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贵族学院都喜欢舔死装直男?》 第75章 鬼混 沈清辞轻嗤:“你算的真清楚。” “很有用不是吗?” 宋墨均回应道:“如果没有独处的空间,你又怎么会知道他对你很感兴趣,现在阿峥一刻不离地黏着你,对你也有好处。” “是吗。” 沈清辞动作利索跳下树,长腿支在地上,一把掐着宋墨均的后颈,强迫他扬起了头。 宋墨均温润俊美的脸上因为疼痛而出现了微蹙的神情。 喉咙里发出一声气音,不待反应,带着劲风的一拳已经挥了上来。 宋墨钧被打的狠狠偏过头去,踉跄着几乎站不稳。 拳头碰肉带着沉闷的碰撞声,几乎是能将骨头打到骨裂的弧度。 红痕在脸颊上逐渐浮现,宋墨均的回应却是一声轻笑: “这样会让你消气吗?” 沈清辞腕子猛地向下一沉,直接将人压在了墙上。 又是一拳。 他苍白修长的手背因此凸起了青筋。 清冷的面容上,神情却是未变。 没有一丝动容。 宋墨均的表情逐渐开始有了些微的变化。 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将沈清辞纳入计划之内,是他早就做好的决定。 他下了决定,并有承担后果的能力。 宋墨钧想过沈清辞会生气,会发怒,会因此跟他决裂。 唯独没想过沈清辞好似连一份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分给他。 宋墨钧处于下位,显得有些狼狈,垂下眼时,却连呼吸都是平稳的。 两人的视线交互,他再一次在沈清辞眼神中看见漠然的色泽。 “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了。”沈清辞声线冷淡,“再让我发现你拿我做棋子,不管你在算计什么,我都会加倍奉还。” 溅落的雨水越来越大,混杂着泥土沾湿了宋墨均半个身子。 他被打碎的眼镜出现了蛛丝般的裂纹,隔着镜片看去,沈清辞的身影越走越远,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中。 看不到了..... 落下的雨越来越大,浇在镜框之上,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擦干净。 宋墨均支起身子,他身上的宽版衬衫同样被揉皱,解开了喉下的扣子。 疼痛感一直蔓延到下颌,连呼吸都能感受到抽痛。 舌尖尝到了一点血气。 “真凶。” 镜片本该被宋墨均随手抛掷在地上,就像他抛弃任何无用的东西一样。 但这一回摸着镜片,触碰上面玻璃的碎纹,宋墨均想起的却是孩童时期,他在迷雾般的城堡,捡起了被砸碎的花瓶碎片。 来自于古东方的青瓷瓶,高高束在了架子上。 在一声声的训斥中,成为了他无法拥有的存在。 “你的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为什么你总是听不懂,学不会,我们在你身上投入的成本太高了。如果你还是没办法学会,我们会考虑更换一个孩子。” “你喜欢这个?在你拥有足够优异的成果前,你不能开口向我们索取任何东西,你的命都是家族给予的。” “聪明点,再聪明点,还不够.....不够!你要成为模范,成为标杆,你不能一直停滞不前。” “做的很好,031,你是最优秀的成品,你将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声音越来越重,从一开始飘渺躁动的声音,最后变成了欣慰的肯定。 城堡里数不清的房间一间间关停。 那些跟他出身一致,通过基因手段造出来的“继承者们”,也被捂住了脸,带离了别墅,最后只剩下了宋墨均一个人。 031号实验品。 通过基因编辑手段进行分化,胚胎之中就已经被筛选出了最优良基因的实验品。 战胜了其他的一百多位“兄弟姐妹”。 成为了别墅中的继承者。 以医药发家的宋家,是全帝国最早提出“基因天定论”的家族。 通过科技实现的胚胎培育手段,可以选取更加优良的基因组合,删除基因中劣质的因子。 因为手段过于违背人性,且有让阶级更加固化的嫌疑。 被议会驳回。 表面上不能践行,私底下的实验却从未终止。 宋家用子辈的基因,做起了新一轮的实验。 宋家上一辈五位直系的基因,制造出了数量庞大的“继承者”群体。 养蛊情形下生存下来的优胜者,拥有整个宋家的继承权。 终于拥有挑选潜力的宋墨均被带到了青瓷瓶前。 他毫无疑问地在所有物件中选择了青瓷瓶,又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下,狠狠将瓷瓶砸碎。 瓷瓶象征着永远得不到的妄念。 同样也敲碎了其他人能够拿捏他的软肋。 握着青瓷碎片时,宋墨均想的是他再也不会被人摆布。 他如此艰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即便负天下人,也不可让人影响他的计划。 手中的镜片冰凉,宋墨钧却忽然发现。 当他决定伸手拨弄棋子的那一刻,似乎同样也被棋子所牵动。 破碎的眼镜被宋墨均丢进了满是雨水的淤泥之中。 镜片的一端掉在了底下,同他墨黑的眼眸一样,在那一刻骤然沉底。 他不可能为了任何人后悔。 - 要是细数霍峥人生中的至暗时刻,恐怕沈清辞能占据其中的百分之四十。 前一天晚上还主动示好,在山洞里给他留出了一席之地。 第二天霍峥醒来时,身旁的人已经没了踪迹。 心头窜出来的无名火没找到宣泄的出口,就看见沈清辞顶着一身雨回来。 冲锋衣上的污渍,脸上被树枝划过的伤痕,连嘴角都是红肿的。 活像只出去鬼混弄脏皮毛的猫。 霍峥并不想显得自己好像很在意沈清辞的一举一动。 但是他依旧挡在了沈清辞跟前,抬手不耐地将人抵在了墙边,阻碍了唯一一条重返山洞的去路: “看来小山洞配不上沈大校草,连一个晚上都待不住,就迫不及待地要跑出去。” 霍峥锋利如刀锋般的眼,刮过沈清辞的脸,最后落在了唇角的红痕上: “出去偷吃被挠了?” “鬼混。”沈清辞平静如水的声线,回答的简练。 霍峥脸上的笑意全无。 他向后退了一步,给沈清辞让出了进去的道路。 眼眸晃过沈清辞身影时,凌厉的眸色更暗。 “沈清辞。”霍峥表情淡淡,“我们的组队取消吧。” 第76章 凭什么要他走? 沈清辞的回答是几乎隐没在风里的一句“嗯”。 他的身形终于彻底消失在了山洞中。 如果不往里面走,怎么看也没办法捕捉到他的踪迹。 霍峥从来没怀疑过沈清辞的狠心程度。 哪怕他们共同度过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互为队友,彼此狩猎,当过后盾。 霍峥都从来没有哪一刻在沈清辞眼中真正看到过自己。 他总是那样平静冷淡,游离于世俗外,不将任何人放进眼中,也不将他做的所有事放在心上。 毫无疑问,他们之间的短暂组队只是一场交易。 霍峥为了让自己尽快失去对沈清辞的新鲜感,决定留在沈清辞身边。 沈清辞为了得到一柄更好用的刀,选择暂时忽视对他的厌恶。 貌合神离的两个人组成了一条队伍,沈清辞对他又能有几分不舍? 如果出现了更有利用价值的人,沈清辞会抛弃他吗? 霍峥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知道答案。 沈清辞绝对会。 所以沈清辞选择了在深夜溜达出去鬼混,顶着一身莫名其妙的伤口回来,并且毫无迟疑地接受了他离去的选择。 握在手中的手牌几乎崩碎。 表盘疯狂地发出警告音时,霍峥松开了手,一双漆黑眼眸如夜色般的阴沉。 就算结束组队,凭什么要他走? 要走也是沈清辞走。 沈清辞在外面鬼混不是挺厉害的吗? 有能耐找别人庇护,又干嘛要跟他抢一个破山洞? 山洞后有棵巨大的树,树枝掉落一地,踩在上面会发出响动的声音。 霍峥走进了山洞之中,决定要让沈清辞滚出去。 山洞里面一片漆黑。 霍峥以为他会看见沈清辞擦拭枪柄,或者制造道具。 没想到在角落看见了一道蜷缩着的影子。 柔软的黑发垂在了沈清辞的后肩处,修长指尖捂在了胃部,紧紧蜷缩,用背部面对着他。 跟昨天相似无比的情景,霍峥都快要应激了。 霍峥只当沈清辞是懒得见他,语气更加冷: “装什么,以为背对着我就可以霸占这里的物资吗?沈清辞,只要我不想给你,你什么都别想得到。” 无人回应。 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沈清辞微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他抬起手,压着沈清辞的肩膀,想要推对方一把。 手指一顶着衣物,就看见了沈清辞拧紧了眉头,像是十分不适一样,连抿紧的唇瓣都透着不悦。 “你现在知道不耐烦了?” 霍峥恶劣道:“起开,这不是你该睡的地方。” 没有任何回应。 好像沈清辞刚刚蹙起眉头只是一场梦。 霍峥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伸出手,屈起的指尖抵在沈清辞额头,探到了灼热温度。 沈清辞发烧了。 因为出去鬼混,病到发烧。 真是活该。 空气透着热带丛林特有的闷热潮湿,若隐若现的还有沈清辞身上的冷香。 霍峥喉结滚动了一下,低下头去看沈清辞的眉眼。 霍峥从来没伺候过人。 要是谁敢让霍家的独子去照顾人,那真是脑子出现问题,需要送去军区医院治疗的程度。 他给沈清辞擦脸,想要将对方身上的冷气擦去,却发现沈清辞眉头紧锁,不断推着他。 他不得已,只好将雪白的腕骨控制住。 用了急救包里唯一的一块干净纱布,一点点擦去了沈清辞脸上的灰。 最后一下力度没控制好,雪白的肌肤上出现了红痕。 霍峥终于放弃了硬擦的想法,动作比他第一次握枪时的动作还小心。 这一回,终于成功擦干净了沈清辞脸上的污渍。 只是肮脏的地方远不止此。 连带着脖颈处到腰线都有污浊的痕迹。 抱在怀里的人清瘦到近乎轻飘飘的程度。 霍峥感觉自己正在捧着一尊玉佛,因为质地娇贵,要小心再小心的呵护,才能保证玉佛不会在手中裂成碎片。 他看着沈清辞漂亮脸上微微蹙起的眉头,忽然意识到沈清辞其实是个很难养活的人。 好像什么都能吃,在狩猎场上饿着肚子跑上几天,也不会有任何一句抱怨。 但实际上只是太能忍,所以坚持着克服了一切困难。 习惯挂着强悍到不可一世的假面,当然不会将任何诉求说出口。 霍峥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他以为沈清辞回来之后对他冷着脸,是因为见着了比他更好的人,所以对他更加厌烦。 要是换一种角度,沈清辞是出去被人欺负了,所以才会连饭都吃不下,只觉得犯恶心呢? 以沈清辞的性子,他不会说出口,也不会轻易向霍峥示好。 因为在沈清辞眼中,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所以沈清辞选择烧到高烧不退,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孤零零地扛过去。 霍峥擦拭着的手指一顿。 离的近了,他才发现沈清辞唇角处的伤口,与其说是被人咬出来的,不如说更像是是受到屈辱以后不慎磕伤。 昨天的时候他还没看见,沈清辞出去了一趟,就弄出来这一身的伤口...... 停在空中的指尖终究没有往下。 霍峥半强制性地用被子将沈清辞裹起来。 距离太近,心跳声似乎也同样重合。 因为高烧不会抗拒他的沈清辞,乖顺的像只漂亮的小鸟。 因为飞的太高,被他误以为要彻底远离。 直到摔落,他才发现原来羽翼上都沾满了一层可怜的灰尘。 心脏跳动的频率一下一下鼓动。 霍峥第一次感觉到了酸涩的滋味。 他环视一圈,丛林里最多的就是人造的山洞。 为了还原真实的求生情景。 山洞里面的苔藓和湿地全都一比一复刻,只勉强起到一个遮风避雨的作用。 为了保持沈清辞身体的温度,霍峥将被子盖上去尤嫌不够,将唯一的一件御寒的衣物也垫在地上,好让沈清辞睡在上面。 他真没照顾过病人,更没照顾过这种高烧不退的病人。 在医药箱里翻找了一通,什么保命的药都给沈清辞用上了。 到最后干脆在山洞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要不是沈清辞的烧在半个小时之后退了。 他甚至起了拦路抢劫的心思,要去打劫排行顶上前几位的人。 还好烧退了。 霍峥试探着抚过沈清辞苍白的肌肤,感受到了上面的温度已经回归正常,终于松了口气。 沈清辞发了一身的冷汗。 霍峥思索着该怎么给沈清辞换一身衣服时,靠着的人忽然动了动。 修瘦的手抓紧了他的衣角,因为不断用力,手背上甚至因此凸起青筋。 意识并没有恢复清醒的沈清辞似乎在做梦。 噩梦。 呼唤声一声比一声轻,每一句都听不清楚。 霍峥需要侧着头,靠近沈清辞,才能听见微弱的气音。 别的他都听不清楚,唯独听见了一个类似于害怕的字音,心里硬生生敲出了个口子。 那一句害怕只是起始。 噩梦并没有放过沈清辞,吐出的字音越来越清晰。 从一开始的怕,再到后面慢慢变化的字音,最后凝结成了分外耳熟的三个字。 宋墨钧。 霍峥的眼神几乎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他把你弄成这样的?” 沈清辞烧的神志不清,当然没有办法回应他。 于是霍峥只能贴着沈清辞的肩颈,指尖按住那一节清瘦的脊骨,身影却几乎完全被黑暗吞噬,隐没在了漆黑的夜中。 霍峥离开了山洞。 过了不久,多了道新的影子。 青年高挑的身影遮蔽住了山洞的光影,近乎成为了唯一覆盖的影子。 第77章 我们应该见面了,你觉得呢? 他的瞳孔颜色很特别,浅金色,几乎比阳光更加耀眼。 山洞内漆黑一片。 青年的视线有了落点。 他不急着去寻找最边缘的人物,而是像巡视一般,将山洞里的每一处都先看了一遍。 短暂居住的场所囤积了不少资源。 那些堆放在地上的东西分为两部分。 其中一半乍一看十分丰富,细看就会发现大部分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真正关键的东西并没有摆在显眼处,足以见得沈清辞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 反正是另外一半摆放的东西更为凌乱,里面许多枪械物资都随意放着。 个人风格明显,青年知道那是霍峥的所作所为。 命运短暂交融,又出现泾渭分明的痕迹。 如果不细看,似乎无法从凌乱的场景中,看出其中暗藏着的生疏默然。 他终于将视线游移到了边缘处待着的人。 青年低下头,外头的光影只能照进他浅金色的眼眸。 足够独特的一双眼睛。 像是承载着光芒,又更像是属于帝国闪烁着的星子。 他就这般低下头,看着沈清辞。 手指探了上去,压在了那凸起的骨关节处。 泛着冷意。 青年微微侧着头,低声道: “病了。” “你身上好冷。” “我帮你。” - 沈清辞醒了。 眼前只有微弱的光线,从洞口照耀,虽然微弱,依旧照得眼睛生疼。 他能感受到太阳穴跳动着的疼痛,是来源于高烧退尽以后,全身都酸麻的痛感。 他不是容易生病的人。 生在十八区那样肮脏凌乱的地方,要是再拥有病秧子一样的身体。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爬到今天的程度。 在饱受饥饿和严寒的地方,只穿着单衣,手冻得发红,骨关节疼痛,他都依旧没生过病。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高烧,像是要将痛苦一并宣泄,来的气势汹汹,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 高烧的起源大抵是高度紧绷的精神,以及几乎没有停歇的捕猎。 原始丛林实在是让沈清辞水土不服。 早在前几天为了拿下更多点数,而选择不眠不休时,就已经埋下了隐患。 之前食欲不佳时,沈清辞已经隐隐有了扛不住的错觉。 但他还是坚持到了最后。 起码这一场倒下,并不是毫无价值。 山洞里已经没了霍峥的身影,计划也在朝着他想要的方向推进。 身上的衣服好像换了一套,后腰处隐隐的疼痛感,用手指触碰时更加明显。 沈清辞没有放在心上。 他将风衣的领口拉到了顶端,遮蔽住了下半张脸。 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 不管用什么手段。 哪怕是生病,同样拥有利用价值。 - 狩猎日进入倒计时。 距离结束只剩下不到十天。 有人的点数不断增加,最后稳定停留在了前十名的名次里,为了争夺更好的名次而疯狂寻觅队伍。 有人却连前二十名都进不去,只能苟且偷生地在热带雨林中躲躲藏藏,祈求获取更多点数的办法。 时檀无疑是后者。 时檀在狩猎日上花费的时间太多了,名次却无论如何也提升不上去。 他实在是很不擅长依靠于体力的竞技类比赛。 哪怕是在十八区时,他也是惯常于将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在学习上。 他会学习,也只会学习。 为了让他学得更好,父母家庭都在拼了命地托举他,为他创造优良的环境。 生在十八区,却没有吃到多少苦头,这本身就是一场托举的奇迹。 只是奇迹不能永存。 放到原始丛林狩猎场中,就成了无能为力的源头。 时檀实在是需要狩猎日的名额。 哪怕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只要能安排进前二十以内,他这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就不算白费。 学生之间的点数是可以相互递增,并且可以根据意愿更改。 时檀想了许多种方式,直到队友被淘汰,都找不到任何一个愿意为他递增名牌的人。 他只能等待,看着手牌上的名次不断变动。 眼看着熟识的人的名字不断越爬越高。 属于沈清辞的那三个字一路向上,从最开始的17名,一直爬到了第五名,后来连带着F4的两位都被他压在了底上,直接冲刺到了第二名。 高高在上,点数积累到了惊人的程度。 时檀终于不得不承认对方的优秀,与此同时,他期望从里面露出一点给他。 沈清辞是他最后的退路。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但他要的并不多,只是需要十几颗人头的点数。 他跟沈清辞同样在一个实验室里出来。 实在不行的话,他可以和沈清辞交换。 时檀压住不安的心绪,鼓起勇气,在沈清辞每日经过的道路上拦住了他。 “沈清辞。” 时檀声音有些发颤,因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过分,耳根都泛着微微的潮红: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阴翳的云层遮挡住了整片原始丛林。 飞翔着的虫子都因为不堪受扰,而发出了更加喧杂的吵闹声。 沈清辞正握着匕首,将木棍顶端削尖,做成捕猎用的工具。 黑色的军靴踩在了木头的顶端,手中的匕首泛着寒光,一下一下削薄的动作,沈清辞的神情认真专注,垂下的眼睫淡漠无比。 时檀见过无数次相似的眼神。 在学院内,沈清辞对待那些并不感兴趣的人时,就会用冰冷凉薄的眼神轻松扫过。 因为知道更深的秘密,所以交换似乎显得不那么过分。 时檀原本虚浮的底气变得实在了许多。 “你能帮帮我吗?” 沈清辞的动作停了下来。 时檀以为对方是要起身时。 沈清辞将削了一半的木棍拿在了手中,转身就走。 走? 时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别走,我知道你跟霍峥的关系不一般,他为你捕猎获取点数。” “要是他知道你的秘密,他还会这么老实的听你的话吗?” 沈清辞终于回头。 时檀好似如释重负,压在心头沉甸甸的痛苦松懈了不少: “我要的不多,你给我十个人头,让我进入前二十名就够了,我发誓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一点补偿。” “补偿?”沈清辞微哑的嗓音响起。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吐息透着几分冷意。 时檀抬头看着沈清辞,望进了那双薄冷的眼眸。 沈清辞再一次靠近。 冷意席卷到了时檀的身上,他的脖颈感受到了被窒息的挤压感。 强烈的疼痛让时檀在一瞬间几乎无法呼吸。 沈清辞.....掐住了他。 第78章 我怕什么? 那只修长冷白的手往下,卡着时檀纤细的脖颈。 指尖按压时,时檀都能感觉到自己脉搏跳动的弧度。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清辞,完全没想到沈清辞会突然动手。 是,他这段时日是看见过沈清辞在狩猎日的表现,也在论坛上听过不少沈清辞的传言。 但那些都只是不针对他的对外攻击性。 时檀自认为自己跟沈清辞在同一实验室之内相处,多多少少也能算得上是同学。 此前他的每次挑衅,沈清辞都只是用冷淡疏离的眼神看着他,至多是嘲讽他,没有哪一次真正对他动手。 沈清辞的冷漠和忽视,全部被他当成了隐忍和退让。 没曾想过有一天,那只修长苍白的手也会掐在他的脖子上,把他当狗一样强按在地上。 “你打我.....” 时檀呼吸变得不正常。他的眼里冒着泪光,声音却是发颤的倔强: “你不怕你的秘密被发现吗,他们要是知道你对家人那么差,还会喜欢你,追随你吗?” “我有什么秘密?” 沈清辞的语气平静,神色依旧不变: “你以为你知道了什么,有本事你就拿出去外面四处宣扬,有谁会相信你的话?” 窒息的疼痛下,时檀的大脑思绪也变得迟疑混乱。 他看着沈清辞清冷矜贵的脸,在上面看不到任何退却。 沈清辞根本就不害怕。 那一天的电话他其实没听到多少。 沈清辞太谨慎了。 接电话选在了实验室内部,保密的隔音措施能让外界听不到一点声音。 如果不是他一直跟在沈清辞的身后,因为参加研究拥有了进出的牌子,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听见沈清辞接的那通电话。 即便如此。 因为隔的太远,时檀也只听见了零星的几个字眼。 模糊不清,却能听见沈清辞用冷淡的语气,说着近乎大逆不道的话。 时檀从小接受教育告诫他,百善孝为先。 世家贵族更是对名声在乎无比。 他以为沈清辞同样在乎名声,却不想自以为可以拿来威胁沈清辞的秘密,在沈清辞面前不堪一击。 树影闷热的空气中晃动,被风吹动时,分不清是光影变化,还是有动物正在从中间奔走。 但无论是哪种,都无法引起沈清辞的注意。 时檀忽然觉得难堪,羞愧在如潮水一般将他的自尊完全淹没。 他挣扎着道:“你不怕吗?要是我有证据证明你和家族不合,一个得不到父亲支持的继承者,就算你是v1级,其他人也会把你从神坛上拖下来!” “我怕什么。” 沈清辞手肘往下猛地一压,这一回是直接将时檀掐倒在了地上。 他的力气足够大。 格斗的技巧精准狠辣,跟疏于锻炼的时檀完全不同。 他垂下眼睫看着时檀,再一次将对方的头颅按在了泥地之上。 “我的绩点成绩为全a,在合格率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军事组装课上,我是圣埃蒙公学十年来,唯一拿到九十分以上的学生。” 冷白的指尖扣着时檀的后颈。 “而你,靠着全家托举上了圣埃蒙公学,入学第一年,打着要为所有特优生摇旗呐喊的名头,参加各类社交活动,多门科目都在及格线上徘徊。” “你的未来很明确,你会成为勉强毕业的垃圾,靠着圣埃蒙公学的毕业证,进入一所小公司,过完浑浑噩噩的一生。” 沈清辞漆黑的眼眸里透着几声嘲讽,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恶劣,更为自己的傲慢自傲: “而我的未来会光明无比,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我应该怕什么?” 沈清辞松开了限制住时檀脖颈的手。 手牌朝下,这一次对接带走的是时檀可怜兮兮的十几个点数。 点数对接成功的那一刻,意味着时檀淘汰的局面已经注定。 沈清辞垂下眼,唇角下陷出一个冷冽的弧度: “抢别人东西的时候,要做好被抢的准备。” 捂着喉管喘息的时檀,咳嗽到嗓子眼里都在冒血腥味,吞咽下去的味道让他觉得无比的恶心。 可只要一闭上眼睛,一晃神,眼神里出现的,却依旧是刚才踩着他肩的沈清辞。 微抬起下颌,冷淡。 视线扫视过他,矜贵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 嗓子眼里的血腥味变淡了许多。 时檀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喊住沈清辞时,晃动的影子出现在他的跟前。 军靴踩在了脊骨处,几乎将他踩得站不起身。 青年轻轻垂下眼,哑声道: “不要碰他。” - 阳光灼热无比,用目光直射,会感觉到眼球有种被晒化了的疼痛感。 宋墨钧没有参与狩猎活动。 他的身份地位,以及足以列入帝国典藏史内的成就,让他并不需要夺得多么优异的名次。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虽然出了点差错,心情因此而变得沉郁,但依旧是达成了。 他只需要静静等待狩猎日结束。 等待一切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挂在脖颈上的玉佛被合十的双掌捧起。 宋墨钧清润的眼眸垂下,神情淡漠,虔诚地诵念着什么。 诵祷的声音终止于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霍峥没换衣服,想要早点解决以后,回去照顾沈清辞。 他身上依旧穿着那套打猎之后,沾染了动物血迹的衣物。 透着血腥气的衣服穿在身上,反而衬得桀骜俊朗的脸愈发阴戾。 “别念你那破佛了。” 霍峥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你昨天跟沈清辞见面了。” 不是质疑,是肯定的话语。 “见面了。”宋墨钧回答道,“怎么了?” “......” 霍峥翻起了狭长的眼皮,唇角的冷意几乎压不住: “他浑身上下也就屁股上有二两肉,抱起来都膈手,我这几天好不容易给他喂胖了点,你抬手就把他给打了?” 宋墨钧耐心听完了霍峥说的话,墨色眼眸晃过了一丝微妙的神情: “他跟你说我打他了?” “用得着他说吗?顶着一身伤回来,嘴角又红又湿,要不是你对他动手了,难道还能是他自己打出来的一身伤吗?” 第79章 你上心了 霍峥语气近乎是冷冰冰的嘲讽: “他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平时穿件衣服都要熨烫整齐才肯出门,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除了你以外,我想不到狩猎日还有谁敢对他动手。” 在狩猎场上有身份对沈清辞动手的也就那么两个人。 沈清辞顶着一身伤回去,霍峥理所当然会怀疑到宋墨钧身上。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宋墨钧几乎要为沈清辞绝妙的计划鼓掌了。 先锤了他一顿,再顶着一身伤回去。 一点亏不吃,还让霍峥深信不疑地认为是他的手笔。 宋墨钧碍于自己的计划不能直接戳穿,就只能按照沈清辞给的剧本硬演下去。 几乎每一步都被沈清辞算准了。 宋墨钧浓墨似的瞳孔里藏着汹涌暗流,不急不慢回答道: “阿峥,你对他上心了。” 上心两个字用那样温润的口吻吐出来,轻飘飘在心脏划过了一下。 霍峥不去思考这两个字带来的杀伤力,只是咬着牙骂道: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沈清辞现在跟我组队了,你打他,就是打我的脸。” “他真正的队友是我。” 宋墨钧抬起了手,挽起的袖口露出手牌。 另外一半对接名单,写着沈清辞的名字。 他的笑容温和,如沐春风,语气泛着一点冷意:“阿峥,冷静点。” 霍峥显然没把这句话听进去。 他浑身散发着凶戾的气息,抬手解开了身上的外套,抬起拳头直接冲着宋墨钧的脸狠狠砸了上去。 这一拳又凶又狠,即使宋墨钧早有准备,侧着脸避开,依旧被捶伤了唇角。 剧烈的疼痛让呼吸间都透着血腥味。 宋墨钧抬手碰了碰唇角的伤口,笑容逐渐消失:“你认真的?” “别碰我的人。”霍峥抬起拳头,又是一拳捶了过去。 这一次宋墨钧没有退让。 “阿峥,你是因为被抢食了生气,还是因为嫉妒我跟他关系不一般?”宋墨钧道,“如果你选择保持现状,那你没有资格对我动手。” “我如果没资格动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霍峥声线冷冽,“他只是为了找个人庇护而已,随便谁都可以。” 宋墨钧:“既然如此,他找我庇护,你吃个什么醋?” 霍峥眼皮微眯,这回是真动了真格,拳头冲着宋墨钧的脸砸过去。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直到那一声尖锐的警报声响起。 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霍峥手肘处都是血腥味,掀起眼眸看去时,声音沙哑无比: “什么声音?” “没听过吗?”宋墨钧微微眯起眼,“第一年组队参加狩猎日时,我们也听过相同的警报声。” 霍峥记得。 第一年参加的狩猎日实在是太过无聊。 谁也不想将时间白费在上面。 于是在将近结束的前五天,他们想出了提前终止游戏的最好办法。 圣埃蒙公学定下的规则无法更改,但规则之下还有一行极微小的小字。 当一方获得了绝对碾压数字的成绩时,游戏将自动终止。 胜利属于先行者。 当年的场景同样再现,只不过不同的是,当时两人厮杀出来的战绩,这一次全归于一人掌心中。 天空中响起的警报声,红光不断收拢,意味着剩下来的所有学员点数将在场结算。 丛林深处被惊动的雀鸟飞起,一切都尘埃落定。 宋墨钧:“你的手牌呢?” 霍峥沉默着,漆黑的眸比夜色更为深重。 他习惯了为沈清辞猎取点数,为了方便交接点数,每一回跟沈清辞对接完以后,他都会将手牌收进包里。 随身携带的挎包,放在了山洞最隐蔽的位置。 不会有人知道。 除非是和他朝夕相处的人。 宋墨钧显然也并不需要得到霍峥的回答。 排名点数率先宣布,被淘汰的人将会被朗读名字。 在一众被宣读的名字里,霍峥的名字听上去刺耳无比。 宋墨钧轻声回应道:“他把你的点数全拿走了,一个也没留。” 霍峥神色不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点亮,火光晃动,他看向宋墨钧,语气忽然冷静了: “你的手牌呢?” “解绑了。”宋墨钧语气平静,“两个人的点数,足够他断层第一。” 香烟被舌尖卷入,雾气烧得喉管都在发疼。 霍峥想起昨天夜里心里发酸的疼痛,想起沈清辞靠进他怀里时沁出冷汗的身体。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是吗?一切都是用来骗他的谎言。 霍峥声音幽冷,低声喃喃道:“沈清辞,你好的很。” - 流过的晚霞烧红了天边的云层,将云层扯下来了一缕缕。 乌云中透出来的金光,照亮了返程的道路。 沈清辞作为断层第一,提前坐上了折返的车。 外面的光随着车辆前行的步伐,一点点从浓烈转化为浅淡,最后成为了远方的光点。 一晃而过,光影趋近于黑暗时,有人主动为他打开了灯光。 “您有任何需求可以直接跟我说。” 侍从的语气温和,奉上的食物和酒水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沈清辞接下了所有物件,冲着侍从提出了唯一一个要求: “我要独处。” 侍从自然答应,为他按下了足够静谧的隔板。 来参加狩猎日时,沈清辞坐的是足以容纳四十多个人的长途大巴车。 回来的时候,作为第一名的奖励,同样的车辆大小,沈清辞拥有的却是独一人的位置。 车上的侍从成为他服务,他可以享受到宽敞的座位,恒温的环境,总是舒适的灯光,以及独一无二的特权。 靠自己夺得的胜利,理所当然可以享受到一切顶尖的待遇,不用再警惕随时会揭穿他身份的人。 虚弱的身体在此刻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连续夺得两人的手牌。 即便霍峥和宋墨钧在这一次狩猎日中并未拼尽全力。 但来自于权贵的骄傲,依旧让他们手牌上的点数变得极为可观。 也为沈清辞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指尖滑过屏幕,面部认证通过以后,属于沈清辞的主页多出了狩猎日的交叉盾图腾。 整体评分向上增加了0.6。 总分为26.7的绩点分数,距离满分30相差那么寥寥几分。 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清辞并非不知道霍峥愈发灼热的眼神。 如果说最开始是因为宋墨钧下药导致的后果。 后来他更换了身上所有的衣物,将香味的来源彻底消除,霍峥的靠近也只是与日俱增。 那些一次次的妥协,因为他更改的举动,每一项都在彰显着与众不同的偏爱。 只要他妥协,表露出一点愿意和霍峥和平共处的意思。 毫无疑问,霍峥会摇着尾巴,一脸凶狠地将东西全都交到他的手上。 无论他想要什么。 对于上流权贵来说,金钱只是最为廉价的东西。 但沈清辞心高气傲,只能他拿别人当垫脚石,可从来没有让他牺牲的道理。 与其当某人偏爱之下独一无二的玩宠。 不如当手握权势以后蔑视所有人的上位者。 霍峥逐渐开始越界,宋墨钧拿他当做计划中的棋子。 既然都对他有所图谋,那两个人都成为他的垫脚石,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好的交易,既然准备狩猎他,就应该做好被反咬一口的准备。 屏幕光影在沈清辞脸上闪烁,长睫垂下的阴影,显出了几分锋利的冷漠。 他应得的。 - 第80章 小安托你办事了吗? 车辆行驶进入校园,将近七个小时的车程进入了尾声。 参加狩猎日上的学生陆续回来。 回来的学生缄默无比,一个个温和的好似变成了兔子。 但纵使学生再避讳,也抵不住圣埃蒙公学官方发布的通告。 一份名单,炸响了整个圣埃蒙公学。 除去名单上垫底淘汰的两位少爷,更引人瞩目的是夺得第一的沈清辞。 镀着金边的三个字,锋利地挂在了顶端,像是平等蔑视排行榜上的所有人。 熟悉的金色边框再一次出现。 这一回的名单却再也让人无法平静。 因为校内f4全员离校而暂时平静的校园论坛,再一次刷上了新的话题榜。 有关于沈清辞的名字席卷了论坛。 【生日宴后再起波澜,狩猎日勇夺榜首,沈清辞究竟有何魔力?】 非常老土的一个标题,放进小说里都会被一秒翻页的存在,底下却刷新了无数条回帖。 【我真怀疑我的眼睛出现了问题,为什么我会看见霍和宋的名字出现在淘汰那一栏?难道圣埃蒙公学的排行制度出现了差错?】 【我承认抢不上课的时候骂过学院,但是面对排行榜,圣埃蒙公学的专业性还是毋庸置疑,这是对外公开的排行,不会出现任何水分,所以.....】 【所以沈清辞真的夺得了第一???他的分数也太离谱了吧!】 【人在现场,我只能说沈清辞夺得第一是实至名归,他真的很努力,我被沈清辞淘汰的时候,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鄙人也在现场,我同样榜上有名,并非沈吹,他是真的有实力,拿下第一名非常合理。】 【楼上两位现场怪是否是串子暂且不论,但是沈清辞的点数也太离奇了吧。况且组队队友那一栏上显示了解绑.....我怀疑他是直接动手抢了霍峥和宋墨钧的点数。】 【/.......】 【0.0】 【0.o?】 【不儿,你们这些表情是怎么回事,不相信我的话吗?】 【楼上做梦也要有个限度,圣埃蒙公学每隔四年交替一次权贵榜单,这一期的f4,是纵观三十年内实力最为强劲的一批。不管是家世背景还是个人能力,都是顶尖的存在,沈清辞得脑子被毒疯了,才敢抢他们的东西。】 【如果沈清辞不是抢,是让对方自愿给的呢?】 【???】 【??????】 【一天天净出些大梦想家,我承认沈清辞是长得好,嘴唇特别薄,看上去亲起来特别软,但是除非沈清辞和他们玩多人,不然谁会愿意被淘汰?这可是要进档案的比赛,f4都心高气傲,谁愿意自己的档案名单上出现难看的淘汰字符。】 【今年圣埃蒙公学感觉不太平,应该请高人来做一下法。】 【是不是真的看邀请函不就知道了。霍峥举办的这一次宴会邀请了F4在校内的所有成员,以及刚返校的晏野,还有一众V2以上的学生,唯独没有邀请沈清辞。】 【卧槽,难道沈清辞真的被玩腻了,我就知道,以他冷冰冰的性子,早晚要碰墙,算了算了,就算F4都不要他,我也可以勉为其难接受他。】 【梦男又出现了,洗洗睡吧孩子。】 【行,等会我亲他。】 - 猩红的酒液在杯中轻晃着。 留声机里播放着的音乐,是旧贵族式的曲子,用着古怪而又浪漫的腔调,唱着美声乐曲。 不断旋转播放着的乐声中,交错相叠着的人影衣冠楚楚,处处都显出金钱奢靡的气息。 霍峥身穿礼服,手上端着酒杯。 他的身形修长挺拔,即使一般的身影隐匿在暗处,也自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以他为主导举办的宴会,再加上显赫到令人瞩目的身份。 无人会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只是今天的情况有点特殊,来赴宴者无一敢打扰霍峥。 全都自发为这位祖宗留出了一块清静之地。 交谈的话语中,没有一句是同霍峥相关的话。 没人想触霉头。 “阿峥不开心。”晏野说话的语调沙哑,总是透着点古怪的冰冷。 在场唯一有资格回答他的人罕见的没有回应。 晏野将视线移到宋墨钧身上,看着他格外温润的面庞。 帝国在合并之前,为了争夺领地,频繁发起战争。 受伤的士兵在退伍以后多数患有疾病。 而研发出多种病症特效药的宋家,理所当然被捧上了神坛。 因为被捧上了神台,为了彰显自己的绝对公正。 宋家继承者对外的态度,全都是如出一辙的普度众生,温和有礼。 出现在任何社交场合,礼仪都端庄到让人无可挑剔。 这一回偏偏是明显的冷淡。 应该回答他问题的人并不像往日一般的温和,独自端着酒杯浅酌,银色的镜框在光线下闪烁着着点点流光,沉默却似乎已经代表了什么。 非常古怪的氛围,两个人都十分不对劲。 晏野评估出了结果,像是被老婆抛弃的寡夫一样,身上都透着股暴戾的气息。 他眼中露出了几分不解,依旧不太能理解他们为何如此。 如果说是因为打架,之前他也跟霍峥打过几次,最终两败俱伤,谁没讨得好。 不过是打完就忘的事情,谁也不会因为一场打架伤了表面和气。 但这一次却似乎有所不同。 如果非要从中探寻出一个究竟,晏野觉得大概是同一个人有关。 “是因为沈清辞吗?”晏野浅金色的眼眸看向他,“你们为了争抢他吵架了?” “不至于。” 宋墨钧终于有了回应。 他抬起手中的酒杯与晏野相撞:“提前返校怎么不说一声,我找人去接你,省得你还要跟那帮家伙打交道。” “内阁最喜欢送别仪式。”晏野说道,声音冰冷,听不到任何起伏的情绪。 内心略有波澜的宋墨钧,因此被扯回了现实中。 他手指轻蹭着酒杯边缘,掀起眼眸,看向晏野时,对上了对方近乎冷淡的神情。 晏野的冷漠跟沈清辞不太一样,是一种近乎于原始兽类的冷漠。 宋墨钧见证过晏野的种种举动,不怀疑对方每句话的可信度。 对于晏野选择提前返校的行为,也只有一个缘由可以解释。 “小安求你办事了吗?” “嗯。”晏野回答道,“托我照顾一个人。” 第81章 他只是棋子 宋墨钧应了一声,对晏野口中的人已经有了结论。 能让景颂安开口央求,并且让晏野回来的人。 除了沈清辞以外,又有什么人拥有这样的本事? 说句实话,他都没想到沈清辞会狠到直接连他的组队名额取消掉。 宋墨钧当然可以顺着晏野的话聊下去,对方不会对他有所隐瞒。 他也可以从其他人口中,再一次听到那个名字。 但这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必要呢? 他只是将沈清辞当做一枚棋子。 下棋者不需要观察棋子的生死,只需要考虑棋子是否发挥更大的作用。 轻轻摇晃着杯中的酒液,几乎透明的酒水折射着室内光影。 宋墨钧蓦然抬起眼,语气平和道: “阿峥似乎心情不太好。” 作为焦点中心的霍峥心情确实不太好。 准确点说,应该是糟糕透顶。 他这辈子没在一个人身上栽过那么大的跟头。 沈清辞算计他,暗算他,拿他当武器当工具,他都不在乎。 偏偏沈清辞不应该骗他。 明明张口跟他要就能得到一切,却偏偏选择了利用他,将他当做棋子来纵横谋划。 就好像霍峥在沈清辞心中,连一丁点的重量都没有,连作为棋子继续蒙骗的价值都并不存在。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几乎压的霍峥喘不过气。 他从没跌过这么大的跟头。 摔在沈清辞跟前,爬起来都觉得颈椎都在发疼。 他有心想要找回面子,可奈何沈清辞压根就不出门。 沈清辞一回到学校就一头栽进实验室里,也不知道是为了躲他,还是真心爱上实验难以自拔。 总之霍峥也没法进去抓人。 实验室属于机密,贸然闯进需要有身份认证。 霍峥想要当然可以得到。 但为了沈清辞大动干戈,岂不是显得他在意沈清辞在意的不行,一回来就要把人抓出来提审。 霍峥做不出那么掉价的事。 他不愿意低头,邀请函刻意不写沈清辞的名字。 没有任何人提起沈清辞的情况下,宴会的进行和议论的声音,会给沈清辞带去多大的影响,都是沈清辞应得的。 把他当玩物来耍,利用完之后就随意丢弃,受到点报应不是理所应当吗? 霍峥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应该为此而感到后悔,更不应该心疼沈清辞。 烟雾在指尖抖落,垂下的眸光被更远处的身影挡住。 宋墨钧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在他手上的烟头即将烫伤皮肤时,开口道: “你又在想他?阿峥,这不像你。” 霍峥好像掀起眼眸,他的面容几乎被灰色的光影完全遮蔽,只有垂冷的眼睫在黑暗中显露出轮廓: “我没想他。” “真的吗?” 宋墨钧淡淡道:“从狩猎日回来以后,你就一直心不在焉,上次给阿野举办的接风宴你也没有参加,一直把自己关在古堡里,隔了半个多月举办宴会,特意公布了参与者的名单,如果不是为了引起他的关注,你何必浪费力气做没意义的事?” 霍峥:“你想说什么?” “你闹得有点大了。”宋墨钧道,“如果你觉得他让你丢面子,报复回去就是了,没必要把自己牵扯进去。” 霍峥指尖的烟灰抖落,懒散地往后一靠,视线朝他瞥过去: “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 宋墨钧道:“圣埃蒙公学的对外联谊赛快开始了,老规矩,依旧从内部选取学生参赛,第一名会获得参加联谊赛的资格,如果在联谊赛中取胜,将会得到特殊奖章。” 圣埃蒙公学奖励学生的奖章分为三种不同的级别。 第一种是通过绩点获得,在公开课、选修课中获取了优秀的排名,即可获得由老师综合评估以后颁发奖章。 此类奖章通常没什么作用,可以留作纪念。 第二种则是参加校内各类竞赛,夺得了校内名次以后,由学院颁发的院级奖章。 此类奖章记入评级总分,每获得一枚院级奖章,将增加0.3的分数。 第三类则是极难获得的特殊奖章。 此类奖章通常只会在圣埃蒙公学对外社交举办大型活动时分发。 通常获得该奖章的学生都被默认为天之骄子,一个年级将近两千余名学生。 三年下来,或许只能有寥寥几人获得奖章。 每获得一枚奖章,总体评分增加1.2分。 霍峥对奖章不在意。 无论他的总体评分是多少分,都无法影响他毕业以后直入政坛,接替老头子的职位,成为帝国新一任的元帅。 但是有人在乎。 霍峥轻嗤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坏。” “所以要参加吗?”宋墨钧墨色眼眸里难得映出一点微光,“邀请他。” 霍峥轻挑了一下右边的眉峰,目光如刃:“当然。” - 将最后一份检验报告提交上去,沈清辞终于完成了阶段性的工作。 他挑了个人烟稀少的时间,朝着校医务室走去。 高烧对于他来说影响不算太大。 他依旧在返校的半个月之内,完成了导师给的任务。 不仅是完成,甚至是超额达标。 足够严谨的数据,保障了这一门课程将得到a级的评分。 与此同时,沈清辞高强度透支身体的报应也随之而来。 高烧后没有得到休养的身体,每天只有几个小时的睡眠。 病痛似乎有了再一次卷土重来的迹象。 沈清辞不是傻子,不会做出为了省钱不去治病,最后活生生拖成绝症的行为。 他能忍到现在,是算准了身体承受的极限。 圣埃蒙公学的医务室全天候开放。 24小时都维持着一圈温暖的橘色灯光,旨在告诉所有学生,圣埃蒙公学内的所有资源,都会尽可能地为每一个学生提供。 虽然医务室开放的时间长,但并非每个时间段都有学生进入。 除去意外受伤的学生,其余前往看病的学生,大多数会挤占在下课期间。 对于圣埃蒙公学的学生来说,能在圣埃蒙公学内上课是一种荣誉,故而逃课反而是一种另类的行为。 沈清辞做完了实验,特意挑选了所有学生上大课的时间出发。 按理来说医务室的病人应该不多。 但今日似乎有所不同。 第82章 他害怕了吗? 前往医务室的路边种满了樱花树,来访的学生拥挤在路边,却又不约而同地让出了一条前进的道路。 瞥见那道清瘦高挑的身影时,无意跟上前的学生,被身旁的人拉扯了一下。 “你别靠那么近,今时不同往日,现在靠近沈清辞可没什么好事。” 被拉扯的学生神色变了一下,眼神依旧追随着沈清辞,直到那一点身影从大变小,最后彻底消失,他才依依不舍道: “沈清辞可是v1级啊,应该不至于沦落到跟其他特优生一样的下场吧。” “v1?” 扯着他的人冷笑了一声,回答道: “那几位是在金字塔顶端的等级,沈清辞的等级再高还能压过他们吗?现在沈清辞被发了红牌警告,以后的日子怎么看都不会好过。” “红牌警告?什么时候发出来的。” “自己去看论坛。” 学生心存侥幸地点开了论坛,发现关于沈清辞的名字,最明显的一排就是标红加粗的字。 论坛作为圣埃蒙公学主要的学生沟通平台,拥有各项功能。 除了实时回复各类帖子,抢课,代发,以及各类工具性的应用以外。 还有一种更为特殊的功能—— 可以实时在论坛上对有实名注册的学生进行邀请。 属于沈清辞的邀请帖下面,赫然多出了一张金色的名牌。 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金边上,标志着霍峥的名字。 名字的后面是一串尚且未接受的邀请。 霍峥朝着沈清辞发出了比赛邀请。 沈清辞没有选择接受。 两者之间发生的暗流涌动,理所当然地被标记为了红牌事件。 被选中的学生拒绝了来自于顶端阶级的邀请,故而成为了群体性的“独立者”。 关于沈清辞的讨论,积累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高帖。 这一次是全部风向转变的统一驳斥。 【沈清辞真的疯了吗?】 【谢邀,我原本还不相信沈清辞是隐世公爵的继承者,现在我真信了,连霍峥的邀请都敢拒绝,这不是摆明了要打霍峥的脸?】 【沈清辞不接受也是情有可原吧,霍峥发出来的竞赛邀请一共有三个,除去第一个射击比赛能输的不那么惨以外。另外两个竞赛,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沈清辞能赢的局,这摆明了就是一场羞辱仪式。】 【感觉圣埃蒙公学的天要变了。】 【有人对沈清辞动手了吗?】 【早晚的事。】 论坛上的讨论方向不断转变。 此前沈清辞的身份被质疑时,论坛上的人只敢背地里揣测。 而这一次,上面大批量出现的都是各种落井下石的言论。 显然,对于圣埃蒙公学的学生来说,一个身份有疑点的高阶级学生,或许有人会发出质疑的声音,但没有多少人会真正对沈清辞动手。 但得罪了头部的学生,则是无论如何都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沈清辞进入医疗室以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断窥视着他的目光。 那些视线随着他行走的轨迹不断加深。 沈清辞视若无睹,走进了医务室内。 圣埃蒙公学的建筑全都有讲究,医务室的前身采用了古楼的设计,一共分为四层。 住院部在楼上两层,底下的两层会诊中心,走道上只有轻微的消毒水和铃兰花混杂着的香气。 沈清辞生的不是什么大病,一直没好的原因,大抵是跟总是透支的身体有关联。 他可以用两粒感冒药将病症压下去,想要让身体恢复到顶尖状态,最好还是来医务室进行诊断治疗。 校医室也是一大特色资源。 医生全都是跟皇室内部相关的御医,所有诊断,包括后续的诊疗费用,全都对学生免费。 只要拥有圣埃蒙公学的学生卡,就可以享受到外界难以拥有的资源。 沈清辞没生大病,只要去一楼的坐诊部看病就行了。 更意思的是,坐诊部旁边连接的是心理科。 沈清辞路过时,心理科的房门对外敞开,门缝间可以看到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的学生。 穿着圣埃蒙公学制服的学生平躺着,双手捆在架子上,肩章闪烁着微v2的金色光泽,眼神却是呆滞无光,木讷地盯着前方。 他的额头、脸上,以及后颈处,都贴上了诊疗用的瓷片。 单薄的瓷片连接着仪器,像是被千百只手拉着拼命往下坠,以至于就算拼了命想要让灵魂重归肉体,都无法让飘渺的意识清醒。 沈清辞路过时的声音并不大,被关在里面的学生却似乎察觉到了门口有人路过的动静。 他的身体无法动,只有脑袋轻轻转了过来,侧着头看向沈清辞,从嘴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心理科的门重新关上,匆忙出来道歉的助理看上去十分年轻,一脸歉意地说道: “实在是不好意思,医生说适当面对阳光,会让他的状态好一些,没有吓到你吧?” 沈清辞:“没有。” 过于简练的回答让助理停顿了一刻,他接着说道: “他原本是v2级的学生,后来遭受了一点变故,降级成了V3级。现在没办法接受打击,才会看见等级过高的学生就产生应激反应。” 助理每说一句话,就会抬起眼看沈清辞一眼。 那张清冷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波动,似乎连正常人该有的怜悯和同情都懒于伪装。 哪怕是站在原地听他说话,也更像是出于礼貌的施舍。 清瘦高挑的身影终于还是离开,走向了隔壁的诊疗室。 人已经走远,空气中浮动着的暗香似乎都依旧存在。 助理微微侧着头,看着沈清辞离去的影子,直到身边的人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在看什么?他被你吓到了吗?” 跟他等级一样,同为咨询师的金发助理态度显然跋扈许多。 为了增加学生的技能,心理咨询室会对外招收学生进行辅助治疗。 金发助理的等级比他略高一些,说话时总是动手动脚。 往日他总是顺从对方的意愿,今天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很久才回答道: “没有。” 第83章 打断腿 “啊。”另一位金发助理遗憾道,“我还以为终于有机会可以让他害怕了呢,没想到他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说那两位为什么要针对沈清辞?” 黑发助理忽然道:“这件事我们还是不要掺和了,平平安安的混到毕业就够了,就算没有得到那两位的青睐,你家里不也是打算毕业给你买游轮吗?” 金发助理睁大了眼睛:“那能一样吗?要是毕业成绩足够优越,说不定我能进入外交部当上外交官呢。” “少做梦了,你要是真想进外交部,就抓紧把其他成绩提上去,别天天想这些歪门邪道。” 黑发助理压低了声音回答:“多的我不说了,总之别惹沈清辞了,我感觉这不是个好差事。” 他说完就直接离去,回室内为正在尖叫的学生注射镇定剂。 独留金发助理一人在风中凌乱。 沈清辞被罚红牌的事情不仅在论坛上传播,在贵族学生之中,更是形成了一条隐秘的规则链。 规则的制定来自于掌握权柄的那几位。 只要上头有一点风吹草动,其余学生就会自发形成一张网,将陷入了网中的猎物捕捉。 作为捕捞的奖赏,理所当然,协助编织蛛网的所有学生,都会受到来自于权贵的嘉赏。 金发助理并不缺钱,v2的身份足够他在学校里活得风生水起。 但有些东西比短暂的快乐来得更加重要。 例如家族的扶持,以及同未来政坛中心的风云人物交流的机会。 金发助理是秉承着只要做点小事,就能换取更大利益的心思而来。 没成想算好了一起行动的同伴却中途退出。 金发助理简直觉得自己被全世界背叛了。 想到自己未来的外交官之梦,他死活不愿意轻易放弃。 即便黑发助理已经提醒过他,他依旧选择换上另一套衣服,尾随沈清辞进了坐诊室。 今天负责值班的医生是位将近六十岁的女性医师。 金发助理曾在她的手底下干过一段时间。 严苛、挑剔、对人吹毛求疵,对患者不苟言笑。 任何一些长期独居且单身的缺点都能在她身上找到。 性格古怪到简直没办法正常沟通。 金发助理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笑容??? 他的怀疑自己的镜片没擦干净,上面沾染的水雾让世界扭曲了,不然怎么会在女医生脸上看到笑容。 他狐疑地看了女医生一眼,将视线再次转过去时,发现了对方笑容的源头。 坐在位置上等待诊疗的少年身形清瘦,侧影平静,伸出来的那一只手骨节修长,指尖抵在桌面上,苍白到几乎透明。 他似乎在跟女医生交流着什么。 金发助理向前又走了几步,才听清楚他们俩聊天的内容。 那是关于女医生新推出的基因分化课题,对外公开的实验报告内容晦涩难懂,几乎不是正常人能看懂的东西。 哪怕是已经提前系统进修过,并且在分类选择课业时,选了偏向于于医学类的金发助理,都没有办法将那篇论文读懂。 但是沈清辞却能和女医生交谈自如,并且看对方的反应,似乎沈清辞并不是信口胡说。 金发助理更是觉得荒谬至极。 这种远超出正常学生学习的范围,沈清辞为什么会提前涉猎? 难道他打算毕业之后,直接加入研究院,主攻医疗方面吗? 沈清辞听不到金发助理的心声。 如果听到,他只会嗤笑。 他当然不是为了走进研究院,他对古板枯燥的研究没有任何兴趣。 他能学完,纯粹只是因为爱装。 越是全方面发展的人才,进入政坛以后,就能拥有更多向上晋升的机会。 曾经有一位平民政员的上位史就跟医疗有关。 因为在疫情期间做出了卓越贡献,作为帝国安抚平民的代表,他被破格向上提升了两级的职称。 像沈清辞这种为了爬上去无所不用极致的人,只要能对未来有帮助,什么东西他都愿意学。 “你要多注意休息,适当加强锻炼,会对你的身体有帮助。” 女医生态度温柔,因为刚才的交谈,看向沈清辞的眼神时总是饱含着欣赏: “如果你想要养身体,可以考虑来参加治疗师的实践活动,我不会给你安排复杂的工作,等到为期半个月的实践结束,我会给你颁发优秀级别的证书。” 女医生给出的建议相当诱人,但是沈清辞在同类别的实践中已经拿到了满分。 再浪费时间参加实践,对于他来说没有多大的意义。 他委婉拒绝了女医生的请求,在离去时,同躲在边缘蹲着的人撞上了视线。 金发助理一和沈清辞对上眼,就觉得自己紧张的不行。 他呵斥黑发助理时非常有骨气,现在却是手足无措。 手指捻动着衣角,摸来摸去,忽然有种手不属于自己,故而无处安放的错觉。 在沈清辞无视他要离开时,他忽然鼓起了勇气,挡住了沈清辞的去路: “你为什么要拒绝?” 金发助理不解道:“李医生能为你提供庇护,如果在医务室待上一段时间,可能论坛上关于你的风言风语就会消失,你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沈清辞轻垂着眼,神情透出来倦怠的意味: “跟你有什么关系?” 金发助理知道这的确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沈清辞不应该被那帮人纠缠。 能把那么复杂论文都啃下来的人,一定是个聪明人。 他不理解一个聪明人为什么会选择更加困难的道路。 在狩猎日前,沈清辞的日子一直过的安稳。 明明只要像之前一样,就能高傲的继续活下去,就算因此总是逃不开f4的纠缠,但看上去也足够体面。 选择在狩猎日直接夺取两位F4的点数,赤裸裸挑战金字塔顶端。 这种近乎于飞蛾扑火的愚蠢行为,无论怎么看都不应该出现在沈清辞身上。 “跟我没有关系,但是我只是觉得奇怪。”金发助理问,“所以为什么?” “浪费时间。”沈清辞面色清淡如霜雪,“如果被疯狗缠上了,你会怎么做?” 金发学生一顿:“啊......跑吧,跑的越快越好。” “打断他们的腿更方便。” 沈清辞神色微倦:“让他们知道追着跑的后果。” 第84章 还有谁? 金发助理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在他最后离去时,提高了声音喊道: “你要小心,会......会有很多人想对你下手的。” 沈清辞关上了门,面色如常。 他当然知道会有很多人准备对他下手。 从他选择夺取两条疯狗的名牌时,就已经意味着他彻底决定跟f4宣战。 宣战的理由很简单。 沈清辞没有心思跟男人玩什么拉扯的暧昧游戏。 如果不用强硬的态度表明出自己的意愿。 上一次只是被失去理智的疯狗按在树上。 下一次可能就是再也没办法离开的牢笼。 现在是他眼下最好的选择。 有力的反击才是维护身份最好的手段。 他敢夺取名牌,就证明了他的身份没有问题。 随之而来的各种针对,也是他选择了这条路以后必须要经历的事。 去医疗窗口领取了药物,除去最开始打的点滴以外,剩下的营养补贴需要每天定时定点的服用。 医务室开的药分为两种,前者为吞服的药丸,后者为需要每天熬煮的中药补剂。 尽管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后者效果更好,但沈清辞依旧选择了前者。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熬制中药上面。 节约下来的时间,他更愿意花费在运动上。 每增加一项核心技能,对于沈清辞来说,就相当于在金库里面增加一笔可观的数字。 要知道圣埃蒙公学的每门课程的老师,在外都是殿堂级别的教师。 这种教师资源在外面一节课的课时费能达到五位数。 现在免费上课,不用岂不是浪费? 领取了组合药物,沈清辞在自己密密麻麻的行程表上面推移筛选,为自己留出了每日一个小时的锻炼时间。 圣埃蒙公学的主修课程一般不会完全排满。 除去固定的课程之外,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是属于学生的正常自由活动。 为了让学生按照自己的兴趣进行均衡发展。 选课的名额也是时刻开放,随机更新。 沈清辞的名字新加在了额外选修上。 在正式选课时,他微微有些犹豫。 他的羽毛球、马术、击剑,以及格斗的选课分数,全都是闪亮的a字排行。 剩下的课程如何选择就是一门难题。 薄白的指尖在屏幕上晃动了一下。 沈清辞划开了一列的栏目,最终选上了游泳的一栏。 现在时间还早,他打算回去宿舍休息一会。 养好精神,让身体达到巅峰阶段,才能方便沈清辞更好地实现目标。 细雨如薄雾般飘散。 沈清辞穿过了人群中离开,就在即将走向宿舍,几道目光死死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并不是所有冒犯者都有脑子。 有一些人显然会被情绪操控,以至于做出错误的判断。 眼前的这帮人既是如此。 “沈清辞,你为什么不接受霍哥的邀请?是不是因为知道会输,所以连参加的勇气都没有了?” 沈清辞掩在人群里,掀起眼眸,盯着对面的那帮人。 对方将他的沉默当成了纵容的信号。 于是更加激动。 有人急切地想要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是一条多么忠诚听话的好狗,以此牟取某些人给予的利益。 “你怎么不说话?说句实话,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一样无能的v1级,连应邀的勇气都没有,莫非是怕输了以后给家族丢脸?要是让家族知道你是个这样无能的废物,恐怕他们死活都不会扶持你吧。” 那人越说越激动,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出头后会得到F4庇护的喜悦之中,完全忽视了沈清辞往日的名声。 开口的那人是新入学的一年级生,满打满算在圣埃蒙公学待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这半年恰好是沈清辞最忙碌的时候。 他没有见证过沈清辞一个月揍趴十几个V2级学生的盛况,也没有在学术上感受到总有一座泰山压在头顶,无论多么努力都难以匹敌的恐怖分数。 故而他茫然无知,并且对论坛上的所有言论都不屑一顾。 他认为沈清辞在论坛上的威严只是虚假的繁荣,从没想过为什么沈清辞能在教训了那么多人以后能平安活着。 以他的判断,沈清辞就算是v1的学生,也绝对无法跟F4匹敌。 而他只要替f4做事,就必然会得到对方的包庇,这是他投诚的好机会。 十点五十三分,耽误了十分钟。 沈清辞身上不耐烦的漠然几乎迎面而来,被他盯着的人却依旧无知无觉,不断说着一些堪称愚蠢的话。 他眼中的沈清辞清瘦,除了长得特别带劲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独特之处。 更重要的是对方非常安静。 此前直接挑衅沈清辞的人,无一例外,全都进了医务室里。 而今天,沈清辞如此反常的沉默,更让他笃定了沈清辞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没有人有勇气直面两位F4的红牌。 沈清辞必然如此。 有机会将高岭之花踩在脚底下,那位学生激动到手指都有些发颤。 沈清辞乌黑的眼睫抬起,锋利直白地开口说道: “你是蠢货吗?” 路边的树叶被风吹动,每一道影子落下来都显得狰狞扭曲。 晃动风雨中,那人突然感觉到沈清辞的视线,似乎落在了他的喉结上。 恍若实质一般的视线,让他察觉到了几分不安的预感。 他竟然觉得沈清辞会直接掐断他的脖子。 那人不死心,强撑着开口: “你才是蠢货,今天一过,指不定谁比谁高贵,霍哥可是直接能让人降级的存在。” “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沈清辞忽然说道。 那人嗓音莫名的有些干哑,鬼使神差地将眼神移到了沈清辞的脸上。 微微蹙紧的眉宇间透着几分病弱的姿态。 苍白的面色,看上去真像是生病了。 要是沈清辞愿意放软态度求他的话,或许他可以考虑不那么下沈清辞的面子。 毕竟他也不是特别想得罪v1级的学生。 他稳住心神,想要开口说话,迎来的是沈清辞抬起的一拳。 坚硬的手肘顶在了那人背上,拉着手腕的同时,直接将人压倒在地。 沈清辞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不带任何情绪垂下眼: “我病了,现在很虚弱,懒得跟傻子废话。” 被两拳揍倒在地,那人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肩胛处微微有些错位,只能躺在地上喘息不已。 沈清辞眼神淡淡: “还有谁?” 第85章 钻石 围着的人群自发让出了一条道路,没人跟沈清辞对视。 在沈清辞离去以后,那些视线像被短暂驱散的蚊虫一样,再一次凝聚到了沈清辞的身上。 如果假设圣埃蒙公学是个珠宝盒,里面装着价值万金的璀璨珠宝。 那么现在,沈清辞就成了其中最为显眼的一枚钻石。 无数的虫子从盒子底下爬出来,试图将他同化,让他褪去光泽。 不断攀爬的虫子永无停歇。 沈清辞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屹立着,证明他是无法被轻易摧毁的坚石。 红牌发出的第十天,潜伏在水面里的短暂浪涛,随着沈清辞强硬的举动微微退缩。 等到沈清辞将药吃完一半,身体状况几乎已经完全恢复到顶峰时。 隐藏着的目光再度崛起,一波一波,如同春笋一般冒出了头。 周四是个好日子。 圣埃蒙公学的雨季终于走向了终结 除去间接性落下的大雨以外,终于不再是雾蒙蒙的雨天笼罩住所有。 沈清辞不太喜欢雨天。 以前是因为潮湿的雨季会让晾晒的衣服无法干燥。 十八区显然不会有像圣埃蒙公学一样的全自动烘衣机,晒在狭小缝隙的衣物,需要完美的天气,才能保证足够干燥的气息。 现在则是因为雨天会影响他的户外锻炼计划。 圣埃蒙公学配备有室内运动场,各类骑行设施。 女医生在微信上建议沈清辞最好多去户外走走,适当汲取一些高科技无法补充的能量。 天气一好,沈清辞的户外运动计划就提上了日程。 今天的户外锻炼计划是二十分钟的慢跑热身。 结束以后,可以直接去室内游泳馆游泳。 计划安排的很完善。 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物。 那些人若有若无的视线,沈清辞现在已经能全然接受。 只是进入游泳馆时,本来应该站在门口的管理员没有出现,反而只有用于滴卡的机子。 刷完卡以后的沈清辞准备去二楼的游泳室更换衣服。 公共区域离得更近,但是没有必要。 他今天有点不祥的预感。 为了不让预感成真,他决定去私密性更强的二楼泳池。 即将踏入更衣室前,手机震动了一下,沈清辞收到了一封来自于学院的邮件。 同学你好: 十三号至十七号,游泳馆将进行维护管理,此期间不对外开放。 ——圣埃蒙公学体育中心。 一条来自于两天前的邮件,姗姗来迟发到了手机上。 沈清辞此刻已经推开了二楼游泳馆的门。 冷风拂面而来,宽敞的试衣间内,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储存衣物的柜子没有打开的迹象。 刚刚路过回旋走廊时,二楼的游泳池分明有人吵闹的声音。 沈清辞停下了脚步,回首看去,本该闭馆的游泳池内,到处都是坐着的学生,却没有一个人下水。 他们坐在了不同的角落,视线全都对准了中间的区域。 中间区域的必经之道上,能清楚看见从试衣间里出来的沈清辞。 与此同时,论坛上疯狂刷新出了不同的新资讯。 【谁抢到游泳馆的位置?我也想去看好戏。】 【游泳馆检修,开放入内的名额总共三十多个,抢名额还有等级要求,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们这帮人的手速怎么能快到这种程度?上辈子是连点器投胎吗?】 【演唱会的票我或许抢不到,但这个票我必须抢到,沈清辞和f4的舔狗团大战,这出好戏错过了能悔恨终身。】 【要论F4里面谁的舔狗才最疯狂,怎么算都是宋少手底下的最恐怖,那帮人简直就是亡命之徒,为了维护所谓的尊严和地位,连自己的家族都可以奉献。】 【劝你谨言慎行。】 【匿名帖谁敢扒我?我就说了怎么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帮被救命的家伙,真被培养成死士了。】 【别歪楼了友友们,昨天我加价三十万,想要抢一张进去的票,死活没有人愿意跟我交换。】 【我花了七十万,只能说楼上还是太抠门了。】 【在线等直播。】 【花了七十万的兄弟怎么不吱声?还活着吗?】 头像为一只金黄色狮子的七十万兄弟,隔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才再一次发出讯息,这次的文字都带着惊恐的气息。 【活着,但是好像不太对劲。】 游泳馆不对劲,是肉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实。 教务处的消息根据选课的时间进行通报。 沈清辞是最后一批选课的学生,晚一点接收到消息很正常。 其他早在第一学期就已经选好课的学生,应该早几个小时,甚至于一两天前就收到了信息。 游泳馆内却依旧人满为患。 以沈清辞对这些恶毒蠢货的认知,很难不怀疑这是一场针对他的局。 这帮家伙说不定早就守住了所有离开通道,准备让这出戏上演。 惨白的光线将室内的一切照得几乎晃眼。 沈清辞慢条斯理地将袖口挽了上去,用运动系带缠绕住了虎口处。 既然这么多人决心要把他留下来,他倒要看看对方准备唱一出怎样的好戏。 游泳馆里的人群从沈清辞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安静。 再一次的躁动涌起。 为首的几个人走了出来,他们像是等待着狩猎的狼群。 只要沈清辞出去一步,就能成为狩猎中心的目标。 紧张的氛围压抑无比,沈清辞抬起漆黑的眸子。 不断收紧的包围圈出现了新的变化。 身后出现的高大人影,像他们完全圈禁,属于皇室的服饰冰冷肃穆,刀剑符号在肩章上熠熠生辉。 为首的一人直接被扣押在了地上,因为被压着无法起身,过度的疼痛感让他不断发出来哀嚎的声音。 他抬手想要反抗,却被身旁的同伴大声喝斥: “别碰他们,他们是皇室的骑士团。” 挨打不能还手。 没有任何道理的一句话,本不应该起到任何效果。 偏偏被压着的学生却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关键词,硬是扛着疼痛站在了原地。 将近一分钟的压迫,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直到那人身上滚落了什么东西,骑士才松开了压制的举动。 荒唐至极的一幕。 发生在圣埃蒙公学,却显得极为合理。 因为是皇储的人,哪怕快被打成残废,也不能抬手触碰对方的衣物。 瓶子骨碌碌在地上打转,滚落到了沈清辞的脚边。 沈清辞垂下眼扫了一眼,背着包离开了游泳馆。 凌乱吵闹的人群当中,那些哭泣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成为了只有被打断手骨的那人压抑不住的痛哭声。 很大的抽泣声,像是生生从肺管子里发出来的嚎叫。 因为疼的不行,所以满脸是汗,脸色苍白。 即便如此,在见到眼前的人影时,他依旧憋住了嘴里的痛哭声,将自己的存在感努力压制到更低。 只是没有效果。 对方依旧走到了他的跟前。 漆黑的身影模糊,那人脸上的汗水大滴大滴滚落,到最后他几乎是有些承受不住,呼吸逐渐加快。 “晏哥。”他的笑容看上去更像是哭脸,“我不是故意叫这么大声的。” 晏野骨相立体,线条流畅而凌厉,只不过光线太过浓重,反而只让人感到强烈的压迫感。 他用手中的权杖挑起了对方的下颌,浅金色的眼眸里瞧不出任何情绪: “你想对他做什么?” 第86章 他不喜欢我 那人再蠢也知道晏野是什么意思。 他想起论坛之前的流言四起。 说沈清辞跟F4中的二人有关系,搞上以后又被抛弃。 所以鱼死网破,选择跟最顶尖的阶级作对。 但为什么晏野会出头? 帝国的王储,国度未来的继承者。 即使皇室的权力被架空,那也绝对是显赫无比的存在。 晏野不应该为任何人出头。 没有任何人值得他动手。 那人摇摇头:“我只是......只是想帮宋哥出气,瓶子里装的不是什么违禁的东西,我没胆子给v1级用违禁品,那只是一点让人手脚无力的麻药,沈清辞太厉害了,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弄不过他。” “然后呢?” 没有然后。 因为接下来的狡辩显得太过无力,晏野的耐心显然已经全盘消失。 他手中的权杖压下,这一次是抵在了伤口之上。 晏野:“然后你们可以靠近他,触碰他,让他伤心。” 鲜血从底下的伤口处渗透而出。 参与了这一场围堵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觉得呼吸逐渐被剥离。 晏野身后的暗影围堵住了整个游泳馆。 参与者的身后都多了一道高大的影子。 游泳馆的门关上。 有幸参与的人都留在了里面。 - 没了外人的阻拦,沈清辞顺畅无阻地离开了游泳馆。 他自认为走的都已经足够快了,但似乎依旧比不上某些开了挂的家伙。 高挑身影站在沈清辞的身后,象征着皇室权力的权杖顶在地上,几乎是无端透出了一种压迫感。 沈清辞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向上看去,撞进了一双浅金色的眸子里。 象征着皇室血统的浅金色瞳孔,代表着财富、权力,以及至高无上的地位。 几乎透着点兽性的眼眸盯着沈清辞,晏野微微侧头,说道: “我叫晏野。” 沈清辞平静应声:“所以呢?” “他们不应该碰你。” 晏野说:“是我没有看护好你,今天是个意外,以后任何冒犯你的人,我都会提前处理掉。” “我需要你的看护吗?” 沈清辞的视线很冷,并没有因为对方讨好的举动露出什么该有的感恩之心: “离我远点。” 晏野觉得被沈清辞视线扫过的地方都有种发紧感。 他没有说话,依旧是默不作声地跟在沈清辞的身后。 一前一后。 后边的那道脚步声显得沉稳冷静。 直到下一次拐弯时,应该通过拐道的沈清辞出现在了拐角处。 沈清辞抓住了他的领子,重重地将他撞在了墙上。 眸光交错间,晏野看见了沈清辞眼底藏着的锋利光泽。 “别招惹我。”沈清辞语气透着倦怠的厌烦,“需要我重复多少遍?” “所有人都想查到你的身份。”晏野道,“档案室,校董会,皇室在册名单,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泄露过你的身份。” 他静静凝视着沈清辞的脸,眼神中透着几分不解: “你的身份很神秘,想对你动手的人,最后都得到了家族的教训,但是替你动手的势力牵连范围太广,无法追踪到准确的人。” “我想,这世上不会有绝对保密的身份,你选择跟阿峥闹翻,是担心他对你的掌控欲太强,最后不计成本地查找你身后的势力吧。” 沈清辞语气平静:“原来皇室不仅有遗传性的精神病,还有足够充分的幻想能力。” 他松开了攥紧衣领的手,将手中的书册甩在了晏野身上。 书册飞扬,做好的笔记零散落下,显然是羞辱的仪式。 帝国皇室曾有一段时间,因为推出的法案被频繁废除,而被民众嘲讽为花瓶皇室。 沈清辞抛过来的书册拥有着相同的意义,嘲讽晏野所做的举动都是无用的行为。 沈清辞清冷狭长的眼眸轻飘飘扫过他: “你们f4都是喜欢纠缠男人的变态吗?” 飞来的书册飘然,沿着胸膛上的肩章滚落。 咚的一声,晏野似乎感觉到心脏异常的随之跳动。 但是因为被嘲讽了,所以愤怒吗? 晏野盯着沈清辞离去的背影。 好像并不是。 皇室的基因有缺陷。 他一直很难像正常人一样感知情绪。 愤怒是他最熟悉的情绪,但这一次的情绪同之前的每个都并不相同。 非常的......独特。 晏野站在原地不动。 他给手机上另外一个人发去了信息。 打出来的字删除了许多,最后只留下了一句。 “他不喜欢我。” - 沈清辞走的迅速,脱离了游泳馆以后,直接一头扎进了大课的教室之中,将一整天的课程排得满满当当。 白色的灯光从上而下照耀着沈清辞,指尖握着的笔未曾有过停歇。 课室坐满了人,但再也没有人敢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那些涌动着的潮水,再次从明面变成了暗处。 论坛上惊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言论。 【之前哪个贴主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晏野真在游泳馆替沈清辞出头了吗? 】 【感觉像是假的,但是因为太假了,假到反而逼真的程度了。】 【不能是真的吧,我的天呐.....那可是晏野,皇室从来不参与学生内部的斗争,他怎么可能会为一个人出头呢?】 【可信度尚且存疑,还是不要太相信论坛上说的话。毕竟披上了匿名马甲,连身份都不敢公布的人,嘴里吐出来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无语,叫不醒装睡的人,你们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但今天的游泳池风波很快就会传出去,我只能说非常的一言难尽。你们这段时间最好先不要掺和到f4和沈清辞之间的战争当中。】 【现在加入真的不是什么好选择,f4内部好像出现了不同的意见,沈清辞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论坛上的各种言论沸沸扬扬,最终都朝着晏野的庇护走去。 而作为更直观看见这一切的人,却比所有人更加安静。 真皮沙发上坐着的青年身形高挑,狭长眉眼轻垂,寥寥撑着下颌,显得兴致缺缺。 第87章 我只要一个解释! 这份安静放在他身上是很不合时宜的。 用精力无限形容霍峥都不为过。 有了前者对比,后者的寂寞显得格外异常。 宋墨钧知道他的安静是来源于何处,他的视线透过半透明的窗朝下看去,同霍峥说道: “阿野去帮忙了,出乎意料。” “有什么出乎意料?”霍峥眼眸黑沉,“他和景颂安关系好,景颂安指哪他就打哪,做出什么事都不为过。” “今天显然过界了不是吗?” 宋墨钧拨弄了一下扣子,他今天穿的是一身偏浅色系的服饰,光线照着,气质同样清润温雅。 只是笑意总是不及眼底。 就算再无害的打扮,眼底的神色也总是无法轻易辨明。 宋墨钧:“如果只是不想让别人碰清辞,私下动手也能解决这件事,为什么要亲自出面。” 霍峥显然有着统一的想法,他关闭了屏幕,上面播放着的游泳馆录像中。 最终定格在沈清辞压在黑色背包的那只手上。 指骨清透,透着浅淡的冷色。 霍峥闭上了眼睛,谢绝迎客的态度很明显。 宋墨钧了然,不可能在他的地盘久留。 房间里唯一的人气散去了一缕。 再一次席卷而来的秋风,将室内的温度不断降低。 圣埃蒙公学的监控都对高阶级开放。 泳池内聚光灯的照耀之下,沈清辞苍白到几乎透白的面孔,好像轻微触碰都会破碎。 这是霍峥回来以后,第一次主动去看沈清辞的录像。 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恨沈清辞。 因为沈清辞将他玩弄于掌心之中,连带着他的尊严都碾在脚底,又轻飘飘的淡然离去,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看着录像带时,霍峥却发现自己的想法似乎总是无法保持一致。 他想的是沈清辞的日子过的好像确实不太好。 很合理的一件事。 沈清辞性格要强,为了争强好胜,估计连看病的时间都没有。 他能处理源源不断骚扰他的学生。 但同样的,为此付出的时间会让他更加的疲惫。 连基本的工作运转都无法保持,他的脸色又怎么可能变好。 霍峥报复之后应得的快感没有感受到,反而是心疼的感觉密密麻麻地增长。 他斜靠着沙发,将烟咬在了唇间,指尖不断翻转着的火机,晃出了扰人的沙沙声。 监控要播完时,哗啦啦的声响骤然停止。 霍峥咬牙低骂了一句:“草。” 他压根就不想看见沈清辞跟别人拉扯,也不想看见对方顶着张苍白的脸在学院内艰难的活着。 他知道沈清辞背后有人,也知道沈清辞靠自己有本事解决这一切,可他就是看不得沈清辞受苦。 他只是想要一句解释,他甚至都不想要道歉。 只要沈清辞跟他说上一句为什么骗他的缘由。 哪怕是虚伪的谎言都行,他都可以跟沈清辞和平共处,将这件事情蒙上眼,轻飘飘揭过。 但是沈清辞就是不愿意骗他,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霍峥点开论坛,眉弓下的眼眸漆黑,他再一次给沈清辞发去了挑战书。 “滴” 手机震动了一下,似乎传来了什么信息。 沈清辞视若无睹,继续在研究书籍上圈圈画画。 纵观圣埃蒙公学所有课程,能够让沈清辞感到棘手的只有这一门。 关于古帝国研究的发展策论。 因为时间跨度大,历史残缺不全,再加上各类党派的意见不统一。 要写出让导师满意的论文,简直不亚于画出五彩斑斓的黑。 沈清辞觉得这荒唐到有点令人发笑了。 晃动着的笔尖微微停顿了一下,再一次落笔。 短暂的停顿被其余人注意到,视线再次如同潮水般袭来。 窥探的目光不断看向靠近窗外的修瘦身影。 教室隐隐传来了声响,有人的视线落在了沈清辞苍白的侧脸上,轻轻地吞咽声响起,又是更低的交谈。 “他看到了?” “应该没有吧,如果看见了的话,还能学的下去吗?要是我被两位f4盯上,我估计得被吓到尿裤子。” “不一定吧,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没出息吗?我觉得沈清辞不是那样的人。” “沈清辞再强悍也扛不住两次红牌通告吧,一般被F4发出一次红牌的人,就会在一周之内主动求饶认输,再夹着尾巴离开校园,霍峥这次发出了两道红牌,明显是不打算轻易放过沈清辞。” “所以论坛上那些消息都是真的吗?我还以为是他们信口雌黄。” “什么消息?” 被提问的学生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声音几乎消失,眼神却死死盯着沈清辞: “就是关于沈清辞和f4有不正当关系的消息啊,你们不会自己去看论坛吗?” 其余学生变得更加躁动。 他们当然看论坛了,就是因为时刻关注着论坛,才会对沈清辞的态度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变化。 晏野在游泳馆上替沈清辞出头,某种意义上已经彰显出特殊的偏爱庇护。 作为F4中的一员,晏野的意愿自然会让许多人产生疑虑。 沈清辞离开游泳馆以后,校园内各种乱七八糟的手段,都因为晏野的一个举动短暂停歇。 处于金字塔顶尖的权贵,就是拥有轻而易举翻云覆雨的能力。 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乃至于一个包庇的意愿,都能让所有人收敛了一切刺探的手段。 但宁静只是维持了极短的一个瞬间。 霍峥再次发出的红牌通告,显而易见,是以一种强势无比的态度,彰显了他对沈清辞的真实想法。 有了霍峥的示意,学院里的其他人似乎有了再一次躁动的理由。 而再一次陷入了旋涡中心的沈清辞,不应该如此平静地坐在窗前看书,好像一切都不值得一提。 他应该清楚权势的力量,在享受到晏野的庇护以后,更应该为再次卷土重来的试探感到恐慌。 无论是害怕、恐惧、瑟缩、愤怒都好。 总之不应该是像现在一样...... 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从窗户边缘落下的光影,将棕色桌子染上了一层镀金的光边。 阳光交错照射,又在下一刻,被另外一道光线彻底遮蔽。 坐在沈清辞对面的青年身形高挑,鼻梁上架着的银色镜框,让他看上去更加温润有礼。 宋墨钧想过自己是否应该出现在沈清辞的视线里。 以他原本的计划,不出现才是最好的选择。 晏野的帮助,霍峥的推波助澜。 一切都在朝着他期许的方向发展。 他只需要坐观一切变化即可。 将自己当做棋子,落入棋盘之中,对于下棋者来说,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 可他还是来了。 在霍峥再一次发出红牌警告的时候,他选择先晏野一步,出现在了沈清辞身边。 第88章 最近过的怎么样? 宋墨钧看向沈清辞清瘦的身影,开口道: “最近过的怎么样?” “一般。”沈清辞手上书写的动作没停,淡淡地应了一声,“有事?” “没事不能来找你吗?” 宋墨钧道:“这些人很烦人吧,总是出现在你的身边,不管是上学的还是做实验,都总会有人不识趣地靠近,试图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笔尖停止停止,点出了一个标点的符号。 沈清辞掀起眼眸:“这不是你们想要的吗?” “我没想过。” 宋墨钧说这话时半笑不笑,眼中的无奈似乎更甚: “我只是默许了阿峥的行为,因为我跟他一样,都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踩着我们上去。” “很简单。”沈清辞回答道,“你和他都想利用我,被我用一下怎么了?” 理所当然,且傲慢无比的一句话。 没有一分的愧疚心虚,全都是对自己掠夺成果的欣赏。 真是坏的要命。 宋墨钧早已习惯沈清辞的个性,更清楚跟沈清辞谈感情是件很没有必要的事情。 霍峥说的许多话或许都带有滤镜,唯独一句话是对的。 沈清辞确实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宋墨钧了解沈清辞的品性,没有退却,眼神中甚至隐隐浮现欣赏。 他借着拿书的动作,换到了沈清辞的右侧。 透过光影间隙,能看清沈清辞单薄眼皮上的血管,像是一层薄雪,被青色枝蔓覆盖。 宋墨钧:“如果你觉得麻烦,可以接受由我发出的比赛邀请,选择你最擅长的领域怎么样,帝国研究史,以你的本事,取得第一应该并不困难。” 同样是比赛,不同于霍峥提出的几乎濒临极限的比赛。 这种属于沈清辞舒适区内的邀请,更像是一份温和的援助。 好似宋墨钧在这段时间内进行了反思。 对两人之间的关系,仍旧保留着缓和的余地。 只要沈清辞做出聪明的选择。 接下属于宋墨钧的比赛邀请,他就能得到足够安静的空间。 这份安静来源于不再分庭抗礼的对抗。 同样也意味着,沈清辞走进了宋墨钧的羽翼之下,选择性成为了他派系中的一员。 宋墨钧知道如果在正常情况下,沈清辞只会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他那么心高气傲,又怎么愿意屈居其他人的庇护之下。 但是沈清辞现在不是没有选择了吗? 整个学院都在逼迫沈清辞,霍峥三番两次发出的邀请函,已经让沈清辞走在了钢丝之上。 如果不能拿出有力的抗争,他将落入更加糟糕的领地。 他等待着沈清辞的回应。 应该扛不住的沈清辞将写完的笔记丢在了他的跟前。 书页被风吹动着翻滚,上面潇洒的字迹写出了一篇严谨而精细的论文。 是关于古帝国历史的研究论文。 为了保证学生思想上的绝对统一,入学新生都会系统学习古帝国历史这一门必修课。 宋墨钧在这一年前也曾学习过这门课程。 这门课程的通过率能达到98%以上。 但合格不代表优秀。 即使是在课业中保持着优秀成绩的宋墨钧,在担任了该门课程助教的情况下,依旧也只拿到了一个擦边A级的评分。 甩在他面前的是前天刚发下来的论题,用于练手的作品。 沈清辞用词精简,内容却紧扣着主题,且宗旨十分的精彩,几乎是一篇足够评级为a的论文。 这样的一篇作品,却只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造就。 哪怕是优秀如宋墨钧,他也不敢担保自己一定能做出类似的答卷。 “这门课程我的评分能到a级,” 沈清辞往后靠着,修长清透的指间夹着一支笔,慢悠悠在指尖轻转: “以我的能力,学习过的课程不需要再巩固第二遍。” “你觉得呢?老师。” 沈清辞的语调足够高傲。 课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声音可以藏住,目光却无法遮挡。 沈清辞并不在意旁人的视线,或者应该说,很少有人能让他停留。 他拿着东西离去,周围人的视线随即消失。 如同蔓延着的某种病毒在进行不断的变异。 从一开始的窥视,再到后面隐隐的震惊,现在则是变成了麻木不仁的忌惮。 如果眼神能够说话。 他们更想问沈清辞想去哪里,是选择走向古堡,投入霍峥的庇护,主动向他磕头认错,表示自己再也不会冒犯。 还是转而投向曾经为沈清辞出过一次头的晏野,性格冷淡,不同外界打交道的皇储,同样可以庇护沈清辞。 再不济。 再不济也可以选择宋墨钧,虽然沈清辞才下了宋墨钧的面子。 但宋墨钧向来脾气好,对待所有人都温和无比,又怎么会计较沈清辞短暂的冒犯呢? 无论哪一种,都能让沈清辞从混沌的旋涡之中脱身而出。 但沈清辞选择走向了距离躁动更远的课室。 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硬生生破开了朝他席卷而来的一切风浪,就这么不断前行,将一切抛诸于脑后。 宋墨钧坐在椅子上未动,窗外的光影游走,阴影却无法驱散发。 仿佛压在了他的肩头上,让他周遭的气温同样降低了几度。 哪怕是作为棋子,能得到他居高临下的赏赐,都是一件极为罕见的事情。 但是沈清辞拒绝了。 沈清辞以绝对的实力,证明了他什么都不需要。 不需要帮助,不需要投诚,更不需要来自于宋墨钧的邀请。 修长指尖轻轻推动着桌面,宋墨钧唇角的笑容依旧温和,却透着几分泛着冷的寒凉。 他的眼神阴冷,像是极为罕见的艺术品一般,回味着沈清辞离开的一举一动。 宋墨钧轻声喟叹:“胆子太大了。” 沈清辞的身份一直有问题,他可以说是几人中,最早一个对沈清辞进行调查的人。 他习惯于将一切都掌控于掌心之中,无论是将要利用的人,还是值得信赖的盟友,全部秘密都要对他公开展示。 属于宋家机密的调查团队,却没能在沈清辞身上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关于特优生的公布栏目上,没有关于沈清辞的名字。 学校内的所有档案文件上,独属于沈清辞的那一份档案被单独抽调。 而分配给沈清辞的教师宿舍楼,也同样盖上了圣埃蒙公学理事会的章程,代表这是一份合理的搬迁。 哪怕宋墨钧作为皇室钦点的医学代表,在研究院中拥有着超乎常人的身份地位,却依旧无法从理事会手中得到关于沈清辞的信息。 第89章 优越感 如果说沈清辞属于贵族阶级,宋墨钧的直觉又在告诉他不可能。 但要说沈清辞贿赂了圣埃蒙公学理事会,那更是毫无可能。 要知道圣埃蒙公学的名声可不是仅仅靠财力打造。 作为创学千年的名校,圣埃蒙公学底蕴深厚,校友几乎遍布全帝国上流阶级。 因为资源丰厚,在校内即可为学生创造优良的受教育环境。 毕业之后,大多数学生都会乐于反哺母校。 层层叠叠的人员积累。 政坛上的70%的政员,都来源于圣埃蒙公学。 如此庞大的势力交接,让圣埃蒙公学理事会拥有着可以对待任何势力保守秘密的资格。 正因如此,宋墨钧更是好奇沈清辞身后倚靠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能让圣埃蒙公学理事会为沈清辞的身份保密,却没有一次出现在圣埃蒙公学之内。 他做局让霍峥发出红牌,就是想看看沈清辞被逼迫到了绝境,是不是会动用对方的力量。 他也很好奇,沈清辞身后势力究竟是谁。 如果能比得过宋家,或许会是个强有力的对手。 如果比不过..... 准备好的邀请函被随手抛进了垃圾桶里,轻飘飘同肮脏的污浊交融。 他十分期待。 - 沈清辞正在前往下一堂课的路上。 圣埃蒙公学占据了一区内所有的郊区。 前往一层实训楼的路上都是高坡。 虽然难以攀爬,但并不乏味。 前往实训楼的道路设计上使用了新金属技法,雕塑同路面的坡度巧妙融合在了一块。 同样的金属雕塑,沈清辞曾经在十八区见过。 那是十八区唯一一座博物馆内的极小型的雕塑,只有巴掌大小,被列为了镇馆之宝。 下面写着的标注,证明这是来自于某位可称为稀世珍宝的工匠所造。 这样的东西在圣埃蒙公学却随处可见。 体积比那块巴掌大小的雕塑大上了无数倍,没有加固玻璃窗阻隔,随时可以被路人抚摸。 这就是财富的力量,当财富和权柄到达一定高度时。 所有稀有的东西都会变得司空见惯。 在最接近顶层的校园里,选择虚度光阴,才是最为愚蠢的事情。 无论刚才遇见的是谁,都无法阻止沈清辞求学的道路。 实训楼外栽种着紫檀花,光影间透出来的影子,在地上点点跳跃着。 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 一切又似乎依旧像场噩梦。 那些如影随形追在沈清辞身后的影子并没有消失。 沈清辞无视了他们的视线,进入了实训楼,这堂课是机甲组装课里少有的理论课。 一学期只有四节的理论课,由言辞锋利,向来不给人留情面,热衷于点人回答问题的蒙卡教授来上。 沈清辞依旧是最早一批赶到课室的学生。 圣埃蒙公学内的学生以身份自豪,并且认为能在学院内接受教育,是一件值得自傲的事情。 即便如此,却极少学生会提前到达课室。 提前到达课室上课,并且在书本上做好密密麻麻笔记的日常,只能用于普通学院的学生。 除去部分极度追求优秀的高阶级学生以外。 圣埃蒙公学的少爷小姐们,大多数认为自己金贵的脑子同优越的家世一样,从生出来就有高人一等的特性。 为了延续这份独特,他们通常不会做过多的笔记,因此连上课都是踩着点出现。 恰好是不会因此得罪老师,且保持自己独特性的准时。 但这一回,提前落座的学生已经挤满了阶梯教室。 他们坐在了不同的位置,却不约而同地将前面第一排的位置空了出来。 随着沈清辞落座。 黏腻的视线如同无法驱散的阴影一般再度袭来。 黑板上发出的重重敲击声,将晦涩难明的视线全都拉扯了回去。 两鬓发白,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的蒙卡教授,面对着一帮财富几乎环绕帝国的学生们,嘴里吐出来的只是锋利到不留任何情面的话语。 “期末周就快到了,整个班除了沈清辞以外,没一个绩点成绩拿得出手,你们是来上课还是做戏,骗自己有意思吗?” 此话一出,纷杂的视线瞬间转换了目标。 即便蒙卡教授是整个学院公认的脾气古怪,十分难搞。 但就算是十分难搞的蒙卡教授,也很少会说出直白到直戳人心的话语。 圣埃蒙公学可不是普通院校,老师不会带有优越感的告诉学生,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这是圣埃蒙公学。 师生之间的关系是互利互惠。 学生需要尊敬老师,老师也不必抱有过高的优越感。 彼此之间互惠互利,虽为师生,亦如交易。 这种微妙的平衡,一直为默许的存在。 而这一次,蒙卡教授却尖锐而突兀地将表面上的和平扯破。 即便他是帝国瑰宝级别的院士,依旧有肩章上闪烁着V1级别的学生举起了手。 那位褐色卷毛,脸上有雀斑的学生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举起的手是标准向老师提问的姿态,眼神中却流露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他的脸算不上太精致,下垂的眼角和脸上的雀斑却广为人知。 在任何一个17年以后出生的帝国人都喝过的国民饮料上,他的脸已经成为了饮料的代表特征。 作为该集团的继承者,他有充足的身份和理由对蒙卡教授提问: “教授,圣埃蒙公学又不是什么普通学校,就算绩点重要,也不应该出现好学生压着所有人的道理吧,我倒是觉得,强悍的家世比成绩更加重要。” 蒙卡教授:“你是这么想的?” 几乎没有任何波澜的一句话,连语气也比往日阴阳怪气的态度好上了不少。 提问的褐发学生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不安。 翘起的腿放下,身子坐的更直。 他从一年级开始就选修了蒙卡教授的课程。 对于褐发学生来说,他比谁都更清楚不苟言笑的蒙卡教授究竟有多么大的本事。 帝国实验室内的研究员不少,但能有资格被聘请到圣埃蒙公学上课,并且掌管几个实验组资格的老师总共就这么几个。 这样的成就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都注定了蒙卡教授的腰板之硬。 不要轻易得罪圣埃蒙公学的老师,是因为对方即便不在学院内任职,毕业后,依旧有可能出现仰仗对方的情况。 正常情况下,褐发学生不会选择跟蒙卡教授硬碰硬。 但现在情况特殊不是吗? 学生需要尊敬老师,但在这条规则上,也默认存在着另外一条真理。 那就是绝对的阶级差之前,老师会选择更合适的一条道路。 蒙卡教授只要聪明点,就会知道,现在不是站出来维护沈清辞的时机。 褐发学生等待着蒙卡教授岔开话题,抬起的手始终没有放下。 果然,蒙卡教授低下了头,他花白的发丝在灯丝下几乎呈现出一种银丝般的质感,紧蹙着的眉头拧得更紧。 他选择用鼠标更换课件,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许。 褐发学生紧绷的精神状态回归平稳。 他的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时,笑容忽然骤停在了脸上。 显示屏上出来的不再是课件,而是一份名单表。 从入学到现在,每节课的总点数。 只有在期末时公布的点数,现在已经拉开了极大的差距。 因为最顶上的那一个人,同其他学生的差距足足有十分之多。 第90章 绩点碾压 褐发学生自认为成绩不错,每一次课堂考试分数都尚可,平时看已经觉得优越。 但用名单列出以后,两相对比,简直到了无法直视的程度。 蒙卡教授调出来另外一张表单,那是圣埃蒙公学所有毕业学生的成绩。 取得了九十分以上的学生寥寥无几。 作为实时更新的排行榜,完全没有作假的可能。 以蒙卡教授高傲的性格,更不可能会为一个学生的绩点作假。 “圣埃蒙公学开设机甲组装课一共有130余年,我是这门课程的第十四任教师,你们不用对上面的成绩有所怀疑,纵观这门课程开设至今,沈清辞是天赋最高的学生。” 蒙卡教授声音沙哑,因为不擅长说中文,每一个字音落下时,都带着古怪的腔调: “圣埃蒙公学培养出来的学生,在毕业以后,毫无疑问会成为帝国未来的栋梁。” “但是栋梁也有高低之分,一个在机甲组装课程上取得了绝对高分的学生,可以在毕业时拿到推荐信,从而进入帝国机甲研究院。” “去年新加入政坛的17名议员中,有五名议员是来自于科研领域的大能,他们同样是因为对帝国有卓越贡献而被破格提拔,取得了更高的成就。” 褐发学生说不出话。 蒙卡教授说的每一句话,屏幕上的每个字符,都像是压着他的一座大山。 他忽然感到呼吸有些困难,颇有些羞愧。 可哪怕是捂住耳朵不去听,同样没办法忽视上面出现的成就。 由沈清辞一笔一划写出来,在无数个漆黑深夜,一点点闯出来的优异成果。 蒙卡教授接着道:“你认为家世重要,沈清辞跟你一样都是v1,你们俩肩膀上带着的肩章,谁又比谁更高贵?” “你觉得成绩不重要,是因为你的成绩无法为你转换为价值。” “我不想跟你们说什么学校是社会的缩影,因为圣埃蒙公学不可能会是象牙塔,你们进入学校的第一刻开始,就应该明白圣埃蒙公学的校训第一条,写着的是胜利属于强者。” “学院支持你们使用一切可用资源为自己铺路,又有几个人做到了呢?” 教室寂静无比,那些扬起的头颅低了下去。 蒙卡教授在学院里是出了名的性格古怪,他肯出头为沈清辞说话,某种程度上已经象征了事实。 即便沈清辞现在深陷沼泽之中,但他的实力依旧存在。 一个足够优秀的人,是不可能会被轻而易举地拉扯下去。 如果他们不能一次性将沈清辞彻底打倒,将他踩在淤泥里,让他再也爬不上来。 那么只要有一口气在。 再度从泥潭里爬出来的沈清辞,未来依旧会耀眼无比。 而此刻,他们针对于沈清辞的打压,会成为将来百倍报复在身上的回击。 没有人想提前在学院内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 视线彻底消失,沈清辞可以平心静气地上完一堂课。 他记下了课堂上的所有要点。 拿着书离开时,必须经过食堂的小路上,沈清辞再一次见到了那位传说中不苟言笑的圣埃蒙变脸王。 蒙卡教授坐在长椅上,膝盖上放着一个小饭盒。 小小的东西跟他粗大的指关节相比,显得分外的滑稽。 端着小饭盒。 蒙卡教授脸上依旧维持着庄重的神情,好似在做什么格外认真的研究: “看什么看,见到老师不知道打招呼,是想我给你的绩点直接打上一个C级评分吗?” 挨骂了。 但是不难受。 沈清辞坐了下来,刚好挡住了直射的阳光: “老师好。” 蒙卡教授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 他拍了拍座位边缘,让沈清辞坐过来: “你等会的行程安排是什么?” 行程表是不需要背诵,就已经牢牢刻在脑子里的存在。 沈清辞流畅应对:“今天早上除了老师的课以外,没有其他课程,再过十分钟,我会去运动场锻炼身体,11点50分,参与二期实验,一点四十分,参加校级的马球选修课.....” “停。”蒙卡教授说,“你的吃饭时间呢?完全被吞掉了吗?” 沈清辞沉默了片刻,回答:“我带了应急用的面包。” “应急。” 蒙卡教授将这两个字咬得更重了一些,眉头皱了起来: “你应该保持正常的能量摄入,而不是整天都窝在实验室里,啃干巴巴的面包加奶酪。” 沈清辞想摇头否定。 蒙卡教授的话不一定完全属实。 虽然猜对了大半,但是他的面包片里没有加奶酪。 沈清辞的不说话,在很多程度上意味着某种意义上的默认。 对于自己得意门生非常了解的蒙卡教授并不意外。 他对沈清辞挥了挥手,将放在膝盖上的小饭盒打开。 那是一个做工精巧漂亮的木制饭盒,上面有画出来的竹子纹路。 里面的饭菜出乎意料,是中式的米饭加青椒炒肉,还有一道看上去像模像样的番茄炒蛋。 这种中式菜肴在圣埃蒙公学的二食堂之内经常出现。 但很少出现在蒙卡教授的家中。 蒙卡教授道:“我老婆最近爱上了做菜,闻起来真呛人,你吃吧。” 蒙卡教授说这话的样子实在是太像大爷了。 沈清辞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教授给自己的并不是人吃的食物,而是什么去医院看病以后,医生给开的处方药。 接下蒙卡教授的饭盒。 沈清辞忽然发现自己与对方的每次相见,都好像是老师在对学生的一场都投喂。 翻开米饭,就连白花花的米饭下面,都藏着一块烹烤到焦香的大排。 沈清辞咬了一口,标准的美式烤肉风味,但是烤得有些过头,似乎有些咀嚼不动。 他将干巴巴的牛排咽了下,脸上的表情却是平静不变: “好吃。” 蒙卡教授似乎欣慰了许多,抬手整了整衣襟: “好吃就对了,我就说好吃。” 日照碧湖的天色,光线和风吹过的频率都恰到好处。 水吹开的碧波上,饲养的天鹅正在游动,与抖落的羽毛一起,让一切都显得静谧美好。 微凉的风似乎将天上的云层也吹开了一些。 吹过了沈清辞的发丝。 很舒服。 第91章 怕给我带来麻烦? 蒙卡教授在等他吃饭时没有说话。 小老头依旧很忙碌,除了上课训斥学生,他的每分每秒同样在为自己所热爱的事业做贡献。 手机上不断划过的各种参考文献,全都是复杂难懂的字符。 蒙卡教授却研究的津津有味。 沉浸在学术世界里的小老头,一个吃饭时安静到不愿意说话的学生,就这样诡异而融洽地出现在同一张长椅上。 日光倾斜,照亮了长椅处。 沈清辞将饭盒重新合上时,蒙卡教授才从沉浸的状态中回神。 他睨了沈清辞一眼,眼神犀利,轻哼了一声说道: “吃的这么快,是不是怕被其他学生看见,给我带来麻烦?” 赤裸裸的话语,连一点用于遮掩的假面都没有。 连沈清辞这样惯常于单刀直入的人,都因为蒙卡教授这句话停顿了片刻: “老师。” “还会叫老师呢?”蒙卡教授看向沈清辞的目光更加犀利,透着些许的责备,“你是不是打算接着硬扛,像之前一样靠自己扛过去。” 沈清辞被他注视着,没由来的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他跟蒙卡教授第一次正式交谈的时候。 对方也是毫不犹豫地揭穿了他的伪装。 那是已经接近一年级的期末周。 四门主修课程走向完结,还有三门选修课需要考试。 沈清辞忙得焦头烂额,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压缩到了极致。 圣埃蒙公学的许多课,都是他前面穷困的18年人生中,未曾接触过的新事物。 想要做到最好,就需要付出比其他人多两三倍,甚至三四倍的时间。 以沈清辞争强好胜的性格,他选择疯狂压榨自己,再顶着眼下淡淡青黑圈,深夜找教授询问问题。 站在实验台前,端着组装机甲外置装备的蒙卡教授,为沈清辞展现了一下帝国研发出来的轻型机甲。 可以自由组装变换的机甲,在战场上起到了运送物资的作用。 机甲的特殊涂层让它隐身于环境之中,在没被激活时,在黑夜中是微微发着亮的荧光质地。 沈清辞准备移开的目光,停留在了机甲装置上面,目光闪烁了一下。 他向蒙卡教授提出了想要钻研的想法,出乎意料得到了对方的嘲讽。 蒙卡教授身形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得上矮小。 但当蒙卡教授说话时,吐出来的话语简直比刀子还要割人: “你是喜欢研究机甲,还是想要一个优异的点数?” 沈清辞认为自己的伪装不说是天衣无缝,至少也是完美无缺。 至少在半年的时间内,哪怕他最开始没拿下优良的成绩,到了后面也依旧逆袭打脸,让所有人为之信服。 蒙卡教授却直接戳穿了他的伪装,将沈清辞云淡风轻的表面扒了个干干净净,让他有种落在阳光底下暴晒的错觉。 那晒在头上的阳光有些刺痛,也本能地让沈清辞生出了戒备的心理。 他不跟教授争论,也不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辩解。 被他人质疑以后,拼命证明自己,才是露怯的关键因素。 他只说自己对学院的向往,不回答教授的问题。 在那一堆虚伪的话吐出来以后,蒙卡教授看他的眼神,似乎也有了些许的改变。 沈清辞那天夜里拿过去的一整份论文没有得到讲解,却得到了蒙卡教授塞进怀里的一颗橙子。 橙子的表皮粗糙,沉甸甸压在掌心,像是谁来看望蒙卡教授时带来的伴手礼。 将他人的礼物转赠,蒙卡教授丝毫不心虚,眯着眼将他赶出了实验室: “我管你在想什么,不管你是真想学还是只是为了成绩,能学就行,吃饱了好好睡一觉,别天天半死不活的跑来这里,逞强只会给你带来反作用。” 渴望在深夜得到论文指导的沈清辞,带着一沓厚厚的论文来,最后提着重重的论文,外加一颗沉重的橙子回去。 沉甸甸的橙子在柜子里放了几天。 最后一点点缩小,表皮皱巴,也没有被吃掉。 沈清辞实在是太忙了。 对于沈清辞来说,午睡的十分钟是一件奢侈的奖励。 他硬扛过了第一个学期,成功将自己之前的绩点修改为了全a,顶着满身的荣誉,一直坚持扛到了现在。 这一次同样如此。 他打算硬扛过所有的风雨。 无论来自于F4的红牌警告,会为他带来多大的波澜。 沈清辞:“老师,我没问题。” “你是没问题,是我有问题。” 蒙卡教授终于发现,无论时间如何推移,沈清辞做了决定的事情依旧无法改变。 他换了一种语气说道: “你要是担心他们纠缠你,就来跟我做事,我刚好要带一门出去考察的课程,为期45天,等我们回来,一切早就结束了。” 非常具有建设性的提议,如果对待正常的校园风波,长达45天的时间,足够让论坛上刷新的帖子多上几百条。 圣埃蒙公学向来不缺绯闻轶事,不断冒出来的新事件,会不断冲击学生的大脑神经。 只要避开了最危险的一段时间。 很多人会将一个半月之前发生的故事遗忘。 但这一次情况异常。 沈清辞清楚且肯定的知道,无论他逃到哪里,那几头疯狗都不会罢休。 沈清辞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 只是这一次,他罕见地同旁人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就算我离开了学校,他们也会跟过来。” “你说你怎么就惹上了这帮家伙?” 蒙卡教授显然也是头疼得厉害。 他蹙了蹙眉头,摘下眼镜,手指在太阳穴上捏了几下,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要是只招惹了一个还好说,帝国机甲研究院跟军方有联系,我前年的隐形涂层已经投入战场上正式使用了,前段时间我才和元帅见过一面,有我在,霍峥做不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但是不止一个。”沈清辞薄唇微动,平静地说道,“教授,你不用管我,我会处理好一切。” “你要怎么处理?” 蒙卡教授压根没听: “实在不行的话,要不暂时先离开一区.....” “教授,在校外赛得奖,是不是可以算作国奖?” 蒙卡教授:“你小子要干嘛?” 沈清辞依旧是淡定的样子,他安静地坐在长椅上,铅灰色的外套遮挡住了脖颈,垂下的眼睫看上去没有任何攻击性。 他顶着一张淡定的脸,以毫无波澜的语气,说着能把人惊掉下颚的话: “我会拿第一。” 第92章 赛车 蒙卡教授听过无数次这句话,可以说争抢第一,已经成为了他的得意门生的口头禅。 但如今,他老人家曾经最欣赏的挑战性,已经成为了扑面而来的风雨。 蒙卡教授表示自己的心脏根本就接受不了: “你拿第一?你要参加什么竞赛,他给你发出来的邀请函总共三封,都是他保持全校记录的项目,你知道上一个拿下三连冠的人是什么身份吗?那是上上届的全国运动冠军,这样的人都没有赢过霍峥,你拿什么参赛?” 沈清辞:“他不行,不代表我不行,我会拿下第一。” 他漆黑的眼眸泛着藏不住的锋芒。 而蒙卡教授想说的话,又一次没了踪迹。 他想起妻子总是喜欢插着腰,斥责他是个古板的老头。 但要是论起倔强程度,恐怕沈清辞远胜于他。 一个性格要强,且有能力来承担风险的人,才是最难搞定的人。 如果沈清辞实力尚且不足,他都可以站在老师的角度评估,替学生做出最清醒合理的抉择。 但沈清辞有能力。 沈清辞不是爱说大话的人,蒙卡比谁都知道这一点。 从沈清辞一入学,他就关注到了这位总分排名靠后的学生。 圣埃蒙公学虽然为贵族学院,但是新生中排行分为c级的学生很多。 即使圣埃蒙公学招收的都是学生中的精英苗子,或者家世远超于常人的继承者,这部分人的通用特征为有一颗绝顶聪明的头脑。 但天才之上更有天才。 排行制的评分标准,让评分难度直线上升。 往往在开学时没有考到b级,意味着他们此前的人生中,大概率是并没有怎么接触到相关的课程,或者是荒诞度日,选择吊儿郎当的混日子。 无论是哪一种,都注定了他们非常难爬到A级的评分。 但是沈清辞做到了。 一个学期。 原本低分的模拟考课程,全都修成了A级。 沈清辞拿着满满一张纸的A级评分表,成为年级第一的优秀生。 他的能力有目共睹,足够匹配他狂妄的野心。 风吹拂着落叶飘下,落在了蒙卡教授的手指上,挡住了他的屏幕上亮起的字符。 他看了一眼叶子,又看了眼沈清辞淡然的神情。 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叹息,勉强同意: “行吧,你要接受他的哪项邀请,是射击还是击剑?” “赛车。” “什么!” 沈清辞被教授抓走了许久。 直到临近午饭时间,蒙卡教授上课前的最后一个时辰耗尽,他才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安静。 被动去上课的蒙卡教授似乎余怒未消,依旧想让他放弃愚蠢的想法。 以蒙卡教授的原话说,那就是只有被僵尸吃了脑子的向日葵,才会去选择参加危险系数那么高的赛车比赛。 是由霍峥提出的赛车比赛。 重点甚至不在赛车。 而是霍峥。 光是霍峥这两个字就足够具有震慑力。 沈清辞入学第一年,就将圣埃蒙公学内的所有构架全都看了一遍。 圣埃蒙公学的阶级等级从新生入学那一刻就已经划分,F4却并不会轻易更换。 从被选中到离校,只要不出现家族破败的情况,将会一直维持着压制在所有人头顶的现状。 属于圣埃蒙公学官方介绍栏上,f4的名字以及生平过往,全都明晃晃地挂了出来。 上面对于霍峥的描述,除去显赫无比的家世以外,着重加粗的一条,就是对能力的肯定。 所有体能相关的项目他几乎都有所涉猎,并且感兴趣的项目,更是做到了国内顶尖的层次。 为首的就是赛车,他的赛车方式和其他人不同,可以称得上是非常凶悍。 曾经跟霍峥同台竞技的赛车手,为了争夺第一,被霍峥凶悍的打法弄了个人仰马翻。 参赛选手心理受了创伤,只要没听见霍峥的名字,依旧照常发挥。 但一旦听见了霍峥的声音,哪怕只是坐在观众席上看比赛,那位选手都会发挥失常,打出前所未有的差劲成绩。 沈清辞为这种效应起了个名字,叫做疯狗效应。 旨在被疯狗横冲直撞撕咬过的人类,看见任何一条狗都会闻风丧胆,尤其是看见特征相似的存在。 是个人就会害怕疯狗,谁也不想被咬住肉不松口。 理所当然,选择接下疯狗挑战的沈清辞,自然再一次冲上了论坛的榜单。 等沈清辞上完一天的课程时,天色已经彻底渐于昏暗。 圣埃蒙公学的夜晚往往是安静的,不是因为学生们的生活,已经无聊到需要七点钟进入睡眠。 而是圣埃蒙公学的大部分娱乐措施,会在夜晚不间断开启。 24小时对外开放的室内设施,足够少爷小姐们玩个尽兴。 夜晚降临,学生往往聚集在室内。 从教学楼则返回宿舍的小道上,经过十点之后,除了有学业要求的学生,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 毕竟现在距离死到临头的期末周还有一定的距离,尚且可以小小的娱乐休闲。 但今晚注定不同。 沈清辞跟蒙卡教授谈完以后,就已经按下了接受邀请函的按钮。 接受的符号一出现,很快就如同病毒般蔓延到了论坛的每个角落。 那些来来往往的学生在看见沈清辞以后,谈笑风生的画面就这么戛然而止。 这可比红牌事件更加令人瞩目。 有人揣测过沈清辞会接下击剑邀请,以沈清辞显著的武力来看。 接受击剑邀请说不定还能再扛上几个回合。 但任凭谁也没想到,沈清辞会接下赛车比赛的邀请。 不久后将要开启的联谊日,表面上看,是各大院校之间的切磋与友好交流。 实际上却是由帝国组织的一场精英选拔赛。 举办各类比赛活动,囊括了智力到体力的全方面纵横跨越。 其盛大程度,堪比帝国举办的国度运动会。 学生的总体素质是贵族学院培训成果的最好体现。 故而学院内的选拔赛也是人才辈出。 霍峥发出的三份邀请帖,每一份都刁钻无比。 但刁钻之上更有高难度的选择,就是相当考验人的赛车拉力赛。 也被称为富人之间的搏命游戏。 在天然赛道上比赛。 坐落于北区的喀秋山脉,需要面对严寒风雪的科夫山,以及弯道多到让人呕吐的盘山路段,都有可能成为被选中参赛的地点。 天然恶劣的环境造就了极度险峻的赛事。 圣埃蒙公学内的大部分学生已经提前享受过了世界,想要刺激接近麻木的神经。 赛车这种让人肾上腺素狂飙的活动,自然成为了让人趋之若鹜的存在。 赛车活动往往仅限于V3级别以上的学生。 敢报名参赛的学子,也大多数由高阶级包圆。 沈清辞敢接下邀请函,如果不是脑子糊涂了,想要在全校学生面前出丑。 那就是真有两把刷子,有能力迎接来自霍峥的挑战。 第93章 沈清辞会很乖 能把赛车玩到能应敌的程度,沈清辞的身份毋庸置疑。 更重要的是,当他选择接受挑战以后,他会默认成为霍峥的对手。 而在同霍峥完成该项挑战之前,所有人都会陷入一场诡异的安静之中,等待比赛的结果出来。 前进还是后退? 是拼了命地扑上去拽着沈清辞的裤脚,让他跌落神坛好染指。 还是蜷缩回阴影处,眺望着沈清辞的光辉更甚。 谁都无法预料。 暗处涌动的目光,只敢在光照无法照亮的地方出现。 关于沈清辞是否能取得胜利的赌注在论坛上开启。 这一次压上的赌注,成为了论坛上最炙手可热的热贴。 - 倒下的十几个靶子都被射出弹孔。 硝烟的气息弥漫。 一只军靴踩在地面上轻碾,更换弹药的声音响起。 霍峥态度已经很明显,对方却似乎依旧没有察觉。 宋墨钧依旧慢条斯理地给他念着帖子的现状。 “年度热帖,学院赛将近,究竟谁能取得第一名,是拿下赛车手桂冠的霍峥,还是杀出来的新晋小生沈清辞?” 霍峥微微皱起眉:“你要说什么?” “不喜欢听吗?” 宋墨钧眉梢挑起了饶有兴味的弧度: “你们之间的点数差距巨大,压你胜利的帖子占据了87%,剩下13%的人,表示自己愿意赔钱支持沈清辞,希望沈清辞能够在失败以后选择跟他们为伍。” 霍峥:“你在吃醋?” 宋墨钧缓缓笑了一下,回应道:“有吗?” “没有你找他干嘛?” 霍峥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要让他感到不舒服的事,他也一定不会让对方觉得舒适: “今天你去找他了,还给他发出了邀请,他不是照样把你的邀请抛到脑后。” “但是他接受了你的邀请。” 宋墨钧垂下眼,遮蔽住了眼底晦涩不明的光: “我给出的建议更适合他,选择参加文科类的项目,就算没有办法取得第一,也能拿到一个稍微不错的名次,但是他选择了你。” “你会为他留手吗,阿峥?” 霍峥面无表情地再一次给枪上膛,射出的子弹高速旋转,将十环击中: “我为什么要留手?他给我留手了吗?” 宋墨钧的视线扫过霍峥,在对方张扬懒散的脸上找不到破绽,微微偏头道: “学院举办的赛事应该是在盘山区。” 霍峥扣着扳机的手一顿,指尖始终没有按下去。 宋墨钧的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特意走上这一遭了。 虽然宋墨钧才被沈清辞下了面子,但二者的性质却是不同。 环盘山路段的拉力赛,无论是从难度还是危险级别,都可以称得上是帝国排行前十的赛事。 考虑学生的现实情况,学院内部的选拔赛不会跑完全程。 虽然只有三分之一的路程,但危险度依旧存在。 对于半吊子车手来说,几乎在边缘擦肩而过的盘山路段,几乎可以要了人小半条命。 以沈清辞的性格,是一定会跟霍峥争强好胜,勇争第一的。 到时候要是为了抢速度出现什么意外,那就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事情了。 霍峥并不在意比赛的输赢,但他在意沈清辞的反应。 霍峥:“他可以选择放弃。” “放弃,然后妥协,过来向你道歉,你觉得他是这种人吗?” 宋墨钧懒散地靠在墙上:“他应该会全力以赴。”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 霍峥对着前面的靶子再开了一枪。 靶子缓缓倒下,霍峥桀骜俊朗的面庞依旧锋利: “他赢不了。” 一句话,几乎已经笃定了沈清辞参赛的结局。 放在别人身上可以说是自信过分的一句话,宋墨钧却知道霍峥说的不是胡话。 霍家讲究格调,老牌世家格外注重根正苗红。 任何关于富二代圈子里的肮脏事,霍元帅都不愿意让独子沾染。 从小到大对霍峥严苛管教,打断的棍子两只手数不过来,却依旧扛不住霍峥骨子里就是个混世魔王。 如果以宋墨钧的视角来看,宋家的基因实验是为了筛选出更好的基因。 虽然百般挑选,制造出来的他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霍峥这样纯天然无污染,纯人工生下来的独苗苗,则更是坏的没边。 当年刚从北美训练营里面放出来的霍峥,转身就买了几辆千万级的超跑,拿着超跑玩赛车,短短一年疯成了俱乐部前五的选手。 如果不是他又找到了新乐子,跑到国外学习战斗直升机的操作,恐怕那早就成为了当之无愧的No.1。 如此种种,沈清辞想要获胜,概率简直是渺茫。 宋墨钧想过是否要收手,终究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沈清辞爬得越高,前途越好,高高在上,身上的谜团就越重。 只有让沈清辞失败,露出马脚,他才机会沿着沈清辞露出的线头,将后面缠绕着的丝线全部解开。 棋子不能太过于聪明,也不能失去掌控。 霍峥会是最合适的人选。 宋墨钧同样期待比赛日的到来。 既然他的伪装无论如何都无法生效,沈清辞不会信任他,那他会让沈清辞最后只能依附于他,需要靠他的庇护生存。 沈清辞会很乖。 - 学校赛将于五日后举行,比赛地点时间相继出炉。 新榜单上面标注了每一项赛事的参赛选手以及具体的排行表。 论坛上同一时间发出了不同的哀嚎。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游泳比赛选在了人工湖里,里面居然还养了水生动物,我是学了游泳,又不是下海当美人鱼!】 【早知道三年级的路亚学长选了赛马,我就不报名了,与其上去丢脸,还不如去选象棋。】 【太天真了友友,今年选拔出来的人才,可是要送出去外面同其他学院打比赛的,象棋组同时有国手和一年级的几位天才参与。】 【你院每届的比赛都相当反人类,目的就是选出天才,这你还不懂吗?】 【其实可以理解,圣埃蒙公学盛名在外,要是输给了以武力著称的科斯塔学院,那真是能笑掉大牙,出门在外都抬不起头了。】 【哎,不懂你们这些优等生在争什么,像我这种混子就打算混个优等奖,参与分有0.2呢,今年的参与分这么高也是始料未及了。】 【有没有人去看拉力赛?霍峥对战沈清辞,两人的比赛时间已经绑定了耶。】 【......】 【他到底是怎么把沈清辞三个字发出来的,居然没有被屏蔽吗?】 【沈清辞沈清辞沈清辞,我的怎么也没有屏蔽?】 【应该是因为沈清辞选择迎战了,只要选择接受了红牌挑战,论坛上就不会出现奇怪的现象,不过我还真没有见过沈清辞开赛车,他真的会吗?】 【v1级别的学生怎么可能不玩赛车,又不是什么老古董家族里出来的传统大少爷。】 【我有一个想法。】 【我也有一个想法,沈哥看上去真的很像隐世的公子哥,礼仪规范比我之前要去皇室进修的还要标准。】 【不管沈清辞是哪个世家的少爷,只要参加了这场赛事,就一定赢不了。算了算了,看在沈清辞这张脸的份上,我给沈清辞多压两万吧,就当作是为脸投资了。】 【楼上不叫投资,那叫做血本无归。】 放大的字幕一个个被划了过去。 蒙卡教授蹙紧眉头,不知道是因为论坛上并不符合传统阅读习惯的排版,还是因为上面出现的言论。 总而言之,这位教授现在脸色不太好。 原本就够凶巴巴的表情,现在看上去更是宛如风雨欲来。 “这些家伙真是不像话。” 蒙卡教授道:“我充分怀疑今年的赛事,会有一群蠢货参加。” 第94章 不值钱 “好了好了。” 身材高大的女人穿着粉色碎花围裙,在蒙卡教授的肩膀上推了一下,脸上是和蔼的笑容: “别老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清辞,来尝尝我做的布朗尼。” 用碎花窗帘隔绝出来的壁炉边缘,燃烧着火光。 沈清辞坐在边上看书,修瘦挺拔的身影都被染上了一圈透亮的金边。 他接过对方递来的布朗尼,面不改色地将含有致死量糖分的美式甜点吃进了嘴里。 “好吃,谢谢师母。” “不用谢,你太瘦了,多吃点好。” 女人用毛巾擦干净手,看着窗外道: “外面有人一直看着你,是不是也想吃布朗尼。” 沈清辞觉得并非如此。 半透明窗户站着的几人身形高大,虽然穿着便装,但是胳膊上的肌肉健壮,哪里像是吃不起饭的样子。 沈清辞站起身,靠近那一块玻璃,直接拉上窗帘。 女人有些心生怜悯,想要去门口看看时,被蒙卡教授叫住。 “去什么,那帮家伙的站姿一看就是皇室培养出来的人,回来,梅妮。” 梅妮脸上堆满的笑容,在这一刻收敛了起来。 她走向门口,这一次不是打开房门,劝那些蹲守的人离开,而是将第二道房门加固。 属于木门的锁扣被搭上,她脸上的表情变得不那么温和。 “真是烦人。”梅妮坐下来,用刀子切割着盘子里的布朗尼,十分用力,“皇室的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该不会又想让你出面吧?” 蒙卡教授:“那帮家伙早就已经放弃了,我现在没有承爵,要是真把我逼急了,我就算放弃袭爵也不是不行。” 蒙卡教授说的轻巧,梅妮的心情却似乎并没有好转。 她依旧切割着盘子里的布朗尼,表情却始终无法回归之前的温和。 微风从窗边吹了进来,沈清辞终于看完了关于帝国策论的章节。 蒙卡教授试图转移话题,问他对赛车有没有把握,需不需要帮助时。 他摇了摇头,平静回答靠自己就行。 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 蒙卡教授可以在学术上给予沈清辞一定的帮助,却无法真正意义上帮助沈清辞对抗F4的力量。 尚未承爵的蒙卡教授,以同家族交换的代价,换来了自己在学术道路上的平坦。 与此同时,也被家族绑定。 他需要考虑许多事情,不再随心所欲。 故而在学术领域内几乎无敌的蒙卡教授,在面对他人使用违规操作手段影响评级时,依旧会受困。 他可以无视,却无法避免牵连。 只要他是公爵继承者,只要他依旧隶属于皇族,就无法彻底撇清干系。 沈清辞不需要知道蒙卡教授之前经历了什么。 但只要从他和夫人对待皇室的态度中判断,就能知道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蒙卡教授帮不了他,沈清辞也并不需要得到任何来自于外界的帮助。 他能接下这一次挑战,就一定不会让挑战影响到他正常的生活。 合上书籍,沈清辞神情淡淡,在蒙卡教授要下定决心去观看比赛时,先一步打断道。 “教授,我自己去。” “你自己去哪里?” 蒙卡教授出乎意料的强硬: “我又不是去看你小子比赛的,今天学院所有的户外赛事都在各大景点出比赛,我刚好带着梅妮去逛上一圈,我们今年的蜜月还没度。” “原来你还记得。”笑得一脸灿烂的梅妮走到了蒙卡教授身边,有些温柔地抱住了对方的脖子。 她的身形实在是高大,如果以世俗角度来判断,她是无论如何都不符合贵族审美的妻子。 就是这样一个高大,健壮,算不上漂亮的妻子,靠在了丈夫身边。 两人的搭配如此的诡异,眼底却是藏不住的甜蜜。 沈清辞吃完了盘子里的布朗尼,准备转去洗手槽时,阴影多了一道。 将他轻轻推开的梅妮摇了摇头,往他手心里放进了一颗漂亮的樱桃。 “拿着吃。” 梅妮压低了声音,温柔道: “你的教授非常固执,我跟他说东方来的小朋友不喜欢吃糖,他还不信,下一次来找我,我给你做不加糖的布朗尼。” “不用了师母,这个已经很好吃了。” “别太懂事。”梅妮说道,“你跟我们的孩子一样大,他现在在国外系统学习考古领域,我希望他在外求学的时候,能遇到愿意照顾他的好老师。” 沈清辞的视线停留了一刻,似乎感觉到窗外的暖意,随着他俩的笑容,同样弥漫到了他的身上。 玻璃窗外的阳光真大。 晒得有点发烫。 - 十六号下午两点,圣埃蒙公学的车辆,停在了赛区周围。 负责参赛的选手提前进场,想要自行观赏的学生,则是选取心仪的赛事,乘坐圣埃蒙公学配发的车辆前往目的地。 因为这次的联谊赛涉及到对外竞争的国奖,学院赛的规模也随之扩大。 离开一区的赛事不在少数。 距离拉力赛举办的山脉附近不到二十公里处,就有另外的击剑赛场,用于专业的赛事。 选手为上一届的击剑冠军,以及来自于二年级的新星。 这两位在学院之内的名声颇大。 一个是前冠军,家族势力是遍布全球的石油产业。 另外一位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赛手。 据说家族之间还有所交集,彼此的母亲在出嫁前,互为同一所女子学院的宿敌。 豪门纠葛再加上本身具有观赏性的赛事,选择来看这一场比赛的学生应该是最多的。 但这一回却是恰恰相反。 大部分学生坐上了观看赛车比赛的观景车,以至于江望年连上车都需要跟人争抢。 好不容易抢到一个有人的位置,却不得不和过分热情的学生人挤人。 原本v2级的学生都能拥有特殊车辆的使用权,圣埃蒙公学会配备单独的车辆给v2级的学生。 但这一回来看赛事的学生实在是太多了。 纵观整个学院,虽然V2级的学生稀少,但并非完全没有。 数量众多的人挤在了一块,江望年简直是面如死灰。 那帮以往自诩身份高贵,连议论他人都要一脸傲慢不屑的少爷小姐们推挤着在一块。 为了抢到最好的位置,连下一趟车都不愿意等待,宁可站着也要上车,那不值钱的样子简直令人咂舌。 第95章 谁说不好看了? 香水的气味混杂,脖子上戴着昂贵高定的女生拿着应援牌子,让别人别靠近她,又被身旁的人怼了回去。 “你拿的什么东西?能不能别搞这种。” “你什么意思?”女生对自己的审美相当自信,将应援牌直接竖起来,贴到了对方的脸上,“哪里不好看,睁大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 “谁说不好看了。” 对方被应援牌糊了一脸,不耐烦地抬手挥了一下,快打到牌子时,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嘟囔道: “我没说不好看啊,但是你带这个东西去干什么?大家都是去给霍哥助威的,就你一个人特立独行。” “我就乐意给沈清辞举牌子怎么了?” 女生说:“人家校草的名号是白来的吗?光是看到这张脸,我都觉得心里舒坦。” “你当然是舒坦了,押赌注的时候,你没少往里面扔钱吧,要我说沈清辞压根就不可能得第一,你干嘛非要往他身上砸呢?” “我就乐意!” 女生这回不高兴了,转过身去不搭理那个人:“云诺,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是你破产了,还是你妈限制你的零用钱了?现在看谁都一肚子火吗?” “我才没有!”云诺被女生怼的说不出话,憋出来一句,“随便你吧,反正沈清辞也赢不了。” “我都说了我乐意看他!” 吵闹声渐渐隐去,随着车辆向前驶动,微微晃动的频率,让江望年的视线移到了窗外。 他今天是来给霍峥应援的。 虽然他近一段时间内,几乎没有见过霍峥。 但该做的事情还是照样做。 非常恶劣的潜规则,只要他跟霍峥扯上了一点关系。 表明他依旧在顶级权贵的圈子里,并未被排除,就能得到许多人无法拥有的好处。 跟他同辈的那几个表弟,现在还在学院内狂刷绩点卷生卷死,参加竞赛,管理商务,好的坏的全往身上揽,每周准时准点回老宅承欢膝下,就为了讨好爷爷。 但都比不上霍峥的一句话。 江望年知道自己应该扒着霍峥,像以前一样死死地趴在霍峥身上。 对方指哪打哪,脑子一扔就是朝前冲。 只要干得够多,未来的回报绝对是无数倍的增长。 理智告诉他,应该无条件选择霍峥,眼神却飘忽不定,最后停在了女生手中的应援牌上。 那张照片选的真不怎么样,照片里的人都有些模糊,只有一道清俊的侧脸露出来。 如果是他选的牌子,他一定会给沈清辞选正脸。 正脸能清晰看见,因为是打印出来的应援牌,里面的沈清辞不会后退,更不会用轻蔑的眼神轻飘飘扫过。 沈清辞会一直停在那里。 呼出一口气,江望年收回视线,闭上眼,等待着车辆行驶的暂停。 他想要见到沈清辞,却不认为沈清辞会在这场赛事中取得胜利。 三十公里的盘山道路,一边是高耸的山体岩壁,另外一边是有可能会滚落的坡度。 学院内的选拔赛同样残酷。 车速高到130码以上的时候,每次的加速,都是心跳和理智的双重考验。 哪怕选手会提前一周熟悉赛场,在比赛时,依旧会遇到突发情况。 在身心的双重压迫下,不熟练的人能跑完全程已经算得上不错,想要在这样的领域超越霍峥,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那可是在北美训练营里,靠着一己之力冲出丛林地图,并且成功从无人区逃生的人。 江望年对沈清辞能夺冠这件事并不抱有期望,他只是想多看沈清辞一眼。 哪怕是在看不见人的赛车场上看着跑车行驶。 他太久没见到沈清辞了。 车辆停止。 拥挤的人群一块走进宽阔无垠的赛场。 坐落在北区的赛车场不会有太好的风景,这是公认的常识。 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但江望年依旧为眼前过于贫瘠的一幕皱起了眉头。 北区赛场提供给观众的看护台,是边缘处随意树立起的栏杆,座椅是塑料凳子,没有宽敞舒适的棚顶,更不会有什么酒水点心之类的免费服务。 给圣埃蒙公学观众提供的待遇尚且如此,赛道更是险峻。 赛道全程播放了一遍。 看见九转十八弯的弯道和险峻的位置时,江望年眉心一跳。 他几乎是撑起了半个身子,希望能在屏幕上多看到点讯息,却只能看见转到一半的休息室。 拉力赛因为路况复杂,需要领航员进行背书。 学院内举办的拉力赛,赛程缩短了一半的距离,且为没有组队的选手配备了专业的领航员。 几乎没有任何默契程度的领航员,只有在比赛开始时,进行了短时间的磨合。 这种磨合程度,自然比不过早就有固定搭配的组队。 观众席投屏可以看见赛车手跟领航员的组合,率先出场的是霍峥那条队伍。 红白相间的赛车服穿在身上,这两人都是身高腿长的类型,只是气质各有不同。 一个桀骜不驯,一个清润温柔,姿态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时,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来散漫冷冽的气息。 屏幕一晃而过,镜头定格在偏远的距离。 观众因为F4的出现再次掀起了高潮。 “好久没有见过霍哥和宋哥的组合搭档了,他们前年的拉力赛事我参加过,我只能说国内能跟他们媲美的赛车手应该没有几个。” “这次参赛选手大多数都是半吊子,唯一能比的就是第三名出场的队伍,他们之前参加过类似赛事,在全国大赛中拿到了前十名的好名次。”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今年霍峥参赛了,以他们的默契程度,再加上顶尖车技,其他人纯纯是来陪跑的。” “沈清辞呢,怎么还不把镜头切到沈清辞身上?我知道他要输,但是好歹让我看见他的脸再说呀。” 要看清沈清辞脸的人不少,导播镜头似乎察觉到了民意。 镜头一晃,分屏切开的屏幕中,出现的是休息室的另外一角。 正在低头检查装备的少年身形清瘦,红黑相间的赛车服穿在身上,相近色将腰身掐出更加有力的弧度,黑发凌乱地垂落在额间。 拉链随着指尖向上的动作,彻底滑到了顶端。 细微的响动声起。 明明是几乎不应该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场面,却因为过于矜贵清冷的姿态,引得休息室里频频传来窥探的目光。 影影绰绰,晦涩斑驳的视线落在沈清辞的身上,连休息室小声交谈的声音都完全消失了。 休息室光线明亮,为了让赛车手在赛前保持着更好的状态。 室内环境比外面不知好了多少倍。 明亮的光线下,霍峥缓缓抬起眼,轻扯着嘴角说道: “圣埃蒙公学真是一年不如一年,配的引航员一个比一个没分寸,外籍的领航员不会有沟通问题吗?” 第96章 两男的靠那么近干什么 宋墨钧沿着霍峥的视线看去,看见了正在和沈清辞相谈甚欢的领航员。 看上去不像是交流有问题的样子。 掌握了十几门外语的沈清辞,怎么会无法跟领航员沟通。 霍峥大概只是嘴硬。 只是宋墨钧现在心情也好不到哪里,他的笑意始终不及眼底: “看上去应该没什么问题,聊的挺开心的不是吗?” 霍峥要听的不是这句话,修长指尖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烦躁的举动,终止于外籍领航员没分寸地靠得更近。 两道身影几乎交叠了。 两男的靠那么近干什么? 近一米九几,壮的跟头熊似的外籍领航员,脸上挂着痴迷的笑容,彻底将沈清辞的身影遮蔽。 表面上看是替沈清辞检查装备的动作。 但要是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处,谁知道那只手会不会沿着沈清辞赛车服的拉链朝里..... 霍峥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 “今天有很多回头弯,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领航员语气夸张地说道:“但是我相信你会成为第一名,沈,你是我合作过的赛车手里最聪明的一个。” 沈清辞没来得及回话,领航员已经陷入了要夺冠的自嗨当中。 领航员是个性格开放的拉丁裔。 一周以前,沈清辞在学院名单上找到了对方的名字。 两人开始合作的第一天,沈清辞就深刻领悟到了对方的热情程度。 拉力赛跑完全程,需要面对复杂多变的路况。 领航员是赛车比赛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为了磨合出默契,这段时间,他几乎同领航员同吃同住。 领航员阿布德是个极度崇尚自由的人,精力无限,完全不需要睡眠。 白天拉着沈清辞练车熟悉路况,不慎翻车以后,两人从维修厂里灰头土脸的出来,阿布德还有心思拉着沈清辞去排队吃烧烤。 谁知道在丛林里面深更半夜吃上一顿烧烤是多么离奇的事情。 为了做实验,熬到每天只睡三个小时的沈清辞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阿布德却依旧能够苦中作乐的告诉沈清辞,这家的掌中宝吃起来口感不太对,大概率是鸡屁股冒名顶替的。 其活泼程度让沈清辞这个装货消受不来,当即表示自己需要回去休息。 但由于拒绝的太过于委婉,被阿布德当做性格沉默,当即扯着沈清辞要去深夜唱k。 一个拉丁裔的外籍领航员,活得比帝国本土居民还要更土气。 两人磕磕绊绊相处了几天,勉强能判断出彼此的想法。 比如现在处于激动状态下的阿布德,嘴上说的话不一定全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但大概率也是为自己加油打气。 沈清辞不需要回答,只要做到足够安静,在对方说话时,微笑着点两下头,就能让阿布德的情绪稳定下来。 等会两人的合作也会更加平稳。 出于礼貌的点头在另外一个人眼中,却显得不太对。 高挑的身影逐渐靠近,红白相间的赛车服下摆松垮的垂着,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戴着皮质手套,微微屈起。 霍峥站在了沈清辞跟前,几乎是嘲讽地说道: “这就是你的领航员?” 沈清辞对待阿布德安静,是为了听对方说话。 对待霍峥安静,那就是纯粹的懒得搭理。 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但霍峥显然听不懂人话,他身影几乎隐入了黑暗之中,靠近沈清辞时,连语气都透着几分戾气: “临时搭档的领航员能为你指清路况吗?如果以这样的实力参赛,等会该不会到终点都看不到你的身影吧。” “你好像对我的赛事很关心。”沈清辞说,“是担心自己会输给我吗?” 霍峥对于赛事的输赢不在乎,但他对沈清辞的态度十分在意。 锋利的目光一寸寸地滑过沈清辞薄白漂亮的脸,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点心虚的情绪。 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 为他夺取了自己名牌而感到心虚,为背叛了他而感到内疚。 但霍峥依旧什么也找不到。 哪怕在清楚意识到二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以后,沈清辞依旧在最后一刻选择了应战。 霍峥看向沈清辞,连眼底的最后一分笑意也全然消失: “我不会留手。” 沈清辞对上霍峥漆黑的眼眸,思考了片刻,从对方近乎于挑衅的话语中,找到了最合适应对的回答。 他清瘦的身形没有动,微微抬起头,纤长的眼睫对上霍峥,垂冷的像是冬日里的一捧雪。 “我需要你留手吗?” 沈清辞无动于衷:“少破防。” “.....” 寂静在休息室之内蔓延。 距离最近,正准备喝水的选手,手中的矿泉水瓶保持着开盖的姿势,手肘不敢弯曲,始终没有水流进喉咙间。 沈清辞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他从暗处的光影间转身离去,顺手将领航员一块带走。 两三步追上了他步伐的阿布德,维持着震惊的姿态,用夸张的手势表达出了自己难以言喻的心情: “天呐,沈,那个是霍峥吧,我以前在国际赛上见过他一次,你跟他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那么像一个.....” 阿布德绞尽脑汁,从稀薄的中文词汇中,找出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怨夫。” 沈清辞正在用湿巾擦着手指上的灰尘,闻言,擦拭的动作一顿。 他睨了一眼阿布德,点评道: “少看点二流的影视剧。” “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觉得那些短剧非常有意思,什么霸道总裁追妻计,有读心术以后我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听着就感觉好玩.....” 沈清辞:“如果有了读心术,为什么要将浪费时间在获得宠爱上,靠自己抢走一切不是更好吗?” 阿布德叽里咕噜说话的嘴一顿,表情肉眼可见的发生变化,以至于蓝色的眼眸都透着几分惊愕: “你说什么?我听错了吗?” 沈清辞掀起漆黑的眸子,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连笑起来都是清冷的姿态: “开个玩笑。” 第97章 他只是15届的冠军 距离比赛正式开始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 休息室里安静的吓人,似乎连风都停在了此处。 所有人都变成了慢动作,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出响动处。 霍峥已经回到了沙发上,似乎对一切都不在意,但只要稍微观察,就能看见眼底的郁色。 霍峥脑子里一直在循环播放沈清辞那句少破防。 沈清辞说这话的时候他没破防。 但是沈清辞跟金毛领航员聊天时,他是真有点破防了。 他知道沈清辞性格冷清,对谁都不在意。 但为什么对待一个陌生人,都能比对他的态度更好。 难道他在沈清辞心里,真就连那么一丁点的分量都没有吗? “马上就要开始比赛了。”宋墨钧道,“准备好了吗?” “嗯。”霍峥缓缓说道,“走吧。” “比赛应该不需要留手了,他看上去并不需要你的怜悯。” 宋墨钧轻垂下眼,显得清俊卓然:“我有点期待他的表现了。” “你对沈清辞的关心也有点太多了。”霍峥的耐心逐渐耗尽,低沉声线几乎掺杂着寒冷的温度,“我会处理好一切。” 沈清辞的那几句话确实让霍峥情绪有些不稳。 他做好了要让沈清辞吃点亏的准备。 但这不代表他跟沈清辞之间的事,需要别人掺和。 上一次掺和到他们之间的人已经被带离了古堡,现在他还记得那家伙发疯的样子。 F4能维持短暂和平的现象,无外乎是彼此家族之间根系缠结,势力相当。 霍峥和宋墨钧互为好友,但并不意味着他要将属于自己的一切拱手相让。 如果有人试图掺和到他跟沈清辞之间,不管是景颂安还是宋墨钧,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他都不会像之前一样轻易松手,将沈清辞推过去。 毕竟沈清辞没有良心。 那个冷心冷肺的装货,只要被他往前面推一把,就会轻而易举被别人带走。 他只有斩断沈清辞所有的退路,找到源头,最后连根拔除,才能让沈清辞真正将眼神放到他的身上。 “你这样说话就有点伤我的心了。” 宋墨钧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看向了远方。 那是赛道上正在报号的数字。 宋墨钧温声道:“我对他没有任何兴趣。” 霍峥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视线从宋墨钧身上离开,投向了赛场的最中央。 拉力赛以抽签的方式进行领号。 霍峥是五组,沈清辞抽到了第六组。 帝国的拉力赛规则同古帝国不同。 正常情况下是五分钟发一趟车。 但考虑到学院赛选的地理位置刁钻,一般等到一趟行驶完成,才进行下一趟车的发车。 虽然没有两辆车同时比较,但依旧能通过不断标注的时间排名,来判断出赛事的紧张程度。 三十公里的拉力赛,前面几条队伍的比分咬得很紧。 几分钟的差距不足以造成多大的影响。 赛车手们的紧张情绪不太重, 一切的变动来源于霍峥的所驾驶的二号赛车。 红色赛车以几乎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出了赛场。 摄像头抓拍的一秒,头盔下的眼眸几乎泛着狼一般的兽性。 而他所驾驶的车辆,也是全场中比分最高的一辆。 达到了二十六分零三十一秒。 不可思议的速度,与第二名的分差拉开了八分左右。 要知道这可是弯道多到能记下两张纸的环山路段。 危机四伏,保证车速的同时需要绕过无数个回头弯,一个刹车不及,就有可能连人带车一起滚下山坡。 看台上的学生们瞬间被点燃了激情,呐喊声响起的瞬间,属于霍峥那一栏的名字也被高高晃起。 金红色的火焰描边,闪烁着的光泽,几乎是难以匹敌的存在。 江望年没看清楚名字,看台上的人发出来的尖叫声倒是差点没把他的耳朵震聋。 他揉耳朵,听着旁边的人不断地呐喊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直到有一人不满地撞了撞他的肩膀问道: “霍哥这么牛逼,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可是26分30公里,在不完全熟悉赛况的情况下,跑出这样的分段,他对赛车的把控能力已经到达顶峰了,早知道去年的赛事我就应该抢票,现在的路况还是有点影响霍哥发挥了。” “霍哥不是一直都这么厉害吗?”江望年说。 推他肩膀的那个人舒坦了,手上的牌子摇的不停,嘴上的话也没停下来过: “哎,我早就叫你不要投票给沈清辞了吧,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偷偷给两人都压了一样的票数,你纯粹就是钱多了没地方花,故意拿来挥霍。” 小心思被戳穿,江望年脸上的神情变得不太好。 他眼神有些狠戾:“你别胡说八道。” “怎么就成我胡说八道了?” 那人似笑非笑:“你该不会真以为沈清辞能赢吧,如果他选择其他两项,都有可能跟霍哥打个平手,唯独赛车不可能赢,这样复杂险峻的路段,国内顶尖的赛车手都未必能跑出来,他不是摆明了要给霍哥垫脚吗?” 江望年更烦躁了,他没办法否定对方的话。 霍峥这一场赛事跑的的确很出彩,每一次急转弯都控制的非常精准。 他也是玩赛车的,玩过拉力赛,也玩过方程式,见过许多场国际赛事。 知道霍峥今天这一场的表现,几乎已经能排上前几的名次了。 后面的选手再努力,也难以匹敌。 他只是.....只是不想沈清辞输的那样惨。 他一直想把对方扯下来,看沈清辞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中跌落,然后沾上一身淤泥,再被他抱进怀中。 但现在看着沈清辞一步步爬上去,一次次夺得了第一,金色铭牌挂在上面时,他想的却是要是沈清辞一直高高在上的活下去是否也不错。 他不想看见沈清辞输的那么惨。 仅此而已。 江望年忽然有些坐不下去了,他想要起身时,人群中再一次惊呼。 镜头已经落在了新一轮出场的选手身上。 黑色赛车里,穿着赛车服的沈清辞轻抬起头。 头盔遮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有锋利狭长的眼眸微微露出,方向盘上的指骨修长如玉。 外场转播只有最开始的前几分钟,会播放的选手的脸。 一晃而过的镜头切完,就只有领航员在旁边低声絮叨。 等待期间,阿布德宽慰道: “尽力跑,以你的实力,应该可以跑进前二,至于第一......霍峥是15年的国际赛车冠军,要想战胜他还是有点难了。” “他只是15届的冠军。” 沈清辞听着发动机转速表盘上发出的滴答声,平静回复道: “未必会是这一届的冠军。” 第98章 我说不用怕 阿布德话多,这次却没有在沈清辞面前多说。 他虽然跟沈清辞相处了一个多星期。 但对于领航员和赛车手的磨合来说,时间还是太短。 在没有人竞争的情况下,沈清辞的车技已经算得上是相当不错。 前面顶着一个如此巨大的压力,人往往会因为对比而情绪不稳。 霍峥上一轮发挥的出色,除了一些细小的拐弯处理不太好以外,几乎已经算得上是出彩的成绩。 反观沈清辞,在此前所有赛车比赛上,阿布德从来没见过沈清辞的名字。 他尽职尽责为沈清辞播报着将要路过的路况,却没有对沈清辞夺冠抱有多大的把握。 对于沈清辞这样的大少爷来说,来参加这样的比赛,显然只是为了增加一下绩点排行,顺带在众人面前露露脸,又怎么可能会...... 一个急弯漂移过道,强大的推背感让阿布德所有的想法终止。 不同于方程式赛车的极速漂移,以及和对手PK之间的绝对速度。 拉力赛更讲究对于路况的把握,和各种突发事件的处理情况。 在弯道过多的情况下,为了防止出现车辆侧翻的情况。 大部分人处理弯道时,会选择更加保守的方式。 就算是像霍峥这种曾经的职业赛车选手,在久不开车的情况下,也不会直接选择急速过弯。 但是沈清辞选了。 在直线路段无法超越的情况下,他冷静地计算出了只有在弯道上一搏,才有可能压短行驶时间的路线。 几乎玩命的路线下,他竟然每一个弯道都精准的漂移。 阿布德手中的纸张记录着惊险的路况,稍有差错,凹凸不平的路面以及几乎完全垂直的坡度,都有可能连着车轮一起侧翻。 如果动力过大,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 人仰马翻,将命留在这里。 又一次结束过弯,在下一条路段即将出现时,阿布德下达判断: “降低车速,前面的道路坡度过大,不适合高速过弯。” 沈清辞进到五档:“可以过。” “可以过什么!”阿布德不可置信道,“你想跟车一起滚着跑完剩下的车程吗?” “别怕。”沈清辞淡定道。 油门带来的提速让车速在这一刻飙到过快。 沈清辞险之又险地漂移过弯,完成一个完美的收尾。 六公里。 五公里。 四公里..... 两公里。 沈清辞每次的判断都没有出现任何差错,他下手足够狠,对于刹车和给油的力道,从来没有分毫犹豫。 肾上腺素狂飙的时刻,车辆冲破了终点线,定格在了23分52秒的数字上。 属于沈清辞的车队名字登上了第一名。 黑色的名字更换时。 沈清辞摘下头盔,来自于山间的冷风吹起了他漆黑发丝。 他勾起唇角,对着阿布德笑道: “我说了不用怕。” 看台上响起的欢呼声清晰,比之前强烈了无数倍,几乎要掀翻看台。 具有观赏性的一场赛事,一次又一次的压弯过道,实在是精彩无比,连观众都能感受到兴奋感。 激动和紧张都在这一刻全然释放。 谁也没想到沈清辞竟然能超越霍峥,打上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阿布德的大脑被强烈的兴奋感来冲撞着,他抬起手,在沈清辞的肩膀上拍了拍,发现自己声音早已沙哑的不像话: “你真是......胆子太大了。” “胜利属于勇敢者。” 沈清辞道:“我不相信有无法超越的对手。” 他的名字已经定格。 属于沈清辞的黑边名字,怎么看都无比耀眼。 沈清辞欣赏着自己的成果,眼眸里泛着亮光。 他在赛车上天分不算太高,但是他心够狠。 正式学车之前,他几乎连方向盘都没摸过。 一年的时间。 从学车到开上赛车,教会他的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的胆子太大了。 沈清辞听过无数次。 他需要在短时间内学习上流社会的礼仪,潜规则,鉴赏,还需要学会赛车,骑马,攀岩,游艇等各类极限活动。 留给他的时间从来都紧迫。 他从来没有后退的机会。 他想在圣埃蒙公学高高在上地活下去,就得将自己身上的所有缺陷弥补,将自己粉饰成更完美的存在。 给他提供机会的人不会一直帮助他。 短时间内,他只能像吸水的海绵一样,拼命将一切都吸入脑海里。 再辅以狠绝的勇气,将一切都化为己用。 这是沈清辞复健练习的第十七天。 想要得到好名次,他需要在短时间内找回之前丢失的手感,背诵下所有可能发生的路况,以及足够清醒的做出判断。 最重要的是,有胆量搏一把取得胜利的机会。 霍峥是个合格的赛车手,表现出色,将时间压到了几乎不可能超越的程度。 但那只是几乎而已。 直行道上能压分的概率很低。 霍峥不可能在低级赛道上出现差错。 能够拉开比分的位置,只有霍峥因为谨慎而选择了低速过弯的回头弯。 沈清辞不怕死。 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高超的技艺,对局势的精准把控,以及足够大的胆量。 走向成功的必经之路,离不开勇气、智谋,以及运气,他已经占据了其中两项。 剩下的微小的运气,就只有稀薄的一部分。 他已经做得足够努力,且拥有了成功所必备的所有因素。 沈清辞又有什么理由不为自己的成功感到自傲? 广播再一次响起: “恭喜06号赛车手沈清辞,成为本次拉力赛冠军。” 循环播放了三遍的名字,让人无法忽视,无法混淆,更无法用别的理由来遮蔽沈清辞胜利的成果。 霍峥的打法越是强悍,就越能证明沈清辞这一次的翻身仗打得有多么彻底。 那些为了霍峥而来,大幅度压下了赌注的学生,都成为了此次的落败者。 对于这帮少爷小姐来说,花出去的零花钱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他们并不在意花的钱,现在也开始不在意自己此前支持的人是谁。 因为沈清辞这一仗打得实在是太优秀了。 他们未曾见过急速飘弯,也没见过这样无惧生死的赛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赛场上的人吸引,眼神完全凝聚在了那道修瘦挺拔的身影上。 第99章 混蛋小子 江望年同样如此,直到属于他的论坛信息弹出。 他在观赛前,平等的给沈清辞和霍峥压了同等金额。 此时属于沈清辞的五万星币,已经翻涨了二十倍,数字不断增长着,跳动着的声音和论坛上此起彼伏的各种讨论声。 都朝着沈清辞倾倒。 在此刻。 所有选择了沈清辞的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得到了来自于正确判断的嘉奖。 浅色的云层遮蔽了烈日。 霍峥身上的赛车服已经更换到了另一套,他的指尖夹着烟,灰烬落在了地上,似乎随着风盘旋,最终成为了飘然落下的灰烬。 F4的特权依旧存在,哪怕是离开了赛场,独属于F4的休息室依旧宽敞舒适,配备有最精准的投屏。 霍峥看见了沈清辞在每次过弯时用力的修长指尖,车辆将近侧翻时近乎冷静的姿态。 沈清辞漆黑眸子不复往日的清明,隐藏在湿润长睫之下,是更加赤裸的野心与征服欲。 几乎像是野草燃烧般的野心,蔓延的生长着,几乎是连看到都觉得灼烫的程度。 霍峥见过这样的野心。 在政坛上,有个拥有同样野心的政员,像是一团火,肆无忌惮地将周围的所有一切都点燃,只为了给自己烧出一条晋升的道路。 沈清辞拥有同样的野心。 霍峥第一次,真正以平等目光审视沈清辞,而并非完全将对方当作可以被掌控的存在。 烟灰顺着火星子的熄灭掉落,被风一吹,点点的尘埃再次漂浮而起,落在了沈清辞的书页上。 “你怎么还看书?” 阿布德对沈清辞打完比赛以后,选择看书而不是休息的行为极其不理解。 他坐了下来,解开的扣子里露出了毛茸茸的胸膛,十分的不堪入目:“你还是人类吗?我从来没见过哪个赛车手的休闲时间选择学习。” “这不叫作学习。”沈清辞将书页竖起来,给阿布德看上面的名字,“一本有趣的小说,刚好来自于你的原产地。” 阿布德听到原产地来了兴趣,弯腰凑前一看,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谁会把医学著作当小说来看,里面的东西我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 沈清辞:“这是你的母语。” 阿布德不服气:“帝国人都还有语文考八分的,会说话和看懂论文是两种概念。” 沈清辞并不觉得这是一篇深奥复杂的文章。 对于他而言,确实只能算得上是放松的小说类读物。 里面晦涩难懂的文字,经过翻译以后,同样的简单,可以毫无障碍地进入大脑里。 不需要像学习其他东西一样,依靠脑子来记忆,攻读研究,最后变成自己的东西。 但是他确实也是累了。 将近七天的局势判断,赛车练习,让他的身体状态都在今天达到了最紧绷的时刻。 圣埃蒙公学选出最终优胜者之后,会在该地区停留三天左右,等待隔壁所属区域的比赛完结,一起拉回学院,最后带着学生一同参加即将到来的联谊赛。 三天内无法回学院,实验内容中断,属于沈清辞的课程研究暂停。 这也意味着,他可以短暂拥有属于自己的三天假期。 沈清辞合上书页,问:“你想去哪?” 阿布德想去哪? 阿布德想去的地方可多了。 他看着休息室里坐着的那道清冷修长的身影,脸上逐渐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阿布德是拉丁裔,但算得上土生土长的帝国人。 以他对自己生平的介绍,简单来说,可以统称为,从国外来到了古帝国做教授的父母,生下了一个长着外国皮囊,但是说着一口土话的混蛋小子。 但是所以说他是混蛋小子...... 沈清辞将眼神移到了阿布德身上。 拿着大把扎啤往嘴里灌的阿布德成为了全场焦点。 发现有人给他拍照以后,阿布德喝酒的动作更加豪迈。 旁人的目光几乎成为了他的兴奋剂,酒水一点点吞咽下肚,来不及咽下的酒液打湿了半个身子。 “爽!”阿布德粗犷地一擦嘴,在沈清辞旁边坐了下来,“我好久没这么喝酒了,真是爽。” 沈清辞:“我来六区的第一天,你不是就喝醉了回来的吗?” 阿布德手中拿着大杯装的酒杯,又往嘴里猛灌了一口,笑着说: “那时候不是没钱吗?喝酒都只敢小瓶小瓶的喝,哪有现在喝得爽?我觉得我运气真不错,那么多赛车手需要领航员,我偏偏分给了你,你拿下第一名,我的奖金翻了两倍,今天晚上哥请你喝酒,放心大胆的喝,不要客气。” 沈清辞端着酒杯喝了一口:“那我要喝多点。” 背靠在椅背上,阿布德的眼神飘到了沈清辞身上,觉得今天晚上氛围太好,连带着沈清辞那张矜贵清冷的脸都透出几分柔和。 闹嚷的烟火中,阿布德感觉自己的灵魂有点脱离。 大概是喝多了,酒劲上来了。 有些人喝醉了酒喜欢说话,像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 有些人则是选择闭上嘴耍酒疯,恨不得给所有人表演一套醉拳。 阿布德则是前者中的最极端。 他是一喝醉了就话多,铺天盖地的倾诉欲压在胸膛里,随时都有可能冲破牙关,说个没完没了。 但是他醉归醉,说话也是有讲究的。 阿布德当了那么多年领航员,作为资深且富有经验的圈内人。 他经常会被各种学校聘请过去参加专业赛事。 那些来自于学院里的年轻赛车手并不全都是友好的。 有一些年少成名的赛车手眼高于顶,多说两句话都觉得厌烦,更不可能跟他来路边摊吃饭喝酒。 沈清辞比那些人身份更高,清冷矜贵的要命,竟然愿意同他一块出门。 阿布德点燃了一根烟,递给了沈清辞,看着那支烟被色泽浅淡的薄唇轻轻衔着。 他望着沈清辞有些湿润的长睫,莫名想到了某种金贵的瓷器。 “我以为你们大少爷都嫌弃这种小地方,不会跟我来这喝酒呢。” 阿布德笑着说道:“咱们之间也是缘分。说句实话,要不是这场比赛选中了我,我们两个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见面,我们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沈清辞捻动着指尖的烟,没抽几口。 他可以因为比赛取得胜利,和领航员一起体验乡土风情。 但对于高阶级的权贵来说,他不可能对所有东西都表示出一视同仁的接纳。 他吃了饭,就不能抽太多劣质香烟。 面对队友抒情的言论,沈清辞回答简短:“缘分。” “哎你真是。”阿布德长叹一声,“你说话那么冷冷的,那要不是人留在这里,我真以为你不愿意跟我一块喝酒。” 沈清辞:“一般想喝。” 阿布德:“......” 他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疼得龇牙咧嘴:“你逗我玩呢。” 第100章 沈清辞,生日快乐 沈清辞没说话,拿着桌上的东西缓缓地吃了一口。 阿布德看着他吃的动作缓慢优雅,发现自己有些不精致。 他试着用纸巾擦去手上的啤酒,发现干透了的酒液黏在了皮肤上,怎么弄也有股味道。 反观沈清辞,哪怕待在这样的地方,吃着路边摊烤串和啤酒,身上也没沾上一点灰,干净整洁的简直不像话。 于是阿布德很悲哀地叹气: “怪不得我爸妈天天说我跟猴子似的,跟你一比,我可不就是猴子吗?他们俩中文没学好,但意思还说的挺精准。” “你父母都是拉丁裔吧。”沈清辞问。 “都是。”阿布德说,“他们俩几十年前就来帝国工作了,你说好不好笑,两个外国语老师,中文说的还没我溜呢,我觉得学校还不如聘请我去当老师。” 沈清辞声调冷静,客观回答:“但是你的拉丁语不好。” 阿布德:“......你这家伙!” 来自于学霸的嘲讽让阿布德接受无能。 他又往自己嘴里灌了两大口酒,满满当当一瓶啤酒,被他喝得只剩一个浅浅的杯底。 明灭的光线下,他靠沈清辞坐的更近了一些,几乎是已经入侵了私人领地的范围,问出的话题也是没有边界,纯粹是喝醉酒后的胡言乱语: “清辞,你家里是不是很有钱?像你们这样的大家庭,跟父母的关系应该还不错吧,这次参加拉力赛,我怎么没看见你跟家里通过电话?” 月光在微弱的光线下慢慢变冷,沈清辞语气淡淡道: “他们忙。” “忙啊......” 阿布德不疑有他,深以为然道: “也对,像你们这样的豪门世家,要赚钱守家业,他们也是为了你的未来.....” 喝完的酒瓶多了一打又一打,阿布德抬手让老板再上点酒。 半醉的状态下,他看着天空中悬着的那一轮明月,喃喃道: “有钱真好啊,你说我什么时候能赚够钱,要是能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光是想想就爽死了。” 爽死了吗? 沈清辞不知道。 他没享受到有钱人的生活,也没享受过父母的关爱。 待在十八区里的那几个人,怎么会关心他参加了什么拉力赛。 只要对方打电话过来,就一定是张口找他要钱。 他没有接受过任何来自于家庭的关爱和托举,当然也无法回答阿布德的问题。 乌云渐渐遮蔽住天色,夜色只剩下灰浅浅的一层。 即将到来的大雨让烧烤摊提前收摊。 沈清辞开车把喝醉了酒的阿布德丢回了宿舍,自己则是选择慢慢开回住宿区。 圣埃蒙公学配备给选手的住宿地在别墅区,开过去要将近二十分钟。 沈清辞车开的不快,在湖边停留了几分钟。 绵绵细雨落下,在车窗上画着一幅没有由头的画作。 沈清辞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光影,那些随着雨水落下的雾气,同十八区的雨又有所不同。 六区以下的地方,雨水都是泛着酸味的。 如果不及时清洗掉,可能会引起红疹之类的疾病。 下区天空中遗落下来的阴霾潮湿,来源于四区以上区域的高工业化建设。 高科技的建设,电力的随时供应,下区的居民从来没有享受到。 但下区却接受着高污染带来的变化,不仅是水源雨水,还有更多。 窗口半开着,外面晃过的红灯闪着劣质的光泽。 沈清辞想,他从来没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他不需要父母的爱,也不需要家庭的温暖。 他没有任何依靠,纯靠自己的双手撑起一片天地。 他要活下去,堂堂正正,像个人一样活下去,活得比所有人都好。 如果取得成功一定要付出代价,那么沈清辞可以牺牲一切,用以换取成功。 他从来不觉得后悔。 消息框里是暂时没被删除的消息。 今天凌晨的12点,备注为哥的人简短地打了四个字: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十九岁的沈清辞。 希望明年会更好。 沈清辞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看着烟雾缭绕。 火星子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沈清辞掐灭了烟头。 一次生日许一个愿望。 沈清辞差不多五六年没过过生日,攒一攒应该有一箩筐的愿望了。 他不贪,多许一个愿望应该不算过分。 想了很久,直到外面的灯光趋近黑暗。 沈清辞想出了剩下的另一个愿望。 那就祝他如愿以偿吧。 爬上去。 爬的高高的。 爬到所有人都够不着的地方。 - 击剑比赛进入了收尾阶段,最后的一场计分赛在上午九点钟完成了比拼。 想要观看联谊赛的学生,需要提前在教务系统上进行申请,去争夺有限的观众名额。 没抢到名额的学生只能重返校园,在校园投屏内观看各类比赛现状。 但无论如何,参加联谊赛都是件令人激动的事情。 抢到名额的学生,率先坐上了圣埃蒙公学配备的车辆,进行中转以后到达游轮地点。 车辆大多数由学院提供,因为情况特殊,V2级以上的学生也难有特权。 这种情况下,v2级就算和普通学生坐一辆车也是合理的事情。 沈清辞本来打算坐校车前往集合点,但是阿布德死活不从。 “老天爷,你跟他们能一样吗?你就敢坐校车。” 沈清辞陈述事实:“校车上有五个v1级的选手。” “那也不行。” 阿布德支支吾吾半天,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态度很强硬: “总而言之你坐赛车去就行了,刚刚夺冠的参赛选手,难道还能没车坐,需要跟别人挤在一块?” 沈清辞平静地望着阿布德。 阿布德高大的身影都要缩小几分以后,他才点了点头,上了赛车。 车门关上,阿布德绕到另外一边上车时,眼神扫过了周围那一圈的人。 六区临近海岸,环境潮湿温暖。 开放给圣埃蒙公学少爷小姐们的上车地,是最为奢华宽阔的广场。 宽敞明亮的区域,对于来自于一线的少爷们来说,显然还是太过于拥挤。 他们不喜欢人挤人,除了自己选择的同伴以外,任何团体的靠近,都会让他们感觉到被侵犯领地的不适。 哪怕场地足够宽敞,但依旧能看到他们脸上傲慢的不屑。 对于少爷小姐们来说,六区显然不值得有任何留恋的地方。 他们却罕见的驻足停留。 阿布德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拉着车门关上,将外面的视线全部隔绝。 狭小的空间关停了让所有继承者瞩目停留的视线。 那些目光不断地汇聚交错。 人群之中视线,似乎永远停留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太恐怖了。 阿布德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神,那些视线划过沈清辞的下颌、黑发,乃至于轻抿的唇角。 不断加强的侵略感在暗处生长着。 他们都对沈清辞感兴趣。 阿布德隐隐知道这些视线的来源。 作为被圣埃蒙公学选中的领航员之一。 他的身份暂时列入了圣埃蒙公学内部名单之内,拥有了工作人员的权限。 阿布德原本只是打算查询下一场比赛地点,却在上面看见了许多关于沈清辞的言论。 这些语句像是纷纷扬扬的雪花,一场又一场的落下,试图将底下的人掩埋。 阿布德看着评论,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埃及的斗兽场。 飘扬的旗帜之下。 观众们为取得了胜利的国王不断加码,以一种痴迷的态度,期待着国王的下一场胜利。 第101章 殊荣 不同于学院赛的胜利,而是代表整个圣埃蒙公学的胜利。 来自于所有人的期待,能够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阿布德偷睨着沈清辞,看着他修长指尖覆上了方向盘,神情却是平静而淡漠。 他似乎并不在意那些人的注视,即便车前挡上了一道斜长的影子。 阳光照耀之下,对方浅金色的瞳孔几乎泛着光泽感。 “能聊一聊吗?”晏野微微侧头,“我等了你很久。” 他的眼神中似乎只能看见沈清辞。 在嘈杂、混乱,几近于窥探的视线中,那双浅金色的眼眸里只有沈清辞。 这是多么大的一种殊荣。 帝国未来的皇储阁下,皇室的命定继承者,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沈清辞跟前。 好似一切都拉开了帷幕,等待着这出好戏的另外一个主角出现。 沈清辞掀起眼眸,片刻的对视以后,修长的指尖搭上了方向盘。 晏野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落下的雨水覆盖了漆黑的赛车,又被雨刮器“唰”的一声扫去。 飞驰而过的赛车启动时,溅起的泥水毫无意外地降落在了晏野身上。 帝国皇族需要时刻保证着装的整洁,以最佳的形象面对民众。 衣摆飞溅上雨水的那一刻,身后的暗影就已经上前。 负责维护皇室尊严的骑士长想要替晏野撑起雨伞,挡住了所有窥探的视线,却被他的殿下抬起的手挡住。 “殿下。” 骑士长单膝下跪,说话时不敢直视皇储的眼睛,语气透着几分焦急: “十分钟以后,直升机将抵达目的地,两个小时之后,您将出现在罗费内,请您更换衣物,维持皇室形象。” 晏野没有回应,他在想沈清辞的眼神,冰冷,漠然,好似蒙着一层薄雾,始终无法驱散。 第二次见面了。 不对。 应该是第二次正式见面。 在此之前,他见过沈清辞许多次。 教室、车上、赛场休息室.....选手房间。 晏野浅金色的眼眸色泽浅淡,眉头轻轻拧了起来。 他见过沈清辞许多次,面对朋友时放松的姿态,对待老师时尊敬的态度,一个人独处时安静的模样。 但见到他时,却总是露出抵抗的情绪。 似乎他和所有人一样,只会为沈清辞带来数之不尽的麻烦。 晏野回忆着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找不出究竟是哪一步让沈清辞不满意。 对方是个极其难讨好的人。 找不到问题源头,就无法解决问题,也没办法做到景颂安要求他做的事。 非常棘手。 手腕上戴着的腕表震动了一下,价值千万宝石镶嵌着腕表的顶端,到达了规定时间时,就会发出颤抖的频率。 用昂贵的震动敲响,告诉晏野下一步即将要做什么。 于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一步,是跟随骑士团更换衣物。 先将堪称不雅的泥水和污渍去除。 等待着属于皇家标志的直升机到达。 两个小时后出现在指定地点,摄像机镜头会对准他。 皇储出现的每一个场合,都应该维持皇室的尊严与体面。 即便皇室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权利,但依旧需要维持着往日的荣光。 等待复兴的皇室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需要一个支撑起这一切的契机。 是晏野所必须履行的义务。 在骑士长近乎于虔诚的注视下。 晏野抬起脚步,衣摆滑出了一道矜贵冷冽的曲线。 骑士长瞳孔放大了一瞬,想要追上去时,车辆已经被驱使着向前。 标记着皇室符号的赛车,追在了漆黑赛车后面。 坐校车前往港岸口,需要将近三十分钟的时间,开赛车却只需要十五分钟。 阿布德沉浸在沈清辞拒绝皇族的举动中,在车辆驶入隧道时,他张大的嘴巴才终于有了合拢的迹象: “刚刚那个是皇储阁下吧?” “嗯。” “你就这么拒绝了皇储阁下?”阿布德咬紧牙关,着重强调后面几个字,“在所有人的面前。” 沈清辞:“我做错了。” 阿布德生出了几分期许的心情,看来沈清辞暂时没有疯的那么厉害,至少孺子可教。 他期许自己的下一句话能够让沈清辞清醒一点。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沈清辞,鼓励道:“所以.....” “下次应该直接走。” 车辆驶出隧道,落下来的光线照亮了沈清辞苍白清俊的侧脸: “这帮家伙太烦人了。” 沈清辞嘴里的这帮家伙,显然包括了那些V2阶级以上的贵族学生,以及刚刚站在沈清辞跟前,在大雨中等待他的皇储阁下。 阿布德觉得自己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已经有些看不清眼前的道路了。 他并非帝国本土人,拉丁裔的祖籍,让他对帝国的归属感没那么强烈。 但即使如此,他也知道对于帝国人来说,权力和阶级象征着什么。 整个帝国就是一场巨大的阶级分化游戏。 越是处在底层,越就明白高阶级的权贵活得有多爽,手中的权力有多大。 动动手指可以碾死一群人。 这并不是一句夸张的话语。 沈清辞竟然能完全视若无睹。 他看向沈清辞清冷的脸,想不明白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下,才能养出像沈清辞这样的人。 难道是因为沈清辞的家境足够富裕,所以能让他面对所有人时,都有张口说不的勇气吗? 混乱的思绪到最后也没有得出结论。 骤然加快的赛车倒是让阿布德身为领航员的本能被唤醒。 前面并不是适合超车的赛道。 沈清辞也没有在宽敞路道上突然提速的必要。 “怎么了?”阿布德问,“是赶不上游轮了吗?” 沈清辞声线清冷:“被烦人的东西缠住了。” 车辆行驶进了特殊通道。 在赛区专门开辟给一区学生用作比赛的通道,只有刷了圣埃蒙公学的学生卡才能通行使用。 大部分的学生走向了校车,能在这种时候张狂到开赛车的人就没有几个。 庄重的皇室符号更是已经笃定了车里人的身份。 上一秒被他拒绝,下一秒又追上车,真以为在雨天里上演一场堵车是什么浪漫的相遇吗? 沈清辞眼神中透出几分厌烦之意,加大油门,方向盘打向相反的位置。 暴雨飞溅,车轮的制动变得迟缓。 任何一切有可能造成车辆失控的行为,在沈清辞的操纵之下变得精准无误。 冷冽的光线下,雨水飞溅成雨幕。 过弯时,沈清辞直接撞上了那辆从身后追来的皇室赛车。 他的举动太过于疯狂,以至于穷追不舍的赛车出现了明显的凝滞。 被急切逼停的动作,让轮子发出了尖利的声音。 两辆车之间的距离变得无限接近。 晏野抓紧方向盘,依旧没能阻止撞击。 砰的一声。 强烈的撞击让晏野浑身一震,两辆赛车的车头相触。 雨夜之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死亡的威胁。 肾上腺素骤然拔高,逼近的恐惧感和生死一线之间,车门被人拉开。 骨感苍白的一只手抵住了车门,雨水沿着下颌轻轻滚落,勾勒出了沈清辞苍白清俊的轮廓。 胆大妄为到用车直接逼停的人,微微偏头,语气如常: “下一次,我会撞翻你的车。” 第102章 你的风格和另外一个人很像 被撞裂的玻璃呈现出蛛丝般的裂纹。 雨后雾蒙的光线之下,裂纹似乎不断蔓延生长。 晏野觉得沈清辞的手指会被碎裂的玻璃割破。 因为看上去实在是太过于透白了,像是冻在了冰层的积雪一样。 他在那一刻,生出了一点想要触碰沈清辞的感觉。 用视线摩挲过沈清辞的下颌,落在了滚动的喉结上, 大雨没有停歇,被风吹进车内的雨水,似乎卷着沈清辞的体温,再一次眷顾到了他的身上。 晏野:“你开车的风格跟一个人很像,是谁教会你玩赛车的?” 沈清辞垂下眼:“你就是为了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不。” 晏野回答的很快,似乎为了说出这句话,已经提前排练了许多次: “在联谊赛上,你遇见的对手会比现在强上无数倍,真正的国奖冠军会参赛,你想要更好的名次,需要一个优秀的领航员。” “你在毛遂自荐吗?”沈清辞抬眸,“我有领航员。” “他的经验不如我丰富。”晏野笃定道,“我参加过27场赛事,联赛选用的场地,我拿过冠军。” 玩过拉力赛的都知道一个经验丰富的领航员有多么的重要。 能跑完全程,并且在几天几夜的行程之中发布正确率高的指令,意味着他能给车手带来足够强大的后盾与安全感。 沈清辞的目的很简单,打败霍峥能让他安稳一段时间。 接下来冲击的联谊赛,能直接为他增加极高的分数,让他向前踏进一大步。 他没理由拒绝一个优秀的后盾。 沈清辞微微挑起眉道,“听上去不错。” 晏野道:“我会让你得到冠军。” “别太上赶着了。” 沈清辞眸子黑沉沉,修长手指绷紧,在车窗前,几乎是戏谑性地轻敲了一下: “你好像觉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外面的暴雨完全打湿了沈清辞的外套,他的声音也被模糊成了沙哑的质感。 晏野呼吸一滞。 “用糟糕的手段纠缠我,试图让我妥协,服输,变成被你们掌控的玩具,你为什么觉得放出一点好处,我就应该选择你呢?” 来自于霍峥的压迫,不断逼近的赛事,看似庇护的选择,全都是将沈清辞推向另外一个人的庇护之中。 只要他选择搭上其中任何一个人,就好似已经为对方所有,需要接受对方的一切心思。 “想和我组队。”雨水沿着下颌滚落,沈清辞声调冷淡,“你应该放低姿态求我。” 车窗再一次被关上,震动着玻璃,出现更多的蛛丝裂纹。 撞击的漆黑赛车能再次行驶。 晏野的车辆却已经不能再继续上路。 他只能停留在原地,看着蜿蜒的道路中,阴霾的天色下,那辆车逐渐成为远方的小点。 雨天太黯淡了。 连人的视力都会受到影响。 他似乎也看不到那一点亮光的存在。 几乎浸透了骨髓里寒意无法被驱散。 现在距离登机时间只剩下了不到15分钟。 按照晏野最早的预期,他截停了沈清辞之后,他们的交谈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 沈清辞依旧可以准点到达游艇,但今天的判断似乎出现了差错。 晏野可以近乎冷静的处理许多事情。 面对沈清辞时,却总是感到无比棘手。 他无法判断出沈清辞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故而每做出一件事,都只会让沈清辞对他的厌烦更甚。 晏野沉默许久,按下了拨号键,耐心等待着电话接通。 拨打的电话并不是总能接通。 相距几万公里以外的边境,稳定的信号都是一种奢望。 景颂安作为卡斯特家族的继承者,享受家族带来的荣光时,理所当然,也要履行作为未来家主的义务。 同家族做出交换以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了战火连天的地区。 那里有着极度恶劣的环境,匮乏的食物和水源,以及总是叫嚣着要覆灭帝国的叛党。 晏野去过类似的地方,知道在那样的环境中,保持正常的生活频率已经很困难,更不能奢求拥有一台随时接通通讯的手机。 但他今天真的需要这通电话。 好在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锲而不舍拨打的电话,终于在短暂的一声响之后接通。 少年的声音轻柔:“阿野,你很久没给我打电话了,最近还好吗?” “不太好。”晏野如实说道,“他好像有点讨厌我。” 晏野口中的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景颂安离开中心区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顾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相隔万里之外,景颂安拨弄着金发的尾端。 皮鞋踩在地上,半跪在他跟前的那些人被绳索捆住了双手,嘴巴上塞着布条,依旧在发出呜咽的声音。 景颂安脸上挂着漂亮的笑容,将枪顶在了其中一个人的头上,冲对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继续问道: “他怎么讨厌你了?” “他见到我总是跑,拒绝了我的所有帮助。”晏野道,“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接受。” 景颂安指尖压着枪,轻轻晃动着,纤细如玉的指头一动,被抵着的人就忍不住颤抖。 漫长的沉寂中,景颂安想起了沈清辞那张清冷漠然的脸,想到他微微抬起下颌时,那副矜贵到不可一世的姿态。 真是一如既往的骄傲,根本就不给任何人靠近的理由。 他以往一直想看沈清辞为他低头的样子,到现在已经变了。 逐渐变成了只要对他露出点别的表情就好。 哪怕是温和的跟他说上一句话,他也能心甘情愿的为沈清辞冲锋陷阵.... 不过沈清辞一直冷冰冰的也不错,至少他不用担心自己不在国内的时候,沈清辞会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景颂安:“别太放在心上,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不待晏野回答,景颂安倒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语调都是甜蜜的,几乎沁出水来的声音: “不过哥哥对我是有点不一样,我走之前,他邀请我去他的房子里看看,那地方很黑,只有他是白的,他的手太冷了,压着我脖子上时,我都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清香.....”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好像天地都寂静,只有我们两个是彼此的唯一.....” 第103章 小景限定返厂 景颂安的声音越来越轻,用着古怪的语调,说着浪漫的情怀,到最后几乎是压低垂落的一句: “真是太幸福了。” 晏野听着他近乎于疯子一般的语调。 那是甜蜜到幸福的声音。 因为得到了爱,所以对待一切事物,都可以维持温暖的态度。 他几乎能想象到。 如果景颂安站在这里,对方湛蓝色的眼珠子里,一定也存在着幸福的笑意。 如同景颂安所说的一般,他兴奋的不行。 因为那虚假的,幻想出来的爱。 跟疯子没什么区别。 但是晏野早已习惯。 他用平铺直叙的语气回答道:“他们说那一次沈清辞是要掐断你的脖子。” “那他怎么只掐我不掐别人?” 景颂安亲昵地说道:“阿野你不懂,你应该接受关于情感认知方面的治疗,等我回来帮你找几个好一点的医生,内阁带来的医生你别信,没几个是好东西。” 晏野厌烦来自于心理医生的治疗,但是景颂安找来的人例外。 他听着景颂安用那样温柔的语调说话,每一句构造出来的沈清辞都无比陌生。 那样冷漠傲然的人,竟然会有动容的一面吗? 晏野无法得到答案。 玻璃窗透进来的城市光,几乎比夜晚的星光还要明亮。 一点点地落在了方向盘上。 晏野抬眸看去,才发现了外头的云层似乎已经散去。 暴雨已经暂停。 雨水在不需要的时候停歇,他却依旧看见了云层背后透出来的光影。 晏野问道:“他觉得厌烦,我需要远离他吗?” “不需要。” 景颂安回答道:“你只要看护好他就行了,如果他实在表现的很烦躁,你可以距离稍微远一点,远远看着他,不要越界,也不要侵犯他的私人领地,我很快就会回来,等我把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我会照顾他。” 景颂安深吸一口气,为接下来要说的未来感到期待: “等他愿意搬进卡斯特家族,成为庄园的另外一个主人时,我会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宴席.....” 电话最终还是走向了尾声。 留给景颂安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 尚且未处理的叛党,背叛了家族的内贼,都在等待着他的处置。 他能接通电话的时间十分短暂。 最后一句话晏野几乎没有听清。 他微微低着头,视线没有具体的落点。 姗姗来迟的骑士带领着一队暗卫。 更换了衣物以后,晏野回到了直升机上。 - 圣埃蒙公学对于阶级带来的压迫,几乎以鼓励的姿态纵容发展。 学院内相当明显的恶劣竞争展露,才能最大程度激发学生奋斗的目标,好培养出更多野心勃勃的政治家。 即便如此,圣埃蒙公学对外的联谊赛却是另外一种态度。 无论在校园内秉承着何种校风校训,面对广泛的群众。 作为全帝国最好的贵族学院,所有学子心中梦想之地。 圣埃蒙公学都应该表露出具有担当,慷慨且善良的外在品质。 前往赛区的方式就是对外展示的好机会。 无论你是特优生还是v2阶级以上的学生,都一视同仁,必须同其他学院的学生待在一起,一同在游轮上度过将近两天的行程。 在到达最终的赛场之前,中途不得以任何方式进行交通出行,自然也不可能坐上更为便捷的直升机。 这场比赛霍峥输了,自然没有晋级的资格,同样成为了直升机上坐着的一员。 晏野作为直升机的拥有者,却是最后一个登上直升机的人。 帝国发展至今,直升机的改良有了显著变化,关于贵族出行的方式变得更加便捷舒适。 坐在飞机上时,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气流变化时带来的震荡感。 霍峥坐着,黑发松散却挡不住身上独属于上位者的矜贵气息。 单手撑着下颌,漫不经心地扫过晏野。 近乎是审视的视线, 晏野面不改色,走到他身旁坐下。 是同样平等的位置。 机舱内连温度都是恰到好处的适宜,几乎不会让人感受到任何由于地区变化而带来的不适感。 但霍峥似乎神色恹恹,总是蹙紧着眉头。 他解开了袖口,皮质手套被丢在了腿上,梵文刺青从手背一直蔓延到指骨处。 交融出一种极度诡异而又狰狞的质感。 晏野终于说道:“霍元帅上次说让你去洗掉纹身。” “他让我洗我就要洗吗?”霍峥靠在沙发上,恶劣道,“我就算是在身上刺满纹身,也照样是继承者。” “别搭理他。”宋墨钧提着一瓶酒走来,颇有些无奈,“比赛输了心情不好,见谁冲谁。” 晏野只是垂下眼,看着酒瓶子里装着的透明液体,忽然开口说道: “我刚刚见到他了,他的心情也不太好。” 机舱内似是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了晏野身上。 霍峥漆黑眸子看了过来:“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晏野道,“他拒绝了我。” 霍峥收回了视线,眼尾弧度轻垂着,漫不经心地笑道: “他一直都这样,对谁都没个好脸色。” 宋墨钧道:“别提这些了,你是为了小安做事,尽力了就行。” “我知道。” 晏野掀起眼眸,浅金色的眸子在舱内显得格外剔透,几乎像是一块无机质的宝石。 他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小安让我好好看护他,我会想办法参加比赛的。” 晏野说完就走了,直接进了里间的休息室里,只留下了两人。 霍峥手中握着的酒杯晃动弧度更大,靠近他的宋墨钧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浅淡了一些。 宋墨钧道:“阿野似乎对清辞很感兴趣,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追着人跑。” 霍峥:“有人难得开口求他,以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他做什么都不过分。” “小安就算要找人照顾清辞,大概也只会允许阿野远远地看着。” 宋墨钧清俊的侧脸神色不明: “阿野在外面待了太长的时间,回来以后一直没做治疗,很有可能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如果太上心,做出来的事情是我们都无法控制的。” 霍峥呼吸骤然一顿,轻垂下的眼睑中,皆是不感兴趣的墨色: “关我什么事。” 他抬起头,以近乎审视的目光扫视宋墨钧,再次开口道: “他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我又有什么必要管他的死活。” “他要是来见你了呢。” 霍峥靠在沙发上,轻挑起眉:“我也不会管。” - 第104章 游艇 港口处海风扑面,湿润的风卷起了身上的衣物,海面上停放着无数帆船。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艘超过了百米的超级游艇。 纯白的色泽和海风交映,犹如一段高耸的神迹。 汹涌的人潮将会在今日进入游艇。 经过两天一夜的行程之后,由南及北,穿过繁华的二区,路过半工业化的五区,最后驶入凶险无比的喀什特区域。 这是联谊赛经过多方考虑之后,最终以微弱票数决胜出来的赛区。 不同于前几届联谊赛,选择五区以上的安全区域进行比赛。 这次因为议会的变动,平民政员的数量剧增,最终导致赛区选在了八区进行。 不同于繁华的上区,也不至于是环境恶劣的14区。 处于中间的八区气候严寒无比,主要以重工业为主的区域,山脉拦截了所有向上的可能性。 让这片区域成为了供给上区的枢纽地段。 穿着西服,戴上手套的船员们,为即将上游艇的少爷小姐们提着行李。 不同学院的学生穿着颜色各异的校园制服。 但实则就算不打上标签,都能轻而易举辨别出他们是哪个学院的学生。 那些带有学院特征的行为,在他们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目睹了一场来自于科斯特学院学生撒钱导致的小型暴乱以后。 沈清辞果断地选择进入人群。 一帮没脑子的蠢货。 不。 是有钱无脑的蠢货。 前往一区求学的路上,沈清辞遇见过许多类似的蠢货。 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六区的“检测带”。 作为帝国唯一连接上下区的地区。 六区同时连接着帝国最光鲜一面,同最为不堪的一面。 站台上可以看见需要前往下城区发展经济的贵族核销身份。 一墙之隔,隔壁就是从下区而来,花费了高昂路费,想要来见识上层风光的居民。 那些普通民众已经算得上是在本区有名的权贵富豪。 他们最喜欢穿打满了logo标签的奢牌衣服,却依旧显得老气浮夸。 在这种情况下,人的优越感会油然而生。 来自于上区的人,会使用各种手段嘲讽一墙之隔的土包子们。 同高阶级学生朝着底下打工人丢钱的举动一模一样。 沈清辞以前轻蔑地认为这是受教育水平不够。 教养太低,才会在公共场合做出这种丢分的行为。 现在沈清辞改变想法了。 高教育水平的蠢货依旧是蠢货。 制服代表了学校,被人拍上一张照片传出去,就会为学院抹黑。 至于那位抛钱的学生,大概率会打上奢靡的上等人标签。 如果是以前,说不定不会引起什么恶劣的结果。 但现在时代不同了。 游艇内一直在播放着实时新闻,关于底层居民反抗的暴乱以及镇压行动紧张进行中。 帝国和平时,来自于上流人高高在上的姿态,可以被认为是欢庆。 现在则是只会变为嘲讽。 来自于利益既得者的高傲,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靶子。 愚蠢至极。 沈清辞神情漠然,直接错开了人流高峰的位置。 他可不想被蠢货牵连。 - 行李由负责接应的侍从送到休息室。 雨后初升的阳光依旧灿烂,几乎将天边染上了一层橙红色的光影。 光线一点点从云层中倾泻,洒在脸上,却是带着潮冷气息的微弱暖意。 慢一步上车的学生穿着宾斯坦学院的制服。 以艺术类专业闻名的贵族院校,所有学生都崇拜自由的气息。 哪怕是这种群体性聚会的活动,宾斯坦学院也不出意外显示出极其松散的精神面貌。 晚来的学生姗姗来迟地登上游艇,他的速度看上去已经算慢的了,但是还有比他更慢的人。 他的好兄弟,因为拍摄路边的一只海鸥,因此错过了本趟游轮之行,需要等待三个小时后的小型游艇才能上船。 学生本来还在懊恼自己来得太快,没能跟兄弟一起。 看见栏杆前的一幕以后,又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自己来的真是太对了。 相机情不自禁地抬起。 眼前的画面近乎朦胧,浅色的光泽落在了游艇的栏杆之上。 相机中少年清瘦挺拔的颈背,几乎被白衬衫完全包裹。 清瘦疏冷。 矜贵傲慢的像是一捧初雪。 相机里的照片定格,学生恍恍惚惚地点开学院论坛,在下面进行回复。 于是乎,主题为联谊赛为我们带来了什么的帖子,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条—— 【上帝,我好像看见神了。】 下面是一水的回复。 【看见什么神?神经病吗?我觉得隔壁房是挺神经病的,一直在放音乐,一看就是宾斯坦学院的学生,那帮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重金属摇滚乐并不是个性独特的象征?】 【等会,你小子是不是住在K54房?你们这种板着脸奔丧的老古板,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的音乐没品位?】 【你说谁老古板!这叫做为帝国奉献自我,你们艺术生懂个屁啊。】 【好无聊,吵什么呢这群人,话说这一次参加的学院那么多,怎么没怎么看见圣埃蒙公学的学生?】 【圣埃蒙公学的学生住在别的区域,他们的学生排外是出了名的,考试成绩好就可以无视所有人了(狗头保命)】 【话说一楼到底在说什么神,光说不配图,不是故意吊胃口吗?】 【别管一楼了,一看头像就是玩摄影,这帮家伙出了名的拍人如奶油般化开,说不定是看见什么会展翅高飞的海豚了。】 【感觉突然长脑子了。】 用于交流信息的公共论坛上,到处都是各类欢呼的声音。 自由自在的言论来自于不同学院之间的碰撞。 但整体的情绪却是喜悦高涨。 联谊赛对于有资格参加的学生来说,都是一条向上爬的通道。 哪怕没有参赛,也可以在比赛期间,见到帝国核心政权的人出现。 至高无上的荣耀感充斥着每个人的内心。 连游轮晃荡时出现的浪波,都透着欢庆的气息。 只有发帖子的人,知道自己并不是拍到了什么起飞的海豚。 就算有几十只,不,几百只、上千只起飞的海豚围绕,也无法抵过他瞥见的那一眼。 只可惜定格在相机里的照片,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相册中的主人公朝他靠近了一步。 沈清辞身量高挑,看人时,总是习惯于轻垂着长直的眼睫。 需要仰头看向他的学生,则需要仰着脖子,以一种几乎虔诚的角度,看清楚漆黑眼眸里清透的光泽。 这种角度实在是太过于奇特了。 因为被笼罩着,所以能感受到沈清辞身上清贵疏离的气息。 即便知道对方不屑于对自己动手,眼神却无法挪动般停留在上面。 学生连手中相机何时被拿走都没有察觉。 直到相机放回手中,微凉指尖擦过他的手腕。 “别发上去。”沈清辞道。 105章 特殊类别招生 冷淡的音调,学生却觉得滚烫无比。 他在沈清辞走开之前问:“你身上的肩章是选手的徽章,你是什么比赛的选手,我想看你的比赛。” 应该是艺术类别的比赛。 在沈清辞回答之前,学生已经替沈清辞选好了适合他的种类。 再不然就是学术科的竞赛。 学院联谊赛比赛项目繁多,光是种类就分出了六十多种。 属于学术类别的比赛,观赏度不高,只能看见学生做题时的样子。 但是对着这样一张脸,学生觉得就算看着沈清辞写字也颇为赏心悦目。 “拉力赛。”沈清辞平静道。 “原来是拉力赛啊,我就说你适合......” 学生说到一半的话中途停住,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沈清辞,声音直接飙高了好几个分贝,“拉力赛!” 作为以艺术类闻名的贵族学院,宾斯坦学院里面的学生,参加的竞赛大多数同艺术类别相关。 例如摄影,素描,舞蹈之类的竞赛。 为了要保证均衡比赛,每个学院之间有固定的参赛名额。 每一年都被压在底下猛打的宾斯坦学院,最害怕的就是随时有可能出现危险的拉力赛。 将近一周的跑图和长时间对于身心的折磨,来自于风沙对于身体的未知威胁。 每一处都对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参加拉力赛的学生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个,每年都没有变动,能跑完整场拉力赛事,都足够宾斯坦学院的载歌载舞。 这样的一场赛事,学生无论如何也无法跟清瘦高冷的沈清辞结合在一起。 他的眼神没了落点,先慌乱扫过沈清辞的眼眸,瞳孔,又落在了弧度漂亮的唇瓣上,最后只能往下滑,看见了脖子上戴着的项链。 项链垂落在锁骨的凹陷处,凹陷的闪烁着星星光芒。 是由肩章改制而成的项链。 五大贵族学院中,只有圣埃蒙公学使用肩章进行阶级划分。 沈清辞属于圣埃蒙公学,又说是来参加拉力赛的选手..... “你是沈清辞。”学生惊愕道,“居然是你......” 学生没有得到任何回复,想来前面一句交谈,已经耗尽了沈清辞所有的耐心。 他转身离去,只剩下学生站在原地。 被删除的图片出现在素材库中,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海边咸湿的风吹在脸上,将发丝吹到浮起来,酥麻地蹭过脸边。 学生颇有些恍惚地回到宿舍。 因为心不在焉,还不小心敲响了隔壁的房门,见到了陌生的面孔之后,才回了神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巨大的游艇一共五层,三层分为了住宿区,参赛选手单独一间房,非参赛选手三人一间。 跟他住在同一个宿舍的都是好友,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其中一人直接从床上伸出手来拉扯他: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样子,过来押宝投票,隔壁那帮军校生烦人的要死,要不是他们这次的拉力赛找了外援,谁愿意看他们在论坛上发什么保卫帝国,真以为自己当过几年义务兵,就一生老兵情了吗?” 学生低头按着相机,定定地盯着那一张重新恢复的照片,慢半拍地回应道:“什么外援?” “你不知道吗?” 坐在床上的室友伸了半个身子出来,勾着他脖子,去看他到底在看什么东西,嘴里絮叨地抱怨道: “帝国军校那帮家伙想拿奖项又没本事,体育类竞赛跟圣埃蒙公学不分高低,学科类竞赛完全比不过圣埃蒙公学。” “据说他们为了让排名好看点,今年破格开放了几个特殊类专业技能招生组,其中就有拉力赛,好像特招了拿过国际赛事奖项的学生进来,有一个特别出名,叫做陈....” “陈衍。”学生说道,“那家伙就是个疯子,玩起车来不要命,请这种臭名昭著的赛车手来参加比赛,对别的学校真的公平吗?” “你激动什么。” 室友一脸莫名:“不管是谁赢都轮不到我们学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学校那帮半吊子有多不靠谱,指望他们跑出名次,他们只会告诉你,开车途中好像看见了上帝降临在路边的烧烤摊上。” 学生死死抓着摄像机,态度并没有因为室友的宽慰而有所缓和。 他几乎是有点愤怒地拍了下床板,大声说道: “联谊赛是为了体现各高校学生的综合素养,这种不公平的竞争真恶心,举报通道在哪里?我现在就要去举报。” 室友的嘴角抽了抽,看他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什么怪胎: “少来这一套,是不是哥昨天喝可乐的时候忘记给你带了,是你爸说你不能喝这种低级劣质的饮料,跟我有什么关系?别抱着你的破相机了,来,我帮你拿着。” 学生握着照相机的手没抓住,直接被室友夺了过去。 原本只是打算将相机放回架子上的室友,看见了上面亮起的屏幕以后,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你上哪找的模特!我怎么找不到这么帅的天菜。” “别乱看。”学生一把抢回相机,揣在怀里道,“反正这场比赛就是不公平。” - 游艇行驶到公海,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被打破。 踩着的地面都是晃荡的,能同时感受到微微起伏的波浪。 沈清辞前往一区时,同样乘坐过游艇,不过距离现在的游艇终究还是有差别。 影音室、休息区、室内游泳池...... 豪华版游艇几乎相当一个巨大的城堡。 足够满足人类在上面生存的所有娱乐需要。 而沈清辞当时乘坐的游艇只起到载客的作用, 狭窄的客舱人挤人,海风咸腥的味道以及游客身上几天没洗的汗酸味融合,叫人闻之想吐。 现在的环境好的不是一星半点的。 穿过长廊面对晃荡的波浪,沈清辞的眼神没有波动。 直到长光尽头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算不上高大,甚至可以说是略有些矮小。 花白发丝梳理的一丝不苟,镜框眼镜下面是一双极其睿智而又狭长的眼睛。 是应该出现在圣埃蒙公学实验楼的蒙卡教授。 夕阳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将矮小的身影似乎拉的高挑了许多。 沈清辞站在原地没动,风吹动着发丝,拂过脸颊。 微弱的模糊光影由远到近。 蒙卡教授健步如飞地走了上前,用拐杖敲了敲沈清辞的小腿,板着脸说道: “臭小子,见到我你很不高兴吗?这是什么表情?” “高兴。”沈清辞低声道,“教授,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了,等你打进决赛,我们夫妻俩就一起来看你的比赛。” “但是。”沈清辞停顿了一下,“您不是要管理学院内的竞赛吗?” “那种水平的竞赛根本就用不着我出马,随便哪个有职称的老师去就行了。” 蒙卡教授嘴巴一如既往的毒,要是让替他上班的同事听到了,估计会给这小老头背地里增加不少恶劣的名声。 但他显然不在乎。 见到他这一面的沈清辞也不在乎。 “师母呢?”沈清辞问。 “她上船前非要吃完昨天的凤梨派,现在应该有点不舒服,在床上躺着,晚点我再带你去看她。” 蒙卡教授用拐杖勾了下沈清辞,率先踏一步,走在了前面: “上了游艇就应该享受一下,走,去游泳。” 第106章 你打算怎么做? 沈清辞跟在了蒙卡教授的身后,终于将游艇的全貌收入了眼中。 不是只有一条单行线的游艇。 将视野放到开阔以后,世界似乎有了新的变化。 容纳了几大贵族学院学生的游艇,豪华程度超乎常人想象。 半个小时前上船的学生们,现在似乎已经将身上的东西安置好,开始享受为期两天一夜的旅行。 对于寻常人来说乏味的旅途,在游艇之上,变成了一种另类的观光享受。 甲板上有学生已经打开了香槟庆祝,还有人欢呼着,直接顺着甲板跳过了室内泳池里。 宽阔无边界的泳池倒映着碧蓝的天色,众人脸上是连阳光都需要避让的笑容。 “看见那帮家伙了吗?” 蒙卡教授穿着宽松的衣服,肩膀上披着用于避风的毛毯,眯着小眼睛说道: “那帮人是宾斯坦学院的学生,你听过这个学院吗?” 沈清辞沉思片刻,回答道: “以艺术类为主的院校,近三年的综合评分似乎不太理想,险些被移出五大贵族学院。” “只是险些。”蒙卡教授道,“帝国一共有173所高校,其中公立院校占据了62所,其余111所全是私立院校,能进入帝国前五的贵族院校,全都是有底蕴的名校。” 他抬起手,示意沈清辞看泳池边上坐着的那帮学生。 躺在躺椅上晒着日光的学生看上去都大差不差,只是其中一个人的身上纹上了大幅度的刺青。 如此大面积的刺青,几乎将半边身子和半张脸都覆盖,连眼白上都染上了黑色的纹路。 他戴在脖子上的翡翠,在光线下透亮到让人无法忽视,似乎是某种极其稀有的高冰翡翠。 “他是皇家珠宝商的孩子,他的家族有意要将家中独子送入军区。” “他身上的纹身太多了。”沈清辞道。 帝国合并之后,对纹身的要求不像古帝国一般的严格。 能够被衣服遮挡住的纹身,基本上都不会影响参军入伍的要求。 但那人的纹身面积显然不仅限于被衣物覆盖。 只要能被遮挡,就算你在胸膛上纹上大面积的卡通人物,都不会有人管你。 但像这位一样,在脸上和眼球上都纹上了纹身标志,几乎已经算得上是挑衅的行为。 出现在军方队伍中,无论如何都无法通过政审考核。 “他会如愿以偿。”蒙卡教授说,“他的家族给了足够的利益,只为了换取一个入伍名额,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交换。” 蒙卡教授抬起眼睛,对上了沈清辞漆黑的眸子,简单锋利地剥开了帝国表面上的平和: “利益交换着各大家族中常用的把戏,作为贵族学院之一的宾斯坦学院,即使表现再糟糕也并不会被除名,因为他们会用更多的利益,同上头交换,以此保证自己学院的地位。” “帝国军校也是如此。”蒙卡教授道,“这次的联谊赛,对于帝国军校来说格外重要。” 蒙卡教授已经不能算得上是提点,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明示了。 沈清辞不是蠢货,稍加提点,就能觉出其中的关窍。 因为出身贫困,沈清辞无法知道更多关于贵族圈内的潜规则。 但对外公开的数据中,总是会露出蛛丝马迹。 复杂的数据当中,除去看似岌岌可危,随时有可能被淘汰的宾斯坦学院以外。 五大贵族学院之中,帝国军校和圣埃蒙公学的挨近,也是一种隐晦的斗争。 贵族学院的排名大有讲究,象征着学校的综合实力、师资,学生总体素质,以及帝国对于学校的投资。 处于第一名的圣埃蒙公学,可以得到优良的师资,保密的研究计划投资,以及更多的学生晋升机会名额。 而那些名额,会成为反哺于圣埃蒙公学的资源,让圣埃蒙公学在吸收到足够的营养之后,变得更加根繁叶茂,直到成为遮蔽住整个帝国的参天巨树。 但养分是有限的,圣埃蒙公学汲取干净养分,其余的树就会被压制到无法生长。 处在圣埃蒙公学底下,最有可能荣登贵族排行榜top一的帝国军校,本该因为特殊的政治性,与政坛深度绑定。 却因为圣埃蒙公学的出现,而迟迟未能上位。 帝国军校要往上爬,想要取得更加优异的资源,就要以利益交换,像向帝国证明,自己才是更值得培养的院校。 联谊赛就是一次机会。 对外展示学院素质,通过转播的方式向国民招生。 学院取得的成绩越好,越能证明该院校的实力强大。 关于理科类和学科类的竞赛之中,帝国军校无法压制住圣埃蒙公学。 唯一能反超的地方,就是体育类的赛事。 一共分为12个比赛项目的体育类赛组。 每一场比赛的奖章,对于帝国军校来说都至关重要。 “帝国军校今年降分录取的特招生,是之前有名的赛手,我跟你师母连夜研究了一下他们比赛的风格。”蒙卡教授语气颇有些微妙,“可以说非常的凶悍。” 沈清辞看向蒙卡教授。 这位素有变脸王之称的教授,对人的判断向来精准且不加修饰。 他不会夸大其辞,也不会妄自菲薄。 连蒙卡教授都张口说凶的打法,那必然是相当的凶狠。 “没关系。”沈清辞微垂着眼睫,腔调依然淡淡,“我会赢。” “怎么赢?” 蒙卡教授见证了沈清辞打败霍峥的战绩后,已经不像之前一样应激: “你玩拉力赛应该知道,对于一个赛车手来说,一个合格且优秀的领航员,在面对路况时,能提供多大的帮助,帝国军校的赛车手和搭档相处了七年,你跟他们打,就相当于一对二。” 蒙卡教授注视着沈清辞,问:“你打算怎么做?”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阿布德跟在沈清辞身后,手里拿着从游艇上顺来的啤酒,发出了来自灵魂的追问。 比起游艇特供的价格昂贵的酒水,他似乎对于这种瓶装的啤酒更为钟爱。 面对跟蒙卡教授一致的疑问,沈清辞手上的工作随之暂停。 第107章 据说隔壁学校有个小白脸..... 沈清辞手中小巧便携的机甲模型,是蒙卡教授在下水之前给他的小作业。 至于说好的去看望师母,最后也因为师母睡着不了了之。 到处找他的阿布德碰见了师徒二人组的聊天,顺理成章成为了加入其中的一员。 并且在回来之后,对最后听见的那句话始终抱有疑问。 见沈清辞不说话,阿布德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沈清辞,接着问道: “怎么不说话了?你教授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帝国军校那组赛车手我见过,他跟他领航员确实是很默契,不过我觉得我们俩也不错。” 阿布德不知为何信心满满,用关节粗大的手指拍了拍胸膛,蓝眼睛看着沈清辞,问道: “你说是吧?” 沈清辞平静点头,黑漆漆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回答道: “当然。” 实则不然。 蒙卡教授的原话很锋利,非常简单明了的表述了对他领航员的看法。 在赛事中拿下过冠军的领航员阿布德,虽然有参加国际赛事的水准,但不一定有夺冠的水平。 如果沈清辞没记错的话,蒙卡教授的原话是—— “你的领航员壮实的跟头水牛差不多,坐在你的车上,只会增加你的配重,如果可以,希望能让他减重,不然你们的备用轮胎都得更换。” 沈清辞选择了更加委婉的方式转述,一句当然出口。 壮的跟头水牛似的阿布德轻易被哄好,拽着沈清辞,又要带他去游轮上面大吃一顿。 沈清辞没有接受吃饭邀请,却在领航员的名单上,填上了阿布德的名字。 预选赛的选手名单会在公共平台上面公布。 沈清辞填下阿布德的名字以后,选手名单同一时间发送到了无数人手中。 游艇最右端,位于帝国军校区域划分内的宿舍一片静谧。 帝国的五大贵族学院,各有各的校风校纪,显著体现在管理制度以及对学生的要求上。 相隔不到二十米处的宾斯坦学院领域,以崇尚自由闻名的院校,学生在游艇上跃跃欲试,想跳下去与鲨鱼共舞。 相隔不远的帝国军校区域,却是群体性的静默。 学生们穿着统一的军装制服,极为严谨的剪裁,腰上的腰带和肩膀上的肩章,划分确定了他们的等级以及彼此的称谓。 停止思考,行动,无条件执行,是帝国军校的代名词。 无论身处何地,只要隶属于帝国军校,附近都会出现规范学生行为准则的督察。 穿着军靴走来走去的人,连压出来的脚步频率都是相同的一致。 这样的安静无异于是反人性的。 已经被规训完的帝国军校学生统一的沉默,脸上微笑的弧度都是恰到好处的角度。 新入学的新生却无法认同这样的规矩。 陈衍吊儿郎当地靠在门边,应该整齐扣好的外套被他松垮地跨在腰上,眼神扫过巡逻的督察,用肩膀顶了顶身旁的同伴,说道: “西泽,你说这帮家伙以前一天到晚端着也不嫌累,都上游艇了,不去找美女开香槟喝酒,在这里巡什么逻。” 西泽压低声音道:“别那么大声,把他们引过来了,又是好一顿训。” 陈衍轻蔑一笑:“就算过来了又怎么样?他们以为还是在学校里吗?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参赛选手,合同上面写清楚了,只要咱们俩总积分排行第一名,校方就会开放特权,还奖励五百万星币。” 西泽脸上紧绷的神情好了些,他放松了表情,跟兄弟一起靠着门: “社会上的机会就是多,当初咱们兄弟俩在底层摸爬滚打,需要帮人看台赚钱的时候,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咱们能直接进排行前五的贵族学院读书,还能从学校手里倒赚五百万呢?” “谁说不是,哎,你记不记得,当初咱们两个去玩车的时候,别人还要笑话我们一辈子只能混在底层当个跑车仔。” 也许是回忆到了艰苦的岁月,此刻在游艇上吹着海风,享受着富人阶级的生活,更是让陈衍原本就膨胀到不行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他竟然胆大妄为的直接拉开了门,公然违反帝国军校的校规,冲不远处女校的学生吹了下口哨。 得到对方愤怒的一瞥以后,陈衍泱泱收回了视线,颇有些不满道: “装什么,怎么现在看不起我们,等我们拿下第一的时候,还不是要在观众席上为我尖叫。” “不一定吧。” 西泽酸溜溜地说:“圣埃蒙公学好像有个长得特别帅的选手参赛,组委会一公布参赛名单,他就在公共论坛上斩获了一堆脑残粉,那群花痴已经开始给他投票,说他一定能战胜我们,为圣埃蒙公学夺回奖牌。” 陈衍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圣埃蒙公学找水军了?” “没找。”西泽回复,“真的长得帅。” “用得着你强调吗?你不知道我最讨厌这种小白脸吗?” 陈衍厉声道:“没事,赛车可不看脸,他的名字我都没在赛事上听说过,应该是个半吊子杀出重围,说不定连全程都跑不下来。” “他跑赢了霍峥。” 海风寂寂,湛蓝色的天空翻卷着云层,世界都在此刻安静了。 如果说刚才小白脸对于陈衍的杀伤力只有30%,那么加上霍峥的名字,杀伤力可以直线飙升到八十% 霍峥..... 那可是霍峥。 对方能跑赢霍峥,如果只是运气因素,那运气未免能好到能中个几个亿的大彩票。 陈衍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显出了几分阴狠。 “西泽。”陈衍道,“今年大家挣钱都不容易,咱们也到了快退役的年纪,反应力远不如之前,以后打比赛,都相当于拿命来换几万块。” 西泽听出了陈衍的言外之意,话语间却故意带上了几分试探: “对,有钱得也得带的出去,那可是圣埃蒙公学的学生,全都是贵族子弟,一个个身份高贵的不行,哪里能用流氓手段对他们。” “帝国军校会护着我们的。” 陈衍可比西泽要狠的多。 他勾着兄弟的肩膀,将手搭了上去,低声耳语: “加把劲,我们只要得第一,人生都会改变。” - 第108章 惊!圣埃蒙变脸王的秘密 游艇经历了两天一夜的行程以后,成功在24号的下午三点,抵达了本趟旅行的最终点——以重工业发展闻名的八区。 帝国以土壤的富裕程度以及人群的分类,划分出了不同的区域。 以工业为首的区域同时有两个区域。 五区属于上区,哪怕是发展工业,也仅仅是轻工业发达,尽可能在不破坏城市,不影响生态污染的情况下,让本土设施变得更加高科技。 相隔不到三个区,八区被列为了下区的范畴,重工业发展带来的污染,让此地的民众大部分脸上都挂着灰白的神色。 一下游艇,大部分学生都露出了不适的表情。 沈清辞下楼途中,已经听见不少学生抱怨这里的空气都透着金属的铁锈味,闻着让人直犯恶心。 在圣埃蒙公学内挑剔无比,对任何事物都不顺眼,连路过的小草都要点评一番的蒙卡教授,下游艇时,却只是叹了一口气。 蒙卡教授的叹息很轻很轻,小小的眼睛盯着远方驶来的车辆时,眼神承载着的是更为深邃涌动的东西。 沈清辞走在了最前方,用身影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灰。 灰尘浮动,滚动着的行李箱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同身旁擦肩而过的三轮车滚动声响几乎一致。 但那只是短暂的交错。 将近三百米的转移路途,接下来的路程会有八区为贵宾配备的最高级别的车辆。 保密级的车辆会将选手转移到该去的地方。 来自于各大贵族学院的天之骄子们,则是会坐上八区能够给予最好的车辆,前往休息场地。 短暂停留在八区的人,会得到最好的待遇。 从出生就开始奋斗的原住民,却只能开着动力不足的三轮车,将车上几乎是夸张累积的东西,一点点运输到目的地。 几乎已经高出了三轮车体积三四倍的货物,一箱一箱压在了上面。 塑封的袋子包裹着劣质的味道,经过时都能嗅闻到。 学生都不愿意靠近三轮车。 为了节省路程,沈清辞是距离三轮车最近的一人。 交错路过时,三轮车上堆压的东西,翻滚着摔了下来。 摇摇欲坠之时,被沈清辞抬手扶住。 他修长的指尖抵在了快要摔倒的面粉袋子上。 向沈清辞道谢的人,却不是意料之中壮实的成年男子,而是一个看上去还在读初中,完全撑不住面粉袋子的小孩。 小孩仰着脸,脸上有刀疤,像是蜈蚣一样,从鼻梁蔓延到嘴角。 他冲着沈清辞频繁道歉时,眼里都闪烁着泪光。 沈清辞的手一顿。 紧随其后,目睹这一切的学生嘴里发出来的不再是厌恶的嘲笑声,而是怜悯的叹息。 叹息层叠交错,透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沈清辞曾在十八区见过许多类似的人。 那些人怜悯的眼神,细小的动作,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像是在说:“啊,看他,跟我们多么的不一样,真庆幸我们生在上区。” 蒙卡教授接过了沈清辞手中的行李箱,示意他继续朝前走。 “下区就是这样。”梅妮道,“不要和他们对视,怜悯会伤害到他们的自尊心。” “被伤害了才会想爬上去。”蒙卡教授踮起脚,将披肩披在了梅妮身上,“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决心和意志。” “像你以前一样吗?”梅妮轻轻笑了,唇角的酒窝在阳光下透出几分温柔的甜蜜,“以前你被他们嘲笑的时候,也总是说自己一定会成功。” “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蒙卡教授气得不行,眼神睨着沈清辞:“这小子全听完了。” “清辞是自己人,有什么关系?”梅妮语气温柔,揭短却是快准狠,一点也不给蒙卡教授留面子。 “清辞,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相遇的吗?” “别说了。” 蒙卡教授是真是没招了,挡在梅妮和沈清辞之间,脸上都有些泛红,连眼角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一些: “我自己说。” 沈清辞:“好的教授。” 蒙卡教授:“......” 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沈清辞是故意的,但沈清辞看上去迷惑性实在是太强。 身形清瘦的少年就这么静静地侧身听着,面容清冷,如同水墨画一般,好似不会为任何事物动容。 哪怕是轻抬起下颌,眼眸透出来的也只有真挚的关怀,一点也看不出来坏劲。 错觉吧。 蒙卡教授道:“我年轻的时候,不是在帝国研究所工作吗?那时候我还没有编制,勉强算是个编外人员,有些人自恃身份高贵,就喜欢使唤人。” “那是使唤人吗?那明明就是欺负你。” 梅妮平日里总是习惯微笑,现在脸上没了几分笑容。 尽管肩上依旧披着蒙卡教授给她的披肩,带着花边的披肩围在了身上,却似乎没办法让她的神情变得更温和一些: “那些家伙总是让你做些不必要的事情,还有一次把你围在门口,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拿着铲子把他们都揍了一顿。” 沈清辞迟疑道:“铲子?” “你师母以前是研究院的特级厨师,出了些事以后就被开除了,我觉得有愧于她,又给你师母找了别的工作。”蒙卡教授道。 “无所谓。”梅妮豁达道,“以我的本事,去哪里都可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不过当时的日子真是不容易,我跟你教授挤在狭窄的房间里,买点吃的都要按着月工资来算。” “当时还能挤,现在不行。” 蒙卡教授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了。 之前的三轮车已经远去,但还有无数辆运货的三轮车在路上行驶。 那些踩踏着三轮车的人力车夫颈椎被晒到发黑,汗水如雨。 与此同时,八区的每日广播,准时准点地公布着各类政策。 其中包括了对各区的管辖治理,以及新颁布的政策变动。 上区的政策变动,往往更为优越,旨在让民众更加自由。 下区的政策变动却只会让人脸上的期待消失。 像是放飞的白鸽翱翔在天空之中,短暂的飞走。 人却只能仰着额头,从充满工业污染的雾霾之中抬头,试图瞥见一抹白鸽飞过的影子。 “帝国现在的情况不太好。”蒙卡教授道,“如果不是必要情况,最好不要前往下区。” 沈清辞眼神微动,看向蒙卡教授,从对方微妙的表情上,看到了同自己一致的观点。 帝国对外宣传的政策一直是众生平等,好似除了地域差距之外,并没有什么差别。 对于反抗的民众,帝国的态度也很明确,那就是认为这只是短暂性的行为。 像是潮汐起落一般,在固定的时间内,总会有一些脑子不清醒的人出现类似的举动。 只需要静静等待平静就好。 帝国的统治并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 但沈清辞不那么认为。 他出身低,知道那些压抑着的麻木情绪会爆发,必然是出现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已经习惯在高温四十多度左右的天气辛苦劳作,赚取家用以维持生计的民众已经足够能忍。 能把这样的人都逼到放弃生活,开始反抗,最近一定不太平。 但是帝国永远看不见 上面的人自动蒙蔽了双眼,选择性地同身边的人举杯畅饮,以欢笑声来掩饰一切。 蒙卡教授只是说上一句,没打算让自己的学生太警惕。 见沈清辞不说话,他在沈清辞肩膀上拍了拍,说道: “放轻松,联谊赛是国赛,帝国会保护好你们的,现在你的首要目标是拿下第一。” “我会的。” 沈清辞平静回答,语气中带着对自己的笃定。 他会拿下第一,为了自己向上爬的晋升之路。 无论前方艰难险阻再多,他都会一一扫平。 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 - 第109章 皇储 八区的天气时刻都在放晴,在外面等的稍微久一点,就觉得连衣服都好似被汗水黏住,透着挥之不去的粘腻。 阿布德摸了一把脖子,上面已经落了一层汗水。 “啧。”他仰着头对着小卖部里的老板催促道,“有没有糖啊老板,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去下一家了。” “有有有。” 昏暗的小卖店里,年过半百的老板扶着老花镜爬上梯子,在最上层的货柜里翻找着。 抖落出来的灰尘和身边摆着的廉价食品,让阿布德觉得自己选择这里可能是一场错误。 早知道不来这了。 阿布德禁不住叹了口气。 这一回他们要跑的拉力赛,至少得跑上个一周左右,分赛段进行比赛,进行叠加罚时,取分数高者为优胜队伍。 为了保证参赛选手最佳的身体状态。 组委会不仅不给酒喝,连烟都不让抽。 阿布德实在是受不了了,想着出来买两根棒棒糖解解馋,小孩吃的玩意儿叼在嘴里,说不定也能起到点效果。 他来八区这三天,什么玩意儿也没吃着,嘴巴里干的要命,现在舌头顶着腮帮子,都觉得里面的唾液都是干涸的。 阿布德做好了八区物资匮乏的准备,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连找两根棒棒糖,都要爬到楼顶的货架。 逗呢? “哎.......” 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看着老板从第三个货架找到了第四个货架,颤颤巍巍的身影,阿布德都怕人摔下来。 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要跟老板说声不要了的时候,旁边的货柜上多了两张钞票。 “喂。”阿布德说道,“我先来的。” “是吗?”那人似乎并不在意先后的顺序,他将钞票收了回来,黑黢黢的眼看向阿布德。 口罩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阿布德本能察觉到了不对的气息,他站直了身子,对着还在货架上翻找的老板大喊了一声不要了,转身直接走进了小巷之中。 外籍优越的身高腿长,让他奔跑的速度比寻常人更快,跑起来时,几乎没什么人能追上他。 但是这一次追他的不仅一个人。 从小巷子前包抄而来的几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隐秘的阴暗处,露出来的那一截刀柄分外显眼。 阿布德再没脑子,也知道自己这是惹上事了。 他迅速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自己招惹过的人。 那些对手和敌人几乎都不可能追到八区来。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即将举办的联谊赛。 “你们是为了联谊赛来的?”阿布德语气沉了下来,“赛前对领航员动手违反赛规,如果被人抓到了,你们会被直接取消参赛资格。” “不会被抓到的。” 开口的那人还是之前抛下两张钞票的人。 他脸上的黑色面罩遮住了半张脸,连手都戴上了防止泄露指纹的皮质手套,笑声因此低了几分, “我们不是老朋友吗?领航员来到了八区,跟自己的老朋友叙叙旧喝上几杯,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外面的阴风形成对流,砰砰冲冲地碰撞着,掀起的塑料掀翻。 蹦跳着来找球的小孩扬起头,看着几个人包围着中间的大块头离开,垂下来的麻绳捆着对方的手指。 小孩的视线追随着对方而去,这回要看清楚,眼神被另外一只腿给挡住。 有人弯下腰,将手中的棒棒糖递到了小孩手中,咧嘴笑道: “哪个叔叔喝醉了,我们扶着他回去。” - 帝国举办的拉力赛走正规流程。 选手在参赛之前的一个星期,需要完成人脸录入以及指纹识别等各类信息确认参数。 第二次复审通过以后,正式录入的信息无碍,才能进行比赛。 今天是复审的最后一天。 从复审开始时,阿布德就离奇地失踪了。 监控的最后一个镜头拍到了阿布德离开宿舍,朝着小卖部走去。 但不管是小卖部的老板,还是周边的居民,乃至于那一段街区的录像,全都显示阿布德没有来过。 沈清辞不认为所有东西都那么恰好,恰好在组委会需要复审的前一天,就出现了领航员离奇失踪的事件。 阿布德是个人。 是个活生生的人。 完成了比赛,阿布德可以拿到丰厚奖金。 他不可能抱着失去接下来70%奖金的机会,选择中途逃离,这对他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百害而无一利。 既然阿布德不会走,那就是有其他人强迫他走。 蒙卡教授道:“组委会查不出什么结果,毕竟是在八区举办的比赛,这地方一直很混乱,在局势动荡的时候,官方要求调查,会给民众带来不必要的恐慌。” “我知道。” 沈清辞注视着电脑上的监控视频。 上面的进度条只剩下了可怜兮兮的3%。 后面的3%也没有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只有一个皮球滚入了镜头。 从那以后,全部被掐灭。 “他们仗着八区现在情况不好,组委会赛事组不会轻举妄动,所以才动手扣留了阿布德。” 沈清辞语气平静:“阿布德跟他们没有矛盾,他们就算扣下阿布德,为了防止彻底得罪圣埃蒙公学,造成恶劣影响,也不会对他动手。所以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我无法参赛。” “他们想得美。”蒙卡教授轻嗤,“不就是领航员吗?我在七区有个老伙计,手底下有几个年轻的领航员,再不济的话,还能选取备用的领航员来辅助参赛。” 蒙卡教授的语气没有多大的波澜,显然是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计。 来自于帝国机甲研究院的教授职称,让蒙卡教授面对事情时,拥有处理的能力。 这是弥足珍贵的东西,如寒冬之中撑起的伞,再小,也足够遮挡住落在脸上的风雪。 “教授。”沈清辞关停了监控,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外面的的窗帘被风揭开,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他语气淡淡道:“处理麻烦会沾到自己的身上。” “你跟我扯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给我带来的麻烦还少吗?” 蒙卡教授一点也不客气: “我要是觉得你是个麻烦,早就应该让你学到猝死,实验楼晕死的学生们加起来,都可以围绕圣埃蒙公学一圈。” 沈清辞:“比起牵扯自己,让其他人狗咬狗不是更方便吗?” 驱散的乌云之下,落进来的阳光落在了沈清辞的肩头上。 沈清辞道:“我有更合适的人选。” 蒙卡教授一顿,终于反应过来沈清辞说的是谁。 因为答案太过于离奇,连他也是犹豫再三才开口: “帝国虽然不再信奉皇权天赐,但是皇室最为讲究颜面,依旧需要民众对他们保持该有的敬畏,皇储被拒绝以后,大概率不会放低身段再次发出邀约。” 沈清辞仿佛薄雾笼罩的眉眼略带笑意。 如玉指尖抵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的频率,同被风吹动的频率重合。 “他会同意。”沈清辞淡淡道,“而且是主动求我。” 第110章 看上去有点...... 窗台的缝隙被风吹开,属于八区的天空中,响起了警报铃的声音。 属于防空演练的警报声。 现在的帝国,已经不会因为空袭而毫无反抗之力。 但为了让居民保留应有的戒备心,灾难教育依旧都是永恒不变的主题。 每个月15号的防空警报,轮到八区时,因为种种原因,被调整到了27号。 因为八区距离最近。 面对战乱时,作为工业储备的八区,需要保证所有物资配备齐全,才能在最后的时刻躲进防空洞。 27号凌晨到来前,八区需要准时准点,向帝国缴纳了应有物资。 警报铃响起的那一刻,属于八区底层人民短暂休息的时刻也开始了。 劳累了一天的民众,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漆黑的洞口。 享受难得平静的一个小时。 一切都像在此刻按下了混乱的符号。 八区分配给学生的居住区在最为安全的富人区,那里居住了大部分的学生,连防空警报的声音,都并不会对那处造成任何影响。 唯一的缺陷是八区的道路建设做得不够好。 哪怕只是短暂的出行,都必然会经过贫民区的街道。 短暂的道路不足以对晏野造成什么影响。 他只是静默着,听着车上播放着各类关于皇室秘闻的讯息。 那些需要他决策的东西不停地播放。 一条又一条,同外面的防空警报的声音同时震动。 “居住在二区的公爵身体抱恙,需要由皇室代表出席宽慰。” “殿下,上次提出的第27条自由法案准则已经被驳回。” “关于批准建造雕像的具体章程已经审批通过,请殿下在五日之内进行核对。” “滴——” 非常微弱的一声响,几乎隐没在了外面防空警报的尖锐鸣笛声之中。 晏野的视线重新收了回来, 他眼神中的倦怠依旧存在,微微抬手的动作,让人感到无尽的压迫感。 于是播放着的电台再度关停。 晏野点开手机,上面发来的信息,让他的神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陌生的通讯不知从何得知皇储的通讯号。 发来的信息显然带有挑衅的味道。 前面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字,他连看的兴趣都没有。 最终引起他注意的,仅仅只有最后发来的一张图片。 照片很模糊,模糊得几乎没办法完全拍清楚主体。 但晏野却能清晰地认出来是谁。 组委会的赛车场随时开放,在遵循八区规则的情况下,防空警报下所有的人都应该停止行动。 但是赛场上依旧有车辆正在行驶。 抓拍的照片模糊,头盔挡住了对方的面容,只有修瘦的指骨和苍白的下颌可以被瞥见。 浸凉的夜色似乎覆盖在了沈清辞身上。 照片被不断地放大,最后停在了没被包裹住的唇瓣上。 湿润的唇瓣颜色浅淡,好似种植在花园之中的玫瑰。 晏野凝视了几秒钟,想起了景颂安在家中庄园栽种的玫瑰。 同样的红。 尖利的鸣笛声并未消失。 在夜色下,警报铃声更会让人生出恐慌的心理, 于是在晏野推开门时,骑士长略带紧张地说道: “殿下,外面的人太多了,不适合出行。” 打开车门的人身形修长挺拔,短靴踩在割裂的地面上,浅金色的眼眸里映照着光影: “别跟着我。”晏野的声音冷淡,透着命令的味道。 车辆被抛在了后面。 晏野知道这已经算得上是出格的行为。 内阁对于皇室的掌控权,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 某些时候,他觉得自己并不像是个活生生的人,更像一种被掌控的物品。 一种用于悬挂在展示台上,用于展示尊贵的物品。 物品不需要有自己的思维,只要他失去掌控,那帮家伙就会生出戒备心理,试图让他“重造”。 他最近反抗的举动实在是太多了。 太阳已经完全消失,天空中只剩下了极其暗淡的色泽。 停车地点距离赛车场很近,路途只有短短的五分钟距离。 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赛车场时,晏野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他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期待。 这张照片没有标明地点,尽管可以通过背景判断出准确的位置。 但无法确定是实时拍的图片。 所以刚才出现在照片里的沈清辞,未必会出现在赛车场上。 他这一趟大概率是无功而返。 晏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自然谈不上失落。 他依旧走进了赛车场内,警报铃声狂响不止,漆黑夜色之下,只有空无一人的停放赛车。 除去这些无人认领的赛车以外,压根就没有活人行动的轨迹。 不管是八区本土的居民,还是赛事官方的工作人员,乃至于参赛的选手,都会在这段时间内躲进防空洞里,完成紧急避险的演练。 越是靠近灾难的边境,越懂得什么叫敬畏生命。 晏野终于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不应该在这块地方停留过久。 身为皇储,有许多繁重的事务等待他处理。 那只是一张照片。 不值得他花费心思,在满是废墟的赛车场里,搜寻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人。 夜色几乎将一切遮蔽。 光影模糊了晏野冷峻的侧脸,临走之前,似乎有亮片似的东西正在亮着光。 微微晃动的一下。 弱到几乎像是错觉。 晏野向前,终于看清楚那是什么。 属于赛车手的名牌。 因为做了特殊的荧光标志,在夜里依旧能泛光。 名牌被随意丢在了地上,躺在管道边缘休息的人,似乎疲倦到了极致。 背景空旷嘈杂,加大的音量是对所有在外面徘徊的人的警告。 像是灾难一般的震慑,无人机在空中盘旋,虹影交接的红色光线之中。 路灯下拖出了漂亮的影子。 晏野的眼神无法从沈清辞身上移开。 他一直在分析沈清辞,判断沈清辞,试图将其他人的行为准则套在沈清辞身上,从而从得出最终的答卷。 只是很难得到回答。 沈清辞的每一个举动都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尽量避免像其他人一样犯错,但是得到的依旧是沈清辞一次又一次的冷漠相待。 几乎在明晃晃的告诉他。 因为他属于f4,所以无论他做再多的事情,都很难让沈清辞放下戒备。 但是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足够荒芜的赛车场里,沈清辞靠在轮胎上,单手压在脸上,无法遮掩疲倦的神色。 慎重地靠近了一些,沈清辞没有醒。 再靠近一些应该就过界了。 晏野只是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沈清辞的身上。 他的动作很小心,几乎是屏住呼吸的频率。 也许是因为夜色太浓重了,又或许是因为外头闪烁着的红光,落在了沈清辞的脸上。 晏野此刻将沈清辞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跟以往的清冷凉薄不太一样。 看上去有点...... 脆弱。 第111章 夫人 他不喜欢看见沈清辞这样的表情。 像是很孤独一样,没有人能靠近,也没有人可以依靠,所以只能一个人默默将一切委屈都吞下去。 沈清辞平时也是这样的吗? 晏野看过沈清辞的调查史。 从入学到现在,沈清辞的生活几乎总是无法和紧迫二字分开。 像个普通学生一样平静的生活,对于沈清辞来说是一种罕见的体验。 那么多次竞赛,考试,危机。 每一次。 沈清辞都是靠着自己度过。 晏野垂下眼,浅金色的瞳孔在光线下似乎暗淡了一些。 这一次也是一样。 出现变故的领航员,需要临时调配的陌生队友,环塔之行总计小半个月,沈清辞从一开始就慢人一步。 晏野一直在等待着沈清辞找他要。 要他给出去的领航员名额。 只要沈清辞开口,他就给。 他无疑是所有人之中最合适的人选。 足够丰富的阅历,敏锐的判断力,以及足够高贵的身份,都能够保证他成为最合适的领航员。 但是沈清辞一直未曾开口。 开不开口。 谁先开口。 这是一条极其微妙的界线。 晏野的目的并不纯,他为了替好友守住沈清辞,能够掌控沈清辞才是最好的看守。 那么谁先示弱就意味着谁选择走向低位。 晏野想起沈清辞之前说过的话,为表诚意。 他解开了脖子上的项链,这一次放下去的,是代表着皇室身份的项链。 那一份小小的项链,被他佩戴了数十年。 项链放在了赛车名牌下,沾上了尘土。 意味着高高在上的皇室尊严,同样可以因为某些原因屈服。 晏野并不服从皇室的规格教养,却也同样认为自己皇权的身份来自于天授。 皇储不可能安慰任何人,弯下颈,乞求对方成为自己的队友。 但是沈清辞看上去实在是太孤独了。 晏野的离去让风重新落在了身上。 沈清辞睁开眼,眸子黑漆漆,清明无比,分毫没有一丝睡意。 沾染了尘土的项链被他握在了手 细细的链条之下,属于帝国的刀矛图腾,在黑暗中依旧而闪烁着暗色的光泽。 他懒得在这两个人身上多费心思,连哄骗他们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不出所料,晏野自发自觉撞进他的圈套里,速度甚至比霍峥更快。 其实仔细想来,晏野到现在为止,虽然总是频繁出现在他的身边,但实际上似乎并没有做出过什么错事。 比起另外几个挥之不去,想要使用手段逼迫他妥协的人,晏野甚至可以够得上好人的标准。 可晏野是个好人,跟沈清辞又有什么关系? 好人应该去佛堂里坐着,不应该在他这种人面前刷存在感。 对于沈清辞这种薄情寡义的人来说,他怎么可能因为对方是个好人收手。 晏野要是不想被他利用,那就滚远点。 既然恬不知耻,反复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就代表想要成为他的垫脚石。 晏野心软了,那就一直心软下去吧。 沈清辞正好需要一个身份高贵不会被人胁迫的领航员。 晏野又心甘情愿要来当他的垫脚石,他有什么理由不接受? 像他这么优秀的人,能成为他的垫脚石,是晏野的荣幸。 - 空气里透着闷热的气息,连吸进肺里的温度都似乎随之上升。 霍峥懒散地斜靠在椅背上,握着打火机上下翻转,露出的半截手指劲瘦修长。 他的时间有限,和宋墨钧他们一块来到八区,当然不会是为了像其他学生一样,去看没有任何意义的拉力赛。 霍家在八区同样有业务往来,其他人处理不了的事情,由他这个暂时没有官职的人出面正合适。 阳光透过窗沿洒落,下面人汇报的声音同样显得闷热无比。 霍峥的耐心同样在消耗,他兴致缺缺地垂着狭长眼眸,听着主管讲着那些牛马不相及的话语。 烧到一半的火柴只剩下一点火,杆子坚强支撑着,早晚会彻底覆灭。 霍峥不明白为什么老头子不直接把这些家伙处理了。 主管给出的借口听起来就离谱,什么贸易往来的政策变动,什么天灾人祸,生不逢时,各种东西都往上扯,左说右说就是不肯放权。 霍峥有点想把兜里的枪掏出来恐吓一番,但最终还是歇下心思。 今天他敢在八区用枪抵着别人的脑袋,过不了几个小时,来自于一区的军用飞机就会将他押送回霍家老宅。 犯不上。 这八区也是没意思,一点能让人打起精神来的事都没有。 “霍少,具体情况就是这样,您要是有时间,可以挪步去参观一下佛堂,那里有我们为夫人供奉的佛像。” 霍峥懒洋洋地睨着对方,在对方脸上看见了满是谄媚的讨好笑容。 这样的笑脸他见过太多。 无论是在学院还是私底下,从小到大能跟在他身边的人,几乎全是这样的笑。 霍峥知道自己出身好,也知道他们的笑容不是冲着他,全都是冲着他背后的那位。 多么显赫的名声。 新帝国创立初期的元老级人物。 经由霍元帅提拔上来的人不计其数,军区几乎个个沾亲带故,都跟霍元帅有关系。 腰杆子硬的要命,偏偏还是个痴情种,从妻子难产离世以后,就铁了心要将留下来的独子养大。 丧妻二十多年,一个续弦未娶。 要知道同为一区豪门圈,别的小门小户,稍微有点职称就开始三妻四妾,有名分没名分的小情人可以环绕一区一圈。 霍元帅却一直秉承着死也要将独子养大的信念,成了远近皆知的光杆司令。 这样尊贵的家世,这样独特的溺爱,霍峥想做什么都不为过。 他知道别人看他不顺眼,但这世上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 但哪个人能跟他媲美?又有哪个敢踩在他的头顶上? 就算他从小没了母亲,这帮人也不敢当面说他丧母,还要在各地给他的母亲立碑。 八区发展重工业,每一片土壤都至关重要。 寻常人连居住地的范围都小之又小,却有人自发给他的母亲修建佛堂。 霍峥不需要学会感恩,自然会有人给他贴上感恩的标签。 他站起来时,周围那帮人像是得了什么浩荡的皇恩,忙不迭地走在前边为他引路。 车辆行驶过二十分钟,为母亲塑造的佛殿十分宏伟。 将近几十米的玉佛之下,只供奉着一人的名字。 霍峥走上前,侧眸看向那熟悉又陌生的三个字眼。 主管见他不动,连忙说道: “霍少,夫人要是在天有灵看见你如此孝顺,一定也会感念于您的孝心,庇护您顺风顺水。” “是吗?”霍峥声线轻懒,大不敬地在牌匾上轻抚了一把,“她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要庇护我?” 主管一时语塞,到底是没见过像这样的混子。 一时间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用尽平生所有情商,绞尽脑汁地说道: “天底下的父母都爱子,只要霍少开心,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夫人就一定会感到高兴。” 就这一句话听在霍峥耳里,跟胡扯没有什么区别。 他可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生死轮回,更不相信早死的母亲会庇护他。 再说了,就算他母亲真看得见。 他事业有成尚且有点盼头。 今年一毕业,他就能直入政坛。 至于组建家庭...... 霍峥莫名想起沈清辞淡漠的神情,想他艳色的唇瓣张开,灼热的吐息,微凉的体温。 那样高傲的神色,仿佛他只要稍微想一下,都是一种亵渎。 他偏偏还就想了。 他就算想想又能怎么样? 沈清辞不愿意见他,还不允许他想一下吗? 第112章 给老婆打个电话~ 霍峥自己跟自己怄气,过了会又有些恼怒。 直到走出佛堂,听见关于八区最新时事的新闻时。 他甚至有那么片刻的恍惚,疑心自己是被气到出现的错觉。 霍峥视线冰冷地看向身旁的人:“你放的什么?” 主管又觉得自己要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为了讨好一区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少爷,他跟人询问了霍峥平时的日常起居,恨不得化身霍峥肚子里的蛔虫。 那些人告诉他,一区的权贵对时事都很敏感,每到这个时间段,就需要听时政新闻。 主管只是按照对方说的来做,但不知为何,这位大少爷看上去并不满意。 莫非告诉他的人是对家派来的间谍,有意要坑害他? 主管甚至不知道该关还是不该关,就这么愣愣举着手机,试探道: “是关于赛事的预告,最近联谊赛在八区举办,新闻每天都会循环播放赛事详情,霍少要是不想听的话,我现在就把它关掉。” “手机给我。” 主管的手机上交。 霍峥一低眸,就看见了上面出现的几个大字。 关于赛事新组合的名单,所有变动之中,沈清辞的名字显得最为突出。 拉力赛考验赛车手和领航员之间的默契。 这种赛前临时变的领航员的事情实在是前所未有。 更有意思的是,沈清辞新更换的领航员后面,出现了简短的两个字。 “晏野。” 霍峥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脑子出现了问题,不然怎么会看到这种压根不可能存在的事。 沈清辞竟然接受了晏野...... 沈清辞为什么会接受晏野? 他能接受晏野,为什么不能接受他? 他费尽心思,用尽手段,眼巴巴跟条狗一样从一区追到八区,就是为了让沈清辞跟他好好的说上一句话。 他只是想让沈清辞跟他正常的说一句话而已。 这难道是什么很恶劣的事情吗? 沈清辞却始终不肯。 每次面对他时,沈清辞就像在和什么恶心的东西打交道,清冷眸子里出现的永远只有厌烦。 霍峥心里窝火,烧的肺管子都在发疼,高挺的眉弓之下,漆黑眼眸阴戾的厉害。 是不是只要换一个人就行了? 不管是壮实的跟头牛似的金毛领航员,还是跟沈清辞压根没什么交集的晏野。 只要换一个人。 只要不是他霍峥。 沈清辞就能全盘接受对方的好意。 哪怕是被当作物品来利用,也排不上他霍峥是吗? 在旁边跟着的主管都不敢上前了,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觉得自己后背发毛。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偷偷用眼神睨着霍峥,用尽平生和上流人群打交道的经验,来判断这位大少爷是什么想法。 但很快,他就发现霍峥没有什么想法。 霍峥纯粹就是疯了。 反复确认上面的名字确定属于沈清辞,而并非什么拙劣的伪装者以后。 霍峥直接拨通了沈清辞的电话。 他几乎没拨打过沈清辞的电话。 哪怕十一位数的号码早已烂记于心,他却依旧固执的装出毫不在意地样子。 无论是短信通知还是邀请,哪怕是幼稚无比的挑战,都通通由他人代发。 霍峥一直撑着面子,觉得沈清辞不肯为他低头,他又凭什么要上赶着舔沈清辞。 但他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没心思去想自己为什么会情绪失控。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借口,恐怕只有不甘心三个字。 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沈清辞轻而易举地接受别人,更不甘心沈清辞区别对待,也不甘心自己不如旁人。 仅此而已,没有任何意外。 即使如此,号码被接通的那一刻,霍峥手指依旧忍不住微微蜷起。 他刚想要开口喊沈清辞的名字,话到嘴边,吐出来的三个字是诡异中透着一点柔和的语调,沙哑的不行: “沈清辞。” 电话那边没有回应。 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轻缓的呼吸声下,霍峥的情绪逐渐变得稳定,他接着说道: “我看到拉力赛公布的名单了,你要是缺领航员可以跟我说,退赛选手也可以参加领航员的替补,为什么要选晏野?” 霍峥知道沈清辞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接他电话超过二十秒钟,已经算得上是沈清辞罕见的拥有耐心。 霍峥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脾性算得上是不好,任何事情都让他觉得无趣。 只要让他有那么一刻觉得烦躁,他立马就会让对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即使是像他一样缺乏耐心,脾气差劲的人,也会遇到自己的克星。 沈清辞比他的脾气更差,比他更装。 他所有的耐心,都在此刻全部给予了沈清辞。 他甚至觉得自己肺里烧着的火,都有了熄灭的迹象。 仅仅是因为沈清辞多给了他十几秒,给了他将话说完的机会。 “你别挂我电话。”霍峥道,“我知道你觉得我烦,我只跟你说一件事,晏野不算什么好人,他靠近你别有目的,你如果真的缺领航员,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当。” 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动静。 这一次传来的并非沈清辞冷淡的嗓音,而是另外一道熟悉低哑的声音。 晏野以一种平和的语调说道:“我不会伤害他。” 霍峥:“.......” 似乎觉得自己的保证并不足够,晏野再次补充道:“相信我。” 霍峥险些将手机摔碎在地,许久才压抑住情绪,几乎分辨不出字音: “沈清辞呢?怎么是你接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了什么声音,似乎正在查看什么。 片刻以后,晏野没有波动的声线再次响起: “他在洗澡。” 电话掐断的铃声尖利漫长。 霍峥闭眼,压抑住某种几乎汹涌而出的情绪,才发现铃声来源于他不小心掐断的电话。 再接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 晏野显然不会撒谎,所以他说出来的话,全都是能把人气死的真话。 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不是才发布了领航员替换的通告,就这么迫不及待黏在一起? 沈清辞不是说他恐同吗???? 现在他们住在一块,像沈清辞这种厌烦了都只会抽人巴掌的死直男,又怎么可能会对晏野生出戒备心? 说不定晏野闯进厕所,沈清辞都以为对方只是走错了房间。 潮湿的水汽,升高的温度,沈清辞咬着唇瓣一脸不耐地被扣住双手....... 第113章 所以你是个好东西吗? “霍少。” 主管被霍峥的表情吓得不行。 风雨欲来的架势之下,他选择暂停拍马屁的举动,先保全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佛堂已经参拜完了,要不我们先去喝杯茶。” 霍峥语气堪称冷静,侧脸线条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晦涩不明: “安排一辆车。” “安排车?”主管搞不明白怎么突然开始要车了。 霍峥不是才到这里吗? 主管想了想,从中找出了一个最为合理的解释:“是要参加接下来的授勋仪式吗?” “不。” 霍峥收回手机,将拨弄开的袖扣重新扣上,声线冰冷: “找他。” - 电话挂断,晏野并没有如同霍峥揣测的一般,对沈清辞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八区组委会分配给选手的是两室一厅的房间。 提前进入浴室的沈清辞占据了主卧。 晏野则是待在了客厅等待。 窗前落着微光,光影跳动,眷恋似的拂过窗纱。 阳台上种了点绿色的植物,花盆里种着的幼苗破壳而出,长得歪歪斜斜,并不美好,也算不上有条有理。 这在皇室中是非常罕见的画面。 要求苛刻礼仪以及对外形象的皇室,对待皇储的寝室有着同样严苛的要求。 寝室的色调需要相对统一。 使用的器具不一定要价格昂贵,但一定要无法复刻。 种植的盆栽同样如此。 皇室容不下一株长得乱七八糟,完全没有美观可言的杂草。 而这样一株杂草,出现在沈清辞居住的房子里。 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于漫长了。 晏野弯曲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杂草的边缘。 看上去孱弱无比的杂草似乎不会被他轻易压塌。 只是被按下去了一点,杂草又再次竖起,比之前更加倔强。 “如果你很闲,可以去炒菜。” 擦拭着黑发上的水汽,沈清辞挑起眼,看向窗边站着的晏野,语气淡淡道。 晏野停下了手,浅金色的眼眸看向他:“我不会。” 沈清辞当然知道他不会。 皇储阁下要是会炒菜,那真是够稀奇的了。 发丝上的水迹被擦干了一半。 沈清辞懒得多嘴,在窗前的躺椅下靠了下来,等待阳光将短发自动烘干。 柔软的光线落在了他薄白安静的侧脸上,将透着水汽的唇瓣浸润。 足够平和的气氛。 晏野觉得眼神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放在何处都不应该。 晏野转移话题道:“刚才阿峥给你打电话了。” “嗯。”沈清辞语气平静,“然后呢。” “......” 没有什么然后。 晏野不可能把霍峥说的那些话复述, 但即便晏野不说,沈清辞也能猜到他们之间发生了怎样的摩擦。 他侧着眼眸,看向角落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毫无疑问。 作为皇储,晏野拥有足够优越的外表以及气质。 哪怕阳光无法覆盖漆黑的地面,他浅金色的眼眸依旧像是帝国最为璀璨的瑰宝。 沈清辞曾系统进修过古帝国发展历史。 里面有一章,讲的就是关于皇室的改变。 最初拥有皇权至上概念的皇室,在帝国合并之前,几乎是民众心中信仰的神明。 而这一切随着权力衰退消失。 皇室尊贵的身份,成为了被封进匣子里的珍珠,只有需要镶嵌在皇冠上时,才会短暂的出现露面。 虽然实际权力被剥夺,但是皇室基因的优越性依旧存在。 当初为了取得A级的分数,沈清辞将所有概论点全部背诵下来。 至今为止,他依旧可以背出关于皇室每一段择偶的详细情况。 从一开始来自于邻近国家的公主,再到近代以来,从全帝国搜罗的名门贵女。 身份优越到足以傲视众人的皇妃们,往往有着相同的特征。 美丽至极的容貌,端庄的礼仪规范,以及—— 聪明绝顶的大脑。 晏野的祖母在成为皇妃之前,是帝国有名的女科研人员。 在帝国混乱无比,处处落后于其他国时。 她是第一批进入帝国研究院,研发出可以抵抗创伤病症的科学家。 一代又一代的基因改良,让每一代的皇室继承人,都有着高度相似的特点。 精挑细选的皇妃们,以高贵的血统为皇储们带来了优越的外貌,浅金色眼眸。 来自于染色体的另外一方提供者。 却也同样为他们带来了趋于一致的特性。 脑子有病的疯子。 沈清辞唇瓣轻轻开合,近乎是无声且刻薄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从他填写下晏野名字的那一刻开始,晏野就无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从默许认可,再到搬进他的住处,晏野所有一切做的符合规范。 他好似真心做到了作为领航员的职责,在参赛前的背书调研,每一项都合格,没有任何差错,甚至比之前的领航员更专业。 但是他很少跟沈清辞说话。 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除去必要的交际以外,晏野似乎没有任何一句话要跟沈清辞说。 他足够静默,冷冽的眼眸里甚少出现波动的情绪。 与其说是像沈清辞一样傲然,不如说是冷血。 抽离于世界之外,平等判断每个人的冷血。 他看着沈清辞,却像观察一株生长着的草。 为沈清辞做路书的时候,说话的语调没有波动,眼神却总是落在了沈清辞的身上。 沈清辞无法接受如影随形的目光,也不可能接受身旁总是有一个人出现。 但如果对方身上尚且有可以被利用的价值,那沈清辞也并非完全无法忍受。 沈清辞指尖轻抵着躺椅,垂眸看着手机。 像他这样生性谨慎,且对所有人怀着不信任感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让晏野恰好接通电话。 组队信息发出去的时间刚好,霍峥的反应也在沈清辞的预料之中。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 沈清辞安静的没有发出声音。 晏野再次成为了被动的一方。 他以往通常会选择跟沈清辞一样安静。 两个男人在静谧的房间之内,根本没有交流的迹象。 但这一次不太一样了。 晏野进一步靠近沈清辞,平静地叙述道: “他说我不是个好东西,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他也可以当你的领航员。” “所以你是个好东西吗?” 八区分配给选手的住宿区算不上豪华,小起居室内同客厅的阳台处有一层薄纱,用作于阻断。 此刻,隔着那层晃荡的纱帘子,两人的视线在此刻相触。 晏野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修长如玉的手指对他勾了勾,是一个指挥向前动作。 他走到了沈清辞的身边,却只得到了斥责。 “蹲下。”沈清辞语气平淡,“我讨厌别人俯视我。” 第114章 你想让别人当我的领航员? 晏野对上了他清冷的视线,选择坐在椅子上,跟沈清辞平起平坐的位置。 因为靠得太近,他的手肘无意触碰到了沈清辞。 动作在那一瞬间僵住。 唯一的感受是沈清辞的体温似乎总是偏低。 在山洞里发烧时,身上也是微凉的冷意。 这一次同样如此。 晏野拉开距离,撤回的手垂在身侧,说话的语调极其的疏离平稳: “我不会害你。” “只是不会害我?” 沈清辞坐了起来,缓缓地抬起手腕,将晏野限制在了狭窄的一方窘迫之地。 晏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在短暂的瞬间,喉结无声滚动了数次。 沈清辞长睫垂下,几乎在眼下落下了一片阴影: “你想让别人当我的领航员?” “......” “需要我打个电话,帮你们俩交接一下吗?” 沈清辞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连语气都是冷漠的,好像换成任何一个人当领航员,对他都无足轻重: “换成他也可以,今天你就搬出去,给他让位置。” “我当你的领航员。”晏野抬起了头,浅金色的眼眸直视着沈清辞,语气加重了几分,“不要换人。” “那总得证明一下你的特殊性吧,要是你能随意被取代,我为什么不选择他呢?” 晏野没有回答,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许久以后,他松了松衬衫的领口,姿态依旧矜贵克制: “赛事快开始了,我们可以提前进入赛区勘探路段。” 赛区的勘探路段,正常情况下会对选手开放,但这一次情况特殊。 帝国向来信奉优胜劣汰,尽管表面用和平的信条来掩饰真相。 实则却总是看重于军事方面的加强练习。 为了对外扩张领土,帝国的军事演练从头到尾都没有停歇过。 现在正逢底下有几个区域暴乱,又赶上了演习的重要关口。 于是在中间承载着重要疏通纽带的赛区,只能选择了在赛前关停,将选手安置到另外路段进行演练。 沈清辞能有把握赢得霍峥,是因为霍峥这几年并没有过多接触赛车。 也知道以霍峥眼高于顶的性子,大概率会在过弯时轻敌,选择更为保险的方式开车。 他赢的是胆量,胜在对局势的判断。 而这一次,面对来自于老牌赛车选手的威胁,沈清辞不会轻敌到认为自己凭借胆量就能取胜。 他需要在赛场上提前练习,这能让他在许多细节处增加获胜的概率。 能够让赛道开放条件苛刻也不苛刻,手握权柄的人能够做到。 但是整个帝国,有资格让赛区开放的,总共也不过是位处中心地带的那几个人。 沈清辞看不起晏野,也看不起霍峥这个一点就炸的鞭炮。 但要是这两者结合在一起,能为他带来更多的利益...... 沈清辞垂下眼,淡声道:“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 霍峥赶往选手聚集地时,已经临近傍晚。 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足够他在满腔愤怒之中,将自己的思绪理清,也让他为自己想好了一套正确的说辞。 以沈清辞孤傲的性子,他要是一见面就选择质问,大概率只能得到对方抽在脸上的一巴掌。 如果是平时他也就忍了,但今天,他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两人之间无谓的争执上。 更重要的是,晏野已经跟沈清辞同居了。 虽然沈清辞平时对一切事物都表现得毫不在意,但人最忌讳对比。 一旦有了对比,沈清辞觉得晏野比他更好该如何? 霍峥不去想自己为什么执着跟沈清辞身边的人做比较。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冷静。 冷静,再冷静。 把将要烧着肺腑的火给浇灭。 冷静下来,才能从中找出答案。 沈清辞肯定不会接受他的建议。 他要的不多,只要一场没有争吵的聊天。 像沈清辞这种为了谋取利益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霍峥只需要证明自己比晏野更值得信赖,更适合当下一个领航员。 沈清辞自然会在晏野和他之中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需要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开动的车辆行驶到他想要的目的地。 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霍峥在推门进入之前莫名紧张,压平了声线,喉结滚动,神色却在下一刻骤然凝滞。 别墅区的绿化设施做得很好,附近栽种的都是名贵花草。 主管扯下其中一片的叶子,忍不住在原地活动了一下双脚。 为了及时将祖宗送到要到达的地方,他不得已顶替了司机的职责,将车开的快要冲破护栏。 但尽管如此,在行驶中,主管依旧收到某位大少爷不咸不淡的催促声。 他现在只要听见霍峥的声音,都有种有人都想抢方向盘的错觉。 主管叹气,心想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 这年头赚钱不容易,要谈的事情已经没谈成,还被驱使着到处飙车。 用鞭子抽着干活的驴都没他辛苦。 主管现在已经不期待霍峥能够给点好处,就希望赶紧把这事情解决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祖宗敢劳动霍峥出手。 这可是霍峥啊。 房门开关的声音再次响起。 主管一打眼,就瞧见近处正在搬运东西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的必经之路上,多出了另外一道高大的身影。 主管心脏骤然一跳,生出了些不妙的预感。 他扯住了其中的一个工作人员的手,小声问道: “你们这是干嘛?” “搬运东西啊。”工作人员以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主管,提起手上的行李,“不明显吗?” 主管:“这里不是选手的住宿区吗,你们开始搬运东西,那住在这里的选手呢?退赛吗?” “退什么赛?” 工作人员没想到主管如此之傻,刚刚被霍峥惊吓到恐惧都消散了几分。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扭了下头,用眼神示意主管: “住在这里的选手搬走了。” 主管有些反应不过来。 参赛的选手要是搬走,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中途退赛,选择放弃参赛机会,所以需要从属于选手的住宿区离开,为候补选手空出位置。 但是这种情况已经被工作人员否定,所以极有可能是第二种情况。 那就是提前参赛的选手进入了训练场拉练。 拉练? 训练场? 拉力赛现在的固定赛区不开放,也就意味着八区附近相似的赛场内,都有可能出现该选手和领航员的身影。 也同样意味着,千里迢迢来找人的某位祖宗扑了个空。 主管这回是彻底不想思考了。 见霍峥走回车内,他只敢跟了上去,听着对方声音冷淡到几乎无法辨别情绪的声音响起,同他说: “回去。” 第115章 他不想见我 “不找选手了吗?” 主管试探道:“霍少,你把名字给我,我可以找赛事方调查选手的具体去向。咱们现在开车赶过去,应该来得及。” “找到他又能怎么样?” 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半明半暗的光线之下,霍峥冷峻深邃的面容格外的惹眼: “他不想见我。” 不管沈清辞出于何种目的,是想利用他,还是拿他当靶子,最后的结果已经十分明了。 沈清辞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现在说不定正在某个赛场之上跟人玩车。 他不需要霍峥,也没想过要借霍峥的手。 霍峥腆着脸,千里迢迢追回来,为了他可以跟好兄弟吵架,最后也只落得一个孤身回去的下场。 霍峥可以为了揭穿晏野的真面目,不辞辛苦回来。 也可以不知廉耻地追上来找沈清辞解释。 让他来的理由很简单。 让他走也是。 只需要很简单的一个事实,那就是沈清辞不愿意见他。 霍峥脸上的笑意完全消散。 他收回的视线,锋利野性的眉眼之间,似乎再无一分多余的情绪。 指骨间握着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是从备忘录里打下的一段又一段的话语。 删除又反复增加的字句,最后精简成了他想对沈清辞说的话。 这句话没有说出口的机会,就已经再一次被尘封进了漆黑无比的垃圾箱中。 车窗升起。 - 挟裹着的风干燥无比,晏野将车窗升上去了一些。 外面扑面而来的风才似乎短暂停歇。 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数字,下午八点。 距离他们练车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小时。 从打包行李到正式进入赛场,每一个环节都是掐着分秒来计算。 从开始到现在,晏野只有中途喝上两口水的机会,连晚饭都没有空吃。 他想离开车吃点东西,刚推开门,闯进来的风就让靠在椅背上的人微微蹙起了眉头。 一个细微的举动。 晏野停下了手。 沈清辞睡着了。 短暂的休息了二十多分钟,从闭上眼到现在一直安静无比。 但显然在车上睡觉不是个好的选择,赛车椅背睡得并不舒服,沈清辞一双长腿无处安放,于是微微交叠着,连身上的衣服都因此扯出了褶皱。 晏野看向沈清辞,从苍白的肌肤一直巡视到红润的唇瓣。 眼神继续往下时,及时制止,推开车门离去。 外面的光景已经变成了灰蒙蒙的天色。 选在了八区的赛道,注定了附近建设程度不会太高。 没有什么文明的便利店,更不可能出现什么高档的餐馆,能够提供食物的只有沿街的私人餐馆。 那些小店用的木头房子堆砌成门面,上面统一挂着旅游景点标注的牌子。 晏野只能从中挑出了一家看上去更为整齐,好歹餐桌没有摆放在外面的小餐馆,走进去点好餐后,隐隐后悔。 屁股坐在最外侧餐桌上的小女孩正在写作业,她前面播放着的电视频道来回更换。 换到动画频道以后,被正在炒菜的老板骂了一声。 吵架的声音和孩子的哭闹声此起彼伏, 晏野指尖轻点着桌面,脸上神情没什么过多的波动,已经算得上是烦躁的意思。 油腻无比的炒菜窗口里出现更多的是外卖订单。 小女孩跟父亲吵了一架,吵输了以后带着眼泪拌饭。 她的眼睫毛湿漉漉沾着一缕,抹了把眼泪,用细白的手指去抠着电视机遥控器,想要趁着父母不注意时,调回动画频道。 指尖摩擦着遥控的声音,细微响动。 好像在大脑皮层上刮动的声音,勾起了晏野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注意力转移,视线落在了悬空挂着的电视机上方。 上面播放着的音量被调大,清晰播放着今日的帝国要闻。 “军事演习将在26日下午准时开启,坐落地点分别为一区、二区、三区、六区,以及八区。” “多地出现暴乱,任何由恐怖分子引起的袭击,将会由帝国军方统一处理,请群众保持镇定心态。” “接下来为您播报八区晚间新闻。” “暴乱并未终止,请民众于八点以后准时回家,切勿在外面逗留,如果遭遇袭击,请及时躲进安全区域,并且拨打警方电话,警察署将会保障民众安全。” 新闻播报最后一句话被动画的声音覆盖。 老板端着两份打包好的炒面走了出来,将菜递给晏野的时候后,顺带对着小女孩絮叨个不停: “你就知道看电视,你知道现在读书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吗?看看六区以上的那些孩子,个个都比你聪明,你又笨还不学,是打算毕业之后,直接去给你的母校扫大街吗?” 小女孩含着哭腔顶撞道: “你让我跟六区的孩子比,你自己怎么不跟六区比,要是我生在六区,哪里还用得着学习?我们老师说上区就算不学习,每个学生也有增加二十分的额外指标!” 把炒饭装进外卖盒子里的老板手上动作一顿,脸色似乎又沉下来了几分: “你跟六区的人比什么,你生在八区已经算得上是不错了,八区离上区近,你爬上去还有点希望,你要是生在十区以下,对这些小孩连上了大学的名额,都是要靠抽签来决定。你跟那种人比,靠你的脑子一辈子都考不上去。” 晏野打断了他们的争吵:“饭好了吗?” “好了好了,其中一份多加鸡腿是吧” 老板手脚麻利地把炒饭装进打包盒里,另外给鸡腿打包装时,脸上带着歉意说道: “都怪我家小孩不听话,让你见笑了,你是来参加比赛的赛车手吗?” 晏野平时只接受舆论处理,也没有人有胆子对待皇储时,敢如此冒昧的开口。 他简短道:“嗯。” 老板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漠退却。 也许是因为才跟家里小孩吵了一番,老板现在的倾诉欲出奇强烈: “这里经常有人来比赛,他们也爱点我家的炒饭,我们家贵是贵了点,但是味道是真好,你吃了之后保管下次还来。” “.......” “小伙子,你看上去挺帅,眼睛颜色也特别,是戴了美瞳吗?” “.......” 过于冷漠的晏野终于让老板歇了打探的心思。 他最后唏嘘道:“拉力赛时间可不短,这么长的赛道,就你们两个人日夜相对,你不爱说话,要是撞上一个也不爱说话的赛车手,那岂不是非常寂寞。” 絮絮叨叨的声音逐渐消失,最后落进脑子中的只有一个词。 日夜相对。 晏野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他真正踏上了赛区的领地。 不是奢华的禁锢,不是没日没夜的漆黑,也并不是需要面对无数摄像头的社交场合,而是来自于沙漠区域,最为艰险八区的领地。 他将会在这里跟沈清辞完成将近半月的赛事。 在这途中,风沙危机,流民暴乱。 所有的一切,只有他与沈清辞相伴。 带走了两份打包好的食物,晏野看向远处那辆红色的赛车。 赛车反光面上,隐约能看见里头躺着的人。 晏野收起了所有情绪。 没什么特别的。 帮助沈清辞完成赛事,是他最好朋友的要求。 他们之间属于间接性的合作关系,他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说是来自于景颂安的授意。 他只是替兄弟照顾人。 沈清辞对他没有好感。 他跟沈清辞之间。 连朋友都算不上。 第116章 傲慢 重新返回车上时,晏野对上的是沈清辞漆黑的眸子。 沈清辞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手上拿着一份路书,冲着他轻轻挑了挑眉: “你说你三年前跑过这条赛道,当时沙漠化程度没那么高,现在工业改革了,有两条路段已经重建过,我觉得我们可以更换新胎。” “不需要,以你的速度,可以赶到下一个维修站。” 将手中的炒面放下,加了两份鸡腿的那份推到了沈清辞面前,晏野道: “你应该好好吃饭。”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只有沈清辞翻动着路书的声音,还有打开车门时,饭菜香气往外飘荡的温度。 晏野想了想,说: “你在弯道上面的把控力不错,但是技术不够成熟,比不上有资历的车手,明天我会对你进行特训,吃点东西,保持充足的体力,有利于你接受更好的训练。” 炒面终于打开,沈清辞出了车门吃东西。 外面隔壁的阳光洒下,他穿着的赛车服领口,似乎染上了同样的灰烬。 成功了。 和景颂安说的一样。 晏野想起来自于景颂安给的表格。 里面写的十分详尽,可以称之为沈清辞的使用说明书。 其中包括了要是沈清辞不乐于吃饭,应该使用什么方式面对。 那些字里行间中,不乏包括景颂安饱含个人情绪的叙述。 类似于: “他的肩膀太薄了,像块玉,如果有可能,尽量为他多加一点食物,蛋白质含量高的更好。他不喜欢将时间耗费在吃太多东西上。” 加了。 加了两只鸡腿。 沈清辞把鸡腿吃完了,下面的炒面没吃完,他确实不喜欢将时间浪费在吃东西上。 再类似于: “他在我家的时候总喜欢睡觉,从早到晚都睡觉,眼下有点青黑,我猜他可能是缺乏睡眠,如果他睡着了,请不要打扰他,让他安静地睡,不要为他加衣服,他不喜欢身上沾染别人的味道。” 晏野并没有打扰他,只是离开的动静似乎有些大,不小心惊扰到了沈清辞。 备忘录写了许多条,有两条已经得到了证明。 但并不是每一条都有作用。 例如景颂安写出了一条,说沈清辞在不愿意吃饭时,使用几句温言细语的诱惑就会有用。 但事实并非如此。 晏野合理怀疑沈清辞是因为被景颂安恶心到了,所以选择听话。 他没景颂安恶心,所以沈清辞不听话。 如果想让沈清辞真正听话,需要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密切相关。 让沈清辞在两者之间做出抉择,沈清辞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一次次的试错判断,让晏野像是抽丝剥茧一般,一点点拨开沈清辞的外皮,近距离地窥探他,观察他,探究他。 晏野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替代相距万里的景颂安行使职责,守护沈清辞,照顾沈清辞,让沈清辞维持最好的状态。 但照顾实在需要耗费太多的精力,总是会让他在不经意间模糊了界限。 晏野在心中为自己划下了不可逾越的界限。 他告诫自己不可以超过界限,却很快发现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总长一百六十公里的赛道,需要途经沙漠区域。 对于从来没跑过的赛车手来说,来自于大自然的考验,往往代表着危机四伏。 为了追求更快的速度,在第三赛道中拿取更高分数的沈清辞。 进入赛道行驶的第八天。 出现了赛车生涯里最大的一场失误。 “你的速度太快了。”晏野开口道,“如果想要平安过去,你需要更加精准的把控住速度。” 空气更加寂静。 晏野侧头看向沈清辞,看他漆黑的眸子低垂,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如果按照景颂安写的那份清单,上面列举了沈清辞并不是个热衷于倾听的人。 并不符合心意的提议会被沈清辞中途打断。 他总是那般强势,身上没有一点柔和的棱角,刺到让人发疼。 晏野打算变更方式,用一种更加温和的态度来诉说这件事时。 却听见了沈清辞清冷的声调响起:“你说的对。” “......”晏野问,“你不打算反驳我吗?” 暂时无法启动的发动机发出轰鸣声。 沈清辞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微抿着浅色唇瓣,道: “为什么要反驳你,你确实是个优秀的领航员。” “.....”判断出现了失误,晏野停顿了一下,回答道,“你跟我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你跟我想象中的也不太一样。”沈清辞难得的语气平和,没有同他争锋相对,只是轻轻靠在椅背上,等待着检修车辆的维修队到来。 他为自己点了根烟,火光闪烁的瞬间,垂冷的眼睫瞥向晏野: “你比他们几个有用的多,你是个足够专业的领航员,这次是我的错。” 晏野的神情似乎有了微妙变化。 沈清辞近乎几乎理性地对自己进行审判,并非有错不改,死不认错的人。 烟雾吸进肺里,烧的有些发疼。 沈清辞知道这一次是他的错。 他不是神仙,全无犯错的可能性。 在陌生赛道上出现的差错非常合理。 沈清辞从来都不怕错,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只会奠定成他成功的基石。 他能坦然面对的失败,也能正视自己身上的缺点。 沈清辞将剩下的烟掐灭,语气平静: “如果你要当我的领航员,应该和我一样,用眼睛来看我,而不是用别人给的东西来判断我。” “你发现了?” “我看上去很蠢吗?” 晏野又是一阵沉默。 沈清辞并不在意他能否听进去。 晏野听不听得进去,都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是觉得厌烦对方做出每个判断时,都以观察的眼神看向他,好像他是什么需要以标准评判的生物一样。 居高临下的观察,同样也是一种傲慢。 没抽完的烟随意夹在指尖,沈清辞掐着晏野领口靠近时,细碎的风似乎同时吹起了他的发丝。 垂冷的眼睫在眼下落下了大片的阴影,靠在晏野脖子上的烟头,似乎随时会灼伤肌肤。 沈清辞漫不经心地说道: “别总看恶心的东西,变态写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晏野的呼吸短暂停滞了一下,他被沈清辞禁锢在了车座与前排座位之间。 旁边的车窗降下,他这才发觉沈清辞是借着探身的动作,朝外抖去烟灰。 灰尘飘然落下。 晏野似乎感受到面部依旧有微微酥麻的触感。 他想要开口,为景颂安辩解,却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 耳根烫得厉害。 晏野在许久以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触感如此清晰的缘由,是因为这是刚才距离沈清辞最近的位置。 他背靠着椅背,这一次,不再去看关于景颂安给予的详细说明。 上面没有关于这类情况的讲解。 他无法再准确的借助说明,看清沈清辞。 因为沈清辞靠近的举动,晏野今夜失眠的更厉害了。 在跑车的许多个夜晚,他们都会被迫留宿在车内住宿。 狭窄窘迫的位置让人无法舒适的休息。 尽管将车后座打平,也很难让人感受到舒适。 而且更重要的是,晏野对任何人的靠近,都始终保持警惕的心理。 只要有人侵犯了他的领地,他就会因为风吹草动被惊醒。 被吵醒以后很难再次入睡,他需要漫长的时间来调节,以哄骗自己熟悉这样并不安全的环境。 尽管这算不上舒适,但也不会像被内阁驱赶到边境时,重复日复一日的囚徒生涯。 晏野闭上眼睛,微弱光线感知的时刻。 他往往会在下一次睁眼时,看见在主驾驶座位上学习的沈清辞。 第117章 你在听吗?阿野 已经临近深夜,外面风沙肆虐。 玻璃阻隔住了夜晚的狰狞,狂风却吹到车身都在微微震颤。 沈清辞撑着长腿,靠坐在椅背上,笔尖划过纸张,写下的是一份又一份的笔记。 白天出现的失误,各种路况的突发情况,应对方式,车辆的配件组装如何达到最优解。 复盘是漫长的进度,基本每一天都在持续。 晏野在漫长的观察中感受到了睡意。 只可惜没有做梦。 夜晚的沙漠星辰寂静。 昼夜交替,舒适的阳光在某一天的早上,同样洒在了晏野的身上。 “六十米以后向右行驶,那是你出现错误的赛道。”晏野道。 “嗯。” 沈清辞的声音在头盔下显得异常的冷静,似乎旷野的风同时吹走了他落下来的声音。 距离越来越近。 相似的赛道,因为上一次的困难无法克服。 这次是选择更加保守的应对方式,还是拼一次。 晏野等待着沈清辞在此处做出决断。 无论沈清辞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可以为沈清辞解决问题。 辽阔的地区总是能让人失去对方向的准确判断。 因为天地过大,而自己又太过于渺小。 沈清辞加大的油门在那一刻漂移过弯,漂亮的回旋。 晏野接下来要说出的话语终止,他隔着悬空的阳光,看向沈清辞通过了类似的弯道。 几天前,沈清辞因为同样的弯道判断失误,浪费了过多的时间。 一次又一次的训练以后,沈清辞重新克服了赛道,平坦无阻地走上了赛场。 大概是因为沙漠地带的阳光过于灼热,晒得晏野浑身都有些发热。 他在那一个深夜,再一次拨通了景颂安的通讯。 这是晏野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内,第一次拨打好友的电话。 他们之间的交流甚少,更多的默契来源于曾经住院时,心理医生为彼此做出的疏导。 晏野主动拨打景颂安的电话,不外乎只有一个原因,同沈清辞相关。 景颂安习惯解答他的各种疑惑,用温和的语调来猜测沈清辞身上可能发生的情况: “你一定要和哥哥保持距离,只要给他留出隐私的界限,他就不会对你生出太大的敌意,你们的驾驶行程过半,他应该一直没有对你动手吧。” 动手了。 晏野想,那天在他身上落下的烟灰,似乎没有任何温度,又好像烫到了他,让他连在夜晚都不敢靠着那一边睡觉。 只要距离接近,他就会感受到沈清辞身上散发着的温度。 但晏野只是问道:“你觉得沈清辞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太过于越界,电话那头没了任何声响。 景颂安的声线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语气里的温和似乎消散了许多。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阿野,你在观察他吗?” 观察这个词显得有些太过于独特。 晏野没有回答。 这是他们俩之间约定的密语。 两个同样因为童年受困而产生精神疾病的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同在帝国为高阶级人群设立的精神病院中接受治疗。 对于晏野来说,帝国更像是一组精密的机器。 里面的人是被制造出来的商品。 而他,恰好出生在了最顶端的那一层。 但即便作为核心商品,在出现问题时,依旧免不了进入检修站维修。 最好的商品依旧是最好的商品,为了保证昂贵的价格,帝国连检修站都贴心地换了个名字,叫做疗养院。 专为出现心理问题的权贵疗养。 足够温暖的环境,四季如春的花园,开放式的玻璃窗,以及温和专业的医生。 有任何心理问题,不服从管教的孩子,进去以后再出来,都会回归正常,以保证他们能顺利的成长,继续迎接属于他们的光明人生。 但是疗养院就是疗养院,并不会因为外面披上了漂亮的糖皮,就能掩饰好像吞下玻璃碎片般的疼痛感。 没有任何自由的间隙,来自于心理医生不间断的疏导。 那些藏在脑海里的东西毫无保留地袒露,人身上的棱角会被抹去,直到被彻底驯服,这场治疗才会走向终结。 晏野是在被驯服成功的前一刻遇到了景颂安。 卡斯特家族唯一的嫡系继承者,在遭遇海啸变故以后,始终无法恢复到正常的心理状态。 在景颂安又一次抗拒了母亲的命令以后,被直接打包送进了疗养院之中。 为期一年的治疗时间,恰好和晏野大幅度重合。 他们同属于能够维持正常的生命体征和独立思考,但是不服从管教的“坏孩子”。 所以他们所有的课程,甚至于辅修课,都会大面积的相重。 但景颂安的症状比晏野更轻。 晏野许多次将要陷入心理暗示时,都是景颂安将他彻底唤醒。 当晏野对外界无法正常判断时,景颂安也会用相似的方式提醒他。 问他。 你在观察什么? 对有遗传性情感疾病,对于情绪感知极差的晏野来说。 他看到一个人,往往只是将对方浅淡略过。 足够高贵的出身以及利用价值,都是对于物品的评估。 只有观察,才是他真正对一个人有兴趣的开始。 观察一个人,品味一个人,才会真正将一个人放进眼中。 “我不知道。”晏野回答道,“他好像跟你写的不太一样,他很努力。” 晏野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依旧平静,没有任何情绪上面的波澜。 景颂安脸色冷淡了几分,他当然知道沈清辞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是最早发现沈清辞独特之处的人。 只要有人靠近沈清辞,观察沈清辞,就会不由自主地被沈清辞吸引。 如果换一个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景颂安会选择直接放弃尚且未完成的事业,快马加鞭坐上直升机回去,将那人按在地上,用枪顶着对方的脑门,让他停止这种想法。 但对方是晏野。 所有人都有可能会因为情感波动而爱上一个人。 但是晏野不可能。 他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沈清辞。 情感淡漠是晏野最大的缺陷,也是他最大的优点。 景颂安可以放心地将沈清辞放进他的手中,让晏野替自己行使庇护的权力,保护沈清辞,直到他回来,将沈清辞重新纳入羽翼的范围。 而他也不用担心,晏野会在守护的途中生出觊觎之心。 景颂安猜测晏野大概只是因为太长时间的相处,对沈清辞有了点好奇心。 这点好奇的萌芽不足为惧,很快就会因为结束的赛事彻底终止。 于是景颂安语气平静温和,充满信任: “别想太多,等你们的比赛结束,我也快回国了,到时候我会照顾好他,你也不用为他操心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响,景颂安确认通讯电话一直在拨打以后,语气略微有些疑惑: “你在听吗?阿野。” 第118章 我被吓到了,需要休息 电话的声音依旧在响。 景颂安的每一句话语,晏野都听得一清二楚,又好像没听见。 维修站是此处最大的建筑,但周围的通道依旧会有许多来自于其他街道的人。 很嘈杂,也很适合隐秘交谈。 显然和晏野有相同想法的显然不止一个。 晏野低着头,混乱不明的光线将他的脸上的神色分割。 他站在黑暗处,浅金色的瞳孔似乎也在这一刻侵袭。 通道处,唯一能被光亮的地方照见的地方围着一圈人。 其中两个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像烂泥一样倒在地上,只有手脚在抽搐。 被阳光眷顾的那人身形高挑,赛车服挽到了手腕处,露出了一截苍白的肌肤。 修长骨感的手指抵在了另外一个人的喉间,手上握着的枪,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被枪堵住嘴的人依旧不肯服输,尽管头发被扯着,被迫仰头,嘴里还在含糊地喷着血沫子: “你他妈的,他参赛不了关老子屁事,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不怕我把你告到组委会吗?” 回复他的是更加激烈的惨叫声。 枪往里,他咳嗽着喷出了鲜血,混杂着牙齿破碎的声音。 沈清辞下手狠绝,清冷的脸上却没有多余的神情。 他抽出了枪,用沾染着血水的枪柄拍着对方的脸,眼神中带着点睥睨的味: “你摔断了牙,跟我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你就去组委会告密,看看有没有人信你。” 无比相似的话语,显而易见的嘲讽。 被打断了牙,疼到翻滚的那人,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再一次向前的决心。 他们几个搀扶着走远。 阳光所照之处,沈清辞慢慢抬起头,冷风吹过了脸颊,垂落的睫毛微动了一下。 迟迟得不到晏野的回答,景颂安的语气变得有几分焦躁: “你不用把心思放在哥身上,他跟你信奉的教条可以说是两模两样,如果你了解了他,绝对受不了他。” 漆黑的瞳孔突然同晏野对上了视线。 晏野挂断了电话,那道修瘦身影也走到了他的身边。 挟裹着血腥味,又好似依旧带着来自于沙漠干燥的气息。 心跳的频率随着沈清辞的距离到达了阈值,几乎已经压到了狂跳的时刻。 他能感受到沈清辞的视线从身上掠过。 晏野判断着,沈清辞会不会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将枪柄塞进他的嘴里。 但没有。 于是他有了更加古怪的想法。 短短一瞬,还不待晏野捕捉,就已经轻飘飘的消散。 沈清辞什么也没做,没把枪塞进他的嘴里,也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危险的言论。 “他们威胁我,我合法防身。” 沈清辞声线一如既往地平静:“你会害怕我吗?我的领航员。” 压根没有任何道理的一句话。 沈清辞的手上甚至还拿着凶器。 以晏野接受的教育来说,如果仅是防身,完全不需要做到如此程度。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虐待。 源头来自于沈清辞。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清辞身上的狠戾,那只骨节修长的手掐着对方的脖子,强迫对方含着枪柄时,只会让人感到由衷的恐惧。 但晏野并不在意沈清辞的行为。 他的目的始终坚定——为景颂安守着沈清辞。 无论沈清辞要做什么,他都会在后面坚定地为沈清辞铺好道路。 只需要点头就够了。 维持他们表面的和平,像是在演一场心知肚明的戏剧。 晏野的眼神下移,却像是被烫着了一般,不敢再落在了沈清辞的身上。 他“嗯”了一声,问出的却是越界的问题: “为了什么?” “没有为什么。” 沈清辞漫不经心道:“他们可能是想嗅闻一下泥土的芳香吧,我被吓到了,需要休息。” 沈清辞说完就走。 晏野看着沈清辞走进了维修站旁边的餐馆里,连合理的解释都没给他。 刚才掐断的电话再次响起。 紧凑的铃声已经强烈到无法再忽视的程度。 晏野按下了接通键,发现铃声似乎依旧没有停歇。 随着沈清辞走远、消失,铃声从紧凑变成了如雨点落下般的轻柔。 沈清辞同他的心跳声无比的接近。 “为什么突然挂电话了。”景颂安问,“阿野,是哥哥来了吗?” “没有。”晏野语气平静道,“他没有来。” - 赛道横穿了八区的边界,附近因此衍生了餐馆和住宿区。 赛车选手吃东西讲究填饱肚子。 没有赛事时,赛道附近的餐馆通常只有工人用餐。 16块的饭菜三荤一素,附加一份绿豆汤,外加放了清汤寡水肉末的汤水。 量大管饱。 至于菜里面厚厚的那一层油腻,则是被人选择性的无视。 在价格足够优惠的情况下,连油多都能成为优点。 沈清辞不饿,慢吞吞吃完了一半的饭菜,发过去的短信才终于有了回复了。 阿布德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视频电话一接通,镜头的那一边,就是阿布德眼眶深陷,略有些凌乱的造型。 像是一只暴走的狮子狗。 他看上去实在是太憔悴了,但扯着嘴角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依旧有让人同样被感染的活力: “我真不想让你掺和到这件事里。” 阿布德的语气有几分无奈,他抓了一下头上卷卷的毛发,叹了口气说道: “早知道会被这帮人陷害,我就不应该离开赛区,正式参加比赛之前。我应该拿绳子把我们绑起来,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 沈清辞:“那他们不是把我也一起抓了?” 他说话的声音轻,像风一样吹过。 阿布德隔着屏幕,却好似被沈清辞的一句话冲撞了一下,连带着闷闷不乐的心情,都似乎消散了几分。 他直愣愣地看着沈清辞: “他们怎么敢抓你,你可是圣埃蒙公学v1级的学生,要是对你动手,你家里人还不得把他们弄死。” “嗯。”沈清辞淡定道,“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因为沈清辞身份特殊,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教训任何一切冒犯过他的人。 但是阿布德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让沈清辞平白无故惹上一波人。 第119章 粘腻阴暗 阿布德坚持道:“你确定你去的地方一定安全吗?如果他们真去组委会举报,就说是我报复他们的吧,他们也扣留了我一段时间,我就算报复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为了让沈清辞相信,他接着说道: “这在赛车圈里是很常见的事情,你是没见过,之前有人参加13区环塔赛事,有两组赛车手因为碰掉了对方一个后尾杠,直接下车干起来了。” “不需要。”沈清辞语气平淡道,“他们被我吓破胆了,不敢再惹我。” 阿布德就这么隔着屏幕细细看向沈清辞,没在脸上看到一分的彷徨。 沈清辞依旧自信无比,似乎一切都不配被他放在眼中。 这种来自于顶尖圈层的傲慢,让阿布德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沉甸甸的,因为沈清辞这句话有了底。 他不再彷徨,连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轻松了,换了个坐姿坐好,几乎完全怼在了镜头前: “要不是那帮瘪犊子找了十几个人把我压住,让我来打,我绝对把他们送上西天见太奶。” “下次有机会让你来。” “没问题。”阿布德语气有点失落,“可能没有下次合作的机会了,你参加完环塔,应该也不会再玩赛车了吧?” 沈清辞看向他:“想见我可以来一区找我。” “一区.......”阿布德一脸苦笑道,“进一区哪有那么容易,帝国的阶级分化多严重,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是外国国籍,也只能以旅游者的身份待上一段时间,连办签证都要按日子来算。” “拿下国际赛事的领航员,有考取一区教练的资格。”沈清辞淡淡道,“你可以试一试。” “一区教练?那玩意审核标准比登天都难。” “只是比。” “只是比吗?” 阿布德眼神有些飘忽,定格在沈清辞脸上时,最终扯着嘴角笑: “沈,看来我们认识的时间还是有点太短了,我喝醉酒说的那些都是吹牛,人嘛,总得有个地方私下宣泄一下。” “你的实力不是吹牛。” 沈清辞就这么看着阿布德,平静地说: “你完成过27场国际型赛事,拿过两场国内竞赛的奖杯,你见过狂风呼啸的无人区,去过枪林弹雨的边境勘探,足够的阅历和能力积累,足以让你更上一层。” “所以去做吧。”沈清辞说,“我相信你。” 一语惊起千层浪。 阿布德觉得自己应该为此感到尴尬。 就像是学生时代时,拿到的三好学生奖状被亲戚读出来以后一样的尴尬。 但沈清辞的语气过于平静,让他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大多数人在酒劲下都容易飘,身体和灵魂短暂分开,因此现实不必再拘束自己。 阿布德喝醉酒以后最喜欢说自己要成为有钱人。 但这仅限于说说,在他真正意义走上去之前,想法往往会夭折于此。 同世界上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所有的一切幻想,终止于并不可行的概率。 将近80%的不成功率,已经足够将所有希望压垮。 这是阿布德第一次听见有人劝他去试一试,劝他用自己积累起来的阅历去尝试一下。 他通过镜头看着沈清辞,这一次,不再是停留在沈清辞垂长的眼睫下,漆黑幽深的眼眸之中。 而且透过皮囊,窥见野心。 蓦然燃起的火苗很短暂,只有一瞬间。 但很烫。 非常烫。 阿布德道:“你看上去真的很不一样,你知道死亡通道吗?” 沈清辞听说过,令人悚然的名称曾出现在课内书籍中,也被翻译成外语考试内容。 所谓的死亡通道,就是一条崎岖的赛道。 背靠崖壁,道路狭窄危险,随时有可能翻车滚落。 而这条赛道存在的原因,在最早的时候,只是用于给山里的居民运输物资。 用锄头开辟出来的小道,被碾压平整的路面。 所谓的死亡通道,只是一些大山深处的平民,拼了命想要向上求学的道路。 “一般跑完死亡通道,车辆受损程度低于50%的选手,会得到一枚来自于帝国颁发的奖章,上面会写着勇敢者的名字。” 阿布德笑着道:“如果你参加的话,一定能成为通过的人,但是你还是不要去了,太危险了。” “你也可以。”沈清辞回答道,“一区考核不会有生命危险。” “试试就试试。” 阿布德拍了拍胸脯说道:“反正我今年参加的预备赛已经够多了,就算隔几个月不工作也没什么,到时候等哥考过了教练考核,就来你学校门口接你去吃饭。” “我不坐售价低于千万的车。” 阿布德一咬牙,发现咬不下去: “不行啊,你就算是把哥给杀了,哥也没办法开豪车来接你啊。” 沈清辞轻描淡写:“加油。” “你小子。” 阿布德忽然压低声音说:“对了,我听说你新的领航员是皇储阁下,怎么样,你们最近磨合的还行吗?他......” 阿布德本来是想问那句他厉害还是我厉害? 想了想以后,又觉得大概还是没必要自取其辱,于是换了一种问法说道: “他对你好吗?” 沈清辞的回答更为简短: “能用。” “能用是什么意思?”阿布德说,“你们俩之间相处不来吗?如果为了参加比赛,最好还是忍一忍,彼此各退一步。领航员对于赛车手来说还是挺重要的,你们参加的环塔路线,路况实在是太复杂了,光靠你自己的记忆,没办法做出精准的判断。” “他挺听话的。” 听话已经是沈清辞能给出最高的评价。 挂断了阿布德的电话,他轻抬起眼睫,外面光影交融之间,那道修长身影似影子一般静默。 许久未见的弹幕在不断刷新着。 也许是因为被关停了太久,这一次再度打开时,直播间的弹幕已经暴涨到了恐怖的程度。 999加的弹幕不断增长着,密密麻麻的数量遍布全场,只为沈清辞留出了一点看路的空隙。 【听话吗?我看未必,某个人机哥小嘴巴不说话,眼睛一点都没少看,我老婆在哪他在哪,想干嘛啊好难猜。】 【有人一天到晚就是看看看看看看看,白天看晚上看,睡着了觉也要看,连睡觉的姿势都要正对着沈清辞,不知道到底是想.....】 【大黄丫头们冷静点!直播间被关停了一个月的教训还不够惨痛吗?是谁的好日子过多了我不说。】 【晏野为什么一直躲着不出现?是被我家清辞教训人的画面给吓晕了吗?】 【他吓晕?你们还是太年轻,不懂这种闷骚阴郁年下小狗的爽点,就是要粘腻阴冷地在背地里悄悄注视,又因为搞不清自己心意做出一些越界的事情,这种仙品才是最好味的呀。】 第120章 执妾礼 【皇子哥肯定哭了,但是眼泪从哪里流出来的我不说。】 【我知道我知道(狗头保命)】 【别管我了,衣服我洗好了,碗我也刷好了,菜我也炒好了,狗已经送到了外婆家养了,求求你就让我看一眼死装哥吧,我人瘾真的要犯了。】 【???吓得我退出去又重进,这个直播间的标题不是写着古早玛丽苏清纯小白花被强制吗?你们嘴里的清纯小白花呢?别告诉我是这帅哥。】 【斯哈斯哈,沈清辞又清冷又长得白,怎么不算清纯小白花呢?只不过是抬起手就能把你头给拧掉的小白花哦~】 【差点被你们这帮嬷嬷给唬住了,直播间已经彻底跑偏了吧,按照正常的剧情节点,不应该是主角受选择参加学科类竞赛,被嫉妒他的人暗害,最后由霍峥为主角受保驾护航,狠狠打脸坏人吗?霍峥在哪里?主角受又在哪里?】 【主角受是谁,我只知道我宝宝抽我的时候巴掌好香,连鄙视我的眼神都好爽,劲儿的不行,我是宝宝的小狗(痴笑)】 【回答楼上的问题,霍峥因为分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已经彻底被抛弃了,现在应该在某个城堡里面生闷气,大概率还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男人如此难以入眠。】 【直男哥要是再不觉醒,下次见到咱们小晏,估计都要跪下来执妾礼了。】 【我怎么记得现在还没到皇子哥的剧情节点,以皇子哥出场的顺序来说,他应该在后半个月的剧情之内跟主角受发生纠葛,因为帝国不太平,陷入了暴民起义的主角受和皇子哥发生纠葛,由此两人之间产生不一样的情感。】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听不见,我老婆真香。】 乱七八糟的弹幕估计很快就会被再次关停。 沈清辞走出餐馆,外面的风沙依旧未曾停歇。 却无法撼动他的步伐。 剧情对他的影响似乎越来越少。 一开始只要涉及到剧情改变就会原地地震。 现在已经全然消失。 沈清辞夺取了主角受的名额,剧情却无法对他带来任何影响。 他撕开了束缚在身上的枷锁,用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为自己挣脱出一条向外的通道。 所以捆在他身上的绳索,再无法将他当做提线木偶一样拉扯。 但似乎剧情又并没有完全放弃。 弹幕不会说谎。 晏野的出现让剧情向前急速缩短。 来自于下区的暴乱在短时间内愈演愈烈,几乎已经到达了无法控制的边缘。 维修车辆的大工,做菜的老板,路过的行人,踩着车滑过的儿童,好像都能感受到暴乱带来的恐惧。 暴乱无法控制,却依旧无法阻止沈清辞向前的脚步。 他要胜利,要得到来自于联谊赛的1.5分。 只要组委会赛事不宣布停赛,就算前面是汹涌的战火。 他也会开着车,冲破焰蓝色的火焰。 剧情无法控制,那么参与剧情的主角,是否可以控制? 沈清辞看向了不远处的身影。 晏野一直静默地站在阴影处,并不进入餐厅,也不回到赛车里。 他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站在一个可靠的安全范围之内,用浅金色的眼眸观察着沈清辞。 他看到沈清辞漆黑的发丝被风吹起,又被随意地拨弄。 那张清冷的面容上神情平静,在路过他时抬起头,袖口间似乎不经意地蹭过。 但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 身高腿长的青年停在了原地,被风扬起的风沙拂过,他似乎感受到了沈清辞身上的清香。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就此静止。 晏野微微侧着头,试图用眼神去捕捉沈清辞离去的踪影,鼻尖似乎依旧残留着沈清辞身上的清香。 他搞不懂为什么一个人身上的香味会如此的独特。 不管是风沙肆虐的沙漠赛道,还是紧闭的赛车内,他都能感受到沈清辞身上的气息。 他闻到了沈清辞。 百转的思绪间,晏野选择停下脚步,不再跟随。 他不能上前。 不能靠近。 沈清辞不属于他。 赛前勘路即将走到尾声,半个多月的时间之内,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依旧维持着原样。 没有任何进展,也似乎没有任何倒退。 晏野依旧不清楚沈清辞是个怎样的人。 但他似乎养成了习惯。 睡觉时总是侧向沈清辞的那一方,买饭的时候给沈清辞加了鸡腿的一份,被风沙扑面时,选择把唯一干净的方巾让给沈清辞。 很多个晃神的夜晚中。 晏野总是会想起沈清辞靠在椅背上学习时低垂的眼。 想沈清辞眼神中毫不掩饰的狠劲与野心。 不同于书面上记载的任何一个沈清辞。 他好像从规章文字中跳脱出来,组成了一个全新鲜活的形象。 那种活人的气息实在是太重,让晏野有些无法将沈清辞完全当作需要完成的任务来看待。 好在这一场行程就快要结束了。 跨过最后一段赛道,就已经完成了前期的勘路。 沈清辞进步斐然,晏野无法担保沈清辞一定能取得胜利。 但如果参赛的选手,依旧是那些名单上出现的蠢货。 沈清辞获得胜利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只要等沈清辞完成比赛,景颂安就会回来,接下他剩下的任务。 但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晏野发过去的短信减少,景颂安不断发来的信息反而越来越多。 讯息中再三强调他归来的日期,时间、甚至连航班的分钟都十分精准。 像是一场已经注定好的故事,正在一步步走向应有的结局。 一切都会逐渐跟晏野脱离关系。 他只是短暂入局,很快就会变成旁观者,以冷静的态度观看事态继续发展。 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和莫名其妙的情绪,也会随着分开的时间逐渐消散。 晏野顿了顿,将手中的路书放好。 存放路书的位置下还压着厚厚的一沓书件。 其中只有1/3的东西隶属于他。 毫无疑问,沈清辞足够勤奋。无论是在练车还是休息时间,他都在拼命以各种方式增长自己的阅历。 底下压着的文档,已经被沈清辞学完了大半。 等到结束的时候,后面大概率会出现沈清辞的批注。 晏野大概率是没办法看见沈清辞做完批注了。 第121章 狗 不进行比赛的时间,哪怕同一个屋檐之下,沈清辞也懒得跟他交谈。 对方是真正意义上的冷心冷肺,对待不感兴趣或者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连表面上的虚伪都难以维持。 指尖放在上面,晏野莫名有些不想收回手,外面的天色太灰暗了。 他试图找到沈清辞的身影,也是无功而返。 沈清辞在休息站里购买明天的储备食物。 这条赛道结尾路段,他们将跨越整场赛区最险峻的地方。 无数车辆因为受损过于严重,无法开出维修站,最终导致失去名额。 储备的食物能为他们节省更多的时间,用于抵抗赛道的艰险。 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见阴沉沉的天空。 晏野眼前的一切色块变得扭曲斑驳。 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像是晃荡着的鬼影,无孔不入。 晏野起初以为是自己发病了,但吃完药以后,并没有因此减轻,这才发现是前面的车盖出现了奇异的动静。 他走到了车前,拆开车前盖以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那是一只因为寒冷,正在瑟瑟发抖的小狗。 后面两个字晏野其实不太能确定,因为对方看上去实在是太脏了。 灰不溜秋看不出颜色的毛发,只有四肢和脑袋勉强能辨别出属于狗的形态。 赛道的最后一段坐落在最北端的沙漠区域。 这里附近会有一些农家居住,有人养的狗跑出来也很合理。 只是这条狗看上去实在是不太聪明。 在影响视物的沙尘天气里,跑到赛车里取暖顺带阻挡风沙,有人靠近,也不被惊扰,显然警惕性并不够。 晏野蹲下身子,直接抚摸那只小狗,面色平静,似乎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 被抚摸的小狗终于动了动,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晏野。 晏野的手一顿。 帝国皇室对待新出生皇子公主们,都有独特的一道教育方式—— 生命教育。 那些通过内阁精心挑选,出身高贵且性情温顺的宠物,会在皇子公主们年幼时分配到他们的身边。 也许是品种高尚,来自于国外进口的骏马。 也许是一只祖辈获得过无数荣誉勋章的搜救犬。 足够聪明漂亮的宠物,会被派到皇子公主们身边,教会他们,什么叫做生命。 看似温柔的一场教育,却只有足够地位的人才能拥有这样的资格。 毫无疑问,这只狗完全不符合皇室审美的标准。 哪怕是在大众审美之中,也大概率会被人无视或厌弃。 但是它有个最大的优点。 它足够听话。 被陌生人抚摸并不躲闪,被晏野抬手靠近脖颈时,也没有转过头来乱咬人。 沈清辞只喜欢弱势听话的人。 那么弱势的狗呢? 一只听话的狗。 会得到不一样的对待吗? - 沈清辞没买多少东西,大部分是补充能量时使用的能量棒,还有一些提神的饮料。 接下来两天的行程,将会是这次勘路的最后收尾阶段。 他需要平安度过最后的赛道,才能为自己接下来要参加的联谊赛做足准备。 天色已暗,夜色晃过他的眉眼,将苍白的肤色和漆黑的眼衬得更加鲜明。 走到赛车前时,沈清辞却出乎意料地见到了极为独特的一幕。 抱着一只小狗的晏野站在原地,似乎等了他许久,身上都染上了一层霜色。 沈清辞眼睫微微垂落,沉默片刻以后,语气冷淡道:“还给别人。” “不是我偷的。” 晏野为这只狗作辩解,将这只尽管已经用湿巾擦过一遍,但依旧看不出有多可爱的狗提了起来。 虎口处卡着小狗的腋窝。 举起来时,那只狗的两只爪子也在空中晃荡,像一个破旧的小塑料袋。 “我问过周围的人了,它没有主人,但是它的风评很好。” 晏野的声线平静,以一种认真的态度解释着这条狗的风评。 尽管为狗正名的行为显得十分荒诞。 沈清辞表情有些微妙,尽管晏野在处理许多事情时,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智商。 但以沈清辞挑剔的眼光来看,晏野就不太属于正常人的范畴。 正常人会抓着一只狗,试图解释对方有多么优秀的来历以及温和的性情吗? 沈清辞的选择是打开车门,将东西丢进了后备舱里,语气平和道: “把它放生。” 晏野当作没听见,依旧举起这只狗,用一种温和的语调,冲着沈清辞推荐这只毛茸茸,脏兮兮,看上去并不完美也并不可爱的小狗: “它长得不是很可爱,但是这里的环境太糟糕了,对于一只没有求生能力的狗来说,似乎已经算得上不错了,对吗?” 晏野伸手,直接强硬性让小狗张开了嘴。 对方也没有任何反抗,竟然乖乖地任由陌生人限制住了口舌的位置。 黑色的眼睛看着沈清辞,像是为了验证晏野接下来所说的话。 “它身上的毛发脏乱,但是没有疾病,饿急了也并不咬人,虽然反应慢一点,但总体是一只颇具狗德的小狗。” 小狗的爪子晃悠了一下。 脏兮兮的小狗背面,是晏野浅金色的瞳孔。 他注视着沈清辞,光线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那张脸矜贵俊美,透着几分贵族式的淡漠气息。 “我想它并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所以。”晏野道,“可以养它吗?” 放低身段的人足够真诚。 来自于帝国的皇储阁下,很多时候都显得淡漠且不近人情,又在某一种时刻,拥有着洞察人心的敏锐。 实在是很难让人拒绝。 任何一个人这样面对这样的情形时,或许都会因为外面肆虐的风沙,选择接下一条可怜但听话的小狗。 沈清辞对狗没有感觉,如果非要说,那只有隐隐的厌恶。 他在十八区跟狗抢食的时候,那些凶狠的恶犬总是会试图用利齿刺破他的皮肤。 但这条狗虽然呆,但显然不在恶犬的范畴之内。 沈清辞回到了主驾驶的位置上,语气透着几分不近人情的疏离: “离开赛区,就把它送给别人养。” - 第122章 无德狗 最后一段路程拉开帷幕。 沈清辞起的比以往都早。 不是因为睡眠不好无法休息,而是因为他的手指一直在被奇怪的东西蹭动。 毛茸茸的触感从指骨蹭到了手腕处。 最后蹭进衣服时,才被沈清辞揪着后颈抓了起来。 玻璃窗外是初升的阳光,朦胧光线落下。 小狗吐出舌头,身上是打卷泛黄的毛发。 这只狗并没有晏野所说的那么具有狗德。 虽然大半夜没有做出什么事情。 临近天亮时,依旧冒犯到了沈清辞的私人领地。 手臂被狗蹭出的水痕尤在,小狗的脚在空中扑腾。 沈清辞实在搞不懂,那么小一只狗为何如此精力充沛,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时,沈清辞选择抬起手,挡住了小狗的眼睛。 小狗想蹭一下沈清辞的掌心,遭到了拒绝以后,老实本分地揣着两只手,尾巴也不摇了,就这么水灵灵的被沈清辞拎在了手中,又被放回了车座里。 车门打开,刚刚还提着它的人类离去。 被留在原地的小狗侧了下头,试图看清楚沈清辞的去向。 看不到,但是打开的车门里,丢进来了一根火腿。 又过了一会儿,车门再一次被打开。 这一次进来的人类味道不一样,没有那么香。 小狗被抱了起来,对上了浅金色的瞳孔。 “他喜欢你吗?” 小狗当然不会说话,它冲着对方叫了两声,等对方捡起了地上的那一根火腿以后,听见对方轻而又轻地说道: “他还是有点喜欢你的吧,他给你吃东西了,” 这种句子实在是太难让狗听懂。 小狗只是一味地看着火腿肠。 对方又将它抱在了怀中。 这一次,是用湿巾将它脸上弄脏的毛全部擦了个干净。 抱着它的人类非常有耐心,将它抓起来,把它全身的毛都擦了一遍。 直到用完的纸巾堆满了袋子,身上打结的毛发也被解开以后。 它才像一件被打包整齐的礼物一样,放在了后座上。 青年的声音清哑:“你要表现得再好一些。” - 台面上摆满了名贵的酒水,帝王蟹,和当季难得一见的食材。 刺身船散发着油润的光泽。 西泽喝了口服务员端上来的酒以后,压低了声音跟陈衍说: “这洋玩意真不好喝。” “谁让你现在喝了?” 陈衍显然对西泽的忍耐到达了极限,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对方,直接开口说道: “你有那么饿吗?请客的人都还没来,你就先喝酒了,家里是没你吃还是没你喝,组委会上次发的奖金都被你吃进肚子里了吧?” 西泽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掷,飞溅出来的水渍打湿了手指,他瞪大眼睛道: “你小子冲着我装什么?你自己看沈清辞上赛道不顺眼,找人给他们使绊子,你弟弟被敲坏了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早就让你别得罪这帮少爷。” “你说过个屁。” 长时间的等待让陈衍的耐心消耗殆尽。 八区时刻都在响彻着似乎无法停歇的警报。 象征着危险的噪音总是很难让人平静面对,陈衍怒火点燃到了极致: “当初我说要拿第一的时候,你是不是同意了?弄走沈清辞领航员的时候你也参与了,现在就差那么一步,你临阵脱逃要当胆小鬼我不怪你,你冲着我装什么无辜?” 西泽咬着牙,闷头闷脑地往嘴里又灌了一口酒,终于是不说话了。 队友安分了。 陈衍被激起的火却很难消散。 他害怕,他真的害怕。 连觉都睡不好的心理压力已经把他们都逼到了极致。 陈衍有些颓丧地低着头,声音哑的不行: “帝国军校那帮龟孙,说好了一定会护着我们,敢情是只打算在比赛期间护着我们,那封警告信一发下来,不是就打算等结束以后要我们的命吗?” 西泽依旧不吱声,只是低头狂喝着闷酒。 陈衍总算是知道这兄弟是靠不住的了。 多年来的兄弟情分,不过是彼此在赚钱的路上互相帮忙的一把手。 一旦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将没有任何人为他们兜底。 陈衍起初只是想暗算沈清辞的领航员,就算输了也没什么,毕竟没有真正伤害到沈清辞。 只要没对圣埃蒙公学的学生动手,再怎么样也不会闹太大。 领航员如愿以偿地弄走,他没想到的是,沈清辞竟然能中途直接找来皇储。 皇储,那可是皇储。 给陈衍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皇储动手。 可让他就这么放弃,他又实在是心有不甘。 他们尾随沈清辞进了赛区,不对外开放的赛道,有了帝国军校的调令以后,同样可以入内。 但帝国军校力量有限,仅仅只开放了前面的第一赛道。 但陈衍依旧态度强硬地带着西泽前行。 陈衍起初只是想寻找一下是否有可以活动的方法,不敢直接对沈清辞动手。 大致了解沈清辞的底细,有利于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更何况赛道训练可遇而不可求。 陈衍出于赛车手的本能,明白赛前勘路有多么重要。 他唯独没料到沈清辞天赋过人。 尽管沈清辞的处理方式并不够成熟,但勇往直前的勇气和精准到可怕的提前预感。 让沈清辞仿佛受到了命运之神的眷顾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堆积,让他走向成功的概率越来越大。 那些不断缩短的数字,让陈衍原本必得的奖杯变得岌岌可危。 想到自己即将到手的五百万,想到之前威胁领航员的事迹。 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在恐惧之下,陈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拉上几个兄弟,想对沈清辞的车做点手脚。 不会让两个身份高贵到不得了的少爷送命。 只是一点点伤。 一点影响比赛的轻伤,能够保住他们的几百万,也能让他们之前的付出都有回报。 陈衍知道这招胜算不大,但是金钱的诱惑实在是让他冲昏了头脑。 毕竟在那之后不久,帝国军校就再次加码了金钱,加上来自于帝国官方为赛事准备的丰厚奖金。 足足有一千多万。 第123章 小手段 这笔钱能够为他铺垫出一条顺畅无比的道路。 他实在是不想再回到之前的时光。 像流氓一样在台球厅里面厮混的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 等他年纪上去了,反应迟钝,眼睛看不清楚,他就再没谋生的本领。 陈衍只能一博。 他万万没想到沈清辞下手如此狠绝,直接把那帮人打的再也爬不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失败了..... 清酒最终还是落到了陈衍手中。 他往喉咙里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水咽了下去,烧心的要命。 门口传来了响动声,跟酒杯声重叠。 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身形挺拔清瘦,一进门就坐在了主位。 那是一张很眼熟的脸。 帝国的许多人都见过,每天晚上八点钟准时播报的的新闻里,对方在其中承担着高管的职位,身份高到连名字念出来都仿佛是一种亵渎。 陈衍知道来找他们的人一定有点手段,但没想到这本事能这么大。 他恍惚了一下,怀疑是自己喝的酒不正宗,头晕目眩,导致思绪出现问题。 他不说话,青年反而先开口: “现在世道不太平,你们过的也不容易。” 非常温和真挚的一句话语,一瞬间就能卸下人的防备心。 陈衍不由自主地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 “是不容易,我看过您之前的演讲,非常的慷慨激昂,我以为您.....” “对待民众当然要一视同仁。”青年打断了陈衍的话语,“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太多,你说你拍下了皇储的照片,现在可以给我看看吗?” “行。” 陈衍拿出已经打印好的照片,那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后筹码。 当初扣留引航员时,帝国军校的高层表示愿意保下他们。 等他们被沈清辞打的满口是血回来以后,军校高层反而没了任何踪迹。 每一次的咨询,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彻底浇熄了陈衍所有的希望。 但他毕竟在外面混了那么多年。 能考上特招,进入帝国军校,自然也有点手段。 外面的那些人脉通常无法为他带来太大的效益。 但偶尔又会有奇效。 晏野皇储的身份太过显眼。 一个站在明面上,太耀眼的人出现,底下注定会出现涌动的暗流。 那些有点关心的朋友透露出的信息,都在表明现在政坛并不平稳。 属于皇族的名头出现在何方,落在何处,都有可能成为各势力的风向标。 那张拍摄的照片成为了陈衍最后的保命符。 陈衍将照片递给青年,不遗余力地渲染,只是为了心里藏着的那点恨意: “皇储阁下似乎跟沈清辞关系极好,同吃同住,甚至主动帮沈清辞做事。” 陈衍的想法很单纯。 沈清辞是贵族。 贵族的身份再高,还能高得过皇储吗? 皇储为了沈清辞当领航员,已经够让人跌掉眼镜。 皇储的婚姻必然要在内阁的掌控之中,若是皇储不受掌控,同他人有私情,无疑会影响皇室声誉。 这种关于皇室的秘幸,自然值得用好价钱来压住。 陈衍的想法很简单,很明了,目的不加掩饰。 青年甚至不需要动脑子,都能察觉到他的想法。 对于陈衍上交的照片,青年原本只是打算扫一眼就罢。 不想眼神停留的那一刻,竟然像是被吸附住了一般,再也无法离开。 照片拍的很清晰,能看清楚皇储冷峻的侧脸,同样的也能拍到沈清辞轻飘飘瞥过来的那一眼。 极轻,极淡,像是风雪晃面时,烙在心头微微酥麻的错觉。 青年的视线停留了许久,终于不得不承认,照片上的人的确有让皇储为之动容的资本了。 相貌优秀的人并不在少数。 被称为帝国玫瑰的美人更是能时刻进出皇宫,以耀眼的美色吸引着皇室成员的注意,等待着被迎娶成为正室夫人的那一刻。 但那些人都无法与之比拟。 指骨按压在照片上,似乎隔着那张单薄的照片,同淡漠锋利的目光相触。 够冷够带劲。 非常能激发人征服欲的类型,怪不得连情感淡漠的皇室继承人都会被吸引。 陈衍依旧在旁边添油加醋: “我觉得沈清辞这人性格太傲了,仗着自己出身不凡,连平民都不放过,他动手打伤了好几个平民,害无辜的人进医院,现在都还没出来。如果让他继续留在皇储阁下身边,后患无穷啊。” 青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几位无辜的平民,似乎埋伏在了皇储阁下的车前,想要伺机做点什么。” 见陈衍神情出现了明显的尴尬,青年转而一笑,语气温和地说道: “开个玩笑,我们都希望皇储阁下好好的,对吗?” “对。”陈衍点了点头,有些拿不准青年到底想要干什么,心一横,直接说道,“长官,您真的能庇护我们吗?” “当然。” 青年收起了照片,绷紧的肩背隐隐放松,远处闪烁着的灯光折射在了青年眼中。 陈衍看见了对方漆黑眼眸中晃动的光影。 青年:“有些信息只有在公开的时候才有效果,你说对吗?” “公开......” 陈衍有那么一瞬间的发懵,回过神来以后,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不不,这种东西怎么能对外公开,也是被别人发现是我们传出去的。那我们还要不要活了?谁敢做这种得罪皇储的事?” “别太害怕。” 青年脸上依旧带着笑,他向前推进了一张纸,上面批注的金额分外显眼: “取得第一以后,你们可以直接离开帝国,去万里之外的西诺比岛怎么样?那里风景美丽,适合居住。” 出国? 出什么国? 这又是什么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岛? 陈衍终于开始感到后悔了。 他早就应该想到主动冲他们发出邀请的不是什么好人。 他做好了对方可能是个骗子的准备,但眼下的情况显得比骗子更糟糕。 青年是名副其实的高官。 以他的权力,以他在帝国中央的核心地位,就算陈衍出去外面四处宣扬,也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他是被迫上了这艘贼船。 向前走,他可能得到来自于青年的施舍,但付出的代价将会巨大。 向后退,他依旧会被卷入其中,成为青年手中被动的棋子。 陈衍在那一刻想了许多,想那套带着泳池和小花园,只需要五百万就可以拿下的三区别墅。 想他打比赛时,风吹过脸上,肾上腺素都在不断飙升的刺激感。 想他最开始玩赛车的动机。 最后想着想着,竟然想到年轻时,跟好哥们一起喝酒侃天,望着那一群小小的天地,说自己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成为人中龙凤。 他能走到今天并不容易,坎坎坷坷再加上运气加成,竟然也半只脚踏入了天府。 但他有些错误犯得太严重了。 一旦动了歪念,做出了不正当的选择,就让他接下来直接成为他人的提线木偶。 这种类似于走马观的预感并非是出于胡思乱想,青年想要做的事情,绝对有让他倒霉的资本。 陈衍颤着声音问:“你是想让皇储丢人,然后失去在民众间的公信力吗?” “还好你的学历不足以支撑你进入政坛体系。”青年惋惜道,“别太担心,只是一点让帝国平衡的小手段。” 丰厚的报酬被强硬地塞进了陈衍的手中。 他没有拒绝的机会,只能颤抖着手,发出了相关的消息。 滴—— 时针走向12点的那一刻,沈清辞完成了为期小半个月的赛前练习。 第124章 维修站 陪伴了沈清辞一路的赛车已经进了维修站。 很正常,越是险峻的赛道,车辆的破损程度就会越高。 维修站的工人连连叹息,因为不知身份,直接无情的将两个破坏达人赶出了车外站着。 一身漆黑的晏野站在了阴影处:“等会儿有直升机来接我们回去。” 沈清辞轻轻的嗯了一声。 维修站外头有供给休息的座位,沈清辞嫌脏没坐,支着身子,腰部微微弯曲,静默等待的时刻,姿态同样松弛。 光影勾勒出了他修长的身形,始终无法被融化的矜贵淡漠,总会让人心生畏惧。 不在乎这一切的,只有那只甩着尾巴走过来的小狗。 险些因为缺乏道德,被丢还给农家的狗,在跟随沈清辞完成了剩下赛道以后,已经比之前胖了一圈。 肥得像个火箭炮,尾巴卷卷地团在屁股后面。 它用脑袋蹭了一下沈清辞以后,得到了毫不留情的点评。 “卡车。” “它比之前可爱了很多。”晏野说,“我们可以暂时把它养在宿舍里,我会让人去看护他,等我们完成比赛回来的时候,他应该会比现在更胖。” 沈清辞垂下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晃悠了一下。 没什么脑子,也并不太聪明的小狗,就像得了什么偌大的恩典,围着沈清辞修长的指节晃悠。 听到晏野说的话以后,沈清辞收回了手,落下的几缕碎发遮蔽住了过于桀骜锋利的眉眼,只剩下了几分清冷的墨色: “找个人收养它就行了。” “你不养吗?” “我为什么要养?”沈清辞嗤笑,“我看上去很善良吗?” 冷冽的寒风吹过,晏野留在原地,看着沈清辞向前走去。 小狗在两个人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甩着尾巴追上沈清辞。 再一次只剩下他一个了。 晏野微阖着眼,判断还是出现了错误。 长时间的相处,再加上沈清辞对小狗投喂的举动,似乎并不能让沈清辞下定决心收养对方。 到底需要做到什么程度,才会让沈清辞动容。 指尖抵在了腰间,口袋里放着随身携带的药片。 他的药最近增加了剂量。 从一开始的三天一次,变成了一天一次,直到随时携带,每天的次数逐渐增加。 没有任何糖衣包裹的药物在喉间摩擦出苦涩的味道。 皇室配发的药物,是帝国目前最先进的情绪控制类药物,能针对神经性疾病以及无法控制的精神枢纽进行调节。 这样的药物,能够保证晏野时刻都处于稳定的状态下。 让他像是一台精准运行的机器,处理着任何一切需要解决的事物。 但现在药物好像不太管用了。 只要他靠沈清辞近一些,就会有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陌生情绪在滋生。 他无法控制那样的情绪,且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性。 于是晏野加大了药量,试图用堆积的药物,一点点将多余的情绪全部吞咽下去。 沈清辞走了。 但是气息尚存。 晏野不可能像小狗一样摇着尾巴跟上去,所以只能留在原地,像块木头桩子,亦或者是冷硬的基石。 等待药物发挥药效,将一切全部回归正常。 十七天结束了。 休整一个礼拜,他们就要正式参加比赛。 等下一个十七天结束,他们俩之间的交集就会彻底消失。 到时就不用再吃过量的药物了。 可是不知为何,晏野却始终无法开心起来。 闭上眼睛,无法完全抵消这种奇特的感觉。 空气中似乎依旧残存着沈清辞身上的香气,但晏野无法辨明清楚。 于是他始终像是雾里看花一般,试图通过朦胧的雾气窥探其中。 又因为畏惧雾气中未知的存在止步不前。 接送的直升机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到达。 离开此处的交通,留给沈清辞的只有两种选择。 一是停下来等候来自于皇室的豪华直升机,将他们舒适便捷的拉回去。 第二是乘坐普通班车。 这里所谓的班车,可不是圣埃蒙学院学子上学用的豪华车。 在赛道终点的班车,通常开放给边境区域的平民使用。 那些平民坐的班车不会讲究什么宽敞舒适,讲究格调。 座位旁坐的也不一定是人,有可能是用塑料袋子捆起来的鸡鸭鱼,甚至于还没长成的小牛犊。 毫无疑问,晏野无法接受这样的环境。 沈清辞这种装货也不可能接受同样的提议。 因此他们选择继续等待直升机到来。 维修站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只在关停的车站之外,给他们留了两把等候的凳子。 除去胖的像卡车的小狗以外,沈清辞唯一的消遣活动就成了看路书,以及翻看一下新闻。 帝国对于区域划分的管制,不仅体现在各区域的生活水平上,连娱乐活动都有分级的标准。 上区能够收看的节目更多缤纷,可以说的上是百花齐放。 下区民众能看到的却少之又少,除了固定的几档宣扬帝国真善美的动画片以及教育片以外,就是固定收看的帝国新闻。 “接下来为您播报午间新闻,来自于上区的河水引流计划正式开始,接下来连线现场记者,让我们以第一视角来观看河水处理计划的运行。” 手机屏幕在一瞬间卡住了,没有任何反应。 沈清辞微微蹙眉,指尖轻轻敲动了一下。 为了伪装成v1级的学生,他对外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连通讯设备都是买的帝国最先进的那一批,小小的一台手机,售价超过五万星币。 让沈清辞咬牙买下的价格,除了带来流畅的运作体系以外,还附带有帝国配备最先进的网络。 除非军用级别的干扰,否则不可能失联的通讯设备,不可能会出现网络中断的情况。 卡顿的连线突然消失,闪烁了一下以后再次亮起。 这一次接通的确实是现场记者的连线屏幕,可并非是淡定自若介绍河水计划的记者。 头戴安全盔的记者,手上握着的话筒都被泼上了油漆。 他正在奔跑,摄像机急速晃动着,身后是连绵的火海。 “快跑,有恐怖袭击!” “那些暴民追过来了,他们疯了,他们拿油漆把整个区域都泼湿了,他们想要轰炸这里。” “火,好多火,死了好多人,这里是中央枢纽的地区,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接通了几秒钟的连线直接掐断,镜头再一次切回中控台。 负责播报的主持人没有之前淡定,脸色发白了许多,安抚道: “暴乱现场很快就会处理,请邻近民众前往安全地带避难,切勿过分恐慌。” 第125章 交换 主持人最后一句话被直接切断,又是一阵闪屏。 这一次属于八区的信号被中途拦截,换到了另外一个画面之中。 头上戴着x面具的暴徒,对着镜头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他的身后是一字排开的人,那些骨骼高大的人手中举起枪械,对准了镜头。 “各位中午好,我是来自于十三区的一位普通民众,哦对了,帝国对我们有统一的称呼,愚蠢的暴民,不知死活的蝗虫,想要推翻帝国的垃圾。” 暴徒笑了一声,脸上的笑容被面具覆盖,声音更显得阴森: “我们或许真的是垃圾吧,但是造就垃圾的帝国,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这帮权贵不是喜欢高高在上地俯视平民吗?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将你们的一切都毁去。” “期待帝国的新生,我亲爱的伙伴们。” 镜头的最后一幕是燃烧而起的火焰。 火焰下充斥着尖叫和哭泣声。 扭曲荒诞到几乎像是一场不可能出现的现实。 却在相距千里以外的地区,稳步地向前推进着。 沈清辞握着手机,指尖分外冰冷。 如果弹幕没说错,按照这本傻缺小说的原剧情。 现在这场暴乱是为时檀准备的。 如何让一个普通的特优生和身份高贵的皇储产生交集。 危险永远是跨越阶级最快的方法。 帝国根深蒂固的阶级分化之下,必然会出现反抗的声音。 现在反抗的进程被不断压缩加快。 网络上可以查到关于晏野的消息。 此刻皇储的定位说不定已经彻底被暴徒掌握。 一个来自于帝国中枢权力中央的皇储,为了参加一场权贵之间的联谊活动,在八区被困住。 无论怎么看,都会成为一场巨大的政治波动。 如果沈清辞是背后的主使者,他一定不会放过晏野这个好用的棋子。 外面的喧嚣战火似乎暂时没有刷新到赛区终端。 但是新闻上出现的信息,很快会在短时间之内引起民众的恐慌。 关于皇储姓名公布的那张照片,将会让他们成为这场反抗活动中最有价值的靶子。 胖胖的小狗在沈清辞的脚边叫了一声, 沈清辞待在原地,看着晏野向他走来。 对方浅金色的瞳孔,在光线下总是透着几分无机质的冰冷。 那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似乎连锋利的眸光间,同样出现了沈清辞的身影。 沈清辞眉色没有分毫变化,只是说道:“我们坐船回去。” 不是质询,也并非请求,是相当于命令一般下达的指令。 要知道想要回去,除去坐直升机和坐车以外,还有一个被所有人默认忽略的方式。 那就是耗费多上一倍的时间,乘坐游船回去。 路途最长,价格最为低廉的游船,是任何有身份的人都不可能做出的选择。 晏野并没有反抗沈清辞突如其来的意见。 他只是弯下腰,想把那只肥嘟嘟的小狗抱起来。 手却被沈清辞抵住。 “我把它送给了维修站,走吧。” “为什么。”晏野道,“我们可以带走他,这里不是最好的选择。” 沈清辞脚步未停,穿过了风沙间,声线冷淡: “你来不来?” 晏野停在了原地,几秒以后,他低声道: “来。” 游船每隔一个半小时发出一趟。 他们恰好赶上了中午最后一趟游船。 这个时间段几乎没有什么人上船。 返家的工人会在傍晚时刻坐上游船,上工的工人会乘坐统一的货船到达指定地点。 游船上原本就稀少的人群,随着下去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开始变得空旷。 沈清辞坐在甲板上吹风,看着远方的村落逐渐被升高的海平面吞噬,变小消失。 直到他的周围出现了一道身影,挡住了所有日光。 沈清辞冷淡道:“让开。” “聊聊。”晏野罕见的没有听从沈清辞的意见,这一次选择了坐下。 沈清辞终于舍得将视线分给他:“没什么好聊的。” “是吗?”晏野道,“二十分钟之前,我收到了皇室传来的信息。” 沈清辞的眼神微动,漆黑冷冽的眼眸,终于在那一刻和晏野对视: “然后呢?” “......”晏野修长指尖抵在了沈清辞的椅背上,距离靠得似乎更近了一些。 他凝视着沈清辞,道,“你真的没话要跟我说吗?” 甲板上的人虽少,但是并非没有。 两个男人靠的如此接近,直接引来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嘈杂的背景音被压得极其寂静。 晏野静静凝视着沈清辞,等待着沈清辞给予的回答。 等来的却是沈清辞眉梢轻蹙: “你如果喜欢幻想,可以多吃点药。” 这并不是吃药可以解决的事情。 如果吃药能够让一切回归正常,晏野很愿意将兜里剩下的半罐子药全部吞下去。 但苦涩的药片并不能压制现实。 沈清辞做出的决定也无法逆转。 腕骨上戴着的手表,已经收到了来自于皇室的消息。 维修站不再安全,但属于皇家的护卫队将会在短时间到来,力求保证皇储的安全。 最稳妥的行为是等待,等待皇家护卫队到来,即使中途可能等来暴徒。 不过对于晏野来说,即便是被暴徒带走,他也并不会付出什么太大的代价。 虽然人身安全受限,但一定会保住命。 对于皇室来说,皇储的性命无疑是最重要的。 但晏野选择跟沈清辞上船。 上也许可以返程,但绝对会让他付出惨痛代价的船。 晏野一直在等待着,等待沈清辞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哪怕欺骗依旧可以。 他可以看在景颂安的面子上忽视一切,并不追究过错。 但沈清辞似乎并没有任何后悔的意思。 他起身离去,被海风吹拂起的衣角扬起又落下。 晏野被留在了原地。 周围隐晦的视线如同涌动着的光芒般,在顷刻间消散。 这次游船的最终目的地,并非沈清辞所说的通往其他区域的交接口。 而是八区附近五公里处的别墅区,那里住着八区最为顶尖的一批人。 有科学家,工程师、和技术员,以及权势滔天的富豪,外加参赛的贵族学生。 这样的地区毫无疑问已经被暴徒攻陷。 有本事逃离的人已经离开,曾经的荣光在此刻全部覆灭,成为了最险峻的位置。 沈清辞带他去的地方是暴徒的聚集地。 晏野无法判断沈清辞的想法。 如果以皇室惯常的疑心猜测,大概是沈清辞选择了以他为交换,为自己换取一条生路。 在无法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被动挟持和主动上交是两种后果。 选择用皇储和暴徒交换出一条逃生道路,是合乎人性的行为。 晏野接通电话,是来自于骑士长急速的催促声。 “殿下,游船即将抵达目的地,我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来接您,请您在游船停止时离开。” 回应骑士长的只有长久的静默。 也许是因为跟在晏野身边太久,作为亲信的骑士长,几乎可以通过反应辨明晏野的心思。 他不再用急切的语气催促晏野,而是压低了声音说道: “殿下,如果您不放心,我们将沈少一起带走,皇家骑士团会全程守护殿下与沈少的安全。” 晏野道:“他觉得我是麻烦,不会愿意和我捆绑在一起。” “每个帝国公民都应该守护皇族的安全。” 晏野浅金色的眼眸垂下,透着几分冰冷的锋利: “有需求的人,才会守护皇室的尊严。” 晏野以往绝不可能直接说出这种话。 作为皇族,他吐出的每个字眼,都有可能成为动荡的现状。 但是在甲板之上,他却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如此叛逆的一句言语,以至于听见这话的骑士长都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他不敢忤逆晏野,只是不断劝诫: “殿下,八区已经不再安全,在暴徒被镇压之前,请让我们守护您的安全。” “船快靠岸了” “如果他依旧选择离开我,就将他带回宫内。” - 第126章 烫手山芋 游船将在下午五点到达目的地。 历经四个半小时,路过12个经停港口。 晏野看着外面的夕阳落下,最后成为黯淡的色泽,远方的尖塔同样染上了灰暗的橘色。 那座尖塔他七岁时曾经去过。 以信仰来控制民众,是上位者惯用的把戏。 教堂建立之初,晏野在内阁护送之下,参与了教堂的第一次公开对外活动。 若干年前的报纸,依旧保留着他的剪影,寓意着皇权与天同在。 尖塔的形象逐渐分明,意味着他们即将到达目的地。 将近四个半小时的行程,似乎并没有让沈清辞回心转意。 晏野不畏惧暴乱,他有足够的能力保证自身安全。 他只是有些疑惑,疑惑沈清辞为什么能做到毫不留情的抛弃他。 十七天的日夜相处,一次次的磨合下逐渐生出的默契,喂狗吃饭时靠的极近的呼吸...... 他对于沈清辞来说,看来并没有因为时间多上几分特殊性。 大片日光随着游船的晃荡转动。 再过一个站台,就会到达最终目的地。 晏野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他坐的端正,再次抬起眼的那一刻,看见了拿着船票朝他走来的清瘦身影。 其中一张船票扔到了晏野的膝盖上,沈清辞抬起手: “跟我走。” 船票落地,碰到了肌肤时,晏野听见了轻轻的一声砰的声响。 提前下船需要检票,在通过站台以后,晏野被沈清辞直接拉着闯进了人群中。 密密麻麻的人群里,他被沈清辞抓着向前。 晏野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沈清辞是不是后悔了,是打算向他坦白,是后悔自己与皇室为敌..... 还是.......不舍得他。 想说的话没有出口,他被沈清辞强硬地拽着向前,奔跑的速度过于快,连呼吸的频率都开始变得凌乱。 拨开的人群因为推挤发出了不满的声音,晏野却只能听到沈清辞的心跳声。 他终于体会到了一点心跳加速的感觉。 他想起景颂安曾经跟他说,只要离沈清辞靠的近一些,就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幸福。 幸福是什么,晏野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情绪好似有些不受控。 奔跑的速度,让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人群。 足够隐蔽的黑暗处让沈清辞的脚步慢了下来。 晏野声线低哑,问:“你后悔了吗?” 后悔将他当作利益交换的棋子。 尽管后悔来得迟一些,但也是后悔了不是吗? 晏野迟钝的想,他是否在沈清辞心中会有稍微不一样的地位? 他说这话时,轮船正在鸣笛,蒸汽在空中凝聚成了可以看见的形状。 沈清辞漆黑的发丝被冷风吹拂,回望甲板,在底部看到了几道几乎隐没的身影。 身形高大,穿着船员的服装,脸被遮挡,同其他船员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但沈清辞知道他们腰间挡住的位置,是用布条捆起来的枪柄。 游船启动,他们的身影在那一刻融入了宽阔的大海之中。 沈清辞收回了视线,唇角带着的是近乎漠然的嘲讽。 晏野还在看向他,试图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想得到什么答案? 后悔? 沈清辞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险些直接笑出声。 他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 那么短的时间内,他能冷静理智地做出判断,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他这么优秀,有什么后悔的必要? 如果晏野的具体位置没有泄露,沈清辞必然会选择保护对方直到平安。 虽然皇室形同摆设,但救下皇储,无疑会是一场极好的作秀机会,可以为他将来进入政坛铺路,也能得到老派系政员的青睐。 但是晏野的定位已经暴露了。 关于他和晏野的照片在网络上传播,那帮暴徒得到皇储的消息以后,绝对会选择将所有兵力都用于追捕皇储。 晏野身份尊贵,保护他的人不在少数。 但沈清辞不一样。 沈清辞尽管拥有v1级学生的身份,但实则背后并没有可以仰仗的人。 他如果被纠缠,对方或许不敢对晏野做什么,但一定会对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张暧昧不清的照片,足够各方势力用来政治作秀。 如果留在维修站等待救援,等来了暴徒,沈清辞绝对会成为被牺牲的一环。 原剧情里面拯救了皇储半个月,都没有任何效果的皇室护卫团,可不值得沈清辞拿命去信任。 与其在维修站里等死,不如拼上一把,把晏野这块烫手山芋转送给其他势力。 只有活下去才有未来。 他想要活命有什么错? 为了活命踩着其他人的尸体爬上去,又能有什么错? 如果上帝真要降下惩罚,应该惩罚那些高高在上造成恶果的蠢货,而不是惩罚他这种聪明优秀,为了活下去无所不为的人。 况且晏野没死不是吗? 只是让对方牺牲一下,沈清辞不是同样承受了损失吗? 假如晏野要是真被困住了没法脱身。 他的领航员只能更换另外一个人进行磨合。 虽然依旧能够取得胜利,但大概率还是会对沈清辞造成不便。 如果非要找出后悔的缘由,那只有惋惜。 惋惜自己做的不够优秀,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以沈清辞原本的计划,游船应该顺利到达目的地。 晏野大概率会被皇室的人带走,就算皇室护卫队是群无能的废物,船口距离被管辖区域还有将近一公里的路程,晏野大概率会被其他救援人员救下。 就算他真的如此不幸,刚好撞进了暴徒的手里。 为了和帝国谈条件,暴徒也会好吃好喝伺候着这位皇储阁下。 70%的生存概率,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不错。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那种,各方势力斗法,都会选择性忽略沈清辞。 他可以和皇储解绑,在暴乱之中逃离,为自己谋取更大利益。 整个帝国都在救援的人,还轮不到沈清辞去当英雄。 他选择中途离开只能算得上个人抉择,绝对算不上同皇室为敌。 但他可以送皇储去能被救援的港口,却不能在船上迎来居心叵测之人。 沈清辞无法保证那些人到底来自于何方,归属于那方的势力, 不受控的因素太过于危险。 要是晏野死在了他的身边,他将来还怎么加官进爵? 真是麻烦。 沈清辞轻蹙着眉头,漆黑碎发挡住了冰冷锋利的眼眸。 他没有回答晏野的问题,而是想着该用何种方式,才能将这位尊贵的皇储处理好。 暴乱之下,或许他可以尝试着将晏野再次转送出去。 总而言之,这块烫手山芋只要出现在他的身边,就一定会为他带来不可计量的灾祸。 沈清辞的沉默被晏野忽视。 向来沉默寡言,不喜与人交谈的晏野,语气变得柔和了几分: “骑士团很快会来,不用害怕。” 第127章 那他呢? “嗯。”沈清辞应得很平静。 晏野只当沈清辞是做出决定以后,一时情绪失控,也不强求沈清辞恢复正常。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被选择了。 被沈清辞选择了。 他应该为此负责,因为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晏野想,他应该带沈清辞去更安全的地方待着。 没有遮蔽的建筑物,在暴乱时期,几乎是无人机轰炸的第一选择。 只是这一次伸出的手,在后面逐渐加红的光点之下,转而变成了揽住沈清辞腰上的弧度。 “小心。” 被引爆的炸药和浓度含量超标的烟雾,成为了这片区域的起始点。 连绵不绝的轰炸带来了浓烈的余波。 周围的人发出了几乎凄厉的哭叫声。 “快走,快走,这帮疯子脑子有问题,。” “别推我,我走不动了,谁能扶我一下,我有钱,我给你们的钱,一百万.....两百万,五百万行不行!” 同沈清辞擦肩而过的男人身形高大,长着一双斗鸡眼。 在回头的那一刻,那双斗鸡眼放大了许多倍。 他的瞳孔收紧,子弹从中间穿过,让他的表情定格在了一个夸张扭曲的惊惧下。 余波带来的爆炸被晏野挡住了大半,但是并没有终结。 爆炸还在继续,烟雾骤起—— “本台记者为您报道,24号下午3点24分,八区中心区域发生了一起恐怖袭击,共有34人受伤,21名人死亡,目前抢救行动还在持续进行中,因匪徒包围了该片区域,现需寻求社会帮助。” “八区中心区封锁线已经被突破,感谢来自于社会民众的帮助。” “暴徒收缩了包围圈,已经退至法涅区。” 电视里渐渐变得微弱,霍峥见过太多类似的情形,暴乱并不足以触动他的神经。 他兴致缺缺的表现太过于明显,不再播放的电视屏幕,成为所有人对他的服从。 装饰古典的院落视野开阔,眼神稍微向外瞥去,就能望见外面流动着的泉水,以及雅致无比的翠竹。 足够让人平心静气的场合,是那帮合作伙伴费尽手段讨好人的手段。 偏偏这次不再起效。 霍峥靠坐在沙发椅上,心情并未因此有所缓和,反而思绪开始飘远。 第19天了,将近三个星期。 距离沈清辞一言不发地离开八区,跟晏野私奔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也不知道这没心肝的家伙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霍峥想让自己不要太多将注意力转移到沈清辞身上。 但是他控制不住。 他已经分不太清楚他对沈清辞到底是恨还是什么。 复杂的情绪交错,成为了混着酒水吞咽下去时,压在肺腑里极其不舒畅的憋闷感。 霍峥总是不经意想起沈清辞,连看见路边接吻的情侣,都能想到沈清辞是不是跟晏野挨的那么近。 胡思乱想的思绪几乎不可遏制般的蔓延。 因为有外来者的加入,生根在脑子里的全是憎恨和不甘心。 霍峥觉得自己几乎有点快被逼疯了,屡次在深夜之中打出的短信反复删除修改。 最后憋来憋去,朝沈清辞发出一条信息,却发现自己被拉入了黑名单。 他反复告诉自己,联谊赛很快就会结束。 过不了一个月,沈清辞和晏野之间的组合就会拆开。 像晏野这样不喜欢同人交谈的人,跟沈清辞那样的冷脸装货待在一起,指定擦不出什么火花。 等到合作一结束,晏野肯定会回到皇室。 沈清辞说不定会跟实验室继续过一辈子。 这两个人萍水相逢,从此以后再无瓜葛,他也用不着因为看见这两个人在一块心慌气乱。 指尖在沙发上微微绷紧了一下,霍峥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可是真有这么简单吗? 晏野真会如此轻易地从沈清辞身边离开吗? “霍少。” 火急火燎冲进来禀报信息的侍从,在看见霍峥蹙紧的眉头以后,忽然止住了声音,他放慢了脚步,勇气忽然消失了一样,半天憋不出下一句话。 青年管家训斥道: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回去,参加完礼仪培训再回来。” “现在不能去。”侍从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皇储阁下出现在爆炸案现场,现在中心区被暴徒占领,军队无法入内搜寻,情况危急。” 霍峥转过头来,幽深眸子微动: “晏野怎么会出现在爆炸现场,在八区守护的皇家护卫团,难道全都是吃干饭的吗?” “皇家护卫队和八区警力都在朝着中心地带前行,只是叛党在周围设下了干扰器,暂时无法获取到皇储阁下的位置。” 霍峥眉梢很慢地向上轻抬了一下,问出的问题极其精准: “没办法获取到位置,但是能接收到信号,那就证明晏野还活着。” 既然晏野活着,霍峥的神情也不似之前那般的紧绷。 他们是顶尖圈子里的人,什么事情没遇见过。 以晏野为首的皇室宗亲中,就有将近五位继承者,曾遇到过相似的袭击事件。 晏野性命无忧,就不用过多担心。 皇室虽然不再是之前的皇室,但依旧在民众之间拥有极高的声望。 暴徒包围中心区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跟帝国洽谈出更有利于己方的条约。 既然要谈判,皇储的安全自然是第一位。 比拼的最后,谁先找到晏野,合约上的条约就会朝着哪一方倾斜。 “派人去找晏野,我会跟皇室那边接洽联系,尽可能赶在暴徒之前把他带回来。” 得到了来自于上位者的保证,急匆匆冲进来的侍从安心了许多: “霍少出手,殿下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希望身边的人能保护好殿下。” “身边的人?” 方才处理晏野的事时,霍峥还能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 听到这几个关键词以后,他脸上的神情几乎是在顷刻间消失。 他低头,俯视着面前的人,声音低沉:“谁?” “好像是圣埃蒙公学的学生。”侍从绞尽脑汁地思索,忽然开口道,“好像叫沈,沈......” “沈清辞。” 搭在沙发上的手指在那一刻蓦然握紧。 霍峥脸上神情没有波动,眼神却像是被冻硬了的冰刀。 他迈步向前,道: “霍家驻扎在八区的人马全部出动,有任何动向随时向我禀报,对了,给我安排一批会用枪的人。” 青年管家接过了他扔下来的东西,紧随其后: “少爷,您担心殿下的安危也不需要冒险,八区的储备军队一定会让殿下平安归来。” “那他呢?”霍峥道。 青年管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霍峥说的是谁: “沈少的身份尊贵,叛党应该不会动手,最差的结果也是和皇储阁下待在一起。” “他那样自私的人,不可能会跟晏野共生死。” 霍峥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也无法阻拦。 拨通的通讯还在等待着被接听。 他垂下的眼睫之下,骨相轮廓一如既往锋利: “他没跑出去,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青年管家依旧想要劝解,他跟在霍峥身边那么多年,已经熟知霍峥的个性。 因为出身高贵,霍峥习惯于居高临下的俯视众人。 他在国外训练时见过太多生死,哪怕是自家亲爹进了医院,都能眼皮不眨地下达指令,将一切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 皇储遇害,霍峥极其冷静,将所有一切安顿好,剩下的便只有等待。 可他现在却为了沈清辞,决定直面危机。 将自己化为棋子落入其中,前往暴徒聚集的中心地带,去寻找几乎无法捕捉的人影。 太荒唐了。 荒唐到青年管家连多想都成了一种过错。 “太危险了少爷,我们可以派一支队伍寻找沈少。” “我等不了。” 外面的寒风吹过了霍峥的黑发,他的声线近乎冷硬: “晏野是皇储,所有人都会竭尽全力保下他的命,哪怕是暴徒,都不会对他动手,但沈清辞不是。” “如果我不去找他,还有谁会救他。” - 第128章 反复的选择 烛光点燃,上面的蜡油被烧得将近只有顶上的一层,却依旧在持续散发着香味。 玫瑰气息溢满室内。 腻人的香薰味下,圣母的雕像脸上写满怜悯,眼角挂着一滴泪水,注视着底下手握着枪械巡视的人。 景颂安夹着香,随意拜了拜以后收回视线,继续看由国内传来的一手信息。 那些罗列成条的信息简短明了,方便他在短时间之内处理完毕。 跟卡斯特家族相关的讯息排在最上面。 上面讲述了留在国内的几个私生子有了动静。 下面是十四区的庄园出现了战乱,被牵连人员死伤无数。 第三条则是关于管不住下半身的父亲,频繁在国内传出丑闻,让家族的市值似乎下降了一个点。 景颂安对这些信息并不感兴趣,就算是看见如此荒诞的丑闻,他也只是勾起唇角笑了一声,甚至主动分享给身边的仆人看。 仆人们当然不敢看关于卡斯特家族的丑闻,一个个吓得冷汗淋漓,脸色苍白。 景颂安顿觉无趣。 后面一页是同帝国相关的信息,那些内容都比自己家族传来的丑闻更有意思。 景颂安本来是面带笑意的,直到看见其中一条。 他的呼吸似乎变得缓慢,涌动着的玫瑰芳香在鼻尖跳动着,却刺痛了他的神经。 “回国。” - 倒塌的楼房只剩下突起的钢筋。 像是倒在鲜血中的民众一般,浑身血肉融化,只剩下突起的骨刺。 没来得及逃跑的民众,成为了这场暴乱之中的牺牲者。 爆炸过后的烟雾中,肮脏的土地里,一只修长的手撑着地面站起。 沈清辞的手脚有些发麻。 向前一步都成了极其困难的事情。 但是不能就这么倒下。 那些正在不断搜寻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拼尽全力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可不是为了成为暴乱之中无用的牺牲品。 竭尽全力起身,呼吸加重,咬破的唇畔处滚落鲜血。 刺痛感让神志逐渐变得清晰。 沈清辞同那倒地的平民擦肩而过,一步又一步,踏出了烟雾缭绕之中。 出去。 活着出去。 他要活下去。 这帮垃圾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困住他? - 晏野头疼的快要炸开,爆炸发生之前,他本能性地挡在了沈清辞跟前。 那种几乎无法用理智来判断的行为,让他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吸入肺腑里的烟雾,似乎掺杂着某种独特的药物,能够让人丧失理智,手脚发麻,失去反抗之力。 以至于他的大脑运转得并不顺畅,手表上的信号发送出去,他等待着属于皇室的救援队赶到此处。 但等待未免显得太过漫长,时刻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中,时间的流逝,都意味着危机增多一分。 太久了。 晏野无法在白雾之中辨明方向,只能隐约触碰到身边。 空无一人。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他们都昏迷了。 等再度清醒过来,沈清辞却已经不知去向。 是再一次被抛弃了吗? 晏野冷静地想,游船上的选择恐怕是沈清辞一时兴起。 在绝对的危险面前,沈清辞必然优先保护自己。 他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选项。 算得上可以利用的朋友。 这样的关系对于晏野来说其实已经十分不错了。 他根本没有什么朋友。 他和同伴之间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只是有些人需要的东西更多,所以关联更加紧密,但也就仅此而已。 内阁教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坦诚面对世界上不可能会有爱这种东西存在。 晏野不应该为此感到痛苦,他早就已经适应了这一切,只要得到一点点被选择的可能性。 对于他和沈清辞之间来说,就已经算得上是一种突破。 然而,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了迷茫的白雾之中。 一点点的显现。 晏野就在此刻愣在了原地。 他的手里拿着防身的碎片,因为下意识地用力,让碎片划伤了肌肤,皮肉带来刺痛的错觉,让晏野理智分析的大脑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摆动。 彻底成为了城堡上面挂着的腐朽挂钟。 八区的天气阴晴不定,秋季吹出来的风总是透着几分冰冷的寒意。 冷风穿过领口,无尽贴近心脏,连心口都感到发凉。 而随着冷风飘来的香味,似乎也同样穿过了晏野的鼻息。 让落在了胸口的风声,变成了敲响心房的心跳。 沈清辞冲他伸出了手,晏野停顿了许久,才握住了那只沾染了血水和泥土,肮脏不堪的手。 风有了形状。 他再次闻到了沈清辞。 也感受到了沈清辞。 一次的选择不能代表什么。 那反复、绝对的选择呢? 沈清辞松开了手,将通讯设备丢给了晏野: “拿着,不过可能没什么用,暴徒将整片区域的信号都干扰了,如果你能连上信号,就尽快让人来救你。” “那你呢?” “你不用管我。” 沈清辞转动了一下发僵的手腕,语气透上了几分霜色般的冷漠: “你只要跟我分开,就不会有人伤害我。” 沈清辞说完就走,外面的房屋已经倒塌了大半,爆炸让尚且未崩塌的楼层成为了岌岌可危的危险源。 除了弥漫着的烟雾以外,连昏暗的光线似乎都透着冷硬的弧度,将沈清辞的身影拉成了静默的斜影。 得到又失去,比起期待落空是更深的刺激。 晏野这一次甚至能感觉到呼吸的加快。 他想起了景颂安给他拨打的电话,关在禁闭室里共同的经历,让景颂安习惯于将心思向他宣泄。 其中包括反复提及,不断诉说的海啸事故。 来自于幼年创伤的海啸再度袭来,景颂安的身心本该都受到创伤,可他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温柔。 他完全沉浸在了幸福的过往中。 景颂安说那样大的海啸,好像能把海岛都淹没,连呼吸间都是咸腥的海水味道,他无路可退。 景颂安说他伤到了腿脚,连走路都不行,已经彻底成了个累赘。 景颂安说他一直蜷缩着,没办法站起来,他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第129章 合作愉快 明明是痛苦的过往,声音却出乎意料地欣喜。 晏野当时不知作何回复,只是问了一句怎么出来的。 当时景颂安怎么说的。 呼啸的风声透着冷气,弥漫着的血腥味间,晏野想起了景颂安的回答。 景颂安说沈清辞救下了他。 随时可能二次海啸的情况下,沈清辞扶着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景颂安,将他一点点搀扶进木屋中。 沈清辞没有顺手的武器,也却没有一刻的退缩。 他只是向前。 向前。 像一柄锋利寒冷的匕首。 晏野同样看到了沈清辞的身影。 硝烟、战火,连绵不断的危机,沈清辞给了他用于求生的电话,却并没有那只握紧他的手。 晏野不需要被帮助。 皇储身份尊贵,会有许多人争抢着来救他。 他只是......没有被沈清辞选择。 莫名其妙的想法,晏野甚至找不到缘由。 他没有任何资格问出这些话。 因为沈清辞对于他来说毫无价值。 他对于沈清辞来说也没有意义。 哪怕他们在此前,所有的前缀都需要加上对方。 在外人面前,总会被称呼为你的领航员、你的赛车手,你的搭档。 口癖是个很恐怖的东西,在日复一日的诉说下。 好像连自己都会慢慢习惯这样的存在。 短暂的相遇在危机到来时彻底瓦解。 沈清辞觉得他是拖累,他也不需要沈清辞的帮助。 所以现在分开才是最合适。 等待未来的重逢,等待灾难消失以后的相聚。 应该点头说好。 这是皇室的礼貌。 于是晏野声音低哑,似乎无法穿透风声,却格外清晰有力: “我的腿没有受伤。” 沈清辞前行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侧身看向晏野,语气淡淡: “然后呢?” “我可以自保,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晏野回答道,“为什么你可以带走小安,却不带走我。” 沈清辞几乎怀疑是爆炸将晏野的脑子炸坏了。 这算是什么质问?好像他背叛了对方一样 如果真要追究原因。 当初沈清辞选择带走景颂安,是因为海啸来自于剧情的力量。 保住景颂安的命,可以避免剧情对他造成更进一步的影响。 现在不带走晏野的理由也很简单。 剧情不再围绕主角发展。 晏野对于他来说只有副作用,属于一点正面影响都没有的废物。 只要其他势力先骑士团一步找到晏野,最先倒霉的一定是被牵连的沈清辞。 皇储身份尊贵不能动,沈清辞可是个合适的靶子。 圣埃蒙公学的学生,贵族身份的陪伴者,网上还流传着他和皇储的暧昧照片。 如果沈清辞是当权者,他也很乐意来演上一场杀鸡儆猴。 例如把皇储阁下好友的头割下来,挂在叛军的旗帜上,用于威胁帝国换取更高的利益。 反正反叛已经成了定局,除了担心动了皇储引起众怒以外,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过是杀一个贵族而已。 沈清辞表情漠然。 他为什么要带一个废物走? 他没把晏野供出去,让晏野成为他的挡箭牌,已经算得上善心大发。 难道还要用自己的命去保全其他人的命吗? 开什么玩笑? 沈清辞心里这么想,却没这么说的必要。 晏野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让他回答。 爆炸虽然暂停,但是危机没有消失。 沈清辞更愿意为自己寻求一线生机,而不是在这里跟某位有退路的皇储纠缠不清。 “说完了吗?”沈清辞的声调冷淡平静,“让一让。” 几乎没有任何波动的语气,让晏野所有话语都变成无用的挣扎。 他注定了不可能得到什么特殊的优待。 应该退让,应该选择放弃。 应该明白不属于他的东西永远不会得到。 “我可以成为你的挡箭牌。” 晏野垂下眼眸,道,“时间很重要,我能为你拖延时间,给你逃生的机会,人总会犯错,下一次犯错,你可以把我推出去。” 沈清辞轻挑了一下眉头,冷冷的视线扫过了晏野。 这位尊贵的皇储在遭受袭击以后,依旧维持体面,哪怕说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话,都没有任何颓废的姿态。 以晏野的身份,他的确有资格说出这句话。 他足够冷静,面对事情时,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情绪化。 所以同沈清辞说出这句话时,晏野多半也是抱有交易的意味。 沈清辞无法得知晏野想要的是什么。 但他似乎并不吃亏。 受伤的晏野绝对不可能拥有反制他的能力。 将这样一个血包带在身边,需要时,确实可以借助晏野的力量。 一个反抗的皇储意味着风险。 晏野心甘情愿,那就意味着沈清辞能从中获利。 沈清辞:“光说没有什么说服力。” “我给你的项链里有皇室的密令,有密令者,皇室不能伤及性命,不管你对我做什么,你都可以拿着密令伪装成我的命令。” 那条项链几乎是不能说出口的底牌。 在赛车场将项链赠与沈清辞时,晏野就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将秘密说出口的准备。 只要他不说,拥有皇室图腾的项链,就仅仅只是一条项链,意味着他对沈清辞的妥协。 他一旦说出口,将等同于他给予了沈清辞最高的信任。 而获得这份信任的人,不久前还在盘算着如何甩掉他这个烫手山芋。 晏野接着加码:“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哪怕拿我当挡箭牌,拿着这份密令,皇室都会为你额外开放一份奖章。” 如果是其他的话,沈清辞没有多少倾听的兴趣,唯独这句话勾起了他一点兴趣。 由皇室颁发的额外奖章不同于金钱奖励,那种对外公开的奖章几乎可以算的上是一份政绩。 有几位服务于皇室中枢院的政员,就以皇室奖章为晋升标准。 沈清辞未来未必会进中枢院,但是得到这样的一份奖章,无异于得到皇室派系的政员支持。 如果他有机会爬上去....... 皇储不值得沈清辞冒风险。 但如果可以拿着皇储的命当挡箭牌,不论皇储生死都能得到嘉奖,那么或许算得上是一个合适的买卖。 后面的尖塔处发出了爆鸣声。 无人机巡视的声音响起。 晏野的神经同样被牵动。 直到有人漫不经心地垂首,淡漠清寒的眼眸看向他: “合作愉快。” 第130章 封锁 晏野的手指动了下,那道视线轻飘飘地从他的身上滑过。 几乎在那一刻感受到了颈椎发麻的错觉。 沈清辞没有靠近他,只是说了一句话,他却连耳根都在发酥,似乎连身上的疼痛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嗯。”晏野这一声很轻很沙哑,如果有人愿意认真去听,或许能听出暗藏着的情绪。 只可惜在场的唯一一个人不愿意听,也懒得听。 于是没说完的话语,就只能像是融化的冰水一样落下。 滴落在桌面上,敲出响声。 - 航空设备在八区的天幕上横扫。 地面上出动的警力,几乎占据了八区储备警力的三分之二。 在此刻,整个八区都在发疯似的进行地毯式搜寻。 皇储定位已经确定,但却始终无法攻破最后界限。 暴徒轰炸的范围仅限于外围,并未危及中心圈以内的存在。 中心区的别墅依然屹立着。 里面住着的是整个八区最为顶端的科研技术人员,以及高阶级的工作者。 暴徒的用意一直很明显。 他们大多数来自于被压迫的底端人群,因为失去了求生的路径,不得已才要反抗。 他们只想谋取一份生机,尽管那份生机需要牺牲其他人的安定。 但他们同样被逼无奈。 他们的目的是交换,是同上区谋取一次和平交谈的机会,所以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影响战局的因素。 来自于皇储的信号最后泄露在了中心区。 这种极其具有争议性的话题,稍微加工,就能轻易点燃平民的怒火。 是暴徒先找到皇储,还是皇储逃出包围圈。 成为了扭转这场暴乱的关键因素。 沈清辞最早的打算是将晏野送到游船终点,虽然危机四伏,但同样意味着其他势力接到皇储的概率增加。 不管是哪方势力得到皇储,狗咬狗的最终受害人都不会是沈清辞。 但现在他要得到来自于皇室的奖章,就需要将这块烫手山芋平平安安的带出八区。 暂时收敛了一切恶劣的想法,准备稳妥起见的沈清辞找了个黑市兑换身份证明,准备暂时带着人在八区等待救援。 沈清辞斜靠在墙面上,看着对方点钱的动作,漫不经心道: “就这么点钱还要数多久?” “哈?”居民一脸的不可置信,“对于您来说是小钱,对于我们来说可不一样,要不是现在事态不好,咱们这辈子也挣不到您手里这点钱啊。” 沈清辞语气淡然:“动作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 居民在身份证件上面反复核对,最后将盖章的身份证丢给沈清辞时,叹了口气道: “现在还能做假证,再过段时间连假证都做不了,那帮暴徒发布新的命令了,说从后天开始,全面实施查证入住,每家都查,连身份信息都要再录一次。” 车外闪过流光,居民没说完的话被吓得咽了回去,见沈清辞依旧没什么反应,他拍了拍胸口道: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那帮家伙又开始了,还是您淡定,说真的,您其实没必要做假身份,等风波过去,您照样还是天宫那一批人。” 八区的平民说话时,总是透着浓重的方音,为了让自己显得更高级,他们通常会有意抹去方音。 只是再怎么抹去,都没办法更改对于高阶级的追捧。 沈清辞平静道:“我们要是不改身份,你上哪里赚这笔钱?” “那倒也是。”居民说,“祝您一路顺风。” 拿上假身份证,沈清辞走进转角,在拐角处抬起腿,轻轻踢了一下某人。 漆黑身影跟在了他的身边,因为身形高挑,低头俯身时,呼吸总是若隐若现地拂过沈清辞的脖颈。 沈清辞抬起手,抵住他的同时,将两张身份证件丢进了垃圾桶里。 “怎么丢了?”晏野道,“不是说拿到身份证明以后,再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住着吗?” “住不了。”沈清辞用纸巾擦了擦指尖,“暴徒逐步排查,这招等同于原地等死。” 晏野并不愚蠢。 他听出了沈清辞的言外之意:“给你身份证的人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我猜的。”沈清辞掀起眼眸,“你相信我吗?” - 晏野沉默地跟在沈清辞的身后。 他尽可能不让自己的举动显得太过于无力,因为疼痛逐渐清醒的意识,能让他眼前的迷雾逐渐消散。 所以他可以看清楚沈清辞了。 不再是需要保持距离的位置。 他能看见沈清辞的侧脸。 视线在那一刻停顿了下来,缓缓往下,即将落在艳红唇瓣之时。 沈清辞侧头看向他,语气透着几分冷淡: “他们刚才炸了港口,现在不会严加看管那块区域。” 晏野跟沈清辞相处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两人之间多少有些默契。 他知道沈清辞嘴里甚少吐出废话,只要说出的话,通常意味着下达的决定,或者某种事实。 暴徒忙着跟八区的警察对抗。 尽管刚才做假身份时,居民透露出暴徒正在收缩范围排查。 但是留在这块区域等待被救援,是最合适也是最被动的选择。 晏野被任何一个党派带走,他的性命都会得以保全,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那些代价跟皇储尊贵的生命相比较,几乎微不足道。 而晏野所接受的皇室教育也始终告诉他。 掌权者的生命始终排在第一位。 沈清辞的意图很明显,他要在危机之中搏一把,换来绝对的自由。 晏野并不想处于被动的局面,但搏一把的危险性实在是太高了。 对于晏野来说,完全是不合适的选择。 晏野望向沈清辞,回答道:“好。” 第131章 希望上帝保佑我们 沈清辞:“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就敢说好。” “不管你要做什么。”晏野平静道,“我都相信你。” 沈清辞再看向晏野的时候,唇角已经勾起了一抹笑意。 那笑容很浅很淡,随着光线流转之间,冷淡的眼眸似乎终于落到了晏野的身上。 “那就加油吧,皇储阁下。” “希望上帝保佑我们。” 沈清辞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中只有漫不经心的轻慢。 他微抬着下颌,灰暗的光线附在了他的眼珠上,让湿润的光膜同时带上了许多色彩。 晏野知道这大抵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困难无数倍的决定。 因为沈清辞大胆到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心上。 正式踏入港口之前,他随时都有反抗的机会。 但晏野依旧拖着受伤的身体,跟随沈清辞前往已经被炸毁的港口。 事实证明,沈清辞的判断没有错。 已经被炸毁的港口处,到处都是硝烟和残骸,却没有多少暴徒守在港口处。 正常人在港口经历过爆炸以后,唯一的想法就是朝着人多安全的地方逃离,而不是朝着连船锚都没有的地方逃跑。 大海会吞噬生机,却也能将爆炸的火焰尽数吞并。 “向着东南方向行驶五公里,可以到达边缘区。” 沈清辞在港口底下找到了两艘破损程度不算太大的摩托艇。 这种用于给游客玩耍的海上摩托艇,刚好能够容纳两人。 上面有一部分的漆皮被炸到破损。 但是没关系,这台来自于上区的摩托艇,储备油舱足够支撑跑完五公里。 “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沈清辞语调清冷:“如果出现意外,我们会跟着这艘摩托艇一起坠入大海,成为一场烟花。” 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诉说一个亘古不变的事实。 呼啸冷风吹拂,大片连绵的山脉,在暴徒的包围之下泛上了红光。 大海成为了他们最后走向自由的希望。 晏野拖着受伤的身躯,坐到了摩托艇的后座上。 逃离的界限比他们想象中的更短。 为了降低风险不断加快的速度,摩托艇同水面划过的距离,晃出了摇晃的涟漪。 一次又一次的加速时,无法再控制住身体的距离。 晏野深知沈清辞不能靠近,不可触碰,自己应该跟沈清辞保持着界限,何时何地都一样。 但随着身体不断往前贴近,他已经没有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没有办法控制住汹涌的情绪。 心脏跳动似乎并不会因为有意的隔绝而消失。 而他依旧会忍不住将眼神放在沈清辞的身上。 看风吹起纯白衬衫,看苍白下颌上沾染的血迹,看搭在车把上的手指。 骨节分明,压在车把上时,没有一分颤抖。 沈清辞冷静镇定地谋求最后一线生机。 海风呼啸而过,风卷起又落下的时刻。 遮蔽了苍白的肌肤。 - 巡视的暴徒将头巾向上扯了点,身旁的同伴就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喂,把脸挡好,大哥说要是把脸露出来,被其他人拍到了,你这辈子就再也别想在帝国立足了。” 暴徒嗤笑:“立足个屁,你以为我们做了这样的事,还有可能在帝国活下去吗。” “说不定可以呢。” 同伴语气有几分失落,他不像暴徒那么高大,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瘦弱矮小,穿着统一的制服也显得猥琐,像是从阴沟里爬上来的土老鼠: “我们不是说好了,只要申请到能让工厂重开的权限,让他们把欠我们的劳动款还回来就行了嘛?” 暴徒嗤笑,举起手让同伴看他手上缠绕着的绷带。 由集团统一派发的灰色绷带,上面已经变成了深灰色,并不是被汗水打湿,而是由鲜血积累在里面。 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厚厚凝结成了一层散发着血腥味的盔甲。 “你知道你按的按钮害死了多少人吗?那些人都说不定炸成了肉酱,现在还涂在你的鞋底呢。你想回去,你有什么办法回去?” 暴徒的话显然将同伴所有的希望敲碎。 他一言不发地蹲在地上,身子慢慢蜷缩了起来,像个枯燥的木头。 他不需要看鞋底,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 他身上用于蒙面的面巾,上面全都喷溅着平民的鲜血。 最开始,他们只是想要一条活路,一条在压迫之下保全自己的活路。 但是一切都变了。 到了现在,他已经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见同伴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暴徒似乎又生出了几分不忍,抬手在他肩膀上狠拍了一下,想要劝阻两声时,余光扫到了港口的外圈。 “有人。” “怎么会有人。”同伴低着头,声音同样低哑,“郑哥说炸了港口,中心圈那帮富人就会蜷缩在一起,压根不敢离开家中半步,谁有这个胆子去港口?” “你把两只眼睛睁大了给我看清楚。” 同伴抬起头,眯着眼朝前看去。 风平浪静的港口处,确实有晃动的影子。 摩托艇行驶的速度极快,几乎像是一道晃过的月色。 “我检查过港口,能用的船几乎没有,摩托艇的机身被炸毁了一部分,开这样的摩托艇上去,他们不知死活吗?” 暴徒眼神阴狠了几分,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摩托艇上。 他不知道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但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是城内的那帮只知道贪图享乐的上流权贵。 那群被吓破了胆的废物,不可能有这个胆子去玩命。 从里面逃出去的,应该是朝外面传递信息的亡命之徒。 那亡命之徒大概脑子也是十分好使的,不仅有胆子直接驾驶摩托艇离开,还算准了现在大概率是轮班替换的位置,不会有多少人来到这里。 如果不是他们两人恰好行经此处,恐怕还真让对方得逞了。 只可惜他们来了。 暴徒道:“开游艇去,把枪备好。” “......”同伴有些惊愕,“直接枪决吗?万一是权贵怎么办?不是说要拿他们去谈条件吗?” “那帮肥猪没这个胆量,能上去的人肯定不一般。” 暴徒眼神凶狠:“调人来抓,摩托艇上面的肯定不是普通人,用枪把他们逼到海里,用网活捉。” 海面的倒影总是混乱,随着水流颠簸,让一切都被模糊了形状。 沈清辞余光瞥见了从身后驶来的游艇。 游艇大抵是从其他港口临时调配来的,因此跟他们维持着较长的一段距离,但也只是短暂维持距离。 负责给游客观光使用的摩托艇续航不足,速度更是比不上专用游艇。 以那帮人的速度,可以在五分钟之内来到他们的身后,突袭的枪炮也足够将他们打落在海面下。 晏野同样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 不同于平日的沉默寡言,危机到来时,他出乎意料的镇定: “暴徒使用的武器来自于十五号截获的军用装备,里面配发的枪械大概率是口径为5.57的突击步枪,如果他们决定动手,你就往左边开” “让你替我挡枪吗?”沈清辞挑了挑眉,“相信我,不至于。” 第132章 香味 不远处的舰体在不断压缩包围圈。 但所幸追来的只有一艘游艇。 沈清辞知道选择走水路,就有被发现的可能性。 比起这点可能,他更不喜欢自己的命被别人握在手里。 暴徒的收缩范围变小,中心区将会被彻底封锁。 是胆战心惊的躲藏几天,然后被暴徒找出来带走,还是搏一把直接拿奖章,沈清辞选择后者。 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一定要得到回报。 晏野的身份是把双刃剑。 在危机四伏的中心区里,只能带来灾难。 只有离开了暴徒的包围,才能为沈清辞产生效益。 留在这里被动可不是沈清辞一贯的作风。 他敢带着受伤的皇储走水路,是算准了哪怕出现危机,他也有求生的可能性。 中心区域的搜索范围不断变大。 在叛党眼中,皇储已经被逼进了中心区内。 来自于皇室的施压和谈判措施的推进,更让他们笃定那帮肥头大耳的权贵之中,一定会有皇储的身影。 将主要的兵力用于排查皇储,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哪怕有暴徒发现他们,能调来的人数究竟是有限。 沈清辞只需要再争取一点时间。 游艇靠近的速度比想象中的更快。 在身后的影子逐渐变得清晰时,沈清辞选择了抛弃摩托艇,拽着晏野一同投入大海之中。 - 24日凌晨1点15分,晏野的表在水里依旧保持着运转。 因为无法接收信号,即便运转也起不到任何效果。 晏野在落水的最后一刻,看清楚上面的分秒。 这样的时间倒流,不知道是否会成为葬礼上离去的时间。 晏野想,今天他似乎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将生命置于某些事物之下,故而导致他即将丧命。 但他并不后悔。 血液和水混杂,受伤的身躯被冰冷的海水包裹,似乎快要沉溺于其中,成为葬于海中的养料。 晏野在大海的包容之下,甚至感受到了难得的自由与呼吸。 他所做的一切都堪称没有逻辑,一次又一次的错误选择,不能出现在皇储的准则之中。 他不应该跟着沈清辞上船,不应该随着沈清辞下船,不应该在爆炸中求着跟沈清辞走,也不应该同意沈清辞冒险激进的策略。 等待营救才是他唯一的选择。 但他依旧坐上了沈清辞的摩托艇。 扑面而来的海水咸腥味越来越重。 耳压升高的错觉,让一切都仿佛蒙上了迷蒙的色彩。 海水是有颜色的,浅蓝色不断起伏,以不可抵抗的姿态拖拽着他彻底向下。 晏野没有反抗,等待着感知彻底消失。 他一直都很累。 他的眼前一直蒙着一层纱,世界并不对他开放,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只有按部就班的前行、前进。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努力回报其他人给予的付出。 今天是他最大胆的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受到自由。 他已经短暂的窥探到了一抹亮色,只是无法继续拥有。 但没关系。 就算这样死去也行。 他不后悔。 涌动的水流不知道何时暂停,眼前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清晰。 晏野挣扎着睁开眼,眼前看见的并非天堂或地狱。 只是泛黄的墙壁。 墙皮已经脱落,弥漫着的裂纹有白蚁啃食过后的痕迹。 晏野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死亡之后的幻想。 大概是后者。 人死前会有走马灯。 晏野待在疗养院时,其中一位公爵的儿子因为受不了精神折磨,选择自尽。 屡次尝试自杀,却因为身份尊贵,屡屡被救下。 他曾用叹息的语气告诉晏野。 死亡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在死之前,灵魂会飘出身体,会见到心中最惦念的人。 晏野下床,才发现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水汽。 打湿的衣服和破损的伤口,让他的步伐无比沉重。 他用泡到苍白的双手打开了门,平静地看向门外。 空无一人。 理所应当。 皇室从来不缺孩子。 他的父母为皇室带来了五位以上的皇储继承者,没了他,还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以及另外几支直系血脉。 晏野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哪怕他将来登上君位,身边也依旧空无一人。 没有一个人会担心他,更不会有人在黄泉路上接他去赴死。 哪怕是幻觉。 都不可能会有。 呼吸的气息似乎不再是潮湿的海水味道。 外面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一点点加重着声音,像是一场加重的鼓点。 空旷的室内因此增添了几分人气。 晏野原本以为是幻想出来的声音,朝外看去时,透过那层狭窄的窗户,却并没有看见什么落下的雨水。 直到他找到了声音的来由。 浴室的门是磨砂质感,只能隐隐绰绰看见里面的人影。 晏野停顿了一下,修长指尖搭在门上,轻轻向前推了一下。 汹涌着的热气在顷刻间袭来,清香的热气毫无保留地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在这一刻又反倒不那么确定。 太热了,热到冻僵的手似乎都开始回温。 就算是天堂,也不会有这样灼热的错觉吧。 晏野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掀起浅金色眼眸朝里看去,瞥见了少年冷漠倦怠的侧脸。 水珠沿着苍白下颌滚落,一点点落在了凸起滚动的喉结上。 .......是沈清辞。 晏野只觉得心口在一瞬间颤动,清晰跳动的心脏带动着血液,流向了身体。 那一刻,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鲜活的存在。 - 沈清辞的衣服全都被打湿了。 他没有避讳晏野。 彻底湿透的乌发被掀起,露出了苍白的面孔。 他身上有锻炼出来的薄肌,苍白肤色下,几乎是随着呼吸的频率正在颤动。 蜿蜒而下的水沿着苍白锋利的眉眼落下,一直滚落到了腰腹之上。 热水,冷白的肌肤,烫到泛红的...... 晏野终于意识到他大概是没死。 他被救了下来,现在和沈清辞待在一起。 但他并不是同性恋,对同性的身体没有任何想法。 因为内阁强势无比的教养,更习惯了不直视他人的身体。 因此他选择错开了视线,等待着沈清辞给他让出位置。 滚动的水流却似乎并没有停歇。 他们落脚的地方太小了,连洗澡的浴室都是仅供一人使用的位置。 但是热水很烫。 烫到连呼吸都能感觉到潮热的湿气。 随着温度而上升的热度,缥缈着一缕冷香. 在鼻尖快速的涌动,化为空气中萦绕的水汽。 被热水熨烫以后变得更加灼热的气息,几乎同他曾经闻到过的味道无比相似。 那不是他的梦境,而是切实发生过的事实。 他曾经近距离、深刻地嗅闻过这一缕暗淡的冷香味。 第133章 我死了吗? 在幽暗的淋浴间内,晏野的视线向上抬起。 他的身前抵着一双笔直修长的长腿。 挺阔的军装裤包裹住了里面冷白的肌肤。 沈清辞轻踢了踢他的小腿,微眯着眼道: “你在看什么?” “看你”晏野平和道,“我死了吗?” “很可惜没有。”沈清辞道,“如果你继续用恶心的眼神看着我的话,我没办法保证你等会儿能继续活下去。” 晏野停顿了片刻,缓缓地点了下头,听话地向后走去,为沈清辞让出了离去的位置。 而他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沈清辞眼神微微一顿。 如果换成霍峥在这里,大概会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且会动手动脚,主动找死。 景颂安那种变态会更加兴奋,直接挂在他的脖子上不肯松手。 哪怕是看上去最为安静的宋墨钧,也绝对不会收回视线。 但是晏野没有。 沈清辞到目前为止,依旧没对晏野动手的原因很简单。 晏野足够听话,不管心里在想什么,至少表面非常服从。 他对探究男人的内心没有任何兴趣。 只要对方听话就行了。 像条狗一样听从他的话,不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沈清辞就能短暂容忍对方的存在。 离去的脚步带走了跳动的鼓点,晏野再一次感觉到了安静。 无孔不入的寂静迫使他抬起手,打开了花洒。 劣质的浴室里面配备的花洒同样廉价。 需要反复调整无数次,才能让里面的水流变成标准的温度。 第一次的调整因为力度过大,落下来的全是冰水。 冰冷的水流落在脸上,按道理应该让晏野滚烫的呼吸变得平稳。 但没有,他反而觉得更加炙热。 晏野浅金色的眼眸含着看不清的雾色。 他低下头,缓缓靠在了墙壁上。 那是沈清辞刚才待过的位置。 狭窄的浴室存不住多少信息。 温度依旧能够成为一个人曾经来过的证明。 他隔空靠在了缥缈的雾气中,也像是.....感受到了苍白颈窝的温度。 晏野闭上眼,终于从唇瓣间吐出了那个名字。 “沈清辞。” “清辞......” - 旅馆电视只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 遥控器无法遥控电视,手机上能看到的信息也少之又少。 沈清辞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设备,大概率已经葬身海底。 不过没关系,等离开了这里,皇室为了报答他对皇储的救命之恩,给他的金额将是难以衡量的多。 沈清辞看不上皇室,也看不上内阁。 但他不可否认的是,那帮家伙遇到作秀的机会时,总是十分热衷于将民众对于皇室的追捧推到最高。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得跑出去。 抛弃摩托艇,换取逃生机会,只是最开始的一环。 沈清辞赌赢了,他在汹涌的海浪中,带着晏野爬上了岸。 百米的距离再长一些,恐怕他也得因为错误的选择而付出代价。 但好在他赢了不是吗? 胜利会嘉奖一切勇敢者,他已经赢了,所以一切豪赌都会给予他回报。 唯一难搞的是,因为那帮家伙突如其来的追击,让他没有机会直接抵达上区,而是被动进入了下区逃亡。 临近八区的十二区贫瘠无比,沈清辞带在身上用于应急的硬通货,兑换了一个合适的价格,却拿着钱都换不到舒服的居所。 但比起外面反叛的民众,显然这里要安全不少。 沈清辞靠在沙发上,吃完了整个面包。 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时,晏野终于走了出来。 晏野发丝上都溅上了水,浅金色的瞳孔倒映着沈清辞,将剩下的一份面包递给了沈清辞: “你吃吧。” 沈清辞语调散漫:“我怎么敢跟皇族阁下抢东西吃?” 劫后余生调侃的一句话,却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 “对不起。”晏野道歉的果断。 “为什么道歉。” “我给你造成了麻烦。” 晏野以一种过分平静,且非常真心的语气说道: “如果没有我,你不需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待着,这里配不上你。” 气氛在这一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沈清辞掀起的眼睛颤动了一下,捏着包装袋的薄白指尖,因此微微停顿。 对于寻常人来说,非常合理的回答。 为自己造成的麻烦而感到抱歉,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但是晏野的身份不应该让他说出这句话。 皇储不可能是天真和善的性格,也不可能会为自己所作所为道歉。 晏野只需要永远高傲的仰着头,平等地将所有人,都视为需要供奉他的子民。 这才是正常的行为。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对沈清辞包容的过分。 是的。 是包容。 不再维持高傲,而是以一种平静的目光,等待着沈清辞做出任何举动。好似不管沈清辞选择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这种无条件的包容出现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有可能是爱情萌芽的初生。 但出现在晏野身上,只能透出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晏野不是正常人,他的身份尊贵,性格却极度的不正常。 那双浅金色眼眸里,藏着的往往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情绪。 他近乎冷静地判断着一切,又置身事外地将自己完全抽离。 哪怕沈清辞说不出一句好话,他也依旧看着沈清辞,等待着沈清辞的回答。 视线一直未曾动过,似乎虔诚地没有任何改变。 沈清辞垂下的修长指尖握着烟盒,在椅背上轻敲了一下,烟头弹出来一根。 他夹着烟,点燃了火焰,看着火星子烧着以后,烟雾在空气中弥漫。 “你发现了?” 晏野终于收回视线,他点了点头:“你救了我。” “别想太多。”沈清辞衔着烟头,眼睫微抬,“我只是搭了把手,你应该感谢穿着黄色泳裤套着泳圈的救生员。” 沈清辞对这种救人以后,对方以身相许的把戏不感兴趣。 他不是话本子里的书生,晏野也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狐妖。 如果晏野主动将自己化为垫脚石,沈清辞或许还能多留个眼神直视对方。 只可惜对方尽给些没用的东西。 他不需要晏野的感谢,也不需要晏野温和的态度。 他想要的一切都可以靠自己得到。 没用的情感给予,对于沈清辞来说,反而是一种累赘。 晏野察觉到了沈清辞的不爽,却并没有因此退缩。 他平静地凝视着沈清辞,视线停留在了沈清辞颜色浅淡的唇瓣上。 晏野:“如果没有你,救生员不会下去。” 那样大的风浪,身后还有追来的暴徒。 就算是拿着高工资的海边救生员,也不会贸然去救人,将自己的性命葬送。 就算真的有救生员,也只有拼了命朝岸上游,表露出求生欲望的沈清辞足够强悍,才能带领着另外一个人闯出一条生路。 “那是为了让我自己活下去。” 沈清辞厌烦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他掐灭了烟头,漆黑的发丝沾染着水汽,湿漉漉勾勒着清瘦苍白的线条。 他看向晏野,问:“暴雨,追兵,能把人吞了的大海,什么情况下,你会救别人?” “......”晏野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浅金色瞳孔近乎变得晦涩暗淡。 他选择性地错开了视线,摆明了是不打算继续交谈的态度。 沈清辞抬起手,准备将烟丢进烟灰缸时,得到的却是靠在他身前,抬起手举着烟灰缸的晏野。 沈清辞掀起眼眸,轻睨着晏野。 上一次他以决绝的态度,要求晏野俯下身跟他说话时。 这位皇储阁下依旧维持住了尊严,选择与他平起平坐。 而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嘴巴里说出来的是难听无比的话语,晏野却弯下了腰,主动接下烟灰。 这样的征服感,足够让任何一个人感到刺激。 晏野想要的很简单,只需要沈清辞态度好些,说上一句好话,哪怕是一句骗人的话都行,对方就一定会听从他的号令。 哪怕是虚伪的欺骗,只要是沈清辞,晏野就会彻底听从他的话。 只要沈清辞愿意。 看上去似乎很诱人。 “因为你对我有用。” 沈清辞勾起唇角,居高临下地看着晏野: “皇储阁下,活着的你,能为我创造更大的价值。” 第134章 服从 沈清辞当然可以说上一句虚伪的谎言。 但是晏野太越界了。 沈清辞是直男,他不需要越界的靠近,也不需要晏野的特殊对待。 他只需要晏野服从,听从他的号令,为他创造价值。 而不是虚伪地蹲在地上。 好像将一切都给予了他,挺拔的身形弯腰俯身时,却依旧存在着恍若实质的阴影。 晏野在看他。 浅金色眼眸里,是死死注视着他的冰冷粘腻。 沈清辞起身,离开了沙发,苍白冰凉的指尖将烟灰抖落。 这一次,落下烟灰成为了飘洒在眼前的影子。 晏野听见沈清辞最后一句说道。 “等你什么时候真听话了,才有资格跪着给我接烟灰。” 晏野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但是这样的答案,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沈清辞拒绝的态度很明显。 唯一的一间主卧被沈清辞占据,只剩下了沙发给身份尊贵的皇储。 沈清辞拒绝了他主动的示好,以一种锋利的方式告诉他—— 他对晏野没有任何兴趣。 他们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沈清辞救他,是为了利用他。 风吹过黑发,遮蔽住了晏野所有的视线,他抬起的手背青筋凸起。 他不生气。 他只是在想。 还是睡着的沈清辞比较听话。 不会说出伤人的话,也不会离开。 - 晏野身上的伤口很重。 选择替沈清辞挡住爆炸的那一刻,让他几乎承受了爆炸中所有余波带来的伤害。 从肩颈到腰身的部位,都有撕裂式的贯穿伤,将他的腰分割出一条狰狞的口子。 用绷带包扎之后,依旧渗出鲜血,泡在大海里的那段时间,让伤口恶化的程度变得更加严重。 但是晏野最大的优点,或许就是他有一条很难被弄死的命。 被沈清辞带回旅馆之后,晏野没有发烧,没有昏迷。 发炎的伤口在药物的作用下开始恢复,但他依旧被沈清辞颁布了禁止出行的指令。 “为什么?”晏野道,“我可以蒙住这张脸,不会让别人认出我。” 将外套拉上拉链的沈清辞,闻言微微侧身,哼笑了一声道: “这里是十二区,挡着脸的人才更可疑。” “我知道。”晏野不愿轻易放弃,将希望放在他人身上不符合他的作风。 更何况,在这样危险的情形下,沈清辞选择独自一人出去,本身就是一种极度冒险的行为。 但他的反抗注定了不会有任何作用。 沈清辞并不会因为他的不满有所逗留。 眼见着沈清辞要推门而去,晏野终于不得不后退一步,诚实地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担心你。” “我不需要。”沈清辞回答简练,“老实待着,别给我制造麻烦。” 几乎算得上威胁的一句话,但晏野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波动。 他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见证了沈清辞的反复无常,也深刻的意识到了沈清辞唯利是图的本性。 为了活命,沈清辞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做出决定,将曾经的队友送给别的势力。 也能在他给出相应的利益时,选择一直维护他到现在,再危险的情况都没放弃过他。 他只需要证明自己对沈清辞有用,才能让沈清辞始终选择他。 而一个总是反抗,并没有那么温顺的人,显然不可能被列为有用的存在。 最终,晏野妥协了,他问: “你要去做什么?” “......” 沈清辞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也许前面的解释已经耗尽了所有耐心。 只剩下晏野一人在小小的旅店内。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十二区的地理位置特殊,边境处和重要的关卡被暴徒掌控,其余地方却在正常维系。 因为不确定发出去的定位会被谁拦截,所以哪怕到了信号区,都不能随意发送消息。 风吹过纱帘,晏野忽然觉得风声有些嘈杂。 关上了窗户,走进厨房,试探性地拿出冰箱里存放的食物。 他尝试着用宫廷做法为沈清辞烹饪出一道美食。 但那些价格昂贵的原材料并不存在,他只有最普通的盐和调料。 尽管用心,但依旧无法很好还原老师要求的标准。 但是看上去不错。 晏野拿着沈清辞为他准备的备用机,慎重地给通讯录上唯一一个姓名,发送了一条信息。 等待无比的漫长。 晏野发现自己开始讨厌安静。 直到手机滴了一声。 沈清辞:【很快到家。】 只是一条消息。 只是四个字。 晏野眼前的一切,却像是被撕开了一层明亮的缝隙,强光刺进眼底,让他在本能躲闪的时刻,感受到了奇异的情绪。 像是期待得到了满足。 外面的暴雨开始落下,雨水敲打着窗户。 水滴滚落的瞬间,晏野再一次感受到了别样的情绪。 那是一种极为陌生的情绪。 如果翻找书本,对照出准确的词来形容。 那大概是...... 担心。 晏野走到门口,为自己戴上了口罩手套,以及任何一切可以遮掩身份的东西。 虽然伤口没有好,但是他依旧可以保护沈清辞。 推门离开时,他想起了沈清辞在临走前,特意强调安静与待着。 晏野并不需要听从沈清辞的命令。 同其他家族对于继承者的教养不同,内阁对于皇储的教养,向来只信奉野心与领导。 他只需要颁布命令,让其他人执行使用。 并不需要听命于他人,服从并不正确的管理。 应该推开门离去,凭借心意去寻找沈清辞。 在暴雨降临之前,将伞撑在沈清辞的头顶。 但是晏野没有动,如果他所认为的好是单方面的付出,从来不需要得到沈清辞的许可。 那么对于沈清辞来说,他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一种负担。 沈清辞的言行举止已经很明确告诉了他。 他不需要任何负担。 晏野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看着外面苍茫大雨落下。 被那冷风吹起的漆黑发丝晃动,浅金色眼眸注视着底下变动。 上下区的雨有着非常大的区别。 上区的雨水是来自于上帝的恩赐,给枯萎的土壤浇灌上生命的源泉,焕发出新的生机。 下区的雨水却更像是一种惩罚,用重金属过量的雨浇灭所有生的希望。 这样的雨无法让人感到惊喜,只有恐慌,无尽的恐慌。 晏野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窗前等候了许久,看着暴雨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看那些恍惚的身影,匆忙的行迹,没有一个是他想看见的人。 他的担心无法遏制。 第135章 你好,我是个骗子 夜色逐渐开始降临,空中飘扬的雨丝逐渐有了形状。 细密的雨水落下,路灯的光芒终于照透了他想要看见的人。 身形清瘦的少年撑着一把漆黑的伞,穿过了雨幕,正在走向他们的房子。 经历了长达几个小时的等待以后,他终于可以再一次见到沈清辞。 晏野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的敲动,逐渐随着沈清辞走近变得沉重。 又在沈清辞停下脚步的那一刻骤然顿住。 沈清辞的周围多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手里扯着一张宣传海报,身上穿着的劣质灰色西装,因为奔跑被揉皱,像一团破旧的抹布。 他那么肮脏、低劣,完全没有任何值得被关注的必要性。 但是他就这样靠近沈清辞,阻挡沈清辞回家的步伐,不断和沈清辞聊天。 也挡住了沈清辞来见他。 呼吸加重了几分,晏野收回了视线,不再守在窗前眺望着,而是回沙发上坐着。 他在心底倒计着分秒。 直到沈清辞推开门,平静的一切才彻底被打破。 “你手上怎么流血了?”沈清辞随口道,“别弄脏沙发。” 晏野低下头,这才发现了掌心里不慎割出来的伤口。 原本打算削水果的小刀刺痛了掌心。 因为太过用力,又或许是因为注意力完全转移,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晏野并不想吃水果,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将小刀握在掌心。 只知道刚才心里想的都是漆黑雨伞遮蔽住的那一幕。 穿着灰色西装的人挤进了雨伞之中,强硬地占领着属于他的位置。 而沈清辞没有反抗。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不喜欢沈清辞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其他人觊觎窥探。 荒谬的想法再一次升起。 或许他可以再主动一点。 沈清辞并没有否决掉他向前的权利。 晏野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知道了。” 从那一天起,晏野就像是顿悟了一般,开始频繁使用微信给沈清辞发消息。 但他原本并不是什么喜好交流的人,在微信上跟人交流时,他大多数时候言简意赅,用几个字眼来表达简明扼要的意思,剩下的全让其他人猜。 但沈清辞给他发来的每一条消息,他都会揣测再三,慎重无比,经过多方查阅以后,反复修饰自己的回复,让其看上去更加便于理解。 目的很简单,向外面游走的沈清辞传递一条信息,表明自己一直有安分的待着,并且不会成为沈清辞的累赘。 但是晏野发过去的消息与日俱增,沈清辞发回来的消息一直很少。 他要是想多看一会儿,还需要翻到前几天的聊天记录。 指尖一顿,晏野今天第四次翻到了上面的聊天记录。 沈清辞:找到了可供通行的通道,需要身份证明。 晏野:好的,需要什么样的身份证明。 沈清辞:。 沈清辞:你弄不来。 晏野:我可以努力,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的话,我会想办法做好。 沈清辞:你是ai吗? 接下来就是长期的没有回复。 再一条是晏野发过去的照片,一张照片是他做的午饭,一道沈清辞曾说过想吃的青椒炒蛋。 吸取上一次被沈清辞说人机的教训。 这一次晏野斟酌了用词,做了大量的功课,想要通过题海战术,尽可能让自己的信息看上去有趣一些。 晏野:我做了青椒炒蛋,选了最辣的青椒和最新鲜的鸡蛋,你想吃七分熟的青椒炒蛋,还是五分熟的青椒炒蛋。(^^ ) 沈清辞的回答显然没做功课。 沈清辞:有病? 这并不符合晏野翻看的那本社交与高情商。 沈清辞简单明了的回答,充斥着对人身的攻击以及轻蔑的无视。 但他点开了沈清辞那条信息,像之前的每一条一样,同样按下了收藏键。 收藏了沈清辞发来的所有信息,晏野又谨慎地发去了新的一条。 【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 这条信息在手机里面震动了一下,很快被沈清辞连着聊天框一起删除。 将信息设置为屏蔽以后,他漫不经心地将手机丢进了口袋里。 沈清辞选择留下晏野,除了对他价值的肯定以外,对方足够安分的性格也是最大缘由。 如果换成霍峥或者是景颂安,这两个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掌控的疯子,就算身上有再大的利用价值。 沈清辞也不会跟他们在这样紧急的时刻合作。 但是晏野可以。 足够高贵的身份让他有傲视一切的资本,来自于皇室的修养,又能让他冷静地审视一切。 他对于情感没有过多的要求,淡漠到说谎话时,都能面不改色地进行伪装。 拥有这样优秀的品质,怎么不能称得上好的合作伙伴呢? 但是一个优秀的合作伙伴,除去可以被利用的价值以外,更应该保持着不越界的心思。 晏野最近实在是太越界了,发给他的消息越来越多。 总是疑问句的话语,充斥着对他生活的管辖。 哪怕是沈清辞身上熨烫整齐的西服和衬衫,也是由晏野亲手打理的。 如果有机会,沈清辞真想嘲讽一下皇室,知道自己精心锻炼出来的皇储,是个喜好给人打理衣物的人吗? 只可惜暂时没有机会。 现在的沈清辞也没有多余心思应付晏野。 他很忙。 忙着在十二区,用抵押值钱物件换来的五万元,筹划一场惊天骗局。 买下价值三千的门票,给前台随手打赏小费以后,沈清辞再一次踏进了高尔夫球场。 这就是他这周之内,第二次踏进此处, 除去置办行头花费的钱以外,沈清辞现在身上的余额,仅剩下一千五百元。 刚好是富人区高尔夫球场门票1/2的价格。 沈清辞付不起下一次的门票。 不断播放的新闻,也没有留给他再一次抵押东西的时间。 邻近区域的封锁依然在加紧。 暴徒不敢像对待八区一样,对其他区域实施轰炸袭击,但依旧派人在区域边界封锁,管控所有对外的信号。 虽然管辖严格,但是暴徒依对外释放所有高阶级的人群,以保证那些拥有上等身份的权贵,能够平安离开封锁区域。 这种微妙的范围,恰好规避了得罪上等人的风险,也将危险控制在帝国不会派军队直接剿灭的程度。 但平静只是短暂的,暴徒的包围圈会不断的收缩。 沈清辞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他要伪装一个名正言顺的贵族身份,借此带着晏野离开十二区,重新回到军队的庇护下。 第136章 坏种 俱乐部经理对待出手大方的客人总是很贴心,引着沈清辞进去时,耐心道: “沈少,这次您预约的还是户外高尔夫场,隔壁的a2球场已经被人包圆,如果您介意,我可以替您更换到a5球场。” 沈清辞姿态懒散地轻轻滑动平板,往旁边一滑,就能轻易看见a2球场的地貌。 临近海边,风景适宜,在水资源极度匮乏的十二区,大价钱建造的人工海旁边建设的高尔夫球场,确实配得上一个小时三千元的高昂价格。 指尖抵着屏幕轻滑,晃过的照片已经被限定为某个人的区域专属。 足以窥见其身后奢华的家底。 很合适的猎物。 沈清辞将设备交还给经理,语气冷淡道: “懒的换了,就这个吧。” - 人工海打造出来的海滨高尔夫场,坐落在碧水白沙的边缘。 一望无际的海水对于十二区底层居民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资源。 落在有些人眼中,却不过就是稍大些的湖泊。 来这里打球的权贵未必有多喜欢高尔夫这项运动,更多享受的是来自于这种高高在上,明显高于其他人的优越感。 池承允丈量着球摆放的位置,却并没有挥杆将球打出去,而是就这么轻飘飘地朝空中一挥,看着球圆滚滚地滚落在地上。 这是实打实的敷衍。 作为他的对手,吴乾斜睨着他道: “发什么神经,不是你说要来打高尔夫的吗?怎么玩这么一会儿就没劲了,真不行了?” 池承允:“你来试试?” 他说别的,吴乾还能呛两句。 他要说这个,吴乾只能是退避三舍。 他往后走了几步,想挡下前面,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又抬手捂住了后面。 最后只得来了好友的一个白眼。 池承允道:“挡什么,我不喜欢像你一样的货色。” “哎,我也不喜欢男人,我真搞不懂你怎么会喜欢男的,男人硬邦邦的,抱起来都膈应。” 吴乾在旁边坐了下来。 负责陪练的教练和球童在身旁排成一列,脸上的表情是诚惶诚恐的害怕。 他们脸上的恐慌太过于明显,在心理负担的压迫之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主动道歉。 这种几乎算得上是碾压人性的行为,在球场之中却司空见惯。 仅仅是因为池承允是个脾气极为差劲的人。 稍有不顺心就会发作。 将人赶出球场是最轻的下场,看着人跪倒在地上,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吴乾见他赶跑过不少人,平日里多是由着这位少爷胡闹。 但他今天却觉得池承允的情绪看上去不太对劲。 他们这帮人在外面玩归玩,闹归闹,要是真有不长眼的人被弄掉了半条命,那可麻烦的多了。 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吴乾先一步对着众人挥手: “都下去,一个个没点眼力见,杵在这里当什么木头杆子?” 在椅子上休息的池承允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垂敛着眉眼说道: “你什么意思,怕我惹事?” “你觉得我不应该害怕吗?” 吴乾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记好你的身份大少爷,你现在可不是二区池家的次子,你现在被流放了,你懂流放的含金量吗?要是不能在十二区老实完成学业,你家里的几位能把你的皮揭下来一层。” “这种穷酸地方有什么好待的?” 池承允的心情是真糟糕,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十二区的贵族学校真有意思,里面都是些穷酸的穷学生,只要我给他们几百个新币,他们就愿意跪在地上舔我的鞋,这种地方也配当我的改造地?” “你不应该这么张狂。” 吴乾作为同一批从二区流放下来的人,当初有多嚣张,这回被贬到12区就有多么不爽。 但他的心性被打磨的差不多了,心绪已经比之前平和了许多: “我们都知道那帮平民是拿钱就可以驱使的人,但是就算是骡子也需要尊严,要让他们抱有一丝希望,他们才会继续被你驱使,而不是破罐子破摔,成为反抗的奴隶。” “你居然会说这种话......”池承允这回是真把视线投在好友身上了,同对方对视了一番以后,他嗤笑道,“你真是够老实的。” 吴乾丝毫不在意他的嘲讽,反而对他的行径提出了疑问: “所以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这几天心情一直都很糟糕,说要来打高尔夫,打两下又没劲,你在看什么?还是在等待着什么?” “你觉得呢?”池承允道。 “总不至于是在等待美人来约会吧?” 吴乾觉得好笑,扯着嘴角道: “我怎么没发现这里有什么长得还不错的帅哥,该不会是你在梦里遇见的吧?” “明知故问。”池承允没玩多久球,但是12区总是闷热的天气,也足够让他身上出一层薄汗。 他用毛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只觉得心里一阵腻味。 果然,下区就是下区,不管花费多少金钱,修建出可以堪比上区的高尔夫场,那也只是堪比而已。 池承允长居二区,虽然没在一区就读,但是家世却能够的上一区顶尖的圈子。 帝国制造飞行武器的特殊材料,就是由他家的制造业核心产出。 那些核心专利带来的钱,足够他挥霍几辈子都花不完。 金钱托举子辈,池承允一出生就高于其他人,眼界自然也远超于常人。 他习惯了奢靡的享受,之所以会发配到12区受苦受难,也是因为年少轻狂,获得帝国军校的入学资格以后,直接在入学的当天,将几位学长给打得半死不活。 那几位全都是高官之子。 他一时做错了事,才会被发配到12区好好悔改。 说是悔改,池家给出的惩罚也不过是每月的生活费降低到千万。 钱的降低对于池承允来说算不了什么。 不过12区这糟糕的环境,真是让他活得够呛。 什么娱乐设施都没有,那么大一片区域里面,住着的全都是肮脏的平民。 那些劣质的娱乐设施,放到上区都觉得可笑的程度,现在却成了他唯一能用来消遣的地方。 “没意思。” 池承允先一步站起了身,最先提议要来打高尔夫的人,反而成为了改口最快的人: “换个地方喝酒。” 第137章 直的才爽 吴乾习惯了他这变来变去的性子,并不做反驳: “行,大少爷,别喝太多,上次你喝多了喝酒发疯,把几个人弄得半死不活,现在人家还在医院里面躺着。” “怎么,你善心大发了?”池承允漫不经心道,“我可没逼他们,喝多少给多少钱,是他们自己要钱不要命,发了疯似的喝酒,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能有什么善心?他们进医院闹大了,还不是变相让你多服刑?” 吴乾轻笑了一声:“你也不想在这鬼地方继续待下去了吧。” 这句话出乎意料的没有得到回应。 吴乾有些诧异,扭过头去看好友时,却发现池承允像是僵住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今天阳光正好,正顶上的太阳斜着投下光,光线照在了池承允的脸上。 “你看什么呢.....”吴乾纳闷,“还没喝酒就醉了?” 池承允真是没听见吴乾在说什么,他现在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原本只是随意抬起的一眼,却彻底将他的眼神定在了微光之中。 目光所及之处,少年身形高挑清瘦,穿着一身黑色的卫衣外套,宽松的版型挡不住劲瘦的身形。 露出来的那只手,清瘦漂亮的像是一捧冷淡的疏雪。 池承允的异样太过于明显,反应慢半拍的吴乾也逐渐沿着他的视线看去。 在短暂的沉默以后,吴乾的语气微微变得有些低沉: “身材还挺好的,就是不知道脸长的怎么样,说不定是个丑八怪呢。” “丑不了。”池承允笃定道,“他不一样。” “真的假的....”吴乾勾着好友的肩膀,眼神同样留在了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上,“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分区的高尔夫球场维持着客人的绝对隐私。 室内的高尔夫场做了隔断处理,全封闭式的环境和进出完全不同的通道,避免了两方客人之间的交错。 但是户外的高尔夫场却完全不同。 为了保障花费大价钱建造的人工海不浪费,让客人能够拥有最佳的观景点,只用了简单网格进行分隔,中间没有用于阻挡的门。 这意味着,只要有人愿意放弃自己的绝对私人空间,就能轻而易举进去属于别人的场内。 如果放在往常,哪怕是对方长得十分合心意,池承允也绝对不会来主动上去。 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向来是让对方上赶着来讨好。 他会用各种手段,让对方主动走到他的跟前,仰着脸,让他细细看清楚这张脸到底长什么样。 但这次不一样,他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跨过界限,池承允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搭讪时,先一步对上的是少年转身看过来的一眼。 十二区的天气闷热不堪,燥热的气息是连循环排新系统都无法缓解的热度。 炎热的气温都因为对方瞥来的一眼降温。 池承允看见了沈清辞微垂的长睫,光影落在了沈清辞的脸上,衍生出来的阴影都泛着冷意。 池承允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感觉到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之前想好的话全都在这一刻清零,一句话没说出来,先看见了那只修长的手握紧了球杆。 晃神了一瞬间,池承允下意识想要躲避,但又想起了沈清辞清冷薄凉的脸。 他停顿了一刻,高尔夫急速向前。 沈清辞挥出来的那一球又凶又狠,直直冲着他的面门而来。 滚落的球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种眼睁睁看着球高速旋转袭来的感觉,能让心跳在一瞬间收紧。 心跳急速飞起落下。 球滚落在地上。 吴乾反应比池承允更快,他已经向前一步,想要斥责的嘴都还没张开来,就被池承允伸出的手给拦住。 池承允死死盯着沈清辞,语气中不见一分愤怒,反而带着点古怪的沙哑: “你是哪家的人?” 沈清辞握着球杆站在原地,语气是毫无波澜的冷淡: “关你什么事。” “你肯定来自上区,十二区这么贫瘠的土壤,养不出你这么......” 大概率是意识到没说完的那句话,会迎来沈清辞再次挥杆袭来的一球,池承允硬是忍住没说,拿出这辈子最高的情商,冲着沈清辞笑道: “你一个人打球多没意思,我们可以陪你一起玩。” 沈清辞没有回应。 被人忽视了。 按照池承允以往的性子,早就急到对人动手了。 但他今天出乎意料的耐心。 蓦然地,空中丢来了一根球杆,他再看去时,沈清辞已经给他让出来位置。 显然是已经默许了这场陪玩的开始。 高尔夫这种适合交流感情的球类,在沈清辞发出一球以后,骤然变了性质。 沈清辞每一球都精准无比,哪怕是池承允这样惯常玩球的人也感受到了压力。 几轮下来,池承允发球的动作愈发谨慎,几乎一点贵公子的气度都维持不住了。 看着这两人打的有来有往的吴乾都呆住了,他觉得世界简直玄幻的要命。 他都觉得池承允应该生气了。 这种被当狗溜的情况,从来没出现在池承允身上。 他这好友性格恶劣又坏,喜欢把人当狗玩,又不容许自己屈居于人下。 沈清辞摆明了就是借着玩球教训人,但池承允看上去不仅没生气,甚至还能乐在其中。 太离谱。 真是太离谱了。 吴乾抱着侥幸的心理想,大概是池承允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会快结束了,池承允应该就会动手。 比如说强制性把人押回去,或者...... 被沈清辞单方面虐打了半个多小时以后,池承允擦去脸上的汗珠,看沈清辞的眼神都放着光。 “等会儿一起去喝一杯,我请客,你喜欢喝什么,或者去高级私厨吃饭也行,就我们两个,不会辱没了你的身价。” 毫无疑问,池承允的态度已经足够好了。 他本身就是极具少年气的长相,一头银发在阳光下泛着光,嘴角含着笑意时更是让人无法生出戒备。 只要不深究其恶劣性格,正常人很少会对他升起戒备心。 吴乾猜错了一次,这一次再次下注,认为沈清辞一定会选择同意。 虽然沈清辞看上去懒得跟他们搭话,但他刚才选择了跟池承允打球。 这种已经默认交际的行为,往往意味着下一步关系会持续推进。 一起去喝杯酒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事。 吴乾已经准备叫司机准备好车了,却听见沈清辞清冷的嗓音响起。 “不去。” “不去?”池承允道,“为什么?你不喜欢喝酒吗?那你喜欢玩点什么,我们可以一起去。” “我懒得跟蠢货一起玩。” 沈清辞看人时,总是习惯性地微微扬起下巴,矜贵的眼神扫过对方,总是透着无动于衷的冷漠: “滚远点。” 锋利无比的一句话,随着球杆放回原地,敲击出沉重的闷响声。 吴乾几乎已经能同时感受到池承允的愤怒。 他看着对方的手指在衣服上抓住褶皱,连忙上前宽慰: “这家伙真是不识好歹,要不要找人弄清楚他的身份?” “不。” 吴乾一顿:“不?” “他身上的衣服是特供于皇室的牌子,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能穿这样的衣服,又来这种地方玩球,你觉得他会是12区的平民吗?” 吴乾终于回过神来,细细一琢磨,也觉得确实如此: “哎,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下区的人吃西瓜都只能吃得起西瓜皮,哪里有钱玩高尔夫,他技术这么好,一看家底就殷实,要不然算了吧,他既然不愿意跟咱们玩,咱们也懒得跟他交往,你不是说要喝酒吗?今天兄弟陪你不醉不归。” “不喝了。”池承允道,“找经理来,周围的几个场子我全包了。” 吴乾骤然生出点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池承允看向他,黑到渗人的眼珠子里面,含着点玩味的笑意: “十二区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他总会回来的。” “你真看上他了?” 吴乾觉得匪夷所思,想到了沈清辞的身材相貌,又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别玩脱了,他看上去直得要命。” “就要直的。” 池承允语气中平添了几分吊儿郎当的坏劲: “这种才爽。” 第138章 好嚣张啊沈少 池承允说了这句话,就意味着他接下来是真盯上了沈清辞。 吴乾叹了口气,想了想沈清辞那张清冷疏离的脸,又觉得自己的心也有点麻麻的痒。 但那种感觉就是很短暂的一瞬间,很快就被其他新鲜的刺激覆盖。 吴乾跟着池承允连着蹲守了数日,依旧没有任何所获。 那一天来球场的沈清辞就像是昙花一现一般。 短暂出现又再次消失。 等吴乾快要将沈清辞抛之脑后时,他们又再一次遇见了沈清辞。 这一次的相逢更像是命中注定。 十二区再一次下起了暴雨,这一次的雨甚至带来了台风。 对于各类设施都十分拙劣的地方来说,密集紧凑的建筑后面,是为了节省成本,采用的各类劣质水泥钢筋。 一切都有可能成为台风底下被摧毁的一员。 但这种恶劣的天气,不会对池承允造成任何影响。 哪怕是被发配到十二区体验生活。 吴乾和池承允就读的贵族学院,也是整个12区最顶尖的艺术类院校。 他们的衣食住行,个个都是顶级的享受。 哪怕是被风吹断的树枝砸在车上,也不会让车内的少爷们有分毫的损伤。 尽管不受影响,但并不意味着生活不会因此受阻。 高尔夫场不再对外开放,为了保证安全,连路边的交通也受到了阻碍。 池承允再次见到沈清辞时,对方正靠在休息区抽烟。 单支售价能达到六千元的烟,边缘上贴着的金箔,低调的彰显着其身价。 那样昏暗的视线之中,金箔随着修长指尖的晃动,出现了斑驳虚影。 池承允用手撑着台面的边缘,克制着,不让自己的视线太过于明显,冲着沈清辞笑道: “为了庆祝我们再一次相遇,我想我应该送你一个礼物。” 他抬起手,昏暗的光线下又多了一个闪烁的东西。 那是一只手表。 上面刻着英文字符耳熟能详,来自于国外知名品牌。 表盘里镶嵌着冰蓝色的钻石,是高端系列的定制款。 这么一只表,单售价可以达到上千万。 随手送出上千万的礼物,当真是非常足够的交友礼物了。 池承允并不在意这次表的售价多少,他觉得沈清辞配得上这只表的价格。 给低了,那反而一种玷污。 他的视线一直也在了沈清辞身上,从轻抬起的下颌一直落到了手骨上。 这样的一只手戴上名表,并不算辱没。 他举着表,耐心等待着沈清辞的回复。 僵持的氛围从沈清辞接下手表的那一刻消失。 “你叫什么?” 沈清辞的语气很淡,这种冷静到了极致的感觉和接受示好的动作形成了强烈反差。 池承允甚至觉得自己脑子都在那一刻亢奋了起来: “我叫池承允,去打球吧,玩玩台球怎么样?” 闯过幽暗的廊道,台球俱乐部混杂着酒水的气息。 池承允上次在沈清辞手里吃了亏,以对方的打高尔夫凶狠的姿态,他要是邀请沈清辞玩对抗类的游戏,大概率身上得挂彩受伤。 他是来泡人的,可不是为了把自己栽进去。 于是这一次选择了更为谨慎的台球。 球桌上的碰撞不会打到人。 他也不会被球吓到心脏暂停。 如果沈清辞球技不佳,他可以俯在沈清辞的身上,用手指顶着修长的指尖,教他如何用球杆一杆进洞。 池承允将一切都盘算的很好,为此特意找了没有包场的高级俱乐部。 并不单属于他们几个人的环境,隐私的界限感被打破,能让一个充满戒备心的人,在喧闹的环境里融入其中,对他放下戒心。 池承允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耐心的狩猎一个猎物。 他希望沈清辞能满足他的所有幻想,让他在狩猎途中并不感到无趣。 灯光落下的频率,恰好照亮了沈清辞冷白的肌肤。 池承允微微靠近沈清辞,哼哼的轻笑了一声,问道: “你是哪个学院的学生?他们把你送到这里来,不担心你出事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沈清辞语调平静,“帝国境内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吗?” “好嚣张啊沈少。”池承允借着说话的姿势,靠沈清辞更近,视线几乎是肆无忌惮地滑过沈清辞的侧脸。 真是白,跟块冷玉似的,就是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一样的触感。 “沈少背靠着的是那座大山?我家里在一二区都有些关系,不如自报一下家门,说不定我们两家还是世家,彼此见过呢?” “是吗?” “当然。” 池承允语气越发熟稔,握着沈清辞微凉的肩线,嗓音松懒: “我是池家的人,你或许不认识我,但应该听过我大哥的名字,池瑞。” 这个名字确实足够响亮。 沈清辞恶补的一区关系网之中,这个名字的出现概率十分之高,几乎可以排进权贵青年榜的前五名之中。 世家关系互通,彼此之间的商务往来更是成为了一条规避的闭环。 相识的几个世家,彼此都知道家中小辈的存在。 哪怕是有隐世的家族,即便家中的子辈并不知其姓名,但只要提及家族的称呼,便可以轻易地锁定继承者。 这是一道送命题。 沈清辞回答的稍有差错,或者信口胡说,经不起任何考验的身份,就会在短时间内被戳穿。 拥有绝对权力的世家,哪怕是尚且稚嫩的继承者,都有绝对的权势,能够在12区当土皇帝,彻底将沈清辞束缚。 只要他答错一个字。 “怎么不理我了?”池承允的动作愈发的肆无忌惮,“是不方便说,还是不敢说.....” 砰的一声。 台球随着挥杆的动作散落开来。 沈清辞压低杆,出杆的动作又快又稳。 池承允没说完的话被打断。 他看向沈清辞,每颗球都精准地打进了球袋之中。 精准度简直强到恐怖的程度。 周围聊天打球的客人们,视线也逐渐向着此处聚集。 台面上的球越来越少,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台桌上只剩下是最后一颗球时,沈清辞弯腰俯身,纯白的衬衫在他腰腹处绷紧,又随着皮带系紧的弧度,勾勒出腰腹线条。 球杆瞄准了那颗球。 一杆入洞。 第139章 配不上他 四周响起了鼓掌的声音。 球技好的人不少,但是像沈清辞一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台球这种本来就具有观赏性的活动,因为他的球技推到了高潮。 有许多人蠢蠢欲动,思索着想要上前搭讪。 作为目光焦点的中心,沈清辞低下头,为自己点了根烟,缭绕的烟雾遮挡住了他面无表情的清冷面孔。 烟头微颤,晃动着在火星子像是某种邀约。 池承允的眼神顿时间亮了,他像是在所有人之中得到了嘉奖,迫不及待地仰头向前。 想要靠近沈清辞时,拉近的距离被沈清辞抵在脖子上的手给遏制住。 他注视着沈清辞的脸,不肯退缩。 “沈少球技真厉害。” 沈清辞没回答他这句奉承,就这么以睥睨的姿态看向了池承允,手指往上抬,轻而易举地掐住了池承允的脸。 淡色薄唇吐出的烟雾,让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的模糊。 有个冰凉的东西随着被扯开的领口滚落。 这种类似于打赏下人的行为十分具有羞辱性。 池承允下意识低头,发现顺着胸膛滑落的东西,正是他之前送给沈清辞的手表。 池承允似是有所预感,挣扎了一下,力气却不大,更像是一种隐晦的提醒: “沈少,周围还有人看着呢。” 周遭的目光并没有让沈清辞有所畏惧。 沈清辞轻笑了一声,嗓音不咸不淡: “你的问题有点太多了,如果想认识我,可以去问问卡塔讷先生。” 明摆着的不屑和锋利,几乎毫无遮挡地从语气中传来。 周围人注视的目光变得复杂,那些恶劣的眼神和低声的交流,足够让池承允感到丢脸, 沈清辞走的利落,没有带走礼物,还毫不留情地将池承允的面子摁在地上揉搓了一遍。 他就这么丢了池承允。 让他一人对着没送出去的表发呆。 吴乾将一切都看在眼中,这一回语气中是压不住的戾气: “他在拽什么,我就没见过比他更拽的?” “他身上好香。” 吴乾差点没被噎死在原地,他瞪着池承允,试图用眼神让好友回心转意: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刚刚在对着你吐烟,烟有什么好闻的?” “很香。”池承允再次重复了一句,转头凝视着吴乾的脸,将手中的表拿了起来,“他没收我的礼物。” 吴乾瞥了一眼:“限量版,价格也合适,拿来送朋友还行,他不应该不收。” “我知道了。” 池承允突然道:“是我送的礼物太廉价了,配不上他,他值得更好的,上回你说的看中的那台帝国限量的跑车还在吗?加价五千万,能不能在三天内送过来。” “你丫的,那玩意我准备入手的,你要插兄弟两刀是不?” 池承允视若无睹:“不对,不够,十二区这种地方,连好路都没几条,开车太掉档次了,我应该再给他送块手表,不要这块垃圾,要送更独一无二的东西给他。” 吴乾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好友怎么突然就跟被下了降头一样,疯了似的要把东西送出去。 他们两个是喜欢玩,像他们这个阶级的人,有哪个敢说自己干净? 池承允花出去的钱不少,大半夜开神龙套那种都是最低级的操作。 他们要玩,就是将钱砸满一个人的身上,把人性逼迫出来,看人因此低劣,再混杂着酒气灌进去,最后同烧着了的钱一块消逝的,还有人最开始的坚守。 这种才是最顶级的玩法。 但不管是哪个人,都配不上池承允这么用心。 池承允上次这么费心思的送礼物,还是送给家里的亲娘。 “你疯了吧。”吴乾语气微妙,“他态度那么差,你还要给他送礼,你被他虐爽了。” “要是你对上了就知道了” 池承允出乎意料的淡定,似乎刚才发了疯似的人并不是他。 他依旧盯着手中的表,指尖轻轻捏着表带的位置,懒洋洋道: “刚刚那么多人看他,你也在看吧。” 吴乾没作声,他刚才确实是在看沈清辞。 但谁能忍住不看? 台球俱乐部那么多张台子,哪怕是用于接待大客的主厅,也做了特殊的隔断。 12区虽然是没眼力见的下区,但对待有钱的客人,总是会费尽心思向上区学习各种留客的手段。 这种精心布局之下,来玩球的客人都专注于自己的那张台子。 本来是谁也不会注意到彼此的存在。 但沈清辞太耀眼了。 他就这么绷紧着腰身,趴在台球桌前,腿又长又直,连搭在球杆上的手都是修瘦有力的,击球动作利落又帅。 只要落上一眼,就会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但是吴乾不喜欢男人,他只当自己的晃神是错觉。 短暂的沉默以后,他依旧可以开口回答池承允的问题: “他球打得不错,我喜欢玩球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没看球,一直在看他的手吧。” 吴乾嘴硬的堪比钢筋,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刚刚确实在看男人的手: “打球哪有不看手的,不看手看哪里?” “看球。” 吴乾被梗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嘴硬的气势削弱了几分: “意外嘛,看技术都得看看手,而且他的手也就一般啊,就是长一点.......” 池承允唇角荡起笑,桀骜不驯的银发落在了额前: “他的手指长,皮肤白,没有任何瑕疵,这样的手戴皮手套最合适,等他戴好手套,握着球杆,另外一个人再握住他的手。” “进一下球,动一下。”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吴乾却似乎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沉重。 一个晃神间,他好像真看到沈清辞俯身压在上面。 修长骨感的手戴上了绷紧的皮质手套。 握着杆子向前时,又被人强势压住了指缝,往下轻按。 吴乾需要十分费劲,才能将烧起来的那股火压灭,他带着最后一丝理智开口劝阻: “你别把自己给玩进去了,沈清辞身上太玄了,那股劲儿就不像是正常人能有的,我感觉你玩不过他。” “试试呗。” 池承允的声音有些玩味:“反正在十二区困着也做不了什么。” - 第140章 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 水温调到了适中的温度,淋浴的花洒喷出了足量热水。 沈清辞仰着下颌,任凭热气将身体染上了几分血色。 足足冲了有二十多分钟,皮肤上刺痛的感觉才彻底消失。 下区就是个巨大的垃圾回收站,十区以上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底下的就只能一层层被腐蚀殆尽。 十二区虽然没有十八区污染程度那么重,但是被污染的雨依旧够人喝上一壶。 沈清辞大部分的钱用来添置着装和购买必需品,剩下的钱就只能精打细算的花。 花钱雇来的豪车只能接送他到指定的地点。 剩下的一段路,沈清辞选择换乘别的车辆回来。 因为中途有段路无法遮蔽,所以被雨水冲刷的这三分钟的时间内, 足够让他身上的皮肤感到刺痛。 用毛巾擦干水分,揉搓着头皮时,沈清辞漫不经心地想,人真是贱骨头。 以前在十八区为了求学淋雨的时候,不见得有点事。 到圣埃蒙公学过上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反而不适应了。 不过没关系。 他有本事爬上一区过好日子,就有能力让自己一辈子在一区活下去。 只是短暂的牺牲罢了。 刺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却似乎依旧有人惦记着他淋雨回来的样子。 “你去哪里了?” 沈清辞擦拭头发的动作没有停歇。 沾染了水汽的发丝已经是半干的状态,可以坐在沙发上吃饭。 餐桌上已经有了热好的饭菜。 晏野在参加训练的那段日子里,都没有学会如何生存,稍有不顺心的事物,依旧会选择抵抗到闭嘴,也并不会委屈自己吃下。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有了改变。 困在房中不能出去的晏野,开始学着给沈清辞做饭,一次做的比一次合口味。 蒸好的蛋羹上面没有任何气泡,柔嫩到似乎能轻易地顺着喉管咽下去。 沈清辞刚吃下去两口,眼前就多了一道压下的阴影。 晏野拉开椅子坐下,静静地注视着他,安静的没有说话,视线却恍若实质。 原本容易入口的鸡蛋在这一刻变得难以下咽。 沈清辞放下了勺子,掀起眼眸看向他: “你没吃饱?” “你去了很久。”晏野陈诉道,“这几天你回家的时间总是很晚,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就是这样毫无波澜,甚至懒得遮掩的语气。 晏野想,他这段时间听得最多的就是相同的语气。 他明明已经足够听话了,将生命安全交到沈清辞手上的同时,他几乎抵抗住了本能的危机感,没有同外界进行任何沟通。 他如此听话,却依旧无法换取沈清辞片刻耐心。 晏野已经开始隐隐的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躁动了。 这种躁动的源泉,来自于他对于一切事物的不可控,以及永远无法融化沈清辞的焦躁感。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要做到何种程度,才能让沈清辞有所动容? 在一切思绪变得不可控之前。 晏野冷静地打断了自己的想法,他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这是越界的,不甘的、是有悖于好友而显得十分罪恶的。 然而他却无法控制自己。 朝沈清辞靠近的弧度更近,抬起的手指抵在了沈清辞的肩线上。 “你身上有很多人的味道,你去过很多地方,或者,见了很多人。” 那只冰冷的手顺着肩线往下移动,是手臂的位置。 “你的外套有压痕和褶皱,你脱下来过,那个地方很热吗?是有人帮你脱,还是你自己脱的?” 冰冷的手再一次朝着脖颈的位置靠近。 沈清辞任凭他在前面两个地方乱碰,在他快要抵到脖颈时,冷不丁抬起的手扣住了晏野的手腕。 “你管得有点太多了。”沈清辞漫不经心道,“我是为了你,皇储阁下。” 手掌用力一下,晏野的手朝前推了几分。 这种实力上的僵持没有持续三秒,晏野已经收回了手。 “抱歉。”晏野为此道歉,“以后不会了。” 像是觉得自己的道歉并不足够,晏野掀起浅金色的眼眸,静静凝视着沈清辞时,唇角的笑意都是温和的: “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尊重你。” “是吗?” 沈清辞将晏野浅金色瞳孔里暗藏的情绪看得很清晰,但他对晏野不正常的举动并不在意。 他知道晏野心里想的跟嘴里说的,大概不是那么一回事。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从来不在乎弱势者的想法。 沈清辞站起身子,手直接掰在了晏野的脸上,掐住他的下颌,强迫对方仰头看向他。 微微收紧的手强制让晏野无法动弹。 沈清辞的表情始终平静,因为居高临下的注视,他的眼神里始终透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无论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你需要做的只有配合。” “如果你挡了我的路,我不介意一个人拿着密令离开十二区。” 晏野听懂了沈清辞的意思。 沈清辞在警告他不要越界。 对方能接受一个安分听话的棋子,却不能接受一个不再受管束的越界者。 晏野一旦踏出了这条界线,影响到沈清辞的行动,被列为废物的他,就会成为被沈清辞抛弃的一员。 他已经将底盘全部交给了沈清辞,在确保皇室不会有威胁的情况下,沈清辞不会留手。 他应该收回一切越界的举动,因为这本就是不应当的,他只是替好友守着沈清辞,就算是生出妄念,都是一种罪恶。 是绝对不会被教条所允许的行为。 晏野身为皇储的尊严,也不可能容许他做一个撬别人墙角的小三。 更何况他并没有身份。 他没有任何管束沈清辞的身份,自然也没有限制沈清辞自由的权利。 他需要马上退回到安全的界限。 趁着一切都没有发展起来,趁着情感尚且在药物可控范围之内。 后退,远离,放弃。 任凭漠然的情绪将一切冲淡。 就如同他在反复试探之中,最后选择以另外一种方式妥协一般。 但情感从来不是可以控制的东西。 晏野无法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拥有正常思考的情绪。 同样的,他也无法将情绪完全收回去。 第141章 别生气 泼出去的水只会在地上晒干蒸发,最后成为蒸发在空中的水汽。 水汽不会消失,只会用另外一种黏腻的方式,重新覆盖在想去的地方上。 晏野将下颌抵在了沈清辞的掌心之中。 短暂的温存让晏野的心跳声更大,掐着下颌的动作是威胁,晏野却觉得更像是引诱。 引诱他踏出界限。 万劫不复。 晏野垂下视线,避开了沈清辞的注视,语气分外冷静: “我知道了。” 沈清辞没从晏野眼神中找到任何抵抗,于是他一点点松开了限制着对方的手,重新坐回椅子上吃东西。 晏野更加识趣,主动退回了房间。 房门关闭着,沈清辞却不知为何,始终感觉背后有目光正在注视自己。 可等他回头看去时,却什么也看不见。 错觉。 沈清辞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在随时有可能烧起战火的十二区中当一个骗子,从中获取离开十二区的贵族身份,这可不是一件简单而轻松的事情。 高度警惕的精神会感到疲倦,自然会让他在放松之余,总是觉得有人在观察他。 好在快收网了。 很快。 他就会得到合法离开十二区的身份。 - 堆叠的红玫瑰像是准备燃烧的火焰,花瓣的边缘却是灰白色。 整束花看上去更像是来自于地府的冥花,这种诡谲而又漂亮的花束,单支的售价高达上万元,且有价无市。 池承允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花瓣,最中间藏着他给沈清辞准备的礼物。打开的藏蓝色盒子里,是他费尽了无数心思才买来的帝国限量版。 从花到表,费了他不少功夫。 池承允以往看别人玩过不少这样的把戏,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用上。 他微微拧紧了一下眉头,想到了什么以后,唇角又多上了几分笑。 在他旁边的吴乾一看他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往窗外不断地看,看着超过预定时间,依旧没出现的身影,忍不住抱怨道: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太上头,你这段时间约他那么多次,人家就是不肯出来,才见过几次就能给你调成翘嘴。他要是再多见你两回,你是不是打算把家里的产业都送给他?” 池承允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看不上那些庸俗的东西。” “说不定人家想要的更多呢。” 吴乾没见到沈清辞的时候,脑子清晰理智到简直可怕的程度。 他对着好友,一字一句分析道: “你送的东西他一个都不收,你给的邀约他也不接受。他摆明了就是看不上咱们啊。偏偏这样还要与我们为伍,那肯定是你身上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 “他要是有想要的更好,就怕他什么也不要,那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池承允不以为然,指尖按着花瓣绽放的弧度,调整的更完美了些。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外面,确定无人出来以后,才终于提上花束,提前一步走进了厅内。 金碧辉煌的主厅内,吊顶的花枝缠绕着,顶端的尾珠泛着珍珠白的光泽,光影洒落,如同流动的金脉一般将地面都印出来了。 靠在沙发上的沈清辞有些倦怠地垂着眉眼,长腿抵着地,兴致不高地拨弄着手机。 说来也奇怪,厅内那么多人,沈清辞坐的位置也不显眼。 但是池承允第一眼看过去,瞥见的依旧是沈清辞。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理由,大概是长的好的人,总是会有些优越的特权。 哪怕常人只是浅浅晃过一眼,都会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池承允看见沈清辞的那一刻,就觉得自己费尽心思也值得了。 权贵讲究交换,世人以付出交换财名,已经享有了财名的人,则是用钱财去交换更加稀有的资源。 比如罕见的美色。 所以他为沈清辞奉献,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厅内宾客众多,但再多的宾客,也没有像池承允这般疯狂。 他抱着那么大一束玫瑰走进来,仅仅只是几步的距离,就已经吸引了大片的视线。 人声喧哗,沈清辞微掀起眼眸,就得到了对方献来的赠礼。 池承允俯身,献上大束玫瑰的同时,唇角挂着的是明晃晃的微笑。 他身形修长笔挺,连尾音都带着荡漾的弧度,几乎充斥着充满真心的讨好之意: “给你准备的礼物,这次别拒绝我了。” 鲜艳的玫瑰像是火焰一样灼热滚烫。 沈清辞的视线轻飘飘地晃过,短短几秒钟,为其中最为昂贵的礼物估算出了价值。 帝国限量版的表,比上次的上千万还要再多上一个零。 如此昂贵的礼物,还主动求着收下。 如果放在其他人眼中,大概算得上是十分浓重的真心。 但是对于沈清辞来说不值一提。 他要得到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容易了。 那些怀揣着目的好意对于沈清辞来说,就像是冬天里的一盆雪。 只要太阳一升起,就会被晒到融化,没有任何价值。 他们想要从他身上换取的东西会更多、更重。 哪怕是看上去十分好说话的池承允也同样如此。 指尖勾着那只表转了转,价格多添了一个零的手表,似乎同样没能讨得沈清辞的欢心,沈清辞语气淡淡: “你把我当什么了?” “当好朋友。” 池承允并不在意沈清辞的冷漠,恰恰相反,沈清辞越是高冷,他越觉得沈清辞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 那种魅力来源于沈清辞总是垂下的眼眸,不可冒犯的姿态而已。 以及无论他使用何种手段去诱惑,都没办法动摇的意志。 他就是要沈清辞这样高高在上,居高临下,任何一切都没办法为之动容。 谁也碰不到沈清辞,够不到沈清辞。 这样才显得珍贵。 池承允觉得心里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的发痒。 他从来没见过像沈清辞一样的人。 他每次见到沈清辞的时候,都想将人从神坛上扯下来。 可是他扯不动。 他邀约了沈清辞那么多次,只有这一次沈清辞主动赴约。 要是放在平时,有人敢这么下他的面子,他早就该让对方享受一下什么叫做死亡威胁。 但这一次,他一丁点这种想法都没有。 也许人类的本质原本就是飞蛾扑火,烧到愈发明亮的火苗,就总是想试图看,自己能不能从中猎取一丝火光。 “今天叫你来是看表演的,别生气。” 池承允几乎是带了点讨好的意思了,低垂着狐狸眼道: “你不是说十二区很无聊吗?这里还不错。” 第142章 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座位顶部的灯全部熄灭。 每个错落着分开的座位中间,重新亮起了一道强有力的光束。 光束照亮了主厅的正中央。 空无一人的舞台上,是用护栏围起来的擂台。 上面表演的并不是什么奢靡的舞蹈。 而是用铁笼困住的“兽”。 这是两个极端的对立方,一方身形高大健壮,身上的肌肉强悍到能够撑破衣服,胸前横穿而过的疤痕和脸上阴狠的神情,意味着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拥有足够扭断人脖子的实力。 他的对手却无法保持直立站直的姿势。 少年身上穿着一件纯白的衣服,露出来的锁骨和细腻的肌肤,让他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直到他扬起脸来,露出清晰的,属于男性的喉结。 这是个少年,非常漂亮的少年。 灯光亮起来了,屏幕上出现对两方的介绍。 对比起大块头显赫的战绩。 少年的战绩几乎可以称得上为零。 大片的空白自然会引人瞩目。 沈清辞的眼神刚落上去,池承允就像是找着了什么新鲜玩意,俯身靠在他的耳畔说道: “他很可怜的,之前是五区的少爷,后来家族站错了队,家道中落,一夜之间被抄家,现在只能到12区辗转度日,现在为了给母亲治病,连自己都卖了。” 池承允桑嗓音很轻很淡: “沈少要是心疼他,可以把他拍下来带回家里,当个玩具什么的也不错,比外面干净多了。” 沈清辞指尖微动,在池承允那双黑沉的眼眸里,看到了不加掩饰的兴奋与恶意。 周遭的气氛就像是凝结着的薄冰,里面藏着暗流涌动的汹涌波涛。 只要出现裂纹破碎,一脚踏空下去,得到的必然是冰冷刺骨的寒意。 “你要是喜欢的话你就拍,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沈清辞懒得多费口舌,继续看台上的表演。 实力悬殊的两人已经到达了最终的位置,接下来将会是一场单方面的暴行。 直到有人愿意出足够高昂的价格,拍下那位可怜的落难少爷。 但这往往不会意味着解脱,很有可能是另外一种深渊。 曾经得势又失足的人,更是会激发起他人的独占欲。 擂台赛开始不到十秒钟,少年就受了伤。 但现场的表演还在继续,出价的客人并不多,更多人更想看见少年在被逼到极致之后,恐慌的可怜姿态。 人性的扭曲和恶意在此刻尽数展露。 这种正常人看了都会感受到不适的画面,沈清辞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似乎为此感到无趣,指尖抵着打火机的尾端,身形慵懒地靠在了沙发上。 灯光落了一缕落了下来,将沈清辞的身影拉得斜长。 他的下颌是恰到好处的利落,弧度下陷的唇角都透着几分冷意。 池承允的视线更是不由自主地凝聚在他的脸上。 擂台上的声音更大了。 继续比赛的铃声响起,少年两分钟都没有撑过去,直接被人捶倒在地。 拳击手大概是受了号令,并不针对他的脸蛋,对其他地方下手却是十分的狠。 淤紫的痕迹出现在了裸露的肌肤上,少年被拖拽着仰起头时,连颤抖的眼睫都透着孱弱的气息。 为了让商品提升价值,也为了防止少年直接被打到暴毙身亡。 擂台赛中途有一个中场停歇环节。 少年会被带着路过每个桌台,方便让客人们看个清楚。 他坐在椅子上,被缓步推进向前,身旁穿着西装的侍从,敬业地向每一位主顾360度展示着货品价值。 在椅子经过沈清辞时,池承允轻轻一抬手。 椅子停了下来。 侍从将人推进了沙发的范围内。 强光再一次落下,没有东西遮挡,已经被打得半昏厥状态的少年,再次有了苏醒的迹象。 少年扬起脸来,手指抵在了椅子的边缘,冰冷刺骨的温度让他因为疼痛半昏迷的意识,逐渐有了苏醒的迹象。 他实在是太累太饿了。 连仰起头来的动作,都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而在参赛之前,他就已经听无数遍擂台赛的规则。 这场比赛的最终目的是将他卖出个好价钱。 他不需要赢。 他只需要展示自己。 中场休息时,有可能会有客人抬手示意,要求停下来欣赏。 停止的动作会为他换来一笔费用。 少年要尽可能在这些主顾之中,挑选出最合适的客人,以最好的价钱将自己卖出去。 这位客人需要足够年轻,年纪太大的客人身上会有用香水遮挡的腐臭味。 最好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哪怕背地里是肮脏的东西,但表面的和平,会让他们更讲究体面,受苦的概率会小一些。 最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金钱财力,这一点可以通过穿着判断。 这些被反复提及的规则落在少年的耳朵里,像是束缚他的魔咒一般。 他不愿意听,却不得不服从去做。 他没有任何退路。 当家族倒台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再也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顶光实在是太亮了,少年半抬起头,亮起的灯光也随着他仰头的动作向下,照亮了那一处阴暗处。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眼睫垂冷,眉梢轻轻蹙起。 他看上去对这一切似乎并不感兴趣,哪怕少年停在了原地,那双漆黑眼眸里,透出来的也只有淡淡的不耐烦。 这绝不是一个合适的客人,他身上没有任何温柔的迹象。 少年的眼神转动着,无法在对方身上找到任何代表身份的戒指,或是价值高昂的饰品。 但对方一定属于上流阶级。 这样的气质和腔调,对方的家底绝对没那么简单。 可是这很危险。 不清楚家底就意味着未知的风险。 他应该选择更加有实力的人进行庇护,而是不是押宝到一个未知数上。 但少年的眼神完全无法离开。 被钱权酒色浸染的环境中,他靠沈清辞近一些,就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那种味道并不混杂于名利场之中。 他像是这里唯一干净的安全处。 人总是本能眷恋着想要得到温暖。 所以他冲着沈清辞伸出了手,第一次对客人提出要求: “可以选我吗?” 第143章 沈少,桃花运不错 少年主动开口,这种明显越界犯规的行为,将场内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 原本还带着调笑意味,故意将少年引过来的池承允,脸上的神情也在一刻变了色,几乎是泛着点阴冷的味道。 他就这么看着两人靠近,手抵着沈清辞的肩颈,道: “沈少,桃花运不错。” 没有人理会他,不管是急于寻求靠山,选择了沈清辞的少年,还是靠坐在沙发上的沈清辞。 都在此刻选择了忽略他的话。 池承允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了,他看着沈清辞拂开他的手,弯下腰,饶有兴趣一般靠近少年。 以池承允的视角看去,正好能看见沈清辞弯腰俯身时,乌黑碎发落下的弧度。 “你选我?”沈清辞的语气依旧平静。 少年像是得到了什么希望,眼神微微亮了一些,点了点头: “可以吗?” 他的语气颤抖,眼神充满依赖,仿佛寻找救命稻草一般的可怜,能极大程度满足男人的征服欲。 池承允知道这样的诱惑,大概没几个人能拒绝。 好像玩过头了。 池承允的心悬在了一根线上。 他叫少年过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沈清辞真接受。 他就这么死死地盯着沈清辞。 直到沈清辞懒散地收回了视线:“给我倒杯酒。” 少年听话地站起身,哪怕身上的伤口已经痛得不行,他依旧握着酒杯,给沈清辞续满了一杯红酒。 酒水在杯中摇曳着,倒影的光芒拉出了一条斜线,那样暗淡的光线之中,身形纤瘦的少年主动倒酒。 本该是弱势者旖旎的画面。 池承允的眼神却落到了画面的另外一个主角身上。 沈清辞长腿撑着地,靠坐在椅子上,修长的身影被拉出了冷冽的线条。 他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端着酒杯,浅色的薄唇被酒水沾得湿润: “我不喜欢男人。” 少年怀揣着失望的眼神走了。 椅子推动的声音带来震颤的弧度。 池承允的心在一瞬间热的厉害,直到沈清辞的酒杯碰到了他的酒杯上。 沈清辞:“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乐子?” 充满了嘲讽的话。 池承允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了。 他就这么盯着沈清辞。 灯光再一次黯淡了下来。 他看不清沈清辞的脸了,眼神只能向上凑近一点,去看沈清辞苍白的下颌,湿润的唇瓣。 “我们是同类。” 池承允唇角,扯起了一个笑容,这次的笑不再之前那样隔着一层雾般的疏离: “你跟我是一样的,你也看不上这些垃圾,你也觉得这帮贱民没有资格靠近我们对吧。” 沈清辞收回了酒杯,唇角轻轻向上提了下,看不出来几分笑意,他说道:“十二区太无聊了。” “我带你去上区玩。” 池承允完全不去想自己做出的决定有多么惊世骇俗,被闹到上面以后,又会遭受多大的惩罚? 他现在只有讨好沈清辞的意思,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讨好沈清辞。 只要沈清辞的眼神留在他的身上,一直留在他的身上。 “三区怎么样?虽然总体设施一般,但是我在三区有私产,靠近海岸的度假庄园,我们可以去那里玩上一段时间。” 沈清辞似乎对他的提议并不是那么感兴趣,语调懒散又漫不经心: “三区的难民太多了。” “难民.....是因为下区封锁了,所以有很多人都爬到上区去了,我带你去一区,你家也在那边吧,我们可以一起去一区玩。” 最后一句话似乎终于引起了沈清辞的兴趣,至少他没有提出反驳的意见。 想到能长时间跟沈清辞待在一起,池承允的态度更加的殷切: “那就去一区,明天出发好吗?让人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发。” 沈清辞掀起眼皮,淡淡道: “十二区通关需要跟那帮家伙打交道,你不怕出示身份证明闹到家里去?” “大不了就是一顿打,那帮愚蠢的家伙只敢在12区的边缘搜索,用信号接收器截停信号,你要是让他们真动手,一个两个的谁也不敢。” 池承允语气更加急切:“你沦落到十二区,肯定是被家里惩罚的,你要是不愿意闹到上面,我替你闹,你顶着我家的名头出去,没有任何人会盘查你的身份,等我们去一区玩够了再回来,对你没有任何影响。” 沈清辞保持着靠坐的姿势,只是微微低了低头。 池承允再一次为他杯中倒满了酒,看着他含着酒杯喝下去,垂落下来的眼睫晃动。 在那一刻,池承允怔住了神。 沈清辞甚至懒得多说一句话,哪怕是池承允给出了如此诱人的建议,他似乎也并没有多少兴趣: “随便。” 池承允连呼吸都只能感受到沈清辞周身的气息了。 给沈清辞端酒的那只手非常的烫,他想要再靠前一步时,砰的一声声响,直接让整个厅内再次亮起了灯光。 拿着枪械进来的暴徒脸上戴着面罩,为首的暴徒,直接霸占了最中间的主厅。 负责保护权贵的保镖,同闯入的暴徒成了对抗的姿态。 暴徒扫视着众人,语气中并未多少尊重: “查身份,拿出你们的身份证明。” 厅内一阵骚动。 这样突如其来的闯入,无异于是对权贵的一种挑衅。 要知道暴徒至今没有被帝国军队强行镇压,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危害到上层的利益。 他们伤害的是无足轻重的平民,包围的是权贵阶级。 所以军队的试探也只是停留在表面,试图以更加低成本的方式解决掉这一起暴乱。 这样的保守政策让暴徒愈发嚣张。 暴徒对权贵的暂时容忍,也让这些高阶级的人群愈发肆意妄为。 权贵们认为自己有同等交流的机会,在面对暴徒时,有人不屑地嗤笑出声: “我怎么不知道帝国的法律改了,检查身份证明......你们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查我的证?” 他的话音刚落下,下一秒就被掐着脸抬起了脖颈。 枪抵在了权贵的嘴上,其他人瞬间变得躁动了起来。 有人叫嚣着让保镖上来护卫,有人抱着头躲到了沙发底下。 危机到来时,个个都是丑陋不堪,完全没了刚才趾高气扬看着其他人嚣张的样子。 在确定所有人已经老实以后,暴徒的声音再次拔高,这一次透着几分不寒而栗的阴狠: “一个个给我查过去,帝国派军队进攻十二区,皇储一定在十二区,给我查!身份异常,出示不了身份证明的人,通通都带走,拉回去审讯。” 暴徒的检查从最左端开始,在场的每位客人都需要出示身份证件,联通官网进行虹膜对焦。 池承允显得很十分不屑,看着那些人的眼神中都泛着几分冷意: “总有贱民以为拿了枪就可以改头换面,帝国早晚会把他们全都剿灭,这种低劣的血脉永远只配跪在地上,用背给我们驮起砖石。” 他们坐的位置太过于靠边,要查到这里还需要点时间。 池承允说完这句话以后,不再将多余的注意力转移给其他人,而是像之前一样,靠在沈清辞身边,好离沈清辞更近一些。 只是这一次靠近没能得逞。 晦涩斑驳的光线之中,池承允看着沈清辞,他忽然笑了一声,像是调笑一般贴在了沈清辞的肩颈上,开了个玩笑道: “沈少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怕被查身份吗?” 沈清辞微微侧着脸,眸色乌沉冷淡: “我怕什么?” “怕被发现啊......”池承允散漫地撩起眼,狐狸眼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 他看着沈清辞,像是要将对方看透一般的探究: “你的身份藏得太好了,沈少,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跟间谍一样,说不定这一回,他们能把你真实的身份找出来给我看呢。” 喝完杯中的酒水,池承允更是得寸进尺,直接盯着沈清辞的唇瓣说道: “说不定还有一种可能,比如你的身份见不得人,只要查证就会被带走。” 第144章 安心感 修瘦指尖握着的酒杯放回了台面上。 “砰”的一声。 砸碎的酒杯在地毯上咕噜转了一圈,最后又抵在了冰冷的军靴上。 霍峥垂下眼,压低的眉锋间是藏不住的戾气。 “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被逼问的人站在原地,被吓得汗流浃背,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霍峥为何突然暴怒。 他身后站着那一帮人,是他带来会见霍峥的兄弟。 本该是和霍家继承者的会面,现在却因为霍峥摔杯的举动变得剑拔弩张。 他试探性地重复道: “霍少,您说的是关于十二区的突击计划吗,您放心,皇储阁下一点事也没有,定位到皇储阁下的第一秒,我就让手下的人做好准备,炸毁了暴徒的短暂驻扎地,现在暴徒的注意力都在另外一边,皇储阁下一根汗毛都没伤着。” 宋琅口中的突击行动,是今天临时起意的计划。 计划的来源是军方拦截到的新信号。 象征着皇储阁下定位的信号,成为了一切行动的起始。 为了保证突击活动的正常进行,宋琅没有惊动任何一方势力,而是选择在确定定位以后,直接使用声东击西的方式,对暴徒发动袭击。 这种明面上违背纪律的行为,因为救出了皇储阁下,成为了勇敢的勋章。 宋琅认为这件事他做的相当漂亮,既打压了暴徒的嚣张气焰,又救下了皇储阁下。 哪怕是他们选择了激进的轰炸,也特意挑选了距离中心区最偏远的一块区域。 就算轰炸会让暴徒的行径更加猖狂,有可能会导致更多无辜的平民丧生。 但是平民也只是平民而已。 就算死了几十个,上百个、成千个平民,又怎么能跟皇储阁下的安全相比呢。 宋琅找不到霍峥为此感到不满的缘由,只能从影响方面着手: “霍少,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我们没办法疏通群众离开,但是炸弹安在了最边缘的地区,中心大楼保住了,地方经济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依旧是没有回应。 漆黑的军靴停在了宋琅跟前,他的后背泛着一股冷意,只能咬牙接着说道: “霍少,这次办事不力是我的错,我以家族的名义担保,类似的情形绝对不会再出现。” “他们最后的定位出现在十二区附近。” “他们是谁.....”宋琅绞尽脑汁地想着相关人员。 是十二区的高官?还是贵族子弟? 大脑风暴了一番以后,他想起了一张隐秘的照片。 跟皇储阁下同时逃亡的,似乎还有圣埃蒙公学内的另外一名贵族学生。 区域定位没有显示第二个人的身影时,宋琅并没有想那么多。 他以为对方大概率是分道扬镳,或者中途遇到了什么意外。 就算抛弃对方在十二区也算不了什么,皇储阁下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皇室,牺牲一些必要的人是很合算的买卖。 但那个人怎么会跟霍峥扯上关系? 稍微动动脑子,宋琅立刻就知道了今天自己被传唤过来的主因。 他的身后惊起了一层冷汗,连衣服都紧贴在身上。 “我不知道,霍少,定位上只显示了皇储阁下的位置,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我没办法管别人的死活......” 霍峥看着眼前不断试图辩解的人,重新戴上了皮质手套。 漆黑的手套束缚在指骨处,像是禁锢住了一切的冷淡。 他抬起手,握住枪柄。 枪抵着宋琅的头,沿着额头一点点滑落在鼻梁处。 枪管卡在了喉管的位置,宋琅的声音全都沿着泪水滚落。 霍峥微微抬起眼,铺天盖地的晦涩遮蔽住了瞳孔里的所有色泽: “谁让你们动手了?” 枪声响起,无法再说话的人被拖着带了出去。 在那一帮人惊悚的目光之中。 霍峥收回了枪,漆黑锐利的眼眸注视着众人,慢悠悠地说道: “宋少校但为了保护民众,不幸被暴徒所伤,无法再张口说话,为了感念宋上校的行为,霍家将会送去嘉奖牌匾。” “现在,还有谁想要这份奖赏?” 无人回应。 在场的众人脸色都被吓得煞白。 一瞬间,静默成为了全场唯一的旋律。 霍峥再次向前。 漆黑的皮质手套朝下,这一次,枪抵着的是十二区的外交官。 “和暴徒谈一笔生意,他们不是想要十三区工厂吗?和他们签订协议,让给他们。” 满头大汗的外交官听完此话之后,连连摇头: “霍少,协议不是说签订就能签订的,需要通过帝国议会的统一审批,才能跟暴徒洽谈协议。” “又不是让你真给。” 阴暗的光影下,霍峥那张桀骜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一份软化的迹象: “我没有官职不能参政,但我能做的了霍家的主,十三区一半的重工产业都和霍家有关,你拿这一部分的东西去跟他们洽谈,后续的事由我来处理。” 外交官觉得腿有点发软,他们这一批人全都是霍家直系。 尽管在官职上,他比暂时无官职的霍峥高出一头。 但要是真算起来,霍峥跟他差的仅仅是年岁而已。 霍峥只要一毕业就会直入政坛,哪怕是最开始进行磨练的底层,都绝对会是比他高上无数倍的官职。 霍峥的出身实在是太显赫了。 光是霍元帅一人,就足以荫蔽子孙后辈。 作为霍家的独子,霍峥的确有资本说出这句话。 哪怕他要做的事情是如此疯狂,又是如此的不计后果。 用霍家在十三区的生意同暴徒做交易,仅是为了稳住暴徒,换一人逃生机会的行为。 放在任何一个权贵眼中,都是极其不合理的行为。 疯了。 一个两个都疯了。 外交官不敢说话,生怕下一个倒地的会是自己。 他只能扬起脸,回答道:“我会尽力。” “好好做。”霍峥道,“我只要他。” - 出租屋房门被打开的时候,晏野正在为沈清辞准备晚餐。 皇储不需要为任何人下厨,他学习的烹饪技巧,只能用于在关键场合展露情调。 但他这段时间来,已经习惯为沈清辞准备一日三餐。 哪怕一日三餐中的两餐,并不会被沈清辞吃到。 大多数时间,他总是反复来往于餐桌以及窗户前,等待着那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 刻板繁琐的行为,却让晏野从中悟到了一点难得的安心感。 第145章 让叛党来找我 这种安心感可以说是极其罕见。 能够让他从头到尾都彻底静下来。 此前的人生中,晏野几乎没有一刻感到安心。 无法挣脱的礼仪规范,需要不断奔波参与的事务,像是傀儡一样被困在台上的宣讲。 他被动的不停奔跑,只要稍微停下,就会陷入无尽的斥责。 呼吸都变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他像是溺毙在水里的人,短暂得到了呼吸的可能性,哪怕空气来的浅薄又短暂,每天只有固定的分秒会出现在他的身边。 但晏野依旧满足,真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也并不错。 就在这样狭小,贫穷、落魄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仅有他们两人。 但是生活似乎并不太愿意让他过得轻松而愉快。 哪怕只是这样等候的时光,也突然的终结。 晏野一如既往地站在窗前,这一次看见的不是那几个熟悉的底层居民,而是一辆通体漆黑的车。 路灯的光芒覆盖在了车身上,泛着一种诡异的黑金质感。 晏野若有所感,回头看去时,门已经被打开,是熟悉的面孔,来自于他的骑士团。 一直试图同皇储联系却始终未果的骑士长,语气中显然难掩激动。 他屈膝跪在地上,以最高的礼节向晏野行礼: “殿下,时间不多,请随我们返程,一个小时之后,12区将会被彻底封锁。” 晏野喉结滚动了一下,哪怕骑士团半跪在地上,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骑士长从他的静默之中,察觉出某种不太好的征兆,连忙开口催促: “殿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为什么?”晏野说话的语调并不重,骑士长却静默了许久,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十二区的封锁线一直在收紧,但一直维持在可控的范围内。”晏野眼皮都懒得抬,语调冰冷。 他走到了骑士长面前,接过了对方递来的权杖,权杖的顶端,却顶在了骑士长的肩头。 微微往下压的弧度,让骑士长熨烫整齐的肩线,被压出了一块褶皱,那是来自于皇室的威严。 “你们做了什么?” 心跳声在这一刻变得急速加快,来自于皇储的压迫感,让骑士长不得不抬起头,尽可能维持冷静的态度面对晏野。 十二区的天气闷热,秋季也是潮湿多雨。 这样的季节,出租屋内却是整洁干净的环境,房间里散发着食物的温馨香味。 晏野站在其中,浅金色的眼眸透着分明的凌厉。 没有说出的话重新咽了回去,骑士长开始为此感到棘手。 晏野选择跟随沈清辞上游船时,他就已经知道内阁再也无法掌控皇储。 但是内阁并不在意。 他们执着的认为,皇储即便对这一切都充满反抗,依旧会将自己的生命置于最高。 这是内阁的绝对自信。 但这一切似乎不再成立。 骑士长最担心的就是沈清辞会跟晏野分开,会为了利益将皇储当作靶子。 但现在似乎出现了更让人为难的难题。 沈清辞虽然并没有伤害到皇储阁下,但他此刻并不在屋内。 这意味着,在为了保证皇储阁下开启的突击中。 沈清辞有可能会出现在任何一所被轰炸的大楼里面,或者是被发疯的暴徒带走。 沈清辞的生命安全不再受到保障,而皇储.....也将不再可控。 “殿下。” 骑士长没有任何可以说服晏野的说辞,只能尽可能站在晏野的角度劝说: “殿下,内阁已经在物色新的继承者,您需要早日回到皇室。” 回答他的始终是冷淡的安静。 晏野微微动了动眼珠子,看向他时,浅金色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骑士长只能继续说道: “殿下,皇室这一脉的继承者共有六位,您是最优秀,也是唯一有资格登上皇位的人。” 这已经不是之前的劝解,更像是一种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不得已搬出来的底盘。 压力从始至终都压在晏野的肩膀上。 每当他无力向前行时,总有人在后面推着他,告诉他这一切只能靠自己。 这条路只有他能走,也必须由他走完。 但他这一次却像是视若无睹一般,沉默了几秒以后,语气依旧冷静: “我要找他。” “殿下,十二区危险。” “我知道。”晏野的语气依旧克制冷静,连抬手握住权杖的弧度都一如既往的优雅。 他似乎依旧是那位可以出现在摄像头前,面对大众耐心安抚的皇储,又似乎依旧是值得信赖的未来皇位继承者。 但他说的话并不是。 “我不能忍受和他分开。” 权杖在掌心泛着冰冷的温度,上面凸起的表皮是雕刻的徽章。 掌握在手中时,总是像是某种隐晦的提醒。 提醒晏野即将要出现在公共场合,提醒他需要维护皇族的尊严,以及一切需要对外展示的东西。 但是这次不一样。 晏野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正在翻涌。 冻结的冰层底下,是汹涌着的滚烫岩浆。 随着岩浆温度升高,上面的那一层薄冰总会出现裂纹。 他无法再继续等待。 他知道自己终将有一天要跟沈清辞分开,也许是联谊赛过后,也许是毕业典礼举办完毕。 等他们都毕业离开学校,沈清辞跟他分道扬镳。 从此以后,两人的见面只终止于在政坛上无意间对视时,心照不宣的那一眼。 或许那一眼都不会停留太久。 沈清辞并不是喜欢同人叙旧的人,他的眼神中只有向上攀爬的野心。 如果不给足筹码,他连让沈清辞眼神停留的机会都没有。 但那种分开尚且在晏野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他没有任何身份,也没有任何地位,可以一直守候在沈清辞身边。 所以短暂的,有预谋的分开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这次不行。 晏野比任何人都知道上流阶级对于底层平民的轻蔑。 骑士长虽然没有明说,但一定是采取了更加激进的手段来保障他的安全。 沈清辞没有身份,在十二区生存已经足够困难。 每天早出晚归,在阳光初升的时候出去,携着一身酒气回来。 要是出现袭击,他在外面怎么生活的下去? 要是被暴徒带走,沈清辞连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这一次分开相当于死亡敲响的丧钟。 帝国人的平均寿命为八十岁,这意味着晏野余下的六十年间,21915天里。 他都再也无法见到沈清辞。 这种可能实在是太过于可怕。 哪怕是被确诊为情绪淡漠,需要终身服药来维持稳定情绪的晏野,都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一脚踩空的恐慌。 他的每个步子都像是踩在了布满裂纹的石砖上。 往下就是岌岌可危,随时有可能跌落下去的深渊。 死亡实在是太过于残忍的离别,哪怕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也会因此感到痛苦。 “把我的定位发送出去。” 晏野走到楼道处,挺拔,修长的身影,几乎遮蔽了所有的光: “让叛党来找我。” - 第146章 没有人会和工具共鸣 十二区的警报铃似乎从响起以后,就再未停歇。 街道上,楼梯上,随处可见泛着红光的警报铃,意味着不再安定。 池承允眼神朝向,轻易瞥去,就能看见那些戴着面具的暴徒端着枪柄,以一种不伦不类的姿态,审视着每个路过的行人。 有些路过的行人被暴徒粗暴地用枪柄顶在头上,翻找着身上的东西。 那种全无尊严的姿态和哭泣呐喊的声音,让他们的脸上的污迹沿着唇角滚落。 池承允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重新拉上了窗帘。 玻璃窗能阻隔绝大多数的声音,池承允却依旧因此感到烦躁。 不仅仅是因为从总是鸣笛的声音。 他开始频繁出门,来往于之前常去的场所。 高尔夫球场,台球俱乐部、潜水俱乐部...... 但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人声鼎沸的台球俱乐部,变得门可罗雀。 需要预约才能排上号的高尔夫球场,放眼望去空无一人。 四处搜寻乐子的池承允终于死心,重新坐回了车上。 从早上就被他抓着出门,因为熬夜精神不振的吴乾,压根理解不了他的行为。 吴乾斜睨他:“十二区不再安全,那帮贱民已经彻底疯了,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吗?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妈联系不上你,已经要下十二区捉拿你了,还好有我在,不然你现在已经被押送回去了。” 池承允盯着降下的遮光帘看,语气散漫:“忘记充电了。” “哈?”吴乾嗤笑道,“忘记充电,那是鬼给我发的消息吗?我懒得管你,我已经替你回过家里人了,就这两天的时间,明天下午我们就坐车重返二区。” “不去。” “不去?”吴乾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以后,反问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沈清辞?” 池承允恍若未闻,连脸都是对着另外一个方向。 他不想跟好友交谈。 但即便是拒绝交谈,都并不能让他的注意力彻底集中。 闭上眼睛,也依旧无法忽视事实。 沈清辞不见了。 不管是俱乐部,高档场所,还是什么私厨,全部都找不到沈清辞的身影。 那种见不到人的焦躁感不停地在蔓延。 好像从原本的一倍变成了无数倍,现在还在不断分裂进行着。 但他没有办法,他无法不去想沈清辞。 哪怕他们相处的时间算不得太长。 但就是这种骤然升起又得不到的才最要命。 沈清辞来的突然又巧合,又在他最上头的时候离开,直接把他吊的好像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池承允不愿意交谈的态度摆的实在是太过于明显,吴乾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吴乾深深蹙着眉,脸上的表情有着困惑不解,但更多的是难以想象的不可置信。 他试图用言语唤醒自己好像脑子进水了的好友: “沈清辞的身份很可疑,宴会上只有他一个人提前离场,他不敢出示身份给暴徒看,证明他很有可能不是上流阶级的人,有可能是小偷,是乞丐,是下三区贱民,还有可能是罪犯。” “他不是。”池承允并不愿意听这些话。 他微微挑起眉头,唇角的笑容依旧是散漫,却又透着点锋利的冷光: “下区那样肮脏的环境,不可能养出跟沈清辞一样的人,他绝对不可能会是底层的贱民,他只是有苦衷。” “他能有什么苦衷?就算他不是底层的贱民,起码也证明了他的身份见不得人。” 吴乾比池承允脑子要清晰许多,他试图用拔高的声音来唤醒好友: “你能不能动脑子想想,他如果身份不可疑,为什么要逃出宴会?又为什么接连数日,一天都不曾联系过你?你不知道他归属于哪方势力,是贱民还是上层权贵,只要他留在你身边,就一定会是个祸害。” 池承允用一句话,就将他所有的问题给堵了回去: “我想见他,我不见到他我浑身不舒服。” 吴乾的表情在一瞬间露出了明显的呆滞,过了许久以后,他评价道: “你有病,真的。” 池承允也觉得自己有病。 他点了支烟,含在嘴里抽,总是泛着笑的狐狸眼里,瞥不见任何情绪。 那天的宴会可以说是一场灾难。 暴徒排查进行到1/3时,沈清辞提出了要去洗手间。 在周围都被包围的情况下,沈清辞显然没办法独自离去。 但是加上池承允可以。 他的身份非常明显,来自于上区的高阶权贵,而且一直没有离开过12区。 哪怕是进行排查的暴徒,对待他时,也多数会选择放过。 池承允选择相信沈清辞,为其作保。 待他懒散地抽完一支烟以后,等来的却是再无踪迹的房间。 池承允不是蠢货,他猜到了沈清辞的身份有问题。 没问题的人为什么要逃跑? 十二区停留着的权贵,压根就不担心突然动手的暴徒。 贱民就是贱民,哪怕是拿着枪爬上来的底层贱民,也没有胆子把自己的退路全部掐断。 但是沈清辞跑了。 他就这么跑了。 显得池承允的一切袒护和虚伪的谎言,都像是一场笑话,也衬得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别有用心。 池承允没找沈清辞的麻烦已经算是不错。 现在发了疯似的到处找沈清辞,不是有病又是什么呢? “你也就是一时兴起,回二区待段时间就好了。” 吴乾的话也不方便说的太重,只好压着池承允的肩膀,把车窗手动降下来了一些,试图让呼啸而过的冷风吹醒兄弟的大脑。 “你想想上区的日子有多爽,那跟下区可是天壤之别。你这次在12区受了苦,叛乱彻底平息之前,你家里人肯定不舍得再让你回来。” “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外面鸣笛的声音越发紧促,中途暂停的声音逐渐变短。 池承允看向湛蓝色的天空,飞机起飞落下的弧线,拉出了一条白花花的影子。 意味着属于上流阶级的权贵们将会撤离此处。 再过一段时间,等一切成为定局以后,帝国一定会对暴徒采取制裁措施。 这些和他都没有关系。 池承允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玩的更加尽兴。 在十二区度过的这段时间只是对人生的体验。 两年之后,他会完成学业,离开学校,正式踏入政坛。 到时候,他会成为掌控许多人生死的上位者。 平民只是一种工具,没有人需要跟工具产生共鸣。 池承允转而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似笑非笑地回答道: “再等两天,等不到再走。” 第147章 跟我道歉 “等等等,你就等吧,别说两天了,就算是二十天,两个月,两年,他都未必会出现在你面前,他现在指不定在哪心虚呢。” 吴乾自以为把兄弟劝回来了。 心腹大患一解决,人也会松弛不少,孰料他一回头,下一秒,车门就被人砰的一声打开。 在吴乾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池承允直接冲了出去。 那道修长的身影挡在了车门前,眼神死死注视着远方。 池承允掀起长眸,落下的雨丝滑过他的下颌,眼神中的郁色在那一刻变得浓稠疯狂。 沈清辞脸上戴着口罩,兜帽挡住了大半张脸。 他的身形清瘦,行走时脚步声压到极低,几乎像是一道影子。 十二区的天色太暗淡了,似乎完全违背了自然规律。 阳光下铺着一层乌云。 毫无止境的开采和无休止的掠夺,就算是自然规律,恐怕也已经被糟蹋得差不多了。 这样的天气对沈清辞来说也有点好处。 至少在昏暗的环境下,十二区的街道上,很少有人会有有注意到一个路过的人。 他在电话亭内停了下来,短暂得到了喘息的空间。 沈清辞的心情并不美妙。 那一日的突然暴动,意味着有人提前开战。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想出来的办法,但毫无疑问,沈清辞为此布局了二十多天的计谋,直接被中途打破。 要是那场爆炸来的再晚一些,沈清辞现在说不定早已进入了军队的庇护下,去迎接属于他的荣耀了。 但偏偏就是差了那么一丁点。 深吸了一口气,沈清辞因为紧张而起伏的胸膛微微平静了一些。 他漆黑的眸子里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也许是因为他总是时运不济,差那么一点的事情,经常出现在他的人生中。 要是他轻而易举地被打败,他也不可能像个人一样体面的活到现在。 沈清辞没时间怨天尤人,现在当务之急,是得到一张离开的票。 在短时间之内寻找下一个权贵的概率极其低。 沈清辞只能通过黑市交易,伪装成船员离开十二区。 尽管被严格排查的底层人身份,代表着极大的危险。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突如其来的爆炸引起了暴徒的警惕。 他们将十二区中心范围的区域全部都封锁了起来。 无法出示身份证明的人,没办法离开封锁地。 尽管沈清辞收到了来自于晏野的消息,却依旧没办法突破这层包围圈。 皇室护卫队有足够的实力保障晏野的安全。 但他们向来以皇族的生命安全为先。 那帮人不可靠,也靠不住。 唯一求生的绳子就放在眼前。 是抓着绳索爬上去,还是在潮水中等着被溺毙。 答案几乎不需要犹豫。 约定好了交易的黑市负责人,会在15分钟之后到达此处。 沈清辞斜靠在墙面上,等待着该来的人。 那一缕阴影遮蔽住了他眼前的所有光线。 同他对上视线的人,却并非沈清辞想见的人。 沈清辞语气平淡:“好巧。” “好巧.....” 池承允死死地盯着沈清辞,重复读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因此变得轻了一些。 他像是怕惊动沈清辞一样,压低了呼吸的频率。 沈清辞就这么靠在了电话亭边上,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 他的背挺的笔直,薄光落了一缕到肩头上,是那般的清冷孤傲,完全没有一点心虚的征兆。 “真的是好巧,如果今天我没有开车经过这里,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躲着我?” 池承允修长的身形上前,完全笼罩在了沈清辞跟前,他看着眼前气质清冷的身影,满眼的挑衅: “沈少,你到底瞒了什么,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这句话倒是让沈清辞多给了他一个眼神。 沈清辞没想到会在这里跟池承允重逢。 对方本来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他需要一个身份高贵的权贵,借对方的庇护离开12区。 池承允恰好出现,身份高贵,年轻,并且看上去不大有脑子,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沈清辞耐着性子陪对方玩的那么久,终于快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却偏偏运气不太好,功亏一篑。 即便如此,沈清辞也不觉得自己有愧于池承允。 他是想利用池承允没有错,难道池承允就一无所图吗? 彼此只是利用关系,哪里又分得出谁对不起谁呢? 况且沈清辞已经打算放弃池承允,靠自己自食其力了。 最吃亏的难道不是他本人吗? 池承允一副被背叛了的样子,如此难缠地跟在他身边,这才是最没道理的事。 沈清辞果断忽略掉自己将对方当做垫脚石的事实,并且将对方准确归类到不识好歹的废物一栏。 他斜靠在电话亭前,漫不经心地冲着池承允勾起唇角,说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空气在此刻变得死寂。 池承允能感受到呼吸都变得沉重。 压在肺里面的东西,全都沉沉往下坠。 他这几天睡不好,梦里都是沈清辞的反应。 是被揭穿之后的恐慌,见到他之后的大惊失色,哪怕是可怜的样子也行。 他唯独没想到沈清辞能镇定成这样。 池承允想笑,又觉得嘴角的笑意吐出来更觉讽刺。 于是敏感的神经跳动再三,最后化为他朝沈清辞向前靠近的一步。 一步又一步,像是数着心跳的拍子。 随着落下的阴影,压在了电话亭的前方。 池承允彻底入侵了属于沈清辞的领地,也能近距离辨别沈清辞脸上薄凉的神情。 池承允眉弓压低,嘴角带着懒散的笑,丝毫不掩饰恶意: “你很怕被别人发现身份吧。要是我现在一通电话打过去举报你,你猜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呢?” 沈清辞淡淡道:“然后呢?” “跟我道歉。” “道歉?”沈清辞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我有什么好道歉的?” 沈清辞理所当然的态度,实在是很能挑起人的怒火。 但要是真算起来,池承允可不觉得自己有错。 银发少年低下头颅,脸几乎压着了沈清辞脖颈上,连露出来的森白牙齿都像是犬类的獠牙: “高尔夫球场上你吊着我,故意打到我的脸上引起我的注意。” “.....” 有了第一件事开头,后面的桩桩件件更加有理有据。 池承允接着说道: “你打台球的时候,腰弯的弧度很漂亮,如果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压的那么低?” 沈清辞觉得池承允说的话越来越离奇。 从最开始高尔夫球场上故意引起注意,再到打球露出的手腕,甚至还有拿起手表时,唇角压低的笑容...... 罪状一一列举出来。 沈清辞听了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不过是上流社会最常见的交际活动。 最初目的只是为了从对方身上谋取利益。 彼此你情我愿的交往,怎么落在池承允的口中,就变了个味道? 如果非要让沈清辞做出点评。 他只能回答两个字。 恶心。 沈清辞冷淡地垂下眼皮,彻底失去了所有耐心: “是我错了,还是你太恶心?” 第148章 我需要一张票 狂风吹开了电话亭,外面吹进来的风雨,吹拂起沈清辞漆黑的发丝。 那双狭长冷冽的眼眸展露的一清二楚。 本来应该是极度激怒池承允的一句话,他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黏在了沈清辞薄白的脸上。 这样苍白的面庞,看来离开的这几天,沈清辞过得也不怎么样。 但就算是过成了这样,沈清辞眉眼间冷淡的气息却从来没有散去。 不管是被暴徒追击,还是被他逼问,沈清辞都没有一刻低头。 他始终高傲矜贵,像是悬挂在枝头的积雪,每个人都在心中倒数着积雪融化的时间, 但雪从来不曾真正落下。 沈清辞是真的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没有任何愧疚,也不可能会服软。 但是两个人之中,不可能都是坚硬的铁,总得有一个人服软。 池承允以前觉得无论是谁服软,都不可能会是自己服软。 现在对上沈清辞这张冷淡的脸,他却感觉心跳都完全不受控制的乱颤。 僵持了许久之后,池承允选择低下了头,银发垂在颈侧,他道: “你说上一句需要我有那么难吗,我又不是不愿意帮你.....” 池承允示好的意图实在是太过于明显。 沈清辞终于将视线停在了他的脸上,片刻以后,他懒洋洋道: “我需要一张离开十二区的票。” “我会跟你一起离开。” “行啊。”沈清辞回答的漫不经心,似乎并不在意离开的船票上,是否有另外一个人同行的身影。 就这么轻而易举得到了沈清辞的许可。 池承允的心情却并未因此愉悦几分。 他的银发遮蔽住了眉眼,少年的心思藏不住,薄唇微动,想要再说些什么,只吐出了一句: “你别骗我。” “什么时候上船?” “我不是那种好骗的人,你不知道我以前玩过多少人,你要是骗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给我安排最快的时间。” “上去以后,你要把你的身份都告诉我,你别想再像之前一样蒙骗我,不管你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你的话。” “半个小时内我要上船。”沈清辞声调清冷,“能不能办?” 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大,这一次,彻底吹开了电话亭的门。 碰撞着的红色漆门边缘,发出了古老枯燥的响声。 池承允没一句话得到回应,咬牙切齿的时候,都透着几分莽撞又凶狠劲儿:“能。” “去办。”沈清辞道,“我在这里等你。” 就这么冷淡的几句话,刚才还气冲冲要跟沈清辞算账的池承允,稀里糊涂地重新回到了车上。 直到冷淡如霜雪的气息彻底从身边消失时,他才从刚刚好像着了迷似的状态中脱离。 听说他要弄船票的吴乾,简直脑子都发懵了: “弄船票?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很可疑,要是他真是跟皇储有关系,被暴徒发现了,你们两个都没办法通关离开。” “我怕什么?”池承允联系着负责接应的人,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亏?” “话是这样说没错......你冷静冷静呢,明天上船怎么样?走大道,更安全也更方便,对你俩都好。” “他等不了。”池承允抬起眼,漆黑的眼眸锋利的要命。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着,虽然是笑着,笑容却没有几分进了眼底: “怕什么,向来只有我玩别人的份,他还玩不了我。” 吴乾没话说了,他毕竟不是池瑞,两个人关系再好,他也不能替对方直接做决定。 池承允不愿意,他除了劝阻以外,只能站在兄弟的立场,最后警告一次: “离开暴徒的封锁线以后,为了保证你的安全,需要出示家徽才能通关,如果你想要把他带回二区,千万不要把你手中的家徽给他。” “放心吧,我又不是蠢货。” 联系好半小时后的游船,池承允在等待的间隙里,忍不住将眼神瞥向远方。 沈清辞依旧站在电话亭里面等他。 暗红色的门被风吹的来回晃荡,那道清瘦的身影,似乎同样变得虚渺。 池承允一直觉得沈清辞像一轮弯月,挂在天上的明月。 摸不到也够不着。 却又明晃晃的发着光,身影倒映在触手可及的水边。 人一看见水中的倒影,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捞。 但要是被他迷惑了,想要弯腰,就会因为一时不慎跌进水里,最后彻底溺死,成为渴望月亮而不得的淹死鬼。 但那些人只是那些人。 池承允并不会成为其中一员。 他这种玩咖,玩过那么多人,见过那么多真情与假意。 那些烂在骨子里的人,也会微微有一颗穿破皮囊的真心,颤抖着手捧到他面前时,都被他无情的踢到脚底碾碎。 他早已对感情不感兴趣,将人性当作玩弄的把柄,又怎么会被其他人拿捏在掌心呢? 他对沈清辞仅仅是好奇,因为沈清辞手段太高,始终不让他得手。 在他最感兴趣的时候中途跑掉,让他感受到男人被欺骗的滋味,所以牵肠挂肚,死乞白赖都要留在沈清辞身边。 池承允了解自己这种毛病,只要让他得到了就好了。 让他得到沈清辞。 悬挂在天上的明月被他狠狠扯下来以后,他一定会将对方死死拿捏在掌心之中。 池承允眼神晦涩了几分,光是想到沈清辞清冷的脸被他掐在手里,眼尾因为挣扎泛着红潮,他的呼吸就沉重了几分,体内藏着的恶劣因子也开始四处乱窜。 点了根烟,将沈清辞身上的冷香驱散。 池承允站在岸口边,等待着接应的人到来。 这一次的船来的出奇顺利。 想来也是十分合理。 池承允是因为犯错了被贬到下区去受苦受难,美其名曰磨练心性,将他发配出权力中心。 其实是为了保全次子的名誉。 池家的惩罚不轻不重,唯一掐住他命脉的发配下区,甚至都是出于他大哥的想法。 如果按照他亲妈的性格,罚他几个月不许喝酒就已经算是过分了。 池家不可能真正将池承允留在战火连天的区域。 第149章 你似乎很闲 早在暴徒第一次包围十二区,上区就已经隐约传达出了如果承认错误,就可以重返上区的意图。 只是当时的池承允心高气傲,宁愿留在十二区这破烂地方受苦受难,也死活不肯向那几个瘪犊子道歉。 尽管池承允并不愿意服软,但是池家对于十二区的关注依旧未曾停歇。 不要说现在暴徒收紧了包围圈,哪怕暴徒没有任何反应,也许过不了多久,池家依旧会派人将池承允带走,现在只是提前了一些而已。 游艇进入暴徒封锁区的港口,果然没受到任何阻拦。 那些头戴面罩的暴徒端着枪械,审视着每个上去的人。 离开十二区的人要核查身份证,通过虹膜扫描的身份没办法作伪,但是可以借着抛锚的机会,将人提前藏进游艇里。 属于池承允的身份证件被翻来覆去的检查,联通网扫过虹膜之后,负责检查的暴徒嘴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一声笑: “二区池家的人,你家之前在15区建的化工厂,排放出来的东西害的不少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说完这句话以后,暴徒的枪械抵在了池承允的腰上,朝着前面用力地拍了下去,像是驱赶牛羊一样赶着他向前走。 明显带有侮辱性的举动,足够让池承允的脸色阴沉了。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哪怕顶着张少年气十足的长相,背地里的手段也是比任何人都要阴狠。 对于他们这种阶级的人来说,不管是暴徒还是底层的平民,全都是一样的存在。 那就是生下来只能任劳任怨,做牛做马的贱民。 现在贱命敢用枪抵着他的腰,以威胁的姿态胁迫他向前。 池承允没有反手给对方一枪,等待人来给他收拾烂摊子已经算得上是好脾气了。 他的手都快要碰到腰上的枪柄,烧到发热的头脑,又在那一瞬间冷了下来。 暴徒还在盯着他,看着他往下放的手,吐出了嘲讽的话: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 手指最终滑落了下去。 池承允就这么在暴徒的驱赶中,带着满腔怒火,以一种屈辱的姿态,重新回到了游艇上。 游艇发动的那一刻,池承允看着岸上站着的暴徒,和逐渐远去的十二区,连眼神都慢慢冷了下来。 他不能动手。 暴徒现在依旧愿意放人离开,是因为军方派人和他们洽谈合作协议,且皇储阁下的定位依旧在十二区内,种种条件堆叠,暂时稳住了这帮试图推翻统治的家伙。 但是这不意味着完全安全。 沈清辞的身份非常可疑。 池承允可以不把十二区的暴徒放在眼中,胆大妄为地直接挑事,以此挽回自己丢掉的面子,却不能保证暴徒会不会查到船上的人。 查到以后会给沈清辞带去多大的麻烦,动动脑子都能想清楚。 他只能忍。 游艇终于启动,那么大,那么稳的船,哪怕是站在上面,也感觉不到任何摇晃的迹象。 他转身走进了船里,沿着通道一层层往下走。 最后走到几乎不见光日的地方时,呼吸在那一瞬间平缓了下来。 他看见沈清辞了。 游艇实在是太大了,沈清辞待在最底层给工人做工用的暗室里。 堆放着的木桶和切割的木板,将空间压迫的极其狭小。 或许其中有一个木桶就是沈清辞十分钟之前的藏身之处。 暴徒会进行搜索,但他们始终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12区境内,并不会过多盘查游艇。 敞开的木头边缘上,沈清辞坐在靠里的位置。 海风从甲板的中间传递过来,将他漆黑的碎发吹起,他的五官清晰利落,并不符合传统意义上对于美人的标准。 但是这种接近于清冷的五官,是极其有冲击性的。 薄光浅浅笼罩在沈清辞眼中时,那漆黑的眸子有种摄人心魂的错觉。 很难不为此动容。 池承允承认他一开始看上沈清辞,就是因为对方长了张足够爽的脸。 哪怕是对着这张脸,他都觉得能一辈子看不腻。 更何况除去这张脸以外,沈清辞身上矜贵傲慢的气息,也逐渐在他眼中变了个味道。 他走到沈清辞身前,低下头时,将手中的烟递给沈清辞: “五个小时后到达二区,你有没有想好,到时候去了二区,你该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你想要什么?” “......”池承允轻笑一声,故意拖慢了语调说道,“想要什么都给我吗?” 沈清辞:“你学不会好好说话吗?” 非常冷冽的一句话,直接把池承允所有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他手指摸着烟盒,这一次,不再试图让沈清辞抽烟,而是跟他一块坐在了木桶上。 他们在一起玩的这段时间经常聊天。 沈清辞回应的虽然少,但是依旧有回复。 但那种交谈永远止步于肤浅的表面。 食物的味道,打球的弧度,家是何方,去往何处。 来自于贵族之间浮于表面的交际,似乎并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但不知为何,却总是让池承允魂牵梦绕。 睡觉前都会将沈清辞说过的话,在脑子里复盘许多遍。 但真让他跟沈清辞好好说话时,平常聊天的那些话似乎都不太合适。 他反复的纠结犹豫,直到沈清辞先他一步开口: “你似乎很闲。” “我不觉得。”池承允单手插着兜,懒洋洋地靠近沈清辞,“我在这里玩的还挺爽的,看贱民挣扎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所以你是想玩我。” 沈清辞以一种平静的语气陈述事实,池承允心里却像是过电了一般直跳。 他扭头去看沈清辞的脸,看苍白的脸颊,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觉得心里因为这一句话热胀的不行。 热度高到难以碾压。 池承允扯了扯领口,呼吸重了许多。 地上发出了哐当的一声响。 是沈清辞不小心踢倒了一个酒瓶子。 池承允像是被提醒了一般,顺手拎起那瓶酒,拧开盖子往嘴里灌了几口。 酒气冲上大脑,这一次终于冷静了下来。 池承允道:“如果我是说没打算玩,你应该也不信吧,说句实话,我真喜欢你这张脸,要是咱们两个能在一起,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沈清辞也看着他,那种漫不经心向后倚靠的姿态,似乎透着某种纵容的意思: “是吗。” 第150章 那你就恨我吧 海风高涨,吹不散池承允脸上升起的温度。 他太靠近沈清辞了,故而头脑有些发热,想着伸手去碰沈清辞的腰身: “当然是真的,你利用完我还骂我,我都愿意给你弄一张回去的船票,这还不够证明我的真心吗?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相信我?” 沈清辞没有说话,身体却也没有向后靠去。 这是同意了吗? 池承允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的突然。 他想要靠得更近一些,直到脸上的笑容彻底瓦解。 原本应该待着不动的沈清辞站起了身子,而刚刚还靠坐在木桶上的池承允,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身体瘫软,直接磕倒在地。 他的四肢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连大脑的意识都不是很清晰。 “你给我下药?”池承允想起刚才放在身旁的那瓶酒,再看向沈清辞清冷的面孔,还有什么不懂的。 比起愤怒,他心里深处的更多是不可思议。 他想过沈清辞会用各种手段逃跑,或许会在到达下一个区域时,再一次欺骗他,也可能会在二区下船以后,直接投入家人的怀抱。 但他没想到,沈清辞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上船没五分钟,就将他弄倒在了原地。 沈清辞对他连一丁点的信任都没有吗? “一点方便睡眠的药,毒不死。” 池承允眼中不可一世的傲慢,已经在此刻彻底消失了。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清辞乌沉的眸子。 药物的作用让口齿变得不再清晰,池承允却依旧固执地问道: “你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我。” 根本就没有什么达成交易以后的和平时光,也没有什么敞开心扉的交谈告白。 沈清辞一开始没把他当做朋友,被揭穿之后,依旧没把他放在眼中。哪怕是现在利用完他之后,还是没把他当个平等的人来看待。 呼吸的声音越来越轻,池承允连说话的语调都变得缓慢艰难: “你不怕得罪我吗?我会报复你的,一定。” “好可怕。” 沈清辞回答道,在池承允裤兜里面勾出了家徽以后,握在指尖拨弄了一下,垂下的眉眼间落下了几分阴影。 池承允微微眯起了眼,他搭在地上的手想要绷紧,最后又因为药物的作用不得不松懈了下来。 屡次尝试未果以后,他低喘着说道: “你想要利用我,为什么不干脆骗我把你平安送到一区,你一直伪装下去,我也未必会对你做什么事,选择跟池家撕破脸,是你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因为你是个没有信用的人。” 沈清辞并不为此动容,另外一只手抵在了裤腰处,在他的另外一个侧口袋里,拿出了一根针管,泛着透明的质地,上面没有任何标签。 沈清辞抓紧了池承允的银发,迫使对方仰头看向自己,他的语气堪称心平气和: “这是什么?” “补充营养的药剂啊。” 池承允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也能笑得出声,他就这么仰首看向沈清辞,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让你爽完以后补充营养的东西。” 压在他身上的膝盖愈发用力,池承允能感受到颈椎骨都快断裂的剧痛感。 极度的疼痛之中,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维持住。 他本来就算不上什么好东西,答应了沈清辞要给船票,背后依旧藏着他为沈清辞带来的针剂。 池承允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他付出了代价就一定要得到结果。 无论如何,他都会把沈清辞留在身边。 今天是他棋差一招,他没想到沈清辞比他更翻脸无情。 身上的疼痛都还不算什么,最让他难受的是沈清辞掐着他的脸,向上的那一下。 实在是太有睥睨掌控的味道了。 在交锋之中败下阵来的池承允,结局似乎早已注定。 他会被移除出局,不可能再掌控沈清辞。 这种失控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不受抑制的情绪在沈清辞起身以后达到巅峰。 仰头看着那道清瘦身影将要走出房间时,池承允几乎吐出来的字音都透着孱弱可怜的味道了: “你骗我了,沈清辞,你利用完我又骗我,是你欠我的,我会恨你,我会恨你一辈子。” 池承允的样子实在是可怜的要命,像是头坏透的狼崽,发觉失败以后,可怜兮兮地从嗓子里发出一点呜咽的声音,试图谋取一点怜悯或关心。 他这模样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是个正常人都会为此感到怜悯。 一个好人的悔改算不了什么,一个坏透了的人的后悔,才显得尤为的真挚。 只可惜沈清辞从不在正常人的范围之内。 他确实停下了脚步,却不是将对方搀扶起来,而是抬起脚尖,抵在了对方的下颌上。 “我是骗你了,但你不是心甘情愿吗?” 沈清辞轻笑着,薄凉的眼眸倒映着池承允的眼: “那你就恨我吧。” 暗室的门再一次关闭。 空中漂浮的灰尘落在了池承允的眼中,死一般的黑沉几乎在那一刻将他完全吞没。 外面吹进来的海风都没办法让他的神智变得清醒。 鲜血顺着咬破的唇瓣滴落,鲜血的味道滚入肺腑之中。 池承允强撑着不愿意昏迷,却依旧在药物的作用之下昏睡。 等他再一次见到光明时,天光已经不见。 海面上咸腥的味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混杂消毒水的气息。 消毒水和花香混在一起。 池承允稍微动了动脖子,感觉到颈椎处传来一阵刺痛般的灼烧疼痛感。 “别动。” 吴乾见他不知死活地想要直接撑起身,连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分贝: “伤筋动骨一百天啊我的祖宗,你要是再动一下,接下来的三个月,你都得躺在床上当木乃伊了。” 池承允歪了歪头,因为疼痛发胀的大脑,在好友的怒喊中逐渐回归清醒。 他注视着吴乾,说出了他们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沈清辞呢。” “......”吴乾说,“你现在脑子不清醒,多睡会儿,晚上你妈会来给你喂饭吃,二区贵妇洗手做炖汤,这种好福气不是谁都能有的。” “沈清辞在哪里?” 第151章 你打算把命送给他? “你大哥请假回来了,现在正在跟医生商讨治疗方案,你平时你说你妈偏心,只喜欢你哥不喜欢你,真到了关键时候,你们家还是举家出动照顾你。” “这里是十二区吗?” 终于有一句话跟沈清辞没有关系了。 吴乾回答他的问题:“二区我的哥,你在船上也真是够能藏的,一个人跑的没了踪影,直到快下船的时候才被我找到,现在是你家,帝国二区,你土皇帝的地盘。” “二区。”池承允呼吸重了许多,他转头看向吴乾,道,“我要出院,我要去找他。” “你脑子真是有病了是不是?那就是一个骗子,把你骗成现在这个鬼样子,你还要去找他,你打算把这条命都送给他吗?” 池承允黑到渗人的眼睛盯着吴乾,始终只有一句话: “我要找他。” “你丫的!” 吴乾暴躁的声音在中途消失,病床笼罩上来的一片阴影,彻底熄灭了他所有的怒火。 他看着走进来的青年,眼神在兄弟俩之间打转,最后选择让出位置,主动离开病房。 于是笼罩在池承允身旁的阴影,就只剩下了池瑞一人。 二区降温了,青年却不知寒冷般,依旧穿着挺阔的风衣,他掂了下池承允身上的被单,声音沉稳依旧: “我会替你处理好一切,你好好养伤。” “用不着你管我。” 池承允向来跟他哥不对付,听到对方的声音就来气。 但这一次却不仅是因为针对他哥,更多的是因为这句话来自于真心实意。 他犯冲的语气没能引起任何关注。 池瑞下定了决心的事情依旧无法更改。 “对你动手的人身份信息暂时无法检索,不过没关系,再过几天,我会想办法找人开通权限,等我找到他,他会知道得罪你的下场。” “我都说了不关你的事!” 池承允这一声喊得特别大声,因为用力过猛,药物导致的作用,让他大脑在一瞬间出现了缺氧的空白。 他捂着胸口,连续喘了好几声,眼神中却只有几分阴狠的压迫: “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许碰他。” 池瑞终于感到有些意外。 池承允反抗的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声。 他这服从性极差的弟弟,大多数时候虽然不满,但最后都会选择听从家里的安排。 唯独只有这一次,他的反抗是那样的强烈,以至于输液管都似乎要被他扯下来了。 池瑞盯着池承允看了一会,黑沉的眸子有些审判的味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之前是玩玩,现在是死敌。” 池承允声调沙哑:“他骗了我,还把我弄成这鬼样子,等我好了,我要亲手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后悔,你别插手,我自己处理这件事。” “是吗?” 池瑞笑了一声,双腿交叠着,靠在了椅背之上: “我怎么听吴乾说,你对他有点旧情难忘。” “他是个男人。” 池承允道:“哥,我不可能会真的爱上一个男人,你知道我只是爱玩,他把我打得像条狗一样,难道我还会这么下贱的爱上他吗?” 池瑞在思考,长久的静默之后,他轻抬着下巴,看向亲弟。 病房内冷白色的光线,将池承允的脸照出了一种机械般的冷冽质感。 那双狐狸眼里面藏着的似乎只有满满的不甘心。 恨意和不甘交融,确实很符合池承允睚眦必报的性格。 “报复归报复,别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我看不得妈总是为你伤心。” 池瑞说完就起身,将房门彻底关上前,只留下了最后一句: “自己把握住分寸。” 砰的一声,房门再一次关闭。 这次真的没有任何人了。 除去仪器的滴答声以外,就只有心跳的声音。 池承允艰难地动了动身子,除了两只手能动以外,被踢到的位置简直是一动就想吐。 他前半生哪里遭过这么大的罪? 只有这一次。 仅此一次。 不小心栽到沈清辞的手上,疼到他连头皮都一阵的发麻。 弯曲着的颈椎像被人踢断了一样的疼痛。 任何一个人敢下他的面子,他都能把对方打到进医院。 现在被人折磨到这种程度,他怎么可能不对沈清辞下手? 至于为什么要拒绝大哥帮忙,池承允也说不出一句所以然来。 他跟沈清辞之间要是真算起来,分不清楚是谁欠谁的。 他看上沈清辞,想要玩人家,弄人家那是事实。 后面的每一件事别有目的也是事实。 沈清辞把他当离开十二区的踏板,实际上来说也不算很过分。 对于权贵来说,用尽一切手段为自己谋利是理所应当,所有人都应该被自己所利用。 但是谁让池承允有个有钱有势的爹。 沈清辞就应该捧着他,哪怕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也应该依旧留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将他利用完以后,又把他打成了现在动弹不得的样子。 以池承允以往的性子,他肯定会让大哥动手。 池家大部分事务由大哥管。 池瑞虽然对他没个好脸色,但偶尔替他处理些小事。 沈清辞一旦落到池瑞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是他不愿意。 池承允现在心里矛盾的很,又想把沈清辞扯下来,又不愿意见到沈清辞跌到土里,滚了一身泥,变得脏兮兮可怜。 他可以对沈清辞动手,但是大哥不能对沈清辞动手。 过于复杂的情绪让池承允的脑子更痛了。 百般纠结以后,最后得出结果。 等他养好伤,重新回到一区读书,再让沈清辞付出代价。 至于这段时间,他倒要看看沈清辞到底能爬到什么程度。 要是爬得不够高,他一定会拽着对方的腿。 把对方拽下来。 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护士,对方为他戴上了做雾化的仪器,似乎他的肺也在过量的饮酒之中出现了点问题。 白色的雾气在口中萦绕着。 池承允闭上了眼,嚣张邪气的眉眼被遮蔽。 雾气缭绕的那一刻,他想起的竟然是沈清辞轻衔着烟,将烟雾喷在他脸上的时候。 同样的柔软。 冷香似乎依旧萦绕在鼻息间,烟雾中的身影清瘦修长。 池承允睁开眼,想要看清那道影子时,雾气再一次流动了起来。 而这一回,是彻底消散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 第152章 我走了这么久,你想我吗 疾速行驶的车厢让窗外的一切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快速掠过的身影,像是晃过的缩小话剧,共同组成了不同的形状。 等到列车终于停止,摇晃着的一切似乎走向了尽头。 随着光影一块被抛在后边的,还有车厢上实时播放的广播信号。 关于12区的暴乱和镇压正在同时进行。 边境口出入境的人越来越多。 车内实时战况的分享,成为了车厢内所有人关注的新闻。 但这些东西,已经跟沈清辞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离开了车厢,踩在了属于十一区的土壤上。 往前的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土地干燥枯裂的痕迹。 离十二区最近的十一区,已经是沈清辞能到达最安全的地点。 他不能去二区。 游船在海面上漂浮的时间越久,他被发现带走的可能性就越大。 二区的距离太远,通关需要出示身份证件,还需要缴纳足额的金钱。 这些东西对沈清辞来说都是重重阻碍。 不过十一区已经足够了,这里有帝国驻扎的军队,只要踩在这块土地上,他就能重新回到圣埃蒙公学的庇护下,拿回属于自己的身份。 此处距离圣埃蒙公学驻扎在十一区的分校区还有一段路程。 沈清辞即将进入最后一条通道时,脚步骤然间停了下来。 他漆黑的眼眸朝前看,眼睫下压的弧度落下一片阴影。 不远处排着的长队里,有人试图走人工通道进入关卡口。 本来是十分合理的一个举动,却因为那人过于猥琐的姿态,直接被警官扣留了下来。 被扣下的人心虚的不行,畏畏缩缩,想用手去挡着自己的口袋,左顾右盼地动来动去,最后得到的是被警官敲在脑袋上的那一下。 “别动。” 被扣留的人当真是不敢动了,他以为老实就能换来好的待遇,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人掐着脸抬起来。 他被捏着脸,看不清楚对方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却依旧试图让对方放了自己: “长官,我不是小偷,我真没偷东西,这些东西都是我捡来的,我哪有这胆子偷东西。” “让你别动!” 掐着他脸的警官滑动着平板,对比上面的照片以后,又来回打量了几番,才不耐烦地松开了他: “违反帝国法规,偷窃行人物品,先进局子里蹲几天,找人把他带走。” “带不了,大家都在出勤,现在没有多余的人手。” 警官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拿个手铐给我,先把这嫌疑犯锁起来。” 躲藏了一天的嫌疑犯,就这么被扣在了警官队伍之中。 他看着通关的人一点点走远,外面毒辣的太阳晒得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心里叫苦不迭,动了动步伐,试图跟警官攀谈: “长官,你们还要出勤多久啊?我真没偷多少钱,我全身上下加起来也就两千块钱,不到立案标准呢,要不然你们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没人搭理他,警官依旧尽职尽责地核查每个进出站口的人员。 又过了十几分钟左右,嫌疑犯持续为自己辩解: “我是从十三区来的,不属于十一区,长官,你们跨区执法难道不用申请调令的吗?要不然干脆放了我吧,大不了我把东西全部上交,再给点罚款呢。” 依旧是没人理他。 来自于警官的冷暴力和十一区能晒死人的太阳,让嫌疑犯觉得自己宛如冰火两重天,连内心煎熬无比。 他觉得他没做错什么,不就是偷点钱。 他没工作没钱,这里偷点那里偷点,不是人之常情吗? 以前被人抓进局子里,吃上公家饭就都出来了。 怎么今天就能这么倒霉,恰好撞见了海关卡审核。 他前几天来回走的时候,也没见到这里有人审批啊! 这么一想,嫌疑犯就觉得不对。 他偷偷眯着眼睛观察警官,发现整条关口,除了原本的海关工作人员以外,还多出了将近两条分队的警务人员。 更重要的是,这些警察虽然穿着警服,但肩膀上带着的警徽序号却有些特殊,明显不符合规章制度。 更离奇的是,他们每见到一个人,都要仔细核查对方面孔,这更是诡异至极。 嫌疑犯眼珠子一转,觉得自己找到了把柄: “长官,你们真的是十一区的编内人员吗?我怎么看你的警号不太对劲呢。” “你还分得出警号?” “那当然了,我可是监狱常住户。” 嫌犯得瑟道:“长官,g13代表的是八区以上,你们上区的警官怎么会来下区排查,难道是这里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吗?” “再多嘴把你胳膊卸了。” 嫌疑犯不敢说话了。 但嘴巴不能说话,不代表眼睛不能看。 能当小偷的视力就不能差,他瞥着警官对比的照片,在平板上看到了一张清冷漂亮的脸。 那脸长的是真他爹带劲。 嫌疑犯盯着照片看了好几眼,在确定看不见以后遗憾地移开了视线。 他抬头四处观望,在不远处看到了相同的一张脸。 草。 他被晒到发癔症了? 那道身影只出现了很短的一个瞬间,就被一帮人围了起来。 嫌疑犯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惋惜,看样子估计是被逮捕归案了。 长这么帅做什么不好,非要想不开得罪大人物。 现在好了吧,还不是被抓走了。 说不定比他的下场还要惨,保不准会被抓到监狱里面关个百八十年。 他可是听说那些少爷折磨人的手段千奇百怪。 像是为了验证嫌疑犯犯的猜想。 人群如同分流一般让出了一条道路。 道路的尽头,修长高挑的身影靠近,他的金发近乎比十一区灼热的太阳还要明亮,搭在身侧的手握着一柄黑色的手枪。 人群在他露面的那一刻安静。 该不会要动手了吧。 嫌犯动了动脚,觉得这种残暴的画面实在是不适合自己看。 他刚打算闭上眼睛。 下一秒。 嫌疑犯眼睛再次瞪大了。 预料中的血腥画面没有出现,本该用枪抵着人的少爷,将手中的枪直接丢在了地上,直直地栽进了那个人的怀里。 这算什么? 霸道娇妻与落跑小白脸??? 景颂安试图钻进怀里时,沈清辞的第一个反应是赏对方一巴掌。 哪知道对方的脑袋顶着他的脖颈,紧紧禁锢住了他的腰身。 沈清辞眼神冷淡地垂下了眼: “松手。” “让我再靠一会儿,哥,我好想你,我离开了你那么久,你有没有想我?” 第153章 你们的关系不错 景颂安的声音黏黏糊糊,他就这么靠着,恬不知耻的不愿意松手,金色长发柔顺的垂落,贴在了沈清辞的脖颈上。 沈清辞在同一时间闻到了他身上昂贵香水和血腥气。 这显然超出了沈清辞的承受范围。 他对男人的耐心向来有限,对待这条花纹美丽的毒蛇更是如此。 当景颂安还想靠近,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时,沈清辞直接捻着对方的脖颈,强制让对方抬起了头。 “我说了别动。” 景颂安依旧仰着头看向沈清辞,哪怕被人扼住了关键部位,压在脖子上的指骨,随时有可能捏断他的脖子。 他依旧用着黏腻的眼神看向沈清辞,连唇角扬起的弧度,都只有更加疯狂的兴奋: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对,好像瘦了点,他们欺负你了吗?” “你看上去更像是被欺负了。” 沈清辞再一次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景颂安沿着他的力道,不自觉地向前靠近,扬起的那张漂亮的脸上,唇角渗出来的分明是血液。 鲜血沾染在他的下颌上,同他唇角勾起的笑意融合,更是透出了一种近乎诡谲的美感。 十一区的太阳时刻都在灼烧着他们的肌肤,晒到滚烫的指尖,也因此染上了温度。 沈清辞对待景颂安,可从来没有什么温柔怜悯的心思,他直白道: “废物。” 脸上的伤口因为拉扯还在犯着疼。 灼烧的痛感本来已经被景颂安完全忽视,现在又在沈清辞几乎冷漠的嗓音之中再度苏醒。 他放弃了国外的生意,第一时间奔赴回国,顶着枪林弹雨搜寻沈清辞,现在却只换来了一句废物。 是个人都应该为此生气。 景颂安却并不恼怒。 他看着那双乌沉冷淡的眸子,在里面只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这就够了。 景颂安的手指攀附着,感受到微凉肌肤里面依旧跳动着的脉搏。 就在这一刻,心里生出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国外的生意是他布局了许久的成果。 只差最后一步,他选择了回国,去找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人影。 帝国那么大,成千上亿的居民涌入,将帝国铸就成了一个辉煌的蚁巢。在密密麻麻的行人之中,寻找一个人是何其的困难。 哪怕卡斯特家族已经为他所掌控,国内大部分势力也落在了他的手中。 但不顾一切成本搜寻的后果,依旧让景颂安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想要借机谋权篡位的私生子四处闹事,父亲被蒙蔽了大脑,不断用短信来轰炸他。 仅仅只是来自于精神方面的疲劳感,已经足够让景颂安感到焦躁。 更让人难受的是他没办法找到沈清辞的踪迹。 定位系统的信号总是若有若无。 任何一个有可能出现沈清辞的位置,他都会亲自去排查。 将近三天两夜都没有合眼,精神绷紧到了极致。 收到沈清辞消息的时候,景颂安还在突破暴徒的防线。 被枪决的暴徒脑浆和鲜血混杂,成了一片飞溅起来的血迹。 飞溅到了景颂安的身上,他引以为傲的漂亮金发被鲜血打湿的粘稠,脸上也是暴徒的鲜血。 在赶往十一区的路途太短,景颂安的心里无法安宁。 他这样爱干净爱漂亮的人,却没有精力来收拾自己。 只能将头发擦干洗净,脸上被刀刃割开的一小块伤口却没有时间处理。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见到了沈清辞。 就像是得到了渴求许久的果实,毒蛇将果实彻底吞进肚子里时,除了沿着往下吞咽的疼痛感以外,还有难以言喻的满足。 景颂安歪了歪头,像是只乖顺到没了爪牙的猫,就这么冲着沈清辞微笑: “哥哥是在担心我吗?现在帝国的医疗系统很成熟,我的脸上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沈清辞并不关心景颂安的脸上是否会留疤,就算景颂安脖子上留个疤,跟他也没什么太多的关系。 现在来的是景颂安,不是其他人,就意味着沈清辞已经脱离了暴徒的掌控范围之内。 作为圣埃蒙公学学生的景颂安,无论在学校时如何嚣张跋扈,面对敌人时,总会拥有相同的立场。 景颂安没有理由害他,所以紧绷着的心情似乎也可以得到短暂的放松。 沈清辞松开了手,颇有些厌烦的微微蜷起手指,打算跟景颂安拉开一部分距离时,眼神向后瞥去,出乎意料地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 十一区的阳光实在是太大了,尽管已经到达了将近傍晚的时候,高悬在空中的太阳,似乎依旧没有要降下去的弧度。 那样滚烫的温度落在脸上,却并没有办法驱散晏野身上的冷意。 他一直在看,两人的相遇到拥抱,全都被晏野尽收眼底。 被包围起来的人群当中,清瘦的身影已经被另外一人覆盖,像是电影中的画面一般,连阳光都适时的为他们染上了一层光影。 熟人相遇已经足够美好了。 如果再有一个人再死皮赖脸一点,更是能让一切都因此变质。 在两人的身影靠的更近时,晏野下意识的反应是向前一步。 他几乎快要走到灼热的阳光之下。 身后陪着他奔波了一路的骑士长,却撑起雨伞,遮蔽阳光时,语气一如既往的恭顺: “殿下,景少已经回来了。” 肉眼可以看到的事实,经由他人之口转述出来时,已经变为了另外一种隐晦的提醒。 晏野知道骑士长是什么意思。 他选择停留在12区,故意泄露自己的身份定位,以此吸引暴徒战火,已经算得上是极其出格的行为了。 他的疯狂不可能一直持续。 所有偏离轨迹的行为,应该在尘埃落定之后回归正轨。 例如,将好友托他保管的人,原封不动的送回去。 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着,像是无法轻易平息的心绪一般。 晏野表面上看不出波澜,内心依旧在翻涌着波涛。 “我知道。”晏野道,“走吧。” “哥哥在看什么?” 景颂安的声音甜蜜,却似乎透着几分探究的味道: “是在看阿野吗?看样子你们的关系似乎不错,当队友的这段时间,培养了不少默契吧。” 沈清辞侧眸看向景颂安,漫不经心道: “比和你的关系好点。” 第154章 他的钱有用 景颂安搭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一些,指尖都快要陷进肉里,脸上还要带上乖巧的笑容: “哥哥老是喜欢逗我玩,外面不太平,我们需要暂时在十一区待上一段时间,哥哥去我家休息一下好吗,就在三公里外的富人区。” “不去。”沈清辞道,“在附近开个酒店就行。” 沈清辞这话说得随意,心里已经笃定景颂安不可能让他出开酒店的费用。 他现在身无分文,说上一句两袖清风也不为过。 确定身份安全的情况下,沈清辞可以联上网络,动用自己的储备资金。 但为什么要他多花钱? 他读书的时候,吃穿用度基本由圣埃蒙公学解决。 现在为了参加学校赛事,牵扯进了暴乱活动中,自然应该有倒霉蛋来替他付完剩下的钱。 景颂安就是最好的选择。 没什么脑子且喜欢追在他身后的疯子,最适合成为提款机。 景颂安的钱可以随便花,沈清辞的不行。 他的钱有用。 景颂安果然上当,他一出手,订下的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的旅馆或者聚集场所。 他订的是十一区最奢华的酒店,总统套房单夜售价高达上万元。 套房内点燃了足够让人放松神经的香薰。 热气腾腾的浴缸旁是全景的落地窗。 朝下看去,哪怕是贫瘠的十一区,也会因为高高在上的姿态,而出现独特的风采。 沈清辞擦干身上的水珠,放松双手躺在了床上。 十一区升起的太阳终于有了落幕的时候,外面柔软的月光慢慢滑过他的脸,勾勒出了沈清辞的侧脸。 他的呼吸变重了一些,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里时,向来冷淡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放松的神情。 比起能做更多事情的白天,沈清辞更喜欢黑夜的降临。 漆黑夜幕将一切都遮挡住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像他一样似乎总是疲于奔命的人,也能在途中拥有一份短暂属于自己的时间。 他不需要思考如何将赛车上的失误解决,做得更好,超越所有人拿下第一。 不必担忧自己被牵连进暴乱之中,随时有可能被枪炮顶在脑袋上,成为下一个脑浆溢出颅骨的可怜蛋。 他可以单纯的躺着。 不需要任何思考的休息。 这样的空白时间同样需要付出代价。 如果没有权势,想在下区战乱的时候,订到一间总统套房,哪怕有钱都没办法做到。 沈清辞知道景颂安为了来找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卡斯特家族的头条每天都在刷新,变动的新闻头条,让沈清辞敏锐地从中感觉到卡斯特家族处于更替掌权者的关键时期。 在这样的关头,景颂安能从国外跑回来找他,已经算的上是付出良多。 如果换个人,或许会对景颂安的举动有所动容,起码态度会温和一些。 只可惜沈清辞并不缺爱。 景颂安捧着一颗真心,在连绵战火之中跑回来,顶着一身伤找他没用。 把爱都给他也没用。 只有把钱给他,用权力滋养他,才能让沈清辞的目光有所停留。 沈清辞想要的不仅是由景颂安给予的总统套房,所谓的安全港湾。 他想要的更多。 他想要得到一切,想要握住枪柄,成为能俯视其他人的存在。 他要的不是给予,而是拥有。 不断捧着东西送给他的人,永远不可能真正打动他。 不管景颂安做的再多再好,沈清辞看见的只有对方脖子上戴着的金链子。 而现在,景颂安的价值已经大大减少。 沈清辞已经处于了安全地带,同暴乱切割了关系。 不需要景颂安为他保驾护航。 他需要更有利用价值的人。 比如。 还没有拿下的皇室奖章。 在总统套房睡了一整夜以后,沈清辞身上的疲倦似乎同样被消除。 他走出房间,客厅里已经摆好了几套衣服。 内衬有着手工定制标签的外套,价格抵的上沈清辞半年的奖学金。 对方配备的不仅有这件衣服,足够抗风的外套,雪白的衬衫,以及成套搭配好的胸针领带,外加一块手表。 低调奢华的风格,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出自何人之手。 沈清辞带走了外套,其他的一概不动。 房门一打开,早就站在门口守候的侍从,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沈少,餐厅为您准备的早饭分为中式和西式,请您移步进前厅用餐。” “我记得早餐是可以送进房间的。” 侍从停顿了一下,脸上依旧是标准的笑容: “当然,如果您需要的话。” “给我一片面包。”沈清辞道,“告诉你的主人,别总试图在我身上留下属于他的东西。” 侍从听闻此话以后,脚步微微一顿。 这一次,他没有跟随在沈清辞的身后。 菱形切割的窗口照透了半边晦涩天光,从玻璃窗前显出来的光,成为了沈清辞向前的通道。 侍从低下头,再一次看向自己,他身上并没有穿任何能代表家族图腾的衣物。 不止是他,跟随进来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更换成了厅内工作人员的制服。 但似乎依旧无法蒙骗沈清辞。 已经算的上任务失败的侍从,不能继续追寻在沈清辞的身后。 但很快,下一个人就会接替他的职责,汇报沈清辞的行程给他的主人。 侍从要做的只有会汇报,无论成功或是失败,密密麻麻,遍布于整个十一区的眼线,都依旧会捕捉沈清辞的身影。 如此强大恐怖的独占欲,十分符合卡斯特家族往日的作风。 以疯癫美学闻名的家族里,每个掌权者都对属于自己的物件,有着相同的管控欲。 以爱为名造就的牢笼从来不只是个例。 在侍从为卡斯特家族服务的二十年间,已经参与过五次以上的囚禁活动。 只是这一次有所不同。 侍从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对沈清辞十分在意的景颂安。 在秘密下达了要监视对方的命令以后,却并没有下达关于监视以后的行径。 没有监禁,没有强制管控。 如果用浪漫的笔触进行描写,或许像是篇章里所说的一样,困在铁笼里的野兽,心甘情愿为爱低下了头。 但真是如此吗? 侍从无法得到答案。 他觉得,踩着兄弟尸骨上位的新任家主,如果主动松手,恐怕更像是一场试探。 - 第155章 见面 沈清辞并不是第一次踏足十一区,从贫瘠的十八区爬到一区,他需要将每一个区域都用脚步测量一遍。 当时的他,只能感受到这片地区的炎热。 现在同样如此。 禁止建设过高建筑的十一区,出门超过十分钟,只要没有躲进有遮挡的建筑之内,就一定会被烘烤成脸上水分蒸发。 沈清辞不喜欢自找苦吃,也没有在烈日底下暴晒,以此彰显自己清高与众不同的癖好。 他的所作所为一直都很明确,一切举动都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 这么大的太阳,断断没有让沈清辞主动出去找晏野的道理。 就算是他想要见晏野,也应该由对方顶着烈日来寻觅他。 随意找了家咖啡馆,他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开始翻看新闻。 景颂安的话不能全当真,但偶尔会出现间接性的真话。 例如他说十一区不太安全,但是依旧可以暂时居住,可以因此得出结论,十二区的暴乱将要终止。 事实也确实如沈清辞所预料的一般,通讯仪上面显示出来的当日新闻里,同一时间内刷新出了十数条之多的新闻。 全部并排显示。 暴徒的恐怖袭击被大肆渲染。 那些关于底层平民被轰炸之后可怜凄惨的模样,成为了报纸顶端的放大封面。 破损的房屋,被摧毁的家园、以及抱着孩子哭泣的母亲。 在半月之前,全部被尽数压下的新闻,于今天统一被放出。 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点击量就已经破亿。 那些来自于底层居民的痛苦哀嚎声,成为了当权者增加政绩最好的武器。 更为讽刺的是,半个月之前,来自于帝国官方的消息通知,仅仅只是说暴徒的行为过于偏激,并没有将这些事实报道出来。 只有在明确皇储处于安全地带以后,所有关于暴徒的负面消息才一窝蜂地涌现出来。 帝国派去的军队包围了十二区,至此,关于暴徒的剿灭之战,预计会在五天之内结束。 沈清辞学过的策论中说过,战争更多比拼的是当权者的心理博弈。 简单来说,对于胜利者来说,就是如何在保全最大利益的情况之下,做出必要的牺牲。 毫无疑问,底层民众就是被牺牲的那一方。 指尖划过屏幕,沈清辞眉眼被勾勒出模糊的光影。 如果他没有在一系列博弈之中做出正确的选择。 哪怕是运气再差上一些,他都有可能会成为被牺牲的底层居民。 果然。 他还是不够优秀。 他需要再加快毕业的进度,尽快进入政坛,拿着优秀的政绩,为自己的身价添加几个零。 沈清辞合上屏幕,那些光芒再也无法照亮他。 等他爬得足够高,身份足够尊贵。 所有人都会因为伤及他的性命而感到忧虑。 那时的他,才能真正翱翔于帝国的天空之中。 而不是像窃取了身份的鸟雀一样。 每一次的飞翔,都要担心底下人的枪会瞄准自己的羽翼。 - 位处中心地带的咖啡厅,总是会在接待一些身份尊贵的来宾。 因为身份尊贵的客人,往往都不喜欢过于嘈杂的环境,故而店内也总是放着悠扬动人的轻音乐。 可是今天却似乎有些意外。 轻音乐变得更加清晰,并不是因为音响设施的更换。 只是因为其他客人几乎是心照不宣的默认安静。 人虽然安静,视线却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同一人身上。 正在为客人制作拉花咖啡的咖啡师,心不在焉的调配着手中的咖啡。 作为这家咖啡店元老级别的员工,咖啡师已经上升到了最高的级别。 她熟知店内的哪个位置最受欢迎。 最引人瞩目的是中心区的咖啡桌,那块区域的半圆弧设计,能够让坐在上面的客人,得到每一个来往行人的注视。 其次便是靠近窗户的最边缘座位。 那里摆放着的花卉适合拍照打卡,也能让客人的心情随着花香变得愉悦美妙。 今天引人瞩目的座位有了新的排名变化。 最偏僻,靠近于角落的位置,从最不起眼的沙发,变成了最引人瞩目的地方。 答案不言而喻,是因为坐着的人。 咖啡师的视线流转了一圈,又情不自禁地将眼神停留在了上面。 这一次,她又看见了试图朝着那个方位靠近的新客人。 看样子依旧会铩羽而归。 毕竟前面来的几个客人,全都被对方以冷淡的语调驳斥。 直到新来的客人,坐在了偏僻的角落里。 咖啡师手一抖,毁了一杯咖啡。 身旁多了个人,沈清辞薄凉漂亮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波动,他能感受到晏野的注视。 但他没有多管。 直到他浏览完了当时的所有新闻,再一次合上屏幕。 像机器人一样坐在他对面,始终保持着安静的皇储阁下,才终于张口,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小安没有陪你吗?” “我出门关他什么事?”沈清辞道,“他有什么资格管我?” “......”晏野浅金色的眼眸微颤,在阳光下,近乎透出一种无机质的玻璃质感。 他看向沈清辞,咬字轻缓: “小安很想你,你在国外的时候,他经常会发消息,问我关于你的动态。” 沈清辞回答的简单明了: “我今天是为了见你,如果你要继续说废话,我们没有聊下去的必要。” 晏野呼吸短暂都停滞了一瞬,浅金色的眼眸似乎变得晦涩了许多,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变得更加艰难: “小安很喜欢你,你们很合适。” 回应他的是沈清辞直接起身。 沙发的另外一端没了人的痕迹。 沈清辞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如同霜雪般的气息似乎同样易逝。 晏野回首看去,只能看见沈清辞转身离去的身影,他眼神中笼罩着的雾气,同时随着沈清辞的离开再次汇聚。 莫名的恐慌在一瞬间席卷了晏野的内心。 尽管此前他们之间也曾有过争吵,但多数时候,他并不认为沈清辞会真的离开。 不管是因为他给出的皇室奖章,还是拿自身做诱饵的价值筹码,都足够挽留沈清辞。 但这一次,他似乎再也没有能留住沈清辞的东西了。 晏野有种近乎偏执的预感,如果今天放沈清辞离开,对方绝对会毫不犹豫将他列入废品的行列之中。 晏野无法冷静,他也不可能冷静。 绝对偏向于好友的天平,只在理智尚存的时候偏过去了一刻。 他朝沈清辞伸出了手,连语气都有些慌乱: “别走。” 沈清辞微微垂下眼眸,语调冷然懒散: “学乖了?” 第156章 不值钱的货色 光斑在沈清辞身上跳动着,在短暂的对视之后,晏野垂下了浅金色的眸子,轻轻点头: “嗯。” 他这样子实在是太过古怪。 沈清辞见过许多人乖顺的样子。 被他用拳头打倒在躺在地上的人,像条死狗一样喘息时,连眼都要睁得睁不开了,却依旧用窥探的视线看向他,似乎想要得到点别的东西。 晏野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却像是真正乖顺了一样,将所有情绪都收敛在底下,让人再也无法窥探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过也正好,沈清辞不需要窥探晏野的想法,他只需要对方执行。 确定对方不会再说出一些没意义的话以后,他们的交谈得以继续进行。 沈清辞:“十二区的战乱很快就会平息。” 晏野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没有你,我没办法平安离开十一区,皇室奖章会在尘埃落定以后颁给你。” 十分优渥的条件。 沈清辞在此前付出了无数的努力,但在最后一步时,依旧是由皇室护卫队带走了晏野。 而这种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差错,如果放在绩点考核上,是可以因为过程全对,答案出错,直接判为零分的一道题目。 但是晏野作为阅卷者,依旧在这份明显错误的答案上,为沈清辞写下了满分的分数。 来自于皇室的奖章,意味着将来政坛上的加分项。 对于沈清辞来说,能等到这样的东西简直是意外之喜,他应该为此而感到满足。 “不够。”沈清辞的眼睫懒懒地垂下,清冷声音响起,“叛乱结束了,联谊赛会继续举办。” 晏野眼睫微动,视线向上游走了几分。 这一次,不再是客气地始终停留在脖颈之下,而是向上一些,看清楚了沈清辞薄瓷般漂亮的脸。 似乎依旧冷然的充斥着攻击性。 而那双漆黑的眼眸,也并非如他想象中的一般沉静,而是藏着野心,蓬勃跳动的野心。 灼热的光芒藏在了漆黑的眼眸里,意味着沈清辞无法被掌控。 这种不稳定性,在内阁的教养之中,向来是君主应该拔除和清理的不安定因素。 而沈清辞的问题依旧是在引导着他的回答。 晏野不能轻易同意。 皇室奖章可以由晏野亲自颁发给沈清辞。 即便那样意味着皇室将出现偏袒的情况,但其造成的后果,晏野依旧可以承担。 可是沈清辞接下来要的东西却更加过分。 暴乱之后重启的联谊赛,显然跟之前的性质不同。 在这种情况下,参赛的学生已经是少数,每一个参赛的学生都会被重点关注。 以晏野皇储的身份,他现在更应该在皇宫里面疗养生息,以此平息叛乱带来的伤害,而不是出现在联谊赛赛场上继续比拼。 他为了某一个人做出的决定堆积太多。 除了将沈清辞的声望推得更高,也会在内阁高度戒备的时刻,将晏野拉入更糟糕的境地。 更何况景颂安回来了。 晏野一直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景颂安不在的时候守护沈清辞。 现在正主回来,他理应退让出属于景颂安的位置,退居于二线。 只有在景颂安允许的情况下,他才需要为了沈清辞继续付出,而不是直接越过对方的权限,答应沈清辞的请求。 他应该拒绝。 无论之前为了沈清辞做出多少冲动的,冒犯的、不合时宜的决定。 今天之后,他都应该跟沈清辞彻底切割开关系。 就像是他昨天历经了百般磨难,走到沈清辞跟前,只为了见对方一眼。 哪怕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他依旧可以窥探沈清辞。 但如果再向前一步,迎接他的可能是万劫不复之地。 “我可能没有办法参赛。” 晏野道:“如果你想要继续参赛,我会为你寻找更合适的领航员,在八区赛道上完成过五次比赛的科奈特先生,会更适合你。” “我不想要别人。” 冷冽如霜雪般的气息再一次覆盖。 沈清辞修长的指尖勾着晏野的发丝,没有任何温柔的靠近,只是掐着他的发,强制他仰起头,无法再躲避沈清辞的视线。 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晏野看见沈清辞轻轻勾起唇,语气散漫道: “我只要你当我的领航员。” 晏野藏在桌下的手指一顿,心情因为这句话变得极其沉重。 每次当他想要后退,想退缩,想要用泥土将自己彻底掩埋的时候,沈清辞都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揭开他所有逃避的心思,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坚决的告诉着他。 他需要晏野。 习惯在需要中滋生,晦暗情绪翻涌不止。 晏野下意识朝着沈清辞仰头,想要像之前一样,将脸靠进掌心时。 沈清辞倏然收回了手。 他依旧是那样冷淡的姿态,靠着在沙发上时,如墨一般的眼眸里,似乎永远无法真正将某个人承载在眼中。 即便如此,黑眸浅浅掠过时,也依旧会让人手指发麻。 “你不愿意就算了。” “我愿意。” 这句话并没有想象中难以说出口。 晏野知道沈清辞拨弄自己发丝的那一下,或许只是一种手段。 毕竟沈清辞的动作算不上温柔,连一点示好的味道都没有。 只剩下纯粹的压迫,强制性的命令。 但晏野无法忽视,那种仿佛毒液一般蔓延于他血液中的香味,肆意地攻击着他的呼吸嗅觉,沿着他的肌肤靠里,不断地吞噬他的骨头,让他连血液都在为沈清辞躁动。 他还是选择了沈清辞。 沈清辞这样骄傲的人,少有开口向人索求东西的时候。 他找他要已经是罕见,晏野不想让沈清辞伤心,哪怕沈清辞这样冷心冷肺的人,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伤心,他也不愿让对方铩羽而归。 他很早之前就说过。 只要沈清辞找他要,他就给。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晏野看向沈清辞,像是担心对方没听见一般重复道: “我愿意。” 沈清辞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着,修长的指尖轻挑着咖啡杯,为晏野如此轻易答应感到微微的惊愕。 他并不讶异于晏野同意,对方同意是他算计之中的事情。 即便晏野没有同意,他也有无数种方式让晏野点头。 但是晏野答应的太快了。 简直像是个不值钱的货色。 第157章 最大化的利益 指尖漫不经心地在咖啡杯的弧度上轻敲着。 沈清辞将手中报名的名单转给了晏野。 联谊赛的报名信息从昨天就开始重新征集。 对于帝国来说,一场暴乱算不了什么。 来自于各大学院之间的联谊赛,显然比暴乱更加重要。 联谊赛开放报名的渠道,同之前的规章流程一样。 从录入信息再到打印指纹,最后还需要进行面部扫描。 等待晏野审核的过程中,沈清辞接到了一通来自于一区的通话。 那通电话的署名这个月一直在给他打电话,零零散散算起来总共有五通,他却一通没能接通。 走到了咖啡厅的侧门,沈清辞刚按下接通键,对方在确定有人之后,直接转成了视频通话。 突然跳出来的脸几乎怼在了镜头前面,硕大的鼻子,还有脸上的雀斑,明晃晃彰显着来者的身份。 “我给你安排专车回一区。” 蒙卡教授的执行力一如既往:“你现在待的地方太不安全了,尽快返校,学校会庇护每一个拥有学籍的学生。” “老师。” 因为太久使用过这个称呼,沈清辞读出来时,语气甚至有些凝涩。 他并没有因为蒙卡教授严厉的语气而有所退却: “我会参加接下来的联谊赛。” “梅妮说你是个固执的人,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她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你觉得你的日子过的实在太顺遂,想要增加一点挑战性,我可以带你去参加跳伞活动,从7800米的高空中一跃而下,感受一下人类无伞降落的极限。” 蒙卡教授的素质和声音成反比。 因为实在是过于大声了,咖啡厅有人将视线转了过来。 沈清辞按住了手机的麦,隔空捂住了教授,认真回答: “老师,我暂时没有找死的兴趣。” “并非如此。”蒙卡教授眼珠子盯着沈清辞,将他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以后,问,“你的胳膊腿还在吗?” 沈清辞:“并未缺失。” “你以为你在爆炸中保住胳膊腿,是件很值得自豪的事吗?” 沈清辞这次没有回答,但是那个乌黑的瞳孔里写着明显的答案—— 确实是。 刚刚非常愤怒的蒙卡教授,像是泼了冷水一样,终于稍微冷静了一些: “我不管你是如何逃脱爆炸,又是怎么在暴徒的追击之下死里逃生的,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好运不会一直眷顾某个人,现在立刻回到圣埃蒙公学,学校会是你最好的避风港。” “等我完成比赛以后会返校的。”沈清辞回答道,“到时候我会给您和师母带回属于八区的特产。” 蒙卡教授好话坏话都说尽,也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25岁之前还需要为人忙碌奔走的蒙卡教授,获得正式编制以后性格愈发古怪。 时至今日,数十年的教授生涯,已经让他习惯了俯视所有人,连阴阳人的招数都能每天不重样。 但这些招数在沈清辞身上并不作数。 蒙卡教授看着镜头那一端的沈清辞微蹙着的眉眼,似乎连周围的建筑都同时成为了他的陪衬。 蒙卡教授终于不得不承认,即便他是头倔驴,他的学生也一定是头比他更倔的倔驴。 两头倔驴混在一起,是没有任何好下场的。 现在已经身处一区的蒙卡教授,也不可能隔着屏幕赏沈清辞一拐杖。 蒙卡教授语气稍微能入耳: “我想不出你非要参加联谊赛的理由,暴乱开始之前,联谊赛会是你晋升的最好通道,但是你已经经历了一次暴乱,身体状况以及心理素质不可能回到最巅峰的状态。如果在比赛上表现的太差,只会让你的名声一落千丈。” 沈清辞知道蒙卡教授的意思。 联谊赛间隔三年举办一场,报名名单需要从学校内进行筛选,层层筛选出来的人才中,几乎没有退赛的选手,大家都珍惜这次在公众面前露面的机会。 但暴乱出现以后,退赛的数据达到了1/3之多。 来自下区的暴乱,对于新闻来说,只是一分钟就能讲完的时事新闻。 对于经历过暴乱的人来说,却是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 参赛选手在备赛期间统一安排住宿,因此大部分都被扣留在了八区中心区。 来自于贵族学院的少爷小姐们,可以花费大价钱去体会潜水、跳伞,以及岩浆附近的生死挑战,却没有几个人直面生死。 时刻都在发生的死亡近在眼前,饮用水和食物的补充都是那么的罕见。 这不仅是对运动员体能上的折磨,更多的是心理方面的创伤。 对于眼高于顶的贵族来说,他们宁可不参加比赛,留下一个退赛的灰色名字,也不愿意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项目之上,表现出极其差劲的结果。 联谊赛冠军加分确实可以让履历更加辉煌。 但要是在举国瞩目的重要时刻链子,更是能让家族都蒙上耻辱。 但是沈清辞有什么好怕的。 他背后没有托举的家族,自然也没有需要顾及的人。 只要他还能动,能向前,眼睛能辨别出前路的方向,手上能握紧赛车的方向盘。 他就有自信能取得这一次的冠军。 沈清辞:“这一次参赛的选手少了。” “就是因为参赛的选手少,才更应该及时止损,大家都知道这不是件好差事,收益和付出不成回报。” 蒙卡教授道:“你在学院赛上的表现十分优秀,这已经足够了,今年影响太大,明年联谊赛还会再次举办,我相信你能拿第一次的冠军,就能在明年拿下国赛的冠军。” “我的时间很宝贵。” 沈清辞没有退让,回望着镜头里的蒙卡教授,语气平静: “老师,世界不会为胆怯者让路。” 联谊赛性质特殊,如果遇到特殊情况,确实会多增加一次的举办时间。 沈清辞可以等到明年,再拿下加分项。 但那时拿下的奖项加分,同现在有着绝对不同的意义。 他要做的是提前毕业,拿着最优秀的推荐名单,在属于圣埃蒙公学的毕业典礼上拨穗。 不要明年,来日、下一次。 他只要利益最大化的胜利。 第158章 庆歌 沈清辞认为自己拥有足够的实力和良好的心态,以此迎接这一次的挑战。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不能夺得冠军的桂冠? 沈清辞垂眼看向屏幕中的蒙卡教授,语调平静: “我会赢。” 相同的三个字,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沈清辞的保证中。 面对霍峥发下来的红牌警告,来自于两位F4的围猎狩猎,整个学院的紧迫逼近,沈清辞没有退缩。 来自于绝对实力的差距,长时间没有握过赛车方向盘时,沈清辞依旧没有后退。 现在同样如此。 爆炸不能意味什么。 爆炸并没有损害到他的身体。 只要四肢健全,沈清辞就有把握为自己赢得下胜利。 如同他此前在荆棘之中走出的每一步一样。 鲜血淋漓的疼痛,会成为他走向顶端的庆歌。 蒙卡教授说不出任何一句劝阻沈清辞的话了。 他看着沈清辞,想起了发生袭击案的那一天。 整个八区的中心区域,都被暴徒封锁了起来。 蒙卡教授因为带着妻子在边境旅拍,因此躲过一劫。 突如其来的暴乱,让各大贵族学院陷入了一级警惕状态,他们在和暴徒洽谈的途中营救学生。 已经安全的蒙卡教授,自然也被打包拎回了一区。 尽管人并不在八区,但蒙卡教授却始终关注着八区的情况。 他知道沈清辞能从爆炸案中离开,一定十分不易,归来的途中一定是鲜血淋漓,满身伤痕。 作为老师,他希望沈清辞可以事事顺遂,少走弯路。 有时候选择一条更加遥远的道路,能够保证安全的抵达彼岸。 但是他没办法劝沈清辞放弃即将到手的荣誉。 蒙卡教授只能道:“如果你可以承受后果,那么你就去做,要是你输了......” 沈清辞:“我不会对外宣传我是教授的学生。” “谁稀罕!” 蒙卡教授的声音又拔高了一些,仗着屏幕外的人无法批判他的素质,本就脾气不好的小老头,素质更是糟糕且低劣: “你非要对外说的话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也管不到你,谁知道你沈清辞是我的学生.....” “嗯。”沈清辞道,“我不会告诉别人,教授不想要我这个学生的。” “我是这个意思吗?” 蒙卡教授的声音又高了一些,引来众人的围观。 沈清辞平日里很厌烦不必要的围观。 他觉得那帮人都是蠢货,蠢货怎么配影响他的生活。 但是他今天并不那么在乎。 他的心情很好。 这份好心情,足够让他将大部分看不顺眼的事情看到顺眼。 美好的心情持续时间长,哪怕已经填写完信息的晏野,问出了一个蠢问题,沈清辞都能淡笑回复:“你再说一遍?” 晏野不需要再说一遍了,他已经从沈清辞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没什么。” “别把我跟景颂安扯在一块,他是个疯子,我不是。” 沈清辞走在了前方。 霜雪般的气息消散。 晏野以为自己要被抛弃时,听见了沈清辞的声音响起。 “过来。” 跟叫狗一样毫无二致的叫法,连声线都是相同的冷淡疏离。 晏野却觉得头皮发麻,他像是得到了某种召唤,脚步再也无法跟自己的心意抵抗,只能诚实地跟在了沈清辞的身后。 他站在沈清辞后半步的位置上,并不会过分越界,同以往没有差别,却能恰好地看着外面光影落下,瞥见沈清辞薄薄的眼睑之下,剔透的眸珠。 沈清辞应该没有跟景颂安打电话。 晏野下达判断。 沈清辞的心情看上去不错,而景颂安的电话显然不可能拥有这种魔力。 景颂安暂时没有找过来,所以他跟沈清辞相处的时间可以久一些,再久一些。 晏野在此刻,甚至有点希望时间就此凝滞,可以变成不会流动的钟表,彻底定格。 但只是他的愿望通常不能实现。 沈清辞再一次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是来自于景颂安的追问。 晏野的气息明显乱了一瞬。 沈清辞接通景颂安电话时,时间刚好走到了早上九点。 这是个微妙的时间段,帝国的新闻会在这个时间段内播出。 黄金股市也会在此刻波动。 介于景颂安曾说出过几句有用的话,沈清辞给了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但是景颂安显然悟性不佳,他的语气有些急促,透着些隐隐的不安,问出来的全是废话。 例如你在哪里,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不告诉我..... 最后在沈清辞准备挂断以后,语气又变得分外的温柔,带着一点伏低做小的可怜,说我来找你好吗。 当然,没有一句得到回应。 沈清辞挂断了电话,顺手将对方拉进了黑名单,才发现身后一直跟着的人停下了脚步。 “走。” 说出的话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沈清辞猜测是来自于景颂安的蠢货病毒,通过电话线传播,同时落到了晏野身上。 如果晏野接着说跟景颂安相关的话,沈清辞倒是真要考虑一下,是否需应该换个领航员。 沈清辞等待着晏野的问题,等来的却与景颂安并不相关。 晏野声线微哑:“我们去哪里?” “去八区。”沈清辞先一步走在了前面,他的身影修长锋利,几乎已经融进了光影之中,“回去备赛。” - 将近六点左右,乘坐皇室直升机的沈清辞,终于成功抵达了八区。 联谊赛从报名到正式比赛,有将近一个星期的休整时间。 这里面有大半的时间是用于恢复学生的精力。 此前的备赛时间已经足够长。 如果没有出现皇储遇袭的意外,或许现在联谊赛已经结束。 来自于各大贵族学院的学生们早就重新回到校园,这辈子或许再也不会再踏足下区。 但凡事没有如果。 因为意外而推迟的联谊赛需要继续进行,而留给学生们准备的时间也并没有那么充裕。 这段时间待在哪个区域,就成了一个需要抉择的难题。 沈清辞当然可以留在十一区,。 尽管景颂安一天24个小时,有23个小时都在对着他发疯。 但是毫无疑问,卡斯特家族势力庞大,能够保证沈清辞安全且舒适的度过七天。 第159章 修罗场 他也可以重新回到六区以上,那里有圣埃蒙公学派发的驻扎队。 鼓励学生自由生长的圣埃蒙公学,在危机到来时,会不顾一切地拯救任何困于其中的学生。 暴乱结束时,他们也有最优秀的心理医生以及最好的医疗设施,为学生做好创后应激的修复准备。 可供选择的区域很多,最后选择八区,理由也很简单。 八区起风了。 沈清辞看向远方,低矮的建筑和总是无法洗净的灰屋墙面,是八区的常态。 在每年的固定季度里,八区总会出现一些特殊的情况。 这个月将近下旬的时间,八区边缘已经开始刮起了沙尘暴。 大自然给予馈赠的同时,也会带来极其险恶的环境。 沈清辞没办法保证自己在沙尘暴的情况下,能发挥得足够优秀。 所以赛前训练成了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沈清辞对自己向来充满自信。 他的自信来自于单枪匹马从十八区闯出来的辉煌履历。 也来自于他在一次次困苦艰难的环境之中,找到的一线生机。 他知道他和老牌赛车手之间的差距大,如果做不到超常发挥,来自于经验上的差距,会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加明显。 而他夺冠的目标,也会因为这一次的判断失误化为泡影。 沈清辞可以接受失败。 但那必须是成功前的铺垫。 沙尘暴有70%的概率会在赛事当天出现。 如果注定了他会因为没有经验迷失。 那么这场失败,可以出现在他的赛前演练上。 只要他演练的经验足够丰富,1%成功的机会,或许会因为他的努力,从而变成10%。 提前参加赛前演练,对于沈清辞来说,只有好处全无坏处。 曾经被暴徒霸占的区域,早已经被彻底清除干净。 暴徒将大部分的兵力用于搜寻逃到十二区皇储,残余在八区的兵力也在昨天被驱逐出境。 尽管八区还能感受到战后的硝烟气味,但已经不再充斥风险。 飞机落地的时间,恰好是晚上六点整。 沈清辞的视线下移,街道上的民众神情疲惫,用衣服挡住了外面吹来的冷风,身上大小包的行囊,依旧能看出战争对他们的影响。 警员们则是手持枪械,驻守在通关处,撑起了短暂的安宁。 晏野走在了沈清辞身前,为他挡下了来自于八区充满着灰尘的风。 “我订好了餐厅。” 晏野道:“你不喜欢吃生冷的东西,对甜的肉类没有兴趣,八区只有特供于官员的餐厅能满足你的需求,我找了一家碳烤活虾,很新鲜,你应该会喜欢吃。” 沈清辞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只是浅浅咬在齿间,没有抽。 外面扑面而来的风沙,在他向前的那一刻,同时席卷到了他的身上。 空气透着硝烟的味道,如同底层民众永远无法平息的生活。 沈清辞:“你不用给我准备这些。” “我有时间。”晏野看着沈清辞握着烟的指尖,回答道,“我也需要吃饭,对我来说并不麻烦。” “......” 沈清辞没和晏野过多纠缠。 他吃什么不重要,可以啃面包一两年的人,意志力早已经远胜常人。 他只是觉得麻烦。 有人愿意不顾麻烦,不辞辛苦的为他做这件事,那他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反正浪费时间的又不是他。 八区来接应的车辆停在了封控区外面。 沈清辞走在侧边的位置,没有挡在最明显的管道处。 晏野没有得到回应,喉咙愈发干哑。 沈清辞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有多么的独特。 战火废墟之间,低矮平房里冒着滚滚的黑烟。 沈清辞就这么站着,身形修长挺拔,窄瘦的腰线被黑色皮扣收紧,浅色唇瓣轻含着烟头,连唇角微下的弧度都无比撩人。 晏野的指尖捻动了一下,口袋的边缘有一个微微凸起的痕迹,里面是银质打火机。 是他身上唯一没有皇室图腾的东西。 皇储不能抽烟。 内阁不允许皇储身上出现任何有悖于标准的习惯。 作为皇室的代表,晏野应该是完美冰冷且无情的。 任何相关的欲望都应该被埋葬。 在遇到沈清辞之前,他从来不会在身上放上一枚打火机。 这是为沈清辞准备的。 晏野看着沈清辞,看他湿润的唇瓣轻衔着烟头,在口袋里翻找打火机的动作时,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要上前一步点火时,看见的却是如同阳光覆盖的金色长发。 要抢先一步为沈清辞点烟的景颂安,手上的打火机晃荡着,荧荧火光烧着了烟的尾端,又变成了鲜红的火焰。 同沈清辞目光交汇的瞬间,景颂安湛蓝色的眼眸弯起,温柔地说道: “我给哥哥点烟。” 沈清辞修长指尖夹着烟,没抽,只是轻轻垂下眼,睨着他: “你跟踪我?” “我太想你了。”景颂安低声道,“我昨天晚上梦里都是你,一整夜都没睡好,早上起来就想见到你。” 景颂安越说越可怜,连声音都变得低落了下来。 他向前靠去,想要靠在沈清辞的颈窝中,只是始终未能得到结果。 沈清辞指尖的烟头明晃晃的夹着,冰冷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似乎他只要再靠近一些,灼热的烟头就会烫在他的身上。 这样的威胁已经表明了沈清辞的态度。 如果任何一个人敢在景颂安身上留下伤口,他都会将对方碎尸万段。 但沈清辞可以。 景颂安近乎是痴迷的迷恋着沈清辞给予的一切。 不管是冷淡的眼神还是冰冷的惩罚,靠近的弧度和痛,都能让他感受到沈清辞在为他动容。 景颂安就这样不知死活地低头屈膝,完全笼罩住沈清辞时,唇角勾起的笑容肆意: “如果我不来找哥哥,哥哥是不是打算和阿野私奔了。” 私奔两个字被他咬的很重。 景颂安的年纪尚轻,哪怕加重了读音,听上去也依旧透着柔软的语调。 温柔的语气加上古怪发音,能让人在一瞬间感到头皮发麻。 沈清辞只觉得自己被一条黏腻的毒蛇盯上了。 而此刻,这条毒蛇还恬不知耻,想要贪婪地攀附在他的身上,猎取更多东西。 因为距离太近,蛇信子已经吐到了脸上。 既是对他的亲昵,也是对旁人的威胁。 那是一种对所有物的占有。 只可惜沈清辞从来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附属。 他厌烦了这样的试探,但也并不在意这两人之间翻涌的波涛。 当景颂安自以为是地想要更近时,他轻轻抬起了手。 修瘦指骨夹着的烟头往下,火光朝下一摁,在景颂安漂亮的金发上烧出了一点火光。 猩红的火光不大,很快被掐灭,却依旧在发尾留下了烧焦的痕迹。 沈清辞微微侧了下头,垂下的眼眸冷冽,简短道: “要发疯冲着他去。” 第160章 你也一样 发丝烧焦的味道和花香混合在一块。 景颂安向前的动作都停在了此刻,只有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 他今天出门前,特意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漂亮,就是为了给沈清辞留下最好的印象。 提前在镜前演练了无数遍的怀抱被推开,用了昂贵精油护理的金发同样被烧焦。 象征着卡斯特家族高贵血统的金发染上了污浊的痕迹。 发尾丑陋的焦黑色依旧存在,景颂安的眸子却越来越亮。 呼啸的风声从耳畔流过,裹着深秋烟灰的冷呛气息。 景颂安站在沈清辞的跟前,纤长的指尖抬起,替沈清辞挡住了即将熄灭的火光。 他的语调温柔异常:“你一点也不在意阿野。” “不止是他。”沈清辞的语气淡漠平静,“你也一样。” 景颂安脸上亮起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像是亮起的流星一样,一点点随着白昼的降临彻底滑落。 他的失落不加掩饰,几乎有点像夹着尾巴的流浪狗了。 沈清辞的视线滑过他的金发。 还是头品种昂贵的家养劣犬。 可怜、失落,似乎急需关怀。 沈清辞面无表情,完全忽视了景颂安的独角戏。 他向来对旁人的内心不感兴趣,就像他上一秒可以为了得到一位引航员,对晏野保证自己只要他,下一秒又能在别人面前说出无情的话。 对于沈清辞来说,不管是晏野还是景颂安,或者是别的什么。 在他这的定位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可供利用的工具。 谁会在使用螺丝刀的时候,询问螺丝刀天气好不好,心情如何,需要来上一个温暖的拥抱吗? 这怎么可能。 沈清辞又不是疯子。 焦灼的气氛被射灯打破,负责接应的皇室车辆停在了不远处。 沈清辞淡淡睨了在场的两人一眼,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坐上了皇室接应的车辆。 晏野停在原地未动。 从十一区追到了八区,准备在沈清辞身边多待一阵时间的景颂安,同样没有跟上去。 晏野一直在加快的心跳声,好似突然变得静止。 他微微拧紧了眉,依旧没办法适应无法流通的气息。 不需要侧身看去,也能知道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远方。 挟裹着凌厉的寒风远去,连带着总是若隐若现的冷香也同样消失。 沈清辞走了。 景颂安留在了原地,他终于有时间和自己的好友交谈,只是这一次注定不可能和之前一样温和。 “阿野。”景颂安湛蓝色的眼眸注视着他,“哥哥要去哪里?” “我提前预定了餐厅,他应该先去吃饭了。” “你以前从来不会管这种小事,都是由骑士护卫队代为执行。” 晏野回答道:“习惯了。” “习惯了.....” 景颂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恰好是沈清辞刚刚站着的位置。 这个位置非常微妙,光线正好能照亮沈清辞的身形,也能照到他指尖夹着的隐约火光。 景颂安的语气轻缓:“我是不是做错了,你对哥哥感兴趣了是吗?” “没有。”晏野不太喜欢这个词汇。 感兴趣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太过于陌生。 他很少对事物生出多余的情绪。 哪怕是皇储,在精神状况远异于常人时,他要做的也只有服从和执行。 他不需要有关于自己的任何情绪,这是一种超格的行径。 晏野脱口而出的否定,却并没有得到景颂安的理解。 如同晏野了解景颂安一般。 同为好友,景颂安对他同样十分了解。 景颂安:“你如果不感兴趣,为什么要同意哥哥的请求,你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妥协。” “是因为你让我照顾他。”晏野语气沉稳,“你帮过我,我说过,我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景颂安注视着晏野,道:“只是照顾?” 第二次反问。 晏野想,自己应该慎重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身份特殊,晏野所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具有保证性。 所以只要他第二次对景颂安保证。 不管背后的真相如何,他到底有没有对沈清辞动多余的感情。 他都会撤回去,重新蜷缩在安全的位置上。 晏野过了许久,再次开口时,说出来的不是回答,而是另外一句反问: “继承家族是你的梦想,你提前回国,会让之前的计划都功亏一篑,多花数年的时间重新筹备,这是不合算的买卖。” “确实不合算,但是我开心。” 晏野终于直视他:“你说过开心是最不重要的。” “那是以前。” 景颂安语调变得有些轻快,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连带着之前痛苦的过往,似乎同样变得愉悦: “那种鬼地方不是人待的,只想把我们当脑子当作容器,变成他们想要的东西,如果在那种地方还只想着开心,真是要一辈子关死在里面了。” “可是不值得。”晏野客观道,“你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将之前的一切全部收尾,国内再也没有人可以动摇你的地位。” 景颂安:“我还年轻,我还有很多个五年,只要我活着,就能把一切都拿回来,但是我要是这次不回来,哥哥万一出事,我就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晏野:“我会照顾好他。” “这不是谁来照顾的问题,我不放心。” 景颂安的语气执拗: “哥哥很重要,比所有人都要重要,我无法接受失去的后果,所以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我以前觉得开心不重要,是因为我从来没得到过幸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景颂安语气有些急促: “我在晚上总是梦见他,在国外的时候,每分每秒都在想他,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想过一个人,他在我心里真的不一样,继承家族我会开心,但要是能待在他身边,我会更加开心。” “人总是有趋光性的,你能理解我吗?” 晏野可以理解,因为他有过相同的感受。 在赛道上漆黑聒噪的夜,被爆炸余波包围的烟雾中,海水近乎将人溺毙的恐惧下。 在某一刻,晏野同景颂安有着相同的感受。 他们都曾经为一个人辗转反侧,并且为了对方做出了奋不顾身的蠢事。 第161章 约定 但这种事情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身上。 一个是帝国最大娱乐业的未来家主,一个是以皇室为教条的人。 他们应该挺直腰板,一步步朝着既定的道路走去,而不是选择用自己托举别人的成功。 晏野想要劝解,但无法开口。 他自己也做不到面对沈清辞时保持冷静。 他的安静成为某种释放的信号。 景颂安终于从回忆中脱身,那双湛蓝色的眼眸看向了晏野,语气变得更轻了一些: “阿野,我了解你,你只是太上心了,我现在回来了,以后你不需要照顾哥哥,拉力赛结束以后,你们就别见面了,好吗?就当作是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 这同样是一个问句,只是这一次,晏野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像之前一样轻易回答。 他可以忽视自己的情感,回答景颂安的问题,却不能忽视他的请求。 在疗养院痛苦的时光之中,景颂安曾对他伸出援手。 晏野因此保证,自己会完成景颂安的一个请求。 这是一种近乎于报恩的情绪。 因为这份恩情对于皇族来说举足轻重, 只是他从没想到景颂安会用在这种地方。 用在无法影响任何利益,却又让晏野连开口都感到艰难的地方。 晏野清晰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情绪在拼命翻涌着,死死地掐着他的喉管,拒绝他开口同意。 他不愿意,也不情愿,不想让冷香彻底消失。 但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接受好友的要求。 这无疑是比景颂安要求利益更合适的买卖。 他又为什么不肯后退一步? 明明他跟沈清辞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他一开始也是为了替景颂安守住沈清辞而已。 因为现在景颂安回来了,物归原主。 一切就应该修正到正确的位置上。 所以为什么不愿意点头同意。 晏野没有答案,身体却无法点头。 好似被冻僵了的血液在此刻凝固,将血管撑大,也让他的身体无法保持正常的运转。 晏野安静的没有作声,景颂安却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对晏野一向放心。 哪怕晏野对沈清辞的关注太过,也不可能发展到成为小三的程度。 况且晏野的病症是全球罕见,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一个不可能生出情感的机器,又怎么会对他的哥哥心怀觊觎。 只要稍微敲打就好了。 已经彻底放心的景颂安道: “先暂时聊到这里,八区还有事等着我处理,等我回来再说。” 钥匙掉进手中,带着夜色的微凉。 已经坐上车离开的景颂安,和沈清辞驶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不管他们的终点是否重合,被留在原地的只有晏野一个人。 足以穿透天幕的光影照亮了晏野的冰冷眉眼,高挺的眉弓之下,是近乎于矜贵冷漠的一张脸。 晏野低下头,缓缓闭上眼。 他依旧能感受到沈清辞身上的气息,弥漫着冷冽如霜雪般的清寒,像能够吞噬骨头的毒药一般,一点点腐蚀着呼吸的鼻骨。 蒙在眼前的灰色被驱散。 晏野再次短暂的窥见了属于世界正常的光亮。 最后一次。 下次再靠近的时候,他就应该选择退让。 但是他真的能做到吗? 晏野不知道答案。 - 沈清辞吃的很饱。 他对上流阶级的人,向来秉承着看不惯的态度。 但不得不承认,在贪图享乐方面,这帮能够尽情挥霍金钱的家伙,显然更有门道。 晏野安排的碳烤鳗鱼,全程有人服务。 肉质新鲜,环境优雅,适口性极佳,并且不带有任何腥味。 光从口味上来说,足够甩圣埃蒙公学的面包几条街。 极致的体验显然不可能轻易对外开放。 临时决定跟他一起来的晏野,显然不足以提前十小时预约。 这顿饭只能是精心筹划,费了不少心思,才能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为他安排上。 而这顿晚饭吃到了尽头,晏野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沈清辞乐得清闲,甚至有点期盼他们俩狗咬狗的时间再长一点。 景颂安毫无疑问是不听话的疯子,只要一靠近,对方就像是闻到了味道的毒蛇,拼命的往他身上缠绕。 晏野不通人性,最近总是喜欢提及景颂安。 既然他们俩这么喜欢凑在一块,那就让他们待个够。 他们两败俱伤,在中间夹着的沈清辞自然不会吃亏。 天色漆黑。 八区战后受损的房屋看上去残败不堪。 沈清辞前脚刚踏出了餐厅的门,就看见了停放在前面车。 漆黑的夜幕之中,青年挺拔修长的身影,几乎成为了一道将要隐没影子。 他在安静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当清辞靠近以后,他微微侧头的动作,又让那双眼眸透出了几分漠然。 沈清辞停下了脚步,掀起眼看去。 八区雾蒙蒙的雾气阻隔在两人之间。 隔着那一层飘渺的雾色,两道视线就此交汇。 - 空中的无人机闪烁着红光,将整片区域笼罩,划出了可供军方使用的范畴。 明亮的强光成为了照亮整片夜幕的亮色。 那样强的光线,意味着财富的堆积,以及绝对权力的权限。 光线停驻,能让人刺痛到眼角流泪,也能让人觉得在那一刻,八区苦难的天光也被彻底照亮。 刺目的光线之下,高官脸上疲倦神情逐渐变成了笑容。 他的眼神凝聚在开辟出来的道路上。 道路两侧的车辆有数十台之多,森严的宛如守卫。 为首的车辆停止,高大的青年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大衣,肩章上挂着的金色勋章,折射出寒冽的光芒。 八区天幕上刺目的光线从头顶倾泻,滑过他的帽檐,晃过冷峻桀骜的下颌,却无法照亮他眼底的晦涩。 他可以说是在场唯一没有任何实质官职的人。 那些已经在政坛上小有名声的官员却个个堆满了笑脸,走到他的跟前,只是为了同他攀谈几句。 “霍少,您能来这里,八区真是蓬荜生辉。” “霍少还没从圣埃蒙公学毕业,就已经立下了显赫的政绩,暴徒被镇压离不开霍少的付出。” “霍少.....” 不同的声音嘈杂无比,全都带着谄媚的讨好。 以往霍峥听到这些声音时,大多数同他家中的那位老头子相关。 所有人明里暗里的追捧,都离不开对家中那位的变相夸赞。 这一次却是单独针对于他的话,因为他在暴乱之中,做出了极为正确的选择。 明明是以前最想要的东西,现在他却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夸赞而感到愉悦 霍峥的视线滑过那些人:“沈清辞呢?” 如此简短的一句话,直接将所有官场上的虚伪都尽数撕开。 那些被忽视了的高官,脸上却不见得有几分难堪。 归根结底,到底是因为能跟一区来的贵公子交谈,于他们的政坛之路只有助益。 那一帮人安静了不少,级别最高的高官伸手为霍峥指路: “霍少,新到八区的客人都在中心区等候检查,热水毯子都有,很安全。” 高官的最后几个字霍峥没听清楚。 那所谓的中心区并没有出现他想要见到的人。 他费尽万般心思,用尽所有手段想见到的人在外面。 在中心区之外,狂风之中,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像是沾染了雪水的一株松竹。 隔着远远的人群,朝他瞥过来的那一眼。 仅是一个冷淡无比的眼神,都让心跳狂跳不止。 霍峥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腿已经先向前走去。 漆黑大衣在风中划出了弧度,将要靠近时,却骤然凝滞。 有人先他一步站在沈清辞身边,弯腰为沈清辞披上了一件外套。 第162章 你现在愿意和我好好说话了? 那人有一双浅金色的眸子,象征着皇权高贵的血脉。 而这样明显的奉承。 居然也并没有为沈清辞所排斥。 霍峥脸上的神情在那一刻尽数消退,因为看见沈清辞升起的喜悦,仿佛被冰霜冻结,就这么明晃晃的凝结在了唇角。 他像是自虐般的向前,走的越近,就看得越清楚。 能看见晏野披在沈清辞身上的衣物。 看见沈清辞并不躲闪的神情。 将近半个月没见,沈清辞依旧如霜雪般清冷孤傲。 只是这一次,有人站在他身边,替他挡住了所有的风霜。 而那个人不是霍峥。 不管多少次的选择,多大的付出,都不会有他霍峥的事。 霍峥以为自己找到了沈清辞,晏野会有那么一刻的收敛,但是没有。 他甚至看见晏野的手按在沈清辞的肩上。 那只修长骨感的手指向下,是充斥着保护欲的举动。 晏野的神情平静到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同他打了一声招呼: “阿峥。” “.....”霍峥脸上的笑意褪去,只剩下冰冷辽阔的墨色,“怎么,我打扰你们的好事了?” “没有。”晏野回答道,“八区今天刮风,他没穿够衣服,刚好我多带了一件。” “真巧,多带了一件衣服,该不会是故意给沈清辞准备的吧。我们沈大校草不是心高气傲,从来都不喜欢沾上别人的味道吗?现在同住一段时间,都能接受别人的衣服搭在自己身上了?” 几乎是正面的,直接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嘲讽。 晏野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又好像没有任何变动: “你误会了,阿峥,冷静点。” “我冷静......” 霍峥懒洋洋地勾着唇,俯身靠近沈清辞,死死盯着那双漆黑的眸子: “沈大校草,这么喜欢穿别的男人的衣服,要不要也穿一下我的大衣?军部的衣服质量更好,绝对能把你全身上下都捂暖。” 旁观他们两人吵架时,沈清辞没有任何波动,战火终于烧到了自己身上时,他微簇起眉头,薄湿的清冷眼眸看向了霍峥,平静道: “少发疯。” 晏野刚刚说的那几句话,霍峥没见有什么反应。 沈清辞这不咸不淡的几个字,直接让他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沉冷。 他竭尽全力地扯动唇角,笑容却愈发显得阴戾: “我发疯?你以前怎么不说我发疯,他是你的领航员,是你亲手选择的人,你们两个朝夕相处,日夜相对。我现在连跟你说句话都叫发疯了是吗?你现在急着赶走我,是不是想......” “啪”的一声响。 足够响亮的一巴掌抽在脸上时,霍峥甚至能看见和沈清辞手背上绷紧的青筋。 霍峥在众目睽睽之下挨的一巴掌,直接让周围人眼神都垂了下去。 冒着枪林弹雨来找沈清辞的霍峥,只得到了这一巴掌。 他低垂着眉眼,甚至连唇角都是绷紧的弧度。 周围的护卫队连头都不敢抬,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低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冷风将不远处的广告牌吹倒,碰撞在地上发出响声。 护卫队依旧一动不动,哪怕此刻砸到的是他们,恐怕也没有人会动一下。 霍峥性格不好,嚣张至极的名声在外,本身就是个百无禁忌的混账玩意儿,脾气上来了,连被称作帝国之星的霍元帅他都敢顶。 不少人已经开始为沈清辞默哀,等待着霍峥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暴怒。 却不想,听到的不是霍峥的冷声命令,而是几乎低哑的一声轻笑。 霍峥屈起指尖,抵在了脸上指痕的位置上。 他漆黑的眼眸如同深邃的夜色,看向沈清辞问: “你现在愿意跟我好好说话了?” “暴徒的炸弹难道炸到了你的脑子吗?” 沈清辞掀起长眸,语气冷淡:“我是给你打爽了吗?” 又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好像有一点多余的情绪都不会为他生出来。 霍峥上一秒才因为沈清辞愿意跟他动手感到欣喜。 下一秒又被狠狠从天堂拽了下去。 一脚踏空的失重感,甚至比没有踩上去更加让人难受。 被反复的折磨,霍峥看着沈清辞的眼中都透着点恨意了。 秋日的冷风横贯在两人之间。 好似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 沟壑的一边,是千辛万苦赶来找沈清辞的霍峥。 另外一头,却是身上披着别人衣服的沈清辞。 霍峥不希望看见沈清辞的沉默,却也不想听见对方的冷言相待。 他想要什么,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复杂的情绪纠缠着,向来惯于使用暴力来解决一切的人,也在此刻变得无能为力。 他只能注视着沈清辞,看那双漆黑的眼眸,漂亮的像块剔透的玻璃珠子,里面藏着的却是坚冰。 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的坚冰。 看着沈清辞漆黑的眸,霍峥想起他幼年时看上的一块稀世珍宝。 藏在帝国宫殿之中的珍宝,见证了国度变迁的宝石。 成为了毫无疑问的珍贵宝物。 那样昂贵的东西连看上一眼都难。 在霍峥眼中,却是个好玩的玻璃珠子。 霍峥直接夺走了那样东西。 他这个毫无礼貌的举止,换来的是将近十日的禁闭。 当霍峥浑身是伤地握着玻璃珠子出来时,那东西依旧成了他的所有物。 没有人引导过年少的霍峥,他不知道对待喜欢的东西该怎么做。 他只知道争抢,用粗暴的手段为自己谋取一切。 父辈带来的荣耀,足够他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 追随在他身后的人,只会想尽办法把他想要的东西推到他身边。 从来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告诉他什么叫做对,什么叫做不对。 霍元帅作为唯一一个能管束他的人,也随着霍峥日益长大变得力不从心。 用鞭子教训孩子的行为终止于17岁之后。 在霍峥参加成年礼的那天,霍元帅收起了那根鞭子,只问他—— 你能抢一辈子吗? 当时的霍峥笃定自己可以,他是那般的肆意潇洒,完全不将任何人看在眼中。 但是这一次,他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他以为他可以靠着争抢靠近沈清辞。 但事实是,沈清辞是人,不是一件物品。 他不能靠着争抢得到沈清辞的喜爱。 毫无顾忌的向前,只会得到那双漆黑眼眸里更加冰冷的注视。 第163章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找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