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国的莫里亚蒂】这是正版福尔摩斯吗》
1. 初识
“我的小艾莉,就去那里待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她父亲恳求道。
艾琳诺·维奥莱特叹了口气,她现在坐在莫里亚蒂家的餐桌上,开始后悔答应父亲的话。
“阿尔伯特,威廉,快和维奥莉特小姐打个招呼啊。”莫里亚蒂夫人催促她的两个儿子。
莫里亚蒂伯爵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小儿子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
由于她父亲认为小孩子老是闷在家里不好,应该多和小孩子玩,而莫里亚蒂家是这附近唯一一家有小孩的贵族,所以她每隔一段时间都被催促来这里同小朋友联络感情。
她敷衍的对这俩兄弟点了点头,转头对着莫里亚蒂夫妇说道:“抱歉,实在是叨扰你们了。”
莫里亚蒂夫人咯咯笑起来,她颇为热情地说:“怎么算叨扰呢,威廉今天一大早就问我关于你什么时候来的事情,他可期待了呢。”
威廉顺势点了点头,他说:“哥哥老是和那群下等的平民混在一起,导致我都没有人聊天了。”
艾琳诺嘴角抽了抽,跟他聊天?就聊他那一套贵族优等论?说实话,她是真的不赞同这个观点,但凡这小子有点前瞻思想或者接触过九年义务教育,都应该知道贵族的历史不会太长久了。
是的,艾琳诺·维奥莱特是个穿越者,她原本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学生,家庭幸福人生如意,只是睡了一觉,睁眼就莫名其妙到了十九世纪中后期的华夏,然后就被她的新爹带到了英国。
“注意你的言辞,威廉。”阿尔伯特冷冷的注视着他,见威廉还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他猛的站了起来,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但阿尔伯特却没在意,只是漠然的说道:“我吃饱了,先走了。”
看起来不像是吃饱的,倒像是气饱的,她看着阿尔伯特远去的背影,默默地想道。
这是她这次出门最精彩的部分了,剩下的就是听威廉大谈他对阿尔伯特和普通百姓的不满,为了不听他说这些话,她总是需要找各种方法转移威廉的注意力。艾琳诺颇为疲惫的揉了揉脑袋,卡着父亲规定的最低时限提出了告别。
“所以……”斯凯勒·维奥莱特——她的父亲,正做着可怜兮兮的表情,“我的小艾莉是不愿意和那两个男孩子玩么?真是苦了你了,都怪父亲没有能力带你去伦敦定居。”
重点是她不愿意么?重点应该是那两个男孩子跟她一点共同话题都没有吧?
她咳了几下——早产带来的体弱并不能让她时时刻刻都有一个良好的精神面貌,“不是的爸爸,我只是有些累。”
艾琳诺微笑着安慰道:“这里清净的环境更适合我,我不太喜欢伦敦,它令我难以呼吸。”
只是斯凯勒看起来更愧疚了,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大大的包裹递给艾琳诺,说道:“我这次去伦敦给你带了你想看的书,还有买了最近时兴的小说。”
艾琳诺眼睛一亮,高高兴兴的接下了包裹,在他父亲的脸上亲了一口,“我非常喜欢,谢谢爸爸!”
待送走斯凯勒后,她动作利落的拆开了包裹,选了一本自己最想看的,剩余的都按照顺序放回书架,旋即带着选出的那本书去花园里看了起来。
由于身体的原因,她对体力劳动几乎是非常痛恶的,同时也更加偏向于安静的环境,加之她上辈子很喜欢看网络小说,而这里又没有手机,所以只能用纸质小说代替了。
艾琳诺坐在树下,施施然翻了一页,在这阳光明媚的午后安闲自在的消磨着时间。
但众所周知,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今天她又要去莫里亚蒂家,美曰其名——与同龄人交流感情。
但今天的威廉显然不一样,他没有急切的发表那一套贵族言论,反而是兴奋的拉着她说自己找到乐子了。
据他所说,莫里亚蒂家收养了两个平民孤儿,他们作为贵族领导者,应该经常为他们降下指导,驱除迷境。
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活像是找到了自己的玩具一样。
艾琳诺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有些不适他这番言论,威廉却不以为然,拉着她就去找那两个小孩。
经过了一两层楼,又穿过了几条走廊,威廉拉着她在一个门前站定。
还不等她喘过气来,威廉便一脚踢开了门,毫不客气的开口道:“我今天早上听管家说少了一个餐具,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偷了家里的餐具?”
采光不好的房间里露出三双眼睛,定了定神,艾琳诺才看见这屋子里的人:
阿尔伯特站在那里,皱着眉看着他的弟弟,相当简陋的床上躺着一个金发红瞳的小孩子,而他旁边坐着同样金发红瞳的小孩,坐着的那个看起来更大一些,这两人应该就是莫里亚蒂家族新收养的小孩子了。
关于这两个小孩,她隐约记得前几天斯凯勒和她提过。好像是说这两个小孩子中小的那一个有心脏病,莫里亚蒂家会出钱为他治疗这个病。
当时她怎么回答的来着?不太记得了,毕竟艾琳诺对莫里亚蒂家里的事情一向不太感兴趣,好像是说了句:这也算是双赢吧?
不过现在她看了看这间采光不好的屋子,里面虽然被收拾的很整洁,但依旧散发着潮湿的味道,实在不适合养病。
威廉还在聒噪的吵闹着,刚才大一点的那个小孩子——为了方便,她便称呼他为哥哥吧,拆穿了威廉的谎言,威廉便气急败坏是输出了一系列不堪入耳的话语。
艾琳诺开口道:“威廉,莫里亚蒂伯爵在找你,似乎是要检查你的功课。”
这个年纪的小孩总是怕父亲的,威廉也是如此,他浑身一僵,随即恶狠狠的放了几句狠话,才转身匆匆离开。
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那一对兄弟没有理会艾琳诺。不理会是正常的,毕竟对他们来说她也算是和威廉一起的恶人,她尴尬的扣了扣手,朝阿尔伯特方向打了声招呼。
她暗暗想到,如果阿尔伯特不理会她的话,那她就可以顺势提出告别,然后提前回家。
可惜天不随人愿,相比于不怎么礼貌的威廉,阿尔伯特就绅士很多,他彬彬有礼的回了她的招呼,“你好,艾琳诺,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么?”
“我……”她的声音有一瞬间卡壳,这句话简直是很明显的逐客令嘛,虽然也符合他的预期,但内心还是感到一些尴尬,“我没事,我马上就走。”
接着她对屋子里的人点了点头,似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对着阿尔伯特说道:“以本人拙见,这种环境着实不太适合养病,我想应该让莫里亚蒂夫妇给这兄弟俩换一个采光好一点的房间。”说完不等阿尔伯特回答,转身去拉那个门。
“等等,小姐,”兄弟中的哥哥开口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可以吗?”
问她?问她什么?该不会是兴师问罪吧?艾琳诺僵硬的转过身,勉强扬起一个微笑,“当然可以啦小先生,我会尽我所能回答你的问题的。”
她把手交握起来,已经做好了被诘问的准备。
哥哥突然笑了笑,他说:“不会很为难您的,我只是想知道小姐的名字是什么。”
艾琳诺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她微微倾身,“我是艾琳诺,艾琳诺·维奥莱特,叫我艾琳诺就好了。”
哥哥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什么情绪,“那艾琳诺小姐,您是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偷餐具的呢?”
什么?还有这件事?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威廉那个性格根本不像是会注意少餐具这件事情的吧,这是她的第二反应。
她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去见威廉的时候他才刚从功课里抬出头,他同我说今天从早上醒来就一直在做作业,所以理论上应该是没有时间去知道餐具少了这件事,而且据我所知今天管家没有在大宅里,所以他刚才说今天发现少了餐具就只有两种可能。”
她伸出一根手指,“第一,这是他信口胡诌,第二,这件事就是他自导自演的。鉴于威廉的性格,我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但无论哪种可能,他的话就已经是错误的了。”
听完她的话,哥哥粲然一笑,他说:“艾琳诺小姐,正如阿尔伯特少爷所说的,您真的很聪明。”
艾琳诺摆了摆手,她上了这么多年的学,要是这点逻辑谬误都看不出来的话那才算是真完蛋了,“不过是一些漏洞百出的话,小先生不用放在心上,相比于我,只是看了威廉一眼就能发现错误的您简直比我厉害多了。”
这是标准的商业互吹,但她也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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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真情实感的,这么小的小孩子,能有这样清晰的逻辑是真的不可思议,她还以为大部分小孩都像是威廉那样傲慢自大又愚蠢无理呢。
艾琳诺看见哥哥仿佛笑得更开心了,眼睛弯起来,像只小狐狸,她想如果这是漫画的话,背景框里一定出现了几朵亮亮的小花。
“艾琳诺小姐,”阿尔伯特似乎是想起了她身体不好,拖了一个椅子过来,“站着很不舒服,您先坐一会儿吧。”
等艾琳诺屁股挨到椅面的那一瞬间她恍然惊醒,不对啊,她不是要走的么?怎么就聊起来了?
但坐下后她的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床上的人,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床上的人嘴唇呈现青紫色,确实是先天性心脏病的表现,现在可能是发烧了,脸颊有着病态的红,呼吸也很急促。
“昨天晚上管家突然让路易斯去院子里收衣服,路易斯被催促的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就去了,今天我就发现他发烧了。”哥哥摸了摸路易斯的额头,对她解释道。
那确实是了,本来就不宜剧烈运动的身体超负荷运转,加上冷热交替,发烧已经算是很轻的症状了,艾琳诺无法质问那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大人,她站起身,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路易斯的脑袋。
“吃过药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包里有药,”由于她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斯凯勒就给她准备了一个小包,里面有一些常用药和钱财,以备不时之需。
她没有翻找,只是把包递了过去,“只有一些常用药,而且很少,还请不要嫌弃。”
哥哥几乎是非常感谢的接过了小包,“怎么会?您实在是太慷慨了,我想路易斯现在醒着的话,也会很感激您的。”
这话说的艾琳诺连连摆手,她说:“不过勉强算得上一些小事,不值一提。”
“怎么会呢?要不是您出言支开了威廉少爷,路易斯肯定休息不好的,您慈悲不是出于勉强,它像甘露一样从天上降下尘世。”哥哥是很认真的说道。
“我不这么做,阿尔伯特也是能做到的,不过……”她停顿了一下,“《威尼斯商人》?”
哥哥弯起眼睛,点了点头,“我会背所有莎士比亚的作品。”
这时候的小孩这么厉害的么?不仅会推理,记忆力也好的惊人,她一边想着一边由衷的感慨道:“那小先生您真是太厉害了,某种程度上说您是比贵族更富有的人呢。”
艾琳诺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俏皮,“毕竟智慧是比黄金更宝贵的财富不是吗?”
说完还没等对方反应,她自己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实在是太怪异了,引用作品里语言的行为看起来像是小说或是漫画人物才会做的事情。
她这一笑,引得对方也笑起来,连阿尔伯特都弯起了嘴角,这轻松的氛围让她感觉阴暗的室内都明快了起来。
哥哥似乎是与艾琳诺很投机,但又有些莫名的抵触,一直在试探性的提问,但她是没有这样的情绪的,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正常的聪明小孩,忍不住多聊了几句。
在小孩子正常的情况下,艾琳诺还是很喜欢的,尤其是这种聪明乖巧的小孩子,但不妨她越聊越惊讶于这个小孩子的知识储备与伶俐程度,有时候她表达的观点很隐晦,他也能迅速找到关键并一针见血的指出来,甚至还能就此表达自己的观点。
昏暗的房间里不容易有时间观念,直到她偶然看了一眼怀表,才惊觉现在已经距离她平时回家的时间很远了,于是她在一个话题结束之后顺势提出了告别。
“如果您有想看的书籍的话,我可以在下次拜访的时候带来。”她还记得刚才哥哥说自己有一些想看但没有机会的书籍,那些书籍在她家里都可以找到,于是她主动对哥哥说,“我会在四天后再来拜访的。”
“真的么?”哥哥的眼睛一亮,几乎是不停顿的就报了一连串的书名。
艾琳诺一边听一边点头,待他说完了,才摊了摊手,“我一次性带不了那么多,每次至多只能带三本,抱歉。”
“能为我带书就是麻烦您了,我感谢您都来不及呢,为什么要道歉呢?”哥哥笑着,周身的气息都轻快起来。
于是她放心的点了点头,在与莫里亚蒂夫妇告别后,承载着艾琳诺的马车碾着夕阳的余晖回家去。
2. 日常
刚踏进家门,斯凯勒就迫不及待的迎上来,他抱起艾琳诺,贴了贴她的额头,“我的小艾莉,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去莫里亚蒂家找你了。”
艾琳诺艰难的从斯凯勒的贴贴中探出头来,“只是今天遇到了聊得来的人,多聊了一会儿而已。”
斯凯勒笑着,却没有先问这件事,他只是有些担心道:“聊了那么久,渴不渴,饿不饿?先喝口水,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他递给艾琳诺一杯水,待她咕噜咕噜喝完又催促她去吃饭,在餐桌上,斯凯勒才开始问今天的事情。
艾琳诺一边回答一边吃饭,怕她噎着呛着,斯凯勒说的更多一点,她大部分只需要嗯嗯啊啊的点头就好了。
“所以小艾莉是交到好朋友了啊,”斯凯勒感叹道。
“只是聊得来而已。”
“好好好,”斯凯勒没再揪着这件事,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你让我买的书我已经放在你的书桌上了,吃完饭就去看看吧,不过今天就不要再看书了,太晚了,对眼睛不好。”
是这样的,一开始艾琳诺很抵触出去交友,斯凯勒便与其约定,只要是在他出去那天愿意在莫里亚蒂家待够三个小时,回来时斯凯勒便会为她带来她想要的书籍。
这算是父女之间的一个小约定。
艾琳诺很是开心,她雀跃的跳下餐桌,匆匆的说了声谢谢爸爸就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不怪她兴奋,这次带来的书里可是有马克思第一卷的《资本论》!正经德国汉堡出版的!
她抚摸了一下书的封面,上面很简洁,只有标题和副标题。
标题为《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Das Kapital: Kritik der politischen?konomie),副标题为“第一卷:资本的生产过程”(Erster Band: Der Produktionsprozess des Kapitals)。
艾琳诺用纸张做成的书皮小心翼翼的把它包起来,放在了“政治”那一分类的书架上。
这个“政治”是用中文写的,而且是小篆。是的,她对书籍的分类方式很特别,是按照学科分区的(就是语数外政史地物化生音美技这些),每个分区又会分层细分,把她自认为相同的放在一层,接着按照上一个方法继续细分出不同的格子。
艾琳诺按照习惯选出最喜欢的一本放在桌子上后就心满意足的爬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艾琳诺便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又疼又肿,她神情怏怏的坐在餐桌上,喉咙的肿痛让她咽不下去食物,心下有些后悔自己昨天说那么多话。
斯凯勒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他拧着眉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有些热后立刻量了体温,发现已经发烧了。
“吃不下就少吃一些,”斯凯勒语气轻柔,“如果实在不舒服就回房间躺着吧,我去拿药。”
听了此话,艾琳诺匆匆咽了几口饭,就回床上躺着了,极高的体温让她的意识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她一会儿感觉自己在海上漂流,一会儿感觉自己在轰隆隆的火车上。
费力睁开眼睛,恍然间看见斯凯勒坐在她床边看着她,时不时用冷的毛巾擦一擦她的面部和四肢。
发热反反复复折磨了她三天,等到第四天她的温度才彻底退下去,但斯凯勒依旧不允许她外出,直到第七天,她才得到了出门的准许。
这天也是个好日子,威廉和阿尔伯特都去上学了,她敷衍了莫里亚蒂夫人两句,顺利的套到了金发兄弟的所在地。
在门前站定,她没有立刻抬手敲门,而是默默在内心打起了道歉的腹稿。
等打完腹稿,她抬手去敲门,手指还没落在门上,就听见旁边传来了哥哥的声音。
“我看你在这里静默了很久,为什么不进去呢,路易斯在里面的。”
艾琳诺吓了一跳,她转头看向金发少年,他却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打开门进屋了。
这是生气了吧?这肯定是生气了,她急走了两步,解释道:“抱歉,我前段时间生病了,所以没有来。”
金发少年依旧不吭声,只是自顾自收拾着桌子。
艾琳诺把书放在桌子上向他那里推了推,声音里都带着歉意,“这是您要的书,关于我失约的事情,真的很抱歉,只要您不再生气,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
说到这里,金发少年终于不再沉默,他开口道:“任何要求?”
艾琳诺见他开口,连忙点头,“尽我所能的任何要求。”不管金发少年想要什么书籍,她都会尽力拿来的,哪怕是一次性要十本大部头,她拉着小推车也会给他带来的。
金发少年笑了,他歪了歪头,说道:“现在身体好完全了么?”
“已经完全好了,不用担心,”她转向路易斯,“路易斯小先生怎么样?”
路易斯不似他哥哥那般从容不迫,也许是年龄还小,他显得很是羞涩拘束,“好……已经好多了,谢谢维奥莱特小姐。”
艾琳诺连忙摆了摆手,“这可不是我的作用,是您自己的意志力。”
顿了顿,她又说道:“叫我艾琳诺就好。”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金发少年已经将桌子收拾好了,连她带来的书也被放起来了。
艾琳诺松了一口气,收下书也就表示原谅她了。
路易斯搬了一把椅子让她坐,她拍了拍他的肩,连说了两声她自己搬就好,让路易斯自己坐。
她发现威廉的学习能力极强,上次聊天中没有搞懂的事情今天再提,他已经能够很熟练的表达清楚了,看起来是有在思考这些问题的。
艾琳诺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认识世界和历史的方式很多样化,也很系统,所以她经常会在谈话中隐晦的表露出一种新颖的看法,这不是她故意提出来的,而是她作为一个未来人在不自知中自然而然表露出来的世界观。
金发少年由衷的感叹道:“艾琳诺小姐是一个很独特的人呢。”
独特?这里的独特不过是当下的时代凸显出的,放在她那个年代,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已,相比之下这个世界原装生产的金发少年才更显独特,他的世界观已经趋向于她那个时代了。
不过这样的人应该名留后世才对,艾琳诺皱了皱眉,但她却丝毫记不起这一时期与他相似的名人。
见她皱眉,金发少年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我哪里说错了么?”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思考别的事情,”也许现在还太小看不出来,毕竟他的人生还有这么长时间,以后说不准会有什么事情出名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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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着。
“那能让我知道艾琳诺小姐在想些什么吗?”
艾琳诺笑了笑,实话实说道:“我在想小先生现在就这么聪明,长大以后会不会成为史书留名的人,变成名人。”
金发少年似乎是没料到她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后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艾琳诺小姐又在打趣我了。”
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么?她摇了摇头,说:“没有在开玩笑哦,我是认真的在思考这件事情,如果小先生成为名人了,我可一定要提前要一份签名才是。”
金发少年这次笑的更开心了,连眼睛都眯了起来,看起来弯弯的像个小狐狸,“那这样说的话比我还聪明的艾琳诺小姐成名的几率肯定会更大呀,不过你放心,我要是成名了,一定会第一个给您签名的。”
看来还是把她的话当做玩笑了,艾琳诺在内心叹了口气,没再坚持这件事,只是顺着话题往下说了几句,开了几个玩笑。
这玩笑甚至把路易斯逗的咳嗽起来,她连忙倒了杯水递给他,拍着背帮他顺气。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她抿着嘴唇,“您没事儿吧?”
路易斯咳嗽着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依旧没有落下,他接过水杯,“谢谢,只是不小心被呛到了。”
仔细看了他几眼,见是真的没事,艾琳诺才放心的换了个话题和金发少年讨论。明眼人都看得出路易斯对金发少年的重要程度,要是弟弟出了什么事儿,感觉哥哥做鬼也不会放过她的。
当然这只是夸张的说法。
当在太阳西沉时,她像往常一样提出告别,金发少年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提起了一开始的事情。
“艾琳诺小姐在开始时说的话还算数么?”
她看向金发少年,瞬间明白了是提任何要求的那句,这为什么不算数呢?先不提艾琳诺本身就愿意满足他的要求,单单就她失约的这件事情,也是可以的,毕竟她自己也可以理解被人放鸽子的难过,所以提出补偿是必要的,它可以修复双方关系的裂痕。
于是她点了点头,询问他有什么要求。金发少年笑着说下次来见他时要穿一件低调方便的裙子。
艾琳诺本身就不喜欢太过于繁琐的裙子,不仅是因为麻烦,而且是因为那样的裙子太过于沉重,她孱弱的身体支撑不起这样的消耗,而她每次出门的衣服就更加方便了,几乎是没有多少沉重的装饰的。
但现在看来显然还不行,低调方便,沉吟着这个词,她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衣柜的衣服。
见她没有立刻回答,金发少年似乎是有些失落,“怎么了,是很为难么?只是艾琳诺小姐的容貌太过耀眼了,穿的又漂亮,我每次都不自觉的把关注点放在您的外貌上而导致走神。”
艾琳诺只听了前一句话,她摇了摇头,说道:“不为难的,我只是在想有没有符合您要求的衣服。”
金发少年听了这话,登时笑起来,使得语调都上扬了,“那就这样说定了!”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她才恍然想起金发少年后半句说的话,不过也没有太过纠结,她想起做老师的都不允许穿的太过扎眼,以免学生只看老师不听课,那金发少年说的话就是理所应当的了,他甚至可以找到影响自己注意力的因素并排除,可真是个有魄力爱学习的少年呢。
3. 下乡
“所以……”艾琳诺坐在马车上,扯了扯身上的裙子,“您要我穿低调方便的裙子就是为了出门?”
今天她来到莫里亚蒂家的时候,就发现金发少年已经在门口站着了,他穿着一套整齐的小西装,把帽子拿在手上,笑眯眯的告诉艾琳诺今天出去玩。
“是的,还请不要因为我欺骗您的事情而生气,我只是想保持一丝神秘感。”
艾琳诺摇了摇头,生气倒不至于,只是有些惊讶,她看着马车对面的人,他穿着一套整洁的小西装,这套西装她曾经在阿尔伯特身上见到过,猜测这应该是阿尔伯特的衣服。
收回视线,她开口说:“我只是有些惊讶和兴奋。”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很期待这次的外出。”
“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保证一定会很有趣的。”金发少年俏皮的眨了眨眼,向她保证道。
“不过在此之前,”他话锋一转,“艾琳诺小姐需要暂时叫我威廉。”
艾琳诺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乖乖的应了声,“好的,威廉。”
似是很满意她的反应,金发少年的应答都上扬着带了拐角。
不消一会儿,马车就停留在了村子上,她叮嘱了马车夫在下午四点之前到这里来接他们后就让他回家了,接着她就跟着金发少年在村庄上逛了起来。
走了没两步,就有许多人叫着他威廉少爷向他打招呼,而他一边温和的回答着一边向众人介绍她。
“威廉少爷!威廉少爷!”一个中年男子急急忙忙跑到他面前,“我们家的麦子涨势很差,几乎要枯萎死掉了,您能帮忙看看么?”
“当然可以,先别着急,我们边走边说,”金发少年安抚道:“你可以先说一说具体情况。”
男人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失态了,他有些憨厚的挠了挠头,介绍说自己叫哈迪·海登,是这里的农民。
海登先生说道:“今年的麦子与往年实在不同,我们用了您以前所提到的方法,都没有明显好转,这才来麻烦您了。”
金发少年先是沉吟了一会儿,他语气缓慢的开口说道:“具体是什么症状呢?”
海登先生稀里糊涂描述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金发少年便耐心的一条条提问:
“叶片发黄吗?”
“发黄。”
白粉病或是条锈病。
“是不是有凸起的小颗粒排列在叶子上?”
“是的是的。”
叶锈病和条锈病,看来是条锈病的可能性较大。
“那那个小颗粒是红褐色还是黄色?”
“好像都有。”
……
“有一块一块的斑痕么?”
“好像也有。”
……
口述总是说不清楚的,不如自己亲自去看来的准确,何况导致麦子生病的因素有很多,也有可能是复合型。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海登先生的家,他们踏过低矮的房门,进入了稍显阴暗的室内。
趁着少年与海登先生攀谈的间隙,艾琳诺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空间。
这个时代贫苦农民的住房条件普遍恶劣,几乎全家人都挤在一个空间内生活,起居做饭,睡觉都在一个空间内进行,更差的可能会进行人畜混居,不过海登家还好一些,有一个隔间。听他自己说只有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叫海德森,今年十岁,不过艾琳诺没看见他的身影,估计是出去玩了。
“为什么让贵客站着呢?”说话的是海登先生的妻子邦妮夫人,她招呼着艾琳诺坐下,“快坐快坐,我们这里太乱了,请别嫌弃。”
艾琳诺礼貌的道了声谢,任由她拉着自己坐在了由床改装的“沙发”上,她对着金发少年说:“威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如亲自走一趟,麦子生病的原因有很多,不过我猜测可能是锈病或者是霉菌的问题。”
她谢绝了邦妮夫人的水,继续说道:“达勒姆一直以煤矿开采为主要经济来源,这可能会导致锈病的出现,再者,我记得最近一个月一直在下雨,排水系统也不怎么样,积水可能会使谷物更容易收到霉菌的侵害,同时,酸雨和烟尘也会导致谷物歉收。”
金发少年摇了摇手里的拐杖,肯定了她的想法,“正有此意,不如我们现在就动身?”
艾琳诺站了起来,准备跟着他去,但还没抬脚,便听见他说:“不是艾琳诺哦,我是在问海登先生。”
艾琳诺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让她去,她疑惑的开口解释道:“我可以帮忙的,不会拖大家的后退。”
金发少年缓慢的摇了摇头,他快走几步,站定在她面前,“我并不疑心你有这样的能力,艾琳诺,我只是很担心你的身体。”
艾琳诺体力着实不好,在来的路上就累的开始呼吸不畅,所以不带上她是正常的,带上她了反而会拖慢大家行走的速度。
于是她抿出一个微笑,没再坚持,她点头道:“那一定要注意安全。”
金发少年乖巧的应答了,转身和海登先生一起出门了。
屋子里就是只剩她和邦妮夫人了,邦妮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搓着掌心,对着她笑。
艾琳诺温声道:“邦妮夫人不用在意我,您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
邦妮夫人与她推脱了几句,看她是真的不需要人照顾,才放心的在屋子里收拾翻找起来。
艾琳诺看她收拾出了几个带有破洞的衣服,意识到她是准备补衣服了。
她左右环顾了一下,顺利的从柜子上找到了被布覆盖住的针线盒。
邦妮夫人把所有需要补的东西放在光线好一点的门口,而后转头去拿针线盒,发现艾琳诺已经把它拿过来了。
“是这个么?邦妮夫人。”
“是的是的,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怎么能让贵客帮忙呢,您坐着就好。”
于是艾琳诺就着门框坐了下去,她说:“我想看您补衣服。”
邦妮夫人虽有些不赞同她的做法,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局促的坐在门边准备补衣服。
补衣服是个精细活,也是个无聊活,不消一会儿,艾琳诺就听她喃喃自语道:“到底去哪疯了,搞出这么大一个破洞。”
这话是无意识的,就像所有的妈妈都会在孩子闯祸的时候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收拾。
不过她没接话,只是默默地把相似大小的布块递给她,对方没察觉,顺手接了过来。
艾琳诺拿过一件要补的衣服,在观察了一会儿后也帮忙补了起来,一边补一边问道:“海德森平时很调皮么?”
“可不是,”邦妮夫人抱怨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每天招猫逗狗抓大鹅,爬天上地钻狗洞,那衣服一天回来就不成个样子。”
“总是这样的,”艾琳诺掐准时机给她递上剪刀,“小孩子的衣服总是穿不干净。”
“对啊,所以我后面就不管了,脏着就脏着吧,”邦妮夫人又拿了一件,“你是不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长得也很快的,春天的衣服秋天就穿不上了。”
“正是蹿个子的时候嘛,”她顺手递上布块,“做衣服做大一点可以穿的久一点。”
“是的!我就给他做了大一点的衣服,”邦妮夫人叹了口气,“但他总是抱怨,不愿意穿。”
“是这样的,小孩子的心思总是很难猜。”
“可不是嘛,”说道这个邦妮夫人就来劲了,“他有一个两年前的衣服,现在穿已经太短了,但他每次就愿意穿那个,怎么说都不愿意换。”
“我跟你说,他小时候学人家偷玩小刀,然后把手给割破了,问他怎么流血了,他还说不知道。”
……
“哎呀,现在就是靠天吃饭……”邦妮夫人转头去拿衣服,发现已经全部补完了,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线头,“诶?这么快么?”
艾琳诺笑了笑,默默整理着针线盒,“聊着天干活就是快。”
抱着衣服往里走的邦妮夫人应了一声,“可不是嘛,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要不留下来吃饭吧。”
艾琳诺把针线盒原模原样的归回原位,“我问问威廉。”
是的,她已经看见了金发少年,他一边与海登先生交谈着,一边向这里走来。
“……目前就先试这几个方法,下次我会记得再来看看的。”说罢便大跨步向她走来。
“怎么了?很无聊么?”
艾琳诺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我很开心。邦妮夫人问我们要不要留在这里吃饭。”
她暗示性的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要答应。他们又不是没有饭吃,没必要在这里麻烦别人,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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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面对他们这样的人,海登家一定会找出自己能力范围以上的东西招待。
金发少年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他先是向邦妮夫人道谢,又解释道:“马车已经在等我们了,实在是没有办法留在这里。”
海登夫妇听到此话也没再坚持留他们吃饭,只是千恩万谢的把他们送到了村口,还送了几张自己烤的饼。
“真的不用了,”金发少年还在推辞,“快回家吧,海德森说不定已经在家里等着两位了呢。”说完就钻进马车,让车夫把他们带回家。
马车里,艾琳诺看见了他手上的饼,“啊,还是收下了啊。”
金发少年整理了一下坐姿,他说:“是一些小小的报酬,我为他们提供知识,以此来换取生活所需的物品。”
艾琳诺豁然贯通,知识也是一种资产,不过用这样的方式变现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真的是很聪明啊,这样想着,她也就这样说出口了。
“不过这次我也用到了艾琳诺小姐的知识,这些就送给你吧,也是感谢你愿意陪我出去,还请不要推辞。”
听到这话她没有再推辞,只是顺从的接过纸袋,“好哦,谢谢小先生。”
临近目的地的时候,金发少年看向她,浅笑着问道:“感觉怎么样?会很无聊么?”
“怎么会?”艾琳诺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认真的注视着对方的红瞳,“这趟短期旅程让我感触很深,也收获良多。”
“感谢小先生带我来到这里长见识呀。”
马车停在了莫里亚蒂大宅,金发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跳下了车,看见了正在台阶上站着的管家。
“谁允许你私自外出还乘坐马车了?”管家睥睨斜视,“还穿着阿尔伯特少爷的衣服,还不快脱下来。”
愣了一下,金发少年顺从的解开扣子,却突然听见了两方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允许他坐的我家的马车。”
“我给的衣服。”
“您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吗?”
艾琳诺与阿尔伯特点了点头以示问候,前者拍了拍金发少年的胳膊,让他放心,后者挡在他面前,问道:
“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管家见是她和阿尔伯特,立即点头哈腰的行礼,“我对您绝对没有什么意见,阿尔伯特少爷。”
“那是对我有意见喽?”艾琳诺笑眯眯的问道。
“当然不敢,维奥莱特小姐。”管家弯着腰,隐晦的擦了擦头上的汗。
她装的一副娇纵的样子,歪了歪头,“真的吗?我不信,你在欺负我的玩伴,不就是在欺负我么?”
“可不敢可不敢,您说笑了维奥莱特小姐,我怎么敢欺负您呢?”
“那就是敢欺负我的玩伴?”她又给绕了回来。
“不敢不……”管家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试图狡辩,“您不明白,他是……”
艾琳诺依旧端的是那副架子,她微笑着打断了管家的话,“您也不明白,我刚才说的……”
她装摸做样的叹了口气,好脾气的重复道:“欺负他就是对我有意见。”
管家终于没了声音,他匆忙说了告退的几句话就离开了。
反欺凌大胜利!
不等金发少年说什么,她率先对着两人说:“我先走了,不用送了。”
回到家里,她兴致勃勃的跟斯凯勒分享今天的事情,与此同时,海登家也在讨论今天的事情。
昏暗的油灯下,作为小孩的海德森不屑于参与父母的讨论,他试了试补好的衣服,突然看见了什么,他惊喜的对着邦妮夫人喊道:
“妈妈!你还给我绣了一个超酷的齿轮!”
“什么?”邦妮夫人不解的问。
“你看呀妈妈,”他把膝盖那里展示给邦妮夫人看,那里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齿轮。
“这不是我缝的,”邦妮夫人把她儿子拉过来,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细密的针脚整齐的排列在布块周围,“这不是我的针法。”
她的心里已经隐隐浮现出了答案,却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翻出今天补的衣服,发现还有一件也不是她补的,这很明显,因为补出来的布块上绣了一个笑脸。
笑脸在昏暗的灯下闪出温暖的光。邦妮夫人的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上了笑容。
4. 离别
艾琳诺依旧按照一周两次的频率去莫里亚蒂家,这段时间他们聊的事情也从学术扩展到了现实问题,而路易斯也做完了手术,成功摆脱了孱弱的身体。
带有维奥莱特家族标志的马车行驶在前往莫里亚蒂家的路上,不过这次马车里不再是她一个人,斯凯勒也跟着一起来了,因为他们这次的目的是去参加莫里亚蒂家族举办的宴会。
宴会以自己收养的孩子——也就是路易斯,成功康复为由举办,斯凯勒知道她跟莫里亚蒂家的这两位养子关系好,因此才来参加宴会,平时的宴会他是不愿意参加的。
莫里亚蒂大宅布置的和平时不太一样,她装作新奇的样子观察了一下四周,实则是在找熟悉的人,没有看到金发的小孩,她收回视线,乖巧的与各路人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借口溜出了宴会厅,去找自己的玩伴。
熟练的穿过一层层楼一条条走廊,她没有在熟悉的地方看到两人,便有些遗憾的原路返回了。
在返回的途中遇到了一位女仆,艾琳诺拉了拉她的裙子,女仆注意到她,顺从的低下头问她怎么了。
在她问完两人的下落之后,女仆沉思了一会儿,表示没有见到,不过她说大部分小孩都在宴会厅旁边的小花园里,建议她可以去那里找一找。
听了此话,艾琳诺便去女仆所说的地方找他们,路上遇到了阿尔伯特,他急匆匆的走着,没有发现她。
她也没硬要打招呼,便放弃了叫住他的念头。谁料在转弯时他却突然回过头看见了艾琳诺。
她淡定的与阿尔伯特打招呼,“上午好,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皱着眉头大步走过来,“暂时不太好,我听说路易斯在被欺负,你见到他了么?”
“真的吗?!”艾琳诺连忙说道,“我刚问了女仆,可能在小花园里。”
他们两个急急忙忙的赶路,路上阿尔伯特解释说他是在宴会厅里听见有人在说一些去看一个平民的乐子之类的话,猜测可能是路易斯他们被欺负了。
七拐八弯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小花园,入眼便是一大群人围挤在一个地方,七嘴八舌的爆发出阵阵的起哄声。
阿尔伯特率先开口道:“你们在做什么?”
围聚在一起的人不约而同的转头去看他们,在转头的空隙,艾琳诺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的路易斯。
竟然是直接上手的欺凌,实在是可恶。
她快步走过去挤开人群把路易斯拉起来挡在后面,“竟然在欺负人么?”
对面的小孩似乎没有料到这样的场面,他们面面相觑,一时谁都没有回答。
在僵持了一会儿后,突然有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冒了出来,“他不是身体好了么?我们就想让他证明一下,怎么算欺负人呢,你这话说的也太过分了。”
艾琳诺却是没有听他说的话,又问道:“是谁带的头?是谁给的主意?”
“在我们莫里亚蒂家欺负我们莫里亚蒂家的人,未免有些太没礼貌了。”阿尔伯特扫视了一圈,皱着眉说道。
“正是我们莫里亚蒂家的人,我才要让他给大家展示一下,要是不好,岂不是丢了我们的脸?”一道熟悉的,带着跋扈的声音响起,威廉双手抱臂,趾高气昂的走了出来。
阿尔伯特的眉头已经皱到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的程度了,他向前几步,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向他的弟弟,气压低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抬手惩治他。
艾琳诺没管那边的剑拔弩张,她低声问道:“感觉怎么样?除了脸上手上还伤到哪里了么?”
路易斯垂着脑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艾琳诺仔细打量着他,莫里亚蒂家为了面子给的这套小西装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了,看样子是不能再穿了,身上的伤和皱皱的衣服显得整个人狼狈又脆弱。
膝盖和手肘处应该也有伤,这几个地方都有明显的磨痕和灰尘。
她叹了口气,温声问道:“你哥哥呢,他没和你一起么?”
“哥哥被人支走了,我也不想让他担心。”
“你竟然还在袒护那两个贱民!他根本就不是我们莫里亚蒂家族的人!”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了这个空间。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吵起来了?”艾琳诺眼睛一亮,是斯凯勒!
她刚才就在想这件事,由于今天她穿着礼服,就没有带小包,而所有应急物品都在斯凯勒那里,根本没法及时把要用的东西带过来,这下斯凯勒来了就好办了。
于是她挥手吸引斯凯勒的注意力,喊道:“爸爸!”
而斯凯勒早就看到了她,只等艾琳诺叫一声,就立马冲了过来。
“怎么样,艾莉,有没有受伤?”他半跪着,仔细查看着自己的女儿。
艾琳诺乖巧的顺着他的动作转了一个圈,她摇摇头说:“我没事爸爸,但是路易斯受伤了。”
斯凯勒闻言,分出神去看她背后的那个小男孩,还没等他开口,莫里亚蒂夫妇也闻声赶了过来。
“维奥莱特公爵,您怎么也过来了?这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不用在意的。”莫里亚蒂伯爵首先开口道。
“打闹?我还不知道打闹可以让一个小孩子如此狼狈,恐怕再晚一点,我的女儿也会被欺负了,”斯凯勒冷哼一声,并不领情,“没想到在莫里亚蒂大宅还能看见莫里亚蒂家里的人被欺负。”
他顿了一下,扫视了一下威廉,继续施压,“还是说你们根本不承认这两个养子,而所做的一切都是抱有虚伪目的?”
莫里亚蒂伯爵急促的笑了两下,“您说笑了,怎么会不承认呢?我们是真心实意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
“真的么?”斯凯勒把东西递给自己的女儿,继续说道,“如果你们真的在意,就应该立刻带这个小孩子去看医生。”
说罢不再看他们,他转过头去看艾琳诺,见艾琳诺点了头,他才施施然说道:“我有些累了,就先带着艾莉走了。”
不听后面传来的诚惶诚恐或挽留或送别的话,他带着艾琳诺径自离开了。
后面的事情艾琳诺无从得知,因为他的父亲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没法听他说后续。
三天后斯凯勒终于重新出现在晚饭的餐桌上,他状似不经意间问道:“小艾莉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环游世界?”
听到此话,艾琳诺放下了餐具,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父亲,有些疑惑道:“怎么这么突然?”
一听有戏,斯凯勒也顾不上吃饭了,他身体前倾,手肘撑住餐桌,却也是实话实说,“我想心脏病能治好,你的身体肯定也行,英国不行,那法国德国呢?难道整个世界都不行么?”
艾琳诺沉思了一会儿,看着眼睛亮晶晶的斯凯勒,她说:“跟宴会的事情有关系么?”
斯凯勒僵硬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道:“有一点儿,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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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不太利于你成长的地方,有些人的戾气太重了,三观也不怎么好,所以……”
艾琳诺抿了抿嘴,问道:“我还有时间告别么?”
这话一出,斯凯勒就知道她是答应了,他连忙说道:“有的有的,明天就去!”虽然想表现出平静的面貌,但他的声音里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
“看样子你没有想过我同意?或者说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同意了?”斯凯勒的兴奋也影响到了她,让她的声音里也带着笑意。
“我准备了好几套方案,每个方面都考虑了,”斯凯勒有些迟疑道,“我听说小孩子总是不太愿意离开玩伴的。”
那是小孩子,又不是她,她这两辈子加起来早就成年了,更何况上学时的频频分班也让她更加习惯别离,也会更加快速的适应新环境。
艾琳诺一边听对方讲今后的计划,一边想如何和他们告别,还要时不时往嘴里塞食物。
她像往常一样和金发少年聊着天,也慰问了路易斯和阿尔伯特,得知两人都没事后才提出了今天的主要事宜。
“抱歉,我以后可能不会来了。”
“是最近几天有事吗?没关系的。”金发少年大度的说。
看他装作听不懂,艾琳诺直接坦言道:“父亲和我要离开英国了。”
见他不答,艾琳诺继续说道:“父亲很担心我的身体,这次出去是要找养好身体的方法。”
“那你还回英国么?”阿尔伯特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吧。”
“那也就是说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么?”路易斯拉住她的手,有些执拗的说道,“我不想你走。”
艾琳诺有些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背,几乎像是给了个拥抱,她说:“别离是很平常的,像月亮的阴晴圆缺一样,世界上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别离,也无时无刻不在相逢,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我相信只要是我们还惦念着彼此,就一定还会相逢。”
“那我要想你了怎么办?”他的声音闷闷的。
“那就更好办了,你能看见月亮么?”她悄悄地瞟了一眼金发少年,发现他也被自己的话吸引,才放心的继续说,“月亮只有一个,当你抬头看月亮的时候,也许在遥远的国度,我也正在抬头看月亮,这样月亮就会把你的思念带给我。”
完完全全是哄小孩子的话,但哄的正是小孩子,所以这招格外的好用,路易斯很快就想开了,只说让艾琳诺也要常常想他。
她满口答应下来,许久不说话的金发少年也开了口,他直直的望向她,问道:“不能写信么?”
艾琳诺摇了摇头,之前也想过这个方法联络,但抛开信的时差不谈,他们每次到一个地方也不会呆很久,只怕是信还没寄到,人就先走了,毕竟不确定性的因素有很多,突发情况更是常见。
“抱歉,”她温声安慰道,“你知道的,真正的相逢不在于经纬线的交叉。”
阿尔伯特作为稍大一点的大哥,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情,他安慰性的拍了拍金发少年的肩膀,转头对她说:“那这样的话,就祝你一路顺风吧。”
这才是正常反应嘛,艾琳诺欣慰的笑着,开心的同意了阿尔伯特想要拥抱的请求。
“那就这样,我们有缘再见咯,拜拜!”
马车碾着余晖驶离莫里亚蒂大宅,像往常一样,但这座宅子里的人却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5. 阿尔伯特视角
阿尔伯特认识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有些体弱多病,至少在见到她时她总是一副苍白的面容,也许是情绪不能有太大起伏,她总是轻轻的说话,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像是羽毛一样,似乎马上就要飞走了。
阿尔伯特与这个女孩算是青梅竹马,她总是时不时来找他们玩,这时候她的母亲总是会催着他们打招呼,于是阿尔伯特向她问好:“上午好,维奥莱特小姐。”
她垂手侍立,微笑着回礼,只说让大家叫她艾琳诺就好。
一般情况下阿尔伯特不是很喜欢和女孩子一起,总觉得有太多约束,于是顺势的,艾琳诺就会和威廉一起玩。这也许是好的,他想,毕竟他们的年龄更相近一些。
也有一些时候,艾琳诺会选择和她的母亲聊天,阿尔伯特远远的看见过几次,她的母亲总是被逗得大笑,那其乐融融的氛围,像是亲母女一样。
但她明显是不喜欢他母亲的,她总是会在他母亲说出某些话时不着痕迹的低眸,也从不附和这些言论,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艾琳诺时常被他的弟弟拉着跑来跑去,每当这个时候,阿尔伯特就会皱着眉头叫住威廉,让他不要再这个样子了。此时艾琳诺总是会倚在墙边大口喘气,看向他的眼睛闪着感激的光芒。
次数多了,阿尔伯特也明白了艾琳诺并不喜欢威廉,秉持着助人为乐的精神,阿尔伯特往往会让艾琳诺陪他一起去看书聊天。
这一次,阿尔伯特截停了拉着艾琳诺乱跑的威廉,并用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他,做完这一切,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艾琳诺。
艾琳诺苍白的面庞因为奔跑增添了一丝红晕,整齐的发型显得凌乱了许多,黑色的发丝胡乱的粘在额头上,蓝宝石一般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闪现出感激的神色。
她理了理裙摆,几乎是有些雀跃的凑到阿尔伯特的身边,问他能不能收留一会儿她。
也许是想好人做到底,也许是内心愿意和她待在一起,他看着艾琳诺那双亮亮的蓝色眼眸,到底是没说出拒绝的话。
于是阿尔伯特把她带回了房间,他们就在那个房间里待了一下午,在安静又闲适的气氛里,他们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在那之后,艾琳诺像是确定了什么,只要是可以推掉威廉或是母亲的邀约,她就一定会推掉来找他,这种把自己放在重要位置的行为让他感到有些怪,心脏是像有羽毛在剐蹭。
她每次出场的方式还不一样,有时候会赶走来送水果的女仆,自己敲门说是来送水果的;有时候会一声不吭的推门进来,装作他父亲的样子,指出他作业的错误之处,奇特的是,阿尔伯特发现她确实是有能力指导他的课业的,而且她的方法有时候更简便精练。
于是阿尔伯特便开始了试探之路。
他会假装烦恼课业的问题,只要是听见他在书桌前叹气超过三次,艾琳诺便会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过来,这时候他就会抱怨说课业很难,想让艾琳诺帮忙。
这时候艾琳诺会皱着眉头接过他的课业,如果是数学物理这样的题的话,她会简单给一个思路,如果还说不懂的话,她会找一张演算纸一步一步的教他解决,如果是观点类的题目,她会简述一下自己的观点,让他可以有一个参考。
由于阿尔伯特的书桌面向南方,下午的时候,阳光会透过玻璃照到她的脸上,阿尔伯特抬头就能看见她稚嫩又认真的脸庞,暖融融的光线打亮了她的半边脸,也把她的发丝和睫毛融成金色,而睫毛打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一切显得纯真又美好。
他盯着艾琳诺的黄金发箍,是橄榄叶的形状,影影绰绰的在她细密柔软的黑色发丝中闪现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古希腊是有把橄榄树视作长寿的象征的,而阿尔伯特记得她的发箍多是月桂叶,常春藤,橡树叶这样象征永恒的样式。
“你们已经开始学大学的内容了吗?”艾琳诺笑吟吟的抬起头,苍白的脸显出恬静的神色,“还是说阿尔伯特已经在预习这一部分了?”
阿尔伯特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的事情被发现了,不过他面上不显,只是淡淡的说道:“是在为大学做准备。”
对方了然的点了点头,夸他真的是年少有为,积极进取。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阿尔伯特在孤儿院见到了和艾琳诺一样聪明的少年,并决定让莫里亚蒂家收养这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没来几天就被欺负了,弟弟路易斯甚至发起了高烧,他有些担忧和自责,得知消息后就立马去两人房间里看,才问清了前后因,就有人突兀的闯了进来。
威廉的话让他不喜,他皱着眉头,内心抑制不住的愤怒涌上心头,但金发少年却递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镇定自若的与他的弟弟拉扯。
于是阿尔伯特第一时间去看艾琳诺,她捂着胸口,无声地喘着气,眼睛转了一圈之后定格在他身上,而后扯出一个笑来对他点头致意。
“威廉,莫里亚蒂伯爵在找你,似乎是要检查你的功课,”他听女孩这样说道,她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威廉,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
威廉很不服气,恶狠狠的骂了好几句,又想拉着艾琳诺一起走,而对方却少有的并没有顺着他走,只是说道:“你确定吗,威廉?”
艾琳诺并不是任威廉支配的,只要是她觉得自己不被尊重了,她就会在某个地方报复回来,比如在陪威廉面见他父亲时若无其事的说几句:
“是呢,威廉少爷今天非常努力啊,他甚至在一上午的时间内做完了三道计算题!”
“请不要再批评威廉少爷了,他很聪明,只是不愿意努力而已,今天不会背只是因为他没有翻开那本书,只要翻开那本书,我相信威廉少爷一定可以马上背出来的。”
“当然啊,威廉少爷的思路都很奇特呢,总是跟教科书上完全不一样呢。”
诸如此类,如果更严重,她甚至还会在威廉回答不上来的时候慢悠悠的说出答案,然后说出“这个太简单了,威廉少爷都不屑于去回答了”这样的话。
威廉当然是想起来这样的事情了,不过以他的脑子倒是想不明白这是艾琳诺的报复,只是纯粹的认为这是因为艾琳诺生病导致的不吉利,所以不再带她一起去。
讨人厌的家伙终于离开了这里,阿尔伯特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他不自觉的转动视线去看艾琳诺,却不巧与其正对上视线。
心下有些被抓包的慌乱,他胡乱的回答:“你好,艾琳诺,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么?”
这话说的很不礼貌了,听见艾琳诺因此想要离开的话语,阿尔伯特心下更加慌乱,他的本意是想介绍几人认识的,但现在似乎有些搞砸了,于是他求助性的看向金发少年。
接受到了他的求助,金发少年开口用几个简短的对话不着痕迹的留下了对方,阿尔伯特这才松了口气,在艾琳诺探看路易斯的时候凑了过去。
不过当他看见艾琳诺身上常挂的那个小包就这样毫不留恋的被送出去的时候,他的心情又重新落了下去。
艾琳诺常背的小包就那几个,每个上面都有精致的刺绣和精巧的装饰,阿尔伯特曾听她说她背的每一个小包都是自己设计的,这么珍贵的东西竟然转手就可以送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她甚至没有送过自己任何礼物,阿尔伯特不禁想到。
虽然有些失落,但看着两个人愉快的交流氛围,说不开心那也是假的。
注意到了艾琳诺左右交换支撑的腿,他向对方提议坐着聊,看她毫无戒备的就坐下的时候阿尔伯特有些开心又有些难过。
但很快他连那一点开心都没有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几句话,尤其是看到艾琳诺还主动提出要给金发少年带书的时候。
真是亲密啊,他想,果然友谊是没有先来后到的,有的只是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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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艾琳诺走后,阿尔伯特便问起金发少年对她的印象,即使他内心清楚两人相处很好,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听到对方的亲口认同。
金发少年听了他的话,低头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随后语气坚定的说道:“我们一定会是最好的同盟伙伴。”
阿尔伯特震惊于他仅见了艾琳诺一次就对她的评价之高,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没想到金发少年却反问了他一句:“你不这么认为么?”
之后的日子他就没怎么单独和艾琳诺待在一起过,一方面是因为他要上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金发少年与她是真的很投机。
他们甚至一起出去了一次!
这天他正好早放学回来,因为在房子里没找到金发少年,阿尔伯特就知道他又出去了,便想去门口等他,但没想到拉开门的第一眼就看见了管家正在趾高气昂的对着金发少年说话。
他厌恶的皱了皱眉,生气的说道:“我给的衣服。”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另一道熟悉的,轻柔又坚定的声音:“我允许他坐的我家的马车。”
“您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吗?”
默契的话语让阿尔伯特内心有些雀跃,他与艾琳诺点头致意,见她在安慰金发少年,自己便拦在了两人的前面,进一步对管家施压,让他能消停几天。
而艾琳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她双手抱胸,步步紧逼,语气里是少有的上扬调。
这是阿尔伯特第一次见到她用贵族身份向人施压,蓬松的发丝被夕阳透过大半,映出一道白色光圈,微微昂起的脸在光的照耀下愈发立体,苍白的面容也因此染上暖色,显得健康了些,他稀奇的看着艾琳诺做出盛气凌人的语言动作,看不出有什么震慑作用,只感觉像炸毛的幼猫,有些可爱。
这就导致了他一时没能接话,等回过头来的时候,艾琳诺已经坐上马车离开了。
再一次见到她是在假借路易斯名头举办的宴会上。
这一次见面很特别,那天他急匆匆的跑出宴会厅去找路易斯,差点没看见走廊尽头的艾琳诺。
只说“差点”,那是因为他还是看见了,不仅看见了,还愣了一下。艾琳诺今天很不一样,黑色长发盘成精致的花苞发髻,露出了白嫩的脖子,带着金色的月桂冠,平时应该是纯丝绸质地的衣摆上今天镶嵌着一圈碎钻。
直到艾琳诺微笑着给她抬手打招呼,他才想起正事儿,急急忙忙跟她说了事情原委之后,阿尔伯特便和她一起到了小花园。
看到路易斯被欺负成这样的时候他怒不可遏,看到又是威廉挑起的事情的时候他简直是想要动手,但剩余的一丝理智牵制回了他的动作。
很快艾琳诺的父亲维奥莱特公爵就赶到了现场,他先是抱起自己的女儿,毫不留情的嘲讽了一下这样的情况,又遵从她的意见又送了一个小包给路易斯,随后带着艾琳诺就离开了。
阿尔伯特看着艾琳诺父女俩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直至两人完全隐匿于的光亮之中才收回目光。
他不解的摸着有些莫名发慌的心脏,想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下次她来的时候应该好好道歉才是。
但阿尔伯特没想到这下一次的见面就是别离。
他憋了一下午的道歉没有机会说出口,被这么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看着路易斯急切的挽留,阿尔伯特无比希望他能够挽留住她,但他却比谁都清楚无论是路易斯还是他,都没有立场去挽留。
艾琳诺摸着路易斯的脑袋,笑的坦然,她说缘分是很奇妙的存在,她说只要一直保持想念就能再次见面,她说月亮会传达彼此的思念。
或许缘分真的奇妙,或许想念真的能让彼此再见面,或许月亮真能传达思念,但此刻,阿尔伯特只想拥有一个拥抱,一个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的拥抱,而他也只能拥有一个拥抱。
6. 威廉视角
他被介绍认识了一位奇特的女孩。
请原谅,这里的奇特并不是贬义词,只是一个中性词而已,说不定还是褒义,他也不确定。
第一次与这个女孩见面是在他的弟弟路易斯生病的时候,烦人精与她一起来的,在这里他听从了阿尔伯特的推荐,用了几个问题把她留了下来,也在明面上正式知道了她的名字——艾琳诺·维奥莱特,一位公爵的女儿。
为什么说是明面上呢,因为在此之前阿尔伯特就向他提起过她,并且多次向他表示维奥莱特小姐很聪慧,一定与他能够聊得来。
由于这位公爵小姐比路易斯还要小上几个月,他对阿尔伯特的话实际上是不太相信的,因此在开始的时候便客套性的夸了她几句。
当然也有试探的话语。
当试探的话语被有理有据的语言接住,暗含的莎士比亚被点出(甚至还巧妙的用同样莎士比亚的话回应了他),他才发现自己真的遇到了一个能接住自己思想的人。
于是他接着莎士比亚这个话题继续问她对莎士比亚本人有什么看法,她回答说:“作者和书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不应该混为一谈,我不了解他的生平,只了解他的作品,因此我只能说他是一位伟大的作家。”
他立刻反应说自己太狭隘了,应该是问对莎士比亚的书有什么看法才对。
这次维奥莱特小姐没有直接回答,她似乎是被路易斯吸引了,不仅走到床边问了几句路易斯的情况,还留下了一些应急备用药,他后来翻看那个小包,里面的药对他们来说很是有用。
接着她似乎才想起问题,接下去了刚才的话题:“他的作品有很多的矛盾点,这些矛盾不仅推动着剧情的发展,也推动着读者思考,他不愿给读者一个确切的关于这些问题的答案,而是邀请我们去思考人性的永恒命题。”
人性?在他看来人性都是固定的,善者更善,恶者更恶,而世间不需要如此多的恶者,这时候就需要有人来审判。
他几乎是急切的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想观察这位公爵小姐的反应。
令他惊讶的是,对方竟然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她说:“是这样的,司法机关就是承担了这样一个维持社会稳定的工作。”
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总是天真的认为正义跟公平挂钩,但实际上正义只与阶级为伍。
“但我猜您真正想说的观点应该是当法律无法给受害者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甚至是高尚的。”她笑了一下,“或者是‘严格的法律是最大的不公’?”
她说:“原谅我的恶意揣测,请您不要介意。”
但他确实是想问如果司法机关无法给受害者带来公平时应该怎么做呢?当法律沉默时,你是否愿意成为危险的善人呢?
艾琳诺小姐诧异的眨了一下眼睛,这次她沉默了良久才试探性的回答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遇到了类似的事情才产生了这样的困惑,如果是的话,我首先要说一声,抱歉。”
“其次,”她说,“法律不可能是自始至终正确的,它也是需要不断发展的,当司法不作为时,社会中就会有永不麻木的良知,因此对于第二个问题,我的回答是‘yes’。”
“最后,我想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方法去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将这个作为目标去追寻,而我也愿意去倾听您的答案。”
他的答案么……
如果愿意倾听的话,就请拭目以待吧。
艾琳诺小姐清脆的声音回答的利落,转而谈起了其他话题。
然后他就发现,艾琳诺小姐的聪慧程度不仅体现在这种观点类的问题上,还体现在知识面的广度上,她似乎什么都知道一些,无论他谈论什么,艾琳诺都能知道,并且可能知道的比他广多了,这让他有了一些危机感。
因此他隐晦的在不擅长的领域示弱,表明自己并没有看那么多书的资格,对方就表示可以给他带书。
这种纯粹的善意与艾琳诺也很吻合,她本人平和温良,自带一种让人平静下来的气质。
以上,是他与艾琳诺第一次见面的所以印象。
后来的见面就多了起来,他对艾琳诺的印象有些逐步更新,有些逐步加深。艾琳诺这个人在他的脑海中逐渐立体起来,并变得有血有肉。
比如,在第一次见面时提了一嘴换房间的事情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解决了,他与路易斯住上了面朝阳的,更加宽阔的房间。
比如,在每次给他带书时都会给路易斯带一些东西,有时是一本精彩绝伦的小说,有时是自己设置的小游戏,有时又是自己定做的益智类玩具。值得一提的是,她这些游戏或玩具,他在此之前从未听过。
再比如,她会在腿够不到地面的时候无意识晃脚,会在一些时刻突然的开一个没人懂的玩笑并笑上半天,会在发呆的时候写下一些复杂的文字,她说那是种花变体文字,这里也值得一说,每次她写种花变体文字的纸张都会被一丝不苟的带走。
……诸如此类的小事情是举不完的,因此他来按照时间顺序说几件比较重大的事情。
他在与艾琳诺聊天的时候偶然得知维奥莱特公爵不许她去太远的地方与普通人接触,于是就萌生了想带她去一次这种地方。
要说没有私心那肯定是假的,除了这个目的,他还想要艾琳诺与他更亲近一些,想让艾琳诺叫他的名字,哪怕不是真名字。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的感情其实是很复杂的,他想,一边渴望与相投的人亲近,一边又忍不住把自己劣性的一面露出来,想要让她远离自己。
于是他装作推诿了两句,照常收了海德森夫妇的饼,回到马车上果不其然听到了艾琳诺惊讶的询问。
似是有些逆反心理在的,他故意做出一个放松的坐姿,说这是报酬,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手段。
怎么样呢?他不受控的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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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艾琳诺的反应,他不像她,有优渥的条件可以施以所有人纯粹的善意,他的帮助都是一种交易,掺杂着不同的利益。
艾琳诺却是在恍然大悟后夸赞起他的想法,说知识本来就是一种资产,资产就应该用来变现,能想到这种变现方式真的是很聪明了。
真的是这样么?
那这样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成为我的合伙人呢?他想着,把海德森夫妇给的报酬递了出去。
艾琳诺的推辞被他三言两语挡了回来,看见她眼睛亮亮的笑着接过,他似乎也受这种情绪感染,跟着笑了一下,接受了他给的东西就代表是同意了哦。
莫名的,他保持了一种高昂的情绪很长时间,直到看到了莫里亚蒂家的那个烦人管家。
他明白这个时候听那个管家的话不起争端才是最优解,当然,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但不同于以前的坦然,今天他的内心闪过一丝类似于抗拒的情绪,这让他有些不明白。
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这个情绪的来源,他就被艾琳诺和阿尔伯特护在了身后,艾琳诺拉住他的衣角,轻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
“没事的,别怕。”她语气轻柔,关切的看着他,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心。
人总是向往永恒的,他想,那一刻他真的以为他们几个人能够永远停留在这种美好的友谊之中。
但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画脚的拙劣演员,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
艾琳诺离开的消息如此之突然,突然到他以为又是在开一个他听不懂的玩笑。
下意识的,他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离别,谁又能相信这样突然的离别呢?他的感性对他说这是背叛,但理性又告诉他,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承诺,因此他没有任何立场开口指责,即使是挽留。
但他还是提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建议,他问:“能写信么?”
果不其然的,对方为难的摇了摇头。
竟真的连一点希望都不留给他。
在阿尔伯特的建议下,艾琳诺还是给了他们一个拥抱,他看着她微笑的表情,坦然的动作,似乎没有丝毫不舍。
怎么会没有丝毫不舍呢?一瞬间,他感觉是第一次认识艾琳诺一样,这种感觉给他很强烈的陌生感,像是面对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而他们是幼稚天真的小孩。
直到艾琳诺走过来微笑着轻轻抱住了他,香气争先恐后钻进他的鼻子,像是月光淬出的霜,裹着初绽的银桂,凉意如薄荷指尖抚过后颈,而暖香却从锁骨窝里袅袅浮起,他听见她说:“good luck.”
算了,他想,毕竟我们所拥有的,终将消逝;我们所是的,终将如梦一般消散。
他会真心祝福她,希望她以后的人生可以不用再忍受病痛的折磨,可以自由的接触外界,可以快乐的肆意奔跑。
不过他依然会相信,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终究会再次相遇
7. 路易斯视角
他和哥哥是被莫里亚蒂家收养的孤儿。
虽然是被收养,但除了能吃饱饭之外没有什么好处了,每天还都要受到莫里亚蒂家二少爷和一些仆人的欺负。
哥哥说莫里亚蒂家很有钱,可以治好他的心脏病,让他再忍一忍,等病好了就想办法离开。
路易斯很痛恨自己的身体,要不是他,哥哥也不会同意被收养,凭借他的智慧,完全可以过得比现在更好,还不用被欺负。
他躺在床上,发烧带来的沉重感和无力感让他有些意识模糊,隐约间,他好像感到一种冰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脸颊上,很舒服,他下意识的蹭了一下,随后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点上了灯,哥哥在桌子前研究着什么东西,见他醒来,哥哥侧身问他感觉怎么样了,他看到了桌子前摆满了药品。
于是他先是回答了哥哥的问题,又问哥哥是哪里来的药品,因为据他所知,莫里亚蒂夫妇是不会给他们药的。
哥哥笑着坐在了他的床边,他安慰道:“是一位好心的小姐送的,他还摸了你的脸颊呢,路易斯没感受到么?”
路易斯感觉自己好像又发烧了,不然脸为什么会那么热呢。
他强装镇定,问哥哥那个好心的小姐叫什么名字。哥哥笑着说就是阿尔伯特大哥时常给他们提的那位小姐。
那他知道了,是艾琳诺·维奥莱特,一个公爵小姐。
阿尔伯特大哥说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一定能与哥哥聊得来,他其实对这个评价是不以为然的,因为不会有比哥哥聪明的人了。
于是他顺势问哥哥对这位公爵小姐是什么印象。
哥哥沉思了一会儿,说:“很聪明的一个人。”
他有些惊讶,问难道连哥哥都觉得聪明么?
哥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当然了,而且她还是个很好的人呢,刚才管家来找我,说明天要给我们换一个好一点的房间,我问了他,他说是维奥莱特小姐给的建议。”
“不仅如此,”他指着桌子上的东西给路易斯看,“这些药品也是她送的呢,说是给你的,我刚看了一下,都是些很贵但也很有用的药品。”
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哥哥便提出下次那位公爵小姐来的时候可以跟她接触一下再做判断。
这位公爵小姐几乎隔了一周才来,还是跟哥哥一起来的,虽然他没什么感觉,但据哥哥说,他们约定的时间是两三天前。
她还带了一个女仆来,那个仆人手里提了三个袋子,却没有询问维奥莱特小姐,反而是问他这些东西放在哪里。
路易斯随便指了个角落,那个女仆放下后笑眯眯的看着他指了指其中一个袋子,说里面有好东西。
随后不等他反应,女仆就转身去找维奥莱特小姐了,她们低头说了两句话后她就离开了。
见哥哥和维奥莱特小姐还在说话,他就打开了女仆说的那个袋子,那个袋子里装满了糖果坚果司康饼,甚至还有一些巧克力。
又打开了一个袋子,他惊喜的发现那里面竟然是一个小蛋糕!还没等他把这个小蛋糕拿出来,就听见维奥莱特小姐问:“路易斯小先生的病好了么?”
他一瞬间有被抓包的那种羞耻感,带着这样的感觉,他连回答的话都说不清了。
索性对方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只是说让路易斯叫她艾琳诺就好。
艾琳诺笑着让他把蛋糕拿出来吃掉,说要不然一会儿就不好吃了,接着又告诉他还有一个袋子里面是送给他的礼物。
于是他把蛋糕放在桌子上,转头去拆另一个袋子。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国际象棋的棋盘,不似平常见到的那种棋盘,这个棋盘面积较小,棋子却很大,更适合小孩玩。
路易斯把棋盘和棋子都拿了出来,里面还有几张纸。
那几张纸上面都画了一个9×9的方格,其中每一个3×3的区域用笔加粗,形成一个大格子,方格内零零散散分布着几个数字。
“这个呀,”艾琳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她笑着解释道,“这是一个小游戏。”
她指着那张纸说:“这些方格内只能填入1至9的数字,每一行每一列都必须包含1-9的所有数字,不能重复。每一个3×3的小宫格必须包含 1-9的所有数字,也不能重复,我讲明白了么?”
他点点头,这个游戏感觉很有意思,路易斯只想马上找一支笔来填数字。
“很有意思的游戏,”他听见哥哥说,“但是我从来没听过呢,是艾琳诺小姐自己设计的么?”
这话一出,路易斯也抬头看艾琳诺了。
艾琳诺摆了摆手:“当然不是我,这是以前在某个地方看到过的,我只是一个搬运工。”似乎被逗笑了,她连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也不知道路易斯小先生愿不愿意赏脸替我测试一下这个游戏呢?”他发现艾琳诺说话的时候都是笑着看着对方的。
“当然愿意,”他听见自己说,“这是我的荣幸。”
真的是他的荣幸,这句话不是客套话。在以后的日子里,艾琳诺还是会时不时带来几个新游戏,不是很难,却是趣味性都很强,有时候他们会坐在这里一起玩。
在某一次游戏中,哥哥打出了一个漂亮的操作,艾琳诺忍不住感叹到他的聪明才智。
其实在此之前她在跟哥哥聊天的时候已经赞叹过他好几次了,但每次路易斯都会被她的语气逗笑。
这是那种很真诚的语气,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恭维,有的只是对哥哥做的事情的赞叹。同时她会用一些很恰当但奇怪的比喻,导致路易斯总是被她逗笑。
“小先生,我突然感觉到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殴打我,”艾琳诺沉思道,“一定是您的天赋作祟。”
“不行,我要离您远一点,”她说着,挪动着身体靠近他,“我要跟路易斯小先生坐在一起。”
接着她鬼鬼祟祟的对他使了个眼色,路易斯明白这是要结盟的意思。
接着他们这个组合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哥哥只好笑着举手投降,说他真的是被打败了。
快乐的日子一直这么过着,在这期间路易斯也接受了心脏病的手术并成功痊愈了,莫里亚蒂夫妇便以此为由想要开一个宴会来展示自己的“善良”。
哥哥不在身边,他被人推搡进了小花园,那群人以莫里亚蒂家的二少爷为主,想要让他脱衣服,他自然不愿意,他们就把他推到在地。
脸颊和手心都被划到了,胳膊和膝盖也好疼,好狼狈,他想。
路易斯低着头坐在地上,没管周围一阵阵的起哄声,只是盯着投向地面的那些影子,有些像被装进了一个水桶,他想。
“你们在做什么?”是阿尔伯特大哥的声音,他抬头去看,却与艾琳诺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艾琳诺看见他的一瞬间眉毛就皱起来了,她挤过那群人向他走来。
她冷着脸,嘴里却还说着礼貌的话:“让一下,谢谢。”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路,门口的光也随这样的动作照在了他的身上,桶好像破了,他想。
艾琳诺迅速走到他旁边上下打量了一眼,随后默默的站在他前面,对着那群人说:“竟然在欺负人么?”
路易斯小心翼翼的捏住了她的衣角,像是抓住了一跟救命的稻草,艾琳诺没有回头,只是悄悄拍了拍他握住衣角的那只手以示安慰。
他抬头去看艾琳诺,发现她脊背笔直,脸上少见的没有笑容,嘴角拉成一条直线,眼睛一一扫过众人,却没有再开口。
在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后,突然有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冒了出来,“他不是身体好了么?我们就想让他证明一下,怎么算欺负人呢,你这话说的也太证明过分了。”
他听见艾琳诺微不可查的冷笑了一声,她问:“那是谁带的头,谁出的主意?”
路易斯知道是莫里亚蒂家二少爷带的头,这也是他的主意,于是在看见阿尔伯特大哥和他对峙后就低下了头。
“感觉还好么?除了脸上手上还伤到哪里了么么?”艾琳诺关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现在一定很狼狈,不想让她看见,也不想让她知道,于是路易斯没有抬头,就这样盯着对方精致的裙摆摇了摇头。
她没有点明这点小小的自尊心,只是叹了口气,问起他的哥哥在哪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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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
他老实回答说哥哥被人叫走了,他也不想让哥哥担心。
那边吵的愈发的激烈了,艾琳诺却只是看着他沉默,突然一道雄厚的声音打破了这样的场景。
“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吵起来了?”
艾琳诺却突然挥手出声,她喊道:“爸爸,我在这儿!”
是维奥莱特公爵么?他长什么样子?路易斯忍不住抬头去看。
维奥莱特公爵是金发蓝眼,穿着一身低调奢华的礼服,却还背了个可爱的刺绣小包,他单膝下跪,那双与艾琳诺相似的蓝眼睛紧紧的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的女儿,眼里满是关切。
直到听艾琳诺说自己没事,并开口提到他,维奥莱特公爵这才将视线分给了他一点。
出乎意料的,没有想象中严肃的压迫感或不屑的鄙夷感,他的目光非常温和,眼里带着些怜悯和心疼,还没来得及开口,莫里亚蒂夫妇就进来了。
维奥莱特公爵一边轻描淡写的对付着莫里亚蒂夫妇,一边把身上那个与自身气质完全不同的小包拿了下来递给艾琳诺。
艾琳诺把小包交给了他,低声对他说道:“没事的,这次莫里亚蒂夫妇不会为难你的。”
说完没有等他反应,径直被她父亲抱走了。
路易斯没有去追,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父女俩走出大门,直到两人完全融到光亮里,他才收回了注意力,第二个包了,他想。
几天过后艾琳诺一如既往的来到莫里亚蒂大宅找他们玩,这次难得的人很齐。
艾琳诺又带了些东西来,吃的和医疗用品都有,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后,她先与路易斯对上视线,关切的问道:“路易斯小先生还好吗?”
他抿着嘴微笑,说谢谢她的关心,已经好多了。对方轻点头表示知道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去吃她带来的东西,说他一定会喜欢的。
他探头去看,发现里面装了一个巧克力味的提拉米苏,这个确实是他喜欢的,但他平时是不怎么挑食的,艾琳诺是怎么发现的呢?
如此想了,他也就如此问了。
“我猜的,”艾琳诺毫不掩饰的摊了摊手,解释道,“因为我注意到路易斯小先生习惯把喜欢的东西放到最后吃。”
路易斯顿时瞪圆了眼睛,他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件事情,转头向哥哥求证,没想到哥哥也笑着点了点头。
艾琳诺挑了挑眉,似乎是没想到他这么惊讶,于是又开口添了一句:“我还知道你哥哥喜欢吃焦糖布丁。”
她没有再解释这件事,转头又去问阿尔伯特大哥怎么样,家里人有没有为难他之类的话。
主体不是他,他也就没听接下来的对话,专心沉浸在提拉米苏的世界里,直到艾琳诺的一句:
“父亲和我要离开英国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带着一如往常的轻柔,但在路易斯耳中,却如惊雷般炸响。
于是他百般挽留,“那也就是说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么?”紧紧的拉住她的手,有些执拗的说道,“我不想你走。”
艾琳诺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几乎像是给了他个拥抱,于是路易斯就顺势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胸腔共振传来的声音让她的声音不再那么清脆,而是显得有些低沉:
“别离是很平常的,像月亮的阴晴圆缺一样,世界上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别离,也无时无刻不在相逢,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我相信只要是我们还惦念着彼此,就一定还会相逢。”
路易斯还是不死心的问:“那我要想你了怎办?”
“那就更好办了,你能看见月亮么?”
跟月亮有什么关系?他抬头去看艾琳诺。
对方那双蓝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继续说道:“月亮只有一个,当你抬头看月亮的时候,也许在遥远的国度,我也正在抬头看月亮,这样月亮就会把你的思念带给我。”
真的么?路易斯本来是不喜欢月亮的,因为月亮太暗了,在夜晚也总是起不到什么作用,老是会让他摔倒,但他想,如果月亮真的能承载思念,那他就原谅月亮吧,他会恳求月亮将他的思念准确的带到艾琳诺的身边,让她不要忘记他。
8. 再遇
“小姐,船快靠岸了,我们要开始行动么?”一位仆人打扮的人低着头恭敬的询问着面前的人。
面前的小姐眼圈泛红,声音却依然轻柔平稳:“请开始吧,麻烦你们了。”
这位小姐就是艾琳诺,她随斯凯勒在世界求医多年。虽然她的病是治好了大半,但斯凯勒却病倒了,他的身体垮的很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离开了。
秉着上一世的传统观念,艾琳诺便准备让斯凯勒落叶归根,长眠于英国。与此同时她也遵从遗愿,低调准备葬礼仪式,只邀请了他写在名单上想让其到现场的人。
葬礼总是伴随着阴雨天,这场雨已经陆陆续续持续了一周多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伦敦总是这样的阴郁吧,艾琳诺想。她身上入乡随俗穿着黑色的丧服,由于天气原因还披了一条同色系的披肩,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神父讲话。
没有人不恐惧死亡,也没有人不厌恶死亡,她不是没见过死亡,只是没有料想到死亡出现在自己身边。她应该哭的,她想,这才是一个被父亲疼爱的女儿得知父亲死了之后的正常反应,但她现在的心静的很,没有恐惧,没有厌恶,甚至连悲伤都不多,有的只是对生命脆弱性和有限性的慨叹。
空气里的水汽浓重的有些吓人了,水汽似乎已经透过衣服浸入到她的身体里了,艾琳诺感觉自己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水坑。
仪式已经完全结束了,宾客也开始陆续离开了,而艾琳诺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确实应该等到最后的,她准备在人都走完后遵循她们的习惯叩一叩头,顺带也把她那个从未谋面的母亲的东西留给斯凯勒。
身后的嘈杂声像是什么淡出的声音表达手法,渐渐的消失了。整个教堂静悄悄的,似乎世界在耳中也变得不清晰了,她感觉整个世界就只余留她一人站立了。
没有蒲团,没有垫子,艾琳诺结结实实的行了三次叩首礼,她走上前去,把一直握在手里的那个银制的梳篦放在了斯凯勒长眠的枕头旁边,这也算是茫茫黑暗中的一些慰藉了。
第二天就是正式的下葬了,维奥莱特的家族墓室在伦敦郊外,阴雨仍在持续,使墓地更加泥泞不堪。
她打着伞站在墓前,低着头听着各色各样的音色说着“维奥莱特小姐,节哀顺变”。
“节哀,艾琳诺。”不同于前面客套的尊称,这个亲近的称呼让艾琳诺下意识的抬起头去看说话的人。
面前的男人身高接近一米九,褐发绿眼,身着一身剪裁合适的长款西装,佩戴墨绿色领带。
她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看到了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里闪着隐秘的期待。
估计是她小时候认识而且还是关系挺好的人,不然不会叫的那么亲密,艾琳诺又打量了一眼,脸确实很熟悉,但就是记不起他叫什么。
于是她只是模糊的回答说:“您好,很高兴能在这里再次遇见您。”
对面的人似乎意识到了她的窘迫,他轻笑了一声,说道:“我也是,你可能已经忘记我了,我是阿尔伯特。”
这么一提名字她就有点印象了,于是她顺势继续问道:“我记得您,这些年您过的怎么样?”
“还算可以,”阿尔伯特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你走后不久一场大火就烧毁了莫里亚蒂大宅,整个宅子只有我,威廉还有路易斯活了下来。”
他指了指在不远处站着的两位金发青年,“这就是威廉和路易斯。”
“哦,”艾琳诺没想到随口一问就戳到别人的伤心事了,她干巴巴的说道,“我很抱歉听到这个。”
看到他的示意,两位金发青年也走过来向她问好。她一一回礼,心里却隐约觉得不对劲,她一会儿记得威廉好像长得跟阿尔伯特很像,一会儿又想起她好像曾经叫过一个金发少年“威廉”这个名字。
是最近太累产生的记忆错乱么?可她明明记得威廉是阿尔伯特的亲弟弟,应该和阿尔伯特长得很像才对,而且她还隐约记得那个小孩挺令人讨厌的……
“艾琳诺这次回来是准备长居英国么?”戴着眼镜的那位金发青年,也就是路易斯问道。
这句话打断了她的回忆,她摇摇头老实的回答说:“暂时还没有想法,不过英国的天气太潮湿了,我不太适应这儿。”
“是这样的,”不戴眼镜的金发青年,也就是威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说,“但好像也没有更好一点的地方了,这个世界每个地方都不太平。”
威廉说的没错,十九世纪中后期的世界,是一个动荡的时期。
“我在伦敦有些关系,如果你想要定居于此,我或许可以为你提供帮助。”阿尔伯特真诚的说道。
“好的好的,实在是太感谢您了,”艾琳诺惊讶于他们的热心,“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去找您的。”
英国还挺好的,至少人都是很乐于助人的,她想,也许在这定居真的很不错,毕竟这三个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旧友。
“艾琳诺的病已经完全治好了么?”路易斯问道。
“大部分吧,好的差不多了,”她还记得路易斯好像是身体有一些毛病,于是也顺嘴问了一句,“路易斯小先生的病也已经完全好了么?”
她看见路易斯眼镜后面的红色眸子猛的一下亮了起来,似乎连回答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已经完全好了,谢谢艾琳诺的关心。”
“艾琳诺对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想法么?”阿尔伯特好奇的问道。
“还没有呢,”骤然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她现在确实是有些茫然的,“你们现在在做什么?也许可以给我一个参考。”
“我么?”阿尔伯特坦然道,“我现在在军队里担任陆军中校一职。”
“威廉现在在一所大学里教书,”他继续说道,“路易斯则是代替我管理领地以及宅邸的各种事宜。”
这都是精英啊,她一个无业游民在这一家子面前简直是要汗颜的程度,艾琳诺随机挑了个话头继续问道:“那方便知道您是教什么的么,威廉小教授?”
见威廉愣了一下,她连忙摆手解释道:“没有冒犯的意思,如果您不方便说的话也没有问题,我就是随口一问。”
威廉低头笑了笑,展现出一种奇怪又柔和的神情:“我只是在疑惑艾琳诺为什么会叫我小教授呢?”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我的数学还算可以,因此在教数学这门课程。”
二十多岁数学教授!谁懂这几个字的含金量啊,艾琳诺简直崇拜的五体投地了。
“您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叫您莫里亚蒂教授,”她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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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字不太好啊,跟《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大反派重名了,“在我的印象里教授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但您是如此年轻貌美,我怕把您叫老了。”
威廉似乎是没想到她这么说,几乎是立刻哑然失笑,他眼睛弯弯的,额前的碎发随风轻晃,笑声被埋进胸腔里,像是捂着耳朵听到的大提琴声。
本来还在后悔自己嘴快说出“年轻貌美”这样接近于轻佻的话而后悔,但看到对方的笑,她又理直气壮起来,没办法,这脸确实有一种毋庸置疑的美感。
即使这样想,嘴上该道歉还是要老老实实道歉的,毕竟她看到威廉的耳朵好像快红透了。
“抱歉,还是冒犯到您了么?”
“没事的,我并没有感到被冒犯,”威廉很是善解人意的说道:“相反,能被艾琳诺这么评价是我的荣幸,也许你会愿意来我的课上听一听么?”
这么一说,艾琳诺倒是有了点想法,她想去瑞士那边读大学,正好她也没有事情干,还不如回归学生身份,生活的纯粹些。
“这是我的荣幸,我有机会一定会去的。”因为对方没有提及在哪个大学教书,她下意识以为是一句客套话,因此也就这样模糊的回答了。
“那真是太好了,”威廉的话根本不是客套话,而是很认真的在询问,他弯着眼睛,认真的对艾琳诺说,“我在伦敦大学任教,明天上午刚好有一节课呢。”
“诶?”艾琳诺感觉自己好像被套路了,这样的回答一般预示着对方应该是早有准备,但她还是同意了,“好哦,我会去的。”
“艾琳诺小姐,”桃丽娜——也就是照顾她的女仆忍不住催促道:“雨势渐渐变大了,咱们回头再聊吧,再等一会儿我怕您又要生病了。”
听到女仆这么说,莫家三兄弟也很善解人意的说自己也该回去了,临走时威廉还提醒她不要忘记明天的见面。
目送三兄弟离开后,桃丽娜这才附耳说:“白金汉宫那边说同意公爵的建议了,最晚三天后就会公之于众。”
艾琳诺突然想起来阿尔伯特是上议院的议员,那他应该是提早就知道她要袭爵这个事情了,难道这次来搭话是为了拉拢她?可是她又没什么权利,单单只有一个空头名声而已。
看着这一个褐发脑袋和两个金发脑袋一起消失在雨幕中,她又想起那个金发红眼名叫威廉的青年。在她印象里威廉是莫里亚蒂家的次子,与阿尔伯特同父同母,怎么说也应该跟亲哥长得很像才对,但想起同为金发红眼的养子路易斯,明明这两个人才更像是亲兄弟才对。
雨越下越大了,密集的雨点发挥着它侵蚀的作用,不断冲刷着墓碑上的凹痕,连时间都仿佛被冲刷得模糊不清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两把伞,雨滴撞击伞面发出的咚咚声不绝于耳。
雨可以磨损时间,消灭证据,那火为什么不行呢?火不仅可以毁灭证据,而且可以重塑人生。
“别看了小姐,咱先回去吧,再不回去您明天真的又要生病了,”桃丽娜一边催促一边絮絮叨叨的说,“回去您先洗个澡,我再给您泡杯热茶,今晚您就别再看书了,等头发干了就睡觉。”
“知道啦知道啦,”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收起自己的伞弯腰钻进桃丽娜的伞里,顺势挽上对方的胳膊,“那咱们回家吧。”
9. 弗里达事件
“好了,时间到了,我们先开始上课吧。”
这个声音一出现,艾琳诺就觉得自己已经在犯困了,还好她现在坐在倒数第四排靠窗的位置,一个她精挑细选,非常有安全感的位置。
“咦,”威廉扫视了一圈,“卢西安今天又请假么?”
教室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艾琳诺察觉她前面的那个男生似乎是顿了一下,紧接着把头低了下去。
他跟这个名叫卢西安的同学认识,而且知道对方的动向。
“他昨天也没来呢,”威廉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有些失落,“该不会是因为我的课太无聊了吧。”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先生!”前座那个男生突然抬声反驳道,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卢西安根本没在宿舍,大家这几天都在到处找他。”
威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继续询问道:“不在宿舍躺着?从什么时候?”
“上周末还有人见到他。”
那该报警了,这么长时间了,一个完全行为能力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呢。
“那差不多该去报警……”
“没有这个必要!”威廉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声音蛮横的插了进来,同学们瞬间哗然,看向门口出声的那个人。
那人介绍说自己是行政处的会计主任达力·贝尔,卢西安同学在他经营的疗养院修养。
插曲就这样过去了,威廉也没做评价,只是宣布课堂继续。
他掰了一截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串复杂的符号,许久不见的阳光给指节下的公式打了个光,也亲吻了与它同样闪耀的金发。
这节课讲的是微积分,艾琳诺听的很认真,这其实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简单的找不同游戏而已,就这样听着听着,还真让她找出几处不同,一瞬间,她又感受到了“天凉好个秋”的沧桑。
那是一种时空错位的吊诡感和记忆错乱的混乱感相交织的感受,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不知道坐在这里的是十九世纪的艾琳诺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她,也许这只是她正在做的一个有点儿真实的梦而已。
“这道题有人有思路么?”讲台前的威廉拍了拍手,白色粉末逃离了手掌,四散飞去,随后他双手撑着讲台,扫视了一圈众人。
艾琳诺突然感觉有点好笑,因为她发现无论是哪个时代的学生都害怕老师提问,大家都把头埋得跟鸵鸟一样,没有一个人愿意与老师对视。
脸上的笑还没完全成型,就跟扫视过来的威廉对上了视线,她的心猛然一跳,弯到一半的嘴角就这样僵在了脸上,大脑还没做出指示,条件反射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她也马上低下头装成鸵鸟。
也许不论是多年轻的老师都带有一种特有的压迫感,也许是她这种学生对老师就是有种天然的恐惧,无论如何,艾琳诺想,从此以后她是不太敢在威廉小教授面前造次了。
她仿佛听到了威廉轻笑了一声,但他也没有为难学生,只是说这个算是留堂作业,让大家回去想一想,下节课会讲,随后就宣布下课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的收拾东西离开了,偌大个教室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艾琳诺唯唯诺诺一步一顿的走下阶梯教室,磨磨蹭蹭的走到威廉旁边,她现在莫名有种被老师留堂的窘迫感。
威廉似乎是没看出来她的窘迫,他调笑道:“我差点没认出来艾琳诺呢。”
她今天为了不引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而穿了男装,认不出来很正常,这样做在这个时代几乎是耸人听闻的,但被一个人指责还是被一群人八卦艾琳诺想她还是分得清的。
“哈哈,”她干笑两声,“是吗,那我的伪装很成功了。”
对方面挂微笑,把书抱在手里,没有纠结这个话题,他声音柔和的问道:“我可以邀请艾琳诺陪我去一趟档案室吗?”
艾琳诺眨了一下眼睛,问道:“小教授是想去查一查那个叫卢西安的同学?”
威廉点头算作肯定,他说:“我有些担心卢西安,这些事情总要自己确认了才算放心。”
“那您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呢,”艾琳诺一边回答着对方一边思考了一圈自己接下来还有没有要做的事情,确定没有很急的事情后,她说,“那我们就一去去看看吧。”
他们在档案室得知这位卢西安同学的全名叫卢西安·阿特伍德,是阿特伍德子爵家的长子,随后他们决定去这位同学的宿舍看看有什么线索。
“那家店的女孩可厉害了呢。”
“那我今晚也要偷偷溜出宿舍去看一看。”
听到这种隐晦又下流的话,走在她面前的威廉突然停了下来,一言不发的靠在了拐角处,等待着那两个男学生经过。
那两个男学生冷不丁的被下了一跳,红晕立马爬上了他们的脸,毕竟让自己的老师听见这样的话怎么都不好看。
虽然是老师,但威廉还是不能多说什么,只是半威胁半微笑的说道:“不要玩坏了身子。”
艾琳诺还在看威廉还在教训着那两个男学生,上课时候的不速之客又突然出现了。
达力悄无声息的靠近她,趴在她耳边带着些不经意的问道:“先生看着面生,我以前好像从没见过。”
艾琳诺被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连表情差点也没控制住,这样大的动静使威廉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只得先让那两个男学生先走了。
“贝尔先生说笑了,难道这里的每一个人您都认识么?”艾琳诺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幸好她上辈子追随潮流学过一段时间的伪音,这才糊弄了过去。
威廉走向这边的脚步一顿,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发出这种声音。
“那当然,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朵花,每一棵草我都熟悉。”达力倨傲的说道。
“哈哈,那您实在是太厉害了,”艾琳诺恭维了一句,旋即脱帽介绍说,“鄙人名叫道森,是莫里亚蒂家的仆人。”
威廉反应很快,他朝达力点点头,接着她的假话继续说:“是家里的人怎么惹到您了么?如果是的话,我向您道歉。”
达力很快反应过来,不再与她讲话,反而是对着威廉笑的开心,他说:“哈哈,没有的事,不过刚刚莫里亚蒂教授的脸好可怕。”
“不亲切点可不行,”他双手捧着那张已经笑皱了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看,要有笑容。”
如果这是一本漫画,艾琳诺想,那么达力的周围应该已经出现亮闪闪的小花了。
“说的也是。”小教授冷静的说道。
随后艾琳诺看到威廉的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也开始发生变化,他的眼睛慢慢弯起来,嘴角慢慢上扬,做出了一个亲切中带着诡异的微笑。
“达力先生,是这样么?”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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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艾琳诺痛苦面具差点都出来了,这样的表情?!认真的么?众所周知数学老师一般不会对人和颜悦色的,这种和颜悦色一般是大难临头的征兆,如果她的数学老师无缘无故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她真的会把从出生起做的所有的数学题都想一遍的。
她慌忙低头掩饰住自己的神情,眼观鼻鼻观心跟在威廉身后当仆从。
在威廉似乎是刻意的引导下,他们三人到了宿舍楼,刚踏进大门,就听见最近的宿舍里传出酒瓶滚动和椅子倒地的声音。
“糟了,快出去。”一道慌乱的男声传来。
“哎呀,等等。”娇俏的女声紧跟其后。
还有女声?
艾琳诺好奇的越过威廉的肩膀探头去看那个宿舍里面的情况。一个女孩正坐在窗台上,一个男学生跪在桌子上把她往外推,两人衣衫凌乱,地上满是纸团和酒瓶,打开门的一瞬间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她还想再看两眼,但威廉向前走了一步,正巧挡住了她的视线,于是她把注意力又放回小教授身上。
“我现在比你们想象的要生气100倍哦。”看不见他的脸,但只看这冒着黑气的背影,听这压低的声音,就能知道现在他的脸有多可怕了。
男学生跟着达力先生去处理这件事情了,嘈杂的宿舍沉默下来,整个空间就只剩下她和威廉了。
“走吧,”威廉突然开口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这下没人耽误我们去调查了。”
一进到卢西安的宿舍,艾琳诺就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儿,这是y片的味道,她下意识皱眉,想抬手捂住鼻子。
不知道威廉是否知道这个味道的含义,刚抬头想要对他说,就看到对方递过来了一本日记,她没有过脑子,顺从的接了下来。
“卢西安吸食y片吗?”威廉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她,反而是越过她的肩膀向门口看去,她明白对方是在提醒她不要用本音说话,因为卢西安的室友回来了。
感谢他的提醒,艾琳诺顺势闭上嘴站到房间的角落,去翻看日记的内容。
出于保护对方的隐私,她没有细看,只是粗略的翻了一下。里面近一个月的内容大概是他在标准(criterion)酒馆里面喜欢上了一个名叫弗里达的女服务员,并且打算和她结婚。
越到最近的日期字迹越为潦草,艾琳诺合上书页,正巧听见卢西安的室友在力证他的清白。
“因为我们是朋友,这是当然的啊!”
她把日记本放回到书桌上,听着威廉对那个学生的保证,想起自己在来到这个国家的那天晚上救了一个酒馆的女服务员,好像那个酒馆也叫criterion,但她说自己叫卡萝。
也许可以问问她?艾琳诺一边思索着,一边与威廉并肩行走在出校园的路上。
“这个不急于一时,”威廉偏头对她笑了笑,金色的发丝也随之飞扬,“不如我们先去喝一个下午茶吧。”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还早,这个时间点那种的酒馆一般不开门,不如找个地方坐一坐。
“好啊,我们去哪里坐呢?”那个酒馆附近其实没有什么好的餐馆,艾琳诺也学他偏头说道:“不知道这个附近有没有好吃的餐馆呢。”
似乎是意识到她在模仿自己,威廉近乎是无奈的摇着头笑了笑,“我倒是知道一个挺不错的餐馆。”
10. 弗里达事件
夜晚很快降临,他们踏着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踏入了criterion酒馆的大门。
一如艾琳诺想象的那样,昏黄的灯光下是一副热火朝天的画面:男人们成堆的聚集,他们每个人的手边都有一个橡木啤酒杯,浓妆艳抹的女人们或是坐在男人的手边陪酒,或是端着托盘在人群中穿梭,他们高谈阔论,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的笑声。远处有正在上楼的男男女女,只要是看对了眼,楼上就能让他们互诉衷肠。
一个烟雾缭绕的场合,每个人都是一副娱乐至死的模样。
艾琳诺笑着接过了一个女服务员手中的啤酒,任由她拉着上衣口袋在角落里落座。女服务员也顺势紧挨着她坐下给她喂酒。
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一口酒后她才想起威廉,转头去找,发现他也坐在了她的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应该是在想接下来的对策。
女服务员自称萝丝,从小没了妈妈,跟着父亲一起长大。没有管这有点熟悉的设定,艾琳诺只对她的名字有点兴趣,她不自觉的挑了挑眉,说道:“那我们很有缘分了,我叫杰克·道森。”
萝丝高举起啤酒杯,衣袖滑落,光洁的胳膊顺势露了出来,她一边喂酒,倚靠在她身上问道:“我能问问原因吗?”
艾琳诺又喝了一口酒,看到萝丝快要滑到凳子底下去了,她又顺势搂着对方的腰把她提了上来。
她一本正经的说道:“因为我们的爱情故事以后会很出名。”
听到这话,萝丝咯咯的笑起来,她笑的几乎又要滑下去,艾琳诺只得一直搂着她的腰,把她固定在座位上。
“出名到什么程度?”
艾琳诺稍微思考了一下,说道:“大概是家喻户晓的程度。”
她抬头看了一眼威廉,发现他正在酒馆里四处转悠着跟不同的人搭话以便于收集情报,没法脱身,她便继续跟萝丝聊。
“这是真的,”艾琳诺继续说道,“我们以后的爱情简直固若金汤,是那种如果你跳水,我也会跳水的程度。”
萝丝又笑起来,她不屑的说道:“我才不像弗里达那个傻瓜呢,我才不跳水。”
顿了一会儿,仿佛是自知失言,她又补充道:“因为我还舍不得我们的杰克小甜心死掉呢。”
听到弗里达这个关键词,艾琳诺装作不经意的继续追问道:“诶?我听说跳水的那个不是叫卡萝么?”
萝丝嗤笑道:“她跟你说她叫卡罗?卡罗就是弗里达,那是她的姓,她真以为攀上一个高枝儿以后就能只介绍自己的姓,说自己是什么什么小姐啦?那个什么子爵的儿子还不是抛弃了她。”
“哦?抛弃她,这怎么说?”艾琳诺做出洗耳恭听状,继续听她讲。
见她感兴趣,萝丝便拿起喂她到那个啤酒杯喝了一口,随后就这样靠在她的身上继续说道:“差不多半个月前,有一个黑发男人来到这里说弗里达钓的那个男的不要她了,弗里达不信那个男人的话,但渐渐的,大家就都能看出来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了,我们就劝她早点断了念想,一个男人而已。”
她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继续说道:“差不多过了一周,弗里达就有点疯了,有天晚上她站在桥上跳舞——忘了说了,她是我们这儿最会跳舞的姑娘,曾经有一个很出名的芭蕾舞剧团邀请她她都没去。那天的雨下的那么大,我们一会儿就看不见她的人影了。”
说道最后,萝丝的情绪明显的低落下来,她靠在艾琳诺的肩上,说道:“为了这么一个懦弱又无情的男人就抛弃我们,值得么?”
艾琳诺把手帕递了过去,轻声说道:“当然不值得,毕竟你们才是一家人不是吗?”
“就是,”萝丝的声音明显带上了哭腔,“明明我们才是一家人,那个爱情就那么好么?好到让她能够放弃自己的生命?”
“当然不,”萝丝的脸已经埋在了她的肩上,于是艾琳诺只能拍拍她的背以作安慰,“我相信弗里达是很重视你们的,她不过是没有和你们讲而已。”
一边安慰着萝丝,艾琳诺一边抬眼在人群里寻找威廉,他那一头耀眼的金发在这昏黄的灯光也一样的夺目,让她很快就锁定了对方的方位。她想要暗示他自己已经拿到情报了,但威廉却怎么也跟她对不上视线。
“来这里的人很少会有人不讨厌女人的哭泣。”萝丝突然开口说道,艾琳诺的注意力被吸引回来,又放到萝丝身上,她回答说:“那我算是那少部分人,是么?”
萝丝点点头以表肯定,她擦干了眼泪,说道:“是的,而且很少有人会安慰我们,他们都觉得女人哭泣很烦。”
“虽然我不太愿意女孩儿们在我面前哭泣,”艾琳诺轻挑了下眉,“但是能让女孩儿们依靠是我的荣幸。”
“女孩儿的眼泪是世界上最小的海洋,它承载着你们未说出口的共情语言,我一直觉得能与你们共情是上天给予我的恩赐……”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道森,”威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面前,他笑眯眯的说,“我们该走了。”
艾琳诺一看他这样笑就有点发怵,她放开了搂着萝丝的手,唯唯诺诺的站起来,抬脚准备跟着威廉离开。
但还没走出个一步,她又想起来自己还没有付钱,于是她脚尖一转,掏出酒钱和小费塞到萝丝的手里,顺便说道:“跟你聊天很开心哦,再见。”
还没来得及转身,萝丝忽然伸手拥抱了她一下,她有些茫然,但还是回抱了一下,接着对方伸手抓住她的衣领迫使她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艾琳诺被这个动作搞得有些发蒙,但这不妨碍她感觉到自己耳朵的温度正在迅速升高,她听见萝丝轻笑了一下,踮脚又要吻上来,而这次她对准的是嘴唇方向。
她大惊失色,想要躲闪却想起自己的衣领还在对方手里,于是她只能偏头躲避这个突如其来的爱。
吻最终落在了她的唇角,萝丝放过了她有点被扯开的衣领,艾琳诺踉跄两步,退回到威廉旁边。
她拉着威廉转身就走,身后传来银币碰撞的声音,萝丝高声喊道:“就算你没有钱我也愿意和你睡一觉的。”
酒馆顿时一静,艾琳诺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集结了,她只能埋着头跟着威廉狼狈的出了酒馆。
他们站在酒馆外的小桥上,夜晚的风渐渐吹散了她脸上的热度,她听见威廉开口说:“弗里达一周前掉进河里淹死了。”
听到这话,艾琳诺也从刚才的尴尬里缓过神来,她说道:“没有没有,弗里达还没死呢,她现在在一家小诊所里修养呢。”
她顿了顿,稍微整理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我刚来英国的那天晚上正巧碰到了弗里达掉进河里的一幕,就把她从河里救上来了,但是她跟我说她叫卡罗,我就没往这方面想。”
“那么晚了还出去么?”威廉轻皱眉头,有些担心的说,“况且那晚还下着大雨。”
“因为弗里达吸食了y片,”艾琳诺解释道,“当晚可能是药瘾发作有点意识不清。”
“我说的是你,”威廉看着直视着她的眼睛,血红色的瞳孔倒映出她的影子,“这里与你家有点距离,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这其实有点交浅言深了,但这毕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于是艾琳诺还是老实的回答说:“本来想出去转转,但没想到下雨了,我又不熟悉伦敦的布局,就这样迷路了,兜兜转转就走到那里了。”
说到这里,她尴尬的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这么大个人了还会迷路,说起来还是挺丢人的。
“把弗里达救上来之后我跟着记忆的路线试图往回走,虽然不知道走到哪里了,但家里出来找我的人看到我们两个后就把我们俩救了。”
威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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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转而把问题拉了回来:“那弗里达现在还好吗?我听说她也吸食了y片。”
“不太好,”艾琳诺叹了一口气,“身体和精神都是。”
哪里是不太好,简直是非常痛苦的程度,弗里达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再加上d瘾……好在她还比较坚强,d瘾也很浅,还有机会把它戒掉。
“您可以去看看她,她就在霍尼韦尔医生妇女诊所里。”艾琳诺提议道。
“现在太晚了,明天吧,”威廉稍稍侧过身,两手插兜歪着头看她,“我现在送你回去吧。”
说话间一辆马车停在了桥的那头,纯黑无纹章的马车低调到差点隐入黑暗中,艾琳诺笑嘻嘻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还是我先送您回去吧,您的家离这里近一些。”
威廉倒是没有客气,长腿一迈就向马车走去,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你在来之前已经算好了时间了么?”马车里,威廉把折起的帽子放在手中把玩,不经意间问道。
“也不算吧,”艾琳诺在处理她脸上的口红,她没带镜子,手帕也留给萝丝了,现在只能狼狈的用手搓那个印记,“我就说了一个大概区间,毕竟太晚了我也会主动提出要走的。”
“但没想到这么巧,”她放下在搓脸的手,兴奋的说道,“我自己也没想到。”
“那艾琳诺也是很厉害了呢,”威廉唇角微扬,眼睑下垂,转而又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话说艾琳诺很受女生喜欢呢。”
她身高本来就在五点五英尺左右,加上今天穿了男士高跟皮鞋还带了假发做了造型,比一般不修边幅的男人形象好多了。一个清爽的奶油小生,一个胡子拉碴的油腻男人,是个人都知道选哪个吧?
想虽这么想,但嘴上还是要谦虚的,“哪里哪里,特殊地点加持而已,您也很受女生欢迎呀。”
她想也不想的调侃道:“您可比我帅气多了,我看见好多姑娘都向您抛媚眼,这怎么能是不受欢迎呢?”
“艾琳诺也是这样认为的么?”威廉小教授歪着头问。
“当然,”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这不是显而易见么?比一般欧洲人更加柔和的冠玉面庞,极品红宝石一般的虹膜和丝绸一般的金发,“不,我说错了,不应该说是帅气,我认为是美才对。”
对方意外的挑了挑眉,有些失笑道:“我还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这样形容我呢,为什么这样说呢?”
帅气使人倾慕,而美使人怜悯。
“因为您总是带着些忧郁的气质,”她认真的说,“像雨雾中的伦敦。”
“抱歉,”威廉小教授站起身,“我该离开了。”
她这才发现马车已经停到了莫里亚蒂大宅,想起自己脑中的猜测,思考再三,艾琳诺还是开口说道:“也许跟随着y片来源能找到卢西安。”
看到威廉回头看她,她笑着摆手:“只是猜测,仅供参考。”
回到家刚踏进家门,艾琳诺伸开双臂大声喊道:“我回来啦!”
没有听见预想的“欢迎回家”的话语,反而是听见一声惊呼:“天呐,您这是跑到哪里去了?”
桃丽娜瞪大了眼睛,有些气愤的拉着她的胳膊站到了镜子前,艾琳诺这才发现她不仅脸上的口红印没有擦掉,连脖子和衣领上都有印记,加上被抓皱的衣领,看起来就像是去哪里鬼混了一样。
“那个数学教授就是这么和您上课的?如果是这样,我劝您还是不要和他来往了。”桃丽娜气愤的说。
桃丽娜的气愤一直持续到艾琳诺换好衣服,这期间她一句话不敢说,只能唯唯诺诺的附和。等对方终于气消了,她才悄声问道:“都有谁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没有谁知道啊,我连寄丧柬都是在旅馆寄的,买房子的时候都是要求保密的。”
“那就奇怪了,他是从哪里知道我住哪的呢?”
11. 偶遇
弗里达事件的后续她没有再关注了,因为她现在正忙着继承爵位的事情。
不知道斯凯勒用了什么方法,做了什么保证,不仅让上议院特权委员会通过了申请,还让维多利亚女王也同意了请求,允许她在上议院宣誓。
直到三个月她完成宣誓后才听到了这件事情的后续。
弗里达和卢西安有情人终成眷属,去国外双宿双飞了,而那个达力·贝尔不知道为什么辞去了学校的职务,不知所踪了。
“不知所踪了?”艾琳诺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纸张,有些奇怪的撇了撇眉,“是突然辞职的么?”
管家维吉尔·帕克无比确信的点点头。他是一个严谨诚实的老人,经过时间的洗礼和岁月的冲刷,原本平滑的脸上布满了自然法则留下的印记,但那双绿色的眼睛却依旧明亮,让人更感受到阅历的魅力。
“是这样的,小姐,我亲自去了一趟伦敦大学,所有消息是属实的。”
“那就很奇怪了,”艾琳诺喃喃自语道,她顺势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身体健康还热爱这份工作的人是不可能突然辞职而且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这大概率是出问题了。”
而这个问题不是达力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亡命天涯去了,就是可能已经被人杀了。想到达力那个愚蠢的模样,得罪人估计都看不出来,更别说在意识到后逃跑了,所以她更倾向于达力已经死掉了。
“还有一个道听途说的消息,”维吉尔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有传闻说他已经被Lord of Crime杀死了。”
“Lord of Crime?”艾琳诺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不是英语母语者,每次遇到这样的词都要在心里思考一会儿,找一个接近于信达雅的翻译。
“一个都市传说而已,”维吉尔一向是不相信这种传闻的,“是我多嘴,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小姐准备举办什么样子的宴会用来庆祝您继承爵位呢?”维吉尔问道,“我好早点下去准备一下。”
“我没有守丧期办宴会的想法。”其实要办的话也能办,不过是只能办一种没有音乐只能穿黑衣的无声宴会,但艾琳诺不是很想花一大笔钱去搞一个社交宴会,在她看来这样浪费这笔钱还不如捐出去做点慈善。
眼下正巧有理由不办,那往后拖一拖,以后再说,几个月后估计大家也都会忘记这个事情了,盯着她的人也少了,到时候被人抓出错处的概率也小了。
得益于守丧期这个万能的头衔,艾琳诺可以不用出去进行无聊的社交,大部分时间都可以躺在房子里看书睡觉,不用费心任何事情。
当然这么长的时间不是每天都是重复的,在这期间她还是收到了一封丧柬的,是一名男爵的,名字叫什么她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是心脏病发作去世的。这件事情她让下面的人去处理了,也没太关注。
“小姐,不要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桃丽娜叉着腰,手里还拿着抹布,“这还是您对我说的呢。”
艾琳诺一个弹射,在沙发上乖乖坐好,她抬头瞟了一眼对方,发现她并没有真正的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知道啦,亲爱的桃莉。”
她放下手中的书,四处瞧了瞧,发现丽塔穿戴整齐的从她旁边走过,手里还垮了一个篮子,于是她明知故问道:“丽塔是要出门买菜么?”
丽塔闻言停了下来,温柔的点头称是,她问道:“小姐也要跟我一起去吗?”
“当然!”艾琳诺把书一放,站起来对着桃丽娜说,“我借一下你的衣服,桃丽娜。”
深入基层更能体会到维多利亚时期的风土人情,毕竟这个世界不只有上层人士,普通平民才是历史的主体,贴近他们,才算是真正的贴近了历史。
走在街上,丽塔牢牢的挽住她的手不放开,像是害怕自家小孩被抢走一样,艾琳诺的手被禁锢,只能左顾右盼的转头去观察来往的人。
集市像一个很久没洗的调色盘,许多身着不同颜色的人交织在一起,而雾都的天气又给他们蒙上了一层阴霾,显得暗淡。
“您有什么想吃的么?”丽塔走到一个卖土豆的摊位前,一边挑选土豆一边问她。
“我就喜欢吃土豆,”原谅她,她这两辈子都是土豆脑袋。
“还有吗?”
“只要不是仰望星空派就好了,其他的我不挑。”
想起那个头朝上的死鱼眼,艾琳诺打了个寒噤,看起来都渗人,别提吃进嘴里了,她想她还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好!!”
“再来一个!!”
火光冲出人群,也吸引了艾琳诺的目光,她想要看不远处的表演,又不敢离开丽塔,于是她只能踮着脚,努力伸长脖子,好让目光越过摩肩接踵的人群,到达心之所及之处。
“想看我们就去看看吧。”丽塔挽住她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纵容的笑意。
表演的内容其实不是最重要的,她最终的目的其实是想看看同胞的面孔,毕竟在这个年代喷火的表演者一般是远渡重洋的华夏人。
挤到人群中一看,果不其然,辫子头上盘,马褂长裤身上穿。艾琳诺看了一眼已经被胸口碎大石吸引的丽塔,低头偷偷的向面前小孩拿着的破碗里扔了一枚金币。
小孩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抬头,想看看这冤大头长什么样,艾琳诺朝他眨了眨眼睛,无声的做着“收起来”的口型。
看懂了他的口型,小孩连忙把金币拿出来收到自己的口袋里,他拽了拽艾琳诺的裙子,示意她蹲下。
“你怎么会说华夏文?”
“因为我是华夏人呀。”顶着这张蓝眼黑发五官立体的脸,艾琳诺一本正经的说道。
小孩立刻做出“你不要骗我”的嫌弃表情,他指着自己的脸,问道:“我像傻子吗?”
艾琳诺做出被人不信任后的受伤表情,她据理力争道:“我母亲是华夏人。”
小孩深深的看了她几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有点儿,反正跟这群洋人不太像。”
艾琳诺笑笑,她刚想开口问哪里不像,就听见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
“福贵!福贵!你干什么呢?!”
小孩朝着声源处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又转过头来严肃的跟她说:“后会有期。”
艾琳诺笑着点点头,看着福贵钻到人群中,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她听见一声声喝彩,下意识也跟着拍手叫好,这才反应过来是胸口碎大石结束了,需要收钱了。
她回头看向丽塔,丽塔也正巧把视线移向她,对视的一瞬丽塔温婉的笑了一下,她问道:“回去吗?”
摆满摊位的街道和络绎不绝的人群使得挪动显得异常艰难,因此挽住手也不是一直的,当迎面过来一个人时,就必须把手放开让对面的人过去。
“让一下!快让一下!”
刚放开手的艾琳诺只顾探头盯着丽塔的位置,没有注意到这道声音,直到被人推的踉跄向后倒。
失去平衡的感觉并不好受,她的视线倾斜,一直在向后撤步,急切的想要找到一个平衡点,却因左脚踩到一个滑腻腻的东西而身体彻底失调向后倒去。
不是吧?!
一瞬间,艾琳诺因马上要到来的疼痛而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她迅速调整动作,想要疼痛的面积小一些。
万幸的是不知道身后哪个好心人抓住她的衣服帮她恢复了平衡,劫后余生的感觉恢复了她的体温,她低着头一个劲儿的道谢。
“谢谢,太感谢了,真的是谢谢您!”
良久没有听到回复的声音,艾琳诺有些疑惑,她扭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真是伦敦活雷锋啊,她理了理凌乱的裙角,仔细一看才惊觉自己似乎已经被挤到另一个巷子里了。
这个巷子明显窄很多,高高的建筑遮住了阳光,使得这个小巷阴暗又神秘,行人们来往匆匆,摊贩们时不时的东张西望,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艾琳诺观察到已经有好几个摊贩注意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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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装作不在意的上下打量着她,像在看一块好肉。
她果断转身,迅速沿着刚才的路线往外走。
开玩笑吗?看起来就危险的地方还非要往里钻,她想她还没有命大到这个地步,学会规避危险才是她在这个时代应该做的。
还没走到出口,艾琳诺隐约听见了几声微弱的猫叫,叫声仿佛是有什么魔力,控制她的双脚不能再往前一步。
循着声源处望去,一只瘦弱的蓝白猫趴在那里喵喵叫,它大概才三四个月大,因为营养不良而眼球突出,一副皮包骨的模样。
是一只英短蓝白!艾琳诺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着手指去抚摸它,小猫立刻因为抚摸打起呼噜来,使劲儿蹭她的手,两只前爪还在空气中踩奶。
天杀的,她一看这就是她家的小猫!
艾琳诺一边用手帕把小猫包住抱在怀里,一边情不自禁的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家人们捡到只猫,它说它想跟我回家。”
抓到小猫后,她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有些阴冷的小巷,出了小巷口回头看,高高的墙壁上挂着“衬裙巷”三个字。
“艾琳诺?”
一道熟悉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响起。
艾琳诺吓了一跳,她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回头一看,原来是路易斯。
她不着痕迹的把手里刚捡来的亲生小猫背在身后,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问道:“路易斯小先生怎么在这里?”
“哥哥想吃甜品,家里没材料了,我出来买,”路易斯皱了皱眉,“你是刚从衬裙巷出来吗?”
看他的脸色艾琳诺也知道了衬裙巷不是什么正经的集市,她解释道:“刚刚人流量太多了,我被人挤进去了。”
路易斯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和态度都不太符合规矩,他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我不是在质问你,衬裙巷是伦敦的黑市,里面有很多扒手,我只是担心你会受伤。”
艾琳诺摇摇头,上辈子华夏学生的经历很难让她察觉到冒犯个人隐私的行为,“没关系的,多谢您的提醒。”
说着她还是掏了掏侧袋,摸到了钱包上的金属,这才放心的笑着说:“钱包也没有被偷走。”
路易斯的眼神突然撇向一边不再看她,他盯着地砖,只说要送她回家。艾琳诺说家里人在街道口等着她呢,没必要送,但他还是坚持想要送到街道口。
这也许是一些她不知道的什么绅士守则吧。
“那好吧,那就麻烦您了。”
就这样沉默的走了一会儿,路易斯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为什么要穿这种衣服出来呢?”
艾琳诺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了不被人发现而穿的是桃丽娜的女仆装,这不仅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守则,也不符合守丧期的规则。
虽然很希望被这里的社交圈封杀从而不去参加任何社交活动,但不能是以这种社死的形式。她的脑子一边控制不住的去想这件事以后的悲惨情景,一边飞速的想着对策。
而她的沉默也让对方感到了一丝慌乱,他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好奇,不会往外说的,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当然你不回答也可以。”
盯着他看了良久,艾琳诺破罐子破摔的说道:“只是是因为不想让人注意到而已,先生。”
这句话其实有点得罪刚刚送她到街道口的路易斯,但她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回答了。
艾琳诺把自己装成鸵鸟,埋在等在车旁的丽塔背后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一个社交性微笑,调笑道:“路易斯先生可要说话算话,不过还是感谢您送我到这里。”
丽塔看出她的状况有些不对,她悄悄的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问道:“怎么啦?”
艾琳诺回握了她的手,轻摇头表示没事儿,她直视路易斯,等着他的宣判。
路易斯不直视她的眼睛,却也回答道:“肯定,不用谢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转身说道:“那下次见?”
“再见。”
12. 威廉视角
命运如同顽童手中的蛛网,随意编织又随意扯破。
他有想过他们的相遇,却没有意料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教堂的哀歌与窗外的雨声纠缠在一起,像一团带着墨迹的涂鸦,多年未见的那个人已经不像记忆里那般年幼,却依旧消瘦,过长的垂泪面纱遮住了她的容貌,却遮不住她通红的眼眶。
要和她打个招呼吗?还是随着人群一起离开?也许她早就不记得他了,也许现在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这样想着,他坐在最后一排,一动未动。
教堂里安静了下来,天地间只余留雨声,他听见艾琳诺轻叹一声,站了起来。
黑色总是会衬得人更加的瘦弱,而高领的裙装却反而增添了一丝坚强,也许是巨大厚重的裙摆拖拽着她,她走的每一步都显得沉重。
跪在台下,裙摆像一坨思绪混乱的墨迹,她结结实实的叩了头。
他知道艾琳诺的母亲是华夏人,做出这样的动作无可厚非,他也知道,她那比普通人更娟秀的面容也是来源于此。
实话说他对艾琳诺的回归并不感到惊讶,因为阿尔伯特早就在上议院得知了维奥莱特公爵要求让女儿继承爵位的消息,因此她必定要回来一次,但没想到回来的首要原因竟然是为她的父亲办葬礼。
“威廉,我们走吧。”
他抬眸对上了阿尔伯特晦暗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第二天便是下葬仪式了,艾琳诺如昨天一般,眼眶泛红,唇色泛白,举着黑伞静静地立在那里,听着这些对她来说几乎是很陌生的人的安慰,并不开口回应,只是默默点头。
她的侧脸在这个伦敦常见的阴雨天中显现出一种朦胧感,威廉盯着她,忍不住去思考她是否还记得他们。
也许不记得了吧,毕竟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向这里看过,但是她这些年在世界范围内东奔西走,每到一个地方也不会停留很长时间,真的能够交到别的朋友么?
阿尔伯特与他对视了一眼,威廉明白他是想去和艾琳诺说几句话,没有任何思考的,他们三人抬脚就像那走去。
这是他这么多年后第一次从正面且是近距离观察艾琳诺。
她真的长大了不少,威廉默默与自己比较了一下,接近五点五英尺。但肩膀却依旧单薄,黑色的头发盘在脑后,被黑纱所掩盖,一如小时候那般纯净的蓝色眼睛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地面,并不看向来人。
好久不见了,我亲爱的朋友。
“节哀顺变,艾琳诺。”
艾琳诺抬起眼睛望向他们,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他莫名的有些紧张,一边期待着她能认出自己,一边又不希望她真的认出自己。
最终,对方还是选择了一个保守的回答:“很高兴能在这里再次遇见您。”
再次,那就是说明有印象的,阿尔伯特不再隐藏,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艾琳诺的眼睫忽地一颤,似有薄冰在瞳底迸裂,碎成千万片粼粼的光,嘴角浮起半道月牙似的弧,不是笑,却比笑更鲜活。
“您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遇见亲近的旧人,总是会忍不住多说几句的,阿尔伯特当然也不例外,尤其是当他们得知艾琳诺还没有决定在哪里定居的时候。
威廉看见她低眸轻轻点了点头,便知道她已经听了进去,于是他们转而又谈论起职业,在说到他的职业的时候,艾琳诺的视线终于转向他。她的瞳孔里带着些亮点,有些好奇叫他威廉小教授,问他是教什么的。
小教授……,威廉小教授……。
他暗自念了两遍,奇怪的称呼,从来没有人把这几个单词组合在一起叫他,但这却莫名让他品出了些亲近。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因为这个独特的称呼而心情雀跃了一下。
于是他忍不住追问道:“艾琳诺为什么会叫我小教授呢?”
对方愣愣的“啊”了一下,随后道歉说是自己逾矩了。她眨了两下眼睛,瞳孔里好像有只蓝鸟在飞,威廉听见她温和的嗓音:“在我的印象里教授一般是老先生,您是如此年轻貌美,这种称呼虽然配得上您的能力和学识,却配不上您的容貌。”
在那两秒钟,他少见的脑子空白了一下,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他笑了吗?应该是笑了,因为他清晰的从对方清亮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眉眼弯弯的模样。
艾琳诺盯着他看了一眼,随后垂眸道歉说自己还是冒犯到他了。
理性告诉威廉这是玩笑的话语,为的是让重逢的氛围变得更轻松一些,但感性却还是忍不住心情雀跃。
他们昨天晚上讨论过艾琳诺的事情,她熟人的身份不仅可以为他们明面上的身份提供真实性和保障,说不定还能成为他们的共犯,更何况她还可能知道他们的秘密……但总之,他们需要尽快与她打好关系,然后把她握在手里,这样打好关系的最好方法就是长接触。
但能够接触她的理由少之又少,何况她现在还在守孝阶段,威廉看了看散落在她颊边的黑纱,还是决定开口。
“也许你会愿意来我的课上听一听?”
艾琳诺愣了一下,客套道:“这是我的荣幸,我有机会一定会去的。”
威廉装作听不出她的客套,盯着那双蓝色的紧追不放:“那真是太好了,我明天上午刚好有一节课。”
似乎是被他的追问吓到了,艾琳诺诧异的“啊”了一声,隔着一层黑纱,威廉看见那双蓝色的眼睛直直的望向自己。
是在审视吗?他的手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衣角。
丧期出行很多麻烦,尤其是像她这样家里有钱有势的未婚孤女,更是会有许多人来审判她,威廉知道自己的这个邀请很不符合礼仪,但想起弗雷德的说昨晚她与人讨论说不想留在英国,想要去别国定居的那些话……
他想他还是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这次出行除了内部人员没人知道,艾琳诺刚回国,葬礼上有细密的黑纱遮面,能认出她的人几乎没有,而他也做了些准备,以免意外。
踏入教室的威廉第一时间就扫向了学生席,奇怪的是他没有看见艾琳诺,而是看到了一个与艾琳诺很是相像的陌生男子坐在后排,他了然,原来是变装了。
他近一周前就已经注意到一名叫卢西安的学生消失在了课堂,但毕竟这个年纪的学生年轻气盛,逃课也是正常的,又加上他室友给他做担保,威廉就没太在意这件事情,但那个达力·贝尔的话却让他的内心提起了警惕。
下课之后去看看吧,总要自己真正见到了才放心,他想。
旋即目光又不自主的落到艾琳诺身上,发现艾琳诺目光如炬,随着他的话语或思考或记录,时不时点头应答,竟然是真的在听课。
威廉习惯于在教授完新课之后留几道例题,以便于让他们巩固知识点,这节课他也这么做了。
在抄写完题目之后他抬头看学生们的反应,有的人愁眉苦脸,有的人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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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低着头奋笔疾书,有的人则两眼空空,一副迷茫无措的模样。
他习惯了这幅画面,转头去看艾琳诺,她正支着胳膊咬笔,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划一阵。
看了一眼怀表,他提声问:“好了没有?我们还是先请人说一下他的想法。”
“那有没有同学愿意主动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呢?”威廉故意瞟了她一眼,看见艾琳诺猛的埋下了头。
一抹清浅的笑意映在了嘴边,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指了一下艾琳诺所在的那个方位:“就这位同学吧。”
顿了一下,他喊到:“罗森特先生,你可以么?”
坐在艾琳诺旁边的那个男生沉默着,缓缓的站了起来,他的钢笔在笔记本上乱戳,张着嘴半天冒出来一个单词:“well……”
看见艾琳诺正准备把自己的笔记推过去,威廉问道:“不会吗?没关系的,请坐。”
“有人有思路么?”他双手撑在讲台上,环视了一圈,“没有的话就当做课后作业吧,我下节课讲,下课吧。”
话音刚落,刚才还安静的教室躁动起来,同学们叽叽喳喳的收拾东西,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他也慢吞吞的收拾东西,心里漫不经心的想着接下来的计划,教室里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抬头,看见空旷的教室里只剩下艾琳诺一人,她正在一蹦一跳的下楼梯向他走来。
眼睛看到的画面还未经思考,嘴角就先轻扬了起来,威廉温声调笑道:“我差点没认出来艾琳诺呢。”
未语先闻三分笑,他听见对方温和的嗓音:“那我的伪装很成功啦。”
当他提出想要和她一起去找卢西安这个请求时,她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同意了,并且还夸他是个很好的人。
威廉笑了笑,很好的人么?也不知道当她见识到自己的目的时还会不会这样认为。
这个行动本应该是在他的掌控之中的,但自从遇到这个人——
他的目光越过面前的两个学生,直直的望向快要贴到艾琳诺耳边的达力·贝尔先生。
威廉皱了皱眉头,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那两个男学生后立马抬脚向那里走去。
“贝尔先生说笑了,难道这里的每一个人您都认识吗?”
他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幻听了,又或许是耳朵和眼睛欺骗了他,要不然他怎么会听见一道从没听过的男声呢?
但只花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看来在他没有参与的这些时光里,艾琳诺学会了一些有用的技能呢,他弯了弯眼睛,很期待以后还能给他带来什么样子的惊喜呢。
“是家里的人惹到您了吗?如果是的话,我想您道歉。”威廉向达力点头,接着艾琳诺那句“是莫里亚蒂家的仆人”继续说道。
一边与这个家伙周旋,一边不着痕迹的带着他向学生宿舍那边走,也许在学生宿舍里还能用到他,让这个人出面能减少很多麻烦。
一进学生宿舍,果不其然出现了状况,但这个状况却是意料之外的。
他挡住艾琳诺好奇的视线,看着满地的纸团和面前年轻的男女,忍住想要在这个污浊的空气里捂住鼻子的冲动,微笑着与达力交涉,让他去处理这件事情了。
大开的门窗很快就让屋内的空气重新清新起来,虽然看艾琳诺的表情知道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到心上,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让女士看到这种场景,实在是太失礼了。
13. 威廉视角
“道森对今天的课程有什么评价吗?”威廉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我还是很好奇你的看法的。
艾琳诺切面包的手一顿,随即放下手中的刀叉,谨慎的回答道:“您讲的很好。”
对方拘谨的动作让他不禁莞尔,他身体前倾,装作无意的问道:“那道森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艾琳诺干笑两声,默默地正襟危坐起来,“大……大概吧。”
“那不知道我在黑板上写的题目你是否解出来了?”他顿了一下,继续加大力度,“肯定解出来了吧,我看你在课上思考的那么认真,不如拿出来我们一起探讨一下吧。”
这下艾琳诺本来就迟缓缩小的动作这下彻底凝滞了。
威廉暗暗感到好笑,刚才在上课的时候他就发现艾琳诺似乎很怕与他对视或被提问,同时能够很自然的与周围的学生融为一体,现在看来,她活脱脱就是一个害怕老师的学生模样。
在她慢吞吞翻找笔记本的间隙,威廉撑着桌子问道:“你很怕我吗?”
艾琳诺把笔记本用双手推过去,并不抬眼看他,只是盯着被她推过来的那个笔记本,“您真的是一位好老师。”
威廉突然明白了她的话。
好老师=被学生害怕的老师。
他低头去看被翻开的笔记本,不同于一般学生写的潦草或华丽的字体,她的字体圆润工整,像印刷品一样。
快速扫了一遍步骤,并没有错的地方,反而是她的步骤还有跳跃的地方,这个地方还涉及了一些这节课没讲的东西。
看来艾琳诺不仅是有数学基础,而且是对这些东西很熟练了,像是做过类似的针对训练一样。
他把笔记本推回去,毫不保留的夸赞道:“道森真是聪明呢,我完全找不出一点错误的地方。”
他说:“不过我还有一个方法,道森先生想听么?”
看到艾琳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他接着说:“可以给我一张纸么?”
对方顺从的撕下纸张,一并把笔也递了过来,随即开口说道:“抱歉,我需要去一趟盥洗室,您先写,我失陪一下。”
求之不得,威廉点点头,他还在想怎么把消息递出去呢。
由于他们活动的领域扩大,他便想让身边的人提前去踩点,但苦于不知道怎么把消息递到。
他本来是打算用写错公式不美观的理由撕出来一点纸张传递,现在……
威廉朝玻璃外坐在长椅上看报纸的人做了几个手势,那人立刻收起报纸走了过来。
在交代完事情之后,他把写好的纸张推回去,艾琳诺刚好也回来了。
他露出一个微笑,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对方随即认真的看起步骤来,半晌后,她再次提笔。
“您吃好了么?”她突然问道。
“我吃好了,”威廉答道,“不过我们可以等一会儿再走,等你看完这个之后。”
艾琳诺却把那张纸折起来夹进了笔记本里,她说:“您写的我大概明白了,我回去会再演算一遍的,您放心。”
她的眉眼弯起来,带着些莫名的雀跃,“我们现在还是先去criterion看一看吧,现在时间差不多了。”
“我们走着去吧,”威廉沉思了一会儿,提议道,“时间不急,也正好消消食。”
艾琳诺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回答道:“可以啊。”
这种夜晚营业的酒馆大部分做的是什么营生他就不多赘述,因为他突然发现,艾琳诺在这里似乎很是受欢迎。
明为萝丝的女服务员几乎是跌在了她的怀里,一边给她喂酒一边柔若无骨的往她身上靠,艾琳诺只得一只手托着她防止滑落下去,一只手整理着她的衣襟,嘴上还要说着些漂亮话哄她开心。
但这些动作做的不动声色,她面上也是游刃有余,外人乍一看倒是一幅章台醉柳的画面。
不过她哄萝丝的这个话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刚才他就在思考艾琳诺为什么会给自己取杰克·道森这个名字。
一般情况下,取得假名会反应个人偏好,可能是用自己熟知的虚拟人物的名字,也可能是曾经遇到过的记忆比较深刻的人,但不管怎样,选取的名字都会带有欣赏的色彩。
听艾琳诺的话,这个杰克·道森还和萝丝这个名字有关系,这两个人的爱情故事会被传唱,那这个故事是她会喜欢的情节么?
威廉低头思索,他并没有读到过这样的故事或事迹,也许是因为他孤陋寡闻了,也许是因为这是艾琳诺随口说出的假话。
不过后者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他不认为艾琳诺是会说无凭无据的假话的人,就算是假话,也应该是真假三七分,同时他也不太相信有人会在一瞬间编撰出一整套完整的爱情故事,所以……
他决定回去去翻一翻书,也许会找到的答案。
威廉起身去搜集情报,他不着痕迹的套取着有用信息,故意不去看艾琳诺投来的窘迫眼神。
他不动声色的与弗雷德和莫兰交换了几个眼神,转过头就看见萝丝趴在她的肩上哭的稀里哗啦。
这是怎么回事?
他疑惑的走了过去,听见艾琳诺正轻声安慰着哭泣的萝丝。
客观来讲,艾琳诺的男性装扮并不多么的有男性魅力,更多的是一种特殊的吸引力。
他的目光落到对方的脸上,这种特殊的吸引力来自像是在抽条的身高和脸上似女非女的性别朦胧感。
“……我一直觉得能与你们共情是上天给予的恩赐……”
他挑了挑眉,笑了出来,也许还有对女性发自内心的尊重,他想。
“道森,我们该走了。”
艾琳诺模糊的应了一声,刚抬脚走了半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了回去。
威廉看见她把叠的整齐的纸币放到萝丝的手里,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了几句话。
这一会儿时间就已经聊出感情了么?
“走……”
听到艾琳诺说话,他下意识想要扬起嘴角回答,但微笑还没成型,率先先僵在了脸上。
因为他看见萝丝搂着她亲了两口,而她的手也放在了对方的腰上。
一瞬间,威廉看见她的耳朵腾的变红了,这种红晕迅速蔓延到了全身。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接一下踉跄过来的艾琳诺,但幸好理智还是抑制住了这个动作。
“就算你没有我我也愿意和你睡一觉的!”
他的嘴角还是没忍住,几不可闻地“嗤”了声,又慌忙用手背掩住,指缝里却漏出点笑意,眼尾悄悄挑了下,往后瞟了一眼。
站到酒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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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桥上,威廉把怀表捏在手里静静地跟随震动数着时间,看见她脸上的红晕褪去,他才开□□换情报。
在得知艾琳诺在下雨的深夜乱逛,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那么晚了还出去吗?况且那晚还下着大雨。”
话一出口他其实就有些后悔了,这话往轻了说可以是关心,但往重了说那就是打探别人的私生活了,也就是说很可能引起对方的戒心。
不过她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不过是答非所问。
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听明白?
要是前者,那就说明对方已然对他有了戒心,以后行动需要更加谨慎,要是后者……
他决定追问一句。
“我说的是你,”他的目光紧紧抓住对方的脸,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这里与你家有点距离,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艾琳诺规规矩矩的回答了他的问题,甚至解释了后续的事情。
他没有发现说谎的痕迹,也就是说,她就是对陌生人没有防备心。
这么乖巧啊,他想,这可是会被骗的。
威廉不动声色的把话题拉回来,但天色晚了,他也没有继续行动的意愿了。
不过当他提出想要送她回家的这个请求之后,事情就有些始料未及了。
低调的马车缓缓驶到桥那头,艾琳诺笑嘻嘻的做个一个轻的姿势,语气轻快:“还是我想送您回去吧,您的家比较近。”
是在吃下午茶的时候送的信么?这让他提起了一丝警惕,时间计算的这么好,是不是说明她在那时就已经预测到所有的行动了?
“你在来之前就已经算好了时间么?”艾琳诺的防备心不强,这让他可以试探性的直接问。
在得到一个不是很确定的答案后,他放心的提起刚才的事情来调侃:“话说艾琳诺很受女生欢迎呢。”
对方依旧那个不怎么在意又好说话的样子,先是谦虚了几句,后又恭维说他也很受欢迎。
威廉对这种社交性的互夸一向都不是很在意,但没想到她却是在认真的夸奖,认真到有些可怕。
她说他不是帅气,而是美,威廉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评价,便半是调侃半是好奇的问为什么。
却没想到对方很认真的用她那双纯净的蓝眼睛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回答:“因为您总是带着忧郁的气质,像雨雾中的伦敦。”
话说,他是一开始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来着?
他的视线转移到窗外,发现快到家了,连忙开口止住话题。
在他迈下阶梯的时候,他听见对方那温和的声音传来:“也许跟随着y片的来源就能找到卢西安呢。”
威廉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确实是很认真的在提自己的想法。
“威廉感觉怎么样?”阿尔伯特递来一杯茶,问道。
“她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无害,”他端起茶杯挡住微微下垂的嘴角,“我们应该谨慎一些,她的敏锐程度很高……”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是弗雷德回来了。
“怎么了?”阿尔伯特蹩起眉头,轻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是的,”弗雷德低着头回答说,“维奥莱特似乎发现我们在监视她了。”
14. 诺亚号事件
“不要突然跳上来, Crookshanks,”桃丽娜推了推趴在衣服上的小猫,“我刚熨好的衣服。”
艾琳诺闻言扒住门框探出脑袋,“快下来,Crookshanks,一会儿弄得衣服上都是猫毛,桃丽娜又要克扣你的零食啦。”
半挂小猫灵巧的躲过桃丽娜伸过来的手,迈着矫健的步伐跳到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是的,她给捡回来的小猫取名叫克鲁克山,就是《哈0波特》里赫敏的那只小猫的名字。
大半年的时间过去,这只名叫克鲁克山的小猫已经从最开始的鸡翅包饭向现在的半挂车进化了。
“我并没有克扣它的零食,”桃丽娜重申道,“是它太胖啦,我们要给它减减肥了。”
“还有您,艾琳诺小姐,”桃丽娜认真的熨着衣服,头也不回的谴责,“请您不要再偷偷给它零食吃了。”
艾琳诺神色无辜的把刚从丽塔那里讨来的小鱼干背到身后,看她并没有想长篇大论的意思,蹑手蹑脚的抱起正在舔毛的克鲁克山离开了。
小猫又不需要人类的审美,何况我们克鲁克山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多吃一点怎么了,胖嘟嘟的很可爱啊,她小声的嘟囔着。
“小姐,”丽塔叹了口气,“它胖一点没关系,什么时候您也能胖一点啊。”
她看着艾琳诺单薄的身躯,忧愁的皱着眉头,“您这样的瘦弱,我总感觉是我做饭不好吃才没让您拥有健康的体格。”
“可是我每一顿饭都在认真吃,”艾琳诺把剩下的小鱼干偷偷扔给克鲁克山,“怎么会是您的问题呢?”
“是骨骼原因而已,我骨架比正常人的小一些,”她感觉这个可能来自于她的母亲,“您的蛋糕考好了么,我想吃了。”
闻言丽塔看了看时间,转身去去烤盘。
艾琳诺盯着她的背影,趁机又在料理台上拿了一个香肠扔给克鲁克山。
“喔哦喔哦。”
?
喔哦喔哦喔噢喔~You know you love me~
哪里响起的音乐?艾琳诺抬头,不自觉的就想让人唱出来了呢。
桃丽娜举着那根香肠,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她装作没看见,乖巧的去接丽塔递过来的盘子,嘴里唱着刚才的歌。
“You are my love~”她端着盘子围着桃丽娜转圈,“You are my heart.”
桃丽娜的把香肠放了回去,并不理她。
艾琳诺把头伸到她面前,瘪着嘴装委屈,“My first love broke my heart for the first time.”
桃丽娜终于忍住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功成名退端着盘子去餐桌嘴里还不停歇的艾琳诺,摇了摇头。
伦敦的这栋小别墅不是很大,里面的人也就只有她,丽塔,桃丽娜和维吉尔。
没有外人,因此在这里也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他们一起吃饭,也可以随意聊天。
“小姐去宴会的装束准备好了么?”丽塔问道。
愉快的守丧期基本上结束了,她现下住在伦敦,还正巧赶上了伦敦的社交季,宴会的邀请涵简直像公园里看见面包的鸽子一样狂热的扑了过来,关键是领地的屋子还没装修好,她想躲也没地儿躲。
“已经熨好了,等吃完饭就让小姐去试一试。”
艾琳诺闻言乖乖点头,随后闷头扒饭,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我把伦敦所有贵族的背景都记录了下来,”维吉尔笑眯眯的说道,“还希望小姐能够抽空看看。”
什么?!
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笑的慈祥的维吉尔,艾琳诺记得前两天他向自己请假的时候说的是去图书馆提高自己的能力。
提高这样的能力么?
“您一定要多看看,”丽塔扭头对她说,“您不总是说记不住人么?”
她说的记不住人是记不住人脸,她是华夏人,对外国人有点脸盲很奇怪么?
“好的,我一定会认真看的,辛苦维吉尔了。”
她一定会认真看……这都什么啊,怎么还有重名的呢?
老子跟儿子一个名,这真能行么?蜡烛照亮了艾琳诺生无可恋的脸,只从背影就能看出她萧条的神色。
真的是大意了,她本来以为是八卦那样的故事,没想到是真的家族史。
跟历史的大事年表差不多的那种。
不仅如此,还要捋不同人之间的关系以免说错话,艾琳诺看见纸上跟毛线一样的关系图,毅然决然的放下了笔。
“晚上就不要再写字了,小姐”桃丽娜抱着一大坨衣服走了过来,“您先试一试衣服吧。”
虽然蓬蓬的小裙子她很喜欢,但这个时代并不流行这种裙子,而是流行一种“前凸后翘”的裙子,简而言之就是上面用紧身胸衣,下面用臀托。
这样的衣服不仅损害健康,穿着还不舒服,她不喜欢这样的潮流。
“紧身胸衣可以不穿么?”艾琳诺蹩着眉头,连鼻头都皱了起来。
“可是……”
“我保证我会抬头挺胸不让人看出来的。”
“臀托已经遵循您的要求更换了纱制裙撑,”丽塔接过桃丽娜手中的衣服,皱着眉问道,“胸衣不能不穿了。”
“好吧,”艾琳诺乖乖走过去试衣服,“那胸衣可以不要勒紧么?”
克鲁克山吃完了它的晚饭,迈着猫步趴到了她面前的椅子上,尾巴悠闲地打着拍子。
艾琳诺朝它做了个鬼脸,试图逗它。
“我会尽量的。”
克鲁克山并不理她,只是优雅的舔着毛。
“好了,”桃丽娜整理了一下她的裙摆,“您看一看有不合适的地方么?”
她低头看了一眼裙子,层层叠叠的蓝色裙边缀在臀边,她问:“这是什么蓝色?”
不会是□□超标的普鲁士蓝吧。
“靛蓝色,小姐,”桃丽娜笑了笑,“您说的几种不想要的颜色我都记着呢。”
艾琳诺点了点头,夸赞道:“桃丽娜真是我的贴心宝贝,看中的裙子也是超级漂亮呢。”
“您先走两步,看一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丽塔拍了拍她的肩,“腰部还磨人么?”
“不磨了,”她笑眯眯的对着丽塔竖起大拇指,“多亏了您做的裙撑。”
“行了,”丽塔轻拍了一下她的手,“那就快脱下来睡觉吧,我们明天再试发型。”
艾琳诺的头发其实是有一些打卷的,但从总体上讲还是比较好打理的。
“羔羊卷多好看,”桃丽娜一边为她编着头发,一边不解的问道,“您为什么不喜欢呢?”
她的手也不停,也在默默编着辫子。羊羔卷确实很好看,但现在不成熟的技术只能让她在化学灼烧里享受美丽,多做几次不仅头发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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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也保不住了。
“我害怕被烫伤,”艾琳诺勉强露出一个笑,“剩下的我来弄吧。”
三下五除二用发夹把头发固定住,她站起来甩了甩头,发现并没有松动的意思,开心的问桃丽娜:“这样不好看吗?”
“好看的,小姐做什么样子的发型都是好看的,诶?”桃丽娜回过头疑惑的看她。
她把桃丽娜摁在椅子上,攀着她的肩膀说:“不要动,我要试一个新发型。”
“可是……”
“不要动,听话。”
桃丽娜乖乖不动了,艾琳诺一边给她梳头发一边想,这可真像高中有大型活动的时候几个朋友一起互相梳头编辫子。
“唉,”她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小姐?”桃丽娜想要抬头去看她。
“没事,”她平静的说,“就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虽然她生活在这里的时间已经比前一世的时间还长了,但还是会想起那时候,有时候会感觉前世是一场梦一样。
桃丽娜不知道她叹息的点,但也乖乖坐正不说话了。
在复刻完发型后,她拍拍对方的肩,揽着她把自己的头贴过去,笑眯眯的问:“好不好看?”
面前镜子里的两个小姑娘头贴着头,她看见桃丽娜的眼睛亮亮的,显然是很喜欢。
“好看!”桃丽娜左右摇了摇脑袋想看全面一点,“我喜欢这个发型,小姐真厉害。”
“不好看,”桃丽娜撇撇嘴,“一艘船有什么好看的。”
是的,她从一堆宴会的邀请函里翻翻找找,找到了一张名叫诺亚号客轮的首航邀请,果断接下了这个。
“我在船上这么多年,肯定更有安全感一些嘛,”艾琳诺安慰道,“这里能让我先适应一下这里的社交软件氛围,明天的歌剧也正好为下次宴会的谈论话题做准备。”
其实她还没参透英国贵族那堪比特工接头的宴会社交暗语,她擦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因为她一直在看别的书,没有看那个礼仪手册和淑女杂志。
桃丽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祝她玩的开心。
她乖顺的点点头,目送桃丽娜离去。
“……诺亚是被上帝选中的人,”男人伸开双臂,“也就是说和我一样是贵族……”
艾琳诺抬眼望过去,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个人想,圣经是改版了么?诺亚什么时候变政治贵族了,怎么没人告诉她这件事?
她路过这个人,听见周围的一群女性叫他布里兹大人。
布里兹,她仔细思索自己背过的东西,布里兹·恩德斯伯爵,双亲去世又是独子,继承了其父母的爵位并拥有一大笔遗产,为人傲慢又喜奢华,相貌端正,很受贵妇圈欢迎。
“不能预定晚餐?!”
过大的声音又吸引了她,艾琳诺边走边偏头向声源处望去,发现又是这位恩德斯伯爵,他在与检票的人起争执。
他目光阴戾看着台后的服务人员,面色有些狰狞。
相貌端正,她想,真的吗?
虽然她继承了爵位,但由于是女性,仍旧无法进入上议院,不用去社交大厅应对那些人。
“呜呜,妈妈!”
小女孩的哭声拉回了她放飞的思绪,艾琳诺看见她手里拿着冰激凌的华夫筒,不远处还站着恩德斯伯爵,他面色阴沉却带笑,外套上还有一滩冰淇淋的痕迹。
怎么又是他?艾琳诺思索着转身,抬脚向人多的地方走去。
15. 诺亚号事件
相对于人,她还是更欣赏这种典雅的建筑。
艾琳诺看着面前的旋转楼梯,想起高中数学课本上的斐波那契螺旋线,思绪不禁越飘越远。
“艾琳诺?”
她回过神看向来人,是威廉小教授,于是她礼貌的问好。
“今天的天气不错啊。”艾琳诺记得前几天有听到他被绑架的消息,仔细看了一下他单薄的身体,但想要开口问状况就要根据社交礼仪从天气开始。
“我们之间就不用说这种话了,”威廉小教授摆了摆手,“你在看这个旋转楼梯么?”
艾琳诺点点头,“是的,这是很美丽的黄金螺旋。”
犹豫再三,她还是开口问道:“我听说您前些日子被绑架了,没有什么问题吧?”
威廉小教授摇摇头,微抬双臂展示了一下身体情况,“我没事,多谢关心。”
“那那位先生的职业呢?”
“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续猜中十次的。”
在猜别人的职业么?艾琳诺注意到了旁边的动静。
“很简单,他的职业是——”
“数学家。”
这倒是使艾琳诺惊讶了一下,一般人应该的只能看出他是老师一类的职业才对,直接猜出擅长领域倒是很少见。
她忍不住问为什么。
那位先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双手插兜去看那个旋转楼梯,赞叹道:“这旋转楼梯真厉害呢,看见的人都忍不住颔首称赞。”
那位先生身体反弓去看威廉,“我答对了吧?数学家先生。”
威廉小教授面色平静,问道:“为什么说我是数学家?”
那位先生嘴角微勾,神色自信道:“首先,你的衣着打扮明显是贵族,这个时候长子都在社交大厅,而你在这里,这就说明你并非长子且有明确的职业,如果是长子就没有明确的职业了。”
“那为什么是数学家呢?”
“我是通过他看旋转楼梯时的时间,距离,角度推理出来的。”
竟然是演绎推理么?她思索着,继续听对方分析。
“时间刚才已经说了,距离是因为他在看到这么精美的装饰后反而没有想要登上楼梯,而是退后一步观察整体。
“他没有将视线放到柱子上,这说明他对柱子如何承重没有兴趣,那他在观察什么呢?他为什么而停下脚步呢?”
那位先生顿了一下,语气上扬,“那是因为他在观察这座楼梯所描绘的曲线是否符合黄金比例。”
威廉小教授点点头:“您观察的很仔细,虽然是有些牵强的溯因推理,但我确实是在大学教授数学。”
“也就是说猜中了呢!好厉害!”
那位先生撩了一下本来就放荡不羁的头发,一根呆毛就这样竖了起来。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那么——”威廉小教授用食指指节抵住下巴,“就让我来效仿一下您试试吧。”
“您有拉小提琴的样子,虽然如此,但不是演奏家。而且您似乎还擅长类似格斗术的身体技能。”
手上特定位置的茧,健壮饱满的肌肉与刚才反弓时灵敏的韧带。
“失礼了。”
威廉小教授越过社交距离贴近对方轻嗅了一下。
艾琳诺瞬间瞪大了眼睛,等会,这不对吧,他俩不是第一次见面么?第一次见面就搞得跟调q一样,这合适么?还是说她还是没理解透英国?
“而且对化学实验也有兴趣,”他轻笑一声,“似乎还有药物上瘾的嫌疑呢。”
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让步,“而且您显然是牛剑出身的,却故意用劳动阶层的说话方式,这一定是因为您对自己的出身感到光荣,特别是母亲,不是吗?”
对视的空气中似乎有火花在滋啦作响,不过令艾琳诺惊讶的还是威廉小教授竟然也有这样强势的一面,这都快把人家的母亲扒出来了。
话说刚才那一大段社交没有一个符合礼仪手册的,是因为这里放的比较宽松么?
“在想什么?”
“在想原则是不可更改的,但实际却可以改动原则……诶?”
艾琳诺回过神来,发现刚才那群闹哄哄的人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威廉小教授和她。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天,威廉小教授就被叫走了。
她也顺势回房间休息了,晚上的舞会才是重头戏,如果有人找她跳舞,那她会很累,如果没人找她跳舞,又会被当做谈资。
即使社交礼仪手册设计的如此之完美,但实际情况却并不是设计的那样完美。
艾琳诺看着觥筹交错的场景,衣香鬓影间有人围在一起聊天,有人舞步翩翩,有人独坐消愁,有人心不在焉。
她觉得是要反思一下自己是否是把社交看的太过于严肃了,也许手册和杂志是给外人看的,在实际中只需要灵活变通,保持基本的礼貌就足够了。
“艾琳诺。”
这样叫她的人很少,莫家三兄弟算其中的几位,她转过头,是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先生,”艾琳诺向他点点头。
“在想事情么?”他关切的问。
“不算是,”她纠结了一下到底是按照标准流程来还是抛弃这个手册,最终还是决定灵活变通,“只是在认人。”
她不好意思的说:“虽然我来到这里很久了,但对这里的人依旧不是很熟悉。”
“那不妨我来帮您复习一下吧,”他把香槟放进路过的侍者托盘里,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我们边跳舞边进行,可以吗?”
有人帮忙检查答案,那何乐而不为呢?
艾琳诺把手搭上去,他们随音乐绕进场内。
“我左边的那位先生是威尔逊男爵么?”
“是的。”
“那他的舞伴是伍德子爵家的三小姐,玛格丽特小姐么?”
“是的。”
“我左前方的沙发上坐的是哪位先生?”
“是卡朋特先生。”
“家里做烟草生意的那位?”
“是的,他身边的那位是他的表弟,乔治·格里夫。”
……
运动使人思维敏捷情绪高涨,一曲终了,艾琳诺觉得自己强的可怕。
“感谢您,阿尔伯特先生,”她与同坐在沙发上的阿尔伯特道谢,“您真是太厉害了。”
对方摆摆手,谦虚的说:“我不过比你多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对我来说也是很厉害了,”她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恩德斯伯爵,于是压低声音问,“您认为恩德斯伯爵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阿尔伯特似乎愣了一下,随后调笑道:“艾琳诺对他有兴趣?”
“不,”她摇摇头,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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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觉得这样的人应该会有很多八卦,想要听一听而已,“我有注意到她很受贵妇们的欢迎。”
对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恩德斯先生确实很风流。”
“那为什么他现在不在这里跳舞呢?”
阿尔伯特似乎是终于理解了她想要一起谈八卦的暗示,说道:“刚听说他所拥有的矿场发生了事故,估计现在在头疼吧。”
“真的么?”艾琳诺惊讶的睁圆了眼睛,“我刚人说他的别墅还发生火灾了。”
她真想啧啧两声,真的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上午我还见到他与前台侍者争执,都把一个小朋友吓哭了。”
“是么?可能是心情不大好吧,”阿尔伯特为她解释道,“上午那个应该是因为餐厅没订上位置吧。”
这水逆程度真该跨跨火盆了,一天之内噩耗这么多,想来心情也不会太好,估计现在正在房间解决情绪。
“说到这个,”艾琳诺问道,“这位恩德斯伯爵是贵族权利至上论者么?”
阿尔伯特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猜测,”她摇了摇头,“阿尔伯特先生不用在意。”
在与阿尔伯特告别之后,她凑过去与一群正在聊天的女孩儿们打成一片。
“对呀,艾琳诺小姐,您不知道么?”莱拉用扇子挡住自己扬起的嘴角,“卡朋特夫人的情人是她孩子的家庭教师。”
“卡朋特夫人还把他带出来过。”
“那个男人长得确实不错。”
“诶你们知道么?玛格丽特·伍德小姐想要拒绝威尔逊先生的求婚呢。”
“为什么?”
“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位马夫,听说还想要和他私奔呢。”
“真的么?!”
……
艾琳诺感觉自己有些恍惚,原来宴会不是礼仪考试地点,而是八卦交流中心。
她吃瓜吃的晕头转向,本来那个贵族大事年表她就没背熟,现在一听这些东西,脑子都快成浆糊了。
因此一直到竖日的歌剧表演之前,她一直在房间里狂背这些东西。
艾琳诺坐在二楼的包厢里,用手支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合上,耳边女演员高亢的歌声对她来说就像白噪音一样令人安心。
“太棒了!太棒了!”
雷鸣般的掌声惊醒了她,艾琳诺这才发现自己睡着了,她迷迷糊糊的也跟着鼓起了掌。
怎么了?是结束了么?
她撑起眼睛左右看了看,发现人还没走,应该是还没结束。
抬眼间,她与坐在不远处包厢里的阿尔伯特对上视线,条件反射性的抬起嘴角向他点了点头。
阿尔伯特也回以一个微笑,开口做了一个口型。
她眯起眼睛辨别了一下,对方说的是:第二幕开幕了。
艾琳诺下意识去看舞台,第二幕确实已经开始了,她拿起望远镜准备认真观看。
藏在舞台内部的升降台缓缓上升,一位男性正举着匕首,冷兵器的寒光被舞台光照耀的充分,而他身下那个人的胸口早已鲜血淋漓。
这显然不是歌剧的内容。
于是全场瞬间哗然,拿刀的男性机械性的转过头,赫然是恩德斯伯爵。
艾琳诺腾的一下站起来,倚着栏杆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有人杀人了。
16. 诺亚号事件
为了狩猎而杀人。
艾琳诺想起昨天听到的关于这位恩德斯伯爵的传闻。
“人命么?别开玩笑了,”恩德斯脸色涨红,缓缓站了起来,“我可是贵族啊,杀了又能怎么样?”
突然觉得自己公爵的头衔有点烫手了,她转过头请求侍者去帮忙叫警察和医生。
“我的贡献是这家伙对大英帝国贡献的成千上万倍,我的钱造了多少桥开发了多少森林让多少人得以生存你们知道吗?”他拿着刀胡乱的左右挥舞,“谁敢杀这样的我?”
趁他发疯,艾琳诺举起望远镜去看他身后的人,由于视角缺陷,她只能看见那人的胸膛没有起伏,应该是死透了。
“这里可是诺亚号啊,除了贵族全是家畜,对于他们,是生是杀都是我的自由!”
恩德斯持刀爆起,带着狠厉的气息扑向面前的人。
突然一个手刀劈开了他的动作,来人灵巧的低头躲过恩德斯毫无章法的反击,一个抬脚将他踹翻在地。
围堵的警察很快就将恩德斯控制住了。
她这才看清了来人的身形,这放荡不羁的发型,一看就是昨天跟威廉小教授玩演绎推理的那个,这人是个侦探么?倒是不怎么令她意外。
她倚着栏杆支着望远镜,静静地看着他翻动尸体。
侦探查看了死者的口腔和肢体灵活程度,撸起了他的袖子。
艾琳诺觉得她好像是眼花了,要不让她怎么看见尸斑了呢。
她摇了摇望远镜眨了眨眼,再去看,尸斑还在那个位置一动不动。
这就有意思了,刚死没几分钟的尸体就开始出现尸斑了么?
“维奥莱特女公爵。”是刚才被她遣出去的侍者回来了,他带来了最新消息,“恩德斯伯爵跳海自杀了。”
艾琳诺放下望远镜,问道:“这样吗,那他有没有留有遗言呢?”
“他说,”侍者低着头,平静的转述,“贵族的诸位要好好注意你们的生存方式,现在的我就是你们以后的样子。”
怎么办,感觉她的公爵头衔更烫手了呢,不过……
“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艾琳诺垂手而立,“贵族即将成为过去式了,以后的时代是平等的时代。”
由于这起恶性杀人事件,轮船很快调转航线回到港口。
这不是艾琳诺与家里约定好的时间,她有些忧愁怎么回去。
“艾琳诺,”威廉小教授走过来,有些关切的问,“我看你站在这个地方好久了,是被刚才的事情吓到了么?”
这倒没有,艾琳诺摇摇头,电视剧里有比这更血腥的场景,她早就脱敏了。
“谈不上被吓到吧,我只是感觉这件事情可能会引起骚动。”
多么好的机会,完全可以用这件事情来鼓动民众去游行示威,以逼迫政府给予普通劳动者应有的权利或限制贵族不合理的特权。
“不说这个,”艾琳诺问,“威廉小教授准备怎么回去?”
“哟,”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对话,“我正找你呢,数学家。”
是那个侦探。
“多么精彩的一场戏剧啊,”侦探感叹道,“能乘上这艘船真是太好了。”
威廉小教授轻巧的把帽子拿在手里,“听你这说法恐怕说的不是戏剧吧。”
“我当然是指那件杀人事件,”侦探擦着了火,点上了烟,“那不只是单纯的事件。”
她默默退后两步,并不想吸收二手烟。
“是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么?”
“那具尸体,昨晚就死了。”
她竟然猜对了么?艾琳诺把视线转到侦探的脸上,继续听他说。
“从下巴到四肢,”侦探吸了一口烟,“死后僵直甚至已经发展到了指尖,人体死后十到十五小时是这个样子的。”
他食指轻巧的抖了抖烟灰,“从站在舞台上的伯爵的言行举止来推理,犯人是他没错,而他自己也有杀人的觉悟。”
“但杀死的是前一晚上的尸体不奇怪么?
“这样的话就表示伯爵并不知道这个人昨晚已死的事。”
艾琳诺听明白了,换句话说,也就是有人让恩德斯以为死者还活着,以激起他的恐惧,让他当众杀人。
侦探一只手插兜,“这说明有一个故意设计此事的第三者不是吗?”
威廉小教授似乎并没有认真听他的分析,只是礼貌的接话,“第三者?”
侦探点点头,继续说道:“可以解释这样不合理事情的方法只有一种。
“那就是这艘船中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的的舞台,通过大量的人员和多数的机关设计让伯爵如此行动。”
“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威廉小教授用食指抵住下巴,“那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侦探眼睛亮得可怕,他搓了搓手掌,“虽然如此,但我在船里转了转,没有找到一点证据。”
“那您还对自己的假说那么有信心么?”
“那当然,这是很简单的东西,”他把烟掐灭了,“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么难以置信,那都是真相。”
等等,这句话有点熟悉吧。
“不知道是谁……不,不知道是什么组织,我还完全抓不到头绪,但他们给我提供了极致的迷题。”
艾琳诺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忍不住问:“抱歉,您叫什么名字?”
侦探又拿出一根烟,却没有把它点燃,“我的名字是福尔摩斯,夏洛克·福尔摩斯。”
你是福尔摩斯,那柯南·道尔写的那个是谁?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倒不是说不相信自己在一本书里,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还思考地点到底是不是一本书么?她疑惑的点一是年龄对不上,二是性格对不上,三是没有约翰·华生在身边。
“上次是艾琳诺送我回家,”威廉似乎是没受夏洛克的影响,依旧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他邀请道,“那这次换我送艾琳诺回家吧。”
艾琳诺欣然答应,她留在这本来就是打算蹭车的。
“刚才那位福尔摩斯先生真厉害啊,”车上,威廉小教授感叹道,“竟然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
她不想接这种话,毕竟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何况他也没拿出来证据。
“是很厉害的推论,”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面上是不能这样说的,“感觉他像是很厉害的侦探呢。”
对方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心口不一,问道:“怎么了,艾琳诺不认同这个假说么?”
“从逻辑上来讲我是认同的,但在实际上……”她顿了顿,“毕竟他也没有拿出证据来证明。”
对方顺着她的话思索道:“要是真有这么一个组织,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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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这个组织今天的做法,他们应该是倾向于惩戒那些贵族权利至上论的拥护者和践行者,就相当于一个民间审判庭,起到约束贵族的作用。
“不知道,”艾琳诺摇摇头,虽然她不赞同这样的手段,“但这个做法确实是为人民发声了,说不定能够以此为由向政府争取到更多合法的权利。”
威廉小教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毫无保留的赞叹道:“艾琳诺很有政治头脑呢。”
“并没有,”她摇摇头,这只是上辈子在学习中培养出来的浅显的政治素养而已,算不了什么,“那我们也要谨言慎行一点,不要成为这个组织的下一个目标。”
“不说这个,”她身体微微前倾,好奇的问道,“威廉小教授知道这位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什么人么?”
对方用手指点了一下下巴,“很博学的样子,似乎是一个侦探呢。”
“侦探啊,”她默默坐正,“好厉害的样子。”
“怎么,艾琳诺对他有兴趣么?”
她诚实的点点头,不管是不是书里的那个福尔摩斯,就凭这个设定,就够吸引她的关注的了。
“我到了,”艾琳诺朝威廉小教授挥了挥手,“感谢您能捎我回来,再见。”
跳下马车,正好看见桃丽娜将要出门去,于是她抬手吸引对方的注意。
“桃丽娜,我在这里!”
“小姐?!”桃丽娜快步走了过来,“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个待会儿再说,”她拉着桃丽娜的手面向马夫点点头,“感谢您,请您继续行驶吧。”
在目送马车走出街道之后,艾琳诺才转过身,有些疑惑的想,看来她确实是对外国人有些脸盲的,要不然怎么老是看见有点像的人?
“您玩的还开心么,小姐?”
“还好,”她乖乖的交代着船上发生的事情,“就是出现恶性杀人事件了。”
“什么?!”桃丽娜捂着嘴惊叫一声,连忙拉着她转了一个圈,“您没事儿吧。”
艾琳诺随她的动作转了一个圈,一把揽住对方,笑眯眯的说:“我们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说,丽塔呢?”
“在烤您爱吃的华夫饼呢,”桃丽娜拉住她的手臂晃了晃,“您就先跟我说一点点吧。”
“会说的会说的,”她拽着桃丽娜进家门,“先让我换个衣服休息一下,好不好?”
……
“事情就是这样,”艾琳诺闷头喝了一口汤,抬头就发现丽塔正在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她,于是她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你们认为这个假说有道理么?”
“艾琳诺小姐,还请您注意一下礼仪,这样喝汤太不优雅了。”
维吉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确实有些道理,这像是我曾经向您提到的传闻,Lord of Crime做的。”
维吉尔是她父亲斯凯勒的好伙伴,知道许多平常人不知道的,不可思议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他总是靠谱的,就因为这个,小的时候艾琳诺老是缠着他想听他讲故事,让她父亲吃醋了好久。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见Lord of Crime这个词了,这个词怎么翻译?艾琳诺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犯罪王?犯罪之主?
“您不必忧心这些,”维吉尔温和的注视着她,“我会注意您说的这些事情的。”
17. 血字的研究
伦敦少有艳阳高照的日子,但今天是个例外。
艾琳诺拉开窗帘,在桃丽娜“嘟嘟嘟”的敲门声中伸了个懒腰,朝门外应声,“我起床了!”
好的天气总是会让人心情变好,她也不例外,在摇头晃脑的洗完漱后,她哼着歌下楼准备吃饭。
“小姐您又在唱什么歌?”桃丽娜从厨房探出头来,好奇的问。
“呃,”艾琳诺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脑子里的音乐哼出来了,她思考了一下,说道,“外文歌。”
“很好听呢,”丽塔端着盘子走了出来,没有继续问下去。
“今天吃什么?”维吉尔从外面回来了,他摘下外套,搓着手问。
扭头看见了她,维吉尔扬了扬手里的报纸,故作神秘的说:“猜猜我带来了什么消息?”
“什么什么?”艾琳诺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试图去抓对方手里的报纸。
“吃饭了,”桃丽娜无奈的喊道,“先去洗手,我们要吃饭了。”
坐在餐桌上,艾琳诺终于得空翻开那张报纸,映入眼帘的黑体大标题上赫然写着:
“在逃侦探被指控谋杀!”
她视线下滑,下面写了三个单词:
“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
“咳咳咳!”诧异的想要开口说话,一口汤先呛在了气管里,于是她转过身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没事吧?”丽塔坐的离她近,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看到什么了这么激动?”
艾琳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转过头,惊诧的问维吉尔:“发生什么事情了?”
对方悠悠然的耸了耸肩,让她继续看下去。
于是她只能低头去看那份报纸,在一目十行的扫完内容后,她敏锐的注意到了几个关键词。
大雨、伊诺克·J·德雷伯伯爵被杀、劳伦斯顿花园3号、地上有用血写的字
艾琳诺越看越熟悉,她内心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来了。
怀着揣着答案问问题的心态,她把报纸翻到寻物处,在这里发现了一则告示:
今晨,在布瑞斯通路的劳伦斯敦花园三号拾得一枚金戒指。对此有印象者请联系贝克街221号B的华生医生。
破案了,就是《血字的研究》。
但是她有一个疑惑,“地上写的真的是Sherlock么?”
艾琳诺记得很清楚,地上写的是“RACHE”,是德文复仇的意思。
“您竟然关注的是这个么?”维吉尔身体前倾,问道,“您从里面能发现什么?”
发现夏洛克·福尔摩斯绝对不是这起凶杀案的凶手。
她低头又去看报纸,报纸上把这起凶杀案渲染的神乎其神,所有能知道的细节都被用夸张的方式放大出来,扫了几眼,她回答道:“真正的凶手与死者有仇?”
维吉尔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凶手对着死者开了好几枪,但死者确是失血过多死亡的,”她其实记不太清楚原作具体的细节了,只记得凶手是一个快要死亡的马夫,“如果不是这个凶手的手法太过拙劣,就是他想要泄愤。”
“也许两者都有,”维吉尔补充道,他继续提问,“小姐,干净利落的杀人方法是什么样的?”
这个她知道,“两枪胸口一枪爆头。”
“真的要在餐桌上说这些东西么?”桃丽娜抱怨道,“我都快吃不下饭了。”
艾琳诺立刻闭嘴,做出一个乖巧的表情,悄悄斜眼去看桃丽娜。
在安静了一会儿后,她试探性的问道:“我今天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正好,”维吉尔将头一点,“我也要出去,我们分头行动好了。”
其实有时候有人这么了解自己也不好。
“您要去哪里?”丽塔疑惑的看着他们,“您该不会要去找这个杀人犯吧?”
“不是不是,”艾琳诺连忙摆手否认,“我就是单纯的想要出去转一转。”
“这简直是比杀人还稀奇的事情了,我们家小姐竟然主动要求出门,”丽塔没再多说什么,“记得带好阳伞,今天有太阳。”
桃丽娜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去给小姐找衣服。”
“好,谢谢桃丽娜。”
由于昨晚的大雨,今天不仅少见的出了太阳,连空气中的霾都被冲下去好多,视野都清晰了。
艾琳诺不爱出门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害怕雾都的有毒雾霾。
她住的地方距离贝克街不是很远,没必要乘坐马车,因此她就这样拿着阳伞悠闲地漫步在街道上。
古朴的英式建筑,来往的深邃面容,带着各色口音的英文,一切的触感都是那么温暖真实,要是每天都是这样平静温暖的日子就好了。
“就是你这个贱女人让我大哥进苏格兰场的吧。”
“嘿嘿,脸长得还挺带劲的嘛!”
“如果你能让我们满意,我们就放你走怎么样?”
艾琳诺皱了皱眉头,真是令人讨厌的言语腔调。
她走过去提声喊道:“光天化日之下这样欺负一个女子,你们还要脸么?”
她挤开那几个人,站在那位女性的前面,面带怒容的看着面前的几个混混。
“死娘们,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你的脸长得也挺带劲的嘛,”一位混混直接凑了过来,“要不要也跟哥几个玩玩?”
她嫌恶的后仰了一下,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我劝你嘴巴最好是放干净点。”
“你!”
“你什么?”艾琳诺把枪换了个手,就这样抵着他的脑袋问,“说呀,我怎样?”
带着银色花纹的手枪闪出光点,工艺精湛的样子一看就价格不菲,小混混迟疑的举着手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是谁?”
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太晚了,她想,面上却不变,“你想去见上帝么?”
另一个混混突然冒出来一句:“她是贵族。”
听见这话,几个小混混如老鼠见了猫,一瞬间就窜出这个街道消失不见了。
贵族这个身份在这里竟然和警察同等效力么?艾琳诺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她转过头,关切的问面前的女性:“您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一边如此问着,她一边拿出手帕擦了擦打人的手和枪托,把枪放回了口袋里。
没错,她的枪是放在裙子的口袋里的,要说这时候的服饰有什么好处,她也就只能想出来好藏东西这一个好处了。
艾琳诺内心双手合十,在这里感谢为她改造衣服的桃丽娜和搞来手枪的维吉尔。
“我没事我没事,”女孩连连摆手,她激动的连连鞠躬,“感谢您!”
她连忙制止住女孩的动作,顺带摆正了左鬓因为刚才动作而有些凌乱的花。
“我怎么称呼您?”她笑眯眯的说,“您鬓间的那朵花确实配得上您。”
“我姓哈德森,”哈德森面颊染上了一点红晕,“您叫什么?”
“你叫我艾琳诺就好了,”她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继续问,“您住在哪里?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不用,”哈德森连连摇头,顿了一会儿又点点头,“我家不远,不如我请您去我家喝口茶吧。”
这次轮到她说不用了,对方却很坚持的邀请道:“我家真的不远,就在前面那条街。”
前面那条街?前面那条街不就是贝克街么?
见她还没有答应,哈德森有些着急的证明:“我家就住在贝克街的221B。”
等等,你住221B,那福尔摩斯和华生住哪,不对……
“您刚才是说您姓哈德森么?”
“对呀,怎么了?”
艾琳诺咽了口口水,试探性的说道:“哈德森太太?”
“yes?”
这对么?
这不对吧?
她看着面前的大眼萌妹,年轻又漂亮,这跟她认识的那个哈德森太太有半毛钱关系么?
半分钱关系都没有,她面无表情的想。
“您还要喝茶么?”哈德森太太关切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她。
“不用了,感谢您!”她低头装作喝茶的样子,也算是进221B了,虽然是一楼。
“嘟嘟嘟。”外面传来敲门声。
艾琳诺朝门外看去。
“谁呀?”哈德森太太探出头,问道。
“我来开,哈德森太太。”一道青年音传来,这应该就是约翰·华生了。
“可能是我租户的客人吧,”哈德森太太耸了耸肩。
“感谢您的招待,”她站起身,“我要走了。”
“诶?”哈德森太太惊讶的说,“这么快么,不再多待一会儿了么?”
她连忙摆手说不用了,出门与站在门口的华生遇上了。
“您好,先生。”
她借机抬头去看华生,一如声音一样,华生本人也长得很可靠,就是可能比较年轻,多了些青涩。
艾琳诺眨了下眼睛,“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哦,抱歉,”他侧身让开路,“您是?”
她指了指里面,说:“是哈德森太太邀请我来的。”
“原来如此,竟然是哈德森太太的朋友,”他友好的说,“我是哈德森太太的租客。”
艾琳诺朝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蒙着黑色斗篷的老太太,转身离开了。
如果这里的剧情不大改的话,那么这位应该就是凶手了。
脸上突感一点凉意,她抬手一摸,是水痕,这才恍然抬头看,刚刚艳阳高照的天现在阴云密布,街道上刮起了卷地风。
要变天了,她想,那得赶紧回家才是。
“呀,怎么搞成这样?”桃丽娜吓了一大跳,“我以为您会乘马车回来呢。”
“没有打到马车,”艾琳诺叹了一口气,她以为雨不会下这么大这么急,“真是失策了。”
抓紧时间换下来衣服,她抱着热茶顶着毛巾局促的坐在沙发上,眼睛跟着面前忙来忙去的桃丽娜转来转去。
“丽塔呢?”她喝了口茶,“怎么不见她?”
“丽塔夫人睡觉呢,”桃丽娜没好气的说,“您还是先管好您自己吧。”
“要是生病了又要难受了。”
艾琳诺不说话了,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弱鸡体质多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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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抗药不抗毒,有时候去一趟别人家回来莫名其妙都会病倒,虽然她猜测可能是那人屋子里太多有毒物品的原因。
“哎呀,”维吉尔跺跺脚,“这雨下的真大呀,是不是?”
“桃丽娜小姐,”维吉尔绅士的说,“可以也给我一杯茶么?”
看着艾琳诺眼巴巴的神情,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笑着说:“我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不过等我先上去换身衣服再来为您解答吧。”
她只好抱着杯子继续咕噜噜的喝茶。
“小姐,”维吉尔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我今天看到您了。”
艾琳诺挠了挠头,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于是她诚实的说:“我没看到您。”
对方却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说道:“您在福尔摩斯先生的宅邸见到了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老人。”
确实是这样的,她点点头,“那位老妇人好像是来拿一枚戒指的,就是今早报纸上刊登的那个。”
她顿了一下,问道:“您认为她就是真凶?”
维吉尔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就算不是真凶,也是跟凶手有关系的人。”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了上去,”他喝了一口茶,打了个哆嗦,“看到了福尔摩斯先生也跟着她。”
“结果您猜这位老妇人怎么着?”
健步如飞的逃跑了?变成成年男子了?还能怎么样。
“她突然就像菲迪皮兹一样飞了出去。”
“什么?!那福尔摩斯先生抓到她了么?”
“福尔摩斯先生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想要揭开她的真面目。”
“然后呢然后呢?”桃丽娜也凑了过来,“面具之下的人是谁?”
维吉尔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那位老妇人卡着两墙之间的缝隙三下五除二就跳到房顶上去了。”
“什么?!”桃丽娜惊叫道。
“什么?!”这不是探案频道么?不是说这时候的探案频道不允许出现这种Chinese kung fu的么?
不对,她怎么记得血字的研究一案的凶手是一个马上就要病死的马夫?
那这不就说明这位马夫背后另有高人为其提供帮助么?
“小姐,”维吉尔放下茶杯,“您能看出什么?”
“我不知道,”艾琳诺喃喃道,“也许制定计划的和执行计划的是两波人?”
“何以见得?”
“我不确定,”她总不能说要凭借上一世的内容吧,“以后再看吧。”
两天后,艾琳诺正坐在沙发上做手账,她把近期跟福尔摩斯有关的报纸都裁剪下来贴在了一个新买的笔记本上。
“收拾一下吃饭了!”
“来了!”
饭桌上,丽塔正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发烧的事情。
是的,在那天淋了雨之后,她光荣的发烧了,艾琳诺缩了缩脖子,老实挨骂。
“小姐,”维吉尔突然开口,“您在目前的人生中有没有最想知道的事情?”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就是维吉尔想要引入什么话题。
“没有,”其实有,但没法说,“我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并没有什么理想追求。”
“这样最好,”维吉尔笑了一下,“如果每个人都这样,世界就和平了。”
但要是每个人都这样,这世界就不会进步了,毕竟世界在矛盾中发展,人类在反思中进步。
“是谁让福尔摩斯先生做选择了么?”
“真聪明,”他放下刀叉,“福尔摩斯先生查到了真凶,他叫杰斐逊·霍普,是一位行将就木的马夫。”
艾琳诺嘴里塞满了东西,不便说话,便发出一两个音节表示自己在听。
“这位霍普先生说他向一个人献出了生命,而这位背后主使——我们暂时这样称呼他吧,他要求福尔摩斯先生从他说的两个条件中选择一个。”
“哪两个条件?”桃丽娜接走了她的话。
“杀掉霍普以换取他想知道的那位背后主使的信息,或者放弃这样做,按照程序把他抓起来,但这样就拿不到他追寻的东西的信息了。”
“等等,”丽塔提出了疑问,“要是把霍普先生杀掉,那谁来给这位福尔摩斯先生信息呢?”
“远处的高楼之上有一位穿着斗篷的年轻人,他负责给予信息。”
不甚高明的电车难题,艾琳诺想,竟然在测试一个在后世被这么多人喜爱的主角的道德感。
维吉尔身体前倾,问道:“小姐难道不好奇福尔摩斯先生最后的选择么?”
“肯定是走程序把他抓进监狱吧,”艾琳诺说,“不过以他的性格,应该会说一些什么‘迷题肯定要自己解开才有趣’之类的话。”
这两天她复盘了一下,发现这个福尔摩斯完全不是原著的性格,倒有点像是神夏里卷福的性格,里面还添加了一些类似于日漫的中二热血性格。
维吉尔笑了一下,夸赞道:“完全正确。”
当艾琳诺都以为自己是在这个福尔摩斯探案集这本书里的世界的时候,维吉尔又拿回了一份报纸,上面写着《血字的研究》,作者柯南·道尔。
18. 威廉视角
威廉朝身旁言语傲慢举止夸张的人侧目,这是他这次的目标——
布里兹·恩德斯伯爵。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范围内,他目光一顿。
艾琳诺刚走过恩德斯的时候被他突然抬高的手打一下,她踉跄了一下,可是对方并没有察觉,自顾自揽着两位女性说话。
她捂着被打的地方呆滞了一瞬,也没有追上去,只是绕过恩德斯快步往前走。
总是在这些事上这么温吞,他想。
见她走了,威廉也收回目光,往船里走去。
他们对恩德斯预定的餐位做了手脚,他果不其然的朝侍者大发雷霆,一个小女孩正好撞了过去,冰淇淋撒在了他的外套上。
恩德斯面色阴沉的低头威胁小女孩,抬头却装作善解人意的朝对方的母亲说话,小女孩被他吓哭了,大声的喊着妈妈。
声音吸引了船舱内的一部分人,艾琳诺也正好回头了,她若有所思的扫视了一下这个场景,目光停留在恩德斯的脸上。
她转过了头,威廉也收回观察她的视线,上前去与这场戏剧的“主角”攀谈。
在确保这场演出能够顺利进行后,他开始在船舱里漫步,看到了一个利用斐波那契数列做出的旋转楼梯,视线不觉被吸引,威廉正准备绕着走一走,却正巧看见了艾琳诺也在观察这个楼梯。
又遇见了,他想,她也在为这样精巧的建筑驻足么?
于是他忍不住叫她的名字:“艾琳诺?”
对方惊讶了一瞬,礼貌的向他点头问好,她似乎想要说什么,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威廉不自觉有些紧张,怎么了,是今天的他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说:“今天天气真好啊。”
他哑然失笑,这一定是家里耳提面命要注意礼仪才这样说话的,于是摆摆手说:“我们之间就不用说这种话了。”
威廉明知故问道:“你在看这个旋转楼梯么?”
对方乖巧的点点头,说是很美丽的黄金螺旋,旋即略带着些犹豫的问道:“我听说您前些日子被绑架了,没有什么问题吧?”
威廉轻轻的摇了摇头,有些哑然失笑,刚才竟然是想说这个么?
“那那位先生的职业呢?”
旁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连艾琳诺也被吸引了注意。
在那个侦探说出他的职业之后,他神色怏怏,威廉并不喜欢这样张扬炫耀的人。
恭维两句就能放过他了吧,他想。
“哇塞,为什么?”艾琳诺惊奇的瞪圆了眼睛,“好厉害。”
“我答对了吧?数学家先生?”
他面色平静的反问:“为什么说我是数学家?”
在那位侦探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之后,他客观的说:“您观察的很仔细,虽然是有些牵强的溯因推理,但我确实是在大学教授数学。”
在他肯定之后,周围响起一连串的赞叹声,他听见艾琳诺也感叹道:“好强的观察力。”
“那么——”这个很强么?
“就让我来效仿一下您试试吧。”
在他效仿对方分析的时候,艾琳诺的眼珠一直在转来转去,想来是在认真思考他说的话。
在威廉说出对方的母亲的时候,艾琳诺发出一声小小的感叹,随即不说话了。
待终于把这一群闹哄哄的人送走之后,他看见艾琳诺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想什么?”他问。
对方的思维没反应过来,但嘴上依旧是诚实的回答他的问题。
“原则不可更改,但实际却使原则灵活变通……”
是这样的,威廉低头思索,在现存的原则,即法律已经约束不了这群无法无天的贵族的时候,就应该有一个人或者组织来根据实际灵活执行法律这个原则,以确保社会的公平。
“他们走了吗?”
“是的,”威廉笑道,“看来艾琳诺很佩服刚才那位先生啊。”
“是呀,”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很厉害的样子。”
看着她这幅问什么答什么的模样,威廉突然想逗逗她。
“那我呢?”他蹩眉,尽量憋住笑,“艾琳诺只看见了那位先生么?”
她慌乱的“啊”了一声,随即连忙摆手,“当然不是!威廉小教授也很厉害,您推理也非常的精彩呢。”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再次见到艾琳诺是在第二天的音乐剧现场,不知道她昨晚做了什么,现在坐在二楼的包厢里撑着脑袋打盹儿。
在确认好“演员”已就位后,他去邀请今天真正的“主角”登场了。
在看到恩德斯神色慌张的跑出去后,威廉双手撑着围栏,手指轻点。
就让所有人见证你的罪恶吧。
主角已经就位了,他与阿尔伯特对视一眼。
那么,真正的演出就要开始了。
他转头去看艾琳诺,她被刚才的掌声吵醒了,现在正拿着望远镜仔细的看着。
好好看看吧艾琳诺,他想,看看这群贵族丑恶的嘴脸,看着这群贵族令人生恶的行为,你还会继续包容一切么?
威廉面色平静的听着大家的惊呼,他抬眼去看艾琳诺。
她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跟身旁的侍从说了几句话,探着身子去看这幅场景。
她蹩着眉,也许恩德斯的话让她感到不适,也许她在同情死者,但威廉发现,她的神色却是平静的。
听着身边人传来消息,恩德斯已经跳海自尽了,他缓缓后退,隐入黑暗之中。
轮船因为这次意外事故很快就靠岸了,他在渡口又碰到了艾琳诺。
她与四周或是神色匆匆单人离开,或是窃窃私语双人成行的人不同,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双手背后低着头踢地上的小石子。
威廉的脚步不自觉走过去,开口问道:“艾琳诺是被刚才的事情吓到了么?”
她摇摇头,说:“谈不上被吓到,我只是感觉这件事可能会在社会上引起骚动。”
那必然是要引起骚动的,这个骚动越大越好,只有大的事故才可能引起人们不满,从而使不同的人团结起来。
“不说这个,”她兀自换了一个话题,“威廉小教授准备怎么回去?”
他内心发笑,原来刚才站在这里是不知道怎么回去,不过这样也好,在马车上会有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他可以放心的试探艾琳诺的看法。
“哟,”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入了进来,引得威廉不自觉皱眉,“我正找你呢,数学家。”
怎么又是他?
那人来是想和他讨论这件事情的,这倒使他提起了一些兴趣。
那侦探点了烟,艾琳诺不自觉后退两步。不喜欢烟味么?他想。
随即她的视线又被那侦探吸引,威廉神色恹恹,并不想听他的大段分析。
直到他说出了“第三者”这个推论。
他内心倒是没有害怕的情绪,只是有些莫名的兴奋。
听完他全是推理没有证据的话,威廉用手抵住下巴,漫不经心的说道:“那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不知道是谁……不,不知道是什么组织,我还完全抓不到头绪,但他们给我提供了极致的迷题。”那侦探激动的搓了搓手,如此说道。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艾琳诺却突然插话:“抱歉,您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是福尔摩斯,夏洛克·福尔摩斯。”
在听到这句话后,艾琳诺露出一个复杂的神情。
是认识这位福尔摩斯先生么?他想。
威廉倒是知道这位小福尔摩斯先生的,他的哥哥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是掌管情报的长官,地位在阿尔伯特之上,而这位小福尔摩斯先生励志做一名侦探。
侦探么,他想起那双极其明亮的眼睛,倒是可以为他在话剧中设置一个角色,以便让剧情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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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与完整,不过……还是要测试一下为好。
车上,威廉试探性的说道:“刚才那位福尔摩斯先生真厉害啊,竟然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
“是很厉害的推论,”她保守的说道,“感觉他像是很厉害的侦探。”
“怎么了,”他身体前倾,装作好奇的问道,“艾琳诺不认同这个假说么?”
“从逻辑上来讲我是认同的,但在实际上……”虽然很为难,但他发现对方依旧不会拒绝他的问题,“毕竟他也没有拿出证据来证明。”
他若有所思的继续引导:“要是真有这么一个组织,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知道,”艾琳诺轻轻摇了摇脑袋,“但这个做法使我们不可否认的是它确实为普通民众发声了,这也说不定能够以此为由向政府争取到更多合法的权利。”
威廉其实不止一次意识到她的敏锐,但每次都会被此惊叹,他不知道这样的能力是怎么练就的,说是天生的也有可能,毕竟在很小的时候他就认识到对方懂得知识真的很多,而且很系统。
艾琳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转而又问起了小福尔摩斯先生的事情。
他自然说不知道,反而问她是否是对那个侦探有兴趣。
对方很诚实点头了。那也许他要重新评估这位小福尔摩斯先生的重要性了。
把测验他的事情提早一点吧,虽然他认为对方通过测试的几率只有百分之四十。
每天遇到的机会有很多,只看能不能合理的加以利用。
他接受了霍普先生想要复仇的请求,唯一的要求就是在杀死德雷伯伯爵的时候要用血在地板上写下“Sherlock”这个名字。
复仇的激情使人精神抖擞,霍普先生很顺利的完成了他所制定的计划,但却不慎在现场遗留了一枚戒指。
他叹了口气,看着报纸上的寻人启事,派出弗雷德去拿回那枚意义非凡的戒指。
“怎么了,哥哥,”路易斯把茶放到他的面前,“是这个计划让你太累了么?”
他摇摇头,端起茶杯:“这并不会消耗我太多精力,路易斯。”
“那哥哥也该去休息了,”路易斯收拾着随意摆放在茶几上的纸张,那是他给学生们出的测试题,“这些简单的工作由我来替哥哥做就好了。”
“威廉少爷,”是弗雷德回来了,他把罩在自己身上的黑斗篷拿下来,露出一半皱纹一半年轻的脸,“不出您所料,那位侦探发现我了。”
威廉朝他颔首,表示知道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为了增加那个侦探对他们的好奇。
“但是,”弗雷德撕下有皱纹的那一半脸皮,“我看见维奥莱特小姐了。”
威廉和路易斯同时抬头,继续听他讲。
“她似乎看了我一眼,”弗雷德思索道,“我不确定。”
她怎么会在那里?他与路易斯对视一眼,皆是对艾琳诺出现在那里的意外。
“我知道了,”他朝弗雷德点点头,“感谢你,辛苦了。”
“哥哥,”路易斯皱着眉看他,“您的猜测会不会是……”
他没说全,但威廉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在艾琳诺搬回伦敦的第一天他们就收到了消息,在教堂回去的时候,他就让人跟踪了她,并准备在随后的日子里随时知道有关她的事情。
但这个计划实施没两天,弗雷德就被发现了,在一次弗雷德回到监视点的时候,他发现了那个地方放了一封信:
“亲爱的小鸟:
请您尽快搬离这个地方,否则我们将会销毁它。
不愿被窥视的一家”
拿到这封信之后他就搁置了这个计划,并且出于谨慎考虑,他也并没有去试探这个问题。
当时威廉猜测可能是艾琳诺也有自己掌管的组织,现在看来,这也许是真的。
忽明忽灭的烛火照在他的脸上,威廉眯起猩红色的眼睛,心里有了思量。
19. 格兰特子爵夫妇
“话说,”艾琳诺翻了翻报纸,“最近被爆出来的问题贵族怎么越来越多。”
“还几乎都是在死亡案件中被爆出来的,”她颇为不解的提问,“这难道是大英帝国的某种仪式么?”
“小姐,”丽塔拉长了音调,以表警告,“一定要慎言。”
艾琳诺撇撇嘴,老老实实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在得知自己是在福尔摩斯探案集这本小说里之后,她又用起了小时候用的斜挎小包,另外裙子里也多加了一些口袋,在里面备一点必要的物资,以防不测。
捏了捏自己的小包,她放心的踏上马车。今天是周四,这次宴会是本周最后一个了,也就是说她可以放三天假,这真是个好消息,她想。
这次宴会的主人是她在前一段时间中参加宴会中结识的一位子爵夫人,她叫美乐蒂·库珀·格兰特,中间名是她本来的姓氏,格兰特是她如今丈夫的姓氏。
美乐蒂比她大不了几岁,但前一段时间已经有了自己的宝宝,因此这次说是宴会,实际上她们是来看宝宝顺便喝下午茶的。
“艾琳诺!”美乐蒂冲她使劲挥了挥手,“我在这儿。”
美乐蒂人如其名,生的一副好嗓子,清亮动听。
艾琳诺小跑过去,笑着问:“您最近怎么样?”
美乐蒂握着她的手,露出一个轻柔的笑,看了一眼身旁的丈夫:“好极了。”
格兰特子爵揽住她的肩,也露出一个宠溺的笑。
好像被塞了一口狗粮,艾琳诺稍微后退一步,礼貌的向格兰特子爵问好。
“小阿瑟好不好?”问完好,她转过头又去问美乐蒂。
“好着呢,艾琳诺要去看看么?”
“好呀,”她把包装精美的礼盒递过去,“我给宝宝带了些礼物。”
“这个东西我来拿吧,”格兰特子爵接过那个礼盒,顺手把它递给了身旁的仆人。
“您真是太周到、太客气了。我代小阿瑟谢谢您。”
“我们快进去吧,外面风有些大,”艾琳诺提议道。
“我刚才就这样说呢,但梅尔太兴奋了,怎么都不肯进去,”格兰特子爵说道,“还好您来得早呢,要不然她还要在这里站上半天不可。”
婴儿室光线暗淡,虽然走在羊毛地毯上,但她还是放缓了脚步。
小阿瑟就躺在那张手工雕刻的胡桃木摇篮里,他没有睡觉,睁着那双褐色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
艾琳诺趴在摇篮旁边,用拨浪鼓去逗他,小阿瑟很给面子的笑了出来。
人类面对人类幼崽这种可爱的生物,说话总是忍不住夹起来。
“你叫小阿瑟对不对?”她轻声细语,“是不是呀小宝宝?”
“您可以逗逗他,”美乐蒂抓住她的手指递到宝宝的手指边,小阿瑟直接就握住了她的食指。
艾琳诺笑着摇了摇自己的食指,小阿瑟抓得很紧,手臂跟着她的动作摇了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能逗得他咯咯笑。
“他是个开朗的孩子,”她忍不住感叹道。
“是呀,小阿瑟很乖,不怎么哭闹,”美乐蒂眉眼弯弯的建议道,“您想抱一抱孩子么?”
“格兰特子爵夫人,您好。”
来的人也许是美乐蒂的朋友,她不怎么熟悉。
“肖特子爵夫人,您好。”美乐蒂轻声回礼。
艾琳诺也温声向来人问好,由于这里是婴儿室,不能够大声喧哗,因此大家都没有闲聊,只是轻手轻脚的逗着小阿瑟。
小阿瑟估计是没有见到过这么多人,眼睛一直瞪得大大的,四处乱转。
但小孩子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不一会儿他的眼神就开始迷离了。
众人见状很贴心的退了出来,去往大厅准备接下来的宴会。
美乐蒂却并没有跟上来,也正常,她想,毕竟母亲需要照顾宝宝。
“维奥莱特公爵小姐,”格兰特子爵向她走过来问道,“您看见梅尔了么?”
艾琳诺摇摇头,说道:“刚才她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出来,是怎么了么?”
“没事,只是……”
“格兰特子爵,您在这儿,”一位侍者打扮的快步走向前来,低声朝他说了几句话。
格兰特子爵皱了一下眉,随后安抚的对她笑笑:“没事,是梅尔,她生了小阿瑟之后身体就有些虚弱,我找了好多医生来为她调理,但她总是不记得吃药,总要我提醒才肯。”
艾琳诺露出一个“我懂”的微笑,善解人意的说道:“那您快去吧。”
格兰特子爵感激的朝她点点头,快步随着侍者离开了。
她想起美乐蒂的父亲——库珀先生,他是一位富有的商人,但却在美乐蒂结婚的那一年骤然离世,没有看到自己的外孙出生。
“维奥莱特公爵小姐,您好。”
艾琳诺条件反射的抬头微笑:“您好……”
面前的人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他一头金色的短发用摩丝固定在脑后,绿色的眼睛藏在下垂的眼眶里,面容姣好,但艾琳诺可以确定她不认识这个人。
对方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颇为善解人意的介绍道:“我是利安德·西蒙斯,格兰特子爵家的医生之一。”
“您好,西蒙斯先生,”她点点头,问道,“您有什么事情么?”
“我看见刚才格兰特子爵在与您谈话,您知道他去哪了么?”
“哦,”艾琳诺指了指出口,“他去监督美乐蒂子爵夫人吃药了。”
“格兰特子爵总是这样爱护他的妻子,”西蒙斯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他朝她眨了眨眼,嗓音清亮的问道,“不是吗?”
艾琳诺点点头说:“是这样的,大家都看得出来。”
“您知道么,”西蒙斯凑近她,悄声说,“当初库珀先生死活不同意他们两个人的婚事呢。”
这事儿她不知道,艾琳诺配合着他的声音,惊奇的说:“是么?!”
对方点点头,煞有其事的继续说道:“怎么不是?库珀先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格兰特子爵品行不端,不愿意将子爵夫人嫁给他。”
“然后呢?”
“然后子爵夫人自己坚持要嫁给他,格兰特子爵也向其证明了自己品行端正,当然,现在也向我们证明了,库珀先生最终同意了两人的请求。”
“真是一段曲折的爱情故事。”艾琳诺感叹道。
“艾琳诺,”故事的主角来了,美乐蒂好奇的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在说您与格兰特子爵的爱情故事呢,”艾琳诺拉住她的手,“您吃完药了?”
美乐蒂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别听那些有的没的,卡西安对我很好。”
“我们说的就是这件事呢。”艾琳诺调笑道。
“哎呀,不说这个,”她拉住艾琳诺的胳膊朝一旁的沙发走去,“我带你去吃我们家厨师烤的饼干,特别好吃,我当时与卡西安……”
她停住了,看着艾琳诺揶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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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恼羞成怒的把饼干塞到她的手里。
“哎哎哎,”艾琳诺装模作样的惊呼,“这是您自己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呀。”
“多么美好的爱情故事呢。”
桃丽娜托着腮感叹道。
“其实我觉得事实可能不是这个样子的。”艾琳诺的脸被蜡烛照亮,她神色平静的咬了一口面包。
“算了,”她叹了口气,“只要人家现在幸福就好了。”
“您说的这位库珀先生,是不是做古董瓷器的那位?”维吉尔忽然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艾琳诺回答,“还有别的富商姓库珀么?”
“如果是的话……”维吉尔喃喃道,“我好像知道是谁。”
“您认识他?”
“怎么了,这个人是有什么说法么?”
桃丽娜与艾琳诺同时问道。
“不算,”维吉尔摇摇头,“这位库珀先生的投资人是斯凯勒老爷。”
“在x港的那段时间,斯凯勒老爷迷上了下围棋,正巧这位库珀先生就精通这个,于是他们两个人经常下棋下到半夜,这位库珀先生年轻的时候在x港的时候穷困潦倒,斯凯勒老爷见他有头脑也与他投缘,就无偿资助了他一大笔钱。”
“说起来斯凯勒老爷还输给了库珀先生好多东西呢。”
“原来如此,”艾琳诺喝了一口茶,状似不经意间问道,“那我妈妈是不是也是在这个地方遇到的?”
“你母亲不是,”维吉尔摇摇头,“她……”
他突然停住了。
“她怎么样?”
“没怎么样,这时候还没遇到你母亲呢,”维吉尔似乎是因为自己说漏嘴恼羞成怒,抬手驱赶她们两个,“去去去,赶快去睡觉。”
“哦,”试探失败,艾琳诺顺从的起身上楼,“晚安桃丽娜,晚安维吉尔。”
关于她的母亲,在知情人口中一直是个禁忌,她虽然是胎穿,但胎儿的脑部发育在出生时还不完全,这就导致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长什么样子。
艾琳诺小时候总是缠着各种各样的大人问她这个身为华夏人的母亲,也只是知道了她的母亲似乎是福建人,长得好看,性格温柔,父亲很喜欢母亲这种东西。
为什么避而不谈呢?到底是有什么禁忌?她想不明白。
艾琳诺转头去看维吉尔,他的脸被蜡烛照亮,忽明忽灭,讳莫如深。
由于晚睡,第二天早上,她哀哀戚戚的被桃丽娜从床上拔起来吃饭。
“再不起床丽塔夫人就要生气了,”桃丽娜一边试图让她坐起来,一边说道。
坐在餐桌上,艾琳诺勉强睁开了眼,她叹了一口气,嘟嘟囔囔的说:“我其实可以睡醒再吃的。”
“不行,”丽塔果断拒绝了她,“为了您的健康……”
“叮咚叮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
“谁这么早会来?”桃丽娜随口说道。
“可能是昨天格兰特子爵夫妇家里的人来送感谢信。”艾琳诺迷迷糊糊的说道。
昨天她送了小阿瑟礼物,今天按照礼仪是需要来送感谢信的。
维吉尔放下餐具,说道:“我去开门。”
“您好,请问您是……”
“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现在你家小姐涉嫌一起谋杀案,我来调查。”
“什么?!”
“什么?!”
什么什么?艾琳诺头快要趴到盘子里去了。
20. 格兰特子爵夫妇(华生视角)
“什么?!”
在维奥莱特公爵小姐家的仆人惊呼后,他忍不住扶了扶额,小声对夏洛克说道:“我就说这个说法不行,这也太冒昧了。”
夏洛克却像没听见一样,扬起一个微笑自顾自走了进去。
他只好朝这位似乎是管家的人抱歉的笑笑,跟着夏洛克走了进去。
“我请问一下,您有名片么?”这位管家似的人拦住了他们。
“切,”夏洛克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张卡片,扔到了身旁的银制盘子上,“麻烦死了。”
他也摸了摸自己的内兜,摸出来了一张名片,微笑着递给那人。
那人双手接过,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位请随我上楼去会客厅稍作等候。”
华生不安的踩着图案繁复的土耳其地毯随主楼梯蜿蜒而上,他注意到这里连栏杆都是精美的雕花硬木。
“麻烦让那个小姐快一点,”夏洛克一屁股拍在铺有天鹅绒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副适应良好的样子。
“谢谢,”他礼貌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拘谨的坐着。
对方听见夏洛克的话也不生气,只是轻轻颔首,说:“您稍等。”
维奥莱特公爵小姐很快就从餐厅那里走出来了。
她没有做很正式的打扮,身上穿着简约的蓝色丝绸裙子,肩上披着一条织布披肩,披肩的流苏随着她的走动摇晃,一头乌发盘在脑后,还插着一条珐琅发簪,那双澄澈的蓝色眼睛静静地望向他们。
“我记得您,”华生瞪大眼睛,“您不是哈德森太太的朋友么?”
“您的记性真好,”她笑道,“我只是被邀请过去喝茶而已。”
“原来是你,”夏洛克也惊奇道,“我以为你是那个数学家的妻子。”
华生心里咯噔一下,任何人对这种造谣都不会抱有好脸色的,更何况是这么在意名声的贵族,他想,要完蛋了。
“那您的推理失误了,”相反的,对方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打趣道,“很难见到福尔摩斯先生的推理失误呢。”
“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你们认识?”
“怎么可能是我的失误!我只是没在意你而已,”夏洛克反驳说,“不认识,只是以前见过一面。”
维奥莱特公爵小姐也跟着颔首承认:“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你知道昨天晚上格兰特子爵夫人死了吗?”夏洛克没有迂回试探,直接问道。
维奥莱特公爵小姐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说道:“本来不知道,刚才您来的时候知道了。”
“是你杀的她么?”
“不是,她是怎样逝去的?”
“被毒杀,她丈夫一开始以为是突发性疾病死亡,但她父亲的律师坚持要求剖尸检验,发现是毒杀。”
“那为什么怀疑我?”
“因为有人看到昨天你递给死者食物,而她丈夫也承认这一点。”
“行,那么我的杀人动机?”
“距死者丈夫描述,你父亲与她父亲曾经有过节,也许你怀恨在心。”
“呵,”她轻笑了一下,“抱歉,有什么过节?”
“据他所说是因为他们有过几场斗争,而你父亲失败了,并为此付出了大量的代价,也许你想让她把这个代价还回来。”
“这个除了最后一句,其他的我承认,”维奥莱特公爵小姐端坐在那里,平静的说,“您也认为所有的证据都站不住脚吧。”
“哈哈哈哈,”夏洛克突然抚掌大笑,“我就知道你也是聪明人。”
“那么,”他身体前倾,激动的说,“你认为谁会嫁祸你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两个人都静默下来,华生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两个人打的什么哑谜。
这时一位红发绿眼的女仆拿着一本书走了过来,她把那本书放在维奥莱特公爵小姐身前的茶几上,默默地离开了。
她对女仆点点头,轻声说:“谢谢。”
“我听说格兰特子爵夫人的身体不好,一直在调养,格兰特子爵很爱他的妻子,找了很多医生来为其调养。”
“你怀疑格兰特子爵?”夏洛克的鹰眼几乎紧盯着她。
“我并没有这样说,”维奥莱特公爵小姐语气轻缓,“我只是在洗清我的嫌疑。”
夏洛克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首先,我并没有递给格兰特子爵夫人任何食物,只有她递给我的,让我猜测一下,子爵找的证人应该会有一个老花眼,一个自己人吧;其次,我并没有杀人动机,且不说父辈的事情跟我没有很大的关系,只谈论您提到的这个过节,我父亲确实与库珀先生认识,他们曾在x港一起下过棋,我想斗争、失败和代价应该都是下棋输了的小惩罚;最后,福尔摩斯先生,”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问为什么她的丈夫比她自己还清楚她父亲与我父亲的事情?”
“也许是子爵夫人自己告诉他的吧,那毕竟是她丈夫。”华生忍不住说道,不过这位公爵小姐真是神了,竟然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猜出了子爵找的两位证人。
“可是她并不知道过节的事情,”维奥莱特公爵小姐轻轻的摇了摇头,“她应该只知道我父亲曾经给予过库珀先生一笔资助。”
“为什么?”
“因为在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得知我的名字的时候,就把资助的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我是那时才得知的,此后她对我也多有提携。”
那子爵是怎么知道的呢?华生忍不住想,是纯粹的造谣?肯定不是,那样太过于容易被拆穿,那就是有一位不完全知情人告诉他。
“你认为这件事情有帮凶?”
“我不能这样说,”她摇了摇头,“也许子爵真的很爱她的妻子呢。”
“有意思,你几乎默认了子爵就是凶手,”夏洛克双手合成尖塔的形状,“你为什么会对这个事情这么了解?”
“一点不成熟的推测而已,”她语气轻柔,“看来我猜对了。”
“什么?”华生忍不住转头去问夏洛克,“不是说来这里问线索的么?为什么突然就知道凶手了?”
“很简单,我亲爱的华生,”他语调高亢,“这是一个简单的案子,苏格兰场的那群人只是碍于贵族的身份不敢来排查而已,我对这个案子有一些小小的疑惑,因此来找我们的艾琳诺小姐——请允许我这样叫你,来为我解惑。”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要您问,我一定尽力回答。”
“亲爱的华生,你先问吧。”
华生想了想,问道:“维奥莱特公爵小姐,您为什么认为子爵是凶手?”
“您叫我艾琳诺就好,”维奥莱特公爵小姐颇为亲切的说道,“我听说库珀先生曾因为子爵品行不端的原因上门提亲而被拒绝,但后来又同意了。
“是子爵的努力打动了岳父大人么?我认为不是的,应该是因为库珀先生发现自己的女儿怀孕了。”
“他们对外宣称孩子是早产儿,但……”维奥莱特公爵小姐蹙眉,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讲,“我没见过早产一个多月的小孩能长得像同时期足月的婴儿一样大。”
“然后呢?”华生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讲这个。
“您已经见过子爵了吧,您作为医生,对他有什么看法么?”
华生想起格兰特子爵面色泛黄,脸颊凹陷又眼袋深重的样子,恍然大悟:“他吸食鸦片?”
“不仅如此,华生”夏洛克忍不住插嘴道,“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他的面部表情,他总是不停的眨眼和抽动嘴角,除此之外,他与我们谈话时的手指还在不停的敲击桌面,这都是焦虑和神经质的表现。”
“这说明我们的子爵先生的赌博事业不太顺利。”
华生听明白了,他说:“这位子爵本身就不是一个品行端正的人,他为了娶富商小姐以还清他的债务,使用了令人不耻的手段使富商小姐未婚先孕以逼迫富商同意这段婚姻。”
“是的,”维奥莱特公爵小姐点了点头,“正因如此,库珀先生应该在离开前设立遗嘱,为其女设立信托资金。”
“子爵先生为了得到这笔资金,就会图谋不轨,因为他娶富商之女本来就是这个目的!”华生震惊道,“多么可怕!”
“那么他为什么会嫁祸于您呢?”华生不解的问道。
“我不知道,”维奥莱特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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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小姐轻轻摇了摇头,“也许你们可以去问一位医生。”
“谁?”
“他叫利安德·西蒙斯,是子爵的其中一位家庭医生,”她解释道,“这位被子爵请来为其夫人调养身体的医生,却是连子爵夫人什么时候吃药都不知道,这难道不奇怪么?”
“这么说,”夏洛克突然开口,“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故意栽赃你?”
“不知道,”维奥莱特公爵小姐叹了口气,“也许是上一辈的恩怨,我并不清楚。”
“不过我也很好奇原因,请……”
话没说完,刚才带他们进来的那个男人突然敲门进来了。
“小姐,”他把一张折起的卡片递给维奥莱特公爵小姐,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维奥莱特公爵小姐低眸颔首,待那个男人走后,她对他们笑道:“我似乎知道了这位西蒙斯先生是谁了。”
打开卡片,里面有一张照片,她把照片推过来,里面是两个勾肩搭背的男人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她指着其中一位男性说:“这是我的父亲。”
“另一位是库珀先生。”
他好像知道这位小男孩是谁了,华生忍不住说道:“那这个小男孩就是西蒙斯先生?”
“您真聪明,华生医生,”维奥莱特公爵小姐赞叹道,“刚才那位是我父亲的旧友,他就是这张照片的拍摄者,他告诉我照片里的小男孩是库珀先生的孩子。”
华生先生疑惑的说:“可是我们并没有听说库珀先生有其他的孩子。”
“因为他们并没有结婚,”维奥莱特公爵小姐似乎有些纠结的说道,“西蒙斯先生的母亲是偷渡过去的,并且是一位从事特殊行业的女性。”
也就是说这位西蒙斯先生是一位私生子了,他想,可能是小时候他的父亲库珀先生总是在他面前提起对弈的事情,并用“斗争”“战利品”这类词来告诉他。人总是会根据自己的想象包装记忆,也许小时候的西蒙斯先生也是。
“还有一个事情,”华生提问说,“就是他为什么会选择栽赃于您?”
“哈,”夏洛克笑道,“我们又说回来了。”
“可能是天时地利人和吧,”维奥莱特小姐拿起书,“您可以去问西蒙斯先生,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走了,华生,”夏洛克站起来朝华生挥手,“来找你也不算是全无收获,虽然我认为嫁祸你的那群人与设计诺亚号事件的那群人不同,但你背后的迷题也很令人着迷呢。”
华生跟着站了起来,礼貌的朝维奥莱特公爵小姐道别。
“请等一下,华生医生,”维奥莱特公爵小姐翻开了刚才女仆拿来的那本书,“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您可以跟我签个名么?”她把笔记本和笔双手递过来,“我很喜欢您写的小说。”
华生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不知所措的去看夏洛克。
“切,”夏洛克双手撑头,“有什么好签的。”
艾琳诺小姐似乎笑了笑,说:“我也很崇拜福尔摩斯大侦探呢,不知道是否有幸能够拿到您的签名呢?”
华生默默把写过的书递给夏洛克,他接过笔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那我勉为其难吧。”
趁夏洛克签名的空隙,艾琳诺小姐对他眨了眨眼睛,说:“还请您不要把我写到小说里去。”
华生了然的点点头,贵族都特别在乎名誉,因为一些小小的事情就有可能让家族的股票大跌。
她拿回书和笔,看了一眼签名,礼貌的向他们点头告别。
“请随我来,”引他上楼的男人出现了,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走在大街上,华生问身旁的夏洛克:“怎么证明艾琳诺小姐的推断是正确的?”
“怎么证明?”夏洛克回头望他,“去问库珀先生的律师,如果属实,那么信托资金的条款上应该有写如果子爵夫人去世,此信托本金归其子女所有这种话,快点吧华生,律师先生估计要在221B等不及了。”
“你什么时候约的他,我怎么不知道?”
“在来这里之前,”夏洛克挑了挑眉,“我们之后还要去问一问这位西蒙斯医生呢。”
21.格兰特子爵夫妇
送走福尔摩斯先生和他的华生之后,艾琳诺一屁股拍回沙发,仔细欣赏起签名来。
桃丽娜从隔壁走了进来,说:“小姐,您还笑的出来,都被诬陷了。”
她有些好笑的看着桃丽娜说道:“人又不是我杀的,况且还有福尔摩斯先生,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艾琳诺转头对走上来拿大衣的维吉尔说:“维吉尔准备出去么?”
对方的的身体僵了一下,不等维吉尔开口回答,她笑眯眯的说:“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坐,我们坐下来聊聊。”
她叹了一口气,说实话,这件事还是挺让人难过的,不论是无故遭害的美乐蒂还是对她自己。
大人总是抱着为你好的想法自顾自隐瞒很多事实,认为这样孩子的生活就不会受影响。无疑,这样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实际上也许让孩子受到更大的伤害。孩子与父辈不是割裂的,他们应该享有事情完整的知情权。
她揉了揉眉心,看着坐定的维吉尔,问道:“您就没有什么事情想对我说么?”
艾琳诺现在有种不详的预感,好像这种平静安详的生活马上就要离她远去了。
“我还不太确定,小姐,”维吉尔有些坐立难安的说道,“不过我会解决的,您放心。”
“我并不是忧心于你的实力,维吉尔”她说,“这点毋庸置疑,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此事的情况,这也许会让我在以后能够更加从容的面对。”
“但是……”维吉尔面色复杂,眼神游移,良久,他叹了口气,说,“等我先搞清楚这件事情吧,搞清楚了就原原本本的告诉您。”
“我希望如此,”艾琳诺垂着眼眸去翻自己做的手账,并不看他,“您的秘密比我想象中要多呢。”
待维吉尔穿上外衣离开后,桃丽娜小心翼翼的开口:“您就这么让维吉尔先生离开了?他明明……”
“不然呢,”艾琳诺无奈的说道,“我也不能怎么样他,不是吗?”
桃丽娜夸张的咧了咧嘴,说:“可是您刚才看起来超级吓人。”
听到对方这么说,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略带无辜的说:“我们每人就说了两句话,小桃丽娜就能从这里面品读出什么来了么?”
“小姐!”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艾琳诺举手投降,“我们桃丽娜就是一个超级聪明的女孩好不好?”
看着桃丽娜恼羞成怒的背影,她摇了摇头,心里却隐隐有些忧虑,希望能在事情发生之前得到坦白吧,她想,这样还能有做预案的机会,不至于被打的措手不及。
比维吉尔的坦白先来的是福尔摩斯先生的信件。
“福尔摩斯先生给我寄信?”艾琳诺抬手去接信件,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真是难以置信。”
打开信件,上面竟然是关于格兰特子爵夫妇这个案子的相关情况。
信上说苏格兰场那边已经申请下来逮捕令了,他们从子爵与医生口径不一的医嘱和子爵夫人的贴身女仆中找到了突破点,同时拿到了子爵财务危机的证明,这足以让他贵族的保护伞失去作用。
信中还写到,他们见到了那位西蒙斯先生,他说了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情,说你父亲逼死了他的母亲,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但是他没有听懂是哪国语言,似乎是中文,我尽力用相像的单词或字母来表述出来:lay do z more game low door high go why yawn,tim zen siew joy。不过他们回到家后就接到了苏格兰场的消息,说这位西蒙斯先生失踪了。
最后他提到如果那段话解密出来了,请写信告诉他。
字迹龙飞凤舞,连落款里都只写了S.H,确实很符合艾琳诺推测的他性格的模样。
不过,她撑头苦笑了一下,试图把那几个单词用中文的方式读出来,一连几次嘴巴打结,她感觉自己快变成0国语言拥有者了,既看不懂英文,也不会说中文。
“您在说什么?”桃丽娜好奇的问道,“是哪国语言?”
她新发明的,怎么样,艾琳诺扬起一个假笑,说:“可以为我找来纸笔么,桃丽娜,我要写一些东西。”
桃丽娜没多问,点点头去了。
在一连试了好几个中文词都不太对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这个时候没有普通话,在x港长大的人应该说粤语,而她一直都是在用普通话的语调排列句子。
但更致命的问题来了,她两辈子都不会说粤语,会也就只会那种“多谢晒”“唔使客氣”“靚女”“靚仔”这种简单的词。
而她认识的,会粤语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的父亲斯凯勒,一个是维吉尔。
同维吉尔说,很大概率他什么也不会说,只是拿着纸条面色凝重的离开,让她不要多想,要不……还是跟她父亲斯凯勒说吧。
艾琳诺用钢笔搔了搔头,就算不是为了这事儿,她也应该去看看斯凯勒了。
说干就干,她趴在楼梯上对下面的人说:“我想要出去。”
“这么着急?”丽塔皱眉问道,“要不还是吃完吃完午餐再走吧。”
“不着急,我可以吃完午餐再走。”
桃丽娜擦着手走了上来,她问:“您要去哪里?我好为您搭配好适宜的服装。”
“我要去看一看父亲,”她说,“不用那么正式啦。”
桃丽娜点头应答,艾琳诺见状道:“那我去下面帮忙。”
他们家的规矩一直不是很严格,阶级区分更不是那么明显,大多数时候都像是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
“维吉尔又不回来吃饭了么?”桃丽娜看着空缺的位置,转头问丽塔。
“是的,不知道他这几天在搞什么,整天神龙不见摆尾。”
“那小姐呢?”丽塔瞥了她一眼,“您还回来吃晚饭么?”
“应该赶得上,”艾琳诺说,“不出意外的话。”
随着颠簸的马车,她来到伦敦郊外的墓园。
这里有划分的公共墓区和贵族墓区,艾琳诺抬脚往她父亲的所在地走去。
这个时候的人很少,应该说墓地的人一直都很少,这世上的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再显贵的人也逃离不过一身空的结局。
她沉默的把冬青花环放在墓碑前,被折断的希腊柯林斯式石柱没什么变化,依旧挺立在那里。
“您可是给我留了一个大难题,”艾琳诺坐在台阶上,“这个仇恨维奥莱特的人,是否就是杀害您的真正凶手呢?”
斯凯勒可算得上是英年早逝,按道理来说他身体强健,不应该会被简单的肠胃炎打倒,但所有人都告诉她是因为肠胃炎,肠胃炎怎么会死人呢?她知道肯定是被人下了毒,但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她呢?也许她想要的真相,能随着这个西蒙斯先生的出现而揭开。
“您真的害死了西蒙斯先生的母亲么?”她想起信上写的事情,低头喃喃道。
艾琳诺明白不能用她的价值观去解读这个时代的人,但她的思想告诉她,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么她会尽力补偿的。
她其实也猜过西蒙斯先生的那句话是什么,大概是让她血债血偿之类的话吧。
“艾琳诺?”
是谁?
艾琳诺抬起头,阳光透过那人丝绸一般的金发,直直的照进她的眼眶,她一时不适,眯了一下眼睛,却不想一滴泪就这样直直的滑落下来。
她愣了,对方也愣了,不过还是她先反应过来,连忙抬手擦掉腮遍的泪珠,扬起一个尴尬的笑:“莫里亚蒂教授,很……”
很高兴在这里遇见你?不对,这是墓地啊,怎么能高兴,那很伤心在这里遇到你?也不对,这很不礼貌。
莫里亚蒂教授被她的称呼吸引走了注意,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他有些疑惑的问道:“艾琳诺为什么突然叫我莫里亚蒂了?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自从知道您是犯罪卿开始,她就不敢这样喊了。
在知道她生活的世界里有福尔摩斯先生后的那个夜晚,艾琳诺辗转反侧,试图一字一句回想自己看过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她想起福尔摩斯的宿敌叫莫里亚蒂,是一个数学教授,转头去看她认识的莫里亚蒂一家中最核心的老二,是一个数学教授。
虽然原著的莫里亚蒂是一个老头,但毕竟这里的福尔摩斯年轻不少,而且柯南·道尔都和华生是一个人了,莫里亚蒂年轻一点的也是有可能的。
想起自己曾经调侃这位犯罪卿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她摸了摸脖子,干笑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称呼能让我更加充分的认识您。”
充分的认识莫里亚蒂教授,即犯罪卿的危险之处。
“是么,”莫里亚蒂教授若有所思的说道,“可是我更喜欢艾琳诺叫我威廉小教授。”
“那莫里亚蒂教授这个称呼您不喜欢吗?”
“谈不上不喜欢吧,”莫里亚蒂教授没再纠结这件事,而是问起了她的事情,“艾琳诺是不开心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句话应该她来问才对,“算不上,只是被一个东西难住了。”
“那或许我可以为艾琳诺解答,不过前提是……”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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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蒂教授笑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这是我的荣幸才对,”看他笑,艾琳诺也笑着说,“我被中文难住了。”
“诶?”莫里亚蒂教授惊讶的眨了眨眼睛,“艾琳诺不是会中文么?”
“华夏很大,每个地方的语调各不相同,”她叹了一口气,“我只会官话。”还有上辈子老家的方言。
“原来是这样,那是哪种语调让你为难呢?”
“是粤语。”
莫里亚蒂教授微微侧头,认真的说道:“那我也许真的可以帮忙。”
艾琳诺瞪大了眼睛,惊讶的说道:“莫里亚蒂教授这么博学吗?!”这年头搞犯罪的都需要学中文了么?
“只是学过一些浅显的词,”他谦虚的说,“不过我愿意尽力一试。”
对方都这么说了,那她肯定没办法推辞了,只能掏出来本来准备烧给斯凯勒的那张纸,双手递了过去。
莫里亚蒂教授皱了皱眉头,有些迟疑:“这是……”
“怎么了?”她紧张的已经在心里面打腹稿圆场了,“是有什么问题么?”
他摆了摆手:“没事,只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形式的粤语,有些惊讶而已。”
接着,一段流利的粤语从他口中说出来,艾琳诺凑上去,问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上面写的大概意思是是‘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是坏人,这么天真?’,”他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嘛,”她不经意拿回那张纸,抱怨道,“就是一个恶作剧,我以为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呢。”
“真的没事么艾琳诺?”莫里亚蒂教授有些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说道,“这里面好像涉及到了维奥莱特老公爵。”
“没有关系的,”她安慰道,“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已。”
“感谢您的翻译,莫里亚蒂教授,”艾琳诺说,“真是帮了大忙了,要不是您,我还要抓耳挠腮好奇很久呢。”
对方轻轻的摇了摇头,只说不客气,没有继续问下去。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沉默了一会儿,她听见对方说道:“是我打扰到艾琳诺了么?”
“没有这样的事情,”她摆了摆手,“我本来也没什么事情要做。”
莫里亚蒂教授垂眸,金色的睫毛随着眼波流转微微颤动,他说:“那难道是我有什么地方惹你不开心了吗?我感觉今天艾琳诺不怎么想和我说话。”
“啊,是么?”艾琳诺突然感觉良心痛了一下,毕竟犯罪卿是她的推测,并没有证据,这样贸然疏远肯定会让人感到难过的,这是她的错。
于是她诚恳的道歉:“抱歉,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真的不是我的问题么?”莫里亚蒂教授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如果是我的问题,我可以改的,毕竟我并不想失去艾琳诺这个朋友。”
“真的不是,”艾琳诺感觉自己的良心要裂开了,她急切的摆着手,“您要相信我,您这么绅士,没有人会不喜欢您的,我刚才只是有点走神而已。”
没等对方说话,她自顾自的继续解释道:“我为我的走神抱歉,不过容我辩解一句,我正是因为和您待在一起很舒服才会不自觉走神的。”
“原来如此,”莫里亚蒂教授笑道,“艾琳诺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只是在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不是么?”
艾琳诺似懂非懂的点头,好像是这样的,一个人提出自己的疑惑,另一个人回答疑惑。
“天色已经晚了,不知道我这次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送艾琳诺回家呢?”
“感谢您的好意,但带我来的车夫一直在外面等着我呢,”艾琳诺歪歪头,婉拒了他的提议。
“那我送艾琳诺到那里吧,正好我也要离开了。”
“好,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谢谢您送我到这里,”艾琳诺踏上马车,弯着腰对他说,“期待与您的再次见面。”
“好,艾琳诺一路小心。”
她听话的点点头,转头钻进了车里。
待马车走动之后,艾琳诺从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绞尽脑汁找话题了,她拿出那张上面写着字的纸,想起莫里亚蒂教授对它的解释,皱了皱眉头。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艾琳诺一个没坐稳,脑袋磕到了木头上,发出“咚”的一声。
她龇牙咧嘴的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拿出镜子,想要看看自己的额头。
突然,一只黑漆漆的手伸了进来,他掐住艾琳诺的脖子用力向后一撞,只听见噗通一声,天地倒悬,她失去了意识。
22.斯凯勒的旧账
再次拥有意识,是在一个昏暗的地方,她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失明。
这个空间只有脑袋上那一点孔隙能透出亮光,她的双手被反绑,双脚也被绑住,嘴上还被塞了一大块不知道什么东西。
艾琳诺一边试图用舌根把塞进嘴里的东西顶出去,一边反手去摸她衣裙里的口袋。
大概坚持不懈的挪动了十几分钟后,她终于摸到了口袋里的刀片。
一个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她百无聊赖的安慰自己。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在割开绑住手的绳子之后,她的食指也随之被割出一个深深地伤口。
不过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艾琳诺试图把被反剪的手扭回身前,却总是碰到边界。
这里的空间很小,她一边找空隙挪动手臂,一边用身体去测量这个狭窄的空间。
应该是个类圆柱体,是酒桶么?她想。拔出嘴里的东西,艾琳诺动了动酸痛僵硬的下巴,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手臂也是麻麻痛痛的,她握了握拳,开始找角度割脚上的绳子。
“这娘们儿什么来头,我看怎么穿的那么好?”
这句话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而是俄语,难道她什么时候得罪过沙俄人?艾琳诺即刻不动了,她缩起来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不知道啊,”另一个人踢了踢这个酒桶,“这个女的可是个公爵!”
“她?”第一个人不屑一顾。
第二个声音接着说:“她可能挺废物的,但她爹可是个厉害人物,招惹了不少人,挡了不少人的路呢,不过最终还是被咱们弄死了。”
“这话怎么说?”
“他爹在世界各地搞死了我们不少人,”第二个人明显比第一个人知道的多,“德米特里·谢尔盖耶维奇先生的右眼就是被他戳瞎的。”
“那他可真是胆大妄为啊。”
“米哈伊尔·弗拉基米罗维奇先生曾经有个女儿,叫阿塔纳斯西娅·米哈伊洛夫娜,你知不知道?”
“米哈伊尔·弗拉基米罗维奇先生曾经还有一个女儿?!”
“是的,他曾经有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儿,这位可怜的女士在离家出走不久之后就被拐卖到了x港,当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的尸体旁边就只剩下一个小男孩了。”
“难道那个小男孩就是列夫·西蒙诺夫先生?”第一个人惊讶的提高了声音。
“嘘,不要张扬,”那人警告了另一个人,“你想要被米哈伊尔·弗拉基米罗维奇先生扔进黑海么?”
外面静默了一会儿,艾琳诺听见第一个人说道:“也是,我们只负责把这个人顺利的运到船上就行了,其他也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
“就应该这样,阿纳托利,”另一个人的声音顿了顿,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五点多,还有五个小时船就来了。”
“那我们先去吃个早饭吧,反正桶里的人也跑不出来。”
“我同意。”
“你想尝尝这里的特色么?”
“……”
声音渐行渐远,艾琳诺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她的睡眠质量真好,艾琳诺自嘲的想,竟然就这样睡了一夜,再晚点醒,那一睁眼就到另一个大洲了。她继续去割脚上的绳子,开始思考刚才那两人说的话。
首先就是他爹招惹了一个大组织,这个毋庸置疑,因为她都已经被关桶里了。
其次就是他爹招惹了这个组织里的两个大头目,一个叫德米特里,这个人的右眼被他爹搞瞎了,另一个叫米哈伊尔,这个人外孙疑似是西蒙斯先生,也就是刚才说的列夫。
绑在脚上的绳子被隔断了,她歪着头去摸头顶的盖子,试图找到缺口打开它。
然后就是这个德米特里,他对斯凯勒杀死他女儿的事情怀恨在心,想把她绑到黑海那边给他女儿报仇。
好在把她装进酒桶的人没有打算把她真的憋死在里面,艾琳诺成功找到了一个可以伸进匕首的缝隙开始撬。
虽然没准备把她憋死,但也没准备让她舒服,艾琳诺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因为剧烈运动导致的缺氧使她的面颊泛红。
“哐嘡”一声,盖子成功的被她撬开了。
艾琳诺猛的钻出来吸了一口气,好险,差点真的憋死了。
凌晨五点并没有多少光亮,再加上清晨的雾气,就更显阴暗了,不过艾琳诺还是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酒桶,整个仓库里密密麻麻摆的全是酒桶,有摞起来的,有就这样排列在地上的,橡木纹理在昏暗中显现出蜜色,像蜂巢紧密堆叠在一起,酒桶与酒桶之间的缝隙非常狭窄,难以通人。
艾琳诺小心翼翼爬上酒桶顶部,把刚才拆下来的木板又放回去做一个假象。
一个晚上最远能到哪个港口?最多也只能是多弗尔,大概一百一十公里。她轻手轻脚的拉开仓库门,感谢刚才那两位先生,这个仓库门没有锁。
晨光微熹,浓重的雾气中弥漫出海水的咸味和煤炭燃烧的烟味,船上的厨房里也飘来了食物香味,艾琳诺猛吸一口,货物仓库溢出的香料味、以及柏油和油漆的化学气味钻进鼻腔,使她打了个喷嚏。早起的工人喊着号子,忙碌的装载着货物,没有人关注到她。
这里也很吵,蒸汽机的嘶嘶声与起重机的铿锵声,轮船汽笛的轰鸣和火车头的呼啸声混成一团,震天响的声音让她几乎耳鸣,但也掩护了她所有的动作。
立马登上火车离开风险太大,她这个人目标太大,标志太显眼,而且这一段铁路并非由她控股,火车里的眼线有可能在守株待兔,同理她也不太敢赌官方队伍里的廉洁程度,因此电报局和警察局都不能求助。
避开他们最保险的方式是走陆路,很慢但是能给予她自己最大的控制权,但穿着这一身显眼的黑色衣服肯定是不行的,她需要一个更安全的装扮。
虽然进入市区有被那两个人发现的风险,但……艾琳诺敲了敲门,不管了。
“是谁在外面?”一个沙哑的女声喊道。
艾琳诺不语,只是继续敲门。
“是谁?”那人打开了门,露出了一张眼周通红,面色泛黄的脸。
“您好,”她连忙说,“我的衣服被晨露打湿了……”
“要找衣服去服装店。”
说着那人就要关门,艾琳诺立马伸出一只脚卡住门:“服装店都没开门,我会付双倍的价钱的!”
一听双倍的价钱,那人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关门,冷笑一声,“进来吧娇小姐。”
艾琳诺低头越过门框,关上了门。
关上门的屋子一下子失去了最亮的光源,昏暗的室内让她不适应的眨了眨眼。
屋内空间狭窄,物品放置似乎是主人认真整理过的,但由于面积限制,依旧显得杂乱无章。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坐在破旧的床板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好奇的瞪着眼睛。
“你叫什么呀?”艾琳诺不自觉微笑道。
那小女孩看见她小,也跟着笑,却并不开口说话。
“她叫凯瑟琳,听不见,你别问了。”她的监护人说道。
“啊,”艾琳诺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慌乱着又找了个话题,“她爸爸出去工作了?”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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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十年前就死了,”女性的声音平静无比,“就是克里米亚那场战争。”
“我很抱歉,”艾琳诺干巴巴的道歉。
“又不是你让他死的,”夫人奇怪的撇了她一眼,扔过来一件旧的衣裙,“四英镑。”
“我想要一件男性的服装,”她抱着扔过来的衣裙,“不过这一件衣服的钱我也会付的。”
那位夫人突然站定看着她问:“你被人追杀了?”
“算了我也管不着,”没等她说话,夫人继续说道,“你觉得我男人都死了十年了,我还有可能留他的衣服吗?”
说的倒也是,艾琳诺想,毕竟一位女性带着一名身体不好的女孩儿在这个时代不好生存,早早地把衣服挡掉也是理所应当的。
“抱歉……”
眼见着她又要道歉,那位夫人连忙摆了两下手,说:“别道歉了,我再找找吧。”
“太感谢您了!”
那夫人没应声,转身又在一堆杂物里翻了起来。
艾琳诺把自己抱着的那身衣裙放到床板上,看见小女孩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又微笑了起来。
她做了个鬼脸娶逗小女孩,小女孩果不其然的笑了,但她的视线却总是不在艾琳诺身上,艾琳诺顺着她的视线摸过去,是她的头发。
看见小女孩老是盯着她的头发,她了然,慢慢挪了过去,在小女孩疑惑的目光中开始梳理她的头发。
艾琳诺是有随身带小镜子和发梳等东西的习惯,她把这些从小包里翻出来,手指翻动,给小女孩编一个简单的发型。
待把头饰放在上面,艾琳诺眨了眨眼睛,无声的问道:“喜不喜欢?”
小女孩拿着小镜子,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的去摸头上亮闪闪的东西。
“找到了,”那夫人回过头来,拍了拍那套西装,“你去换吧。”
“好。”
衣服被保存的很好,没有霉味和奇怪的味道,想来是这位夫人为了思念她的丈夫而留的,现在却被她穿走了,艾琳诺兀自叹息一声,默默穿好了衣服。
“我可能还要麻烦您一件事,”艾琳诺看了看自己的鞋,还好她昨天穿的是一个与男士方头皮鞋类似的鞋,要不然还要考虑这件事,“您做饭缺不缺柴火?”
“你要把这衣服烧掉?”
“是的,”艾琳诺点头,“为了避免给您添麻烦。”
她抱着衣裙靠近灶台,转头问道:“可以么?”
夫人没有看她,而是盯着窜起的火苗点了点头。
艾琳诺掏出一些小道具,稍微把自己的五官改了改,戴上一顶假发,再拿起与衣服配套的小礼帽一扣,一个粗劣的形象就这样诞生了。
“给您的酬谢,”她递出八个英镑,“感谢您的帮助,还望您能够为我保密。”
待灶台里的衣裙全部烧成灰后,艾琳诺扬了扬礼帽,向她告别,“有缘再会,亲爱的夫人。”
踏出昏暗的屋门,外面天光已是大亮,雾气也几近消失,路上更多或是行色匆匆或是反复审视的人,想来那两个人已经是发现她不见了,艾琳诺压低了帽檐,快步向郊区走去。
被她甩在后面的小屋里,夫人抱着那八个英镑数了又数,她兴奋地说:“凯瑟琳!太好了,我们……”
“凯瑟琳?!”夫人有些震惊的看着女儿整齐的编发和头上的珍珠发饰,“是刚才那个人给你的?”
凯瑟琳并不回答,只是示意她过来,指了指自己的床尾。
夫人掀开放在床尾的衣裙,三个镶嵌着宝石的发梳赫然摆在那里,闪着彩光的宝石像眼睛一样看着她,让人想起那位娇小姐澄澈的目光。
23.回家险途
“你要去那里干什么?”
真的失策了,她这一路走下来,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多弗尔,而是已经到了南安普顿,比多弗尔还要远十多公里。
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虽然一路都有眼线排查,但好在他们总是盯着女性扫视,并不多么关注男性,看来变装是正确的,她想。
她现在站在伦敦-南安普顿的收费公路上,与一位去伦敦的货运马车的车夫拉扯谈判。
“我去找伦敦的姑妈,”她腼腆的笑了一下,“她在信上说姑父在那里为我找了一个工作。”
“那你为什么不坐火车?”
“这不是显而易见嘛,”她摊了摊手,“没钱啊。”
“你没钱我怎么会拉你?”
“我可以到那里让我姑妈给你钱,我姑妈是个好人,她会同意的。”
“我怎么相信你?”
“这样吧,”她说,“我妈妈留给了我一个金镯子,我本来想留作纪念,但现在先留给您做过抵押吧。”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做工精细的金镯子,依依不舍的递给马车夫。
出门在外还是要靠钱啊,她想,幸亏自己有钱。
那马车夫一把拽过金镯子,放在嘴里咬了咬,又在阳光下看了看,随后撇了她一眼,说道:“上来吧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波特,”这是她栖息的酒桶上面的名字,“您呢?”
“叫我老卡朋特就行,”老人吧唧吧唧嚼了嚼烟嘴,“你小子今年多大了?”
“十六。”
“这么小就出来攒老婆本?”
艾琳诺摸着头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还找不着影儿呢。”
“话说,你的头是怎么回事?”老卡朋特不经意间问道。
“今天早上走的早,看不清路,被绊了一下,”艾琳诺举起简易包扎的手,“手也被划破了。”
“早上的路确实不好走,特别是你还看着瘦瘦弱弱的,”老卡朋特评价了一句,转而说道,“一会儿到彼得斯菲尔德,你就说你是我孙子听到没?”
“听到了,”艾琳诺往老卡朋特那边挪了挪,问道,“那除了名字我总要知道点别的事情吧。”
“你还想要知道什么东西?”那老卡朋特并不看她,只是一味地看着路,“你只要知道你爷爷负责你全程的吃住费用就行了。”
“好的,爷爷。”艾琳诺闭嘴了。
“小子你听好了,”老卡朋特教育道,“出门在外少管闲事,不要去介入他人的事情,他们的事情自有上帝去裁决,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艾琳诺乖乖点头。
“行了,那去玩吧,三十分钟后回来吃饭,”老卡朋特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是周三,有集市可以逛,虽然你没钱,但可以去看看。”
话是这么说,但艾琳诺根本不敢乱逛,一来她对这里不熟悉,二来她本来就是被追杀的人,还有闲心去逛集市?
在整理了一下自己后,她百无聊赖的坐在庭院的台阶上等老卡朋特。
艾琳诺拿着树枝在地上戳来戳去,也不知道家里的人怎么样了,希望她们没有因为我而受到伤害,她想。
“你画的真好。”
她抬头,发现是一个服装陈旧却整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见她抬头看,并肩与她坐了下来。
小男孩也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模仿着她画的小人图画了起来。
末了,小男孩把树枝一扔,自暴自弃的说:“我画的没有你好。”
“没事的,”艾琳诺安慰道,“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学它。”
“我爸爸妈妈不让我学画画。”
“是么?”艾琳诺疑惑的问,“为什么不让呢?”
“他们说学这个并不能谋生。”
她了然,父母总是以实用主义的原则去规划孩子未来的路线,画家这种职业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家庭来说太过于不体面,何况他们也没有多余的钱去用来买颜料之类的。
“你画的是谁?”
没等她开口安慰,小男孩好奇的问道。
“我画的是……”
艾琳诺看着自己画的动漫小人的大头图,自由散漫的头发拢在脑后,额前眼角细纹昭示着这位男性以不再年轻,朦胧微眯的眼睛下是是一阵烟雾,原来是这位男性正叼着烟斗。
“画的是他爷爷,”老卡朋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叼着烟斗眯着眼睛,竟显得有些和画中人的神态重合,他仔细观摩着地上的画,“也就是我。”
艾琳诺吓了一大跳,连忙用脚把地上的画打散,“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么?”他抬脚离开,“那我走了。”
“不是不是,”艾琳诺拍了拍小男孩的肩用作告别,快跑两步追上前面的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她摆着手,慌乱的解释道,“我刚才只是有些惊讶,不是故意要冒犯您的。”
老卡朋特突然停住了,他压着眉头注视了她两秒,蓦然开口道:“你是不是识字?”
艾琳诺刚想摇头说不识,就听见它继续说:“你都知道刚才是冒犯我了,那你不应该补偿我一点么?你要是连字都不识,那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原谅你才好。”
“那这跟我识不识字有什么关系?”她头脑清楚,并不为之所动。
“我刚才跟酒馆的人夸下海口说我孙子识字,他们让我来找你读信。”老卡朋特平静的说。
好刻意,艾琳诺想,为什么要认定她识字这件事呢?都到十九世纪后期了,年轻人识字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认几个字,”她说,“在教堂上过几天的学。”
“那就行,”老卡朋特转过头继续走,似乎是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刻意了,他找补道,“我还以为我要丢面子了。”
艾琳诺推开酒馆的门,看见好多妇女围在吧台上,见他们推门进来,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看他们。
她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艾琳诺还以为老卡朋特说读信的事情是假的,是为了推测她的身份来着。
“这就是老卡朋特的孙子?”
“长得蛮帅气的嘛!”
“听说你学问很高?”
“小伙子有喜欢的人了没有?”
“看起来和老卡朋特不太像啊。”
“是呀,小伙子看起来更帅气一点。”
“停停停,”老卡朋特气的吹胡子瞪眼,“我孙子能跟我比?我那年轻的时候……”
众人不理他,只是热情的问道:“小伙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艾琳诺手足无措的看了一眼老卡朋特,见他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才说道:“叫我波特就好,我今年十六岁。”
“你瞧这说话,啧啧啧,这一听就是个文化人。”
“可不是,只面上看,我们还不相信你是老卡朋特的孙子,但一听这名字,保准是真的了。”
“为什么?”艾琳诺疑惑的问。
“因为老卡朋特呀,”吧台里的酒保把一杯酒推到老卡朋特面前,“就喜欢喝波特酒。”
“可不是嘛,”一位妇人拉过她的手亲切的拍了拍,“他每次来必定点一杯波特酒。”
“行了,”老卡朋特抿了一口酒,“不是让他来念信的么,还念不念了?”
“念的,念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从自己宽大的围裙兜里拿出信封交到她的手上。
艾琳诺手忙脚乱的兜住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的信封,她把信捋成一摞后,开始从最下面的拆。
“我要拆开了哦,”她摇了摇信,“亲爱的莉莉丝……这是哪位女士的?”
一位红头发的年轻女士怯生生的举了举手,艾琳诺朝她点点头,问道,“我可以当众念么?”
莉莉丝举起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见此状,艾琳诺了然,她对着酒保问:“可否给我们一个单独的空间?”
酒保指了一个方向,艾琳诺一边感谢他一边把信拿在手里,对众人说道:“我与这位女士去那边说话,她回来的时候会告诉你们下一位幸运的女士是谁,以此类推,我们这个样子可以吗?”
众人安静下来,点了点头,让他放心去。
“别耽误太久,”老卡朋特盯着酒杯,并不看她,“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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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得赶路。”
“好的,我尽快。”艾琳诺一颔首,向酒保指的那个方向迈步。
这个时代虽然有了义务教育法,但上学的人多数是男性,女性的文盲率居高不下,少部分女性会写自己的名字,但更多的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
“亲爱的莉莉丝,”她念道,“我已经在这里找到了工作,我相信我会赚到钱让我们不再过贫苦的佃户生活。我好极了,也坏极了,我在这里日夜都在思念你,你过得还好吗?想你的埃文斯。”
艾琳诺把信递给莉莉丝,这位面容年轻的女士的双手粗糙,指节粗大,像是生了好几年的冻疮。
“您手上的冻疮,”她还是开口提醒了,“可以试一试用芜菁叶或者橘子皮煮水泡一泡,如果已经破裂的话……”
艾琳诺顿了顿,想起这个时代一些物品的稀缺程度,叹了口气:“您就涂抹一点猪油或者是让它尽量保持干燥吧。”
不间断的,她低下头,翻开下一封信,说:“可以帮我把约翰的母亲叫来么?”
“好的,非常感谢你!”
“亲爱的妈妈,请您不要担心,我已经习惯了军队里的生活,他们会给我饭吃,也会给我衣服穿,我在这里能够活下去,也请您继续活下去。你亲爱的儿子小约翰。”
“没事的,小约翰的一定可以出人头地的,”她安慰着面前哭泣的妇人,艾琳诺明知底层士兵的悲惨处境,却也不得不说着假话,“您要相信您的儿子。”
“只要是他活着就好了,”妇人抹了一把眼泪,“都是我的问题,要不是我想要抛弃他去找我死去的丈夫,他怎么可能一声不响的去参军呢?”
“您要等一会儿再出去么?”她怕自己的手帕暴露身份,并没有拿出来,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痛苦的妇人。
“不用了,谢谢你,”妇人一摆手,抹了一把眼泪,“下一个人是谁?”
“是安妮女士。”
“……”
“可以帮我把简请过来么?”
“……”
“……”
“……”
“怎么样,小少爷?”老卡朋特架着马车,扬声问自从回来就一直不说话的艾琳诺,“怎么一直不说话?”
艾琳诺撇了他一眼,她读的信有些多,现在嗓子有点哑了:“她们告诉我您一直都说自己有个孙子,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真的么?”
老卡朋特不说话了。
不就是互相揭老底么?她也会,而且老卡朋特揭的老底还不是真的,但她揭的老底一定是真的。
两人这样沉默了一会儿,老卡朋特突然开口道:“我确实有一个孙子,跟你一样大,不过他一岁的时候夭折了。”
艾琳诺哽了一下,结结巴巴的问道:“那、那他是……”
“怎么死的?”老卡朋特全然不避讳,“那小孩长得可好看了,喂得也很胖,就是拉肚子,怎么也治不好。”
艾琳诺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安慰,氛围一下子寂然了,只剩下马蹄的哒哒声和磨损的吱呀声。
她总说时代造就痛苦,但其实时代造就的生存痛苦大部分是由普通人承担,贵族穷奢极欲,占尽油水利益,并不用担心生存问题。
无疑的,她作为一个拥有前瞻视角的正常人,非常的同情这些被时代裹挟的人,但历史已经告诉我们,发展需要充分的条件,任何强行推进或倒行逆施的行为都会受到惩罚,因此她既不能过多的改变历史发展,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就只能在合适的范围内给予帮助。
见她不说话,老卡朋特装作无所谓的说道:“算了,你是个小少爷,说了你也不明白。”
“我并不是小少爷。”艾琳诺反驳道。
老卡朋特冷哼一声,说道:“你对着你那个大金镯子和清澈的眼神向上帝起誓?
“小少爷偷跑出来家里知道么?”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父母双亡,自己一个人谋生,”艾琳诺举起三根手指做起誓状,“不然我就下地狱。”
这次轮到老卡朋特沉默了,从他那陈旧烟斗里冒出来的烟徐徐上升,上升,最后与天上的云朵融合在一起。
24.回家险途
“发生什么事情了?”
黑暗中,艾琳诺如此问着老卡朋特。
老卡朋特并不在意旅馆里的骚乱,只是嘴里嘟囔着翻了个身,地上的茅草被他的衣服带起来几根。
“你管它呢?天塌了也有高个子的人顶着。”
艾琳诺眨了眨眼,她在黑暗中的视力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差,因此她现在只能看见几个小光点在动,耳边都是杂乱的脚步声。
话确实是这样说的,艾琳诺盘腿又坐了回去,撑起下巴无所事事的思考。
只希望她被绑架的事情能够保密,不要引起恐慌。不过她在吉尔福德确实没有听到这样的新闻,想来是维吉尔坐镇把桃丽娜和丽塔的心安定下来了,这才没有让消息传出去,感谢他们,赞美他们,不会让她回去再经历一场社会性死亡。
应该明天就能回去了,她想,回去一定要仔细问问维吉尔这个俄国的组织是怎么回事,不能再像现在一样被动接受了。
斯凯勒啊,艾琳诺想,我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接受你真的是死于非命呢?我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接受自己要践踏法律以报私仇呢?
第二天早起觅食的时候,她被一位穿着考究的人拦下了,对方仔细的盯着她上下扫视。
艾琳诺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她问道:“这位先生是有什么事情么?”
那位先生并不为之所动,巨大的肌肉块像小山一样挡在她前面,打下一个斜斜的阴影,灰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艾琳诺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您是哑巴么?”
那人开口了,他说:“维奥莱特公爵小姐,请跟我走一趟。”
艾琳诺的眼睛登时就瞪圆了,她有些生气的说:“谁是维奥莱特公爵小姐,女的也能当公爵?”
那人又念了一串数字,是她的受洗日期。
艾琳诺在听到这串数字之后立马转身,嘴里嘟囔着“神经病”一类的词。
她试探性地走了两步路,发现对方并没有跟上来,这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呼出去,身后伸出来一双钳子一样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艾琳诺被手的力气带着向后倒,她一边后退试图保持平衡,一边用手去掰捂着她嘴的那双手。
“呜呜呜大哥有事好商量!”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立刻讨饶说,“您先放开我,我还有句话想说!”
那人竟真的听话的放开了她,艾琳诺一刻也不停的说:“先生我死前总得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死的吧?这样我就能安心下地狱了,不会变成恶鬼来报复您的,而且您绑架我也要先和我搭车的那个人说,要不然他看见我不见了会报警的,您也不想事情闹大吧?”
面前的人沉默了,艾琳诺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的表情,脚不着痕迹的挪动着方向。
“有道理,”对方说,“我会去通知那个马夫的。”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紧接着,她视角一黑,大脑与身体再次断连。
下次能不能别让她再陷入婴儿般的睡眠了?艾琳诺无可奈何的想,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虽然年轻,但睡多了也对脑子不好。
再次恢复意识,是躺在一张天鹅绒的沙发上,深色木镶板的墙壁上有一个没有燃烧的大理石壁炉,上面陈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武器,还有一张当下最新的世界地图。她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装饰。
这……这次一觉睡到断头台了?
“小姐。”一道低沉的声音自她的背后响起。
这声音无疑对她来说是行刑的流程词,艾琳诺一顿一顿的转过身,像是卡顿陈旧的机器。
面前是一位梳着背头的男性,他大概一米九左右,脸型锋利五官锐利,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坐在红木办公桌上,双手插兜对她挑了下眉。
“您好像是对墙上的武器很感兴趣,”他站了起来,闲庭漫步般向她走来,“需要鄙人向您介绍吗?”
“不用了,谢谢你,”沙俄人也说英语?艾琳诺双目无神的笑了一下,介绍这种马上就能要她命的东西就大可不必了。
“您似乎有些紧张,”他弯腰凑近了她的脸,“是没睡好吗?”
真的谢谢,她想她已经不需要睡眠了。
艾琳诺后倾了一些,与他拉开距离:“感谢您,我睡得很好。”
“好吧,“他颇有些遗憾地说,“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我可以称呼小姐为艾琳诺吗?”背头男亲切地说,“您也可以猜猜我叫什么。”
她一颔首,同意了对方的称呼请求,随后试探性地说:“照您这么说,我们应该认识吗?”
对面的人既不瞎眼,年龄也不大,那就不是她听到的与斯凯勒结仇的那两个大人物,但她目前知道的这个组织的成员不多,无法得出有效信息。
“我们不认识,”他摇摇头,“但我想您应该知道我是谁。”
他给了一个提示:“您见过我的兄弟。”
“我见过的人有很多,您的兄弟是在哪里与我相遇呢?”
“这就要艾琳诺自己想了,”那人绕过她坐到刚才她躺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撑着下巴看她,“我就知道小姐穿这套衣服好看。”
艾琳诺无语凝噎,她当然发现自己已经换回女装还洗了个澡了,毕竟鲸骨裙撑和胸衣穿在身上的束缚感非常强,让人感到难受,但是……
“您给选的?!”她还以为是女仆给找的衣服。
“不要这么惊讶,”他摊了摊手,“只有衣服和发型是我选的。”
艾琳诺低头看了看有些长的锦缎拖尾和繁复的蕾丝花边,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沉默良久,她憋出来一句:“我猜不出来。”
“怎么会呢?小姐既然能摆脱那群人的追捕,肯定会猜出来的,我相信艾琳诺。”
那群人?她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个用词,这是很明显的划分立场的词语。
“您不如直接告诉我,”她直视着对方锐利的眉眼,“我并不喜欢揣测。”
“嘟嘟嘟。”一阵敲门声响起。
艾琳诺条件反射的看向门口。
“哎,小夏利听见你这么说肯定会伤心的,”男人摇着头站了起来,扬声说,“请进。”
来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微长的褐发梳在脑后,翠绿色的眼睛带着些惊讶的直视过来,是阿尔伯特。
随即他立刻收敛了神色,恭敬道:“福尔摩斯先生。”
说英语,在政府工作,姓福尔摩斯,有一个兄弟的昵称叫夏利。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世界真小,艾琳诺转头去看这位大福尔摩斯先生,身材匀称挺拔,宽肩窄腰,露出的五官确实也与福尔摩斯先生类似,但这样的身材怎么也不像是原著里迈克罗夫特那样的胖子。
“哎呀,”迈克罗夫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小姐应该猜出来了,真是失策,本来还想和艾琳诺多聊一会儿呢。”
在知道刚才一直恐吓她的人是迈克罗夫特之后,艾琳诺的神情就放松下来,姓福尔摩斯的怎么会是坏人呢?
“我们可以书信来往,”她笑起来,并不计较前嫌,“不论如何,还是感谢大福尔摩斯先生的帮助。”
“那是自然,”迈克罗夫特微微颔首,“我会给小姐写信的。”
“M,”他转头对阿尔伯特说,“抱歉耽搁了你的时间,我先找人送她离开我们再谈。”
艾琳诺刚想摆手说不用,但想起这是在部队,可能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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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需要保密,她悻悻的闭上了嘴。
“麻烦您了。”她两手交握自然垂在身前,拘谨的说。
“不用麻烦,长官,”阿尔伯特向迈克罗夫特请示,“我可以送这位小姐回家。”
“你们认识?”他一挑眉,有些惊讶道。
“宴会上见过几次面。”
“也可以,”迈克罗夫特思考着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那我到外面等。”艾琳诺很有眼力见的抬腿往外走。
“你们说完啦?”艾琳诺仰起头去看推门而出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看见她抱膝蹲在地上,伸手去扶她,忍俊不禁道:“是太累了么?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艾琳诺扶着他的手站起来,雪花屏的双脚和与大脑断开连接的眼睛显示屏一同出现在她的身体,她不禁摇晃了一下。
“没事,我很好,”她眨了眨眼睛,视力逐渐恢复了,“真是好久不见,阿尔伯特先生。”
“是啊,真的是好久不见了,”阿尔伯特感叹道,“艾琳诺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她并不想让阿尔伯特知道她被绑架的这件事,只是淡淡的带过。
“是么?”对方低眸垂目,并不看她,只是问道,“那艾琳诺可以告诉我你头上的淤青和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么?”
顿了顿,他补充道:“抱歉,我只是有些担心。”
说话间他们已经下了楼,艾琳诺这才发现他们是在白金汉宫里。
那为什么要把她打晕呢?她感受着隐隐作痛的后脖颈,好好跟她解释她又不会真的拒绝,有必要用这么粗暴的手段么?
她摆了摆手,并不在意对方的追问,只是说道:“头上的淤痕是前两天不小心磕到马车的柱子上了,手上的伤口是我试图自己削苹果割出来的。”
“我很抱歉听到这些。”
艾琳诺只是摇头说没事,她的高跟鞋与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相碰撞,发出规律的哒哒声,他们没再开启新话题,就这样沉默下来,一时间空旷的大厅里除了哒哒声竟也找不出第二种声音。
“艾琳诺认识福尔摩斯先生?”
艾琳诺搭着阿尔伯特的手踏上马车,闻言回答道:“是的。”
刚认识应该也算认识,她想。
“那艾琳诺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对方接着说,“我进来的时候看见艾琳诺真的是吓了一大跳呢。”
“我是被邀请过来的,”强行邀请也算邀请吧,她弯了弯眼睛,也跟着说道,“我看见阿尔伯特先生进来也很惊讶呢。”
艾琳诺转头望向窗外,相对熟悉的街景让她稍微放松下来,一直紧绷的心情也随之消失。
“我还没有问阿尔伯特先生呢,”她的语气微微上扬,“您最近过得怎么样?”
“相比于艾琳诺的‘还好’,来说,我应该是过的很好才对。”
艾琳诺惊讶的挑了挑眉,说道:“阿尔伯特先生竟然会开玩笑了。”
“我在你眼里是那么古板的人吗?”阿尔伯特忍不住问道。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平时的阿尔伯特是一个严谨的绅士,”是那种标准到有些令人刻板印象的英国绅士形象,她想。
“哎呀,”她看了一眼窗外,“我到家了。”
艾琳诺站起来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弯着腰回头对阿尔伯特说:“忘记说了,与您聊天很开心,阿尔伯特先生,拜拜!”
阿尔伯特先生歪了歪头,也学着她的样子说:“与你聊天也很开心,忘记说了,你今天的装扮很漂亮,拜拜。”
待目送他的马车驶离这条街后,艾琳诺转头砰砰敲门。
“我回来啦,桃丽娜,快给我开门呀!”
25.迟来的坦白
“小……小姐?”
开门的人是桃丽娜,她的眼睛红红的,声音里还带着些沙哑的哭腔。
她猛地上前抱住艾琳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您……您去哪里了,”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委屈地说,“我要吓死了。”
艾琳诺揽着她关上了门,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哄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吗?不要哭啦。”
在静静的让桃丽娜抱了一会儿后,她感到对方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才问道:“丽塔和维吉尔去哪里了?我怎么没有见到他们呢?”
“他们……嗝……他们出去找小姐了,”桃丽娜的忍不住的打着哭嗝,“还……嗝……还没回来。”
“我……嗝……我也想去找小姐,”她抬起袖子摸了摸眼泪,“可是他们不让给出去,只让我呆在家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开门声,她看见丽塔惊慌失措的跑上来。
“小姐,”她的眼圈也红红的,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她,“您去哪里了。”
艾琳诺站在那里乖乖的任她抱:“不用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丽塔一边嘴里念着“回来就好”,一边拉着她的手转圈:“有没有吓到?有没有受伤?”
看到她头上和手上的伤,她心疼坏了,小心翼翼的摸着伤口问:“疼不疼?”
艾琳诺摇摇头,只说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她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又摸到了一块鼓包,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姐在外面受大苦了,都怪我不好。”
“怎么能怪您呢?”艾琳诺抱了抱她,轻声安慰道,“我不也没缺胳膊少腿嘛,这样不就好了?”
她声音软软的撒着娇:“我好饿哦丽塔,我想吃饭。”
丽塔闻言立刻抹了抹眼泪,说:“我去做饭,小姐等一下。”
说完风风火火的离开了,桃丽娜闻言也跟着去帮忙。
客厅里就剩下她和维吉尔两人了,维吉尔看着她,手无措的摸了摸裤缝,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艾琳诺叹了口气,也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谢谢您安抚丽塔和桃丽娜的情绪,谢谢您没有把这件事捅出去,”她问,“您没有把那件事情告诉丽塔吧?”
“没有,”他摇摇头,“但她本身就知道一些东西。”
“知道的多吗?”
“不多。”
艾琳诺垂下眼眸,视线描摹着茶几上的花纹:“我以前总是疑惑为什么您不肯告诉我关于我父亲的事情,但直到刚才我问出那句话,我才真正懂了您的想法。”
她一直以为不告诉她斯凯勒的事情是因为维吉尔还不相信她已经有了能够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是不愿意让她插手复杂的恩怨,但现在她懂了,这是因为不想让对方过上担惊受怕的生活,是因为不想让对方牵扯进复杂的漩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现在的艾琳诺既站在被隐瞒者的立场上,也站在隐瞒者的立场上,她无法评价立场的对错。
克鲁克山迈着猫步走了过来,它蹭了蹭艾琳诺的裙角,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她几天不见的小猫,挠了挠它的下巴,主动打破沉默:“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些事情等我们吃完饭再说吧,我去看看丽塔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她抱着克鲁克山起身朝厨房走去,暂时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
艾琳诺前一秒一脚踏进厨房,下一秒就被轰了出来,丽塔一边推她一边说:“小姐您先别进来了,先去换身衣服吧。”
“桃丽娜!”她喊道,“快去给小姐找一身舒适的衣服。”
桃丽娜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应了一声好,拉着艾琳诺出去了:“小姐快跟我来。”
克鲁克山见艾琳诺并没有给它猎到食物,喵了一声失望的从她怀里跳下来了。
“小姐的衣服是怎么回事?”桃丽娜状似不经意间问道,“您的装扮和走的那天不一样呢。”
“是一个好心人救了我,”艾琳诺解释道,“他给我找的装扮,不好看吗?”
她走到衣帽间的镜子面前,打量起自己的装扮:
衣裙是米白色的锦缎样式,上面层层叠叠围满了蕾丝,裙撑也不是当下流行的巴斯尔样式,而是更偏向于克利诺林裙撑,但却比克利诺林裙撑更轻便,除此之外发型也改变了,她的所有头发被盘成高髻,发丝间穿插着一串串的珍珠和鲜花。
看起来像是要去结婚,艾琳诺想,但她并不喜欢。
“好看的,”桃丽娜真情实感的赞叹,“我从来没有见过小姐穿这样的衣服,它真的超级适合您。”
“谢谢,”艾琳诺抿了抿嘴,“不过这实在不适合在家里穿。”
“确实是这样的,”桃丽娜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小姐先穿这个吧。”
“……事情就是这样,”艾琳诺喝了一口汤润了润嗓子。
她把自己的经历稍微简化了一下,讲给了一直在不动声色盘问她过程的两人。
“丢点小钱不要紧,”丽塔终于放心的拍了拍胸脯,“主要是人能够平安回来就好。”
“嗯嗯,”桃丽娜也重重的点头,“小姐这次能够平安回来可真是上帝保佑呢。”
两人说着,又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艾琳诺默默低头扒了一口饭,她是一个无神论者,不太明白为什么她自己的努力要归功于上帝,但她同样也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她尊重每个人的信仰。
在消除完丽塔和桃丽娜的担心后,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了。
两位女士很默契的收拾餐具离开了,留下她和维吉尔在这昏暗的餐桌上。
沉默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艾琳诺又想叹气了,她着实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场面,但思考再三,她还是开口了:
“与我父亲结仇的是一个俄国组织么?”
“是也不是,”维吉尔点头又摇头,他解释道,“这个组织被称为‘涅墨西斯的幽灵’,其成员遍布全世界,高到高级官员,低到穷苦乞丐,都有可能是他们的成员。”
“那这个组织的目的是什么?”艾琳诺作为一个和平年代塑造三观的学生,并不能共情、或者说理解这些反社会组织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维吉尔眯起眼睛,似乎是想到了很久远的事情,声音也跟着放轻了,“可能是为了钱财或权力而相聚吧,据我所知,他们的业务从贩卖情、走私情报跨到政治暗杀和勒索,偶尔也会插手一些政策发布。”
“您现在知道多少东西了?”他问道,“说出来让我听听吧。”
艾琳诺轻点了一下桌面,露出思索的神情:“我知道的东西不算多。
“我知道父亲搞瞎了一位叫德米特里·谢尔盖耶维奇的右眼,我知道他还杀死了米哈伊尔·弗拉基米罗维奇的女儿阿塔纳斯西娅·米哈伊洛芙娜,这位女士就是西蒙斯也就是列夫·西蒙诺夫的母亲,同时也是库珀先生的情人,对么?”
维吉尔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了然道:“看来绑架您的两位先生都有一条松动的舌头。”
“那我父亲是一开始就报有特殊的目的去接近库珀先生的么?”
“很遗憾小姐,虽然我不愿意破坏您对友谊的美好幻想,但对于这件事,我只能诚实的说,是的。”
“原来如此,”艾琳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已知在这个时期她父亲并不认识她的母亲,且这个时候他父亲已经与这个组织结仇,那她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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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死是否也与这个组织有关呢?
“那这位阿塔纳斯西娅·米哈伊洛芙娜女士的死因是?”
“自缢,”维吉尔说出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答案,“这位可怜的女士无法接受其父亲的可怖行为而离家出走,并且在流落到x港以后遇见了库珀先生,她以为与库珀先生是真心相爱,并不惜为此诞下一个孩子,但谁知库珀先生却只看中了她的钱财。”
“那……”艾琳诺一时有些卡壳,“那父亲就是知道他这个特性才故意用围棋来接近他的么?”
维吉尔缓缓点了点头,说道:“爱钱之人于世普遍,在斯凯勒老爷给予他一份资助后,他迅速抛妻弃子偷渡到了海外,从此改头换面成为富有的古董商人。而这位女士在库珀先生离开的几天后曾找上门来,在得知此事后深受打击,回家后便自缢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位可怜的女士在死之前告知了斯凯勒老爷一些关于这个组织的事情,依靠着这些信息,老爷才得以与这些大头目作斗争。”
“大头目?”
“是的,被戳瞎右眼的那个是组织的二把手,这位女士的父亲是组织的一把手。”
“就是因为与这些大头目作斗争,所以父亲才被谋害的,对么。”艾琳诺平静的说道。
“我很抱歉,艾琳诺小姐。”
“那我母亲也是因此而死么?”她继续问道。
“你母亲啊,”维吉尔的语调下沉,听起来像是在叹息,“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还是不能说么?”艾琳诺沉默了一下,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她转而问道:“是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负责接手我父亲的任务么?”
维吉尔知道她是被麦克罗夫特救回来的,索性承认道:“是的,他与我对接。”
“那您岂不是也是一位政府高官?”
“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螺丝钉。”
大佬竟在她身边?艾琳诺汗颜。
“您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小姐,”维吉尔打断了这段对话,“时间也不早了,您也该睡觉了。”
“可是……”可是她还想知道斯凯勒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与这么大的一个组织敌对的……
“您该去睡觉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艾琳诺起身上楼,“晚安,维吉尔。”
“早上好,小姐!”桃丽娜颇有活力的和她打招呼,“桌上有您的信。”
“是谁寄来的?”艾琳诺边下楼边问。
“不知道,但是很厚呢,里面似乎有一些礼物,”桃丽娜揶揄道,“也许是小姐的好朋友送来的。”
艾琳诺好笑的摇了摇头,她哪里有可以交心的好朋友。
打开信封,她先看落款,惊讶的发现落款的签名是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于是她开始从头读信:
“亲爱的艾琳诺小姐:
不知道鄙人为您挑选的衣裙您是否满意,如若满意就请收下,不满意也请不要退回,就让信封里附带的小东西为您赔罪吧,另外,受了如此大的惊吓,您可以去乡下旅游放松一下心情,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建议。
你陌生的朋友:麦克罗夫特。”
是什么赔罪礼物?艾琳诺好奇的打开外面包着的那层丝绸,里面赫然放着她抵押给老卡朋特做押金的那个金镯子。
艾琳诺皱了皱眉,其实这个是没必要送还的,老卡朋特也许比她更需要这个镯子,就在这时,她瞥见了丝绸方巾上似乎写了些单词。
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
“请不用担心,老卡朋特先生已经拿到了足够他余生吃喝不愁的酬金。”
艾琳诺看到此话,忍不住笑了一下,去乡下旅游散心么?也许是个好主意,她想。
26.约克车站杀人事件
心动不如付诸于行动,艾琳诺为了远离伦敦这座城市,一怒之下选择了英格兰东北部的约克郡。
虽然她是如此决定了,但家里的人却不大乐意。
“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么?”桃丽娜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可以选一个近一点的地方散心么?”
“就是啊小姐,”丽塔劝道,“您可以去肯特郡的果园里体验一下本地产的苹果和樱桃,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您可以带上我们一起去的。”
艾琳诺知道她们是害怕她再一次出事,但她一直抱有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随和心态,并不为此担心:“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但是我们不能因为吃饭会噎死人而就选择饿死,也不能因为马车会撞死人而选择不出门吧?”她笑眯眯的安慰道,“没必要把一个小概率事件当成必然事件那样去看待它。”
“可是……”
“好啦,”她伸手搂住了两人的肩膀,“这并不是一个通往天堂或地狱的旅程不是么?”
“呸呸呸,小姐不要乱讲,”丽塔嗔怒的看了她一眼,“您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生活到百岁然后顺利进入天堂获得永生幸福的。”
“好哦,”她温声应道,“你们也是,一定会幸福的。”
因此最终她们还是妥协了,千叮咛万嘱咐的把她送上了去往约克郡的火车。
约克郡风景如画,自然风光秀丽,建筑风格分明,这里有《哈O波特》里对角巷的灵感来源肉铺街,也有欧洲最大的哥特式教堂之一的约克大教堂。
艾琳诺很喜欢去不同地方旅行,因为每一个地方的建筑都会昭示不同的历史,她前世一直认为建筑是可以让人穿越时空的媒介,但当这一世真正的穿越了时空,她才意识到,建筑和历史都不能让人产生穿越时空的眩晕感,思想才是真正让人产生眩晕的媒介。
在愉快又自在的过完一周后,她按照计划踏上了回伦敦的火车,却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了熟人。
“艾琳诺?”是路易斯的声音。
艾琳诺回头,发现不仅路易斯在这里,莫里亚蒂教授也在这里,她向两人点头问好:“好久不见,路易斯先生,莫里亚蒂教授。”
“好久不见,”莫里亚蒂教授也朝她点点头,温和的笑道:“刚才看背影就觉得像你,但没敢确认,没想到路易斯直接开口叫住了你。”
“艾琳诺是来这里玩的么?”路易斯则是问道。
“是的,我随便出来散散心,”艾琳诺感叹道,“没想到这里竟然会这么美丽呢。”
“出来散心?”莫里亚蒂教授敏锐的注意到了她的用词,“艾琳诺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么?”
“不是什么大事,”她明智的没有否认,而是说,“只是一些女孩子的烦恼而已。”
对方笑了笑,果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说:“那现在这个烦恼解决了么?”
“当然,”她回答道,“只是一些毛茸茸的小问题,并不足以让我整日牵肠挂肚。”
随后艾琳诺先发制人快速结束对话:“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去放行李了?”说着她摇了摇手中的行李。
“抱歉耽搁你这么久,快去吧。”
本以为这次会面就这样结束了,但没想到她去餐厅觅食的时候不仅看到了莫里亚蒂兄弟俩,还看见了福尔摩斯,他们正坐在一个桌子上,其乐融融的交谈。
……
艾琳诺默不作声的掠过他们,背对着坐到他们位置的斜对角。
她听见福尔摩斯先生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哟,教授,真是巧遇。”
“您是?”路易斯略带着些迟疑的问道。
“在下世界上唯一一个咨询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也,”他骄傲地说,“我们在诺亚号上遇到过。”
“非常抱歉,这位伟大的咨询侦探,”路易斯冷淡地说,“我们已经用完餐了。”
她听见福尔摩斯先生轻笑一声:“但是甜点和餐后酒还没来,对么?那就稍微听下我的话吧。”
莫里亚蒂教授开口了,他包容的说:“当然可以,我们正好也无聊着。”
她竟然在莫里亚蒂教授的语气中诡异的品到了一丝纵容,艾琳诺谢过侍者端上来的食物,不自觉地摸了摸胳膊。
“其实我是为了调查一个案件才来到约克郡的,但结果却完全扑空了。”
“那真是令人遗憾呢。”
“我还以为这又是起杀害贵族的连环杀人事件呢。”
为什么这两个人说话都带着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连环?”
“依我的推理,在诺亚号上陷害恩德斯伯爵的幕后凶手和杀害德雷伯伯爵的幕后主使是同一人物。”
德雷伯伯爵,就是《血字的研究》里的那位死者,这是艾琳诺第一次确认自己在一个小说世界里,而且这个小说很有可能不是原著,而是一个二创产物。
“这位‘犯罪卿’是一个脑袋好的不得了的家伙。”
再次听到“Lord of Crime”这个词,艾琳诺终于明白了它的官方翻译,紧接着她诡异的默然了一下。
犯罪卿的最大头目现在就在福尔摩斯先生对面坐着,他依旧是那一付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温和神情。
“女士,您的食物,请慢用。”
“谢谢!”她微笑着朝侍者点点头。
“没错,”福尔摩斯先生激动地说道,“那不是真相!”
果然不管是哪里的福尔摩斯都对真相有着莫名的执着,她默默的拿起刀叉吃饭,继续听着对方的解释。
“这两件事情是有两个共同点的,”他说,“作恶多端的贵族死亡和其死亡作为新闻被大肆宣扬。”
“您好,女士。”一道蹩脚的声音传来。
艾琳诺抬头,是一位蓝眼卷发的陌生先生,于是她问道:“您好,有什么事情么?”
“我可以和您一起用餐吗?”他指了指他原本的座位,“我一个人感到有些孤独了。”
艾琳诺稍微一思考就点头同意了,一来这不是什么大事,二来她不太擅长拒绝别人。
“其实他悄悄告诉了我那位犯罪卿的名字……”福尔摩斯先生悠悠然的声音传来。
什么?什么??话题怎么突然拐到这上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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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大人就是你——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
不会在这里打起来吧,她捏了把冷汗,随后看了看窗外,这里也没有悬崖瀑布什么的可以让他们“fall”啊。
“感谢您,好心的女士,我叫加布里埃尔·洛朗,可以知道您叫什么名字么?”
“叫我艾琳诺就好,”她心不在焉拿起酒杯放到唇边,回复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福尔摩斯先生的大笑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注意力,“我开玩笑的啦。”
“我在想如果那位聪明的犯罪卿是你的话也是很不错的。”
“哦?”莫里亚蒂教授的声线突然慵懒散漫起来,他说:
“Catch me if you can,Mr. Holmes.“
“咳咳咳!”
怎么突然就聊爆了?这不对吧?
艾琳诺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谢绝他对面那位先生的手帕,而后掏出自己的手帕捂着嘴。
她擦了擦因咳嗽而刺激出来的眼泪,快速闭上嘴继续听他们说。
“如果我这样说,您满足了吗,侦探先生?”莫里亚蒂教授的声线恢复到原来的柔和,似乎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无可奈何的包容。
福尔摩斯先生再次放声大笑起来,他亲昵的说:“你果然是最棒的啊!我真的与你很合得来啊。”
艾琳诺脑子里又开始冒小问号了,这两人的相处和谐到令人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暧昧了,她看过的原著和二创没有一个把这两人的关系立场描写的这么暧昧的。
这一定不是原著,她敢打包票,要是原著她就把面前的杯子吃下去!
“艾琳诺女士是还想要一些餐后酒么?”洛朗先生见她盯着杯子,贴心的问道。
那边的话题已经岔开了,且有一个人站在了他们的桌子前,挡住了大部分清晰的话语。
艾琳诺这才把注意力放回到这位叫加布里埃尔·洛朗的年轻先生身上。
“我不用了谢谢,洛朗先生是来这里旅游么?”她用法语问道。
洛朗先生眼睛都亮了一下,他有些激动的用法语说:“艾琳诺女士懂法语?”
“略懂一点,”艾琳诺谦虚道。
“我是来这里旅游的,这里的风景很好,与法国截然不同,女士您去过法国吗?“来到自己熟悉的语言体系里,洛朗先生的话明显更多了,“对了,我的英语说的不好吗?女士您是怎么看出我是法国人的?我的英语也许确实不好,女士可以教教我吗?”
“我在法国待过一段时间,法国也是一个很美丽的国家。“艾琳诺选择性失聪,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那女士您……”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叫声自隔壁车厢响起,艾琳诺感觉到斜后方那一群人不约而同的起立,奔至声源处。
经典的案件开始音,艾琳诺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在一个侦探和案件齐飞的世界,她也猛地站起来。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对洛朗先生说:“我也想去看看怎么回事,您想同我一起么?”
“我的荣幸。”
27.约克车站杀人事件(洛朗视角)
洛朗受够了法国无休无止的政变和工会运动,索性跑来英国散散心。
他没有选择从出发伦敦,而是选择从东北部出发,一直玩到西南部再回国。
在从唐卡斯特到格兰瑟姆的列车里遇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这个女孩低着毛茸茸的黑色脑袋,孤独的坐在餐厅一隅用餐,阳光打在她瘦弱的肩膀上,金色落在她脆弱的睫毛上,哦!简直像降入凡间的阿弗洛狄忒一般动人。
于是他决定上前搭话,毕竟让这么美丽的女士一个人吃饭是很不绅士的行为。
他文质彬彬的说:“您好,女士。”
阿弗洛狄忒抬起了她美丽的头颅,她汪洋般的蓝色眼睛温柔的注视着他,洛朗看见她美丽的薄唇轻轻张开,微笑着吐出一篇优美的乐章:
“您好,有什么事情么?”
他的脸腾的一下变红了,原本就不太好的英语现在更是磕磕巴巴的说不流畅:“我可以和您一起用餐么?”
为了掩盖自己的窘迫,洛朗连忙指了指他原本坐的地方:“我一个人感到有些孤独了。”
阿弗洛狄忒盯着他的眼睛眨了眨,很宽容的同意了他的请求。
随后她又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洛朗不着痕迹的剐蹭了一下银质餐具,他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找话题了。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阿弗洛狄忒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困窘,主动抬起头把视线放在窗外,做出一副愿意交流的模样。
趁此机会,洛朗略带急切地问道:“感谢您,好心的女士,我的名字是加布里埃尔·洛朗,可以知道您的名字么?”
“叫我艾琳诺就好,”阿弗洛狄忒……哦不,艾琳诺小姐端起酒杯放到唇边,随和的回答道。
艾琳诺,光辉之人,确实只有这样温柔又智慧的名字才能够配得上她。
“您也可以叫我加比,艾琳诺小姐。”
“咳咳咳!”艾琳诺猛地转过身去,洛朗这才注意到她耳上佩戴的是与眼睛同色系的宝石耳坠。
蓝色的宝石耳坠随着对方的颤动轻轻摇晃,焕发出夺人的光彩,他一时忘记了思考,只呆呆地跟随肌肉记忆掏出手帕递给对方。
对方并没有接受,她用自己的手帕捂住嘴,蓝色的眼瞳周围是因刚才的刺激而氤氲出的红色,眼睫上也挂着细小的水珠。
虽然是因为因为杯中的酒才导致的咳嗽,但她并没有因此远离酒杯,而是又一次端起了快要见底的酒杯。
洛朗见状,贴心地问道:“您还想要再用一些餐后酒么?”
“不用了,谢谢,洛朗先生是来这里旅游的么?”她嘴角带笑,主动提起新话题。
听着熟悉的腔调,他当即意识到对方用的是法语,洛朗自己国家的语言,简直激动的要跳起来,连忙用法语回复道:“艾琳诺小姐懂法语?”
“略懂一些。”
听她游刃有余的样子和接近于本地人的腔调,洛朗便明白对方是在谦虚,但不妨他用更加热情地语言去与她对话。
“我是来这里旅游的,这里的风景很好,与法国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小姐去过法国么?”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像倒豆子一般,“对了,我的英语说的很差么?小姐是怎么看出我是法国人的?我的英语也许确实很差,小姐可以教教我么?”
“我在法国待过一段时间,“艾琳诺肯定道,“法国也是个很美丽的国家。”
洛朗闻言便迫不及待地问:“那女士您……”对法国的什么印象最为深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阵巴黎歌剧院里的女演员都比不上的女高音响起。
洛朗惊疑不定的望向声源处。
他对面的艾琳诺站了起来,蓝色的宝石耳坠在她的颈边摇晃,洛朗看见她歪着头笑着问:“我想去看看怎么回事,您要和我一起么?”
他呆住了,良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他说:“荣幸之至。”
他们行至骚乱处,发现一群人围在一个包厢内,还有一个身上粘满血的人,除此之外,铁路警察也在这里。
他心头一跳,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转下意识头去找他熟悉的人寻求安全感。
艾琳诺却正与一位戴眼镜的先生低头说着话,她踮起脚想要看一看车厢内部,却被眼镜男拉着胳膊拽了回来。
接着她又去与身上粘满血的先生说了几句话,还轻柔的拍了拍对方的胳膊,接着那位先生便一脸感激的离开了,那些铁路警察竟也没有阻拦。
最前面的那两位先生也看见了她,他们看起来都与艾琳诺很熟悉,随即将她引荐给了另一个人。
那人退后两步朝她行了个李,也离开了。
艾琳诺似乎是才想起他,她视线转向他,做出引荐的手势。
洛朗紧张的握着自己的手走了过去,他听见艾琳诺说:“这位是福尔摩斯先生,世界上唯一的咨询侦探,这位是莫里亚蒂先生,在伦敦大学担任数学教授。”
于是他伸出右手与他们握手,并用蹩脚的英语说道:“您好,很高兴见到你们,福尔摩斯先生,莫里亚蒂先生。”
莫里亚蒂先生很随和的朝他点头并握手致意,他用流畅的法语说道:“我也很高兴认识您,洛朗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先是打量了他一下,随后淡淡朝他点点头,只用法语说了句“你好。”
洛朗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这个国家的人,难道说这里的人都能流利的说两门语言么?
随后那两位先生就不再理他,而是转身进了包厢。
他忍不住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这一眼就差点把他吓一大跳:里面竟然是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洛朗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转头去看艾琳诺,却发现她满脸沉静,并没有被这个场景吓到。
见此状他咽了口唾沫,也强装镇定地站在那里。
然后他发现,两人竟然是在检查尸体,并且还会问艾琳诺的想法。
“艾琳诺,”莫里亚蒂先生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对方,“你是怎样认为的?”
太粗鲁了,他忍不住想到,怎么能让一位女士参与如此污秽的讨论呢?
“那你们准备怎么排查?”她好奇的问,“需要我帮忙么?”
欸?
话题怎么跳到这个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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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
洛朗看看艾琳诺,又看看包厢里胸有成竹的两人,突感有些摸不着头脑。
艾琳诺突然往包厢里探头看了一眼,随即说道:“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但那两人已然远去,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于是洛朗接住了她的话,问道:“是谁?”
艾琳诺用她那足以让人溺死在里面的蓝色眼眸看了他一眼:“洛朗先生想知道么?”
他迷迷糊糊的说:“当然想。”
“那就请随我来吧。”
艾琳诺把他带到了乘务员休息室门口,借着玻璃的透视,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后对他说:“您可以向里面看看,那个戴眼镜的先生。”
“为什么?”他一边向里看,一边忍不住问道。
“让一下!”一个人扒开了他,随后顿了一下,“你怎么到的这么早?”
艾琳诺则是笑嘻嘻的说了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单词,他疑惑的去看另外两人的反应。
“因为我没有像你们一样先去找雷斯垂德啦。”
“艾琳诺已经找到凶手了吗?”莫里亚蒂先生问。
“并没有。”艾琳诺摇了摇她的脑袋。
不是已经找到了吗?洛朗望向她,却看见她向自己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于是洛朗闭嘴了。
“您要看看福尔摩斯先生和莫里亚蒂教授怎么找出凶手的么?”她兴致勃勃地问洛朗,“我猜这一定足够精彩,可以在您的旅途中增添一份令人印象深刻的记忆。”
“当然愿意,”他立即说道,“我快等不及了。”
在福尔摩斯先生询问的间隙,他见缝插针的问道:“艾琳诺女士在法国待了很长时间吗?您的法语真的很好。”
“也不算很长时间,”她说,“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
“那您对法国的哪些景物印象比较深刻呢?”
这次她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抱歉我并不能给您一个确切的答案,因为我认为相比于景物,法国的人民更让我印象深刻……或者说,钦佩。”
“为什么?”法国的那群人明明那么不稳定。
“因为他们有敢于反抗的勇气,洛朗先生,”艾琳诺说,“我不知道您怎么看待他们,但我确确实实的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勇于改变国家现状以求让国家更美好的勇气。”
洛朗竟然一时语塞,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是么?”
“是的,洛朗先生,”她无比肯定的回答。
“艾琳诺竟然在和这位洛朗先生讨论如此深刻的问题么?”莫里亚蒂先生微笑着说道。
“抱歉,”艾琳诺立刻说道,“还请洛朗先生您不要把我刚才的胡言乱语认真思考,请忘记它吧。”
洛朗愣愣的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艾琳诺见此状叹了一口气,说道:“洛朗先生,格兰瑟姆到了,您似乎该下车了。”
“那么希望能够再次见到您,洛朗先生。”莫里亚蒂先生朝他点头致意。
“后会有期,洛朗先生。”她也朝洛朗点点头,与莫里亚蒂先生并肩离开了。
28.彼得伯罗连环杀人事件
“欸?莫里亚蒂教授真的想这样做么?”艾琳诺惊奇的问。
“是的,艾琳诺愿意跟我一起去么?”莫里亚蒂教授斯文的朝她笑着。
艾琳诺低头思考起来,其实在她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关于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的二创、也就是同人小说后,她就对莫里亚蒂教授没那么害怕了,毕竟主角能坏到哪里去?
何况同人都是用来弥补遗憾展现美好的,肯定不像原著的犯罪卿那样令人害怕。
想到这里,她自顾自点点头,觉得自己分析的对极了。
“艾琳诺是同意了?”莫里亚蒂教授眼睛一亮,意外的说道。
“什么?”虽然不再害怕莫里亚蒂教授了,但她本性不爱冒险,也并不想做一些脱离自己人生轨迹的事情。
见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莫里亚蒂教授突然难过起来,他的嘴角都抿成一条直线:“艾琳诺是很讨厌我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有些为难地说,“我的意思是要是我们一起去彼得伯洛,那我家里人一定会担心的。”
“没关系的,我可以麻烦路易斯去和艾琳诺的家人说一声,当然我们也可以到那里给他们发电报不是么?”
“可是我们私自出去是不是也不符合社交规定?”
这个她早就想说了,这个同人似乎只是对剧情的发展很考究,其他的都不是很完善,至少上辈子她所了解的十九世纪中后期欧洲男女的社交辞令是很苛刻的,但在这里,对这方面的限制几乎都消失了。
这就导致艾琳诺对这方面一直很模糊,因为她看的社交手册还是真实的十九世纪中后期的模样,但是实际这个世界的社交规则早就一团糟了,与此同时最令她困惑的还是这里的人像是天生被安装了这个方面的mod一样,生来就知道怎么做。
莫里亚蒂教授盯着她困惑的脸轻轻笑了起来,他说:“聪明的艾琳诺似乎对这方面总是很迟钝呢。”
艾琳诺点点头,很大方的承认了,她说:“我不如你们……”是这个世界原本的人,我只是一个没有被接受的外来者。
“怎么会呢,”莫里亚蒂教授柔声安慰,“艾琳诺明明很聪明,比我们都要聪明呢。”
“您高看我了,”艾琳诺摇摇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学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会有很多困惑。”
“不要妄自菲薄呀艾琳诺,你的困惑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莫里亚蒂教授说,“比如刚才那个,普通朋友一起出去玩是不会有什么的。”
“真的吗?”竟然已经放宽到这个地步了么?她惊讶的想道,几乎和现代相联系了。
“当然了,所以艾琳诺真的不愿意和我去么?”莫里亚蒂教授眉毛下撇,眼尾也跟着下垂了。
艾琳诺最看不得别人这样难过的表情,她头脑一热,当即说道:“愿意的,我愿意和您去彼得伯洛。”
“彼得伯洛到了!彼得伯洛到了!”
“那说好了哦,”莫里亚蒂教授笑眯眯的看着她,“我们走吧。”
“……”
“莫里亚蒂教授,我们这样走真的没事么?”在快速找了一家旅店放下行李后,他们走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艾琳诺的理智终于回笼,她小跑两步,追上前面悠闲散步的莫里亚蒂教授。
莫里亚蒂教授无辜的抿嘴歪头看她,金色的发丝垂下:“不会有事的,如果有事我们可以当场解决嘛。”
一看他这个状态,艾琳诺一下明白过来自己是被骗了,但这件事毕竟是她自己点头同意的,有什么风险也该自己承担才对。
于是她欲言又止,最终闭上了嘴。
他们走到一个僻静的公园里,这里人烟稀少,只有一群鸽子在广场上蹦蹦跳跳。
莫里亚蒂教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面包,转头问她:“艾琳诺愿意来喂一喂这群小家伙么?”
艾琳诺的手不自觉地揪着裙角,露出勉强的笑容:“不用了教授,您喂吧。”
对方看了她两眼,没说什么,蹲在一群鸽子周围开始分食那一块面包。
夕阳西沉,面朝西的艾琳诺被光照的眯起眼睛,视线中,金发青年眉眼弯弯,一边分面包一边去摸鸽子的头,有调皮的鸽子等不及分食,竟直接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带起的风吹动了他的发丝。
鸽子落到了他的指尖,他有些惊讶的低头去看,夕阳的金光给他罩上了一层金光,模糊中竟然显得悲悯起来。
艾琳诺惊叹一声,她几乎是下意识想要掏出手机拍下这美丽的一幕,摸到自己的裙子,才发觉自己是在一个没有手机的时代,于是她用手框出景物,透过手去看莫里亚蒂教授。
框取的画面里,莫里亚蒂教授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逆着光朝她走来。
艾琳诺放下手,扬着头去看他。
“艾琳诺做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他们并肩坐在广场一角的长椅上,莫里亚蒂教授问起刚才的事情。
该怎么在一个拍照还只有黑白相片的时代给他解释自己的动作呢?
艾琳诺选择实话实说:“因为刚才莫里亚蒂教授站在那里的时候实在是太美了,我忍不住想要把它定格在记忆里。”
“做那个动作就可以把自己想要的画面留存到记忆里么?”莫里亚蒂教授问道。
“是的。”
“好神奇的样子,”莫里亚蒂教授用食指抵住下巴,就这样接受了她的说法。
“艾琳诺总是知道很多神奇的事情呢。”他说,“这样的艾琳诺总是想让人去询问更多的事情。”
“这也算不得什么神奇的事情,”艾琳诺歪了歪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背后的意思,“莫里亚蒂教授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么?”
“是有一些,”莫里亚蒂教授问,“艾琳诺愿意给我解答么?”
“说不上解答,”她摇摇头,“我们一起探讨。”
“我想知道艾琳诺对未来的看法,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时间已经接近于蓝调时刻,艾琳诺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个时间点还在外面吹风了。
她眯了眯眼睛,笑着安慰:“我觉得莫里亚蒂教授的未来不应该由我一个不相干的人来预测,您应该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自己想要的未来。”
“艾琳诺怎么能说自己是不相干的人呢,这未免让我觉得自己在我们的关系上努力这么久都没有起色,好伤心,”莫里亚蒂教授装模作样的摇摇头,难过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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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他又说:“我想问的是艾琳诺对未来的世界有什么想法么,就一百多年后的世界的模样。”
“一百多年后的世界……”这还真问对人了,她真知道,“应该是一个以和平平等为主色调,贫困、疾病、战争都不断消失的世界吧。”
“真的吗?”莫里亚蒂教授笑起来,他轻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莫里亚蒂教授真正想问的应该是以后的世界有没有压迫吧,”她记得这孩子从小就对平等有着别样的执着,艾琳诺笑着说,“据我所知莫里亚蒂家为之做了不少慈善工作呢。”
“是这样的,”他说,“艾琳诺不也是么?”
他故意学着她的话说:“据我所知维奥莱特家也做了不少慈善工作呢。”
艾琳诺深吸了一口气,她很喜欢现在这样的氛围,蓝调时刻与一个朋友谈论着不同的话题,以至于她的脑子里一直重复播放着romance until。
她轻松的笑起来:“我只是在能力范围内尽我所能而已,也帮不上什么忙,华夏语里面有这样一句话。”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艾琳诺轻轻用她熟悉的语言念出来,她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天地运行都有自己的规律,并不是因为一个人而发生改变的。”
“那我们应该怎样改变未来呢?”
“靠人民的力量呀,”艾琳诺理所当然地说。
“那艾琳诺认为我们现在的社会可以依靠人民的力量获得广泛的平等么?”
“当然可以,不过前提是要有科学的指导思想和一个严密组织的领导……”说着说着她自己先笑了起来,她说,“我只是一个半吊子,莫里亚蒂教授如果真的想要探讨这个话题,可以去看看马克思的书。”
“艾琳诺认为他的想法可以实现?”
“当然可以。”只不过不是在你们国家而已。
“我们真的要谈论这样的问题么?”艾琳诺挠挠头,她感觉这个问题其实挺危险的。
“好吧,”莫里亚蒂教授默然了一瞬,随即问道,“我其实挺想知道艾琳诺会说几种语言的。”
艾琳诺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会想问这种问题?”
“只是想多了解艾琳诺一点。”
实际上接触的语言多了,她已经学杂了,于是她认真的说:“零种,我是0国语言拥有者。”
莫里亚蒂教授笑起来,他说:“艾琳诺未免太可爱了。”
接着他放弃了这个问题,感叹般说道:“和艾琳诺聊天总是这样让我感到放松。”
“是嘛?”她说,“这是我的荣幸。”
他们已经走在回旅店的路上了,周围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艾琳诺只能通过不断眨眼睛来试图看清前方的路。
“艾琳诺如果看不清路可以抓着我的胳膊走哦,反正现在没有人看见。”
“太感谢了!”艾琳诺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衣角,社会舆论和命比起来还是命比较重要。
“说起来,艾琳诺刚才不喂鸽子,是不是因为害怕鸽子呀?”
“您看出来啦?”她不好意思的说,“我有点害怕尖嘴生物。”
“原来是这样……”
29.彼得伯罗连环杀人事件
“诶,你听说了吗?又死人了。”
“啊?这次是哪个?”
“安妮·米勒,就是乔治新娶的妻子。”
“可怜的安妮,她才十六岁吧。”
“可不是,闹得人心惶惶的。”
“哎,这已经是第五个了吧。”
“是啊,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能破案。”
艾琳诺和莫里亚蒂教授对视一眼,她率先搭话道:“女士们,你们在谈论什么连环杀人事件么?”
两个妇人也对视了一眼,较为年长的那位警惕的打量了他们两眼,说:“我没见过你们,你们是外地人?”
“是的,”艾琳诺点头承认,“我们昨天才到这里。”
“那我劝你们快点离开吧,”另一位妇人心直口快,“特别是你,小姑娘。”
艾琳诺歪了歪头,装作不解的问:“为什么?”
见她这副天真模样,年轻一点的妇人恨铁不成钢的说:“因为最近死的都是年轻女孩儿。”
年长的那位妇人开口问道:“你结婚了吗?”
“这跟结婚有关系么?”艾琳诺问,“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当然有说法!”年轻妇人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来一点。
于是艾琳诺做洗耳恭听状,朝那边凑了凑。
“因为死的大部分是刚结婚的年轻女孩!”年轻妇人神神秘秘的附在她耳边说,“第一个死的是一个结婚一周的女孩,第二个死的是已经订婚,马上就要结婚的女孩,后面的都是刚结了婚的,这可不是都跟结婚有关?”
“真的吗?”艾琳诺皱了皱眉头,故意做出不相信的神态,质疑道。
“不信就自己去问,”年长的妇人截住还想继续说的同伴,“教堂前的布告栏里都写着呢。”
说完年长妇人就拉着那位年轻的妇人扬长而去,只给他们留下两颗卷发脑袋的背影。
“艾琳诺想去看看吗?”莫里亚蒂教授问道。
“来都来了。”艾琳诺摊了摊手,说出了华夏人无法拒绝的至理名言。
他们到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彼得伯洛大教堂已经开放了,但由于不是礼拜日,进出的人极少,几近没有。
他们站在教堂前的布告栏处,五张崭新的死亡告示贴在上面,证明着刚才两位妇人的所言非虚。
正当他们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时,一道年轻的女声打断了他们。
“你是识字么?”
艾琳诺转头,是一位满脸雀斑棕色眼睛的年轻女孩,她亚麻色的长发编起来盘在脑后。
见她回头,女孩笑盈盈的又问了一遍:“你是识字么?”
“怎么了?”
“你能不能给我读一读上面警察贴的东西啊,”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不识字。”
“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知道上面的内容么?”
“因为我姐姐莎拉是第一个死者,”她说,“母亲因此哭瞎了双眼,我想知道他们找到凶手了没有。”
“当然可以,”艾琳诺说,“我怎么称呼你?”
“玛吉·琼斯。”
“那么玛吉·琼斯小姐,上面写的是……”艾琳诺转头去看布告栏:
“亲爱的市民们:
我们已经仔细调查了几具尸体,认定了死因,即这几具尸体均来自木仓杀,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初步怀疑是熟人所为,并在一步步排查嫌疑人当中,请各位市民不要惊慌,近一段时间减少出门的频率。
From苏格兰场”
玛吉期待的目光逐渐消失,她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就知道。”
“你识字,是文化人,”她突然问,“你觉得我姐姐会上天堂吗?”
艾琳诺哑然,她张了张嘴,良久才出声说道:“善良的人都会上天堂。”
玛吉点点头,从自己带的篮子里掏出一个苹果派,递给艾琳诺:“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这个送给你。”
艾琳诺连忙摆摆手:“叫我艾琳诺就好,这个就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
“拿着,”玛吉强硬的把苹果派塞进她手里,“你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
艾琳诺推不过她,只好手足无措的拿着苹果派道谢。
莫里亚蒂教授很顺手的接过她的苹果派,这样的动作导致玛吉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转了转。
“我应该叫你艾琳诺小姐还是夫人?”她揶揄的问道。
“直接叫我艾琳诺就好。”
“哎呀,”她自来熟的用胳膊捣了捣她,眨了眨眼睛,“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艾琳诺。”
艾琳诺终于明白过来,她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故意卖了个关子:“你认为呢?”
玛吉咬着嘴唇,为难的看看她又看看莫里亚蒂教授,说:“我不知道。”
“你快告诉我嘛!”她摇着艾琳诺的胳膊,急得快要跳起来。
“那很让你失望了,”莫里亚蒂教授突然插话。
艾琳诺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当然失望,他们并不是玛吉所说的……
“我们确实是夫妻。”
……关系,诶?
艾琳诺转头去看莫里亚蒂教授,她挑了挑眉,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莫里亚蒂教授也朝她暗示性的眨眨眼。
“是的,我们已经结婚好几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艾琳诺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一本正经的继续编。
“哇,”玛吉感叹道,“竟然是真的,我看见你们没有戴对戒,还以为你们是朋友呢。”
“对戒被我不小心弄丢了。”艾琳诺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是这样的,”莫里亚蒂教授温和的注视着她,“艾琳诺因此一直在伤心,新定的对戒还没到,因此我才带艾琳诺出来散心。”
“你去定做新的对戒了?”艾琳诺装作惊讶的与他对视,“我都不知道。”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你们感情真好啊,”玛吉捧着脸感叹道。
“还好。”
“还好。”
他们异口同声的说。
艾琳诺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
她明白莫里亚蒂教授是故意模仿她的口头禅的。
“玛吉能告诉你姐姐当时的状况么?”她试探道,“我丈夫是一位小说家,这也许可以让他积累一下素材,当然如果冒犯到你的话就当我没说,我向你道歉。”
“没有关系的,”玛吉坚强的说,“警察们已经问过我好几次了,你们想知道什么?”
莫里亚蒂教授接过了她的话,问道:“在此之前你姐姐有没有什么异常?”
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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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思考了一下,说:“有一点,萨拉在结婚之前的几天总是要和我睡,她说她有点焦虑。”
“婚前焦虑么?”艾琳诺猜测道,“这很正常,我结婚之前也有。”
“我也以为萨拉是对自己的婚后生活感到紧张,”玛吉摇了摇头,“但她却告诉我说她不想结婚。”
“为什么?”莫里亚蒂教授问道,“是因为萨拉小姐并不喜欢自己的丈夫么?”
“不知道,”玛吉犯难了,她说,“其实我感觉她和我姐夫的相处很融洽。”
“那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猜测么?”
“萨拉以前有一个情人,他是一个军官,我怀疑他。”玛吉的眼神坚定,信誓旦旦地说。
“为什么怀疑他呢?”艾琳诺问。
“你想啊,”玛吉伸出一根手指,开始给她分析,“首先军官他肯定有木仓吧。”
“嗯嗯。”艾琳诺点点头,认真听她分析。
“虽然据传回来的消息他已经死了,但谁知道是真是假呢,说不定他偷偷跑回来了,然后看见萨拉已经结婚怀恨在心。”
“那说不通啊,”艾琳诺疑惑的说,“这样后面人的死就说不通了。”
“不能是他走火入魔从此对所有结婚的人都心怀恨意么?”
“也……也不是不可以。”
“玛吉小姐认识这些死者么?”莫里亚蒂教授突然问道。
“当然认识啊,”她理所当然地说,“我们这个小地方的人都是互相认识的。”
“好,那这位军官的名字是?”
“约翰·梅森。”
听见这名字,艾琳诺一愣。
“这位军官的父亲是不是已经去世了?”
玛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他们是不是与她母亲搬离了这里?”
“诶?”玛吉围着她转了两圈,“你是会魔法的吉普赛女巫吗?”
“我不是,”艾琳诺一把抓住围着她转的玛吉,“不过我还知道他们现在定居在吉尔福德。”
“哇,真的不是吗?”
“是的话我现在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小约翰……她想起在吉尔福德给那个憔悴的妇人读的信,不知道她得知这个消息还能不能活下去。
“我知道了。”她叹了口气。
“哎呀,”玛吉拍了一下脑袋,“跟你们聊的太久了,我得赶快回去了,要不然妈妈看不到我会害怕的。”
“那再见,艾琳诺,”她一手拿起篮子,一手朝他们挥手,“呃,还有这位艾琳诺的丈夫先生。”
“拜拜!”艾琳诺笑着朝她招手,“感谢你的派和消息。”
“再见。”
“也感谢你给我都告示!”
待目送玛吉走远后,莫里亚蒂教授才问道:“艾琳诺认识那个军官?”
“算不上认识,”她摇摇头,并没有跟他解释自己的社死遭遇,“路过的时候帮他母亲读了一封信而已。”
“那艾琳诺认为他有可能是凶手吗?”
“我不好说,”艾琳诺思索着抿了抿嘴,“不过木仓倒是可能是他的。”
天空暗了起来,看起来要下雨了。
“似乎快要下雨了,”莫里亚蒂教授轻声建议道,“我们去教堂里坐一会儿吧。”
“好。”
30.彼得伯罗连环杀人事件
“Abide with me; fast falls the eventide;(与我同在,暮色正快速降临;)”
“The darkness deepens; Lord, with me abide!(黑暗渐深,求主与我同居;)”
“When other helpers fail, andforts flee,(当其他帮助者失效,安慰也都远去,)”
“Help of the helpless, O abide with me.(无助者的帮助者啊,求祢与我同在。)”
唱诗班空灵的歌声在偌大的教堂里回荡,艾琳诺和莫里亚蒂教授坐在后排小声的交流着。
“艾琳诺为什么这么认为?”莫里亚蒂教授偏头问道,“难道是很熟悉这位梅森士兵吗?”
“正是因为不熟悉,我才不敢下定论,”艾琳诺摇了摇头,“我只为他母亲读了一封信,并不能说明我真的了解他。”
“读信?”
“是的,但我恐怕无法为你透露信的具体内容,”她解释道,“这毕竟是私事。”
莫里亚蒂教授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他说:“我理解,那么关于这个案件,艾琳诺有什么看法吗?”
这句话让她莫名幻视一句很出名的话:“元芳,你怎么看?”
这么想着,艾琳诺几乎要憋不住脸上的笑,她连忙说:“我是个很笨的人,没看出来什么别的东西,不过我觉得玛吉小姐说的有点道理。”
“仇杀吗?”莫里亚蒂教授缓缓说道,“确实有点可能。”
“我想听听莫里亚蒂教授怎么看,”艾琳诺歪头去看他,好奇的问道。
“我也不太知道,”莫里亚蒂教授双手抱臂撑着下巴,无措的摇头,“只是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这样的莫里亚蒂教授很像一个侦探呢。”艾琳诺评价道。
“是么,也许在某个世界,我真的是呢,”他温和的笑起来,“我只是感觉案件像数学题一样,总想要抽丝剥茧去探寻答案。”
不会的,至少在原著的世界,他是一个无敌大反派。
不过艾琳诺惊讶的扬眉,像是刚刚才认识他一样感叹道:“没想到身为大学数学教授的莫里亚蒂教授竟然有一个这样的想法。”
感觉是与原著那个邪恶的莫里亚蒂教授完全不一样,更像是一个经典推理动漫里有口难言身世悲惨人气超高的悲情反派。
隐约记起他们小时候的悲惨经历,艾琳诺默然了一下。
“因为我想如果我成为侦探的话,艾琳诺的目光是不是会更多的落在我身上,”他轻声说,“我发现你很喜欢福尔摩斯先生,眼神总是紧紧跟着他。”
“……”
她崇拜福尔摩斯这件事情这么明显吗?
“因为福尔摩斯先生在我眼里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呢,”艾琳诺抿了抿嘴,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慕强这件事,“聪明的人都很有魅力。”
“当然,”她一碗水端平,“莫里亚蒂教授在我眼里也很有魅力。”
“那艾琳诺以后可不可以多注视我一下呢?”莫里亚蒂教授恳切的说道。
这是被夺舍了吧,这就是被夺舍了吧。
虽然她信誓旦旦的说这里是展现爱与美的二创作品,且莫里亚蒂教授很可能是主角,是纯坏人的可能性不太大,但就像汉尼拔一样,他说他改邪归正不再吃人你就真放心的和他说话了吗?
艾琳诺心里疯狂,面上不显:“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莫里亚蒂教授。”
遇事不决,人机回答。
“我们去调查吧,”她抓紧转移话题,“您不是想知道答案吗?刚好我也很感兴趣呢。”
“两位是想去调查连环杀人的事件吗?”一名头戴白面巾的修女走了过来,她轻声问道,“我也许可以为你们提供帮助。”
艾琳诺和莫里亚蒂教授立刻望向她。
“我们这里有一块林地,”她轻声说,“我想凶手如果正在躲藏的话,那里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说完没等他们反应,她就施施然离开了。
其实教堂也是个绝佳的藏身地点,看过不少小说的艾琳诺欲言又止。
“听起来像是陷阱。”莫里亚蒂教授说道。
“也像是突破口。”艾琳诺说道,“外面的雨似乎停了,您带自卫武器了吗?”
“艾琳诺想去?”
“您不想去?”她反问。
莫里亚蒂教授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感,就这样看了她半晌,低沉的笑声从他喉咙里冒出来,他说:“那我们就去。”
层林茂密,遮天蔽日,莫里亚蒂教授顺着前人留下的隐约痕迹在前开路,他问:“艾琳诺害怕吗?”
艾琳诺摸着自己的小包,实话实说道:“有些,但更多的是兴奋。”
“艾琳诺总是让我感觉到意外,”莫里亚蒂教授跨过一条小溪,伸手去扶她。
“为什么意外?”她问,“是因为我的性格吗?”
“是这样的,”这两天的莫里亚蒂教授似乎格外的喜欢与她谈论这种问题,但也正因此,他们的距离也变近了,“在我的印象里,艾琳诺总是温和包容又慢吞吞的好脾气摸样。”
“那您的意思是我现在的脾气不好咯?”
“当然不是,”他认真的说,“我只是感觉现在的艾琳诺更加鲜活了,以前的艾琳诺总是很安静礼貌,像是与谁关系都好,但细细观察来,身边又没有几个人。”
艾琳诺敬佩于他的敏锐,她是这个时代的异端,自然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一边害怕被别人看出异样,一边又不愿意真的被这个时代同化,她还是想要回家的。
这个无法对他解释,于是她只能笑笑,说:“因为以前对社交这件事有些恐惧。”
“是么?”他说,“艾琳诺评价我是一个忧郁的人,其实总是拿这种神情注视人的艾琳诺更符合忧郁这个词呢。”
“艾琳诺像是知道很多事情,但却不能说的样子。”
“要不我们换一个话题吧,”艾琳诺突然感觉这像什么奇怪的flag,她说,“谈谈案件。”
“莫里亚蒂教授觉得她把我们引过来是想要做什么?”
莫里亚蒂教授与她并肩而行,闻言也思考道:“也许是想让我们知道什么。”
由于刚刚下过一场雨,树林里逐渐起了雾,他们的步幅越来越小,艾琳诺突然瞥见右边似乎有一个人形的影子,一下子毛骨悚然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那个影子像幻觉一样消失了。
“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们?”她轻声问。
“是的,”莫里亚蒂教授同样轻声回她,“揽住我的胳膊。”
艾琳诺依言紧紧揽住她的胳膊,鬼不可怕,杀人犯也不可怕,未知最可怕。
他们走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前,停下了脚步。
“草率了,真是草率了。”艾琳诺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不能热血,热血是主角的专属,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热血的结局就是悲惨收尾。
“艾琳诺不要泄气呀,”莫里亚蒂教授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安慰道。
“威廉!”她突然厉声喊道。
与此同时,一声巨响在树林里传开,震飞了一群鸟。
艾琳诺几乎是立马伸手把他揽向自己,两人一起向下倒去,莫里亚蒂教授手疾眼快的护住她的头。
子弹从他们头顶飞过。
艾琳诺的心跳快的要跳出来,她直愣愣的吐出一句国粹。
雾中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女声:“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护着他?”
什么?
艾琳诺脑袋里冒出问号,是她版本没更新吗?怎么听不懂这个人讲话?
莫里亚蒂教授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没事吧?受伤了吗?”他问。
“他怎么样我怎么不知道?”艾琳诺大声问。
“你这家伙,”那道声音更气急败坏了,“你头上和身上的伤不是他打的?”
她听出来了,这气急败坏的声音是玛吉的声音!
“玛吉?”她喊了一声。
对方的身影一顿,隐入雾中不见了。
艾琳诺想,这可是天大的误会,莫里亚蒂教授现在比窦娥还冤。
“我身上的淤青不是他的事情,”她好笑捂了捂脸,解释道,“那是我自己搞出来的。”
“怎么搞出来的?”莫里亚蒂教授趁机轻声问,“我问你你总是不肯告诉我。”
被绑架这么尴尬的事情真的要拿出来说吗?
“你还在为他开脱?”声音又响起来了,“难不成你一个人把你自己搞成这样的?”
雾气更浓重了,她现在的视线范围不超过三米。
“你哪来的木仓?”艾琳诺选择不回答她的话。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
“梅森自己给你的?”
“不是,他给我姐姐自卫的。”
“那怎么会在你手里?”
对面又不回答了。
那换一个问题,艾琳诺想,她说:“这些年轻的女孩都是你杀的?”
“她们是自杀的。”
“自杀?”艾琳诺根本看不见她在哪里,只能一边说一边转向,“那她们手里哪来的木仓?”
“是我给的。”
“我的视力很好,可以看清你们,但你们却看不见我,”玛吉不愿意继续聊了,“艾琳诺,向外走,要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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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还是要逃跑我不拦你,但这个男人一定要留下。”
“不是,”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呢,“真不是家暴,我俩连夫妻都不是。”
“你不要再维护他了,”玛吉完全不信他她的话,“我知道他有一段时间没打你了,虽然你的淤青快好了,但不代表你的男人就改邪归正了。”
由于对方一直在换位置,每一句话传来的方位都不一样,艾琳诺只能一边随着转一边把莫里亚蒂教授挡在身后。
她无力的解释道:“我们两个真不是夫妻,这是为了在外面好活动才这样说的。”
“我不信。”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从她身后有传来。
艾琳诺立刻转头,却正巧看见莫里亚蒂教授无力下滑的身影。
她急急的抓住他,却因自己的力量不够只能减缓他下滑的速度,最后两人一起跪在地上,莫里亚蒂教授的头无力的搭在她的颈窝。
鲜红的血从他的肩膀处冒出,沾湿了衣服,她立刻去压迫那一块,试图止血。
艾琳诺侧头轻声喊道:“莫里亚蒂教授?教授?威廉?”
莫里亚蒂教授紧闭的眼珠动了动。
她立刻明白了,一边慌张的从兜里掏出纱布往他身上缠,一边哭道:“威廉?威廉?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我啊威廉。”
艾琳诺用粘满血的那只手的手背去擦眼泪,声音里带着哭腔:“威廉你回答我啊,你怎么不说话啊我的爱人,你不在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别哭了,”一张手帕递到了她的手里,是玛吉走过来了,“男人不值得你这样为他哭泣。”
艾琳诺抱紧怀中的莫里亚蒂教授,双目无神的呆在那里,只余留眼泪还在不停的往下流:“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醒醒吧,”玛吉推了一下她,恨铁不成钢的说,“他死了你的好日子才开始呢。”
“你杀了那几个人都是女孩,为什么不再杀了我呢?”
“因为我发现杀掉女孩只能结束她们的痛苦,并不能让他们的丈夫获得悔恨,”玛吉细细的擦拭着艾琳诺染血的那只手,“他们才是最应该死的人。”
“可是我的丈夫对我很好,我们的婚姻很幸福,”艾琳诺歪着头眼泪顺着她的动作滑落腮边,“你凭什么审判我们的感情呢?”
“婚姻有感情?”她嗤笑了一声,随后捧着艾琳诺的头轻轻擦掉她腮边要掉不掉的泪,“你知道我姐姐吗?”
艾琳诺直愣愣的看着她。
“我姐姐根本不愿意嫁给那个男人,可是没办法,约翰死了。他只留给了她一把木仓做遗物,结婚后的一周,萨拉突然告诉我,她要我用那把木仓杀了她。”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玛吉看了她一眼,“因为那个男的一直在打她,她浑身淤青的在这个地方找到我,说她活不下去了,她不愿意与一个她不爱的人这样生活,她想死,但自杀又无法上天堂。”
“萨拉说,约翰那么善良,一定是在天堂,她想去找他,我说,那我来。”
“安妮·米勒认识吗?”她问。
但没等艾琳诺回答,她继续说:“她的丈夫是个富商,已经五十多了。”
“安妮从小就是我们当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她说,“但这却成了她最大的不幸。”
“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聪明,”玛吉转过头跟她说,“为什么甘愿在他身边挨打呢?为什么甘愿在他身边做附庸呢?”
“我……”
“我帮你把他埋起来,你拿着我们所有的钱财跑吧,跑到一个远远的地方,重新生活,好不好?”
“那你呢?”泪痕凝结了她的表情,艾琳诺几乎面无表情地问。
“你不用管我。”玛吉站了起来,朝她笑了笑,“艾琳诺,你说我是善良的人吗?”
艾琳诺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问道:“那你母亲呢?”
玛吉沉默了一下,她说:“我骗你的,我母亲今年年初就去世了。”
“我杀人了,也骗人了,”她喃喃道,“一定会下地狱的吧。”
玛吉朝她道别,“雾气一会儿就散了,我应该不能陪你埋尸体了,抱歉。”说完,她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不不不,”艾琳诺立刻伸手去拽她的裙角,却只抓到了满手雾气,再去看,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玛吉?玛吉!”艾琳诺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血液不流通的腿部让她踉跄了一下,她大声喊道,“玛吉,你不要冲动,我们肯定有办法的。”
没有回音。
艾琳诺不认识方向和路线,走了两步就这样停了下来。
其实就算是追上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坚持守序正义,但当守序和正义相违背,她又该偏向于哪一方呢?
她突然想回家了。
31.养伤赔罪(威廉视角)
玛吉最终在警察局自首后掏枪自杀了,而由于他受了伤,他们甚至没有参加玛吉的葬礼就匆匆的回了伦敦。
逝者已死,留下来的生者更要好好活着,以记住她们的故事。
不过在回到伦敦之后,艾琳诺似乎因为愧疚,很频繁的来询问他的状况。
“如果感到很为难的话……”
门外传来艾琳诺手足无措的声音。
“是艾琳诺来了吗?”他扬声问道,“快进来吧。”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他的房门被推开,艾琳诺趴在门上探头望了进来。
“您好些了吗?”她拘谨的看着他。
上次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离又被拉远,威廉有些无奈的闭了闭眼。
但他萧瑟的神情显然被误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您是伤口疼么?”她马上就要转身出去,“我去找路易斯。”
“我伤口不疼,”听听,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都可以亲昵的喊路易斯名字了,却还在疏离的叫他莫里亚蒂教授,“但是心有点疼。”
对方听此话更是大惊失色,马上就要拉门出去找人。
“为什么艾琳诺直接叫路易斯的名字了呢?”他倚靠在床背上,轻轻的问。
她柔和的脸上又出现了困惑的神情,“因为路易斯跟我同岁,他说叫先生显得他太老了,他不喜欢。”
那他的年龄就很大吗?威廉不禁怀疑,但他没有直接说,而是循循善诱,“艾琳诺叫我什么?”
“莫里亚蒂教授。”她虽是不解,但还是乖乖的回答道。
他叹了一口气,“我记得艾琳诺以前叫我威廉小教授的。”
对方不着痕迹的顿了一下,扬起一个看似真诚实际非常假的笑,“我觉得这样叫有些太不尊重您了。”
又是这个逃避的神情,威廉垂眸,轻轻的问道:“艾琳诺很怕我吗?”
“还好。”
“还好?”
他与对方同时说道。
“还好”这句口头禅是艾琳诺逃避问题的回答,意思就是我承认这个问题,但我不能明说。
他轻轻笑起来,“看来你是很怕我了。”
“可是,”威廉皱起眉头,他不记得自己在对方面前表现出什么负面的形象,“为什么呢?”
“艾琳诺,你总要告诉我理由,”他语气轻的像是气音,对方为了听清他的话,上前走了两步,“不然我会困惑到死。”
听到这话,艾琳诺蓝色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她连忙说:“呸呸呸,快跟我一起呸呸呸,不要说这种话。”
威廉不为所动,只是拿自己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她。
艾琳诺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说道:“因为这个称呼很顺口,也能让我记住您。”
“威廉岂不是更顺口?”他放缓了声音,像引诱亚当夏娃吃下禁果的那条蛇一样,“在彼得伯洛的时候艾琳诺叫我‘威廉’的时候是不是因为更顺口?”
“确实是的,”引诱成功了,对方露出思索的神情,却下意识的还想反驳,“可是……”
“像路易斯喜欢你叫他名字一样,我也喜欢你叫我威廉,”他打断了艾琳诺的话,“真的不可以吗?”
“可是我这样真的不会被打么?”艾琳诺问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我其实有一半的华夏血统这件事教授知道吗?”她问。
威廉不明白她说这个的目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华夏人很注重尊师重道这样的礼仪,是绝不能出现学生叫老师名字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一旦出现,是会被所有人谴责的,”艾琳诺认真的说,“我把您视为教授、前辈,自然是不能直接称呼您的名讳的。”
“为什么把我当作前辈、教授?”威廉不解,“我并不是你的老师。”
“可是您不是教授了我一节课么?”
威廉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一开始拉近距离的事情竟然成了现在的绊脚石,不过,“那为什么艾琳诺一开始叫我威廉小教授,后来却改叫莫里亚蒂教授了呢?”
“这个啊,”她自然的解释道,“是为了和福尔摩斯先生的称呼统一。”
“您和他是一样厉害的人物,我并不想厚此薄彼。”
“可是艾琳诺这样已经是厚此薄彼了,”威廉露出委屈的神情,“明明是我先与艾琳诺成为朋友的不是么?”
“我不想要尊敬的称呼,”对艾琳诺,有时候迂回的试探不如直接的表达,“我想与艾琳诺做朋友、同行者,但不想要做和福尔摩斯一样的关系。”
艾琳诺蓝色的眼瞳里闪着疑惑的光芒,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威廉叹了口气,“我以为艾琳诺还不会同意呢。”
“如果我再不同意会怎样?”艾琳诺好奇的问。
“我会说艾琳诺也教会了我很多,按照你的逻辑我也应该叫你老师才对。”
艾琳诺发出一声感叹,“那还好我同意了。”
“嘟嘟嘟。”敲门声响起。
“请进。”
“哥哥,”路易斯端着果盘进来了,他朝艾琳诺点了点头,把果盘放到威廉的手边,转身走了。
“艾琳诺还记得那个修女吗?”待路易斯关上门,威廉开口问道。
对方“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也是这件事的参与者,”威廉用左手去叉那个苹果块,苹果块像长了腿一样四处乱跑,“玛吉的木仓就是放在她那里的。”
艾琳诺倾身叉住了那个苹果块,一手托底一手递给了威廉,罕见的没有追问为什么,而是有些紧张的问道:“您……你把这件事情告诉警察了?”
威廉看出她是想把叉子递到他的手上,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顺着对方的手咬掉了苹果块,一边嚼一边摇头。
艾琳诺先是愣了一下,看见他摇头的动作,才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果然,在这件事上艾琳诺放弃了程序,威廉嘴角微微上扬,心情突然变好了。
“说起来真是难办呢,”他蹩眉叹气,没有把话说全,但他相信对方一定会懂他的意思的。
艾琳诺也确实懂了他的意思,她的目光落在果盘上,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的神情,明明没有表情,威廉却感觉到了一丝哀矜。
他不知道用这个词是否合适,但他暂时找不到更恰当的词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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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复杂的神情威廉不止见过一次,她只要是静静的注视着某个东西,这种气息就像空气一样缠绕上她,像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悲哀,又像是看破时代的悯恤。
其实艾琳诺的感情威廉很能理解,他自己也深陷这种挣扎,但他已经找到了方法,以自己为饵,推动人民团结,以此来推翻暴政,建立平等社会。
难道他想到的这些艾琳诺想不到吗?
不,他认为对方肯定能想到,甚至会比他的想法更加具有可行性,但他始终不明白的是,既然有方法,为什么不来实施反而自囿于痛苦的挣扎当中呢?
不是她先告诉他痛苦的根源就是行动力不足吗?
艾琳诺,我现在已经找到了平等的方法,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同行者,一起建造一个没有特权的世界呢?
威廉静静的凝望着她。
“玛吉她……”艾琳诺开口说话了,“我知道她做的事情在法律上有罪,我也知道在道义上高尚。”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她的,时代是怎么看待她的,法律又是怎么看待她的,但我想我会永远记住她。”
“记住她?”
“记住她,”艾琳诺点了点头,“毕竟□□的消逝并不是真正的死亡,遗忘才是。”
“只要我记住她,她就永远活在我的心中,”她笑起来,“也许我会把这件事情写下来,期待百年后有人能重新认识她,让她复活。”
“□□的消逝并不是真正的死亡,遗忘才是,”威廉喃喃重复了这一句话,“艾琳诺总是对生死有着很独特的见解呢。”
她摆摆手,“并不是我的观点,我只是一个践行者。”
“不管怎样,”他说,“我总是想和艾琳诺聊一聊这样的话题。”
“哲学么?”艾琳诺后仰,“我不擅长哲学。”
“那我们不谈论哲学,只谈论自己,”威廉眼巴巴的看着她,“我有点渴了。”
艾琳诺闻言立刻起身去找水壶,她拿起水壶用手背一摸,随后转头对他说道:“这个水有些凉了,我去找一壶热水。”
“不用……”我喝凉水就可以。
话还没说完,对方抱着水壶噔噔噔跑了出去,他还隐约听见她在呼唤路易斯。
……
不过不肖一会儿,艾琳诺就端着水壶回来了,她把水倒进了杯子,小心翼翼捧给了他,歪着头问:“水温还可以么?我只是在里面加了一些热水。”
威廉把水一饮而尽,看着歪头小心翼翼看他的艾琳诺,把水杯放回床头,像夸小孩那样夸奖道:“水温刚好呢,艾琳诺做的很棒。”
“谢谢,”艾琳诺抿了抿嘴,强装淡定的说道,“你不渴了就好。”
威廉突然感觉艾琳诺这个人其实很好懂,你只要在她面前做出最正面、最平等的形象,她就会不自觉的在某一个重要的场合去观察对方。
像是一只小鹦鹉,在观察人类行为动作的时候选取自己最喜欢的一部分复制学习,让自己身上带有被观察者身上的特质。
这样的人像一张白纸,她喜欢的人都可以在上面留下痕迹,那他呢?他可不可以也在她身上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