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重生选绝嗣,清冷侯爷一胎又一胎》 第一章:她也重生了 沈清歌从丫鬟小翠那里得知妹妹沈念安也在明天大婚,还选择了和她同一时间出门,她就知道,她也重生了。 上一世及笄那年,只因她一句想嫁给齐世子,哥哥就弃文从武,三年后,带着军功回来,换来了她和齐明远的赐婚圣旨。 婚后,大家都羡慕她和齐明远举案齐眉,纵使她三年无所出,国公府也没有嫌弃她,国公爷更是亲自从族亲里挑选一个孩子过继到了她的名下。国公爷病逝后,齐明远继承了爵位,养子齐轩景十岁变中了举,更是为她请了一品诰命。 一时间,人人都艳羡她,让她风光无限。 而妹妹沈念安则是嫁给永安侯荣铮做填房,随说是填房,可也是父亲能求来的最好的婚姻了。 一个月后,永安侯为保护太子伤了根基,沈念安心中满是怨气,开始苛待殴打两个继子。 不到一年,就被永安侯赶出侯府,沦为弃妇。 如今重活一世,沈念安是想来抢她的姻缘了...... 沈清歌看着桌上的团扇,上面的莲花栩栩如生,她抿嘴一笑自嘲道: “连生贵子,多好的寓意呀!” 前世她从世子妃到国公夫人,养子还为她请封诰命。看似风光无限,实则里面是苦楚只有她一人知道。 她早就被齐明远一碗绝子汤断了子嗣缘,把她日日囚禁在府中不让出门,三年刚过,便迫不及待的把私生子过继到了她的名下。 本来就爱惜孩子的她,把养子悉心栽培,十岁就中举,成了旁人眼里的神童,可惜最后还是被养子亲手砍断了手脚,扔进了地窖...... 沈念安既然想要进那吃人的魔窟,那就成全她。 晚间,厅堂。 沈念安坐在继母姜氏身旁撒娇:“母亲,白马寺的高僧说了,我和姐姐同一时间出门大吉,以后我们家会官运亨通的。” 姜氏眉头紧皱,虽说有姐俩一起出门的先例,可沈念安是她结婚的时候带过来的,不算沈家真正的嫡小姐,若是一起出门,怕是族亲们会不答应。 沈元斌喝了口茶,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很是为难:“你姐姐先出门,你后出门,一同上喜轿。” 沈念安一听不乐意了:“您就是偏心,就是觉得我不是您亲生女儿无所谓是吧。” “姐姐能嫁给齐世子做世子妃,我却只能嫁个填房让人笑话。” “如今我就这么个小小的要求,您也不愿意?” 她一定要在明天和沈清歌同时出门,她已经买通喜娘了,就等着明天出门先上齐家的喜轿。 她重活一世,就是来享福的! 姜氏看看沈元斌,见他没有说话,便把目光看向了沈清歌: “清歌,毕竟明个是你的大事,你觉得呢?” 自她十二岁那年姜氏来到沈家,这八年来对她说不上多好,也没有苛责过她。沈念安和她争抢的时候,姜氏也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既然妹妹说白马寺高僧都说好,那就一起出门吧。” 沈清歌淡淡道。 一旁的沈念安微扬着下巴,满脸得意。 她马上就要成世子妃了,沈清歌就要替她去做填房了。 一个月后,荣挣就会伤了命根子,沈清歌也会被侯府扫地出门了。 而她,会有自己的孩子,会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神童,会成为诰命夫人...... 沈清歌福了福身出了厅堂。 永安候荣铮和哥哥一样是文武双修的奇才,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手握重兵,更是太子的伴读。 他虽有一儿一女,亡妻过世后,洁身自好并无小妾通房,就连着和沈念安的婚姻,还是父亲拿救命之恩换来的。 没有婆母,嫁进去就是当家主母,侯府更是世袭爵位,听说那个最小的女儿才三岁,正是可爱的年纪。 沈念安没本事过好的日子,不代表她沈清歌过不好。 等她回到闺房的时候,就看见小翠在一边边的对着嫁妆单子。 “小姐,幸好您嫁妆和二小姐的嫁妆不一样,不然认错花桥了都不知道。” “明个奴婢给您看着,那边嫁妆多,我们就往那边走,准没错。” 上一世,小翠就是因为把嫁妆看的太紧了,让国公府的人没有机下手,才被齐明远诬陷爬床给发卖了。 这一世,可不能再让这个缺心眼的丫头为了这点东西遭来横祸。 沈清歌接过小翠手里的嫁妆单子看了一眼,虽然不多,但已经是府里多一半的家产了,就连大哥的赏赐也都放了进来。 翌日一早,沈府门口同时出现了两顶花轿,鼓乐齐鸣,迎亲的队伍站了长长的两条街,引的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哇,这沈府好大的排场!” “俩个女儿同时大婚,嫁的还是有世子爷和侯爷,这沈府以后怕是飞黄腾达了。” “对呀,那沈家大朗沈江奕年轻轻的就成了骁勇将军,估计沈侍郎的官位也要往上升了。” “对对对......” 和沈元斌一起在门口迎客的姜氏听周围人的议论,高兴的嘴角都压不住了。 果然,她沈府要官运亨通了! “吉时已到,请新娘子上轿!” 随着喜娘的话音落下,沈清歌和沈念安被喜娘搀着出了大门。 左边的是国公府的花轿,右边的是永安侯府的。 沈念安快沈清歌一步,迈出了大门,站在了左边。 拜别了父母后,身后的小翠数了数左右两边的嫁妆箱子,在沈清歌耳边嘀咕道: “小姐,左边箱子多,喜娘咱把你往右边带。” 沈清歌没有吭声,拉了小翠一把,拽着她的手跟着喜娘往前走。 到了花轿前她愣了一下,上一世满心欢喜上的花轿,却是带自己走进无间地狱的开始。 这一世这座花轿,又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新娘子吉时已到,该上花轿了。” 喜娘掀起帘子等了半天还没等到沈清歌上轿,便悄声提醒。 听着身后滴滴答答响起的喇叭声,沈清歌上了花轿。看着轿帘缓缓放下,她也放下了手中的团扇。 沈念安,换亲是你自己选的,希望你不要后悔。 第二章:新婚闹剧 在噼啪的炮竹声中,沈清歌拜完堂后被喜娘迎着送进了新房。 她坐在喜床上,听着喜娘说着吉祥话,腼腆一笑。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脚步声,沈清歌顺着团扇下的空隙,看到一双红色喜字靴子缓缓朝这边走来。 她本就生了一张芙蓉脸,凤冠霞帔映的她愈发明艳动人,团扇下的那一双美眸紧紧蹙着,目光落在荣铮身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侯爷,怎么是你?” 荣铮俊朗的轮廓配上高挺的鼻梁,那锐利的眼眸染着一层冰冷,丝毫看不出新婚该有的温度:“为何与我拜堂?” 沈清歌一愣:“什么?” 他知道了? 随即她眸光一转,眼里染上泪花,让人看了不禁怜惜: “侯爷,我们已经拜完堂......您要作何打算?” 沈清歌现在没办法解释换亲之事,索性就不解释了,先看看荣铮的态度再说。 她知道,荣铮不管是娶沈念安还是娶她,都非他所愿。 他需要的是一个贤淑懂分寸的贤内助,能相夫教子帮他应付交际的合作伙伴。 果然,荣铮声音冷漠道:“既已入了我侯府的大门,往后言行,皆需谨记身份。” 沈清歌垂下眼眸,低声道:“妾身会扮演好侯夫人的角色。” 荣铮不再看她,顿了顿补充道:“西厢房已收拾妥当。” ...... 翌日一早,沈清歌就顶着红肿的眼睛去了国公府府。 她怕模样不够凄惨,还特意在眼角抹了一点辣椒。 国公夫人陈氏看到沈清歌的那一刻魂都快下掉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出这么一档子事。 只能故作镇定道:“清歌莫急,怕是你妹妹慌乱中上错了轿子,有事咱们进府说。” 沈清歌就是特意挑在这时候来国公府门口闹的,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受害者。 荣铮得到信的时候,沈清歌已经在国公府府门口哭上了。 路过的人群此时也伸长了脖子,使劲的往这里看去。 “你说说,这也是该,谁家姑娘会同时上喜轿?这不出意外才怪!” “是呀,二小姐嫁的是国公府世子爷,大小姐嫁的是快要落寞的侯府做填房。这里面有事呀......” 听到议论的陈氏,焦急的攥着手里的帕子,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 沈元斌也接到信了,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他的清歌呀! 她自小聪慧懂事,从不让他操心,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开口就是想嫁给齐明远。 没想到还上错了喜轿...... 沈清歌微微抬眸,唇角一勾。 进府?进府还怎么让人看热闹? 再抬眼时,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又一次的涌了出来,声音喃喃道: “请陈夫人为我做主!” 陈氏身边的嬷嬷过来,在耳边嘀咕了一阵,气的陈氏手里的帕子都搅碎了,厉声道: “把那两个混账给我叫过来!” 沈清歌唇角微勾,上一世陈氏同意齐明远娶她,无非就是看上了她大哥的将军身份,想着给她国公府添翼。 现在的沈念安徒有沈家嫡女的虚名,陈氏怎么会满意。 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是沈念安上错了喜轿。 而且已经和齐世子睡了。 舆论站在了沈清歌这边。 沈清歌顺势瘫软在地,眼含泪光,声音哽咽道: “既然如此,我应该成全妹妹和世子的,可是......” 话说一半,让周围看热闹的人更是义愤填膺,开始纷纷指责起了齐明远。 “这世子可真是的,昨夜就发现错了,还睡一起去了。” “对呀,听说他们是皇上赐婚的,这也太不把圣旨当回事了吧。” “对呀,对呀......” 说话间,就见沈念安和齐明远先后到了门口。 沈念安竟还是出嫁前的那套衣服,站在齐明远身后,一脸忧郁。 倒是林婉儿,一身红裙,还亲昵地挽着齐明远的胳膊。 比起沈念安,更像是新妇呢。 齐明远昨个喝了不少酒,刚刚睡下,就被下人叫了起来,才知道是新娘子上错了喜轿。 他和表妹林婉儿青梅竹马,奈何沈清歌从中横插一脚。 本来就对沈清歌颇有怨言的他,看到新娘子不是沈清歌的那一霎间顿觉自己后背都挺直了几分。 “不过就是个意外,你至于这样闹吗?” 齐明远心中不悦,但面上没有过多表现。 “你若心中不快,让她做个妾便是。” 沈念安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 她筹谋这般,可不是来给齐明远做妾的,更不是在沈清歌手底下做妾。 沈清歌强迫自己对上齐明远的眸子。 上一世的种种在眼前走马光花,攥紧的拳头突然松开,干净利落的一巴掌甩在了齐明远脸上。 “啪!” 周围空气在这一瞬凝固,谁都没想到她会对齐明远动手。 “世子!姐姐,你怎么打世子呢?” 在沈念安的惊呼声中,众人才反应过来。 齐明远更是一改往日的斯文,眼神变的狠厉起来。 “你身为世子妃,未来的国公夫人,怎可和夫君一言不和就动手?” 沈清歌眼中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攥紧衣袖,那颤抖的肩头让她的声音也变的断断续续: “世子,这一巴掌后,我们便两不相欠了。” 还想她进府,做梦! 上一世她满心欢喜的嫁给齐明远,换来的却是惨死的下场。 一片真心更是被践踏的体无完肤。 想要避开上一世的悲惨命运,嫁给荣铮才是最好的选择。 永安候荣铮和哥哥一样是文武双修的奇才。 亡妻过世后,洁身自好并无小妾通房。 侯府更是世袭爵位,没有婆母,嫁进去就是当家主母,既富庶又体面。 上辈子她一生无子,那两个被沈念安百般嫌弃的孩子,想必认真教导之后,命运会和上一世不同。 沈念安没本事过好的日子,不代表她沈清歌过不好。 沈清歌收起思绪乖巧的站一旁,一副不舍的表情: “既然我以错嫁永安侯,说明我和齐世子的缘分终究是浅了。” 她父亲马上就是户部尚书了,可她大哥年纪轻轻就是骁勇将军,现在更是皇上眼前的红人。 京中谁人不知她是父兄的心尖尖,所以她料定,齐明远不会闹。 齐明远最注重面子,此刻他看了眼路人的指指点点,不耐烦道: “你素来懂事,今日为何如此不顾大局?” 荣铮这才站了出来,饶有兴致的看着沈清歌和齐明远脸上的变化,声音淡漠开口: “齐世子好大的口气。” 他缓步走到齐明远面前,双手背后,不怒自威道: “本侯竟不知,国公府的世子爷,如今以能随意决定侯府夫人的去留了?” “永安侯这是何意?”齐明远强装镇定。 荣铮却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沈元斌:“沈大人,既然喜轿抬错了人,无论过程如何,她沈清歌便是我荣铮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顿了顿,看向沈念安的眼神充满戏谑:“不过世子有一句话说对了,她确实适合做妾。” 此言一出,周围一阵哄笑。 第三章:想要我的东西,凭什么? “沈大小姐!” 荣铮站在沈清歌身旁,声音低沉道:“刚刚我替你圆了场,你该怎么感谢我?” 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却让沈清歌感觉周身的空气冷了好几个度,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今日出门没和他商量,他这是在怪她吗? 沈清歌福身,柔声解释道: “侯府没有长辈,我今日不用请安,便想着过来把嫁妆拿回去。” 这是真话,她真的是来拿嫁妆的。 这事已经和大哥打过招呼了,让副将沈宁帮忙过来抬走嫁妆。 昨个大婚,大哥被皇上临时叫走,不在府中。 也是天意如此,若是大哥在,估计就没有换亲这一事了。 国公府表面风光,内里早就被齐明远赌博掏空了。 他外表一副谦谦公子,看不上黄白之物,实则被赌债追上门的时候,连下人的月钱都克扣。 她的嫁妆不少,全都被他和陈氏骗了去,填补了国公府的窟窿。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就沈念安的那一点嫁妆,他能还几次赌债? 荣铮唇角微弯:“哦?那我到时要看看沈大小姐的手段了。” 说着话呢,沈宁就亲自带人抬着几个红箱子到了国公府门口。 沈念安在看到那几个箱子的时候,眼神闪躲。 她为了讨婆母欢心,已经将沈清歌嫁妆里最好的一副头面送给了陈氏。 没想到陈氏转手就送给了林婉儿那个贱人,眼下,那头面正在林婉儿头上戴着呢。 “沈大小姐过府,这里人多口杂,有什么话咱们进府聊?” 陈氏看着那几个破箱子脸色难堪至极。 沈清歌笑笑不语,抬眼看向林婉儿发髻上的鎏金步摇,脸色微沉。 这一世,这套鎏金步摇终究还是戴在了她的头上? 不过,带上去容易,再取下来可就难了。 沈清歌朝着陈氏福了福身,看着林婉儿冷冷开口: “进府就不必了,不过......” “林小姐头上的鎏金步摇甚是好看,竟和皇上赏赐给我的那套一样。” 这鎏金步摇其实是皇上赏赐给她大哥的,大哥征得皇上同意后,给了她当嫁妆,顺带着还有很多花瓶字画,都是大哥的赏赐。 众人一听这话,脸色各异。 林婉儿下意识的摸了摸发髻上的步摇,紧张的看着国公夫人陈氏。 陈氏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沈念安颤颤巍巍的站在一旁不敢吭声,眼神如刀子般向沈清歌看去。 她本以为嫁到国公府,就可以当高高在上的世子妃。 没曾想,齐明远从沈家回来后,就直接去了林婉儿房间,留她一人独守空房,让全府笑话。 第二日敬茶,婆母居然不认她是正妻,扬言顶多让她做个妾。日后若是齐明远有中意的,她就要让位。 更可气的是,还早晚都要过去立规矩。 上一世她在侯府哪里受过这种气,进门就是当家主母,稍有不顺心,还可以打骂那两个孩子出气。 沈念安转念一想,又释怀了。 沈清歌,你现在神气有什么用?一个月后荣铮受伤,你后半辈子还不是要守活寡? “姐姐这话就有些可笑了,难道你看珍品阁里只要和你的首饰一样,就都是你的了?” 沈念安脸上换上委屈的表情,眼泪也是说流就流:“我知道姐姐是恼我不小心上错了喜轿,昨个世子也是喝多了才在我那里歇下的。” “可姐姐也不能因为这事,就空口白牙污蔑我贪图你的嫁妆呀。” “这随着我进了国公府的东西,怎么就成了姐姐的了呢?” 沈清歌气急反笑:“妹妹好生无理,我的东西放在你那一晚上,怎么就成了你的了呢?” 林婉儿摸了摸发髻上的步摇,也跟着柔声说道: “沈大小姐,你怎么能证明这就是你的东西?” “莫不是你还对表哥有想法,想借此引起表哥的注意?” 沈清歌:......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一下。 她是哪来的勇气开口,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悄悄躲起来看戏吗? 她瞥了林婉儿一眼,冷笑一声: “林姑娘倒是会帮腔,怎么?你表哥歇在谁房里,与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也想掺和掺和,看看能不能捡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 林婉儿被噎得脸色涨红:“我不过是说句公道话,你怎么血口喷人?” 齐明远最注重的就是颜面,现在看着左右两个女人的闹剧,直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拱手对着一旁的陈氏作揖:“此事就劳烦母亲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陈氏扶额,摆摆手让他先走了。 她的面子可以丢,齐明远可是国公府的门面,不能有任何污点。 沈清歌也不再废话,伸手拿出嫁妆单子:“这新娘子换了,嫁妆肯定也是要换回来的,您说呢陈夫人?” “别喜轿上错了,嫁妆也跟着错了,麻烦妹妹把嫁妆单子拿出来对上一对。” 这话倒是提醒沈念安了。 那晚那么混乱,嫁妆少个一两件谅她沈清歌也说不出什么来。 看着眼珠乱转的沈念安,沈清歌心思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沈副将,麻烦您拿着单子仔细核对,少了什么直接报官,毕竟里面有御赐之物,我们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沈念安气急:“你......” 沈宁双脚一并,弯腰接过了单子。 陈氏眼睛瞪的溜圆。 沈清歌居然要报官? 昨夜趁着大乱,她确实拿了几张字画,想着帮儿子贴补点赌债。 “沈大小姐误会,误会呀。兴许是府里这几日太乱,东西都没归置到一起,我亲自帮你找找,可好?” “这换亲的事毕竟不光彩,不宜继续闹大,会影响你的声誉。” 陈氏说的义正言辞,句句为她考虑。 要不是上一世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就真信了她的话。 “那就麻烦国公夫人了!” 沈清歌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示意沈宁把嫁妆单子给了陈氏。 陈氏不看还好,一看直呼肉疼,那么多真金白银,那么多名玩字画。 现在都得从国公府的大门出去。 转头恶狠狠的看着沈念安,更是越看越不顺眼。 真是个祸水,要不是她,这么多钱财就都是她齐家的。 同时也恨上了沈清歌,她那么爱明远,怎么就不能姐妹共侍一夫?这么多嫁妆呀! 第四章:这本是她的荣耀 沈清歌把嫁妆单子递给陈氏以后没救先回来了,有沈宁在,谅他们也再生不出别的事端。 果然,天刚刚擦黑,她的嫁妆就一件不少的都进了侯府。 荣铮听闻后,微微一笑,让管家专门在西厢房腾出一间库房,专门放置她的嫁妆。 小翠看到管家拿来的钥匙,也跟着高兴: “夫人,明天回门......” 她犹豫一瞬,继续道: “要不,奴婢去问问侯爷?” 沈清歌拿着梳子的手一顿,她知道小翠的意思,明天回门,她若独自回去,必定让外人笑话。 三朝回门,也称归宁。 沈府门前早早的就站满了人,各个忧心忡忡,着急的往外张望着。 沈元斌在门口来回踱步,紧张的像那第一次见岳父的女婿。 姜氏揪着手中的帕子,不敢明目张胆的往国公府方向望去,只是顺带着偷偷瞄一眼。 沈清歌的马车也已经走到了半路。 马车内,气氛凝固。 荣铮靠着车背闭目养神,一身墨色暗纹锦袍,衬得他面容越发清冷。 沈清歌端坐在另一侧,身着藕色衣裙,素雅好看,配上那清淡的妆容,如出水芙蓉。 她本以为会和上一世一样,独自回门。 没想到会在大门口碰到荣铮,不但准备好了马车,连回门礼也备了不少。 “多谢侯爷,今日能得空陪妾身回府。” 荣铮保持着闭目的姿势淡淡开口:“让别人看你的笑话,岂不是在看侯府的笑话?” 沈清歌释然,原来他陪他回门,只是为了侯府的颜面。 马车在沈府门口停稳后,车帘从外掀开。 荣铮率先下车,侧身伸出一只手。 沈清歌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做戏要做全套,他既要维护侯府的脸面,这表面功夫自然的做足。 沈清歌下车走到荣铮身旁,两人并肩。 男子清冷出尘,俊朗高贵。女子面若桃花,举止得体,仿若神仙眷侣。 周围路过的人,也是不吝夸赞。 “这就是沈家大小姐错嫁的夫君呀,果然俊俏。” “瞎说什么?那可是永安侯!” “还别说,这么一看,这侯爷可比那世子般配多了......” 沈元斌看到荣铮亲自扶沈清歌下车。 脸上笑容更甚:“侯爷快请,里面以备好茶水。” 说着就迎着荣铮进了大门。 转头看姜氏还在门口张望,不满的瞪了一眼,小声提醒道: “还不快来招呼!” 姜氏无奈,看了眼国公府的马车还看不到影子,只好跟着进了大门。 不远处拐角站着的主仆俩,听到周围人对沈清歌的夸赞,原本精致的面庞瞬间变得扭曲。 一群乌合之众,前世她也嫁给永安侯了,怎么没觉得他们是绝配? 荣铮并未客套,率先步入厅堂,在主位坐了下来,姿态自然衬出他的高贵。 姜氏拉过沈清歌的手,客套的寒暄起来: “哎吆,清歌,快让母亲看看......在侯府一切可还好呀?” 沈清歌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色,微微屈身道: “多谢母亲挂心,一切都好。” 姜氏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可转脸一脸愁容:“也不知你妹妹在国公府怎么样?” 沈清歌故作惊讶道:“妹妹还没回来吗?那母亲还是去门口迎一迎吧。” 姜氏就是这个意思。 见沈清歌替她开口了,正欲出门,就见沈念安一身水红牡丹锦裙笑着进来了。 “念安,我的儿,你可回来了。” 姜氏眼眶一热,拉住沈念安的手,仔细打量着。 除了气色差点以外,其他还都好,她看了眼沈念安身后,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世子他......” 沈念安脸上笑容一僵,尴尬道:“世子他大理寺有要事处理,一时抽不开身。” 沈元斌毕竟是官场老手了,怎么能听不出这是齐明远的借口, 当着荣铮的面也没多说什么: “正是重要,改日再来也是一样。” 沈念安抬眸,这才看到上座的荣铮,脸色瞬间不悦。 上一世还是她去求他,甚至拿孩子们威胁他,荣铮才勉强同意陪她回门。 也就只是把她送到了沈府门口。 没想到这一世,他不但陪沈清歌回门,还进了主厅喝茶! 他不应该送沈清歌回来就走了吗? 姜氏察觉到沈念安的不对劲,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 “念安,怎么了?” 沈念安回神,脸上笑容略显尴尬: “没什么,母亲,我想和姐姐叙叙家常,可以吗?” 姜氏点点头,看向沈清歌道: “去吧,一会开席,回来就成。” 沈清歌点点头,莲步轻移,缓缓往外走去。 姿态优雅,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沈念昔紧咬下唇,使劲掩去眼中的恨意。 这一世荣铮居然陪她回来了,这不公平! 沈念安在后花园停住了脚步,转身盯着沈清歌嘲讽道: “姐姐还真有手段,居然哄的侯爷陪你回门?” 她仔细一想,荣铮怎么可能会甘愿陪她回门,定是沈清歌用孩子威胁侯爷。 肯定是这样! 沈清歌面容沉静如水,目光落在沈念安因嫉妒而微微扭曲的脸上。 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穿透人心的清亮: “妹妹说的‘手段’,是指夫妻间本该有的敬重,还是指……拿旁的做筹码的逼迫?” 她刻意加重了“逼迫”二字,看着沈念安瞳孔骤然一缩,脚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姐姐可别血口喷人!” 沈念安被戳中痛处,声音陡然尖锐了几分: “侯爷身份尊贵,怎会愿意见我们沈家这些小门小户?定是你用了见不得人的法子!” “见不得人的法子?” 沈清歌上前一步,戏谑的看着她:“是我劝侯爷,夫妻回门本是天经地义,不必分什么高低贵贱?还是我告诉侯爷,沈府虽不比侯府富贵,值得他亲自登门?” 上一世的荣铮至死都没有来过踏进过沈府的大门。 如今不但陪沈清歌回门,还坐在主厅里和父亲谈笑风生,这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荣耀! “你少得意!” 沈念安攥紧了帕子,指节泛白:“侯爷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你以为你那两个继子是什么好相处的?迟早有一天,他会休了你!” 就像上一世,不到一年,就休了她一样。 沈清歌闻言,淡淡瞥她一眼,转身便要往回走:“妹妹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前厅吧,免得母亲担心。” 她刚转过身,背后突然传来“噗通”一声! 回眸看去,竟是沈念安落在了荷花池中。 被水浸湿的裙摆坠着她快速往池底滑去,不时的飘上来断断续续的呼救声: “姐姐......嫁给齐世子......并非我愿。” “姐姐,怎可......怎可推我下水......” 话音刚落,几道身影便从月洞门快步走来。 第五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沈清歌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心下冷笑,这沈念安为了栽赃她还真是下血本呀。 果然,还不等她回头呢,就听见继母姜氏的哭声: “我的念安......” 随即指着沈清歌便哭诉道: “清歌,你.....你怎能如此狠心?念安是你妹妹呀,就因为她嫁错了你昔日心仪之人,你就要下此毒手吗?” 这话听着就有意思了,明着是哭诉,暗里却句句是在给她定罪。 沈元斌看了眼在水里挣扎的顾念安,赶快转身挡住了荣铮的视线: “侯爷,我们还是先去花厅休息吧。这边请......” 姜氏这才反应过来,拧了一把沈念安的贴身丫鬟,怒骂道: “死杵在那干什么?看不见你家世子妃落水了?” 丫鬟捂着胳膊不敢吭声,急忙下去救人。 她也很无奈,世子妃跳下去的时候都不带和她商量的。 不等她反应呢,姜氏的哭声就到了。 沈清歌冷哼一声,转身也去了花厅。 这种把戏,她上辈子在林婉儿身上看够了。 沈元斌皱眉看向她:“清歌,刚刚你怎么不解释呢。” 沈清歌唇角一扬,乖巧地站在父亲身旁。声音温柔: “父亲信我便好,其他人无需计较。” 沈元斌无奈,皱眉一声长叹:“你这孩子呀,老是这样。” 沈清歌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很软,万事报喜不报忧。 上辈子过得那般凄惨,也没有往家里递过什么消息。 话说间,沈念安就见裹着毯子,由姜氏扶着过来。 恶人先告状,一脸娇柔道: “父亲,您也不必责罚姐姐。” “阿嚏!”她一边说着,一边眼角往荣铮身上瞟: “姐姐恼我是应该的,是我不该抢了姐姐的心上人。” 沈清歌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沈念安看似替她求情的话。 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 荣铮冷眼看向远处,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跟他没关系一样,漠不关心。 沈元斌略感头疼,轻轻扫了眼她:“住口,你姐夫还在这呢,口无遮拦什么!?” 沈念安一愣,平日里她和沈清歌发生争执的时候,父亲虽不会真的偏向于她,但也没有一次摸过她的面子呀? 果然,她不是亲生的,即便是在委屈,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姜氏见沈元斌真的动怒了,急忙打圆场道: “老爷,宴席快差不多了,您和侯爷先移步,让孩子们先去换件衣服。” 沈元斌看向荣铮,两人率先起身。 姜氏偷摸的瞪了眼沈念安,也跟了上去。 沈清歌皱眉,扯了扯唇:“妹妹计划落空了,这身呀,白湿了呢。” 说完也带着努力压着嘴角的小翠,去了前厅。 “你!” 沈念安气急,忍着怒火冷眼看向沈清歌走远的背影: “得意什么?你那两个继子就该回来了,你的好日子也就该到头了。” 上一世,荣铮大婚怕照顾不好两个孩子,就把孩子带到了别苑玩了几天。 孩子们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主母,开始闹起了绝食。 她哄了好久还是没吃,便失了耐心,动手打了孩子。 结果第二日,就被荣铮罚了去抄佛经静心。 此后,和那两个孩子更是水火不容了。 “今日之辱和昨日嫁妆之事,我和你没完!” ...... 在沈府吃过午饭后,因荣铮有要事处理,她们就先回来了。 沈清歌无事,便想着把嫁妆里的铺面拿出来整理一下,看看有哪些亏空着的,以后改行做点其他。 小翠进来的时候,笑的一脸灿烂: “夫人,奴婢去国公府附近坊那条街去拿账本的时候。听说是国公夫人不认二小姐,闹起来了。” 沈清歌唇角微勾,上一世陈氏同意齐明远娶她,无非就是看上了她大哥的将军身份,想着给她国公府添翼。 现在的沈念安徒有沈家嫡女的虚名,陈氏怎么会满意。 她嗤笑一声,不慌不忙地翻着账本,突地想起什么,便道: “听说侯爷有两个孩子,怎么没见过?” 小翠一早就听府里下人说了,孩子都在别苑呢,明天一早就过来。 估计侯爷现在也是去接孩子们了。 翌日一早,沈清歌早早的就收拾妥当,来到了膳堂。 今天是她和孩子们的第一次见面,一定要给孩子们留个好印象。 “准备早膳吧,看看孩子们起来了没有。” 小翠点头退下。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到人,就让小翠去打听了一下。 平日里孩子们是过来的,不知为何,今日没有来。 她微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后娘进门,孩子们是在想她下马威呢。 “小翠,你亲自去叫他们,告诉他们若是过了饭点,厨房可是不留饭的。” 小翠点头出去后,没多一会儿,便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一会儿,一个小男孩手里领着一个小女孩就气势汹汹地进来了。 小男孩约莫五岁,是荣铮的长子荣梓豪,他的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条简单的抹额固定,几缕碎发散落在脸颊两侧,少年气十足。 说话也很有中气: “坏女人,别以为嫁给了我父亲,我就会叫你娘。” “我不是来吃你饭的,是告诉你趁早离我爹远一点。” 沈清歌看着眼前雄赳赳的孩子,嗤笑一声: “这孩子,年纪小主意到不小。” 一旁的小女孩,约莫着三岁,穿得粉粉嫩嫩的。 学着哥哥的样子,抬着下巴,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她。 可爱滑稽的模样直戳沈清歌的心窝子。 她问小姑娘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小姑娘叫荣芷昔,她不懂哥哥为什么不让她吃饭,可还是乖乖的跟在哥哥身后。 荣梓豪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妹妹:“你什么时候离开我家,我们就什么时候吃饭!” 沈清歌笑笑,没有说话,拿起筷子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荣梓豪见沈清歌真的自己吃了,丝毫没有迁就他的意思,更加坚信她就是恶毒后娘。 新月姐姐说的果然没错,有了后娘,爹也就后了。 这个坏女人会把爹爹抢走的。 荣芷昔看着沈清歌喝粥,那叫一个香,也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奈何哥哥一直抓着自己,不让她往前。 她在哥哥身后小声说道: “哥哥,我也想喝粥。” 荣梓豪看了眼妹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一狠心拉着她就出了膳房。 眼不见为净,看不见就不饿了。 看俩小家伙出去了,沈清歌抬高声音: “小翠,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过了饭点厨房不再供应,少爷小姐院里的小厨房先关了。” 已经跑出去的荣梓豪听到这话,又掉头回来,怒气冲冲朝着她怒喝道: “坏女人,有本事你就饿死我和我妹。” “你一天不走,我们就一天不吃。” 说完就拉着荣芷昔头也不回地跑了。 小翠一脸担忧:“夫人,要不我送一点过去。” 第六章:您吓到我了 沈清歌没有说话,刚刚她喝粥的时候就偷偷观察过两个小家伙了。 小的不用说,一眼就看到出是想吃的,只是被哥哥拉着了。 可荣梓豪明明也在咽口水,怎么会说出绝食的话呢?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中午的时候,沈清歌依旧是去叫了孩子们,两个还在闹脾气,都没有来。 小翠心疼孩子,偷偷地给端了面条过去。 没一会儿就哭着回来了。 “小少爷把碗摔了,说......说夫人不走,他们就不吃。” 沈清歌冷冷抬眼,强硬的去哄只会适得其反,更会刺激两个孩子的逆反心理。 饿两顿,清清肠胃,也冷静一下脑子。 “既然孩子们没有胃口,便不必强求。饿两顿,死不了人。” 小翠惊的瞪大了眼睛: “夫人!这......这要是让侯爷知道......” 消息传到厨房,婆子们在背后议论。 都说新夫人好狠的心肠,这才进门,就容不下先头夫人的孩子了。 荣芷昔毕竟还小,没一会儿就揉着肚子来找新月。 “新月姐姐,我实在是饿的紧了,能不能吃饱了再去赶那个女人?” 新月是她母亲原先的陪嫁丫鬟,她母亲死后一直都是新月在照顾她和哥哥。 在他们眼中,新月姐姐才是除了爹爹以外,真心对他们好的人。 叫做新月的丫鬟走了过来,蹲在了她的面前。 揉着她的小脸,一脸宠溺: “小姐,你现在可不能心软,不然那个女人会抢走你的爹爹的。” “你也不想没了娘亲的疼爱,现在连爹爹也被人抢走吧?” 荣芷昔揉着小肚子,一脸委屈: “可是,可是芷昔真的好饿。” 新月抱起她,向桌边走去,声音温柔:“那我们先喝点茶,等你爹爹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荣芷昔只好点点头。 新月见她安静了,唇角微勾,一脸得意。 侯爷本无欲娶妻,她也自知身份配不上侯爷。 她替她家小姐照顾少爷小姐三年了,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侯府的女主人。 不仅吃穿用度比一般的丫鬟婆子要好,而且住的院子也是邻着荣芷昔最好的院子。 就是府里其他下人,也已经默认了她的存在。 没想到沈清歌居然出来横插一脚,欲抢走她在侯府的地位。 怎么可能! “小姐,侯爷回来问起你和哥哥怎么不去吃饭你怎么说呀?” 荣芷昔歪着脑袋想了想,糯糯的声音开口道: “是那个女人不让厨房给我们送吃的。” 新月桃花眼一挑:“小姐真棒!” ...... 傍晚的时候,沈清歌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去了厨房。 孩子还小,饿两顿没事,可饿时间长了可不行。 估摸着这个时间刚刚好,嘴再硬那肚子估计也硬不起来了。 小翠看沈清歌亲自下厨,很是惊讶,她家小姐什么时候会做这些个事了? “夫人,奴婢来吧。要做什么,您告诉我一声就行。” 沈清歌挽起袖子,把鸡腿改刀,撒上盐巴一层层裹上面糊。 “不用,你把火烧好就成,这个你不会做。” 小翠好奇的问道: “夫人,您啥时候会做这了?” 沈清歌把最后一个鸡腿裹上面糊,拿起筷子放进油锅里试了试温度,还差一会儿。 她啥时候会做这些的,是上辈子养子齐轩景五岁那年得了厌食症。 她变天的学着法子给他做吃的,不论什么,只要他能吃一口,她就很知足了。 可没想到,他的厌食症是假的,那只是不想看见她,不想让她管着他找的借口。 目的就是让她整日里装进厨房,不停的给他做吃食,不要出现在他们一家三口面前。 “沈清歌!” 沈清歌的思绪被怒斥声拉了回来,她抬眼望去,看见荣铮一手抱着荣芷昔,一手拉着荣梓豪怒气冲冲进了厨房。 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心思各异地看着她。 尤其是荣铮身后的丫鬟,穿的虽然是丫鬟的服侍,可发髻上的簪子比她的都要好。 那手上的玉镯,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的。 她收回视线,柔声问道: “侯爷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沈清歌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试着油温差不多了,便把裹好面糊的鸡腿丢进了油锅。 随着啪滋啪滋的声音不断变小,香味也随之飘满了整个厨房。 荣铮看她现在还有心情做这些,看向她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厌恶。 昨晚还说会成为他的贤内助,现在连演都不演了,一天都没给孩子吃饭。 孩子还那么小,她怎么忍心?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会真正放在心上。 那她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梓豪和芷昔...... 不敢想象! 荣铮抱着孩子一步步走进,停在沈清歌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身形笼罩。 “我竟不知,堂堂候夫人何时学会了这等市井伎俩?” 他的声音就向粹了毒,那么刺耳。 “饿着他们,再用这些油腻秽物去施恩?沈清歌,你便是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拿捏我荣铮的孩儿?” “你的手段未免也太下作了!” 一瞬间,荣铮的眼里就染上了猩红,仿佛沈清歌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下作? 沈清歌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双眼睛里的厌恶和鄙夷让她指尖微微发颤。 两世为人,她的心意还是这么地被践踏。 小翠吓的脸色发白,连忙跪在地上解释:“侯爷息怒,夫人她,她只是......” “只是什么?” 荣铮打断她:“只是心急?只是不懂规矩?侯府何时轮到你来教导我的孩子?” 沈清歌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任由鸡腿在油锅中跳跃。 她看了眼藏在荣铮怀里发抖的孩子,深吸一口气: “侯爷,您骂完了吗?” “若骂完了,容我说两句。” 沈清歌深吸一口气,冷冷开口道: “第一,孩子绝食,非我所逼。他们害怕后娘会夺走您对他们的爱,乃人之常情。强硬喂食,徒增他们的厌恶。” “书上说,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有时盛过千言万语。这是我的法子,或许入不了侯爷的眼,但绝非处于折辱。” 她眼神扫过案上的鸡腿,唇角微勾:“第二,这市井伎俩是我亲手所做,侯爷看不上,扔了便是。” “第三”,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既然已经嫁进侯府,那梓豪和芷昔便也是我的孩子,教导他们,也是我的职责。侯爷若觉的我不配,大可一纸休书让我出府。” “若不能......” 她抬起头,直视着荣铮的眼睛:“便请侯爷收起这般动辄打骂的做派!您吓到我了!” 她想过荣铮知道了回来兴师问罪,可她没想到,他居然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曾给她。 果然,不能对任何一个男人抱有幻想。 荣芷昔也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哇”的一声,在荣铮怀里哭了起来。 身后的丫鬟赶紧从荣铮怀里接过孩子,低声安抚着。 可那脸上隐隐的笑意,让人想忽略都难。 沈清歌顺着视线,很快就捕捉到了那抹笑意。 一时间,院子内外只剩下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和荣芷昔的哭声 第七章:我们只是切磋 荣铮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狼藉,沉默了许久许久...... 第一次敢有人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 吓着她了,他真的那么那么吓人吗? 最终,他再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沈清歌看着他走了,紧绷的后背才一点点松了下来。 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了血色。 她慢慢走回锅台前,重新拿起筷子,将那已经炸黑的鸡腿,一块块地将了出来。 小翠红着眼眶想来帮忙,被她轻轻推开。 夜风渐起,她单薄的身影在这暮色的庭院里,显的格外渺小。 ...... 西厢房只点了一盏孤灯,小翠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掐痕。 “夫人,您何苦......” 小翠声音哽咽着:“侯爷他......也太不留情面了。” 沈清歌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疑我,是应该的。” 小翠看着她忧郁的眼神愈发担忧:“那......小少爷和小小姐那边......怕是......” “无妨。” 沈清歌收回视线:“种子已经撒下去了,能不能发芽,看天意。” 她今日的那番话,不是说给荣铮一个人听的,还有两个孩子身边的丫鬟。 她在告诉她们,荣铮一日不休妻,她便一日是孩子们的母亲。 这就够了。 ...... 沈家的闹剧只短短几天就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两女错嫁,百年难遇! 京中谁人不知沈清歌爱慕齐明远,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便宜的妹妹沈念安。 沈江亦是出宫的时候,才从同朝的官僚嘴里听说的这件事。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为何昨日无人同我说起?” 一旁的小厮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 “主母说,说大公子您公事繁重,马上又要去边疆了,不能为这些小事扰了心。” 沈江亦紧咬牙关,一拳砸在了宫墙上:“好,很好,居然敢做我的主了。” “齐明远今日可去大理寺了?” 小厮点点头。 “敢给她妹妹受辱,看我不弄死他!” 说完长袖一甩,大步往宫门外走去。 ...... 姜氏听了小厮来报,嘴角上扬,慢悠悠地起身,故作为难道: “大公子性子冲动,必是去替妹妹讨公道去了,可他是武将,万一下手没个轻重,把姑爷打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小厮眼珠一转,立马会意:“那小的就去让老爷拿个主意。” 姜氏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老爷不上去打两巴掌就不错了!” “这样吧,你去给永安侯那边也透个气,好歹也是他答应把人接走的。” 有啥事,可不能让她姑爷一个人扛。 这是传开了,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最好呀,传到皇上耳朵里,治他沈江亦一个擅闯大理寺之罪,看他以后在这个家怎么豪横。 ...... 大理寺内,齐明远一脸忧郁地坐在桌前发呆。 “齐兄,晚上纵欲过度了?怎么没精打采的。” 这时一同事过来,冲着他挤眉弄眼地笑着。 齐明远吊着眼角,面上略显烦躁:“去去去,别瞎打听。” 这些个催债的也真是的,大婚刚过,就急着来催债。 之前一直是表妹林婉儿替她还的,结果成亲后,就跟自己置气,怎么也哄不好。 沈念安的那点嫁妆,他都懒的看。 眼看今天就是催债的最后期限了,他真是快急死了。 同僚可不知道他真是想法,转头和一旁的另一同事揶揄上了: “瞧瞧,还不好意思了,要我说呀,齐世子还是太心善。你应该姐妹俩都娶了呀,是不是兄弟们。” “哈哈哈......” 齐明远却真听进去最后一句话了,要是自己坚持,沈清歌那么爱自己,肯定会跟自己回去的。 那他就有两份嫁妆了,那他的赌债...... 不等他多想,沈江亦就一脸杀意的进来了。 “齐明远,给我滚出来。” 齐明远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被同僚捅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刚起身,就见沈江亦的拳头挥了过来。 还好边上的同僚拉了他一把,险险躲过了飞来的拳头。 齐明远站稳身形,气急:“沈江亦你疯了?” 沈江亦冷眉怒目:“你就是这么答应我的?” 他和齐明远本是同窗好友,他用军功换取赐婚的时候,齐明远答应过他不会让他妹妹受任何委屈的。 结果现在成了全京都的笑话。 ...... 小翠面色急切地进门: “夫人不好了!” “奴婢府里人说,说大公子去大理寺找齐世子算账去了。” 沈清歌猛地起身,眸色一沉:“快,备车!” 本来昨个回门酒想和大哥说一声的,奈何没见到人,回来又被两个孩子这么一闹给耽搁了,结果今个就出事了。 马车来到大理寺门口,沈清歌挑帘就看见门口围着一堆看热闹的人,甚至还有军队的人。 荣铮也在这个时候进了大理寺,没看见她。 荣铮怎么会来? 沈清歌眉心一簇,隐约猜到了什么,提着裙摆,悄声跟了上去。 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沈江亦毕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大理寺里里外外加起来,竟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齐明远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呲着嘴,捂着脸,好不狼狈。 荣铮进来后,看了满地横七竖八的人,冷冷质问: “沈将军约我前来,莫不是也要和我切磋切磋?” 沈江亦一脸纳闷:“我约你?什么时候的事?” 荣铮一怔,看向身后沈家的小厮。 小厮低头擦了擦汗,心虚地往后靠去。 同样闻声而来的大理寺少卿李宴看到这忙地狼藉后,厉声指责: “沈将军,你何故如此?” 沈江亦不语,一把领起地上的齐明远,大手一勾,牢牢将瑟瑟发抖的齐明远圈固在怀中。 眼神一挑,微微抬头,示意他解释。 齐明远无奈,面红耳赤,半天憋出一句: “我和大舅哥也是切磋,是切磋。” 沈江亦这才满意的拍了拍齐明远的肩膀,这一拍差点又把他的魂拍没了。 沈清歌见状,浅浅一笑,隐在人群中继续看热闹。 李宴见齐明远也这么说了,便也不好再发难。 谁让人家沈江亦是骁勇将军呢? 这不,边疆又打起来了,皇上刚刚特意召见过他。 不能惹,不能惹呀。 “即使切磋,点到为止,何故砸了这桌椅?” 沈江亦双手一趟:“就这些,齐世子早就想换新的了,这不才这次机会砸了。” 李宴看看齐明远,又看看沈江亦,立马做出决断:“那就多谢齐主簿了。” 齐明远气急,额角青筋暴起。 他的那些个债都没办法还呢,现在又得陪这些桌椅。 沈江亦见李宴这么上道,便客套了几句,一抬头才发现门口站在人群中的沈清歌。 “清歌,你怎么在这?” 荣铮和齐明远齐齐一僵,跟着目光抬头望去。 第八章:这是想把对孩子的那招用在我身上 沈清歌见众人看向自己,便大方地站出来朝着李宴行了个礼:“李少卿!” “清歌听闻大哥今日来了大理寺,怕中间有什么误会,特来接他回去。” 窗外的光照在她的身上,显得整个大厅都亮了不少。 荣铮看着从始至终都没有给过自己一个眼神的沈清歌,眸色暗了又暗,转身往外走去。 她是在为昨日误会她的事而生气,还是因为齐明远? 李宴也正愁这事怎么解决呢。 一个侯爷是太子的心腹。 一个将军,皇上前的红人。 还有一个世子爷! 听沈清歌说要带沈江亦走,急忙开口: “也好,将军公务繁忙,下官就不留将军切磋了。” 沈清歌福身,看了眼自家大哥,抬脚离开。 大理寺门口,沈江亦高大的身影杵在她身前,一脸心疼: “清歌,你,你怎么也瞒着我?” “让你受委屈了!” 沈清歌眉眼一软,笑着解释: “大哥这几天一直忙着出征的事,我怎可拿这些小事扰你心智。” “再说,侯爷是我自己选的,没什么委屈不委屈。” 沈江亦一怔,短短几日不见,他那个围着爱围着她撒娇的妹妹好像突然长大了。 可是他的心里,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呢。 分别之际,他紧紧盯着沈清歌叮嘱道: “日后若是过的如意,一定要告诉大哥。” 沈清歌眸光微动,泪花不自觉地涌了上来:“好!” 上一世,大哥出征前也说过同样的话。 可是后来...... 接下来几日,沈清歌安分守己地待在西厢房,抄经,看书,仿佛偌大个王侯府,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荣铮也早出晚归,从未露面。 直到这日午后,沈清歌正在临摹字帖,窗外突然传来稀碎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争执声。 “......我就看看,不进去......” 一个软糯糯的声音,是荣芷昔。 “不行,爹爹说了,不许我们来!” 荣梓豪的声音大了一点。 “哥哥,那个香味......好香。” 荣芷昔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就看看嘛......” 那天厨房的香味可馋坏荣芷昔了,可是新月怎么也做不出那种味道。 沈清歌放下笔,缓步走到窗边,隔着窗棂向外看去。 两个小脑袋探出来,又快速的缩了回去,又探出来...... 她转身吩咐小翠:“去小厨房,把我烤的酥饼拿过来,还有一小罐牛乳。” 沈清歌将拿来的酥饼盏上牛乳,放在窗台上,自己则是继续回到书桌前练字。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靠近窗户。 一只白嫩的小手,慢慢从窗棂中伸进来,摸索着抓住酥饼,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又是一阵争吵声,随着脚步的远去渐渐听不见了。 沈清歌手下动作没停,嘴角却微微扬起。 第二日,窗台上多了一小堆剥的坑坑洼洼的莲子。 第三日,放牛轧糖的盘子边上多了一只用草编的歪歪扭扭的小蚂蚱。 沈清歌依旧没有主动找他们。 她只是每日变着法的在窗台上放点零嘴,假装不知道有谁来过。 这日下午,沈清歌正将新做好的姜糖块放在窗台盘子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清的声音。 “你倒是好耐性。” 她手里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荣铮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背手而立,一身苍青色常服,衬得他脸色越发的清冷。 沈清歌过来,屈身行礼:“侯爷。” 荣铮没有叫她起身,也没有说话,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从头到脚的打量着她。 过了许久,他才淡淡开口:“他们倒是肯吃你做的东西了。” 沈清歌垂着眼:“孩子的心性,总是单纯些。” 荣铮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 “明日”他顿了顿说道:“准备一下,去宫里赴宴。” 沈清歌一怔,赴宴? 上一世她自从踏进国公府,就没有再出去过,更别说让她赴宴了。 就连现在想起来,都还清晰的记得陈氏是怎么说的。 “怎么?我还没死呢,就急着做国公府的主母了?”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怎陪和我儿一起出门?” “肚子不争气,你还有脸出门?” ...... 荣铮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轻微一勾,声音淡漠道: “怎么?” “不想回去看看?听说齐世子和世子妃也会到场,你们两姐妹不去叙叙旧?” 沈清歌:...... “侯爷说的是。” 沈清歌微曲的双腿有些发酸,看荣铮丝毫没有让自己起身的意思,垂下眼眸,声音冷淡道: “侯爷若无其他事,我就不留您了。” 荣铮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转头撇了眼窗台上的盘子,转身欲走。 “侯爷。” 沈清歌突然出声,从盘子里拿过几块姜糖,用手帕拖着,上前两步,递到他面前: “今日绵雨不断,这姜糖能去湿气,若是侯爷不喜这味道,弃了便是。” 荣铮没接,也没有拒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是想把对孩子的那招用在我身上?” 沈清歌:...... 早知道他这么想,就没必要送他了,惹的一身腥。 她都准备要收回手了,荣铮才慢条斯理的伸手,连着手里的帕子都拿走了。 直到荣铮走远,小翠才敢凑上来: “夫人,侯爷终于进您屋了,您怎么让他走了?” 沈清歌自嘲一声:“不然他走能怎么办?两看相厌吗?” 小翠想了想,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了,索性去把盘子里的姜糖添了一点。 这边荣芷昔早早就到哥哥书房等着了,小小的脑袋支棱在书桌上催促着: “哥哥,你快点,不然好吃的就被小鸟吃完了。” 荣梓豪最不爱的就是看书写字,奈何今日爹爹在府中,还说了一会儿要过来检查他写的字。 这不,他感觉自己手都快断了,还没写出一副满意的字来。 “你等我会,字写不完爹爹又该揍我了。” 荣梓豪越说越急,用沾有墨水的手擦了一把汗,瞬间白皙的脸就变成小花猫了,惹的荣芷昔笑个不停。 荣梓豪急了:“你还笑我,我不陪你去了!” 荣芷昔也是个人精,看哥哥真的生气了,小脸一正,立马道歉: “好哥哥,芷昔给你擦擦,不生气哦。” 她看着哥哥那歪歪扭扭的字,又看了看天色,心生一计: “哥哥,要不让你的书童清泉帮你写?” 荣梓豪耷拉着脑袋:“清泉的字父亲认识,让他写还不如让你写呢。” 荣芷昔真怕哥哥会让她写,摆着小手往后退: “新月姐姐说我的手是拿绣花针的,不用写字。” “哎......新月!” 她小小的眼睛一亮,高兴的又跑回哥哥面前: “哥哥,可以让新月姐姐帮你写,她会写自己的名字。” 荣梓豪有点心动了:“这能行吗......” 第九章:果然,女人最是善变,这么小的也不 两人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呢,一道淡粉色声影就悄无声息的进了书房。 “小公子还没写未完吗?” 荣梓豪下意识的将写的乱七八糟的纸张往书底下赛。 荣芷昔嘴快,在新月走近时,已经将想法说了出来: “新月姐姐,哥哥的字总是写不好,你能不能......” 新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侯爷最爱就是书法,若是能得了侯爷指导,何愁没有近身伺候的机会。 “公子还这么小,确实是有点为难公子了。” 新月笑容委婉:“新月也会写几个字,这书法就交给我吧,你带着妹妹先去玩一会儿。” “谢谢新月姐姐!” 荣芷昔欢呼一声,拉着哥哥就要往外跑。 “等等!” 新月叫住他们,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这个安神香小姐带着吧,可以让小姐睡香香的。” 荣梓豪总感觉哪里不对,但芷昔已经一把抓过香囊,兴高采烈的拽着她往外跑。 ...... 主院西厢房的窗户正开,隐约可见一窈窕身材对镜梳妆。 今日要随侯爷去赴宴,穿着自然要得体,大方。 孩子们探头看见窗台上的糕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那个女人知道我们要来?” 芷昔好奇,小声问道。 荣梓豪摇摇头,示意妹妹噤声,悄悄伸出了手...... 沈清歌从铜镜中将两个孩子的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扬。 窗外,芷昔吃的满嘴碎屑,小声对哥哥说道: “我们不应该这样,下次不要在来了。” 荣梓豪无语,也不知道每次是谁跑的最快...... “阿嚏!” 芷昔不小心的喷嚏可吓坏了两个人,顾不上没吃完的糕点,起身就往外跑。 一直没来的及放袖袋的香囊,就这么落在了地上。 沈清歌这才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惊讶地转向窗外: “谁在哪?” 两个孩子吓得僵在门口,荣梓豪下意识的将妹妹护在身后。 沈清歌走过来,故作惊讶:“你们怎么在这?” 荣梓豪小脸涨红,结结巴巴解释: “我们......我们想来请安......” 沈清歌唇角微弯,伸手将孩子领进屋内,拿出帕子替他们擦去脸上的碎屑。 “往后想来,直接来便是。”她柔声道:“侯爷若问起,就说是我请你们来的。” 芷昔惊讶的抬头:“可以吗?爹爹说不许我们打扰你......” “你爹爹是怕你们调皮。” 沈清歌微笑:“但我们芷昔最乖了,是不是?” 荣芷昔猛点头,扑进沈清歌怀里:“那你可不可以不要抢走我的爹爹,芷昔现在只有爹爹了......” 沈清歌一怔:“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随即反应过来,怪不得孩子刚见她的时候,会那么有敌意。 她摸摸荣芷昔的头,看着他们柔声道: “你爹爹娶我进门,不是让我夺走他对你们的爱的。” 她看向荣梓豪继续道:“是爹爹觉得他一个人爱不过来你们两个人,就多找了我来帮他爱你们。” 荣芷昔似懂非懂:“那我就要你的爱,爹爹的爱就留给哥哥。” 荣梓豪:...... 果然,女人最是善变,这么小的也不例外! 沈清歌点点头,笑着问芷昔:“那你现在应该叫我什么?” 荣梓豪闻言,紧张的看着妹妹。 芷昔脑袋一歪,脱口而出:“母亲!” 荣梓豪紧了又紧的拳头,终于松开了。 妹妹的善变,比一般女人还快。 送走孩子们以后,小翠拿着一个香囊走了过来: “夫人,刚刚窗台下发现的,应该是小姐的。” 沈清歌手指触碰到香囊的那一刻,就知道了,这个香囊里另有乾坤,这药草味还是新鲜的。 若是荣芷昔刚刚从她这里出去,身体就不舒服,那...... 她手指轻捻这香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好戏,才刚刚开始...... 永安侯府的马车在皇宫玄武门前停下。 荣铮广袖长袍飘逸,率先下车。 负手而立,淡淡瞥了眼随后探身出来的沈清歌一眼。 沈清歌扶着小翠的手稳稳落地,理了理长袖,端站在荣铮身旁。 今日她穿着一身绛紫色云锦长裙,高盘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的步摇,显得那么端庄贵气。 “永安侯、侯夫人到——” “跟紧。” 荣铮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 沈清歌无声跟上,落后半步。 踏入琼华殿,满殿朱紫,丝竹悦耳。 酒过三巡,帝后离席,男女宾分开。 荣铮起身,经过她时脚步未停,声音冷冽:“安分些,记住你代表侯府。若惹是非,损了侯府颜面,唯你是问。” 侯府颜面?沈清歌嗤笑出声,面上恭顺:“妾身明白。” 离晚宴开始还早,男客大多去聊国家政事,诗词歌赋。 女宾则在御花园里赏花看景。 沈清歌站立在牡丹花下,尽量躲避社交。 可沈念安还是亲热地挽上来,声音甜腻: “姐姐,我们去荷塘看锦鲤吧?” 随行的还有林婉儿,也柔声附和:“沈姐姐,一起吧。” 看着林婉儿温柔做作的模样,沈清歌胃里翻腾,面上却笑: “好啊。” 沈念安和林婉儿一愣,本来想着会费些口舌的,没想到沈清歌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两人交换眼神,一左一右,挽着沈清歌往荷塘走去。 那亲昵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几人是好闺蜜呢。 小翠跟在几人身后,被沈念安的丫鬟挡在后面,急得差点哭出声来。 几人一路假笑终于到了荷塘边上。 看着悄悄站在自己身后的沈念安,沈清歌也一脚悄悄往后,斜侧着虚站池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猜测沈念安会推她进水。 而对面花丛后面,肯定有男客,或者,是荣铮! 思及此,沈念安脚下猛地“踉跄”,“哎呀!”一声。 整个人失控,狠狠撞向前面的沈清歌! 来了! 沈清歌心中冷笑,侧身一避,一脚快速上前。 沈念安全力推空,收势不及,被绊得彻底失去平衡。 “扑通——!” 巨响传来,水花四溅! “啊——救命!” 沈念安在冰冷池水里疯狂扑腾,呛水咳嗽,发髻散乱。 这池子可比她家的大多了,水也凉得透心。 林婉儿目瞪口呆! 沈清歌立刻后退,脸上堆满惊慌担忧,扬声惊呼:“快来人!有人落水了!救人!” 叫吧,越大声越好! 第十章:下次可要管好你的人 听到有人落水后,一个内侍装扮的人快速跳进池中,往池中之人游去。 周围众人围拢,指指点点。 “宫宴出这事,太失仪了!” “这是谁家姑娘呀,不就要被那内侍看了身子?” “是呀......” 沈清歌看向一旁还在发愣的林婉儿,不禁在心中冷笑。 原来两人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那个内侍出现的这么快。 原来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林婉儿看到她的冷笑猛地回神,脸色煞白,指着沈清歌尖声道: “你!你推了表嫂!”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沈清歌立刻蹙眉,眼神无辜委屈:“姑娘,众目睽睽,明明是世子妃自己失足!我想拉没拉住,你怎么反诬陷我?” 她目光扫向周围:“诸位谁看清我推人了?” 围观人群面面相觑,大多摇头。 她们是来看戏的,可不是来当证人的。 花丛后面的男宾听到这边的动静,闻讯赶来。 沈念安也被那内侍救起,大摇大摆的从池塘里走出来。 看到荣铮后,直接把怀里的人放在了他面前,吊起嗓音: “侯爷放心,侯夫人已经没事了。” 荣铮看了眼内侍怀里的人,就知道那人不是沈清歌,紧握着的拳头悄悄松了下来。 一脸看戏的,看着眼前清秀的内侍。 沈清歌冷笑,这内侍看都不看一眼还抱在怀里的人,张口就说是候夫人,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面有事呀。 她清冷的声音从人群中冷冷响起,疑惑道: “我有什么事?” 内侍闻声一愣,猛地回头看去,不敢相信地缓缓低头,看向怀中紧捂着脸的女子,一时蒙圈了。 那丫鬟只说是池塘里落水的是候夫人,没说候夫人长啥样呀。 再说,他也没时间看水中之人到底是谁。 难道...... 他不敢想象! 随后而来的齐明远看着看林婉儿那闪烁的目光,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顿时两眼发黑,他真后悔今天来参加这个宫宴! 同样后悔的还有在地上圈着的沈念安和那个内侍,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怜林婉儿还想污蔑沈清歌退沈念安下水呢,这会该想想怎么自救了。 “这个真是奇了,世子妃落水,这内侍怎么说是候夫人?” “嘘!深宅大院里的手段不就这点吗?有什么稀奇的。” ......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内侍慌了,语无伦次道: “奴才是之前听到,听到是候夫人推世子妃落水,一时心急,说错了话......” “心急?” 沈清歌一步步上前,眸光如刀:“是一时心急说错话了,还是没想到提起安排好的人换了?” 见内侍眼神闪躲,她声音徒然凌厉:“这御花园都是女客,伺候的也都是丫鬟嬷嬷,你个内侍怎么会这么巧的在这?” 荣铮看着一脸清冷从容的沈清歌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从容淡定,临危不乱,没给他侯府丢脸。 齐明远脸色黑了又黑,他可不想国公府就这么被人当猴看,声音冷冽地指着内侍呵道: “来人!把这狗奴才托下去!” 他真的是跟着沈清歌犯冲,每次遇到她,绝对没好事。 可怜自己经营多年的人设,全毁了。 沈清歌冷冷看着齐明远,心中冷哼。 这就急了? 想把人带下去私自处理? 她偏不! 你齐明远最在意什么,她就要摧毁什么。 “世子爷好大的威风呀,后院女眷发生的事,自由皇后娘娘定夺,世子私自处理是不是不太恰当呀。” 齐明远愠怒: “皇后娘娘正在休息,这等小事,怎可劳烦娘娘。” 说完,手一挥,就想让随后而来的侍卫把那个内侍带走。 沈清歌正欲再开口,就听一身尖细的高唱: “皇后娘娘驾到!” 齐明远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在空中一怔,不自觉地攥成了拳。 沈清歌看着他的反应冷笑,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裙摆,丝毫不慌。 林婉儿彻底傻眼了,她怎么还忘了姨母去引皇后娘娘过来这一事了。 完了,完了。 现在只能一口咬定,就是沈清歌推沈念安下水的了。 不然,她们都得完! “叩见皇后娘娘。” 众人行礼。 “起来吧。” 皇后的声音温和:“本宫听闻这里有人不慎落水?这是怎么回事?” 林婉儿立刻抢话,声音带着哭腔: “娘娘明鉴!就是她!心里一直记恨表嫂上错喜轿,嫁给表哥之事,一言不合就推表嫂下水” 皇后娘娘身后的国公夫人陈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附和道: “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想不开,前几天就已经在我国公府门口闹过了,没想到今日又闹起来了”。 沈清歌并未急着辩驳,而是等她们表演完了,才再次福身,声音平稳: “回娘娘的话,绝无此事。方才荷塘边众目睽睽,世子妃是自己失足落水,臣妾欲救未果。林姑娘与国公夫人关心则乱,或许看错了,但万万不敢在娘娘面前妄言。” “你胡说! ”沈念安激动抬头,“明明就是你推的!” 此时的她再也不能装死了,今天不把沈清歌拉下水,她们都难善身。 “妹妹,”沈清歌看向她,眼神带着一丝悲悯和不解。 “我那日在国公府门口,就已经说的清楚了,我和世子终究是缘分浅了,是真心祝福你和齐世子的。” “再着说,方才在场那么多双眼睛,可有人亲眼看见我伸手推人了?若有一人出来作证,我愿领受任何责罚。” 沈念安顿时语塞,周围怎么可能有人看见。 她又不知道自己会失手,不然高低安排几双眼睛。 皇后目光扫过林婉儿和沈念安,她们的神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这时,沈念安柔弱地开口了,她挣扎着起身跪下,泪珠滚落: “娘娘......不关姐姐的事,是臣妇自己......自己没站稳......” 好一朵白莲花! 沈清歌心底冷哼。 皇后何等精明,这些都是后宫玩剩下的。 可毕竟这事牵扯到国公府和永安侯府,事情不已闹大,只能轻拿轻放: “今日之事,本宫心中有数,陈夫人还是快快带世子妃去换衣服吧。” 转身对身边嬷嬷道:“把那个内侍交给慎刑司!” “谢娘娘明察。”沈清歌再次行礼,姿态从容。 她过去伸手扶起沈念安,在她耳边低语道: “妹妹,算计人,也是要讲天赋的。” 她唇角一勾,笑道:“显然,你没有。” 说完,不顾地上的沈念安,大步朝着荣铮的方向走去。 路过齐明远时,再次停顿: “齐世子下次可要管好你的人!” 齐明远紧攥的拳头森出血珠,冷眼厉声道: “清歌,我们非要至此吗?” 沈清歌不语,径直走向荣铮。 非要至此? 齐明远,不止! 第十一章:鸡犬不留 宴会结束后,已是深夜。 宫门口,陆续有马车离开。 沈清歌跟在荣铮身后,正要上车,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清歌。” 沈清歌停步转头,看见大哥沈江亦,正快步往这边走来。 荣铮也停下,撇了一眼,没有说话,先上了马车。 沈江亦上前几步,满脸担忧,仔细看了一圈沈清歌,压低声音: “刚才的事,我听人说了,你没事吧?” 他是在宴会上才听说御花园发生的事,急得他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皇上离席,便快速来找沈清歌。 沈清歌看着眼前这个真心关心自己的大哥,心里一暖,眸中瞬间染上泪花: “大哥放心,我能有什么事?” “你妹妹我现在可是永安候夫人,没人真能把我怎么样的。” 沈江亦见她的的轻松不想是装的,便也放心不少。 随后贴着马车大声道: “大哥明日一早便要出征,若我凯旋回来时,发现你少一根头发,不要说这永安侯府,就是那国公府,也得鸡犬不留!” 马车内,荣铮闭目,冷峻的脸上,扬起一抹冷笑,淡淡开口: “哼!还是等大舅哥凯旋以后再说吧。” 沈清歌闻言大哥要去出征,心中一紧。 上一世的沈江亦好像也是在这个时候去出征的,而这一去,竟是永别...... 北齐看准大周刚刚经历过天灾,今年更是北方大旱,南方洪涝的。 所以他们联合周边国家采用拖延战术,一直耗着大周。 这件事,她该怎么提醒大哥呢? 沈江亦不以为然,虽然快一年没有上战场了,但他有信心再次凯旋。 沈清歌道:“大哥还是小心为妙,尤其是粮草,更要注意。” 沈江亦没有多想,以为是妹妹偏袒荣铮时的话,转脸笑道: “才成亲几天,就这么帮着外人看清你大哥?” 沈清歌嗔怒:“大哥!” 见她真生气了,沈江亦急忙道歉: “好好好,大哥记住了,现在就去查看粮草。” “现在就去!” 说着便一步三回头,渐渐走远。 沈清歌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沉重,希望大哥真的听进去了。 马车内一片极静,坐在荣铮身旁的沈清歌,感觉周身的空气都是压抑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直闭着眼的荣铮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没有温度:“明天我离京。” 沈清歌抬眼看他。 “护送太子去南方治理虫灾。”随后,他补了一句。 南边虫灾?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有人将那些虫子做成了吃的,好像叫小龙虾。 为了让养子在想吃的时候就能吃到,她还特意去找人饲养和学习做哪些吃食。 如若真的是那小龙虾,那可太好了。 大哥有救了! 沈清歌心下高兴,顺手抓住荣铮一旁的胳膊,声音急切: “侯爷可知那些虫子是什么?” 荣铮终于睁开双眼,眸光落在了胳膊上的那双玉手上。 沈清歌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红脸,收回手,端坐好,声音也像红了脸一样,甜甜的: “侯爷!要是一种红褐色、长两个大钳子、像虾又像虫的东西,一定下帮我抓一些来!” 荣铮带着酒意的眼睛微眯,看着她确认道:“抓虫子?”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酒吃多了,听错了。 “对!就是虫子!” 沈清歌抬眼看他,小小的脸庞撞进他的眸中:“有大用!” 荣铮认真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只“嗯”了一声。 马车到了侯府,下车后荣铮直接往书房走。 沈清歌犹豫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她要确定一下,这次虫灾到底是不是小龙虾。 征得荣铮同意后,沈清歌在书桌上找来纸笔,凭着记忆,画清楚了小龙虾的样子,特别是那对大钳子。 她把画纸递给正在收拾行李的荣铮:“侯爷,要是见到长这样的,就是我说的那种。” 荣铮接过纸,看着上面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眉头皱了一下。 这么丑的东西,能有什么大用? 他抬头,看向正在旁边帮他收拾行李的沈清歌。 烛光下的她背影柔和,神情专注,细白的手指抚着他的衣服,有一种毫无违和的美感。 他看着她,忽然没头没脑沉声道:“已经很晚了......今晚......” 沈清歌记好包袱,顺口应道:“嗯,是很晚了,妾身就先回去了。” 荣铮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里那点因着酒气,和刚才那点暖意冒出来的躁动,一下子被她的一句话浇凉了半截,换上一股闷气。 收回目光,不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沈清歌出来时,荣铮已经整装待发了。 他站在廊下,身姿挺拔,侧脸冷俊。 见沈清歌出来,那冷峻的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淡淡开口: “我离京这些时日......你要照顾好孩子们,尤其是课业!” “哥哥书法,妹妹女红,都要教起来。”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加重:“若是他们少一根头发......” 沈清歌无语,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她淡淡应道:“鸡犬不留么!” 荣铮看着一脸平静的沈清歌,再没说什么,利落转身,大步朝府门走去。 沈清歌站在原地,看着踏着晨光出去的荣铮,心里默念,希望他和大哥都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至于孩子们...... 她微微抿唇,从今天开始,那就是她沈清歌的孩子了,怎么教,她说了算。 “小翠,去看看小姐少爷起床了没,我带他们出去逛逛。” 小翠一脸愁容: “夫人,侯爷刚刚说......” 沈清歌冷言:“侯爷说什么?” 小翠无奈,只好去了孩子们的院子,她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夫人了,以前的她端庄稳重,做实处处妥当,现在...... 她认真想了想,兴许是被二小姐换婚的事打击的,不过,这样的夫人挺好的,最起码不会再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小翠想通了以后,脚下的步子都快了不少。 荣芷昔听到小翠说沈清歌要带她和哥哥去逛街,高兴的手舞足蹈,那双黑葡萄里的光亮的吓人: “真的吗?母亲要带我们出去玩?” “去街上可以买糖人吗?” 小翠看着开心的荣芷昔,也跟着开心的笑了起来,给小家伙扎好辫子后道: “当然,小翠也会给小姐买糖人的。” 荣芷昔听后更开心了。 而一旁的荣梓豪趁着两人聊天,偷偷去了隔壁院子。 他要告诉新月,爹爹刚走,那个坏女人就想把他和妹妹卖掉! 第十二章:那个坏女人就想把他和妹妹卖掉 新月是不用贴身伺候两个孩子的,平日里就主要陪他们玩耍,看着他们学习。 当然了,还有就是有事没事找其他下人麻烦。 现在,她正穿着一身水红长裙,在自己面前跪着的丫鬟头顶上挑着簪花呢。 那打扮。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娇俏。 她听到荣梓豪的声音,立马起身踢了那丫鬟一脚,示意她赶紧起来,温柔笑道: “小公子怎么了?跑得这样急?” “新月姐姐!爹爹刚走,那个女人就,就要带我们出去!” 荣梓豪急得快哭了,那个女人不知道使了什么魔法,把他的妹妹给骗走了。 “是不是像你说的,要把我和妹妹卖掉了?父亲不在,没人救我们了!” 新月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心里一阵狂喜! 侯爷走了! 这个侯府就是她说了算,真是天赐良机! 她压住上扬的嘴角,故作担忧地蹲下:“小公子别怕,有姐姐在,绝不会让她得逞!你乖乖回屋里待着,千万别跟她出去,姐姐这就去把小姐带来。” 出门后,新月挺直了腰板,扶了扶发髻,脸上那得意的表情,仿佛自己才是侯府女主人,身后婆子丫鬟一堆,气势汹汹地就往前院正厅闯。 沈清歌给荣芷昔整理好小披风,正在门口等小翠去找荣梓豪,却见新月昂着头扭着腰,直接拦在了她面前。 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比她这个侯夫人的都多。 “夫人这是要带小公子和小姐去哪儿?” 新月高傲的眼神扫过沈清歌,声音嘲讽道:“侯爷刚走,夫人就急着带孩子们出府,怕是不太妥当吧?” 芷昔看到新月就往沈清歌身后躲去。 沈清歌感受到身后小手颤抖地拽着她的衣角,很是疑惑。 可还是大手佛上小手,给足了她安全感。 她眸光冷冷落在新月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唇角勾起一抹讥讽: “新月姑娘这身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侯爷新纳的姨娘出来主持中馈了。怎么,我带自己儿女出府散心,还需要向你一个奴婢禀报、经你批准不成?” 这话像一巴掌,狠狠扇在新月脸上!她最恨别人戳她身份! 要不是自家小姐去得早,说不定她现在就是府中姨娘了。 要是小姐在她成了姨娘以后病逝,那她现在就是府里的主母了! 她脸色涨红,嘴上说着不敢,可面上却没有一点不敢之意: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小主子们的安危!侯爷将小主子们看得眼珠子似的,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夫人担待得起吗?谁知道有些人表面慈爱,背地里安的什么心!说不定就是想找机会......” “想找机会什么?” 沈清歌打断她,声音陡然一沉,“把你那点龌龊心思给我咽回去!新月,认清你的身份!你只是先夫人的陪嫁奴婢,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主母面前指手画脚、含血喷人?!” 她上前一步,逼视着新月: “口口声声为了小主子,那我问你,侯爷离府,将管家之权和中馈对牌交予谁手?是你新月吗?!侯爷离府前,可是亲口命我照料儿女,督促课业!你此刻跳出来阻拦,是在质疑侯爷的决定?还是你自以为,你能替侯爷做主了?!” 一连串的质问,让新月慌了神! 已经好久没有人敢着这么和她说说过话了。 新月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由红转白,看了眼身后的丫鬟婆子,只能强撑着狡辩:“奴婢......奴婢只是担心......” “你的担心多余了。” 沈清歌冷嗤一声,“有这闲工夫操心主子的事,不如回去把你那身不合规矩的衣裳换了!侯府有侯府的规矩,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样子!” “穿红戴绿、妖妖娆娆,是想勾引谁?” “看来是我平日对你们太过宽纵,才让你忘了什么叫尊卑上下!” 这话更是毫不留情,直接将新月那点心思扒了个干净! 旁边的丫鬟婆子都低下了头,不敢出声,可各个心里乐开了花。 终于有人能止住她了! 新月羞愤得浑身发抖,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看来你是无事可做了。” 沈清歌不再看她,直接下令,“既然如此,就去后院浆洗房,帮着把积攒的床幔帐子都洗了。不洗完,不准吃饭。” “你!” 新月猛地抬头,让她去干那种粗役贱活?!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 沈清歌眼神冰冷:“还是你想让我请出侯爷的家法,你才肯认清谁是主、谁是奴?” 新月气的几乎晕厥,她不能就这么认输,不然以后那些个奴婢就会又看不起她。 她转头看向沈清歌身后的荣芷昔,顿时有了底气,扬这头笑道: “怕是要让夫人失望了,侯爷给我的任务是照顾公子小姐,其他的事,可以交给其他人做。” 说着,朝沈清歌身后朝了朝手,弯腰柔声道: “小姐,新月姐姐带你去绣花好吗?要送爹爹的络子今天就能绣好了。” 她本以为自己提了侯爷,荣芷昔就会乖乖回来,没想到,她居然躲得更远了。 气得她上前想要去拉荣芷昔,却被沈清歌拦在身前: “夫人,侯爷可是最最注重孩子们的课业了。” “你不能这么自私。” 沈清歌气笑:“自私?” 她转身抱起身后的荣芷昔,看了新月道: “本夫人就自私了,你能怎么样?” “在我们回来之前,连着恭桶,都给我刷赶紧!” “否则......我不介意送你回尚书府当小姐。” 新月一听懵了,她家小姐是吏部尚书嫡长女,她是身契还在尚书府呢,要是真被送回去了,不是继续当丫鬟就是被重新发卖。 她一个字也不敢再反驳,只能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奴婢......遵命。” 沈清歌冷哼一声,抱着荣芷昔出了府门。 把荣芷昔放上马车后回头,回眸对上了不知何时悄悄回来,站在廊柱后面偷看的荣梓豪。 荣梓豪尴尬的小脸上满是震惊,这个女人这么厉害? 但是,新月姐姐好像......也没那么对? 沈清歌对他朝手,语气平和:“还去不去买糖人了?” 荣梓豪犹豫了一下,慢慢从柱子后面走出来,跟着上了马车。 他得去保护妹妹! 沈清歌微微一笑,左手儿子,右手女儿,感叹道: 一生无子又如何? 上天待她还真是不薄,赐给她这么漂亮的一对儿女。 幸福也不过就是如此! 第十三章:我看你这世子妃是当得太舒坦了 马车驶缓缓驶向东市。 荣芷昔在沈清歌怀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恐惧。 一路上,看什么都新鲜。 相比于妹妹的好奇,哥哥荣梓豪则一直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仍由小翠牵着。 荣芷昔老远就看到了卖糖人的摊子,挣扎着从沈清歌怀里下来,小短腿飞快地往前跑去。 卖糖人的大爷看到荣芷昔,满脸堆笑,拿起刚做好的小凤凰递到她面前: “小小姐,这个小凤凰怎么样?” 荣芷昔正欲伸手,小翠就快一步接过了糖人,眉眼温柔: “小姐,烫!奴婢先给您拿着。” 随后,又让荣梓豪挑选。 沈清歌看着他那别扭的样,不禁好笑。 今天这事,生气的本来是她好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新月是谁找来了。 她也不点破,耐心地等着小翠给荣梓豪挑选着。 “母亲,我什么时候就可以吃糖人了?” 荣芷昔不放心小翠帮她拿,保证着等小翠说不烫了自己在吃。 “我觉得已经不烫了。” 沈清歌眉眼弯弯,看着荣芷昔可爱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满足感。 “慢慢尝尝,一点点吃。” “嗯!谢谢娘亲!” 沈清歌:...... 今天她不只是单纯地来带着孩子们逛街的,更重要的是,她要看看自己的嫁妆铺子里,有没有适合做酒楼或者小吃的好地段。 若是那个虫子真的是后面流行的小龙虾,那大哥就有救了,江南的百姓也就有救了。 沈清歌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前走去,抬眼看见一个文房四宝店,突然想起,自成亲以来,还没给孩子们送过见面礼呢,正好今个碰到了,就给荣梓豪挑选几套书籍吧,或者,看他自己喜欢什么。 墨韵斋 里面不但有文房四宝,墙壁上还挂着不少文人墨宝,文献孤本。 沈清歌挑选了几只狼毫,几札宣纸后,看向荣梓豪道: “你有没有喜欢的?” 荣梓豪小脸一撇,低头不语。 一旁已经吃完糖人的小芷昔插话道: “娘亲,哥哥不喜欢看书写字。” 荣梓豪瞪了一眼妹妹,一脸鄙夷。 才半天,娘亲都叫上了? 随后一阵失落,这个女人已经把他妹妹抢走了,他以后就是一个人了! 沈清歌可不知道,小小的孩子现在已经想了这么多了。 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问道: “掌柜的,那幅画拿过来看看。” 这幅画,怎么那么像国公府夫人陈氏的嫁妆呢? 掌柜的立马笑着取下了画,放在面前的柜台上介绍道: “夫人好眼光那,这幅《春山图》可是我朝开国元老李贞的绝笔画呀,这还是我前几天才淘到的宝贝呢。” 果然,就是那幅画! 上一世,齐明远被赌债逼得没法,扬言要剁了他的手。 陈氏没法,只好拿出自己的嫁妆替他还了赌债,保了他一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掌柜的,这幅《春山图》我要了,包起来吧。” 沈清歌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刚刚还对着自己眉开眼笑的掌柜,看到来人后,立马笑着转头了: “世子妃好眼光,这幅画是小店新到的精品,售价一百二十两。” 沈念安得意地点点头,眼神挑衅地看向沈清歌: “姐姐还是看看其他的吧,这幅画,妹妹要了。” 沈清歌唇角一勾,心里有了主意,声音冷清道: “掌柜的,这幅画,我出一百五十两。” 沈清歌一怔,脸色顿时难看下来:“沈清歌!你什么意思?这画是我先看上的!” 沈清歌瞥了那画一眼:“铺子里的东西,自然是价高者得。妹妹若想要,加价便是。” 跟我比阔? 正好,她倒要看看齐明远看到这幅画时的精彩表情。 “你!” 沈念安气得胸口起伏,“一百八十两!” “二百两。”沈清歌眼皮都没抬。 “二百二十两!” “二百五十两。”沈清歌语气依旧平淡。 沈念安脸都青了,正想咬牙再喊,她的丫鬟凑上来低声道: “世子妃,咱们带的现银......还要给世子......” 她才想起来,今天来这里是给齐明远书的,没带多少银子。 沈念安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羞愤难当。 可话已经到这了,她不能再次被沈清歌抹了面子! 沈清歌看着她的表情心下冷笑,面上冷笑: “看来妹妹在国公府,连丫鬟都能对你指手画脚呢。” 沈念安气的浑身发抖,起伏的肩膀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她转头狠狠瞪了一眼那丫鬟,厉声道: “三百两!” 沈清歌感觉差不多了,看着她语气里满是遗憾: “还是妹妹眼光独到,这般珍品,合该归妹妹所有,我便不多尔人所爱了。” 沈念安:...... 她看着沈清歌的那副假笑,恨不得撕了她的嘴,死死攥着帕子: “付钱!” 这亏,她记住了! 丫鬟慌张地付了钱,拿着画跟在沈念安身后出去了。 沈清歌心情大好,转身问价:“掌柜的,一共多少?” 掌柜下意识拨算盘:“夫人稍等。” 还不等掌柜算好呢,身后一道童声就报出了价格。 “五十二两三钱!” 沈清歌一愣,看向身后的荣梓豪:“你咋知道?” 荣梓豪看着她的表情不解: “算的呀!” 掌柜听后也是一愣,赶紧重打算盘: “......小公子真是神算,确是五十二两三钱!小的算了两遍!” 沈清歌看着一脸淡定的荣梓豪,眸光闪烁...... 国公府内。 沈念安拿着那幅画跪在陈氏面前。 “听说你今日在墨韵斋,花了三百两买了幅画?” 陈氏沉着脸,语气极其不悦。 沈念安心虚,辩解道:“母亲,是那沈清歌,她故意抬价......” “她抬价你就非得跟?!” 陈氏猛地一拍桌子,怒道, “你是猪脑子吗?三百两!就买了这么个东西?” “你竟如此不知轻重,挥霍无度!我看你这世子妃是当得太舒坦了!” 一旁的林婉儿轻抚着她的后背,才让她没有险些背过气去。 她才买了一百两,居然转天就让这个蠢货用三百两给买了回来! 沈念安被骂得脸色惨白,委屈又愤恨,却不敢顶嘴,只能死死攥着那幅碍眼的画,心里对沈清歌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沈清歌!你给我等着! 陈氏越看那幅画,心口越疼,指着沈念安骂道: “我这是遭了什么孽,才娶了你这么个玩意?” 一旁看戏的林婉儿嗔笑道: “姨母,您忘了表嫂是怎么进门的了?” 第十四章:夫人何故这样折辱奴婢 林婉儿将茶杯轻轻放在陈氏手边,柔声劝道: “姨母消消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表嫂或许也是一时情急,不想在她姐姐......哦不,是在侯夫人面前失了颜面。” “毕竟那风光的候夫人原先可是表嫂的.......” 陈氏猛地瞪向沈念安,眼神狠厉: “好啊!原来是你还在惦记着侯夫人的位置?!” “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清白的人,我国公府大度,能给你一口饭吃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你居然还不知足,还妄想勾引永安侯?” 沈念安蒙了,不过是一幅画,怎么就成了勾引永安侯了? “不是的!母亲!不是那样的!” 她慌了,急急看向林婉儿,“婉儿妹妹,你胡说什么!” 林婉儿却立刻红了眼眶,一副被吓到的柔弱样子,躲到陈氏身边: “表嫂,我什么都没有说呀。” 这个贱人! 她是故意的! 沈念安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撕了林婉儿那副假惺惺的嘴脸。 陈氏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沈念安的解释。 “闭嘴!” 陈氏厉声打断:“我不想听你狡辩!来人!世子妃言行无状,挥霍无度,即日起禁足房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好好反省反省!” “那副画的银子从她嫁妆里出!” 沈念安...... 她被两个婆子“请”回了自己院子,禁闭起来。 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被她砸了个遍。 她怎么也想不通,上一世国公府那么宠爱沈清歌,为什么这一世的自己,连个买东西的权利都没有? 齐明远回来以后,在林婉儿那里听到了添油加醋版的,阴沉着脸就进了沈念安的院子。 沈念安见他来了,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哭着扑上来想解释: “世子爷!您听我说,不是那样的!是林婉儿她挑拨离间!是沈清歌她害我!” 齐明远没有接话,看了眼满屋子的碎器,眸光一闪,冷声喊道: “杏儿,这些东西就从你家小姐的嫁妆里补。” 杏儿是沈念安的陪嫁丫鬟,掌管着她的嫁妆钥匙。 沈念安一怔:“什么意思?” 齐明远招手让杏儿退下,缓缓从袖口抽出一根皮鞭,柔声说道: “我现在就告诉你什么意思。” 那柔软的声音,配上那柔水的眼眸,可让沈念安只觉恐怖,吓的她连连后退...... 杏儿拿着药膏和干净的中衣,满脸泪水地站在门口拐角处...... 而另一边逛街回来的沈清歌,马车里的气氛就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荣芷昔化身小话痨,叽叽喳喳地和小翠说着糖人有多甜,铺子里的画有多好看。 荣梓豪虽然还是不太说话,但紧绷的小身子明显放松了,偶尔还会偷偷看沈清歌一眼...... 新月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今天孩子们第一次离开她这么长时间,尤其是荣芷昔,肯定已经很想她了,说不定已经开始在沈清歌面前哭闹了。 她越想越高兴,要是那样,她定要好好出了今天早上被羞辱的那口恶气! 见马车来了,她脸上立马堆着假笑迎上去: “小公子,小姐回来了?玩得可开心?” 她习惯性地想去拉荣芷昔的手。 谁知荣芷昔却一扭身,躲到了沈清歌身后,只探出个小脑袋。 “我不要你抱,我要娘亲抱。” 娘亲?! 新月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这小蹄子! 才出去半天,就被灌了迷魂汤了?! 她强压下心头怒火,转而看向荣梓豪,试图找回以往的掌控感: “小公子累了吧?奴婢备了您爱吃的杏仁酥......” 荣梓豪看了她一眼,小声说了句: “谢谢新月姐姐。” 然后便紧紧跟在了沈清歌另一边,慢慢下了马车。 新月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不行! 绝不能让这女人笼络了小主子的心!不然我还有什么指望?! 沈清歌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新月大小姐帐幔洗完了?” 新月:...... 开什么玩笑!那堆脏东西,自然有浆洗房那些粗使贱婢去洗,我不过是去走个过场,难不成还真让我亲手去搓? 她心里这么想,面上却立刻露出惶恐之色,膝盖一软就要往下跪,准备开始她的表演—— “站着回话。” 沈清歌冷声打断她欲跪的动作,继续嘲讽道,“新月‘大小姐’身份尊贵,动不动就跪,我可受不起。” 新月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僵在原地,脸上青白交错。 那眼圈说红就红,声音带上哭腔: “夫人恕罪!奴婢......奴婢惦记着小主子们刚回府,想着先过来伺候......” 她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拭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奴婢自知身份低微,只求能尽心伺候小主子......奴婢带大小公子和小小姐,真是......” “夫人何故这样折辱奴婢?” 沈清歌无语,她就问一句,这婢子有十句等着她。 真当她好欺负? “哦?问你帐幔洗完了吗就是折辱你了?” 沈清歌冷笑一声:“看来这侯府里的规矩,你还是没明白。” 她不再看她,语气冰冷:“侯府不养闲人,更不养心思不正之人!既然浆洗房的活你看不上,那就去倒夜香吧。那活儿简单,想必更适合你。” 倒夜香?! 那是府里最卑贱污秽的粗役! 她的手是用来为侯爷煲汤的,怎么可能刷恭桶! 新月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两个孩子看着新月满脸的泪水,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他们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看新月这么哭过。 荣芷昔搂着沈清歌的脖子,糯糯开口: “娘亲!就让新月姐姐继续照顾我们吧。” 一旁的荣梓豪也淡淡点头,嗯了一句。 沈清歌看看孩子们,又看看一旁紧攥着手帕的新月。 孩子们有情,是好事。 那新月的真面目,还是日后让孩子们自己去感知吧。 她对着荣芷昔点点头,带着他们进了大门。 身后的新月惶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可沈清歌不知,她今天的心软差点要了荣芷昔的命...... 第十五章:刁蛮的小姨子?! 荣铮离京已有数日。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沈清歌正陪着孩子们在花园里玩捉迷藏。 芷昔蒙着眼睛,咯咯笑着四处摸索: “哥哥躲哪里去了?娘亲,你看到哥哥了吗?” 沈清歌笑着给她提示:“芷昔往左边摸摸看?” 躲在假山后面的荣梓豪不乐意了,小脸上嘟囔着:“你耍赖!” 荣芷昔听到哥哥的声音,立马顺着方向摸了过去。 就在这时,管家带着几个人抬着一个笨重的箱子,快步走来: “夫人,侯爷派人加急送来的东西,说务必立刻交到您手上。” 沈清歌心中一动,立刻猜到了什么。 “娘亲,是什么呀?” 荣芷昔一听是爹爹送来的东西,好奇地扯下蒙眼布凑过来,连荣梓豪也从假山后探出了脑袋。 沈清歌让人把箱子打开,果然见那匣子里湿润的水草上面,挤满了张牙舞爪、红褐鲜亮的小龙虾! “呀!好多大虫子!” 荣芷昔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小翠睁大了眼睛,满是惊奇:“夫人,这就是您侯爷说的那种......虫子?” “对!就是它!” 沈清歌笑容灿烂,拿起一只挥舞着钳子的小龙虾: “这不是普通的虫子,这叫小龙虾,可是能变成美味佳肴的好东西!” 她立刻来了兴致,挽起袖子:“走,今日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一道你们从未吃过的好吃的!” 她按照记忆中的做法,热油爆香葱姜蒜椒,倒入处理干净的小龙虾猛烈翻炒,加入酱料和少许糖酒,最后焖烧收汁。 很快,一股霸道鲜香的辛辣味道就弥漫了整个厨房。 荣芷昔忍不住吸着鼻子:“娘亲,好香啊......” 自从有了娘亲,她天天都有好吃的吃,别提多幸福了。 沈清歌熟练地剥开虾壳,露出里面饱满的虾肉,放入口中,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 “嗯!就是这个味道!” 她给孩子们也各剥了一只,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尝了尝,眼睛瞬间亮了! “好吃!” 荣芷昔被辣得嘶哈嘶哈,却还忍不住伸手要去拿第二只。 小翠含笑看着眼前一幕,疑惑她跟了十几年的小姐,怎么成个亲就会这么多了呢? 饭后,沈清歌立刻铺纸研墨。 将小龙虾的制作方法和养殖注意事项都写了下来,最后,停顿了一下,又提笔写了一句话: “孩子们都好,勿念!” ...... 沈念安的伤养的差不多了,她心里的那口恶气非但没消,反而越憋越狠,几乎要将她点燃。 沈清歌! 都是你害的! 让我在府里抬不起头,让世子爷厌弃我! 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上一世的她虽说也是日日被冷落,可荣铮从来不会这样对她,府里也没有婆母刁难,日子也算顺心。 就算日后那刁蛮的小姨子来了,荣铮也没有对她苛责过...... 刁蛮的小姨子?!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荣铮那位早逝的原配夫人的妹妹! 上一世,她可是领教过那个女人的厉害,这一世,也让你沈清歌来尝尝。 沈念安立刻叫来杏儿,低声嘀咕了几句,杏儿便退了下去。 ...... 这一日,侯府门前停了一乘青帷小轿。 门口侍卫看了眼小娇,立马进去通报,随后,管家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管家躬身问安:“宁小姐,侯爷今日不在府中。” 青帷小轿掀起一角,从里面缓缓伸出一只玉手。 一旁的丫鬟赶紧上前,低头扶着。 顺着玉手出来一身淡粉色长裙的年轻女子,长裙坠地,身姿优雅。 连开口的声音都那么好听。 “我今个不是来找姐夫的,是来看孩子的。” 说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侯府的大门。 “王管家,我还是住清河院?” 王管家一听,头都大了,那清河院已经被新月给住了。 哎! 他本以为他们侯府的后院是最干净最省心的。 现在看来,这话说早了...... 说话间,宁漱玉已经轻车熟路地穿过回廊,往后院走去。 王管家小心地跟在身后,思索着该怎么说这事。 扭着腰一路往前的宁漱玉被一阵嬉笑声吸引,以为是孩子们和丫鬟婆子在嬉闹,转身道: “先不去清河院了,我先去看看孩子们。” 两年不见,也不知道孩子们还记不记得她。 尤其是芷昔,可真是太想她了。 看到王管家还一路跟着,她有点不高兴了: “你忙你的去吧,我又不是不认路,跟着我干嘛?” 说着,就顺着嬉笑声走去。 绕过回廊,她就看到了在空地上嬉闹的孩子们。 她的小芷昔已经这么大了。 回想起姐姐病逝时,小芷昔才只有三个月大,她父亲怕侯爷忧伤过度,照顾不好孩子,这才让她带着老嬷嬷来照看孩子。 没想到这一照顾,就是整整一年。 当初刚刚才会走路的孩子,现在已经能跑能跳了。 宁漱玉红着眼眶上前,朝孩子们招手。 “小芷昔,梓豪!” 荣梓豪听到有人叫自己,回眸先是一愣,随后恭敬行礼: “小姨!” 荣芷昔跑过来钻进沈清歌怀里,小声嘟囔: “娘亲,这个姨姨是谁呀?哥哥怎么叫她小姨,是娘亲的妹妹吗?” “娘亲的妹妹不是那天抢画的那个女人吗?” 宁漱玉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端坐着一个女子,容姿绝艳,气度高贵。 而荣芷昔的一番话让她一脸懵的打量着沈清歌。 娘亲?! 她叫这个女人娘亲?! 这女人是谁?! 侯府何时有了这样一位女主子? 同样一脸懵的还有沈清歌。 她听了荣梓豪的称呼才知道,这是荣铮的小姨子——宁漱玉! 沈清歌起身,笑道: “不知宁小姐过来,有失远迎了,还请宁小姐见谅!” 宁漱玉笑着回礼,顺口问道: “您是......” 一旁的小翠回道: “这是我们的夫人,户部尚书嫡女,沈清歌。” 宁漱玉一怔! 侯…侯夫人吗?! 姐夫......他竟然续弦了?! 沈清歌疑惑地看着宁漱玉,她即使荣铮的小姨子,怎么会不知道他成亲的事呢? 而且,她的表情怎么还怪怪的。 宁漱玉手指握拳,微微发颤:“姐夫他......何时娶的妻子?为何......为何无人告知于我?!” 第十六章:你留在府中图什么 沈清歌听宁漱玉不知道荣铮成亲的事,便笑着解释: “许是侯爷忙忘了,或许,或许是宁尚书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没同你讲。” 宁漱玉一怔,怒喝道:“谁说不重要的!” 随即好像反应过来,眼神失落:“是呀,我是那个不重要的。” 她现在想不通的是,姐夫都已经成亲了还派人去接自己干什么? 难道是怕自己没有死心特意来羞辱自己? 沈清歌:...... 她怎么感觉这里面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可回想了上一世的所有记忆,也还是没能想到什么。 看着宁漱玉一脸失落的蔫蔫转身,身旁的丫鬟匆匆对着沈清歌行了一礼后,赶紧跟了上去。 沈清歌看看荣梓豪,又看看怀里的荣芷昔,三人一脸茫然...... 宁漱玉强装淡定地走进清河院,和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新月打了照面。 新月旁边还跪着一个小丫鬟,正她涂着指甲,在配上她那一身水红色衣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姨娘呢。 这可把她气个够呛,一个丫鬟也敢爬到她头上了! “谁让你在这的?!” 宁漱玉声音怒道。 新月被这出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眼看见宁漱玉两腿一软,下意识地起身跪在地上,声音发抖。 “二,二小姐......” 尚书府两位小姐,一位端庄大方,一位娇纵跋扈。 不管是以前在尚书府还是在侯府,新月都没少挨过她的鞭子。 宁漱玉心底的火正没地方撒呢,看见新月一身水红,更是火上浇油: “一个贱婢,居然敢穿这种衣服?是想勾引我姐夫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贱婢有这种心思? 她指着新月,蹙眉怒喝: “把这一身碍眼的衣物给我撕了!” 宁漱玉身后的丫鬟婆子立马上手,牵制住跪在地上的新月就开始撕扯。 “不要!二小姐。” 新月吓傻了,她就是在自己院子里穿穿,怎么就被她撞见了呢? 沈清歌看见,顶多是嘲笑她几句,可宁漱玉是会要了她的命的。 宁漱玉可不管这些,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狗奴才,这里轮到你说话?!” 她眼神狠厉,指着新月骂道: “以前在我姐姐身边就跟个狐媚子似的,现在还敢爬到我头上来了?!” 她越说越气,亲自上前,对着新月就是一顿输出。 瓷器碎裂声,布帛撕裂声,新月的哭嚎哀求声,响成一片。 新月瘫坐在一片狼藉中,脸肿了,头发散了,衣服也被扯乱了,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家当全被砸烂,哭得撕心裂肺。 心里对宁漱玉的恨到了极点,却也怕到了极点。 宁漱玉整理了一下微微散乱的鬓发,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哭泣新月: “把这贱婢拖出去!把这院子给我打扫干净,恢复原样!少了一样东西,我唯你们是问!” 她才不在多久,居然让这贱婢嚣张至极! 这沈清歌也是个没用的,任由一个下人在头上嚣张。 门外看着一切的沈清歌,唇角一勾,悄悄回了主院。 不管是上一世的国公府,还是这一时的永安侯府,后院女人的那点心思都是一样的。 可不一样的是,这一世,她不会再为任何一个男人产生一丝感情。 宁漱玉看着熟悉的院落,往日种种浮现在眼前...... 那时的荣铮沉浸在丧妻之痛中,对她这个与亡妻有几分相似的妹妹确实多了几分宽容和关照。 可就是那一点点的特殊,让她生了妄念。 在日后的相处中,一颗心彻底沦陷。 她开始精心打扮,模仿姐姐生前的喜好,找各种借口接近他,嘘寒问暖。 可荣铮对她的态度始终保持着明确的界限。 她不甘心,以为是自己不够主动。 结果,她都主动爬上了他的床,他还是无动于衷。 第二日,便把她送回了尚书府。 被送回府后,她几乎疯了。 哭过,闹过,甚至以绝食和自残相逼,哀求父亲说服荣铮娶她。 但一向疼爱她的父亲,却拒绝了她: “胡闹!那荣铮是什么人?他的婚事岂是你能强求的?你死了这条心!我绝不会去开这个口,让人看我宁家的笑话!” “姐姐能嫁,我为什么不能?” “你姐姐大婚时,他只是个世子。现在他是永安候,更是太子的伴读。” “而你大哥,是齐王的门客!” ...... 从此,她被软禁在闺阁之中,专心待嫁。 直到......直到前个几日,那个自称侯府仆妇的女人找到她,说侯爷要去江南,怕孩子无人照看,让她帮忙看几天...... 她以为自己苦尽甘来,以为是姐夫终于回心转意,想起了她的好! 可现实却给了她最狠厉的一记耳光! 姐夫不仅早就娶了别人,连孩子们也是与那个女人是亲密无间! 她宁漱玉,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沈......清......歌!” 宁漱玉越想越委屈,眼中的泪水被妒火烤干: “你抢了我的位置!你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绝不会放过你!绝不!” 她猛地站起身:“给我梳妆!我要去见孩子们!我就不信,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会真的完全忘了我!” ...... 沈清歌并没有被宁漱玉的到来产生多大影响。 晚膳时,她特意吩咐做了那个小龙虾,孩子们爱吃。 宁漱玉虽然是恨沈清歌抢走了她的姐夫,可看她对孩子们是真心的好,便也挑明了来意。 “你不好奇我来干什么?” 沈清歌笑道:“是来看孩子的。” 宁漱玉微微点头:“对,也不全对!” 沈清歌低着头,给荣芷昔剥虾的动作没有停,补充道:“还是来抢荣铮的。” 宁漱玉一怔,眸光微闪。 “你不生气?” 这个女人怎么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知道是来抢她男人的,怎么还这么淡定? 沈清歌依旧是那副笑容: “这有什么好气的,我和你姐夫成亲,本来就是意外。” “他心中无情,我亦是无意。” 听到此,宁漱玉紧握着的拳微微松了松。 看来她还有机会。 她好奇道:“那你留在府中图什么?” 沈清歌手里动作一怔,看向两个孩子的眉眼弯了弯。 要说非要图点什么的话,就是图这两个孩子吧。 图他们听话乖巧惹人爱,图他们前世凄惨和自己一样...... “能图什么?无非就是一份体面吧了。” 她的回答,到让宁漱玉沉默了。 若是体面能换来荣铮的另眼相看,那她也可以...... 半夜,荣芷昔的院子里突然闹腾起来。 小丫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滚,小脸煞白。 第十七章:她就是想害死孩子们 宁漱玉刚刚睡下,就听见了荣芷昔院中的动静。 “……唉,小姐真是遭罪了……” “可不是嘛,这来路不明的东西怎么能吃?” “那红彤彤的大虫子,看着就吓人,怎么能给孩子吃啊……” “……说是南方的虫灾,多脏啊……” 这些话恰好被赶到的宁漱玉,听了个一清二楚! “虫子?!” 宁漱玉一脸不可置信:“她竟然给孩子吃虫子?!” 傍晚的交心,本来她对沈清歌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她可以容忍她抢走姐夫,但她绝对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她姐姐留下的两个孩子! 那是姐姐唯一的血脉! “沈清歌!” 宁漱玉冲进房间,狠狠瞪着沈清歌: “你这个毒妇!你自己吃那些肮脏玩意也就罢了,竟然敢拿来害我姐姐的孩子!你安的什么心?!” “你是不是想害死他们,好给你自己以后的孩子腾位置?!” 沈清歌没有功夫搭理她,抱着孩子,小心地给她揉着肚子。 宁漱玉看着虚弱哭泣的孩子,心下一紧,眼圈都红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没安好心!姐夫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 “够了!” 沈清歌蹙眉打断她:“府医正在诊治,真相如何尚未可知。你若再在这里喧哗吵闹,惊扰孩子休养,别怪我不顾念你是宁家小姐,将你轰出去!” 她知道宁漱玉是真的担忧孩子,这才没有说什么重话。 可也不能由着她在这里撒泼。 这时,府医也诊脉完毕,起身回话:“夫人,小姐仍是食用了不洁之物所致......” “不洁之物?!” 宁漱玉立刻抓住话头,唾弃道:“听见没有!” 沈清歌眉角一挑:“宁小姐也没少吃呀,怎么不见你不舒服?” “你!” 宁漱玉被噎,才想起来,她也吃了,梓豪也吃了,沈清歌也吃了! 她撇了撇嘴:“或许,或许是我们吃的不多。” 看着沈清歌那张认真的脸,她第一次感到理亏。 “宁小姐,” 沈清歌强压下怒火,一脸郑重:“事情尚未查清,我自会处理。” “我也知道你是担心则乱,现在府医已经在全力医治了,我实在是不能分神,梓豪还要麻烦你照顾一二。” 宁漱玉看着沈清歌眼中强忍着的泪花,那样子不像是装的,语气也柔了下来: “好,我就在信你一次。” 小芷昔已经这么难受了,可不能再让梓豪有什么闪失。 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新月听到里面的争吵声突然听了,赶紧往后跑了几步。 再回来,便正好碰到了宁漱玉出来。 新月立刻一脸担忧地快步迎了上去。 “二小姐!二小姐您可算出来了!” 她摸着眼角,带着哭腔:“小小姐怎么样了?奴婢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都要碎了!” 宁漱玉眉眼间拢着晦暗不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还能怎么样?被那毒妇害的呗!” 新月故作惊讶,立刻顺着她的话:“唉!奴婢早就想说......又不敢说......” 宁漱玉蹙眉,听新月继续说道: “自打夫人进门,小主子们真是多灾多难!上次还差点饿死小主子们,这次又,那外面来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孩子吃啊!还是那种吓人的大虫子!” “唉!可怜小小姐身子娇弱,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啊!” 宁漱玉一怔,什么? “差点饿死小主子是什么意思?” 新月扭捏着把孩子们绝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当然,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她就是想害死孩子们!” 宁漱玉咬牙切齿:“我就不该信她!” 新月按住嘴角的那抹弧度,担忧地四下看了看,低声道: “二小姐,您可得想想办法啊......如今这府里,奴婢人微言轻,上次不过多嘴劝了一句,就被罚去干粗活......孩子们身边,连个真心为他们着想、能护着他们的人都没有了......” 宁漱玉眸光一冷,扬起下巴:“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那毒妇再伤害孩子们一根头发!她以为这侯府是她能为所欲为的地方吗?!” “可是......” 新月故作迟疑:“新夫人手段厉害着呢,又得侯爷信任......您怕是......” “哼!她得意不了多久!” 新月心中狂喜:“还是二小姐有主意!孩子们就有救了!” 吵吧,闹吧! 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最好闹得尚书府和侯府彻底撕破脸! 到时候......这府里乱了,她才好从中得利! 荣芷昔喝了药暂时睡着了。 沈清歌靠坐在床边,一直轻柔着孩子的肚子。 随着她的柔动,荣芷昔紧邹的眉头也缓缓展开。 小翠站在一旁心疼地看着沈清歌:“夫人,您歇歇,换奴婢来吧。” 沈清歌手中轻缓的动作不停,悄声说道: “你去厨房煮点粥吧,小姐醒了就能吃了。” 小翠点头应下。 天边泛白,荣芷昔也醒了过来,沈清歌看向她问道: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荣芷昔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娘亲,你一直都抱着芷昔吗?” 在娘亲的怀里,她现在感觉她的肚子好舒服,身上也暖暖的。 这就是有娘亲的感觉吗? 她好喜欢! 沈清歌看着她的唇角弯弯:“那你现在想吃东西吗?” 又吐又拉了半夜,小家伙肯定饿坏了。 荣芷昔小手抚上肚子,用力点头。 沈清歌拿起温好的白粥,盛起一勺送到她的嘴边。 柔声哄道:“快吃吧,吃完就有力气下床玩了。” 荣芷昔眨巴着大眼睛,笑着张嘴。 她的娘亲好温柔哦...... 沈清歌见她和了大半,弯眼微笑:“真乖!” 这么乖的孩子,是谁下此毒手? 她可不会相信是小龙虾吃坏的。 “芷昔好好想想,昨晚你吃过晚饭后,还吃了什么了吗?” 荣芷昔歪着头,葡萄眼睛眨巴着:“饭吃饱了,没有再吃什么了。” 沈清歌沉思,难道真是小龙虾吃多了? 忽听荣芷昔又道:“但是,新月姐姐给我喝茶了。说我吃了太多东西,睡觉会渴,就让我喝了茶睡的。” 新月! 沈清歌心下猛地一惊,拿着汤匙的手微微颤抖。 第十八章: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沈清歌没有啃声,心下里思量起来。 一晚上过去了,若真是新月,那证据肯定已经销毁了。 此时去查,她难免不会做出更难预测的事情。 为了孩子安全,还要再等等...... 她让小翠把荣芷昔的生活用品都搬去了主院的西厢房。 在查出来结果之前,孩子们还是和她在一起较为安全。 ...... 荣铮回信了。 沈清歌的食谱不但成功解决了江南虫灾的问题,保住了粮食,还带动了当地的收入。 有条件的家庭,还搞起了养殖,远销外地。 沈清歌看着简短的回信,紧皱的眉头稍稍松了松。 明个再去市集上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收购点粮食,备起来。 第二日一早。 沈清歌看着小翠准备的钿钗礼衣,好奇道: “今个怎么准备礼服?” 小翠搭配好首饰,拱手行礼: “夫人忘了,今个是国公府夫人的寿辰,您大婚前就已经收到请柬了。” “王管家说,侯爷已经准备好寿礼了。” 沈清歌这才想起来这回事,可她怎么记得,上一世的永安侯和沈念安都没有去国公府赴宴?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带来的改变? 小翠看她一直在发呆,以为是不想去,便劝解道: “夫人,奴婢知道你不想再踏进国公府,可侯爷不在,您就是侯府的颜面,您......” “您不去,恐让人猜忌了去。” 沈清歌含笑点头:“去!当然要去。” 上一世她软禁在国公府,对于外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大哥和父亲也下场凄惨。 这一世,荣铮给她机会,给她体面,她不能再闭着耳朵不出门。 若前线真有什么变动,自己也好能做出反应。 荣芷昔一听要出门,高兴地拍着小手转圈。 此时,门口侍女的禀告声响起: “少爷!” 荣梓豪缓步走进屋中,恭敬标准地行礼:“母亲!” 沈清歌立刻温声道:“梓豪来了,快来换上新衣,母亲带你们去国公府赴宴。” 荣梓豪本不想去,可一看妹妹那急不可耐的样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安静的任由小翠摆布。 沈清歌看着温润有礼的荣梓豪,眼神温柔。 她已经由小家伙嘴里,从刚开始的“坏女人”,变成了“母亲。” 还别说,这慢热的性子居然还和她有点像。 沈清歌唇角上扬。 没关系,慢慢来! “沈清歌,你又想带他们去哪?” 沈清歌刚把孩子抱上马车,身后就追出来一道声音。 “上次小芷昔闹肚子,就是吃了你那不干净的东西。才刚好没几天,你又想带他们去哪?” 沈清歌冷眼看着追出来的宁漱玉,淡淡道: “我是孩子们的母亲,我带我自己的孩子去哪,管你什么事?” 宁漱玉气急,跺着脚声音尖锐道:“你还要不要脸,是你生的吗就是你的孩子?” “我还是孩子的小姨呢,亲的!” 沈清歌眸光一怔,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神色淡然: “宁小姐严重了,不管是不是我生的,孩子们叫我一声母亲,便是我沈清歌的孩儿。” “我们要去国公府赴宴,时间不早了,就不奉陪了。” 宁漱玉见她要走,双眼圆睁:“你,我也要去。” 说着,直接跳上了车,撇过头,扬着下巴:“谁知道你按的什么心,我得亲自看着才放心。” 沈清歌平静地看着她坐在荣梓豪身旁,淡淡一句:“随你!” 马车很快便到了国公府。 齐明远看到从马车上缓缓下来的沈清歌,目光闪动。 她身着一袭芙蓉色缕金百碟穿花云端裙,那裙摆上的花香好像能直接闯进他的鼻子。 行走间裙角凤舞,腰间的丝绦挂着的羊脂玉也随风摆动。 云鬓高挽,发髻上插着八宝琉璃簪,簪上硕大的东珠衬的她雍容华贵。 白皙的肤色上眉如远黛,一双含水般的眸子,笑意盈盈,朱唇不点而赤。 那轻移的姿态,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齐明远紧咬下唇,强装镇定。 以前沈清歌围着他转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好看。 那一身华贵,本来应该是他的...... 沈清歌没有多看站在门口眼神飘离的齐明远,带着孩子们径直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身后的齐明远袖口的拳头紧了又紧...... 引路的小厮疾步上前,走在了她的前面。 国公府正厅 沈念安眼睛死死地盯着沈清歌,手中的锦帕都快被她搅碎了。 她每天要带两个孩子,还要和宁漱玉斗,容颜竟然一点也没憔悴?! 这不公平! 凭什么她每天都要去那老虔婆那里伺候,还早晚地立规矩? 更可气的是世子稍有不顺心,也对她动辄打骂。 还有那个林婉儿,简直就是个狐狸精,搅得她不得安生。 沈清歌看了眼正在给国公夫人陈氏捏腿的沈念安冷笑。 这就是你所求的风光,你可还满意? 陈氏见沈清歌来了,心中再是不悦,也勉强笑着: “候夫人见谅,岁数大了,腿脚多少有点不变,见笑了。” 话说完了,那屁股可是一点也没抬。 沈清歌不语,一直微笑着站立在一旁。 见她还那么端庄,陈氏心里更不舒服了。 随后憋了眼下首的沈念安,施施然出声:“你也别怨我,谁让你命不好,摊上个一身伤病的婆母呢。” “不像你姐姐,福大造化大呀!” 沈清歌还是保持着笑容,淡淡开口:“多谢夫人夸奖了。” 陈氏气得浑身颤抖,她是在夸奖吗? 无论她说什么,沈清歌都是那副表情,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让她浑身难受。 说起这,沈念安竟也有一瞬的后悔。 可也仅是一瞬的后悔。 她日后是要做国公夫人的,是要授一品诰命的。 眼前的这点磨难算什么。 沈念安看向沈清歌的眼神像粹了毒一样。 沈清歌,现在你切得意着,等荣铮回来,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她咬了咬舌尖,怯怯地道:“伺候婆母是儿媳的福气,可怜姐姐想要着福气都没有呢。” 沈清歌:......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沈清歌微笑着福身后,退到了孩子们处的女客宴席上。 一旁的宁漱玉轻轻撇嘴,不满道:“我刚刚怎么听着她们在说姐夫的坏话?” 沈清歌神色自若:“这么远,你能听到什么?” “安心吃你的吧!” “你!” 宁漱玉气急,眼里划过一抹冷意。 沈清歌,一会儿丢人,可就别怪她没有提醒了。 第十九章:世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很快,宴席就开始了。 平时叽叽喳喳的荣芷昔今天也是出奇的安静。 吃起东西来,也是小口小口的,只吃丫鬟布好的菜。 沈清歌唇角弯着:“怎么,不合胃口。” 荣芷昔摇晃了一下脑袋,认真地绷着小脸:“小姨说,今天来的都是全京城的高门贵女,我也是贵女,要有贵女的样子。” 宁漱玉不以为然眉角一挑:“怎么?我说的有问题吗?” 沈清歌扶额:“没问题。” 说话间,一旁给荣芷昔布菜的丫鬟手一抖,一碗汤水就泼在了沈清歌衣裙上。 宁漱玉白了她一眼,心里乐开了花。 那布菜的小丫鬟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开始求饶: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一旁的沈念安听到这边的动静,一脸担忧:“姐姐这是怎么了?”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呵斥道: “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带姐姐下去换件衣服!” 转头对着沈清歌笑道:“让姐姐见笑了,若姐姐不嫌弃,就先穿妹妹的衣裳吧。” “毕竟今日这场面,公主殿下也来了......” 沈清歌蹙眉,看来这衣服还是非换不可了。 皇家最看中礼仪,她已经知道公主在这里了,不去见礼,恐是不行。 宁漱玉看着这边,心下冷笑。 该!让你刚刚让我下不来台。 她刚刚去出恭,路过花园假山,听到了沈念安吩咐丫鬟的话。 本想着提心沈清歌注意呢,毕竟丢人的不仅是她沈情歌,还有她姐夫呢。 可没想到沈清歌说话还是那么的气人。 那就别怪她没提醒了。 沈清歌随着丫鬟一路前走,看着熟悉的回廊,熟悉的院落,还有那熟悉的房间,顿时脸色发白,脚步虚浮踉跄。 沈清歌忍着不适,跟在那丫鬟身后。 “夫人先在里面稍等,还烦这位姐姐随奴婢这就去拿衣物。” 小翠不放心:“你自己去就行了,我陪着夫人。” 那丫鬟惶恐:“奴婢只是个洒扫的粗鄙下人,没伺候过主子,不知夫人该穿什么样的衣裙得体。” 说着,对着沈清歌行礼:“还请夫人恕罪。” 小翠不是傻的,那些个深宅大院的见不得光的手段,她不是不知道。 “你们夫人世子妃平日里穿什么,你就拿什么便是。” 小丫鬟见说不动小翠,扑通一声跪在沈清歌面前,低着头,颤抖着双肩: “奴婢平日里哪能见得了夫人几面,真真是不知道,还请夫人恕罪!” 边说着,那头边磕在地上。 没几下,额头就红出一片。 小翠刚要说教,被沈清歌拦住。 她淡淡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你就随她去吧。” 小翠担忧:“可是......” 沈清歌眸子沉了沉:“无事,你快去快回。” 如果到现在她还看不出来今天这一出是专门为她准备的,那她就白活着一世了。 丫鬟急忙起身打开门,看着沈清歌进了房间,才带着眼底的笑意,快步离去。 沈清歌进门,快速扫了眼屋子,没有发现异常。 又秉着呼吸看了眼燃着的香炉,心下了然。 不是她看不起沈念安,就她那点手段,但凡是能想出来别的,就算她沈清歌高看她一眼了。 ...... 宴会上,宁漱玉总感觉心神不宁。 这沈清歌换的是凤冠霞帔还是云杉虹衣,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好。 这时,众夫人小姐开始去给公主见礼。 沈念安见时机差不多了,看向宁漱玉,不徐不疾:“宁小姐,姐姐换衣服怎么去了这么久?” 宁漱玉一怔,这事问得着她吗? “许是迷了路,说不定马上就到了。” 提及沈清歌,国公夫人陈氏眼里划过一抹冷意。 她原先对她还是较为满意的,家世才貌都能拿得出手。 大哥更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日后对国公府也是有益。 可是新婚错嫁,沈清歌站在大门口打她的脸,更是在宫宴上让国公府再次除丑,现在对她,便只有不满了。 “真是不懂规矩,公主在此,怎不来见礼?” 沈念安看着公主晦暗的眸光,压着心中的鹊喜,讪讪然开口: “呀,莫不是姐姐去找世子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掩了掩唇,眼里忍着笑意,假装惊呼: “刚刚我看见世子离席......” 宁漱玉眼神玩味,唇角勾起一抹讥讽: “都嫁人了,还惦记着相好的,真不要脸。” 沈念安像是才反应过来。 满脸梨花带雨,提着裙摆就往后院跑去。 众人见状,纷纷跟了上去。 大家族的后院秘史,不感兴趣是假的。 沈念安冲在最前面,远远看见守在门口的杏儿,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杏儿也是看见一大群人往这边赶来,悄悄藏了起来。 沈念安跌转着冲到门口,虚晃着推了几下门。 等身后众人都到差不多了,才使劲推门,顺势爬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姐姐,妹妹知道你对世子的情谊。可今日是婆母的寿宴,且公主殿下也还在府中,你怎可,怎可......” 她话没说完,就见一道身影从她身旁冲了出去。 “啊......” “啊......” “啊......” 怎么回事? 沈念安彻底懵了,顾不上哭,急忙跑了出去。 院中瞬间乱成一团。 她看着院中的景象,险些昏死过去。 只见齐明远正衣衫不整、双目赤红地见人就抱着啃。 宁漱玉猝不及防,被抱在了怀中,吓得拼命挣扎尖叫! 后面跟来的众女眷看到这一幕,惊叫连连,纷纷往后退去! “天哪!世子爷!这成何体统!” “快拉开他们!” 国公夫人陈氏陪着公主最后到来,看到齐明远如此失态癫狂,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世子拉开!” 她来是叫公主看沈清歌的笑话的,没想到自己竟又成了笑话。 心下对沈清歌更恨了。 陈氏就差把脚躲碎了。 沈清歌每次遇到她,就没好事! 几个婆子慌忙上前,费了好大劲才将齐明远从宁漱玉身上扯开。 宁漱玉衣衫凌乱,发髻散落,脸上脖子上还有红痕,吓得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哭得说不出话。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什么时候见过这场景。 齐明远被拉开后,又转身抱住了一个拉着她的婆子,婆子始料不及,不小心跌坐在了地上,顺势被齐明远压在了上面。 “快!把世子抬到旁边厢房去!请府医!快!” 陈氏急怒攻心。 第二十章:这就是你所求的姻缘,你可满意? 看着齐明远被抬走,沈念安才反应了过来,哽咽道: “世子怎么变成了这样?姐姐呢?” 众人目光唰地一下齐齐看向屋内。 陈氏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沈清歌这个狐媚子,都嫁人了还不安分! 沈念安抬起泪眼,看着陈氏: “母亲!您定要彻查啊!世子爷今日如此狂悖失态,定是中了歹人的算计啊!” 她哭得凄惨,眼神不时地瞟向院内众人:“这分明是有人想毁了世子清誉,毁了我国公府啊!” 一旁看戏的林婉儿找准机会,立刻附和: “对!就是她!沈清歌!定是她想勾引表哥!” 沈念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母亲若不信......可立刻搜查我院子!姐姐一定还在屋中!” 陈氏怒目,立刻下令:“给我搜!” 仆妇们涌入沈念安的卧房内外仔细搜查,却一无所获。 “回夫人,并无旁人。” 沈念安脸色微变: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沈清歌从容地从连接后园的月洞门处走来,身上穿着一套素净衣裙,发髻一丝不乱。 “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众人愕然回头。 沈念安瞳孔骤缩! 她怎么会从那边过来?! 沈清歌走到近前,面露疑惑:“我刚从林表妹那里更衣回来,听闻这边喧哗,这是怎么了?” “妹妹怎跪在地上哭?这又是怎么了?” 沈念安瘫软在地,尖声道:“你装什么糊涂!定是你给世子下了药!方才不知躲在何处!” 随即凄凄艾:“姐姐,妹妹知道你对世子的情谊,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世子。可你,可你也不能因为得不到就给世子下药呀。” “好像听说过,这两姐妹是上错了喜轿,不然那侯夫人才是世子妃。” “哎,我也听说了,说上次在宫宴上,那后夫人还因为这,陷害她妹妹落水呢。” “是吗,是吗......” 沈清歌听着身后的议论,一脸阴郁。 看来,她的她还是太仁慈了。 “下药?” 她挑眉看向沈念安,一脸困惑:“妹妹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时对世子有情了?” 她转向陈氏,看到陈氏身边的公主,福身行礼后,沉声道: “国公夫人明鉴。妾身方才被汤汁所污,世子妃好心,让我去她房中取了一套换洗衣裙。” “可我的丫鬟跟着那小丫鬟走了许久都不见回来,我又怕迟了给公主见礼,只好去了林表妹房中,私自换了一套衣物。” 说着还给林婉儿福了福身:“还请表妹见谅。” 林婉儿:...... 她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沈念安可不信她那一套,杏儿见她进去后,就一直守在门口,她何时离开的? “你说从哪来的,可有谁看见了?” 沈清歌淡淡一笑:“我刚从那边院子过来,表妹院中洒扫的丫鬟们都可作证,亲眼看见我从屋内出来。” 说着目光扫向沈念安,语气转冷:“我根本未曾接近过世子所在男宾区域,如何下药?” “倒是到时妹妹,我丫鬟跟着你丫鬟去拿衣服,这么久了还不见人。莫不是妹妹给强行留下了?” 沈念安脸色煞白:“你胡说!我......” 她是让人绑了小翠,若是事成,谁会在乎一个丫鬟在哪,可偏偏...... “我胡说?” 沈清歌冷笑,“那我的丫鬟现在在哪?” 沈念安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一个贱婢,谁知道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沈清歌唇角一勾,转身跪在了公主昭华面前。 再一抬眸,眼中泪花不断:“臣妇斗胆,请公主做主。” 昭华公主是太子的妹妹,今年刚满十八,可她从小由皇后亲自教养,本来是要去北齐和亲的。 可现在正和北齐打得火热,这和亲之事,也就放了下来。 陈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向沈念安的眼神充满怨毒和恨意。 当初真是瞎了眼,同意这么个祸害在府。 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不好好感恩地待着,成天跳出来害人。 若是她儿子有什么闪失,看她不扒了那小贱人的皮。 昭华公主冷眼看向瘫软在地的沈念安,心中怒意翻涌。 她在宫中长大,见惯了后宫妃嫔争宠的各种阴私手段,却没想到堂堂国公府世子妃,竟在自家婆母寿宴上使出如此下作卑劣的伎俩! 还想诬陷侯府主母,将寿宴搅得乌烟瘴气! 这简直是在打皇室的脸! “世子妃,” 昭华公主脸色一沉,皱眉:“你身为国公府冢妇,不思端庄持重,反而行此龌龊算计之事,惊扰寿宴,污蔑宾客,罪加一等!此事本宫定会如实禀明母后!” 随即立刻下令:“彻查国公府!找到那个丫鬟。” 沈念安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陈氏急忙福身:“公主,今日是臣妇寿宴,不宜动怒。总归是我国公府的家事,怎敢劳烦公主。” 公主冷眼看向她:“那本公主还是多管闲事了?” 陈氏弯着的腰就没直过,抹着额角的汗珠道歉:“不敢不敢。” 公主看着陈氏半晌,淡淡道:“国公夫人,本宫代表皇室贺寿已毕,就此告辞。” 陈氏脸色青白交加,羞愧难当,只得躬身道: “恭送公主殿下。今日之事,老身定会给皇室一个交代。” 昭华公主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带着宫人离去。 宾客们见状,也纷纷识趣地告辞。 陈氏见宾客都走了,踉跄着身子冲到沈念安身旁,不管不顾地厮打起来。 为了这场寿宴,她可是谋划了好久。 本想着就这皇家的面子,将之前的事掩盖一二。 没想到又被沈念安这个贱人给搅合了。 “都是你这个贱人,害得我被公主指责,我打死你......” “我好好的寿宴,都被你这个贱人祸害了......” 沈念安不敢反驳,护着头,任由陈氏厮打。 “你个贱人......” 陈氏一激动,险些昏了过去,还好林婉儿手快,扶住了她。 “姨母,您就别生气了,表嫂搅了您的寿宴,就让表嫂出钱弥补好了,您消消气。” 陈氏一听林婉儿的建议,果然气消了大半。 对着沈念安呵道:“还不快去筹钱?钱拿不回来,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沈念安这会是真晕了。 才短短月余,她的嫁妆就已经让他们瓜分干净。 这么大一场寿宴,怎么也得几千两银子,她上哪去筹? 沈清歌冷眼看着一切,不禁嘲讽。 沈念安,这就是你所求的姻缘,你可满意? 第二十一章:你,你敢软禁我?! 沈清歌等到小翠带着孩子出了国公府大门。 一直等在门口的公主从车辇窗中探出半张脸,目光落在沈清歌身上,淡淡道: “侯夫人。” 沈清歌闻声,转身面向凤驾,恭敬地福了一礼:“公主殿下。” 昭华公主看着她镇定从容的气度,心中生出一丝欣赏。 “刚刚没能帮上忙,还请见谅。” 她语气缓和了些:“骁勇将军保家卫国,自己妹妹却被险恶之人诬陷。昭华真是愧疚难安。” 沈清歌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微微垂首:“谢公主殿下谬赞。今日若非公主殿下明察秋毫,主持公道,臣妇恐难洗刷冤屈。臣妇感激不尽。” 昭华公主淡淡“嗯”了一声: “有时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公主收回目光,车帘缓缓落下,凤驾缓缓启动离去。 沈清歌再次福礼,“恭送公主殿下。” 马车内,小翠一脸自责,泪花儿爬满眸子: “夫人,都怪女婢没本事。” 沈清歌伸手,挂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安慰: “你能安全回来,已经很棒了。” 说着,还不忘夸了一下一旁拉着妹妹的荣梓豪。 “我们的梓豪也很棒,保护了妹妹。” 宴会上一乱,荣梓豪就拉着准备要看热闹的妹妹,乖乖坐在原来的座位上,哄着妹妹等沈清歌回来。 荣梓豪被这么一夸,小脸立刻染上红晕。 小翠抹着眼泪,后怕极了: “还好夫人机智,去了表小姐房中。” 沈清歌心中嗤笑,机智吗? 那只不过是上辈子的凄惨换来的记忆。 她闻到沈念安房间里的香炉被加了料,秉着呼吸找到书架后面的暗格,顺着暗道到了林婉儿的闺房中。 想起那道暗格,沈清歌忍不住的恶心。 那尘封已久的记忆也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前世濒死之际,林婉儿光明正大地从暗道出来,俯身在她耳边,字字珠玑: “姐姐可知,你大婚那夜,我就是从这暗道过来......当着你的面和表哥......可惜呀,你被表哥迷晕了。” 林婉儿的轻笑如跗骨之蛆,疼得她睁不开眼。 “事后,我们也是从这里离开,去了我的房中,让你独守空房......” 随着林婉儿的视线消失在暗道深处,沈清歌仿佛看到了病床上那具破碎的身影,正不甘心地往门口爬去...... 沈清歌失焦的眸光缓缓回神,眼底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沉寂。 再次看向小翠,面上已看不出半分异样。 ...... 宁漱玉没有跟着沈清歌回侯府,而是直接回了尚书府。 她扑到父亲书房前,哭得梨花带雨,颠倒黑白: “父亲!您要为女儿做主啊!那沈清歌......她就是个毒妇!” “她不仅苛待姐姐留下的孩子,还在国公府寿宴上联合她妹妹沈念安一起算计我!女,女儿差点就身败名裂了!” “呜呜呜......” 宁尚书本来就与沈元斌在朝堂上政见不合。 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 还要毁她女儿清誉,更是火冒三丈! “岂有此理!沈家欺人太甚!” 宁尚书拍案而起:“那沈清歌嫁入侯府才几日,就敢如此嚣张跋扈,苛待原配子女,还敢设计陷害我宁家女儿!真当我宁家无人了吗?!” 宁漱玉哭诉,“若是姐夫在京,定不会容她如此放肆!父亲!如今只有您能为我做主了!” 宁尚书越想越气,他竟连夜亲自带着哭哭啼啼的宁漱玉,摆开尚书仪仗,浩浩荡荡直奔永安侯府! 沈清歌刚安抚好孩子们睡下,闻讯来到前厅,就见宁尚书面色铁青端坐主位, 宁漱玉在一旁垂泪,身后还跟着一众林家仆从,气势汹汹。 “宁尚书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 宁尚书面色铁青,官袍中的手攥得死紧。 冷哼一声:“指教?老夫是来替我女儿讨个公道!” “沈氏,你嫁入侯府,不思贤德,苛待婉儿留下的孩儿,更在国公府设计陷害漱玉!如今荣铮不在,这侯府难道就由得你无法无天了吗?!” 他猛地一拍桌子:“我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世子......被那般折辱,皆因你姐妹二人,争风吃醋,设局陷害所致!” 他上前一步,狠厉的眼神看向沈清歌,声音突沉: “你今天就做了主,给侯爷纳了漱玉。要么......”他眼底寒光一闪: “老夫便上奏陛下,参永安侯治家不严,纵妻行凶,参沈尚书德行有亏,纵女淫乱后院!” 沈清歌算是明白了,这是当她侯府是冤大头来了。 她不缓不慢地坐在一旁,指尖轻轻划过盏沿。 “原来宁尚书打的这般算盘。”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攀不上国公府,便转而强赛进我侯府?” 宁尚书勃然大怒:“你!” “宁二小姐在国公府受了委屈,” 沈清歌斩断他,眸光转向宁漱玉:“不去寻国公府讨公道,反来逼我侯府纳妾?是何道理?” 她微微前倾,语气冷了下去:“莫非尚书大人觉得,国公府惹不起,我永安侯府......便惹得起了?” 宁尚书喉头一哽,竟被这话堵得一时失言。 “至于名节......”沈清歌唇角勾起一丝弧度,眸光却冰寒: “宁二小姐若真在乎名节,当时就应该当着公主的面,让国公府给出交代。” “你!” 宁漱玉气急,她怎么就没发现沈清歌这么能说。 宁尚书毕竟混迹官场多年,怎会被沈清歌几句话唬住。 他袖袍一甩,冷哼一声:“老夫与你这妇人家说不着。” “漱玉,你就在此住下!等你姐夫回来!我看谁敢再欺辱你!” 宁漱玉心中暗喜,面上却哭得更加可怜:“父亲.....女儿怕......” “怕什么!有爹和你姐夫给你做主!” 宁尚书扔下这句话,带着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家漱玉自从她姐姐过世,不但帮忙照看两个孩子一年,更是帮荣铮打理侯府后院,要不是立场问题,他早就让漱玉进了侯府。 国公府素来和齐王交好,儿子是齐王的门客。 把漱玉嫁进国公府,难免让人猜忌。 思来想去,还是永安侯较为安全。 但他的女儿也不能平白给人家做妾。 宁尚书心中有了计策...... 宁漱玉站在厅中,擦干眼泪,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看向沈清歌:“姐姐,往后,还请多多‘关照’了。” 沈清歌看着宁漱玉那副有恃无恐的嘴脸,缓缓放下手中茶盏。 好一个蛮不讲理的吏部尚书! 强赛不成,便改成硬赖了。 “既然宁二姑娘执意要留在侯府......”她语气微顿:“也好。” “来人!”她唤道。 管家立刻躬身上前:“夫人!” “宁二姑娘还是住在清河院,一应饮食用度,按,按客例。” 沈清歌吩咐道:“无事,不必让宁二姑娘随意走动,免得你们毛手毛脚,冲撞了贵客。” 宁漱玉猛的抬头,一脸不可置信:“你,你敢软禁我?!” 第二十二章:岳父这是想要个什么交代? 沈清歌看着宁漱玉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宁二小姐说笑了,”她站起身,不在看宁漱玉那狰狞的脸: “既来了,便安生待着。侯府有侯府的规矩!” 说完,她转身离开正厅,裙炔拂过门槛。 宁漱玉看着她从容离去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哼!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等姐夫回来,有你好受的! ...... 江南终于迎来好消息,荣铮也随着太子顺利回京。 管家快步上前,低声将今日之事禀报了一遍。 荣铮面色微变,周身气息却骤然冷了下去。 他未做停留,径直走向正院。 沈清歌听闻他归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 荣铮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冰冷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温柔: “事情我已知晓。让你受委屈了。” 沈清歌微微一怔。 以前的荣铮总是清冷出尘如寒冬冰峰。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 荣铮上前一步,剑眉微微蹙起:“宁二小姐之事,我已心中有数。” “我荣铮在此立誓,此生绝不纳妾,侯府后院只你一人。无人可欺辱你。一切,有我。” 没有质问,没有怀疑,只有全然的信任和维护。 沈清歌其实并不在意。 但作为妻,她还是很感动。 这突如其来的承诺,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冷硬的心防。 宁漱玉被带到正厅,看见多年未见的人。 一袭墨色长袍,身姿挺拔如松。 只是那俊美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点温度。 “姐夫,您回来了......” 宁漱玉按下心中的雀跃,恭敬地行礼。 荣铮抬手,眸光沉沉地看着她:“宁二小姐。” “尚书之意,我已明白。” 他敛眸,声音淡漠道:“但我荣铮永不纳妾!” 不管是对他的亡妻,还是沈清歌,永不纳妾是他永安侯府的规矩。 宁漱玉闻言,目光蓦地变冷,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侯爷就不问问,是谁让我失了清白?” 她爱了这个男人三年,却比不过沈清歌进侯府三个月? 她不服! 凭什么她付出那么多,受了这么大侮辱,都委屈自己做妾了,还是换不来他的一丝怜悯。 宁漱玉眼眸中闪烁着阴毒的光芒。 她目光紧紧盯着沈清歌,声音上扬尖锐。 “是她不要脸勾引齐世子,勾引不成就给他下药。我是为了你的声誉,想着去找她,结果,结果她为了逃避,居然让齐世子......” “姐夫宁可娶一个心中惦记着别人的人,也不愿纳一个满心都是你的人?” 她得意挑眉:“姐夫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那天参加寿宴的人,连昭华公主都是认证。” 沈清歌蹙眉看向宁漱玉的眸光也冷了几分:“宁二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讲。” 宁漱玉冷哼一声:“姐夫你看,她就是被我说中了。” “够了!”荣铮扶额,冷声呵斥。 “明天一早,是让宁尚书亲自接你回去,还是你自己回去?” 宁漱玉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他知道自己受了委屈,不帮她做主也就算了,居然又想送她回去?! 他怎么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她?! 宁漱玉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姐夫,你......你......” 她声音委屈道:“你答应过姐姐要照顾我的!” “我是答应婉儿照顾你。”荣铮眼神冰冷地盯着宁漱玉: “可我没答应她要纳你,更没答应她要顺着你的胡搅蛮缠!” 沈清歌看着一脸怒容的荣铮,很是惊讶。 她没想到他居然会护着她。 毕竟论亲疏远近,宁漱玉才是孩子们的亲小姨,也算他的亲人。 宁漱玉看着荣铮那阴郁的脸,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她紧咬的唇几乎溢出血来。 一想到他曾经干过的事,她心中的恐惧便如潮水般涌来。 宁漱玉任由身边丫鬟扶着,一脸失落地回了清河院。 荣铮让人送回了宁漱玉,转头就进了书房。 书房内。 他端坐在书桌前,目光专注地落在面前的信件上。 烛光映照下的侧颜,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 听到书房门被敲响的声音,他眉眼不抬,只是冷声。 “进。” 沈清歌手中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荣铮抬眸,一身淡色罗裙映入眼帘。 “你怎么来了?” 沈清歌将参汤放到他面前的书桌上:“侯爷从回来到现在还没吃饭。” “这碗参汤是我亲手熬的,侯爷尝尝。” 荣铮一怔,这还是第一次吃她亲手煮的东西。 “哦?” 其实是厨娘熬的,她亲自盛出来的。 怎么不算是亲手熬的呢? 看着他眼角的淤黑,沈清歌忍不住提醒:“侯爷公务繁忙,要注意休息才是。” 荣铮扫眼看了参汤一眼:“知道了。” 说完,边继续翻阅这手里的信件。 但过了许久,眼前之人还没走。 他不禁出声问道:“夫人还有事?” 言下之意,是在赶人了。 沈清歌当然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可是,她还真的有事。 “我想问问侯爷,朝中可有我大哥的消息?” 荣铮听到沈清歌的问题,脸色瞬间变的不自然起来。 他以为,她是要请自己回去休息的。 “暂时还没有。” 看着沈清歌暗下去的眸子,荣铮又淡声道: “没有消息,变也是好消息。” 沈清歌咬了咬唇,忍着心中的酸涩,声音轻柔: “多谢侯爷,侯爷早些歇息。” 荣铮看着沈清歌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心中不知为何,竟会有些怅然若失。 他本来还想和她说说这次江南虫灾的成功呢。 他摇了摇头,端起了那碗参汤...... 翌日一早,荣铮刚下朝回来,门外就传来通报——吏部尚书到, 荣铮眼神一冷:“来得正好。” 宁尚书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见到荣铮,立刻兴师问罪: “侯爷!你回来得正好!” 他皱眉看向一旁的沈清歌: “你的好夫人!她苛待婉儿的孩子,设计陷害漱玉!” “不说别的,就单单她毒害小芷昔这一条,你就得给老夫一个交代。” “老夫不可能让我的外孙,整日活在这样的继母手中。” “这孩儿可流着的是我宁家的血!” 他想过了,宁漱玉在怎么说也是他尚书府的嫡小姐,就算被齐明远抱了一下,可清白还在。 就这么给别人做妾,他是在是不甘心。 只要刚走沈清歌,那他女儿就还有机会。 可荣铮又怎会不知他的想法。 他黑眸沉了三分,声音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岳父这是想要个什么交代?” 宁尚书一怔,看向他的眼神居然有点心颤。 第二十三章:就此一过,我们两家的缘分也就 宁尚书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的女婿,有什么好怕的。 随后上前一步,背手而立。 “我要你休妻另娶!” 沈清歌笑而不语。 宁尚书向着沈她,冷哼一声: “你既已经嫁进侯府,就应以侯爷为主,可你居然不知廉耻,勾引齐世子,后又伙同世子玷污漱玉。” “老夫没有直接送你去衙门,已经是看着你父亲和大哥的面子上。” “若你还有良知,就该主动提出休妻!” 沈清歌看着荣铮,秀眉微蹙: “全凭侯爷做主!” 宁尚书闻言,拍了一下大腿,佯装心痛: “老夫也不想你被休,只是,只是你万万不该对一个孩子下手。” 转而看向荣铮道: “侯爷,既然沈氏同意了,那您就即刻书写休书吧。” 荣铮沉声吩咐:“来人,取纸墨。” 沈清歌恍惚一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终究是自己错付了吗? 昨个还信誓旦旦永不纳妾的人...... 是呀,他说的是永不纳妾,可没说不会休妻! 可笑自己居然在听到那话的时候心动了一瞬! “妾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休息了。” 沈清歌眸中泛起一层水雾,淡淡出声。 荣铮看着她眸光中的水光,眼神不由得暗了几分。 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别样的情绪...... 他抿唇,想要解释。 却被宁尚书打断:“侯爷,纸笔来了。” 荣铮收起心思,提笔书写。 宁尚书看着荣铮提笔,一脸得意: “夫人还是稍后,等接了休书,再走不迟。” 沈清歌出门的脚步一顿。 也好,顺便两清。 她坐回原位的时候,荣铮也正好写完。 “岳父,最后再唤您一声岳父。” 说着,就把桌上纸张递给宁尚书。 宁尚书压着嘴角的笑,接过娟纸。 “断亲书?!” 沈清歌:...... 宁尚书不解:“侯爷,怎么会是断亲书?” 他看向荣铮的清冷的脸,有些紧张: “侯爷是不是写错了?” 荣铮淡声道:“宁大人,往下看便是。” 宁尚书颤抖着打开娟纸: “断亲书,岳丈台鉴,侯府家训,永不纳妾,可不休妻。岳丈所请,有违理论,亦辱门风。尔之所为,非但无慈悯之心,反添门户之耻。自今日起......”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娟纸,声音越来越激动: “自此陌路,各不相干?!” ...... 宁尚书脸色铁青,气愤不已: “我可是你的岳丈!” “是孩子们的外祖!” 荣铮轻笑一声,随而眉头紧拧:“现在不是了。” 到不是他多遵从祖训。 不管真相如何,荣家家训,不能在外人面前夫妻不和。 而他也想趁机为以前的自己讨个公道。 当初婉儿产后虚弱,一月未愈,侯府没有长辈,小芷昔才月余,荣梓豪也不过三岁。 本想着靠宁尚书帮忙,让岳母过来带带孩子们,帮他整理一下后院。 可谁知,宁尚书居然闭门不出,最后还是太子帮忙问了宁尚书一嘴。 他才派来了个刚及笄的二小姐宁漱玉。 这是帮他吗? 是又给了他一个女儿! “宁大人,想在才想起是孩子们的外祖,是不是有点迟了?” 宁尚书表情一僵。 想起了过往。 他忙上前拱手抱拳道:“那时候夫人真的是卧病在床,再说了,不是让漱玉来照顾他们了吗?” “漱玉可是照顾了你们爷三整整一年......” 宁尚书看着荣铮的眸光,后背一凉。 原本想说的话,瞬间咽了下去。 他知道荣铮的性子,只能无奈,拿着断亲书离开。 倒不是他就认了,只是现在,暂时没有其他办法。 看着宁尚书一脸颓废地出门。 沈清歌心中不禁泛起几分酸楚。 原以为自己终究会付了沈念安的后尘,没想到...... 他竟护着她。 “侯爷,当真......” 荣铮收起周身的冷厉,温声道: “白纸黑字,自然是真,” 他看向沈清歌的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家训如此,我也只不过是按祖制办事。” 沈清歌刚刚升起涟漪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果然! 她就不该生出别样的情绪! 晚膳时分。 宁尚书在荣铮多次催促下,来接宁漱玉回去。 宁漱玉看向沈清歌的眼神中满是怒意。 贱人!看你能得意多久! 等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不守妇道的时候,看你还怎么得意。 但很快,她就感受到了荣铮警告的目光。 宁漱玉立刻敛下眸子,不甘心地站在宁尚书身后。 宁尚书看着荣铮清冷的脸,有些紧张: “侯爷,就此一过,我们两家的缘分也就断了。” “老夫带了两坛女儿红,这酒呀,还是婉儿成亲时,给老夫留下的。今夜能否陪老夫喝一杯,也全了我们两家的多年的情谊。” 看荣铮还是不松口,他语气急了几分: “全但是看在婉儿的面上,毕竟她为你荣家生了一双儿女。” 这次,荣铮点头了。 沈清歌带着孩子们在偏院用过膳后,就哄着荣芷昔先去休息了。 刚睡不久,就听小翠来报。 说是宁尚书有请。 沈清歌好奇,他不是和荣铮在喝酒吗? 随着王管家的引领,沈清歌在荣铮书房外见到了宁尚书。 “夫人,侯爷吃就吃多了,老夫和王管家已经将侯爷扶到书房休息。还麻烦夫人给他煮点醒酒茶,照看一二。” “老夫就先回府了。” 沈清歌行礼,让王管家代侯爷送客。 她去了小厨房。 沈清歌端着托盘,轻轻扣了扣书房门。 许久不见有人回应,便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却见软榻之上,宁漱玉衣衫不整地伏在荣铮身侧,发髻散乱! 沈清歌脑中“嗡”的一声,脸色瞬间煞白! 不知为何,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他们…?!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日还信誓旦旦说绝不纳妾的人,转眼就......就和他亡妻的妹妹滚到了一张床上?! 看到这一幕,沈清歌紧咬下唇,险些咬出血来。 她原以为自己重活一世,不会在意这些虚情。 可还是忍不住的眸中泛起水光。 去而复返的宁尚书,看着沈清歌失魂地从荣铮书房出来。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 今晚他可是有备而来,那酒坛里,他可是下了双份的闷汗药! 宁漱玉这一出门,京城的流言就会吞了整个尚书府。 即便是以后能嫁,也只能是下嫁。 到还不如随了宁漱玉的心,嫁给永安侯为妾。 到时候,万一齐王那边靠不住。 还能有一个能站队太子的机会。 宁尚书上扬着嘴角,双手背后,摇晃着出了侯府。 第二十四章:求侯爷给一个活命的机会! 翌日一早。 荣铮揉着额角缓缓坐起身,皱眉睁眼。 视线聚焦的瞬间,他浑身一颤。 大脑一片空白。 宁漱玉怎么会在她身旁? ...... 宁漱玉感受到身边之人离开,才敢偷偷半睁开眼睛。 按照父亲的嘱咐,昨晚她悄悄来到荣铮的书房。 许是太紧张,上塌的动静大了些,刚脱了外衣,就被突然醒过来的荣铮给一掌批晕了过去。 本以为计划要落空了。 没想到,荣铮打晕她后,也在她身旁晕了过去。 宁漱玉揉着发痛的后颈,悄悄起身去了自己院中。 没能睡到一起又能怎样?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发没发生什么都不重要了! 接下来,她就要等父亲来给自己主持公道了! 很快,宁尚书就又来了。 他今天可是连早朝也没去,告假来为女儿主持公道来了。 被堵在门口的荣铮黑着脸,把他让了进来。 “宁大人这么早登门,是来陪我一起上朝的吗?” 宁尚书面色铁青,把那份“断亲书”拍在桌子上。 “侯爷前脚给老夫断亲书,后脚就要了漱玉。莫不是侯爷觉得老夫好欺负?” 荣铮眸色骤然冰寒,冷声反问: “尚书大人可真是能耐,我侯府后院之事,都能探听得到。” 宁尚书高扬下巴,冷嗤道: “昨晚老夫带着漱玉本欲离开,见侯爷醉酒,好心扶着侯爷去书房休息。” “老夫让漱玉先照看你一二,我去让王管家告知夫人一声。” “结果......哎!” 宁尚书话锋一转:“侯爷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夫人。” “夫人可是亲眼看见,看见你和漱玉......” “她看见了?”荣铮心猛地一沉,背后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 脑海中浮现出沈清歌桃花般的面上,闪着泪光的眸子。 见荣铮不说话,宁尚书上前一步紧逼: “侯爷若不能休妻,不能纳妾,老夫只好就去登闻鼓前转一转了。” 荣铮看着一脸义愤填膺的宁尚书,俊眉隆起。 “看来宁大人是有主意了?” 宁尚书出声,一副为你好的表情: “毕竟你是我女婿,为了我们宁荣两家都有面子。” “既然侯府规定,不休妻,不纳妾。抬个平妻总没要求吧?” 荣铮:...... 不愧是吏部尚书,逐字的本事还真是无人能敌。 荣铮闻言,弯了弯唇,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宁大人真是思虑周全。”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既如此,事关宁二小姐清誉,总该让她亲自说个明白。” 不等宁尚书反应,荣铮已扬声吩咐门外:“去请宁小姐过来。另外,请夫人也到前厅一趟。” 宁尚书冷哼一声,坐在一旁。 今天就是皇上来了,她的女儿也必须留在侯府! ...... 被管家带进来的宁漱玉,怯生生站在宁尚书身旁,不敢直视荣铮。 宁尚书手中茶杯一腾,冷眼道: “漱玉放心,有什么委屈放心说。父亲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为你主持公道。” 他看了眼正好进门的沈清歌,话锋一转: “夫人深明大义,自然也不会委屈了你。” 沈清歌:...... “宁小姐,” 荣铮看向宁漱玉,声音不疾不徐,周身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委屈?” 宁漱玉绞着手中帕子,脸颊涨红,看向荣铮的眼神闪躲:“姐,姐夫......” 她的声音愈发微弱:“夫人还在这呢......我,我怎好说侯爷房中之事......” 宁漱玉豁出去了。 父亲说得没错,出了这永安候府,她想再嫁就难了。 只要能留在荣铮身边,手段如何又能怎样? 外人谁会知晓? “房中什么事?”荣铮挑眉,冷声:“我也很想知道?” 他虽然不记得昨晚醉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宁漱玉里衣完整,绝对没有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泪水在宁漱玉眼里打转,她支支吾吾道: “就,就是那样......” 荣铮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就哪样?” 宁漱玉顿时脸色煞白,惊慌地看向父亲。 她已经说的这么羞耻了,荣铮还追着问。 剩下的让她怎么开口? 不说,怀疑是她诬陷。 说了,他会不会,会不会觉的自己就是那样轻浮的人? 宁尚书看出了她的囧迫,急忙开口:“侯爷这是何意?莫非是想抵赖?” “抵赖?” 荣铮眸色阴了阴,锐利如刀:“不能来个女子,说上这么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想让我荣铮负责吧?” “那我侯府岂不是成了全京都的笑话?” 他转头冷冷地看着宁尚书:“宁大人,现在您还要去敲登闻鼓吗?或者,我们可以一起去陛下面前,分说分说这诬陷勋贵、欺君罔上之罪?” “最好是带着宁大人珍藏的女儿红!” 他的酒量他自己怎会不知? 一坛酒顶多也就是润润喉。 可昨晚,一杯就倒了,怎么可能会没有阴谋。 “你!!!” 宁尚书被噎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后背重重砸在椅子上。 宁漱玉心中酸涩,唇瓣已经快被她咬出血了。 “夫人,求夫人做主。” 她现在只能指望沈清歌了。 沈清歌看戏看的好好的,突然几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荣铮也很想知道,她会怎么为宁漱玉做主。 沈清歌放下手中茶盏,眉头微皱,淡淡道:“侯爷乃一家之主,妾身听侯爷的。” 这事不好做主,两头都得罪。 得罪人的事,她不干! 荣铮抿抿嘴,吹了吹茶盏。 宁漱玉急了:“夫人难道是要包庇侯爷?” 沈清歌轻嗤一声:“宁小姐多虑了,出嫁从夫而已。宁二小姐该不会不知道吧?” “你!!!” 宁漱玉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我的女儿呀!” 宁尚书看着女儿晕倒在地,拎起袍摆扑通一声跪下,随着眼泪的滚落,声泪俱下: “求侯爷给漱玉一个活命的机会!” “若侯爷不能留下漱玉,她也没脸再苟活于世。” “求侯爷开恩呀......” 他说着,居然朝荣铮磕起了头,没一会儿功夫,额头就红了一片。 荣铮面色铁青,当即站起身来: “宁大人这是做什么?” 宁尚书抬眸,一字一句: “侯爷,莫不是忘了您答应过婉儿什么?” 第二十五章:他居然看都没看她一眼?! 沈清歌看着难以抉择的荣铮,不由地轻轻挑了挑眉。 她缓缓一笑,温声软语:“侯爷还是先让人带宁小姐下去,找府医过来看看吧。” 宁尚书突闻沈清歌开口,很是惊讶。 他虽不知道沈清歌怎么会帮他,但还是在荣铮开口前附和: “是呀,侯爷。婉儿生前可是最疼她的呀。” “全当是......全当是还了漱玉照顾你们那一年的情了!还不行吗?!” 宁尚书声泪俱下。 荣铮脸色立冷,眸子如深渊黑水般寂。 “你就那么想让我纳妾?” 他看向沈清歌的眼神充满怒火。 “既然夫人愿意,那夫人就好人做到底,之后诸事,就全交由夫人做主。” 说完,一甩衣袖踏步出门。 沈清歌不解。 怎么他还生气上了。 自家丈夫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觊觎,该生气的是她好吧? 宁尚书可不管这些,只要宁漱玉能留下。 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到时候他自然有办法让荣铮休妻。 “时间不早了,老夫也就先回去了” 回头还不忘补充一句: “夫人留步!” 沈清歌无语。 果然,这就是个得罪人的事。 只能叫上两个有力气的婆子,把人先抬会清院去。 给叫了府医瞧了,就是急火攻心所致,并无大碍。 沈清歌却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影响。 吃过午饭,便带着小翠和小芷惜出门了。 马车内,小翠问: “夫人,您真的打算留下宁二小姐吗?” 沈清歌勾唇看着怀里的孩子: “留不留下不是我说了算的。” 小翠看不明白了: “可是侯爷不是没同意吗?” 荣铮是没同意。 可她也不能拿着侯府清誉和父亲,大哥的前途不顾。 现在大哥前线生死靠天,后勤补给都看这些没有武力值的言官。 比起大哥和边境将士的命,一个宁漱玉,她没必要计较。 也无需计较。 “侯爷不是也没拒绝吗?” 沈清歌心中嗤笑,情爱对于她来说,还不如怀里孩子的情感来得实在。 “芷惜,想吃什么?一会儿娘亲给你买。” 小芷惜一听吃得来劲了: “谢谢娘亲!” “娘亲,可以给哥哥带一点回去吗?” “哥哥好可怜,爹爹一回来就要去练字了。” “都不能和芷惜一起陪着娘亲出门了。” 荣梓豪不爱学习,尤其是背书。 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酷刑。 奈何荣铮管教严厉,丝毫不留情面。 每日功课,都要做到很晚。 沈清歌心疼,可也没办法。 只能在荣铮不在的时候,偷偷去送点点心。 得想个办法,让荣铮把孩子送到私塾。 最起码孩子还可以有休息的时间。 转眼间,马车就在粮油铺子前停下了。 这个铺子是沈清歌的嫁妆铺子,店里生意还算稳当。 佟掌柜看着堆得满满的仓库犯愁。 “哎,也不知道东家是怎么想的,进回来这么多粮食和豆面。” “这什么年月才能吃完?” 沈清歌进来的时候,掌柜的刚刚从仓库出来。 “东家,您可算是来了。” “这收购回来的粮食已经堆不下了,再不处理,恐怕......” “恐怕陈米就不好买了。” 沈清歌知道掌柜的担心,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掌柜的放心,这些米粮不愁处理不了。” “若是仓库堆积不下,就把多余的粮食放到城东我的庄子上去,务必越多越好。” 佟掌柜看着她肯定的眼神欲言又止。 还是年轻好呀,可以肆意妄为。 清河院内。 “你确定沈清歌不在府中?” 宁漱玉强撑起身子问道。 丫鬟琴儿颔首:“奴婢亲眼看见夫人带着小小姐出门的。” 宁漱玉暗喜。 沈清歌不在,便是老天给她的机会。 这次她一定要把荣铮拿下。 荣铮穿过回廊,远远看到花园中的一袭白衣。 摆动的舞裙在风中起舞,灵动如蝴蝶。 身姿飘逸,流沙丝巾半遮面。 宁漱玉看着走近自己的身影,眸光中闪过一丝光亮。 随即舞得更加卖力,如风中弱柳,惹人生怜。 可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他居然没有为她停下来! 他居然看都没看她一眼?! 宁漱玉紧咬着唇,望着逐渐消失在廊上的背影。 满眼失落。 她不明白,这不是姐姐生前最爱跳给她的舞吗? 为什么她跳就不行呢? 荣铮大步朝前,后背的手紧紧握拳。 眸子里的冰寒仿佛能冰冻整个世界。 身后跟着的侍从阿七苟着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宁二小姐真是太不懂事了。 每每都扮先夫人,挑战侯爷的底线。 花园处。 “小姐,我们回去吧。” 小琴上前,给宁漱玉披了件披风。 宁漱玉呆愣地看着荣铮离开的方向,紧咬的唇已经渗出血迹。 “夜分骇人,小姐明日再来吧。” 小琴看着一脸不甘的宁漱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阻。 这几年小姐是怎么过来的,她在清楚不过了。 在大小姐庇护下长大的二小姐,活泼开朗,吃喝玩乐。 自从大小姐过世,二小姐进了侯府,她就越来越没见过二小姐笑了。 后来为了模仿大小姐。 她每天除了照顾少爷小姐,就是学习琴棋书画,一点点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宁漱玉回神,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眸中闪过一抹暗光:“我想姐姐了,你陪我去看看姐姐吧。” 在宁漱婉灵牌前跪了一夜的宁漱玉想通了。 或许不是她不够优秀。 是姐夫对她姐姐的爱,对她姐姐的尊重足够经得起考验。 若姐姐在世,她定不愿看见她这么糟蹋自己...... 主院西厢房。 “夫人,宁二小姐来了。”门口侍女通报。 宁漱玉怎么来了? 沈清歌放下手中书籍,脸上一片祥和: “宁二小姐,有事?” 宁漱玉扔是昨晚那件白衣,披风之下,憔悴惹人怜。 见她这幅摸样,沈清歌不禁冷笑。 荣铮还真是冷情。 这么柔俏的美人,居然能把持得住。 宁漱玉眼里闪着泪光,躬身行礼: “今日前来,是给夫人辞行的。” 沈清歌:...... 这是唱哪处? 又听宁漱玉继续道: “我再次叨扰这么多天,实在是抱歉。稍后我就先回府了,还麻烦夫人带我向姐夫说一声。” 沈清歌闻言一怔,点头答应。 宁漱玉是主动自己要走的? 她怎么有点不太相信! 第二十六章:她会不会也是重生的 宁漱玉真的走了。 这是沈清歌没有想到的。 荣铮知道了也只是淡淡一句:“免得我动手了。” 此后,府里安静得就像这个人,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 书房内。 荣梓豪一脸愁容地看着手里的书籍。 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突然很怀念父亲不在的那些日子。 母亲虽然也会让他读书,可不会这么一天到晚地逼着自己。 他读完书,母亲还会奖励他看账本,让他帮忙算账。 让他觉得自己很厉害。 还会带他去骑马,去射箭...... “书拿倒了!” 听到父亲那没有温度的声音,荣梓豪条件反射般地把书倒了过来。 定眼一看,心虚地抬头对视上父亲那冰冷的眸子。 悄悄把手中的书又重新倒了回来。 “父亲!” 荣梓豪糯糯开口,企图唤醒一点父爱: “父亲,你是爱我的吧?” 当然爱了! 为了表达对他的爱意,荣铮奖励他站了一个时辰马步。 沈清歌听到的时候,荣梓豪的马步已经扎完了。 “不行,得让孩子去上私塾了。让侯爷教学,别把孩子教费了。” “或者......” 沈清歌想起来,上一世的新科状元在考取状元之前,一直在教书贴补家用。 或者,可以把他找来...... 上一世的新科状元,成了齐王的门客。 她也是跪求多日,才求得他给养子做了老师。 便有了日后十岁就中举的神童。 现在的他还没有考上状元,但学问也不会差了去。 给荣梓豪做老师,不在话下。 就是不知道他的具体住址。 依稀记得好像是在景州。 沈清歌只能先派人过去碰碰运气了。 荣梓豪扎完马步刚踏进书房,沈清歌就来了。 那委屈的小脸让沈清歌心疼不已。 荣铮似是看不见她般,依旧面沉如水。 指尖敲着书案上的那张墨团,声音冷得像粹了冰: “还有你这字迹,苍蝇爬过都比你写得好看。” 荣梓豪吓得一哆嗦,带着哭腔不敢回嘴。 荣铮眸色更寒:“我荣家儿郎,何时如此矫情?” 他拿起戒尺:“手伸出来!” 沈清歌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伸手夺过了戒尺。 将荣梓豪护在身后,抬眼直视他。 眸中的闪着因心疼而生出的怒意。 “侯爷这动辄打骂的做派还真是熟练。” “五岁稚童,你指望他学富五车还是悬梁刺股?” 沈清歌感受着身后孩子的颤抖,心疼得红了眼圈,语气愈发尖锐: “侯爷五岁时便那般优秀,从不懈怠吗?还是说,侯爷只知以如今的标准来苛责一个孩子?” 荣铮被她一连串的质问堵得一噎。 他五岁时……似乎也曾因背不出书被父亲罚过,母亲也曾这般护过他。 他目光扫过躲在沈清歌身后哭得抽噎的儿子,让他冷硬的心软了一瞬。 可也只是一瞬。 宁漱玉的事情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到时找上门来管教他来了。 “慈母多败儿!” 他荣家的儿郎,怎么能这么娇养。 “严并非只有体罚一途。” 沈清歌对上他的眸子,毫不退让:“侯爷政务繁忙,教导孩子难免急切。” “妾身以为,不若为孩子择一良师,或者送入私塾。让专业的先生来教导,循序渐进,或许更为妥当。” “如此,既可让他打好根基,也不至伤了父子情分。” 荣铮思绪片刻,冰冷的眸子彻底软了下去。 他不得不承认,沈清歌的话确有几分道理。 难得她真心为了孩子考虑。 良久,他终是点了下头。 “明日便让管家去打听京城中最好的蒙学塾馆。” 也罢,他迟早还是要去私塾的。 早去也当成了沈清歌的情。 “带他回去。” 他转过身,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温度,却终究是退让了:“今日不必再读。但明日功课需加倍补回。” 沈清歌闻言,心下稍安,微微福身:“谢侯爷。” 这才牵着荣梓豪的手,柔声离去。 荣铮独自立于书房,看着那柄被扔下的戒尺,眸光微动。 “她对孩子还真是上心。” ...... 国公府,沈念安院内。 沈念安脸色惨白地靠在床沿上。 眼中满是疲惫与愤恨。 垂在床边的手还微微颤抖。 杏儿小心地给她满是淤痕的腿上上完药,慢慢重新包扎。 “世子妃,要不您把奴婢买了吧。” 杏儿看着沈念安浑身的伤痕,只要不外漏的地方,几乎就没有一块好肉。 心疼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自那天齐明远在众人面前出了丑,对沈念安的暴行是越发的令人发指。 杏儿每天在门外听着世子对沈念安的折磨,她恨不得受折磨的是她自己。 沈念安紧咬着下唇,胸口上下起伏。 “以后不许说这话!” 沈念安忽地坐直了身子,却因疼痛再次跌坐在床上。 “卖了你也不够填国公府这个窟窿。” 杏儿立刻安抚:“世子妃您不要动怒,小心身子。” 沈念安眸中闪过一丝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她辛苦谋划来的姻缘会这般苦楚?! 上一世沈清歌明明很风光的,为什么她就不行? 她过不好,沈清歌也不会好到哪去。 想到这,她冷笑一声,脸上划过一道狰狞。 “最近外面可有什么大事?比如永安侯的事?” 她在心里盘算着,按着前世的记忆。 荣铮在和太子治理江南虫灾的时候发生暴乱,荣铮为救太子,重伤还伤了根基。 虽捡回一条命,却是再难有子嗣。 带着两个继子守活寡,看她沈清歌能得意多久? 杏儿不知道沈念安为什么这么问,可还是把听说的都说了。 “什么?” 沈念安又一次惊的坐直了身体。 “居然顺利班师回朝?!” 她低声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庄家都被虫子给毁了,赈灾粮有迟迟未到,他们是怎么躲过暴乱的?” 杏儿知道这事,她去伺候世子的时候,听世子跟表小姐说起过: “听说是侯爷发现那虫子能吃,做成了吃的。” “有池塘的人家还学着养了一些呢。” 沈念安的脸色忽地苍白,手指紧紧攥着床沿。 直觉一股寒气从后背蔓延。 小龙虾明明是后来才传到京城的一道菜呀? “沈......沈清歌她......” 她不敢说出声的是,沈清歌她会不会也是重生的? 第二十七章:沈小姐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呀 沈念安不敢将心里的猜测说出来。 若沈清歌真是重生的,那她怎么允许自己换了喜轿? 还是说...... 她是故意的! 不行,绝对不行! 绝对不能让她好过! 看着又开始颤抖的沈念安,杏儿哭着抱住她安慰: “世子妃,没事的。” “一会儿奴婢就再去求求世子,让奴婢回一趟尚书府。” 上次回去筹钱,齐明远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实在是没有机会。 若再想不出办法,他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 荣芷昔自从跟着沈清歌一起吃住以后,小家伙也是肉眼可见的胖了几圈。 都快睡觉了,还缠着小翠偷着要吃炸鸡腿。 现在秋凉了,吃太多肉怕不好消化。 只能硬薅着发困的小家伙去消食。 却在小径上看见了正往荣铮书房去的新月。 沈清歌忍不住在心中冷哼。 宁漱玉在的时候,恨不得查无此人。 人家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出来了。 “新月姐姐。” 荣芷见新月低着头,从旁边快步往前。 忍不住喊出了声。 “夫人,小姐!” 新月一身粉红衣裙,见躲闪不过,只好扭捏着走了过来。 手中提着的食盒不知该往哪藏。 松散的发髻半挽着,额前几缕碎发垂落,尽显柔媚。 狐狸精! 小翠见此,白眼都翻到天上了。 沈清歌见她这幅模样,唇边也是撩起一抹冷笑。 “新月姑娘,这更深露重的,还惦记着小姐,亲自给小姐送吃食,真是有心了。” 荣芷昔揉了揉肚子,一脸遗憾: “可是我吃不下了呀。” 她可不是真的吃不下,小姑娘现在嘴刁了,新月做的吃食她根本看不上了。 新月紧攥的手紧了有紧,吞吞吐吐不敢直视沈清歌; “夫人误会,奴婢见侯爷晚膳没用多少,便想着点给侯爷煲了些参汤......” “狐狸精!” 小翠又是一阵鄙夷。 沈清歌皮笑肉不笑:“还真是辛苦新月姑娘了。” 新月脸颊泛红,不敢说话。 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了,却没想到会遇到她们。 难道就这么放弃吗? “去吧。” 新月:...... 嗯? 小翠急了:“夫人!” 难道还真让这个狐媚子去给侯爷送汤呀! 大晚上打扮这么风骚,怎会是真的送汤?! 沈清歌不语,拉着荣芷昔回了西厢房。 新月一怔,盈盈福身,嘴角的笑不达眼底。 小翠不满地撅着嘴嘟囔: “夫人,您还真让她去呀?” 沈清歌漫不经心地弯了弯唇: “怎么?你不相信侯爷?” 小翠:...... 这不是信不信的事。 书房门口。 阿七见新月来了,先是一愣,后急忙挪开眼睛。 “夫人让奴婢给侯爷送参汤过来。” 新月见阿七没有让开,出声解释道。 屋内。 荣铮坐在书案前,正欲打开太子送来的密信。 随着房门推开后,一股淡淡的女人特有的香味飘了进来。 他唇角弯了弯,故作高冷的没有抬眸。 自从他从江南回来,沈清歌这还是第二次来关心他。 就是不知道这次带没带她亲自熬地参汤。 他眉眼不抬,语气温柔:“一会儿就去休息了。” 新月按下心中的紧张,迈着碎步把参汤放在了荣铮面前: “侯爷,奴婢亲......” 新月话还没说完,就被荣铮蓦地抬起的冰冷眸光给打断。 “怎么是你?” 新月被他的眼神吓得发抖,连着声音也有些颤抖: “奴婢,奴婢是替夫人来送参汤的......” 望着那冰山一样的脸,她不敢说是自己亲手熬的了。 这里面她可是不止放了最烈的药,还放了一点点致幻的药,以确保万无一失。 万一事发,正好可以嫁祸给沈清歌。 那自己在府中的地位,说不定会更高...... 见荣铮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下,新月心下一喜,缓缓拿起参汤。 “侯爷要不趁热尝尝,奴婢也就回去复命了。” “出去。” 荣铮冷眸皱眉,重新低头。 “侯爷,可是夫人还......” 对上荣铮寒霜般的眸子,新月耷拉下了肩膀。 她怕再多说一句,荣铮就会掐死她。 新月放在参汤边上的手微微颤抖,紧咬着下唇,看上去十分惹人怜惜。 小翠偷偷地在荣铮书房门口,看到新月红着眼眶出来,立刻欢欢喜喜地赶去西厢房。 这下她能回去睡个踏实觉了。 书房内,荣铮眉头微蹙,重新拿起那封密信。 新月穿成那样,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她想干嘛。 可那,人偏偏是沈清歌派来的。 她就那么希望他真的纳个妾? 荣铮越想越气闷,一甩手,手中的狼毫滚落到了那碗参汤旁边。 算了。 荣铮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张。 看在这碗参汤的面上,他就不计较了。 暖汤下肚,荣铮浑身的血液也跟着暖了起来。 温暖过后,便是一阵邪火蔓延。 那邪火随着手里的密信,一起燃烧了起来。 “找死!” 荣铮眸光瞬间冰寒彻骨,周身气压骤降! “沈清歌!” 原以为她是个识趣的,没想到...... 才短短几月,就这么急不可耐,用这种下作手段! 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啊,真是好极了。” 这么想爬他的床吗? 那他就成全她! 躲在暗处的新月见荣铮一身戾气的出了书房,吓得呆愣在了原地。 等她反应过来时,荣铮已经进了沈清歌的院子。 药是她下的,也是她冒险送进去的。 怎么最后还便宜了沈清歌那个贱人?! 西厢房内。 沈清歌正在灯下给荣梓豪绣着背包。 明日就要去私塾了,别的孩子有的,她的孩子也要有。 “哐当!” 沈清歌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针尖猛地刺入指尖,沁出血珠,滴在了手里背包的蟾宫折桂上。 她愕然抬头,对上一双猩红的眸子。 “侯爷?你......” 荣铮站在门口,逆着月光,身形被拉得修长。 “你就这么急不可耐?”他伸手一把攥着沈清歌纤细的手腕,声音嘶哑。 字字带着冰刃。 沈清歌疼得脸色发白,眸中瞬间染上泪花,人见犹怜: “侯爷......您说什么?” 她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妾身听不懂......” “侯爷有事我们出去说,小心吵醒孩子。” 荣铮看向床榻,这才发现女儿在床上酣睡。 “沈大小姐还真是好手段呀,几日未见,就已经收买了芷昔。” 他伸手抓过沈清歌的发髻,按在自己肩上,偏头轻语: “先是对我假关心,后又替梓豪出头,博取好感,现在又是芷昔。” “沈小姐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呀。” 他黑眸徒扬,眼神中满是厌恶:“这么快就想把我们永安侯府装进齐明远的口袋里?” 第二十八章:身体的疼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沈清歌被他莫须有的指控砸懵了。 还不等她反应,就被荣铮拦腰抱起,出了房间,转而进了荣铮的主屋。 “还在装?”荣铮猛地将她甩向床榻。 沈清歌猝不及防,踉跄着跌倒,后脑勺磕到了冰冷的床沿,眼前阵阵发黑。 自成亲以来,她还是第二次进这个房间。 没想到次次有惊喜。 沈清歌尚未反应过来,荣铮就已经欺身而下,灼热的手掌粗暴地撕扯着她的衣襟。 “刺啦......” 布帛碎裂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 那远去的惊恐记忆也随之而来。 “不要!” “你不能这么对我!” “放开我!” 沈清歌眸中泪水瞬间涌出。 荣铮看着点她泪眼婆娑,惊慌失措的模样,心底那股无明火却燃烧得更旺。 他俯身,炽热的唇贴在沈清歌的耳廓,说出的话却像千年的寒冰: “怎么?你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如今又装什么贞洁烈女?还是在给齐明远守身?” 沈清歌绝望地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脑子里恐怖的经历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情报?” 荣铮手下的动作毫不留情,言语极尽羞辱:“我今日便成全你,想要什么情报,就看你怎么付出了。” “不......不是那样的......” 沈清歌的挣扎渐渐微弱,解释被堵在喉咙里,化作破碎的呜咽。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会变得如此陌生可怕。 固执地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屋外的月亮渐渐偏西,荣铮才慢慢清醒。 转头看向床榻上一片狼藉中的那抹红,心头莫名一刺。 旁边的角落里,沈清歌将头埋进怀里,紧紧抱着自己。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荣铮刚刚愧疚的心里,怒火又盛了。 回想起身下沈清歌那死寂的眸光。 怒火在也压制不住! 他将浑身冰凉的沈清歌从床上拽起,直接扔到了院内。 药不是你下的吗?现在在这里装什么? “滚回你自己的院子!” 沈清歌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西厢房的。 她走到软榻前,拿起刚刚绣了一半的背包。 指尖摩挲过上面已经枯竭地那一滴血渍,眼神渐渐远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呃……” 沈清歌猛地捂住胸口,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被她死死咽下。 那些被刻意压抑的痛苦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将她淹没。 那种想要将她击垮的恐惧、绝望。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体温开始不受控制地攀升...... “娘亲!娘亲!” 荣芷昔哭着从屋里跑出去,叫来了小翠。 与小翠一起前来的还有几个脸色铁青的婆子。 婆子上前,强硬地将哭闹的荣芷昔拦下带走。 “侯爷吩咐,两位小主子近期不得打扰夫人静养。” 婆子的声音随着荣芷昔的哭闹声远去。 小翠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带走,急得直跺脚。 这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新月听着沈清歌这边的动静,简直喜出望外! 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昨晚没说是她亲手熬的汤,果然对了。 不然现在死的就是她了。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样,她依旧成了孩子们的依靠,依旧住进了清河院。 去私塾的路上,荣梓豪忍不住追问: “新月姐姐,母亲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今天是你送我上私塾?” 新月佯装害怕,左右张望: “公子,以后可不能叫那个女人母亲了。” 荣梓豪不解。 新月继续悄声道:“唉,这些事,我本不该插嘴的。可我怕公子您被那个女人伪善的外表给骗了!” 她蹲下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桂花糕,塞到荣梓豪手里,唉声叹气: “以前她对你们好,给你们做好吃的,那都是表面功夫。” 荣梓豪皱眉,他并不这么觉得。 新月一脸悲悯:“我的傻公子吆!你还小,不懂人心险恶!” “你还记得那次国公府的事吗?现在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是她沈清歌放不下齐世子,主动勾引,还设计让你小姨也落了别人的笑话。” “才不是呢!”荣梓豪立刻小声反驳,但眼神已经在躲闪。 “怎么不是?”新月语气肯定: “那可是你亲小姨呀,是你娘亲的妹妹。还有你外祖,前些天不是也来为你们出头了吗?” “如若不是如此,侯爷怎会软禁她?” 荣梓豪不知道该信谁了,但想起沈清歌的眼神却渐渐疏远。 ...... 小翠看着奄奄一息的沈清歌,心如刀绞。 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小姐这样狼狈。 “侯爷!求求您开恩,让府医给夫人看看吧。” 小翠最终把心一横,冲出院子,跪在荣铮的书房外,磕头哭求。 “侯爷,夫人她烧得厉害,再托下去......恐怕,恐怕就......” 她哭得说不下去,额头一片通红。 书房门打开,阿七从里面出来。 “小翠姑娘,侯爷说了,生死有命。” “若夫人真熬不过来,也是她咎由自取。” 小翠周身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阿七。 阿七不敢对视,默默地转过了头。 想起病榻上气息愈发微弱的沈清歌,小翠只能拿上银子,去府门口碰碰运气。 “侯爷有令,无故不得出府。” 小翠急得眼泪直流,苦苦哀求: “大哥行行好!我就出去一刻,买了药就回来!求求你了!” “吆,这是谁呀?在这儿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新月送完荣梓豪刚好进府。 她看着小翠狼狈的模样,心中快意无比。 故意拔高声音嘲讽:“小翠妹妹,你这是何必呢?” 小翠看到新月,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昨晚只有她见过侯爷,是不是她给侯爷说了什么? “是不是你?侯爷那么对夫人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新月脸上笑容一僵,浑身一个激灵,心虚道: “你,你瞎说什么呢?”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随意诬陷,心思歹毒,水性杨花......” 第二十九章:迟早有一天扒了她的皮! 新月越说越起劲,得意地扬起下巴,完全不顾小翠阴沉的眸色。 “我劝你呀,还是别上赶着触侯爷霉头,早点想想后路,别跟着你那主子一起......” “啪!” 新月话没说完,就被小翠一巴掌打断。 “你就是这么对你以前的主子的?” 小翠眸中含火,落下的巴掌干净利落。 小人得志! “你胡说什么?” 新月捂着脸,眼睛瞪得溜圆。 “我好心劝你,你别不知好歹!” 新月气急,一个丫鬟居然敢动手打她! 迟早有一天扒了她的皮! “不准你骂小翠姐姐!” 一个带着哭腔的清脆声音突然打断争吵的两人。 荣芷昔跑过来,小小的身子挡在了小翠面前。 丫鬟婆子都说她娘亲错了,都不让她见娘亲。 可她亲眼见了娘亲身上的伤,摸着的娘亲身体的滚烫。 她只知道,若是她不帮小翠,她就会又一次失去娘亲。 “新月姐姐,不许你这么说娘亲。” 她拉着新月衣角,仰着头,小脸上满是伤心和不解。 “新月姐姐......你为什么拦着小翠姐姐去救娘亲?为什么总说娘亲坏话?” 新月脸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她蹲下身,拉着荣芷昔的手,一副痛心疾首道: “小姐,我都是为了你和小公子好呀。” 她挤出两滴眼泪:“现在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夫人是来侯府当细作的。是对侯府别有用心的。” “姐姐是心疼你们,怕你们被人利用,受到伤害,才不得不狠下心拦着......姐姐心里也难受啊......” 荣芷昔被她的话绕得有点懵,可还是坚定地摇摇头: “你胡说!” 小翠看着新月一脸惺惺作态,忍不住翻白眼。 看荣芷昔一直拉着她,看准时机,猛地一矮身,从新月旁边挤出了大门。 “唉!你!” 门口侍卫反应过来想要拦截,却被荣芷昔打断。 她小小的身躯挡在侍卫面前:“你们不许追!” 新月咬着牙,看向荣芷昔的眼神晦暗不明...... 书房内的荣铮一直反复看着手里的密信,冰冷的眸子里看不住一丝感情: “既已出府,便准她买些退热药材回来。” 为了稳住沈江亦,还是先给沈清歌留条命吧。。 小翠终是买了药回来。 小心翼翼地扶起昏睡的沈清歌,一点点将温热的药汁喂了进去。 后半夜,药力才终于起了作用。 她守在一旁,不敢合眼。 而荣芷昔院内。 任凭新月怎么哄,荣芷昔都嚷嚷着:“不要!我要娘亲!我要和娘亲一起睡!呜呜......娘亲是不是不要芷昔了......” 孩子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揪心。 荣铮被吵得心烦意乱。 他沉着脸,看到女儿哭得红肿的眼睛,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可怜极了。 终究还是俯身,有些笨拙地抱起软糯的小身子。 荣芷昔哭声渐渐小了些,转化为委屈的抽噎,小脑袋依赖地靠在他肩上。 抬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怯生生地问: “爹爹......娘亲为什么会生病?是不是......是不是芷昔晚上睡觉踢被子,让娘亲着凉了?所以娘亲才生病的?” 孩子的声音带着自责,甚至将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 荣铮脚步一顿,低头看着她担忧的小脸,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纯粹的困惑和心疼。 这一刻,铁石心肠如他,心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泛起刺痛。 他该如何回答? 可无论怎么回答,对眼前这个全心全意依赖沈清歌的孩子来说,都太过残忍。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带着温度:“不是,不关芷昔的事。你娘亲只是......只是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他生平第一次,选择了撒谎。 “那娘亲会好起来吗?” 荣芷昔追问道,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会。” 荣铮沉默片刻,给出了一个承诺。 看着怀中渐渐熟睡的女儿,荣铮脑海中不断想起沈清歌逗孩子的场景,搅得他心绪不宁。 若不是太子密信,查得沈清歌其实是为了帮齐明远监视他,陷害妹妹沈念安上错喜轿。 后又借国公府夫人寿宴,和齐明远在府中幽会。 被宁漱玉撞见后,不惜让齐明远毁了宁二小姐的清誉。 那信中的桩桩件件若是冤枉了她。 那博取孩子信任,骗他放下戒心。 利用新月给自己下药,企图爬床巩固自己在侯府的地位,可是证据确凿! 荣铮不疑有他。 怪不得她会放下爱慕多年的齐明远,甘愿错嫁给他当续弦?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和齐明远商量好的。 ...... 沈清歌也由原来的主院西厢房,被挪到了侯府最偏,最小的院子,清风院。 府中下人住的院子都比这好。 “夫人,您醒了?!” 一直守在一旁的小翠,扑到沈清歌身边,无比欣喜。 “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沈清歌欲开口,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 小翠连忙小心地扶起她,喂了几口温水。 温水润过喉咙,让她眸光逐渐清明。 她喃喃道:“为什么?” 泪水无声滑落:“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夫人,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小翠轻拍着她的肩头安慰,眼泪却掉得比沈清歌的多。 “夫人,您先养好身子,别的......都过去了!” 沈清歌视线回拢,这才注意到,她们住的地方换了。 “这是哪里?” 她声音嘶哑,不安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是不是......又把我锁起来了?” 小翠没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心酸安慰: “没有没有!” “门没锁!只是侯爷给我们换了院子。” “我们现在有自己的院子了。” “不用挤在主院西厢房里了。” 沈清歌情绪稍稍平复,重新躺回了床上,双眼迷离。 “小翠,我饿了!” 闻言,小翠脸上满是喜悦。 “饿了好!饿了好!” “夫人您稍等,奴婢这就去给你做!” “灶上一直温着粥呢,奴婢再给您弄点小菜,马上就好!” 夫人啃吃东西,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沈清歌看小翠出去,挣扎着起身,半靠在床边。 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封藏已久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上一世,齐明远为了前途,将她像礼物一样献了出去。 见她反抗,他居然让亲手按压着她,任由那人欺辱...... 稍有不顺他的心,打骂更是家常便饭。 那极尽羞辱的折磨才是她忘不了的痛! 重活一世,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 可当她对上荣铮猩红的双眼时,那尘封的记忆被瞬间点燃,燃烧得她忘记了呼吸...... 第三十章: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沈清歌喝了点粥,强撑着起身了。 高烧退下去之后,身体的不适感也就渐渐消失了。 她挣扎着下床,扶着小翠的手走到门口。 推门而出。 这个院子不大,地面就是普通的青石板。 缝隙里的几根杂草,也在拼命活下去。 院中只有一棵半枯的老树,树下放着一张石案。 西周院墙不高,抬眼望去,还能看见墙外的其他建筑。 冷风吹过,院中老树的枯枝变簌簌作响,给这不大的院子增添了几分凄凉。 “小翠,打水过来。” 她转身,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既然住到这里了,总要收拾得能住人。” 自古男人多薄情,她早该明白的。 小翠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古树下面,让沈清歌晒晒太阳,去去身上的寒气。 这院子不大,家具也简单,不到片刻,她就收拾干净。 沈清歌抬眼,透过指缝看着被乌云半遮的太阳。 侧脸上的线条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 “小翠。” 她忽然开口道:“以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你去领东西时,无论他们给什么,拿着便是,不必争辩。” 小翠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侯爷那般态度,那新月又在中间搅和,底下人怎么可能不怠慢? 她鼻尖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还有,”沈清歌转身,看着小翠: “想办法打点一下小姐院中的丫鬟婆子,定要照看好小姐。” 她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只有荣芷昔了。 小丫头和她相处这几个月来,她已经真正把她当自己亲生女儿了。 小丫头也不含糊,无论外面怎么说,她也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护着她。 小翠想起昨天小姐的眼神,眸中染上泪花。 “夫人放心,奴婢晓得。”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翠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就见一个面生的婆子拎着一个小篮子,放在院门的石阶上。 揣着双手扬声道:“夫人,这月的份例。明个开始,就有您院里的丫鬟自己来取。” 说完,也不等里面回应,转身就走了。 小翠打开门,将篮子提了进来。 里面就只是些素菜,品相甚至不如府中稍有些体面的下人吃的。 肉腥不见一点,药材更是没有。 小翠气得眼圈又红了:“他们!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沈清歌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篮子里的东西。 “收起来吧。”她语气平淡,“往后,大抵都是如此了。” 她躺回椅子,看着指缝里不变的乌云。 身体依旧虚弱,伤口依旧作痛,但心底那股冰冷的火焰,却烧得更旺了些。 荣铮,你既如此绝情,不给她一个解释,不听她一句自辫。 那她便更要活下去,活得比你们谁都好。 沈清歌在小翠的悉心照顾下,身体逐渐好转。 除了身形单薄了点以外,一切又和往常一样了。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屋里,有时靠着那棵古树发呆,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这日午后,小翠乘着去大厨房取热水的机会,转身溜进荣芷昔的院子。 她知道,沈清歌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很是记挂小姐。 她也多日没见小姐,很是担心。 刚靠近院落,她便听见里面传来荣芷昔压抑的抽泣声。 小翠心下一紧悄悄躲在月亮门后面。 院子里,荣芷昔正低着头,小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着。 手里紧攥着沈清歌给她缝的布娃娃。 新月蹲在荣芷昔身前,拿着手帕给她擦拭着泪水。 “哎呦我的小姐哟,快别哭了!为了那种没良心的人,哭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荣芷昔躲开她的手帕,带着哭腔反驳:“不许你说我娘亲!我娘亲才不是......” “不是什么?”新月立刻打断她。 “小姐,你就是被她给骗了!她以前对您好,是做给侯爷看的。现在侯爷已经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厌弃了她,她可不就是不装了?” 她凑近些,重新拿起手帕擦去荣芷昔脸上的泪珠: “她要是真的疼您,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不来看您?” “她就是心虚!就是不要您了!指不定呀,她还在背后嘲笑您傻,好骗呢。” “奴婢是不是胡说,您完后瞧着就是!” 她一脸信誓旦旦:“只有新月姐姐才是真心为您和侯爷好的人,小姐以后可要乖乖听姐姐的话,不然那......” 一直躲在暗处的小翠听不下去了,猛地从月亮门后冲了出来。 指着新月厉声道:“新月!你满嘴胡吣什么!你敢如此编排夫人,蛊惑小主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打死你个挑拨离间的祸害!” 说着,拿着手里的空桶就扑向新月。 新月被突然出现的小翠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一步,尖声道: “你敢!你敢在主子院里动手?!” “来人啊!快来人啊!这个疯子要行凶了!” 一个追一个跑,没人上前帮忙。 新月跑不过,一脸气急败坏地瞪着小翠:“你个跟着罪妇的贱婢!敢动我一下试试?侯爷绝不会放过你!” 侯爷? 小翠被她这话拉回了理智,自己若真动了手,不仅占不到便宜,反而会给夫人惹来更大的麻烦,甚至可能真的被赶出府去,便再也没人照顾夫人了。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压制着胸口的起伏。 荣芷昔泪眼朦胧中看着小翠,一时忘了反应。 新月见小翠不敢真动手,更加得意,冷哼一声: “还不快滚回你的院子去!再敢来主子院里撒野,惊扰了小主子,看我不叫人打断你的腿!” 小翠死死咬着唇,狠狠瞪了新月一眼。 荣芷昔在也绷不住了,带着多日的委屈大声哭泣:“小翠姐姐!” 然后毫不犹豫地扑向小翠,紧紧抱住了她的腿,把小脸埋在她裙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小翠姐姐!呜呜......我要娘亲!我要娘亲!她们都说娘亲不要芷昔了.....呜呜呜不是真的......” 小翠听着荣芷昔的哭声心酸不已,连忙蹲下身抱住她,心疼地拍着她的背: “小姐不哭,不哭!夫人没有不要您!夫人天天都想您想得睡不着觉!是有些坏人在胡说八道!” 她一边安慰荣芷昔,一边赤目怒视新月: “你要敢再挑拨离间,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撕烂你的嘴!” 第三十一章:他早已给她定了罪 新月气的脸色铁青,她苦口婆心几日,也抵不过这个贱人的一句话! 她尖声道:“放肆!你个贱婢!敢教唆小主子顶撞我?!来人啊!快来人啊!小翠要抢走小主子了!” 说着边上前一步,想把荣芷昔从小翠怀里强行拉出来。 荣芷昔搂着小翠抱得更紧,哭喊着: “不要!我不要跟你走!你是坏人!你说娘亲坏话!我要小翠姐姐!我要娘亲!” 满院的丫鬟婆子她们,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小翠死死护着荣芷昔,对着新月和周边的丫鬟婆子厉声道: “你们敢动我和小姐一下试试!我就算死,也要把你们今天怎么欺辱小主子、怎么诋毁夫人的事嚷嚷得全京城都知道。” 新月见没人来帮忙,暗骂几句,手下的动作更用了几分力道。 荣芷昔忍不住喊道:“疼,小翠姐姐,疼......” 小翠这才注意到新月掐着荣芷昔的胳膊,使劲地往外拉。 她看着小姐吃痛的小脸,心疼不已。 虽万分不舍,但还是慢慢松开了手。 新月一脸得意地将荣芷昔抢过来据在怀里,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推搡。 小翠心疼急了,狠狠瞪着新月,轻声安慰荣芷昔: “小姐别哭了,夫人也很想念小姐。可夫人现在生病了,没办法来看你。” “等夫人好了,一定会来接小姐回去一起住的。” 荣芷昔听了小翠的再三保证,这才慢慢止住了哭声,任由着新月抱回了屋。 回到小院,小翠红着眼圈,将方才的事告诉了沈清歌。 沈清歌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搁在膝上的手,指节捏得死白。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我知道了。” 她抬起眼,看向窗外那角灰暗的天空。 眼神深处,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褪去。 ...... 夜色渐至,荣铮才回到府中。 连日政务繁忙,加上皇上新派的任务,让他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了。 江南水患虫灾刚刚平息,边疆又传来噩耗。 先行的粮草给埋伏的敌军偷袭,沈江亦到时,粮草所剩无几。 虽说后来朝廷又送了一批过去,可远远不够十几万大军坚持一月。 户部借口国库空虚,不肯出力,逼太子征粮纳税。 荣铮这些天陪太子跑遍了附近城镇的粮商,都没有余粮可卖。 踏进主院,廊下灯火通明,却照不亮他脚下的路。 在门口停顿片刻后,他转身去了荣芷昔的院子。 也许看看孩子,才能抚平他烦躁的心吧。 还未进门,他便听到里面传来的低低哭声。 荣铮眉头一蹙,加快了脚步。 屋内,荣芷昔正坐在榻上,小肩膀一耸一耸地哭着。 显然是哭了很久,那眼睛都肿得像个桃子。 新月在一旁拿着帕子,一脸忧心忡忡。 荣梓豪小小的肩膀搂着妹妹,耐心地哄着。 “怎么回事?”荣铮沉声问道。 冰冷的眸光扫过女儿哭红的脸,落在新月身上。 对上荣铮冰冷的目光,新月浑身一颤,连忙福身行礼。 “侯爷,您回来了......都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请侯爷责罚。” “说重点!”荣铮接过荣芷昔抱在怀里,语气不耐道。 新月起身,吞吐道:“回侯爷,下午的时候......小翠不知怎的溜进小姐的院子,见了奴婢就打......” 荣铮脸色一沉。 一旁的荣梓豪也皱起了眉头。 新月低垂的眉角偷偷抬起,继续委屈道: “她......她还想抢走小姐,拉扯中全然不顾小姐的身体......” 说着上前卷起荣芷昔的胳膊,一片青紫出现在众人眼前。 “奴婢拼死护着小姐,她才没敢真做什么……”。 荣铮听着,脸色越发冰寒,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他本来还觉得对沈清歌是不是太过了,现在看来,还是太过仁慈了。 荣芷昔哭累了,趴在父亲怀里就睡着了。 荣梓豪陪着妹妹,哄着她入睡。 荣铮面色冰寒,大步朝着清风院走去。 沿途的下人见到荣铮的气势,纷纷避让,大气都不敢出。 “砰”的一声巨响,清风院的院门被人踹开。 院内,沈清歌正坐在窗边的矮凳上,就着傍晚最后的天光安静地绣着那天没绣完的蟾宫折桂。 小翠在旁边整理着一些晒干的果脯。 突如其来的暴响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小翠手里的果脯撒了一地。 沈清歌捻着针的手指一顿,针尖刺入指尖,沁出一颗血珠。 熟悉的一幕又让她心头一颤。 缓缓抬头,便又对上了那双喷火的眸子。 几日不见,他依旧是那般矜贵冷傲。 只是此刻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的冰冷。 她强行压下那股战栗,放下手中的针线,缓缓站起身,面色平静地迎向他的目光。 小翠慌忙跪地行礼:“侯爷……” 荣铮根本看都没看小翠一眼。 他的冰冷的眸光死死锁在沈清歌身上,一步步逼近,连同声音都冷得掉冰渣: “沈清歌,你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禁足于此,还不安分!竟敢教唆贱婢跑去惊扰芷昔?你真当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沈清歌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憎恶,淡淡嘲讽: “侯爷这话,妾身听不懂。” 她顿了顿,目光清凌凌地直视着他,反问道:“倒是侯爷,不问青红皂白,便直接定罪,是何道理?” “巧言令色!” 荣铮厉声喝道,猛地上前一步,逼近她,高大的身影冒出头的月光拉长,覆盖住了地上的弱小身影: “若非你受益,你那婢女怎敢如此嚣张?沈清歌,收起你这套虚伪的把戏!你的底细,我已经查的一清二楚!” 跪在地上的小翠见侯爷如此震怒,猛地磕头,声音带着哭腔: “侯爷明鉴!不是那样的!今日是新月她先……” “闭嘴!” 荣铮猛地转头,眸光如冰冷的箭矢射向小翠: “这里轮得到你一个贱婢插嘴?再多说一个字,立刻拖出去发卖!” 小翠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浑身一颤,后面所有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再也不敢出声。 她不能被发卖,冥冥中总感觉若是被发卖,她家夫人就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荣铮重新将冰冷的眸光,落在一脸平静的沈清歌身上。 “你若再敢打孩子主意,我绝不轻饶!” 说完,他狠狠瞪了沈清歌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猛地转身,拂袖而去。 院内重归死寂。 小翠瘫软在地,吓得脸色发白。 沈清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个血印。 原来,在他进来之前,便早已给她定了罪。 一股彻骨的寒意,慢慢席卷了她的全身...... 第三十二章:那我们就一起去外面看看 沈清歌慢慢走回窗边坐下。 拾起那件没绣完的绣品,上面还沾着方才指尖沁出的血珠。 她拿起针,换线,一针针覆盖上面的血渍。 痛吗? 痛! 可这些痛,她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了。 这辈子不想再忍着了。 “小翠,” 沈清歌忽然轻声问,“如果我们想离开这里,难吗?” 小翠一震,惊愕地抬头:“夫人?!您……您是说……” “离开侯府。” 沈清歌抬起眼,眸光清冷:“去找一个世外桃源。” 这世间,并不知只有相夫教子这一种选择。 大哥用生命守护的江山,她也想去看看。 小翠看着沈清歌清瘦的侧脸,擦干眼泪,重重点头: “夫人想怎么做,奴婢都跟着您!就算死,奴婢也陪着您!” 沈清歌看了她一眼,眸光染上暖意。 “好。” 她低下头,终于将那背包修好:“那我们就一起去外面看看!” 院外,夜色彻底笼罩下来,将这偏僻的小院吞没。 早秋的清晨已经有些寒意了。 沈清歌着一身淡紫色碎花长裙,便缓步向院门口走去。 “夫人请回。” 门口的一名侍卫伸手阻拦:“侯爷有令,您无事不得出院门。” 沈清歌脚步未停,眸光清冷:“有事!” 这么多天了,她不能再这么糊涂地被软禁在这里。 她要问个清楚,她究竟是放了那条家规家法。 让他这般折辱。 两个侍卫面露难色,互相对视一眼。 “这……”侍卫犹豫着。 侯爷只说看好夫人,但并未明确禁止在府内有限走动。 “怎么?” 沈清歌淡淡瞥了他们一眼:“我如今连在自家走动的资格都没有了?还是你们要为了这点小事,再去请示侯爷?” 侍卫们想到荣铮近日阴晴不定的脾气,犹豫了。 沈清歌也不想为难他们:“你们若不放心,跟着便是。” 最终,一名侍卫侧身让开,另一名则紧随其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夫人请。” 毕竟是侯府的主母,他们也不敢真的拦着。 只要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想来也不会有事的。 沈清歌也不再多言,朝着主院走去。 主仆俩神色清冷,步子很快。 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和草木的香气,成了自由的味道。 路过荣梓豪院落的时候,沈清歌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 那日本来答应要送他新书包,送他去私塾的。 结果...... 他会不会对她失望了? 她接过小翠手里的书包,指尖拂过针脚,眼神温柔。 这个“蟾宫折桂”的图案,还是她和荣梓豪商量好的呢。 希祝愿他能在私塾选拔中获得优异成绩。 沈清歌正欲抬脚进去,被身后的侍卫拦在身前: “夫人,您不能进去。” 沈清歌:...... 也是,她怎么就忘了,荣铮警告过她,不许她再接近孩子们。 小翠看着她没落的身影,心下又一阵心疼。 自家大小姐在府中千娇百宠着长大。 不但没能如愿嫁给自己心念的人,现在到好,一片真心被辜负。 “两位大哥,行行好,小公子去私塾了,院里没人。” “夫人进去只是把答应小公子的东西送到,放下就走,绝不逗留。” 话落,院里忽然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沈清歌循声望去。 看到院内花园前,荣梓豪拿着木剑,胡乱地劈砍着花草。 旁边站着他的小书童清泉,正一脸担忧地看着。 她的心猛地一揪。 荣梓豪似乎察觉到有人,转头望来。 却只看到门口侍卫一闪而过的背影。 ...... 沈清歌很奇怪荣梓豪为什么没去私塾,可也没有多问。 现在的她,没有担心他们的资格。 她站在荣铮的主院里。 任由清早的冷风穿过衣袖,正午的阳光照过头顶,夜半的寒意浸湿后背。 都不曾挪动一下。 跟着的侍卫又换成了来时的那两个人。 “夫人,您这是何苦呢?” “都站了一天了,要不就先回去吧。” 其中一侍卫不忍,开口劝道。 沈清歌不语,狭长的眼眸一直看着亮着灯的书房。 又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脚趾已经失去了知觉,才看到书房门开。 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形,向自己走来的人,弯腰福身:“侯爷!” 荣铮好看的眉头拧紧,眸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厌烦。 “沈清歌!你在这里惺惺作态给谁看?” 那声音更是冰冷刺骨:“以为用这种苦肉计就能让我心软?简直是痴心妄想!给我滚回你的院子去!” 沈清歌缓缓站直身子,眸光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他脸上的嫌恶。 干裂的唇角微微颤抖:“侯爷,我们......合离吧。” 她微弱的声音随着夜的寒风飘进了荣铮的耳朵,回荡在寂黑的院落里。 荣铮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你休想!” 随后反应过来,猛地俯身,一把攥住她冰冷纤细的手腕。 比她手腕更冰冷的,是他的声音:“你以为侯府是你想走就走的地方?” 既然你能为了齐明远做到这样,那你死也得给我死在这里! 他低眉对上沈清歌毫无波澜的眸子,心中那点怒火在也压制不住了。 猛地甩开她的手,将她甩到一旁。 沈清歌本就虚软的身体猛地向后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被他甩得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下一瞬,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夫人!”小翠失声惊呼。 荣铮瞳孔骤然一缩,伸手揽住了她。 看着瘫软在怀的人,阴沉着脸打横抱起,把她送回了清风院。 “叫府医!” 他厉声对跟进来的小翠下令,语气冰冷:“别让她死在这里,晦气!” 府医很快气喘吁吁地赶来。 荣铮负手于身后,站在一旁,垂眸撇了眼昏迷不醒的沈清歌,眉头紧锁。 “如何?”他冷声开口。 府医擦了擦汗,躬身回道:“回侯爷,夫人是忧思过重,心力交瘁,加之长时间水米未进,体力耗尽才导致昏厥。需静心调养,万不可再受刺激,否则恐伤及根本......” 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打断府医的话:“开药。” 府医连忙应下,退出去写方子。 荣铮站在原地,眸色骤然一紧,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那个脆弱身影,转身离开。 原以为她是装的。 可明明前几天还那么闪光的一个人,短短几日,怎么就变得这么破碎? 沉重的院门再次在他身后合上。 第三十三章:我们这次有机会出去吗? 荣铮回到书房,摔上门,站在书案前,胸口起伏。 沈清歌惨白的脸和那句“我们和离吧”,在他脑子里打转。 荣家祖训不休妻,可没说不能和离。 他应该高兴的。 她能主动要求和离,他该立刻答应的。 可他没有。 在听到她说“和离”那一刻,他只感到了一股无明火。 让他的心忍不住地慌乱。 良久。 他才从一沓书籍下,抽出一封密信。 信纸边角都被他摸旧了。 看了许久后,他的眸光又重新冷了下来。 他明白了。 她不过是想用“和离”,以退为进! 沈清歌! 既然你这么想和离,那我就成全你。 他心中那点不该有的波动,被彻底压死。 ..... 沈清歌幽幽转醒,喉咙干得发痛,浑身也像是被碾过一样。 “夫人!您醒了!” 小翠眼睛红肿,声音还带着哭腔:“您吓死奴婢了!” 她上前扶起沈清歌,小心翼翼地给她喂了几口温水。 “我怎么回来的?”沈清歌声音哑得厉害。 和离的事还没和荣铮说清楚呢,怎么就回来了。 小翠刚刚擦干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侯爷送您回来的......” 沈清歌缓缓靠着床头,闭上眼,心口一阵阵地泛着疼。 她并不是真的想和离,只是想借着和离去试探荣铮的态度。 为自己争取一个出府的机会。 她之前筹备的粮也要想办法送出去了。 傍晚。 沈清歌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盖着厚重的氅衣,看着院中那个古树。 秋后叶落,黄昏的光照在古树上,显得更枯了。 就像现在的她一样。 连挣扎都是一种奢望。 可,她能怎么办呢? 她还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她还需要“侯夫人”这个身份。 最起码,在大哥传来消息之前,她需要是“永安侯夫人。”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沈清歌才回神,抬头便看见一高大身影站在自己身侧。 看着荣铮的眉骨极具压迫感。 荣铮垂眸,目光滑到了沈清歌脖颈处白嫩的肌肤上面。 沈清歌不予理会。 喊了几声小翠,没得到回应,便垂下眸来。 荣铮走近,轻撩衣袍坐在她身边。 沈清歌绣眉一蹙,声音中满是疏离:“侯爷若无事就请回吧。” 荣铮闻言蹙眉,啪嗒一声,把手中的琉璃碗稳稳放于桌上。 沈清歌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端着的药碗。 荣铮沉声道:“这是府医熬的药,你把它喝了。” 沈清歌回眸盯着那碗药。 片刻,冷冷回道:“多谢侯爷好意了。” 荣铮见她不动,说出的话也重了几分:“怎么不喝?是想让谁看到你这凄惨的样子?” 沈清歌不理,自顾自地起身朝外走了几步。 荣铮看着沈清歌的背影,沉声道:“过来!” 沈清歌回头对上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寒冷,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 这个动作,让荣铮的心里更不舒服了。 “怎么被我说中啦?” 沈清哥还是不语,在荣铮眼里就是默认。 这让荣铮心里更不是滋味,看向她的眼神越发阴鸷。 “侯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沈清歌闭了闭眼,手紧握成拳。 欲加之罪,何况无词,她懒得辩解,也不想辩解。 荣铮闻言冷着脸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中用力,人便到了他怀里。 另一只手利落地抄起一旁的药碗,就往沈清歌嘴里灌。 沈清歌闭唇,吐了出来。 “你当侯府的东西就是你随意糟蹋的吗?” 荣铮仰头喝了一口,随后低头重重地落在那处柔软的唇瓣上。 “唔......” 药汁顺着沈清歌的唇角滑落出来,眸中隐隐带着惧意。 腰间箍着的大手越收越紧。 沈清歌憋红了脸,最终张开了唇。 苦涩的药汁滑进了嘴里。 荣铮离开她的唇,再次将药碗递到她的嘴边,目光沉沉冷声问道: “要我继续喂你,还是你自己喝?” 沈清歌眼睫轻颤,声音也跟着轻轻颤动:“我自己喝。” 荣铮一直盯着她把药喝完,才放开了手。 他看着沈清歌煞白的脸,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时候不早了,夫人好好休息。” 说完就摔门而出。 小翠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荣铮出门,可吓坏她了,急忙跑到屋子里。 看到沈清歌已经躺在床榻上,悬着的那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小翠默契地没有提到荣铮,悄悄的进来伺候。 ...... 荣铮走访了几天黑市,才探听到,黑市上的粮食豆类,几乎都被这家粮油店收购了。 东市粮油店“丰裕号”的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此人正是佟掌柜。 见荣铮进来,佟掌柜脸上堆起笑迎上来: “这位爷,您要点什么?” “掌柜的,”荣铮一眼扫过店铺。 店铺虽不大,但里面米面粮油种类还算齐全。 他语气平和道:“听闻贵号近日收了不少新粮?我想采买一批,价钱好商量。” 佟掌柜笑容不变,连连摆手:“哎哟,这位爷您听岔了!小店小本经营,哪有什么余粮啊!这几日粮价飞涨,我们自己都快断炊了......” 荣铮还是一脸随和,淡淡道:“是吗?可我听说,前几日黑市上最后那三百石新麦,可是都进了丰裕号的后仓。” 佟掌柜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闪烁:“爷您真会说笑......哪有的事......” “掌柜的,” 荣铮眸光一沉,往前一步,拿出一块令牌放在佟掌柜面前:“我既然找上门来,自然有我的门路。” 佟掌柜低头看着令牌上东宫的印记,额头开始冒汗。 本来之前他就给东家提议过,粮食不能再这么收了。 可这几日没等到东家的消息,他只好又去收了一批。 没想到,就被人盯上了,还是东宫的人。 这要是被按个谋逆的罪过...... 佟掌柜陪着笑脸,声音轻颤:“这位爷......不是小的不肯卖......实在是......这粮,小的做不了主啊......” “哦?”荣铮挑眉:“东家是谁?可否引见?或者,我亲自去与他谈?” 佟掌柜后背冷汗凉凉。 “东家这几日外出了,想必过几日就能回来。” “这样,”佟掌柜顿了顿继续道:“三日,三日后您再来。若是东家还没来,我照样卖粮给你。” 这年月手里有粮没粮,都不太平呀! 这批粮既然已经被人盯上了,就不能继续放在手里了。 不然,东家院子里的那些粮食都保不住了。 第三十四章:给我把她按住了 听说前线战事吃紧,粮草告急。 东家收这粮,大多是为了大少爷沈江奕。 若这批粮落到朝廷手里,能送到大少爷手里的几乎少之又少。 佟掌柜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告诉这人,东家的信息。 只能擅自做主。 荣铮看着掌柜的为难的模样,恐把人逼急了反而得不到粮。 他放缓了语气:“掌柜的,我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三日就三日。三日之后,我再来便是。” “只是......到时候,不知掌柜的,能否做得了主?” 佟掌柜连连保证:“爷!您放心。我们这儿粮店诚信经营多年,绝不会失言的。” 荣铮秀眉蹙起,可也没继续在问。 他话锋一转:“还请掌柜的给贵东家带句话。若日后东家想卖粮了。不妨来寻我。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佟掌柜连忙躬身:“哎哟,多谢爷体谅!您的话,小的一定带到,一定带到!” 荣铮不再多言,转身带着人走了。 一出铺子,他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眸光冷了下来。 “派人盯死这里。” 他对阿七道:“查清楚,这丰裕号的东家到底是谁,我倒要看看他的这些粮要送往哪里。” “是!”阿七领命。 荣铮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 囤粮不卖,这背后之人所图定然不小。 一个能悄无声息吃下黑市大批粮食的人,绝不会只是为了赚点差价。 还有这掌柜,居然能做东家的主? 还是说他就是东家? “再查查这个掌柜!” 这人,是敌是友? 他扯紧缰绳,策马回了府。 ...... 与此同时,小翠听到了下人们的议论,赶紧回来禀报沈清歌。 “夫人,奴婢去打热水的时候,听婆子们说今日公主府的人来府里下请柬了。” “您说,我们这次有机会出去吗?” 闻言,沈清歌垂着的眸子亮了一下。 公主府的请柬? 她翻遍了上一世所有的记忆,都没能找出公主府这个时节的大事。 不知道什么事,便没有把握能不能出去。 不过...... 公主下柬,请的应该是她这个侯府主母。 “小翠,新月最近有找你麻烦吗?” 小翠加水的手微顿,随即反应过来。 “夫人,明天她找奴婢麻烦的时候,您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呀。” 今天是府中发月例的日子。 沈清歌被禁足以后,这中馈的事便又交回到了王管家的手中。 小翠老远就看见新月一身水粉衣裙,站在丫鬟最前面。 小翠:...... “瞧她那轻狂的样,”小翠低声咕哝:“什么颜色都敢往身上披,怎不去穿正红?” 随即往前又挤了挤,站在了新月身后。 一阵秋风掠过,飘来的香味呛得她咳了起来。 “咳咳……你这是抹了几斤香料,”小翠用帕子掩住口鼻,一脸鄙夷:“呛得人都睁不开眼了。” 随后又是一阵咳嗽。 四周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 “你!” 新月回头,对上小翠嘲讽的眸光,气得脸色发白。 小翠捂着口鼻,围着她转了一圈,眉角上扬,眸光在她身上打量一圈后,连连咋舌: “新月姐姐,你一个月多少月钱?这身行头,怕是比正经主子穿得都好吧?” 她故意停顿,伸手虚指了指:“瞧瞧这镯子,水头这么足,不便宜吧?还有你头上那支簪子……” 她突然凑近,上扬的眉角皱起,声音陡然一厉:“诶?这料子,怎么那么像上个月夫人给芷昔小姐的软烟罗呢?” 周围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新月身上。 新月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强装镇定道:“你、你胡说什么!这是我自己买的。” 随后拉拢了一下裙摆,脸上一片慌乱的完后退了几步。 她只觉得这料子好看,小孩子的衣服用不了那么多,索性,她也就顺带着给自己做了一套。 谁知道这就是先下最时兴的软烟罗,还是沈清歌送的。 “你买的?”小翠冷笑,眸光跟着新月躲闪的眼神:“这软烟罗多少银子一匹你知道吗?” “多少银子一匹我买不得?” 新月又急又怒,声音尖厉:“我伺候先夫人多年,赏赐数不胜数,区区烟罗料子,怎么就买不起了?” 众人左右看看,开始小声议论。 “也是,新月毕竟是先夫人的陪嫁丫鬟,那赏赐确实不少。” “就是,看她平日穿着,是个不差钱的主。” 新月闻言,刚刚收拢的衣裙又随着胳膊的摆动摔了出去。 “哼!夫人送小姐的,小姐自然是裁了新衣。” “我的,是我自己买的。” 小翠唇角微扬,换上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要不说姐姐又福气呢,这又是新衣又是香粉的,姐姐这是去相亲?” 新月被小翠的这一番话给噎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眸中闪过一阵鄙夷。 谁要去相亲? 她有喜欢的人! 这个贱婢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嫉妒自己穿得比她好! 她压着心底窜出的怒意,扬起下巴,勾起一抹轻蔑:“三日后公主生辰宴,我要陪小姐去公主府赴宴。” “到时你,才是最该相亲的人。免得跟着那个主子,被连累发卖。” 小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怒意,亦是勾唇轻笑:“多谢姐姐提点。” “就是不知,公主设宴,不应该是侯府主母前去吗?怎么会让小姐去呢?” 新月冷哼一声:“侯府主母?侯府有主母吗?” “你可别告诉我,清风院的那位还算是侯府主母?还想着去参加公主生辰宴?” 小翠盯着新月,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冷。 看准新月的脸就是一巴掌,惊得众人呼出了声。 新月也被小翠这一巴掌打蒙了。 回头看向小翠的双眸中透出杀意。 “你个贱婢,居然敢打我?” “来人,给我把她按住了。” 小翠冷哼一声,看向众人:“我看谁敢?侯府的规矩,就是听一个奴才的命令吗?” 下一瞬,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侯府的规矩怎样,也是你一个奴才能置喙的吗?” 小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刚刚还斗志昂扬的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众人行礼,让出一条道。 荣铮冷厉的眸子落在小翠身上:“那你倒是说说,侯府规矩是什么?” 第三十五章:你夫人会来吧 小翠福身行礼,莫名有些害怕。 可有什么好害怕的? 虽说,她今天就是故意来挑事的,可她说的也是事实呀。 深吸一口气,小翠压下了心中杂乱的思绪。 袖中是手偷偷掐了自己一把,跪在地上开始哭诉: “侯爷明鉴,新月姐姐再跟我们炫耀自己的新衣裙,说是三日后,她还要陪小姐去公主府赴宴。” “奴婢本来是恭喜她了的,只是不小心多嘴问了一句去赴宴的怎么是小姐,新月姐姐就骂我们夫人不配做侯府主母。” “还要让人按住打奴婢......” 小翠越说越伤心,趴在荣铮面前就是哭:“新月姐姐毕竟是先夫人的陪嫁丫鬟,和先夫人自然感情深厚,可也不能随意指责我家夫人不配做侯府主母呀......” 新月看着荣铮晦暗不明的眸子,瞬间慌了。 双腿一软,也跪了下来。 “侯爷,不是那样的,是她先挑衅我的......” 荣铮看着新月眉尾轻挑。 他虽然来迟了,没看到全过程。 可平日里,两个人是什么样的为人,他能不清楚? 之前留着新月完全是看在两个孩子依赖她的份上。 本来想着若沈清歌真心对孩子们,他就找机会把新月送走。 可没想到...... 想起沈清歌,他负于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眸光清冷。 “看来平日里对你们还是太过宽宥了。” 随即吩咐一直跟在身旁的王管家道: “她们俩这个月的份钱不用发了,另外,新月责辱侯府主母,掌嘴五十。” “小翠滋事挑衅,罚禁足一月。” 王管家闻言一愣,之前夫人府里的丫鬟都被罚去了浆洗房。 现在又把唯一能出入清风院的小翠给禁足了。 那......那清风院...... 王管家应下,开口补充道:“是侯爷,那老奴再派个机灵点的丫头过去。” 荣铮刚走几步的身形一顿,回眸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她是不能动了吗?还需要人伺候!” 随即衣袖一甩,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徒留王管家一个人为难。 侯爷说不派人去,那每日的吃喝怎么办? 清风院之前是下人们住的院子,里面是没有小厨房的。 后来随着老侯爷,侯府也没了往日的荣耀。 老夫人过世以后,便遣散了一批奴仆。 这才空了这个院子。 婆子们都是深宅大院里活成精的人了,惯会捧高踩低。 谁都不愿来给清风院送吃食。 王管家叹口气摇着头,开始发月钱。 真让夫人自己去跟大厨房要吃食? 他怎么有点不敢呢? 可前院到大厨房再到清风院,再回前院。 一日三餐,晚上还要送水。 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呀! 没一会,王管家就想通了。 听侯爷那意思,就是让夫人自己出来拿。 那不就是解了夫人的禁足了吗? 抬头看到守着清风院的两个侍卫,顺口便道: “侯爷说了,小翠禁足,夫人可以出来了。” 两个侍卫相视一愣。 他们是最后来领月钱的,听路过的人说了一嘴,好像有这么个事,便点头应了一句。 ...... 清风院内。 沈清歌无聊,正在古树下扫着落叶。 马上转冬了,能落下的叶子也是少了很多。 小翠一脸沮丧地走到她跟前,泪眼盈盈。 “夫人,奴婢没用。不但事没办成,还被侯爷禁足了。” 看着只是眼睛有些红肿的小翠,沈清歌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小翠走后,她就开始后悔了。 本来想着借着新月的手,趁机送小翠回沈家。 不过还好,只是禁足,人囫囵着回来了。 沈清歌忙不迭地帮小翠擦了眼泪,唇角一弯: “这是好事,没伤着就是好事。” 小翠撅着嘴,后悔自己没发挥好。 “可是......” 沈清歌声音轻柔:“没什么可是的,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小翠看着沈清歌的眸中并没有失落,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晌午,小翠提着食盒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禁足了,那一日饭食,怎么解决呢? “两位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就去取吃食回来,绝不逗留,成吗?” 门口侍卫时间长了也和小翠熟络了起来。 没有刚开始那样的冷硬态度了。 “小翠姑娘,你是不能出去。” 其中一侍卫和颜道:“倒是夫人可以出去了。” 小翠:...... 随后,两个侍卫便听到小翠欢呼的尾音。 “夫人......” 沈清歌也是没想到,荣铮居然能答应让她出去了。 抱着小翠,眸色激动。 而在太子府的荣铮还不知道,王管家会错了自己的意,已经替他解了沈清歌的足。 太子楚慕看着一脸沧桑的荣铮,心中莫名难受。若不是自己牵连,他现在因该领了治理江南水患的功,在家陪孩子呢。 太子眉心微拧,低声问道:“不是说有粮食的下落了吗?” “怎么还是一副愁容?” 荣铮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无事。” 太子正欲再问,便被一阵悦耳的轻笑声打断。 “太子哥哥!” 随后书房门口出现一道鹅黄襦裙的少女,提着裙摆,小跑着进来。 太子脸上眸中一阵恍惚。 自从妹妹十三岁那年被北齐皇室选中,就在也没从她脸上看到过笑容。 这么艳丽的布料,他也快五年了没从她身上看到过。 如今大周出现了战神沈江亦,用五年时间,和北齐势均力敌。 妹妹不用去和亲了,脸上的笑容多了,衣服也变的亮了起来。 那个活泼爱笑的妹妹又回来了。 昭华公主发髻上的珠翠清脆作响,欢跳着站在二人面前。 “荣哥哥也在呀。” 荣铮眉间倦色稍敛,躬身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公主点点头,看向太子道: “太子哥哥,明天我生辰,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说着,转向荣铮,问了同样的问题。 昭华公主自从和北齐定了联姻,期间就再也没过过生辰。 所以,今年的这个生辰对她来说,意义很大。 她也很期待。 太子一脸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柔声道: “想要什么,一会儿自己去库房挑。连着这几年的,一并挑了去。” 昭华闻言,又是一阵雀跃。 “那你会来吗?” 太子刚刚还笑着的脸僵了一下。 荣铮目光触及,笑道:“太子肯定会去,不过我就不能去了。” 明日,正好是三日期限,那批粮,他势在必得。 太子看看荣铮,又对上昭华迫切的眸光,最终点点头。 昭华整日待在皇宫,自然知道太子和荣铮所愁之事。 便也没多问,转而问道:“那,荣哥哥,你不来,你夫人会来吧。” 第三十六章:她怎么就没有解释呢? 荣铮听昭华想让沈清歌去参加她的生辰。 想起沈清歌,他不知道该怎么给昭华解释。 太子挑眉打量着昭华:“怎么?你很想他夫人去?” 昭华没看出哥哥眼中的探究,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腰间的双鱼佩绦子。 “就是上次国公夫人宴会上见过一面,她......” 昭华不知道怎么形容,便只说了一句:“我很喜欢她的性格。” 太子和荣铮相视,转而齐齐看着昭华。 太子冷峻的眉头微蹙,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国公府了?” 昭华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说了事情原委。 还把宴会上的事,挑重点,一并说了。 太子看着荣铮,又看看昭华,脸色一点点不自然起来。 昭华和他一母同胞,妹妹什么性格他自是清楚。 这么多年身居后宫,跟着母后学六宫事宜。 能让她喜欢的人,沈清歌还是第一个。 可那些言之凿凿的传闻是怎么回事? 昭华看太子和荣铮半天不说话,便知道沈清歌回府居然什么都没有和荣铮说过。 她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荣哥哥真是好福气,夫人受这么大委屈也不拿后宅之事打扰你。” 荣铮听着昭华这番话,幽暗的眸光看向太子。 太子心虚一瞬,躲开了荣铮的视线。 昭华:...... 她怎么有点看不懂了? 难道? 太子哥哥刚刚对沈清歌在国公府的遭遇那么关注,是也喜欢上了她? 被荣哥哥给发现了? 随即也跟着荣铮瞪着太子。 太子:...... 太子冲着昭华笑道:“你不是要选礼物吗?快去吧。” 昭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男人的战场,还是交给男人解决。 虽然太子是她亲哥,但她也不帮偏。 昭华出去以后,两个人男人的眸子瞬间冰冷。 尤其是荣铮。 冷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两人沉默许久,终是太子先开了口。 “孤的错。” 荣铮不语,好看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他也有错。 宁尚书找上门来的时候,他还记得,他亲口对她说,会信任她。 结果,这些流言在太子手里过了一圈后,他居然就这么跟着相信了。 沈清歌之后的处境,太子是知道的。 “要不,你先回去,看看夫人?” 说到着,太子微微叹气:“她怎么也没解释呢?” 这事也怪他。 从江南回来,父皇就催着他去征粮纳税。 恰在这个时候,沈清歌在国公府私会齐明远被当场捉奸。 他还特意召了宁尚书,得了确定的信,才把调查来的信件给了荣铮。 荣铮也是一怔,是呀,她怎么就没有解释呢? 明明之前两人还不止于此。 回去的时候,荣铮特意去了趟雍和街。 他记得沈尚书说过,沈清歌喜欢吃街头那家抬眼的蜜饯。 她还喜欢荣芷昔,如果让芷昔去送蜜饯,她会不会高兴一点。 进府后,荣铮就直接去了荣芷昔的院子。 可不等他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哭声。 抬眼看去,便是沈清歌正推搡着荣芷昔。 荣铮心头瞬间一凝,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去,抓住沈清歌的手臂猛地一拽。 “沈清歌,你干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这么小的孩子,你忍心再三地伤害?” 沈清歌的手臂还紧紧地攥在他的手里。 吃痛的秀眉紧蹙,却紧咬着下唇不语。 荣铮虽是厉声质问,却已经给她定了罪。 一旁的荣芷昔攥着小手,拍打着荣铮的大腿。 “坏爹爹,你放开娘亲。放开我娘亲。” 荣铮看着女儿哭红的双眼,一阵心疼。 横着眉角,一甩手,放开了沈清歌的手臂。 “我警告过你,不许你接近我的孩子,你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我绝不饶你。” 荣芷昔挂满泪珠的脸上出现怒意,甩开了荣铮伸过来的手,跑过去抱住了沈清歌的大腿。 “坏爹爹,我不要你抱,我要娘亲抱。” 随即抬着满是泪水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沈清歌。 “娘亲,娘亲,求求你抱抱芷昔好不好?” 沈清歌看着泪眼中全是自己的荣芷昔,心也跟着揪着疼。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了谁而心疼的。 小翠禁足了,看守的侍卫允许她出来,却在去大厨房的路上碰到了在后花园独自哭泣的荣芷昔。 沈清歌走过去才知道,小家伙是趁着丫鬟不注意,偷偷跑出来找自己的。 结果自己不认识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她把孩子送回来以后,荣芷昔抱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 沈清歌也怕荣铮回来误会,这才哄着推搡荣芷昔回屋。 好巧不巧,还真误会了。 她的小心谨慎,在荣铮眼里变成了嫌恶的推搡。 沈清歌收起眼底的涟漪,任由荣芷昔抱着自己哭闹。 看着一脸淡然的沈清歌,荣铮冰寒的眸子更冷了几分,厉声指责:“沈清歌,你别以为孩子......” “别以为孩子依赖你,你就可以有恃无恐。”沈清歌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看着他,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地问道:“我若敢伤了孩子,利用孩子,你定会杀了我。侯爷可是要说这些?” 这些话,她听腻了。 荣铮听着自己想说的话从沈清歌嘴里出来,他的心口怎么就莫名的难受起来了? 尤其是看到她平静的眸子,心更是想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一般。 只听沈清歌接着说道:“侯爷不必三番五次提醒,我会恪守本分,不会再多管闲事。” 说罢,她便对着荣铮微微福身,推开满眼泪珠的荣芷昔,出了院子。 身后,是一阵慌乱,可与她已经无关了。 直到荣芷昔再次过来捶打他的大腿,荣铮才反应过来。 他知道自那天以后,沈清歌对他和孩子就淡漠疏远,永远冷漠。 原以为,是她嫁给他的目的暴露,不想在装了。 可今日,公主的那番话...... 他心中莫名的不安。 荣铮抱起女儿,轻声哄问:“芷昔,她来找你做什么?” 荣芷昔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把今天的事,用自己所知道的语言说了一遍。 荣铮听懂了。 却更是生气,眉宇间满是愤怒。 既然冤枉了她,为什么不张嘴解释呢? 第三十七章:心哀莫过于心死 沈清歌因为荣芷昔的哭闹,错过了大厨房的饭点。 厨房婆子看她是侯府主母,真不敢不给吃食,可也没恭敬到哪去。 随便炒了个青菜,给了两个早上剩的杂粮馒头,就打发了。 沈清歌没有吵闹,提着食盒回到了院中。 午后的院子太阳照着,比屋内暖和得多。 小翠在院中古树下收拾了一张木质小桌子,放了两把凳子。 就是两人简单的餐桌了。 小翠上前接过沈清歌手里的食盒,一脸担忧:“夫人,对不起,都是奴婢没用。” 说着话,那清秀的小脸上又挂起了泪珠。 沈清歌瘦弱的脊背挺直,拿起桌上的冰冷的馒头只掰了一半,剩下的都推到了小翠面前。 “快吃吧。” 她咬了一口馒头,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青菜,送进嘴后,眉头蹙了起来,停顿片刻后,慢慢地咀嚼起来。 小翠吃了一口却瞬间吐了出来,在抬头,眸子通红的就要夺过沈清歌手里的筷子: “夫人,这......这您怎么能吃这种东西。” 沈清歌制止了。 比起上一世一天一碗水的吊着,现在有盘菜有口馍,已经很不错了。 她平静的脸上换上笑意,但声音还是淡淡道:“无碍,只不过是盐多了点,就着馒头吃,刚好。” 小翠看着一口口吃菜的沈清歌慌了,夫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么平静。 曾经那个爱吃,挑食,爱哭,爱闹的小姐哪去了? 为什么成了侯夫人以后,她记忆中的那个小姐就不见了? 小翠压着心中的涟漪,强忍着泪水,重新拿起了筷子。 这时,门口传来两个侍卫的声音。 “侯爷!” 沈清歌拿着筷子的手一怔,荣铮来了! 还不等她反应,院门就被推开。 随后一道欢快的身影,朝着自己奔了过来。 “娘亲!” 沈清歌愣愣地看着怀里的荣芷昔,有点恍惚。 “娘亲,芷昔找到娘亲了。娘亲不要赶芷昔走好不好?求求你了,娘亲......” 荣芷昔一声声“娘亲”叫得沈清歌心中一片柔软,粉唇没经过大脑同意,就答应了下来。 “好。” 一旁负手而立的荣铮,紧握的拳悄悄松了一松。 眸光从沈清歌脸上移开,落在了她面前的案桌上。 双眸微眯,扫过上面的饭菜。 “你就吃这?” 听着荣铮的质问,沈清歌冷笑一声。 “一个罪妇而已,还想吃山珍海味?” 语气里淡漠地听不出一丝情绪,好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听到这话,荣铮的眸色骤然一沉,语气森森道:“谁说你是罪妇了?你到底在这里装什么?” 他本不想这么说的,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变了味。 “你既然有苦衷,既然冤枉了你,你为何不说?” 他握拳低吼:“摆出这幅凄风苦雨的样子给谁看?” 看着荣铮因愤怒而猩红的双眸,沈清歌缓缓站起身,丹凤眸里没有一丝情绪,只淡淡一句:“侯爷若无事,就请回吧。” “你!” 荣铮的脸色黑得能滴下墨来。 沈清歌就像一团棉花,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让他莫名的气恼。 果然,最平静的回应,最让人疯狂。 可她以前,明明是一个那么耀眼的人。 “沈清歌!” 荣铮再一次不受控地吼了起来,他讨厌这种不受控的感觉,可越是讨厌,越控制不住地想要发泄。 “我在问你,你为什么不解释!” 沈清歌感受到怀里孩子的害怕,眉心微拧,看向荣铮:“侯爷想听什么?” 她缓缓转回视线,眼底一片死水:“你给过我机会解释吗?” “我说了,你就会信吗?” 荣铮猛地一噎,一直紧握的拳松了又紧,他没有给过她机会解释吗? “荣铮。”她第一次这样唤他。 “我们和离吧,你放过我。” 沈清歌扬着头,脸上没有泪,只有麻木的苍凉。 荣铮浑身又是一震,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一旁的小翠悄悄拉过荣芷昔进了屋子,空旷的院子里,只留下两道背影。 “我说,我们和离。” 沈清歌又重复一遍,没有半分犹豫。 “休书也行,侯爷怎么写,我怎么接。” “沈清歌!”荣铮声音里带着惊怒。 “你究竟要我怎样?” 枉他今天还特意去买了她爱吃的蜜饯,还特意来和她道歉。 她却这么得寸进尺,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荣铮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他从回来到现在,句句都是指责。 一句要她解释的话也没说,一句道歉的话,甚至,是语气软一点的话都没有。 而那特意买的蜜饯,还在荣芷昔院子门口扔着。 不过,现在已经进了新月的院子。 沈清歌朝着他,慢慢地福了福身:“请侯爷成全。” 荣铮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突然明白。 心哀莫过于心死。 比哭喊更伤人的,是这种平静的疏远! 他猛地吸了口气,空气冷得刺肺。 既然她想和离,不如就如了她的愿。 也算是这几天来,对她的补偿。 “和离?”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可以。” 沈清歌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次,但依旧没有抬头。 “明日公主生辰,你带着芷昔前去祝贺。” 他向前一步,逼近她,周身的寒气将她完全笼罩:“你不是想和离吗?明天带着带着芷昔去赴宴,全了侯府的体面。回来之后,我们便和离。” 沈清歌没有退缩,抬眸对上他清冷的眸子,缓缓点头。 一个字没有,一点情绪也没有。 荣铮的心像是被狠狠蜇了一下,莫名的烦躁感又涌上心头。 就这么盯着她,良久,他甩下一句:“芷昔今晚就留在这里。” 荣铮的离开像是带走了院中的寒风,让空气都变的缓和起来了。 屋内窗边上趴着的大小脑袋,见荣铮走了,拉着手欢快的从屋里出来。 “娘亲......” 荣芷昔冲向沈清歌,借着伸向自己的手臂,爬上了沈清歌的肩头。 小脑袋在她劲窝乱蹭:“娘亲......芷昔以为你真的不要芷昔了......呜呜......” 沈清歌的心也酸涩得无法呼吸,她紧紧回抱住怀里微微颤抖的小身子。 低下头,脸颊贴着荣芷昔柔软的头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瞬间被满足感包裹。 “傻丫头,”她声音低柔得几近哽咽,“娘亲怎么会不要你?” 只是她要不起而已。 第三十八章:重活一世了,自私一回怎么了 荣芷昔依偎在沈清歌怀里,小小的身体渐渐松了下来,但那双胳膊依旧紧紧地环着她。 开始叽叽喳喳:“娘亲,昨天有只小小鸟从树上掉了下来,是它娘亲不要它了吗?” “娘亲,昨天我吃了一碗米饭呢,哥哥说长大了就能保护想保护的人了,芷昔想保护娘亲。” “娘亲......” 沈清歌喉咙一哽,垂眸看着怀里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一个个问题。 ...... 荣铮从清风院出去后,没有回主院,而是拐弯去了大厨房。 越是回想起沈清歌那死水般的眼神,他心口那股邪火就烧得越旺。 以前她的眼中虽然没有他的影子,但满是一片星辰,看向孩子们的眸中也满是温柔...... 厨房里是忙过一阵后的短暂清闲。 婆子们正围着一起闲话家常,灶台上放着还没洗刷的锅碗。 荣铮突然的出现,把厨房里所有的人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行礼。 管事嬷嬷硬着头皮上前,赔着笑:“侯爷万福,您怎么屈尊到这腌臜地方来了?可是有何吩咐?” 荣铮沉着脸,冷厉的眸光扫过灶台,落在管事嬷嬷谄媚的脸上。 “今天夫人的饭菜是谁做的?” 管事嬷嬷心里一咯噔,转着眸子赶紧回道:“回侯爷......是......是老奴做的。可,可都是按规矩做的......” “规矩?” 荣铮嗤笑一声:“什么规矩?侯府主母的三餐吃食是什么规矩?” 他想起沈清歌那句“一个罪妇而已,还想吃山珍海味?”,想起那双平静的眸子,负于后背的拳就捏得格格作响。 管事嬷嬷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侯爷明鉴!老奴万万不敢呀,是,是新月姑娘说......说是侯爷您下的令......” 管事婆子眼看势头不对,直接把新月供了出来。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觑着荣铮的脸色。 “新月?”荣铮眸光瞬间变得骇人。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新月有这么多小心思? “好......好得很!” 荣铮气急反笑,阴郁的眸子对上管事嬷嬷:“今天给夫人做的饭原样做一份,送到我的书房。” “若有半点不一样,你的手就不用要了。” 管事嬷嬷被他的笑吓得连连磕头:“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呀。” 今天给沈清歌抄的青菜,她特意多加了好几勺盐,这可怎么办呀! 荣铮出去后,管事嬷嬷吓得瘫软在地,横竖都是一死,听侯爷令,说不定还有活的机会! ...... 荣铮尝了一口厨房端来的青菜,清秀的眉头蹙得很深。 没有一点油水,半生不熟,咸得发苦,可他还是忍着没有吐出来。 原来......她每日吃的,就是这种东西? 原来,“下人吃什么,她便吃什么”,竟是这般滋味! 原来,被他冷落,带来的就是这样的折磨! 手中的筷子不知何时被他折成了两半,断口处跳起的小刺瞬间插进了他的掌心。 他也分不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动怒。 是因为下人的欺瞒,还是沈清歌的冷漠不做声! 亦或者,两者都有。 “好......好得很!” 荣铮一手捂着胸口冷笑,那唇角的弧度带着些许自嘲。 她就那么不在乎他? 那么不屑于和他解释? 在她的心里,他就如此不值得依靠? 一股难言的刺痛混合着掌心的血滴,滴进了他的心里。 比那盘青菜还要苦涩百倍。 “侯爷......”阿七看着他滴血的手,忍不住出声。 荣铮一挥手,打断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她......小姐在那边怎么样?” 阿七抱拳,把荣铮走后院里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回侯爷,夫人带着小姐已经歇下了。” “晚饭也送了过去,都是夫人平日里爱吃的。” 荣铮闻言,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极轻地“嗯”了一声,让人收走了案桌上的食盒。 阿七看了眼在烛光下挑刺的荣铮,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叫来府医,嘴边的话没有问出来。 他想问的是,夫人那么是大体,侯爷您说句软话很难吗? 翌日天色刚刚泛白,清风院便有了动静。 昨个因为荣芷昔在,沈清歌便收了阿七送来的东西。 屋子里也是放了一个火炉,让这破旧的小屋暖和了不少。 小翠哈着白气,端着铜盆进屋。 沈清歌已经起身,看着荣芷昔红扑扑的小脸蛋,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 可转念想到,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了,上扬的嘴角又慢慢地放了下来。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把孩子也带走。 上辈子她就没有子女缘,这辈子难道还是不能强求吗? 小翠麻溜地帮她洗漱,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夫人,您今天终于能出去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小翠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凑近几步,悄声问道:“夫人......那,那侯爷说的,您回来就和离......是真的吗?” 沈清歌对着有些锈迹的铜镜,拿起宝蓝色发簪,在发髻上比划着。 “和离?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声音轻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波澜:“名门贵族的婚事,怕是连侯爷也不能自已做主。” 一国诸侯的婚丧嫁娶,那件是不是宫里那位时时关注的事? 不然,侯府也不会有家规不休妻了。 只要家庭和睦,外人就没有机会插手,侯府就不会那么快沦为别人的掌中物。 何况,她也不是真的想和离,只是想借着和离的由头试探荣铮对自己的态度和底线。 若真能和离,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到那时,她的事应该也办得差不多了。 她站起身,湖蓝色的裙摆拂过地面,走到床边看着还在熟睡的荣芷昔。 到时候,她就把荣芷昔拐跑。 都重活一世了,自私一回怎么了。 ...... 给公主的贺礼,荣铮已经准备好了。 两辆马车,一两放着的是给昭华公主准备的一座珊瑚树。 另一辆里面坐着沈清歌和荣芷昔,小翠乖巧地坐在最边上。 “停车!” 沈清歌挑帘,看了眼外面,对着赶马车的小厮道: “在这里停一下。” 于此同时,荣铮也一身玄色暗纹锦袍,外罩墨色大氅,翻身上马,准备出门。 阿七早已带着一队马车,等着荣铮。 见到荣铮出来,阿七立刻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侯爷,车马以备好。” 荣铮微微颔首,眸光扫过车马,手一挥,便朝着东市的“丰裕号”粮油店走去。 ...... “丰裕号”粮油店内。 佟掌柜看到沈清歌进来,又惊又喜。 今天就是三天期限了,那人就会来买粮了。 好在,东家终于来了。 “东家,您可算是来了。”佟掌柜连忙迎进她,把那天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沈清歌听着佟掌柜的描述,猜到了那人就是荣铮。 第三十九章:世子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沈清歌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波澜,肯定了佟掌柜的做法。 “你做得对,东宫既然能找上你,说明已经确定了我们手里有粮。你压着不卖,反而会招来祸端。” 佟掌柜松了口气:“是,东家说的是。” 沈清歌继续道:“若是他还想要,我们以后收的粮食,可以第一时间给他。” 还好这批粮食是被荣铮盯上了,若是被其他有心之人盯上,那后果便不可设想。 看来,其他粮食也要加快送到大哥手里了。 沈清歌从粮油店出来,闻到了对面蜜饯的香味,想到荣芷昔也爱吃这家的蜜饯,便转头去排队了。 多买点,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门呢。 一阵马车压过青石板的隆隆声,荣铮也踏马到了粮油店门口。 清晨的阳光略微驱散了些深秋的寒意。 荣铮下马,沉着的眸子无意间扫过街道,突地被对面一道湖蓝色身影吸引。 是沈清歌! 堂堂侯府主母,竟然站在一群市井之人后面! 让他侯府颜面何存! 阿七见荣铮突然停下,眸光冷沉地盯着街道对面,顺着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那抹湖蓝色身影。 阿七心下一紧,低声请示:“侯爷......是夫人,可要......” 荣铮猛地一抬手,制止了阿七后面的话,他阴沉的脸色都能滴出水来。 好看的薄唇紧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的话:“不必管她。” 他倒要看看,侯府颜面她能顾及几分。 说完便转身进了粮油铺子。 沈清歌买了整整两大包,一包蜜饯,一包各种果脯。 她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包裹,久违的笑容又爬上了脸盘。 一回头,便看到了带着侍从进了粮油店的荣铮。 看到荣铮,沈清歌眉眼弯弯的笑容又退了下去,悄悄上了拐角处的马车。 佟掌柜见荣铮进来,直接带着他去了后院的粮仓。 “爷您放心,小的这仓里所有的米粮都给您备下了。都是顶好的米粮,绝不会以次充好。” 佟掌柜赔着笑,一直跟在后面。 “都是按市价走,您验过以后,小的这就让人过秤装车?” 荣铮“嗯”了一声,看了一圈,确实是顶好的精粮。 他满意地对着佟掌柜俯首作揖:“掌柜的敞亮,东家也不含糊,荣某便替太子,替前线将士,谢过掌柜的,谢过东家了。” 佟掌柜哪敢受“太子”这一拜,连连弯腰:“哎呦,爷您言重了,言重了!” 敢受太子一拜,他不要死得太早。 佟掌柜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继续道:“爷,东家吩咐了,以后我们这丰裕号有粮,优先卖您。” 荣铮闻言一顿,抬眼看向佟掌柜:“哦?你们东家倒真是个有心人。” 他确实有些意外,商人大多无利不起早。 尤其是在战乱的时代,囤粮抬价,吸食百姓血肉的黑心商家更是数不胜数。 像这般慷慨的东家,倒是并不多见。 可他又转念一想,或许这个东家知道他是太子的人,想买个好,为自己的以后铺路。 士农工商,哪个商人能拒绝仕途的诱惑?又有谁能拒绝太子的人情呢。 佟掌柜想起沈清歌,也笑了起来:“是,我们东家一向仁厚。” 每逢初一,沈清歌都会让他去城门口发粮施粥,给那些乞丐流民一口吃食。 看着佟掌柜眼底的笑意,荣铮好看的眉眼也跟着上翘,随意问了一句: “不知东家高姓?此番好意,太子也该知晓。” 佟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谦卑地弯下腰:“这个……侯爷见谅,东家吩咐了,一点小事,不足挂齿,更不让小的在外多嘴。您看这……” 荣铮心中的好奇更甚,垂眸看了佟掌柜片刻,便也不再追问。 只是淡淡道:“既如此,那掌柜的便代我谢过东家好意了。” “哎!好!多谢爷体谅!”佟掌柜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再次躬身。 ...... 沈清歌的马车在昭华公主的府邸门前停下。 公主府门前,车马盈门,衣香鬓影。 车帘掀起,小翠先一步下车,伸手接过马车内递过来的手,缓缓搀着。 沈清歌一身藏蓝锦绣衣裙,配上小翠梳的素弦发髻,端庄又温柔。 一手拉着荣芷昔,正要拾级而上,便听到身后传来斜刺里的声音: “哎哟!这不是咱们永安侯夫人吗?” 国公夫人陈氏摇着一柄泥金芍药团扇,被林婉儿搀着着,也到了府门前。 陈氏身上那遍地织金的牡丹纹褙子晃的人眼睛疼。 林婉儿一身娇艳的桃粉,用绣帕掩着嘴,吃吃笑道: “姨母您真是的,沈姐姐现在是候夫人,眼里哪能看得到我们?” 周围几位同来赴宴的夫人小姐都停下了脚步,目光在沈清歌和陈氏之间来回逡巡。 陈氏现在看到沈清歌就来气,就想到了家里还有一个害人精。 只不过是她让站了几天规矩,就成日里装病,躲着不出门,还在她儿子齐明远面前嚼舌根,免了她的早晚问安。 可她哪里知道,齐明远帮着沈念安,其实是为了他自己,为了沈念安能伺候好他想巴结的那个人。 陈氏用扇子轻拍了一下林婉儿,假意指责道:“婉儿!休得胡言!” 她转向沈清歌,笑得眼角的褶子都挤到一处了。 看向沈清歌牵着的孩子,不经嘲讽道:“要不说你有福气呢,这刚进门就是当娘的人了。哪像我们明远呐,到现在还没个动静。” 沈清歌那听不出陈氏话里的嘲讽,看了眼陈氏身旁的林婉儿,垂眸一笑,没有接话。 别急,很快你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听到这话的林婉儿脸上一阵娇羞,搀着陈氏的手悄悄下滑,抚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也是昨个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都还没来得及跟齐明远说呢。 沈清歌莞尔一笑,淡淡开口:“谁说不是呢?” “一儿一女,确实是您羡慕不来的。” 陈氏没想到她居然会顺着自己的话,那嘲讽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沈清歌秀眉微蹙,话锋一转:“倒是陈夫人因该留意了。” “世子到现在还没动静,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你!” 第四十章:我是不是就不用去和亲了 陈氏气得脸上血色尽褪,指着沈清歌的手指都在发抖。 这沈家两个女儿,上辈子是不是跟她有仇? 一个两个的跟她过不去?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低笑,纷纷侧目打量起了陈氏。 沈清歌看着她青白交错的脸,心中冷哼一声。 林婉儿闻言,扶着陈氏冲沈清歌喊道: “你,你胡说什么?” 她顿了顿,眸光一转,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手中绣帕半遮,佯装惊讶道: “沈姐姐不会是还对表哥念念不忘,故意这么说的吧?” 沈清歌:...... 对齐明远念念不忘的人是谁,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念念不忘?” 沈清歌嗤笑一声,眸光在陈氏身上来回扫过:“是你们国公府对我的嫁妆念念不忘吧?” “看你们这寒酸的样,也值得我念念不忘?” 一看陈氏头上的簪子,就是年轻人的款式。 仔细看,不就是沈念安的嫁妆吗? 还有那林婉儿的步摇,还是大哥给沈念安添的嫁妆呢。 “你!” 陈氏气得浑身哆嗦,嘴唇发抖,却是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她的嫁妆都已经让齐明远拿去填了赌债,这身料子还是去年她赏给身边嬷嬷的。 为了这场宴会,她又厚着脸要了回来。 公主原本就对国公府有意见,这请柬还是齐国公在太子面前讨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挽回上次她寿宴上丢失的脸面。 没想到,出师不利,在门口就又碰到了沈清歌。 周围夫人们看向陈氏母女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原来穿金戴银都是虚的,内里早已空了啊? 沈清歌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微微弯腰,拉过身旁的荣芷昔柔声道: “芷昔乖,看见了吗?莫欺他人善,莫笑他人傻。” 荣芷昔懵懂的小眼神看着沈清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沈清歌这才直起身,对着脸色铁青的陈氏略一颔首,语气里竟是平淡:“玩笑之语,夫人和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她便牵着荣芷昔,踏上台阶,径直向里面走去。 直到沈清歌的身影消失,太子才缓缓从早已停靠在一旁的马车上下来。 太子看着沈清歌带着孩子进了公主府,转头吩咐一旁的侍卫南风道: “去看看荣侯爷那边怎么样了,顺利的话就让他先来趟公主府。” 南风领命退下。 公主府内。 “沈夫人早呀!”昭华一身淡黄色长裙,外搭藕荷色长衫,从远处过来。 笑盈盈的模样,让沈清歌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沈清歌也笑着回礼:“承蒙公主厚爱,能有幸再次见到公主殿下。” 荣芷昔见状,也跟着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永安侯府嫡女,荣芷昔,参见公主殿下。” 弯腰福身,声音软糯香甜,每一个动作都落在了昭华的心坎上。 昭华一把抱过荣芷昔,在她小小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哎呦!我们小芷昔也太可爱了吧。” 荣芷昔被昭华亲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可在昭华眼里,却是更可爱了。 沈清歌的唇角也跟着翘了起来,对荣芷昔道:“快下来吧,别冲撞公主殿下。” 昭华舍不得将荣芷昔放下,笑着道:“无碍,走吧,我们去里面聊。” 沈清歌微微福身,安静地跟在昭华身后。 两人一路闲聊,走到一处花园前停了下来。 昭华把荣芷昔放下后,小翠一招手,带她去了一旁玩耍。 “听闻沈将军前线失利,”昭华见荣芷昔走远,脸上秀眉微蹙,一脸焦虑: “不知道夫人可有消息?” 如果前线真的战败,那她肯定又回去和亲,或者,比和亲更惨。 她不想嫁给那个比自己父皇岁数还大的男人,可,这就是她作为一国公主该承担的责任。 上一世的公主,在沈江亦战死以后和亲了。 那北齐国君死后,昭华本想用殉葬解脱,却被北齐摄政王狸猫换太子,圈经在了摄政王府,没几年,便消香玉陨了。 沈清歌摇摇头,轻叹一声:“还是侯爷江南回来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先行的粮草被毁,朝廷后面送去的,估计支撑不了多久。” 昭华一愣,她宁愿终生不嫁,也不想去和亲。 可,这么纯粹的愿望,也终是泡影吗? 沈清歌看着昭华暗淡的眸光,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两个人齐齐看向了远处陆续进来的宾客。 尽管两个人关心沈江亦的出发点不同,目的都是相同的,都希望沈江亦能安全回来。 安全回来,就代表着他们胜了。 良久,沈清歌率先开口:“公主,您......” 她本来想问问昭华,如果大哥真的回不来了...... 最终还是话锋一转,继续道:“我想为大哥募捐筹粮,亲自运送到前线去。” 昭华愕然:“真的可以吗?” “如果那样,沈将军是不是就可以打败北齐了?”昭华越想越兴奋,眸子里是抑不住的光: “我是不是就不用去和亲了?” 沈清歌看着昭华眸子里闪着的光,不忍心在说什么,看着她,肯定地点点头。 昭华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眉眼弯弯,很是好看。 “那夫人,不,我想叫你沈姐姐可以吗?” 沈清歌依旧笑着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去募捐筹粮吧!” 沈清歌...... 怎么没发现,这公主还是个急性子。 沈清歌道:“公主忘了,今天是您的生辰。” 昭华一脸不好意思。 两人相视而笑。 荣铮终于在宴会开始前赶到了公主府。 他本来不想来的,可不知为何,还是翻身上了马。 太子也是上道,在沈清歌身旁特意给他留了位置。 沈清歌实在不想面对荣铮,便把荣芷昔抱过来,让坐在了两人中间。 感受到沈清歌的疏离,荣铮眉头微蹙,紧握的手拿起案前的酒杯一口饮下。 太子...... 他们俩人这样,他有很大的责任。 坐在上首的太子一身玄色长袍,腰间衬的玉带,更显得他温文尔雅。 太子笑着对荣芷昔招招手,为荣铮创造机会。 在太子的一个又一个眼刀中,荣铮慢慢地往沈清歌这边靠了靠。 沈清歌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好像根本没察觉身旁还有人似的。 气的荣铮阴沉着脸,周身都添了几分寒气。 宴席开始,一番觥筹交错之后,众人开始纷纷为公主献礼祝贺。 国公夫人陈氏左右看看,用眼神示意身旁的林婉儿。 林婉儿会意,起身来到殿前。 “公主殿下,臣女近日新学了胡旋舞,想借公主宴会,为殿下寿辰添彩。” 第四十一章:就要看拿什么当个彩头了 昭华在皇宫中听过,之前胡人来大周出使的时候,是跳过胡旋舞的,只是现在国力不复从前,胡人也加入了讨伐大周的行列里。 昭华看着众人一脸期待,便点点头,应允了。 准备妥当后,乐声响起,林婉儿着红色纱裙从场外袅袅而来,围绕着殿中的金色大鼓,踩着鼓点舞了起来。 “这就是胡旋舞?这舞姿,果然是曼妙!” “真好看,感觉想画上的仙子一样......” 陈氏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下巴高高地抬着。 这次,终于能为国公府挣回一点颜面了。 一曲舞过,在场的众人无不赞扬,林婉儿面颊泛红,一脸得意。 昭华公主和太子也对林婉儿也是多看了一眼,不吝赞赏。 端坐在上首的昭华笑道:“林小姐辛苦了,来人,赏!” 身后宫女立刻端上来一盘珠翠,交给了林婉儿随行的丫鬟手里。 陈氏看着那一盘的珠翠,心里乐开了花。 果然,只有金银之物才是最直白的表达。 林婉儿感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就连太子也对她笑了一下,那颗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抬眸看向沈清歌,一脸得意。 哼!穿得好又能怎样,侯府主母又能怎样,能得到公主的赏赐吗? “沈姐姐,”林婉儿甜甜一笑,挑衅地看向沈清歌道,“不知姐姐为公主准备了什么节目?” 沈清歌缓缓抬眸,对上林婉儿嘚瑟的目光,唇角微勾:“不知林姑娘想看什么?” 林婉儿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姐姐这话说得就有点大了,我想看什么你就表演什么?” “那我想看胡旋舞,”她微微停顿一下,眉角上扬,一脸挑衅,“姐姐能跳吗?” 林婉儿在心里乐开了花,正愁没机会收拾沈清歌呢,她自己倒是凑了上来,她就不相信除了她,还有谁会跳着胡旋舞。 随即又是一阵惋惜道:“姐姐,我知道你今天是想在公主面前露脸,可你也不能为了讨好公主,去跳自己根本就不会的胡旋舞呀!” “就算你记性好,能复刻出我刚刚的舞蹈,可终究是在敷衍公主呢。要不姐姐就换个自己擅长的节目吧,就算表演的不好,想必公主也不会真的责罚与你。” 上座的太子一脸玩味地盯着沈清歌,转头又看向一旁的荣铮,心里一阵鄙夷。 自己夫人被人挤兑,他还在那里装清冷,活该他被沈清歌嫌弃。 昭华刚欲出声,被沈清歌一个眼神制止,她转头对着林婉儿轻笑出声:“能不能跳,就要看妹妹拿什么当个彩头了。” 昭华看着沈清歌淡定的神情,瞬间领悟,跟着附和道: “候夫人说得极是,既然是挑战,那总得有点彩头吧,就用那盘珠翠做彩头吧。” “这彩头,自然是谁跳得好,谁拿赏赐了。” 已经在心里盘算好怎么用那盘珠翠填补国公府窟窿的陈氏闻言,心像是被狠狠腕了一刀,不满地瞪着林婉儿。 她本以为林婉儿和沈念安不同,是个安分的,没想到也是个祸害。 在公主宴会上露脸,得了公主和太子的赏识,还拿了赏赐,这就够了,还瞎折腾啥! 也不怪陈氏小心了,自从齐明远成亲以后,她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国公府的面子,更是丢了又丢。 若今天在公主府在闹出不好听的事,那她这个国公夫人也不要做了。 林婉儿可不相信沈清歌会跳胡旋舞。 这可是齐明远偷偷请了胡人舞姬来教她的,胡人禁止进京,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会。 即便是真的会,有她在前面的表演,之后的也只能是不伦不类。 想到此,林婉儿便信心十足地应了下来。 “想比沈姐姐也没有准备舞服吧,姐姐若是不嫌弃,就穿婉儿这身吧。” 林婉儿浅浅的笑容,陪上波光流转的眼眸,显得落落大方道:“不然可别说婉儿赢的不光彩了。” 同样的衣服,同样的舞蹈,先入为主下,你模仿得再好,也是吃亏。 沈清歌颔首,答应了。 太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婉儿,又看看沈清歌,清隽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耐看的弧度: “既然这样,孤也有赏。” 林婉儿闻言,娇羞地看着太子,刚刚跳舞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太子,眉清目秀,风流蕴藉,比着表哥还要更胜。 若不是已经委身于表哥,太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太子可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林婉儿就做起了太子妃的梦。 摆摆手,让两人下去准备。 荣铮紧盯着下去换衣的沈清歌,眸光里是道不明的情绪。 他还从来不知道她会跳舞呢,想必,也是跳得很好看。 林婉儿换下舞服就回到了宴会。 陈氏拉住她,不满地低声责问:“你瞎成什么能?到手的赏赐也没了。” 林婉儿可不这么认为,刚刚太子看她的眼神那么热烈,对她的笑那么温柔,肯定是认为她跳得好看。 她不以为然道:“姨母,您就放心吧,胡旋舞又不是谁都能跳的。” “再说了,太子还有赏呢。” 不管赏什么,太子的赏可比公主的有分量多了。 陈氏想到刚刚太子说的话,心下也放心不少,贪婪的心立马跳动了起来。 “说的也是,这胡旋舞可不是谁都能跳的。” 虽说她儿子和齐王走得近了些,可能牵上太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话落,一道身影便缓缓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林婉儿看到沈清歌走进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已经输了。 依旧是那套红色纱裙,不同的是,沈清歌将腰间散落的纱裙打了个结挽到了腰侧。 手腕脚腕上还是那些铃铛,一头秀发也是与她无异,是长长的辫子。 除了那张脸,简直就和那胡人舞姬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她身上的气势,就如同那黄沙中的野玫瑰,香味顺着风就往你鼻子下钻。 其实那舞姬教的就是将腰线漏出来,可她有了身孕,怕被眼见之人发现,这才没有将腰线漏出来。 没想到,沈清歌居然知道,居然大胆地漏出了腰线。 同样震惊的还有荣铮。 饶是他佯装得再镇定,那慌乱中垂下的眸子还是出卖了他。 太子看着他的反应,眼神冷了一瞬,随即又笑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做起了太子妃的美梦 大殿之上的鼓点再次响起,轻纱落地,站在鼓上的沈清歌赤足而动,手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整齐的响声。 转过身,轻纱遮面,那双带着媚笑的凤眼微微扬,毫不掩饰的火热眸光扫过众人,勾的那些小姐们嘴角上翘。 “好好看呀......” “好柔软的舞姿呀......” “......” 荣铮看着鼓上灵动的沈清歌,眸子下沉不敢再看。 手中翻转着酒杯,不免心绪翻涌。 她究竟还有多少种模样是他没有见过的? 鼓点加快,沈清歌柔媚一笑,举起双臂,轻拍双手,轻盈地跟着旋转起来。 “好......”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惊得林婉儿手中的茶杯滚落到了脚边。 刚刚还镇定自若的陈氏,听到一声声喝彩,也慌了心神。 看向林婉儿的眼神不复之前:“你实话告诉我,她跳的怎么样?” 林婉儿低眉捏着茶杯,一阵心慌。 “姨母,沈清歌居然会跳,她,她......” 她不敢说沈清歌居然比她跳的真宗,就和那胡人舞姬跳的一模一样,甚至更甚! 看着欲言又止的林婉儿,陈氏急了,伸手在她手臂上拧了一下,厉声道: “你倒是说呀,她怎么样?” 林婉儿吃痛,可也不敢作声,眸中染上泪花,委屈地看着陈氏。 “姨母......” 殿中的鼓声停了,陈氏恨恨地瞪着林婉儿,不甘地收回了手,一脸怨毒地瞪着鼓上的沈清歌。 现在倒好,赏赐没了不说,居然又被沈清歌抢了风头,这一刻,她对沈清歌的恨达到了顶峰。 舞停,沈清歌俯身行礼,准备下鼓。 她极力压制着胸口的起伏,轻拭一下额角沁出的细汗,垂眸看向地面。 大病初愈加上营养不良,让她现在的体能已经接近临点,若此时殿内刮起一阵风,她绝对就会被吹倒。 她闭目轻晃了一下脑袋,抿了抿唇,再睁眼,稳住心神,缓缓蹲下,一手抻鼓,准备下去。 没等她准备好,就感觉腰间一紧,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拦腰抱起。 腕上铃铛响起,一个转身,稳稳停在了地面。 沈清歌惊得一把攥住眼前之人的衣襟,抬眸对上了荣铮温热的眸子。 “放开我,”沈清歌压低声音,拧眉推了一把荣铮,见他纹丝不动,凝眸把手放在胸前护住自己。 荣铮稳稳拖着她的腰际,在她耳边低语道:“你要是能站稳,我就放手。” 刚刚她在鼓上旋转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她脚下的混乱。 沈清歌拢了拢自己快涣散的眼神不再拒绝,任由荣铮带她回了座位上。 荣铮说得没错,若此时他松手,她就会倒下去。 荣铮看着怀里柔和下来的人,心头不禁颤了一下。 若没有这场误会,她是不是就会和以前一样,对他柔声细语。 落座后,沈清歌神情淡漠地道谢:“多谢侯爷。” 荣铮看着她眼神中的冰冷,不由地握紧了拳,当下便对她不满起来。 他误会她是别有用心,可她也不是真的给自己下药了吗? 就不能彼此抵消,重新来过吗? 荣铮拿起面前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 辛辣入喉,更加让他的心烦躁起来。 沈清歌刚坐好,昭华带笑的声音就响起了:“好!真好看!” 昭华抚掌而笑,目光落在沈清歌身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沈姐姐跳的,就是胡人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她上下打量了沈清歌一番,越看越喜欢:“真羡慕荣哥哥,娶得了沈姐姐这样的佳人。” 荣铮脸色一怔,回头看着沈清歌。她依旧还是那副冷漠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子。 太子一脸坏笑地看着两人,玩笑出声:“确实是佳人,若不是沈小姐错嫁,侯爷怕是没这份福气呢。”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下坐的陈氏低着头,都快把手里的帕子搅碎了。 都怪沈念安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沈清歌的一切都因当是国公府的! 荣铮还是起身,恭敬的回道:“谢公主夸奖。” 太子撇了荣铮一眼,抿了口茶:“那侯爷觉得,夫人这舞跳的怎么样?” “这彩头应该给谁?” 荣铮抬眸,翘长的睫毛下,晦暗不明的眸子看向太子,反问道: “太子现在是舍不得彩头了?” 太子嗤笑一声,瞪了荣铮一眼。 给你机会了,你也不中用呀,夸她两句不就好了。 他母后生气,父皇都是这么哄的。 一旁的昭华也撅着嘴,不满地嘟囔一声:“太子哥哥,这还用问?肯定是沈姐姐跳的好呀。彩头理所当然就应该是沈姐姐的。” 随后垂眸一脸不悦地看向林婉儿道:“想必林姑娘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林婉儿没想到公主会突然问她,看着旁边丫鬟手里的那盘珠翠,心都在滴血。 心里再不服气,也还是很恭敬地答道:“公主殿下说,说的是。” 随即示意丫鬟把珠翠端到了沈清歌旁边。 小翠不客气地接过那盘珠翠,心里乐开了花。 只是,他家夫人什么时候学的胡璇舞? 昭华抬眸看向太子:“太子哥哥,该你了。” 太子抿唇低笑一声:“今日来得匆忙,未能做准备。” 说罢,从腰间取下玉坠,让荣芷昔拿给沈清歌。 “顾就把这个玉坠送给夫人,夫人可凭借这个玉佩换一个奖赏。” 听到此话的沈清歌目光瞬间亮了一下。 换一个奖赏? 那,她能换一份和离书吗? 太子神色淡淡,不急不慢地倒了杯茶,等着沈清歌的回答。 沈清歌缓缓起身,谢过太子收下了那块玉佩。 荣铮看着盯着玉佩发愣的沈情歌,目光一沉,又灌了几杯酒。 陈氏眼睁睁地看着沈情歌出尽了风头,回头又挖了林婉儿几眼。一个玉佩换一个承诺,这份殊荣本应是她国公府的! 林婉儿垂眸,不敢做声。 现在哪个明眼人还看不出公主和太子对沈清歌的态度,她也不敢再冒头,横生事端。 有了沈清歌的对比,之后献艺的人也收起了念头。 公主见无人在献艺,便散了宴会,让大家自由活动。 宴席散去,昭华特意留沈清歌去了偏殿的暖阁。 公主看着又换回华服的沈清歌,想起了她刚刚跳的胡旋舞,忍不住好奇道:“还不知道沈姐姐怎么会跳得这么好看的胡旋舞?不知道能不能教教我?” 她也想在她母后的寿宴上,给她母后添寿。 沈清歌闻言,拿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第四十三章:和情郎私奔? 手里茶杯中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沈清歌的视线...... “过几日便是齐王的生辰。你若是能夺得齐王的欢喜,我便许你回家一日......” 随着齐明远的话落,门外走进来一个胡人舞姬,扔给她一件遮不住二两肉的红色纱衣...... 昭华见沈清歌没有说话,招手拿过婢女递上来的盒子,打开放在沈清歌面前。 “沈姐姐,我能为你,为沈将军做的,只有这些了。” 沈清歌回神本欲拒绝,可对上昭华闪着光的眸子,鼻尖跟着微微酸涩。 若是大哥战败,比她更伤心的,怕就是昭华公主了吧。 她收起心中的酸涩,推回了那个盒子,同昭华说了她心中的想法。 “接下来我想亲自送一批粮草去边境,后续,还要麻烦公主想办法筹一些粮食了。” 昭华没想到沈清歌会对她说这些,眼中也是激动。 随后像是想起什么,问道:“那,这件事荣哥哥知道吗?” 沈清歌摇了摇头。 “侯爷诸事繁忙,现下运送粮草又是头等大事,就不比分心了。” 她认真想了想,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再者,乱世之中,太子和侯爷的举动,也怕是被不少人盯上了。” 昭华想了想觉得有理,可又放心不下沈清歌一个人前去冒险: “真想能陪你一起去。” 沈清歌看着一脸愁容的公主,唇角一弯,轻声安慰: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沈清歌私下看了一看,欲言又止。 昭华凝眸一摆手,身边站着的丫鬟便退了下去。 沈清歌悄悄地在公主耳边说道:“其实这件事若能成,还要麻烦公主......” 沈清歌几句耳语之后,眉眼弯弯道: “放心好了,公主就当我和情郎私奔了。” 昭华被她逗笑了,轻嗤一声。 “既然你想好了,那就祝你一路顺遂!” 刚好走过的荣铮就听到了后面的话。 和情郎私奔? 一路顺遂! 沈清歌要走? 她居然要走! 荣铮锋利的眉眼瞬间夹裹着浓重的历气。 沈清歌! 和离你都等不及了吗? ...... 陈氏回去后直接去了沈念安的院子,身后还跟着两个粗壮的婆子。 沈念安这几天得了齐明远的庇护,日子过的可谓是有滋有味。 虽然她不知道齐明远让她伺候的人是谁,可能让齐明远卑躬屈膝的,绝不是等闲之辈。 重活一世,她想得很开,身处权利这个旋涡中的女人,清白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 只要能过得比上一世好,她这清白给了谁都是一样的。若那人真比齐明远厉害,那她...... 沈念安轻笑一声,把手中的燕窝往边上一推,对着杏儿道:“去准备吧,我要跑奶浴。” 杏儿刚要应声,身后的门就被大力踹开,陈氏怒气冲冲地就进来了。 看到陈氏的那一刻,沈念安还是忍不住的浑身颤了一下,习惯性地跪了下来。 陈氏缓缓迈着步子,走到桌旁坐下,垂眸扫了眼桌上的燕窝,冷哼一声道: “世子妃还真是好大的谱呀,我们国功夫都开穷得解不开锅了,你居然还能吃着燕窝,泡着奶浴?” “居然比我这个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都过得潇洒!” 沈念安惶恐,不敢看陈氏一眼,低着头颤抖着解释:“母亲,您误会了,这是世子爷吩咐妾身......” 她话没说完就被陈氏拍桌的声音打断,吓得她又是一机灵。 陈氏嫌恶地看了她一眼,眼珠一转,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快,苏嬷嬷,快来扶起世子妃。” 陈氏勾着唇,对着身边嬷嬷说道:“怎么能让我们国公府未来的主母一直这么跪着呢。” 沈念安闻言一怔,国公府未来主母? 她,她真的是国公夫人了? 沈念安压着心中的鹊喜,谢过陈氏,缓缓站在了陈氏身后,双手抚上她的肩膀,揉捏了起来。 “谢母亲!” 陈氏眯眼,不禁在心中冷哼,想做国公府主母,你也配。 陈氏享受了一会才说道:“既然你迟早都是这国公府的主母,那这管家权,今日便一并交到你手上吧!” 闻言,沈念安再也压不住心中的鹊喜,几步跪到陈氏脚边,抬眸对上陈氏那耐人寻味的笑后,瞬间冷静下来。 “妾资历善低,怎么能当得起如此大任,还请母亲收回成命。” 陈氏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懒得和她演戏,起身带着苏嬷嬷就往外走。 “就这么决定了,若是不会,就让苏嬷嬷从旁协助你。” 沈念安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拉着杏儿的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一把掌。 杏儿有点担忧,小心提醒沈念安:“世子妃,这夫人怎么好端端的把掌家权交给了您?莫不是......” 沈念安不以为然,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那个男人,地位权势绝不低于国公府! 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一直跟在陈氏身后的苏嬷嬷还是问出了担心的问题:“夫人,您真要让世子妃主持中馈?” 陈氏脚步一顿,扬着眉角耻笑:“那个贱蹄子她也配?让她管着府里的支出就已经是给她脸了,还真做梦能管着收入?” 苏嬷嬷闻言,会心一笑:“夫人高明!” ...... 沈清歌回去的时候,又在卖蜜饯的铺子门口停了下来。 小翠下去后,沈清歌挑帘看向窗外。 对面丰裕号掌柜的送客出来,恰好碰上了沈清歌的眸子。 小翠回来,马车再次启动。 荣芷昔看着案几上的三包蜜饯好奇。 “娘亲,怎么又买了一包蜜饯?爹爹说蜜饯吃太多,牙齿会生病的。” 沈清歌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早上那两包是娘亲和你的,这一包,是给哥哥的。” 荣芷昔一听还有哥哥的份,眼睛瞬间亮了。 “娘亲,你不怪哥哥了吗?” 沈清歌诧然:“你怎么会这么问?” 荣芷昔歪着小脑袋,把新月对荣梓豪说的话说了一遍。 “我偷听新月姐姐对哥哥说,说娘亲是因为对哥哥生气才不理哥哥的。” 荣芷昔小小的脑袋充满了疑惑:“娘亲,哥哥做错了什么事,你不愿理他?” “那我替哥哥道歉,可以吗?” 沈清歌...... 最应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她。 答应好送他去私塾的,她没去。 答应好亲手绣一个新书囊的,还没送。 答应好让他下学堂后看账本的…… 第四十四章:把她当成了笼中的金丝雀 沈清歌软下眉眼,抱过荣芷昔坐在自己腿上,耐心解释道:“哥哥没有错,错的是娘亲。” 错的是她没有保护好自己,没有保护好荣梓豪。 “芷昔可不可以帮娘亲一个忙,待娘亲去跟哥哥道个歉,若以后,”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若以后有机会,娘亲再亲自跟他说对不起,可以吗?” 荣芷昔一脸欢快地答应了。 真好,那她和哥哥又能和以前一样,天天有娘亲陪着了。 马车缓缓往前走去,没一会儿,荣芷昔就在沈清歌怀里睡着了。 路过墨韵斋,沈清歌叫停了马车。 “在这里等一下。” 马车里,小翠抱着熟睡的荣芷昔,挑帘让出沈清歌下车。 一路跟着沈清歌的佟掌柜站在了墨韵斋门口的摊位上:“老板,这糖葫芦甜不?” 墨韵斋的掌柜的认出了沈清歌,笑着上前:“哎呦!夫人好久不见,今天要点什么?” 沈清歌四下打量一番,目光落在了墙上的一幅画上。 那副被沈念安买走的《春山图》,这么快就又挂在了这里吗? 掌柜的顺着视线看去,随即笑道:“夫人若是喜欢,这幅画就送您了。若不是上次您抬价,这画我也不可能买上那价格。” “这一来一回的,我已经挣着了这幅画钱。” 沈清歌淡淡一笑,婉拒了掌柜的好意。 “画就不必了,若是掌柜的不介意,我想借掌柜的笔墨一用。” 掌柜的爽朗一笑,拿过来一沓纸张,放在柜台上:“夫人客气了,若是想送谁,我这店里也有跑腿的。” 随后避嫌,转身去了后面。 沈清歌提笔快速写了两份信,换来掌柜的包了些纸砚,叫进来门口驾马车的小厮付钱。 “回去记得找管家报账。” 小厮点头进去付账。 沈清歌快速地将那两张纸塞给跟着的佟掌柜,淡定地上了马车。 夜色深了,荣铮才从外面回来。 小翠回来禀报:“夫人,侯爷回来了,奴婢去请。” 沈清歌点点头,悄悄地给荣芷昔身上的被子掖好起身。 小厅的梨花木圆桌前,沈清歌坐在桌旁,安静地等着,烛火印在她平静的脸上,添了几分暖意。 小翠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夫人,侯爷来了。” 随后,荣铮便带着一身寒意踏进小厅。 “侯爷。” 沈清歌起身,福身行礼:“用膳了吗?侯爷若不嫌弃,可用一些。” 荣铮沉着脸,目光扫过满桌菜肴,又落回她的脸上,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温度:“你这唱的又是哪处?” 沈清歌唇角往上一勾,没有接话,替他布了筷后,便坐回了对面。 荣铮瞥了一眼,背手没动。 这么晚准备这么一桌,还让丫鬟三催四请的,不就是为了那封和离书吗? 好拿着和离书和你的情郎私奔? 沈清歌抬眸,唇角弧度不变,就这么看着他。 厅内空气骤然凝固。 荣铮盯着她半晌,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冰冷的怒意: “沈清歌,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沈清歌抿唇不语,只是执拗地看着他。 荣铮就像一只重拳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让他又怒又无奈,沈清歌平静的表情让他越发疯狂。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心中的那股无名火,无奈地坐了下来。 小翠见荣铮坐下后,关门退了出去。 沈清歌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荣铮,不得不说,若不是他冷薄寡情,留在身边还是很养眼的。 面容冷峻,下颚轮廓分明,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对上它就让人忍不住心下慌乱。 可是......沈清歌起身给荣铮碗里夹了一块鱼腹,后自己也夹了一些。 可是,她们之间的关系终究是错误的。 她依旧是一句话都没说,拿起碗筷朱唇轻动。 荣铮探究的眸光落到她身上,眼神又凝了几分。 京城多少女子,只要他一个眼神,都会为他沦陷,可只有她这般的高冷淡漠。 荣铮垂眸,薄唇紧抿了一下,没动那块鱼,低头端起碗中的参汤,一口饮下。 紧跟着,蹙眉又抿了抿唇。 “这参汤不是你熬的?” 沈清歌...... 今天的参汤才是她熬的。 “侯爷说不是就不是吧。” 沈清歌淡淡回道。 荣铮被她冷漠的态度一噎,缓过神来更气了,说是亲手为他做了一桌饭菜,结果,就连个参汤都不是她熬的。 “若无事,我就回去了。” 沈清歌并未起身,淡淡回应一句:“那妾身就不送了。” 荣铮...... 荣铮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意,一甩袍出去了。 叫小翠特意来请他过来吃饭,他来了又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各种做作给谁看! 荣铮一路未停,回了书房。 阿七进门,递给荣铮一张揉过的纸张。 阿七:“侯爷,今日给夫人赶车的小厮捡到的。” 荣铮如墨的眼眸闪过一道寒光,接过纸张看了一眼,又重新揉到一起。 “明晚......” 荣铮墨黑的眸子又黑了几分。 想走? 荣铮强压下心头的颤动,冷声道: “明日,派人紧盯着夫人。” 阿七领命。 “另外,去查一下她从哪里走。” 阿七再次领命。 翌日一早。 沈清歌收拾妥当,带上小翠和荣芷昔,来到大门口。 门口侍卫手一伸,拦在了身前。 “夫人,侯爷吩咐,您不能出去。” 沈清歌眉头微蹙,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她侧身打量着拦路的侍卫,语气平静道:“侯爷昨晚答应小姐今天去斋宝阁,不信你可以去问王管家,昨个夜里侯爷是不是在我那里。” 侍卫相视一眼,显然有些犹豫。 阿七交代的是若夫人要出府,不要拦着,但也不要让太容易出去了。 可,这个界限怎么分呢? 荣芷昔上前一步,奶萌的眼睛盯着那个侍卫,轻声道:“侍卫大哥,我爹爹下了朝就来找我们了,你要是拦住我,我可就不去了。” 说完撅着小嘴轻哼一声,转过身子,两手抱住自己,一副不好哄的表情。 两个侍卫相视一眼,决定在装一会儿,便杵在那儿没动:“侯爷有令,夫人半步不得出府。” “只我不能?” 沈清歌嗤笑一声,抬手理了理袖口:“荣铮这是把我沈清歌当成了侯府主母还是他笼中的雀儿?” 第四十五章:被抛弃了 她沈清歌上前一步,直视着那侍卫的眼睛,眸子里是平淡的威严: “我数到三,要么滚开,要么,就和我一起去御前,亲自问问侯爷,这侯府的大门我能不能出得!” 就在沈清歌准备喊数的时候,侍卫猛地收了手,垂首退到一旁,声音闷哑: “夫人请便。” 沈清歌没再看他,径直带着小翠和荣芷昔踏出大门。 刚走没几步,小翠忍不住小声问道:“夫人,咱们怎么不坐马车?” “我怕那些人跟不上。”沈清歌淡淡道。 小翠...... 她怎么听不懂呢? 沈清歌瞥了她一眼,嘴角弯起个浅淡的弧度:“走,先去斋宝阁,我记得那儿新到了一批南边的云锦,正好给你们做几身新衣裳。” 荣芷昔一听有新衣服穿,高兴地在小翠怀里拍手:“哇,娘亲真好,又有新衣服可以穿了。” ...... 侯府书房内。 “侯爷查到了,今天晚上的船,走水路。”阿七进来禀报。 “水路?” 荣铮咀嚼着这两个字,随后嗤笑一声。 阿七询问:“需要现在动手吗?” “不用,先把人盯好了。”荣铮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眸子里染上怒意。 现在动手,怎么抓那个奸夫? 他倒要看看沈清歌除了齐明远,还有几个男人? 阿七应声退下,屋内只剩下荣铮一人。 他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眼神晦暗不明。 沈清歌啊沈清歌,既然你要走,当初为什么处心积虑嫁进来? 为什么佯装贤妻良母,偷走他孩子的心? “水路……”荣铮又低念一遍,忽然笑了。 走水路最是方便藏匿,也最大家最想不到的地方。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空,嘴角勾起一冷笑。 偷了他女儿的心就想跑? 没那么容易! 与此同时,斋宝阁内。 斋宝阁二楼雅间,珠帘轻晃,沈清歌刚坐下,就见门被推开,昭华屏蔽了丫鬟进来。 “沈姐姐!”昭华公主一脸担忧地上前,握住沈清歌的手,低声道:“都按你说的准备好了。” 沈清歌点头,对着昭华弯腰福身,被昭华一把揽起:“沈姐姐这是做什么?帮你也就是帮沈将军,也就是帮我自己。” “最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沈清歌看着昭华眸中的泪光,眉角柔了下来,语气肯定到:“公主放心,我大哥一定会凯旋的。” 昭华含着泪,跟着点头:“对,沈将军一定会凯旋的。” “包袱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隔壁厢房。” 昭华顿了顿,眉眼闪过一丝担忧,“若是,若是荣哥哥不去找你呢?” 沈清歌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所以,她才带了荣芷昔出来。 他总不能不找他的女儿吧。 沈清歌转念一想,若真不来找她,到时候她再想办法在码头弄出点动静。 总之,必须要把京城所有的注意力里拉到她身上。 沈清歌最后搂过荣芷昔抱在怀里,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温声安慰道:“芷昔先跟着公主殿下回去,娘亲晚一点来接你,好吗?” 荣芷昔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抱着沈清歌不撒手,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到了每一个人心中。 “娘亲,我想让娘亲陪陪我......” 沈清歌的心也跟着痛,眯起眸子狠心把荣芷昔往昭华怀里推去,转头出了厢房。 小翠红着眼眶安慰放声大哭荣芷昔道:“小姐不哭,小姐不哭了夫人就回来了。” 话落,荣芷昔便耸着小肩膀,抿着唇,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其实沈清歌真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带着孩子永远都不要回来。 可是,她还不能,现在京城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荣铮收走的那批粮食,又有多少人已经盯上了她的丰裕号。 她得尽快把她手里的粮食送出去。 …… 沈清歌和小翠一身男装,在码头小摊上等船。 远处茶楼之上,一道冷冽的视线死死盯着小摊上的人。 虽是男装,但她的身形背影,荣铮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夫人,船来了。”小翠看到停到岸边的船高兴地喊。 若她们真的可以离开这里,夫人便也不用再受那种委屈了。 沈清歌点点头起身,小翠拿着包袱跟在身后。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一道熟悉的冰冷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接着阿七带着一队人出现在沈清歌面前。 小翠的小脸顿时一白,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转身紧紧护住沈清歌。 荣铮缓缓上前,视线落在沈清歌身上,背于身后的手猛然攥紧,对上她的眸子淡淡道: “过来!” 沈清歌不语,轻咬着唇瓣,对上那双冰冷的双眸,倔强地不肯挪步。 荣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眸色一沉,看向沈清歌的眼神闪过杀意,他真的很想抛开这个女人的心看看,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小翠看到了荣铮眼里的杀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厉声求饶。 “求侯爷饶了夫人,饶了夫人。” 荣铮不语,一摆手,阿七就将小翠带了下去。 看着小翠被带下去,沈清歌冷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荣铮厉眸走上前,抬手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一字一句道: “夫人还没回答,这是要去哪里?” 阿七在船舱里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其他人,便回来禀报:“侯爷,没人。” 荣铮唇角一扬,微微弯下身子,一把扣住沈清歌的后脑勺,往自己怀里一带。 尾音随着唇角的弧度轻轻上扬:“被抛弃了?” 沈清歌双手撑着他的胸口往后退,撇过头,眸子里还是那份冷漠:“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 荣铮压下上扬的嘴角,周身的空气也跟着冷了几分:“不知道?” 利用她女儿出来,随便把他女儿托付给外人,顶着永安侯府主母的身份跟奸夫私奔,还在这跟他装糊涂! 他迟早有一天会改了她这不说,不辩的毛病! 他神色不变,脱下身上的黑袍披在沈清歌的身上,语气森森道:“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 说罢,一把打横抱起她,大步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而去。 既然你不说出奸夫的是谁,那他就逼他出来。 沈清歌被他扔在马车内一角,眸上才染上了害怕:“侯……侯爷……” 荣铮跟着跳上马车,单膝跪在她面前。 “刺啦”一声布料撕碎的声音。 沈清歌雪白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 一个炽热的吻落在她锁骨处。 沈清歌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任由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她的舌尖。 第四十六章:住在冷院里的侯府主母吗? 沈清歌被逼得往后退去,后背抵上马车软塌边沿,尖锐的疼痛让她面色顿时一变,倒吸一口冷气。 荣铮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揽她入怀,大手抚上了她撞痛的地方。 “痛?” 沈清歌偏过头不语,眼眸死死闭着。 “唔......” 她的头被荣铮大手掰过仰着,柔软的唇瓣处碰到他的嘴角。 他箍着她入怀,唇齿开始在她柔软的唇瓣上碾磨。 沈清歌没动,缓缓放下抵在他胸口的双手,任由荣铮在她身上游走。 荣铮眼底逐渐染上情欲。 …… 沈清歌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又回到了清风院的那间小屋里。 周围是一片瘆人的安静。 她双手抱着膝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塌边上。 原本沉寂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她回来了,不知道公主那边......怎么样了。 太子府内。 太子一身青色衣袍,眉目俊朗地倒了一杯茶,放到荣铮面前缓声道: “听说夫人带着丫鬟离府了?” 荣铮端起茶盏眸色均匀,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事,就是在耍脾气。” 太子闻言一笑:“没事就好。” 随后话锋一转,开始教育起了他:“这女人耍脾气,哄哄就好了,再不济,说几句好听的话总该会吧?” 荣铮不语,他没哄吗?没说软话吗? 可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依旧是那副平淡的面容,就连......就连他欺负她,她都能做到一声不吭。 太子看着荣铮不接话,摇头叹气,换了个话题:“收的那批粮食,准备这几日就出吧。” 这几日,他总感觉心神不宁的。 荣铮点点头。 那日他拿回粮食,第二日便听说那家粮油铺子被城外的冲进去洗劫一空。 这么多粮油店不抢,偏偏去抢那一家,而且,城外的难民都有固定施粥地,怎么会突然出来抢粮呢? 他怕是也被人盯上了,那批粮食还是早点送走为妙。 想到这,荣铮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没走几步,便又回头,对着太子说道: “你先找个太子妃了再和我说教吧。” 太子...... 回去的时候,荣铮路过东街那家蜜饯店,想起了那道湖蓝色的背影。 “停车!” 马车停下,荣铮挑起窗帘,对阿七吩咐几声。 很快,阿七便拿着一包蜜饯过来。 ...... “王爷!” 清风院门口守着的人见到荣铮恭敬地行礼。 荣铮进院,院内看不到一点烛光,推门进去也是一片暗色。 他目光直直落在软榻之上那小小的身影上,沈清歌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膝盖里,靠着软榻睡着了。 荣铮拿出怀里的火折点了蜡烛,走到塌边抬手摸了摸沈清歌的头顶,顺着划过脸颊,触指的是一阵冰冷。 他掀袍坐在塌边,一只手将人搂了过来,怀里顿时被一阵寒意填满。 沈清歌被吵醒,抿了抿唇,看着荣铮的神色有些不悦。 荣铮垂眸对上沈清清略带嫌恶的眼眸,感觉到那么一丝丝的心疼。 若不是自己的偏执,她应该不会这样对自己吧? 沈清歌麻木地任由他抱着回到床边,眸子一直盯着不远处的烛光忽明忽暗。 “小翠呢?” 荣铮神色淡淡:“伺候不利,打了三十大板。” 沈清歌心下一惊,伸手反握住荣铮的手,声音急促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荣铮这才在她脸上看到了除冷漠以外的表情,安慰道:“被芷昔接走了。” 听到荣芷昔的名字,沈清歌才缓缓放松下来。 荣铮继续说道:“只要你养好身体,做好一个侯府主母该做的事情。小翠自然会回到你的身边。” 沈清歌冷笑一声:“一个住在冷院里的侯府主母,能做什么事情?” 她双手抵上荣铮的胸膛,往后一推,脱离了他的怀抱: “累了,侯爷请回吧。” 说完侧身一躺,蜷缩着身体对着墙面,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良久,荣铮才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 沈清歌是被热醒的。 身上是暖的,屋子里也是暖的。 旁边还站立着两个小丫头。 小丫头见沈清歌醒了,上前行礼。 “奴婢冬夏。” “奴婢春花,见过夫人。” 沈清歌迟眸一瞬,淡淡点头。 强撑着坐起身,两个小丫鬟急忙上前,准备洗漱。 外面的古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也掉落了。 沈清歌歌趴在窗边,眸光奕奕。 “想什么呢?” 荣铮进门,抬眸便看到沈清歌一手搭在窗边,脑袋靠在臂弯处发呆。 沈清哥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一点,此刻正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没什么。”她收回了眸中的奕奕换上了往日的平淡,顺口问道: “侯爷怎么又来了?” 荣铮走到她身边,弯腰抬眸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语气听不出情绪:“公主派人送来一盆龙游梅,我顺道给你带过来。” 沈清歌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这是她和公主约定好的,“梅”就是“没”,没事! 那批粮食安全的出京了。 荣铮见她不语,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放到她旁边的案几上:“太子赏的,补气血的良药。” “不必了,”沈清歌没有回头,淡淡说道,“侯爷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荣铮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沉了沉:“沈清歌,你就非要这样跟我对着干?” 他都已经哄她了,她还要怎样? “我没有对着干,”沈清歌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侯爷不是已经答应我和离了吗?那就不浪费侯府的补药了。” “你!” 你就这么想和离吗? 荣铮被噎得语塞,深吸一口气,忍着胸口的起伏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沈清歌笑着打断他的话,“把我困在这儿,算哪门子的为我好?还是说,侯爷睡了我两次就喜欢上我了?” 荣铮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心也跟着慌了一下,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用力扯进他的胸膛: “喜欢你?痴心妄想!” “留着你,只是不想让芷昔伤心罢了。” 对,就是这样的,留下她,只是为了孩子们不伤心。 沈清歌蹙眉没挣扎,一手抵着他的胸膛,静静地看着他:“是吗?侯爷不是在拿孩子控住我?” 荣铮的手松了松,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她的眸光,语气冰冷道:“只要你乖乖吃药喝了,把身子养好了……想见孩子和小翠,或是自由出府,都可以。” 沈清歌盯着他刀刻般侧脸,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这男人总是这样,最知道什么能拿捏你。 第四十七章:这不是你娘? 沈清歌抽回发痛的手腕,揉了揉:“侯爷说话,可算数?” 荣铮不语,垂眸对上她的视线。 沈清歌点了点头:“好,我吃药。” 她走到案几前,拿起那瓶药丸,打开倒了三颗。 “多了。”荣铮低沉着声音。 沈清歌动作一顿,又装回去了两颗。 “少了。”荣铮再一次开口。 沈清歌...... 沈清歌又倒出来一颗,两颗抬手扬头丢进了嘴里。 苦涩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刺得她舌尖发麻。 荣铮不知何时端过来一杯水,递到她嘴边:“喝吧。” 沈清歌愣了愣,终究还是张口喝了下去。 ...... 荣铮也说话算话,真的让她出门了,只是不能见小翠。 沈清歌也没有表示不满,这不是已经成功一点点了吗。 荣芷昔一早就来了沈清歌的院子。 “娘亲。” 荣芷昔欢跳着进门,一脸稚嫩:“小翠姐姐说不要担心她,她马上就能下地了。” 沈清歌伸手抱起荣芷昔,眉眼弯弯地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那我们去给小翠姐姐买点药,可好?” 荣芷昔搂上她的脖子,甜甜地笑着答应。 沈清歌带着荣芷昔出侯府时,冬夏和春花也跟在了身后。 “跟一个伺候小姐就成了。”沈清歌眸色清冷道。 身边跟着两个,后面在跟着几个,她的自由要不要一点了。 冬夏和春花对视一眼后,春花弯腰行礼退了回去。 马车缓缓一路走向街市。 沈清歌给小翠买治伤药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战场上除了粮草,药品也是刚需。 还得想办法送一批疗伤药过去,可身边身后都是尾巴,只能在等等看了。 买完药出来,荣芷昔看见街边卖糖人的直流口水。 沈清歌见状,弯腰揉着她的头顶轻笑起来,“小馋猫。” “走吧,娘亲带你去买糖人。” 荣芷昔心中雀跃,抿着唇,努力地压着嘴角,看到商贩刚做好的小猫,再也绷不住了。 “我的是这个,哥哥是小狗。” “哈哈……” 沈清歌被她逗笑了。 “好,那就给哥哥拿个小狗!” 沈清歌看着天色,私塾也该下学了,那就顺路接上荣梓豪。 正好,她们也有好久没见面了。 该是当面给他说一声对不起了。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私塾门口,沈清歌抱着荣芷昔下来,远远就看见一群半大的孩子围着个小不点,推推搡搡间。 沈清歌心下一惊,该不会是荣梓豪被同窗孤立,被欺负了吧? 她抱着荣芷昔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可当她看清被欺负的孩子时,更加气愤。 那带头欺负同窗的,不是荣梓豪是谁? “给我打!让你告先生!” 荣梓豪叉着腰,指挥着同伴动手,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戾气。 被围的孩子缩在墙角,吓得眼泪汪汪,手里的书卷被踩得稀烂,紧紧护在胸前。 沈清歌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她快步走过去,沉眸呵斥道:“荣梓豪!住手!” 荣梓豪回头见是她,先是一愣,随即梗着脖子嚷道:“你谁啊?敢管小爷的事?” 沈清歌…… 小兔崽子,多长时间不见,连她都不认了。 沈清歌也没理他,放下荣芷昔,弯腰扶起那个孩子,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没事吧?” 荣芷昔也把原本要给荣梓豪的糖人给了那个小男孩:“小哥哥,我替我哥哥给你道歉。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哥哥吗?” 那孩子怯生生地摇摇头,指着荣梓豪:“他、他抢我的笔……” 荣梓豪看着荣芷昔居然先关心的不是他,捏紧小拳头,眸中瞬间闪过一丝阴郁。 随后,他抬着下巴,把一支玉笔举得高高的,得意扬扬:“就抢了怎么着?谁让他娘是个商户,也配用这么好的笔?”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巷口响起。 荣梓豪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沈清歌:“你敢打我?我爹都没打过我!” “你爹没教你规矩,我来教。” 沈清歌秀眉紧蹙,声音更是冷得没半点温度,“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商户的孩子怎么了?比你这仗势欺人的强百倍!” 荣芷昔也在一旁学着沈清歌的样子,对着荣梓豪叉腰冷哼。 沈清歌一手揪着荣梓豪耳朵,拉着他到那小男孩面前,厉声道:“道歉!把东西亲手给人家!” 荣梓豪捂着被领着的耳朵,一脸不服气。 无论沈清歌怎么说,就是不松口。 小男孩也不敢真让荣梓豪道歉,支支吾吾道:“我只要我的笔。” 沈清歌夺过玉笔塞回那孩子手里,又从钱袋里摸出碎银给他:“去买支新笔,再买些点心。” 那孩子接过东西,哽咽着说了声“谢谢姐姐”,一溜烟跑了。 荣梓豪见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跳脚:“我要告诉爹!你打我!你是个坏女人!” 沈清歌看着他撒泼的模样,心里又气又酸。 这孩子变成这样,何尝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她蹲下身,声音放软了些:“欺负同窗,本来就是你的不对。” 荣梓豪哭得更厉害了:“新月姐姐说的没错,你就是欺负我,欺负我没娘……” 沈清歌拉过他,替他擦了擦眼泪,“以后再欺负人,我还打。但要是有人欺负你,娘亲也护着你。明白吗?” 荣梓豪看着沈清歌温柔的眸子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推开沈清歌就跑了。 “谁要你的保护,你又不是我娘亲......” 他不欺负别人,别人就会反过来欺负他。 荣芷昔看着沈清歌盯着哥哥的背影发呆,她伸出小手放在沈清歌的手里,抬眸看着沈清歌道:“娘亲,芷昔听娘亲的话,芷昔要保护娘亲。” 沈清歌收起眸中的思绪,弯腰抱起荣芷昔。 “好,娘亲也保护你。” ...... 在暗处跟着沈清歌的侍卫,把荣梓豪在私塾的事,调查清楚禀报了荣铮。 荣梓豪刚踏进府门,就被荣铮拽着后领拖到祠堂。 “跪下。” 荣铮蹙眉,声音冷得像冰,祠堂里供奉的祖宗牌位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荣梓豪梗着脖子不肯跪:“我没错!是他先骂我没娘的!是他先欺负我的。” 荣铮蹙眉一脚踢在他腿腕处,荣梓豪不备,重重跪在了团铺上。 “没娘?” 荣铮指着供案上宁婉儿的排位道: “这不是你娘?” 荣梓豪看了眼那冰冷的排位,站起身梗着脖子怒喝:“是有怎么样?她教过我一天吗?” 荣铮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祠堂里回荡,“你在说一遍?!” 第四十八章:侯府的规矩都喂了狗吗 荣梓豪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瞬间红肿,眼泪涌了出来,却倔强地咬着牙瞪着荣铮: “你从来不管我!现在为了个外人打我?” “肯定是那个女人!是她告状是不是?!” 荣梓豪转头,正好看见站在祠堂门口的沈清歌,眼里的恨意越发明显: “是你!一定是你告的状!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沈清歌听到荣梓豪被领进了祠堂,怕荣铮会伤害到他,这才赶过来看看。 结果还没进门呢,就对上了荣梓豪的指责。 她的心揪着疼了一瞬,垂眸解释:“我没有……” “你闭嘴!” 荣梓豪嘶吼着,“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说完狠狠瞪了沈清歌一眼,捂着脸跑了。 沈清歌呆愣在那里,一时忘了反应。 才多久没见,他们的关系何至于此? 荣铮捏着拳头站在原地,指节泛白,方才那一巴掌甩出去,手心里还残留着麻意。 那是他第一次对儿子动手,可比起心疼,更多的是怒其不争。 “砰”的一声,供桌旁的香炉被他带倒,香灰撒了满地。 沈清歌静静地在后面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荣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戾气褪换成了深深的自责。 荣梓豪有一句话说得对,自从宁婉儿病逝后,宁漱玉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就接替了他的责任,帮他照顾了孩子们一年。 宁漱玉走后,又是新月一直在照顾他们。他,好像真的没有对他们上过心,没有好好教导,好好管过他们。 让他们没了娘亲的庇护,也少了父亲的教导。 沈清歌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进来了,低头屈膝:“侯爷。” 荣铮抬眸落在她发红的耳尖上,喉结滚动了两下。 “那孩子……” 他想替荣梓豪辩解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是解释自己确实疏于管教?还是为荣梓豪刚才的恶语道歉? 话到嘴边,都成了干巴巴的一句,“让你受委屈了。” 沈清歌身子一僵,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抬头时眼里带着诧异。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软话,虽然是为了荣梓豪。 沈清歌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那点委屈忽然就淡了,只剩下些说不清的酸涩。 她摇摇头:“侯爷言重了,是我没教导好他,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荣铮蹙眉别开视线,看向远处的飞檐喃喃道:“他以前乖巧听话,怎么现在……” 他顿了顿,声音又放低了些,“怎么现在这么偏激,这么固执。” 荣铮没再说更多,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块成色极好的暖玉,放到了她手里:“天冷了,戴着吧。” 说完,不等她反应,便转身大步离开。 沈清歌捏着那枚暖玉,触手温润。 这对父子,一个用强硬掩饰在意,一个用尖锐包裹不安,偏生都别扭得让人心累。 第二天一早,荣梓豪没有去私塾。 沈清歌让冬夏备了礼物,让清泉带着,去了那些平时被荣梓豪欺负的孩子们家里。 孩子娘本憋着气,见她态度诚恳,又是亲自登门,气也消了大半:“罢了,都是小孩子不懂事。只是以后……” “您放心,我定会好好教他。”沈清歌深深鞠了一躬,又留下些银钱,这才带着冬夏离开。 回府的路上,冬夏撅着嘴忍不住道:“夫人,以前公子不这样的。” 她原本就是伺候荣梓豪的丫鬟,现在新月整日里在小公子面前晃悠,她也就近前伺候得少了,王管家这才把她调给了沈清歌。 沈清歌轻轻蹙眉,原以为上辈子荣梓豪欺男霸女是因为沈念安。 看来,真正的隐患还藏在荣梓豪身旁。 为了让荣梓豪避开上一世的悲惨结局,看来她的还是得把孩子亲自教养起来,最为妥当。 “走吧,去看看公子在干什么。” 沈清歌回来后,没有去清风院,直接去了荣梓豪的院子。 刚走到回廊,就听见新月在跟荣梓豪说话: “公子,这件事本来就是您吃亏,是他们先侮辱您是没娘的孩子,您才教训他们的。她倒好,巴巴地去赔罪!依我看,她就是故意给小公子添堵,好让侯爷觉得小公子不懂事!” 沈清歌脚步一顿,蹙眉沉眸,眼底已没了半分温度。 她没出声,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假山阴影里听着。 新月见荣梓豪黑下来的小脸,越说越起劲,连着声音也高了几分: “公子!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不但抢走了侯爷,还抢走了你唯一的妹妹。” “昨个小姐可站在你这边了?” 荣梓豪想起荣芷昔居然把原本给他的糖人给了那个小杂种,眸中瞬间染上厉色,挥舞着木剑就往花圃上乱砍。 “都是那个坏女人,等我成了侯府世子,我一定把那个女人杀了。” 听到这话的沈清歌,一颗心随着那飞舞的花瓣,落了一地。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庭院,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新月被打得整个人歪向一边,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她捂着脸回头,看见沈清歌时,先是懵了,随即尖叫: “你敢打我?!我,我要告诉侯爷!” “你去啊。” 沈清歌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冰冷道,“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你这个挑唆主子、搬弄是非的奴才做主!” 一旁提着剑的荣梓豪也愣了一瞬,心虚地躲到了一旁。刚刚的话,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沈清歌对着新月扬手又是一巴掌,比刚才更重,直接把新月扇倒在地: “教主子恃强凌弱,是你;背后诋毁主母,是你;撺掇幼主忤逆长辈,还是你!” “侯府的规矩都喂了狗吗?!” 她一脚踩在新月试图爬起来的手背上,力道之大让新月痛得惨叫,“其实我早就该了解了你,只是念在孩子们对你的旧情上放过了你,可你不但不思进取,还变本加厉教唆公子,今日就便侯爷清理门户,让你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 周围问询而来的丫鬟吓得大气不敢出,谁见过平日里温和的夫人发这么大火? 那眼神里的狠厉,简直像要吃人。 新月也是真的害怕了,转头就找荣梓豪求救,“小公子救我!” 她知道,现在能救自己的,就只有荣梓豪了。 新月抬头对上沈清歌的眸子,她真的从沈清歌眼里看到了杀意。 “小公子,她要杀了我,你快救救我呀。小公子,您要是不救我,这侯府可就真的在没人护着您了呀。” 闻言荣梓豪眸中刚刚退下去的戾气有浮了上来,见新月被沈清歌踩在脚下,怒火控制了理智,挥着剑就朝着沈清歌砍了过来。 第四十九章: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清歌没想到荣梓豪会伤了她,躲闪不及,抬手间,手背竟被锋利的木剑划伤,还有不少木屑刺进了她的手背。 “嘶!” 沈清歌吃痛,蹙眉看向荣梓豪,眸子里染上了冷意。 “冬夏,带公子去跪祠堂!” 冬夏领命,不管荣梓豪怎么挣扎,她环腰抱着小公子就往祠堂跑去。 新月见荣梓豪被抱走,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她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是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现在知道自己是奴婢了?” 沈清歌收回脚,对着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冷声道,“把她绑了堵上嘴,等侯爷回来发落。” 毕竟是尚书府的陪嫁丫鬟,她也不好真的发落了。 “不!小公子救我!” 新月被拖走时还在哭喊,声音越来越远,最终被庭院的寂静吞没。 沈清歌抬手看了看渗出血的伤口,轻轻吹了吹,转身回了清风院。 ...... 荣铮回来时,王管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把今天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人呢?”荣铮带着寒气进来,连着声音都冷了不少。 王管家小声汇报:“绑在柴房了。” “知道了。” 荣铮脚步不停,直接去了清风院。 他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春花单跪在沈清歌手边,小心地挑着木刺。 “谁准你动手的?” 荣铮冰冷的声音陡然拔高,吓得春花手下重了几分。 “嘶!” 沈清歌又是倒吸一口冷气,抬眸时眼里带着自嘲:“侯爷这是心疼了?” 幸好她只是把人关进柴房,若是真发卖了,他还不得吃了她。 荣铮蹙眉,挥手让春花下去,单膝跪在了沈清歌的手边。 “疯了?” 他低骂一声,声音哑得厉害,“不知道疼?” 沈清歌...... “阿七!” 荣铮小心地捧起沈清歌的手,轻轻吹了吹,厉声朝外喊去,“药!立刻给我拿最好的金疮药来!” 随后又立即换上温柔的语调道:“手还疼吗?” 沈清歌眸光淡淡,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不碍事。侯爷若无事,就先去看看公子吧。” “我看看。” 荣铮不由分说地抓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挑着木刺。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听得沈清歌后背发凉,“府里的下人是死了吗?” 沈清歌想抽回手,却又被他牢牢按住:“侯爷不必如此,一点小伤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 荣铮抬眸看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在你眼里,除了和离,还有什么是大事?” 他真的快被沈清歌这种平淡的表情逼疯了。 荣铮猩红着双眸忽然起身,转身往外走,声音冷得像冰:“既然不是大事,你就自行解决吧。” 沈清歌...... 不知道金疮药治不治脑子! 处理好伤口后,沈清歌就去了祠堂。现在天越来越冷了,她实在不忍心荣梓豪一个人待在那冰冷的祠堂。 当她到祠堂,看到蜷缩在地上的小小影子时,心还是忍不住漏跳了一下。 “冷不冷?” 她把自己的披风搭在荣梓豪肩上,声音轻得像怕惊了祖宗牌位。 荣梓豪猛地抖肩甩开披风,攥着拳起身梗着脖子喊道:“别假好心!你这个坏女人。” “你不但抢走了我爹爹,还抢走了我妹妹,现在就连新月也被你撵走了,我恨你!” “等我成了世子,我一定杀了你。”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从心里吼出来的。 沈清歌没去捡那掉落在地上的披风,愣愣地看着他的暴怒的眸子。 上一世的荣梓豪就是疏于管教,才走上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一世既然她成了他的娘,她怎么会忍心让他再次复蹈前辙呢。 沈清歌缓缓走到供桌前,指尖拂过一块刻着“荣亚期”的牌位,轻声问道:“知道他是谁吗?” 荣梓豪冲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牌位,用力推开她。 “谁许你动我荣家的东西了!” 沈清歌始料未及,后腰碰在了供案角,疼得她秀眉微蹙, “他是你曾祖父的大哥,” 沈清歌没怪他,她的声音裹在烛火里,温温软软地继续说道,“当年他才十岁,比你大不了多少,就跟着你太爷爷去打仗了,后来被敌军俘虏了。” 荣梓豪的肩膀动了动,撇过头垂下眸不啃声。 “敌军将领见他是个孩子,想招降他,给了他食物,金银,还说要认他当义子。你猜他怎么做?” 沈清歌顿了顿,看着牌位上的字,“他把金银扔了,说‘我荣家儿郎,宁死不降’,最后……被活活饿死在牢里。” 祠堂里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轻响。 “你太爷爷后来打了胜仗,找到他时,他已经看不出......看不出模样了。” 沈清歌垂眸转身,看着已经站在她身后的荣梓豪问道:“你说他傻不傻?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守那点骨气。” 荣梓豪抬头,眼里带着血丝:“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抬手摸上荣梓豪的头顶,眸子里竟是怜惜之色:“这样的故事永安侯府还有很多。还有曾经的荣家军里,有人连留个名字在牌位上的机会都没有。” 她捡起地上的披风,重新给荣梓豪披上,这次他没再挣开。 “荣家祖先传下来的气节,到你这里,就要断了吗?” 荣梓豪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圈慢慢红了。 他不知道气节是什么,当他听懂了这个故事,爹爹也给他说过,也给他讲过的道理,他在这一刻,突然听懂了。 “母亲知道你很难受。” 沈清歌的声音低了些,“但你打回去,就成了和骂人的人一样的人。” “真正厉害的,是让别人再也不敢那样说你——靠你的本事,靠你的品行,不是靠侯爷儿子的身份。” 她从袖中掏出那个没来得及送出去的书囊,放到荣梓豪手中:“这是你和母亲一起选好的图案,‘蟾宫折桂’。” “母亲已经绣好了,之前种种原因,一直没来得急送给你,现在送给你也不晚,还有那句对不起,就像你现在知道错了一样,不晚!” 荣梓豪盯着手上的书囊,肩膀轻轻耸动起来,没哭出声,却有泪珠砸在书囊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沈清歌没再说什么,拿起供桌上的香,点燃了递给他。“给荣家的祖辈们磕个头吧。永安侯府未来的世子爷,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荣梓豪接过香,走到蒲团前,“咚”的一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抵着青砖,烛火在他身后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门外的荣铮看着祠堂里的一切,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暖意。 第五十章:希望你一直这么忍下去 沈清歌抱着荣梓豪回了清风院,一张小床上躺着三个人。 荣芷昔躺在最里面,沈清歌就挎着床沿侧着身。 看着两个孩子渐渐熟睡的脸庞,她慢慢收起唇角的弧度,起身下了床。 走到铜镜前,侧着身退下里衣往铜镜里望去,刚刚被供案碰到的地方,已是一片紫红。 沈清歌对着铜镜蹙眉,背手刚刚抚上后腰那片紫红,身后忽然传来开门的轻响。 她没有回头,只当是冬夏,便小声说道:“那边格子里有金创药,你帮我涂一下。” 因为光线太暗,她也只能看见大概,索性就坐下来,等冬夏过来给她涂。 进来的荣铮没应声,拿了药后几步跨到她身后,垂眸看着那片淤青,喉结滚了滚。 沈清歌透过铜镜看到不是冬夏,猛地转身。 “侯爷,怎么是你?”她慌忙拿过里衣护在胸前。 “别动。”荣铮声音低沉地把她按在凳子上,温热的掌心便覆了上来。 “侯爷!”沈清歌想躲,却被他按得更紧,药膏混着他掌心的温度渗进皮肤,竟一时真的不痛了。 荣铮俯身,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呼吸扫过她颈侧,带着淡淡的酒气,“弄疼你了?” 沈清歌压着心里的慌张,偏过头发丝扫过他的手背:“侯爷日理万机,不必管我这点小伤。” 荣铮闻言,本来温和的眸子瞬间变得冰冷。 他扳过她的肩,迫使她对着自己,一手抓着她的下颚,冷声问道:“在你眼里,只有和离才能让你上心吗?” 他不理解,为什么什么事情在她眼里都是小事,都是不值得的事,难道真的只有和离才能让她动心? 沈清歌掰开他掐着自己的手,起身穿好里衣,“侯爷若无事,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荣铮垂眸看着她脸颊的红痕,忽然低笑一声,“行,我也该休息了。” 说完就转身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和衣躺下。 沈清歌…… 沈清歌穿里衣的手顿了顿,蹙眉不满道:“侯爷什么意思?” 荣铮闭目,翘起腿放在软榻上的案桌上,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字面意思。” “我儿子和女儿在哪,我自然也应该在哪,”他掀起眼皮看她,眸色沉沉,“你说对吗?” 沈清歌无语,现在才想起来他们是你的孩子,会不会有点太晚了? 她攥紧衣襟,转身想往外走,却被他叫住:“去哪?” “我去偏房。” “和下人睡?”荣铮猛地起身,眸光瞬间染上怒意:“你宁愿跟下人睡,也不跟我睡?” 沈清歌被他陡然拔高的声音惊得一滞,转身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孩子,不满地低声道:“侯爷说是便是吧!” 荣铮几步冲到她面前,抓着她的胳膊,眼底带着藏不住的怒意跟着低吼道: “又是这种态度,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沈清歌的手臂被他抓得生疼,眸中忍不住泛上泪花,可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 “那侯爷想让我用什么态度?” 她仰头看他,眼底浮起的水雾,模糊了她的视线,“侯爷忘了?我们是要和离的,难道还要同榻而眠,演给外人看恩爱夫妻的戏码?” “和离?” 荣铮像是被刺痛,猛地将她拽进怀里,垂眸对上她的视线,“现在和离书还未签下,你还是我荣铮明媒正娶的夫人!既然顶着这名分,你就该尽到为人妻者的本分。” 说完,一手打横抱起她就往外走。 沈清歌在他怀里挣扎,后腰的伤被牵扯得生疼,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荣铮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可怒火上头的荣铮根本听不进半分,不顾她的踢打,穿过回廊,一脚踹开主院的门,将她重重抛在床榻之上。 沈清歌被摔得一阵眩晕,还未及爬起,荣铮高大的身影便罩了下来。 她抵着他压下的胸膛,声音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地颤抖着,“用强便是侯爷为夫的本分?” 荣铮手底下撕衣的动作一顿,抬眸对上她泛红的眼眶,看到她眸子里的倔强后,松开了手。 沈清歌看到他起身,一直绷着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然而就在她刚要起身的时候,她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死死按住,接着她的唇被含住。 荣铮强势地叩开她的唇齿,吻得她半天喘不上一口气。 沈清歌双手撑住他的肩膀,使劲地往外推,却被他反手扣在了头顶。 终于,荣铮松开了她的唇,她才得以大口大口的呼吸。 沈清歌在心里嗤笑一声,用强就是男人惯用的伎俩,上一世她逃不掉,这一世她躲不过。 荣铮猩红的眸子缓缓从她脸上滑落,盯着那起伏的胸口,一口咬在了她脖颈处。 痛! 沈清歌蹙眉,泪水沁出眼角,美眸也无奈地眯起。 荣铮抬起头,凑近他的耳边问:“疼吗?” 沈清歌拧眉不语。 荣铮没听到他的回答,突然笑出了声。 “好,很好。沈清哥,你不仅会装还很能忍。”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不论之前何种误会,她都忍着不解释。 “希望你一直这么忍下去。” 说完便再一次俯身而下。 …… 这一夜,屋子里叫了三次水。 沈清歌确实很能忍,整夜都没吭一声。 第二日醒来,浑身的酸痛感,让她走路都费劲。 “夫人,您怎么起来了?”沈清歌刚起身,门外一道声音便传来。 小翠端着铜盆,走了进来。看到她起身,放下手中的铜盆,快步走到她身边,扶着她,又重新躺了回去。 沈清歌盯着囫囵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翠,身上突然感觉轻松了不少,眉角都是笑意。 小翠立刻化身爱哭包,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夫人,奴婢想死你了。” 沈清歌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无奈,抬手替她拭去眼泪:“我也想你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清哥很自责,说好会保护好她的,结果还连累她被打板子。 难道自己重活一世,是改变不了上一世的悲惨结局吗? 她正沉默着,门外便传来脚步声,荣铮一身朝服走进来,看着床榻上的沈清歌,眉头微蹙。 第五十一章:他也是被母亲偏爱的孩子了 小翠识趣地福了福身,端着铜盆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瞪荣铮一眼。 她家小姐这么好的一个人,嫁给他一个二婚带俩娃的男人,都不知道好好珍惜,等她家大公子来了,她定是要告状的。 荣铮走到床边,伸手想探她的额头,却被沈清歌偏头躲开。 她转眸看着他,沙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侯爷满意了?” 荣铮的手僵在半空,沉着脸色说道:“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然呢?”沈清歌抬眼望他,眼底带上嘲弄,倔强地回道,“侯爷还要继续?” 荣铮攥紧指节泛白的手,垂眸低声解释:“你误会了!不是那样的。” “那你想怎样?” 沈清歌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男人就是这样,又当又立,一边不相信你各种怀疑你,一边又舍不得放你走,把你圈在身边。 她闭上眼,不再看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像只倦极的蝶。 荣铮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心头像被什么堵住,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句: “我让人炖了汤,你……喝点再睡。”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门被轻轻带上,沈清歌才缓缓睁开眼。 她想不通,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两个人,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他从江南回来在宁尚书面前护着她的时候,她觉得这样跟他过一辈子也挺好。 可为什么宁淑玉走了,两个人的关系反而变成了这样的水火不容? 小翠端来午饭时,见她仍是那副姿势,不由地叹气:“夫人,您一定要振作起来,奕公子和小小姐小公子都盼着您呢。” 大清早荣芷昔就缠着她要娘亲,最后还是冬夏带她去园里采花才哄住了她。 正说着,门外便传来孩童的嬉笑声,荣芷昔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还攥着一束菊花。 “娘亲!” 荣芷昔扑到床边,举着菊花递到她眼前,“娘亲送给你的。和娘亲一样漂亮的花。” 看着孩子澄澈的眼睛,沈清歌心头一软,撑起笑意,轻声道谢。 “谢谢我的小芷昔,娘亲很喜欢。” 荣芷昔高兴地就要往沈清歌怀里爬,被手快的小翠拦腰抱起。 “小姐,我们去给夫人拿点心,好吗?” 小家伙听到点心,眼睛瞬间亮了,拍着手欢快地说道:“好呀,好呀!我要吃杏仁酥。哦,不,是娘亲要吃杏仁酥。” 看着小翠抱着孩子往外走,荣芷昔还在回头朝她挥手,小奶音喊着“娘亲等我”,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在府中唯一的支撑,怕也是这个小家伙了吧。 她强撑着做起身,叫来冬夏洗漱了一番,便去找荣梓豪了。 以前确实也是她忽略了这个儿子,让他无辜走了一段弯路,还好,现在也不晚。 她亲自下厨,炸了一份薯条,一份鸡腿,小火炖了烂糊的瘦肉粥,带着去看他。 沈清歌轻轻推开房门,看到荣梓豪一人端坐在书桌前,低头一遍遍地练字,泪水混合着墨迹,涂乱了整张宣纸。 她没有说话,轻轻走过去,放下手里的食盒,转身夺过他手里的笔,掏出手帕,轻轻擦拭掉他的眼泪。 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荣梓豪头顶响起:“今天先不写了,带你吃过饭后,母亲带你去找一个人,好吗?” 之前说过的要给荣梓豪找一个先生,一直没得到回音,今天,她想带着荣梓豪亲自去找。 荣梓豪不想出去,爹爹要他在家练字,不然,就得去私塾。 他不想再和那些孩子们一起上学,不想看他们见了自己多就躲闪的目光。 沈清歌当然也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她弯着唇角拿出薯条和鸡腿放在了他面前,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着。 荣梓豪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撇过头,不在看她,余光偷瞄到她还一直盯着他看,便垂着眸“嗯”了一声。 沈清歌这才收起目光,拿过粥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递到了他嘴边。 荣梓豪红着脸喝了一小口便收回了头,见沈清歌的勺子又往他唇边送了送,便又张开了嘴,一口喝完了。 沈清歌看着这么乖巧的荣梓豪眉眼弯弯,温柔地夸奖道:“真乖!” 一句夸奖,让小家伙的脸更红了。 新月也会给他喂饭,可,他从没在新月那里体会到这种浑身都暖洋洋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娘亲的感觉? 想起新月,他看着沈清歌的脸色,小声问道:“新月姐姐呢?你把她怎样了。” 沈清歌闻言,手下动作没停,只是垂下的眸冷了几分,但抬眼对上荣梓豪时,又换上了温柔, “你爹爹已经通知你外祖来接人了,她毕竟照顾你们两年,你爹爹也不会真的发卖了她的。” 她倒是想发卖,可那新月的卖身契在尚书府,她做不得主。 毕竟是带了他两年,荣梓豪的记忆里全是她,在他还分不清善恶的年纪里,他很不理解,新月只不过是说了沈清歌几句坏话,至于要把她送走? 可他也不敢辩解什么,只是闷闷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沈清歌放下碗,把鸡腿往他跟前推了推,笑着说道:“现在肚子里有底了,可以吃鸡腿了。” 荣梓豪早就馋这一口了,刚刚还失落的心,瞬间被一只鸡腿填满,一脸不好意思地拿起鸡腿啃了起来。 沈清歌好看的唇角一直弯着,小声说道:“不要告诉妹妹哦,我只给你做了一份。” 荣梓豪闻言一愣,随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一刻,他也是被母亲偏爱的孩子了。 吃过饭,沈清歌便带着孩子们和小翠出门了。 虽然她和荣铮的关系依旧是那样,可他也不会限制她自由出入了,后面的跟班,就当时派来保护她的吧。 根据记忆,上一世的状元张秋林从景州进京赶考前,是住在京城外的黑松镇上给一家富户做西席的。 可具体是哪一家,她没有记忆。 马车终于在入夜的时候赶到了黑松镇,两个孩子已经在马车里睡着了。 沈清歌和小翠一人抱一个孩子,站在了同福客栈门口。 明年赶考的学子越来越多地往京城方向赶来,这黑松镇的大大小小客栈几乎已经爆满,就这个同福客栈,还是赶车的小厮一个远方亲戚在里面跑堂,才得了一个通铺房。 赶车的小厮姓许,挠着头有些惭愧:“对不起夫人,让您住这样的房间。” 沈清歌淡淡一笑,安慰道:“能让我们有地方住,是我应该谢谢你的。” 小厮憨憨一笑,帮着他们把东西往房间里拿。 沈清歌抱着荣梓豪走在前面,小翠抱着荣芷昔跟在后面。 沈清歌刚推开门,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哭声。 第五十二章:是不是要死了? 沈清歌刚要进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哭声,一回头,才发现是小翠抱着荣芷昔摔倒在了地上,她怀里的荣梓豪也被妹妹的哭声吵醒。 沈清歌快步上前,扶起荣芷昔交给哥哥,转身去扶小翠。 跟在身后的小厮看到小翠的后背惊呼出声:“夫人,小翠姑娘她,她......” 沈清歌这才注意到小翠苍白的脸上都是汗珠,蹙眉咬唇,心下一阵慌张,顺着小厮的视线望去,才发现小翠后背上都是血渍。 “小翠,你怎么不说呢?”沈清歌心疼地落泪,绣眉跟着蹙起,开始自责起来: “都怪我,我忘了你后背上还有伤。怎么就让你做了一天的马车,还,还让你抱着孩子走了这么远的路。” 小翠看着沈清歌滴落在她手背上的泪水,心疼地想要抬手为她擦拭,却在半空中停顿一瞬,重重摔落了下来。 沈清歌慌了,两个孩子也扑了上来,抱着小翠哭作一团。 闻声而来的小厮亲戚告诉她们,镇子东边院墙最高的那户人家是这黑松镇最好的医馆,只是都这个点了,不知道能不能叫开他们医馆的门。 沈清歌顾不了那么多,带着孩子,让小厮抱着小翠就上了马车往医馆方向去。 她将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搂在怀里,蹙眉看着趴在软榻上的小翠,一脸自责。 都怪她,明知道小翠伤着,还让她跟着出来,还让她抱着孩子,都怪她...... 荣芷昔抽噎着攥住沈清歌的衣襟:“娘亲,小翠姐姐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孩子,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低头自语道:“不会的,娘亲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话虽如此,她看着小翠毫无血色的脸,后背早已沁出冷汗。 马车终于停在那高墙之下,小厮率先跳下车,拍打着门板叫人。 许久,门内才传来一道声音:“谁啊?这都半夜了……” “大夫!求您开开门!我家姐姐快不行了!”小厮听到回话,急忙过来从马车里抱出小翠。 沈清歌回头看了眼昏迷的小翠,心揪得更紧,“人命关天,求您行行好!” 门内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门闩松动的声音。 一条缝隙打开,露出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婆子,眯着眼打量着他们:“她怎么了?” “她伤了后背,我们这时才发现,实在没办法了才来叨扰您。” 沈清歌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递过去,“一点心意,劳烦您通融一下,救救她吧。” 婆子没接银子,看着昏迷的小翠眉头皱了皱:“我们李大夫早睡下了,规矩是亥时后不开门……不过看你们确实急,我去问问吧,成不成的可不一定。” “多谢婆婆!多谢婆婆!”沈清歌护着孩子连忙道谢。 婆子转身进去了,门又关上了。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门才“吱呀”一声开了,那婆子探出头:“进来吧,李大夫说先看看再说。” 沈清歌连忙道谢,小厮抱着小翠,自己牵着两个孩子紧随其后。 医馆里昏黄的油灯下,一个须发半白的老大夫正坐在桌前等着,见他们进来,指了指旁边的床榻:“把人放那儿吧。” 老大夫捻着胡须半眯着眼没动,看着床上趴着的小翠,眉头拧成个疙瘩:“这是旧伤崩了?瘀血堵了心口,再晚些怕要坏大事。” 沈清歌心猛地一沉:“大夫,她还有救吗?” “不好说,”老大夫起身去药柜前抓药,声音闷闷的,“我先开副活血的方子吊着,能不能挺过来,看她自己的造化。身上的伤,倒不是大事,抹点药就好了。” 刚刚开门的婆子端来热水,替小翠清理背上的伤口,见沈清歌脸色发白,忍不住多嘴: “姑娘也是个实诚人,为个丫鬟跑这么远,吉人自有天相,姑娘莫要担心。” “谢谢婆婆。”沈清歌颤抖着手拿过毛巾,含糊应着。 药熬好时,天已蒙蒙亮。 沈清歌小心翼翼地给小翠灌药,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来,染红了衣襟。 老大夫在一旁看着,忽然道:“她这伤其实就是看着吓人,没伤到根基,打她的人手底下是个懂分寸的,看那伤口,用的药也是极好的。” “只是这小姑娘自己想不开,被气堵了心脉。这伤口裂开,又憋着气挺着,这才.......” “是……是我的错。”沈清歌红着眼,低头后悔。 她本来是只想带着荣梓豪一起来的,奈何被小翠和荣芷昔知道了,非要吵着跟来。 她原本想的,是正好带他们来散散心的,谁知道...... 婆子在旁边叹气:“这年头,谁还没点难言之隐呢。姑娘要是信得过,就让她在医馆后院歇着,我帮着照看几日,你安心照看好孩子们。” 沈清歌愕然,抬眸看向婆子:“老人家,这怎么好意思……” “嗨,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婆子摆摆手,“我儿子是给这医馆的东家教书的,在东家那里,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人,你就安心把她留在这吧。” 沈清歌很是感激,从怀里摸出一块银锭子塞到那婆子手里道:“不知老婆婆该怎么称呼,这些银子您拿着,真的很感激您帮忙照顾她。” 婆子把钱推了回去,笑着说道:“我夫家姓张,这里的人都叫我张婶,夫人您这银子我可万万不能收,我也是借住在这里治病,顺便在这医馆帮忙打扫一下。” “这里的东家是个大善人,您那,就放心让这姑娘留在这就行了。” 正说着,小翠忽然哼唧了一声,眼皮动了动。 沈清歌连忙凑过去,见她缓缓睁开眼,声音微弱地喊了声“夫人”,眼泪瞬间涌了上来:“醒了!她醒了!” 老大夫这才上前诊了脉,点点头:“总算把气吊住了,静养几日吧。” 沈清歌的心这才全都放了下来,嘱咐小翠在不可多想,安心在这里养伤,这才回了带着孩子们回了客栈。 孩子们一夜没好好睡觉了,沈清歌先带着他们回客栈休息一下,顺道在客栈在打听一下,有没有从景州来的考生。 她左手拉着荣梓豪,右手牵着荣芷昔,拖着一身疲倦推开了房门。 “爹爹......” 荣芷昔推门看见坐在屋内的荣铮,挣脱了沈清歌的手,扑向了屋内的人。 第五十三章:怀里就突然多了个人 沈清歌牵着两个孩子推开门,就看见荣铮正背对着门坐着,一身玄色衣袍给这间屋子添了几分冷意,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冷硬。 荣芷昔“哇”地哭出来,扑进他怀里:“爹爹!” 荣铮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接住了女儿,阴沉着脸看着随后进来的沈清歌和荣梓豪。 他真是没想到,前几日只是带着他女儿跑路,今日里居然连着她的儿子也拐跑了,他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就不拐他呢? 怎么就不能把花在孩子们身上的一半,用在自己身上呢? 他可是她的夫!京城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她是不知道吗? 沈清歌看着荣铮炔黑的脸,护着躲在自己身后的荣梓豪淡淡说道:“侯爷想骂便骂吧,都是我的错。” 她敢带他们出来,就已经想好后果了,无非就是回去再被关着。反正都要和离了,怕他干嘛。 荣芷昔察觉着气氛不对,很有眼色地搂着爹爹的脖子,软萌撒娇道: “爹爹不要怪娘亲好吗?是芷昔不听话,非要跟着娘亲出来的。” 荣铮盯着沈清歌看了一瞬,看她撇过头倔强地站在那里,心中一阵气闷。他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垂眸在女儿挂着泪珠的笔尖刮了一下,话里有话地轻声安慰道: “不听话的不是你,爹爹不怪你。” 说完,抬眸看向沈清歌问道:“你说呢,夫人!” 沈清歌还是那副表情,撇过头不看他,问她干什么,她带孩子们出来是有正事的,她心虚什么。 荣铮最看不得她这样,对他总是一副淡漠的表情,让他很不舒服,可他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知道她现在肯定是又累又困,便缓了语气说道: “我带着孩子们去隔壁睡,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剩下的,回去再算账。 沈清歌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瞬,随即点点头应了下来。 正好,孩子们由他带着,她也好出门办自己的事。 荣梓豪不敢看爹爹的眼睛,拽着沈清歌的衣服怎么也不松手。沈清歌无奈,便让他留了下来,荣芷昔看到后不乐意了,也从爹爹怀里挣脱出来,手脚并用的也爬上了大通铺。 看着自觉拉过被子睡觉的两个孩子,沈清歌唇角上扬,转身对荣铮福身行礼道: “侯爷若是有事,您就先忙吧,我带着他们休息就可以了。” 荣铮蹙眉看了眼装睡的两个孩子,心里的气更不顺畅了,明明他们才是他的孩子,才是一家人,怎么现在感觉他到像是个外人? “好,好极了。”他冷着脸,一甩袖子,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他都多余说那话,一转身,小丑竟是他自己,他要是在管那两个逆子,他就是狗。 沈清歌可不知道荣铮因为孩子又闹上了小脾气,也可能是真的太困了,两个小家伙的装睡也变成了真睡。 沈清歌替两个孩子盖好被子,缓缓坐在床铺边上。 她不奇怪荣铮会这么快跟过来,奇怪的是,这次他居然没有对她发火,没有立刻绑着她们回去。 ...... 去而复返的荣铮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食盒,她回眸静静地看着他在案桌上摆着碗筷。 今天的他安静得有点反常,他找上门来,居然没有骂她,没有动怒,还为她准备饭菜? 荣铮看着还在愣神的沈清歌,亲自舀了一碗鸡汤,端到了她的面前。 沈清歌看着那碗递到面前的鸡汤,热气氤氲中,荣铮的侧脸也显得柔和了几分。 看着他的轮廓她尽然看到大哥沈江亦的影子,那一刻,她紧绷着的弦在也绷不住了,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重生后已经有几个月了,她原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了上一世的牢笼,没想到,永安侯府也是另一座牢笼。 荣铮的不信任,他的强制霸道,让她一次次的想要逃离这里。 可幸运的是,上一世她被养子伤得遍体鳞伤,那些伤,被这一世的荣芷昔治愈了不少。 可也正是这份治愈,让她一次次放弃逃离这里的想法。 她现在真的很矛盾,真的很想大哥能陪在她身边,就像小时候一样,诉听她的委屈。 荣铮不知道她为什么哭,轻轻抬手,想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可手指还没碰到她的脸,怀里就突然多了个人。 沈清歌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脸颊抵在他胸口,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冲了出来。 荣铮浑身一僵,手里的汤碗晃了晃,差点洒出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颤抖的人,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清香,那哭声像小锤子敲在心上,让他莫名地慌了神。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柔软的一面,没有说一句委屈,滴滴泪珠却更显委屈。 沈清歌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荣铮没有一句责备,反而让她更觉得委屈。 他抬手悬在她背上,犹豫了半晌,才轻轻落下:“没事了,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的声音里竟带了自己都没察觉的软意,任由沈清歌在他胸前哭泣。 医馆内, 小翠已经恢复了些许体力,挣扎着就要起身。 张婶过来又把她按了回去,担忧地看了看她背,没渗出血迹,这才放心了不少。 “姑娘,你快快爬好,小心再崩开了伤口。” 小翠咬着唇,额角沁出细汗,却还是执拗地想坐起来: “张婶,我得去看看夫人……还有小主子,夫人一个人我不放心……” 张婶叹了口气,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动:“你这样去不是更拖累她?你呀,就踏踏实实在这里养伤,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 听到这话的小翠身子慢慢软了下来,眼角的泪也跟着滴落,都怪她没用,不但没帮上夫人的忙,还倒连累了夫人。 张婶见她安静了下来,便拿起旁边的药碗,舀了一勺吹凉:“先把药喝了,你这身子骨,再折腾可就真要落下病根了。你家夫人要是知道你不听话,指不定得多心疼。” 提到沈清歌,小翠的眼眶更红了,乖乖张嘴喝了药。 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她却忽然笑了笑:“对,婶子说得对,夫人都那么累了,不能再让夫人为我操心了。” 张婶端着空碗起身,也跟着笑道:“对呀,比我们这些病人更着急的,是我们的亲人。” 第五十四章:这可真是巧了 小翠喝完药便和张婶闲聊起来,知道了张婶是随着儿子进京赶考的。 张婶叹了口气,把药碗放在一边,坐在小翠身旁道:“说起来,也是我拖累了我那儿。” “我常年身体不好,他爹又去得早,生活的压力便都落在了他的肩头。他白天跟着村里的人进山打猎,晚上熬夜练字,眼睛熬得通红也不肯歇。” 张婶的眸中渐渐地染上了泪花,满是对儿子的心疼:“他练字不是说他有多好学,他......他就是为了能替人抄书挣钱,为了给我多抓一副药。” “就连这次进京赶考,也是为了有机会让太医帮我治病,哪怕是给开服药。”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苦笑一声:“我这病,就是个靠钱吊着的病,我也怕耽误他呀,就偷偷藏了包耗子药想了断。” “被他发现了后,他抱着我哭,说‘娘,你要是走了,我这么拼命还有什么意思?’” 她抹了把眼角的泪,继续道:“从那以后呀,他走哪就把我带到那,这不,就随着他来了这黑松镇。” 小翠听得安静,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沿。 张婶又笑起来,眼里闪着光:“人啊,只要心里有个盼头,再难的坎都能迈过去。就像我,现在也能帮着医馆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反而病发得慢了,身体也渐渐好了。” 小翠看着张婶眼里的光,她的眸子也跟着亮了一下,当初,她就是为了给娘亲治病,才被卖到了沈府。 还好,她被分给了沈家大小姐沈清歌。那时候刚刚好是新夫人姜氏进门,她陪着大小姐度过了她们两个人最难的时候。 在她眼里,沈清歌不仅是她的主子,更是她的家人。 她见张婶停下话头,忍不住好奇问:“张婶,您也是刚到这黑松镇不久吗?” 张婶擦了擦泪,点头道:“是啊,前几日才从景州过来的。这里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镇子了,物价相比京城也便宜一点,就暂时安置在了这里。” “景州?” 小翠猛地坐直了身子,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得一阵刺痛,她“嘶”了一声,却顾不上揉,眼睛亮亮地盯着张婶, “张婶,您儿子……该不会是叫张秋林吧?” 这要是的话,也太巧了吧。 张婶愣了愣,随即笑道:“正是呢,你怎么知道?” 小翠激动的声音都发颤了:“我们夫人这次来黑松镇,就是在找他!” 张婶不解道:“找他干什么?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儿子的?” 小翠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只是听沈清歌提过一嘴,说是他是个有学问的,便和张婶说道: “我家夫人听说他学问好,人品端正,夫人想请他给小公子当启蒙先生呢!” 这可真是赶巧了! 张婶也乐了,拍着大腿道:“这可真是缘分!秋林这孩子打小就爱琢磨书本,教孩子最是耐心,不过......” 她话锋一转道:“他现在在医馆的东家那里做西席,这东家也是户心善的人家......你看着......” 张婶一看沈清歌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夫人,她也希望儿子能更进一步,可,可那东家对他们也确实不错。 不但给她看病抓药,还让她直接住在了医馆中,确实有点左右为难了。 张婶搓着手,脸上的笑淡了些,语气里带着点犹豫:“不瞒你说,秋林现在的东家,就是这家医馆的东家周员外,那家人也是真不错……” 她偷瞄了眼小翠,见这丫鬟眼里的光暗了暗,又赶紧补充:“等他下次来,我帮你们家夫人引见一下,你看......” 小翠点点连忙道:“那就谢过婶子了。” 最起码,她们已经知道了张秋林在哪了,还认识了张婶。小翠突然觉得,她这次受伤也太值了。 ...... 客栈内,沈清歌这次没有扭捏,也许是真的饿了,荣铮带来的菜基本都吃完了。 正当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来缓解空气中的尴尬时,阿七敲门进来了。 沈清歌暗暗松了口气。 阿七对着沈清歌点头行礼后,便在荣铮耳边悄声禀报道:“侯爷,已经打听清楚了,镇上最大的药材商是‘济世堂’的东家周老爷子,住在城东的槐树巷。” 荣铮微微颔首,表示知晓。 他目光转向沈清歌,见她面前的食盒已然空空,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语气平和道:“你先休息一下,我还有事,忙完了我们一起回京。” 沈清歌淡淡点头,柔声道:“侯爷一路小心。” 正好,她也可以去处理她的事情。 荣铮起身再次看了她一眼,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背于身后的手紧握一下,转身出去了。 ...... 槐树巷周家,是这黑松镇最大的药材商,也是这黑松镇的首富。他们家世代经商,生意商铺遍布整个大周,现在周家的家主最执着的一件事,就是从仕。 他有两个儿子,长房长子周柄文继承了周家祖训,是下一任的周家家主。二子周柄武,整日里躲在自己的院子里抱着一本《鲁班经》在那里比画,都快三十的人了,不想着成家立业,就知道捣鼓那些个玩意。 按照祖制,五岁的长孙周成也是要继承家主的,可奈何老二不争气,老大媳妇又不愿再生,只能把周家入仕的机会,寄托在了周成身上。 荣铮带着阿七拜访的时候,周老爷子正在趴在窗外看着周成摇头晃脑地背着千字文。 高兴的他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深怕会打扰到大孙的学习。 管家拉了好一会,才把老爷子从周成院中拉走。 “老爷,京城有人来访,地上来的是东宫的牌子。”管家出了院子,才小声禀报道。 周老爷子一听是东宫的牌子,愣了一瞬,蹙着眉有点不相信:“东宫怎么会找上我们?” “你该不会是让人骗了吧?” 一旁的管家汗颜,谁敢拿东宫的牌子骗人? 说着话呢,两人就来到了正厅。 荣铮一身玄色长衫端坐在上首,阿七提剑抱臂站在一侧,那气势,让周老爷子一度认为他才是客。 周老爷子弯着腰,拱手作揖道:“两个贵客,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第五十五章:周家的规矩 荣铮见周老爷子进门,脸上换上得体的笑,起身冲着他作揖行礼。 老爷子哪敢受东宫这一拜,急忙止住了他的行礼,小心地问道:“不知公子找上老朽,有何贵干?” 他周家世代经商,却从不于皇家打交道,虽然皇商比他们普通商户高贵一些,可那是把九族也一起搭上的买卖,他周家人丁单薄,做不起那富贵的买卖。 荣铮在来之前就打听好了,所以,他这次是以私人的身份来买的,东宫的牌子只是敲门砖。 他再次作揖开门见山道:“我是......是骁勇将军的妹夫荣铮,前线战事失利,想必周老爷子已经听说了,我这次来就是替我家夫人的大哥购买药材,支援边城。” 不等周老爷子开口,他又说道:“我知道周家的规矩,不于皇家做生意,所以,我这次来,不是代表东宫,是我以沈将军的个人名义向您购买,还请老先生行个方便。” 骁勇将军沈江弈周老爷子当然听说过,他家老大在边城可没少支援沈将军,粮食药品都偷偷的往军营送。 他虽不在官场,可里面的弯弯绕绕却瞒不过他,太子虽是嫡可非长,皇帝以是年迈,不敢说昏晕无能,可也是老眼昏花,已经看不清朝中的勾当,任由那些权谋老臣把持朝政。 荣铮随口一说是为沈将军买药的,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想借机试探他周家呢? 民不与官斗,他怎么可能去躺这趟浑水。 思及此,老爷子缕着花白的胡子,一脸笑意道:“好说,好说,那荣公子少坐片刻,老朽去看看库房里治疗伤病的药材还有多少。” 荣铮一直观察着他的眸子换上笑意,微微颔首。 周老爷子出来后,悄悄叫来一旁的管家,问道:“大少爷可在家?” 管家福身回禀:“大少爷昨夜刚刚走,说是去邻镇收粮去了。” 周老爷子一听不乐意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替边城收粮,这没名没分的买卖要干到啥时候! 老爷子吹着胡子问道:“他走时,有没有去医馆?” 管家道:“这倒没有,大少爷是带着商队走的。” 老爷子又问:“那你听说过沈将军有个妹夫吗?” 管家知道这事,弓着的身子直了直道:“这个老奴知道,沈将军为了妹妹弃文从武,用军功给她妹妹换了和国公府世子齐明远的赐婚,前几个月才刚刚完婚。” 老爷子想起荣铮的介绍,蹙着眉思索了片刻。 “下去吧。”老爷子烦躁地摆摆手,让管家退下了。 老大不在,那他一时也不能确定这人身份的真假,战乱年代,这手里有粮有药,是福也是祸。 若这人真的是把药材送到前线边城,到也是件好事,怕就怕那些心怀不轨,想发国难财的权贵,接着救国利民的幌子掏空他们这些对皇商有威胁的商会。 周老爷子再次进门,脸上又换上了笑容,进门就抱歉起来:“公子实在对不住呀,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来买药材的散户越来越多,加上今年收购进来的药材又少,库房里也没多少了。” “实在是抱歉,不是老朽不帮忙,实在是,是无能为力呀。” 荣铮冷哼一声,跟着眸中也闪过一丝冷意,抬手端起手边的茶盏,杯盖划过茶盏边缘,缓缓吹去杯中的浮沫。 他自然知道这药材不好买,也知道周家肯定有,只是不想卖给他而已。 荣铮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抬眸看向老爷子道:“老爷子不听听我的报价在拒绝吗?” 周老爷子闻言,对上他的目光,心下一紧,对他目的的怀疑变成了肯定。 还好没把家底交出来,这人来收购药材果然目的不纯,还冒充沈将军的妹夫?老爷子心中冷哼一声,沈将军用军功为妹妹换赐婚的佳话谁人不知,编瞎话之前也不打听打听。 老爷子爷慢悠悠地坐回到太师椅上,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一脸笑意地示意荣铮喝茶。 “公子误会了,我周家做的就是挣钱的买卖,要不是手里真真没货,老朽怎么可能有钱不挣?” 不管是收粮,还是这次收药材,荣铮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敷衍,他也没有生气,跟着端起茶盏,茶盖划过茶盏边缘,缓缓吹气。 ...... 这边客栈荣铮刚走,沈清歌就叫醒了孩子们,带着他们先去看了小翠,本想着把孩子们留在那里,然后自己出来找人,却意得知张婶就是张秋林的母亲。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可令沈清歌不解的是,上辈子的张秋林对齐王说的是他年幼丧夫,母亲在他进京的途中病逝了,齐王派人查过了,他母亲确实是常年卧床,没等到他高中,便病逝了。 她悄悄观察了张婶几眼,虽是气色不佳,但看着身体还算硬朗,怎么会病逝呢。 于是好奇问道:“张婶这是什么病?不能治好吗?” 张婶双手扶上大腿笑笑:“是痹痛,也不是什么大病,要不了命,却也治不好,要一直用药吊着。” 她更疑惑了,痹痛虽然也是不治之症,但根本不要命,那,上一世张婶是怎么病逝的,或者...... 沈清歌这才后知后觉,上一世的张婶根本就没有病逝,是被张秋林藏起来了。 也是,那么孝顺的一个人,背母千里赶考,怎么可能让母亲落到那群狼子野心之人的手里呢。 这一刻,她更加的佩服张秋林了。上一世,张秋林进京的时候,张婶肯定就在这医馆里了。 沈清歌原本是要把孩子放在医馆的,奈何孩子们非要闹着跟着,张婶看着荣芷昔一脸宠溺。 “要不,我和夫人一道吧,我也是好久没见到秋林了,想去看看。” 她看着两个趴着马车边沿不肯撒手的孩子,无奈一笑:“那就麻烦张婶了。” “嗨,麻烦什么。”张婶摆摆手,利索地把荣芷昔抱起来,又牵过荣梓豪的手,“我老婆子闲着也是闲着,跟孩子们作个伴,还能帮你搭把手。” 荣芷昔被张婶抱着,奶声奶气地问:“张奶奶,先生家有糖吃吗?” “有,肯定有。”张婶被逗笑了,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去了让你张大哥给你买麦芽糖,管够。” 第五十六章:这是我妹妹 周老爷子的茶盏添了又添,还是不见荣铮开口说话,心下反而慌乱了起来。 不说话,他就拿不准荣铮的态度,一时让他坐立难安起来。 他是东宫的人,赶又赶不得,只能一直陪坐着,老爷子实在坐不住了,只能先开口道:“不知道荣公子可还有事?” 荣铮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看着一脸冷汗的老爷子突然想笑。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沈清歌对他时的态度,原来他的压制不住的疯感,就是她的平静。 荣铮正欲开口,就听外面管家进来禀报,永安侯夫人带子来访。 一句永安侯夫人带子来访,让正厅里的两个人愣了一瞬。 老爷子想不明白了,今天是忘记给祖宗烧香了,还是烧多了,怎么竟是大人物来访。 不等他起身迎接,沈清歌就带着两个孩子们被管家引了进来。 “爹爹......” 熟悉的场景中,荣铮的怀里又多了个熟悉的小身影,荣芷昔看到荣铮端坐在那,欢快地扑进了他怀里。 沈清歌没想到他在这里,心虚地撇过脸去,不敢看他。 周老爷子懵了,永安侯家小郡主叫他爹爹?那......老爷子后知后觉,怪不得递的是东宫的牌子,原来是太子少师永安侯。 只是堂堂永安侯怎么会冒充沈将军的妹夫呢? 周老爷子起身,冲着荣铮恭敬作揖道:“不知公子是永安侯,失敬,失敬。” 荣铮起身,抱着荣芷昔,对着周老爷子微微颔首,转而垂眸问女儿道:“不在客栈好好休息,怎么来了这里?” 荣芷昔笑容甜甜,奶声奶气地解释道:“娘亲带着我和哥哥来找先生。” 荣铮蹙眉,什么先生能找到这里?随即想到了什么,蹙着的眉更甚,抬眸看向沈清歌的眼神多了份冷意。 怪不得上次没有抓到那人,原来是藏到了黑松镇,还就在周家!还真是意外。 沈清歌还不知道,荣铮在眼光流转之间,就已经想了这么多。 周老爷子也是好奇,便问道:“不知小郡主所说的先生是......” 他家老大常年不在家,老二常年不出门,那先生......改不会是自己吧? 想到此,老爷子把弯着的腰直了直,这年头,还得是靠他来光宗耀祖。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张婶接过话道:“周老爷,夫人是来找老身的儿子的。” 周老爷子...... “哦!呵呵......是这样呀,”老爷子缕了缕花白的胡子,尴尬地冲着门口的管家喊道:“老周,去叫先生过来一下。” 沈清歌一身绛紫色长裙,袅袅多姿福身行礼:“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让我带着孩子们去亲自请他,” 说着朝着荣铮怀里的女儿一招手,唇角弯弯道:“妾身就不在这里打扰侯爷和周家主谈事了。” 荣铮拧着眉不语,带着气端起手边的茶盏抬手就往嘴里送。 周老爷子刚要提醒那水是刚加的,就听见荣铮“噗”的一声,把茶给喷出来了。 阿七抿着嘴,眉角往上翘了翘,努力压制着嘴角的弧度。 老爷子使劲忍着抖擞的肩膀赶紧打岔,缕着胡子对沈清歌道:“当然可以,正好我家也有个半大小子,让他陪小世子小郡主玩玩。” 张婶来过,知道张秋林在哪,牵着荣梓豪带着沈清歌就谢礼下去了。 荣铮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而问道:“不知府中先生是何来历?” 老爷子笑着做回了太师椅上,和荣铮说了个大概。 那日他正好在医馆,知道了张秋林是个孝顺的,便请了他来家里做西席,本想着就当做好事积德了,没想到他倒是个正有本事的。 他家那混小子请了多少启蒙老师都被周成给气跑了,没想到,那张秋林不但留下来了,还得了他那大孙的夸奖。 荣铮冷着脸听着,狭长的眸子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边,张婶带着沈清歌一路穿过小院回廊,到了张秋林住的小院,也就是周成上课的地方。 荣芷昔看着院子里各种漂亮的花,挣脱开沈清歌的手,非要跑到前面去看。 “娘亲,周爷爷家院子里有好多花,比我院子里的花都漂亮呢。” “娘亲,周爷爷家院子里也有木芙蓉......” “娘亲......” 一旁的张婶快走了几步,追上了荣芷昔的脚步,担忧的声音也紧跟其后:“小郡主,慢着点,小心摔着......” 身后的荣梓豪也快步跟着妹妹往前跑去,这还是他第二次到别人家里做客,好奇又兴奋。 张婶终归是腿脚不方便,没几步就跟不上荣芷昔的脚步了,随后而来的荣梓豪越过了张婶,跟着妹妹进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的石桌上,一个约莫和荣梓豪一样高的男孩,正揉着小脑袋,对着桌子上的纸张发呆。 荣芷昔放慢了脚步,悄悄地走了过去,站在男孩身边,轻声问道:“小哥哥,这些很难吗?” 她看过哥哥做算学,明明哥哥很快就能算出来的。 男孩闻言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站在身边的漂亮小妹妹,一脸惊喜,他放下手中的笔,拉着荣芷昔笑着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妹妹,怎么会来这里?” 看着眼前粉粉嫩嫩的小妹妹,周成的心都快跳得按不住了,好像拐回来给他当妹妹呀。 进来的荣梓豪看到周成居然拉着他的妹妹顿时不高兴了,几步上前抢过妹妹的手一把推开了周成道:“这是我妹妹。” 周成被推得猝不及防,晃了几步后站稳身子,梗着脖子对着荣梓豪喊道:“是你妹妹就了不起了?我就问问也不行吗?” 他小小的脑袋往边上一撇,双手抱住自己冷哼一声道:“不就是个妹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娘亲明天也会给我生个妹妹,到时候也不让你碰!” 荣芷昔甩开哥哥的手,上前一步站在周成面前,一双萌萌的大眼睛看着他道: “小哥哥,明天你娘亲真的会给你生小妹妹吗?那可以让我碰吗?” 她也想要一个妹妹,这样她就能当姐姐了。 周成得意地扬着下巴,当然了,他娘亲亲口说的,那还有假? 他一问娘亲要妹妹,娘亲就会说:“行行行,明天就给你生。” 荣芷昔一脸羡慕,拉着周成的胳膊摇晃道:“哥哥,那边有好漂亮的花,我们摘一点送给妹妹吧,妹妹肯定会喜欢的。” 荣梓豪...... 看着手拉手去摘花的两个人,他真相敲开荣芷昔的脑袋看看,亲哥哥站在这里不管,拉着一个假哥哥的手在那里晃! 荣梓豪正要跟着过去,眼睛瞟见了石桌上的纸张,是刚刚周成在做的试题,他的脚步瞬间走不动了。 第五十七章:实在是可惜了 这些算题是荣梓豪没见过的,比沈清歌给他的账本要有意思多了,不知不觉间,他拿起了周成放下的毛笔,坐在那里算了起来。 周成拉着荣芷昔去摘花,已经全然忘了他还有功课要做,在回廊拐角碰上了正好往这边走的张秋林。 “坏了坏了,快躲起来。”周成看到他后,弯着腰拉着荣芷昔往身后的假山后面躲去。 荣芷昔不解,可还是乖巧地跟在了身后。 看着张秋林进了院子,他才探出半个脑袋,小手一下下地顺着胸口道:“还好,没让先生发现,不然我又要挨板子了。” 荣芷昔也跟着凑上半个脑袋,好奇问道:“小哥哥,那个就是先生呀,长得和我爹爹一样帅呢,小哥哥你干嘛怕他?” 周成收回视线看着荣芷昔,梗着脖子道:“谁怕他了,我,我只是不想和他打招呼而已。” “走,我带你去我二叔院里,我二叔可厉害了,会做好多玩具呢。” 才走到院门口的沈清歌和张婶又看见荣芷昔被一个和她哥哥一样大小的孩子带着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沈清歌刚想叫住他们,张婶笑道:“那个就是秋林的学生,周家的长孙周成,不过,怎么不见小世子呢?” 两人相视一眼,快步往院里走去。 荣梓豪没一会儿就算完了面前的算题,拿着笔意犹未尽。 小小的脑袋歪着,撅着嘴道:“这些也太简单了,要是还有就好了......” “这些是你做的?” 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声音,荣梓豪紧张地起身回头,引入眼帘的是一身青色衣袍的俊俏先生,当即红着脸拱手作揖: “对不起,我......我只是......只是没忍住。” 这些算题太诱人了,私塾的先生根本就不给他们学算学,非说年龄不够,只是一味地让他背千字文,练大头字。 其实也不怪私塾先生不交,大周崇尚文学,算学排在末尾,大多数先生对于算学也是不精通的,他们也更不会浪费时间去教授。 张秋林拿起桌上的算题看了看,心里估摸了个大概,这些题要是让周成做,一天时间估计都不够,他出去才一会儿,也就一刻钟不到,这小孩居然都做出来了,还都对。 他压着心中的激动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荣梓豪点点头,没有说话。 张秋林继续问道:“你学习算学多久了?” 荣梓豪不敢抬头,一直局促地玩着手指,声音糯糯道:“没学过,私塾先生只教识文断字,不曾学过算学,我......我只在家帮母亲算过账本。” 姗姗来迟的沈清歌看到荣梓豪低着头,忙上前几步,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对着张秋林福身道:“不知我儿做错了什么,还请先生明示。” 张秋林看着突然出现的沈清歌愣了一瞬,瞥见她下意识将孩子护在身后的动作,立刻明白对方是误会了。 他连忙拱手还礼道:“夫人误会了,误会了!是在下失态,惊扰到夫人和小公子了。” 他把手中的算题递给沈清歌,对她解释道:“夫人可知,令郎在算学一道上,实在令人惊叹!” 沈清歌闻言,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放松,低头看了看躲在自己身后的荣梓豪一眼。 张秋林继续道:“这些算题,本是置给我学生的,我才离开不过一刻钟,回来便见令郎已全部解答完毕,而且……无一错漏!” 他说着,目光再次落到荣梓豪身上,眸子里闪着惊喜的光,“小公子竟未曾正式学过算学,只是在家中帮夫人算过账本便有如此能力,这……这要是我的学生......” 这要是他的学生,该多好,说不定,此子的算学造化不止于此。 张婶虽没见过张秋林教学是什么样的,可也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夸奖一个孩子,也跟着激动起来:“那感情好呀,沈夫人就是来为小世子请你做西席的。” 听到说话声,张秋林这才注意到了张婶,收起脸上的笑意,佯装生气地蹙眉问道:“娘,您怎么过来了?” 快入冬了,天是越来越冷了,这外面的风一吹,她的腿又该疼了。 “您想我了我便去看您,下次您可千万不能再出来了。”张秋林蹙着眉把张婶扶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半蹲着替她捏着腿。 沈清歌也是刚刚才想起了她的病是不能吹风的,这才慢慢扶着她落在了后面一些。 张婶笑着抚上儿子的头,眸中全是欣慰:“不碍事,这出来走动一下,反而身子松快了许多呢?” 随后指着荣梓豪问道:“对了,这孩子......” 她知道儿子肯定不会在这时候离开周家,可,小世子又是个对他胃口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张秋林站起身,对着沈清歌拱手道:“夫人抬爱,张某感激不尽,可我已经是周家的先生,实在是,” 他看了眼沈清歌身旁的荣梓豪,好看的眸子闭了一下,在睁眼时淡定道:“实在是可惜了。” 如若可能,他都想两家的西席都做,可黑松镇虽然进京最近,可也是要一天的路程的。周成虽然是顽皮了些,也没有这样的天赋,可周家对他有大恩,他也不能就这么另选人家。 沈清歌当然知道他不是好请的,上一世还是齐王出面,他才勉强同意的。若真能一句话说动,倒是奇怪了。 沈清歌微微一笑道:“先生不必如此,是我冒昧了。” 张秋林见她如此通透,心中那点惋惜之情更甚,不由又看了一眼荣梓豪。 “小世子天资卓绝,也是我的遗憾。”他虽不能亲自教导,但惜才之心却是真的。 “时辰不早,我们便不打扰先生授课了。”沈清歌再次福身,对张婶点头示意,“张婶,我们先去前面等您。” 说罢,她牵起荣梓豪的手,便转身带着孩子离开了小院。 张婶看着沈清歌和荣梓豪的背影叹气:“你说,怎么就这么不凑巧呢?” 张秋林收回视线,转身道:“娘,没什么可惜的,高门贵族是多少才子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那孩子说不定会遇到比我更合适的先生。” 张婶拉过儿子的手,重重叹了口气。 ...... 相比与荣梓豪,荣芷昔可被周成带着彻底放飞了天性。 他们进了周柄武的院子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各种木制的稀奇玩具,看得两个小家伙眼花缭乱。 “芷昔妹妹,快来看这个!” 第五十八章:换个身份 周成从花厅的架子上取下一个鲁班锁,又搬出一个装着彩色琉璃弹珠的木匣,递给了荣芷昔,“这个给你玩!” 周成拿起鲁班锁,给她演示了一遍,“你看,这样……再这样……就开啦!我二叔说,这个可考验脑子了!” 荣芷昔学着周成的样子,摆弄鲁班锁,小眉头都拧在了一起,还是没解开。 小姑娘有些气馁,粉嘟嘟的脸颊鼓了起来,“小哥哥,这也太难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嘿!臭小子,都学会带着妹子来嚯嚯你二叔了?” 荣芷昔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鲁班锁差点掉在地上,她慌忙抱在怀里,怯生生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靛蓝色棉布长衫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花厅口,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正瞪着他们。 周成非但不怕,反而嘻嘻一笑,把荣芷昔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挺着小胸脯道:“二叔,你这些宝贝放着都落灰了,我和芷昔妹妹帮你擦擦亮!” “好你个小滑头,拿我的东西做人情,还振振有词!” 周柄武上前,作势要敲周成的脑门,“赶紧带着你的小客人回正厅去,别在这儿捣乱,仔细碰坏了我的模型。” 他嘴上说着轰人,眼里却没有半分真怒,目光扫过周成身后的荣芷昔,一双乌溜溜大眼、模样精致可爱。 这是谁家的娃娃,生得可真俊。 “知道啦知道啦,二叔小气!” 周成冲二叔做了个鬼脸,一把拉起荣芷昔的手,“芷昔妹妹,我们快跑,我二叔宝贝他的木头比宝贝我还甚呢!” 说着,不等周柄武再发难,拉着荣芷昔笑咯咯地从花厅里窜了出去,一溜烟跑过了连接正厅的抄手游廊。 正厅里, 周老爷子手里的茶实在是喝不下去了,荣铮不说走,他也不好送客,只能陪着就这么一直喝茶。 想他堂堂周家家主,叱咤商界一生,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今天居然被一个后生逼得没话说。 老爷子拉着脸叫来管家问道:“怎么回事,那混小子怎么还不来?” 管家弯着腰回道:“老爷,二公子说他腿脚不好,不方便出门。” 老爷子气急,腿脚不好?等客人走了,他就让他彻底好不了。 人家养儿防老,他养儿过来替他坐着喝茶都不愿意! 荣铮也实在喝不下去了,可沈清歌还没来,他又不好跟过去,只能在这里继续坐着。 把她们放在周家,自己走了也不安心。 老爷子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抬眼便看见自家孙儿牵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跑了进来。 “吆,慢着点跑!”老爷子笑得一脸褶子,关键时刻,还得是他大孙,这不,就有话题聊了:“成儿,一点规矩都没有,看把妹妹累的。” 周成嘿嘿一笑,凑到祖父身边:“祖父,我想让芷昔妹妹当我的妹妹可以吗?” 老爷子顺手在周成头上敲了一下,佯装震怒道:“臭小子,敢让郡主给你当妹妹,你还想当世子咋的!” 随后看向一直端坐在上首的荣铮,陪着笑脸道:“侯爷见笑,小孩子玩笑话,侯爷莫要当真。” 荣铮闻言,当下有了主意,他眉角上扬地看着和荣梓豪一样的半大小子招招手道:“过来。” 荣芷昔以为是在叫她,小步跑到爹爹身边,靠着他小声唤了句:“爹爹。” 他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又看向周成。 周成这才大着胆子挪步过去,以为他是要和祖父一样责罚他,抿着嘴站在那里不说话。 小家伙乖站在一旁心里冷哼道,骂就骂,又少不了一块肉,他就是想要个这样的妹妹怎么了。 荣铮看着周成这别扭的样子,居然还真和荣芷昔生气时有点相像,他勾着唇角问道:“真想让芷昔当你妹妹?” 不等周成回答呢,荣芷昔就抢着问道:“爹爹,可以吗?” 荣铮...... 他看着女儿亮晶晶的大眼睛,心下失笑,故意沉吟片刻,眸光转向太师椅上的周老爷子,笑着说道: “也不是不可以,”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正式了些,“老爷子,令孙聪慧活泼,与我家芷昔也十分投缘。若是老爷子不嫌弃,我想收成儿为义子,不知您意下如何?” “如此一来,芷昔自然就是他的妹妹了。” 此言一出,老爷子脸上的笑容一凝,随即捋着胡须,沉吟起来。 他自然明白荣铮此举的含义,无非就是为了那批药材,他家老大已经背着他卷入这场纷争中了,绝不能在让孙儿也卷入这层关系中去。 他呵呵一笑,打了个太极:“侯爷厚爱,是老周家和高攀了。只是成儿顽劣,资质平庸,怕是担不起这份福气,若是行为有何不周,反倒伤了和气,不妥,不妥啊。” 荣铮早已料到老爷子会有此反应,他唇角的弧度不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道: “老爷子过谦了,也是晚辈唐突了。既然老爷子觉得认在我名下不妥……”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周老爷子,眸光深邃,“那不如换个名分,我替太子收他为学生怎样?” 不等老爷子开口,他语速放缓,一字一句道:“老爷子还是仔细斟酌一下再回话,今天我从这个门里进来,背后有多少双眼睛,你我都不知道。若是老爷子应了,那我永安侯府今天来周府,就只是来认亲的,您老意下如何?” 老爷子哪能听不懂他的话,气得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桌上,你说好好的,这叫什么事! 不过荣铮有一件事情是说得对的,士农工商,他周家在富有,在正义,也挡不住他有心之人的迫害。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商会里,一个药材老板的下场。便也是他逼着孙儿考取功名的原因。 老爷子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立即应下,起身作揖道:“侯爷抬爱,可否容老朽和家中人商量一下。” 荣铮微微颔首道:“那是自然,只是不知老爷子意下如何呢?” 周老爷子弯腰擦试着额上的汗珠,这是非要问个结果了。 “不瞒侯爷,之前老朽就已经有打算带着孩子定居京城了,只是恰好在这里碰到了个好先生,这才缓了进京的计划。” 第五十九章:女人不但善变,还多情! 周老爷子只能这么敷衍着回话。 荣铮听出了弦外之音,点点头没在说话,弯腰抱起身边的女儿,轻笑着用指节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问道: “娘亲和哥哥呢?怎么就你回来了?” 荣芷昔这才想起了哥哥还在周成院子里,一旁的周成憨萌的脸上眼睛睁得流圆,显然也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坏了。”小家伙敲了一下自己脑门,转身就往外跑去,因跑得太急没看路,一头撞在了进来人身上。 “哎呀!” 一声“哎呀”过后,周成和沈清歌都坐在了地上。 沈清歌被撞的猝不及防,手肘撑地时碰的生疼引得她一阵蹙眉。 “娘亲!”荣芷昔惊呼出声,顺着爹爹的腿滑下来,迈着小腿跑到沈清歌身边。 周成也被摔得七荤八素,抬头一看自己撞倒的人,吓得小脸煞白,也顾不上自己摔疼的屁股,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扶起沈清歌,结结巴巴地道: “夫、夫人……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跑得太急了……” 一直端坐在上首的荣铮见两个孩子扶起了沈清歌,刚刚准备要起的身子又重新地坐了回去,袖袍下的手紧握着,蹙眉观察着她。 沈清歌这一下摔得不轻,但还是强忍着疼痛,唇角弯着笑着安慰道:“无妨。” 她稳住身形,轻轻拂了拂衣裙,拉过周成的手,声音温和道,“你没摔着吧?” 周老爷子这才回过神来,佯装恼怒,指着周成喝道:“你这冒失的混小子!走路也不看着点!惊扰了夫人,还不快赔罪!” 沈清歌对着老爷子福身,依旧是唇角弯弯道:“周家主不必如此,我真的没事,倒是孩子,应该摔疼了。” 那一跤摔得结实,她都有点吃痛,更不要说一个孩子了。她观察了一下小家伙,倒是坚强的,那一双小手都擦红了,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她继续温和地说道: “你手没事吧?要不去擦点消肿的药膏吧?” 周老爷子对孙儿磕磕碰碰已经都习惯了,再说,那孩子也真不是个矫情的孩子,他见沈清歌如此通情达理,更是过意不去,连忙道: “夫人大量,这皮猴皮实得很,摔一下不妨事!” 随即转头对周成说道:“这次慢着点走,能记住不?” 周成知道自己闯了祸,垂着头,乖乖地要走。 荣芷昔见他要走,噔噔噔几步跑过去,拉住了他的手,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问: “小哥哥,你要走了吗?你不愿意做我哥哥了吗?你不是想要我这么漂亮的妹妹吗?” 沈清歌...... 她才不在一会儿,小家伙怎么还认上哥哥了? 一直乖乖跟着张婶的荣梓豪,一听这话,小脸“唰”一下就沉了下来。 女人不但善变,还多情! 这么小的女人也不例外! 他几步冲过来,一把将荣芷昔从周成身边拉开,紧紧攥住妹妹的手,小胸膛气得一鼓一鼓,冲着周成就大声道: “不行!她是我妹妹!我一个人的妹妹!你不准抢!” 周成原本还有点委屈的脸上变成了挑衅,仰着下巴对上荣梓豪的眸子,好像在说是就抢了你能咋滴。 荣梓豪气不过,扭头瞪着妹妹,眼圈都有些红了,委屈地抱怨:“荣芷昔!你都有我这个哥哥了!你怎么还要别人做哥哥!” 荣芷昔被哥哥这么一吼,先是一愣,看着哥哥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她也懵了,小嘴一瘪,眼眶也跟着红了,小声辩解: “我……我没有不要哥哥……我只是想多一个哥哥一起玩……” 这也不能怪她呀,以前的哥哥一天到晚都会陪着她玩,现在的哥哥不是私塾了,就是被新月圈在院中练字来讨好爹爹,她都快忘记了哥哥陪她玩过的那些日子了。 两个小家伙一个怒气冲冲,一个委屈巴巴。周成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更是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沈清歌看着两个小家伙那别扭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弯腰一手一个牵着,低声道:“好了,好了,都是好孩子。我们的芷昔喜欢小哥哥是好事,豪儿心疼妹妹也是好哥哥。咱们先回去,让小哥哥休息,好不好?” 荣梓豪虽然还撅着嘴,但被沈清歌哄着,怒气便也消了大半,只是偷偷瞪了周成一眼。 荣芷昔回头对想对周成说再见,却被荣梓豪给挡在了身前,她只能歪着身子,笑着对他摆摆手。 周老爷子亲自将他们送到二门外,又连声道歉。 荣铮单手背于身后,眉角上扬着作揖道:“那我明日带着小女,在来叨扰老爷子了。” 周老爷子...... 还来呀! 沈清歌送张婶的时候,路过医馆又去看了小翠,见她精神状态都还不错,这才放心地带着孩子们回了客栈。 荣铮让阿七带着孩子们上街去买糖人,沈清歌不放心要跟着去,被他一把拽住,打横抱进了房间。 房门刚一合上,荣铮就沉下眼眸,抓起沈清歌的手掌拉到自己眼前。 “别动。”他声音低沉,带着命令的口吻。 沈清歌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他箍得更紧。 “你做什么?”她蹙眉,不满地问道。 “检查。”荣铮言简意赅,拧眉,眸光紧紧盯着她的手掌,“刚刚摔疼了吧。” 之前手掌上的伤还没好,今天又是结结实实地蹭在了地上,没想到,她还是这么能忍,一路上,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他眼神一暗,指腹轻柔过那处淤青,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还说不碍事?” 沈清歌被他指尖的温度烫得微微一颤,别开脸,低声道:“只是看着吓人,过两日便散了。” 半晌,沈清歌突然感受到掌心一片温热,回眸便对上了荣铮落在自己掌心的吻,顿时羞红了脸。 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就想抽回手,身子也微微向后缩去,却被荣铮顺势拉进了怀里。 “躲什么?”荣铮低声问,“你以为……我又是来抓你的?”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缓声解释道:“我此次来黑松镇,就是为了周家。” 周家? 第六十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沈清歌不解,他来周家干什么?更不解的是他这算是在给她解释吗? “你来周家,也是为了给豪哥儿找西席?”她看着他平静地问道。 荣铮闻言一怔,后又唇角向上扬起,原来她带孩子们来黑松镇,是为了给他的孩子找西席,那她...... 荣铮故作镇静地拿来湿毛巾,轻轻为她擦着伤口边缘,缓缓吐气,小心地吹着。 既然是这样,那她是不是已经把他的孩子当成了她的,是不是就不会和离了? 沈清歌见他不说话,也没在多问,任由着他为自己擦拭手掌。 半晌,她才听到回话。 “我是来替太子买药材的,边城不但缺粮,还缺药材,尤其是治疗风寒的药材。” 荣铮放下手里的毛巾,掀起衣袍坐在了她的身旁,目光落在继续道:“太医院借口皇宫冬季风寒高发,近些年负责药材的皇商越来越少,太医院只能保证皇宫的供应。” 沈清歌垂眸静静地听着,这些事她之前听昭华公主说起过,国都要亡了,住在皇城高墙里的人用燕窝漱口,用人参当配菜。 她突然间对哥哥不值,若不是当初自己的一句喜欢,哥哥就不会弃文从武,她......也说不定会嫁一个和侍郎府门当户对的男儿,安稳一生吧。 荣铮回眸看着失神的沈清歌,清瘦白皙的侧脸上睫毛顺着眸光垂着,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心不由地跳快了几分。 他只当是她在为沈江亦担心,便收回视线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担忧,周家是除皇商以外最大的药材商了,而且他们家是自己种植的药材院,这药材,肯定是有的。” 沈清歌回神望向他,刚刚平静的表情也变得柔了几分,声音温和道:“谢谢你。” 这句谢,是真心的。 虽然他这次来买药材,是为了太子,可她还是真心的想为大哥,为了边城的将士道句谢。 她的一句谢,重重地砸在了荣铮的心窝上,让荣铮看到了他去江南的前一夜,她也是这么温柔地和他说话,交代他帮她找那个虫子。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之前。 荣铮凝视着沈清歌,心中柔情满溢,看着她那微颤的睫毛,他喉结微动,情不自禁地缓缓倾身。 “爹爹!娘亲!” 伴随着一道童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荣芷昔双手拿着糖人跑进来扑到沈清歌腿边,完全不顾她爹爹的黑脸,仰起小脸笑容甜甜: “娘亲,这个糖人是给小哥哥的。” 沈清歌笑着摸了下她的小脸蛋,点头应着。 荣铮冷着脸朝外喊道:“阿七!” 阿七没敢进去,抱起荣梓豪溜到了客栈大厅。 他撞见了他家侯爷的糗事,但凡跑得慢点,可就不止是挨板子那么简单了。 于此同时,京城公主府内。 昭华看着手里的账簿,眉头紧蹙,她连着多日派人辗转多地收粮,成效甚微,还是佟掌柜化成散客,才勉强高价卖了点粮,东拼西凑,好不容易装了一车粮。 “殿下,实在不行,就先送这一车吧。”佟掌柜一脸担忧,倒不是担心边城的粮食跟不上,他担心的是,公主府高价收粮,恐会引起百姓猜忌,造成粮食价格的疯涨。 到时候,别说是再难收粮了,恐怕是这高价卖来的,也得吐出来。 昭华岂会不知,可是,现在各个关口盘查严格,这粮食好进难出呀。 佟掌柜试探着问道:“那太子那边......” 问完了,他又觉不妥,东家早已交代过他,太子那边的眼线估计比公主府的还多,只怕也是心有而余力不足。 昭华拧眉缓缓起身,把账本递给佟掌柜道:“准备一下,明天一早你同我一起出京,早年间,皇祖母在江南扬州送给了我条街,也许那里,会有转机。” 扬州佟掌柜是知道的,听说那里夏天闹过水灾和虫灾,结果朝廷把那虫子做成了吃食,现在还有不少农户家里在养殖那种虫子呢。 难道,公主要把虫子当粮食送到边城? 不等佟掌柜想明白呢,昭华就又道:“那批粮食混在我的车杖当中,你和我的嬷嬷一起去扬州,继续收粮。” 佟掌柜...... “那公主您......”佟掌柜攥着手,紧张地看着昭华。 见昭华从容一笑,佟掌柜差点跌坐在地,让一国公主千里迢迢去边城送粮,不要说宫里人知道了会怎样,他家祖宗都会从祠堂爬出来打死他。 佟掌柜只觉得眼前一黑,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连着声音都带着哭腔:“殿……殿下!万万不可啊!战场自有沈将军,自有太子,您是公主,怎可......” 昭华看着脚下抖如筛糠的佟掌柜,眼神平静。若是边城失守,大周战败...... 到时候的她,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目光透过轩窗,落在远处,唇边泛起一丝冷嘲的弧度。史书工笔,坊间闲谈,总说男人在外浴血征战,保家卫国,女人便该安坐深闺,享尽太平。 似乎这天下兴亡,理所当然是男人的重担,而女子,只需作为被庇护的附庸便好。 可为何当真到了山河破碎、社稷飘摇的关头,被推出去的,却往往是这些‘安享太平’的女子? 战败了,国力衰微了,便挑一位公主,披上嫁衣,远离故土,用终身幸福换取边境短暂的安宁。 国力强盛时,欲安抚四夷,再选一位宗女,承载着‘睦邻友好’的重任,将青春埋葬于异域风沙。 仿佛这王朝的体面与安稳,最终总要系于女子的裙裾之上。 王昭君一曲琵琶出塞,汉宫秋月空余恨;文成公主千里入藏,唐蕃古道印红妆。多少帝女、宗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逝在历史的尘埃里,用一生去践行那“女儿亦能担重任”的荣耀 昭华起步往外走去,衣袂无风自动,语气平稳道:“掌柜得去准备便是。” 这是她唯一能为自己做的一件事了,不管结果如何,最起码,她努力过,日后若真去了北齐,也不会心留遗憾。 第六十一章:女人的话不能信 公主车杖出行的时候,太子没来送别,只派了一对暗卫悄悄跟在了车杖后面。 此时的沈清歌还不知道,昭华这次的出行,将彻底改变了沈家的结局...... 黑松镇,周府。 荣铮果然如约带着女儿再一次的登门,这可把老爷子愁坏了。 老大音信全无,老二闭门不出,老大媳妇整日里坐在园子里推九牌,愁得老爷子两鬓边的银发又添了不少。 荣芷昔一身簇新的粉缎小袄,扎着两个圆圆的花苞髻,就像年画娃娃跑下来一样,轻车熟路地就往周成院里跑去。 周老爷子迎着荣铮欲往正厅走去,却被他拦住了身形:“老爷子不妨事,我就随着芷昔去看看成哥儿就成,老爷子您忙。” 老爷子哪敢真忙,忙附和着笑,走在前面引着他去了后院。 “小哥哥!”荣芷昔迈着小短腿跑到周成面前,举起手里的小布包,“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点心!” 周成没想到荣芷昔真的又来找他了,高兴地“蹭”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随后对上张秋林的视线,又耷拉下眼皮,缓缓坐了下来。 张秋林扯着嘴角看了眼荣芷昔,顺着她的背影,看到了进来的周老爷子和一位看着清冷贵气的男子。 他立刻俯身行礼,“见过家主。” 在他授课期间,老爷子常常趴在门外偷看,这还是第一次进来,不免有些紧张道:“家主是有什么事吗?” 周老爷子摆摆手,笑呵呵道:“无事,无事,你忙。” 张秋林颔首,看向一旁站着的荣铮,老爷子这才想起来,忙介绍道:“这位是永安侯,是特意来......” 老爷子眸光一转,突然有了主意,侯夫人是来见他的,那......那要是主动把他送到侯府,他们就不会惦记他的大孙和他的药材了吧? 老爷子对上张秋林等待的目光,话锋一转道:“侯爷是特意来寻你的。” “想必,昨个沈夫人已经和你说过了吧,那老夫就恭祝先生高就了。” 荣铮...... 老匹夫还真滑,以为他要了他家的西席就不要药材了? 不,他都要!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张秋林,看着清瘦,却比一般的书生硬朗一点,脚步轻盈,应该还是个练家子。 张秋林转眸,对上了荣铮打量他的视线,他真的就这么有名? 他是没有机会拒绝的,至少,现在没有那个本事拒绝。 他抿了抿唇,向周老爷子俯身道:“但凭家主做主。”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周成听张秋林这么一说,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祖父!” 周成跳起来一把抓住老爷子的衣袖,声音明显不悦道,“是不是那个荣梓豪想抢走我的先生?” 小气鬼,他还没把他妹妹抢过来呢,他倒是想抢他先生了,绝对不行! 周老爷子见孙儿如此反应,眉头微蹙,沉着脸佯装生气,“胡闹,跟小世子有什么关系?就你这学问,配不上这么好的西席。” 周成攥着拳头,怒瞪着荣铮,一脸不服气道:“等我长大了,我要考状元,我也要封侯拜相,我也要去你家抢你家西席。” 荣铮不怒反笑,看着周成眼里的光满是欣赏,他从这孩子眼中看见了年少时的自己。 不像荣梓豪,明明自己很不喜欢读书写字,却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明明在家乖巧听话,却在外面是个仗势欺人的混小子。 也许昨天想收周成为义子是权宜之计,现在看着这孩子眼中的光,他是真的想要这样一个儿子了。 荣芷昔却害怕爹爹会生气,上前轻轻拉了拉周成的衣角,用她的小奶音说道: “小哥哥,不用抢的,周爷爷昨天不是说了吗,你们也会去京城,先生肯定是先跟我们一起回去,让后周爷爷安排好府里的事情,就会带着你去京城了!” 周老爷子突觉不妙,果然,就听荣芷昔继续道:“等你们都来了京城,不就可以又让张先生给我们讲课了吗?我也可以天天见到小哥哥了,还可以一起上学呀!那样多好玩!” “是吗?”周成眸子里的怒气换成了惊喜,看向老爷子问道,“祖父,我们真的也会去京城吗?那样的话……” 周成对着张秋林拱手行礼道:“那先生快快去准备吧。” 张秋林...... 临走前还得给这小子上一课,女人的话不能信,尤其是漂亮女人的,当然,小女人的也不能信。 周老爷子此刻真是有苦说不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老谋深算了一辈子,居然被一个不到四岁的奶娃娃给绕进去了,他现在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荣铮将周老爷子那精彩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片温和道:“既然这样,那老爷子,我们就京城见了。” 老爷子还想解释什么,就被周成上前缠住了身行。 “祖父,我们什么时候走?要不要等父亲回来?” “祖父,二叔和我们一起去吗?我想让二叔给我们做小木马......” “祖父,我们的新家能挨着芷昔妹妹家吗?” 周老爷子捂着胸口一脸痛苦,臭小子还想挨着人家住,你咋不说去住人家家里? 老爷子越看周成越不顺眼,抄起拐杖就追着那混小子打去,让你抢人家妹妹,让你话多! 周成不解祖父为何打他,只当是侯府地段房价太贵,老爷子不舍得,急忙求饶道:“便宜的院落也行,祖父,祖父......” 在他的映像里,老爷子只会在他娘亲推九牌输钱的时候发火。 荣芷昔躲在荣铮的怀里开心笑着,她都看见了,周爷爷的棍子一下都没落在小哥哥身上。 小家伙捂着嘴笑着问爹爹道:“爹爹,我们家的房子很贵吗?” 他们永安侯府只是座三进的院子,比起周家这七进的...... 荣铮上扬着唇角冲着周老爷子喊道:“老爷子不必担忧,侯府后街有套房是我荣家的家产,老爷子若不弃,可以委屈暂住。” 现在的永安侯府是御赐地,后街还有座三进的院子,才是他荣家的祖宅。 周成闻言,转着圈过来,一脸兴奋道:“不委屈,不委屈......啊......” 第六十二章:好像在骂他 周成没想到祖父会真的打他,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疼得当时就懵了,“祖父……您……您真打我啊?” 老爷子举着拐杖追过来,板着脸呵斥道:“混账东西!你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球?啥都敢要!” 荣铮......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骂他? 老爷子放下拐杖叹一口气,事已至此,再僵持下去已无意义。 荣铮给出的条件,无论是出于对孙儿前程的考虑,还是对周家未来的庇护,都已是最优选择。再端着,反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摆摆手弯了弯腰道:“罢了!罢了!侯爷,老夫……谢过侯爷厚爱!待老夫安排妥当家中事务,便……便举家迁往京城,届时,少不得要叨扰侯爷了!” 荣铮闻言,脸上露出温和笑容拱手道:“老爷子言重了,何来叨扰?日后便是邻里,互相照应乃是应当。” 他见目的已达,便不再多留,“既如此,晚辈便先行一步,京城诸事,晚辈会先行打点。张先生……” 他目光转向已候在一旁的张秋林。 张秋林是个明白人,立刻躬身道:“在下收拾停当,便随侯爷车驾起程。” “好。”荣铮点头,看了一眼仍捂着屁股的周成,再对周老爷子道,“老爷子保重,晚辈在京静候佳音。” 周成也想跟着去,被祖父一个个刀眼逼回了自己院子。 ...... 沈清歌带着荣梓豪去了医馆。 小翠已经能起身了,正在后院里的石桌上和张婶一起剪药材,两人有说有笑,远远看着,居然还有点母女相。 “张奶奶,”荣梓豪和张婶才相处一天,就已经十分亲近。 小翠刚要起身,被沈清歌快步上前轻轻按住了肩膀:“快坐着,你伤还没好利索,别乱动。” 她依言坐好,听沈清歌继续道:“这次来,是跟你说一下,我们先回京,你且在这安心养伤,过几日伤好利索了,我再派人来接你。” 话音落下,小翠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涌起一层水光,声音颤抖道:“夫人……您……” 她以为是自己拖累了夫人,惹了侯爷厌弃。 “别瞎想了,”沈清歌握上她的手,放缓了声音,“你看你,手这么凉,伤口也还没恢复,怎能经得起长途颠簸?在说了,把你留在这里,是要你帮我看着张先生,万不可让别人抢了去。” 张婶低着头压着嘴角的笑,假装没听见。 小翠瞬间破涕为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道:“小翠明白了!夫人放心,我一定把先生给您看紧了!” “好。”沈清歌弯着唇角,看着小翠温柔地笑着。 交代完毕后,沈清歌就带着荣梓豪回去了。荣铮已经收拾妥当,带着荣芷昔和张秋林在客栈门口等着。 车厢内无聊,孩子们没晃悠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时间,车厢内只剩下车轮辘辘的声响和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 沈清歌和荣铮各坐在马车两侧,两人都怕抬眸会对上对方的视线,便一直垂着眸不语。 最终还是沈清歌先开了口,她声音轻轻的问道:“侯爷……那药材?” 像他这样的身份收购药材都难如登天,那她......她从没有接触过这些,岂不是更难? 想到这,她不有地为大哥担忧起来。 荣铮抬眸看了她一眼,才继续道:“冬至宫宴到了,需得提前回府准备。” “冬至宫宴……”沈清歌低喃着重复了一遍,瞳孔猛地一缩。 上一世,她的悲剧就是从那场宫宴开始的。 她的脸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放在膝上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指尖深深掐入了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从心底里渗出的、几乎要将她冻僵的寒意。 荣铮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沉着脸盯着身子不断颤抖的沈清歌,看着她的反应,他蹙着的眉更甚:“你怎么了?” 沈清歌猛地回过神,对上荣铮探究的目光,心脏狂跳。她慌忙垂下眼睫,低声道:“没……没什么。只是身体有些不适。” 荣铮没再追问,又重新靠回车厢壁,闭上眸子,静静听着她的心跳渐渐平稳。 宫宴? 她是在听到他说宫宴后开始不适的,她为什么害怕宫宴?还是说实在害怕宫宴上的什么人? 荣铮环抱着自己手臂的双手忍不住紧了几分,齐明远!又是因为他? 马车隆隆一路向前,今天他们出来得早,赶在城门关闭前,早早地就进了城,顺便在外面吃过饭菜回了侯府。 沈清歌习惯性地带着荣芷昔回了清风院,荣梓豪也要跟着,被妹妹拦在了身前,“不行,你不能睡,床那么小,你把娘亲的位置都占了,我还怎么和娘亲睡。” 荣梓豪不服气:“你怎么不说是你占了娘亲的位置?” 沈情歌...... 她刚刚似乎听见荣梓豪叫她娘亲了! 荣芷昔理直气壮地插着腰喊道:“清风院的床那么小!你睡了我还怎么和娘亲一起睡!” 荣梓豪也不甘示弱,学着妹妹插着腰梗着脖子喊道:“我也要和娘亲睡!” 沈清歌...... 这会她听清楚了。 “就是不行!”荣芷昔寸步不让。 一直站在身后的荣铮和张秋林忍不住扶额,荣铮阴沉着脸开口道: “清风院确实狭小了些,你们也不用再争了,就委屈张先生暂住吧。” 荣芷昔不乐意,撅着嘴道:“先生不应该住前院客房吗?” 她不想回自己的院子,偌大的院子空落落的,一点都没有清风院舒服。 沈清歌也不想离开清风院,当即说道:“侯爷,张先生自当应该和豪哥儿住一个院子,即便是以后开私塾,清荷院也是不错的选择。” 荣梓豪可不要和先生住一个院子,那他的自由还要不要一点了,当即跑过去站在了荣铮身旁道:“爹爹说的是,先生需要的是安静,清风院正合适。” 荣铮低头看了眼荣梓豪,第一次发现这个儿子还蛮顺眼的。 第六十三章:居然比他还穷 一直跟在身后的张秋林上前一步,对着荣铮和沈清歌拱手道:“小世子说的是,安静的院子最适合我,那就暂住清风院吧。” 他先暂住几天,等找到合适的客栈,再搬出去。或者在外面租个便宜点的院子,等过几日安顿好了,便接母亲上来。 王管家闻言,急忙上前引着张秋林去了清风院。 荣芷昔在身后撇着嘴看了一会儿,扑到沈清歌怀里哭了起来。 “娘亲,我想和你一起睡。不想和你分开。” 沈清歌抱起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娘亲也不想和你分开,我们一起去你院子好吗?” 荣芷昔想了想,圆圆的小脸上换上笑容,点头答应了。 只要能和娘亲一起睡,自己的院子好像也没那么空落了,到时候小翠姐姐在住进来,那就更好了。 一旁的荣铮下意识地蹙眉,冷着脸:“芷昔,你如今已经是大孩子了,怎么还能一直缠着娘亲同住?你要学着独立些。” 难道小家伙就看不出来,爹爹和娘亲要培养感情吗? 再不济,住进西厢房也比住进你院子里近呀。 小姑娘趴在娘亲肩头,扭过脸来看向爹爹,一双还含着泪花的大眼睛眨了眨,小嘴一撇反驳道:“爹爹,该不会是你想和娘亲一起睡吧?” 说完她搂着沈清歌的胳膊紧了紧,一脸紧张道:“不行,娘亲是我的。爹爹,你不能跟我抢。” 她撒娇卖萌能抢过哥哥,可不一定能抢得过爹爹,这一点,她还是能分清楚的。 荣铮一脸窘迫,袖袍一甩,将手背于身后,沉着脸道:“胡说!谁要和你抢娘亲了,你可以和娘亲一起住到主院来。” 他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可荣芷昔就是不上当,搂着沈清歌的脖子不撒手:“我才不信呢,你趁着我睡着,就偷偷把娘亲抱走了,娘亲睡着,还偷偷地亲她......”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沈清歌红着脸,捂着荣芷昔的嘴就往偏园跑去。 “咳!” 荣铮握拳抵在唇边,重重地咳了一声,眼神飘忽,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回眸看见歪着头看着自己的荣梓豪厉声道:“还不去睡觉,杵在这里干什么?” 荣梓豪抬着头看着爹爹,好奇问道:“爹爹,你为什么要偷偷亲娘亲?” 娘亲亲妹妹和他的时候都是光明正大的亲的,娘亲也很喜欢他们亲她的。 荣铮…… “你要不困就去练字!” 一听要练字,荣梓豪撒腿就跑,边跑边说:“爹爹,我先去睡觉了,明天见......不,明天先不要见了……” 正在这时,王管家带着冬夏和春花,拿着沈清歌的用品过来,正欲往荣芷昔的院中走去,被荣铮叫住。 “王叔,你这管家当的,侯府主母应该住哪个院子都不知道了吗?” 王管家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供着腰笑呵呵地给荣铮行礼:“侯爷见谅,是老奴糊涂了。” 他可以说是看着荣铮长大的,见他如今终于开窍,也跟着高兴,招呼两个小丫头,就把东西往主院里拿。 “快,夫人的东西放到主院去,明天早上记得带夫人过来洗漱,别走错了地。” 随后又是一阵低笑声,再次对荣铮拱手道:“侯爷,我让厨房婆子顿了参汤,这就给您和夫人院中送一些去。” 荣铮恢复了以往的高冷,袖袍一甩,回了院中,人都走远了,才飘过来一段声音:“糕点也跟着送一点过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注意到她一直在喂两个孩子吃东西,自己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回到书房,荣铮看着桌子上堆积的公文折子,眸子里的寒意将房中的火盆都沏灭了。 他人不在,太子下派的差使可是一点也没见少,明天他得好好和太子掰扯一下了,这么多折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太子呢。 王管家放下参汤就出去了,走到门口又这回来道:“侯爷,前几日沈尚书来人下了帖子,说是夫人的寿辰到了。” 荣铮停下手中的动作,端过一旁的参汤抿了一口,问道:“什么时候?” 王管家从案桌最上面拿过请帖递给荣铮道:“就在明日了,寿礼老奴已经准备妥当。” 明日?还真是赶巧,每年一到年关,各种宴请人情就不断,今年又加一个尚书府。 荣铮揉着发痛的额角,闭目思索,明日尚书府生辰宴,后日皇宫冬至宴,在后日,又是太子门客小聚的日子。 离过年还远,他的家底估计都快没了。 “准备的什么?”荣铮随口问道。 王管家犹豫一瞬,支吾道:“准备的是滋补方膏,和......和一对暖玉枕。” 荣铮眉头微蹙,他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两下,随即抬眼看向王管家道:“我记得库房里,是不是还收着一件‘孔雀罗霓裳’?” 王管家一听,脸色顿时苦了下来,像是被割了肉般心疼,他弓着腰,小心说道:“侯爷!那……那件孔雀罗裳,是老夫人留给未来侯府主母的,更是咱们永安侯府的荣耀呀。” 那可是用南海的极品冰蚕丝绣织的衣裳,当年太后一件是百鸟朝凤,老夫人的那件,则是孔雀。 这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荣铮又何尝不知,可府里本就清贫,加上最近都是用他的私银购买的粮食,还要买药材,更是消耗巨大。明日寿宴,又少不了妇人之间的攀比,总不能让沈清歌自己准备贺礼吧? 可是,王管家说得不错,那是永安侯府的荣耀,是他们侯府的“免死金牌”。 他低头看了眼案桌上的折子,刚刚压下去的火气更大了。 堂堂一国太子,居然比他还穷,你敢想象?! “以后我不在府中,不许南风进来。”荣铮阴沉着脸吩咐道。 王管家...... “那......那件孔雀罗裳......”王管家犹豫着问道。 荣铮喝着手里的参汤思索着,有时候,面子也没那么重要,“先放着吧。” 王管家闻言,如释重负,缓缓吐出一口气,准备躬身退下。 “王叔,今天这参汤是谁熬的?”荣铮又尝了一口,才发觉,这参汤居然和沈清歌熬的味道一样,可她明明和自己一起回来的,何时熬的这参汤? 第六十四章:下了药的参汤 王管家听荣铮这么问,以为是熬得不好喝,急忙道歉:“侯爷息怒,是侯府年前新来的厨娘熬的,下次老奴继续让掌勺的厨娘亲自熬。” 荣铮闻言,蹙着的眉头更甚,冷着脸问道:“都是厨娘熬的?” 他不是经常喝参汤,偶尔外出几天或是处理公务累了,王管家或是阿七才会嘱咐厨房熬。 可这碗参汤怎么和沈清歌熬的一样呢?倒是那晚...... 她说亲自做了饭菜,那晚参汤才是她自己熬的吧,那...... 那,那晚......下了药的参汤...... 荣铮端着参汤的手紧了紧,脸色不自然地问道:“新月呢?” 王管家道:“被宁尚书派人接走了。” 荣铮......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冤枉了沈清歌,才发现,他居然都没有问过她一句辩解,听过她一句解释。 他放下手中的碗拜拜手让王管家下去,将头埋进了双手之间,拧眉闭上眼睛沉思着。 他和宁婉儿的婚约是父母之命,婚后也是相敬如宾,从没有因为任何事红过脸。 她永远是那么的贤惠淑德,替他生儿育女,打理侯府,让他可以安心在外辅佐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太子夺嫡。 后来,她生下芷昔以后,只是简单的产后虚弱,可明明吃着药,身子却越来越差,产后三月都不能下床,最后......还是没熬过孩子的百日...... 夜色夹杂着寒风,飘满了荣芷昔的院子,荣铮站在院中,看着屋中烛光下的清秀身影,背于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那时候的他经常在外,一走就是几个月,就是回来,也长常早出晚归,想在细细想来,居然连着婉儿的样子都有些记忆不清了。 沈清歌有着宁婉儿身上的闺秀气质,对上孩子,她是全心为孩子考虑的慈母;对自己,她眼神里流出的是与着年龄不符的沉稳感;可对上昭华公主,除了尊敬,还有和昭华一样的灵气。 若不是之前的流言,他和沈清歌之间,是不是就不止于此,是不是也会是常人家的温和? 天际开始泛起鱼白,晨曦微露。 沈清歌起身,看了眼还赖在被窝里的荣芷昔眉眼弯弯。 一天美好的开始,就是睁眼看到小家伙慵懒在自己身旁。 她悄悄起身,替她掖好被角,悄悄下床。 现在的天渐渐冷了,早起也没什么事,就让孩子再睡一会儿。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清歌伸着懒腰一脚迈出门槛,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看见院中站着的荣铮。 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是昨日的那身玄色长袍,肩头上落着星星未来的急化开的寒霜。 沈清歌愣了一瞬后,拢了拢衣襟,缓步走下台阶,这才看清他的脸上眉头紧蹙,眼底是比肩头的寒霜更冷的寒意。 对上那份寒意,沈清歌下意识的心一沉,跟着拧眉问道:“侯爷,有什么事吗?” 每次看到他的这幅表情,都没有什么好事,不是抱着她仍在床上发泄,就是把她关在清风院。 这次......沈清歌在袖中的手一紧,低声率先开口道:“侯爷......” “对不起......” 还未说出口的话被一声“对不起”打断。 “什么?”沈清歌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下意识问道。 荣铮带着一丝猩红的眸子看着她的眼睛,郑重一句:“对不起!” 沈清歌...... 不等她反应,荣铮就转身带着晨起的寒霜朝外走去。 看着他不自然的脚步,沈清歌才发现,他居然在院中站了一夜,就只为和自己说一声“对不起”...... 晨曦照在她的身上,也照进了她的心里。 ...... 沈府门口早早地就站满了来往的宾客,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沈府嫁女的时候呢。 “你说这沈侍郎,哦,现在该改口叫沈尚书了,你们说着沈尚书也是好运,儿子是大将军,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女儿又是永安侯夫人,就连那个继女,也是国公府世子妃呢......” “是呀,听说了吗?本来两个女儿不是同一天出嫁,听说是白马寺的高僧给解的签,两女同一天出嫁,这沈府才会官运亨通的......” “......” 听着众人的议论,姜氏脸上的特意之色越是压不住了。看来她背着沈元斌大办寿辰果然没错,现在她也是尚书夫人了,怎么也能算得上京中贵妇了吧。 沈元斌下朝回来看到家门口的一切,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直觉天都塌了! 朝中刚刚力行节俭,征响掉粮,自己家门口就大摆宴席,奢侈无度! 他不用想都知道,明天的御案上弹劾他的折子会落多高。 姜氏看着沈元斌下车,心虚地不敢看他,眸中余光瞥见他黑着脸过来,心里“咯噔”一下,强撑着笑脸走上前:“老爷,您回来了......本来妾身是不大办的,可是念安托人来说,说......” 她自己都找不到借口了,只能结巴着把责任往女儿身上推,希望老爷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不要责备于她。 只要过了今天,她在京城的地位可就不一样了。 沈元斌气得浑身颤抖,不说朝廷下令节俭,沈江亦可是他沈元斌的独子! 儿子在边城缺药短粮浴血奋战,他的父母却在京城享受着他的阴惠大摆宴席! “你......你竟敢如此铺张!”沈元斌冷着脸压低声音怒斥,“你是在过寿辰吗?是在将我沈家往火坑里推!你是想害死满门吗?” 姜氏被骂懵了,可心里还是不服气得很,不就是过个寿辰吗,有那么严重吗? 跟着他窝窝囊囊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凭着儿女腰杆子硬了,还不能显摆一会,她真后悔当初嫁给他了。 随即也有点不高兴了,撇过头不再看沈元斌,一脸不悦地嘟囔道:“这是念安为我操办的,老爷要是不悦,去找国公府说理去,犯不着跟妾身在这里说教。” 姜氏有一点说得没错,他原本是想大办的,可沈元斌不许,她随不悦,可也谢下了这个念头。 也就是前几日,沈念安来信,非要让她大办,说她已经接了国公府的掌家权,若她的嫡母连个寿辰都办不起,会被人瞧不起她不是真正的沈家嫡女,会让她在国公府无人信服。 为了女儿能在国公府说得上话,她这才瞒着沈元斌悄悄大办。 第六十五章:这门不开也得开 张秋林今天就要开始授课,沈清歌本以为荣梓豪会抵触,没想到小家伙竟主动要先生授课,为此还起了个大早。 “先生可还需要我准备些什么?”沈清歌见师徒俩一个比一个兴奋,也跟着高兴。 张秋林拱手作揖道:“没什么准备的,小世子原有的东西就够了。” 荣梓豪讨厌别人“小世子”地叫他,蹙着眉小声嘀咕道:“我现在还不是世子呢,这么叫合适吗?” 沈清歌...... 你今年五岁了,就是你爹爹不去请封,你这个侯府的嫡长子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世子? 你爹又不在,你点他,他也听不到呀。 “先生若有其他需求,自管找管家办就是,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沈清歌嘱咐了一番,就回了院子。 荣芷昔也正好吃过早饭,一身碎花短袄在身,像一只花蝴蝶般地跑了过来。 “娘亲,我听管家爷爷说,娘亲要带着我去吃席。” 小家伙迈着小短腿,几步就跑到了沈清歌怀里,撅着嘴,一脸不悦,“还是去公主府吗?” 她不太想去公主府,上一次公主姨姨把她从娘亲身边骗走,让她差点见不到娘亲,这次她不想去,也不想让娘亲去。 沈清歌抱起荣芷昔,弯着唇角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眸子里都是笑意,“怎么,芷昔想公主姨姨了?” 她也好久没见公主了,不知道公主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荣芷昔小眉头蹙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娘亲的问题。说不想公主,娘亲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坏小孩? 因为之前新月姐姐说不想她就是个坏小孩,也就不会有人喜欢自己的。 可娘亲教的,是要勇敢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做真实的自己。 哎! 荣芷昔蹙眉轻叹一声,做大人真难,她很不想长大。 沈清歌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笑,伸手捏了下她的小鼻子问到:“怎么了?这个问题很难吗?” 荣芷昔点点头,搂住沈清歌的脖子问到:“娘亲,是不是我不想公主姨姨,我就不是乖孩子?” 沈清歌一怔,垂眸看着怀中的圆圆的大眼睛,里面有疑问还有害怕。 “芷昔怎么会这么想?”难道是她上次把孩子硬推给昭华,对她有了影响? 思及此,沈清歌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居然为了自己的目的,让这么小的孩子心里留下阴影。 她摸上荣芷昔肉乎乎的小脸,心疼地低声道歉:“对不起,是娘亲没保护好你......” 这时候,冬夏拿着披风刚好过来,大的一件给了沈清歌,小的一件披在了荣芷昔的肩头,替小家伙系好带子道:“夫人,时间不早了,该出发了。” 沈清歌点点头,收起心中思绪重新抱起荣芷昔道:“娘亲今天带你去娘亲的爹爹家好吗?” 荣芷昔笑着点点头,“娘亲的爹爹,也就是芷昔的外祖吗?” “是的,也是芷昔的外祖。” ...... 姜氏被沈元斌骂了,也便没有心思在门口迎客了,沈念安和齐明远到门口半天了,也不见姜氏和沈元斌的身影, 齐明远背着手沉着脸冷哼一声,“你沈家还真是好大的脸,本世子在门口站半天了,两个下人都不出来迎接。” 沈念安看着面前的门房小厮眼刀一个又一个的飞,瞎眼的东西,世子爷来了还不去禀报,杵在这里干什么? 小厮也很头疼,老爷进府前交代了,谁要是让一个宾客进了沈府的大门,圣上怪罪下来,谁就是第一个罪人。 姜氏又甩手跟着进去了,这烂摊子就又落到了门房身上。谁说看门的活是最轻生的伙计?这明明是最要命的伙计! 小厮战战兢兢走上前,弯腰陪着笑脸:“齐世子,二小姐......老爷和夫人今天身体有恙,您看......” 齐明远看着小厮快弯到地上的腰,拧着眉一脸阴狠地搂过一旁的沈念安,伸出的手顺势拧在她的腰际上,偏过头低声质问道: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一切都办妥当了吗?” 沈念安忍着痛不敢作声,强撑着笑容颤抖道:“世子放心,等一会儿宾客都到了,这沈府的门不开也得开。” “再说,”她本不想再世子面前提起沈清歌那个贱人,可现在不说,她又得受罪了,“再说姐姐马上也就来了,父亲那么宠爱姐姐,是不可能不让姐姐进门的。” 听到沈清歌的名字,齐明远手下的劲真的泄去了一点。也是,沈元斌爱女可是在京城出了名的,他怎么会让他的心头肉站在门外丢面子呢。 “你确定她会来?”齐明远还是有点不放心。 沈念安偷偷转了转腰,缓解了些许痛感道:“世子放心,姐姐是不会不来的。” 她已经放出话去,告诉侯府的人她和世子也会来,荣铮那么好面子,知道了国公府会来,他怎么可能不来?而且她断定,他带的贺礼还不会少。 毕竟上辈子一起生活过几年,对荣铮,她可是比对齐明远了解不少。 到时候,她就可以拿着荣铮的贺礼大作文章,连着沈元斌,一起拉下大狱,这样才能对得起她所受的苦! 齐明远站不住了,转身去了马车上,身后跟着的一个高挑丫鬟也随后跟着进了马车,不一会儿,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就晃动了起来。 沈念安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掌,努力不让自己强撑着的笑脸崩塌。她直了直身子,使劲往上扯了扯嘴角,心里却把齐明远和那个丫鬟千刀万剐了个遍! 她倒不是有多在意齐明远,可在沈府门口,尤其还是在自己母亲寿辰上这么侮辱她...... 沈念安低头垂眸擦了把手心沁出的血迹,在抬眸,眼底换上一层寒意,齐明远,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沈清歌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围着很多马车了,许多夫人小姐都躲在马车里取暖,只有沈念安,一直站在门口。 沈清歌牵着荣芷昔从马车上下来,缓缓走到沈念安面前问道:“妹妹到了怎么不进去?站在门口做什么?” 第六十六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沈念安实在是站不住了,才看到姗姗来迟的沈清歌,刚刚在齐明远那里受的委屈,一股脑地发在了她身上。 “吆,我当是姐姐成了侯夫人就不愿认这个后娘了呢,居然都快晌午了,才过来,” 她往沈清歌身后瞅了一眼,只跟着一个丫鬟手里提着一个包袱,随即冷笑道:“姐姐这是来给我母亲贺寿,还是来娘家小住?怎么就提着个包袱来了?” 沈清歌不语,弯着唇角看着她。 沈念安虽然清瘦了不少,可脸蛋保养的是越发白皙了,如果单单看脸,小巧的眉眼,白嫩的皮肤,确实算得上是美人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周围的马车里也陆续有人下来。 几位夫人小姐和沈念安一样,穿着素雅的衣服,头上的钗环也少得可怜,有些人则是直接不带任何首饰,只是...... 沈清歌冷笑一声,这衣服素是够素,可也太新了吧? 人群中有位体型丰满的夫人扶着发髻上的素银簪子,扭着腰过来看着沈清歌嘲笑道:“侯夫人,沈家的门槛现在都这么高了吗?竟把您也拦在了门外。” “哈哈哈......” 众人跟着笑着。 沈清歌冷眼看着众夫人的嘲笑,恍惚间,和上一世同样的情形重合,不同的是,她们嘲笑的人不是她,是她的父亲沈元斌...... 上一世,齐明远让她说服自己的父亲给姜氏办寿辰,她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只当是齐明远对她转性了,竟真的去劝说父亲给姜氏大摆寿宴。 她是到了后来才知道,父亲第二日便被弹劾,关进了大牢,若不是太子极力保全父亲,怕哥哥在边城会分心,估计父亲早就被齐明远害死了。 原以为她嫁给荣铮,没人能劝说成父亲为姜氏摆寿辰,上一世的悲剧就可能会避免,没想到沈念安居然联合姜氏,瞒着父亲做了这些。 不过幸好,沈念安为了算计她和荣铮,给永安侯府也下了请帖,让她有时间为父亲挽回一切。 沈念安来小厮可以装看不见,可他们大小姐沈清歌来了,慢一秒开门,老爷都会指着他们骂半天。 趁着沈清歌和众人在说话,小厮急忙去禀告了沈元斌。 沈元斌是小跑着来的,对上沈清歌,他眼中满是心疼,拉过她的手道低声道:“傻孩子,你怎么也来趟这趟浑水?” 沈清歌闻言,脑子“嗡”一下炸响,呆愣在了原地。也是,他父亲在户部摸爬二十余年,怎么会不懂里面的弯弯绕,可他......可他上一世还是答应了她...... 沈清歌的眼眶瞬间被泪花占据,声音更是颤抖的不像话,“爹爹......” 沈元斌推搡着让她走,“你快些带上孩子回家去,今日府门不开,你要探亲该日在来。” 沈清歌被父亲推搡着往前走了几步,沈念安见状急了,快走两步拉过沈清歌的手,声音里带着些许着急,“父亲急什么,姐姐都到门口了,为什么不让姐姐进去?” 众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呀沈尚书,我们是真真接到你尚书府的请柬才来的,到门口了又不让我们进去是何道理?” 那体态风韵的夫人蹙眉道:“难道沈尚书是看不起我们家老爷?” 沈元斌认识她,是京兆尹的夫人,李氏。之前在宫宴上见过几次,他松开女儿,正欲拱手解释,就被沈清歌挡在了身前,“夫人严重了,是门口小厮做事不妥当,会错了父亲的意,这才怠慢了各位贵客,还请夫人见谅。” 门口小厮...... 沈清歌回眸看了眼父亲,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声音温和道:“父亲原意是在府外贺寿,结果门口小厮以为是直接不让进府,这才有考虑这场误会。” “府外贺寿?”沈念安差点出了声,“姐姐莫不是带了什么稀释珍宝来贺寿,特意在府外显摆?” 那样的话可真是太好了,还愁宫里不知道她永安侯府挥糜无度吗? 沈念安用帕子掩饰着嘴角的笑意,讥讽道:“姐姐不愧是贵脚踏贱地,不知姐姐给母亲准备了什么不得了的寿礼?” 她记得,上一世永安侯府老夫人临走时留了一件孔雀罗裳衣,那可是件免死金牌呀,她若能得到,再献给齐王,那国公府还敢看不起她? 沈清歌虽然不知道沈念安在想什么,可从她的表情中就能看出她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她面不改色,从容地在冬夏耳边耳语几句,接过冬夏手中的包袱,对沈念安道:“给母亲的贺礼,自然是要等母亲来了再献,我已经让丫鬟去请了,稍后,母亲来了,大家自然能看得见了。” 李氏收到沈念安的眼神后,尖声上前道:“这尚书夫人还真是架子大,都到现在了也不出来,莫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官家夫人?” “就是......” 下面又是一阵附和声。 沈念安转身对着众人施施然,“还请李夫人莫怪,许是母亲真的有什么急事绑住了脚,并不是真的看不起大家。”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连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都开始骚动起来了。 “这沈家不就是仗着沈将军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吗?” “是呀,这沈尚书的尚书位不也是亏了沈将军?” “就是,儿子在边城生死不明,父母倒好,在家贪图享乐......” 沈元斌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直觉脸红一阵白一阵,就连解释,也觉得说不出口。 沈念安转头对上沈清歌那审视的眸光有些心虚,眼神闪烁着解释道:“姐姐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沈清歌懒得看她演戏,转身对着大家恭敬行礼,打断她道:“众夫人误会了,母亲在府中闭门不出,其实是在亲手为大家准备今日宴席上的重头菜,至于是什么菜,容我先在这里买个关子。” 沈念安嗤笑一声,“姐姐莫不要说笑了,你来得比我还迟,怎么知道母亲在里面干什么?” 沈清歌对上她的不屑眼神,冷冷质问,“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想害死她母亲她管不着,可想连带上沈家,就是不行! 第六十七章:她真的也重生了? 沈念安被沈清歌冷厉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许是心虚,竟让她一时想不出辩解的话。 正在这时,沈府大门再次打开,姜氏一身暗红锦衣长裙,搭配着同色系的对衫坎肩走了出来,发髻上也只是绑了跟带子,素净的脸上是得体的笑容。 沈清歌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素雅的姜氏,不过,没了那些胭脂俗粉,珠钗玉罗,她竟走出了国泰民安的感觉。 “这沈尚书的夫人可终于出来了......” “哎?今天是她的寿辰,她怎么这身打扮?” “对呀,那身衣裳不是她天天穿的那套吗?” “......” 姜氏快速地看了眼沈清歌,随后目光落到了李氏身上,福身行礼给众夫人道歉,“各位夫人见谅,我一直在厨房亲自安排宴会菜式,一时忘了时间,这才闹了这场误会,还请夫人看在今日是我的寿辰,就不要计较了。” 李氏也跟着福身回礼,“夫人说笑了,” 随后看向沈清歌道:“刚刚侯夫人说,您准备在府外祝寿,不知......是怎么个祝法?” 众人一脸期待,可多的都是看笑话的得意,沈清歌不语,悄悄地把这些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沈念安这时候才凑上前,噘着嘴,一脸不悦道:“母亲,您......” 她刚想说话,就被姜氏打断,把她往边上拉了一把,转身让出位置,让府里的小厮抬出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中间是一个大箱子,箱子大开,前面用的是红布遮挡。 沈清歌见准备差不多了,悄悄推一旁的父亲上前,站在姜氏身旁。 姜氏见沈元斌过来,对他福身后,转而面向大家道:“诸位,今日是我的寿辰,首先很感激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赴宴,”说完她又对着大家福身行礼后继续说道: “其次,我今日借着寿辰设宴,其实是为我那远在边城的儿子。想必大家都知道,边关战事吃紧,加上这几年的天灾不断,边城更是粮草短缺。” 此话一出,沈元斌立刻明白了姜氏的意思,转头接话道:“我夫人记挂远方的孩儿,这才借此寿辰之机,想为沈将军募捐军资。” “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沈尚书一家为人和蔼,怎么能吃儿子的血馒头呢!” “没想到这继母居然这么深明大义......” 姜氏听着众人的议论,一直紧握在袖口的手悄悄松了松,感激地看了眼对面的沈清歌。 被她推到一旁的沈念安一脸怨气地瞪着姜氏,不明白明明商量好的事情,母亲怎么临时变卦了,居然还为别人的儿子募捐? 姜氏眼神带过沈念安,继续道:“今日所受贺礼不上册,不展示,全部放在一个箱子里,之后交给圣上,送往边城。” 正在这时,冬夏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提着食盒有序走来,将食盒放在案桌上打开,都是杂粮馒头和蔬菜饼。 姜氏走过去,拿起一块蔬菜饼,手帕拭过眼角,发红的眼眶瞬间流出眼泪,“可怜边关将士,连着最简单的蔬菜饼也是吃不到,那杂粮馒头,更是奢望!” 沈清歌很有眼力见,也跟着红了眼眶道:“母亲您忙碌一早,就是亲手为我们准备这些?” 姜氏点点头,朝着远方围观的百姓喊道:“大家若是不弃,都上来尝尝吧,尝尝你们的儿子,丈夫,兄弟,在边关吃不吃得饱。” 看着百姓们挤过众夫人去拿食盒里的蔬菜饼,一直坐在马车里向外观察的齐明远,阴沉着脸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向了马车壁,回弹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手背,“沈清歌,又是你!” 就沈念安那脑子,她母亲能强到哪里去?肯定是沈清歌让那贱婢进去支的招。 沈念安站在一旁,手中的帕子都快搅碎了,上一世她没劝说母亲,她都大办了寿辰,第二日父亲就被抓进了大牢,为什么这一世不一样了? 她看向沈清歌的眼神,就向吐信的毒蛇,之前的猜测更甚,难道,沈清歌真的也重生了? 可是,上一世她没来参加母亲的寿辰呀,父亲被抓入狱,她也一直没出现过,听说是去山上求子去了,按理说她因该不知道才对。 荣芷昔正是好吃的年纪,听说有吃的,甩开沈清歌的手就跑到姜氏面前道:“外祖母,能给我一个饼子吗?” 姜氏顺手就把手里的蔬菜饼给了荣芷昔,弯着腰笑着摸着她的头顶道:“你就是芷昔呀,真可爱。” 一旁的沈清歌看见荣芷昔要吃那饼,刚要制止,就看见萧家伙一口吐了出来,还一脸委屈道:“外祖母,你骗人,这不是蔬菜饼,这,这是......” 她尝不出是什么,反正就不是蔬菜。 众人一听,都低头看向了自己手里的蔬菜饼,有些人掰开一看,认了出来,“这不是菜叶子,是树叶,对是树叶!” 姜氏刚刚放松的身体瞬间感觉后背发凉,她出来的时候,是沈清歌的丫鬟去了厨房,不知道她居然用的是树叶。 沈清歌上前接过荣芷昔手里的饼,唇齿微动,轻轻咬了一口,对着姜氏恭敬行礼道:“母亲的用心,女儿知晓,大家都以为这蔬菜饼已经是最难以下咽的食物了,其实,边城还哪来的蔬菜?将士们想家了,都是拿着树叶混着麦皮烙的饼......” 众人一阵沉默。 沈元斌想起儿子黝黑干瘪的脸盘,眼中的泪在也绷不住了,低头掩着脸小声哭了起来。 沈清歌看着父亲佝偻着的腰,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对着众人,一口口吃完了手中的饼。 姜氏不想吃的,可气氛到了这里,她也只能拿过一旁的杂粮馒头咬了一口。 百姓中有父兄上战场的,都含着泪一口咬在了手中的饼上。 荣芷昔不知道大家都为什么哭,只听懂了说是他们的家人吃不饱,于是迈着小短腿,跑到冬夏面前,让冬夏把她抱上桌子。 小家伙看着哭得伤心的沈元斌道:“外祖父,您不要伤心了,芷昔把这些首饰都放在这个大箱子里,然后送给舅舅,这样舅舅就不用再吃这些树叶子了。” 说着,小家伙开始从头上拆珠环,小家伙平日就只带一个项圈,两个流苏蝴蝶,手腕上是一对银镯子,她统统都放了进去。 第六十八章:把承诺换成了婚约 沈清歌也还是平日里的那副装扮,跟着荣芷昔的动作,把自己身上的珠环都放在了里面。 身后刻意没带任何装饰的沈念安此时如坐针毡,低着头掩饰着眼里的慌张。 跟着她来的那些夫人,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纷纷低头,不敢上前。 倒是周围百姓中,陆续有人跟着把自己身上的东西往箱子里放,有些是刚买的二两肉,有些是刚收来的山货,也有往里面放布匹的。不管东西贵贱,都想尽一份力。 “尚书夫人大义,沈尚书大义!” “是呀,有这样的父母在身后托举,何愁沈将军不破北齐?” “......” 齐明远的马车刚走,另一辆停在远处的马车就跟着走了过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垂下。 马车内,荣铮闭目靠在车壁上,轮廓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太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一手抻腿,唇角往上,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夫人还真是个妙人,你女儿都跟着聪明了不少。” 荣铮还是那副表情,板着脸伸腿踢了太子一脚,太子不备,顺势往前倒去,回头压下嘴角的弧度,低声佯装愤怒地呵斥道:“孤是太子,你敢踢孤?” 荣铮慵懒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明天冬至,你该想想怎么和皇后娘娘解释昭华怎么没进宫吧!” 太子…… 跟着沈念安来的夫人中,也有被感动到的,开始把手上的镯子往挡着红布的箱子里放。 李氏见风向变了,也跟着退了个镯子,放到里面,走到姜氏面前,脸含笑意道:“夫人真是我们京中夫人的楷模呀,先前是我失礼了,还请夫人莫怪。” 姜氏客气道:“夫人哪里话,今日是我对不住,没提前安排好,缺了礼数还请夫人莫怪才是。” 身后又有几位夫人过来,小道:“夫人不介意的话,明天宫宴我们一同前往,可好?” 姜氏可激动坏了,她压着心底的雀喜看了眼沈清歌,之前参加宴会,压根没几个人愿意和她说话,都觉得她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填房,不配和她们坐在一起,没想到,沈清歌不但帮她解决了祸事,还赢得了人心。 她收起眼底的激动忙应道:“承蒙各位夫人抬爱,那明日我们就一同进宫。” 沈清歌看了眼姜氏,笑着搂过荣芷昔扶着父亲进了府门。 沈元斌揉了揉干涩的眼角,重重叹了口气,“清歌,今天若不是你,恐怕......” 恐怕他沈家就难逃一劫了,他把放妻书都准备好了,幸好...... 沈清歌一手搀着父亲,一手拉着女儿,弯着唇角语调轻快道:“父亲放心吧,前几日,我已经让佟掌柜送了一批粮食去了边城,算着日子,大哥应该已经收到粮食了。” 沈元斌闻言,激动地转身握住她的手,眼神里都是询问,得到沈清歌的肯定后,他才慢慢卸了手上的力道。 “好,好,那就好。” 朝廷有没有粮他作为一个户部尚书能不知道吗? 可知道了又能怎样? 没有皇上的调令,你就是坐在粮堆上,也不能动一下。 皇上想用那些粮去大办宴席,那些言官史隶不会觉得这是铺装浪费之事,若是你去支援边关,他们会说是有人想趁机贪墨倒卖! 有多少个日夜,他都是在户部的粮堆上发呆到天亮的,可是,他也没办法呀,朝廷该派送的粮食都送了,没送到儿子手里,他也是真真没办法呀。 荣芷昔拉着沈元斌的手安慰道:“外祖父,您别难过,要是那些首饰不够给舅舅买蔬菜饼,芷昔家里还有,芷昔明天就拿来给外祖,您就不要再伤心了。” 沈元斌这才认真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小家伙,圆圆的脸蛋上眨着一双黑圆的眼睛,奶萌萌的好看极了。 他弯腰抱起荣芷昔,笑着夸道:“这就是我们的小郡主呀,长得可真漂亮,和你娘亲小时候一样可爱。” 透过荣芷昔的眼眸,他好像又看见了沈清歌小时候的模样,当下紧皱的眉头舒张开来,转头问沈清歌道:“侯爷带你......可好?” 沈清歌眼神慌乱了一瞬,便点头应道:“侯爷带我极好,孩子们也对我很是依赖。” 报喜不报忧,等过段日子,她和荣铮和离了再说吧。 沈元斌看着孩子对她也是真的依赖,心下放心不少,转而叹口气道:“若不是侯爷当时已经娶妻,我就想把你许给侯爷。” 可惜那时候他沈家门府低了些,不然怎会便宜了宁家女。 不过现在也不晚,虽然沈清歌是续弦的身份进得永安侯府,可那也是真正的侯府主母,要比嫁给那个道貌岸然的齐明远可强太多了,关键是荣铮真正十个不错的夫婿。 他还记得沈江弈用军功换来和齐明远的赐婚圣旨那天,祠堂里的惨叫声响了一个晚上。 沈清歌只知道上一世父亲是用救命之恩让荣铮娶的沈念安,可具体是什么救命之恩却不知道,于是趁机问道:“父亲怎么能确定侯爷就会答应?” 沈府不大,没几步就到了正厅,沈元斌坐在椅子上,端起丫鬟地上来的茶盏,缓缓说道:“你哥那一身武艺其实就是跟老侯爷学的,当年他弃文从武,我担心他吃不了那份苦,就托人给他在军营找了个端茶倒水的活计,想着他吃不了苦就回来了。” “没想到他正好被分到了老侯爷帐中,不想着怎么好好伺候侯爷,反而天天琢磨着偷学老侯爷的一身本事。” 沈元斌扶额,他沈家世代读书,没想到最后还能出个武将。 沈清歌好奇,“老侯爷就没发现吗?” 沈元斌道:“怎么会没有发现呢?第一日老侯爷就发现了,起初还以为是敌军的细作,后来观察久了,才知道是你大哥一门心思想学本事,挣军功。” “后来,老侯爷就一直把你大哥带在了身边,更是亲传武艺,之后的一场近战中,他舍命救过老侯爷。” “老侯爷本许了你大哥的将军之位,他不愿,想靠自己当大将军铮军功,老侯爷这才把将军之位换成了一个承诺。” 说到这,沈元斌重重叹气一声道:“你母亲看你如愿许给国公府世子,便也缠着我要给你妹妹寻一门好婚事,我这才把荣家的这个承诺换成了婚约。” 第六十九章:世子妃还有心情睡觉 沈元斌抱过荣芷昔放在膝盖上,剥了个橘子给她,眼中都是笑意,“孩子喜欢你是好事,若日后你有了自己的孩儿,万不可苛待了他们。” 沈清歌...... 好好的,怎么就聊起这个话题了,竟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倒是荣芷昔,仰着头给沈元斌也喂了一块橘子,眨巴着圆圆的眼睛道:“外祖父放心吧,娘亲待我和哥哥很好的,娘亲只会对爹爹不好。” 沈清歌心下一沉,顿感不妙,不等她反应,就听荣芷昔继续道:“娘亲从来不给爹爹留好吃的,不对着爹爹笑,不跟爹爹亲亲......” 沈清歌...... 老天爷来到雷劈死她算了...... 沈元斌越听脸越黑,别的他倒是可以接受,不对着侯爷笑是怎么回事? 他女儿性子温和,见了谁都是一脸笑意,怎么不对荣铮笑? 这里面一定有事! 不等他问,沈清歌一脸笑意地解释道:“爹爹,您别听孩子瞎说,侯爷平日里就是个严肃的性子,他不笑,我怎么好意思对着他傻笑呢,您说是不?” 沈元斌想想也有道理,便没在多问,只是淡淡一句,“行了,我知道了,今日这饭恐怕是吃不成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带着孩子先回去吧。” “明日冬至有宫宴,你也回去早早准备着。” 沈清歌出来的时候,姜氏还在门口给闻讯赶来的百姓发菜饼子,她握在袖中的手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红着眼眶对姜氏道:“母亲,父亲伤心过度,是在是没力气和您一起招待宾客了,就让我替您一会吧。” 姜氏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恭维过,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呢,她手下发饼的动作不停,抽空回眸对沈清歌道:“不用不用,能为你大哥和边疆的将士们出一点力,是我这个母亲应该做的,你把孩子带好就行了,这里有我呢。” 站在远处的沈念安看着自己母亲和沈清歌有说有笑,死咬着下唇,怨毒地瞪着她们。 沈清歌别以为你给我母亲出了这么个主意就能救得了你爹和你大哥?总有一天,你们都得死! 沈清歌转头对上她怨毒的眼神,不禁在心中冷笑,还有时间再这里瞪她,不应该赶紧回去想着怎么哄好齐明远吗? 毕竟那个心冷腹黑的男人是真的会下死手。 想起齐明远,她冷漠地收回视线,牵着荣芷昔离开了这里。 天都快黑了,沈府门口排队的人在渐渐散去,原来准备的一口大箱子,早就被堆得满满当当,连着外面的桌子上,甚至是地上,都放了不少百姓送来的食材。 大蒜,干蘑菇,这种豆子...... 沈念安的脚都冻得没了知觉,才等到姜氏的一个眼神。 姜氏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沈念安身上,看着她憔悴的脸庞,蹙眉重重叹了口气,“这次,娘是真的不应该听你的。” 以前的沈念安也会跟沈清歌争抢,可那也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打闹,可这次,要不是沈清歌,她就是沈家的罪人。 姜氏这次也是真吓到了,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还真能打杀了去?她缓缓闭上眼睛不再看她,淡淡道:“天快黑了,你先回去吧。” 说完转身往前走去。 “为什么?” 姜氏听到身后带着哭腔的怒喊停下了脚步,对头对上沈念安怨恨的目光,她心中压下的火瞬间窜了出来。 她袖中的双手紧握,压低声音朝着沈念安质问,“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你差点害死我,害死我们全家你知不知道?” 沈念安崩溃大喊道:“你是我母亲,我怎么会害死你?沈元斌给你留了放妻书,你不会死的!” 姜氏...... 她全身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一时没了反应。 沈念安继续道:“母亲您这样可是会害死我的,到底我是女儿还是她沈清歌?您怎么......”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沈念安的哭诉,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氏,“母亲!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姜氏捂着胸口,手指哆嗦地指着沈念安,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随后她转向沈念安身边的杏儿喊道:“还不快带你们世子妃回去!” 沈念安自由丧父,她就是怕她会自卑,才同意姨母的提议,嫁给同样丧妻的表哥做续弦。 表哥性情温和,对她也很好,刚进府就把府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她打理,对沈念安更是视如己出,不但和沈清歌的吃穿用度一样,有时候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她拉偏架。 谁能想到,到头来害他的人,居然是他视如己出的继女! 姜氏失魂地回了自己院中,半晌,才缓缓从刚才的震惊中缓了过来。原来,老爷早就准备好了放妻书,他早就想好了要独自承担这一切...... 沈念安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她知道把事情办砸了齐明远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她蜷缩在角门忍着寒风和饥饿硬是扛到了后半夜才刚进府。 她紧紧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抱着双臂,借着月光悄悄进了自己的院子。 看到房中一片漆黑,她才稍稍直了直身子,杏儿想要点灯,被她制止,“不要,就这样睡吧。” “世子妃还有心情睡觉?” 随着沈念安的话落,黑暗中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惊得杏儿手中的火折子掉在地上,发出“咕隆隆”的声响。 杏儿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对着前面的黑暗处使劲磕头,“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 沈念安双手撑着桌子,才勉强不让自己跪倒在地,但颤抖的声音,还是透漏出她的害怕,“世......世子......” 齐明远缓缓从黑暗中出来,窗外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本就阴狠的脸上更加可怕。 他走到沈念安面前停住了脚步,用力一脚踢在跪着的杏儿头上,狠毒的眼神不离沈念安道:“还不快滚出去!” 杏儿任由额头上的血珠滴落,不敢伸手去擦,趴着后退出了房间,顺手关上门,继续跪在了门口。 第七十章:夫人用你扶吗? 天际渐渐泛出白光,沈念安的房门才打开,杏儿强撑着意识,踉跄着爬了进去。 此时屋中只有沈念安,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同样还跪在地上的沈念安,声音哽咽道:“世子妃......” 沈念安这才稍稍回神,任由眼泪滴落。 杏儿扶起她时注意到她手中的药包,以为是她要做傻事,夺过沈念安手中的药包哭泣道:“世子妃,您不能做傻事呀,只要世子爷能消气,奴婢替世子妃去死......” 她想不通,沈念安都已经过得这般苦楚了,为什么不去告诉老爷夫人,为什么还要留在国公府任人宰割? 沈念安紧张地夺回药包,甩手一巴掌打在了杏儿脸上,猩红着眼眶厉声呵斥道:“谁让你碰我东西的?” 杏儿被一顿呵斥后,习惯性地跪下,可因为腿脚在是外面跪了一夜,加上霜冻入骨,竟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沈念安回过神,想要扶起地上的杏儿,可任凭她怎么使劲,杏儿就是站不起来。 看着杏儿反过来安慰她的眼神,让她瞬间想起了上一世,她被荣铮赶出永安侯府后无处可去,是杏儿买了自己给人家当小妾,给她租了间院子。 之后也是常常省吃俭用,偷偷给她送吃食,最后被那家人发现,当着她的面,打折了杏儿的腿...... 这时候的她才后怕了起来,抓着杏儿的手一下下往自己脸上打去,哭着道歉:“杏儿,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你打回来好吗?” 杏儿被她的举动吓得一怔,反应过来后,急忙抽出了自己的手,声音带着哭腔道:“世子妃,您别这样!” 沈念安摇着头,泪水汹涌而出,“不......杏儿,你打我......我该打。明明老天都给我一次机会了,我为什么还是没有保护好你......” 杏儿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心疼,她是和小翠一起被卖进沈府的,本来沈家小姐只要一个丫鬟,挑走的是小翠。 她都准备好再次被发卖了,是二小姐跑过来带走了她。虽然那是的二小姐只是为了跟大小姐攀比才要走了她,可也是就了她的一条命...... 杏儿身子前倾抱住沈念安,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小姐!奴婢知道您心里苦,你要是生气怎么罚奴婢都行,可您,不能想不开呀!” 沈念安这才知道,是这个傻丫头误会了,以为那包药粉是她想不开...... 窗外渐渐飘起了雪花,屋内的哭声也慢慢平息,沈念安看着那包药粉,紧紧攥在了怀里。 那是齐明远给她的,昨晚齐明远没有对她动手,只给了她一包药粉,让她在今日的宫宴上,想办法下给沈清歌,若是成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若是不成,就和寿宴之事一起罚! ...... 沈清歌早早便起床,梳妆过后直接去了清风院。 今天冬至,是个团圆的日子,应该也让张先生去看看张婶,顺便把小翠带回来,刚走到门口,就见张秋林出来,她温言道: “先生来京几日可还习惯?” 张秋林点点头拱手行礼,“多谢夫人记挂。” 沈清歌眉眼弯弯道:“那就好,今日是冬至,我为先生准备了马车,正好可以回去看看,若是张婶愿意,就麻烦张婶顺路照顾小翠一二。” 张秋林感激不尽,也不矫情,连声道谢后匆匆离去。 府门前,进宫的马车早已备好。 荣铮一身绛紫色常服,玉冠束发,更显身姿挺拔。他先一步出来,站在阶前,看着漫天稀碎的雪花背手而立。 稍倾,沈清歌才带着两个孩子慢悠悠走了出来,“豪哥儿你抓着点妹妹,小心不要摔倒。” 雪落就化,又结成一层薄薄冰碴,走在上面,脚底打滑。 正说着,沈清歌看荣芷昔往前跑去,身子前倾想要抓她,结果脚下不稳,整个人往前扑去。 “啊......” 沈清歌来不及惊呼出声,就被一道紫色身影捞起搂在怀中,腰间一紧,稳稳站在荣铮身旁。 她努力压制着跳动的胸口,红着脸轻轻道:“多谢侯爷。” 荣铮垂眸,看向自己胸口的芊芊细手,耳尖忍不住一红。 此时荣梓豪带着妹妹走了过来,看到娘亲没事,荣芷昔扬起小脸,奶声奶气道:“爹爹,你还抱着娘亲干什么?” 沈清歌...... 此时一阵寒风吹过,沈清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拿起手中的帕子尴尬地咳了两声。 “娘亲,你没事吧?”荣梓豪立刻问道。 荣芷昔也跟着紧张道:“娘亲你该不会生病了吧?” 沈清歌更尴尬了...... 荣铮接过阿七手里的披风,披到她身上。 沈清歌转头看了眼身上大一号的披风,抬眸对上了荣铮漆黑的眸子,没想到他还会关心她。 她收回视线拢了拢披风,淡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阿七这次很有眼色地快步上前,一手一个,拦腰抱起荣芷昔和荣梓豪,率先放进了马车里。 冬夏见小姐公子都上了马车,便上前扶着沈清歌的胳膊,踩着薄冰,小心往前。 阿七...... 这傻丫头,夫人用你扶吗? ...... 侯府的马车到宫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停了很多辆马车。 沈清歌一下马车,无数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 她今天穿了件云山蓝锦缎,和荣铮一身绛紫站在一起,格外的养眼,发间就一根素银簪子,静雅又不失端庄。 正好赶来的齐明远看向沈清歌的眼神中夹杂着几分异样的神色,隐隐透出嫉妒和怨恨。 这本来都是他的,她的名,她的人,包括她的所有,原本都是他的! 沈清歌感到后背一阵发冷,回头看了几遍,也没找到那种另她不安的视线在那里,只能任由孩子们一左一右地牵着自己往前走。 身后的荣铮同样的几次回眸,最后将目光死死锁在国公府的马车上。 马车内的沈念安透过齐明远往外看的缝隙,目光扫过荣铮的背影,心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疼得她喘不上气来。 第七十一章:居然敢踹孤的门 宫宴正式开始之前,男女宾会分开。 女宾会带着府中的孩子去跟皇后请安,男宾则是在一处讨论诗词歌赋,国家大事。 “侯爷!”一道温雅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惊得她浑身忍不住颤抖。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上辈子她噩梦开始的地方。 齐王今天三十刚过,是当今圣上的长子,秦贵妃最看重的儿子。 他修长的身形配上儒雅的长相,看上去随和面善,可那双倒三角的眸子却暴露了他阴狠的性情。 齐王看向荣铮的眼神中隐隐闪过冷光,可面上,却依旧是温和的笑容,“既然在这里碰到侯爷,还真是有缘,要不一起走两步?” 荣铮本不想和他搭话,可人家毕竟是王爷,走两步就走两步,又不会少块肉,他刚要答应,就感觉身后的束腰的玉带被人扯了扯,回眸才发现,沈清歌不知怎么了,浑身颤抖,额上更是渗出不少冷汗。 “你怎么了?”他一把搂上她的腰,支起肩膀让她借力,一脸紧张地问道。 沈清歌一手紧抓荣铮的玉带不敢松手,一手捂住心口喘着粗气。 她原以为那些伤害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可没想到这一世只要一看见那个人,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害怕,就好像她下一秒又会跌进那座深渊一样。 而手里的那根玉带,如今成了唯一能拉自己出泥潭的绳索。 冬夏见两个孩子要扑过去,急忙先一步拉住了两个孩子,柔声安慰。 荣铮见她这样也是慌了一瞬,打横抱起她就往太子的宫殿飞奔而去,独留在原地发愣的齐王。 他那温和的脸上立马出现狠厉的眸色,刚刚还好好的,他一来沈清歌就晕倒了,演戏也不能演的像样点?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离开齐王的视线后,沈清歌慢慢冷静了下来,看着映入眼帘的冷峻侧脸上拧着的眉,紧抓着自己心口的手慢慢地松了下来。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让她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全,忍不住放下心中的戒备。 沈清歌抽回一直握着玉带的手,环住荣铮的脖子,安心地靠在他的肩头,任由他抱着自己往前,连着心头的那一丝颤忌也隐隐退去。 太子刚从皇后那里回来,沮丧着脸坐在书房软榻上,对着窗外的飞雪发愣。 皇后知道了昭华偷瞒着她去了边关,差点没立刻追过去,要不是他再三保证真的派人跟着了,估计皇后都能把他皮扒了。 就在这时,他的书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带进一股寒气。 正在气头上的太子一阵惊鄂,以为是母后又杀过来了,正欲告饶时,抬头却看到荣铮抱着沈清歌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凝重。 太子...... 好你个荣铮,居然敢踹孤的门! 沈清歌也差点被他吓死,刚刚才放缓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上,为了她敢踹太子的门? 她对这样的场景就四个字形容,祸国殃民! 沈清歌挣扎着要下来:“快放我下来!我没事了,真的!” 荣铮却不理会她的挣扎,手臂箍得更紧,目光灼灼地盯着太子,见太子不反应,腾出一手,直接把软榻上的太子薅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放沈清歌上去。 回眸阴着脸问道:“太医怎么还没来?” 太子再次震惊,稳住踉跄的身形,手指哆嗦地指着荣铮,一脸不可置信,“你......你居然敢扒拉孤......” 说着又看了眼在他软榻上不敢睁眼的沈清歌,再次提高音量,“还是为了她?” 明明前几日两个人还水火不容呢,怎么才短短几日,两个人这么好了? 居然为了她踹他的门,睡他的塌?! 太医以为是太子病了,差点没跑断腿,好不容易打着滑跑来了,却看到太子甩着手出了书房。 他背着药箱刚要去追,就被阿七薅进了书房内。 “胡太医,快过来看看。”荣铮见太医进来,急忙让开了位置。 胡太医放下药箱,看了眼踏上躺着的沈清歌,从药箱里拿出一方帕子打在她细长的碗上,眉头紧拧。 荣铮见太医眉头越皱越紧,不免担心道:“胡太医,情况如何?” 胡太医是帝后御用的太医,医术自然是没得说,可也最怕他皱眉,不是不治之症,就是已经尽力。 胡太医深吸一口气,收回手,将丝帕取下,站起身,面向荣铮拱手道:“侯爷不必担心,夫人只是气血空亏,在加上受了惊吓才会如此,之后好好静养,补充气血便可无虞。” “受了惊吓?”荣铮垂眸拧眉重复着胡太医的话,回想着什么。 难道……是齐王?她就是在齐王出现以后不对的,可她......她为什么会害怕齐王? 不等荣铮想明白,去而复返的太子沉声进来,拉着脸不悦道:“你看看,敢替姑孤的门,把媳妇吓傻了吧?” 随后一翻白眼道一句“活该”。 胡太医…… 他听到了什么?踹了太子的门? 胡太医按下下心中的恐慌,颤抖着把写好的药方递给阿七道:“照这个拿药,吃上两幅就好了。” 看到阿七出去,他也想走,可是荣铮和太子都不啃声,他只能弯腰低头继续道: “其实侯爷不必担心,夫人的惊吓之症应该是很久以前的心结,听闻夫人和沈将军感情深厚,许是今天这节日,触景生情,害怕担心沈将军的安危所致。” 荣铮想想,觉得不无道理,便也放心不少,对胡太医摆摆手,让其退下。 他轻撩衣袍,坐在软榻边上,看着闭目不睁的沈清歌轻声问道:“现在觉得可还好?” 沈清歌闻言,这才敢缓缓睁开眼睛,一双带水的眸子看向荣铮道:“多谢侯爷,我现在感觉安心了不少。” 太子站在一旁酸溜溜地开口,“能不安心吗?我的软踏上可是有龙气的。” 荣铮…… “太子若是没事,就去把案桌上的公文处理一下。” 别到半夜再让南风偷偷塞进他的书房。 太子不以为然,今天这么快乐的日子别逼他做那种有伤和睦的事情。 第七十二章:你会笑呀 沈清歌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着喝药,嘴里没有一丝苦涩,只有无处安放的尴尬。荣芷昔更是早早就准备好了饴糖,爬上榻亲手喂到了她嘴里。 “娘亲,还苦吗?” 沈清歌看着她眉眼弯弯,刚想抱过小家伙,就被荣铮拦在了前面给抱走了,“你娘亲还虚弱着呢,不要让她抱了。” 沈清歌无语,一转眼正好对上了太子快翻上天的白眼,更无语了。 明明上次在公主府见到的太子还和荣铮一样,是个很高冷的人,怎么现在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一点也不矜持? 上一世,她对太子的印象很少,基本上也就是在齐王和齐明远的议论声中偶尔听到两句,反正最后是齐王得了皇位,至于太子,她实在是记不清了。 算算时间,来参加宫宴的人应该来差不多到了,沈清歌实在是尴尬地待不住了,起身对荣铮和太子福身道:“进宫这么长时间了,我应该带着孩子们去给皇后见礼了。” 荣铮微微颔首,是因该去看看皇后了,他把怀中的荣芷昔往上抱了一点,视线对上女儿的眸子,抵着头问道:“爹爹和娘亲带你去看皇后娘娘可好?” 荣芷昔早就想出去了,在这里太子看着爹爹,爹爹盯着娘亲,哥哥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说话,她早就不想待了,小家伙高兴地使劲点头,脸上是藏不住的鹊喜,“好呀,好呀。” 太子也想让荣铮不要在烦他,可若是让他们去见母后,让母后看着他们一家相亲相爱,肯定会想起昭华,那他肯定又少不了一顿数落。 “不用去了,母后是不会见你们的。” 太子端起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继续道:“不但是你们,母后今天心情不好,谁也不见。”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皇后会因为心情不好而不召见? 太子见他们一脸疑惑,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俊眉一蹙道:“母后知道了昭华去了边城......” “谁?谁去了边城?” 沈清歌刚刚在站稳的身子,吓得脚下踉跄,若不是荣铮眼疾手快,她恐怕会直接瘫软在地。 边城!昭华金枝玉叶,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沈清歌掩不住眼底的慌张,拽着太子的袖袍着急出声,“太子知道怎么不派人将她找回来?” 太子也想呀,可是,若是让有心人知道公主途中改了方向,去扬州的车杖里根本没有公主,那才是将昭华置之了危险之地。 再说了,若是不让她去边城,也许才是对她最大的残忍。 荣铮一把搂过情绪激动的沈清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换上柔软的语气安慰道:“没事,太子不是派暗卫一路保护了吗,没事的。” 沈请歌死死紧咬着下唇,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现在当她不知道这件事,才是对昭华最好的保护。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好情绪,躲开荣铮的怀抱道:“对,会没事的,我们现在该去前面宴会了。” 荣铮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有些担忧,沈清歌第一次主动挽上他的胳膊,对他淡淡一笑,“皇后娘娘身体抱恙,我不能也抱恙。” 荣铮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丝丝心疼,尤其是看着她眸子里的那份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心更是像针扎一样难受。 他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是看着她的眸子跟着一阵阵的悲悯。 果然,皇后只是露了个脸,就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出了宴会。 皇上上了岁数,身体是真的不行了,在宴会上夸奖了几句沈元斌和姜氏,就也退了出去。 众人见帝后离席,这才放开了些,端着酒杯互相敬着。 齐王笑得一脸温和,端着酒杯又朝荣铮这边走来,“侯爷,夫人可好些了?” 沈清歌听到这几话,脊背瞬间僵直起来。 她强忍着害怕,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抬眸,看向荣铮。 荣铮闻言先是回头看了眼沈清歌,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回头起身回礼,“谢王爷关心了。” 齐王笑着点头,端起酒杯示意,荣铮同样示意,一饮而尽后坐下,不在看他。 她还欲想说什么,荣铮却不给他机会,拿起酒壶去了下手席沈元斌桌前。 沈清歌看着齐王紧握酒杯的手指关节发白,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眸,抬手护住了自己的额头,好像下一刻,那个酒杯就会砸过来一样。 对面的沈念安在一旁狠狠瞪了沈清歌一眼。 不要脸!都嫁给荣铮了,还到处勾引男人! 她偷偷拿出袖中的药粉,看向沈清歌的眸子就想粹了毒,齐王是她的,等着吧,今天过后,齐王妃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这包药粉本来是齐明远给沈清歌准备的,可现在,她不想给沈清歌用了。 沈元斌见荣铮过来,刚刚还笑着的脸瞬间夸了下来,任由姜氏在一旁使眼色,他就当看不见。 他那么乖巧精怪的女儿对上他这块木头,确实是委屈了他女儿了。 姜氏用手肘撞了几下沈元斌见他还是不为所动,只好自己起身,一脸尴尬地端着酒杯同荣铮回礼,“见过侯爷,我......我家老爷他吃多酒了,有些糊涂了......” 沈元斌不乐意了,谁糊涂了?随后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向旁边的同僚敬酒。 荣铮...... 他这才看明白,沈元斌这火是冲着他来的。 能让他发火的事,怕是只有他的掌上明珠沈清歌了。 荣铮抿了抿唇,也假装看不见,转身就要走,却听见沈元斌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无奈轻轻摇头,恭敬地弯了弯腰,“岳丈!” 沈元斌这才开口阴阳道:“臣岂敢在侯爷面前称大。” 姜氏看不下去了,伸手在他胳膊上一拧,疼得沈元斌吃痛出声,“吃错药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人,突然发什么疯?! 荣铮抬手握拳在唇边,忍着假装没看到。 沈元斌看到更气了,吹着胡子问道:“原来侯爷会笑呀?” 荣铮...... 这话从哪里说起? 沈元斌拉着脸继续道:“会笑就回家笑去,在我跟前笑什么!” 别以为他是侯爷就不敢凶他,要是再欺负她家清歌,看他不打断他的腿! 第七十二章:酒后乱性 荣铮莫名其妙被凶了以后就回来了,看到端坐在旁的沈清歌想起了沈元斌的话,冲着她向上扬了扬唇角。 正好把目光投向这边的太子扯着嘴角,鄙夷地转过了眸子。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他还是喜欢以前那个高冷的少傅。 正在这时,一名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跪地细声禀报:“殿下!不好了!奴才……奴才看见有两道黑影鬼鬼祟祟钻进了隔壁的锦瑟殿!” “今日贵人众多,恐......恐......” 话说一半才更能令人联想,果然,众人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莫不是刺客吧?” “不应该,今天守卫这么多,巡防司更是加了几道岗。” “那该不会有人乘着宫殿没人,进去行窃吧?” 沈清歌不语,静静听着众人的议论,上一世的宫宴上,可没听到有刺客或者是贼人盗窃。 只怕,这出戏不是对太子的,就是对她的。 “我刚刚看到你那好妹妹可是朝着那边宫殿去了。” 沈清歌被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回眸对上宁漱玉八卦的眼神。 沈清歌...... “小姨。”荣芷昔见宁漱玉过来,乖巧地叫人。 宁漱玉摸了摸荣芷昔肉呼呼的小脸蛋,转头对沈清歌继续道:“我刚刚去出恭,回来的时候碰到她一个人鬼鬼祟祟去了偏殿,身边连个丫鬟也没带。” 她本来想跟着去看看的,可想起上一次在国公府因为看热闹吃的亏,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刚进门,就看见那太监趴在地上禀告,这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设的局。 太子闻言,俊脸一寒,不管是刺客还是盗窃,这么多人听到了,那他是必须要拿出个态度的。 “南风,你亲自带人去。” 南风领命,快步朝外走去。 陈氏回头看了看儿子齐明远和沈念安空空的位置,心也不禁跟着空了起来,她悄悄起身,跟在南风身后出去。 期间不乏有胆大且好八卦的,你推我搡的也悄悄跟着在陈氏身后。 宁漱玉一脸迫切地看着沈清歌,“那好歹是你妹妹,你不关心一下?” 沈清歌...... 有你关心还不够吗? 锦瑟殿外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殿内的声音却让人面红耳赤! 陈氏跟在后面,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手脚冰凉! 南风不敢擅自做主,红着脸叫来太子。 陈氏想上前去,被南风拦在身侧,“夫人,您不能上前,还请您退后。” 陈氏无奈,只得连连退了几步,想要出声提醒里面的人,可对上南风冷厉的眼神,还是悄悄站在了一侧。 刚刚上前,她已经听得真真的,是她儿子齐明远的声音,她现在只求里面的女人是沈念安,不然......不然国公府就完了! 几乎前殿所有的夫人们都跟在太子身后,沈清歌被宁漱玉推着,站在了最前面。 太子又羞又怒,对着南风怒喝一声:“把门撞开!” 侍卫得令,这才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殿门,殿内淫靡的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火光瞬间涌入,照亮了昏暗的殿堂。 陈氏惊恐地睁大眼睛朝里望去,只见地面凌乱,却不见人影。 太子的目光冷冷扫过门口,别过脸声音冰冷道:“把人给孤拖出来!” 这叫什么事?他还是个纯洁的好少年呢! 最前面的两名侍卫领命上前,带着两人出来。 陈氏看清那女子身影后,垂着胸口双腿一软,直接瘫软在地。 还好,是沈念安,国公府算是保住了! 齐明远看到这么多人不怕反笑,紧了紧怀里的人,心下冷笑,沈清歌,京城谁人不知你心悦于我,现在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勾引我,这次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他正欲开口,抬眸却看见太子身后站着的沈清歌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沈清歌!怎么会!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怀里还神志不清的人,顿时如遭雷击! 沈念安! “怎么会是你?!” 震惊和愤怒,让他瞬间失控,想也没想,抬手就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沈念安的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沈清歌抬眸,嘴角扯过一抹弧度,冷眼看着一切。 如果她没猜错,刚刚齐明远是看到自己后吃惊的吧,那这一切原本是给她准备的,可不知为何,换成了沈念安。 “这又是谁算计谁呢?” “快瞧瞧,又是这两个人,夫妻俩还真是轮流丢人呢。” “不对,这次是一起丢人了......哈哈哈......” “......” 陈氏被齐明远的巴掌声惊醒,她踉跄着爬过去,慌张地解下自己的披风,把沈念安裹住。 她也不想管,可姜氏就在前厅,刚刚还得了皇帝的嘉奖,面子活总要做一点的。 沈念安还没从刚刚的巴掌中回过神来,直到腰间传来的阵阵痛意,理智才渐渐恢复了一些。 她转头对上齐明远喷火的眸子,先是一愣,随后心虚地低下了头。 怎么会是齐明远? 她把披风紧紧拢在身上,哆嗦着偎到陈氏怀里。 陈氏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可还是忍着厌恶对太子道:“还请太子明察,小两口新婚,过分亲热了些,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太子...... 你们这新婚新的时间有点久吧? 齐明远见计划失策,只得配合着母亲道:“太子殿下,念安不慎酒力,我本想着扶她到这边暂且休息一下的,没想到......没想到她......” 意思就是沈念安酒后乱性,跟他可没关系。 太子哪见过这种场面,左右看看,不知如何处理。要是真是通奸还好,借着机会就收拾了国公府,可人家是两口子...... 就算是淫乱后宫,罪不容诛,若是强行追究,反而会显得皇室不近人情,甚至可能被国公府反咬一口,说他借机发挥,到时候,不仅收拾不了国公府,还可能惹上一身骚。 可若就这么轻轻放过,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太子举棋不定的时候,齐王缓缓众人身后走出来,取下自己的披风系在齐明远身上,还贴心地为他系上。修长是手指捏着系带,悄悄用力往两边拉去。 齐明远瞬间感觉喉咙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着,涨红着脸,却不敢有任何表情。 齐王笑意深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对上太子,一脸温和道:“太子不妨就给皇兄个面子,这件事情就交给皇兄处理。” 第七十四章:刺杀 太子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皇兄了。” 现在好了,不用纠结怎么处置国公府了,他现在想处置都没机会了。 齐王对上太子的妥协毫不意外,微微颔首,还是那副温和的笑脸,“殿下放心,本王定会给父皇一个交代。” 说着对着太子身后看热闹的众人道:“诸位,时候也不早了,还是去前面喝酒吃菜吧。” 若不是齐明远对他还有用,他何必多此一举,在太子面前讨这么个人情? 太子挥手,南风带人退下后,他才转身,回了宴会宫殿。 众人看着齐王明明温和的眼眸,身边却是忍不住冒着寒意,只能也跟着太子收起八卦的心离开。 齐王收起笑意,转眸间瞥见沈清歌,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齐明远被勒得实在是忍不住,见人群疏散后终于慌乱地解开带子,喘着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齐王一个眼神,陈氏也退了下去,诺达的宫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他慢条斯理地走进宫殿,掏出火折子点上蜡烛,盯着床上的狼藉看了半晌,随后失声笑出了声。 转头上下打量着齐明远,那目光,像刀子一样挂过他的脖子,让他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噗通”一声,额头紧贴着青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良久,齐王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平静,“你还真是出息了,本王的女人,你也敢碰?” 他这话问得轻飘飘,却在齐明远听来,犹如晴天霹雳,在他头顶炸响,惊得他脸上血色尽失,“王......王爷。” 他明明让沈念安把药下给沈清歌,谁知道,会变成沈念安?! 齐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缓缓走了出来,重新站在他面前,“还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挑衅本王?你是觉得你的命够硬,还是你国公府投靠了太子,能还清你的赌债了?” 明明是很温和的语气,可在齐明远听来,确实毛骨悚然的声音,吓得他涕泪横流,连连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沈念安看准时机,连滚带爬地扑到齐王脚边,抱住齐王的腿,哭得梨花带雨,“王爷!王爷饶命!” 她伸手指着齐明远,眼中都是怨恨,“是他!是他给我下药,王爷您要为了做主呀。” 她要是知道齐明远那药是给他自己准备的,她何必如此! 齐明远难以置信地瞪着沈念安,气得浑身发抖地嘶吼道:“沈念安!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 他想说明明是你自己下的药,可想到那药是他给她的,瞬间又说不上话了。 齐王看着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翻涌出的杀意。 这两个蠢货,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个贪婪愚蠢,差点坏了他的大事,竟然还闹出如此不堪的丑事。 沈念安眸中换上秋波,可怜楚楚地对上齐王居高临下的目光,“王爷,妾是王爷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这样的伪君子,妾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若王爷不信妾,那妾就一死正清白。” 说着,擦着眼角的泪就要往宫殿门上撞去。 齐王忍着心中的厌恶,一把拉过沈念安,柔声安慰道:“胡闹!你的委屈本王自然知道,此事本王自有计较,你先回府好生将养,莫要胡思乱想,做出傻事。” 要不是沈念安在她面前透漏她是重生回来的人,他怎么可能会看上这种蠢货。 留着她,还有用! 随着宴会的结束,殿外的雪也渐渐停了。 沈清歌靠在马车背上,看着两个睡在矮榻上的孩子,回忆着齐明远的那个眼神,反复那个被抓奸的人应该是她,可怎么又变成看沈念安? 恐怕沈清歌还不知道,要不是齐王看她的那个眼神,恐怕里面被抓奸的人,就真的是她了。 她正想得出神,忽地被荣铮一把拽过,按在身前,不等她反应,又见他转身换个方向,躲过了齐齐射进来的两只剑羽。 马车被惊,突然往前冲去,荣铮松开沈清歌挑帘出去,拉住马匹上的缰绳,回头看到阿七已经和两个黑衣人交上了手。 突然,从两边的街道高墙上,又飞下来两个黑衣人。 他们身形如电,瞬间就来到荣铮面前,两道寒芒闪过,直逼荣铮咽喉。 荣铮凝眉沉眸,飞身下马,侧身躲过。 可还未等他站稳,一名黑衣人转身朝着马车飞奔而去。于此同时,另一名黑衣人如影随形,剑芒化作流光,刺向荣铮心口。 荣铮沉着眸子不退反进,侧身一闪,避开要害。与此同时,伸手精准地抓住那黑衣人的手腕,用力一扭,黑衣人手一松,剑柄掉落。 不等剑落地,荣铮抬脚一踢,剑如闪电,直直刺进马车上的黑衣人,带倒的马车帘子后,露出沈清歌惊恐的眸子。 掉剑的黑衣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心中大惊,手下顿时没了章法。 荣铮抓住时机,腰间软剑出鞘,一道寒芒过后,那黑衣人直直往后倒去。 黑衣人临死之际,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袖中弹出一枚暗器。 那暗器泛着幽冷的光,带着尖锐的啸声,朝着荣铮直射而去。 而这一幕,刚好被马车里的沈清歌看到,她慌乱大喊,“侯爷,小心!” 荣铮闻言,下意识想闪身躲开,可那黑衣人离他太近,即便是他身手再快,还是被飞来的暗器打中了胳膊。 沈清歌见荣铮身形晃了一下,顾不上害怕,提着裙摆就朝着他飞奔而来。 她红着眼眶,上下打量着他,伸手抚上他的双臂,才发现暗器打中了他的右臂。 “没事,没事,躲开了就好。”她声音带着哭腔,声音微微颤抖。 刚才差点把她吓死,只要没打中要害就行。 荣铮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忽地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不顾手臂传来的痛感,紧紧将她环在怀里,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沈清歌没有动作,任由他箍着自己,犹豫半晌,缓缓抬手呼应着他的拥抱。 一道温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怕,我没事......” 随着话落,荣铮紧拥着她的手,缓缓从她身后滑落,在她耳边耳语的脸也缓缓靠在了她的肩头...... 第七十五章:仙姑 胡太医毕竟上了岁数,腿脚不便,刚走到宫门口,还没爬上马车,就被阿七给拽进了永安侯府。 “太医,侯爷这伤严重吗?”沈清歌绞着手里的帕子,在一旁焦急问道。 胡太医顾不上见礼,稳下心神连忙上前查看。 他见暗器周围肤色已经发黑,急忙搭上脉搏,随后眉头紧锁成一个疙瘩。 “这……”胡太医倒吸一口凉气,脸色越来越沉重,“这暗器上的毒性极为猛烈且诡谲,非寻常蛇虫之毒,倒像是……像是几种不同的剧毒之物混合而成,毒性相冲相激,发作极快,能迅速侵蚀心脉!”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打开药箱,取出几颗解毒丸先给荣铮服下护住心脉,然后用药水清洗伤口,拔出暗器,一枚带着黑色血迹的弩箭赫然出现在沈清歌眼前。 “万幸!处理得也及时,将大部分毒血逼了出来,否则……”胡太医后面的话没说,但谁都明白,再晚上片刻,后果不堪设想。 沈清歌眉头轻蹙,看着紧闭着双眸的荣铮,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群黑衣人肯定是从着她来的,今天齐明远在宫中失了面子,他肯定把一切原因追究到了她是身上,无辜连累了荣铮。 她转眸追问太医,声音急切道:“胡太医,那现在该如何?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说,府中没有的,我立刻让人去寻!” 胡太医手下包扎的动作不停,沉声道:“夫人莫急,此毒霸道,需得用几味特殊的解毒药材,方能化解。老夫这就开方子,其中有一两味药颇为罕见,只怕……” 沈清歌立刻道:“胡太医您只管开药方就是,只要这药材真的有,我就一定能找来。” 半晌,沈清歌拿着手里的单子陷入了沉思...... “牛黄,重楼......” 此时另一边。 齐王也收到了刺杀失败的消息,一向温和的脸上瞬间变得面目狠厉。 他猛地抬脚踢向地上匍匐着的暗卫,咬牙切齿地怒斥,“废物,一个女人都杀不了,本王养你们有何用?!” 暗卫被踢得往后仰去,听到齐王的指责,快速跪温身形,颤声道:“原本差一点就得手了,没想到......没想到侯爷居然深藏不漏,”暗卫对上齐王阴郁的眼神,立马补充道:“不过侯爷中了那有毒的暗器......” 齐王原本紧皱的眉头这才稍稍松了一些,永安侯府一门忠烈,老侯爷为了给荣家留下子嗣,把最小的儿子送到宫中,跟着太傅为太子授课,从不让他碰武,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表面。 怪不得江南那次,太子能逃得过他的暗杀,原来是荣铮在一旁相助。 不过也好,正好试探出荣铮的底细。 齐王手握成拳,冷声吩咐道:“先撤回永安侯府的监视。” 只怕那些监视侯府的暗卫,早就暴露了踪迹,只能在想后招了。 夺嫡的事情可以徐徐图之,但养暗卫刺杀的事情,决不能这么快暴漏出来。 根据沈念安说的,上辈子是他最后夺得了皇位,那荣铮便也没那么厉害了,先放一放,保住自己的实力才是重要的。 其实沈念安根本不知道最后是谁夺了皇位,她只不过是为了巴结齐王,故意这么说的。 荣铮虽然没了生命危险,可一直这么昏迷着,一连几日,一点起色都没有。 宫里倒是有天然牛黄,可那是给帝后准备的,就连太子跪求多日,皇帝都不松口。 见太子拖着憔悴的身体离开御书房,齐王才缓缓从御书房里亮出身形。 里面一道苍老虚弱的声音隐隐飘出,“太子他......他上辈子真的会杀了朕?” 声音随着太子走远的脚步,越来越弱。 齐王找到了保全自己的好办法,那就是沈念安的重生。 他把沈念安包装成仙姑,利用她对上一世的预知,给不明事理的人答疑解惑,短短几天,齐王府住进来一位仙姑的事,就满城皆知了。 小翠是在进京的路上,听别人闲聊知道的。 “夫人,要不我们也去问问那个仙姑吧,这几天奴婢打听了一下,听说这个仙姑是有些本事的,谁家老爷把外室藏在那个巷子里,谁家公子有什么癖好,都能算出来。” 沈清歌这几天一直在荣铮身边,倒是没有听说,现在听小翠说起,她竟想不起来齐王府何时有过仙姑。 她把手里的毛巾递给小翠,帮荣铮整理好衣服,盖好被子,转身坐在了他身旁。 “那仙姑还有什么能耐?”沈清歌蹙眉轻声问道。 小翠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其他能耐没听说过,就光顾着听八卦了,“好像没有,那仙姑出名的,好像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 沈清歌心下大概知道了,挥挥手,让小翠先下去了。 上一世的沈念安与她不同,她被齐明远圈进在国公府给齐王当金丝雀,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很少知道。 倒是沈念安,荣铮给了她绝对的尊重和自由,整日里不是在戏园子,就是在茶摊上,京城秘史,那还有她不知道的。 沈清歌起身走到火盆前,拿起一旁的火钳挑了挑火苗,看着突然窜出的火苗带出了一个身影,一个四肢被铁链拴着的女人,白色的里衣上开满了暗红色的花,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机,随着火苗的落下,那个身影也缓缓退去。 沈念安你能算得了上一世所有的事情,可你未必算得了国公府,未必算得了齐明远,不然,你也就不会和我换亲了! 沈清歌理了理思绪,拿起披风推门而出。 明明刚刚还阴沉着的天空,金灿灿的太阳突然从云后探出大半个脑袋,照化了那零星飘着的雪花。 没等她走几步,一道鹊喜的童声就从拱门飘进来。 “娘亲,娘亲你终于出来了。”荣芷昔远远看见她就张开一双手,迈着小步子飞奔而来。 沈清歌弯腰接住她,抱起来在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啄了一下,“跑这么快,婆婆都跟不上了。” 张婶颤着步子快步跟在后面,满脸宠溺地看着荣芷昔,“小郡主身子又瓷实了不少,夫人担心累着。” 荣芷昔闻言,双手环上沈清歌的脖子不撒手,把头抵在她脖颈处,撅着嘴撒娇。 第七十六章:不和离了 马上就到年关了,边城还是没有传来公主的消息。 京城的街道上,连空气中都飘着一丝喜庆气息,可这份喜庆却吹不进永安侯府,也吹不进太子的东宫。 往年由太子主持的腊八赐粥,在“仙姑”的指引下,也交给了齐王主持,让齐王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又高了几分。 沈清歌挑起马车帘的一角,看着人群中一身白衣的“仙姑”,唇角扯过一丝弧度,沈念安,果然是你。 沈念安白纱遮面,抬眸也正好对上沈清歌的视线。 面纱下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得意,沈情歌你比上辈子还惨。 上辈子荣铮只是受伤,难有子嗣,这辈子他却是要快死了。 而她,不仅是受人敬仰的仙姑,很有可能还是未来的皇后! 可比上辈子的你光荣不知多少! ...... 荣铮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地睡着,偶尔清醒片刻,也是精神不济,说不了几句话。 让沈清歌心焦的是,阿七寻遍了京城,也找不齐那两样药材,去了江南快有十日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我想和爹爹一起贴窗花。”荣芷昔仰着被寒风吹红的小脸,怯生生地问。 沈清歌心中一酸,将她搂进怀里,柔声安慰:“快了,等爹爹睡够了,养足了精神,就能陪芷昔玩了。”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孩子,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天地间一片苍茫。 沈清歌拿着剪刀,望着手中的红纸,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剪了。 正在这时,王管家来报,“夫人,门外有人拜见,说是来看侯爷的。” 都快半月了,这还是除了太子和沈尚书,第一个来看他家侯爷的人。 沈清歌也是一怔,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人进永安侯府的大门。 到了前院正厅,还没见到人呢,就听见一小男孩的哭声和棍棒敲打在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声音。 “混小子,都依你来看小妹妹了,你就不能消停点!” “人家是大家闺秀,能和你一样,成天地在外瞎混?!” 听到厅内传来的声音,沈清歌就知道是谁了,眉眼弯弯地笑着抬脚进了正厅, “家主前来有失远迎,清歌实在是失礼了。还请周家主您见谅。” 周老爷子听到身后的声音,收起举着的拐杖,画上和颜悦色的笑容,正欲开口,却被一旁捂着屁股的周成截了先。 “夫人好,”小家伙学着大人模样,拱手行礼,跟着眼睛还往她身后瞅了瞅,“芷昔妹妹怎么没来?” 沈清歌尴尬一笑,让小翠带着他找荣芷昔玩去了。 老爷子对上他家这个混小子也是在是没法,自从荣铮带着荣芷昔回京,天天缠着他要搬到京城找妹妹。 撒泼打滚,绝食威胁,气得他老娘真想立刻就给他生个妹妹。 这不,昨个刚搬进来今天就嚷着要见妹妹。老爷子拧不过,只好带着他出来。 沈清歌虽然满眼憔悴,可说话时,依旧保持着应有的礼数:“老爷子冒着风雪前来,实在是辛苦了。侯爷他……还未醒转。” 周老爷子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侯爷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老夫今日来,一是带孙儿前来认门,二来……”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锦缎包裹着的小匣子,小心翼翼地推到沈清歌面前。 “其实侯爷的侍卫第一时间就来找过老夫,老夫恰巧手中存有一些,可那时老夫不知道此事真假……” 沈清歌听出了老爷子话里的意思, “老爷子!”沈清歌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她站起身,对着周老爷子便要深深一福,“此物……此物太过珍贵!清歌……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 周老爷子连忙虚扶一下,连声道:“夫人万万不可!折煞老朽了!既然我们两家有缘,” 沈清歌紧紧握着那匣子,仿佛握着救命稻草,连日来的阴霾终于透进一丝光亮:“老爷子雪中送炭,此恩沈清歌铭记于心!” 周老爷子点点头,沉吟片刻又道:“夫人若有需要的地方,只管开口。老夫虽是一介商贾,却在京中也有些人脉和积蓄,或许能帮上些忙。” 沈清歌看着周老爷子真诚的目光,心中暖流涌动。只不过是孩童间的友情,却得到了老人家真诚的回应。 她按下眸中的情绪,恭敬行礼道:“老爷子高义,清歌感激不尽。” 晌午,沈清歌留周老爷子在府中用了午膳。 饭后,老爷子要走,周成死活不愿,最后还是在老爷子的一顿棍棒之下,捂着屁股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侯府。 送走周老爷子,沈清歌端着熬好的药粥,坐在了病床上的荣铮旁边。 屋里飘着淡淡的药味,炭盆偶尔噼啪作响,衬得四周格外安静。 她把温热的粥碗放在床边矮几上,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带温柔,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你要是醒了,我们就不和离了,你可愿意?” 自从公主生辰宴后,不知为何,她明显感觉到了荣铮对她的不一样。 尤其是那晚,他竟在她院中站了一夜,只为和她说一句对不起。 最初,本来就是她先选的他,她也欠他一句抱歉。 床上荣铮的睫毛忽然颤了颤,眼睛微睁,目光涣散。 “醒了?”沈清歌声音轻柔,俯身靠近他,“要不要喝点水?” 她端起茶杯,用小银勺舀起一点,轻轻吹凉,送到他干裂的唇边:“咱们马上就能配出解药了,你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喂了几口后,他的眼神又开始涣散,眼皮慢慢合上。 沈清歌放下茶杯,替他掖好被角,侧身坐在一旁,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想好了,不和离了,就是你赶我走,我也不走了。” 现在他们中间,除了命运的羁绊,还多了一层救命之恩。 若他真的不能醒来,那她就为他收好永安侯府,替他照看好他的孩子们,让他们远离上一世的悲惨结局。 第七十七章:一石二鸟 一连几日,沈清歌都寸步不离地守在荣铮身边,要不是张婶过来帮忙照顾孩子们,估计她都撑不住了。 今日趁着荣铮状态不错,沈清歌带上孩子们出来置办年货,顺便给他们裁剪几身衣裳。 “娘亲,裁完衣裳可以带我去看看小哥哥家的新家吗?”荣芷昔歪着小脑袋靠在沈清歌身上问道。 周老爷子新置办的府邸离国公府还是有一点距离的,在西市最繁华的街道后面,从后门出来,对面就是西市,地形很是方便。 正门朝着雍和街,人以类聚这里住着的都大多都是皇商和一些身价和皇商差不多的商会。 就是不看在老爷子送牛黄的份上,她也理应来看看的。 兜兜转转几圈,几人这才打听到周府的位置。 沈清歌的马车刚转过街角,就被前面拥挤的人群堵住了去路。 小翠按捺不住好奇,钻下车挤进了人群,不多时,又带着一身寒气钻回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压低声音对沈清歌道:“夫人,我看到二小姐和新月了!” 沈念安和新月?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她问出声,小翠又搓着手,钻出了马车。 即使隔着一道车帘,外面颤抖的哭诉夹裹着寒风也透了进来。 沈清歌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把暖炉往两个孩子们中间挪了挪。 人群中,新月一身单薄里衣跪在中央,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她仰着头,任由泪水在脸上冻成冰痕,朝着台阶上白纱遮面的“仙姑”苦苦哀求: “仙姑明鉴!康姨娘和孩子……真的不是奴婢害的!奴婢刚进门不过三日,连姨娘的面都没见着过啊!” 新月心下一急,还是自称奴婢,全然忘了她现在是云家的第十七房姨娘,不在是奴婢了。 可姨娘又能怎样?现在还不是连个奴婢都不如! 台阶上的“仙姑”沈念安一身素白道袍,面覆轻纱仿佛不沾尘世烟火,她身旁的云老太爷死死攥着拐杖上的翡翠龙头,那双浑浊的老眼,就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钉在新月身上。 他都七十多了,好不容易盼来个儿子,却被这个毒妇给害死了。 此刻,他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沈念安缓缓开口,声音透过薄纱传出,带着一丝冷意:“柳新月,冥顽不灵。” 她手掌一翻,亮出一个小布偶,颜色暗沉,心口处扎着几根明晃晃的银针,“此厌胜之物,缠着康姨娘生辰八字,是从你枕下搜出的。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若非你用此邪术魇镇,康姨娘与她腹中已成形的男胎,何以会无故惨死?” 听到“仙姑”说是个成形的男婴,云老太爷再也撑不住了,要不是旁边丫鬟手快,险些就栽倒在地了。 他求神拜佛才得来的老来子,就这么没了! 他勉强站稳,一张老脸已是煞白,一手捂着胸口,颤抖着举起拐杖指着新月,那声音也因愤怒而撕裂变调: “毒……毒妇!那是我……是我云某盼了七十载的香火!是我的命根子!你竟敢……你竟下此毒手!” 他云家是刨了她家祖坟还是欠了她八辈子的债?! 竟让他一个快入土的人,还要承受如此丧子之痛! 人群外一位大红锦缎的妇人,推搡着挤进了人群,站在了小翠身后,那妇人后面还跟着一个婆子,拉着脸往外拽那妇人。 妇人被拉得脚下一个踉跄,顺手拉住小翠的胳膊,不满地对身后小声嘟囔道:“李嬷嬷,你是要我看热闹还是让我去推牌九?” 李嬷嬷闻言,还真就不拉了,放手紧紧跟在后面。 妇人转头随着小翠甜甜一笑,垫着脚往里看去,还不忘用手肘碰一下小翠,摇着头咂舌道:“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这云家老太爷都八十了吧?还有本事让十八的姑娘怀孕?” “啧啧啧......” 说完又是一阵摇头。 小翠...... 新月顾不上害怕,摇晃着脑袋,几步爬到云老太爷脚底,抓住他衣袍的衣角,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嘶喊,“不!这不是我的!老太爷,求您相信奴婢!这绝不是奴婢的。是有人栽赃!” 见云老太爷不为所动,新月软下了身子,转头不甘地质问沈念安,“仙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明明三天前,这位“仙姑”还和云老太爷说她好生养,绝对会一胎得男,要好生伺候着她。 怎么短短三天就变了样了? 她抬头对上沈念安的怨毒的眸子,更加疑惑了,她明明和这位“仙姑”没有任何恩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害她。 绝望像冰雪一样淹没了她,让她如坠冰窟。 沈念安的目光似两道冰锥,透过白纱钉在她身上,“邪秽侵体,犹不自知。云老爷,此等心肠歹毒之辈,留之必生后患。” “依贫道看,只有打断她一双腿,废了这害人的根脚,如此,才能既惩了恶,也算稍稍平息枉死者的怨气,免得府上再遭不宁。” 新月闻言,猛地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云老太爷,看着他从始至终都认定就是自己害死了康姨娘腹中孩子,慢慢收回眸子,冷笑出声。 也是,她从小在宁府长大,宁家都可以为了那丰厚的礼钱把她卖给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男人,她又怎么能指望这个认识三天的老男人为了她赌上府上的安宁呢? 云老太爷脸上皱纹深刻,浑浊的眼里戾气一闪,拐杖重重一顿:“来人!把这贱婢的腿打断!” 话落,他身后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应声上前,伸手按住地上那个单薄的身影。 “啊......” 沈念安冷眼看着一切,道袍中的手死死掐着自己,仰着头,不让自己情绪外漏。 杏儿的腿没了,那她的腿也不要想要! 云家,也不要想躲得过! 原来,杏儿还是没能在那夜风雪中保住双腿,沈念安为了泄愤,齐明远她是不敢动,这就把目光盯在了上一世买走杏儿的皇商云家老太爷的身上。 恰巧那天又碰到了出门买菜的新月,想起上一世她在永安侯府,没少受这个贱人的挑衅,这才利用齐王给她营造的“仙姑”身份,一石二鸟! 小翠虽然对新月没什么好感,可看到那一棍棍落在她身上,还是忍不住蹙眉闭上了眼睛。 第七十八章:年画娃娃 直到新月身下一滩血迹,一直静立旁观的沈念安才开口,声音空灵地转向云老太爷微微颔首: “云老爷,戾气伤身,悲愤更易引邪祟滞留,那康姨娘与她腹中公子的怨气若不清除干净,只怕还会如跗骨之蛆,缠绕府上,不得安宁。” 云老太爷喘着粗气,赤红着眼睛看向仙姑:“那仙姑的意思是……?” 白纱轻晃,沈念安的声音悲悯中却又透着一丝寒意:“肉身之苦,易解;心魔之根,难除。” “此女已被邪秽侵染,需以佛法净水,日夜洗涤,方能化去她心中恶魔,真正超度亡魂,保云家日后安泰。” “不如将她交给贫道,以三年为期,青灯古佛,涤荡罪业。如此,方可让康姨娘母子真正安息,也让云家血脉不再受此污秽侵扰。” 这番话,句句戳在云老太爷的痛处。 他最怕的就是断子绝孙,家宅不宁。 云老太爷急忙拱手,颤抖着声音犹豫问道:“那......老夫以后.......以后还会有子嗣?” 沈念安按下心中的冷笑微微欠身:“老先生慈悲,日后定能再续子嗣。” 要不是齐王交代不能动他,她早就杀了这个老畜生了,还想着子嗣? 云老爷子可不知沈念安眸子下的心思。 只要能不在他这一代断了香火,别说是一个姨娘了,就是他整个云家的家产,他也会点头同意。 新月对上云家老太爷厌恶的目光,看着沈念安阴冷的表情,听着周围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渐渐后悔。 若不是当初自己鬼迷心窍,就凭着小姐在永安侯府留下的影响,小公子对她的依赖,她也不会有如此下场吧。 一阵寒风吹动车帘,沈清歌回眸,透过缝隙看到地上拖过的一道血迹,随着寒风变成一路冰渍。 小翠红着眼眶钻进马车,对上荣梓豪探究的目光,收起眼底的思绪笑道:“没事,就是大户人家发卖丫鬟的,没什么好看的。” 荣芷昔到底是女孩子,还是察觉到了小翠眸中的思绪,她跳下软榻,摇晃着几步走到小翠身边。 把手中的暖炉递到她怀里,眨巴着圆圆的眼睛安慰出声,“小翠姐姐,你放心吧,爹爹是不会发卖你的。” 小翠被逗笑,搂过荣芷昔抱在怀里,“那小姐可要记得哦,别到时候嫌小翠姐姐烦了,就把我发卖了。” 几人一路笑着,好像刚刚那场闹剧真的就只是坊间茶余话后的一个八卦,一点也没有再这温馨的马车内泛起水花。 马车在周府门口停下的时候,小翠率先跳下马车,扶下张婶,一人一个抱两个孩子下了马车。 荣芷昔今天穿的是一身粉红碎花袄,同色发带长长飘在后面,在风中飞舞。 胸前的项圈叮叮当当,随着脚步欢快跳着。 “吆,这是谁家小孩,跟个年画娃娃似的。” 沈清歌下马车,正好看见一位身着大红锦缎的夫人,捏着帕子扭着腰朝荣芷昔走去,那眼神就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似的,直勾勾的一点也不隐藏。 小翠扶着沈清歌站稳身形,这才看到眼前说话的妇人,不正是挤在自己身后看热闹的那个妇人吗? 那妇人回眸也注意到了小翠,一双丹凤眼眯着走了过来,声音清亮道:“嘿小姑娘是你呀。” 随后看看沈清歌又看看一旁朱红色高门,一脸疑惑地指着前方,“你们是来我家的?” 沈清歌和小翠同时看向了身后拉着孩子的张婶,用眼神询问,见张婶摇摇头,两人相视一笑,沈清歌正欲开口,手上一紧,就被那妇人拉着往大门走去。 看着自家夫人风风火火地拉着沈清歌进了府门,一旁的李嬷嬷瞬间石化。 教了这么多天的礼仪,怎么连个稳重都没学会? 那妇人可不管这些,边走边自我介绍,“我是周府大少奶奶,殷素红,夫人不介意就叫我一声殷姐姐吧。” “夫人是来找我家老爷子的?” 沈清歌一手提着裙摆,快步跟在殷素红身后,平稳呼吸回道:“今日有空,带着孩子顺道过来拜访。” “你就是用那永安侯夫人吧?”前面走着的殷素红脚下一顿,突然回眸惊喜地看着沈清歌。 沈清歌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险些撞到她身上,忙稳住身形,弯着唇角微微颔首。 殷素红顿时笑开了花,拉着沈清歌的手变成了挽着她的胳膊,带着几分熟稔笑道:“哎呦,老听我们家那混小子念叨小妹妹,原来就是夫人您的闺女呀。” 说着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荣芷昔,一脸羡慕,“长得真好看嘿。” 李嬷嬷额前黑线一片,怎么就学不来人家的端庄呢?这很难吗? 一行人来到前厅,殷素红急急冲着下面喊道:“快泡茶,泡最好的茶。” 随后笑着让沈清歌先等一会儿,她马上就来。 不等沈清歌回应,她就带着爽朗的笑消失在了众人视线。 等她再次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匣子,盖子是开着的,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金元宝,最上面放着一张地契。 “这些呀,都是我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殷素红笑着,拿起最上面的地契,“这个铺子是给我们芷昔的,让她拿着玩。” 沈清歌离得近,看清了地契上的位置,西市黄金地段的一家绸缎不铺,光是租金,怕就是要侯府半年的开销了。 沈清歌刚想拒绝,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是周成跑了进来。 “芷昔妹妹,你真的来看我了?” 还好他今天听了祖父的话,没出去,不然就要错过芷昔妹妹了。 周成进门刚想拉上荣芷昔的手,就被荣梓豪手快,拦在了前面,叉着腰,盯着周成那无处安放的手。 奈何妹妹是个多情的,小手扒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哥哥,拉着周成就往外跑。 周成回眸冲着荣梓豪做了个鬼脸,高高兴兴带着小妹妹出去了。 同样高兴的还有殷素红,“嬷嬷,快,再去拿间铺子给小郡主把玩。” 第七十九章:培养感情 沈清歌推辞了好久,才算是打消了殷素红再送铺子,可之后拿上来的礼物,她确实不想再推辞。 “上次听老爷子说了,侯爷之所以来周家,就是为了药材,我们两家才得以结缘。” 殷素红拿出一张药材单子递给沈清歌,握上她的手,换上严肃的神情,竟莫名有点端庄高雅的神行,“这些都是边关将士能用得上的,不是周家的,是我殷家的。” 莫说周家全部的药材都是她娘家的,就是这整个京城的半数药材,也是她殷家的。 沈清歌没想到,越是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越能瞥见转机的微光。 因为只有在至暗时刻,那一点星火才显得格外明亮。 那明亮的星火也照亮了阿七的路,终于在除夕前一天,他带着重楼浑身是伤地赶回了京城。 太阳一点点爬上半空,沈清歌看着病床上渐渐恢复脸色的荣铮长长舒了口气,靠着床尾慢慢合上了眼。 荣铮缓缓睁开眼,余光瞥见身旁的一道倩影,想要坐起身来,许是睡得太久,身子不听使唤,努力了几次,还是没能起得了身。 小翠端着温好的药粥进来,看到了睁眼的荣铮,激动地快步走到床边,刚要说话,就被荣铮眼神示意不要出声,可动静还是吵醒了浅睡的沈清歌。 见荣铮想要起身,沈清歌立马起身想要扶他,慌乱中踩到裙角,顺势不小心压到了他身上。 她顾不上道歉,一手撑着他身子,起身到他身旁,一脸关切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那不舒服?” 看着沈清歌关切的眼神,荣铮心中一片暖流淌过,随后身下也淌过一片暖流...... “没有不舒服,我......” 他犹豫了半晌,红着脸还是说了出来,“你先出去一下,我......让阿七进来一下。” 沈清歌...... 阿七被她打发去给父亲和太子他们报平安去了。 荣铮的脸色红得越来越不自然,轻咳一声,撇过脸去。 刚刚醒来他就感觉到一阵尿意,奈何试着起了几次身,还是没起来,本来就有点憋不住了,没想到被沈清歌不小心正好压到了小腹,怕他尿不出来,她起身的时候居然还又用手压了一下。 真真是羞死人了! 听荣铮要找阿七,一旁的小翠反应过来了,快速去衣柜拿来一套干净的里衣递到沈清歌的手里,随后毛巾铜盆也一并放在矮几上,关好门,退了出去。 沈清歌愣了一下,随后憋笑道:“要不还是我来吧。” 荣铮...... 他紧紧闭着眼,抓着被子的手紧了又紧,不等他做好心理准备,沈清歌就抓住他的手,一根根掰开,还不忘低声安慰道:“没事,不是第一次换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荣铮...... 什么叫不是第一次了? 沈清歌掰不开,只能上床,从他脚后掀起被子,把手伸到他身下,干净利落地把裤子扒了。 荣铮的脸红得不能再红了。 看着沈清歌拿过打湿的毛巾向他走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身上的被子往下一拉,盖住重要部位。 “你要干什么?” 沈清歌不语,整了整温热的毛巾,对折起来。 荣铮急了:“我自己来!” 尤其是想到沈清歌还不止一次给他擦过身子,那脸上的颜色更是精彩了。 沈清歌点点头,把毛巾递给他,“你自己来吧。” 荣铮接过毛巾放进被窝,红着脸道:“你......你闭眼!” 沈清歌...... 也不知道他在矫情什么,用都用过了还怕看? 再说了,这大半个月,她也没少看。 就在这时,沈清歌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嬉笑声朝着这边走来,她往前几步,夺过荣铮手里的毛巾,胡乱几下擦完,把原本要换的里衣一折,塞到了他屁股下面,盖好被子还不忘两边都耶一下。 一套动作,行如流水。 然后若无其事地去开门,独留荣铮一人在床上凌乱。 被沈清歌抱着进来的荣芷昔见到爹爹醒了,扑在爹爹怀里反而大哭了起来。 “爹爹......爹爹终于醒了,这样娘亲又能陪我睡觉了......” 荣铮...... 张婶笑着拉过荣芷昔,语气温柔道:“小姐,你看侯爷虽然醒了,可还是没力气动身,夫人还是要守着的。” “哇......” 荣芷昔哭得更厉害了。 她也好想生病,这样娘亲就会整日里陪着自己睡觉了。 很快,荣梓豪也跑了过来。 见爹爹没事,拽着妹妹撒腿就往外跑。 张婶看着揪心,快步跟在身后,“小世子,慢着点跑......” 知道跑出了院子,荣芷昔才挣扎着甩开哥哥的手,语气里都是不悦,“我还没和爹爹说话呢,你拉我出来干嘛?” 荣梓豪垂眸看着妹妹,把小翠姐姐交代他的事说了一遍,“爹爹刚醒,肯定和娘亲有很多话说,你在那里,他们怎么说话?” 荣芷昔转过头,撅着小嘴双手环上自己的手臂,“怎么不能说话了,爹爹是病了又不是哑了,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荣梓豪...... 怎么她还生气上了? 荣梓豪看着妹妹撅着嘴生气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哄了,一时无奈笑出了声。 被荣芷昔听见更生气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荣梓豪怒道:“你还笑我?!” 荣梓豪朝她做了个鬼脸,“就笑,就笑......略略略......” 把荣芷昔气得直跺脚,提着裙子就开始追哥哥。 好不容易跛着腿赶过来的张婶,只能扶着腰再次追上去。 “小姐吆,慢着点,小心摔着......” 太子府, 太子听荣铮已经服了解药,最多半日变能醒来,激动得立马就要来侯爷慰问。 阿七拿过一面铜镜递到太子面前,心虚地低着头,小心提醒道:“殿下,要不我们洗漱一下再过去?” 太子这才注意到映在铜镜里的影子。 发黑的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的青黑胡茬,潦草地贴在下颌线上,连着束发的御冠都歪了几分。 太子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连着多日不曾好好睡觉了。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让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他现在首要任务不是去看荣铮,是应该好好补一觉。 “南风,送客,顺便把孤的礼物带上。” 心上没事,这瞌睡也是说来就来,不等阿七出门呢,太子就和衣倒在了书房软榻上,没一会儿,就传来轻微的鼾声。 当荣铮看到太子的礼物时,险些没气的背过气去。 第八十章:太子的委屈 沈清歌上前一步,看到包袱里散落出来的折子,再一次刷新了对太子的认知。 “太子原来是这么不靠谱的人?” 荣铮闭目扶额,“他要靠谱,你就不会白白受了那些委屈。” 想到这他就生气,要不是太子办事不牢,他和她说不定早就情投意合了。 沈清歌没听清,“什么?” 荣铮心虚地岔开话题,“没什么,时间久了,你就知道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沈清歌和荣铮正说着话,门口挑帘进来一人,月白色锦袍配上暗黄玉带束腰,温雅中透着高傲。 荣铮抬起的眼眸又放了下来,装着没看见。 齐王看到了也没生气,转着手里的佛珠,皮笑肉不笑地道:“听闻侯爷醒了,我特意过来看看。” 沈清歌最近天天都能听到齐王和那位“仙姑”的故事,听得她对上齐王的眼神都脱敏了。 她微笑着向齐王行礼,“王爷安!” 齐王看见沈清歌按下眸子里的杀意,转而看向床上的荣铮继续道:“本王府上近日来了位仙姑,占卜问卦无一不灵,侯爷若是需要,待会儿,我便请她过来。” 荣铮没有回话。 他真的很是不想和他说话,那批刺客,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派来的,还在这猫哭耗子。 沈清歌伸手拉上荣铮的手,面上带着微笑,坐在床边没有起身,“清歌代夫君多谢王爷了,夫君虽是还昏迷着,可性命已经无忧,想必一会儿就能醒来。” “若王爷记挂夫君,那我让人在前院备下茶水,还请王爷移步,等夫君醒来,再请王爷上前。” 床上的荣铮使劲压着嘴角的笑意,心中暗喜。偷偷紧了紧握上自己的那双纤细手指。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夫君吧? 齐王怎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只能恨恨地撇了眼装睡的荣铮,转身告辞。 荣铮心情很好,再一次有了被人护着的感觉。 自他被送进太子府,向来都是他孤独迎战,护着众人,哪怕是后来娶妻生子,他和婉儿在一起生活三年,都没有说过几句像样的话。 沈清歌关好门回来,习惯性地伸手掀开床上的被子,发现不对后,脸腾的一下子红了。 荣铮感受到下身一阵凉意后睁眼,也红着脸,低声道:“要不还是我来吧。” 缓了缓他感觉手上恢复了些许力气。 沈清歌忙垂下眼眸,点点头,重新去拿亵裤。 她不敢走得太远,又不好意思离得太近,背对着床,安静地坐在案桌前,那脸跟煮过的螃蟹一样,一直红到脖子。 荣铮用余光扫过沈清歌,嘴角含笑。 忽听背后有脚步声,沈清歌回眸,窗外的阳光正好照了进来,落在了一身素白中衣的荣铮身上。 墨发直落,狭长的睫毛微垂,直视她的眼睛。 沈清歌竟有一瞬的愣神。 乘着她愣神的功夫,荣铮缓缓低头,朱唇印在了她柔软的唇上。 不等沈清歌挣扎,她腰上就传来一阵束缚感,将她紧紧圈住。 不同于以往的吻,荣铮这次吻得小心翼翼。 “娘亲,你是不是明天就要给我生个妹妹了?”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两人吓了一跳,立马分开,露出荣芷昔小小的脑袋。 “殷婶子说,只有娘亲和爹爹亲亲了才会生小妹妹,那娘亲,你明天就能给我们生个小妹妹吗?” 沈清歌尴尬得要死。 这殷素红也真是的,怎么什么也跟孩子说?! 荣铮想要抱起荣芷昔,可是腰上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只得作罢,转手抚上她的小脑袋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爹爹怎么没发现?” 荣芷昔仰着小脸儿,“就是爹爹亲娘亲的时候呀,我站了好......” 沈清歌快步捂住小家伙的嘴,拉到自己怀里,“娘亲带你去贴窗花好吗?让爹爹好好休息一下。” 荣芷昔高兴得一口应下。 沈清歌不敢对上荣铮的眼眸,低着头含羞问道:“侯爷,要不要扶你去床上躺着?” 荣铮倒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借着她的手,慢慢走到床边,似是想起什么,抬眸对她道:“你让阿七给我定一把轮椅。” 沈清歌...... 荣铮见她满脸疑惑,挑着眉唇角一弯,“齐王不是说那仙姑占卜问卦无一不灵吗?” 沈清歌看着一脸坏笑的荣铮,也跟着唇角弯了起来。 因为荣铮的缘故,今年他们一家不用去宫中参加宫宴,自己一家人围着一起,过了个团圆年。 月亮爬上半空的时候,院前外红光漫天,吵着要看烟花的孩子们,却在大人的怀中沉沉睡去。 “夫人,把小姐给奴婢吧。” 小翠抱过沈清歌怀里的荣芷昔,带着去睡觉了,原本热闹的院子里,就剩她和荣铮了。 檐下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朦胧的光晕洒在并肩而坐的两人身上。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荣铮忽然开口,声音低的看着沈清歌道:“之前……你说……只要我能醒来,就不和离了。” 他顿了顿,深邃的眸光紧盯着她的侧脸,“这话,还作数吗?” 沈清歌的心猛地一跳,脸颊在月光下悄悄染上一层薄红,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目光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迟迟得不到回应的荣铮慌了,紧握着毯子的手中,悄悄渗出汗珠。 他掀开盖在腿上的毯子,准备去牵她的手,忽听一旁传来一阵风声,紧接着,从高墙上飞下来两个身影。 荣铮...... 南风你好样的,不让你翻墙,你就带着太子来翻是吧?! 扶着南风站稳身形的太子顾不上沈清歌惊讶的目光,哭丧着脸扑到荣铮怀里,开始哭诉起来, “怎么办?母后要给孤赐婚,怎么办?孤还不想娶妻,怎么办?” 荣铮嫌弃地推开趴在他腿上抹泪的太子,冷声道:“我觉得皇后说得对,你是该娶个太子妃管着你了。” 不然大过年的来翻他家墙头吗? 太子一脸不可置信,怒目瞪着荣铮,连着声音也高了几分,委屈极了,“荣铮!你怎么能这么想?孤才多大?” 荣铮一脸鄙夷,都十八了,确实还小。 我十八的时候,孩子都一岁了。 人家齐王虽然还没有正妃,侧妃小妾可是塞满了整个齐王府。 荣铮问道:“那皇后娘娘想为你指谁家的小姐?” 说到这,太子更委屈了。 第八十一章:孤替你验过了 无巧不成书,皇后让太子娶的,竟是宁尚书家的嫡女,宁漱玉! 更巧的是,齐王经过“仙姑”的指点,也正准备求取宁漱玉! 沈清歌虽然对她没什么好感,可是,比起要嫁给齐王那个老变态,她反而希望宁漱玉能嫁给太子。 荣铮听完太子的哭诉,知道皇后的用心,齐王都三十了还拖着不肯娶正妃,不就在朝中利衡吗,谁未来最有可能成为宰相,谁就是他的岳父。 现在突然要娶宁漱玉,怕是宁尚书已经选择了齐王。 荣铮不以为然,“一个太子妃而已,你若不喜欢,娶回来养在家里便是了。” 就像他当时娶宁婉儿,母亲让娶,便娶了。 太子刚想回应,就对上沈清歌锐利的目光,心虚地仰着头,立马改口,“渣男!就看不上你这种渣男!” 看着沈清歌渐渐柔下来的眉角,太子继续义愤填膺,“既然娶回家,当然是相亲相爱的一起生活咯,怎么能像你一样,不喜欢,不信任,不理解,不管不顾......” 就像当初对沈清歌,怎么能因为一封不切实际的信,就那么对人家? 荣铮...... “要孤说,娶妻还得是娶心意相通之人。”太子仰头看着外面的夜色,不知为何,他总是在梦里能梦到同一个女子,那女子一直让他娶找她。 还说只要他能找到她,就原谅他。 可他实在是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需要她的原谅? 看着太子一脸春心荡漾,荣铮一盆冷水浇下,“都说了是赐婚,你能跳掉?” 太子...... 所以他大半夜来找他呀! “要不......”太子看着沈清歌心虚极了,低头小声嘟囔道:“要不你娶了宁漱玉吧......” 他知道,母后突然让他娶宁漱玉,不就是不想让宁家成了齐王的助力吗,那只要是荣铮娶了宁漱玉,不也是一样吗? 荣铮...... 大过年的,非要找不痛快是吗? 太子斜眼偷瞄了沈清歌一眼,见她没有生气,便装着胆子继续道:“人家宁二小姐本来就喜欢你,你就不能为了孤的幸福牺牲一下......” 太子话没说完,就感觉一阵掌风迎面而来,随后便看到荣铮带着轮椅朝自己飞来。 “南风,孤......孤累了,快带孤回府睡觉!”太子快步后退,躲开荣铮劈来的掌风,急急喊道。 南风忍住笑,一个转身,带着太子跳上了墙头,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荣铮这才收起脸上的阴郁,转身推着轮椅重新回到沈清歌身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是不会娶宁漱玉的。” 沈清歌当然知道,要是他会娶早就娶了,还用等到现在。 可看着他少有的正经模样,弯起眉角忍不住逗他,“皇后若是赐婚呢?你也不娶?” 荣铮沉默了。 沈清歌原本弯着的唇角慢慢放下,一颗心随着荣铮的沉默越跳越快。 忽然,荣铮抬手握住她的手,往前一带,拥她入怀。 “夫人又忘了,我荣铮永不纳妾!” 他嗓音低沉,指腹摩挲着她纤细的腕骨,抬眸对上她的清澈的眼波,认真问道:“听清了?” 沈清歌不语,感受到伸到腰际的手一紧,她双手下意识地抵上他的胸口,轻轻点头。 荣铮这才满意地松了手,就这么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看着夜色中的烟花,一点点暗下去。 ...... 齐王知道了皇后居然想截了他的婚事,想为太子赐婚,气得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她抢走了我母妃的皇后之位,她儿子抢走了本该是我的太子之位还不满足?”齐王暴怒地吼着,“现在就连我的王妃也抢?” 自从成了“仙姑”,沈念安也不装了,直接搬进了齐王府,走上前轻轻抚着齐王的背,指尖从上而下,柔着嗓音道: “王爷莫急,太子是不会娶宁漱玉的。” 上一世的宁漱玉和她姐姐一样,为了一个男人郁郁而终。 太子自从荣铮受伤以后,就渐进和永安侯府少了联系,好像是沈江亦战败后,再亲自送昭华公主出嫁的途中失踪了。 现在,只要荣铮受伤,那一切就都能回到正轨上了。 沈念安把想到的事给齐王说了一遍,“只要荣铮伤了命根子,太子就会放弃永安侯府,王爷......” 齐王心下了然,缓缓收起脸上的厉色,伸手搂过沈念安狠狠在她颈窝处咬了一口,“小妖精,还是你会聊天。” 沈念安攥着衣角忍着痛抬眸含情脉脉地对上他眼中的贪婪,柔声道:“王爷是真命天子,娶不娶宁漱玉,您都是未来的皇。” 齐王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好!若是本王继承了皇位,那皇后之位,绝对是你的!” 又是一阵笑声之后,烛光中映出两具交织在一起的身影...... 很快,荣铮再次被刺杀的消息在京城人尽皆知,而且,伤的位置还很......很尴尬。 荣铮坐在床上,上半身靠着墙壁,下半身盖着被子,看着一脸怨气的沈清歌。 “谁这么下流,竟招招往那处下狠手。” 她带着孩子们在娘家小住了几日,听说荣铮再一次被刺杀,连孩子们都没带,着急忙慌地就回来了。 这不是要人断子绝孙吗? 也不对,荣铮现在有儿有女,他是不会断子绝孙的,倒是自己......她该不会真的和上一世一样,始终都没有子女缘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清歌居然看见了荣铮在对着她笑。 大哥,你的鸟都没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笑得出来?! 同样没心没肺笑着的还有太子。 看着太子背着荣铮,肩膀一抖一抖地,沈清歌更疑惑了。 太子低头忍笑,“府医看过了,没伤着要害,他也是命不该绝,正常人都是放在边上的,他偏偏放上面......” 沈清歌...... 她居然听懂了! 荣铮挑着腿不敢动,不然非下来给太子一脚不可。 他红着脸别过头,咬牙切齿,“太子要是没事就先回,别逼我送客!” 太子不乐意了,“你看看这人,孤盯着被刺杀的风险来看望你,你怎么还说这种让人心寒的话呢?” 他拉拉沈清歌衣袖,在她耳边悄声道:“放心,真的没事,孤替你验过了。” 沈清歌...... 倒也不用如此! 第八十二章:残缺之人 荣铮的脸更红了,红得像猴屁股似的,他很不想听到,可两人离自己不过几步,悄声说和当面说真的没什么区别。 太子察觉到他吃人的眼神,悻悻地解释,“这不是关系到你子孙的问题,是关乎到人家沈小姐的幸福......” 他要不是怕荣铮踢他,都想掀开被子让沈清歌看看。 荣铮...... 他不要面子的吗? “府医已经看过了。”荣铮只能无力再解释一遍。 沈清歌压着嘴角点点头,确定他是真的没事了,这才注意到荣铮的坐姿,低头忍笑。 不怪太子会笑,她现在才注意到,荣铮背靠墙壁,亵裤退到腿弯处,两腿张着,膝盖微曲,箕居而坐,傲慢十足,和他平日里的高冷气质截然相反。 倒不是这件事有多好笑,荣铮红着的脸配上太子幸灾乐祸的表情,她也有点忍不住了。 只能打岔问道:“怎么会伤到哪里?” 说起这个,太子可就精神了,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了当时的经过。 他们以为是齐王派来试探他能不能站起来的,就坐着没动。 结果,那些人不讲武德,招招奔着他的命根子去,这也怪荣铮,非要坐轮椅装那什么。 这不,就这么受伤了。 沈清歌听完后,更想笑了,可对上荣铮阴郁的眼神,还是忍住了。 皇上听闻此事,很是震怒,派齐王严查凶手,胡太医也再一次被阿七“请”到了永安侯府。 见胡太医和齐王进来,荣铮脸上立刻带上怒意,“你们来干什么?” 齐王暗想,能干什么?当然是来确定你是不是真的伤到那了。 “父皇听闻侯爷又受伤了,特意命本王前来看望,快,胡太医,给侯爷看看。” “不行!”荣铮急了,冷峻的额头不知何时渗出细细汗珠,死死咬着下唇不肯松口。 沈清歌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他演戏。 她其实是想转身走的,但太子不让。 “侯爷怎可讳疾忌医,”齐王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在说了,本王还等着去给父皇复命呢。” 这次,他一定要亲自确定荣铮是不是真的不行了,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太子也在一旁拧眉劝道:“你才受伤,不要耽误治疗,肯定会好的。” 荣铮额角青筋都在跳动,像是极力压制着怒意,缓缓说道:“不用你们在这假惺惺!” 胡太医左右看看,有些为难,荣铮抓着毯子不愿意撒手,他总不能上强吧? “行了,赶紧的吧。”太子没好气地对荣铮嘟囔,“你一个大老爷们扭捏什么?我们谁没有?” 随后看看沈清歌,顿了顿继续道:“她又不是没见过,也不知道你扭捏什么?” 沈清歌...... 早知道她刚刚就出去了! 齐王不同于太子,依旧温和劝解道:“太子殿下说得对,再不让胡太医看,可能就真的没有了。” 荣铮拧眉,“你说什么?” 齐王正欲解释,就被太子打断,“胡太医,看!” 胡太医被太子拉着就要去拽荣铮盖在腿上的毯子,两人压不住,又叫上阿七南风。 那场景,沈清歌看得连连咋舌,过年杀的猪都没那么难按。 荣铮脸都黑了,死死攥着被角,像被强迫的小媳妇一般,羞愤欲死。 齐王嘴上说着劝解的话,可那眼神却死死盯着毯子下漏出的血迹深处。 只一瞬,就被荣铮挣开了几人的束缚,重新挡在了毯子下面。 太子故作生气,指着荣铮呵斥,“孤命令你!把手拿开!” 荣铮黑着脸,唇上已无半分血色,力着眸子反问太子,“若我不听,太子准备如何?” “你!” 太子被下了面子,袖袍一甩,负手于背转身问胡太医,“胡太医,伤势可看清了?” 胡太医弯腰擦着额上的冷汗,连连点头,“看清了,侯爷能保住性命以是万幸,可惜......可惜以后不能再有子嗣了。” “你可看清了?”齐王激动的声音都高了几分,不放心地再次询问一遍。 胡太医点点头,不敢直视他。 见荣铮认命地眯起眼睛,齐王更加确信了。 沈清歌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看着胡太医就哭了出来,“胡太医,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伤口太深,刀口又利落......” 沈清歌用帕子掩上嘴角,抹着泪哭着跑出去了。 在不跑,她怕忍不住会笑出声。 太子见沈清歌走了,也想出来,于是道:“既然这样,那孤好有事,侯爷就好生休养吧。” 荣铮苍白的嘴角浮起一抹嘲讽,“太子这是嫌弃我了?” 太子眼底染上不耐烦,眼皮都没给他一个,“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荣铮自嘲一声,“殿下不就是瞧我现在成了个废人,急着想撇清干系?” 太子猛地转身,一张脸冷得能刮下霜来,“刚刚不是让胡太医给你看了?是那你自己扭捏着不看,现在又说孤放弃你了,你伤的是命根子,不是脑子!” “你!” 荣铮心底的怒火被彻底点燃,抓起手边的枕头就朝着太子砸了过去。 枕头擦着太子的耳边飞过,重重砸在了身后齐王看热闹的脸上。 齐王...... 算了,能忍! 太子额角青筋跳了跳,指着发疯的荣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残缺之人,如何再能辅助孤!” 说罢,拂袖而去。 齐王亲眼见太子和荣铮闹翻,对沈念安的话更是深信不疑,也不计较刚刚砸在自己脸上的枕头,对着荣铮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眼底含笑地走了。 胡太医这才上前,帮他把伤口包扎好,“侯爷,这伤口虽然看着骇人,但终是皮外伤,好生休养几日,便可痊愈。” 去而复返的太子,双手环于胸前,靠在床边上,往荣铮伤口上瞧了几眼,“你说说,也就是伤得够深,不仔细看真的像是伤了命根子一样,若是差点......啧啧......齐王为什么非要你命根子?” 太子一脸八卦凑近荣铮的脸,“你抢他女人了?” “哎,不对呀,抢他女人的不是孤吗?” 荣铮...... “你猜!” “孤上哪猜?”太子继续追问道:“还有,刚刚你为什么要让孤帮你演戏?你若是真伤了命根子,孤是不会放弃你的。” 荣铮...... 心好累。 “我累了。” 阿七扶着他,靠着被子闭上了眼。 第八十三章:郭相的刁难 太子见荣铮脸色真的不太好,便识趣地回去了。 荣铮闭上眼睛,却没有睡意。 他原以为那些刺客只是来试探他能不能站起来的,原来竟是刀刀直逼他要害处,这齐王究竟想干什么? 荣铮想不明白的事情,沈清歌却很清楚。 沈念安肯定告诉了齐王上一世是荣铮伤了命根子后,太子和他闹翻的,永安侯府也走向了没落,他们想让荣铮和太子的命运走向,回到上一世的轨道。 果然,齐王前脚刚进齐王府,后脚,荣铮和太子不和的消息就传得满天飞。 皇上知道了,对太子更失望了,把原本是太子主持的春耕大典又交给了齐王来办,朝中上下,又开始重新战队。 “小妖精,你可真是本王的福星,太子阵营一半的人都已经投靠本王,那太子现在已经不足为惧,哈哈哈......” 齐王搂着沈念安开怀大笑,大手在她身上轻轻一捏,转头看向下手的齐明远,三角眼中满是嘲讽,“还是世子有福,娶了转世仙姑。不像本王,到现在连个称心的王妃都没有。” 齐明远心里恨得要死,可面上还是笑着恭维道:“王爷说笑了,天下哪个女子不是挤破头想着嫁与您做王妃。” 娶了个“仙姑”又如何,不是还在你怀里发骚? 这话听在沈念安耳朵里,以为是齐王在为她吃醋,更是开心,双手环上齐王的脖子,眼含春波地撒娇,“王爷务恼,您的未来王妃是凤女,其实随便女子能比的?” 齐王一听更高兴了,一手挑着怀里人的下颚撩拨道:“那你说说,宁家二小姐......” 宁漱玉? 沈念安脸上的笑容微怔,齐王想让宁漱玉当王妃? 这怎么可以? 上一世宁漱玉就和她抢荣铮,这一世,她又来和她抢齐王,抢未来皇后? 绝对不可以! “王爷,您要是喜欢那宁二小姐,娶来做个妾便是,王妃......”她犹豫一番,还是凑到齐王耳边,把上一世的王妃告诉了他,“您的王妃是云南王之女,段锦瑟。” 话落,齐王腾地起身,刚刚还笑意盈盈的脸上,顿时显出一股杀意,三角眼死死盯着跌落在地上的沈念安。 果然是重生之人!居然知道他和云南王有勾结! 云南王的小女段锦瑟也确实心悦与他,可是,那女矮胖蛮横,他怎么可能娶她? 沈念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脸懵,颤抖着抓上齐王的衣角,不敢言语。 一直在下首喝焖酒的齐明远也跟着赶紧跪在了地上,心下却暗暗高兴。 拍马屁排到马腿上了吧! 半晌,齐王脸上才换上笑容,扶起脚边瑟瑟发抖的沈念安,重新拉入怀中,故作生气道:“你瞎说什么?本王的心中的王妃从始至终都只是你一人。” 沈念安那句话是在耳边说的,齐明远肯定没听到,不然...... 他就别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齐明远感受到了头顶传来的一股杀意,心下一凉。 这一刻,他突然有点恨自己,怎么就染上了赌瘾?不然,凭着他国公府世子的身份,怎么会活成一条狗? 其实齐明远不知道,他之所以染上赌瘾,成了现在这样,全是齐王精心算计得来的。 ...... 姜氏自从寿宴以后,对沈清歌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不一样,尤其是太子对荣铮的态度闹的人竟皆知以后,也是第一时间来看望沈清歌。 “清歌,你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以后......你可怎么办?”姜氏握着沈清歌的手,红着眼眶哽咽着。 她现在的心里五味杂陈,若当初她不帮沈念安换亲,或许事情就不会是这个样子,可,心里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守活寡的,幸好不是她女儿。 沈清歌见姜氏真心为她担忧,不感动是假的。 她轻抚上姜氏的手,眸上染上慰藉之色,“母亲,豪哥儿和芷昔姐儿就是我的孩子,至于......侯爷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孩子们,就先麻烦母亲照看几日。” 姜氏点点头,“这是自然,你现在就安心照顾侯爷,孩子们自然有我照看。” “侯爷受伤的事,也让人瞒着了。”她顿了顿继续道:“不管以后你的选择是什么,沈家永远是你的依靠。” 不管是她选择继续做侯府主母,还是和离。 沈清歌又是一阵感动,若上一世她一早就把自己的遭遇告诉爹爹,告诉家里人,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被齐明远拿捏那么久?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悲惨结局? 这一刻,她的一句“母亲”是真真发自内心的呼唤。 “母亲!我知道。” 姜氏本想去看看荣铮,毕竟都来了侯府,不去看看,也说不过去。 沈清歌委婉拒绝了,“重伤”下的荣铮应该不会见客才合理。 姜氏想想也对,“是我唐突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时间长了孩子们在家,我也不放心。” 沈清歌微微颔首,亲自送着她来到大门口。 刚欲转身,就听到身后一阵吵闹声传来,随后一声怒喝,“沈夫人留步!” 姜氏都上了马车,又停了下来。 沈清歌认识来人,是当朝宰相郭槐。一身清贫,却在老来得子后,慢慢随了大流。 郭相来势汹汹,怀里还抱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孩子,约莫和荣梓豪一般大。 沈清歌看着喘着粗气的郭相蹙眉,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还抱着,真不累吗? “沈夫人!今日你必须给老夫一个交代!”郭相实在抱不住了,只好把怀里哼唧的儿子郭小宝交给身旁的奶娘抱着。 他一脸心疼地指着自家儿子的脸,“看看!你看看你家荣梓豪把我儿打成什么样了!小小年纪,下手如此狠毒,这就是侯府的教养吗?” 沈清歌站在府门口,面色平静,语气不卑不亢,“相爷息怒,孩子现在不在府中,还请相爷进府少做休息,待我寻回孩儿,问清事情原委,再向相爷请罪。” 荣梓豪是混了点,可绝不会无缘无故动手,上次霸凌同学,也还是因为孩子先说他是没娘教的孩子,才会动手的。 这一次,她相信,就算是荣梓豪先动的手,那郭小宝也肯定有问题。 “进府?”郭相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永安侯府的大门连太子都难进,老夫一个没什么用的老东西,哪有那资格!” 第八十四章:子不教父之过 沈清歌看了看四周围上来的百姓,不禁在心中冷笑一声,郭相这是铁了心的要给侯府难堪。 姜氏看着不对,就去找孩子们了。 她知道孩子们在哪,早上出来的时候,她把孩子们送去了周家,和周成一块耍着呢。 沈清歌也不在劝,转头对小翠吩咐去找孩子们回来,然后搬来两张凳子,让郭相坐在府门口等。 现在满京城都是侯府的流言,多一个不多。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姜氏就带着孩子们过来了。 荣梓豪脸上的伤不比郭小宝少,那嘴角都破了皮。 郭小宝一看见荣梓豪,立刻嚎啕大哭起来,指着荣梓豪,“爹!就是他!他打我最凶!” 郭相见状,怒火中烧,“沈夫人!你还有何话说?” 沈清歌看着跑向自己的几个孩子,没有理会他,而是半蹲下身,平视着孩子们,柔声问道:“告诉娘亲,为何与他动手?” 说着,抬手想抚上荣梓豪嘴角的血渍,却被他偏头躲了过去。 凑近,她才看清他脸上的伤,怎么......怎么好像是口脂? 她抬眸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姜氏,从姜氏闪烁的眼神中读懂了原因。 荣梓豪面向众人,抬眼时红着眼圈落泪,还不忘朝着众人鞠躬,大声道:“是他先骂我爹爹的,骂我祖父的,也是他先动的手!” “他骂我爹爹是没用的太监,骂我祖父是死的早,没看到侯府的没落,我气不过上前和他理论,他就动手打我。” 郭小宝...... 确实,荣梓豪脸上的伤看着可要比他的严重多了,可是,他一下也没打到他呀? 众人一片哗然,郭相也是吓了一跳,转头瞪着儿子。 骂荣铮他还可以辩解一二,骂老侯爷,他都不敢! 老侯爷是为国战死的,而且永安侯府有一半男儿都是战死的,若不是为了给侯府留后,荣铮所受的伤,恐怕也不是他们敢嘲讽几句的。 郭小宝看着郭相渐渐黑下来的脸而后怕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父亲用这个眼神看着自己,急忙辩解道:“爹爹,我没有打他!” 话落,底下传来一阵哄笑。 “没打人家,那伤还不成是自己打的?” “就是,骂人家爹是太监,还侮辱为国捐躯的老侯爷?到底是谁没教养?” “......” 郭小宝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急了,他是骂荣铮是太监了,可一个字也没提老侯爷呀?老侯爷死没死的,他怎么知道? “我没有,我就没骂他,我就没打他,他的伤就是他自己打的!” 他跺着脚冲着身后围观人怒喊,随后迈着小短腿,圆乎乎地跑到荣梓豪面前,一手揪起他的衣襟,红着眼眶怒呵,“你说,你给他们说,你着伤是你自己打的,我也没骂你!” 沈清歌想上前阻拦,可看到荣梓豪淡定的眼神后,又退回了后面。 荣梓豪任由郭小宝揪着自己不放,佯装害怕,“好,这伤是我自己打的,和你没关系,你也没骂我,是我自己骂自己的。” 众人...... 郭小宝这才满意地放开他,几步跑到了郭相身边,得意地仰着头看着爹爹,“看,不是我打的,我也没骂他,爹爹,你快给我讨回公道!” 众人再也忍不住了,哄堂大笑。 郭相第一次感到这么丢人,当年被夫人堵在外室家门口都没这么丢人。 他回眸看了看荣梓豪的脸,又看了看自家儿子的脸,又回头看了眼荣梓豪那单薄的身影,再低头看儿子又快撑破了的外袍深深叹了口气,他就不该听着混小子的,没淘到便宜不说,还跟着丢人。 只能顶着青一块白一块的脸,强词夺理,“小孩子打架,口不择言也是常有的事,既然两个孩子都受伤了,老夫也就不计较了,但你儿子打人,总归就是不对!” “让你儿子给我家小宝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不等沈清歌开口呢,姜氏就哭着上前抱住了荣梓豪,帕子抹着眼角声声泪下,“老天爷呀,你可睁开眼看看吧,忠义之后就这样的被人欺负了,可怜我儿要是看到自己疼爱的妹妹被人一个黄口小儿这般欺负,他还如何能安心杀敌?” 沈清歌再一次对这个继母刮目相看。 底下百姓都听不下去了,纷纷指责道:“这不是欺负人吗?” “就是,沈将军和老侯爷用命保下的人正在纵容儿子羞辱他们来不及保护的人......” 众人的言语再配上荣梓豪倔强委屈的小表情,让郭相的脸色更难看了。 “好了好了,不道歉就不道歉,夫人日后管好自家孩子就行了。” 说罢,郭相救示意奶娘抱走郭小宝。 郭小宝甩开奶娘的手,往地上一坐开始撒泼,“不行,他今天必须给老子道歉,不然老子就不认你这个爹!” 郭相...... 他的老脸今天算是彻底丢尽了,但也没法,只能蹲下围着儿子小声哄骗着,“好宝,我们先回家,爹爹给你道歉好吗?” 他抬眼偷偷看了眼周围,一狠心单膝跪地,小声恳求道:“爹爹求你了,先回家,回家爹爹任你处置,好不?” 他的这一举动可看呆了众人,更加确定就是郭小宝恶人先告状,打了人家孩子还反过来诬陷。 荣梓豪看着坐在家门口撒泼的小胖子,小小的拳头紧了又紧,他还是下手轻了,还让他有力气再这撒泼。 沈清歌上前轻轻握住荣梓豪的小拳头,声音清脆地面向郭相,“相爷若是需要道歉,子不教父之过,我愿带我家小世子向令郎道歉。” “好......”郭小宝一听沈清歌要给他道歉,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他爹从身后捂住了嘴。 你个傻儿子,子不教父之过,她是在骂你老子,你听不出来? 郭相张了张嘴,半天憋出一句话,“夫人误会,应该是老夫替这不孝子给小世子赔罪才是。” 他贵为宰相又如何,沈清歌一句“小世子”就是在告诉他,即便侯府在落寞,荣梓豪也是永安侯府的世子爷,是未来的永安侯,不是他郭小宝一介白衣能欺负的。 沈清歌这话说的就很巧妙寄给郭相留了面子,也让他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第八十五章:守活寡 郭相没讨着便宜还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抱着不甘心的儿子灰溜溜走了。 沈清歌也不想真的为难他们,永安侯府现树敌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把孩子们也牵扯进来。 她原以为孩子们知道荣铮受伤以后,会很难过,正想着该怎么劝解他们呢,结果,姜氏一招手,两个小家伙就巴巴地跟着走了。 “娘亲,外祖父说要给我和哥哥做小马,我们拿到小马就回来了哦。”荣芷昔还怕她舍不得她们,反过来安慰道。 主院内, 沈清歌推来轮椅,让阿七帮忙抱荣铮坐了上去。 “今个外面太阳正好,院子里梅花也开得正艳,我推你出去转转。” 沈清歌推着他出门,进了院子。 寒风吹来,清冷冷的却很舒服。 “昨个郭槐来闹,你怎么没和我说?”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终是荣铮率先开口。 要不是阿七说,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妻儿都被人欺负到了门口,他还能安心躺着? 沈清歌...... 阿七这个大喇叭,亏她还得意交代了不要告诉侯爷,结果他转眼就全说了。 “其实郭相上门来闹,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 沈清歌把自己的分析和他说了一下,这样那些还打算对他们动手的人,也会觉得侯府,荣铮,都已经不足为惧,就会放松对他的警惕,让他有更多的时间谋划,这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荣铮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前面去摘花的沈清歌,眼里都是宠溺。 真好,她在为自己谋划,真好! 高檐积雪中的一簇花红下,一身玄色锦袍的男子坐在轮椅上,眼含桃花地看着前面窈窕女子在摘梅花,远远望去,美丽动人,让人不忍打扰。 沈清歌摘了几根满是花苞的梅花枝丫,放在鼻下轻轻闻了闻,一脸笑意。 放在侯爷房中正合适,好看又不乏生机。 她正想着,忽然背后一股大力冲过来,径直撞在她身上,直接把她撞趴在了地上。 沈清歌...... 刚刚还给人家分析暂时不会在有刺客了。 抬眸间,她就看见荣铮的轮椅直直往梅花树上撞了过去。 沈清歌忙爬起来,一把拉住了轮椅。 两人转身,齐齐看向同样趴在身后的太子。 太子...... 有些尴尬。 “对......对不住!” 荣铮顾不上理他,伸手拉沈清歌入怀,“可有伤到?” 沈清歌手抚上发痛的膝盖,娇羞着摇摇头。 太子还在这里呢,这样亲密不太好吧。 看到她躲闪的眼神,荣铮抱稳她,直接推着轮椅回了房间。 太子...... 这可不能怪孤,年前下的雪,都初五了你还不知道扫一下屋顶? 他的膝盖也摔青了呀。 回屋后,荣铮伸手掀起沈清歌一半的裙子,看着那一团青,伸出白玉一样是手,轻轻揉了上去。 “疼吗?” 沈清歌点点头,“没事,太子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太子从外面进来。 荣铮放下沈清歌的裙摆,一个刀眼看向太子,“你最好真的有事!” 太子...... 他没事,就是单纯在府里待着无聊,想来看看他,怎么办? 沈清歌低着头拽了拽荣铮的衣角,小声提醒他,“这是太子!” 你是少傅不假,可也毕竟是臣子呀。 太子也反应过来了,绷着脸背着手道:“孤是太子,你敢这么跟孤说话......” 不等太子说完,荣铮就推着轮椅靠近了他。 看着荣铮那能滴出墨的脸,太子心虚地连连后退,“表......表哥!” 沈清歌...... 表哥? 荣铮什么时候成了太子的表哥的? 皇后娘娘不是陈国公家的嫡女,太后的侄女吗? 这也难怪沈清歌不知道,永安侯老夫人之所以能得了太后的赏识,不单当因为她是永安侯府的主母,更重要的是,她是陈国公府养在府中的表小姐,和嫡小姐没什么区别。 皇上不喜皇后,有意想立贵妃位后,要不是当年太后利用永安侯府给皇上施压,让他立皇后为后,恐怕如今的齐王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这也是皇上偏爱与齐王的原因。 如今陈国公府随着太后的去世而渐渐没落,皇后唯一能指望上的外戚,便是这永安侯府了。 即便是隔着宗的表亲,在她眼里,也是亲的。 太子试图用一声声“表哥”唤醒荣铮的感情,可还是被他一张劈飞到了门外。 沈清歌...... 那可是太子呀! 荣铮冷眸凝视着门外趴着的太子,“自己功夫练不到家,还怪我侯府屋顶太滑?!” 随后,又是一阵掌风,带上了房门。 沈清歌又是一阵惊叹,那可是太子,你怎么就把人家关在门外了? “这......这样对太子好吗?”沈清歌忍不住问道。 荣铮推着轮椅去一旁柜上拿来消肿药膏,重新坐到了她面前,轻轻掀起衣裙,仔细帮她擦拭。 “没事。不用管他。” 那可是太子,真的不用管吗? 半晌,荣铮才再次开口,“其实这才是真实的太子,这样的生活也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自小就被太后,皇后以及陈国公府注入太多的期盼,人人都希望他能担负起太子的重责,能事事让皇上称心。” “他从小就被教着收敛心思,要喜怒不行与色,要受万人敬仰,可,那都不是他的本心。” 沈清歌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和太子关系这么好。 不是因为荣铮是他的少傅,是他的表哥,是因为,荣铮能看清他的本心,能待他与常人无异。 ...... 这年都快过完了,却还没有多少人来侯府拜年,沈清歌就顺势推掉了一些借机前来打探的拜访,可还是挡不住有人硬要进来。 小翠轻声来报:“夫人,二小姐来了。” 沈清歌眸光一冷,沈念安? 她来干什么?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神色冷清道:“让她在前院客厅便是。” 客厅里,沈念安一身大红簇锦长裙,比大婚时都妖艳万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又要成亲了呢。 见沈清歌进来,她立刻放下茶盏,起身迎上前,故作关切急急开口,“姐姐!我听说侯爷的事,真是担心的不得了!” 沈清歌不语,你要是在晚来几天,侯爷的伤口都长好了。 现在才来,确定不是来看笑话的? 第八十六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沈念安嘴上说着关切,眼底的笑意可是一点都不藏着,“外面传的那些话……不会是真的吧?侯爷他……真的伤到了根本,以后都不能……” 她的话戛然而止,一脸“我都懂,你真可怜”的表情。 沈清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表演,心中冷笑,果然,是特意来看她笑话的。 她捏着帕子的手紧紧揪了下心口,眼神故意左右闪烁着,淡淡开口:“劳妹妹挂心,太医说恢复得好便无大碍。” 沈念安一看她这幅表情,心中更是鹊喜,上辈子自己在侯府受的苦,这辈子还是轮到你了。 “姐姐,你就别瞒我了!”她凑近一步,语气带着虚假同情,“咱们是姐妹,我还不知道你心里苦吗?” “你说你以后可怎么办啊?守着……唉,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分别?” 要不是她在家已经笑够了,估计现在早就忍不住的出声了。 “连个傍身的儿子都没有,将来这侯府的爵位、家产,岂不是都要便宜了外人?” 她句句往沈清歌痛处戳,一双得意的眸子紧盯着她不放。 沈清歌静静听完,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一声。 抬眸时目光锐利地看向沈念安,语气平缓中带着寒意,“妹妹今日过来,就是特意来同我说这些的?” 沈念安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不知为何,心里瞬间有点慌了:“我……我这是心疼姐姐!” “心疼我?”沈清歌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那妹妹还是多心疼心疼自己吧。” 她缓步走近,目光扫过沈念安的小腹,压低声音道: “我至少还有豪哥儿和昔儿姐,倒是妹妹你,这肚子……怎么还没个动静?” 沈念安脸色骤变。 她现在不清不楚地跟着齐王,怎么敢让肚子有动静? 沈清歌当然没有错过她的表情,继续给她上眼药:“我昨个去给我家侯爷买药,正巧碰到了国公府的表小姐去抓药,我本以为是表小姐病了,想着去关心一下,没想到......” 她掩着嘴嘲笑出声,“没想到表小姐居然抓的是安胎药......” “心疼”人谁不会,她看着沈念安渐渐扭曲的脸“语重心长”道: “妹妹,不是姐姐说你,这府里的表小姐未出阁就有了身子,而你......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难免让人多想了去。” “表小姐知道自己有了身子不是着急嫁人,而是捂着养胎......妹妹可要担心了。” 点到即止,她倒要看看沈念安还能不能坐得住。 果然,话落,沈念安就借口不舒服告辞了。 这时,小翠凑上来,一脸疑惑,“夫人,侯爷的药不是殷夫人送来的吗?我们何时去买药了?” 沈清歌转头敲了一下小翠的脑袋,这么笨,难怪上一世被齐明远骗出去卖了。 ...... 沈念安自从冬至那日以后,还是第一次再回国公府,守门的小厮愣愣地看着怒气冲冲进来的世子妃一时忘了反应。 不是说世子妃怀孕了,在院中养着吗?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沈念安一路风风火火直接去了林婉儿的院中,她找遍了院子前后也没看到一个人影。 扭头提着裙摆,又去了齐明远的院子。 林婉儿自从怀孕以后便不装了,直接搬进了齐明远的院子,就等着他休了沈念安给她腾地方呢。 此时的她正眯着眼,悠闲地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享受着手边丫鬟的捏肩捶背。 “表小姐现在是一点都避着人了?” 林婉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怔,沈念安? 她抬眸对上满面寒霜的沈念安,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不是说沈念安被关在院中不让出来吗? 她怎么出来了? 若是平时,林婉儿见到沈念安必定低头避开,不能让她发现她怀孕了,可今日......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沈念安,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眼神充满不屑,“表嫂,你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她都懒得搭理她,现在的府中,谁不是把她当宝一样敬着。 沈念安目光如刀,几步上前,抓过林婉儿的手,用力一拽,把她从躺椅上拽下来,厉声质问,“林婉儿!你这个贱人!说,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即便是她在不喜欢齐明远,也绝不允许有人骑在她头上造次。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国公府的世子妃! 林婉儿倒地时,手下意识地护住肚子,脸上依旧是得意之色,“表嫂,哦,不!现在我应该改口叫你姐姐了。” 她低笑出声,扶着丫鬟站起身来,继续道:“姐姐自己肚子不争气,就责骂我肚子里怀的是野种?这话若是让世子知道了,恐怕姐姐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沈念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肚子怒斥,“贱人,不知廉耻的贱人。” 随后,对着身后的丫鬟婆子道:“把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给我按住,不知在哪里坏了一个野种,就妄想攀上世子爷?” “给我狠狠打,照着肚子打!” 林婉儿扶着腰轻蔑地看着发怒的沈念安,想动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见满院丫鬟婆子居然没一个听她的,沈念安彻底绷不住了,气得手指哆嗦地指着丫鬟婆子道:“好,好,好,我堂堂世子妃说话不管用是吧?那你们待会可别哭着求我饶命!” 林婉儿闻言冷笑一声,上翻白眼嘲讽道:“姐姐莫不是糊涂了,你连使唤她们的权利都没有,还想要她们的命?” “有没有那个权利,你很快就知道了。”沈念安也不多说,转头就要出去。 林婉儿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吩咐身边的丫鬟婆子按住了沈念安,慢条斯理地走上前,娇声道:“姐姐这是要去哪?世子让你禁足,你居然偷跑出来,真是不把世子的话放在心上。” 沈念安也不挣扎,任由婆子压着,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林婉儿:“还能干什么?当然是送姐姐回府休息喽。” 随后凑近她的耳边,悄声说道:“毕竟,现在整个国公府,都知道怀孕娇养着的人,是你!” “到时候,我的儿子可就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嫡子,未来的世子爷!” 第八十七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沈念安不经在心中冷笑,怪不得林婉儿有恃无恐,不着急让齐明远纳了她,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借腹生子,即解释了她不露面的原因,又能顺理成章地让私生子成了嫡长子,这还真是齐明远能做出来的事。 想让一个私生子顶着她嫡子的身份享国公府荣华? 痴心妄想! 她冷冷看着林婉儿,嘴角上扬,“嫡子?能生下来在说吧。” “你!”林婉儿闻言,甩手就是一巴掌,居然敢诅咒她的儿子! 沈念安偏着头,舌头轻舔了一下嘴角的血渍,冷笑一声,“林婉儿,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不知为何,林婉儿突然感觉身后传来阵阵寒意,心也不由地跟着跳快了几分。 她捂着慌张的心口,结巴着对压着沈念安的婆子道:“快......快把她送回她院子里去。” “放肆!”陈氏闻讯赶来,看到婆子压着一个身影,以为是林婉儿被沈念安欺负了,铁青着脸冷呵指责,“沈念安!你敢伤婉儿腹中的孩儿,我就让明远休了你!” 她快步上前,见被压着的是沈念安,这才放心了不少,快步走到林婉儿身边,将她牢牢护在身后,转头就对沈念安厉声斥责,“你不在自己院中安心‘养胎’跑到世子院中干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告诉你,你若敢伤了我们国公府的嫡孙,你就别怪世子不念夫妻情分!” 沈念安见陈氏如此,用力甩开婆子的手,揉着手腕走到陈氏面前,低声问道:“这主意是谁出的?” 陈氏眼神闪躲,假装听不明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婉儿肚子里是我们国公府的嫡孙,要不是有些人占着世子妃的位置不下蛋,婉儿也不用为了国公府的颜面,遭受这些罪过。” 沈念安都被陈氏的无耻气笑了,看着低头在那里偷笑的丫鬟婆子,她是彻底忍不住了。 “婆母,这是在说我?” 她理了理裙摆,往前走了几步道:“我下的蛋,恐怕你国公府不敢接呢。” “婆母难道就不好奇,最近怎么没有要债的上门了?” 陈氏也是奇怪,要债的基本都是一个月就上门一次,可最近确实没见过他们上门,她以为是齐明远真的不赌了,便也没多问。 现在被沈念安这么一说,心里又开始泛起了嘀咕。 “还有,”沈念安靠近陈氏小声问道:“婆母有没有发现,自从我被世子‘禁足’齐王就没再来过府里?” 陈氏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她能不能怀孕跟齐王来不来府里有什么关系,随即不耐烦地问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念安冷笑一声,这齐明远藏得可真深,就连陈氏也瞒着。 她不在府中月余,恐怕陈氏还不知道呢。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 她站直身子,用帕子办掩住脸,漏出的眸子里换上温和的笑意,看着陈氏问道:“那,婆母,你可见过齐王身边的‘仙姑’?” 陈氏不耐烦地看向沈念安,只一瞬就明白了,齐王身边的“仙姑”她是见过的,就是腊八赐福的时候,她本来想着齐明远和齐王走得近,看能不能让“仙姑”给林婉儿看看,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 那时候她还奇怪呢,齐明远一听要让“仙姑”给婉儿赐福,对着她发了好一通火,还警告她不许去找“仙姑”。 感情,这“仙姑”就是沈念安! 陈氏直觉得头晕眼花,脚下一踉跄,差点跌坐在地。 她现在才后知后觉,沈念安那句“我下的蛋恐怕你国公府不敢接”是什么意思了。 沈念安很是满意陈氏的反应,轻笑着对陈氏说道:“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种也敢混淆国公府血脉,婆母知道该怎么做吧?” “你敢说我怀的是野种?”林婉儿闻言怒了,放开扶着陈氏的手,就想上前厮打沈念安,被陈氏反应快死死按住了。 她不满地转头看着陈氏,“姨母?您听她胡说什么,您快让人撕烂她的嘴!” 陈氏按着林婉儿,对沈念安道:“这件事还是要和明远商量一下的,我......我也不好做主。” 沈念安点头,阴笑着看着陈氏,“明天,明天我再来看望婆母。” 说完,不顾身后传来林婉儿的呼救声,转身出了国公府。 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这不,知道了国公府的兴衰只在“仙姑”一念之间,原本的嚣张不就变成了后怕。 以前她还为了“世子妃”的虚名,为了能成为国公府主母瞒着,忍着。 现在私生子都打起她主意了,她还怕什么? 一个靠着女人裙摆支撑的国公府,连只纸老虎都算不上。 ...... 立春了,天气渐渐回升,荣铮的伤势也基本痊愈,往年的春耕大典他肯定是要去的,可今年主持的人变成了齐王,那他这个“废人”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沈清歌让人把厚厚的门帘换下来,挂上了轻巧的薄帘子,推着荣铮到院子里晒抬眼。 “侯爷,你着腿,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之前因为他病着,加上过年,殷夫人送她的那批药材还没送出去,现在天气回升,路上也好走一些,是该把药材送到边关了。 其实荣铮早就不想装瘸了,之前装瘸是为了麻痹敌人,现在嘛......他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温暖又让人留恋。 沈清歌见他不语,向前几步,面对着他站稳,垂眸看着他俊美矜贵的面孔,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出声,“侯爷,我......我想麻烦您一件事。” 荣铮抬眸一怔,她还是第一次主动“麻烦”他什么。 他牵起她的手,眸光深凝,“你我夫妻一体,何来麻烦一说,那批药材,我会让阿七去押送,若你还不放心,我也可以亲自去。” 沈清歌吃惊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阿七说的了,他现在行动不便,消息可是一个也不会少。 沈清歌其实是想自己亲自去一趟的,可侯府少个侍卫或许是又提荣铮寻找药材去了,可少了一府主母,是瞒不了几天的。 第八十八章:他不会有读心术吧 荣铮看着她清秀的眸子,继续道:“放心吧,你可别忘了,大哥从军之前,可和我是同门师兄弟,太傅可不只教我们诗词歌赋,行军兵法,机关计谋也是倾囊相授的。” 沈清歌吃惊,“你和我大哥早就认识?” 荣铮点点头,好看的眸子盯着她笑着,“若不是你大哥半途弃文从武,太子少傅......可能就是他。” 这不是恭维,是真的,轮才学,沈江亦比他......更甚 院中的迎春花在春寒里绽放,像一个个小小的金色号角,吹走了他们心底阴郁的雾霾。 “娘亲!” “爹爹!” 荣芷昔刚进院子,就看见了银春树下的两人,挣扎着甩开姜氏的手,朝着沈清歌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沈清歌也是很久没见到两个小家伙了,满眼温柔地伸手抱起荣芷昔,在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上,重重地啄了一口。 “想娘亲了没有?” 荣芷昔搂着她的脖子撒着娇,软糯糯的声音拉得老长,“想!芷昔好想娘亲。” 相比与荣芷昔的活泼,哥哥荣梓豪就谦逊得多,先是对着荣铮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后,才一脸期待地站在了沈清歌身边,扬着头,看着妹妹和娘亲的亲昵,一脸羡慕。 他也想娘亲了,但是,他是男子汉,说了太显得矫情。 沈清歌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长了不少肉肉的小脸蛋,对上他看向自己的眸子,柔声问道:“我们的豪哥儿想娘亲了没?” 荣梓豪有点害羞地点点头,小手不自在地搅着衣角。 沈清歌放下怀里的荣芷昔弯身蹲在两个孩子中间,一手一个,左右都亲了亲两个孩子的脸颊,惹得荣梓豪捂着脸跑回了自己院中。 姜氏看着害羞跑开的荣梓豪,开怀笑出了声,要不是孩子们该上学了,她还真有点舍不得把孩子送回来呢。 自从孩子们去了沈家,府里的笑声多了,连着她和沈元斌之间的感情也好了不少。 要是...... 姜氏看了一眼沈清歌平坦的小腹,又偷瞄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荣铮,悄悄叹气。 怎么就没能留下个一儿半女呢? 中午沈清歌留了姜氏在家用膳,一家人在饭桌上其乐融融,看得她鼻尖又是一阵酸涩。 “夫人,你尝一下这个。”荣铮动作自然地为沈清歌盛了一碗鸡汤,放到了她面前。 他话音刚落,沈清歌也红着脸,把一块剔好刺的鱼肉放进了他面前的盘子里。 姜氏看着他们互相间的小动作,心中莫名难受。 清歌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早早没了娘亲,虽然有爹爹和兄长疼爱,可终究是替代不了母爱。 哎!她这个当后娘的,也是嘴上爱惜,心里却没真真上心几分。 虽说上次寿辰上的事,她或许是为了保住她父亲,可她也是受益良多,比起一心要她命的亲生女儿,真真是她对不住沈清歌呀。 姜氏盯着沈清歌面前的那碗鸡汤,心中酸涩地咬了咬唇,那侯爷......真的就这样了吗? 沈清歌余光中察觉到了姜氏的异样,放下手中的筷子询问道:“可是这些菜式不合母亲胃口?” “我这就叫人重新做一些。” 荣铮也跟着附和,“岳母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一声便是。” 一声“岳母”差点让姜氏当场泪崩,没想到第一声“岳母”竟然是继女的夫婿喊出来的,还是堂堂侯爷。 她收起思绪按下起身是沈清歌,欣慰道:“这些就已经很好了,看到你和侯爷夫妻恩爱,我是高兴,高兴的!” 遗憾的就是小两口不能有个自己的孩子,虽然沈清歌对孩子们视如己出,可做父母的,又有谁真的忍不住不这么想呢? 吃完饭,沈清歌亲自送姜氏到了二门外。 一路上的姜氏欲言又止,终是在门口无人处拉住沈清歌,小声问道:“清歌,你给母亲说句实话你,侯爷真的不行了?” 她吃饭的时候偷偷观察了,荣铮下巴上有胡茬。 起初沈清歌还没反应过来,当她对上姜氏那害羞又担心的眼神,瞬间懂了。 脸一下红到了耳根,低着头不敢看姜氏,小声含糊道:“母亲,我......我有豪哥儿和芷昔就够了。” 她不敢说真话,可对上姜氏真心关心她的眸子,也说不出假话。 姜氏急了,拉住她的手左右看了看,凑近她小声道:“你个傻丫头,光有孩子有什么用?中看不中用,母亲怕的是你的真心错付呀。” “我都找人打听多了,他尝过人事之后没了那个,到时候......脾气就会越来越差,甚至,折磨人的手段也会越来越多。” 说着,她仿佛都看到沈清歌一身伤痕地被赶出侯府的场景,不经落泪,“母亲是担心你呀。” 其实她今天亲自送孩子们回来,就是想确定一下,若是沈清歌愿意,她就让沈元斌去找荣铮,提出和离。 沈清歌感受着滴落在手背上的温热,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姜氏继续问道:“侯爷伤好了没有?” 沈清歌点点头,本来就伤得不重,伤口已经长好了,至于他为什么还做轮椅? 他说是为了麻痹敌人。 姜氏放心了,伤口好了就行,“你......你们试过了没有?” 刚刚还泡在温情里的沈清歌被姜氏一句话闹了个大红脸,这......这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看着沈清歌摇头,姜氏不死心,“怎么不试试呢,万一呢?” 沈清歌实在是脸红得不行了,推着姜氏就往外走,“母亲,天色不早了,您先回去吧,别让父亲等着急了。” 姜氏抬头看了看还在半空的太阳,重重叹一口气,摇摇头上了马车。 沈清歌回到院中,正好碰到阿七出门,心中猜想,莫不是荣铮这么快就让阿七去送药材出城? 书房案桌前,荣铮看着手里的信件,浓眉颤扬,赏心悦目。 沈清歌悄悄站在一旁,长长的睫毛微颤,静静地看着他。 她知道没伤着要害,可......可她也想试试,万一呢? “夫人看够了没有?”荣铮抬眸弯着唇角看着她。 沈清歌像是偷吃被抓包的孩子,眼神无措地站在那里搅着手中的帕子。 荣铮被她的表情逗笑,起身走向她,弯着腰对上她慌张的眸子,轻笑道:“要不我们去床上?” 沈清歌...... 他不会有读心术吧? 第八十九章:她就是要下药 沈清歌红着脸,抿了抿唇找补道:“谁要试呀,我......我就是想问问你,阿七是不是去送药材了?” 荣铮一怔,扯着嘴角挑眉看着她。 试什么? 他笑了笑,“嗯,刚走,反正我现在也是个废人了,大家都忙着重新站队呢,暂时没空管我,再说,商队也开始往返,现在也是出城的好时机。” 沈清歌微微颔首,“多谢侯爷。” 随着话落,视线滑到了他的小腹处以下。 他人其实挺好的,只可惜...... 荣铮...... 她这是什么眼神? 到了晚上,姜氏又来了。 她回去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 现在这些孩子都被娇生惯养惯了,根本不会考虑事情的长远。 太医说没治了就没治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沈清歌看到姜氏进门的那一刻,脸就不争气地红了。 姜氏也不墨迹,拉过沈清歌的手从袖口里拿出一包药粉,递到她手里,“知道你抹不开面子,母亲给你准备了东西,到时候你放一点在侯爷的茶水里,试试,知道了吗?” 沈清歌...... 母亲您这么贴心,父亲知道吗? 沈清歌红着脸不肯要,上次新月下药嫁祸她的场景她还是历历在目的,虽说荣铮后来给她道歉了,可是,她还不想再经历一遍。 姜氏硬塞不过,只能作罢,再三叮嘱她,“你这孩子,试试又不丢人,听话,今晚试试。” “我同你父亲说了,明天一早我再回去。” 她不盯着,实在是不放心。 沈清歌...... 原想着糊弄一下呢,这......这可怎么是好! 沈清歌重新扬起温柔的浅笑,“那我为母亲准备客房。” 姜氏摆摆手,“不用,我去芷昔院里睡就行了。” 她之前可是问过芷昔,沈清歌几乎都是和芷昔睡在一处的,那怎么行! 荣铮虽然很疑惑姜氏怎么又回来了,可也没多问,吃过晚膳后就先回了院中,留她们母女二人在前厅说话。 姜氏见荣铮出去了,便也推搡着沈清歌,让她去推着他。 “让侯爷自己推着轮椅多不方便,你快去,去帮忙推着。” “你和侯爷先在花厅里坐会儿,母亲亲自给你们做些点心尝尝。” 沈清歌一听姜氏要做点心,心中警铃大作。 母亲该不会要往点心里下药吧? 不要啊! 她转身拉出姜氏的手,尴尬地笑着,“母亲,刚刚才吃完晚膳,不用麻烦了。” 姜氏别开她的手,继续把人往外推,“没事,睡前吃也一样的。” 沈清歌更加确定了,她就是想下药。 拗不过姜氏,只能提醒荣铮不要吃了。 主院花厅里,荣铮一身月白色长袍背对着她,墨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身后,虽然还是坐在轮椅上,可光是背影,就十分养眼。 荣铮察觉到她在身后,转身对着她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看,这桂花就马上要败了。” 言语间带着一丝忧伤,仿佛叹的不是自己错过了花期,是错过了花期一样的光阴。 沈清歌走到他身侧点点头,声音柔软道:“芷昔喜欢桂花糕,应该趁着还开花,腌制一些给她留着。” “这样即便是过了这个季节,也能尝到桂花的甜味。” 两人一站一坐声影在桂花树下静默着,花香馥郁,微风徐徐。 姜氏端着桂花糕走过来,看着两人的背影,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老爷,我能帮这个女儿的,也就这么多了。” 她几步走上前,放下手中的托盘,拿出盘中的桂花糕推到了荣铮面前,“侯爷饿了吧,尝尝我做的点心。” 荣铮...... 不是刚刚才吃过晚膳吗? “多谢岳母。”他还是没有拒绝,拿起一块糕点,刚碰到唇齿,就被沈清歌一把拦了下来。 沈清歌一时想不到好的理由,只能支支吾吾道:“芷昔爱吃,我拿一些给芷昔吃吧。” 说着就要端着桂花糕出去,被姜氏拦住了,“芷昔我自然是给留了,你们慢慢吃,我去给芷昔送。” 沈清歌看着姜氏那一副“把握好机会”的笑意,尴尬的脚指头都无处安放了。 荣铮还是第一次看到沈清歌这种表情,一脸玩味地挑着嘴角看着她。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和岳母的关系这么好? 中午才分开,晚上就又来了,而且,她们之间的关系很耐人寻味。 该不会...... 荣铮看着被沈清歌藏在身后的那盘糕点疑惑不解,里面下药了? 想趁他病要他命? 沈清歌心虚地不敢看他,用笑声掩饰着眼前的尴尬,“侯爷,这月色真好看。” 荣铮抬眸往夜色中看了看,点点头跟着笑着,“确实很好看。” 她慌张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正在这时,小翠端着茶水走了过来,福身行礼后,把茶水放在花厅的案桌上,“夫人,您脸这么那么红?” 说着倒了杯茶递给沈清歌,“喝点茶,温的。” 沈清歌赶紧接了过来,一口喝下,把手里的糕点盘塞给小翠,小声吩咐道:“侯爷不爱吃,快拿去忍了,记住,一定要扔了。” 小翠一脸懵懂地“嗯”了一声,转身退下。 沈清歌垂着眸,慢慢挪回到了荣铮身边,坐在了他旁边,红着脸小声说道:“侯爷......晚上吃太甜的糕点不好。” 荣铮还是那副笑容,看着她点点头。 既然她不说,那他就不问了。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沈清歌垂眸看着手里的帕子,荣铮弯着唇角看着她。 但过了一会儿,沈清歌就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有股热气源源不断地从她小腹往上涌,连着口腔也变得火热。 最初,她以为是刚刚心虚引起的口干,便又倒了几杯水,连着喝下。 异样不减,反而在心里越来越燥。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立刻想到了什么,想着赶紧起身去找姜氏。 可迷糊的眼睛让她已经站立不稳,眼看着她的就要趴在桌子上,荣铮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顺势把人带到自己怀里。 他这才注意到她滚烫的体温,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温声安慰道:“怎么发烧了?没事,我带你去找府医。” 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烧起来了? 那下药的糕点她不是没吃吗? 第九十章:去找太子算账 荣铮温热的呼吸轻喷在沈清歌泛红的脖颈处,让她的眉头越发紧蹙,脸颊也从原本的绯红,变成了不正常的潮红。 她的手顺着他的胸口,慢慢不受控地往他脖颈处游去,慢慢缠上他的脖子。 要是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她就白活这两世了。 被灼热折磨的她忍不住地在荣铮怀里扭动着身子,月光透过花厅照在她身上,美得不可方物。 荣铮被她这么勾着,瞳孔猛地紧缩。 怀中美人软弱无骨,吹气如兰,他伸手指腹沿着她绯红的脸颊游走,低头慢慢靠近...... 沈清歌抬头回应着,双手不自觉地将他缠得更紧。 荣铮低笑,原本环着她腰际的手也不安分起来,一手支撑着柔软的身体,一手顺着腰际,缓缓上移。 沈清歌双眼紧闭,任由他的手胡作非为,脸上带着愈发浓重的红晕回应着。 太子自从上次被荣铮踢出侯府就很长时间没再来过了,可偏偏今晚他收到了边城飞来的战报,想着第一时间让沈清歌知道。 边城战事有转机,三国围剿便成了北齐一国的僵持了,相信不日,沈建军定能凯旋。 他本来是不准备翻墙的,可大晚上的不翻墙,对不起这么美的月色,于是,就让南风背着,稳稳落在了荣铮的主院里,站在了正抱在一起的两人面前。 太子...... 南风见情况不对,一个飞身越上了屋顶。 独留太子一人在风中凌乱。 荣铮蓦地抬眸,冷眼看着站在面前的太子,扬起身后的披风盖在了怀里的沈清歌身上。 太子...... 沈清歌对他的突然离开有些不满,嘤咛一声,抬头又往上蹭了蹭。 荣铮声音沙哑,温柔哄道:“乖,很快。” 随后起身抱着沈清歌走进主屋,声音低沉地吩咐道:“准备热水。” 太子...... 他大半夜翻墙,就是为了看人家两口子恩爱? 再翻侯府的墙,他就不姓楚! 冬夏和小翠相视一笑,关好门,快步离去。 屋内一片昏暗,烛光印着两人身上,勾勒出一阵暧昧。 荣铮将沈清歌轻轻放在床上,随着手上的动作,两人身上的衣物越来越少,漏出大片如雪的肌肤,在跳动的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主动,怎能在忍住挤压在心底的欲望,看着床上人微微张开的朱唇,娇喘声一声声喷洒在他脸颊上,让他再难忍受,直接贴上柔软的唇齿,狠狠吻了上去。 感受到她的回应,他更放肆了,尽情地带着她享受着...... 天边都泛起了白光,屋内才传来叫水的吩咐。 荣铮没有让人留下伺候,亲自抱着沈清歌来到浴桶旁,双双进了桶中。 氤氲的水汽如轻薄的羽毛,轻轻拨动着两人的肌肤,让沈清歌忍不住微微颤抖,口中发出轻不可闻的声音。 荣铮低笑着拿过手边的布子,轻轻擦拭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红痕处,嘴角更是按不住地往上扬。 “下次想要不用下药,直接说就行了。” 沈清歌...... 要不要解释一下,那药其实是姜氏给他准备的。 她实在是没力气,只能垂着绯红的眸子,仍由着他帮自己擦拭。 擦着擦着,荣铮的眼神渐渐又幽暗了下去,一手托着她,将她逼近到浴桶边缘...... 正午的阳光透过纱幔,落在了床上的人身上。 沈清歌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挡在了额前。 她先出声喊小翠进来,可沙哑的嗓子让她发不出一个音节,无奈,只能忍着身上传来的不适,挣扎着起身。 “醒了?”一直静坐在不远处软榻上的荣铮注意到了床幔这边的动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向她。 沈清歌这才注意到屋中的他,看着走向自己的身影,脸一红,下意识地在脑海中闪过昨晚他抱着自己的画面。 荣铮撩袍坐在她身边,手指抚上她发红的脸颊,想起昨晚她的主动,忍不住轻笑起来。 他拨开她额前的发丝,温声在她耳边道:“昨晚......你的声音很好听。” 一句话,让沈清歌的脸更红了,声音低低娇嗔一声。 荣铮看向她的眼神柔和了几分,果然,她不忍的时候最动人。 “侯爷,马车准备好了。”小翠听到里面的动静,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荣铮点点头,吩咐她吃点东西以后再睡一会儿。 沈清歌好奇,轻咳一声,沙哑着声音努力问出声,“侯爷这是要去哪?” 该不会是去找姜氏算账吧? 荣铮刚刚还柔软的眸子瞬间染上冷意,去哪? 当然是去太子府了! 一天天的闲得没事干,挑着时间翻他的墙头。 顺便,去趟沈府,当面谢谢岳母的助攻。 “去太子府说点事情,回来给你带蜜饯。” 说完便推门挑帘出去了。 小翠一脸笑意地过来帮沈清歌洗漱,“夫人,侯爷能站起来了?” 沈清歌点点头,本来就能站起来,只是现在不装了而已。 随后像是想起什么,转头佯装恼怒,冷声问小翠,“昨晚那壶茶水是你泡的?” 小翠被问懵了,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手上帮沈清歌梳头的动作不停,随口说道: “哦,那不是,大夫人让奴婢端过来的,说点心她做得有点甜了,喝点茶就一下。” 沈清歌...... 防不胜防! 今日就是孩子们正式授课的时间了,周成也会来侯府一起学习。 还让张秋林住在后院清风院就有点不合适了。 依着他自己的意思,收拾出了前院角院做书房院,即方便他授课,也不耽误他利用片刻时间复习,为马上到来的春闱做准备。 沈清歌到了前院没进去,站在院门口往里看去,三个孩子打闹到了一块,荣梓豪和周成正在为谁要当荣芷昔心中第一的哥哥而吵闹着。 她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们你追我赶,一瞬间,脑海中突然多了一幅同样的画面,那时候她和沈念安的关系也不止于此,两个人同时在追沈江亦,都争着要当他心中的第一好的妹妹。 “这是我亲哥哥,我们才是一个娘生的。”画面中小小的沈清歌一点也不让着另一个小女孩。 小沈念安也不示弱,“你的所有东西迟早都是我的,包括你哥哥!” 小沈清歌:“哇......” 她哭着跑到姜氏面前,推搡着姜氏,“你滚出我家,我不喜欢你,你要抢走我爹爹,你女儿要抢走我哥哥......” 第九十一章:也是个贱人 现在的沈清歌才从回忆中看见当时姜氏脸上无处安放的窘迫,就像当时荣梓豪叫她“坏女人”,指责她抢走了荣铮一样。 她回了回思绪,悄悄又回了自己院中。 小翠看着两位小主子比以前多了笑容,尤其是荣梓豪,虽然还是喜欢和周成争个上下,可性格确实变好了不少。 “夫人,周家小公子可真是我们侯府的福星呢。” 自从认识他以后,侯府虽然是波折不断,可每次都是周府帮衬着逢凶化吉。 沈清歌心绪翻涌,谁说不是呢。 自从结识了周老爷子和殷夫人,诸事不顺的她好像真的有在一点点变好。 她虽然中午才起身,可还是莫名的乏力,早早随便吃了点,便上床休息了,荣铮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他转头吩咐小翠,“不要叫醒夫人了,你去给我准备两套换洗的衣物。” 太子收到了公主的回信,在边城,被沈将军秘密派人保护着,现在他要亲自去把她带回扬州,然后从扬州光明正大的回来。 事不宜迟,他给沈清歌留了书信后就连夜动身了。 翌日一早,沈清歌摸了摸身边冰冷的位置,才发现荣铮昨晚没回来睡觉。 小翠帮她洗漱是说道:“夫人。侯爷昨晚回来给您留了书信就出去了。” “带着换洗的衣物,应该是要出远门的。” 小翠手脚麻利地为她梳妆,从妆匣里挑了根衔着桃红宝石的簪子带在她高挽着的发髻上,小声继续道:“侯爷吩咐,府里让您帮忙掩饰一二。” 沈清歌对着菱花镜,看着镜中清亮的眼神心下了然,拿起荣铮留下的信件拆开,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字句,清亮的瞳孔瞬间放大,随后将纸张快速揉在发潮的拳中。 大哥有消息了! 公主找到了! 他们都很好! 她将握着信纸的手轻轻按在心口,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棂,望向北边天际。 ...... 沈清歌得了荣铮的消息,可是比过年都高兴。 正好借着天气好,她想起了殷氏送给小芷昔的那件铺子,正好今天有时间,就顺道过去看看。 不得不说周家确实是家大业大,随便送出去的一件铺子,就是西市黄金地段的铺子,还是生意最好的绸缎铺子。 小翠也跟着高兴,“夫人,您说,殷夫人对小小姐这么好,会不会是看上小姐了,想让小姐和周小少爷......” 沈清歌知道她想说什么,抬手指了一下她的脑瓜,“瞎想什么呢?你以为人家真的是无缘无故送的?” 张秋林到了侯府做西席,那殷夫人表面上是为了让她照拂周成一番,好让他继续跟着张先生求学。 可实际上,就是让周府靠上侯府,没权没靠山能把家业做那么大? 她是不信! 主仆俩在绸缎铺子前正说着话呢,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沈清歌?” 沈清歌停下脚步,转身望去,齐明远正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她对面。 看到走向自己的人,她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看那萎靡的样子,肯定是刚刚从赌场出来。 她盯着来人好奇,齐明远这么大的赌瘾,她前世怎么就那么眼瞎,怎么就没看出来? 可在齐明远眼里,就是她还被他英俊的外貌吸引着。 想到此,他眼神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清歌,我就知道你还放不下我。” 沈清歌现在是侯府主母,侯府的家产肯定都在她手上。 荣铮现在不行了,不就是天赐良机吗? 他盯着沈清歌的眼神渐渐猥琐,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别说,她怎么嫁人了以后,还别有一番韵味了呢? 沈清歌看着他赤裸裸的眼神,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一想到上辈子因这么个狗屁东西搭上了全家的命,更觉得自己眼睛还不如瞎了呢。 齐明远一脸贪婪地慢慢靠近她,假意深情道:“清歌,我知道你忘不了我,我又何尝能忘记你?” “都怪沈念安那个贱人,”提起沈念安,齐明远的眼中便是藏不住的怨恨,“要不是沈念安那个贱人,你我早就幸福的在一起了。” “说不定,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最后这句话,齐明远几乎是咬着牙说的,那日回府后就被父亲叫去了祠堂跪着,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跪祠堂。 沈念安来国公府闹过以后,陈氏不敢瞒着国公爷,只能把沈念安就是“仙姑”的事告诉了国公爷。 为了保全国公府,国公爷只能逼着他处理了林婉儿,随便找了个接盘侠,草草将林婉儿远嫁。 齐明远收起眼底的狠厉,上前一步想拉沈清歌的手,被她巧妙地躲开了。 齐明远也不生气,心想她肯定还是生气沈念安换亲的事,还没有原谅他,不过没事,只要他稍稍主动,她肯定会马上带着侯府的家产投进他的怀抱的。 他一脸深情地看着她说道:“清歌,你要是还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不再生气,能原谅我,让我们回到以前好吗?” 他都这么善解人意了,她应该会马上扑过来了吧? 沈清歌一整个无语住了,她能忍着满腔的仇恨听他说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还想回到以前? 这齐明远莫不是失忆了,前几天还想着算计她呢,今天就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输钱输傻了吧? 她掏了掏耳朵,脸上挂着一抹不紧不慢的笑意,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疏远,“世子误会了,我就是把你千刀万剐,我们也回不到从前了。” 齐明远闻言,眉头瞬间蹙起,脸上写满了不悦与愤怒,他都这么说了,还不扑过来也就算了,还想把他千刀万剐? 这也是个贱人! 他摇摇头,收起眼底的恨意,声音温和道:“清歌,以退为进也要有个度,荣铮已经不行了,我怎么忍心你受那个苦,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做平妻的。” 他早就想休了沈念安,可那个贱人现在背靠齐王,他还真有点不敢动她。 第九十二章:这么快就想通了 沈清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姑奶奶受的那个“苦”可不是你这个三秒男短小男能理解的。 “多谢世子美意了,”她唇角勾起一丝讥讽,“别说是平妻了,就是国公府夫人的位置,我也懒得看一眼。” “侯爷不行,不是还有我呢吗!” 齐明远听到这里,忍不住咬牙切齿,“你已经嫁过人了,还想做正房?” 能让她做平妻,他都很难办得到。 沈清歌实在是忍不住了,叫上小翠转身进了绸缎铺子。 齐明远看着沈清歌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怨毒的光。 沈清歌,荣铮已经是个废人了,你带着家产悄悄跟着我不好吗? 非要一个人守活寡?! 果然,女人越是得不到越是恨,她肯定还喜欢着他! 沈清歌并没有被齐明远影响多久,高高兴兴地带着小翠转变的西市的每一间商铺。 这还是她重生回来第一次这么高兴。 “小翠,你看这块料子,很是素雅,给母亲裁身衣裳怎么样?”沈清歌摸着手里一匹白色暗纹软罗问道。 父亲为官清廉,加上姜氏平日里也节俭,身上穿的还是去年的旧料子。 小翠点点头,笑着应道:“这料子素雅又不失光泽,大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沈清歌顺便给父亲也买了一身成衣,又买了些吃食顺路去了沈府。 姜氏见她来,很是惊讶,脸上挤出笑容迎了上来,“这孩子,怎么还带这些东西?怪累的,能来就行了。” 沈清歌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想拉着她看看料子,却感觉到姜氏身体一僵,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臂,连着眉心也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了,但那一瞬的异常还是没逃过沈清歌的眼睛。 “母亲,你怎么了?”她心下奇怪,关切问道。 姜氏连忙抽出手臂,甩了甩,“没......没什么,许是昨夜没睡好,胳膊有些酸。” 她神色不自然地拿起料子岔开话题,“这料子真好看,又让你破费了。” 沈清歌按下心中疑惑,笑着陪她拉起了家常。 本来想着告诉她大哥可能不日便要凯旋还朝了,想了一下还是没说。 父亲马上就散朝回家了,她的消息肯定不能早于早朝,还是让父亲同她说吧, 姜氏看了眼时间,起身去吩咐厨房为父亲准备膳食,沈清歌叫住了她身边的嬷嬷,“嬷嬷,母亲怎么了?” 嬷嬷见沈清歌突然叫住自己,瞬间一慌,但很快稳住心神,“回大小姐,夫人是因为昨晚睡觉压着了胳膊。” 嬷嬷说的还是姜氏的那套说辞,可越是这样,沈清歌才越是怀疑。 她冷笑一声,“是吗?” 明明是笑着说的话,却让嬷嬷感受到周围空气的骤冷,一股压迫感迎面未来。 嬷嬷脸色苍白如纸,额上渗出层层冷汗。 “你若不说,我便告诉父亲,让他老人家亲自去问母亲。”沈清歌眼神骤冷,直直盯着对面低着头的嬷嬷。 嬷嬷低着的头微微抬了一下,最后闭了闭眼,知道今天是瞒不住了,狠狠心把事情的原委说与了沈清歌。 她每说一个字,沈清歌的脸上就冷一分,最后冷若冰霜。 她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冷着脸转身,提着裙摆大步往外走去。 姜氏从后厨回来,便看到沈清歌出去的背影。 嬷嬷不敢隐瞒,便把刚刚的事全部告诉了姜氏。 姜氏刚想去追,被嬷嬷上前拦住了去路,“夫人,大小姐让您安心在家,她去去就回。” 姜氏无奈,只好回屋坐回了椅子上,重重叹着气。 那天早上,她从侯府出来,想着换季了,绕个道去被沈元斌裁几身衣裳,顺便给沈江亦也准备几套,可在成衣铺子门口碰到了齐明远。 毕竟是女婿,她便想着上前问问,怎么过年不见他们两口子回来,想问问沈念安是不是还在因为寿辰上的事和她置气,结果看见齐明远居然进了赌坊。 她吓坏了,急忙上去拉扯,却被他叫来赌坊的人,推搡间伤着了。 之后她也顾不上下拜帖,急急忙忙又去了国公府,想把这事告诉陈氏,让她管管齐明远。 却没想到,她在国公府门口站了整整一日,不但连陈氏的面都没见着,就连沈念安都没带一句话给她。 ...... 沈清歌算算时辰,料定齐明远这个时辰多半会在大理寺点卯应差,当即带着小翠乘了马车直奔大理寺。 到了大理寺门口,沈清歌也说明来意,直言要见齐明远。 值守的衙役见沈清歌冷眉凝眸,多了个心眼,通传了在职的少卿李宴。 不多时,李宴便亲自迎了出来,“候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只是此处乃办公衙署,人多眼杂,夫人若有事,不妨一步偏厅说话?” 见李宴这么护着齐明远,沈清歌不禁在心中冷哼一声,齐明远自诩翩翩公子,恐怕大理寺的人还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侯府有一处院子,最近去洒扫的婆子说,好像是被人进去翻过。 “也没丢什么贵重东西,想着妹夫正好在大理寺任职,便麻烦他留意一二。” “也好,那就麻烦李大人前面带路,我亲自与他说说。”沈清歌虚行一礼,答应了下来。 李宴连连点头,带沈清歌来到了偏厅,随后上茶转身去叫齐明远了。 听李宴说沈清歌找上门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得意,心下想着这么快就后悔了?她果然还是放不下他。 他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快步往偏厅走去,侯府的家产马上就是他的了。 他特意在门口站了半晌才慢悠悠从外面进来,见真是沈清歌,他双手抱胸,斜倚在门框上,垂着眼眸,居高临下地嘲讽道:“吆,这么快就想通了?” 他故意声音高了几分,十分得意,“这么快就认清现实,知道那废了的侯爷靠不住,来求本世子可怜你了?”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偏厅外偷听的人听清。 沈清歌...... 她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杀意。 齐明远见她不语,以为是她害羞,他就说嘛,只要他勾勾手指头,她不是照样乖乖对他投怀送抱? 他靠近沈清歌,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徐徐图之,“清歌,你知道的,本世子心里一直有你,要不是沈念安那个贱人,你我早就琴瑟和鸣了。” “只要你点头,我可以不计前嫌,把你养在别苑。” 第九十三章:世子莫要骗我 沈清歌故意蹙起眉头,十分为难道:“世子,我毕竟是候夫人......总比无名无姓地跟了你强。” 齐明远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这是有戏呀! 他上前急不可耐地想要抓沈清歌的手,被她巧妙避开。 沈清歌微微侧过脸,目光低垂,眼神左右闪躲,她这欲拒还迎的姿态,更让齐明远坚信她是对自己旧情难忘,只是碍于身份在挣扎。 “清歌,我的清歌!”齐明远激动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放心,我怎么会让你受委屈!只要你点头,我立刻休了沈念安那蠢妇!到时候,风风光光迎你进门。” 到时候,侯府的家产也就是他的了! “空口无凭。”沈清歌打断他的美梦,抬起头,目光幽幽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防备的笑意,“世子,沈念安毕竟是我妹妹,你我要是做得太难看,日后也会影响世子您的声誉。” 这话说得齐明远心里一阵舒服,休妻他只是说说而已。 沈清歌继续道:“若世子真心待我,何必等到休妻?你现在若是能给我一份实实在在的保障,让我看到你的决心,我才敢......才敢堵上侯府的一切。” 齐明远也注意到了她面上的防备之色,更加确定了沈清歌就是想靠上自己。此刻的他已经被这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什么保障?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什么我都答应你!” 此刻的他,就是沈清歌要他的心,他也能拿得出。 沈清歌沉吟片刻,反复下了很大决心般低声说道:“你若真心,就在京城替我置办一处清净的,属于我们自己的院子。” 院子? 齐明远有点犯难了,京城最一般的两进院子也要三百两呢。 靠近城门倒是有便宜的,一进的也就不到两百两,可是位置太偏,他来回太费时间,路偏还容易被人盯上。 他正犹豫之际,就听沈清歌凄凄艾道: “就算......就算是将来进不了国公府的大门,我好歹也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不至于......一无所有。” 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显得楚楚可怜。 齐明远一拍大腿,一处院子而已! 比起即将到手的侯府和她的嫁妆,那就是九牛一毛! 大不了他先借印子钱,然后用她的嫁妆钱还。 他当下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这是应该的,明日我就把地契送到你手上。” 沈清歌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感动,“真的?世子莫要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齐明远假意生气道。 “不过......”他话锋一转,贪婪的眼神赤裸裸地盯着沈清歌纤细的腰肢上下打量。 “我总不能就凭你一句话,就送你套院子吧?” 沈清歌当然知道他的想什么,心下又是一阵冷笑。 她悄悄憋了口气,等让自己脸色胀红了才紧抿着唇开口道:“清歌自然不会让世子白忙活,那......明晚,我就在大理寺后巷里等你。” 说完她娇羞的眼眸偷偷瞄了一眼齐明远,转身就快步往外走去。 沈清歌仓皇的背影勾的齐明远,彻底失去了判断力。 “她这是......”他按住心中的狂喜,扬起下巴扯着嘴角大笑,“哈哈哈......” 快步离去的沈清歌在转过回廊时慢下了脚步,她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的红晕也跟着退了下去,眼眸里换上冰冷的厌恶。 她低声对小翠吩咐,“去,找个信得过的牙人,把侯府名下的那套小院挂出去......” 小翠心领神会,立刻去办。 齐明远没等到散衙,便着急忙慌地去了赌坊。 赌坊老板姓雷,见齐明远来了便打趣道:“吆,世子爷是筹到银子了?” 雷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一双眼睛里透着市侩的精明。 齐明远顾不上对方的揶揄,谄媚地讨好雷老板道:“雷老板,我最近谈了个生意,差点本钱......我想再借五百两......” “噗!咳咳咳......”雷老板刚喝进嘴的茶差点喷了出来,他猛地放下茶杯,用袖子擦了擦嘴,瞪圆了眼睛高声惊呼,“五百两?” “世子爷莫不是在同我说笑?”他上下打量了齐明远一番,站起身叉着腰摇头: “不是我不给世子爷您面子,实在是这数目太大了!您得给我个准话,到底什么买卖这么稳赚不赔,能让您这么豁得出去?再说了,这抵押……您还能拿什么抵押啊?” 齐明远被问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让他怎么说得出口,再说抵押,他哪有什么像样的抵押? 齐国公府的家产都差不多被他掏空了,要不是陈氏顶着,国公府恐怕早就没了。 但他一想到沈清歌的财产,胆子又壮了起来,硬着头皮道:“雷老板,咱们合作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齐明远什么时候赖过账?” 雷老板眯起眼睛,扯着嘴角一脸嘲笑地看着他,要不是齐王那边有交代,谁他妈还吊着你。 “世子爷,不是我不信您。可这规矩不能坏……五百两,不是小数目。利息……得按这个数来。” 他举起一手,左右翻了翻比画出一个手势,“而且,最多十天!十天之后,连本带利,一分不能少!否则……嘿嘿,您知道后果的。您要是觉得成,咱们就立字据!” 齐明远心里一哆嗦,但此刻他已如箭在弦上,想到沈清歌还在等着他的“诚意”,他把心一横,咬牙道:“成!就按雷老板说的办!立字据!” 只要能得到沈清歌,还愁着区区五百两还不上? 他把心一横,咬牙道:“成!就按雷老板说的办!” “立字据!” 齐明远接过银票的手忍不住颤抖,手心里全是湿汗,心里已经开始美滋滋地盘算着怎么去挥霍沈清歌的嫁妆了。 他哪里想得到,自己这是上赶着把命往人家手里送。 身后雷老板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嗤笑一声,把刚刚签订的字据往身后人面前一摆,嗤声道:“准备准备,叫那些想找大理寺办事的人去国公府探路!” 第九十四章:你不要输的太难看 沈清歌带着小翠刚到府门口,就听见了前院书房院中的争吵,仔细一听,好像是张秋林和一女子的争吵声。 沈清歌微微蹙眉,这女子声音听着竟有些耳熟,却是一时想不起是谁。 她示意小翠放轻脚步,两人悄悄走近书房院门。 透过半开的月门,只见书房门外的石阶上,张秋林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对面一身鹅黄衣裙,梳着双环发髻的少女。 那少女正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张秋林。 沈清歌...... 怪不得敢在侯府指手画脚,原来是宁家二小姐,宁漱玉。 不过,荣铮昨晚才走,她今天就来,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宁漱玉清脆的声音里火气十足,冲着对面的张秋林嚷道:“你这是什么道理?我们家豪哥儿才多大?你就教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张秋林悄悄捏着拳头,抿了抿唇,再次耐着性子解释道:“宁小姐此言差矣,算学虽然算不上国学,可是乃是实用之学,可明理增智。” “小世子天资聪颖,对数字颇为敏感,学一学并无坏处。况且,治国安邦,也需通晓钱粮经济,并非只会吟诗作赋便可。” “哼!强词夺理!”宁漱玉小嘴一撇,“我看你就是自己偏好这些旁门左道,才来祸害豪哥儿!他将来是要考状元、入阁拜相的,学这些匠人之术有何用?” 张秋林被她说得脸色微红,也有些急了,“宁小姐!算学怎是旁门左道?《九章算术》亦是圣贤所著!你……你这是偏见!” “我就是偏见怎么了?反正你不许再教豪哥儿这些了!”宁漱玉蛮横无理,一副“我说了算”的架势。 她姐姐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是全京城公认的才女,她的儿子,怎么能整日里研究这些没用的算学?! “你!”张秋林被她的蛮横噎得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一甩袖袍,丢下一句,“头发长见识短,真是不可理喻!” 宁漱玉闻言可不干了,当即就不满道:“你说谁头发长见识短呢,你头发不比我的长?” “你......你!”张秋林才见识到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沈清歌在门外听着,忍不住抬手掩唇,悄悄笑出了声。 宁漱玉其实人挺好的,尤其是对荣铮死了那份心后,她更是觉得这姑娘其实不错,再说她对两个孩子,也是真心的喜欢。 沈清歌整理了一下表情,缓步走进院子,含笑开口道:“这是怎么了?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在吵。” 宁漱玉闻声转头,见是沈清歌来了,当即就把怒气对上了她,提着裙摆几步就走到她面前,撅着小嘴不满地质问,“是不是你教唆他不好好教豪哥儿的?” 她指着张秋林眼神里是满是鄙夷,“也不知道哪里找了个账房小厮,就跑到侯府冒充教书先生,你这个女人,果然对姐姐的孩子就不是真心的好。” 沈清歌...... 刚刚才夸她人好的,怎么就这么不经夸? 张秋林不理会咄咄逼人的宁漱玉,对着沈清歌躬身行礼,“夫人!” 沈清歌微笑着回礼,转头对宁漱玉道:“宁二小姐不请自来,是有何事?” 宁漱玉见她这个态度不高兴了,这是她姐姐的家,是她亲侄子的家,她没事就不能来串串门?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话到嘴边却软了下来,“没事,就是想孩子们了,来这里小住几天。” 沈清歌...... 小住几天是什么意思? 她朝宁漱玉身后看了看,好奇问道:“宁二小姐怎么没带丫鬟?” 宁漱玉眼神闪躲地左右看了看,结巴道:“我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了,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 她是偷跑出来的,怎么敢带丫鬟招摇? 随即话锋一转,继续道:“侯府不是有丫鬟吗?随便给我几个就行了。” 沈清歌忍不住轻笑一声,几个?还说自己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 “行吧,那就让冬夏和春花去你院子里吧。”沈清歌淡淡道:“我还有事,就不陪二小姐在这讨学问了。” 宁漱玉往前走一步,站在沈清歌身旁,双手抱在胸前,仰着下巴一脸高傲道:“就他这上不了台面的算学,也配我向他讨教?” 张秋林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拱手冲着宁漱玉弯腰道:“那张某不才,就向宁小姐讨教一二,不知宁小姐可愿意?” 一听要向她讨教,宁漱玉的尾巴都能翘到天上了,父母从小她就被拿来和姐姐做对比,为了比过姐姐,她在诗词方面可是没少下功夫。 教一个不入流的先生还不是手到擒来,想到此,她对着沈清歌冷哼一声,“哼,到时候豪哥儿便也能看清你的真实面目了。” 她扬眉轻笑走到张秋林身边说道:“哼,也好,想请教什么,只管说便是。” 张秋林依旧是那副谦逊的态度,“既然二小姐怀疑我的国学造诣,那我便斗胆,请教小姐国学中的诗词吧。” 要不是看在宁漱玉是个女儿家,他就该和她讨论国策了。 宁漱玉冷哼一声,她爹可是吏部尚书,诗词可是宁尚书亲自督促的,还能差了? “行吧,为了公平,那就请沈夫人出题吧。”她掩着眼底的得意,淡淡道。 沈清歌见两人针锋相对,不由莞尔,便道:“行吧,既然二小姐相信我,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眼下正是早春,庭中残雪未消,新柳才黄,不如就以‘早春’为题,一炷香为限,各作一首七言绝句如何?咏景、抒怀皆可。” 宁漱玉闻言,奇怪地看着沈清歌,围着她打量了一圈,连声啧啧:“啧啧啧......就不该让你出题,你这也太偏心了吧?” “写个景色有什么难的?” 沈清歌...... 我是在偏心你,你看不出来吗? 沈清歌也不恼,笑着问道:“那......依二小姐之意,我应该出什么题?” 宁漱玉歪着头想了一下,“沈将军不是马上就凯旋回朝了吗?不如我们就依这为题吧,你觉得如何?” 沈清歌又是一阵无语,没见过自己给自己上难度的,让一个一心想上阵杀敌的武将写金戈铁马的场景,你不要输得太难看。 上一世的张秋林晚年还能提刀杀敌,又护了大周十余年,你怎么和他比? 第九十五章:小住几日边走 沈清歌唇角微微弯曲,点点头道:“行,只要二小姐不觉得吃亏就行!” 她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张秋林也觉得写这种题材对一个闺阁中的女子确实不公平,刚想出言,便碰上沈清歌眼神的示意,只得悄悄站在了一旁。 屋内两个孩子不知何时也悄悄趴在了窗棂上,一脸兴奋地偷听外面的动静。 荣梓豪:“我们来打赌吧,我觉得先生会赢,你就赌我小姨会赢吧。” 周成不乐意,撅着小嘴低声道:“那是你小姨,又不是我小姨,你赌你小姨,我赌先生。” 荣梓豪:“不行,我小姨会输,她比不过先生!” 周成那嘴撅的更高了,“你小姨会输还让我赌你小姨赢?” 果然,你小姨有句话说得对,学算学的人满脑子都是“算计”! 沈清歌看看两人,声音柔和道:“那你们二人谁先开始?” 张秋林拱手道:“既然是请宁小姐赐教,自然是在下先作。” 他说着朝宁漱玉拱手道:“还请宁小姐不吝赐教!” 宁漱玉胸有成竹,一脸得意,“那,你先就你先吧。” 好饭不怕晚,待会儿就让他这个“假夫子”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才学! 张秋林上前一步,只沉思片刻,便出口成章:“陇头流水呜咽声,壮士横戈待晓星。马革裹尸寻常事,何必生入玉门庭。忽见平安火夜燃,知是将军破虏还。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话落,庭院内霎时一片寂静。 沈清歌知道张秋林有才,可也没想到他竟在一步之间,就作好了首诗词。 前四句写出了边疆将士们视死如归的豪情,后面急转家人得到捷报时的狂喜,就像昨日她得到大哥的信,高兴得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的心情,是一样的。 这一悲一喜,巨大的情感落差,极具感染力! “好……好诗!”沈清歌率先回过神来,由衷赞叹,声音带着激动,“张先生大才!此诗沉雄悲壮,意境高远,非寻常吟风弄月可比,令人叹服!” 而一旁的宁漱玉,更是彻底呆住了。 父亲奉旨书写沈将军凯旋诗词,她偷偷看了几篇,本以为是必胜的结局,尤其是父亲写的那篇:“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已度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星垂野,月如环,征衣血染作花看。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山。” 没想到,堂堂吏部尚书所作诗词在他这里,竟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窗棂上趴着的两个小家伙听不懂,但就是莫名地觉得先生厉害,两人拿着小本本,一个人前四句,一个人后四句的记着。 周成写完后四句去看荣梓豪写的,气得绷不住了,嚎嚎大哭起来,“哇......荣梓豪,你是故意的。” 四句诗,他愣是画了四排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圈圈,结果他自己看着还挺满意。 周成的哭声引来的屋外几人的目光。 周成一把夺过荣梓豪手里的字,转身跑出屋递给张秋林,憋着眼泪告状,“先生,您看他,他把您的诗词写成了什么?” 张秋林疑惑地接过周成手里的纸张,自己虽然歪歪扭扭,但依稀可辨,“忽见平安火夜让......小世子,你这个‘让’写错了,应该是‘燃’。” 周成立刻纠正道:“先生,这是我写的,下面那张才是荣梓豪的。” 荣梓豪悄悄往沈清歌身后挪了几步,心虚地挡住了张秋林看向他的视线。 张秋林好奇地低头看了眼另一张纸,“圈头圈水圈,圈圈声......圈士圈哥圈圈星......” 沈清歌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别说,圈的还挺押韵。 宁漱玉也掩着嘴,肩膀微微抖动。 连一向严肃的张秋林,眼底也漾开了浓浓的笑意,“周成要是喜欢,先生去誊写一份送你,可好?” 周成闻言,刚刚还挂着泪珠的小脸瞬间亮了起来,用力点点头,带着厚厚的鼻音应道:“嗯!谢谢先生!” 荣梓豪也想要,跟着探出了半个脑袋,看向周成的眼神里满是羡慕。 张秋林对着沈清歌和宁漱玉微微颔首:“夫人,我就先去授课了。” 他特意放慢脚步走了几步,见荣梓豪还没跟上来,转身笑道:“怎么,小世子看不上先生的字迹?” 荣梓豪被沈清歌往前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红着小脸追了上去。 沈清歌目送着那一大两小的身影进了学堂,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片刻,她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一旁的宁漱玉身上,轻声调侃道:“二小姐可是还要比试?” 宁漱玉脸颊飞起一抹红云,眼神闪躲着张了张嘴,“他......他都走了,还怎么比?” 沈清歌唇角微扬,慢悠悠地追问了一句,“现在……还觉得张先生是才疏学浅、误人子弟的‘假夫子’么?” 宁漱玉的脸更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低着头,绞着手中的帕子,声音细若蚊蚋,“不过是侥幸罢了,我......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也不等沈清歌回应,转身就跑出了书院。 沈清歌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翌日一早,沈清歌叫来小翠,在耳边悄声嘱咐了几句,便去了厨房为荣铮亲自熬“药”,毕竟,荣铮这个时间段应该还在吃药调养。 宁漱玉见沈清歌端着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汁,捂着鼻子躲得老远,“姐夫还没好吗?” 沈清歌轻声道:“快了,二小姐既然来了,要不要去看看你姐夫?” 宁漱玉一听要她去看荣铮,当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去不去!我不去!我是来看孩子们的,不是来看她的。” 她才不要上赶着触霉头,听说没了那个的人都喜怒无常,万一他一生气,把自己杀了咋办? “你不要告诉我姐夫我来了,我小住几日便走。” 沈清歌一直盯着宁漱玉的反应,见她逃避是眼神不像是假的,便也放心了不少,“行吧,那二小姐去找芷昔玩吧,我还要给侯爷侍疾,就不奉陪了。” 宁漱玉见沈清歌要走,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你可千万不能说我在这里!” 第九十六章:可想死我了 傍晚的时候,齐明远就真的带着地契找到了沈清歌。 她看了眼地契上的院落,不禁在心中冷笑,齐明远,为你搭得好戏,开场了! “世子。”沈清歌捏着嗓子,声音放得又娇又柔。 听在齐明远耳中,不由觉得喉咙一紧,垂眸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 沈清歌一身长衣广袖腰间没有玉带的束缚反而更显妖娆风情,美人唇红齿白,眸光潋滟,正扬目望着他。 齐明远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起她的手,意有所指地摩挲着她的手背,眼神火热: “清歌,院子我已经备好了,你的‘诚意’……是不是也该让世子我看看了?” 沈清歌强忍着抽回手的冲动,脸上飞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低声娇羞道:“世子稍安勿躁……总得……总得找个地方......” 她声音带着颤音,听得齐明远又是一阵心痒。 “正好那宅子就在这附近,要不......” 沈清歌抿了抿粉唇,娇羞低头,“我先过去,世子您稍后......” 她可不想和齐明远一路,万一路上他手脚不干净,她怕忍不住杀了他。 “好好好......”齐明远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是清歌考虑得周全。” 沈清歌唇角不动声色地弯了弯,一步三回头,引着他快步往小院走去。 “准备好了吗?”沈清歌进了小院门就问迎上来的小翠。 小翠点点头,利落回道:“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了。” 沈清歌理了理情绪,低声吩咐道:“好,你快藏好。让太子不要着急,等我的信。” 小翠点点头,应声退下。 没一会儿,齐明远就推门而入,朝着亮灯的房间悄悄摸了上来。 沈清歌见他进门,突地吹灭了桌上的蜡烛,柔声道:“世子……可否不掌灯?我……我害羞……” 齐明远一双眼睛赤裸裸地盯着黑暗处的身影,心中欲火更盛,嘿嘿笑着:“好好好,都依你,我的小美人!” 借着从窗外透进了的点点星光,他迫不及待地就朝着黑影摸了过来。 沈清歌看着他这副急色的蠢样,上辈子被他羞辱折磨的画面腾地出现在了眼前,她闭目紧了紧拳,在睁眼时,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的寒光。 她悄悄退到屏风后,对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一个身形与她相似的青楼女子使了个眼色。 那女子会意,袅袅娜娜地走了出去,模仿着沈清歌的步态和气息,靠近齐明远。 齐明远闻到一阵香风袭来,以为就是沈清歌,淫笑着扑了上去:“心肝儿,可想死我了!” 那万贯的嫁妆,那侯府的家产,可想死他了。 那女子娇嗔一声,害羞地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世子爷,咱们今天玩点不一样的?” 齐明远好赌好色,但也好名声,去青楼也是装文人雅兴,从来不留宿,他哪见过那些女子的魅力,只一个动作就让他神魂颠倒,失去了判断的理智。 他当即搂着这那女子上下其手,心痒难耐,“好好好,都依你,快让我先摸摸。” 心想,若是他以前知道沈清歌这么撩人,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和沈念安换亲。 女子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只能任由着齐明远摸了一会儿,便起身摸着黑围着桌子转了起来,那娇嗔的声音听得齐明远眼前又是一片模糊,“世子,你来抓我呀,只要世子能抓到奴家,那......奴家任世子处置......” 齐明远哪受得了这样的挑拨,一边脱衣服,一边借着朦胧夜色摸了上去。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罚你了!” 女子娇笑一声,突然拔高音量,“啊呀,救命呀!有人强抢民女了!” 齐明远一愣,心里闪过一丝疑惑,瞬间警惕地盯着黑暗处的身影。 那女子好像察觉了打量着她的目光,转身扭着水蛇腰缠上齐明远,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兴奋低语:“世子爷,这样……是不是更刺激?才更有味儿呀……” 齐明远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不少达官贵人就好这一口,他也只是在大理寺同僚的八卦中听说过这样的玩法。 原来知书端庄的永安侯夫人私下里也喜欢这样! 只一瞬,他心中的那点疑虑就被这种新异的刺激代替,“对!对!叫!再叫大声点!越大声,爷越高兴!” 这种感觉是那些主动爬他床的丫鬟们给不了的,让他莫名觉得刺激。 女子见他不疑,暗中坏笑一声,果然尖着嗓子喊叫起来:“救命啊!救命!” “有没有人,救救我......” 齐明远已经完全沉浸在刺激感中,沈清歌,你玩得这么花,不怪荣铮那个“太监”满足不了你! 突然!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 火把的光亮瞬间照进了昏暗的屋内,惊醒了屋内的两个人影。 等齐明远放下挡着眼睛的手,才看见太子正一脸铁青地站在门口,身后是手持火把的大理寺衙役,他昔日的同僚! 那女子见太子进来,立刻戏精附体,连滚带爬地扑到太子脚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哭得撕心裂肺: “大人救命啊!世子他……他强行将民女掳来,欲行不轨啊!求大人为民女做主啊!” 太子单手背于身后,冷眸看着齐明远,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世子,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解释的?” 一旁跟着的大理寺衙役一脸鄙夷地盯着他,整日里说他与他们如何不同,今日一见,“呸”还不如他们呢! 后知后觉中,齐明远才慌了神,顾不上找衣裳避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子脚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太……太子殿下!冤枉!冤枉啊!” “是她!是她勾引我的!” 他吓得双手撑着地,一双慌乱的眼睛乱转,“是沈清歌!是沈清歌指使她勾引,陷害我!” 他明明真真切切看到屋里坐着的人就是沈清歌,怎么......怎么就变成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肯定是沈清歌那个贱人搞的鬼! 太子看着他冷哼一声,高高在上,俯视着地上的齐明远,不怒自威道:“证据确凿之下还能满口谎言?” “你想攀扯别人,也要找一个像样的理由!” 第九十七章:心腹大患 齐明远急了,手脚并用地爬到太子脚边,想去拽太子的衣袍,被太子后退一步避开,“殿下!我是被冤枉的!真的是沈清歌那个毒妇害我啊!” 太子一脚踢开他拽上来的手,眼神冷得能冻死人:“害你?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把你绑到这院子里来?” 要不是你心里惦记着人家的家产,那么一个人美心善的人,怎么会算计你?! “是她勾引我!对......” 齐明远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辩解道:“对了,这个院子,这个院子是我从牙子那里买的,地契给了沈清歌。” “只要去查这间院子是不是在沈清歌名下,就肯定能证明是她陷害我的。” 幸好他为了能讨好沈清歌,把地契上的名字写成了沈清歌。 太子冷眸凝视着齐明远,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鄙夷,“哼,世子还真是会攀扯,京城中年头长一点的牙子,谁人不知这院子原本就是永安侯府的老宅。” “侯爷新婚后,便把这处院子更名到了沈夫人名下。” 就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沈清歌会不知道? “什么?” 齐明远彻底瘫坐到了地上,怪不得他买的时候总觉得这院子有点熟悉,可在牙子的催促下,他也没多想。 原来,这居然是沈清歌的院子! 他抬着猩红的眸子看向太子,一时想不起再如何辩解,眼神扫过太子身后的衙役,突然想起昨天沈清歌可是去大理寺找过他的。 “殿下!殿下,大理寺的衙役可以证明,昨天沈清歌确实去了大理寺,她去找我,司隶都可以证明!” 当时他们还在门外偷听了。 前面拿着火把的几个衙役正好是昨天当值的几个衙役,几人相互看了看转头避开了齐明远求助的目光。 太子挑起一眉角,转眸问向身后几人,“哦?齐世子说的,可有其事?” 几人面面相觑,在一阵推搡中,一人才上前一步,跪在太子面前道: “回太子殿下,昨日候夫人确实是来了大理寺。” 齐明远闻言,重重松了口气。 可那口气还没吐完,就听那衙役继续道:“沈夫人是来找齐世子帮忙的,可世子见了沈夫人,就......就......” 他看了眼齐明远低着头,把昨日听到的齐明远调戏沈清歌的话说了一遍。 齐明远...... 你们就只听到我调戏她了? 她说的那些露骨的话你们一句也没听见吗? 太子转眸对着齐明远冷笑,那笑容仿佛是刮骨的刀,让齐明远感觉疼得头皮发麻。 他这辈子完了! 太子眼神冷冷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齐明远,眼神中带着厌恶,“世子污蔑良家女子不够,还要攀扯上沈夫人?真是其心可诛!” “来人,”太子拧眉冲身后衙役喊道:“把他压入大理寺,孤要亲自审问!” 齐明远闻言彻底慌了,他不能有事,落入太子手里,齐王是不会救他的! 他慌张着爬向太子另一边同样跪着的女子,急急喊道:“太子,太子......这个女人可以证明......证明我的清白。” “只要严刑逼供,她一定会说出是沈清歌派她陷害我的!” 那女子立马跪地求饶,“求求太子,民女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候夫人,民女只是给‘鸿运坊’送菜的,在‘鸿运坊’被齐世子撞见,他就一路尾随民女,硬把民女强撸道了这里......” 齐明远的天彻底塌了! 她怎么会知道“鸿运坊”的? 太子假装不知“鸿运坊”是什么地方,转头问身后的衙役,衙役这才支支吾吾说起,“鸿运坊”就是赌场。 大周官员禁止赌钱,尤其还是大理寺这种要职人员。 齐明远气得浑身发抖,心中怒意再也憋不住了,咬牙切齿地就朝着那女子扑了上去,“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要污蔑我?!” 女子佯装害怕,躲闪到太子身后,“太子殿下救命!” 太子冷眸一脚踢开了满脸愤怒的齐明远,对身后衙役呵斥道:“还不快把他压下去。” 齐明远还欲上前解释,就被上来的衙役捂着嘴拖走了。 太子大手一挥,让众人都走了,小翠这才搀着沈清歌从门外进来。 地上女子起身站在小翠对面,笑道:“姑娘......说好的银子?” 小翠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在手里颠了颠递给那女子。 女子快速接过荷包,打开看了眼,笑着眼睛都快眯成了缝,“姑娘爽快,你放心,我现在就动身离开这里,绝不会让任何人找到。” 说完对着众人躬身行礼后,捂着荷包就走了。 她本来想着等赚够了钱给自己赎了身就回家乡做买卖,没想到今日会有人不但替自己赎身,还送了她一笔费用。 她要不连夜走,怕醒来再是一场梦。 太子给南风递了个眼色,南风立马会意,跟着那女子出去了。 沈清歌对太子微微福身,轻轻道:“此事,还要多谢太子相助。” 太子见屋内再无外人,便也不装了,活动了几下绷得笔直的后背,恢复了以往在荣铮面前的松弛感,“孤还要谢谢你帮孤收拾了个心腹大患呢。” 沈清歌却不这么认为,齐王一日没当上太子,他就一日不会放弃国公府。 “若是齐王出手干预呢?”沈清歌试探道。 毕竟,强抢民女未遂,这一条罪难以撼动国公府,更别说齐王了。 “他呀,”太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脸不在乎道:“他肯定会出手,只要是孤想办的事,他都想掺和一下。” “不过。”太子扯着嘴角坏笑一声,“他抗旨拒捕,孤小小惩戒他一下,还是可以滴!” 他收起脸上的玩笑,重新凝眸看着沈清歌道:“夫人这几日先不要出府,等南风送那女子到安全地方回来后,孤让他亲自去挑几个暗卫护着你。” 沈清歌本欲拒绝,转念一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次没一击即中齐明远,保不齐他出来后,会对自己不利。 要是再有机会,她一定亲自送他上路。 沈清歌不知道的是,这个机会不但马上就来了,就连国公府,也不复存在了。 第九十八章:你说谁不正经呢? 荣铮走了也快半月了,宁漱玉的小住几日也变成了常住。 不过好在,她平时除了带着芷昔玩,就是去找张秋林茬,反正是没来过主院一次。 这也好,免得沈清歌为荣铮打掩护了。 天气越来越热,沈清歌让王管家在院子里桃花树下搭了个吊床,没事时就在上面看看书。 小翠在旁边扇扇子,小声嘟囔道:“夫人,宁家二小姐怎么还不走?整日里缠着奴婢的小姐,奴婢都......” 都好久没抱过小姐了! 说起这,沈清歌也是许久没亲近过小家伙了。 这宁尚书也是的,这么久了,也不见来接宁漱玉回去。 “没事,说不定明日她就回去了。”沈清歌轻声安慰小翠。 正说着话,院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冲着院中吊床上的沈清歌轻声喊了几声,“喂!喂!” 沈清歌...... 她没有名字的吗? 宁漱玉见沈清歌么有起身的意思,只能狠狠心,猫着腰进来,蹑手蹑脚地靠近沈清歌,不满地低声道:“喂!叫你呢,你没听见?” 沈清歌佯装生气没有理会。 宁漱玉鼓着气呼呼的小脸插着腰道:“我又不是来抢你男人的,你至于吗?” 沈清歌翻身从吊床上下来,站在她面前,明明笑着的脸却让她感觉后背凉凉的,连着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你......你想干嘛?” 沈清歌失笑出声,“你来找我,你问我想干嘛?” 宁漱玉见沈清歌眼眸里的笑意,这才放下了护在心口的手,跟着小声笑道:“今晚柳园有花魁选举大赛,你陪我去看看。” 还不等沈清歌说话呢,一旁的小翠就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们夫人是正经侯夫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宁漱玉伸手在小翠脸上捏了一下,“你傻呀,咱们去肯定是扮成男人去,谁还大肆宣喊‘侯府主母沈清歌’?” 小翠甩开她的手,揉了揉被她捏红的地方,不满地撅着嘴,“方正就是不行,我们夫人是正经夫人?” 宁漱玉插着腰瞪着小翠,“你说谁不正经呢?” 小翠往沈清歌身后躲了躲,小声嘟囔一句,“反正谁去那种地方,谁就不正经。” 宁漱玉这次是真生气了,围着沈清歌就想抓住小翠,两个人岁数相仿,身子也都灵活,倒是绕得沈清歌有些头晕。 “好了好了,你在闹下去你姐夫出来你也不要想去。”她扶额一阵头晕道。 宁漱玉一听荣铮的名字立马安静了下来,拉着沈清歌的胳膊撒娇,“好姐姐,你就陪我去嘛,就一次!” 沈清歌心累,用不着的时候“喂喂喂”,求人的时候“好姐姐”! 不过说实话,她活了两世了,还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呢,心里确实也有些痒,正好荣铮还不在京城...... 见沈清歌眼中有一丝犹豫,宁漱玉急急道:“好姐姐,那柳园可不是妓院,人家的花魁只卖艺不卖身,我们去就是学习借鉴一下人家的艺技,没有别的。” 沈清歌不放心,“真的?” 宁漱玉频频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 她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委屈,“姐姐在世时答应过我,等我及笄了就带我去一次,可是......” 她眼角带泪滴看了眼这院子,继续道:“可是我......我再也等不到了。” “错过了这次......三年后,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有机会......” 刚刚还极力劝阻的小翠突然沉默了,两个人眼巴巴滴看着沈清歌。 “行吧......”她话还没说完,刚刚还泪意盈盈的宁漱玉立马笑着接话,“姐姐,这可是你答应好的,不能变卦,我......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说完,人就已经跑到了院门口。 小翠心里莫名有点不踏实,“夫人,真要去吗?” 沈清歌点点头,人的一生最遗憾的事,不就是对亲情的遗憾吗? 既然她叫了那声“姐姐”,就帮她做完她姐姐对她的承诺吧。 没一会儿,宁漱玉就去而复返,只见她一袭银白色锦袍加身,手持一把银片折扇,脸上虽然还有未退去的稚嫩,可也是俊朗非凡,俨然一副俊俏小郎君的模样。 小翠见了她暗暗骂一句:“妖孽,幸亏你是个女的!” 沈清歌要吃过晚膳再去,宁漱玉等不及,非要缠着她现在就走,沈清歌缠不过,只能交代王管家,照顾好侯爷的“起居”。 三人一身男装出现在柳园门口,望着柳园的牌匾,三人齐齐沉默。 宁漱玉:“姐......沈大哥,你来过这里吗?” 小翠:“我家夫......公子是正经人家的公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沈清歌:“你也没来过吗?” 宁漱玉摇摇头。 沈清歌:“那你怎么知道这里选花魁?” 宁漱玉:“今天周家夫人来接周成回家,从她那里听说的。” 沈清歌扭头就要回去,被宁漱玉拽住,“你干嘛去?” 沈清歌蹙眉担心,“殷夫人认识我,万一她认出我怎么办?” 宁漱玉急了,“谁家正经夫人来这种地方?” 沈清歌...... 小翠...... 宁漱玉抬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小声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的意思是今天她来,肯定也是和我们一样,是男装。” 沈清歌还想走,却被宁漱玉推搡着到了门口。 门口的迎客的嬷嬷见推搡中的三人,肥胖的身子灵活上前,一把拉过沈清歌的手腕,娇声笑道:“哎呦,公子,一看就是第一次来吧。” “没事,您进去喝杯茶,吃点点心,一会儿呀,也就放开了。” 放不开她也有办法让你们都放开。 宁漱玉见嬷嬷帮她拉沈清歌进去,松手理了理衣服,手中折扇一打,挑眉道:“给我们安排雅室,上最好的茶水。” “得嘞!”嬷嬷一脸谄媚地往里招手,“楼上雅室上好茶!” 沈清歌只得跟着宁漱玉上了楼,一手按着快要跳出的心脏,还不忘偷偷往大厅瞄去。 浓腻的脂粉香气中,丝竹管弦之声靡靡入耳,还夹杂着吟诗论策的声音。 沈清歌比宁漱玉稍高一点,扮像上也俊美一点,只是微微一笑,便引得下楼的姑娘们侧目留意。 第九十九章:不就点灯嘛 宁漱玉见状,故意道:“还得是大哥,只是笑一笑,就引得这么多姑娘对你念念不忘。” 沈清歌从来没有被女子送这种眼神盯着看过,一张俏脸不争气地红了,故作生气,“就你话多,快走吧!” 与此同时,大厅里挤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一杯茶的功夫,里三层外三层的已经挤满了人。 沈清歌站着雅室窗户往下瞧,“还是这种地方来钱快,怪不得叫消金窟呢。” 宁漱玉过来站在她身旁,一高一低两个俊朗身影同时出现在窗前,“京城稍有权势的富家子弟都喜欢往这个地方跑,当然,还有那些想以此结交权贵的商户们。” 她大哥就是这里的常客,嘴上说这里是不入流的地方,却天天往这里跑。如果她猜得没错,她大哥一定在三楼最好的包房里。 之前引着沈清歌她们进来的嬷嬷柳娘上台,随着柳娘的开场白落,奏乐声响,舞姬们身着清凉纱裙纷纷出场。 不同颜色的纱裙在灯光下流彩一踩,纱下雪肌玉骨若隐若现,舞姬们云鬓半偏,步态轻盈如猫,身上的金玲随着舞步发出诱人的声响。 舞姬们的暖场舞将气氛烘热后,柳娘再次登台,高声宣布:“各位贵客,接下来便是今晚的重头戏,各位姑娘们将竞逐本届‘百花仙子’!” “还请诸位爷仔细瞧着,待会儿投花助兴,捧出您心中的百花仙子!” 话落,雅室门被敲响,进来一身着淡粉纱衣的小姑娘,弯着腰,手里的托盘举过头顶,柔声道: “请问两位公子,需要备下几朵金花,以待稍后为心仪的姑娘助兴?” 沈清歌这才注意到小姑娘托盘里是一朵朵用纯金箔打造的花朵,一盘十根,估计着都是给她们准备的。 宁漱玉“唰”地合上折扇,用扇尖轻轻点了点托盘,一副风流公子哥样,懒洋洋地笑道:“急什么?好戏才刚开场,总得等姑娘们都亮完相,才知道哪朵花值得投不是?” 她随手从袖中摸出一小锭银子,丢到小姑娘的托盘里,“先赏你的,去吧,待会儿叫你再进来。” 那小姑娘得了赏银,脸上露出甜笑,连忙躬身:“谢公子赏!奴婢就在门外候着,公子若有吩咐,随时唤我。” 说完,又低着头,悄悄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将门掩好。 “接下来,有请我们第一位姑娘,红叶姑娘。” 随着台上柳娘的话落,一阵清脆的环佩叮当声自头顶传来! 大厅中间一位蒙着红色面纱的红衣少女抱着琵琶从天而降,衣袂飘飘,宛如仙女般缓缓从天而降! 红色的裙摆在风中绽开,伴随着她下落的身姿,像一朵盛放的红色牡丹。 少女足尖轻轻点地,站定后,微微颔首,向四周行礼。秋水寒星般的眸子好像会说话,直直勾住众人的眼睛。 “真美呀......” “红叶姑娘的琵琶京中无人能敌,我压红叶姑娘赢!” “......” 台上的红叶并未多言,只是调整了一下抱琵琶的姿势,纤纤玉指便轻轻拨动了琴弦。 随着手指的舞动,她脚步也跟着动起来,边弹边跳,动作如流水行云,瞬间抓住所有人的心神。 “怎么样?不虚此行吧?”不知何时,宁漱玉凑到沈清歌耳边,笑着问道。 她大哥没事就会拿这些艺妓和府里的舞姬比,今日一见,果然比不了。 沈清歌目不转睛地盯着,眸子里华光绽放,她还是第一次听这么勾人的琵琶声,连那舞姿,都艳羡不已。 “确实,这琵琶弹得真好。”沈清歌不吝夸奖。 “只是......”她话锋一转,可惜道:“只是这么好的技艺,却只能在这里讨别人脸色。” 若是去教学,定比这里强。 宁漱玉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停下了摇着扇子的手,“其实不用这么悲伤,这柳园和那些地方还是不一样的。这里只卖艺不卖身,就是你权利再大,这里的老板也不会妥协。” “哦?”沈清歌感兴趣了,问道“这园子的主人这么厉害?” 宁漱玉点点头,“那当然,” 她悄悄凑近沈清歌耳朵低声道:“听我哥说,这园子背后的主人是当今皇上!” “这里原来是青楼,是抄个以前的贪官的,皇上也看上了这里挣钱的能力,可有怕他继续开青楼会被百姓骂昏庸,这才定了只卖艺不卖身的规矩,” 沈清歌默默点点头,金钱的诱惑就是一国天子也挡不住,又当又立! 楼下雷鸣般的掌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大厅红叶一舞毕,柳娘满脸堆笑地上台高声喊道:“诸位爷,大家觉得红叶这琵琶声还能入耳的,就可以给她送花了。” 她话音一落,早已候在台边的小姑娘们依序走到宾客桌前,弯着腰举起手中的托盘。 沈清歌好奇,“这一朵金花值多少银子?” 宁漱玉听她大哥说起过,一朵金花一百两,大厅和二楼雅室的人送的是金花,三楼的人送的是灯,一盏灯一千两。 沈清歌听完倒吸一口凉气,“一千两一盏灯?纯金打造的吗?” 这时,楼下又有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一个衣着华贵,面色有些虚浮的年轻公子,“且慢!红叶姑娘琵琶技艺确实高超,不过……这始终隔着一层面纱,未免美中不足。诸位说是不是啊?何不请姑娘摘下面纱,让我等一睹芳容,再投花不迟啊!” 这话一出,他身边围着的几个同样嬉皮笑脸的好事者附和:“对啊!摘下面纱!” “让我们看看真容!” 柳娘脸色一变,赶紧打圆场,“这面纱肯定是要摘的,花魁带冠,面纱落地,这是我们柳园的规矩。” 那公子却不依不饶,借着酒意,竟摇摇晃晃地想往台上走:“害羞什么?既然出来竞这花魁,还怕见人不成?来,让本公子瞧瞧……” 柳娘眼快挡在身前,依旧陪着笑脸道:“公子想看也不是不可,只要公子点灯,红叶姑娘便可与您单独相伴一个时辰,弹弹曲儿,说说话,岂不美哉?” 那公子正在兴头上,闻言想也不想,大手一挥,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啪”地拍在柳娘手里,醉醺醺地嚷道: “点灯!不就点灯嘛!本公子点了!” 第一百章:抓你们来了! 柳娘接过银票,脸上笑容不变,高声喊道:“赵公子给红叶点灯一盏!” 赵公子得意地仰着下巴朝身后几人喊道:“兄弟们,今天本公子就让你们也开开眼,这柳园的头牌到底长啥样好不好?” 众人跟着起哄叫好。 见柳娘还挡在身前,赵公子有点不高兴了,“本公子都点了灯了,你还不快让红叶过来作陪?” 柳娘慢悠悠地开口,“公子误会了,十灯爆满,才能让红叶姑娘作陪。” 赵公子不淡定了,“什么?” “十盏灯?一万两?就一个时辰?” 他家里虽有钱,但一万两白银只为博佳人一个时辰相伴,这代价也实在太大了! 这话一出,连一些看热闹的富商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公子左右看看,肉疼至极,刚才那点借着酒劲撑起来的豪气,瞬间泄得干干净净。 这时,楼上一个清脆响的少女声音盖过了场内的窃窃私语: “天字一号房,为红叶姑娘点灯十盏!” 话音落下,整个大厅瞬间炸响。 “十盏灯说点就点?!” “这才是第一位......” 赵公子也是一脸震惊,见柳娘笑着带红叶要上楼谢客,急忙上前伸手抢过了自己的银票强撑着面子,色厉内荏地哼道: “哼,既然有人点了,本公子就不强人所难了。” 说完,也不敢再看台上,逃回了自己的座位。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嗤笑声。 柳娘脸上笑容不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转身对台下高声道:“哪位爷还想为我们红叶姑娘助兴的?金花银花,都是心意!” “那下面,就请我们下一位仙子无双公子上台。” “无双公子?”沈清歌一愣,以为自己听岔了,“不是花魁大赛吗?怎么会有男儿上台?” 宁漱玉邪魅一笑,用折扇轻轻碰了碰沈清歌的手臂,压低声音道: “你以为今天的看客只有男子?” 沈清歌心头一跳,扫过楼下那些珠帘半掩的雅间,方才没留意,此刻细看,才发觉有些窈窕身影戴着帷帽,姿态娴静,分明跟她们差不了多少。 宁漱玉继续道:“还有,你看看那些老男人,是不是比刚才更兴奋?” 沈清歌顺着宁漱玉扇骨的方向,再看那些男客,非但不排斥,反而个个眼冒星光地伸长了脖子。 这时,随着一阵箫声响起,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身影缓步上台。 他脸上也覆着半截面纱,只露出一双凤眼,眼尾微挑,眸光沉静如水,扫过台下时,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意。 挺拔的身姿配上宽袍大袖随风轻动,有种说不出的风流态度。 他站定,微微颔首,便开口清唱。那声音低沉婉转带着独特的磁性,不似女子柔媚,也不似寻常男子粗豪,倒像山涧清泉流过青石,听得人心头莫名一颤。 宁漱玉用扇子半掩着脸,声音里透着兴奋:“如何?不比那些花魁差吧?今晚这‘百花仙子’的名号,怕是要争破头了。” 沈清歌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确实,要是非要选一个,她会把票投给这个无双公子。 古来男子就很少有从艺的,能从一群女子当中脱颖而出的更是少之又少。 此时,大家的视线都落在台上无双公子的身上。 随着琴箫和鸣的高调响起,只见他足尖轻点,轻盈一跃便抓上了悬于半空的几根彩色绸缎,借着绸缎的摆动,在空中辗转腾挪,长袖飘飘,宛若仙人御风。 台下惊呼声,喝彩声此起彼伏,几乎盖过了乐声。 雅室里的两个人全然忘记了这里是哪里,根本没留意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两个黑着脸的人。 小翠挤不上,准备换个地方,一回头,魂儿差点吓飞了。 荣铮就那么直挺挺地立在门口,脸黑得跟墨一样,紧抿着唇盯着窗边的两个人,眼里的火像是要把她们烧穿。 旁边的沈江亦脸色也没好到哪去,铁青的脸上连胡子都在抖。 没想到他快马加鞭赶来,竟是让妹夫提溜着抓亲妹妹的“奸”来的。 小翠对上荣铮吃人的眸子,腿一软跪了下去,她想出声提醒沈清歌,喉咙却像被堵住,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宁漱玉抓着沈清歌的胳膊激动道:“哇哇......你看见了吗?刚才无双公子翻身的时候,面纱被风带起一角!我看见他的脸了!” 她双眼放光,脸颊绯红,“长得真好看!比画上的人还好看!那眉眼,那鼻梁……简直是神仙下凡!” 沈清歌被她晃得烦了,勉强扯着嘴角,敷衍道:“嗯……是,是挺好看的。” 宁漱玉见沈清歌也认同了自己,更高兴了,突然想起以前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真是瞎了心了。 “哎!你说我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放着好儿郎不看,天天追着那张臭脸要死要活?”她撇了撇嘴开始吐槽,“不过,本小姐现在跳出来了,倒是你,我的好姐姐,以后你天天对着姐夫那张冷冰冰的脸,日子得多无趣呀?” 她越说越来劲,完全不顾身后黑着脸的两个人,“哪像人家无双公子,又会唱曲儿,舞跳得这么好,人还长得这么……这么招人喜欢!” 沈清歌只顾看台上起舞的人了,没注意宁漱玉说了什么,随口附和道:“嗯嗯,你说得对。” 宁漱玉说完总感觉后背凉嗖嗖的,尤其是后勃颈,感觉跟有把刀架在上面的一样。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安地挪了挪脚,一手搂上沈清歌的腰,往她身边挤了挤,“怎么莫名有点冷?” 沈清歌点点头:“嗯嗯,是有点。” 一直跪在地上的小翠恨不得原地消失,宁小姐真是什么要命说什么。 她家夫人也是!什么时候了,还夸宁小姐说得对! 你俩也别顾着说话,倒是回头看一眼呀!回头看一眼呐! 沈清歌和宁漱玉还挤在一处讨论要不要点个灯让无双公子上来,谁也没注意到身后那恐怖低气压。 直到...... “哦?”一个冰冷的声音不带温度地从两人身后响起,“外面的男人……这么好?” 小翠看着无动于衷的两个人绝望地闭上了眼,还看!抓你们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外面的男人好 半晌,宁漱玉才猛地松开抓着沈清歌胳膊的手,身子像是生了锈,一格一格地往后转。 沈清歌也反应了过来,跟着缓缓转过身。 完了! 荣铮就站在离她们三步远的地方,一身墨色常服,更衬得脸色铁青,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像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骇人的怒意。 宁漱玉“嗷”一嗓子,差点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往沈清歌身后缩。 “是沈清歌!是她非要拉我来的!我说不能来这种地方,她偏不听!还……还说姐夫根本不管她!我根本拦不住啊!” 谁说她人还不错的?站出来! 宁漱玉低着头攥着手里的折扇,死道友不死贫道,清歌姐姐对不住了! 沈清歌抿着唇深深吸一口气,不敢看荣铮的眼神,低头咬着牙承认,“对,宁二小姐说得对。” 沈江亦见妹妹委屈的模样,想上前打圆场,被荣铮一个刀眼逼退,没办法,人家夫妻间的事,他是大舅哥也不好参与,更何况,还是自家妹子的不是。 只是,自己妹子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 这要是让有心人看到了,沈将军妹妹看不上“不中用”的侯爷,转身去找小倌的消息立马就压过他凯旋的消息了。 荣铮喷火的眸子紧盯着沈清歌,慢悠悠走上前,高大的阴影慢慢罩住了她倔强的身影。 “原来夫人这么有雅兴。”他扯着嘴角声音低沉道。 沈清歌吓得往后缩去,却被他一把拽进怀里,直接揽住腰给抱了起来。 “侯爷!”沈清歌慌的双手抵上他的胸口,眼含秋波地对上他的眸子。 不知道现在“挽救”一下,还来得及吗? 荣铮假装看不见,沈清歌只能换上求救的眸光,看着大哥沈江亦。 沈江亦自知理亏,低头在地上寻找什么,“哎?东西呢?” 荣铮转身抱着她出了雅室,径直穿过大厅,出了柳园。 见荣铮走了,宁漱玉才拍着胸口长长吐了口气,抬头便对上沈江亦吃人的眼神。 她努力挤出一抹假笑,靠着墙慢慢往门口挪去,“沈将军,我……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您慢慢看,这无双公子才艺真不错,尤其……尤其是吹箫……” 说着说着,慢慢划出来雅室,一溜烟跑出了出去。 沈江亦…… 他往前走几步,站在刚刚沈清歌站着的窗口往下看去,哪个是无双公子? 找了一圈也没找见,只能悻悻下楼。 “刚刚那个是永安侯吗?” “可不是吗,听说男人没了那个性情会变,没想到,侯爷居然喜欢男人了。” 沈江亦听着大厅里的议论,刚踏出去的脚步快速收回,左右找了一圈,没个趁手的东西,只能用袖子挡住脸,猫着腰从后门逃出去。 马车内,荣铮将沈清歌放在软垫上,自己半跪在她身前,阴影沉沉压下来。 他没说话,看着她的脸色愈发阴沉, 沈清歌本能地往后缩,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躲什么?”他声音略带沙哑,俯身逼近,将她困在面前,“刚才不是说得挺欢?”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他身上的汗味混着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清歌脸颊发烫,心虚地别开脸:“……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他眉头微扬,说话时的尾音也跟着上扬,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外面的男人好’?嗯?” 沈清歌语塞,不知该怎么解释,她去了,这是事实,还被他和自家大哥当场抓包。 她弯了弯唇,准备道歉,刚想开口,却被荣铮抢了先。 他忽然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看向她的眼神慢慢的都是占有欲。 沈清歌吃痛闷哼一声,一双玉手下意识地揪紧他衣襟。 见她这般娇柔模样,荣铮的眼底渐渐染上猩红,伸手将她搂进自己怀中,一个转身,把她抱坐在大腿上。 他腾出一只手,指腹擦过她粉嫩的唇,佯装生气道:“没有下次。” 他和沈江亦刚到太子府,就听见太子的暗卫向太子禀报宁漱玉撺掇着沈清歌来了柳园,气得他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就往柳园跑。 沈江亦怕妹妹吃亏,也跟在后面跑了出来。 沈清歌伸出一手握上唇边的手指,眨着漂亮的大眼睛轻轻点点头。 下一瞬,另一只手使劲,把眼前人往自己面前一拽,她的唇就贴上了荣铮的唇。 当沈清歌主动靠近他的那一刻,荣铮只觉脑袋“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跟着沸腾起来。 原本搂着她腰际的手往前伸了伸,将她紧紧箍在怀中。 沈清歌学着荣铮的样子,偷偷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两人的心跳越来越快,节奏也愈发急促。 沈清歌受不住,忍不住轻吟出声。 良久,他喘息着放开她,额头相抵,呼吸灼热。 “沈清歌,”他再次警告她,“没有下次。” 她低眉轻笑,点了点头。 他盯着她乖顺的样子,神色稍缓。 指节蹭过她略肿的唇角,动作莫名暧昧,“回府再跟你算账。” 马车一路颠簸,两人一路相拥。 月光从车窗照下,印在脸色潮红的两个人身上。 宁漱玉刚从柳园出来就被一直等在门口的小翠堵个正着,小姑娘撅着嘴眼角含泪地哭诉,“二小姐,你怎么能是这种人呢?” 她家夫人刚跟侯爷感情好了几天,就被她给搅和了。 宁漱玉梗着脖子不承认,“我是哪种人了?” 她左右看了看,不见侯府的马车,这才放宽了心,瞥了眼哭哭唧唧的小翠,不耐烦地道:“你扮着呢,注意点影响好不好,谁家男子汉哭哭唧唧的?” “你!”小翠跺着脚指着宁漱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宁漱玉怕沈江亦追出来,拉着小翠就往前跑,“行了,行了,赶紧回家吧,不让你家夫人被我姐夫杀了你就后悔去吧。” 第一百零二章:她是在向他示好 侯府主院, 王管家见荣铮抱着一男子从外面回来,先是一愣,随后赶紧招呼侍女上前伺候。 侯爷什么时候出去的?他怎么没看到? 荣铮大步抱着沈清歌进到屋中,直接把他放在了床上。 “我先去洗浴,你等我回来。” 一句话,就让沈清歌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红肿的唇角。 见荣铮出去后,她唤了几声小翠,不见回应,这才想起小翠和宁漱玉还在柳园呢,还有大哥! 刚刚居然不帮自己! 她转身自己去找衣服,换下身上的男装。 亏她还又送粮又送药的,关键时候,一点都指望不上。 等过几天佟掌柜回来,再好好跟他算算总账。 沈清歌刚脱下里衣,解开缠在胸前的束带,就听见开门声,以为是小翠回来了。 她从拓步床侧面探出身子,却不曾想,正对上荣铮幽亮的眸子。 荣铮的目光直直落在了她的身上,手里还未来得及放下的束带,半遮着如羊脂玉般细腻的肌肤上,束带的一端顺着优美的腹部线条滑落在脚边。 荣铮瞬间呆立在了原地,还没来得及系上的带悄悄从他停顿的手底滑出,散落在了身体两旁。 “啊!”沈清歌立刻惊呼出声。 她的双眸瞬间瞪大,慌乱中竟忘了闭眼。 荣铮顺着她的目光向下,下腹一紧,脸上的潮红瞬间蔓延至耳尖,让他的呼吸不由一紧,心跳突然加快。 她没想到这人洗个澡这么这么快,自己衣服都没脱完呢,他洗完了? 荣铮这才回过神,手下慌乱,脸上更是不自然。 现在不应该是你先出去吗? 荣铮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低笑一声,“我先出去。” 说罢,他便匆匆转身,躲在了一旁的屏风后面。 荣铮闭着眸子深吸几口气,今晚的事明明他占理,现在怎么感觉他才是那个做了亏心事的人? 沈清歌见荣铮转身离开,才稍稍放下了双手,忙拿起手边的里衣穿上。 轻柔的长裙完美地贴合在她玲珑的曲线上,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胸前的轮廓在柔纱下若隐若现,她每走一步,裙摆下的朦胧就清晰一分。 看着她朝自己走来,荣铮刚刚才平复的心又偷偷跳了起来。 沈清歌站在他对面,微微福身,“侯爷。” 荣铮不自在地撇过脸,仰着下巴冷笑,“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罚你!” 沈清歌抿了抿唇出声解释,“侯爷,我说是宁二小姐硬拉着我去的,你信吗?” “你自己信吗?那男装是宁漱玉逼着你换的?”荣铮眸光冷黑,“还夸人家长得好?!” 他长得不比那个娘娘腔好看? 沈清歌张了张嘴,没办法解释了。 她猛掐一下自己的手臂,眼眶瞬间泛起泪水,抬眸看向荣铮,“京中人人都在传侯爷您不行了,性情大变,前段时间,就连齐明远也来打侯府的主意。” “母亲更是为了你,和齐明远发生了争执,被他打伤。” “幸亏太子帮忙,才把他送进了大理寺,可是,可是他毕竟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太子也没动成他。”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得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了。 没办法,心虚,一时实在是想不出理由了。 “所以,你和宁漱玉是去找国公府行贿的证据?”荣铮冷不丁垂眸,目光灼热隐怒地盯着她。 “嗯?”沈清歌吃惊地看着他,不自觉地重重“嗯”了一声。 她垂着眼,上前一步拽着他的衣袍一角在手中摇晃,声音低低道:“对不起,不会在有下次了。” 大哥凯旋了,公主不但安全回来了还不用去和亲了,孩子们也都把她当成了亲生娘亲。 现在的一切都和上一世不一样了,她和荣铮的感情好不容易好起来,绝不能因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再有隔阂。 她主动伸手环上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前撒娇,“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荣铮身子一僵,任由她抱着。 那他该不该回应? ...... 侯府门口。 沈江亦看着蹲在门口的宁漱玉和小翠,打着哈欠又一边的催问道:“我说大小姐,你到底想好了没有,要不要进去?” 为了快点回京,他连夜赶路,几天没好好休息了,现在冷不丁坐在这里,瞌睡也是说来就来。 宁漱玉憋着嘴嘟囔道:“都说了让你先回,你干嘛还守着这里?” 她现在要是敢进去早就进去了。 沈江亦要不是怕她们有危险,早就回去了。 不过他实在是不想再等了,起身几步上前,“啪啪”拍响了侯府的大门。 宁漱玉见状急了,急忙起身去拉沈江亦的手,“你干嘛?” “我姐夫气还没消呢,他再把我送回家咋办?” 沈江亦甩开她的手,好奇道:“是呀,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堂堂尚书府千金,天天赖在侯府干嘛?你那么怕回家,怕你爹把你卖了?” 宁漱玉一脚踩着他脚背上,没好气地吼道:“会不会说话?你爹才把你卖了呢!” 两人打闹间,大门开了,张秋林手里拿着一卷书,从大门里探出半个身子,看到门口的三个男子警提问道:“几位公子这么晚了来敲门是有什么急事?” 宁漱玉拉住沈江亦不让他说话,挡在他身前心虚地往大门里望去,“侯爷和沈夫人休息了?” 张秋林听着声音有点熟悉,接着灯笼里的光亮,仔细一看才认了出来。 在看旁边高黑个眼生,不认识,另一个矮一点的缩着脖子隐藏自己的,正是沈清歌的婢女小翠。 第一百零三章:忍住,不要笑! 张秋林双臂抱胸斜倚在门框上,月光在他青衫上投下淡淡银边。 沈江奕闻言,也抿着唇忍笑,“门开了我就先回去了。” 他举起手臂长长伸了伸腰,打着哈欠道:“明天一早还要进宫去呢,你自己玩吧。” 说罢,转身朝着沈府走去。 宁漱玉被张秋林看得浑身不自在,挺起小胸脯梗着脖子回呛:“要你管!本小姐爱穿什么穿什么!” 他这段时间都看明白了,宁漱玉最怕的就是荣铮,提起“侯爷”这两个字都不行。 “你!”宁漱玉气结,跺脚道,脸上更热了,“张秋林!你少阴阳怪气!” 张秋林忽然俯身,书卷挑起她腰间松垮的玉带,“连腰带都系不好,还敢学人穿男装?” 宁漱玉慌忙按住腰带,耳尖通红:“要你管!” 她突然抬脚踩在他靴面上:“狗拿耗子!” 人家看门的小厮都没来开门,你着什么急? 这一脚踩下去,张秋林闷哼一声缩回脚,书卷“啪”地掉在地上,看着风风火火进门的两个人,无奈摇头。 次日清晨, 荣铮一身红色官袍,早早就站在宫门口。 自从年前受伤以来,这是他头回上朝。 “侯爷早!” “侯爷早!” 众大臣看到荣铮也是很吃惊,上下打量他的眼神忍不住地往那里看去,“还别说,男人没了那玩意,确实白净了不少。” “确实,不过那脸可比以前更冷了。” “你要没了那玩意,你比他还变态呢。” 我脸白是夫人养的! 等收拾了齐王,他非得叫着这些大臣一起去泡个澡! 沈江亦打着哈欠下了马车,老远就看到了脸黑成炭的荣铮。 “你来这么早?” “鸡犬不宁!”荣铮打断他的话,从他身边大步过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直朝着远处过来的一辆马车走过去。 “知道就好!”沈江亦见他走了,也转身跟着上前。 宁尚书刚把半个身子探出马车,就被荣铮那淬了冰似的眼神钉在原地,手里的笏板差点没拿稳。 他和荣铮打交道这么久,还是头回见他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当下心里咯噔一下: 我最近惹他了? “侯爷这是……”宁尚书话还没说完,就被荣铮咬牙切齿的声音打断: “宁大人,你我两家早已断亲,令爱还赖在我侯府是何道理?!” 沈江亦也跟着起哄,对对对,不能再让那丫头带坏他妹子了。 宁尚书被他们说得一头雾水,他昨日还见宁漱玉的婢女去街上给她买糖糕了,何时外出的? 他不知道的是,那婢女买糖糕是假,给宁漱玉送银票才是真。 “侯爷慎言,小女在府中从未外出,怎会有赖上侯府一说?” 荣铮往前逼近一步,周身的寒气让宁尚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若宁尚书无暇管教,那我这个昔日的姐夫愿代劳一二。” “你……这……”宁尚书额头冒汗,现在想来,才发现宁漱玉院中的不对劲。 最近家里好像是过分安静了一点。 荣铮看向宁尚书,冷声道:“我回府之前,若是还看到她在我侯府,那就别怪我不念情分了。” 说完,红色衣袍转身扫过马车轱辘,带起一阵风。 沈江亦瞪了宁尚书一眼,也愤愤跟上去,嘴里还嘟囔:“晚上吧,中午我还要和皇上汇报战况呢,晚上我和你一起收拾她!”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真是要他老命了! ...... 朝堂上,齐王看见荣铮上朝也是吃了一惊。 昨日收到沈江亦凯旋的消息,起初他还不信,认为一定是太子的阴谋,今日便见到了沈江亦。 不但见到了沈江亦,就连月余没有上过朝的荣铮也来了! 明明一切都是按照上一世的轨道走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念安不是说,沈江亦因为粮草,被困死在了边城吗? 看来,齐明远不能继续关在大理寺了! 齐王看着太子和荣铮又恢复了往日的关系,咬牙压下心里的怒意,转着手里的佛珠,一脸温和地笑着上前,“恭喜侯爷康复,如今和太子冰释前嫌,也是难能可贵。” 他话锋轻轻一转,目光落在荣铮的大腿处,语气里裹针道:“太子万不可再拿意气用事,再说什么伤人的话了。” 太子刚要接话,就见荣铮眸色一沉,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多谢王爷挂心。” 他盯着齐王手里的佛珠看了许久,忍不住问道:“王爷何时信上佛了?莫不是那仙姑点化的?” “不过,王爷这佛珠,捻得久了,不怕把心思捻得歪了?” 忍住,不要笑! 齐王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又化开,仿佛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侯爷说笑了,把玩的玩意而已,还能让她翻了天去?” 就像沈念安,别以为得了“仙姑”的名号,就能翻出他的手心! 太子这才品出不对味,皱眉道:“皇兄这话说的,我与少傅何时生分过?哪就到‘冰释前嫌’的地步了?” 太子轻拍了一下额头,笑着说道:“哎呀,皇兄不说,孤都忘了这个事了。” “这样,待会儿,孤就命大理寺放人。” 荣铮闻言,眸底闪过一道阴历,上扬着唇角接过话道:“何必麻烦太子,我正好路过。” 路过? 齐王见目的达成,悄悄把手中的佛珠隐到身后,干笑两声:“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转身离开时,那佛珠被捻得“咯吱”响。 太子看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阴阳怪气的。” 转头看向荣铮,“去了下手轻点,打出个好歹影响孤的形象!” 第一百零四章: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荣铮下了朝连官服都没换就直接来了大理寺。 “下官恭迎侯爷。”李宴正喝着早茶,抬头看见他差点呛着,赶紧起身拱手。 荣铮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堂内,声音冷硬道:“齐明远关在何处?” 牢房里头,齐明远一点也没有刚进来时的慌张。 陈氏已经为他打点好了一切,他就安心在里面等着就行了。 再说,十日之期以过,他现在也不敢出去。 不然,雷老板非得要他一只胳膊不成。 牢门打开时,齐明远正倚着锦垫翻书,手边还摆着茶点。 见荣铮进来,他慢悠悠放下书卷,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哟,侯爷不在府里养着那点根本,倒有闲心来看我?” 荣铮负手与背,停在门槛阴影里:“看来李大人待你不薄。” “这不是托了你夫人的福么。”齐明远冷哼一声,掸了掸衣襟,起身朝地上啐了一口,“你那玩意儿还好使吗?” 敢陷害他,等他出去,一定让沈清歌那个贱人好看! 荣铮官袍下的指节一紧,忽然轻笑出声,抬手扯开领口,扬眉看了看四周:“最近这天也是越来越热了。” 随着领口的张开,喉结旁的红痕像雪地里落的梅花,明晃晃露出来。 齐明远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先是一愣,随即嗤笑:“哼,除了啃几口还能干点什么?有本事你真干点男人该干的事儿啊。” 他再落魄,不比你个废物强? 你满足不了她,她还不是乖乖就来找他了。 话音刚落,荣铮几步上前,单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好呀!世子爷可不要后悔!” “那我就干点男人该干的事了!” “这里可是大理寺!” 荣铮蹙眉把人往墙上一扔,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齐明远被打得嗷嗷直叫,却仍嘴硬道:“你也就会动手,沈清歌迟早得嫌弃你。” 荣铮打得更狠了。 李宴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想劝又不敢劝。 直到齐明远蜷抱着自己不动了,荣铮才松开手。 他整了整衣袍,揉了揉发痛的拳头,冷冷道:“现在你可以回家了,若你还不知悔改,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你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牢房。 于此同时,公主的车架也进了京城,沈清歌早早便收拾妥当,准备带着孩子们去公主府。 她有好多好多话要和昭华说。 膳厅里, “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小翠恭声禀报。 沈清歌用瓷勺搅着碗中的清粥,慢慢吹了吹递到荣芷昔嘴边,眉眼不抬,“知道了。” “娘亲,我们这是要去哪?”荣芷昔眨巴着圆圆的眼睛问道。 她注意到今天的娘亲跟往日的不一样,眼睛里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沈清歌又吹了一口粥,送到她嘴边,一脸温柔,“今天公主姨姨回来了,我们要去公主府,芷昔想公主姨姨了吗?” 荣芷昔点点头,“想了,娘亲,可以带着哥哥和周家小哥哥吗?” 公主日夜赶路肯定是累坏了,要不是她特意让荣铮带话,她也是不方便这时候上门叨扰的。 带着孩子们多了,怕也是不便。 荣芷昔撅起小嘴,有些不满。问先生,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收拾一番后,两人便带着小翠出门了。 马车在府门口候着。 “喂,你干嘛去?”一道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沈清歌停下脚步转身,对上宁漱玉跑过来的身影。 “宁二小姐,我叫沈清歌,当然,我也不介意你叫我候夫人!” 宁漱玉小嘴一撇,垂眸搅着手里的帕子,那委屈的小表情,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其实她是想叫她姐姐的,不知为何,她在侯府前前后后也不过月余光阴,却在沈清歌身上感受到了姐姐曾经给她的安全感。 可毕竟两个人之前闹过矛盾,她怎么也抹不开面子,叫沈夫人,又觉得太不亲近,太生疏。 荣芷昔上前拉住宁漱玉的手,仰着头奶声奶气道:“小姨,先生教过的,小孩子叫人要加敬语,这叫教养。” 宁漱玉拧眉故作凶悍,一手捏上荣芷昔的小脸蛋,笑道:“好呀,你还教训上小姨了?” “你老实交代,张秋林是不是在背后没少骂我?” 沈清歌怕她手下没个轻重,忙上前拉开宁漱玉的手,轻唤一声,“小心着点。” 荣芷昔摆脱了宁漱玉,快步爬上蹬车石,挑帘躲进了马车。 随后又探出个脑袋冲着宁漱玉做了个鬼脸,“笨蛋小姨,叫人都不会!” 小家伙,你躲那别动! 见她撸起袖子就要上马车,沈清歌一把拽住了她,“多大人了,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我们要去公主府,你不会也要跟着去吧?” 宁漱玉放下袖子,理了理衣服,一脸兴奋,“我,我可以去吗?” 沈清歌看着她那期待的模样,无奈地点了点头,“行吧,一起去吧。” 宁漱玉瞬间眉开眼笑,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上了马车。 她刚坐定,就伸手去挠荣芷昔痒痒,“还敢说我笨,看我不收拾你。” 荣芷昔笑得咯咯直响,躲来躲去。 沈清歌看着这一幕,无奈又好笑,“好了好了,别闹了,再闹到公主府都没个正形了。” 宁漱玉收住了手,搂过荣芷昔在她肉肉的小脸蛋上轻啄了一下,不得不说,沈清歌把她姐姐的孩子养得很好。 “你把我放宁府门口就行了,”她垂眸敛去眼底的忧郁,看着荣芷昔轻声道。 荣芷昔一听她要走,爬上软榻搂着她的脖子撒娇,“小姨是要回自己的家了吗?小姨是不要我了吗?小姨是不是我刚刚说你笨,你生气了?” 第一百零五章:跑的还挺快! 见宁漱玉眼中闪出的泪花,荣芷昔急了,也跟着哽咽道:“小姨,我不是故意说你笨的,芷昔给小姨道歉,小姨不要走好不好?” “我想要小姨陪我玩!” 孩子的感情,总是那么纯粹,也永远是第一时间回应着你的感情。 荣芷昔抹了把泪,学着大人样子,轻拍着宁漱玉的肩头,柔声安慰道:“不会的小姨,我爹爹就是看着凶,其实一点也不吓人,更不会杀你的。” 宁漱玉哭着摇头,“他是你爹,你自然向着他说话,那还不吓人?” 见小姨还是不信,她歪着脑袋想了半晌,转头爬到沈清歌身边,糯叽叽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过的鼻音,“娘亲,爹爹不会杀小姨的,对吗?” 沈清歌看着泪汪汪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突然想逗她们一下。 她沉着脸故意说了一个字“会”! 两人齐齐放声痛哭。 “你那么怕他,干嘛不回家去?” 回家? 宁漱玉止住哭声,暗垂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都出来半月了,那个家里有谁发现她不在了? 整日争宠的母亲,拉帮结派的父亲,还有一个连自己院子在哪都不知道的哥哥。 那样的家,还回去干嘛? 沈清歌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话锋一转,问道:“之前听说皇后为你赐婚?不知是许给了谁家?” 宁漱玉收了收思绪,沉声道:“之前听父亲说是齐王求娶,皇后却想把我赐婚太子,可不知为何,齐王不娶了,太子那边也没了动静。” 随后自嘲一笑,“你说,我是不是挺失败的,都十八了,还没人上门提亲。” 不但没人提亲,从小活在姐姐光环下的她,连个说得上的话的朋友都没有。 沈清歌看着宁漱玉眼底那抹化不开的落寞,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人活在黑暗里的感受,她懂! 上一世一直被困在国公府,宁漱玉的事她也是鲜少知道,原来这个浑身长满倒刺的女孩,蛮横外表下,竟有这么多的伤痕。 马车一路向前,稳稳停在公主府门口。 昭华公主早就准备好了酒菜,见到沈清歌拉着荣芷昔走来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沈姐姐,我不用和亲了。” 她快步上前,握上沈清歌的手,那昔日娇养的柔美已被边关风沙淬炼成一身飒爽英气,含着泪水的眉眼多了一层锋芒。 原本总是缀满珠翠的云鬓,如今只用简单的步摇绾起,鹅黄的群儒飘在红花绿叶中衬得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一旁的宁漱玉看到公主和沈清歌挽着手走在前面,心中莫名酸涩起来。 尤其是看到沈清歌居然亲手为公主擦泪,刚刚她也哭了! 她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抿紧了唇,快走几步一把抱起正仰头看大人的荣芷昔,闷头就往花厅里走,鼓着两个腮帮子甩下一句:“芷昔,你不会不管小姨的,对不对?” 荣芷昔被抱得突然,小手搂住宁漱玉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应道:“芷昔管小姨!芷昔最喜欢小姨了!” 沈清歌看着宁漱玉气鼓鼓的背影,有点慕名奇妙,搀着昭华跟在身后。 侍女一路引着宁漱玉直接来到会客正厅,进门就看到太子正慵懒地歪在上首的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悠闲地往嘴里丢着橘子瓣。 许是没料到有人突然进来,他手一抖,那瓣橘子没丢准,“啪”一下轻响,不偏不倚砸中他的右眼,“咕噜”几下,顺着峰毅的面颊,滚落到了脚底。 “嘶!” 太子捂着眼睛倒抽冷气。 宁漱玉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引得怀里的荣芷昔也跟着咯咯直笑。 “笑什么?”太子沉着脸起身,却不小心踩到刚刚掉地上的橘瓣,险些从椅子上滑下来。 宁漱玉忙低头用荣芷昔的小身子挡住脸,止不住轻颤着肩膀。 荣芷昔感受到了后背的颤抖,被逗得咯咯笑,奶音在这尴尬的厅堂里格外清脆。 ...... 侯府清河院。 荣铮看着空落的院子,拧眉冷语一声,“跑得还挺快!” 他倒不是真的想对宁漱玉怎样,就算不是为着宁婉儿的请求,他也会照顾她一生的。 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替他打理侯府,照顾孩子一年,就冲这一点,他也真的不会把她怎样的。 转头出来,正好碰到了来接人的宁尚书。 荣铮负手而立,站在宁尚书对面,语气里全是疏淡,“人已经回去了。” 宁尚书弯着行礼准备回去,却听荣铮继续道:“这次宁尚书可要把人看好了!” 宁尚书躬身行礼的动作一滞,随即挺直腰板:“侯爷放心,小女顽劣,回去后定当严加管教,不会再让她踏进你侯府半步!” 看着宁尚书眸子里闪过的狠厉,荣铮本就阴沉的脸更加冰寒。 宁尚书这只老狐狸,当年为了攀上权贵,把全部心思花在嫡女宁婉儿身上,对宁漱玉,说过最多的,恐怕就是“你看看你姐姐!”。 宁婉儿病逝以后,他让刚及笄的宁漱玉进府,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明眼人都能看清。 见他无意,侯府又一日不如一日,这才顺水推舟,把宁漱玉关在了府里。 现在朝中局势已定,本想着趁机让宁漱玉成了齐王妃,没想到皇后临插一脚,结果,两家又都没了信。 眼看宁漱玉就过了十八了,朝中势力又变了起来,这老狐狸现在还关着宁漱玉,怕是又在衡量权弊了。 宁尚书一脚刚踏上马车,撩着袍子的手臂就被人拽得生疼,回眸便对上了荣铮冰冷的目光。 “宁尚书,为人父母者,当知舐犊情深,想必婉儿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心最疼爱的妹妹被整日里关着。” 突然他就理解了,宁漱玉为什么那么蛮横无理了。 第一百零六章:不要打死就行 到了晚膳时间,荣铮见沈清歌和荣芷昔还没有回家,眉头轻蹙。 “夫人去哪了?”他声音冰冷地问道。 冬夏小心翼翼地答道:“回侯爷,夫人带着小姐和宁二小姐去了公主府。” 荣铮蹙着眉往上一挑,冷声确认,“谁?宁漱玉?” 冬夏躬身行礼,“是的,是二小姐硬要跟着去的。” 荣铮眸子瞬间冷了下来,“吩咐备车马!” 他就不该对她心软! ...... 公主府,花厅。 沈清歌的酒量实在是太差了! 没几杯,脸上红晕便衍生到了眸中。 她本来不喝的,可是昭华高兴,她也真心为昭华高兴,陪着昭华喝了一杯,宁漱玉不乐意了,非要也跟她喝。 比她酒量更差的是酒品!! 喝了没两杯,就开始嚎啕大哭,一会儿说要断情绝爱,一会儿抱着宁漱玉问她爱不爱她。 昭华过来想帮忙扶着沈清歌,又被沈清歌反手抱住,哽咽着质问,“我的心都在你身上,你的心在哪里?为什么你要把我送给别人?” 两个小姑娘哪见过这种场面,两人一人一边,固定住她。 太子假装没看见,抱起荣芷昔出了花厅,“芷昔,孤带你去荷花池喂鱼可好?” 沈清歌迷离着眼感受到胳膊上的力量,心腾地往下沉去,那恍惚的记忆与现实重叠,让她一时分不清真假。 “齐明远,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为什么?!” 沈清歌被换亲一事京中无人不知,昭华自然也是听说过,当即就把齐明远记在了心里。 她搂过沈清歌的肩头,抵上她的额,轻声安慰:“都过去了,沈姐姐,都过去了。” “现在的你已经拥有了更好的!” 两个人架着她的手缓缓放下,换成了昭华拥她入怀,她在这小小的怀抱中,感受到了一股温热,微风吹过,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 此时的荣铮也走了过来,夜色中的他负手而立,看着眼前抱团的三人。 这么晚了不回家,竟是在外面喝酒? 他大步走到沈清歌面前,面色更冷了几分。 这是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宁漱玉感受到后背的一阵寒意,撒开撑着沈清歌的手,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跑了。 “那个,公主,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带着芷昔回去了,沈姐姐就交给你了。” 沈清歌因宁漱玉的松手,受力不稳,整个身子往一边倒去,荣铮手快,一把将她稳稳揽入怀中。 她抬起泛着红晕的脸,意识有些模糊,但还是认出了他。 公主见荣铮阴沉着脸,一颗心瞬间一紧,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刚刚沈姐姐说的那些话,他可千万不要听见! 沈清歌靠近荣铮宽阔的胸膛,才感觉到一阵安心,不安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沉沉闭上了眼。 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处,让他的嘴角忍不住地弯了弯。 公主怕荣铮听到了,上前一步,“荣哥哥,要不就让沈姐姐在公主府休息吧,明天一早我派人送她回去。” “不用。”荣铮淡声答道。 接着他右手一勾,揽起她的身子,转身出了公主府。 公主看着走远的背影,暗暗咬了咬贝齿,扬声叫来隐在暗处的暗卫,“去一趟国公府,不要打死就行。” ...... 大理寺内。 李宴怕齐明远死在大理寺,便叫来了太医帮忙上药。 看着他脸上的伤,李宴也跟着脸疼,嘴角忍不住的往边上扯了扯,“你说这永安侯,下手也够狠的。” 什么仇什么怨,下这狠手。 齐明远呲着牙下意思地躲开太医上药的手,眼神里闪过一抹狠意。 这口气,他迟早要报! 他怕出去被人看到,硬是挺到太阳下山,才捂着脸偷偷从大理寺出来。 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黑影拦住了去路。 等他再次睁眼,已经是被那个黑影扔到了死胡同。 回应他的是拳头一下下砸在他身上的声音。 ...... 侯府的马车稳稳停在门口。 沈清歌已经睡熟,荣铮没有叫醒她,抱起她大步回了主院。 王管家见荣铮抱着沈清歌回来,想起了他昨晚抱着的男人,后知后觉,眼含笑意地去吩咐厨房煮醒酒汤。 荣铮刚把沈清歌放在床上,荣芷昔便凑了过来。 宁漱玉不敢进来,只能趴在门口朝里望着。 荣芷昔看着面颊通红的沈清歌,一脸担忧地问道:“爹爹,娘亲是不是生病了?是太热了吗?” “小翠姐姐,我们给娘亲脱几件衣服吧。” 说着,荣芷昔便爬上拓步床,去扒沈清歌的衣服。 小翠偷瞄一眼荣铮,赶紧抱起荣芷昔,小声哄着,“小姐,我们力气小,让侯爷给夫人脱吧,奴婢带你去睡觉可好?” 荣芷昔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于是上前拍拍爹爹的肩膀,一本正经道:“那爹爹,你可要轻着点,不要吵醒娘亲哦。” 荣铮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不禁弯了弯唇。 于此同时,仙姑庵中。 “小姐,您快别哭了,小心着身子。” 沈念安的丫鬟杏儿坐着轮椅陪在她的床头,小心翼翼地劝着。 今天不知怎么了,从来不来庵里的齐王,居然明目张胆地进了庵里,发了好一通火,才黑着脸离开了。 沈念安单手撑着床,一手抚上满是掐痕的脖子,不可置信地低喃着,“怎么会?沈江亦怎么会凯旋?” 上一世的他明明被周边三国围剿,全军被困死在了边城,这一世,怎么会活着回来了? 杏儿重重叹了口气,一脸忧愁地看着她。 她家小姐怎么就这么命苦,好不容易逃离了国公府,本以为青衣古佛能顺遂也是好的。 没想到,不过是又掉进了另一个深渊。 沈清歌抬眸对上杏儿哭得红肿的眼,努力扯着嘴角,没有一丝血气的唇上强撑着笑意,“别哭了,你家小姐不是还没死吗?” 她可是上天的宠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死去。 荣铮都能让他跟上一世命运重合,一个沈江亦而已,一定还有办法! 对! 还有办法! 第一百零七章:仙姑可算得准? 沈念安想到,春闱刚过,在有几天就是放榜的时候了,上一世,她没注意到前几名是谁。 若是齐王能先一步把他招入麾下,定能让齐王重新对她另眼相待。 翌日。 阳光透过窗幔洒在沈清歌的身上。 沈清歌悠悠转醒,只觉得脑袋沉沉,意识也模糊不清。 她抬手揉了揉还有些发痛的额,缓缓睁开双眼。 听到里面的动静,小翠挑帘探出身子道:“夫人,您醒了?” “现在要起身吗?奴婢服侍您穿衣。” “嗯。”沈清歌乏力地应了声。 小翠上前,伺候沈清歌起床梳洗。 沈清歌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绣眉不禁蹙起。 她以前也是喝过酒的,竟不知自己的酒量何时变得这般差了,才几杯竟让她醉了失去了意识。 可不是她酒量差了,那酒是昭华公主特意从边城带回来的高度酒。而且是只有边城才有的,京城根本买不到。 小翠站在沈清歌身后,为她梳着发髻,从妆匣子里拿出一只流苏金簪,在她头上比画了一下,“夫人,今天带这只簪子吧。” 沈清歌顺着铜镜里的倒影望去,这流苏金簪是她出嫁时大哥沈江奕送的。 “也行,就带这只吧。”她点点头,轻声说道。 小翠继续道:“我听阿七说,皇上昨日亲封大公子为大将军,还给大公子赐了庆功宴,就在十天后。” “真的?”沈清歌不敢置信,大哥不但摆脱了上一世的命运,还一步成了王侯将相! 小翠点点头,“当然是真的,还听说北齐要过来谈合,还要让他们的公主过来和亲呢。” “真的?”沈清歌再次询问。 她偷偷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 ...... 养心殿内。 皇上坐在龙椅上,垂眸看着面前的折子。 太子和齐王齐齐站在殿中,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此时,皇上身边的公公抿了抿唇,走上前,低声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后退到了一旁。 皇上闻言,手中的折子被重重地甩在了地上,正好砸在了太子和齐王面前。 太子偷瞄一眼,折子上是有人检举国公府世子齐明远利用职权受贿。 紧接着,皇上不怒自威的声音从头顶两人头顶传来,“国公府今日和齐王你走得颇为亲近,齐明远受贿一事,齐王可知?” 齐王刚刚也看到了折子上的大致内容,早以在皇上问责前就找好了借口,他拱手行礼,垂下眼眸,不见眼底的慌张,淡淡说道: “回父皇,齐明远受贿一事,可能是被人诬陷的。” “他被太子关在大理寺半月,根本就没有机会受贿,”说着他看了眼太子,意有所指,“儿臣以为,就连之前入狱,也很有可能是喊冤。” 皇上冷声道:“齐王还是仔细看看这折子再说吧。” 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写着何时何人送了何物,齐明远是没收,可陈氏却是一样没落。 送礼的人迟迟不见国公府办事,这才联名检举到了大理寺。 太子不语,只是一味地压着嘴角的笑。 这就急了,他还有大礼没送呢。 齐王拿起地上的折子,只一眼就让他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紧攥着拳头暗骂一声,“这个蠢货!” 太子余光瞥了他一眼,大步上前,递给皇上一个折子。 “父皇,儿臣之所以把齐明远抓进大理寺,不当当是因为他强抢民女,更重要的是,他公然违背我朝律法,大理寺要职人员赌博,借印子钱,纵容家属受贿。” “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皇上闻言,抬眸看了眼齐王,合上手里的折子扔到齐王面前,淡淡一句,“这件事,就交给齐王你去查办。” 皇上的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在安排普通的事物。可越是平静,齐王的心底越慌。 父皇一直顶着朝中的压力,明里暗里地在帮着自己,本以为一切都水到渠成,没想到,齐明远这个蠢货总是在关键节骨眼上掉链子。 之前是沈清歌,如果当时他娶了沈清歌,不就等于掌握了沈江亦和整个户部了吗? 现在又是沈清歌,若不是他贪心去招惹沈清歌,怎么会被她设计进了大理寺? 皇上也给太子指派了任务,端午节和北齐谈判一并交给了太子主持。 这还是从腊八到春耕大典之后,第一次又让太子重新主持大事件。 齐王府。 齐王又重新捻起了手中的佛珠,斜靠在软榻上,看着对面带着斗篷的女子。 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这次,仙姑可算得准?” 沈念安拿下头上的斗篷,恭敬道:“不瞒王爷,只要能提前找到张秋林,对您的大业可谓是锦上添花。” 齐王垂眸扯着嘴角轻笑,折一个起明远又何妨,只要沈念安说的是真的,他何愁没有千千万万个“齐明远”! 他本来还想暗中保住齐明远,保住国公府的,可是皇上的意思是国公府已经受不起皇家的恩惠了。 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要严办。 他正愁这事怎么办呢,沈念安就送给了他一个惊喜。 齐明远起身搂过沈念安,指尖漫不经心地卷着她一缕青丝,“若你此次所言非虚,本王定会重重有赏,你先要什么,只管开口。” 沈念安按下心中的窃喜,顺势依进他怀里,指尖在他胸前画圈,“妾身不过是个孤女,只求王爷功成之日,能给个安身之所。” 抬眸间,眼底染上得意之色,看吧,这就是男人! 一个满心权位的男人,只要你对他有用,那他的人包括他的心,都是你的! 永安侯府北墙角。 南风和太子抬头看着侯府加了竹尖的围墙,陷入沉思。 “殿下,大家都知道您和侯爷和解了,还有必要翻墙吗?”南风不解地问道。 看着密在一起的竹尖,他心有余怵。 太子爷不想翻墙,可是侯府门卫不让他进,说是侯爷在“养病”,谢绝见客。 不就是不想见他吗?说什么养病! “东西带来了吗?”太子看着闪着寒光的竹尖,最终放弃了翻墙的想法。 第一百零八章:谁要跟他比了! 南风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 太子点点头,抬手一指高墙,仰着下巴做了个动作,示意南风把那个包袱扔进去。 南风有点犯难了,纠结着问道:“殿下,扔进去没人发现咋办?” 明天早朝前,那些奏折可是汇总给皇上的。 太子一点也不担心,背着手悠闲地朝着侯府正门口走去。 负手站在台阶下,冲着紧闭着的大门喊道:“礼物已经送到,让侯爷自己去墙根那边去拿。” 说完就大摇大摆地上了马车。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所有大臣必须每日写奏折,就连远一点的地方官员都必须是十天写一次。 还有那些闲着没事干的,不去琢磨怎么造福百姓,一天写好几封折子,不是问皇上吃了没,就是说今天天气怎么样。 有些远一点的大臣更甚,今天吃了几碗饭也要写个折子说一下! 最关键的是,你不批还不行,“知道了”三个字,已经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若不是身上背负太多,他真的想和昭华一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说起这,太子靠在马车背上眯起了眼睛。 那个出现在梦中的声音,究竟来自哪里? 那个梦中的女子,为什么叫他去找她? ...... 侯府主院。 荣铮看着阿七递上来的包袱,垂眸狠狠叹了一口气,紧握着茶杯的手隐隐颤抖。 “备车,去太子府!”荣铮冷声吩咐。 阿七刚要转身,又听荣铮继续道:“算了,明天在说吧。” ...... 很快,就到了春闱放榜的日子了,齐王早早就派人盯着了。 同样盯着榜的还有宁尚书和阿七。 沈清歌本来是要亲自来的,可张秋林不让,“夫人,榜前人多,您就在家等信就成了。” 万一再磕着碰着,得不偿失。 沈清歌见他如此淡定,轻声笑道:“先生是对自己很有信心,还是没有信心?” 她知道他会是第一名,可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娘亲,可以带我去吗?”荣芷昔抬头,黑溜溜的大眼睛弯着,看着沈清歌,只要是出门,她都想去。 沈清歌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怎么,你还想跟先生比比?” 两个人一见面就掐架,不知道是谁踩了谁尾巴了。 张秋林顺着沈清歌的话,挑眉道:“不知宁小姐比什么?” 宁漱玉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个人,顿时觉得脸上像是烧着了,跺着脚声音越来越小,“谁,谁要跟他比了!” 说罢扭头就往院子里跑,连掉在地上的绣花帕子都忘了捡。 荣芷昔见宁漱玉帕子掉了,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去捡帕子。 贡院朱墙前,红布下落,众人都纷纷惊叹。 “让开!快让开!” 人群中挤进来几个少年,被几人围在中间的男子指着榜首上的名字往下划: “第二名,陇西李慕白。” “第三名,江南道刘显。” “中了!我中了!”那男子激动地抓着身边的青年喊着。 话落,身后又挤上来一批人,惊喜声,哭声,失落声,声声入耳。 宁尚书挤不上去,只好退到一边,垫着脚往榜上看去。 他这次招收的门生不少,可真真能拿得出手的寥寥无几,能上榜的更是少之又少。 齐王和荣铮几乎是同时得到的消息。 齐王捻着佛珠的手顿了一下,“果然是他!” “可找到他了?” 沈念安说完,他就让人去打听那书生的下落,可连着几天,一点音信都没有。 底下人回复,“已经派人在榜前盯着了,若他出现,定能把人带来。” 荣铮是在太子府得到了信,南风禀告完就回了侯府送信。 太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里的折子倒拿,盯着上面的字发呆,“你说,这边城县令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今天喝了奶茶?” “唉,你知道什么是奶茶吗?” 边城县令的折子是半月前呈上来的,今天才到太子手里,对于上面说的什么奶茶,他很感兴趣。 荣铮冷着脸目光在太子身上游走,眉头微蹙,“太子,会试第一名已经出来了,两天后殿试,很有可能就是状元,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去拜访一下,表个态吗?” 太子不以为然,“表什么态?人不就在你府中吗?” 还怕齐王去侯府抢人不成? “奶味的茶?” “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免得在这里看太子发癔症。 还要趁着这几天,给张秋林选套安静是院子,还住在侯府,确实有点扎眼。 ...... 早膳时。 宁漱玉见荣铮进来,刚刚还和荣芷昔笑闹的人赶忙把头埋进面前的碗里,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荣芷昔和荣梓豪见荣铮进来,乖巧地行礼问安。 荣铮点点头,看了眼荣梓豪后撩袍坐在沈清歌旁边,“今天怎么没去学堂?” 荣梓豪平日上学早,是不和他们一起吃的。 沈清歌拿过荣铮面前的碗,盛好鸡汤放在他面前,柔声解释道,“先生今日要参加殿试,给孩子们放了几天假。” 荣铮轻轻应了一声“嗯”,随后问道:“夫人觉得,那张先生会在殿试中脱颖而出吗?” 沈清歌轻笑,嘴角弯弯,“当然。” 上一世他可是皇上钦点的状元,直接去了翰林院,才短短一年,更是晋升为翰林院学士,专掌起草诏令。 这也就是为什么齐王会费尽心思招纳张秋林的原因了。 一直在一旁没抬头的宁漱玉听到沈清歌这么夸张秋林有点不乐意了,撇着嘴小声嘟囔道:“就那个假夫子还真是第一名?” 她爹可是吏部尚书,凡是有潜力的学子早已被他收为门客了,她怎么从来没听爹爹说起过,有张秋林这号人? 第一百零九章:还让你装上了 说起这,荣梓豪可是一脸得意,他的先生不但是春闱第一,还被皇上钦点,很有可能就是状元,他以后也要当状元。 旁边的荣芷昔扬起小脸,眨巴着葡萄般的眼睛看着宁漱玉,“小姨,你干嘛一直低着头?” 荣铮眸子冷黑地看向对面,宁漱玉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后急忙缩回,三两口吃完面前的饭菜,起身抱着荣芷昔出去了。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荣芷昔刚拿起一只虾,突然身子离桌,看着渐渐离自己远去的另一只虾喊道:“我的虾,小姨,我还没有吃饱呢。” 宁漱玉:“别吃了,小姨带你去外面吃,以后只要你爹爹在家,小姨都带你去外面吃......” 荣梓豪恨恨地撅起小嘴,心中十分不满。 他也想去外面吃! 看着两人出门,沈清歌转眸看向荣铮。 看到他清冷的侧脸,轻声道:“侯爷,她要是不愿回去,就让她小住几天吧。” 荣铮点点头没有说话,拿过沈清歌面前的碗,同样给她盛了碗汤。 荣梓豪目光流转见看了看爹爹和娘亲面前的碗,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空着的碗,瞬间感觉嘴里的饭菜不香了。 他才是个孩子,那个需要照顾,需要盛鸡汤的人是他好吧。 张婶自然是留意到了他的情绪,拿起他面前的空碗也给他盛了碗鸡汤,顺便,还贴心地吹凉了才放到他面前。 “豪哥儿,吃完了我带你去出去逛逛,怎么样?” 荣梓豪高兴了,一口气喝完,就拉着张婶出去了。 沈清歌的目光紧跟着出去的两个人,沉思了一会儿,才转身对荣铮说道:“侯爷,我......我想问借几个暗卫可以吗?” 她知道荣铮有暗卫,那是老侯爷的心腹,是老侯爷留给荣铮和太子的最后一道保命符。 荣铮虽然很吃惊,但还是答应了,“要几个,直接跟阿七说一声就行了。” 沈清歌原以为要废一番口舌,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侯爷不问问我,要暗卫做什么?” 荣铮放下筷子,接过小翠递上来的湿帕子轻轻试了嘴角,柔声道:“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直到荣铮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沈清歌才回过神来。 三月十五之后,京城所有人都会把目光重新放在侯府,尤其是沈念安,她不敢保证沈念安和齐王会不会为了拿捏张秋林对张婶动手。 所以,保护张婶,就是在保护张秋林。 果然,张秋林成了皇上钦点的状元。 送圣旨的公公,随着乐鼓手,一路吹吹打打,送到了他的小院门前。 沈清歌特意给他多放了几天假,让王管家也去帮忙招呼上门的宾客。 张秋林躬身认真给沈清歌和荣铮鞠躬行礼,“多谢侯爷夫人!多谢二位这些时日来,对我和我娘的照顾。” 他能看出来,他娘自从照顾荣梓豪后,许是心理上没有了负担,身体都跟着硬朗了不少。 沈清歌和两个孩子们也从来没有把他娘当成佣人,尤其是荣梓豪,对他母亲尤为依赖。 有时候就连他这个亲儿子也得靠后。 一想到这里,他的眼眶居然有一些湿润。 若不是母亲和沈清歌坚持让他去春闱,就这样安稳做个西席,也挺好。 沈清歌见状,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连忙岔开话题,“先生如今已是状元,让状元郎做我们家的西席,应该是我们说谢谢才是。” 张秋林轻笑,“夫人言重了,只要小世子需要,我永远都是小世子的先生。” 荣铮听他这么说,眼中闪过惊讶之色。 他现在是炙手可热的人才,肯定会有不少人想招到自己门下,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跟自己暗示,和侯府站在一起。 沈清歌自然也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借口张罗饭菜,把空间留给了两个男人。 张婶舍不得荣梓豪,没有跟着张秋林去。 皇上特意为殿试前三甲赐了御宴。 荣铮不去,沈清歌便带着,两个孩子和张婶,一早就去了张府。 宁漱玉起初是不肯去的,当她听说荣铮不去后,又死皮赖脸地跟着去了。 一看到门口迎客的张秋林,宁漱玉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心口也跟着猛地一跳。 张秋林长得本就清俊,眉宇间透着英气。之前是因为他总是一身青布衣裳,头发也是随便一条同色系的带子高高挽着。 没想到换上白色衣袍的他生得如此不凡。 挺拔的身形被洒在身上的阳光拉得修长,一身长衫又透着清俊雅韵,完全没了之前青涩的书生气。 但这抹惊艳转瞬即逝,宁漱玉轻哼一声,“假夫子,还让你装上了。” 长得好又什么用,还不就是个教书的。 状元没有被朝廷重用的多的是。 张秋林假装没有听见她的嘲讽,今天是个好日子,他不想和她斗嘴。 张婶看着儿子玉树临风差点没认出来,上前拍着他的手,止不住赞赏道:“我儿正给我争气,咱们能有今天,可全是侯爷和夫人的功劳呀。” “你以后可要......”她话没说完,就被沈清歌打断了,拉着她进了大门。 “张婶,我们先去里面看看,您给张张眼,看看还有哪里安排得不到位。” 今天不请自来的官僚肯定不在少数,这个时候说这么敏感的话题,不太合适。 张秋林租的这件小院不大,院子里摆了三张桌子就已经满了,邀请的人也不多。 沈清歌和张婶带着两个孩子坐了一桌,周老爷子带着殷素红,周成看到他们后也跟着坐了过来。 现在的两家人已经很熟悉了,孩子们坐不住,围着桌子跑了起来。 周老爷子是第一次见宁漱玉,看着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笑得一脸温和。 殷素红自然是注意到了老爷子眼里的欣赏,随手褪下手上的一个淡青色玉镯直接带到了宁漱玉手上。“来,小妹妹,第一次见面,有点匆忙,这个镯子拿着把玩吧。” 沈清歌...... 这殷姐姐是一点没变,一言不合就送礼。 宁漱玉吓坏了,她正看着孩子们玩呢,突然手被人拿起,带上了一只玉镯子,急忙要取下来,被殷素红手快按住。 宁漱玉只能求救似的看着沈清歌。 殷素红拉过她坐下,面露喜色地盯着眼前小巧的脸蛋看,真好,和她二弟很般配! 第一百一十章:让你嫁谁就嫁谁 “殷姐姐不是外人,送你你就收着吧。”沈清歌轻笑,比起第一次见面就送铺子,你这已经很不值一提了。 宁漱玉低着头偷偷摸上手上带的镯子,冰凉的触感让她很确定,这个镯子的成色肯定不会差。 自从姐姐去世,她已经很久没收到过礼物了,就连生辰,也没有。 沈清歌看到眼里,以为是宁漱玉害羞,笑着解释道:“这位是殷姐姐,是周家的大夫人。” 宁漱玉回神,收起眼底的思绪,轻轻唤了声,“殷姐姐。” 这可把殷素红高兴坏了,真好,她又多了一位姐妹。 “好,好,好。”殷素红爽朗一笑,看着宁漱玉是越看越满意,当即转头对李嬷嬷说道:“嬷嬷,你快回家,去叫二公子来一趟。” 随后补充道:“哦,对了,西市不是还有个胭脂铺子吗,一并给我拿来。” 沈清歌...... 话说早了,殷姐姐还是喜欢送铺子。 看着殷素红拉着宁漱玉的手,听她盯着宁漱玉问的问题,沈清歌慢慢回过味来了。 殷素红:“小妹妹,你是谁家的小姐?” “今年多大了呀?” “有没有婚配?” “......” 宁漱玉实在是羞得坐不住了,红着脸低语一句,“姐姐先坐,我......我去看看孩子们。” 说着就捂着发红的脸,往大门口去。 哪有人一见面就问女儿家这些问题的? 这殷姐姐莫不是个媒婆吧? 刚出门,却不想碰到了自己的父亲,宁尚书。 宁尚书死死按住她的手腕,压着嗓子呵斥道:“你还要不要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娶你,就是一顶小轿,也不愿给你,你还赖在侯府干什么?” “是不是要把我这张老脸丢尽你才满意?” 宁漱玉试着抽了几次手,都没有甩开父亲的手,看着自己腕上浮起的红痕,眼眸也跟着红了起来,“父亲现在觉得我给您丢脸了?” 她心里压抑很久的委屈也随之上来,“当初,是谁把我送到侯府的?是谁诱导我去争侯府主母的?” 那时候她还小,父亲一句“你一定要让你姐夫娶你,不然,你姐姐的孩子就会被别的女人苛待,折磨。你姐姐对你那么好,你一定不会看着她的两个孩子在侯府受苦的,对不对?”,她就悉心照顾了侯府一家大小一年,若不是姐夫真的无意,她......她说不定,就真的抢了她姐姐的男人。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可笑。 宁尚书闻言,沉着的脸黑了几分,左右看看,见无人在意这边,蹙眉用了几分力量,捏着宁漱玉的手腕,连着声音也冷了几分,“是你不知廉耻,现在居然还反过来诬陷父亲?!” 随后闭目,装出一副痛心的表情,长叹一口气道:“也罢,谁让我是你父亲呢,只要你现在乖乖回家待嫁,之前的事,就算是为夫的错。” “待嫁?”宁漱玉嗤笑一声,唇角的笑意遮不住眼底的寒意,“这次又打算把我赛给谁?” 齐王求娶的时候,她觉得做个齐王妃也可以,只要能安稳度日就可以了。结果,皇后赐婚的传言一出,她父亲又改了主意,回了齐王的礼。 最后,两个都没了信,她也被这个父亲遗忘了。 现在觉得她有用了,又想起他还有个女儿了? 宁尚书回头看了眼在远处站立的张秋林,殿试上他的表现,足以让各位王爷和太子争个先后。 若他能先将他纳入门下,不管是齐王还是太子,他又有了选择的权利。 张秋林自然也捕捉到了这份打量,看着宁漱玉抽了几次都没有抽出的手,瞳孔微微一缩。 宁尚书脸色铁青,厉声呵斥,“父亲之命,我是你爹,让你嫁谁就嫁谁,其实你可以置喙的?” “所以,父亲当年也是一句‘父母之命’就分开姐姐和......”宁漱玉话没说完,就被宁尚书一声呵斥打断,“混账,你要是再这样口误遮掩,就别怪为父请家法了。” 宁漱玉看着眸子狠厉的父亲,第一次感到了害怕,十八年了,她居然第一次看清父亲眼里的野心。 她清秀的眉头紧蹙,咬着下唇憋足了劲,从父亲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手腕摔到了一旁的墙壁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才带到手上的镯子碎成两半,掉落在了地上。 宁漱玉强忍着心中的怒意,攥着拳头冷声道:“好,我嫁!” 不管是谁,只要能逃离这个家,她谁都嫁! 宁尚书见她松了口,才收起眼底的狠厉,转而换上一脸温和道:“你还小,不懂为父的好意,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 “你今天偷跑出来的事,爹爹就不和你计较了,赶紧回家去,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成日里抛头露面像怎么回事!” 说完,正好看到太子和齐王也到了张府门口,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摆,笑着转身大步上前。 完全不顾,站在身后流泪的宁漱玉。 宁漱玉看着脚边碎成两段的镯子,缓缓蹲下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这眼泪是因为这几年来的第一份礼物就这么没了哭,还是为了父亲居然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府的而哭。 荣铮虽然总是对他黑着脸,总说不会轻饶她,可他,从来没有苛责过自己,吃穿用度也是和姐姐在世时一样。 可那个口口声声是为了自己好的父亲呢? 自己不在府中半月有余,可曾问过一句? 现在又想去巴结哪位权贵,才想起有她这么个待嫁的女儿! 张秋林让进太子等人后,回眸看了眼蹲在角落里哭的人,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那个整日里张牙舞爪的人,此时的背影是那么的让心心疼。 他看着她坐上了宁尚书的马车,才悄悄收回视线,进了大门。 沈清歌等了半天也不见宁漱玉进来,以为是殷素红说的那些话吓着小姑娘了,便也没在意,只是打发了荣梓豪和去叫她回来。 荣芷昔看到了,也跟着要去,周成也要跟着。 三个孩子就这么手拉手出去了,一炷香后,本来是三个孩子去找宁漱玉的,变成了所有人都去找三个孩子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遇到了人贩子 小翠过来看到院子里没有几个孩子的身影,小眉头皱了一下。 “夫人,奴婢刚刚去外面倒水,看见两个人推着两个大桶从后面巷子里出去了。” “两个人一直低着头,从府门口走过。” 按理说,今天府里这么热闹,他们多少应该会好奇看上两眼的。 沈清歌看了眼周围,心下顿时有点慌张,“走,去看看。” 小翠说的话殷素红自然是听到了,也急匆匆跟在了身后。 沈清歌到门口没看到孩子们的身影,往巷子里走了几步,仔细看着石子路两侧。 出事了。 本来还侥幸孩子淘气不知道去哪里玩了,看着地上打斗的痕迹,就是出事了! 殷素红也反应过来了,急火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 周成可是她唯一的孩子! 李嬷嬷和小翠帮忙急忙扶殷素红进府。 太子闻声出来,忙回头道:“南风,去传消息。” 荣铮和沈江亦正在商量北齐使团议和的事,正好没来。 张秋林的小院后面是一条小巷子,没什么人。 问都没地方问。 她按住心底的恐慌,强迫自己冷静,转身对跟出来的众人说道:“麻烦各位,我们现在分头找找。” 幸亏小翠机灵,那些人定还没走远。 殷素红转醒非要跟着去,被张婶按住,“大夫人,你就不要去了,免得大家分心,错过了救孩子们的时间。” 齐王见张秋林那么在乎那几个孩子,温和的脸上浮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若是他能先一步找到那几个孩子,侯府和张家,连着周家,可就都欠他一个人情! “去,传消息。”齐王头也不回地对身后侍卫吩咐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沈清歌和小翠一起,穿过巷子看到路边上坐着的小乞丐,忙走了过去。 “刚刚有没有人从那个巷子进去或是出来?” 说完从小翠手里接过一把铜钱,放在了小乞丐面前的碗里。 一帮孩子在铜钱落进碗里的那一刻,起身就抢。 有个孩子脸上黢黑,眼睛又亮的孩子,擦着抢来的铜钱道:“刚刚是有两个人,在那个巷子里待了大半天,然后其中一个人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又推着一架木车回来了,车上放着两个木桶。” 沈清歌急道:“知道他们往哪走了吗?” 另一个又瘦又小的孩子抢话道:“没出来了,没从这边出来。” “不过,”那男孩继续道:“有一个男的,我在城西见过。” 沈清歌暗暗松了口气,“可以带我们去找找吗?不管找不找得到,我都请你吃包子。” 孩子们一听到包子,都心动了,几个孩子立刻站起来道:“我们也可以吃吗?” 沈清歌点点头,“都可以,等找到他们,我请你们吃包子,吃多少都可以。” 小乞丐哗啦啦全部起身,带着沈清歌和小翠一起往城西跑去。 ...... 荣梓豪带着妹妹和周成出了大门,在门口没看到宁漱玉,三个小家伙便分开找人。 荣芷昔看到了巷子有个拐角,便朝着那个拐角跑去,那是个躲猫猫的好去处,小姨肯定会在那里。 她刚到拐角处,就有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她就晕过去了。 周成最先发现荣芷昔跑过去了,也转头跟着跑了过去。 荣梓豪找了一圈没见人,也朝着那个拐角跑了过去...... 等几个孩子醒来后,狭小的屋子里挤满了半大的孩子,个个嘴里塞着布,双手背后绑着绳子。 荣芷昔当时就吓哭了,两个哥哥一左一右把她护在中间。 荣梓豪虽然也很害怕,可在妹妹面前,他还是沉着脸冷静地观察着四周。 确定没有看守的人后,荣梓豪起身站在周成面前,摸索着他嘴里的布。 周成立马明白了,主动把嘴送到他手下。 荣梓豪对嘤嘤的妹妹道:“我把布给你拿开,你不能哭出来。” 荣芷昔点点头。 荣梓豪道:“那你别动,我给你咬出来。” 用手拿妹妹太小,不一定会配合。 说完对着妹妹的嘴,咬住布头,用力向后一拔,头“砰”一声,撞在了后面的墙上。 疼得荣梓豪只翻白眼,也不敢出声。 荣芷昔看着周围颤抖着的眼神,喏喏道:“哥哥,我......我害怕。” 荣梓豪靠近妹妹,用身子靠着她,小声安慰,“别怕,娘亲和爹爹一定回来救我们的。” 周成也蹲下身挤了过来,“别怕,等一会儿,我们就装成傻子,悄悄混在人群中,看有没有机会。” 周成没有对未知的害怕,全是对逃生的渴望,对着荣家两个兄妹,开始分析起来,“这么多孩子,我们肯定是遇到人贩子了。” “只要不是你们侯府的仇家,那我们局有活命的机会。” 说着他用胳膊碰了碰荣梓豪,“那些人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装听话,我们周家的商号遍天下,只要能出去,我一定安全带你们回家。” 荣家兄妹点点头。 荣芷昔看着周围的孩子。 周成知道她的意思,小声道:“我们现在没有能力救他们,不过,只要我们出去,就可以让大人们来救他们。” 荣家兄妹相互看了一眼,再次点点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 “快,把布咬起来。”周成急忙弯腰把布叼了起来。 荣梓豪也学着他的样子,咬了起来。 荣芷昔不愿意,咬着嘴巴太疼了。 荣梓豪只能把她挡在自己身后。 有人开了门,端着一盆黑馒头,往地上一放,挨个把堵嘴的布拔了出来。 “吃饭了!” 孩子们看到来人,都开始嘤嘤哭了起来。 “快点吃,吃完上路!”那人吼了一声,就出去了。 荣芷昔从两个哥哥身后探出脑袋,哭着问道:“哥哥,那人说让我们上路,是不是......是不是要杀我们呀?” 她不想死,她想要娘亲。 荣梓豪道:“不会的,这么多孩子,他们不会杀我们的。” “对,”周成道:“他说得上路,应该是要把我们买掉。” 他爹爹说过,会有很多孩子被送到牙子那里买卖。 他们肯定是想把他们买掉。 “我们得想办法了。” 荣芷昔:“那哥哥能想到办法吗?” 荣梓豪看着妹妹泪汪汪的眸子,视线上移,盯上了她头上的珠花。 第一百一十二章:这个好像是小姐头上的 荣梓豪起身用嘴把妹妹头上的珠花叼下来,吐在了地上。 “这个,是娘亲送你的,她一定会认出来的。” 荣芷昔不放心,“若是娘亲找不到这里呢?” 周成接话:“其他人捡到,要是拿去当铺,也能知道我们被关在这里过。” 荣芷昔还是不放心,“要是没有人去当呢?” 周成...... “我和你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荣芷昔还是有点怕,她抬着小脸看着两个哥哥,重重点了点头。 这时,又有人进来了,看到盆里的馒头几乎没动,骂骂咧咧道:“都不吃?不吃我就拿走了,今天这时最后一顿!” 那人一弯腰,拿起那盆馒头就走。 “哎哎哎!” 周成脆生生道:“我们都想吃,可是,手被绑在后面,怎么吃?” 那人垂眸扫了眼一屋子的孩子们,挨个儿把绳子换到了前面,“这下能吃了吧?” “老子就再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 他也怕这些孩子饿时间太长,不然万一路上晕个一个两个的,可就麻烦了。 那人转身就要出去。 周成眼珠一转。 “可怜我堂堂皇商后裔,遍布天下的产业,最终却沦为阶下囚,也不知道那万贯的家产,便宜了我爹爹的那个小妾。” 那人停下脚步,呵了一声,“就你?还是皇商?” “京城哪个皇商家里不是家丁护院无数,怎么会让公子小姐单独出门?” 周成尴尬一笑,出门在外,不自己给自己一点身份,谁会把你当回事。 周成道:“我虽不是皇商,可你打听打听,周家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 那人看他,踩点的时候倒是听说过周家,是最近才搬来的,实力不详。 “唉,”周成叹气道:“可惜了,你们要是图钱的话,肯定能拿我换不少银子。” 那人沉默了,冷冷看了他一眼,“别耍花样,快点吃!” 转身出去,锁上了门。 抓周家这小子本就是个意外,他们的目的是荣家的那两个小的。 ...... 沈清歌跟着小乞丐到了城西,一路打听,终于知道了那人叫陈二,没有正经营生,好赌。 沈清歌按照小乞丐的描述的模样,画了幅画像,给让其中一个叫狗子的小乞丐,去找荣铮。 沈江亦不能私自调兵,不然恐怕整个沈家军都会出动。 但还是有不少参将穿了便衣,混在找人的队伍中。 ...... 周柄武奇怪今天怎么没人来叫自己吃饭,出来后,才发现周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他来不及清理身上的木屑,正要出门的时候,一个瘦小的男人进了周府。 “你是周府的下人?”那男人上下打量了周柄武几眼,看他邋遢的样子,确定了他的身份。 周柄武...... “你找谁?” 那人说:“告诉你们东家,想要你家小主子,一炷香后,带上十万两......不,是十一万两银票,到城东的破庙下换人。” “若是迟一刻,你们就等着收尸吧。” 这话被正好寻人路过的宁漱玉听到了,来不及叫上侍女,径直往城东破庙跑去。 这时,沈清歌也在小乞丐们的带领下,找到了陈二的住址。 这人还真会挑地方,七拐八弯的,在废弃的老护城河上打了个木房子,上面用枝条树叶盖着,周围臭味熏天,不仔细看,以为是个垃圾窝。 当沈清歌跳进护城河,推开竹门一看,屋子已经空空如也。 屋子里全是臭味和树叶腐朽的味道。 荣铮也在这时找到了这里,阿七眼尖,环视一圈,发现了地上的珠花。 “夫人,这个好像是小姐头上的。” 沈清歌一看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这正是她亲手带在荣芷昔头上的。 “再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线索!”荣铮上前一步,把她揽入怀中,这还是自孩子不见了,两个人第一次碰面。 小翠也低着腰帮忙寻找,脚下一踩,踢出了半个黑乎乎的馒头。 她拿起一看,上面被咬掉一半,缺口出是故意咬成了对称的弧度,一端还插了一片叶子,那叶子,看着......有点像船上的帆。 “夫人,他们怎么给小姐吃这种东西,”小翠红着眼眶把手里的黑馒头递到沈清歌面前,“小姐肯定是饿坏了,都咬了好几口了。” 她不看看那黑馒头,脑子里全是荣芷昔闭着眼睛吃馒头的场景。 荣铮盯着小翠递过来的馒头蹙眉。 这是...... 城内没有内河,之前的护城河干涩,先皇直接把唯一的内河改成了护城河,那河绕着京都,从这废弃的护城河出去,是不用去码头,直接可以出城的。 “阿七,去河边!” 河边多是一些走私的小商小贩,连年战争百姓生活不容易,朝廷对于这些小商贩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约好船家,河一圈,哪边都能走。 这可麻烦了! 一行人赶到河边,黑漆漆的河面上一条船也没有,找了半天,才从附近农家借了一条船。 “你先回家等我消息,我和阿七去就行了。” 船太小,支撑不了那么多人,沈清歌就是在心急,也只能妥协。 与此同时,宁漱玉一口气跑到了城东的破庙门口。 月光下发着森森蓝光的匾额,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晚上她父亲回来的时候,她才听说几个孩子丢了。 她先去了侯府,看到紧闭的大门,心里慌得要命。 若是孩子因为她出了什么意外,她怎么去面对泉下的姐姐! 侯府大门紧闭,张府也没人,她只能去周府碰碰运气,没想到在门口听到了那人的对话。 宁漱玉左右看看,从一旁的草垛里找到一根木棍,紧紧捏在手中,借着月光猫着腰偷偷靠近破庙。 许是太紧张,哆嗦的眼神全在远处紧闭的房门上,根本没留意脚下。 “咔嚓!” 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黑夜格外嘹亮,这细小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惊动了屋内黑暗中的两个人。 宁漱玉也被脚下的声响吓得忘记了反应。 直到一个黑影渐渐逼近,他才从惊恐中回过神。 第一百一十三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宁漱玉看着眼前高出自己一截的黑影,把木棍护在自己身前,结结巴巴道: “我……我爹可是吏部尚书。我……姐夫可是永安侯,你……你要是敢伤我,我爹和我姐夫一定不会放过你!” 细高黑影噗嗤一笑,冷声说道:“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是更不能放过你?” 细高黑影玩弄的表情盯着她,不怀好意,原来这娘们儿是来救那几个小崽子的。 不过,就这细胳膊细腿的个人来,确定是来救人的? “小美人,这月黑风高的,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宁漱玉握着木棍的手抖得厉害,后背抵在墙壁上,死死盯着对方。 那细高黑影往前凑了两步,伸手就要去捏她的下巴: “吏部尚书?永安侯?等爷快活够了,会让他们来替你收尸的。” 宁漱玉闭着眼,胡乱地挥着棍子,“你无耻!我……我姐夫是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嗖”地从墙头掠下,一脚踹在黑影后心。 那黑影“嗷”的一声扑在地上,啃了满嘴泥。 宁漱玉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只见来人青衫落拓,背影被月光拉得修长。 “张……张先生?” 这帅气的姿势,这利落的身手,是那个整日里和她斗嘴的假夫子? 张秋林没回头,一脚踩住地上挣扎的黑影,声音比平时冷了三分:“说,孩子被藏在哪了?” 黑影还想挣扎,他稍一用力,对方就疼得嗷嗷叫,指着身后破庙:“在……在里面,就一个小娃,绑着呢!” 张秋林:“你们的人有几个?” 那黑影:“就,就我一个,我只负责把孩子送到这里。” 破庙里,一直在观察着外面情况的另一个矮小身影,悄悄往后退了去。 张秋林抬脚冷声道:“进去!” 细高黑影被张秋林一脚踹得踉跄,不敢再耍花样,乖乖领着往破庙里走。 宁漱玉攥着木棍跟在后面,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张秋林的背影,青衫被夜风掀起一角,稳稳的步伐,步步踏在她的心头。 破庙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缕月光从屋顶破洞漏下来,照见角落里缩着的小小身影。 “豪哥儿!”宁漱玉低呼一声,刚要冲过去,就被张秋林按住肩膀。 “别动。”他声音低沉,锐利的目光扫过庙内,落在角落里堆着的柴草上。 那细高黑影趁机一个前冲,滚到了角落里孩子身旁,突然怪笑一声:“忘了告诉你,我还有个兄弟……” 话音未落,一道矮胖身影从柴草堆里窜出来,匕首直直奔向宁漱玉。 刚才外面的情形他看到了,自知不是张秋林的对手,便把主意打到了宁漱玉身上。 宁漱玉吓得闭眼,却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 睁眼一看,张秋林已挡在她身前,手腕一翻,匕首“哐当”落地,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张秋林反手按在地上,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细高黑影见状,眼疾手快地拽过缩在角落的孩子,双手掐在孩子的脖子,慢慢从黑暗中挪出来。 声音发颤却透着狠劲:“别动!再过来一步,我……我就抹了这小崽子的脖子!” 宁漱玉这才看清楚,那人手里的孩子是周成,不是豪哥儿。 周成没有对危险的恐惧,全是见到张秋林的兴奋。 刚刚先生的身手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他左右鼓动两下小嘴吐出嘴里的破布,“先生,先生。” 张秋林脚步一顿,眸色瞬间沉得像化不开的墨,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放开他。” 小家伙被掐着脖子说话都不利索,还是挡不住他梗着脖子喊道:“先生,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张秋林…… “放开?” 细高黑影笑得癫狂,“我放了他,你们会放我走?当我傻吗?不然这孩子今天就得给我陪葬!” 他就不该贪心,听了陈二的鬼话。 现在倒好,赎金没要着。还要把自己倒搭进去。 宁漱玉心提到了嗓子眼,攥着木棍的手沁出冷汗,眼神无助地盯着张秋林的背影。 张秋林盯着周成涨红的小脸,指尖缓缓收紧。 他往前微倾放缓了语气:“好,我让开。你别伤着孩子。” 说着慢慢后退两步,目光却始终锁在对方的手腕上。 细高黑影见他退让,腾出一只手,拽着周成往庙门口挪:“后退,再往后退。” 就在他抬脚跨出门槛的瞬间,张秋林突然动了。 他像离弦的箭般扑过去,不是冲向黑影,而是矮身扫向对方的脚踝。 细高黑影重心不稳,踉跄的刹那,掐在周成脖子上的松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空隙,张秋林已探手将周成往回一捞,稳稳护在怀里。 黑影还没站稳,就被张秋林回身一脚踹中胸口,闷哼着撞在庙门上,滑落在地。 “周成!”宁漱玉冲过去抱住被张秋林放下的孩子,上下检查着,见他只是点皮外伤,才松了口气,眼眶却红了。 紧接着问道:“芷昔和豪哥儿呢?” 周成指了指神像下面的暗格,“他们被藏在那里了。” 宁漱玉心头一紧,顾不上擦眼角的湿意,拽着周成就往神像那边跑。 神像下面只有一个功德箱,宁漱玉挪开功德箱,露出黑黢黢的洞口,一看,就是临时挖的。 “芷昔?豪哥儿?”焦急喊道。 洞口立刻传来细碎的响动,荣梓豪半个脑袋钻了出来。 张秋林已将地上的两个人捆结实,快步上前,从腰间摸出火折子点亮。 “别怕,我来接你们。”张秋林把火折子递给宁漱玉,伸手将两个孩子从洞里抱出来,扯下堵在嘴里的破布解开他们身上的绳子。 绳索落地,荣芷昔立刻扑进宁漱玉怀里,哭得抽噎不止:“小姨,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荣梓豪也红了眼眶,泪眼弯弯地看着妹妹,也想要抱抱。 宁漱玉抱着荣芷昔,抬头看向张秋林,火光映在他侧脸,平日里书卷气的眉眼,此刻透着让人安心的沉稳。 那青衫翻飞的样子,像极了话本里行侠仗义的侠士。 张秋林抬眼正好对上她的目光,“此地不宜久留,我先送你们出去,再报官来拿人。” 宁漱玉“嗯”了一声,牵着两个孩子跟在他身后。 刚走出破庙时,就被一群黑衣人拦住去路。 第一百一十四章:一见钟情 张秋林伸手,把宁漱玉和孩子们护在身后,阴冷的眸子盯着周围。 周成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跃跃欲试。 等会儿师傅打起来,他要去帮忙。 这时,黑衣人身后出来一个身影,粗布短褂,上面还带着木屑。 周成看清来人,从张秋林身后滑出,扑过去抱住他:“二叔!” 这男人正是周成的二叔周柄武。 周柄武见周成安然无恙,长舒一口气:“成儿!你没事吧?可吓死二叔了!” 他安抚好侄子,目光一转,落在了宁漱玉身上。 月光下,女子鬓角带汗,眼眶微红,怀里还护着两个孩子,像株风雨里的玉兰,清丽又倔强。 周柄武心头猛地一跳,竟看得有些发怔。 “多谢这位姑娘出手相救,”他连忙拱手,语气带着温和,“在下周柄武,不知姑娘芳名?改日定当厚谢。” 宁漱玉还没答话,张秋林已往前站了半步,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淡淡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孩子们受了惊,我们先送他们回去。” 周柄武的目光在张秋林身上扫了一圈,又转向宁漱玉,笑得愈发殷勤:“姑娘别急着走啊,这荒郊野岭的不安全,我派护院送你们回去?也好让我表表谢意。” 宁漱玉皱了皱眉,刚想拒绝,就听荣芷昔脆生生道:“不用啦!张夫子会保护我们的!” 周柄武这才注意到张秋林,见他护着宁漱玉的姿态,心里莫名有些不快,却依旧维持着笑脸:“这位先生看着文质彬彬,怕是……” 话没说完,就被张秋林打断:“多谢周公子好意,我们自己能走。” 他语气平淡,弯腰抱起荣梓豪,又示意宁漱玉抱着荣芷昔,“走吧。” 宁漱玉点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周柄武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青衫与素裙在月光下格外协调,心里那点甜意渐渐变味。 周成看看二叔,再看看那消失的背影,轻叹一声,摇摇头自己爬上了马车。 他得早点回家睡觉,明天还要去拜师呢。 …… 这边荣铮一直追到了黑松镇,还是不见踪迹。 出了黑松镇,四面八方,可就不好找了。 荣铮见船靠岸,跳到码头去问。 不想碰到撒网的渔夫说,刚才倒是有只船,有好多孩子。 他还在奇怪,那些孩子个个晕船,吐得七荤八素的,怎么还不停下来休息。 荣铮心头一紧:“往哪去了?” “顺着江往下游漂了,”渔夫指了指泛着寒光的江面,“那船摇得急,怕不是想往芦苇荡里钻。” 荣铮谢都来不及说,转身跳上船,“开船!” 阿七轻轻一动,船劈开河面,浪花溅在船板上,打湿了荣铮的靴角。 他立在船头,目光如炬,直直盯着黑漆漆的周围。 追出约莫三里地,一艘乌篷船果然拐进了芦苇荡。 密密麻麻的芦苇秆像道绿墙,把船影遮得严严实实。 荣铮眼神一厉,“靠过去!” 小船刚拨开芦苇,几把砍刀朝着他们就飞了过来。 荣铮原地跃起,脚尖在乌篷顶上一点,借力踹向离得最近的汉子,顺手摸上腰际,抽出环腰软剑。 软剑出鞘,在月光下滑出一道银弧。 他足尖点在船帆上,居高临下,藐视着那些人。 “哪来的野小子,敢管爷爷的闲事!”为首的刀疤脸啐了一口,接过手下的刀冲了过去。 他得先发制人,探探来人的底细。 荣铮不闪不避,手腕翻转,软剑如灵蛇般缠上刀疤脸。 刀疤脸懵了神的瞬间,已被荣铮一脚踹中胸口,像个破麻袋似的飞进芦苇丛,溅起一片水花。 其余几个汉子见状,吓得腿肚子转筋,刚想跳河逃跑,就被阿七甩出的绳网兜了个正着,捆成一串扔进船舱。 荣铮收剑回鞘,飞身跃进那艘船舱, 他掀开乌篷布,里面果然挤满了大大小小脑袋。 孩子们瞪着惊恐的眼神,吓得不敢出声。 阿七快速在每个孩子脸上仔细扫了一圈,低声道:“侯爷,没有小世子,和小郡主。周家的孩子也不在里面。” 荣铮刚刚放在肚子里的心又瞬间提到嗓子眼。 他走上前,放缓了语气,“别怕,”荣铮伸手想摸摸最前面那个男孩的头,却被孩子瑟缩着躲开。 看他们害怕的样子,只能先将他们带回去再说。 阿七揪着刀疤脸的后领,把他从芦苇丛里拽出来,“啪”地扔在船板上荣铮脚边。 刀疤脸忍住痛装死,被阿七一脚踩在背上。 “说!还有几个孩子被你们藏哪了?”阿七的声音冷得像这河里的水。 刀疤脸忍不住疼开口:“不知道……” 那三个孩子里,是陈二卖给他的,听其中一个孩子说,能用他换一笔不少的银子,这才让两个手下带着他去换赎金了。 本来是他一个人,那小子说不带上他的两个朋友,他宁可咬舌自尽也不去,臭小子还怪将义气的。 荣铮没说话,只是缓缓蹲下身,指尖在刚才被软剑斩断的船桨碎片上敲了敲。 月光落在他眼底,没什么温度:“我数三个数……” 刀疤脸还想嘴硬,就见荣铮捡起块带尖的木片,把尖对准了他的指尖,让他浑身一震。 “一!” “我说!我说!”刀疤脸不等荣铮继续喊,急忙软下话来,他只是拐卖儿童,罪不至此,“还有三个……被……被带去京城东的破庙了!” 荣铮起身:“阿七,掉头!回京!” 阿七应了声,手脚麻利地解绳掌舵,让刀疤脸划着小船,带着刚刚被他网住的几人,走在前面。 …… 沈清歌和小翠刚从城西过来,就碰到了一路找来的太子和大哥。 看到大哥沈江奕,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哭的像个小孩。 “大哥!” 她嗓子一哽,所有的镇定瞬间崩塌,趴在沈江奕怀里就哭了起来。 这时候的她,才有了时间自责,“都怪我,都怪我不好。” 沈江奕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没事的,这么多人出去找的了,肯定能找回来的。” “这也不是你的错,不要给自己压力,嗯?” 几人正说着话,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娘亲!” 第一百一十五章:你可真是我亲娘 两个小屁孩远远看到沈清歌,挣扎着从宁漱玉和张秋林怀里跳下来,屁颠颠朝着沈清歌跑去。 沈清歌回头确定是两个孩子后,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丝毫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 一个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着沈清歌不撒手,“娘亲,芷昔终于见到你了!” “芷昔好想你!!” 荣梓豪虽然没有像妹妹那样表达着情感,可也是一声声唤着“娘亲。” 宁漱玉不好意思地站在一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 她听孩子们说了,他们是为了找她才被人抓走的。 这时,周家的马车从身后也赶了过来。 周成仰着小脸儿,“怎样,我厉害吧?” 那些人敢买卖儿童,肯定不会放弃敲诈一个富商的机会。 只要他们敢去周家,他爷爷肯定会救他。 沈清歌毫不吝啬夸奖了他后,让他赶紧回家去给老爷子和殷素红报平安。 小小年纪,又这份胆识,不得不说,是个聪明的孩子。 她回头看了眼宁漱玉,小巧的脸蛋上挂满了泪痕,“回去再说吧。” 太子一路护送,把人安全送回府,又派人去通知了其他还在找人的人。 殷素红是最早得到信的,周柄武出来的时候就派人去给老爷子和她传信了。 两人早早就等在了门口。 马车还没到门口,殷素红就奔了过来,远远看到一个小身影下了马车,她冲过去一把抱进了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儿子,可把娘急死了。” 周成被勒得直翻白眼,挣扎着从娘亲怀里喘了口气,“娘,娘,不行了,我快死了。” 殷素红吓坏了,急忙松开他,焦急地打量着,“快,快让娘看看,伤哪了,要不要紧?” “你舅舅是神医,他定会治好你的。” 周成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你儿子没被坏人杀死,反倒快被你勒死了!” 殷素红...... 臭小子!!! 周老爷子拄着拐杖,忍不住也跟着流泪,突然手下一空,拐杖不见了。 再抬眼时,就看见周成捂着屁股在跑,“娘,你可真是我亲娘。” “哎呀,娘......儿错了......” 荣梓豪被张婶哄着睡了,荣芷昔抱着沈清歌不撒手,沈清歌只好带着她先去休息了。 客厅是张秋林和大哥在陪着太子在等荣铮回来。 “这次孩子们被劫,必定是有人指使。” 太子在荣铮面前,脸上露出少有的狰狞。 父皇刚刚才把和北齐和谈的事教与他手里,侯府的孩子就被劫了,这不可能是巧合。 “跟此事有关的,一个都别想活命。”荣铮沉着脸,把连夜审讯的折子递给太子。 ...... 第二天一早,沈清歌特意带了不少碎银子,让小翠去叫狗子他们过来吃包子。 看着他们身上遮不住肚子的破布,让人去找了荣梓豪不穿的旧衣服给他们换上。 带着他们,去了最大的包子铺。 她本来是想给他们买新衣服的,可是仔细想想,打消了这个念头。 旧衣服他们都舍不得触碰,新衣服反而对他们来说是累赘。 ...... 京兆尹府,牢房内。 很快,被打得半死的陈二被带上来了。 一份供词也被呈了上来。 荣铮昨晚连夜审了那刀疤脸,才在陈二经常出入的赌坊抓住了他。 他本来就是在街上小偷小摸一点本钱去赌,那天和他经常赌钱的一个人,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拐两个孩子给他。 事成之后,在给他五百两。 陈二起初看不上这十两银子,可输红了眼后,还是答应了。 对方给了他时间,地点。 可他昨天把孩子带到那人指定的地点,并没有看到人,又怕被人找上门,只好转手把孩子买给了刀疤脸。 但那人是谁,什么身份,他都不知道。 只是在赌桌上见过几次。 太子看看荣铮,会不会是齐王。 荣铮摇摇头,齐王昨天找人的架势,不想是装的。 太子蹙眉,那还有谁? 齐明远! 荣铮拿起笔墨扔到陈二脚边,声音冰冷道:“把那个人画出来。” 陈二想说他不会画,可对上荣铮冰刀一样的眼神后,哆嗦着拿起了地上的笔。 半晌,陈二停笔后,太子上前一看,愣在了原地。 衙役捡起画,低头忍着笑放到了荣铮面前。 荣铮...... 这画的,是芝麻饼上长五官了,还是五官陷进了芝麻里? 谁家好人长这样? 陈二知道自己画得不好,急忙解释道:“大人,那......那人就长这样。” “满脸都是黑青,不过......不过他以前好像不长这样。” 以前只顾赌钱了,没仔细留意他长啥样。 荣铮提笔重新画了一幅,拿起来让陈二看,“是不是长这样?” 陈二看头,只看了一眼,瞬间点头,“对,对,对!” “只是......只是脸在圆一点,上面在加点黑青就好了。” 荣铮盯着手里的画像,背与身后的手死死攥着。 齐明远,果然是你! 他垂眸扫过刚刚陈二的画像,他怎么记得,他没打脸? 太子好奇,“他对芷昔和豪哥儿下手,可以理解,为什么拐周家那小子?” 陈二眼神闪烁着低下头,那人只说是抓两个小孩,没给画像,他不认识,只好都抓了。 他就不该信了那人的话,不但没拿到尾款,现在连自己的命也搭上了。 其实他还真错怪了齐明远。 齐明远在城西说好的地点等着,不巧碰到了齐王的人。 看到齐王的人在找孩子,吓得他又回来了。 没多大功夫,就看见大街小巷都是找孩子的人,他更不敢去了。 太子拿着陈二的供词和齐明远的画像去了御前,荣铮带着衙役直接去了国公府。 “来人,把齐明远的嘴堵了,直接压到御前。” 荣铮一声令下,身后的衙役不顾陈氏的阻拦,把齐明远从他的院子里拽了出来。 齐明远这时候才感到一阵阵的后怕。 陈氏见儿子被压出来,哭着扑了上去,“侯爷趁我家国公爷不在,带这么多人来我国公府造次,是何道理?” 荣铮看着被打成猪头一样的齐明远沉声道: “是何道理等见了皇上,陈夫人自然就知道了。” 陈氏一听皇上,刚刚还嚣张的气焰瞬间塌了下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推搡着带走。 第一百一十六章:太子被禁足 皇宫内,御书房。 皇上看着面前的罪证陷入沉思。 他轻叩案几,沉吟道:“国公府就这一根独苗,就留他一命,也算是全了我跟国公爷的情谊。” 齐国公新婚不久,便代替老国公去镇守云南,这一去便是20多年。 齐家已经替大周守了近百年云南,现在齐明远是齐家唯一的子嗣,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皇上。” 荣铮上前一步,沉声道:“老国公镇守云南几十年,确实应该给国公爷留个后,可是……” 他顿了顿,继续道:“齐明远确实是国公爷在京城的唯一儿子。那……在云南呢?” 铜炉里的烛光映得皇上鬓角的银丝忽明忽暗。 良久他才抬眼看向荣铮,语气平淡道:“大周每隔五年就会派钦差去各个亲王诸侯的封地,齐国公还有子嗣,二十多年四位钦差,怎会无一人发现。” 荣铮道:“倘若是有意隐瞒呢?” 皇上指尖在案几上停住,眼神里带着一丝寒意。 这时,太子又道:“齐家在云南经营百年,盘根错节。钦差每去一次,路上往返就要半年,到了当地,吃的是齐国公准备的饭,住的是他安排的驿馆,看的账本亦是他家递上来的!”荣铮接话道:“他们想让钦差看见什么,钦差才能看见什么。” 皇上垂眸,看着手里齐明远的罪证,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皇上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沉沉的夜色,“先皇为了制衡国公府,他们的家眷子嗣都要留在京都。” 皇上的声音裹在夜风里,带着几分沉郁。 “每年端午和春节,都会允许他们留在京城一个月。” 宫墙外的梆子敲了三下,更夫的吆喝声远远传来,衬得御书房愈发安静 看来,这百年的规矩是该破一破了。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荣铮与太子,“可规矩立了百年,人心也变了百年。” 他原先还在为齐国公府的落败而沾沾自喜,现在看来,一直躲在暗处的齐国公,看到一国皇帝被他耍得团团转,才是在沾沾自喜。 太子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云南地处边陲,与北齐、南诏接壤,若是齐家真有二心,联合外邦,后果不堪设想。儿臣愿请命前往云南。” 皇上挑眉:“你想去?” “是,”太子抬眼,眼神清亮,“儿臣不摆仪仗,微服私访。住客栈,吃路边摊,看的是寻常百姓的脸色,听的是市井坊间的闲话,这些,总不是齐家能提前编排好的。” 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游历一番,可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荣铮接口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寻常钦差带着官威去,当地人避之不及,哪敢说真话?殿下微服前往,反倒能窥得实情。” 皇上道:“可是……” 可是之前齐王的那个“仙姑”说,上一世太子谋朝篡位…… 太子以为是皇上在担心北齐使团议和一事,急忙道:“父皇放心,端午之前儿臣一定回来。” 皇上看着太子清澈的眼睛,终是松动了。 这个儿子不是他最喜欢的,但却是最孝顺的。 没有功利心,朝中大臣走得近的也没有几个。 上一世他真的会谋朝篡位,或许是有别的隐情。 皇上沉吟片刻,走到案前,拿起一枚镶着和田玉的金牌。 “好,” 他将金牌放在太子手中,“拿着这个,到了云南,若遇危急,可凭此调动当地驻军。记住,查得清最好,查不清也别逞强,平安回来最重要。” 太子接过金牌,忽然屈膝一拜:“父皇,儿臣还有一请。” 皇上挑眉:“但说无妨。” “此次云南之行,还请父皇帮儿臣瞒住所有人,”太子抬眼,眼底闪着几分狡黠,“最好是寻个错,将儿臣禁足半月。” 然后第二日,便听到太子因为打碎了皇帝最爱的琉璃盏而被罚禁足半月。 齐王府。 希望听到宫里线人的回禀,攥着手里的佛珠,嗤笑一声,“别以为你们得了证词,就能处置齐明远。” 齐明远是国公府唯一的子嗣,为了拿捏齐国公,怎么可能会处死齐明远? 齐王底下站在的小公公道:“太子和皇上就是因为这个吵起来的。” “皇上也是真的生气了,拿起手边的琉璃盏就朝着太子砸了过去。” 站在外面的宫女侍卫,听到里面的声音,吓得跪了一地。 “皇上不但进了太子的足,还断了太子府的一切供应,不许外人进府,不许外人接济。” “听皇上身边的大公公说,晚上连夜派了一支御林军围了太子府。” 齐王捻着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狂喜,随即又被他压了下去,“呵,太子也不过如此。” 旁边的小公公凑上来道:“王爷您看,太子这一禁足,还断了供应,明摆着是失了圣心。皇上发那么大脾气,连琉璃盏都砸了,可见是真动怒了。” 齐王放下佛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这次看他还怎么跟本王争!” 小公公连忙附和:“就是!依奴才看,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该轮到王爷您主持朝政了。” “主持朝政?”齐王突然想起还有一事,忙问道:“那招待北齐仪和团的事儿?” 小公公一愣,随即笑着恭维道:“或许是昨晚皇上太生气了,忘了这件事。” “太子被禁足,招待使团的任务肯定会落到王爷您的身上。” 齐王哈哈大笑,摆摆手让小公公下去领赏。 …… 侯府主院内。 沈清歌今天特意换了一套庄重点的衣裙。 今日,她选了一身月白色暗纹杭绸衣裙,领口滚着圈细细的银线,腰间系着同色软缎腰带,将腰身勾勒得恰到好处。 裙摆垂落时带着柔和的弧度,走动间,裙角绣着的缠枝莲纹若隐若现,比平日的素色衣衫多了几分端庄,却又不失温婉。 “娘亲,我们这样穿会不会太板正啦?”荣梓豪扯了扯自己的藏青色锦袍。 他平日里总爱穿着短打跑跳,今日被硬按上这身长袍,浑身不自在。 第一百一十七章:她到底有没有许人家? 荣芷昔被沈清歌抱在怀里,小手揪着娘亲月白色裙摆上的缠枝莲,奶声奶气地应和:“板正。” 她身上穿着件浅粉色小裙,领口绣着只活泼的小兔子。 一对发髻高高竖着,那朵珠花又被他戴在了头上,晨光照在上面,折射出希望的光。 沈清歌低头捏了捏荣芷昔的脸蛋,柔声哄道:“本来昨个就应该带着你们去周家道歉的,殷婶婶去庙里还愿了,那我们今天再去。” 荣芷昔眨巴着大眼睛,点点头声音清脆道:“好呀!我还要亲口跟小哥哥说一声谢谢呢。” 荣梓豪撇撇嘴,“扔珠花还是我的主意呢,也没见你谢谢我。” 荣芷昔从沈清歌怀里下来,冲着哥哥做个鬼脸,“咯咯”笑着朝门外马车跑去。 荣梓豪被妹妹这一下逗得气鼓鼓的,跟着往外跑去,“你跑什么!我说错了吗?他要不带着我们换赎金,爹爹也会顺着珠花找到咱们的!” 那几个人挖的洞那么小,差点没挤死他。 沈清歌带着小翠出来,替他理了理翻折的袖口,把两个小家伙一个个抱上车,“是是是,我们豪哥儿立了大功,回头让厨房给你炸你最爱的糖糕。” “谢谢娘亲!”荣梓豪下巴微扬,一脸小得意。 …… 殷素红见到活蹦乱跳的孩子们,眼眸中又染上泪意,现在想来,还是阵阵后怕。 “幸亏你们都没事,”她用手帕轻拭着眼角的泪,“不然……可让我们怎么活?” 周老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故作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哭哭唧唧的,也不怕失了礼数。” 沈清歌起身,拉过两个孩子,对殷素红道:“殷姐姐,我明白你的感受,今天,我是特意带着两个孩子当面道歉来了。” “他们的目标是豪哥儿,却认错了人,无辜连累周成这孩子。” 殷素红轻笑着攥住沈清歌的手,“得亏是把他也抓走了。” 她刚刚还轻笑的脸上染上一丝沉重,“这让我才意识到,成儿在我心中有多重要。” 周成一直是老爷子在带,她成天不是听戏就是推牌,原以为她和儿子的感情不深,却不想,在听到儿子不见了的一瞬,害怕的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 她低头看向荣梓豪和荣芷昔,目光软得像棉花,“是姨姨要谢谢你们才对。” 荣芷昔扬起小脸蛋,甜甜一声,“芷昔也谢谢姨姨担心我们。” 小家伙一句话,把殷素红哄成了翘嘴,“嬷嬷,给小芷昔挑几个铺子,送给她压压惊。” 沈清歌…… 荣芷昔的嘴更甜了,“姨姨,芷昔还小,不会管铺子,姨姨不要送铺子了,送芷昔几套新衣服就可以了。” 殷素红哪受得了这么乖巧的小甜心,弯腰抱起她就在荣芷昔脸上狠狠啄了几口,“真想把你拐来给我当女儿!” 荣芷昔被殷素红亲得咯咯笑,小手搂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等我长大嫁给小哥哥,姨姨就是我的娘亲啦!” 沈清歌再次一脸黑线,这话最好不要让你爹爹听到。 “哎哟,这小嘴甜的!”殷素红心都化了,抱着她就往她院子里走去,“走,姨姨给你找新衣裳,都是苏州绣娘做的,上面绣着会飞的小凤凰!” 荣梓豪站在原地,看着妹妹被“拐”走,哼了一声:“女人的嘴,就会哄人!” 小女人也不例外! 周老爷子“噗嗤”笑出声,“周成那小子不知道去哪疯了,小世子可以在府里先随便转转。” 沈清歌起身向老爷子行了个晚辈礼,轻声道:“那我就带他先去转转,老爷子您先休息会。” “那夫人先转转。”周老爷子也跟着起身,“经过这么一遭,老夫才发现,这人呐,不服老不行。” 与此同时,周柄武院中。 “好侄儿,这可是我的最爱,送给你了!”周柄武递给他一只木头做的鸟。 鸟通体木雕,翅膀上的纹路像真的羽毛,连眼珠子都是用黑琉璃嵌的,亮闪闪的。 周成不高兴,他不想要这个,他想要鲁班锁。 周柄武见他不接,有点尴尬,“这叫‘四翼神鸟’,是可以飞的,全京城独一份,怎么样,喜欢不?” 周成斜视了一眼二叔,不情愿地接过来,平时二叔这些宝贝他碰都不能碰,今天怎么想着送他了? 他挠了挠小脑袋,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歪着脑袋翻来覆去地看手里的木鸟。 周柄武接过木鸟,在尾巴上的木条上拧了几圈,一松手,木鸟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周成见状,拍着手叫好,“哇,果然是神鸟,我喜欢!二叔你真好!” “喜欢就好。”木鸟绕着屋子飞了一圈后,稳稳落在周柄武手里。 他帮周成把木鸟的翅膀调整好,状似随意地问,“对了,那天救你们的那个漂亮小姐姐是谁?” 周成正研究神鸟怎么才能让它飞,随口应道:“你说宁家小姨呀?她是芷昔妹妹的小姨,让我也跟着叫小姨。” “哦?”周柄武眉梢微挑,“那她芳名叫什么?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婚配?” 周成停下手里的动作,学着大人样摩挲着下巴,“叫什么不知道,听侯府人都叫宁家小姨二小姐。” “好像是十八了,上次我们偷听她和沈姨姨说,好像要把她许配给太子殿下,后来太子又不娶了什么的。” 周成摇摇头,他小脑瓜里记不住那么多事,转头问二叔道:“二叔,这个鸟真能送我?” 周柄武点点头,“你是我侄子,我说送你还能有假?” 周成:“那你可以再给我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吗?” 他想给芷昔妹妹一个。 周柄武狡黠一笑,“当然没问题。” 周成激动地站起身来,“真的吗?二叔,以后祖父再骂你不务正业,我......我站你!” 为了这只神鸟,他可是堵上了自己的屁股。 周柄武话锋一转,“不过,这四翼神鸟可不能白给你,你的拿东西和我换。” 周成...... 果然天上不会无辜掉馅饼,套路小孩子,你这么大个人好意思吗? “那二叔你想要什么?” 要是要银子,他可没有。 第一百一十八章:朽木逢春了 周柄武嘿嘿一笑,又拿过一只青蛙给他,一样是转一下就能跳的。 “你向荣家那小子打听一下,她小姨到底有没有许人?” “还有,”说这话的时候,周柄武明显有点不悦,“那个......就你那个西席,是不是看上宁小姐了?” 周成不知道什么是“看上了”,不过看二叔表情,现在回答“没有”,肯定会好一点。 果然,周成话刚落,二叔就又塞给他一个方块,“这个‘重排九宫’送给荣家那小子,方便你打听情报。” 周成接过来看了一眼,大格子里九个小格子,上面都是数字。 “这也能送人,还不如这只青蛙呢?”周成看不上。 二叔周柄武一敲他脑门,“你知道什么,这可是幻方里的玩法,你这种脑子欣赏不了。” 周成捂着脑门,把青蛙往兜里一揣,又掂了掂手里的“重排九宫”,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他要是不喜欢,可不愿我。” 说罢,拿上东西高高兴兴地出了二叔的院子。 前院客厅。 沈清歌满脸歉意再次跟殷素红致歉,“殷姐姐,这次真是对不住成儿了,没有保护好他们,若不是成儿......” 正说着,周成抱着玩具跑了过来。 荣芷昔远远看见,笑着迎了上去,“小哥哥!” 殷素红看着儿子,一脸笑意,“我想好了,再多人保护,也不及自己身手好重要。” 周成回来就跟她讲了,张秋林不但才学过人,拳脚亦是上乘,不如就随了孩子的愿,拜张先生为师。 沈清歌很赞同,“殷姐姐说的是,身手好了,不管在哪也硬气,若是遇到危险,也可自救。” 周成把手里的神鸟递给荣芷昔,教她怎么玩,荣梓豪看着很羡慕,但是嘴硬道:“哄小孩的把戏,也就你们当个宝。” 周成一听不乐意了,扬着小下巴,把那个方块塞到了他手里,扬声道:“二叔给你的才是哄小孩的呢,几片木头块子,还不如我们的呢。” 荣芷昔学着周成的样子,仰着下巴哼着。 荣梓豪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牌子,只一瞬,就被它深深吸引,“娘亲,娘亲!” 沈清歌错愕,紧张地起身上前。 荣梓豪迎上来抱住她,清脆的声音能听出明显的颤音,“娘亲,这个......这个就是幻方里的算术。” “娘亲,这个叫‘重排九宫’,可厉害了!” 沈清歌也是第一次听说,看着他激动的样子跟着高兴,“那你会玩吗?” 荣梓豪观察了一下,手底下快速动了起来,试了几次,摇摇头。 沈清歌原以为他是要放弃,没想到他拉上她的手就要回家,“娘亲,我们回家吧。” 他已经等不及要好好研究这块板子了。 沈清歌点点头,和殷素红约了拜师的时间,带着孩子回了侯府。 周柄武坐在一堆木料中发呆,突然起身,往前厅走去,“不行,我还得再交代一下那个臭小子。” 不要只顾玩,忘记他的正事了。 刚走到前厅回廊,就看见沈清歌带着荣家两个小的上了马车。 周柄武兴冲冲冲过来,拉着周成问道:“他们走了?” 周成疑惑地看着二叔,他们走的不明显吗? 周柄武:“礼物收了?” 周成点点头。 周柄武:“那......那可说什么了?” 周成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周柄武...... 就知道这小子不靠谱,白瞎了他的神鸟! 殷素红看着叔侄俩大眼瞪小眼,翻了个白眼,不满地嘟囔道:“二叔,你这是又闯了什么祸,要我们成儿背锅?” 周成转头道:“娘,二叔想让我问问芷昔妹妹的小......” 话没说完,就被周柄武一把捂住了嘴。 周柄武道:“大嫂,我给成儿做了新玩具,带他去我院子看看。” 说着话,拦腰抱起周成就跑。 殷素红看到远去的背影才想起来,她看上了一个姑娘,还没来得及给他介绍呢。 明天正好去侯府,带着他一道去看看在再说吧。 翌日侯府书院。 都三天了,孩子们的情绪也稳定了。 张秋林提前告知了孩子们,授课时间以后都改在下午。 殷素红本以为要叫二叔出门会费些口舌,没想到刚说完,周柄武九换好衣服,在大门口等着了。 侯府前院膳厅。 沈清歌去过周家多次,还是第一次见到周柄武。 她的目光落到周柄武身上,眼中闪过一抹亮色。 没想到周家二公子长得一副温文儒雅,比起张秋林更像一个书生。 挺拔修长的身形配上一袭长衫,衬得越发清风雅韵。 举手投足间,满是温柔谦逊。 沈清歌脸上带笑,“今天正好有时间,大家坐在一起吃个便饭,顺便问一下张先生的意思。” 张秋林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含笑道:“张某不才,只是跟村里的猎户学过点皮毛,可不敢耽误两位公子。” 周成急忙出声,“先生,您那点‘皮毛’可太帅了,我就学你飞的那一段,其他的我不学。” 一旁的宁漱玉听周成这么说,那晚张秋林的影子悄悄钻进了她的脑海,让她脸上瞬间爬满红晕。 张秋林勾着唇角,“既然你不嫌弃,那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弟。” 周成闻言,端着面前的茶盏就跪到了张秋林面前,荣芷昔又样学样。 荣梓豪拉过妹妹道:“你是女子,你学来干嘛?” 荣芷昔糯糯道:“你以后欺负我,我就打你,我夫君欺负我,我就打他。” 总之,谁欺负她她就打谁。 一句话,逗得整个厅堂一片笑声。 荣铮进来的时候,看到一屋子笑声,目光落到了脸生的周柄武身上。 周柄武自然也注意到了荣铮,转眸看向他。 两个人目光冷冷对视,丝毫不退。 看到他进来,殷素红立刻起身,拉了一把旁边的周柄武,“侯爷。” 荣铮眉头微动,轻轻应了声。 殷素红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我家二叔周柄武,今日前来......” 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转话道:“毕竟孩子拜师是个大事,得有个长辈前来。” 周柄武微微拱手行礼,“侯爷。” 随后,把目光转向一直跟在沈清歌身后的宁漱玉身上。 可这让荣铮看来,就是在看沈清歌。 荣铮目光骤冷,声音冷淡地“嗯”了一声。 第一百一十九章:侯爷害羞了? 周柄武自然是感受到了她的这份冷意,眸子也跟着冷了起来。 他都打听好了,宁二小姐一心就想嫁给她这个姐夫,哪怕是做个妾也要进侯府。 他心尖上的姑娘,怎么能嫁给别人做妾? 屋中的空气一时冷了起来。 沈清歌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眉头微动。 这两人,怎么感觉怪怪的,在叫什么劲? 荣铮的目光冷凝在周柄武身上停顿后,直径上前,坐到了沈清歌身边。 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一口,“大家不必拘谨。” 众人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周二公子可有婚配?”荣铮冷声问道。 沈清歌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荣铮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人了? “回侯爷,还没有,不过,在下已经有心意的人了。”周柄武赤裸裸的眼神,就差说他心贻的就是宁漱玉了。 一桌子人,除了一直低着头的宁漱玉,大家都看出来了,可惜当局者迷,荣铮愣是没看出来。 张秋林看着他拉丝的眼神,手中茶杯不自觉地紧了又紧。 荣铮闻言,已经很冷的脸上又冷了几分。 敢打他夫人的注意! 周成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二叔,你不是说这辈子就和你那些木头过一辈子吗?什么时候有心仪的人了?” “是谁呀?我认不认识?” 殷素红一把拉过儿子,小声告诫道:“大人说话,你别乱插嘴。” 看不出侯爷心情不好吗?难道是看不上她家二叔? 宁漱玉好奇,抬眼一看,对上大家的眼神。 宁漱玉...... 都看她干嘛? 荣芷昔瞪着大大的眼睛凑上前来,“二叔,可以偷偷告诉我吗?” 沈清歌隔着宁漱玉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还小,别乱打听。” 宁漱玉也被小家伙都笑了,周柄武跟着笑。 荣铮转动着手里的茶杯,阴沉着脸盯着周柄武。 殷素红原本也在笑,转眸瞥见荣铮滴水的脸色,瞬间一怔。 果然,二叔想娶宁小姐,恐怕是不行了。 她转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该回家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我准备拜师宴,再聚。”殷素红出声道。 明天找个机会,拜托沈清歌探探口风,毕竟周家身份配人家宁小姐,确实高攀了。 沈清歌察觉了荣铮的不悦,便也没强留,“行,明天我们在碰面。” 周柄武也起身,但视线一直未离开过宁漱玉。 宁漱玉抬眸间触及到周柄武的视线,愣了一瞬,随即含笑转眸。 一直盯着这边动静的张秋林眉头微动。 众人走后,荣铮眸子幽深地看着沈清歌,她刚要说话,他就转头去了书房。 沈清歌...... 她轻抿一下唇,跟在了身后。 “夫人,奴婢听阿七说,太子被皇上禁足了。”小翠端着盅燕窝递到沈清歌手里。 闻言,沈清歌端着燕窝盅的手瞬间一颤,怪不得荣铮心情不好。 好多事已经偏离了上一世的轨迹,她无法猜测出太子又是因为何事惹得皇上不悦,便也没有办法真正帮到他。 在沈清歌思索之际,听到门口丫鬟回禀声,“侯爷!” 沈清歌抬眸,看到荣铮夹杂着冷风进屋。 刚刚的玄色衣袍换成了鲜有的白色系,柔和的烛光映在身上,颇有一番韵味。 沈清歌顺着视线上移,对上荣铮冰冷的眸子,心中刚刚生出的涟漪瞬间化无。 “侯爷这是要出去?”她淡淡问道。 “不去!” 沈清歌听着荣铮的口气,怪怪的更怪的是,他老是在自己面前晃悠是怎么回事? “侯爷若无事,那我便先去休息了。”沈清歌说着,忍着打哈欠的动作,起身去往卧房。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身子乏得厉害,心许是前几天被孩子们一事吓得了。 刚走几步,沈清歌的手腕忽被一道力攥住,带檀香的气息从背后漫过来,将她整个人圈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沈清歌的脊背僵了僵,刚要开口,脚下忽然一轻,整个人瞬间跌进荣铮的怀抱。 “侯爷!”她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攥住他的衣襟。 荣铮没说话,抱着她往卧房走去。 沈情歌听着他的心跳,唇角忍不住的上扬,抬眸静静看着他。 这一世,她的期许很简单,她想要稳稳的幸福。 荣铮把沈清歌小心地放到床边。 沈清歌刚要起身,就被他按住肩头,“我来。” 沈清歌不懂他说“我来”是要干嘛,呆愣地看着他。 小翠拿过换洗的里衣,低头俯身行礼,“夫人,洗澡水准备好了,奴婢在门口候着。” 沈清歌...... 她懂了。 感受到身上的衣服再一件件褪去,沈清歌抬眸对上荣铮下垂的眸子,烛光映在他狭长的睫毛上,留下一片阴影,她突然发现他的脸红了。 她眉眼弯弯,悄悄把手摸到身后,解开肚兜上的带子,想要捉弄一下他。 春光不经意间流进荣铮的眼底,烧得他脸瞬间红到脖颈。 “侯爷,这是害羞了?”沈清歌起身,搂上他的脖子,呼吸轻轻喷洒在他的脖颈间。 荣铮心头一阵悸动,拦腰抱起她大步往浴室走去,“那让我看看你会不会害羞。” 沈清歌...... 玩脱了。 月色如水,透过轻薄的窗纱洒在床榻上的两个人身上。 屋内弥漫着暧昧的暖息,让两个人的呼吸逐渐加重。 沈清歌脸颊绯红,垂眸享受着落在自己唇瓣上的吻。 荣铮渐渐不满足于唇瓣上的温度,一手慢慢滑到身清歌腰间,撤下挡在两人中间的薄被,想在进一步时,却闻沈清歌低声哼咛一声,双手也捂上的小腹。 他从不舍中抬眸,视线顺着她的动作看去,轻声道:“怎么了?” 沈清歌只觉小腹处一阵紧绷感,随即传来一阵阵痛。 看着她紧蹙的眉头,他立马起身,抓起外衣披在身上朝门口吩咐,“去请府医。” 随后过来帮她穿好衣服,拿过一条毯子盖在身上。 沈清歌看着他比自己还紧张好笑道:“没事,应该是月事来了,不用府医的。” 因为这么点事请府医,她的是多柔弱不能自理? “让小翠熬点姜茶就好了,真的没事。”她强撑着笑脸,轻声道。 第一百二十章:想通不过了 沈清歌半夜请府医惊动了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人,荣芷昔半眯着眼紧张地盯着床上的沈清歌看。 哥哥说他们的娘亲就是在半夜走的,小姨也说,她的亲娘走的时候都没来得及看她和哥哥一眼。 沈清歌看着困得睁不开眼的两个小家伙,眼底染上笑意,“瞌睡了就去睡,娘亲没事。” 荣芷昔摇摇头,不顾爹爹的阻拦,往前又凑了凑,奶声道:“不行,我得让娘亲能看我最后一眼。” 沈清歌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宁漱玉瞬间反应,一把抱过荣芷昔溜之大吉。 小祖宗,能不能给你夹缝中求生的小姨给条活路? 这话要是让你爹爹听到了,立马就得把你小姨送回家。 府医已经快把了一炷香时间的脉了,越把那额头上的冷汗越多,看得小翠和荣铮的心跟着一跳一跳的。 小翠颤声道:“大夫......我家夫人......” 沈清歌这才注意到大夫的不对劲,跟着紧张起来。 府医心虚得不行,一个劲地在心里算着时间,距离侯爷受伤,已经三月有余。 夫人就算是有孕,这脉象应该是三月才对,怎么会是不足二月呢? 况且,侯爷无法人道可不是他诊断的,是太医院院首亲自诊断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怎会出错? 这......这夫人有孕一事,可让他怎么开口? 荣铮见府医渗着冷汗的额头,整长脸瞬间冷了下来,连着声音都冷了几分,“有话直说,只要能治,你尽管开口。” 沈清歌闻言,转眸紧盯着府医,“您别怕,当说无妨。” 这一世,本来就是上天对她的怜惜。 她弯着眼角看了眼荣铮,目光在他紧蹙的眉宇间划过,转向一直乖乖站在她身边的荣梓豪身上,转而看向躲在门口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上。 不但改变了她上一世的悲惨,还收获了爱人,家人,和朋友。 她...... 她抓着毯子边缘的手不经一紧,该改知足了。 府医来不及收起沈清歌手腕上的帕子,俯身跪在荣铮面前,咬咬牙道:“侯爷,夫人......夫人是喜脉!” 屋内瞬间沉寂,掉针可闻。 荣铮一事没有反应过来,蹙眉跟着重复,“喜脉?” “正是。”府医的头低的更低了,“已经快有两月了。” “不过,胎相不稳,略有气虚,若不及时调养,恐......” 府医劲量思索着用词,来判断荣铮对这个孩子的态度。 荣铮几步上前,眸中闪过激动之色,抓起沈清歌的手,“夫人,我们有孩子了?” 沈清歌看着他微红的眸子,眼眶也跟着湿润了起来。 府医悄悄抬头,看到相拥的两个人,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脑袋算是保住了。 不过,侯爷被绿了他怎么还这么高兴? 整个侯府,除了府医,个个喜气翼翼。 就连一向爱和沈清歌唱反调的宁漱玉,也真心的祝福她,“沈姐姐,恭喜你。” 她乘荣铮不备,凑上前悄声问道:“沈姐姐,你是怎么说服姐夫认下这个孩子的?” “这个孩子是谁的?” “你什么时候怀上的?” “是不是阿七的?” 沈清歌...... 坏了! 忘了此时的荣铮应该是不孕的。 见荣铮拿着府医写的叮嘱过来,宁漱玉立刻开溜,看到门口站着的阿七,撇着嘴轻轻摇头,以后,怕是不能直视阿七了。 荣铮过来,沈清歌想要起身,被他按下,细声说着府医的交代。 看着他认真的眸子,沈清歌轻笑道:“侯爷,这又不是你第一个孩子,怎还这般紧张。” 荣铮闻言,动作一怔,巡遍了记忆,愣是没凑齐宁婉儿怀了两个孩子的片刻记忆。 看着他渐渐紧蹙的眉宇,沈清歌也收起了笑意,“对不起。” 她忘了,荣家的祠堂里,还有一个她! 荣铮搂上她的肩头,唇边挤上一抹笑意,柔声道:“对不起这句话,应该有我来说。” 那时年少不懂情爱,辜负了婉儿,答应母亲娶妻,也只是为了齐家,治国平天下。 荣铮安抚交代好细琐,才起身离开。 不知觉间,来到了祠堂。 看着闪着幽光的漆黑牌位,他陷入沉思。 齐家治国平天下,前面还有一句:修身! “对不起!” 看着宁婉儿冰冷的牌位,一双整日里抑郁的眼眸渐渐浮现在他眼前。 那双从来都没有对他笑过的眼眸好像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哭了,他好像也看到了她说对不起。 第二日,先比沈清歌有孕更先传播的,是荣铮被带了绿帽子。 被关在牢中的齐明远,努力挣扎着起身,尝试几次后失败。 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看向牢房里一眼光亮,眼底竟是嘲讽,“贱人就是贱人,还不是耐不住寂寞。” 消息传到姜氏耳朵里后,她快速算了算日子,当即喜极而泣,叹道:“老天总算开眼,试试果然有用!” 随即收拾细软,带着早已备好的婆子准备要去侯府。 都到了大门口了,被沈元斌拦住,“你这是要干甚?” 他看着跟在姜氏身后的大大小小的盒子,“你又抽什么疯?” 不过了是咋滴? 姜氏没工夫搭理他,沈清歌这是第一胎,注意的事情有很多,她得看着点去。 她一脸笑意,直径略过沈元斌,指挥着丫鬟婆子,把礼品装车,“仔细着点,手底下快着点。” 沈元斌...... 正在此时,沈江弈也下朝回来了,看着姜氏带着大包小包,凑到父亲跟前问道:“爹,表姨终于想好不和你过了?” 沈元斌...... 臭小子,什么话? 沈元斌白了他一眼,转身进府,边走边叹气,“可能是听说了你妹妹的事,觉得丢脸,去庄子上避避风头去了。” 今天早上上朝,他差点没被同僚们的眼刀插死。 各个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看着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直到荣铮过来恭喜他,他才知道沈清歌有了身孕。 这原本属于一件开心的事,可对上大家幸灾乐祸的眼神,那份喜悦却是怎么都提不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下朝,想着亲自去侯府问问,却不想吃了闭门羹,沈清歌被皇后叫去了宫中。 第一百二十一章:给我也生个妹妹 皇后宫中。 沈清歌乖巧地站在殿中,对上皇后和昭华公主审视的目光。 良久,皇后才缓缓抬手,屏退了跟前的侍女。 “你倒是坦荡,”皇后起身,左手里的玉板换到右手,顺着脸颊慢慢滚着,“你说说吧,这是谁的注意?” 按照荣铮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沈清歌怀的这个孩子要么是他默许的,要么就是他撮合的。 反正,他一定在他算计之中! 皇后这点还真是冤枉荣铮了,这孩子可不是他算计得来的。 额......算计了大家,不知道算不算? 沈清歌福身行礼,被昭华拦住,“母后,沈姐姐再怎么说也是有身孕的人,您怎么还让她站着呢?” 说着,她拉着沈清歌坐在了皇后下首的位置上,轻声安慰道:“沈姐姐,我知道你肯定是为了荣铮哥哥的声誉着想,才答应他那无理的要求的。” 沈清歌...... 荣铮说给他一天时间,天黑之前,他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所以,她还是先不说了吧。 沈清歌温柔地看着替她说话的昭华,点点头,“对,马上侯爷就会亲自向大家解释这件的事的。” 皇后正在因为太子又被禁足的事而头痛,便也没过多地为难沈清歌,说了一会儿话,便让昭华陪着回去了。 荣铮办事也快,果然,晚膳时间,外面的流言就已经平息了大半,天亮之前,就都是祝福他们的声音了。 仙姑庵里。 齐王面目狰狞地踩在杏儿的后背上,一把匕首直直插在她手背上。 鲜血顺着地面流到了沈念安跪着的膝前。 “王爷,求求您放过杏儿吧,她什么都不知道。”沈念安趴着上前,拽着齐王衣袍的一角,苦苦哀求。 齐王把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凑到沈念安面前,厉声底问,“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就是什么都知道了?” “你不是重生之人吗?” “你不是说荣铮只要荣铮断了根就会和上一世一样吗?” “那他现在为什么还好好的,沈清歌怎么还有了身孕?” 沈念安抓着衣角的手一顿,一脸不可置信,“沈清歌怀了荣铮的孩子?” 这......这怎么会? 上一世,他可是没碰过她一下,这一世,沈清歌怎么会有身孕? 怎么可以? 怎么会?! 齐王眸子闪过猩红,一把抓住她头顶的发髻,往杏儿面前一带,扯着嘴角狰狞道: “那仙姑再算算,你这个俾子的结局是什么?” “你若说得准,本王便放了她,若是算得不准......” 齐王阴恻恻地看着沈念安,上扬着唇角摇摇头,一脸可惜的表情,“那可就怪不得本王了。” 杏儿已经痛得失去了意识,一张清瘦的小脸苍白如纸,用最后的力气冲着沈念安摇摇头。 “小姐,不要管奴婢......” 沈念安想碰她,可是又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杏儿渐渐闭上眼睛。 “不!” 沈念安用尽全部力气,冲过去撞开齐王,颤抖着双手抚上杏儿的背,哭道:“杏儿,杏儿,你不能有事,你要是......我就又是一个人了。” 她不想再过和上一世一样,东躲西藏,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换亲了,可还是落得个如此下场。 为什么杏儿的腿还是没能保住? 就连她唯一的亲娘,也和上一世一样,恨她怨她,不愿见她一面? 为什么其他所有人的结局都不一样了? 这不公平! 齐王不备,被沈念安推得一个踉跄,他站稳身形后没有生气,反而一脸玩弄地看着沈念安。 “怎么?想好了吗?”齐王淡淡开口。 沈念安收回思绪,看向齐王的眼神第一次有了狠意。 她只求不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有错吗? 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和她作对? 齐王察觉到了她眼中的杀意却是一点也不害怕,举手亲拍后,对着随后进来的侍卫道:“把这个俾子送到王府,请最好的大夫给看。” “务必要活!” 侍卫领命,抱起昏迷的杏儿出了仙姑庵。 沈念安本要拒绝,可是,她现在没有条件替杏儿治疗,也没有本事保护她,只能放手,仍由侍卫抱走杏儿。 她用带着杏儿血迹的手擦了把泪,起身站在齐王面前,低声道:“王爷还有什么事?” 齐王嘴角含笑,三角眼里装不出温柔,“还有一事,太子!” 沈念安所有的预言没有一个准的,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太子了。 太子被禁足,他要确定,是不是真的。 沈念安闭了闭眸子,沉声道:“王爷,我之前说的都是上辈子真实发生的。” “太子在荣铮......”她想到荣铮,又是一阵心痛,“在荣铮受伤以后,一蹶不振,不知所踪。” “最后,好像是死在了外面。” 其实刚刚她想起来了,上一世齐王勾结云南王和齐国公把太子逼到了边城。 短短一年,还不等齐王继位,太子就带着神兵利器杀了回来。 那些神兵利器都是太子妃打造的,太子登基,却不想被曾经的旧臣党羽联合抵制太子妃。 最后......她没活到最后。 齐王闻言,心中顿时雀跃不已,“哦?真的?” 他虽然对沈念安的话不存几分相信,可就是莫名的有点爱听。 “你确定?” 齐王再次确认。 沈念安点点头,垂眸藏起眼底的狠厉。 她只要先一步找到那个拥有神兵利器的女人,一切便都有转圜的余地。 ...... 侯府主院内。 荣芷昔手里拿着一直风筝往沈清歌身边扑去,被姜氏手快拦住。 “小祖宗哎,现在可不兴让你娘亲抱。” 话落,荣芷昔泪眼汪汪地看着沈清歌,活像一个没人爱的孩子,一脸认真地盯着她问,“娘亲,以后都不能抱娘亲了吗?” “芷昔是不是又没有娘亲了?” 沈清歌那受得了她委屈的小模样,当即不顾姜氏阻拦,拉小家伙入怀,“不是芷昔没有娘亲了,是芷昔多了一个妹妹。”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妹妹吗?娘亲给你生一个好吗?” 不等荣芷昔回答呢,随后跟来的周成也学着荣芷昔的样子,蹙眉假装委屈,“沈姨姨,可以给我也生个妹妹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我睡觉可淑女了 沈清歌忍着笑看着他们,“是芷昔的妹妹,自然也是你的妹妹喽。” 除了荣梓豪,大家都开心了。 荣梓豪默默走到张婶身旁,一脸不高兴地瞪着周成,已经抢走了他一个妹妹,现在又来抢另一个。 他小拳头捏的咯咯响,要不是打不过,他早就忍不住了。 沈清歌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对他招招手道:“豪哥儿想不想摸摸妹妹?” 荣梓豪听完瞪大了眼睛,真的可以吗? 他小小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沈清歌的小腹,满足又好奇,“娘亲,我会保护好您和妹妹的。” 这一次,他长大了,不会再让病痛带走娘亲的。 他一定会保护好娘亲的。 他刚想悄悄靠近娘亲的肚子,想听听小妹妹有没有叫他哥哥,就被一个比他壮的身影推到了一边。 “你摸过了,该芷昔妹妹了。” 荣梓豪...... 荣芷昔快步跑到沈清歌面前,轻声问道:“娘亲,现在该我了吗?” 沈清歌点点头,不知为何,看向他们的眸子里渐渐染上泪花。 姜氏见她情绪的变动,担忧道:“好了,孩子们,快去玩吧。” “你们的娘亲这几个月需要好好静养,过几天身子好了,在带你们放风筝可好?” 荣芷昔一听可以和娘亲放风筝当即答应了下来,“好呀,外祖母,到时候可不能在拦着芷昔了哦。” 刚刚还挤满院子的孩子们,一瞬就又跑得没影了。 沈清歌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没能收回视线。 姜氏轻笑着安慰,“想当初我怀念安的时候,也是这般的爱流泪。” 想起沈念安,姜氏刚刚还笑意盈盈的脸上,突然变的沉重起来,搓着双手,忍着不让泪流出来。 以前的沈念安是嚣张跋扈了点可心肠却没那么坏。 不知为何,自从大婚后,她整个人变得让人不认识一样。 她几次上门,都被拦在了府门口。 最后一次见她,是前几天她突然找上门,要让他把一封信放在沈江弈的书房,还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要挟。 她虽然不是个称职的继母,对沈江弈没有多少关心和真情。 可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领得清的。 沈念安见她不肯帮忙,拿出匕首朝着自己胸口插了一刀,猩红着眸子低吼道:“既然母亲宁愿看着女儿去死,也不远帮女儿小小的忙。” “那女儿便剔肉还母,从此......两不相欠!” 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沈念安在自己面前,腕下了自己的心头肉而不敢上前。 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让她挪不动脚步制止的,是气愤,是震惊,还是心痛。 她来侯府,不但是照顾沈清歌,更是为了逃避一闲下来就窜出来的记忆。 沈清歌知道姜氏肯定是想沈念安了,国公府被御林军守了起来,齐明远被关在了京兆尹,陈氏几次修书云南,都被荣铮给拦了下来。 京都仙姑的名号如昙花一现,如今已经没有人记得仙姑庵里还住着一位“仙姑”了。 姜氏偷偷抹了把眼角的泪,转言道:“不说这个了,今天天气不错,我陪你去外面转转。” 沈清歌点点头,总这样慵懒在府也不是办法,是该出去转转了。 四月十四,卫塞节前一天。 听说白马寺的主持云游回来,要亲自主持解签,解挂。 为了能赶早,姜氏前一天就准备好上山了。 沈清歌只带了姜氏和小翠,孩子们要来,她是一个也不敢带。 宁漱玉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沈清歌出门,就能准确地跟在身后出来。 “沈姐姐,我也要去。” 姜氏故意打趣,“你是该去求一支姻缘签看看了。” 沈清歌闻言,抿唇憋笑。 宁漱玉感觉自己现在脸皮是越来越厚,不管姜氏说什么都笑嘻嘻地不生气,冲着姜氏吐舌头,“沈将军都快三十了,也没个媳妇,我才十八,不着急。” 说着挽住沈清歌她上了登马石,搀着她进了马车。 原以为她们出来的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堵在他们前面的马车,黑黑一片。 好多人已经弃车,徒步往白马寺方向走去。 沈清歌也要下来,被姜氏拦住,“不行,你现在身子不方便,不能累着。” 她转身挑帘吩咐小翠,“今天人多,前面肯定有上山的小轿,你去雇两顶轿子来。” 离白马寺还有一段距离,宁漱玉也想坐小轿,可她囊中羞涩。 宁尚书看紧了她的丫鬟,断了她月钱,她现在身无分文。 没一会儿,小翠就带着一个轿子回来了,“大夫人,只抢到了一顶轿子。” 姜氏点点头,扶着沈清歌下了马车,“一顶就一顶吧,总比没有的好。” 说着,她转头看向宁漱玉,笑道:“本来还想着给你也叫一辆呢,你要是走不动,就在马车里等一会。” “等前面路开了,你在上山。” 宁漱玉一愣,没想到姜氏刚刚是给她要了一辆轿子。 姜氏见她不说话,轻轻推了她手一下,“这孩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说着又叮嘱了一遍,“等会儿人少了在上山,不要乱跑,知道没?” 宁漱玉机械地点点头,乖巧地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沈清歌护着肚子坐上马车,看着姜氏帮她打理安顿好一切,不知怎地,眼眶又不争气的红了。 原来,有母亲帮衬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姜氏安顿好宁漱玉,刚准备起轿,就看到阿七带着两辆轿子过来。 “夫人,大夫人!” 阿七行礼后道:“侯爷给您准备了轿子,让属下护送夫人上山。” 姜氏原本还在心里悄悄的埋怨过荣铮,这么重要的日子,人也一定很多,怎么不担心一下沈清歌。 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反倒是多余的了。 正好,三辆轿子,宁漱玉也可以一起上山了。 还好房间是半月前就定好的,几人也是赶在天黑前,住进了白马寺的客房。 宁漱玉要和沈清歌住一间,姜氏怎么也不答应,硬拽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睡觉毛躁躁的,万一压到清歌肚子怎么办?” 宁漱玉不服气,“怎么会?我睡觉那么淑女,跟不都不带翻身的。” 姜氏不相信,“那你今晚先和我睡,我看看有多淑女。” 小翠含笑看着姜氏和宁漱玉的背影,轻声问道:“夫人,大夫人现在对你可好了,不过......” 第一百二十三章:白马寺求签 小翠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奴婢总感觉大夫人看您的眼神有点......有点......” 反正她也说不清,就感觉大夫人虽然每天都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夫人,可那眼神,从来都不敢直视夫人。 有好几次,她都注意到大夫人偷偷看着夫人抹泪。 可在夫人面前,又是一副高兴的面容。 沈清歌抬手取下发髻上的钗子,轻叹一声接话道:“是不是有点悲悯?” “嗯嗯嗯!”小翠点点头,“就是有点悲悯。” 沈清歌手下动作继续,她知道姜氏那悲悯的眼神不是在看自己,看的是沈念安。 “好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沈清歌起身去休息,转头道,“山上夜里凉,你守夜的时候多加条被子。” 小翠福身道谢,帮沈清歌放下床幔后,拿来一床被子,靠睡在了床边。 半夜,一阵冷风吹过,小翠睁眼确定了门窗都收拾好了,才敢再次闭上眼睛。 可睡着睡着,她就又感觉身边凉风嗖嗖的。 她睁眼看向窗边,十五的月亮把房间照的跟点了灯一样,很清楚地能看到门窗都是关好的。 “山上的夜果然很冷。”她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突然眼睛一亮,起身又去找了条厚被子过来。 “还好,大夫人让多备了几条被子。”她小声嘟囔着,悄悄走到沈清歌床边,想给她再加一条被子。 她一手刚挑开床幔,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吓得她眼睛都直了起来。 “嘘!”大手把她往旁边一拉,现身站在她面前,低声警告,“你要是敢吵醒你家夫人,我就把你发卖了。” 小翠看清眼前的人后,下意识收起动作,点点头。 等嘴被松开后,腿下一软,差点坐倒在了地上。 “侯爷,您......您怎么会在夫人床上?” 他是什么进来的,她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这万一要是歹人,那...... 那夫人和她不就危险了。 荣铮掏出手帕擦了把手,接过小翠手里的被子,低声吩咐道:“你去外面找阿七,让他给你安排间房休息去吧。” 小翠很识趣地点点头,收起地上的被子,抱着去找阿七了。 荣铮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脱去外袍重新躺在了她身边。 轻轻伸手,将她往自己怀中揽过。 沈清歌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温热,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往前拱了拱。 原本畏寒的她,自从有孕居然怕热了。 “夫人......”荣铮跟着往前移了移,在她耳边低声低喃起来。 沈清歌幽幽转醒,转身对上荣铮深邃的眼眸,不等她问出声,他温热的唇便贴了上来。 随着他动作的加深,荣铮的手越发的不安分起来。 察觉到他的失控,沈清歌低吟出声,“别......别......” 这里可是寺院,怎么能这么不守戒律。 “我知道,就亲一下。” 自从岳母姜氏来了以后,他已经很久没和沈清歌一起睡了。 他正好负责这次卫塞节的安保,这才有机会独处一会儿。 说着,他便又贴了上来,垂眸再次吻了上去。 沈清歌的脸颊开始变的滚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娇躯一震,一股暖意从小腹处传来。 她推开他,喘了口气道:“不行了,我好像要上厕所。” “母亲说了,我现在不能憋尿,尤其是晚上。” 荣铮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本就浮在腰际的手往里一伸,抱她起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夫君带你去可好?” 他轻轻笑了下,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 沈清歌低头轻笑,点点头勾住他的脖子。 ...... 翌日一早,窗外的第一束阳光洒进厢房,照在沈清歌狭长的睫毛上。 她抬手挡在额前,转身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荣铮的身影。 小翠听到里面的动静,端着热水盆进来,替她梳洗。 “夫人,大夫人让您先不要出去,山上的早晨很冷,等前面大殿开始了,奴婢再带您去。” 沈清歌轻声应道,“好。” 外面夜寒渐渐褪去,姜氏搀着沈清歌和宁漱玉跟着众人有序地洗手进场,到了提前被置好的位置。 蒲团前的托盘上放置着一碗清水,两片花瓣在水中静静悬浮。 大殿中,随着木鱼声响,白马寺主持双手合十,带着众人诵经。 “愿以清静心,沐浴佛陀,也净自身杂念......” 诵完起身,双手端起清水,有序地将清水缓缓从主持面前的佛像头顶浇下。 “愿慈悲常伴,善念长存......” 中午是寺庙准备的素斋,都是有小沙弥端到后院厢房的,不会让人随意走动。 若是有需要求缘解签的,可以由小沙弥引着,去主持禅房解签。 不过,主持解签,不是谁都能解的,主持一天这天只解四十四个有缘签,每签只解一句。 沈清歌没有什么要解的,奈何架不住宁漱玉的劝说,只好跟着她随便摇了一只。 宁漱玉手快,拿起沈清歌掉在地上的签看了一眼,跟着读到:“中签,雾里看花,水中镜月。”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沈清歌摇摇头,伸手接过那签,手指从上面摩挲而过,心中顿时不踏实起来。 不用别人解,她也能从字面意思上看出,雾里看花水中镜月,难道重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虚幻? 根本不存在? 宁漱玉也没多想,拿着剩下的签摇了起来,“吧唧”一声落地,宁漱玉眯瞬间眯着眼睛祷告。 “上上签......上上签......” “希望是上上签......” 姜氏拿过来,“下下签,” 宁漱玉...... 姜氏有点不敢往下看了,把签递给了宁漱玉。 宁漱玉愣了一瞬,苦笑着接了过来,“红丝系的旁人侧,偏庭花草亦含妍。” 这是......是找不到正缘的意思吗? 沈清歌忙上前安慰道:“没事,下下签不一定都是不好的,我们不是还有机会让主持解签吗?” 姜氏也找补道:“是呀,这主持既然能解签肯定也能破签,你......你不要着急。” 宁漱玉很不想哭,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就往下掉。 姜氏本来也想为沈念安求一签的,可看到宁漱玉低落的神情,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几人正说着话,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姜氏!看看你养的好女儿,把我们害成了这样!” 第一百二十四章:白马寺解签 姜氏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便看到怒气冲冲朝着这边走来的陈氏。 陈氏一想到国公府有今天,都是沈念安那个贱人害的,心里的怒气便怎么也压不住,“亲家这是看我们国公府落败了,便转头巴结上侯府了?” “自己亲生女儿不管,巴结别人的女儿。” 陈氏一骂便收不住嘴了,“跟你那贱货女儿一样!” 齐明远被抓进大理寺的时候,她就去找过沈念安了,拉下脸求着她去在齐王面前说句好话,能放过他儿子。 可沈念安呢? 拿了钱不办事,还那齐王来压她。 “佛门圣地,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把嘴巴比起来!”姜氏毫不退缩,“你再敢口出狂言,别怪我翻脸无情!” 她本来就烦,现在更烦! 之前她去国公府多少次,哪次让她进门了? 转头到这里诬陷她? 陈氏见姜氏这次态度这么硬,伸手就要推搡她。 沈元斌后院虽然干净,没有那些肮脏手段,可姜氏在贵妇圈里也没少听那些事。 见陈氏冲着自己过来,冷笑一声抓住她的手,微微侧身避过,抓着陈氏的手轻轻拂过脸后,顺势倒在了地上不起。 “陈氏,你......你居然打我?” 陈氏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她说的怎么是我的词? 姜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泪滴滴下落,“今天是佛家重要日子,我不与你计较。” 沈清歌见状忙上前拉起她,心疼地看着姜氏。 姜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道:“还请诸位作证,等明日下山,我们再清算!” 殿旁等着摇签的中夫人奇怪地盯着陈氏,窃窃私语。 “还国公夫人呢,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出手打人,主动挑事。” “就是,都不如尚书夫人大气。” “听说国公府世子绑架侯府的小世子,被皇上关了起来,她肯定是想讹上尚书夫人,然后逼尚书府救人......” 陈氏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就是这么想的,沈元斌好面子,她要是被姜氏打了,他一定会为了愧疚帮她救出她儿子的。 没想到,居然让姜氏这个贱人倒打一耙! 这时,大殿里记得人越来越多,沈清歌只好先扶着姜氏从后门去禅房解签。 “母亲!” 沈清歌想安慰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姜氏笑着轻拍了下她的手,低声笑道:“母亲没事,刚刚那一下,我是故意的。” 若是让陈氏得逞,恐怕她们难全身而退。 沈清歌不明白,她本以为那陈氏是冲着自己来的,没想到,居然是冲着姜氏去的。 “她到底想干什么?” 姜氏轻笑着,“想不通就不想了,我们去解签吧。” 说着,朝身后望去,示意宁漱玉跟上。 陈氏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能让她惦记的,无非就是老爷沈元斌的户部职权,和沈江奕的兵权。 不管哪个,都是她救齐明远的底牌。 白马寺主持在禅房端坐,清瘦的脊背挺得笔直,双手叠放在盘着的脚面上,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面前的三人。 这禅房应该是专门解签用的,除了几人面前的蒲团,便只有画满壁画的墙体了。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您们只抽中了一签。” 沈清歌刚想说话,就被宁漱玉接过了话道:“对,主持。我们也只解一签,解我姐姐的签就行。” 那签,是宁漱玉抽到的,她却把机会让给了沈清歌。 她一个下下签,有什么好解的,字面意思她也能看懂,这辈子嫁不出去呗。 沈清歌推辞道:“那不行,谁抽到就解谁的,这怎么能让?” 姜氏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劝,幸好她没摇签,不然,三个人就一签,才不是道该怎么解呢。 主持朝着宁漱玉伸手,笑着看着她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把签给贫僧看看。” 宁漱玉把自己的签往身后一藏,低头往沈清歌身后退去,她不想解。 姜氏轻叹一声,伸手从她后面夺过那签,笑着递给主持,“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主持笑着收回手,低头看了片刻,又把签换给了宁漱玉。 半晌,姜氏见主持还不说话,战战兢兢道:“大师,可有化解之法?” 主持摇摇头。 宁漱玉...... 完了,她这辈子真的嫁不出去了。 姜氏不死心,“不是,大师,您......您这......” 不是说能解签也能化签吗? 这,这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主持这才说道:“阿弥陀佛,此签无解,便是最好的解法。” “小施主这签非主位之合,却是可得居所安慰,有人怜惜。” 沈清歌听明白了,看向宁漱玉的眼神,满是怜惜。 姜氏也暗暗伤神,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只能做个妾呢?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偷偷拽了拽沈清歌的衣袖,悄声问道:“你确定她对侯爷没想法了?” 整日里缠着她,会不会是想通过她让侯爷松口? 宁漱玉一脸黑线,看姜氏那防备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小嘴一撅拉过沈清歌的胳膊,小声嘟囔,“沈姐姐,你该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沈清歌轻笑,安慰着拍拍她的手,“怎么会?” “母亲是开玩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宁漱玉佯装生气,扭头不看姜氏。 主持慈眉善目,很随和地道:“小施主莫要伤心。” 宁漱玉无语,她都嫁不出去了,还不允许她伤心一下。 主持笑道:“小施主不要气馁,您命中福泽绵长,是有大福气之人。” 不怪这白马寺是大齐第一大寺呢,净说些大实话。 宁漱玉肉眼可见的开心了:“大师,我祝您......” 她想了想,继续道:“祝您身体健康,肉身成圣!” 主持眼角的皱纹都笑了起来,肉身成圣,这是每一位苦行僧的最后追求。 沈清歌笑着转移话题,“好了,我们先出去吧,不要耽误后面人解签。” 宁漱玉点点头,扶着沈清歌起身,准备出去。 “施主等等。” 沈清歌转身,诧异地看着主持。 主持抬手合十到胸前,垂眸道:“阿弥陀佛,老衲虽然不能给施主解签,却能送一句谏语。” 第一百二十五章:给大家发糖 沈清歌福身,跟着合十双手。 主持道:“想看雾里的花,可以等雾散去,想捞水中的月,抬头便是。” “施主,身边的雾已经散去了,现在只需抬头便可。” 姜氏和宁漱玉相视一眼,没有听明白,齐齐看向沈清歌。 沈清歌再次行礼,告别主持,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晚上还有点灯祈福,她就不去了,孩子们独自在家,她也不放心。 下山的时候,路上松快多了,没几辆马车下山。 沈清歌站在山门口等车,抬眼看着青山翠林,忍不住抬头。 蓝天白云,万里晴空。 主持的意思,上一世的结局她已经改变了,是时候该抬头往前走了,莫要让辛苦求来的,变成水中月,能看到却得不到。 侯府主院。 不知是不是心上没事了,精神也好了很多,沈清歌想陪孩子们说说话,可不等她靠近孩子们的院子呢,姜氏又过来阻拦。 “哎呀,你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歇着,孩子们野官了,不小心碰着你怎么办?” 沈清歌笑笑,“母亲,您怎么比我还紧张?” “没事的,我想孩子们也睡不着,让我看看放心。” 姜氏道:“不是吃晚膳的时候见过了吗?” “听话,”说着她朝身后的小翠招手,“来扶你家夫人去休息。” 小翠福身行礼过来扶住沈清歌。 姜氏:“听话,在坚持几天,过了三个月,胎坐稳了,母亲便拦你了。” 沈清歌点点头,知道姜氏是为了自己好,只能回头往回走。 荣铮回来,她闷闷不乐地坐在窗边软榻上,双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出神。 荣铮放慢脚步,走到她身旁站定,俯身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去,轻声问道:“在看什么呢?” 沈清歌轻叹一声,姜氏让她来休息,她是真睡不着呀。 怀个孕可真难! 沈清歌转眸看向荣铮,一双大眼睛不知为何又染上一层水雾,看得荣铮直皱眉,“这是受委屈了?” 沈清歌点点头,泪水在也控制不住,嘤嘤道:“我睡不着,我想去外面转转。” 荣铮...... 不是今天刚从白马寺回来吗? 荣铮蹙眉,“穿衣裳去!” “我穿着呢......”沈清歌道,“不冷,我还觉得有点热呢。” 荣铮看着她委屈的小表情,忍不住轻笑,“傻瓜!” 随后吩咐道:“去给夫人那件披风。” 他小心地扶起沈清歌,“我带你出门。” 沈清歌:“啊?” “可是......” 可是姜氏不让她出门。 白天都不行,更不要说晚上了。 荣铮不等她说完,俯身稳稳抱起她,大步朝外走去,“早去早回,岳母不会发现的。” 听说早去早回,沈清歌松了口气。 “那母亲要是问起,怎么办?”沈清歌还是不放心。 荣铮道:“让小翠自己想办法。” 刚好拿披风过来的小翠: ...... 大夫人每天睡觉前,都要带婆子过来指导夫人睡姿的,她......她不敢拦呀! 荣铮带着她从后门出去,阿七早就牵好马站在那里。 沈清歌...... 骑马么? “我......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想出门。” 这要是让姜氏知道了,碎碎念都得把她念碎。 荣铮朝她伸手,眼神幽亮,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别怕,它很温顺,走的也稳。” 沈清歌犹豫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然后腰间一紧,脚下腾空,随即被放到了马背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骑马。 紧接着,身后就贴上一个宽厚坚实的怀抱。 “驾!” 荣铮低沉的声音响起,那马打个鼻雷,抬步向前。 两人一路来到城墙之下。 守城的士兵见荣铮来了,立正问好。 “侯爷!” 荣铮点点头,牵着沈清歌的手,一步步站在了城墙之上。 “在这里看夜景,是不是又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沈清歌眺目,整座京城都在脚下铺张开来,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洒在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 活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京城。 荣铮往她跟前站了站,从怀里掏出一块油布,慢慢展开,从里面拿出一块方糖。 “这是......” 荣铮把糖放在她手心里,“这是主持今天开过光的,送给我们的孩子。” 沈清歌跟着重复:“我们的孩子吗?” 荣铮一双眸子火热,紧盯着她点点头。 “对,我们的孩子。” 说不感动是假的,沈清歌拿起那块方糖,使劲咬了一下,没咬开。准备再用劲的时候,唇边一热,对上了一个温热的唇角。 只在她唇边停留片刻,顺势带走了她嘴里的那块方糖。 “咔嚓”一声脆响,那方糖被分成几块,重新被放在油纸上,回到了她手里。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仿佛还能尝到方糖混着他气息的甜。 荣铮已经退开半步,悄悄泛红的耳根让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我帮你咬开了,好含着化。” 沈清歌感受着着手心的带着余温的油布,轻声道了谢。 荣铮转过头,月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的冷硬线条。 沈清歌往他身边靠了靠,抬头时,正撞上他望过来的目光,那双幽亮的眸子里,映着漫天灯火,也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或许,这一刻,她才整整理解,想要得到月亮,抬头看看是什么意思了。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敲在寂静的夜里,也敲在两人心尖上。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荣铮替她拢了拢披风,搂着她下楼。 两人刚到门口,姜氏带着荣芷昔和荣梓豪便在门口等着他们。 沈清歌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不敢看姜氏的幽怨的眼神。 姜氏看着荣铮冷着的脸,不敢说什么,只能瞪着沈清歌小声训斥,“你这孩子,出去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一旁跟上来的荣梓豪和荣芷昔也是一样,叉着腰假装生气道:“就是,爹爹你带娘亲出去,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荣芷昔:“就是,就是!” 沈清歌轻笑一声,想要去拉荣芷昔的手,被她避开背在了身后。 这几天都出去多少次了,都不带她,她有点生气了。 沈清歌见她鼓囊囊的小脸蛋,忍不住捏了一把,从怀里拿出那个油布包,打开递到小家伙眼前,“芷昔确定还要生娘亲的气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两个人偷偷拉手了 荣芷昔刚把小脸扭向一边,眼角余光就瞥见油布里亮晶晶的方糖块,鼻子忍不住地嗅了嗅。 是甜丝丝的味道! 她抿着嘴,小眼神偷偷瞟着沈清歌手里的油布包,活像只被鱼饵勾住的小猫。 “这是……糖?”荣芷昔的声音软了下来,刚才那点小脾气早被甜味勾跑了一半。 沈清歌故意把油布包举高些:“是呀,这可是爹爹特意带给你和哥哥的呢。” 说着,做出一副吃醋的表情,“娘亲想吃都没有呢。” 荣芷昔立刻转过身,小短腿“噔噔”跑到沈清歌面前,仰着小脸,刚才还鼓鼓的腮帮子瞬间塌下来,声音甜得发腻: “娘亲,芷昔不生气了!芷昔最乖了!” 说着还往沈清歌怀里蹭了蹭,小脑袋在她衣襟上拱来拱去。 小家伙这一动作可吓坏了姜氏,她快步上前抱起荣芷昔,一脸紧张,“小心这点,不要撞到你娘亲的肚子了。” 荣芷昔刚刚才笑意盈盈的脸上,瞬间又不高兴了。 她不理解,为什么外祖母最近都不让她碰娘亲。 她想和娘亲贴贴,想继续让娘亲搂着她睡。 沈清歌察觉到了孩子的失落,坚持从姜氏怀里接过荣芷昔,抱着她柔声安慰道:“没事,这几天娘亲身子弱,外祖母才担心了些。” “过几日娘亲身子强一点了,娘亲就可以天天抱着我们的芷昔了。” 荣芷昔开心了,不放心地再次确认,“娘亲,真的吗?” 沈清歌笑着点点头。 放下荣芷昔后跟着蹲在她面前,拿出大一点的方糖喂到她嘴里,“甜吗?” 荣芷昔点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含糊道:“甜!比厨房的蜜饯还甜!” 荣梓豪在一旁看得撇嘴,却也忍不住凑过来:“娘亲,那我呢?我可没生气。” “都有都有。” 沈清歌笑着拿起另一块,喂到他嘴里。 姜氏看着这一幕,原本的幽怨早散了,忍不住笑道:“你呀,就惯着他们吧。” 她转向荣铮,语气也缓和了些,“侯爷,夜深了,孩子们该困了,快回屋歇息吧。” 荣铮点点头,自然牵住沈清歌的手腕。 沈清歌被他这亲昵的动作弄得一怔,抬头时正撞上他看过来的眼神,里面的笑意像夜中的星光。 荣芷昔叼着糖,忽然指着两人交握的手,奶声奶气地说:“爹爹和娘亲手拉手,小姨和先生也手拉手。” 荣铮...... 沈清歌...... 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不知道? 刚转身准备进府的姜氏急忙转身,快速拉过荣芷昔捂住了她的嘴。 因为转的太突然,她感觉腰好像扭了一下。 看着姜氏的反应,沈清歌敢肯定,两个人肯定拉手了,而且,姜氏看到了。 只是...... 是什么时候的事? 荣铮目光在姜氏脸上打了个转,慢悠悠开口,“哦?小姨和先生拉手了?什么时候的事?” 荣梓豪嘴里还含着糖,含糊道:“就今天下午!周成他二叔给了我个会转的方块,还让我把一支晃悠悠的簪子送给小姨。小姨后来拿着簪子去找周二叔,正好被先生看见了......” “咳咳!”姜氏急忙咳嗽打断,腰上的酸痛仿佛更甚了,“小孩子家看岔了,哪有的事!” 宁漱玉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嫁人。 这要是毁了名声,谁家正室能让她做? 姜氏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一愣。 这白马寺主持果然不是一般人,宁家二小姐只能做个妾身,是不是...... 是不是这个原因? 姜氏看着沈清歌的眼神,心虚地捂着腰,更不敢说了。 原来,今天下午来接周成的是周家二叔周柄武。 周柄武接到周成后,又给荣梓豪做了一个魔方,这可把小家伙给稀罕坏了。 周成歪着眼瞪了他二叔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自从搭上了荣梓豪,他就再也没收到过二叔的礼物了。 周柄武转头在周成头顶拍了一下,“你要是没事,就去边上玩会儿,不要耽误你二叔正事。” 周成不满地揉了揉发痛的脑袋,恨恨地看着二叔,“行,行!我去玩!” 等他找来沈姨姨,看你到底有什么正事。 周柄武见侄儿跑远,靠在月亮墙边得意地晃着退,“这个叫‘九窍玲珑盒’,能把颜色转回去才算本事。” 他故意顿了顿,压低声音,“想要吗?帮我个忙,这就归你。” 荣梓豪抬头,警惕地眯起眼:“什么忙?周成不能帮你吗?” “他没那个本事!”周柄武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从怀里掏出一支步摇,簪头是只展翅的银蝶,翅膀上还镶着细小的蓝珠, “你把这个给你小姨,就说是……就说是我想约她去河边赏花。” 荣梓豪盯着步摇看了看,又看了看手中的九窍玲珑盒,咽了口唾沫:“小姨不若是不答应,你不带要回去的吧?” “那肯定!”周柄武把步摇往他手里一塞,“不过你得让她收了。” 荣梓豪眼珠一转,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他放到小姨的化妆匣子上,不也算小姨收了? “行吧。”他把步摇揣进怀里,抱着玲珑盒就往院里跑,“绝对给你办妥!” 荣梓豪刚跑进清河院月门,就撞见宁漱玉正坐在廊下看书。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把步摇往她面前一递:“小姨,给你的。” 宁漱玉抬头,看到那支银蝶步摇,愣了愣:“这是?” “周成他二叔给的。”荣梓豪没想到她在家,顺嘴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宁漱玉纳闷地把步摇推回去:“我又不认识他,送我步摇干什么?” “你自己给他!”荣梓豪急了,生怕玲珑盒飞了,“我只负责送,不负责还。” 宁漱玉...... 臭小子,皮痒是不? 你不还谁让你拿的? 见小姨生气了,荣梓豪撒腿就往外跑。 宁漱玉无奈,只好自己去前院找周柄武。 “周公子。”宁漱玉在前院花厅看到周柄武,快走几步,把那步摇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语气清淡道: “这份礼太过贵重,漱玉不敢收,还请收回。” 周柄武看到她眼睛都直了,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她,一时竟忘了反应。 “周公子......” “周公子?” 半天不见对面反应,宁漱玉忍不住出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