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即死局,朕成了亡国之君》 第一章 殿下,该喝药了 我这是穿越了? 熊启揉了揉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 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屋子中央是一张由千年紫檀木精心雕琢的龙床,其上铺陈着柔软的锦被。 床榻四周,垂挂着精致的云水纹帷幔,随风轻轻摇曳,增添了几分梦幻与温馨。 熊启微微一怔,目光迅速在屋内游走,心中满是惊疑。 雕梁画栋的屋顶,绘着祥云瑞鹤,每一笔都细腻入微,栩栩如生。 熊启试图起身,却发现身上毫无力气。 这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帷幔被轻轻掀起,一位宫女端着汤药,莲步轻移,来到床边,轻声说道:“殿下,该喝药了。” 熊启望着眼前的女子,满心困惑,记忆如同被浓雾笼罩,他努力回想,却只能捕捉到一些零星的片段。 “我……我这是在哪里?你又是谁?” 宫女先是一愣,随即面露担忧,赶忙将汤药放在一旁的雕花木几上,福了福身,轻声道:“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魇着了?这里是东宫啊,您是当朝太子,奴婢是您宫中的宫女如碧,一直贴身伺候您的。” 熊启眉头紧锁,努力想要理清思绪,可那些零星的片段却如乱麻一般,越想越乱。“东宫?太子?我……我怎么会是太子?” 如碧见状,连忙说道:“殿下,先皇昨日驾崩,您太过悲痛这才昏厥过去,殿下要保重身体呀。” 熊启只觉脑袋“嗡”地一下,先皇驾崩、东宫太子?“我……我全然不记得这些,你确定没有弄错?” “殿下,您先把药喝了吧,这药是太医院诸位太医精心调配的,对您恢复元气大有裨益。”如碧小心翼翼地端起汤药,轻声劝道。 熊启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味在口中散开,他却仿佛毫无察觉,满脑子都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如碧见熊启喝了药,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赶忙递上一块手帕,说道:“太子殿下,您且歇着,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些清粥小菜,您昏迷了这么久,定是饿坏了。” 熊启挥了挥手,示意如碧退下。 如碧福了福身,退出房间。熊启正思索着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有一把利刃在胸腔中疯狂搅动。 “这药,有毒!” 砰的一声,熊启重重的倒在地上,尘封的意识被悄然唤醒,现实世界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最近网上刚出了一款火爆全网的游戏,叫《南柯幻境》。全网只抽取十个内测的资格,走了狗屎运的他居然抽到了。 这款游戏最大的亮点就是玩家会进入到一个特殊的古代历史空间,随机附身在一个角色,并在游戏中生活三年时间。 唯有系统检测到玩家在游戏中死亡,虚拟头盔才会断开投影,强制玩家在方舱中提前醒来。 而今天他刚到游戏公司签了合同,作为首批内测者和另外九个人同时进入这款游戏世界。 熊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款沉浸式体验游戏中,生命会结束得如此之快。 “我真傻,真的。当时就不该装的,老老实实看攻略不香么。”熊启来不及懊悔,挣扎了几下,再没了气息。 片刻后,熊启的意识体在空中浮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静静地等着系统将他从游戏中强制弹出,回到那熟悉又安全的现实世界。 然而,五分钟过去了,熊启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惊呆了。 他竟然还困在游戏里! “难道游戏出bug了?” “我再也回不去了?” 这个念头一出,名为绝望的藤曼在心底疯狂蔓延。 熊启的瞳孔骤然收缩,发现自己的意识竟然变成透明的虚体,宛如一层薄纱,而自己的尸体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熊启下意识的藏在了桌子后面。 门被推开,宫女如碧踉跄着扑入殿内。她神色有些慌乱,进门前偷偷瞧了一眼,右手提起碧绿的罗裙,进入屋内小心的踮着脚向里走来。 望见熊启仰躺的身形,瞳孔骤缩,向后退了一步捂住自己即将张开的嘴。 见熊启毫无反应,终于放下心来,快步走到熊启跟前蹲下,左手指轻轻放在熊启的鼻尖。 “没气了……”如碧放下手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站起身来,两手提起裙琚惊慌的向门外跑去。 熊启凝望着她即将消失的背影,虚体眉心微微皱起。 这背后明显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身形一动,跟在后面。 起初尚藏在廊柱阴影里,见宫人们皆对这团透明虚影视若无睹,便索性大摇大摆的跟在如碧身后。 穿过一段长长的走廊,看着如碧偷偷的进入永宁宫的月洞,进入到一间屋内,上首坐着一位华贵的妇人,蓝色的耳坠闪闪发光。 “贵妃娘娘,奴婢任务完成了。” 蓝贵妃斜倚软榻,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青玉案几,凤目微垂似寐非寐。闻声抬眼问道:“事情办妥了?” “娘娘明鉴,奴婢亲眼见太子咽气……” 蓝贵妃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很好,染秋,去带如碧领赏吧。” 一个宫女应声而出,说道:“是。” 如碧高兴得满脸通红,连忙磕头道:“谢娘娘。” 熊启站在一旁,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恍然大悟,暗道,原来蓝贵妃才是杀害自己的凶手,如碧只是被指使的丫鬟而已。 就在这时,蓝贵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阴狠:“太子暴毙,此事瞒不了多久。映雪,多带些人,前往清宁宫。” “是,娘娘。”映雪恭敬地应道。 熊启心中一紧,蓝贵妃这是要销毁证据,进一步掩盖她谋害自己的罪行。 只是自己这副躯体,现在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的看着罢了。 熊启跟在蓝贵妃一行人身后,到了清宁宫后。大张旗鼓的走了进去,前面有太监通传,只是清宁宫冷冷清清,这时候竟然没有一人。 蓝贵妃走在最前面,神情镇定。进入室内,一眼就看见倒在地上的熊启尸体。 “太子这是怎么回事,映雪你快上前查看。”蓝贵妃满脸慌张的说道。 “快,快传太医。” 映雪连忙上前,装模作样地查看一番后,回禀道:“娘娘,太子殿下……已然薨逝了。” 蓝贵妃闻言,身子一软,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开始假惺惺地抹起眼泪来,那哭声悲悲切切:“太子啊,你怎么就如此命苦,先皇刚走,你又……这让本宫可如何是好,这大楚的江山社稷可如何是好啊。” 熊启在一旁看着,冷笑一声。这蓝贵妃演技可真好,若不是自己亲耳听到她指使如碧下毒,还真要被她这副模样给骗了。 很快,太医匆匆赶来。他战战兢兢地跪在熊启尸体旁,额头上冷汗直冒,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水深火热,可又不敢不报,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回贵妃娘娘,太子殿下……是中毒身亡。” 蓝贵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她猛地站起身,厉声道:“中毒?好端端的太子怎会中毒?这宫中竟有人敢谋害太子,简直是胆大包天!来人,给本宫查,一定要将这幕后黑手揪出来,还太子一个公道!” 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们连忙应声,开始在清宁宫中四处翻找起来,一时间,清宁宫中一片混乱,物品被翻得乱七八糟。 熊启看着这一幕,恨得上前踹了一脚。只是自己这虚体,没有造成一点伤害。 这蓝贵妃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不小,自己就是被她毒害的,她现在却装模作样地要查凶手,简直虚伪至极。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药碗。连忙端着药碗跑到蓝贵妃面前:“娘娘,这是在角落里发现的药碗。” 蓝贵妃接过药碗,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看向太医:“太医,你看看这药碗,可有什么异常?” 太医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闻了闻,又用银针试了试。 刹那间,他的脸色瞬间大变:“娘娘,这药碗中有剧毒,想必太子殿下就是喝了这碗药才中毒身亡的。” 蓝贵妃皱起眉头,装作思索的样子:“这药是谁端给太子的?给本宫带上来!还有,今晚在东宫当值的太监和宫女呢,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很快,今晚在东宫当值的两个太监和一名宫女被带到了蓝贵妃面前。 小宫女面色惨白如纸,双腿不停地打颤,一见到蓝贵妃,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砖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小宫女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得厉害。 蓝贵妃凤目一瞪,厉声道:“哼,什么都不知道?这药碗为何会出现在东宫?你身为东宫宫女,难道没有责任?还不从实招来,这药究竟是谁让你端给太子的!” 小宫女吓得浑身哆嗦,眼泪止不住地流,结结巴巴地说道:“娘娘,今晚本来是奴婢伺候殿下的,只是如碧姐姐说,今晚她替换我,明晚她有些事情,让我再替换她。一定是如碧端给太子殿下喝的。” 蓝贵妃眼神一凛,高声道:“如碧?来人,速去将如碧给本宫带来!” 第二章 乾清宫议事 几名宫女立刻前往如碧的房间搜寻,蓝贵妃搬了张椅子坐下等待。 就在这时,清宁宫又来了一行人,为首的太监身着御赐大红织金蟒袍,细长的眼睛半阖着扫过众人,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此人正是东厂提督兼掌印太监曹德旺,看见蓝贵妃正端坐在椅子上,右手下垂行礼道:“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可是遇到什么难处,需要奴婢帮忙吗?” 蓝贵妃见曹德旺到来她故作哀戚地起身,虚扶一把道:“曹公公免礼,这深更半夜的,还劳烦公公跑这一趟,实在是本宫的罪过。” 曹德旺嘴角勾起一抹谄媚的笑,尖着嗓子道:“娘娘这是哪里话,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本分。不知娘娘这边究竟出了何事,竟如此大动干戈?” 蓝贵妃用手帕轻轻拭了拭眼角,带着哭腔:“公公有所不知,太子殿下他……他竟中毒身亡了!本宫痛心疾首,定要将这幕后黑手揪出来,以慰太子在天之灵。” 曹德旺佯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夸张地捂住嘴道:“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这等大事,可不能含糊。不知娘娘可有什么线索?” 蓝贵妃微微侧身,示意宫女将那药碗端到曹德旺面前,说道:“公公请看,这是在东宫角落发现的药碗,太医验过,里面含有剧毒。而那东宫的小宫女指认,是如碧今晚替换了她伺候太子,这药想必就是如碧端给太子的。” 正说着,前去搜寻如碧的宫女匆匆赶回,面色惊恐地禀报道:“娘娘,如碧……如碧她服毒自尽了,还在她房间里发现了毒药残渣。” 曹德旺和蓝贵妃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曹德旺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娘娘,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这如碧便是毒害太子的凶手无疑了。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还得尽快禀报三位辅政大臣,商议后续事宜。” “正该如此,此事便交由曹公公去办吧。本宫有些乏了,等三位辅政大臣来了,再来唤我。” 不多时,三匹快马趁着夜色朝着城外疾驰而去。子时的更鼓刚刚敲过三响,乾清宫门便被东厂番子稳稳推开。 首辅蓝泰神色凝重,脚步沉稳地当先一步跨了进去;户部尚书刘秉体态略显丰腴,紧紧跟在其后;左都御史于克明则面容肃穆,腰杆挺得笔直,第三个踏入殿内。 熊启等蓝贵妃走后,便跟着曹德旺,看他的一举一动。三盏羊角宫灯高悬,柔和的灯光将殿内照得通明。 曹德旺恭敬地躬身退至一旁,熊启也找了个角落坐下,安静地等待着。 “三位大人久等了。”蓝贵妃在主位上落座。 “想必三位已经知晓消息了,就在两个时辰前,太子骤然薨逝。如今先帝和太子相继离世,本宫一时焦头烂额,实在没了主意,只能与三位大人一同商议,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蓝贵妃话音刚落,三位辅政大臣面面相觑,各自心中都在飞速盘算。 首辅蓝泰沉声道:“贵妃娘娘,太子薨逝,此乃国之大不幸。如今当务之急,一是要查明太子中毒的真相,给天下一个交代;二是要尽快确定储君人选,以稳国本,否则朝堂必将动荡不安。” 户部尚书刘秉微微点头,附和道:“蓝首辅所言极是。如今国库虽尚算充盈,但若因储君之事引发朝堂纷争,进而影响民生经济,那可就麻烦了。只是这储君人选,还需慎重斟酌,毕竟关乎大楚未来百年基业。” 于克明猛然起身:“蓝大人,太子薨逝不过两个时辰,您便急着议立新君,是否太过心急?况且,东宫药碗来历未明,宫女自尽疑点重重,这‘凶手’二字,岂能如此轻易定论?” 蓝泰不急不缓的说道:“于大人所言极是,但太子乃国之根本,如今根基倾颓,若不及时定下储君,恐生变故。至于如碧……人证物证俱在,她自尽前又留下遗书,承认毒害太子,这还有何可疑?” 蓝贵妃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保持镇定:“于大人所言有理,本宫也并非要草率定案。只是如今证据摆在眼前,如碧又已服毒自尽,此事确实蹊跷。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确定储君,以免朝堂生乱。不知三位大人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蓝泰捋了捋胡须,思索片刻后道:“先帝子嗣不多,如今除太子外,尚有两位皇子。大皇子愚笨,三皇子虽年幼,但聪慧异常,但有贵妃与吾等辅佐,必能承继大业。” 蓝泰说完,下意识的看了蓝贵妃一眼。 刘秉听闻,眉头微蹙,缓缓开口道:“蓝首辅此言虽有理,可三皇子年幼,朝堂局势复杂多变,各方势力暗流涌动。若立三皇子为储君,恐难以掌控局面,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各方争斗的漩涡,对大楚江山实非幸事啊。” 于克明冷哼一声,目光直视蓝泰道:“蓝首辅一心举荐三皇子,莫不是存了私心?这朝堂之上,谁人不知你与蓝贵妃乃同族之人。如今太子骤逝,局势未明,便急着将三皇子推上储君之位,其心可诛!” 蓝泰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猛地站起身来,指着于克明道:“于大人,你休要在此血口喷人!老夫一心为国,所思所虑皆为大楚江山社稷。如今太子薨逝,国本动摇,若不及时立下储君,朝堂必将大乱,届时生灵涂炭,你于克明可担得起这千古骂名?” 于克明迎着蓝泰的目光,泰然道:“蓝首辅,我于克明一生行事,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黎民百姓。立储之事,关乎大楚千秋万代,岂能如此草率?若因你等私心,将一个年幼无知的孩童推上皇位,让那等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乘,大楚危矣!” 蓝贵妃见两人争执不下,轻轻咳嗽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三人中间。 “三位大人息怒,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应当齐心协力,共商大计,而非在此互相指责。于大人所言不无道理,立储之事确实需慎重考虑。蓝首辅一心为国,也是出于对大楚的担忧。” 三人见蓝贵妃出面调和,渐渐止住了争执,但气氛依旧凝重。 蓝贵妃微微思索片刻:“现在最要紧的有三件事,一是先帝和太子的丧葬,二是太子的死因,三是尽快立下楚君。如今大楚风雨飘摇,再经不起波折了。” 蓝泰闻言:“贵妃娘娘所言极是。这先帝与太子的丧葬之礼,需按照最高规格筹备,彰显皇家威严。只是这丧葬之礼繁琐复杂,耗费巨大,户部需尽快筹备银钱物资,不可有丝毫差错。” 刘秉拱手应道:“此事定会全力配合蓝大人。” 于克明双手抱拳:“关于太子死因,臣以为需成立专门的调查小组,由刑部、大理寺与东厂共同参与,务必查明真相。东宫药碗虽被发现,宫女如碧也留下遗书,但这其中疑点重重,若不彻查清楚,恐难服众,也会让天下人质疑我朝公正。” 曹德旺道:“于大人所言极是,东厂定当全力配合调查。只是这调查小组需有主事之人,不知于大人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于克明斜瞅了曹德旺一眼,心中暗自警惕这东厂太监的别有用心,但面上不露声色:“刑部尚书经验丰富,对各类案件颇有心得,可由刑部尚书牵头,大理寺少卿与东厂一位得力干将协助,如此方可确保调查公正、全面。” 蓝贵妃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三人:“于大人此安排甚妥。至于立储之事,本宫虽心急如焚,但也深知此事需谨慎行事。等明日再召集大臣,共同商议吧。” 第三章 神游 当乾清宫内的议事结束,夜色已悄然来到寅时。 三位辅政大臣在太监的引领下,步入乾清宫旁的偏房小憩,而熊启的心中却如潮水般翻涌,毫无睡意。 他轻巧一跃,身形竟似不受地心引力束缚,缓缓降落在乾清宫那巍峨的宫殿屋顶之上。月光倾泻,微风轻拂,熊启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此间明月,与故乡无异,只是我,还能否踏上归途?” 熊启看着头顶的星空,也不知道另外九个人是什么情况了。 自己似乎置身于一个与明朝相似的时代,却又截然不同。楚国的皇帝新逝,自己这个不幸的太子,尚未登基,便已遭贵妃暗算。 曹公公和蓝大人,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人;刘胖子一看就是个墙头草,也就于大人,刚正不阿,实乃国之栋梁。 熊启心中暗自思量,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认知。他推测,贵妃之所以下毒,或许是想让三皇子继位,未曾料到皇帝遗诏竟将皇位传给了自己,故而不得不铤而走险。 夜深露重,皇宫沉睡,红砖绿瓦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露珠。宫中的变故,让整个皇城更添几分肃穆,七座城门下,禁军严阵以待。 紫禁城内,除了巡逻的禁军,一片寂静。熊启从屋顶跃下,漫步于空旷的长街,偶尔与巡逻的侍卫擦肩而过。街角一扇门,上书“月华门”,刚步入其中,忽闻低语传来。 “督主,蓝贵妃毒杀太子,明显是想让三皇子继位,咱们帮她一把吗?” 熊启听不真切,寻着声音径直来到一间屋子,门扉虚掩,熊启准备轻轻推开,结果自己的身体轻而易举的穿过了门的缝隙。 “咱家和贵妃娘娘交情深厚,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此时哪有下船之理,更何况三皇子年幼,正是雕琢的好时候,往后这日子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督主英明!” “咱家有些累了,你且派几个可靠人手,帮我盯紧了于大人,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来报。” “是。” 曹公公卧于榻上,闭目养神,挥手示意,一太监躬身而退。熊启也随着人流,再次踏上长街,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午门东侧,文武百官经查验身份后,身着丧服,步入宫城,穿过广场,汇聚于乾清宫。 卯时初,大楚的文武大臣在蓝泰、刘秉等三位辅政大臣的带领下已经站好。蓝贵妃携三皇子步入大殿,立于丹陛之上,熊启也寻了个高处,悠然坐下,观看着这场宫廷大戏。 内阁首辅蓝泰出列说道:“先帝驾崩,太子又突然暴毙,我大楚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当务之急,乃是速立新君,以定国本,安民心。三皇子身为先帝血脉,天资聪颖,实乃继位之不二人选。臣等恳请贵妃娘娘与诸位大人,共谋大计,早日让三皇子登基,以稳我大楚江山。” 此言一出,朝堂上附和之声四起,那些早已与蓝贵妃、曹公公勾结的大臣们,纷纷出列力挺。而于克明等忠直之士,则面露忧色,深知三皇子若继位,必将受奸佞摆布,大楚的未来堪忧。 于克明挺身而出,大声疾呼:“蓝大人此言差矣!先帝遗诏,明确指定太子为继承人,此乃天命所归,岂能因太子一时不幸便轻易更改?三皇子虽年幼,但治国之道,需德才兼备,心怀天下。若仓促立三皇子为帝,恐非国家之福,亦非百姓之愿。臣等恳请,先查清太子暴毙之真相,再议新君之事。” 蓝贵妃闻言,脸色微变泣声道:“本宫亦知先帝遗愿,但太子突然离世,实乃天意弄人。本宫身为母后,自是希望大楚能有一位英明的君主。若三皇子真能担此重任,本宫自是全力支持。但于大人所言查清太子暴毙之真相,亦为本宫心中所愿,只是当前国事紧急,新君继位之事,实不宜再拖。” 蓝泰见状,连忙出列附和:“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当前国事紧急,新君继位之事刻不容缓。至于太子暴毙之真相,臣等自会全力彻查,但不可因此而误了国家大事。”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半个时辰后,蓝泰见时机成熟,向前一步拱手说道:“诸位大人,如今争论已久,却无结果。国事紧急,容不得我们再这般拖延下去。为了大楚的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的安危,臣以为,当速立三皇子为帝,以定人心。” 此言一出,蓝泰一党立刻齐声响应,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的大臣,在众人的压力之下,也纷纷附和。于克明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最终,在蓝泰的主导下,众人商议决定,由三皇子继位。蓝贵妃站在一旁,面色悲苦,轻声啜泣:“可怜我儿,小小年纪便要担此重任,这天下苍生的福祉,可都系于他一身了。” 然而,她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被一直暗中观察她的熊启正好瞥见。熊启心中暗自冷笑,这蓝贵妃看似悲痛,实则心中怕是早已乐开了花。 随后,三皇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先帝灵前继位。按照《太祖训》,完成了一系列繁琐的“劝进”仪式。 三皇子不过六岁年纪,身形尚显稚嫩,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吓傻了一样待在原地。 蓝贵妃见状,轻轻上前,温柔地拉住三皇子的手,柔声道:“皇儿莫怕,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你要乖乖听话。” 三皇子熊犹点了点头,在太监的指引下,像木偶一样完成了所有动作。 继位仪式落幕之后,三位辅政大臣蓝泰、刘秉和于克明围坐一处,开始商议丧礼的各项安排。 熊启自觉无趣,便从大殿外飘然而出。整个皇宫布局分明,分为外朝与内廷两部分,乾清宫的两侧,乃是后妃们的居所。 今日举行入殓仪式,后宫的妃子们皆跪在乾清宫门外,此刻宫中并无太多闲杂人等。 熊启信步来到御花园,只见园中奇石错落有致,宛如鬼斧神工之作。佳木郁郁葱葱,似是撑起了一片绿色的苍穹。园中四座亭子对称分布,宛如四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其中。 正北方有一座巍峨的大殿,熊启抬头望去,只见殿门之上,“钦安殿”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他迈步从门口进入,殿内香炉袅袅,青烟升腾,正中摆放着一尊庄严肃穆的神像。熊启在虚空中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熊启向东走去,一排屋子映入眼帘。他走进第四间屋子,只见门上高悬着“四执库”三个大字。 一位年老的太监正佝偻着身子,缓缓打扫着庭院。当熊启飘然而入的刹那,那太监似有所感,疑惑地抬起头,望向虚空,随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专注地打扫起来。在他的扫帚之下,树叶和灰尘乖乖地聚拢在角落里。 那老太监清扫完庭院,从屋内取出一条破旧的毯子,铺在树下,背靠着大树,缓缓闭上了双眼,打起了瞌睡。熊启正欲转身离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伙太监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戴公公,别来无恙啊。”为首的太监一脸得意,望着树下说道。 “不知李公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戴公公缓缓睁开双眼,神色平静。 “曹督主对公公放心不下,特让咱家送你一程。”。 那姓李的太监话音刚落,身后几个太监便如饿狼扑食一般,一拥而上,将戴公公团团围住。 戴公公见状,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他不慌不忙地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冷峻如电,扫视着众人。 “李公公,你我同为宫中之人,何苦如此苦苦相逼?曹督主若真有此意,何不亲自前来,派你们这些小卒子来,算怎么回事?” 李公公冷笑一声,道:“戴公公,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曹督主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亲自来对付你?得罪了曹督主,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李公公一挥手,几个太监便如疯狗般扑向戴公公。戴公公虽已年迈,但身手却矫健如飞。 身形一闪,拳掌交错,如行云流水般自然。眨眼间,几个太监便已倒地不起,手脚皆被废去,痛苦地呻吟着。 李公公面色大变,见势不妙,竟舍弃下属,转身仓皇而逃。 戴恩也不追赶,望着地下躺着的几个太监,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尔等也是听命行事,今日我便不取你们性命,回去告诉曹德旺,我戴恩虽年老,却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辈,他若再这般赶尽杀绝,休怪我日后与他鱼死网破。” 那几个太监听闻,如蒙大赦,强忍着伤痛,互相搀扶着起身,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破旧院子。 熊启在一旁看得真切,这戴恩还是个厉害人物啊,面对曹公公派来的杀手,仍能不卑不亢,且身手不凡,想必在宫中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物。 戴恩见众人离去,又缓缓坐回树下,背靠着大树,闭上了双眼,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熊启离开四执库院子,又向北走去,很快就到了皇城的最北面,十米高的城墙堵在他前边,熊启控制自己的虚体向上攀升,很快来到城墙上。 准备再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感觉绵绵的阻力,好像有一面无形的墙挡在他前面。他换了好几个地方,任然如此。 熊启又控制自己的虚体继续攀升,十丈、二十丈,皇宫在他的眼中越来越小。直到升到大约三百丈距离,头顶感觉有一股弹力将他弹开。 就在他准备飞向其他地方时,他的虚体突然不受控制的以光速倒飞回去,意识陷入无尽黑暗之中。 第四章 回档 熊启,仿佛历经了一场漫长而深邃的梦境,醒来时只觉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周身疲惫不堪。 在迷迷糊糊的混沌之中,他缓缓睁开双眸,只见窗外夜色沉沉,像盖了一块黑布。 屋内,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袅袅升起,几盏烛火微微摇曳,散发着柔和的光。 熊启强撑着起身,目光缓缓扫过房间四周,这才惊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宽大无比的龙床之上。床榻四周,云水纹的帷幔随风轻轻摇曳。 “这场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熊启低声喃喃自语,正沉浸在思索之中。 忽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帷幔被轻轻掀起,一位宫女端着汤药莲步轻移来到床边,轻声说道:“殿下,该喝药了。” “你是......”熊启心中一惊,声音颤抖道。 “殿下,奴婢是你的丫鬟如碧呀,殿下不记得了吗?” 如碧微微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关切与疑惑。 熊启心中暗自思忖,怎么一觉醒来,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游戏的第一天,莫不是这系统出了什么故障? 眼前这丫鬟,看起来不过是个上高中的女孩子模样,可他却深知,这看似纯真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歹毒的心。 “昨日,昨日发生了什么,我的头好痛啊,什么都记不起了。”熊启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摸着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如碧微微欠身,轻声说道:“昨日先帝驾崩,殿下您在灵前悲痛过度,竟昏倒了过去。太医昨夜紧急救治,开了一副药,吩咐奴婢将药熬好,等殿下醒了,便伺候殿下服下。” 如碧一边说着,一边将汤药递到熊启面前。熊启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暗道这碗毒药还是不碰为好。 “殿下,药要凉了,您快趁热喝了吧。” “我……我还是有些难受,先放一放吧。”熊启将手缩回,试图拖延时间,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应对之策。 如碧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轻声说道:“殿下,太医特意交代,这药需按时服用,方能见效。您若是不喝,病情加重可如何是好?” 熊启暗道来了,这丫鬟年纪轻轻,心思这么狠毒,还想再骗我,没门。 熊启装作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如碧,我此刻实在难以下咽,胸口闷得慌,怕是喝下去也要吐出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良药?” 如碧闻言,将药碗轻轻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柔声道:“殿下既然如此难受,那奴婢先扶您起来,靠在软枕上,或许会舒服些,等殿下缓一缓再喝药。”说着,便伸手去扶熊启。 “如碧,我昏睡这一日,外面可有什么消息?父皇驾崩,朝堂之上必定动荡不安。” 如碧微微一愣,回道:“殿下,奴婢一直在殿内伺候,未曾听闻太多消息。” 熊启心中暗自盘算,得把她打发走才好,灵机一动说道:“如碧,你去帮我拿些蜜饯来,这药味实在难闻,我喝药时若能有蜜饯压一压,或许能好受些。” 如碧有些犹豫,看了看那碗药,又看了看熊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殿下,奴婢这就去。” 等如碧出了房间,熊启见屋内再无他人,迅速将药碗中的药汁倒在床底,然后用手指蘸了些汁水涂在嘴边,接着闭上眼躺倒在地。 没过多久,如碧便脚步匆匆地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小包蜜饯。 一进屋看见熊启躺倒在地,低声啊了一声,将蜜饯掉在地上,慌张的跑了过来,用食指试探熊启的鼻息。 熊启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真是奇怪,殿下不是喝不下去吗。不管了,反正殿下已经死了,赶紧给娘娘汇报吧。”如碧站起身来,提起裙裾向外跑去。 熊启等她跑远,这才缓缓睁开双眼,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确认如碧已经走远,坐在床边思量接下来的行动。 如果没有变故,再有一个时辰蓝贵妃就会来到这里确认他的死亡。只是这宫里处处暗藏杀机,到处都是蓝贵妃和曹公公的心腹,根本就没地方躲。 如果这次再死了,是像上次变成一团意识,还是真的死亡。不管哪一种结果,都是自己不能接受的。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危机,熊启在屋内不停地踱着步子。突然,熊启想到一种可能,也许,最危险的才是最安全的。 心中拿定主意,熊启迈出屋门,立刻高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不多时,一个宫女和两个太监慌慌张张的闻声赶来。 “这个宫里就你们三人吗,其他人哪去了?”熊启脸色阴沉的看着他们。 “回禀殿下,其他人都被曹督主安排到其他地方了。”一名太监跪在地上小声的说。 又是你,曹公公,熊启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你们随我来,跟在我身后。” “是,殿下。” “曹公公现在在何处。”熊启一边走一边问道。 “殿下,曹督主这会应该在乾清宫内守灵。” “那就去去乾清宫!”熊启经过长街,将沿途中遇到的几名太监也拉入队伍。 到乾清门时,身后已经跟了十来个太监。进入乾清宫,熊启看见十二名太监站列两侧,正中摆着一座金丝木做成的棺椁,曹公公站在最前面。 熊启步入乾清宫时,十二盏青铜灯将灵堂照得雪亮。曹德旺正垂首立于灵前,听见脚步声才缓缓转身,手中佛珠骤然停住。 “殿下您醒了,咱家给殿下请安。”曹公公微微躬身行礼道。 “曹公公救我!” 曹德旺闻言一怔,问道:“殿下何出此言呐?这宫中上下,谁敢对殿下不利?” 熊启心中暗骂这老狐狸装模作样,面上却装作惊恐万分的样子,快步走到曹德旺身边。 “曹公公,本宫方才醒来,如碧那丫鬟竟端来一碗毒药要本宫喝下,还说是太医开的方子。本宫心中生疑,便假意喝下,实则将药倒在了床底。本宫思来想去,这宫中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有曹公公您了。” 曹德旺诧异的看了一眼熊启,暗道这是什么招数,自投罗网么。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也得收敛一些。眼珠转了又转,沉吟片刻后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殿下言重了,咱家既为宫中之人,自当护殿下周全。只是如今灵堂之上,诸多事宜需咱家打理,还请殿下先到偏殿稍作歇息,待咱家安排好这里,便与殿下细细商议此事。” 熊启突然大声说道:“曹公公,昨日本宫昏迷,今日醒来,好多事情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父皇在世曾经叮嘱过,这宫中唯有曹公公方可信任,遇到难处就和曹公公商量。” 熊启话刚说完,底下的太监和宫女都吃惊的看着熊启。 曹德旺脸色微变,这太子殿下竟拿先帝压我,让咱家不好动他。心中虽恼怒,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依旧堆着笑说道:“殿下放心,先帝对咱家恩重如山,咱家定当竭尽全力护殿下平安。殿下且到偏殿,咱们慢慢说。” “曹公公,父皇的灵柩便在此处,依本宫之见,不如就在此商议要事,如何?” 曹德旺见熊启竟未听从自己的安排,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声音低沉道:“不知殿下究竟有何事要讲?” 熊启并未急于作答,而是话锋一转,问道:“曹公公,不知您追随父皇多少年了?” 曹德旺微微一怔,随即回道:“先帝在位二十三载,咱家便鞍前马后地跟了二十三年。” “那先帝待公公如何?” “恩如大海,没齿难忘!” “本宫在此也立誓,只要公公诚心待我,本宫将来亦如此!” 第五章 灵前继位 曹德旺闻言,眼神微微一动,似有一丝波澜在心底泛起,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他微微眯起双眼,上下打量着熊启,仿佛此刻才真正认识眼前这位太子殿下。 “咱家谢过殿下。不过,时候不早了,咱家还是先安排殿下休息吧。”曹德旺微微欠身,说道。 “本宫就在偏殿将就一晚,公公多派些可靠人手在门口护卫便是。”熊启目光坚定,不容置疑。 曹德旺目光闪烁,沉默片刻后,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道:“殿下既然执意如此,那便依殿下所言。来人呐,好生伺候殿下到偏殿歇息,不得有半分差池。” 很快,两名太监恭恭敬敬地来到熊启身侧,躬身行礼道:“殿下,请随奴才来。” 熊启微微颔首,强装镇定,脚步沉稳地跟着太监往偏殿走去。一路上,他眼神警惕,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动静。 进入偏殿后,他迅速环顾四周,只见这偏殿布置简约却不失庄重,一张雕花木床摆在中央,旁边是一张木桌和几把椅子。 “殿下,您先歇着,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唤奴才。”一名太监轻声说道。 “嗯,你们先退下吧,本宫想静一静。”熊启挥了挥手,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太监们应声退下,轻轻关上了房门。熊启这才长舒一口气,但紧绷的神经却丝毫未放松。他深知,曹德旺虽暂时应下,可这背后定有诸多算计。 如今自己身处这看似安全却又危机四伏的偏殿,每一步都得如履薄冰。今晚,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熊启在偏殿的小床上眯了一会儿,与此同时,蓝贵妃领着一众太监、宫女,浩浩荡荡地前往东宫。她推门而入,屋内空无一人,桌上只放着一个空的药碗。 “东宫的人都哪去了?去叫人来问问!”蓝贵妃柳眉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是,娘娘。”一名太监领命而去。 片刻后,有管事的太监匆匆赶来,回道:“回禀娘娘,东宫里一个人都没找见。” “奇怪了,人都跑哪去了。”蓝贵妃喃喃自语道。 正疑惑间,李公公带着两名太监急匆匆地赶到,行礼说道:“贵妃娘娘,太子殿下此刻正在乾清宫内,曹公公让娘娘安心,特来汇报。” “有劳李公公了。”蓝贵妃微微点头,说道:“走,回宫!” 回到寝宫,蓝贵妃坐在软榻上,眉头紧锁,心中暗道:“这太子倒是命大,竟让他发现了端倪。只是他跑到乾清宫干什么,难道还想让先帝庇佑他不成?不过,曹公公也是本宫的人,有的是机会。” 想到此处,蓝贵妃心中稍定,吩咐宫女熄了烛火。 天色渐亮,刚过卯时。午门东侧,文武百官经查验身份后,身着素白丧服,神色凝重地步入宫城,穿过广场,汇聚于乾清宫。 最前面站着蓝泰、刘秉、于克明三位辅政大臣,他们神色各异,心中各有盘算。熊启从偏殿出来,立于丹陛之上,看着台阶下的一干文武大臣,曹公公和蓝贵妃分列两侧,气氛庄严肃穆。 首辅蓝泰手持鎏金云龙纹诏匣,缓步上前,向熊启和蓝贵妃行礼后,面向群臣站在丹陛之下。 “跪……宣大行皇帝遗诏!”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德旺大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乾清宫中回荡。 殿内宗室、六部九卿齐刷刷伏地,额头触砖,一片寂静。蓝泰深吸一口气,解开匣上五色丝绦,取出裱绫诏书。 “朕以菲薄,绍承祖宗丕业二十有三年矣。宵旰忧勤,图臻至治,惟恐有孤先帝付托。今忽遘疾弥留,殆弗能兴。夫死生常理,古今人所不免,所幸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吾虽弃世亦复奚憾焉!皇太子启聪明仁孝,德器夙成,宜即皇帝位……” 蓝泰宣读遗诏的声音在乾清宫中回荡。熊启站在丹陛之上,看着底下的群臣,既紧张又兴奋,还有一丝丝害怕。 万一曹德旺看他不顺眼,暗中给他一刀那该怎么办。他忍不住偷偷瞄了曹德旺一眼,只见对方低眉顺眼神色恭敬,看不出任何异样。 随着遗诏宣读完毕,殿内一片寂静,众人皆伏地未起,等待着下一步的动静。曹德旺率先打破沉默,高声道:“遵遗诏!” 三百余名官员的朝笏同时举起,面向熊启跪倒:“臣等谨奉大行皇帝制命,请陛下早正大位!” 熊启深吸一口气,缓缓迈步,沿着丹陛一步一步走向龙椅。熊启暗道,这游戏也太真实、太刺激了。 多少历史小说的主角历经千难万险,才能登上皇帝宝座,自己只用了一天,不用奋斗的感觉真好啊。当他终于坐在龙椅之上,俯瞰着殿下众人时,一种异样的难以道明的感觉涌上心头。 “众卿平身!”熊启的声音紧张又带着兴奋。众人谢恩起身,纷纷抬头看向这位新帝,眼神中既有期待,也有审视。 就在这时,蓝贵妃突然开口道:“陛下初登大宝,朝中事务繁杂,还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多听三位辅政大臣的意见。” 熊启心中冷笑,这蓝贵妃事真多,只是现在并不是对付她的时候,面上不动声色的说道:“娘娘所言极是,朕自当虚心纳谏,与诸位大臣共商国事。” 蓝泰再次上前,躬身道:“陛下,新帝登基,尚有许多事宜需筹备,如择吉日举行登基大典、昭告天下、安抚四方等,还望陛下明示。” 熊启微微点头,思索片刻后道:“首辅所言极是。登基大典之事,便交由礼部与内务府共同操办,务必庄重得体,不可有丝毫差池。昭告天下之事,着翰林院拟旨,即刻颁行。至于安抚四方,朕以为当先安抚边疆将士,稳定军心,再遣使慰问各地藩王,以示皇恩浩荡。” 熊启刚说完,刘秉上前一步,恭声道:“陛下,先帝灵柩尚在乾清宫,后续丧仪之事也需安排妥当。” 熊启心底一沉,你问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啊。看着刘秉询问的目光,只好说道道:“刘大人所言有理,先帝丧仪乃国之大事,不可轻视。蓝首辅,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得有半分懈怠。朕呢,要亲自为先帝守灵三日,以尽孝道。” “陛下仁孝,臣等遵旨!”百官齐声应诺。 曹德旺深深看了熊启一眼,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陛下纯孝,感天动地。能在乾清宫为大行皇帝尽孝守灵,实乃大行皇帝福泽所至。老奴这就命人将偏殿重新布置妥当,增派人手,务必保证陛下能在此安心尽孝。” “有劳公公费心。”熊启微微颔首,心头却是一凛。众人在乾清宫商议完毕后,退出乾清宫。 “于大人,留一下。”熊启看见于克明要离开,忍不住开口道。 “不知陛下唤臣何事。”于克明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于大人,父皇驾崩,朕悲伤过度,心里实在拿不定主意,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希望于大人给点建议。”熊启面露忧色,诚恳地说道。 “陛下这几日安心修养即可,按大楚例,文武大臣会有三次劝进,陛下好好应对就好。” 于克明微微欠身,目光沉稳而温和,缓缓说道:“陛下,劝进之礼乃祖宗旧制,意在彰显新帝登基的顺天应人。这三次劝进,陛下只需依礼而行,以谦逊之态应对,既不失皇家威严,又能让天下臣民感受到陛下的仁德。” “朕明白。于大人……”熊启欲言又止。 “不知陛下还有何事?” “朕今日尚未用过早膳,这会肚子有些饿了,不知于大人有没有带些吃食。” 于克明闻言,微微一愣,从袖口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双手递上,笑道:“陛下,臣今日进宫前,家中老妻特意做了些桂花糕,说是臣近日操劳,给臣垫垫肚子。这会儿陛下若不嫌弃,便拿去充饥吧。” 熊启眼睛一亮,连忙接过,笑道:“于大人有心了,朕怎会嫌弃。这宫中虽山珍海味不缺,可此刻朕就馋这一口家常点心。” 说着,便打开油纸包,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那香甜软糯的滋味瞬间在口中散开,让熊启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几分。 “于大人若无其他事,便先退下吧。朕也该去为父皇守灵了。”熊启两嘴将桂花糕吃完说道。 于克明再次行礼,缓缓退出乾清宫。熊启看着于克明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索。 他现在虽然已经是名义上的一国之主,实际上不过是个傀儡。昨夜的毒杀虽然失败了,今天不知道会有什么手段对付自己。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曹公公。曹德旺正垂首立于一旁,神色恭谨,看不出丝毫破绽。 第六章 刺杀 熊启伫立在棺椁旁,神色淡然,既无悲戚之态,亦无敬畏之情,唯有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他暗自思忖,这位皇帝究竟是何等人物,竟令后宫之中,太子行事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乾清宫这座巍峨的宫殿,此刻静谧得如同死寂的深渊,熊启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棋。 时至正午,熊启忽觉腹中一阵翻涌,内急之感油然而生。他轻启朱唇,问道:“曹公公,朕……朕有些内急,不知何处可解?” 曹德旺闻言,微微一怔,旋即赔笑道:“是老奴疏忽了,竟忘了这等琐事。乾清宫后殿设有净房,老奴这就派人引您前去。小李子,还不快去?” “是,督主。”小李子应声而去。 按理说,皇帝与贵妃如厕,自有专门的恭桶伺候。曹德旺却故意让熊启前往净房,其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 然而,熊启身为现代人,对此等宫廷规矩一无所知,自然毫无察觉。曹德旺心中暗忖:“陛下的性情,怎的与往昔大不相同?莫非真是失忆了不成?” 熊启迈出乾清宫的门槛,只见门外十二名侍卫昂首挺胸,分列两旁,宛如两排挺拔的松柏。他们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腰系鸾春带,气派非凡,威风凛凛。 熊启缓步走到一名侍卫身旁,轻声问道:“不知这位大哥尊姓大名?能否让朕一睹你的宝刀风采?” 那侍卫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单膝跪地,恭敬道:“回陛下,末将锦衣百户李卫。绣春刀乃御赐之物,按规矩不可轻易示人。但陛下有命,末将自当遵从。”言罢,他缓缓抽出半截刀身,寒光如水,映照着熊启那张略显好奇的脸庞。 熊启凑近细看,只见刀身纹路清晰如画,刀刃锋利无匹,宛如寒冰雕琢而成。 “好刀!真乃绝世好刀!”他轻轻抚过刀身,感受着那股冷冽之气。这把刀防身不错,说不准以后有什么用处。 “这把刀,朕先暂借几日,过两天再还你。”熊启说着,便要将刀抽出。 李卫脸色骤变,额头瞬间渗出冷汗:“陛下,这……绣春刀象征御前侍卫的职权,私自带走乃违制大罪啊!” 然而,熊启却已将刀抽出大半,刀鞘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曹德旺看到熊启这反常行为,脸上一愣。暗道新帝登基次日便强取侍卫佩刀,是真懵懂无知,还是另有深意? “怎么,你敢抗旨不遵?”熊启把玩着刀柄,鎏金云龙纹在掌心硌出微凉的触感。 李卫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声音带着明显的惶恐:“陛下息怒!末将绝无抗旨之意!” “那就好,李公公,前面带路吧。”熊启说着,便跟在小李子身后,绕到后殿。 走进净房一看,只见净房布置得颇为雅致,檀木雕花的隔断将空间巧妙分隔,角落里燃着淡淡的熏香,驱散了些许异味。 地面铺着光滑的青砖,擦拭得一尘不染。靠墙处摆放着几个精致的恭桶,上面还铺着柔软的锦垫。 熊启微微皱眉,心中暗自腹诽:这古代的如厕环境虽比想象中要好上几分,但与现代的厕所相比,仍是天壤之别。 他随意挑了个恭桶坐下,脑海中却仍在思索着当下的局势。自己这傀儡皇帝的位置坐得并不安稳,曹德旺那老太监看似恭敬顺从,实则心怀鬼胎;蓝贵妃昨夜更是毒杀未遂,不知二人后续还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解决完内急后,熊启起身整理好衣衫,突然心中一动,将绣春刀抽出。锋利的刀刃寒光闪闪,映照着他那张决绝的脸庞。 熊启狠下心,左手握住刀柄,沿着胳膊一刀划下。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鲜血从胳膊汩汩流出。熊启扔下刀,躺倒在地,高声喊道:“来人啊!有刺客!” ********** 却说曹德旺趁熊启如厕的时机,自己也悄悄来到了乾清宫西侧的弘德殿里。殿内李公公正低声说道:“督主,蓝贵妃今早派人传话,让咱们尽快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蓝贵妃真是心急如焚呐,这种事情必须谋划周全才对,咱们干的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曹德旺坐在躺椅上,手里盘着一串珠子,接着说道:“不过,陛下性子似乎和以前大不一样,着实有些奇怪,难道真是失忆了?” “督主,那咱们再等等?” “陛下今日警觉得很,等明晚找个好时机,派个可靠的人手解决了。”曹德旺话音刚落,突然有太监进来禀报,说陛下突然遇刺。他脸色骤变,手中的珠子“啪”地一声掉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到一旁。 “督主,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公公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都有些颤抖。 曹德旺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迅速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沉声道:“咱家还没派人呢,难道是蓝贵妃动的手?只是这节骨眼上出了事,咱家也脱不了干系。走,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说罢,曹德旺便带着李公公匆匆赶往乾清宫。当两人赶到乾清宫后殿时,只见熊启正躺在地上,胳膊上鲜血淋漓。 两名侍卫正扶着他的身子,熊启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冷汗,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有刺客,护驾”。 “陛下!陛下这是怎么了?”曹德旺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快步走到熊启身边,蹲下身子查看他的伤势。 熊启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曹德旺,虚弱地说道:“曹……曹公公,有刺客……朕差点就没命了……” 曹德旺心中暗自疑惑:这乾清宫守卫森严如铁桶一般,哪来的刺客?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关切地问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曾看清刺客的模样?” 熊启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地说道:“朕……朕未曾看清,只觉一道寒光闪过,胳膊便挨了一刀。曹公公,你可一定要为朕做主,抓住那刺客啊!” 曹德旺连忙跪地,恭敬地说道:“陛下放心,老奴定当竭尽全力,追查刺客下落,还陛下一个公道。” 说罢,他站起身来,眼神扫过周围众人,冷冷地说道:“今日陛下遇刺,尔等皆有失职之罪。来人,将这乾清宫上下人等全部看管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待查明真相后再行处置。” 侍卫们领命而去,迅速行动起来,将乾清宫的宫女、太监们纷纷押到一旁。曹德旺又对身旁的李公公说道:“你速去传太医,务必让陛下得到及时救治。” 李公公领命而去,曹德旺则留在原地,仔细观察着熊启的伤口。那伤口只有一道,虽长但不是很深,显然是利器所伤。 但看这伤口的模样,又不像是刺客所为,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曹德旺心中暗自揣测:难道这陛下是在自导自演?可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一会儿,太医匆匆赶来,为熊启诊治伤口。太医仔细查看后,说道:“陛下这伤口虽长,但并未伤及要害,只需好好调养,按时换药,便可痊愈。” 熊启微微点头,说道:“有劳太医了。朕此次遇刺,定要彻查到底,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敢在宫中行刺朕。” 曹德旺在一旁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老奴定当全力追查。只是陛下如今受伤,还需安心静养,朝中之事,老奴会先代为处理。” 熊启心中冷笑:这曹德旺果然是想趁机夺权。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那就有劳曹公公了。只是朕这伤,不知何时才能痊愈,朝中之事,还需曹公公多费心。” 这时,蓝贵妃也闻讯赶来。她身着华丽的凤袍,头戴凤冠,一脸焦急地走进殿内。看到躺在床上的熊启,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但表面上却装作十分关切地说道:“陛下,你怎么样了?可吓死哀家了。” 熊启虚弱地说道:“母妃,朕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 蓝贵妃坐在床边,拉着熊启的手,假惺惺地说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只是这刺客之事,一定要彻查清楚,哀家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敢在宫中行刺陛下。” 曹德旺连忙说道:“蓝贵妃放心,老奴一定会彻查此事,定要将那刺客绳之以法。” 蓝贵妃点了点头,又对熊启说道:“陛下,你刚受了伤,需要好好休息。哀家就不打扰你了,你安心养伤吧。”说罢,便起身带着宫女太监离开了。 “陛下,老奴派人领你回寝宫休息,先帝这里就让老奴守候。” “不了,曹公公,这点小伤不算什么。麻烦您扶我回偏殿休息一会。”熊启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 曹德旺心中虽满是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抗熊启的旨意。强挤出一丝笑容,恭敬地应道:“陛下言重了,老奴这就扶您回偏殿。” 一路上,熊启装作虚弱无力,实则暗中观察着曹德旺的一举一动。曹德旺的手臂很有力,熊启暗道这么大年纪了,竟然比我这个小年轻身体还好,真是怪事。 待曹德旺从偏殿出来,李公公上前迎了上去。曹德旺使了个眼色,两人来到乾清宫的角落里。 “督主,您说这陛下遇刺,会不会是蓝贵妃那边的人干的?”李公公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曹德旺摇了摇头,说道:“蓝贵妃虽心急让陛下退位,但也不至于如此莽撞,在宫中行刺陛下。此事恐怕另有隐情。” “那会不会是陛下自己……”李公公欲言又止。 曹德旺眼神一凛,说道:“此事不可妄言。不过,陛下今日的举动确实有些奇怪,看来我们得小心应对才是。” 第七章 试探 熊启躺在小床上,脑子里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幕。就在他喊救命的那一刻,就开始仔细观察众人的神色和行为。 最先匆匆赶来的是曹公公派来引路的小太监。那小太监一进净房,脸上满是慌张之色,眼神飘忽不定。 待他瞧见熊启胳膊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时,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随后竟慌不择路地转身,如一阵风般跑了出去。 又过了片刻,十几名太监如潮水般涌来。为首的两名太监,身着华丽的宫服,却难掩脸上的狐疑之色。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却又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并未第一时间上前搀扶熊启。 只见其中一名太监快速招来一个年轻太监,凑近其耳边,压低声音耳语了几句,那年轻太监连连点头,随后才装模作样地跟着上前,准备伸手搀扶。 在这二人身后的一群太监里,大部分人皆是面色紧张,额头上冷汗涔涔,双腿如灌了铅一般,踌躇不前,眼神中满是恐惧与迷茫。 只有一个年轻的圆脸小太监,满脸的关切与焦急,正欲上前,却被旁边一名年长太监一把拉住,用眼神示意不要冲动。那小太监无奈,只得停下脚步,眼中满是不甘与担忧。 随后,在乾清宫值守的十二名侍卫闻讯赶来,为首的两人身姿矫健,步伐匆匆,快速上前。 一人一边,稳稳地搀扶起熊启。其中一人,正是方才被熊启夺去佩刀的李卫,真情流露,不似作假。 熊启暗道这皇宫之内,看起来也并非全部都是曹公公的人,那个小太监不知道叫什么。 有时间试探试探,说不定能为我所用,还有叫李卫的那个领头侍卫,看起来忠心耿耿。 熊启有伤,眯了一下午,肚子有些饿,走出偏殿看见曹公公正在打瞌睡。 “曹公公,朕有些饿了,你吩咐御膳房准备几个清淡小菜,端到偏殿来。” 曹德旺被熊启的声音惊醒,忙站起身来说道:“陛下恕罪,老奴一时失神,竟睡着了。老奴这就去派人吩咐御膳房,为陛下准备清淡小菜。” 说罢,曹德旺派了一个机灵点的小太监匆匆离去,不一会儿几个小太监,端着几盘精致的小菜回到了偏殿。 他将菜肴一一摆放在桌上,恭敬地说道:“陛下,这是御膳房精心准备的清淡小菜,有清炒时蔬、翡翠豆腐羹、山药粥,陛下请慢用。” 熊启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菜肴,心中暗自思忖:这曹德旺虽然心怀不轨,但在表面上还是不敢太过放肆,这膳食倒是准备得还算周全。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清炒时蔬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味道鲜美,口感清爽。 “曹公公,你也坐下陪朕一起吃吧。”熊启突然说道。 曹德旺闻言,心中一惊,连忙跪地谢恩:“陛下,老奴身份卑微,岂敢与陛下同桌而食,这是万万不可的。” 熊启放下筷子,看着曹德旺,语气温和却又不失威严:“曹公公,你伺候父皇多年,劳苦功高,朕让你坐下吃,你便坐下吃,莫要推辞。” “多谢陛下赏赐,只是这宫中规矩森严,老奴若僭越,恐遭人非议,坏了宫中的规矩,也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心意啊。” 熊启心中冷笑,这老狐狸倒是个会拿规矩说事的主儿,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曹公公,在这偏殿之中,就你我二人,莫要拘束。” 曹德旺见熊启态度坚决,心中沉吟一番,便缓缓坐了下来,只是半个屁股挨着椅面。 熊启见状,心中暗自盘算,这老狐狸虽坐了下来,但一举一动仍透着防备,看来想要真正让他放松警惕,还需费些功夫。 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翡翠豆腐羹,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赞道:“这豆腐羹做得甚是鲜美,曹公公,你也尝尝。” 曹德旺忙不迭地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豆腐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后,强挤出一丝笑容:“陛下所言极是,这豆腐羹入口即化,鲜香可口,御膳房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偏殿里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气氛。熊启看似随意地问道:“曹公公,今日朕在净房遇险,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曹德旺心中一紧,站起身来面色不变的说道:“陛下,老奴今日下午就在调查此事,有宫女禀报,说原东宫宫女如碧,今日午间在自己房内服毒自杀。在屋内发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有人暗中指使她谋害陛下,说不定和今日凶手是一伙的。” “朕自从昨日醒来,很多事情已经不记得的。也不知道是朕哪里做错了,竟惹得这么多人记恨。” 曹德旺赶忙躬身,低声说道:“陛下仁德宽厚,定是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被权势蒙蔽了双眼,妄图行不轨之事。陛下莫要为此忧心,老奴定会全力彻查此事,揪出幕后黑手。” 熊启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透着一丝落寞:“朕如今身边能信之人,就只有曹公公一人了。曹公公,朕初登大宝,这朝中局势复杂,还需仰仗你多多辅佐。” 曹德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谦卑的模样,连忙跪地磕头:“陛下言重了,老奴定当肝脑涂地,为陛下分忧解难。” “曹公公,坐下来吃,一会饭菜凉了。” 等曹德旺坐定,熊启开口道:“不知曹公公乡籍何处,家中可有子侄?” “回陛下,老奴是河间人,家中贫寒,父母早逝,尚有一个侄儿,刚来京城不久。老奴入宫多年,与家中联系甚少,只盼着侄儿能平平安安过日子,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了。” 熊启微微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河间之地,朕也曾听闻民风淳朴,想来曹公公的侄儿定也是个老实本分之人。曹公公在宫中劳苦多年,朕想着,待朕登基时,帮你侄儿谋个好差事。 “老奴谢过陛下。”曹德旺心中一惊,连忙起身跪地。 二人吃罢,曹公公吩咐两名太监将盘子端走,熊启说道:“曹公公,朕这会有些乏闷,就在乾清宫门口走走,你先忙吧,不用跟在朕身边。” 曹德旺微微躬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陛下,这乾清宫虽是陛下居所,但宫中人多眼杂,陛下龙体初愈,又刚经历净房遇险之事,老奴实在放心不下。不如老奴安排几名得力的侍卫远远跟着,既不打扰陛下雅兴,又能护陛下周全。” 熊启心中暗骂这老狐狸狡猾,表面上却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曹公公多虑了,朕就在宫门口转转,能有什么事。再者,朕也想一个人静静,好好理理这纷乱的思绪。” 曹德旺见熊启态度坚决,犹豫片刻后,还是应道:“既然陛下执意如此,老奴便依陛下。只是陛下务必小心,若有什么事,即刻唤人便是。” 说罢,他朝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心领神会,悄悄退下,想必是去安排眼线暗中盯着熊启了。 熊启装作没看见曹德旺的小动作,迈步走出偏殿,来到乾清宫门口。此时,夕阳的余晖洒在宫墙上,给古老的宫殿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熊启身后跟着端盘子的小太监,两人吃的并不多,每个碟子里还剩下一半。 熊启看见门前值守的十二名侍卫笔直的站在两侧,暗道这些侍卫风吹日晒,站了半天也累了。 便对后面的太监说道:“把这些剩下的饭菜拿过去,分给值守的侍卫们吃吧。他们站岗辛苦,也该垫垫肚子。” 小太监微微一怔,随即赶忙应道:“是,陛下。”说罢,便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走向侍卫们。 侍卫们见状,纷纷露出惊讶之色,随即齐刷刷地跪地谢恩:“多谢陛下赏赐!” 熊启微笑着摆摆手:“都起来吧,你们守护乾清宫,责任重大,莫要饿着肚子当差。” 侍卫们起身,眼中满是感激与敬畏。其中一人上前接过盘子,将饭菜分给众人。大家吃得狼吞虎咽,显然是饿极了。 熊启看着他们,心中暗自思忖,这些侍卫虽身处宫廷,却也有着自己的艰辛。若能将他们收为己用,倒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这时,李卫从队列中走出,来到熊启面前,单膝跪地:“陛下,末将多谢陛下体恤。末将等定当竭尽全力,守护陛下安危。” 熊启伸手虚扶一把:“李侍卫快起来,朕相信你们的忠心。只是这宫中局势复杂,你们平日里也要多留个心眼。” 李卫起身,神色坚定:“陛下放心,末将等定不辱使命。”熊启点点头,又与李卫闲聊了几句,了解了一些宫中的日常巡逻情况。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回到偏殿,曹德旺早已等候在那里。见熊启回来,他连忙迎上前去:“陛下,您可算回来了。老奴一直担心您的安危。” 熊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曹公公,朕不过是出去走了走,能有什么事。” 曹德旺道:“蓝首辅率文武大臣递来劝进表,希望陛下早日登基。” “曹公公,这劝进一事,朕不太了解,你能具体说说吗?” 曹德旺微微低头,恭敬地回道:“陛下,老奴也不太清楚,不过蓝首辅说陛下初登大宝,虽已即位,但正式登基大典尚未举行,于礼不合,于国不稳。望陛下能早日择吉日,举行登基大典,以安天下民心。” “曹公公,依你之见,朕该如何答复呢?” 第八章 年号就定为昭宁吧 曹德旺见熊启将难题抛给自己,微微一怔,随即说道:“陛下,登基这种事情,老奴还不够资格商议。” “曹公公,不知这宫内可有略通文墨之人?” 老太监浑浊的眼珠微转,褶皱堆叠的脸上浮起笑纹:“内书堂的李福安倒是把《千字文》倒背如流,陛下可要召见?” “那就麻烦曹公公传唤一下李公公,朕有事找他。” 曹德旺招了招手,一名小太监闻讯赶来,叮嘱几句后,便匆匆离开了。不多时,一位身着深蓝色宦官服饰的太监进了偏殿。 年纪三十上下,面容白净,眼神中透着几分机灵与沉稳,正是熊启在四执库中,看到准备杀人灭口最后反而逃跑之人,也是前一日引他如厕之人,看来应该是曹德旺的心腹了。 李公公踏入偏殿,脚步轻盈而恭敬,行至熊启面前,双膝跪地,额头轻触地面,声音清晰而沉稳:“奴才李福安,叩见陛下,愿陛下万福金安。” “听你略懂文墨,这里有一封劝进表,你帮朕委婉的回绝了吧。” 李福安缓缓起身,垂首而立,恭敬答道:“陛下谬赞,奴才不过是在内书堂略学皮毛,承蒙陛下不弃,愿为陛下分忧。” 李公公看完劝进表后,略一沉吟,在纸上写道:“朕已览卿等奏章,每念先皇,悲从中来,哀戚难抑。继统之事,未遑议及,故此驳还。” 熊启接过李福安写好的回绝奏疏,细细端详,见字迹工整清秀,措辞委婉得体。 不禁微微点头,露出满意之色:“李公公果然文采斐然,这奏疏回得甚好,既不失朕的威严,又表露出朕对先皇的追思,恰到好处。” 李福安连忙跪地谢恩:“陛下过誉,能为陛下效力,是奴才的福分。” 熊启将奏疏递给曹德旺:“曹公公,这封奏疏便由你安排人送去给蓝首辅及众位大臣,务必妥善处理。” 曹德旺双手接过奏疏,恭敬应道:“陛下放心,老奴这就去办。”说罢,便匆匆退出了偏殿。 熊启这一日大脑一直紧绷,加上胳膊受伤,夜色渐深,终于昏昏沉沉睡下。 却说殿外角落里,李福安问道:“督主,陛下遇刺这件事……” “莫要声张,你派人问问太后,打探下口风。另外明日夜间的行动取消,等陛下登基以后再做打算。” “是,督主。” ********** 翌日,英国公张世泽和首辅蓝泰带领众臣跪在乾清宫门前,再次递交劝进表。熊启文笔有限,又叫来李福安,说道:“李公公,帮朕再写一封信吧。” 李福安垂首应道:“陛下但有吩咐,奴才定当竭尽全力。”言罢,铺好笔墨纸砚,静候熊启开口。 熊启略作思索,缓缓道:“你就写,朕思念父皇,悲伤难抑,不想现在即位。” 李福安听后,微微颔首,提笔蘸墨,笔走龙蛇,片刻间便将熊启之意化为文字落于纸上。 字迹依旧工整清秀,言辞恳切真挚,既表达了熊启的无奈与哀伤,又巧妙地安抚了众臣之心。熊启仔细审阅,满意地点点头:“李公公,你真是朕的得力助手。这封信写得极好,朕心甚慰。” 李福安连忙跪地谢恩:“陛下谬赞,能为陛下分忧解难,是奴才的本分。” 熊启将奏疏递给一旁的曹德旺,吩咐道:“曹公公,你且将此信送至乾清宫门外,交予英国公与蓝首辅,务必让他们知晓朕的心意。” 曹德旺双手接过奏疏,神色郑重,躬身道:“陛下放心,老奴定不辱使命,定将陛下心意准确传达。”言罢,便迈着沉稳的步伐,匆匆朝着乾清宫门外走去。 乾清宫门外,英国公张世泽与首辅蓝泰率领众臣,依旧跪地未起。 曹德旺来到众人面前,微微躬身,双手捧着奏疏,高声道:“陛下有旨,诸位大人请听。” 张世泽与蓝泰等人连忙挺直身子,竖起耳朵,目光紧紧盯着曹德旺手中的奏疏。 曹德旺缓缓展开奏疏,高声宣读:“卿等进言,彰先皇遗志之深虑,辞愈恳挚。朕览之余,悲怀弥切,痛彻肝肠,岂忍遂即大位!所请不允。” 张世泽与蓝泰听闻奏疏内容,对视一眼,齐声高呼:“陛下仁孝,臣等感佩。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遗志不可违,还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早日登基,以安天下民心。” 曹德旺微微皱眉,将众臣反应尽收眼底,说道:“诸位大人,陛下心意已决,此时沉浸于悲痛之中,实难即刻登基。还望诸位大人暂且退下,莫要再逼迫陛下。” 到了下午,蓝泰、刘秉、于克明和张世泽率领着阁臣和六部科道、元老重臣再次来到乾清宫前,将公、侯、伯、百官和军民耆老等进呈的劝进表文递给曹德旺,跪在门口等着。 熊启接过劝进表,看了一眼,又叫来李福安,吩咐道:“李公公,辛苦了。” 李福安赶忙躬身,谦卑回应:“陛下言重,为陛下效劳,奴才万死不辞。”言罢,走到案前,铺开纸张研好墨,静下心来,思索片刻后,提笔挥毫。 熊启接过奏疏,仔细阅读,眼中露出一丝欣慰:“李公公,你果然不负朕望,这奏疏写得情真意切,朕心甚慰。” 说罢,将奏疏递给曹德旺,“曹公公,这封奏疏便由你送去给众臣。” “老奴遵旨。”曹德旺双手接过奏疏,便匆匆朝着乾清宫门外走去。 曹德旺来到乾清宫门外,只见蓝泰、刘秉、于克明、张世泽等一众大臣依旧跪地,神色肃穆。曹公公清了清嗓子,高声道:“陛下有旨,诸位大人且听。”众臣闻声,纷纷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眼神中满是期待与焦急。 曹德旺干枯的老脸挤出了一丝笑容,缓缓展开奏疏,声音洪亮而清晰:“卿等合词陈请,至再至三,已悉忠恳。天位至重,诚难久虚,遗命在躬,不敢固逊,勉以所请。” “诸位大人快请进去吧!”曹德旺说着前头引路,蓝泰从张世泽手中接过一个红锦轴,双手平端,躬身前走,众人跟了进去。 熊启连忙起身相迎,旁边的李福安急走几步到熊启身边,拉了拉他衣角,小声道:“陛下已是皇帝身份了,不好起身迎接臣子的。” 熊启恍有所悟,回到座位上。众人再次跪倒,山呼万岁。 熊启道:“众爱卿平身吧。”蓝泰起身进前一步,将红锦轴高举过头,道:“这是臣等拟就的新朝年号,共四个,请吾皇择其一。若吾皇另有钦定,请示臣等,颁布中外。” 曹德旺接过放到案上展开,熊启边看边琢磨,大殿里一时鸦雀无声,众人都盯着这位新皇帝。 只见熊启看了第一个词“咸亨”,摇了摇头,说道:“‘咸亨’虽寓意美好,有万物皆兴、诸事顺遂之意,可朕觉其稍显古板,少了些新朝该有的锐气与朝气。” 蓝泰微微躬身,恭敬道:“陛下所言极是,还请陛下继续审阅其余年号。” 熊启的目光又落在第二个年号“永熙”上,沉吟片刻后道:“‘永熙’寓意长久安宁、兴盛,可朕心中所想,新朝当有开天辟地之气象,这‘永熙’二字,虽安稳却不够振奋人心。” 话刚说完,就见熊启眉毛拧在一处:“这‘成嘉’二字,字面的意思倒是不错,可这‘成’字中隐一‘戈’字,‘嘉’字中藏一‘加’字,岂非意肇‘刀兵相加’?这年号可起得糊涂。” 蓝泰等人闻言,面色皆是一变,连忙跪地请罪:“陛下圣明,臣等虑事不周,还望陛下恕罪。” 熊启摆了摆手,神色稍缓:“罢了罢了,诸位爱卿也是一片赤诚,为新朝年号之事尽心尽力,朕岂会怪罪。只是这年号一事,关乎新朝气象,还需谨慎斟酌。” 说罢,熊启的目光又落在了最后一个年号“昭宁”之上。他眼睛一亮,口中喃喃念道,“‘昭宁’,‘昭’有光明、显著之意,‘宁’则寓意着天下安宁、百姓安居乐业。此二字甚合朕意。” 蓝泰等人听闻,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齐声高呼:“陛下圣明!‘昭宁’年号寓意深远,实乃新朝之佳选,必能福泽万民,开创盛世。” 熊启微微点头,神色间满是欣慰:“朕便定这‘昭宁’为新朝年号。众爱卿平身吧。” 众人谢恩起身,蓝泰再次进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如今新朝初立,年号已定,国不可一日无君,大位不可久待,请明日行登基大典。” “好吧,只是这大典如何行法?” “先要派爵爷祭告天地祖宗,然后新皇辞祭大行皇帝,才算受命,最后在奉天殿受百官贺。” “派谁祭告天地祖宗才好?” “臣等这里拟好了,请吾皇定夺:宁国公曹良臣祭南郊,保定侯梅思忠祭北郊,驸马侯路啸祭告太庙,卫国公冯如祭告社稷。” 朱由检脸上的表情凝了一下,道:“既已拟好,就照诸卿安排吧。” 蓝泰接着道:“祭祖之后,陛下便要前往奉天殿。在此接受百官朝拜,行登基受贺之礼。百官会按照品级高低,依次排列,向陛下三跪九叩,高呼万岁。陛下则端坐龙椅之上,接受众臣的朝贺。” “待朝贺完毕,陛下需宣读登基诏书,昭告天下。”蓝泰说到此处,目光中满是郑重。 熊启思索片刻,问道:“这登基诏书可已拟好?” 蓝泰连忙回道:“陛下放心,臣等已连夜拟好诏书初稿,待陛下过目后,若有不妥之处,臣等再行修改。”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份诏书,双手呈上。曹德旺赶忙上前,接过诏书,递到熊启面前。 熊启看过后,心中颇为满意,微微点头道:“诏书甚好,无需修改,便依此宣读吧。” 第九章 登基大典一 曹德旺收起诏书,立在一旁,熊启转头看向蓝泰,问道:“蓝首辅,这登基大典流程繁杂,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之处?朕初登大宝,诸多事务尚不熟悉,还望首辅多多提点。” 蓝泰连忙拱手,恭敬道:“陛下放心,登基大典虽流程繁琐,但臣等皆已筹备多时,各环节皆有专人负责。陛下只需按照流程行事,定能顺利完成大典。只是陛下今日需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明日方能以最佳状态接受百官朝贺。” 熊启微微点头,心中稍安,却又想起一事,问道:“这登基大典之上,朕的穿着服饰可都准备妥当?” 蓝泰回道:“陛下,礼部早已按照规制,为陛下量身定制了龙袍、冕旒等服饰,皆已准备齐全,待陛下沐浴更衣之时,便会呈上。” 熊启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蓝泰身上:“蓝首辅,诸位爱卿为朕登基之事殚精竭虑,朕在此谢过。” 蓝泰赶忙躬身下拜,额头几乎触地,声音带着几分惶恐与激动:“陛下言重了,为陛下分忧、为江山社稷尽忠乃臣等分内之事。陛下登基乃天下大幸,臣等只盼能辅佐陛下开创盛世,让百姓安居乐业,此乃臣等毕生之愿。” ********* 众臣商议罢,缓缓退出偏殿,各自忙碌去了。夜幕降临,偏殿内烛火摇曳,熊启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熊启心中一紧,放下手中的书,目光紧紧盯着门口。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太监低着头,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 “陛下,夜深了,您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吧。”小太监轻声说道。 熊启盯着小太监,冷冷道:“朕不饿,你退下吧。” 小太监却并未立刻退下,而是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说道:“陛下,这是曹公公特意吩咐奴才送来的,说陛下守灵辛苦,莫要饿坏了身子。” 熊启心中冷笑,这曹德旺倒是会装模作样。他看着那盘点心,心中怀疑这其中有诈,便说道:“放在桌上吧,朕一会儿再吃。” 小太监将点心放在桌上,躬身退下。熊启看着那盘点心,心中犹豫着要不要找个人来试毒。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次是曹德旺的声音。 “陛下,老奴来给您请安了。”曹德旺说着,迈步走进偏殿。 熊启看着曹德旺,神色平静道:“曹公公有心了,朕一切都好。” 曹德旺看了看桌上的点心,笑道:“陛下,这点心可还合口味?老奴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 熊启心中暗骂,这老狐狸,分明是在试探自己。他微微一笑,说道:“朕还未尝,不过看着倒是精致。” 曹德旺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又堆起满脸的笑意,说道:“陛下,这御膳房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您不妨尝尝,若喜欢,老奴明日再让他们多备些。” 熊启心中警惕更甚,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轻轻拿起一块点心,在手中把玩着,却并不放入口中。 “曹公公,朕听闻这宫中规矩繁多,尤其是饮食一道,更是容不得半点马虎。朕初登大宝,对这宫中的诸多事宜还不甚了解,曹公公在宫中多年,想必经验丰富,不如给朕讲讲这宫中饮食的规矩,也好让朕日后少些差错。” 曹德旺微微一怔,没想到熊启会突然问起这个,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恭敬地答道:“陛下所言极是,这宫中饮食确实有诸多规矩。食材的选取、烹饪的过程、呈上的方式,都有严格的标准。而且,每一道呈给陛下和各位主子的膳食,都要经过层层检验,确保无毒无害。老奴在宫中多年,对这些规矩也算是了如指掌,陛下若有疑问,尽管问老奴便是。” 熊启微微点头,心中暗自思忖,这曹德旺对宫中饮食规矩如此熟悉,若他真有心害自己,定能想出万全之策。看来这盘点心确实不能轻易入口。 他放下手中的点心,说道:“曹公公果然对宫中事务了如指掌,有曹公公在朕身边,朕也安心不少。只是这夜深了,曹公公也早些歇息吧,朕也有些乏了。” 曹德旺见熊启始终没有吃那盘点心,躬身行礼道:“陛下说的是,老奴这就告退。陛下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唤老奴便是。”说罢,便缓缓退出了偏殿。 熊启看着曹德旺离去的背影,心中松了一口气。他走到门口,将门关好,然后回到桌前,看着那盘点心,陷入了沉思。 这曹德旺究竟有何目的,难道他真的想在登基大典之前对自己不利,也不知道明日是否能顺利登基。 熊启幻想着明日的场景,渐渐入睡。梦中他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庄严的鼓乐声中,一步一步走向那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 百官齐齐跪拜,山呼万岁,声音震得宫殿都似乎在微微颤抖。他站在龙椅前,俯瞰着脚下的大臣们,心中满是豪情壮志,正欲开口宣读登基诏书,却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冷笑声。 这笑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让人毛骨悚然。熊启心中一惊,猛地转头,却看到曹德旺站在龙椅旁,脸上挂着阴森的笑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曹德旺恶狠狠地说道:“陛下,这龙椅岂是你能坐得安稳的?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罢,便挥舞着匕首朝他刺来。 熊启大惊失色,想要躲避,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就在匕首即将刺到他胸口的时候,他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衫。 他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抬头看夜色,窗外依旧漆黑如墨,只有几缕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面。 熊启定了定神,试图驱散脑海中那恐怖的梦境,可曹德旺手持匕首的狰狞模样却不断浮现。 “莫不是我太过紧张了”熊启喃喃自语。起身披上一件外袍,拿上李卫的佩刀推开门,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头脑清醒了几分。 “现在什么时辰了?”熊启对着门外值守的小太监轻声问道。小太监原本正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声音猛地一惊,连忙躬身行礼,回道:“回陛下,此刻刚过丑时。” 第十章 登基大典二 “嗯,辛苦了。”熊启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 小太监受宠若惊,赶忙又跪下磕头:“陛下折煞奴婢了,能伺候陛下是奴婢的福分。” 熊启微微一笑,示意他起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奴婢叫吉祥。” 熊启微微点头,目光温和地看着吉祥,说道:“吉祥,这名字倒是喜庆。朕去外面走走,你且在此守着。” 熊启走到乾清宫门前,十二名侍卫依然如雕塑般分列两侧站立。熊启一眼就看到站得笔直、却没有佩刀的李卫。 “李卫,今日怎么又是你值守。” “回陛下,乾清宫侍卫一天三班倒,白日卑职刚刚休息过了。” 熊启微微颔首,将手中的佩刀递还给李卫,说道:“这是你的佩刀,且收好了。” 李卫连忙双手接过佩刀,单膝跪地,恭敬道:“谢陛下!陛下深夜未眠,可是心中有事烦扰?” “没什么事,只是想方便一下,你且跟在朕身后。” 李卫闻言,立刻起身,神色警觉地跟在熊启身后,一双眼睛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熊启缓步朝着乾清宫旁的净房走去,李卫守在门外等候。 刚进入净房,熊启便感到一股凉飕飕的风扑面而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抚摸着他的脖颈。他不禁暗道,还是小心为妙。 突然,咯吱一声从屋顶传来,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熊启四周看了看,心中惊疑不定,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还是尽快离开吧,熊启上完厕所后,正准备提裤子,突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净房的横梁上直扑而下! 熊启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守着的李卫似是察觉到了异样,他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进净房,口中大喝一声:“护驾!” 同时,手中佩刀瞬间出鞘,寒光一闪,朝着那黑影狠狠劈去。 那黑影身形灵活,在空中一个翻身,竟避开了李卫这迅猛的一击,稳稳落在地上。 借着微弱的月光,熊启这才看清,此人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透着浓浓的杀意,仿佛两把冰冷的匕首,直直地刺向他的心窝。 “你是何人?竟敢行刺朕!”熊启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怒目而视,大声质问道。 那黑衣人见一击不着,闭口不答,再次挥舞着手中的利刃,朝着熊启扑来。利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让人胆战心惊。 李卫见状,毫不犹豫地挡在熊启身前,一时间,净房内刀光剑影,寒光闪烁。 那黑衣人力气虽不如李卫,但身法却极为诡异,在净房这狭窄逼仄之地辗转挪移,如鬼魅般飘忽不定。 李卫的招式刚猛有力,如狂风暴雨般向黑衣人袭去,但每次总被黑衣人巧妙避开,两人一时之间陷入僵持状态。 熊启在一旁心急如焚,额头上冷汗直流。这样僵持下去,自己和李卫恐怕都会死在这里。 熊启迅速环顾四周,发现净房角落里有一个装满水的木桶,旁边还堆着一些杂物。 熊启灵机一动,趁着黑衣人躲避李卫攻击的间隙,猛地冲过去,双手抱住木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黑衣人泼去。 冰冷的水瞬间浇了黑衣人一身,黑衣人一个踉跄,身形微微一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拉住了脚步。 李卫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大喝一声,手中佩刀如闪电般刺出,正中黑衣人的手臂。 黑衣人吃痛,手中利刃“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卫乘胜追击,一脚踢在黑衣人的膝盖处,黑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李卫迅速用佩刀抵住黑衣人的咽喉,厉声喝道:“说!是谁派你来的?若不从实招来,定叫你血溅当场!” 那黑衣人牙关紧咬,一言不发,只是狠狠地盯着熊启,看的熊启毛骨悚然。他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向前迈了一步,目光如炬地盯着黑衣人。 沉声道:“你若肯说出幕后主使,朕或许能留你一条性命。否则,这深宫大内,多的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黑衣人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陛下以为我会怕死吗?今日既已失手,便没打算活着离开。不过,陛下也别得意得太早,你的死期也不远了!” 李卫闻言,怒目圆睁,手中佩刀微微用力,在黑衣人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大胆狂徒,竟敢对陛下如此无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黑衣人嘴角突然扯出一抹决绝又诡异的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净房中显得格外阴森。 只见他牙关猛地一咬,紧接着,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黑色的血迹,顺着嘴角滴落在地面上。 熊启和李卫皆是一惊,李卫迅速伸手去掰黑衣人的嘴,试图阻止他服毒,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黑衣人的身体渐渐瘫软下去,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直至彻底熄灭。 “陛下,他服毒自尽了。”李卫皱着眉头,一脸懊恼地说道。 李卫单膝跪地,抱拳请罪:“陛下,是卑职失职,让刺客有了可乘之机,请陛下治罪。” 熊启摆了摆手,说道:“起来吧,此事怪不得你。这刺客身法诡异,又一心求死,防不胜防。只是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恐怕又会多生些事端。” 熊启站在净房中,望着倒在地上的黑衣刺客,心中五味杂陈。李卫见他沉默不语,轻声说道:“陛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乾清宫吧。” 熊启点了点头,带着李卫匆匆离开净房,回到乾清宫偏殿。 曹德旺得知消息后,也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与关切:“陛下,您没事吧?老奴听闻刺客之事,心急如焚,特来探望。” 熊启抬头看了曹德旺一眼,语气平静却透着几分冷意:“曹公公,朕没事。只是这刺客之事,你可有什么线索?” 曹德旺微微一怔,随即躬身道:“陛下,老奴已命人彻查此事,只是这刺客服毒自尽,一时之间难以查明幕后主使。不过,老奴定会加派人手,保护陛下安全。” 熊启冷笑一声,心中暗道这曹德旺果然老奸巨猾,言辞间滴水不漏。他不再追问刺客之事,转而问道:“曹公公,明日登基大典筹备得如何了?” 曹德旺连忙回道:“陛下放心,一切皆已准备妥当。” “曹公公费心了,朕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曹德旺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退出偏殿。熊启望着他的背影,暗自沉思。 第十一章 登基大典三 乾清宫门外,暮色如墨。曹德旺负手而立,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着脚下那具黑衣刺客的尸体。 他缓缓蹲下身,指尖轻轻挑起刺客的下颌,借着宫灯昏黄的光线,仔细端详着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眉头微蹙。 片刻后,他站起身来,对着身旁随行的几个小太监低声吩咐道:“把这刺客的尸首处理干净,莫要留下任何痕迹,此事切不可声张,以免闹得满城风雨。” 小太监们连忙点头称是,小心翼翼地将刺客的尸体抬走。 曹德旺在原地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走向养心殿,身后跟着一名面白无须的年轻太监,正是心腹李福安。 两人来到养心殿后,曹德旺径直走到榻前,缓缓卧下,身姿慵懒,却又不失威严。李福安则恭恭敬敬地站在身侧,大气都不敢出。 只听曹德旺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贵妃真是性急如焚啊,连明天都等不及了!” 李福安微微欠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谨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督主,会不会是另有他人所为?” 曹德旺冷笑一声,目光如炬:“这后宫之中,除了咱家和贵妃,还有谁会对陛下不利?贵妃那老太婆,害怕陛下登基以后,对她不利,想先下手为强。可惜啊,她做事太不干净,还得让咱家帮她收拾烂摊子。” 李福安垂首,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道:“督主,那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事?贵妃那边……咱们是否要有所回应?” 曹德旺眯起双眼,手指轻轻摩挲着榻上的锦缎,似在思索着什么。良久,他缓缓开口:“贵妃那边,暂且先顺着她的意,莫要撕破脸皮。毕竟她在这宫中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咱们还需从长计议。” 李福安点头称是,又问道:“那今日登基大典,可要派些人手加强防备?” 曹德旺冷哼一声:“那是自然。传令下去,让宫中侍卫加强巡逻,尤其是大典现场,不得有丝毫懈怠。另外,安排几个机灵的,放在紧要位置。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督主。只是……”李福安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吞吞吐吐作甚!”曹德旺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李福安赶忙道:“只是陛下那边,似乎对督主您起了疑心。方才看他的眼神,透着几分冷意,怕是日后会对督主不利。” 曹德旺冷笑一声:“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成什么气候?在这宫中,没有咱家的扶持,他连登基都难。今日登基前,先给他些难堪,” 李福安闻言,小心翼翼地问道:“督主,不知具体要做些什么?这登基大典乃是天下瞩目之事,若出了差错,恐惹来诸多非议。” “哼,这登基大典的礼仪繁琐至极,其中可操作之处甚多。你去安排几个可靠之人,在礼仪环节上稍作手脚。” “比如,陛下的穿着不当,让他重新更衣。在陛下接受百官朝拜之时,让负责奏乐的乐师突然乱了节奏;又或者在呈上玉玺之时,让那托盘之人故意踉跄一下,虽不致让玉玺摔落,但也能让陛下在百官面前失了威严。” 李福安听后,心中一惊,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劝道:“督主,这……若是陛下追究起来,恐怕不好收场啊。而且,这登基大典关乎国运,若是出了乱子,恐会引发朝堂动荡,到时候……” “做好你的事,不该管的别管!”曹德旺猛地停下脚步,眼神凌厉地射向李福安,“逸仙呢,你去派人请他过来。” 李福安被曹德旺的气势所慑,连忙低下头,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锦衣卫指挥使黎逸仙匆忙赶来,黎逸仙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干爹,不知召逸仙前来,所为何事?” 曹德旺斜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踱步到榻前坐下,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逸仙啊,明日登基大典,干爹有些要事交由你去办。” 黎逸仙神色一凛,恭敬道:“干爹但说无妨,逸仙为干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德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意:“明日大典,你安排几个信得过的锦衣卫,混入侍卫队伍中。在陛下前往大典现场的路上,寻个时机,制造些小混乱。不必伤人,但要让场面看起来惊险万分,让陛下知道,这宫中并非他一人说了算。” 黎逸仙心中一惊,犹豫道:“干爹,这……登基大典乃国之大事,如此行事,恐怕会惹来陛下震怒,届时……” 曹德旺猛地一拍扶手,怒目圆睁:“哼!你怕什么?有干爹在,还轮不到他一个小皇帝发威。你只管照做便是,出了事自有干爹担着。” 黎逸仙不敢再违抗,只得硬着头皮应道:“是,干爹,逸仙这就去安排。” ********** 却说永宁宫内,灯火摇曳,一夜未熄。蓝贵妃身着华丽的凤袍,头戴凤冠,在殿内不停地踱着步子,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期待。 她望向门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消息。忽然,一名宫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脚步慌乱,差点摔倒在地。 “染秋,事情如何了?”蓝贵妃急切地问道,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期待。 染秋微微喘着气,福了福身,压低声音道:“回贵妃,事情失败了,那刺客的尸首已被曹公公命人处理干净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旁人似乎都还未察觉此事。” “哼,这曹德旺倒是手脚麻利,看来他是不想与哀家彻底撕破脸。”她喃喃自语道,随后又看向染秋,“那陛下那边呢?可有动静?” 染秋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陛下那边……似乎并无异常,只是今日登基大典在即,宫中侍卫巡逻比往日更加森严,奴婢听闻是曹公公亲自下的令。” 蓝贵妃冷笑一声:“他倒是会做表面功夫,借着加强防备的名义,实则怕是另有打算。这登基大典,哀家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十二章 登基大典四 成德二十三年八月初六,天际初露鱼肚白,晨曦微露,万物尚在沉睡之中。 熊启于乾清宫偏殿内,在宫人的侍奉下净面更衣,随后在太监的引领下,步入庄严的奉天殿。 宫女们轻手轻脚地为他披上明黄色的龙袍,戴上那顶十二旒冕冠,冕冠上的玉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宛如天籁之音。 熊启立于镜前,凝视着镜中身着龙袍的自己,不由得微微一怔。 那是一张陌生而清秀的脸庞,发髻高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青涩,仿佛一夜之间,他已从平凡少年蜕变为九五之尊。 就在他准备迈步走出奉天殿,接受群臣朝拜之时,一名太监匆匆忙忙地小跑过来,一下子跪倒在他面前。 "陛下且慢!先帝龙驭上宾未满七日,按祖制,新君当服素冠乌纱、黑角带方可行登基大典。这明黄龙袍与十二旒冕冠,此刻穿不得啊!" 什么,我今日登基,你说我这衣服不合适?熊启满脸怒色看着太监,如果这会有刀,他想一刀将这不长眼的奴才剁了喂狗。 那太监见状,吓得浑身颤抖,连连磕头,口中不断求饶:“陛下息怒,奴才也是按祖制行事,不敢有丝毫怠慢啊!” 熊启深吸一口气,强抑住内心的怒火,冷冷说道:“那就有劳你去为朕取来。” 那太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一路小跑着去取衣物。熊启在宫女的搀扶下,又缓缓走回了奉天殿后的偏殿。 不一会儿,太监捧着素冠乌纱和黑角带匆匆返回,小心翼翼地呈到熊启面前。熊启接过衣物,在宫女的帮助下迅速更换。换上素服的他,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光彩。 刚走出门外,只见门口站着一位礼部官员,躬身说道:“请陛下先祭拜大行皇帝。” 熊启微微颔首,神色肃穆,跟随礼部官员前往乾清宫。一路上,宫道两旁的宫女太监皆垂首而立,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到了乾清宫,香烟袅袅,烛火摇曳。熊启望着先帝的灵位,缓缓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祭拜完毕,熊启被礼部官员带到中极殿前准备行告天礼,被门口的一名太监拦住,说道:“陛下且慢,行告天礼关乎国运昌隆、皇权天授,按礼制,陛下此刻理应换上御朝衮冕,方显对上苍的敬重与对皇位的正统承接。若仍着素服行此大礼,恐触怒天威,于国于陛下皆不利啊!” “朕刚才换上素服,如今却又说不可,这不是让朕在群臣面前失了威严,更让天下人笑话朕不懂礼制吗?” 那太监见状,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陛下息怒!奴才万死,是奴才思虑不周,还望陛下恕罪。” 熊启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应对之策。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罢了,朕便再信你一回。速去将御朝衮冕取来,朕这就换上。” 太监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小跑着去取御朝衮冕。这御朝衮冕极为华丽,冕冠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衮服上绣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等十二章纹,象征着皇权的至高无上。 换好衣冠后,熊启再次被引领至中极殿前。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一步步完成祭天、告文、祈福等仪式。 “不知接下来要朕做什么?”熊启向旁边的礼部官员问道。 “回陛下,接下来需去奉先殿谒告祖宗。” 礼部官员话音刚落,熊启微微颔首,神色间虽透着几分疲惫,却也不失帝王应有的威严。 他整了整御朝衮冕,在宫人与侍卫的簇拥下,朝着奉先殿缓缓行去。 刚没走几步,前面突然混乱起来,熊启眉头一皱,问道:“前面发生了何事?” 一名太监闻声赶了过去,很快回来禀报道:“回陛下,锦衣卫发现一名刺客,正在追查,说是朝着陛下这边来了。” 刺客?这些锦衣卫干什么吃的,难道说这事是曹公公的阴谋,熊启脸色一变,难道他敢白日行凶不成。 正思索着,忽然从侧边窜出一人,一剑刺向熊启。熊启大惊,身形一侧,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剑。不远处的一队锦衣卫正好赶来,三两下便将刺客拿下。 为首的锦衣卫小旗面色如灰的跪倒在地上,说道:“卑职失职,让陛下受惊了,卑职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熊启面色阴沉的看着他,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点了点头道:“去吧。” 那侍卫领命而去,熊启一行人来到了奉先殿前。奉先殿庄严肃穆,殿内烛火通明,香烟缭绕,历代先帝的牌位整齐地摆放着。 熊启缓缓走到先帝牌位前,再次跪下,神情恭敬而肃穆。祭拜完毕,熊启又问道:“接下来朕再做什么?” “陛下需到永宁宫去拜见蓝贵妃。” “蓝贵妃么”熊启暗暗念道,这个心肠歹毒、欲致自己于死地的女人,自己该如何面对。 “陛下,接下来咱们该去永宁宫拜见蓝贵妃了。” 熊启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厌恶,在宫人与侍卫的簇拥下,朝着永宁宫缓缓行去。 永宁宫内,蓝贵妃扶着宫女的手款款步出。见到熊启进来,她微微一笑,起身行礼:“陛下万安。” 熊启连忙上前扶起她,客气道:“娘娘免礼,朕初登大宝,还望娘娘多多指教。” 蓝贵妃微微颔首,目光在熊启身上打量了一番,缓缓开口:“先帝走得突然,昨夜还托梦与臣妾,说最放心不下陛下。陛下今日登基,乃是大楚之幸,天下之福。” 熊启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蓝贵妃的话说道:“多谢娘娘关怀,朕定当谨记教诲,不辜负父皇与娘娘的期望。” 熊启拜过贵妃,从永宁宫出来,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来到文华殿后殿,文武百官在门外等候。 鸿胪寺引导执事官员稳步踏入文华后殿,殿内气氛庄严肃穆,众人皆敛声屏气。执事官员神情庄重,依着旧制,声音洪亮且清晰地传旨:“百官免宣贺表、免贺词,只需行五拜三叩头礼。” 话音落下,在殿外等候的文武百官间激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各执事官员再次上前,恭敬奏请皇帝升殿。 初通鼓响,侍仪舍人二人举表案进入皇极殿。二通鼓响,通赞、赞礼、宿卫、侍卫、尚宝卿捧大宝进入大殿归位。三通鼓响,阁臣率百官由午门入。 五品以上大员进入正殿拜位,殿外从五品以下按品秩站成十八班拜位。殿前陛阶之上,四名拱卫司官各执长鞭,四鞭齐鸣,三声过后,在建极殿的熊启在鸿胪寺导执事官的接引下登上宝座。 看见台阶下的满朝文武大臣,熊启内心既紧张又兴奋,这场景熊启也只在电视中的康熙王朝里看过。 他想霸气横秋的把这满朝文武骂的服服帖帖,五体投地。结果一看群臣百官乱哄哄地走来走去,不知道自己站哪里。 曹德旺立在殿下,不时拿眼角瞟一眼熊启,看他如何应对。熊启想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想了想,静坐在宝座上看着这场闹剧吧。一刻钟后,满朝文武终于安静下来。 这时从南郊祭祀的宁国公曹良臣正好回来,上前禀报。熊启等他念完,大声说道:“知道了。” 曹良臣被他大声呵斥,竟然吓得瘫坐在地。有旁边机灵的太监将他扶起带了下去。 曹德旺看了一眼自己的子侄,眉头一皱,面向群臣说道:“奏乐。” 熊启突然站起一挥手说道:“住,传旨免奏!” 乐师们正欲奏乐,被熊启这一声断喝惊得手中乐器险些掉落。刹那间,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熊启身上。 曹德旺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却很快换上一副关切的神情,躬身问道:“陛下,这登基大典奏乐乃是祖制所定,寓意着皇权天授、国运昌隆,陛下为何突然传旨免奏?” 熊启大声道:“父皇将皇位传给朕,我不敢推辞谦让。然而朕内心悲痛,先帝服丧的期日尚未结束,此时不应奏响鼓乐,百官也请免去朝贺之礼!” 熊启说完,静静的看着曹德旺,说道:“曹公公,你觉得如何呢?” “咱家……”话未说完,轰隆隆,一连串的炸雷将曹德旺的声音盖住,根本听不见说什么。熊启抬头一看,天空不知何时变得血一样的绯红,再看文武百官脸上各个惊疑不定。 熊启定了定神,等雷声过后,对曹德旺说道:“曹公公,仪式继续进行吧。” 曹德旺微微一怔,旋即迅速调整神色,躬身道:“陛下圣明,心怀孝道,实乃天下苍生之福。既如此,便依陛下所言,仪式继续。” 言罢,他转身面向群臣,提高声调道:“陛下有旨,免奏鼓乐,百官免贺,登基大典继续进行!” 百官五拜三稽首,执笏三鞠躬,拱手加额,三呼万岁,声彻皇城内外。 “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久久回荡。 第十三章 登基大典五 熊启看见满朝文武跪拜在自己脚下,心里不禁涌起豪情万丈,每个男人都应该有这样的梦想吧。 只是自己现在还没有心爱的女孩,不然这时候就该拉着她的手说,看,这就是朕为你拼搏的天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熊启坐在龙椅上怔怔地想着,突然一线惊雷沉沉然自西北天际滚滚而来。惊雷乍响,如万马奔腾,熊启猛地回过神来,目光重新聚焦在大殿之上。 只见文武百官虽依旧保持着跪拜之姿,但脸上皆露出惊惶之色,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所惊扰。 熊启看向曹德旺,只见曹德旺也正观察着自己,见向他看来,微微垂下眼睑。 熊启内心也是有些惊慌,但神情镇定自若,只有曹德旺和他身后的两个宦官看的清楚些。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文武百官站起身来看见皇帝镇定自若,也慢慢镇定下来,按部就班地行大典之礼。 曹德旺站在丹陛之上宣读《即位诏》,只听曹德旺最后念道:“朕以冲人统承鸿业,祖功宗德,惟祗服于典章;吏治民艰,将求宜于变通。毗尔中外文武之贤,赞予股肱耳目之用,光昭旧绪,愈茂新猷。” 熊启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群臣,缓缓说道:“朕初登大宝,深知治国非易事,需集思广益,与诸卿共谋国是,共克时艰,使我大楚国泰民安,万世永昌。” 文武百官闻言,再次齐齐跪地,山呼万岁之声震彻大殿:“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雷声也戛然而止,熊启抬头看天,晴空万里,哪有半朵乌云。看见立在身侧的曹德旺,突然说道:“曹公公,朕登基大典突然天雷滚滚,是何征兆?” 曹德旺闻言,心底急转,片刻后躬身答道:“陛下,此乃天降祥瑞,雷声滚滚,实乃上苍对陛下登基的赞许与警示。警示陛下当以雷霆手段治天下,扫除积弊;赞许陛下乃天命所归,必将引领我大楚走向繁荣昌盛。” 熊启嘴角微扬,又向台下的众臣大声问道:“众卿以为如何呢?”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无一人回答。首辅蓝泰无奈,只好出列道:“新主登极,本应大乐舞蹈以贺,但主上仁孝守制,备韶乐而不作,上天垂悯,代设鼓乐,乃是吉兆。” 左都御史于克明突然出列,说道:“启禀陛下,适才西北天鼓鸣响,正应证西北大旱,刀兵之灾。” 熊启暗道啥情况,刚登基就是天灾加人祸么,心里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朕初等大宝,对西北之事不甚了解,于大人能说说么?” 于克明神色凝重,拱手道:“陛下,西北之地近年来本就多灾多难,旱情时有发生,百姓苦不堪言。而近来又有小股流寇作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使得当地民不聊生,局势愈发紧张。此次天雷自西北天际而来,微臣以为,乃是上天示警,提醒陛下需重视西北之患,早做决断,以安民心。” 熊启点点头说道:“于大人所言甚是,只是不知该派何人?” 熊启话音刚落,大殿之上顿时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首辅蓝泰微微抬头,目光扫过众人,心中暗自思忖片刻后,出列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此事需选一位智勇双全、且熟悉西北局势之人前往。兵部侍郎赵毅,曾在西北任职多年,对当地的风土人情、地理山川皆了如指掌,且在任期间政绩斐然,深得百姓爱戴。若派他前往处理西北旱情与流寇之患,想必能事半功倍。” 熊启微微皱眉,目光看向兵部侍郎赵毅。赵毅身材魁梧,面容刚毅,见陛下望来,连忙出列,单膝跪地,抱拳道:“陛下,臣愿前往西北,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解难!” 熊启心中稍定,但面上仍不露声色,问道:“赵爱卿,西北局势复杂,旱情与流寇之患交织,你可有应对之策?” 赵毅抬起头,目光坚定,朗声道:“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乃是赈济灾民。臣会先开仓放粮,设立粥棚,确保百姓不致饿死。同时,组织百姓修缮水利设施,引水灌溉,缓解旱情。” “对于流寇,臣将先派人暗中调查其底细,摸清其行踪与势力分布。若其势力较小,臣便率精锐之师迅速出击,将其一举剿灭;若其势力庞大,臣则采取分化瓦解之策,先招抚其首领,再逐步削弱其力量,最终将其彻底铲除。” 熊启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微微颔首道:“赵爱卿所言条理清晰,应对之策周全得当,朕心甚慰。既如此,西北之事便交由你全权处理,务必稳定局势,还百姓一个安宁。” 赵毅再次叩首,声音洪亮:”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熊启想了想又说道:“边关将士顶风冒雪,风餐露宿着实不易。着户部即可筹备银两,补足拖欠边关军将之饷银!” 户部尚书刘秉闻言,赶忙出列,拱手行礼道:“陛下圣明,体恤边关将士之苦。只是如今国库虽尚有盈余,但西北旱情与流寇之患需大量银钱赈济与剿匪,若此时补足边关饷银,恐国库吃紧呐。” 熊启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刘爱卿所言有理,但边关将士乃我大楚之屏障,若因饷银不足而士气低落,边关有失,则我大楚危矣。国库之事,需开源节流。就先从朕这里开始吧,削减宫中不必要的开支,朕与诸卿一同共克时艰。” 刘秉听后,心中稍安,再次行礼道:“陛下英明,臣定当竭尽全力,筹备银两,补足边关饷银。” “曹公公,您跟随父皇多年见多识广,有没有要补充的?”熊启问道。 曹德旺微微躬身,脸上挂着那抹惯常的谦卑笑容,缓缓开口道:“陛下圣明,已经处理得很好了,老奴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曹公公,不知接下来要干什么?”熊启小声问道。 “接下来要赏赐群臣,这是内阁商议的赏赐名单,请陛下过目。” 熊启挥了挥手说道:“既是内阁商议,朕就不用看了,曹公公直接宣读吧!” “是,陛下!” 曹德旺清了清嗓子,展开手中明黄色的卷轴,高声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初登大宝,承继祖宗基业,深感责任重大。今登基盛典,群臣勤勉辅佐,功不可没。特颁旨嘉奖,以彰其功。 首辅蓝泰,忠心耿耿,辅佐先帝多年,加太师衔,岁禄增至四千石。 户部尚书刘秉,勤勉国事,晋太子太保。 左都御史于克明,刚正不阿,监察百官,于朝堂清明、法纪严明,赐玉如意一对,另赐前朝名家书画一幅。 礼部尚书徐东升掌管礼仪祭祀殚精竭虑。此次登基大典,筹备周全,礼仪得当,赐紫金冠一顶。 …… 锦衣卫指挥使黎逸仙,掌管禁卫,尽职尽责,加都督同知衔。 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李云鹤加少师兼太子太师,荫锦衣卫世职。 …… 内官监典簿李福安勤勉尽责,擢升为御马监少监。 其余文武百官,各依品级,均有赏赐。望诸卿继续勤勉为政,共筑我大楚盛世。钦此!” 第十四章 密谋 曹德旺宣读完毕,将卷轴缓缓合上,再次躬身行礼道:“陛下,赏赐诏书已宣读完毕。” 熊启微微点头,目光如炬,缓缓扫视着下方群臣,朗声道:“朕今日登基,幸得诸卿倾力辅佐,方能顺利完成大典。朕深知,治国非一人之力可为,需诸卿齐心协力,共谋国是。” “今日之赏赐,既嘉诸卿往昔之功,亦励将来之效。愿诸卿毋负朕望,使大楚之业,如日方升,如月恒明!” 文武百官闻言,再次齐齐跪地,山呼万岁之声震彻大殿:“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熊启抬手道:“众卿平身!” 礼毕,百官退至承天门外,礼部官员在承天门外宣读皇帝诏书,昭告天下。紧张劳累一天的熊启,终于可以歇息一会了。 熊启回到乾清宫,问身边的小太监道:“不知道朕今晚在哪休息?” 小太监赶忙堆起满脸谄笑,弓着身子,声音尖细地回道,“回陛下,当然是乾清宫了。这里乃陛下日常起居之所,奴才已命人将寝殿收拾得干干净净,被褥都换上了新的,就等着陛下回来歇息呢。” 熊启微微颔首,神色间却仍带着几分疲惫,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迈步朝寝殿走去。 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那柔软的床铺,心中却莫名涌起一丝怅惘。 看来这皇帝也不是好当的,哪有那么多随心所欲,更何况自己还是个傀儡皇帝,身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 这游戏还是个地狱模式啊,一进来就遇到大反派曹公公,二号反派蓝贵妃,三号反派蓝泰。 不到三天的时间,便遭遇了两次危机,一次下毒,一次暗杀,要不是他回档一次提前知道了剧情,不然真是活不过一天啊。 也不知道三个大反派,还有什么手段对付自己,总不能天天饿肚子不睡觉吧。 算了,先叫大反派一起吃个饭吧。 “曹公公现在在何处,你去唤他过来,说朕要和他一起用膳!”熊启吩咐旁边的小太监说道。 小太监闻听此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连忙应道:“陛下,奴才这就去寻曹公公。”说罢,便匆匆退了出去。 不多时,曹德旺来了,劳累了一天的曹公公看起来也很疲倦,躬身说道:“不知道陛下唤老奴来,有什么事情吩咐。” “没啥事,就是想和你吃顿饭,坐。” 熊启抬手示意曹德旺在对面坐下,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和善的笑意。 小太监们见状,忙不迭地摆上酒菜,一时间,精致的菜肴香气与寝殿内淡淡的龙涎香交织在一起。 曹德旺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但很快便掩饰过去,恭敬地谢恩后,缓缓落座。 他看着熊启,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陛下今日登基大典,想必是累坏了,这会儿唤老奴来一同用膳,真是折煞老奴了。” “你是父皇身边最亲近之人,劳苦功高,理应如此。不说这些,先吃饭吧。”说完,用象牙筷子亲自夹了一口小菜放在曹公公的碟子里。 曹德旺眼里闪过一丝异样,说道:“陛下折煞老奴了,老奴何德何能,敢劳陛下亲自布菜。” “别说话,先吃饭。”曹德旺一怔,只好夹了一口饭菜放进嘴里。 熊启看见曹德旺动了筷子,终于放下心来,也跟着夹了一口同样的小菜。 少倾,二人吃罢,熊启用太监递过来的丝巾擦了擦嘴,又用端来的盐水漱口。 两人一前一后向殿外走去,熊启看似无意地说道:“曹公公,朕今日封赏众臣可有遗漏?” “回陛下,这封赏之事是由内阁商议的,老奴对此事也不是很清楚。” “那对于宫内之人的封赏呢?”熊启继续问道。 “这事归老奴管。” “昨日值守乾清宫的侍卫李卫,护驾有功,朕想给他升官,曹公公以为如何呢?”熊启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曹德旺。 曹德旺脚步微微一顿,旋即又恢复如常,脸上堆起那招牌式的谄媚笑容,回道:“陛下圣明,那李卫既然护驾有功,升官自是应当。” “前日有个小太监,朕看见他机灵懂事,想让他跟在身边伺候,曹公公你看这事……”熊启继续试探道。 曹德旺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又堆起笑容,恭敬道:“陛下慧眼识珠,那小太监能得陛下青睐,是他的福分。 陛下既开了口,老奴自当安排妥当,明日便让他到陛下跟前当差。” 熊启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曹公公办事,朕向来放心。只是这宫中规矩繁多,朕初来乍到,许多事还得仰仗公公多提点。” 曹德旺连忙躬身,谦卑道:“陛下言重了,老奴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才,能得陛下信任,已是老奴几世修来的福气。陛下若有疑问,尽管吩咐老奴便是。” “曹公公,今日事务繁多,朕看你脸上多有疲倦之色,早些休息吧。可不能累到了,大楚还需要你这样的股肱之臣。”熊启关切地说道。 曹德旺闻言,连忙再次躬身行礼道:“陛下体恤老奴,老奴感激涕零。 陛下也请保重龙体,老奴这就告退。” 熊启回到寝宫,扛不住一天的劳累,在门口和窗户等紧要处用桌椅抵住,检查无误后,终于沉沉睡去。 ********** 是夜,司礼监掌印值房,曹德旺遣散了闲杂人等,一众心腹坐在屋内商议起来。 曹德旺坐在首位,身体微微后倾。 只见他的侄儿曹良臣说道:“三叔,今陛下令侄儿当众出丑,这事得有个说法啊。” 曹德旺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寒芒,却并未立刻发作。 只是缓缓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良臣,莫要冲动。这新帝登基,看似软弱可欺,实则心思难测。今日他突然唤我同膳,又提及诸多封赏之事,怕是有所试探。” 曹良臣满脸愤懑,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都被震得晃动起来:“三叔,他不过是个傀儡皇帝,有何可惧?咱们曹家在宫中经营多年,还怕他不成?他今日让我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若不讨回公道,日后我如何在宫中立足?” “你欲如何?” “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机会做了他!反正这朝堂之上,咱们曹家势力庞大,没了这傀儡皇帝,再扶植一个听话的上来便是。”曹良臣恶狠狠地说道,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 “万万不可。”御马监少监李福急匆匆说完,却欲言又止。 “我儿有什么看法,不妨明言。” “孩儿以为,此时固然是天赐良机。但如今追随爹爹身边的人,趋炎附势的人太多,真心归附的人太少。一旦形势不利,他们说不准会落井下石,反咬一口,这是其一。” “爹爹目下虽然德高望重,威震四海,但是都是在圣旨之上,一旦取而代之恐怕天下百姓不答应,也难逃众口,此其二。” “爹爹虽然提督东厂,逸仙、云鹤执掌锦衣卫,倒也有十几万人可供调遣,可这些人大都纨绔子弟,敲诈勒索、严刑逼供是拿手好事,行军布阵、两军对垒恐怕非得大乱不可。此其三……” 李福安还准备说下去,看见曹德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赶紧闭口不言。 曹良臣听完,不甘心地嘟囔道:“那难道就这么算了?侄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若不徐徐图之,等找机会暗中除掉,再扶持三皇子即位,三皇子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到时候朝堂之事还不是爹爹您说了算。”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李云鹤说道。 曹德旺阴沉的脸色渐渐好转,缓缓说道:“也只有如此了。” “干爹不如让人专门挑拣些无关紧要的奏章,每天放在陛下案前,消磨时间。再安排几个美女伺候,消磨意志。过不了多久,说不准陛下自己就意外身亡了。” 锦衣卫指挥使黎逸仙说道。 曹德旺眼前一亮,吩咐道:“逸仙,这事你来去办。” “是。” 李云鹤跟着说道:“干爹,陛下遇刺之事不妨让人模仿戴公公笔迹,暗书谋逆之事,明日借陛下名义抓捕,岂不一举两得!” 曹德旺浑浊的眼睛陡然一亮,赞道:“云鹤这主意不错,就交给你了!” “是,干爹!” “陛下既然中意那名小太监,就让他好好享受一天吧,福安,这事交给你了。” “是,干爹。” 第十五章 这都是些什么奏章啊 次日清晨,阳光艰难地透过厚重的云层,洒在那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上。 熊启在寝宫中悠悠转醒,刚走出寝宫,便见小太监匆匆来报:“陛下,司礼监曹公公求见。” 熊启心中微微一动,暗自思忖着曹德旺此来的目的,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宣他进来。” 曹德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殿内,躬身行礼道:“陛下万安。老奴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告。” 熊启坐在龙椅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说道:“曹公公但说无妨。” 曹德旺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说道:“陛下,这几日老奴暗中调查陛下遇刺之事,在一名太监的房间内,发现了一些证据。”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呈了上去。 熊启接过书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些谋逆的言论。熊启不动声色地问道:“可曾查到了什么?” 曹德旺说道:“老奴派人审讯,说是四执库的戴公公指使。戴公公本在司礼监当差,被先帝打发到四执库,一直怀恨在心。” 熊启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却暗自冷笑,这等拙劣的栽赃手段,怕是曹德旺那伙人又想兴风作浪。 “仅凭一封书信,是否太过草率?” 曹德旺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堆满谄笑,躬身道:“陛下圣明,老奴也觉此事蹊跷,只是目前证据确凿,不得不先将戴公公拿下审问,以还陛下一个公道。” 熊启站起身来,在殿内踱步,思索片刻后说道:“曹公公,你即刻将人带来,朕要亲自审问。” 曹德旺听到熊启决意要亲自审问,心中暗叫不妙,但面上仍强装镇定,推诿道:“陛下,这戴公公乃是一介罪奴,恐污了陛下的圣目。且审讯之地腌臜不堪,实在不宜陛下亲临。老奴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熊启目光坚定,不容置疑地说道:“曹公公,朕意已决。这宫中之事,朕若不亲自过问,如何能知晓其中真相?莫要多言,即刻将人带来。” 曹德旺见熊启态度坚决,知无法再推诿,只得无奈地应道:“是,陛下。老奴这就去将戴公公带来。” 不多时,戴公公被带到殿内。只见他头发花白,面容憔悴,身形佝偻,却用慈祥的眼神看着熊启。 熊启心中疑惑,不知这戴公公为何会如此看他。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声音在熊启耳边响起:“陛下不要慌张,老奴没有伤害陛下的意思,如今曹公公一手遮天,且顺着他的意思,陛下将我发配去监守皇陵即可。” 熊启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却未发现有何异样。 熊启心中思索片刻,便明白了这戴公公的用意。他看向曹德旺,缓缓说道:“曹公公,这戴公公之事,朕已有所思量。虽说目前证据指向他,但此事疑点颇多,尚不能定其死罪。” 曹德旺微微皱眉,心中暗自盘算着熊启的意图,嘴上却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只是这戴公公嫌疑重大,若不严惩,恐难以服众。” 熊启摆了摆手,说道:“朕自有打算。如今这戴公公年事已高,且让他去监守皇陵吧。一来可让他在皇陵之中静思己过,二来也算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曹德旺心中虽不情愿,但见熊启态度坚决,且此事也并未超出他的掌控范围,便只好点头同意道:“陛下圣明,老奴这就去安排。” 熊启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戴公公身上,看似平静,实则心中思绪翻涌。曹德旺见状,再次躬身行礼后,便带着戴公公准备退下。 就在戴公公转身之际,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熊启耳边响起:“陛下明日有时间,不妨到御花园走走,到时自有办法相见。” 熊启眼神微微一动,依旧保持着镇定的神态,未露出丝毫异样。 熊启暗道,看来戴公公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自保应该不成问题。正返身之际,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的给陛下请安。” “是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小的叫王林。 这王林正是熊启假装遇刺时,面露关怀之意被旁边老太监拉住之人。 看到王林,熊启非常高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乾清宫的暖阁,正说话间,有两名太监抱着一摞奏章走了进来。 两人将奏章堆放在案上,躬身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熊启望着那堆积如山的奏章,缓缓走到案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翻开,只见上面写道:“鸡鸣司晨,乃天道之序。宫中蓄雄鸡,既彰陛下勤政之德,亦复三代古礼……” 熊启摇了摇头,这名官员竟然让他在宫里养鸡,理由是鸡能早起打鸣,帮助皇帝早朝理政,还能提供新鲜蛋品,保证龙体健康。 熊启放下奏折,又拿起一本来看。这名官员竟然因为担心京城的空气质量,居然提出了禁止百姓烧煤的建议。熊启暗道,你这想法有点超前啊。 又翻了十几本,有官员告同僚多吃了二斤猪肉的,也有官员告同僚夜宿青楼的。 有大臣提出了“以诗治国”的建议,主张通过创作诗歌来表达政治观点和政策主张,认为这样既能体现文治武功,又能提升国家的文化底蕴。 有位官员竟然建议在宫中设立“动物园”,收集各种珍奇动物供皇帝观赏,以此来展示国家的富强和皇权的威严。 最后一位官员没事干,竟然写了一万多字的奏折,里面全是些市井小事,说一个破落户财主,在县里开个生药铺忙生意。 后来发迹,家中钱财万贯,内室三妻四妾。平日里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仗着财势处处打理关系,勾通官吏,最近竟然摊上了人命官司,县官竟然颠倒黑白,徇私枉法。 熊启看着这些荒诞不经的奏章,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这朝堂之上,竟有如此多荒谬之言,若长此以往,国家何谈昌盛?他将手中的奏章重重地掷在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熊启叹了叹气,意识到曹公公暗中做了手脚,看再多的奏折也无济于事。便干脆和王林坐下来聊天。 王林自幼竟然读过书,家就住在京城附件的灵水村,只是被村中最有势力的地主吕家欺辱,弄得家破人亡。 无奈之下进了宫,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为父母报仇雪恨。 熊启没想到电视中最常见的桥段出现在自己身边,只是现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口头安慰了几句,没想到王林说着说着就哭出声了。 熊启一怔,正准备再说几句,却只听扑通一声,王林跪倒在地,害怕地说道:“小的该死,不该在陛下面前失态,望陛下恕罪。” “起来吧,朕不怪你。” 王林看见熊启忧心忡忡,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可是这些奏章让陛下烦忧了?” 熊启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王林,你看这满朝文武,不思治国安邦之策,却整日提出这些不切实际的建议,实在令人痛心。” 王林站在一旁,见熊启神色凝重,轻声说道:“陛下,如今朝堂局势复杂,陛下还需保重龙体,莫要为这些琐事太过烦忧。” 熊启放下手中的奏章,抬头看向王林,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王林,你当日在朕假装遇刺之时,面露关怀之意,并非作伪,朕看得出你是个忠心之人。如今这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你可愿为朕分忧?” 王林闻言,连忙跪地,郑重说道:“陛下,小的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第十六章 无人可用,也无人敢用 次日,阳光明媚,一大早就有两名太监又抱着厚厚一摞奏折放到桌前。熊启没看一眼,吃了早饭,便叫上身边一群太监跟在后面前往御花园。见王林不再其中,稍感疑惑也没有太在意。 从右门进入,几株海棠映入眼帘,海棠树后方是一个亭子,上书绛雪轩。熊启抬头一看,檐角铜铃轻晃,惊落几滴露水,正巧砸在轩前那株丹桂的花苞上。西侧太湖石缝里,几丛秋海棠开得正艳。 转过月洞门,摛藻堂前的琉璃影壁映着池水波光。沿曲廊行至浮碧亭,但见一池碧水半映着蓝天。 亭前那片菊圃正开得热闹,绿云、凤凰振羽、墨牡丹争奇斗艳,花瓣上还沾着夜露,在阳光下闪烁如星。 熊启正沉浸于这御花园的景致,试图舒缓心中积郁,耳边突然听到细微的声音。熊启向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戴公公的身影。 “陛下,你且屏退左右。” 熊启心中一动,微微颔首,对着身后一群太监说道:“你们且在此等候,朕独自在这浮碧亭坐坐,赏赏这园中美景。” 太监们面面相觑,但不敢违抗圣命,纷纷躬身退下,在不远处寻了个地方站定,目光时不时地往熊启这边瞟。 待众人退下,那细微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老奴在这假山之中。”熊启顺着假山望去,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还请陛下上前来,老奴不方便相见。” 熊启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依言缓缓走向假山。待走近些,只见假山缝隙间隐约露出戴公公那熟悉的身影。熊启站定后却好久不见戴公公说话,只好问道:“戴公公,你怎么了?” “请陛下饶恕,老奴刚才失态了。看到陛下,想起了一些往事。” 熊启对自己也比较好奇,他虽然占据了这副身体,却没有继承任何记忆。而戴公公明显是一个知情人,此时不发展剧情,更待何时。 熊启在神游中已经知道戴公公一些的事情,见戴公公神色哀戚,语气中满是沧桑,便也放缓了声音道:“戴公公,朕因父皇驾崩悲伤过度,好多事情已经想不起来了。朕只感觉公公很熟悉,很亲切,却想不起来任何事情。戴公公,你能说说朕的一些事吗?” 戴公公脸色一变,说道:“什么,陛下失忆了?”那声音里满是震惊与忧虑,原本就佝偻的身子此刻似乎又矮了几分,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眼神中交织着慌乱与心疼。 熊启微微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戴公公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目光缓缓望向远方,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陛下,老奴本不该在此时提起这些往事,徒增陛下伤悲。但既然陛下问起,老奴便将能说的,都说与陛下听。” 戴公公的声音在微风中轻轻颤抖,仿佛每一字都承载着岁月的沉重与苦涩:“陛下,你刚生下来不久,便没有了母亲,更不敢和你的父亲相认。那深宫之中,看似繁华锦绣,实则暗流涌动,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你的母亲,本是宫中一位温婉善良的宫女,偶然间得蒙圣宠,却不想这短暂恩宠引来了他人的妒忌,在你尚未足月之时,便对你的母亲下了毒手……” “害我母亲的人难道是蓝贵妃吗?”熊启不由地问道。 “不好,有人来了,请陛下明日再来此间。”说罢,便从假山之后消失了踪影。 熊启心中虽有万千疑惑,却也只能强压下,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朝着太监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便见曹德旺带着几个太监匆匆赶来,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躬身行礼道:“陛下,老奴听闻陛下在此赏景,特来相伴。” 熊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心中却暗自警惕,淡淡说道:“曹公公倒是消息灵通,朕不过想独自静一静,曹公公便来了。” 曹德旺微微一怔,随即又恢复了那副谄媚的模样,说道:“陛下乃万金之躯,老奴自然时刻牵挂。这御花园虽美,但难免有些蛇虫鼠蚁,陛下身边怎能无人侍奉。” 熊启心中冷笑,这曹德旺分明是怕自己暗中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所以才匆匆赶来监视。他也不点破,只是说道:“曹公公有心了,既然来了,便陪朕走走罢。” 熊启与曹德旺沿着园中小径缓缓而行,四周花木繁茂,却难掩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气氛。 “曹公公,”熊启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经意,“朕记得昨日身边有个小太监叫王林,今日却不见他踪影,可是有何事耽搁了?” 曹德旺闻言,装作惋惜的说道:“回陛下,王林那孩子昨夜突发暴疾,连夜就去了。老奴怕惊扰了圣驾,便自作主张处理了后事,未敢上报。” 熊启闻言,心中怒火中烧,暗骂曹德旺草菅人命,欺人太甚。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哦,原来如此。” “陛下,王林那孩子没有福气伺候陛下,老奴明日再派一个机灵点的吧。” “不必了。” 曹德旺闻言一怔,低头说道:"陛下说的是,是老奴多事了。" …… 熊启免费游玩了一天的御花园,夜幕降临,吃过晚饭,早有宫女准备了热水和浴桶熊准备上前伺候。 熊启挥了挥手,一个人也没有留,这皇宫步步杀机,说不准这些宫女趁他洗澡的时候,要了他的命。比起舒坦来,还是命重要,比起好色来,更是命重要。 洗完澡,浑身清爽,熊启披了一件外套推开门看。乾清宫门口依然笔直地站立着十二名侍卫,只是为首一人很是陌生。熊启问道:“李卫呢,今天不是他值守吗?” “回禀陛下,李卫昨日便被陛下赏赐,升为千户调往城外的千户所了。” 熊启暗道,这曹德旺好狠的手段,将自己刚培养的心腹一个故意杀掉,一个故意调走,让自己无人可用,也无人敢用。他想将自己变成一个听话的傀儡吗,自己还偏不信邪了。 熊启心中怒火翻涌,但面上依旧平静如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退下吧。”那侍卫躬身行礼,退至一旁。 熊启逛了一天御花园,年轻气盛,体力也好,并不觉得有多累。只是跟在他身后的太监,多有疲惫之色,皇帝还没睡,乾清宫的所有太监都要守着。 熊启看着他们,虽分不清谁忠谁奸,但也生出几分怜悯。 “你们辛苦了。”熊启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温和。 “朕想知道,若是要犒赏宫中的侍卫和太监们,应该向谁下令?” 一名年长的太监闻言,连忙上前答道:“回陛下,宫中犒赏之事,历来由光禄寺负责。” 熊启微微点头,心中有了计较。他招手唤来一名机灵的小太监,低声吩咐道:“你即刻前往光禄寺,告诉他们,朕要犒赏乾清宫的所有太监和侍卫,让他们准备些酒食,务必让众人满意。” “奴才带弟兄们谢陛下恩典!”小太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躬身领命而去。 第十七章 狡兔走狗,蛇鼠一窝 熊启一觉醒来,算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第七日了。复了复盘,发现自己除了成功活到第七天,并没有任何进展。 曹德旺依然大权在握,蓝贵妃依然毫发无损,首辅蓝泰依然稳如泰山,反观自己,除了知道戴公公应该是自己人以外,身边再没有任何帮手。 刚发展成功的两个小弟,一个被害死一个看不见了。于克明应该是一个大腿,可惜在皇宫内没有任何作用。 要不我换一个思路,挖一挖曹公公的墙角,说不准会有人回报朕。戴公公这条线,也应该抓紧了,说不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熊启正想着,两名小太监又抱着一摞折子放到桌上,熊启没看一眼,叫上七八个太监跟在自己身后。 来到御花园,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沿着熟悉的小径前行,熊启的目光在四周的花木间游走,看似悠闲,实则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不多时,便来到了昨日与戴公公相见的假山处。他故意放慢脚步,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假山缝隙。然而,等了许久,假山处毫无动静。 熊启暗道,没有手机,这接头的效率也太低了。下次再见面,必须得商量个更高效的联络办法,总不能让戴公公老放朕鸽子。 无奈之下,他叫了一个太监,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浮碧亭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池子里正在嬉戏的金鱼。 池中锦鲤忽而聚作一团金红的漩涡,搅碎浮萍织就的绿毯。熊启俯身轻叩朱漆栏杆,惊得几尾红鲤倏然散作流霞,却在游出三尺后又兜转回来,鳞片擦过他垂落的袍角,带起一串细碎水珠。 "这鱼儿倒比人实诚。"他望着池底摇曳的水草,忽见一条墨色锦鲤逆着鱼群游动,鳃盖翕动如鼓,尾鳍搅起浑浊的泥浪。其余金鱼纷纷避让,唯有它固执地朝着进水口的方向摆尾。 “陛下可要给鱼喂食?”一名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 熊启微微直起身,目光仍追随着那条墨色锦鲤,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必,让它们自在地游便是。这墨色锦鲤倒是与众不同,不随波逐流,偏要逆着众人,朝着那进水口去,说不定那里藏着什么它心心念念的东西。” 太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垂手侍立在一旁,不敢再多言语。 时间一点点过去,假山处依旧毫无动静,熊启也不急躁,静静地看着水面。忽然,水里荡起一波涟漪,熊启心中一动,立刻站起身来,对着身后太监说道:“你们在此等候,朕去那边看看。” 太监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违抗,只能躬身应道:“是,陛下。” 熊启不急不缓地走向假山,轻声问道:“戴公公,是你吗?” 戴恩微微躬身,压低声音说道:“陛下,老奴今日遇到些麻烦,险些被人发现。” “戴公公没事吧?” “老奴没事,只是今日以后恐怕不方便来了。陛下,时间紧迫,你的故事老奴以后有机会再讲,今天要说的是,陛下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你说的可是曹公公、蓝贵妃谋害朕一事?” “陛下已经知道了?” “虽无确凿证据,但朕心中已有几分猜测。这几日宫中暗流涌动,朕岂能毫无察觉。戴公公,你且细细说来,他们到底有何阴谋,又准备何时动手?” “陛下,具体的阴谋老奴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什么动手?” 熊启一愣,还以为你知道的比我多呢,白兴奋了一场。 戴恩见熊启不说话,接着说道:“老奴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蓝贵妃就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曹公公也是搭上蓝贵妃这条线,有了如今这滔天的势力。” 熊启暗道,难怪蓝贵妃和曹德旺要对自己动手,这是害怕自己登基以后,找二人的麻烦,想先下手为强啊。 熊启眉头紧锁,这真是一个难解的局啊,抬头看了看戴公公,说道:“戴公公,如今曹德旺和蓝贵妃勾结,权倾朝野,只手遮天,你可有什么好的计策?” 戴恩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道:“老奴想了半天,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办法来。” 熊启听戴公公也一时无计,心中虽有些失落,但面上并未显露,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假山外随风摇曳的枝叶。熊启回顾自己曾经学过的历史知识,看过的书,看看有没有哪段历史可以借鉴。 当年康熙面对权倾朝野的鳌拜,在宫中训练一群摔跤吧少年。自己要是训练一群摔跤吧太监,估计曹公公没死,自己先摔死了。 当年崇祯面对魏忠贤时,好像和现在的自己很像。熊启只记得崇祯几个月就将魏忠贤收拾了,具体怎么收拾的就不清楚了。 “戴公公,要想铲除曹德旺,光靠咱们两人是不行的,还需要一些找一些帮手。不知道这朝中,有哪些人和曹德旺不合,咱们正好可以利用。” “陛下,这朝中看不惯曹公公做法的,要么下狱,要么告老还乡,只有于大人一人还在坚持着。” “那就麻烦戴公公联系于大人,看他有没有好办法。对了,戴公公,你手底下有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老奴掌管四执库,这些年来手底下倒也有几个可用的人手。” “会武功吗,能不能一个打十个?” 熊启目光灼灼地盯着戴公公,那眼神里满是期待与急切。戴公公微微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陛下,老奴手底下那几个,虽有几分力气,对付普通的侍卫可以,但要说能一个打十个,那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熊启听罢,不禁有些失望,不过有总比没有强,说不准这些人在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戴公公,还得辛苦你再训练训练他们,等练好了,把曹公公骗来看能不能当场擒拿。” 戴恩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陛下放心,老奴定当竭尽全力训练他们。只是这训练非一日之功,且曹公公为人狡诈多疑,要骗他前来并非易事。” 熊启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说道:“那曹公公在宫中势力庞大,但也不是铁板一块,朕看能不能从内部拉拢几个,说不定事就成了。” 戴恩闻言,眼前一亮道:“陛下圣明,此计甚妙。” 熊启问道:“戴公公,你在宫中多年,可知哪些人是曹公公的心腹?” “回陛下,曹德旺在宫中经营多年,势力盘综错杂。私底下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叫蛇鼠一窝坏心肠,狡兔走狗帮凶忙。狐朋鹰党齐登场,乌烟瘴气乱纲常。” “哦,具体说说。” “这蛇指的是蓝贵妃,说她心肠歹毒,草菅人命。这鼠指的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黎逸仙,说他胆小怕事,攀附权贵。这兔说的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李云鹤,说他见利忘义,见风使舵。这狗呢,说的是户部尚书刘秉,说他是曹德旺的忠实走狗,为曹党敛财不择手段。” “至于这鹰自然说的是曹公公,老谋深算,把持朝政。而狐狸,乃是当朝首辅蓝大人,溜须拍马,察言观色。除了这些心腹以外,当然还有不少小喽啰。比如最近刚提拔不久的李福安李公公等。” “李公公么,倒是可以利用一番。”熊启的脑海中不由浮现一张聪明机灵的脸。 “那事就这么定了,戴公公,你负责联络于大人和训练人手,朕负责拉拢分化曹贼。至于以后联络么,戴公公,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这座假山脚下,有一块青石,陛下可将纸条放在青石之下即可。老奴若有消息传递,也会将纸条放在其下,为了安全起见,陛下最好于日出之前取出。” 熊启微微点头,将这个重要的信息铭记于心:“好,朕记下了。公公一路小心,若有紧急情况,务必先保自身安全。” “老奴谢过陛下,时候不早了,老奴得先回去了。” 戴恩微微躬身,身影渐渐隐没在假山后的幽径之中。 第18章 上锁的院子 接下来几日,熊启有事没事就往御花园跑。坐在浮碧亭旁,看一会金鱼。逛一逛假山,翻一翻石头,然而石头下面什么也没有。 熊启将整个御花园逛了个遍,在西北角意外发现了一处上锁的院子,门锈迹斑斑,门口长满青苔,显然这里很久不住人了。 熊启望着那锈迹斑斑、紧闭的大门,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他招手唤来身旁的太监,问道:“这院子为何上锁?里面究竟是什么?” 小太监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陛下,奴才也不知这院子的来历。只听老太监们说过,这院子已经荒废多年,平日里无人敢靠近,更无人敢提及。” 这么神秘么,熊启暗道。他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一群太监,发现了一个岁数较大的、约莫四旬的太监。叫上前来问道:“你可知道这院子的来历?” “回陛下,这院子,这院子曾经闹过鬼。” 熊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又涌起更浓厚的兴趣,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道:“闹鬼?这世间哪来的鬼,不过是人心作祟罢了。你且详细说说,这院子究竟闹过什么鬼。” 那老太监身子微微颤抖,眼神中透着一丝恐惧,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奴才也是听老一辈的太监们传下来的。据说多年前,这院子里住着一位先帝的妃子,不知犯了何事,被打入冷宫,囚禁于此。” “那妃子性情刚烈,受不了这等屈辱,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悬梁自尽了。自那以后,这院子便时常传出奇怪的声音,有时是凄厉的哭声,有时是诡异的笑声,还有太监说在夜里看到过一个白衣女子在院子里飘荡,模样十分恐怖。久而久之,大家便都传这院子闹鬼,再无人敢靠近。” 熊启听完老太监的叙述,用手在冰凉的门环上敲了敲,忽然低笑一声道:“悬梁自尽?朕倒要看看,是哪位娘娘的怨气能在这宫墙里盘桓这么多年。” “陛下万万不可!这院子阴气重,恐伤龙体啊!”领头的总管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熊启懒得回头,只扬了扬下巴:“去取钥匙。” 周围的太监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动。老太监急得额头青筋暴起:“陛下,这钥匙早就遗失了!先帝在位时便下令封存,连内务府的档册里都抹去了这院子的记载……” “那就砸开。” 两个太监犹豫着上前,锈迹斑斑的铁锁用砖头三两下便崩裂开来。随着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打开,一股混杂着霉味与腐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子里的蒿草已长到半人高,枯黄的叶片上还挂着昨夜的露水。正屋的窗纸早已烂成破洞,房梁上结着密密的蛛网。 熊启迈步踏入没膝的杂草,整个院内一览无余,“哪有什么鬼怪,朕怎么没有看见!” 话音刚落,西厢房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总管太监顿时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熊启眼睛一亮,径直朝西厢房走去,推开虚掩的木门时,扬起的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屋内更显破败,靠墙的梳妆台蒙着厚厚的灰,铜镜裂成了蛛网。熊启的目光扫过墙角的木凳,凳脚似乎沾着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他伸手拂去梳妆台上的灰尘,突然指尖一顿。镜面上竟有块巴掌大的地方异常干净,像是才被人擦拭过。 “这院子,果真没人来过?” 身后的老太监吓得腿一软:“奴才……奴才敢保证!谁不要命了敢来这儿啊!” 熊启不再言语,仔细打量屋内的摆设。屋内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床破旧的被褥,那被褥的布料早已褪色发白。 边缘处还破了几处,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散发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味。被褥随意地堆在角落的矮榻上,似是被人匆忙丢弃在那里。 熊启皱了皱眉头,缓缓走近矮榻,蹲下身子,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床被褥。指尖刚一碰到,便感觉到一股潮湿阴冷。 他微微用力,将被褥掀起一角,只见下面压着一块褪色的手帕。手帕上绣着几朵早已模糊不清的花朵,依稀能看出曾经精致的针法。 熊启将手帕捡起,放在鼻尖轻嗅,除了那股霉味,竟还隐隐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先帝在位时,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是谁?” 老太监脸色煞白,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是……是荆选侍。” “荆选侍?”熊启眉头微蹙,脑海中迅速搜索着关于这位妃子的记忆,却毫无头绪。 他转身看向老太监,目光中带着审视,“把你知道的,关于这位荆选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老太监身子抖如筛糠,声音带着哭腔:“陛下,奴才所知有限啊。只听闻这荆选侍本是黔东土司的女儿,被选入宫中之后,因生得容貌秀丽,性情温婉,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被先帝瞧见,便被临幸了,又恰好生下皇子。却被……却被宫中一位嫔妃妒忌。” “那位妃子不会就是蓝贵妃吧?”熊启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老太监,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老太监身子猛地一颤,像是被熊启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到,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英明,正是……正是蓝贵妃。” “那后来如何呢?” “后来荆选侍死在了这里,巡夜的太监路过偶尔听见哭声,便将这里上了锁,不允许人靠近。”曹德旺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说道。 熊启心中一惊,没想到曹德旺会突然现身于此。他强压下内心的波动,目光冷冷地看向曹德旺,问道:“曹公公,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曹德旺道:“陛下驾临这荒僻之地,老奴放心不下过来看看。这里不干不净,陛下还是去其他地方转转,免得惊了圣驾。” 熊启看了一眼,曹德旺微微倾了下身子。暗道看来今天没办法调查下去了,微微颔首说道:“就依曹公公所言。”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一名太监用新锁重新将院门锁上。来到浮碧亭前,突然看见一个男子正在看池塘里的金鱼。熊启一怔,这皇宫之中竟还有这样的闲情之人。问曹公公道:“那是何人?” 曹德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陛下,那人是晋王熊霸。” 熊启走上前去,与熊霸并肩凭栏,笑道:“皇兄,趴这看鱼呢。” “嗯,你瞧那条黑鱼,游得多快!”熊霸指着池中一条乌黑的锦鲤,眼睛亮晶晶的,正是昨日熊启见过的那条。 “这宫里忒没意思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不如池子里的鱼自在。”熊霸噘着嘴,语气里满是孩子气的抱怨。 “可不是嘛,我也觉得闷得慌。”熊启顺着他的话说道,“皇兄若是有空,常来御花园走动,你我兄弟作伴如何?” “有空!天天有空!”熊霸眼睛一亮,连忙抓住熊启的袖子,“你可不许哄我。” “自然不会。” “可我听说,你当了皇帝,是不是特别忙?”熊霸歪着头问,眼神里满是纯真。 “也没什么忙的,奏折自有曹公公帮着看。”熊启笑道。 熊霸听到这话,嘻嘻笑道:“那便好,那便好,以后我可有伴儿啦。”说罢,又伸出手去逗弄池中的金鱼,溅起一片片水花。 第19章 鼠疫和赐婚 熊启暗中打量雄霸,身高和体重和他差不多,但眼神还是小孩子那样清澈,说话和四五岁的孩子一样。 等离开御花园返回乾清宫后,熊启问身边的太监,关于雄霸之事。 雄霸是先帝的大儿子,也是他的哥哥,只是智力发展缓慢,到如今二十多岁了,心智依然如小孩子一样。熊启暗道,在这皇宫之内,无忧无虑未必是一件坏事。 于此同时,文渊阁内,首辅蓝泰、户部尚书刘秉、左都御史于克明三人正看着一份谍报愁眉不展。 山西布政司上了一本奏折,上面写道:晋省今岁奇荒,野无青草,民掘鼠穴夺余粒。然瘟毒随鼠秽流布,十室九殁,伏乞圣慈垂悯... 蓝泰猛地将奏折重重拍在案几上,声如洪钟,沉声道:“晋省灾情已至如此惨烈之地步,若再不迅速赈济,恐生民变,届时局面将难以收拾。刘大人,你户部当即刻行动起来,筹措钱粮,着人押送山西,不得有误!” 刘秉眉头紧锁,苦着脸,拱手作揖道:“首辅大人,非是下官有意推脱此重任。实在是户部如今已是捉襟见肘,难以为继啊。前些日子,辽东边境战事吃紧,为稳军心,已拨了一笔巨额军饷,又调拨大批粮草送往前线。” “紧接着,西北几处州府又遇旱灾,赤地千里,百姓流离失所,流寇四起,兵部侍郎赵毅领兵平乱,又拨了一笔军饷以资军用。如今,户部库房已空空如也,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粮来赈济山西了。” 于克明在一旁听得,眉头也紧紧皱起,宛如两座小山。 他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道:“首辅大人,刘尚书所言不无道理。如今国库空虚,若强行从户部拿钱粮赈灾山西,恐会引发其他连锁反应,牵一发而动全身。辽东和西北正处于关键时期,万不敢断了粮饷,以致引发危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蓝泰来回踱步,神色焦急万分,脚步声在静谧的阁内回响,仿佛是他内心焦虑的写照。他道:“可山西灾情刻不容缓,若再拖延下去,百姓饿死、病死无数,一旦激起民怨,恐比辽东战事和西北旱灾更为棘手。到那时,各地纷纷效仿,天下大乱,我等皆成千古罪人啊!” 刘秉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苦涩与无力:“首辅大人,下官何尝不知山西灾情严重,心急如焚。只是如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户部实在无力再承担如此巨额的赈灾费用。除非……除非能从其他地方临时调拨一些钱粮过来,先解山西燃眉之急,方为上策。” 于克明眼睛一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道:“刘尚书此言有理。只是不知可从何处调拨?如今各地皆有难处,想要找到合适的地方调拨钱粮,恐怕并非易事,还需从长计议。” 刘秉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如今南方几省,虽也有一些小灾小患,但总体还算富足,未受大灾。尤其是江南一带,向来是鱼米之乡,赋税重地,物产丰饶。或许可以从那里先调拨一部分钱粮应急,以解山西之困。” 于克明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江南之地,确实殷实富足。但调拨江南钱粮,也非易事。一来,路途遥远,山高水长,运输耗时费力,恐难及时解山西之急,远水解不了近渴;二来,江南士绅势力庞大,盘根错节,若贸然调拨,恐引发他们不满,生出诸多事端,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 蓝泰闻言,略一思索,果断道:“那就从山东和河北两地就近拨些钱粮吧。刘大人,你立刻拟旨,命两地官员即刻筹措钱粮,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山西,不得有误!” …… 夜色如墨,永宁宫内烛火摇曳,蓝贵妃身着一袭华丽的紫色宫装,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她柳眉微蹙,目光中透着不满与焦急,直直地看向坐在一旁的曹德旺。 “曹公公,如今那小皇帝已然有所察觉,咱们为何还不动手除掉他?难道真要等他羽翼渐丰,将你我二人置于死地不成?” 曹德旺微微眯起双眼,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他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茶水,才缓缓开口道:“贵妃娘娘莫要着急,如今时机尚未成熟,若贸然动手,恐生变故。” 蓝贵妃猛地一拍桌子道:“时机未到?曹公公,你莫不是在敷衍本宫?那小皇帝每日都在暗中谋划,拉拢人手,若再等下去,恐怕你我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娘娘息怒,新帝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即便他有些小聪明,也翻不出老奴的手掌心。咱们如今要做的是稳扎稳打,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蓝贵妃冷哼一声,眼神中满是不信任。“曹公公,你倒是说得轻巧。这宫中暗流涌动,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你且说说,你到底有何打算?” 曹德旺站起身来,在寝宫内缓缓踱步,思索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 “娘娘,老奴倒是有一个绝妙的建议。先帝在时,曾为陛下赐过一门婚事,只是后来先帝突然驾崩,这婚事便耽搁了下来。如今丧期已过,不如咱们将这事重新定下来,等丧期一过,即刻让陛下完婚。” 蓝贵妃眉头紧锁,脸上满是不解。“曹公公,这婚事对那小皇帝来说,岂不是好事一桩?你为何要成全他?莫不是另有隐情?” 曹德旺得意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娘娘有所不知,这婚事是老奴暗中操办的。那与陛下赐婚的女孩,患有肺痨,从小体弱多病,命不久矣。若陛下娶了她,整日面对一个病恹恹的妻子,心情必然烦闷。而且,这肺痨可是会传染的,说不定哪天陛下也会被染上,到时候……” 蓝贵妃听闻,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那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 “曹公公,此计甚妙!如此一来,既不用咱们亲自出手,又能让那小皇帝自食恶果,实在是高明!” 曹德旺微微躬身,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娘娘过奖了,老奴不过是尽心为娘娘分忧罢了。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安排得周全一些,切不可露出破绽。” 蓝贵妃轻轻点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曹公公所言极是,这赐婚之事需做得合情合理,让那小皇帝无法拒绝。你且说说,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事?” “娘娘,后日早朝,老奴会安排几位心腹大臣在朝堂上提及此事,以孝道和祖宗规矩为由,劝说陛下早日完婚。同时,娘娘可派人去那女孩家中,给予丰厚的赏赐,并暗示其家人,若女孩能顺利入宫为后,日后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此一来,那家人定会全力配合,此事便成了一半。” “曹公公考虑得果然周全,就依你所言。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咱们还需在宫中做好安排,以防那小皇帝察觉到什么。” 曹德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娘娘放心,老奴早已在宫中布下了眼线,那小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奴的掌控之中。一旦他有所察觉,老奴便会第一时间知晓。” 第20章 陛下,老奴是戴恩啊 熊启像往常一样,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避开太监,摸了摸假山下的青石。突然,他的眼睛一亮,青石下居然藏着一张纸条。熊启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握在手心,装模作样地返回了浮碧亭。 “皇兄,看这样子快下雨了。咱们一起回去吧,等明日再来。”熊启笑着说道。 熊霸正看得入迷,被熊启这么一提醒,才发觉周围光线暗了下来,风也似乎带着几分湿意,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他有些不舍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说道:“好吧,那咱们先回去,明日再来。” 两人带着太监们往回走,一路上,熊霸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蚂蚁的事儿,那兴奋劲儿丝毫未减。熊启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心思却早已全飞到了那张纸条上。 打发走了熊霸,回到乾清宫,趁着换衣的时间,熊启小心翼翼地从掌心将纸条展开。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匆忙间写就,内容却让他心头一紧:今晚子时,陛下于昭仁殿西侧等候。 熊启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堆满奏折的书房根本没进,和太监一起吃了早点,便领着八个太监前往御花园。待来到浮碧亭前,熊启一眼便瞧见雄霸独自一人静静地蹲在地上,全神贯注,不知在捣鼓着什么。 熊启见状,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跟前,笑着打了声招呼:“皇兄,起得这般早啊。” “别说话,快看!”雄霸头也不抬,只是兴奋地挥了挥手,示意熊启凑近。 熊启饶有兴致地蹲下身,眼睛顺着雄霸手指的方向瞅了瞅地下。只见地上有两个蚂蚁窝,洞口被蚂蚁们用细小的土粒高高垒起,密密麻麻的蚂蚁正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仿佛在进行着一场紧张而有序的大迁徙。 熊启饶有兴致地蹲下身,眼睛盯着那两个蚂蚁窝,问道:“皇兄,这蚂蚁窝有啥好看的呀?” 熊霸兴奋地指着其中一个蚂蚁窝,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发现了宝藏的孩子:“你看你看,这个窝里的蚂蚁好像在搬家呢,它们排着队,一只跟着一只,可有意思啦。”说着,他还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一只小蚂蚁,那小蚂蚁受到惊扰,慌乱地加快了脚步。 熊启看着熊霸纯真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笑道:“皇兄观察得可真仔细。不过这蚂蚁搬家,说不定是要下雨了呢。” 熊霸歪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熊启:“下雨?为啥蚂蚁搬家就要下雨呀?” 熊启耐心地解释道:“我听人说过,蚂蚁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湿度变化。要是它们觉得要下雨了,就会把家搬到地势高的地方,不然雨水会把它们的窝淹掉。” 熊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睛又重新回到了蚂蚁窝上,嘴里小声嘟囔着:“原来蚂蚁这么聪明啊。咦,你看,那个蚂蚁怎么会有翅膀呀?” 熊启顺着熊霸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几只长着翅膀的蚂蚁正扑腾着从蚁窝中飞出。它们在低空盘旋几圈后,便朝着远处悠然飞去,仿佛一群在空中翩翩起舞的小精灵。 熊启微微思索,笑着说道:“皇兄,这长翅膀的蚂蚁可是蚁群中的‘特殊成员’呢。它们是雌蚁和雄蚁,到了特定的时节,就会从蚁窝里飞出来,进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熊霸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好奇与惊喜,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婚礼?蚂蚁也会办婚礼?那它们怎么结婚呀?” “这个朕就不太清楚了。”熊启抬头看看天,原本澄澈如洗、湛蓝无垠的天空,此刻正悄然发生着变化。原本轻柔的如同棉絮般的云朵,像是被一只无形却强力的手肆意揉搓着。 渐渐聚拢起来,越堆越厚,仿佛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正缓缓地遮住天空。 随着云层的不断堆积,阳光被层层遮挡,原本明亮耀眼的御花园,此刻光线变得柔和而昏暗。 四周的景物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隐隐约约,不再那么清晰真切。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湿润气息。 “皇兄先待在这,我去那边看看。”熊启向往常一样,避开太监摸了摸假山下的青石,眼睛一亮,青石下居然有纸条。熊启将纸条握在手心,装模作样的返回了浮碧亭。 “皇兄,看这样子快下雨了。咱们一起回去吧,等明日再来。” 熊霸正看得入迷,被熊启这么一提醒,才发觉周围光线暗了下来,风也似乎带着几分湿意。他有些不舍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说道:“好吧,那咱们先回去,明日再来。” 两人带着太监们往回走,一路上,熊霸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蚂蚁的事儿,熊启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心思却全在那张纸条上。 打发走了雄霸,回到乾清宫,趁着换衣的时间,熊启从掌心将纸条展开。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匆忙间写就:今晚子时,陛下于昭仁殿西侧等候。 …… 雨,如断了线的珠帘,绵绵密密地倾洒了一整天,直至黄昏时分,那如注的雨势才渐渐收歇。 夜幕悄然降临,华灯初上,点点灯火在乾清宫中摇曳生姿,似是暗夜中闪烁的星芒。熊启看着门外一点睡意都没有的太监们,心里很着急。 “你们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熊启说道。 “陛下时候还早呢,这才刚到戊时呢”为首的一个太监说道。 “哦,哦。”熊启看了看自己的这身衣服,晚上出去有点太扎眼了,问身边的太监说道:“有没有颜色暗一点的衣服?” 为首太监微微一愣,随即脸上堆起笑容,躬身道:“陛下,奴才这就去给您找几件颜色素淡些的衣裳来。”说罢,他轻轻招了招手,示意身后一个小太监跟上,两人匆匆往内殿的衣橱走去。 不一会儿,太监捧着几件衣服回来了。熊启接过衣服,仔细打量了一番,选了一件深灰色的长袍,走进内殿换上。 “现在什么时辰了?”熊启走出内殿,再次问道。 为首太监抬头望了望窗外,只见夜色如墨,星辰如细碎的钻石般点缀其中,他估摸着时间说道:“回陛下,刚过亥时一刻。” 熊启心中一紧,子时将近,时间紧迫。脸上挤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去歇着吧。” “陛下还没睡,奴才们怎敢先睡。” “朕有些困了,朕先睡了。”熊启佯装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向床榻,缓缓躺下,还故意发出几声均匀的鼾声。为首太监见状,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其他太监们熄灭部分烛火,只留下几盏昏黄的灯,随后带着众人轻手轻脚地退到外殿,在角落里安静守候。 眼睛却微微眯着,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约莫到了子时,熊启翻下床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双手轻轻握住门闩,缓缓推开门。 那门轴发出一声酸牙的咯吱声,但在寂静的宫内却格外刺耳。熊启刚站在门外,睡眼朦胧的两个太监正惊疑地看着他。 “陛下这么晚了,准备去哪?” 熊启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强装镇定,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朕方才做了个梦,心里有些烦闷,出来透透气。” 那两个太监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赔笑道:“陛下,这夜深露重的,当心着凉。要不奴才陪陛下在殿前走走吧。” 熊启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笑道:“不必了,朕就随便走走,你们继续守着便是。” 另一个太监赶忙说道:“陛下,这宫中夜晚虽看似平静,但难免有些不测。陛下若真要去,还是让奴才们跟着,也好有个照应。” 熊启心中暗自焦急,这纸条上的约定时间紧迫,若被这两个太监跟着,定会坏了大事。他眼珠一转,故作生气道:“朕不过是出去走走,你们如此阻拦,是何居心?莫非这宫中朕连一点自由都没有了?” 两个太监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陛下息怒,奴才们绝无此意,只是担心陛下的安危。” 熊启正不知道如何处理二人,就看见一道黑影在二人身后出现,砰砰两声,两人便晕倒在地。 熊启一看来人,是一个陌生的从未见过的中年面孔,面白无须,风度翩翩。熊启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那中年人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恭敬:“陛下,老奴是戴恩啊。” “戴公公,你的样子……” “老奴不过是易容了,陛下,时间紧迫,请跟我来吧。” 第21章 叶小年 熊启跟在戴恩身后,左拐右拐,避开巡逻的侍卫,很快来到了一处巷子里,熊启感觉有些熟悉,问道:“这里是?” “回陛下,这里是四执库。” 熊启心中一动,四执库乃是宫中存放皇帝四季服饰、冠帽、佩饰等物之所,平日里虽不算戒备森严,但此时深更半夜,戴恩带自己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戴恩将熊启带到四执库里,昏暗的烛火摇曳,映照出库内堆积如山的各类衣物器物。在库房的深处,静静站着一位和熊启有着八九分相似的人,若不细看,几乎难辨真伪。 熊启心中一惊,目光急切地投向戴恩。戴恩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沉稳:“陛下,曹公公将老奴关入大牢,老奴在牢里发现了一人和陛下长得有几分相似。老奴给他化妆成陛下模样,以备不时之需。” 熊启看着这位和自己相似之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小的叫叶小年。” “叶小年,你不会还有个哥哥叫叶大年吧。”熊启调侃地说道。 “陛下你怎么知道。”叶小年一脸疑惑的说道。 戴恩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却迅速恢复了严肃,插话道:“陛下,此刻并非玩笑之时。” 熊启也恢复了神态,问戴公公道:“戴公公,朕记得曹公公好像将你关入大牢了,你又是怎么从那牢里逃出来的?” 戴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陛下,普通的大牢休想关住老奴。而且,那狱卒也曾是老奴的属下,自是愿意相助。” 熊启微微点头,心中稍安,却又听戴恩说道:“陛下,老奴已经联系上了于大人。在明天的朝会上,我们将先对蓝贵妃下手。这叶小年在明天的朝会,不管谁说话,只管点头就好,切不可露出破绽。” 熊启目光在叶小年身上打量了一番,心中虽有担忧,但此时也别无他法,只能微微颔首:“一切依你所言。只是,这叶小年能否真的瞒过众人?” “现在样貌虽然相似,只是神态和举止还差得远,这也是老奴将陛下带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你是说要朕……” “正是如此,还请陛下还请陛下亲自示范,让叶小年得以模仿陛下平日之态,如此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熊启暗想,自己当皇帝也没几天,还没有个皇帝样子,跟自己学什么,学吊儿郎当么。 戴恩见熊启面露难色,轻声宽慰道:“陛下,虽您登基时日尚短,但平日里一举一动,自有天家威严。您只需如常行事,叶小年聪慧,定能学得几分精髓。” 熊启无奈,只好按照自己平常的样子走路,说话,看得戴恩直摇头。接下来是坐姿,熊启坐下来没多久,气便泄了,整个身体瘫在椅子上。 戴恩见状,赶忙上前,轻声却带着几分急切道:“陛下,这坐姿可万万不可如此随意。您乃一国之君,即便是在平日里,也需时刻保持端庄威严,如此方能震慑群臣,彰显皇家气度。” 熊启苦笑着摆摆手:“戴公公,朕这性子一时半会儿哪改得过来,平日里自由散漫惯了。” 戴恩却是不依不饶,耐心劝道:“陛下,如今局势复杂,曹公公一党势力庞大,蓝贵妃又在宫中兴风作浪,若不在这细节之处彰显天威,明日朝会,恐难镇住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呐。” 熊启听了,深知戴恩所言有理,强打起精神,重新坐正身子,努力挺直脊背,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一些。 戴恩见状,微微点头,露出欣慰之色:“陛下,如此便好。叶小年,你且仔细看着陛下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务必学得一模一样。” 叶小年连忙应道:“是,戴公公,小的定当用心学习。” 熊启又示范了几个常见的动作,如抬手示意、微微颔首等,叶小年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努力将这些动作铭记于心。 过了一会儿,熊启有些疲惫了,问道:“戴公公,这样可差不多了?” 戴恩道:“陛下先歇息会,老奴为你化个妆。叶小年,你去旁边再熟悉熟悉。” 戴恩将猪油抹在熊启的脸上,熊启闻见一股难闻的味道,不由皱了皱眉。 “陛下,忍耐一会就好了。” “戴公公,昨日朕在御花园中发现一处上锁的院子。”熊启正说着,突然感觉戴公公的手在自己脸上停滞了一刹,随即又迅速恢复如常。 “陛下,那处上锁的院子,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熊启微微眯起眼睛,回忆着昨日所见:“那院子门上的锁锈迹斑斑,看起来许久未曾开启,周围杂草丛生,朕想看个究竟,就让人给砸开了。” 戴恩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轻声问道:“陛下,那院子里可有什么发现?” “在院子里的西厢房内,发现了破旧的被褥和一面被擦拭过的铜镜。朕问了问,说那里有个妃子被父皇关到那里,说那个妃子姓荆。” 戴恩的手在熊启脸上涂抹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缓缓说道:“看来陛下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老奴曾经说过,陛下在刚出生不久,你的母亲便被蓝贵妃害死了,而你的母亲便姓荆,也正是被先帝关在御花园里。” 熊启听闻,心中一震,原本随意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所以,那处院子便是生母当年被囚禁之地?” 戴恩轻轻叹了口气,手中的动作愈发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易碎品。 “陛下,正是如此。当年蓝贵妃心狠手辣,为争宠不择手段。她嫉妒陛下生母得先帝宠爱,便设计陷害,致使陛下生母蒙冤,被先帝囚禁于那偏僻小院,直至含冤而死。” “朕……”熊启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戴恩打断。 “陛下,仇恨暂且记下,眼下最重要的是明日的朝会。” 熊启暗道,我是个穿越者啊,哪来的仇恨,只是这蓝贵妃阻挡朕剧情的发展而已,另外朕想问的是还有什么线索吗,竟让人给打断了。只是这时候也只能顺着戴公公的话说了。 “戴公公说的是,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戴恩见状,心中稍安,重新拿起桌上的银粉,在熊启眉骨处轻轻扫过,原本英挺的眉峰顿时变得平庸,再换上灰布太监服,镜中人活脱脱一个不起眼的洒扫小监。 戴恩仔细端详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陛下,如此一来,即便有人仔细查看,也难以认出您的身份。” 熊启对着铜镜瞧了瞧,心中暗自赞叹戴恩的手艺,笑道:“戴公公这手艺,真是出神入化。” 戴恩谦逊道:“陛下过奖了,老奴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叶小年,你过来!” 戴恩指着叶小年说道:“陛下,从今日起,便由这叶小年冒充陛下返回乾清宫。陛下先待在这四执库,这里都是老奴的班底,绝不会背叛陛下。” 说罢,戴恩便带着叶小年来到一旁,再次叮嘱他朝会上的注意事项:“叶小年,明日朝会,切记不可多言,无论何人问话,只管点头便是。若有突发状况,一切听从于大人安排。” 叶小年神情紧张却又坚定地点点头:“戴公公放心,小的定不负所托。” 到了寅时,天色依旧漆黑如墨。戴恩将门外的一个小太监叫了进来,对熊启说道:“老奴走了,陛下这两日先在这四执库待着,这是小顺子,有什么事就找他。” “小顺子,好好伺候陛下。” 小顺子连忙跪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声音带着几分惶恐与恭敬:“戴公公放心,小的定当尽心尽力,以死护陛下周全。” 戴恩微微点头,又转头看向熊启,眼中满是关切与郑重:“陛下,老奴此去安排明日朝会之事,您务必保重自身。这四执库虽隐蔽,但也不可掉以轻心,一切行事都要谨慎。” 熊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看着戴恩,郑重说道:“戴公公,朕懂得,你也要小心。” 戴恩躬身说道:“陛下放心,老奴自有分寸。老奴这就去了。” 说罢,戴恩带着叶小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四执库。 第22章 我来皇宫杀两个人 四执库内,烛火摇曳。小顺子凑近熊启,压低声音,神情郑重道:“陛下,在这四执库里,您务必谨言慎行。” 熊启微微挑眉,饶有兴致道:“小顺子,你且说说,朕该怎么做?” “陛下,您此刻扮演的是个小太监,就得有小太监的模样。从今日起,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自称了。”小顺子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熊启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朕不能再称‘朕’?” “正是,陛下。” “那该称什么?”。 “要称‘小的’。遇见贵人时,得说‘小的给您请安’。”。 “这我知晓,你无需再教。”熊启挥了挥手,随即眼珠一转,吩咐道,“小顺子,你去给小的拿一壶酒来。” 小顺子刚要转身去取,却觉有些不对劲,停下脚步,转身说道:“陛下,您如今身份是小太监,凡事得亲力亲为,不能再随意使唤他人了。” “对,对,小的疏忽了,小的疏忽了。小顺子,你提醒得及时。不过,你也不能一口一个‘陛下’地叫,要不,你就唤我‘小六子’吧。” 熊启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学着平日里小太监的模样,微微弓着身子。 小顺子强忍着笑意,应道:“小六子,酒在库房西边的架子上,最上面一层。你可得小心着点拿,千万别碰坏了其他物件。” “小的晓得。” 熊启刚走出门外,便听见院子外面有喊杀声。熊启好奇,打开院门看了一眼,便看见一名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颠颠撞撞从巷道跑来,看见熊启眼睛一亮,推开熊启便进了院子顺手把门关上。 熊启闻见一缕淡淡的香味,还有伸手推他的那一下,暗道竟然是个女人。刚反应过来,那黑衣女子已背靠着院门,大口喘着粗气,眼神警惕地盯着门外。 熊启虽心中惊讶,但也知此刻不是多问的时候,他学着平日里小太监的机灵劲,轻声问道:“姑娘,你这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黑衣女子猛地转头,眼中寒光乍现,沙哑着嗓子低吼:“闭嘴!不想死就别出声!” 她胸口剧烈起伏,捂住腰间的伤口,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珠,那缕淡香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熊启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后退半步,这才想起自己此刻是“小六子”,忙弓起身子,嗫喏道:“小的……小的不是有意的。” 小顺子快步上前挡在熊启身前,压低声音:“姑娘,这四执库是宫里禁地,你藏身在此已是犯了大忌,若是被禁军搜出来,我们都要掉脑袋!”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院门外影影绰绰,追杀声越来越近,急得额角冒出汗珠。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掉脑袋?现在开门,我死你们也活不成。” 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身子晃了晃,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找个地方让我躲半个时辰。” 小顺子眉头紧锁,目光在黑衣女子和熊启身上来回扫视,权衡着利弊。院外的追杀声愈发嘹亮,似鼓点般重重敲击在众人心头。 熊启虽心中慌乱,但见小顺子犹豫,强自镇定下来,扯了扯小顺子的衣袖,低声道:“小顺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先应下她,再从长计议。” 小顺子咬了咬牙,转头对黑衣女子道:“姑娘,你若信得过我们,便随我来。但若你心怀不轨,我们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得逞。” 黑衣女子微微点头,小顺子带着二人来到库房深处,挪开一个巨大的木箱,露出后面一个隐蔽的暗格。他示意黑衣女子进去,黑衣女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闪身进入。 小顺子又将木箱挪回原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熊启道:“小六子,咱们出去看看情况。” 二人刚走出库房,便见一队禁军举着火把冲进院子。为首的将领大声喝道:“尔等可见到一名黑衣女子?” 熊启强装镇定,弓着身子,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大人,小的……小的未曾见到。” 小顺子也连忙附和:“大人,这四执库平日里鲜有人至,小的们一直在此守着,并未见有什么黑衣女子进来。” 那将领目光如炬,在二人身上扫视一番,又环顾四周,似在判断他们话语的真假。突然,他目光一凝,落在地上几滴暗红的血迹上。 熊启心中一紧,暗叫不好。将领冷笑一声,道:“这地上的血迹作何解释?还不从实招来!” 小顺子灵机一动,连忙跪地,哭丧着脸道:“大人,实不相瞒,小的方才不小心被库房里的物件划伤了手,这血迹是小的不小心滴落的,还望大人明察。”说着,他伸出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手上果然有一道浅浅的伤口。 将领盯着小顺子的手看了半晌,又看了看熊启,见二人神情紧张却无破绽,犹豫了一下,道:“暂且信你们一次。若让本将发现你们隐瞒不报,定不轻饶!”言罢,他一挥手,带着禁军匆匆离去。 待禁军走远,熊启和小顺子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小顺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道:“小六子,这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竟引得禁军如此大动干戈?” 熊启摇了摇头,道:“管她是什么人,既然遇上了,便不能见死不救。咱们先去看看她伤势如何。” 二人再次挪开木箱,将黑衣女子扶了出来。此时,黑衣女子已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熊启见状,连忙道:“小顺子,这里有没有止血的药和布?” “有的,有的。我这就取来。”小顺子说道。 熊启将黑衣女子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轻声安慰道:“姑娘,你莫要害怕,禁军已走,你暂且安全了。” 黑衣女子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熊启一眼,虚弱地道:“多谢……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她的声音轻柔婉转,与之前沙哑的低吼截然不同。 不一会儿,小顺子取来药和布。熊启问道:“不知道姑娘伤在哪里,要不要小的帮你敷上。” “不用,我自己来。你们二人转过身去。” “好,小顺子你去门外守着,别让人进来。” 小顺子依言去了门外,熊启也背过身去。身后传来黑衣女子窸窸窣窣解开衣衫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轻微的抽气声,想是触碰到了伤口。 熊启虽努力克制,但好奇心还是如藤蔓般在心底蔓延,他忍不住微微侧头,余光瞥见女子裸露的肩头。 肌肤如雪,在昏暗的库房里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肩头一道狰狞的伤口正汩汩渗血,染红了周围的衣衫。 “看够了吗?”黑衣女子冷冷的声音传来,熊启吓得一哆嗦,赶忙转过头去,脸颊却已泛起红晕。 “姑娘莫怪,小的……小的绝非有意。”熊启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哼。”黑衣女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继续处理伤口。不一会儿,她轻声道:“可以了,转过来吧。” 熊启缓缓转身,只见黑衣女子已重新整理好衣衫,虽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多了一丝镇定。 熊启的目光不自觉地在黑衣女子身上停留片刻。只见她虽因失血而面色苍白如霜,却更衬得眉如远黛,眼似寒星。 夜行衣紧紧贴合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双腿修长而笔直,即便此刻虚弱,也难掩其与生俱来的飒爽英姿。 熊启看得微微失神,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移开目光,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几分。 黑衣女子冷冷地扫了熊启一眼,开口道:“今日之事,多谢二位相救。” 熊启忙摆摆手,说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辈应做之事。只是不知姑娘究竟遭遇何事,竟引得禁军如此追杀?” 黑衣女子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来皇宫是为了要杀两个人。一个是阉贼曹公公。” “该杀!”熊启忙点头称赞道。 “另一个就是大楚皇帝!” 熊启一顿,眉眼转了又转,咬牙切齿地说道:“也该杀!” 第23章 你不是陛下,你到底是谁 清晨,假皇帝叶小年在太监宫女的伺候下,更衣吃完早饭,便被太监领着带到了奉天门前。 奉天门前,文武百官早已整齐排列,各自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今日朝堂之上不知又会发生何事。 叶小年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冕旒,在太监的搀扶下,脚步略显僵硬地走上奉天殿的台阶。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心中紧张得怦怦直跳,只能拼命回忆戴恩的叮嘱,努力让自己的神态尽量自然。 步入大殿,叶小年径直走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缓缓坐下。他微微低头,用余光扫视着殿下的群臣,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威严而沉稳。 此时,朝堂上安静得落针可闻,众臣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位年轻的帝王。 曹德旺站在叶小年的左侧,看着殿下的群臣微微一笑,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曹德旺话音刚落,户部尚书刘秉便出列,躬身行礼后,声音洪亮道:“陛下,臣有本奏。近日山西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且瘟疫横行,若不尽快赈济,恐生民变,望陛下早作决断。” “不知内阁可商议出结果。”叶小年说道。 首辅蓝泰出列说道:“臣等商议,从山东和河北两地就近拨些粮饷,再从国库调拨部分银钱,用于赈济灾民、防治瘟疫。只是如今国库空虚,这两地虽能解一时之急,却难以长久支撑,后续仍需想其他办法。” 叶小年牢记昨日戴公公的叮嘱,说道:“蓝首辅所言有理,就依此法先行赈济。” “陛下圣明!”蓝泰躬身领命,退回班列。 曹德旺见朝堂之上局势暂稳,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嘴角微微上扬,给礼部侍郎王应华使了个眼色。 王应华会意,当即出列,躬身行礼,声音故作恭谨却难掩谄媚:“陛下,臣有要事启奏。先帝在时,曾为陛下赐下良缘,只是后来先帝骤然驾崩,这婚事便耽搁了下来。如今丧期已过,按照祖宗规矩与孝道,理应将这婚事重新定下,即刻让陛下完婚,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王应华话音刚落,阉党纷纷出列附议。一时间,朝堂上“请陛下早日完婚”之声此起彼伏。 叶小年心中紧张万分,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双手在宽大的袖子里狠狠地扣着大腿。他拼命回忆戴恩的叮嘱,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此事……此事容后再议。” 曹德旺却岂会让他轻易蒙混过去,上前一步道:“陛下,此乃先帝遗愿,关乎皇家体面与祖宗规矩,万不可拖延啊。若陛下迟迟不决,恐遭天下人非议,说陛下不孝不仁呐。” 叶小年被他这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又惊又怕,目光慌乱地在朝堂上扫视,希望能看到戴恩或者于大人等自己人的身影,给他们一个求助的信号。可朝堂上众臣众多,他一时根本找不到。 此时,朝堂上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阉党众臣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叶小年,仿佛只要他不答应,就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叶小年知道,自己若再不答应,恐怕这假皇帝的身份就要暴露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微微点头,声音颤抖地说道:“既……既然如此,那便依卿所言。” 曹德旺见叶小年答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 他刚要开口再进一步安排婚事细节,却见礼科给事中张作楫出列,躬身行礼道:“陛下,臣亦有本奏。先帝已故,按照宫中规矩,蓝贵妃作为先帝妃嫔,应册封为太妃,也不宜居住在永宁宫,应搬至偏远一些的宫殿居住,以全礼法。”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蓝泰等蓝贵妃一党的人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而脸色最不好的要属曹公公了。 蓝泰怒目圆睁,指着张作楫大声喝道:“张作楫,你此言何意?蓝贵妃在宫中多年,一直恪守宫规,如今先帝驾崩,你竟要如此羞辱她,是何居心?” 张作楫却不慌不忙,昂首挺胸,义正言辞地说道:“蓝首辅,此乃宫中规矩,并非我张作楫故意羞辱蓝贵妃。先帝在时,蓝贵妃居住永宁宫自无不可,可如今先帝已逝,蓝贵妃若继续居住在此,恐有违宫规礼法,遭天下人非议啊。” 蓝泰闻言说道:“张大人所言虽有理,但蓝贵妃在宫中多年,为先帝尽心尽力,如今先帝刚去,便让她搬离永宁宫,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呐。” 张作楫冷笑一声,说道:“蓝大人,宫规礼法岂能因人情而废?若今日因蓝贵妃而坏了规矩,那日后这宫中还有何规矩可言?还请陛下明断。” 左都御史于克明大步出列:“陛下,臣以为张作楫大人所言极是。宫规礼法,乃祖宗所立,关乎皇家尊严与天下纲常,岂容随意践踏?更何况陛下即日就要大婚,皇后住在哪里?难道要蓝贵妃和皇后住一起吗?这于礼不合,于情也难安啊。” 叶小年见于大人说话了,故作威严地说道:“各位爱卿静一静,朕以为,于大人说得对,宫规礼法不可废。但如今先帝已逝,应遵循礼法封蓝贵妃为太妃,并搬离永宁宫。蓝首辅,你身为朝廷重臣,当以大局为重,莫要因一己私情而置宫规于不顾。” 蓝泰听了叶小年的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虽万分不甘,但又不敢公然违抗皇命。 他咬了咬牙,正欲开口再争辩几句,却见于克明再次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陛下圣明!此举不仅彰显了皇家对宫规礼法的重视,也为天下人树立了榜样。臣以为,应立即安排人手,协助蓝贵妃搬离永宁宫,以尽快恢复宫中秩序。” 曹德旺见局势已定,心中暗恨不已,但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虚伪的笑容,说道:“陛下,于大人所言甚是。不过,蓝贵妃在宫中多年,突然搬离,想必心中也会有些不舍。依老奴之见,不妨等些时日,让蓝贵妃有个准备,再行搬离之事。” 于克明立刻反驳道:“曹公公,此事刻不容缓。宫规礼法不容拖延,若今日因蓝贵妃而开了这个口子,日后这宫中规矩岂不是形同虚设?还请陛下即刻下旨,让蓝贵妃今日便开始搬离。” 叶小年心中明白,于克明这是为了尽快平息这场风波,以免夜长梦多。他看了看于克明,又看了看蓝泰等人,说道:“于爱卿所言有理。即刻传旨,着内务府安排人手,协助蓝贵妃今日便搬离永宁宫。蓝首辅,你身为朝廷重臣,当以身作则,带头遵守宫规礼法,莫要再为此事纠缠不休。” 蓝泰见大势已去,知道再争辩也无济于事,只好无奈地躬身领命:“臣……遵旨。”说罢,他狠狠地瞪了于克明和张作楫一眼,退回班列。 曹德旺看见熊启一反常态,神情也和往常大不一样,只是在朝堂上,他也不敢胡乱开口。 随着一声“退朝”,那如雷般的宣告在大殿中回荡开来,群臣纷纷躬身行礼,而后有序地退出大殿。 叶小年只觉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一般,终于如释重负,双腿发软,差点没站稳,好在身旁太监眼疾手快,赶忙搀扶住他。 在太监的搀扶下,叶小年脚步虚浮地往乾清宫走去。每走一步,他都感觉像是踩在云端,心里七上八下的,满脑子都是刚刚朝堂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 正心不在焉地走着,一回头,就看见曹德旺紧紧跟在身后,那阴鸷的目光正盯着他的后背。 叶小年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额头的冷汗直流。到了乾清宫,叶小年慌慌张张地走进殿内,想要尽快摆脱曹德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然而,曹德旺却如影随形,紧跟在他身后进了殿,还顺手关上了殿门。 “陛下,您身体不舒服吗?”曹德旺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叶小年耳边响起,让他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老奴会一点推拿手法,要不帮您揉揉?” 叶小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张,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他拼命地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仿佛一片在狂风中飘零的树叶。 曹德旺看着叶小年那慌乱失措的模样,嘴角咧开,露出一副难堪的笑容。缓缓走近叶小年,说道:“你不是陛下,你到底是谁!” 第24章 算计 叶小年只觉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乱叫,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强撑着身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曹公公,你……你莫要胡言乱语,朕……朕自然是当今圣上。” 曹德旺冷笑一声道:“哼,还敢嘴硬?陛下平日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老奴都了如指掌。可今日在朝堂之上,你的表现却与往日大相径庭。那些朝臣或许没有察觉,但老奴的眼睛可毒得很。” 叶小年只觉得膝盖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压着,再也承受不住,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曹公公,求求您,饶了小的吧……小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 他一边说,一边重重地磕头,额头渗出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地板。 曹德旺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叶小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缓缓踱步到叶小年面前,一脚踩叶小年的手背上。疼得叶小年惊叫一声,几乎要昏厥过去。 “哼,就你这点出息,也敢冒充陛下?” 曹德旺冷哼一声,看着眼前这冒牌货,脸上阴晴不定。原本他揭穿叶小年,是想看看这个冒牌货背后有没有更大的势力,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胆小如鼠的草包。 若是直接把他杀了,再把真皇帝接回来,自己未必能捞到更多好处。可若是……曹德旺的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阴笑。 不如就让这叶小年假戏真做,继续当他的傀儡皇帝。自己在背后操控着他,岂不是比伺候那个难以捉摸的真皇帝要稳妥得多?到时候,整个朝堂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想要什么没有? 至于那个真皇帝熊启……曹德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留着他始终是个隐患,不如找个机会,让他不明不白地死去。到时候,叶小年这个假皇帝就成了真的,而自己就是一手扶持起皇帝的功臣,地位将更加稳固,无人能及。 想到这里,曹德旺松开了脚尖,语气却缓和了些许,虽然依旧带着阴阳怪气:“起来吧,地上凉,小心伤了龙体。” 叶小年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迟疑地抬起头,看着曹德旺,眼神里满是疑惑。 曹德旺慢悠悠地说道:“陛下,老奴知道你有难处。但你要明白,你的性命,现在可是捏在老奴手里。” 他顿了顿,看着叶小年惊恐的眼神,继续道,“不过,老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乖乖听话,老奴保你继续当你的皇帝,享受这荣华富贵。” 叶小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曹德旺,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许久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曹……曹公公,您……您说的是真的?” 曹德旺嘴角一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慢悠悠地踱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悠悠开口:“哼,老奴说话,自然是一言九鼎。不过,这有个前提。” 说着,他眼神陡然一厉,如两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叶小年,“从今往后,你的一举一动,都得听老奴的安排。朝堂之上,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得先问过老奴。” 叶小年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但他心里明白,此刻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先答应下来,保住这条命再说。他连忙重重地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公公放心,小的一定乖乖听话,绝不敢有半点违抗。” 曹德旺正准备说话,忽然外面太监进来小声说道:“曹公公,蓝贵妃正找您呢。” 曹德旺站起身来,走到叶小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动作看似亲昵,却让叶小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从今天起,你就好好当你的皇帝,老奴会在背后全力支持你。” 说完,曹德旺转身朝殿外走去,看着曹德旺离去的背影,叶小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曹公公赶到永宁宫时,还未踏入殿门,便听到里面传来蓝贵妃那如泣如诉的哭声,那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怨愤,仿佛要把这宫墙都穿透。他眉头微微一皱,脚步却并未放缓,径直走进了殿内。 蓝贵妃正坐在榻上,哭得梨花带雨,妆容都有些花了。见到曹公公进来,她哭得更厉害了,抽抽搭搭地说道:“曹公公,你可算来了!陛下他……他太过分了!今日竟突然下旨,让本宫搬出这永宁宫。本宫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此对待?” 曹公公脸上堆起那招牌式的阴笑,快步走到蓝贵妃身边,轻声安慰道:“娘娘莫要伤心,老奴这不是来了嘛。陛下此举,或许是一时糊涂,老奴定会为娘娘讨个说法。” 蓝贵妃听了这话,哭声稍减,但依旧带着哭腔说道:“讨说法?曹公公,你也不想想,你能有今天,靠的是什么?还不是本宫见你可怜,看你机灵,在陛下面前举荐你,不然你能有如今这权倾朝野的地位?” 曹公公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谄媚的模样,躬身说道:“娘娘对老奴的恩情,老奴铭记于心,没齿难忘。只是移宫一事,今日早朝已经商议定下,陛下金口,再难更改了。” 蓝贵妃听闻曹公公说事情已无更改余地,原本稍减的哭声瞬间又拔高了几分,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她双手紧紧揪着锦帕,整个人瘫倒在榻上,哭得浑身颤抖:“曹公公,本宫在这宫中苦心经营多年,如今却要被如此狼狈地赶出永宁宫,这让我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如何面对这满宫的嫔妃啊!”那哭声中满是绝望与不甘,仿佛要将一生的委屈都倾泻而出。 曹公公看着蓝贵妃这般模样,心中虽有些不耐烦,但面上依旧堆满了虚伪的关切,他轻轻坐在榻边,伸手轻轻拍了拍蓝贵妃的肩膀,柔声道:“娘娘莫要如此伤心,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老奴虽一时无法改变陛下移宫的旨意,但这事情并非毫无转机。” 蓝贵妃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红肿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她一把抓住曹公公的衣袖,急切地问道:“曹公公,你快说说,有什么转机?只要能不让本宫搬出这永宁宫,让本宫做什么都行。” 曹公公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笑,缓缓说道:“陛下今日不过是迫于朝臣压力,不得作出承诺。等过些日子,老奴寻个合适的时机,在陛下耳边吹吹风,再安排一些能让陛下回心转意的事情,到时候,陛下定会念及旧情,将娘娘风风光光地接回这永宁宫。” 蓝贵妃听了曹公公的话,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但眼中依旧闪烁着泪花,她抽抽搭搭地说道:“曹公公,此话当真?你可莫要哄骗本宫。本宫如今在这宫中,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 曹公公连忙躬身,一脸诚恳地说道:“娘娘放心,老奴对娘娘的忠心,天地可鉴。想当年,若不是娘娘在陛下面前举荐老奴,老奴哪有今日这等风光。娘娘的恩情,老奴铭记于心,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排忧解难。” 蓝贵妃听闻此言,心中那股郁结之气稍有舒缓,她从袖中取出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曹公公,既然你如此说,那本宫今日便信你这一遭。只是,你瞧本宫今日这般灰头土脸地出宫,实在是颜面尽失。来日你若真能让陛下将本宫接回来,定要风风光光的,让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曹公公连忙点头哈腰地应道:“娘娘放心,老奴定会让娘娘风光回宫,让那些在背后看娘娘笑话的人都自惭形秽。娘娘今日就先收拾收拾。老奴派几个太监过来帮忙搬东西。” 蓝贵妃微微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罢了,本宫就听曹公公的。希望曹公公不要让本宫等得太久。” 说罢,她莲步轻移,转身缓缓走向妆台,开始收拾自己的首饰和衣物。 曹公公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暗道若是自己也有这一天……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第25章 我叫南君晚 四执库内,熊启和黑衣女子共处一室。熊启当上了小太监,有些不适应。主要是他说话说着说着就忘了自己的身份,雄厚的嗓门出卖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黑衣女子问道。 “我叫小六子,守门的叫小顺子。”熊启顺带介绍了他的朋友。 “我没问他,你的声音怎么有点不像太监?”黑衣女子有些疑惑。 “这个么,昨天刚进的宫,声音还没变过来。”熊启摸了摸鼻子说道。 “你也是进宫要刺杀皇帝么?” “这个么……我哪有什么刺杀皇帝的胆子,不过是被生活所迫,走投无路才进了宫。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父母又早早离世,实在没了活路,想着进宫好歹能混口饭吃。” 黑衣女子紧紧盯着熊启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真假。熊启强装镇定,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无辜。片刻后,黑衣女子缓缓移开目光,冷哼一声:“哼,这皇宫看似繁华,实则是个吃人的牢笼,你既然进了宫,往后可要小心行事。” 熊启连忙点头:“是是是,姑娘说得是。只是姑娘你为何如此痛恨那大楚皇帝和曹公公?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黑衣女子紧紧握拳,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恨声道:“今年山西大旱,赤地千里,百姓们就苦不堪言。可那鼠疫又接踵而至,村子里横尸遍野,十室九空。而那狗皇帝荒淫无度,不理朝政,任由奸臣当道!他日日逍遥自在,可曾想到这天下的百姓过得如何!” 熊启暗道,朕登基不过十日,就干下了这等天理难容的事情? 黑衣女子声音颤抖,继续说道:“曹公公,那个阉狗!他把持朝政,结党营私。与各地贪官勾结,将朝廷拨下的赈灾粮款层层克扣,真正送到百姓手中的,十不足一!” “姑娘,你放心,若真有机会,我定帮你讨回公道。”熊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失言,赶忙捂住嘴,眼神慌乱地看向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微微一怔,目光如炬地盯着熊启:“你此话何意?莫不是与那狗皇帝有什么关系?” 熊启心中暗叫不好,强自镇定道:“姑娘莫要误会,我只是同情姑娘遭遇,又痛恨那狗皇帝的所作所为,这才一时口快。我一个小太监,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最好如此,若让我发现你与那狗皇帝有什么瓜葛,定不轻饶!” “小的也与那阉贼势不两立,今生必将他斩于马下!” 黑衣女子听到熊启这番激昂的话语,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警惕之色,冷冷道:“希望你说到做到,莫要只是嘴上逞强。如今这皇宫内外,像你这样口口声声说要反抗那阉贼的人不少,可真正敢付诸行动的,又有几个?” 熊启心中暗自叫苦,他深知自己此刻处境微妙,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身份,引来杀身之祸。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伪装下去,于是故作愤慨道:“姑娘有所不知,我虽身为小太监,却也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那曹公公祸国殃民,我即便粉身碎骨,也要与他斗上一斗!” 黑衣女子微微点头,目光中的警惕之色稍减,但依旧带着几分不屑:“看你说得如此坚决,倒也不像是作假。不过,你一个小太监能做什么!” 熊启眉眼一转,笑着说道:“小的能给姑娘端茶倒水,鞍前马后呀。” 黑衣女子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那冷若冰霜的面容竟因这一丝笑意有了几分动人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那高冷的模样。 “端茶倒水?哼,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说话间,她不经意地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手腕处那朵栩栩如生的莲花图案瞬间映入熊启的眼帘。莲花洁白如雪,花瓣层层舒展,仿佛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在这略显昏暗的室内显得格外醒目。 熊启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故意露出一副好奇又憨傻的模样,凑近了些问道:“姑娘,你手腕上这花可真好看,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呢。” 黑衣女子眼神一凛,迅速将手缩回袖中,冷冷道:“不该问的别问,管好你的嘴。” 熊启赶忙缩回身子,佯装害怕地拍了拍胸口,说道:“姑娘莫怪,小的就是嘴笨,没别的意思。只是实在觉得这花好看,一时没忍住就问了。”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转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背影显得有些孤寂。天已经大亮了,熊启一想,这聊了半天了还不知名字。 犹豫了片刻,熊启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姑娘,你还没告诉小的你叫什么名字呢。小的以后也好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黑衣女子没有回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我叫南君晚。” “君晚……可是出自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这一句?” 南君晚微微一怔,似是没料到熊启能说出这般文雅的诗句,她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中带着一丝意外,上下打量了熊启一番,冷冷道:“没想到你这小太监,肚子里倒还有些墨水。” 熊启挠了挠头,憨笑道:“姑娘谬赞了,小的不过是在宫中听那些有学问的公公们念叨过几句,便记下了。这诗句与姑娘的名字相配,真是妙极。” 南君晚嘴角微微上扬,虽只是极浅的一抹笑意,却如春日暖阳,瞬间融化了她脸上的冰霜,使得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她走到桌前,缓缓坐下,抬眼看向熊启,轻声道:“你既知晓这诗句,可明白其中之意?” 熊启思索片刻,认真道:“小的以为,这句诗大概是说要珍惜时光,莫要让美好的事物轻易流逝。姑娘名为君晚,想必是希望自己能如诗中所言,在有限的人生里,留下绚烂的光彩。” 南君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点头:“你这小太监,倒还有几分悟性。只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把握时光,做自己想做之事?”言罢,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又变得黯淡起来。 门外小顺子喊道:“小六子,出来干活了。” 熊启应了一声,对南君晚说道:“姑娘,小的先出去干活了,你且在此安心歇着,有什么事叫小的便是。”南君晚微微颔首,熊启这才转身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小顺子见熊启出来,拉着他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小六子,那姑娘怎么样了?可别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熊启拍了拍小顺子的肩膀,说道:“放心,她伤势稳定了些,只要咱们小心应对,应该不会出问题。” 小顺子皱着眉头,担忧地说:“可这禁军还在四处搜查,万一他们再折返回来,咱们可就麻烦了。” 熊启眼神坚定,说道:“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咱们先把手头的活干好,别让人起疑。” 四执库平日没什么大事,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会忙上几天。熊启和小顺子很快干完了手里的活,坐在树底下歇息。 “小顺子,能说说戴公公的事吗?” “回陛下,戴公公自打小的进宫便在这里当差了。承蒙戴公公照料,才没在这宫里受到欺负。” 小顺子微微眯起眼睛陷入回忆,缓缓说道:“戴公公为人和善,对咱们这些小太监向来是能帮就帮。他虽在这四执库当差,可宫里上上下下,不少人都念着他的好。小的听闻,早年戴公公也曾风光过,在先帝身边伺候,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只是后来不知犯了何事,被贬到了这四执库。” 熊启心中一动,追问道:“那他犯的究竟是何事?你可有听闻?” 第26章 天下之大,却无处可逃 小顺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小的也只是道听途说。有人说,是因为戴公公得罪了蓝贵妃,蓝贵妃在先帝面前进了谗言,戴公公这才失了宠。也有人说,是戴公公发现了宫中某个大秘密,被人故意陷害。不过,这些也都只是传言,真相如何,小的实在不知。” “这四执库总共有多少太监,都是戴公公的人么?” “把小的算上总共十二个太监,当然还有八个宫女。在这里的都是戴公公的人。白日在这里当差,晚上便只留下一两个太监值守了。” 熊启微微放心,暗道这些人应该就是戴恩训练的人手了。 到了午饭时分,小顺子特意从小膳房多取了两份盒饭过来。熊启将两份盒饭带进屋内,见南君晚正在闭目养神,轻轻将一份盒饭放在桌上,说道:“南姑娘,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这盒饭虽比不得宫中御膳那般精致奢华,但填饱肚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南君晚缓缓抬眼,目光如月下寒潭般清冷,直直地看向熊启,淡淡说道:“你倒是心细。”声音虽轻,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熊启憨笑着挠挠头,说道:“南姑娘客气了,姑娘有伤在身,又身处这危险之地,小的能照顾一二也是应该的。” 南君晚微微颔首,优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口米饭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动作舒缓而优雅。她咽下米饭后,缓缓开口道:“你虽是个小太监,但言行举止间却与寻常太监不同,倒有几分洒脱不羁。” 熊启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憨笑着说道:“南姑娘过奖了,小的不过是在这宫中见多了人情冷暖,便想着活得自在些罢了。” 南君晚放下筷子,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熊启,冷冷问道:“自在?在这深宫之中,又有几人能真正自在?你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熊启心中暗叫不好,这南君晚心思缜密,自己稍有不慎便可能露出破绽。他强自镇定,故作轻松地说道:“南姑娘说笑了,小的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是觉得人生苦短,若总是被规矩束缚,岂不是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南君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你这小太监,倒有几分歪理。不过,在这皇宫之中,太过特立独行可不是什么好事。” 熊启连忙点头称是:“南姑娘教训的是,小的记下了。” 两人不再言语,熊启也将自己的盒饭拿了出来,不知不觉间胃口大开,吃得津津有味。午饭过后,熊启满足地打了一个嗝,伸了伸懒腰,感慨道:“还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见南君晚不搭话,熊启也不生气,又问道:“南姑娘,听你说山西今年大旱,紧跟着又爆发了鼠疫,那其他地方呢?你们为什么不跑到其他地方躲一躲,等灾情和鼠疫结束了再回去。” 南君晚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透过窗棂,似乎穿越了重重宫墙。“山西之灾,不过是天下动荡的一隅。这几年来,各地天灾人祸不断,江南水患,西北流寇,西南叛乱,辽东更被辽国占领,虎视眈眈,直逼山海关。百姓流离失所,天下之大,却无处可逃。” 熊启听闻,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脸上憨厚的笑容也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南姑娘,这天下怎会乱成这般模样?” 南君晚目光冷冽,似有寒芒闪过,声音中带着几分愤恨与无奈:“这天下乱成如此模样,皆因那昏庸无道的皇帝和祸乱朝纲的阉贼!” “可那皇帝前几日刚死了,新皇帝应该是无辜的吧。”熊启弱弱的说道。 南君晚一听,猛地一拍桌子,骂道:“新皇帝无辜?他既已坐上那龙椅,享受着天下至尊的权势,便要为这天下负责!老皇帝造的孽,他若不能拨乱反正,与那些助纣为虐的文武百官又有何异?这满朝上下,勾结阉党,欺压百姓,致使天下大乱,他们哪一个不该杀!” 熊启被南君晚这突如其来的激烈言辞吓了一跳,手中的筷子差点掉落。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南姑娘,这……这新皇帝刚登基,或许还未站稳脚跟,也许他有心整顿朝纲,只是时机未到呢?” “时机?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流离失所,还要等什么时机?这天下等得起,百姓们等得起吗?他若真有那份心,就该立刻下旨,严惩那些贪官污吏,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可如今呢?山西大旱鼠疫,他可有派过一兵一卒前去救援?江南水患,淹没了多少良田房屋,他又可曾过问过一句?” 熊启一惊,犹豫了一下,说道:“南姑娘,即便如此,若贸然杀尽满朝文武和皇帝,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百姓啊。” 南君晚冷哼一声道:“乱?这天下早就乱了!” 熊启看这架势,有些话快到嘴边又偷偷咽了回去。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熊启低着头,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南君晚方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南君晚则侧过脸,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枝。 就在这时,南君晚突然轻轻动了动身子,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她微微侧头,用极小的声音对熊启说道:“我……我要去方便一下。” 熊启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道:“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看看附近的净房是否方便。”说罢便要往外走,却被南君晚叫住。 “不必了。”她缓缓撑着桌子站起身,动作虽慢却依旧保持着身姿的挺拔,“这院子里应有简陋的如厕之处,你引我去便是。” 熊启引着南君晚往院子角落走,那里果然有间简陋的茅房,墙根爬满了青苔,檐角还挂着几张破蛛网。 他特意往茅房门口站了站,用袖子扫了扫门框上的灰,又转身往廊下退了几步:“姑娘且宽便,小的在那边候着。” 南君晚微微点头,脚步略显迟缓地走进茅房。熊启站在廊下,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四周,实则警惕着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不一会儿,南君晚从茅房缓缓走出,她的脸色依旧清冷,但那微微泛红的脸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羞涩。 熊启赶忙迎上前去,轻声说道:“南姑娘,可还方便?”南君晚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径直往回走去。熊启默默跟在身后,两人一路无言。 很快到了晚上,月色如水,却透着丝丝寒意,将整个皇宫笼罩其中。熊启和南君晚坐在小屋里,幽幽烛火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南君晚的侧脸。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那清冷的模样让熊启也不敢轻易出声打扰。熊启正想着今晚在何处入睡,却听南君晚道:“今晚恐怕会不太平!” “你伤还没好,今晚就别出去杀人了。”熊启有些紧张的说道。 南君晚一愣,错愕地说道:“你想什么呢,我说今晚这里可能有危险。” 熊启闻言露出一丝尴尬,担忧地问道:“这里有危险?是……是冲着你来的?” 他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这间简陋的屋子,墙壁斑驳,窗户纸也有些破损,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能抵挡危险的地方。 熊启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嘈杂的脚步声。熊启脸色一变,低声说道:“你藏在这里别出来,我出去看看。” 南君晚一愣,没想到这小太监竟能挺身而出,只好说道:“你小心一些。” 熊启道:“姑娘放心,有我在,谁也带不走你!”说完便转身走出屋子,却忘了将门也带上。 南君晚摇了摇头,上前将门轻轻关住。 第27章 陛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门外,熊启刚站到院子里,便听见院子大门被砰砰砰地敲响。小顺子和熊启对视了一眼,两人上前问道:“谁啊!” 一个尖尖的熟悉的声音传来:“咱家是司礼监的,奉曹公公之命,前来搜查刺客,速速开门!” 熊启心中一紧,暗叫不好,曹德旺的人竟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他强装镇定,对小顺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慌乱,然后大声回应道:“这位公公,咱这院里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太监,哪来的刺客?您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门外的声音愈发强硬:“少废话!咱家接到密报,刺客就藏在这附近,若不开门仔细搜查,耽误了捉拿刺客的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再不开门,咱家就硬闯了!” 熊启无奈,只好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缓缓走向院门,边走边说道:“公公莫急,这就给您开门。” 他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十几个太监,为首的是一个丰神俊朗、面白无须的太监,正是曹德旺的心腹李福安。 “给我仔细地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李福安吩咐道。 “且慢!”熊启大声喝道,心底急得团团转,这要是搜起来,南君晚藏的那间库房迟早要被发现。 “你是谁,但敢阻挠,小心要了你的脑袋。”李福安斥道。 小顺子看见熊启不要命了,忙给他使眼色,向后拉扯。只是眼色太黑,熊启根本没看着。 李福安紧紧盯着熊启,似乎意外竟然有人敢阻拦他。看着看着,竟在他脸上发现了端倪。 原来戴恩给熊启易容,有时间限制,一些银粉早已脱落,使熊启看起来面目全非。 “去取一盆清水来!” 李福安一声令下,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去找清水。熊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小六子。”熊启回答道。 小顺子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眼神不断向熊启传递着担忧与焦急。他深知,一旦清水泼来,这里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 不一会儿,那小太监端着一盆清水匆匆赶回,盆中的水随着他的奔跑不断晃动,溅起朵朵水花。李福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他缓缓伸出手,示意小太监将水递过来。 熊启迫于压力,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水泼向自己的脸,清水顺着脸颊滑落,露出底下原本的肤色。李福安眯着眼凑近,嘴角还挂着那抹冷笑,可当熊启抬手抹去最后一片水渍,那张轮廓分明、威仪自生的面容彻底显露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这……这是……”李福安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着熊启,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方才还盛气凌人的架势轰然崩塌,膝盖像是被抽去了骨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道:“陛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声呼喊,如同惊雷般在院子里炸开,那些原本还在四处张望、准备搜查的太监们,瞬间都愣住了,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熊启,眼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熊启面色阴沉,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众人,冷冷说道:“怎么,朕在此处,很让你们意外吗?”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李福安额头冷汗直冒,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连忙磕头如捣蒜,说道:“陛下,奴才……奴才不知陛下在此,多有冒犯,还望陛下恕罪!” 其他太监们也纷纷跟着跪地求饶,一时间院子里满是“陛下饶命”的呼喊声。 熊启冷哼一声,说道:“曹德旺派你们来搜查刺客,倒是搜到朕的头上来了。他好大的胆子!” 李福安听到这话,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连忙解释道:“陛下,曹公公他……他也是接到密报,说刺客藏在这附近,这才让奴才等前来搜查,绝无冒犯陛下之意啊!” 熊启暗道,按理说南君晚不应该被发现啊,自己这里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如果昨夜露出破绽,白天过来岂不是更好。难道是自己暴露了,曹德旺借刺客之机让李福安过来,实际上是准备刺杀自己。 而自己又易容了,被杀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再让李福安当替罪羊,而那个叶小年则完全的掌握在曹公公的手里,成了一个傀儡。好狠毒的计策啊! 李福安见熊启不说话,心中愈发惶恐,继续哀求道:“陛下,曹公公他……他定是不知陛下在此,这定是一场误会啊!陛下明鉴,奴才们只是奉命行事,绝不敢对陛下有半分不敬之心呐!” “哦?那曹公公是如何吩咐你的,原话道来!” “曹公公说昨夜有刺客潜入皇宫,欲刺杀陛下,他已打探好消息,说刺客就藏在四执库内,让奴才带上人手,今晚将刺客捉拿,若遇到反抗,就……” “就怎么样?” “就……就地格杀。” 熊启目光一冷,紧紧盯着李福安:“就地格杀?哼,好一个就地格杀!他曹德旺倒是会安排,打着捉拿刺客的幌子,行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陛下,奴才……奴才也是被蒙在鼓里啊!曹公公只说事关重大,让奴才务必全力以赴,奴才实在不知这背后竟有如此阴谋,还望陛下开恩呐!” “李公公,你可曾想过。今日若朕死了,你呢?” 李福安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缓缓抬起头,说道:“奴才,奴才也难逃一死。” “是啊,这曹公公好深的算计,朕今日死了,曹公公为了杀人灭口,第一个要灭的就是你,李福安!” 李福安听到熊启这番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整个人瘫软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不过”熊启话锋一转,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朕向来赏罚分明。你虽被曹公公利用,但若能戴罪立功,朕或许可留你一条性命。” 李福安听到熊启的话,眼中瞬间燃起一丝亮光,抬头急切地说道:“陛下,奴才愿戴罪立功,定不负陛下所托!只是,不知陛下具体要奴才如何行事?” “你无需背叛曹公公,只需对外宣称已寻得刺客踪迹,正要将刺客押回大牢审问。今晚,还要麻烦李公公,陪朕一同返回乾清宫。” 李福安忙不迭地点头,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却不敢伸手去擦。 “陛下放心,奴才定当依言行事,绝不敢有半分差池!” 熊启微微颔首,目光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瑟瑟发抖的太监们,冷冷说道:“今日之事,朕暂且记下。若有人敢走漏半点风声,休怪朕心狠手辣!” 那些太监们如获大赦,纷纷磕头如捣蒜,齐声应道:“奴才等绝不敢泄露半句。” 熊启转身,大步朝着院子外走去,李福安赶忙起身,小心翼翼地跟在熊启身后。 一路上,熊启步伐沉稳,神色冷峻。李福安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一旦事情败露,自己同样难逃一死。想到此处,李福安不禁暗暗叫苦,只恨自己当初为何要接下这趟差使。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乾清宫。门外,值守的侍卫头领已经不是李卫了。那侍卫头领惊诧地看着熊启,说道:“陛下,您不是刚还在里面么,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熊启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往里走去。熊启大步踏入乾清宫,那侍卫头领一脸惊愕与疑惑,张了张嘴却没敢再出声询问。 第28章 今夜你就替朕守门吧 却说南君晚等小六子出去后,便藏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南君晚藏在门后,指尖已悄悄搭上藏在袖中的短匕。 门外的每一丝动静都清晰地传入耳中,从李福安尖刻的喝问,到小六子强作镇定的应答,她的眉头始终微微蹙着。 暗自盘算着若是被搜出,自己又该如何。是自己独自逃走,还是将小六子救下,亦或者他们谁也走不了,今夜都死在这里。 正思忖着,便听见门外李福安下令取清水,南君晚暗道难道小六子易了容,就说么这小子根本就不像一个普通的太监。 “这清水一泼,怕是就要露馅了……”南君晚心中暗自思量,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绝,“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独自面对这等险境。” 正当她准备推门而出,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是李福安颤抖的声音:“陛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声呼喊,如同晴天霹雳,让南君晚愣在原地。她透过门缝,只见李福安和一众太监跪倒在地,而小六子则面色阴沉,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那模样与她印象中那个憨厚的小太监判若两人。她心中虽有万千疑惑,但此刻局势危急,容不得她多想。 直到等小六子和李福安一众太监离去,小顺子敲门她才回过神来。南君晚缓缓打开门,目光紧紧锁住小顺子,急切地问道:“小顺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六子……他怎么成了皇帝?” 小顺子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说道:“南姑娘,此事说来话长。小六子就是陛下,他为了躲避曹公公的谋害,才易容成小太监潜藏在这里。今日之事,多亏陛下机智应对,才化解了这场危机。” 南君晚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重新坐在桌前,玩着手中的匕首,不知道再想写什么。 …… 熊启大步踏入乾清宫,殿内烛火摇曳,静谧中透着一丝压抑。此时已是半夜,殿内已经没什么人了。 穿过走廊,来到一扇门前,猛地一推房门,只听“吱呀”一声,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屋内,叶小年闻声惊慌坐起,睡眼惺忪间,瞧见熊启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神色惶恐的李福安。 看到熊启正站在床前,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陛下……陛下饶命啊!”叶小年终于回过神来,猛地跪在地上,头如捣蒜般磕个不停。 “曹公公发现了我是假冒的,他……他要杀我,我没办法,只好告诉了他一些事情,求陛下饶我一命啊!” 熊启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叶小年,沉声道:“你告诉了他什么?如实招来!” 叶小年身体一抖,差点吓出尿来:“曹公公问小的陛下的行踪,小的……实在害怕,就告诉他陛下可能去了四执库附近。陛下,小的真的是被逼无奈啊,曹公公心狠手辣,若小的不说,他定会杀了小的!” 熊启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好一个被逼无奈!枉朕和戴公公白费一番心血!” 叶小年听到这话,吓得瘫倒在地,抱着熊启大腿道:“陛下,我知道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愿意为陛下做牛做马,只求陛下饶我一命!” 熊启面色阴沉,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你犯下如此大罪,本不应饶恕。但念在你也是被曹德旺胁迫,朕今日暂且留你一条性命。” 叶小年听到这话,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之光,他抬起头,满怀期待地看着熊启,说道:“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开恩!” 然而,熊启话锋一转,语气冰冷地说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李福安!” 李福安赶忙上前,躬身说道:“奴才在!” 熊启目光冷峻,一字一顿地说道:“将叶小年重新关进大牢,严加看守!” 李福安连忙点头称是,然后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一挥手,说道:“把他嘴堵上,带走!” 两个小太监扑向叶小年,不顾他的挣扎,迅速将一块破布塞进他嘴里,随后架起他的胳膊,拖着就往门外走去。 待叶小年被拖走后,殿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熊启缓缓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李福安垂手侍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李福安。” 李福安浑身一颤,赶忙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奴才在。” 熊启目光落在李福安身上,缓缓说道:“这些日子,朕明白了一些事。曹德旺之所以能权倾朝野,在宫中只手遮天,主要是先帝纵容放权。他不过是个阉人,若没有先帝的旨意,他什么也不是。先帝在时,给他三分薄面,任由他在朝堂和宫中安插党羽,培植势力。可如今先帝走了,这权力却并未完全收回到朕的手中。” 李福安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不敢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熊启站起身,在殿内踱步,继续说道:“但朕不会坐视不管。朕每收回一点权力,曹德旺的势力就弱一分。他如今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是强弩之末。那些依附于他的人,不过是看中他手中的权势,一旦他失势,这些人便会如鸟兽散。” 说到这里,熊启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福安,“李福安,你在宫中多年,想必也看透了其中的门道。如今你已卷入这权力的纷争之中,跟着曹德旺,看似一时安稳,实则是在走一条死路。他为人心狠手辣,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一旦他觉得你没有了利用价值,或者成为他的绊脚石,便会毫不犹豫地将你除掉。” 李福安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熊启的话如同一把把利刃,直刺他的内心。他深知曹德旺的为人,这些年在他手下做事,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熊启见李福安有所动摇,便趁热打铁,说道:“而跟着朕,情况则大不相同。朕是天子,这天下都是朕的。只要你能忠心耿耿地为朕办事,朕不会亏待你。日后,朕定会让你享尽荣华富贵,光宗耀祖。而且,如今你已无路可退。今日之事,若被曹德旺知晓,他定不会饶过你。你只有紧紧依附于朕,才能保住性命。” 李福安听着熊启的话,心中渐渐有了决断。他知道,与其继续在曹德旺的阴影下苟延残喘,不如赌上一把,投靠熊启。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李福安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坚定之色。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哽咽地说道:“陛下,奴才愿听陛下差遣。从今往后,奴才的这条命就是陛下的。奴才定当忠心耿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熊启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走上前,亲手将李福安扶起,“起来吧,李福安。朕相信你。从今日起,你便是朕的心腹之人。朕有许多事要交给你去办,你切不可辜负朕的期望。” 李福安站起身,恭敬地说道:“陛下放心,奴才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很好,今夜,你就替朕守门吧。” 第29章 你们,你们两个 翌日天刚蒙蒙亮,乾清宫的朱漆大门才刚泛起一层微光,曹德旺便带着两名小太监匆匆赶来。 他一身石青色蟒纹常服,脸上堆着惯有的谄媚笑容。自昨夜李福安被留在乾清宫当差,他心里便像压了块石头,总觉得要出些什么事。 “陛下起身了吗?老奴曹德旺求见。”他对着守门的侍卫扬声说道,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殿内的人听见。 片刻后,殿内传来熊启沉稳的声音:“让他进来。” 曹德旺迈进殿门时,正见熊启坐在龙椅上翻看奏折,李福安则垂手侍立在侧,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恭谨模样。 “老奴给陛下请安。”曹德旺跪地叩首,膝盖刚触到冰凉的金砖,就听熊启淡淡地开口:“曹公公来得正好,昨夜乾清宫可不太平。” 曹德旺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但很快又强装镇定,赶忙跪地道:“是老奴之错,竟让刺客潜入到宫里,望陛下治罪。” 熊启却忽然笑了,语气和颜悦色:“曹公公何罪之有?说起来你还有功呢。” 曹德旺一愣,抬头茫然地看着熊启。 “若非你平日里将李公公调教得妥帖,他昨夜怎能有这般胆识?” 熊启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李福安,“昨夜李公公忠心护主,及时发现刺客并将其拿住,如今已打入大牢,等候发落。说起来,李公公办事得力,朕正想提拔他。朕打算让他做秉笔太监,协助处理奏章,不知道曹公公有没有意见?” 曹德旺哪敢有什么意见,他心里清楚,熊启这是在一步步削弱他的势力,可如今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陛下英明,李公公素日里勤恳谨慎,提拔他自是再合适不过,老奴哪会有意见。” “如此甚好。”熊启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李福安,“李福安,从今日起,你便任秉笔太监,随侍朕左右吧。” 李福安跪地谢恩,声音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激动:“奴才谢陛下隆恩!定当肝脑涂地,不负陛下重托!” 曹德旺看着李福安那得意的模样,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他强忍着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李福安说道:“恭喜李公公高升,以后咱们可要齐心协力,好好伺候陛下。” 李福安起身,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回应道:“曹公公言重了,奴才定当以曹公公为榜样,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 …… 熊启和李福安两人来到御花园浮碧亭,只见雄霸正蹲在亭边,专注地摆弄着地上的一堆石子。熊启快步走上前去,笑着说道:“皇兄果然还在这里。” 雄霸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道:“你昨日怎么没来?” 熊启微微一怔,随即温和地解释道:“皇兄,昨日朕有事耽搁了,实在对不住。” 雄霸歪着头想了想,似乎并不太懂“有事耽搁”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拉着熊启的手,说道:“那咱们接着玩石子。” 熊启无奈地笑了笑,看了一眼身旁的李福安,李福安会意,轻声说道:“陛下,奴才在一旁守着。” 玩了一阵后,熊启轻轻拍了拍雄霸的手,说道:“皇兄,朕还有些事情要办,先失陪了,改日再陪你玩。”雄霸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又自顾自地玩起了石子。 熊启起身,带着李福安朝着永宁宫走去。一路上,宫墙高耸,树影斑驳,偶尔有一两只小鸟飞过,发出清脆的叫声。 来到永宁宫,只见宫门紧闭,院内寂静无声,往日里的繁华热闹仿佛都已消散。熊启走进宫殿,屋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零星的杂物。他环顾四周,暗道看来蓝贵妃已经搬走了,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在宫殿内徘徊了片刻,便带着李福安返回了乾清宫。走进书房,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章,熊启不禁皱了皱眉头,感到有些头疼。 转头对李福安说道:“李公公,你帮朕把这些奏章整理一下,将那些无关紧要的放在一边,把重要的奏章挑选出来给朕看。” 李福安连忙应下,开始认真地整理起奏章来。 熊启趁着李福安挑选奏章的时机,走出书房,看到两个太监正在打扫庭院,熊启上前问道:“你们两个每日都要打扫吗?” 两个太监见熊启问话,忙跪在地上,回答道:“回陛下,奴才们每日都会按时打扫庭院,不敢有丝毫懈怠。” “起来说话吧,别跪着了。以后在宫内,遇见朕躬身行礼就行了。”两个太监受宠若惊,赶忙起身,躬身站在一旁。熊启和二人说了些家常,问了问二人家里的情况。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宫中亮起了点点灯火。熊启回到书房,突然感觉书房内有淡淡的异香,也没在意。 李福安已经将奏章整理得井井有条,重要的奏章整齐地摆放在左侧,无关紧要的全都归置到了右侧。只是左侧奏章只有三四本,而右侧则摞得像小山一样高。 熊启翻开左边的奏章一看,山东巡抚上书说,山东境内也发生了鼠疫,且疫情蔓延迅速,已有多个州县出现大量百姓染病身亡的情况,地方医馆人满为患,药材短缺,局面十分危急。 熊启的眉头紧紧皱起,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深知鼠疫的可怕,一旦大规模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只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揉了揉太阳穴,放下奏章,缓缓地向门外走去。突然听见外面的两个太监小声在议论他,心中不禁有些好奇,便藏在门后侧耳倾听。 “陛下仁厚,对咱们挺好的,还给咱们好吃的。” “是啊,陛下还和咱们一起吃饭呢,这在别的宫里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知道曹公公怎么想的,要和陛下作对。陛下这么好的人,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小点声,万一让曹公公听见了,咱俩都得掉脑袋。” 熊启正听着,身后李福安轻声说道:“陛下。”门外的太监似乎听见了响动,不再言语。 熊启道:“天色不早了,让外面的两个小太监今夜值守吧,你去歇息。”李福安领命而去,安排好两个小太监值守后,便恭敬地退下。 熊启返回书房,先前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异香,如幽灵般轻巧地钻入他的鼻腔。那香气清幽似山间晨雾,却又隐隐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诡异,丝丝缕缕,撩拨着他的神经,让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陡然加速。 熊启猛地站起身来,眉头微皱,开始在房间内四处搜寻这香气的源头。书架上的书翻了个遍,窗前的花香鼻子嗅了嗅,也不是那种怪异的味道。 随着他一步步靠近大殿的角落,那股异香愈发浓郁起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他的心,引着他不断向前。 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一块略显突兀的副壁上。那副壁与周围墙壁颜色相近,却因常年未动,少了几分岁月打磨的光泽,显得格格不入。 熊启心中一动,缓缓走上前去,正欲伸手推开那副壁。就在这时,那副壁竟自行打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熊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倒退一步,后背紧紧贴在墙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他瞪大了眼睛,定睛看去,只见从那缓缓打开的副壁中,走出一个人来。待看清来人的面目时,他不禁浑身一震,惊呼出声:“南姑娘!” 南君晚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衣袂飘飘,宛如谪仙下凡。只是此刻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她的身边躺着一个小太监,双眼紧闭,面色如纸,一动不动。 熊启看了眼南君晚,又看见她旁边的小太监,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你们两个……” 第30章 若违此誓,天下人皆可唾之 南君晚莲步轻移,自副壁缓缓走出,那双美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熊启。熊启被她这般直勾勾的注视,只觉浑身不自在,脚步不经意间退到了桌前。 “我是该唤你小六子呢,还是尊称你一声陛下?”南君晚盯着熊启,声音清冷如霜。 熊启挤出一丝干笑:“姑娘,你这话可真是吓着小的了,我就是个刚进宫的小太监小六子,哪是什么陛下。” “别装了,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你虽极力伪装,但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岂是一个普通小太监能有的?还有,你知晓那诗句的深意,又怎会是胸无点墨之人?” 熊启心中暗叫不妙,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再隐瞒也无济于事,便挺直了腰杆,目光坦然地看向南君晚:“没错,朕便是刚登基十天的大楚皇帝熊启。” 南君晚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却并未言语,只是突然手腕轻抖,袖口的匕首如一道寒光般闪出,轻轻抵在了熊启的脖子上。 熊启顿时感觉一丝凉意顺着脖颈迅速蔓延至全身,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吓得浑身一颤,颤声说道:“南……南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枉朕昨日还救过你呢!” “我说过,来这宫里要杀两个人,一个是大楚皇帝,一个是那阉贼曹公公。只是没想到,陛下你就是小六子。”南君晚微微摇头,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熊启感觉那匕首的寒意顺着脖颈蔓延至全身,吓得汗毛直立。 “南姑娘,你既已知朕身份,又提及昨日朕救你之事,想必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如今山东鼠疫横行,百姓苦不堪言,朕正为此焦头烂额,若此时朕有个三长两短,大楚必将陷入动荡,百姓也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南君晚微微眯起眼睛,手中的匕首却并未挪动分毫:“陛下,你休要拿百姓来压我。今日我若不杀你,日后你若被那曹公公等奸佞所惑,大楚只会更加民不聊生。” 熊启心中一沉,知道南君晚心意已决,心思急转,脱口说道:“且慢!” “你还有何遗言,本姑娘可以答应帮你!” “南姑娘,朕知道你要杀朕和曹公公,只是今日将朕杀了,曹公公依然逍遥法外,大楚只会更加糟糕。不如你我联手,先将曹公公除掉,朕再自裁与姑娘面前。” 南君晚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决绝的神情,冷冷道:“陛下这算盘倒是打得精妙,想借我之手除掉曹公公,最后再金蝉脱壳?哼,我如何能信你?” 熊启深知此刻生死悬于一线,急忙说道:“南姑娘,朕以大楚皇帝的尊严起誓,若除掉曹公公后朕不履行诺言,必遭天谴,死无葬身之地!况且,姑娘你也清楚,曹公公在宫中势力盘根错节,你一人即便武艺高强,想要取他性命也绝非易事。有朕相助,里应外合,方能万无一失。” 南君晚手中的匕首微微松动,暗道这熊启所言不无道理。曹公公权倾朝野,身边高手如云,自己贸然行动,确实没有十足把握。若能与他合作,成功几率或许会大大增加。但熊启毕竟是皇帝,若他事后反悔,自己又当如何? 熊启见南君晚有所动摇,趁热打铁道:“南姑娘,朕知道你心怀大义,不忍百姓受苦。如今山东鼠疫肆虐,朕日夜忧心,却苦于曹公公等人从中作梗,许多救灾之策无法顺利实施。若能除掉这个奸佞,朕定能全力救灾,让百姓早日脱离苦海。这也是姑娘你想要看到的吧?” 南君晚沉默片刻,终于缓缓收起了匕首,目光坚定地看着熊启:“好,我便信你一次。但陛下需立下字据,将你我今日之约白纸黑字写清楚,若有违背,这字据便是你背信弃义的铁证,到时候天下人皆可唾弃你!” 熊启心中一喜,连忙点头:“姑娘放心,朕这就写!” 说罢,坐在桌前,拿起毛笔在砚台上磨了磨,挥笔在纸上写道: 今朕熊启,大楚之君,与南君晚立此盟约。 山东鼠疫横行,百姓苦不堪言,然曹公公等奸佞之徒,于朝中结党营私、把持朝政,致使救灾之策难以推行,百姓深陷水火。南姑娘心怀大义,欲除此奸佞,以救苍生;朕亦深知其害,早有除贼之心,然势单力薄,难以成事。今朕与南姑娘达成共识,携手共除曹公公。 事成之后,朕必践前诺,自裁于南姑娘面前。若违此誓,愿遭天谴,死无葬身之地,且天下人皆可唾之。 熊启写完,将笔搁下,轻轻吹了吹纸上的墨迹,然后双手捧着字据,恭敬地递给南君晚。南君晚接过,仔细端详了一番,确认无误后,小心地将字据折好,放入怀中。 南君晚正欲说话,忽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呻吟。两人望去,只见被南君晚打晕的小太监正悠悠醒来。熊启给南君晚使了个眼色,南君晚会意悄悄藏进书房的屏风后面。 那小太监刚醒来,便看见熊启在他面前,顿时吓得面无颜色。跪下磕头道:“陛下饶命,是曹公公让奴才这么干的。” “哦?曹公公让你做什么了?你且细细说来,若真有隐情,朕自会酌情处理。” “回……回陛下,曹公公他……他命奴才在这书房中燃起迷香,说是……说是可以提神醒脑。” 熊启为了不让曹公公起疑,温言说道:“曹公公也是一片好意,只是这迷香之事,往后还是需谨慎些。你既已醒来,便先退下吧,莫要将今日之事声张。” 小太监如获大赦,忙不迭地磕头谢恩:“多谢陛下开恩,多谢陛下开恩!奴才定当守口如瓶,绝不敢有半句泄露。” 说罢,他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踉跄地退出了书房。 待小太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熊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屏风后面。南君晚从屏风后缓缓走出,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陛下此举,不怕曹公公生疑?” 熊启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南姑娘有所不知,曹公公在宫中势力庞大,耳目众多。若朕此刻严惩这小太监,只怕会打草惊蛇,让曹公公提前有所准备,反而不利于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不如先稳住他,让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我们也好暗中布局。” 南君晚点点头,看着窗外的夜色渐浓,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落下。熊启关切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过上几日便可痊愈。”南君晚淡淡地回答道。 “时候不早了,要不早点休息吧。”熊启说道。 熊启在前,领着南君晚来到自己寝宫。寝宫宽敞明亮,一个房间内摆放着三张大床,彼此间隔不远。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如同闪烁的星星,将屋内的一切都映照得影影绰绰。熊启和南君晚各自选了一张床躺下,中间那张床空着,仿佛一道无形的界限。 熊启闻见一缕淡淡的清香,那香气清新宜人,不是先前闻见的那种刺鼻的迷香,倒像是从南君晚那边传来的,如栀子花香一样,萦绕在他的鼻尖。 熊启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床幔,却怎么也睡不着。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这寂静让他心里愈发不安。 等了半晌,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不确定地问道:“你不会趁着夜间朕熟睡,一刀把朕杀了吧。” 第31章 曹公公送来四个美人 南君晚原本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黑暗中,她的目光犹如寒星般明亮。“陛下既已与我立下盟约,我自不会出尔反尔。” 一夜无话。第二日熊启吃过早膳后,在书房内翻阅奏折,李福安在一旁伺候着。 熊启道:“朕这些日子看这些奏折,大部分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边疆战事、民生疾苦、贪污腐败一个都没有吗?还是有人故意将奏折留下,不想让朕看见!” 李福安听到熊启这番话,心中一紧,忙躬身道:“陛下息怒,想必是那些官员疏忽,或是奏折在传递途中出了差错,奴才这就去查探一番。” 熊启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奏折重重摔在桌上,“查探?朕看未必是疏忽。这朝堂之上,怕是有不少人想蒙蔽朕的耳目,将朕变成一个聋子瞎子!” 李福安静静地站立一旁,不敢再出声。熊启放下奏折,道:“走,陪朕出去转转。” 正说话间,有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曹公公求见。熊启正心烦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不见。 李福安上前说道:“陛下,奴才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现在还不是和曹公公决裂的时候。” 李福安出去以后,很快就进来了。 “陛下,曹公公送来四名宫女。” 熊启立时警觉起来,“朕身边不缺宫女,他是何意?” “奴婢不知。”李福安实话实说。 熊启沉思一会儿,问:“是曹公公亲自送来的?” “是。” 是罢战示和,笼络新君,还是包藏祸心,暗埋玄机?熊启恨恨道:“回了他!” 李福安小声说道:“陛下,四人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哦?那就叫曹公公进来吧。” 曹德旺躬腰进来,进门就跪倒:“老奴叩见陛下。” “公公请起。公公给朕送宫女来了?可是朕身边不缺宫女啊。” 曹德旺站起身道:“老奴知道皇上身边不缺少侍候,只是新皇登基,总要添一些新人,遣散些年岁稍长的旧人出宫。老奴想,能于闲暇之际稍作歇息,赏心悦目一番,也是好的。这四名宫人,不但貌比月宫仙子,而且歌喉如莺,长袖善舞,皇上忙中偶闲,可供驱使。” “那就多谢公公了。四名宫人在哪儿?” “老奴怎敢当万岁爷一个‘谢’字,万岁爷体谅老奴一片忠心,不嫌老奴年老絮叨,就是老奴的福分了。” 曹德旺朝外一挥手,“进来见过万岁。” 四名宫女走上前来跪倒在地,齐声道:“奴婢参加陛下!” “起来吧。” 四人站起,熊启用目光一一打量。这四位佳人,个个才情出众、容貌倾城。 熊启看向第一人,面容清秀宛如小家碧玉,那双清澈的眼眸灵动俏皮。再看第二人仪态万方,举止间尽显端庄娴雅之态。 第三名宫女身姿婀娜,媚眼含羞,说不出的动人心魄。最后一位高贵典雅,仿佛是从月宫中翩然而至的仙子,超凡脱俗,不染尘埃。 见多了现代美女的熊启,也不禁看的怦然心动。此刻,这四位佳人身着四件色彩各异的裙子,红的似燃烧的火焰,热烈奔放;粉的如天边的云霞,柔美浪漫;蓝的像澄澈的天空,宁静悠远;紫的若缥缈的梦境,神秘梦幻。 熊启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流转,瞬间眼睛一亮,心中的烦闷如同轻烟般,悄然消散了几分。 熊启微微点头,心中暗自赞叹,这四名宫女果然名不虚传,个个都如珍宝般令人惊艳。 他看向曹德旺,嘴角泛起一抹笑意,说道:“公公倒是费心了,这四名宫女朕很是喜欢。” 曹德旺连忙躬身,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说道:“老奴能得陛下欢心,便是老奴这辈子最大的造化。这四名宫女都是经过老奴精心挑选和严格训练的,定能好好侍奉陛下。” “曹公公处处为朕着想,足见忠君爱国之忱。父皇说你可堪大用,果然不虚!” “老奴蒙先皇错爱,又得陛下如此夸赞,纵是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 “听曹公公说,你们能歌善舞,且来一曲助兴罢。” 曹德旺闻听此言,目光微动,旋即朝那四名静立一旁的宫女悄然使了个眼色。那四位宫女会意,应声盈盈起身,敛衽施礼,动作如出一辙,整齐划一。 穿红衣的宫女莲步轻移,率先款步至庭中。她玉指轻抬,似有魔力流转,刹那间,檐下悬挂的铜铃竟无风自鸣,“叮咚”之声清脆悦耳,宛如天籁。 就在这悠扬的铃音里,粉衣宫女莲足轻旋,身姿曼妙如灵蛇,翩然起舞。水袖翻卷,如天边流霞,肆意漫过青砖地面。 与此同时,蓝衣宫女敛声轻唱,歌喉竟真如黄莺出谷,连廊下栖息的白鸽都振翅盘旋,似被这清越曲调吸引。 最末那紫衣宫女静立阶前,忽然抬手,轻轻拂过鬓边那支银簪,足尖轻点地面,身姿轻盈如天鹅,缓缓起舞。裙摆随着她的动作绽开,如月华倾泻而下,洒落一地清辉。 一曲终了,四名宫女再次跪倒在地,齐声道:“奴婢献丑了。” 熊启微微一笑,鼓掌道:“好!好一曲歌舞,朕今日算是大饱眼福了。你们先退下吧,一会听李公公安排。” “老奴也告退了。” 曹公公躬身退出了乾清宫,只留下熊启和李福安二人。 “陛下,这四名宫女如何安排?” 熊启倒想将这四个美人全部收纳,只是一想到这是曹公公送的,便打消了念头。 “你先派人搜一下身,搜完了先安置在偏殿吧。” 李福安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回来复命,称宫女们身上并无异样。熊启微微颔首,心中却并未完全放下戒备。他深知曹德旺在宫中势力盘根错节,此人突然送来四名才情出众的宫女,定非表面这般简单。 “陛下,依奴才看,这曹公公此举,怕是存了拉拢陛下之心。如今陛下登基,朝堂局势未稳,他或许想借此机会,在陛下身边安插眼线,以稳固自身地位。”李福安小心翼翼地说道。 熊启冷哼一声道:“朕岂会不知他的心思。这老狐狸,以为送几个美人就能迷惑朕,简直是痴心妄想。走,陪朕转转。” 第32章 拉拢 熊启领着李福安,从乾清宫一路向西,再转而向北,来到一处名叫太微殿的地方停下。熊启看见有不少道士进出,老远就闻见香火的味道。 “这是什么地方?”熊启微微皱眉问道。 “回陛下,这是先帝炼丹修道的地方。” “你将这里主事的叫来,朕问问。” 李福安领命,匆匆走进太微殿内。不多时,便引着一位身着道袍、仙风道骨的老者出来。那老者见到熊启,连忙躬身行礼,口中念念有词:“无量天尊,贫道见过陛下。” 熊启上下打量了老者一番,问道:“你便是这太微殿主事之人?” 老者微微抬头,恭敬答道:“正是贫道。贫道道号玄真子,受先帝厚恩,在此主持炼丹修道之事。” 熊启眉头微皱,问道:“先帝在时,这炼丹修道之事耗费几何?” 玄真子心中一紧,暗自揣测熊启的意图,小心翼翼地回答:“回陛下,先帝一心向道,追求长生不老之术,这炼丹所需药材、器具,皆为珍稀之物,耗费颇巨。然先帝心怀天下,为求大道,不惜千金,只盼能得仙丹,福泽苍生。” 熊启冷笑一声:“好一个福泽苍生!朕看这不过是劳民伤财之举。你且说说,这些年都炼出了些什么丹药?” 玄真子额头微微冒汗,强作镇定道:“陛下,炼丹之术,本就玄妙非常,需历经无数次尝试,方能有所成。这些年,贫道与一众道友日夜钻研,虽尚未炼出那传说中的长生仙丹,但也炼出了一些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丹药。先帝服用后,龙体康健,精神矍铄,足见丹药之效。” 熊启本想处置这些假道人,转念一想,这些道人说不准可以利用起来,成为对付曹公公的一把利刃。 便和颜悦色勉励了一番:“玄真子道长,先帝一心向道,朕亦能理解这份求道之心。虽未得长生仙丹,但强身健体之效也算有所收获。你们继续潜心钻研,若能有所突破,朕定重重有赏。” 玄真子听闻此言,如蒙大赦,原本紧张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连忙躬身行礼:“陛下圣明!贫道与诸位道友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厚望,定要炼出那能福泽天下、助陛下万寿无疆的仙丹。” 熊启满意地笑了笑,带着李福安离开了太微殿。一路上,熊启沉默不语,李福安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不敢出声打扰。 直到回到乾清宫,熊启才问道:“李福安,不知父皇当年招了多少这样的假道人?” “回陛下,当年先帝为了制衡文武百官,因此大肆封赏道士艺人,可能……可能有上千人吧。” “什么!”熊启闻言,脚步猛地一顿,脸上满是惊愕与愤怒,“上千人?这父皇究竟是被何人蛊惑,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如此庞大的道士群体,每日耗费不知多少银钱,且不谈这劳民伤财之举,他们整日在宫中装神弄鬼,搅得朝堂乌烟瘴气,成何体统!” 李福安见熊启龙颜大怒,吓得连忙跪地,“陛下息怒,先帝彼时或许是被那长生不老的念头冲昏了头脑,这才听信谗言,做出这等糊涂事。如今陛下圣明,定能拨乱反正,还朝堂一个清朗。” 熊启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起来吧,李福安,你觉着这玄真子可堪一用?” 李福安站起身来,微微思索后说道:“陛下,依奴才看,这玄真子虽看着有几分道貌岸然,可在这宫中浸淫多年,想必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不过,他既对陛下有所忌惮,又渴望得到陛下赏识,若能善加引导,或许能成为陛下手中的一颗棋子。” 熊启微微点头:“你所言有理。这上千人在宫中盘根错节,若贸然处置,恐生变故。玄真子既为太微殿主事,在道士群体中想必有些威望,若能将他拉拢过来,逐步掌控这股势力,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陛下英明。”李福安连忙附和道。 已经到了午后,熊启惦记着南君晚,让御膳房准备了饭菜端进自己的寝宫,命李福安在门外大厅守着,并吩咐没有自己允许其他人不得进入。 御膳房送来了四菜一汤,皆是精致佳肴。一道清蒸鲈鱼,一锅红烧排骨,一碟翡翠虾仁,一盘素炒青菜,最后是一碗奶白色的鱼汤,让人垂涎欲滴。 “南姑娘,过来吃饭吧。” 南君晚莲步轻移至桌前,目光在那一道道精致菜肴上扫过,却并未立刻落座。她微微侧首,看向熊启说道:“听闻宫中午膳要二十四菜,熊掌燕窝更是必不可少,怎么到了你这里只有四菜一汤?” “姑娘不知,今时不同往日,大楚国库已渐空虚,朕自当带头缩衣节食,再说朕就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剩下的不都白白浪费了。” 南君晚微微一怔,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惊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她轻轻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翡翠虾仁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后说道:“陛下倒是有这份心,只是不知这宫中其他人是否也如陛下这般节俭。” “朕现在手底下没人,也只能管管自己了。来,你伤还没好,多吃点肉。”熊启说着用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南君晚的碗里。 南君晚看着碗里的排骨,骨头上的肉炖得酥烂,酱汁顺着瓷碗边缘微微流淌。她握着筷子的手指顿了顿,终究还是低头将排骨送入口中。 饭后,南君晚对着熊启说道:“听说,曹阉今早给你送了四个绝色美女?” 熊启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那阉贼能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让朕沉迷美色罢了,再说那四人也不过是普通姿色,如何能与姑娘你相提并论。” 南君晚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熊启,眼中带着几分戏谑:“陛下这嘴倒是甜得很,不过那曹阉送来的人,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莫不是真要留在宫中,养在深闺?” 熊启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那曹阉狼子野心,送这四人进宫,定是不怀好意。朕若将她们赶走,恐会打草惊蛇,让他有所防备。可若留下,又怕她们成为曹阉安插在朕身边的眼线,实在是两难。” 南君晚背手而立,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梧桐叶上,慢悠悠道:“这有何难?曹阉既想安眼线,陛下便给他们安眼线的机会。” 熊启眉头微蹙:“姑娘的意思是......” 第33章 别哭,有朕在 “留着她们,但不必亲近。”南君晚转过头说道。 “给她们安排个偏僻的宫苑,日日好吃好喝伺候着,陛下只需偶尔见见,让李福安透些消息,说她们中有人颇得圣心,引得几人互相猜忌争斗,届时谁是真心投靠,谁还念着曹阉的恩情,不就一目了然了?” 熊启听闻,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不禁拊掌笑道:“南姑娘此计甚妙!如此一来,既能稳住曹阉,不让他生疑,又能借机摸清这四人底细,实在是两全其美之策。” 南君晚微微颔首,神色淡然:“陛下过奖,不过此事还需陛下亲自安排,务必让李福安将戏做足,切不可露出破绽。” 熊启暗道这李福安投靠朕不过两天,朕虽信不过他,只是自己现在无人可用,也只能拼一把了。 起身对南君晚道:“你先待在这里,朕和李公公再商量商量,对了,朕让人拿个恭桶过来,你也好方便用。” 南君晚闻言,脸上突然泛起一丝红晕。熊启到了书房,对李福安道:“那四名宫女一直安排在偏殿也不合适,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李福安沉思了片刻,说道“曹公公送人一是对陛下有讨好之意,二则监视陛下行踪,陛下有所顾虑也是应该的。不如将四人赏赐给曹公公心腹之人,说不定会有人投靠陛下。” 熊启暗道,南姑娘和李公公的想法都挺好的,不如赏赐三人,将其中一人留下,也好安曹公公的心。 “你可知曹公公有哪些心腹?这几个宫女赏赐何人最为合适?” 李福安微微躬身,目光微微闪烁,思索片刻后说道:“陛下,锦衣卫都指挥使黎逸仙和都指挥佥事李云鹤是曹公公的心腹,只是这二人已经完全投靠曹公公了,再送宫女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将宫女赏赐给底下的千户。” “奴才听说锦衣卫千户安如海、雒思成、谢立庭三人虽是曹公公的人,但和黎逸仙不合,或可一用。” 熊启微微点头,思索片刻后说道:“你所言有理。你且去先暗中观察这三人的一举一动,将朕的意思透漏一点,看看他们是否值得朕拉拢。对了,你去将曹公公请来,就说朕有事找他!”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办。” 李福安领命而去,熊启独自坐在书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中透着几分凝重与思索。不多时,曹公公那标志性的尖细嗓音便在殿外响起:“陛下,老奴曹阉求见。” 熊启微微坐直身子,朗声道:“进来吧。” 曹德旺迈着碎步,满脸堆笑地走进书房,躬身行礼道:“陛下找老奴,不知有何吩咐?” “朕听李公公说,先帝在时曾封赏了上千的道士艺人,不知此事真假?” 曹德旺微微一怔,沉声说道:“确有此事,先帝爷当年广纳天下奇人异士,封赏了不少道士艺人,想着能得长生之法,保我大楚千秋万代呢。” “只是朕又听闻这些道人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却月月拿着俸禄逍遥自在。如今我大楚国力日微,再养不起这样的闲人了。不如将这些道士艺人裁撤,所余粮饷一半充国库,一半当做宫内太监宫女的赏赐。曹公公,你看如何?” 曹德旺略一沉吟,发现此举对自己并没有半点不利,反而是一件好事,只是不知陛下心底的想法,只好说道:“陛下圣明,老奴这就去办。” “先别着急,你去先给内阁递个话,让他们商议商议,如果可行,就在朝会上拿出来商议吧。还有先将这消息放出去,让宫里的人都知道,当然也让那些道人也知道此事。” 曹德旺微微躬身道:“陛下思虑周全,老奴这就去办。” 三日的午后,李福安进来向熊启禀报:“陛下,锦衣卫千户安如海三人在门外等候。” “宣他们进来。”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人齐声跪地行礼。 熊启微微抬手,温和地说道:“平身吧。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熊启等三人站起接着说道:“曹公公前几日送来几名宫女,天姿国色,只是朕忙于国事无心顾及,且先帝丧期未满,留下着实可惜。朕瞧着你们三人皆是国之栋梁,平日里为朕、为大楚尽心尽力,朕便想着,将这几位宫女赏赐给你们,望你们好好努力,不辜负朕的期望。” 安如海三人一听,眼中皆闪过惊喜之色,赶忙齐齐跪地:“臣等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熊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随后对身旁的李福安道:“去,把那四名宫女带到这儿来。” 李福安应声而去,不多时,便领着四位身着淡粉色宫装的宫女款款走入书房。 这四名宫女皆是花容月貌,身姿婀娜,一进书房,便盈盈下拜道:“参见陛下。” 熊启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流转,看看这个,眉如远黛,眼若星辰,有些舍不得。再看看那个,肤若凝脂,唇若樱桃,那个也舍不得。 他就这样来回看着,眉头微蹙,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站在一旁的李福安见陛下迟迟没有动静,知道时辰不早,且安如海三人还在外面等候,便压低声音,凑到熊启耳边轻声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做决断了。” 熊启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目光最终定格在那个面容清秀略显紧张的宫女身上,开口道:“就留下她吧。” 熊启话音一落,那宫女微微抬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旋即又恢复端庄,盈盈下拜道:“多谢陛下垂怜。”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 李福安将另外三人带出,对安如海三人道:“三位大人,三位宫女已经带到,你们各自挑选一个带回去吧。” 等三人走远后,李福安返回到书房躬身说道:“回陛下,那三位大人已经走了。” 熊启微微颔首,目光仍停留在那高贵典雅宫女的身上,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微微抬起头,目光温顺而恭谨,声音轻柔地答道:“回陛下,奴婢名唤纪瑶。” 熊启听到“纪瑶”二字,指尖在案几上轻轻点了点,这名字雅致清婉,倒与她身上那份沉静的气质颇为相合。他凝视着纪瑶低垂的眉眼,放缓了语气问道:“纪瑶,瞧你举止不凡,不似寻常人家出身,你的家人何在?” 纪瑶闻言,身子几不可察地一颤,放在身侧的手指悄悄蜷缩起来。她沉默片刻,才缓缓抬起头,眼眶已泛起淡淡的红晕,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落下,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哽咽:“回陛下,奴婢本是左副都御使纪鸿之女。” “纪鸿?”熊启低声念道,脑海里没有任何印象。 纪瑶咬着下唇,声音愈发低微:“家父一生清廉,从未有过贪墨之举。那日曹公公带着锦衣卫闯入家中,翻出的所谓‘赃款’皆是栽赃陷害。家父在狱中受尽酷刑,始终不肯认罪,最终……最终含冤而逝。”说到此处,她再也忍不住,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家破人亡后,奴婢被卖入教坊司,前几日才被挑选入宫,本以为此生再无出头之日……”她说到最后,眼中带泪,声音凄然,惹人生怜。 熊启听罢,心中不由的怜惜,伸手擦拭纪瑶眼角的泪珠:“纪姑娘,别哭,有朕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34章 有你在,朕夜里睡得踏实 “纪大人朕虽未亲见,但他为大楚鞠躬尽瘁,却落得如此下场,实乃朕之过失。你且安心留在宫中,朕会派人暗中调查纪大人之案,待时机成熟,定还你一个公道。” 纪瑶听闻熊启此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旋即盈盈下拜道:“陛下圣明,奴婢……奴婢愿侍奉陛下。” 熊启走到纪瑶身边,轻声说道:“你且先安心住在储秀宫,日后若有何事,尽管告知李福安。” 李福安将纪瑶带下去安顿后,熊启向往常一样来到御花园的浮碧亭,这几天雄霸没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熊启摸了摸石头,石头下面空空如也。路上碰到好几拨太监宫女,偶尔听见他们正在议论说皇上准备裁撤传奉官的事。熊启暗道,看来曹公公办事效率还挺高。 返回自己寝宫,正看见南君晚换上了一件黑色紧身服,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熊启不由蹙眉:“南姑娘这是要去哪?” "自然是去杀那阉贼。" “南姑娘,不是说好了,从长计议么?你要是今晚死了,朕难道要到你坟头自裁吗?” “那你说该如何?这皇宫之中果然让人消磨意志,不过呆了三天,竟让我生出些倦怠来。” “你先别着急,这几日有了新的进展。朕让人散布朝廷要裁撤传奉官的消息,这几日已经到处传开了,那传奉官有数千人,和朝堂之中关系错综复杂,贸然裁撤必定会导致传奉官和曹阉之间发生冲突,到时候我们坐着看戏就好了。” 熊启顿了顿,又道“还有,朕今日刚纳了一个妃子,你若闲着,不如扮作宫女,帮我盯紧些。” 南君晚柳眉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嘴角勾起一抹略带玩味的笑意:“陛下倒是好兴致,国难当头还忙着纳妃。更何况,伺候人的事本姑娘做不来,你还是另选他人吧。” 熊启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苦笑着解释道:“南姑娘,你有所不知,这纳妃并非朕沉湎于儿女情长。实则是为了让曹公公放松警惕啊。那纪瑶是左副都御史纪鸿之女,全家都被曹公公那奸佞害死,她一个弱女子,若不给她个庇护之所,又怎能有机会报仇雪恨?我们若不帮她,那便是将她往火坑里推,让她孤立无援,白白送了性命。” 南君晚听闻,柳眉微微舒展,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旋即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调侃的笑意:“原来如此,看来是我错怪陛下了。不过,伺候人这事儿,本姑娘确实不擅长,但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为了大局,本姑娘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这一回吧。” 熊启见南君晚答应,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南姑娘放心,不会让你真去做什么伺候人的活儿。你只需扮作宫女,暗中留意纪瑶的动向即可。” “行,不过还得麻烦你找件宫女衣服。” “这是应该的,朕这就去。” 熊启叫来两名宫女,说道:“你们二人还有宫女的衣裳么,朕……朕想欣赏欣赏。” 两名宫女听闻熊启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慌乱与羞涩,左边那名稍显年长的宫女慌忙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细得像蚊子:“陛下稍等,奴婢这就去取。” 不多时,两名宫女各自捧着一套宫女服饰回来。左边那名宫女递上的是一身淡粉色宫装,料子是寻常的杭绸,裙摆处因时常走动,边缘已有些许磨损,却洗得干干净净,透着股朴素的清爽。 右边宫女的衣裳则是月白色,袖口镶着一圈浅绿的绦子,腰间系着根同色的汗巾,料子比粉色那套稍厚些,许是春秋时节穿的,衣襟上还别着一朵用彩线绣成的小雏菊,平添了几分娇俏。 “陛下……这是奴婢们平日穿的衣裳,若不合用……”右边的宫女嗫嚅着,头垂得更低了,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熊启看着两人局促不安的模样,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话有多容易引人误会,干咳一声道:“无妨,就这样吧,你们先退下。” 熊启手里拿着宫女的衣服返回寝宫,刚一进门,便瞧见南君晚正倚在窗边,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刀刃在透过窗棂的微光下闪烁着寒芒。 “南姑娘,衣服取来了,你看看哪件合适。”熊启将手中的衣服递上前去,目光不自觉地在南君晚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南君晚放下匕首,转过身来,目光在两套衣服上扫过,嘴角微微上扬:“就那套月白色的吧,看着舒服些,我去换衣服,你先回避一下。” 熊启站在门外,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勾勒起南君晚换装的模样,暗道自己果然是个禽兽,这时候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正胡思乱想间,门内传来一声清越的“可以进来了”。熊启推门的手顿了顿,指尖竟有些发颤。熊启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眼前一亮,几乎要屏住呼吸。 月白宫装的领口松松系着,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寻常宫女会敛眉顺目的姿态,在她身上却成了另一种模样。发间仅用一根木簪绾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偏那双眼睛仍亮得像淬了冰的星子,扫过来时带着惯有的疏离,却因这身素衣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柔和。 如何?”南君晚抬手将鬓边碎发别到耳后问道。 熊启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称赞:“不错,南姑娘这般打扮,若是走在宫中,怕是最耀眼的宫女,朕要是遇上了,怕是要当场封为贵妃了!” 南君晚闻言,嘴角微微一抽,佯装嗔怒道:“陛下这嘴,哄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若真遇上我这般打扮的宫女,怕是陛下第一反应是警惕有刺客,哪里还会想着封妃。” 熊启尴尬地笑了笑,挠挠头道:“南姑娘说笑了,朕岂会如此不分轻重缓急。不过,你虽穿着宫女衣裳,但这肌肤胜雪月宫仙子的模样,走在宫里活脱脱是明灯一盏,曹阉的眼线可不是瞎子,得把自己再打扮丑点。” 熊启从案头取来炭笔与胭脂盒,指尖沾了点黛色在南君晚眉心轻点:"宫中四执库的戴公公最擅易容术,朕前几日扮成小六子就是他帮我画的。"他执笔在她脸颊勾勒两道斜纹,笔锋忽被握住。 "我自己来。"南君晚夺过炭笔,在耳后、颈侧抹出几块青灰,又扯松发髻让碎发更显凌乱。 熊启望着她这副模样,原本清丽的容颜被青灰遮掩,鬓边碎发杂乱地垂着,倒真有了几分深宫底层宫女的落魄感。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好多了,寻常人瞧着,只会当你是哪个宫里头不得志的老宫女。” 南君晚抬手理了理衣襟,眼神扫过铜镜,镜中之人面色暗沉,与平日里明艳照人的自己判若两人,她嘴角撇了撇,显然对这副装扮不甚满意,却也知道眼下不是讲究的时候,只淡淡道:“走吧,去瞧瞧你这位新纳的妃子。” “这几日有你在,朕才敢大胆地吃饭。你这一走,朕都不敢独自吃御膳房的饭菜了。” “原来在陛下眼中,我只是你吃饭试毒的银针?” “不,当然不是,有你在,朕夜里也睡得踏实。” 南君晚闻言脚步顿了顿,肩头微微颤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35章 夜探储秀宫 熊启领着她穿过几条回廊,夜色渐深,宫灯在廊下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沿途偶尔遇上巡逻的禁军,见了熊启皆是躬身行礼,目光在他身后的南君晚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多做停留,显然是被她这副装扮瞒了过去。 储秀宫的宫门半掩着,檐下宫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熊启回头看了眼南君晚,灯光照着她的侧脸,美得惊心动魄。心中暗叹了一声,如此佳人,怎么就成了刺客呢。 轻推宫门,纪瑶端坐于窗边的绣凳之上,手中紧握着半块未竟的绣帕,月光如水,顺着她低垂的发丝倾泻而下,为她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听见脚步声,纪瑶猛地抬头,看见熊启进来,慌忙起身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熊启见她低眉顺目,垂着眼帘不敢看自己,便知她心思。放缓脚步道:“不必多礼,朕来给你送个人。” 纪瑶的目光顺着熊启身后望去,落在那名普通宫女身上。心中微诧,原以为陛下今夜要留宿,方才独坐时,心里像揣着团乱麻,既怕辜负圣恩,又念着亡父的冤屈,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 “这位是小南,”熊启侧身让出身后的南君晚,“往后就让她在你宫里当差,你们年纪相仿,也好说说话解闷。” 南君晚垂着眼,依着宫女的礼数屈膝行礼,袖口扫过地面时带起微尘:“奴婢小南,见过纪妃娘娘。”她刻意压粗了嗓音,又故意佝偻着背,倒真有几分底层宫女的怯懦。 纪瑶这才抬头,望见南君晚脸上的青灰与凌乱碎发,先是一愣,随即慌忙起身避让,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妹妹快起来。陛下跟前的人,怎能给我行此大礼。” 她本就身世飘零,如今虽得陛下垂怜,却也不敢摆半分主子的架子。 南君晚抬眼时,正撞见纪瑶眼底的惊惶。那是一种混着感激与不安的神色,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来之前心中无名的火气不禁消散了几分,反倒生出些怜悯。轻轻一笑道:“纪妃娘娘客气了,奴婢既来了,自当尽心尽力侍奉娘娘。” 熊启见两人并无嫌隙,便放心道:“如此甚好,朕便放心了。你们二人好好相处,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纪瑶恭顺地应了声,目送熊启走出宫门。廊下的风卷起一角裙琚,望着熊启远去的背影,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原是自己想多了,陛下送来宫女,不过是体恤她孤身一人。 “纪妃娘娘,进来吧,夜里凉。”南君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纪瑶摆了摆手,说道:“千万别这样叫,我也只是个刚进宫的宫女,比你……”她望着南君晚的脸,一时不知该称呼姐姐还是妹妹。 南君晚见她欲言又止,便接口道:“小南今年十九岁,不知纪妃娘娘芳龄几何?” “我今年十八岁,如此说来,倒要叫你一声姐姐了。” 接下来几日,熊启一有时间就往储秀宫跑,在这里反而比乾清宫自在多了。到了八月二十五日这一天,熊启在浮碧亭前的假山石头下面。 再次摸到了一张纸条,在无人处打开一看,上面写道:请陛下今晚于储秀宫内等候。 夜色如墨,将储秀宫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偶尔有巡逻禁军经过,踩碎几株花草,惊起几只沉睡的昆虫,很快又恢复平静。 熊启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时,纪瑶正和南君晚在灯下说着话。听见门轴轻响,两人同时抬头,掠过一丝惊讶。 纪瑶手中的绣针啪嗒一声掉在锦缎上,慌忙起身,垂手而立。 门被轻轻推开,熊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微笑着看向纪瑶,轻声说道:“不必紧张,是朕。” “陛下?”纪瑶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衣角。深宫夜色,孤男寡女,皇帝深夜到访,由不得她不多想。 脸颊瞬间泛起红晕,连耳根都热了起来,眼神慌乱地避开熊启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枚闪亮的绣针上。 南君晚也皱起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熊启。这几日皇帝虽常来,却从不过亥时,今夜月已上中天,显然不合常理。 她借着整理烛台的动作,悄然挪到熊启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这时候过来做什么?不怕引人耳目?” 熊启反手掩上宫门,低声道:“深夜前来,是有要事。” 南君晚狐疑地看着他,等着他接着说话。 熊启微微侧头,轻声回应:“今晚戴公公也会来这里,朕也不知地点为何选在此处。先等等看。” “戴公公是何人?” “你且放宽心,是朕的人,能不能除掉曹阉,还得靠他帮忙。” 南君晚心中了然。看来是要商议对付曹德旺的大事,选在储秀宫,或许正是因其偏僻,不易引人注意。她收敛了神色,重新恢复了那副怯懦宫女的模样,垂手侍立在一旁。 三人一时无言,屋内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纪瑶端来茶水,手还在微微发颤。 南君晚则眼观六路,留意着屋外的动静。熊启端着茶盏,无意识地把玩着。直到漏刻指向子时,院墙外忽然传来几声猫叫,短促而有节奏,绝非寻常野猫的叫声。 熊启眼神一动:“来了。” 南君晚立刻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纪瑶虽怕,却也攥紧了袖中银簪,低声道:“陛下……需不需要奴婢做点什么?” “你在此等候,锁好殿门,无论听见什么都别出来。”熊启叮嘱一句,与南君晚快步走向院门。 推开半扇门,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墙根下的暗影。一道佝偻的身影从桂花树后转出,正是戴恩。 他见南君晚跟在熊启身侧,顿时停住脚步,警惕地眯起眼:“陛下,这位是?” “她是纪瑶的侍女,小南,你先在外面守着,我和戴公公说说话。” 南君晚点了点头走到门外站着,戴恩虽仍有疑虑,但此刻并非细究之时。 低声说道:“陛下,老奴已按计划联系上一批对曹党不满的官员,明日早朝,他们会联名弹劾户部尚书刘秉,列举其贪墨赈灾粮款、结党营私之事。” 熊启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刘秉是曹德旺的左膀右臂,拿下他,便能断曹贼一臂。” “正是。”戴恩点头,“只是左都御史于大人那边,虽已搜集到不少曹德旺的罪证,却还缺一份能一击致命的铁证,时机尚未成熟。” 他顿了顿,沉声道:“老奴斗胆恳请陛下,近日对曹德旺多些赏赐安抚,让他放松警惕。待于大人那边准备妥当,再一举发难。” 熊启沉默片刻。他自然明白“欲擒故纵”的道理,只是想到要对曹德旺那老狐狸虚与委蛇,心中便一阵窝火。但眼下大局为重,也只能如此。“朕知道了,会按你说的做。” “还有,陛下之前问及的那些人。”戴恩压低声音,“老奴已安排他们每日夜间在城外训练,招式身法都已初见成效,再过半个月,应能派上用场。” 这便是戴恩暗中训练的那批可靠太监。熊启闻言稍安,有这批人手,日后对付曹德旺的私人武装,便多了几分底气。“辛苦戴公公了。” “为陛下分忧,是老奴的本分。”戴恩微微躬身,“事不宜迟,老奴先行告退。明日朝会,还望陛下静观其变。” 说罢,他再次看了南君晚一眼,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院墙外又一声若有似无的猫叫,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第36章 莫紧张,朕不会吃了你 熊启与南君晚返回屋内,纪瑶连忙起身相迎。熊启摆了摆手:“夜深了,朕也该回去了。你们安心歇息,不必惊慌。” “陛下,要不今夜就留在这里。”纪瑶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愣了一下,仿佛那几个字不是从自己口中吐出。 她垂着头,鬓边的碎发遮住泛红的脸颊,生怕听见熊启的拒绝。 熊启确实有些意外。这几日相处,纪瑶总是怯生生的,此刻竟能鼓起勇气说这话。 他看了眼窗外,月色已过中天,外面黑洞洞的,确实不是返程的好时机。 更重要的是,戴公公刚走,谁也说不准曹德旺的人有没有在暗处窥探,深夜往返乾清宫,反倒更容易引人怀疑。 “也好。”熊启的声音很轻,却轻轻送到纪瑶的耳边:“今夜便叨扰了。” 纪瑶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的惊喜,随即又低下头去,手指绞着裙摆轻声道:“陛下说的哪里话……奴婢这就去收拾内室。”说罢便要转身,却被南君晚轻轻拽了拽衣袖。 南君晚眉头还没松开,她看了看熊启,又看了看纪瑶泛红的耳根,终究没说什么,只低声道:“我去烧些热水来,夜里凉。” 转身走向外间的小炉时,她特意放慢脚步,用眼角余光扫过熊启。他正望着窗外出神,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柔和了些,倒不像平日里那般威严。 纪瑶收拾内室时,手还在发颤。她将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铺开,又取了干净的帕子摆在床头,动作却有些笨拙,好几次差点碰倒妆台上的瓷瓶。熊启站在门口看着,忽然开口:“不必忙了,简单些就好。” “是。”纪瑶应声停下,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瓶身,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纪瑶慌乱地站在原地,脸颊滚烫得似要烧起来,眼神慌乱地不知该落向何处。熊启轻步走进内室,在一张圆凳上坐下,目光温和地看向纪瑶,轻声说道:“莫要紧张,朕不会吃了你。” 纪瑶微微抬起头,目光与熊启交汇的瞬间,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陛下……奴婢……奴婢只是不知该如何伺候陛下。” “朕不用你伺候,你和小南睡在里间,朕睡在外面就好。” 纪瑶闻言连声道:“这……这如何使得?陛下是万金之躯,怎能睡在外面?” “那难道让小南出去,咱俩睡里面?” 纪瑶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是被泼了胭脂,连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红。她慌忙摆着手,语无伦次道:“不……不是的……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指尖绞着裙摆,眼神慌乱地瞟向南君晚,像是在求助。 “娘娘看我做什么,这种事你自己决定。” “好了,都别闹了。”熊启站起身来,走到纪瑶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朕说睡外面就睡外面,你们不必再争。深更半夜的,都早些歇息,明日还不知会有什么状况。” 纪瑶感受到熊启掌心传来的温度,身体微微一颤。她抬起头,偷偷看了熊启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陛下……要不还是奴婢睡外面吧,奴婢身份卑微,怎能让陛下屈尊。” 熊启摇了摇头,目光温和而坚定:“哪来那么多规矩。今日情况特殊,朕睡外面能及时应对可能出现的状况。你们只管安心睡在里面,养好精神。” 南君晚见熊启态度坚决,也不再劝说,走到纪瑶身边,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娘娘,既然陛下如此安排,咱们就听陛下的吧。夜已深了,咱们赶紧收拾收拾歇息。” 熊启解了外袍,在软榻上躺下。锦褥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竟比乾清宫更让人放松,被褥里透着好闻的香气,耳边隐约传来里间纪瑶压抑的呼吸声,还有南君晚翻身的轻响,忽然觉得这深夜的储秀宫,竟有种奇异的安稳。 一夜香甜,当窗外的天色隐隐透出一抹极淡的鱼肚白,熊启从软榻上坐起身来。 他动作极轻,轻轻掀开被褥,可软榻还是发出了一声极细微的吱呀声。里间的帐子动了动,纪瑶本就睡得浅,昨夜心绪不宁,四更天刚合眼,此刻被这轻微的响动惊醒,立刻撑着身子坐起来。 侧耳听着外间的动静,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下意识地看向身侧。南君晚也醒了,正悄无声息地坐起身,眼神清明,显然早已没了睡意。 “是陛下醒了?”纪瑶轻声对南君晚说道。 南君晚点了点头,推了推纪瑶的胳膊道:“咱们也别赖床了。” 纪瑶胡乱拢了拢鬓边的碎发,点了点头,跟着南君晚悄声下床,悄悄掀开门帘,便看见熊启的目光正好和她对上。 熊启的目光在纪瑶脸上停留了片刻,见她鬓边碎发凌乱,一副慌张的样子,看起来楚楚可怜。走过去帮她理了下头发,温声道:“醒了?昨夜睡得好吗?" 纪瑶低着头,红着脸道:"奴婢睡得很安稳……倒是陛下在外面,夜里……" 熊启抬手打断她的话,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发梢:“无妨,朕歇得安稳。”他目光转向一旁的南君晚,微微颔首,“今日早朝,朕得走了。” 纪瑶低着头,听见熊启的脚步声渐远,才敢抬起眼,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心口像是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南君晚碰了碰她的手肘,眼尾带着促狭的笑意:“还看呢,人都走了。” 纪瑶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脸颊的红晕却久久未褪。 熊启走出储秀宫时,天已大亮。守在宫门外的内侍见他出来,连忙躬身行礼,脚步轻悄地跟在身后。 廊下扫地的宫女们瞥见这一幕,手里的动作慢了半拍,眼神飞快地在彼此脸上流转。待熊启的身影转过回廊,细碎的议论声便像檐角滴落的露水般涌了出来。 “陛下竟真的在储秀宫待了一夜?” “可不是嘛,昨儿夜里我瞧着陛下进去就没再出来,纪姑娘她们……” “嘘!小声些!” 第37章 何人能解长安之困 细碎的话语顺着风飘进熊启耳中,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脚步未停。回到乾清宫时,殿内早已备好热水。 宫女们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朝服跪伏在地,为首的掌事宫女莲心上前,小心翼翼地为他宽衣。 出了乾清宫,天边的鱼肚白已被染成绯红,熊启来到奉天门时,文武百官已经站好。 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德旺见熊启赶来,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熊启的手臂。待熊启在龙椅上坐定,曹德旺转身面向群臣,高声宣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礼部侍郎周可温持笏出列,声音铿锵:“臣启陛下!先帝在位时,为恤人情,多有传奉官之设。然此制日久生弊,冗员充斥,徒耗国帑而无实绩。臣斗胆谏言,即刻裁汰冗滥传奉官!此举可省巨费,充盈国库,以应时艰!” 此言一出,其他大臣纷纷附议,一时间殿内响起一片赞同之声。熊启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既如此,吏部侍郎,此事便交由你负责,务必妥善处理,不可有失公正。” 吏部侍郎连忙出列,躬身领命:“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未及喘息,兵部尚书李煌珲已捧着紧急军报,急趋而出,声音带着压抑的惊惶:“陛下!西北急报!流寇洪铁山部,拥众十万,于八月二十攻陷潼关!贼焰滔天,现正倾巢围攻长安!长安守军寡不敌众,形势岌岌可危!兵部侍郎赵毅……赵毅大人兵败潼关,现已退守长安城内,拼死据守,遣使告急!恳请陛下火速发兵驰援!迟恐……长安不保!” “长安?!”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潼关乃关中门户,长安更是西北重镇,若长安有失,后果不堪设想!恐慌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 熊启心头剧震,面上却竭力维持镇定:“贼势竟如此猖獗!李大人,依你之见,当派何人领兵挂帅,解长安之危?” 李煌珲面露难色,目光扫过一班武将勋贵,竟无人敢与之对视。西北流寇凶悍,洪铁山更是悍匪出身,朝廷几次围剿损兵折将,如今长安被围,谁去都可能是九死一生。朝堂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熊启眉头紧锁不知如何时,左都御史于克明排众而出,声如洪钟:“陛下!臣斗胆举荐一人!” “哦,何人?” “原陕西巡抚,宋伯雅!宋大人久镇陕西,熟知地理民情,更曾数次剿灭当地巨寇,威震一方!其统兵之才,朝中罕有匹敌!虽……虽因事系狱,然值此国难当头,正当启用此等干才,戴罪立功!” “众卿以为如何?” 朝堂之上,众臣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之声渐起。有的微微点头,似认可于克明之言;有的则眉头紧锁,面露忧虑之色。 片刻后,刑部尚书黄大元率先站出,拱手道:“陛下,于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宋伯雅昔日于陕西颇有功绩,对西北局势熟悉至极。如今长安危在旦夕,启用宋伯雅,或可解燃眉之急。” 话音刚落,户部尚书刘秉却出列反对:“陛下,宋伯雅虽曾有功,但他身负罪责,若此时启用,恐难以服众。且朝廷律法森严,若因战事而轻易开此先例,日后恐生更多事端。” 此言一出,又有几位大臣纷纷附和,认为启用戴罪之臣不合规矩,有损朝廷威严。 熊启见朝堂吵得不可开交,大声道:“诸位爱卿先安静一下。”等众人安静后,熊启扫过阶下群臣:“诸位以为,除宋伯雅外,还有何人能解长安之困?” 这话问得极轻,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深潭。方才还议论纷纷的朝堂,顷刻间又陷入死寂。是啊,满朝文武,熟悉西北军务的本就寥寥,敢去硬碰洪铁山那伙亡命之徒的,更是一个没有。 “既然这剿匪只有宋伯雅一人,此事就不用争了。传朕旨意,即刻赦免宋伯雅罪责,官复原职,加三边总督,统领京营五千精锐,整顿八日后出发,到达陕西后自行募兵!吏部即刻拟旨,不得有误!” 众臣见熊启决心已定,皆不敢再言,纷纷躬身领命。 熊启又看向兵部尚书李煌珲:“李大人,你即刻与宋伯雅商议出兵事宜,务必确保粮草、军械充足,尽快发兵。同时,传令沿途各州府,全力配合宋伯雅大军,不得有误!” 李煌珲神色凝重,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协助宋大人早日出兵,解长安之围!” 就在众人以为风波稍定时,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左遗直手持厚厚奏章,神情肃穆地走到御前。 “臣,左遗直,冒死劾奏户部尚书刘秉!刘秉在任期间,罔顾国恩,结党营私,倚仗权势,败坏朝纲,荼毒地方黎庶,其罪昭昭,罄竹难书!臣等已查实其四项大罪:其一,监守自盗,贪污国家仓廪赈灾粮款,致使饥民饿殍遍野!其二,滥征横敛,巧立名目盘剥商民,中饱私囊!” “其三,事发之后,为掩盖罪迹,竟敢纵火焚烧户部河南清吏司部分账册卷宗,销毁铁证!其四,勾结奸商,收受巨额贿赂白银高达二十万两,致使朝廷盐铁专卖之利尽入私囊!此等蠹国巨贪,若不严惩,国法何在?天地不容!臣等泣血陈奏,恳请陛下圣裁!” 左遗直话音刚落,整个朝堂彻底炸开了锅!如果说西北军情是外患,刘秉案就是内爆的惊雷!尤其是“河南清吏司账册被焚”和“二十万两白银贿赂”,简直骇人听闻!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尚书刘秉更是曹德旺门下的头号大将,权势熏天!弹劾他的,竟是素来以刚直闻名的左遗直! “胡说!血口喷人!”瘫软在地的刘秉猛地挣扎起来,脸色惨白如纸,涕泪横流地朝着熊启叩头,“陛下!陛下明鉴啊!左遗直……他与臣有私怨!他这是构陷!构陷忠良啊陛下!臣冤枉!曹公公……曹公公救我……”他下意识地向曹德旺投去求救的目光。 熊启居高临下地看着刘秉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瞥了一眼一旁脸色阴沉如水的曹德旺,心头暗爽。昨夜已知晓此事,此刻正是要借“群情激愤”之势发力。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够了!刘秉!朝堂之上,失仪至此,成何体统!左遗直身为御史,风闻奏事乃是本职,岂容你咆哮公堂?你所奏之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着令三司即刻会审此案!限尔等三日之内,查明左都御史左遗直所奏刘秉四条罪状是否属实,人证物证,务求确凿,不得有丝毫疏漏!若刘秉确有其罪,严惩不贷!若左遗直诬告,亦当反坐!退朝!” 第38章 大楚不灭,凌霄永存 熊启刚返回乾清宫,在书房的紫檀木椅上坐定,便有小太监禀报说,曹德旺正跪在门外求见。 “宣他进来!” 曹德旺战战兢兢地走进书房,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道:“陛下,老奴年老体弱,实在不堪东厂厂公重任呐。如今朝堂风云变幻,老奴每思及此,便觉心力交瘁,恐误了陛下大事,还望陛下准老奴辞去此职,安享余年。” 熊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如炬地盯着曹德旺,缓缓开口道:“曹公公,正值国难当头,西北军情告急,朝堂又出刘秉这等巨贪搅乱朝纲。你是先帝信任的臣子,多年来为朝廷尽心尽力,此时怎能逃避责任?这东厂厂公一职,你还得继续当着,为朕分忧解难。” 曹德旺心中暗道,这辞呈是交不成了,只得叩头道:“陛下如此信任老奴,老奴纵使粉身碎骨,也定当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熊启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说道:“曹公公忠心可嘉,朕也不会亏待你。你与侄子曹良臣,为朝廷立下诸多功劳,朕今日便赏赐你们丹书铁券,可保你曹家世代荣华,世袭罔替。” 曹德旺磕头谢恩道:“老奴叩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熊启等曹德旺站起身来,突然低声说道:“曹公公,朕曾听闻先帝在位时,炼制过不少丹药,朕这几日时常感到精力不济,尤其是昨夜在储秀宫时,朕……朕有些力不从心。不知道曹公公可有这种丹药?” 曹德旺听闻熊启要丹药,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微微低下头说道:“陛下,先帝在时确实有段时间沉迷炼丹,彼时宫中炼丹之风盛行,太微殿中炉火日夜不息。只是后来先帝病重,太医们皆言丹药之中或有燥热之性,恐对龙体有损,再没人敢给先帝吃丹药,炼丹之事自然也就停止了。” 他顿了顿,余光悄悄瞥向龙椅上的身影,见熊启眉头微蹙,忙又补充道:“不过宫内的太微殿现在还在,老奴可以派人问问,看看能否寻得昔日丹师,或是找到那炼丹的秘方。” “嗯,你且去,最好找到太微殿的主事之人,朕要亲自过问。” 等曹德旺出去以后,熊启吩咐李福安道:“你去替朕走一趟大牢,去帮朕看望一下宋大人,让他明早到文华殿等候,朕想见见他!” 暖阁内熏香袅袅,熊启靠在椅背上,只觉得眼皮沉重如铅。昨夜储秀宫风波迭起,今日朝堂更是惊雷滚滚,心神耗费极大。 李福安领命去诏狱传旨后,他本想再思索一下刘秉案与宋伯雅出征的细节,倦意却如潮水般涌来,不知不觉便在靠椅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小太监刻意放轻却清晰的声音将他唤醒:“陛下,太微殿玄真子道长在殿外候见。” 熊启猛地睁开眼,瞬间清醒。他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袍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宣。” 厚重的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青色道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道人缓步而入。他步履从容,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正是太微殿主事炼丹方士玄真子。 玄真子进门后,目光低垂,姿态恭谨地行了大礼:“贫道玄真子,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道长免礼。”熊启示意他起身,目光落在对方腰间悬挂的阴阳鱼玉佩上,“太微殿这些年清修不易,道长倒是比从前清癯了些。” 玄真子垂眸浅笑:“贫道修道之人,不求外物,唯愿心内澄明。” 熊启说道:“玄真道长,在太微殿供奉多年,想必对宫内之事,也略知一二?” “贫道方外之人,只知侍奉炉火,炼制丹药,以求为陛下延年益寿,宫中俗务,实不敢过问。” 熊启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忽然话锋一转:“道长可知,今日早朝,礼部已议定裁撤传奉官之事?” 玄真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颔首:“略有耳闻。传奉官一职本是先帝恩旨,如今裁撤,想必是朝廷要革除积弊了。” “革除积弊?不过是曹公公要把省下的银子,都赏给宫里的太监罢了。”他抬眼看向玄真子,继续说道:“道长久在宫中,该知道这宫里到底谁就说了算。朕这个皇帝,不过是个摆设。” 玄真子身形微顿,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了道袍下摆:“陛下言重了……” “重吗?裁撤传奉官是曹公公的意思,赏银子也是曹公公的意思。他要掏空国库养着一群阉竖,朕连说句反对的话都不能。道长你说,这天下,到底是姓熊,还是姓曹?” 玄真子沉默片刻道:“陛下今日召贫道来,想必不只是为了说这些。” “爽快。朕知道太微殿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传奉官里,多少人靠着给先帝炼丹的名义混吃俸禄,真正为太微殿添置过一件法器、一粒丹砂的,没有几个。曹公公把裁撤的银子赏给太监,却连太微殿的香油钱都克扣,道长就甘心?” 玄真子喉结微动,低声道:“贫道修行之人,不争这些。” “可你手下的弟子要吃饭,太微殿的神像要香火!”熊启猛地提高声音,又迅速压低,“道长,你我做笔交易如何?你帮朕除掉曹德旺,等朕真正掌了权,即刻下旨修建天下第一观,赐名凌霄,就建在皇城根下。朕任命你为国师,总领天下道教事务,钦赐金印、玉册,许你凌霄观世代供奉,大楚一日不亡,凌霄观一日不倒!” 玄真子听闻熊启这番话,脸色变了又变。熊启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着急。 沉默良久,玄真子缓缓抬起头,沉声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曹公公权倾朝野,耳目众多,若要动手,必须谋划周全,一击即中,否则,陛下与贫道都将陷入绝境。” 熊启见玄真子意念有些动摇,趁热打铁说道:“道长,朕知此事凶险万分,但曹德旺祸乱朝纲,若不将其铲除,朕这江山迟早要落入他手,到那时,莫说太微殿,恐怕整个天下都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玄真子微微皱眉,思索熊启所说的话,熊启又道:“道长,朕也不强求你与那曹德旺正面交锋,做那打打杀杀的勾当。你只需在宫中暗中留意他的举动,为朕传递些消息,再搜集些他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罪证即可。待朕掌握足够证据,便可名正言顺地将他绳之以法,还朝堂一片清明。” 第39章 风云突变 玄真子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松动。熊启见有转机,继续说道:“道长修道之人,当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曹德旺专权误国,结党营私,苛待忠良,这是他种下的‘恶因’。如今朝野上下怨声载道,西北流寇已成坐大之势,山西山东鼠疫横行,这些都是‘恶果’初显。”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曹德旺以阉竖之身窃据权柄,视纲纪如无物,视百姓如草芥,这等逆天而行之事,道长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它继续滋长?” 玄真子闻言,喉间轻轻滚动了一下。熊启见状,又道:“道长在太微殿炼丹,所求不过是‘顺天应人’四字。何为顺天?便是诛除奸佞,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何为应人?便是解黎民倒悬,让苍生免受涂炭。你若助朕除去曹德旺,便是在拨乱反正,是在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难道不是修道人最该积的莫大功德?” 他往前倾身,目光灼灼地盯着玄真子:“反之,若道长袖手旁观,任凭曹德旺继续作恶,待他祸国殃民之事做绝,天道降罚之时,太微殿身为宫中道场,难道能独善其身?那些靠着曹德旺混吃俸禄的假丹师已被裁撤,可道长与太微殿的弟子们,难道要背着‘助纣为虐’的因果,在青史中留下骂名?” 终于,玄真子缓缓抬起头,三缕长须在胸前微微晃动,声音低微却让熊启正好听见:“陛下要贫道如何做?” “道长只需如常炼丹,偶尔借送丹之名来见朕。曹德旺疑心重,定会派人监视太微殿,你越是不动声色,他便越难察觉。待找到证据那天……” 他顿了顿,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一字一句道:“便是他的‘果报’到了。” 等玄真子离开后,熊启独自坐在书房,累垮一样瘫坐在椅子上。方才那番话,既是试探也是裹胁,如今玄真子松了口,这盘棋总算落了关键一子。 他起身踱了几步,暖阁内的熏香渐渐淡了,偌大的书房只有他一人,熊启的目光落在书房中厚厚的一摞书架上,书架上的典籍层层叠叠,经史子集排列森严,多是先帝留下的旧物,蒙着薄尘。 随手抽出一本《资治通鉴》,翻开几页,心思却仍系在西北与朝堂之上,难以沉入。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书架顶端那些较少被触碰的典籍匣子。 其中一个深色锦匣吸引了他的注意。它放在最上层,位置隐秘,匣面织锦略显陈旧,却无积尘。熊启踮脚将它取下。 匣子没有上锁。打开,里面并非厚重的治国方略,而是几册装帧精美、纸张异常柔软的书卷。他随意翻开一册,映入眼帘的并非圣贤文章,而是一幅幅笔触细腻、姿态大胆的春宫秘戏图! 画工精湛,极尽狎昵之能事,旁边还配有极为露骨的诗词解说。再翻看其他几册,内容大同小异,皆是此类不堪入目的房中术图谱与艳情小说。 熊启眉头紧紧皱起,心中一阵厌恶翻腾。这种东西出现在皇帝书房?他立刻翻看书册封面和扉页寻找来源。 在最后一册的扉页空白处,一行熟悉的恭谨小楷映入眼帘:“臣蓝泰恭录异域奇书,进献吾皇御览,聊博圣颜一哂,伏乞圣裁。”落款是成德八年六月。 “蓝泰?!”熊启瞳孔微缩,这位曾经位极人臣、以清流自居、学问渊博的首辅大人,私下里竟然给先帝进献这些东西? 他将书册丢回锦匣,重重盖上。暗道这老狐狸,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却是这般嘴脸!不过这东西说不准以后会有什么用处,熊启搬了凳子放回原位。 …… 却说曹德旺将玄真子带到乾清宫后,一路上走来脸色阴沉的可怕,路上碰到的太监和宫女无不胆战心惊,生怕自己走错路引得曹公公不快。 “公公,刘大人若是供出些证据,不利于公公……”身后的心腹小太监怯生生地提醒。 曹德旺猛地停下脚步,侧脸看向那名小太监,眼底掠过一丝厉色,语气却平静得可怕:“咱家做事,还用得着你教?” 小太监被他眼神一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奴才该死!奴才多嘴!求公公饶命!” 曹德旺没再看他,负手继续往前走,朱红色的宫墙在晨光中投下斑驳的阴影,将他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去,把锦衣卫指挥佥事李云鹤给咱家叫来,就说咱家在值房等着他,有天大的事商议。”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小太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一溜烟跑了。 半个时辰后,锦衣卫指挥佥事李云鹤步履沉稳地走进曹德旺的值房。他身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进门便拱手行礼:“云鹤见过干爹。不知干爹急召儿子前来,有何吩咐?” 曹德旺坐在铺着软垫的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阴鸷地看着李云鹤:“云鹤,今日朝堂之事,你也该听说了吧?” 李云鹤点头:“干爹,儿子略有耳闻。户部刘尚书被左佥都御史弹劾,罪证确凿,陛下已令三司会审。” “略有耳闻?”曹德旺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刘秉是咱家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他屁股底下有多少不干净的东西,咱家心里清楚!如今他被人揪住了辫子,一旦把咱家供出来,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李云鹤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道:“干爹言重了。儿子与干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不敢有二心!只是……刘尚书那边,恐怕……” “恐怕什么?”曹德旺打断他的话,眼神冰冷,“刘秉虽然蠢笨,但还不至于分不清轻重!咱家今日找你来,就是要你替咱家跑一趟诏狱,给刘秉传句话。” “干爹请讲,儿子一定带到。” 曹德旺站起身,走到李云鹤面前,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告诉刘秉,他犯下的那些事,咱家都知道。如今陛下震怒,三司会审在即,他最好识相点,一口咬定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只要他能扛下来,他的家人,尤其是他那个不到三岁的小孙子,咱家会替他照看好,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平平安安。” 说到这里,曹德旺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若是他敢乱咬一气,把不该说的都说出来……哼,你告诉他,后果他承担不起!到时候,别说他的小孙子,就是他刘家的祖坟,咱家也能给它刨了!” 李云鹤心中一寒,连忙低头道:“云鹤明白!云鹤这就去诏狱,定让刘尚书认清形势,安分守己!” “去吧。”曹德旺挥了挥手,重新坐回太师椅上,闭上了眼睛。 第40章 曹德旺的心腹,投靠朕了! 第二日一早,晨曦初照,熊启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冕旒,端坐在文华殿的御座之上。殿内香烟袅袅,金碧辉煌的装饰彰显着皇家的威严。 宋伯雅身着戎装,英姿飒爽却又带着几分历经沧桑的沉稳,大步踏入殿中。熊启抬眼望去,只见此人虽已年近五十,却依旧身形高大如塔,肩宽背厚的身板将戎装撑得笔挺,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沟壑,却丝毫未减其武将的悍然之气。 宋伯雅单膝跪地,朗声道:“臣宋伯雅,参见陛下!” 熊启微微抬手道:“宋爱卿平身,赐座。” 宋伯雅起身,谢恩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身姿挺拔如松。 熊启道:“宋爱卿,西北流寇肆虐,百姓苦不堪言,朕心甚忧。今日召你前来,便是要与你商议这西北剿寇之事。” 宋伯雅神色一凛道:“陛下放心,臣自当肝脑涂地,为陛下分忧,为百姓除害!” 熊启微微点头,示意他起身,接着说道:“朕听闻你久经沙场,经验丰富,此次剿寇,朕对你寄予厚望。只是如今西北局势复杂,流寇狡猾多端,你且说说,你有何良策?” 宋伯雅沉思片刻,目光坚定地说道:“陛下,流寇虽众,但多为乌合之众,缺乏训练与纪律。臣以为,当以精锐之师,直捣其老巢,同时分兵截断其粮道与退路,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再者,可张贴告示,晓谕百姓,凡能提供流寇线索者,必有重赏,如此可断其耳目,使其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熊启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爱卿所言极是,此计甚妙。不过,朕亦知此次剿寇,粮饷与武器装备乃是关键。如今国库虽不甚充裕,但朕已下令,务必在八日内为你拨足粮饷与精良武器装备。你在京城整顿一番,待一切准备就绪,便即刻出发。” 宋伯雅心中一暖,再次跪地谢恩:“陛下如此厚爱,臣感激涕零。只是臣还有一事相求。” 熊启微微皱眉:“爱卿但说无妨。” 宋伯雅犹豫片刻,说道:“陛下,此次剿寇,臣恐朝中有人掣肘。臣在朝中树敌不少,若有人从中作梗,恐误大事。” “爱卿放心,朕既将此重任交予你,便定会全力支持。只要朕能做到的,朕一定办到!” 宋伯雅心中大定,再次起身,抱拳说道:“有陛下此言,臣再无后顾之忧。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托,早日荡平西北流寇。臣若不能荡平流寇,收复长安,愿以死谢罪。” 熊启见宋伯雅立下如此重誓,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旋即抬手道:“大楚有宋将军这样的人,是我大楚之幸。不过朕要的是荡平流寇、收复长安的捷报,而非卿的性命。爱卿可在京营中抽取五千精兵,立即着手整顿,七日后,朕会亲自为你送行!”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时间不等人,朕就不留你了,你且去吧。” 一日之间,朝堂风云大变。到了夜间,熊启正在书房看着奏折,突然李福安进来禀报说曹德旺的心腹太监求见。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瘦小、眼神闪烁的太监战战兢兢地走进书房,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奴才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熊启端坐在案后,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冷冷开口:“你深夜求见,所为何事?若是敢有半句虚言,朕定不轻饶!” 那太监浑身一哆嗦,连忙磕头如捣蒜:“陛下明鉴,奴才不敢有半句假话。奴才是曹公公的心腹,今日冒死前来,是想向陛下揭发曹公公的种种恶行。” 熊启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问道:“哦?他有何恶行,你且细细说来。” 太监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与紧张:“陛下,那曹德旺在宫外有一座私宅,奢华无比,其规模与装饰,比之皇宫内院的一些偏殿也不遑多让,许多地方甚至逾制了。那宅子里,亭台楼阁、假山池沼应有尽有,所用之物皆是珍奇异宝,许多都是从民间搜刮而来。” 熊启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但仍强压着怒气问道:“还有呢?” 太监见熊启没有打断自己,胆子大了几分,继续说道:“曹公公家中妻妾成群,那些女子,皆是年轻貌美,可没有一个是他明媒正娶的。全是他仗着自己的权势,强抢民女而来。有些女子已有婚约,有些甚至家中还有年迈的父母需要照顾,可都被他强行掳走,害得那些家庭家破人亡啊,陛下!”说到此处,太监竟假意抹起了眼泪。 熊启冷哼一声,目光愈发冰冷:“继续说,别光说这些,可还有其他事?” 太监身子一颤,连忙说道:“有,有,陛下。曹公公还养了一支私人武装,那些人个个武艺高强,对他忠心耿耿。平日里,这支武装就隐藏在他的私宅周围,表面上说是护院,实则是为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有谁敢违抗他的命令,或者对他不利,这支武装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许多无辜之人都死在了他们手中。” 熊启听罢,心里暗道这曹公公的日子倒是比朕过得逍遥多了,不过这小太监说的话也不能全信,说不定是曹德旺故意派来的。等小太监说完,熊启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来告诉朕此事是何居心?曹德旺乃先帝托付重臣,做错一两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有些事情明显就是你这小太监栽赃的,你说,朕要是将你还给曹公公,你会有何下场?” 那太监吓得瘫倒在地,连连求饶:“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奴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愿遭天打雷劈。” 熊启冷冷地看着那太监,半晌也不说话。约莫一炷香后,终于缓缓开口道:“今日你前来揭发曹公公,朕望你对朕一片忠心,其情可悯,暂且饶过,朕不会对曹公公讲,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过……若是曹公公有什么对朕不利的言语举动,务必及时禀报于朕,你可听清楚了?” 那小太监如蒙大赦,连忙磕头道:“奴婢懂得,奴婢懂得!” 第41章 最先人头落地的是谁 夜色再次漫过紫禁城的琉璃瓦时,储秀宫的烛火比昨夜亮堂了些。纪瑶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手中捏着一根彩线,正耐心地教南君晚如何绣出花瓣的渐变层次。 “这里的针脚要斜着走,像这样轻轻挑过锦缎的纹路,颜色才会自然过渡。”纪瑶的指尖纤细,捏着绣针在绢面上游走,留下浅浅的痕迹。南君晚学得认真,只是常年握惯了兵器的手总有些僵硬,绣出的线条歪歪扭扭,惹得她自己都低声笑了起来。 “还是妹妹手巧,我这笨手笨脚的,怕是学不会了。” 纪瑶刚要开口安慰,殿门便被轻轻推开。熊启一身常服,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目光扫过灯下相依的两人,嘴角不自觉地漾起笑意。 “朕倒是来得巧,正赶上两位姑娘传艺?”他缓步走近,目光落在纪瑶泛红的脸颊上,昨夜她局促不安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此刻灯下看她,倒添了几分柔和。 纪瑶手一抖,绣针差点戳到指尖,慌忙起身,低下头杏礼,南君晚看了熊启一眼,装模作样了一番。 熊启看着纪瑶慌张的样子,故意往前凑了半步,逗她说道:“今日……有没有想朕?” 这话一出,纪瑶的脸噌地红了,像一只鹌鹑一样,将自己的头埋在脖颈下面。 南君晚在一旁看得直乐,将绣绷往案上一搁,拍了拍纪瑶的肩:“陛下就别逗纪瑶妹妹了,再逗她可要钻到床下去了。” 熊启道:“你们吃过饭了吗?” 纪瑶低低的说道吃过了,微微抬起头问道:“陛下吃了没有,要不奴婢准备些吃食。” “不必麻烦,朕也吃过了。朕过来,只是想和你们说说话,乾清宫虽大,只是连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陛下若不嫌弃,就常来这里坐坐吧。” “朕也是这么想的,今晚还想住这里,不知道纪姑娘欢不欢迎?” 纪瑶的脸瞬间红得似天边最艳丽的晚霞,她慌乱地抬头,目光与熊启带着笑意的眼神撞个满怀,又迅速地垂下,声音细若蚊蝇:“陛下……陛下若愿留,自是愿意的。” “好了,不逗你了,小南,你先出来一下,朕有些事要问你。” 南君晚跟着熊启走到回廊下,目光锐利地盯着熊启问道:“你要问什么?” “不是问,是商量,朕不是怕纪姑娘起疑么,故而才这么说。”熊启突然压低声音道:“今日早朝,共有三件大事。一是裁撤传奉官,二是西北流寇已成坐大之势,兵部刚传来消息说流寇已经攻下潼关,直指长安。” “什么,流寇,看来你这皇位马上要做到头了。” “南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们现在是一条战线的啊。” “谁跟你一条战线,大楚亡了更好,说不准流寇建的新朝比这大楚强呢。” 熊启闻言心里一怒,低声问道:“南姑娘,朕知道你心中对大楚有诸多不满,可如今流寇肆虐,受苦的终究是百姓。若长安城破,又是血流成河,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吗?” 南君晚微微一怔,随即反驳道:“百姓受苦,难道不是你们这些统治者无能所致?如今大楚朝堂腐败,官员贪污成风,即便没有流寇,百姓也难有安生日子。” “算了,朕说不过你,这第三件事,便是有人弹劾户部尚书,朕已经让三司会审,后日就会有结果。” 南君晚冷笑一声,说道:“三司会审?陛下倒是有魄力。可您想过没有,户部尚书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五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户部的账本堆得比太和殿的柱子还高,哪一笔账后面没有一串人的影子?” 她往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您猜猜,这会审要牵出多少人?是十个?五十个?还是……半个内阁?等卷宗铺开了,要是看到你熟悉的名字,你最亲近的人,你会下得了手么?” 熊启的脸色沉了下来,手背青筋微微跳动。“贪赃枉法者,朕绝不姑息。” “绝不姑息?”南君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真要较真,怕是整个文官集团都要烂掉一半。您是打算把他们全绑到午门斩首?还是学太祖皇帝,设个剥皮实草的刑场?” 她忽然踮起脚,凑近熊启耳边道:“可您别忘了,这满朝文武,既是您的臣子,也是您的枷锁。您把他们都杀光了,谁来帮您守这江山?谁来帮您挡西北的流寇?” “朕没想过赶尽杀绝,只是……” “只是想敲山震虎?陛下太天真了。这官场就像一张网,您扯动一根线,整个网都会抖起来。那些人不会坐以待毙的,他们会抱团,会反扑,会给您扣上屠戮功臣的罪名。到时候,不需要流寇打进来,您的龙椅就先坐不稳了。” 她转身靠在朱红的廊柱上,望着远处禁城深处沉沉的夜色。“您以为纪瑶妹妹绣的那些花,针脚乱了能拆了重绣?这朝堂上的事,一步错了,就是万劫不复。” 她侧过脸,目光紧紧盯着熊启道:“真到了那一步,群臣逼宫,禁军倒戈,您猜猜,最先人头落地的是谁?” 熊启沉默着,想说些反驳的话,却好像卡在喉咙里。 “陛下还是多想想,明天三司递上来的折子,该怎么批吧。” 说完,她转身朝殿内走去,留下熊启一个人站在回廊下,久久未动。 南君晚推门进来时,纪瑶忙放下绣针起身:“君晚姐姐,陛下他……” “陛下还在外面吹风呢,咱们别管他。”她走到软榻边坐下,瞥见纪瑶泛红的耳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刚才陛下逗你那句,你还真往心里去了?” 纪瑶拍开她的手,往榻里缩了缩,指尖绞着衣角:“姐姐就别取笑我了。” 两人正说着话,殿门又被推开,熊启缓步走了进来。他脸上已不见方才的凝重,只是眉宇间仍凝着一层淡淡的倦意,见她们望过来,只略一点头:“夜深了,朕有些累了,早点歇息吧。” 纪瑶慌忙应了,转身要去外间铺床,却被南君晚拉住。南君晚朝她使了个眼色,对熊启道:“陛下今夜还是歇在外间吧,里间我与纪瑶妹妹挤一挤就好。” 纪瑶低着头,忙拉住南君晚道:“你胆子太大了,怎么可以这样说陛下。万一陛下怪罪……” “你怎么那么怕他,我可不怕!” 熊启看了纪瑶一眼,又瞪了南君晚一下,点了点头道:“也好。” 宫女很快铺好了床榻,外间的屏风将内外隔开,只留一道窄窄的缝隙。纪瑶躺在里间的床榻上,听着外间熊启宽衣的轻响,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连呼吸都放轻了。身旁的南君晚却很快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仿佛早已沉入梦乡。 外间的熊启却毫无睡意。他斜倚在榻上,望着屏风上映出的两道交叠的身影,耳边却反复回响着南君晚的话。 “您猜猜,这会审要牵出多少人?” “真要较真,怕是整个文官集团都要烂掉一半。” “这朝堂上的事,一步错了,就是万劫不复。” “真到了那一步……您猜猜,最先人头落地的是谁?” 第42章 撷芳殿里的少年 翌日,晨曦透过窗棂,熊启身着常服,正逐本翻阅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 不多时,他眉头微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短短一日之内,弹劾户部尚书刘秉的奏折竟已攒了厚厚一叠。有御史言官列举其贪腐细节,有地方官员附陈其盘剥之苦,甚至连几位素来谨小慎微的宗室亲王,也隐晦提及刘秉权势过盛、干预地方政务。 “呵,”熊启低声轻笑,指尖在一本奏折上轻轻叩击,“看来这朝堂之上,终究还是有人向着朕的。” 他想起昨日左遗直在朝堂上掷地有声的弹劾,再看看眼前这些接踵而至的奏折,心中愈发笃定。刘秉结党营私多年,早已引得天怒人怨,如今不过是借左遗直一把火,点燃了众人积压已久的愤懑。 正思忖间,目光扫过书房角落侍立的身影,那是刚投靠他不久的秉笔太监李福安。这李福安文笔好,知进退,事情也办的漂亮。 “若非有李福安在,这些折子怕是早在司礼监就被压下来了。”熊启暗暗点头。往日里,曹德旺把持司礼监,不少弹劾其党羽的奏折都石沉大海,如今李福安分管文书传递,底下的小太监们再不敢肆意拦截,这些关乎朝堂风向的奏折才能如期摆在他的案头。 “李福安。”熊启扬声道。 “奴才在。”李福安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熊启将手中的奏折轻轻合上,沉声道:“你去给三司主审官传句话——刘秉一案,只抓主要参与者,审案范围不得超出户部之外。凡与本案无直接关联者,一概不得牵连,更不许借故攀咬,搅动朝局。” “告诉他们,朕要的是彻查刘秉贪腐之罪,不是要一场血雨腥风。三日之内,务必将审定结果报上来。” “奴才遵旨。”李福安躬身退下。 熊启在御花园的浮碧亭转了转,没有看见熊霸,也没有摸到纸条,便向身后的太监问道:“晋王住在哪里?” “回陛下,晋王住在撷芳殿内。” “带路,去撷芳殿。” 撷芳殿的朱漆大门虚掩着,熊启刚迈过门槛,就见晋王熊霸正蹲在廊下喂猫,一身月白锦袍沾了些草屑,手里捏着半块鱼干,逗得那只三花猫围着他的身子打转。 旁边还站着一位六七岁的少年,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见熊启进来,眼神中有一丝仇视,熊启一怔,看到那少年面孔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陛下,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熊启看着熊霸沾着草屑的锦袍,嘴角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语气放得极轻:“朕听太监说你在这儿,就过来瞧瞧。这猫是你养的?” 熊霸闻言立刻举起手里的鱼干,像献宝似的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是呀!它叫花花,会蹭我的手心呢!” 他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三花猫的脊背,猫毛沾得他袖口到处都是,“陛下你看,花花肚子饿了,我偷偷从厨房拿的鱼干。” 熊启的目光掠过那少年,见他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眼神里的恨意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人莫名心头发紧。他放缓脚步走到廊下,故意挨着熊霸蹲下,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那孩子:“这是谁家的小公子?看着面生得很。” “这是三弟熊荀啊,一个月前父皇过生日时陛下见过的。” 熊启一怔,三弟,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死后,魂体看见的那一幕,蓝贵妃在乾清宫的丹陛上牵着的孩子不就是他么? 他是蓝贵妃的儿子?难怪这么仇视他,熊启暗道。 “母妃说了,你是坏人,是你害得母妃无家可归,我恨你!” “三弟”熊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有些事,并非你看到的那么简单。等你长大些,或许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熊荀却毫不领情,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大声说道:“我不用明白!母妃说的就是对的!你就是坏人!” 这小孩子正在气头上,不可理喻。熊启摇了摇头,向熊霸说道:“皇兄,朕向你打问一件事,御花园里有一个上锁的院子,你去那里玩过么?” 熊霸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喂猫的手猛地一顿,鱼干掉在地上,被花花叼着跑开。他下意识地往熊启身后缩了缩,肩膀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惊惧。 “御、御花园里那个上锁的院子……”熊霸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像是被勾起了极可怕的回忆,“小时候……确实在那附近玩过。” “有一回跟侍卫躲猫猫,玩到天快黑了还没出来。就在那院子墙外,我亲眼看见……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影子,飘乎乎地从那扇锁着的门里进去了!” “当时吓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跑回寝殿,病了好几天,夜里一闭眼就是那影子,再也不敢靠近那里了。” 熊启一听有些疑惑,按理说自己生母被蓝贵妃害死,不可能再活过来。可是自己那天无意中闯入那里,被擦拭过的铜镜表明,分明还有人藏在那里。那“鬼”是谁,总不会是……熊启摇了摇头,按捺住自己的想法。 抬头看见熊荀在一旁也吓得脸色苍白,不由轻笑了一声。拍了拍熊霸宽厚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皇宫这么多人,应该是鬼怕我们,不然为什么要藏里面呢。” 熊霸一听好像很有道理,又开心了起来。“皇兄,朕还有事,等下次来,给你带一个好玩的。” “真的吗?” “真的,朕说话算数。” 三司会审的公堂设在午门外,李福安一路快步赶来。此时,三司主审官刑部尚书黄大元、都察院左都御史于克明、大理寺卿王守正,正围坐在案前,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案卷,一脸愁容。 “这刘秉在户部盘桓十余年,门生故吏遍布,连库房的老吏都是他的远亲。”黄大元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昨日抄家时,光从他书房暗格里搜出的银票,就够寻常百姓活几辈子了。” 于克明冷哼一声,将诉状拍在案上:“银票?比起河南信阳饿死的三千百姓,这点银子算什么?那诉状上写着,有户人家把孩子换了半袋发霉的糙米,结果孩子没了,米也被抢了。这些血债,他刘秉躲得掉?” 王守正放下放大镜,叹了口气:“于大人息怒。眼下最要紧的是证据链。刘秉老奸巨猾,若无铁证,怕是不会轻易开口。” 他指着账册残片道:“你看这残片上的朱砂印记,虽是烧了半截,但刘字的起笔藏锋,与他平日里在公文上盖的私章如出一辙。只是……烧毁账册的伙夫,今早突然翻供,说前夜看走了眼,这就有些棘手了。” 黄大元眉头皱得更紧:“翻供?怕是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话音刚落,廊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尖细的通报声:“司礼监秉笔太监李公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