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最终Boss怎么是富江》
1. 游戏启动
#晋江文学城#
*
黑。然后像是老式电视启动时屏幕闪过雪花般的刺眼杂讯。
千生猛地睁开眼,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斑,而她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怪谈图鉴》Open Ending的猩红字幕。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旧木家具和陈旧纸张混合的气味,无比熟悉——游戏里那个初始小公寓的出生点!
“嘶……熬夜打游戏打出幻觉了?”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脸上写满迷茫。
下一秒,脑海中响起的冰冷机械音,告知了她此刻状况。
【系统激活——
世界变动确认。怪谈自阴影中滋生。
玩家ID:千生
绑定道具《怪谈图鉴》已启动,核心技能【刻印硬币】载入完成。
主线任务:回收怪谈,维持世界稳定。】
【PS:核心怪谈-攻略目标“■■”,攻略手段不拘,请玩家自行探索。】
千生大脑宕机:“……?”
信息量爆炸。
世界融合?怪谈回收?还莫名其妙有个着重强调的打码“攻略目标”?游戏成真是什么网文剧本?!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橙色领口镶白边的运动外套与灰色长裤,又摸了摸口袋,空无一物。
左手边的地板上,是一根颇有分量的崭新金属球棍与一本黑色封皮的厚重书册——材质不明,封面上是流动着暗金光彩的漩涡状图纹,《怪谈图鉴》。
千生捡起书册,翻开后一片空白。
我?通关超现实全息恐游?
片刻的呆滞后,消化完随着机械音灌入脑海的信息,她兴奋地从地上蹦起来:“好耶!全新主线和隐藏支线全收集!怪谈全回收!一命通关成就我拿定了!”
千生全然没在意那个打码的攻略对象——一看就是如今主线最终BOSS级别的怪谈!是系统没把“它”说明白的错!等遇到了再说,打怪通关升级才方便攻略!
怀揣着“我天生就是该干这个”的莫名笃定,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拳,一股远超常人的力量感在体内涌动。
系统赋予的身体素质强化与精神抗性增强让千生感觉身轻如燕,包括那个技能——[刻印硬币]:具有防御、攻击和治愈特性的印记,随玩家心意释放功能,消散后可再度凝聚。
一元硬币大小、边缘泛着柔和银光的印记被千生捏在手中把玩,她尝试着放出、收回,无台词瞬发,方便至极。
和她玩的那个《怪谈图鉴》游戏设定完全一致!这基础福利可太慷慨了!
而这栋作为出生点的小公寓,外观和内置装潢与游戏版一样,微妙的熟悉感带来安心,千生在卧室窗口探头向外看去。
僻静的街道上树荫郁郁,晨间薄雾弥漫。
右侧是一栋比她的出生点更为豪华的两层别墅,门窗锃亮,庭院中是修剪整齐的植株与玫瑰丛,一看就有人居住。
她缩回脑袋,挠挠后脑勺,短暂地庆幸了一下游戏成真后的设定——
1.怪谈活动区域被锚定为「副本」,怪谈被回收后该区域矛盾点自动修正或合理化。如死亡复原或死法认知修正、破坏场景还原或合理化为燃气爆炸等天灾人祸。
2.与怪谈未接触或所知极少者会被清除相关记忆;长时间接触、或参与解决事件者保留记忆,但需未在副本中死亡。
——这种副本机制,就算邻居被卷入怪谈事件,解释起来也很方便吧?
千生把窗帘拉上,挥着金属球棒就噔噔噔冲下楼:“全息实景怪谈回收游戏——启动!”
系统只在怪谈情绪或力量波动时提供导航,无主动预警功能,所以现在第一步,是玩家自由探索新地图!
推开院门,千生在栅栏边急刹车。隔壁庭院里立着个身影。
鸦黑短发的少年执剪修理玫瑰,左眼角下的泪痣像未干的墨点,丝质衬衫松松垮垮,露出苍白的锁骨。
“……哇哦,建模精度超标了。”千生嘀咕时,对方忽然抬眼。
棕眸与黑瞳隔空相撞。
“早上好,我是新搬来的千生。”千生下意识隔着栅栏挥手,笑得毫无阴霾,“邻居你真好看!皮肤材质看起来就很好摸!”
川上富江:“……”
银剪咬合发出脆响,玫瑰茎秆的断口渗出汁液。
这人类竟敢用“材质”“好摸”形容他?更荒谬的是那双棕瞳里毫无痴迷,只是纯粹的惊艳,像孩童隔着橱窗看见做工精致的玩偶,更像踏出密林的幼鹿初次望见天光。
他早在这女孩苏醒时便感知到世界规则的扭曲——区别在于与那些怪谈不同,她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类,一个眼神清澈、活像闯进恐怖片的倒霉笨蛋。
“川上。”川上富江敷衍道,转身时踩死路过的甲虫——活不过三天。
“再见啦川上!”而千生扛着棒球棍蹦跳离开,橙白外套像团火焰没入薄雾中。
川上富江冷笑:……最好别见。
*
半日后,千生在涩谷街头的一家便利店里翻开一本刚出版不久的时装杂志《Sweet》,来自铃木财团名下的杂志社,书架上没卖出几本。
它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她咬着饭团好奇地翻过数页,指尖停在一位平面模特的篇幅。
模特是位头颅比例与骨架异于常人的女性,色泽枯槁的金发妥帖束在脑后,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惨白皮肤下透出青黑血管,凝视镜头时分明神色宁静到近乎呆滞,却无端让人头皮发麻。
旁边的介绍显示她是时装模特“渊”小姐。
系统的播报适时响起。
【警告:检测到诅咒载体(杂志),视觉污染功效:以恐惧定位猎物。B级实体怪谈「时装模特-渊」已确认。】
这就是真实的怪谈?千生把饭团嚼嚼咽下去,敬佩极了:竟然在现实里找到了工作,真厉害!
她努力对着杂志上的照片培养恐惧,试图让渊能察觉异常直接跑过来灭口,但很快便放弃了。
系统没有直接播报坐标,证明渊小姐此刻状态稳定。千生买下杂志,在路边根据联络方式给摄影团队打电话。
电话打了两次都没打通。
她挠挠后脑勺,把杂志塞进系统背包——想直接问出渊的所在果然不可能。
【警告:检测到B级实体波动。诅咒载体共鸣!】
【高危警报!目标状态“杀意滋生”!坐标已锁定!高速移动中!】
系统提示音忽然炸响。
坐标在视网膜上跳动,千生甩开步子冲入巷道,橙白外套在在街角拉成一道残影,日光掠过她发亮的眼睛。
——第一关,开启!
*
而另一边,位于商厦高层的的杂志社一片混乱。
“最后看见园子小姐是谁?是什么时候?!”秃顶社长焦躁地在监控室拍桌子,冷汗涔涔,“一个小时了你们才发现??!”
戴眼镜的员工调出监控后擦额头:“园子小姐最后去了杂志《Sweet》的工作楼层……那里的负责人是……谷口三郎!他领园子小姐去了拍摄棚。但他现在不在——四十分钟前,有位伊达警官指名道姓要找他,现在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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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长神色凝重。
谷口三郎那家伙,仗着模样好在男女关系上作风不正,花钱大手大脚的,要不是丑事没闹出来,他早就想辞退了。
而现在连警察都来找,那混账出问题了!……不对,最重要的是园子小姐——失踪的太巧了!虽然不知道是否与谷口有关……
“报警!”他果断拍板,心里向铃木董事长说明情况的腹稿已经准备好了,“请务必联系那位警官!还有给谷口三郎打电话!”
“是!”
五分钟后,拨打警官留下的号码的员工惊惶跑回:“不好了,社长!那位伊达警官,似乎遇见了意外!”
*
两分钟前。
伊达航为了一起金融案件踏入东京、走访谷口三郎时,是绝对想象不到自己会在近郊遭遇袭击的。
“谷口三郎疑似与失踪案有关?”手机紧贴耳边,刚从谷口三郎提供的仓库离开的伊达航快步走向巷口停放的车辆,“我会注意的,请你们配合警方调查……”
下一秒,他的话音与步伐骤停。
巷口阴影里,金发女人踩着高跟鞋现身,斜地里刺进的日光照亮她单薄却瘦高到诡异的身躯,纯黑衣裙下双腿如剪刀开合,脚步声清脆。
伊达航浑身紧绷。
三十分钟前,谷口三郎谄笑着硬塞来一本时装杂志,某页模特瘦长的脸让人心里发寒。
而从平面成为立体的模特此刻嘴角咧至耳根,非人特征的鲨鱼齿泛着粘稠锈光,记忆里的五官在现实中扭曲似融化的蜡,恐惧与眩晕感一同袭来。
“站住!”凭本能咬舌的刺痛中,伊达航厉喝,迅速拔出腰侧配枪,冷汗浸透衬衫后领——这东西绝对不是人类!
“妨碍三郎君的都是敌人……”渊沙哑地道,下一瞬她俯身前扑,血腥气随着鲨鱼齿开合而翻涌,但最先到达的是利爪。
伊达航猛然后仰,手机脱手砸进污水坑,另一端杂志社员工的呼喊骤然中断。而他避开割喉的锋锐,取而代之的是左肩剧痛——三道深可见骨的划伤迸出血液!
“砰!砰!”他侧滚闪躲,忍痛拔枪速射,两枚子弹精准贯穿模特右肩与胸膛,血液喷溅。
可渊只是受冲击力而身体微晃,利爪刮过伊达航胸前警徽,他喘息着后撤,抬手几枪,拉开的距离却不足以让他找到掩体,反而是右腹被撕裂,隐约可见肠管,行动越发不便。
硝烟味混杂铁锈味灌满小巷,渊在他面前几步俯身,在伊达航因失血而模糊的视线里是蠕动愈合的血肉:“呵呵呵……警察先生,别妨碍我……”
弹匣清空的刹那,渊的鲨鱼齿已经对准他的颈部猛然咬下——
棒球棍撕裂空气,根据系统导航抄近路的千生从上方排水管一跃而下,马尾辫划出半弧。
棍棒顶端击中颧骨,骨裂声咔嚓响起,即将抵达伊达航喉咙的鲨鱼齿猛地歪斜,渊发出非人的尖啸。
而千生补上一记蹬脚,将她从原地踹飞时两枚硬币已在指间凝结,下一秒便将硬币塞入伊达航撕裂的肩部与腰腹。
血肉如慢镜头倒放般愈合,警察因失血而灰败的脸色迅速恢复。
“撑住啊警察叔叔!”少女的焦急声音砸进伊达航濒临模糊的意识,“我这就叫救护车!”
渊从地上爬起来,怨毒地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类,短暂权衡利弊后,她选择撤退。
向医院说明地址和伤员状况后,再确认伊达航情况稳定后,千生便跳了起来。
彻底昏迷前,伊达航只记得橙白身影追随那怪物远去时的呼喊:“渊小姐,等等我,别跑!”
2. 再次赶到
#晋江文学城独发#
*
千生追着渊跑过三个街道。她侧身躲过上班族的公文包,扶正撞翻的自行车,把人们惊诧的视线抛到身后。
渊在货车阴影里闪过,下一秒红灯亮起,车流截断千生去路,她急刹在斑马线前。
“唉。”她垮下肩膀,擦了把额角热汗。
系统导航沉寂下来,怪谈气息也消失了。现实地图太大,NPC又多,跟丢也没办法。
棒球棍端还沾着渊的血,千生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在去吃饭前先到不远处的公园把它洗干净了。
鳗鱼饭香气扑鼻,坐在窗边的千生拌着汤汁发誓——下次碰见,一定不会让渊逃走了!绝对要把她塞进图鉴里去!
话说回来,那位被袭击的伊达警官(她打电话时看见了对方口袋里掉出的警官证),说不定有可能知道渊究竟是什么情况……她埋头扒饭,惦记着之后去看看对方。
与此同时,三条街道外,一辆灰色面包车在建筑物阴影中疾驰而去。车厢内弥漫汗臭与烟味,空调送风的嗡嗡声随着冷意沉降。
谷口三郎猛打方向盘,后视镜里刀疤脸神经质地擦枪:“喂,我说谷口,那个怪物……渊、渊小姐,真的去袭击条子了?”
“不然呢!?”他捶向喇叭,将前方的路人逼停。
拐入工业区边缘路段后,车速越来越快,而他堪称英俊的脸也狰狞起来:“别看她迷上我的脸,实际上根本是吃人的怪物!用来灭口那些调查者不是很正常吗?等从铃木财团那要到现钞……”
后车座上,昏迷不醒的铃木园子蜷缩着,手腕被绳索勒得青紫。
她被谷口三郎在休息室迷晕,通过电梯送到地下停车场让同伙运走。伊达航的到来扰乱了他本该正常请假离开的计划……偏偏还牵扯到那条资金链……让渊那个怪物去灭口完全是没办法!
“但铃木园子被绑架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刀疤脸狠狠吸一口烟,“如果渊灭口被发现,整个东京的警察都会找我们!赎金要是……”
“闭嘴!要不到赎金我们都得死!”谷口三郎粗暴地打断。
副驾驶座的瘦子也低声道:“那帮穿黑衣服的杂种……说什么账目对不上,怀疑我们私吞赃款,根本是想灭口!用渊处理的那些人肯定引起了怀疑……前天那个叫安室透的金发男绝对发现了!”
“所以今晚必须要到赎金!渊小姐会为我们清理所有尾巴。”谷口三郎咬牙切齿,猛踩油门,“偷渡船不等人,不然明天的东京湾飘的就是我们的尸体——”
话音戛然而止。
午后的浓绿树影下,长椅上的黑发少年正在喝可乐。冰可乐罐上凝出的水珠滚落指尖,仰头时脖颈弧线因喉结滚动更显脆弱。
热气蒸腾,唯独他似乎处于独立空间,鞋尖碾碎绿叶时连鸟都屏住了呼吸。
“哧——”谷口踩下刹车,轮胎在柏油路面擦出黑痕。
“那是什么?”刀疤脸连指头被烟烫到都浑然不觉。
“反正都要逃亡了。”瘦子喃喃,整张脸贴上车窗,“这样的美人陪我们一起……放到黑市上能让我们在美洲逍遥三十年!”
少年侧过脸,左眼角下的泪痣在树叶闪动的碎影里像钓鱼的饵。
谷口三郎的理智在疯狂报警。铃木财团千金仍在昏迷,黑衣组织的成员虎视眈眈,还有对他的脸垂涎欲滴的怪物渊——可当少年起身要离开时,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绽起。
贪欲压倒了恐惧。
“抓住他!”他转动钥匙熄火,扣上车把手,“就现在!”
什么逃亡,什么追杀,在那张比渊小姐的鲨鱼齿更致命的脸前,全都碎成了粉末。
而川上富江慢条斯理捏扁汽水罐,看着三个男人冲出车门扑来,将它精准扔进五米外的垃圾桶,墨色瞳孔毫无波澜。
真丑陋……恐惧与贪欲混合在一起的灵魂,腐臭到连野狗都不会啃食——能看上这帮家伙的怪谈,大概是毫无欣赏力的蠢货吧。
他漠然地想。
匕首抵住少年喉管,刀疤脸凶神恶煞:“敢喊就割了你喉咙!”
川上富江顺从地站起身,任由瘦子用麻绳捆住他手腕,垂落的黑发下,唇角讥诮勾起。
*
临近黄昏,钢铁都市蒙上一层薄纱。
米花中央医院。前台登记过后,松田阵平进入电梯,在走廊尽头推开病房门。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铁锈般的腥味直冲鼻腔。他看见伊达航半躺在病床上,病号服下露出肩颈绷带,娜塔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两人抬头看见松田,娜塔莉疲惫地笑了笑:“医生说失血过多,但没伤到内脏……”
“这副惨样可不像你啊,班长。”松田阵平向娜塔莉点头,拉过椅子坐下。
“小伤。”伊达航咧嘴一笑,试图坐直,“怎么,翘班来看我?”
松田阵平按住他:“别逞能了,脸色差得要死。”
“袭击者是谁?”他取下墨镜,在床边坐下。
伊达航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不是愤怒,也不是厌恶,而是忌惮。“……像从杂志里爬出来的怪物。”他低声道,消毒水味刺得伤口隐隐作痛。
遭遇袭击的地点附近没有监控,伊达航本该拿出那本《Sweet》杂志,但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他只是告诉了同事对方确实与谷口三郎有关——那本杂志不该再翻开。
松田阵平莫名焦躁,这种形容过于奇怪了,不像班长会说的话。但娜塔莉眼底有未散的惊悸和忧虑,他没有追问,只是用其他话题缓和了一下气氛。
片刻后,松田阵平以询问医嘱为由起身离开:“我去问问详细情况。”
他合上门时,惨淡天光通过窗户泄进半边,与树影一同映照在地板上。
值班室里,医生翻着病历本,困惑地嘀咕“非利器撕裂痕”后强调“按照失血量,那位警官不该在此刻清醒,不过现在只需要休养两周便可出院”,松田阵平挠了挠卷毛,折返时打定主意要在之后询问班长详情。
而病房内,伊达航正看着娜塔莉削苹果,果皮簌簌掉落的声音让他自醒来后就紧绷的神经稍缓。
树影摇曳,窗玻璃突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金发女人将瘦长的惨白脸孔贴上玻璃一角,嘴角弧度狰狞。
“娜塔莉趴下!”伊达航寒毛倒竖,嘶吼着扑向女友。
玻璃碎裂声中,水果刀与苹果一同掉落在地。怪物半身已爬进室内,腥气与恶意扑面而来,病房灯光开始闪烁,扭曲得像噩梦成真。
娜塔莉一阵眩晕,却看见男友绷带下已渗出血迹。
“航!”她本能地匆忙扶住。
“躲去卫生间!”伊达航将娜塔莉推向里侧,伤口骤然撕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砰!”
病房门被一脚踹开,冲进来的松田阵平瞳孔骤缩。
医嘱复述在屋外听见呼喊时就卡在喉咙里,此刻彻底消失。
瘦长扭曲的怪物脑袋几乎顶到天花板,利爪隔着病床已经对准班长的后背挥下,而娜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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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正抓着水果刀掷出,但扎在怪物肩部上却像针刺!
“草!”他抄起一旁的输液架砸向怪物头部。
渊的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输液架的力道于她而言并不重,却让她重温几小时前颅骨因棒球棍燃烧的剧痛。
愤怒与耻辱一同翻涌,她停下动作转向这个突然冲进来的黑卷发男人,却在看清对方容貌时僵住。
青年卷曲的黑发在冷光下泛着金属质感,西装下的骨骼轮廓像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凫青色的眼瞳与紧绷神色透着鲜活的生命力,甚至那股带着硝烟的气息都格外动人!
“比三郎君还要美味……”渊的鲨鱼齿咧至耳根,食人欲望空前高涨。带他走!带他去找谷口三郎!先咬断那庸俗家伙的喉管,再慢慢品尝这具身体!
唾液腺疯狂分泌,渊抛下伊达航与娜塔莉,利爪刺向松田阵平后颈!
“混账!”听出来自己被当成食物的松田阵平恶寒,侧身拉开距离时输液架挥出第二下,“恶心的东西!”
*
住院部一楼,千生刚拎着果篮挤进拥挤的电梯,系统警报便在眼前炸响。
【警告!怪谈「时装模特-渊」杀意跃升中!猎食本能激活!】
导航箭头指向四楼走廊尽头,千生冲出电梯,踹开安全通道门狂奔时硬币与棒球棍已滑进掌心。
病房内,输液架已经弯折。
松田阵平为了不波及伊达航与娜塔莉被渊逼至靠窗墙角,右臂被利爪划伤,他喘息着稳住身体。
渊将指尖沾着的血送到嘴边,喉间发出不满足的震颤,凑得更近了,抬手去抓男人的喉咙。
“离松田君远点——!”娜塔莉鼓足勇气,举起一旁的椅子砸向渊后背。伊达航则从床头柜摸出配枪,在疼痛中咬牙对准她的脊椎扣下扳机。
中枪的渊踉跄一下,抬臂挡住椅子,金属支撑架弯折的声音里,她神色因后背剧痛阴沉下来:“碍事!”
干脆先把这碍事的警察和女人处理掉!
在渊转身朝娜塔莉张开獠牙、伊达航目眦欲裂时,病房门被再一次踹开。
橙白身影跃进室内,一枚硬币从千生手心弹出,银光绽成防御屏障,堪堪挡住渊对脆弱脖颈的撕咬。
松田阵平趁机脱离墙角,跨过病床将娜塔莉推向伊达航所在,反手接过后者递来的枪械。
而千生已经挥起棒球棍,砸向渊脊椎:“回收时间到!”
“又是你!”被阻碍的鲨鱼齿震荡到脑袋嗡嗡,躲开棍棒的渊表情扭曲地发出尖啸,利爪挥向千生。
“原来还记得我啊。”千生很高兴,用棒球棍格挡,重心微沉时目光扫过渊全身,“动作幅度这么大,裙子竟然没有裂,渊小姐你的衣服质量也太好了!”她感叹道。
病房内的空气突然一滞。
互相搀扶的伊达航和娜塔莉身形一歪,松田阵平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种情况下突然赞美衣服质量?关注点不对吧!
更要命的是,他们都能看出这位少女十分真诚。
渊也顿了一下:“……”
千生完全没觉得自己台词不对,感觉棒球棍承受的力道减轻,后撤站直时还挠挠头:“诶?渊小姐你不想打了吗?”
三人:我想不是……话说你听上去怎么有点遗憾啊喂!
千生的态度与常人不同,但渊只困惑了一瞬,目光扫过警惕举枪的松田阵平,饥饿感仍是她的行动指南。
“别想妨碍我!”她咆哮着再次冲向千生。
3. 渊の饥饿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病房内凝滞的气氛重新进入恐怖片。
身量异常高的渊展现出与之前不同的速度,而千生的反应也不相上下,棕瞳亮极地迎上去。
护着女友的伊达航抽着冷气道:“白天是这女孩救的我!”
松田阵平来不及思考,对着渊的眼睛扣下扳机。
子弹击中眼眶的刹那,千生的棒球棍已砸向渊的膝盖。
渊闷哼一声踉跄跪地,而三枚新凝结的硬币被千生抽空扔出,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三个性质的刻印组成的“禁锢”服务——
三枚硬币在渊周身散发银光,模特嘶吼着冲撞,却被无形屏障困住。但肉眼可见,那银光并不稳固。
其他人都不敢放松。松田阵平谨慎地挡在两人面前,视线与枪口钉在渊身上。
千生忽然转向伊达航,语速极快,额角有汗渗出:“渊来这里的最初目的不是捕食而是灭口,原因是?”
没有犹豫,伊达航嘶哑道:“她被绑架犯当成杀人工具!人质还没有找到——”
“明白!”千生点头。
要开启支线任务了!
下一秒银光迸溅,三角光牢无声碎裂成雨。
骤然获得自由的渊动作猛地一滞,在千生挥着棒球棍再度敲来时果断撞向窗外,但深陷眼窝的那只完好眼睛却留恋地滑过松田阵平,沙哑的低语回荡在室内:“我会再找你的……”
一丝银光在渊坠落时追进受伤的眼眶。
【「时装模特-渊」标记成功,持续定位开启。】
系统提示在千生耳畔一闪而过,她满意地甩了下棒球棍。
只是短短片刻,黄昏的暮色便彻底褪去了。深蓝夜幕上浮起弯月,夜风与月光灌入破损的窗户。
伊达航被娜塔莉扶上病床,喘息着解开病号服查看伤口。
千生则转头看向松田阵平,恍然大悟:“哦,其实可以用美人计!”
“哈?!”松田阵平额角青筋暴起,硬是被这神来一笔气笑了,“你就是说当诱饵都比这个词好!”
“都一样吧。”千生嘀咕。她指尖硬币凝出两枚,分别弹向伊达航和松田阵平的伤口,“我得去追渊小姐了。你们好好休息。”
伊达航的腰腹与肩颈迅速止血,娜塔莉咽下惊呼,感激地向千生道谢。
千生有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退向窗户:“是我来迟了,治愈也没办法恢复到完好无损。”
“等等!”右臂伤口麻痒间恢复到只能看见些许划伤痕迹,松田阵平呆滞一秒,决定先不去思考原理。
他盯着面前穿着橙白外套的棕瞳少女,砸向怪物的棒球棍被她随意扛在肩上,像个刚从运动场离开的高中生。
“警察的职责是保护市民。”他摸向西装口袋里的手机,连续发送四年的简讯传出无形热度,“尤其是你的目的地是食人怪物与绑架犯的老巢。”
“可是……”千生挠挠后脑勺,想到这三人都和渊实打实照面还互殴了,认知滤网估计会留存记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放心,我会从渊小姐嘴里保护你的安全!大胆地做诱饵吧警察先生!”
黑发少女认真保证的样子十分可靠,但联系到她之前说的“美人计”……
伊达航呛咳一声,憋笑憋得双肩微颤,被同样想笑的娜塔莉按了回去。
“……”松田阵平额角青筋跳了跳,“叫我松田就可以了。”
情况紧急,两名警官都没有立刻得知超自然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想法。向医院和搜查一科解释“谷口三郎及其同伙再度派出袭击者”的任务就交给了伊达航。
“松田警官,出发!”千生在副驾驶上擦棒球棍,对着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系统导航指路,“渊小姐跑得超快!”
“系好安全带。”松田阵平发动车子离开停车场,提醒道,“被交通警察拦下就糟糕了。”
千生乖乖扣上安全带。
*
夜色深沉下来,霓虹都市流光溢彩。
寻找谷口三郎的不止警方,还有他们原本服务的黑衣组织的成员。
稍显低调的灰色小货车停在谷口三郎的破旧公寓斜对面,身穿沾油漆的工装的金发青年坐进驾驶座,将工具箱里的时装杂志拿出来。
后视镜映出安室透冷淡的烟紫色瞳孔,他垂眸掀开杂志,将最重要的证据取出。
谷口三郎那一伙人在黑衣组织是最普通不过的低级成员,贪心私吞赃款的错误本不该由他来解决。
但原先派去处理他们的外围成员死了三个——准确地说,是失踪,领走任务后就再没回基地交付,连联络都中断了。行动组判定为未知敌对势力插手。
琴酒塞来的指令简洁如刀:谷口三郎及其同伙必须死,若有条件,查出更多。
但对安室透来说,更关键的问题是谷口三郎他们胆大包天,在被组织怀疑的情况下竟敢绑架财阀千金。
三小时前安室透假扮送货员在杂志社确认铃木园子被绑架,刚才又在谷口三郎家里翻到了被圈出的城西工业区路线图、以及偷渡码头——在这本放在客厅最显眼处茶几上的时装杂志里。
就像特意摆在那里、等着人找到一样。隔着手套,安室透指腹蹭过杂志页缘,比之前在室内更为仔细地翻阅着,试图确认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让谷口三郎将其摆放在那。
“……?”形形色色的模特平面照被无动于衷地掠过,他的动作在某一页骤然停下。
瘦长脸的金发模特神色呆板地望着镜头,不管是全身照还是半身照,都能看出其身量异于寻常女性。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安室透后背爬了起来。
那并非是对容貌的直观视觉评价,而是某种微妙的、似乎见到了一个人模人样的怪物的异常感。
几乎是枪林弹雨里走出的本能,安室透唰地合上杂志——这比在生死边缘行走还要令人心跳凝滞!
他看向后视镜,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模特呆板的神情……直觉在叫嚣着危险,安室透在一个激灵过后,意识到自己竟无意识捏皱了书页。
不能再想下去了。他将杂志塞到角落里,振奋精神,强行将注意力投向车载导航。
谷口三郎那辆□□的卫星轨迹在导航屏幕上曲折,此刻凝固在城西工业区深处仓库。
安室透将小货车驶上公路。绑架犯和人质的地点已经确认,他现在得想怎么顺利执行组织任务时不被人质记住——不能再想那个叫“渊”的模特了!
*
另一端。工业区深处的仓库深处,气氛极其诡异。
铁锈与血腥的混合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唯一的光源是自破损顶棚投入的惨白月光,灰尘在光柱中浮动。
集装箱的阴影里,三名绑架犯的眼珠几乎粘在角落的川上富江身上。
黑发少年斜倚着冰冷支架,腕间绳索松垮,磨出的红痕艳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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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渗出血来。他垂眸盯着这道痕迹,指尖不耐烦蹭过的动作并非出于疼痛,而是对自身受损的厌烦。
“看什么?”川上富江忽然抬眼,额发阴影遮挡的泪痣在月光下显露。
离他最近的瘦子抖了一下,眼神痴迷:“您、您的手疼不疼?”
“三流绑匪问什么蠢话?”川上富江嗤笑,语气讥诮,“粗麻绳伤到我了,眼瞎吗?”
这直白的嫌弃反而激起谄媚心,瘦子扯下衬衫领带,舔着脸凑近,想将麻绳换成柔软布料。
另外两人吞咽着口水,死死压住了扑上去的冲动。
铃木园子就是在这时候醒来的。在真正清醒前她喉咙里溢出半声呜咽,立刻被嫉妒地盯着瘦子的刀疤脸捂住嘴。
“别吵到我们!”他低吼,粗暴地将浸透□□的布死死按在她脸上。
女孩挣扎间踢到一旁喝空的矿泉水瓶,刺耳的滚动声在仓库内炸开。
川上富江眼皮都没抬,任由瘦子颤抖着手用刀隔断绳索,却在他想将丝绸领带缠上时忽然抽回手。
“出汗的臭手也敢碰我?”他嫌恶地道。
“对不起!”领带飘落在地,瘦子手足无措,瑞士军刀当啷落地,他冲向一旁的矿泉水箱,“我这就洗!”
刀疤脸也扔下再次陷入昏迷的铃木园子冲过去洗手。
两人挤挤挨挨,都想抢到洗过手后为川上富江捆手的资格,挤着挤着就吵了起来,矿泉水哗啦倾倒在地。
谷口三郎却僵在阴影里没动。欲望同样在燃烧,但脑海里渊大张着鲨鱼齿的模样越发扭曲,恐惧强行压住理智,他浑身都是冷汗。
“你、你们两个……”他想斥责痴迷于艺术品般的少年的两名同伴,出声时却沙哑干涩到自己都能听出颤抖,“别随便碰他!这是要卖出去的顶级货物!还有渊小姐——”
那个被他派去灭口的食人怪物随时都会找到他们!到时候他们怎么解释?!
“那你就待在那!”刀疤脸喊,他一拳揍上瘦子的脸,表情凶狠,眼白爬满血丝,“能碰他的只有我!”
“你这是什么态度!”谷口三郎不能忍,扑过去想把他往后拽,彻底失去理智,“是我先发现他的!”
被打翻在地的瘦子爬起来,随手抓起一块石头砸向刀疤脸,表情扭曲:“卖出去之前他也是我们抓到的!”
三人争执升级,甚至见了血。川上富江无聊地瞥去一眼便重新低下头,熟悉又吵闹的一幕,他毫无触动。
腥锈的臭气忽然蔓延,仓库角落的铁皮裂缝被暴力撕扯开,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里,高瘦到诡异的金发女人探入上半身,鲨鱼齿在月下闪着寒光。
千生的几道棍击是耻辱,对松田阵平那道美味的垂涎也未曾满足,渊的胃袋因饥饿而灼烧——来此处不是因先前中意谷口三郎,而是为了填饱肚子。
渊最先闻见血腥气,视线扫过仓库内部互殴的三名绑架犯,下一秒,她瞳孔骤缩。
川上富江正抬起被磨红的手腕,懒洋洋地吹气。听见渊到来的动静,那双漆黑的眼睛扫过她扭曲的脸。
月光勾勒出少年苍白的侧脸,眼角泪痣与轻蔑的笑意混杂成令人着迷的魅力。
渊的身体下意识前倾,饥饿感烧腾得越发明显。下一秒却又望见那双漆黑眼瞳里黑泥般粘稠的恶意,仿佛在审视一坨腐肉。
“真狼狈啊。”少年嘴角的讥诮毫不掩饰,轻飘飘的评价却比刀刃更利。
4. 回收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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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渊骤然僵住。痴迷在下一秒炸裂成暴怒——她闻见了同类的气息,甚至是更高位格的碾压!
恶心!
三名绑架犯互相伤害弄出的血腥气激得渊战栗不已,她意识到自己的猎物谷口三郎被眼前这个怪物抢走了,但谷口三郎他们也在试图抢夺这个怪物……
因其模样而生的着迷与对同类存在的厌恶让渊在分裂中暴走:“肮脏的……美味的——”
她发泄似的猛掐住因力量不足被推攘到附近的瘦子肩部,五指扯下一大块肉。
“啊啊啊啊——”瘦子发出惨叫,血液浸透他半身,也飞溅到不远处他的两名同伙身上。
*
工业区在夜幕下冷寂如墓园。
车辆深入到一定程度,松田阵平与千生下车步行,穿过管道的风如同呜咽。
“就在前面不远了!”千生欢快地说,“果然开车好快,要是我自己来,现在还没到呢!”
松田阵平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饶是在担心人质,也想扶额感叹这女孩无畏到近乎莽撞。
【警告!目标杀意波动中!即将陷入狂暴!】
系统的提示再次冒出,千生神色一凝:“松田警官,我们得快点了!”
两人飞奔起来,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管道迷宫中,却在终点仓库附近的阴影里看见一辆才停稳不久的水产小货车。
工装送货员正和和小推车一起从车尾转出来,鸭舌帽压着的金发随着抬头的动作漏出一缕。
三人视线在仓库内猛然爆发出的巨响和惨叫中相撞。
松田阵平:“?”
安室透——或者说,降谷零:“?”
自警校毕业后就再没正大光明见过的两名同期猝不及防,瞳孔都微微缩了一下。
——为什么你小子会出现在这里?!
安室透:铃木千金被绑架一案不该由搜查一科来调查吗?!松田这家伙单枪匹马、不对,他旁边那女孩是怎么回事?
松田阵平:卧底犯罪组织就算了,降谷这家伙竟然还能掺和进超自然事件?!等等,不能在千生面前暴露出我们认识!
“送货送到这种地方?”他举出警察证,神色严肃,“办案中。”
“抱歉警官,”安室透配合地露出腼腆的笑,“我迷路了……”他听到了仓库里那声怪异巨响和惨叫,以为是谷口三郎一伙内讧。
而千生完全没读懂那一瞬的气氛,脚尖对准仓库门就快迈出去了,却还记得拍胸保证:“放心吧送货员小哥,你一定能安全完成工作的!不过先待在这不动比较好!”
安室透:……这是送货的时候吗?!
松田阵平:这女孩的思维是直线吧?
下一秒千生已经挥着棒球棍蹿向仓库大门。
“喂!别乱冲!”松田阵平在跟上去前向安室透抛出一句话,“要跟上来的话最好有武器。”
安室透更困惑了,松田的神色与对待寻常犯人不同,难道是那个帮助谷口三郎他们的未知势力?思忖着,他跟了上去。
*
仓库内。
集装箱被暴走的渊推翻,清出了一片狼藉空地。
瘦子因失血过多已经连呻吟都无法发出,刀疤脸在血溅到脸上时还为少了一个竞争者而开心,却在狂笑时被渊一口咬住胳膊,半条肩膀硬生生被扯下来。
“啊啊啊啊——”他惨嚎出声。
浓郁的铁锈味无孔不入,斜倚着钢管的川上富江皱眉。怪物就是怪物,就算是人形也丑陋无比,连进食都这么粗糙。
谷口三郎已经傻了。渊与他接触最多,他受“视觉污染”诅咒而生的恐惧也最深,在渊横插一脚把与他争夺的同伴们全部撕咬的此刻,僵得像出轨被抓的软蛋。
而渊的目标还是落在了他身上。
就像先前在病房试图把松田阵平带来、先吃谷口三郎这种被抛弃的前任食物一样,渊打算按这个顺序最后吃川上富江。
“别、别过来!怪物!”两名同伴都奄奄一息,迎上血水披身的渊的目光,谷口三郎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向后挪,“渊,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吃我?!!”
渊只是一味地逼近,眼珠神经质地在川上富江身上挣扎,喉间发出被割裂感折磨的呜咽。
“这个女人!”谷口三郎在濒死的恐惧中指向昏迷不醒、幸运地没有被恐怖食人魔吓傻的铃木园子,“你可以吃她!女人比我这种臭男人好吃多了吧?!”
这起鬣狗互咬般的戏剧没什么趣味,川上富江把玩着发梢,视线忽然投向仓库大门方向。
“哐!”
大门被一脚踹开,飞出去半扇,在地面砸出大片灰尘,巨响回荡在空旷仓库内。
橙白身影在下一瞬冲出尘埃,千生的棒球棍直指渊,却在看清场面后愣了一下。
两名绑架犯在地面气若游丝,渊那身材质极好的衣裙浸满鲜血,佝偻的脊背起伏,在惨白月光下像活尸蠕动。而一名女孩昏迷着,在她不远处是——
倚靠着钢管的黑发少年在光下更显精致,却与晨间玫瑰丛旁的矜贵模样相反,泛着一股露水易碎的脆弱感。
后边跟进来的松田阵平和安室透同样看见这一幕,目光掠过川上富江,呼吸都微微一滞。安室透甚至没来得及震惊那个一身血的怪物就是那本杂志上名为“渊”的模特。
——这名少年,过于“美”了。美得甚至让人有一瞬想立刻解救他。
但两人记挂着人质和任务,确定对方没有明显受伤后,视线硬是挪回重点。
“哦!”千生突然惊叹,“渊小姐你好厉害!松田警官是冷峻系青年,川上邻居是精致系美少年——你吃人都这么有品味的吗?”
松田阵平抬枪的手僵在半空,试图理解食人模特剿灭绑架犯这一幕的安室透的伪装神情裂开一道缝。
这反应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而渊喉间的呜咽卡住了。她看着千生毫无阴霾的棕瞳,又看向富江因震惊而轻颤的眼睫,鲨鱼齿咬得咯吱作响——
“闭嘴!”咒骂混着齿间的血水喷溅,渊抛下瘫软的猎物,“该死的!那个家伙、我才没有对那个恶心的家伙——”
【警告!目标已陷入狂暴!】
为什么会生气?千生有一瞬困惑,但很快就不再想了,而是径直迎上去。
川上富江碾碎指尖剥落的铁锈,微微坐直了身体。
穿橙白外套的攻略者黑发间顽强地翘起几撮毛,渊的攻击奔着致命,但那根愚蠢的金属球棍挥出残影,在她旋身时砸中模特膝关节,骨裂声像踩断一截枯枝。
她借力后跃,运动鞋踩过绑架犯的血泊,鞋面与裤脚溅上血渍,在月光下脏得碍眼。
川上富江皱眉盯着那一片污垢,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红痕,视线却粘在她眼睛上——那双棕瞳里不是恐惧也不是狂热,在昏暗光线中亮得惊人,像燃着火的琥珀,淬满纯粹到近乎天真的专注。
……蠢货。他无声嗤笑,却莫名觉得这双眼睛比他在拍卖会上见过的任何宝石都值得封存在福尔马林中。
“砰!砰!”
突兀的枪声摧毁了这场独幕剧。安室透与松田阵平终于在观察中抓住机会,子弹精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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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渊的关节。
模特踉跄几步扑倒在地,千生果断将球棍压在她脊椎关节,三枚硬币凝聚成形,将渊禁锢在地上。
“谢啦!”她微微喘息着向两名青年道谢,抬手擦汗时脸颊蹭出一道灰痕。
川上富江的五指骤然收紧,黑眸暗沉下来。真扫兴,竟敢打断他享受这场搏杀表演?
渊嘶吼着,身体在禁锢里疯狂扭动,千生擦完汗就掏出《怪谈图鉴》对着她砸下去。
书脊砸中脊椎的瞬间,气流汇成漩涡,凄厉尖啸戛然而止——瘦长人体坍缩成一道卡片融入书册,凝聚比杂志内页还要真实的「平面照」。
松田阵平平静地挥散枪口硝烟,在见过这女孩用硬币召唤屏障、治愈伤者和追踪怪物后,这种时候凭空掏出本书砸渊简直像拍苍蝇般合理。
他朝斜对面被刷新世界观的安室透挑了下眉。
后者指关节攥得发白,目光从满脸“想太多小心烧脑”的欠揍同期身上移到那道橙白背影上,有种科学堡垒在眼前崩塌的眩晕感。
系统提示在千生捡起图鉴时弹出。
【B级实体怪谈「时装模特-渊」回收完成。】
【玩家获取衍生技能。
「视觉污染(微弱)」:可靠自身影像(照片、录像等)标记指定观看目标(人或怪谈),形成短暂可追踪印记。持续时间:24小时。】
【认知滤网加载启动。「时装模特-渊」活动区域异常影响将于1小时后彻底消除。倒计时:00:59:59……】
机械音在千生脑内响起的瞬间,仓库顶棚渗漏的月光忽然扭曲一瞬,连带地面上的血泊也有一刹那停止流动,像浸水的油画颜料被从桶中捞出。
千生捧着图鉴,若有所觉地望向铁皮棚顶,而角落里的川上富江无声地勾起嘴角——只有他们看见了空气中向四周漾开的水波状涟漪。
“解决啦!”没有多想,千生满足地拍拍手,图鉴化作光粒消失,她能感觉到意识里的那本书不再那么空荡荡。
而这个新技能——虽然比刻印标记轻松,但随便送人照片好像有点……不礼貌?
她挠挠头,决定之后找机会拍张照片。
“刚才那位渊小姐是必须回收的怪谈,一小时后认知滤网会启动,死者会醒,可能会当成做噩梦。”千生向松田阵平和安室透解释,“不过你们算深度接触者,记忆不会模糊啦。”
“你这语气……像在科普天气预报。”松田阵平已经无力吐槽,抢在安室透之前扯开话题,“意思是班长受的伤、病房和仓库这副样子都会恢复原状或者有解释?那这些人还活着——”
“大概会被吓到拿着自首书去警局审讯室?”千生理直气壮地说,“不过伊达警官那样的伤者得挺一挺了。”
而安室透手指微微一颤,班长被那个叫“渊”的怪物袭击了?难怪松田会和这名少女一起行动。
他试图分析这诡异世界的运行逻辑——怪谈?认知滤网?死而复生?物理法则碎得渣都不剩。
他最终选择在好友的暗示下按兵不动,只是沉默点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人质有松田负责,处理谷口三郎他们更方便……顺便看看一小时后那什么“认知滤网”是否真的会生效。
同样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异常的松田阵平踢开脚边碎石,无视地上那三名绑架犯,走向了昏迷的铃木园子。这女孩没醒来也算幸运,否则不得吓疯。
“这孩子没大问题。”他向打算凝出硬币的千生摇头,“去医院看看就行。”
于是千生将目光转向倚靠钢管的邻居,她快步走过去:“川上邻居?你还好吗?”
5. 收工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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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仓库内此刻只有灰尘飞舞,血腥味缓慢弥散开来,顶棚破洞漏下的月光无声地覆盖着渊消失后的这片狼藉。
“别碰我,脏死了。”在千生想抓住手腕查看伤口时,川上富江嫌恶地避开。
他语气恶劣,可衬衫领口滑落露出一截苍白锁骨、快速眨动的眼睫、嘴角绷直的姿态,让这少年比起骄纵更像是被从险地里捞回的鸟,湿淋淋地克制着啄人的本能。
“那我不碰。”千生歪了下头,掏出纸擦手和球棍,只当是他洁癖发作或害怕之后的反弹,“反正认知滤网会生效,你现在可以直接回家,能动吗?那边得处理现场,还要送铃木小姐去医院呢。”
“……”川上富江盯着她毫无痴迷痕迹、只有关切的棕瞳。
凡人抗衡他的魅力并非没有过,但这家伙的眼神却从始至终都既无惊疑也无困惑,只是单纯在关心一个“长得好看的邻居”——他精心雕琢的、自然无比的脆弱姿态第一次成为独角戏。
恶意像糖浆在他心间化开。
“我走不动了。”川上富江扬了扬手腕,不死者的恢复力早让腕间红痕消减,但他带着一股施恩般的倨傲,眼尾翘起的弧度足以令任何人心跳失序,“要不……你背我?”
空气骤然死寂。
松田阵平和安室透的目光不约而同移向那边。
“没问题。”而千生一口答应下来,把武器塞给他,“帮我拿着。”
金属被捂热后的质感紧贴掌心,川上富江握着这根没擦干净、沾着血和污渍的球棍,眼角抽搐了一下。
松田阵平发出一声短促的“哈”,安室透则呛咳了一下。
那个少年——两名成年男性的视线不约而同地从川上富江身上一晃而过,像是被火灼伤一般迅速——太漂亮了,作为人质出现在这种地方、且毫发无损,诡异到让人头皮发麻。
他们看着千生弯腰半蹲时晃动的马尾辫,在连环冲击下彻底麻木,脑海中回荡着同一个疑问。
——这女孩是真没觉得诡异吗?还是说胆大心宽,怕不是把怪谈和美少年都当成游戏NPC了?
川上富江看着黑发少女毫无防备的后背,指尖几乎嵌入掌心。
千生的反应违背了他根植于血肉的经验,既不为难也不拒绝,而是单纯认为他需要帮助所以同意!
他本该撕碎这无动于衷的平静,像对待其他蠢货一样……但嫌弃她一身汗味的话却梗在嘴边。那会显得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太蠢了。
川上富江最终屈服于千生的“友善”。他能感觉到那两个男人投来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难以置信的目光,却没心思给出反应,只是上前一步。
少年的膝盖磕在千生腰侧,她反手托起膝弯、箍住大腿向上一掂——比预想中沉甸甸的实感让她“唔”了一声。川上邻居看起来骨架纤细,其实还挺结实的?
随着这一掂,橙白外套下的温热脊背毫无防备地贴上川上富江前胸,差点整张脸埋进少女颈窝的他仓促后仰脖颈,试图拉开一点距离,腿僵硬地悬空蜷起。
对方身上并不是想象中运动过后汗液混杂尘土的酸臭,而是青草晒透般的蓬勃热气混着一点便利店廉价棒棒糖的甜香。
纯粹的、不带任何污秽意味的肢体接触。
这让川上富江生出一点被不属于自己的、更为正常和温暖的“生命力”包裹的局促和别扭,几乎要压过他惯有的傲慢。
虚扶少女肩膀的同时,那根沾着血渍的棒球棍被他握在手中,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绷。
“那我先和邻居一起回去了。”察觉到背上少年僵硬,当他是不适应的千生和两名男性告别,“之后我还会去医院探望伊达警官的!”
“还有送货小哥,”她又说,“认知滤网开启前可以先送货!”
松田阵平&安室透:“……”
你还记着送货啊?!不对,都见到他/我掏枪了,你真以为是普通送货员??
安室透勉强自己“受宠若惊”地笑了一下:“呃、我会的……”
送谷口三郎及其同伙去死也算送货吧。
两人就这么看着千生毫无负担地背着那个漂亮到过分的少年——这姑娘看起来像在扛着一个硬邦邦又重量十足的大型挂件——轻快地和他们告别,随后身影消失在仓库大门的阴影中。
千生安抚的嘀咕飘过来:“邻居你放轻松点,我可有力气了,不会摔到你的……”
松田阵平抹了把脸,长长地、无声地吐了口气,自然地和安室透说起话来:“我送铃木园子去医院。放心,班长没事,娜塔莉在照顾他。”
“那就好。认知滤网的事之后可以交流。”安室透收回目光,按着额角叹气,“看起来是谷口三郎利用那个……渊,处理了调查他的人。用这种根本不该存在的怪物扫尾,该说是愚蠢还是疯狂?”
他的视线扫过瘫软在地、近乎昏迷的谷口三郎和另外两名同伙,算是明白自己为何会在对方公寓里看见那本时装杂志了。
“啧,犯罪组织、绑架案和怪物……有够复杂的。”松田阵平琢磨着这复杂事件,“他们是你的任务对象?你可得费心了。”
“是啊。”安室透脑仁疼,组织认为是未知势力插手?确实未知,但完全是超自然设定!
两人没有过多交流,在松田阵平开车带着铃木园子离开后,安室透转着枪,将目光投向瘫在血泊里的谷口三郎。
“好了,谷口先生。”代号为“波本”的组织成员弯起眼睛,语气轻柔且带着寒暄般的礼节,“我知道你醒着。在好不容易从怪物手中活下来后,不想和我谈谈重要的事吗?”
在被渊抛下后就装死、却也看完渊被回收全过程的谷口三郎,被戳破后颤抖了起来。
他听到、也看见了安室透与那个叫松田的条子的对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完全就是熟人!为什么组织成员和条子认识?那卷发男人是黑警?安室透是接头人?但这根本不可能!除非——
望着那双冷静的、写满审视的烟紫色眼睛,谷口三郎绝望地意识到一件事:无论实情如何,自己必定会死。
*
夜色弥漫,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地面映出两道交叠的长影。
“川上,我右边口袋有棒棒糖。”在感觉后背贴着的那具身体稍稍松懈后,千生实事求是地表示关心,“拿一个压压惊?有好几个味道呢。”
川上富江盯着她马尾辫束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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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起的一缕碎发,挤出轻蔑的嗤笑:“廉价的甜腻东西,喂狗都不要。”
千生没在意,毕竟人和人的喜好确实不能一概而论。走了没几段路,她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那去便利店。”她脚下一转,走向不远处街道中段的店铺,“我请你吃关东煮!”
富江:“……”
便利店的冷光下,千生捧着关东煮碗,小心翼翼地吹开热气,咬了一口浸满汤汁的萝卜。她吃时没怎么顾忌形象,唇角沾着油光,因满足而眉眼弯弯。
富江单手撑着下巴坐在对面,目光落在她随咀嚼一鼓一鼓的腮帮子——这副模样活像街边饿狠了翻垃圾桶的流浪猫,因一根香肠就快乐地竖尾巴,冒着粗糙的傻气和生命力。
他把自己没动的那份推过去,言简意赅近乎施舍:“吃吧。”
“川上你真好!”千生盛满笑意的棕瞳在冷光下亮得晃眼,她毫不客气地拉过来,把旁边装满速食品的塑料袋拨了一下,“不想吃的话要不要试试饭团或者面包?三明治也不错。”
“这种廉价品……”富江贬低的话出口一半,便哼了一声,“付钱的是你,这就算好?”
“因为川上你看出来我没吃够嘛。”千生乐呵呵地笑。
富江放下胳膊,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过。看出来?是这笨蛋把没吃饱的渴望写在脸上,他又不眼瞎。
不过……他盯着再次埋头喝汤的千生露出的发旋,这家伙说他“好”?就因为他把不想吃的廉价食物推给她?太好骗了。
“那个……这位弟弟是模特吗?”轻佻的油腻男声突然插入,端着咖啡杯的中年男人凑了过来,视线黏在富江泪痣上,“要不要交换一下联络方式?”
富江嘴角还未成形的弧度放平了。黏腻的低级欲望令人作呕,他指尖收紧,黑眸升腾戾气。
千生咬着鱼丸猛地抬头。她看不懂富江眼底的阴郁,但那男人投来的目光让她本能不喜,像粘稠的油污。
这是骚扰!
判断出邻居不喜欢这样,千生果断下了决定。
“抱歉我们还有急事!”千生猛地站起,一手拎起塑料袋和靠着桌腿的球棍,一手不容置疑地抓住富江的手腕,跳下凳子就往外冲。
富江错愕下被拽得一个踉跄,即将发泄的恶意与脱口的刻薄语句被这突兀举动碾碎,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要挣脱,脚下便已顺着手腕被拉拽的力道迈开步子。
便利店自动门开启,冷风瞬间灌入。中年男人因惊诧而凝滞的脸被隔绝在橱窗之后。
千生拽着富江在调色盘般的霓虹夜色里狂奔,塑料袋哗啦作响,橙白外套被风吹得鼓胀,而她笃定地宣告:“那种人一看就是恶心的家伙!富江你以后遇见一定得谨慎,可以喊我帮忙!我帮你打!”
寒凉的夜风顺着领口灌入,视网膜上是霓虹被抛下的光痕与少女马尾辫扬起的弧度,富江只觉得被紧箍的脉搏处,人类手掌的温度异常灼热。
“关东煮没吃完好可惜……”好不容易停在街角,千生回头眼巴巴地看了眼便利店方向。
她手中骤然一空。
“笨蛋,那种廉价速食有什么舍不得的。”猛抽回手腕的富江话里的嫌弃根深蒂固,目光却有些飘忽。
6. 滤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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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份廉价的关东煮心疼……太蠢了。富江凝视千生因奔跑泛红的脸颊和在夜色中仍明亮的棕瞳,配不上这双纯粹惋惜的眼睛。
这样一个横冲直撞、思维简单的笨蛋,若是豢养起来,看她挥着金属球棍在泥泞里和怪谈们互殴,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一定比最精心设计的戏剧还要有趣。
这个带着娱乐性的念头一旦浮现便越发有意思。
“川上富江。”他突兀地报上晨间没说出的全名,“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可以允许你叫我富江。”
千生眨眨眼,恍然大悟:“原来川上是姓?‘かみ’不是名字?”
“哈?”富江被她的迟钝无语到了,“稍微想想都不可能吧。”第二句话他声音压得又轻又慢,眼尾泪痣在月光下像星星碎片,“……不过想把我当神的话,我没什么意见呢。”
“当神很累的。”千生正色,“据说要一整天都听信徒的奇奇怪怪愿望,实现不了还会被骂无能,容易心力衰竭的吧?”她认真极了,盯着富江奔跑过后也没什么血色的脸,“这完全就是全年无休的社区居委主任plus版!是007高危职业!富江你不像那种有耐心和体力的人,要是被烦得掉头发和累出病来……呃,我是说,太累了对身体不好。”
死寂。只有夜风吹过缝隙的呜咽。
富江脸上那点戏谑滞住了。他喉结滚动,看着千生满脸真诚,棕瞳干净得要命。
这反应和他脑内预演的完全不一样——惊慌、为难、受宠若惊,甚至是他忍着憋屈想的“你可能有病”的困惑目光——反而是朴实无华、充满实事求是、人道主义关怀的常识人(?)逻辑。
而且这家伙是不是超直白地说他娇气、体虚没耐心?连同那句“掉头发”,都让富江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火。
偏偏千生此刻神情毫无揶揄,像关心邻居家熬夜打游戏的高中生般普通,过分直白的关切堵得富江喉咙发痒,一丝热意悄悄爬上耳根。
“……只有你这白痴才会担心这种事!杞人忧天!”他声音拔高又压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不等千生反应,富江从她仍在晃动的塑料袋里掏出一袋原味薯片,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回去了!千生!”他把那个名字喊得咬牙切齿。
“诶?”千生看着他的背影和那包被抓得哗啦啦作响的薯片,完全不懂这邻居的怒气从何而来,但还是小跑着跟上去,“等等我啊富江!你现在能走了?不用我背了吗?”
富江走得更快了,脚步快得不像刚被评价“体能不佳”。
月光温柔地洒下,将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拓在寂静的街道上。
*
半小时后。
夜幕昏沉,霓虹都市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各自的工作。
温暖的病房内,铃木园子在家人陪伴下醒来,迎来搜查一科的警员探望和问询。
十四岁的少女捧着热可可,脸色苍白地回忆自己是如何在杂志社被迷晕、昏沉醒来的途中的那些车子高速移动、仓库难闻气味的模糊阴影……全程昏迷的她没有任何自己卷入超自然事件的认知,只是根据照片指认了绑匪三人。
而铃木一家和搜查一科的人,都相信是松田阵平在无意中发现线索、在绑匪出内讧、仓库发生燃气爆炸的情况下潜入仓库,将她救回。
至于绑匪三人?现在不知逃窜到哪里了。
走廊外,确认铃木园子状态后,松田阵平把没拆封的烟盒塞回西装口袋。
他清晰地记得一个多小时前少女挥棍砸向怪物的凶悍模样,此刻却只能听受害者给出符合逻辑的证词。
右臂外套破口下还隐约有肌理被划破的幻痛,松田阵平啧了一声,转头去了四楼走廊尽头的病房。
伊达航正挂着点滴输液,娜塔莉则在削苹果,两人都投来凝重的、带着困惑的视线。
窗玻璃是碎的,反抗渊时弯折的输液架和椅子、地面滴落的血迹和墙上弹痕……本会被警方与医院视为袭击的那些线索,此刻全部消失无踪,只有消毒水的气味充盈。
“那女孩呢?”伊达航低声问。
松田阵平摇头。
“认知滤网和场景修正。”他在病床边抽出椅子坐下,把玩着墨镜向他们解释电话中没说清楚的真相,“那个叫千生的女孩是这么说的,一小时倒计时结束,世界就会自动修补异常。……她用一本书收走了那个叫渊的模特。我们是作为深入接触者才记得。”
想到千生那“新手上路”的耿直态度,他用力揉了揉眉心:“听她那语气,这绝不是最后一次。”
在电子钟跳到整点的轻响里,伊达航手中的水杯差点打翻,娜塔莉则放下了锋利的水果刀。
他们是真正在一阵晕眩后眼睁睁发现环境突变,像隔着毛玻璃看世界——窗玻璃确实还是渊袭击后的状态,但病房内其他物件却都自动复原了……而医生和护士们都认为玻璃碎掉是意外。
“科学唯物主义崩塌了。”伊达航喃喃,二十年的世界观此刻被刷新。
他先前才接到同僚电话,说追踪的金融案件发现新线索,部分同伙供出谷口三郎主使,他在医院养伤不用担心后面的事。……但现在他关心的完全是另一件事。
娜塔莉则忧心忡忡。渊太可怕,她实在难以想象那名少女会面对更多这种怪物。
“……至少我们知道真相,再遇见也不会一头雾水。”松田阵平的态度很明确,“千生之后会再来医院,和她聊聊。”
他想起对方背着邻居少年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力量与天真堪称矛盾,像拿着凶器却在进行英雄游戏的孩童,而认知滤网将超自然碎片隔绝在常世之外。
……
东京某处。
安室透在安全屋敲键盘。
“谷口三郎及其同伙已清除”的标准化文本冷冰冰地缀在任务报告末端,被爆炸摧毁的仓库残骸和三具焦黑尸骨照片作为附件。
他闭上眼,脑内画面仍旧清晰。
谷口三郎瘫在血泊中,涕泪横流地供认:“杂志……《Sweet》月刊的模特专栏!那些照片会‘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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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半月前在小路邂逅非人模特“渊”,作为杂志社主编用拍摄交易换取她替自己灭口组织成员,又将污染性照片植入杂志,诱使调查者触发诅咒——“那怪物痴迷我的脸……我说给她拍照放上杂志,她才乖乖听话……看久了的人会恍惚,我故意让所有调查的人杂志内页,包括那个叫伊达航的条子!”
安室透亲自动手,将子弹送进三人心脏。但后勤组赶到时,时间恰好是千生提到的“认知滤网生效在一小时后”。
火焰与焦烟席卷仓库,安室透看着真相在后勤组眼前替换为“燃气爆炸”,只剩三具焦炭。而他从公寓里翻出的那本杂志里,渊的照片也变成了印刷错误的重复写真。
鼠标挪动,安室透凝视任务报告发送成功的提示。几乎是同一时间,新邮件弹出,来自琴酒。
「谷口三郎相关失踪者于污水沟发现。三人疑似吸毒致幻,精神崩溃意图自首,已处理。任务结束。」
安室透阅读这简短却冰冷的文字,心脏沉了下去。
那三人本是谷口三郎指使下被渊吞噬的死者,但现在却是被琴酒击毙的疯子?
认知滤网篡改现实的效果比他想的还要夸张。安室透很难不去思考,是否在之前的某些时刻,自己也是被抹去记忆的“普通人”。
这比命运开的恶意玩笑还要令人头皮发麻——因为它真实存在,而非虚幻的概念。
安室透有种窥见深渊一角的恍惚感。但他随即又悚然,认知滤网能抹除异常,但琴酒那个嗅觉灵敏的家伙……有可能会闻见血腥气!
*
而在另一端,黑色保时捷356A的轮胎碾过污水沟旁的野草丛。
琴酒通过后视镜看后勤组的人将三具尸体塞进裹尸袋,驾驶座的伏特加嘟囔“又是发疯找死的家伙,有点蹊跷啊大哥”,他弹了弹烟灰,翻看波本发来的任务报告,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失踪半月的行动组外围成员被发现在污水沟,浑浑噩噩说不清遭遇了什么,只是念叨“模特在追我”,甚至要冲向警局自首……伯.莱.塔对准三个疯子的额头扣下扳机是理所当然。
而波本负责清除谷口三郎那边,燃气管道老化爆炸事故恰好为组织扫尾,火焰又将那三个叛徒烧成焦炭……过于巧合和干净了。好像有无形的手将逻辑链条补足。
常年在黑暗中游走的直觉正在疯狂作响。香烟的火光映在琴酒眼底,他重新读了一遍波本的任务报告。
简洁且高效,连那帮蠢货绑架财阀千金的事都完美解决,没有波及组织——但其中存在可以做些什么的、逻辑链条上的时间空白。
波本那家伙藏了什么东西。
而组织上层那帮家伙,知道的肯定更多。
琴酒想起前段时间贝尔摩德“组织最近查卧底没那么勤了”的“醉话”,以及组织频繁调动生化研究所资源,却对一线人员闭口不言。
彻查波本?不,还不到时候。组织连他这个“清道夫”都要封锁信息,等他撕开那层薄膜——
琴酒的冷笑融入夜风里。
7. 间幕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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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六点半,薄雾尚未散尽,千生已穿着橙白撞色外套出现在前院,而她热身过后,便外出晨跑。
这是回收渊后的第二天。
虽然是被系统投放直接空降,但回收怪谈之余也要好好生活!
七点十五分,千生返回住处,额角汗珠被晨光镀成碎金,马尾辫随着跑步在脑后甩动。
经过隔壁庭院时,她刹住脚步,仰头对着别墅二楼露台挥手:“早啊富江,待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望伊达警官?”
富江正在啜饮红茶。身上的象牙白睡袍松垮系着,晨风撩过他几缕碎发,露出眼角下凝固的墨点。
他垂眸瞥过她汗湿的额发、因运动泛红的脸颊和在晨光下亮得毫无阴霾的棕瞳,瓷杯底放下时磕碰托盘的声音清脆。
“那种消毒水地狱?”富江指腹摩挲温热的杯壁,慵懒道,“我可不想折磨自己的嗅觉。”
千生擦了把汗,完全没有被拒绝的挫败:“那我自己去了!”
露台上,富江看着她飞奔进那栋旧公寓,目光落向泛起涟漪的杯底。
这笨蛋没有死缠烂打,很好,足够省心。但只问一句就放弃……啧,像是被路过的野猫随便挠了一爪,轻飘飘地略过了。
他视线扫过庭院及街角闪动的窥视目光,忽然露出一抹恶意的笑。
那些因他搬入新居而跟来的痴狂蠢货们,倒有了新的用途。
等千生冲完澡出来时,露台上已经空无一人。她扛着棒球棍,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街道。
*
病房里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黄油饼干的甜香。
伊达航肩颈和腹部还缠着绷带,娜塔莉则在一旁整理松田阵平捎来的替换衣物。后者站在正对房门的窗口一侧,眉眼间带着熬夜过后的疲惫。
带着昨天没送成的果篮来的千生坐在陪护椅上,一边嚼着娜塔莉塞来的黄油饼干,一边比昨天更详细地比划着解释了认知滤网机制。
“所以,简单地说,你称之为‘怪谈’的东西被回收后,世界规则会强行修补漏洞,让大家的记忆和现实逻辑都变得‘正常’?”伊达航消化完她的解释,进行总结,“而你是专门回收它们的?”
“对!伊达警官你总结得好!”千生点头,眼神清澈,她没说系统存在和《怪谈图鉴》是一款单机RPG游戏,但其他方面足够坦诚,“就像……游戏强行打和谐补丁,只有通关队友能豁免记忆回档!”
她的比喻让两名警官都眼皮跳了跳。
松田阵平揉着眉心,听完这超现实设定的解释他更心累了,尤其是这位“怪谈回收员”是个才十八九岁的少女。
“……所以你靠那本书砸怪谈回收?”他提出自己憋了一晚的疑问。
“物理超度也是策略,要先耗光怪谈力量!”千生笑嘻嘻地挥着棒球棍。
“对了,松田警官。昨天那个金发的送货小哥,你一定要提醒他注意安全。”她忽然想起什么,球棍兴奋地杵在地上,“毕竟只是送货就能碰见怪谈,运气‘不错’……要是又碰到了,可以把我的联络方式给他哦!”
松田阵平:“……”
伊达航:“……”
才在无人时交换过有关降谷零信息的两名警官沉默了,只觉得隐隐胃痛。
对方作为卧底,绝非单纯运气“爆棚”才碰上怪谈,而是在执行卧底组织的任务——让他主动联系怪谈回收员?公安的保密条例能当场裂开。
但这名少女如此热切地想要及时伸出援手……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降谷若再遇见怪谈,确实需要帮助。
“联络方式……会给的。”松田阵平咬牙挤出应答,接过千生递来的便签纸。
而娜塔莉看着两名警官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扑哧一笑,适时将两盒手作饼干递给千生:“谢谢你救了这个笨蛋……面对那种危险的家伙,肯定很累吧。里面加了蜂蜜,可以和邻居分享。”
“谢谢,我会好好品尝的!”千生惊喜地收下,全然没察觉异常。
*
千生回去时已临近中午。
“娜塔莉小姐做的饼干可香了!比便利店好吃十倍!”她扒在自家墙头,隔着篱笆和正在插花的富江说话,“富江要试试吗?她说可以和邻居分享呢。”
庭院弥漫着花香。
倚在藤椅里的富江瞥见她嘴角的饼干碎屑,嗤笑道:“甜腻的糖油混合物,狗都不吃。”
“可我不是狗狗啊。”千生也不恼,爬上墙头坐着晃腿,掀开回来路上吃了一半的饼干盒,“而且明明很酥脆,奶油浓郁又不腻,超好吃。”
清风撩动黑发少女的额发,腮帮子随着咀嚼一鼓一鼓,富江凝视她的侧脸,恶趣味地想这看着可比看仓鼠进食有意思多了。
千生边吃边兴奋分享医院见闻:“伊达警官恢复得很好,我还和他们交换了联络方式!说以后遇见疑似怪谈的事都会联系我……以后回收肯定更方便了。”
“天真。”富江将剪坏的花枝与银质花剪扔到雕花桌面上,语气带着洞悉一切般的嘲弄,“警察只是把自己没办法处理的危险事情全部交给你了吧?是想利用你呢。”
“才不是。这是我能做到的事,”千生认真反驳,“他们愿意辅助不是很好吗?省时省力。富江你要是遇见危险的怪谈,也可以联系我。”
她舔掉指尖碎屑,从兜里掏出昨天配备的手机:“给我联络方式吧,我会置顶的!”
“告诉你?然后看你用球棍敲碎怪物的膝盖?”富江被她这份“重视”取悦了,但还是轻笑,“真粗暴啊。”
“所以说,是物理超度!”千生浑不在意地咀嚼着饼干,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哝声,“对敌人粗暴是对自己身心的体贴,就是这回事。”
富江不置可否,说出了自己惯常使用的号码,附带一句警告:“要是饼干碎屑掉到我这边,你自己清理。”
“啊?等我看看!”千生一边在通讯录里输号码,一边低头看下方的草木中是否有自己没注意的碎屑落下。
*
在下一个怪谈没有出现的间幕,千生与邻居富江的相处颇有波澜。
惯常剧目是千生晨跑时经过庭院,回来时和露台上啜饮咖啡或红茶的富江挥手打招呼。后者的杯碟每日更换,全是千生看不出身价的精致奢侈品。
又或者是千生外出探索街区,黄昏带着路边买的鲷鱼烧归来时意图分享又被拒绝。以及——
第四日的暮色四合时,金属球棍的破空声与男人的惨叫惊飞了枝上栖息的鸟。
千生一脚踩住地上男人的后颈,球棍点着他抽搐的脊背,语气严肃:“跟踪与意图非法入侵住宅都是犯法的!和我去警署!”
男人瘫在地上,目光仍牢牢钉在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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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露台晃动的帘子,神色是流下涎水的痴笑:“川上大人……请让我服侍您……请看我一眼!”
“是犯罪!要想参与服务业请投简历!”千生强调地戳戳他,抽出鞋带把人捆起,揪着送到了附近警署,被塞了一个橘子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第五位啦富江!”她在铁艺大门前喊话,“这次是偷拍还想翻墙的跟踪狂,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锻炼学习防身术?”
千生非常认真地掰着手指数:胖胖的房地产商尾随、攥着偷拍照的学生、举着珠宝盒的贵妇蹲点,夜间翻墙潜入想装监控的蒙面男,甚至今天这个连续三晚经过的男人——“超高魅惑触发恶性事件,富江你这被动技能好怪哦。”她总结。
富江在落地窗后抚过冰冷玻璃,对她的评价也只是扯了下嘴角。
以往他会让更疯狂的追随者处理那些杂鱼,但如今刻意让千生发现庭院及街角藏匿的阴影……
这笨蛋揍人时,橙白外套像团燃烧的太阳,把那些黏腻污浊的痴迷窥视烧成了灰。
窗玻璃映出他嘴角翘起时泪痣微动的微妙弧度。
“流汗的运动?与蛞蝓爬过地毯相差无几的肮脏。”走到露台上,富江俯视黑发少女,指尖卷过发梢,笑意盎然,“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没办法保护我?”
千生眨眨眼,举起金属球棍:“可是自己揍飞讨厌鬼,多帅气啊!下次被绑架还能跑得超快!而且富江和我一起晨练,超——开心!”
“渊小姐都能盯上你,说不定以后还会引来更多怪谈……我是说,我们需要建立默契!”她理直气壮地说,“这叫培养情谊!不是普通的邻居,而是超级超级好的关系!”
空气凝固了五秒。
富江:“……做梦!”
落地窗的帘子猛地晃动的一下,黑发少年消失在露台上,但昏黄暮光却掠过他转身时耳根泛起的薄红,也映入千生眼中。
这笨蛋的脑子里肯定没有“迂回”这个选项!他愤愤地想,轻而易举就打出直球,羞耻心呢?!
而千生困惑地挠头,脑袋被抓得翘起一撮毛。是太热了?但现在是十月初,温度还算可以来着。
她没有多想,哼着歌回了公寓。
*
一周时间就此流逝,千生乐此不疲地和富江打招呼,分享见闻。
第七日黄昏时暴雨如注,别墅二楼露台的玻璃映出空荡荡的街道。
富江正在烧毁第三十封情书,雷声炸响时,他忽然意识到屋外少了千生扒着墙意图分享什么的聒噪声音,而庭院已经满地残破花瓣。
河道水流湍急,河中央的三花猫喵喵乱叫,被裹挟着向下流飘去,橙白身影在水中扑腾着抓住它。
“别哭了,”爬上岸的千生把蔫哒哒的猫咪交给河堤边哭边笑的女主人,“猫咪回来啦!”
女主人浑身湿透,连感谢的话都哽咽难言,千生拎起一旁的棒球棍,朝她挥挥手:“要记得带她去医院检查,拜拜~”
橙白外套沾满污泥,浑身湿透的少女在雨幕中奔跑,撞进漫水的街道时在别墅铁门边望见撑着黑伞的少年。
“富江,”千生抹开湿漉漉的刘海,棕瞳亮晶晶地傻笑,“你在等我吗?”
“少自作多情。只是看你是不是死在了多管闲事的小巷里。”富江刻薄地说,黑伞向她倾斜一半,自身也让开通道,“进来。敢弄脏地毯就剁了你的脚。”
8. 刹那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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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关灯光暖黄,别墅内弥漫着未知香薰的气息,将雨幕的冰冷潮湿隔绝在外。
一层客厅笼罩在壁灯样式的暖光中,宽阔客厅一角旋转上升的木梯攀沿至二楼,“回”字走廊是雕花铁艺护栏,像戏剧院包厢里俯瞰坐席,能居高临下地将客厅全景收入;未开启的水晶吊顶灯在挑空穹顶下沉默着。
千生赤脚踩过毛绒绒的波斯地毯,好奇地张望着,被看不出价格但精致的装潢惊得张大嘴,由衷感叹:“富江你家好漂亮,像宫殿!”
“浴室在二楼,”富江施舍般抛来干燥的浴巾,瞥见她手腕被铁丝刮出的血痕,“用坏水龙头我把你踹进河里。洗衣机和烘干机会用吧?”
“我没那么笨啦。”千生接住浴巾,奔上二楼,“谢谢!”
富江在沙发上端起红茶,凝视庭院中电闪雷鸣的暴雨景致。不笨?连按时回家都做不到。
半小时后,水汽氤氲的浴室门被推开,千生蹦出来时宽大的浴袍晃动,她浑身散发着热气,鼻尖与脸颊泛起健康的红。
“富江的沐浴露像月亮的味道!”她跑到一楼,用了一个抽象的比喻,吹得半干的头发乱翘,然后兴高采烈地坐在沙发上分享起救猫细节。
“我本来是想冲回来的,但那只三花猫爬到树上和断枝一起掉进河里,她主人在岸上追着跑,差点跟着跳——所以我拦住她,自己跳下去了!猫咪非常乖,没有抓伤我呢。”
富江斜倚在对面的沙发,瞥过她手臂上洗澡后愈发鲜明的红痕,指尖无意识掐住丝绒睡袍的袖口。
这一周来他允许千生每天打招呼、看她暴揍跟踪狂,把她在自家前院的锻炼当成每日打卡,就当看戏。
但先前自己为对方迟迟未归而等待的焦躁堵在他心头,更让富江痛恨的是胸腔间骤然生出的不快:这笨蛋,竟会为一只杂毛畜生跳进暴雨时的河?愚蠢至极。
可千生比划时棕瞳亮得刺眼,像在汇报“战果”。他喉咙动了动,那句“死了也活该”的刻薄话咽了回去。
下一秒,富江将一旁叠好的毛毯扔过去,看她惊喜地接住后把脸埋进去,喉间挤出一道嗤笑般的气音。
养这个连攻略对象都认不出的怪谈回收员,就像驯养一只生命力顽强还格外亲人的冒失野猫。会抓跟踪狂这种老鼠,会叼着饼干和廉价食物来邀功,还会扒拉玻璃门想拖他出门“玩耍”,被拒绝就蹲在院子里自娱自乐得挥棍子——不算太坏。
至少她挥着金属球棍揍怪谈和人类都很利落,棕瞳被笑意浸透时像琥珀裹住碎光,清澈见底……比那些眼神浑浊、只想跪舔他鞋面又想肢解他的废物有趣得多。
千生把自己的救猫细节补充到末尾,暴雨天泡过冷水且狂奔的疲惫在洗完澡后泛上来。
她裹着毛毯打了个哈欠,声音渐渐含糊,最终脑袋一歪,被平稳的呼吸所取代,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富江:“……”
他收回漫无边际的“散养野猫解闷不算太亏”的思绪,面无表情地垂眸盯着这个毫无警惕心、大大咧咧在刚认识不久的男性家中洗完澡就睡起大觉来的笨蛋。
富江用了三秒钟思考是否要踹醒她这个问题。
鞋尖已对准千生小腿抬起,却在距离一寸时顿住。
屋外暴雨仍未停歇或减缓,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闷响。
……万一这困得要死的笨蛋在回她那栋寒酸公寓时脚滑摔进泥坑,岂不是更脏?那他大发慈悲允许她进屋洗澡算什么?
想象千生变成一团泥水混合物的画面触发嫌恶,富江放下腿,把自己摔回沙发。
就是这一刹那——先前因千生未归而生的烦躁、此刻嫌她有可能摔进泥坑的犹豫,这短暂却连续的情绪波动,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富江从未对他人产生过的的“担忧”。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远处,东京某间废弃诊所,凌乱不堪似乎被暴力冲击过,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灰尘的气味、化学药剂味,甚至混杂着大肆灼烧过蛋白质、似乎已发生有一段时间而散去大半却依然不可忽视的焦臭。
而走廊深处是一间与其他地方相比更为完好的手术室。其中遮尘布覆盖的手术台下,骤然传出令人牙酸的黏腻蠕动声。
暗红色血肉从布料缝隙中渗出,如同活体藤蔓缠绕交织,发出细碎的咔嗒声,最终在布幔下方汇聚成明显的人形轮廓。
黏腻声渐去的死寂被打破了——平静、毫无起伏,像是睡眠初醒般的绵长呼吸响起。
下一秒,一只苍白的手猛地攥住手术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遮尘布撕裂的声音中,黑发少年从手术台上坐起,黑眸映出肮脏凌乱的手术室,左眼角下的泪痣被他轻轻拂过,姿态悠闲得仿佛刚从一场小憩中睁眼。
他赤足踩过满地废弃医疗物,地面碎裂的镜中倒映出无数张与富江别无二致的、昳丽的脸。
记忆里闪现橙白身影挥棍的凌厉身影、亮晶晶看人的棕瞳……以及最为关键的、在先前才灼烧过胸腔的、名为“担忧”的陌生情绪。
担忧?
富江怎么可能会对区区人类产生这种感情?
新诞的黑发少年轻蔑地扯起嘴角。
他嗤笑着别墅里的那个富江的“软弱”——散养野猫也不算太亏?
杀了那个散养她的废物,等他把千生关进笼子,何必担忧?
窗外惊雷炸响,自缝隙照亮少年眼中毫无遮掩的、近乎偏执但满是恶意的残忍天真。
如同孩童强夺一枚漂亮弹珠,抓走一只活泼亲人的流浪猫,不会在意它会不会碎,会不会痛,只是想要——赤.裸.裸的傲慢“饲养欲”正是诊所里这个因“担忧”而诞生的衍生体的核心。
那笨蛋合该只为他表演!这才配得上他,唯一的富江!
少年披上随手取来的白大褂,为上面的污渍嫌弃地皱眉,转身步入漆黑的雨夜。
*
别墅内。
正在随意翻阅书籍的富江脊背猛地绷直,捏着书页的手指节泛白。
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自我复制感沿着神经末梢爬升,让他蹙起眉头。清晰的肮脏念头从另一个地方传来,一闪而过——将某个橙白身影关起来取乐的恶意。
本该在重伤或癫狂中诞生的劣质复制品……察觉到原因为何后,恼怒瞬间在富江意识里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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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忧?只是因为那一瞬不想千生摔跤?他决定散养这只没心没肺的流浪猫解闷,竟会产生这种可笑的、多余的情绪?!——甚至因此产生了新的衍生体?!
就为了这个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快流口水的这个笨蛋淋雨晚归的琐事??!
苍白的脸色因愤怒染上绯意,黑发少年狠狠瞪向一无所知的千生,迁怒的火苗几乎化为实质。
少女蜷在沙发上,脸颊压出红印,像在安全巢穴里无忧无虑做美梦的动物幼崽。
“……”最终富江摔下书籍起身,卧室门被重重甩上,震得水晶吊灯簌簌摇晃。
千生被震响惊动,但没醒,她在睡梦中咂咂嘴,把脸更深地埋入绒毯中。
【警告!检测到核心怪谈■■相关&%×#……嗞嗞嗞……
状态:新生。
特性:高度排他性?&%?#
[ERROR!数据紊乱,扫描失败!]
等级:未知。
建议玩家提高警惕。】
系统的机械音在千生脑海中响起,尽职尽责地向玩家传递着信息。
但千生仿佛只是在半梦半醒间听见雨声,她翻了个身,被摔门声惊扰的睡意重新聚拢,与暖和毛毯和沐浴露的香气一同沉入无梦的安眠。
*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
在生物钟驱使下自然醒来时,千生被富江塞了杯温热的蜂蜜牛奶。
“喝掉。”黑发少年已换上熨贴的黑色衬衫,将烘干的衣物扔给她,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微哑,“然后滚出去。”
“富江你好好哦!”少女感动地捧着骨瓷杯啜饮一口,生怕自己手抖摔碎一看就很贵的器皿,“不但让我借宿,还给我喝牛奶!”
富江盯着她吞咽的模样,为这副“乖巧”而神色缓和许多。
“记住,昨天让你进来的是我。”他不容置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足够清晰,“给你浴巾、允许你洗澡借宿,还愿意听你愚蠢救猫‘英勇’事迹,现在给你牛奶的——还是我。”
他刻意停顿,嘴角勾起的弧度毫无暖意:“川上富江,只是你面前的这一个。懂了么?”
“富江当然只有一个啊。”千生一头雾水,完全没听出来邻居少年宣示自身唯一性的强调,只是小口啜饮着温热香甜的液体,舒服地眯起眼,“谢谢你,富江你真好!”
富江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眼不见心不烦,揪住她后领:“现在给我回你那寒酸公寓去。”
“诶?可是牛奶、还有杯子……”千生茫然,顺着力气站起来,把衣物抱在怀里。
“它、浴袍还有毛毯都送你了。”富江捡起沙发上千生盖了一夜的毛毯,毫不留情地把她和玄关处放了一夜的金属球棍请出大门,“我可没兴趣碰别人用过的东西。”
大门轰然合上,千生在一片狼藉的清晨庭院里眨眨眼。
她决定不去想脾气不怎么好的邻居究竟是什么脑回路——其实也算游戏支线的日常吧?
先仰头把杯中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千生便抱着衣物回了隔壁的出生点。
十分钟后,她换上新一套橙白外套,出现在自家前院里热身,然后开始雷打不动的晨练。
9. 未知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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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的橙白身影跑过街道,别墅二楼的窗帘后,富江收回目光。
指尖敲过玻璃,叩响声里,他蓦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带着兴味的笑。
那个因为一点对“散养野猫”的无聊情绪——只是他从未因其他人产生过——而诞生的衍生体,此刻正潜伏在东京哪处、等着把千生当成夜莺关进笼子里。
若千生遇见那个劣质复制品,会认出来吗?
富江对千生的智商不抱希望,但他很乐意见到这个笨蛋举起球棍。
那种劣等品,只配当流浪猫的磨爪棒。那必定是极为精彩的戏剧。
对衍生体的感应并非时时刻刻,富江像坐在观众席上的看客,从容地等着千生与自己的衍生体遭遇。
*
下午四时,新宿商业街的玻璃幕墙映出拥挤人潮,阳光被切割后照在街道上。
新生的富江已经从皱巴巴的白大褂换成熨帖合身的衬衫长裤,散发着与外表年龄相近的青春气息。
两名店员目光痴迷地跟随着他,坚持要为他将商品送至座驾。
富江轻蔑地挥退他们,冷冷睨过街道旁投来同样视线的路人,转身走入小巷,打算抄近道去往停车场
对富江来说,一切获得都轻而易举。而现在这个富江,他希望有更加刺激的玩物——例如那个让他“担忧”、被另一个富江“散养”的、热衷于回收怪谈的小千生。
巷道内弥漫着雨后潮湿与垃圾发酵的臭味。富江蹙眉,加快脚步。
没过多久,身穿陈旧棕色大衣的女性从夹角转出。长发披散垂至腰际,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唯一露出的双目在长刘海遮掩下空洞无神,几乎一出场便挡住半边光线。
“我……漂亮吗?”女子用嘶哑怪异的声音询问,像是喉咙里嵌入几枚刀片般被割断了发音的气流。
富江衍生体停下脚步,他上下打量着对方,精致的脸上浮现毫不掩饰的讥诮,像是在看什么垃圾,连眼角泪痣都在阴影中闪着冷嘲的光。
“你?丑死了。”他肆无忌惮地嗤笑出声,浸满嫌恶的毒汁,“不过是躲在口罩后不敢露出真容的丑陋怪物,连我脚底的污泥都比不上。滚开,挡路了。”
那女人——裂口女——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恐惧也不是求饶,而是直指核心、且比其他人类更为刻薄的侮辱!
“你说什么……?”有黑雾般的怨气从她周身升腾而起。
“耳朵也聋了?”富江的恶意越发浓烈,“我说你丑陋,肮脏,连泥巴都不如。像你这样的东西,怎么有胆子纠结自己漂亮与否?”
“啊——!!!”裂口女作为怪谈的痛苦和怨念瞬间被引爆。尖啸出声的同时她扯下口罩,露出撕裂至耳根、血肉裸露的巨口,一柄布满脏污血渍的裁缝剪刀瞬间出现在她手中!
“这样也——丑陋吗?!”
她挥舞着剪刀,目标直指富江那张蛊惑人心的脸。
富江挑起眉,反应极快地向后闪避,还不忘嘲讽一句:“被戳中自卑的点恼羞成怒?真没涵养。”
“闭嘴!”裂口女满脑子都是把他这张臭嘴撕成和自己一样,攻击越发迅猛。
在几个来回后,剪刀带着破空声擦过富江胸前,丝质衬衣被划开,在他锁骨部位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狭长伤口。
血液飞溅而出,有几滴溅落在裂口女面部,便迅速蠕动着渗入她因嘶吼而张开的口中。
富江震怒不已:“你竟敢——!”
裂口女却猛地僵住。剪刀当啷掉落在地,她双手死死掐住喉咙,指关节泛青,发出了比之前更为痛苦、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喉管向内部侵蚀、搅动的凄厉哀嚎。
“呃啊啊啊——!”
可怖的变化发生在裂口女身上,皮肤下血管如蚯蚓般搏动,裸露的肌肤泛起尸体般的青黑色,而这具怪谈之躯遭受的痛苦更多来自于意识层面。
富江的血液在裂口女身体里尖笑。
她的怨念核心像被扔进高温熔炉般重塑,“询问-剪嘴/杀害”的原始规则被撕裂,取而代之的是对“美丽之物”的嫉妒与憎恶扭曲成形——
裂口女死死盯着面前满脸不快、锁骨伤口的细胞组织正在蠕动再生的黑发少年,眼中满是痛苦、惊愕、愤怒……和对面前这“完美之物”的嫉妒与隐秘痴迷向往……以及恐惧!
被怨念驱使的怪谈头一次爆发求生欲,裂口女在痛苦中踉跄后退,拖拽着剪刀撞入来时拐角,迅速没入错综复杂的城市迷宫中。
——那不是人类!是比她更扭曲的、披着绮丽人皮的怪物!
富江站在原地,嫌弃地扯了扯破损的衬衫前襟。他的血液在裂口女的怨念核心扎了根,链接感微弱但确实存在。
“丑陋的家伙……也配沾染我的血?”他冷笑。
但污染不可逆,裂口女对“美丽”的极端憎恨与渴望像黏腻的油垢攀附在他的感知中。
难以言喻的兴奋取代了恼怒,被污染的裂口女会更疯狂、更危险……他要亲眼见到那只精力充沛的流浪猫,是怎样神采飞扬地和变异的玩具搏斗的。
富江舔掉指尖的血,黑瞳中翻涌着对那个自诩“本体”的蠢货的杀意——等小千生被关起来,第一个要撕碎的就是那家伙!
……
几乎是同一时刻 ,别墅二楼露台,正在享受下午茶的富江本体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刀叉。
伴随着瓷盘被划出的刺耳声响,银柄他被捏出凹痕,卡进虎口,弯折成尖锐弧度。
富江之间的联系让他清晰感知到了污染和衍生体毫无保留的恶意,神经末梢像是被狠狠扯了一下。
“……混账!”他将捏折的餐具扔下。
因他刹那的无聊情绪诞生的衍生体,有着可笑饲养欲的同时,竟还敢用血液随意污染那种怪谈、制造不可控的垃圾?
这是对“富江”存在的又一次亵渎!更可恨的是,这衍生体还妄想借千生的手处理烂摊子。
荒谬,散养归散养,他可没想着额外刁难那只笨猫!
“哼……”他盯着千生晨跑结束后再次出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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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方向,冷冷地弯起嘴角,黑眸中凝结冰层,仿佛已隔空望见那个在小巷中离去的另一个“自己”。
碾碎那个冒牌货、连一滴血都不能留下,证明自己才是唯一,是必然的。
不过在那之前,看千生挥着球棍殴打裂口女、神采飞扬又灰头土脸的样子,一定非常有趣——带着恶趣味的观赏欲出现在富江心间。
啧,这种无聊的傲慢劣根性,他自己都觉得无聊(甚至因与衍生体相差无几而有些生气),但又无法抗拒。
*
被作为富江隔空交锋的核心点的千生,对此一无所知。
几乎是裂口女被富江轻蔑嫌弃、情绪波动,在她叼着菠萝包喂公园流浪猫小鱼干时,系统的提示骤然响起。
【警告:检测到B级怨灵怪谈情绪波动。状态:愤怒→极端愤怒。坐标已锁定——[新宿三丁目小巷]】
第二关开启!
千生眼睛一亮,抄起一旁的棒球棍,循着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半透明箭头跑起来。
被强塞一把小鱼干的流浪猫们望着远去的两脚兽,愉快地甩着尾巴喵喵地呼朋引伴。
等她赶到新宿街道深处的小巷时,只看见空荡荡的巷道中轻微的打斗痕迹、和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
千生挠挠头,研究墙面的利器刮擦痕迹。有人类正面遭遇了这次的怪谈?逃走了、还是被怪谈追赶后离开?
赶路途中便发出滋滋电流声的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高危警报!检测到B级怨灵怪谈遭遇未知污染!
状态:混乱/藏匿/极端恐惧……
[ERROR!]
此怪谈核心规则发生结构性变更,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中……请玩家自行探索!】
“污染?规则变更?”千生握紧球棍,指节微微发白。
她想到了今早在公寓阅读的系统提示——忽然冒出的最终BOSS“■■”,还扫描失败——怎么就这么巧,现在出现的新怪谈被“未知”污染、Level up了?
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系!
也就是说——限时高难度支线副本,同步推进主线!
棕瞳倏地亮起,金属球棍在千生掌心转出漂亮的圆弧,她在原地小跳半步,掏出手机对着墙壁划痕拍照,随即像闻见猎物香气的幼兽循着阴冷气息蹿出去,橙白外套在风中猎猎作响。
——污染后规则变更,等于Boss二阶段变身,回收后肯定能掉落稀有衍生技能!
没有实体,没有名字,只有系统的模糊警告和残留的气息,但千生毫不忧虑,这是对玩家经验和实力的考验!
赌上玩家的尊严!
管那个B级怪谈究竟被什么鬼东西污染了,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乖乖进《怪谈图鉴》!
千生边跑边掏手机,她做好了进行侦探游戏的准备,所以这种时候,当然要向警察寻求帮助了。
“松田警官!新怪谈出现在新宿商业区,是具备攻击性、行动逻辑未知的变异体,我正在追踪——你们多注意哦!”
10. 追踪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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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生对B级怪谈的追踪一直持续到夜间,拖着球棍归家时,隔壁别墅的灯早已熄灭。
“抱歉……回来晚了。”
千生在铁艺大门前挠挠后脑勺。
她在黄昏时便给富江发过短信,如今晚归对着大门再说一遍,语气里带着每日社交打卡任务未完成般的轻微懊恼。
别墅内,看着橙白身影走进公寓,富江从落地窗前挪开视线,指尖捻着遮挡身形的窗帘流苏,心情比白天更加糟糕。
衍生体仍在活跃,而千生居然被污染的怪谈引得不着家——唯一让他满意的是,这只流浪猫懂得向“正版”提前发送晚归报告。
他冷哼一声,转身隐入黑暗。
而千生回到公寓里,简单冲洗掉一整个下午奔波却搜寻无果的疲惫后,便迅速沉入无梦的睡眠。
……
深夜的警视厅内,绝大部分区域已经陷入黑暗。唯独机动队办公室亮起一隅。
坐在监控屏幕前的松田阵平揉着额角,视线在今日的新宿街道各路口监控画面上扫描,眉头紧蹙。
千生那女孩兴奋地追着怪谈的气息跑,但作为警察,他无法置之不理,总归要尽力借现有条件调查。
新宿街头纷乱的人流在屏幕上快进,下午四时左右,苍白、昳丽、只是站在那就引去诸多目光的黑发少年一闪而过,左眼角下泪痣鲜明。
松田阵平的视线短暂一凝,但很快便敲击键盘切换了画面。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搜寻“疑似持有巨大利器、具备强攻击性的可疑人物”,千生这个漂亮到诡异的邻居,在他眼里只是被宠坏脾气的富家少爷,与当前怪谈案件无关。
同一时间,米花中央医院的伊达航正有些郁闷地按着肩颈处的绷带。
躺了将近一周,从稍微动弹就疼到能下地行走,松田下午打来的电话里那句“有怪谈出现,我会先辅助调查,你和娜塔莉要小心”、和传来的墙壁划痕照片在他脑子里转圈。
出院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疯长,哪怕医生还叮嘱要再观察几日。
比起躺在病床上看少女和好友追查怪谈,他更想亲自揪出那个藏在暗处、有可能会伤害市民的怪物。
而夜晚的东京角落,被污染的裂口女藏匿一整个白日,此刻从阴影中蹒跚走出,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醉醺醺的上班族抱着公文包从居酒屋走出,而他身后的街道拐角里,身穿驼色脏污大衣的女人站在服饰店橱窗前。
玻璃倒映出她被口罩遮住面容的狼狈身影。橱窗内,模特身姿匀称,合身的长裙下是优美曲线,并非真人。
富江之血在裂口女体内灼烧,已被扭曲的、对“美”的嫉妒与毁灭欲在此刻无声燃起,冰冷地跳跃着。
“哗啦——”
没有“我漂亮吗”的问询,而是喉间发出的压抑呜咽,下一秒,玻璃爆裂声穿透夜幕。
裂口女踏过一地碎渣,在警报声里挥舞着剪刀将假人肢解为碎片,布料与塑料残骸飞舞,短短数十秒,精致陈列与模特便化为一片狼藉。
在这一切结束后,裂口女拿着剪刀,僵硬地踏出橱窗,向一旁的黑暗巷道走去,青黑色已在皮下蔓延,占据最多。
而在街角立柱上,一张贴上去的崭新海报——偶像歌手早川优奈出道演唱会的宣传照,上面的少女笑得无比甜美。
*
第二日清晨,晨练结束的千生扒上墙头,朝着隔壁无人的露台挥手呼喊。
“富江——我今天可能也要回的很晚!你要小心跟踪狂哦!”
没有等富江回答、也并不强求富江在听,千生扛着球棍离开了街道。
今天一定要抓到那个怪谈的尾巴!她握拳,干劲十足地冲入东京的大街小巷。
警视厅。松田阵平只睡了三个小时,就在他揉着眉心,从茶水间出来打算再去缓缓时,路过了搜查一科。
两名警察正在讨论凌晨接到的一起报案。
“……一家高档服饰店的橱窗被砸烂了,里面的模特被剪得稀烂。店主说损失不小。”
“监控拍到了吗?”
“拍倒是拍到了,但画面很模糊。是个戴口罩的长发女人,穿驼色大衣,拿着把大剪刀乱剪……看着就像疯子似的。”
对嫌疑人的描述扯动了松田阵平的某根神经——夜间他查看新宿街头白日的监控时,曾见过与其装扮类似、来去匆匆的一名路人,但日本街头的流浪者众多,他并未警惕。
“打扰一下,这个案子的监控录像,能让我看一下吗?”他立刻上前。
两名警察投来疑惑的目光,而一旁走过来的日暮警官认出松田阵平后——他最近半年一直在申请调到搜查一科,上头都已经无奈了——没什么犹豫地便同意了。
“谢了,日暮警部。”道谢过后,松田阵平仔细查看了事主提供的监控录像。
像素和光线问题导致画面模糊,但确实就是他看见的那名口罩女,只是比白日里多了把用来剪碎模特的大剪刀。
更让松田阵平在意的是,她破坏假人模特的方式带着一种发泄似的精准与疯狂。不像寻常报复心起的违法分子,而是符合某种规则的毁灭。
若从怪谈这一前提来思考——他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在日本“轰动一时”的裂口女传闻。来源和形式并不单一,但戴口罩、使用剪刀,动作快得不像常人……
没有犹豫,退出搜查一科办公室后,他摸出手机给千生打了电话。
……
半小时后,阳光正好,天空湛蓝。
根据松田阵平发来的位置,千生赶到被袭击的服饰店。
遭到破坏的橱窗已经被围起,未清理的玻璃碎渣洒了一地,在阳光下闪烁光亮。
她凑近后感知到了昨日小巷里相似的阴冷气息——但更为暴烈和凝实。
被污染的B级怪谈袭击了无生命物体?假人模特?
“根据你的说法,被未知力量污染的变异怪谈……”松田阵平在手机另一端低声道,“可能是裂口女被污染了。”
“很有道理。”千生回忆小巷墙壁上深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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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的划痕——现在想来,那确实像一把大剪刀戳出来的,她在原地转了个圈,因确认目标身份而眼睛发亮,“没有询问规则,而是袭击假人模特……针对的可能是‘美丽’,她在破坏漂亮的东西。”
甚至可能会是人类。
千生的脑海中闪过了富江那张建模精度超标的脸。
她一边和松田打电话一边向街道外走去,目光掠过立柱上的偶像歌手海报。
“我会注意近段时间发生的类似案件和恶性袭击事件。”松田阵平同样意识到关键,决定之后协调巡警注意裂口女那副装扮的人,“千生,你追查时要注意,记得保持联络。”
“没问题!”千生乖乖应下,挂断电话后便汇入商业街人流中,循着那微弱的感应再次搜寻起来。
与此同时,街道对面一栋商务楼的七层,一间空置的老旧办公室内。
百叶窗后,安室透原本正举着高倍望远镜监视对面餐厅的任务目标。任务是确认对方与谁有接触,视情况而决定后续。
一道橙白相撞的亮色忽然撞入他的视野边缘。
他呼吸微微一滞。
橙白外套的黑发少女拿着那根标志性的金属球棍,她从便利店前经过,并未向四周投去注意力一般、目标明确地在人流中穿行,不是休闲式逛街,而是寻找着什么。
十字准星下意识随着那道身影移动。冰冷的寒意爬上安室透脊背。像“渊”那种东西……又出现了吗?
——他想起今早跟踪目标时,从路人口中、自己随意瞥过的服饰店被人在夜间破坏橱窗的事件。那会是新的怪谈干的吗?
细微的焦躁伴随着无力感油然而生。在被房间里共同执行任务的另一个人注意到异常之前,安室透将望远镜重新固定回餐厅目标上。
组织任务在身,他无法插手,只能寄希望于松田和班长能为那女孩的“回收怪谈”提供帮助。
千生很快消失在这条街道上。安室透压下起伏的心绪,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此刻的任务中,脊背却比之前紧绷了些许。
口袋里的加密手机忽然振动起来,特殊频率显示其来自琴酒。
安室透在另一个人的视线下接起电话,声音压得平稳:“琴酒。”
“波本。”琴酒的冷淡嗓音从另一端传来,“原定任务结束后,三天内和黑麦去一间诊所。有个废物死前可能在那藏了份资料,找到就回收,找不到也无所谓。”
另一个人——黑色长发的绿瞳青年,代号黑麦的狙击手诸星大——闻言停下手中调试狙击枪的动作,挑了下眉,和回头的安室透对上视线。
“了解。具体地址和资料特征?”安室透语调没什么变化,心中却嗤笑。
模糊不清的指令。又是琴酒这个疑心病患者试探性的、毫无价值的任务——甚至还“贴心”地让他和一向合不来的黑麦执行,并且没限定具体时间。典型的没事找事。
或许和上次谷口三郎及其同伙的处理任务有关,但安室透没证据。
“邮件发你。”琴酒说完,便利落地切断了通讯。
11. 作呕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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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个小时过去。裂口女仍在东京的阴影中游荡。
询问“我漂亮吗”的流程被删除,挥着剪刀破坏一切象征“美”的事物是她被污染后的本能嫉恨。
而松田阵平借职务便利,总结了疑似裂口女所谓的故意损坏案件——在服饰店被砸后,东京各处都陆陆续续发生类似事件:
珠宝店的防弹橱窗被砸毁,能被破坏的饰品全都碾碎;街头墙面的艺术画被划出数道深痕;精心打理的花店植株被剪碎成渣……
部分监控都捕捉到了那个模糊的口罩女身影,搜查一科起初当成报复社会、疑似精神有问题的同一嫌疑人,在松田阵平建议下让各街区警署都加强巡逻,由其注重高档商业区和部分娱乐场所周边。
但松田阵平却无法放心,想的更多是那个拿着棒球棍东奔西跑的橙白身影。
如今是人类社会观念中的“漂亮物件”,并且连续发生;接下来裂口女的袭击目标是否会很快转向或容貌姣好、或画技出众、或体格健美、或歌声优美的人类?
更令人担忧的是,裂口女的破坏和袭击完全随机。
千生每次循着气息感应追踪时,总会迟一步——被污染的裂口女隐匿性极强,移动轨迹毫无规律,并且袭击时情绪和力量波动都达不到系统感应要求,导致她的追踪变得异常困难。
又一次站在被破坏的现场,千生握着金属球棍,马尾辫翘起的那一撮有些恹恹地垂下,但棕瞳里的火却越来越烈。
——这就是限时支线副本该有的难度!
不愧是系统都只能标记为“■■”的最终BOSS,遭到污染的怪谈竟然让她现在都没真正见到面!
黄昏时刻,虽一身疲惫,但精力不减的千生回到住处。
她熟门熟路地扒上墙头,对着别墅露台上的少年大声叮嘱:“富江,你最近要小心哦!新出现的裂口女怪谈专门袭击漂亮家伙,你这么好看,很容易被盯上的!”
富江在躺椅上翻看一本精装书,夕阳为他的绮丽容貌镀上一层虚幻金光,闻言,他向千生投去视线。
整天神采奕奕的笨蛋脸上是难得的严肃,微翘的眼角垂落成无辜弧度,睁圆的棕瞳在夕照下融成蜂蜜色调,带着不含杂质的关切。
“甜”得让人牙根发痒。
“哦?专门袭击漂亮的东西?”他直起身,指尖扣着精装书书脊,语调轻柔地笑道,“那真是谢谢你的关心了……特意提醒我。最近两天都没什么成果吗?”他状似关心,实则带点恶劣地问道。
千生没像他期待的那样蔫下来,那双眼仍亮得灼人。
“虽然确实一点尾巴都没抓到……而且有可能会袭击人类。”她有点愤愤地拍拍墙面,仍然活力满满,“但别担心,我一定会回收她的!富江你遇见危险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富江像嘴里被塞了块橘子皮,舌根发涩。谁担心了!
“我可不想认知滤网开启前为你收敛尸骨。”千生认真且耿直地补充道。
“……”富江瞳仁微颤。
这笨蛋竟用给墓碑刻字的庄重表情,担心他死的不够体面?
而且还是对不死不灭的他说出“收敛尸骨”这四个字——荒谬。
可某种古怪的、像是被太阳灼烧般的痒意让他喉头发紧。
“随便你。不是嘴上说说就好了。”他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精装书烫金标题的凹痕,刻意将尾音扬得轻佻戏谑,“我可等着你的保护呢,千生。”
转身要从墙头跳下去的千生闻言回头,发梢在夕阳下泛起碎金。
“当然了!”她棕瞳明亮,翻涌着凝实的郑重,像殷切护卫领地的幼兽。
直到那个橙白身影没入公寓,富江才缓缓合上书。皮革封面撞出沉闷声响,尘埃的夕照中飞舞。
“……蠢货。”他对着空荡的庭院嗤笑,斜阳却掠过他颤动的眼睫。
…
东京某处奢侈酒店。
高层套房内的富江衍生体斜倚在沙发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新到手的丝绸丝巾一角,夕照将他眼角下的泪痣染成金色。
富江之间的记忆共享,让那场对话像毒蛇般在他脑海中扎根。
……那个自诩为本体的劣质品,竟被流浪猫一句“不想收尸”搅乱心绪。幼稚的关怀游戏。
可千生那双蜂蜜般粘稠、盛满关切的棕瞳在他脑内反复灼烧。认真得令人发笑,却又纯粹得让他犬齿发痒。
“竟敢用给流浪犬立碑的表情说那种……刻薄的话……”
“嘶啦——”他手中用力,猛地撕碎那条丝巾。
“关起来就好了。”富江喃喃自语。该用什么样的链子拴住那截总在挥舞棒球棍的手腕、锁住奔跑时肌肉线条流畅的双腿?
蝴蝶撕了翅膀就不好看了。当然要将她关在笼中,拔去利爪,看她徒劳地抓挠栏杆,明白他才是唯一能投喂她的饲主才对。
当然,在那之前——
…
别墅露台上的富江勾起嘴角。
酒店沙发上的富江轻点泪痣。
隔着二十三公里的暮色,两处空间的少年产生同一种恶趣味的焦躁期待:
——橙白相撞的身影砸碎裂口女那条疯狗的颅骨时,一定是场绚丽表演。而她脸颊沾上血污、喘息时喉间滚动出气音、却又大笑的模样……那可有趣多了。
但很快,这份转瞬即逝的共鸣让两人同步掐灭脸上笑意。
本体富江恼怒地扯开衬衫领口,另一只手在皮革封面压出指痕;衍生体富江则厌恶地擦拭指尖不存在的污渍,齿尖抵住下嘴唇——
三秒的共识比分裂更令人作呕,像蛆虫在脑髓里产卵。真恶心。
“肮脏的假货。”富江本体冷笑——只有他才有资格欣赏千生撕碎怪谈的模样。
“虚伪的懦夫。”富江衍生体冷哼——至少他能更坦率地承认自己就是想看千生表演。
黄昏的夕照从两张如出一辙的精致脸庞上掠过,映出两个相同的扭曲冷笑。
*
事情发展正如松田阵平和千生所担忧的那样,裂口女的破坏行为迅速升级了。
仅仅是一夜之间,她的袭击对象就从无生命的物体转向了活生生的人类。
服饰店的精美连衣裙被剪成碎屑;
私立医院的整形医生在办公室被毁去双手;
一位以完美身材著称的模特在拍摄间隙被攻击,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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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撕裂至耳根;
筹备画展的女画家在私人展厅被发现昏迷,多幅画作遭到撕毁,执笔的右手也被剪断肌腱……
短短两日,东京各街区都发生了这样的恶性袭击事件,因几名伤者伤情过重,在急救后被紧急送到了医疗资源更优越的米花中央医院。
午后两点,窗外米花町的天空灰蒙蒙的,伊达航靠在病房床头,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将手中的工作手册反复开合——这是前几天娜塔莉捎来的新手册,被他用来记怪谈相关的事件。
“对,我向负责的医生了解过情况。”他对手机另一头的松田阵平说道,“职业和身份不同,但全部是「优点」受到伤害的人。我怀疑就是那东西。”
松田阵平在另一端低咒一声:“啧,那混账也太‘勤奋’了。”
“千生呢?”伊达航的心情同样不轻松,却又担心起那女孩会因抓不到怪谈而丧气。
“她还挺活力满满的。”半小时前才和千生联系过的松田阵平苦笑,“特意跑去给伤者治伤,说一定要把裂口女的剪刀砸断。”
伊达航嘴角抽搐了一下,眉头却因如今的情况而蹙起。
裂口女的传闻在虚构时便让全国陷入一段时间的恐慌,如今变成真正的、具备强攻击性的怪谈……让各地警署加强巡逻,警员们大概也只会以为是变态犯罪分子。
可先不说如何向上司解释怪谈的危险,光是流露出一点信息,社会绝对会陷入骚乱。但就这么等着裂口女不断袭击市民?
就算千生的治愈硬币能将伤情治愈到不会留下后遗症的程度,越来越多的伤者也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班长,你先在医院待着。”松田阵平叮嘱道,“有情况我会及时联络。娜塔莉那边呢?”
“我会让她小心。”伊达航说,他此前已经叮嘱过女友,但现在再说一遍也很有必要。
挂断与好友的通话,他立刻给娜塔莉打去电话。
“娜塔莉,最近绝对不要独自行动。就算上厕所也不要一个人。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要是碰到拿着大剪刀的女人,一定要立刻跑……然后尽可能联系千生。”
同样知道怪谈存在的娜塔莉虽然担忧,但很快坚定地应了下来。
伊达航结束通话,按着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伤处心神不宁,便决定离开病房散心。
他在医院各处转了一遍,返回时听到急诊通道传来急促的骚动。
咕噜噜——
滚轮碾过地板的声响格外刺耳,伴随着医护人员短促而清晰的指令:“让一让,紧急伤员!”
伊达航下意识循声望去。
被快速推来的移动平床上、伤者的模样在经过时映入他眼中,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的铁锈味。
少女喉间被急救缠上的厚厚绷带仍有血色渗出,缀满亮片的打歌服半身都被剪碎、浸满鲜血,看上去了无生气,唯有微弱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
“怎么回事?”他没有跟上去,而是拉住相熟的、跟车急救的护士快速问道。
护士脸色发白,制服下摆还沾着血,虚脱地在他拉拽下稳住身形:“是早川优奈!那个准备出道的偶像歌手……据说是个拿大剪刀的疯女人割开了她的喉咙!”
12.死者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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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抢救室外的走廊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和铁锈味,来自搜查一科的佐藤美和子带着两名新人警员,走向被临时腾出的医生办公室。
一直没有回病房的伊达航收起没点燃的烟,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他向佐藤美和子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尽管来自鸟取县,但同为刑警的身份足够他旁听。
此刻的情景下,过多的寒暄不必要。佐藤美和子微微颔首,没有阻拦。
办公室内,受害者的经纪人是一名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惊惶不安地搓着脸,语无伦次:
“就、就突然!优奈坚持要独自在录音棚练歌……说那样更能为粉丝献上祝福!我和其他工作人员就在外面的控制室等着……然后就听到她尖叫……冲进去后,她倒在地上,脸上全是血……”
经纪人说不下去了,崩溃地捂住脸。
“您进去后,看到其他人了吗?或者可疑的人?”旁边的一名新人警员抓紧记录。
“没有,什么都没有!”经纪人猛摇头,“只有优奈和田口……对,是田口说他看见了拿着大剪刀的女人干的!”
“田口?”佐藤美和子抓住重点,为这个突兀出现、且就在案发现场的名字皱眉,“他是谁?”
“田口是和我一起发现优奈的调音师,我们都很期待她的出道演唱!”经纪人似乎意识到什么,顿时激动起来,“他一直都称赞优奈的嗓音是被天使亲吻过……绝对不会是他!请你们一定要抓住伤害优奈的混蛋,她是那么有前途的孩子……马上就要出道了啊!”
“我们并没有怀疑他,只是作为第一发现人,得向他了解详情。”佐藤美和子连忙安抚道,“请问田口先生也来了医院吗?能否请你帮我们联系一下?”
经纪人当即就掏出手机,而在外放的通话中,田口也很配合,说自己马上就来。
田口很快就来了,抱着一个黑色背包,模样瘦削、眼窝深陷,指节有厚厚的茧,说辞毫无问题:“我想关心一下优奈需不需要休息,进去的时候……”
“一个拿着大剪刀的女人,脸上戴着口罩,直接就袭击了优奈!”他神经质地绞着背包带子,脸上写满惊恐,“动作很快,她绝对是嫉妒优奈的歌声!是个疯子!直接从窗户里出去了!”
他情绪激动起来,两名警员一把按住,而经纪人搂着他,两人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伊达航沉默地听着,目光投向抢救室方向,心情沉重。
只破坏美丽事物和人类的裂口女,现在竟然从开放公共场所转向潜入半封闭式的空间里袭击人类?确实有点太“勤奋”了。
*
佐藤美和子从经纪人与田口的叙述中听不出矛盾,因此很快就告辞了。在离开前,她单独和伊达航说话。
“伊达前辈,”年轻干练的刑警眉心蹙起,带着职业性的探寻,“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伊达航暗叹她的直觉,但他能说什么?说“裂口女”都市怨灵成真?
他尽量使用平稳的口气道:“只是觉得太巧了。这两天发生的袭击案,受害者都有某些方面的长处……目标明确,手段恶劣。建议并案调查。”
“我会回去总结的。”佐藤美和子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去。
早川优奈仍在抢救室,伊达航揉揉眉心,经过医院楼梯间时,瞥见田口蹲坐在角落里,正哼唱着什么,背包放在脚边,怀里是……
一张没有封面的黑胶唱片?
发觉伊达航的视线,田口匆忙抱紧胶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伊达航有点不好意思,加快脚步离开时一丝疑虑闪过他心头。田口的表现不太对劲,是因为亲眼见到裂口女,被吓到了吗?
……
下午四时,早川优奈终于被推出抢救室。
但伊达航向主治医生了解情况时,得知她能否再唱歌是未知数,现在需要绝对静养。
被叮嘱的经纪人在长椅上捂着脸。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伊达航返回病房区时,只觉得气氛更加凝滞。
医院走廊灯光白的刺眼。护士站里传来低语。
“真是顽强啊……优奈小姐明明昏迷着,却一直在哼歌。”
“嗯,调子有点怪,但又很抓耳……”
“明明那么努力地练习,却被袭击了。”
“可是麻.药药效还没过……不觉得有点可怕吗?”
哼歌?昏迷中?伊达航的神经瞬间紧绷。
他快步走到早川优奈的病房外,隔着玻璃向里望去。
少女面色苍白如纸,生命维持设备的指示灯微弱地闪烁着。
她的嘴唇确实在微微翕动,伊达航将病房门推开一小条缝,侧耳倾听起来。
那哼唱诡异而破碎,不像任何流行的曲风,但若是闭上眼,似乎又引着人深入梦境。
违和感让人头皮发麻。没有任何犹豫,伊达航合上病房门,立刻掏出手机将电话拨给千生。
“千生,医院这边送来了新的歌手受害者。但她的情况有点不对。”伊达航声音急促,“在昏迷中也在哼着奇怪的曲子……你有空的话,能来看一下吗?”
千生大概在奔跑,他听到另一端的呼呼风声。
“没问题。”少女果断应下,“十几分钟就到!至于她哼的曲子……伊达警官,在我查看前,最好别让其他人听。”
“我知道了。”伊达航挂断电话,决定接下来守在病房门边。
…
没过多久,早川优奈的经纪人走了过来。他或许已经调整好情绪,神色有些憔悴地想进病房。
“抱歉,打扰一下。”伊达航拦住他,“我有件事想了解。关于早川小姐在录音室练习的曲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经纪人推了推眼镜,伊达航的警察身份和浓眉大眼的正气,让他毫无怀疑地回忆起来:“说起来……优奈在练习的是出道曲……里面融入了一首曲子。”
“曲子?”伊达航心里一沉。
“对。”经纪人叙述起来:那是优奈在二手市场角落淘来的一张无名黑胶唱片,没有发行,歌手不明,她很喜欢,因此坚持要献给粉丝,反复地练习着。
伊达航越听越觉得不对。唱片?楼梯间田口拿着的那个?
出于谨慎,他没有贸然询问经纪人是否知道田口拿着——若那唱片真有问题,经纪人一注意到,搞不好会在千生来之前惊动田口。
伊达航思索一瞬,找了个理由向经纪人提出请求:“事实上,我还有一些细节想问田口先生。能请你先暂时别让他离开医院吗?”
“当然可以!”经纪人用力点头,为住院刑警竟愿意持续关注这次案件而激动不已,“田口也很担心优奈,您去休息室就能找到他!我得先去处理其他事……”
他没有进病房,只隔着玻璃看了早川优奈几眼便离开了。
几分钟后,千生匆忙赶到住院区。她一边盯着病房内的歌手,一边听完伊达航更为详细的叙述。
唱片、旋律、无意识哼唱——这听上去确实是一个小支线怪谈。
系统没有反应,千生抱着棒球棍皱眉,在伊达航望风下溜进病房打算听一听,顺手给了早川优奈一个治愈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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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损的喉咙和面部被短时间治愈到可以恢复的程度,戴着氧气罩的早川优奈哼唱的旋律更为流畅、清晰。
“答巴答巴答巴答巴答……啦啦啦噜噜噜……”
千生:“?”
她挠挠后脑勺,确定自己没什么艺术天赋——完全听不出哪好听了,感觉和便利店门铃声一样突兀。
【警告:检测到异常音频波动……扫描中。】系统提示忽然响起。
【源特征分析:非自然频率、精神污染特性。
判定:道具类诅咒怪谈。
建议玩家谨慎执行回收程序,该载体可能具备‘诱发极端行为’特性。】
千生恍然大悟,冲出病房带上门:“伊达警官!我们得找到田口先生,那张唱片是怪谈载体,有污染性!”
猜测得到证实,伊达航不知道该松气还是该提起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唱片播放需要唱片机。
“他在休息室,跟我来!”他果断转身带路。
*
医院休息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清新剂与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田口躬身缩在休息室角落的长椅上,怀中死死抱着那张黑胶唱片,额角冷汗涔涔。
他的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疯狂撕扯。一个是优奈清亮甜美的嗓音,是他坚信的、天使吻过的奇迹;另一个则是从这张无名唱片里流淌出、让他听的次数越多就越觉得优美的诡异曲调。
就是这诡异的曲调,驱使他鬼使神差地潜入录音棚,甚至在撞见那拿着大剪刀的疯女人袭击优奈时,他竟然是先藏起唱片,而非呼救。
‘我到底……做了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救视为妹妹的优奈,剧毒般的愧疚在田口跟随大家来到医院、向警察诉说所见、直到现在都啃啮着心脏,他甚至不敢靠近和看向优奈所在的病房,更不敢想象那孩子失去的未来。
汗珠顺着脸颊滴落,田口呼吸急促起来。
此刻在他脑海中的,唱片的原始旋律越来越响,已不是优奈的模仿演唱,甚至在逐渐吞没过去所听的优奈的一切歌声……不断重复着、冰冷的、要将人拽入梦境般的……
这唱片绝对有问题!
“砰——”
休息室的门被大力推开。
田口惊惶抬头,看见那名旁听做笔录的高大警官与一名提着金属球棍的陌生少女冲了进来。两人的目光几乎是瞬间锁定了他怀中的唱片。
田口心脏猛地一缩。他护着唱片踉跄起身,嘶吼道:“等等、别过来,这是——”
但伊达航动作更快。他快步上前,瞬间钳制住田口。
在挣扎间那张唱片从田口怀中滑落,被一旁的千生稳稳接住,下一秒,她听到系统提示音响起。
【怪谈识别成功。】
【名称:中古唱片·死者吟唱
类型:道具类诅咒怪谈(C级)
特性:
■持续聆听将触发强烈占有欲,诱致争夺
■争夺行为易使持有者遭遇意外死亡事件
■受害者将无意识复刻唱片旋律】
【建议玩家立刻将其收录至《怪谈图鉴》。】
几乎是黑胶唱片被千生接住的瞬间,在伊达航压制下仍在挣扎的田口安静了下来。
他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预想中的愤怒并未出现,而是虚脱感——脑内循环的诡异旋律,忽然停了,像是从没出现过。
休息室里只剩田口粗重的喘息声,他眨了眨眼,一滴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滑出,砸到地面上。
原来……真的是这唱片的问题。
13.寻邻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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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虚脱后陷入昏睡的田口安置到休息室的长椅后,伊达航带上房门,看见门外走廊上黑发少女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了?”他忍不住问。
“在想要不要买一台唱片机。”千生说,然后提出自己的猜测,“裂口女找到早川小姐,可能是被唱片吸引过去的。”
作为连续四天都在追着裂口女跑的毅力超绝人士,她非常有自信给出自己如今的判断,就比如说——
“裂口女这几天袭击的,一直都不包括‘容貌’。”
伊达航一愣,顺着这个关键思考起目前为止了解到的案件,有些诧异地发现确实如此。
可这明显有违和感。裂口女在被污染前会问“你觉得我美吗”,怎么开始袭击象征“美”的事物后,会直接忽视人类的容貌?
“不知道。所以就先不想这个。”千生摊了摊手,开朗地道,“裂口女破坏的是早川小姐的歌喉,但她是怎么找到那间录音棚的?凭一段歌声就精准地判断出来源找上门?”
千生觉得不可能。
毕竟裂口女在被污染后,攻击性增强,感觉连思考能力都比一般水平低了。
可能这就是智商换战力吧——虽然不知道裂口女小姐原来是什么智商才会和最终BOSS面对面后遭到污染。
伊达航瞬间意识到自己先前对裂口女行为模式转变的困惑:
之前的袭击都发生在相对开放或公共的场合,街头、花店或者画廊,裂口女的行为模式倾向于随机遭遇和即时破坏。
他本以为裂口女这次有目的地潜入半封闭式的录音棚,是意味着行为升级、威胁性提升,是令人不寒而栗的“进步”。
但如果是被同为怪谈的唱片吸引……
“毕竟唱片这种诱导他人独占的诡异吸引力,对裂口女来说,”千生总结道,“也是一种‘美’吧?早川小姐只是恰好是持有者,歌声也足够‘美’。”
“被吸引后才找到持有者吗……”伊达航低声重复这个结论,心中稍感安心,但却又为怪谈之间可能的诡异联系而心情沉重。
而千生已经自顾自地一拍手:“所以就该这么办!”
“……怎么办?”伊达航看着她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发现有点跟不上思路。
“就是唱片机啊!我刚才说了的。”千生说得理所当然,像是在计划捕捉走丢的宠物而非一个危险的怪谈,“裂口女小姐想要唱片,那就放出来给她听,等她找过来……”
“我就能砸断她的剪刀了!”她握拳,金属球棍在走廊冷光下闪着寒光。
伊达航被这过于直白、虽符合逻辑但带点欢快的解决办法噎得一时说不出话。
看着少女毫无阴霾、为自己的主意得意的笑容,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有点哭笑不得。
还真是……活力满满啊。或许就是这种直奔主题的思维模式,才是对待怪谈的最佳态度?
“那么,现在要先有一台唱片机,”他顺着思路安排,“然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播放唱片?”
“但我不太了解唱片这种东西。”千生挠挠后脑勺,严谨地道,“而且随便借用、来放诅咒唱片这种危险道具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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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富江拉长声音,带着一种被荒谬到的无语,“你就找我借唱片机?”
“问一问嘛!”千生站在医院树荫下,语气轻快且诚恳,“作为同样知道怪谈存在的队友,能直接从富江你这里借到省了好多事呢。要是没有的话,我和伊达警官再想想别的办法。”
电话另一端,一如既往地在不出门时享受的富江正躺在露台躺椅上,原本正在做的事全没心思了。
先是恼怒。这笨蛋说着怕不礼貌,结果第一个来找的就是他?把他当专属道具供应商?
再是一种扭曲的满意。就像自己养的流浪猫在外边遇见麻烦,喵喵叫地跑回自家门前求助,而不是去找别的投喂者——特别是那个因他的“担忧”而分裂出来的劣等衍生体。
最后恼怒和满意发酵成更强烈的不快。
竟然觉得他没有、还有另外的计划?富江几乎能想象出千生此刻的神情,睁着棕瞳,坦然又理直气壮。
那绝不是质疑他能力,而是单纯列出一个备选方案——但比奉承更令他心烦。
“谁说没有了?”他对着手机冷笑出声,“那种东西,我在哪都能弄到。”
“过来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富江带着明显的兴味补充道,“我要亲眼看你怎么把那条被引过来的疯狗砸碎。”
“太好啦!谢谢富江!”千生立刻欢快地应道,“我就知道你超热心!”
“呵。”富江挂断电话。
热心?他只是想看这个笨蛋怎么把被污染的裂口女砸成肉泥。而衍生体——就在角落里继续当嫉妒的老鼠吧。
“伊达警官,唱片机借到了。”千生收起手机,转头对一旁的伊达航说道,“你真的要和我一起行动吗?其实没正面遭遇裂口女的话,你和松田警官都不会记得详细的……最多记得怪谈是裂口女。”
将通话内容旁听了个大概的伊达航看着她满脸“事情解决”的愉快,强行压下抽搐的嘴角——这对邻居的相处模式还真是“热闹”。年轻人啊。
“一起去。”他不容置疑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提前出院也没什么。开车比较快。”
这是他和松田早就商量好的事。只有正面接触怪谈的人才能记住,等他们在裂口女被回收后、被认知滤网模糊记忆?这可不符合警察身份。他们之中必须要有一个人见到裂口女。
原本计划的是松田请几天假辅助千生,但没想到现在冒出来一个唱片怪谈,伊达航自然是当仁不让——他刚才已经给松田发去简讯说明情况了。
“那好吧。”千生应下来,“我们现在就出发!”
*
东京某处高档公寓,厚重的丝绒窗帘遮挡了外界光线,只有一盏水晶壁灯投下昏黄光晕。
穿着丝质衬衫的富江衍生体斜倚在沙发上,他刚一脚踹开一个试图亲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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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背的痴迷者,对方不敢发出丝毫痛呼,只是神色更加狂热。
而此刻少年绮丽的脸上却结着一层寒霜。通过那令人作呕的微妙感应,他清晰地知道千生正兴高采烈地带着人去找别墅的复制品借唱片机!
他已经准备了精美的笼子,打算悠闲地观赏那笨蛋是如何与被他血液污染的裂口女搏斗、最好是精疲力尽到能轻易被他纳入掌中。
现在?那个别墅里的复制品凭什么那么得意?凭什么要那笨蛋主动去找?
这是对他的侮辱!
被冒犯的怒火灼烧着富江的神经。他绝不允许千生去向复制品“求助”!
光是容忍复制品这几天都能与千生接触都已经是罕见的耐心,再让他获得任何一丝来自千生额外的关注?不可能!
富江从沙发上站起,走到落地窗边掀开窗帘,黑眸中映出铅灰天空。
凭借血液污染的链接,他知道裂口女就在东京某条排水管的阴影里,怀揣这对那张唱片的可笑破坏欲和对可以拥有的“美”的占有欲,因本能撕裂而狼狈地瑟瑟发抖。
——而他现在就可以让那条疯狗动起来!
他闭上眼,翻涌着杀意的强横意志直接向远方的裂口女下达指令。
“呃啊!”在排水管深处撕扯着口罩的裂口女惨叫出声,那个污染她、却又给她些许扭曲能力的、让她隐隐痴迷的魔性怪物——再次降临了!
本就因被污染而破碎的意识中,一个新的指令覆盖了黑胶唱片对她的吸引,粗暴而清晰:穿着橙白外套、提着棒球棍的人类少女——找到她!拦住她!将她引向指定的地点!
裂口女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呜咽,瞳孔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对那个污染源的恐惧和隐约、想要取悦他的渴望,瞬间占据上风。
裁缝剪刀在水泥壁刮擦出带火花的深痕,裂口女像被操控的傀儡一样冲出了藏匿的角落,沾满污渍的驼色风衣翻飞如同将要缠上活人喉口的麻绳。
而想象着千生和条子被堵在路上的画面,富江勾起唇角,转身傲慢地对痴迷者下令:“我要出门。”
……
别墅里,富江正将自己淘来没多久就放置起来的一台复古唱片机拎到客厅,想到千生看见它时会露出的蠢兮兮表情,倒也有些兴致。
下一秒,衍生体篡改裂口女意图的操作顺着感应被他察觉,黑眸中翻涌起真正的杀意。
那个因他一丝软弱情绪而诞生的衍生体,不仅存在本身就是个耻辱,如今竟然敢公然挑衅、企图半路截胡?
“劣等品也配插手我的游戏?”
玻璃窗映出黑发少年唇角冰刃般的弧度,唱片机被他随手推到地上,柚木外壳碎裂声像极了他脑海中衍生体被捏碎喉骨的声响。
富江拎起倚在玄关的黑伞,雕花大门在他身后“砰”地合拢,震得门框嗡嗡作响。
他迈步走入阴沉沉的铅灰天空,潮湿的风吹过他额前碎发,而握着伞柄的指节攥得泛起青白——卑劣的、不知死活的赝品,必须被彻底清除!
14.孪生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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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天空灰蒙蒙的,风已然带着些许潮湿的水腥气,街道呈现出一种怪异的静谧。
伊达航开车行驶在公路上,副驾驶的千生因不久就会到来的回收而满心期待,正认真地擦拭着金属球棍。
而就在下一个岔路口,猛地蹿出一道驼色身影,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锈迹斑斑的剪刀被她拖拽着,在水泥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吱嘎——”
伊达航猛踩刹车,轮胎与路面摩擦出刺耳声响。车辆险险停在冲出巷道的身影前方五十米,也足以让他在停稳的刹那看清对方的模样——
一个手持大剪刀、驼色大衣女人,微微俯着脊背像是即将爆发的猎食者,却又显出挣扎般僵硬的伫立姿态,她戴着的那副皱巴巴口罩沾满脏污,歪斜地在耳根下露出部分撕裂状裸露的血红牙肉。
“那是……?”伊达航瞬间将她与认知中对上号,瞳孔骤缩,“裂口女?!”
而副驾驶的门已被打开,橙白身影如离弦之箭跃出,马尾在空中甩出利落弧线。
“竟然自己来了!”千生雀跃不已,棕瞳里没有任何诧异,唯有目标自己送上门来的纯粹兴奋。她甚至不等站稳,便挥着棒球棍迎上裂口女。
而系统也适时为玩家发出播报——
【检测到B+级怨灵怪谈「裂口女(污染体)」!
状态:混乱/恐惧[情绪波动剧烈,行为模式不可预测!
特性:核心规则扭曲|部分物理强化及隐匿增强
目标已锁定!】
“千生!”伊达航拔枪下车,浑身肌肉紧绷地靠在车门边,准备随时支援。
而几乎是在裂口女冲出小巷的同一时刻,斜对面的小路上,一辆正在行驶的黑色小轿车也骤然减速。
驾驶座上的安室透烟紫色瞳仁微微颤动,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尖抖了一下,某种寒意爬上脊背。
他清晰地看到了裂口女逼停车辆、千生和班长下车的全过程——而这足以让他迅速明白情况:手持巨大剪刀的那个女人,绝非人类!
“嗯?”更让他心焦的是,副驾驶上的诸星大也同样看见了那一幕,有些疑惑地发出一个音节,“那边是……?”
黑色长发的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边,眉头微微蹙起,锐利的绿瞳似乎在搜寻着任何一丝丝超现实的细节。
安室透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绝不能让黑麦意识到异常、并进行更深层的探究。
他强迫自己维持面部表情,甚至刻意扬起属于波本的随意到近乎刻薄的语调:“大概是精神失常的袭击者?或者拍戏?没什么好看的,条子会处理。任务要紧。”
没等诸星大再说什么,他便踩下油门,拐向通往那间琴酒要求去回收资料的废弃诊所所在的岔路,将那场即将上演的光怪陆离甩在后面。
而他也只能默默祈祷,千生能像回收渊那样顺利。
诸星大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闭目养神起来。
*
空旷的工业区传来冲撞摔打的动静,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尘埃混合的陈旧气味。
千生握着金属球棍,橙白外套的右手袖口已经被裂口女的剪刀劈出一道口子,露出绷紧的腕骨与小臂上一道斜斜的划伤,渗出的血被她随手抹去,连治愈硬币都没用。
裂口女的驼色身影在厂房间若隐若现。
追逐已持续十五分钟,她的行动轨迹毫无章法。在迎接千生的棍击中途,她时而扑向集装箱上喷涂的人像,用剪刀乱戳乱划;时而又撞翻障碍物,喉间发出含混的嘶吼声——像是被折磨的困兽。
伊达航的子弹曾精准命中过她的关节,却只让裂口女踉跄一下,而他和千生都瞥见那伤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疯狂蠕动,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缝合。
“伊达警官,左边!”千生高声喊道,自己则拎着棒球棍从右侧包抄,橙白身影在昏暗的环境中像一团跃动的火焰。
伊达航紧随其后,子弹对裂口女的作用只有使她踉跄,而对方非人的速度与难以预测的走位使得射击间隙稀少;于是他选择用一根随手抄起的钢管,为千生攻击创造空隙,并避免与裂口女正面遭遇时毫无防御之力。
但他的心中泛起疑虑——裂口女并未展露他们观察中针对“美”的强烈攻击性,甚至状态肉眼可见的糟糕。而它在闪躲和迎击千生的过程中跑到现在,更像是在“引导”,不断向深处退去。
千生则喘息着,擦去额角的喊。刻印技能消耗的是她的精神力,以致于在裂口女有意拉开距离的情况下,她几乎找不到合适的、绝不会失手的时机抛出三枚硬币。
在一次闪开千生的棍击后,裂口女猛地撞开一扇半朽的铁门,冲出了厂房区域,扑入后方一片肆意生长的茂密树丛。
“等等,裂口女小姐!”千生毫不犹豫追上。要是让裂口女逃了,这追逐的十几分钟完全就是白费力气!
伊达航暗骂一声,匆忙跟上。
树影婆娑,光线昏暗。
千生拨开低垂的枝桠和拦路的荆棘时,注意到伊达航因伤势初愈和连续追逐战而耗了大半体力:“伊达警官,你可以先缓一会,我继续追!”
“等、千生——”因陡降的地形慢了步子,伊达航只能眼睁睁看着橙白身影与裂口女消失在林木深处。
*
视野豁然开朗时,出现在千生眼前的是一栋哥特式别墅,静立在树丛深处像匍匐在地的巨兽,彩绘玻璃窗在昏暗天光下像无数双眼瞳亮起。
而裂口女已撞开雕花铁门,消失在挑高大厅的阴影中。
千生来不及思考这座别墅与周围环境相比的突兀,毫不犹豫就追了进去。
脚步声在极为空旷的别墅内部回荡。
厚重的丝绒窗帘紧闭,挑高穹顶的水晶吊灯未曾点亮,只有昏暗的光线照亮极尽奢华的摆设,却缺乏久居的生活气息。
千生鼻尖动了动,觉得空气中充盈的香气有些熟悉。但很快她便抛下这个念头,追着裂口女跑过厅堂,在侧廊深处撞进玻璃天穹下的满园花团锦簇。
裂口女匍匐在花架下发抖,口罩在她的撕扯中落地,撕裂至耳根的嘴角不断滴落黑红的血液,喉间发出的嘶鸣像野兽濒死的喘息。
但最为显眼的并不是状态异常糟糕的她,而是立在花廊入口正在轻抚一朵彼岸花的黑发少年。
他身穿黑色丝质衬衫、肤色苍白,投来视线时左眼角下的泪痣在睫羽碎影下发光,眉眼间含着嘲弄般、却又微妙柔和而带着蛊惑意味的笑意。
千生刹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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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目光扫过这张与邻居富江别无二致的昳丽脸庞,神色却与日常接触中常见的微妙不同……比起惯常的傲慢,更像在看一只叽叽喳喳的鸟?
“你好啊!我和你双胞胎兄弟是邻居!”于是她脱口而出,棕瞳亮起恍然大悟的光,声音清脆得像敲碎玻璃。
黑发少女面颊因剧烈运动泛红,棒球棍仍在手中,像只皮毛凌乱的幼兽,语气自然如同给社区邻居的亲戚打招呼。
猝不及防的、富江衍生体脸上的笑容僵了0.3秒。
几乎是在千生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花圃另一侧的阴影里,通往副宅的雕花玻璃门被猛然推开,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真正的、从别墅赶来的富江从廊柱阴影中走出,黑伞伞尖垂向地面,步伐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却因听到千生那句问好而骤然止步。
两个模样相同的黑发少年的视线隔空相撞,几乎撞出火花。
“富江?”千生望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邻居,有些茫然,“你是来和兄弟见面的?”她敲手心,“对了,现在不用借你的唱片机了!”
“……”×2
从别墅来的富江盯着千生,眼角抽搐了一下。现在是惦记唱片机的时候吗?
没弄混哪个才是日常接触的“富江”确实值得一点夸奖,但兄弟?
这基于血缘关系和逻辑推理的庸俗、令人作呕的结论,怎么能放在富江身上?
不等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对此发出嗤笑,裂口女那本就因污染而脆弱的意识,却因双倍的魔性污染源而崩溃了。
她浑浊的瞳孔在两个“完美之人”之间疯狂转动,随即发出凄厉的惨叫。
“呃啊啊啊——!美丽!丑陋!毁灭!”裂口女嘶吼着,胡乱地挥舞着剪刀撞塌藤蔓攀援的花架,然后跌跌撞撞地奔向花圃后方的区域,路上不断撕裂途径的花丛,像是急于逃离天灾的野生动物。
“诶?不要突然破坏环境啊!”千生瞬间把邻居原来有双生兄弟这件事抛到脑后,提着棒球棍追上去前还不忘记叮嘱两人,“太危险了,你们在这不要乱跑!我马上回收她!”
脚步声与身影很快消失在重叠的花架间。
花圃中只剩两个模样相同的少年,一阵极度荒谬的沉默中夹杂新生的不快——她竟然就这样像丢物品把“他们”扔下了?
“听到了吗?”衍生体率先勾起嘴角,嗓音浸满粘稠的恶意,“让我们不要乱跑……令人作呕,不是吗?”
——毕竟宠物怎么能命令主人呢?
富江则冷笑一声,黑眸中杀意如实质蔓延:“赝品也只配有这种可笑的认知。我们?很快就不是了——污点就该被清除。”
“污点?”衍生体像是听到一个冷笑话,“虽然很恶心,但我确实诞生自你那荒谬的‘担忧’……而我只是比你更遵从欲望、想把那只笨猫锁起来。这才是富江,你只是旧型号!”
“闭嘴!”富江呵斥。
毫无征兆,没有犹豫,两名镜像般存在的少年在下一秒做出绝对同步的选择——
富江手中黑伞尖端弹出利刃,直刺衍生体心口!衍生体侧身闪避的瞬间,猛地扯下缠绕着荆棘的花架钢条,带着悍然风声挥向本体脖颈!
“锵——!”
金属撞击的刺耳锐响撕裂了空气。
15.务实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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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28。
【警告:B+级怨灵怪谈「裂口女(污染体)」已进入狂暴!】
千生用球棍荡开癫狂的裂口女直劈而下的剪刀,后退时运动鞋底在光滑地板摩擦出响。
大厅内立满风格各异的雕塑像与摆满奇石、瓷器的玻璃陈列柜,如同收藏家不值一提的展厅,被剪刀砸碎落地的玻璃碎片映出人类与怪谈缠斗的身影。
千生一直试图近身施加禁锢刻印,但裂口女的攻击癫狂而不计代价,口罩不知何时已经脱落,彻底崩溃的怪谈此刻只是本能地破坏周遭一切,更包括面前这个不断骚扰自己的人类。
“啊啊啊——!”裂口女哀鸣着,发出含混的怒吼,剪刀再次向刚站稳的千生拦腰剪来。
千生向后急跃,避开横扫时装在陈列柜上,玻璃柜门应声碎裂。
坠落的大块碎片翻转着,映出无数个扑来的身影——
“哗啦!”
富江猛地踹向衍生体的腹部,后者向后跌去,撞翻了一座金属花架。
两人此刻衣衫凌乱,身上伤痕均在致命处,血沾染在脸颊上只是更显艳丽和危险,并且充斥着对彼此的极致杀意——疼痛对他们而言已无足轻重。
黑伞与钢架都丢在先前的缠斗中,娇嫩的花朵被碾碎成泥,满地狼藉。
富江掐住衍生体的脖子,将他死死按在玻璃温室的落地窗上,五指几乎陷进皮肉里、捏碎喉骨。
“劣质的复制品……”没有运动过度后的喘息,他声音冰冷,“只配和垃圾一起粉碎!”
“……呵。”衍生体艰难地扯出一个冷笑,左手死死抓住本体的手腕,指甲掐进肉里,“你在害怕……因为富江竟然会因一个人类诞生我……你怕她选择我?”
“怕?”富江冷笑,眼神轻蔑如看一件即将销毁的垃圾,“不,她是我发现的新玩具!选择?只有我能选择是否扔掉她!”
“但你连那可笑的担忧都控制不住!”衍生体笑着呛咳出血,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倏忽间扬起、寒光闪过,“知道为什么那些蠢货烧掉我们后,我还能在那间诊所诞生吗?凡人的火焰根本杀不死‘富江’……”
富江侧头精准闪过刺向喉部的手术刀,扼住对方咽喉的五指如铁钳般骤然收力!
而他同时轻声接话,优雅得像真的在随手抹去一个污点:“——因为只有富江才能杀死富江。”
“咔嚓。”喉骨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衍生体因剧痛仰头,那张沾血的昳丽面庞上却没有任何不甘和愤怒,只有自身并非因重伤和癫狂诞生这一世界融合后规则带来的某种明悟般的冷笑——
“呵……欲望永无止境……你那可笑的‘担忧’绝不会只有一次……”
他道出诅咒般的话语。
话音未落,衍生体的身体开始急速崩解,化作一滩蠕动着的、浓稠的黑红血肉,继而如同被地面吞噬一般消散殆尽,只有空气中一缕甜腥气才能证明他存在过。
富江厌恶地甩手,转身将视线投向花房深处。他捡起一旁沾满花瓣的黑伞,指尖在伞柄某处精准一按。
只听“锵——”的一声鸣响。
球棍精准架住剪刀交叉的利刃,巨大的冲击力让刺目火星迸出,而千生矮身突进,腕部轻抖,三枚刻印银光在她指尖弹出。
裂口女在三角禁锢场中身形滞住,千生抓住机会抬腿侧踢,猛然击中其腕骨。前者吃痛嘶鸣,凶器脱手砸落在地。
而千生并未喘息,手中的球棍已经带着风声横扫她的膝关节!
“砰!”
伴随骨骼碎裂的闷响,裂口女发出凄厉哀嚎,身子猛地向下坠去,那双浑浊眼珠仍在疯狂转动,被割裂的嘴角因嗬嗬嘶吼越发狰狞。
但就在衍生体被富江捏碎喉骨后、他此刻漫不经心甩掉伞身花瓣,属于衍生体的最后一滴血肉消失的刹那——裂口女身躯剧烈一颤。
“?”正要继续补棍的千生隐约察觉到什么。裂口女周身散发的那种癫狂、阴冷,似乎发生了波动?
裂口女眼中的怨毒与疯狂退去些许,她挣扎着抬起血迹斑驳的脸,撕裂至耳根的嘴艰难开合。
“你觉得……”她问出深植于自身存在规则的问题,“我美吗?”
【!异常状态更新!
检测到怨灵怪谈「裂口女(污染体)」状态变更:污染干扰减弱|核心规则复苏……
等级:B+→B-(持续波动中)
[ERROR!]
稳定性计算失效!无法锁定污染消退原因!
警告:未知污染源本体仍存在,存在再度恶化可能!】
千生愣住,她只是普通地打断了裂口女的双腿,不知道在哪的污染源本体干了什么?
但她还是收势驻足,召出《怪谈图鉴》的同时抹去颊边血渍,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虽然你的规则是询问容貌,但之前一直在执着摧毁美丽之物呢。”棕瞳澄澈如初,千生比划了一下剪刀的手势,“这证明你能很快地意识到‘美’的存在和价值——慧眼如炬!也是‘美’哦!而且,你挥剪刀真的很厉害!就是随便伤人不好。”
裂口女瞳孔震颤,被这完全符合常识人逻辑的答案击中要害,神思有一瞬陷入前所未有的滞涩和茫然。
“对了,”千生完全没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不对,顺势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污染你的,是谁?”
随着她话音落下,裂口女身体猛地一颤。
因衍生体消失而衰减、却并未断绝的污染仍在她意识深处蠕动,那披着昳丽人皮的怪物的面容仍在记忆中灼烧,烧出因叠加迷恋而越发深重的恐惧。
撕裂的嘴角艰难开合,裂口女最终放弃了回答,只是用尽此刻的一丝清明和一点力气,抬起沾血的手指向千生手中的图鉴,嘶哑地哀求:“回……收……我……”
千生迷惑地歪歪头,但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点头翻开《怪谈图鉴》。
“看起来你很累了,好好休息吧!”
书页无风自动,裂口女的身体与脚边的剪刀透明、融化、坍缩,最终凝聚成一道记载信息的卡片汇入书中。
【B级怨灵怪谈「裂口女(污染体)」回收成功。】
【玩家获取衍生技能。
「强制提问」:短暂禁锢指定目标,强制其回答一个有关“美”的问题。成功率受目标精神抗性影响。冷却时间:30分钟。】
【认知滤网加载中。倒计时:00:59:59。】
在系统的机械音中,千生快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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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了图鉴,将它放回系统背包。
这次的技能是软控,恰好可以和禁锢刻印互补!
不过没砸断裂口女的剪刀有些可惜。千生心疼地摸了摸因多次格挡利器而布满划痕的球棍,踩过一地狼藉,跑出展厅。
*
17:36。
乌云如泼墨般浸染玻璃穹顶,千生迈着轻快的步伐返回花圃时,只看见富江立在倾颓的花架旁。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即将散去的甜腥,却很快又被花瓣碾碎后的汁液清香覆盖,让千生只是眨眨眼,便开始环顾四周。
“富江!”她快步走近,橙白外套掠过地面花泥,“你的兄弟走了——?”
话音未落,她目光倏地停在对方腰腹。
那块部位的衣料裂开一道豁口,露出一个边缘粗糙、新生肉芽正在交织愈合的穿刺伤,苍白的皮肤衬得狰狞创口变为浅粉色伤疤、再到彻底消失、恢复光洁的过程像一副流动的画。
“诶?”千生毫无停顿地凑近,“你们打架了?果然以富江的性格,和双胞胎兄弟相处会很‘热闹’呢。”
下一秒她伸出手,虚虚点了点那道已愈合的伤处,抬眸时神色惊叹,带着一丝实事求是的担忧:“自愈好快,像游戏里的稀有技能!这样能省不少医药费,好省心!痛不痛?要不要我背你出去?”
富江握住伞柄的手微微用力。
他当然不打算揭露劣质复制品已被清理的真相,但故意没有在千生返回前遮掩这份非人特性。他预想过她的质疑、惊惶和警惕,唯独没料到会是“兄弟互殴”和“省医药费”的务实到荒谬的反应。
暴怒尚未涌起便被对方那份坦率关心硬生生哽在喉间。富江本该嗤笑这种愚蠢,但那双棕瞳里的关切澄亮得像水底沉月,让人想碰一碰是否不会碎。
——这笨蛋的常识里究竟塞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非人自愈力和双胞胎斗殴是什么日常操作吗?
“……”他最终只是扯出一个介于嘲讽和困惑之间的笑容,试图压下因此产生的陌生的、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嗓音带着惯常的嫌恶,“不用。全是那条疯狗的臭味。”
“哦。”千生低头闻了闻,扯下被裂口女划破的袖口,没放在心上,“我回去就洗澡!”
富江盯着她小臂上那道被遮住的划伤,没说话。
恰在此刻,伊达航焦急的呼喊由远及近,打破了千生毫无察觉的诡异气氛:“千生!你在里面吗?没事吧?”
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千生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
“得告诉伊达警官裂口女已经搞定。富江,我们走吧?感觉要下雨了。”
富江看着她马尾甩起的弧度,忽然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突兀的探究:“喂,看你这段时间一直在乱跑,上学了吗?”
正要迈步的千生回头,表情是罕见的茫然,像是系统突然接收无法处理的指令:“诶?”
这个世界?当然没有啦。
系统只给了出生点、基础身份证明、以及与她记忆里玩RPG时存下来、兑换道具的积分相比翻了几倍的巨额存款……足够她在这个世界悠哉地吃喝一辈子了!
玩家不需要上学这种日常任务,自由探索模式下的回收怪谈加攻略最终BOSS才是主线!
16.某项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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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清核心,千生认真摇头回答富江的问题:“没有。不过我知识水平不差的。而且回收怪谈超有趣!保护大家也会很开心!”
黑发少女神色坦然,棕瞳里的光纯粹得像孩童宣称糖果比药片更甜。更像幼兽在悬崖边打滚嬉戏,神采飞扬但身侧便是万丈深渊——丝毫不知最危险的存在就在眼前。
富江凝视她因剧烈运动而微红的脸颊,忽然微微笑了起来。不是惯常的讥诮和傲慢,那笑意自然得像初春破碎的第一块冰,带着未曾散去的浅寒,却柔和得在发光。
“这样啊。”他笑着说,喉结滚动,像是咽下某种甜腥期待,“确实有趣。”
——若某日她剖开邻居皮囊下的真相,这双棕瞳里的光会碎掉吗?
千生无意识抓紧了球棍,棕瞳睁得溜圆,映出黑发少年唇角的弧度。
“富江你笑起来——好看得让人想起终于肯翻出肚皮被摸下巴的黑猫!泪痣动的时候,像尾巴尖尖在晃!”她兴高采烈地说。
“……”富江眼睫轻颤,攥着伞柄的指节泛白。
这种直白且带着孩子气的夸赞——笨蛋的直球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把他的阴暗心思衬得像个笑话!
“这种轻浮台词还是留着给你自己吧!”他迈步绕过她,耳根却诚实地发烫,“该走了!”
“轻浮……?”千生歪歪头,追上去时还在困惑自己明明是真心话,“啊,富江不喜欢被比喻成动物?不过我每天看你在露台上,就像人类看墙头的自由猫猫呢!”
“闭嘴!”
于是与伊达航汇合时,他便看见疑似生闷气、和认真说着什么的两名少年。
“伊达警官!”千生朝他挥手,“裂口女已经回收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哦。”
成年男性紧急打量了两名少年人的状况。千生模样是肉眼可见的没什么大碍,而富江身上破损的衬衫没沾血,他便没有意识到异常——或者说,当千生用硬币治愈了某些小伤。
“这位是……?”他问道,心中却已有答案。
松田特意提过一嘴,千生的邻居、在渊事件中被谷口绑架的黑发少年容貌出众到一眼就能认出。他此刻甚至有些头皮发麻——为自己刚才打量时被惊艳到的一瞬恍惚。
“是富江,我们是邻居。”千生高兴地介绍道,“是特意过来的!”
刑警直觉让伊达航有一些疑问:例如富江是怎么知道地点的、特意过来是为了看戏还是关心。但他见千生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便没有多问。
“辛苦了。”他松了口气,“我送你们回去吧。”他想顺便了解一下回收裂口女的情况。
千生没急着应下,而是看富江。后者挑起一边眉梢,嘴角弧度却微妙地没那么嘲讽:“征求我的意见?真乖。”
“那就拜托伊达警官了。”得到没有拒绝的回答,千生转过脸,开心地击掌,“我和富江都累了。
富江脸上那点稀薄的愉悦瞬间冻结:“……喂。”
伊达航眼睁睁看着模样精致的少年脸色阴沉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科动物。
他立刻明智地决定不掺和年轻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感觉要磨合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那就走吧,车还停在街道上。”他果断转身,又以年长者的温和叮嘱道,“回去之后都好好休息。”
*
“其实最后还挺顺利的!”副驾驶上的千生比划着,清亮的声音在车内压过引擎的低鸣,“就是禁锢裂口女的时候,她身上的污染突然减轻,问我那个‘你觉得我美吗’的经典问题。但污染源还存在,她也不肯回答我罪魁祸首究竟是谁。感觉……很害怕?”
“所以只能让她好好休息去了。”她有些沮丧地鼓了鼓脸,毕竟要是直接问出身份或模样,主线进度一下能推一大截呢!
伊达航握着方向盘,眉心蹙起。
让他和松田一直都很在意的、让怪谈变得更危险的“污染”,竟然会让裂口女恐惧到不敢回答提问?而且恰好在千生即将回收裂口女的刹那减轻……伊达航心中警铃大作。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更加小心。”他叮嘱时视线掠过后视镜,那名为川上富江的昳丽少年自上车后般沉默地靠窗坐着,似乎对他们的交流毫无兴趣,“这种能扭曲其他怪谈规则的‘源头’,危险程度恐怕难以预料。下次绝对不能像今天这样贸然追进去了,明白吗?”
伊达航更担忧千生。
这名少女对回收怪谈抱有一种荒诞的浓厚热情,面对渊和裂口女都没有丝毫退缩,能力强得离谱,性格却直率得近乎莽撞,这种“没心没肺”的特质反倒更让人放心不下。
“没问题,伊达警官。”千生已经在掏湿巾清洁棒球棍了,闻言自信满满地保证道,“虽然游戏好玩,但人身安全也很重要,我知道的!”
伊达航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握紧了方向盘。
“我会尽快将情况告诉松田。”他做出了决定。
在认知滤网彻底生效前,他必须和松田交流,以此确认这种超自然现象覆盖现实的细节——即便他们对此无能为力 ,只能等待事件结束后的“覆盖”,也算唯一能在异常发生时抓住的理性锚点。
车窗外,阴沉了一整日的天空终于炸响闷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路灯亮起,光影明明灭灭地在车内闪过。
后座,富江侧头凝视无边无际的雨幕,嘴角微微上扬。
多荒谬。
罪魁祸首就安然坐在他们身后,听他们讨论如何防备自己,而唯一能解决怪谈的“专家”,正为此沮丧地擦武器。
这种荒诞的错位感,如同最上等的戏剧,让富江心底泛起愉悦的恶意。
他会继续看着的。看千生活力满满地挥棍对付怪谈,看千生为应付怪谈而灰头土脸,看她毫无怀疑地把他当成“体质特殊”、偶尔需要帮点小忙的普通邻居。
——直到她发现真相。
这可比人类世界的任何无聊情节都精彩得多。
*
与此同时,瓢泼大雨正无情地抽打着东京某处孤立于街角的二层建筑。
清水诊所招牌早已褪色、断裂和歪斜,只有几个残存的笔画在闪电划过天际时让来者足以辨认。
墙体被熏黑了大半,多数窗户破碎或用木板草草封死,整栋建筑散发着废弃后的死寂阴翳。
“琴酒的品味越来越差了。”安室透将车随意停在不远处的阴影中,上下打量那栋建筑,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讥诮,“这种被烧剩的骨头渣子,也值得翻找?”
副驾驶的诸星大没有回应,只是将狙击枪袋稳妥锁进车内暗格。
两人交换视线后下车,一左一右靠近建筑。
推开半挂着、被烧的变形的大门时,铰链发出的刺耳摩擦在夜雨中像是濒死之人的呜咽。
诊所内部破败不堪。天花板大面积坍塌,烧焦的桌椅残骸在湿滑发霉的地面堆积,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混合了焦糊味、霉菌和难以名状的化学药剂的气味。
绝大部分纸质资料都化成碎屑混做一团,墙上挂着的执业许可证虽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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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发黑,但依稀可辨认出所有者照片——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笑容敦厚的白大褂中年男子
“就是他。负责部分生物科研项目的中层干部。”安室透的手电打在人像上,声音沉了下来,“半年前亲自焚毁诊所和杀死多名助手,在接受组织问责前莫名在自家浴缸内饮弹自尽……死前亲手挖出了自己的双眼。”
诸星大用脚尖抵开一个烧变形的器械托盘:“我也查到了。据说他死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喃喃自语,说看到了‘不该存在的完美’。”
“琴酒要我们找的资料,估计和他的疯狂脱不了干系。”他的目光扫过布满灰尘和干涸污渍的地面,神色冷凝。
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内异常响亮,他们默契地没有多交流,仔细搜寻着文件柜、抽屉,甚至撬开地板隔层,但除了污渍与建筑残片,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的东西。
而越往深处走,异常便越明显。焚烧的痕迹在通往内部手术室的走廊骤然减轻,最深处的那间手术室的金属门半敞着,门把手沾了可疑的污渍,与周遭焦黑形成诡异对比。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按住枪械靠近,安室透轻轻按下门把手。
室内景象让两人呼吸同时一滞。
手电照射下一切都展露无疑:与其他区域的破败相比较为完好,无影灯歪斜地挂着,手术台上束缚带凌乱,下方是滑落在地的遮尘布;一旁是被打翻的器械推车,手术刀与针管散落一地。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布满灰尘和废弃医疗物的地面上,有一组清晰的赤足脚印。
它从手术台边延伸至墙角堆满白大褂和口罩手套的立柜,随即走向手术室另一侧的后门。
脚印尺寸不大,属于女性或少年,每一步都像是有人毫无顾忌地踩过满是污秽的地面,从立柜中随手取下什么——或许是一件不怎么干净的白大褂——随即消失在通往诊所后巷的备用出口中。
诸星大上前检查那扇后门,门把手上有一层薄灰,门轴转动时嘎吱作响,并无近期频繁使用的迹象。
呜呜的风雨声若隐若现,手术室内却只有两人放轻的呼吸声。
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安室透很不愿意想到怪谈身上,但渊与千生给他的印象太深,来之前还看见那姑娘和班长遭遇疑似怪谈的人……他此刻心脏沉甸甸的。
“波本,这地方的不对劲格外明显。”就在他试图理智思考时,诸星大眉头紧锁地开口,“你收集到的情报里,有没有提到什么……超出常理、或者类似的东西?例如那位死去同僚的研究引来了某些不速之客?”
该死。就知道这家伙不会忽视这些异常——但他更像是怀疑属于组织内部阴谋。
迎着狙击手锐利的目光,安室透压下那种不妙的预感,脸上浮现惯有的、带着讥诮的漫不经心:“我收集的情报多了去了,黑麦。只是一个回收资料的任务,我可没心思对死者分析那么多……或者说,你不会以为组织还搞什么正常医疗吧?”
“不过,倒是可以肯定。”他顿了顿,笑意变得嘲弄和不快,将矛头精准地指向第三方,“琴酒说回收资料只是个喙头。……那男人在利用我和你呢。”
诸星大没追究他话里带刺,对“琴酒利用”这一结论认同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资料找不到怎么办?我可不想听他的冷嘲热讽。”
“就写《关于目标资料未寻获及现场存在未知势力活动痕迹的初步报告》。”安室透抽出手机,表情在手电光亮下格外冷淡,“重点描述消失的白大褂和这些脚印……让那位疑心病重的杀手自己琢磨去。”
17.晨间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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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零点。
雨夜的东京霓虹似流动的血,每一条街巷都被浸透。
搜查一科的办公室里只有伊达航与松田阵平两人。
“所以最终结论是——”伊达航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愕然,“一名有长期精神病史的独居女子,憎恶‘夺取世界美丽’而袭击拥有特定优点的人和物?”
松田阵平冷笑一声,将刚打印出的官方报告推向他,纸张滑开的页面恰好停在“该嫌疑人于今日下午疑似被卷入□□火并,尸体在港口发现,面目难辨”的结案陈词——“所有物证链断裂,完美闭环。”他说,“篡改的手段比炸弹构造更精妙。”
仅仅几小时不到,针对多名市民或财产的连环袭击案便已“告破”,就像一只无形的巨手,将超现实的恐怖强行捏进合乎现实的模具中。
“连班长你提前出院都有解释。”松田阵平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眉头紧蹙地嗤笑,“鸟取县的刑警因担心东京同僚办案疏漏、坚持参与调查……这理由编可比你当年替我写检讨时敷衍多了,班长。”
他并未正面接触裂口女,但因从最开始就确认怪谈存在、乃至调取监控追踪其踪迹,仍保有大部分认知。
伊达航抓起一根牙签咬在齿间,视线瞥向窗外雨幕:“像楚门的世界。”
认知滤网将“真相”捏合成符合逻辑的现实,作为知情人,荒谬感反倒比寒意更深重。
翌日清晨,朝阳将高楼玻璃幕墙染成金色。
六本木的高级住宅区警笛长鸣。
一辆加长型豪车停在街道旁,车窗未关。车内是一名深居简出的知名富商,满面血污,双眼空空荡荡,手心还握着半枚眼球,蜷缩着呓语。
松田阵平作为爆处班支援人员赶到时,站在警戒线外看见真皮座椅溅满鲜血。
现场没有挣扎痕迹,也没有财务损失。而富商仍在癫狂喃喃:“看不清了……美……太美了……”
这起案件迅速与之前的连环袭击案被区分开来。没有嫌疑人,没有线索,只有仅是看着就令人脊背发寒的结局。
片刻后伊达航打来电话,他今日就该返回鸟取县的地方岗位,刚与即将前往北海道的女友娜塔莉告别。
“巧合?”他在电话里沉声问道。
“不对。”松田阵平笃定地说,眼神锐利地望着富商在简单救治后被送进救护车,“伤者没有精神病史,自挖双目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伊达航沉思:“主动挖出眼睛……和那个被唱片蛊惑的调音师很像,像是被迷恋和恐惧完全摧毁了心智。”
但他们没有具体思路。这起事件独立性太强,无法判断根源为何。
“保持联系。”去往鸟取的列车进站了,伊达航说,“千生那孩子就拜托你多关注了,松田。她恐怕是关键……也需要帮助。”
伊达航必须返回鸟取,凭借这几年的的资历与功绩,从地方警署升调警视厅并非空想。
而松田阵平虽一心想调往搜查一科追查害死萩原研二的炸弹犯,但他的申请多次被拒,那些精密的□□仍是他的战场。
“我会的。”松田阵平颔首,“班长,你也要小心。”
*
而另一边,晨光熹微,将公寓楼下的庭院染上一层浅金色薄纱。
空气中还带着昨日暴雨过后的清新,穿着一身崭新橙白外套的千生揉着眼推开门,对着静谧的庭院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因为回收裂口女的过程算剧烈运动,她今天难得推迟了起床时间。
然后她对着隔壁别墅露台用力挥手,马尾辫在晨风中甩出利落的弧度:“富江——!晨练啦!”她雀跃地喊。
昨天各回各家之前,千生想着富江和双胞胎兄弟互殴好像很激烈,于是再次提出一起晨练、以“培养坚固的邻里情谊”的邀请。
虽然富江回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就关上别墅大门,但她自动翻译成“默认”——毕竟,以富江的性格,真不愿意肯定会直接拒绝的!
富江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露台上,仍然是那身裁剪精致的丝绒睡袍,晨光下眼角泪痣格外醒目。
“吵死了。”他俯视庭院中活力满满的少女,倒也没冷笑否认,“等着。”
黑发少年转身消失在露台门口,不一会儿,他换了身看着价格不菲的黑色运动装束推开门——虽然那衣物的版型和材质更像时尚单品而非真正用于运动。
“看起来很有精神。”千生夸赞道,然后眼睛亮晶晶地拿出一副运动护腕,“给,新的!”
她递出的是黑蓝配色,与她腕上橙白花纹的恰好一对,样式相近得几乎像刻意搭配的情侣款。
“廉价的化纤制品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富江的视线停留一秒,果断拒绝,“不要。”
“买一送一确实很便宜。我只是觉得颜色很适合你……用起来超有团队感。”千生认真点头,被拒绝也不尴尬,从善如流塞回口袋,“那我们一起慢跑吧,绕公园三圈!”
富江轻嗤一声,却跟着迈开了长腿。
静谧的街道上,两人的步伐形成鲜明对比。
千生像只精力过剩的幼年大猫,偶尔还会好奇关注周边——新开的野花、树枝上蹦跳的麻雀——跑步姿态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冲劲,马尾辫甩出的弧度欢快且富有节奏感,纯粹得像她那些“今天天气不错”“昨天看见的花被雨打败了”毫无营养却充满生机的感叹。
而富江则完全不同,步伐轻捷、均匀,像黑豹在漫不经心巡视领地,呼吸平稳得近乎无声,与周围寻常的周边环境格格不入。
即使进行着最普通的运动,他本身就像一道风景,吸引着沿途的零星行人或摇下车窗的车主、流露出惊艳乃至痴迷的目光。
富江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漠视,只是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的千生。这笨蛋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节奏和周围的环境里,对他人投来的视线毫无察觉——或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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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超高魅惑”来解释邻居吸引来的一切目光。
确实挺“新鲜”。富江心不在焉地想,毕竟对他来说,这种与他人普通相处的情景算久违了——虽然他更认为自己是在“遛猫”。
跑完预定的三圈,返程时他们经过一家便利店。千生像只被小鱼干吸引的猫拐过去:“富江等我一下哦。新出的饭团今天特价!”
被扔下的富江站在原地,眉心蹙起,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不耐烦”,但不知为何,他没有径直离开,即便路过的人投来的视线几乎让他眼底的厌烦化为实质。
没一会儿,千生便举着两个新出的饭团跑出来,献宝般、或者说热心分享地将一个递到富江面前:“尝尝?是金枪鱼蛋黄酱口味。”
“这种批量生产的廉价速食……”富江看着那个塑料包装、形状规整的饭团,眼里的嫌弃几乎化为实质。
“可是我觉得这个搭配不错。”千生坚持道,“富江试试嘛,就当补充能量了。”
富江对上那双满是真诚分享欲的棕瞳,更为刻薄的言辞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只是“啧”了一声。
“仅此一次。”
他接过饭团的动作小心得像是在接什么脏东西,但还是撕开包装极其勉强地咬了一小口,只能说粗糙、一点值得回味的价值都没有。
“很好吃吧!”千生已经撕开自己那个,大口地咬着,笑得一脸满足。
傻乎乎的。富江把剩下的饭团拿在手里,没丢,慢条斯理地跟着千生一起走了起来。
返回的路程稍微变得安静,在雕花铁门前告别时,千生整个人散发着满足的热气,她朝仍旧清爽的富江挥手:“明天继续哦,说好要培养邻里情谊的!”
富江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回了那栋寒酸公寓,回到冰冷奢华的别墅内时他径直走向洗手台,用冷水冲了冲手。
真是荒谬。他竟然陪那个笨蛋一起晨练、还品尝了半个廉价饭团。
但富江不能否认,这么“遛猫”的一会、以及分享食物的愚蠢日常,让心底那点因衍生体而起的烦躁略微冲淡了些。
水流哗啦作响,富江抬眸看向镜中的自己,昳丽的面容无可挑剔。可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过先前接过饭团时一刹那的触感——千生那温热、甚至带着点汗湿的掌心。
那触感与半个月前被那笨蛋拽着手腕冲出便利店的相同,是一种蓬勃的、带着生命热度的、甚至有点粗糙的温暖,和那笨蛋给人的感觉一样。
“啧。”意识到自己竟在归纳总结区区手心触感,富江烦躁地关掉水龙头。
虽然这和那些痴迷者颤抖的、用力的、贪婪的乃至最后癫狂致死、分尸时的黏腻触摸截然不同,但他为什么要关注这个?
富江冷哼一声,将心底那丝微妙的波动归因于对散养野猫的短暂兴趣。
这感觉并不算太坏,至少让他愿意继续当个无辜的、容易被坏人盯上、偶尔一起晨练的邻居,看千生挥着棒球棍对那些痴迷者炸毛。
18.分享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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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街道上晨雾仍未散尽。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并肩跑过黑灰色的道路。
这是千生与富江一起的晨练的第十天,她对此笃定认为这是与邻居情谊培养顺利,越来越觉得富江虽然总是嫌弃来嫌弃去,其实非常好相处——刚才出门时还邀请她之后一起吃早餐呢!
两人返程路上,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男人忽然从巷口冲出,神情狂热地直冲富江而来。
富江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停下脚步的动作优雅得像黑猫蹲踞高台时扫过的尾尖弧度。
而他身旁的千生连慢跑的脚步都没停下,反应快得像预演过无数次,手腕一抖,卡在后腰的金属球棍便滑到掌心,迎上去时挥出一道干净利落的横扫!
“砰!”
球棍精准地拍在对方的脚踝上,男人被突如其来、且远超反应速度的拦截绊住,惊呼一声,狼狈地扑倒在地。
“此路不通哦。”千生挡在富江身前,球棍指着试图爬起的男人胸腔,马尾辫因刚才的动作还在脑后微微晃动,而她语气轻快地陈述,“先生,跟踪很多天还偷拍、现在又意图袭击,要进局子的。”
这样的戏码在这几天并不是第一次,就像先前富江待在别墅里都会有人在外徘徊、意图翻墙,在他于这片街区正式开始活动后,堵在路上试图“示爱”的人也比之前多了。
千生习惯了,甚至觉得在找不到怪谈踪迹时这么来一遭,完全就是独属于邻居的日常支线任务,她现在处理起来越发熟练了。
她一边用球棍压制意图反抗的男人,一手熟练地掏出手机给附近已经熟悉他们的警署打电话,富江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丝毫未施舍一点眼神在因他而癫狂的蠢货身上。
仍在喃喃“他是我的”的尾随者很快被赶到到的巡警带走,千生笑嘻嘻地和已经熟悉的警察说了几句,蹦跳着回到站在树荫下等待的富江身边。
“搞定!这次没破坏公共设施!”仿佛刚才的事只是一点小插曲,她把球棍别回后腰,“富江你没不耐烦吧?明明难得你邀请我一起吃早餐,超期待!”
“……做得还算利落。”富江目光落在她毫无邀功示好之意、像乞食的小动物一样真诚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带着一贯的、施舍般的傲慢,“只是一点奖励而已。”
奖励这只散养的流浪猫,今天也很好地驱逐了烦人的老鼠。
千生完全没思考这“嘉奖”背后可能存在的微妙逻辑:“那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回到那栋寂静却奢华得过分的别墅时,水晶吊灯将餐桌上的银质餐具映得雪白,瓷盘里盛着精致的早餐:白粥熬得恰到好处,烤鱼散发着柚子的清香,还有新鲜的水果。
别墅内空无一人,只能听到窗外清脆的鸟叫声。
“富江,怎么做到的?”千生好奇地张望,“好厉害!”
“我自然有办法。”富江优雅落座,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他不会告诉千生,总会有那么一些被他蛊惑的人类,愿意提供最周到的、最不留痕迹的服务,只求他偶尔的一瞥或无关痛痒的几句夸赞。
而一旦有人濒临失控、意图留下痕迹或表现出过多痴迷,便会迅速被“替换”。
千生并未深究,注意力很快被早餐吸引。她吃东西时腮帮子鼓起来,神情满足得像晒饱太阳的猫,叽叽喳喳地说着晨练时瞥见的一些趣事和对早餐美味的赞美。
富江坐在对面,大多数时间是沉默聆听,偶尔毒舌评价一句,却并未真正打断她、表示排斥。
“别用那种吃亏的眼神盯着,难看死了。”出于堵嘴的目的,他用公筷将自己碟子里一件“味道尚可”的点心夹给千生,“喜欢这个?”
千生眼巴巴地看着点心落在碟子里,感动地用力点头:“富江你真好!这个味道好!”
“吃你的,少废话。”富江毫不领情,“整天吃快餐的你当然觉得什么都好吃了。”
“吃起来很方便嘛……”千生挠挠脸颊,“不过我正在学自己做饭,要是分享给富江,你愿意尝尝吗?”她满脸期待。
“还以为你只会挥球棍。”富江不置可否,“等有基本的卖相再说吧。”
“放心,绝对会色香味俱全的!”千生自信满满。
*
几天后,警视厅爆处班。
松田阵平取下墨镜,皱着眉阅读在内部流转的治安简报。近期辖区内几起恶性跟踪与非法入侵的案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它们都集中在千生所居住的区域。
“又是这个地址……还有这个报案关联人,川上富江?”他转着笔,直觉其中一丝不寻常。
同一个受害者,报案理由从跟踪、偷拍到试图强行闯入,还有直接堵在路上示爱,作案者男女老少都有……都对那名少年表现出近乎病态的狂热痴迷。
但从报告看,那位名叫川上富江的少年本身除了容貌极其出众外,背景似乎并无明显异常,而且……他和千生是邻居,甚至知道怪谈和认知滤网的存在。
松田阵平想起前不久千生兴高采烈地给他打电话分享日常:“松田警官,我和富江这几天一起晨练呢!他还请我吃了超级美味的早餐!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但其实人很好的!”
电话那头的少女充满活力,全然不似作假。
松田阵平揉了揉眉心。想到最开始见到川上富江时,对方是被罪犯挟持、甚至也被渊垂涎的人质。他就见过那一次,不过对方的性格也挺明确。
一个能引发如此多恶性事件的漂亮少年,和一个一根筋、战斗力却意外强悍的怪谈回收少女,这对邻居相处得似乎还很融洽?这组合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微妙。
但没有实质性证据表明那位少年存在问题,那些案件里,对方看起来就是“受害者”。
最终,松田阵平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千生的电话。
“千生,你最近还好吧?”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只是常规的关心,“你住的那一带似乎不太平静,有几起跟踪案。你和你那位邻居……都没事吗?”
“很好哦!我正在做甜品要分享给富江呢。”千生清亮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背景音里似乎还有金属球棍挥动的破空声,“放心啦松田警官,那些跟踪狂都不成气候,我会搞定的,不会闹出大事!”
松田阵平几乎能想象出她拍着胸脯,一脸“我能搞定”的认真模样。
他叹了口气,知道这姑娘的方式大概就是“物理说服”:“总之,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和邻居遇到任何不对劲,第一时间报警。”
“知道啦,谢谢松田警官!”千生答应得异常爽快。
松田阵平满心忧虑地挂断了电话,办公室外是东京林立的高楼,他望了搜查一科的方向一眼。
上头的人似乎终于要松口了,他大概不久就会调到搜查一科去,那时候不管追查害死Hagi的炸弹犯,还是深挖那些有可能是怪谈的诡异事件,都会方便得多。
而另一边,千生握着手机,伸了个懒腰。
在她的认知里,这个变动的世界里有怪谈在阴影里滋生,有她这样带着怪谈图鉴和技能的怪谈回收玩家,那么邻居富江的自愈体质和超高魅惑,当然也是特殊设定之一。
虽然瞒着关心她的松田警官有些不好,但这是富江的秘密!
午后的阳光如融化的蜜糖,一股极其浓郁诱人的焦糖与乳香在院中弥漫,并被秋风送入隔壁。
隔壁别墅的廊下,富江正倚在藤椅上。他本来是闻见不该出现在周边的甜香而出来查看,却将千生与松田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警察倒是敏锐——是觉得千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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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起容易遇见危险吗?多余的关注。他眼神微沉,面上浮起明显的阴郁和不快。
而千生将球棍往门边倚靠,迫不及待地冲回厨房——她第一次试着做的法式烤布蕾已经冷却好了!就差最后一步!
冷藏好的两盏金黄色甜点颤巍巍的,焦糖脆壳色泽均匀透亮,样子对新手来说出乎意料的完美。
千生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把烤布蕾放到白瓷托盘上,端着它往外跑。
“富江,富江!”她跑到较为低矮的栅栏边,隔着篱笆看见廊下的黑发少年后顿时眼睛亮起,直接绕道大门进去,“快看,我第一次做的烤布蕾!”
富江挑了下眉,看着系着件碎花围裙的千生穿过庭院直奔而来。
“快尝尝,好像成功了!”千生把白瓷托盘小心放到雕花桌面上,发梢还沾着厨房鼓捣时的痕迹,她递给富江一把小勺子,“闻起来很香对吧?”
富江垂眸,视线扫过卖相确实不错、与那些大厨精致做法散发着更为“朴实”甜香的甜点,又落回千生鼻尖无意中沾上的一小撮糖粉,以及那双因期待更加明亮、此刻倒映着他的圆润棕瞳。
他奇异地被取悦了。那点微妙难言的烦躁,此刻被一种接近于饲主收到猫叼来的猎物的、罕见的愉悦情绪所取代。
“……看起来不算太糟。”他伸手接过勺子时指尖故意擦过她温热的手背。
千生毫无察觉,捏着自己的小勺子在他对面坐下,满脸期待地等着他先品尝。
富江姿态优雅地敲碎那层脆硬的焦糖脆壳,清脆声响像久冻冰窟的碎裂,嫩滑的布丁被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甜味在舌尖炸开,口感出乎意料的好,而他忽然理解人类为何痴迷于烹饪这种无意义的仪式——原来看人笨拙地为自己忙碌,不是出于谄媚而是分享……是件如此愉快的事。
“味道不错。”他矜持地评价,看见千生因被肯定而睁圆的眼睛像焦糖般泛着琥珀色泽。
于是富江舀了第二勺,动作放缓了。
“太好了!”千生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尝起自己的那份,“感觉烹饪也没那么难嘛。我做的时候总怕糖放的太多。”
焦糖、奶油与香草荚的香气在廊下萦绕,千生吃得心满意足,舔勺时糖粉从鼻尖抖落。
“我昨天路过游乐场,看见彩色的摩天轮!”她开始比划,“富江去过游乐园吗?听说过山车超级刺激,旋转木马晚上还会发光。”
“那种充满尖叫和汗臭的庸俗场所……”富江放下勺子,语气因被千生那双写满“好想试试”的棕瞳注视而从嘲讽和缓下来,带上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不过,你要是实在需要人陪,我倒不介意和你一起去一趟。”
“真的吗?太好了!”千生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她身体猛地前倾,完全没注意两人间原本的安全社交距离被缩短到了堪称“暧昧”的程度——
富江能清晰看见她睫毛在眼下的阴影,以及自己在那双瞳孔中短暂僵硬的剪影,他闻见了廉价洗发水的柠檬香气,甚至能感受到她说话时呼出的、带着甜味的热气。
如果是其他蝼蚁这样冒犯,早就该挖去双目疯癫。但富江抬手时发现自己竟在比较那双棕亮瞳孔与烤布蕾的焦糖脆壳哪个看起来更甜。这认知让他莫名火大,却又并不是真正生气。
“坐好。”冰凉指尖抵上千生额头,富江色厉内荏地呵斥道,“别凑这么近。”
千生顺着力气坐回去,捂着额头傻笑:“那就说好了,找时间一起去!”
“哼,你要是敢让我在太阳底下排队十分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如果忽视富江微微泛红的耳根,他语气恢复如初,“我就把你从旋转木马上踹下去。”
“那阴天去?”千生灵机一动,非常认真地提出来。
富江:“闭嘴。”
19.游玩之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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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倒数第二天,天空是一种稀薄的、近乎透明的浅蓝,阳光并不灼人,将杯户町游乐园的游玩设施和彩旗涂得鲜明耀眼。
喧哗的人声、欢快的音乐、甜腻的棉花糖香气……混合成一种庞大的、属于人间的平凡热闹。
千生就站在这片热闹的中心,新版型的橙白拼色外套在她身上格外利落亮眼,她仰头看着远处的跳楼机、过山车和摩天轮,棕瞳里闪着雀跃的光。
“富江富江,我们去玩那个吧!”她指着那个跳楼机,“从最高点落下来一定超刺激!”
站在她身边的黑发少年与周边的热闹情景格格不入,剪裁精致的黑色大衣将他的肤色衬得越发冷白,左眼下是泪痣像雪地上一滴墨。
几个擦肩而过的游客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投来视线,却又在少年冷淡的一瞥中回过神,讪讪地加快步子离开。
“那种东西……噪音巨大、结构粗陋,只会把头发弄乱,有什么可玩的?”富江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嫌弃,看那栋带着人上下的高耸设施像在看什么不堪入目的垃圾。
“但看起来好玩啊!而且这是‘游乐园经典项目’,不试试怎么知道实际感受。”千生理直气壮,像是在阐述世界真理,她顿了顿,“不过富江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一个人坐……就是要麻烦你等我了。”
虽然说着这么“体贴”的话,但富江看着她几乎没怎么掩饰也不会掩饰的、棕瞳因圆睁和期待而越发无辜的样子,还是哼了一声。
“随便你。要是让我觉得无聊,你就自己玩到关门吧。”他扬起下巴,傲慢道。
“放心!”千生立刻笑起来,牵住富江的左手腕就往那边走,“攻略上说这里的项目都很好玩!”
视线在被握住的地方一晃而过,富江并未抽出手,而是颇为自然地跟上步伐,与她并肩走入涌动的人潮。
队伍缓慢地移动着,千生专注地算着什么时候才能排到他们。
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身形略显佝偻的中年男人从他们身侧穿过,机油、铁锈和灰尘味短暂地飘过。
“?”她抬起头,迷惑地四处看了看。那味道有些微妙,在游乐园拥挤的人群中格外明显,甚至在感知里泛着点接近于怪谈的冷意。
目光从灰夹克男人的背影上一晃而过,千生挠挠头,没有多想。
富江更是半点视线都没投过去。
两名少年随着队列前进,而在不远处的卡通雕塑后,先前没入人群的灰夹克男人紧贴着雕塑站立。
他手中的游乐园地图被捏的皱巴巴,几个游乐项目被红色记号笔画了叉,但他此刻的目光却死死黏在黑发少年的侧脸上,惊艳和痴迷在眼底逐渐凝聚成形。
男人的名字是坂田佑二,是一名炸弹犯——四年前,他与同伙在两个地方安装了炸弹要求赎金,但电视台重播炸弹倒计时,让他的同伙以为出了故障而打公共电话提醒警方如何拆弹。但可恨的条子设下埋伏,让他的朋友在逃跑过程中被车撞死了!
怀揣着对朋友死亡的愤怒和憎恨,坂田佑二按下引爆器,为朋友报了仇。而他对条子的憎恨并没有消散,四年间连续向警视厅发传真挑衅。
四年前浅井别墅顶楼的“烟花”依旧让他战栗愉悦,今天来游乐园是提前踩点,他需要比四年前更加盛大的表演,来祭奠,来炫耀,来证明……
仅仅只是想到爆裂的火焰和那帮无能警察焦头烂额的惨状,坂田佑二的手指便因兴奋而颤抖——但在看见那个少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是超越性别的、纯粹到极致的美丽,像剧毒般让坂田佑二在惊鸿一瞥后胸腔鼓噪,仅仅只是这样望着,都不由自主地呼吸粗重起来。
坂田佑二忘了自己那恶毒的计划,踩点和炸弹被短暂地抛到脑后,他在雕塑后着了魔般死死盯着黑发少年。
对方因噪音蹙起的眉、与身侧少女交流时柔和的嘴角、风吹过时发丝飘起的弧度……都让坂田佑二疯狂地想要靠近。
那名少年根本不该出现在游乐园这种庸俗吵闹的地方!
他得跟上去,再多看一会儿……就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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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楼机的座椅极速攀升至最高点,整个游乐园在俯瞰中如同微缩模型,短暂的停滞让心脏仿佛悬在半空。
千生紧张又兴奋地抓住安全压杆,黑色马尾辫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富江坐在她身侧,蹙着眉整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跳楼机坠落的失重瞬间,游客们的尖叫与大笑同时响起。
千生张开双臂,棕瞳在尖叫中亮得惊人。富江对人类设计出来用来体验濒死的游戏嗤之以鼻,脸上既无恐惧也兴奋,但瞥过身侧少女红扑扑的脸,却也觉得这“屈尊陪同”不算太糟……就是吵死了。
他们从最高点坠落,下方人群中仰望的坂田佑二痴迷地望着少年的昳丽眉眼,原本用来画各式设施支撑结构草图的笔记本上出现了人像速写。
站到地面上时,千生的脚步有些虚浮,整个人却像是被上了发条般兴奋地指向蜿蜒轨道:“接下来是过山车!”
“这种只会让人尖叫蠢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富江习惯性地说着嫌弃的台词,却依旧任由千生拉着自己奔向过山车的排队区。
过山车在蜿蜒扭曲的轨道上高速穿梭,强烈的推背感和离心力让惊叫声不绝于耳。千生紧紧抓着扶手,兴奋得脸颊通红,而富江却姿态平静得多,只在过山车爬到最高点俯冲时挑了下眉。
坂田佑二跟着他们移动,眼神始终未曾离开黑发少年。他在过山车下徘徊,每一次剧烈的旋转与俯冲都让他贪婪地仰望,试图找到风驰电掣中坐在第一排的少年。
有那么几秒,他怀疑自己被那少年看见了。这个想法让他呼吸急促,面庞在鸭舌帽下涨红,手指神经质地在兜里搓动,在继续跟踪时,凑得更近了一点。
……
玩过几个刺激的项目后,千生终于安分了一点——她被一个射击游戏摊位吸引了目光。
“富江,看那个!”她指着最高奖品,“它好像你!”
富江漫不经心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摊位最高处——一只毛茸茸的黑猫玩偶,有一双极其漂亮的、剔透的绿色玻璃眼珠,体态优雅地蹲踞着,大型犬一般的大小。
“连我万分之一的神韵都没有。”他毒舌地评价道,却并没有走开。
“看我的!”千生付了钱,信心满满地端起摊位提供的玩具□□。优秀的运动神经和动态视力让她的动作标准且稳定,握惯金属球棍的手扣下扳机,弹无虚发。
“啪!啪!啪!”气球接连破裂。
摊主肉痛且目瞪口呆地取下货架最高处的黑猫玩偶,它几乎有半人高,被千生抱在怀中时几乎遮住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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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艰难地探出头,试图把玩偶塞到富江怀里:“你看,富江,像你一样又漂亮又傲气!那种……嗯……看所有人都是笨蛋的眼神!带回去可以当抱枕!”
富江和那双绿色玻璃猫瞳对视,对千生直白的话扯了下嘴角。他伸手捏了捏玩偶毛茸茸的耳朵,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接过了它。
“幼稚……勉强能入眼吧。”他瞥过对方那双写满纯粹快乐的棕瞳,到了嘴边的刻薄评价变为别扭抱着玩偶的动作。
这画面引得一些游客偷偷望来,窃窃私语。
富江的昳丽模样本该引起惊艳,但他臭着脸抱玩偶、被小太阳一样活力四射的黑发少女牵着手腕跑,橙白外套和漆黑色调对比鲜明,却意外不冲突。
这个组合让那些视线带上了善意,仿佛看到一对性格迥异却意外登对的年轻小情侣。
富江习以为常地无视外界目光,但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些视线中带着与平日里接收到的贪婪、痴迷、占有欲截然不同的温度。
他瞥了一眼对此毫无所觉、还在兴高采烈计划下一个项目的千生,懒得提醒。在他人眼中和这个笨蛋“绑定”固然令人不快,但解释这种误会更愚蠢,且徒劳。
至于那道阴魂不散的黏腻的注视……他嗤了一声,忽然感觉千生抓着他手腕的指尖收紧了。
一直缀在两人身后的坂田佑二,终于按捺不住。他假装被拥挤的人潮推挤,踉跄着、目标明确地朝抱着玩偶的富江撞过来,双手想要趁机触碰——
在他即将靠近的瞬间,千生动了。她没有回头,更像是遵从某种直觉,牵着富江的手腕自然地向右前方轻盈一带,恰好让那扑来的肮脏身影擦着少年的衣角狼狈落空。
“我有点饿了!”她声音清亮,以不容置疑的力道拉着富江汇入涌动的人潮。
“……”富江昳丽的脸上有一瞬凝滞。
对肮脏蛆虫意图触碰的恶心与厌憎被千生的行为打断,他没有回头看那个因扑空而踉跄的猥琐家伙——那只会玷污他的眼睛。
但他的目光落在了千生的侧脸上。她正认真地环顾四周,嘀咕着哪里有不用排队的餐厅,好像刚才那电光火石的拦截与规避,只是游玩计划中一个顺手而为的小插曲。
这不是第一次,千生“保护”她的邻居。她处理日常中那些零星跟踪狂时利落而直白,甚至越发熟练和轻松。
但在这里——富江模糊地意识到——这个他以为全心全意沉浸在游玩中的笨蛋,在他们踏入游乐园这片喧闹地方开始,就一直分出一部分心神关注着他。
她真正在看着他。不是任务般模式化的清除,也彻底与那些令人作呕的痴迷划开界限。更纯粹,更专注,甚至带点理所当然的守护。
这个认知让富江无意识地揉搓黑猫玩偶腹部的绒毛。
这感觉就像一直以为在散养的野猫,其实早就偷偷把饲主划归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并对所有入侵者龇出尖牙。
有趣。这平日里显得没心没肺的笨猫比想象中还要“称职”。
“富江,去吃汉堡吧?”千生并不知道身旁少年在想什么,指着不远处的餐厅回过头,眼睛亮晶晶地提议道,“那广告上说限量套餐只剩二十份了!顺便把玩偶存起来。”
富江猛地回过神来。
“……随你。”他偏过头,避开她过于直白的目光,听见自己的嗓音比预想中哑了几分。
20.隙间之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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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抹云霞如同被稀释的水彩,缓慢浸入钢铁丛林。
杯户町游乐园中,彩灯次第亮起,像无数只窥探的眼。千生牵着富江跑向旋转马车,这是她游玩清单上的最后一项。
“富江,这个!”她指着那辆装饰繁复、镶嵌着虚假宝石却因亮丽涂漆而格外“奢华”的南瓜马车。
富江没有拒绝,抱着那只刚从寄存处取回的黑猫玩偶坐进去,看千生随即跨上前方一匹扬蹄的白色骏马。
橙白外套随风鼓起,她发梢因一整日的玩乐欢快翘起,像幼猫凌乱的柔软皮毛。而她浑然不觉,在转动和音乐声里只顾举起手机对准富江:“富江看这里——笑一下!”
咔嚓。
快门响起的瞬间,富江竟下意识收起几分惯有的讥讽,嘴角微微上扬的矜持模样被捕获,与他怀中那只骄傲仰头的黑猫玩偶一起定格,背景里模糊的光斑让整张照片显得奇异般柔和。
他甚至没嘲讽这是“庸俗的留念方式”。
而在这邻里情谊培养顺利的温情之外,坂田佑二的视线如影随形。
他一直跟着他们,从跳楼机到过山车,从射击摊到鬼屋,本该进行精密踩点的炸弹犯此刻躲在爆米花车后面,用力咬着手背压抑粗重呼吸。
对富江的痴迷在他胸腔中燃烧,但当目光触及黑发少女毫无防备的、灿烂的笑脸时,嫉妒像蝇虫啃咬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是她?
富江富江富江——跟踪时坂田佑二听到那少女这样叫他——为什么会允许她触碰他?
凭什么她能站在他身边?甚至让他露出那种……那种让人恨不得把所有珍宝都捧到他面前的表情?!
坂田佑二的内心深处,对千生的恶念与对富江的痴迷同时翻涌。
他咬紧手背,尝到铁锈味,这本该是烟花秀里让警方颜面扫地的芬芳,他应该继续踩点计划炸弹安装……
但当两人并肩离开游乐园时,坂田佑二鬼使神差地再次跟了上去。
穿过渐次亮起街灯的小径,他的视线贪婪地追逐着富江大衣摆动的弧度、眼睫垂落时投下的阴影,侧头与身旁橙白外套的少女说话时眼角的泪痣——
两人忽然停下来。
坂田佑二猛地躲进树后,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可他仍忍不住探出头,发现富江只是把那只大型黑猫玩偶塞给少女。
“既然是要送我的,那就帮我拿。”黑发少年理直气壮地说,“抱着麻烦。”
“没问题,”千生用脸蹭黑猫后脑勺,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抱起来超舒服!”
富江轻哼一声。
风将零碎的语句带过来,坂田佑二看着两人再次迈开步子,不可抑制地幻想:若将那与他并肩而行的少女换成自己……若被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注视……
“富江大人……”他喃喃自语,□□得像濒临崩溃的机械。
直到跟到两人返回住处,坂田佑二缩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富江和千生走进那栋静谧的别墅——那少女竟然进去了!
滔天妒火烧灼着五脏肺腑,让他几乎控制不住冲上去将那少女撕碎的冲动,但仅存的、属于犯罪者的谨慎让他按捺住了。
*
夜色深沉时,寒意浸入骨髓。坂田佑二浑浑噩噩地回到新搬入不久的出租屋。
阴暗逼仄的空间里弥漫着老旧建材的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腐烂的腥臭冷香。米色墙壁上布满细微裂痕,像龟裂的干涸河床。
老旧的日光灯管光线昏黄黯淡,时不时发出轻微的、持续不断的嗡鸣,搅得人心神不宁。
坂田佑二蜷缩在昏黄的光晕下,矮桌上绘制线路图的笔记和笔被推到一边,屏幕上亮起模糊的人像照片的老式手机被他郑重地放在中央。
策划爆炸的兴奋、报复警方的快意,恶毒的念头此刻全被富江昳丽的容貌暂时覆盖。
“富江大人……我的……”他痴迷地抚摸照片中模糊的侧影。
咔嗒。
就在坂田佑二心神最为松懈的那一刻,一声轻微的、却绝对不该存在于这逼仄房间的异响,突兀地从右侧传来。
他猛地一颤,瞬间从痴迷中惊醒,死死盯向声音来源——那是旧衣柜与墙壁之间的狭窄缝隙。
黑暗中,那道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一抹难以形容的模糊阴影极快地缩了回去,仿佛一只窥视的眼因他突然的动作惊慌闭合。
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椎爬升,坂田佑二全身汗毛炸起,他抄起桌边的一把螺丝,踉跄着扑过去!
“谁?!谁在那里!”他将刀尖狠狠捅进那道缝隙,在螺丝刀刮擦墙皮的刺耳噪音里大声咆哮,“滚出来!”
心跳如擂鼓,喉间漫起铁锈味,除了簌簌落下的灰泥碎屑,什么都没有。
坂田佑二喘着粗气,神经质地环顾四周。
墙壁上每一道龟裂的纹路,天花板角落雨水渗漏留下的蜿蜒污渍,地板边缘因老化产生的细小开口……所有一切寻常的缝隙,此刻在他眼中都仿佛是窥视的途径。
他手忙脚乱地扯出之前封装箱子剩的大卷透明胶带,拉扯的刺耳噪音里,大脑却不受控制地翻涌起这两个月来,那如影随形的“噩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就是在他回到东京,准备精心复刻对警方的报复之后不久。
最初只是偶尔的错觉,眼角总觉得门缝外有多余的阴影。后来是夜里,极其细微的、仿佛有人用指甲轻轻刮挠墙壁的窸窣声响,每当他屏息去听时,却又诡异地消失了。
他以为是被仇家或条子盯上了,频繁地更换住处。
从闹市区的胶囊旅馆到偏僻郊区的木造公寓,从阴暗的半地下室到漏水的阁楼间……但无论搬到哪里,那些轻微的动静、潜藏的阴影、仿佛有眼珠镶嵌在缝隙里凝视他的感觉总会如约而至。
精神像一根持续拧紧的弦,坂田佑二并未放弃绘制炸弹结构,但睡眠对他来说成了一种折磨,不存在的窥视者和缝隙里的阴影与动静,让他暴躁易怒。
他把这一切归咎为压力过大、睡眠不足又导致情况越来越糟的幻觉和神经衰弱,从地下诊所里领了安眠药和镇定剂。
至于闹鬼?
坂田佑二的大脑拒绝将现实与荒诞的怪谈挂钩,炸药的方程式和钢铁的物理强度才是他信奉的真理!
透明胶带和废纸被他糊满暂时能触及的每一处缝隙,坂田佑二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死死盯着墙壁上自己扭曲变形的影子,大口地喘着粗气,眼角却瞥到矮桌上的手机屏幕。
人像是模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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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张昳丽无双的脸、那双宇宙深空般的黑眸、那在眼角下鲜亮无比的泪痣……再次霸道地占据了坂田佑二的思绪。
恐惧如潮水般退去。
“富江……富江大人……”他连滚带爬地冲到桌边,颤抖的手指再次轻轻抚摸照片,眼中燃起更为疯狂的迷恋,“您一定是来给我救赎的……只要想到您……”
他将手机贴在心口。
幻觉算什么?那些警察懂什么?那个碍眼的橙白外套少女又算什么?只有他,只有坂田佑二,才配拥有那样的美丽!
“你是我的……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艺术’……”
被胶带和废纸贴住的缝隙里,窸窸窣窣地响起了指甲刮擦般的动静。
但坂田佑二已经听不见了。
*
11月1日。
深秋的阳光透过稀疏云层穿过走廊玻璃,松田阵平夹着那份人事调动通知书停在走廊尽头。
他刚与搜查一课的新同僚们认识,通讯录里才存进临时搭档佐藤美和子的号码。
指腹划动屏幕找到千生的名字,他拨通了电话。
“喂?松田警官!”千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活泼,“是有什么事吗?”
“我调职到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三系了。”松田阵平言简意赅地道,“之后有问题直接联系我。”
“真的?恭喜你,松田警官。”千生的喜悦毫无杂质,“那样以后就更方便了!”
通话结束,松田阵平揉了揉眉心。通知千生是出于警察的责任心,他实际上并不希望有怪谈事件或对那女孩来说更为危险的事发生。
……马上就又要到那个日子了,这次一定要抓住那个害死Hagi的家伙。
他深吸一口气,从沉重的情绪中挣脱。
但松田阵平并没有想到,与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他很快就在案件中见到了遭遇袭击的千生。
……
11月3日。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梢,在静谧的住宅区街道上投下斑驳光影。
千生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踩过满地光影,她刚完成一条日常支线任务——帮便利店对面的老奶奶找那只总蹲在墙头等人喂的三花猫——心情像此刻的天空般明亮。
就在她拐过街角,想着今天的晚餐要不要试试咖喱饭、正要掏钥匙开院门时,身后骤然响起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
突兀的、带着恶意的风声中,闪着寒光的匕首直刺千生后心,而她旋身格挡的动作流畅到像排练过千百遍——
“咣!”
棍刃相击,匕首被击飞,落在不远处的地面。
身形消瘦的袭击者因惯性踉跄前冲,千生趁机用棍尾敲他膝窝,男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她这时才看清对方的脸,是最近时常能看到的几张面孔之一。
“去死!你这家伙根本不配站在富江大人身边!”男人被她用球棍横压颈间时仍在嘶吼,脸上是迷恋与憎恨混合的疯狂杀意,“凭什么你能……去死……”
千生迷惑地挠挠后脑勺,和邻居交朋友、玩得好都不可以?
她抽出系统背包里的塑料扎带,利落地反绑住他的双手。
“富江!”然后她才抬起头,看向隔壁别墅二楼——黑发少年果然在那,手中拿着一本杂志——像是分享一件新奇小事,惊叹道,“竟然是袭击我的!”
21.朋友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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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江慢条斯理地合上手中的奢侈品杂志,目光扫过地上仍在不断挣扎、痴迷望来的袭击者,昳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漫起一丝不悦。
被蛊惑的蝼蚁竟敢在他眼前袭击……这倒是第一次。是因为千生是唯一被他允许靠近这么久的人类?可笑的嫉妒。
袭击者因愤怒和疼痛而扭曲的表情,在接触到富江视线的刹那僵住了。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但那双黑夜般的眼眸却浸满阴郁寒意,让他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但很快,这丝恐惧便被更大的兴奋淹没——富江大人看他了!
虽然是嫌弃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与嫌弃的注视……啊啊啊……富江大人终于看到他了!
“富江大人……看我……”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潮红从脖颈漫上面颊,急促地喘息着,神色迸发出受宠若惊般的扭曲狂喜,语无伦次地喃喃着往前蠕动,试图承接更多冰冷注视,“请您看着我……”
地上的男人情绪瞬息万变,千生困惑地抓抓马尾辫,一边掏手机报警——这次可是动刀子了,不是普通的跟踪狂,一边忍不住看自己总被坏蛋盯上的邻居。
少年的脸色有些阴沉,明显心情不佳。千生试图安慰:“那个……我没事哦。他连碰都没碰到我!”
富江哼了一声,他想说我又没担心你,想说没看出来这人是因为我才袭击的你吗,但看着千生橙白外套沾着灰尘(大概是又在外面钻了洞)、笑容毫无阴霾的样子,他勉强地点了点头。
*
没过多久,先行赶到的巡警已经控制现场,将掉落的匕首收纳起来。
很快,警车疾驰而至,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里,松田阵平与佐藤美和子下了车。
路上便因“持械袭击案”在千生所住街区而心里猛地一沉,松田阵平快速打量时,却发现现场比预想中的……平静。
没有血腥,没有混乱,只有一个穿着灰衬衫的瘦弱男人被捆缚双手,瘫在路边发出意味不明的呓语。
而千生就站在一边和巡警说话,注意到他和佐藤美和子后立刻扬起灿烂笑容挥手:“下午好啊,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快步上前:“没事吧?”
他确认千生无恙后,才将视线投向地上的男人。
“完好无损。”千生比划自己的棒球棍,朝佐藤美和子好奇地看了眼,对着出示的警官证问好,“佐藤警官下午好!”
佐藤美和子面色和缓地点点头,随即又向现场投去犀利的视线。
街道上因警笛声而渐渐聚集的人变多了,两名训练有素的警察迅速接管案件,佐藤美和子站在稍远处维持现场秩序,松田阵平检查着那男人的特征。
男人似乎将周围的一切都抛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雕花铁门,仍在断续的、充满嫉妒地呢喃:“富江大人……凭什么……”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下,飞快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和他们打完招呼、讲述完男人突然冲出来袭击的情况后,千生就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雕花铁门阴影后的富江去说话了。
又是富江。松田阵平心里一沉。这些跟踪狂从对富江本身的尾随、入侵住宅,到开始袭击占据其关注的千生,太荒诞了。
“佐藤,查一下系统里有没有这个人的记录。”他声音低沉,点了点男人的右手虎口厚茧和手背疤痕,又捏着对方的脸看了看,“与某个通缉犯很像。”
佐藤美和子立刻通过随身终端查询,确认了松田的猜想——多年前某起杀人案的在逃嫌疑人。这个发现让案件严重性陡然升级。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扫过全场,在一个躲在电线杆后的男人身上停顿了一瞬。对方穿着不显眼的灰色外套,混在几个看热闹的居民中并无出格举动,只是面色苍白,精神有些萎靡。
但他的视线并非如他人般好奇投向警察或袭击者,而是死死盯着站在雕花铁门边的两名少年人,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许负面情绪闪过。
“松田君,电线杆后的男人。”她在袭击者被压上警车时,低声提醒松田阵平,“他似乎一直在看那边,千生小姐和那个少年……”
松田阵平眼神一凛,假装无意地迅速瞥了电线杆后的男人一眼。直觉几乎是瞬间就告诉他那家伙有问题,让他记下对方的大致特征。
而随着案件结束,聚集的居民们散去,那个男人也混在其中离开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视线,一同走向站在雕花铁门边的正在和富江说话的千生。
“千生,川上君,”松田阵平率先开口,语气严肃,“最近务必提高警惕……可能还有其他危险分子对你们过于关注。”
他斟酌着用词,目光扫过站在铁门后神色没什么波澜的富江。
佐藤美和子补充道:“是的,尤其是要留意是否有可疑的跟踪者。有任何不对劲,立刻报警!”
“明白!”千生用力点头,乖巧地应下话茬,“有时候就是有动机奇怪的坏蛋冒出来呢。谢谢松田警官,佐藤警官,我们会小心的。”
松田阵平推了推墨镜,虽有些担忧——实在是千生虽能力强大,可行事上太过没心没肺,总觉得她连掉坑里都会欢呼这是什么新关卡——但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
“总之,小心点。”
他最后看了眼对来自警察的提醒不置可否、但确实与千生相处良好的黑发少年,与佐藤美和子一起返回警车,离开了街道。
“感觉松田警官有点担心呢。”千生挠了挠头,对富江说,“明明才刚调职到搜查一课,结果因为我这边的事出警……感觉添麻烦了。”
“那是警察该做的事。”富江漫不经心地回答,忽然问,“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千生困惑地反问,瞳孔里漾出茫然,“是生气忽然有人袭击,还是生气他是因为我和富江你做好朋友才袭击?”
“你竟然明白原因?”富江挑起一边眉梢,嗓音里掺上讥诮,“而且好朋友是什么意思——”
“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千生头一次打断他,棕瞳睁圆时眼尾下垂的弧度无辜到近乎天真,某种委屈的水光在里面晃动,仿佛他刚才说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话。
“我们一起遇见怪谈,一起在晨雾中慢跑,一起分享过饭团和早餐,”她列举这段时间的交情,像孩童数着珍藏的玻璃珠,每说一项眼睛就亮一分,“还一起去了游乐园!”
富江喉结滚动,指甲陷入掌心。他本想看这笨蛋绞尽脑汁地解释,然后……然后什么?嘲笑她对友谊的肤浅定义?
但荒谬的是,此刻看着她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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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泛红的脸颊、向来清澈见底的棕瞳中几乎溢出的委屈,荒诞日常经她列举竟蒙上一层神圣的仪式感……像是努力把最漂亮的花叼到自己脚下,等待夸奖的笨猫。
猫。又是猫。他想到那只被放到卧室床头柜的黑猫玩偶,以及千生后来打印出来送他的照片。
那句刻薄的“谁要和笨蛋做朋友”在富江喉间转了一圈,最终化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你的友谊判定点还真是廉价。”他刻意回避了肯定,喉咙却像咽下一颗包着岩浆的糖果般发紧,“随你。”
千生用手背揉了揉眼,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富江你只是嘴巴坏——”其实人超级好!
她没说出口,怕对方恼羞成怒。就像前几天她问富江是不是还没和双胞胎兄弟和好,哪天可以一起玩,结果富江当场就冷了脸。
那笑容是让富江牙根发痒、堪称不长记性的、毫无杂质的灿烂。他盯着千生翘起的嘴角,心想富江竟会向人类妥协于“友谊”这种平庸关系实在荒谬——但“朋友”总比“宠物”更不容易让这笨蛋提前警觉。
……等等,他为什么默认会和这笨蛋日常接触?
“我才不会生气呢。”而千生完全没察觉他内心的微妙憋屈,自顾自地把话题扯回正轨,棕瞳灼亮燃起愤慨,“坏蛋袭击我是他自己决定的,和富江你完全没关系!”
天真又愚蠢的正义感,像孩童分辨对错的逻辑。
富江想,她根本不知道那些肮脏的痴迷,最后都会变成利刃对准他这“根源”,是他的勋章。但这双被阳光浸透的瞳仁里满是他的倒影,暖得他生出灼痛感。
“你这么想……”他忽然扯出一个配合的笑,唇角弧度扬起时比任何时刻都要自然,完美糅合了脆弱与欣慰,连语调都柔和许多,“我很高兴哦,千生。”
而千生第一次听邻居、新晋好友直白地表露情绪,对此开心得连发梢都透出“被认可”的雀跃——富江看起来真的在高兴!平常总是一副无所谓的坏脾气样子,果然还是笑起来(和那种冷笑不一样)最好看!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袭击事件上转移,转而兴奋提议:“所以不要多想了!为了庆祝我们正式成为朋友今晚一起吃咖喱饭——”
“不要咖喱饭。”富江打断她,脸上又露出那种挑剔的矜持神色,“来我家吃。”
“……哦。”被堵住话头的千生呆了呆,又高兴起来,棕瞳因期待而圆睁,“可以点餐吗?”
“可以。”富江说,声音里的笑意让他自己都吃惊。
千生欢呼着蹦起,外套随动作扬起,在阳光下像即将展开的羽翼。
“我要海鲜焗饭,还有草莓巴菲!”她掰着手指点菜。
富江的指尖无意识蜷缩。
若真知晓真相,全然的信任碎裂,她此刻滚烫的注视会消失吗?
但没关系。他漫不经心地想起之前那个衍生体对千生的“饲养欲”,现在倒稍微能理解一点了——富江的所有物?这标签不错。
这下子总不会有衍生体因那种无聊情绪诞生了,毕竟他,唯一的富江,已经做出了决定。
至于那些因嫉妒而疯狂的蝼蚁,也该被驱逐碾碎,但可以先扔给千生当练手玩具……毕竟她挥棍时理直气壮的模样,比任何戏剧都值得付费观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