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卖花女》
1. 穿越
十九世纪末的伦敦是世界的中心。海泽尔穿越了,但穿在伦敦的贫民区。
她住在步行街,邻居是卖二手货的、做面包的,再远些还有裁缝店、煤店、熟食店、修鞋摊,顾客多是附近的工人家庭。
现在是吃晚饭的时候,步行街上热闹,到处都是人。烘焙坊和熟食店里人头攒动。
如果是中午,人会更多。
很多工人中午下班来不及回家,就去饭店或路边小摊买食物。
傍晚后,除了那些上晚班的工人,人们更愿意回家吃饭,享受温馨家庭。
但是,很多单身工人乐意在吃上花钱,买两瓶酒,或者一磅牛腿肉,一盘腌猪肉,就能和朋友们在餐桌边说上几个小时,也不急着回去。他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反而比很多夫妻过得要好。
因为街道狭窄,在烘焙坊门口排队的人如一条河流般,横跨在坑坑洼洼的道路,拦住了海泽尔。
海泽尔正要穿过人群,回到烘焙坊旁边的洗衣店。
看到路人手里提着一只鸡腿,她有些羡慕。因为穿越后,她就没吃过荤菜。
等会儿就该吃晚饭了。
海泽尔手心里攥着两个便士,本应该放在口袋,但口袋破了,只得拿在手上。
找到队尾后,海泽尔吃力地从人最少的地方冲了过去,一路上撞到了好几个人的肚子和菜篮。
她顾不得道歉,因为希梅纳夫人已经看到她了。
希梅纳夫人正在洗衣店门口泼一盆漂过衣服的水。
污黑的水被倒在地上,大部分顺着地势流走,少部分积聚在洗衣店门前的一个小水沟里,在暮光下居然泛起彩色的肥皂泡。
泼到门外是为了省事,但脏水溅到了几个在烘焙坊门口排队的人,于是他们朝着洗衣店的方向骂了两句。
希梅纳夫人不理他们,只招呼海泽尔快过来。
海泽尔被这盆水吓了一跳,幸好希梅纳夫人没有泼到她身上。因为就算泼在她身上,海泽尔还要自己苦哈哈地洗衣服。而希梅纳夫人,只会骂海泽尔为什么不躲开?
海泽尔一进店,就感到冻红的脸上扑来一阵热气,好受了一些。
洗衣店里虽然不烧煤取暖,但有大门关着,比外面暖和不少。
洗衣店的前面用来招呼顾客,所以放了一张瘸腿的矮桌子,两张凳子,方便人们坐下谈话。
后面又放一张平整的大桌子,上面放了一个碳熨斗和几件需要熨烫的花花绿绿的衣服。
再往后,就到后院了。通常情况下,海泽尔在后院洗衣服。后院是泥土地,如果遇上下雨天,走路泥泞。
海泽尔将那两个便士交给希梅纳夫人。她刚从欠洗衣钱的顾客那里回来。
虽然做生意的都喜欢现付,但这个时代有赊账的风气,街坊四邻又是熟人,哪怕吝啬如开洗衣店的希梅纳夫人,也不得不答应一些赊账。
希梅纳夫人只得到两个便士,便皱起眉头,问海泽尔:“怎么这么少?不是10便士吗?”
那个顾客欠了十个便士,所以,希梅纳夫人让海泽尔带着几件洗好的衣服去催账。
现在,海泽尔交回两个便士,身上还少了一件衣服。
“夫人,你听我说。”海泽尔面对希梅纳夫人,心里有些发怵。
这次催账不顺利。她只要到两个便士,所以只给顾客一件洗好的衣服,剩下的衣服都带回来了。
听海泽尔这么说后,希梅纳夫人看起来非常生气,而且生的是海泽尔的气:“既然没有还所有的钱,你就不应该给她任何一件衣服。你不知道吗?这一件衬衫可以卖五个便士。”
海泽尔刚穿越没几天,还不清楚希梅纳夫人的潜规则。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只能乖乖承认自己错了:
“好的,我记住了夫人,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但是,那个顾客说她过两天会还剩下的钱。”
希梅纳夫人听到这句话,脸色才好点,但也没好多少。
她将钱塞进皱巴巴的围裙,话里带着讽刺:“她的钱可是拖了两周,我还以为她忘了。今天一催,就知道还钱了?呵。”
说完,希梅纳夫人就催促海泽尔去干活。海泽尔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去了。
海泽尔穿越后,发现自己和妹妹被寄养在希梅纳夫人的洗衣店。虽然是寄养,但她们被希梅纳夫人当成了员工。
据说,海泽尔还小的时候,希梅纳夫人曾雇了个工人帮忙干活,但后来辞退了,大概是发现用海泽尔姐妹可以不给工钱。
海泽尔穿过来后,也被迫洗衣服,所以她最思念的是洗衣机。
洗衣服不是个轻松的工作,单是双手每天泡在冷水里,就会掉一层皮。
何况,水里还混着碱水、肥皂、漂白剂等东西,长期接触,对皮肤危害很大。
每天一早,海泽尔姐妹就打着哈欠,在希梅纳夫人的催促下起床,匆匆吃过几片黑面包,喝一碟茶水,就去干活。希梅纳夫人比较吝啬,不愿意给她们用碗喝茶,只让用容量浅的碟子。
在海泽尔洗衣服之前,顾客的衣服已经被希梅纳夫人分好类了。衣服要分类,贵重的和普通的衣料不能放在一起洗,才能洗好。
洗衣店的顾客不是能天天换衣服的有钱人,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他们的衣服积攒了几周的污垢,才会被送过来。衣服通常是衬衫、裙子、袜子,有时还有床单、窗帘,普通人懒得清洗,就交给希梅纳夫人。
面料一般普通,比如棉质的,粗麻的。冬天比较特殊,也能见一些羊毛衫或呢子大衣。冬天的衣物,一般是穷人家衣服里最贵的。这种衣服一般轮不到海泽尔洗。
海泽尔以往洗衣服时,先把衣服浸泡在碱水里,方便去除污渍,然后在搓衣板上用力搓洗。如果洗不掉,还能用棒槌。
海泽尔经常在衣服上看见汗渍、血渍、油渍、泥巴……啊,今天还有件衣服上有痰,恶心。
但海泽尔今天的活儿不是洗衣服。她们昨晚洗了一批衣服,但大家太累,没有熨烫,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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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现在,准确来说是晚冬,气温很低,大部分衣服晾晒一夜过后还是半湿不干。幸好现在不是夏天,否则要发霉。
海泽尔今天要负责过浆。过浆能让衣服挺括得几乎能参加晚会。这时候的衣服材质不如现代,想要衣服硬挺,只能过浆。
不过,普通人自己洗衣服可没有洗衣店洗得这么精细,要知道,很多主妇舍不得用足量的面粉或淀粉过浆衣服。
但顾客把衣服送到洗衣店可是花了钱的。如果洗衣店不洗得更仔细,顾客怎么会给钱?
过浆要用到面粉糊,希梅纳夫人已经调好一大桶。她坚持自己调,怕孩子们浪费或偷吃。
无论是洗衣服,还是浆衣服,又累又无聊。所以海泽尔一听到催账的活,就自告奋勇去了。尽管催账是和顾客斗智斗勇,但也比洗衣服好。
回过神来,海泽尔看着泡在面粉糊里的衣服,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想再洗衣服。
谁能想到她只是下载一个游戏,就穿越了。
她下载了一款高自由度游戏《十九世纪卖花女》。该游戏以十九世纪末的伦敦为背景,玩家将扮演一个卖花女。后面的情节,听说是可以自由选择的,比如开展鲜花经营、谈恋爱之类的。
她摇骰子,选出一个英文名“海泽尔·布莱尔”作为自己的昵称。确认名字后,她眼前一黑,再醒来就成为被寄养在洗衣店的小女孩海泽尔了。
起初,她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不晓得自己穿到哪里了。
直到知道自己的名字,海泽尔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她创建的游戏账号吗?原来她穿成了自己的游戏账号。
洗衣服的时候,海泽尔在水盆里照过,发现自己有着一头乱七八糟的金色卷发,一双灰蓝色眼睛,和一张精致的脸。好一个洋娃娃!但是她面色苍白,看上去很虚弱。
没错,她就是穿到游戏了。
玩游戏的感觉和穿越过来的感受不一样。一开始发现自己穿越时,海泽尔是慌的。
她不思念亲人,因为他们对她很坏,所以海泽尔隐姓埋名来到异乡,与家里人隔绝联系,独自生活。
但她很想念现代平等的、便捷的生活,还有丰富的娱乐。可惜现在还没有发明手机,海泽尔无聊得要死。
说起来,海泽尔当初下载游戏是因为她在现实生活中开花店,还喜欢研究花艺。
花店的工作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轻松,平日里很累。但和洗衣相比,海泽尔还是更喜欢花店。别的不说,至少赚得更多。而且,鲜花总比脏衣服令人愉悦。
穿越之后,她之前努力的东西都没了,一切就要从头开始。想到这里,海泽尔非常头疼。
为什么一个以卖花为主题的游戏主角会在洗衣店?海泽尔已经穿越几天了,但目前的生活和卖花毫无关系。
她想卖鲜花,重干老本行,但现在只是一个在洗衣店干活的女孩,还没有工资。
这么一说,好像更惨了。
当务之急,是她怎么弄点私房钱。
2. 晚饭
海泽尔也不知道游戏剧情,因为刚填好昵称就穿越了。
据她这几天打听的消息来看,海泽尔的母亲简女士为了方便打工,才把女儿们寄养在希梅纳夫人的洗衣店。
简女士和希梅纳夫人是同乡,很多年前一同到伦敦打拼,所以有了这份联系。
简女士好像给人当女仆,如果带着孩子,不方便打工,只好将孩子寄养在别人那里。她选择希梅纳夫人,大概就是因为既是同乡,又有一起来到伦敦的情分。
到目前为止,希梅纳夫人看上去不重视这个情分。她很少主动关怀海泽尔姐妹,经常粗暴地把她们当作免费员工。
看来,希梅纳夫人之所以答应收留海泽尔姐妹,是为了钱。简女士每年一月向希梅纳夫人寄款,还会亲自来看望女儿。
但现在已经是2月,她还没有汇款,更没有来探望,毫无音信,就像失踪了一样。
希梅纳夫人因此很生气,她应得的寄养费已经拖了一个月。
希梅纳夫人为此亲自去了一趟海泽尔母亲打工的地方,但什么也没打听到。
回来后,她在餐桌上说,要给海泽尔姐妹找别的活,交不上钱就去流落街头。希梅纳夫人不能容忍海泽尔姐妹在这里吃白饭。
洗衣店主要靠希梅纳夫人运转。希梅纳夫人很高,膀大腰圆,力气大,衣服洗得又快又干净,熨衣服也是一把好手。
海泽尔还不知道,希梅纳夫人现在有了别的打算。
海泽尔的母亲不汇款,家里就少了一笔收入。
希梅纳夫人是这样想的:与其让海泽尔姐妹留在店里洗衣服,不如让她们去街上卖花,多赚两份钱。
现在,她要去向海泽尔宣布她的新工作。
海泽尔姐妹出去卖花后,就不能洗衣服。
但希梅纳夫人筹划好了,她还有个女儿约兰达,让约兰达留在店里洗衣服就行了。
这样过上几年,再来一个女婿,希梅纳夫人也不用愁了。
约兰达是希梅纳夫人唯一的女儿,今年十七岁。她生就一头黑发,一双碧绿的眼睛,这使得她整张面庞看上去狡黠又迷人。她的个子随了希梅纳夫人,也很高。
按理说,约兰达应该是洗衣店三个孩子中的主要劳力,但希梅纳夫人太宠她了,舍不得让她辛苦。
假如海泽尔一日洗十几件衣服,那么约兰达洗个零头就行了。
所以约兰达很悠闲,隔三差五出去闲逛,不知道在做什么。
约兰达是海泽尔目前最讨厌的人。不为什么,只因为约兰达是个熊孩子,调皮捣蛋,又被希梅纳夫人惯坏了。
大家都知道被惯坏了的孩子的脾气。约兰达被希梅纳夫人娇纵,经常为了偷懒,会把工作推到海泽尔姐妹身上。
比如,今天本该是约兰达做晚饭,但现在在厨房的是海泽尔的妹妹夏洛特。
约兰达心高气傲,见海泽尔姐妹寄人篱下,自觉高人一等,于是命令她们叫她“小姐”。
海泽尔一穿越就遇到类似《悲惨世界》的情况,运气真不好。
不过,她好歹上辈子开过花店,日后离开这里也能养得起自己。可现在她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十六岁女孩,还没有积蓄。
在她攒够开花店的钱之前,一个常见的出路就是去工厂当工人。这恐怕也是希梅纳夫人想让她们做的。
洗衣店附近有一个火柴厂。听说那里的工人非常劳累,从凌晨工作到夜晚。再加上长时间和磷接触,以至于下巴退化,牙齿腐烂,脸上发光。
海泽尔听后,每次点火柴都心惊胆战。现代的火柴没有磷。没想到她除了想念洗衣机,还会想念火柴。
这个时代,女性没有多少工作选择,打工已经是不错的出路。工厂又很喜欢女工,因为工资低。
海泽尔若打工,只能勉强求个温饱,更别说还要给希梅纳夫人钱。而且,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弄出一身病才得了这点工资,简直是要她的命!
海泽尔愁眉苦脸的时候,夏洛特从后院厨房出来,说晚饭已经做好了。
夏洛特十三岁,比海泽尔小三岁。她也是一头淡金色长发,但是梳成了两个辫子,垂在胸前。
她是一个性格文静的女孩,有些腼腆,寄人篱下的处境让她早早学会了忍耐。即使约兰达推卸责任,她也只能接受。
但夏洛特有一个特点——她说话难听。
比如现在,夏洛特对海泽尔说:“姐姐,我们今晚还是吃猪食。”
海泽尔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希梅纳夫人在不在身后。
为了这个妹妹的生命安全着想,她警告夏洛特别在希梅纳夫人面前这么说。
再说,猪吃得比她们好。
夏洛特乖乖闭嘴。她性格文静,也有不擅长说话的原因。
这里没有餐厅,后院的厨房就是餐厅。夏洛特让海泽尔和她一起搬一张桌子过去,用来放食物。
吃过饭后,这张桌子就会再收起来,以免影响下次做饭。
晚餐是黑面包和炖土豆。炖土豆还好,虽然没放多少调料,但这是海泽尔唯一愿意吃的食物。
今天,土豆里还放了些豆子,海泽尔更感到幸运了。海泽尔的妹妹夏洛特也小口小口吃着,非常珍惜,努力延长吃饭的时间。
黑面包吃起来口感粗糙,像嚼木头,不怎么样,海泽尔吃的时候,只能感到自己在活着。
约兰达来得有些晚,所以她坐下时受了希梅纳夫人的几句指责。
海泽尔瞥见约兰达的嘴角有油光,断定她已经在外面吃了什么——可能是在熟食店买的香肠。
其实以希梅纳夫人的经济水平,她们每天吃得起白面包,桌上能放几根香肠。逢年过节时,摆两只烧鹅也不为过。
放眼四邻,虽然都是普通人,但有几个像希梅纳夫人这样赚了钱不肯享受呢?
邻居二手货店的女儿就经常在街边买一两包炸土豆当零嘴。
约兰达虽然是希梅纳夫人的女儿,深受疼爱,但希梅纳夫人很少给孩子钱。
听说希梅纳夫人以前是个洗衣工,花光了积蓄才买下店,用了多年在街坊邻里攒下口碑,大家都愿意来洗衣服。
但希梅纳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吝啬,哪怕对约兰达也是如此。所以约兰达想花钱,也只能偷偷攒钱,或者找邻居烘焙坊的女儿朱丽叶借钱。
喝茶主要是为了提神。因为是晚上,就不喝茶了。但她们喝的茶也不好,一小撮茶叶还没指甲盖大,却会泡四、五遍,直到和白开水一样。
喝茶用碟子,不用杯,也是为了省钱。
海泽尔其实喜欢喝茶,因为不放茶叶的话,就觉得伦敦的水有味道。
想到这里,海泽尔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头发,还好,没有掉发的迹象。
希梅纳夫人已经吃完了,她完全没有享受食物的意思。尽管海泽尔赞同这是普通的一餐,但她发现希梅纳夫人好像从没将吃饭当做一种休息或消遣。
不过,在海泽尔这么想的时候,希梅纳夫人叫住了她和夏洛特:
“我给你们找了活儿干。”
海泽尔正襟危坐,夏洛特紧张得饭也不吃了。
新工作是在街头卖花。而她们走后,洗衣任务就交到约兰达手里。
海泽尔听了暗喜,原来她有主角光环,终于走回老本行了。
而夏洛特呢,不知道是卖花辛苦还是洗衣更辛苦,茫然不知所措。希梅纳夫人说什么,她就答应。
但约兰达就不乐意了:“妈妈,这不公平!”她从来不喜欢洗衣,现在却要多干两个人的活儿!
何况,卖花听起来多么浪漫!约兰达自己在外面闲逛时,常常见到卖花女挑着一篮篮鲜花,成为伦敦街上的风景。
希梅纳夫人严厉呵斥了她,埋怨约兰达不懂事。她已经决定的事,就不会再改变。
约兰达泪花都出来了,也只能接受,于是不服气地看着海泽尔她们。
希梅纳夫人难得对海泽尔姐妹叮嘱几句,让她们小心街上的男人。
然后,希梅纳夫人又命约兰达明天早上带海泽尔和夏洛特去进花,因为她怀疑海泽尔姐妹会私吞钱。
她其实想对了。
晚饭后没什么事,海泽尔姐妹洗漱过,就收拾房间,准备睡觉。
虽说冬雪已经化了,但天气依旧冷。
约兰达睡前会点上炉火。那个炉子很小,耗煤量不大,所以供暖能力也有限。但海泽尔姐妹就没有了。
冬天洗衣服,手容易出冻疮,痛得要命,但希梅纳夫人不同意在工作的时候点上炉火。
海泽尔和妹妹聊天,主要是海泽尔在引夏洛特说话,获取有用信息。
海泽尔自从穿越后,身边人并没有觉得她换了个人,她的一切言行都被理解为正常。比如,她不擅长洗衣服,希梅纳夫人也没有表示出异样,只当她是犯懒了。
现在,海泽尔问夏洛特除了失踪的母亲,记不记得父亲,想打听信息。
夏洛特声音细微:“我没见过父亲,他在妈妈生下我不久后就得病死了,好像是肺结核。那时候,妈妈还不是女仆,而是在一个饭馆刷盘子。”
她说到这里,不禁感到伤心,因为父亲曾是饭馆的服务员。服务员对普通人来说是很好的工作,可以拿小费。
父亲死后,母亲也丢了工作。她孤立无援,没有办法,才找了包吃住的女仆工作,又送她们姐妹到希梅纳夫人这里。
打听过信息,海泽尔一边用针线缝补自己的衣服,一边说起明天卖花一事:“希梅纳夫人让我们去卖花,是件好事。卖花虽然也辛苦,但比洗衣服有趣。”
夏洛特听了,看了看自己生出冻疮的手,心想也是,洗衣服的话,手总要泡在冷水里,还要接触很多腐蚀性的清洁工具。
而且,整日待在屋里洗衣服,确实没趣。她年纪小,虽然不爱说话,但也喜欢出去玩。
若是卖花,她就可以在收工后去逛逛商店,看看风景。
夏洛特还幻想,也许她还有空在院子的土地上用树枝画画。她在街上见过一些流浪画家用粉笔在路上画画,画得活灵活现。夏洛特买不起粉笔,只能用树枝在后院泥土地上画画。
卖花也不是不会吃苦。卖花只能在户外,风吹日晒的,自然是个苦差事。相比之下,洗衣服倒是一直在屋里。但卖花的确比洗衣服有意思,更吸引年轻人。
除了这点,海泽尔还有别的想法,她劝说夏洛特:“卖花的钱虽然要上交给希梅纳夫人,但她不知道我们究竟做了多少交易,我们可以偷偷藏一部分钱。”
夏洛特感兴趣了,她问:“藏钱做什么?买零食吗?”
海泽尔“嗯”了一声,买喜欢吃的食物是自然的,但她想的不是这个,而是长远打算。
“我们虽然学了洗衣的手艺,但没有什么竞争力。”
她见夏洛特不懂,解释道:“很多人都会洗衣服,对吧?如此一来,竞争者就很多,洗衣服的工钱,就慢慢压低了。”
洗衣工不是什么好职业,没有上升的空间。若要想赚钱,只能像希梅纳夫人一样开店,多做生意。生意大了,还可以雇工。
但有几人能像希梅纳夫人一样有买店面的本钱?所以,普通的洗衣妇要么是做家务时顺便洗邻居的衣服,要么在洗衣店打工。
即使能开洗衣店,利润也不像花店那样高。花店既然做鲜花生意,就注定要服务中产阶级及以上的市场。
另外,鲜花行业也不只有开花店一个选择,种花、育种、运输、销售、花艺……产业链很长。
而洗衣店,如希梅纳夫人的,做的是熟人生意,服务的都是附近街区的居民。他们收入不高,希梅纳夫人也只能定低价。
洗衣店若做高档生意,也不是不行,但很多有钱人家里就有专门洗衣服的女仆。
海泽尔还要考虑姐妹两人的特殊处境。在未来,希梅纳夫人的洗衣店当然是给约兰达继承的。
如果留在洗衣店,海泽尔姐妹只能当洗衣工。想想看,就依约兰达和她妈妈一脉相传的脾气,她们母女会开多高的工资?
海泽尔努力给夏洛特画饼:“我们被寄养在洗衣店,妈妈也给了钱,但希梅纳夫人没有把钱花在实处,这些年也经常让我们干活,不给工钱。我们刚好借着卖花的机会,多学鲜花知识,也多出去熟悉社会,增长见识。以后离开洗衣店了,才好独自打拼。到那时,我们姐妹开个花店,赚的钱都是自己的。”
海泽尔的确熟悉鲜花行业,所以这一世依然想回到老行业。
海泽尔这几天多次打听,现在又表现出对卖花的热情,夏洛特也没有怀疑。
海泽尔有所感悟,大概是因为这个人物本就是她创建的游戏账号,这个世界为她而生,自然会接受她的一切。那么,“海泽尔”是她自己也没错。
但出于谨慎,海泽尔还是圆一下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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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以前希梅纳夫人不放人,所以才不说,绝不是魔鬼上身。”夏洛特“嗯”了一声,又说:“姐姐,你不会鬼上身的。你要是有这种本领,就不会这么穷了。”
海泽尔催她睡觉,不要再说话了。
临睡前,海泽尔还在想开花店的事。
她们现在没有本钱,只能靠卖花过渡。未来有了资金,就能盘下一个小花店,好好经营。
海泽尔在现代见过的很多技术和营销手段,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的。到时候,她就能取得先机。
最重要的是,海泽尔喜欢鲜花。一想到明天去卖花,海泽尔就激动得难以入睡。
第二天一早,海泽尔带着困意被鸡鸣吵醒了。店里养了公鸡,刚好可以当闹钟。
它们酷爱打鸣,附近邻居经常被它们打扰,所以来希梅纳夫人这里告状了几次,但希梅纳夫人从来不管。
海泽尔打了个哈欠,还很困,不想起床,但一想到卖花,就精神抖擞,飞快起身,倒尿桶去。然后和夏洛特去厨房切面包、煮茶。
但约兰□□床了,所以她们的出发时间晚了一些。
这听上去没什么,但实际上很严重——迟到,就意味着她们可能挑不到最新鲜的花。
如果卖不新鲜的花,不仅顾客不喜欢,还容易枯萎,烂在手里,那么就赔本了。
新鲜的花,质量好,花期长。花有花期,所以卖花也有风险。如果进新鲜采下来的花,即使当天没卖掉,也可以留到明天再卖。
约兰达虽然赖床,但毫无歉意,得意洋洋地带她们去隔壁烘焙坊买黑面包:“要两便士的黑面包。”钱都在她手里。
接待她们的是烘焙坊老板霍莉。她是个胖女人,胳膊上有很多肉,看上去很有力气。她的身后传来一股面包热气腾腾的香味,是后院厨房做的。
店里面除了霍莉,还有她的两个小孩子,正在扫地。
霍莉笑眯眯地说:“黑面包涨价了,以前是一便士一磅,现在是一个便士又一个法寻。”
法寻是英国最小的货币单位,一个法寻是四分之一便士。不过,在民间仍有比法寻更小的货币,比如把一个法寻切成四块用,这在以前经常发生。后来,英国废了这个货币单位——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所以,一磅黑面包涨价到1.25便士。约兰达想买两磅黑面包,总共需要付两个半便士。
一磅面包大约是现代的450g,是海泽尔半天的口粮。
烘焙坊老板已经装好两个黑面包,但约兰达坚持只给两便士,前者不禁皱起眉头,显然不愿意。
两人于是僵持一会儿,谁也不肯让步。
海泽尔再也忍不住了,只吃黑面包就已经够烦的,份量又要缩水,她干脆直接从桌子上拿起两个黑面包,拉上夏洛特跑出烘焙坊。
这下,约兰达不得不付了两个半便士,匆忙追上了她们,一边喘着气,一边宣布她要告诉妈妈。
“还有,要叫我小姐!”
海泽尔厌恶:“你告吧。”
这就是她最讨厌约兰达而不是希梅纳夫人的原因。希梅纳夫人虽然脾气差又偏心,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如果是希梅纳夫人在场,她必定会逼烘焙坊老板按原价卖,而不是少买面包。
三人僵硬地一同行走,终于到了进花的地方。
老板卖的花,当然不是自己种的。他也是个二道贩子,从花市进货,卖给卖花女。老板批发得多,成本价低,所以没有涨多少卖价。
卖花女若是自己去花市进货,可能会更便宜;但很多住在附近的人乐意从这里进货,就是图个方便。
除了鲜花,老板还卖菜,胡萝卜、白萝卜、卷心菜……也是从花市进的。萝卜上沾着泥土,看起来还怪新鲜。有些卖花女买过花后,就顺手买了家里今天吃的菜。
现在还不是卖花的最佳季节,老板能拿的货少,所以额外进些蔬果卖。等春天来了,卖花女会更多。很多穷人的工作是季节性的,比如夏天卖花,秋天卖水果,冬天卖烤栗子和咸肉。
卖花女大多数提了篮子装花,这让海泽尔意识到自己的粗心,她什么也没带,等一会儿只能徒手拿花。
在现代,最受欢迎的鲜花是玫瑰花。海泽尔猜十九世纪的西方也是这样。那么,她要徒手拿玫瑰花吗?想想就觉得难受。
有的人生意做得好,居然推了一辆手推板车过来,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将各色鲜花装了满满一车,骄傲地推走。
今日是二月二号,天气还是冷,但这里已经有一些春天的鲜花,如风信子、樱草花、水仙花等。各色鲜花铺了一地,让这个灰色的院子也变得生机盎然。
其实这些花并不名贵,只是春花并未大量上市,所以现在物以稀为贵。像海泽尔这样的普通人,更愿意选择常见的玫瑰。
这里的玫瑰花也分为两种:鲜花和干花。鲜花一便士两枝,干花一便士四枝。
不知老板用了什么方法,有些干玫瑰保持了鲜花的美貌,但是大部分干花如黑炭一样焦黑,或如旧报纸一样焦黄,没办法恭维。他卖的干花,多是用质量不好的鲜花做的。做成干花,就能掩盖鲜花本身的缺点。
海泽尔虽然排在后面,但伸着脖子,尽力看了半天花摊。她还以为这里的干花能像后世一样,各种各样,什么满天星啊,黄金球啊,蓬莱松啊,或者假花,永生花之类的。
没想到就是很简单的干花。只有干玫瑰花,没有其他品种。
好吧,她不应该期待一个卖给贫民区的花商能有多少品种花。
海泽尔等人到的晚,前面人又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很多优质的花被挑走。
轮到海泽尔时,卖花女已经所剩无几,而地上也只剩下一堆踩过的鲜花、焦黑的干花和平平无奇的配草。
海泽尔看着这些花,内心犹豫。她其实一朵都不想要,但摊子上只剩这些花了。
先说话的是夏洛特:“这怎么办?”她焦虑地看着海泽尔。
海泽尔思考,这些花品相太差,不能买。要不,她们打道回府,明天再说?
但约兰达这次却不知发什么疯,飞快地掏钱给老板。海泽尔急忙制止她:“你疯了!这些烂花没人买!”
约兰达却不在乎:“反正我付过钱了,你们晚上交不出五个便士就等着吧!”说完她就大笑着一溜烟地跑了。
海泽尔气坏了,约兰达这是在报复!
3. 烫根
海泽尔看着这些烂花,头疼起来。
她真的不想买这些花,想换一个花商,看看有没有剩下的新鲜的花。
但是约兰达为了报复她早上夺走黑面包的事情,故意把钱给了卖花老板。
等等,约兰达其实并没有给老板所有的钱。海泽尔看见她在给钱之前,还留下了两个便士,大概是给自己买吃的。
约兰达喜欢吃零嘴,像炸土豆、热鳗鱼、李子布丁之类的。希梅纳夫人不给钱,她就打上海泽尔姐妹的主意。
现在,她们的处境很尴尬。如果拿这些烂花,就卖不出去;卖不出去,就赚不到钱,回去时又不能和希梅纳夫人交差。但不拿这些烂花,她们其实也没有办法。
或许,她能退钱吗?
海泽尔试着请听到她们对话的卖花老板退钱,但这人收了钱,就死活不肯吐一个子儿,心像希梅纳夫人一样吝啬。
退款是不可能的。海泽尔无奈地承认了这点。
海泽尔又想,现在回去找希梅纳夫人不是个好主意。
尽管希梅纳夫人会明白这是约兰达的错,但是钱都花出去了,她也不会给好脸色。
而且,这是她第一天卖花。如果一无所获,希梅纳夫人可能会让她进厂打工。
更重要的是,约兰达想让她难堪,她绝不会让她如意!
唯一的办法,就是买下这些烂花了。海泽尔叹口气。这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在夏洛特惊异的目光中,海泽尔对卖花老板说:“我们可以不退钱,但必须多挑几朵花。”
她思来想去,退了一步。既然剩下的花品质不行,那么为了对得起花出去的钱,她坚持要在数量上弥补回来。
老板见海泽尔不退钱,口气突然变好,表示这些烂花随便挑。反正也卖不出去,多送点给海泽尔也行。
海泽尔有点气,原来他也知道这是烂花。
海泽尔拧紧眉头,试图在踩烂的鲜花和难看的干花中做选择。两个都不尽人意,但选哪个损失最少?
鲜花花期短,干花至少还有一个存放时间长的优点。
海泽尔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干花。尽管干花保质期长,但这些干花实在太难看了,真有人会买花瓣像煤炭一样烤焦的花吗?为什么不直接买煤炭,然后放在花瓶里?
海泽尔并不是歧视干花,只是这里卖的干花实在太丑了。
最后,她选出了一把鲜花,这已经是她能挑到的最好看的烂花了。
接着,她还拿了一把柳枝。柳枝算是配草,多拿一些也无妨。而且,它除了当配草用,还可以用于编织筐啊,箱啊,很方便。
这个季节的柳枝不是常见的深绿色,而是泛着浅黄色,嫩柳披金,很有春天的意味。
卖花老板似乎很高兴海泽尔选了一把柳枝。配草除了特定的几种,大部分不如鲜花卖得好。
海泽尔多拿了柳枝,就得少拿些鲜花。他的心态就像自助餐老板希望顾客多拿蔬菜、米饭一样。
海泽尔选完花,站在一旁,和妹妹一起小心摘下那些被踩烂的花瓣。
一般来说,玫瑰在运输的时候不会摘下外面的保护瓣,因为保护瓣容易受伤、破损,对其他花瓣起着保护作用,到时候摘了也就摘了,里面的花瓣完好就行。
她以前开花店的时候,曾犹豫是否摘掉鲜花的保护瓣。不摘的话,顾客容易以为花不新鲜,好像枯萎了一样,嫌它丑。保护瓣一般不是花朵的本色,通常发绿或者发灰,看上去也的确不好看。
但摘了吧,对花不好。保护瓣除了保护其他花瓣不破损,也可以延长花期,又因为是长在最外层,和花萼紧密连接,可以让花型紧凑,不容易散瓣。
最后,海泽尔还是决定摘掉。如果是她自己用花,就不会摘,但是很多顾客不清楚,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和顾客发生误会。
而且,花店不能武断地以为所有顾客的需求都是花期越长越好。很多人买花,只需要花长得干净好看就行,不在意花能开放几天。
比如,这些花是用在生日宴会、婚礼或者送给舞台上的演员的。这时候,你和人家说,不摘保护瓣可以延长花期?笑话。顾客只是想看到漂亮的鲜花,不太在意花期。
海泽尔从回忆中走出来,看着面前的玫瑰花,心里有些惋惜。这些玫瑰里面的花瓣本不该摘的,但既然被人踩烂,也只能摘掉。
摘过烂花瓣后,红玫瑰的花头虽然变小,但至少能看了。海泽尔在心里为自己擦擦汗,还好还好,这花还有救。
但是,玫瑰花没有精神气,蔫了,花头耷拉着,花瓣下垂,显然缺水。
那些精神面貌好的鲜花早被买走了。即使没有烂花瓣,这些花也卖不出去。
夏洛特看见花还是蔫的,急得团团转。
她是最小的孩子,比海泽尔小几岁。当年被寄养在洗衣店时,夏洛特甚至不记得母亲的样子。所以第二年母亲来看她们时,夏洛特怯生生地躲在姐姐身后,不肯出来,让母亲难受得抹眼泪。
现在,她们不仅寄人篱下,又失去母亲的消息,再加上卖花第一天就出师不利,太糟糕了。如果卖不出花,希梅纳夫人一定会狠狠骂她们。
海泽尔安慰她:“你不要急。”又对老板说:“我要在你这醒花。”
醒花,顾名思义,就是让鲜花喝饱水,抖擞枝叶,精神焕发。
一般来说,刚运过来的鲜花在路途上必定脱水,容易发蔫,所以买到鲜花后,需要准备一个深桶,用高水位醒花。大部分鲜花都是用高水位,有些鲜花容易开放,花期短,所以用低水位醒花就行。
花朵是通过花枝喝水,所以醒花的时候,花朵朝上,露出水面;花枝朝下,浸在水里。
不要以为这很简单就没必要赘述,很多人真的以为醒花就是把花朵浸入水中,让花瓣喝水。这样下去,鲜花容易得灰霉病,花瓣发霉,鲜花衰老的速度也会变快。
所以醒花时,千万不要让花瓣碰到水。有人可能用绣球这种爱喝水的花唱反调,但是,绣球也是用花根喝水,只有快不行了,才把它的花瓣泡水,抢救一下。
如果鲜花运送距离短,或者数量少,可以直接修剪后插在花瓶里,加上水。
若是从自家花园剪下一束花,自然可以直接插瓶。
老板家既然做鲜花生意,必定不缺醒花的水和桶。
听到海泽尔问后,老板头也不抬,忙着收拾东西:“你自己去接水吧。”
老板家里有自来水。海泽尔感叹了一下,没想到她有一天竟然会羡慕别人有自来水。但她没有用,而是烧了一壶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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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夏洛特再不懂,也知道鲜花通常放在冷水里,她问:“姐,你用热水不就烫死花了?”
海泽尔却胸有成竹,叫她别管,看着就好。
水烧好后,海泽尔将热水倒入花瓶,高度约比花根高一点。这叫做“烫根”法,将花枝根部浸入开水,用开水疏通花根,使其更容易吸水,常用于挽救状态不好的花。
烫了一分钟,海泽尔捞起花,和夏洛特一起斜剪花根,再用高位水醒花,让玫瑰喝饱水。
醒花需要几个小时。趁中间的时间,海泽尔和妹妹修剪了多余的花枝和叶子。还用柳枝编了两个篮子和一个花束架构。
篮子是用来放花的,架构则是海泽尔自己的私心,如果白天卖不完花,晚上就可以做花艺。
当然,夏洛特是不会编的,海泽尔就教她怎么做。
夏洛特编出来的篮子只能说能用,但不美观。海泽尔看在她是第一次做,让她以后多练习就行了。
海泽尔还打听到老板是在凌晨进花。她们今日确实来得晚,下次务必早来,才能挑选新鲜的花。
海泽尔灵机一动,想到阻止约兰达明天一起去的方法。如果她故意凌晨出发,约兰达必定不想起床,宁愿继续睡,那么,她就不会跟过来了。
剩下的大把时间,海泽尔和夏洛特去逛了逛——当然避开了她们住的兰贝斯区。兰贝斯区是伦敦南部有名的贫民区,人口密集,居民多是工人。
这里的情况虽差,若要比烂,还是比伦敦东部的白教堂区好一点。那里几乎都是贫民窟,犯罪事件多,是“开膛手杰克”案件的发生地。
尽管兰贝斯区的名字来自兰贝斯宫,但兰贝斯宫的地理已经很靠近泰晤士河对岸的威斯敏斯特宫,离普通人的生活很遥远。在兰贝斯宫附近,也住着一些中产阶级。在河岸,甚至还有一片富人区。
总的来说,越往北,越靠近泰晤士河,房价越贵。
她们一直向北走,走过一座大桥,桥上有很多商贩。跨过泰晤士河,就来到威斯敏斯特——英国的行政中心。这里有议会和著名的大本钟。
走过桥,海泽尔才深深体会到桥南、桥北是两个世界。一个贫穷,一个富裕。
如果饿了,就咬两口黑面包。她们可不是只顾着玩的,还得观察同行怎么卖花。比方说,有个公园就有几个卖花女,因为这里游人多,有闲钱的人也多。
如果海泽尔在洗衣店附近卖花,那很难卖掉。普通人舍不得用大约一磅黑面包换一朵玫瑰。如果想要鲜花,不如去公园偷偷摘,但被抓到了要交1先令罚款。如果遇到的巡警严格,可能会关上你一个月。
大街上,她们在一些卖吃的小摊停留许久,羡慕地看别人买炸土豆或海螺。
她们还偶遇了那几个用板车装鲜花的人。她们车上什么都有——既有玫瑰,又有洋水仙、紫罗兰;既有鲜切花,又有盆栽。
海泽尔一开始只是远远地看,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接近,发现车上居然还有水果!
“什么都有!”夏洛特小声惊呼。
这些卖花女不认识海泽尔她们,见她们穿着朴素,也客气地招呼了两声。海泽尔和夏洛特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就手牵手走了。
逛得差不多了,她们就要回去,看看烫根法能不能让玫瑰起死回生。
4. 剧院
回去后一看,玫瑰奇迹般地精神抖擞,抬头挺胸,变得好看了不少。
海泽尔和夏洛特高兴极了,两人一枝一枝地欣赏着美丽的红玫瑰。
玫瑰花瓣舒展,泛出柔顺的光泽,比一开始破破烂烂的样子美多了,必定能得到人们的喜爱。
但海泽尔神色一变,明白现在还不是欢呼雀跃的时候。
烫根效果虽好,但现在已经是傍晚,如何在今天卖完这些花?
夏洛特不解地问:“只要卖够6便士就行了,剩下的可以明天卖。”现在天气冷,花可以存放很长时间,姐姐为什么着急?
海泽尔摇摇头:“不行,因为烫根法就是让花回光返照,只能坚持一天。”所以必须在今晚尽可能地卖完玫瑰!
当务之急是去哪里卖花?海泽尔想了想考察过的地点,公园、集市……
无论去哪里,她们到时必定已经天黑了。而且,在这个时代,晚上最好别去公园。
夏洛特犹豫道:“那去集市?”
但她说完就自己摇摇头。集市有关门时间的。她想找夜市,但不知道夜市在哪。
海泽尔开始捋思路,她们要找一个晚上人依然多、有灯光、还能买得起花的地方。
她决定了:“我们去最近的剧院。”
剧院满足以上所有条件。看戏的人有钱有闲,也乐意送演员鲜花。
夏洛特一听就害怕:“我没去过,那里都是大人物。”
海泽尔:“……我也没去过。”她也开始感到几分恐惧。
太阳已经西沉,天空正从灰蓝色变成鲜艳的橙红色,再过不久,就是黑色。
街上的人似乎少了点。
海泽尔习深吸了一口气,告诉夏洛特,也是对自己说:“但我们一定要去。”
伦敦西区是著名的剧院中心。在现代时,据说有一百多家剧院。
海泽尔以为走路过去要花很长时间,但一路打听一边走,花了约一个小时。
还没到剧院,街上就灯火辉煌,路灯仿佛太阳一样照耀着街道。
海泽尔路上看到几个高级餐厅,有心想在餐厅门口碰碰运气,但一走过去就被门卫赶走了。
白天有阳光,气温稍高,一到晚上,寒风呼啸,冻得两姐妹都缩紧脖子。
越往剧院走,遇见的有钱人越多。他们身上都穿得很暖和,羊毛、鸭绒……又保暖,又好看。
海泽尔看到这里,心里感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买上一身羽绒服。
希梅纳夫人给她们穿的衣服,自然是约兰达不穿的。
但是,约兰达没比她们大几岁,不要的衣服屈指可数。
夏洛特今天还穿着八岁时穿的衣服。其实已经穿不上了,但天气冷,便裹在身上保暖,像围巾一样。
海泽尔的目标也不高,能有一身不打补丁的衣服,就够了。
两人来到最近的一家剧院后,被剧院的金碧辉煌震得目瞪口呆。
剧院很大,通了电灯,高高的台阶上铺着红地毯,墙上挂着一些海报,写了最近的剧目和主演。
剧院附近停着很多马车,而且不时就有一辆马车驶来,下来一位手提小伞的淑女或戴着礼帽的绅士。
海泽尔看着那些淑女畸形的腰,吓得半死。虽然现在有提倡健康的服饰,但还没流行起来。
夏洛特拉住她,让海泽尔看向某处。海泽尔转头,看见几个卖花女,手捧着精心包好的花束。
再观察四周,也有几个卖花的女孩,正包围着几个绅士殷勤地劝说。
有一个绅士大概是听进去了,于是付了钱,折下一枝玫瑰别在胸口。同伴取笑了他几句,几人就不紧不慢走向剧院。
原来不只是她,同行也想到这是一个风水宝地。海泽尔原本还想着若只有她们,那么就可以卖一个好价钱。现在,她默默叹息。
夏洛特看剧院门口人多,想直接过去叫卖。
海泽尔拉住她,示意那里有门卫。再看其他卖花女,都是站在离门口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想来是门卫会驱赶。
海泽尔两人打量着淑女绅士们,抓紧机会推销玫瑰。
海泽尔上辈子虽然没在街头卖过花,但也知道一点心理学的套路。
比如她们走到一对情人面前,就会称赞道:“这位小姐是多么美貌,正需要一枝鲜花陪伴!”
这时候,小姐通常会用扇子遮住笑脸,而男方知道他献殷勤的时候就到了。一枝玫瑰也不贵,只需要1便士。
不过也不是每次都奏效。有时淑女嫌弃玫瑰太小,有时不爱鲜花。
但总体来说,在剧院做生意是可以的。
海泽尔和夏洛特就如此卖了几枝玫瑰。
眼见上交给希梅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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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6便士凑齐了,两人都长舒一口气,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但剩下还有10枝玫瑰没有卖出去。夏洛特是有点想回去,海泽尔却不乐意。她低声对夏洛特说:“约兰达虽然付过钱,但不知道老板多给了我们花。”
所以再多卖几枝,剩下的钱就是自己的。夏洛特听了眼睛一亮,她还从没攒过自己的钱呢。希梅纳夫人可没有给孩子零花钱的习惯。
但海泽尔却想到另一件事。母亲简女士每年会给希梅纳夫人一笔寄养费。
但从希梅纳夫人照顾她们的态度看来,这笔钱很有可能没完全花到她们姐妹身上。
看看海泽尔身上的衣服,原本是棕色,但打了许多从不同布头裁下来的颜色各异的补丁,所以看着很怪,只能说一声干净。
这已经是海泽尔能找到的最好的衣服了,说起来还多亏了约兰达,因为这是约兰达的旧衣服。希梅纳夫人只给约兰达做新衣服。
夏洛特的衣服就更差了,因为她年龄小,还要穿海泽尔的旧衣服。
两人继续走走停停,四处推销。突然,一辆马车飞快驶来,海泽尔连忙跑到一边。
马车刚停下,一个绅士匆匆忙忙下车,踉跄了两步却又拍头:“忘带花了!”
他看起来非常懊恼:“天啊,这是布里吉特这个月伦敦的最后一场表演!”
机会这不就来了?海泽尔连忙主动推销:“先生,看看这些漂亮的玫瑰!”
她竭力夸赞着自己的花,幸好这里的灯亮,红玫瑰在光下也熠熠生辉。
那位男士看到海泽尔的玫瑰有十来枝,不算多,但也不少。
他已经迟到了,没时间再拖延,于是点点头,大手一挥:“我都要了,给我包成花束。”
海泽尔欣喜若狂,刚接过钱,就想把玫瑰花递给他,男士却眉头拧起,语气不高兴:“怎么给我散着的花?你给我包装好。”
海泽尔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有些卖花女只卖花束呢。
有的花束用彩纸包着,精致一点的就用缀有蕾丝的棉布包着,无论如何都不会弄脏淑女绅士的手。
即使是最普通的,也是用麻绳打个结束起来。
这下可糟了。海泽尔别说包装纸和丝带,连一条绳子都没有,怎么给这位男士打包?
眼看到手的生意就要泡汤了。海泽尔非常慌忙。
5. 卖花
眼看顾客越来越不耐烦,而其他卖花女也虎视眈眈,想抢生意,海泽尔思考解决办法。
她该怎么办?现在再去买包装纸或绳子也来不及。
到手的生意要飞了,海泽尔很难受。她手里的10个便士还没捂热,就要还给人家。这件事换成别人,别人也难受。
突然,海泽尔目光一转,看到了自己编的柳条架构。
它本就是用来装花的,像一个简易的花瓶。现代,很多花艺师都会用架构展示出鲜花更美的一面,海泽尔自然也会,所以在编柳条的时候,十分用心。这个架构只要插上花,就可以了。
虽然本是打算给自己用的,但这不是正好满足顾客的要求吗?
“请稍等,先生。”海泽尔来了灵感,两手飞快地插花。
一朵朵玫瑰被插入柳枝之间的空隙,不知不觉间,竟然组成一个好看的花束。
有个卖花女听到动静,想过来抢生意,但她走到海泽尔身边时,才发现她手里已经有一个成形的花束,不用油纸,也不用丝绸装饰,而是纯粹用柳枝编织而成,古拙自然。
柳条架构插上这些玫瑰花后,浑然天成,好像这些花原本就生长在这个花篮里。
真是太神奇了。这个女孩竟然有这么巧的手艺。
见生意没了,卖花女只好悻悻离开,寻找下一桩生意。
海泽尔也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如果她在现代,用染成绿色的铁丝架构,效果会更好,更稳定。
但现在,她用柳枝做的也不错,绝对能满足绅士的要求。
果然,人家被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惊到了。
那位绅士看到成型的作品,也很满意,但没有直接开口赞美,而是拿起花就不顾仪态地跑了。
看来他是真的很急。
海泽尔没有放在心上,生意做成就行,何况人家买了剩下的花。
今天的生意就到此为止,她们可以回家了。
花一卖完,姐妹两人都感到轻松多了,好像肩上卸下了重担。她们用冻红的手数钱,数了一遍又一遍,心中充满喜悦。这一束花,就卖了10便士。
“我们回去吧。”海泽尔带着夏洛特走了。她们离金碧辉煌的剧院越来越远,街上的灯光也变稀疏了。
海泽尔姐妹疲惫地走路回去。
劳累了一天,姐妹两人早已将黑面包吃得一干二净。海泽尔虽然讨厌黑面包,但也吃完了。
夏洛特突然说:“我想吃白面包。”她没有吃饱。
海泽尔摇摇头,她们已经快到洗衣店了,最近的烘焙坊就是邻居那家。
如果现在去买,可能被希梅纳夫人看见。
但她其实也没吃饱,对十几岁的女孩来说,一天只吃一磅面包,真的不够。长期以往,必定矮。
这个时候人们的身高总体不高,很多女人只有一米四、一米五,一米六居然就算高个。海泽尔若想长到一米七,还得注意饮食。
想着想着,海泽尔在步行街上的那个卖炸土豆的摊子前停下来。
夏洛特猜到海泽尔的想法,又惊又喜,但不敢率先开口。
海泽尔看在眼里,觉得夏洛特很可爱,于是给自己和妹妹共买了一包炸土豆,用油纸包着,拿在手里还很热。
夏洛特小声嘀咕:“一包炸土豆就要一个便士,太贵了。”
如果用1便士买生土豆,买到的土豆比这包炸土豆更多。
海泽尔吹了吹气,让夏洛特快吃:“吃吧。”
炸土豆外面那层皮是焦的,吃起来很脆,里面又很软糯。
晚上起了凉风,但两个人分食热土豆,感觉身子也暖和了些。
总之,它是一个不错的食物,高油、高热量,怪不得二手货店的女儿喜欢买。
海泽尔吃着炸土豆,对未来有了更多期许。现在可以买炸土豆,以后可以给妹妹买她喜欢的绘画工具,再到以后就能实现自己开花店的梦想。
一包炸土豆也没有多少,很快就吃完了。
海泽尔向炸土豆老板要了碗清水,让夏洛特也一起细细地洗脸,去掉味道。这样希梅纳夫人就不会发现。
两人卖完花已经是晚上,又买了小吃,回去时有些晚,已经见了两个醉汉倒在酒馆前的石子路上,不省人事。如果他们的家人没有来找,等到晚上,气温降低,这些醉汉可能会冻死。
如果在工厂的发薪日,这种醉汉更多。
回到洗衣店,希梅纳夫人来不及理会海泽尔姐妹。她正忙着和一个顾客说话。
海泽尔走近时,发现那个顾客有些眼熟。
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她昨天去催账的那个顾客吗?
海泽尔昨天去找这个欠钱的顾客时,顾客只还了两个便士,还有八个便士没有还。
因为还了两个便士,海泽尔就给了她一件洗好的衣服。结果回来时,遭了希梅纳夫人一顿批评。
这个顾客正和希梅纳夫人说话:“哎,希梅纳夫人,我今天还你的这五个便士,还是卖了那件洗好的衣服才有的钱。我家最近有些困难,剩下的三个便士,我过一段时间再还给你。”
希梅纳夫人收了钱,但脸色也没有好看一些,而是说:“你想错了,乔安娜太太。你没有欠我三个便士。”
嗯?一旁听着的海泽尔都愣了。希梅纳夫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她可是出了名的吝啬……
难道,希梅纳夫人突然变得慷慨,想一笔勾销这位顾客的账单?
没想到,希梅纳夫人突然和乔安娜太太算起了新账:“你欠我的钱,可不止三个便士。乔安娜太太,你听好了:你欠了我两周的十个便士。这十个便士,我本来可以买四块肥皂和五袋苏打粉;在这两周,我本来可以用这些东西多洗一百八十多件衣服,赚两百多个便士。”
“乔安娜太太,你的两百便士在哪?”
希梅纳夫人的算法太离奇了,乔安娜太太听得目瞪口呆,然后就是生气:“希梅纳,你这是无理取闹,哪里有这样算欠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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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乔安娜太太想,她只是欠了十个便士,怎么就让洗衣店几乎损失了一个英镑?
希梅纳夫人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想着想着,她又气笑了。希梅纳夫人这样一说,她倒成了祸害洗衣店生意的罪魁祸首。
但是,希梅纳夫人不觉得好笑。
她开店以来,最恨这种赊账的风气。很多顾客嘴上说得好听,其实能多欠一天是一天。
今天不论怎样,一定要拿到钱。
于是,希梅纳夫人对乔安娜太太说:“你觉得可笑,是吗?你今天如果掏不出最后的三个便士,就脱下你的外衣抵债。”
乔安娜太太的神情更生气了:“希梅纳夫人,这不好笑。”
希梅纳夫人看上去很有礼貌:“我很高兴你也是这么想的。乔安娜太太。”
希梅纳夫人看样子真的要今天把所以欠款都拿回来。
乔安娜太太今天还了五个便士,但依然不能取回一件洗好的衣服——没错,希梅纳夫人正死死地拿着呢。
然后,无论乔安娜太太说什么,希梅纳夫人都不再说话了。
但是,她依然是这场冲突的胜利者。
乔安娜太太说了半天,浪费了很多唾沫,才沮丧地发现,她好像也只能听希梅纳夫人的——用一件衣服,去换所有洗好的衣服。
对普通人来说,衣服是很重要的财产。乔安娜太太不能丢下那些衣服,它们比三个便士贵多了。
最后,乔安娜太太只会用自己的一件围裙抵债。
她终于拿回来了洗好的衣服,但心里十分不平,只能自我安慰,她那件围裙还是脏的,希梅纳即使想卖,也得先洗干净。
希梅纳夫人也不嫌弃那件脏围裙,随意放到一边的桌上,看到海泽尔姐妹,像她们要钱:“钱呢?”
约兰达闻声过来,看到海泽尔姐妹很晚才回来,猜她们肯定赚不到钱,心里乐开了花。
那些烂花白送都没人要,怎么可能有人愿意掏便士买呢?妈妈肯定要罚她们。
海泽尔知道希梅纳夫人嘴里说不出关心的话,只默默地将六个便士掏出来,交给希梅纳夫人手里。
约兰达大惊失色,凑到希梅纳夫人旁边,也一起数了起来,不多不少,正好六个便士。
这怎么可能,有谁会买那些烂花?
希梅纳夫人没有注意到约兰达的惊讶,她专心点过钱数后,把钱装进围裙上的口袋。
听见硬币相互碰撞的清脆响声,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烘焙坊竟然涨价了?”听海泽尔说面包变贵后,希梅纳夫人不高兴地说。
烘焙坊就在隔壁,她若去问,很容易知道海泽尔是否撒谎,所以这应该是真的。
但希梅纳夫人收完钱,没有放海泽尔走,而是目光一转,盯紧海泽尔衣服上的袋子,语气严厉:“把你所有的口袋掏出来。”
希梅纳夫人不相信海泽尔一天只赚了6便士,肯定被她藏起来了。
6. 藏钱
海泽尔很不服气,但不得不听话地掀开口袋。
希梅纳夫人看了又看,还摸了摸,一个硬币也没有。
她又看向夏洛特。夏洛特不用她命令,就自己掏出口袋了,里面不可能装一分钱。
希梅纳夫人从鼻子里面哼了两声,表示不满。
海泽尔解释道:“我们早上去得太晚,进不到好花,没人想买。”
希梅纳夫人听后,果然生气地说:“明天凌晨就起床,别想偷懒。”
一旁的约兰达还沉浸在惊诧之中,没听清希梅纳夫人说了什么,只点头称是。
这一关总算过了。希梅纳夫人放海泽尔姐妹走了。
两人静静地回房间,一关门,却迫不及待地拆下发绳,从头发里找出几个硬币——原来,剩下的那些钱是藏在头发里,希梅纳夫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希梅纳夫人只会想到搜衣服,但怎么会想到搜她们的头发?
幸好姐妹两人都是长发。回去时,盘起来就方便藏钱了。
两人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劳动成果,但关于把钱放在哪里,又犯了难。
放在房间?别说希梅纳夫人,约兰达就经常不请自来,翻翻找找。
只好先放在口袋。等要被希梅纳夫人盘查时,再藏到头发里。
第二日凌晨,两人果然被希梅纳夫人厉声叫醒。
海泽尔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穿衣服。这时候天还没亮呢。
姐妹俩先去刷牙。洁牙粉是碾压得细细的、去除异物的煤灰。
虽然在后世看来用煤灰刷牙很奇怪,但洁净效果其实不错,更重要的是便宜,也容易获取。冬日取暖,少不了煤灰。洗衣店熨衣服也会大量烧煤。
打湿手指,再沾上煤灰,仔细擦拭完所有牙齿,但不能过于用力,以免煤灰磨坏牙釉质。
讲究一点的穷人,会用干净的布片、木条充当牙刷。
这时候已经有类似现代的牙刷,用动物毛做刷头,木头做手柄。若使用牛骨做手柄,还会更贵。
海泽尔漱口,清洗掉牙上的黑色痕迹,就算刷好牙了。
去厨房的柜子里取出黑面包,也没有食欲,胡乱切了几片,就这么干巴巴地吃下去。
吃完后,茶泡好了。因为怕希梅纳夫人来检查,海泽尔也不敢多放茶叶,还是那一小嘬。
这顿早餐虽然单调,但海泽尔并不无聊,因为她听见约兰达正和希梅纳夫人吵架呢。虽然听不清,但好像很激烈。
至于吵什么,海泽尔自己就能猜出来:无非是约兰达嫌凌晨太早,便起了悔意,不想再出去了。
她们吵了一会儿,最后,大概是希梅纳夫人向爱女妥协了。
希梅纳夫人不情不愿地将几个便士交给海泽尔手里,叮嘱她不准乱花,回来时至少交六个便士,少一个都不行。
海泽尔于是知道约兰达不可能和她们一起去了,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出门时,东方天边似乎有了一点亮光,但大体上还是黑的,所以有些难看清路。
街道上有三三两两上早班的工人,他们的脚步声在凌晨的寂静之中更响了。
烘焙坊已经开门了。
海泽尔两人走进烘焙坊,烘焙坊老板正和家人一起烤制面包,听到海泽尔的声音,拍拍手上的面粉,带着一身香味走了出来。
她大约猜到约兰达为什么没有来,笑眯眯地看着海泽尔她们,也不说话。
海泽尔数出三个便士,买了两个黑面包。
走前,她问了白面包的价钱,是3便士一磅。
买完面包再出来,街上又多了一些人在走动。
穿过街坊时,能听见小孩的哭声,看到煤店的伙计在送煤。
还有一辆板车停在熟食店门前,卸下一大袋肉后走了。
终于到进花的地方了。已经有很多卖花女在那里挑起了花。
海泽尔扫了几眼,这些凌晨送过来的花都是从一个花市采购的。
花瓣、叶片上还有露珠,有的花枝还沾着泥土。
这也是海泽尔满意这家花商的地方。很多二道贩子若做卖花女的生意,懒得卖新鲜的花,从鲜花市场找些便宜的、放了多天的花就行了。
但是,这个花商也不是没有缺点。
花的品质依照好坏,可分为几个等级。从A级开始,共有六个等级。最好的是A级,一般很少流通到普通顾客手里。
通常来说,越好的品级,花枝越长。但这家花商的花,枝条很短。
海泽尔看了看,发现这些花是较短的侧枝,不是因为放的时间长了才剪短花枝底部。
这些花是新鲜,但侧枝养分少,花苞小,枝条细。
叶片和花枝损伤也多,是采摘和运输时的问题。若不是因为天气冷,必定还有很多病虫害。
夏洛特很喜欢粉色风信子,想让海泽尔买几朵。
海泽尔夸她的眼光好,但又说:“这个太贵了。”然后将所有钱都买了新鲜的玫瑰花。
这里的玫瑰只有两种颜色,红玫瑰与白玫瑰,称不上多样。
像海泽尔这样的卖花女,进花时都是按枝买的。运气好点的话,一天能卖三四十枝;运气不好,一天只卖两三枝也是有的。
如果按斤买,也不是不可以,但一般人不会用那么多。而且也不一定就更经济,毕竟叶子的重量也是算进去的。
这次,海泽尔精心挑到了好的玫瑰花,一问价钱,还是和昨天一样,半个便士一枝。她心下满意,就爽快地付了钱。
走远了,海泽尔才告诉夏洛特为什么只买玫瑰花:“情人节要到了,那时候玫瑰花一定会涨价,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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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多买点。”
现在天气冷,玫瑰若保存得好,放上两周还是没问题的。
“从今天起,除了给希梅纳夫人的那些便士,剩下的钱都要攒起来,用来买玫瑰。”
夏洛特点点头,并没有异议。她知道等春天过后,鲜花的价钱就会下降,姐姐就会买其他花了。
挑完花,两人正提着柳篮离开这里。此时,街上洒下一片嫩黄的阳光,伦敦正在苏醒。
突然,海泽尔听见有人大喊:“让一让!让一让!”
她侧身一躲,再看,原来是那几个推着板车来的卖花女,她们又来进货了,看来生意做得不错。
板车在人群里走得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闯出一条路,但还是有什么东西从车上掉下去,正好落到海泽尔脚边。
她随手捡起来,大声喊那几个卖花女,提醒她们丢了东西。
有个卖花女回头一看,是个脏兮兮的种球,也不想为此再走回去,于是说:“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吧。”
海泽尔只好把种球塞入筐里。但刚塞进去,她又想到什么,连忙拿出来,对夏洛特:“你看,这应该是一个风信子种球。”
夏洛特很欣喜:“真的吗?”真是太巧了。她刚才还想要风信子,现在就得了一个种球。她可以拿回去种起来。
只是不知道这个风信子是什么颜色。
夏洛特如获至宝,接过种球,小心地放进衣袋。
海泽尔两人就像平常的卖花女一样,手挽鲜花,走在路上有声有笑。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到了商业街,这里有着各色商店,人流量大,是个不错的叫卖地点。
海泽尔选定一处,就停在那里,提着篮子紧张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一开始还有点紧张,但叫卖次数多了,就习以为常。
一位女士停下来,低头端详这些玫瑰花。海泽尔抽出一枝红玫瑰:“女士,买一枝玫瑰花吧。都是刚采下来的新鲜玫瑰,你看还有露珠呢。”
女士似乎被这些话打动了,果然给了一枝便士,拿起玫瑰花心满意足地走了。
很多路人经过这里时,会放慢脚步,扭头看她们手里的鲜花,但大多数人只是看看就走了。
有时,一个路人会停下来欣赏很久,海泽尔知道这类人就是潜在的客人,只是内心必定在犹豫。遇到这类人,她们会抓紧机会,卖力推销。
没有路人停下来时,海泽尔就会大声叫卖:“玫瑰花!新鲜的玫瑰花!”如果说累了,姐妹两人轮流换班。
轮到夏洛特时,她很害羞,叫卖的声音也很小,只有海泽尔能听见。
海泽尔也不急,让她每次说的声音比上一次大就行。
不知不觉间,海泽尔的花篮旁站了很多路人。海泽尔趁机向一个顾客推销:“小姐,要买花吗?”
7. 黛安娜
那位女士愣了一下,干脆利落地付了钱,挑走一枝白玫瑰。
其他顾客也在挑花。
客人什么都有。大多数人只看不买,这倒没什么,小贩都习以为常。
有的上来就问海泽尔1便士能不能买两枝玫瑰。当然不能啊,砍价也太狠了。
但有的客人看了半天,嫌弃玫瑰花质量不好。虽然也是为了砍价,但海泽尔听起来就不舒服。花都是她精心挑选的,连叶子都没有被虫咬过。
海泽尔能怎么办,只能微笑,不理人家。
但顾客居然说着说着就动手扯花瓣了!
海泽尔连忙夺过来可怜的玫瑰,厉声赶他走。
休息的时候,海泽尔趁机清点花数和钱数,她们卖出了12支玫瑰,也就是赚了12便士。
兴高采烈之余,却发现玫瑰少了一枝。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有人偷了。”海泽尔懊恼地说。之前有个时间,来了一群顾客,人太多,她们没注意。应该就是那时被偷的。
遇上这种事,自认倒霉,下次注意。
中午饿了,啃黑面包。
海泽尔一边吃,一边盘算如何分配赚来的钱。首先,留下6便士交给希梅纳夫人。
剩下的便士用来买玫瑰花,以应对情人节的火爆市场。
但玫瑰的进价在情人节之前几天就会上涨,所以要趁现在多买点囤起来。情人节的玫瑰价格高,不如都留在那时卖。
这样一来,每天没必要卖完玫瑰,只要能应付希梅纳夫人就行了。
想到这里,海泽尔决定收工。今天共得了12便士,6便士上交,其余的留着买玫瑰花。
她叫住夏洛特:“我们走吧。”然后解释自己的想法。
夏洛特觉得姐姐说的都有道理,但是犹豫道:“现在就回去,会不会显得我们很懒?”
现在回去,希梅纳夫人会让她们接着洗衣服。
所以逛逛伦敦吧!
商业街在她们卖花的时候就简单看过了。
走着走着,遇到一个同行。早上进花时,她们还见过面。海泽尔两人知道商业街还有一个同行,但一直没说过话。
同行当然是卖花女,但是在商业街的另一头。
商业街很长,所以她虽然看见新过来的海泽尔姐妹,也没有生气,而是打起了招呼:“还记得吗?我们早上在同一个地方进花,没想到你们也是在商业街卖花。我叫黛安娜。”
黛安娜看起来和海泽尔年纪相仿。她中等身高,棕色头发梳成辫子,脸上有些小雀斑。
她也穿着厚厚的冬衣,外面罩一件较新的围裙。
围裙布料是今年流行的图案,海泽尔就看到几个路人的衣服也是这种布料,但黛安娜的围裙上面竟然多绣了一丛黄玫瑰花。
如果是她自己绣的,就是心灵手巧;如果是她妈妈绣的,可见她深受疼爱。
海泽尔姐妹和黛安娜打了招呼,也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黛安娜见她们步履匆匆,花篮里又还有玫瑰,奇怪地问:“你们现在就收工不卖了?”
海泽尔笑笑,随口说:“我们姐妹也是这几天才卖花,还不太懂,很多花卖不出去。”
这也不是假话。她们两个新手,比不过有经验的卖花女。
黛安娜却也来了兴趣:“是吗?其实我也是这几天才开始卖花。我冬天的时候在一个工厂打工,太折磨人了,所以才出来做卖花女。”
海泽尔有点错愕:“真的?但是看你的样子,你好像很有经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黛安娜早上买了几十朵玫瑰,现在篮子里已经没了一半。海泽尔自己还只敢买20朵玫瑰。
黛安娜听了,也很得意:“你也没猜错。我以前就卖过花。冬天不去卖花,是因为那时候卖花生意不容易做。现在虽然也冷,但是春天快来了。再说,情人节也快到了。”
冬天,卖花女确实会少很多。不仅是因为天气冷,还因为鲜花种类少,人们的需求也会下降。正因为这些,黛安娜在去年冬天只好进厂打工。
她的小哥哥是个码头工人,但后来因受伤而留在家里,给别人补鞋。
黛安娜的其他哥哥已经结婚分家了,忙着自己的小家,不给家里钱。黛安娜的双亲又年迈,所以她的收入对家里很重要。
黛安娜虽然喜欢卖花,也只能听从家长安排,进了一家纺织厂。
然后,黛安娜讲了讲她在纺织厂的经历。她一天要在工厂里做十几个小时工,又讲工头是如何严格,管理员又是如何爱罚款等等。听得海泽尔姐妹心里十分害怕。
能有两个听众,黛安娜也高兴。卖花虽然比做工轻松一些,但在外面久了,也容易无聊。交个朋友,有空闲了还可以互相照应。
她也是看海泽尔姐妹两人比较知趣,这两天一直在商业街的那一头卖花,才主动过来打招呼。
告别黛安娜,海泽尔和夏洛特随便走走,不知不觉来到了最近的公园。
公园里的树光秃秃的,没有叶子,看着荒凉。
但小贩很多,卖小吃的,卖旧货的……
海泽尔路过卖香肠的小贩时,深吸一口气,闻足了味道,就当是吃过了。
海泽尔还看到几个同行。不过,那几个卖花女的年龄似乎比夏洛特还小,穿得单薄,脸冻得红扑扑,在寒风里打颤。
一对淑女绅士经过她们时,有个拿鲜花的小女孩突然飞快上前,抱住男士的腰:“先生买花吧!”
那个男士吓了一跳,尴尬地看了一下同行的淑女。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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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开小女孩,但碍于面子,不想动作粗鲁。
而小女孩似乎没看到男士的不耐烦,依然叨叨:“先生,买花吧,买花吧。”如果男士不买,她就不会放手。
终于,那位淑女皱着眉头答应买下小女孩的一朵玫瑰。
小女孩仍然不放弃,拿到钱才松手。那对情人急忙离开。小女孩拉拉帽子,四周观望,又发现新的目标,跑向下一个男士。
海泽尔姐妹在远处看到了全程。夏洛特惊呼:“真尴尬。”
海泽尔也觉得尴尬,低声对夏洛特说:“可能是她父母教的。”
现代也有这种人,把孩子看作敛财的商品。
做卖花女,免不了遇到同行。伦敦有那么多卖花女。遇到黛安娜这种可爱的同行,是令人愉快的。但是,遇到这些小女孩,两人的心情就很难受。
两人在傍晚时回到洗衣店。一进门,就闻到食物的香味。夏洛特吸吸鼻子,勾起了食欲,但什么也没说。
希梅纳夫人给过她们黑面包的钱,所以不让她们在店里吃晚饭。
这对希梅纳夫人来说很划算,如果海泽尔姐妹在店里的桌子上吃饭,就不只消耗黑面包,通常还会煮点土豆、洋葱或豆子。
她们即使不吃土豆,还会用面包蘸汤啊。
约兰达不在店里,大概去找烘焙坊的女儿朱丽叶玩了。她们喜欢看小说。约兰达没有零花钱,只能借朱丽叶的书。
海泽尔交过钱后,没有立即走。
她突然想打听简女士最近有没有汇款,于是鼓起勇气问希梅纳夫人:“夫人,你知道我母亲最近有消息吗?”
希梅纳夫人瞥了她一眼,冷冷道:“都说了没有消息,估计死了。”
海泽尔听了一愣,随机怒气上涌——这叫什么话?真难听!
但她还有求于希梅纳夫人,只得压住怒火继续问道:“那我母亲在哪里工作?您肯定知道地址吧?”
她不信任希梅纳夫人,想亲自去打听简女士的状况。
“不知道。”希梅纳夫人打发海泽尔走人,“你去买两根蜡烛。”
海泽尔只好走到冷风中去蜡烛店买蜡烛。
回来时,她偶遇二手货店的女儿玛丽。
玛丽捧着一包炸土豆,看到海泽尔手中的蜡烛,就说:“下次来我家买,我家也有蜡烛。”
海泽尔口上答应,就得到玛丽分享的一块炸土豆,真好吃。
但海泽尔不敢在外面太久,急着告别。玛丽不理解:“可我刚刚还见到约兰达在外面。”
海泽尔怎么能和约兰达比?她辞别玛丽,回洗衣店去交差。
玛丽看着海泽尔匆匆走远,心里有些遗憾。
她其实想给海泽尔说个八卦。刚才,她看到约兰达和蜡烛店的伙计手拉手。
8. 半夜潜入
海泽尔买完蜡烛,又被希梅纳夫人命令去收拾餐桌,端晚饭。
海泽尔打开橱柜,拿出碟子,发现橱柜里面居然还有一根油纸包着的香肠,大吃一惊。
以往吃饭时,希梅纳夫人可从不会在普通的日子买香肠。她一年只买一块干肉,平时煮土豆汤的时候,就挂在锅上,让蒸汽沾点肉味。
只有到圣诞节时,这块干肉才会被放下来,和蔬菜炖在一起。
也只有那个时候,希梅纳夫人才会奢侈一下,额外买点白面包,和烧鹅之类的熟食。
海泽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黑面包和香肠放在桌上,她以为这香肠是希梅纳夫人同意买的。如果不是希梅纳夫人买的,这个家谁有胆子明晃晃地放在那里啊?
海泽尔眼馋香肠,但不能吃,郁郁不乐地走开了。
走之前,她感到口渴,于是给自己倒了一碟汤,喝完后又洗了碟子,放回原处。
约兰达回来得比海泽尔晚一点。她回洗衣店前,小心地把一串细珠子手链藏在衣袋,以免被妈妈发现。
但约兰达到餐桌时,还是被希梅纳夫人严肃的神情吓到了。
希梅纳夫人指着桌上用油纸包着的香肠,质问她:“香肠是从哪里来的?”
偷听的海泽尔松了口气,她就说希梅纳夫人怎么可能大方。那么,这个香肠一定是约兰达自己偷偷买的。
约兰达做事真是粗心,既然是瞒着希梅纳夫人买的,那就应该藏好啊,为什么要放在橱柜,多明显。即使海泽尔没有发现,也迟早被希梅纳夫人发现。
不过,话说回来,希梅纳夫人为什么不怀疑是她们姐妹买的?海泽尔两人在外面卖花,更容易攒下私房钱啊。海泽尔在心里嘀咕着。
也许,是因为希梅纳夫人更关注自己的孩子吧。
果然,约兰达嗫嚅着承认:“我买的。”她面如死灰,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发现了。
希梅纳夫人既生气,又疑惑:“我就知道是你买的。但是,你哪里来的钱?”
希梅纳夫人知道约兰达会自己偷偷攒钱买零食。但是,她最近的钱一分没少,那么约兰达是从哪里来的钱?
约兰达不好意思,扭扭捏捏:“我自己买的啊!你要是不让吃,我就退了。”
她只是故意这么说,想让母亲放她一马。
没想到希梅纳夫人听了,觉得正合她意:“那你去熟食店退了,我要看到退款。”
“啊?”约兰达愣了,她没想到希梅纳夫人这么说。
可是,她也不能退啊。这香肠是别人送她的,她怎么知道是在哪里买的,也许不一定是熟食店的商品……
早知道不这么说了。约兰达很后悔。
她本来想的是,自己房间有老鼠,不敢放到房间里慢慢吃,所以想放在更安全的橱柜。
而且,今天端饭的是海泽尔,那么她看到香肠也不会说什么。
没想到那个傻子直接把香肠当做晚饭拿了出来,真是气死约兰达了。
希梅纳夫人抓住约兰达的犹豫,进一步追问:“你在发什么愣?这是你自己买的,还是别人买的?”
约兰达这下慌了神,她还想多隐瞒一段时间,但是眼看希梅纳夫人就要猜到了,她嘴硬道:“当然是我自己买的,不关别人的事。
可是,她语气这么倔强,希梅纳夫人自然不相信。
然后,海泽尔听到约兰达和希梅纳夫人就这个事情吵了一架。主要内容是希梅纳夫人想问清是谁送约兰达礼物,而约兰达坚持不说。
海泽尔听到这里,就听厌了这场母女吵架,于是回到自己房间。
夏洛特正在整理房间。据说,这个房间以前专门放杂物,所以海泽尔姐妹住进去后,里面仍有很多杂物。希梅纳夫人有需要的话,会过来拿。
夏洛特发现,约兰达今天似乎来过她们的屋子,所以房间里的东西有些乱。她皱着眉,把散乱的衣服叠好,又把一些瓶瓶罐罐扶正。
整理完,夏洛特取出风信子种球,准备种。
海泽尔见状,说不用土培,水培也可以。夏洛特于是找了个碟子,加浅水,放入种球。
海泽尔坐在床上,还在想如何打听简女士的消息,于是问夏洛特知不知道母亲工作的地址。
夏洛特摇摇头:“我只知道妈妈在一户人家做女佣。”
海泽尔再问,主家姓什么?叫什么?什么职业?夏洛特也一问三不知。她年纪小,对母亲的了解不比海泽尔多。
海泽尔一边整理床铺,一边烦恼。她今天不知为什么,突然生起想找到简女士的念头。
其实,她只是穿到游戏里自己创建的角色,并没有真的对这个设定上的母亲产生感情。
她也不是希望简女士继续汇款,让希梅纳夫人对她们姐妹好一点。
但是,这种感情该怎么说?海泽尔觉得,大概是因为她的家庭重男轻女,所以自己来到一个全新的时空后,不可避免地对新的亲情产生期待。
到目前为止,海泽尔和夏洛特相处得还不错。但是简女士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
总之,她想把穿越看作一次机会。海泽尔决定,她要把机会掌握在自己手里,先找到人再说。
希梅纳夫人一定知道简女士的地址,但就是不告诉海泽尔,故意折磨她,欺人太甚。
海泽尔奇怪,不是说希梅纳夫人和简女士是同乡吗?她们应该关系不错啊?怎么希梅纳夫人对老乡的孩子是这种态度。
而且,希梅纳夫人应该恨不得抛弃她们这两个拖油瓶,所以听到海泽尔想打听简女士的地址时,应该帮她。
正想着,海泽尔突然听见外面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听起来像约兰达的。
门被约兰达推开。约兰达一过来,就掩着鼻子,因为房间里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约兰达又嫌房间太暗,海泽尔只好重新点上灯,等约兰达的来意。
约兰达从身后拿出一件裙子,得意地给她们看:“这么好看的裙子,好好看看,反正你们也没有。”
这是一件蓝色碎花的棉布裙,□□成新,没有脏污,没有补丁。
单没有补丁这点,这件裙子就比海泽尔和夏洛特的衣服好多了。
夏洛特对这件裙子看了又看,诚实地说:“它哪里好看?”
她是真的想问约兰达这件裙子好看在哪里,因为自己以前只穿过有补丁的衣服,不习惯没有补丁的衣服。
夏洛特在后院泥土地上用树枝画小人时,也默认加上补丁。
但约兰达一听,以为夏洛特在挑衅她,有点气:“你不识货,和你说也没用。”
海泽尔想,最近没听说希梅纳夫人给约兰达买衣服,反倒是这件衣服有点眼熟,烘焙坊的朱丽叶好像穿过。
朱丽叶和约兰达关系好,也许是朱丽叶送她的。
海泽尔于是试探着问:“谁送你的?我要告诉希梅纳夫人。”
约兰达火了,立刻变了脸色,警告海泽尔别说出去。
走的时候,也气冲冲的。
海泽尔撇撇嘴,觉得约兰达虽然十七岁了,但还是幼稚。
希梅纳夫人的教育方式很奇怪。她疼爱约兰达,但在吃食和衣服上吝啬,也没有好好培养她的品性。难怪约兰达不成熟,行事冲动。
海泽尔很快就忘记这莫名其妙的一遭,回到正题,对妹妹说她很想念母亲。
夏洛特也想念母亲。她突然想到什么线索,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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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姐姐说:“妈妈每年都会给希梅纳夫人汇款,汇款单上可能有她的地址,或许有用。”
海泽尔听后很雀跃,这的确是一条线索:“是啊!即使不是她住的地方,也一定是最近的建筑。”
唉,她怎么没想到?现代的生活经验果然扰乱了她的思维。
两人小声讨论,认为汇款单必定在希梅纳夫人那里。
但是,希梅纳夫人会同意给海泽尔看吗?
海泽尔觉得以她的脾气,当然不可能。她今天回来时还和希梅纳夫人打听母亲地址,希梅纳夫人就没告诉她。
夏洛特于是犯了难:“但如果不找希梅纳夫人,我们拿不到汇款单。”
她想不到别的解决办法,于是半开玩笑,半是心里话:“我们要不去偷吧?”
海泽尔没回答。沉默一会儿后,夏洛特只好灭灯,催姐姐快休息。
夜已经深了。
海泽尔静静地躺在床上,却强忍着睡意。
是的,她听进去了夏洛特的那句话,也觉得与其去求希梅纳夫人,不如直接偷。
顺便说一句,她发现夏洛特虽然是开玩笑,但想法很大胆。海泽尔没想到这个妹妹还有这一面。
海泽尔准备等午夜一到,就去希梅纳夫人的房间偷偷翻找。
海泽尔数了很多数。没有钟表,她也不清楚现在几点。唯一的表在希梅纳夫人那里。
似乎是深夜了,希梅纳夫人应该睡熟了。
海泽尔轻轻起身,没有吵醒夏洛特。
偷东西当然是一个人更方便。不过吵醒她也没什么,这小子当然会支持她的决定。
走出房间需要开门,但这门年久失修,门底几乎是粘在地面,一推就磨擦出刺耳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很明显。
海泽尔只好以蜗牛的速度慢慢推,不知过了几分钟,才推开。
她特地不穿鞋,只有袜子,所以走起路来感到冰凉。
海泽尔忍住不舒服,就这么走到希梅纳夫人的房间门口。
还没开门,就听到希梅纳夫人的鼾声。海泽尔更是放心。
门没有锁,希梅纳夫人不可能在这上面花钱。
海泽尔照着开自己门的方法,慢慢推开,蹑手蹑脚进去。
想了想,还是再慢慢关上,只留个小缝。
找东西是个大工程,她要在希梅纳夫人的房间多待一会儿。
虽然希梅纳夫人在睡觉,但海泽尔也觉得离她这么近很恐怖。
海泽尔没有灯,怕照醒希梅纳夫人。
幸好希梅纳夫人的窗帘破了很多洞,窗外有月光,而且那张有抽屉的桌子是唯一能藏东西的地方。
桌上铺着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布,垂到地上。
桌面放满了杂物,杯子、蜡烛、手帕……海泽尔看了几眼,放弃寻找,认为希梅纳夫人不会将汇款单直接放在桌面上,所以打开了抽屉。
抽屉里也放满了杂物。海泽尔不能看清每个东西,就用手摸,摸到纸状物就抽出来,如此抽了好几张纸。
她来不及一一细看,打算先拿着,回去再说。
希梅纳夫人的鼾声依然如雷,这让海泽尔略微感到安慰,又产生一丝得意。自己在希梅纳夫人面前找东西,她居然还没有发现。
一个抽屉搜完了,海泽尔悄悄打开下一个抽屉。她祈祷自己拿到的纸中一定有汇款单。
突然,门口出现一抹亮光。
海泽尔听到约兰达的脚步声,惊得动作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她安慰自己,也许约兰达只是起夜,怎么会偏偏来希梅纳夫人的房间……
结果,约兰达真的用力推开了门。她举起蜡烛,警惕地问:“谁在里面?”
9. 晕倒
约兰达用蜡烛照了又照,却只看到睡眼惺忪的母亲在床上怒目看着她。
怪了,她明明看到门缝里有身影在动,好像还听到了什么声音……约兰达在心里嘀咕。
难道她眼花耳聋了?或许是希梅纳夫人自己的动静?
约兰达一进来,动静就没有了。这事怎么想都很诡异。
场面变得十分尴尬。现在,约兰达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进来是在关心母亲;但在希梅纳夫人看来,她吵醒了自己,是在无理取闹,报复晚饭时的争吵。
果然,希梅纳夫人怒气冲冲,手指着门:“给我出去!”
希梅纳夫人被约兰达的动静吵醒,再加上晚饭时和女儿吵过架,此时气还没消,以为这个小兔崽子故意半夜捉弄自己,好报晚饭时的仇。
约兰达有点吓到了,她向后退了一步,委屈地解释:“你门没关紧,我就想来看看。”
希梅纳夫人嫌她多事:“我难道不知道家里的门都是坏的?”
这倒是真的。后院的门用久了,或多或少都有问题。
希梅纳夫人房间的门的确关不严。希梅纳夫人也没想过修理,只要店门是好的就行。
门重新关上。约兰达不服气地回到自己屋,希梅纳夫人也继续睡觉。
等到希梅纳夫人的鼾声又响起时,海泽尔才掀开桌布,蹑手蹑脚从桌底下爬出来,轻轻叹出一口气。
幸好这里有桌布遮掩。如果没有,她就完了。海泽尔不敢想象她会被希梅纳夫人和约兰达骂成什么样。
希梅纳夫人一定以为她是来偷东西的。虽然她的确是来偷汇款单,但没想过偷钱啊……
到时候,她怎么也说不清,最后一定会被赶出洗衣店。
海泽尔也无心继续开抽屉找汇款单了,她的神经被刚才的意外折磨够了,非常疲惫,只想回去睡觉。
在身体疲劳的状态下,干什么都会降低效率。更别说,希梅纳夫人已经醒了一次,她醒第二次的可能也变大了。
原路返回,摸回床上后,海泽尔一躺下就睡着了。她本来就错过了正常睡觉时间,在熬夜,现在能睡了,自然睡得昏天黑地,一发不可收拾。
等被夏洛特叫醒时,海泽尔还睡意正酣,不想起床:“让我再睡一会儿,夏洛特。”她捂住双耳,试图不听夏洛特说话。
夏洛特其实也很想继续睡,但她们该去卖花了:“姐姐,公鸡已经叫好几遍了。你再不起床,我们就买不到新鲜的花了。”
她看海泽尔装作听不见的样子,有些无奈:“你忘了吗?我们第一次去进花时就是这样,只能买到烂花。”
海泽尔只好松开双手,发出长长的叹息。没错,她还记得那天的事。
说来也怪她自己,她去偷存款单的时候,竟然忘记了凌晨还要起来买花。
等她以后开花店了,进花这个活儿就可以交给别人,她坐在店里收货就行。
海泽尔起来穿衣,继续用碾磨得细细的煤灰刷牙。
刷牙的时候,她感到身体状况不对劲。
大概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又在冰冷的地上站了很久,现在醒来,竟然感到身上发热,头痛欲裂。
“我有点难受。”海泽尔喃喃道。
过了会儿,她吃力地走出洗衣店,觉得自己既然能走路,那么还可以坚持。
海泽尔走出洗衣店,又被冷风一吹,觉得自己好点了,还有精力去烘焙坊买黑面包和去卖花老板那里进花。
她们今天去得确实比平时晚了一点,但是也买到了新鲜的玫瑰。
但走过大桥,来到商业街上卖花时,海泽尔突然又失了精神,浑身懒洋洋的,头重脚轻,叫卖也没有力气。
夏洛特察觉到海泽尔不对劲,于是问她怎么回事,海泽尔这才想起来告诉夏洛特,她昨晚潜入希梅纳夫人的房间。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她现在才生病。
海泽尔清清嗓子,慢慢说:“昨晚,我特地等到半夜大家都睡下的时候,悄悄去了希梅纳夫人的房间……”
夏洛特没等她说完,就打断她:“天呐,你去那里干什么?等等,我竟然没有发觉你半夜出去了。”
海泽尔继续说:“对,我没叫你,因为我一个人去更方便。我是为了偷妈妈寄过来的汇款单。”
夏洛特昨晚睡得很好,一点也没察觉到海泽尔的动静,所以觉得不可思议,惊呼:“你胆子真大!”
她明白海泽尔是为了找到母亲的地址,才冒险去了希梅纳夫人房间。看样子,希梅纳夫人还不知道,海泽尔没有被发现。夏洛特于是心中充满敬佩,不愧是姐姐。
海泽尔嗓子疼,停了一会儿,才慢慢说:“我去找的时候,因为时间紧迫,夜色又黑,没有细看每一张纸,但是我带回来了,放在衣服口袋里。看,这是我拿到的东西。”
海泽尔掏出那几张纸时,感到自己无力,出了一身冷汗,很难集中注意力,就递给夏洛特,让她看看。
法律规定过义务教育,尽管执行力度和实际教学质量可能不行,但洗衣店的孩子都上过学。
此外,附近的工会曾组织过夜校。所以三个孩子多多少少都认识一些常用字。让夏洛特看汇款单是没有问题的。
约兰达干活少,所以上学时间最久。她是洗衣店文化程度最高的人。
夏洛特拿起一张纸,摇摇头,这是希梅纳夫人的账单,显然不是母亲的东西。
她翻了好几张,也没有找到汇款单,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没有找到,你来看看。”夏洛特重新把一叠纸还给海泽尔。她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也许姐姐可以找到。
海泽尔听后很头疼。如果夏洛特都找不到,那么这些纸里大概率没有汇款单。
她强忍着眩晕感,翻了一遍纸,找到了一张汇款单,但不是简女士寄出的,时间也对不上。
她又重新检查了几遍,最后沮丧地承认,没有找到简女士的汇款单。也许它正在下一个抽屉。
海泽尔昨晚这场冒险没有收获,反而着凉得病。
不过,她可以以后再去一次希梅纳夫人的房间。海泽尔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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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时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海泽尔的身体。
她经过刚才的脑力劳动,身体更加难受了。
海泽尔不禁懊悔,昨天剩下的几个便士不应该都用于进玫瑰花,应该剩下几个,用来应付希梅纳夫人。
现在,她们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
夏洛特急着照顾姐姐,也没有心思卖花,只想让姐姐早点好起来。
但是,海泽尔怀疑希梅纳夫人是否会给她买药、看医生。她想了想,自己能从希梅纳夫人那里得到的唯一安慰,就是“你多休息就好了”。
所以,她还要自己赚钱买药。
海泽尔让夏洛特去路边一家店讨了杯热水,喝下后,觉得好了点。
“我们去剧院吧。”海泽尔提议。只要在剧院卖掉一束花就能赚到足够的钱,既能打发希梅纳夫人,又能买药,比在街头叫卖快多了。
这次,海泽尔又编了个柳条架构,然后插上玫瑰花,一大束花就完成了。
她心想,以后有钱了,一定多买些油纸、麻绳,好好包装花束。
剧院在白天的客流量少,马车数量比上次少很多。不过,还是有淑女绅士路过。就算不看剧,剧院附近也有很多高档餐厅。
海泽尔在一边等待,让夏洛特去卖。
夏洛特紧张地走在人群之中,鼓起勇气向最近的绅士叫卖:“先生买花吗?”
那个男人看都没看她,就摆摆手。夏洛特大感失望,仅剩的一点勇气都快要散了。但为了姐姐,她必须卖出去。
“小姐,看看今天才摘的玫瑰花。”夏洛特跑到一个女士身边,尽量露出灿烂的笑容。
小姐看了看她的玫瑰,没说什么话,但眼神表明她看不上这些花。夏洛特只好自觉地走了。
除了顾客的挑选,还有同行的竞争。剧院附近有很多卖花女,她们像夏洛特一样,拿着一束束花,但是眼光更敏锐,更擅长找到潜在的顾客。
夏洛特年纪小,又没有多少经验,自然争不过她们,于是就有些着急。
买花的顾客不一定看到一束花好看,就果断地付钱。毕竟这里有这么多卖花女,他们可以先看看这家,再看看那家,一一评比。走到最后,可能就忘记最开始看的那个花束了。
这时,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过来,夏洛特连忙躲到一边。
再回头看那辆马车,一个绅士匆匆忙忙地下车,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我的花怎么没带?”
他看起来非常后悔:“天啊,这可是布里吉特和观众的见面会!”
夏洛特觉得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好像以前也见过,但来不及想那么多,就露出一个笑容上前问道:“先生,您要一束花吗?”
那位绅士果然爽快地答应了交易。夏洛特接过钱时,激动得脸都红了。
她紧紧握着钱,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去找海泽尔。
姐姐在哪里?夏洛特有些迷失方向。
她穿过人群和马车,努力回忆来时的方向。等找到时,她恰好看到海泽尔晕倒在地上。
10. 救人
夏洛特跪在海泽尔身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的上半身,很沉。晕过去的人比清醒的人更重。
她一个人抱不动海泽尔,怎么回去?
夏洛特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就不知所措地抱着海泽尔,呆在那里。
她想,当务之急是把姐姐带回家。但是她应该怎么做?
她要找辆车吗?或者请路人帮助?
一辆马车恰好向她们驶来。夏洛特心里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会有人来帮她们吗?
但马车路过她们时,只是放慢速度,没有停下,似乎是嫌她们堵住了路。随后,又加快速度走远了。
夏洛特看着马车远去,内心充满绝望。
很多人在看她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但没人过来帮忙。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辆马车停下,将海泽尔搬了上去。
马车主人恰好是医生。医生看了看海泽尔的情况,认为应该让她回家休息,就派马车夫送姐妹俩回去。
晕倒后,海泽尔迷迷糊糊之中梦见自己的前世。
她六岁的时候,长辈说她刚出生时差点被溺死。
“但我们后来心软,所以养大了你,你要懂得感恩。”
海泽尔不理解这有什么要感恩的。感恩他们不杀掉自己?
她从小活得很艰苦,在白眼和辱骂中挣扎着长大,努力拯救自己。
先是在一直干活的情况下考上外地大专,学习花艺。
然后进花店打工,一边赚工资,一边学习。
最后又换了城市,开自己的花店,养活自己,和家人断联。
一切都是崭新的,未来充满希望。
但话说回来,她还是有点遗憾:为什么天生注定的亲人,并没有把她当做亲人?
梦境一转,海泽尔正在自己的花店里给一束郁金香裹上冰袋。
“为什么要放冰袋?”有路过的顾客问。
海泽尔回答:“防止它开得太早。”
这个品种的郁金香颜色鲜艳,受人欢迎,但有一个缺点:喜欢开炸。
常人印象里的郁金香,是优雅的,精致的,宛如酒杯一样,但开炸的郁金香的画风就狂野得很,像摊开的大饼。
这种容易开炸的花,醒花时也必须小心。低水位醒花就不必说了,有时也要放冰袋,或者放冰箱里。
水位高了,或者温度高了,都容易让花早开。
为了吸引顾客,花店的橱窗是透明的,窗边放满了鲜花。
春天是郁金香、风信子,夏天有紫色、香槟色的睡莲和粉嫩的荷花,秋天是各色菊花,冬天有鲜红的冬青和腊梅。
路人经过花店时,总是停步流连,似乎能感到一份岁月静好。
店里卖的最多的还是玫瑰。现代农业科技和冷链的进步使得玫瑰在一年四季都能供应。玫瑰的花期也延长了。
普通人如何延长玫瑰寿命?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加雪碧,本质是给玫瑰喝糖水,补充营养。
但十九世纪的伦敦哪来的雪碧?
海泽尔突然醒了。
她发现眼前不是自己苦拼多年打下来的花店,而是破破旧旧的洗衣店,顿感人生如梦,心里一阵怅然。
困意消散,她记起了之前的情景,感到自己好了许多。
海泽尔摇醒在一旁熟睡的夏洛特,问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夏洛特没生气,看到姐姐醒了,欣喜若狂:“是一个绅士帮的忙,他刚好是医生,就让马车夫送我们回来。”
海泽尔惊异:“这么好心?”
也是,夏洛特一个小女孩不可能把她抬回去。她立刻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好心人产生感激之情。
“他本来是去看戏的,但听说姐姐晕倒,主动过来看你的情况,说你好好休息就行。”夏洛特也很感激那位先生。
她还说,马车在洗衣店门前停下来时,吸引了很多街坊邻居来围观。他们以为要下来什么高贵人物,没想到看到了昏过去的海泽尔。
海泽尔昏迷的样子十分可怜,因此邻居们都谴责希梅纳夫人没照顾好老乡的孩子,这更让希梅纳夫人生气了。她抱海泽尔到床上时,脸色还是冷冰冰的。
海泽尔打了个颤。希梅纳夫人抱了她?天呐……
“对了,你知道那个男士的名字吗?”海泽尔想着,如果以后有机会亲自去道谢,还要送一束鲜花。
“不知道,他没说。”夏洛特听海泽尔这么说,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名字。她当时只在意海泽尔的情况,哪里有空去问别人的名字。
做好事不留名,真是一个好心人啊。海泽尔于是更加钦佩,也更想找到恩人了。
“那么,你总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吧?他既然喜欢戏剧,也许我们还能在剧院见到他。如果我们知道他的外貌特征,到时候就能认出来了。”
没想到,夏洛特犹豫了。她吃力回忆,也只说出这句话:“他很高。”
海泽尔追问:“然后呢?”
“然后……很年轻。”
海泽尔一哂,没想到这个妹妹是脸盲。
夏洛特看姐姐笑自己,急忙辩解:“医生为你诊断后就去看戏了,走得很快,所以我没看清他的脸。”
海泽尔觉得好笑:“那你总记得他家的马车夫长什么样吧?”
夏洛特这回的描述很详细:“他没有头发。”
海泽尔:……
秃头在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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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稀奇吗?
夏洛特灵光一闪,又提供一条线索:“两匹马都是白马,很好看。”
这倒还有点用,纯白的马不常见。
海泽尔总结道:“所以,我们要找一个秃头马车夫、两匹白马和一个年轻的高个绅士?”
夏洛特也觉得自己不靠谱,挠挠头,尴尬地说:“姐姐,你还是先养病吧。找人的事以后再说。”
海泽尔苏醒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希梅纳夫人的耳里。她命令夏洛特给海泽尔端饭。海泽尔的晚饭是两片黑面包,和两片香肠。
咦,希梅纳夫人居然这么好心?
海泽尔看着香肠片上还没有撕掉的油纸,想起来这好像是昨天看见的那段香肠——约兰达偷偷买的那个。
这么说,她居然比约兰达还早吃到香肠。真是奇了。
夏洛特低声说:“可能是希梅纳夫人被邻居说得没有面子,所以想弥补你。”
海泽尔那时正在昏迷,所以没有听到,夏洛特可是听到了,有的话非常难听。
邻居们虽然知道希梅纳夫人洗衣技术很好,没什么可挑剔的,但也不喜欢她的脾气。
另外,邻居们都知道希梅纳夫人家里养了几只公鸡,凌晨打鸣很吵。很多人抱怨,但希梅纳夫人也不改。
因此,到这时候,邻居就抓紧机会了。
比如隔壁的二手店夫妇,他们最近订了牛奶,天天让一个小孩每天早上送牛奶过来,在街坊中抢先过上了上等人的生活,所以非常得意。
他们在海泽尔昏迷的时候,对希梅纳夫人说:“生病的时候多喝牛奶就好了。希梅纳,你为什么不买牛奶?”
希梅纳夫人听了这番话,很生气。二手店夫妇明知道希梅纳夫人不想花钱,还故意这么问。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但夏洛特年纪小,不清楚。希梅纳夫人的洗衣店生意兴隆,又能攒得下钱。邻居们同是做生意的,即使不是一个行当,也眼红。
海泽尔听了,却来了心思,她让夏洛特去找希梅纳夫人要糖。
夏洛特大惊失色:“你想吃糖?我可不敢找希梅纳夫人。”她能给香肠就已经很仁慈了。
海泽尔却正经地说:“哪里是我自己想吃糖?这是给玫瑰吃的。”
见夏洛特不解,她解释,水里放糖可延长鲜花的保质期,让玫瑰到情人节那天也能保持新鲜。
如果她们要用糖,只能自己花钱买。现在,既然希梅纳夫人放松了对她的态度,那么就趁机要些糖,不要白不要。
夏洛特觉得给花吃糖很奢侈,但想着不用她们花钱,卖花又是正事,这才试探地去问希梅纳夫人。
走时,还惴惴不安地想,夫人会答应吗?
11. 租水桶
不一会儿,夏洛特捧着一个小布包回来。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勺黑糖渣。
她说希梅纳夫人的脸色黑得可怕,能要来这么多已经很幸运了。
真是难为希梅纳夫人能找到这么黑的糖渣。海泽尔皱眉看了半天,庆幸是玫瑰吃糖而不是自己。
第二天,海泽尔依然在床上休息。夏洛特负责照顾她。其实这样也不是坏事,可以少给希梅纳夫人6便士。
海泽尔计划找水桶,方便给花补充水分。以后,没卖完的鲜花就放在水桶里。
在这里,找一个质量合格的水桶竟然也是难事。
海泽尔最先想到的是铁桶,容量大,高度深。
恰好,洗衣店有很多洗衣盆和铁桶。拿走一个,希梅纳夫人短时间看不出来。
这时候的铁桶常常镀一层锌,以免生锈,比木桶便宜。
木桶需要定期箍紧,又是一笔钱。但铁皮也经常破,坏了就要找工匠打补丁。
希梅纳夫人的水桶也打了很多补丁,看着就令人胆战心惊。
如果海泽尔不小心打破,小则花半个便士去补,大则会被希梅纳夫人要求买一个新桶。一个新桶要一个多先令呢!所以很多穷人家买不起水桶,几家共用一个。
除了铁桶,厨房还有一些陶罐。但希梅纳夫人不买多余的罐子。拿走一个,太过显眼。
海泽尔好像只能去翻垃圾桶了。她先想到同一条街的约翰酒馆,不如去那里捡些酒瓶?
夏洛特说:“上次约兰达和希梅纳夫人去吃某某家的婚宴,我听她们说喝完酒后,瓶子必须留在那里,因为一个酒瓶也能卖钱。”希梅纳夫人被迫随份子已经很生气了,而酒馆老板也是一样的抠门。
海泽尔明白她的意思,又建议:“那我们去翻富人区的垃圾桶?”
夏洛特还是不赞成,但她这次说理由时有些尴尬:“我听妈妈说,那些空酒瓶在被扔掉之前,就会被仆人拿走卖钱。”
“妈妈也干过。”
海泽尔:……
咱妈,唉,不说了。
那还是用铁桶吧。
夏洛特悄悄拿了一个铁桶过来。
好消息是铁桶不漏水,坏消息是桶皮上有很多皂垢,这种碱性物质可能影响玫瑰花喝糖水的效果,最好还是洗干净。
洗水桶的话,万一不小心洗破……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海泽尔很无奈。如果是在现代,拿个大号矿泉水瓶就够了。
想买水桶的话也很方便,塑料水桶不漏水、不生锈、重量轻,是第一选择。
有些人还会用马桶醒花,为什么她现在连一个完好的水桶都没有?
海泽尔亲自下床,取来一块抹布,小心摩擦桶壁。
遇到厚度薄的地方,更是屏息凝神,动作轻缓。
她擦了一会儿,翻过来看抹布,洗下了很多皂垢,于是重新冲洗抹布,再擦。
一番擦拭下来,海泽尔检查自己的成果。大点的皂垢没了,但细小的地方还擦不到。
“只能先这样了。”海泽尔将水桶加入自己的购物清单。
等等,她现在连一个水桶都买不起……
幸好洗衣店里不缺水。海泽尔指挥夏洛特将玫瑰花按螺旋状依次放入水中。先凑合着用吧。
糖就不加了。她当务之急是找一个新的水桶。
海泽尔打算去隔壁二手货店看看。二手货店有很多二手收来的东西。
走到门口时,正好撞上希梅纳夫人。她问:“你能下地走路?”
海泽尔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希梅纳夫人难道没有眼睛?
她答:“是。”
“明天继续卖花。你去把那几只鸡抓起来,送到二手店。”希梅纳夫人吩咐。
海泽尔泄气,她原本还想多歇两天。除了摸鱼,还能少交几个便士。现在又要干活。
不想那么多了。海泽尔还要去抓鸡。刚好,到二手店后,她可以买水桶。
她不清楚水桶的价钱,也许两便士就能买到一个?
希梅纳夫人去年在集市上买了几只小鸡,想长大了下蛋,省下鸡蛋钱。
卖鸡人信誓旦旦,说都是母鸡。但等小鸡长了几个月后,希梅纳夫人发现自己被骗了,它们其实都是公鸡。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当然找不到骗她的卖鸡人。
公鸡不能下蛋,养着也无用,只能吃肉。只是,这么小的公鸡卖不出好价钱,希梅纳夫人这才忍痛继续喂它们粮食。
小公鸡长大后,纷纷练就了一番好嗓子,太阳还未升起打鸣,给希梅纳夫人省了闹钟钱。
但是,邻居们不堪其扰。这些公鸡凌晨叫,半夜叫,更不用说白天了。
好几个邻居找希梅纳夫人,要她处理这些公鸡,希梅纳夫人自是不肯的。她说,这些鸡都是要卖的。没有买主,怎么办?
邻居们知道希梅纳夫人的意思,但一听要自己花钱买鸡,心里不服气。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耽搁了。
今天,二手店夫妇无法忍耐,不情不愿地买下这些公鸡。
海泽尔要做的,就是给隔壁二手店送鸡。
公鸡看着凶,但人来抓它时,会吓得在院子里乱跑。
所以,海泽尔和往常一样,静静地来到鸡旁边,喂了点食,趁它们低头吃饭,飞快抓住两只鸡的翅膀。她一不小心,还被公鸡的翅膀扇到了。
抓好后,用绳子捆起来。
剩下的鸡知道海泽尔要抓它们,扑腾着翅膀在院子里乱跑。海泽尔花了一些时间,才抓到所有鸡,送到二手店去。
二手货店是洗衣店的邻居,老板是一对夫妇,有玛丽等几个孩子。
玛丽是家里的长女,今年十六岁,和海泽尔同岁。她从小在店里,耳濡目染,也会做生意。
但到底是年轻人,还没有学会她父母那一套。
二手店夫妇在步行街最出名的事迹,就是用他们的口才,把一个老人的金手镯说成是铜的,然后低价买了过来。
那个可怜的老人事后才反应过来被骗,但有什么用?
至于欺骗顾客,也是他们的常事。坏的说成好的,普通的说成传奇的。比如,一枚几便士收来的胸针,就说成是供应给皇室的尾单,要十几个先令。
但他们在步行街的口碑也不算差。二手店的大多数货物都比买一个新的便宜,也并非都是假货。
他们的顾客都是普通人,更看重价钱,而不是质量。若一个二手买来的碗,没几天就破了,人们也觉得很正常,毕竟是二手的。
海泽尔到二手店后,交了鸡,又对二手店夫妇说:“希梅纳夫人说了,她要鸡毛。”
公鸡尾巴上的羽毛颜色艳丽,市上有专门收鸡毛的。
但是,希梅纳夫人不是真的想要鸡毛,她这么说,是故意的。
可怜海泽尔被派了这个苦差事,她已经预料到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二手店夫妇还在盘算怎么吃这些鸡解气,听了这话,非常恼怒。
他们买了鸡,却不能留下鸡毛,于是冷笑道: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买了鸡,鸡毛也应该是我们的。”
他们又想到,希梅纳夫人让海泽尔送鸡的时候才说这番话,怕不是想等他们花力气褪鸡毛后,再来取。
海泽尔只说:“希梅纳夫人还在店里,等下就要出门。”意思是你们再不找希梅纳夫人就晚了。
她只是个传话的,可不能引火上身。
俗语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她得让二手店夫妇找希梅纳夫人,别把怒火发泄到她头上。
再说,这样她也方便找玛丽。
二手店夫妇果然去找希梅纳夫人了。若晚些出去,他们还怕找不到人。
海泽尔看着他们的背影,猜希梅纳夫人这么做,是报复以前被二手店夫妇请去搬柜子的事情。
二手店夫妇曾经低价买了一个松木衣柜,重八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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斤。
如果雇搬运工,就要多花一笔搬运费。二手店老板不想花这笔钱,就把主意打到了希梅纳夫人身上。
希梅纳夫人力气大,又是邻居,应该不好意思要钱吧?
希梅纳夫人果然帮忙搬了柜子。但事后,要了两个先令的搬运费。
但二手店夫妇坚称这是诈骗。
两家邻居发生过的鸡毛蒜皮,还有不少。
希梅纳夫人和二手店夫妇不在,刚好方便了海泽尔。她轻松多了,也不客气,坐在店里的椅子上,对玛丽说自己的来意。
“你要一只新的水桶?”玛丽很惊讶。她坐在另一角,带着弟弟看店。
父母走后,她正觉得无聊,海泽尔留下来和她说话,她自然愿意。
玛丽虽然觉得希梅纳夫人的话很荒谬,但也知道海泽尔只是传话的,与她无关。
“不。”海泽尔否认,“旧的也行。我买不起新的。”
“旧的水桶也要五六个便士。”玛丽依然坐在那里,没有站起身去拿水桶,她觉得海泽尔不会买。
海泽尔果然犹疑了。她的玫瑰1便士一枝,买一个二手水桶,就得再卖5、6朵玫瑰才能挣回来。
海泽尔没想到水桶这么贵。她对这个时代的物价还是缺少了解。
见海泽尔尴尬地坐在那里,一时拿不定主意,玛丽好心提醒她:“你用其他东西和我换,也不是不行。”
玛丽的提议是好心。但是,以物换物?笑话。海泽尔什么都没有。
她明白玛丽是想要玫瑰花,但是不行。如果是其他时候,换就换了。但为了情人节的市场,她想多囤些玫瑰。
“要不这样。”海泽尔想了想,“我租一只水桶,大概一个月就能还给你,你看要多少钱?”
玛丽没有立即回答,大概是在思考租金。海泽尔紧张地等着她。
但玛丽再开口时,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我想起来了,有个糊纸盒的女人在我们店卖了一个水桶,但每过一两周,她洗衣服的时候就会赎走。洗完后,就重新卖了。”
那女人来卖水桶时,刚好是玛丽接待她,所以日后才会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她父母,当然要人家花六个便士才能赎走。
“她用得很小心,水桶在我们店也没有卖出去,所以成色还算好,不旧。”
这个水桶能卖六个便士,但女人只能以两个便士的价格卖给二手货店。
玛丽不知道她因为什么事刚好缺两个便士,又怎么在两周后重新攒下两个便士。
很多人家愿意自己洗衣服,但没有桶。除了和别人一起买一个桶,还可以托人洗,或花钱到公共洗衣池洗。
在公共洗衣池洗一次的门票是一个便士,买肥皂和水另算钱。但不是每条街都有这种地方。海泽尔所在的步行街就没有。
如果去最近的洗衣场,要走好多路。
有人是愿意走这么多路的,毕竟能省一些钱。但对有些人来说,这些时间若用来做工,至少可以赚两个便士。
再者,很多妇女要照顾小孩子,实在不放心带他们出去。她们专心洗衣服时,没有办法注意小孩子的情况。伦敦也有人偷小孩。
玛丽算了算,那个女人是前两天还的水桶。如果海泽尔要租,刚好给她。
海泽尔听后很心动。玛丽找出来那只水桶,给海泽尔看了看,海泽尔更满意了。水桶成色好,容量也大,可以放很多鲜花,是个合格的醒花桶。它的租金也比买的低。只是不知道玛丽要多少钱?
没想到,玛丽不要钱。她说:“给我买半包炸土豆。”
这个要求让海泽尔有些意外。玛丽竟然不要钱?她好爱吃炸土豆。
玛丽指着小弟弟,叹口气:“为了照顾他,我都不敢出去了。”
原来是玛丽自己想去买,但为了照顾家人,只能留在店里。
海泽尔爽快答应,飞快跑出去用两个法寻给玛丽买了半包热乎乎的炸土豆。
12. 野蔷薇
海泽尔给玛丽买过炸土豆后,看见还在地上挣扎的公鸡,随口问玛丽怎么处理这些鸡。
玛丽一边嚼香得流油的炸土豆,一边含糊地回答:“留两只自己吃,其他卖了。”
一说到吃,玛丽就打开话匣子了。她兴奋地说,一只鸡用来煮鸡汤,一只鸡用来烤。
她父母不想吃得简单,还说要掏空烤鸡,在鸡肚子里面塞些东西,像苹果、土豆、洋葱之类的。
烤鸡表面还要刷一层蜂蜜和黄油。
整日吃黑面包的海泽尔听了,也垂涎欲滴。
她知道烤鸡通常会去掉头、爪子和内脏,便问玛丽,这些鸡杂碎会做什么菜。
没想到玛丽听了反而愕然:“谁会吃这些东西?”
海泽尔摸不着头脑:“可以啊,我就吃。”
玛丽觉得海泽尔很可怜。希梅纳夫人吝啬,整日只给黑面包,竟然让海泽尔都想吃鸡杂碎了。
她半是同情,半是玩笑道:“你要是吃,我就送你。”反正那些东西最后也要扔的。
这真是意外之喜。海泽尔虽然还没想好怎么做鸡杂碎,但嘴更快一步,已经答应了玛丽:“好,你家什么时候杀鸡,我就什么时候来取。”
说完话,她就喜滋滋地拿着水桶回去。
海泽尔放下水桶,心里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这个水桶居然是她现在最值钱的东西。
放到过去,她哪里会想到租一个水桶?
夏洛特看到这个铁桶很干净,也爱不释手:“要是能买下来就好了。”
海泽尔:“以后,我们也能买自己的水桶。”
她开始调糖水。
先把黑糖渣倒进去,搅拌。再给玫瑰修剪根部,方便吸糖水。这样,就能延长玫瑰的花期。
喝糖水,也能提高玫瑰开放度,开得更好看。
在现代,人们不太喜欢买到放很久的冷库玫瑰,因为它们容易是铁头玫瑰,很难开放。
铁头玫瑰是死活也不开的玫瑰花苞。顾客买到它,容易生气。高水位醒花也不开,加糖加营养液也不开……买来的花成了祖宗一样,难伺候。
也有的玫瑰是因为花型独特,天生就难开。如果你把花从中间切开,就会发现它里面的花瓣如同洋葱一样,一层又一层。这么多层花瓣,确实不容易开放。
花店遇到这种铁头玫瑰,也倒霉,因为它们容易成为损耗,提高成本。所以花店会用各种奇怪的方法促开花,比如用吹风机吹开。
在她们调糖水的时候,约兰达正在烘焙坊的后院,和朱丽叶一起看小说。
朱丽叶今年十八岁,比约兰达大一岁,也是个高挑的姑娘。身材丰润,面容若玫瑰,气质像野百合花一样生机盎然。
她们都上过学,有基本的识字能力。小说的词汇也不难,遇到陌生字,联系上下文就能猜出来。
朱丽叶和约兰达玩得好,所以约兰达的男友有时会让她帮忙转交一些东西。
这回,朱丽叶给约兰达一朵红色头花,简单的玫瑰花样式,但让约兰达很高兴。她连忙戴在头上,问朱丽叶好不好看。
朱丽叶夸她好看。
约兰达雀跃之余,又和朱丽叶抱怨希梅纳夫人多么狠心。以前,她几乎不用干家里的活儿,所以手都是嫩的。现在,约兰达天天洗衣服,洗得手都快生茧子了。
说着说着,约兰达有些羡慕朱丽叶。她自己不喜欢洗衣服,也很讨厌继承洗衣店——看看步行街上的其他店,烘焙坊,二手店……这些店只需要做生意,不用洗那么多恶心的衣服。
虽说烘焙坊也要做面包,但是做面包比洗衣服浪漫多了。像朱丽叶,她从小就学习如何做各种各样的面包,心灵手巧。说出去,也很有面子。
约兰达如果在外面说自己会洗衣服,一定遭到很多嘲笑——洗衣服有什么了不起?
朱丽叶其实没认真听,偶尔“嗯”一声应付。她沉浸在小说剧情里。看完一个故事,心满意足,才有空听约兰达说话。
约兰达正在说:“这个小说真是太好了,我第一次看时,都看哭了。唉,如果现实里也有这种男人,那个女孩该多么幸福。”
朱丽叶打趣她:“你这么说,是不满意蜡烛店的那个伙计?”
约兰达的脸红了:“才不是……”
朱丽叶其实不太赞成约兰达的恋爱。她虽然爱看小说,但也知道现实中的男人和小说里的男人是两码事。
朱丽叶隐隐觉得约兰达的男友是另有所图。但好友喜欢,她也没办法。朱丽叶不想和朋友吵架。
约兰达私心觉得那个伙计对她很好,知道她在家吃得不好,经常送吃的。她不能只收礼物,也得送。但送什么好?
这么一想,约兰达觉得自己在朱丽叶面前很有面子。她和蜡烛店伙计还是浪漫的情人,但朱丽叶的父母已经为她包办了一桩婚事。
这时候的法律规定16岁可以发生性关系,所以朱丽叶结婚是没问题的。
不过在民间,也有人不管法律,十三四岁就嫁人。
但是,约兰达内心也有忧虑,她之所以只敢和蜡烛店伙计偷偷谈恋爱,是因为担心希梅纳夫人反对这段关系。
如果被发现的话,希梅纳夫人力气那么大,可能失手把蜡烛店伙计打死。
看了很久,直到晚饭时间,约兰达才依依不舍回去。
回去时,正看见希梅纳夫人和二手店夫妇吵架。
希梅纳夫人坚持要鸡毛,二手店夫妇觉得这是他们的。
其实,这些鸡毛能值几个钱?两家人只是为了出一口气而争吵。
约兰达看到玛丽也站在一旁,看着她父母和希梅纳夫人吵架,面上很难堪。这次是她们家理亏,竟然让玛丽看了笑话。
约兰达不想让玛丽嘲笑她,想帮希梅纳夫人骂过去,但她又不敢。玛丽前几天还撞破她的恋情,不知道会不会告诉希梅纳夫人。
约兰达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觉得丢脸,因此也生起希梅纳夫人的气,要鸡毛干什么?
约兰达气得眼泪都挂在眼眶了。她不禁想,要是她妈妈不是洗衣服的就好了。
外面发生的这一切,海泽尔姐妹都不知道。她们听到外面吵闹,但专心忙自己的事。调完糖水,修剪玫瑰,说会儿话,洗漱后就睡了。
第二天去进花时,海泽尔发现玫瑰数量减少了。
“最近天气不好,有灰霉病,玫瑰减产了。”老板说。
一旦下雨,玫瑰容易发霉,得灰霉病。灰霉病顾名思义,看上去像花瓣发霉了一样,因湿度大而产生,在阴雨连绵的日子里更容易出现,这也是为什么强调醒花时,鲜花不能沾水的原因。
灰霉病容易传染,如果发现一朵花有灰霉,立刻隔离。
幸好玫瑰的价钱还没有上涨。海泽尔将所有钱买了玫瑰,暗算着过几天,可能就要涨价了。不仅是因为情人节即将到来,玫瑰减产也是重要的影响因素。
不要看玫瑰没有涨价就掉以轻心,还是趁现在多买一些为好。
不只是她,其他卖花女似乎也有这个打算。今天买玫瑰的人很多,光顾其他鲜花的人倒是变少了。但玫瑰数量减少,不一会儿就卖光了。
其他来晚的人只能唉声叹气。玫瑰减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照这个样子,恐怕明天也会少运来一些玫瑰。
明天一定要早来。
海泽尔提着一篮玫瑰,觉得自己很幸运,准备带夏洛特走,后者却悄声告诉她:“姐姐,我刚刚听有人说,弗林菲尔德那里有野生的玫瑰花,可以去摘。”
海泽尔来了兴趣:“你听谁说的?”
夏洛特指了一个卖花女。
海泽尔看过去,那个女孩穿着破旧的红裙,外面穿一件脏成灰色的围裙。她身边聚集了一帮卖花女,那些女孩叫她“爱玛”。
海泽尔走过去时,爱玛正和别人说这件事。海泽尔听见她信誓旦旦:“是真的,我叔叔就住在那里,我亲眼看了,的确是野玫瑰花。”
有的女孩不信:“这种好事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怎么还和我们说?”
爱玛不理她,摆出爱信不信的神气。但其他女孩听得入迷,自觉帮她说话:“人家是好心。”“你不信就算了。”
黛安娜居然也在那些女孩里,听得兴致勃勃。
她看到海泽尔姐妹走过来,热情地邀请她们一起去:“你们也在啊。正好,我没去过那里,我们刚好结个伴,一起过去。”
夏洛特也心动:“我们要跟着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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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的玫瑰花啊!现在,很多卖花女都想多得到一些玫瑰。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可太好了。
海泽尔虽然感兴趣,但不打算去:“我们还要卖花,算了。”
她今天已经买到足够的玫瑰花,没有去的必要。而且那个地方比较远,她们不熟悉,容易迷路。
其实,那个女孩的怀疑也有道理。同行的话,总是要谨慎对待。那个地方若步行过去,一来一回就要半天。如果真摘到玫瑰,那还好;若是假的,就失去半天的卖花收入。
但如果不去,什么也没有损失。她们还可以听听过去的人的说法,看看是不是和那个爱玛说的一模一样。
黛安娜见海泽尔不去,又失望又气,觉得她真是榆木脑袋,天上掉馅饼了也接不住。
“既然要去,你不如先去卖花,下午再去摘玫瑰。”海泽尔对黛安娜说。
她听到有几个女孩准备现在就出发,心里不赞成。爱玛的话是真是假,还没人知道,不如先上午赚点钱,下午再去,以减少损失。
但黛安娜也听到那些女孩的决定,害怕来晚了就没有花了,也只得同意现在就去。
海泽尔和夏洛特来到商业街。这里除了黛安娜,还有一两个卖花女也没有来,大概都是去摘玫瑰花了。所以她们的竞争压力一下子少了很多。
不过,她们卖够6便士就行了。
但海泽尔还有烦恼。每天交给希梅纳夫人的6便士,本可以留到第二天买十二朵玫瑰,这十二朵玫瑰再留到情人节那天卖,必定能卖个好价钱。
但这六个便士,还要每天卖六朵玫瑰才行。唉,她是真的舍不得。
收拾好东西,海泽尔姐妹没有立刻回去,而是随便在商业街上走走。她们不想回去被希梅纳夫人吩咐洗衣服。
她们虽然因为身上廉价的衣物,不可能被商店当做顾客接待,但还是鼓起勇气去了一个百货商场。
百货商场是近些年流行起来的。里面很大,装修富丽堂皇,明亮的灯光照得地板都闪闪发光。
售货员们头上挽个发髻,胸前戴着领结,穿着统一的蓝色制服站在柜台前,微笑着为顾客服务。
夏洛特羡慕地看着她们:“我长大后想当售货员!”
海泽尔附和:“真是了不起的梦想!”她心里却叹口气,因为应聘售货员很难。在百货商场里工作可是又时髦又有钱,要托关系。
逛了很久,大约到傍晚时分,海泽尔姐妹走出商场,在路边说说笑笑,打发时间。
突然,她们居然看到了黛安娜。
黛安娜提着两篮满满的花,一看到海泽尔姐妹,心中的怒气终于找到倾诉的出口。
她举起篮子,示意她们看里面的花:“你们快看看。气死我了。”
海泽尔惊讶地问:“你不是去摘野玫瑰花吗?”
“是野玫瑰花,但是这种……”黛安娜从篮里拿出一枝花,原来是粉色和白色的单瓣野蔷薇。
黛安娜一见到蔷薇,就知道自己上当了,蔷薇尽管也能叫作玫瑰,但和她想的情人节玫瑰不一样。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采满两篮,不然就觉得自己白来了。
虽然采完蔷薇后,还觉得自己是傻子。
海泽尔噗嗤一笑,见黛安娜沮丧,又安慰两句:“这个也可以卖,会有人买的。”
现在春花并未大量上市,天气又冷,人们会喜欢蔷薇带来的春意。
黛安娜撇撇嘴:“话是这么说,但快到情人节了,最值钱的还是玫瑰啊。”她也正在攒钱存玫瑰花。
海泽尔心思一转,来了想法,问道:“那里还有蔷薇吗?”
黛安娜顺口回答:“有啊,漫山遍野,多的是。”
说完,她才猜到海泽尔在想什么,不由得一惊:“你居然想要蔷薇?这有什么好稀罕的?”
一朵玫瑰就能卖一个便士,但这种纤小的单瓣野蔷薇,恐怕要一把才能卖出一个便士。
黛安娜想到这里,咬牙切齿,都是爱玛害的她!
海泽尔正是这个意思。虽然蔷薇不如玫瑰值钱,但她的要求不高,只要每天卖够6便士,不要消耗她囤积的玫瑰就够了。
真巧,她最近正在烦恼此事,现在一下子迎刃而解。明天就动身。
13. 偷玫瑰
黛安娜见海泽尔执着要去采蔷薇,更觉得她怪。
不过,黛安娜好心地告诉她怎么去,走哪条路更快。
“你还要再拿把剪刀。”黛安娜懊悔地说。她早上去得太匆忙,都忘记了这事,所以手被蔷薇刺划伤了几次。
海泽尔向她道谢,带夏洛特回洗衣店了。
洗衣店里,隔壁烘焙坊的霍莉过来串门,和希梅纳夫人聊天。
她正在向希梅纳夫人炫耀大女儿的亲事:“我的大女儿朱丽叶的婚事定下来了,过段时间就办婚宴。女婿很气派,但我们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家,只要女儿过得好就行了……你们约兰达呢?她已经不小了,有相看的人家吗?”
希梅纳夫人有些不高兴,觉得霍莉这是在嘲笑她是农村人。
她出身农村,农村女人一般二十四五岁结婚,但英国城市女人自从工业化后,结婚年龄降低了,很多不到二十来岁就嫁人。
但霍莉走后,希梅纳夫人却把她说的话听了进去。
也是时候操心约兰达的婚事了。希梅纳夫人虽然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寻女婿,但也觉得该准备妆奁。
正好,她前些天得了一块桃花心木的料子,可以找隔街的那个木匠,给约兰达打一个时髦的雕花木箱。约兰达结婚后,就能用上。
虽说希梅纳夫人有意将约兰达留在身边,但该给约兰达准备的东西还是要准备的。
反正约兰达又不去别人家,这些东西终归是自己家的。希梅纳夫人这么想的,于是难得决定花些钱财,慢慢给约兰达置办结婚的物件。
置办物件和相看女婿都需要时间,索性先置办物件,省得找好女婿后,再慢悠悠地打家具,推迟婚礼时间。
像那块桃花心木料子,就是难得的好木料,价格较高。希梅纳夫人这样的人,即使手头有些钱,也不敢经常买。
其他的好东西,如一整套家具,床呀、柜子呀、桌呀,就更不必说了。
希梅纳夫人正这么想着,突然见约兰达闷闷不乐地回来吃晚饭。希梅纳夫人见她神情不对,担忧地问她怎么了。
原来是约兰达回来时,闻到隔壁二手货店传来一阵烤鸡香味。
她被这香味勾起了馋意,不由得站在店门口多闻几下。
这烤鸡可真香,好像不仅有肉香味,还有蜂蜜的香甜和水果的清甜。
约兰达还没闻多久,没想到二手货店的人——玛丽一家人,都在店门口分食烤鸡。
他们见约兰达这副模样,就嘲笑她没有见识,声音还挺大。
怪不得这烤鸡味道如此浓烈,原来是二手店的人特意等着呢。
听了约兰达委屈的话,希梅纳夫人吸吸鼻子,说:“我怎么没闻见香味。”
其实她闻见了。希梅纳夫人一开始还不知道是隔壁二手店传来的,约兰达一说,她才知道。
希梅纳夫人也很生气,二手店的人这是羞辱她家。但是,为了不惯坏孩子,希梅纳夫人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过惯了苦日子,知道由俭入奢易,所以即使再宠约兰达,也不敢放纵她。只有这样,约兰达才知道勤俭。
今天想吃烤鸡,明天不就想吃鲍鱼了?
约兰达表现得非常不情愿:“但我就是想吃烤鸡。”
“吃你的土豆汤吧。”桌上早就端过来两碗土豆汤。
约兰达看看土豆汤,再看看那一盘黑面包,心里委屈得快要掉眼泪。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吃过几次好的。和别人说,别人还不信:“你家不穷啊?”
但是希梅纳夫人相信苦难教育,所以故意给约兰达吃不好,穿不好。
约兰达想,玛丽吃的烤鸡,一定是从她们洗衣店买的那几只鸡。
自家养的鸡,约兰达一口都没吃上,玛丽倒先吃了,这是什么道理?
回到房间,海泽尔和夏洛特发现水桶里的玫瑰少了几朵。
“肯定是约兰达!”两人都认为是约兰达干的。她必定趁海泽尔姐妹不在的时候来过房间。这事以前也发生过。
海泽尔去找约兰达,这次很容易就找到了。海泽尔和夏洛特去卖花后,约兰达只能在后院洗衣服。
她正愁眉苦脸地洗一件脏兮兮的衬衫,见海泽尔过来,以为是来看自己的好戏,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希梅纳夫人也在一旁洗衣服,她正用搓衣板搓去衣服上的泥垢。
“约兰达。”海泽尔叫住她,“你把我们的玫瑰放在哪里了?”
约兰达语气很硬:“我就拿,怎么了?”她吃不上烤鸡,还不能拿几朵玫瑰花?
海泽尔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地就承认,愣了一下。约兰达大概是有希梅纳夫人给她撑腰,所以底气足,以为海泽尔不能把她怎么样。
但海泽尔还有别的方法。她大声说:“你拿走了花,我就卖得少了。那几朵玫瑰能卖好多钱呢。”
好多钱呢。
希梅纳夫人本来只在一旁听,不打算说话,这下终于生气:“约兰达,你真不懂事!那些花是要卖钱的,你要它们干什么?”
约兰达没想到被妈妈批了个劈头盖脸,委屈极了。海泽尔住在她家,她拿几枝花怎么了?
但她也知道,一提起钱的事情,希梅纳夫人就不会惯着她。
约兰达抹抹眼泪,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玫瑰花还给海泽尔。她本来想过几天送男友,结果花没了,真倒霉。
海泽尔接过那几朵有些无精打采的玫瑰,看了又看,非常心疼。
约兰达没有把玫瑰花放入水中,所以它们有些缺水,花瓣变干。
这要是晚发现几天,这些玫瑰就无法挽救,只能烫根了。
重新把玫瑰放入水中后,海泽尔闲着没事,去隔壁的二手货店找玛丽说话。
玛丽领海泽尔欣赏店里的二手首饰。这些首饰如果没有卖出去,玛丽平日里就会自己拿出来欣赏。
她带着海泽尔来到一个柜台,最前面的盒子里有旧彩色珠子穿起来的项链,生锈的银手镯和半旧丝绢做的玫瑰花胸针。
玛丽说,那玫瑰花胸针曾在贵族的首饰盒。海泽尔觉得是假的。
后面的盒子也有一把一把的小首饰。海泽尔扫了几眼,在心里默默地震撼。没想到,二手货店看起来利润微薄,实际上很赚钱。否则,玛丽怎么还有零花钱买炸土豆?
玛丽家的二手货店主要经营小商品,像这种小首饰、日用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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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的,很少涉及大件的柜子或者衣服。
像后者,二手衣服,其实可以开一个单独的店了。可能二手店夫妇的本钱不够,所以先卖二手小商品。
但玛丽要请海泽尔看的不是那盒首饰。二手货店最近收到一枚戒指,上面缀着漂亮的绿宝石。
玛丽从一个精致一点的小盒子取出来戒指,小心翼翼地给海泽尔看。
“好看吗?”玛丽期待地看着海泽尔。
海泽尔点点头:“好看。”
玛丽听到海泽尔也赞同她的审美,就慷慨地邀请海泽尔试戴一下。
海泽尔其实并不在意这个戒指,这和现代的工艺比起来粗糙多了。不过,海泽尔也不想违她的好意,就小心试了试。
取下戒指后,海泽尔还给玛丽。玛丽没有立即放回去,而是戴在自己手上,欣赏起来。
海泽尔见玛丽这么喜欢,于是提议:“你不如不卖,留给自己。”
玛丽却摇摇头:“我没那么傻,这戒指可以卖三个先令,但收的时候只花了……”
她及时止住,用软布擦了擦戒指,把它收到盒子里,和海泽尔说起别的话题。
“你知不知道约兰达最近在干什么?”玛丽神神秘秘地说。
“不知道。”海泽尔不想谈论她,也奇怪玛丽为什么说起这个话题。玛丽好像不喜欢她,因为约兰达以前为了买小吃借玛丽的钱,但没钱还。
然而,玛丽一定要和海泽尔说。她早就想说了,但海泽尔上次走得太快,她没机会说。
玛丽这次抓住机会,飞快地说:“我看见她和那个蜡烛店的伙计在一起,手都拉在一起了。”
海泽尔面露迷茫:“然后呢?”
“你还问然后?”玛丽气死了,海泽尔怎么不来参与八卦啊!
海泽尔这才想起时代差异。她扪心自问,看见哪个女孩和哪个男孩牵手时真没什么感觉。
但玛丽和她不一样,她兴奋地谈论约兰达和蜡烛店伙计的事:“这就是说他们两个是情人!我们都没有听到风声,那么他们是偷偷在一起的。我想这是因为她妈妈绝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他太穷了,但这也不是要紧的原因,步行街都是穷人……”
海泽尔不太同意,希梅纳夫人不是穷人,她有一家店面。不要看她每天只吃黑面包,又吝啬得要死,这个店面能卖200英镑。
希梅纳夫人当初只有打工的薪水,不这么节俭,也攒不下一笔钱。
话说回来,海泽尔还是有些奇怪。如果像希梅纳夫人一样节俭就可以买下洗衣店,也未免太容易了。很多穷人节俭,但很少有人能攒下200英镑买一个店面。
玛丽继续说:“更重要的是,那个伙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之前还勾搭过我,但很快就去追约兰达了。因为我嫁出去后,二手货店是留给我弟弟的,他肯定觉得我不如约兰达……”
等等,事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复杂?
海泽尔不想牵扯进三个人的问题。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卖花女,约兰达喜欢谁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玛丽的话才开了个头,正要继续说下去。
海泽尔急忙找了个借口:“希梅纳夫人叫我。”说完就跑了。
14. 采蔷薇
又是新的一天。
早上,海泽尔尝试用树枝刷牙。
这种刷牙方法是以前看书时知道的。尽管效果比不上真正的牙刷,但能解放海泽尔的手。她不想再用手指刷牙。
恰好,还剩下一些柳枝。柳枝是绝佳的牙刷,它的汁液有消炎作用。
海泽尔将一端树枝嚼烂,露出里面的纤维。这些纤维很纤细,可以在摩擦牙齿时减少对牙齿的伤害。
海泽尔将这个方法教给夏洛特,夏洛特也照样嚼柳树枝。但是她嚼烂后,又在柳树枝上撒上煤灰,还是用煤灰刷牙。
海泽尔觉得哪里不对,但好像也可以。
两人刷过牙,一边吃黑面包,一边吃去进花。
到了地方,还没来得及买花,海泽尔就听到一些女孩窃窃私语:
“我也被骗过去了……”
“那根本不是玫瑰。”
“这么多人被爱玛骗走了,她昨天一定卖了不少钱。”
“爱玛呢?她来了吗?”听上去,这些女孩很生气自己被骗了。
这时,有个女孩突然打断她们的谈话,低声说:“我们已经上当了,难道还要说出去被别人嘲笑吗?”
她们果然不说了。
今天的玫瑰仍然比较少,大概还是因为减产。
最近雨水多,低温高湿,玫瑰容易生灰霉病。一朵玫瑰有了灰霉病,很容易传染给别的花。因此,海泽尔没有继续听女孩们说话,先认真挑玫瑰。
如果挑到一朵有灰霉病的玫瑰,就会连累所有花,到时候就卖不出去了。
这次,海泽尔不仅买了红玫瑰,还有一些白玫瑰。这些白玫瑰也不错,新鲜。
接着,她和夏洛特就去采蔷薇花了。
海泽尔昨晚继续教夏洛特编柳条篮,夏洛特手艺有些进步,编出的篮子好看多了。
弗林菲尔德离这里有两三英里,两人步行前去,约走了两个多小时。
她们看着城市的痕迹一点一点褪去,建筑越来越稀疏。此时,两人有些害怕。
但是环境并没有变得荒凉,而是逐渐显现出乡村的特征,如菜地、圈起来的鸡,偶尔会走过一匹马。
到了弗林菲尔德,周围已经完全是乡村的特色。
这时候,乡村风景的优点就已经显现出来了。大片初生的嫩芽,嫩黄的树木,湛蓝的天空,清新明朗。
因为下雨,土地上也有很多落叶,但并不让人觉得萧条。
海泽尔两人没有和村民打听方位,就找到了野蔷薇地,因为它面积广阔,在农村非常突出。
想象一下,无论是谁看到如此大面积的野蔷薇,都会惊叹它的美丽。
两人来到野蔷薇地。这里的野蔷薇有粉、白二色。花朵虽小,但也算小巧可爱。
花叶上的露水还没有蒸发。走在花间,可以听见虫子的叫声。
海泽尔看到这些蔷薇,也很喜欢,心里已经决定如果卖不完,还剩下一束,就放在她们的房间,让心情好一些。
海泽尔边采边感叹:“如果是重瓣蔷薇会更好看。”
夏洛特提着篮子跟在姐姐身后,接过一枝蔷薇:“那就轮不到我们采了。”
重瓣,是说一朵花有很多花瓣,层层叠叠,看上去很美丽。
单瓣的花,一般是有四五片花瓣,但也不一定,还得看花种。像单瓣荷花也有十几片花瓣。
如果再进一步划分,其实也有半重瓣的花,但对普通人来说没有必要。
比起单瓣的花,人们一般更喜欢重瓣的花。不过,有时也有文化差异,比如中国传统更喜欢单瓣水仙。
蔷薇的花茎是木质茎,有些硬,所以剪起来比较困难。
海泽尔怕把剪刀用坏,每过一会儿就停下来歇歇。
除了海泽尔们,也有一些女孩在采花。海泽尔注意到有个女孩时不时偷看她们。她穿着褪色的粗布裙,外罩一件打满补丁的围裙。
但让海泽尔奇怪的是,她与其说是采花,不如说是砍花。她如果是在采花,要么是为了装饰,要么是为了卖,那海泽尔还能理解;但现在,那个女孩在砍花。
过了一会儿,那女孩和她的同伴窃窃私语一阵,终于走到海泽尔附近,声音带些好奇:“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看样子,她们也很好奇这些外面来的人。
海泽尔告诉她是从城里来的,然后夸道:“你们的蔷薇开得很好。”
“是。”女孩答道,“这都是野生的,它们很多,所以可以做燃料。”
海泽尔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要割那么长的蔷薇花枝,原来是为了引燃柴火。
姐妹两人共采了几篮野蔷薇。
也不怕脏,直接坐在田间土地上休息,吃饭。
吃饱后,随手采集野草用来捆扎花束。这种蔷薇不能像玫瑰一样单枝卖,得捆成小花束才行。
捆着捆着,两人发现蔷薇刺容易扎人,不仅自己难受,也容易让顾客不悦,只好重新分工。海泽尔先修剪蔷薇枝干,夏洛特再捆扎。
红的一束,白的一束,整整齐齐地放到篮子里,颇有春天的气息。
剩下一些残枝蔷薇,也可以留下,积攒一篮,还可以卖1便士。
休息一阵,再往回走。走回洗衣店时,刚好傍晚。
海泽尔姐妹回屋放好野蔷薇和玫瑰,然后两人就被希梅纳夫人安排了新的活儿。海泽尔去打水,夏洛特去买蜡烛。
夏洛特在买蜡烛的路上,刚好看到买炸土豆的玛丽。不巧的是,约兰达也在。
巧的是,她们两人没有看见夏洛特。
玛丽付了钱,故意拿着一包热气腾腾的炸土豆对约兰达说:“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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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半天,为什么不买?”
约兰达听了,把头一别,扭扭捏捏不肯开口。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希梅纳夫人不给她钱。
约兰达自认为是老板的女儿,比普通人家的孩子高一等,但是母亲不给她零花钱,她其实也穷,哪里能像玛丽一样天天买炸土豆吃?
玛丽见约兰达吃了瘪,心里很高兴。
但是,烘焙坊的女儿朱丽叶也过来了。她见约兰达尴尬,就哄着她,去她那里看小说:“约兰达,你在这里做什么?我那里又有新的小说,你去拿几本看吧。”
朱丽叶说完,也没有冷落玛丽,也礼貌地问了一句:“玛丽,你也来吗?”
玛丽当然不去。她有些生气朱丽叶出来打圆场,但看在朱丽叶的面上,也没说什么。
约兰达跟着朱丽叶去了烘焙坊的后院,到了朱丽叶的房间。朱丽叶从床下拖出一箱书,慷慨地分享给约兰达:“你随便看。”
约兰达有些犹豫,她还是没有忘记玛丽的嘲弄:“好朱丽叶,你能借我点钱吗?”
好心的朱丽叶却拒绝得斩钉截铁:“我快结婚了,没有多余的钱。”她在为难自己的嫁妆,但这种事太尴尬了,朱丽叶不好意思对别人说。
看约兰达有些失望,朱丽叶又安慰她:“好了,反正我都要结婚了,这些小说就留给你,我不需要它们。”
另一边,海泽尔正提着水桶去公共水泵打水。公共水泵按时开放,所以开放那一天,家家户户都忙着打水。
她在路上,正好遇到黛安娜,便说了一会儿话,一起去打水。这个公共水泵不只服务步行街,也有其他街道。
走到水泵时,她们看到一个老妇人正好提着半桶水,慢慢往回走着。
她在这片街区是出了名的光景凄惨,先是丧夫,后又丧男,独自一人过活,只能靠给别人洗衣服为生。
因着这个缘故,连吝啬的希梅纳夫人也没有管她,觉得一个老人抢不了多少生意,何必夺人家的活路。
海泽尔顺口说了句:“她真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
没想到黛安娜听了欲言又止,海泽尔便问怎么回事。
黛安娜古怪地问:“你知道她儿子怎么死的吗?”
“生病?”海泽尔猜。这是她最先想到的死法。穷人家若生重病,只能听天由命。
黛安娜慢慢说:“他之前是码头的工人,后来参加罢工,但又当了工贼,所以被人暗杀了。”
“赏金是工人筹集的,给了杀手60英镑。”这笔钱主要用于送杀手出国,逃过追捕。
海泽尔被震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记得黛安娜说过她的小哥哥因为在码头卸货,腿受了伤,只能一瘸一拐走路,所以黛安娜家正攒钱给他找医生。
或许给杀手的60英镑中,还有黛安娜家的一份。
15. 烤苹果
打完水后,黛安娜邀请海泽尔来家里坐坐。
她先和海泽尔一起到洗衣店,海泽尔放下水桶,就和黛安娜去她家玩。
黛安娜家看着人口简单,除了她,就是父母和哥哥。其实,她上面还有几个哥哥,都已经结婚分家了。
黛安娜的小哥哥本来也是该结婚的,但在码头当工人时瘸了腿,不容易找工作,只能待在家。但也没闲着,给人家补鞋,手艺还不错。
海泽尔来后,黛安娜的妈妈热情招呼了几句,然后就出门了。
黛安娜带海泽尔坐在一边聊天。她家只有一个房间,二十来平米,有一张上下双人床,两个地铺。
除了床,最贵重的家具是一个木头桌子,其他就没有什么了,都是杂物。
这个房间又当卧室,又当客厅和餐厅,是专租给穷人的廉价房。没有厨房,做饭要去公用厨房。
过了一会儿,黛安娜妈妈给海泽尔带来一个烤苹果。这让海泽尔受宠若惊。
苹果烤得焦黄,中间挖了个洞,似乎是放了东西。
黛安娜妈妈将烤苹果切成两半,让她们吃。
黛安娜见了,也感到惊异:“妈妈竟然做了黄油烤苹果。我们家的黄油都是过节才吃的。我这是沾了你的光。”
海泽尔笑笑。她其实也沾了黛安娜的光。若不是来做客,她也吃不到黄油烤苹果。
烤苹果外皮软烂,里面的果肉是硬的,依旧香甜,但尝起来有不一样的感觉。
黛安娜拿起半个烤苹果,一边吃一边说:“苹果不值钱。你想吃了,走的时候我送你几个。”她用手一指,角落里还放着一大袋苹果。
海泽尔奇怪:“你们家哪来的这么多苹果?”看黛安娜家的条件,也不像是能天天买水果的。
黛安娜说,是欠她家钱的亲戚送的。
每当黛安娜父母去索债时,那个亲戚就送一篮自家种的苹果,哄黛安娜父母再拖一段时间。
时间久了,竟也积攒下这么多苹果。
“我说过好几次,让他们不要拿苹果,谁知道亲戚是不是拿苹果抵债。”黛安娜回忆的时候,还很生气。
亲戚送苹果时,可没说这是以物抵债。但几次三番下来,黛安娜察觉到不对。算下来,亲戚总共送了两三袋苹果。两三袋苹果的价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再来几袋苹果,就抵得上她家借出去的钱。
可黛安娜这么说的时候,她父母还怪她把人想得那么坏,哪里有用苹果抵债的。
平日里,黛安娜家除了自己吃苹果,就是送人。
幸好如今天气冷,苹果能放很长时间。
海泽尔见她家没有炉灶,都在公共厨房做饭,突然想起自己的鸡杂碎,便说:“我寄住在洗衣店,但希梅纳夫人很吝啬,只给黑面包吃。”
黛安娜安慰几句,说老板、工头都是这样,自己吃山珍海味,不愿意给下面的人吃好的。
海泽尔解释:“她自己也这么吃。”
黛安娜这就不懂了,赚了钱,却连口好吃的都不享受,这是在干什么?
话题说到这里,有些偏了,海泽尔连忙纠正回来:“我得了一些鸡杂碎,想煮锅汤沾沾荤,但若在店里做,一定会被骂,不如到你家做,我们一起吃。”
她简单算了算,两只鸡的鸡杂,至少也得有一斤多重。
熬锅鸡汤,六七个人喝都是绰绰有余的。若再放些蔬菜,更容易饱腹。
现在天气冷,这锅鸡汤若喝不完,自然是留给黛安娜家,他们第二天热热,还能继续喝。
黛安娜听了这话,怎么会不答应?这可是白得的鸡杂碎。
鸡杂碎虽然价格比肉低,但买一斤,起码也要两个便士。
穷人若买不起肉,就可以买这种边角料煮骨头汤,喝起来也是鲜美的。
黛安娜也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肉,喝口鸡汤刚好能解解馋。
吃完烤苹果,再说会儿话。海泽尔见天色深了,告辞回去。
黛安娜守诺,送了她三四个新鲜的苹果,还特意挑了大的。
海泽尔回去后,给夏洛特吃了一个苹果,剩下的存起来。
第二天去进玫瑰花时,玫瑰果然涨价了,从0.5便士一朵到0.75个便士一朵。
涨的不多,但不是终点。海泽尔估计,到了情人节前夕,玫瑰还会更贵。
离情人节只有六天了,所以即使玫瑰涨价,人们也还是争着买玫瑰,越来越少理睬其他花朵。
再过不久,玫瑰可能涨到1便士。
海泽尔将所有钱都买了玫瑰,小心放到篮子里。
但是,她今天不卖玫瑰。海泽尔今天卖的是蔷薇,就是昨天从地里摘下的野蔷薇。
这种野蔷薇虽然没有玫瑰个头大,但胜在量多,1便士就能买到一束。
一束有四枝蔷薇,而一个花枝上就有三四朵蔷薇。所以花束虽小,但一看就知道很实惠。
花枝上的刺都修剪干净,以免客人伤到手。
她们捆花束时,还搭配了些野草做点缀。
海泽尔很自信能卖出去。而且,最好今天都卖完,因为糖水主要是供玫瑰喝的,不能被蔷薇抢了。
别的卖花女手提两篮花,里面共有二十朵单头玫瑰,如此分散着装,便显得单薄。
而海泽尔和夏洛特各提了两三个花篮。除了一篮玫瑰,其他的都装满了红色、白色的蔷薇,花朵挤得蹦出篮筐,向路人打招呼。
来到商业街,两人将大部分篮子放在地上,只在手上提一篮。
海泽尔先叫卖的是那一篮残花。
这篮花虽多,但花朵有残缺,或是个头小,或是花瓣掉落,或是粘了泥土。而且,枝干上的刺也没有修剪过。
但这样一篮残花,只要1便士,便宜,量大。于是,它就和其他小花束形成了价格对比,更容易吸引顾客。
果然,人们在花摊前看来看去,看得最多的就是这篮残花。虽然它样子不尽人意,但是便宜啊。大家最关心的还是便宜的商品。
一个小姑娘围着不同布头接成的围巾,身形有些单薄。
她在这个花摊前看了半天,默不作声,但是,每当别人问这篮残花的价钱时,她就表现得非常紧张。
最后,她下定决心买下这篮残花,付了钱。
海泽尔将篮子交给她,她跳舞似的提着篮子蹦蹦跳跳地走了。
剩下的,都是1便士一束的蔷薇花束。不过,人们对玫瑰也很感兴趣,但是两人多次强调玫瑰不卖,让他们很扫兴。
海泽尔见此,拿起两把花束,拆开草绳,将它们松松地束成一大把蔷薇花束,重新叫卖道:“大的3便士,小的1便士!”
夏洛特问她这是在干什么,海泽尔解释:“刚才人们都想买那篮残花,是因为蔷薇花束量少,衬托得它更便宜。”
“现在,所有花束都一个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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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高低价的对比,人们就觉得占不到占便宜。”
她也是临时才想到的。做生意不可能一开始就想得面面俱到,要不断摸索才能总结经验。
这一把蔷薇花束是由两把小花束扎成,海泽尔又故意捆得松些,所以显得非常大。
要价3便士是有些高,但海泽尔的本意是为了衬托小花束的便宜,并不是真心想卖。
夏洛特点头,默默记在心中,她从未听说过这些生意小妙招,如今也学习了。
果然,海泽尔先说大花束的价钱时,客人的神情还没有意动。
但一说小花束比大花束便宜两个便士,他们就觉得小花束的性价比高,比较之后,更愿意掏钱。
“小姑娘,给我来一束1便士的。”一位老妇人说道。
海泽尔挑了一束看上去最好的蔷薇花,一手递给老太太,一手接钱。
老太太挽着黄色披肩,手怀着那束粉色蔷薇,满意地笑笑,就离去了。
海泽尔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感慨命运的神奇。这些蔷薇昨天还在乡下的荒野里恣意生长,今天就被放入城里人家精美的花瓶。
还有母亲带着孩子来买花。孩子坚持要买花,但挑选时又烦恼:“要红色还是白色?”
那位女士含笑看着他,没有说话,让他自己挑。
海泽尔在心里开玩笑:“当然是都要啦!都买吧。”但她不能真的这样说,就说了句:“红色艳丽,白色像雪一样好看。”也算是帮小孩决策。
小孩要了白色蔷薇,紧紧裹在怀里,和妈妈走了。
还有一个年轻男顾客,他不喜欢纯色花束,于是提了一个要求,希望能拼成一束红白相间的花束。
海泽尔觉得他的要求不错,红白相间的蔷薇也很好看,但是,她却表达自己很为难:“如果我这么做,那还剩下半束红蔷薇,半束白蔷薇,怎么卖啊?”
那个年轻男人看上去很尴尬,也没有回话。
海泽尔只好帮他接话,问其他客人:“有没有哪个顾客愿意和他拼花?你们两个,就算是合买了一束红蔷薇,一束白蔷薇。”另一个顾客当然也要愿意买混色蔷薇。
过了一会儿,还真有一个顾客愿意拼花。海泽尔和夏洛特开心地重新包装两束花,这算是三方都满意。
海泽尔发现吆喝也很重要。有很多路人其实感兴趣鲜花,但没有你的吆喝,就不会主动走过来,只瞥一眼就走了。
还有很多客人拿不定主意,这时你再热情地招呼他们几句,就可能增加他们购买的意愿。
一把把蔷薇花束被卖掉,篮子里只剩下两三把小花束。
那束用来做对比的大花束果然还没有卖掉,海泽尔打算过会儿把它重新拆成小花束,继续卖。
摊前又站了一个犹豫不决的客人。海泽尔见此,再次实践刚才的经验,热情劝说:“这些蔷薇都很新鲜,放在家里很好看。”
客人没说话,还在看花。
海泽尔继续说:“现在天气冷,这些花放一个多星期也不会枯萎。”
客人还是不说话。
海泽尔拿起大花束,特意将它和篮里的小花束做对比:“您看,大花束要3便士,但这些小的只要1便士,多划算啊!”
客人突然说话:“我要大花束。”
海泽尔反应很快:“好,这就给你。”
虽然奇怪大花束怎么就卖出去了,但海泽尔很开心拿到3便士。
16. 蓝玫瑰
过了一会儿,小花束也都卖完了。
两人数钱:今天卖了十二把小花束,一把大花束,共15便士。加上那篮残花,是16便士。
卖完花,时间还早,两人也没急着回去。海泽尔和夏洛特说了她想染花的计划。
没错,海泽尔今天早上买那么多白玫瑰,就是为了染色,做出蓝玫瑰。
现代有很多染色玫瑰,有些是喷色,像什么碎冰蓝、哑光黑、人鱼姬……喷色玫瑰各有所好。
也有人担心喷色剂味道大,不健康,所以更喜欢吸色玫瑰。其实很多花艺师也不喜欢做喷色玫瑰,但奈何顾客喜欢。
吸色玫瑰是花朵吸取有颜色的水,逐渐染上新的颜色。
染色技术也不只应用于鲜切花,盆栽花也可以用。有的商家吸色技术好,盆栽花很长时间也不会掉色。
有些人会觉得染色玫瑰很假,违背天然,其实给花瓣染色就像染布一样,是人工劳动的成果。织布时,若用天然的材料,可以织出特定颜色的布,但不能满足人类的需求,所以人类发明了很多染料和印染技术。
染花是类似的道理。如果要天然的蓝玫瑰,是不可能的。玫瑰的基因里没有蓝色,只能染花。
有人比起染色蓝玫瑰,更喜欢培育的蓝玫瑰。这些蓝玫瑰严格来说是月季,也不是真的蓝色,而是接近蓝色的紫色月季。为了找出接近蓝色的紫色月季,育种家花了很多努力。
天然蓝月季的蓝色,常常是灰蓝色,带有紫色调,和亮蓝色差得远。
而且,颜色也不一定稳定,还可能受温度等因素影响。因此,你买一棵蓝月季苗,可能看到蓝色、紫色、粉色或白色的月季。蓝月季属于蓝紫色系。
现代,比较常见的蓝色月季品种有蓝色礼服、蓝色引力、转蓝等等。很多商家还在培育新的蓝月季,力求找到最蓝的月季。
有些商家会定期培育新种。新花种也许花朵颜色合格,但易受虫害;也许不易生病,但花头太小;也许个头大,但性状不稳定……
这些新花种可能先不卖,继续测试,也可能作为福利卖给顾客,顾客还能帮忙测试下。
缺点多的花种,可能下架。比如一款叫“颂夏”的月季,颜色很独特,在红色和橙色之间。虽然美丽,但是太难养,听说可能要退出市场,想收藏的人得抓紧时间了。
新手不要养这种月季,先从好看又好养的品种开始。适合新手的蓝紫月季有蓝色阴雨。其他色系,推荐真宙、果汁阳台、海神王、朱丽叶。
染色花有额外的成本,可能比普通花贵,最经典的如厄瓜多尔玫瑰,据说是玫瑰中的劳斯莱斯,很贵。
判断染色花是不是厄瓜多尔玫瑰,先看它的花头大小。
厄瓜多尔玫瑰的染色技术也好,颜色不易褪,能完美地融入花瓣。
但在十九世纪就别想高质量染色剂了,还是老老实实地用颜料将清水染成彩色,再让玫瑰吸水变色吧。
海泽尔和夏洛特又一次走进百货商场。她其实知道这里的东西贵,只是顺路来玩玩。
没错,逛商场就是她们普通人免费的娱乐。欣赏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心里就能获得满足。
过了一会儿,海泽尔姐妹来到卖颜料的柜台。
戴着领结的售货员看了看她们的衣服,断定她们没钱,神情一下子变得不屑。
这里的颜料有盒装的,也有单只卖的。海泽尔当然买不起盒装,她先问单管颜料的售价,然后吓得咋舌。一管钴蓝颜料,居然要一个多先令!
红色颜料更贵,两三个先令。
再看那个包装精美的、附赠两只画笔的十二色颜料盒,是给艺术初学者用的,标价1英镑。
“我们走吧。”海泽尔郁闷地拉着夏洛特走了。
夏洛特走时还有些依依不舍,因为她很想要那些精美的颜料画画。
离开百货商场,她们去了一家书店。书店主营旧书,但也开辟一角卖颜料、绘画本、画笔。
不过,这里的颜料不是海泽尔印象中的管状颜料——只要一打开,就能挤出湿润颜料的那种。
书店卖的是颜料粉,据说还要加上蛋清或牛胆汁才能绘画。
海泽尔看看一瓶牛胆汁多少钱……9便士。
算了,她又不画画,不买也没事。
但这里的一盒蓝颜料也要7便士,好贵!
两人本来觉得今天赚了15便士,已经是很多钱了,但一到商店,发现竟然什么也买不起!
夏洛特有些沮丧,说:“我们还是去二手货店找玛丽吧,也许她那里有便宜的蓝颜料。”
海泽尔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她也有些怀疑。二手店卖的东西,多是她们那个街区的居民需要的。她还真不清楚步行街有没有喜欢绘画的人。
回去时,她们先去了二手货店。二手货店老板夫妇正好在,他们见海泽尔姐妹找玛丽,就叫玛丽出来。
这叫海泽尔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们不是来找玛丽玩的。
玛丽猜到她们的真实心思,笑着问她们想要什么。
海泽尔也开门见山:“有没有蓝色颜料?”
“你是要当画家吗?”玛丽觉得有趣。海泽尔前几天租水桶的时候,她还不觉得奇怪。现在,听说海泽尔要买颜料,玛丽有些意外。
玛丽还真怕海泽尔和夏洛特想走上画家的路,连忙警告她们画家没那么好当,画还没有画好,就先因为买颜料欠一笔钱。
海泽尔点头称是,但还是坚持要买颜料:“你先找找,找不到再说。”
玛丽于是开始找货。
二手货店没有多少颜料——这里的人用不到这个。最多的是用于粉刷墙壁的石灰,可以当白色颜料用。
不过,玛丽还是找出半盒蓝颜料,粉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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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最上面一层是灰尘,她拿布擦了擦,下面露出深蓝色。
海泽尔用食指沾了一点蓝色粉末,仔细看着,拿不定主意,想试验一下,于是要一小杯清水。
玛丽却端了一大杯茶过来,以为海泽尔是渴了。
海泽尔只好接了主人的好意,喝完茶,发现比洗衣店的茶浓多了,晚上可能睡不着。
海泽尔又请她再去倒一点水:“只要高于瓶底就行了。”
玛丽带着古怪的神情给她一杯水,水的确只盖住了瓶底。
海泽尔把手上的蓝色粉末弹进去,低头观察,见那颜料果然不溶于水——那玫瑰怎么吸色?原来书店老板让她们买牛胆汁是有道理的。
“唉,它不能溶化。”海泽尔失望地说。
玛丽却一拍脑袋:“你不早说,不就是蓝色的水嘛!”
她又开始翻箱倒柜起来,灰尘漫天飞舞。
玛丽一边咳嗽,一边给海泽尔看半瓶蓝墨水:“你要画画,这个就够用了。”
海泽尔并不是真的画画,但心里很感动:“谢谢!”
同时,她还在心里暗恨自己怎么没早想到用蓝墨水——方便,又比颜料便宜!
是现代的观念局限了她。现代人平时多用中性笔,很少用墨水。海泽尔自己都记不清上次用墨水是在什么时候了。
“要多少钱?”海泽尔不清楚蓝墨水的价钱。
“1便士。”玛丽说。如果是完整的一瓶墨水,她可以要两便士。但现在只有半瓶,就打个折。
海泽尔问:“你不要炸土豆吗?”她一边问,一边给钱。
玛丽还真被海泽尔提醒到是时候买炸土豆了。海泽尔便陪她去。
路上,玛丽对海泽尔抱怨道:“从希梅纳夫人那里买的几只鸡大多都卖了,但我们不熟悉活鸡价钱,卖低了。”
事后,玛丽的父母互相指责。他们没想到自己神机妙算,居然也有被骗的一天。
至于鸡毛,鸡毛归二手店了。
二手店夫妇赢后,很是兴奋了一段时间,但之后就觉得索然无味。
鸡毛虽然值几个钱,但这些羽毛,加起来也没有多重,卖不出好价。
怪了,他们为什么因为鸡毛和希梅纳夫人吵架?
回二手店后,玛丽想起海泽尔前几天交待她的话,于是悄悄拿了一个小麻袋:“你藏好,别让希梅纳夫人发现。”
今晚,玛丽家做鸡汤,杀了最后一只鸡,玛丽才能在扔垃圾的时候,收集剩下的鸡杂碎。
不用说,她家煮完鸡汤后,还要在店门口吃,让洗衣店的人知道。
海泽尔感觉袋子有些重,出店后,就打开看了一眼,鸡骨头、鸡爪子、鸡头、内脏……什么都有。可以说,鸡的边角料都在这里。海泽尔粗略估计,鸡杂约有两斤重。
拿过鸡杂,海泽尔叫上夏洛特,一起去黛安娜家煮鸡汤。
17. 煮鸡汤
虽然只去过一次,但海泽尔记住了路。这个时候,黛安娜应该回家了。
敲完门,开门的果然是黛安娜。她看到海泽尔姐妹时,还没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海泽尔拿起那袋鸡杂,在黛安娜眼前晃了晃。黛安娜闻到血腥味,接过袋子一看,两眼放光:“这么多鸡杂!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
有钱人不吃鸡杂,但穷人不讲究。去肉铺买两斤鸡杂,也要四五个便士。
黛安娜本来以为海泽尔最多有一斤鸡杂,没想到有一大袋子。这下足够五六个人吃了。
黛安娜说着说着,又有些懊悔:“早知道你来,我们就不吃黑面包,空着肚子等了。”
话虽是这样说,黛安娜家吃黑面包也只能吃个七分饱。煮汤要几个小时,到时候就有胃口喝了。
黛安娜将鸡杂给妈妈看。黛安娜妈妈看了又看,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成花了。
她又连忙招呼海泽尔姐妹坐下,挑了两个大苹果塞在她们手里。
其他人清洗血淋淋的鸡杂。海泽尔姐妹啃完苹果,也帮着打打下手。
这时,黛安娜妈妈又发愁:“来了客人,家里没有多余的碗。”
黛安娜疑惑:“我记得碗是够的,刚好六个。”
黛安娜爸爸这才想起来:“你大哥今天中午过来,说想要碗,我就让他拿走了。”
黛安娜心中有些不满。大哥结婚后,从未想过给父母一分钱,只知道回来拿东西,明摆着是想让瘸腿的小哥赡养父母。
可她虽然未嫁,到底是女儿,也不能说什么。大哥虽然结婚搬出去,但还被认为是自家人,不像黛安娜还要嫁人。
见女儿不高兴,黛安娜妈妈连忙打圆场:“好了,这时候去买碗也来不及,不如找邻居借,我们还给人家两碗汤就行。”
黛安娜去一个邻居家。这邻居以前经常借黛安娜家的盐和油,想来一定会同意借碗。
但没想到,邻居断然拒绝:“正吃饭,没空借你们。”
这话虽有道理,但黛安娜不太信。
普通人家,没有隐私。你在这边说一句话,那边的邻居就听到了。黛安娜家当然知道邻居有几个碗,不然黛安娜妈妈也不会让黛安娜去借。
黛安娜心里冷笑,但表面上大咧咧地闯进邻居家门,嘴里还说:“你们也有客人了,要用这么多碗?我看看你们今晚吃什么。”
邻居不知道她脸皮厚成这样,一分神,竟让黛安娜溜进家门,心中叫苦不迭。
这里的房子都很小。黛安娜不用转身,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邻居家的全貌。
那张矮矮的餐桌上放满了杂物,只有一角放了半瓶酒和一个碟子,碟子上有几块黑面包。
邻居家的男人和小孩们正坐在地上吃黑面包,见黛安娜突兀地进来,不耐烦地看她。
黛安娜可不怕,她走了几步,就看见那张餐桌的另一角摆了一摞碗,顿时不忿,心中充满怒气,于是叉起手来骂邻居:“你欠我家的东西,都能开个杂货铺了。今天我借个碗,你都不愿意,活该你前天被狗咬。那狗怎么不咬死你?”
被狗咬是真事。前两天,路边的一只狗不知发了什么疯,见人就咬。
邻居恰好路过这只狗,腿上被咬了一口。幸好冬天衣服厚,不用看医生。
都是穷人,又是邻里,本就互帮互助,比如今天我借人家两勺盐,明天别人又给我家一个鸡蛋,这是长远的互惠关系。
黛安娜家借过这个邻居不知多少回了,盐啊、油啊、针线啊,真没想到人家这么自私。
可是,黛安娜还没骂几句,便被听到动静赶过来的黛安娜妈妈拉出邻居家。
黛安娜妈妈一边拉女儿走,一边忙不迭地向邻居道歉,说小孩子说话没分寸,不要放在心上。
既没有借到锅,妈妈也不帮自己说话,黛安娜又气又委屈。
谁知,黛安娜妈妈回到家后,反过来埋怨黛安娜不懂事:“你还敢在她家骂人,不知道多么危险吗?她还是长辈,你不能这么说话。不借就算了。”
黛安娜下意识回道:“她算什么长辈,小气死了,还要我敬着,我呸!”
黛安娜说什么都不肯再出去借碗了,黛安娜妈妈只好自己出去,从另一个邻居借碗,答应给人家两碗鸡汤。
鸡杂下锅,加水加盐。黛安娜妈妈还放了些土豆和苹果,鸡汤很丰富,闻起来香四溢。
还没等海泽尔姐妹动手,黛安娜妈妈特地挑出两个鸡肝,给海泽尔姐妹吃。
然后又盛出两碗装有鸡杂鸡骨头的汤,提裙给邻居送去。
这鸡肝没什么特别,但对多天不见肉味的海泽尔来说,就是珍馐美馔。
苦了那么久,她都快忘记肉味了。
鸡杂吃得差不多了,就吃煮土豆和煮苹果。
黛安娜在啃鸡爪子。鸡爪看上去没肉,但还是有一点的。
这一点肉,啃完就没有了。黛安娜遗憾地放下一根光滑的鸡爪,专心喝肉汤。
汤的温度降低了,正好喝鸡汤。这一大锅鸡汤,加上菜,够六个人喝。
吃饭时,黛安娜随意地说:“往年这个时候,商业街会举办情人节集市,要交钱才能租到一个摊。”
这种地方的租金贵,哪怕租的是小摊位,租金也很高。海泽尔于是说:“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黛安娜听到这话,差点被鸡汤呛到:“怎么没有关系?商业街为了吸引大家交摊位费,那几天只允许摊主摆摊,我们这种交不起钱的人都会被赶走。”
所以,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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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还要重新找地方叫卖。她劝海泽尔和她一起去一个酒吧卖花:“那里有很多男人给妓女买花,你知道的。”
海泽尔当然不赞成,酒吧人多眼杂,不如商业街安全。她劝黛安娜不要去,接着黛安娜的家人也加入劝说,黛安娜才改口不去。
吃过饭,海泽尔姐妹就告辞了。
海泽尔走后,想起黛安娜的话,也发愁:既然情人节那天,小贩都会被赶出商业街,那么她应该去哪里卖花?
回去后,海泽尔没有立刻做吸色蓝玫瑰,因为吸色玫瑰的花期会比较短,过两天再说。
今晚是约兰达做饭。不过,这和海泽尔姐妹两人也没关系,她们在外面就吃过了黑面包。
虽然黑面包不好吃,但是约兰达做的土豆汤也不怎么样。
海泽尔趁向希梅纳夫人交钱的时候,看了几眼土豆汤。
等等,这土豆怎么还发霉了?
她默默退了出去。
约兰达被希梅纳夫人吩咐做土豆汤的时候,不情不愿。希梅纳夫人前两天贪便宜,买了一些廉价土豆,卖相差不说,还发了霉。
土豆发霉,吃下去,轻则腹泻,重则死亡。卖土豆的人看到这些土豆发霉,才便宜卖了。
但希梅纳夫人不舍得丢掉,坚持要吃。
这些土豆才买来两天,她们没吃几个,还有很多。如果就因为发霉丢掉,太浪费钱了。
约兰达只好削掉发霉的地方,将土豆切成块,煮了汤。
她做汤的时候,还是心里发毛。
吃晚饭时,约兰达多喝汤,没吃几块土豆。希梅纳夫人看到约兰达浪费食物,还批评了她。这让她非常委屈。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为什么要吃得这么差?
第二天,海泽尔两人本来想去采蔷薇,但是下雨了,只得买完玫瑰就回洗衣店。
下雨天没办法卖花,顾客不多,而且鲜花遇水容易发霉。
海泽尔和夏洛特在路上回去的时候,把围裙脱下来,盖在篮子上。虽然自己的衣服湿透了,但她们舍不得玫瑰沾水。
希梅纳夫人看到她们冒雨带着一篮玫瑰回来,非常生气,问:“你们看见下雨了还买花?”
海泽尔小心翼翼地对希梅纳夫人说:“夫人,我们刚买完玫瑰就下雨了,我们也不知道会下雨。”
见希梅纳夫人还不悦,又说:“这些花还能在明天卖。”
希梅纳夫人冷声道:“明天交双倍的便士。”接着吩咐她们洗完澡后去洗衣服。
海泽尔发现希梅纳夫人今天表现得无精打采,时不时就要去厕所。这应该是她吃过发霉的土豆导致的。反而约兰达可能因为是年轻人,好像没有什么事。
土豆发霉,但希梅纳夫人还是天天吃。这种节俭也太过了吧?
18. 凯特
海泽尔两人烧了两桶热水,脱下湿衣服,简单擦了一下身子。店里没有浴盆,她们这些普通人也没必要买浴盆,就这么洗吧。
擦洗也有一个好处,不用脱掉全部衣服。今日是阴雨天气,即使是在室内脱衣,也容易受凉。
换了干净的衣服。她们两个又把自己的衣服熨了熨。洗衣店用的是碳熨斗,里面加了烧热的煤炭,用煤炭的热来熨烫衣服。
洗衣店的熨斗在白天多数时候热的,很方便。熨自己的衣服时,也不用担心弄坏了衣服会赔偿。
顺便洗月经带。月经带用旧衣服做成,像一个细长的小口袋,里面装了草木灰。
先用冷水浸泡。洗完澡后,她们再继续洗月经带。加上苏打粉,轻轻搓洗,以免洗破。为了洗干净血迹,就不能用热水;但不用热水,肥皂的效果就不好,所以不用肥皂。
血迹很难清洗,海泽尔洗到自己认为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后,就拧干月经带。
下雨了,来不及晾晒,只能先挂在屋里。
今天的雨很大,洗衣店没什么客人过来。海泽尔、夏洛特和约兰达被迫在一起洗衣服。
雨天洗衣服,一点也不好受。
傍晚时,天气转阴,雨停了。约兰达向希梅纳夫人撒娇,才获准出去玩。
她出门后,却一脚拐进烘焙坊。烘焙坊的人知道她找朱丽叶,也没多想。
过了一会儿,朱丽叶出来看门。今天,她禁不住约兰达的苦苦哀求,心一软,就答应让她和男友在自己房间私会。
朱丽叶负责放风。
正好,外面忙着做生意,家人也不会有心思后院多了什么人。
房间里,约兰达一见到情人,又惊又喜,很快就被抱到怀里,又亲又搂。
亲过了,男友催约兰达赶快和自己走:“你妈不可能同意我们的爱情,唯一的办法就是私奔。”
约兰达舍不得离开家,也舍不得情人。她有些犹豫,先斩后奏的办法真能让希梅纳夫人接受吗?
但就像男友说的,她也没有其他办法。
如果私奔,前路未卜,约兰达不知道该去哪里,该住在哪里,从哪里弄钱。
但同时,她也为这个大胆的想法感到震颤般的甜蜜。和情人顶着世俗压力私奔,踏上未知的旅途,多么浪漫!
爱情给人的感受很美好,约兰达沉浸在快乐中,不觉得美好的东西会隐藏腌臜,还有一点报复希梅纳夫人管得严的心理。
临走时,男友又送约兰达一包热豌豆和一枚绿宝石戒指。
这戒指很好看,约兰达一看就心生喜欢,在手上戴了很久,直到朱丽叶提醒该走了,才收起来。
约兰达走后,希梅纳夫人发现一个锡壶破了,于是让海泽尔去街上找个匠人补补。
那补壶匠来后,看了看锡壶的情况,说要两个便士。
希梅纳夫人听了就不满,说邻居烘焙坊的霍莉上次补壶,只花了1便士。
她打发走这个补壶匠,亲自去烘焙坊一趟,让霍莉推荐那个只收1便士的人。
霍莉正坐在烘焙坊里,吃着学徒给她跑腿买的牛肉腰子派。
听到希梅纳夫人来求助,她一口答应,很热心,派她店里的学徒出去找人。
她也加入希梅纳夫人的抱怨,说现在的工匠都想钱想疯了,那么小的一个洞也要两便士。有些工匠只是来看看,不会修东西,也好意思要半个便士的辛苦费。
过了一会儿,烘焙坊学徒领回来一个带工具箱的人。
希梅纳夫人定睛一看,怎么还是刚才的补壶匠!
霍莉可不知道这回事。她热情地替希梅纳夫人拿过锡壶,给补壶匠看:“我的这位朋友之前被一个坏心眼的家伙骗过。她问我知不知道称职的工匠,所以我才找你……”
那个补壶匠装作认真看锡壶上的洞。
希梅纳夫人黑着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霍莉还在滔滔不绝:“那个黑心的人败坏了工匠的声誉,给我朋友添了很大麻烦。唉!现在像你这么负责的补壶匠不多了。”
补壶匠看完锡壶,忍住笑,还是要两个便士。
“但是,”希梅纳夫人突然说,“你上次只收她一个便士?”
霍莉却帮补壶匠说话:“希梅纳,也不是我说你,你的壶太糟糕了,两个便士很划算!
霍莉催希梅纳夫人付钱,别那么小气。希梅纳夫人不情不愿地照做。
希梅纳夫人拿着那个花两便士补好的锡壶回来,看见它就难受,恨不得把它扔了。
但是,这壶的身价又多了两个便士,希梅纳夫人不敢扔。
过了一会儿,洗衣店里走进一个女人,和希梅纳夫人攀谈起来。
她有一头稍显杂乱的黑发,面容上带着疲惫和讨好,有很多皱纹。
穿着一身粗羊毛裙子,脏得看不出原先的颜色。
从她们的谈话内容看,这个女人是希梅纳夫人曾用过的一个洗衣工人,名叫凯特,后来被辞退,可能是因为希梅纳夫人发现海泽尔姐妹能干活了。
凯特被开除后,店里洗衣服的活儿大半都分摊到了海泽尔姐妹身上。只论这个原因,她们也希望凯特回来做工,所以海泽尔和夏洛特一边洗衣服,一边偷听她们的对话。
凯特想让希梅纳夫人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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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用她。她说,即使希梅纳夫人不让她熨衣服,只能洗衣服,她也愿意。
希梅纳夫人干脆地拒绝,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她编了一套理由:“我的孩子大了,也能干活,就不麻烦你了。”
这也不是假话。希梅纳夫人打算过些时日,就教约兰达怎么熨衣服。
熨衣服是精细活儿。一般妇女都会洗衣服,但怎么把握好熨斗的温度,怎样熨好一件衬衫或者裙上的褶皱,没有人领着教,是很容易出错的。熨坏一件衣服,可能就要赔一周的工钱。
凯特被拒绝后,看上去有些伤心。她为难地告诉希梅纳夫人:“如果您不能让我工作,那我只能在家里给邻居洗衣服了……”
希梅纳夫人听了,更不高兴,凯特这是在威胁她?
但是,这条街坊上,还有几个像那个丧男的老妇人一样的洗衣妇。她虽然讨厌她们抢生意,但也没有恨到斩草除根的地步。
她觉得可笑,带点嘲讽意味说:“凯特,要是我像你一样有那么多孩子,根本就不会想请工人。”
凯特涨红了脸,是的,她生了十四个孩子,虽然死了几个,但现在还有好几个孩子,是很重的负担。她自己也吃了上顿没下顿,实在养不起这个家。
她嫁人时,丈夫送了一只银子打的素圈戒指,旁的小姐妹都羡慕她。
可没多久,她就被丈夫打得头破血流。
凯特被勾起伤心事,哽咽着说:“唉,这都是命,我也认了。但是,我可真羡慕您,希梅纳夫人。谁让您的丈夫死得早呢?”
海泽尔听到这里,惊得洗衣服的动作都停了。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工人会被开除。除了工作不负责的原因,一定还因为她会讽刺老板。
听听,这话说的,希梅纳夫人不生气才怪。海泽尔在心里叹一口气,凯特说出了这句话,就不可能被重新雇用。
果然,希梅纳夫人不想应付她,态度冷冷地请她出去。那个凯特落寞地走了。
希梅纳夫人熨完衣服,让夏洛特拿一桶洗过衣服的肥皂水擦地板。
店里走进一个衣服上有煤灰的人。希梅纳夫人以为是新客人,结果是来卖煤的。她感到扫兴,让人家赶紧走。
她又查看账本。一般来说,希梅纳夫人这时候是在挑出欠款的顾客,及时催账,否则有些账拖得久了就烂了。
希梅纳夫人找出一个欠账的顾客,告诉海泽尔地址,让她带着几件洗好的衣服去顾客家里催款:“如果他没钱,别给衣服。”
海泽尔应声接过,心中充满雀跃。催账,就意味着她不用洗衣服,又可以放风了。
出门了。
19. 臭味
海泽尔洗了一天衣服,催账对她来说就是个轻松的活儿。
她夹起衣服就按希梅纳夫人说的地址走去,脚步轻松多了。
客人是个老头,孤身一人住在老旧的居民房。很多住在这里的老人还保留着封窗的习惯,因为以前收窗户税。
海泽尔进入楼道门口,听见了婴儿哭闹声、吵架声和做饭的声音,非常吵闹。这里隔音不好。
这栋楼人员密集,大概住了一百人。有的房间甚至住了十五六个人,不知道怎么挤下的。
海泽尔走上昏黑的楼道,来到一扇门前,敲敲门,没有动静。
停了一会儿,海泽尔又用力敲门,还是没人来开门。
海泽尔觉得奇怪,她并没有说自己是来催账的,难道这老头未卜先知,不敢开门?
傍晚时分,人们大多回家了。但海泽尔琢磨,他也有可能在外面喝酒,所以没回来。
海泽尔的敲门声惹恼了别人。
老头的邻居出现了。另一扇门打开,出现一个男人。他刚刚下工回家,正和家人吃晚饭。听见外面长时间的敲门声,很不耐烦。
“你找谁?”他刚开门,就没好气地问。
男人看见一个陌生女孩站在老托马斯的门前,觉得奇怪,于是怒气渐消。
海泽尔解释自己是来催账的,这人欠了洗衣店的钱。
男人不认识她,不太信,叫他的妻子出来,女人立刻就认出了海泽尔:“没错,这是希梅纳洗衣店的人。”
她又看向老托马斯的门,神情带几分鄙视:“小姑娘,你找他要钱是没用的,他还欠着我们家的钱呐——两个先令!我们当初见他是个可怜的老光棍,吃了上顿没下顿,才发了善心,没想到老托马斯一拿到钱就去赌——咳,小姑娘,你就知道这钱是要不回来的。”
海泽尔听后也觉得希望渺茫,但毕竟是希梅纳夫人的吩咐,她不想空手而归:“他欠了洗衣店3便士,3便士总有吧?”
几个小孩从门边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海泽尔。他们穿着显然不合身的肥大的衣服,看上去有些滑稽。
女人弹了几下他们的头,命令孩子们回去乖乖吃饭。
然后,她才有空回应海泽尔:“不可能,你在想什么?他要是有钱,就不会天天去当东西了,他连衣服都当了,你手上的那件衣服应该是他最贵的财产——不过说起来,这几天确实没见他去卖什么。”
女人停了一下,脸上又带着看好戏的神情,说:“这下,希梅纳可让赌鬼给克住喽。她一遇到赌鬼就倒霉。”
海泽尔内心默默同情希梅纳夫人一秒。不过,女人一家借了老托马斯两个先令,还是他们更惨吧。
这一番对话下来,又引来了另一户邻居,一个老婆婆生气地开门:“吵什么?你们年轻人真是烦人……”
不等海泽尔说话,女人就热心地告诉老婆婆:“这个老赌鬼欠了洗衣店的钱,现在看到人家上门要账,就躲起来了。”
大概邻里的情分就需要八卦来维持,老婆婆不气了,也兴致勃勃地说:“我早就说过了,是吧?他搬到这里时我就看出来这个年轻人面相坏,你们还不信……他最近肯定是又欠了赌债,不知藏到哪里了。”
楼下的邻居也来了!一个有大胡子的大叔从自家出来,走上楼梯对大家说:“我也好久没见他了,他欠我好几瓶酒钱。”
海泽尔其实都想走了,她知道今天要不到钱。但邻居们太热情了,没把她当外人,也不嫌楼道狭窄,纷纷开始八卦。海泽尔只好继续留在这里。
据说这个老头年轻时也有正经工作,但不知在工厂得了什么病,老板也不愿意赔偿。
后来,他喝了老板推荐的含高浓度鸦片的镇痛药,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买不起药,就去喝酒;酒醒了,瘾犯了,就去赌钱。
比起喝酒,还是赌钱时的快感更接近那药。
邻居们不仅八卦这个老赌鬼,还有别人,甚至还有希梅纳夫人。
海泽尔第一次知道,希梅纳夫人死掉的丈夫也是赌鬼。
希梅纳夫人之所以能买下洗衣店,不是只靠做工攒下来的钱。打工能挣几个钱?而且,赌鬼丈夫又喜欢去赌,家里的钱都被他输光了。家里的钱不够,就去借;借不到,就去骗。
于是,希梅纳夫人家里欠下一笔债。即使她多么节省,也很难还完。
这一家的命运本来应该是凄惨的,不是妻离子散,就是一起住到债务监狱。
偏偏希梅纳夫人的赌鬼丈夫遇到车祸,被撞死了。车主还是个有钱人,正好处于竞选议员的关键时候,不想被别人拿住把柄,于是给了希梅纳夫人一笔钱。
别人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钱,有的说是几十英镑,有的说是几百英镑,反正很多。
希梅纳夫人拿着这笔钱,还了债,租下店。开店后,她保留以前的习惯,日子还是过得十分简朴,所以能在前几年向房东买下了这个门店,听说花了足足两百多英镑。
于是,洗衣店就完完全全是她自己的了。原先的房东拿到这笔钱,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了。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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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来,也是因为丈夫早逝,希梅纳夫人才只有一个孩子。像她这样的情况真是罕见。二手货店一家的孩子不多,但也有三个。烘焙坊本来有八个孩子,死了一半,所以现在是四个孩子。生七八个孩子才是普通人家的常态。
人们猜测,希梅纳夫人既然只有一个女儿,以后怕是舍不得她嫁出去,想招郎上门。
约兰达如今也大了,该找丈夫了,会是谁呢?希梅纳夫人好像也没说过该怎么办。
希梅纳夫人的发家故事讲完了,人们又开始挑剔她别的地方,比如吝啬啊,说话难听啊。都做生意了,就不能像别的老板一样常挂笑容、说话热情吗?
邻居们对希梅纳夫人的洗衣手艺没什么挑剔的,就是不满她身上一股子吝啬气。但知道她也有过这么一个丈夫后,大家也多了一点同情。
邻居女人的一个小孩又跑到门外,大概是被大人的聊天吸引,想凑热闹。
但是大人们正沉浸在八卦之中,哪怕会关注她。
她的妈妈,就是曾和海泽尔说话的那个女人,发现孩子乱跑,想赶她回去。
小孩却灵活地穿过她的胳膊,跑到海泽尔身边停下。
她说:“妈妈,这里臭。”
小孩说出这句话后,人们的谈话突然停止了。
在这一片沉默中,小孩的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尴尬地一巴掌打过去:“这孩子,真没礼貌。”
小孩哇哇大哭起来,眼泪多得两手都擦不完。
尴尬的还有海泽尔。她想,今天刚换过衣服,又洗了那么多衣服,身上只会是浓浓的肥皂味儿。虽然洗衣服很累,但不会这么快就有明显的臭味。那小孩身上一股脏臭味儿,怎么不说你自己啊……
小孩边哭边抽噎着说:“我是说、这门臭!
楼道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冷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作声。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说:“破门看看吧。”
“是啊,我在二楼都嫌你们吵,老托马斯不可能听不见。”
听那个小孩说完后,人们才感到一丝诡异。也许,老托马斯不出来,不是为了躲债主,而是死了?
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会有臭味。
有人安慰:“也许是他的垃圾太多,垃圾有臭味。”
有人认为应该先进去看看:“既然他不开门,我们就进去看看情况。正好邻居们都在,大家做个见证。”
几家人陆陆续续回去,翻出斧头、刀和锯子等工具。
讨论了一会儿,决定先用斧头砍。
20. 尸体
邻居男人举起斧头,狠狠砍了多下,在门上砍出一个洞。
臭味更浓了,这下连大人都闻到了。
有人吸吸鼻子,说:“是酒味,这老家伙又喝酒了。”
也有人说:“我觉得不太像酒臭,好像还有别的味道。”
男人又砍了一会儿,破破烂烂的门倒了,可以进去了。
从门里看老托马斯的家,能看到一地的酒瓶、呕吐物。
人们看了才知道,原来呕吐物也能发霉。
几个胆子大的人走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说:“快去找守丧人,他死了。”
老托马斯家如别人所说,没有财产,连床都没了。
借他钱的邻居一通怒气无法发泄,只好争先恐后捡走酒瓶。
海泽尔第一次见到尸体。很臭,有些吓人。
过了会儿,老托马斯的尸体被抬走了。海泽尔不敢久留,回去向希梅纳夫人说了这事。
希梅纳夫人听了,竟然也不生气,若有所思起来:“把衣服给我。”
海泽尔不明所以,给她老托马斯的上衣。
希梅纳夫人翻来覆去检查衣服,看了又看,最后居然露出笑容:
“死得真好。这衣服不还给他,可以卖五六个便士,比洗衣钱多。”
可惜这种事不是每天都能发生。
希梅纳夫人仔细折叠好衣服,完全没在意海泽尔脸上的震惊神色,反而开始教育:
“这种老赌鬼活该落到这种地步。赌鬼的话都不能信。穷人一旦赌博,就无药可救了……”
海泽尔麻木地听着。
尽管她知道希梅纳夫人的教育没错,但是第一次见到尸体的经历还是在她心中产生了震撼。
晚上睡觉时,又下雨了。
海泽尔姐妹的房间不幸漏雨,水从房顶滴下来,打湿床、地板和玫瑰。
其他不要紧,最重要的是玫瑰。
海泽尔两人带着困意将玫瑰放在干燥的地方,回头一看,被子湿了,地板光滑得差点令人滑倒。
只好去找水桶接水。
她们的动静惊醒了希梅纳夫人和约兰达。后两者的房间虽然也漏水,但没有海泽尔她们那么严重。
希梅纳夫人看了看情况,说等过段时间天晴了,再去房顶上铺沥青。
这时候的沥青提取技术已经进步,不再依靠天然沥青,还可以从石油中提取。沥青的防水作用比较好。
她和约兰达也拿了几个水桶过来,然后回去睡觉。
约兰达送水桶的时候,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光,闪到了海泽尔的眼睛。
海泽尔没看清,也没多想,和夏洛特摆好水桶后,就睡了。
她实在是太累了。明天一早,如果不下雨,还要出去卖花。
早上醒来,雨停了。
海泽尔知道后有些失望,如果雨一直下,就不用去卖花。
回过神来,又摇摇头,觉得还是卖花好。在店里洗衣服才又累又无聊。
刷完牙,吃过简单的早饭,两人去进花。
海泽尔到进花的地方,发现玫瑰已经涨到1便士一枝了。
其他卖花女也在抱怨:“玫瑰涨得好快,竟然是1便士一枝。我们以前卖的时候,才卖这么多钱。”
“情人节要到了,没办法。”
买完花后,海泽尔她们打算继续去采野蔷薇。
刚下过雨,路上有些泥泞。
到了弗林菲尔德,海泽尔发现野蔷薇的状况没有上一次好。
上一次来时,天气晴朗,野蔷薇开得正好。
这次,野蔷薇的花期没有结束,但是被雨水冲打过,所以很多花瓣落地,难以找到完整的鲜花。
海泽尔很懊悔,她忘了天气对鲜花的影响。
但认真找的话,还是能找到一些尚可的蔷薇。虽然搜查难度加大,但加工工作也变少了。
这次,她们整理出七束蔷薇。照旧在商业街上卖掉了。
回洗衣店时,海泽尔发现昨天那个凯特又来店里了。
希梅纳夫人还是没有答应雇她,但凯特为了在希梅纳夫人面前表现,今天特地殷勤地来帮忙洗衣服。希梅纳夫人默许了。
凯特洗衣服也是一把能手。她来了,约兰达就轻松多了。她故意把自己的脏衣服也推给凯特,凯特顾忌约兰达是希梅纳夫人的女儿,为了讨希梅纳夫人欢心,也忍受了。
凯特是上午来的,那时候两姐妹早走了。凯特来了之后,一直洗衣服。
中午吃饭时,希梅纳夫人也没叫她一起吃。凯特有些不高兴,但想到希梅纳夫人以前也不管饭,就隐忍不发,自己去旁边的烘焙坊买了黑面包。
到最后,天色晚了,洗衣店要歇业了。希梅纳夫人收拾收拾店面,准备和约兰达吃晚饭。
凯特自然不觉得希梅纳夫人会邀请她吃晚饭,但见希梅纳夫人一点表示也没有,终于急切地问她:
“夫人,我帮你洗了这么多衣服,你不给些钱吗?”
原来她是打着先斩后奏的念头,赌希梅纳夫人在情理上不忍心拒绝。
凯特想,希梅纳夫人即使不给正式工的工钱,多多少少也会给几个钱吧?
希梅纳夫人错愕:“你是来帮忙的,怎么敢要钱?”
凯特气得把洗衣盆狠狠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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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晚上,海泽尔准备做吸色蓝玫瑰。
海泽尔起初想把蓝墨水全倒入桶中,但意识到这会让红玫瑰也混色,干脆直接将三朵白玫瑰插入墨水瓶里,墨水没过根部三四厘米。
第二天,海泽尔起床时睡眼惺忪,但一心想先去看蓝玫瑰。
玫瑰花瓣边缘果然成了深蓝色,但花瓣主体还是白色。
夏洛特看了又看,感到十分神奇。
“再调整调整就好了。”海泽尔对她说。有的蓝玫瑰已经上好色,但有的上色不均匀,还没有显现出它的美丽。
今天一起床,还在下雨,所以希梅纳夫人不让她们出去,在店里干活。
希梅纳夫人吃饭的时候还说,现在天气冷,所以每天收两姐妹6便士。但是过了情人节,春天快来了,要改成10便士。
早上,凯特又来了。
她神色如常,继续提出要在洗衣店帮忙洗衣服。
希梅纳夫人这次强调了她不会给钱,凯特竟然也同意。
海泽尔听了她们的对话,想不通凯特为什么这么热心肠。希梅纳夫人多年前无故开除凯特,又让她白洗衣服,凯特竟然没有怨气?难道她真的热爱洗衣服?
约兰达干活时一直走神,不是忘记拿肥皂,就是看错衣服。
凯特要洗的衣服最多。她却不紧不慢,好像要慢工出细活一样,洗得很仔细,半天才洗干净几件衣服。
洗完衣服后,海泽尔和夏洛特去报告希梅纳夫人自己的活干完了。
希梅纳夫人暂时没活儿给她们,海泽尔就去隔壁二手货店找玛丽说话。
海泽尔见到玛丽时,玛丽的眼睛有些红肿,她问:“还记得我上次给你看的戒指吗?”
海泽尔有印象,但不知道玛丽为什么说这个。玛丽的下一句话却惊到她:“它被偷了。”
“被偷了?”海泽尔捂住嘴,表示惊诧。
海泽尔没想到玛丽这么倒霉。她记得玛丽很喜欢这枚戒指,虽然还没喜欢到不卖的地步。
玛丽还说,她父母认为她天天摆弄那些首饰,所以是她给了小偷可乘之机,于是狠狠骂了她一顿。
玛丽很委屈,但她也不知道怎么找回来戒指,只能自认倒霉,这两个月的零花钱没了。
海泽尔安慰了玛丽几句,心里却怀疑起约兰达来。因为昨天,她好像看到约兰达手上有个闪光的东西。
那不可能是衣服,反而更像首饰。
但她也不确定,毕竟还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海泽尔有些犹豫,她有了一个想法:今晚故意引约兰达出来,再仔细看看是不是那枚绿宝石戒指?
21. 洗坏衣服
见天色已深,海泽尔回洗衣店。
还未进店,她就听到希梅纳夫人的暴喝:“我的衣服!”
原来,凯特今天果然没安好心。
她不和希梅纳夫人说一声就不告而别,是因为她洗的时候,悄悄在很多顾客的衣服上加了过量漂白剂。
如果说正常量是半杯,那么凯特加了一片大海。
她用完希梅纳夫人的漂白剂,顾客的这些衣服能不褪色吗?
希梅纳夫人发现的时候,这些衣服还泡在过量漂白剂里。
她顾不得拿手套,直接用手捞起衣服。
手被漂白剂烧伤了,她也不在意疼痛,注意力都在洗坏的衣服上。
有些衣服漂白后,像被火烧了一样,东一块西一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希梅纳夫人看了两眼一黑,这可怎么和顾客交待?
哪怕重新洗,过量漂白的衣服会变得很脆,经不起揉搓,一搓就裂,只能买新的。
可是,顾客岂不是让她赔钱?
“凯特这个贱人!”希梅纳夫人看了半天,呆了半天,想了无数条解决办法,但最后也明白自己只能赔一笔款。
凯特今天之所以帮忙洗衣服,就是为了害她。
洗衣店一天赚的钱,也不过几个先令。可要是赔衣服钱,这个数字就要翻几倍了。
虽然衣服大多都是旧的,但顾客一定会按买时的价钱索赔。这样算下来,希梅纳夫人实际上是赔了好几天的收入。
希梅纳夫人此时非常恨凯特,心里都有了杀人的念头。
但是,凯特很多年前就从步行街搬走了。她不知道凯特住在哪里,还要打听。
约兰达一开始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见希梅纳夫人暴怒,吓得急忙开口:“妈妈,我们重新洗衣服,看能不能补救?”
希梅纳夫人冷笑:“重新洗?”
先不说重洗的困难,洗衣店每天的工作都是紧凑的。今天重洗,就误了明天的工。
何况重洗衣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她反过来指责约兰达、海泽尔和夏洛特:“你们怎么不阻止她倒那么多漂白剂?”
三人不说话,默默承受希梅纳夫人的怒火。
其实,她们哪里能知道凯特的计划?凯特以前也是希梅纳夫人的员工。她们还小时,凯特就在这里工作了。所以,几人都信任凯特的手艺。
再说,洗衣服时哪里有时间看别人在做什么。
希梅纳夫人又骂骂咧咧一阵,发誓要找到凯特报仇,才放几个孩子走。
晚上,又下雨了。
因为白天洗衣要用水桶,所以水桶不在海泽尔两人的房间。
海泽尔像昨天晚上一样,故意制造些动静,又惊醒了希梅纳夫人和约兰达。
希梅纳夫人嫌海泽尔太吵,说了海泽尔两句,让约兰达帮着去拿水桶,快点回来。
这次,海泽尔留了心眼,她盯紧约兰达,但目光太过明显,让约兰达心里发毛:“你总看我干嘛?”
海泽尔随口应付:“看你好看。”
约兰达被恶心得不说话了,她不清楚海泽尔在捣什么鬼,把水桶放下就急忙走了。
但是海泽尔这次特意点了蜡烛,在烛火下,她看清了——约兰达手上正是那枚绿宝石戒指。一模一样。
海泽尔熄灭烛火,重新躺到床上,假装在睡觉,实际在思考。
那么,问题来了?约兰达为什么要偷戒指?
以她偷海泽尔的玫瑰来看,约兰达是有着偷东西的前车之鉴。如果不是偷,约兰达就不会只在晚上睡觉才戴了。
但约兰达也不傻,她知道海泽尔姐妹寄人篱下,好欺负,所以把玫瑰花当成自己的东西。
她平常买的零食,像什么烤香肠、炸土豆,还是花钱去买的,也没听说过她偷食物。
而且,一枚戒指对普通女孩来说虽然稀有,但有必要偷吗?
海泽尔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实在不觉得那戒指好看到要偷的地步。也许是时代差异吧。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约兰达的绯闻。虽然戒指在约兰达手上,但也可能是蜡烛店伙计偷的,然后送给约兰达。
那这就说得通了,也许约兰达也不知道这戒指是偷来的。她只在睡觉时戴戒指,可能是怕希梅纳夫人发现。
海泽尔想,她原本不信这个绯闻,但现在看来,玛丽说的也许有几分对。
但她的猜想就一定对吗?
困意袭来,海泽尔打了个哈欠。还是先睡觉吧,明天还要卖花。她得专注自己的事情,没空管别人。
第二天醒来,海泽尔发现又有一批蓝玫瑰吸好色了。
它们非常美丽,在自然光下显出几分妖冶。怪不得现代叫“蓝色妖姬”。
自然界没有蓝玫瑰,人们只好染色,满足心中的遐想。
有了蓝玫瑰,即使情人节那天有很多卖花的同行,海泽尔也相信她们的生意会很好。
今日,依旧去买玫瑰,玫瑰进价还是1便士。海泽尔希望不要再涨了。
接着,去商业街卖花。
蔷薇已经卖完了,为了应付希梅纳夫人,她们卖了一些玫瑰,但没卖多少,因为玫瑰进价已经涨到1便士一枝,那么大家的售价也涨到一个半或两便士一枝。
这不算什么,等到了情人节会更贵。
在路上,海泽尔发现商业街果然像黛安娜说的那样,正在做情人节集市的活动,欢迎人们租摊位。
海泽尔两人于是过去打听。
情人节集市对想做小生意的人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官方的宣传,再加上人们更喜欢热闹的心理,这些都有利于做生意。
何况,情人节那天,客流量必定不会少。很多人租不起门店,那么租一个摊位是很划算的选择。
让人烦恼的是情人节集市的摊位费。商业街为了迎接情人节而组织的情人节集市,一个摊位要交四个先令的租金——这是在抢钱吧?
海泽尔听夏洛特自言自语:“一天花四个先令,也就是四十八便士。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海泽尔也觉得贵,但现场交报名费的人也不少。
交一份钱,登记姓名和行业,管理员就会分配一个编号。
总共有八十多个摊位。一会儿工夫后,海泽尔就听到编号已经到三十多了。
海泽尔原本还对这个情人节集市很有兴趣,现在看来,成本太高,不划算。
但是,情人节期间,只有摊主能在集市上做生意,商业街的其他小贩会被赶出去,不允许叫卖。
商业街是她们熟悉的卖花地点,又是客流量大的地方,她们难道要离开这里,再找新的叫卖地点?
夏洛特迟疑地问:“我们要交摊位费吗?”
海泽尔苦笑:“我们哪来这么多钱。”
话说到这里,姐妹两人应该离开商业街,另作打算,但海泽尔不甘心。
她挤在人群中,思考有没有什么办法。
管理员正在登记,他问一个瘦高的中年女人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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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说:“首饰,衣服,餐具,盒子……”
海泽尔面上不露,心里却疑惑为什么衣服和餐具在一起卖。
再听,那女人虽然是独自来的,但登记了两个名字。
海泽尔这才恍然大悟——这就是拼摊啊!一个人出不起摊位费,那么两个人合租一个摊位,只用付一半的钱。
怪不得她既卖衣服,又买餐具。
海泽尔扫视人群,耐心地问了几个人,才找到一个愿意拼摊的人。
那人是卖小吃的,见海泽尔姐妹卖花,不是同行,也乐意拼摊。事情就这么定了。
回洗衣店后,海泽尔去打水,路上遇到一个老妇人。
海泽尔有印象,她和黛安娜打水时还聊过,这是个儿子死后独自生活、靠洗衣服为生的老婆婆。
但这次,她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而且看样子,竟然是和她一起来的。
两人共打了两桶水,走了。
海泽尔好奇,不是说这个老妇人独自生活吗?这女人又是谁?
不仅海泽尔疑惑,其他打水的人也好奇。他们也没见过那个中年女人。
终于有人说了:“那是老凯特的侄媳妇。她在乡下的侄男带着一家投奔她了。”
其他人一阵唏嘘。他们说,那个侄男肯定是看中老凯特仅有的一间小房子,而老凯特呢,又想依靠侄男给她养老送终。
“也不是。”又有人说,“我听说老凯特想卖房,正在找买主。”
那这就不是亲戚之间互帮互助,也可能是吃孤寡老人的绝户。
人们又感叹,老凯特就一间房子,值一些钱,如果都给了侄男一家,谁知道他们拿到钱后会不会变心。
海泽尔默默打水,没有参与到聊天。
海泽尔回到店里,看到希梅纳夫人和约兰达还在洗衣服。
现在已经是傍晚,洗衣店原本要歇业,但凯特昨天洗坏衣服,希梅纳夫人和约兰达只好忙了一天,到现在还在忙。
希梅纳夫人见那一批衣服还没有到交货的时间,又实在不想赔钱,心存侥幸,一整天都在洗衣服。
即使是希梅纳夫人这样的能家,洗这批被漂白剂漂脆的衣服,也容易洗坏。
眼看着洗一件,烂一件,她很着急。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顾客刚好买菜回来,路过洗衣店,想问问希梅纳夫人她的衣服是否洗好。
希梅纳夫人记得大多数顾客的样子,见她过来,胆战心惊。
那个顾客没有注意,还笑着和希梅纳夫人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啊,希梅纳夫人,我上次送过来的衣服洗过了吗?”
希梅纳夫人僵硬地回答,想糊弄过去:“还要过两天。”
顾客却低头看希梅纳夫人在洗什么衣服。
她恰好看到一件衬衫,和自己的样式一样,却不以为这是自己的,因为颜色太难看了。她的衬衫是染得均匀的深色,这条衬衫却红一块,白一块,奇怪极了。
这个顾客觉得好笑,因而问希梅纳夫人:“这是哪个女人的衣服?品味太差了。希梅纳夫人,你看看,我真难想象有人会买这种丑衣服。”
希梅纳夫人低头不语,因为她记得这衣服正是这个顾客的。
但是她不敢说出来,只能胡乱说了个名字。
好半天,才把这个顾客打发走了。
今天尚且能打发,过两天怎么办?
希梅纳夫人又忧又急,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发誓一定要找到凯特这个罪魁祸首,狠狠教训她一顿。
22. 洗衣店同行
第二天,希梅纳夫人眼看这些衣服无法挽救,破罐子破摔,不洗了。
她让约兰达穿好衣服,和她出去。约兰达见不用洗衣服,兴高采烈还来不及,很快穿上一套好衣服,以为希梅纳夫人带她出去玩呢。
希梅纳夫人见她这种时候还有心打扮得花枝招展,气得半死,令约兰达换些方便行走的衣服:“我们出去不是为了玩,是去教训凯特。”
约兰达前一秒还在为母亲不让她打扮而闷闷不乐,听到这话,惊异道:“你知道她住在哪里?”
希梅纳夫人点头。她这些天,除了洗衣服,就是多方打听,问街坊邻里知不知道有个叫凯特的洗衣妇。
昨天,她如愿打听到了地址,便要过去报仇。
凯特的家庭情况,希梅纳夫人还是了解的。
今天是工作日,她的丈夫必定在上班。凯特的几个孩子,最大的一个才十二三岁,其他人都年龄较小。这样一来,凯特定不是她们母女的对手。
希梅纳夫人按着别人说的地址找过去。到之后,还问邻居凯特在不在这。
邻居说:“这里是有一个叫凯特的女人,她应该正在家洗衣服,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听邻居这么说,希梅纳夫人放心多了。凯特一定就在这里。
她敲门,然后握紧藏在袖子里的木棒,准备等凯特开门后,就狠狠打她。
这木棒原是用来捣衣服的,现在被用来打人。希梅纳夫人力气大,有信心把凯特打个头破血流。
没想到,开门的却是一个中年男人。希梅纳夫人见此迟疑了,没有拿出木棒,因为她记得凯特家里没有这号人。凯特的丈夫不长这幅模样,凯特的孩子也没有这么大,他到底是谁?
男人不认识希梅纳夫人,他初来伦敦,还以为希梅纳夫人是姑妈的熟人,就客气地请她进去坐坐。
希梅纳夫人带着约兰达不知所措地进屋,一扭头,却发现里面有个老婆婆也吃惊地看着她:“希梅纳夫人?你来这里干什么?”
希梅纳夫人见到她,也惊愕道:“老凯特?这是你家?”
她说完,也明白了。老凯特也是洗衣妇。一定是给她地址的人弄错了,以为她要找老凯特。
希梅纳夫人怀着复仇的心态气势汹汹过来,却找错人,闹了个笑话!她还不知道真正的凯特在哪里呢!
希梅纳夫人内心波涛汹涌之时,老凯特也惴惴不安。
她在这里住了多年,以前为别人洗衣时,就听过希梅纳夫人的名声,知道她不是个好相处的。
她和侄男一家准备在步行街开洗衣店,就是明着和希梅纳夫人竞争,日后少不了冲突。
只是,老凯特才刚谈好卖房的合同,看好门店,还没有装修。她没想到希梅纳夫人那么快就找上门。
一时之间,老凯特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中年男人,也就是老凯特的侄男,见气氛不对,想打个圆场:“姑妈,你还没给我们介绍客人,这位是?”
老凯特没有办法,只好顺着说:“这是希梅纳夫人,步行街的洗衣店老板。”
侄男这才明白姑妈为何脸色不对。
他以为希梅纳夫人是来砸场子,语气带了几分不满:“怪不得她要来,一定是听到我们要开洗衣店的风声。”
希梅纳夫人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你们?开洗衣店?”
她语气很古怪,好像不太相信:“该不会是在步行街上开吧?”
老凯特不敢说话,只点头。但她承认之后,心里也轻松多了,反而对希梅纳夫人少了几分惧怕。
希梅纳夫人听了,果然两眼一黑。
放在以前,她哪里会把老凯特当竞争对手。老凯特虽然有一套房子,但独自生活,洗衣服也赚不了几个钱,过得很简朴。若想要开店,只能卖房子换本钱。可她一个孤寡老人,怎么会做这种事?一定是她侄男撺掇的。
老凯特的侄男见希梅纳夫人不高兴,窃喜,但话说得客气多了:“希梅纳夫人,没有人规定在步行街上开洗衣店犯法,我们也是为了生活。”
顿了顿,他又故意刺激希梅纳夫人:“到时候开业,欢迎你来。”
希梅纳夫人还没报凯特的仇,又听说老凯特要开洗衣店,抢她的生意,气得差点吐出血来。
她一遇到叫凯特的人,果然没好事!
黑了脸的希梅纳夫人被老凯特的侄男请了出去。
旧仇未报,新仇又起。希梅纳夫人心里如一团乱麻。
但眼下,她甚至不能关注两个凯特的事,因为衣服交货的时间就快到了。
昨天,她还能勉强应付询问的顾客。但过两天,该怎么办?到时候,她必定会失去顾客的信任。
恰好,老凯特又要开业。希梅纳夫人洗衣店的信誉没了,岂不是给老凯特送生意?
希梅纳夫人烦恼的时候,一旁的约兰达也有心事。
约兰达虽然忧心老凯特洗衣店会抢生意,但更关心恋人的消息。他说,过两天还要找她约会。
海泽尔姐妹今日照常劳作,傍晚回来。
卖花的柳条篮已经编好了。这两天,海泽尔督促夏洛特学习编篮子,夏洛特也能编得又快又好。
夏洛特很想学海泽尔编的柳条架构。等情人节过了,海泽尔打算教她。
两人在房间打扫时,夏洛特对她说:“希梅纳夫人今天不太高兴。”
海泽尔条件反射般地先想自己今天有没有犯错,好像没有。夏洛特却说:“不干我们的事,是那个叫凯特的老婆婆。”
“哪个凯特?”叫凯特的太多了。海泽尔最先想到的是那个洗坏希梅纳夫人衣服的凯特,但她不老。
“没丈夫也没孩子,家里只剩她自己的那个,经常给别人洗衣服。”
夏洛特说,老凯特要卖房子,和亲戚买店做洗衣生意。
原来是和希梅纳夫人抢生意的,怪不得她不高兴。海泽尔不禁有些好奇,希梅纳夫人会怎么对待同行?
海泽尔从街坊的八卦得知,希梅纳夫人的洗衣店不是没有过竞争对手。
洗衣门槛低,妇女几乎都会做,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钱开店,所以很多普通人会在自己家给邻居洗衣服。不过,她们的生意成不了规模,不至于威胁希梅纳夫人。
若说步行街上还有开过洗衣店的,也不是没有。曾经有个叫乔治亚娜的女人也开过一个洗衣店,开业时就挑衅希梅纳夫人,她店里的价钱故意比希梅纳夫人的便宜得多。
希梅纳夫人因此气个半死。遇到价格战,她是没办法的。步行街上的客人会因为希梅纳夫人洗得和乔治亚娜差不多而多付钱吗?
但是,这个乔治亚娜洗衣店还是倒闭了。
原因不在外部,尽管希梅纳夫人确实阻挠过。她对每一个来店里的客人说乔治亚娜的坏话,说她曾经欠煤店和肉铺的钱,她手下的女工如何如何懒惰等等。
她这么说的时候,客人们也附和,但下一次,他们还是去了乔治亚娜洗衣店。哎,钱是不会骗人的。
那个洗衣店真正关门的原因说来可笑。
乔治亚娜也是一个勤劳能干的人,把店经营得井井有条。她结了婚后,生了一对双胞胎——听起来真是幸运,但她生双胞胎的时候死了。
在这点上,乔治亚娜没有烘焙坊的霍莉有福气。
霍莉生了很多孩子,这其实很常见,许多母亲生了十个八个孩子。
霍莉也死了很多孩子,但不常见的是,留下的四个孩子都健康活泼,所有的妈妈都羡慕她。
堕胎需求其实比人们想象中的广。有哪个妈妈没有想过偷偷给接生婆钱,让她帮自己打胎?
霍莉自己也觉得幸运,她说,那些夭折的孩子很懂事,知道与其留下来抢其他姐妹兄弟的面包,不如到天上陪伴神,为父母祈祷。
烘焙坊的生意一直很好,难道没有孩子们的功劳吗?
话归正题——乔治亚娜死后,她的丈夫无心经营洗衣店。他放不下身段洗衣服,这条街也没有其他族的男人愿意洗衣。
以往有乔治亚娜在,店里能少请两个工人。乔治亚娜走后,洗衣店的工作效率下降。
他只好先和店里的一个洗衣工谈情说爱,毕竟双胞胎总是要人带的,到时候结婚,店里也可以少开一份工资。
但不久,这可恶的工人就卷了他的钱跑了,其他工人见发不出工资,也一哄而散。
乔治亚娜的洗衣店虽然倒闭,但是,希梅纳夫人并没有从这次商战中得到什么有用的经验。
让她降低价格,也打价格战,她是不肯的;她倒是知道可以劝人结婚,但这对那老太婆无用。
她只好对客人说老凯特一家的坏话,这叫舆论战。
第二天,海泽尔两人照旧去进玫瑰,离情人节只有一天了,玫瑰又涨价了。
两人买完玫瑰,装模作样卖花,傍晚回来时,恰好看见希梅纳夫人在和一位太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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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太太是顺路来取衣服的,希梅纳夫人正递给她一件件衬衫、裤子、裙子。太太检查一遍,称赞了句:“很干净。”
希梅纳夫人于是抓住机会说:“我都是用心洗的。你看看,除了我们店,还有谁会把褶子熨得这么漂亮。”
这是真的,希梅纳夫人熨烫过的褶皱都是整整齐齐的。她每次熨衣服之前,都会撒上一些水,一是防止烫坏衣物,二是能熨得更平整。
那位太太赞同地点点头,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希梅纳夫人继续说:“我听说老凯特也想做洗衣生意,但她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我很为她担心……”
太太说:“啊,我想应该是她的侄媳干活。但您说的对,老凯特洗的衣服没那么好。”
希梅纳夫人因此更欣喜了:“是啊。那个侄媳听说是从乡下来的,难道你敢把自己的衣服交给一个村姑洗吗?她连不同颜色的衣服会混色都不知道……”
尽管希梅纳夫人也是从乡下来的,但她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她在伦敦城里生活多年,还有房子。希梅纳夫人可不想回农村。她打定主意,死了也要葬在伦敦。
希梅纳夫人谈完话后,海泽尔交了钱给她,然后去后院厨房和夏洛特一起做希梅纳母女的饭。
放过燕麦后,夏洛特觉得单调,想加点别的菜。
希梅纳夫人买的发霉土豆没吃完,但夏洛特不想放,就和姐姐在厨房翻找,结果翻出来很多古董:去年的豌豆、前年的带鱼、十年前买的半包黄油……
夏洛特惊讶万分:“发霉土豆竟然是最新鲜的!”所以她削掉发霉部分,做了土豆燕麦粥。海泽尔倒吸一口冷气,幸好不是自己吃。
晚饭时,桌前只有希梅纳夫人和约兰达。希梅纳夫人对女儿说:“明天陪我去看老凯特的洗衣店。”
约兰达挑出一块土豆,心不在焉,随便回了一句:“看她的店干什么?我们有自己的店啊。”
希梅纳夫人有些生气。洗衣店的竞争对手出现了,女儿还没有一点紧张感?
步行街就这么大。虽然她们洗衣店的顾客也有来自其他街区的,但是开店做生意就是这样,要抓住附近的顾客。
老凯特的洗衣店若是开在另一条街上,希梅纳夫人还不会这么忧心。可是,老凯特选择的门店以前是一家二手衣店,就在步行街的另一端。对顾客们来说,就是走几步路的小事。
总的来说,老凯特洗衣店的客户和希梅纳夫人的顾客大量重合,两家店必然发生冲突。
这就是为什么希梅纳夫人决定带约兰达去看竞争对手的洗衣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她要找到老凯特洗衣店的弱点。
约兰达毕竟是希梅纳夫人的独生女。如果不出意外,这家洗衣店就交给她继承了。
希梅纳夫人想到这里,有些头疼。她发觉约兰达不喜欢洗衣服,这倒没什么,谁喜欢洗衣服?约兰达当店主,雇人洗就行了。
但是,她们这种开在贫民区的洗衣店不会雇很多人。店主一定要知道洗衣服的操作,以防工人出意外。希梅纳夫人还惦记着教女儿用熨斗的事。
她还察觉女儿羡慕隔壁烘焙坊的朱丽叶,但希梅纳夫人熟知烘焙坊夫妇的脾性,知道朱丽叶不可能继承家产。约兰达将来会有一家店,羡慕朱丽叶干什么?希梅纳夫人想不明白。就因为朱丽叶能像弟弟一样吃水果松糕?小恩小惠罢了。
洗衣店的发家太依赖运气,希梅纳夫人心里不踏实。只有节俭,她才感到脚踏实地。再说,省钱也是为女儿好啊。
约兰达如今大了,却还是不懂事。对她说同行的竞争,她也不当回事。希梅纳夫人有些伤心。
希梅纳夫人和女儿的谈话,海泽尔姐妹都不知道。
她们正在清点玫瑰花,修剪枝叶,红玫瑰和蓝玫瑰分类放好,方便第二天去卖。
第二天就是情人节了。这是她们卖花以来遇到的第一个重要节日,一定要精心准备。
海泽尔睡下时,感到像第二天出去郊游一样兴奋。
第二天凌晨,她早早就醒了。海泽尔的大脑还在兴奋,所以很快就清醒。
海泽尔没有推醒夏洛特。她看向窗外,窗外还是黑的。天色还早,没有多少人,所以步行街是寂静的。
在这寂静里,海泽尔却热血沸腾,有很多对未来的期待。
过了一会儿,她才叫醒妹妹。
海泽尔和夏洛特一早收拾好花篮,出发去情人节集市。
23. 情人节
她们六点钟来,商业街还没有什么客流量,于是先逛起来。
有很多小贩被赶了出来,但不愿放弃商业街的客流,于是聚集在商业街街口外叫卖。有卖烤栗子的,卖热鳗鱼的,还有卖情人节贺卡的。
还有几个小男孩在街口站着,看有没有跑腿的机会,比如帮忙送情书。今天伦敦的邮递员一定忙死了,没有他们送得快。而且,节日的赏钱会多一些。
商业街里,店家们为了迎接情人节,纷纷举办活动,或上架新的商品。
海泽尔看到一个商店正在宣传装满巧克力的心形礼盒。礼盒上用丝绸打了一个蝴蝶结,要价6先令。
除了巧克力,服装店也卖力打广告。两姐妹隔着透明橱窗,看到服装店里最新款的巴斯尔裙成衣——它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嫩黄色布料,数不清的蕾丝与蝴蝶结,还有一个很高的臀垫。
服装店橱窗还放了搭配的商品,如帽子、小包等。店里大概喷了不少香水,路过门口也能闻到。
两人走到情人节集市。
这里多了很多张桌子,笔直地排成两竖列。中间是行人走的路,摊位在两边。
此刻,一些摊主还在装饰摊位。有人拿来一块黑色的绒布,铺在桌子上,然后摆上要卖的小饰品。饰品摆在黑绒布上,多了一种高级感,还更醒目。
有人正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价目,最后再画一个红色爱心。
到八点多后,人渐渐多了。
情人节巧克力很受欢迎。人们即使买不起礼盒,也会买一两颗。糖果、点心就更不必说了,适合送人。
情侣或夫妻去画剪影,或者在街头画像作为留念。
情人节最不能少的就是鲜花。情人节集市上,两个女孩的摊位上摆了满满几篮玫瑰,在这阴冷的天气增添几分春色。
“要一朵红玫瑰。”有顾客说道。
海泽尔挑选出一朵鲜艳的玫瑰:“两个半便士。”
是的,情人节的玫瑰涨价了。虽然进花成本也提高,但总的来说,利润也增加了。所以,所有卖花女都期待这一天。
为什么海泽尔把价钱定在两个半便士,而不是三个便士?因为总会有顾客懒得找半个便士,干脆一次买两朵花。
有对情侣过来,一口气买了10朵红玫瑰,说是要放到花瓶里。
真是个大数目!海泽尔连忙为他们挑出10朵花,用柳枝简单打个结,束成一束花。他们高高兴兴地走了。这对情侣,一人手捧玫瑰,一人拿着橱窗里热卖的巧克力礼盒,还在热烈地讨论等一会儿去哪里游玩,享受甜蜜的时刻。
红玫瑰是情人节的经典,但蓝玫瑰也吸引了不少游人的注意力——它很特别,美得不可方物,有着神秘的蓝色。
海泽尔染的蓝玫瑰质量很好,染色均匀。很快,就有路人停下来欣赏。他们不一定想买花,但也会被这抹奇异的蓝色吸引过来。
围观的人群多了,即使不买,其实也是在给她们打广告。
“真是太美了!”有人不禁开口称赞道。
这么美的玫瑰,当然要比普通的玫瑰再贵上一个便士。
一开始,人们还只是打量。没有人见过这种蓝玫瑰,所以不敢买。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年轻男人付钱,用3便士买下一朵蓝玫瑰。他把蓝玫瑰当做胸针别在衣领,看上去很有气质。
虽说是情人节,但也不只是情人才买花,和家人出来游玩的小孩子,看到那么多人在卖花,自然也想要一朵花。
有个小女孩看到海泽尔她们卖的蓝玫瑰,立刻停下来,不肯再走了,说什么都要买一朵蓝玫瑰:“我还没有见过蓝色的玫瑰!”
她甩开母亲的手,跑到装满蓝玫瑰的篮子前,俯下身,低着头,两眼里发出亮晶晶的光芒。
“我要一朵蓝玫瑰。”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也要一朵红玫瑰。这样它们就不会孤单。”
海泽尔听见这番颇有童趣的话,心里觉得可爱。她精心挑了两朵玫瑰,递给小女孩,又说:“小朋友,我给你优惠,一朵红玫瑰和一朵蓝玫瑰的总价是5便士。”
她的家人付了钱,微笑着看着她。
玫瑰有刺,所以小女孩解下自己的围巾,小心翼翼地包着玫瑰,走了。
优惠活动果然能吸引很多顾客。一朵红玫瑰两个半便士,一朵蓝玫瑰三个便士,合买只要五个便士。
很多人看到蓝玫瑰,觉得新奇,但也想买经典的红玫瑰,于是买套餐是个好主意,很划算。
海泽尔两人叫卖的时候,成功卖出了很多份这个套餐。
只可惜蓝玫瑰不多,很快就卖完了。海泽尔染色时比较谨慎,只染了二十多支。
上午过去,大部分玫瑰卖完了。两人的衣袋装满了硬币,但即使这样也装不下所有钱,她们只好堪堪攥在手里。
“我们太有钱啦!”海泽尔喜滋滋地说,她已经觉得自己是一个富婆了。
夏洛特也喜不自胜,她抓起一把硬币,期待地问:“这些钱是不是能买一个小房子?这样等妈妈回来,我们就可以把妈妈接过来了!”
提到简女士,夏洛特有些伤感。
海泽尔转移话题,想了想:“还早着呢,但我们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如果有自己的房子,那会是什么样呢?
海泽尔说,一定要有一个小花园,这样就可以天天采鲜花。花瓶里装满玫瑰和百合,窗边栽上常春藤和蔷薇。花盆里种郁金香,水塘里有睡莲。这些花不卖,就是用来看的。
夏洛特说,房子一定要够大,有新鲜的阳光和空气,接上自来水管,有自己的卧室和浴缸,餐餐都能吃牛奶和白面包,门前每天早上有报童送来的报纸。
“这样美好的房子可以住很久。”夏洛特眼里充满希冀,“所以我们即使结婚了也不会分开。”
海泽尔心里一颤,她没想到夏洛特会想到那么远。
就她而言,她对“亲人”有深深的心理阴影。不过,海泽尔也明白,她讨厌的不是亲人这种身份,而是某些人。至少到目前,海泽尔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妹妹。
夏洛特想把多余的硬币放在柳条篮里,但篮子有缝隙,便士会悄悄掉下来。
海泽尔见状脱下了围裙:“快放进来,不要让那帮野小子抢走了。”
在这种节日,人们很容易被小偷盯上。伦敦的扒手多得连报纸都常常吐槽。在现代,海泽尔也被小偷偷过手机。
围裙就像一个钱袋子,这样硬币就不会丢了。装好后,又把围裙放在一只篮子里,表面压平。
闲逛的路上,她们又遇到了黛安娜。海泽尔猜想,她们的玫瑰数量更多,现在都已经卖完了,那么黛安娜应该也卖完了。
但黛安娜竟然抱着篮子,低头啜泣。因为商业街人声鼎沸,所以海泽尔直到走近时才发现黛安娜在哭。
她吓了一跳,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黛安娜抹抹眼泪,强作镇定,但声音有些沙哑:“有小偷……偷了我的花。”
海泽尔低头瞥了一眼,奇怪道:“但你的篮子里不都是玫瑰吗……等等,这些玫瑰怎么没有枝?”
她拿起一朵,躺在手心的是一朵色泽光润的红玫瑰花头,但只有花,没有枝干。
那就糟糕了。虽说人们只喜欢花朵,但这种没有枝干的花等级很低。实际一点来说,玫瑰没有花枝,怎么握在手里,插在瓶中?
海泽尔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小偷只偷花枝却不偷鲜花?
“唉,你听我说。”黛安娜抽噎的动作缓一些了,“他们一开始是偷整枝花,也得逞了,但是被我和好心帮忙的路人追上后,他们恼羞成怒,就故意掐了花头扔在地上,一溜烟跑了。”
“我只捡了花头,没要花枝,但只有头的玫瑰也是卖不出去的……”黛安娜非常沮丧。情人节是每个卖花女都期待的节日,希望能交一笔好运,多卖些花。
黛安娜自己也提前进了很多玫瑰,想今天一口气都卖掉。她已经盼了情人节很久了。谁知出了这种事,很泄气。
海泽尔拍拍她肩头:“我们想想办法。”
黛安娜却说:“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现在只能以残花的价钱贱卖出去。”但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了。
去年入冬时,卖花生意不好做,黛安娜就只好去工厂打工。
当了工人,就只能在工头监视下一刻不停地干活,累得她白发都生了几根。
现在,春天要来了,家里人想让她继续去当工人,但黛安娜更喜欢卖花。卖花虽然不稳定,但胜在自由,没有讨厌的领导。
海泽尔想了一会儿,拆下自己的一只柳条篮,抽出一根根柳枝,塞了黛安娜手里一把:“我有办法了,你快编花环。”
这些只有花头的玫瑰当然不可能销售,也无法包装成花束,但用柳枝编成花环,不是恰好吗?
黛安娜恍然大悟,破涕为笑,手忙脚乱地编起花环:“啊——你真聪明。太好了,我怎么想不到呢?”
编花环是每个女孩都会的,黛安娜很快就编好了一个。每个花环编进了四五朵玫瑰,很是好看。
“我该定价多少?5便士怎么样?”还没等别人回答,黛安娜就急匆匆地开始编下一个花环,“海泽尔,夏洛特,谢谢你们,你们去玩吧,不用管我了。”
海泽尔姐妹道别后,黛安娜一鼓作气,把所有玫瑰花头编成了花环。这些花环精致小巧,戴在头上非常靓丽,所以很快就吸引了游人的目光。
黛安娜干脆在自己头上也戴一个花环,在街上走来走去,亲自宣传,果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黛安娜趁机叫卖道:“卖花坏!卖漂亮的玫瑰花环!”
一个家庭带着一个小女孩停下来,买了一个花环。小女孩兴高采烈地戴上,扑在妈妈的怀抱里。
还有人为心仪的女孩买花环。男孩小心地为女孩戴上,女孩羞涩地抿嘴一笑。在这个还有些寒意的季节,她头上的花环很快就成了人群的亮点,很多人投去赞美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黛安娜的花环也卖完了。她数了数钱,露出一个心花怒放的笑容,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
有了这些钱,家人一定会支持她继续卖花。而且,2月过后,春天就要来了,到时候生意会更好做。
海泽尔姐妹没有走远。她们忙碌了那么久,现在正是中午,要花钱吃大餐。
她们还舍不得到饭店里吃。而路边有很多小吃摊,有卖烤肠的、炸土豆的、三明治的。
两姐妹看了又看,决定去那个卖猪肉馅饼的小摊,买两个猪肉馅饼吃。
这种馅饼是当场炸的,多余的放在箱子里,铺上一层被子保温。虽然隔着箱子,人们也能闻到里面诱人的香味。
排队的人比较多。海泽尔姐妹耐心排队,眼看着队伍一点一点变短,自己离猪肉馅饼越来越近,心里越越来越觉得温暖。
说真的,就海泽尔自己来说,她以前很少感受到这种原始的快乐。吃饭也值得雀跃吗?
海泽尔上辈子开花店时,常常忙得吃了上顿忘下顿。而且因为工作繁忙,店里一般点外卖吃,什么米饭拌菜、麻辣烫、炸鸡、轻食沙拉……
现代外卖服务做得很好,点上餐后,不到一个小时就能送过来。海泽尔一停工,就能吃上预制菜。
她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做饭,或者在饭店里吃饭。
想想看,她上一次在饭店点菜、吃到现做的食物,好像离现在很遥远了。
“要两个猪肉馅饼。”
摊主衣饰朴素,穿着一件大得有些夸张的围裙。
她默默掀开被子,用油纸包好两个猪肉馅饼,抬起头对看上去年龄更大的海泽尔说:“6个便士。”
她没有给海泽尔馅饼,而是等海泽尔付了钱后才递过去,又露出一个朴素的笑容。
摊主在寒风中搓了搓宽大的手,语气也温和多了:
“嗯,我家做的馅饼用的都是好猪肉,小姑娘。你不要看那些只卖1便士的猪肉馅饼便宜,它们其实是老鼠肉或者有病的马肉,会吃出病。”
这话说得没错。海泽尔也听过四邻说过伦敦的食品安全问题。便宜可能有好货,但一个便士就能买到的猪肉馅饼还不如加了锯末的黑面包呢。那些馅饼里的肉,要么是死老鼠,要么是猫肉狗肉。
海泽尔咬了一口猪肉馅饼,第一口就咬到了肉馅,还有酥脆的饼皮。
这家的猪肉馅饼量大易饱,饼皮酥脆,里面还放了胡椒粉。性价比不错,一分价钱一分货。夏洛特虽然觉得贵,但也承认好吃。
然后,她们又在另一个摊子买了两份葡萄干布丁。这种布丁是穷人的奢侈品。如果不是赚了钱,她们是不会买的。
这个摊子前也围了不少顾客。有和她们一样趁着节日奢侈一把的,也有常客。
海泽尔两人看到一个顾客刚走到摊前,摊主就问:“老样子?”
顾客答:“老样子。”
其实,在顾客说话之前,摊主就打包好了三个布丁。看来这个顾客是常客,经常在这里买布丁,才会被摊主记住。
葡萄干布丁的原料是黄油、鸡蛋和面粉,蒸制而成,趁热吃最好吃。海泽尔尝了一口,甜甜的。
这种布丁和海泽尔在现代见过的奶黄色的布丁不一样。好像是因为时代差异。
葡萄干的味道说实话一般,海泽尔没尝出来葡萄味。
看样子,布丁上的葡萄干并不完整,如果放到水里面,应该不能变回一颗葡萄。
夏洛特听了海泽尔的推断,有些错愕:“原来葡萄干真是用一整颗葡萄做的?”
“对啊。”海泽尔说。
她继续回忆。以前她洗葡萄干时,忘记商家的说明,把葡萄干在水里泡了很久,于是葡萄干就吸水成了葡萄。尝起来也不怪。
但是,葡萄干布丁的摊主还送了一勺带肉汁的土豆泥,可以浇在布丁上吃。
土豆泥虽然只放了盐,但口感细腻,摊主一定仔细筛过。
这个布丁的价钱是3便士。虽然葡萄干有些少,但摊主还送了土豆泥,海泽尔只好忽略葡萄干的问题。
这一顿饭下来,她们竟然花了12便士,也就是1先令。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
也就是说,这一顿饭的钱能买8磅黑面包。两个人目瞪口呆。
“太花钱了。”海泽尔算完账后,喃喃自语。虽然她付钱的时候很坚定,但现在也有点心疼。普通人买好吃的都这么贵,那些有钱人一定天天吃布丁吧?
夏洛特说,剩下的钱就不要动了,偷偷存起来,等过节时再拿出来用。
“我已经想好了。”夏洛特说,“下次我们不要吃猪肉馅饼和葡萄干布丁,不如一个一个换着吃。”
见海泽尔也同意,她继续说:“我想买鳗鱼冻。”
海泽尔一下子面露难色:“但是那些鳗鱼是从泰晤士河里捞上来的……”泰晤士河的水质可不怎样。
见夏洛特执著,她又松口:“算了,给你吃吧。我要姜饼。”
夏洛特觉得不划算:“不在圣诞节那天吃姜饼太浪费了,还是把它留到圣诞节吧。”
“有道理。”海泽尔想,“那我吃什么?”
她其实想要一块奶油蛋糕,但蛋糕太贵了。海泽尔不确定在下次过节时能不能买得起。但其他的,又暂时想不出来。
“那就以后再说吧。”
“我们去买衣服吧?”海泽尔在路上突然想到这件事。
春天就要来了,她们还穿着臃肿的冬衣。是时候买一些春衣了。
夏洛特听了,眉开眼笑,但仍旧保留一丝谨慎:“我也想买衣服,但是我们不能买裙子之类的,这些容易被希梅纳夫人发现。”
如果她们明目张胆买新的连衣裙,或者新鞋子,希梅纳夫人立刻就知道她们有私房钱。
所以,她们只能买一些不容易被发现的、也容易藏起来的小衣服,比如披肩、帽子,或者穿在里面的衬裙,这样希梅纳夫人就难以注意到。
她们是临时起意,于是离开商业街,去了兰贝斯区的一家二手衣店。她们可买不起商业街的东西。
步行街没有二手衣店,海泽尔姐妹来到隔几条街的一家二手衣店,好奇地打量里面的衣服。
女装很多,男装也有一部分。
女装多是工人家庭女性的常服,和稍微华丽一些的、可以去参加重要场合的礼服、配饰。比如披肩,希梅纳夫人就有一条披肩,步行街的很多妇女也有一条。普通人也有重要场合需要参加啊,比如婚礼、葬礼、生日聚会、重大节日等等。
不过,普通人的生活充满意外,即使买了一条披肩,到家里急需用钱的时候,很多妇女就不得不卖掉这些比较贵重的衣物。
卖时,她们还会庆幸自己有一条披肩。如果是普通的衬裙、围裙,能卖多少钱?
海泽尔在放披肩的箱子里看来看去。这些披肩有的是白色,有的是深灰色或棕色有些是纯色,有些绣了几朵花或几何图案。
大多数披肩都是七、八成色新,保存得还可以。也有一些比较旧、甚至有污垢、破损的披肩,它们的价钱便宜多了。
披肩多是棉布,或者由亚麻织成。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二手衣店还有不少羊毛纺织的披肩。
最贵的,就是那几条丝绸披肩。有条丝绸披肩上还有蕾丝,绣着金线,真是华贵。老板要的价钱是一个英镑。
海泽尔比夏洛特年纪大些,虽说现在才十六岁,但基本可以当做成人对待了。所以,对她来说,一条披肩并不是多余的衣物,方便以后去重要的社交场合。
而且,海泽尔以后迟早要离开洗衣店,经营自己的花店。难道她还会在洗衣店一辈子吗?海泽尔有这个自信。
海泽尔在这个时空的母亲——简女士,今年没有给寄养费,希梅纳夫人想必一定很厌烦她们姐妹两人还留在这里。
虽然她们目前上交一部分收入,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多赚钱,多攒钱,早些出去,才能独立自主。
但是,海泽尔这么一想,就舍不得花大价钱买披肩了。
她的目光遗憾地从丝绸披肩上离开,停在那些棉花和亚麻的披肩。春天要来了,天气总会热起来,还是买条亚麻披肩吧……
一条最便宜的亚麻披肩也要两个多先令。海泽尔问了价钱,想买,却又不忍心。
她不忍心花辛辛苦苦赚的钱,还是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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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再说,她寄人篱下,有什么重要场合能用到披肩?
海泽尔去看夏洛特在挑什么衣服。
夏洛特很想买一个波奈特帽子。波奈特的翻译是软帽。这种帽子超出海泽尔的想象,是把大半个头包起来,看上去有利于保护颈肩。
也有的只包头,有宽大的帽檐。
夏洛特也考虑到了季节更替。冬天,人们戴的波奈特都是用布做的。但在夏天,可以戴秸秆做的波奈特,清爽一些。
而且,秸秆也比布更便宜。所以,她最好提前买一个秸秆波奈特。
有些波奈特装饰了层层蕾丝、荷叶边、大蝴蝶结,还有的会在帽子上装饰绢花。像这样华丽的波奈特,通常也是要几个先令。
这还不算什么,那些贵族的波奈特要花几个英镑。
夏洛特看了又看,也不敢选贵的款式。
她最后看中的是一款简单的波奈特,只在前后两端用蓝色细布装饰了一层荷叶边,系带也是同款布,看起来很清爽。
面料有些旧,但简约整洁。
夏洛特之前也没有一顶波奈特,所以她很喜欢这个价廉物美的帽子。
但是,得知海泽尔不买披肩后,夏洛特有点犹豫:“你真的不买?”
她低下头,放下这个波奈特,好像有些不舍,但还是下定决心:“那我也不买。”
哎呀。海泽尔这才反应过来。如果她不买,妹妹也不敢买。
这种心理叫什么?好像是夏洛特把她当作大人一样信赖、敬佩。
海泽尔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情况。她挠挠头,觉得有些难办。
她自己是因为想攒钱,才选择不买披肩。夏洛特不买,是觉得自己要和海泽尔一样,但她明明很喜欢这顶波奈特。
看来,自己必须要买了。
海泽尔迅速转变口风,说自己愿意买那个披肩。
夏洛特听后,这才放心地拿了那件波奈特。她也明白现在手头紧张,虽然今天情人节,刚赚了一笔钱,但也不能乱花钱。
现在,既然姐姐也买,她可以放心地买了。
出店后,两人怀着激动的心情,找了一个干净的路边坐下去,然后试穿新买的衣服。
海泽尔披上亚麻披肩,只觉得好玩,但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她把披肩给了夏洛特,又看着夏洛特不熟练地戴上波奈特。
夏洛特有了波奈特和披肩后,虽然还穿着破旧厚重的裙子,但看上去也是一个可爱的维多利亚时代小姑娘,能参加正式场合了。
夏洛特买的波奈特有些大,她戴着有些松,不过也没关系,她会长大的。
海泽尔也试戴了夏洛特的波奈特,感觉很有意思。她们姐妹没有几件衣服,互相借着穿也正常。
接下来的时间,她们坐在路边,快乐地看着路人们走来走去。
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乐趣,而是源于吃饱喝足后的惬意,和午后难得的暖洋洋的阳光。
过了一会儿,两人才聊天:“我们还有一些花。”
夏洛特数了数,还有10朵花:“现在去卖花吧?”这些花一卖完,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但海泽尔突然有了别的想法。这些花是10枝,刚好可以组成一束花,可以送给帮助过她的那个人表示感谢。
海泽尔其实早就这么想了,但是——
“但是我们不认识他。”夏洛特犹豫,“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回忆到自己的粗心,于是感到一点愧疚。如果她当时想起来问那个绅士的名字,姐姐就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没有头绪了。
“我觉得嘛。”海泽尔说,“今天可以去剧院碰碰运气。那位绅士既然喜欢看戏,剧院在节日又会吸引很多观众,我想,也许他会来呢?”
她看了看玫瑰花,开始用剩下的柳条编架构:“而且,就算找不到人,我们也可以在剧院卖花。”
但她内心更希望今天能幸运地找到人,摆脱一桩心事。
夏洛特理解姐姐的执念,她也很感激那位医生:“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吧。”
夏洛特是这样想的。她觉得和姐姐去剧院找到人的可能很低,但去也没什么。就算不去剧院,她们姐妹也是在别的地方聊天,消磨时光,对吧?
剧院。
这里果然人山人海。
今天是情人节,有很多剧目上演,也有很多情人、夫妻用看戏促进感情。
节日时期,票价也水涨船高,很多票一座难求。
海泽尔姐妹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专心寻人。
但这里有这么多人,寻人很有难度。有时在远处看见一匹白马,走进了才发现它的背部有黑色。有时看到一个秃头马车夫,但还没穿过人群过去,他就驾车离开了。
话说回来,以白马为线索,能顺利地排除大部分马车,因为纯色白马很罕见。海泽尔大部分时候都是先看马车有没有两匹白马,再看马车夫是不是秃头。
有些马的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被马车夫精心喂养。
有的马很瘦,垂头丧气,没有精神。海泽尔看到这一幕就生气:马车夫怎么能不喂马?她玩游戏的时候,天天挖苜蓿和皇竹草。
找了一会儿,海泽尔沮丧地承认是她想得太简单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找到?
她对夏洛特说:“这里人太多,我想打退堂鼓了。你说,我们真的能找到人吗?”她产生了怀疑。
“我们才来了一会儿,还有很多时间找人。”夏洛特安慰海泽尔。
两人继续观察人群。很多人来来去去,干扰视线,这给她们带来很多不便。
海泽尔有些怀疑她会不会因此错过要找的人。比如,她本来可以看到恩人,但恰好有几个人挡了他的身影,于是海泽尔就和他失之交臂,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找人的时候,也有人问她们玫瑰花束怎么卖。海泽尔摇摇头,说她们不卖。
今天,买花的需求大增。虽然剧院又多了一些卖花女,但也不能满足人们购花的热情。
如果不是为了送人,海泽尔真想卖掉这束花。
不知不觉间,天色不早了,两人都打起了退堂鼓,产生放弃的想法。
“要不,就回去?”海泽尔试探着问夏洛特。她觉得没什么希望了。
夏洛特说:“卖完花就回去。”卖完这束花,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找买主并不难。今天是情人节,这里又是剧院,花束的需求很大。两姐妹轻松卖到剩下的玫瑰花。
卖完花,她们该走了。剧院附近车水马龙,经常堵塞,所以两人走得比较慢。
突然,海泽尔的视线被一辆马车吸引了。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一辆有着两匹白马、秃头马夫和漆成蓝色的马车停在路边!
海泽尔拉着夏洛特,后者也兴奋起来:“真是太幸运了,姐姐你快去啊!”
海泽尔却很尴尬,她的花已经卖掉了。即使现在去找人,她也没有谢礼。这样两手空空过去,像什么话?
而且,人家也不一定就是她要找的人……但在她这么想时,那个马车夫似乎正准备驾驶出发。
来不及多想了!
海泽尔只好飞快跑过去,穿过人海与车流。
跑到马车旁边时,海泽尔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马车夫惊异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问她拦车想干什么。
海泽尔试探着说:“我上次生病晕倒,得蒙你家主人的帮助……对了,好像还是您驾车送我回去的。我很感谢。”
马车夫摸摸秃头,有些困惑,但还是友善地去车厢传话。
车厢主人没有立刻回答,好像在回忆。
过了会儿,他令马车夫叫海泽尔过去。
海泽尔紧张地走到车厢门口。车厢主人隔着天鹅绒帘子和她交谈,声音年轻又清澈: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海泽尔一听,知道自己没找错人,心里就放心了。
她开始背感谢词:“上次的事真是太感谢了,我本来想送一束花,但是……”
海泽尔话到嘴边,才想起来那束花已经卖掉了,幸好她聪明地改口:“但是忘了带在身边。”
车厢里的人没有让对话冷场,而是很自然地接过话:“是吗?有你的心意就足够了。但我很遗憾听到一位淑女在今天没有鲜花。如果你不嫌弃,请收下吧。”
说完,他掀开帘子的一角,只露出一只修长的手,看不见人。……
一朵鲜红的玫瑰从帘中递了出来。
海泽尔下意识接过。她的触感告诉她这朵玫瑰的枝条修剪得非常光滑,视觉也告诉她这朵玫瑰的品质很好……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她没想到自己今天会反而收到一朵花,真是出人意料。
在她惊异的时候,车厢里的年轻男人吩咐马车夫驾车。马车夫抽了马几鞭,很快驾着车离开了。
海泽尔目送他们远去后,慢慢走回夏洛特身边。妹妹看见她手里的玫瑰,惊讶地问:“这是从哪来的?”
海泽尔简单说了经过。末了,她想了想,给这件事作一个总结:“他真礼貌。”
24. 私奔
马车走了一会儿,突然在商业街停下来。
一个棕色长发的年轻人跳下马车,向街角一家餐厅走过去。直到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他才调转方位,走回另一条路。
年轻人穿着一身正装,有领结,兜里有块怀表。棕长发也束起来,看上去很正经。
他今天陪一个公子哥儿来看戏。那家伙最近突然迷上了戏剧演员,但没有欣赏戏剧的兴致。上次还能坚持看到结尾,这次不到一刻钟就呼呼大睡。
连演员的面都没见到,更别提送花了,害得他还要扶他上马车。
只是,他没想到公子哥儿居然还好心帮过一个女孩。为了应付她,他只好发挥演技,用了花束的一朵玫瑰。真是辛苦的一天……
步行街。
海泽尔两人回洗衣店,已累得筋疲力尽,想匆匆洗漱睡觉。但洗衣店内却人声鼎沸,吵吵闹闹。
原因无它,很多洗衣店的顾客上门质问希梅纳夫人,好好的衣服,怎么就洗坏了?
要知道,顾客送来的衣服不只有自己的,一般是一大家的,不是个小数目。谁家没有七八口人?
普通人家的衣服就那么多。这件送去洗了,只留下一件干净的替换着穿。洗衣店洗坏的衣服,几乎占了顾客全家衣服的一半,顾客当然生气,纷纷要求希梅纳夫人给个说法。
这个说法,自然是赔钱。
很多人抱怨,以前很信任希梅纳夫人的洗衣店,洗的衣服也很好,为什么这次却辜负了大家的信任?
还有人说:“早知道这样,不如去刚开门的老凯特洗衣店!”
洗衣店满得几乎站不下人。
希梅纳夫人被一重又一重的人群围着,尽力堆起笑容,说些好话安慰顾客,还让三个孩子端茶倒水,殷勤地问候人们。
但是,人家喝茶后也不买账,依然要赔偿。
希梅纳夫人当然是不肯赔钱的。
一是,衣服并非她洗坏的;二是,衣服本来就是旧的,顾客却索要新衣服的价钱,这怎么行?
但她面对愤怒的人们,毫无办法。
而且,老凯特的洗衣店开业,是有力的竞争对手。希梅纳夫人已经在信誉上一败涂地,只能吃下这个闷亏,不能让顾客更加厌恶她。
如果今天不给钱,她的洗衣店恐怕会被愤怒的人们扒掉。
希梅纳夫人愁眉苦脸打开钱箱,向外掏钱。每掏出一分钱,她的心就像被刀子割了一样钝痛。
希梅纳夫人几乎心如死灰。她多年攒下的信誉塌了,钱也没了。
与此同时,希梅纳夫人没有注意到女儿约兰达站在一旁,她紧紧盯着那些钱,暗暗计算总额。
约兰达知道母亲有个钱箱,但不清楚它在哪儿。现在,她刚好借此机会知道钱箱的位置和价值。等希梅纳夫人不在的时候,她方便拿钱。
好不容易应付完上门的顾客,洗衣店的人都匆匆洗漱睡觉。
希梅纳夫人是真累了,都忘记向海泽尔姐妹要钱。
海泽尔一觉睡得酣畅淋漓。
第二天起来,依然卖花。
去进花时,卖花女们互相打听收入,暗搓搓地比较。谁都知道在昨天的情人节,大家一定赚了很多钱。
这对平日里利润微薄的卖花女来说,是一大笔钱。这笔钱可能用于买面包、添置衣物,或者上交家人。
有的人性格爽快,赚了钱,还说要请朋友去看戏,引得好几个人在她身边起哄再请一杯甜水。
情人节的花价高。过了节,鲜花价钱就跌了。
但是,今天的花价依然居高不下,不遵守市场规律。玫瑰的价钱还是和情人节那天一样贵。
很多人不满,提醒老板这是坏了规矩。情人节已经过去了,玫瑰应该回到正常的价格。
老板却不答应,装傻充愣。人群骚动起来。起先只是窃窃私语,后来不满声越来越大。
一个卖花女尖声说道:“玫瑰的价钱太贵!现在不是节日,该降价了!”
鲜花在节日涨价,卖花女是能接受的,她们的顾客也能接受。但情人节已经过了,就算她们用高成本买下这些玫瑰,顾客也不买账。
老板想掏空她们的钱包,但还是装出一副和颜悦色道:“格莱特,你已经是我的老顾客了,有什么话还不能好好说吗……玫瑰没有涨价,只是保持原价而已。原因大家也都知道,最近天气不好,雨水大,玫瑰减产,节日期间需求量又大。为了给你们充足的玫瑰,我可是跟兄弟吵了一架……”
有人吐槽:“但情人节过了就应该降价,以往都是这么做的。”
但老板像没有耳朵一样继续说:“你们以为我的生意就好做吗?我要操心十二个孩子的生活费……”
“难道这里只有他一家卖花吗?”有人生气地说。
广告便来了:“我朋友在橡树街的嬢嬢那里也可以批发鲜花。想去的跟我走!”
于是人群便分流成两边,其中一边气势汹汹地离开,后面还跟着一个一个卖花女。
多亏了这些抗争者,老板害怕顾客流失,才连忙松口,恢复了玫瑰半个便士的价钱。
大家勉强接受这个结果。
今天卖花,生意显然没有昨天好,顾客少了许多。
除了卖花,其他小贩的收益也不如昨天。有些比较懒的小贩干脆将位置租给别人,自己去吃喝玩乐了。
卖完花回来,两姐妹发现洗衣店里没有人。
这很蹊跷。现在是傍晚,夕阳未下,希梅纳夫人和约兰达不会睡那么早。
海泽尔挠挠脑袋,和妹妹去二手货店找玛丽玩了。
她们和二手货店夫妇打了招呼,就被玛丽邀请到后院自己的房间做客。
玛丽打开门:“你们就留在我这里吧。希梅纳夫人去看老凯特新开的洗衣店了。”
海泽尔惊诧:“老凯特这么快就开店了?”
“也是巧,她侄男很快就找到了房子的买主,步行街上又恰好有一个火柴店想转租。”
说到这里,玛丽又说:“我看过那家店,装修得可以,地板铺得好。房子是脏的,但打扫打扫也凑合。老凯特家要是租下,收拾两天就行了。”
“她前天还来过我们店买洗衣工具,要了洗衣棒、水盆、苏打粉、肥皂……买了很多。”
玛丽说着说着有些感慨,这在以前,真是难以想象那个孤苦无依的老婆婆能出手这么大方。
老凯特走后,二手货店一家人还兴致勃勃地讨论。
老凯特这么快就把卖房的钱给侄男一家开店,真不明智。
但是她也促成了二手货店的生意,他们还是喜闻乐见的。
“听说她今天就开张做生意了。这听起来有点仓促,但那些熨斗、水桶,很好置办。洗衣服一般是一周后才送到客人手里,她即使这两天不能洗,过两天加班加点也能赶工。”
玛丽又补充:“她侄男家有九个孩子呢,我想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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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个孩子能帮忙……”
二手货店一家也是希梅纳夫人洗衣店的客人。但他们昨天听说希梅纳夫人洗坏很多衣服,最近又关系不好,于是打定主意改去老凯特的洗衣店。
更不用说,老凯特洗衣店开业酬宾,做优惠活动,洗衣服的价钱比希梅纳夫人店的还要便宜。即使没有和希梅纳夫人产生矛盾,二手店也会选择去老凯特洗衣店。
海泽尔恍然大悟。这就是希梅纳夫人今天急匆匆去看竞争对手的原因。
同住一片街坊,她们的客人是重合的。去老凯特那里的人多了,来希梅纳夫人洗衣店的人就少了。
玛丽这么说也有关心她们的因素。毕竟两姐妹还是住在洗衣店,如果店里生意不好,她们在希梅纳夫人手下也过得不怎么样。
但是她不知道海泽尔在卖花上的打算。
这时,玛丽向海泽尔姐妹打听希梅纳夫人为什么洗坏那么多人的衣服:“你们今天出去卖花,所以没看见有这么多人找希梅纳夫人赔钱。”
海泽尔于是说了希梅纳夫人和老员工之间的矛盾。
玛丽听得津津有味:“怪不得呢,我就说希梅纳夫人的技艺不可能突然变这么差。”
希梅纳夫人其实也解释过,但大多数人并不信希梅纳夫人——把责任推给前员工?真是小看了大家的智商!街坊的居民们大多打过工,谁没听说过领导把锅推给临时工的事?
现在,有老凯特一家这个竞争对手,希梅纳夫人以后做洗衣生意就难了。
正说着话,希梅纳夫人终于回来了。
海泽尔姐妹听见动静,就回去。只见洗衣店里有希梅纳夫人,不见约兰达。
海泽尔以为约兰达已经回屋了,但希梅纳夫人紧张地问她:“约兰达去哪了?”
这让海泽尔有些奇怪,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原来,希梅纳夫人今天独自去看老凯特的洗衣店,但让约兰达留在店里。希梅纳夫人带着一肚子气回家,却找不到女儿。
事情有些棘手。
希梅纳夫人翻遍家里的每个房间,也没见人影,就让海泽尔姐妹去问问两个邻居,看约兰达是不是跑过去玩了。
海泽尔去问烘焙坊的霍莉,约兰达今天有没有找朱丽叶玩?
霍莉说没看见过约兰达。但她嗅到八卦的味道,便把卖面包的事交给学徒,擦擦沾满面粉的手,兴致勃勃地和海泽尔来到洗衣店。
这边,夏洛特也回来报告说二手店没见过约兰达。
找不到女儿的希梅纳夫人急得团团转。
霍莉见她这幅样子,连忙安慰:“年轻人喜欢玩,天黑了就自己回家了。”她觉得约兰达多半是嫌看店无聊,偷偷溜出去玩了。
希梅纳夫人不知道如何是好,让海泽尔姐妹出去继续找人。
海泽尔知道找人难,但还是拉着妹妹出去了。她们也不知道去哪,便先在步行街四处搜寻。
她们走后,希梅纳夫人又和霍莉翻了一遍洗衣店的房间。
第一次搜的时候,希梅纳夫人只注意看有没有人,没关心其他东西。
这次,倒让霍莉找出了一个线索。她发现约兰达床上有张纸条,拿起来和希梅纳夫人看。不认识,就找人念。
约兰达在纸条上写,自己和情人私奔了,请希梅纳夫人勿念,没说去了哪里。
希梅纳夫人一听到约兰达私奔,还没听完,就五雷轰顶一般,再也听不进去,气得马上晕倒。
25. 夫人离开
海泽尔姐妹回来时,发现店内多了很多人。
除了二手货店和烘焙坊这两家邻居,还有些其他邻居、以前的顾客、甚至过来看热闹的路人。
大家都聚在这里,是怎么了?
海泽尔走进店内。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她看到那张用来熨衣服的大桌子已经被清空,上面正躺着希梅纳夫人——她似乎昏过去了。
一个女人正半抱着她,神色惊慌,语速飞快:“快拿嗅盐!”
这时,又有一人说话,语气带埋怨:“啊呀,我们又不是什么贵妇人,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有个男人说:“给她灌酒。”
“好主意。”人们催促霍莉去拿酒。她一定有酒,烘焙坊也很近。
霍莉只好回烘焙坊拿了一小瓶杜松子酒,这本来是她留给自己的。
她把烘焙坊里的生意交给孩子们和学徒照管,自己和丈夫都急着来洗衣店看希梅纳夫人——和她的热闹。
日子平淡,街坊的八卦也普普通通,好久没有出这么刺激的事了。
酒灌下去了几口,好像没什么用,希梅纳夫人没有要醒的迹象。
人们见状,让霍莉多灌些酒,她那瓶酒还没倒一半呢。
霍莉不乐意了,她不是坏人,愿意帮邻居,但真要她浪费一整瓶酒,那也不行。但她碍于面子不敢说出来。
此时,有个人恰好说:“酒好像对希梅纳夫人没有用,别灌了。”
霍莉打心底里感谢说这话的人。她装作听话的样子,说:“天啊,这可怎么办?”说完,顺手把酒瓶塞入围裙。
“可怜的希梅纳!”有个洗衣店的常客说,“她勤勤恳恳,没想到家里出了这种丑事。”
于是,他们又热切地谈论了起来。海泽尔姐妹完全插不上话。
刚回来时,也有人对她们打了招呼:“这不是洗衣店的小可怜吗?”
但现在,大家都专注于谈论起希梅纳夫人家今天发生的大事——约兰达和蜡烛店伙计私奔了。
“约兰达居然私奔了?”海泽尔惊呼。
这个消息太突兀了。
不仅是她,很多街坊邻里也愕然。此事有预兆吗?似乎没有人听希梅纳夫人说过有关的迹象。
“怎么会出这种事?希梅纳事先知情吗?
“她肯定不知道。”
“也许她知道,反对过,所以他们才跑了。”
倒是海泽尔想起玛丽说的话和那枚戒指。
她不禁想,本来以为他们只是偷偷谈恋爱,没想到发展成这样。太出人意料了。
虽然意料,但仔细一想,这件事也有原因——希梅纳夫人的养育方式太怪了。海泽尔这个寄人篱下的尚且这样看待,更别说约兰达本人了。
穷人吃的不好是没条件的过法,但洗衣店有条件了,有必要用这种苦难教育孩子吗?
约兰达大概是难以忍受希梅纳夫人的管束,所以被情人吸引了。她知道希梅纳夫人不会同意这份感情,所以想一走了之。换句话说,先斩后奏,在外待个几年,生米煮成熟饭,希梅纳夫人也就不能反对了。
然而,私奔未必能获得好结果。约兰达的选择有其无奈性,可风险性也大。
若她明知风险还私奔,那么在她眼里,私奔是不得不做的选择。海泽尔想到这里,轻轻叹息。希梅纳夫人会意识到自己以为的对女儿好,其实是在逼她吗?
海泽尔继续认真地听人们说话。
“希梅纳夫人这么持家有道,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儿?”一个女人做出夸张的表情,“这要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把她打死。”
一个人曾经和希梅纳夫人发生争吵,于是说:“什么持家有道?她就是个吝啬鬼,对自己的女儿也是这样。”
“哎,话不能这么说。”很多人都在反驳,“一个女孩的品德就在于朴素谦恭,希梅纳在这点上的教育是不错的。我看有些人家,总给孩子买好看的衣服,隔几天就吃通心粉布丁,真是惯坏了!”
这番话立刻赢来很多人的赞同。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希梅纳夫人只给孩子吃黑面包是锻炼她高尚的品格。
那这样一来,肯定是那个蜡烛店小子的错了。
“我早就听说那个男孩被很多店辞退过,定是做过偷鸡摸狗的事。要不是开蜡烛店的老汤姆人生地不熟,怎么会被他骗。”有人说。
他们又猜蜡烛店伙计怎么勾引约兰达,左不过是说几句情话,送几件礼物就把人家骗过去了。
这么一说,约兰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就上钩了?唉,真令做父母的寒心。
在场的二手货店夫妇听后也深有感慨,说一定要亲自找女婿。
“他们会去哪里?”伦敦这么大,不容易找人。若是他们坐马车或火车去外地,更是大海捞针。
但这对情人的结局已经注定了——没有告诉过亲人就私奔的情人,大概是窝藏在某个床铺脏兮兮的小旅馆。
这对情人会先享乐几天,买衣服、买首饰,大吃约克郡布丁和甜李子。
钱挥霍得差不多了,再典当衣服、物品。
最后,没有东西能让他们典当的,男的只好去当工人,女的在家缝缝补补,陆陆续续生十二个孩子。
上顿吃黑面包,下顿只喝白水,能把多少孩子抚养长大,唉,听天由命!
一想到他们会过得这么惨,人们的心理就满足了。
但有些人不高兴了,因为他们的婚姻是亲人祝福过、明媒正娶来的,怎么也过得这么惨?
何况,在场的有些人还没吃过约克郡布丁呢。于是,他们补充:
“哪有这样的好事?这种结局太便宜他们了。依我看,男的沦为乞丐,女的□□才更有可能。”
但这种话很快就被批评了。人们说,这个街区住的都是品德高尚的人家,不要说脏话。
况且,希梅纳夫人虽然还没醒,但在一个母亲面前这样说太失礼了。
于是,有人主动岔开话题:
“哎啊,约兰达太不懂事了。老凯特的洗衣店就要开张了,希梅纳一定很忧心,此时又出了约兰达的事,可让她怎么办哟!”
很快,人们聊天的重点自然而然转为希梅纳夫人洗衣店和老凯特洗衣店的比较。
霍莉说,希梅纳夫人洗衣的手艺很好,送衣服也守时。
这话立刻遭到一个顾客的反对,她的衣服被凯特洗坏了,但她以为是希梅纳夫人干的,自然不觉得洗衣店有多好。
二手店的女人吐槽,希梅纳夫人太小气,从来不给老顾客便宜半个便士:“听说老凯特洗衣店快装修好了。一开张就要做优惠活动,谢谢街坊邻里的捧场。瞧瞧人家多大方。”
人们听后,纷纷赞美老凯特一家的慷慨。
烘焙坊的霍莉说,自己早就知道老凯特和她的侄男都是老实可靠的好人,看看,现在不就维护街坊间的情分了?
她顺便从二手店的女人那里打听怎么个优惠法。
洗一件衬衫要几个便士?衣物多了能打折吗?像床罩这种主妇们很讨厌洗的东西能便宜吗?
二手店的女人忧虑:“老凯特的侄媳一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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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贵重衣物。我的羊绒大衣洗坏了怎么赔?”
霍莉笑她:“你的羊绒大衣是仿的,有什么珍贵?”
二手店的女人气得瞪了霍莉一眼。
这时,有人注意到希梅纳夫人醒了。店里响起一阵阵惊呼。
有人扶起希梅纳夫人,让她坐在桌子上。
希梅纳夫人刚醒来,依然愁容满面,非常疲惫,样子竟老了十岁。
她想开口说话,但酒气先传了出来,她竟然打了一个酒嗝。
打过酒嗝,希梅纳夫人意识到自己失礼,忙对人群说:“你们走吧。”
热切关怀的对象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赶客,一些人不高兴,比如热心的霍莉:“希梅纳,请让我们留下吧。我看你气色不好,需要照顾。”
希梅纳夫人不搭理她,只是喃喃自语:“我的约兰达……”
霍莉觉得扫兴,还是和其他人走了。
希梅纳夫人念叨了约兰达一整夜。海泽尔姐妹在其他房间睡时,都能听到她的喃喃自语:“我还不够爱你吗?”
约兰达私奔对希梅纳夫人巨大的打击,因为女儿选择了别人!为什么?希梅纳夫人无法忍受约兰达不信任自己。
女儿背叛了她。是什么时候,约兰达心中的天平不再倾向母亲?
希梅纳夫人第二天起来时都是恹恹的,还起得比以前晚了些。
但起晚也没什么。希梅纳夫人的洗衣店生意变差了,不再有很多顾客上门。
自洗衣店洗坏很多顾客的衣服,街坊之间就口耳相传这件事。他们认为希梅纳夫人老了,没有能力再洗好衣服。
恰好老凯特家的洗衣店开业,又做起优惠活动,吸引了很多人。很多人积攒脏衣服,等着到老凯特洗衣店那里去。尽管店的真正主人是老凯特的侄男,但人们目前更熟悉老凯特,所以这么叫。
而那些正在希梅纳夫人店里洗衣服的人,也暗暗懊悔。假如早知道老凯特的店更便宜,就不来希梅纳夫人这里了。
洗衣店生意变差是肉眼可见的。
一开始,没有约兰达洗衣,希梅纳夫人只好让海泽尔姐妹不去卖花,继续洗衣服。
但几天过去了,没有新顾客进店,只能洗之前的订单。
而老主顾呢,洗完这批衣服,大多也不愿意再来希梅纳夫人的洗衣店,只有很少人出于对希梅纳夫人的同情,愿意继续来这里洗衣服。
工作量逐渐减少,希梅纳夫人也没有感到轻松,而是更加焦虑。
她虽然焦虑生意变坏,但更忧心女儿的处境。
希梅纳夫人每天唉声叹气,工作时也神思恍惚,不那么专心。
上次是凯特故意洗坏衣服,但现在希梅纳夫人也洗坏了几件衣物。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顾客见衣服坏了,又要索赔。冬天的衣服厚实,也是普通人难得多花钱的服装,比普通衣服要贵。
希梅纳夫人又赔了一次钱。她打开钱箱拿钱的时候,发现钱数不对,这才意识到约兰达拿走了,心里又气又宽慰。
气的是钱变少了,宽慰的是约兰达手里有钱,这些天应该不会过得太差。
只要看见希梅纳夫人双眼无神的模样,老顾客就不由得产生同情:“希梅纳,你要振作起来。”
但弄坏衣服的事再次发生后,很多顾客不再同情她。洗衣店在人们心中积攒下的口碑已经丢了大半。哪怕一开始没打算换店的常客,也开始考虑去老凯特洗衣店。
生意冷清,希梅纳夫人在店里没有什么事做,加上思女心切,决定亲自出门找回约兰达。
26. 自由生活
希梅纳夫人决定出门找女儿。
她带走了大部分积蓄,似乎要在外面待很长时间。
她把洗衣店交给更大的海泽尔。但是,店里已经几天没有进账了,所以海泽尔充其量只是看店。
希梅纳夫人走后,起先还有人打听她什么时候回来,而海泽尔姐妹总是说她去看亲戚了,很快就会回来。
几个邻居于是猜测希梅纳夫人是不是回老家收养亲戚家的孩子。
日子久了,人们似乎忘记了希梅纳夫人,忘记了这里还有一家洗衣店。
店里冷清,无人进来,海泽尔干脆关门。
老凯特洗衣店的生意越来越红火,顾客几乎都是希梅纳夫人洗衣店以前的客人。
但自从知道希梅纳夫人走后,这个洗衣店的优惠活动就停止了。
人们抱怨了一段时间,也慢慢接受这个事实,还是像以前那样生活。
希梅纳夫人走后,海泽尔和夏洛特商量,白天留一个人看店,另一个人继续去卖花,这样轮流休息。
轮到海泽尔看店时,她通常锁门,然后窝在房间缝补衣服,或者在院子里晒太阳,或者看蚂蚁搬家。
当隔壁二手店的玛丽有空时,她也会找玛丽说说话。
生活似乎慢了下来,两姐妹的负担一下子轻了很多。
海泽尔甚至有时觉得无聊,但这种无聊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希梅纳夫人走后,她们可以自己做饭。两人能吃饱了,也吃得更好了。
桌上还是黑面包,但抹了猪油,偶尔也能夹个火腿片。
常吃的蔬菜还是土豆,但两人想办法做出别的花样。
土豆汤可以多放盐,土豆可以切成片、条状,锅里放一点油,炸一炸,就是薯片和薯条。
还有土豆泥。没有搅拌器,只能手打,放一点黄油和便宜的糖,也能做出奶香味土豆泥。
海泽尔甚至做出了土豆粉。土豆长时间泡水后,得到土豆淀粉,晾干切好后,就是土豆粉。
但她们也买不起贵的蔬菜,所以煮土豆粉里不仅放卷心菜,也放土豆块和洋葱。
黑面包蘸土豆汤,不仅方便下咽,也好吃。
每天的菜单虽然普通,但都能自己决定,所以海泽尔比以往希梅纳夫人在时要自在得多。
而且,自己做饭,总比在外面吃健康。
两人轮流卖花的收入也渐渐稳定下来,能攒下一小笔钱。
两人约定的是,一人卖花,另一人就负责做饭。
早饭是海泽尔规定的蒸蛋。蒸蛋不仅好吃,还有营养,可以补充蛋白质。
她们现在喝不起牛奶,那就每天一个鸡蛋。
两个女孩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时候不多吃点,就长不高了。
夏洛特不会做蒸蛋,海泽尔就教她:
“鸡蛋液要过滤掉泡沫。”
“水的量是鸡蛋的一点五倍。”
夏洛特问:“盐放多少?”
“适量。”
最后,夏洛特也学会做出表面光滑的蒸蛋,她骄傲极了。
遗憾的是伦敦买不到酱油,她们也买不起好肉。不然,就能做一个肉沫蒸蛋,淋上酱油,好吃极了。
午饭比较敷衍,随便吃点黑面包就行了。卖花的那个人比起在街头草草吃饭,更愿意回来慢慢吃。
但是买菜实在太有意思了,家里不一定每天都需要买菜,但逛菜店是一项娱乐活动。姐妹两人又很想在一起聊天,所以就约定中午饭后去菜店,还能消食。
买菜去附近的菜店。英国已经能从全世界运蔬菜水果了,但在贫民区嘛,菜店的货不是每种都充足,主要按季节供应,每天的菜也不一样。
三月初,伦敦的天气依然是那个死样子,阴冷、下雨、大风,让人心情消沉。怪不得都说老人们在二三月最难熬。
但是,菜店比天气更先反映出春天的生机。店里总是有新鲜的蔬菜。除了土豆、洋葱、羽衣甘蓝,还有深红色的甜菜根,直接吃有些土腥味,腌一下或煮汤会好很多。还有最新收获的卷心菜,吃起来脆爽。
菜店老板说:“一个月后就是吃芦笋的季节了。”他劝两姐妹到时候多买点。芦笋焯水后依然鲜甜,咬一口就能出汁。
即使是挑选土豆,也很有趣。两人像逛游乐园一样逛菜店,观察哪颗土豆饱满、表皮完整,互相比较,认真发表意见。
有时也会去肉店。虽然吃不起肉,但可以买边角料,比如羊肝、牛肚、蹄膀之类的,炖菜很好吃。边角料也比直接买便宜一些。
骨头没什么肉,价钱很便宜,可以用来煲汤。
晚饭做得最用心。
晚饭的菜单是每天讨论出来的。为了方便,只做一道菜;又为了食材丰富,通常选择炖菜。
炖菜的主料一定有土豆,其他的,就依橱柜里的菜色决定。素的有豌豆、萝卜,荤的有内脏、蹄髈。
做红烧蹄髈是不可能的了,没有原料炒糖色。但海泽尔一样能炖得好吃。
汤里放盐、洋葱,还有一点廉价啤酒,用文火慢炖,蹄髈就做好了。
海泽尔盛了两碗蹄膀汤,放在点了一盏灯的桌上。
她们喝汤的时候,窗外下雨了,噼里啪啦。
有雨滴飘进屋里,带来丝丝凉意。
两人关好窗,重新坐下,在灯光下慢慢喝温热的蹄膀汤。
这段时间下了好几场雨。
天气放晴后,人们能明显感受到气温上升,空气更加清新,风也柔和。
春天真的来了。
女孩们脱下厚重的冬衣,穿上更轻薄的羊毛混纺的裙子,内穿一件衬裙,行走间也轻快多了。
这时候,更多的鲜花上市了。
卖花女不再只卖玫瑰,她们的篮子里装满了三色堇、蒲公英、洋水仙、紫罗兰等各色花朵。
三色堇因其状如蝴蝶,又叫蝴蝶花,有紫色、黄色。
蒲公英就不必多说,既可作为花来观赏,也能泡水喝。
洋水仙是从外国引进的花种,花朵大、重瓣,多为黄色,是春天很受欢迎的花种。英国本地的水仙个头比较小,但也是田园常见的风景。
紫罗兰花型好看,颜色多,有紫色、白色、粉色等。但容易生虫。海泽尔每次买紫罗兰时,都要仔细地在花瓣里搜寻,挑出毛毛虫。另外,紫罗兰放的时间长了,可能变臭。
春花上市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草花种类多了。
草花的枝干较柔软,木质化低,花期长。玫瑰是木本植物,花枝较硬,气温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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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不如草花更有寿命优势。
但有时候,草花也不一定活得更长。它吸水快,也失水快,所以要及时补水。
春天后,人们购买鲜花的意愿增强,街上的卖花女也多了。
今天,海泽尔负责做春季大扫除。
春季大扫除是重要的家务。伦敦家家户户都会做。
昨天刮了一天大风,海泽尔在夜间一直听到窗户被风刮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因此在床上担心了好久。
早上醒来一看,窗户没破,连忙放下心来。
她来到院子,抬头望天,天色湛蓝,阳光晴朗,万里无云。
大概是昨天风大,把污染物和云朵都吹走了。
这种明快的天气很适合出去踏青。伦敦人家,无论是有钱还是普通人,都喜欢这时候出去游玩。黛安娜家已经出去踏青了一回。
这种好天气也适合大扫除。伦敦的妇人们多忙于其他家务,或者打工,不一定选择在今天大扫除。
但洗衣店已经没生意了,海泽尔两人除了卖花、做饭,整日清闲得很。
今天轮到海泽尔休息,她闲来无事,就拿起扫帚,准备好水桶和抹布。扫帚是秸秆编的。
海泽尔刚开始扫地时,发现地板上的煤灰最难清理。
洗衣店毕竟烧了一冬的煤炭熨衣服,所以时不时就有煤灰落下来,积少成多,十分顽固。
煤灰一扫,地板就蔓延一大片灰色,很难扫干净。
煤灰飞扬,人吸到鼻腔,容易咳嗽。海泽尔只好洒些水,抑制飞尘,然后反复多次清扫。
接下来擦窗户。希梅纳夫人买不起大块玻璃,所以店里的都是小格玻璃。
抹布沾沾清水,就能擦去玻璃上的灰尘,屋内也更加明亮。
除了擦玻璃,窗框里的脏污也被清理了。
窗上有一盆粉红风信子,这是夏洛特偶然捡到的。它从一个洋葱般的种球,慢慢抽枝长叶,变成今天的像松鼠尾巴一样的花朵。
风信子开完花后不要扔,因为它通常会开两次,只是第二次的花苞萌发时有些困难,所以可以把第一次开过的花剪掉。
洗床单就方便多了。洗衣店的肥皂、苏打粉都可以用。
但海泽尔不想为了用熨斗而烧煤,于是将床单挂在院子上的晾衣绳。
洗衣店里还有老鼠。海泽尔打扫时,发现老鼠啃坏了一些家具,甚至吃了大半块肥皂。
肥皂有什么好吃的?大概是里面有脂肪。
老鼠很麻烦,吃肥皂还是好的。它能出现在家里,就说明已经吃了你厨房的食物。
海泽尔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抓老鼠,只能作罢。
最后,在屋内撒上一些硫磺粉,灭跳蚤。
大扫除时,海泽尔专心致志干活。室内静悄悄的。
海泽尔一想到洗衣店里竟然只有她一个人,有些不习惯。
希梅纳夫人和约兰达的房间没有打扫,以免她们回来后不高兴。
但是,海泽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还没有在希梅纳夫人的房间找到写有母亲地址的那张汇款单。
现在,她们都不在,海泽尔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
海泽尔决定再造访希梅纳夫人的卧室,找找关于母亲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