牙挥手:“全……全开!” 城门“嘎吱嘎吱”地缓缓打开,魏延催马就往里缓缓走去,身后的精锐跟潮水似的跟着,密集的脚步声震得地面都在颤。 魏延进城没多久,刘琦就带着主力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江陵城下。 而刘琦早就通过斥候回报,知道了魏延已经接管了江陵城防,是以刘琦直接率领大军长驱而入。 而城门两旁的则是前江陵守将傅芳带着一众属官“恭迎”在道旁,头都快低到膝盖了。 刘琦骑在马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傅芳等人,并未过多苛责,只是淡淡道: “傅将军恪尽职守,并无大错,起来吧,此后还需诸位同心协力,共守江陵。” 刘琦这话让傅芳等人稍稍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完全放心。 刘琦深知刚入江陵,稳定压倒一切。 过分追究傅芳,只会逼反旧人。 而展现宽容,既能安抚人心,也显自己气度。 入城后,刘琦没先去府邸,而是直接一连串命令如流水般发出。 “陈武!”刘琦喊了一声,身后的陈武立马应道:“主公!” “即刻率两千士卒,把府库、粮库、军械作坊全接管了!” “原守库吏卒一律暂调离岗看守!清点数目,登记造册,没有我的手令,一粒米、一张弓都不许动!” “违令者,斩!” “诺!” 陈武领命,带着人就往府库跑,动作麻利得很。 刘琦又转头看向黄忠:“汉升!” “末将在!”黄忠抱拳出列。 “江陵水道乃命脉,您率长沙水师,接管所有码头、船坞、战船!” “同时封锁江面,严密盘查一切往来船只,绝不能让蔡瑁或江东的细作摸进来!” “若有强行闯关者,以敌论处!” “主公放心!有末将在,一只可疑的苍蝇都休想飞进来!” 黄忠拍着胸脯,声音洪亮,说完带着水师将校就去整顿码头。 刘琦这几道命令一下,如同快刀斩乱麻,江陵城的核心要害瞬间易主。 动作之快,让原本还有些小心思的旧吏和豪强瞬间措手不及。 刘琦分派完陈武、黄忠接管粮械与水道等后,已夜色初临,江陵城头灯笼次第亮起,昏黄光晕映着渐凉的晚风。 眼下虽然掌控了江陵城城防以及核心要害,但刘琦知道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工作,‘民心’。 当然这里指的民心并不是老百姓,而是江陵城内大大小小的世家豪强,只有争取到他们的认可并且支持,才能从蔡瑁手中夺过江陵城,作为自己的根基。 是以,刘琦转身看向徐庶、诸葛亮,语气恳切:“二位先生,今夜无甚繁文缛节,随我同食,再抵足夜谈如何?” 刘琦说这话里,有意在效仿刘备亲待谋士的心思。 刘琦暗自思忖——刘备能得关张赵死心塌地,更让卧龙凤雏倾心辅佐,除了仁德,那份与谋士将士同甘共苦、推心置腹的姿态,最是动人。 所谓是达者为师,刘备能从一阶织席贩履之辈走到名留青史的汉昭烈帝,其生平事迹都值得刘琦学习。 刘琦话音刚落,诸葛亮羽扇轻轻一顿,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率先拱手应道: “主公推心置腹,亮岂有推辞之理?” 而徐庶亦捻须含笑,紧随其后躬身:“能与主公、孔明抵足论事,共谋荆州前程,庶求之不得。” 刘琦已是江夏太守,如今又夺江陵重镇,手中兵马万余,荆南四郡动荡未定,日后取之易如反掌。 且刘表年事已高,日后继位荆州牧的契机就在眼前。 这般势头,正是谋士一展抱负的良机,而主公肯抛却尊卑,以同食夜谈相待,这份亲厚,比任何许诺都更能安人心。 刘琦见二人应允,当即引着他们往城西而去,那处原是江陵县衙旧府,而魏延在入城后便派部曲打扫妥当了。 少顷。 三人便来到了江陵县衙旧府。 三人踏入偏厅,厅内摆放东西简单,只有三张案几。 案上只摆着两碟酱菜、一碗糙米饭,亲兵刚温好的酒还冒着轻烟。 刘琦坐定后随意扒了两口饭,便搁下筷子,眉头微蹙,对徐、诸葛二人露出几分忧色:“眼下城防、粮械等要害虽握在手里,可我心里悬着块石头。” “江陵原是荆州郡治,就算州牧迁治襄阳,这儿仍是商埠要地,世家豪强扎堆。 “如今他们对我态度不明,万一蔡瑁来攻时,背后给我捅刀子、把我卖了,如何是好?” 诸葛亮闻言思虑片刻后,指尖轻叩案沿:“主公顾虑极是。” “城中世家豪强迟迟不肯表态,无非是两端观望——既怕蔡瑁日后报复,又疑主公根基不牢,不敢轻易站队。” 接着诸葛亮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刘琦身上,语气添了几分笃定: “可主公莫忘了,您是州牧嫡长子,日后自当主公继承荆州大位。” “且主公如今既掌江夏,又夺江陵,麾下兵马过万,粮械充足,论身份、论实力,已与蔡瑁分庭抗礼,并非弱势。” “这些世家趋利避害,若主公能放下公子身段,亲往登门,以礼相待,明言‘保其田产、许其参与政务’,再点出蔡瑁专权、久后必祸及荆州士族,这般诚意与利害相劝,不愁他们不动心。” 刘琦闻言,眼前一亮,抬手抚掌:“孔明此计,点醒我了!” “只是……” 刘琦话锋顿住,眉梢又笼上几分苦恼,“我初入江陵,与这些世家素无交情,连登门的门路都没有,如何亲自拉拢?” 诸葛亮见刘琦这般模样,忍不住莞尔,羽扇轻摇:“主公莫忧。” “亮虽本是徐州琅邪人,却随叔父避乱荆州十余年,早已视此地为乡梓。” “且家姐嫁与蒯氏,与习、庞两家也算有间接渊源,平日偶有往来,多少能说上话。” “明日亮便先去拜会这两家名士,不急于提拉拢之事,只探探他们对蔡瑁专权的不满,再隐隐透露出主公愿与士族共守江陵的心意。” “若他们愿见、愿听,便是有松动之意,届时主公再亲自登门,诚意更足,必能说动他们。” 刘琦听罢,紧锁的眉头豁然舒展,先是长舒一口气,随即拍案而起,眼中满是振奋:“原来孔明早有门路!” “我此前还愁登门无由,如今有你搭桥,这拉拢世家之事便成了大半!有二位先生在侧,真乃我之幸事!” 说罢,刘琦上前一步,对着诸葛亮深深一揖,语气恳切,“明日便劳烦孔明为我先行探路,这份情,我记在心里。” 待直起身,刘琦目光转向一旁静坐的徐庶,语气渐趋沉稳:“孔明去联络世家豪强,元直,城中百姓这边,还需你多费心。” 徐庶当即拱手:“主公但有吩咐,庶无不应。” “好!” 刘琦点头,条理分明地嘱咐道。 “你即刻点两百精锐,混编旧衙役,分作十队巡守街巷。” “再让人誊抄安民告示,贴遍四街八坊,务必让百姓皆知——市井买卖、赋税徭役一切照旧,官府衙署明日便恢复理事。” “若有趁乱劫掠、滋扰民宅者,无论军民官绅,一概按军法严惩,绝不姑息!” 刘琦顿了顿,加重语气补充:“百姓安,则江陵根基稳。” “元直你既要镇住宵小作乱,也需约束手下兵卒,不许扰民,只要百姓安心度日,即便蔡瑁在外造势,江陵城内也乱不了。” 徐庶闻言,朗声应道:“主公放心!庶今夜便带人巡街,明日一早让告示贴满全城,定让江陵百姓知主公仁心、畏军法威严,不敢生乱!” 刘琦闻言舒展眉头,端起酒杯敬二人:“如此分工,内外皆稳,就有劳二位先生了!” 诸葛亮、徐庶起身接酒,齐声道:“为主公分忧,乃臣子本分,敢不尽力!” 随后酒尽饭毕,烛火摇曳映窗,三人同入内榻抵足而谈,语声渐轻却未歇,直至月上中天。 第23章 诸葛绸缪士族心,降卒分置策安民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江陵城的晨雾还没散透,诸葛亮一袭青衫,手持羽扇,带着一名小童,缓步往城南习家大宅而去。 诸葛亮为何先拜访江陵习家,自然是有缘由的。 第一,江陵习家虽然比不上荆州顶尖士族蒯、蔡、黄、庞四家,但却也在这江陵城内根植百年,世代居此,树大根深。 且族中人杰辈出,而其中佼佼者便是习珍,其人骁勇有谋,早年在刘表平定荆州南部叛乱中立过功,是以,在本地军民中很有些威望。 第二,便是蔡瑁在得势后,借着各种手段硬吞了习家三条北上中原的商路,就此两家便算是结下了梁子,只不过如今蔡家势大,习家也只能忍气吞声。 而这也是诸葛亮头一个就选习家的缘故:有怨隙在,才好撬动。 习府门口的石狮子沾着晨露,门房老张头正眯着眼打盹,冷不丁见个穿素色长衫、摇羽扇的后生走到跟前。 老张头虽不认识诸葛亮,但却瞧诸葛亮人气质不凡——手中扇子摇得不急不缓,眼神清亮不闪躲,倒不像寻常游学的酸儒。 老张头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这位先生,您找哪位?” 诸葛亮把名刺递过去,声音温和:“劳烦通传习家主习珍先生,琅邪诸葛亮,特来拜访。” 诸葛亮那名刺巴掌大小,正面刻着“琅邪诸葛亮孔明”七个小字,背面还添了行注脚——“水镜先生司马徽门下,蒯祺妻弟”。 这是诸葛亮昨夜里特意让人赶制的,在荆州地面上,水镜先生的名头、蒯家的关系,可比什么官印都好用。 老张头接过名刺,眯眼瞅了瞅,先是看到“水镜先生司马徽门下”,心里就咯噔一下。 水镜先生的名头,荆州谁没听过? 老张头再往下瞅“蒯祺妻弟”,更是心中一惊。 蒯家可是荆襄顶流世家,习家跟蒯家虽没深交,却也不敢得罪。 张老头赶忙把名刺揣进怀里,弓着腰往里跑,嘴里喊:“先生您稍等!小的这就去报家主!” 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听院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习珍亲自迎了出来。 习珍年约三十许,身材健硕,眉眼间带着武人的精干,见到诸葛亮后,拱手道:“久闻卧龙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幸甚!” 其实习珍在接到诸葛亮名刺心里也实惊了一下。 习珍早听闻诸葛亮在长公子刘琦麾下效力,如今刘琦刚占江陵,诸葛亮就找上门,来意再明显不过。 但习珍面上半点不显,反而对诸葛亮来访热络得很。 一来是给水镜先生和蒯家面子,二来习珍也想试试刘琦的成色。 究竟是因蒯、蔡两家势大不得已效仿楚庄王,示弱三年,今朝得势破孙策,夺江陵一鸣惊人! 或者还是刘琦运气使然! 而想试探出刘琦的成色,也很简单,那就是看看刘琦在江陵城的后续。 刘琦若真如楚庄王,必识江陵在荆州的重要性。 江陵城扼长江中游,通襄阳、连荆南,粮栈码头济半州赋税,得之则握荆州命脉。 诸葛亮笑着拱手回礼:“习兄过誉了,‘卧龙’不过是乡野谬赞,当不得真。” “倒是习兄平荆南、守江陵的事迹,亮在隆中时就听过,今日得见,才知传言不虚。” 这话正好说到习珍心坎里,习珍最得意的就是平荆南战功,可惜后来被蔡瑁压着,没得到应有的封赏,如今被诸葛亮提起,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忙侧身让出道路,伸手往里引:“先生快里边请!” “昨日刚摘的新茶,我让下人泡了,您尝尝鲜!” 说着习珍就伸手虚请诸葛亮入内。 两人客气着往里走,穿过栽着老桂树的院子,进了堂屋。 习珍屏退左右,只留个伺候茶水的小厮,亲手给诸葛亮倒了杯热茶,明知故问道:“卧龙先生亲自上门,不知道寻我习家何事?” 见此诸葛亮也不绕弯子,抿了口茶,便开门见山:“习兄,亮今日冒昧来访,实为长公子刘琦之事。” “公子仁厚,有匡扶汉室之志,更知人善任,且尤其…对蔡瑁等专权跋扈、侵吞士族田产商利之举,深恶痛绝。” 诸葛亮说话不急不缓,目光却始终看着习珍的反应。 习珍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指节无意识地蹭过杯沿——听到“蔡瑁专权”“侵吞士族商利”时。 习珍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厉色,随即又压了下去,只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掩去神情里的波动。 等诸葛亮说完,习珍才抬眼看向诸葛亮,语气听不出喜怒:“先生这话,倒是说到不少士族心坎里。” “只是长公子……刚得江陵,怕还没力气跟蔡都督掰手腕吧?” 习珍话里带着试探,也藏着几分对刘琦实力的疑虑。 诸葛亮闻言,羽扇轻摇,面上不见急色,反而淡淡笑了:“习兄有此顾虑,亮能理解!” “毕竟蔡都督权侵荆襄多年,家势确实让人胆寒。” “但是.....” “卧龙先生你如今但是什么呀?” 习珍配合的露出焦急之色催促道。 诸葛亮语气一顿,见习珍果然被吊起好奇心后,诸葛亮会心一笑才缓缓道出后续。 “习兄若细算,便知长公子如今的势力,未必输于蔡都督。” 说着,诸葛亮便当着习珍的面细细的点起了刘琦的实力。 “先说兵马,如今长公子麾下,有襄阳锐士五千,江夏郡兵三千,章陵郡兵四千,长沙水师三千,合计兵力一万五之数。” “且都是经过津乡血战,皆是经受过战阵的锐士,远非蔡都督麾下士卒可比。” “什么?!” “长公子麾下如今有万五锐士?” 诸葛亮说完,习珍端茶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这下习珍是真的感到惊讶了。 先前习珍只知刘琦打赢了孙策夺了江陵,却没料到刘琦麾下竟还有一万五兵马,在习珍想来刘琦能击破孙策,想必自己也损失惨重,不然也不会冒着被刘表责备的风险抢夺江陵城。 在习珍看来,刘琦抢占江陵城,除了知道江陵城的重要性外,就是看上了城内府库里堆积如山的军械粮草,只要有了这两样,士卒那是想招多少就招多少! 诸葛亮观其神色,便知火候已到,便顺势抛出刘琦的诚意:“长公子(刘琦)素知习家忠义,此次入江陵,意在保境安民,绝无侵扰乡贤之意。” “若能得习家相助,共掌江陵防务,不仅眼前危局可解,日后江陵安定,习家之商路权益,长公子愿力保无虞,共抗外侮。” 习珍沉吟片刻,眼底闪过一丝权衡。 习珍放下茶盏,声音压低了些:“先生所言,句句在理。蔡瑁跋扈,我习家深受其害,岂无怨言?” “长公子仁厚之名,某亦早有耳闻。只是……” 习珍说到这略一停顿,面露难色,“习家乃百年大族,非珍一人可决。如此大事,需与几位族老商议,方能给先生一个稳妥的答复。” 诸葛亮闻言,并不强求,知道习珍这话是实情——士族当家的,最忌讳独断专行,毕竟要对整个家族负责。 于是诸葛亮出言表示理解,并约定次日再来拜访。 习珍亲自送他至府门,临别时,左右看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先生放心,长公子既有此诚意,珍必尽力说服族老,以期与长公子共图大事。” 习珍这话虽未说满,但倾向已明。 离了习家,诸葛亮又转往庞家宅邸。 庞家乃荆襄顶尖士族,江陵分支虽不及襄阳本家显赫,但在士林中的影响力依旧不容小觑。 此番接待诸葛亮的是江陵庞家分支宗主庞越,同时也是庞统的族叔,一位举止儒雅的中年文士。 诸葛亮心知庞家乃荆州四豪门,门槛更高,非言语可轻易打动,故而并未直接提出依附之事,只与庞越品茗清谈,纵论荆州局势。 二人谈话间诸葛亮着重分析了刘琦此前在津乡破孙策、如今入江陵安民所展现的“仁”与“智”,言语间对刘琦颇多期许。 而庞越始终面带微笑,偶尔插言几句,皆切中肯綮。 临别时,庞越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士元(庞统)近日恰在江陵访友,若得知长公子如此人物在,或愿一见。” 此言一出,诸葛亮心中便有了底,知道这是庞家的表态,虽然庞越没明说归附,但愿意让庞统出面,就说明心里已经偏向刘琦了。 于是诸葛亮拱了拱手:“亮定当转告。” 等诸葛亮出了庞家,日头都快爬到头顶了。 诸葛亮扶着巷口老槐停下,弯腰捶了捶发酸的膝盖,又扯衣襟擦去额汗——日头正毒,后背早汗湿了。 身后小童忙举蒲扇凑上来猛扇:“先生跑两趟,脚都麻了!” 诸葛亮笑着点头,揉腿的手顿了顿,心里松快不少:总算没负公子托付,习、庞两家松了口,江陵这盘棋,总算是开了个好头。 而就在诸葛亮连访问习、庞两家之时。 江陵城西校场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数千江东降卒黑压压地站了一片,神情或惶恐,或麻木,或暗含不服怨恨等。 校场中间搭着个高台,刘琦穿着身轻便的铠甲,正站在台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江东降卒。 这些降卒大多面带菜色,眼神里带着几分惶恐,显然还没从战败的阴影里走出来。 诸葛亮访问习、庞替刘琦探口风,徐庶维持城中秩序。 而刘琦也没闲着,一大早便赶到江陵城西校场,这里既是襄阳营的营盘,也关押江东降卒的地方。 来到江陵城西校场后,刘琦采纳诸葛亮、徐庶之策,下令对这些降卒进行甄别分置: 那些年纪轻、身体强壮且对刘琦集团怨气不深的千余人,直接打散就地编入的襄阳营,以补充此前襄阳营的损耗。 而其余两千多老弱或心怀疑虑者,则单独编为“屯垦队”,选派得力旧吏带领,前往城郊开垦荒田,并许诺“屯田三年,免半赋税”。 如此既剔除了降卒中的不稳定因素,又能补充军粮,可谓一举两得。 处理完普通降卒,校场角落还押着十二名江东将校,为首的正是被魏延生擒的徐盛。 刘琦迈步过去,身后亲兵按刀紧随,校场上的风瞬间静了几分。 “本公子问你们,” 刘琦声音不高,却透着威严,“愿为我效力者,可留军中任职,不愿效力者,亦不勉强——但需替江陵屯垦三年,以抵你们入寇荆州之罪。” “三年之后,任你们去留。” 刘琦话音刚落,十二名江东将校中就有几人炸了锅。 五个身着单衣、满脸桀骜的将校往前站了站,为首一人对着刘琦破口大骂: “呸!我乃江东小霸王帐下别部司马王胜!” “你这刘表之子,不过是曹孟德口中‘豚犬不如’的货色,也配让我等效力?” “我等便是死,我等也只认孙将军!” 其余四人也跟着起哄:“没错!刘琦小儿!津乡之战不过是侥幸让你胜了一场罢了!” “等日后孙将军卷土重来,定将你碎尸万段!” 刘琦脸色骤沉。 穿越过来这些时日,刘琦从襄阳到江夏再到如今江陵,一路上收拢兵权、收拢人心,还没人敢这般指着鼻子辱骂。 一股火气“噌”地从心底窜起,手不自觉按上了腰间佩剑,眼底闪过杀意。 当即就想下令斩了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可随即刘琦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江东降卒,刘琦又硬生生顿住心中杀意: 若是此刻斩了这些将校,降卒必生恐慌,先前“同袍同薪”的安抚就白费了。 刘琦深吸一口气,指节捏得发白,终究压下了翻涌的火气,冷声道:“好,既然不愿降,便去城郊屯垦。三年后,若想走,本公子给你们路费。” “我呸!” 那为首的王胜唾沫横飞,“我乃江东战将,宁死不做你这刘琦小儿的耕奴!尔等要杀便杀,少来这套!” 旁边另一人也梗着脖子:“没错!可速斩我等,免得污了我江东儿郎的名声!” 刘琦脸色彻底沉了,眸底再无半分犹豫:“尔等既求死,本公子便如你们所愿!” 刘琦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几名亲兵上前,两把钢刀同时扬起。 “噗嗤”两声,两颗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溅了旁边将校一裤腿。 剩下的人脸色骤白,方才还硬挺的腰杆,瞬间弯了几分。 刘琦扫过剩下的十人,声音冷得像冰:“本公子现在再问一遍——尔等是愿随我征战,还是去屯垦?” 沉默了片刻,剩下的十人中,有五个将校互相看了看,终究是活命的念头压过了傲气,嗫嚅道:“我等……愿去屯垦。” 剩下五人中,徐盛往前一步,拱手沉声道:“末将徐盛,愿归降公子,效犬马之劳!” 第23章 校场封赏震三军,夜宴豪强定江陵 徐盛这一开口,另外四人也慌忙附和,只是语气里带着几分别扭,远不如徐盛干脆。 旁人不知,徐盛心里却早有定数。 自被俘后,魏延得了刘琦暗示,知主公有意招揽,所以并未将徐盛与普通俘虏同等看待。 魏延没将徐盛与普通将校一同关在囚帐,只是收缴兵器后,给了他单独的偏帐,还许他在校场走动,这般待遇,让身为俘虏的徐盛保住了最后几分尊严。 是以,徐盛对刘琦此举甚是感激,加上徐盛自感自己在津乡之战中对孙策算是尽忠尽力了。 刘琦见徐盛干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刘琦要的就是这种明事理、敢决断的人。 是以,为了奖赏徐徐盛,刘琦点了点头:“徐盛,你暂归魏延麾下,任副将,统领新编的江东降卒。” 徐盛躬身应道:“末将领命!” 而其余愿征战的将校,也被刘琦分拨到各营任职。 处理完江东将校,接来下就是对在津乡之战中有功之士封赏。 斩了顽抗将校、收了徐盛归降,刘琦转身踏上校场高台,抬手压了压 方才还略有骚动的校场,瞬间鸦雀无声,数千士卒、将校齐刷刷望向高台,连风吹动旌旗的声响都格外清晰。 “津乡一战,破孙策、保江陵,非我刘琦一人之功,是诸位将士用命换来的!” 刘琦声音洪亮,透过风传到场中每一个角落,“今日,便当着所有人的面,论功行赏!” 话音刚落,亲兵捧着封赏的薄册、锦盒快步上台,整齐列在一侧。 刘琦先看向台下站着的黄忠与魏延,目光先落向黄忠:“汉升(黄忠字),你随我驰援江陵,阵前一箭射伤孙策,挫敌锐气,功劳卓著。” “只是你本是长沙刘磐麾下,我不便直接擢升你官职——这百两黄金、五百匹锦缎,是我代荆州牧先行赏你;稍后我便上表襄阳,详述你此战功绩,为你向州牧请功。” 黄忠闻言,上前一步拱手谢道:“公子厚待,忠愧不敢受。能破江东贼寇、保江陵安稳,便是忠的本分。” 黄忠性子刚直,虽未得官职,却知刘琦这番安排妥帖,接过赏赐便退到一旁。 此时占据了江陵的刘琦,早已不是刘琦初出襄阳时的空匮模样。 江陵府库内的粮秣堆得快顶到房梁,军械库里的弓矢、环刀堆积如山,连从江东降卒处收缴的甲胄、兵器都没地方放。 刘琦如今算得上“财大气粗”,赏黄忠这百两黄金,不过是府库中的九牛一毛。 刘琦笑着颔首,目光落向魏延,扬声道:“魏延,上前听封!” 魏延眼神一振,大步跨出,铁甲碰撞出声,到台前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末将在,恭听公子封赏!” “我且与你数功!” 刘琦持册朗念:“津乡之战,你带五百部曲死挡孙策中军半时辰,助徐庶整军——首功!” “阵前擒徐盛,断孙策臂膀——次功!” “孙策突围,你侧击缠其亲卫,助黄忠射伤他——三功!” 刘琦每念一功,场中喝彩雷动,魏延跪得笔直,满脸振奋。 刘琦合册:“三功叠加,升你为讨寇校尉,自领‘江陵营’!” “江陵营为你原部五百、降卒千余另外许你招募三千乡勇,共五千人归你,另任江陵守将,总揽江陵防务!” 刘琦话音落下,魏延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随即重重叩首:“末将魏延,谢公子厚恩,末将定死守江陵,不负公子所托!” “另外!” 刘琦补充道,“为助你募兵练兵,我从府库中特批五千石军粮,作为你募兵之资。” “只要你魏延能练出一支劲旅,府库便供你支用!” 这五千石军粮,放在往日的刚出襄阳市的刘琦,够刘琦全军吃一个月,可在如今的江陵府库,不过是随手调出的小数目。 刘琦要的,就是用这般“大方”,让魏延彻底归心,也让军中诸人看明白,跟着他刘琦,有功必赏,且赏得痛快! 魏延再叩首,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主公厚爱,末将万死不辞!” 封完魏延,刘琦又看向台下诸将:“其余将校,按军功封赏。” “凡斩敌一人,赏五铢钱五千,斩敌将者,赏五铢钱五万、官升一级,护粮、筑营有功者,各依功绩赏布帛二匹至五匹、粮食十石至三十石不等!” “而负伤甚者,另加医药费,由军中大夫诊治!” 命令一下,场中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士卒们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 连先前还揣着忐忑的江东降卒,也忍不住跟着凑了声好。 他们虽暂未得封赏,可看着这般实打实的赏赐,再想起入城后每日足额的粮米、不受苛待的境遇,心里早松了劲——跟着刘琦这般大方的主君,往后只要好好出力,还愁没有出头的机会? 待欢呼声稍歇,刘琦话锋一转,看向襄阳营方向。 原襄阳营校尉王朗,早在之前就被刘琦给调往章陵统领郡兵去解安陆之围。 是以,刘琦打算今日从襄阳营中,拔擢一人接任校尉 “陈应!” 一个身着铠甲、面容刚毅的中层将领快步上前,跪地听令。 “你在津乡之战中,率部死守左翼,未让江东军前进一步,且治军严谨,麾下士卒无一人私拿百姓财物,当得起校尉之职!” 刘琦沉声道,“今日起,我便擢升你为襄阳营校尉,统领全营!” 陈应叩首:“末将陈应,谢公子提拔!” “应定严守军纪,不负主公所托!” 校场之上,封赏既毕,阳光洒在士卒们的甲胄上,映出一片金光。 刘琦望着底下整齐的队列、振奋的士气,心中暗自点头——赏罚分明,军心可固。 人事安排已定,刘琦踏前几步,来到点将台边缘,对着台下新旧将士训话,声音清朗而有力:“尔等既入我麾下,便皆是兄弟同袍!” “日后无论旧部新附,一视同仁,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但使我刘琦有一口饭吃,绝不短了诸位粮饷!望诸位同心协力,共保江陵安宁!” 刘琦这番话朴实无华,却掷地有声,尤其是“同袍同薪”的承诺,让那些新降的士卒心中大定,校场之上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士气为之大振。 刘琦抬手压下校场的欢呼,目光扫过一张张振奋的脸暗道。 军心可用! 如今桩桩件件都已落定;降卒安置妥帖,将校或战或垦各有归属,江陵防务也交托给了魏延、陈应。 校场上的事一了,刘琦望着远处操练的士卒,暗自松了口气,处置了将校,收了徐盛,接下来就是专心拉拢城中世家了。 想到这,刘琦不免想起替自己探风的诸葛亮,也不知道诸葛亮完成的怎么样了。 念此,刘琦便对身旁的亲兵道:“回府!” 午后,诸葛亮如约再访习府。 此番再进去,气氛已然不同。 习珍面带喜色,告知诸葛亮,族老们经过商议,已一致同意归附刘琦。 诸葛亮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便返回江陵县衙复命。 县衙书房内,诸葛亮将一日奔波成果细细向刘琦道来:“主公,习家已决意归附。” “庞家虽未明言,但其态度友善,庞士元(庞统)不日将来拜会主公。” “而其余中小世家,见习、庞两家态度,加之我示以诚意,料想不难拉拢。” 刘琦闻言,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击节赞道: “先生一出马,便抵我千军万马!好,甚好!” 诸葛亮闻言,唇角弯起一抹浅笑,拱手轻笑道:“主公这话可折煞亮了——若真有千军之效,也是借主公稳江陵、安降卒的威名,亮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二人随后又是一阵谈笑。 紧接着刘琦当即下令:“即刻在县衙后厅准备夜宴,派人去请习珍、庞越,还有城中张、李等几家大族的族长,今夜务必赏光!” 吩咐完毕,刘琦又命亲兵取来一件月白色的锦袍,刘琦换下了身上的甲胄,对左右笑道:“今夜不谈兵戈,褪去这身杀伐之气,我便以州牧长子、江夏太守的身份,与诸位乡贤好好叙谈,让他们瞧瞧我刘琦,并非只懂征战之人。” 诸葛亮目光扫过刘琦手中的月白锦袍,又带了点调侃:“主公褪去甲胄换锦袍,倒少了阵前杀伐气,多了几分世家气度,今夜世家乡贤见了,定肯敞开心扉。” 刘琦正理着手中锦袍,闻言哈哈一笑,指尖轻点诸葛亮:“先生倒会打趣我!我这也是借这身衣裳表个态。” “总不能穿着甲胄跟乡贤们碰杯,倒显得我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 刘琦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江陵舆图,语气多了几分认真:“不过先生说的是,今夜要让他们见着我求稳、求安的心思,往后江陵上下才能拧成一股绳。” 诸葛亮含笑颔首,指尖轻捻胡须:“主公既有此心,今夜宴席,定能事半功倍。” 入夜时分,江陵县衙后厅烛火高燃,照得如同白昼。 江陵城里的豪强们,像庞家的庞越、张家的张族长,李家的李老爷,都陆续到了县衙。 宴席的布置依足了士族间的礼节,按各家声望地位排定座次。 习珍携一位白发族老居左首,庞越居右首,其余豪强族长依次而坐。 众人低声交谈,目光却不时瞟向门口,等待着今日主角的到来。 刘琦没让一众世家豪强久等,院落外传来一阵环佩轻响,刘琦身着月白锦袍,腰悬玉带,手持玉圭,缓步而入。 刘琦脸上带着谦和的笑,跟白天在校场上那个雷厉风行的将军判若两人。 刘琦先向众人团团一揖,这才走到主位坐下,举止间毫无骄横之气,令在座诸人顿生好感。 众人见刘琦进来,都纷纷起身拱手行礼:“见过长公子!” “诸位乡贤不必多礼,快请坐!” 刘琦笑着摆手,说着,端起酒杯先敬了众人一杯,“今日请大家来,一是想跟诸位认识认识,二是有几句话想跟大家说清楚。” 刘琦放下酒杯,语气诚恳起来:“琦此次入江陵,实非得已。只因孙策犯境,蔡都督远在襄阳,不及救援。” “琦若坐视,则江陵必陷于江东之手,百姓遭殃,诸位家业亦难保全。” 刘琦语气诚恳,先将自己定位在“协防”和“不得已”的角度,消解了众人对“夺权”的疑虑。 效果了然刘琦这话一出,底下的豪强们都安静下来,竖着耳朵听他往下说。 接着刘琦放下酒杯,伸出三指,郑重立誓:“琦在此向诸位保证三点: “其三,江陵日常政务,仍由诸位乡贤荐举旧吏打理,琦绝不妄加干涉。 “其三,孙策亦可能卷土重来,江陵安危,非琦一人之力可保,需借重诸位之力,同心共守!” 刘琦这番话,可谓直击要害。 刘琦先是承认现实困境(外敌威胁),继而承诺保障士族最核心的利益(田产、商路、地方治权),最后将大家捆绑到“共抗外敌(包括蔡瑁)”的战车上,精准地把握了这些地方豪强“求稳、避祸、保利”的普遍心理。 加之他们已经听闻习家已投效刘琦,而有了习家表态在前,这番承诺便显得更有分量,席间众人闻言,面色都缓和了许多,暗自点头。 果然,这话刚说完,底下的张族长就率先举杯:“公子这话实在!我张某人代表张家,愿意听公子调遣!”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厅里的气氛一下子热络起来。 刘琦见状,目光落在习珍身上,笑道:“习兄勇毅,早年平南的时候立过大功,我早就听说了。” “如今江陵防务缺个得力的人,我想表习兄为‘江夏主簿’,跟着我参赞军机,共掌防务。日后江陵安定了,习兄就是首功之臣!” 刘琦这话一出口,习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地站起身,对着刘琦深深一揖:“主公不以珍出身低微,委以重任,珍必肝脑涂地,绝不辜负公子!” 要知道,江夏主簿虽然官阶不算太高,但却是刘琦的核心幕僚职位,这意味着习家正式成了刘琦的嫡系。 习珍心里清楚,跟着刘琦这样有潜力的主儿,日后习家在荆州的地位,肯定比以前更稳当。 而习珍身后跟着的习家族老,也满意地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安排很是认可。 其他世家豪强一看,刘琦对先投靠的习家这么大方,分明是愿意跟大家共享富贵,不是来夺权刮地皮的,心里那点小九九立刻没了,纷纷举杯站起来:“长公子仁义!我等愿意听从号令,共襄江陵!” 待众人落座,庞越放下酒盏,朗声道: “公子既肯推心待乡贤,我庞家也亮个态度——往后江陵诸事,庞家愿出粮出物,助公子稳固城防、安抚百姓。便是城中士族有异动,庞家也会站在公子这边,绝不让公子孤身犯难!” 庞越话落,举杯:“我敬公子一杯,愿公子守住江陵,护得荆州一隅安稳!” 刘琦大喜,连忙举杯回敬:“有庞老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咱们共饮一杯,祝江陵早日安定!” 众人纷纷举杯,厅里觥筹交错,笑声不断。 宴席一直闹到深夜才散,习珍主动留下来,帮刘琦草拟“江陵士族联防策” 庞越走的时候,还特意跟刘琦说了句:“公子放心,城中其他世家,我会帮着劝劝,保管让他们都站到公子这边来。” 刘琦送众人到衙门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转头对诸葛亮和徐庶笑道:“没想到这么顺利!今夜一杯酒,总算把江陵士族的心给稳住了。” 徐庶点头笑道:“主公这招‘示诚让利’,可比硬压管用多了。 士族们最看重的就是利益和安稳,主公都给他们了,他们自然愿意跟着主公干。” 诸葛亮也笑着补充:“接下来就看庞统先生那边了。他要是能归附,不仅能帮主公出谋划策,还能吸引更多荆州名士来投。” “到时候别说一个江陵,整个荆州都指日可待!”刘琦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踏实多了。 刘琦知道,拿下江陵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应对城外的蔡瑁,拉拢庞统……路还长着呢。 但至少现在,江陵的根基已经稳了,剩下的,就是一步步往前走了。 第24章 蔡瑁兵临城下,蔡瑁狠断粮道。 晌午的日头正毒,晒得官道上的尘土都有些发烫。 蔡瑁勒住战马,抬手示意身后绵延的一万襄阳精锐停下。 此时蔡瑁已经距江陵城已不足十里,远远望去江陵城楼的轮廓依稀可见。 可蔡瑁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城头上那面“傅”字守将旗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迎风猎猎舒展的红底黑纹“刘”字帅旗。 江陵城静默地矗立在蔡瑁视野尽头,城垛间依稀能看见,巡逻士卒的身影。 而城门处,进出城的车马行人排着队,在城门官的查验下有序进出。 而此时日头也来到晌午,只见城内炊烟从城中袅袅升起,且也听不到任何慌乱的喧嚣,与往常没有任何异样。 但正是如此,才让蔡瑁心中惊疑不定,太正常了,一点慌乱都没有,活脱脱一副“太平城”的模样。 说实话,刘琦能从傅芳手中夺过江陵城并没有出乎蔡瑁的意料,毕竟刘琦乃荆州长公子,手下又有大军,可谓是要有名义有名义,要有实力有实力。 而蔡瑁写信给傅芳,无非就是想借傅芳之手,给刘琦找点麻烦,好让刘琦不能顺顺利利的接手江陵城。 到时,蔡瑁便可以趁着刘琦还没有完全掌控江陵之际,联手城内心向自己的世家豪强与自己一内一外逼迫刘琦让出江陵城。 “都督,这……” 这时,蔡瑁身旁亲卫压低了声音,“傅芳他…这是开城迎了刘琦?” 显然,亲兵,以及其他蔡瑁心腹,在看到江陵城如此安静祥和的场面后,都觉得傅芳这是完全投靠了刘琦。 而蔡瑁面无表情的骑在马背上没有回应亲兵。 但蔡瑁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显示蔡瑁内心并不是如表面般平静。 此时的蔡瑁只感觉胸中一股怒火直冲顶门。 傅芳竟然没有按照自己信中所言,若是不可为,便借机给给刘琦找点麻烦,不能让刘琦快速的接手江陵。 江陵乃荆州重镇,钱粮广盛,这傅芳竟然让刘琦完完全全的接手了江陵城。 “真是....可恨!!” 蔡瑁一抽马鞭,在空气中打出一声‘啪’响,宣泄着心中的愤怒。 但蔡瑁到底是历经风浪的人物,深知刘琦如今占据江陵已经是木已成舟,自己再愤怒也无济于事了。 蔡瑁强压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声音阴沉:“慌什么?刘琦小儿,不过是仗着一时侥幸罢了。” 说着蔡瑁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心腹参军郭图。 “公泽(字),你辛苦一趟,带上一份贺礼,以恭贺刘琦大破孙策为名,进城去探探虚实。” “先将刘琦虚实探清楚了,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郭图连忙应下:“都督放心,属下明白。” 郭图心思缜密,自然懂得蔡瑁此举名为道贺,实为窥探。 若能摸清刘琦底细,尤其是城中粮草、兵力布防,日后或逼或谈,方能占据主动。 不一会时间,郭图带着几名随从,捧着十匹上好绸缎和两件精美玉器,一路来到江陵城下。 越是靠近,郭图心中就是越感到不可置信。 城门守军们眼神并未因为蔡瑁大军到来就感到慌乱,依旧查验进出之人。 显然,城门守军们早就知道蔡瑁大军会到来。 而当郭图进入城内后,见到城内的景象时,算是杀死郭图内心最后一丝侥幸了。 只见城内街道上,人来人往,却并无新占之城常有的那种混乱景象,反而透着一股井然的秩序。 这刘琦,治军有一套,安民似乎也有些手段? 郭图心里嘀咕着。 而不一会郭图便到了官署门口,却见一人早已等候在此,身着青衫,面容清癯,正是徐庶。 蔡瑁大军刚到城外十里,城头士卒便回府衙报信。 刘琦召诸葛亮、徐庶商议,都说闭城反而显得心虚,容易让蔡瑁摸清底细,不如让城里诸事照旧。 同时又琢磨着,刘琦是主帅,若亲自去迎,难免被郭图盯着神色猜心思。 徐庶性子缜密,嘴风紧,既会周旋又能守得住机密,派他出面最稳妥。 所以徐庶才提前到官署等着,连待客的茶水都按平日规矩备着,就是要让江陵瞧着一派镇定,不给郭图半点探底的机会。 徐庶见到郭图,未语先笑,远远便拱手道:“郭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 “我家主公正与傅将军核查城防要务,实在抽不开身,特命元直在此相候,万望海涵。” 徐庶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郭图面子,又点明了刘琦此刻正在处理正事,无暇他顾。 郭图心中暗骂一声“滑头”,脸上却堆起热情的笑容,快步上前还礼: “徐军师太客气了!” “长公子力挫江东孙策,扬我荆州军威,蔡都督闻讯亦是欣喜,特命郭某前来道贺,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说着,郭图便让随从将贺礼奉上,接着两人一番虚与委蛇,携手走入官署。 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茗。 郭图呷了一口茶,便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他故作关切状:“徐军师,长公子此番汇聚诸军,声势浩大啊。” “郭某粗略算来,五千襄阳营精锐,江夏郡兵,长沙水师,再加上降卒和江陵原守军,怕是接近两万之众了吧?” 郭图这里稍作停顿,观察着徐庶的神色,见对方依旧面带微笑,才继续道,“这么多人马聚集一城,每日人吃马嚼,所耗粮米绝非小数。” “蔡都督心系江陵防务,临行前特意嘱咐郭某,若长公子军粮草有何短缺,但讲无妨,襄阳库府尚算充盈,定会鼎力支持,绝不能让守城将士饿肚子。” 郭图这话看似好意,实则暗藏机锋,意在探查江陵府库虚实。 若徐庶面露难色或开口求援,便说明刘琦根基不稳。 徐庶闻言,哈哈一笑,摆手道:“蔡都督和郭先生真是有心了!感激不尽!” 徐庶语气轻松,仿佛浑不在意,“江陵乃我荆州腹心之地,府库向来充盈。” “去岁冬粮尚存五万石有余,支撑我军绰绰有余。” 见郭图眼神闪烁,似有不信,徐庶又慢悠悠地补充道: “即便……咳,即便真有什么万一,城中的庞、习两家也已主动向我家主公示好,表示愿借粮助守。” “这两家乃是江陵根基最厚的世家,家中储粮甚丰,断不会让我军有缺粮之虞。” “庞、习两家?” 郭图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失态。 这两家是江陵地头蛇,向来圆滑,怎会刘琦刚进城一两天就如此旗帜鲜明地支持? 郭图绝不相信! 定是徐庶虚张声势,想吓阻蔡都督! 想到这郭图忍不住追问:“庞、习两家素来…嗯…谨慎,竟会如此爽快?” 徐庶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抿了一口,笑容意味深长:“世家大族,所求无非是安稳。” “而我家主公能守住江陵,护一方百姓周全,他们自然愿意鼎力相助。” 之后无论郭图如何旁敲侧击,询问兵力部署或是城防细节,徐庶要么巧妙地将话题引开,要么便以“军机重事,不便透露”为由直接挡回,一番交锋下来,郭图竟是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探到,只得悻悻告辞。 等郭图回到城外蔡瑁大营,郭图将所见所闻,尤其是徐庶关于粮草和彭、习两家的说辞,原原本本禀报给蔡瑁。 蔡瑁听完,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马鞍,发出笃笃的轻响,显是心中极不平静。 “庞、习两家愿借粮?鬼话连篇!” 蔡瑁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刘琦进城才多久?两天!那些世家豪强个个都是只进不出的貔貅,岂会这么轻易就答应资助粮草?” 以己度人,同为荆襄世家,想要蔡瑁拿出粮草资助别人,怎么说也得看得见的利益来交换才行。 就像当初蔡、蒯支持刘表一样。 想到这,蔡瑁语气笃定道: “定是那徐元直虚张声势,故意说给你听,想让我们知难而退!” 郭图点头附和:“都督明鉴,属下也是这般认为。” “只是……那城中秩序井然,守军士气看起来也不弱,倒不像是缺粮的样子。” “表象!都是表象!” 蔡瑁断然道,“刘琦小儿或许有些笼络人心的手段,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江陵府库的情况,我比谁都清楚!” 蔡瑁站起身,在帐中踱了两步,“眼下是夏末,新粮未收,库中存粮仍是去岁冬粮。” “而三个月前,我以加强襄阳防务为名,调走了两万石!” “如今库中满打满算,绝超不过五万石!” “刘琦这两万人马,人吃马嚼,修缮城防,还要养着那些降卒,每月耗粮何止一万五千石?” “五万石,最多撑他三个月!” 蔡瑁越说思路越清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刘琦不是能装吗?我看他能装到几时!” 于是蔡瑁立刻下令:“公泽,你马上挑选五个机灵可靠的细作,扮作韩家的佃户或者运粮的民夫,混进城去!” “去找韩闿、王朔他们(蔡瑁在江陵的盟友),他们肯定知道刘琦的虚实。” “且庞、习两家是否真与刘琦接触?” “记住,要快,我要在明天天亮前知道消息!” 郭图领命而去。 五名精干细作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摸向江陵城墙。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刘琦早已料到蔡瑁会有此招,魏延按照吩咐,不仅增加了城头明哨,更在城墙根、偏僻巷道布下了大量暗哨,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然撒开。 第二天清晨,蔡瑁早早起身,在营帐内焦躁地来回踱步。 派出的细作如同泥牛入海,一夜过去,竟无一人返回,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这时,亲卫匆匆入帐禀报:“都督,昨夜负责瞭望的弟兄说,江陵城头的守军似乎比前夜多了一倍,而且看到有士卒举着火把仔细搜查城墙下的草丛灌木,像是在防备什么。” 蔡瑁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原本以为刘琦只是个软弱的长公子,没想到不但领军有一套,就连现在治理城池、防范细作也是如此老辣! 这江陵城,竟被他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 “好个刘琦!好个徐元直!倒是某小瞧你们了!” 蔡瑁咬牙切齿,心中又惊又怒,却意识又无可奈何。 惊怒过后,蔡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细作失败,意味着无法从内部快速瓦解刘琦,硬攻又风险太大,得不偿失。 不过蔡瑁手中还有一张王牌——粮草! 蔡瑁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江陵存粮绝对支撑不了多久! “传我将令!” 蔡瑁猛地一拍桌案,下定决心,“第一,立刻派快马返回襄阳,告知管粮官吏,原定调拨给江陵的粮草,全部暂缓!” “理由嘛……” 蔡瑁想了想,“就说蒯越在武陵平叛,军需吃紧,襄阳粮库需优先保障平乱大军,暂无余粮支援江陵!” “第二,全军就地扎营!” 蔡瑁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我倒要看看,他那五万石粮能撑到几时!” “等他粮尽援绝,军心自乱,到时候,就不是我蔡瑁逼他,而是他刘琦要求着我给他一条生路!” “那时再让他乖乖让出江陵,才算是名正言顺,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另外蔡瑁他选择在此扎营,还有更深一层的考量。 据蔡瑁收到的情报,荆南局势近来动荡不安,武陵郡的蛮人叛乱非但未被蒯越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长沙郡,张羡的儿子张怿也举起反旗,作乱长沙。 而零陵、桂阳也亦有零星豪强,蛮族作乱。 蔡瑁这一万大军驻扎在江陵这个枢纽之地,一则可以逼压刘琦,二来也能作为蒯越的强力后援。 万一武陵蛮真的失控,蔡瑁也可以迅速挥师南下,稳定局势。 说到底,他蔡瑁与刘琦虽有私怨,但终究还是荆州之臣,不能眼睁睁看着荆南四郡彻底大乱,危及荆州根本。 这番布置,既针对刘琦,也兼顾了大局,在蔡瑁看来,可谓是一箭双雕。 *** 蔡瑁断粮、扎营的消息,很快被刘琦派出的斥候探知。 官署内,刘琦与诸葛亮、徐庶三人对坐商议。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主公,蔡瑁这是算准了我军粮草仅够三月消耗,想用断粮之计,逼我们自乱阵脚。” “蔡瑁屯兵城外而不攻,既是对我军的威慑,也是给他自己留了台阶——将来在刘荆州面前,蔡瑁大可说此举是为了震慑荆南乱局,以备不时之需,可谓既想打压主公,又要标榜自己心系荆州。” 徐庶点头补充:“孔明所言极是。” “蔡瑁若铁了心断我粮道,虽得彭、习两家承诺借粮,可毕竟非长久之计。” “一旦旷日持久,难免被动。” “为今之计,需从根子上化解,关键还在襄阳,在刘荆州的态度。” 第25章 明夸暗杀!病榻老父疑亲子! 而就在刘琦写信时,城外的蔡瑁军营里,蔡瑁也没有闲着。 如今想靠自己逼迫刘琦从江陵城出来是指望了。 是以,蔡瑁在断了刘琦的粮草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效果太慢。 毕竟单蔡瑁所知江陵城内就有五万石粮草,要是这刘琦小儿,真就与自己死磕到底,难道自己还真要在这江陵城外等上个两三个月? 是以,蔡瑁随即让参军郭图替自己写信,准备从刘表那里动手。 “郭先生,”蔡瑁手指头无意识地敲着案几,“这信,你得给我拿捏准了。 “通篇嘛,只夸不贬,得把长公子夸出花来!” “但是呢....” “信中得让州牧从字缝里瞧出点别的东西来……嗯,就是那种‘刘琦权重难制’的味道,你明白吧?” 郭图捻着山羊胡,嘴角挂着一丝了然的笑: “都督放心,此等微言大义,图最是擅长。” “保管让州牧阅后,既喜公子之能,又……忧其势大难制。” 说罢,郭图铺开绢帛,蘸饱了墨,笔走龙蛇。 蔡瑁在一旁踱着步,时不时凑过去瞅两眼。 信的开篇,极尽夸赞之能事:“琦公子真乃明公骨血!” “孙策来犯江陵,长公子竟能横渡茫茫云梦泽,奇袭敌后,津乡一战斩江东骁卒千余,俘战船三十余艘,硬生生逼得那小霸王重伤败走,保住了我荆州腹心——此等用兵之勇、临危之智,颇有明公当年单骑定荆州之风啊!” 这捧得越高,后面隐含的对比才越让人心惊。 中段,郭图开始罗列刘琦如今实力,字字扎实: “长公子入主江陵后,雷厉风行,一两日便整饬防务、安抚百姓,庞、习等本地大族争相归附,连那傅芳的旧部都甘心听其调遣。” “而臣私下细察,长公子麾下,原属襄阳营的五千精锐丝毫无损,又自江夏调来郡兵三千,长沙调来郡兵三千,加之收编的江东降卒近两千,林林总总,兵力已逾万数!” “江陵府库中积攒的五万石粮草、上千套军械,眼下尽在其掌握。” “长公子凭此雄厚根基,日后收复江夏失地,当真易如反掌。” 郭图细述这些数字看似报功,实则是给刘表心里添秤砣,让刘表掂量掂量刘琦儿子的分量。 结尾处,图穷匕见,却依旧裹着担忧的糖衣: “琦公子年未三十,便已掌两郡兵权,坐镇江陵此等重镇,军民归心,实乃明公之福啊!” 等信写好,蔡瑁拿过来逐字逐句读了三遍,才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嗯,就这么着!看着全是好话,里头全是刺儿。” 随后蔡瑁叫人取来火漆,亲手封了口,又把个心腹骑士叫进来, “这信你亲自送襄阳,亲手交给州牧,路上别经第二个人的手,要是出了半点差错,你提头来见我!” 骑士连忙应了,揣着信就往外跑,马蹄子踏得尘土飞扬。 蔡瑁站在帐口望着,嘴角勾出个冷笑。 蔡瑁要的就是让刘表自己从“夸词”里读出“威胁”,旁人说再多都没用,得让这当爹的自己疑上儿子,那才叫釜底抽薪。 只要刘表心生起疑,一纸调令便可将如今看似势头正盛的刘琦麾下兵马给拆散了。 另一边,襄阳州牧府的后院,刘表内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艾草气息,却也压不住一股沉沉的暮气。 刘表躺在病榻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自打黄祖被阵斩,江夏被占噩耗传来后。 刘表惊怒交加吐血,随后又染了风寒,这病榻一卧就是个把月,不见好转,反而咳得越来越厉害,每次咳嗽都感觉胸腔要裂开似的。 不过作为雄踞江汉枭雄,最怕的不是身体上的不适病痛,而是权力根基的动摇,外部强敌与内部潜在的威胁,比任何风寒都更能侵蚀刘表的生机。 这日午后,阳光勉强透过窗棂,侍从轻手轻脚地捧着一封帛书来到榻前,轻声说:“主公,是江陵大公子的奏报。” “念。”刘表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吐出一个字。 侍将刘琦信中的内容缓缓读来,无非是报捷、安民、整军、惦念父亲身体,并表示已做好准备,不日即可东进驱逐孙策收复江夏。 刘表听着,脸上渐渐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忍不住又咳了两声,才欣慰道:“琦儿……到底是长大了。” “临危能破敌,占了江陵也不忘稳定后方,还心心念念着收复江夏,挂念着我的身子……没枉费我多年心血教导。” 说着刘表抬手示意侍从将信好好收在自己枕边,仿佛那封信能给他些许安慰。 心里那根因战事和病痛一直紧绷的弦,似乎暂时松弛了几分。 然而,刘表这丝慰藉并没持续太久。 第二天一早,蔡瑁的密信就送到了刘表面前。 刘表强撑着坐起身,就着昏黄的油灯,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读。 起初,看到蔡瑁满纸夸赞儿子,他还频频点头,觉得蔡瑁这回总算识大体,知道眼下荆州局势艰难,并没有与刘琦斗气争权而生事。 蔡瑁支持次子刘琮,刘表是一直都知道的,所以刘表才会心中夸赞了蔡瑁一句。 可当刘表越是往后读,越是觉得不对劲。 尤其是“兵力已逾万数”、“粮械尽掌”、“日后荆州事务多由公子做主”这些扎眼的词句跳入眼帘,刘表的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 蔡瑁这信,字字句句都在夸刘琦,可组合在一起,怎么就那么像在他耳边敲锣打鼓地喊:“刘琦翅膀硬了,你这老父亲快管不住啦!” 而猜疑的种子一旦落入适合的土壤,尤其是权力者多病衰弱的内心,便会疯狂滋生。 刘表合上蔡瑁的信件无力地躺回榻上,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滑凉的锦被面,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喃喃自语: “琦儿是我亲生的儿子……可江陵,是荆州的江陵,是我的根基啊……琦儿如今手握过万兵马,坐拥坚城粮械,若……若真起了别的心思,我这把老骨头,病成这个样子,还怎么压得住他?” 一时间一种深刻的无力感和猜忌感,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刘表的心头。 心里七上八下,刘表再也躺不住了,立刻传召两位心腹入府议事。 一个是从事中郎韩嵩,此人是荆州名士,洞察世事,素来就是刘表智囊。 另一个是伊籍,与刘表同为山阳郡人,也是最早就跟随刘表的老人,十几年的交情,亦是刘表最为倚重的心腹。 他俩都知道刘表病重,这会儿叫议事,误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事,是以二人皆脸上带着急色步入州牧府。 二人匆匆赶到刘表内院里,只见刘表勉强靠在一个软枕上,面色灰败,一副大限将至的样子,而榻上放着刘琦与蔡瑁的信件。 二人一见,心中一惊,还以为刘表快不行了,唤他们来是交代遗言,让他们做辅政大臣呢。 二人心中感动之余,又夹杂着悲伤,于是二人语气中不免夹杂着点哽咽。 “明公.......” 不怪伊籍、韩嵩会如此,一来蒯越蒯良、蔡瑁等人此时皆不在襄阳,二来建安五年刘表已经五十多岁了年老体衰,又染了风寒,在汉末这样的医疗条件下,一命呜呼是很正常的事。 刘表见二人刚进门就红着眼圈,话没说两句先带了哽咽,先是愣了愣,随即看清他俩那副“准备送终”的模样,顿时没好气地咳了两声,伸手拍了下榻沿:“哭什么?我还没咽气呢!” 韩嵩、伊籍被这声训得一怔,抬头见刘表虽面色灰败,眼神却还带着股气性,才后知后觉自己误会了。 刘表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床榻上的刘琦与蔡瑁的信:“叫你们来,是让你们看这个,不是让你们来哭丧!快过来,给我瞧瞧这信里的门道!”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又有些讪讪,忙敛了情绪上前,拿起帛书仔细读了起来。 “你们都看看,先看琦儿的,再看德珪来的这封……然后,说说你们的看法。” 听见刘表这样说,韩嵩和伊籍对视一眼,心中都已明了七八分。 二人接过绢帛,快速浏览起来。 而二人都是官场里修炼成精的人物,蔡瑁那点弯弯绕绕的笔法,岂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通篇的“盛赞”,不过是包裹祸心的糖衣,核心就一句话:长公子势力膨胀太快,主公您得小心了! 而再偷眼瞧刘表那副愁肠百结的模样,更是心知肚明:这位主公啊,此刻正陷在“为父的骄傲”又怕“上位者权柄旁落”,哪怕对方是亲儿子,手握重兵踞重镇,也让他坐立难安。 伊籍先看完了信,他并没急着戳穿蔡瑁,反而整了整衣冠,笑着向刘表拱手:“恭喜明公!贺喜明公!” “长公子这一战,打出了我荆州的威风!” “临危受命,渡泽奇袭,大破孙策,保住江陵,如今更是稳扎稳打,不忘收复江夏之志!” “长公子有如此能耐,实乃明公之福,荆州百姓之幸啊!” “有长公子在,江东鼠辈必不敢再窥我疆土!” 伊籍这一番话,先顺着刘表的父子之情说,果然见刘表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嘴角甚至牵动了一下。 但刘表却挥手道:“别尽说虚言!” 刘表枯指点向蔡瑁的信,“德珪与琦儿素来有隙,他怎会平白夸人?” 刘表喘了口气,盯着韩嵩二人:“你们细看,这信里的话,几分是真赞,几分是借夸藏私?我要的是实在话,不是顺耳的!” 伊籍闻言,却话锋突然一转,带着几分郑重问道:“明公,籍冒昧问一句,您今年高寿了?” 面对伊籍这突然间的答非所问,刘表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回答:“老夫五十有六了。机伯(伊籍字)何故突然问起这个?” 刘表下意识答出年岁,话音刚落,刘表脸色便顿住。 刘表猛地反应过来,伊籍这话问得蹊跷,更戳中了他最忌讳的心事。 五十有六,本就是半截入土的年纪,何况刘表卧病月余,身子骨早垮了,“老”字于他而言,不只是年岁,更是“力衰、权弱、恐难掌控局面”的代名词。 尤其刚被蔡瑁的信勾得疑心刘琦势大,这会儿被问年龄,无异于当面提醒他“你老了,怕是管不住儿子、守不住荆州了”。 这点心思翻涌上来,刘表脸色瞬间沉得像墨,呼吸也粗重几分,语气带着被戳中痛处的恼怒:“伊机伯!我问你蔡瑁信中虚实,你不答正事,倒揪着我年岁问?!” 面对刘表的训斥,伊籍并没有很慌张,而是拱手道:“唉,属下是忽然想起一些古事,是以才有此之问,还请明公恕罪。” 刘表脸色依旧铁青,冷哼一声:“什么古事值得你岔开正题?” 伊籍语气瞬间沉凝,上前半步拱手道:“明公可知昔日楚武成王呼?” 刘表脸色猛地一僵,方才因被戳中年龄忌讳而起的怒气,竟像日出落雪般瞬间消散。 刘表本就是饱读经史、熟稔《左传》的名士,楚武成王的典故哪里用得着伊籍多言? 刘表靠回软枕,眼神发沉,喉间动了动:“楚武成王……早年弑兄夺位,晚年偏爱少子商臣,却又迟迟不立嗣,既舍不得长子建的贤,又放不下幼子的顺,优柔寡断间,反教商臣起了杀心,最后被逼着自缢于寝宫,死后连个像样的谥号都难安。” 说到这,刘表枯指无意识地叩着榻沿,声音压得极低:“楚国也因这一场嗣位之争,太子、公子互相残杀,朝局大乱,连创下的霸主基业,都生生折损了大半——这些旧事,我岂能不知?” 话落,屋内静得可怕,只有刘表粗重的喘息声。 伊籍没接话,他知道,刘表已在往深处想了——想眼下的荆州,与当年的楚国何其相似。 刘表闭了闭眼,心头翻涌:刘琦虽早有“世子”之名,可从前困在襄阳时,空顶着个长公子头衔,手里无兵无地,连府中仆役都敢看蔡氏脸色怠慢刘琦。 可如今不一样了,刘琦手握江陵万兵、五万石粮草,连庞、习大族都归附,已成了有实力的“强藩”。 而自己呢? 这些年被蔡氏枕边风吹着,又念着刘琮温顺听话,对刘琦渐生疏远,甚至隐隐有了偏爱次子的心思,府里上上下下谁看不透? 蒯越、蔡瑁那些世家大族,早把赌注压在了刘琮身上,若自己哪天撒手人寰,到时....... 一个有世子之名、握重镇兵权,一个有世家支持、得自己偏爱,这荆州岂非要变成当年的楚国,让刘琦、刘琮兄弟相残? 到那时,江东孙策虎视眈眈,北方曹操也在窥伺江汉,可不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自己十几年单骑定荆州、苦心经营的这份基业,难道要眼睁睁拱手让给外人? 想到这,刘表猛地睁开眼,眼神里满是惊惶与悔意——先前被蔡瑁那封“夸信”勾起来的对刘琦的猜忌,此刻竟淡了大半,只剩对“传承不定”的恐慌。 刘琦看向伊籍,语气终于没了先前的强硬,反倒带了几分急切:“机伯,你……你早该点醒我!” 第26章 蔡夫人挑拨被斥!刘表觉醒! 伊籍见刘表语气急切,忙上前半步拱手宽解:“明公莫慌!楚武成王败在‘迟而不决’” “而明公如今既已看透症结,亦为时未晚,眼下明公只要断了‘疑’,定了‘局’,荆州便不会重蹈楚成王覆辙!” 刘表眼神一亮,撑着病榻想坐直些,咳着追问:“机伯,那……那计从何出?” 伊籍却忙躬身拱手推辞,语气恳切又坦诚:“明公恕罪!” “臣素来专精的是定制科条,厘正典章——昔年明公整饬荆州吏治,那些户籍,赋税的规制,州府律法的修订,臣尚可竭尽所能,但这涉及嗣位定夺,兵权制衡的权谋布局,实非臣所长,若强行献策,恐误了明公大事!” 伊籍顿了顿,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韩嵩,顺势举荐:“不过韩中郎素有‘智囊’之名,对州中局势、人心向背看得最透,又善谋权变之策,此等定传承、稳荆州的大计,韩中郎必有高见,明公不妨问韩中郎!” 刘表闻言一怔,盯着伊籍看了片刻,才想起伊籍这些年确实多在律法、文书上出力,极少掺和嗣位纷争,随即了然点头,看向韩嵩,语气又急切几分: “德高(韩嵩字),那你说说,如今该如何做,才能免了荆州的祸事?” 韩嵩没急着应答,而是在屋内徘徊思考。 而刘表二人间韩嵩思考也没有出言打扰。 少顷。 韩嵩思考完毕目光沉定地看向刘表,语气不疾不徐:“明公先莫问计,嵩倒要先问明公一句——您心中,百年之后是欲传位于长公子琦,还是想二公子琮?” 韩嵩这话一出,屋内瞬间静了静。 韩嵩扫了眼刘表微变的脸色,继续道:“明公若意属长公子,则根本不用费力气,只需‘顺其势、固其名’。” “而蔡德珪那封挑拨书,明公留中不发,默而不评。” “此‘不表态’,胜似明诏。” “州中诸人皆精明,见明公不复偏宠二公子,又念长公子本有嫡长之名,更于江陵破孙策、安百姓,立了战功,那些世家、同僚自会揣度明公,不待驱遣,便争相附其侧,何须明公劳心催逼?” 话音稍顿,韩嵩话锋陡转,言及立二公子之谋,语气沉凝如铁:“然若明公属意二公子,便需步步为营,先剪长公子羽翼。” “长公子出襄阳,本因明公授江夏太守之职,令其逐孙策——此乃长公子破局之钥。” “第一步,遣心腹往江陵,断其根本。” “第二步,待长公子交出江陵后,借荆南四郡骚动之名,下令抽其麾下半数兵力往平,名正言顺拆其部曲。” “彼时,长公子江陵根基被毁,麾下兵马去半,明公可下令东进驱除孙策光复江夏。” “而长公子麾下兵马少了一半,想要驱逐孙策,必难成其功。” “届时明公可降诏:‘琦儿力绌,难承驱策,令琮儿引兵助战。’若胜,世人只知二公子助战有功” “若败,便归咎长公子无能,未竟君父之命。如此一来,既削长公子之势,又扬二公子之名,日后立嗣,便顺理成章。” 韩嵩最后补了句,语气带着警示:“只是此路需速且密,必隐其谋,一旦谋泄,恐逼长公子生变。” “昔年楚武成王,便是欲保长子、又欲扶幼子,优柔寡断而乱其局,明公今日,当断则断,莫再重蹈覆辙!” 韩嵩话音落时,刘表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块浸了水的棉絮,沉得发闷,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刘表枯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锦被上的暗纹,眼神飘向帐顶的幔帐,半天没吭声。 一边是嫡长子,日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一边是偏疼的幼子,一边是省心却要放下偏爱,一边是合心意却要步步算计,还要担着逼反长子的风险。 过了好一会儿,刘表才缓缓垂下眼,喉间滚了滚,咳了两声才哑着嗓子开口:“这……这让我如何决断?” 刘表语气里没了先前的急切,反倒添了几分茫然,“琦儿有嫡长之名,又立了战功,可琮儿……琮儿温顺,我却舍不得他受委屈。” 刘表抬眼看向韩嵩,眼神里满是挣扎:“若选琦儿,我怕对不住琮儿,若选琮儿,又怕真逼得琦儿反了,到时候荆州大乱……” “德高啊,你说的两条路,哪一条,就没个两全的法子?” 韩嵩见刘表眼神里满是挣扎,喉间还滚着未说尽的犹豫,脸上神色未变,只微微垂了垂眼,并没有说出那句话,‘世间安有两全之法?’ 见韩嵩不言,刘表重重叹了口气,如何不知韩嵩之意。 韩嵩早料到这位主公难下决断,一边是嫡长名分、战功在身的长子,一边是自幼偏疼、温顺合心的幼子,再加上年老病弱时的优柔,哪能轻易定夺? 屋内静了片刻,只有刘表粗重的喘息声,混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更显沉闷。 良久。 刘表缓缓抬枯瘦的手臂,摆了摆,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疲惫:“你们……先回去吧。” 说着刘表便想撑着软枕想坐直些,却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咳得肩背微微发颤,好半天才缓过来,“这事儿……容我再想想,再召你们来议。” 伊籍与韩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此刻多说无益,只能等刘表自己捋清心思。 二人齐齐躬身行礼,伊籍轻声道:“明公保重身体,莫要为琐事劳心过甚。” 韩嵩则补充了句:“明公若有疑虑,随时可传属下二人入府。” 待二人退出内室,帐帘落下的轻响传来,刘表才无力地躺回榻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的云纹。 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又闷又疼——这荆州的传承,他的两个儿子,终究是要做个了断了。 而此时襄阳州牧府内院的西厢房里,蔡夫人看着蔡瑁派人送来的密信,秀眉紧皱。 信上的字不多,却把蔡瑁的心思说得明明白白,让她刘表耳边多吹吹枕边风,提提刘琦在江陵的“势大”,再夸夸刘琮的“温顺可靠”,务必搅得刘表更疑长子,好为刘琮铺路。 良久,蔡夫人看完信件,随后将信凑到烛火边烧了,灰烬捻碎,拢了拢衣襟,才端着一碗刚温好的参汤,轻手轻脚往刘表的内室去。 此时刘表正靠在软枕上,刚才刘表在伊籍、韩嵩二人走后又看了遍刘琦的信件,眼神发怔。 见蔡夫人进来,刘表回过神淡淡抬了抬眼,语气没什么起伏:“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蔡夫人脸上堆起柔婉的笑,把参汤递到他手边,柔声说:“听闻夫君召了韩中郎和伊从事议事,怕您劳心,特意炖了参汤来补补。” 蔡夫人说着便挨着榻沿坐下,接着像是突然发现刘表床榻上刘琦的信件般。 “夫君这时什么?” 蔡夫人装作好奇伸手去拿,但却被刘表不动声色地抽走了。 刘表将信往枕下一压,眼神淡了几分:“不过是琦儿报平安的寻常书信,没什么好看的。” 刘表能单骑定荆州,雄踞江汉的枭雄,岂会瞧不透这关节? 蔡瑁的挑拨信才刚留中,蔡夫人便寻上门来,明着送汤,暗里怕要借看信再挑几句是非——古往今来,挑拨君父疑子,不就是外有臣撩拨、内有妃吹风的路数? 换作从前,刘琦软弱,刘表偏宠刘琮时,这信让她看了也无妨。 可如今刘表虽未决出嗣位,但却已醒得不能再任人搅局,自然不会给蔡夫人添火的机会。 蔡夫人指尖僵了僵,又很快掩过去。 蔡夫人叹了口气:“说起来,方才我听侍女闲聊,说江陵那边传来消息,长公子近来又收了不少江东降卒,连庞家都把嫡子送到他帐下当参军了……” 刘表捏着绢帛的手紧了紧,没接话。 蔡夫人见状,又往深了说:“夫君,不是妾多嘴,长公子毕竟是您的儿子,可他如今手握万兵,坐镇江陵,连郡里的大族都围着他转,这要是……要是哪天他听了旁人撺掇,忘了您的养育之恩,可怎么好?” 蔡夫人刻意放低声音,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反观琮儿,日日在府里替您抄经祈福,连出门都不敢走远,这般孝顺温顺,才是能替您守住荆州的人啊。” 这话刚落,刘表目光沉沉地看向蔡夫人。 方才韩嵩的话还在耳边——“若属意二公子,需防世家与外戚联手”,此刻蔡夫人的话,句句都往“刘琦不可信”上引,句句都护着刘琮,倒像是把“蔡家要捧刘琮掌权”的心思,明晃晃摆在了他面前。 刘表咳了两声,语气沉下来:“你这话,是德硅教你的?” 蔡夫人心里一慌,强装镇定:“夫君说的哪里话?” “妾身只是瞧着您日日为荆州事发愁,替您担忧罢了,哪用旁人教?” “担忧?” 刘表冷笑一声,枯瘦的手指点了点榻前的地面,“你担忧的是我,还是你蔡家?” “担忧的是荆州,还是你那蔡家的前程?” 刘表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蔡夫人脸色瞬间发白。 蔡夫人忙起身屈膝,声音带了点颤:“夫君误会了!” “妾……妾身只是一心为荆州着想!” “为荆州着想?” 刘表闭了闭眼,想起方才韩嵩说的“隐谋”,想起楚武成王时外戚干政的旧事,只觉得一阵厌烦。 刘表猛地抬眼,眼神里没了半分往日的温吞,只剩雄主的警惕:“琦儿是我长子,有战功、有名分,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琮儿是我幼子,我自会护他,也轮不到你们蔡家来指手画脚!” 蔡夫人被他这话训得浑身发僵,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蔡夫人原以为刘表病中耳软好哄骗,却没想到自己的话不仅没吹动他,反倒戳破了那层“为夫为子”的伪装,引来了刘表的猜忌。 刘表挥了挥手,语气冷得像冰:“参汤放下,你回去吧。” 蔡夫人咬着唇,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能福了福身,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内室。 刘表冷眼看着她慌乱模样,沉声道:“既嫁当从夫,既入我刘府,往后你只管料理府中琐事便可,州中军政要务,莫要再多嘴置喙。” 刘表话里虽没带怒气,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比疾言厉色更让蔡夫人心头一凛。 帐帘落下的瞬间,刘表重重叹了口气,伸手按了按眉心。 方才蔡夫人的话,反倒让刘表心里亮堂了几分——蔡瑁兄妹这般急着逼他疑刘琦,分明是怕他定下长公子,断了蔡家的路。 他刘表年过半百,昔年单骑定荆州,连蒯、蔡这样的荆州大族都得俯首,岂会真瞧不透蒯越、蔡瑁的心思? 彼辈环伺刘琮左右,捧之护之,非为敬他这位州牧,实因琮儿温驯易制耳,日后继位后好拿捏罢了。 以前刘表不是没察觉,只是那时刘琦太过怯懦,见蔡瑁则避,提了军务就慌,连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荆州世家本就势大,刘表若硬顶着蒯、蔡之意,执意扶此不成器的长子,恐外敌未至,州内先乱。 所以刘表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着这些世家的意思,多疼着些刘琮,甚至默许蔡瑁给刘琦使些小绊子。 毕竟都是他刘表的儿子,只要能将自己打拼出来的荆州基业传承下去就行,只要琮儿能稳住世家,只要蔡氏别太过火,别伤了琦儿的性命,刘表便忍了。 可如今呢? 蔡瑁的信一封接一封地挑事,蔡夫人更是急着往他耳朵里灌迷汤,连“夺荆州”的心思都快藏不住了。 想到这刘表忽觉后颈一凉,猛地警醒,自己尚在人世,蔡瑁等世家便敢如此明火执仗地挑唆内斗、觊觎权柄,若等自己百年之后,这群盘根错节的大族,岂会安分? 刘表单骑入荆州本就与荆州世家共治此地,能稳住局面,全靠刘表手中攥着的军权:一边是刘磐、刘虎这些刘氏子侄,镇守要地;一边是王威、文聘等这些自己一手提拔的外姓大将,掌持精锐。 靠着这两股力量相互掣肘,才压得住蒯、蔡之流的野心。 真将基业传与琮儿,这孩子本就是蔡瑁、蒯越一手捧着长大的,性子温顺,哪里压得住场面? 待自己闭眼,那些刘氏子侄恐难敌世家威逼,文聘等人的兵权更会被蒯、蔡以“辅佐新主”之名逐步侵蚀。 而没了军权支撑,琮儿与傀儡何异? 到那时,刘表苦心经营数十年的荆州,究竟是姓刘,还是要换作蔡家的旗号? 这念头像根冰针,狠狠扎进刘表心口,让刘表不自觉的攥住床榻上锦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