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标记师祖后》
1. 冰湖
“记住,哪怕真的喜欢上她,也不可以超过我。”
耳边的低语尚未散去,宁初羽茫然睁开眼,入目是简陋的木质屋顶,修缮不齐的缝隙间,隐约可见电闪雷鸣。
她正坐在大通铺上,其他人睡得很香,透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安静。
什么情况?
为什么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这么陌生?
“吱——”
是很细微的声音,宁初羽警惕朝声源看去,原来是老旧的房门微微晃动。
而始作俑者,那只毛发雪白蓬松的狐狸,正直勾勾地看过来,黑眸晶亮,相貌可爱,极具诱惑和欺骗性。
身旁的人还在休息,出于礼貌,宁初羽下意识放轻了动作,穿上鞋子后缓步靠近那只并不怕人的狐狸,低声用气音道:“马上要下雨了,你要不要进来躲一会儿?”
友好的态度令狐狸愣了一瞬,它朝着屋内走了几步,被宁初羽抱在怀中。
“嘘,不要叫哦。”
宁初羽凑到狐狸耳边说了一句,初时的迷茫被毛茸茸治愈了一些。
不过指尖在此刻传来轻微的刺痛,随后就是被软舌舔舐的触感,宁初羽赶忙把狐狸放在了地上,看着自己正在溢出血液的指腹感到了些许无奈。
好心让它进来避雨,居然还要被咬?
“算了,不信任人类也是一件好事。”
宁初羽自顾自安慰自己,打算坐到床上休息一会儿,顺便梳理一下乱糟糟却一片空白的大脑。
她不记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记得过往,唯一留下的记忆,居然是那道辨识度很高的嗓音。
青瓷一般寒冷剔透,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眷恋和温柔,表达占有欲时有些害羞与不安,尾音都在轻颤。
正思索着,眼前却出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宁初羽诧异抬头,对上了一双尾端上挑的漂亮眼瞳。
女人一身红衣,周身气息却很是熟悉,是刚刚那只狐狸!
宁初羽猛地起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而狐狸舔了舔唇角残存的血迹,眉间隐有金光闪过,“你身负神鸟血脉,竟一丝修为都无?”
……什么?
它继续说着宁初羽完全听不懂的话语,“还与这群废物呆在一起,不过传闻金乌体质百毒不侵,倒是真的。”
说这话时,狐狸扫了一眼这么大动静都毫无反应的众人,宁初羽顿时明白了。
原来她们不是睡着了,是被药倒了。
“你想要什么?”
虽然不明白具体缘由,但宁初羽不是傻子,她能看清狐狸眼神里对自己的贪婪,是那种野性的、想要将自己吞吃入腹的欲望。
喉咙紧张地上下滚动,这种时候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宁初羽直视着狐狸,抬起了自己被咬伤的那只手,“你想要,我的血?”
对方的眼神颤了颤,显然是被说中了。
“我可以给你,只要我活着,我的血就是源源不断的,比直接杀了我划算一些吧?”
宁初羽试图与狐狸谈判,它思索了一会儿,目光中浮现了些许不忍的色彩。
捕捉到那微小的情绪,宁初羽趁热打铁,“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先给出我的诚意。”
说着,她将自己光洁的手腕递出,以视死如归的神情。
狐狸懵懂地看了宁初羽一眼,随后禁不住诱惑似的,握住那只手腕,毫不犹豫地用犬齿刺入。
“嘶——”
宁初羽疼得倒吸气,但也忍着没有收回手。
不行,趁着对手还在可以商讨的范围,不能激怒它。
倒是也想过逃跑的可能性,但是她是人,狐狸是妖,哪怕跑起来,两条腿比四个爪子,也毫无胜算。
不过好在看样子,狐狸对她并没有动杀心。
好不容易放心了一些,宁初羽感受到血液的流失,动了动手腕提醒对方,“可以了,再吸多了我补不回来了,你明天再来吧。”
可是伴随着吸食,狐狸原本墨色的瞳孔逐渐亮起红光,看着极度危险,就像……完全被激发的兽性。
宁初羽警惕地皱起了眉,却见狐狸突然甩开她的手腕,点了自身肩头两个穴位后,抵抗着本能艰难道:“跑!”
它像是被定了身跌坐在床边,来不及多想,宁初羽夺门而出,慌不择路地朝树林深处跑去。
可是失血过多的虚弱让她面色苍白,额间尽是冷汗,倾盆大雨淋在身上,湿透的衣衫也变得沉重。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落叶被踩踏的声音,宁初羽甚至不敢回头看,只能在脑海中勾勒出狐狸变回原形四条腿狂奔的模样。
渐渐的,宁初羽被追到了山顶,再往后退一步便是悬崖,下方是结满冰层的湖泊。
而狐狸已经双目猩红,保持着不远不近、形成对峙的身位,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别过来!”
宁初羽握着自己忍不住有些颤抖的手腕,威胁道:“你再靠近,我就跳下去!”
狐狸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两只前爪仍然试探性地向着宁初羽的方向迈进。
危险的距离在缩短,宁初羽斟酌了一瞬,转身决绝地跳下了悬崖。
与其被眼前这只会化成人形的狐妖吃了,不如死得干脆一些。
急速下落形成的失重感很难受,耳边是凌厉呼啸的风,眼前的山景不断变换,宁初羽攥紧了拳,身体砸碎冰层时,浑身的骨头也好似断裂,传来无法忍受的疼痛。
好疼啊,这什么鬼地方,差评!
宁初羽还有闲心思胡思乱想,在坠入寒意刺骨的湖泊时,却隐约看见了一个闪着冷白光晕的结界。
动静太大,打坐其中的女人陡然睁开眼,四目相对,宁初羽打了个寒颤,只觉得那道目光居然比这寒潭还要冷冽半分。
“咕噜——”
尽管希望渺茫,宁初羽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求救,张嘴却吞入了一大口混着冰块的湖水,发不出丝毫声音。
视野变得模糊,体温也急剧下降,她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迅速流失的生命力。
被扎破的肌肤溢出大量鲜血,融入这一片湖水,竟丝丝缕缕地朝着同一个目的地涌去。
女人蹙起眉,轻抬指尖,原本还在涌动的活水便一寸寸结成冰晶,可是那血液并没有停下,居然能够轻易融化她的冰层,渗入结界之中。
点滴鲜红触及她的额心,如火一般炙热,女人下意识闪躲离开结界,血液却瞬间调转方向,彻底向她席卷而去。
“什么妖物?”
清寒凛冽的嗓音有条不紊,女人姿态轻盈地跃至半空,唤出本命剑挥出一道剑波,光是劲风便将穷追不舍的妖异之物斩了回去。
皎洁月色下,玉立的身姿纤长疏冷,云纹羽衣镀着一层淡淡的莹尘,哪怕置身雨幕之中,也不染分毫。
可是紧接着,女人额心一痛,感应似的看向正在缓缓沉入湖底的身影,古井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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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神隐隐生出些许暗色。
“……同命诀?”
她低声猜测,在掌心以内力化气,震起无数碎冰与水柱后召出结界,包裹着满身是血的宁初羽驱使至身前。
虽说染了血有些难以辨认,但大致可以看出是本宗外门弟子的衣裳,身上遍布着细碎的伤口,最为严重的是手腕处的咬痕,深可见白骨。
“狐妖?”
隐约传来的狐狸气息令女人蹙眉,但是更多的……
为何,她会觉得对方身上很香?
不对,不是身上,是血!
女人猛地后撤步,轻咬舌尖默念着只有入门时才修习过的清心诀,再度看向宁初羽时,眼神已经满是冷意,“区区小妖,竟敢算计本尊?”
她凝神施法,指尖挽着干净利落的姿势,想要逼出额心那滴血液。
只要解了这怪异的感应之术,她就可以一剑斩了这企图以下犯上的孽徒。
宁初羽却在此刻发出气若游丝的呢喃:“昼鲤……姐姐……”
思绪乱了一瞬,女人强行压制住反噬的灵力,目光忍不住探究地落在了宁初羽身上。
这小妖,怎么会知道她入道前的姓名?
“我想……回家……”
宁初羽早已陷入昏迷,只是在弥留之际,本能地呼唤那个能令自己感到温暖与安心的存在。
不行,她还不能死。
无论是经过反噬加深的同命决,还是那百年不曾被提起的姓名,都不能让这个小妖如此不清不楚地死去。
女人神情淡漠,却飞身进入了结界,不断下沉至湖底时,她默念着疗伤的法诀。
冰系单灵根其实并不擅长治疗术法,尤其这小妖还明显是火系灵根,血液不断散发着诱人气息的同时,她的灵力光是靠近就快被烧干净了。
这也是女人选择在湖底进行疗伤的原因,这小妖总不能把湖水都燃尽吧?
化神期修士的灵力滋养着四肢百骸,如置身于清冽的泉水,断骨被修复,肌肤被愈合,宁初羽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
视野里的女人容貌极盛,睥睨的眉目清冷而孤傲,眼尾却是上扬的,平白勾勒出几分妩媚,不容侵犯的凛艳与愿者上钩的钓完美糅合,怎么会看起来……这么熟悉?
宁初羽茫然地同女人对视,在感受到不再渗血的伤口后惊讶地出声询问:“是你救了我?”
回应她的却是冷玉一般的剑锋,落在颈侧时,哪怕只是轻轻贴着,也划出了一道血痕。
女人沉下眉目,声线冰冷而剔透,“说,你是何妖物,来我宗门,是何目的?”
喉咙小幅度地上下滚动,宁初羽僵直着身子,投降似的举起了双手,“我不是妖,是被一只狐狸追杀才跑到这个地方的,它说了好多奇怪的话,说什么神鸟和金乌,还要喝我的血……”
“说重点。”
女人言简意赅,剑尖刺入了一些,直指颈动脉。
“嘶——”
宁初羽命苦地感慨着自己真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仰着脑袋闭上眼简直没招了,语速极快道:“我真的没有恶意,也没有骗你,你别杀我,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我都告诉你。”
“铛——”
额心一痛,似乎还有金光闪过,本命剑瞬间脱手,落在结界底部,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
在宁初羽讶异看来时,女人只是紧紧盯着自己作为剑修根本不可能握不住剑的手腕,眼神倏地、变了。
2. 失控
那颇为怪异的感应之术,绝不只是同命诀这么简单。
女人很快便在心里得出了结论,面上神情却不变,仍然清冷睥睨,本命剑在原地消失,仿佛刚刚的失控是她故意所为。
宁初羽确实看不出什么猫腻,起身后捂着脖颈连连道谢,“谢姐姐不杀之恩。”
闻言,女人轻挑眉梢,打量着那双因为稚嫩而显得明净澄澈的眉眼,“你身着我宗外门弟子常服,难道不认识我?”
“嗯?”
宁初羽懵懵地用鼻音反问,认真地看了一眼女人的相貌,随后诚实摇头,“我不认识你,而且其实我忘记了很多东西,现在连我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说完,这才意识到结界外居然是闪烁着月光的湖水,汹涌着将她们包裹其中,宁初羽顿时缩成了鹌鹑,声线都不住地颤,“不是,我们现在是在湖底吗?”
如此胆小,竟也敢算计她?
女人沉默了一瞬,自储物袋中召出一张符箓,以气力驱使着贴到了宁初羽额间,冷声道:“此乃吐真符,若你刚才有半句虚言,便留在这里喂鱼吧。”
宁初羽欲哭无泪,急忙自证:“我真的没有骗你啊!”
“那我问你,昼鲤,是谁?”
再次提起这个名字,女人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毕竟,已经是数百年前的过往了。
“昼鲤?”
宁初羽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心底却生出了些许熟悉感,“我不知道,应该是我认识的人,但是我不记得了。”
认识的人?怎么可能?
女人轻嗤一声,凝眸看去,吐真符却并无异常,可见眼前这少女并没有说谎。
“怎么样姐姐,我没骗你吧?”
宁初羽双眼亮晶晶的,墨色的瞳孔倒映出结界的冷白光晕,看着就像一只……急于向主人邀功的小狗。
女人揉了揉额角,纠正道:“本尊乃寒剑宗开宗掌门亲传弟子,道号濯尘,出于礼节,你该唤我一声师祖。”
嗯?
宁初羽反应了一会儿,看着那明显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容貌,很是不可置信似的,“我,唤你师祖?”
“有何不可?”
“不是,当然可以。”
面对濯尘古井无波、如视死物的目光,宁初羽赶忙从善如流地改口:“多谢师祖救命之恩。”
“不必谢我,是你自己命大。”
濯尘没有再提起额心的那滴血,甚至没有去询问宁初羽,毕竟,主动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可不是一件好事。
说着,她抬手施法,想要离开冰湖,融于体内的本命剑却忽然躁动起来。
濯尘敛起眉目,忽然意识到应该是刺宁初羽那一剑的缘故,血液被剑锋吸收,居然在此刻影响到了她的本体。
“该死。”
犹如一团不知轻重的火焰在满是冰川的体内乱窜,热度与烦躁一并降临,濯尘面色越发冷凝,当即衣摆一旋,姿态清贵地打坐调修起来。
宁初羽人都看懵了,心里委屈地嘟囔着“好凶”,却也明白这个时候应该保持安静。
没办法,人在结界内,不得不低头。
附近的湖水因为外溢的灵力正在一寸寸结成冰晶,她害怕地往濯尘的方向靠了靠,无助地环住了自己。
她们不会被冻死在这个鬼地方吧?
宁初羽胡思乱想着,却突然发现,自己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冷啊?
抬眸看向眉尾已经生出些许雪花的濯尘,那双清凛冷冽的眸子闭起后显得安静而漂亮,宁初羽难得有勇气细看濯尘的面容,视线聚焦在了那不断闪烁着璀璨微光的眉心上。
繁复的花纹像是金色的花钿,精致而典雅,勾勒出宽恕世间万物的神性。
飘远的思绪被突然对视的双瞳拉回,像是本能的吸引,宁初羽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半跪着立于濯尘身前。
而濯尘,如完全被融化的坚冰,瞳孔与眼尾都沾染上淡绯,眼神轻轻地定格在滑落一道血痕的白皙脖颈,清晰可见令人心惊的贪婪与占有欲。
她还没有动作,是残存的理智在同无边无际的欲望对抗。
宁初羽忽然闻到一阵极冷的淡香,像夜里独自盛开的雪莲,而气息的源头,竟是濯尘轻启的唇瓣。
她的肌肤新雪一般白,唇色却很鲜艳,乍一看,有种不属于人类的阴冷感。
宁初羽猛地惊醒,本想后退,空气中却生出一股力道,推着她越发靠近濯尘,失去平衡时,还是双手撑地才避免了跌入女人怀中的窘境。
这也就导致,她们之间的距离完全突破安全阈值,呼吸相抵,冷冰冰的清冽气息内原来还潜藏着一丝花香,宁初羽心跳如擂鼓,彻底失了分寸。
濯尘抬起的指尖微微下落,她仰着眸,嗓音从未如此干涩,“闭上眼。”
哪怕早已败给了欲望,清正自持了百年的濯尘也不愿意这狼狈的一幕被看去。
就吸一口。
都怪这孽徒蛊惑她。
恶魔的低语在耳畔重复,濯尘垂眸吻上宁初羽的脖颈,粉嫩的舌尖扫过血珠凝结的伤口,忍不住吮吸了一下。
“唔……”
是很奇怪的感觉。
宁初羽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很听话,所以视野内一片漆黑,颈侧的触感被无限放大,疼痛是有的,但是更多的……
居然是类似被羽毛扫过的痒,以及灵魂都在颤栗的麻。
“等、等一下。”
宁初羽抖着声线伸手去拦,忍不住睁开眼后看到的,是满目春情仰头看她的濯尘。
漂亮水润的眼瞳含着烟绯,媚意横生,唇角还沾染着丝丝血迹,如索人性命的艳鬼,还是愿者前赴后继上钩的那种。
濯尘不满地看着她,舔了舔下唇就又想俯身低头,下颌却被一只手卡住。
宁初羽一瞬不错地盯着那泛着淡淡水光的唇瓣,喉咙微动,寻找自洽理由一般自顾自呢喃道:“真的,有这么好喝吗?”
声线低哑得她自己都不敢认,说完,宁初羽一手揽住濯尘纤细的腰,目的极其明确地捕获了毫无防备的双唇。
入口是很寻常的铁锈味,可见她的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深入后,仿佛置身于雪莲花海,满口皆是冰甜的清香。
濯尘因为她的举动愣住了,眼神挣得一丝清明,却又在感受到舌尖的纠缠后迅速散去,沉沦着主动回应,一晌贪欢。
落在侧腰的手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逐渐加大的接触面,宁初羽在唇瓣被重重碾过时,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嗓音。
“就用这个,来作为你记忆的锚点吧。”
很是耳熟,似乎能够与濯尘极轻的喘息与低吟重叠。
宁初羽隐约想起来,所谓的“锚点”是一个柔和的吻,而这道嗓音的主人……
“昼鲤姐姐——”
模糊不清的话语被吞在唇齿之间,宁初羽加深了舌尖探索的区域,在感受到濯尘的生疏与颤抖时挑开了玉白的衣带。
轻薄外衫落地,如托举她们的云层,濯尘仰躺其中,瞳孔湿漉漉的,像一只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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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交付自己的小鹿,眉心闪烁的金光搭配泛着淡粉的肤色,似禁欲者破戒,亦如神祇坠落世间。
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句话是对的。
宁初羽怎么也想不到,融化后的冰河会如此温暖,会闪躲,会不安,会勾着她继续,也会在耳边低泣。
用那把她再熟悉不过的好嗓子。
脑海里浮现的记忆大部分都与昼鲤相关,昼鲤是住在宁初羽隔壁的邻居姐姐,比她大了四岁,如今正在宁初羽念书的大学任职教授,研究专业为平行宇宙方向的筑世论。
因为容貌和气质,许多学生都慕名而来报名了昼鲤的这门课,却在挂科之后选择了敬而远之。
宁初羽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昼鲤性格冷漠、难以接近,明明她在自己面前细心又温柔,会浅笑着用好听的嗓音一声声唤“初初”。
不过,宁初羽其实也见过昼鲤满眼冷意的模样。
那是昼鲤二十岁的时候,伯父伯母为她举办了成人礼,随后全家一起出国旅游了三个月,据说是因为信号不好,那三个月,昼鲤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再次见面,是昼鲤深夜矗立于她家门前的身影,宁初羽发现后赶紧下楼开了门,却被淋得浑身湿透、死气沉沉的昼鲤紧紧抱住,她的嗓音压抑着哽咽,疲惫而庆幸,“初初,我好想你。”
之后宁初羽才得知,昼鲤与父母大吵了一架,已经搬到学校寝室去住了。
偶尔,因为宿舍门禁,昼鲤也会在她家里留宿,所以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多,例如衣服、毛巾、书籍等。
也正是帮昼鲤收拾的时候,宁初羽突然看到了一本格格不入的、姑且可以称为“小说”的东西,其中清楚记录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
那里的昼鲤贵为公主,受着千娇万宠长大,却在一夕之间被强娶不成的五毒宗掌门残忍灭门,即将受辱之际,忽然夏季飘雪,那是仙脉显灵之兆,修仙界明文规定,绝不可杀拥有仙脉之人,她这才侥幸活了下来。
因为是冰系单灵根,昼鲤被闻讯赶来的寒剑宗掌门带回去收作亲传弟子,以“濯尘”这个名字入道,立誓要洗尽世间一切尘埃。
短短三百年,她从毫无根基的凡人到踏入化神,“濯尘仙尊”这个名号,已经不止响彻修仙界,更在人间声名远扬。
因为昼鲤以自身血脉为契,设立了笼罩人间的结界,自此,凡是进入人间的修真者、妖、魔都不得使用灵力,使得普通凡人不至于一直被欺压。
宁初羽看到这里的时候觉得写得还挺好挺贴的,因为昼鲤就是这样嘴上沉默但做得很多的性格,可是……
为什么这本小说还存在男主?
男主还是她和昼鲤都认识的讨厌鬼——林归,小时候老是跟在她们后面哭,除了会讨长辈喜欢简直一无是处。
书里的林归是寒剑宗新入门的内门弟子,外出寻找缔结灵宠契约的狐狸时不小心跌落了山崖,遇到了正在冰湖底部疗伤却因为金乌血液感染而失去理智的昼鲤。
林归不仅抱得美人归,还吸收了金乌的血液,一夜凝成金丹。
宁初羽看到这,“啪”的一声就把这本猎奇同人文给合上了,满脑子鬼火冒,当即打电话把林归给臭骂了一顿。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穿书,穿的还是这一本。
看着身下小白兔一般露出娇怯神情的濯尘,宁初羽拥紧了一些,忍不住蹭了蹭她的肩头,依赖唤道:“昼鲤姐姐。”
濯尘却难耐地挣了挣,眼尾凝着一抹破碎泪意,“唔……我不是……”
3. 师徒
……
清晨。
宁初羽是被一捧冰水泼醒的。
抬手抹了一把脸,她迷迷糊糊地看向长身玉立、眉目清冷的濯尘,混乱的记忆缓慢回笼,理智这才恍惚意识到,原来昨晚不是一场梦?
那她是真的和昼鲤……
宁初羽瞬间惊醒,慌乱打量四周后发现她正处于冰层之上,身上的衣衫干干净净、薄如蝉翼,质感明显不同于棉麻质的外门弟子常服。
但是,这里就她们两个人。
害羞地捂住了胸口,宁初羽弱弱地抬眸问:“是你给我换的衣服吗?”
濯尘就这样安静观察着她的反应,嗓音淡淡,毫无波澜,“你还想要那些破布烂衫吗?”
“不是。”
宁初羽脸都红了一些,小心翼翼地看濯尘的面色,居然没有生气吗?
“起来。”
简短的两个字满是命令语气,濯尘俯视着目光清澈的宁初羽,面上不显,衣袍下的指尖却已经拢紧成拳。
真是该死的孽徒,竟敢如此……以下犯上。
宁初羽并不知她心底所想,但还是乖乖起身,站在不近不远处,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
“跪下。”
濯尘紧接着发出了第二个命令,宁初羽犹豫了一会儿,脑海里闪过昨夜的放肆,顿时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说到底,濯尘并不是昼鲤,她们并非两情相悦,发生昨晚那样的意外,她确实该滑跪。
不然若是濯尘气急攻心一剑给她斩了,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行拜师礼。”
“嗯?”
濯尘话音刚落,宁初羽便诧异地抬起了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害怕出现幻听了。
她说的真的是“行拜师礼”,而不是“受死吧”吗?
濯尘隐隐蹙眉,眸间浮现些许不悦,“不愿?”
“当然没有。”
宁初羽赶忙摆手否认,行了跪拜礼后恭恭敬敬地说:“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濯尘这才满意了一些,唤出本命剑,站定后道:“上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御剑飞行?
宁初羽感到有些新奇,刚踩上去还四处看了看,但是视野随之上升,她下意识地拉住了濯尘的衣角。
“对、对不起,我有点害怕。”
一边攥着,她还一边道歉,生怕惹了濯尘的不喜。
濯尘垂眸看了一眼宁初羽算不上逾矩的动作,眉心还是微不可察地敛了敛。
好胆小的凡人,好令人厌恶的肢体接触。
心有不甘,濯尘变换手势,移速陡然加快,瞬息之间,她们已经来到了山顶。
宁初羽魂都快飞出来了,想要握住濯尘的腰却根本不敢,只能紧紧闭着眼,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渐弱,她终于松了口气,试探性地睁开眼。
入目是濯尘古井无波的眼神,宁初羽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其实脸色都白得可怜。
濯尘抿了抿唇,忽然觉得,如此折腾一个凡人,着实幼稚。
“随我来。”
宁初羽听话地跟在濯尘后面,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辉煌大气的建筑,白玉柱、玄木梁,简直和昨天出生点那破旧的小屋两模两样。
这就是修真界的贫富差距吗?
“濯尘仙尊。”
正吐槽着,闻言,宁初羽在濯尘身后探出脑袋看向在此刻恭敬行礼的老人,尽管头发和眉毛都花白了,神情看着却很是慈祥。
“婆婆,我来登记弟子,领取命牌。”
隐约可以听出,濯尘的嗓音都不再那么冷漠,添了分熟稔与柔和。
老人将目光转向宁初羽,笑着说:“我说什么样的天才能让你起收徒的心思,原来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濯尘让开身位,看了一眼露出羞涩笑容的宁初羽,不愿多说,“只是有缘罢了。”
还是孽缘。
老人看出她的心思,善解人意地不再问询,朝着宁初羽招招手道:“小姑娘,过来。”
宁初羽快步走过去,看着老人在命簿上翻到属于濯尘的那一页,随后问她:“叫什么名字?”
“宁初羽,安宁的宁,初遇的初,羽毛的羽。”
老人点了点头,在濯尘完全空白的后面添上了宁初羽的姓名,又施法生成一个小型灵台,温声道:“滴一滴血在上面就好,结师徒契。”
“好。”
宁初羽不疑有他,刚打算咬破指尖,动作便被拦了拦,濯尘上前一步,眸光轻敛,“不必了,我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老人犹豫着,本想出言相劝,但是这么多年看下来,濯尘决定的事情,纵是阻碍万千也绝不可能改变。
“好吧,那我便刻上镇灵台了?”
“自然。”
濯尘接过老人注入灵力的命牌,递给宁初羽后道:“妥善保管,若遇危险,捏碎我便会出现。”
看着眼前翠绿色还印刻着自己姓名的玉牌,宁初羽高兴地收好挂在腰间,笑意明媚道:“好,多谢师尊。”
濯尘转身向殿外走去,宁初羽和老人打了个招呼,也加快步伐跟上去。
可是,刚走出大殿,便见中央空地围了一群人,许多都对着矗立于圆心的参天白柱指指点点,她们出现之后,那如有实质的目光都落在了宁初羽一人身上。
宁初羽愣在了原地,忍不住往濯尘身后缩了缩,问:“什么情况?”
怎么全都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濯尘扫过他们一眼,冷声道:“一群庸俗之辈罢了。”
说着,她唤出本命剑,还未动身,一个身影就冲上来,很是义愤填膺似的,“濯尘仙尊,林归师兄数次在您的山峰下诚心求教,您都置之不理,怎会收这个废物为徒?”
宁初羽:?
原来是一群红眼病啊。
濯尘连眼神都未看去,指尖微抬,嗓音冷淡,“向我的徒儿道歉。”
冷光劈在膝头,那人直直朝着宁初羽的方向跪了下来,想要起身却丝毫动弹不得,脸都憋得涨红,“她连筑基都不曾,怎么不是废物?”
话音刚落,濯尘便召出一张符箓,以灵力书写,“对师叔出言不逊,罚思过崖三月。”
符箓被驱使着贴在那人身上,濯尘微微眯眼,看着竟有些危险与恶趣味,“去。”
说完,那人就被迫以膝行的方式向思过崖“走”去。
宁初羽看得讶异,再次庆幸还好自己滑跪得足够迅速,不然可能要被剁成臊子了。
“笃行峰林归,拜见师祖。”
真是熟悉又欠揍的声音,宁初羽侧目看去,果然是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林归,脸颊上还有一道被狐狸爪子抓出来的痕迹。
林归抱拳行礼,语气却不卑不亢,“敢问师祖,此等责罚,是否有些过分了?”
濯尘倒是对这张脸有些印象,那只老在山脉下求她收徒的讨人嫌的苍蝇。
眉梢轻挑,她佯装不懂,“怎么,你也想要?”
林归被梗了一瞬,藏着愤恨与嫉妒的眼神移向宁初羽,“师叔,弟子林归,想向您讨教一番。”
听到这个称呼,宁初羽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原来濯尘那句“对师叔出言不逊”,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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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啊?
内心生出些许窃喜,但是也明白剧情里林归是新一辈弟子中不可一世的天才,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宁初羽刚想拒绝,一把冷玉一般精致剔透的剑就被扔了过来。
宁初羽下意识接住,听见濯尘应许道:“是该打一场,不过我这徒儿未曾入道,连筑基都没有,不介意她用我的剑吧?”
林归扬起一个笑,看着文质彬彬,眼神却像一只怨毒的蛇,“自然,不介意。”
宁初羽瞪大了双眼,甚至怀疑濯尘是不是想借林归的刀杀自己,可对上那双安抚的目光后,瞬间明白了。
濯尘这是在给她一个机会,服众。
这里本就是论剑坛,其余看戏的弟子退至一旁,林归假惺惺地冲她行礼,“小师叔,请吧。”
宁初羽握紧了质感冰冷的剑,率先发起攻势,但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的动作很是生疏,破绽也百出。
不过神奇的是,每当林归剑走偏锋,或将刺破肩头或脖颈时,手心的那把剑都会及时拦下来,并且见招拆招,宁初羽越来越得心应手,挥剑间,隐约可见燃烧的火舌。
或许是轻敌导致,林归应得吃力起来,额间都布满了细汗。
最后,宁初羽猛地跃起,双手持剑劈下,林归闪躲不及,只能抬剑去拦,清脆的断裂声响起,他呕出一口血液,衣衫都被烧去了大半。
宁初羽自信笑着回首,若是犬类,怕是尾巴都高高翘起,看向濯尘时,却见她正在用冰晶熄灭林归身上的火焰。
正有点不开心,濯尘便将林归胸口处只剩下半张的灵宠契约公之于众,声线青瓷一般冷,“笃行峰林归,饲养妖族,按宗规当罚思过崖三年,你可认罪?”
林归从未如此狼狈过,天之骄子的前半生此刻如同笑话,他垂下头,一字一顿,“弟子,认罪。”
说完,不必驱使,他自己迈步向思过崖的方向走去,近乎摇摇欲坠。
濯尘这才看向已经敛起笑容的宁初羽,淡声道:“做得不错,走吧,随我回峰。”
宁初羽把剑递还回去,濯尘跃至其上,姿态矜贵、光风霁月,两人随之远去,无一人再敢置喙。
可是离开后,剑身忽然不稳,宁初羽忍不住抓住了濯尘的衣角,担忧问:“怎么了师尊?”
濯尘强行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指尖翻飞,施法稳住剑身后道:“无事。”
她的嗓音很淡,没什么情绪,宁初羽知道这是不想和自己说的意思,却没有听话地闭嘴,“师尊,论剑坛上,是你在帮我吧?”
眉心微敛,濯尘在云雨间穿行,故意撤去了宁初羽头顶的结界,“你是我的徒儿,自然不能被旁人欺负。”
其实,是不能在外人面前见血,不然,濯尘害怕自己会再度失控。
宁初羽被淋得满脸都是水,面上却仍然笑着,“那火焰,也是师尊故意的吧?你早就知道林归他勾结狐族了。”
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刚好烧了林归的上衣。
濯尘有些厌恶宁初羽的敏锐,但还是保持着冷静,有条不紊道:“今日醒来,我早已调查清楚,那只伤你的狐狸,就是他带进宗门的。”
“哦——”
宁初羽拉长了语调,这才暴露出这段对话真正的目的,“那师尊现在不舒服,是因为身为冰系灵根却使用了火系术法吗?”
宗门内所有人都知道,濯尘是冰系单灵根,所以当剑身缠绕着火焰时,谁也不会往她身上想。
毕竟,没人认为大名鼎鼎的濯尘仙尊会逆行灵力,只为让自己的弟子能够不受欺负。
濯尘轻垂着眸子,驱使着灵力陡然加速,冷声道:“聒噪。”
4. 金乌
……
隶属于濯尘的山脉名为“穹顶”,因为在极北,直指云端,这里终年积雪,人烟罕至。
好在宁初羽并不怕冷,跟在濯尘身后看见那纯冰制成的宫殿后,下巴都快合不上了,“师尊,你、你就住在这里面吗?”
濯尘一路都在观察宁初羽,见她身处常人无法忍受的极寒之地也毫无不适,便明白定然又是那身怪异血液的原因。
既如此,也没必要在旁边再修一个木屋了。
“嗯,木材只有山脚下才有,索性就修了这个冰宫。”
濯尘面色不变,走进去后回头看原地不动的宁初羽,“怎么,住不惯?”
那肯定,只要是个人住在这里面,都得犯雪盲吧?
心里这么想着,宁初羽却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感觉有点新奇。”
随后,她跟上濯尘,打量着内部的构造,一楼是一大片空地,旁边修了一间书房,并没有门,一整面墙上都是书籍,堪比小型图书馆了。
二楼是一样的构造,不过只有一间卧室,宁初羽算是见到真正的“寒玉床”长什么样子了,还有闲心思想回去之后一定要和昼鲤吐槽。
三楼被设下了结界,除了濯尘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进入。
宁初羽好奇地看了一眼,随后就乖巧收回目光,问:“师尊,我住哪里呀?”
濯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卧室的方向,“那里。”
“那你呢?”
“我住三楼。”
“哦,好。”
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宁初羽又突然想起,“那这里有厨房和卫生间吗?”
据说修仙可以辟谷,但是她现在还是一个凡人,免不了俗。
说完,本想解释一下“卫生间”的意思,宁初羽还没开口,眉心便被轻点,一段符文传入脑海。
濯尘迅速收回手,道:“洗涤诀,每日早晚各一遍,可去除污秽。”
“好,谢谢师尊。”
宁初羽尝试着念了一遍,果然身上立马清爽了不少,眉飞色舞的模样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
真是好不争气。
濯尘无奈地移开了目光,使灵力外泄,在空地的另一侧凝结出一个厨房来,“今后你若是想做些吃食,就在这里做吧。”
“好,多谢师尊!”
宁初羽笑得更开心了,眉眼弯弯,瞧着有股单纯的傻气。
濯尘忽然想再贴一张吐真符到她额间,看看这笑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但是还是按耐住了。
没有必要去验证,不是吗?
“跟我来。”
濯尘转身向楼下走去,音调压得很低,隐隐有种不近人情的漠然。
宁初羽赶忙跟上,来到书房后被指挥着坐下来,看着濯尘在抽屉里找寻着什么。
最后被放在桌子上的是瓷制的药罐,有许多瓶,颜色各异,纱布也有几捆,最旁边的看起来像个小号的钱袋子。
濯尘一挥手,桌上的东西就不见了大半,她将储物袋递过去,道:“伤药我都给你备好了,用途写在盖子的下面,现在,上药。”
宁初羽有些懵,见濯尘的视线落在自己手腕,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因为那里的咬痕太深,光是灵力无法疗愈。
“师尊……”
和昼鲤一样,濯尘外表看着也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宁初羽今天刚醒的时候以为自己要完蛋了,却没想到,濯尘会收她为徒,为她出头,暗中帮助她打败看不起她的人,还会记得她的伤,准备好所有疗伤的药物。
来到陌生世界的第一份温暖,是濯尘给予的。
宁初羽忍不住红了眼眶,打开药罐,盖子上写着“去腐生肌”,里面有一个小勺子,可以将药膏舀起来平涂在伤口。
药膏很是清凉,涂上去没有什么疼痛,涂完之后,宁初羽缠了几圈纱布,但是一只手不太方便扯开,只能用眼神求助濯尘。
濯尘勉强能看出宁初羽的触动,却不明白原因,见状,她唤出本命剑,冷光一闪,纱布就被斩断。
“别动。”
宁初羽包扎得并不牢固,濯尘站在她身前,俯身将纱布系了个结,还是漂亮的蝴蝶结。
万分熟悉的容颜近在咫尺,宁初羽的眼神里不由得出现了些许想念,她还能回家吗?
还能……见到昼鲤吗?
濯尘起身便看到了这样的目光,满是真切的情意,对象却并非是自己。
“你在想什么?”
其实不该问的,毕竟与自己无关,但是反应过来时,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偷看被抓包,宁初羽尴尬得面红耳赤,却又忍不住有点委屈和哽咽,“我在想家。”
“那怎么不回去?”
“因为回不去了。”
“为何回不去?”
面对濯尘的疑问,宁初羽含着泪露出一个笑容,拿上储物袋道:“哎呀,不说这些了,我去山下砍些柴带回来,顺便看看能不能猎些野味。”
年轻人的情绪来得快,走得更快,一个转身就收拾好了,濯尘只好将本命剑丢给她,语气冷淡,“注意安全。”
“好的师尊!”
宁初羽笑着招手,随后兴致冲冲地走出冰宫,向山下跑去。
经过昨晚姑且可以称得上“双修”的激烈运动,宁初羽感觉自己步伐轻盈了不少,身体里像是藏着一股力量,让她现在迫切地想要试一试。
一直从白雪皑皑走到了绿意盎然,宁初羽发现这把剑的威力真的好大,光是挥出一道剑波,树木就能被砍断,切口还很是平整,能够看到完整的年轮。
砍树的时候有注意过,并没有连根拔起,砍之前还特意上蹿下跳吓走了树上的小鸟,分区域准备了不少木材后,已经足够烧火和简单搭一个屋子了。
天色已近午时,宁初羽蹦蹦跳跳地朝山上走,却在途中遇到了一只山猪,还是会吃人的那种。
山猪见了她,小小的眼睛亮起精光,速度很快就拱了上来。
宁初羽第一反应就是跑,跳到树枝上才意识到,她现在是修真者诶,跑什么?
踢了一下树干借力,宁初羽气势汹汹刺出一剑,临近之后,剑身却突然调转了方向,用剑柄把山猪敲晕了。
宁初羽发现,她居然怎么也无法让这剑靠近山猪半分,抗拒的态度像很是嫌弃不想沾染猪血一般。
剑难道也和它的主人一样有洁癖吗?
宁初羽没憋住笑了,不再勉强,把山猪也装进储物袋,迈步上山才想起来,没有调味料的话,猪肉会不会很腥啊?
不过这山下也没有城镇,只能凑合着吃了。
回到冰宫后,宁初羽赶紧把山猪放出来,生怕它拱坏了袋子里的药罐,好在剑柄的威力也足够强大,它仍然昏迷着。
濯尘正在书房里,听到声音,右手幻化出一个冰刃来,视线都不曾从古籍上移开半分,“用这个。”
宁初羽还在犯难没有剑的话可以用什么,这下开开心心地接过,嗓音甜腻道:“多谢师尊。”
看得出来濯尘应该是很爱干净的性格,宁初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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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山猪走到冰宫外,动作利落地一击毙命,随后按照肉的类型进行区分,一边分一边念叨着:“这是前腿,这是后腿,五花可以红烧,排骨用来煲汤,嗯,非常完美。”
用洗涤诀把血液清理干净后,宁初羽闻了闻自己的衣领,确保没有味道才进去找濯尘,眉眼弯弯地讨好道:“师尊,你可以帮我生成一个比较大的冰块吗?有床的一半大就可以了。”
濯尘终于看向她,翻掌向空地注入灵力,完成之后才问:“做什么?”
“肉类在低温环境下储存不易变质,那头猪还挺大的,够吃好多天了。”
宁初羽笑着解释,在储物袋内划分出一片单独的区域,把冰块放进去后也算制成了一个简易冰箱。
濯尘却有些不理解她的多此一举,“你直接放在冰宫之内不就可以了吗?”
宁初羽站在不近不远处,不好意思地挠头,“师尊高洁,我怕这些俗物碍了您的眼。”
这点倒是真的。
濯尘自筑基后就不曾尝过这些凡俗荤腥,一是讲究练体,二是确实没什么口腹之欲,所以本命剑也随了她的性子,怎么都不愿接触山猪。
只是没想到,宁初羽外表看着傻乎乎的,倒是心细。
合上看了许久的《符契大全》,濯尘揉了揉太阳穴,从书柜里抽出一本《火系灵根入门心法》交给宁初羽,“吃完饭看看,昨晚之后,你体内应存了不少灵力,你我灵根相克,我无法在这上面教你太多,你须得自行炼化。”
“昨晚之后”……
不像濯尘能够语气平静地提起,宁初羽光是听到关键词就脸色爆红,接过后道了句“我先去做饭了”就害羞地跑了,却并没有看见身后那双满是暗色的瞳孔。
濯尘用指尖轻点着桌面,面沉如水。
她们之间境界差距太大,与其说是“双修”,其实“采补”一词更为合适。
这也是濯尘比较烦躁的点,她本就苦于化神瓶颈期久矣,灭门之仇尚未得报,又被种下了不知全貌的契约,如今虽说外表看着与往日无异,但内里早已亏空,急需闭关调养。
而强撑到现在的原因,是担心宁初羽。
倒不是出于关心层面的,只是害怕闭关之后,宁初羽会因为血液被觊觎,在某个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死掉了,还要连累她。
同命决……
濯尘凝眉沉思,忽然想到宁初羽说过的话语。
‘我不是妖,是被一只狐狸追杀才跑到这个地方的,它说了好多奇怪的话,说什么神鸟和金乌,还要喝我的血……’
神鸟、金乌?
脑海中灵感一闪,濯尘翻到了属于神契的章节,其中清晰记载着太阳神兽金乌及其契约内容。
“金乌以血液为契,滴入眉心经日光照射即算结契成功,被标记的神侍不可攻击神兽,否则将受焚骨噬心之痛。”
“神侍与神兽同享寿元,修为共进,若同为火系灵根,可一日千里,旁人望尘莫及。”
“注:金乌血液虽异常香甜,但被标记者需言听计从,请谨慎对待。”
越看,脸色就越冷,濯尘都快把这本古籍翻烂了,也没有找到能够解除神契的办法。
入道以来第一次,她的心绪如此不宁。
而且,“修为共进”是什么意思?
难道在宁初羽的境界追上来之前,她都只能沦为……炉鼎吗?
“啪”的一声,濯尘一掌震碎了坚固无比的冰桌,胸口缓缓起伏,眼瞳都在轻颤。
不行,她决不允许。
5. 灵力
……
宁初羽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乐呵呵地钻木取火。
她一点也不嫌麻烦,反而觉得很有意思,可能这就是适者生存的乐天派吧。
火星逐渐演变成火苗,宁初羽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把冰烧化,但是事实证明,濯尘灵力凝结而成的冰完全不怕火焰。
五花肉稍微煎一下就会出油,滋滋的声音听着就能让人心情变好,宁初羽没什么调子地哼着歌,干脆拿冰刃充当了锅铲。
不知是不是因为濯尘在穹顶峰布下了结界,山猪或许也长成了灵兽,哪怕没有任何调料,吃起来也很香,毫无腥味,全是食材本身的鲜嫩。
宁初羽尝了一块后,眼睛都亮起来了,端着盘子就想去找濯尘,师尊吃不吃是一回事,她的态度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刚刚下到一楼,宁初羽开口唤:“师尊,你要不要……”尝一下我的手艺。
话语还剩一半,一阵凌厉的风袭来,书房处幻化出一道门,濯尘的嗓音冰冷漠然,满是驱逐语气,“出去。”
宁初羽后退了好几步,撞在冰墙上才稳住身子,她懵懵地看着明显是用来阻拦自己视线的门,有些不解和委屈。
她是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濯尘听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不过转瞬,那道门又消失了,书房内的布局与离开前没有任何变化,濯尘眉目冷淡地走出来,轻飘飘地看她一眼,“我刚刚在疗伤,寻我何事?”
确实,虽然濯尘本身肤色就如同新雪,但此刻也过于苍白了,显得有些病态。
宁初羽无措地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餐盘,急忙问:“师尊你还好吗?是不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聒噪。
真不愧是金乌,只是身负血脉便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扰人心烦。
濯尘一个制止的眼神就让宁初羽停下了话语,简短拒绝道:“我早已辟谷,无需进食。”
本不打算多言,可是看着宁初羽那眼巴巴的可怜眼神,濯尘沉默了几秒,又补充说:“身体尚可,打坐调修就行。”
“那就好。”
宁初羽认认真真地看着濯尘不太好看的脸色,“师尊你快疗伤吧,我绝对不会再打扰你了。”
“不急于一时。”
濯尘抬指轻勾,宁初羽腰间的储物袋便飞到了她的手上,“在闭关之前,我要先去一趟凡间。”
“嗯?做什么?”
像一只完全不会护食的犬类,宁初羽都没有看储物袋一眼,关切的眼神只落在濯尘身上,“要我陪师尊一起吗?凡间无法使用灵力,您又负伤,我很担心您。”
濯尘意外地打量了宁初羽一眼,语气矜傲,“本尊乃天下剑道第一人,谁能伤我?”
“用毒就可以啊,毒并不需要灵力就可以释放,师尊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宁初羽絮絮叨叨地说着,忽而想起什么,语气上扬了些,“师尊,你还记得那只狐狸吗?它说我身负金乌血脉,百毒不侵,所以带着我,也不全是累赘的!”
她在为自己终于有点作用而感到高兴。
三百年来,形形色色,濯尘从没见过宁初羽这样单纯的人,哪怕被自己凶了也没什么情绪,反而一个劲地为自己考虑,或许,她真的不知道神契的具体内容呢?
即便如此,濯尘还是将那本《符契大全》收好了,绝不给宁初羽看到的机会。
她无法相信,“控制化神期修士”这么大一个诱惑摆在眼前,能够有人不为所动。
而且,“毒”?
宁初羽为何就能恰好说出这种可能性呢?
还有那声“昼鲤姐姐”,难不成,她真的知道自己的过往?
瞬息之间已经想了许多,濯尘抿了抿唇,仍然选择了拒绝,“我不过是去凡间采买些生活用品,不会有危险,反倒是你,在我闭关期间,都不得离开穹顶峰。”
此处山脉有她布下的结界作为庇护,宁初羽呆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危险,但是这样的保护同时也意味着画地为牢,她并不确定性子跳脱的年轻人会不会阳奉阴违。
宁初羽点了点头,模样很是乖巧,“好,那我在这里等师尊回来。”
濯尘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全才这么要求的,濯尘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尊!
见状,濯尘没再纠结,唤出本命剑就扬长而去,背影纤长,连被风带起的衣摆都很是好看。
宁初羽自己解决掉已经有些冷了的五花肉,发现之前觉得好吃可能只是因为太饿了,没有调味料着实有些单调,吃一顿还好,顿顿都吃,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且,没有米面,接下来的三个月,她就只能吃猪肉了吗?
还是得抓紧辟谷才行。
宁初羽苦哈哈地在空地打坐,研究着《火系灵根入门心法》,根据初级心法使灵力在体内运转一圈后,她惊讶地发现,丹田处居然真的储存了不少灵力!
而且冰冰凉凉的,来源明显是……濯尘。
尽管冰宫内只有自己一个人,宁初羽还是从脸红到了脖子,努力集中注意力想要炼化它们。
从冰系灵力转变为火系需要逆行经脉,宁初羽不敢轻易尝试,怕给自己练走火入魔了。
于是,她尝试着在体内用火去烧冰,冰块融化为液体后又逐步汽化,居然真的被她炼化成了自身的灵力!
“我简直是个天才!”
宁初羽眉开眼笑地打坐调息,把从濯尘那里获取的灵力都转化为了火系,还试探着在指尖燃起一点火焰。
火苗并不大,但是也足够修仙新手宁初羽开心好一阵子了,而且有了它,她就不需要再自己钻木取火了!
说干就干,外面的天色已近傍晚,也该吃晚饭了。
宁初羽上楼来到厨房才意识到储物袋已经被濯尘带走了,不过台面上还有中午剩的猪皮,兴奋上头,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点燃了柴火丢进灶台下方,宁初羽把猪皮切好放进锅里,隐约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她放大了些嗓音,颇为喜悦似的,“师尊,我学会控火了!”
濯尘是闪身来到她身边的,并没有说些什么,而是注视着隐有融化痕迹的坚冰,眼疾手快抓住宁初羽的后领就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所有动作都发生得很快,直到她们停在了空地,“轰隆”一声,厨房……塌了。
宁初羽人都看傻了,下意识看向面色冷凝的濯尘,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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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嗦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濯尘只庆幸还好自己赶回来得足够快,怎么在风平浪静的山上,宁初羽也能自己制造出危险来?
这么想着,她的语气也不太好,“火能化冰,这么基础的常识,你不知道吗?”
宁初羽缩了缩脖子,指尖无措地紧抓着衣摆,“我中午烧火的时候注意过了,师尊你用灵力凝结而成的冰,烧不化。”
“普通的火焰和带有灵力的,能一样吗?”
濯尘并没有点出宁初羽的金乌血脉,毕竟是化神期修士,若不是神鸟一族对人类的降维打击,就凭筑基都不曾的修为,哪怕形成克制关系,也绝不可能融化她构建的冰层。
但是,她不能让宁初羽知道这一点,便只说是因为灵根相克。
宁初羽的脑袋越发低了,恨不得埋进地里,“对不起师尊,是我考虑欠妥。”
“行了,我没有怪你。”
濯尘挥手散去坍塌成废墟的冰块,又将腰间的储物袋递来,“拿着,自己看看是否还缺些什么。”
“嗯?”
宁初羽惊讶地抬头,再次刷新了对濯尘的印象,师尊居然如此大度吗?都不带惩罚一下她的?
都做好了“罚思过崖三月”的思想准备,但是感应过后发现,此刻的储物袋内满满当当,按照区域划分多出了许多东西。
有几套换洗的衣裳、一把锋利无比的剑、各种各样的调味品、能够储存的米面,猪肉旁边还摆放了很多处理好的灵兽,冰块也变大了近一倍,另一边放满了可以食用的药草。
最里端还有一个小袋子,里面装满了大小不一的钉子。
宁初羽有些不解地问:“这钉子是做什么的?”
濯尘正在用灵力重新雕刻出厨房的模样,手腕隐隐有些轻颤,嗓音却仍然毫无波澜,“你不是准备了木材吗,想来凡人在这里也住不习惯,我闭关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在旁边自己修一间屋子。”
穹顶峰的一切都在她的观测范围内,她注意到了过于多的木材,也注意到了宁初羽自顾自的嘀咕。
所以,在闭关之前,濯尘去了一趟距离最近的城镇,一边在心里抱怨“凡人真是麻烦”,一边很是生疏地准备了这些生活用品,希望给宁初羽找些事做,也希望她能够说话算话,不要在此期间生出祸端。
然而,濯尘并不知道,这些举动已经足够让宁初羽感动得无以复加,眼眶都红了一圈。
宁初羽咬着下唇,隔着模糊的水雾看向濯尘,哽咽道:“师尊,我好像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把厨房重新修好后,濯尘的面色又白了些,摆摆手不愿多说,“你保证自己的安全,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灭门之仇刻骨铭心,她绝不能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因为宁初羽的连累而死去。
“我要去闭关疗伤了,记住,不得离开穹顶峰,若是有急事,来初见的地方寻我。”
留下一句叮嘱,濯尘踏上本命剑,瞬间便只剩下一个光点,由此可以看出,她之前带着宁初羽时,已经放慢了很多速度了。
宁初羽追到了冰宫外,注视着濯尘离开的身影,湿漉漉的瞳孔裹着泪水震颤,如同被具象化的触动。
6. 味道
……
濯尘闭关疗伤之后,宁初羽的生活倒也不算无聊。
因为还没辟谷,她需要自己准备一日三餐,而且还不能动用灵力,每次钻木取火,手臂肌肉都清晰可见结实了一些。
不止如此,建屋子的大业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宁初羽每天起早贪黑地搭木板,有空隙的地方还要补一块,所以屋顶看上去参差不齐,有些搞笑,但是内部构造还是一应俱全。
而且,她闲得没事干,干脆搭了两间,以免濯尘也有入住的需求。
在搭属于濯尘的那间木屋时,宁初羽深切总结了之前的经验,用了十二分的心思,也就导致两间屋子高下立见,谁是试验品一看便知。
好在木屋的灶台是石头制的,修好之后,她终于可以偷懒用灵火来做饭了。
三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毕竟穹顶峰上终年积雪,根本看不出季节变化,宁初羽没有走进过濯尘的书房,还是练习着一开始的《火系灵根入门心法》,几乎已经融会贯通。
还自己研发出了火球攻击术,威力堪比小型炸弹。
这天,宁初羽正在炖排骨汤,忽然听到破空声,顿时就像小狗见了主人,兴高采烈地跑出去,“师尊!”
濯尘仍然是初见时那副清凛皎洁的神女模样,见了她,眼里浮现些许讶异的色彩,“你筑基了?”
短短三月就能从毫无根基到筑基,这就是神鸟血脉的加持吗?
不止,还有她这个“炉鼎”的助力呢,濯尘在心底自嘲地想。
听到这话,宁初羽懵懵地看了一眼自己,不好意思地笑,“我不知道诶。”
又是这样傻里傻气的笑容,濯尘无奈冲她招手,“过来。”
宁初羽跑了几步过去,乖巧地仰目看濯尘,“怎么了吗?”
两指点在宁初羽眉心,濯尘闭上眼感受了一番,道:“筑基中期,若遇机缘,三年内结丹也不无可能。”
很是明显,宁初羽的眼睛亮了一些,“意思是不是我很有天赋呀?”
“是。”
濯尘移目看向焕然一新的建筑,不用问就知道是宁初羽的手笔,看来这三个月,她倒也听话。
“怎么修了两间屋子?”
显然,迈步向冰宫走去的时候,濯尘也发现了有两间木屋,一间草率,另一间倒是做工精细。
宁初羽挪了挪步子想要挡住属于自己的那一间,脸色红了一些,眉眼却带着笑意,“如果师尊什么时候住腻了冰宫,也可以换换视野,我每天都有打扫的,里面很干净。”
原来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
濯尘初来穹顶峰时也考虑过是否要自己动手搭建屋子,可是木材只有山脚下才有,整个过程过于繁琐,她又一心只有修炼,便放弃了,只用灵力幻化出冰宫来,能够居住就行。
如今眼前的木屋虽规格不比冰宫,但可以看出每个细节都花了心思,檀木制成的书桌边角雕刻得细腻,还散发着淡淡的木质清香,沁人心脾。
“多谢。”
濯尘向宁初羽颔首,在对方笑着挠头说“这算什么”时又问:“为何不自己住更好的那一间?”
宁初羽正想起来了被自己遗忘的排骨汤,一边向厨房走一边说:“因为我怎么样都可以呀,但是不能怠慢了师尊。”
濯尘给予她的温暖和照顾,目前的她无以为报,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而且,似乎是筑基之后,宁初羽能够听懂鸟雀的话语了,下山砍树的时候,不少麻雀叽叽喳喳的,说她上蹿下跳像只讨厌的猴子。
她确实是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生存的性格,所以不太在意这些外部条件。
但是濯尘明显不一样,性子冷,话也少,还有洁癖,根本怠慢不得。
因为担心再度发生“塌房”事件,宁初羽这次把厨房修在了外面,灶台也是露天式的,这会儿揭开锅盖,香味顿时就传开了。
她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兴奋地邀请濯尘,“师尊,你要不要尝一口排骨汤,真的很好喝的!”
有了调味料以后,宁初羽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自信的,所以迫切想要和在意的人分享,不过被拒绝也没关系,她可以理解的。
濯尘本来是要去冰宫把东西收拾到木屋的,拒绝的话语都在嘴边了,可是闻到那股子几乎称得上熟悉的香味后,她瞬间改变了步伐的方向。
“排骨汤?”
濯尘疑惑地看着锅内沸腾的汤汁,表面没什么油,颜色呈透明略浑浊状,排骨明显炖得软烂,看着便入口即化。
“对呀。”
见濯尘露出不解的眼神就知道她肯定没喝过,宁初羽立马开始介绍:“我在炖之前先用葱姜蒜焯了一遍水,所以一点也不会油或者腻,是很清爽的那种香,就是可惜这里没有藕和萝卜,我做的藕汤才是最好喝的。”
濯尘完全听不懂,但是看宁初羽兴致冲冲的样子,也就没有打断,只是点了点头,抿唇道:“我想,尝一尝。”
简单的话语断成了两句才说出口,濯尘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对这样的俗物起兴趣,但是这道气息很是熟悉,就像……曾经尝过很多次一样。
怎么会这样?
味道也是带着记忆的,可是现在的她,并不知道是怎样的记忆。
“诶?”
宁初羽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安利成功,动作慢半拍地给濯尘添了一碗排骨汤,“师尊小心烫。”
“嗯。”
濯尘没有第一时间品尝,而是仔细地嗅闻了一番,更加确定了,她一定闻到过差不多的味道,在很久以前。
宁初羽难道是当初御膳厨的人吗?
发散的思维胡乱猜测着,可是三百年过去,宁初羽一个凡人怎么可能还是少女模样?
濯尘好笑地摇了摇头,眼神略带怀念地喝完了,随后评价说:“不错。”
宁初羽更开心了,眉眼弯弯,是比起得知筑基后还要更纯粹的喜悦,“师尊喜欢就好,要不我以后都多做一些吧,师尊可以都试一试,我做饭真的很有一手的。”
濯尘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也没答应,只是看了宁初羽一眼,提点道:“你已筑基,可以辟谷,不必如此麻烦。”
确实,在不知道自己已经筑基之前,宁初羽也发现了自己不会很饿,只是单纯的嘴馋而已。
“但是吃东西可以不只是为了生存的。”
宁初羽有些害羞,但还是摆正面色说:“吃到好吃的东西会开心呀,开心了就更有动力修炼了。”
在仅有的记忆里,不开心的时候,她的解压方式就是做饭,一个人慢悠悠地准备菜品,做好了就打电话问昼鲤要不要来一起吃,吃完之后,就开心了。
“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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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濯尘放下碗,转身走出两步,还是留下了一句解释,“我去收拾房间。”
“好,要我帮忙吗?”
“不必了。”
宁初羽看着濯尘修长的背影,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一些,虽然师尊没有明说,但是一般对于她来说,没有拒绝就是答应了。
看来,自己真的是做饭小天才!
之后的两个月,宁初羽每天变着法儿地做些新奇的吃的,甚至感觉已经快变成微表情大师了。
比如说,吃糖醋排骨时,濯尘眉梢轻挑,尽管小口小口吃得矜持,但是这是满意的表现。
再比如,吃辣子鸡时,濯尘面不改色地吃完一块,随后就说要去看书了,这是不满意的表现。
作为专属厨师,宁初羽都快摸清楚濯尘的口味了,偏甜不爱辣,看来在她们那应该是个南方人。
修炼倒是也没落下,有了濯尘指导之后,她终于不再需要闭门造车,也被允许进入木屋内,自己挑选想要学习的术法。
虽说濯尘是冰系单灵根,但这里什么类型的书籍都有,金木水火土,甚至是偏门一点的雷电系,就连用毒术都有涉猎,简直看得宁初羽瞠目结舌。
不过濯尘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后从中把火系的术法都翻了出来,与她一一讲解。
“先从最基础的控火术开始练习吧。”
濯尘翻转手腕,在手心生出一块冰球,“像我这样,试试。”
宁初羽有样学样,使灵力在掌心凝结,幻化为火焰,但是火球很小,似乎不小心护着些就会熄灭。
作为筑基中期的修为,这样的灵力,着实有些“虚”了。
濯尘明白会导致这样结果的原因,沉默了一瞬才开口:“现在,把火球砸向我。”
宁初羽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反正她这么菜,也不可能伤到师尊。
鸡蛋大小的火球快速靠近濯尘,她用冰球迎上去,二者相撞,在空中留下一道水汽。
杀伤力倒是不错,就是大小有点没眼看。
濯尘在雪地上筑起三道平行的冰墙,又用结界限制了宁初羽的移动空间,这才道:“南极山脉下有秘境开启,传闻奇珍异宝无数,仅限结丹期及以下可以进入,三日内,各宗门都会派弟子前往,举行宣誓大会后一同开启,你什么时候能够打穿这三道冰层,我们就什么时候出发。”
她的语调慢悠悠的,似乎完全不感兴趣,宁初羽却隐约记起来,那本猎奇同人文第一章介绍背景的时候有提过一嘴,南方水域由蛟龙镇守,而蛟龙甲,炼化后可护心脉,能够抵挡化神期全力一击。
而那个灭了濯尘满门的五毒宗掌门,如今正是化神中期!
宁初羽能够感觉出来,濯尘是不想让自己去的,不然也不会提出这个条件,此刻甚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为什么?因为怕她在秘境内丧命吗?
可是不行,哪怕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这个秘境,她也一定要去。
“好。”
宁初羽闭上眼,双掌结印,并不知道自己的眉心已经亮起了金光,她召出不断扩大的火球,凝眉道:“破!”
火球势如破竹,竟真的穿过了冰层,直直打在冰宫之上,令早已被搬空的冰宫轰然倒塌。
濯尘:“……?”
7. 秘境
……
濯尘确实不想让宁初羽去秘境。
一来,机遇往往也意味着危险,即便众弟子进入秘境之前会进行宣誓,但是进去之后,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因为利益互相残杀?
二来,在水域内,宁初羽的火系术法天然会被削弱,本就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若是被结丹期修士盯上,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三来,宁初羽的金乌血脉,是修炼的加持,但同时也是烫手的山芋,如若被人发现,那只狐狸就是最好的证明。
考虑了这么多之后,其实濯尘只需要瞒下这条消息,不告诉宁初羽,一切危险就都不会发生。
但是,她还是说了,并且给了宁初羽选择的机会。
结界解开,宁初羽走到濯尘身边,明明刚刚放出威力那么大的火球,此刻语气却很轻,像是听话的小狗,“师尊,你不想让我去吗?”
濯尘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因为担心我吗?”
宁初羽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这么想着,便也问出来了。
濯尘被这份直率梗了一瞬,她确实是担心的,但是最直接的原因是那该死的神契,若宁初羽出事,她怕是也无法独活。
见濯尘沉默,宁初羽善解人意地认为师尊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笑着说:“师尊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好不容易来异世一趟,还结识了这么好的师尊,她才舍不得死呢。
“你可知,我为何告知你这件事?”
安静了许久,濯尘终于开口,嗓音压得很低。
宁初羽坦诚地摇头,“我不知道。”
“传闻那秘境,乃初代金乌坐化之地,这是属于你的机缘,我不能替你做决定。”
濯尘字句清晰地说着,修仙界讲究机缘,若她不知宁初羽身负金乌血脉便罢了,可是她知道,就不能刻意去阻拦属于对方的机缘。
“初代金乌?坐化?”
宁初羽听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问:“就是最开始的金乌死去的地方吗?”
濯尘挥手将倒塌的巨大冰块散去,又在她们居住的木屋布下一层结界,才道:“是的,既然你是金乌后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个秘境,想来我是拦不住你的。”
说完,她唤出本命剑,姿态轻盈地一跃而上,道:“走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宁初羽其实已经会御剑术了,只是飞得比较慢,灵力也不够支撑长途。
所以这会儿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宁初羽笑着站在濯尘身后,还是用指尖攥住了小小一节衣摆。
倒不是因为恐惧,只是这样会让她安心一些。
视野迅速上升,她们在云层之中穿行,偶然路过下方的城镇时,濯尘放慢了速度,控制着剑身下行,“在这里停一下吧。”
“嗯?好。”
宁初羽当然没什么异议,跟着濯尘落地,然后一起走进了一座……看着很是古朴的寺庙?
濯尘一个踏入化神期的修士,居然还信这些?
“都去拜一遍,我在出口等你。”
好吧,既然濯尘都这么要求了,宁初羽对着佛像一一作揖行礼,再度走出来,等在那里的住持递给了她一个据说是开过光的平安符。
宁初羽拿着平安符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濯尘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她的安危考虑,师尊好!
她开开心心地跳了两步台阶来到濯尘身边,语调也上扬着,“师尊,我拜完了。”
濯尘摊开手掌,示意道:“平安符。”
宁初羽听话地把平安符放在她手心,也不问要做什么,仿佛不管她说什么都会照做。
濯尘倒是挺喜欢这份乖巧的,有时候甚至会想,若是没有那神契,宁初羽真的当她的徒儿也不错。
可惜,有神契的存在,她永远无法做到对宁初羽坦诚。
引神识离体附着在这平安符上后,濯尘将其系在了宁初羽的腰间,郑重嘱咐:“无论如何也不能弄丢。”
不然,她就没办法在秘境内护宁初羽周全了。
宁初羽看着俯身为自己系平安符的濯尘,目光落在那清冷淡漠的容颜上,明明气质这么冷淡却做着这样温柔的动作,真是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好,师尊送我的平安符,我怎么也不会弄丢的。”
宁初羽垂眸看了一眼腰间挂着的红色平安符,眼尾弯起,发现光是看着它就能令人心情很好了。
原来赶路途中下来这一趟,是为了她呀。
没有在城镇过多停留,她们接下来又赶了半天的路,终于在南极山脉下寻了一个住处。
秘境的消息传播甚广,放眼望去,偏僻落后的山村内全是各宗门的弟子,濯尘落地时,还引起了不少窃窃私语的讨论。
连带着,宁初羽也被好多道视线锁定,隐约听到什么“原来这就是濯尘仙尊的亲传弟子”,不过还好没在这句话后面跟几句辱骂之词,那看来现在的她也已经有点修真者的风范了。
不过这乌泱泱的一大片,也太夸张了吧?
宁初羽忍不住拉了一下濯尘的衣袖,耳语道:“师尊,第一天就来了这么多人啊?”
耳边是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令人有些不适应,濯尘躲了躲,应道:“嗯,金乌坐化之地,自然引人趋之若鹜。”
村内唯一的客栈早已挤满了人,所以她们暂住的地方是一个村民的家里,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不太会用到钱财,宁初羽就答应了帮她们种地,凭借嘴甜住了进来。
不过可惜的是,只有一间屋子,也只有一张床。
宁初羽研究了一下被子,主动道:“师尊你睡床吧,我打地铺就好。”
濯尘看了一眼衣柜,里面就两床被子,用来铺在地上的话,就没有盖的了。
抿了抿唇,濯尘想着试炼在即,没必要让宁初羽受那个苦,淡声道:“我打坐一夜便是,你睡吧。”
“那怎么行。”
宁初羽却露出了很是反对的模样,“师尊本就是为了陪我才来的,哪有我睡床让师尊坐冷板凳的。”
古代不是都讲究“尊师重道”吗,而且即便没有这些理由,她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独自睡床。
濯尘无奈了,打坐一晚在她看来真的没什么,修仙本就是锻造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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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剑道更是以练体闻名,三百年来吃过的苦太多,她并没有如今看起来那么矜贵。
“那你想要如何?”
难不成,一起睡吗?
濯尘探究地看去一眼,不由得想起了两人初见的那一晚。
尽管理智迷失,但记忆很是清晰,她从来没有过那样的体验,说是痛苦的话,倒也不全是,可是若是说愉悦,好像有些背离她的道心了。
总之她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好在宁初羽被她照顾得很是安全,没有什么出血的机会,也就诱惑不到她,近半年过去,那神契并没有什么异动。
濯尘自欺欺人地想,或许她被种下的并不是什么金乌神契呢?
可是停滞的修为说不了谎,之前哪怕陷入瓶颈,至少有进有退,但是那晚过后,她的境界彻底原地踏步,无法再精进一丝一毫。
这是比同命诀更加让濯尘无法接受的,她距离报仇本就只有一步之遥,只要跨入化神中期,她就可以与同为化神中期的灭门仇人有一战之力。
但是现在,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思绪,濯尘强行压下,看向貌似很是单纯的宁初羽,对方似乎正想到了什么,同样眼神清亮地看来,“我想到了!”
宁初羽比划着完全足够容纳两个人的床,“师尊你可以设一个结界,保证我出不来的那种,这样我就不会打扰到你了。”
她并没有直说一起睡,所以濯尘理解了一会儿,才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这样我们就都可以睡床了呀,而且我的睡相很好的,睡着了就跟死了一样,也不会翻身。”
说着,宁初羽还可怜巴巴地冲濯尘眨了眨眼,眼神的意思明显是:‘师尊你不相信我吗?’
濯尘拢紧了指尖,很想说她其实是不相信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现在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血液而已,居然就可以诱导得她当场失控。
她甚至只能庆幸,还好无情道的标准是论心不论迹,不然,她早就已经背弃了自己的道。
“不行,你我师徒,同床共枕,于理不合。”
濯尘还是坚持着绝不行差踏错一步,说完就在凳子上打坐调息起来,不给宁初羽再开口劝她的机会。
若不是宁初羽这几个月表现不错,做的菜也确实味道尚可,她才不会就这样把床让出去呢。
宁初羽见实在劝不动,也只能抱着被子上床睡觉,闭上眼前还在想明天一定不能这样了,她一定要想出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但是,为什么一开始盖被子感觉有些热,这会儿却像是抱着一块冰,还挺舒服的。
宁初羽忍不住把脸埋在了“冰块”上,在触及柔软的肌肤时瞬间被吓得从美梦中抽离。
半梦半醒间,屋外天色已近破晓,宁初羽惊恐地睁开眼,差点把怀中的长发女人丢出去。
这屋子怎么闹鬼啊!
不对,师尊呢?
宁初羽伸长脖子侧目去寻,在看见空板凳前,先看到了长发女人的容颜,很漂亮,还很眼熟。
原来在她怀里呢。
8. 共枕
不对,怎么会这样?!
宁初羽彻底醒了,看着甚至还在自己肩头轻蹭的濯尘,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所以其实她还是在做梦对吗?
但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脖颈被散落的长发蹭得有点痒,宁初羽整个人都僵住了,在感受到身下些微的湿意后发现,她好像到生理期了。
担心吵醒濯尘,她默念了一遍洗涤诀,身子清爽后,大脑也终于反应过来,可以开始处理眼前棘手的状况了。
首先,她还是睡在了自己一开始睡着的地方,纹丝未动,所以……是濯尘主动过来的。
但是她也不能把责任都推到师尊身上吧?师尊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这个时候还在考虑一些乱七八糟的,宁初羽注视着濯尘睡着后尽显依赖与亲昵的眉眼,心脏可耻地加快了一些跳动的频率。
不过,为什么师尊眉心的那道花钿在发光啊?
宁初羽小心翼翼地抬手,将落未落想要触碰那里,却又守着理智的边界,没有真的落下。
“唔……”
濯尘发出一声低吟,下巴埋在宁初羽因为衣襟散开而露出的锁骨窝上,这也就导致,脑袋往前移了一下,像主动着触碰上了额心的指尖。
因为肌肤相贴,宁初羽能够感受到,在自己抚上眉间那点金光后,濯尘很是明显地颤了颤,耸着肩越发靠近了她。
而且,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也好像热了起来?
宁初羽狠狠咬了一口舌尖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不小心咬出血后疼得泪花直冒。
不行,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对,因为她又闻到那股子雪莲花香了,像是什么即将犯错的前兆。
“血……”
濯尘无意识地呢喃着,鼻尖轻耸,顿时便抬头凑到了宁初羽唇边,还因为动作太快撞到了宁初羽的下巴。
“嗷——”
好疼。
宁初羽疼得五官皱起,张嘴呼痛时却被濯尘抓住机会仰首吻上来,舌尖也并不客气,第一时间就长驱直入,舔舐着溢出的血液。
还并不满足于此,最后几乎是包裹着她的唇舌吮吸,姿态引诱至极。
不是,这是真闹鬼了吧?
没有什么所谓的“一回生二回熟”,她现在满脑子只有对“完蛋了要死了”的害怕。
宁初羽拼尽全力抵抗着欲望,这才在濯尘的攻势下寻回理智,用力推了一把她的肩膀,唤道:“师尊!”
濯尘睁开了眼,迷离缓缓散去,抬眸看向宁初羽的眼神却凉得惊人。
宁初羽就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赶紧捂住了衣襟开始委屈巴巴地诉苦,“不是我主动的啊,师尊你是不是被人下毒了,怎么、怎么……”
再多的,她说不出口了。
其实能够让宁初羽坚持当“柳下惠”的原因很简单,她可不想一觉醒来被濯尘一剑斩了,简称就是“有贼心但没有贼胆”。
而且,她现在只是对濯尘隐约有些好感而已,并不是两情相悦,宁初羽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就突破底线。
更何况,濯尘此举也太奇怪了,甚至称得上“小说人物ooc”,先是主动与她同床共枕,又投怀送抱,吻起来一副恨不得要吃了她的样子……
莫非,濯尘是中情毒了?就像用烂了的小说桥段那样?
而她是金乌,百毒不侵,这才躲过了一劫,是这样吧?
越想越觉得合理,宁初羽跪在床上认认真真地看濯尘,“如果是中毒了,师尊可要赶紧逼出来,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我也可以……”
她想说,如果别无他法,她也是愿意的。
但是,“闭嘴!”
一声冷喝打断了宁初羽的话语,濯尘心绪起伏,完全没了往日的冷静,“今日之事,不准再提起。”
怎么会,又失控了?
濯尘努力回想,好像是在夜晚突然闻到了一股好香的气息,她顺着爬到了床上,在看到自己正在解宁初羽衣带的手时才猛然惊醒。
然后,濯尘趁着清醒赶紧给自己后颈狠狠来了一下,劈晕了倒在床上,再次醒来,便是刚刚。
似乎,真的怪不到宁初羽身上。
濯尘从上到下一一扫过宁初羽被咬破的舌尖、红肿的唇瓣、散开的衣襟以及微红的锁骨,这些,都是她搞出来的痕迹呢。
好难堪,怎么会失控至此?
濯尘咬紧了下唇,忽然生出一股自厌与委屈,她不喜欢自己这样,她也根本不想这样的。
稳定的情绪被喉咙口的酸楚压垮,她垂着头,好在干涸的眼眶并没有蓄起泪珠,不然真是丢脸死了。
“师尊。”
宁初羽放柔嗓音小心翼翼地轻唤,挪过去后大着胆子拉住了濯尘的手腕,小动物示好似的晃了晃,“别怪自己了,我知道这并非你本意。”
濯尘盯着那只手,视线随之上移,撞入宁初羽全然关切的目光中。
“包括初见那一次也是,我一直想向你道歉的,但是找不到很好的机会,也害怕贸然提起会惹你生气。”
宁初羽继续说着,“对不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好像是和我在一起才会触发这样的结果,要怪的话,你就怪我好了,我要是更早一点推开你就好了。”
其实濯尘目光清明之后,宁初羽是有点后悔的,但是现在没有了,她只恨自己怎么没有更早下定决心。
她不想看见濯尘这样高傲的人陷入自怨自艾的地步。
濯尘抽出了被握着的那只手,垂眸避开对视后低声道:“你不必如此。”
“为何?”
宁初羽故意放低身子,让自己搞怪的笑脸进入濯尘的视线,“关心师尊,这不是徒儿应该做的吗?”
“……”
濯尘沉默了,她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陌生,会难堪、会难过、会闪躲、会……生出触动。
不该这样的,可是,她好像并不抗拒这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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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绪?
“好了,天都快亮了,睡觉。”
濯尘摆出了严师的架子冷冷说着,宁初羽却完全不怕,笑嘻嘻地拉她衣袖,“师尊睡一会儿吧,我去帮她们耕田了。”
太阳已经出来了,答应的事情可不能忘记,宁初羽下床穿鞋,倒反天罡地嘱托濯尘:“你昨天肯定没睡好,趁现在多休息一下,我做完早饭来叫你。”
说完,她系好外衫蹦蹦跳跳地出门,光是背影便是一副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模样。
简直没眼看。
濯尘坐在了床边,忍不住想,性子冷淡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教出这样活泼的徒儿的?
还是说,这已经是宁初羽“近墨者黑”后的结果?
不对,什么“黑”,她这样谨言慎行明明也很好。
胡思乱想着,濯尘躺在床上,反应过来时,她居然已经抱紧了宁初羽盖过的被子,甚至用鼻尖埋进去嗅闻,就像……古籍上描写过的鸟类的筑巢行为。
不,是她被宁初羽这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带着“近墨者黑”了才是!
……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墨”,宁初羽出去之后就哼哧哼哧地开始干活。
把田地翻过一遍后,又给菜苗浇上水,甚至用灵火精准地灭掉了许多害虫,宁初羽颇有成就感地双手叉腰,又要发出那句熟悉的“我真是个天才”。
不过被打断施法了。
“仙子姐姐!”
是这间屋子的女主人的女儿,此刻正星星眼看着她,“你用火的样子好帅呀!”
宁初羽没想到被看到了,便蹲下身来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你也想试试吗?”
“嗯。”
小女孩点头如捣蒜,被宁初羽牵着举起一只手,随后,指尖居然真的燃起了一点火焰,不过距离不算近,因为害怕会烫伤小孩子娇嫩的肌肤。
“你想打哪里?”
宁初羽嗓音温柔地问,小女孩指了指远处的害虫,“我想打它。”
“piu——”
宁初羽笑着发出拟声词,小火球果然朝着害虫的方向而去,滋啦一声,害虫便被烧成了灰。
“哇,好厉害!”
小女孩开心地看着自己的手,满眼令人想要保护的天真灿烂。
宁初羽又陪她玩了一会儿,见天色差不多了才说:“姐姐要去做早饭了哦。”
“谢谢姐姐,我以后一定也要成为姐姐这样的仙子!”
小女孩憧憬地说着,同宁初羽拉了个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
宁初羽并不知道,腰间系着的平安符上附着了濯尘的一缕神识,而濯尘本人,也将她们的对话全听了去。
濯尘打开了窗户,看着她们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摇头道:“真是幼稚。”
她却没有发现,说这话时,向来古井无波的眼底是藏着笑意的。
9. 蛟龙
……
濯尘在南极山脉下陪了她两天。
这两天,她们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专门训练宁初羽的实战经验。
每次打斗,濯尘都只让她进攻,无论是什么样的招式都能被见招拆招,宁初羽甚至觉得濯尘可以去打太极,主打一个四两拨千斤。
最后一次练完,宁初羽精疲力尽地喘气,摆手磕磕绊绊道:“师尊,给我稍微留点力气吧。”
“敌人可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
濯尘虽这么说着,还是闪身来到了宁初羽身边,幻化出一个水球来,“张嘴。”
宁初羽乖顺地仰头,喝了口冰水后感觉好多了,“谢谢师尊。”
冰系单灵根的好处就是也可以修习水系术法,而最为简单的,灵力化水,这些天简直救了宁初羽的狗命。
“不过,如果我喝师尊的水喝刁了嘴,别的水都喝不下去了怎么办?”
宁初羽是诚心发问,因为感觉濯尘的灵力凝结而成的水就是要清甜爽口许多,比普通的井水好喝太多了。
“那就不喝。”
濯尘面不改色地朝山下走,“你已辟谷,不喝水也不会死。”
“好吧。”
好冷漠的话语,宁初羽失落了一瞬,立马又调节好情绪屁颠屁颠地跟上,“是带有灵力的水都这么好喝吗?要不我也往水里注入灵力试试?”
“……”
濯尘真的很容易被宁初羽的逻辑打败,无奈道:“你想喝水雾吗?”
火系灵力一旦注入,还能有水吗?
“哦,也是。”
宁初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之后看看能不能认识一些水系灵根的朋友,看看她们的水会不会一样的甜。”
濯尘停下了步伐,走在她后面的宁初羽差点撞上,不解问:“怎么了吗师尊?”
“无事。”
说着,濯尘却唤出了本命剑,“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明日你自己进入秘境吧。”
“啊?”
宁初羽丝毫不掩饰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低落,但濯尘并不为之所动,丢下一句很是敷衍的“注意安全”就离开了。
算了,师尊这么急着离开,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只是自己进秘境而已,没什么的。
宁初羽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安慰好自己,也御剑向山下飞去,可惜,她本来还想和师尊一起散散步的。
……
睡了一晚起来后便是秘境开启的日子,宁初羽站在人群之中,随大流地念着“友爱互助”的宣誓词。
说这话时大家不会觉得好笑吗?
就像烟盒上印着“吸烟有害健康”。
宣誓大会结束后,他们需要分批进入秘境。
宁初羽在队伍的中部,正思索着怎么才能拿到蛟龙甲,肩膀却被拍了拍,回头看去是一个眉眼明媚灵动的少女。
少女向她发出邀请:“要不要和我组队?”
宁初羽有些懵,指了指自己,“为什么是我?”
她看不透少女的修为,可见一定在筑基中期以上,那么,为什么会向下兼容选择她作为队友呢?
“因为你长得好看呀。”
少女话语直白,目光落在宁初羽脸上,倒也不会惹人厌烦。
宁初羽不知道该怎么回,无措地抿了抿唇,“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修为不高,可能会拖你后腿。”
“没关系。”
偏甜的容貌笑起来更显明眸善睐,少女歪着脑袋,“我会保护你的。”
宁初羽喜欢直率的人,但是过于直率的,好像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相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了,少女看向她的眼神里,似乎总藏着一股熟悉与玩味。
她们之前见过吗?
这般相貌,宁初羽不可能毫无印象。
“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少女又开口了,对于这个答案却好像并不是很在意。
宁初羽思索了一瞬,笑道:“我叫楚宁。”
“嗯?”
少女这才移目看向她,“楚宁?”
“对呀,你呢?”
宁初羽笑得自然,越发肯定了心底的猜测,眼前的少女或许不只是见过她,甚至还有可能早就知道她的真实姓名。
少女挑了挑眉梢,神情傲气,却并不凌人,“颜昭。”
就这样,宁初羽和颜昭组成了小队,一同进入秘境。
刚刚走进,海面就涌起几层激浪,宁初羽被水汽糊了一脸,看向仍然干干净净的颜昭,有些不平衡了,“怎么只泼我啊?”
颜昭笑着耸肩,事不关己道:“你运气好吧。”
她们还没走出两步,忽然,嘶鸣声响起,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下,海面被一道身影穿破,庞大无比的蛟龙盘踞其上,墨色的眼瞳直勾勾地打量着岸上的修士们。
宁初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满身的冷汗。
为什么感觉蛟龙在盯着她看啊?这是错觉吧?
她真的有命可以去觊觎蛟龙甲吗?
在书里面只是轻飘飘的三个字,可是眼前的,是一爪子就能把宁初羽撕成碎片的龙族神兽。
“武当弟子们,不要怕!”
不远处,许多来自同一宗门的弟子已经开始施法摆阵,想必也看出了蛟龙镇守的海底一定有很多宝贝。
蛟龙终于移开了目光,轻蔑地扫向试图以卵击石的渺小凡人。
“嗬——”
它发出一声嘶吼,激起无数浪花,皆化为利箭向人群射来。
“发什么呆呢?”
手腕被拉住,是颜昭身姿轻盈地带着她躲过了许多水箭,一时之间,惨叫声不绝于耳,却无一人丧命。
宁初羽恍惚意识到,蛟龙不愿伤人性命,那这海底,到底藏着什么值得它如此守护?
正思索着,耳边袭来一抹温热,“你也看出来了吧?”
颜昭冲她眨眼,“这蛟龙只是在驱赶我们,却没有下杀手。”
宁初羽不习惯地捏了捏耳垂,接上了颜昭的话语,“所以这海底或许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它想要保护的存在。”
“答对了。”
颜昭打了个响指,还未说些什么,身后就传来一道怨毒的声音,“去死吧你!”
宁初羽一时不察被踹下了悬崖,眯眼看去,竟是当初被濯尘罚了思过崖三月的弟子。
正施法唤出剑想要缓冲一些,但是下降的速度太快,剑身完全稳不住,宁初羽紧蹙着眉,却见颜昭也纵身跃下,竟是要与她一同坠入海中。
“咕咚——”
又是熟悉的感觉,这一次,宁初羽没有那么惊慌了,努力憋气想要游上岸,后落水的颜昭拉住了她,指了指她紧闭着的唇。
不会要来人工呼吸那一套吧?
宁初羽无措地眨了眨眼睛,而颜昭挥手示意了一下手中的丹药。
想着自己百毒不侵的体质,宁初羽上前吃下了那颗丹药,窒息的感觉瞬间消失,也能听见颜昭没好气的嗓音了。
“是避水丹,你想什么呢?”
宁初羽尴尬地笑着,睁眼打量海底的世界,“没什么特别的啊?”
颜昭指向一处洞穴,“那里呢?”
“去看看?”
“当然。”
两人一拍即合,正打算动身,这时,海水却突然汹涌起来,蛟龙去而复返,眼神紧盯着她们二人,护着的方向显然就是那处洞穴。
宁初羽命苦地感慨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赶紧拉住颜昭,赔笑道:“我们错了,您别和我们计较。”
蛟龙歪了歪脑袋,似乎不太能听懂,又吼了一声。
哪怕有避水丹,宁初羽还是感觉自己被糊了一脸口水,忍不住推了推颜昭,“快跑。”
颜昭却不为所动,眼中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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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更甚,“跑什么?”
她召出一把通体玉白的剑,执剑便迎了上去,道:“声东击西,你去洞穴看看。”
宁初羽不明白颜昭哪里来的自信,只好也握紧了剑去帮助她。
“不是让你走了吗?”
见状,颜昭有些意外,嘴上毫不领情,只是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这只笨鸟,真是一点也学不聪明。’
“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死在这里吧?”
宁初羽吃力地应着蛟龙的攻击,她的火系术法在海底完全无法施展,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蛟龙并不想取她性命,只是阻拦着她们靠近洞穴。
水的阻力使挥剑有些困难,盐分刺在伤口剧痛无比,但是这些对于颜昭好像没什么影响,她引着裹挟着宁初羽血液的海水靠近蛟龙,点破道:“她可是你主人的后人,也不能进去吗?”
什么?
不止是蛟龙,宁初羽也惊了,停下动作看颜昭。
颜昭仍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莲步轻移来到宁初羽身边,耳语道:“楚宁是吧,下次见面的时候,记得赔我一根羽毛。”
说完,她于原地消散,只留下一支漂亮的尾羽。
宁初羽懵了,下意识握住了那根羽毛,脑海里思绪万千。
“呜——”
是蛟龙的声音,没那么大了,听上去反而有些小心翼翼的委屈。
宁初羽看向它,以及它移开身子完整露出的洞穴,不理解地问:“你的主人,是初代金乌?”
蛟龙听不懂,但并不妨碍蛟龙凑过来用额头轻轻顶着宁初羽的手心,随后指着洞穴的方向,眼神骄傲,像是在邀功。
邀保护这里的功?
宁初羽无奈地笑了,本来打算游过去,蛟龙却已经做好了准备载她过去,尾巴轻轻摆动,竟然像是在撒娇。
真是受不了一点。
远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洞穴居然这么大,宁初羽打量着墙面上刻下的“鸟语”,罕见地沉默了。
“呜呜——”
蛟龙进不来,所以只能在外面小声询问。
宁初羽低声念着,“吾乃金乌,坐化于此,观此一生,仅有一憾,若有后来者,请将玉瓶中的血液滴于皎皎眉心,它会明白我已不在人世,不再在此守候,作为赠礼,玉瓶下便是蛟龙甲,愿修士信守承诺。”
皎皎,指的便是那只蛟龙吗?
心情沉重了一些,宁初羽打开了封存已久的宝箱,里面果然装着一只玉瓶,下方则是银光闪闪的鳞片,取自蛟龙心口最坚硬的那一颗。
胸口满满涨涨的情绪不知意味着什么,宁初羽收好蛟龙甲,连带着下方的信件也一起放入储物袋,来到洞穴口注视着眼巴巴的蛟龙。
“皎皎。”
“呜!”
她轻声唤着,得到了几乎称得上“摇头摆尾”的回应。
宁初羽叹了口气,将玉瓶中不知保留了多少年的血液淋在蛟龙眉心,金光一闪而过,随之而来是无尽的黯淡。
还有停下所有动作的蛟龙,它眼神呆滞地看着虚空,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方向。
宁初羽生疏地拍了拍它的脑袋,语气滞涩,“节哀。”
皎皎哀鸣了一声,引起海水震荡后,竟直直向无法容纳它的洞穴撞去,海底世界地动山摇,宁初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的尾巴逐渐停止了摆动。
剧烈震颤的水波使得宁初羽无法保持平衡,撞在满是刺的珊瑚壁上时,后背被擦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她疼得倒吸气,感慨着能不能让她先上去了再寻死啊。
她虽然感动,但也不能在这里陪葬,她还要把蛟龙甲带回去给师尊呢!
咬牙忍下剧痛,宁初羽徒手抓在珊瑚上让自己不要再被冲走,忽然,腰间的平安符发出刺目的光晕,水面停下波动,一寸寸结为冰晶。
宁初羽看着冰层铸造出来的阶梯,又一次愣住了。
10. 赠礼
化神期修士的灵力出现在秘境之中,结界内的生物都将被驱赶。
宁初羽赶忙凝神,快步拾级而上,来到冰阶上方还看到了不少正在伸长脖子观察这奇艺景象的修士。
“快跑!”
好心提醒一句后,宁初羽御剑而行,余光却注意到了一个捂着大腿应是被冰箭刺伤艰难拖行的身影。
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宁初羽调转方向,拉上那女子的手腕,让她扶住自己的肩膀,来不及说话就迅速翻掌结印,不计灵力地提速。
女子看着宁初羽紧蹙的眉宇,虚弱地自储物袋中拿出一张符箓,“是加速符,贴在剑身上。”
宁初羽看了她一眼,“多谢。”
她们如今命悬一线,想来女子也没有理由骗她。
以灵力驱使着加速符融于剑身,果然速度比起刚才要快了许多,宁初羽咬牙忍着背后火辣辣的灼痛,满心的念头都是要将蛟龙甲带出去给濯尘。
哪怕是……以死亡为代价。
好在有了加速符后,她们还是赶在结界彻底关闭前冲了出去,秘境外都是在焦急等待弟子归来的各宗带队长老,宁初羽来不及寻找濯尘,眼前就阵阵发黑。
“跟我来。”
倒下前,她好像被一个满身冷香的怀抱接住,恍惚中,那线条清晰的侧颜如同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是极度熟悉的轮廓。
“师尊……”
或许是终于安心,宁初羽轻唤一声,气音却几近于无,随后就闭上了眼。
光点一闪,濯尘看都没看那与宁初羽同行此刻跌坐在地试图说些什么的女子,面色冷凝着就来到了当初休憩的小屋。
她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隔壁屋子的女主人与女孩都没有任何感觉,可是,屋内的木桌前,居然已经有一个人在坐着等她们了。
“终于来了。”
女人转过身来,一身青衫淡泊雅致,温和的眉目在触及濯尘警惕的神情后带上了一抹友好的笑意,“把她放下吧,我是来救人的。”
濯尘并没有说话,本命剑直指女人的眉心,是明晃晃的驱逐意味。
女人不躲也不避,翻掌蕴起木系灵力,又直言道:“你既已被金乌标记,忍得很辛苦不是吗?出去吧,我自然会为她治伤。”
她……怎么会知道宁初羽的真身?
濯尘深深地注视着女人,启唇时已经满口铁锈味,“我需在此看着,你若耍诈,今日就别想走出这个屋子了。”
宁初羽的伤在背部,虽然不再渗血,但哪怕点滴,香甜的气息都存在感极强地往鼻腔涌,这一路上,濯尘不知在心底默念了多少遍清心诀,舌尖也被咬破,刚才不开口就是因为害怕没有疼痛刺激后会失去控制。
好在,这女人看着是真的没有恶意,境界也不过元婴初期。
女人自濯尘怀中接过宁初羽,在如有实质的冰冷目光下小心翼翼地把宁初羽背朝上放在床面上,念起治疗术法,翡翠色的灵力逐渐包裹后背和手心血肉模糊的可怖伤口,不过须臾,便彻底痊愈。
血液的味道散去,濯尘终于松了口气,面色苍白的模样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好了,只是皮外伤,看来那神棍算得也没有很准嘛。”
女人起身拍了拍手,冲濯尘露出一个笑容,“在下,曲青栀。”
濯尘不动声色,眼神仔细地扫过宁初羽恢复光洁的脊背,淡声道:“濯尘,今日之事,多谢道友。”
其实宁初羽的伤,她也可以治,只是近距离接触下,最终到底是用灵力去疗愈,还是以双修采补之术,就很难说了。
曲青栀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既然没事,我就先离开了。”
走之前,她回过头来,眼尾弯起温婉的弧度,“对了,等会儿小羽醒来,别和她说我来过。”
说完,木屋内就只剩下了一道青色的光晕,濯尘微敛眉心,视线忍不住探究地落在了宁初羽身上。
“小羽”?
竟唤得如此亲密?
召出一捧冰水从侧面泼在宁初羽脸上,濯尘姿态清贵地坐在正对着床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看着。
“噗。”
宁初羽满目懵懂地睁眼,还溺水似的咳了两声,看向濯尘迷茫问:“我应该还没死吧?”
濯尘面不改色,“差点。”
宁初羽恍然大悟,翻了个身惋惜地看着已经变成一块破布的平安符,“是师尊在最后关头救了我!”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触怒蛟龙,若你并非金乌血脉,早就不知要死多少回了。”
语气忍不住变得冷肃了些,濯尘说完,看着脑袋都缩起来一副乖乖挨训模样的宁初羽,话语顿了顿,“总之,之后不允许了。”
宁初羽连连点头,“嗯,我之后肯定不会了。”
师尊一定是因为担心她才这么凶巴巴的!
保证完后,她又献宝似的从储物袋里翻出蛟龙甲和那封还没被拆开的信,“对了师尊,这个是给您的拜师礼。”
宁初羽有想过该用什么理由把蛟龙甲送给濯尘,总不能直接说“你用得上”吧,那不就暴露了她知道濯尘属于“昼鲤”的那些过往吗?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拜师礼”比较合适,她确实没有正儿八经送给过濯尘什么东西。
濯尘愣了一瞬,平安符上有她的一缕神识,所以初代金乌的遗言以及这蛟龙甲的事情,她都亲耳听到了,只是没想到……宁初羽竟会选择将这至宝如此轻易地送出。
“你可知,这蛟龙甲炼化后,可抵化神期修士全力一击?”
而且,是化神大圆满的境界才可击碎,堪称保命神器,宁初羽不会傻到这个程度吧?
濯尘问了出来,却得到了更为轻飘飘的回答。
“我知道啊。”
宁初羽一脸理所当然,“就是因为知道才要给师尊的呀,我一个无名小卒,哪来的化神期修士要杀我?”
“反而是师尊需要接触同境界的修士,万一有人不讲武德偷袭呢?有了这蛟龙甲,如果遇到危险,也能多些胜算。”
带着笑意说完,宁初羽起身来到濯尘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捧起,“师尊在上,请接受徒儿的拜师礼。”
好一会儿,濯尘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知道宁初羽是天真还是蠢,还是单纯的……尊师重道。
不该这样的,不该对她这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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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她只是因为神契才饶过了宁初羽一命。
“这信,是什么?”
濯尘无措地换了一个话题,见宁初羽低头看去。
“哦,这个是蛟龙甲下面压着的,我看一下,说的是……”
信里面仍然是只有宁初羽看得懂的“鸟语”,她缓慢念出。
“多谢修士相助,了却吾最后的心愿。”
“其实吾并非坐化,而是在仙魔大战之中伤及筋脉,药石无医,这里,便是吾自行选择的墓地。”
“当初吾遨游天地,唯有深海无法踏足,偶然听闻炼器宗售卖避水丹,便欣然前往,还由此结识了皎皎。”
“她是吾最好的朋友,但飞鸟与蛟龙无法时常相见,我们缔结了神契,这样就能随时感应到对方的位置。”
“不过金丹碎裂后,神契也被斩断,在生命的最后,吾寻了这片水域作为栖息之地,想必皎皎也会根据残存的感应之术寻找过来,所以吾散尽灵力布下结界,结丹期以上修士均不可进入,皎皎无意伤人,但吾也不愿她为人所伤。”
“再见了皎皎,吾要先走一步了,下辈子,让我们在陆地相遇,可以吗?”
念到最后,宁初羽已经有些哽咽了,她本就是一个很感性的人,看《忠犬八公》都能哭完一包餐巾纸,更何况是亲眼所见。
濯尘的重点却放在了,“金丹破碎,神契斩断”?
那若是还未结成金丹呢?
濯尘的视线下移,来到了宁初羽的丹田处,惊讶地发现,那里居然正在发出淡淡的微光,隐约构成了金丹的雏形。
“你入道了?”
濯尘抬指落在宁初羽眉心,以灵力探查后得出了结论,“以情入道,以感悟化境,你步入筑基大圆满了。”
宁初羽视野都是模糊的,鼻音很重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濯尘轻声叹息,“本尊是在心如死灰时以绝情入道,而你恰恰相反,你对这世间万物都存在感情,你是以有情入道,今后世间的一切,于你而言都会变得更为有趣。”
听得迷迷糊糊的,宁初羽点点头,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拍了拍脑袋,不对,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把胡思乱想赶出去,宁初羽又眼神亮晶晶地将蛟龙甲献上,“还请师尊收下。”
濯尘看着那能抵化神圆满全力一击的宝物,脑海中两道嗓音仿佛激战起来。
一道语气急切地说:‘有了这个不就能早些报仇了吗?你就愿意看见灭门仇人逍遥法外?而且若是她将蛟龙甲炼化,你哪怕忍受焚骨噬心之痛也无法再伤她分毫,还怎么破神契?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受制于人,心甘情愿沦为炉鼎吗?’
另一道却守着清正说:‘这是这孩子的真心,算计至此,未免太过卑劣?’
宁初羽看着沉默不语的濯尘,干脆起身将蛟龙甲塞入她怀中,无赖地说:“好啦就这样,不止是我,师尊在外面也一定要注意安全,别以为自己境界高就不当一回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是小心为上。”
濯尘抬眸看向宁初羽笑得好看的眉眼,心弦猛地一动,似冰川一寸寸绽开裂痕,给予暖阳通过的空间。
11. 小猫
……
宁初羽本以为,按照濯尘的性格,秘境关闭之后,她们就会立刻返回穹顶峰。
但濯尘的表现明显是不急,既然如此,她也就更没有什么必要心急了,还有闲心思与屋子的女主人学些阵线功夫。
因为平安符在秘境之中被灵力震成了一块破布,看着丑兮兮的,但宁初羽舍不得丢,就想着能不能补救一下,还好女主人独自抚养女儿,很是擅长女红。
残存的红色碎布被裁减成鲤鱼的形状缝制在新的白蓝色布匹上,女主人笑着问她:“还要不要添一些别的?”
宁初羽看着新平安符上天空与海洋的元素,思索了一会儿后忽然提议,“可以再加一只飞鸟吗?”
“当然可以。”
女主人温柔浅笑,很快就绣了一只金色的小鸟,展示道:“看看,怎么样?”
鸟雀与鲤鱼隔海相望,宁初羽看了一会儿,很是满意地笑了,眉目清亮,“非常好看,多谢姐姐!”
随后,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那个,这些工具和剩下的布匹我能带走吗?我想……”给师尊也缝一个。
不等宁初羽微红着脸说完,女主人就很是善解人意地整理好了物品,递过去时温声说:“记得小心些手,你们是修士,需要拿剑,手很重要的。”
“好!”
宁初羽抱着工具盒开开心心地回屋,女主人看了会儿她的背影,眼中笑意弥漫。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若她的女儿也能如此天真烂漫地长大,那该有多好。
……
宁初羽回去后干脆用灵力充当了火烛,并不担心被濯尘发现。
这几天,濯尘一直在外办事,走之前倒是和她说了一声,目的地是不远处的天玄宗。
天玄宗据说是专门修习符箓之术的宗门,因为灵力微弱,总体实力低于其他宗门,但是符箓作用巨大,且炼制方法绝不外传,也算补全了一些短板。
那时的濯尘面色很是冷淡,说:“多年前我于天玄宗有恩,既然你与那女童做了约定,我便送她去修习符箓篆刻之道,能学得多少,就要看她自己了。”
宁初羽没想到那段极为幼稚的对话居然被濯尘听到了,当即脸色爆红,说着要去问问女孩和她妈妈的意见就赶紧跑了。
濯尘则是垂下眸子,并没有与性子单纯的宁初羽讲剩下的原因。
秘境之行,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宁初羽落入海中又安然无恙上来,如此招摇,必然会引起注意,所以她们住过的地方,这对母女,并不安全。
再加上这里是后世逐渐形成的偏远村落,她的封灵结界并没有涉及,如今没有危险发生只是因为人多眼杂,秘境消息传播甚广,难免会有有心之人再度来此查探,所以濯尘才需要等到所有修士都离开再走。
这样就可以布下封灵结界了,再让临近的天玄宗代为管理,也可保此处村落平安。
自然不知濯尘心底的考量,宁初羽确实是去询问母女的意见了,女孩自然兴奋,母亲也全然表示赞同,只是看向女儿的眼神有些不舍。
当晚,濯尘带上女孩御剑而去,因为女孩年幼,又是普通凡人,她的速度不能太快,夜晚还得歇息,便说需要五日往返,等一切稳妥之后再将她的母亲也带过去。
宁初羽算了算日子,已经是第四天晚上了,看来得在明日濯尘回来前赶紧把平安符绣出来。
打定主意后,宁初羽燃起灵力,把火势调大了一些,埋头研究起这些针线和布匹来。
其实并不算很难,她琢磨了一会儿就可以上手了,就是锋线有些歪歪扭扭,看起来不是很美观。
不行,给师尊的东西一定要精益求精。
挺大一张布,每次快做好了愣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失误或小瑕疵被否决,最后没剩下多少,宁初羽一时心急,直接给自己食指指腹刺了好深一个口子。
“嘶——”
差点就要飙国粹了,宁初羽皱起眉,努力回想疗伤法诀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学过。
那好像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本来打算含住指尖止血,这时,窗台却跳进来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咪,步伐迈得不大,脚尖着地,瞧着很是矜贵骄傲的模样。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宁初羽又一次开心起身,膝盖却因为动作太快撞到了桌角。
嗷,真是好痛。
“喵。”
小猫嫌弃地看了一眼她这傻样,姿态轻盈地就跳到了桌子上,似是好奇地打量着那一堆“废品”。
这就是被猫咪主动宠幸的感觉吗?
宁初羽坐回去,试探性地伸出另一只没有出血的手给小猫闻,放软嗓音说:“看,我不是坏人哦,可以摸一摸你吗?”
小猫嗅了嗅,拿鼻尖轻轻地蹭过,鼻头的触感冰冰凉凉的,居然还有两分熟悉。
宁初羽笑了起来,熟稔地从小猫头顶摸到后背,rua了几下后发出感慨:“真是萌物啊。”
小猫舒服地发出了呼噜呼噜的鼻音,但居然躲了躲她的手,翘着尾巴来到宁初羽另一边,歪着脑袋注视那渗出血珠的伤口。
这会儿终于想起来还没止血,宁初羽还没动作,就见小猫低下身子,带着倒刺的舌头一下下舔在指腹。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有点怪怪的,但是好像也并不讨厌。
不过,小动物怎么都这么喜欢她的血?
之前那只狐狸也是,难不成,魅魔竟是她自己?
宁初羽打了个寒颤,引得小猫关切看来,黑瞳圆溜溜的,看着格外漂亮。
还好,这只不是妖,不会吸着吸着就突然要吃了她。
放心地笑了,宁初羽干脆大着胆子抱起小猫,鼻尖相抵,她不顾两只抵触的爪子,亲昵地蹭了蹭,“哇塞,小猫咪这种生物就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非常可爱啊!”
“呜——”
小猫从嗓子里发出了哀鸣,爪子推拒着宁初羽的脸颊,锋利的尾端不小心划出一道血痕,看见时,瞳孔都很是明显地缩了缩。
宁初羽倒是不怎么在意,还主动把脸伸到了小猫面前,“要不要舔一舔?不是很喜欢我的血吗?”
像是在经历什么天人交战,小猫停下了所有动作,随后才闭上眼,仰起脑袋伸出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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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地舔舐着。
这一次,并没有太多倒刺的感觉。
额心似有感应,宁初羽垂眸看去,居然发现小猫的眉心处有着M字样的毛色差,中间的部分同样闪烁起微弱的金色光晕。
什么情况?
小猫也如同突然触发防沉迷机制,抬眼与她对视时,看双腿的走向已经是打算逃跑了。
宁初羽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按在了小猫的眉心,顺便因为柔软的手感,还揉了揉。
“喵呜……”
是很轻的、仿佛从嗓子眼发出的呜咽,小猫骤然失去了全部力气靠在她肩头,眼眶湿润,尾巴都在微微发颤。
宁初羽更是惊讶,“你发.情了?现在也不是春天吧?”
闻言,小猫嗷呜一声咬在她的颈侧,尖牙却并没有刺入,只是在肌肤处厮磨,像是警告,但更像是某种默许与催促。
宁初羽并没有发现,还在自顾自地感慨,“不过现在这个世界也没办法绝育,好可怜,对了,你是妹妹还是弟弟呀?”
之前有看过科普,流浪的小母猫如果不进行绝育的话,每年都要因为发情和怀孕遭受痛苦,也会导致更多流浪猫出生。
所以有经济收入后,宁初羽加入了绝育放生组织,试图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但是此话一出,小猫扒紧了她的肩膀绝不让宁初羽低头看,还发出了“呜呜”的很是委屈的闷哼声,听着怪可爱的。
“好吧,这么萌,一定是女孩子。”
宁初羽也不执着于看小猫的性别了,熟练地拍了拍小猫高高翘起的屁股,“算你幸运遇到了我吧,我手法很好的。”
在原来的世界,她有养一只金渐层,从一开始的什么都不懂,到现在已经可以很轻松地让小猫躺下露出肚皮,真是吃了不少苦头,所以被抓破脸都算不上什么了。
可是,不知道是因为羞耻,还是对这句话比较敏感,原本还舒舒服服趴在她身上的小猫突然怒目圆睁,盯着她的模样凶巴巴的,看起来就更眼熟了。
“怎、怎么了?”
宁初羽懵懵地与小猫对视,小猫冲她哈气,抬爪抓了她一下就叼起一只完成度最高的平安符跑了。
宁初羽:?
不是,怎么还带偷东西的?
宁初羽在原地愣了足足有一秒,然后才反应过来去追,却只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再不见小猫的踪迹。
“不是,小偷啊?”
她懊恼地感慨着,却不知道有一道身影在小屋另一面背靠着屋子喘息,胸口起伏,面颊潮红,眼底更是湿漉漉一片,看着像是……情.动至极的模样。
雪色的羽衣在月光下镀着一层皎白光晕,她抬手捂住双眼,是自欺欺人的表现。
该忍住的,都怪那血液实在是太香了,也怪宁初羽摸得她实在是太舒服了。
可是,宁初羽的手法为什么会这么娴熟?
在听到那句话时,又为什么会这么不高兴?
濯尘闭上了双眸,眼睑处划下一道泪痕,她搞不懂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多了。
而且全都,和宁初羽息息相关。
12. 白泽
……
第五日的时候,濯尘才回来。
那是一个清晨,她回来后先将进入天玄宗的身份牌交与了女主人,这才走进小屋。
宁初羽尚且睡着,抱着属于她的那床被子睡得正香,鼻尖拱在上面,脸颊被挤压得鼓起,看起来天真无邪又毫不设防。
濯尘叹了口气,忍不住想一个修士怎么能睡这么熟?
若她是歹人,宁初羽现在岂不是已经没命了?
昨夜,她在屋外凝了结界打坐一晚,因为不想被发现回来得这么早,害怕宁初羽将她与那只小猫联系起来。
至于为什么这么快赶回来,她也不知道原因。
思绪再度变得繁杂,濯尘闭了闭眼,睁开后恢复了毫无波澜的模样,这才用灵力化为两滴冰水,正好落在宁初羽的眼皮上。
“嗯?”
像是滴了两滴眼药水,宁初羽难得被这样略显柔和的方式唤醒,看着濯尘的方向迷迷糊糊道:“师尊你回来了?”
“嗯。”
濯尘淡声应允,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沓符箓放在桌子上,“看看。”
宁初羽更懵了,穿上鞋袜走过去,问:“这是什么?”
“谢礼,在秘境里,你不顾生命危险救了一名女修,对吧?”
濯尘抬眸看来的眼神藏着些难言的玩味,“你可知她的身份?”
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想起那道效果不错的加速符,宁初羽恍然大悟,“她不会也是天玄宗的人吧?”
“不止。”
濯尘的指尖在桌面轻点,“她可是天玄宗宗主的女儿,此次是偷跑出来的,若非有你,她就要殒命秘境了。”
若没有修习到可以用于攻击的高级符箓,其实符修并不擅长实战,所以这次秘境,天玄宗根本就没有派弟子前往,那女子是自己耐不住好奇偷偷来的,这才负伤了也无人搭救。
宁初羽点了点头,并没有发现濯尘平静语气里的不对劲,“那有这份恩情在,天玄宗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女的吧?”
“你只是这么想?”
濯尘微敛的眉心舒展了一些,“那女子见你生得好看,如今说非你不嫁呢。”
“嗯?”
宁初羽诧异地瞪大了双眼,“什么?”
“她们如今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约莫今日晚间可以到,怎么样,要留下来去天玄宗当少宗主吗?”
明明一整句话都没什么抑扬顿挫,但怎么听上去就是阴阳怪气的?
宁初羽奇怪地看了一眼似乎姿态闲适的濯尘,委屈巴巴道:“师尊难道不要我了吗?”
濯尘停下了指尖敲击的动作,改为蜷起,她没有想过,会得到这样一个如此直白的询问。
就好像她的所有弯弯绕绕都被避开,宁初羽根本听不懂,作为被抢夺的那个,此刻却反过来问她的想法。
濯尘是很矛盾的,一方面,她会希望宁初羽离开,因为金乌血液的诱惑实在是无法抵挡,她不知道如果再发生一次出格的事情,她该如何自处。
而且,宁初羽在她身边很危险不是吗?
时刻铭记在心的“金丹碎,神契断”便是最好的例子,不过是如今宁初羽尚未结成金丹罢了。
可是这是理性的想法,从最真实的层面来看,至少说出那句试探的话语时,濯尘是不愿宁初羽就此离开的。
至于原因,她不愿细究,亦不能细究。
沉默的时间里,宁初羽已经来到了濯尘的身前,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一截衣摆,小动物撒娇似的轻轻抓紧,“师尊,我不想去,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还在生长期,濯尘发现如今居然需要仰眸看宁初羽了,对方的眼神总是明净清亮的,像最为清澈的湖泊,能够清晰倒映出眼前的身影。
濯尘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很是陌生的自己。
原来,她在面对宁初羽时,神情都会不自觉变得柔和吗?
“嗯,我知道了。”
濯尘抽出衣袖,召出一张传音符用灵力书写着“她不愿”,轻念一声“去”后,符箓便燃成灰烬,于半空散落。
做完这一切,濯尘故作才发现地看向宁初羽腰间,“新的平安符?”
宁初羽也看了一眼,笑得不好意思,“嗯,之前师尊送我的不是毁了吗,所以我找姐姐学着补了一下。”
“嗯。”
濯尘点了点头,并未言语,像是明知故问地在等待什么。
宁初羽的小动作也逐渐多了起来,抿抿唇又深呼吸后,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了昨晚熬夜赶工出来的完成度百分之一百二的平安符,紧张地递上前去,“师尊,我、我给你也做了一个。”
只是一个吗?
濯尘眼尾染上浅淡的笑,显然是想到了昨天那一桌子的试验品,接过后仔细看了看,确实比她昨晚顺走的那个精致许多。
“不错,挺好看的。”
说着,她将平安符系于玉白云纹腰带,又凝出一个光点覆盖在宁初羽的指尖,唤出本命剑道:“上来。”
指尖上被刺破的痕迹迅速愈合,宁初羽懵了一下,收好符箓后站上去笑着问:“我们现在就走吗?”
“嗯,炼器宗近日会在山脚下开铸剑大会,你既已入道,就该去挑选一把合适的剑了。”
“那天玄宗的人怎么办?”
“怎么,改主意了?”
“当然不是!”
“天玄宗自会来接她们母女团聚,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
来到高处后,濯尘面不改色地用灵力化为冰刃刺破手掌,以血为契默念着上古符文,随后一层冷白的结界逐渐覆盖了渺小的村落,最后变得透明。
宁初羽看得入迷,内心思索着或许这就是封灵结界吧?
但是……
为什么师尊的血,这么香啊?还是那股熟悉的雪莲花的气息?
宁初羽赶忙屏气,脸都憋红了一些。
濯尘自然感受到了身后一瞬间变得紊乱的呼吸,并不知道原因,她一边疗伤一边问:“怎么了?”
喉咙微动,宁初羽哪里敢说自己是馋师尊的血了,赶紧找理由道:“就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术法,有些惊讶。”
说谎。
按照宁初羽的性子,若是真的惊讶,早就该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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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致冲冲地问东问西了,像一只不停叽叽喳喳的小鸟。
濯尘没有再说话,加快了御剑的速度,宁初羽也乖乖闭嘴,好奇地看着下面的世界。
路过一处繁华的城镇时,宁初羽拉了一下濯尘的衣角,小声问:“师尊,我们可以在这里停一下吗?”
濯尘迅速调转了方向,向着城镇的入口飞去,这才道:“做什么?”
“想去买些东西。”
“行。”
两人于入口处落地,濯尘向守卫出示了寒剑宗的命牌后,守卫顿时恭敬行礼,“拜见濯尘仙尊!”
宁初羽对于濯尘在人间的“人气”也不算很讶异,进去后就四处看着,想要找一家首饰铺,倒不是她想穿金戴银,而是……
“道友,我观你眉间郁气堆积,怕是要有血光之灾呀。”
哪来的神棍?
思绪被打断,宁初羽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女人,一身白衣倒是仙风道骨,容貌也极为清隽明秀,但是骗人怎么也不找个看起来非富即贵的?
她虽然站在气质出众的濯尘身边,但其实身无分文啊。
“让开。”
濯尘开口了,嗓音比起初见时还要冷上许多。
女人叹了口气,凝眉认真扫过濯尘的眉眼,随后瞳孔忍不住缩了缩,“道友看着年轻,竟已活了数千年?难怪我一眼看不透。”
此话一出,濯尘拉上宁初羽的衣袖就要绕道离开,女人赶忙拦了拦,“还没自我介绍,在下白尽雪,乃是白泽后人,通晓世间万物,若我没看错的话,这位小姑娘身上流淌着的,是金乌血脉吧?”
宁初羽停下了步伐,茫然地同濯尘对视,眼神的意思是:‘她怎么好像不是神棍啊?’
濯尘上前一步将宁初羽护在了身后,视线冰冷地落在白尽雪身上,“道友这是何意?”
“我只是与这位小姑娘有缘,特意来提点一二而已。”
白尽雪看着自濯尘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的宁初羽,目光柔和了许多,“小姑娘,你命宫为火,为人单纯赤诚,但要小心过犹不及,容易被信任的人所伤,你的血光之灾便是来源于此。”
宁初羽听得一知半解,又示意了一下身旁的濯尘,“那姐姐你可以帮我师尊也看一看吗?”
濯尘的脸色有些白,“容易被信任的人所伤”,指的是她吗?
白尽雪移目观察着濯尘,笑意收敛了一些,“这位道友,命宫由水迁移为冰,看来是年幼生变故,性情也随之改变,行事谨慎、敏感多思,但是同样,多思可以,不必多疑,近期注意不要行差踏错,悔恨一生。”
说完,她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飘渺的,“小心无情反被多情恼。”
宁初羽仍然没有听明白,抬眸想问问濯尘,却见她眉心紧蹙,眼瞳微颤,看着竟有些无措。
“师尊,怎么了?”
试探性地握住濯尘的手腕,宁初羽面露关切,“不用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或许,是那句“年幼生变故”让濯尘想到了过往吗?
濯尘侧目对上宁初羽的眼神,唇瓣轻启,纠结再三,最后还是低声道:“无事。”
13. 铸剑
……
宁初羽还是觉得白尽雪是信口胡诌的。
毕竟按照那本猎奇同人文,濯尘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三百年岁月,哪来的什么“数千年”?
所以“血光之灾”之类的应该也是假的吧?
这个插曲过后,宁初羽在街市最繁华的地方找到了一家首饰铺,拉着濯尘的衣袖便往里面走。
濯尘还在想刚刚白尽雪的话语,只是沉默地跟在宁初羽身后。
掌柜见了她们,立马扬起笑迎上来,“两位仙子,是想看些什么饰品呢?”
宁初羽思索了一会儿,礼貌笑道:“耳饰吧。”
“好好好,您跟我来,这些都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
掌柜引着宁初羽来到了柜台另一边,一整面墙的金饰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宁初羽正看着,掌柜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问:“仙子,您没有耳洞呀?”
“嗯,是送人的。”
宁初羽点了点头,指着最上面那一串像是羽类翅膀模样的耳坠道:“可以把那个拿下来让我看看吗?”
掌柜立马开启了“您真是太有眼光了”等一系列的捧哏模式。
宁初羽听得无奈,拉了一下濯尘的衣角,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师尊,你可以给我买这个吗?”
濯尘这才回神,从储物袋角落拿出一锭金子后问:“你不是没有耳洞吗?”
宁初羽捏了一下自己完好无损的耳垂,笑道:“不是给我自己的啦。”
视线不自觉地停留在那白皙小巧的耳垂上,濯尘移开目光,跟着掌柜去柜台付款,内心却忍不住想,她该和宁初羽说自己平时不爱戴饰品吗?
上次戴耳饰或许还是刚及笄的时候,母后爱给她打扮,总说“我们家小鲤真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姑娘”,所以母后离开后,以防触景生情,濯尘向来装饰素净。
但是……
濯尘无意识地轻捏自己的耳垂,耳洞还在,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长实。
罢了,总归是宁初羽的心意,还是不要让她失望了。
宁初羽把包装好的耳饰放进了储物袋中,嗓音甜甜地道谢:“谢谢师尊,师尊真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
濯尘被烫到似的赶忙收回手,清了清嗓子道:“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说着,她又递来一锭金子,“是为师疏忽了,今后想买什么,自己付钱就可以了。”
“不用了师尊,我想买的已经在这了。”
宁初羽连连摆手,哪里好意思收濯尘的钱。
其实她的物欲本来就不高,想买这个耳饰也是事出有因,再说平日在穹顶峰根本不缺吃穿用度,拿这么大一块金子也没用。
“拿着吧,以后总用得上。”
濯尘将金子放在了宁初羽的手心,接触到不同于自己肌肤的温度,她不适应地蜷了蜷指尖,掩饰一般转身走出去,“既然没什么要买的,那就继续赶路吧。”
“好,多谢师尊。”
拒绝不掉,宁初羽只好把这锭金子也塞进储物袋,跑了两步跟上去后好奇问:“师尊,你一个修士,怎么会有人间的货币呀?”
“若是人间有难,通常会寻求修士帮助,这些都是报酬。”
解释完,濯尘又将一个钱袋子递给宁初羽,“灵石,收着,铸剑大会上需要用。”
经过刚刚的事情,濯尘思索了一下,想着宁初羽如今双十都未满,还是身上带些钱比较好,不然可能会伤及年轻人的自尊心?
毕竟找旁人要和自己有,肯定是两种感觉。
宁初羽并不知道自己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就让濯尘想了这么多,接过来后刚想说“谢谢师尊”,就见濯尘抬手制止,“你我师徒,不必言谢。”
“好。”
宁初羽弯起眉眼,越发觉得濯尘只是面冷心热、不善言辞,明明就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嘛。
买完想要的东西后,她们再度向炼器宗山下赶去。
……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里却仍然挤满了修士,宁初羽看着堪比秘境试炼的盛况,小声嘀咕:“怎么修士也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赶?”
濯尘无奈地淡笑,道:“修士也是人,而且炼器宗的铸剑术声名远扬,如今急忙召开,或许也是想弥补一些秘境之行的折损吧。”
“也是。”
宁初羽理解地点点头,作为秘境的唯一受益人,她好像没什么资格去吐槽别人。
“去看看吧。”
濯尘示意了一下排成两列的摊位,“若是挑不中,不必强求,明日再来也行。”
“好。”
宁初羽一边说着“不好意思借过”,一边简单地浏览了一下修士较多的地方,摆出来以供参考的剑看起来确实坚硬无比,样式也不错,就是并没有很合眼缘的。
还有现场进行捶打的,烟熏火燎,呛得人泪花直冒。
见状,濯尘离宁初羽近了一些,用结界包裹住二人,淡声问:“这样会好一些吗?”
冰冰凉凉的气息代替了灼热,宁初羽好受了许多,笑道:“嗯!”
她本来还是想说“多谢师尊”的,但想到濯尘的嘱托,还是咽了回去。
对于少女上扬的语气很是受用,濯尘抿了抿唇角,看向远处略显空旷的摊位,“那边要看看吗?”
“也看看吧。”
宁初羽是觉得“好酒也怕巷子深”的,所以尽管没什么人光顾,但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
不过走过去后,宁初羽算是明白为什么没有修士过来了。
摊主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姑娘,眉眼弯弯、笑容灿烂,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但是一把剑都没有展示出来,火炉也是熄着的,看起来不像是来做生意的,像是来凑数的。
“算了,我们明天……”再来吧。
宁初羽刚打算拉上濯尘离开,那姑娘便唤道:“道友请留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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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初羽不解地回头,姑娘兴致冲冲地推销起来,“道友可是火系单灵根?我这有一把宝剑,最契合火系术法了。”
濯尘面不改色,替宁初羽问:“剑呢?”
姑娘指了指熄灭的炉子,道:“在这里面呢,不过我那点火的同伴贪玩,现在怕是去看热闹去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姑娘扬起一个笑,“对了,我叫风憬,憧憬的憬,你呢?”
宁初羽还是很好奇风憬所说的“宝剑”,便点点头道:“宁初羽,初见的初,羽毛的羽。”
对上风憬的目光,濯尘仍然言简意赅,“濯尘。”
“原来是濯尘仙尊。”
风憬看起来有些惊讶,打开炉子后问宁初羽:“可否借点灵火?”
“当然可以。”
宁初羽以灵力凝结成火球,驱使着进入炉中,风憬也召出一阵风,一边扇一边自吹自擂,“铸剑的火候也是很重要的,只有我这样的风系单灵根可以掌握得这么完美。”
宁初羽挺佩服她的,哪怕没有回应都能自顾自说下去。
好一会儿,风憬施法抬掌,道:“开。”
火炉被一阵厉风从中劈开,沐浴火海中的剑逐渐显露,剑身是金黄色的,泛着淡淡的流光,如火舌浮动,只一眼,便知威力不凡。
宁初羽愣在了原地,如同与这把剑产生了感应,心跳的声音都剧烈起来。
怎么回事?
风憬以风力驱使着那把剑来到宁初羽身前,笑容自信,透出十足的把握,“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在宁初羽愣神的期间,濯尘垂眸观察着剑锋处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符文,眉心微微敛起。
这文字,似乎与那初代金乌留下的信件是同一派系的?
濯尘提醒似的轻轻碰了一下宁初羽,她这才反应过来,试探着握住了那把剑,感受着身体里奇异的沸腾。
好像,血液都兴奋起来了?
宁初羽于空地挥出一道凛冽的剑气,火势汹涌,只是在半空中就被水汽熄灭,耳边传来无奈的温和嗓音,“道友这是想放火烧山吗?”
寻着声源回首看去,是白尽雪,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眼熟的面孔,此刻正歪头笑着看来,语气玩味,一字一顿,“楚宁,我们又见面了。”
颜昭看了一眼宁初羽手中的剑,又看向眨眨眼仿佛在邀功的风憬,上前一步摊开手掌,“我要的东西呢?”
众人都对这句话有些懵,但宁初羽知道意思,忙从储物袋里拿出那只耳环,道:“给,我没有能赔给你的羽毛,所以擅自用了你留下来的那根,以及我的名字不是楚宁,很抱歉骗了你,我叫宁初羽。”
来的路上,宁初羽已经用精巧的火力将那支漂亮的尾羽融于金饰之中,不过因为只有一根羽毛,她就只准备了单边的耳坠。
但是她并没有发现,将单只耳环递出去时,一旁默不作声的濯尘倏然抬眸,眼底的情绪不甚明朗,似阴云密布。
14. 耳坠
原来特意去一趟城镇挑选耳坠,是为了……眼前这位姑娘吗?
濯尘将视线转向颜昭,是明眸善睐、巧笑倩兮的少女相貌,看着年岁不大,不过结丹中期的修为。
她们是如何相识的?
这姑娘唤宁初羽“楚宁”,所以是秘境里距离宁初羽很近的那一道嗓音吗?
她竟没有死在秘境之中?
倒不是恶毒的诅咒,只是那嗓音消逝之际,濯尘听得分明,也并未把她的存在当一回事。
这一刻,濯尘只庆幸,还好没将那些所思所想说出口,不然对上宁初羽疑惑的神情,怕是会更难堪吧。
可是如今的情绪,似乎并不全是难堪。
在濯尘思绪翻涌的时间里,颜昭已经接过了那单只耳坠,仔细地打量过后勉强点了点头,“还可以,不算丑。”
但是话语显然和动作不匹配,她越发靠近宁初羽,借着眼瞳的倒影很快就把耳坠戴在了右耳上,笑着问:“怎么样,好看吗?”
宁初羽僵直了后背,颜昭拉开距离后才放松下来,故意说:“还可以,不算丑。”
“喂!”
显然是很爱美的性子,颜昭气呼呼地瞪宁初羽,被白尽雪拉了一下,“好了,说正事呢。”
“怎么就不是正事了,没有我,她说不定就死在秘境里面了呢,而且肯定拿不到蛟龙甲。”
颜昭抱着双臂,娇声娇气地“细数”自己的功劳。
白尽雪无奈地看了一眼耸肩表示自己也没什么办法的风憬,抬手施下一道噤声术,道:“昭昭,出门在外,须得谨言慎行。”
“唔!”
颜昭别过脑袋,看侧脸,简直快要气成河豚了。
宁初羽有些不忍,不管怎么样,颜昭在秘境中帮了她,这是事实。
“那个,前辈是有什么正事要和我说吗?”
试探着开口,宁初羽看向白尽雪,对方却摇了摇头,“不是你,是你身边这位道友。”
濯尘面色冷凝,嗓音更是清冽,“我也有血光之灾吗?”
白尽雪被濯尘的阴阳怪气梗了一下,斟酌着言语说:“倒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三年后人间会出现一场浩劫,而道友你,是解开的关键。”
“我没有兴趣当救世主。”
如今修为被神契束缚,报仇遥遥无期,濯尘并没有心思主动去管凡俗间的事情。
对于这个回答一点也不意外,白尽雪掐指推算,沉声道:“那若是这场浩劫,因你而起呢?”
“什么意思?”
濯尘蹙眉同她对视,“本尊行事向来稳妥,奖惩有度,并未树敌。”
白尽雪不置可否地点头,点破道:“那道友可知,若没有这一身天生仙脉,及笄时,你的命簿就该翻篇了。”
说着,不管濯尘骤然变得黯淡的瞳孔,白尽雪转而看向宁初羽,“同样,小姑娘你也应该死在半年前,但是因为你的善良和金乌的血脉,你活了下来。”
宁初羽有些懵,因为白尽雪说的是对的。
若是当时她没有引狐狸进屋避雨,对方也不会一时不忍,给她争取了逃跑的空间。
所以,这就是蝴蝶效应吗?
不过,宁初羽的重点却放在了“及笄时”,原来失去全族亲人时,濯尘才十五岁吗?
那个时候的她,又该有多绝望呢?
“说重点。”
濯尘低低的嗓音于沉默中响起,“浩劫何时发生,何人所为,死伤多少,我该如何解决?”
“三年后,具体不知,始作俑者便是你猜测的那位,伤亡程度看干预的时间,解决办法,道友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白尽雪语速缓慢,条理清晰,濯尘却敛紧了眉,声线剔透,透出一种令人如坠冰窟的冰冷与阴狠,“若我提前杀了他呢?”
“你做不到不是吗?”
意有所指地看向濯尘腰间的储物袋,白尽雪平静道:“即便有蛟龙甲,现在的你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杀不了你,此举意在破你道心。”
白尽雪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城镇,低境界修士或许看不出来,但是在她眼中,透明光晕的结界很是明显,是庇护,但同样也是把柄。
“濯尘仙尊心善,自己经历过,就想用自己的能力保护同样弱小无助的凡人,可是如果有人借题发挥,向你施压,你又该如何呢?”
几句话的功夫,言辞犀利,竟是用上了水系的高阶功法——“问心术”。
濯尘并未抵御,笃定道:“如果是我的问题,我自会改正,但如果不是,纵使千夫所指,我也会坚持到底。”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白尽雪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抬手解开了颜昭身上的噤声术。
颜昭开口第一句就是,“你把蛟龙甲送给她了?”
语气听上去还颇有些义愤填膺。
刚刚那段对话,宁初羽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有一点大概是听明白了,三年后人间的那场浩劫,需要濯尘才能解决。
这么想着,宁初羽就更是理直气壮了,“对呀,师尊心怀天下,肩负苍生,遇到的危险肯定比我多,蛟龙甲在我身上岂不是浪费?”
“你!”
颜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好几次想说“那如果你最大的危险来源就是你亲爱的师尊呢”,但是白尽雪在一旁警告似的看来,她只能憋了回去,没好气地说:“你真是全天下最笨的鸟。”
闻言,风憬好笑地打趣,“这不是平时你骂我的话吗?”
“你们俩并列!”
颜昭哼了一声,知道风憬是有心调节气氛,便也指了指宁初羽手中的剑,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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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算你记性不错,不然这把剑,我可是要狠狠宰你一笔的。”
虽然如今也算得上“物归原主”,但是毕竟原主不知道嘛,换她平时的性子,自然要宁初羽付出些代价。
不过,耳边的坠子很有存在感,样式也极为精致漂亮,颜昭抿着唇角,不想过多暴露出自己的欣喜。
宁初羽也终于想起了正被自己握着的剑,不好意思道:“风憬姑娘,这把剑多少灵石?我买了。”
风憬摆了摆手,眼神里是宁初羽看不懂的亲近,“不必了,这把剑与你有缘,送你便是。”
“这怎么行?”
宁初羽解开腰间的钱袋子就要递给风憬,两人即将上演“过年收红包”这场大戏,颜昭干脆利落地接了过来,从中拿出三颗成色不错的灵石,随后把钱袋子扔了回去,“好了,成交。”
看那嫌弃的模样,像是在说“两个呆子争什么呢”。
风憬也反应过来,笑着说:“对,成交。”
宁初羽有些哭笑不得,还未开口,又见颜昭走过来,手心很是自然地摊开,“耳坠一般都是成对卖的吧,另一只呢?”
从储物袋里把另一只因为没有尾羽而显得灰扑扑的耳坠放在颜昭手里,宁初羽打算说“如果你想要的话这个也送你了”,结果耳垂处突然一痛,她下意识抬手想要捂住。
“别动。”
颜昭轻声说着,倾身上前小心翼翼为宁初羽戴上了那只耳饰,又用疗伤的术法消去了血迹,“这次是我自己的羽毛,不算赔礼,我们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见面,我怕你忘了我,这样正好。”
说完,她吹了一下宁初羽的耳垂,有些担心,“会很疼吗?”
现在才说这个,会不会太晚了?
宁初羽无奈于她的先斩后奏,但是心底也没有太多气愤,只是向后躲了躲,道:“我不会忘记欠你的赔礼的。”
“不是这个,我说的是……”
颜昭双颊染上了微红,犹豫许久,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反倒是濯尘挥手用灵力建了一道冰墙堵在两人之间,语气冷凝,如万年不化的冰川,“姑娘没有缘由便伤我徒儿,怕是不妥吧。”
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看,隐约可见蹙起的眉和紧绷的面部肌肉,眼底寒风呼啸,周身因为灵力外泄,都快变成移动的制冷机了。
师尊这么在乎她,怕她受伤的吗!
宁初羽眼神亮了一些,小幅度地晃着濯尘垂下的衣摆,“师尊,我没事的,一点也不疼,正好不用打耳洞了,今天来的路上我还看到了好多漂亮的耳饰,我们之后回去买,好不好?”
少女的嗓音甜甜的,像是在撒娇,但是更多的,是在维护颜昭,害怕她发难吧?
濯尘第一次直白地甩开了宁初羽的手,漠然道:“不去,回穹顶峰。”
15. 雪糕
说完,濯尘朝白尽雪点头示意,唤出本命剑后回首看向宁初羽,“走吗?”
宁初羽懵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地跳上去,朝剩下的三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着说:“我们在外许久,是该回去了。”
感受到剑身一重,濯尘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将腰间的钱袋子放在了摊位上后简洁留下一句“告辞”,剑影闪烁,瞬间就不见踪迹。
白尽雪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语气幽深,“她生气了。”
作为一个以绝情入道的无情道修士,这样控制不住情绪,看来,不止是宁初羽一个人的情劫呢。
风憬也感到有些新奇,坐在桌子上吐槽:“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吧?不过她为什么生气?就因为昭昭给小羽打了个耳洞?”
“不止。”
白尽雪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若不是天道不允许,我还真想亲眼看看小羽的死劫呢。”
“喂,收起你的恶趣味。”
颜昭走上前坐在了风憬的旁边,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本来坠崖而亡挺好的,现在生出这么多事端,捅碎金丹诶,那该有多疼?”
“怎么,心疼了?”
白尽雪揶揄看来,眼神落在那很是漂亮的耳坠上,“看来我们无忧无虑的昭昭,也要有烦恼了呢。”
“才没有。”
耳尖迅速变得涨红,颜昭掩饰似的拿过钱袋子看了看,见里面全是上品灵石,忍不住轻挑眉梢,“这么大方。”
“那剑本就是小羽的,这钱我们不能收。”
作为通晓世间万物的白泽后人,白尽雪挥手用灵力击落了颜昭手中的钱袋子,劝解道:“若是沾染了因果,有你好受的。”
颜昭还是笑嘻嘻地在半空中接住,满是不以为然,“非要说因果的话,我去秘境帮那笨鸟时就已经被缠上了吧?”
“你以为没有被缠上吗?”
白尽雪打了个谜语,看着只有她才能看见的、自颜昭尾指逐渐生出的红线感到了无力。
纵使一切都在推演之中,她却改表不了分毫走向。
颜昭听不懂,幼稚冲她做了个鬼脸,“你这神棍又开始了。”
“好了,既然剑都已经送到了,我们就走吧。”
风憬从桌上跳下来,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有了那把剑,小羽肯定可以在宗门大比中胜出的吧。”
颜昭哼了一声,“当然,不然也太丢我们羽族的脸了吧?可惜没有蛟龙甲,若是负伤……”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对了,青栀姐姐怎么还没来?不是说了在炼器宗山下汇合吗?”
白尽雪掐指推算了一番,无奈地扶额,“职业病犯了,你青栀姐姐又在路上当神医救人去了。”
风憬一点也不意外地耸肩,“那很正常了。”
颜昭把灵石放进储物袋,兴致冲冲地拍了一下两人的肩,“那咱们去找青栀姐姐吧。”
白尽雪叹了口气,“把我当导航使呢?”
风憬在一旁偷笑,打趣道:“那我还是座驾呢,走啦。”
说着,她化为原形,也不顾不远处修士惊讶的目光,带上白尽雪和颜昭后就展翅飞走了。
……
穹顶峰。
和那边打打闹闹的氛围不同,这里冰天雪地的,鸦雀无声。
宁初羽回来之后就见濯尘收剑去了木屋,她抬步去追,却在结界处碰了壁,鼻子都撞红了。
“嘶。”
之前刷到过小狗因为跑得太快撞到透明玻璃的视频,宁初羽命苦地想现在的自己其实也没差,只能守在木屋外,望眼欲穿地看着。
师尊是生气了吗?
可是,为什么?
就算颜昭不经过允许就给她穿了个耳洞,也不该生她的气吧?
感觉很是无辜,宁初羽翻来覆去地想自己的言行到底哪里出错了,最后得出结论,濯尘应该是在她邀请一起去买耳饰时发生情绪变化的。
那就更奇怪了,濯尘没理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动怒,所以会是想到了过往吗?
灭门之前,作为皇室的公主,金饰肯定是不缺的,但是相识之后,印象中的濯尘从不穿戴首饰,往往是一身素白羽衣,瞧着清冷出尘,称得上世人赞颂的一句“仙子”。
越思索就越是确信,宁初羽后悔自己的嘴怎么就那么快,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能怎么补救。
想着想着,脑海里就不自觉地出现了昼鲤的身影,宁初羽还记得小的时候,如果和父母发生争执,昼鲤就会偷跑出来拉上她一起去便利店,一人一支雪糕,往往吃完后,烦心事也就不翼而飞了。
长大以后,哪怕昼鲤已经当上教授了,她们一起出去吃饭,桌上也总是会有一碗绵绵冰,宁初羽还为此打趣过昼鲤小孩子口味。
这么想着,宁初羽打定了主意,转身朝山下走去。
幻化出的屏幕展示着宁初羽的一系列纠结,濯尘看在眼里,注视着那道走远的背影时忽然抬手挥散了投影。
罢了,要走就走吧。
堪堪起身的动作被按下暂停键,濯尘坐了回去,闭眸深呼吸,却还是有些恼。
宁初羽就不会回她自己的屋子吗?
她明明就撤了属于宁初羽屋子的结界,为何……要这样负气离开呢?
心绪纷乱,濯尘看着挂在自己腰间的平安符,扯下来就想一把火烧了,可是她是冰系灵根,只有逆行灵力才能生出火焰。
宁初羽,才是火系灵根。
懊恼地把平安符拍在了檀木桌上,濯尘也回忆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无缘无故地发脾气要走,宁初羽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回来之后又故意不撤去结界,任由宁初羽撞在上面,最后无视宁初羽的苦恼与等待,把人气走了也不打算追。
其实,她不该也不能对宁初羽耍脾气的,不是吗?
视线落在平安符那隔海相望的鸟雀和鲤鱼上,濯尘下意识捏紧了一些,不行,神契还未斩断,她不能放宁初羽离开。
像是终于有了合格的理由,她施法感应着穹顶峰的一切,发现宁初羽的动向后却不解地睁开了眼。
宁初羽在山脚下上蹿下跳的,做什么?
濯尘抬手凝结投影,看着怀中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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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大堆果子的宁初羽,更加疑惑了。
宁初羽一边摘果子还一边用洗涤诀清洗过后尝了尝,有时候点头说“这个还可以”,有时候被酸得五官都皱起来了。
反应过来后,濯尘已经挂上了淡笑,抿唇敛住继续观察着。
宁初羽把味道还算甜的果子单独放进了袋子里,又调转方向上山,看得濯尘一头雾水。
不过,不是要走就好。
濯尘松了口气,挥手去掉了自己屋子的结界,安静地等待着,宁初羽一定会来找她的,她有这个自信。
宁初羽先去了一趟厨房,洗出一个干净的碗后就凝眉尝试逆行经脉,可是平日里运行很是顺畅的灵力就像是被堵塞住了,每一步都走得很是艰难。
额间布满冷汗,宁初羽硬着头皮走完了一圈,果然可以在手心生成冰球了。
她虚弱地笑了,唇色都有些发白,但是还是努力将灵力细化,落在碗底时,轻盈似雪花。
到最后,宁初羽压下喉间的腥甜,把果子磨成了果酱淋在粗糙版的“绵绵冰”上,这才端着开开心心地去了木屋外。
“师尊,我给你做了甜品,你要不要尝一尝?”
她的嗓音是熟悉的上扬语调,看神情也完全看不出方才的难受。
濯尘将一切过程尽收眼底,瞳孔不由得轻颤,作为曾经逆行过灵力的人,她很清楚那种感受,是整个身子都冰火交加,如同在冰川之中接受炙烤之刑的感觉。
宁初羽为何能,如此轻易地做到这一切?
濯尘推开门走了出去,遥遥看着宁初羽,声线微沉,“这冰,是如何来的?”
见宁初羽露出犹豫的神情,濯尘又补充了一句,“不许骗我。”
额上也没有贴吐真符,其实是无所谓谎言或坦诚的,但是确实做不到对濯尘撒谎,宁初羽低下头,无形的尾巴都夹了起来,“我……用灵力化成的。”
刻意省去了过程,也包括经脉内残存的痛楚,宁初羽仰首冲濯尘笑了笑,却不敢上前,“师尊试一试吧,你应该会喜欢吃的。”
濯尘闪身来到了宁初羽的身边,伸手接过装着绵绵冰的碗后用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眼神里难得浮现了一丝迷茫,像是涉及了完全未知的领域,“为何,要这么做?”
宁初羽放心地把身体大部分重量都交给濯尘,乖顺笑道:“因为师尊不开心呀,我想让师尊开心一点。”
“可是,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不,我做错了。”
宁初羽注视着濯尘略显闪躲的目光,直白得不可思议,“师尊是生我的气,那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这是赔礼。”
在宁初羽热切的眼神下,濯尘带着她来到了木屋内坐下,随后看着竟有些郑重地尝了尝绵绵冰。
“……很好吃,谢谢。”
不是谎话。
濯尘不知道宁初羽到底是从哪里学的,每次做的吃食都很合她的心意,也逐渐能够理解那句“吃东西并不只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生活。
“生活”,便是这样吗?
似乎,还不错。
16. 丹药
……
自此三年,风平浪静。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结成金丹,宁初羽的身形还在发生改变,出落得越发高挑的同时,剔透冰层所反射的容貌也成熟了许多。
偶然看到时,宁初羽还会感慨,原来自己二十岁之后,长这个样子啊。
可惜,当初十八岁考入昼鲤的大学时,宁初羽本来精心策划了一场表白,却被一句“等你二十岁之后再说”给拦住了。
现在二十一岁了,身边的人却不再是昼鲤了。
宁初羽对着冰湖叹了口气,熟练地在一块终年不化的冰柱上补上一笔写下一个“正”字,用来记日。
“可是修为停滞,心气不顺?”
濯尘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略显生疏地安抚:“你能在这个年纪步入筑基大圆满,已是天赋极佳了。”
宁初羽勉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在想,三年过去,那场浩劫该来了。”
这也是平时并不注意时间的宁初羽难得如此认真要记录下每日变化的原因。
这段时间,每隔三月,濯尘就会去人间探查一番,确认并无异状再回来,宁初羽也提出过几次想一起去,但是都被以“太危险”为理由拦了下来。
但其实,这不是真正的理由吧?
宁初羽哪怕迟钝,也能看出濯尘是有意在阻止自己离开穹顶峰,却并不知道原因。
不过,既然师尊这么做,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所以被拒绝几次后也就没有再强求了。
濯尘垂眸看着蹲着身子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宁初羽,视线定格在仍然只是初具雏形的金丹上,眼瞳内浮现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她确实不愿让宁初羽下山,因为有情道与无情道的修炼方式截然相反。
若是宁初羽想要结丹,就必须去往人间感受七情六欲,在这人烟罕至的穹顶峰,无法给予她任何情感上的化境。
而这么做的原因,是濯尘至今也没有找到一个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她很难说服自己去一剑穿透宁初羽的金丹。
虽说金丹破碎也不至于致命,但是会修为作废,再无修道可能。
濯尘拒绝去思考这种可能性,所以故意拦截了宁初羽的修炼速度,却忽略了宁初羽的心情。
毕竟是双十年华,宁初羽性子闹腾,叽叽喳喳的,和山下的小鸟都能聊上几句,终日在这只有她的穹顶峰,叹气的频率都肉眼可见地增加了。
即便如此,宁初羽在面对她时却也总是笑着的,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满。
“西部三危山下,守清宗正在售卖灵药,我打算前去看看,要一起吗?”
语毕,濯尘透过冰湖看见了宁初羽一瞬间睁大的双眼,长开后精致了许多,不再那么稚嫩,但情绪还是一如既往地挂在脸上,很好辨认。
宁初羽站了起来,像一只陡然抽出苗的松柏,已经可以俯视濯尘了,目光却亮晶晶的,如同注视主人的小狗,“真的吗?师尊真的可以带我去吗?”
濯尘点了点头,眉目温和,“自然,千真万确。”
“耶!”
瞬间就一扫刚刚的阴霾,宁初羽眉开眼笑的,还敢催促濯尘,“那我们快走吧。”
临走之前,濯尘看了一眼冰柱上的记日,眉心微不可察地敛了敛。
三年之期将近,她的修为却一直在原地踏步,若真是那歹人在人间作乱,哪怕有蛟龙甲,她也是打不过的。
除非……杀徒证道。
宁初羽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近之人了。
左胸口再度传来窒闷的感觉,濯尘仍然不愿去思考这种结果,唤出本命剑后不再言语,带上宁初羽就向西飞去。
这三年,虽然境界没有提升,但宁初羽博览群书,学了很多别的术法,比如说,简单的结界术,她现在就可以运用自如了。
主动用结界隔绝云层之中的水汽,宁初羽笑着邀功,“怎么样师尊,我就说我已经学会了嘛。”
濯尘也没有打击她,语调柔和道:“嗯,学得挺快的。”
或许是因为赶集要赶早,这一次,濯尘用上了十足的灵力,飞行的速度几乎让宁初羽这个天赋异禀的修士都感觉有点头晕了。
“师尊,我……对不起。”
从攥着衣带到不小心握住了濯尘的腰,宁初羽紧闭着眼,想要松开手却根本不敢。
剑身忽然不稳,惹得那只手也更用力了两分,濯尘垂眸看了一眼,终是用灵力稳住,却发现居然怎么也无法让杂乱的心绪安静下来。
就连清心诀都丝毫不起作用,不过是被抱住了而已,寻常师徒之间,或许也存在这样的肢体接触吧?
濯尘试图在心底安慰自己,身子却越发僵硬,忍不住有些无奈地问:“你不是鸟吗,怎么会害怕飞呢?”
察觉到放缓的速度,宁初羽这才敢睁开眼睛,脸色白得跟魂都没了一样,委屈巴巴、弱小又无助地说:“我、我现在还是人啊。”
身后的嗓音很是孱弱,那句“松手”在唇边被碾碎了,濯尘无声叹息,没有再说些什么。
罢了,总归比这更过分的事情都发生了,现在计较这个,没有任何意义。
本来是打算在午时之前赶到的,但是因为考虑到宁初羽,她们下午才抵达了三危山下。
宁初羽回过神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赶忙松手,耳尖都红了个彻底,“对、对不起师尊,我不是故意的。”
濯尘看了她一眼,抬手点在眉心输入一道舒缓的水系灵力,“屏息,凝神。”
宁初羽乖巧地任濯尘施为,温水在经脉之中蔓延,果然舒服了许多,笑道:“师尊对我真好。”
又是那样很是单纯的、总是带着一股傻气的笑容,濯尘转身避开,嗓音压低,“跟我来。”
“嗯。”
宁初羽应了一声,像一只小尾巴跟在濯尘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次的阵仗不如铸剑大会,不过修士也不少,大多境界不高,所以来购买一些常用的疗伤和稳固根基的丹药。
但是到了濯尘这个修为,应该已经用不上这些灵药了吧?
宁初羽疑惑着,忽然灵光一闪,难不成师尊是来给她买药的?
毕竟是擅长攻击的火系灵根,宁初羽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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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都没有学会疗伤的术法,很是气馁,那时的濯尘还安慰她说:“没关系,有我在,你不会受伤的。”
没想到,竟然考虑这么周全。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像是看见了什么,濯尘回过头来嘱咐宁初羽,见她眸光清亮,抬步的动作顿了顿,“保护好自己,可以顺便买一些基础的伤药。”
宁初羽点了点头,扬起一个笑,“好,师尊你去吧。”
说完,似乎是为了让濯尘安心,宁初羽就近寻了个守清宗弟子的摊位问起每个灵药的作用来。
濯尘弹指在宁初羽身边布下一层结界,凝眉向远处走去,那里正站着一位身形纤长的修士,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当日一别,不知前辈竟是守清宗掌门,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濯尘屈身行礼,冷淡的眉眼染上些许难言的犹豫。
曲青栀一点也不意外在这里遇见濯尘,仍然笑着,“没事,护徒心切,可以理解。”
被说得有些惭愧,毕竟那时候其实只是害怕被神契连累,濯尘绷紧了唇角,沉声询问:“前辈被世人冠以‘医仙’之称,可知若是金丹破碎,该如何修补?”
居然真的和白尽雪说得一模一样。
曲青栀的面色淡了一些,打太极道:“道友看着境界稳固,为何会有这个顾虑呢?”
“……是帮好友问的,她不便前来。”
看着濯尘故作自然却很是不自然的神情,曲青栀就知道这位剑修完全不会撒谎,而且,濯尘仙尊名号在外,谁不知道她在人烟罕至的穹顶峰独修无情道,哪来的朋友?
差点就要笑出来了,但没有戳破,曲青栀故意沉默了几秒,道:“倒也不是完全不能补救。”
纵是极力忍耐,濯尘还是暴露出了一丝急切,“还请前辈赐教。”
“很简单,以丹换丹便是,若道友的好友能够遇见愿意主动剖出自身金丹的人,就还有救。”
“原来如此。”
濯尘的语气沉重了一些,“多谢前辈告知。”
看着她行礼过后打算离开的身影,曲青栀唤了一声,眼底的笑意消散殆尽,温和的面容难得显得有些严肃,“濯尘道友,身病易治,心病难医,万事在决定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后果。”
濯尘回眸凝望着曲青栀,眉心轻敛,似是在仔细拆分这句话,随后微微颔首,“自然,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做出那个选择。
“希望道友能够说到做到。”
曲青栀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质地清透的瓷瓶,递出后意有所指道:“绝情丹,有清心凝神、稳固道心之用。”
眼瞳颤了颤,濯尘抬手接过,垂眸遮掩,“多谢。”
她离去后,白尽雪闪身出现在曲青栀身旁,感慨似的摇了摇头,“为何不告诉她,这绝情丹能够抑制的感情是有限的?”
“在她选择接下的那一刻,不就已经做出取舍了吗?”
曲青栀凝眸注视着远处笑容澄澈的身影,语气低沉,“小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17. 比试
……
“师尊。”
买了一些储物袋里没有的、可能用得上的伤药后,宁初羽也等到了回来的濯尘,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师尊变得奇怪了一些。
“嗯。”
濯尘简单应了一声,抬手摊开,手心放着一个精巧的玉瓶,“这是培元丹,最适合陷入瓶颈期的修士服用。”
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只是拖到了现在,才被当作遮掩真正目的障眼法送出。
果不其然,宁初羽瞬间就觉得濯尘跑这一趟是为了她停滞不前的修为,心湖又泛起了层层涟漪。
“师尊,谢谢你。”
宁初羽满眼真诚地看着濯尘,眼角隐约可见些许晶莹的泪花。
濯尘无法面对这样的眼神,把玉瓶扔给宁初羽后就唤出了本命剑,动作顿了顿,最终说:“你我分开御剑,我会迁就你的速度。”
宁初羽愣了一下,想来应该是那逾越的动作所导致,她有些不情愿地低下头,还是乖乖道:“好。”
她终归是无法忤逆濯尘的。
尽管已经用上了十足的灵力,她们回到穹顶峰时,也已经是晚上了。
宁初羽累得唇色都白了,恨不得回到木屋倒头就睡,却仍然强撑着精力看向周身气质很是冷淡的濯尘,“师尊,对不起,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是还是唐突了你,我向你道歉,之后肯定不会了。”
濯尘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宁初羽,目光古井无波,眼底却好似生出了两分挣扎,是一小部分的自己正在和另一部分唱反调。
“我并非因此才要求分开御剑。”
青瓷一般的嗓音清越而剔透,“你终有一天会离开我的庇护,所以不可事事都依赖我。”
离开?
宁初羽注视着面色毫无波澜的濯尘,忽然发现,这段时间以来,她居然真的没有想象过离开师尊的生活。
就像雏鸟情节,濯尘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给她温暖、与她亲近的人,她本能地不愿去思考分开的结局。
好像确实,是有些过于依赖濯尘了。
宁初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低声道:“嗯,我知道了,师尊晚安。”
濯尘看着她步履轻浮的背影,闭了闭眼,纤细的身子沐浴在皎白的月华下,被拉长的影子看起来竟显得有些单薄与寂寥。
许久,她睁开眼,向屋内施下一道昏睡决,这才迈步走进去。
宁初羽已经睡着了,如画的眉目却并不安然,似乎正在做一个不能醒来的噩梦。
濯尘无声地叹息,将灵力凝在指尖,从宁初羽的脉搏处缓缓输入,滋养着因为过度使用而枯竭的经脉。
做完这一切,她拿出只剩下六颗的绝情丹,犹豫一瞬,又仰首吞服下一颗。
……
宁初羽这一觉睡了很久。
久到再次醒来时,她甚至有些恍惚,坐在床上梳理了一会儿才想起睡前的事情。
“对了,记日!”
宁初羽迅速跳下床,动作之后却发现通体舒畅,经脉之中也灵力充沛,一点都没有刚御剑完筋疲力尽的感觉了。
她到底是睡了多久,居然耗尽的灵力都恢复了?
活动了一下身子,宁初羽走出木屋,看着冰柱上多出的笔画才意识到,原来她睡了三天。
不过,濯尘居然能理解她这种记日方式吗?
还如此细心地在她昏睡时也标记了日期。
宁初羽又添上一笔,下意识想要去找濯尘,却在半空中看见了一张凭空出现的符箓,正在燃烧的字迹是“来论剑坛”。
在异世界已经呆了几年了,现在看见这些“灵异事件”都不会再感到惊奇了,宁初羽感慨着人类真是适应性很强的生物,御剑向山下飞去。
宗门的位置距离穹顶峰不算很远,宁初羽很快就到了,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同门感到了些许疑惑。
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怎么这么多人?
宁初羽落地后引起了一片压抑的讨论声,她走到濯尘身边,问:“师尊你找我?”
“嗯。”
濯尘面色冷凝,嗓音更是清冽,“掌门紧急召开宗门大比,还明令要求禁止使用灵力,或许,是与人间那场浩劫有关吧。”
宁初羽听得似懂非懂,“是因为师尊你在人间布下了封灵结界吗?”
“是的,这论剑坛如今也被封灵结界覆盖,此次比试,只看剑法,不看境界。”
“好,我知道了。”
这段时间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加深了一些,宁初羽知道,若是人间有妖魔作乱,无法独自解决就只能向修仙宗门求助,而宗门一般会派出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权当历练了。
但是后来,因为存在封灵结界这个bug,就变成选取实战最厉害的弟子前往。
一阵欢呼声打断了宁初羽的思绪,她抬眸看去,只见论剑坛上,林归利落收剑,谦虚道:“师兄,承让了。”
倒是忘记了,三年过去,他已经结束了在思过崖的惩罚。
而之前那个在秘境之中陷害她的同门,也算是恶有恶报,没有走出秘境。
“要去吗?”
濯尘用眼神示意着论剑坛的方向,“他已结成金丹,即便不用灵力,你也很难取胜。”
“但是只有胜者才能和师尊你一起去人间吧?”
宁初羽握紧了手中的剑,和濯尘对视一眼后飞身上前,抱拳行礼道:“穹顶峰宁初羽,前来讨教一番。”
“是你。”
林归瞳孔微缩,冷笑一声,“笃行峰林归,还请小师叔赐教。”
与濯尘训练实战经验时,宁初羽只当过攻方,所以一开始便锋芒毕露,手腕翻转,带着寒意的剑刃直直刺出。
林归侧身闪躲,以剑锋挑开攻势后转而攻向宁初羽心口,杀机尽显。
没有想到他的动作可以这么快,宁初羽肩头的衣衫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凝神防守起来。
好在林归的招式都是在穹顶峰上快翻烂了的《剑术集合》,宁初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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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可以预测他的下一步动向,一时之间,剑刃相撞的金属铮鸣声响彻于耳。
同样对于宁初羽境界不高却精湛的剑法感到了意外,林归的杀招越来越快,却都被挡了下来,眼神里的情绪逐渐急切起来。
就是现在,宁初羽转身躲开林归的剑锋,反手握着剑抵上他的脖颈,本想很自信地说出一句“承让”。
但是,寒光一闪,林归的另一只手上居然出现了一把匕首,正朝她的左胸口刺来。
宁初羽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也狠下心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拦,抓紧了锋利的刃,强行改变方向让它刺穿了自己的肩头。
“嘶——”
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痛楚席卷而来,宁初羽额间布满了冷汗,但还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将剑横在林归脖颈,压抑着剧痛艰难喘息道:“是我赢了。”
说完,她看向高台上面容冷肃的濯尘,扬起一个孱弱的笑,即将跌倒在地时,那道身影挥散封灵结界闪至身旁,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濯尘面沉如水,抬指便用冰箭刺穿了林归的金丹,在他捂着丹田痛不欲生时冷声道:“你心术不正,残害同门,根本就不配修仙。”
白光一闪,濯尘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宁初羽离开了,眉间的金光再度亮起,额心传来的疼痛好似能够与宁初羽感同身受。
好多血,宁初羽流了好多血。
濯尘眼前都是恍惚的,把宁初羽安置在木屋的床上后几乎是狼狈地半跪着跌在她身边,目光落在被穿透的左肩,喉咙微动,已是理智全无。
“唔。”
好疼。
宁初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压在自己身上的濯尘时瞬间惊醒,却因为剧痛无法反抗,抬手都花费了全部的力气。
“师尊。”
她哑声唤着,濯尘却充耳不闻,柔软的唇瓣亲吻着还在溢出血液的肩头,眉心的金色花钿纹样如同神秘的祷文,禁忌而蛊惑。
宁初羽无意识地用指尖触碰上那里,残存着血迹的指腹居然瞬间变得白皙,血液被吸收,她忽然被濯尘紧紧拥住,感受到了对方颤抖的身体,和急促的喘息。
侧目对上的是一双涣散失神的目光,宁初羽艰难出声:“师尊,你怎么了?”
眼神缓缓聚焦,撞进全然关切的瞳眸,濯尘无法去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紊乱的灵力在经脉横冲直撞,她逃也似的翻身下床,呢喃道:“你等一下,我去寻掌门来救你。”
说完,濯尘跑出木屋,却发现自己居然连集中精神御剑都做不到。
不该是这样的,为何,她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濯尘,你的道心,乱了。”
无奈的温和嗓音于身旁响起,掌门无欲用法诀驱散了濯尘身上残存的血迹与痕迹,转身道:“我来医治她便可,你安心打坐调息吧。”
濯尘看着无欲走进木屋,这才任由自己脱力一般后退几步,声音低得仿若叹息,“多谢师尊。”
她的道心,已经乱了吗?
18. 情毒
……
宁初羽恍惚看见走进木屋的身影,不是濯尘。
那就是师尊所说的掌门吗?
无欲看着虚弱无力躺在床上的她,感慨似的摇头,“就这么一个小姑娘,竟然能让我的徒儿动凡心。”
什么?
话语根本无法顺畅地连成句子,宁初羽迷茫地眯了眯眼,只见无欲弹指一挥,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就忘记方才的一切吧。”
无欲坐在了床边,用水系灵力清洗干净血迹,肩头和手心的伤口已经入骨,无法彻底疗愈,所以只是简单上了药,包扎好后就起身离开。
“师尊。”
濯尘还守在屋外,看眼神明显是在询问宁初羽怎么样了。
见她体内灵力仍然四处涌动,无欲叹了口气,直白道:“死不了。”
作为修士,没有伤及丹田或心脉,自然没有生命危险,濯尘想得到的答案不是这个,但是无欲能够出手相助就已经很好了,所以她没有多言,只是躬身行礼,“多谢师尊。”
“不必谢我,我只是在论剑坛见你情绪起伏,前来看看而已。”
无欲话音一转,“没想到,你竟真的动了道心。”
濯尘被说得有些羞愧,下意识否认:“徒儿没有。”
“世人皆以为,无情道破身便是毁道,可是你知道的,修无情道向来论心不论迹,无论你做出什么,哪怕是与人双修,也不会影响你的道心,但是现在,你的心是乱的,灵力也是乱的。”
抬指用灵力探查濯尘的眉心,无欲心下了然,“果然是金乌神契,当初被种下契约时,为何不来找我?”
濯尘没有反抗,难得看起来有些乖顺之意,垂首低眸道:“师尊闭关,徒儿不敢打扰,而且,这神契,唯有一法可解,告知师尊,不过只是徒增烦恼。”
“既然已经知道办法,为何不用?”
无欲疏解着濯尘经脉之中紊乱汹涌的灵力,随口猜测:“做不到?还是药材难寻?”
“做不到。”
濯尘将迷惘袒露而出,“古迹上说,金丹破碎,神契就会随之斩断,如今,她还没有结成金丹,而且……”
“而且哪怕结成了,你也很难下手,对吗?”
无欲补齐了她无法说出口的话语,面色沉重了一些,“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吗?难道金乌自身也无法解除契约?”
“徒儿不知,古籍上并未记载。”
“你不能问她吗?”
闻言,濯尘沉默了几秒,抬眸看向木屋的方向,“她并不知道已经对徒儿种下了神契,徒儿也不愿让她知道。”
尽管宁初羽外表看着单纯无害,可是“言听计从”这个诱惑太大,濯尘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人能够抵抗得住。
无欲点了点头,“那倒也是,在有确切把握之前,不能让自身陷入危险,我已经洗去了她离开论剑坛后的记忆,你不必担心她会起疑。”
“多谢师尊。”
濯尘再度行礼,看着无欲离开的身影,翻掌感受了一下终于平息下来的灵力,眼底的情绪却仍然汹涌着,如同一场能够摧毁一切的龙卷风。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又吃了一颗绝情丹,动作之迅速,就像极力自救的溺水者抱紧了最后一根浮木。
……
傍晚。
宁初羽终于从昏睡中苏醒,只是稍微动作就引来了肩头彻骨的疼痛,她颓然躺回床上,望向窗外火烧云一般的夕阳。
不知为何,这次醒来后,心口竟能隐约感知到一个方位,距离穹顶峰很远,似乎是人间的京城。
是师尊吗?
宁初羽紧咬着泛白的唇,拼尽全力坐起身来,用良好的视力看着桌上留下的信件。
“你重伤未愈,就留在穹顶峰好生修养吧,不必担心,为师自会解决这场浩劫。”
又是,不告而别。
可能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又要一个人独处,宁初羽脆弱地感到了些许委屈,但还是努力忍住了,打坐调动灵力修复着伤口。
至少,得先有行动能力才行。
从铸剑大会回来之后,宁初羽思考了很多,也猜到了这次的始作俑者大概率是曾经灭了濯尘满门的五毒宗掌门千机引,而目的则是毁了濯尘的道心。
那本破小说上写了,濯尘是拥有仙脉之人,简单理解也就是女主光环,若她死去,这个世界都会崩塌。
所以千机引没办法直接杀了濯尘,却也不能坐以待毙,只能用计让濯尘背弃无情道,失去复仇的能力。
调息一晚后,左肩的穿透伤终于没那么疼了,宁初羽自己换了一次药,缠紧了绷带就拿上剑下山了。
顺着感应之术的方向,宁初羽断断续续地御剑,灵力无法支撑后就赶紧寻一片树林休息一会儿,这样坚持了五日,她终于抵达了人间的京城。
入目之景并不符合内心对于古代最为繁华之地的想象,这里商铺大门紧闭,枯叶凋零,路边居然还随地卧着几个肌肤溃烂、衣衫褴褛的乞丐。
宁初羽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但是刚一进城就被两名以纱蒙面的修士拦住,问她是来做什么的。
出示了寒剑宗的命牌后,她们的眼神瞬间变了一些,那名土系灵根的修士略显急切地说:“道友可否试着劝劝濯尘仙尊解开这封灵结界?”
一旁木系灵根的修士也补充道:“对啊,如今疫病肆虐,我们空有灵力,却与凡人无异,修习的治疗术法也毫无用武之处。”
原来这就是白尽雪所说的“如果有人借题发挥,向你施压,你又该如何呢”,封灵结界明明是对凡人的庇护,如今却也成为了被口诛笔伐的错误。
宁初羽轻敛眉心,认真解释道:“师尊到现在还没有解开封灵结界就肯定有她自己的考量,你们不必着急,我会和她说一下的。”
“你!”
那两名修士气恼地甩了甩袖子,让开身位,没有再说些什么。
走进去后,宁初羽终于看到了城内的全貌,许多守清宗的弟子端着汤药挨家挨户地喂给失去行动能力的百姓,其他宗门的修士守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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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神情严肃。
一路走下来,几乎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千机引到底做了什么?给全城的百姓都下了毒吗?
宁初羽攥紧了拳,忽然察觉到感应之处的异动,她快速跑过去,在一个客栈的二楼看到了正在打斗的二人。
屋内只有月光照亮了些许濯尘的身影,她出剑极快,寒光凛冽,剑气逼得另一人节节败退。
宁初羽凝眉看向那被黑袍遮掩的身形,他不断闪躲,抬袖便在空气中留下淡绿色的毒雾,显然是千机引。
“濯尘,你打不过我的。”
千机引用低哑的声线笑着,“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屏气多久。”
他显然练过步法,鬼魅到快要生出重影,尤其在这暗处,更是难以辨认。
通过相处对濯尘的了解,明白她虽然看着身姿轻盈,但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宁初羽提剑而上,仗着自己百毒不侵的体质开口道:“你的对手是我。”
“你是何人?”
千机引抬手用毒气震碎了窗户,清冷月华洒下,他看清了宁初羽的容貌,“竟然又来一个漂亮女娃娃。”
“你来做什么!”
濯尘用剑支撑着自己力竭的身体,退至雾气浅淡的地方以手捂鼻道:“出去,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情。”
“师尊你别说话。”
宁初羽持剑挡在了濯尘身前,眉目明锐,锋芒毕露,“不能使用灵力,你怎知我敌不过他?”
轻轻推了一把濯尘让她在床上调息逼出入体的毒气,宁初羽迅速攻向千机引,面对毒雾丝毫不避,直接杀了千机引一个措手不及。
“你不要命了?”
脖颈被斩出一道血痕,帷帽掉落,露出的容颜苍白阴毒,布满深绿色的符文,他恼羞成怒,从腕部射出三根毒针。
肩头的伤口似乎崩开了,宁初羽动作一顿,来不及躲开,脸颊被毒针擦过,瞬间皮开肉绽,流下几行血液。
“初初!”
濯尘上前拉着宁初羽避开另外两颗,看着她被血迹打湿的白衣,声线都忍不住轻颤,“你明知自己有伤在身,为何要来?”
千机引步步逼近,面带狞笑,“看来老天待我不薄,两百多年了,濯尘,你终究还是我的,还有你这小徒儿,我也一并笑纳了。”
“你,休想!”
宁初羽疼得耳边都嗡嗡响,却仍然站起身护在濯尘前方,她执剑挑破手腕,将喷涌而出的血液以剑气挥出,眼底是视死如归的执着,“我说了,你的对手是我。”
血气落在千机引身上,顿时冒起一股白烟,肌肤都好似被烧着,千机引狼狈翻滚躲开,双目却被溶解,只能发出气急败坏的哀嚎,“你是什么怪物?”
“她身负金乌血脉,百毒不侵,血液炽如纯焰,若是不想死,把解药交出来!”
濯尘将本命剑横在了千机引的脖颈,整个人却有些摇摇欲坠,她感受到了体内逐渐升起的热度,咬紧了舌尖让自己保持清明。
该死,千机引给她下的,居然是情毒。
19. 金丹
哪怕性命攸关,千机引却一点也不害怕,大笑着说:“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让这全城的百姓都与我陪葬!”
濯尘差一点就要真的被情绪裹挟,一剑了结了千机引,但残存的理智束缚着动作,她刺入了一些,恨声道:“解药!”
“师尊……”
宁初羽虚弱地唤,伸出自己仍在涌出血液的手,“用我的血。”
她也是在最后关头选择了赌一把,既然金乌血液能够溶解毒素,那么早已将自身练成毒物的千机引,肯定也会害怕她的血。
好在,她赌对了,也终于,能够保护师尊一次了。
濯尘回头看向宁初羽,却突然被那香甜的气息迷了眼,好像双重的诱惑摆在眼前,纵是铁石心肠,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就在她晃神的那一刻,千机引迅速洒下一把毒气跳窗离开,最终只留下一句阴狠的“好好享受毁道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吧”。
尽管已经屏息躲过了大部分,但还是吸入了不少情毒,濯尘的思维越发涣散,仿佛只能感受到空间内的另一个人,还有无时无刻不在引诱她的血液。
“血。”
濯尘呢喃着,跪在了宁初羽身边,目光瞥见绽开伤口的脸颊,毫不犹豫吻了上去。
宁初羽疼得浑身一颤,可是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奋力扭头躲避,两人额心相抵,她竟忽然失去了一切感知。
疼痛没有了,周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就像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穹顶峰,这里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川。
宁初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踩在松软的雪花上,眼尖地看见了这片土地上唯一的花朵,还是花苞的模样,并未开放。
这是什么?
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宁初羽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是每次濯尘迷失理智时都会散发出的、很是好闻的雪莲清香。
原来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吗?
宁初羽试探性地碰了一下花苞,枝叶害羞地轻颤,花朵却昙花一现似的绽放,隐约能看清好像只有一半的花瓣。
但是香味更浓了,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宁初羽跪坐在雪莲花旁,看着上面化开的雪水,居然有些想要亲吻的欲望。
“住手。”
濯尘忽然出现在她身边,眼波如水,面带潮红,向来清冷自持的嗓音有些不稳,“这是我的神识,不准碰。”
“师尊。”
见到她,宁初羽清醒了一些,站起身赶忙问:“你没事了?”
身量高挑的少女如今已经需要仰视,濯尘抿着唇角,眼尾水汽迷漫,“有事。”
仅仅两个字,她都说得很是艰难,难以启齿一般。
宁初羽担忧地扶住濯尘的肩膀,语气急切而真诚,“是中毒了吗?要不要喝一点我的血?说不定可以解呢。”
说着,她抬起手就想用灵力划破一道口子。
“不必。”
濯尘拦住了宁初羽的动作,嗓音更低了一些,“我中了情毒,需疏解□□,你……帮我。”
不远处的冰川陡然碎裂,就像再度遭受冲击的道心,濯尘明白,若此刻身旁不是宁初羽,她绝不会说出这句话。
宁初羽愣住了,四周的冰川全然倒塌,只剩下如今承载她们的冰层,她想要询问,却在那双清醒沉沦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喉咙滚动过后,她倾身捕获了濯尘的唇瓣。
和想象中一样,濯尘虽然外表冷漠,唇亲起来却很软,她大胆地碾磨而过,得到了碎冰融化一般的低吟。
“不要……”
濯尘想说做正事就好,她们这样是为了解毒,别做这些耳鬓厮磨、缠绵悱恻的动作。
可是身体很是受用,她无意识地拥紧了宁初羽,仰首露出纤长的脖颈,目的显而易见。
宁初羽顺从地亲吻而下,流连于形状清晰的锁骨,还轻轻地咬了一下濯尘通红的耳垂。
“别……”
濯尘耸肩想要躲,额心却落下一个珍重的吻,熟悉的火焰在四肢百骸乱窜,似乎灵魂都在颤抖,她在模糊的视线中看清了给予自己无尽痛苦与欢愉的人。
“初初。”
呢喃着轻唤,眼角落下一抹泪痕,濯尘闭上眼,默许了宁初羽解开自己衣带的动作。
宁初羽睁大了些眼,思维挣扎着恢复了一瞬的清晰,当时情急之下,濯尘便是唤她“初初”,可是,那分明是独属于昼鲤的称呼。
来不及思索,宁初羽迷失在雪莲花海中,耳边只剩下了濯尘带着泣音的喘息。
……
神魂双修的感觉比起单纯体修要强烈太多。
以至于醒来的时候,濯尘竟然觉得身体有些酥软,如同在雨幕之中穿行而过,难堪得不像话。
用洗涤诀清理干净后,她打坐感受了一下,情毒已经尽数排出,可是,为何修为竟然降至元婴大圆满了?
心神大乱,濯尘仔细检查着每条经脉,随后发现,她又被采补了,亏空的灵力如今都储存在宁初羽的丹田内。
而原本只是初具雏形的金丹,现在已经凝成实体,被她的灵力所环绕。
濯尘一直一瞬不错地注视着,连宁初羽醒了都没发现。
“师尊?”
宁初羽坐起身,挥手在濯尘眼前扫了扫,“你没事了吧?”
呆滞的眼神缓缓聚焦,濯尘抬起眸子,眼神里凉意惊人,看得宁初羽浑身一激灵,无措问:“怎、怎么了?”
“你步入结丹期了。”
冷冷的嗓音压得平直,毫无起伏,宁初羽低头看去,果然看到了丹田处散发着冷白光晕的金丹,还扬起笑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说:“我在路上吃了师尊你给的培元丹,没想到这么有效。”
“不止。”
濯尘攥紧了自己的衣摆,语气干涩,“还有我这个炉鼎的功劳呢。”
“……什么?”
宁初羽有些懵,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昨晚她们的行为可以称得上“双修”,可是这不是对双方都有益的吗?为何濯尘会用上“炉鼎”这个词?
“我,是我吸收了师尊你的修为吗?”
迟钝地发现那些冰冰凉凉的灵力原来是属于濯尘的,宁初羽感受着自己只一晚便迈入结丹中期的境界,有些慌乱地摆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想帮师尊你解情毒,我可以把这些灵力还给你吗?该怎么做?”
濯尘垂眸深呼吸,她真的很讨厌宁初羽这一脸单纯的样子,就好像全然信任自己,可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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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呢?
宁初羽为什么会信任这样一个敏感多疑、甚至心怀不轨的她呢?
她可是从知晓斩断神契方法的那一刻起,就每分每秒都在思考该如何摧毁宁初羽金丹的同时,还能让宁初羽不恨自己。
可惜直到现在,修为倒退,道心动荡,仇人逍遥,生灵涂炭,濯尘还是没有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曾认真考虑过,在解决了千机引和人间的疫病后,就把自己的金丹换给宁初羽,然后作为一个凡人了结此生,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只是,宁初羽还是要承受金丹破碎的剧痛,而且,仍然会恨她。
等到报仇雪恨之后,再来以死谢罪吧。
“你可以把修为还给我。”
暗哑的嗓音语速很慢,濯尘于身后唤出本命剑,还未动手,心尖就已经如万蚁啃噬,疼得她脸色发白,寒意彻骨,作为冰系灵根,居然冷得不住战栗。
可是古籍上记载的,不是焚骨噬心之痛吗?
为何,干涸的眼眶都酸涩起来,被囚禁起来的一部分自己在心底哀声哭求着“不要”,撕心裂肺的,惹人心烦。
“师尊你说,只要是能做到的我肯定……”
宁初羽发现了濯尘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却没有升起警惕心,还仰眸看着,眼神真诚,清澈见底。
不等宁初羽的话语说完,锋利如冷玉的剑刃就已经穿透了丹田,濯尘抽剑而出,执剑的指尖却在轻颤,“金丹碎,神契断,把我的修为,还回来!”
“你……”
这是比起被林归用匕首刺穿肩头还要剧烈一万倍的疼痛,宁初羽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丹田的灵力丝丝缕缕、认祖归宗一般向濯尘涌去。
原来,这样就可以把灵力还给师尊了吗?
可是,好疼啊。
而且,什么神契?
那不是初代金乌与蛟龙之间种下的吗?
宁初羽捂着腹部奄奄一息地跪在床上,还执着地想要寻最后一个答案,“神契是,什么意思?”
濯尘现在的状态并没有比她好多少,捂着心口单膝跪地,眉心的血液化为炽火在体内极速穿行,像是要烧断浑身的经脉,声线都因为焚骨之痛变得紧绷,“你我初遇那日,你便在我身上种下了神契,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不杀了你这以下犯上的孽徒?”
有时候,还不如不知道真相。
宁初羽现在才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装傻,原来撕开丑陋谎言的瞬间,心脏会比身体更疼。
“所以你,收我为徒,悉心教导,就是为了现在吗?”
为了让她结成金丹,从而解除神契?
或许是回光返照,或许是肾上腺素,宁初羽居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的,解开神契,并非只有这一个办法。”
原来那感应之术是因为神契,原来濯尘数次意乱情迷是因为神契,原来师尊对她好……
竟也是因为神契。
耗尽最后的精力,宁初羽绝望地闭上了眼,身体缓缓化为一片莹尘,散落于半空中。
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只尾端赤金、通体玄色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