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对万人迷一见钟情》 1、第一章 初入青陵 青陵城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空气中带着被洗涤过的清爽。 今日难得放晴。 城门前立着几十辆印有家徽的高大马车,随侍众多,就连走过都有香风拂动。 徽章上印着的是被藤蔓紧紧缠绕着的白茶花——这是中州南家的马车。 ......... “公子,青陵城到了。”侍卫拱手向车里的人汇报。 车内传来挪动的声音,帘子向外翻起,一双浅色的眸子露了出来。 “哇,这就是青陵城啊!”南秋发出赞叹的声音,“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嘛,城门居然这么破破烂烂的。”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围的人都听见。 又开始了。 看着周围皱着眉头的人,侍卫抹了抹脸。转头就看到自家公子一副等着麻烦上门的样子。 侍卫明了。 小公子惹了事被送到天剑宗,心里不痛快着呢。 果不其然,一道清朗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早听闻南家这一代有双子,大公子能力过人,年纪轻轻便已接手族中事物,待人接物皆是我辈表率,各家长辈无不称赞。至于这二公子嘛...” 年轻的剑修拨弄了一下佩剑,话锋一转。 “整日惹事生非,招猫逗狗,人嫌狗厌,你说是吧,南秋?” 被点出名字的那一刻,南秋揪住帘子上的珠子,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 “你谁啊你,叫这么亲热干什么,我认识你吗?招的就是你这种狗的厌,好狗不挡道你给我站远点。” 南秋斜了一眼站在阴影里的人,黑衣,长剑,看不清长相。 穿的阴沉沉的,还待在阴影里,和见不得光的臭老鼠一样。 “哼。” 一声嗤笑传来。 “小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礼貌啊。” 男人上前一步,上挑的凤眼轻飘飘地落在南秋脸上,薄唇勾出浅浅的弧度,整张脸就这么毫无保留暴露在了日光下。 还真认识自己?南秋暗骂一声晦气,皱着眉头盯着那张脸,试图在记忆里找到熟悉的感觉。 这人谁啊,上来就一副熟稔的态度对他说着难听话。 看到南秋眯着眼睛沉默,男人善意地提醒: “你八岁那年烧过我的头发,十岁给我的药里加糯米导致我食物相克昏迷三日,十一岁那年毁我法宝,十二岁那年用我的剑杀猪,十三岁逛窑子被发现撒谎说是我非要带你去的,害我被家里一顿毒打,十......” “嘶——” 周围吃瓜的人瞪大眼睛。岂有此理啊! 南秋眼前灵光一闪,瞬间想起了面前的人是谁。 “宋迟年!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翻来翻去有什么意思!我看你才是故意来找我麻烦的,小肚鸡肠的一天天来找骂是不是,我可警告你我今儿个心情不好你别来没事找事,小心我让你爬着回去!” 看着南秋因瞪得浑圆而显得格外大眼睛,宋迟年真是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他可以肯定,不出三秒,南秋就得甜腻腻地叫他迟年哥哥,就像每次闯祸的时候那样。 三 宋迟年从怀中摸出一个玉佩。 二 宋迟年举着玉佩冲南秋吹了个口哨 一 南秋张开嘴,还没来得及骂骂咧咧就看清了玉佩,骤然熄火。 白茶藤蔓,上面还刻着鎏金暗纹。 这玉佩是南家的信物,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持有玉佩的,不出意外,应该是他哥找的接应他的人。 南秋看着宋迟年那小人得志的表情,顿觉两眼一黑。 怎么是宋迟年啊! 他吸了一口凉气,决定展现自己能屈能伸的品质。 “迟年哥哥,我哥给我找的好师兄就是你呀,迟年哥哥你怎么不早说呀,哎呀你看这事闹的。” 南秋“咻”的一下钻出马车,小跑着撞向宋迟年。 “迟年哥哥你热不热,累不累啊,别动我来给你擦擦汗,都怪马车太慢了,害得迟年哥哥你在这等我这么久。” 南秋眼睛亮亮地看向宋迟年,手里的帕子给他擦了额角的细汗后,又不怀好意地往嘴上擦去。 宋迟年似笑非笑,一手虚扶着南秋,一手抓住帕子塞进他的衣领,“叫这么亲热干什么,我认识你吗?” 南秋眼珠子咕噜一转,赶紧岔开话题,“迟年哥哥你怎么进了天剑宗啊,话说为什么我哥找你来照顾我,青陵城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呀,明天就要进天剑宗考核了,你今天带我在城里逛逛好不好呀,说话呀迟年哥哥。” 宋迟年低头,看着少年发上亮晶晶的流苏发饰晃了晃神。 嗯,这几年长高了不少,也更漂亮了。 被南秋揪了手臂,宋迟年回神,一一答道。 “我是剑修,自然就来天剑宗了。” “你哥怕你在天剑宗惹事,特地找我来看着你。” 其实是怕你这个性格在外面惹了麻烦自己解决不了,当然也不排除欺负别人的可能。 “青陵城桃花酒一绝,还有别处没有的杏仁腻子糖,你若喜欢,等会去客栈休整一下,晚上我带你去长长见识。” 二人走在前面,马车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一起进城。 ........... 南秋进城的第一件事,是找一个带温泉的客栈落脚。 青陵城周遭的空气颇为潮湿,南秋坐了一天马车总感觉身上哪哪都不舒服,只想赶快泡个澡放松一下。 宋迟年还有点事,给南秋找好客栈后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去,只说晚上再来找他。 来到私人温泉,南秋由侍女服侍着泡入水中。 在石壁上趴了一小会儿,南秋摸出传音镜。 每天和哥哥打一个视频传音是南秋为数不多的好习惯。 “哥,我到青陵了!坐马车好累好累的,破路颠的我哪哪都不舒服。” 南秋把镜子贴在脸上叫嚷着。 远在千里之外的南家长公子看着镜子里弟弟变形的脸,轻笑了一下。 “我知道,早些时候让卦师算了算,你今日就能进城。对了,秋秋见到迟年了吗?” 南知叶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南秋听了就生气。 宋迟年宋迟年,当年他和宋迟年在南家闹得多厉害南知叶又不是不知道。 “南知叶你为什么没和我说是他!今日我没认出他来,遭他好一顿嘲笑,他还当着好多人的面,骂我是个没用的东西,说大家都讨厌我!换人,我要换一个师兄!” “没大没小的,我和你说过的,是你自己玩珠子去了。”南知叶轻斥一句。 心情好的时候就是哥哥,心情不好了就南知叶南知叶地叫,真的是被惯的。 至于后面两句,南知叶自动过滤了,十八年了,他是见过南秋告冤状的本事的。况且宋迟年要是不愿意,当时就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替他照顾南秋了。 南秋撇了撇嘴,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哥,明天天剑宗的入门考核我能通过吗?” 说完,南秋咕噜咕噜把半张脸埋进水里。 他其实一点都不担心,毕竟他偷听到,为了让他顺顺利利拜入天剑宗,家里可是捐了两条灵脉呢。 “表现好一点,收收你那臭脾气就行。”南知叶声音淡淡的,并没有把灵脉的事和南秋说。 按照他的了解,要是让南秋知道家里给他打点好了一切,估计还没入门就要摆出一副明晃晃走后门的样子,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关系户。 南知叶想到南秋这个性格就愁,日日又叫又跳,到处惹事。也不知是谁给他惯成这样的。 索性脑子还算聪明,知道看人下碟,真遇到事情道歉甩锅比谁都快。 ...... 就这么东拉西扯又聊了好一会儿,南秋才切断传音镜。 水池里雾气腾腾。南秋感觉再泡下去就要晕了,于是慢悠悠从池子里爬出来。 带着热气的水珠沿着白皙的皮肉滚落在地。 南秋顺手拿起毛巾擦拭身体,再胡乱套上衣服回到房间。 房间里有些闷,他将熏香灭掉,打开窗,百无聊赖地数着窗檐的瓦片。 * 于是宋迟年来的时候,就看到南秋这样安静的一面。 门没关,由于宋迟年刻意放轻动作,南秋也没有发现房间内多了一个人,所以依旧是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发呆。 宋迟年缓缓地走了进来,看了一会,觉得安静下来的南秋确实很像一个讨人喜欢的娃娃,大大的眼睛向下垂着,显得可怜又无辜。 他相信哪怕是世界上狠心的人,在这个样子的南秋面前,也不会舍得说一句重话的。 南秋在认真发呆,宋迟年也看得入神,忘了出声。 于是当南秋转头,突然看见身后多了一个人时,被猛地吓了一跳,瞳孔缓慢地缩小,整个人都显得呆呆的。 四目相对,宋迟年也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打算说些什么缓和一下。 然而话还没出口,南秋就生气了,也不管什么师兄师弟就开始叫。 “宋迟年你在我房间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吓到我了你知道吗!给我道歉!道歉!” 尖利的声音吵的宋迟年脑袋疼,每个字都带着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撞击他微微皱起的眉心。 宋迟年再一次难过,如果南秋是个哑巴该多好,生气也只能瞪着漂亮的眼睛无声控诉,而不是像他姑母去岁从异域带回来的坏狗一样叫来叫去。 “是我不好,我看你门没关就直接进来了,下次我会注意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嗓子有些哑了先喝点水吧,我从外面给你带了份甜水回来,味道不错,你试试看。” 宋迟年好声好气地哄着,没办法,顺着来才是解决南秋的最快方法,也是让他最快安静的办法。 这是相处多年,他领悟到的真理。 还有,嗓子能不哑吗,一天净叫来叫去的。 “这还差不多。”南秋动作矜持地捧起宋迟年手里的甜水喝了一口,声音随着情绪的稳定又变得软软的。 总的来说,南秋只要被顺着,就还是很容易被哄好的。 宋迟年叹了口气,他看得出来,南秋确确实实不太喜欢他,甚至还有点讨厌。 但是没关系。 如果能捂住耳朵,宋迟年觉得南秋发脾气的样子其实也挺可爱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二章 腻子糖 “宋迟年,这里好热闹啊!” 夜晚的青陵城和白日里大不相同。暮色四合时分,绿瓦映月,红墙染着灯烛,街巷此刻也显得柔情。 南秋新奇地东看看西逛逛,青陵城位于南州,风土人情、奇珍美食多是中州没有的。 沿街叫卖声不断。 宋迟年从路边摊贩处买下小食,再递给一旁的南秋。 “这个好吃”,南秋吃两口丢给宋迟年。 “这个不好吃”,南秋吃一口就丢给宋迟年。 宋迟年看了一眼手上都只被咬掉一两个角的糖葫芦、桂花糖、酸杏饼、茶酥等等,顺手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块。 “怎么都只吃一口两口就不要了?” 南秋并没有注意到宋迟年的小动作,懒懒地说“每个都吃一点我才能每种都尝一点啊,这些我在家的时候都吃的少,我哥不让我吃路边的零嘴,我每次都只能偷偷吃一点。” 说到这南秋顿了一下,他悄悄看了一眼宋迟年。 太奇怪了!他和宋迟年就算不是生死仇人的关系,也不至于关系好到手拉手逛夜市吧! 买小食时宋迟年都没让他付钱,往往他多看了哪个一眼,宋迟年没等他开口就让老板打包一份。吃不完的全部扔给宋迟年,宋迟年也是老老实实地接着,还吃自己吃剩的。 南秋越想越觉得奇怪,这算什么? 他知道了! 这么一看,宋迟年简直就像是他的仆人!他每次带着家仆上街,对方就是这么给他拿东西的。 想到这形容,南秋整个人都被逗乐了。 哼哼,这么讨人厌的宋迟年也有老老实实给他当跟班的一天。 一旁的宋迟年看着笑得一抖一抖的南秋,眼里划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突然笑成这样,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坏事。 …… 再往前走了几步,宋迟年拉住南秋。 “到了。” 金灿灿的牌匾高悬于木质楼阁之上,上面镌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黄金楼”。整座楼宇皆由名贵的紫云木搭建而成,木质细腻,泛着淡淡的紫金色光泽。每一根梁柱都经过精心打磨,能清晰映出人影,与周围低矮的房屋相比,阔气了不止一点两点。 “你带我来买金子做什么?”南秋看了看“黄金楼”三个大字,再一脸疑惑地看向宋迟年。 “带你来买金子做的糖。”宋迟年低头,看到南秋这幅头顶问号的模样实在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 于是他遵从内心,掐住南秋脸颊的软肉轻轻一捏。 好软。宋迟年感受着指尖的触感,开始认真思考南秋是糯米团做成的可能性有多大。 “宋迟年!!”南秋的脸色瞬间晴转多云,他恶狠狠地把脸上的手“啪”地一声打开,还不解气,又用力推了宋迟年一把。 宋迟年顺着南秋的力气往后踉跄几步,然后快步跟上南秋的背影。 这脾气可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一点就炸啊。 黄金楼的伙计看到二人进来,穿着打扮非富即贵,赶忙前来招呼着,“客官里边请,请问二位是要来买点什么?” 这时候南秋已经被楼里眼花缭乱的糕点吸引了注意力。 一个卖糕点的店竟然取名“黄金楼”。 “来些杏仁腻子糖吧。”宋迟年对着伙计说道。 “好嘞,二位客官请跟我来。”伙计像看到了大主顾一般,脸上堆满了笑,领着两人通过云梯上到五楼。 “咦,这木楼从外面看只有三层,没想到进来一看竟有五层。”南秋一脸神奇,从云梯上踮着脚往下看。 “客官好眼力,这可是公孙家的弟子为我们设计的,用最少的紫云木搭建出的五层木楼,再为这楼里安装了云梯以便客人通行。”伙计为南秋解释着这楼的由来。 听到公孙二字南秋便兴致缺缺,原因无他,有仇而已。 “客官,这里就是我们青陵城最最出名的杏仁腻子糖了,我瞧您的口音应当不是我们青陵人,这边可以试吃,觉得味道不错的话可以带一些腻子糖回去。” 伙计为南秋和宋迟年二人递上了装着腻子糖试吃的小碟和餐具。 不就一块普普通通的方糖嘛。 南秋看着碟子里小块的乳白色糖块,实在没发现它有什么过人之处以至于能在这所谓“黄金楼”的顶楼售卖。 不抱期待的南秋用银签刺住一块腻子糖塞入嘴里,入口的瞬间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幸福。 “给我包十盒,不,二十盒!”,南秋对于这个味道可以说非常的满意! 南秋嗜甜,但甜食大多容易发腻,口感也偏粘糊,他的嘴又很挑,所以一直没遇到很喜欢的甜食。 然而这款杏仁腻子糖却与众不同。它的外皮软中带脆,咬下去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内里的馅料被拉成极细的丝状,如同金丝缠绕,上面还撒满了更加细腻的杏仁碎末。更奇妙的是,糖中不知加入了什么,入口先是清甜,继而泛出一缕若有似无的果酸,甜与酸在口中交缠,形成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 “好吃吗,就猜到你会喜欢。”宋迟年看到开开心心的南秋,感觉自己心情都变好了。看到南秋还是不理他,他也就不打扰南秋进食,走到一旁拎着二十盒腻子糖把钱给付了。 等南秋又吃了两块糖准备过来结账的时候,就发现宋迟年已经付过钱了。 “多少钱啊这二十盒腻子糖?”南秋刚刚在吃东西的时候,听到旁边的人说这糖简直比金子还贵,现下也是不由得好奇起价格。 宋迟年说了个数,饶是南秋也吃了一惊。这个价格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一个糖卖到这个价格,那确实是得在“黄金楼”里卖了。 不过这个杏仁腻子糖是真的很好吃啊! 南秋从宋迟年手里的糖盒又摸了一块腻子糖塞进嘴里,声音也变得黏黏糊糊的,“迟年哥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给我买这么这么多的糖,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呀。” 宋迟年哪怕知道南秋一直是这副德行,但还是忍不住轻咳一声问道,“有多喜欢?” “比喜欢腻子糖还要喜欢!”南秋嘴里塞的鼓鼓的,好听的话简直随口就来。 宋迟年又咳了几声,还是没忍住,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你怎么一直咳嗽,生病了吗?那你咳的时候记得离我的糖远一点。”南秋一脸担忧地看着宋迟年手里的一大堆糖,生怕它们遭到来自外界的影响。 宋迟年听到前两句的时候心里暖暖的,没想到南秋都开始关心他了,但一听到后面,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好了吃你的吧,客栈到了,明天就是天剑宗的考核,你今晚早点休息。” 宋迟年抓住南秋偷偷往他身上蹭的手,从包里拿出帕子,没好气地把南秋手上黏腻的糖渍擦掉。 南秋从他手里接过盒子,没有一句晚安和谢谢,就这么美滋滋地抱着糖回了房间。 只留宋迟年在原地冷笑。 ......... 夜色如墨般浓稠。街上人家灯火皆灭。四下无声,仅余一片静谧的黑,偶尔有微风拂过树梢,发出极轻的叶音。 月光淡淡地洒在街巷,衬出一片朦胧与迷茫。 屋内,南秋抱着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好疼,好难受!可恶的宋迟年,我就知道他是不安好心、狼子野心!可恶啊!他一定是在报复我当年偷吃他零食的事,我就知道他是做出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来放松我的警惕!从而加害于我!我就知道!!” 很明显,南秋晚上糖吃多了。 一旁的桌上堆满了腻子糖的包装,只有包装,没有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三章 巴掌扇 .......... 天光仍带着一丝晦涩,南秋被侍从唤醒,睡眼惺忪地任由侍女为自己梳洗打扮。 没错,是打扮。 先敬罗裳后敬人,在这种重要的场合,外貌是最直观体现一个人气度涵养和家世的东西。 南秋在来之前就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一股脑都塞进了行李里,赤橙黄绿青蓝紫,就等着到天剑宗一天三套进行展示。 奇迹秋秋已就位/. 侍女们精心挑选。 白色玉绸打底配上象牙色外衫,衣角绣着大片的白茶花;双鬓各分出一束在脑后用金玉夹固定,耳上,发间,都缀以罕见的玲珑玉。似是觉得衣衫色调上过于暗沉,女侍又从衣匣中细细挑选,在金饰与紫石中犹豫了一会,还是拿出了前者进行装点。 ........... 宋迟年来的时候,南秋收拾完准备出门。 他站在房间外,正准备敲门,手还没落下,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二人四目相对,南秋歪了歪头,琥珀色的眼睛润着水光,像是某种名贵的宝石,额上半月金坠晃动了一下,折射出的光映在了宋迟年眼中。 宋迟年的手指动了动,又克制地蜷缩在手心。 “走吧。” 宋迟年以一种假装不经意,实则很刻意的姿势,揽住南秋的肩膀。 忽略掉手下轻微不计的挣扎,他心情颇好地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柔软的发丝划过指尖,宋迟年心头莫名的痒意好像才渐渐消退。 难听死了。 南秋蔫蔫的,觉得宋迟年本来就烦人,哼起歌来就更吵了。 但昨天肚子疼了一晚上,他现在实在是没力气和宋迟年闹,于是只能有气无力地瞪着宋迟年,希望某人能识相点,别动手动脚。 很可惜,宋迟年没有这种读心术,他只觉得今天的南秋香香的乖乖的,不由自主将南秋揽得更紧了。 南秋神色郁郁。宋迟年这个小人,一定是想通过这种猥琐的方式,活生生把他气死。 侍从们带着马车默默地跟在后面。到了天剑宗集合的地方,四十辆马车的阵仗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这谁啊这么大阵仗?” “我听说好像是南家的二公子,对,就是中州那个南家。” “哇你看他好精致一个啊,好可爱像娃娃一样!” 对,没错,他南秋要的就是这种排面! 南秋看到人群,就一扫方才的萎靡,背挺得直直的,尾巴翘得高高的,一副“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我完全不在意也不好奇因为我早就习惯当人群的焦点话题的中心了”的样子。 站在南秋身边的宋迟年笑了一下,觉得南秋这个性子有时候还挺有意思的。 “这么大的排场,知道的是天剑宗招收新弟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国公主出来游山玩水呢。”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南秋眨了眨眼睛,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一幕莫名的熟悉。 他看向一旁摸着鼻子的宋迟年阴阳怪气道,“这你弟弟?和你昨日说话的样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胡说。”宋迟年移开视线。 出声的人看南秋转头和旁人搭话,将他无视了个彻底,心头不由一阵火起,加大声音试图让所有人都听见。 “南秋,让所有人都在这等你一人,你可真是好大的面子啊。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仗势欺人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听到这话的南秋眉心一跳。 真的是好莫名其妙的一段话!他才来了不到一刻钟,什么都没做,光是站着就被扣了一顶仗势欺人的帽子。 南秋心情本来就不太好,在抬眼看到说话的还是老熟人,甚至二人穿的都是黄色,更是觉得糟心透了。 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要站在他头上撒野。 “没搭理你你还来劲了不是,黄仁,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冲我叫?我从家里带点东西来花你钱了?旁边炉子里两炷香燃了一半都不到你说我来迟了,你是瞎还是来我这找死呢?你也知道我南家有权有势啊,来来来,我看看你有几个爹敢来我这没事找事。” 南秋只觉得今天实在晦气。出言挑衅的这人名叫黄仁,当年奸辱幼童正好被他撞见并毒打了一顿。 本来黄仁这点癖好是没人管的,知道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南秋不在乎这些弯弯绕绕,这事撞他脸上,那就算这畜生命不好,管你是谁的儿子谁的爹,先用鞭子抽一顿,抽不死另说。 也是因为此事,黄仁记恨上了南秋。 只可惜后面长老赶来的时候,黄仁还剩了一口气。 而现在,这个本该在禁牢呆一辈子的黄仁,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天剑宗的弟子选拔考核中。 南秋在心里狠狠记上一笔,老不死的和这个小不死的,等着他今晚和他哥告状吧! 这黄仁敢在这里如此嚣张,铁定是背后有人撑腰,且笃定他在这种场合不好发作。 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马上就要进行入门考核了,罢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才怪。 南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储物戒摸出一个东西朝黄仁扔去。 黄仁轻蔑一笑,他早打听到南秋不过练气期的修为,这种水平的攻击对他来说都不痛不痒。黄仁自信满满往旁边一躲。 嗯。没躲掉? 黄仁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东西变作一个他头那么大的巴掌,精准锁定,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 “啪!啪啪!啪!” 声音响得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黄仁在第一个巴掌落下来的时候愣住了,等到第二个第三个巴掌陆续落下,他才崩溃地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躲都躲不开。 南秋终于笑了,这是他今早上露出的第一个笑。 宋迟年释怀地笑了,因为他也被这东西扇过。 这个扇子是南家三长老专门为南秋量身定制的法宝,具有追踪识别功能,找到目标就会左右开弓,元婴以下基本无解。 为什么是元婴以下呢,不是技术不到位,而是因为元婴以上的话,三长老怕南秋被当场弄死。 当年的小小南秋抱着一堆漂亮首饰找到三长老,想要贿赂她给自己炼制一个超级厉害的大法宝,最好一用就能给讨厌的人脑袋打开看看的那种。三长老笑着把东西收下,闭关开炉,没过几天就把这个法宝给了南秋。 “宝宝,听三长老的,这个绝对适合你。” 三长老坐在檀木椅上悠悠地涂着指甲,艳红的蔻丹衬得十指纤嫩如水,“大庭广众的,真的给人打死了也不好,万一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你身边又没人护着可不就危险了。实在生气的话就用这个,保证你能出气。” “至于人嘛,记得没人的时候再杀。” 在此之后,这个扇子也成了南秋用的最多,也最顺手的一件法宝。 看到黄仁嘴角流下的血,南秋召回扇子心中暗爽,表面上却特地作出一副可惜的样子:“天呐,嘴都肿成这样了,应该是不能再狗叫了吧。” 黄仁双目通红,牙关咬得嘎吱作响,一身衣服也因刚刚在地上爬来爬去显得格外狼狈。 南秋看到他眼里快要溢出来的恨意,不禁感慨哥哥教他的果然都是对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看,今天这个草根就狠狠给他上了一课。 要是当时早给这人一顿打死,自己哪里需要受这种委屈。 而一旁的黄仁没能领会到自己的死期将至,心中只有无尽的愤怒。 今日竟敢让他遭受这等奇耻大辱,等进了天剑宗,新仇旧账,他定要让南秋这小贱人好看! ......... 在场的人看了一出好戏,一个个心里直呼刺激! 这就是大家族的子弟吗!人看着乖乖的,抽人巴掌起来可是毫不含糊! 带劲! 此时炉中的香见了底,时间到了,该出发前往天剑宗了。 天剑宗的弟子召唤出一艘云舟,准备招呼大家上船。而领队的师兄看着南秋这几十辆马车和若干侍从也是犯了难。 只有一艘中型云舟,这怎么挤得下呢? “哈哈南秋我倒要看看,带着这么多人和行李,你要怎么去天剑宗。”黄仁两边脸肿得老高,说话都口齿不清了,还要忍着疼,对南秋冷嘲热讽。 南秋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决定不和死人计较。 他气定神闲地吹了吹微乱的额发,抬手召出一艘比天剑宗大五倍的云舟。 身后传来几声惊呼。 南秋暗自得意,再一抬手,身后的马车都被收进了储物戒里。 就连天剑宗的弟子都不由得惊叹。 众人的反应很好地满足了南秋的虚荣心。 云舟是哥哥送他的周岁礼物,上面用昂贵漂亮的古精绘制了无数个防御和攻击阵法,使得整艘云舟在保证美观性的同时攻防兼备;而马车是法宝,可以被收进储物戒。 从巴掌扇到云舟马车,南秋不禁感叹。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土鳖不明白“修二代”的三个字的含金量。 ....... 云舟缓缓启动,青陵城似乎已离得越来越远,周边只有云海相伴。 南秋迫不及待换了套衣服,紫袍白衫,身上的饰品也变成了细碎的银链,像一个贵气又漂亮的娃娃,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小口喝茶。 “怎么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宋迟年戳了戳南秋。 没道理啊,刚刚扇巴掌的时候不是笑得可开心了吗,那几巴掌下去再生气的人都会忍不住笑出来的。 “迟年哥哥,我是不是很坏啊。”南秋突然抱住宋迟年,脸埋在胸口,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点儿可怜。 宋迟年大惊。 他像是第一次意识到,即使是性格如此恶劣的的南秋,也会有一颗敏感而脆弱的心。 宋迟年感觉心底有个地方塌陷了下去,酸酸软软的。 他小心地准备着措辞,想要让南秋不那么难过,然而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南秋开口了。 “迟年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也觉得我很坏吗?” 南秋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因为湿润黏在一起,看起来显得格外委屈。 但宋迟年听出话中隐隐有威胁的意味。 “没有的事,不坏不坏。”宋迟年直觉不好好回答的话可能会大事不妙,于是连忙答道。 南秋冷哼一声,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而是话锋一转。 “迟年哥哥,那黄仁如此欺辱于我,实在可恨!但我看那个黄仁印堂发黑眉心犯煞,于是掐指一算,发现他应该活不过今晚,你说对吗,迟年哥哥?” 南秋并不懂面相和算卦,但是问题不大,他这个人向来喜欢言出法随。 宋迟年听出了话外之意。 虽然确实是黄仁主动挑事罪有应得,但想到那张肿成馒头的脸,宋迟年迟疑了一会,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伤害了谁。 但是来不及替馒头哀悼了,他察觉自己的手臂隐隐作痛并且越来越痛了。 原来是南秋发现了他在走神,现在正在用力掐他。 宋迟年回过神来,一低头看到南秋委屈又任性的样子,嘴比脑子快,先一步答应下来。 “对,小秋说的都对,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他活不过今晚。” “记住你的话,宋迟年我明天要还看到这个人在我面前活得好好的,你就去死好了。” 目的达成的南秋变脸比翻书快,双手一推,两眼一横,就又恢复了刻薄的本性。 对上宋迟年有些错愕的表情,南秋没当回事,自顾自地思索起来。 按理来说,这个人他可以不用管,因为哥哥会为他处理好一切。 但是。南秋想让他今天就死。 而旁边的宋迟年看着南秋突然露出阴险的笑容,但因为长得太乖了,哪怕是这样三分讥诮四分得意的笑,都不能用小人得志来形容。 顶多叫小秋得志。 宋迟年突然就被可爱到了。 ...... 两艘云舟还在不紧不慢地飞着。 时间缓缓流逝,天剑宗的考核就要正式开始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四章 问心考核 天剑宗试剑场。 ..... 今日是天剑宗十年一次的收徒大会。 云舟抵达天剑宗后,宋迟年便被叫走了,侍从也留在云舟上。 下了云舟,南秋打量了一圈,最后选定一个角落的柱子站定,静待考核开始。 听着周围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忽然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明明一个月前,他还在南家拳打堂兄,脚踢恶霸,过得那叫一个滋润惬意,现在却背井离乡,孤身一人。 南秋开始感伤春秋,只是还没等他抒发完情绪,就听到前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喧闹声。 好吵! 南秋不耐烦地抬头,只见一把耸入天际的巨剑散发着质朴而古老的气息,直直插在试剑场的阵法中心。 这把剑来头不小,据说是天剑宗的开山老祖飞升前所留下的剑。 但这不是重点。 顺着身边人的目光看去,南秋视线锁定了巨剑旁边的一个空中高台。高台上不知何多出了几道人影。 按照这些大宗门的惯性,南秋笃定,这个高台是给宗门身份最尊贵的人,预留的最佳观赏点。 至于他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南秋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 因为每次出席活动,他和哥哥都会站在那种位置。 果不其然,不多时,天边剑光闪过,天剑宗的掌门与八位长老陆续进入高台。 * 敬事堂长老是来的最早的,他一个眼神过去,身后的弟子心领神会,从储物袋中拿出九个棠木椅,铺上软垫摆出。 椅子的位置也不能含糊,掌门的椅子放在最中间,相较于其他椅子要更靠前些。每位长老来到高台时,由敬事堂弟子接引落座。 待最后一道剑光落在高台,掌门和长老都已到场。 测骨,问心,问行。这是天剑宗考核的三大流程。测骨在年初便已由弟子前往各城镇完成。 现下只需进行问心和问行的考核。 “开始吧。”天剑宗第六十九任掌门徐怀玉左手一挥,底下试剑场凭空出现了一面闪着蓝色幽光的镜子。 以镜省自身,谓之问心。 然而。 试剑场上那面蓝色的镜子,并不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它有个很特别的名字。 万哀镜。 这是上万年前,命喜邪祖用一国上万凡人的生魂炼制而成的魂器。 此镜开启,可将神魂拘于镜中,再根据入镜之人的过往创造出心魔,进行精神上的控制和折磨。 当年命喜邪祖凭借这法宝,在修真界掀起无数血雨腥风。 如今在天剑宗手里,它被施加封印,物尽其用地成为了弟子入门考核的道具。 但在场弟子没有人知道这个镜子的来头,所以万哀镜也只是安静地泛着蓝光,伪装成一个普通的问心法宝。 ..... 一阵微风拂过,最后一炷香的火星也熄灭了。 时间到了。 得到掌门的示意,敬事堂长老站了起来。 “感谢各位远道而来参加天剑宗的入门考核,接下来即将进行的是问心。现在你们面前有一面镜子,这面镜子会照射出你们的因果并进行问心,坚守本心即可通过考核。请各位做好准备,问心考核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问心镜骤然发出一道耀眼的蓝光,以各长老为中心,悬浮起大大小小二十块水镜。 而场下,参与考核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离魂状态。 这一幕其实十分诡异,但天剑宗众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在蓝光亮起时,南秋额前亮起金光,随后似是因为没有感知到危险,又不甘地幽幽暗下。 这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 “今年这批弟子看起来质量都还不错。”玄月真人接过弟子递来的名册,随手翻阅了一下。 “嗯?这怎么还有个中等根骨的练气期混在里面,是不是弄错了?”玄月真人目光一凝,圈出一个名字。 执事堂长老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是谁了,他正要解释,玄月真人身旁的风无长老先一步把头凑了过来,“姓南吗,我瞧瞧,南秋。这是不是南家那个老二?” 风无长老指尖轻点,面前的水镜把画面切到了南秋的问心。 吵。 这是风无长老点开南秋问心的第一感受。 水镜中,南秋被许许多多的人围住,一声又一声的质问似是要把他淹没。 饶是见多识广的风无,也不禁微微惊叹。 他参与了这么多次的问心考核,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问心中能产生如此之多的心魔。 问心二字说得大气,听起来像是在考验修士的道心。 但这项考核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对即将入门的弟子做一个背景调查。 问心的过程使用了水镜转播,长老可以通过每个人的心魔,了解预备弟子的过往经历,为人处世,恩怨情仇。 这样长老们在挑选弟子的同时,还能淘汰一批不利于天剑宗可持续和谐发展的人。 仇人太多的不要,仇人地位太高的也不能要。 按照以往经验来说,这种人会在某天大喊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然后给宗门带来灭顶之灾。 整日情情爱爱的不要。不少宗门就是被伪装成正常人的恋爱脑毁了的。 身份不明无父无母的也不要,这种不是卧底,就是身负血海深仇极可能拉宗门下水的逆袭流人物。 而面前这个。 风无数了数心魔的数量,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南秋应该就会精神崩溃,然后触发保护机制被传送出来。 话说这小子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能在镜中产生如此之多的心魔? 风无有些好奇,食指微动,将画面放大了来看。 ....... 此时处于问心中的南秋也不好过。 这破镜子怎么搞的,别的先不说,怎么他三年前不小心踢翻了饭碗的狗也在这里! “汪!汪汪汪!汪汪!” 饭碗!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说话! 很离奇,但南秋好像听懂了那只狗在叫什么。 不过现在重点也不是这个。南秋望着面前冲他又喊又叫的人群,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真的得罪过这么多人吗? 在家中时,哥哥便和他说过天剑宗的考核内容。他自认为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现在一看这乌压压的人群,南秋觉得自己的准备可能还是做少了。 太吵了,南秋真的受不了了。 “别叫了行不行,一个个赶着投胎呢在这闹!要吵出去吵!”南秋大叫一声,声音居然比这些心魔加起来还要大。 心魔集体愣了一下,就在这安静的间隙,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南秋,把我的尾羽还给我!这是我拿来求偶的!你给我的尾羽全部拔了又不肯对我负责!还给我你听到没有!我要你还给我!” 声音到后面甚至还带了点哭腔。 南秋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哭哭哭,就知道哭,要不是因为这只臭孔雀他也不会被家里流放到天剑宗,他还没地方哭呢! ..... 几个月前,南秋路过街边,看见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孔雀,精神很不好的样子,羽毛也脏脏的。 南秋难得大发善心给这只孔雀带了回去,每日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还抱着它到处玩。 直到有一天,南秋突发奇想,想要一个由孔雀羽毛做的“鸡毛掸子”....... 该死的,谁知道这么没用,被猎户抓住关在笼子里的孔雀,居然是妖族的少主。 这简直就是碰瓷! 事后这臭孔雀还扬言要让妖王过来,把他绑回妖族狠狠折磨。 南秋越想越气,觉得自己真是救了一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不,应该是白眼孔雀。 “不就拔了你几根毛吗?冲我凶什么凶!你对你的救命恩人就这态度!当时我就不该把你从猎户手里买回来,让你死外面得了!” 心魔听到这话,顿时哭得喘不上气,发出一声鸟类短促的鸣叫后,直接晕死了过去。 心魔-1 但是一只心魔散去了,还有许许多多的心魔。这些都是万哀镜在南秋记忆找出的,属于他的因果怨缘。 “你为什么要把我送你的法器送给别人,这个簪子我练了整整三年,南秋你到底有没有心!” “一个破簪子而已,对,加了你两滴心头血又怎样,三年才练一个法器只能说明你技不如人,况且你送给我就是我的东西了,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你这个自私又小气的人,送不起就别送!” 心魔-1 “还有你!”南秋现在可谓是气势嚣张,彻底地反客为主了。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唐明。” 被点到名的心魔阴森森地开口,嘶哑的声音自带一股黏腻和潮湿,“小秋,地里好凉,好安静,为什么,为什么我帮你杀人,你却要趁我受伤将我活埋?为什么呢?” “你烦不烦啊,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好歹一个唐门门主,来我家谈一趟生意就不走了,死皮赖脸赖在我家,身上脏死了全是毒还每天往我身上蹭,我看你根本就是想趁机下毒害死我!那我先下手为强有什么错!” 南秋理直气壮地吼了回去。 心魔-1 南秋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进行自我否定。 不管有什么事情,他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于是,不管是怎样的心魔,怎样的过往,不论是道德绑架还是撒泼打滚,都只是让他更加坚定自己没错。 ....... “那个,我个人认为这个人不太适合我们天剑宗。”说话的是木源长老,也是长老中脾气最温和的一位。 水镜外,几个长老不知怎么就围在了风无的水镜面前,抓了一把瓜子,开始对南秋评头论足。 “长得还挺标志,但是性格太差了,估摸着也不好管教。” “是啊,得罪这么多人,这孩子长这么大,怕是每天都在惹是生非吧。” “你看他得罪的都些什么人啊,我可是看到不少熟面孔。唐门门主,炼器宗长老,妖族少主,药王谷大师兄,甚至连路边的一条狗都不放过。小小年纪竟是如此作恶多端与人为恶,要是将他收入宗门,我看天剑宗将不得安宁!” “嘭”的一声,一把长得像刀的重剑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我不同意这小子进天剑宗!管他是哪家送过来的废物,只要有我柳业烈在,就绝不允许此等心思歹毒之人入我宗门!” 而坐在正中间的徐怀玉支着下巴,神色淡淡地看着南秋的水镜,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两条灵脉。这是南家给出的价格。” 徐怀玉突然开口。 一时间,台上没有人再说话。 徐怀玉继续说下去:“一条灵脉归宗门,还有一条灵脉,归南秋的师父。” 修真界修炼需要灵气,出门需要灵石,而这些,都由灵脉产出。 南家也确实大手笔。两条灵脉,足以蕴养一个中型宗门百年。 而天剑宗,作为一个满是剑修的宗门,最缺的就是灵石。 当剑修,帅是一辈子的事,穷也是。 气氛有些许安静。 这时,柳业烈轻轻地把重剑抱在怀里,抚摸了一下剑身上因为没钱一直没去修的裂痕,率先开口,“但是话又说回来,我看这小子其实也是个可造之材,这脾气颇有我当年风范,来我门下由我悉心教导,未必不能重回正道啊!” 刚刚点评过南秋的其他几位长老也纷纷改口称南秋“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几位长老夸完南秋夸自己,话里话外都是与南秋相见恨晚一见如故的意思。完全忘了方才无比嫌弃的人是谁。 八个长老中,只有千玑剑尊,风无长老,以及敬事堂长老三人,不管是方才,还是现在,都没对南秋发表任何意见。 敬事堂长老是忙着记录每个人的心魔,从中筛选出有问题的人。 风无长老还在饶有兴致地看着水镜里,南秋以一敌百气势非凡。 而坐在掌门右侧的千玑剑尊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水镜中的南秋,眼神在人身上上下扫视了一遍,随后从储物戒中翻了翻,摸出两根长针和一团粉色的月蚕丝绒团,低头织起了衣服。 虽然天下第一的剑尊在织毛线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但旁边的人对此也是见怪不怪。 ........ 与高台上的岁月静好不同,南秋此时在镜中已经到了耐心的极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五章 拜师 时间过得很快。 “很遗憾,以下念到名字的人,问心考核视为未通过,请随本宗弟子下山去吧。” 敬事堂长老照着名册,把被划去的名字一个个念了出来。 “高桦允,赵棠......黄仁,丁蝶心......” 被叫到名字里面,绝大部分人是因为被心魔击溃,没能通过问心镜。 这些人有的双目赤红,捂着脖子大口喘气,有的抱着脑袋喃喃自语。 天剑宗弟子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一手一个,拎着就往山下走去。 连一个小小的问心考核都不能通过,心理素质未免太差了。 然而被淘汰的人里,还有一部分人是击溃了心魔,顺利通过了问心的。 这部分人脸上都写着不服,但暂时没人想当出头鸟。 弟子准备拖人下山了,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为什么!这不公平!我明明通过了问心镜!凭什么不让过通过考核!” 有人不服,面目扭曲冲高台大喊。 “呵。”不知哪里传来一声不屑的轻笑。 “高桦允,好赌,输光家中钱财后,逼母为娼,后测出灵骨踏入仙途,怕被人发现是娼妓之子,用白绫将生母活活勒死。我说的可对?” 敬事堂长老还是一副笑眯眯的菩萨模样,只是声音泛着冷意。 高桦允不可置信地低头,脸色苍白中泛着病态的红。他不敢相信被自己抛弃掩埋的过往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下,被说了出来。 完了。全完了。 顶着众人如有实质的厌恶,高桦允脸色灰白地瘫软在地,任由天剑宗的弟子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拖下山去。 方才那批是心里素质太差了,这批则是心理素质太强了。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居然还能在问心中问心无愧,若无其事地出来。 其他被划去名字的人见状也不敢再吱声了,生怕落得一样的下场。 “长老,您是不是少念了个名字,我怎么看着还有个人未通关问心镜呢?”黄仁咬牙切齿道。 在知道自己被淘汰时,黄仁只觉是运道不好。但当他环顾四周,发现南秋并未通过问心镜却也没被淘汰时,便觉得天道不公了。 南秋还没从问心中出来,淘汰名单却已公布,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敬事堂长老听到这话,暗自摇头。 还是太年轻了。 就在他要下令将此人捂嘴拖下去时,南秋回魂了。 敬事堂长老顿时松了一口气。示意弟子赶快将这些被淘汰的人带走。 黄仁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天剑宗弟子施了禁言咒生拉硬拽带下了山。 而这边,南秋面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嘴唇,收回了身上浮动着的灵气。 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 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心魔。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南秋托着下巴思索片刻,便得出了结论。 天剑宗不干人事,灵脉都收了,在这为难他一个小辈。 南秋心中冷笑。 ......... 试剑场上,敬事堂长老很贴心地给了众人一炷香的休息时间。 一炷香后,开启最后一项考核。 实际上,问心通过就意味着已经成为天剑宗的弟子了。 而问行,则是用来让长老甚至掌门,亲自挑选亲传弟子而设置的考验。 问行二字,重点在这个“问”上。 长老提出问题,弟子自由回答。 答案不唯一,也没有标准。 若回答能得到某位长老的青睐,便有机会成为该长老门下的亲传弟子,反之如果没有任何长老选中,便只能退而其次成为内门弟子。 人群有些躁动。 “咳。” 敬事堂长老轻咳一声,待最后一道窃窃私语声消失,他便宣布考核正式开始。 第一个问题由柳业烈提出:“如果你最心爱的剑损坏了该怎么办?” 台下不过思索一二,便争先恐后地回答。 谁都害怕自己的答案被他人抢先说出。 “找炼器宗维修。” 太过铺张浪费,柳业烈摇头。 “买一把新的!” 真是不动脑子,柳业烈亦不满意。 “找一个丹修或器修谈恋爱。” “哦?何出此言啊?”这个回答太过别出心裁,引起了柳业烈的兴趣。 “因为丹修都很有钱,这样就有钱找炼器宗修剑了。如果是器修的话,以后都可以免费维修了。” 很明显,这人对剑修目前没钱的困境颇为了解,并对此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薛爻。柳业烈记下了她的名字。 “再去抢一把剑来。”这时一个弟子插缝回答。 柳业烈点点头,这个回答颇对他的胃口,而且这个“再”字,就用的很巧妙。 宁缺虞。柳业烈将这个名字也一同记下。 ...... 各弟子七嘴八舌答完,场内只剩南秋还独自站在一旁,眉眼低垂,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本该惹得柳业烈反感的特立独行,此刻在他眼里却显得率真又可爱。 一条灵脉啊,行走的灵脉啊! “南秋,”柳业烈主动点名,语气放得轻柔,表情也显得格外慈爱,毫不掩饰自己的差别对待。 “如果你最喜爱的剑损坏了,你会怎么做?” “我的剑不会坏。” 南秋抬起脸,一脸认真地回答。 这个答案明显超出了柳业烈的预期,他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还是按捺住性子,耐心引导道:“我是说万一,如果,假设它坏了呢?” “长老,我的剑不会坏,没有人会不长眼弄坏我的东西。” 南秋油盐不进。 柳业烈咬了咬后牙槽,硬是把一句“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咽回了肚子里,勉强挤出笑容。 “身为剑修,总有打打杀杀、切磋比拼的时候,这种时候的剑是很容易损坏的,万一,就在这种时候,你的剑被损坏了,你会怎么办呢?” “我哥不让我随便跟人打打杀杀。” 还杠! 柳业烈胡子都气得发抖了,他狠狠瞪了一样南秋,连说三个“好”后遗憾离场。 而南秋则是一脸无辜。 本以为柳业烈得到的回答只是因为耿直,然而接下来南秋的回答,也让长老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加入宗门,你能为宗门带来什么?”提问的是敬事堂长老。 “两条灵脉,我哥说已经给你们了。”南秋笑得很自然。 敬事堂长老却快要笑不出来了,他听到下面有弟子在窃窃私语。 “天呐,两条灵脉,开玩笑的吧!” “认真的吗?这是来上山精准扶贫的吧。” “两条灵脉,这不是来拜师的吧,这简直是来建设宗门的啊。” 敬事堂长老也没想到南秋会直接在这里点明这件事。他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让下一位长老来提问。 木源长老感试图缓和气氛,问了个比较主观的加分题:“你为什么想拜入天剑宗?” “因为惹了事,家里让我来天剑宗避难。” 加分题变成了扣分题。 太耿直了,耿直得让人不禁怀疑南秋简直是故意要让长老们下不来台的。 然而长老们看向南秋,对方又是一副乖乖的样子在那点头微笑。 而南秋则是一脸无辜,表现得仿佛完全不明白长老为何生气。 没错,他就是故意装傻子膈应人的。 谁让这天剑宗先在问心考核里恶心他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装傻子还是挺有一套的嘛。 ...... 最后一个问题。 胡子花白、仙风道骨的玉林真人缓步站了出来,声音沉稳:“若你们不幸误食了九幽玄冥果,该如何应对?” 九幽玄冥果蕴含奇毒,自带魔气,药性猛烈,更与多种常见药材相克。 玉林真人提出的这个问题,本意是想考察弟子们的修真常识储备和临场问题处理能力。 这种偏理论性的题目,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基础的。 听着众弟子五花八门的解决方案,玉林真人捋着长须,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其中有些他都没想到的,但的确可以一试的答案,真是后生可畏啊。 “吃万毒丹。” 就在这时,一个在玉林真人听来有些刺耳的回答出现了。 “这位小友,请联系实际回答。” 玉林真人神情不悦,声音也沉了下去,这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如此口出狂言。 万毒丹听起来名字骇人,像是剧毒之物,但其名中的“万毒”二字实则意味着“万毒可解”。 此丹只唐门一家可制,且产出稀少,在修真界是极其珍贵的宝物。 因为是保命的好东西,此物在拍卖行也是一丹难求,每颗都能卖出极其昂贵的价格。 玉林真人修炼至今,也只在自己师祖手里见过一颗。 “就是吃万毒丹啊。”南秋被质疑,面上露出些微不解,但还是坚持自己的答案。 中毒了就吃万毒丹啊,这有什么不切实际的? 他还是看在这是最后一题的份上,难得正儿八经地回答问题。 “联系实际回答!” 玉林真人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一丝怒意。 “谁会用这么珍贵的万毒丹来解区区玄冥果的毒!万毒丹何等珍贵,你小子倒是大言不惭,竟敢张口就说要拿万毒丹来解此毒!如果不想好好回答可以闭嘴,休要在此浪费大家的时间!” 玉林真人有些恼怒,他出身不好,本就对南秋这种世家子弟不喜,现下更是觉得南家这小子是故意拿他当消遣,想让他当众失态。 南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弄得恼怒,他难得认真回答一次,却反被这老头当众刁难。 这是天剑宗,不是南家,不要随意冲人发脾气。南秋在心中默念出发前哥哥的告诫,努力平复心情。 但是。 “凶我干什么?我说的是哪里不对了?万毒丹难道不能解玄冥果的毒吗?我就是要用万毒丹解怎么了?不就是万毒丹吗,我多了去了!” 南秋火气也是上来了,伸手就是一瓶万毒丹拍在了桌上。 “够不够!”南秋又拿出一瓶万毒丹用力拍在桌上。 “啪”的一声,又是一瓶。 “够不够?” 又一瓶万毒丹被扔在桌上。 …… 最后整整八瓶万毒丹,就那么歪七竖八地倒满了整张桌子,白玉瓶身在日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顶级丹药醉人的香气透过特制的玉瓶散发出来。 这是货真价实的万毒丹。 是的,南家很怕南秋乱吃东西一不小心死在外面,所以在外人眼中重金难求的万毒丹,南家直接砸下重金,委托唐门,一次性为他足足准备了八瓶随身携带。 随着一瓶又一瓶的万毒丹毫不客气地砸在桌上,玉林真人的老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气血翻涌,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一口气喘不上来了。 他在这个位置,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下过脸了。 “好、好、你很好。”玉林真人咬着牙,老脸涨得通红。 “尽说些大家都知道的废话。”南秋向来对尊老爱幼嗤之以鼻,他对看不顺眼的男女老少都是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地讨厌。 其他几位长老看到这一幕也觉得有些过了。 这个南秋,仗着家世,未免有些太野性难驯,目中无人了。尊师敬长都不会,今日倒该好好教他规矩。 于是在挑选弟子的环节,几位长老都十分默契地绕开了南秋,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其他弟子都被长老们陆续挑选走了,即便是没被选中的,也被敬事堂长老安排弟子带走,去做内门弟子的登记事宜了。 最后,偌大的试剑场上,只剩南秋一人孤零零地站着,既无长老出声收他为徒,也不公布结果将他送去内门。 敬事堂长老是个老好人性格,此时觉得这样对南秋一个小辈确实也不太妥当,上前几步,便想着出声为他解围。 只是刚往前走了两步,还未开口就被拦下。 哎。 * 南秋面色如常地直视前方,仿佛被所有长老刻意忽略的人不是他一样。然而垂下的右手在袖子下紧紧攥着身上的衣服。 昂贵的绸缎被揪出了皱巴巴的纹路。 高台之上,八位长老无一人说话。 气氛变得越来越僵硬,而南秋眼眶微微泛红,但眼泪却倔强地挂在眼睫,将落未落。 明明只要服个软,认个错就能把这事过去,这孩子却拗着不远开口。 敬事堂长老看得越发心软。 是了,再怎么娇纵任性,这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啊,他们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何必和一个孩子较这般劲。 敬事堂长老摇摇头,不再犹豫,准备直接开口将南秋收入门下。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解开了凝滞的空气。 “嗯?考核这就结束了?”一直专心织毛衣的千玑剑尊一抬头,发现考核都结束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试剑场,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南秋,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没被人领走。 “南秋,”千玑剑尊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亲切的温和。 “你可愿做我的亲传弟子?” 此话一出,不止是南秋惊讶地抬起头,就连旁边其他几位长老,也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视线在南秋和剑尊间来回打转。 要知道,自从五十年前,千玑座下唯一的徒弟叛出宗门后,他便再无收徒的打算。每次收徒大会,他也只是被掌门硬拉来当作门面,走个过场而已。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弟子产生兴趣。 南秋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他眨了眨眼睛,将眼睫的泪珠散开,随后十分干脆地给千玑行了个大礼。 “弟子南秋,拜见师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六章 剑尊 入门考核就这么结束了。 一直在高台上的长老此刻也终于露面,将新入门的弟子领走。 南秋站在原地,想到刚才那一幕,心中憋闷。 他家又不是没给钱,两条灵脉,拿到唐门都能买天剑宗宗主全家的命了。 这些长老凭什么像恶婆婆给新进门的媳妇立规矩一样,给他下马威? 可恶的天剑宗。 就在南秋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南秋是吗?今后,你便是我剑青峰弟子了。” 阴影打在脸上,南秋抬头。 和他想象中清冷出尘的剑尊不一样,面前的男子身形修长,五官生得极淡,像一支水洗过的名贵毛笔。仔细看去,南秋发现他眼角有一颗明显的红痣,让这张脸显得生动不少。 “师父?”南秋语气带了些不确定。 “嗯。随我回剑青峰吧。”千玑好脾气地笑了一下,摸了摸南秋的头,随后便召出灵剑,带着仍在状况外的南秋往剑青峰飞去。 群山如影缩小,周遭薄雾弥漫。南秋站在剑上,好奇地动来动去。 这就是御剑飞行?他以后也能这样吗? 忽然,南秋想到了那些云舟上的侍从。 “师父,我的侍从可以带进剑青峰吗?” 千玑犹豫了一下,面上带了些歉意:“抱歉,我不喜生人出入剑青峰。” 南秋听后倒也没什么不开心的,随意“哦”了一声,发了道传音让侍从回去。 显然,南秋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侍从不在,会对他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 不多时,剑青峰便出现在了眼前。 解开禁制,千玑带着南秋降落在山顶的院子里。 南秋好奇地四处张望。 院子整体不大,各处都很干净,墙体和院门都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和淡粉色的小花,院内小池塘里养着几尾方圆锦鲤,几团绣球花靠窗开得娇娇嫩嫩,房屋阶前挂着风铃和红签。 看得出来主人有在精心打理着。 “你住这里吧。”千玑推开左边房间的门。 房间很干净,里面只有一张床。 千玑有些为难,他没想到自己这次会临时起意带回一个小徒弟,所以什么准备都没做。 南秋看见如此朴素的房间也是一愣,不过他接受良好。 没家具也好,他的储物戒里可是带了一大堆,这样省得到时候整理房间,他还要为难房间原本的东西要怎么安置。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 “师父,我有些困了。”南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大大的眼睛泛着水光,看起来像一只喵喵叫的小猫。 好像有点可爱。 千玑眼中不自觉带了些笑意。 等了一会都没能得到回应的南秋有些困惑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千玑不知为何,看着他笑得一脸温情。 “师父?” 南秋人都困迷糊了,脑袋一点一点的。 千玑回过神来,眼底笑意更深。 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床被褥铺在床上,看向南秋,语气愈发柔和,“你太累了,先休息会吧,我的房间就在对面,有什么事唤我即可。” 千玑说完,有些怜爱地看了一眼乖乖站着的南秋,将门带上离开了房间。 千玑一走,南秋肩膀耷拉了下来,衣服鞋子都没脱,直直躺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实在是太累了。 然而闭上眼睛躺了一小会儿,南秋猛地坐了起来。 不对。 南秋睁眼,从储物戒中翻出自己的紫金云丝被。 这下对了。 将头埋在被子中,闻着熟悉的香味,南秋很快失去了意识。 ....... 千玑站在院子里,收到了其他几位长老乃至掌门都发来的传音。 为什么会收南秋为徒? 千玑认真地想了想,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大抵是是寂寞了吧。 千玑想到南秋在问心镜里跳来跳去的样子,眉眼又不自觉弯了弯。 是个很有活力的孩子。 剑青峰常年冷冷清清的,要是养一个这样的孩子,应该会很热闹。 他看到南秋的第一眼就心生欢喜,接触下来,这份喜爱不减反增。 想到南秋就在旁边的房间睡觉,千玑心情颇好地掏出毛线团,又坐在院子里织起了衣服。 这些年,他经常这么坐在院子里织毛衣,一织就是好几个时辰。 所以当南秋睡到天黑,迷迷糊糊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睡太久产生了幻觉。 “......师父?”他试探性地开口。 “醒来了?”千玑抬头,灯光为他的五官添上一分暖意。 居然真的是...... 南秋看得一阵恍惚,这个在灯下一脸岁月静好织着毛衣的人,居然是他的师父。 到现在,南秋终于愿意相信,话本都是骗人的了。 什么清冷剑尊,高冷师尊都是假的。只有他面前这个织着毛衣的宜家型剑尊师父是真的。 “过来,我看看。”千玑冲南秋招了招手。 南秋慢慢地挪了过去。 千玑的唇角又弯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其实不是一个很爱笑的人。 南秋走近后,千玑拿着手里起了个型的衣服在他身上比划,“肩膀宽了点,我改一下。” 这一刻,南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就算是梦境也够诡异的了。谁家师父认识第一天就给徒弟织毛衣的。 这时,一阵“咕噜”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是谁的肚子在叫。 南秋白白的脸蛋透出薄红,像一只嫩生生的馄饨。 没有筑基的修士还不能辟谷,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千玑看着满脸羞红的南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他感到自责。 然而,天剑宗只有外门有膳堂。但是这个时间,膳堂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吃了。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千玑起身,摸了摸南秋因为睡觉翘起来的额发,便往后院走去。 南秋老老实实坐在庭院中,拨弄着那一团千玑忘记收起的线。 南秋等了好一会儿,千玑都没出现。 他有点不太高兴地把团好的线全部弄散。 于是等到千玑过来时,就看到南秋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搓着丝线。 喜欢玩毛线团,更像小猫了。 听到脚步声,南秋转身,看到千玑双手端着一碗面走了过来。 面上热气蒸腾,里面有肉有蛋,还有灵植粉末增味。 南秋浅尝了一下,觉得以他挑剔的口味来说,这碗面也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嚼吧嚼吧吃了两口,南秋注意到师父一直盯着他,那表情活像在投喂一只不熟悉但很喜欢的小猫小狗。 他有点不自在,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这种奇怪的氛围。 “师父,这面还挺好吃,是剑青峰的剑童准备的嘛,我明早还想吃。” 千玑听到后,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没有童侍,剑青峰只你我二人。你若喜欢吃,明早我还给你做。” 这句话带来的杀伤力不亚于织毛衣那一幕。 “啪嗒——”一声,南秋筷子上夹的面掉进了碗里。 “怎么了?”千玑轻声道。 南秋张了张嘴,用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震撼:“师父,大到斩妖除魔扬名天下,小到编织厨艺你竟是样样精通。如今修真界如此全方位发展的人已然不多见了。” 千玑又笑了笑,他发现南秋说起话来真的是很有趣。 他轻拨一下桌面上的灯盏:“于剑之一道,我已达当世之巅,若再想精进,或许只有飞升上界之时。千年前我提剑赴战,杀妖除魔,而如今,天下太平,四海无事。” 他顿了顿,在南秋看过来时又说了下去。 “除了练剑,我不知还能做什么,便每日做些琐事打发时间。打扫,做饭,种花,养鱼,编织。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的感觉其实还不错。” 对于修士来说,生命太过漫长,漫长到容纳了千载春秋仍觉空旷。 南秋从千玑的话里提炼出几个关键点。 寂寞,无聊,年纪大。 南秋得出结论。 这是一个寂寞且无聊的空巢老人。 千玑静静看着南秋脸上神情风云变幻,觉得养个孩子实在很有意思。 “先吃饭吧,面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千玑抬手在桌面轻叩。 南秋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千玑,又埋头和面条奋斗。 自从想到了空巢老人的设定,现在他对这个师父的接受程度就大大提高。 又是织毛衣又是做饭的,他看那些上了年纪的凡人就喜欢做这些。 长得好看,脾气好,实力强大。 吃饱喝足,南秋对这个师父很是满意。 嘴巴一擦,南秋转身就抱住了千玑。 “师父师父师父。”南秋撒娇,不错,身上没有老人味。 千玑生疏地回抱住他,寡淡的眉眼染上春意。 “好孩子......” ...... 吃完饭回到房间,南秋开始收拾他的行李。夜明珠,金丝塌,流妆台,波斯毯...... 南秋一股脑把东西全掏了出来,这时候他才领悟侍从的重要性。 看着面前大大小小的物件,他不明白该怎么把它们放到它们该在的位置。 “该怎么放呢?”南秋自言自语道。 家具的摆放都是有讲究的,尤其这间房子不大,想要兼顾美观和实用性就更需要好好规划。 不管了。 南秋眼睛一闭直接喊道:“师父师父,快来帮帮我!” 为难自己不如为难别人,师傅如此无聊,做徒弟的自然该给师傅找些事做。 师徒二人住在一个院子的好处也体现了出来。南秋在房间里嚎一嗓子就能把千玑召唤过来。 千玑来到南秋房间,没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看着南秋信任的眼神,他很是受用。 他喜欢这种被南秋需要和依赖的感觉。 千玑细细地将东西都分类摆好,再操纵灵力把它们一一放到合适的位置。 收拾完之后,千玑看着眼前贵气逼人的房间,才后知后觉地替南秋感到委屈。 家中处处娇养的人,现在身边仆从都没有一个,和他住在小小的院子里,连东西都要自己收拾。 也是该将这房子好好地扩建翻新一下了。 千玑一边若有所思,一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香炉。 “这安魂香是为师为你准备的拜师礼,你将此物放在床头,有安神静心的作用,晚上睡觉能安稳一些。” 安魂香,具有凝聚魂魄的能力,是传说中可以将逝者复生的宝物。到了千玑口中,却变成了有利于睡眠的床头小物。 南秋虽不认识这是什么,但光是闻到香炉里散发出来的幽幽香味,他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好东西。 他不缺奇珍异宝,但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 “谢谢师父,师父你对我真好!”南秋抱着千玑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真诚。 一百分,他要给这个师父一百分! 千玑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柔软,莫名有些不自在:“不早了,早点休息,明日我送你去上早课。” 南秋乖巧地点了点头,等千玑一走,就打开传音镜和哥哥告状。 从黄仁说到心魔,从长老说到师父。 待把今日发生的事都和哥哥说完后,南秋便准备睡觉了。 可是总感觉好像忘了些什么,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南秋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 青陵城中一处客栈内。 宋迟年利落地将剑收回,用剑尖挑出对方舌的舌头割下。 死得不能再死了,这下小秋总该满意了吧。 宋迟年此时心情极好。 走过巷子时,看到一个喝得烂醉的人倒在地上,口中喃喃,“天剑宗,该死的天剑宗......” 宋迟年在巷口站了一会,走过去顺手给了那人一剑。 收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七章 天赋 第二日,教习场。 南秋从剑上跳下,回身冲千玑挥了挥手。 好险,师父这时间真是卡得刚刚好,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想到今早意识还没回笼就被师傅换好衣服扎好头发,然后拉到桌前吃完早饭,再拎上飞剑掐着点来上课,南秋就一阵恍惚。 太全面了,这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 ...... 南秋来到人群前,挑了个空隙站了进去。一抬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似有所感,一转身,就和南秋四目相对。 宋迟年挑了挑眉,冲着南秋无声说了一句“迟到了“,在得到南秋的白眼后满意一笑,接着面向人群做了个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师兄,也是这门课的老师,今天我们要学的是基础课程——御剑。” 说罢,宋迟年指了指一旁放置着木剑的架子:“每人拿一把,今天上课就用这个。” 弟子们都上前拿了一把木剑,也有人提出疑问:“师兄,我自己有剑,我想用自己的剑可以吗?” “随你。”宋迟年语气淡淡,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时,他看到南秋乖乖地举着木剑等他下一步指令。 不说话的样子就是招人。 宋迟年对南秋眨了眨右眼,南秋翻了个白眼,把脸转向一边,低头研究起手里的木剑。 勾搭失败还被翻了白眼,宋迟年却一点都不沮丧,反倒哼笑了一下才开始教学。 “现在,双手握住木剑,用你们的灵力包裹住剑身。” 弟子们照做,除了坚持用自己剑的那人,很快,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把泛着灵光的剑。 宋迟年见状接着说:“现在,松手,让剑保持悬空。” “砰啦”一片,三分之一的木剑都掉在了地上。 宋迟年不予理会,继续道。 “然后用灵力操纵,让剑身平行于地面飞行。” 此时场上还飘着的剑已经寥寥无几了。 “最后,让剑贴近地面,站上去,操纵它升空移动。” 场上的剑这时已全部落下,宋迟年毫不意外,只扬声说道。 “这,就是御剑的基础——御剑飞行。” ...... 经历了两个时辰的学习后,南秋成为了弟子中第一个学会御剑飞行的人。速度之快连宋迟年都不禁微微惊讶。 接受到所有人敬佩目光的南秋只觉神清气爽,近日来积压的不快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不错不错,这天剑宗被称为天下第一剑宗,还是有点水平的嘛,能教出他这种的天才。 下课后南秋将小木剑别在腰间,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 宋迟年看到南秋这幅模样,心里也很是舒畅。 因为南秋心情好的时候,连带着也会给他好脸色瞧。 “小秋,你真是太厉害了,你不仅是这批弟子里学得最快的一个,也是我教学生涯中遇到的最有天赋的弟子。”宋迟年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其实没有什么教学生涯,他就只教过南秋这一届。 “也没有吧,就是一般快啦。” 南秋听到后头扬得高高的,骄傲得很矜持。 “我当时可是学了整整三日才学会,小秋比我厉害多了。”宋迟年再接再厉。 南秋心里十分受用,但表面还是谦虚道:“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不过比起我来说还是稍逊一筹啦。” 宋迟年憋着没笑出声来。看到南秋心情如此明媚,他便趁机提出要共进午餐。 果不其然,南秋爽快答应了。 答应宋迟年只是因为他正好饿了,绝对不是因为他还想听宋迟年再多夸几句。 “你等一下,我得先和我师父说一声。” “吃饭还要和师父说?”宋迟年不解,又不是三岁小孩,吃饭还要报备?更何况是刚认识的师徒。 南秋一边写传音一边回答宋迟年:“是啊,我师傅说下课他来接我回剑青峰吃饭。” 宋迟年越听越奇怪,追问道:“为什么剑尊要来接你?还有回剑青峰吃饭是怎么回事?你和千玑剑尊住在一起?” 南秋听得不耐烦,“还吃不吃?问这么多干什么,烦不烦啊你。” 宋迟年见状只得作罢,“那小秋想吃什么?” 南秋听说外门有个膳堂,他从来没吃过这种所谓的大锅饭,对此十分好奇。 “去那个什么膳堂吧。” * 外门膳堂。 “这都什么啊,宋迟年你故意的是不是,拿这种东西膈应我!” 南秋吃了两口就不愿再动筷了,心说要早知道吃的是这种东西,他还不如回去吃。 至少师父做的东西味道还是不错的。 宋迟年心中大喊冤枉,这地点可是南秋自己说的,他的本意是带南秋去山下酒楼。 但看着碗里白里透红的猪肉,宋迟年也不免觉得这猪死得真冤。 他是第一次来膳堂吃饭,没想到味道这么一言难尽。 事实上,内门弟子乃至亲传弟子都已筑基,不需要进食,膳堂是专为外门弟子设立的,能吃饱就行。 天剑宗自然不会为外门弟子多费心思。 宋迟年看着南秋嘴唇轻抿,眼睛已经不善地眯起,知道这是他发作的前兆,于是赶忙从储物袋中拿出昨日下山杀人时买的腻子糖,希望能在南秋发作前,以此平息他的怒火。 “小秋,我昨日出门杀人时顺便买了些腻子糖回来,你先吃些垫垫肚子,我等会去山下买些吃食给你送来。” 杀人。 南秋耳朵一动。 “死了?”他抬眼看向宋迟年,面色已是明显地缓和。 宋迟年舔了舔嘴唇:“死透了。” 南秋遂喜笑颜开道:“迟年哥哥你真厉害,不愧是我最信赖的人!” 有用的时候就是迟年哥哥,平时就是直呼其名。宋迟年觉得好笑。 “那有什么奖励吗?小秋?”宋迟年起身贴近南秋,眼底满是期待。 这样好像会更近一点。 南秋笑得无害,两只手拿着筷子在碗里东戳西戳,突然反手夹起一块猪头肉喂到宋迟年嘴里。 “赏你的,不用谢。” 这是他刚刚吃到的菜里最难吃的一个。 宋迟年心梗了一下,郁闷地含着这块肉坐了回去,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 吃完饭后,南秋被宋迟年带到了敬事堂。 “宋迟年,这些是什么?” 敬事堂内,南秋看着弟子为他拿来的衣服和令牌有些不解。 “你今早上课,没发现别人穿的和你不太一样吗?”宋迟年的目光在南秋身上扫了一圈,接着说道: “天剑宗弟子日常需穿着弟子服,外门弟子是白色,内门弟子为黑色,亲传弟子的是紫色。” 看到南秋不大开心的样子,宋迟年补充道:“不过亲传弟子只需要在课上以及重要场合穿弟子服,平日里穿常服也是可以的。” 南秋面色舒展开来,但还是有些嫌弃地拨了拨桌上的衣服:“这布料,这设计。天剑宗穷得连弟子服都要用抹布来做了?” 旁边敬事堂的弟子听到这话当即有些坐不住了。 天剑宗一应吃穿用度都由敬事堂来管,这样的话无疑是当面扇了他们一耳光。 “这位师弟,弟子服的设计用料都是由长□□同决定的,如果有什么建议,可以和我们反应。”接待他们的敬事堂师兄嘴角牵起一丝勉强的笑。 “可以提建议?那好,我建议你们把弟子服的料子换成鲛纱和云缎,再找个有名的成衣铺设计款式。” 南秋听到可以提建议,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们这让人穿的都是什么啊,外门弟子穿麻布,内门弟子穿棉布,亲传弟子穿过时还皱巴巴的缎面?” 这下敬事堂师兄脸上连笑都挂不住了。 “这位师弟,这是弟子服,预算有限......” “没钱?啧,没钱我赞助十万灵石!” 南秋面露不屑,这天剑宗穷得扣扣搜搜的,他南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真、真的吗?师弟你没开玩笑?” 一瞬间,敬事堂弟子仿佛在南秋身上看到了光芒。 太耀眼了。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南秋眼珠一转,轻轻柔柔地抚了抚这套紫色的弟子服。 “钱也不是白花的。由我南家花钱赞助的弟子服上,袖口,领口,衣摆,胸前,都需绣上南家的家徽。” 听到这句话,敬事堂弟子还没做出反应,宋迟年倒是先笑出来了。 在一个大宗门的弟子服上绣满世家的家徽,想想都够膈应人的。这是谁又惹到他了? 在被南秋瞪了一眼后,他连忙附和:“我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 敬事堂弟子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但是鲛纱和云缎做成的弟子服对他这种普通弟子来说,诱惑力还是太大了,再看这位师弟神色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意思。 “此话当真?”敬事堂师兄吸了口气。 “千真万确。”南秋毫不犹豫。 他确实是想恶心一下天剑宗的长老,不过如果他们真的不要脸了答应下来,那就更有意思了,这十万灵石,南家还是出得起的。 “我会向长老反映此事。”敬事堂师兄咬了咬牙,决定向上面争取一下。 他作为天剑宗的内门弟子,穿的就是棉布制成的弟子服。冬日既不保暖,也不舒服,对于剑修来说,这种料子过于笨重,还很容易损坏。 每次弄坏弟子服,就需高价去买新的,否则就会被执勤弟子记一次违规。 如果能穿上鲛纱和云缎做成的弟子服,上面就算印满家徽他也认了。 目的达成,南秋眉梢都漾着得意,拿起那堆东西就往外走。 今天天气可真不错。天可真蓝,草也很绿。 南秋心情明媚,看什么都顺眼起来。 这时,他发现一群穿着紫色弟子服的人三三两两从前面的大殿走出。 南秋转头看向宋迟年,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他。 宋迟年感受到了南秋的某种诉求,他想到方才南秋在看的方向,试探性地解释道: “这些都是各峰的亲传弟子,今早被召集在这开会,现在看来,应该是刚刚结束。” “亲传弟子......”南秋眼神闪烁,“那他们年龄天赋修为如何?” 南秋自小便喜欢同别人比较,他十六练气,族中都夸他天赋无人能及,此时来到天剑宗,他不可避免地想要对比一二。 听到南秋发问,宋迟年便殷勤地为南秋一一介绍起来。 “那位是木源长老的二弟子,八岁练气十三筑基,如今十九已是筑基后期。” “旁边那个是风无长老的大徒弟,五岁练气八岁筑基,没记错的话,他今年十六已是金丹中期。” “最左边那个是柳长老的儿子,现在在玄月长老门下,十岁练气,现在二十是筑基初期。” ...... 宋迟年用尽社交储备介绍完后,转头一看,发现南秋眼眶红红的,一副天塌了的可怜模样。 “小秋,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宋迟年被吓到了,想要抓住南秋的手,却被狠狠推开。 南秋吸了吸鼻子,看起来更可怜了。 宋迟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刚刚张嘴,南秋便拿出木剑横冲直撞地飞了出去。 速度实在太快,宋迟年御剑去追时,已经失去了南秋的踪迹。 * 南秋胡乱飞着,心中乱到极点。 为什么会这样。 南秋不理解,他想到每次修炼时,家中长辈都夸他天赋族内无人能敌,眼眶又是一红。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才,真正的天才是刚才五岁练气的那个。 南秋想着想着又开始掉眼泪,他不明白,整个南家都哄骗他是为了什么。 是要养废他吗,还是想捧杀他? 可是他哥都当家主了啊。 南秋一想到自己惨淡的天赋,又是一声哽咽,心神动荡间,灵力一个不稳,木剑便直直从空中掉了下去。 “砰”地一声,地面扬起尘土。 南秋反应不及,直接砸在了地上。 手臂失去知觉,鲜血染红了白衣。 屋漏偏逢连夜雨,连这破木剑都要欺负他。 南秋本就伤心,此刻更是难过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掉眼泪。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声细弱的“喵”在南秋耳边响起。 南秋转头。 一只灰扑扑的狐狸端庄地坐在他手边,眼珠是清透的紫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八章 狐狸? “喵~喵~” 猫,不,狐狸娇娇地叫了一声。 南秋不解,一只狐狸怎么会喵喵叫?算了,或许是什么他没见过的品种吧。 南秋很快就对这只脏兮兮的狐狸失去了兴趣,他转过头,还想让眼泪再流一会。 趁着这里没人他再哭会儿,要是在外面哭成这样,指不定旁人以为南家怎么了呢。 南秋哭得一抽一抽的,开始细想,为什么之前自己从来没发现不对的地方。 修炼一事他并不太上心,也几乎没人在他面前提起。族中同龄人大多幼时就前往各宗修行,而他十八了,才第一次离开南家。 甚至来天剑宗都是因为得罪了妖族,家中将他送过来暂避风头。 南秋心中悲愤,决定晚上回去质问南知叶。 这时,一阵毛茸茸的触感从脸颊传来,南秋还来得及没反应过来,就被舔了一下。 那只灰不溜秋的狐狸在他脸上蹭来蹭去。 那么脏!还有口水! 南秋本就脆弱的神经更是濒临崩溃。 “啊啊啊你不要碰我啊!离我远一点,远一点!”南秋凭借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在地上胡乱爬了爬。 尘土扬起,看着已经变成灰白色的衣服和胸前散乱的头发,南秋此刻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在干嘛。 他强撑着摸出回春丹吃下,想要站起来却没有力气,只能瘫倒在地上,忍受着脏差的环境默默等待身体恢复。 而那只狐狸被驱赶后,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圆溜溜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南秋。 漂亮的紫色眼珠配上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皮毛,看起来就像哪家精心养着却不小心走失的爱宠。 然而南秋很难对这么一只温顺甚至亲近他的小狐狸产生任何的好感。 一只野生的漂亮狐狸。 他当年就是在外面看到一只漂亮孔雀,觉得可怜就带了回去悉心照料。 结果因为得罪了这只臭孔雀,他被家里流放到了天剑宗。 可恶,同样的当他绝不会再上第二次! 一人一狐就这么和谐共处了会,南秋的伤势也逐渐恢复。 南秋觉得眼睛有些痒,想用手揉一下,但看到手上沾满了血和灰,只好作罢。 他动了动,发现手脚都可以自由活动后,平复了一下心情,便准备离去。 察觉到南秋的意图,小狐狸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跟在南秋脚边,一边走还一边“喵喵”叫着,试图打动南秋。 南秋看着脚边一扭一扭还夹着嗓子叫的狐狸,指尖动了动,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他找了个不会弄伤狐狸的角度,用鞋面将它不轻不重地挑开。 “喵!”一声凄厉的叫声,狐狸骨碌碌地倒了下去,还往旁边滚了两圈。 身上变得更脏了。 在这一刻,南秋有些不确定,他这是被一只狐狸给讹上了? 真是见了鬼了,这狐狸莫非成精了不成? 南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在地上闭着眼无病呻吟的狐狸。 察觉到南秋没动静,狐狸悄咪咪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南秋在看它,又赶紧把眼睛闭上继续叫。 南秋有种被赖上了的感觉,他不听不看,步伐坚定地往前走去。 躺着的狐狸听到脚步声,动作利索地从地上爬起,然后“哇”地一下扑在南秋的腿边,爪子勾住衣服四脚并用地往上爬。 这等无耻行径终于得到了南秋的注意,他两指捏住狐狸后颈,颇为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你想跟我走?” “喵喵喵喵!”被拎起来的狐狸听到这句话疯狂眨眼。 南秋突然笑了。 精致的眉眼染上血和尘,在略显昏暗的环境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漂亮。 狐狸脸上出现了非常人性化的愣神。 突然,南秋手指微动,狐狸就被扔到了地上。 “脏。” 南秋的语气是毫不遮掩的嫌弃。 灰色的小狐狸低头看了看自己脏脏的毛,上面还有些不知道哪里沾上的青苔。 它紧张地看了一眼南秋,然后撒腿朝一旁的水潭跑去。 “噗通”一声,水面溅起水花。 南秋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没过一会,水里爬出一只白色的狐狸。 身上的毛全都湿湿地贴在一起,配上尖尖的嘴巴,简直比刚刚的样子还丑。 把自己洗干净的狐狸“啪嗒啪嗒”走到南秋面前,扬起脑袋。 南秋看它这幅神态,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夸奖。 “丑。”这就是南秋唯一的评价。 紫色的小眼睛似乎在有限的范围内瞪到了最大。它又看了眼南秋,默默后退几步,开始甩毛。 狐狸又瞄了一眼眼南秋,偷偷在甩水的过程中用灵力烘干,很快毛就变得蓬松又干爽。 一只漂漂亮亮的小狐狸诞生。 经过这一出,南秋看着面前软乎乎的小狐狸,心情也不知不觉地好了起来。他蹲下身子戳了一下狐狸的额头,力气有点大,狐狸仰着脑袋向后倒了倒。 南秋又戳了几下,小狐狸“嗷”地一下咬住他的指尖,牙齿磨了磨,改成含在嘴里,似是有些不满南秋这么逗它。 南秋有些愁,好像是有点可爱,但是现在他连自己都养不好,更别说再养一只小畜生了。 再者,这只狐狸也不知有没有主人,是不是跑出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啦,我真的要走了。”南秋起身,拿上掉落在一旁的木剑就准备离开。 狐狸又开始叫了,似是不满南秋的行为。 南秋觉得这狐狸还挺通人性的,就和它解释道:“我没办法养你,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这是实话,他到现在都没办法独立生活,更别说再照顾一只小狐狸了。 狐狸看着他,不依不饶想要继续跟着。 南秋也有些烦了,声音提高了些:“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我不能带你回去。” 话一出口,南秋自己都震惊了。 他到底怎么想的,对着一只畜生质问它能不能听懂人话。 或许是这只狐狸太通人性了。 看到狐狸坚持的样子,南秋见四下无人,便蹲下身哄道:“我实在没办法带你回去,但是我可以经常来这里看你,你乖乖的留在这里,我改日来看你好不好?” 南秋说完,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这次狐狸没跟上来,只是在原地坐着望向他。 南秋罕见地感到了些许愧疚,他转身摸了摸狐狸的耳朵。 “小心不要被坏人抓走了。” 说完,南秋就毫不犹豫地御剑离去。只留下雪白的狐狸在原地呆呆地坐着。 待南秋离开,狐狸不知从哪掏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封面上写着个大字: 《人魔禁忌恋:纯情剑修火辣辣》 ...... 回剑青峰的过程并不算很顺利。 灵力耗尽,伤势未愈,但索幸南秋还是磕磕碰碰地回到了山顶小院。 本想悄无声息地溜进房间,不曾想千玑就在庭院里一边织毛衣一边等他。 看到浑身是伤的南秋,千玑眼底担忧和寒意交织。 “师......师父。”南秋看到师父的眼睛,想好的借口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千玑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温和却又不失强硬的力道将南秋带入室内。 墙上放置的夜明珠照亮了整个房间。 千玑认真地看着南秋手上的伤,不自觉拧起了眉。 南秋有些受不了空气中的沉默,主动开口:“师父,我疼。” 南秋一开口示弱,千玑就没办法冷脸了。 但他是真的有些生气。 明明早上出门时还是开开心心的,头上别着漂亮的琉璃卡子。可是才出去不到一天,精心梳理的头发散落,身上到处都是灰渍和血迹,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的,光是看得见的地方就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 就像一只家里精细养着的小猫,一不留神出门一趟,就被欺负得浑身是伤。 才来天剑宗两日,从拜师到今日的课程。 他的徒弟好像总是被人欺负。 “把衣服脱了躺到床上去吧,我为你涂药。”千玑拿出一瓶药膏对着南秋说道。 南秋揉了揉眼睛,还是老老实实解开了衣服。 褪去衣服后南秋趴在床上,感受指尖轻柔的滑动,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 “嘶。” 突然间,南秋后背某处被按了一下。 力道不大,但按在伤口上还是有些疼的。 他刚想转头看一眼,就听到师父轻轻的声音。 “这些是谁弄的?” 千玑看着白皙皮肤上的青紫交错,脸色有些晦涩。 “是我自己摔的。”南秋的声音闷在被子里。 这是实话。 但千玑并不相信,好端端的怎会摔成这样?他只当南秋是受了委屈但不愿与他开口。 为什么不说实话,为什么受了委屈不向他哭诉,为什么要隐瞒,是觉得他不会为自己的弟子做主吗? “罢了。” 万千思绪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许是他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吧。 “不愿说就算了,但不管发生什么事,师傅一定会护着你的。”千玑心疼地抚了抚南秋的发,原本光泽柔顺的乌发变得黯淡。 南秋一看便知师父是误会了,但他张口欲言,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南秋不好说,南秋也不想说。这能怎么说? 告诉师父他看到别人天赋比自己高,气急败坏御剑乱飞,最后技术不佳灵力耗尽摔了个大的吗? 这种事他实在说不出口。 他只好哼哼唧唧地喊着“师父师父”,把千玑喊得完全没了办法。 上完药,千玑留下一句“伤口三天不要碰水”便离开了,他认为南秋需要休息。 ...... 千玑走后,南秋趴了一会,随即想到什么,摸出了传音镜。 “哥,为什么?” 南秋两只眼睛瞬间变成水汪汪的荷包蛋,一直压抑着的委屈在看到哥哥的那一刻还是决堤了。 “什么为什么?”南知叶看到水镜那边的南秋哭出声来也跟着急了。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我根本就不厉害,也没天赋,可你们都哄我,说,说我是南家......”南秋哽咽着,没能继续说下去。 听到这,南知叶大致知道是什么事了。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南秋控诉的眼神里说了出来。 “秋秋,你还记得你三叔公家的那个表哥吗?” “这谁?” “当年他在你面前炫耀自己七岁练气,你听后很是不服,因为你七岁了还未练气。于是让人将他揍了一顿丢入水中,现在他下雨天腿还是会疼。”…… 南知叶看着南秋不可置信的表情摇了摇头:“还有你姑母的小妹,外祖家的表弟......” “自此之后,就没人敢在你面前提修炼的事了。也是怕你因为修为的事不开心,所以大家都顾及着你的感受。” “秋秋,大家只是希望你能开心。” 事事不喜别人压一头,心眼小,报复心强,在南家又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同龄人是不敢去触霉头,长辈则是愿意哄着他让他开心。 南秋听后低下了头,声音有点小。 “啊,我那么坏的嘛......” 南知叶看到弟弟这幅样子也有些心疼,其实在他们这种家族,善良和软弱才是致命的。 “还好吧,秋秋没有很坏。”他觉得南秋这样就很好。 “啊啊啊南知叶没有很坏是什么意思,你果然觉得我不好,我真是看透你了!我讨厌你!讨厌你!” 南秋扭了两下,脖子一伸就叫了起来。 南知叶觉得脑袋疼。 又来了。 他只好赶忙发誓,刚刚是他嘴笨,秋秋是最好的秋秋。 “那,那个什么三表哥那些人呢?” 南秋抓着自己的头发开始扯,还是不开心。 “他们的问题,现在的孩子实在是太脆弱了。” 南知叶艰难开口,一脸梦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慢慢安抚好南秋的情绪,南知叶这才注意到弟弟脖子处有着血痕。 “秋秋,是谁伤了你。” 那一瞬间,南知叶的眼神变得很可怕。 南秋眼睛往上一翻,蔫蔫地说道:“御剑的时候摔的。” 南知叶认真观察了一会南秋的表情,最后松了一口气。 也是,以南秋的性格,要是真有人伤了他,只怕传音镜一接通就是哭着闹着要哥哥杀人了。 “秋秋,不管如何,自己的安全一定要放在第一位,答应哥哥好吗?” 南知叶严肃地说道,他想了想,拿黄仁那个事情作为例子。 “黄仁那个事情秋秋你就处理得很好,这种人一定不要留下。” 说到这,南知叶又想到了什么。 “秋秋,你把侍从全都遣回南家,那你的安全谁来负责?” “我很安全的哥哥,我身上还有很多法宝和丹药,我也会努力修炼保护好自己的。” 南秋有些累了,眼皮耷拉着,声音有气无力的。 看到南秋这样,南知叶也不再多言,只叮嘱南秋早点休息便结束传音。 他会派人前往天剑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九章 魔尊? 这是第三天了。 雪白的狐狸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自己蓬松的尾巴,毛茸茸的脸上显出人性化的昏昏欲睡。 这个山洞里的光并不很明亮,洞口透出的些许亮色是唯一的光源。由于光线黯淡,近处石壁粗糙的轮廓都不够明显。 就在这模糊光晕的边缘,静静地躺着一本摊开的书。书页边角卷起,上面的字迹在昏暗的光线下难以辨认。 忽然,毫无征兆地,一阵妖风凭空而生。 风的中心,狐狸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 男人身着深紫近墨色长袍,容貌俊美,衣料在微弱的光线下隐约流动着华贵的暗纹。 这时,男人面无表情地侧头,抬起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将披散在身后的白色长发拢起。白发如同月华冰冷,与深邃的眉眼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动作漫不经心,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慵懒与傲气,几缕发丝从他指间滑落,垂在颊边,随着抬臂束发的动作,身上那件剪裁合体的紫衣被绷紧,清晰地勾勒出胸腹流畅而漂亮的肌肉线条。 “啧。” 男人不耐烦地蹙起眉头,眸子里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满。 他目光扫过地面,落在了那本摊开的书上。 “这都第几天了,”男人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好听,却透着浓浓的不悦,“是不是压根给我忘在这里了。” 话音落下,山洞内重归寂静,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然而,这静默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数日前初次见到那人时的情景——仓促,狼狈。 想到这里,男人眉宇间的不耐烦稍稍收敛,转而浮现一丝不确定的犹疑。 或许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又或者是被欺负了? 这样的思绪一闪而过。 男人并非真正的狐狸。而是本该远在万里之外的魔尊。 这一切,都拜地面的那本《纯情剑修火辣辣》所赐。 ...... “尊上,属下知道错了!” 高大的魔族跪伏在地上,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 大殿王座之上,白发紫眸的男人盯着手中的书,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听到底下的声音,他随手将旁边一柄镶嵌着幽冥宝石的匕首掷了出去。 “哗”的一声,魔角和骨翼都被削去了一半。 鲜血流了一地,底下的魔却一阵庆幸。 太好了,脑袋还长在脖子上。 “感谢尊上赐罚,属下绝不再犯。”魔族忍着剧痛,额头紧贴地面,“若还有下次,属下甘愿以血饲阵。” 太可怕了,不过是巡视主城时偷偷看了几眼话本,竟被尊上当场逮住。连带着他珍藏多年的那些话本都被尊上一并收走了。 尊上应该不会翻开看吧,可不要让那些东西污了尊上的眼! 魔族痛心疾首,不敢抬头看尊上的脸色,也就没有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话本正被魔尊翻阅。 痛,实在太痛了,魔尊在翻开话本的那一刻彻底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是剑道天才,高岭之花未尝情爱。 他,是魔界霸主,凶神恶煞为爱折腰。 /他是他的软肋,他是他的归宿/ 在这一刻,魔尊忽然找到了自己的新目标。 自三族签订停战合约,魔族已千年无战,现在,他也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启一场魔族和剑修的禁忌之恋了。 至于为什么是剑修,魔尊也不知道,反正话本里是那么写的。 魔尊大步走下王座,路过跪伏着的魔族,看着地上的血,眉心一抽,直接给人踹了出去。 这一脚没有收力,那魔族飞出大殿滚了几圈。 临走时,魔尊才有些后悔,早知道问问还有没有其他话本再踹了。 于是追求爱情的魔尊,就这样一路漂过血海,走过皇桥,跨过焚骨岭,来到了人界。 如果没记错的话,人界如今的第一剑宗应当还是天剑宗。魔尊托着下巴努力回忆着。 来到人界的第一天,魔尊采购了大量的话本,进行了充分的学习后,自信满满地混入了天剑宗。 不过魔尊还是有着自己的矜持和考量,他打算幻化成狐狸潜入天剑宗。 毕竟,如果剑修发现宗门出现了一只可怜的狐狸,他们可能会动恻隐之心,哪怕后面发现是一只狐妖,也不会像道士那样对妖赶尽杀绝。 但如果一开始就发现潜入的是一只魔,那不出意外,动的不是春心,只会是杀心。 虽然以他的修为不怕区区一个剑宗的围剿,但千玑那老东西也在天剑宗。 还有就是,他堂堂魔尊潜入剑宗求爱,万一还失败了的事情被传出去,那他还怎么堂堂正正做魔! 话本里的主角也是和他一样聪明,伪装成小妖和剑修恋爱的。 魔尊已经想好了。 先以妖族的身份进行试探,如果这段经历不太美好的话,还可以推到狐族身上去。 妖族做的事,关他魔尊什么事/. 就这样,魔尊给自己设定成一只流落人间,可怜兮兮,误入天剑宗,只等有缘人的小妖。 如果后续剧情不出错的话,应该就是他被有缘的剑修带回,精心照料后化为人形报恩。 想法很好,可惜在第一步就出了点问题。 他在山洞中温习话本的时候,一个剑修从天而降。 这个剑修自落下来后便一直在低声抽泣,好不可怜。 化作狐狸的魔尊往前一探,只见那白衣剑修五官生得精致圆钝,哪怕是如此落魄地倒在地上也完全不折损美貌,反而让人生起难言的保护欲。 那一瞬间,魔尊用小爪子抚摸着心口,比起自己,地上这人倒更像能蛊惑人心的妖。 魔尊吸了一口气,按照话本上的经验,他应该是坠入爱河了。 这小剑修一身白衣浑身是伤,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据他所知,天剑宗等级分明,身着白衣的,大抵是哪个外门弟子吧。 接下来他要把剧本改一下,变成弱小剑修和流落人间的妖修一见钟情,互相救赎。 但是。 看着面前对他无比嫌弃的人,魔尊不解地歪了歪头。 不是说剑修最喜欢的就是救风尘了吗? 发现那个漂亮的白衣修士对他完全不为所动之后,魔尊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被这人领回家。 然而摸也摸了,亲也亲了(舔的那一口),可恶的人类就是不愿将他带走。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类,意志如此坚定,不为外物所动。 在得到剑修会再来看他的承诺后,魔尊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 感情需要培养,来日方长他会让这人类心甘情愿把他带回的! 然而左等右等,三天过去了,话本他都快翻烂了,这剑修怎么还不来找他。 或许是遇到麻烦了,想到初见时剑修的伤,魔尊有些担忧。 还是出去一趟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十章 依赖 这几日南秋出入剑青峰都由师父接送。 理由是御剑对他来说还太危险了,千玑并不放心他。 显然,千玑最后还是发现南秋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南秋几次想拒绝,都被千玑一句“为师不放心你,万一再受伤了该怎么办”给堵了回去。 南秋若是还要坚持,千玑就会垂着眼睫,一副被叛逆期孩子伤了心的样子。 越是深入接触,南秋越是认识到,他的师父是温和的,但这份温和是不容忤逆的。 就比如现在。 “......师父,我自己来吃吧。” 南秋眼尾抽搐,对着喂到嘴边的勺子疯狂摇头。 他越来越感觉自己的师父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寡夫,就是那种死了孩子精神错乱,把别人当自己孩子养着,每天抱着喂奶,又当爹又当妈的那种寡夫。 千玑有些失落,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小秋,你的手受伤了。” 南秋心想你也知道是受伤了不是手断了啊。 南秋不爽,但他只能憋屈地瞪着面前的菜。这种感觉有点像对牛弹琴,又有点像鸡同鸭讲。 “师父,你这样我不太方便吃。”南秋决定曲线救国。 “那这样呢?”千玑将勺子调整了角度和方向。 南秋又累又饿,只能认命地将勺子咬住。 “乖孩子,再来试试这个。”千玑的笑舒展开来,淡如水墨的眉眼一瞬间生动了起来。 面前是千玑做的四菜一汤。汤里炖了百年人参,还挺补的。 南秋神情麻木地咀嚼,如果忽略掉那种十八岁了还要人喂饭的羞耻感,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其实挺爽的。 可恶!师父简直是要把他养成一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废物啊! 南秋心中悲愤,嘴上点菜,“师父我晚上想吃红熬鸡。” 千玑记下,打算等会去掌门那抓只五色锦鸡给南秋炖了补补身子。 “叮”的一声,南秋挂在腰间的令牌亮了亮,随即出现了一行字。 “议事大殿,速来。” 南秋觉得很神奇,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弟子令牌还有传音功能,但他仔仔细细看了看,发现并不能给对方传音给对方。 “这是掌门的传召。”千玑为南秋解释道。 “发生什么事了?”千玑看向自己的徒弟,却发现对方正拿着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小棍子,对着令牌摩擦,像是要把那行字擦掉。 南秋抬头,一脸茫然。他也不知道叫他过去是为什么。 千玑见状轻声笑了笑,走过去替他拢了拢衣服,又将头发理了理。 “为师陪你去,走吧。”千玑抬手唤出飞剑。 南秋这次老老实实抓着师父的衣服上了飞剑。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议事大殿在哪。 很快,师徒二人便来到了议事大殿。 高大的殿门敞开,南秋气定神闲地走了进去。 “孽障,你可知罪!” 左脚刚踏进殿门,南秋就听到一声怒吼。 这谁啊好大的口气。南秋眯着眼睛,迅速进入战斗准备状态。 然而还没开口,身后便传来动静。 “玉林长老此话何意?” 差点忘了,师父还在呢。南秋眼珠一转,看千玑这幅打算为自己撑腰的样子,十分配合地挂上委屈巴巴的表情。 千玑走了进来,左手在空中轻轻一压,八柄长剑在身后展开,威压散发出来,殿门猛地彻底打开,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剑尊的不悦。 玉林真人一看,直接哑了火。他怎么也没想到,剑尊会跟着这小子一起来。 南秋则是完全被那八柄长剑帅得找不到方向。 他以后也会这么帅吗! 千玑看到自家徒弟亮晶晶的样子,面上不显,心中却十分受用。 这种会因为崇拜而感到骄傲的感觉,他只在年少初出茅庐时体会过。 “谁能给我一个解释?”看着大殿内的掌门和三位长老,千玑脸上仍然带笑,但威压释放得更足了。 大殿之上几位脸色都开始变白,南秋心中感叹,这师父一出手,杀伤力可比他动动嘴皮子大多了。这不,情况彻底两极反转了。 果然修真界还是实力为尊啊! 天剑宗之所以是天下第一剑宗,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这里有天下第一剑修。 天下第一的剑修在哪,哪里就是天下第一剑宗。 南秋心中畅快,但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往后缩了缩。 千玑见状,上前一步,将南秋完完全全地护在身后。 掌门看着一旁咬紧牙关的玉林,和抬手扇风来掩饰窘态的风无,以及不停擦汗的敬事堂长老,叹了口气。 “千玑,将威压收起来吧,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感觉也差不多了,千玑收起威压,还是给了掌门一个面子。 敬事堂长老很有眼色地开口:“是这样子的,我门下的弟子前日说,南家愿赞助十万灵石做一批新的弟子服,可有此事?” 千玑转头,南秋坦然道:“对啊,天剑宗弟子服如此破旧,我家下人都不穿这种料子了,为减轻宗门负担同时改善弟子生活质量,我愿以南家之名赞助十万灵石,来做一批鲛纱和云缎料子的弟子服。” 千玑听后不住点头,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玉林真人听后,如枯木般的面皮皱了皱,克制着开口:“可你却大言不惭说要在天剑宗的弟子服上印满南家的家徽!” 在宗门弟子服上印世家家徽,这简直是倒反天罡,成何体统! 南秋听后理直气壮道:“不行么?我南家可是投资整整十万,你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哪家做好事不留名的?” “你不要无理取闹!天剑宗不缺你这十万灵石,你这就是在藐视宗门,扰乱人心。” 南家愿意花十万灵石做一批全新的弟子服一事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弟子们对衣服早就积怨已久,现在都吵着闹着要换印满家徽的新弟子服。 南秋此刻的形象,在弟子们眼里简直光明得可怕。 风无长老躲在掌门后面偷偷吃瓜,还好刚刚议事之后,玉林真人要求将南秋唤来问责时,他选择留了下来。 这场面真的挺热闹的。 而听到玉林真人这一番话,南秋就想笑。 不缺灵石? “灵石怎么来的你自己应当心知肚明。况且天剑宗现在是不缺灵石了,但这十万灵石会花在弟子身上吗?” 南秋嗤笑。 还真不会。这话掌门都无法反驳。这十万灵石可以花在宗门大比上,可以花在修缮各峰洞府上,甚至可以花在灵兽饲养和灵植培育上。 但独独不会把这笔灵石花在一件衣服上。 南秋这话说的难听,说完才想起师父还在旁边看着。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南秋“咻”地一下扑进千玑的怀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知道自家师父就吃这一套。 “师父,我只是看大家穿得实在单薄,想着由我自己补贴一下,给大家换上新衣服穿。我真的做错了嘛......” 南秋把脸埋在千玑胸口,拖着哭腔。 南秋习惯在护着自己的长辈面前摆出一副受欺负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只要这样,就能不废吹灰之力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千玑呼吸停滞了一瞬,轻轻拍了拍南秋的背,隔着衣服感受到手下纤弱的蝴蝶骨,他发现自己的徒弟还是太瘦了一点。 一定是没好好吃饭的缘故。 千玑的思维不受控制地发散。 但很快他回过神来,声音带着淡淡的愉悦,“一套弟子服而已,何必吵吵闹闹。我徒弟愿意花钱,弟子们也愿意穿,家徽并不能代表什么,只是说明这些弟子服是由南家赞助,更能体现出我们天剑宗与世家交好。没其他问题的话,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南秋憋笑憋得辛苦,师父比他还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用看他都知道那个玉林长老脸色绝对是铁青的。 剑尊都发话了,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这件事就这么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 结束之后南秋跟着师父去掌门的珍禽圆里抓了一只最壮的鸡准备晚上吃。 在回去的路上,南秋已然完全忘记了中午的不开心,黏黏糊糊地缩在师父的怀里。 “师父师父,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师父!” 千玑低头不语,只是纵容地摸了摸南秋的头。 他喜欢南秋依赖他,他希望南秋依赖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十一章 小师弟 敬事堂的效率很高。 没过几天,南秋就穿上了新做的弟子服。 云缎配鲛纱,版型和款式都请了专人设计,穿上气质都好上不少。白茶花和藤蔓组合的暗纹巧妙地分布在显眼的位置,并不显得突兀。 南秋对此十分满意,尤其是每日上课,看着天剑宗众人穿着印满南家家徽的弟子服时,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满满的自豪感。 看,这是我为南家打下的江山。 而这些日子,也时不时会有人好奇地来看看这个新来的小师弟是何等人物。 剑尊日日接送着上课,刚进宗门第五天,小手一挥,直接结束了旧弟子服的百年传承。 是个人物。 于是南秋这几天一直在被假装偶遇和搭讪。 师姐们都很喜欢这个小师弟。 小师弟长得又乖又漂亮,虽然不太理人,但是只要带上好吃的地方美食去投喂,就能得到一声绵绵的“师姐”。 因为看起来实在太乖了,总有师姐趁他吃东西不注意的时候,会偷偷摸摸头或是戳一戳脸。 生气的样子也可爱! 不过以上待遇仅供参考,因为南秋对师兄和师姐并不是一个脸色。 有好奇心旺盛的师兄也尝试着去逗了逗这个小师弟。 结果无一例外,都会被南秋连吼带骂地赶走。 * 南秋很苦恼。 近日的课程,除了御剑,其他课程他甚至无法入门。 不管是剑法还是剑势,理论他都听懂了,也不难做到,但他就是没有办法学会。 回去问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吧。 南秋走在路上,愁得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旁边却还有没眼色的师兄,笑眯眯凑上来想搭话。 “滚啊!”南秋边叫边往旁边一跳。 小师弟实在是有点凶。 搭讪失败,师兄摸着鼻子灰溜溜地走了。 就这么胡乱走着走着,来到了一片偏僻的树林前,南秋突然间发现,他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宋迟年了。 今早的御剑课好像都是别的师兄来替他的。 南秋心情不大好,他想让宋迟年带他出去玩一圈,却压根找不到人。 可恶的宋迟年,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偏偏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玩失踪,可恶!可恶! 找不到人,南秋有些郁闷,他把这份不快都记在了宋迟年的头上。 “喵喵喵喵喵喵喵!” 随着熟悉的叫声在头顶响起,一个白色的不明物体从树上自由落体,糊在了南秋脸上。 南秋吓一大跳,反应过来的他恶狠狠地抓住毛茸茸扔了出去。 “呸呸呸。”南秋吃一嘴毛,心中大呼晦气。 狐狸轻巧落地,又弹射冲向南秋,四爪并用爬到南秋的肩膀上。 南秋拿出帕子擦嘴,然后随手一扔,紧接着就要把肩膀上的小畜生提起来。 用力一提,没动? 南秋发现狐狸这四个爪子好像在他肩膀上生根了一样,顽固程度和鸟类的钩爪有得一比。 “喵!” 狐狸,不,魔尊很愤怒。 算上他在山洞等的三天,再加上出来找人的四天,整整七天,他都没能找到这个剑修。 明明说好会回来的。 魔尊嗷的一口,就在南秋脸上又蹭又咬,但又怕真的咬伤,所以只是张着嘴呲着牙蹭来蹭去。 南秋把脸别开,嫌弃地躲着这只过于热情的狐狸,只当它在闹着玩。 “好了别撒娇了,你怎么在这?”南秋语气有点疑惑。 总不能是来找他的吧?南秋没搞明白自己哪里吸引了这只猫里猫气的狐狸,但看着它这样子,南秋还是不知对谁解释了起来。 “我这些日子忙着修炼,忘记了。” 听着南秋的解释,魔尊先是仰天长“喵”,但很快一愣,他这是在干什么,怎么真的跟个畜生一样了? 魔尊讪讪地闭上了嘴,把脸埋进南秋的脖子“哼唧哼唧”,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香香的,魔尊不自觉地,头又往领口里埋了埋。 南秋把这只不太老实的狐狸抱在怀里,抓着耳朵把它的脑袋抬了起来。 就在南秋与狐狸四目相对之时,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南秋?”薛爻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略为迟疑。 “嗯哼?”相较于薛爻的雀跃,南秋的反应显得颇为冷淡。 “真的是你。”薛爻惊喜道。这是她第一次在课堂以外的地方遇见南秋。 “你在这里干嘛呢?”薛爻提着一份膳堂的饭跑了过来,巴掌大的小脸上是像杏子一样青涩又甜美的五官。 “散心。”南秋瞥了眼,发现对方今天头发没有缺一块,衣服也没有脏污和口子,脸上也没有伤痕。 自从他几天前练剑撞见这人被一群弟子欺负,嫌弃太吵,把人全部凶走之后,这个薛爻就喜欢跟在他身后。 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叽里呱啦地说,南秋被迫在听。 “你很吵!” “对不起那我小声点。” “我不想听。” “对不起太久没人听我说话了。” 诚恳的道歉配上无辜的表情,新一轮的叽叽喳喳又开始了。 南秋两眼放空,这简直是一种很新的虐待方式。 可就是一个这么聒噪的人,能从家里弟弟三岁牙齿坏了说到今日膳堂吃出发霉的豆皮。而对于自己为什么受欺负的事却闭口不提。 “好可爱的狐狸,南秋这是你养的宠物吗?它的毛可真有光泽。”薛爻走近才发现南秋怀里抱着一只白狐,想要伸手摸一下。 “嘶——”魔尊面露凶色。 找死! “不是,野生狐狸,路边发现的。”南秋把狐狸提起来,对着薛爻晃了晃。 魔尊有些委屈地转头看他。 “对不起,你不愿意的话我就不摸你了。”薛爻笑眯眯地和小狐狸道歉,想了想又问道。 “南秋它没有主人的嘛,那正好帮我看看这狐狸是公是母,我最近在研究跨物种繁衍,如果可以,我想把这只狐狸带回去和大黄配种。不知道狐狸和狗能生出什么呢,南秋你不好奇嘛?”薛爻开心道。 大黄是游荡在天剑宗门口的一只野狗。 南秋感觉薛爻的脑子可能不太正常,因为她总是说出一些奇怪的话来。 毕竟他从没见过哪个剑修会去研究狐狸和狗的配种。薛爻甚至还和他介绍了自己写的书。 《剑修赚灵石大法》。 翻开第一页就是:如何让你的对象心甘情愿为你花灵石。 第二页是:好男/女/(其他性别致歉)人都死哪去了。 看了两页南秋就不想看了,他当时就觉得薛爻应该来自哪个邪教,潜入天剑宗是为了传播某种恐怖力量。 但后来才发现不是,薛爻只是某个没落家族的落魄大小姐,最多就是有点疯疯癫癫。 而一旁还在南秋手里晃荡的魔尊听到这话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尤其是耳边还传来南秋欢快的声音。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过呢,我来看看这狐狸是公的还是母的。” 说完南秋便抬起另一只手,想把挡住关键部位的尾巴扒拉开。 “喵!”狐狸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从南秋手上挣脱开来。 轻浮的剑修! 炸起的毛中隐隐透出粉色,魔尊在南秋身上留下一个隐蔽的追踪咒,转身跑进树林消失不见。 而南秋则望着狐狸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它不像一只普通狐狸,对吧。”薛爻眨了眨眼,她的直觉向来敏锐。 南秋第一次对薛爻的话感到认同。 狐狸......会是妖族那边派来的吗? 南秋面色沉沉,决定出去放松一下心情。 * 青陵城的夜晚还是那么热闹。 南秋漫无目的地逛了逛,发现一个人出门确实会少很多乐趣。 吃点什么呢? 南秋第一时间就去“黄金楼”买了几十盒腻子糖放进储物戒。他忽然想起,刚来青陵的那天晚上,宋迟年是把那二十盒糖都提在手上的。 宋迟年这是什么毛病。 南秋在路边看了看,买了个圆形的竹骨纸灯拿在手里,准备去试试青陵城的桃花酒。 南秋不知道哪里会卖桃花酒,但他觉得,既然是青陵一绝,那这东西就不会难找。 边走边环顾两边摊贩店铺,果不其然,“青陵桃花酒”这个招牌映入眼帘,但与此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一个挺拔的背影。 “宋迟年。”南秋开口。 前方的人僵了一下,大大方方转身,“小秋,好久不见。” 疏朗的眉眼含着笑意,马尾高束,穿得人模狗样,但配上身后红红绿绿一片欢声笑语的男风馆,此刻宋迟年在南秋心里的形象只能用“偷鸡摸狗”四个字来形容了。 “不久,才几天没见。”南秋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宋迟年向前走了两步,又在快要靠近南秋时生生止步。 他现在还有正事要做。 “小秋,我现在有点忙,你先玩,等会我来找你。” 宋迟年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进入男风馆,留下南秋呆在原地。 现在逛窑子都这么坦然了吗? 南秋不理解,但大为震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十二章喝酒,踩 男风馆,南秋只在堂兄的口中听过,他有些好奇,决定也去瞧瞧。 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南秋左看右看,总觉得没有安全感,想买个面具戴在脸上,但又怕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这时,旁边就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鬼鬼祟祟地走了进去。 这样果然显得更猥琐又突兀了。南秋感叹。 很快,南秋看到,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一踏进门内,便被团团围住。 “哟官人,怎么来咱们店里寻个乐子,还遮遮掩掩的,这又不是什么羞人的事~” “是啊是啊,客官把面具摘下来让奴等看看嘛,您的身姿如此高大魁梧,面具下容颜也定是分外迷人!”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官人莫要害羞~” 楼里五六个衣着开放的少爷一边调笑,一边伸手去摘他的面具。 而被围住的人,面具遮住了脸上神色,但红透了的脖颈却暴露了他的不知所措。 看到这一幕,南秋咽了咽口水,庆幸自己的想法没有付诸实践。 但此事还没完,只见一只翠绿色指甲的手趁乱抚上了面具男子的喉结。 男人猛地一抖,像是再也受不了了,低喉中发出威胁般的低吼,头上冒出一双狼耳。 是妖! 几个少爷被吓呆了,回过神来便尖叫着跑开。 “有妖!有妖——” 尖叫声如惊雷般砸进人群。 馆里的人都被吓得四处逃窜,生怕妖族暴起伤人。 对普通人来说,妖魔实在是十分可怕的东西。 那狼妖还带着面具,立在原地没有动弹,看上去倒是比方才被调戏时更无措了。 “嗷——” 楼上传来一声急促的狼嚎,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灰狼撞破栏杆,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叼起傻楞着的面具狼妖就冲着门口跑去。 “噌”的一声,一把长剑从楼上飞来,目标明确地将两只妖一同钉在门口的柱子上。 随后,一黑衣剑修出现在刚刚被撞破的栏杆处,表情冷凝。 变故来得太快,南秋还没从面具人就是妖族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就看到了宋迟年的身影。 此时宋迟年来到两只狼妖的面前,就感受到了一道分外灼热的视线。 一转头,就看见南秋提着个灯笼,表情呆呆地望着他。 宋迟年冲南秋笑了一下,回身抽出长剑,准备先将这两只妖带走。 大堂内桌椅翻倒,酒水混着香料洒在地上。 四散的人慢慢围了上来,看着地上不知生死的妖,恐惧中夹带着些好奇。 宋迟年上前一步抬手,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阵黑影带起香风掠过。 “家中小辈不懂事,打搅了大家兴致,多有得罪,还请各位包涵。” 随着一阵熟媚的轻笑,地上两只妖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摊血迹。 宋迟年脸色难看,为了抓住这两只妖,他在青陵城蹲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得手,两只狼妖却又被人救走。 他如今是元婴初期的修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的,只会是化神往上。 所幸对方没有起冲突的意图,不然此处必然少不了伤亡。 随手扔给欲言又止的老鸨两锭银子,宋迟年抓起缩在角落的南秋开始拷问。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你还有脸问!要不是压根找不着你人,我会一个人出门吗?真没用,还敢答应我哥照顾我,需要你的时候连影子都见不着!” 南秋闭上眼睛就开始叫。 宋迟年揉了揉耳朵,却并没有反驳,而是轻声笑了出来。 南秋看他笑得诡异,不由心中一阵恶寒,“你干嘛露出这种恶心的表情。” 宋迟年听后笑得更开心了,他微微弯腰,凑近道:“因为小秋说需要我,我很高兴。” 南秋觉得宋迟年有点像鬼上身,但他没有证据,只能皱着眉头叫道:“别唧唧歪歪,老实交代,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迟年站直了身子,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让南秋瞳孔地震的消息。 “近日青陵城潜入了许多妖族,师尊派我来探查一二。”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已经蹲守了好几日,今晚好不容易抓到两只没藏好马脚的狼妖,却被人劫走。 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么多妖族汇聚在青陵城?杀人放火的事一样没做,所有潜入的妖族都没有任何动作,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而南秋就没有这么平静了,他的瞳孔缩小又放大。 妖族,这么多的妖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来到天剑宗后出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要出意外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当初选择来天剑宗,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天剑宗位于南州,离接壤北州的妖界最远,没想到这么快还是追过来了。 南秋一头扎进宋迟年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看起来颇为郁闷。 “怎么突然又蔫了?”宋迟年只知道南秋是来天剑宗避祸的,但不知道避的就是妖族。他惬意地勾起一缕南秋的发丝,和自己的打了个结。 南秋不说话,只是一味地头击,试图把这些糟心事都甩出脑子。 要是能顺便把宋迟年也撞死就再好不过了。 但很可惜这种想法是不现实的,宋迟年胸前的肌肉依旧□□,但南秋的头已经开始痛了。 南秋晕乎乎地抬起脸,额头红了一片。 宋迟年轻笑出声,微凉的指尖点了点,“看起来不太聪明。” 南秋重重叹了一口气,连骂人的兴致都没了,有气无力地往外走去,头皮却传来刺痛。 “宋!迟!年!你手贱是不是!”南秋抓着那缕头发脸都绿了,他怀疑宋迟年在存心给他找不痛快。 南秋从储物戒摸出一把剪刀就要把连在一起的头发剪断。 当然,是剪宋迟年的。 宋迟年看着炸毛的南秋,克制了笑意,拦住蠢蠢欲动的剪刀,动作不急不慢地解着头发上的结。 等两人头发终于分开时,南秋一句话都不想再说,抬脚就往身后的酒肆走去。 宋迟年紧紧跟在南秋身后,看着他递出一块灵石,迟疑着买了二两桃花酒。 店家将酒打出,准备装进酒壶里时,南秋递过一个黑琉璃瓶,示意用这个瓶子装。 宋迟年哼笑:“讲究。” 南秋转了个身背对他,垂着眼闻了闻,秀气的鼻头皱起,举起瓶子喝了一小口。 被酒水浸湿的唇泛着水光,艳红的颜色看起来十分可口。 “呸,这就是青陵一绝的桃花酒?怎么和刷锅水一个味。”南秋眉头都拧到了一起,无比嫌弃地说。 他没喝过刷锅水,但他觉得如果刷锅水有味道的话,大抵也不会比这酒的味道更恶心了。 看着店家明显黑下来的脸色,宋迟年挑了挑眉,将南秋拉了出去。 “真这么难喝?刚刚你说话的时候,店家眼神都要吃人了。”宋迟年伸手戳了戳南秋气鼓鼓的脸。 “咯”的一声,听得宋迟年牙都酸了。 南秋咬空,看着宋迟年快速收回的手指,颇为可惜。 “就是难喝,我故意在店里说的,那么难喝还不让人说了?”南秋连这个装酒的瓶子都不想要了,直接塞给了宋迟年。 宋迟年从善如流地接过瓶子,又非常自然地对着瓶口喝了一口。 方才宋迟年还以为是南秋太挑剔了,看不上这民间自酿的酒,但尝了一口,他觉得南秋说得确有其事。 “这个味道......这酒肆是怎么在这块地开下去的?” 很快他们就知道这家店是怎么开下去的了。只见一醉汉来店里买了桃花酒,喝一口就吐了出来,然后开始打砸闹事。 闹了没一会,店家列出天价赔偿清单,醉汉瞬间酒醒,叫了一声就要往外跑,却被小二扣住,通知他家里带钱来赎人。 “哦,原来是黑店。”宋迟年瞬间不奇怪了,有靠口碑开起来的店,也有靠旁门左道开下去的店。 南秋一晚上看了两场闹剧,却还是不尽兴,这桃花酒和他期待的差远了。 这时,宋迟年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想不想喝最正宗的桃花酒?” 南秋垂眸一笑,给宋迟年看得心花怒放,然后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那你不早说?” * 巷子尽头,青瓦小院门口。 “宋迟年,这是哪儿?”南秋看着紧闭的大门,还在疑惑怎么会有酒肆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我家。”宋迟年打开门,带着南秋走了进去。 “早几年的时候,青陵城东边有家李氏酒楼,他们家的桃花酒是从祖辈就开始卖的,味道最纯也最受欢迎。” 宋迟年边说边点亮院中烛火,暖色的光晕在脸上,透出些许暖意。 “但后面酒楼被人整垮了,他们一家人离开了青陵,再也没回来过。我在他们家买了不少酒存了起来,不过现在也是喝一点少一点了。” 宋迟年拿出两坛酒放在桌上。 南秋盯着桌子,对宋迟年口中的桃花酒产生了期待。 打开盖子,一股清冽的香袭来。 不同于寻常的酒,这股香不醇厚,也不醉人,闻着竟是让人头脑清明。 知道南秋讲究,宋迟年拿出一套白玉瓷器,将酒倒入其中。 一番操作下来,这酒的身价看起来不同往日。 南秋浅浅喝了一口便眼睛发亮。这是甜酒,一种很清爽的甜味。 青陵桃花酒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喝不醉”。因为味道不烈,也不上头,所以会给人一种喝不醉的错觉。 宋迟年主动为南秋斟酒。 南秋对这个味道很是喜欢,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嘴里送,就像在喝有点刺激的甜水。 宋迟年劝了两句就被瞪了一眼,于是不再多言。 杯中酒又见了底。 宋迟年毫不意外地看着南秋上一秒还双眼清明地喊“再来一杯”,下一秒就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喝酒和喝水一样,能不醉吗? 宋迟年伸手,将南秋放在桌子边缘的酒杯往里推了推,觉得有些好笑。 一旁的烛火随风微微摇晃,宋迟年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些醉了。 看着南秋恬静的侧脸,宋迟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姑母养的那只狗。 平日里叫得很凶,但安静下来又会很乖地缩在姑母的怀里变成一只乖狗。 天天就知道到处惹事,还喜欢叫,脾气也不好,对他也没个好脸色。 他抓起南秋的手放在心口,像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跳为什么会不受控制地跳得这么快。 不受控制的不只是心。 宋迟年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于是往前靠了靠。 他垂下了眼,将唇送了上去。 在即将相触的那一刻,南秋睁开了眼。 宋迟年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但他并没有退开。他不确定南秋现在是否清醒。 “宋迟年,你喜欢我。”是肯定的语气。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南秋眼神有些迷茫,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像一只偷腥的猫。 被酒精侵蚀的大脑无法思考,但他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 四目相对中,宋迟年率先败下阵来,他移开视线,微微挺起身子,想要回到安全距离,却在下一秒跪了下来。 “迟年哥哥,这是什么?”南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玩具,有些好奇地用脚踩了踩。 “嗯...”宋迟年把头埋在南秋腿上,手不自觉地攥紧。 南秋不怀好意地碾了碾,感觉脚下的东西跳了跳,变得更大了。 最脆弱的地方被人踩住,宋迟年只能无力地喘息。 南秋见状,莫名兴奋了起来,嘴上说着荤素不忌的话,而宋迟年只是轻轻蹭了蹭,不闪不躲。 终于,底下猛地一跳,南秋感觉到了什么,用力往下一踩。 宋迟年眼神涣散,急喘一声,紧绷着的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南秋将靠在腿上的人踢开,看着宋迟年倒在地上失神的模样,似笑非笑,“宋迟年,你现在就像一条野狗。” “一股骚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十三章 剑冢 第二天中午,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南秋从沉睡中缓缓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昨夜零星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翻滚闪现。 啊!果然,喝酒误事。南秋在心里暗骂。 喉间干得发疼,他想喝口水压压惊,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唤宋迟年的名字,却在即将脱口而出时猛地闭上了嘴。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那是宋迟年身上的味道。 “吱——呀——” 房间的门在这时被推开了。 刺眼的阳光瞬间挤入屋内。他抬手遮住眼睛,这才惊觉日已经高悬,分明是第二日午时了。 “醒了?”宋迟年抱臂靠在门框上,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逆光中面容模糊不清,唯有身形轮廓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 南秋没来由地一阵心虚,目光游移。 过了一小会儿,他低头,盯着锦被上繁复的云纹刺绣,小声道:“宋迟年,我渴了。” 宋迟年沉默地走到桌边,执起青瓷茶壶倒了一杯水。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水流注入杯中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南秋偷偷抬眼,瞥见他修长的手指稳稳托着杯底,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茶水被送到南秋手边,他垂着眼睫接过。水温恰到好处,显然是早就备好的。 南秋小口啜饮着,能感觉到宋迟年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昨晚......” 宋迟年开口,南秋呛到了,眼角泌出生理性的泪花。 宋迟年看着南秋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角,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别过脸去。 南秋却清楚地看到,他那原本白皙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绯红。 这反应让南秋有些不适,他下意识脱口而出道:“昨晚怎么了?我昨晚好像喝多了。” 太奇怪了,昨晚不知道怎么就这样那样了,宋迟年这一脸娇羞不会是想要他负责吧! 南秋在心里哀嚎,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 听到南秋的回答,宋迟年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褪去。他回头,死死盯着南秋,眼底还残留着宿醉留下的血丝,眼神复杂。 南秋被看得缩了缩脖子,几乎要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别看了别看了。 他在心里默念,恨不得当场消失。 过了一会,宋迟年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些咬牙切齿。 “昨晚没怎么,你喝醉了,吐了我一身。”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啊,有吗?这南秋是真不记得了。他最后的记忆只到宋迟年瘫在地上,用脸蹭他的鞋面就结束了。 “哦,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南秋毫无诚意地道歉。 他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令人窒对话。 “呵,没事。”宋迟年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自嘲笑声。 他猛地转身,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留下南秋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门。 南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但很快,一种莫名的不高兴又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最喜欢的玩具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不疼,但有些烦躁,让人忍不住对那个玩具生出几分埋怨。 他又躺了下来,盯着帐顶绣着的仙鹤云纹发呆。织锦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图案华美却冰冷。 昨晚不算意外的意外在他这已经翻页。更何况两人都喝醉了…… 想到宋迟年迟迟没有落下的那个吻,南秋眯着眼睛哼笑一声,像是掌握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毕竟在南秋看来,喜欢可以和为所欲为划上等号。 挪动着翻了个身,南秋歪头思考了一秒,便决定先回剑青峰。 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中衣也皱得不成样子,他得要回去好好地清洗一番。 这么想着,南秋磨磨蹭蹭地起身下床。他的外袍整齐地叠放在床头,上面还放着他的佩剑和储物袋,显然是有人细心收拾过的。 南秋动作顿了顿,最终还是快速穿戴整齐,推门而出时没有回头。 阳光懒懒地洒在庭院,几株桃花开得妖娆,粉嫩的花瓣在清风中柔柔地晃动。南秋眨了眨眼,不做停留,御剑而起,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宋迟年提着打包好的酱鸭和一堆食物回到院子。 油纸包里还冒着热气,酱汁的浓香混合着糕点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特意绕路去买了城南那家最有名的酱鸭,因为南秋上次说过想吃,又买了桂花糕、杏仁酥,都是南秋平时最爱吃的茶点。 然而推开院门的刹那,宋迟年的脚步顿住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桃花树下只有石桌石椅静立无声。房门大敞,里面空空如也。风吹过,卷起几片花瓣轻轻落在他的脚边。 宋迟年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油纸包被他捏得变了形。 南秋。 宋迟年唇齿间滚过这个名字,又把自己给气笑了。 * 南秋回到剑青峰时,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峰顶云雾缭绕,他刚从飞剑落下,就看见那一袭素白道袍的身影立在门前。 “回来了。”千玑眼中溢满了担忧。 南秋摸了摸鼻子,快步上前:“师父,我错了。” 千玑没接话,只是抬手摸了摸南秋的头。 “一夜未归,传音也不回。”千玑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若是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 千玑的眉眼淡如烟墨,此刻蹙起眉来,有种袅袅氤氲的雾感。 南秋看得愣了一瞬,随即扯住千玑宽大的袖子晃了晃,动作很是熟练。 “师父,再有这种情况我一定会提前和你说的,我这次是真的忘记了。”他故意软下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千玑叹了口气,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示意南秋跟上。 小院里的石桌上摆着几碟菜,都用灵力温着,还冒着热气。 千玑将筷子递到南秋手里:“吃饭了没有,饿不饿?” 他早上准备了这些菜,快冷掉时就会用灵力重新加热,若南秋一直不回来,他或许会无聊地一直重复这个行为 “还没吃,饿。”南秋实在是饿了,昨夜饮的酒早已在腹中消化干净,此刻胃里空荡荡的。 他夹起一筷云片送入口中,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吃!” 千玑的厨艺极好,简单的食材在他手下都能做出不简单的味道。南秋吃得狼吞虎咽,酒后空虚的胃被温热的饭菜安抚,很容易就产生了一种满足感。 千玑坐在对面,看着自家徒弟吃得欢快,唇角慢慢漾开一丝笑意,清淡的眉眼也柔和下来。 吃饱喝足,南秋打算去沐浴更衣。他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推开门却愣在原地。 原本不算宽敞的卧房竟被扩建了一大圈,室内多了一个巨大的浴池,池壁用白玉铺设,光滑温润,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池边还贴心放置了木架,上面摆着沐浴用的东西。 “师父!”南秋只愣了一瞬就明白过来是谁的手笔。 他转身猛地跳到千玑身上,像只撒欢的幼兽般蹭来蹭去,“师父师父师父!” 千玑稳稳接住他,手臂托住南秋的腿弯,唇边含着清浅笑意:“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池子,最喜欢师父!”南秋用力地在千玑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即跳了下来,“师父我要去泡澡啦,你帮我放水!” 他已经习惯使唤师父做些小事,在他看来,这种良性互动最能增进师徒感情。 千玑却愣在了原地。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方才被亲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温热柔软的触感。 这是他第一次与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一层薄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颈蔓延而上,迅速染透了他的两颊和耳尖。寡淡的五官因这抹艳色而陡然生动起来。 坏孩子。 * 半个时辰后,温泉池子里水汽氤氲。南秋惬意地靠在白玉池壁上,温热的水流没过胸膛,舒服得他几乎要睡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哗啦一声从水中坐起。 “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南秋手忙脚乱地从池子里爬出来,水花溅了一地。方才的热水仿佛把他混沌的脑子泡清醒了。 他猛地想起,今天是开剑冢的日子。 天剑宗有一处只对亲传弟子开放的剑冢,里面埋藏了无数无主之剑。这些剑或因前任主人陨落,或因种种机缘而被送至剑冢封存。 剑冢每十年开启一次,剑有灵,新入门的亲传弟子若能与冢中某把剑心意相通,便可将其带走。 对许多普通弟子而言,这或许是一生中唯一能获得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灵剑的机会。 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啊啊啊可恶,都怪宋迟年。 南秋一边胡乱擦干身子,一边在心里埋怨。 平心而论,南秋并不缺好剑。离家之时,储物戒里就被长辈们塞满了各式名剑,每一把都来历不凡,在名剑榜上赫赫有名。 然而那些剑再好,终究是别人送的。剑冢灵剑择主,他渴望能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一把完全契合自己心意的剑,一把真正属于他的剑。 “师父师父师父!我要迟到了你快送送我,剑冢,我今天选剑!” 南秋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边扯着嗓子喊。 自打他住进剑青峰,千玑早已习惯了这种毫无章法的传话方式。 千玑闻声而来,手里还拿着浇花的壶子。他看见南秋衣襟歪斜,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不禁失笑,上前帮南秋把衣服理好,动作轻柔而熟练。 接着,千玑纤长的手指在南秋发间穿梭,迅速在脑后织出一个漂亮利落的麻花辫。 他其实很早以前就想给南秋扎这个发型了,只是南秋一直不肯配合。而此刻南秋急着出发,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一味地催促:“师父师父我们快走吧,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 “不会迟到。”千玑温沉的语调仿佛天然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南秋看着他平静的眼神,莫名冷静了一点。 因着赶时间,千玑这次御剑的速度极快。长剑化作一道流光掠过高空,凛冽的风刮得南秋脸颊生疼。 他有些不适应地眯起眼,默默伸出手抱紧了千玑的腰。 千玑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顿,脚下飞剑的速度又提了几分,朝着剑冢方向疾驰而去。 * “十四,十五,十六......十六呢?” 负责主持此次剑冢的是柳业烈长老。他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少了一个。目光扫过在场弟子,他很快便发现缺的是谁。 南秋。千玑门下那个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独苗徒弟。 柳业烈眉心抽了抽。 这姓南的兔崽子,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敢迟到,若这是他的弟子,他非得骂得他找不着北不可。 开剑冢的事关乎天时,不会因一人缺席而推迟。柳业烈双手抬起,准备结印开启剑冢。 “长老,柳长老!我来了!” 一道清亮的声音由远及近。柳业烈眉心又是一跳,正准备开口教训两句,就看见飞剑上落下两道人影。 千玑剑尊亲自送他过来。 早听闻千玑把这小徒弟宝贝得什么似的,出入接送,呵护备至,他原先还以为是夸大其词,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柳业烈已到嘴边的训斥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千玑这人护短是出了名的,自己若真当着他的面责骂他的徒弟,怕是讨不了好。 “来了就站进去,就等你一个了。”最终,柳业烈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语气里隐隐带着不满。 南秋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地插进弟子队伍中站好。 “南秋南秋。”站在他旁边的薛爻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别吵我。”南秋目视前方,压低声音道。他现在可没心情闲聊。 “你说等会进去,要是好几把剑都喜欢我,我能不能都带出来啊?”薛爻眼睛亮晶晶的。 南秋斜了她一眼,还没开口,就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呵斥。 “别交头接耳,都给我严肃一点!”柳业烈没忍住,还是出声训斥了自己的弟子,此时一直静立一旁的千玑转头,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柳业烈心里一堵。得,不说了。 他索性两眼一闭,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面色已恢复肃穆。他不再看那些弟子,开始沉声宣读规则,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 “剑冢乃宗门重地,内含万千灵剑,亦有无尽机缘与考验。每个亲传弟子此生只能进入一次,也只能带一把剑出冢。最后一人出来时,剑冢将自动关闭。” 柳业烈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年轻的脸庞,语气缓和了些许,添了几分告诫的意味:“剑冢之剑,皆有剑灵,自会择主。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莫要强求,切记,选择最适合你的,而非最强的那把。” 说完这番话,他不再多言,双手迅速结出一个复杂古朴的法印。 随着灵力的涌动,空中逐渐撕裂开一个巨大的、泛着幽蓝色光芒的裂缝。裂缝边缘光晕流转,隐隐有剑鸣之声从深处传来,带着苍凉古老的气息。 弟子们屏息凝神,在柳业烈的示意下依次步入那蓝色的裂缝之中。 最后,场外只剩下柳业烈和千玑两人。 柳业烈看向千玑,对方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只是静默地伫立在原地,目光落在那个缓缓旋转的蓝色裂缝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柳业烈心下明了,剑尊这是要在此等候南秋出来。 唉!这就是独苗的待遇吗?柳业烈不禁在心中感叹。 他旋即又想起千玑多年前叛出宗门的那位弟子。 那也曾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剑道天才……可惜,后来竟做出那等事来,让千玑蒙羞,也让天剑宗面上无光。 罢了,都是陈年旧事了。 那孩子如今也不知落得何种下场,想必不会太好,但大约也不会太差。 柳业烈甩开这些纷杂的思绪,将目光重新投向不远处那幽蓝神秘的剑冢入口。 不知道这一次,这批弟子会带出哪些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十四章 灵根 剑冢内。 紫色的天空布满蛛丝般的裂缝,空气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在踏入裂缝的那一刻,所有弟子都被随机分散到剑冢各处。 南秋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一处石山,打量环境,看见周遭石壁上插着造型各异的剑。 他一边观察着身边的每一把剑,一边往前走。 走了一段距离,南秋感觉有点不对劲。 不是说这些剑都有自己的意识吗,为什么他一路走来,这些剑都和死物一样没有半分反应,总不能是这些剑都和他无缘吧。 南秋有些郁闷,再往前两步,看到有个弟子站在前方,周围漂浮着好几把闪着灵光的剑。 那人看见了南秋,冲他打了个招呼,随即拒绝了所有的剑,继续前行。 被拒绝的剑闪烁两下,便插入缝隙黯淡下来,等待下一个有缘人的出现。 南秋一脸疑惑地走到这些剑旁边,伸手想要摸一下。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剑仿佛见了洪水猛兽一般,纷纷离开石缝往远处飞去。 南秋眼睁睁看着这些剑越来越远,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是,什么玩意,他这是被这些剑嫌弃了? 南秋心中不爽,冷哼一声靠在石壁上,却听见耳边陆续传来嗡鸣声。 转头一看,以他为中心十米,石壁上的剑都拔了出来,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向远处飞去。 南秋目瞪口呆,直起身子猛地抓住最近的一把剑。 那是一把通体赤红的细剑,本来还好好地插在石缝装死,被南秋碰到后悲鸣一声,剑身疯狂扭动想要逃离。 南秋发誓,这是他第一次用“花容失色”来形容一把剑。 南秋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那剑逃也似的离去,而四周其他的剑也蠢蠢欲动,好像生怕遭受魔爪。 “不是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啊,你们这种货色放我家挖土我都嫌手感不好,几把破剑扔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回收来的废铜烂铁,装什么啊,我也不是很想要,不对,我压根就对你们不感兴趣!” 南秋气疯了开始叫,这是他第一次被这么嫌弃。 还在石壁上的剑闪了几下似乎在反驳,随后又黯淡了下来开始装死。 南秋跺着脚气鼓鼓地离开,真是有眼无珠鼠目寸光的一堆破剑,等着吧,他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剑! 就这么一直往前走了下去,南秋遇见不少一同进来的弟子欢欢喜喜地抱着剑离开,而自己却始终没有与任何剑产生感应。 走到一半遇见了薛爻,小小的一个姑娘背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巨剑蹦蹦跳跳地朝他冲过来。 “南秋南秋,你选好剑了没有?” 薛爻踮起脚拍了拍南秋的肩膀。 南秋被拍了一下之后往旁边一躲,“你手上那么脏,怎么好意思摸我的!” 薛爻低头看到自己手心灰扑扑的,应该是刚刚拔剑的时候蹭到的。她眨了眨眼道:“对不起嘛,我刚刚没注意,等会出去的时候,你把衣服留下我给你洗干净。” 南秋抬头哼了一声,什么档次还想给他洗衣服,知不知道这是他师父的活儿。 薛爻眼珠子转溜几圈,这才发现南秋手上身上都空空的,看起来还没找到心仪的剑。 “南秋,如果你还没找到喜欢的剑的话,可以去那边看看,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那块很多很漂亮的剑,我说不上来,但我感觉应该挺厉害的。” 薛爻给南秋指了个方向,那个地方有很多气息强大的剑在沉眠,刚刚不少人都去试了,但似乎并不能唤醒这些剑。 或许南秋能得到那些剑的认可呢?薛爻直觉可以。 南秋看了薛爻一眼,然后从储物戒拿出一块帕子扔在她脸上。 “脸上脏死了,自己擦一下。”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她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薛爻想要把帕子拿下来,又想起自己的脏兮兮的手,舍不得把帕子弄脏,于是用嘴叼着帕子含糊道:“加油哦南秋,我在外面等你!” * 南秋又继续往前走了很久,都没见到看起来漂亮又厉害的剑,久到他甚至以为薛爻给他指错了路。 但周遭的剑越来越少了。 直觉告诉他,就是这条路。 路上遇到的剑都对他避之不及,南秋郁闷了一路还是接受了自己不受欢迎的这个事实。 可恶啊!要搁外边那可只有他嫌弃这些剑的份。 就在这时,视野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片非常广阔的草地,地上散落着几块巨石,每块石头上都插着一把剑。 看到眼前的景象南秋就确定,自己面前的这几把剑绝非凡品。 方才走过的所有地方都是寸草不生的状态,没有任何活物,剑也大多是凑在一起的。 而这块地上充满生机,七块巨石上都只插了一把剑,颇有种和谐共处,却又针锋相对的感觉。 机缘,这一定就是他的机缘! 南秋两眼放光地看着最中间的那把剑。金黄色的剑身隐隐透着水色,仔细看去还有水波浮动,剑柄是一种古老的黑红色,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南秋感受到似有若无的召唤,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吸了一口气,握住剑柄,缓慢而坚定地将其拔出。 而这把剑也似乎有所感应,剑上符文慢慢亮起,剑身泛起浓郁的灵气。 随着南秋用力一拔,天边放出异彩。 在外侯着的柳业烈感应到了什么,颇为惊讶地挑眉。 神剑湫水被人拔出了。 南秋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这把剑一入手,他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好像身体里一直缺失的一部分终于被填满了。 南秋抱着剑细细抚摸,越看越满意。 他就知道好东西都在后头。 湫水剑颤了颤,贴着南秋转了两圈,突然静止不动。 南秋还没意识到什么,他心情极好地哼了起来,“走吧,带你回家!” 然而就在他伸手去碰湫水剑时,湫水剑狠狠抽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后插入石头中,剑上的光慢慢散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南秋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 南秋走过去拔剑,却发现剑好像和石头长在一起了一样,纹丝不动。 他用手指戳了戳剑身:“喂,你干嘛,刚刚咱俩不是好上了吗,你怎么变卦了?” 湫水剑安安静静插在石头里装死。 南秋不服气,他想不明白,明明刚刚这把剑已经选择了他,为什么又突然反悔了。 南秋低头看着这把剑,每一处都是那么的符合他的审美。 “为什么。”南秋轻轻地问道。 湫水剑还是装死。 南秋决定换个方向,“你真的好漂亮,是我见过的剑里最好看的,和我今天的衣服也很搭。” 南秋今天穿的正好是金黄色的衣服,看起来和这把剑简直是一套搭配出来的。 湫水剑剑柄上的符文微微亮了亮,南秋见状再接再厉。 “你的剑身也好漂亮,好锋利,你一定是一把很厉害的剑吧。”南秋眼睛亮晶晶的,夸张的赞美从他的口中说出,都带着真诚的味道。 湫水剑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南秋继续道:“不知道谁能那么幸运得到你,如果我能有一把你这样的剑,我一定会好好爱护,每天用花露为你清洗剑身,用最好的紫晶装点你的剑柄,每天睡前还会把你安置在枕边,用最柔软舒适的天蚕丝将你包裹......” 南秋越说,剑身就抖得越厉害。 “你、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和你走的!”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剑身传出,急急忙忙打断了南秋的夸夸大法。 南秋瞪大了眼睛。剑有灵是常态,但只有神剑,才会有真正意义上能吐人言,化人形的剑灵。 “为什么?”南秋第三次发出疑问。 “别痴心妄想了!你的灵根有残,没有剑会选择一个连剑都用不了的废物为主。不只是我,这剑冢里的所有剑都不会和你走的。”湫水剑冷冷道。 说完,湫水剑也不管南秋是什么反应,自顾自飞离了这里。 灵根有残。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 南秋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剑冢的了,当他浑浑噩噩地出来时,对上的是师父那双担忧的眼。 “怎么了?没寻到合适的剑也无妨,为师这些年也收藏了不少好剑,等会回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千玑看到自家徒弟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南秋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左右看了看。 “你那个朋友被柳长老带走了。”千玑一眼便看出南秋在找什么,解释道。 那个背着巨剑的小姑娘出来后要在这等南秋,还说什么要洗衣服。 柳长老听不下去,黑着脸,抓着她的领子就把人带走了。 南秋有些失落,他抱住了千玑,闷声道:“师父,什么是灵根有残?” 千玑一听,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神色严肃起来,但现在并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 千玑安慰地拍了拍南秋的背,轻声道:“回剑青峰再说。” * “灵根是修炼的基础。”千玑一边将灵力探入南秋体内,一边皱眉道“灵根有残,代表无法入道。” “放松。” 南秋太紧张了,千玑的灵力进入时遇到了些许阻碍。 在修真界,有灵根就可以修炼,而若想修为更进一步乃至得道飞升,就必须入道修炼。 剑修入的是剑道,法修入的是法道。这世间的道千奇百怪,入道后以道辅修,才能算是真正的修炼。 南秋在南家时修炼到练气期,但期间并未入道,现在来到天剑宗学剑,入了剑道。 过了不知多久,千玑收回灵力,欲言又止。 南秋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颤抖着声问道:“师父,我的灵根是不是有残缺?” 千玑看着他失魂落魄却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下不忍。 “你在近日的课程中,是否有灵力阻塞,无法修炼的情况?”千玑发问。 “除了御剑,其他课程,不管是剑术还是剑阵,我都完全无法入门。” 南秋终于找到了近日来修炼不顺的答案,但他此刻却有些畏惧听到。 “是,你的灵根的确有部分残缺。”千玑直言,随后摸了摸他的头。 看着徒弟湿漉漉的表情,千玑十分心疼。 “我去藏书馆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为你修复灵根的办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十五章 炼器宗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上完御剑课,南秋把手里的剑往地上一扔,抬脚就要离开。 名剑榜上第八的月影剑老老实实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近来心情极差的主人看它不爽,再过来踩上几脚。 “小秋,我们谈谈。” 宋迟年捡起地上的剑,拉住南秋的手,低哑的声音带着求和的意味。 手心相触的那一刻,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日之后,他憋着一口气,想等南秋主动找他。 结果一口气就憋到了现在。 可惜南秋现在正烦躁着,他甩开宋迟年的手,语气不耐,“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宋迟年张口欲言,又觉得眼下气氛不对,于是先提起无关紧要的事,“小秋,方才课上我看你的剑好像不太受控制,我可以陪你练......” 话还没说完,南秋就好像被踩到尾巴一样跳了起来。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教你的,别来管我!” 南秋自从得知自己是残灵根后就处于一个草木皆兵的状态,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异样。可是最近上课时他的表现,已经引起了几位老师的关注,再这样下去...... 南秋不敢想象,一个残灵根的废物在天剑宗会遭受多少的嘲笑。 他凶神恶煞地抢过宋迟年手中的剑,接下来的课也没心情上了,直接御剑回了剑青峰。 徒留宋迟年站在原地冥思苦想,试图找出刚刚的话里,到底是哪一个字触到了雷区? * “师父,我不想再去上课了。” 南秋站在院子里,垂着头抬起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千玑轻叹,也没问为什么,直接答应了下来。 “好,那就留在剑青峰,我亲自教你。” 天剑宗新入门的弟子,通常都要在宗门组织的课程上修习一年,再由师父传授更为深奥的剑法。 南秋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想到自己的灵根,还是止不住的烦闷。 看出南秋此刻心神不宁,千玑主动提起他最关心的事。 “为师这些日子查阅古籍,发现你的情况和普通的残灵根有些出入。”千玑开门见山道。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南秋抬起头,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千玑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温声道:“过去出现的残灵根,根本无法修习任何道。灵根有残,意味着天道不容修道,按理来说,你应该连剑都用不出来。” 南秋一下子就领会了千玑的意思。 他抓住千玑的衣角,似乎是想证明些什么,急切道:“可是师父,我学会了御剑飞行!” 千玑低头看着在他身上急得乱蹭的徒弟。 这种行为并不妥当,可他没有制止。 “是的,就凭这一点,你或许还能修剑。”千玑的指尖落在南秋的眉睫。 南秋“呜”的一声,眼眶瞬间红了。 天知道这段时间他有多么害怕。 南秋自小心高气傲,刚来天剑宗时,知道自己资质中等便觉得天都塌了,更遑论接受自己是个无法修道的废人。 委屈和难过交杂在一起,化作了一颗将落未落的泪珠。 千玑将南秋拉起,让人坐在自己腿上,他翻出记忆中久远的片段,仿照着儿时母亲安慰自己的画面,略微僵硬地抱住南秋,轻声哄着。 “我们秋秋是最坚强的好孩子,不哭了好不好。” 南秋把脸埋在衣服离,千玑怕闷着气,轻轻捧起他的脸。 南秋抬眼,整张脸湿漉漉的,几缕乌黑的发丝黏在脸上,两颊哭出薄红,像一朵被雨打过的白茶花。 千玑呼吸一滞,一只手抚上心口,不明白自己的心跳为何有些过于激烈。 他垂下眸子,低声道:“你手上的剑是不是用得都不太顺手?” 南秋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他灵根残缺,除了御剑飞行,其他时候根本无法驱使手里的剑。 千玑理了理南秋乱掉的额发,垂着眼道:“那师父送你一把剑吧,一把完全归顺于你的剑。” 南秋歪了歪头,有些没听明白。 千玑却没再解释,只是拿帕子沾水,给他擦了擦脸。 “收拾一下,明天带你去炼器宗。” * 第二天一早,千玑带着南秋御剑前往炼器宗。 炼器宗位于西州,如果坐马车前往,需一月时间,然而以千玑的修为,御剑只需半日即可到达。 半日时间说短也不短。 南秋站久了腿有些麻,于是干脆坐在飞剑上。飞剑周围有千玑撑起的屏障,南秋晃着腿,好不自在。 他看着身边悠悠荡荡的云,心情好上了不少。 “师父,我们是去炼器宗选剑吗?”南秋仰头。 前几日师父把好些名剑都拿来让他试试,可以说除了神剑,其他当世最好的剑有一半都摆在他面前了。 然而都不行。 千玑目视前方回道,“不,是去铸剑。” 南秋听后有些诧异,但思索一二倒也觉得可以。 铸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去炼器宗铸剑,用的材料,剑的花纹颜色都可以根据要求定制。 哪怕最后还是用不了,但他至少能有一把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剑。 * 飞剑上的时间过得似乎很慢,千玑也不是话多的性子。 南秋渐渐地有些困了。 “到了。” 就在他意识模糊之际,千玑温和的声音响起。 南秋撑开眼皮。 底下是一个占地极大的宗门,哪怕是从半空中往下看去,都不能将整个宗门收入眼中。 不愧是器修,一眼就能看出是修真界最富裕的职业榜第二名。 至于为什么是第二名,可能是因为前头还有医修和丹修并列第一。 飞剑在炼器宗门口降落。 还未落地,南秋便看到一个胡子花白的胖老头带着一堆人迎了上来。 “剑尊光临,在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剑尊看着风姿依旧,不减当年啊!”老人眼中射出精光,热切地看着千玑。 南秋抬头看着大门上的“炼器宗”三个字,不明白都迎到大门口了,怎么还能算是有失远迎。 “顾宗主实在客气。”千玑脸上挂着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对面伸过来的手。 顾云霄乐呵呵地收手,领着二人进入宗门。 在有来无往的恭维剑尊无果后,他另辟蹊径,转头对着南秋开始夸赞。 很明显,赞美千玑的徒弟比恭维他本人更有效。 听到顾云霄对南秋的称赞,千玑面带认同,不住地点头,颇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得到回应的顾云霄顿时更来劲了,好听的话就和不要钱一样倒了出来。 这一路上,南秋听着炼器宗宗主都快给他这个人夸出花来了,从年纪夸到家世,从长相夸到性格,最后实在没东西说了,连衣服上的挂饰都要夸一句品味好。 够了!他今天穿这身衣服只是因为想穿,而不是因为紫色代表祥瑞和洪福! 南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站在千玑身后翻了个白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老东西一脸奸笑定是有所图谋。 就这么一路走到炼器宗的会客厅,顾云霄也再说不出什么新鲜话了。 他殷勤地招呼二人坐下,侍奉在旁的弟子上前添茶倒水。 南秋不想再看那张笑成一团的脸,于是对着花瓶里的叶子开始发呆。 千玑看了眼南秋,拿起茶盏,吹了一口气却没喝,只是轻声道:“顾宗主,我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的,知道的。”顾云霄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都透出一股谄媚。 剑尊在昨晚就发来传音,说要为弟子铸一把剑,不过具体要求还需详谈。 千玑拿出一袋极品灵石,推到顾云霄面前,“这是报酬。” 极品灵石很是难得,一条灵脉能开采出的极品灵石,可能也就这个袋子装的那么多了。 看到这袋极品灵石,顾云霄的眼睛闪了闪,但还是坚定地把灵石推了回去。 “剑尊,这太客气了。” 千玑指节轻叩桌面,他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顾宗主,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要求可以直说。” 顾云霄等的就是这句话。 “实不相瞒,犬子前些日子遭人暗算,神魂重伤,听闻剑尊这有一支白髓血灵芝,不知可否......” 顾云霄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 他的独子现在正躺在床上生死未定,他四处搜寻天材地宝,最后还差这一支白髓血灵芝,却怎么都找不到。 白髓血灵芝上一次现世还是两百年前,据说被剑尊收入囊中。这么久过去,灵芝还在不在都不好说,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不愿放弃。 此次剑尊前来铸剑,也是巧到他心坎里了。 “可是此物?”千玑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匣子打开。 顾云霄的眼睛死死地锁着这个小小的木匣,声音颤抖:“对,对,就是这个。” 千玑也不吊着他,直接把匣子推了过去,“此物我留着也无用,既然顾宗主需要,那就拿去吧。” “多谢剑尊!”顾云霄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他收起匣子,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不知剑尊此次前来想铸一把怎样的剑啊?这次由我来开火亲自动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当尽全力满足。” 听到这话,千玑也很满意。 顾云霄的铸剑手艺当世可称第一,其师在世时更是打造出两把神剑。不过自从接管炼器宗后,他就再不为人铸剑了。 “我需要一把哪怕不修剑道,注入灵力也能使用的剑,就像法宝一样。”千玑提出了要求。 “没问题。” 顾云霄对这要求感到奇怪,但也识趣地没有追问。 “还有什么要求吗,比如长度大小,颜色款式之类的。” 千玑看向自己徒弟,南秋托腮思索了一会,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剑刃偏细,长度的话,按照我的臂长来,剑柄黑红,剑身金色中还要透些水色。” 南秋对剑冢里那把金灿灿的剑还是难以释怀,此刻提出的要求都是比照着它来的。 顾云霄越听越熟悉,这个形容,似乎和那把神剑湫水极为相似。 他望向千玑,只见对方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堆材料。 古命铁,玄幽晶,鲛皇泪......在外一件难求的宝物堆满了桌子。顾云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只感压力倍增。 这些材料,他娘的是按神剑标准来的啊。 这一幕再一次刷新了南秋对千玑财力的认知,他转头小声说:“师父你这怎么这么多好东西?” 就这古命铁,他哥寻遍五州都没能弄到一块。 千玑轻咳一声,“前些年杀了不少人妖魔。” 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就得了不少无主之宝。” 南秋第一次见有人把杀人夺宝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不愧是师父。 这边宝物还没摆完。 当最后一样东西放上桌的时候,顾云霄瞪大了眼。 无根木。 如果是无根木的话,那跟着他儿子一同受重创的神剑流金岂不是有救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十六章 神剑认主 顾云霄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无根木上移开,抖着胡子,状似不经意道:“这无根木可是极为罕见啊,没想到剑尊手里连这种好东西都有。” 顾云霄也不想表现出一副太没见识的样子,怎么说他也是一宗之主,宗门底蕴摆在那里,不至于看到个好东西就大惊小怪。 可这是无根木啊,试问哪个器修没有做过“无根在手神器我有”的美梦。 无根木是炼器的极品材料,用无根木炼制的法宝,可以在受损后自我修复,甚至还有可能随时间成长。 然而这种材料极为罕见,若说白髓血灵芝只是百年难遇,那这无根木便是万年难求。 顾云霄看向千玑,眼神有些复杂。 不过千玑并没能从他那双绿豆眼里看出什么,只是礼貌道:“顾宗主,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铸剑?” “现在吧。”顾云霄有些迫不及待,他低头将桌上的东西收入囊中,吩咐身后的弟子去做准备。 算一算,他已经整整三十年没为人铸过剑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等会悄悄动点手脚应该没人会发现吧。 * 顾云霄走后,南秋就整个黏上了千玑。 “师父——” 软绵绵的语调被刻意拖长,听得千玑耳根微麻。 “怎么了?”千玑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就这么看着自家徒弟。 如果有熟悉千玑的人在这,定会被他这副神情惊到。 但很可惜,在场的两个人,一个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一个只以为是老年人的亲情无处安放。 “师父你真的对我太好了!你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师父!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给你养老!” 南秋拉着千玑的手甩来甩去,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欢和开心。 “送终”两个字他没说出来,因为听着好像不太吉利。 南秋是真给感动到了,才认识多久啊,便宜师父就为他掏家底了,此刻在南秋眼里,“人傻钱多”四个字,就好像印在师父脑门上了一样。 千玑满眼温情,自家徒弟这幅神态,就像一只没断奶的小狗在疯狂摇尾巴示好。 而作为示好的对象,他摸了摸南秋的头,觉得有一个这样的徒弟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 铸剑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在此期间,南秋每天的日常就是在炼器宗溜达,陪师父织毛衣,再看心情回复宋迟年发来的传音。 宋迟年不知从哪得来了他的传音,现在每天都用些没营养的话骚扰他。 这一个多月里,南秋看着师傅手里的衣服从一个半大的架子逐渐成型。看着那粉粉嫩嫩的颜色,南秋想到有天要把这衣服穿到身上就有些发愁。 这天下午,南秋和往常一样百无聊赖地陪着千玑在院子里织毛衣,突然,一道传音划破寂静。 “剑已成。” 随着传音一道而来的还有几名接引弟子。 短短三个字,却让南秋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炼器宗呆了四十九天了,终于! 南秋都快无聊疯了。这炼器宗的人几乎都在炼器房闭门不出,逛来逛去,除了巡视弟子几乎见不着几个活人。 “走吧。”千玑收起毛衣,拉着南秋的手走出院子。 “师父,你说我给这剑起个什么名字好?”南秋现在很是兴奋,他非常期待这把剑。 这把完全按自己心意诞生的剑。 “叫什么好呢......不如就叫如意吧。师父,这个名字怎么样!” 不等千玑回答,南秋就自顾自说道。这个名字与他秀气漂亮的剑当是相配的。 “不错。” 二人来到铸剑房内,金红色的铁液还流动着,门内余热未消。 看了看面前穿着短甲的顾云霄,又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那把剑,南秋微张着嘴,神色似是不解又似是想笑。 “你是说这是我的剑?” 南秋不可置信地指着那把通体赤红,内里似有岩浆流动的剑。 这是他的剑?别说颜色了,形状大小都对不上。 “嗯......没错的啊,你看这材质,你看这硬度,你看这花纹,你再仔细看看呢?” 顾云霄底气不足道,材料是一点不少地用上了,他也是按照要求来的,他也很无辜啊! 好吧,其实也不算太无辜。 他将流金剑剑灵安置进去的时候,原本金色的剑瞬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南秋听到这话差点气笑了。 这老东西一脸心虚的样子,指不定就是故意的,说了要金黄色的剑,给打出了一把红色的,他师父给的明金可是分量十足,这老不死的不知道昧了多少,剑是一点金色不沾啊! 还有这形状大小,他要的是平滑的细剑,面前却是一把带齿的剑,这是偷工减料了多少啊! “你当我瞎呢,你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你到底会不会铸剑啊!退货!我要退货!” 仗着师父在一旁撑腰,南秋两眼一闭就开始叫。 管你什么宗主,现在就只有愤怒的买家和无能的卖家。 “诶,好啊好啊,可以退的,可以退的。”原本擦着汗的顾云霄听到这话简直喜出望外。 退了好啊!大不了他再重新打一把剑作为赔偿!那些材料他也愿意换成灵石全退。 如果可以的话,顾云霄也不想把流金剑的剑灵偷偷放到这把剑里。 流金剑是他顾家祖传的神剑,已经认他儿子为主,只是这次一同遭受重创,剑灵沉眠三月有余,灵体还隐隐有溃散的迹象。而剑上的裂痕附着魔气,无法修复。 这不是巧了么,这剑尊师徒二人一来,他儿子的药就有了着落,再大手一挥,流金剑灵也有了安置的地方。 普通的剑无法容纳剑灵,但这把集天材地宝,有无根木为底的剑,绝对可以是流金剑灵养伤的不二选择。为此,铸这把剑,顾云霄可是使出了看家本领的。 至于这么做的后果,顾云霄没当回事。剑灵不认二主,到时糊弄一下,该道歉的道歉,该赔偿的赔偿。这毕竟是他的地盘,剑尊再强,还能把他弄死不成? 南秋已经气疯了,看到这老头一副无赖样,大叫一声,冲上去就要咬人。 顾云霄被吓了两大跳,第一下是为南秋气势惊人的叫声,第二下则是被南秋张着嘴就要咬的架势吓呆了。 不得了,这娃娃疯了。 顾云霄看向一直沉默的剑尊,希望他能管管自己的疯徒弟,然而一看过去,就和一双冷得吓人的眸子对视上了。 顾云霄低头,自觉理亏,也不还手,只是笨拙地躲着南秋。他是器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全靠自己炼制的法宝保命,武力和体力都不大好。 “别,别,那谁你听我说,你要不喜欢这把剑的话,我再给你铸一把好不好,这次绝对让你满意!” 顾云霄一遍擦汗一边躲。这铸剑房里实在是太热了。 南秋已经听不见任何了,看到这老不死的胖成这样躲得还如此灵活,他反手抽出师父腰间的佩剑,嘴里大叫着“死老头给我站住”就向面前砍去。 “吵死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南秋顿住了,他抬眼一看,红色长剑立在桌上,长剑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狭长的凤眸紧闭,俊美的面容满是烦躁之色,红色的长发肆意的漂浮在空中,发梢带着火焰。 南秋吸了一口气,再往下看去,发现这人身材也是极好的,肌肉壮实但并不夸张,胸肌饱满,腹部线条流畅分明。胸部和下方的关键部位都包裹着流动的岩浆。 站在这个位置,又是和剑如出一辙的风格。 南秋几乎是瞬间意识到,这是一把有伴生剑灵的神剑。 南秋还在努力消化这个事实,千玑却突然出手,以极快的速度在南秋掌间一划,带着他整个手握住了剑柄。 刹那间红光闪耀,南秋手腕多了一个火焰印记。 顾云霄来不及反应,就看到流金睁开眼,一步一步走到南秋面前。 “主人?”语气带着迟疑和说不明的烦躁。 “诶!”南秋眼睛亮得可怕,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剑灵。 在南秋盯着流金的时候,流金也在打量着南秋。 啧,这么小,这么弱,看着一巴掌就能拍死,这样的人居然是他的主人? 南秋有些紧张地拿起剑,此刻他完全不觉得这把剑有哪里不好了。这锋利的剑刃,这独特的剑齿设计,这动人的颜色,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啊! “如意,你以后就叫如意可以吗!”南秋仰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剑灵。 “嗯。”流金,不,如意皱起眉头,有些不自在地应到。 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不应该是这样,不管是名字,还是主人。 南秋没有发现剑灵不对劲的地方,他感觉手里的剑在发烫。一低头,发现剑灵应下名字后,剑柄上出现了“如意”两个字。 如意抬起手臂,身体莫名有些无力。他没有多想,只以为自己刚诞生还虚弱着。 “我有些累了。”如意说完,身体变得透明起来。 他准备回到剑中修养。 就在这时,一道颤抖的声音传来。 “等等,你,你认识我吗?” 南秋扭头一看,只见顾云霄脸色惨白,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 南秋心中涌起浓浓的愧疚。他是一个很少会产生这类情绪的人,但面对为他铸出神剑,还被他又骂又打的炼器宗宗主,他的心泛起涟漪。 “我应该认识你吗?”如意有些烦躁,他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只想回到剑里休息。 南秋看着如意紧绷的侧脸,明显感觉到这是一个脾气不太好的剑灵。 不愧是他的剑,这脾气都随他。 南秋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晰的。 而这边的顾云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他嘴唇扯了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完了,全完了,千算万算没能算到流金居然失忆了,这下好了,还当着他的面认主了。 这可让他怎么和儿子交代啊! 顾云霄恨不得两眼一闭晕死过去,最好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 这时一旁又传来一道令他窒息的声音。 “谢顾宗主赠剑。” 顾云霄转头,却见千玑眼神冰冷,“赠”字咬得格外重。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顾云霄急火攻心,终究是没挺住,气晕了过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十七章 双生子 “师父,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南秋抓着千玑的袖子走出铸剑房,云里雾里地扫了眼身后的混乱,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千玑牵住他的手向外走去,低声回答道。 “不用管,顾宗主醒来后不会想看到我们的。” 南秋听出了话里有话,他想到莫名其妙晕过去的顾云霄,慢慢品出了几分不对劲来。 “师父,那老东西是不是不想把剑给我?”南秋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说退货的时候毫不迟疑答应,看到神剑认主之后直接气晕过去,那老东西一定是铸出神剑后想要私吞。 天呐,世间竟然有如此恬不知耻的人。 “真聪明。”千玑对那声“老东西”毫无反应,反而奖励般地摸了摸南秋的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南秋懊悔不已。 他当时怎么就没趁乱在那老不死的脸上踩两脚呢?唉! 南秋骂骂咧咧了一会,注意力突然转移到了奇怪的地方。 他抬起交握的手仔细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裹住自己手掌的那只大手。 这只手修长有力,指骨分明,却并不光滑。 “师父,你的手心好多茧啊。” 南秋的声音有些惊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般。 那粗糙的触感异常鲜明,硌着他的掌心,是一种历经漫长岁月打磨后留下的痕迹。 千玑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南秋的手白皙柔嫩,宛如上好的软玉。 而自己的手则截然不同,疤和茧杂乱分布在手上,看不大清,但摸上去便十分明显。 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颤了一下,忍住了收紧手心的冲动,语气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别。 “这是这些年练剑留下的。” 南秋“哦”了一声,似懂非懂。他感知着掌心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温热,摩擦了一下后,便有些无趣地放手。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希望我的手不要因为练剑,也变得这么粗糙吧。 就在这时,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传来。 “真是不知廉耻。” 南秋抬头,前方的亭子里站着两个身形相似的人,一个低着头脑袋看不清神色,一个满脸讥讽地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这两兄弟怎么在这? 哦对,钟离愁好像是炼器宗的长老? 南秋还没说话,身侧的千玑已然出手。他只袖袍微动,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便已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啸音,直直斩向那座亭子。 “哟,恼羞成怒了,一对奸夫淫夫。” 钟离修甩出数张防御符箓,金光闪烁间形成一道屏障,同时一把拽住身旁如同木偶般的弟弟钟离愁,猛地向后一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道足以将亭柱斩断的剑气。 “钟离修你这张嘴还没被人撕烂啊,脑子不好使眼睛也瞎了吗,这我师父你乱叫什么呢!” 南秋也怒了,这跟走路上被没栓绳的狗咬了一口有什么区别。他转头心虚地看了一眼师父,却见对方也在皱着眉看他。 听到这话,钟离修明显顿了一下,但依旧不甘示弱道:“谁家正经师徒手拉手走路啊,还在这表演眉目传情呢,做得脏就别怪别人看着脏。” “哥,别说了。”一直不说话的钟离愁颤抖着拽了一下钟离修,头还是没有抬起。 “你能不能不要这幅受气包的样子,你费尽心思花三年炼制的魂簪,他转手就送人,这种人没有心的!”钟离修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地甩开钟离愁的手。 “一个破簪子念叨这么久,送不起就别送,还有你弟送我东西关你什么事,他自己都没说什么,轮得着你在这打抱不平?” 南秋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嘴上一点没留情。 他实在是被钟离修弄得烦躁不堪。 啧,真是难以想象。想当初,这兄弟二人也曾跟在他身后打转,如今却为了区区一支簪子和他闹成这样。 南秋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荒谬之感。 “一个破簪子?!南秋!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钟离修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亭柱上,柱子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他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南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那是我钟家用来定下婚约的契礼!你居然送给别人!” “契礼?”南秋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困惑。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别在这里给我装傻,你要是不喜欢离愁就不要答应他,更不要收下他的契礼!” 钟离修根本不信,当初是南秋的哥哥主动将他们兄弟二人留在南家,代价是在南秋成年后成为南秋的鼎炉。南秋又怎会不知? 他瞪着南秋,像是在看一个抛妻弃子,不负责任的人渣。 契礼?钟家? 一直静立一旁、面色沉静的千玑,眉头几不可见地蹙得更紧了些。 “等等等等!”南秋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砸得头晕眼花,脸上写满了茫然,“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簪子不就是钟离愁在他十八岁生辰那天送给他的吗?但他没把簪子当回事,后面不小心送给了别人。 被发现后,钟家两兄弟拿着找回来的簪子向他要个说法。 他那日心情不好,就实话实说了。 钟离愁一直在旁边哭,钟离修则是对他破口大骂。 三人脆弱的友谊就此破裂,在那之后不久,南秋突然有一天,就再没在南家看到这两人了。 这难道不是一次简单的的礼物纠纷吗? “呵,”钟离修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眯起那双狭长而上挑的狐狸眼,目光如同毒针般死死扎在南秋脸上,似乎想从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中判断出他是否在撒谎,“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钟家以魂簪为契礼定情。” “我是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 南秋话音未落,一直低着头的钟离愁像是突然被注入了生机般猛地抬起头,那张与钟离修别无二致、却因长期郁结而显得苍白憔悴的脸上,瞬间迸发出一种近乎卑微而强烈的期待光芒。 他急切地接话道:“要是知道的话会怎样!” 会小心爱护这份有特殊意义的礼物吗?还是就此明白他的心意,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一些改变。 “要是知道的话,我压根就不会收你那簪子。” 面对那双骤然亮起眼睛,南秋没有半分不忍,反倒生出一种被强行拖入麻烦境地的烦躁感。 他的回答冰冷而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瞬间将钟离愁眼中刚刚燃起的光芒熄灭,化作水光溢满了整个眼眶。 哭也没用。开什么玩笑,他只不过是收了一个普通朋友送的生辰礼物罢了,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扯上什么定情了? 这简直是碰瓷! 南秋为钟家兄弟的行为下了定义。 “南秋你!”钟离修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慌忙转过身,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手帕为弟弟擦拭眼泪。 莫名其妙惹了一身骚,南秋此刻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多留了。 “师父,我们走吧。”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拉着千玑就往和兄弟二人相反的方向走。 钟离修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弟弟死死拦住。 “哥!算我求你,是我的问题,都是我不好,我不想让他更讨厌我了” 钟离愁哭得一抽一抽,整张脸都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离愁……”钟离修心疼极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师父。”南秋站在剑上,暗戳戳打量着千玑的脸色。 千玑并不应声,只是神色淡漠地看着前方。 南秋极速思考了一分钟,认为师父应该是被钟离修那几句荒唐的话膈应到了。 “师父师父师父,理理我嘛。” 南秋倒在千玑怀里,夹着嗓子绵绵地喊着,他知道师父最吃这一套了。 果不其然,南秋仰头就看到千玑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诶,有效! 南秋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师父我和他有旧仇,刚刚是他故意那么说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是旧仇还是旧情?千玑若有所思 但南秋很敏锐地发现,师父的神色有所松动。 想了想,南秋又解释道,“这两人以前是我朋友,在我家住了几年,不过现在已经闹掰了,至于他说的什么簪子,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千玑终于有了反应,他低下头看着南秋,眼里没有了一贯的温和。 这让南秋很不适应。 “秦水钟家,族中弟子用魂簪定亲,而每一代直系都会诞下双生子,一簪二用,双子共侍一夫。”千玑淡淡道。 想到刚刚钟家那小子怒火冲天的模样,只怕不只是为弟弟打抱不平吧。 千玑垂眸,与南秋对视。 “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南秋一瞬间开始怀疑人生,这都什么事啊,双生兄弟共侍一夫,想不到钟家两兄弟是这么不老实的人! 千玑看自家徒弟完全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心中的郁气不知不觉消散了不少。 “以后莫要与他们往来了。”千玑叹了口气,轻轻地抱住了南秋。 “嗯嗯嗯嗯。”南秋连忙点头应下,脑袋在千玑身上一蹭一蹭的。 感受着胸口的摩擦,千玑脑中浮现出钟家小辈口不择言的几句话。 距离太近了吗?千玑垂眸认真思考。 可是他怎么觉得不够。 千玑抱得更用力了,将人完完全全拢入了自己的怀中。 这样好像还是不够。 孩子总会长大,总会离开他的怀抱,总会有喜欢的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十八章 妖族 天边不断有流鹰掠过。 南秋坐在飞剑上对如意爱不释手。 在万米高的空中,淡色云雾缭绕,剑身流动的红仿佛照映了南秋眼中所有的色彩。 千玑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突然,他收到一道传音。 但还没来得及查看,前方的南秋突然转过头来。 “师父,我的令牌亮了,掌门传音让我快点回去,但没说是为什么。” 话音刚落,南秋低头,发现宋迟年的传音紧随其后而来,点开一看,上面只有仓促的三个字:“别回来!” 南秋秀气的眉毛都快拧成了麻花,这又是哪一出? 千玑看了一眼南秋,打开传音,只见掌门清隽的字浮现在空中: “妖族少主领四位大妖闯上山,要求交出南秋,速归。” 千玑垂眸,自家徒弟还仰着头看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茫然。 “妖族闯入天剑宗,要求把你交出去。” 话音落下,四周很安静,千玑细细地观察着南秋的表情。 “啊?哦。”南秋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只迟钝地应着。 “啊!妖族!” 千玑确定,这下应该是反应过来了。 南秋脸上的表情瞬间由呆滞转化为心虚,接着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用力地抱住千玑的腿,开始哀嚎:“不要啊师父,我们不要回去了吧,不要把我交出去啊师父呜呜。” 千玑被这一动作吓得紧绷,脚下的剑都晃动起来。 南秋感受到飞剑的不稳,害怕掉下去,抱得更紧了,声音添几分真心实意的恐惧:“师父!一日师徒百日恩,你忍心看你的宝贝徒弟被抓走吗!不要啊师父不要把我交出去!” 想到风萧梧狰狞的表情,南秋又抖了抖。 可恶的臭孔雀,都说救命之恩一身相许,自己不过是拔了他点尾巴毛,至于从南家追到天剑宗来吗! 不敢想象要是被这记仇的死孔雀抓回妖族,自己的下场会有多惨烈。 南秋阴暗地一边幻想流落妖族的悲惨生活,一边继续抱着千玑大腿干嚎,试图挤出眼泪。 千玑在最初的慌乱过后便稳住了身子,他听着南秋的鬼哭狼嚎,有些苦恼地揉了揉额角。 不是为妖族严重性头疼,而是被吵得头有些疼。 在炼器宗那会他就发现了,自家徒弟看着安安静静的,但叫起来的声音比八百只鸭子加起来还闹人。 通俗来说就是很吵,而且不是一般的吵。 自家徒弟好是好,就是太能闹腾了,他清净惯了,有些时候真是不太吃得消。 “为师没说要把你交出去。”千玑试着安抚南秋的情绪。 “真的?那师父我们干脆别回去了好不好,你带我在外面流浪,不,游历一段时间,等那些妖走了再回去吧!” 南秋顺着杆子往上爬,得寸进尺道。 “先起来吧。”千玑叹了口气。 腿上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方才被可以忽略的感觉此刻又出现了。 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奇怪了…… 而南秋毫无所觉,他抱着千玑的腿调整了一下姿势:“师父师父师父答应我吧,你快说你要带我出门游历归期不定,你快说!你不同意的话就看在师徒一场,把我随便找个地放下,我自己出去流浪。” 千玑听到最后这话,脑门直抽,再加上南秋还在他大腿上扭来扭去。 他忍无可忍,把南秋提了起来。 “站好。” 南秋软绵绵地站着,颇为哀怨地看了一眼师父。 “不必害怕,为师不会让妖族带走你的。” 千玑许下承诺。他甚至没问南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脚下的飞剑加速向前。 南秋看这架势,就知道天剑宗是非回不可了,他狠狠瞪了一眼千玑,又骂骂咧咧把脸撇到一边。 撒娇三句话不达目的就会撒泼。 千玑也是拿他没了办法。 * 天剑宗议事厅。 阵营鲜明的两拨人正在僵持。 殿内几名妖族比天剑宗的人还像主人,放松地在殿首下方的位置上靠坐着。 而天剑宗仅掌门稳如泰山坐在殿首,其余长老站在掌门身侧,面色沉沉看着这些妖族。 不请自来,是敌非友。 徐怀玉一个头两个大,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尝试着开口打破紧张的氛围,“诸位少安毋躁,我已通知南秋,想必各位很快就能见到他了。有什么事,可以等他回来,当面商量着来。” 徐怀玉很是耐心地等了又等,脸上的笑几乎要挂不住了。 压根没有妖理会他。 徐怀玉按下尴尬的情绪,不由得感叹南秋怎么这么会惹事呢? 想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徐怀玉只觉荒谬。 今天下午,这些妖族突然出现在天剑宗内,传承千年的防御阵法在那个手拿罗盘的妖面前,居然只起到了装饰性作用。 肆无忌惮闯入天剑宗后,四个大妖呈包围状将他们的少主保护在中间。 有弟子上前阻拦都被打飞出去。 御敌钟响,长老赶到正准备动手时,却发现这些妖各个来头不小。正中间站着的是妖族那个毫无修为的少主,四周则是妖族十大妖中的命姬,苍桐,蛮刀,和衣寐。 这就很尴尬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对擅闯天剑宗的妖族动手,和对擅闯天剑宗的妖族少主动手,是两回事。 前者杀了就是,擅入者死。 但如果擅闯天剑宗的,是妖王独子和他的四个大妖保镖,以及侯在山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起来的众多妖族,便不是那么好处理的了。 这就直接上升到外交问题,一个弄不好就会引发人族和妖族的矛盾。 两族自签订停战协约,互不侵扰,勉强维持表面和谐已久。 如果妖族少主在天剑宗出了差池,那必然是要打了小的要来老的。 妖族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存在,况且面前的四位大妖都不是什么善茬。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渡劫。 若是按人族的修为来估计,这四位大妖一位合体,两位大乘,还有一位修为更是达到了渡劫期。 所以几位长老在发现面前妖族的身份后便不再轻举妄动,而是采用迂回的方式打探对方此行的目的。 那穿得花花绿绿极其辣眼的妖族少主别的什么都不说,只是态度强硬地要把南秋交出来。 既然不是来找事,而是来解决个人恩怨的话,这就好办多了。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行,看在灵脉的份上他们会稍加阻拦。 只是不巧南秋随剑尊去了炼器宗。 然而不管长老怎么解释,如何劝说,这妖族少主就像是笃定了南秋人在这里,只是不愿见他,于是心情愈加恶劣,直言若是一刻钟内再见不到南秋,便带领山下的妖族闯入天剑宗搜人。 徐怀玉听得额角直跳,理智和情绪在脑内打架。 这时,一道柔媚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我说,你们确定要为一个弟子,与整个妖族为敌吗?”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黑袍,兜帽遮住半张脸的妖,她正懒懒地躺在窄小的椅子上,腰部以上顺着椅子的扶手向后倒下,上半身贴着椅子外侧折成了诡异的弧度。 徐怀玉知道她,十妖排行第七的骨蛇命姬。 很明显,命姬有些不耐烦了。 而听到这道声音的宋迟年惊讶地抬起了头,这是那晚在男风馆将两只狼妖带走的人。 此话一出,命姬旁那个肌肉虬结的妖似是为了附和她,猛地站起来,跺了一下脚,布满防御法阵的地面塌下去一大片 看着花重金修成的议事厅,徐怀玉的眼角抽了抽。 不愧是十妖排名第六的蛮刀。 但现在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很明显,如果剑尊再不把南秋带回,那么受到损伤的就不仅仅是这块地板了。 但设想了一下南秋回来之后的情况,徐怀玉光是想着头就开始疼了。 毕竟带回来还得斟酌这人,护还是不护。 两条灵脉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 “并非天剑宗不愿交人,只是这名弟子此刻的确不在宗内。” “呵,把本少主当傻子哄?南秋明明就在这里。本少主耐心有限,若是你们执意如此,就让本少主手下众妖来试试你们天剑宗的护宗大阵吧!” 凤萧梧脸色极冷,和南家那一片用来模糊视线的残缺尾羽不一样,这次他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十七片尾羽就在此处。 这话已经是说得毫不客气了。 徐怀玉不知这些妖族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听不见人话,不过是一个半点修为都无的废物少主,仗着有妖相护,说出的话倒是极其狂妄。 真是狗仗人势。 泥人尚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一宗之主。 徐怀玉搭在腿上的手顿了顿,摸上了腰间的配剑。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长老们无声运起灵气,脚下出现一个巨型剑阵。 妖族那边命姬将手探入红唇中,缓缓抽出一条骨鞭,蛮刀绷紧肌肉握住拳头,苍桐叹了口气,拿出一颗种子。 缩在最后的衣寐手上泛起白光,凭空出现一个罗盘。 场上只有风萧梧还悠哉地坐在椅子上。 气氛已经到达高潮。 就在这时,议事厅的门被打开。 两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口。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十九章 对峙 终于来了。 在场所有人的心底都浮现了这个想法。 除了宋迟年。 他皱眉看着殿门口的人,心下些许不安。 几位妖族则是不动声色地伸长脖子,想看看这个把少主迷得近乎失智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南秋!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风萧梧站起来冲南秋吼道,只是声音越到后面越小,听起来似乎还有些别扭的委屈。 不像兴师问罪,听起来倒更像是来找夜不归宿的丈夫。 南秋听到这话,刚踏进殿内的一只脚又收了回去,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风萧梧。 为什么不躲?不躲等着去妖族当人肉拼盘吗? 南秋不想回答,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骂出来,于是深吸一口气,跟在千玑身后走进殿内。 真是阴魂不散,从南家一路追到了天剑宗。 风萧梧僵立着,没有等到回答,却还要强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此时妖族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南秋身上。 果然是个少见的美人。 命姬舔了舔唇,突然间,觉得用美,漂亮这种字眼来形容眼前的人好像也不太恰当。 他生得太过精致,五官和周身气质糅合在一起显出一种不谙世事的纯洁,看着很容易被欺负的样子,那种感觉就像小孩子手里的娃娃。 “千玑,到我身边来吧。”徐怀玉开口。 千玑向掌门颔首,却并未答应,反而上前一步,将南秋彻底拦在身后。 与此同时,他在周身展开五把剑,凛冽的剑气荡开,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而在剑出来的那一刻,一颗种子落在了风萧梧脚下,浓郁的妖力破开种皮,呼吸间,一颗百人高的树将房顶掀飞,以一种全然的保护姿态将凤萧梧护在中心。 这是苍桐的能力。 妖族渡劫期大妖,以治愈和保护能力闻名,却因完全没有伤人的力量,只能居于十妖之中的末位。 看到破破烂烂的议事厅和两边恢复蓄势待发的状态,徐怀玉喝了口茶,勉强冷静了下来。 破财消灾,破财消灾。 他开始搜寻。 这边一见面就一副要打起来了的架势, 罪魁祸首怎么一声不吭的…… 仔细一看,他才发现千玑的宝贝徒弟已经趁乱摸到门口去了。 * 南秋从千玑的剑出来的那一刻就察觉到形势不对,犹豫间又是一块瓦片擦着他的头发落在地上。 如果只有那只孔雀在,南秋压根都不带怕的,指不定还要给他来两巴掌出气。但现在…… 南秋眼珠子一转,鬼鬼祟祟溜到门口,准备暂避锋芒。 开玩笑,等会真打起来,除了师父,还有谁会在意他的死活。 刚摸到门,千玑就和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扭过头不赞同地看着他。 不过长了眼睛的不止千玑一人。 “南秋你要去哪?我找你这么久你一句关心都没有,明明以前还每天叫我宝贝,现在我和你说话你都当没听见。你对我做了……做了那样的事之后不打算负责吗!” 风萧梧满脸通红地闭上眼,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样的话,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全场安静下来。 那种事是哪种事。 没有人敢说话,连南秋也不敢。 徐怀玉扣了扣扶手上的花纹,长老们也忍不住把眼神往两人身上瞟。 不是来寻仇的吗,怎么这发展看着像是情感纠纷啊? 命姬无声用力地锤了一下身旁的苍桐。苍桐身子晃了晃,顺势靠在蛮刀身上,没发出一丝声音,衣寐摸出罗盘,开始合算一人一妖的生辰八字。 “做了什么?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一道含着冷意的声音响起。 谁都没想到,最先开口的居然是宋迟年。 殿内的柱子遮挡了视野,直到宋迟年出声,南秋现在才发现他的存在。 南秋一脸迷茫,但还不忘瞪了一眼宋迟年。 这人怎么抢他的台词啊!还有就是他记忆应该没出问题吧。 没记错的话,这臭孔雀不是发誓要让他生不如死吗?这又是什么意思? 宋迟年感受到了来自南秋的目光,但他没有回头,而是充满敌意地看着凤萧梧,那表情活像是捉奸的无能丈夫,不敢看妻子,只能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在出轨对象身上。 “这又是谁?”一旁吃瓜的命姬小声地问衣寐。 衣寐抬头看了一眼,苍白的眼珠瞬间布满黑丝。 她淡定地擦掉眼角泌出的黑泪,“人族宋氏后代,天剑宗掌门弟子。” “哦。”命姬似懂非懂地点头。 “你谁啊你,关你什么事。本少主在和南秋说话,你算什么东西胆敢质问本少主!” 风萧梧被南秋无视两次,心下极为不爽,此刻竟还有人来挑衅他。 “我是谁?小秋,你来告诉他我是你的谁!” 宋迟年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啊!是谁! 南秋脑子一乱就开始胡思乱想。 风萧梧眯起了眼,声音都带着惊天的怒意:“你叫我的未婚妻什么?” 谁曾想宋迟年比他还要生气,“未婚妻?南秋你有婚约了还要来招惹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什么?!”风萧梧惊怒交加,情绪激动到连翠绿的额羽都露了出来。 苍桐见状赶忙给自家少主丢了个平息术,又以极快的速度缩了回去,生怕被迁怒。 一人一妖一同把目光投向了南秋。 南秋顶着一屋子的目光,只觉压力倍增。 未婚妻?他? 这件事情有征求他本人的同意吗? 不太对吧,这臭孔雀不是来寻仇的吗,等等等等这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看着凶神恶煞的两人,南秋总感觉哪哪都不对劲,嘴巴一闭就开始装哑巴。 风萧梧把他的沉默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南秋,你难道不想对我负责?”风萧梧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声音变得危险起来。 面对步步紧逼,南秋也有点窝火了。 他把自己身子藏在千玑后面,探出一个头叫道。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什么叫对你负责?不是咱两不仇人吗,别说得这么恶心行不行?” 嘶—— 妖族集体倒吸一口气,命姬更是两眼放光。 这人族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软绵绵的,一开口居然这么凶? “仇人?!”风萧梧的声音陡然拔高,胸前饱满的肌肉气得起伏不定。 “谁会对仇人又搂又抱,还把仇人用来求偶的尾羽全都珍藏?!” 南秋产生了一种放空的荒谬感。 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这杂毛畜生一直以来都在鸡同鸭讲。 不是追杀,是求偶。 “你有病啊!你不是说要将我带回妖族,让我生不如死吗?你现在又变脸了?”南秋扯着嗓子叫。 “我那是气话!气话你懂吗!而且我那句话重点是要带你回妖族见家长,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 凤萧梧被吼得恼羞成怒,试图叫得比南秋更大声,但是失败了。 这些天受的窝囊气一齐涌上心头,南秋暴怒,“你敢耍我?!凤萧梧你个贱人!” 南秋缓了缓,接着说,“我现在看到你就恶心,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看到风萧梧嘴唇发白,一脸受伤地看着他,南秋心里一阵快意。 流落在外的妖族少主被善良的世家公子救下,本该是一段佳话。 然而不巧,南秋一时兴起把化为原形的妖族少主的尾羽都拔了。 做了一个漂亮的孔雀毛掸子。 更不巧的是,凤萧梧把这一屁股毛看得比命重。 在想明白自己对南秋的心意前,他舍不得把南秋弄死,又不想就这么算了。 于是就这么别别扭扭地闹到了现在。 南秋只觉得自己被一头猪给戏耍了,他为了躲避妖族的报复,甚至被哥哥送到了天剑宗,结果这头猪一脸无辜地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当初弄得这么难看,现在让他负责。 真当他什么盘都接吗? “还有不要弄错了,你那尾巴毛没人稀罕,我拔下来做了个掸子用来给仆人打扫房间,现在脏的不行,我正打算把它扔掉。” 这句话倒是真的。南秋十分期待凤萧梧的反应。 结果也没让他失望。 风萧梧几乎要晕倒了,苍桐眼疾手快给他施了个凝神术。 “别说了!今天我一定要把你带走!” 风萧梧有些后悔,但还是强撑着气势,不想让自己太过狼狈。 “哈,搞半天原来是自作多情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呢。” 宋迟年趁南秋不注意,一把将人拉入怀中,挑衅地冲着风萧梧挑了挑眉。 风萧梧直接炸了,“命姬,给本少主杀了他!” 命姬应得随意,手上的鞭子却毫不含糊地挥动着。 “我看谁敢!”一直看戏的徐怀玉坐不住了,这可是他的亲传大弟子! “啧啧啧,杀人都不能自己动手,这么弱,难怪小秋不喜欢你。谁会喜欢一个毫无修为,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废物呢?” 宋迟年笑得更得意了。 他持续输出,一整套连招下来伤害极高。 南秋瞪大了眼睛看着宋迟年,这张嘴的威力简直堪比搅屎棍,转头一看,风萧梧果然都气疯了。 “你到底是谁,和南秋什么关系!” 南秋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都这样了关注点居然还在这些没用的事上,听不出来他在骂你是个废物吗? 脸颊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南秋吓得白眼差点没翻回来。 亲到了。 宋迟年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暧昧地摸了摸下唇。 “我和他是什么关系,还看不出来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第二十章 扯头花 “啪——” 巴掌落在宋迟年脸上。 宋迟年被扇得侧过脸去,发丝垂落,让人看不清神色。 南秋甩了甩手,厌恶地看着宋迟年道,“宋迟年你发什么病?” 宋迟年抬脸,清晰的红痕种凌虐的美感。 “小秋,还有这边。” 宋迟年捧起南秋的手,垂眸对着泛红的掌心吹了口气,一脸坦然,又将手贴在完好的那边脸上蹭了蹭。 “这么多人在这,你发骚也分一下场合!” 南瞪着宋迟年,用气音咬牙切齿道。 “你果然记得。” 宋迟年含糊地说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南秋神奇地听懂了。 他隐秘地在宋迟年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看着对方因疼痛而显得狰狞的面孔,总算出了一口心头的郁气。 而这对于南秋来说不太和谐的氛围,落在别人眼里却是关系不同寻常的暧昧。 “你,你和他,你们。” 风萧梧看着二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大受打击。 他为了和南秋在一起,冒着生命危险从族内偷跑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人…… 他们不是两情相悦吗,南秋分明说过最喜欢的是他。 风萧梧越想越气,漂亮的脸蛋扭曲成了嫉妒的模样,指节附着翠羽,快要稳不住人形了。 “少主!少主你别冲动!你打不过他的!” 苍桐连忙使用息魂术,死死地拦着他,生怕一个没留神妖族的未来就交代在这了。 想到上一个没保护好少主的妖,他抱得更紧了。 “是啊少主,感情这东西不能勉强,人家师兄师弟的朝夕相处,月下花前,情难自己……” 命姬在一旁添油加醋,衣寐扯了扯她的兜帽,示意她闭嘴。 这句话下去的效果还是立竿见影的,只见风萧梧怒到极点反倒冷静下来。 “南秋,我不好吗?” 风萧梧盯着南秋搭在那人身上的手,越看越碍眼。 南秋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这话,下意识回道:“你很好,但我值得更好的。” 说顺嘴了。 南秋有些懊悔,刚刚风萧梧问的那话,实在太像他每次拒绝求爱后对方的发问。 “更好的?” 风萧梧顺着南秋的手看去,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瞧这个和脏东西一样,黏在南秋身边的男人。 长得人模人样,但比起他还是差远了。 此为一胜。 家世背景不必多说,将来整个妖族都是他的,这个人哪怕拼尽全力,也只能得到一个仰视他的机会。 此为二胜。 此人心思歹毒,行为放荡,一看就是耐不住寂寞的人,而他诚实可靠,深情专一,作为最骄傲博爱的孔雀一族,他把自己全部的尾羽都给了南秋,可见决心。 此为三胜。 综上三胜,他可全胜。 所以没有更好的,他就是最好的。 南秋就这么看着风萧梧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定格在了三分自信和七分骄傲上。 “南秋,如果你现在和我回妖族,并承诺像以前一样对我好,每天给我梳毛,洗澡,喂我吃东西,我就给你一个成为妖族少主夫人的机会。” 他喜欢和南秋待在一起。 想明白的风萧梧把头高高扬起,顺带斜了一眼南秋身边的男人。他可以保证南秋出去走一圈,再不会找到比他更好的了。 妖族这边一听自家少主的发言,顿感不妙。苍梧淡淡地看了命姬一眼,后者在努力憋笑。 作为妖,他们并不希望自家少主真的带回一个人类,不过玩玩的话倒也无所谓。 但另一个主角貌似不是那么情愿。 “搁这找仆人呢,听不懂话是不是,我说我讨厌你。”南秋话语带刺,面上尽是厌烦。 “不是仆人,是尊贵的妖族少主夫人。。” 风萧梧的耳朵自动过滤了自己不想听的话。 南秋身心俱疲,在心中给风萧梧打上弱智的标签。 他算是看明白了,一个两个都在这给他找不痛快呢。 环视一周,破败的大厅,气势逼人的妖族,态度不明的长老,一言不发的师父,还有个蠢蠢欲动的宋迟年。 明明站在大厅的边缘,但所有人的目光让他仿佛置身于人群的中心。 南秋喜欢被人注视,享受别人或羡慕或赞许的目光。 可此刻,其他人好奇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就像被迫参与了一场滑稽的表演,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南秋抬头,视线与千玑交汇。 他在师父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柔弱,无助。 南秋一阵恍惚,这是他吗?一种全然的,需要人保护的姿态。 要是他足够强就好了。 南秋第一次产生了这个念头。 如果足够强,会怎样呢……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宋迟年的声音。 “别白费力气了,小秋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宋迟年及时出声,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挑衅。 一句话让风萧梧直接破防,但他还是咬着牙,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呵,你说是就是?南秋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种货色?” “小秋你说句话呀,让他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宋迟年不甘示弱。 “先来后到?你算什么东西和本少主论先来后到?南秋你倒是解释一句啊!” 气氛又开始变得针锋相对。 一人一妖开始了言语上的较量,谁都不愿落了下风。 南秋被吵得心如死灰,到底有完没完,吵个架还是回合制?说完一句看他一下,他是裁判吗? 实在不行就打一架,输了的滚出去,赢了的更是可以直接去死。 吵架是吵不死人的,南秋决定添一把火。 他深吸一口气,一手挽住宋迟年,声音腻得出水,“迟年哥哥,你们打一架吧,我就喜欢修为高的,谁能打赢我和谁走。” 开玩笑,谁赢他都不走,都别吵了,一堆人愣着干嘛,打起来啊! 他不爽了谁都别想好过。 “南秋你偏心!你明知道我没有修为!” 风萧梧气得头发都炸了起来,他委屈地看了南秋一眼,然后把所有不满都算在了宋迟年的头上。 而宋迟年看着南秋,忽然笑了。 “好,如你所愿。” 说完便提剑冲向梧桐树下的风萧梧。 对,打起来打起来。 南秋目的达成,又缩回千玑身后,只伸出半个脑袋看热闹。 千玑回身摸了摸南秋毛茸茸的头,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 * “找死!”风萧梧看到宋迟年不自量力地冲了过来,冷哼一声。 四位大妖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 “小小元婴,未免太过自负。”命姬勾唇,手上骨鞭冲着宋迟年的眼睛甩出。 “迟年!小心!” 徐怀玉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谁能想到宋迟年会突然发难。 他抽出木源长老的剑掷了出去,挡住命姬的鞭子,随后拔剑想去救下宋迟年,却在中途被命姬拦住。 * 宋迟年无暇关注其他人,此刻他正被三位大妖一起围攻。 “嗯。”宋迟年闷哼一声,闪躲不及,被蛮刀打了一掌。 他嘴角溢出鲜血,却突然笑出声来。 “不好,苍桐!” 衣寐她脸色难看地喊道,手上的罗盘飞速转动。 但是来不及了。 宋迟年在他们的眼前消失。 一旁的风萧梧还在欣赏宋迟年的狼狈模样,眨眼的功夫人却不见了。 他本能地感到不妙。 一抬眼,只见泛着寒芒的剑尖从头顶落下。 * 完了。 还在和徐怀玉缠斗的命姬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徐怀玉不解地抬头,发现那些妖族个个面色苍白,像是有大难临头。 他定睛一看,只见自己胆大包天的好徒弟正举着剑,从妖族少主的头顶刺下。 他好像懂了。 突然间,一枚金色的鳞片挡在了剑前。 宋迟年被击飞出去的前一秒,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 你完了。 宋迟年嘴唇微动,无声地对风萧梧吐出这三个字。 呼—— 看到鳞片挡住攻击,徐怀玉长舒一口气。 没事就好。他就知道这妖族少主身上总归有些保命的东西。 然而鳞片一出,几位大妖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徐怀玉不解,这少主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怎么他们还是一副死妖了的表情? 此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何人敢伤吾儿。” 徐怀玉两眼一闭。 他好像懂那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二十一章 落幕 一道耀眼的金光骤然闪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本就摇摇欲坠、破败不堪的巍峨大殿彻底支撑不住,轰然坍塌,扬起漫天尘土与碎屑。 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静得可怕,连一丝风声都听不见。 南秋在厚重的灰烬与废墟中艰难地睁开双眼,视线模糊地望向空中,只见一道高大威严的虚影赫然显现,单手毫不费力地将风萧梧整个人拎了起来。 是那种四脚朝地、极其狼狈不堪的拎法。 远远望去,风萧梧似乎正激动地与妖王争执着什么,由于距离太过遥远,南秋一个字也没能听清。 但当风萧梧被妖王粗暴地提着领子,手脚并用地在空中滑稽地晃来晃去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极其小声地笑了出来。 毕竟从这个诡异的角度看过去,风萧梧真的很像一只被提起龟壳、四肢乱蹬的王八。 刚笑出声,南秋就敏锐地感受到一道冰冷刺骨、如有实质的锐利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他怯生生地向上看了一眼。 看什么看,老不死的,站那么高也不怕一个不小心给那只杂毛孔雀摔死。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南秋实在郁闷。 以往都是别人看他的脸色行事。 风水轮流转。 如今他仰望别人,才发现这种感觉十分糟糕。 可恶的境外邪恶势力! 习惯仗势欺人的南秋对更为强大的势力发出不满的控诉。 * “就是他?” 听完凤萧梧掐头去尾的解释,妖王微微皱起英挺的眉头,居高临下地看向底下的人类。 脸上沾满了灰而显得脏兮兮的,看着还有点傻。对于他的视线倒是挺敏锐的,一看过去就紧张地低头,一副怯懦的模样。 “对,父王,就是他。父王快快把你未来儿媳带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回妖族。” 风萧梧艰难地扬起头,扯着嗓子急声催促,语气焦灼。 南秋他是一定要带走的,而且一定要在父王发现是他在死缠烂打之前将人尽快带回! 妖王淡金色的深邃眸子微抬,目光扫过下方一片狼藉。 他对这些小打小闹、儿女情长并不感兴趣。比起无聊的情情爱爱,他更好奇的是,究竟是谁能有如此本事,在苍桐等人的严密保护下,成功威胁到他儿子的性命。 妖王探究的目光在苍桐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与问责。 “王,属下失职,没能保护好少主。请王责罚。” 苍桐心里一阵后怕,背上冷汗涔涔。 若是没有那片珍贵无比的护心鳞呢?若是少主在他的保护下真的死了...... 妖族并非铁板一块,上下一心。 此次少主偷跑出妖域,妖王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边默许他们随行保护少主,一边暗中找出是谁别有用心、胆大包天地协助少主出逃。 他们四妖中,各有所长。 命姬擅长隐匿与暗杀,衣寐掌管阵法与命理推算,蛮刀力大无穷可以一敌百。 而他的作用就是专职保护少主。却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个元婴期的人类修士,竟能潜入他布下的坚固结界。 “苍桐,你辜负了吾的信任。” 妖王淡淡道,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苍桐羞愧地跪在地上,姿态低到尘埃里,不敢抬头。 风萧梧听了半晌,就是再迟钝也意识了情况不对。 自己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吗?怎么父王好像早就知道? 妖王无视了凤萧梧那充满疑惑的眼神,转而对着下方混乱的人群开口:“千玑,许久不见,没想到你还活着。”声音穿透尘埃,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妖王说笑了。本尊寿元未尽,自然不到生死大关。” 千玑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剑身上沾染的灰尘,语气意味深长。 神剑已然出鞘却未见血,此刻正不满地嗡鸣震颤。 妖王那张俊美却冷淡的面孔几不可察地扭曲了一瞬,随即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轰然展开,如同实质般压下。 千玑抬手,将手中神剑重重插入地面,凌厉的剑威释放而出,与妖王的威压分庭抗礼。 徐怀玉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对付,这两位就当场动手。 要是在这打起来,谁胜谁负还不好说,但天剑宗必定是会被挫骨扬灰的。 “千玑!” 一道来自掌门的密音传入耳中。 千玑没有理会,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随心所欲是什么滋味,他已经许久没有过这般感受了。 过了一会,妖王率先收起滔天威压。 千玑,你为何要出手伤吾儿。”妖王冷声发难,目光如炬。 在他看来,苍桐是实力等同渡劫期的大妖,在场若说谁能破开苍桐的结界,此人非千玑不可。 此话一出,本就安静的环境似乎瞬间变得更加寂静。 苍桐心虚地把身子压得更低了,几乎匍匐在地。 眼看没人说话,衣寐被命姬推到前面,有些尴尬,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王,不是剑尊,破开结界的是...是那个人类。” 声音越来越小。 顺着衣寐手指的方向,妖王看到一个狼狈不堪的人族正撑着剑半跪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身上的确残留着他鳞片的微弱气息。 可是。 一个元婴期的人类?这怎么可能? 妖王转头,不含任何情绪地看了一眼冷汗直流的苍桐。 让一个元婴期的修士破开结界,就算是叛徒也不会蠢到这么明目张胆。 苍桐只觉压力倍增,根本不敢与妖王对视。 这时风萧梧开始大声叫嚷起来:“父王,就是他!你一定要杀了他为我做主啊!” 声音太大。就连远处的南秋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发现自己被南秋注视着,风萧梧飞快地闭上了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努力地抬起头,想维持自己骄傲不屈的姿态,却因为领子还被妖王牢牢提在手上,而显得格外可笑滑稽,像个张牙舞爪的玩偶。 妖王觉得有些丢人,手上不自觉地摇了摇,成功收获了风萧梧委屈又控诉的眼神。 啧。 自家儿子是蠢了点,但也不该被外人如此欺负。 妖王随意地伸手,一撮微小却炽热的金色火焰骤然出现在他修长的指尖。 火焰微弱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 徐怀玉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不动声色地挪步,挡在宋迟年身前。 风萧梧满眼期待,千玑面无波澜无动于衷,而南秋则是面无表情,在心底默念一句:一路走好。 就在此刻,一直低着头的宋迟年忽然抬起头,露出那张苍白的脸。 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妖王神情微动,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他迟疑了一会,语气带着些许疑惑,“宋氏?”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问题。 不等宋迟年回答,他便皱起眉头,淡淡道:“下不为例。” 扫视了一圈已经变成破烂废墟的天剑宗大厅,妖王的眼神在南秋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回妖族。”妖王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身影在瞬息模糊。 这就走了?儿子的仇不报了?烂摊子也不收拾了? 南秋看得目瞪口呆,这妖族行事还真是一脉相承的任性妄为。 风萧梧一脸的不服气,看着南秋的方向还要再说些什么,就被妖王随手施了个禁言法术,强行拖着带走,消失在原地。 总算是清净了。 看着妖族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边,南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但事实证明,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 一道炽热无比、裹挟着凌厉杀意的金色火焰毫无征兆地射向他的眉心! 速度太快了,快得只剩残影。 眼睛率先感受到的是灼人皮肉的热意,然后才看清那火焰耀眼夺目的颜色。 南秋根本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索命的火焰飞至眼前,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铮。” 清脆震耳的剑鸣响起! 一柄通体雪色、寒气四溢的长剑及时挡在他的面前,火焰与剑身猛烈相撞,发出清脆震耳的撞击声。 下一秒,那簇金色的火焰猛地暴涨变大,瞬间将整把剑包裹吞噬,疯狂燃烧。 南秋缓缓地眨了眨眼,仿佛慢动作般,只见晶莹的剑身骤然漫出极度深寒的冰霜之意,那嚣张的金色火焰竟被瞬间冻住,霜色顺着剑身攀上火焰,在被完全包裹住后,变成冰霜的火一寸一寸地碎裂开来,化为点点金光湮灭。 “没事吧?”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到这声音,南秋才回过神来,发现那把雪色的长剑已被千玑收入剑鞘,抬眼便对上师父那双充满担忧与关切的眼眸。 “师父,我好像差点就死了。”南秋下意识地扣了扣衣角,有气无力地回道,声音还有些发颤。 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一家子,从老到小,脑子都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看着徒弟这幅无精打采的可怜模样,千玑只当他是被吓坏了,拉起他冰凉的手温和安抚道,“妖族已经离去,不必害怕。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为师带你回剑青峰。” 语气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 说完便唤出飞剑,准备离去。 南秋却摇了摇头,轻轻却坚定地收回自己的手,在千玑疑惑不解的眼神中,转身走向角落那个身影。 “宋迟年。”南秋蹲下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宋迟年。 宋迟年十分虚弱,他艰难地掀起眼皮,过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发现眼前的人是南秋。 “小秋...”宋迟年勉强牵起毫无血色的唇角,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 他伤得实在太重了。宋氏秘法的反噬,大妖致命的攻击,再加上最后的鳞片。 他现在光是呼吸都会牵扯到全身伤口,疼得撕心裂肺。 这时,南秋忽然伸出手,冰凉的手指捏住宋迟年的下巴,将他的脸强行抬起。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骤然落下,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宋迟年,你怎么还没死?” 南秋语气平静,充满了纯粹的困惑。单纯得像是在问今天为什么是晴天而不是雨天。 南秋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心烦意乱,糟糕透顶。而造成他坏心情的罪魁祸首之一,现在正捂着脸看着他。 这一巴掌好像突然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宋迟年那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竟莫名红润起来,眼底泛起诡异的光彩。 “小秋别担心,我不会死的。”宋迟年凭借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抓住了南秋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轻轻啄吻了一下,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刚刚是我赢了,小秋你看到了吗。”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奋和满足。 那一下就好像是回光返照,宋迟年说完,不等南秋发作,便眼睛一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彻底失去意识。 南秋嫌弃地看着不知是生是死的宋迟年,毫不犹豫地抬起脚,一脚重重踩在他的心口上。 隔着单薄的衣物和鞋底,南秋甚至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宋迟年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缓慢而顽强地跳动着。 还没死啊。 南秋莫名感到有些失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二十二章 “师父,我们走吧。” 清朗的嗓音在一片狼藉中响起,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众目睽睽之下,南秋神色自若地起身。 他甚至没再多看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宋迟年。 “南秋!” 徐怀玉深吸一口气,胸腔因极力压抑的情绪而微微起伏。他告诫自己冷静。 在南秋投来疑惑的目光时,徐怀玉扯出一个笑脸,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迟年身上还有伤未愈,你这样,他会疼的。” 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充满善意,而非指责。 南秋闻言,略显诧异地挑了挑眉,目光在掌门那张努力维持平静的脸上转了一圈,随即从善如流地低下头,看向脚下昏迷的人,语气天真又残忍:“嗯?疼吗?” 说着,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宋迟年的小腿。 力道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晕倒的人自然无法给出任何回答,无声地承受了这份轻慢。 徐怀玉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南秋用那张精致又乖觉的脸蛋,神情懵懂地做出了最恶劣的举动。 吸气,呼气,冷静。徐怀玉再次默念清心诀。 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南秋那不知轻重的脚又会再添上几下。他连忙挥手,示意一旁候着的长老赶紧上前:“快!将迟年带下去疗伤!” 将重伤的弟子送走,徐怀玉心下稍安,正欲转身处理这烂摊子,没走两步,身后那道声音又黏了过来。 “对了掌门,”南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大厅烂成这副模样,修缮起来恐怕要花不少灵石吧?” 他拖长了调子,旋即又恍然大悟般。 “哦对了,差点忘了,咱们天剑宗这不刚得了两条上好的灵脉吗?想必修缮费用还是绰绰有余的。” 大厅,不,眼前这片废墟或许称之为危墙更为贴切。 举目望去,整个议事大厅的房顶早已不翼而飞,徒留几根焦黑的断木凄惨地指向天空。厅内高价布置的防护法阵、聚灵阵等已经彻底报废,铭刻的符文碎裂一地。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坍塌的墙体、断裂的梁柱和大小不一的碎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气息。 徐怀玉站在原本大门的位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快他又感受到空气中数不尽的粉尘,那口气又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拂袖,决定直接离去。 这地方,多待一刻都折寿。 然而,他前脚刚抬起,后脚那道阴魂不散的声音又黏了上来,这次带上了几分故作惊讶的味道。 “啧。”南秋摇头,“这房子谁建的?居然这么不经事。”他弯腰,捡起一块带有模糊印记的砖石,仔细辨认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 “咦?这有名字,我看看……公孙紫督造。原来是公孙家,怪不得修得这么差。” “呼……”徐怀玉终于没忍住,一口浊气猛地吐了出来。 这张嘴!可真是欠管教啊!他作为掌门,作为长辈,于情于理,都该替南秋父母好好管教一二! 徐怀玉猛地转身,目光凌厉,酝酿好的训斥已到了嘴边蓄势待发。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却不经意瞥见了一旁的千玑。 只见千玑正旁若无人地执起南秋刚刚摸过砖石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净的白帕,又用灵力凝出清泉浸湿,仔细拧干,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极尽耐心地擦拭起来。 帕子脏了,便毫不犹豫地换一张新的,继续擦拭。 那神情专注而自然,仿佛正在处理一件无比重要的大事。 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千玑擦拭的动作未停,只是缓缓抬起头,与徐怀玉对视。 千玑眼底原本因专注于南秋而残留的温和,在与徐怀玉目光相接的瞬间,如同潮水般退散。 徐怀玉所有的话,都被这冰冷的目光堵了回去 是在怨他吗?被困在宗门的天下第一剑。 罢了。 最终,徐怀玉什么也没说,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师徒二人一眼,拂袖离去。 这次妖族少主气势汹汹地来,最终却像笑话一般潦草结尾。 更离谱的是,场上唯一受了重伤的,居然只有他的徒弟? 还是感情用事了啊。徐怀玉在心中默叹,身影消失在了断壁残垣之后。 * “师父,咱们天剑宗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剑宗吗?我怎么感觉……那么窝囊呢?” 飞剑平稳地穿梭于天际之间,夕阳将云层染成鲜红。 千玑控制着飞剑,声音清晰地传入南秋耳中:“天剑宗,只是人族的剑宗第一。” 妖族的少主和妖王,与人族的剑道第一宗门,二者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千玑说完,目光落在南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上。 他伸出手,指尖轻柔地将南秋颊边几缕不听话的碎发仔细地拨到耳后。动作自然无比。接着,他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把通体温润的玉梳,就这么稳稳地站在疾飞的剑身上,开始给南秋梳理起那头乌黑微乱的长发。 飞剑穿云,脚下是万丈高空,师父却在给他梳头。 南秋觉得这情形有些奇怪,但阳光暖暖的,师父的动作也很轻,他眯起眼,也就懒得动弹,而是任由师父摆布。 “妖王,很厉害吗?”南秋有些含糊地问道。 想起今日那直冲他而来的火焰,他现在仍是心有余悸。 千玑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于是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快散在风里:“嗯,很厉害。” “那比师父还厉害吗?”南秋下意识地追问,一边还想转过头看师父的表情。 这一转头,正好撞到了什么。 “唔。”南秋轻呼一声,抬头一看,只见师父正微微蹙着眉,抬手碰了碰自己被撞到的鼻子,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眼神里却并无半分责备。 “或许吧。”千玑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手上的梳子再次动了起来。 “为什么是或许?”南秋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继续追问道。 此时,千玑终于给南秋束好了发。 是一个利落的高高马尾,几缕发丝被精心地修饰在颊边,衬得南秋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据说,妖王原本是上界的金龙,但因某些不为人知的过失,被剥夺仙格,贬谪至此界。”千玑的声音平稳,“若是在妖王全盛时期,我确实无法与之抗衡。” 虎落平阳尚有可能被犬欺,但这是龙。 说到这里,千玑顿了顿,微微蹙眉。 他感觉刚刚束好的马尾似乎有一点点歪了。 “然后呢?”南秋等了又等,都没听到下文,正忍不住想催促,突然头皮又传来一阵轻微的拉扯感。 “师!父!”南秋不满地叫了一声。 “别动。”千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一只手轻轻扶住他的脑袋,另一只手则灵巧地解开刚束好的发带,准备重新梳理。 “然后,”千玑手上动作不停,继续道,“妖王寿元将尽。现在的话,不好说。” 终于绑出了完美对称的高马尾,千玑满意地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恰在此时,飞剑缓缓下降,穿透云层,剑青峰上那熟悉的小院轮廓逐渐清晰。 飞剑平稳地落在院中。 一落地,南秋顿感一天的疲惫涌上四肢百骸。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睡觉。 “好累,床,睡觉。”他含糊地嘟囔着,迫不及待地就要冲向自己的房间。 “等等。” 就在南秋的手即将触碰到房门的前一刻,千玑叫住了他。 南秋不解地回头。 他看见院子里的月季成片地开着,桃花飘落,院角绣球花瓣的边缘已经泛黄,却还是开得很热烈。 而他的师父就这样站在花团锦簇中,颜色极淡的眉眼在这样浓艳的画面中竟不显突兀。 他原本觉得师父这样的人更适合装点在水墨画里,成为其中不算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此刻,看到这一幕,他累到几乎不能转动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词。 淡极生艳。 “为师记得,你才十八岁。” 南秋发散的思绪随着这句话收回。 他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却见师父眼含鼓励,似乎在期待他能听懂未尽之意。 什么和什么啊。 南秋一脸茫然,下垂的眼尾无端透出可怜的意味, 沉默了一会,千玑迟疑着开口。 “你还小,修炼最忌分心,切莫因为情情爱爱失了道心。” 这种话从亲近但不那么亲密的长辈口中说出实在是让人难为情。 南秋听后脸色通红,大叫道:“没有的事师父!你别听他们胡言乱语!我清清白白一心修炼,都是他们胡攀乱扯!” 说完,似是觉得尴尬。 “嘭——”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师父我好累,我要睡觉了,师父晚安。” 看着紧闭的房门,千玑蹙眉。 是胡言乱语还是空穴不来风? 想到上午由爱生恨的钟家二子,又想到方才的执迷不悟的妖族少主和不知分寸的掌门弟子。 千玑有些头疼。 好好的孩子都被带坏了。 * 第二日一早,南秋一脸烦躁地起床上课。 分明已经说好之后都不去宗门的大课,结果昨晚半夜师父被掌门叫走,说是要加固什么封印,归期不定。 现在,按照天剑宗的规矩,他不得不继续上课了。 师父不在的第一个早上,南秋的生活质量明显下降。 他胡乱穿上衣服,抓了两下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低马尾,便准备御剑去上课。 站在院门口,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两把剑。 左右看了看,他将白色的剑踩底下,而另一把通体赤红的剑被他抱在怀里。 “如意,今日我带你去上课,你一定要好好表现,知道吗。” 南秋有些兴奋,但又有些担心。 如意剑灵自剑成时出现了一小会,之后不管怎么呼喊召唤都没了反应。 是因为刚诞生,还较为虚弱吗? 纠结了一会,南秋还是决定让如意好好休息,今天就先用另一把剑吧。 * 到了授课的地方,南秋才发现这是一节理论课,用不着剑。 以往上课师父都会给他标注好课程内容的。 唉,万能的师父! 才第一天,南秋就开始怀念师父。 “嘿,南秋!” 同样扎着低马尾的少女鬼鬼祟祟挤到南秋身边,小声道。 “你看,咱俩同款发型诶。” 薛爻小幅度转过头,给南秋展示自己乱糟糟的马尾,南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肩上几缕没扎起的头发,一时间竟无法反驳薛爻的话。 “对了,差点忘记正事。” 薛爻突然换上严肃的表情,一脸认真地说。 “南秋,请问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第一期《修仙秘闻》的特邀嘉宾。” 南秋看到薛爻的模样,也不由得紧张地说:“什么东西,你的邪恶理念要开始大批量传播了吗?” “什么和什么啊。” 薛爻幽怨地看着南秋。 “对啊,什么和什么啊,也和我说说呗。” 听到声音的两人身子僵了僵。 风无长老笑眯眯的脸出现在二人肩膀中间。 “今日的课卷,一人二十遍,下节课带给我检查。” 二十遍! 看到二人面如土色,风无满意地回到台上继续讲课,走之前还若有所思地看了南秋一眼。 “对不起啊南秋,是我连累了你。” 薛爻一脸沮丧。 “没关系。”南秋罕见地表现得十分大度。 薛爻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南秋是真的满不在乎。 奇怪,按理来说南秋的脾气应该没有这么好的呀。 迫于台上风无长老的威压,薛爻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南秋,只能偷偷转头看一眼,再看一眼。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我脸上是有花还是有字?” 在第八次被偷看时,南秋不耐烦地说道。 这样才对嘛,薛爻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奇怪,你居然不生气诶。这可是抄二十遍啊!” “才二十遍,这有什么。” 南秋理所当然道。 薛爻听到这话,还没来得及露出钦佩的表情,就被南秋的下一句话定在原地。 “反正又不是我抄,四十遍,你加油吧。” “啊,这样吗。好的,我会努力的。” 薛爻垂头丧气。 毕竟是她主动找南秋说话。 * 莺飞草长,万物生长!啊,这水真蓝,这天真绿!这才是他该过的生活! 南秋悠闲地躺在摇椅上,看着远处风景,体会诗意人生。 身边薛爻一边给他扇风,一边看准时机往他嘴里喂腻子糖。 看着越来越少的腻子糖,薛爻有些心疼。这糖又贵又少,不过听说南秋很喜欢吃。 看着心情极佳的南秋,她凑上前去。 “南秋南秋,我刚刚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嗯?什么?” “特邀嘉宾啊!你都不知道你有多火。现在外面都在传掌门弟子和妖族少主为你大打出手,妖王出面棒打鸳鸯。” 薛爻闭眼,她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的八卦著作畅销全修真界了。 “嗯?嗯。” 南秋坐了起来,人还懵懵懂懂,嘴上却已经熟练地叫了起来。 “谁?你再说一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二十三章 黑心 “南秋,你还好吗?” 薛爻戳了戳面前的人。 南秋回过神来,有些艰难地开口。 “你的意思是,昨日议事厅的事传出去了?怎么传出去的,传出去了多少?知道的人有多少?” 感觉到气氛不对,薛爻观察着南秋的脸色,小心道。 “昨日议事厅的房顶突然被一棵树掀开,动静很大,弟子们围了上去,就听见妖族少主喊着让你负责,然后宋师兄和他吵了起来,……至于知道的人有多少。” 薛爻顿了一下,还是直白道,“应该挺多的,昨日课上我周围的人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南秋听完感到有些眩晕,议事厅不是有隔音阵法的吗,怎么会…… 他知道了,是那棵该死的树。 南秋生无可恋,又在心底狠狠给风萧梧记上一笔。 这时几位同门经过,边走边看着二人小声议论,甚至还有个胆大的伸手指了一下南秋。 看什么看? 南秋不爽地瞪了过去。 谁知那几人不但没有心虚地移开视线,反倒像被电了一样一边小声尖叫起来。 南秋不解,南秋觉得诡异。 “南秋,她们这是在干嘛?” 薛爻咽着口水,默默从储物袋中掏出那把比自己还高的剑,缩到南秋身后。 一般来说剑修的剑需要随身携带,大多人会选择挂在腰间,只是薛爻这把剑实在是太大了,放在身上不管是挂着还是背着都不太方便。 南秋看到薛爻手上的剑,回想起了某些不太美妙的经历。 “不知道,我们先走吧。” 旁边那几人都穿着紫色的亲传弟子服,南秋不想和她们打起来。 然而那几位同门师姐快步上前,一脸激动地将南秋围住。 “南秋!真的是你!” 其中一个女生一下子抓住了南秋的手,很是兴奋。 南秋被吓到了,直接跳了起来将对方的手甩开。 “不不不我想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南秋出于本能地否认。 这句话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场面变得十分混乱。 薛爻被挤到一边,只能干着急地看着几个师姐对南秋拉拉扯扯。 “南秋南秋,妖族少主是为了报恩对你以身相许吗?” “你不要乱说,我看分明宋师兄和南秋才是一对。” “为什么不能都在一起,三个人的世界具有稳定性。” “你有病吧你,那咱们大师兄做小还是妖族那边做小啊。” “停停停,当着南秋的面你们都在说什么啊乱七八糟的啊,有没有素质!” “就是就是,没有素质!” 南秋点头对最后一句表示肯定。 终于有个正常人了。 被南秋谴责,几位师姐都恢复了些许理智,轻咳着转移了话题。 “南秋你真的好厉害啊,居然让妖族少主和咱们大师兄为你大打出手。” “是啊是啊,南秋你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啊?难不成你用了传说中的蛊虫?相思蛊?钟情蛊?” “哎呀瞎说什么啊,哪里需要这些东西。你看南秋这小模样,我看了都心动。” “是同性相吸吧。” “是人格魅力吧。” “南秋这么好,又善良又可爱,脾气也好,谁会不喜欢呢?” “对呀对呀。” 师姐你一句我一句,简直是想把南秋哄成胚胎。 南秋听完后,不自觉地扬起头,声音都飘了起来。 “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啦,就是一般般的好。” “更可爱了!” 南秋害羞。 “喜欢!” 南秋害羞。 “可以摸摸脸吗!” “不可以!”南秋大叫。 师姐们笑得花枝乱颤。 * 深草覆盖的小道上。 “我还以为她们是来找麻烦的呢。” 南秋含糊不清地说着,嘴里嚼着的是师姐们投喂的腻子糖。 “我也以为,没想到她们都挺热情的。南秋她们人真好诶,还给你送了两盒腻子糖,看她们的衣服,应该是风无长老门下的师姐,听说风无长老的弟子和他一样最喜欢八卦了。” 薛爻从南秋的盒子里拿出一块腻子糖也开始嚼嚼嚼。 南秋撇嘴,这也太热情了。 “你等会干嘛去?”他瞥了一眼薛爻。 “练剑。吃饭。” “晚上呢?” “吃饭。练剑。” “这么无聊?那正好陪我去青陵城玩。” 薛爻看着南秋,欲言又止。 “不愿意?” 薛爻摇头,却吞吞吐吐,有些为难的样子。 南秋有点不开心,好不容易师父不在,他想出门玩玩,宋迟年还在昏迷,他不想一个人出门。 “对不起南秋,我很愿意和你一起玩的,但是我身上好像没钱了。”薛爻犹犹豫豫说出这句话。 “就这?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南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走走走,今天要是让你花上一分钱,我名字倒过来写。” “南秋——呜呜你怎么这么好——” “别这么恶心!” 声音渐渐远去。 “咻——” 一只白色的团子跟了上去。 * 下午的街道上人不算多,相较于前面两次人挤人的热闹,南秋更喜欢这种人不多不少的轻松氛围。 看到熟悉的店铺,南秋眼珠一转,随即不怀好意地看向薛爻。 薛爻对此毫无所觉,吃掉手中最后一个酥团,发现南秋没了动静,于是抬眼问道,“怎么啦,逛累了吗?” 南秋笑得无害,“青陵的桃花酒喝过没?” “没喝过。”薛爻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看,这里就有桃花酒,要不要试试?可好喝了。” 南秋说完,不等回答,便拉着薛爻进了那家熟悉的黑店。 掌柜抬头,看见南秋那张脸便眯起了眼。 这张脸他是不会忘记的。 “掌柜的,来二两桃花酒。” 掌柜二话不说,拿出一个和着油渍和污垢的碗就要往里面倒酒。 “诶诶诶!这么脏你给人喝,这碗给狗用都嫌埋汰。” 啧,居然被发现了,掌柜只好不情愿地换了个碗。 其实他更想冲对面两人吐口水,再大声让这两人滚出去。 但二人身上紫色的天剑宗弟子服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南秋接过碗,冲掌柜的翻了个白眼,随即把碗递给薛爻。 薛爻满眼信任,非常豪气地闷了一大口。 “噗——” 酒一不小心全喷在了掌柜的身上。 “对不起南秋,但这个真的太难喝了,我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 薛爻被劣质酒味冲得眼泪汪汪,小脸皱成了苦瓜模样。 后面进来的客人听到这话都被吓跑了。 什么酒能难喝成这样,给人小姑娘都难喝哭了。 “嘿你个臭娘们说什么呢?故意来砸我场子的是不是?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掌柜被喷了一脸酒,又被坏了生意,脸色奇差无比,当即叫嚣着要让二人好看。 欺人太甚!天剑宗弟子如何,他背后靠着的还是天剑宗长老呢! “你个老不死的骂谁呢?赶投胎呢是不是?你再骂一句试试看?” 南秋也火大起来,一边叫着一边抓住一把凳子开始砸。 薛爻还在擦嘴,不明白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她左右看了看,大叫一声,闭上眼睛摸出缠着布条的巨剑,跟着南秋一起砸。 好队友,开团就跟。 南秋顿时认为薛爻是可造之材。 店内尖叫和打砸声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这天剑宗弟子未免太过嚣张,青天白日竟然在此欺负毫无修为的凡人。” 不明所以的路人看不惯这种行为。 “兄台你有所不知,这家店是我们这有名的‘三不坑’。不坑回头客,不坑本地人,不坑修士。”有好心人解释道。 “何出此言?”路人感到疑惑。 “意思就是专坑新客,只坑外地人,只坑凡人。这家店可是我们城里有名的黑店啊!” 又一阵巨响传来。 “砸得好!”好些人站在店外拍手叫好。 “这么看来,青陵人也没游记上说得那么淳朴嘛。天剑宗管治不力啊!” 路人叹息,摇着扇子离去。 此时店内能砸得也砸得差不多了。 店小二已经熟练地列出比人还高的账单。 薛爻偷偷瞄了一眼,直接看呆了。 天香楠木桌,一百两银子。 那不就是个普通的梨木桌子吗? 薛爻急得直扯南秋袖子,生怕他人傻钱多当了这个冤大头。 南秋也砸累了。 “说吧,赔多少?” 他抱胸站在柜台前,一脸的不屑。 掌柜冷笑,名门正派的弟子就是这样做事冲动又好脸面,等会他要报上一个天文数字,势必让这小子赔得只剩裤衩出去。 于是旁边的小二像报菜单一样报出了一串长长的赔偿清单,最后给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说完了吗?” 南秋笑了。 “应该是说完了吧。” 掌柜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南秋最后一击,将店内唯一完整的柜台也给砸了。 他拉起薛爻踩上飞剑。 薛爻在御剑起飞的最后一刻,把手里没来得及扔下的木棍狠狠一掷。 “青陵桃花酒”的招牌四分五裂。 “不错嘛。” 南秋对薛爻投去赞许的目光。 薛爻脸红红的,风把本就不整齐的头发吹得凌乱。 “好像有点刺激。但是南秋我们砸了店不赔钱真的好吗?” 南秋看飞得差不多了,御剑准备降落,听到这话直接笑出声来。 “哇塞,大好人呐。拿八百年没洗过的碗装酒给你喝,你倒还关心起人家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他之后会找我们麻烦。对不起南秋,我第一次做这种事还不熟悉流程,下次我一定会做得更好的!” 薛爻无比笨拙的一句话,又莫名其妙给南秋哄高兴了。 “行了行了。我上次来喝酒,他收了我一块中品灵石没有找钱给我,这钱买下他整个店之后,还有余钱给他全家都买副棺材。” 南秋不在乎这些钱,也无意计较。这次来只是想拿店里的酒水逗一逗薛爻。 没想到店家上赶着来找他晦气。 “要不是在天剑宗脚下,我今日能把这黑心店家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可恶的天剑宗! 南秋心情不好就会开始乱记账。 薛爻这个时候又变得聪明起来,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南秋你来过?那你还和我说好喝?你……”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南秋捂着耳朵,强行打断施法。 飞剑降落在一处市集。路上摆满了小摊和地毯。大多数摊位前都亮着一盏绿油灯。 “南秋,南秋你快看!这里好多妖兽!” 薛爻看到这些妖兽的一瞬间就走不动路了。放眼望去,雪猫,七尾猴,金钱鼠。这分明是一个妖兽市集! 薛爻兴奋地扫视了一圈,转头就看到南秋站在一个摊位前摸起了妖兽。 太可爱了。 感受着手心毛绒的触感,南秋得到了某种治愈。 打打杀杀之后来上这么一段,实在是很惬意啊。 正好师父不在,要不买一只回去解解闷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第二十四章 “小友,你身上穿的莫非是天剑宗弟子服?” 摊主看着南秋,笑眯眯问道。 南秋收回放在妖兽头上的手,盯着摊主脸上的白色面具,突然警觉起来。 “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兽集吧。” 这语气,这话术。 南秋更加警惕了,他后退一步,手上多出了一把剑。 摊主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小友你冷静一点,我只是想提醒你,这里的妖兽几乎不对御兽宗以外的修士出售。” 南州各地都有这样面向御兽宗,出售本地特有妖兽的兽集。 只有御兽宗的修士可以通过宗门秘术契约妖兽,普通修士将妖兽买走也只能当宠物养,甚至还有被妖兽所伤的风险。 所以在这种兽集,妖兽几乎不会卖给普通修士。 不过灵石到位的话,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南秋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只是抱着剑将信将疑,这人的声音很年轻,却刻意摆出老成的感觉。 而摊主看到南秋那张脸,还是跃跃欲试,试图和南秋搭话。 “是这样子的,这里亮着绿油灯的摊位都只出售妖兽,没亮灯的摊位才有普通兽类。” 在兽集,这些没亮灯的摊位卖的其实是妖兽的口粮,不过这点就没必要告诉面前的剑修了。 “普通兽类?”南秋环视四周,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个没亮绿油灯的摊位。 定睛一看,笼子里关着的是三三两两的动物。 “南秋南秋,这只金钱鼠好可爱啊!” 这时,手捧一只毛茸茸小鼠的薛爻不知从哪飘了过来。 “喜欢的话就……”南秋接话。 “不知道金钱鼠和老鼠杂交的话生出来的会是妖兽还是普通兽类,真想试试!” 薛爻两眼放光。 “买一只……算了,当我没说。” 南秋闭上了嘴。薛爻手里的金钱鼠听到这话,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薛爻只好一边和摊主道歉,一边将金钱鼠还了回去。 南秋发现薛爻那边的摊主也带着面具,不过面具是黑色的。 “小友,小友。原则上妖兽不能卖给你,但如果我这有你喜欢的妖兽,我可以偷偷送你一只,不用灵石的。” 白面摊主搓手,想用毛茸茸唤回南秋的注意力。 “啧,我差这点灵石?买只区区妖兽还需要你偷偷送?我就不信灵石出得够多,会有人不卖?”南秋不爽地翻了个白眼。 他看着像那种喜欢占便宜的人吗,真是莫名其妙,还没有一点眼力见。 怎么有人做这种表情都这么让人心动。 摊主面具下的脸悄悄红了,低下头小声道歉。 不过。 南秋蹲下身来,与笼中的妖兽对视。 摊主脑子有点问题,但妖兽还是很可爱的。 “咩~” 一只长着翅膀的小羊挤开同伴,凑到南秋面前,温顺地低下了头,隔着笼子用角轻轻蹭他。 如此可爱!南秋深吸一口气。 “给,这小家伙叫火羊。”看到这一幕,摊主动作迅速地掏出火羊放到南秋手里。 怀里突然多了一只羊羔,南秋有些呆。 他无措地眨了眨眼,火羊也学着他眨了眨眼。 太可爱了! 隔着面具,摊主无声尖叫。 南秋小心地避开火羊的翅膀,将它举过头顶打量。 为什么一只白乎乎的小羊会叫火羊呢?南秋想不明白。 火羊也乖乖的,一点都不挣扎,甚至配合地张开四肢。 这简直是其乐融融的温馨一幕。 就在此刻,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紫光进入了火羊的体内。 南秋毫无所觉,还举着火羊乐呵呵的。 “咩!”一道饱含怒意的叫声响起,火焰从火羊的翅膀中射出。 “!” 南秋立刻将手中的羊甩了出去。 火羊扇动着翅膀轻巧落地,对着南秋呲牙。 善良小羊瞬间变脸成邪恶小羊。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看怎么像突发恶疾。 南秋皱着眉,看着那只火羊对他又是乱叫又是喷火。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了,这些妖兽都被下了禁制的,按理来说不会……”摊主手忙脚乱地把羊抓回笼子。 “呸,无良商家,疯羊也拿出来卖。”南秋骂骂咧咧地走开。 摊主有苦难言。 为了防止妖兽伤人,这里所有的妖兽都是使用秘法封印了能力的。这只怎么会…… 更奇怪的是,在南秋转身后,这只火羊突然一个激灵,又变成一副温顺模样。 “诶,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摊主摸着面具喃喃自语。 * “南秋,要不咱们去别处看看吧。” 薛爻小心翼翼地接过南秋手中炸毛的翠姑鸟,将它还给摊主。、 这已经是第十四只在南秋手里发狂的妖兽了,隔着笼子的时候还挺乖的,一到南秋手上就疯了一样开启战斗模式。 薛爻转头一看,南秋炸毛得更厉害。 “什么意思?我就那么不受待见?不买了!” 薛爻光是听声音就能感受到他的怒气。 南秋一把抢回摊主手里的灵石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翠姑鸟。 臭鸟! 在南秋气冲冲地拉着薛爻离开后,一只白色狐狸收回魔气,心满意足地跟了上去。 * 天色渐暗,南秋二人在青陵城找了一家酒楼用餐。 吃饱喝足后,南秋心情好上不少,只是想到方才在兽集的遭遇,还是有些郁闷。 “南秋,还在想那些妖兽嘛?” 走在回天剑宗的路上,薛爻主动提起这个事情。 “没有。”南秋嘴硬。 薛爻抿嘴笑了起来,也不拆穿,只道:“其实兽集的妖兽大多都是捕获后直接出售,胜在新鲜,但并不怎么通人性,若是你想买只妖兽养着,下次可以去拍卖行看看,那里的妖兽都是调教好的,绝不会出现伤人的情况。” 说完,她甩了甩乱糟糟的头发,却见南秋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薛爻愣了愣,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我的族人都修御兽道。” “御兽宗吗?” 南秋随口问道。 “嗯……以前算是吧。”薛爻眼神飘忽,回答得很含糊。 为了转移话题,她伸手指向前方的草丛。 “南秋你看,那是什么!” 话音落下,只见草丛动了动,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薛爻被吓到了,她只是随便指了一下啊。 “喵!” 一道白色的残影越过薛爻,径直扑向南秋。 好熟悉的感觉。 南秋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等毛团靠近的时候才迅速往旁边一闪。 “喵喵喵!” 重重摔在草地上,狐狸有些生气的样子。 南秋拎着它的后颈把它抱在怀里。 “是它啊。”薛爻还记得这只狐狸。 南秋低头戳了戳它的鼻子,”好久没看到你了诶。” 狐狸有些幽怨,当然久了,是谁一走就是一个月。 “我还以为你和那些妖族是一起的呢。” 南秋伸手挠它的下巴,反倒被蹭了蹭手指。 在经历过兽集的妖兽百般嫌弃后,狐狸这样毫无保留的亲近让南秋心里暖暖的,他现在越看这只狐狸越顺眼。 之前怀疑过它是妖族,但凤萧梧离开之后,天剑宗对宗内和周边城镇进行了全面搜查,掌门长老带上照妖镜亲自出面,绝不可能还有漏网之鱼。 南秋把怀中的狐狸放在地上,狐狸细细地喵了两声,在南秋的脚边打转。 “起立。” “握爪。” “转圈。” 狐狸一一照做,做完之后好像突然呆住了,恼羞成怒地背对南秋。 南秋往前走了两步,狐狸转身跟上。 “想跟我走吗?”南秋摸了摸它的耳朵。 “喵——” 狐狸抓住南秋的衣角就要往上爬。 南秋主动将它抱起。 薛爻乘机想偷摸一下,狐狸很是不客气地对着薛爻一口咬下。 “嘶。”薛爻心有余悸,还好她手收得快。 南秋笑了,在这一刻做了决定。 “好凶,不过我就喜欢有边界感的宠物。” 狐狸得到夸奖,更是气焰嚣张地冲薛爻叫了一声,随后把脸埋进南秋的怀里。 “南秋,你要养它吗?” 薛爻探头。她还是觉得这不是一只普通狐狸。 “嗯……养着吧,师父不在,我一个人住着好无聊的。”南秋说完思索了一下,突然把狐狸丢了出去。 “喵!” 狐狸在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紫色的气流托着身体在空中诡异地转了个弯,不合常理地回到了南秋的怀里。 “这好像是一只妖兽?”南秋拎着狐狸晃了晃。 “我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想法。”薛爻摸着下巴附议。 “难怪这么聪明。比那只臭孔雀通人性多了。”南秋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狐狸夹着尾巴,惬意地伸了伸后腿。反正早晚会有这一出。 “走吧。” 南秋把狐狸放到肩上,准备御剑回去。 “等等,你就这么带回去养?”薛爻有些担心地看着南秋肩膀上的狐狸。 “不然呢?” “太危险了,没有契约的妖兽很大概率会伤人。” 晚上的风有些闹人,夜幕已至,南秋和薛爻大眼对小眼。 “要不,你把它契约了再带回去?”薛爻认为这是个好办法。 南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怎么契约?” 与妖兽的契约之术被御兽宗视为宗门秘术,这种东西他能知道? “我教你啊。”薛爻没听出话里的嘲讽之意。 就这样,南秋眼睁睁看着薛爻掏出一本本子,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用剑在地上划出模糊的阵法。 “站到阵法中间,把指尖血按在妖兽额上,然后跟我念……” 南秋在薛爻期待的眼神中,带着狐狸走进阵法。 “天原崇崇。” “百妖不忌。” “地巳空空。” “诸兽听令。” * 阵法亮起耀眼的光芒,薛爻有些紧张。 因为这其实不是御兽宗的御兽之术,而是她薛家的御妖之术。 不过,妖兽和妖,应该差不多吧。 南秋也有点紧张,这种非正当手段真的能契约妖兽吗?会不会太胡闹了一点? 会失败吗?他会不会对薛爻过于信任了?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不过阵法好像确实运行起来了。 狐狸,不,魔尊也有点紧张。 怎么办,他不是真的妖兽啊,他现在应该做什么,不会还没开始就露馅吧。 急!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第二十五章 “你说,契约成功了吗?” 薛爻一脸严肃地观察着地上装死的狐狸。 南秋听到这话,很是不可置信。 “你问我?薛爻,你最好是在和我开玩笑。” 南秋悔不当初,他刚刚怎么就脑子一热做出这种蠢事。 “别着急别着急,我看看……” 薛爻顶着南秋吃人的眼神,飞速地翻阅本子中的笔记。 “有了!契约完成之后,妖……妖兽的眉心会出现契约的纹路。” 薛爻和南秋一齐盯着狐狸的额间,面上露出了些许期待。 魔尊动了动耳朵。 这个可以有。 于是一道紫色的魔纹浮现在狐狸额间。 南秋微微张嘴,困惑地看着狐狸头上的眼睛纹路。 紫色的眼睛上有无数条紫黑色的细线延伸,像是某种邪恶的标志。 怎么看着不像什么正经玩意? “这纹路……”南秋冲着薛爻开口。 “这纹路实在是太帅了对吧南秋!” 薛爻一脸兴奋。 居然成功了!果然御妖术可以作用在妖兽身上! 没问题吗……看着薛爻毫不意外的表情,南秋只当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然后就是,契约完成之后,你会和妖兽产生羁绊,以后你们就能心意相通。南秋,你试试看?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薛爻对着笔记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不一样的感觉?” 南秋一脸茫然,一旁的魔尊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应该就是能在神识里和契约兽沟通之类的吧。” 薛爻凭想象描述。 南秋隐隐感觉到不对劲,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 但魔尊把这话听进去了。 神识,沟通。这个也可以有。 摄魂就是了。 南秋突然感觉晕晕的,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响起。 “主……主人。” 有些迟疑,还有些艰涩。魔尊对此感到十分的羞耻。 “狐狸?” 南秋在心中默念。 “是我。”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南秋第一反应是开心。真是没想到,他也有自己的契约兽了。随后又迷迷糊糊意识到,这是一只公狐狸。 南秋努力睁开眼睛,看向薛爻,“好像,成功了。能和它说话。” 魔尊收手,但并没有完全切断连接,而是留了一丝来确保能够随时与南秋联系。 薛爻踩上自己的巨剑,有些开心道:“那我们回去吧!” 南秋抱起狐狸猛地亲了一口,准备御剑。 他抓起狐狸放在肩上,却发现狐狸不知怎么变成了淡淡的粉色,哪怕在夜晚也很明显的粉。 “还会变色?”南秋有些惊奇,戳了戳狐狸,却只得到一个看不见脑袋和尾巴的粉团子。 “南秋,走了——”薛爻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来了。”南秋御剑,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了薛爻。 * 回到剑青峰,平时只是安静了些的院子,在只有南秋一个人的时候,显得格外冷清。 师父以前就是这么一个人生活的吗? 南秋看到空荡荡的院子,想到师父平日里总是坐在这里低头织毛衣。 “喵。” 魔尊下意识叫出来才觉后悔,在这畜生的壳子里呆久了,有时候真的会做出一些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这样下去不妙。 听到狐狸的叫声,南秋回过神来。 “差点把你给忘了。” 他抓起狐狸就往屋内走去。 进了房间,南秋把狐狸放在地毯上,叮嘱道:“你在这等我一会,不要乱尿,不要乱咬,不要乱跑,不可以上床,听到没有。” 说完南秋就很放心地走了,留下一只粉色版的魔尊在原地缩成一团。 太羞耻了,这些话。 迟来的羞耻心显得格外脆弱。 缓了片刻,魔尊见四下无人,迅速掏出话本,规划剧情。 经历了长达一个多月的等待,他终于还是登堂入室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像话本那样在日常相处中培养感情,最后水到渠成,脸红心跳,关系由量到质的飞跃。 恋爱经验为零的魔尊将手中的《纯情剑修火辣辣》奉为圣典,见缝插针地逐字温习。 没过多久,房间深处传来脚步声。 魔尊迅速收起话本,只见南秋抱着一条薄毯向他走来。 “走吧。” 南秋将它抱起。 走?走去哪? 魔尊将脑袋探出,眼前是一个氤氲着水汽的浴池。 “你身上真的好脏,天太黑我都没注意到,居然抱了你一路。”南秋一边抱怨一边脱去衣物。 “今天和我一起好好洗一下,以后脏成这样还敢蹭我,我就把你丢出去。” 软绵绵的威胁声和衣料摩擦的声音交叠,最后一件里衣也落在了地上。 魔尊紧闭双眼,耳尖细微地颤抖。 “怕水?” 随着一声带点戏谑的轻笑,魔尊被毫不留情地扔入池中。 不大不小的水花溅起,紫色气流托起一只湿乎乎的毛团,微浮在水面。 南秋谓叹一声,仰面靠在池壁,细腻白皙的皮肤在水中若隐若现。 魔尊缓缓睁开眼睛。 雾气遮挡了视线,一阵幽然的香气弥漫开来,无孔不入。 这种味道他在南秋身上闻到过,是熏香还是体香?无从探究。 想起南秋的话,魔尊翻了个面,四只爪子在水里轻划。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前爪,将他拉了过去。 “笨死了,洗个澡都不会,还在那玩水。” 嫌弃的语气配上亲密的姿态,水太热,魔尊感觉自己快要神智不清了。 他想要尽可能地离冒着热气的水面远一点,这样或许能保持清醒,但是一抬头,就对上了一抹嫩红。 一道鲜血从鼻腔滑落,魔尊双眼已然失焦。 南秋注意到了这一异样,皱眉喃喃道:“是浴池太热了吗?那快点洗完出去好了。” 魔尊意识还处于模糊状态,就感受到一双柔软的手抚了上来。 酥麻的感觉随着两只手划过他的全身。 动作并不轻柔,带着些完成任务的急切,甚至说得上有些粗暴。 不行…… 他想将身体蜷缩,却又被强制打开。 说不清是想要停下还是更多,身体渐渐放松,直到那双手来到某处。 不小心被碰到了。 更为猛烈的感觉袭来,魔尊忍耐到了极限,连幻形都维持不住。 * 南秋正专心致志给手中的狐狸洗洗搓搓,一阵妖风袭来,他的手僵在原处。 粉色的狐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衣衫凌乱,满脸潮红的白发男人。 而他的手,还搭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