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步大人的Grand Order》
1. 最后的来访者
『碱基序列:确认为人类基因组』
『灵器属性:确认为绝对中立』
『欢迎来到讲述人类未来的资料馆。这里是人理续存保障机构迦勒底。』
『指纹认证,声纹认证,遗传因子认证,已完成。』
『检测魔术回路……已完成。』
『与注册名一致。确认为灵长类生物。』
『初次见面,您是今日最后一位来馆者。』
『祝您渡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
脸上传来小小的、温热的、湿漉漉的触感。有某种小型生物在舔自己的脸。
“……那个。现在不是早晨,也没到晚上,快醒醒,前辈。”一个听起来很年幼的可爱女声在耳畔响起。
睁眼看到的也确实是一个年幼的女孩子,五官和体型看来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眼神还要更简单一些,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还要更小。
穿着是工作人员的简单款式,对这里很熟悉,但只接触某一个特定范围,了解不深,所以在这里的地位是重要但不深刻。
一直生活在这里也只生活在这里,所以心理年龄的幼小是因为社会阅历不足,说话来看思维能力逻辑能力反而比这个年纪正常的人要优秀。
“原来如此。”乱步由躺在地上变成坐在地上,从侦探披风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副黑框眼镜带上。
自从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脸上就挂起了笑容。
“你是迦勒底的员工之一,不仅仅单纯作为员工,本身也是某些项目的参与者,不过因为当前迦勒底的条件有限,你的项目不好不坏地进行。
“你之后参与了另一个更大的项目,不过由于你本身项目的不足,你在新项目获得了一个不算草率但也不被重视的地位,你也自认为自己是迦勒底里面无关紧要的一员。”
“不过不用有这样的忧郁,你觉得自己太弱不是你的原因啦,而是比你优秀的人太过于优秀的缘故,并且不是有人好好关心你吗?
“与其想要更努力为项目创收,你的发展方向更适合去深入接触关心你的人哦?”
年幼的女孩露出相当吃惊的神情,接下来的正常流程应该是她又惊又疑地打量乱步,在心里七分怀疑三分相信乱步说的话,然后开始迂回地和乱步交流,试图了解乱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以上是正常的流程。
然而女孩只是惊讶,随后钦佩:“哇……您看起来是一位相当了不起的人物呢。”
“哇哈哈哈哈!你说的没错!乱步大人确实是相当了不起的大人物哦!你很有眼光!”乱步张扬地大笑,对于女孩不正常的赞叹从善如流地接受,他笑得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弦月。
“乱步?”女孩怔怔地重复道。并不是常用的名字,提到这个名字,肯定就只能想到那位日本推理小说的高峰——江户川乱步。
乱步气鼓鼓地瓦声抱怨:“乱步大人的名字就是江户川乱步!但不是假名,也不是爸爸妈妈参考别人的名字取的!就是江户川乱步!因为我爸爸姓江户川所以我是江户川,乱步就是乱步!”
“好的,我明白了,前辈!”被乱步激烈的反应惊到,女孩立刻端正态度。
乱步的性格直率,说话直来直往从不弯弯绕绕,不满就发泄,开心就夸奖,女孩端正态度取悦了乱步,他立刻再次露出笑颜,还伸手摸摸女孩的头顶。
“你这种样子我很喜欢哦!乱步大人也不是不能给你签个名什么的~在那之前允许你告知乱步大人你的名字!”
“诶?这……这难道是自我介绍吗?”女孩垂下眼睛,神情有些沮丧,“我姑且还是有名字的,不过没什么机会说出口,或者说自我介绍无法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哦,那个啊,都说了不是你的问题啦,是‘那些人’相当优秀的缘故。乱步大人的推理是不会出错的,所以不用有任何质疑和思考,打开你光滑的大脑接受乱步大人的推理就可以了!”乱步摆摆手,完全不在意女孩的落寞。
“这样啊,前辈都这样说,那一定是正确的!我明白了,那么我来做一个自我介绍吧!”女孩露出害羞的微笑。
她的右边眼睛被头发遮着,唯一露出来的左眼闪着光,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婴儿迈出第一步那样期待,“我叫玛修,玛修基列莱特,是这个迦勒底中的一员!”
“哦!普普通通嘛,小茄子君。”
“普普通通吗……”玛修·基列莱特,陷入消沉!
这时,一只白色毛茸茸生物发出“fufu”的声音,从乱步身后钻出来,跳到玛修怀里,玛修立刻摸摸它的长耳朵。
“啊啊我忘记了,还没介绍你呢,芙芙。”玛修微笑道,“这只长得像松鼠的生物是芙芙。它是一只拥有特权,可以再迦勒底内自由散步的生物。正是芙芙把我带到这里,我才发现了前辈。
“话说前辈,我想问……小茄子君,是指我吗?为什么要这样称呼我呢?”
“嗯?这不是很明显吗?你就是小茄子,所以我这样叫你啊。这个生物是芙芙,所以你叫它芙芙,我是你的前辈,所以你叫我前辈。
“嗯嗯,就是这样,你是小茄子,所以我叫你小茄子君!”
这都是什么啊,完全不懂。但玛修是个乖巧的孩子,她点点头,没有反对乱步说的话:“好的,前辈。”
“哈哈哈哈哈哈,小茄子君这一点真的很不错哦!”乱步又大笑着摸了摸玛修的头。
“那么,前辈,我还有别的问题……”
“诶……这些一目了然的事情还需要问吗?算了,看在小茄子君还是很有意思的份上,乱步大人就回答你吧!”乱步朝玛修伸手,在玛修疑惑试探着同样伸出手后,乱步拉着玛修的手臂,像使用拐杖一样将自己撑起来。
“乱步大人的名字是江户川乱步,是全世界乃至全宇宙都文明的世界第一名侦探!说起来很快就要开一家侦探社了,到时候可以给小茄子君的委托打八折哦!
“至于睡在走廊中间,很明显嘛,我是最后一个到达迦勒底的御主,刚刚在登记信息的时候体验了模拟战斗,因为第一次体验灵子潜入这种东西对大脑产生了很大负担,所以在模拟战斗结束后表层意识不清醒地走到这里,就是所谓的梦游啦!”
“虽然乱步大人是世界第一名侦探,但确实是个普通人啦,所以完全没有接受过任何魔术培训。
“不过乱步大人到不会悲观,毕竟也很明显嘛,乱步大人的头脑毫无疑问站在全宇宙的最顶端!其他人无论是普通人还是魔术师,都只需要瞻仰乱步大人的伟大智慧光辉就够了!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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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那边的大叔,为乱步大人的头脑感到惊艳并不丢人哦,乱步大人非常愿意接受你们的赞美!”
玛修回头,看到走过来的雷夫教授,赶紧向他问好。
“哈哈,玛修在这里啊。这位新来的小客人,名字叫江户川乱步?真是好名字呢,那么我直接叫你乱步可以吗?”打扮得相当绅士的雷夫带着温和的笑容走到玛修身边,朝乱步伸出手。
“哎呀,没想到普通人之中有乱步这样独特的人,真是不得了!刚才的是推理吗?没想到这么短短时间内你就能从此前从来不了解的事物里推断此刻的情景,实在是优秀!
“你这样优秀的人才,必须要引荐给所长看看呢,正好五分钟后是所长的说明会,顺着这条路直走就是管制室,乱步去看看吧?”
“……”乱步突然变得沉默,一言不发地摘下眼镜。
玛修看着他安静下来的样子,突然发现这孩子气性格的名侦探本身也就长着孩子气的脸,不过由于他的推理才能过于超越,他像是一个过于耀眼的光源,因此人们看他的时候,只会从他的轮廓描摹他的样子,而不是直接直视他的面容,而当看到他可爱的脸的时候,对于他那可以说是古怪的性格就可以理解了:他长这么可爱,任性一些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乱步摸着下巴嘀嘀咕咕:“你们这个所长,该不会是什么很挑剔的人吧?感觉是我迟到的话会被说一年的那种人。
“但是我也就是这样啊,太无聊了,我看一眼就能懂的东西非要在那里听讲听半天,我肯定会在那里睡觉的。那样的话我肯定会被指责吧,然后我会被针对……
“太麻烦了!还是直接不要去好了!好耶,就这样决定好了!”
“不不不不,这样会更麻烦的啦!”雷夫和玛修异口同声地制止乱步想要翘掉说明会的打算,在乱步皱着脸的时候,两人一左一右搭上乱步的肩膀和挽住乱步的手臂,强行拉着他往中央管制室走去。
“乱步你这样的性格还真是有趣啊,我很喜欢。不过所长闹起来也是很麻烦的,我和玛修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完蛋了,雷夫教授喜欢前辈,就意味着所长绝对不会喜欢前辈的……我现在觉得翘掉说明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哦哦小茄子君!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太好了,我们一起甩掉这个帽子大叔去吃东西吧!
“你们这里肯定有甜品,我闻到了你衣服上有草莓蛋糕的香气,走吧走吧我们去吃草莓蛋糕!
“顺带一提乱步大人最喜欢日式粗点心和波子汽水,小茄子君记得去跟食堂说给乱步大人准备哦!”
“好的,前辈的喜好我记住了……”
“玛修!不要放弃啊!”雷夫除了要抓住一只随时想溜走的猫猫,还要提防小女孩被一起骗走,“乱步,好好参加说明会吧,你喜欢的点心形式我会要求食堂准备的!”
“哼哼,大叔你真上道!既然如此乱步大人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们吧!”粗点心约定一出,乱步立刻乖巧,不情不愿的步伐变得轻快,甚至走得比雷夫和玛修还快。
等一下,不会是故意骗雷夫教授让他准备自己喜欢的点心……
玛修的心里快速闪过这个想法,抬头赶紧抓住了乱步的披风,“前辈,看到你有干劲是好事,但是……走过了啦。”
2. 草莓蛋糕在哪里
在前往中央管制室的路上,雷夫和玛修一左一右向乱步灌输了说明会的简要情形,并着重强调了“所长是个连细微事务都无法容忍的人”。
当然,这些话进一步激发了乱步想要溜走的期望,幸好雷夫和玛修的“钳制”非常到位,阻止了在所长眼皮子底下的最前排座位留有空缺的惨案。
但正如神秘东方大国的一句俗语而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还是会来。
乱步没能翘掉会议,主观上没有拂所长的面子,但当管制室的大门左右移开的那一刻,乱步仅仅是扫视一眼人群、看到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位于迦勒底亚斯下方的年轻女人,仅仅只是一眼,他便立刻遭受到了某种冲击,毫无征兆地向后倒下。
“——前辈?!”
……
再次醒来时,率先察觉到的是——草莓蛋糕的香气!
乱步猛地坐起,眼睛睁大,翠绿的眼瞳闪烁光芒,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在5秒前他还脸色苍白地昏迷,堪比尸体。
“哇啊!吓我一跳!”扎着马尾身穿白色风衣的男人没出息地惊叫,手中托盘上的草莓蛋糕不幸罹难,从一米高空坠地,准确无误地落入芙芙口中。
“咦,这是什么生物?你能吃这种东西吗?”男人赶紧把芙芙抱起来观察,见它没有什么不适,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似乎忘了什么?
男人再次一惊一乍地跳起来,僵硬地转头,果然身边坐在床上的乱步眼神里充满兴致盎然的探究。
他讪笑一下,把芙芙放走,拿出口袋里的检测器走向乱步,他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声音轻缓,像是在哄孩子:“你好,最后一位御主,现在再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哦。我是迦勒底的医生罗玛尼·阿其曼。
“不过不知为何大家都简称我为罗曼医生……不过是个好名字啦,好听又帅气,还有种甘甜而随意的感觉,很有亲和力呢~”
罗曼医生气质温软,甚至软到有点接近某种“没出息”氛围的感觉,他看起来很好说话,毕竟此刻乱步还一言不发,他就自顾自地交代了不少自己的心里话。
不过对于乱步而言,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个散发着草莓蛋糕感觉的医生,本质上居然和先前所见的小茄子君有相似之处,但是……
“医生?你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医生吗?”乱步掏出眼镜戴上,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像一把如有实质的刀要刮下罗曼医生脸上的伪装。
“唔,性格很好,但是好到有点会被人欺负的程度,虽然有一定的自知之明,却不是觉得自己被欺负是对方的问题而是觉得是自己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一般来说只有从小到大在打压中成长的人才会第一时间是这种想法。
“可是能来迦勒底工作的话,毫无疑问学识水平是没有问题的,假如说出身以冷酷为常态的魔术师家系……
“可能性有点低,毕竟迦勒底是一个需要社会化人才的组织,那种家庭培养的魔术师不太会愿意来这里工作,所以客观上并不存在这种长期的外在打压。”
“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你自身的主观因素。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种无法准确衡量自己能力的认知呢?
“一种可能是你不会评估所谓的‘正常人’的水平,一种可能是你的衡量标准非常辽阔……唔,你这个表情,难道都被我说中了?
“是两种情况都有吗?有着普通人无法理解想象的辽阔目标,但是又无法把握普通人的基本水平,难道说你是什么超级大人物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被吓得炸毛、后背全是冷汗的罗曼医生惊慌地捂住乱步的嘴。他错了,这个御主超级难缠啊!
“拜托你,不要再说下去了。”罗曼医生看起来快哭了,他掏出另一边口袋里残存的余粮巧克力,亲手撕开包装袋塞进乱步嘴里不让他说话。
“以及请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我的事可以吗?求求你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这就一生的请求了吗?那你的一生未免也太短暂了吧?”乱步嚼嚼嚼,含糊不清地嘟囔,等他吞下巧克力,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坏笑。
“想要我保密的话,那就以后每天都要给我上供十份甜品!顺带一提,乱步大人最喜欢日式的粗点心哦~”
罗曼医生满脸苦涩,“食物贿赂吗,好吧,我明白了……但是!不能吃这么多!对身体不好!所以只能五份!”
绝对不是因为我的工资只能担负这么多的缘故。这句话罗曼医生没有说出口。
但乱步仍旧看穿了他没说出口的话,表情很明显地流露出一丝悲悯。罗曼医生当做自己眼花。
心好累。罗曼医生摆摆手,告诉他身体健康得很,突然晕倒估计只是身体不太适应迦勒底的新环境,以及模拟作战时劳累到了。
“不过,你估计也会被所长骂一顿吧,虽然是客观上的身体不适,但毕竟是你的错误。”罗曼医生幸灾乐祸一笑。
乱步瞥他一眼,轻哼一声:“你不也是?被骂了就一直躲在这个空房间里翘班,貌似还没几个朋友,不会整个迦勒底里面只有小茄子君会和你说上几句话吧?草莓蛋糕君?”
“小茄子君?草莓蛋糕君?这都是什么啊……”罗曼医生叹气,“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哼哼,我可是世界第一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大人哦!”
罗曼医生也表现出和玛修如出一辙的惊讶,“哎呀,真是个了不起的名字。”
听到罗曼医生夸奖他的名字,乱步高兴地轻哼起来:“哼哼~哼哼~”
“唉,现在整个迦勒底都在忙呢,最无所事事的我们俩,来聊聊天,交个朋友好了。”
朋友?乱步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鄙夷。当然,需要强调的是,这不是单纯针对罗曼医生的,而是乱步自己对于交朋友一事并不热衷,或者说他不觉得有任何人能■■他的朋友。
……咦?乱步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他刚刚似乎在心里想到了什么,可是……
他的走神很轻微,罗曼医生没有发觉,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迦勒底的各项基本情况。
直到突然响起的广播打断他的话:“罗玛尼,灵子转移马上就要开始了。以防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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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你能不能过来一下?A组状态良好,但以包括B组在内的,其他组内尚未适应的人出现了若干异常现象。”
糟糕!罗曼医生脸色一变,自己正在翘班摸鱼,结果领导突然派来了工作,吾命休矣!
他对着面前唯一能看到自己神情的乱步露出一个惨兮兮的苦笑,回复雷夫的语调则非常正经:“哎呀,雷夫。那可真是可怜啊。我去给他们打个麻醉吧。”
“嗯,请尽快。你现在在医务室吧?从那里出发,应该两分钟就能抵达了。”随后语音挂断。
“唉,这里过去管制室怎么说都要五分钟以上啊……”罗曼医生嘟囔。
他正打算出发,可面前的乱步居然在听完雷夫的语音后就露出了非常严肃的神情,他一把抓住罗曼医生的手臂,指节用力到发白。
“哎呀?吓到了吗?不用太害怕,那位雷夫·莱诺尔教授其实脾气还可以啦,而且他很有本事,毕竟是能制作‘示巴’望远镜的魔术师……”
“不是那个。”乱步打断了罗曼医生的话,他再次用认真的目光巡视罗玛尼·阿其曼,离得很近,罗曼医生从乱步漂亮的绿色瞳孔里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咦,这双眼睛……
乱步的脸色又慢慢变得苍白,神情则变得——有些悲悯,他轻声说:“我不是因为模拟训练晕倒的,而是在看到管制室之后……太多信息了,我看到太多、思考了太多,身体撑不住了……
“总之,第一个结论是,管制室下面埋藏有炸药,绝对是能把在场所有人送上天的剂量。”
“……什么?!”被乱步突然塞过来一个爆炸的信息,罗曼医生惊悚得跳脚。
乱步继续说:“然后,刚刚从那个语音里,我发现,藏炸药的犯人,就是那个人哦,说话的那个人。”
“你是说雷夫?”罗曼医生瞠目结舌,“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知道的?”
乱步的眼神此刻非常淡漠,他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漠的:“动机不清楚,我和他的接触太少了,他的伪装比你要好得多,没办法。
“不过证明过程倒是很明显,首先前提是‘管制室有炸药’,剂量不单纯是担心火力不足,而是打定主意要让所有人去死,再结合你说的‘所有人都在那里工作’,也就是说今天就是最好的犯罪时机。
“那么在这个时候,谁最想要把每个人都叫过去,谁就是犯人。并且刚刚他强调要你抓紧时间过去,‘两分钟’,原来如此,他设计的是定时起爆,不过没想到你不在医务室,所以你大概能因此逃过一劫。”
“那其他人怎么办?”跟随着乱步的分析,罗曼医生已经基本相信了乱步的判断,他冷汗涔涔,伤心地看着乱步。
在罗曼医生祈求的目光里,乱步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冷得人心碎:“百分之百死定了。”
罗曼医生头脑一片空白,乱步所说的大量信息给他带来太大冲击,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听到乱步在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下一秒,地动山摇的剧烈爆炸声响起,所有灯光骤然熄灭!
3. 灵子转移
房间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无情的广播还在放出声音。
『发生紧急情况。中央发电厂及中央管制室发生火灾。中央区域的隔离墙将在90秒后关闭,请支援迅速从第二闸门撤离。重复一遍……』
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和断电被吓到的罗曼医生左脚绊右脚地摔了一跤,一头撞在乱步身上,将这位不怎么健壮的御主撞得大叫“好痛!”
那还真是抱歉。
罗曼医生只能简短地在心里道歉,耳畔回响的广播的播报声音让他心神俱乱,他的思绪分成两半,一边担忧着中央管制室的所有人,一边为乱步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感到心绪不平。
这真的是人类能有的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吗?分秒不差的判断,近乎接近“近未来视”……
乱步能感受到罗曼医生急促的呼吸和身体的颤抖,不过比起物伤其类和罗曼医生一起难过于突然发生的袭击,乱步只是在想:这下草莓蛋糕君就会明白乱步大人是绝对正确的了吧?
滋啦滋啦,房间里很快重新亮起光明,罗曼医生抬头,他脸上的惊惶和悲伤落入乱步眼中,同样的,乱步脸上平淡又漠然的神情也落入罗曼医生眼中。
“监视器,显示管制室!”重新站起来的罗曼医生很快松开乱步,对着墙壁上的显示屏大吼。
漆黑的屏幕亮起,完全熄灭的拟似天体迦勒底亚斯和陷入火海的管制室场景映入二人眼帘,从滚滚的浓烟和严重毁坏的空间不难看出这场爆炸的威力到底有多大,甚至隔着屏幕和摄像头远远的扫视,罗曼医生都能看见鲜血、残肢、曾经一起工作的同事的尸体……惨不忍睹。
罗曼医生眼神复杂地回头看了乱步一眼,他现在当然明白了乱步所言非虚,对于乱步的头脑、他的智慧、他的眼睛,罗曼医生想了很多,不过此刻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的表情变得严肃,急促地说:“乱步,你去避难吧,我要去管制室了。”
说完,罗曼医生头也不回地冲出乱步的房间,往中央管制室跑去。
乱步还坐在床上,他依旧冷静而淡漠,中央管制室的火燃烧在那双翠绿的眼睛里,他低声自言自语:“真没办法,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
芙芙跳上他的膝盖,毛绒生物的大尾巴极速地甩动。乱步和它对视几秒,最后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抱起芙芙走下地面,离开自己的房间:“走吧,我们去找小茄子君。不过事先声明,我可不会记得这里的路。”
芙芙低声鸣叫,它咬住乱步的脚踝,拖着他往前跑。
对于一个不以体力见长的普通人而言,乱步已经拿出了他这辈子最努力的奔跑速度,不过跑得太猛的后果就是刹不住车,导致他一脑袋撞到罗曼医生背后,两人差点一起摔进中央管制室的火海里,为迦勒底打出一个团灭的结局。
“咳咳咳咳咳……”高温和浓烟呛住运动过度的乱步的喉咙,他爆发出猛烈的咳嗽,简直要把肺都咳出来,搞得罗曼医生那目睹惨烈事发现场、为同僚丧命火海的悲伤情绪还没升起来就立刻熄灭,他赶紧安抚乱步,问他怎么跑来这边。
这时广播再次发出警告。
『动力设备已停止运作,发电量不足。备用电源发生异常,请职员手动切换。距离隔离墙关闭还剩40秒,仍逗留在中央区域的职员请迅速……』
“乱步,你快走吧。”罗曼医生轻缓地拍打乱步的后背,等他的咳嗽缓解后语速飞快道,“现在去避难还来得及,原路返回出去等待外部救援吧。不过我不能陪你一起走了,我要想办法保留下迦勒底最后的火种。”
乱步瞥一眼中央管制室就知道基本已经全军覆没了,不过迦勒底亚斯倒是完好无损。
他有些古怪地看了罗曼医生一眼,低声嘟囔一句“魔术师”。
罗曼医生没听清,他再次飞快地从乱步身边跑开,赶往地下备用发电设备。
乱步转头看着罗曼医生远去的背影,在心里腹诽:尽管有悲伤的情绪,也确实把迦勒底的工作人员们当做亲朋好友。
但即使有自己打岔的成分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调整了情绪,并且放弃寻找0.1%可能性的生还者,将目标转移为“维系迦勒底亚斯”……
所以说,果然还是相当漫长的魔术师生涯造就的不会轻易抹去的本色吧?又或者说,“迦勒底亚斯”的重要性仍旧压倒一切呢?
天平的两端是“魔术师”和“迦勒底亚斯”……不对,能够意识到迦勒底亚斯的重要性,本身也来源于极端的魔术师素养吧?
草莓蛋糕君,虽然相当容易看穿,但由于“世界”本身太过于广阔,暂时没办法缩小怀疑范围呢,还是证据太少了啊……
以上思考耗时一个转头的瞬间,再度看向燃烧的废墟,没有听从罗曼医生的告诫,乱步脚步轻快地走进中央管制室,仿佛他是来踏青的游客,来到的场景也不是仿佛地狱的严重灾害发生地,而是什么风景优美的旅游胜地。
警报声不断鸣响,最后的通告结束,防火隔离墙迎来落幕时刻,彻底断绝了乱步和芙芙的后路。
『系统·灵子转移进入最终阶段。』
『坐标·公元■■■■年■■月■■日,日本■■』
乱步脱下自己的侦探披风捂住口鼻,艰难地翻过倒塌的断壁残垣,断续的爆炸余震和墙壁轰然倒塌的震感和响声相当阻碍他的步伐。
氧气越来越稀薄,乱步不怎么样的身体最终还是难以支撑他继续前进,他头晕眼花地摔倒,一下子跌进瓦砾堆里,差点直接昏厥。
『拉普拉斯进行传送保障,已成立。』
『为特异点追加因子位,已确保。』
眼前一黑又一黑,呼吸又干又疼,乱步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麻得没有知觉,那颗聪明的大脑因为供氧不足已经很难维持清醒,他有些无法识别自己干涸的呼吸声音和身体各处感官传来的痛觉。
直到一个温热又湿漉漉黏糊糊的触感覆盖到手背上,乱步的意识艰难地集中过去。
『反召唤系统,已设置。』
『请御主进行最终调整。』
一整块厚实的硬岩压塌了地面,也压碎了女孩的下半身,浓烟和灰烬里,女孩稚嫩的脸颊占满污脏,外溢的鲜血泡湿了这一片地面,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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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地下的裂缝里,流淌在乱步的手背上。
玛修的视线多半已经涣散,她的肺部估计也已经被压得半碎,基本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微薄的气音,乱步抓住周边凸起的碎石,艰难地爬过去将自己的脑袋凑到玛修面前,听她说:“……前辈,你快逃……”
乱步说不出话,他只能摇摇头,发丝蹭动,发出沙沙声。他还能在脑海里思考:我也不可能走得了了,临终关怀做到我这份上真是太够格了……
归根到底我为什么会来呢?我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不怕死的人吗?
……啊,对了,是因为……
“别怕。”乱步动了动手指,回握住玛修越来越冰冷的手,“别怕,我们会一起走到最后的……”
这是一场赌博,有一半的概率乱步能赌赢,有一半的概率乱步会赌输;输了,乱步和玛修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赢了,乱步就能赢到最后。
『警告观测成员,迦勒底亚斯的状态发生变化。』
『示巴的近未来观测数据已改写。』
『在近未来百年后的地球上,无法发现人类的痕迹,无法确认人类的生存,无法保障人类的未来。』
鲜红的,拟似天体·迦勒底亚斯,它散发出刺眼的光辉,闪耀在乱步的眼睛里。
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从乱步的嘴角闪过,他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不怕死的人,答案是:他确定自己不可能输的时候。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啊。
『中央隔离墙,已封锁。』
『距离馆内清洗开始,还剩180秒。』
“前辈……隔离墙关闭了……”玛修的气息已经微弱得接近于无,但她还试图看向乱步,看这个陪伴在自己身边直到最后的人,最后一眼,“出不……”
手指的神经抽搐地跳动着,乱步感受着玛修最后的生机,他还能轻笑出声:“嗯,对啊。我说了,我们会一起走到最后的……别怕。”
“这样啊……也好,我不害怕……谢谢你,前辈……”
『筐体内御主的生命体征未达到基准值。灵子转移未满足规定人数。正在搜索符合条件的御主……』
『已发现。将适任编号48·■■■■重新设定为御主。』
低微的,断断续续的,不曾停下的声音,不断传来:“谢谢你,前辈……谢谢你,谢谢你……”
『距离灵子转移开始,还剩3』
『2』
『1』
『全工程,Clear。』
『开始实际验证,First Order。』
“世界”骤然寂灭,无论是声音还是光线都陷入沉寂,在不知道距离的彼方,光芒旋转,满溢,再次填满“世界”。
环形光带自天空中浮现,在黑夜下,在火焰与硝烟中,在血与泪的厮杀中,所有人抬头注视那条纯白的光带。
高耸入云的楼顶上,狂风烈烈,吹乱男人的黑发,纷乱的发丝下露出他鸢色的眼眸,正倒映着光带的光辉,他轻声低语,语焉不详的字词散进夜风里。
“终于……开始了。”
4. 御主与从者
干燥的空气,过于炎热的温度,难闻的夹杂硫磺气味的气息,以及脸颊上熟悉的触感——小小的、温热的、湿漉漉的触感,又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的脸。
“前辈,快醒醒,前辈。”同样熟悉的听起来很年幼的可爱女声在自己耳畔呼唤。
“……居然能达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厉害。”在眼睛睁开以前,乱步的声带率先发生振动。
他睁开眼,缓缓坐起身,头晕目眩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被塞在滚筒洗衣机里旋转了一个小时以上。
睁眼所见的玛修一改满是血污的濒死惨状,脸色白里透红健康至极,身上不知怎么地换成一身甲胄,还有一面巨大的盾牌伫立在女孩身边。
乱步下意识地摸摸自己披风内侧的口袋,还好眼镜还在。
乱步戴上眼镜,神情凝重:“原来如此,我完全理解了!”
“是吗?您明白了一切是吗?太好了,我正苦恼不知道该怎样和前辈解释呢,前辈能自己理解真是太好了。”玛修如释重负一笑,“幸好您醒了,再不起来就要杀了你啊。”
乱步撇嘴打了个寒颤:“为什么要威胁我啦?!”
玛修脸红,“抱歉,我说错了,正确说法应该是,会被杀的。”
原来是一圈漆黑的浑身散发不详气息的阴影怪物包围了他们,虽然无法从外形判断他们所属科目,但毫无疑问这都不会是正常世界应该存在的生物。
玛修一手持盾,一手拉起乱步,她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纯洁的眼睛里充满决心:“既然前辈已经理解了,那么请容许我尊称您——‘御主’!请下令吧,我会作为您的从者,和您一起突破这一困境!”
乱步的脸上扬起一个张扬的笑,自信而笃定地说:“啊,那么来吧!”
无需了解“御主”或“魔术师”的知识,江户川乱步其人仅仅作为一介普通人,只是稍稍运转一下他登峰造极的智慧,就能轻易给出最准确完美的判断,他的指挥毫无疑问带来必然的胜利。
如果用术语来说,大概是“即使锁编队能3T过关(无其他机制)”的水平。
乱步甩了甩脑袋,随手摸摸抱在怀里的毛绒绒芙芙。总觉得貌似有奇怪的精神污染入侵了。
结束战斗的玛修则担忧地看过来,“前辈你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乱步大人完全没事。”乱步绕着玛修转了两圈,啧啧称奇,“小茄子君还挺厉害的嘛~”
玛修被夸奖得脸红:“哪有,在战斗训练中我老被留下来补习,我是连单杠倒翻都做不到的研究员。之所以能像这样战斗,是因为——”
一个闪烁的投影屏幕突然出现在乱步和玛修之间,打断了玛修的话,仿佛是上世纪天线失灵的老旧电视才会有的雪花屏特效占据了整个屏幕,某人的脸也被抹花,幸好声音的传送还算清晰:“啊,终于联系上了!”
“喂喂,这里是迦勒底管制室,你们听得见吗!?”
“芙!”
乱步面露嫌弃地捂住了耳朵,他倒不是对罗曼医生有意见,但是有点失真的声音夹杂嘈杂的电流声,让那些担忧的语音听起来像公鸭嗓!
眼见御主开摆,玛修立刻肩负起沟通的工作,“这里是A组成员,玛修·基列莱特,现已成功转移至特异点F。同行者仅江户川乱步一名,身心均没有问题。”
“有问题!”乱步突然大叫,然后在投影罗曼医生和玛修担忧的目光里,他一屁股做到地上,开始干嚎,“好——饿——!”
“呃,那,重新更正一下,同行者江户川乱步,身体疲惫,能量消耗很大,需要补给!”玛修慌张极了,她放下盾牌蹲在乱步身前,试图抓取投影的屏幕让罗曼医生隔着屏幕送来补给品,“医生快想想办法!”
“哇啊啊啊啊,别慌,我不会让乱步死掉的!”轻易被带入热血紧张氛围里的罗曼医生忘记了还需要玛修继续汇报的事情,也忘记了指摘玛修怎么换了一身怪里怪气衣服的问题,他立刻扫描了乱步的身体数据,然后发现——
“呃,乱步其实还挺健康的呢。”罗曼医生挠挠头,“血糖什么的数值都非常正常啊,乱步真的很饿吗?很累吗?”
乱步望天,思考,顶着两人纯粹担忧的目光,他撇嘴嘟囔道:“其实没什么,只是很想吃甜点什么的……不过走不动是真的!”
一般来说,无论是医生或是比年长者更可靠的后辈,或许都要责怪他的任性了吧?但无论是罗曼医生还是玛修,都只是松了一口气,玛修更是欣慰笑道:“太好了,前辈没有不舒服!”
“笨蛋吗……”乱步低声私语,稍微有些无措地转开脸。
“前辈走不动的话,我来背你吧!不过这样就没办法一直保持防卫,需要前辈多观察周围哦?”玛修解除了大盾的显现,像是魔术戏法一般,那面比在场两人都高大的盾牌微微发光,然后一下子像碎裂一样分解消失在空气中,惹得罗曼医生惊叫。
“什么什么?这是什么?!……我的天啊玛修你原来——”罗曼医生在投影屏幕那一头尖叫。
“变成从者真是好啊~”被女孩背起、像只树懒一样扒拉在后辈身上的乱步发出了很没出息的声音,他完全不觉得让比自己还矮小的女孩背自己走路是什么过分的事。
什么?你说男女有别长幼有序?那乱步还要说人类和从者有别呢!
“芙!”扒拉在玛修和乱步之间的芙芙也发出认同的声音。
“身体素质、魔术回路全都提升了,全然是从者的数值啊!”罗曼医生不停惊叹,当他以看待从者的视角看待玛修,那身碍眼的衣服和女孩背着男孩的怪异场景也就都可以理解。
“英灵与人类的融合……亚从者。迦勒底的第六项实验。原来如此,终于成功了啊,那么,你体内存有英灵的意识吗?”
玛修摇头,“不。在先前的爆炸后,我似乎在灵子转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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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程中与从者合体得以保住性命。
“那位从者是为了调查并解决特异点F、由迦勒底事先准备的从者,但在爆炸中那位从者失去了御主。
“在消失前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向我提出了契约的请求,将英灵的能力及宝具转让给我之后,他消失了。”
“……是这样啊。”罗曼医生叹气,“玛修你知道和你融合的从者是谁吗?”
“很抱歉,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告诉我他的真名,所以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自己究竟是那个英灵,以及我手中的武器究竟是什么样的宝具。”
玛修背着乱步走得很轻松,甚至可以直接跳过倒塌在路中间的废墟,让身后的御主发出有趣的惊叹。
玛修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
罗曼医生大概也懂了玛修的意思,用期待的语气对乱步说:“对了,如果是乱步的话,说不定可以看出什么,对吗?”
玛修没有回头,不过乱步大概能猜到女孩眼中期待的神采,但他慢吞吞地摘下眼镜,幽幽地说:“很遗憾,即使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也没办法在缺乏必要证据的情况下找出凶手。虽说我有一些猜测,但怎么说呢……
“问题主要是,我对于‘知识’‘常识’这一类的信息掌握不足啦,毕竟,英灵的来历千奇百怪,世界这么大,就算是罗列‘嫌疑犯’名单都能从这里排到迦勒底啦!”
“啊,这样说来,也是呢……”罗曼医生摸摸下巴,“看来我们需要准备好强大的搜索引擎之类的,是吗?”
“我赞同呢。”玛修轻快地说,“不过医生,很抱歉,通讯开始混乱了。”
“这样吗?那么听着,现在继续移动大约两公里的距离有一处灵脉很强的地点,玛修你想办法抵达那里,利用灵脉稳定通讯,我们之后继续——”对话戛然而止。
“噢!听到了吗小茄子君,gogogo!”乱步突然来了精神,摸摸玛修的头顶,兴高采烈地欢呼,发起冲锋指挥。
“芙!”
“哦?芙芙也说快冲哦?小茄子君加大马力!”乱步抓着玛修的肩膀晃了晃。
“好、好的!前辈和芙芙抱紧我!”玛修抓紧乱步的膝弯,从者的身体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力气,让她背着一人一兽飞速奔跑也丝毫不感疲惫,“马修·基列莱特,极速冲刺中——!”
在漆黑的夜晚和一片废墟的城市里,女孩和男孩发出纯粹的、没有任何担忧的笑声。他们的身影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如此显眼,简直不要太容易引起注意。
譬如,远处一栋高耸的摩天大楼楼顶,就有这样一个男人拿着望远镜张望乱步和玛修的身影,看到这一幕的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还真是有精力啊,简直像是来郊游一般,毫无压力,该说心态很好吗?明明‘灭绝’什么的都摆在眼前。这种快乐,真让人嫉妒啊……”
“毕竟,我们为了活下去,已经付出一切了啊……”
5. 横滨
玛修背着乱步和芙芙在街道废墟上奔跑,沿途的一路上荒无人烟,肉眼所及的一切地方都在不停地燃烧、燃烧,仿佛迦勒底的中央管制室的那把火顺着灵子转移,同样在此地燃烧。
“前辈,罗曼医生指定的地点就快到了。可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火海啊。和资料里的横滨市完全不同。”
“嗯?”乱步愣住,“横滨?”
“啊,抱歉是我疏忽了。前辈还不知道吧,迦勒底所发现的这个‘特异点F’,是位于2015年时空的日本横滨。”玛修立刻意识到乱步从来到迦勒底到转移到特异点F期间,完全没有听到迦勒底的讲解,于是她开始进行信息补充。
因为乱步在她背后,玛修没能看到他脸上少有的、怔忪恍惚的表情。
……奇怪的反应。乱步慢慢捂住自己的胸口,不明白这内心里听到“横滨”而涌起的慌乱是怎么回事。
玛修还在继续观察周边,“资料上说这里是个普通城市,2015年应该没发生过这么大的火灾,大气中的魔力浓度也很异常,简直就像古代的地球一样……”
“呀——!”一声高亢的女高音尖叫打破了乱步莫名的低落,玛修紧急刹车,乱步则立刻叫她过去看看。
往尖叫声穿出的方向跑去,很快就能看见一位银发的年轻女性正被一堆奇怪的骷髅兵追赶,她慌张地在街道上逃窜,恐慌地呼叫救命。
玛修将乱步和芙芙放下,召唤出巨大盾牌,冲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干碎所有追兵。
“奥尔加玛丽所长!”玛修救下的这位女性正是迦勒底的所长,奥尔加玛丽·阿尼姆斯菲亚。
不过这位所长被救下之后比起如释重负,反而以更加严厉和不满的眼神看向乱步。
“这是怎么回事?这种直接晕倒的普通人为什么成了御主?能和从者结下契约的只有一流魔术师!你这样的根本不可能成为御主!”奥尔加玛丽开口的话语相当尖锐,并且咄咄逼人。
不过乱步不是好脾气任由别人指摘的性格,他当即反唇相讥。
“呵……抱有这种想法,难怪你当不了御主。一直信奉优秀魔术师就应该站在顶峰获得一切的那一套,结果只是差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适性’,狠狠打破了你那不值一提的尊严吧?与其在这里质疑乱步大人,不如说你很清楚那些话都是在说你自己吧?”
“什么?你、你懂什么!?可恶!无礼的……”奥尔加玛丽被气得浑身发抖,尤其是内心的隐秘被戳破,剧烈的怒火简直要把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啊啊啊啊,两位!我们还是先连接灵脉和迦勒底联系吧!”玛修完全调理不了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左顾右盼,无论是所长奥尔加玛丽还是御主乱步都不是能被她轻易劝动的,她只好强行把盾牌塞在乱步和奥尔加玛丽之间,阻隔他俩迸发火花的视线。
“呼、呼……可恶……”奥尔加玛丽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但目前情形不容她发怒,她只好强忍怒意,愤愤扭头。
与此同时,乱步则目光奇怪地打量奥尔加玛丽,上下扫视两遍以后,乱步脸上的不满有所收敛,他默默收起眼镜,蹲在地上戳芙芙的脑袋,一言不发。
玛修正在给奥尔加玛丽说明她和乱步的经历,听完之后的奥尔加玛丽也冷静了下来,她也再次打量乱步,尽管心里仍然很烦躁这么个门外汉成了御主,但她很明白现在只有乱步和玛修是她的依靠。
“……哼,算了。好吧,你是……江户川乱步,对吧?既然现在是非常事态,我就承认你和基列莱特的契约了,今后要听从我的指示。”
“不要。”乱步当机立断拒绝。
眼见奥尔加玛丽又要暴怒,玛修赶紧安抚她:“所长,冷静!我们还是先……”
“唉,真麻烦,乱步大人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就是因为这一点,全部都像牛一样无法沟通。”乱步站起身,睁开眼睛和奥尔加玛丽对视,“那么你听好了,乱步大人也只说一次。
“尽管缺乏一些必要的信息,但乱步大人已经完全清楚了要怎么离开这个特异点,包括从爆炸开始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乱步大人也非常清楚,甚至还有你,乱步大人也看得一清二楚。”
乱步平常总爱眯着眼,不过此刻和奥尔加玛丽对视时,那双翠绿的眼睛明亮慑人,奥尔加玛丽凝视着他的眼睛,忽然愣住。
“咦?你的眼睛……”奥尔加玛丽忽然诡异地平静下来,对乱步的态度由一开始的看不上转变为慎重。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总是这两人能平静下来就是好事!玛修再次提出要奥尔加玛丽帮忙连接灵脉。
“哦,对,首先要建立据点。听好了哦,这种情况下必须寻找灵脉的终端,也就是魔力收束的地方,从那里能与迦勒底取得联系。这个城市的话,终端就在……”
“就在这里,所长。据报告,灵子点就在所长的脚下。”
“哎!?啊……对……好像是。我知道,这点小事我当然知道!”奥尔加玛丽心虚,她悄悄转头,立刻看到一边的乱步那似笑非笑的嘲笑表情,她恶狠狠瞪回去,加重语气强调,“玛修,把你的盾放在地面上,以宝具为触媒设置召唤阵。”
连当地灵脉都无法准确察觉……乱步眼神一暗,转头打量周边环境,不过当他看到身边荒废的这栋楼房悬挂的残缺的牌匾,乱步忽然愣住。又来了,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伤感,为什么?
乱步举目张望,但随着玛修连接上灵脉,召唤阵开启,周遭的场景立刻转变为一个神秘的独立空间,那个让乱步心神混乱的牌匾消失不见。
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唤回乱步的注意力,“呼叫,呼叫,好,通讯恢复了!”
加速的心跳缓缓平复,乱步歪头,暂时不去在意这个横滨带来的一切异样。
“你们俩辛苦了,空间固定成功,这样不仅能通讯,还能传送补给物资……”
“哈啊!?为什么是你,罗玛尼?”奥尔加玛丽眉毛一扬,语气凌冽地叫唤,“雷夫呢?叫他出来!”
“呀啊啊啊!”罗曼医生惊慌大叫,“所长!你还活着啊!那么大爆炸都没死吗?而且还毫发无伤?!那边的玛修和乱步可是都差点死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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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加玛丽更不满了,“你什么意思?够了,雷夫人呢?你一个医疗部负责人占着指挥位置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想啊,但是没有别人了,奥尔加玛丽。”罗曼医生语气沉重道,“目前迦勒底幸存的正规员工只有二十人不到,而我是职位最高的了……”
“……不,等下,幸存者不到二十人?!那御主适任者呢?筐体怎么了?”
“47人全部都处于危重状态,医疗器械也不够,就算能就回几人,也不可能全部……”
“说什么呢!”奥尔加玛丽厉声打断罗曼医生哀伤的话语,“立刻进行冷冻保存!以后再想办法让他们苏醒,先确保不死人!”
“啊!对哦,筐体还有那种功能!我马上去安排!”罗曼医生恍悟,立刻接通迦勒底的广播语音传达命令。
乱步以一种新奇的眼光看向奥尔加玛丽,“真是意外,虽然说你脾气不好,自视甚高,但这种时候比起那些大人物的责任,你更加看重人命呢。”
奥尔加玛丽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别说傻话!只要没死,以后总有办法解释清楚的吧?再说了,我怎么能背负得了47个人的性命呢!”
她低声祈求:“不要死啊,拜托了……”
这个刻薄又挑剔的奥利奥君居然毫不犹豫选择保住人命,相比较而言,那个看起来温和的草莓蛋糕君居然更在意迦勒底亚斯。
性格使然?不止于此,果然还是“时间”……
乱步自顾自地陷入沉思,那边交代完毕的罗曼医生回到通讯对面,小心翼翼地打量奥尔加玛丽的脸色:“至于雷夫……那个,奥尔加玛丽,我现在要跟你说一个事情,你一定要保持冷静哦?”
“……什么?说。”
乱步挪了挪脚步,半个身子躲在玛修身后,轻声说:“等一会要是奥利奥君冲过来,你要拦住她哦?”
玛修瞪大眼睛。奥利奥君?是指所长吗?
一时不知道是该先质疑为什么所长要冲过来,还是该先疑惑这个古怪的外号又是什么。最终还是对御主的信任和忠诚占据上风,玛修神色游移地点点头。
而那边的奥尔加玛丽神色不虞,打算听听罗曼医生要说些什么怪话。
罗曼医生深吸一口气,严肃道:“根据目前的推断来说,奥尔加玛丽,导致了这场爆炸的犯人,很有可能就是……雷夫。”
“……”奥尔加玛丽深深吸气,“你在开玩笑吗?罗玛尼。”
“那个,这个推理是由那边的御主大人乱步君提供的!”罗曼医生立刻甩锅,不过考虑到自己的秘密还在乱步手上,罗曼医生又补上一句“不过我觉得还是非常可信的……”
奥尔加玛丽冰冷又锐利得像刀子的一样的视线转移到乱步身上,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么乱步大概已经被她处决了。
玛修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论断,她的惊讶不比奥尔加玛丽少,不过相比起维护雷夫的信誉,玛修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乱步,她如乱步嘱咐的那样,挡在他的身前。
“解释,我需要解释。”奥尔加玛丽冰冷地瞪视乱步。
6. 圣杯战争
罗曼医生将当时在迦勒底时乱步所说的推理转述了一遍。
玛修立刻相信了乱步的话,毕竟正如罗曼医生所说:“在爆炸发生之前,乱步就判断出了会发生爆炸,再结合当时雷夫的表现,所以我觉得他说雷夫是犯人的话有可信度。”
“开什么玩笑!”奥尔加玛丽的反应却相当激烈,她气得浑身发抖,根本不愿意相信乱步的推理,“我才不会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小鬼!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无法理解魔术的伟大奥秘,怎么敢这样质疑雷夫?!
“雷夫可是能制作出示巴观测镜的魔术师,怎么会做这种事情?!而且这三年来我遇到那么多事情,只有雷夫一直在帮我!这个迦勒底要是没有雷夫,都不一定能维系到今天!你,凭什么……”
乱步不在乎奥尔加玛丽信或是不信,他安静地呆在玛修身后,甚至笑容都没有变过分毫,就那样眯着眼,似有嘲弄、似有悲悯地看着奥尔加玛丽。
“玛丽!”罗曼医生大声喊着奥尔加玛丽的名字,“玛丽……其实你也不是完全不相信,对吧?毕竟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乱步‘看到’的真相,他的眼睛——”
“……”奥尔加玛丽突然陷入沉默,她咬住嘴唇,浑身颤抖,用蕴含浓烈情绪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乱步。
“抱歉,二位,你们指的是什么?”状况外的玛修缓缓举手,提出疑问。
罗曼医生看了看乱步,又看了看还在努力压制情绪的奥尔加玛丽,心累地叹气:“其实这也是一种推测,但我觉得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乱步你啊,似乎拥有着——‘魔眼’呢。”
乱步挑眉,笑着拉长声音:“哦?”
玛修一听这带有疑惑的语气,立刻觉得自己的用武之地到了,“前辈你知道魔眼吗?要是不清楚的话,我为您讲解一下。”
乱步摸了摸下巴,说:“其实,我听到这个词之后,大概就了解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玛修看起来深受打击:“是、是吗?前辈果然厉害……”
乱步毫不心虚地收下夸奖:“毕竟我是世界第一名侦探嘛!我缺乏的只是对魔术界的认知,但是只要知道了,就能很轻松理解!”
而面对罗曼医生和奥尔加玛丽的目光,乱步也只是一副无趣的神情:“魔眼啊……哼,比起相信乱步大人天下无双的头脑,你们更信赖‘魔力’‘魔眼’这种东西。”
乱步抱臂哼哼唧唧,“算了,如果觉得乱步大人的‘魔眼’能够取信的话,你们就这样认为吧!”
玛修在一旁举手:“我是完全相信前辈的智慧的!”
“芙!”还有芙芙也发出了赞同的声音。
乱步喜笑颜开,高兴地抚摸玛修的脑袋。
奥尔加玛丽仍旧不肯认输,她执拗地瞪视乱步,可是直视那双眼睛的话——翠绿色、像宝石一样清澈明亮、又如同太阳一般刺眼的眼睛,再直视下去的话,她的“一切”都会被看穿。
魔术师直觉般的危机感迫使奥尔加玛丽移开目光,她看向一旁的玛修,明明从小在迦勒底长大,现在却完全站在了那个外来者的那边,凭什么啊?
可是现在只有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亚从者和这个讨人厌的小鬼御主,是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伙伴。
意识到这一点的奥尔加玛丽非常不快。
“啧……”奥尔加玛丽狠狠皱眉啧声,那副要把乱步吃了的凶恶气势全部冲罗曼医生而去,“罗玛尼·阿其曼!事已至此,在我回去之前,迦勒底就交给你了。
“迦勒底现在的技能不足的话,就优先分配在灵子转移的修理、维持迦勒底亚斯与示巴现状三方面。尤其是修理灵子转移!”
“好的!交给我吧!”罗曼医生信心满满,他惊叹道,“所长还打算继续探索特异点吗?真没想到啊!你不害怕吗?你不是个胆小鬼吗?!”
“哦~”乱步和玛修一起发出戏谑的声音。
奥尔加玛丽立刻炸毛,“闭嘴,罗玛尼!我可是堂堂阿尼姆斯菲亚家族的家主!不管事故造成多大麻烦,竭尽所能做出最完美的应对,这可是我引以为傲的尊严!”
“至于你们俩!”奥尔加玛丽话风一转,虎视眈眈的眼神看向乱步和玛修,“你们俩将作为我的陪同探索人员,一起调查特异点F!讨人厌的小鬼,既然你说你已经掌握了这个特异点的信息,那么就给我把这里完美解决掉!”
乱步冷哼一声,不过却没有完全反对奥尔加玛丽的指使,“奥利奥君倒是很会判断时机……反正确实不应该停在原地只等待救援,乱步大人勉为其难可以带领你一起解决这次事件,但事先说明,要听从乱步大人的命令!”
倒反天罡!奥尔加玛丽眼睛喷火,而且这个奇怪的外号是什么东西啊?受不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跟她奥尔加玛丽合不来的人!
“……我不可能完全听你的,毕竟你这小鬼不是魔术师,至少在魔术这方面要听我的!”奥尔加玛丽冷冷地说。
乱步打了个响指,“就这样。”
“啊,太好了,看到你们俩相处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罗曼医生好像一个调解家中女儿儿子矛盾的那个不中用的父亲。
然后他就被奥尔加玛丽和乱步一起瞪了,在那二位大人物的要求下,玛修只能在关闭通讯以前给予罗曼医生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召唤阵散去,三人重新回到横滨的街头,乱步立刻看向之前觉得古怪的大楼,一栋五层高的红砖楼房,不过墙壁都破破烂烂,楼层坍塌,外墙布满烧焦的痕迹。
玛修顺着乱步的视线看过去,遗憾地说:“貌似是一间咖啡馆呢,但是完全被破坏掉了……”
奥尔加玛丽则是走到街角对面的海滨路上,她观察了一下地理位置,灵脉所在地点正好位于这栋大楼和海滨交叉的三岔路口这里。
看向对岸,魔术师的眼睛隔着暗涌的江水依旧能看清隐藏在黑夜里的五栋高耸的摩天大楼。
“喂,小鬼。”奥尔加玛丽把乱步和玛修都叫过来,“玛修有跟你说过这次‘指令’的起因吗?”
乱步满脸不在意,“怎么,要考乱步大人的推理能力吗?真没办法,让你见识一下吧!”
“迦勒底亚斯,你们对它的学名称呼包含‘拟似天体’,也就是说它是一个基本上完全类似地球本身的模型,根据它的表现,你们可以判断地球和人类发展的进度,以此观测未来。
“但是,有一天开始,迦勒底亚斯发生异常了,异常到必须要在世界各地纠集行动人员,即使是我这种‘不懂的外行人’也能被拉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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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事态相当严重,所以是——人类灭绝了,对吧?”
奥尔加玛丽有些嫌恶地皱脸,“你真的此前对这些一无所知吗?如果完全是你的推理,或者是‘魔眼’……说实话,这种能力有点让我觉得恶心。
“不要一副生气的样子,每个魔术师都有绝对不能泄露的秘密,如果你真的把我最重要的秘密暴露出来,我绝对会堵上一切在这里把你和玛修干掉。”
奥尔加玛丽的态度相当认真,她的严肃震慑住了乱步和玛修,“在迦勒底——现在这个几乎停摆的迦勒底,你这样肆无忌惮也就算了,但是如果你接触了魔术界,还是这样无所顾忌地‘看’和‘说’,非常危险。
“术式是魔术师的命脉所在,没有一个魔术师愿意自己的底牌被人看破,如果你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话,只会招致毁灭,玛修也保护不了你,甚至只会被牵连。”
乱步默默地瞪了奥尔加玛丽一会儿,风水轮流转,先前生气干瞪眼的还是奥尔加玛丽,现在轮到乱步感受这种滋味了。
“啧。”乱步不高兴地吐舌,“好了,我知道了,我不会什么都往外面说的。”
眼见扳回一城,奥尔加玛丽得意地扬起眉毛,心情大好地允许乱步继续他的推理。
“切……观测到人类灭绝,应该就是最近半年以来的事情,然后你们就要找出灾难源,最后定位在了这里,2015年的横滨,对吧?”
奥尔加玛丽敷衍地给乱步鼓掌,玛修则更加热情,芙芙也叫唤着为乱步应援。
“那么我来告诉你一些普通人不知道就推理不出来的内容吧。”奥尔加玛丽正色道,“2015年的横滨,横滨的2015年,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在魔术侧,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发生了一场‘圣杯战争’。”
玛修惊讶地睁大眼睛,“圣杯战争?所长,你说的圣杯,指的是那个拥有实现愿望的万能之力、被视为一切魔术根基的魔法之釜?”
“不错嘛,玛修,魔术知识学得很认真。”奥尔加玛丽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就是那个。但问题是,横滨本不应该发生圣杯战争,因为这里没有圣杯。”
“圣杯作为一种魔力结晶,它的本体埋藏在冬木市的地下,2004年,冬木开展了圣杯战争,七位御主召唤七位不同职阶的从者相互争斗,最后的赢家就能获得圣杯。
“不知发生了什么,横滨仿照冬木开启了一次圣杯战争,并且绕过了正常的魔术事项监测。直到出现特异点,拉普拉斯对过去记录进行统计,才在历史中翻出来这么一端隐瞒了整个魔术界的事。”
乱步若有所思,他问:“圣杯战争……但本质上,魔力结晶的圣杯只是一个动力源,同时也是收集魔力的终端,那么其实找个能替代圣杯的东西,再加上类似的结构,其实就能把圣杯战争仿制出来吧?”
“……迦勒底确实是这么推测的。”奥尔加玛丽的嘴角扭曲地抽动一下,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乱步的脑子转的太快。
乱步的眼神越过奥尔加玛丽的肩头,看向对岸高耸的大楼,然后他又回看身后废弃的大楼。
沉思片刻,乱步缓缓开口:“我姑且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确定这里只有七名从者吗?”
7. 袭击
在奥尔加玛丽给出答案以前,玛修再次击退一波杂兵,在这空旷的大街上时常有这些诡异的生物游荡,停留在原地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他们三人只好往其他地方转移。
奥尔加玛丽:“小鬼,发挥你作用的时候到了,你不是说你已经掌握了一切吗?说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调查吧?”
乱步理直气壮地站在原地等玛修回来,然后朝女孩一伸手,在奥尔加玛丽鄙夷的目光中,玛修从善如流地继续背起乱步和芙芙。
“你不也想去那边吗?对于一无所知的地方,去抢占制高点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奥尔加玛丽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那五栋大楼虽然显眼,但距离也肉眼可见的遥远,要不是有着作为家主和所长的尊严,她也很想像乱步一样对玛修的从者体质露出眼巴巴的羡慕。
乱步读出了奥尔加玛丽眼里的想法,炸毛道:“乱步大人才没有‘眼巴巴地羡慕’!”
奥尔加玛丽傲娇地哼声,她走在玛修身边一米以内,确保自己遇到突然袭击的时候能被玛修第一时间保护到。
她继续和乱步讨论起没说完的话题:“你问的那个问题,我觉得没办法保证。
“理论上来说,如果提供的动力足够的话,有可能会不止七名从者。虽说冬木的圣杯战争是七骑从者之间的斗争,但现在的横滨如此异常,说不定就是因为有着超规格的从者数量,因此导致了特异点的产生呢?”
乱步皱了皱眉头,“因果不对。不是因为超规格而异常,而是因为异常才超规格。
“你没发现吗?这座城市完全没有人居住的痕迹,但是根据周围建筑风格而言,这里远没到自然荒废的时候,并且虽然市容很糟糕,但也没有死人堆积的情况。
“也就是说,魔术测的争斗并没有波及到普通人,更有可能的是‘这里本来就没有无关人员’。一座完全清空的专门战场城市,真是大手笔,或许背后阴谋比你想象的要夸张的多哦,奥利奥君。”
奥尔加玛丽姑且只能看出来这个横滨里确实没有人居住的痕迹,但乱步后面说的那一切……她翻了个白眼,要是能看出来那她还用得着容忍乱步吗!?
“哼,迦勒底就是为了解决这种怪异而创立的,别以为这点威胁就能吓到我!”
玛修转头看着奥尔加玛丽笑:“太好了,那么我和前辈都会跟随所长的!”
“我可没答应……”乱步小声嘟囔。
漆黑的夜晚,安静的废墟城市,在江边行走的三人(其实只有两个人在走路),这份安宁简直让人忘记这里是导致人类灭绝的特异点。
滴滴滴,紧急播报响起,罗曼医生的通讯强行接通:“你们三个,快跑!周围出现了和玛修同等级别的反应!”
三人心头一凛:和玛修同级别的反应,那不就是……
风被割开,尖锐的杀意翻涌,铺天盖地的杀网只在一个呼吸间笼罩在头顶。
“!”
极度刺耳的金属碰撞刮刺声响彻云霄,伴随着乱步和奥尔加玛丽被甩出去摔在地上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玛修将乱步和奥尔加玛丽推开,巨大的盾牌如影随行牢牢保护在二人面前,任由那看不出形状的黑兽一次次发起冲击,凶狠地撞在盾牌上。
“嘶……快起来!”奥尔加玛丽抽气。
由于袭击突然,玛修只能直接把乱步往奥尔加玛丽的方向一甩,奥尔加玛丽被迫当了救生垫,她和乱步一起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浑身痛的不行。
但没空抱怨,她抓着乱步的胳膊,两人相互撑在一起跌跌撞撞地后退。
奥尔加玛丽左手比出一个瞄准的手势,指尖凝结出Gandr魔弹,朝黑兽的汇集处发射。但黑兽的强大程度超乎想象,它们脑袋一扭,张口吞下奥尔加玛丽的魔术攻击。
“啧!”
不过一瞬间的削弱攻击频率已经足够玛修从围攻中跳出,她立刻冲到二人身前,掩护二人后撤。
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那群大量聚集的黑兽慢慢回缩,从它们的汇集处,慢慢走出来一个瘦弱的男人。
他的身形极其瘦削,身穿一身漆黑的风衣,无论是头发还是眼瞳也是漆黑的,他一手捂着嘴,姿态虚弱又不失优雅。
“咳咳……在这风中烛火般残存的城市,居然还有意外收获。”男人的声音带着些沙哑,他的神情凶恶,遣词造句却意外地文雅。
那群凶恶的黑兽生长在男人的风衣上,此刻温顺听话得像他的宠物。
“喂,小鬼,”奥尔加玛丽紧紧抓着乱步的手,低声问他,“玛修有胜算吗?”
乱步的脸色相当凝重,“现在绝对没有。”
奥尔加玛丽敏锐地察觉到了“现在”的关键词,不过还没等她继续问,对面的男人就再次发动攻击。
“不过可惜,我们不接待外宾。畏惧死亡吧。渴求死亡之人,同样被死亡渴求。”男人轻声地诉说着诗一样的话,衣摆处的黑兽飞速分散、长大,狰狞地扑来。
死亡的黑影占满奥尔加玛丽的瞳孔,魔术师本能地再次发射魔弹,站在前方的玛修也浑身肌肉发力绷紧,挥舞其那面大盾撞开黑兽。
在这危机的时刻,乱步的眼睛却捕捉到角落里一个飞速闪过的身影。
“砰砰砰!”几声枪响,掩盖过了恶兽的咆哮声。
一个有些轻佻的男声响起,“哎呀,不好意思来晚了,这几位可都是我的客人呢,不知道芥川君网开一面怎么样?”
狂风暴雨的攻击骤然停歇,奥尔加玛丽和乱步一人抓着一边玛修的肩膀,小心翼翼地从盾牌两侧伸出脑袋张望。
几枚子弹被漆黑的恶兽咬住,兽首错落之间,被叫作芥川的男人看向开枪的男人。
棕发鸢瞳的男人丝毫不惧,依旧嬉皮笑脸,甚至还打算伸出手哥俩好地搭在芥川肩上,被芥川躲开。
“很恼火吗?那真是没办法,谁让你打不过我呢,所以快点离开吧~”
芥川的眼神扫过男人,又看向乱步三人,最后居然真的退后几步,双手抄在口袋里,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奥尔加玛丽惊讶,居然真的被劝走了?乱步则拍拍玛修的肩,示意她可以解除警戒。
“呼……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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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那位从者的压迫感真可怕。”玛修如释重负。
“嗨~三位远道而来辛苦了~”男人走近,英俊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一边打招呼一边把手枪当玩具旋转着玩,看起来非常有走火的风险。
等走近后,男人一看到玛修和奥尔加玛丽,立刻两眼放光,他冲上前,一把抓起玛修的手,“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哈?!”奥尔加玛丽大怒,一把推开男人,“我们玛修还没成年呢,你这个骚扰犯给我走开!”
男人被推开了也不生气,反而顺势抓住奥尔加玛丽不放开,“那这位美丽的小姐,你是否愿意……”
“喂。”乱步不耐烦地皱眉,“不要再演这种把戏了,快点给我交代情况。还有,奥利奥君,离他远一点。”
不用乱步说,奥尔加玛丽自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自从碰到这个神秘从者的那一刻起,她的所有魔力反应都消失殆尽,简直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样!
魔术师没有魔术的保护毫无安全感!奥尔加玛丽立刻退到乱步身后,还拉着玛修一起躲过来。
“真不留情面啊~”男人装模作样地抱怨,“两位美丽的小姐不要这么抗拒我嘛~在下名为太宰治,职阶是Caster哦,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呢?”
乱步左顾右盼,“小茄子君,找找这附近有没有钢筋什么的,拿来给他一下!”
这个建议赢得了奥尔加玛丽的拥护,太宰治赶紧举手投降,神情无奈,“好吧好吧,人家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而已。你……没有魔术反应呢,居然不是魔术师?”
乱步抱臂轻哼一声:“不要显得你好像有多懂一样!不也只是个半吊子,不过有些特殊的能力罢了。”
奥尔加玛丽一左一右悄声问乱步:“这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有着‘能让一切接触到自身的魔术无效化’的能力,刚才那个凶巴巴的黑漆漆君的魔术则是操控他的衣服变成恶兽,虽然对我们威胁很大,但完全伤害不了这家伙。”
“并且那个黑漆漆君其实是个非常依赖魔术但本身身体素质格斗技巧都很差的人,单纯肉搏的话绝对打不过面前这家伙,所以黑漆漆君才会那么干脆撤退,全方面被克制了嘛!”
这一番推理相当精确,说得太宰治眼中异彩连连,简直想给乱步也来一枪。
奥尔加玛丽后知后觉自己才告诫过乱步不要乱说话,这家伙就当着人家的面把人家的能力说了出来!
乱步一看她眼神就知道她的想法,大声反抗:“是你问我的!”
奥尔加玛丽无语凝噎。
在这尴尬时刻,太宰治先给了台阶下,他微笑着转移话题,“好吧,能麻烦几位说明一下情况吗?”
乱步稍稍转身,玛修立刻识趣地站出来解释:“你好,我是玛修·基列莱特,我们来自迦勒底……”
如此这般地解释说明之后,太宰治露出大彻大悟的神情,“啊,原来如此,虽然我也知道横滨出现了异状,但没想到居然牵连如此之广。三位先移步随我来吧,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
8. 局势
太宰治所说的安全地方是之前乱步张望过的那栋废墟大楼。
乱步落在太宰治身后,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前方从者的背影。他对于横滨这座城市本身、和当下这个地方本身会诞生一些异样古怪的情绪,可是对于这个从者,乱步却没有任何想法。
可这种比没有风吹过的湖水水面更平静的心情,本身也预示着什么。
他们没有停留在一楼的咖啡店,而是爬楼梯来到四楼,这一整层楼此前是某个会社的办公区,只不过现在同样废弃。
大半墙壁和天花板、地板塌陷,家具也被掀翻,落满灰尘,里面的隔间同样是陈旧的状态。
“来这边。”太宰治招呼三人来到一间医务室,这是相对而言还算干净整洁的房间,还留有能用的医疗物品。
奥尔加玛丽皱眉:“我是魔术师,直接用魔术治疗就行。”
太宰治笑看她一眼,“这些主要是我自己的爱好收藏,不过你们有需要的话也可以拿。而且除了用来处理伤口,也有别的用处呢。比如绷带,啊,你看这完美的绷带!多么适合拿来吊死我自己!”
后面一句话简直是用咏叹调唱出来的。
通讯屏幕那头的罗曼医生和奥尔加玛丽都嘴角抽搐,乱步没理会,径直走到房间里面,则非常自觉地躺在干净的病号床上称自己累了要休息(“你什么都没做!”奥尔加玛丽语),只有玛修一脸良善。
“没关系,两位小姐也可以休息哦。”
不过无论是奥尔加玛丽还是玛修都做不出这么自然地仿佛回了自己家一般的从容姿态,她们只是坐在乱步床前的座椅上,正好把乱步挡在身后。
隐隐的保护姿态让太宰治的眼中闪过一丝暗光,不过他脸上的笑容没有变过分毫,没人能读懂他的心思。
“话说,太宰先生……难道您就是那位知名的日本作家吗?”玛修抱着芙芙有些期待地看向他,“包括您之前说的那位从者,名叫‘芥川’的话,难不成是传说中的芥川龙之介吗!?”
“……”太宰治不爽啧声,“为什么那家伙就是传说中啊?”
“抱歉?”玛修惊慌,“因为历史上的太宰治先生非常崇拜芥川先生,我以为二位也是这样的关系……”
太宰治深呼吸:“好吧,那么先从这件事开始解释。首先,这个横滨里的所有从者,都不是直接以从者之身降临的,而是通过‘凭依’的方式附身在御主身上。也就是说,御主和从者其实是一体的。”
“凭依……”奥尔加玛丽和罗曼医生对视,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凝重的意味。
“所以说,虽然从者的宝具和弱点都和英灵本身的‘出典’有关,但既然是凭依的形式,那么还是需要考虑到人类身体本身的因素。”太宰治意有所指道,“就比如我和那位‘芥川君’,我对他是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崇拜之情的哦?”
奥尔加玛丽:“所以这也意味着,你是由身体本人的意志做主导的吧?”
“哎呀,当然是本人了~”
“这种轻浮喜欢搭讪女孩子的性格,如果是从者本身那就太完蛋了。”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太宰治面对这个总是拆自己台的御主无可奈何,只能保持假笑。
“横滨的其他从者呢?都是像你这样的吗?”
太宰治点点头。
“为什么是‘凭依’的形式呢?”罗曼医生在通讯的另一头提问。
“因为从者本身的灵基强度较弱,甚至说不定都达不到英灵规模,只能算是幻灵水准吧?而且本身这个‘圣杯战争’只需要能打起来就够了,至于是谁在打并不太重要。所以只需要‘凭依’,只需要‘原典’提供一个可以成为‘宝具’的可能性,至于真正的英灵本身的愿望、意志,都无关紧要。”躺在床上的乱步眼睛都不睁就回答。
太宰治轻飘飘地瞥了懒洋洋的御主一眼,继续说道:“或许确实如此吧……而且,如果只是需要厮杀斗争的话,横滨本就不缺这些。你们应该了解过横滨吧?”
玛修点点头,她很认真地看了关于特异点的所有调查报告,对横滨的情况也如数家珍:“横滨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是一个自治度非常高的城市,但由于政府管束力度不足,最终形成‘三方制衡’的局面,这导致横滨内部的政治生态具有稳定性和排他性,难以被外界打破……”
“好好好,知道这个就行。”太宰治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我着重说明一下这个‘三方’。在政治动荡期,一位有声望的大人物提出了一个名叫‘三刻构想’的计划,由政府担任提供公共服务、面对公众的‘白天’,由地下极道组织担任管辖非法行径和地带的‘黑夜’,由一个特殊的会社担任‘黄昏’,作为以上两方之间的‘缓冲带’。”
“而我,姑且算是‘黄昏’这边的成员。先前袭击你们的芥川是‘黑夜’的人,很明显吧?他的极道气质简直是写在脸上的。”太宰治略带嘲讽地笑了几声。
玛修心有戚戚地点头。
奥尔加玛丽始终皱眉抱臂,更加对于横滨惨烈的现状感到疑虑不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急,”太宰治随口安抚,“刚刚说道‘三刻构想’,然后再结合芥川的表现,你们应该能明白,即使有中间方调停,但‘黑夜’始终不会放弃继续扩张的企图,同样的,‘白天’也不会放弃彻底弹压的打算,所以斗争一直都在。
“在今年,也就是2015年,横滨发生了一件名为‘天人五衰’的事件,简单概括来说就是一群恐怖分子到处搞事,激化了三方矛盾,最后全部打得不可开交。
“同时,这群恐怖分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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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个主力,他隐藏起来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个很有威望的将军,并且还是个魔术师。他有一个极端的反战理想,为了实现他的理想,他通过制造大规模的吸血鬼感染,程度大到影响全球人类。
“目的是为了逼迫联合国方提供一个可以号令全球的魔术指令给他,他想对所有人类下达指令,以此实现没有国家、没有差别、没有争端的和平。”
“……”奥尔加玛丽和乱步闻言,心中的吐槽之情简直要满溢而出。
太宰治深深叹气,“很抽象吧?还有更抽象的。先前说了我们横滨内部打得不可开交,不过为了应对这种大事件,我们暂时一致对外,原本我们已经阻止了这个将军获得魔术指令,接下来只需要处理掉吸血鬼的感染源就能让所有人恢复正常。
“但那群恐怖分子中的主谋,其实只是想利用这个将军和吸血鬼,将军死后形成的大规模魔术结晶被当做动力开启了横滨这个扭曲的‘圣杯战争’,吸血鬼病毒带来全球人类的灭顶之灾。
“总之,在2015年,一场毁灭毁灭世界的危机由横滨诞生,并扩散到了全世界。”
此乃谎言。
乱步躺在床上稍微扭了扭头,漫不经心地瞥向太宰治,真话不全说,假话说不全,这家伙把整个事件拆分得七零八落,几乎完全变成“故事”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故事编得很高超,其中的含水量即使是乱步也没办法完全把握,他暂时只能找到最根本的两个“错误”。
——动力确实是魔术结晶,但不是某个魔术师死后形成的大量魔术回路;以及,‘人类的灭顶之灾’确实存在,只是被盖到了吸血鬼事件的头上。
太宰治同样也回以乱步轻飘飘的一眼,那个眼神让乱步很清楚自己一切的“异样”都和他无关,因为他“一无所知”。
他不认识我。乱步明白了这一点,太宰治看过来只是在担忧他的瞎话会不会被戳穿,要是乱步不太识相的话,太宰治可能就打算动用一些特殊手段了。
两人盯着对方不移开视线的举动实在是太明显,玛修不得不发出疑问:“二位……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乱步率先移开视线,翻身用后脑勺面对所有人,瓦声瓦气说:“我什么都不想和他说。”
意思是“我不会说出你的所有事,所以别来找他麻烦”。
听起来实在是不太客气也不太礼貌的态度,玛修赶紧替御主表示“前辈没有恶意他只是性格直率”。
太宰治没有介意,反而进一步加深了笑容,一副好脾气接受乱步的任性的态度。
虽然知道要维护自己最紧密的战友,但奥尔加玛丽还是忍不住扶额:这种任性御主高高在上、礼貌从者心胸宽广的诡异场面……
真是太影响迦勒底的声誉和形象了!
9. 书
“那么,这次特异点会导致人类灭绝的原因就是这个吗?所谓的‘吸血鬼病毒’?”奥尔加玛丽戳戳乱步后背问他,“但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乱步很明显地发出叹气的声音,重新翻面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奥尔加玛丽:“笨蛋,乱步大人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了。这里并不是自然荒废的,并且普通人是被‘特意’清除掉的,需要乱步大人说明‘特意’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奥尔加玛丽急了,提高音量掩饰慌乱。
“哎呀,御主还真是聪明至极~”太宰治故意用矫揉造作的语气夸奖乱步,只不过他说出口的话有点像阴阳怪气。
“当时的具体情况比较复杂,简单来说就是被分割了两个远距离战场,我被调离主战场,因此无法使用我的特殊魔术来消除病毒源头。
“为了减少对普通人的加害,我使用了一些特殊的道具,把魔术侧和普通世界进行了分割,由于能力有限,能复现出来的魔术侧内世界只能局限在横滨。
“原本按照我的计划,这样操作就可以‘先确定普通世界一切正常’,然后再‘在魔术侧解决问题’,形成因果路径,不过……很明显,还是出现了意外。”
乱步意外侧目:“你这种人做的计划居然会失败吗?”
太宰治笑眯眯地靠近,握住乱步的手,“哦?人类最后的御主,居然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真是荣幸~”
好恶寒!
乱步猛地后仰,满脸嫌弃。
奥尔加玛丽急切追问:“之后呢?意外是什么?”
太宰治垂下眼眸,神情凝重:“横滨有一样特殊的魔术道具,名为‘书’,据说它能够将一切写在上面的文字转化成现实,我就是通过‘书’造成现在这个魔术侧横滨的分割。
“但在我完成这一点之后,有‘某个人’,在我的笔迹后面加上了‘将这里转变成圣杯战争场地,让所有魔术师成为御主,成为凭依之驱、亲身参与战斗’的指令。”
“怎么还有这种离谱的东西!”奥尔加玛丽和罗曼医生同时大叫,“这不完全是比‘圣杯’还称职的‘万能许愿机’吗?要知道冬木那个圣杯都只是假装的,本质上是为了抵达根源的魔术仪式产物……为什么你们横滨会有这种东西啊?”
乱步也抱怨道:“你们横滨真是‘人杰地灵’。”
太宰治只能讪笑。
“不,我还是不相信……”奥尔加玛丽抱头蹲在墙角抓狂,罗曼医生在通讯的那一头捂脸,“这种轻易就能覆盖全世界的现实改写……肯定有限制吧?!”
“咳,确实有。”太宰治清清嗓子,“‘书’本身具有一定的判断能力,它有着不可捕捉的随机转移特性,如果它不想被人使用,它就永远不会出现。”
乱步:“那么,你能使用它,说明它自己愿意转移到你手上咯?那之后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太宰治露出明显的语塞:“它……貌似是在转移到我手上之前,就脱离出去了单独的‘书页’,同样具有现实改写能力,因此幕后黑手似乎是利用了这张单独的书页。”
也就是说,这种逆天级别的魔术道具,居然还能分装?并且功率输出丝毫没有影响?
奥尔加玛丽、罗曼医生、玛修包括新上任的御主乱步,此刻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魔术不存在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了。”奥尔加玛丽大受打击,神情怏怏,“早知道有这种东西,我还修习什么家族魔术,运行什么迦勒底,来到横滨找到‘书’,就算是拿一张纸页角落,写下‘让我抵达根源’就好了……”
罗曼医生和玛修惊恐道:“所长,不要放弃啊!”
乱步还在试图挣扎:“那么,‘书’还在你手上吗?”
太宰治无奈地摇头。
“……”乱步再次闭上眼睛,满脸安详地缓缓躺下,仿佛他很快就要升入天堂。在自暴自弃地躺了几分钟后,他重新坐起来,疲惫地抹了把脸,看向太宰治。
“算了,纠结过去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只需要知道三个问题。一,我们的敌人是谁?二,我们的敌人在哪?三,我们打得过敌人吗?”
“这个我还真知道。”太宰治信心满满,“在横滨,有一个名叫‘擂砵街’的地方,那是一个由剧烈爆炸导致的巨大凹陷坑洞,后来成为贫民窟,是一个三不管地带。横滨分割出来之后,‘黑夜’放弃了他们拥有的制高点——那五栋大楼,转而全部驻扎在了擂砵街,所以那里绝对有问题。”
“而且,”太宰治露出了一种明显的疑惑和忧虑的神情,“那边最厉害的从者,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处于失控状态。我推测很有可能是人为,而他的首领,虽然是个冷酷精于计算的恶人,但绝对不会是会这样粗鲁又毫无效率‘使用’他的人,所以,一定有更大、更急切的秘密隐藏在他们之后。”
“这样啊……”乱步若有所思,“那么对手情报呢?”
“对方主要战力,一个是芥川,一个是那个失控的家伙,名字是‘中原中也’。”
玛修露出吃惊的表情,“日本昭和时代的大诗人中原中也先生吗?被誉为‘日本的兰波’,翻译了大量法国诗人兰波的作品,他自己创作的诗集也相当出色。”
太宰治表情僵硬,“哈哈,玛修小姐真是博学。但还是不要这样夸奖那个小矮子了,毕竟他本人的文学底蕴跟大诗人的差别,可是比你和御主的智商差距还要大。”
一句话损了两个人,被恭维的乱步一个眼刀甩过来:控制一下你莫名其妙的诋毁欲。
奥尔加玛丽干巴巴地夸奖玛修:“你,日本文学学得不错哦!”
罗曼医生立刻与有荣焉地炫耀玛修的博学:“这可是我们迦勒底最好学的文艺少女哦!玛修对每个国家朝代的文学情况都非常了解,她看了很多优秀作品哦~”
玛修被夸奖的脸红,“医生,不要说啦……”
太宰治勉强回到正题:“中也那个家伙的魔术是‘重力操控’,能够操纵触碰到的东西的重力方向及强度。宝具名为‘污浊了的忧伤之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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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后,中也会成为重力子的化身,成为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本身,破坏万物。
“但他的宝具一旦开启之后就无法停止,会一直发动魔术破坏周围,直到生命尽头。那个家伙现在就处于这种一直开着宝具无法停下的状态之中,无法沟通,无法制止,只有消灭他才是唯一道路。”
玛修举手提问:“请问这位中也先生现在的战斗力,相当于我们遇到过的芥川先生的什么水平呢?”
太宰治毫不犹豫地回答:“除非中也自己耗光魔力死掉,不然全世界都是芥川也没办法打得过‘污浊’状态的中也。”
玛修和奥尔加玛丽同时惊恐吸气。
太宰治神色不变继续道:“这是当然的,毕竟那家伙虽然是个以暴力见长的极道分子,但同样有着优秀的脑子……不是指御主和我这种级别的智慧和谋略(‘真会给自己脸上贴光啊’,乱步语),而是在力的应用和适量计算方面,这种时候那家伙的脑子真是厉害的不得了。”
“我懂了。”乱步点头,“黑漆漆君是完全靠着强大的魔术在横滨为所欲为,不过他的魔术由全方位被你克制。而诗人君有着更强大的魔术,并且就算失去魔术你也完全拿他没办法。”
“……这倒不至于。”太宰治干笑,“只要解除他的宝具,那家伙的身体绝对已经崩坏了,完全不会造成威胁,但现在难的反而是接触到他。
“比如说,那家伙扔过来一个魔力冲击波,对我毫无影响,但是他拔下一栋楼往我脸上扔,那我就算解除了那上面的魔术痕迹,我也毫无办法!”
“而且啊,那家伙还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中也本人一直徘徊在擂砵街,芥川就在擂砵街外到处扫荡帮他清理障碍,估计目前横滨已经没有我之外的战力了。
“并且对方的首领大概率也藏在擂砵街,毕竟芥川自己是没这个脑子知道死守擂砵街的,中也不可能给他命令,那就只剩那个老狐狸还能指挥得动芥川。”
乱步忽然睁开眼睛,凑得很近观察太宰治,他默默下巴,认真地问:“我说,你这家伙,果然跟那边有什么关系吧?对诗人君和黑漆漆君的能力如此了解,提到黑漆漆君的时候语气也很古怪,充斥着一种‘如果对方没有头脑那么你就能控制他’的意味……”
“哈哈,”太宰治心虚地后退,“御主真会开玩笑~”
“没跟你开玩笑,”乱步看着他说,“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办法策反黑漆漆君?如果他的战斗力能为我们所用的话,好歹还有点办法,不然的话我们还要先解决黑漆漆君,再挑战诗人君。”
太宰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能摇头。
乱步无奈地吐气,“所以一定是你这家伙造了什么孽,得罪了人家吧?”
“呵呵,呵呵,”太宰治只剩下机械的笑,非常色令内荏,“御主你说笑了……”
玛修遗憾地摇摇头,任谁都看出来太宰治先生在乱步的言语攻击下被破防了。
奥尔加玛丽忧愁地和罗曼医生对视。
怎么办啊我们迦勒底完蛋了!
10. 激情
“他完全不愿意?”乱步戳戳玛修的小腿,如此问道。
此刻他正和奥尔加玛丽一起抱头缩在玛修的盾下,由马修负责警戒观察,太宰治前去和芥川龙之介交涉。
谈话的内容自然是寻求一丝合作的可能。
芥川的踪迹其实很好找,沿着擂砵街周围一公里以内转圈,总能堵到他。
不过太宰治显然更了解他,在他的带领下,迦勒底三人惊讶地看到,那个气质冰冷的无心杀手,居然会安然而惆怅地静坐在一间破旧得难以落脚的矮棚下。
一声叹息从太宰治的嘴里传出,很快他又挂起笑容,闲庭信步走进芥川的视线里。
“哟,芥川~”太宰治悠闲地朝他招手,“最近过得好吗?不好也没关系,说起来我有了新的打算哦,你要不要来加入我的计划?”
“喂,就这样说话没问题吗?”奥尔加玛丽扯过乱步的袖子问。
乱步漫不经心敷衍她:“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会答应,如果能尽快激怒他然后把他控制住才更好。”
不过玛修却转述:“但是那位芥川先生看起来并没有很生气。”
这是当然。愤怒本就是一种珍贵的激情,在现在这个荒芜的横滨,仅仅是活着都要耗费全部精力,哪还有力气用来愤怒呢?
芥川的目光沉寂如死水,他很清楚太宰治是个算无遗策的人,他曾经无数次相信他的指引。
此前太宰治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无论是在横滨异变的开始,还是到现在最后的决赛圈,无论横滨里死了多少人,太宰治都一直避而不见。
直到今天。一群外来者造访横滨,太宰治堂而皇之地带走他们。
这意味着这群人就是太宰先生的“底牌”。芥川如此认为。
按照首领给他的指使,他应该避战,因为他毫无疑问打不过太宰治;或是把他引入擂砵街,只要有中也在,解决了太宰治,港口Mafia成为最后的胜利方获得圣杯——这是不成办法的办法。
可是这一刻,他已经很累了。他不畏惧和太宰治站在敌对立场,也不再担心自己拒绝他的要求后无法被他认可,过去的一切执着追求在今天的横滨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更多的原因大概是,他现在在自己痛恨却又怀念的“家”里,他不想离开。
所以他说:“请说您的要求吧。”
“哦?”乱步稍微睁开了眼睛,“他居然愿意沟通?真意外。”
奥尔加玛丽试探地伸出脑袋偷看会谈,问:“所以,我是不是可以先把这套‘卢恩魔术’礼装收起来了?”
先前乱步和太宰治一起制定了一个计划。他们要获得芥川的战力,如果对方坚决抵抗,那么就由太宰治和玛修正面牵制,奥尔加玛丽用罗曼医生传送过来的简易卢恩控制住芥川,然后乱步强行和他缔结临时契约,用令咒强制要求芥川干活。
听起来非常地惨无人道,完全是虐待从者的行为。
但太宰治轻松说出“港口Mafia早就在雇佣童工,无良雇主横滨到处都是”一番话,让迦勒底最终下定决心干票大的。
乱步和奥尔加玛丽面面相觑。
这套卢恩符文只是粗略的仿制品,根据迦勒底数据库里稀少的卢恩魔术资料,选取几个具有功能性或攻击性的符文,由留守在迦勒底的员工临时赶工制作出来一次性道具,用完即毁。
既然芥川能沟通,能省一点物资是一点。于是奥尔加玛丽又重新把卢恩魔术符文塞回衣袖,乱步还顺手摸走几个,放在口袋里防身。
“别扔到我和玛修头上。”奥尔加玛丽不信任地警告乱步。
乱步朝她做个鬼脸,继续鬼鬼祟祟探头。
前面的太宰治正在和芥川说话:“很简单,帮忙一起打中也一顿,让我抓住他然后解除他的宝具。”
“然后呢?”芥川问,“只是面对中原大人你们都束手无策的话,之后的敌人要怎么面对?相比起你们,我还不如选择继续跟随首领的计划,把太宰先生你杀了,由我们港口Mafia获得胜利。”
太宰治笑眯眯地忽视了芥川话语里的杀意,“森先生的计划?让我猜猜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不会是先杀了我然后让中也杀了你?最后留下森先生和中也。但是森先生肯定没办法干掉中也的哦?如果中也活到最后,他这个状态也根本没办法‘许愿’让横滨恢复原样,怎么想都不靠谱啊。”
芥川沉默片刻,随后硬邦邦地回答:“那和你无关,也和我无关了。”
“也是,毕竟那个时候我们俩都死了。”太宰治轻笑,“但我拒绝。”
玛修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膝盖处忽然又传来一阵被人戳来戳去的触感,她弯腰俯身听乱步要跟她说的话。
“问问那个黑漆漆君,‘之后的敌人’是什么意思?”
“好的。”玛修清清嗓子,大声转述乱步的提问。
芥川看了一眼太宰治,思考后回答:“在横滨异变的第一天,擂砵街来了一个奇怪的外人。当时就是中原大人被派去那里调查,但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复命,而是变成了毫无理智的野兽状态,守在擂砵街,他不会离开,也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即使是首领也会遭受攻击。也是在那之后,首领要求我清扫横滨的所有人,尤其是‘外来者’。”
太宰治回头和猫猫祟祟的乱步对上视线,太宰治了然追问:“你认识那个人吗?你知道他是谁吗?”
芥川摇头,说:“我没见过,但首领说,那是‘魔人’。”
“……真的假的。”太宰治喃喃自语。
随后芥川的目光投向玛修,见他看过来,乱步和奥尔加玛丽立刻缩回盾牌后,玛修则紧张地握紧盾牌,压低重心,随时准备迎接突击。
“勇气可加,不过这副保护的姿态未免难以入眼。”芥川缓缓站起身,轻柔拂过自己的衣摆,“弱小在这个横滨毫无是处!你这样弱小的从者,又是怎么配成为太宰先生的‘手牌’的?”
我怎么知道?关我什么事?玛修在心里尖叫,脸上的认真神情倒是没变过。
太宰治若有所思,笑眯眯地退后一步把乱步和奥尔加玛丽拉到自己身边,然后告诉芥川和玛修:“时机正好,那让芥川来给玛修小姐进行一场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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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吧?一直没办法熟练运用英灵的技能和宝具可不行哦?越是危急时刻越能激发潜能,玛修小姐加油哦~”
玛修大惊失色,回头张望的表情是那么无助,不过乱步顶住了这种可怜的表情,铁石心肠地赞同了太宰治的斯巴达教育:“没错,就是这样,在实战中好好提升吧,小茄子君。”
“……好吧,我明白了。”玛修深深吸气,既然乱步都这样说了,她面容一肃,眼神里充满坚毅,“我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御主!”
芥川轻咳一声,下一秒,衣摆飞舞,黑兽肆虐!
太宰治看着玛修和芥川乱斗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不免发出感慨:“真是闪耀啊,那副姿态。难怪森先生总爱说着‘钻石就要用钻石来打磨’,芥川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现在确实还像模像样的。至于玛修小姐,淳朴的光芒经过淬炼,只会更加美丽呢,呵呵呵……”
“这些夸奖要是亲口告诉芥川君的话,他其实会很高兴的哦?”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背后。
“奥尔加玛丽小姐!”太宰治大吼,一把拽过乱步按在怀里,奥尔加玛丽却只觉得寒气顺着她的脊椎一路爬到大脑,将她冻得浑身僵硬,反应缓慢,因此抬手防御的魔术慢了半拍。
只见一抹寒光闪过,直奔太宰治和乱步,千钧一发之际,凭空乍燃的一簇烈火轰飞那把阴险的手术刀。
乱步轻轻挣脱开太宰治的胳膊,手中的卢恩符文燃烧得只剩最后一点点灰烬。
“慌什么。”乱步平平淡淡地说。
罗曼医生和奥尔加玛丽这才把那颗跳到喉咙里的心脏放回去。
太宰治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转身满脸黑气地瞪视……一个金发洋裙的小女孩。
“哼,森鸥外真是怕死啊,居然都不敢以真实形象出现?”
小女孩样貌可爱,笑容甜美,她优雅地行了一个屈膝礼,完全看不出来刚刚背后扔刀的阴险。
她笑嘻嘻地回答太宰治:“林太郎一向都很怕你的呀,太宰,你知道的~他最怕你会夺走他的生命,他的一切,现在你要带走芥川君,打败中也君,那林太郎的港口Mafia不久什么都没了吗?他可害怕了~”
太宰治冷漠地回答:“不要说这种不可能的话,那个家伙看重这些,但这些都无法和‘横滨’相提并论。只要能让‘横滨’变得更好,他才不会吝啬他自己的命。”
金发小女孩仍旧甜美地笑着:“那么,一直躲起来的太宰君,在你的伙伴们全部死掉都没有伸出援手的太宰君,你现在又为什么出现呢?你有办法了吗?”
太宰治恶劣一笑:“有啊,把森先生‘最喜爱的’中也献祭掉吧,就和我也放弃了其他人一样。而且反正中也现在完全是‘魔人’的走狗,没什么用了嘛,森先生放弃中也可没我那么亏~”
女孩摇摇头,“才不要呢,和你这个坏家伙比起来,我更喜欢中也!”
太宰治朝她伸出手,冷酷地说:“那就你先消失吧。”
女孩被吓了一跳,立刻后退跑开,跑出去很远之后,她回望一眼,太宰治并没有追上来。
11. 薛定谔的猫
太宰治看着金发小女孩跑开,等她的背影七弯八拐消失在废墟之后,男人才流露出一些悲叹的情绪。
“森先生看来也撑不下去了啊。”他颇为感慨,“看着自己心爱的城市面目全非,重要的下属步入死途,最后只剩下这么一点死前的尊严不愿意让我看到啊。”
乱步并不关心对方,即使自己才刚刚遭遇偷袭,不过太宰治这种有些伤感的话让他为之侧目,“你们这么差的关系,你居然还会为他感到心绪不平吗?”
太宰治垂头苦笑:“一点物伤其类罢了。我讨厌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但无法否认他对横滨的爱,尽管是有些极端的形式。有过想诅咒他理想破灭,但是现在这种情形的代价还是太大了。”
乱步瞥一眼太宰治的侧脸,很快又把视线转移回到玛修身上。
女孩正在被芥川狠狠鞭挞。
芥川虽然身体素质很差,但他的变形魔术弥补了这一点,由衣服形成的黑兽变化无穷,再加上他本人有着多年的战斗经验,欺负纯良的玛修不要太容易。
“砰”地一声,玛修再次连人带盾被砸飞出去,压倒了不知道多少面墙,掀起巨大的噪音和烟尘。女孩大口喘息,头晕眼花地从瓦砾中爬起来,颤抖着手臂扶起盾牌。
芥川轻微但有节奏的脚步声缓缓传来,玛修听到这个声音就忍不住颤抖,膝盖都有些发软地站不住。因为听到芥川的脚步声就意味着自己又要再次面对狂风暴雨的袭击。
“仅此而已吗?”芥川凶恶而苍白的脸从黑暗中浮现,带着森然的冷意。
他已经有些腻味了。
论经打程度不如那个人虎,战斗技巧和意志也不如镜花,唯一值得称赞的是这种盲目的“为他人而活”的守护意志倒是比那两人要更强烈。
“从者的身份还是太有用了,让你这样的弱者都能够站在我面前。”芥川像是有些困扰地垂眸,说出来的话却相当刻薄,“真不明白太宰先生为什么看好你,一边背负着‘弱小’的愧疚感,但在遇到强大的对手后又迅速接受了自己的‘弱小’,于是打不过就理所应当了。
“真是耻辱。在下好歹也是港口Mafia的‘无心祸犬’,曾经敌对的敌人再次也是人虎那样的。镜花曾经虽然和你的柔弱心志差不多,但要求她杀人的时候也从来没手软过。
“没想到现在的在下居然只能沦落到和你对抗,无趣至极。真是会羞辱人啊,果然还是去杀了太宰先生,还有你的那个‘御主’,目中无人的狂妄之徒,死于在下的清剿之中吧。”
玛修瞪大眼睛,被芥川劈头盖脸一番羞辱的愤怒和对御主的担忧怦然碰撞,点燃少女的战意。
原本已经感到疲惫的身体此刻重新充满干劲,眼见芥川转身要走,似乎是打算去攻击乱步和太宰,玛修怒不可遏地挥舞盾牌,一步踩碎地面,极速冲撞向芥川。
但芥川只是随意地转头,随后衣摆变化得像章鱼的触手一样卷上周围的断壁残垣,腾空卷起芥川的身体躲开玛修的撞击。
他冷笑一声,后摆变出的凶兽直接飞越玛修的头顶,狰狞地直冲乱步面门。
“没有活下去的价值,那就死在彼岸的樱花里吧。”
『宝具展开:罗生门·彼岸樱』
凭心而论,芥川的宝具其实还是相当具有美感的,无论是漆黑的布料像河流一样流淌蜿蜒的曲线,还是网罗出交织的包围圈,如同花苞绽放那样盛开出尖锐的刺,都和他给宝具起的名字那样具有肃杀的美。
只是乱步一脸不悦,手肘一下子撞在太宰治的侧腰上,不满道:“他在说谁没有价值?不会是乱步大人我吧?”
“咳……”太宰治捂着被刚好戳到的肋骨,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是我,说的是我。”
奥尔加玛丽原本还紧张地揪住乱步的披风,不过听了身前这两人的插科打诨,立刻被缓解了心情。
只有玛修不知道他们三人的悠闲,还在一门心思地担忧。她无法回头,因为一旦视线移开,芥川立刻就能把她扎个对穿。
“不……”她的嘴唇颤抖,内心的“抗拒”前所未有地浓烈。
眼中回闪过记忆的片段:在管制室里,在巨大的石块下,御主拉着她的手,跟她说:“不要怕。”
“我们会一起走到最后的……”玛修自言自语,“所以,决不能停在今天!”
她抗拒那个孤独的时刻,她抗拒那个绝望的时刻,她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应允那个诺言,才成为了御主的从者!所以,绝对不能有任何人伤害她的御主!
纯白、柔和而不刺眼的光芒从盾面上荡漾开,那光芒不夺目,却无法忽视,一面更加巨大的盾牌投影浮现,明明看起来比空气还要稀薄,但芥川的罗生门黑兽一头撞在盾牌上,却再也无法逾越半分。
『宝具拟似展开:Lord Chaldeas』
“呼、呼……”玛修将自己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倚靠在盾牌上,大量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心想:不知道前辈和所长还有太宰先生怎么样?
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头顶,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小茄子君,做得很不错哦!”
玛修抬头,乱步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奥尔加玛丽也走过来打量她,然后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太宰治则是在教育芥川,意思大概是“你的教学方式太烂了”,而芥川非常不服气地回答“您以前也是这样教育我的”。
“……太好了,前辈,你们都没事。”玛修由衷地露出开心的笑容,“而且我可以使用宝具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
“所以,芥川先生接下来是要加入我们吗?”玛修看了看芥川不虞的神情,活像一只被捏住命运的后颈的猫。女孩最终没敢直接问他,而是悄悄凑在奥尔加玛丽耳边询问。
不巧的是玛修站的位置离芥川太近,从者被加强的听力让他轻易听到玛修的疑问,芥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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屑地轻哼一声,只不过在太宰治微笑的眼神下,被迫收敛了想说出口的讽刺。
“芥川君今天这么好说话,真让我意外~”太宰治虚情假意地笑着,伸手搭在芥川肩上,强行用力固定住芥川的半边肩膀,这才允许乱步走近。
芥川看起来有些不适应被人如此接近,他双手插兜,浑身僵硬,表情麻木,只有像两块石头一样黑洞洞的眼睛里还泛着凶狠。
“反正也不会更差了。”芥川冷漠地回答,“我无法打败中原干部,首领也不能。再等下去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希望,还不如相信您一回。”
乱步挑眉,伸出那只刻有令咒的手,放到芥川面前:“来吧,黑漆漆君~”
芥川不喜欢这个绰号,但在太宰治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加大力度以后,他乖顺地咽下了不满,安静地伸出手和乱步的手交握。
魔力流转,临时契约成立。
乱步感受着临时契约的魔力流动,觉得非常新奇。不过总感觉黑漆漆君的触感很古怪……乱步盯着芥川,将港口Mafia的恶犬盯得心里发毛。
在芥川甩开乱步的手之前,乱步率先松开了他,然而他维持着举起手手心朝上的姿势,转了半个圈面向太宰治,笑意吟吟问:“你呢?你需不需要临时契约?”
太宰治诡异地沉默片刻,随后也笑着握住的乱步的手,“御主的好意,我怎么会不识相呢?”
两个人的笑容里充满了你来我往的不怀好意,乱步盯着他认真看了半响,才收敛起笑,悠悠地说:“你真有意思。”
“嘘。”太宰治神神秘秘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既然现在您也是我的御主了,那么告诫您第一件事:‘语言是有分量的’。”
乱步来了兴致:“怎么说?”
“您听过‘薛定谔的猫’吗?在盒子打开以前,没人知道猫是活着还是死了,因果律也是如此。某个因的结果还没有确定,但如果你说出了某个结果的‘判断’,而因果律就会‘观测’到这一结果,随后将因果固定。
“因果律、世界线,它们的观测并不是线性的。很多时候,正是因为先说出了‘果’,才会形成因果路径。但换句话说,这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技巧,在合适的时机说出合适的‘因果’,或许会造成意想不到的结果哦~”
乱步轻笑:“有意思。”
那么,太宰治的很多语焉不详,乱步也有些理解了。
“所以,其实你有推测过,所谓的‘空洞’里面有什么,对吗?”乱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或者说,那里也是一个观测叠加状态,只有在合适的时机将它‘固定’下来,我们才能真正解决这一事件。”
太宰治态度暧昧的一笑,任由乱步猜测。
乱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再纠缠太宰治。他的心里倒是若有明悟:那么在来到横滨开始,有多少事情是在太宰治的引导下,才被“观测”到的呢?横滨的“根源”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
12. 故事
乱步不讲究地一屁股做到布满灰尘的矮墙上,奥尔加玛丽嫌恶地皱脸,然而环顾一周实在找不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她干脆抱臂站在一边,太宰治则是靠在临近的另一块矮墙上,三人呈三角位置面面相觑,中间还有一个用全息投影露脸的罗曼医生。
奥尔加玛丽清清嗓子:“那么我们开始制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首先,依据从者太宰治提供的信息,我们会面对的敌人是从者中原中也,拥有可以操控重力的魔术能力,宝具名为‘污浊了的忧伤之中’,开启后会让本人陷入无法自发停止的无差别攻击状态,并使自身各项属性极大提升。”
在奥尔加玛丽的话音落下后,太宰治立刻举手补充道:“在魔力放出和宝具完全展开的情况下,甚至可以达到操控空间的程度。不仅如此,中也本人的体术非常厉害,即使没有宝具和魔术也能打遍全横滨。”
奥尔加玛丽深深叹气:“这也太厉害了吧……”
乱步不以为意,“你怕什么?又不需要你去打他。这个绷带怪人君在横滨躲了这么久不就是打算出奇制胜吗?正面让小茄子君和黑漆漆君扛住拖住,我们躲远一点保护好自己就够了。”
奥尔加玛丽有点想质疑乱步这种轻视又傲慢的态度,可是结合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判断准确度来说,似乎也不是不能相信?
太宰治哈哈讪笑:“御主你真会开玩笑,虽说我很好用,中也也确实不用放在眼中,但也不用这么看得起我……”
“嗯?”乱步似笑非笑地看向太宰治,“你才是在开玩笑吧、我可没有不把诗人君放在眼中,是太看重他了,所以你肯定早就做好准备了吧?”
太宰治说不出话。
乱步摆摆手,“随便你怎么弄吧,快一点,这场戏我已经看够了,该赶去下一场了。”
“好吧。”太宰治叹气耸肩,走向不远处一起坐在石堆上说话的玛修和芥川。
——
“芥川先生,”玛修谨慎地坐在芥川一米以外的位置,试探地和他搭话,“您对您的‘英灵事迹’了解吗?”
芥川转头冷漠地看着女孩,一言不发,眉头越皱越紧。就在玛修担心芥川要再次暴起时,他忽然开口。
“有什么所谓呢?”芥川冷淡地回答她,“‘芥川龙之介’此人经历如何、取得什么样的成就,都和在下无关。那既不会成为在下的事迹,也不会改变在下的意志,所以无关紧要。”
“……”玛修深深沉默,最后只能更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只是想和您搭个话,交流一下。”
这下轮到芥川长久地沉默,“有什么好说的?”
“唔,我们接下来大概要一起合作,我在书上学到说,跟合作对象进行交流,增进理解,有助于合作良好进行。”玛修不好意思地笑,“不过我之前在迦勒底的时候,使用这个方法也没取得什么效果,看来我果然不适合……”
芥川忽然打断了玛修的话:“你和他还真是像。”
玛修茫然地看向芥川,而芥川的目光落在了太宰治的背影上,脸上流露出回忆的神采:“为他人而活的心情,保护他人的意志,总觉得还有回旋余地的莫名乐观也是……到底凭什么,太宰先生会青睐这样的家伙?”
“您说的是谁呢?”
“……”芥川的眼神阴冷地瞥过来,“我的仇人!”
玛修吓得缩起脖子,丧气地垂头。
“不过,勇敢和坚强倒是很像镜花。”芥川随后又补上别的话,“像她的话,至少你总会获得想要的救济吧。”
镜花,难道指的是泉镜花吗?但想来这里都是”凭依“的从者,顶着这个英灵身份的那个人,也跟历史上的文豪毫无关联啊。
玛修再次不安地发问:“这又是谁呢?”
芥川这次的回答倒是心平气和:“曾经是我的手下,后来也加入了太宰先生那边。”
玛修说:“听起来,您对这位‘镜花’的怨念却没有像对‘仇人君’那样深重?”
芥川沉默了更久。
“我羡慕他们。”芥川现在能很平静地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说出他心底最深处的介怀,“我们三个人一开始都是相似的,我们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但镜花有了自己的觉悟,她找到了自己的救济。而人虎,同样依靠太宰先生的指引,可是太宰先生愿意信任那个懦弱的小子,却不愿意认可我。”
芥川再次重复:“我羡慕他们。”
玛修眨眨眼睛,说:“那么,我也羡慕。”
芥川侧目,“你羡慕什么?”
玛修抚摸着盾牌,说:“我也羡慕他们,我也羡慕芥川先生。您说的他们有了活着的意义,依靠自己,依靠他人,而您有着觉悟。但我什么都没有。”
“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迦勒底以外的世界,能见到的永远只有机构和南极的风雪,其实甚至在去年以前,我都只呆在无菌室里,没有和医生以外的人说过话。
“人,是要经历过什么以后,才会想要找到意义的吧?但是我连那些‘经历’都没有,更不太明白‘意义’。所以我很羡慕,即使是这种找不到意义的心焦和虚无,对我而言也是崭新的感受。”
芥川看着玛修,忽然说:“但是你有愿望。”
玛修惊讶地抬头,芥川继续说:“怀着你的愿望,一直走下去就好。”
“芥川先生,你有愿望吗?”
“……”芥川没有回答。
“嗨,两位,看到你们相处得不错,我就放心了~”太宰治浮夸地招手,和玛修打招呼,“现在我们来聊聊一会儿怎样解决中也吧~”
——
奥尔加玛丽和罗曼医生一头雾水,双双凝视乱步。
“想让乱步大人给你们解答?”乱步笑得像只狐狸,够不着地面的双腿一晃一晃,“请先拿出贡品~”
奥尔加玛丽看向罗曼医生,眼神意思很明显:本所长现在正在特异点里出生入死,身上什么都没有!
合格的下属就应该为领导排忧解难,很遗憾罗曼医生并不是,他想起在乱步去特异点以前自己答应上供的点心份额,立刻心痛的无以言复,完全没留意到奥尔加玛丽的死亡凝视。
“……”奥尔加玛丽深深吸气,不顾罗曼医生的反对和乱步谈条件,“我把罗曼尼一半的奖金给你,但是你之后必须每次都好好解释!不要一遍又一遍敲竹竿!”
乱步不服气地哼声:“那你们要是自己够聪明,不用乱步大人解释,就不用上供!”
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奥尔加玛丽才更生气。
“唉,算了算了,所长,你让让乱步。”罗曼医生苦口婆心劝说。
不过乱步也只是短暂地拿一下乔,他就像一只坏心眼的猫,喜欢把原本整齐的毛球弄得一团乱,奥尔加玛丽和罗曼医生就是那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毛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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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过后,乱步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好了,给你们解释一下。”
“首先讲一个推理故事的创作原则:‘凶手一定出现在已经出场过的人物之中’,同时,作案过程或是关键证据,一定草蛇灰线地埋藏在侦探们已经看到过的地方。那么现在乱步大人提问:你们觉得造成这个特异点的凶手是谁?”
罗曼医生有些恍惚,脱口而出:“雷夫!”
奥尔加玛丽震惊地看着他。“不是,你们说雷夫制造了爆炸也就算了,怎么现在特异点也算到他头上去了!?”
罗曼医生隔着屏幕都觉得所长要通过灵子通讯爬过来吃了他!他委屈地说:“可是乱步说,‘凶手一定出现在已经出场过的人物之中’,在管制室爆炸时出现过的人物就只有我、所长你、乱步和玛修还有雷夫,那我们四个人都不是……”
后面的话不说大家都懂。
奥尔加玛丽扶额:“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这是‘人生’,不是‘故事’呢?”
乱步发出一阵轻飘飘的笑声:“奥利奥君,你以为,我们每个人的人生就不是别人眼中的‘故事’吗?”
“那么侦探,你的证据呢?刚才你也说了吧,证据隐藏在已经看到过的地方,你在哪里看到了雷夫是特异点制造者的证据?”
乱步不慌不忙地回答:“证据一定存在在那里,但是我们不一定看得到——比方说他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人类,但我们无法看出区别,必须依靠别的以前不曾拥有过的力量,例如……从者?就像中世纪的法官是没办法看穿凶手残留在现场的血迹,但现在社会可以通过DNA追踪找到凶手一样。”
奥尔加玛丽怒视他,“诡辩!”
乱步摇摇头:“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相。而且这可是魔术侧,能做到普通人的不可能反而才是更可能的吧?”
奥尔加玛丽哽住,无法反驳。确实,在魔术侧,正儿八经的“推理”很难有逻辑地进行,因为魔术是真的能造成“机械降神”!
乱步打了个响指:“总是现在你们只需要相信乱步大人就是了!现在接着说下一件事!
“一个故事,有着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局。我们已经经历了故事的开端:管制室爆炸和故事的发展:灵子转移来到特异点,接下来很快就是故事的高潮:面对几乎无法战胜的对手,最后走到结局:找出凶手,揭露真相。
“但如果这个故事压缩成因果律,开端的‘因’和结局的‘果’都已经确定,那么中间的‘形成路径’,也会必然成立。又或者说,‘形成路径’具体是怎么形成的,无关紧要。”
奥尔加玛丽想起先前太宰治语焉不详的“因果律观测论”,有些醒悟:“所以现在在横滨的经历,是一场可变化的‘过程’,‘发生过程’本身就具有意义,其中的具体内容却是可以替换和更改的。”
乱步笑眯眯地点头。
“这还真是……”罗曼医生咋舌,“即使是时钟塔的魔术师们,也很少会这样利用和操纵因果律吧……”
“那他可以吗?那个太宰治,他那股浮夸的气质真的没问题?”奥尔加玛丽还是表达了对半路才认识的搭子的不信任,不过也不用苛责她,这是魔术师多疑和各自为战的天性使然。
“放心好了,这里可是那家伙的主场,无论是对手还是现在配给他的武器都是他最熟悉的,肯定在心里推演千百遍了吧?”乱步如此笃定道。
13. 圣杯
他的领地已经许久没有猎物踏入。
这样未免有些无聊。
可是他不能离开他的“家”,就在这里,这个“圆”里,所以尽管无聊,他也不能出去捕猎。
他总是仰着脸,眼睛注视着“黑夜”。横滨的上空从来没有放晴过,但他看的是黑夜里最漆黑的那片夜幕——那五栋漆黑的、高耸的、引人注目的高楼。
那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只是和他一样安静,而且不会离开。只要他看着它,它就会回望他。因此这样无聊的对坐受到他的偏爱。
只是他不喜欢被打扰,比如在他享受这份安宁的时候,猎物踏入了他的领地。
这是不允许的,因为这些猎物既无法补充他的饥饿,还只会把他的“家”搞得一团糟,真麻烦。
讨厌。将他们通通碾碎!
——
玛修牢记太宰治所安排的作战计划,进入擂砵街范围后,立刻冲刺和芥川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准备好迎接冲击。
这预判很准确,因为自女孩踏足这片向下凹陷的地域仅仅两分钟后,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嘶吼,如同流星一般飞驰而来的身影,携带也如同星陨坠地那样强大而剧烈的冲能,迎面撞击在她的大盾上。
“!”玛修咬紧牙关,手臂和双腿的肌肉紧绷发力,死死撑住树立的盾牌,十字型大盾的长尾插入地面,硬是被往后推撞出割裂地面的辙痕。
从盾后探出的视线落在袭击者的身上,出乎意料的是那一位拥有着英俊秀丽脸庞,卷曲的褚红发丝在空中飞舞,如同这座城市里到处点燃的火焰一样炽热,但他的身躯已经不再能称得上是人类,那是难以界定的仿佛时刻在融化又重组的影之躯。
玛修看不见他的眼瞳,因为他的眼眶里只有漆黑浓稠的黑泥,直白地表明他无法沟通、无法理解。在此地的只有被支配的野兽。
这一切的打量仅仅在交手的一刹那间完成,在玛修被撞得往后滑行时,漆黑之花在她的背后绽放。
由衣服的布料形成的凶兽们张开血盆大口,比地域的曼荼罗还要妖艳地绽开,盘旋地绕过玛修,试图卷上中原中也的身体。
但失去理智的中原中也并不意味着他毫无判断能力,反而是野兽的直觉让他毫不犹豫地反蹬在玛修的盾面上,以此作为跳板踢开玛修的同时,自己迅速撤出包围。
一头凶兽托住玛修的后背,不过谢谢还没说出口,她就又被一头拱出去,再次顶住中原中也凶悍的一记直拳。
那一拳直接打出空爆,将那面绝不会染上灰霾的盾牌打出沉闷的回响,以玛修双脚立足圆心的半径十米以内的地面寸寸开裂,直接让玛修往下陷入半米的泥灰里。
“唔……!”即使是被加强过的从者的身体,承受这样巨大的压力也难以保持镇定,玛修只觉得自己的浑身都被重击得剧痛,胸口沉闷到快要爆炸。
芥川立刻用“罗生门”将玛修直接拉走。
“你怎么样?”
“哈、呼……还行……”玛修大口呼吸空气,飞速抓紧时间舒缓四肢。
芥川听到玛修的回答后立刻又把她推出去吸引中原中也的注意,“做好准备,来第二次了。”
女孩提起盾牌,再次迎接中原中也的攻击。
“不要和他纠缠,但也不要跑开。”太宰治讲解战斗部署时这样安排,“我们这里只有玛修小姐有能力正面应对中也,所以只能拜托你了。但是那家伙毕竟是正面强攻手,不要让他发挥优势,借几下,让他想追上你,然后就撤,这个节奏由芥川掌控。”
男人拿了根树枝在土地上画圆,“芥川绝对不要正面接中也的攻击,你全力防御大概能接住,但魔力资源有限,不要浪费,最适合你的还是中长距离的骚扰和突袭,以缠绕和束缚为目的想办法干扰中也的行动空间。”
“将中也往遮挡物多的地方引导,利用地形阻挡他的视线,但不要让他靠太近,免得让他获得‘武器’。芥川要弱化你的存在感,与之相对的玛修小姐要强化你对中也的吸引力,让他想一直追杀你,把他带过来。”
玛修和芥川按照太宰的指示在行动,他们一开始的合作并不太顺利,毕竟芥川还是多少带点“个人恩怨”,把玛修扔出去的时机总是太早,害得她过于疲惫。
玛修当然也有意见,但她说不出来。没有人能在面对中原中也的密集攻击下时敢分神说话!下一秒被锤爆的只会是她的脑袋!
幸好芥川有所调整,或许是他感受到了背后太宰治和乱步的死亡凝视,让玛修脱离缠斗短暂休息时会帮她选个好位置,让中也的攻击没能立刻追上。
但中原中也带来的压力太大了,即使不是自己正面承接,仅仅作为策应,芥川也充分感觉到那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更不会有丝毫功率降低可能的杀招。
中原中也不会疲惫,不会放松,不会留情,他是此地完全的灾厄,所到之处夷为平地。
“芥川、先生……”玛修只是叫了芥川一声,芥川就明白她的意思,自己该去往另一个伏击方向。
他执行过很多次太宰治的命令,即使是和讨厌的仇人一起,他也能完美地执行指令。该丢下的人就要果断丢下,无论是仇人还是同伴,他是效率机器,一切都要以命令执行的速度和准确度为要义。
但他很久没有和仇人一起为了完成太宰先生的要求而合作了。而且玛修不是那个讨厌的仇人,她也不是在三人里其实最可靠的镜花。
因为太像,此刻她狼狈又努力的样子太像,所以芥川只升起了一瞬间的恻隐,“你……”
他实在不应该犹豫的,因为一眨眼间,中原中也就捕捉到了他们停息的空当,毫不犹豫地冲入芥川和玛修距离之间的空位。
下一秒,他的千钧之力将芥川狠狠打飞出去。
——
用魔术强化视力后能够看到两公里以外的打斗现场,奥尔加玛丽远眺芥川被甩得远远的身影,大惊失色:“芥川被打飞出去了!砸的好远,还活着吗?没反应啊,怎么办?”
她回头,那个定制战术的从者居然还带着御主优哉游哉地乱晃,还挑剔起哪个屋顶比较结实干净!
“喂,你们俩!”奥尔加玛丽大怒,“认真一点!玛修可是很辛苦的。”
“唉,原本还以为能悄悄走更远一点的,没办法,那群从者的身体数据还是太作弊了~”太宰治笑嘻嘻地爬上一间还算完好的棚屋屋顶,伸手把乱步也拉上去。
他们和玛修芥川同时进入擂砵街范围,只不过分开了不同的入口,玛修和芥川被要求全速前进,将中原中也拖住,好让乱步这边安全。
但乱步和奥尔加玛丽没办法像从者那样教程快,更别提某位御主是个超级缺乏运动量的体力废,玛修和芥川在地上土里摸爬滚打好几圈,他估计才走个一百米。
奥尔加玛丽只好跟着爬上同一间棚屋屋顶,回头看了看入口距离……这有两百米吗?
太宰治谴责芥川:“我就知道芥川肯定不行,唉,都给他配上玛修小姐当搭档了。”
乱步淡淡地回答:“这不是正好吗?反正目的达到了,诗人君现在肯定不会再管黑漆漆君。”
太宰治装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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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样地感叹:“果然关键时刻还是要靠伟大的御主大人啊!”
奥尔加玛丽嫌弃吐舌,乱步倒是被他逗笑了,“好啊,来吧,你要做什么?”
棚屋并不算大,太宰治嘱咐奥尔加玛丽随时准备好躲避,接着站到乱步身后。他比乱步要高大半个头,双手搭在乱步肩上,让他面向中原中也的方向。
太宰治喜欢在衣服下面用绷带缠住身体,先前在废弃大楼的医务室里休息时,奥尔加玛丽就看到过他用绷带缠绕双手。那时太宰治给的解释只是某些怪癖,但此刻,他缓缓解开缠绕至手心的绷带,双手捂住乱步的眼睛。
“这是干什么?”奥尔加玛丽警惕地问。
“一些,魔术师的小技巧?”太宰治笑得甜腻,“别看我没什么战斗能力,毕竟还是Caster,一些小魔术和道具做成还是做得到的~”
乱步轻哼一声,像是讽刺,又像是在笑,“真敢说啊。”
“好啦好啦,御主该注意了~”太宰治不再分散注意力,一本正经地说道,“您和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记得我告诉您的‘观测’吗?现在,到您的推理时刻了。”
“平衡,无论是普通世界还是魔术世界,都是贯穿其中的原则。在这个横滨,最为最强者的中也,他拥有压倒性的力量,本应该会牺牲掉某些特性,比如‘耐久’。但是他维持着高魔力的输出,却至今没有自行溃败,您觉得这是为什么?”
“魔力炉心。”乱步脱口而出回答,“高能量的输出必然需要高浓度的魔力炉心,而且是一个外在、人为放入的魔力炉心,维持他的运作。”
但是,还是存在违和。乱步的心里如此低语。
雷夫让管制室爆炸和雷夫制造特异点是可以确定的答案,但正如他告诉奥尔加玛丽的推理一样,因果成立,“特异点的内容”却可以替换。这个横滨处处都是怪异,它的“断裂”实在是太明显了,割裂得完全不像是雷夫的手笔。
他最开始就认为太宰治很可疑,但此人又无疑没有恶意。至于黑漆漆君和偷袭的小女孩,充其量只是这个怪异横滨的“装饰品”,为了让它看起来逼真。
难不成一切的关键在诗人君身上?这是最后的怀疑对象,乱步必须来寻找证据。
可他什么都没看出来。隔得太远看不清是一回事,但观察这个擂砵街,它反而跟横滨一样和谐。跟横滨和谐,那就不兼容雷夫的特异点,差别大到完全间隔次元了!
乱步的眼睛被遮住,因此他的听觉和触觉被迫变得更加敏锐,他听到太宰治满意的笑声,和他靠得很近,就在自己耳边说话时湿热的气息:“御主,你觉得,什么东西能当魔力炉心?”
“……”乱步张开嘴唇,第一次有些犹豫地回答,“或许,圣杯?”
“呵……”太宰治松开手,他赋予在乱步眼睛上的视觉增强完成,极速放大的视觉将乱步的所有注意力放在了中原中也身上,视觉阅读到的信息飞速传输回乱步的大脑,让他无暇顾及太宰治。
太宰治搭着乱步的肩,轻声细语地问他:“御主,您看到中也拥有的圣杯了吗?”
当然没有。毫无疑问,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
乱步猛地一抖,腿软得有些趔趄,奥尔加玛丽以为他被吓到,赶紧帮忙扶着他。乱步却想转头看太宰治,但他的脸被掐住,连带着要问的话都被捂在嘴里。
“如果您有任何疑问的话,我的回答都是‘是’。”太宰治逼迫乱步,一刻也不能将视线从中原中也身上移开,“御主,抓紧时间,玛修小姐撑不了多久了。您看到圣杯了吗?”
14. 告别
事实上来说,乱步什么也没看到。但理论上来说,他“可以”看到。
字面意义上的理论,先前他已经推理过一遍,现在不必再赘述。但仅仅只靠语言的推理,有可能如此扭曲现实吗?
如果现在罗曼医生能够将投影放在乱步面前,或许会被他那双翠绿瞳孔里闪烁的光芒吓到,毕竟这是只有他才有可能认出来的“现在视”之魔眼。
眼睛是非常奇特的器官,某种意义上来说,它连接“内”与“外”两个不同的世界。当这双眼睛还具有魔力的时候,那么作为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它本身就为交互的信息附魔,造就特殊的效果。
“现在视”几乎不会作为单独的魔眼技能存在,通常它被包括在最全能的“千里眼”的观测之内,而乱步的“现在视”也没有呈现出完全形态应有的能力——观览“当下”所有一切的世界。乱步能看到的,仅仅只有以最普通的人类视觉能看到的面前的画面。
不过由于观测内容的高度集中,魔眼赋予他比所有人都要更精确、更细致的微观,由此帮助他形成极致的观察能力和高速的推理逻辑——因为他仅仅通过观察就能获得更多信息。
上述只是外界经由魔眼进入乱步的内界的过程,而信息经由乱步思考的处理后要如何反馈给外界,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呈现的机会。
——以上,是记录在乱步的身体上的“客观”故事。
——
“这不科学!”乱步这样向太宰治抱怨。
“干涉现实,从无到有,因果律可以逆置,但没有足够的动能……”
太宰轻笑着回答他:“所以并不是‘没有’,而是您无法识别它的形式而已,现在只是需要您将它转码,转换成’圣杯‘的形式。”
“以您的身体素质,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不用考虑动用这个技能,尤其是干涉过高级别的因果的时候。但这里是横滨。”
“本土加成?”乱步胡乱猜测,很快又否定自己,“不止如此……啊,因为这里是’无法观测‘的。最宏大、最无法违逆的那个‘命运’,观测不到横滨,所以,在这里的‘事实’,想怎么修改都行。”
“不愧是御主大人~完美无缺的推理~”像是哄孩子一般的讨好,这让乱步觉得自己就这样接受赞美似乎显得很幼稚,尽管他确实非常想应承下来。
……但太宰治所指的“你和别人不一样”,仅仅只是说这双眼睛吗?
“如何呢,御主大人,能做到吗?”太宰治笑眯眯地歪头。
“你在看不起谁。”乱步挥开他和奥尔加玛丽扶住自己的手,向前一步踩在屋顶边缘,“按计划进行下一步吧,这里我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
太宰治发出叹息般的感慨:“真是可靠啊。”
“真的没问题吗?”奥尔加玛丽跟在太宰治身后跳到隔壁的废弃屋顶上,忍不住回头张望。
“您大可以更相信他一点,这才是‘伙伴’应该有的态度嘛。”太宰治没回头,声音一如以往轻佻,但奥尔加玛丽却听出一丝讥讽。
她皱眉,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是该先强调“魔术师就是要任何时候都具有怀疑态度并做好准备”,还是解释“自己并没有不相信乱步,但正是因为作为‘伙伴’才会担心”。无论哪句都说不出口!
没有离开太远,其实也只是十几米的距离,两位魔术师开始快速绘制简易的魔术阵地构建术法,目的只有一个——遮蔽气息。
“还有最后这一步,必须要有一个人帮我做到才行呢。现在没有更多战力,只能拜托您了~”太宰治笑眯眯地递给奥尔加玛丽——一把手术刀。
奥尔加玛丽咽了咽喉咙。一把刀,捅穿一个人的心脏杀了他实在是太简单了,难的在于让他濒死又不死,还要在关键时刻立刻把他救活。
从口袋里掏出迦勒底传输过来的各种药品和急救礼装,奥尔加玛丽如临大敌,视死如归,仿佛要被捅刀的那个人是她。
“来吧!”
——
乱步在看着中原中也。
他的视野很清晰,毫无遮挡,因此他可以非常明了地看到“圣杯在中原中也的胸口里”。大量的魔力聚集在那,为中原中也强大的从者之躯提供支撑。
如果周遭一片漆黑,那么乱步眼中散发出的莹焰的幽光会更加明显,让所有人都能注意到他特殊的眼睛。可惜此时此刻,没人有这个荣幸看到这双眼睛施展的奇迹。
信息收集,视相编纂,现象解明——『魔眼·现在视』证明完成!
人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人。
中原中也抬头,他的“命脉”所在之处与某个人形成了链接,没有哪个战士会容忍敌人将手触摸在自己的胸膛,没有哪种野兽会放任猎人将枷锁束缚在自己颈间。
他愤怒至极,发出尖锐的长啸,狂躁地暴动,拳式比雨幕还要密集地撞击在玛修的盾面上,让玛修无力招架的同时猛然将她甩飞。
下一秒,积蓄了恐怖魔力量级的双腿将地面踩踏,中原中也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蛮不讲理地撞碎所有障碍,笔直地冲向乱步的位置!
极致的愤怒和杀意占满了中原中也的全部注意力,他未必没有察觉到某个“天敌”正存在于自己的领域之中,可此刻的乱步就像黑夜中唯一一颗明亮的星辰一样,牢牢吸引了中原中也的目光。
大约只有一公里左右的距离,一分钟以后自己就会被诗人君砸成碎片。
乱步在心里估算,一边悠然地退后,轻松惬意地抬起右手,露出手背上鲜红的印记。
他对着那个唯一能看到自己神情的人笑。
“以令咒之名——玛修,到我身边来。”
被扔飞出去的玛修耳边只有破空的风声、自己猛烈的喘息声和身体砸到建筑物的杂音。她顺势在地上滚落卸力,调整姿势落地后双脚踩实,就如同刚刚中原中也用力跳跃的那个姿势一样,她也必须赶去御主面前保护他才是!
可理智上她很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中原中也速度,玛修的脑海一片空白,御主会有事吗?太宰先生所讲的战术里没有说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然后在自己慌乱急促的心跳声中,她听到本来绝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耳边的、御主的声音,乱步说:“玛修,到我身边来。”
魔力契约的联结前所未有地清晰,她明白自己正顺着这股灵力流向,与时间同一速度地来到乱步身边。
女孩从半空落下,她扭转身体,顺势甩起盾牌,在落地的时刻架起最结实的防御姿势。乱步的手搭在她肩上,第二枚令咒的魔力从他的手心流入玛修体内,充盈她的“炉心”。
“以令咒之名——玛修,最大输出宝具展开。”
“我明白了,前辈。”纯洁的白光凝聚,汇聚出无暇的盾面。
『宝具拟似展开:Lord Chaldeas』
漆黑粘稠的重力碾压在洁白虚无的光壁上,两股截然不同的魔力对撞制造出剧烈的冲击波,玛修和乱步脚下的房屋瞬间倒塌,幸好乱步早有先见之明抱紧玛修。
在两人一起从粉碎的空中被撞击得往后坠时,玛修还能继续保持防御的同时顺利落地,乱步借了她的光,还安安全全地呆在防御范围内。
“前辈,现在还顶得住,但我们的魔力总会用完的!”玛修没办法回头,只能在激烈的风声中大喊。
“我当然知道。”乱步冷静地回答,出乎玛修意料的,他忽然从盾后探出视线去看中原中也,那双玛修也在同一个视角看到过的漆黑的眼睛和乱步对视。
下一秒,魔眼技能发动!
『现在视·视相固定』
尽管只是一瞬间的僵直,但那就足够,因为第三划令咒早就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以令咒之名——解放你全部的力量,芥川。”
虽说认为自己能在这个横滨存活这么久全靠自己强大,但芥川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的是,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那个能让他“即使遇到比自己更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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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的对手,自己也绝不会死”的能力。
但是他讨厌这个能力。因为它来自一次惨烈的落败后,作为俘虏才有机会得到“恩赐”的幸运。
芥川讨厌幸运,那意味着命运的摇摆不定,那说明他是个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弱者。输了以后、死了以后,那就输掉、那就死掉。他打败别人、夺走别人的性命,自己当然也有这种觉悟。
可是“命运”让他输掉之后、死掉之后,又有了“重来”的机会——作为某个“守护”的概念,被托付了骑士一样的指责,保护某个人而获得的新生。
芥川是黑夜里的祸犬,是扫荡生命的死神,他不喜欢那个“像人虎和镜花一样”去保护别人的自己。
所以被中原中也打伤以后,他没有选择接受那个可以快速恢复的能力,只是固执地吸收灵脉的魔力自我治疗。
然后他听到了那个讨厌的御主的声音:“解放你全部的力量,芥川。”
“啧。”
不以芥川自我意志为转移的“变生”开始了——『罗生门』自发生长,包裹住芥川,将他裹成一枚漆黑的茧。
惨白冰冷的手自内而外撕裂茧壳,有着血红眼睛和尖锐獠牙的吸血鬼“死而复生”。
『改造·无辜的怪物』
从某位吸血鬼大公那里继承来的力量,『不死』的芥川和『吸血』的罗生门将是绞杀中原中也的最强武器。
只不过他没有必要直接上去和中原中也拼命,因为“杀死”他不是目的。
“听好了,芥川,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我也只相信你。”芥川很清楚太宰治又开始诈骗,但他没有不信的理由,“不要直接杀了中也,而是要——抢走他的圣杯。”
出乎意料,那个看起来比携带盾牌的女孩还要弱小的御主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将横滨碾成碎片都不可能找到的圣杯居然真的被塞在了中也的体内,而他还能让最强的中也出现一瞬间的破绽。
只要这一瞬间就够了。
潜藏在盾牌阴影里的芥川一跃而起,罗生门包裹住他的手臂,尖锐的指甲滑开中也的身体,硬化的手臂作为利器贯穿中也的胸口,将他的“心脏”扯出——盛满黑泥的圣杯,被芥川抓在手中。
这已经完全不是人类的躯体,也不是从者的躯体,除了这张脸庞,中也身上没有一个地方能让芥川认出这曾经是自己的同僚。
中也的身体从空中滑落,但他没有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他双手掐住芥川的肩膀,要不是罗生门形成的护甲包裹住全身,芥川现在已经被他捏碎肩膀。
罗生门包裹住中也的身躯,漆黑的布料像是从芥川体内长出来,又长进中也的身体里,它们吸食中也的魔力,不断瓦解他的战斗力。
“嗬、嗬……”中也的喉咙里发出干枯的吼叫,越发无力的脑袋仍然不愿意垂下,直到被脸色苍白的太宰治扯住头发,直接按在地上。
流了不少血放缓心跳才没引起中也注意的太宰脸色难看得也想死人一个,他踢开圣杯,顺手把另一边的芥川也一起按在地上。
乱步因为动用魔眼被抽干了魔力,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奥尔加玛丽花了大力气使用治疗魔术,还手动急救,也好不到哪里去。更别提一直在挨打,从未休息过的玛修。
没人有好脸色,但脚步不能停。
“小茄子君,拿上圣杯,我们要走了。”乱步和奥尔加玛丽已经无力嫌弃对方,相互搀扶着前进,他们从太宰治身边走过,即将前往终点。
被解除了一切魔术的芥川和中也都已恢复正常,他们第一次看到中也正常的眼睛。如果想看到横滨的天空,那就只能在中也的眼睛里看到。
只是那双同时装入天空和海洋的眼睛越发暗淡,正如太宰治所说,中也的身体只会崩坏,直到完全毁掉。
乱步没有再回头,拉着奥尔加玛丽和玛修往前走。
身后传来非常轻的一句话,让玛修为之侧目。
“再见了。很高兴见到你,乱步。”
15. 孔洞
一开始是乱步和奥尔加玛丽走在前面,但很快作为从者的玛修轻易追上他俩的脚步,然后一手一个扛起两位消耗了大量魔力、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脆弱人士,在擂砵街的废墟间跳跃。
“前辈,就这样结束了吗?可是太宰先生和芥川先生……”玛修有些担心那三位,毕竟他们看起来随时要被遣返会英灵座。
乱步摇头,“我们没有时间了。这个特异点的形成全靠圣杯,现在动力源被我们拿走,它已经不再和这个横滨产生连接,时空很快就会断裂,我们必须要在横滨消散之前离开。”
他们已经快接近这个向下凹陷的地域中心,据芥川所说,这里是中原中也最常徘徊驻守的关键地方。
那是一个很明显的地洞,三人齐齐从边缘探头,那下面是全然的漆黑,压根看不出来有没有“底”。
奥尔加玛丽嫌恶地龇牙:“真要从这里走吗?看起来太危险了。”
乱步没理她,低头看着这诡异的漆黑喃喃自语:“孔洞……圣杯……这个寓意……”
“唔!”乱步痛苦地叫出声,双手捂住眼睛,突如其来的剧烈刺痛自眼睛深处涌现,连带着他的头也开始剧痛。
乱步伸手捂眼睛太过急切,慌乱之中失去支撑的身体栽倒掉进洞中。
玛修大惊,立刻扑上去抱住乱步,由于事发突然,她没能阻止乱步掉下去,反而自己跟着一起往前滑落。
奥尔加玛丽见状只能崩溃尖叫然后跟着一起跳进洞中。
“所长,快抓住我!”玛修拉了一把身后的奥尔加玛丽,让她贴在自己后背环抱自己的脖颈,自己的手臂则牢牢抱住乱步,将他的脑袋护在自己的胳膊下方,随时抵御落地的冲击。
比他们想象中要好的是,在这个深不见底的地洞中自由落地大约5秒钟,他们就在玛修的盾牌保护下“砰”地一声撞到地面上,成功着陆。
在进入擂砵街以来就断联的迦勒底通讯此刻再度接上,罗曼医生一开机就看到紧张刺激的跳楼运动,吓得脸都白了。不过看到三人在巨大烟尘中爬出来还是没有大碍的样子,他长舒一口气。
“吓死我了,幸好玛修你现在足够结实……”
“医生?!”玛修发现通讯回复,焦急地呼叫罗曼医生,“医生你快来看看前辈,他说他的眼睛好痛!”
“什么!?”罗曼医生赶紧开启扫描,一旁头晕的奥尔加玛丽也艰难地爬过来,靠在玛修背上查看乱步的情况。
乱步整个人蜷缩着侧躺在玛修腿上,双手死死捂住眼睛,浑身因为剧痛而轻微颤抖,死死咬住嘴唇的口中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呻吟。
玛修手足无措地抚摸他的手背的脸颊,试图帮他转移痛觉。
“哇啊!这么夸张的魔术回路是怎么回事?!发动了魔眼吗?消耗过度了啦!”罗曼医生在屏幕那一头发出得了绝症的病患听到过的尖叫,救死扶伤本能上头后他甚至敢直接命令所长,“玛丽快给他输送一些魔力试试!”
奥尔加玛丽看起来很想骂人,实际上也确实骂了,“你是笨蛋吗!你看看我又哪里像是还有魔力的样子?”
这个时候,可靠的玛修说:“医生看看这里有灵脉吗?建立召唤阵再传输物资过来吧!”
“有道理!我来看看……”罗曼医生分析了周遭的地形,御主三人所处的地方看起来是一个洞穴内部,周围相当宽敞,顶部是巨大的球形穹顶,当他寻找灵脉时,发现了一件震惊的事情,“咦,周遭的地形好像是魔术师利用天然地形半加工的魔术工坊!”
奥尔加玛丽闻言吃惊地打量周围,很快她意识到罗曼医生的判断是正确的。
地面过于干净,魔力流向清晰可见,无论是石壁还是底下都不有灵脉,和横滨那斑驳杂乱的灵脉相比,透露出非常工整的人工痕迹。
“玛修你来设置召唤阵吧那个小鬼交给我。”奥尔加玛丽主动接过了照顾乱步的任务,在横滨相互扶持得多了,现在的奥尔加玛丽已经能非常熟练地把乱步抓起来,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
“唔,你轻点啊。”乱步睁不开眼睛,下巴靠在奥尔加玛丽肩上嘟囔,疼痛让他的脸颊苍白得毫无血色,他迫切需要一些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周围是什么样的?”
奥尔加玛丽干巴巴地描述,乱步叫她抬头看看,奥尔加玛丽照做,然后愣住。
“没有了,是吗?”即使闭上双眼的乱步依旧清楚地掌握了当地现状,“我们掉下来的那个孔洞,消失了,是吗?”
“……是的。”奥尔加玛丽声音干涩,“我们的前方和后方都有山洞,不过后方的那个山洞里流出来非常强大的一条灵脉,汇聚到这里的中心。说起来,你能知道这里的工房是要做什么的吗?”
乱步漫不经心地说:“大概是用来制造圣杯。”
奥尔加玛丽抓紧乱步的手,眼睛瞪大。
“很惊讶?那只是个魔力结晶,当然是可以人为制造的。”乱步难得地没有当场抱怨奥尔加玛丽抓痛了他,而是压低声音和她说,“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或许很快就要见到某个你‘朝思暮想’的人了。”
“这里吗?”
“后面。”
奥尔加玛丽不吭声,不过她脸上的复杂和忧虑即使乱步看不到也能猜到,她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那个横滨,到底是怎么回事?”
“……”乱步抿唇,慢慢在脑海里构思他该怎样用语言叙述,“犯人一开始想在这个魔术工坊里汇集大量魔力,但这必然会引起本地魔术师的注意。他用圣杯扭曲了城市,制造出‘特异点’,并选择了一个代理人,试图利用代理人清扫所有妨碍他的人,并回收这部分力量。”
“但那个最强大的人选并不愿意,犯人只能强制使用暴力进行改造。没有理智的门卫造成的破坏不分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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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护这个工房,犯人将犯罪现场一分为二,只有当特异点的全部魔力被回收,才会开启一次性的通道。剩下没有魔力的东西,就是不需要的‘渣滓’,因此直接过滤在世界的另一边就行。”
奥尔加玛丽狐疑地看乱步:“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这里的‘观测’非常、非常集中,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操纵因果律。”乱步轻声哼叫,“所以不能说得太确切,不然要是被当场判定,那么或许百分之零点一几率的改写机会,就会灰飞烟灭。”
奥尔加玛丽:“你还真是好心。刚刚离开得那么果断,但是现在却还会为他们着想。”
乱步再次沉默,许久过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别扭,不情不愿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擅长告别。”
“而且,我没办法看到他们那个样子。非常的痛苦而绝望,我……我好歹,也是会心痛的。”
“这还真是令人惊讶。”奥尔加玛丽说,“我还以为你这种理智至上的、喜欢用智商鄙夷所有人的讨厌鬼,不会为别人伤心呢。”
“我不是魔术师,不要侮辱我。”
“喂!”奥尔加玛丽甩开了乱步的手。
乱步立刻哼哼唧唧原地躺下。他把双手交叠,平放在小腹上,姿势像是随时都能入棺。
事实上,乱步自己也不太能明白那种伤心的情愫是为什么。明明对太宰治的心情从一开始就是“虚无”,对芥川和中原中也也都是陌生的,可是在圣杯被玛修拿走以后,乱步看着浑身破破烂烂的中原中也,几乎听不出呼吸的芥川,和脸色惨白浑身血腥味的太宰治,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舍。
大概是那个时候,乱步意识到,他们曾经都只是那个横滨里的普通人。
而他对横滨的感情……比起完全的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怅然的遗憾。
到底在遗憾什么呢?他曾经来过这座城市吗?他曾经熟悉这座城市吗?他在这座城市里,失去了什么吗?
乱步搜寻自己的记忆,从出生至今没有任何疑问和漏洞,他从来没有了解过横滨这座城市,即使曾经听闻它的名字,内心也毫无波澜。
一切异样都只在那个“特异点F”的横滨里。
在乱步头脑风暴的空隙里,架设好召唤阵、和迦勒底取得联系的玛修跑回来,带来他们的物资,
“前辈,所长,吃点东西吧!”
用于极速补充体力的压缩饼干和功能饮料味道一般,奥尔加玛丽食不知味,乱步满脸嫌弃。
玛修帮乱步点上罗曼医生送过来的眼药水,用来缓和魔眼发动后的魔力回路发烫问题。
补充能量,充分休息,连带着各种伤势和不适都治愈之后,乱步重新拥有了正常的视力。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向那个奥尔加玛丽所说的流出大量灵脉的洞口,朝玛修伸出手。
“走吧。”
16. 伤逝
玛修举盾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身后的乱步和奥尔加玛丽并肩,穿过昏暗的石窟,他们走入另一个更加广阔的底下大空洞。
不远处,足有三层楼高的石壁阻挡住三人往更远处张望的视线,那后方发出不详的光线,空气中的魔力浓度让乱步这个魔术师门外汉都呼吸困难的地步。
“这是,大圣杯!”奥尔加玛丽震惊失声,“这可是比玛修那个圣杯还要高级的魔术炉心!这东西不是在冬木吗?!”
“呵呵,真是识货,毕竟是阿尼姆斯菲亚家的大小姐嘛。”一个声音从空荡荡的某处发出。
“哎呀,真没想到你们居然走到这一步,真是超出了预定计划,也超出我的容忍底线了。”
“第48名御主适任者,聪明的乱步君,本来就担心放任你进来会打乱我的计划,没想到刻意不管你也没办法呢,看来是我疏忽。”
从虚空之中,头戴礼帽、身穿西装,看起来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那是雷夫教授,他站在高高的石壁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三人。
玛修警惕地举盾,奥尔加玛丽更是难以置信地大喊:“雷夫,真的是你!”
乱步依旧镇定,不过他的神情并不轻松,脸上不知何时戴上了眼镜,手心也搭在玛修肩上,以便快速给她传输魔力。
没有任何令咒、只有残留轮廓痕迹的手背映入列夫眼帘。
雷夫勾起嘴唇,笑意吟吟地询问:“我们的御主怎么没有令咒了?是全部用来打败外面的守护者了吗?没想到那家伙还挺有用的,可惜就是不肯服从,只好把那样的战力拿来守门了。”
这时,罗曼医生通过通讯对着雷夫大喊:“雷夫,你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嗯?罗玛尼?你也活下来了啊。我明明叫你立刻到管制室来,你居然没听指示,真是的——”
雷夫露出一个略带惊讶的神情,下一秒,他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让他原本优雅的脸变得丑陋可怖,他说出口的话语带着比沼泽还要更加浓稠的恶意,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有着那样的恨意。
“一个个都是无组织无纪律的杂碎,简直让我恶心。”
“人类这种存在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何总想要偏离既定的命运呢?”
乱步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眼神中浮现出明了的光。
不过在乱步开口以前,奥尔加玛丽情绪激动地冲了出去,对着雷夫大喊:“为什么,雷夫?!”
玛修:“所长,别过去!他……”
乱步一把抓住奥尔加玛丽的手,用尽全力抱住她不让她继续往前,抬头看向雷夫。
“原来如此,你不是‘人类’。加入迦勒底,参与示巴观测镜的设计,加入这个项目,是为了更好地‘灭绝人类’。”
“啊啊,不愧是你呢。”雷夫毫不掩饰恶意地笑,“至于你,奥尔加,太让我出乎意料了。我明明把炸弹放在你脚下,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奥尔加玛丽双目睁大,呆呆地看着雷夫,“这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死了。”耳边传来回答,那是乱步冷静的声音,“你啊,原本并没有灵子转移适性吧?不然不可能只作为指挥官,而不是参与计划本身去进入灵子转移筐体。”
“因为没有进入筐体,所以才能和我和小茄子君一样,直接被灵子演算装置转移。”
雷夫忍不住鼓起掌:“完美。特里斯墨吉斯忒斯真是好心,把化为残留意念的你转移到了这片土地上,让你死后获得了一直以来渴望的资质。”
“不过这也意味着,奥尔加,你永远没办法回到迦勒底了,毕竟你一旦回去,你的意识就会消失。”
“……是这样吗?”奥尔加玛丽机械地转头,看向乱步。她期待这个聪明无双的御主否定雷夫的话,可那双绿色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只有悲悯的神情。
在他们第一次在横滨碰面时,乱步就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啊啊,你那个时候就意识到了。”奥尔加玛丽低语。
“多么可怜啊,奥尔加!”雷夫大声笑起来,“为了将一生都奉献给迦勒底的你,我就让你看看现在的迦勒底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吧!”
雷夫抬手,指尖一响,他的头顶上,虚空之中扩展出一个圆环,火红色从中满溢而出。随后圆环慢慢扩大,露出那其中的原貌——那个火红色的、像是火焰一样的东西,正是熊熊燃烧的迦勒底亚斯!
奥尔加玛丽惊恐地捂住嘴,不然她会尖叫出来。
“来,好好看看,阿尼姆斯菲亚的后裔,这就是你们愚蠢行为的下场。”雷夫狞笑,“表示人类生存反应的蓝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熊熊燃烧的赤红,这就是你们这次任务引起的后果。”
“太好了呢,玛丽?这次也因为你的过失,才酿成了如此的悲剧!”
奥尔加玛丽慌乱地摇头,急切否认:“不是我的责任,我没有失败,我没有死……”
乱步忽然向前一步,将奥尔加玛丽挡在身后,对着雷夫满脸怒容:“闭嘴,恶心的东西!少来污蔑她!”
雷夫眉毛一挑,“哦?我们的御主居然如此富有同情心?”
“真恶心。”乱步冷冷地看着他,“我最讨厌连作恶都要冠冕堂皇找理由的蠢货了。又蠢又坏。”
雷夫沉下脸,恶毒的视线锁定乱步的脸,他很想把这个嚣张的御主撕碎,但在这里,他“没办法”对御主出手。
那粘稠的、恶毒的视线在乱步脸上爬行,随后移动到奥尔加玛丽脸上。雷夫咧开嘴,好像一朵丑陋的食人花绽放。
“既然如此,还是由你来付出代价吧。”
奥尔加玛丽只觉得自己被什么虚无的东西牵扯起来,浮现空中。
“什么东西……?”
乱步死死拉住奥尔加玛丽的手,被拖着一起往前滑行。玛修惊慌地抱住乱步,两人试图把奥尔加玛丽抢回来,但最终只导致两人一起被连累着前进。
“放开她!别想这样折辱她!”乱步厉声呵斥雷夫。
奥尔加玛丽满脸惊恐,泪水不停流淌。
“放手吧,你们俩。”
“所长!”玛修悲伤地看着她,即使是一直躲在玛修盾牌内侧的芙芙也跳出来,咬着奥尔加玛丽的衣袖试图把她往回拉。
“玛修!把你的御主带回安全的地方去!”奥尔加玛丽呵斥她。
奥尔加玛丽被迫提向空中,连带着乱步和玛修一起腾空。
乱步再也抓不住她,双臂脱力地滑落,玛修只得一起松手保护乱步落地。她从没见过乱步露出这样生气的表情。
这次玛修正面见识到了御主的魔眼发动的情形——微光闪烁,眼瞳发亮,无数的星星从乱步的眼中苏醒。
一种窒息的压迫感缠上雷夫的脖颈,他不明白乱步为什么会拥有这种级别的能力,明明魔力回路都只是比普通人好一点点……
但他不敢赌这个奇怪的御主到底会不会做出什么影响“局势”的事情,原本打算将奥尔加玛丽折磨致死,可在那双看不懂规格的魔眼的压迫下,雷夫只得放弃这个想法。
可是他仍旧不会放过奥尔加玛丽。
雷夫恶意一笑,拉大空间夹缝,直接将奥尔加玛丽扔向燃烧的迦勒底亚斯。
“奥尔加玛丽!”那空间裂缝已经能被迦勒底的人员用肉眼观测到,罗曼医生豁然起身,却无力阻止。
奥尔加玛丽什么都做不了,她的身体不由她操控,她的生命早就死去,甚至还要再“复活”地看着自己再一次凄惨地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还没有人夸奖我,还没有人认可我啊!谁都不愿意对我表示肯定!大家都讨厌我!”
『魔眼·现在视』证明固定——失败!
『魔眼·现在视』证明固定——失败!
『魔眼·现在视』证明固定——失败!
“唔……!”乱步连续不断地发动魔眼,企图干涉奥尔加玛丽的因果,但这个空间的魔力浓度高得不可思议,那个宏大的“命运”的视线时刻不停地注视着这里,他撼动不了这份因果分毫!
眼睛剧痛,比燃烧还要严重的滚烫,随后铺天盖地的红色笼罩了乱步的视野,他看不清奥尔加玛丽的身影。
“前辈!”玛修惊叫着接住倒下的乱步,御主的脸色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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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青,双眼紧闭的睫毛下流出可怖的血泪。
乱步虚弱地依靠在玛修怀里,手掌握紧,指甲刺入掌心。
他看不到了,因此只能听到奥尔加玛丽辽远的、凄惨的哭声。
“出生至今,我还从未……从未得到过任何人的认可——!”
随后,就连那点声音都没有了。
“……小茄子君,她……”
玛修悲伤地抱紧乱步,泪水滚过她的脸颊,“前辈,所长消失在迦勒底亚斯里……”
“雷夫!”罗曼医生极度愤怒的吼叫从空间裂缝的那边传来。
雷夫满不在乎地回身看他,笑说:“罗玛尼,让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我是为了处理你们这些人类,而被派来的2015年负责人。”
“看在我们都是研究魔道的学友,我就给你最后一个忠告吧。迦勒底已经没用了,此时此刻,你们人类已经灭亡了。”
罗曼医生站在迦勒底的管制台前,通过空间缝隙看向他,“……雷夫·莱诺尔。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和我们无法观测2016年有什么关联?”
“不是关联,而是一切都已经结束的事实。由于无法观测未来,你们才在那里瞎嚷嚷,说什么未来消失了。那都是你们希望观测到的未来罢了。
“未来没有消失,只不过被烧成灰烬了。就在迦勒底亚斯被染为深红的那瞬间。结局已经确定,你们的时代不复存在。”
“依靠迦勒底亚斯的磁场,迦勒底才能得以包住,不过迦勒底的外面正迎来如‘这座城市’一样的末路吧。”
乱步的耳廓轻微动了动,无法睁开眼的他还能依靠听力判断方向,他抬起脸对着雷夫的方向,低语:“原来如此,在这里,这个依托大圣杯的魔力场还存在的地方,已经是‘领域外’了。而这之外和迦勒底之外的世界——已经没有了‘记录’。”
雷夫慢慢转过身,视线扫过立刻浑身紧绷的玛修,看向她怀里双目流血的御主,“哼,果然,你很聪明。我真后悔没有最先杀了你。”
“不过这也是毫无意义的抵抗,已经没有人能改变这个结局了,因为这是被人类史自身否定了的人类的存在啊。”
一种狂热的崇拜出现在雷夫的脸上,将他狰狞的笑扭曲得更加疯狂。
“并非因为你们进化到尽头而开始衰退,也不是因为你们与异族交战导致灭亡。而是因为你们毫无意义!因为你们无能!因为你们失去了我们的王的宠爱!”
“就像毫无价值的废纸一样,被烧得一干二净吧!”
他最后轻蔑的视线环视所有人,消失在虚空中。
大圣杯的魔力反应随之一同消失,此处这个“领域外”世界开始极速崩塌,玛修抓住乱步和芙芙,将他们挡在盾牌后方。
“空间很不稳定!医生,请快点执行灵子转移!”
“我明白,已经在实行了!但是那边崩坏得更快……”危急存亡的时刻,罗曼医生那不合时宜的魔术师品质又让他说出了一些情商很低的话,“如果真的那样,只能认命,你们自己想办法自救!”
“啊,医生,请闭嘴吧。”玛修突然用一种冷静到让乱步打了个寒颤的声音说,“都快要因为生气而失去冷静了!”
“总之不管怎样,至少要维持意识清醒!只要还未‘意义消失’,就还有营救的可能——”
玛修一把掐住乱步的脸,迫使他保持清醒。
“好痛!”乱步大叫。
“对不起,前辈,但是我不确定您的意识是否还清醒,只能这样了!”
空间开始碎裂,土地、石壁、穹顶,一切都在褪色,就连高浓度的魔力也四处散逸,空气中极速变化的气压和魔力浓度害得乱步“哇”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前辈!”玛修惊恐地抱紧乱步和芙芙。
乱步反手捧住玛修的脸,他强行睁开眼睛,连带着眼眶里的血也一起往外流淌。他的瞳孔黯淡无光,于是只能凑的很近,让自己能看见玛修眼瞳里倒映的自己的眼睛。
『魔眼·现在视』证明固定——
巨大的白光吞没了乱步和玛修的身影。
17. 幕间
纯白之地。
所见的一切都是纯白色,连自己都无法识别的纯白。
为什么这种情况不考虑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反而坚定地认为是周边的环境的问题呢?
“要问为什么,还不是你的设置吗?”乱步吐槽道,“非要解释的话,我虽然没办法看见‘外’世界,可这里是‘内观’,不需要确切意义上的生理反应,一切都是‘概念’。”
“在现在的‘概念’里,这里就是什么都没有的字面意义上的‘空白’。”
乱步认为自己抬起了手,这种用思想操控“概念”来进行自我感受的经历很奇妙,并非拥有着身体感官,而是一种认知上的“我碰到了自己的脸”,然后才有的行为。
“那么,你是谁?”
然而无论怎样认知,那里都只有一片空白。
“好吧。”乱步耸肩。他很清楚对方不会让他认知到祂的存在,不然,大费周章所营造的这个纯白之境不就没用了吗?
然而理智上明白这一点是一回事,情感上不试探一下就不死心的好奇又是另一回事。
“唉,乱步大人总是要更宽容一些,对吧?毕竟是……”乱步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像只得意的鸭子,“毕竟是朋友,所以乱步大人会原谅你的。”
太神秘了,太有意思了,名侦探最喜欢的就是挑战有趣的谜题。某个不为人知的朋友,甚至连自己都认知不到的朋友,连存在的痕迹都无法证明,难不成他这种名侦探都还会在脑袋里虚构幻想朋友吗?
在面对有趣的事情时,名侦探很有耐心。他宽宏大量地放过了这件事,不再深究,反而提起别的话题:“那么我们来讲讲别的故事吧?比如横滨?”
该如何描述这个故事?那是无法诉说的、已经完结的故事,是只能旁观的故事。
连自身存在都无法感知的这个纯白之地里,吹起一阵朦胧的烟,乱步闭上眼,下一秒,他看到了头顶的孔洞。
他貌似站在一个陷进地里的坑中,不过只要伸出手,就能很轻易地爬上来,即使是名侦探这样的身手也可以做到。
“哼,还算贴心。”乱步嘟囔,慢慢地往外走。
他和玛修还有奥尔加玛丽曾经是从怎样的路跳进那个孔洞里,现在乱步就是怎样从那里爬出来再往回走。
他曾和奥尔加玛丽说,离开横滨是因为不知道该怎样告别。那心痛感无疑是真实的,是记录在身体上的“事实”。
但现在的他是“内”世界的一缕认知,他带来的只有思考的逻辑,换句话说,他现在很“冷漠”。
他只是来旁观这个故事不为人知的尾声。
——
自己是,什么人?
这样的问题已经很久没有想过,现在想了也得不到答案。
不只是自己,身边的人又是什么人?
他同样认不出来。看不清是一回事,看清了也想不起来。
“咳……中原先生。”芥川艰难地爬起身,他直到现在还有行动能力倒是让太宰治有些惊讶,解除了吸血鬼改造的芥川可恢复不了这么快,所以是用罗生门缠住四肢,强行把自己撑起来的。
“芥川居然还有要和中也说的话吗?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很一般。”太宰治蹲在中也身边,低头凝望着曾经的搭档的这张脸,他大部分时候看到的都是中也满脸烦躁或厌恶的神情,在少有的几次大危机后因为力竭而毫无防备的样子也见过。
真的要死了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
太宰治伸手才中也的眼前晃动,居然还能笑得出声:“唉,我最爱的最期待的死亡终点,居然让中也捷足先登了啊~”
蓝色的眼眸本能地跟随摇晃的手移动,但眼瞳努力聚焦,很快又涣散。生命力的流逝是如此的具象。
芥川单膝跪在中也的另一侧,他的手很冷,触碰到的中也的手却更凉。作为Mafia,谁没见过死亡,谁没准备随时迎接死亡?只是这是中原中也,芥川以为只有自己死在中也之前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自己见证他的末路的一天。
罗生门具有操控空间的能力,芥川绝大部分时候都只会把这份能力用在厮杀中。因此当他把罗生门拿来储物时,太宰治也不免有些惊讶。
芥川拿出来一顶黑色的礼貌,沾满灰尘和鲜血,破了好几个洞,不过芥川和太宰都能一眼认出来这是中也一直戴着的帽子。
太宰治:“哪里来的?你什么时候有空还好心到去给中也找帽子了?”
芥川摇头,“首领交给在下的。”
太宰治眼神复杂地不吭声了。
中也其实也没有多少触感,比起感受到芥川拉起他的手,不如说是模糊的视野看到的。他大概认出来那是一顶帽子,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不然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会特意交给他呢?
他的思绪开始纷飞,忍不住去翻找自己几近于无的回忆,幸运的是,至少还有一点记忆。
那是他人的所赠,是蕴含着他的愿望的,最珍贵的宝物。
“……谢谢……”中也的嘴唇颤抖地触碰,鲜血堵塞他的口腔,几乎让他说不出话,但他还是努力吐出血,艰难地说出最后几个字,“最后……能以人类的……姿态、死去……真是美好的事啊……”
直到他的眼睛彻底黯淡无光,横滨的天空彻底熄灭。
芥川无言地颔首,轻轻将中也的帽子覆盖在他的脸上,遮住那抹永远凝固在嘴角的安宁笑意。
太宰治不止从何时开始收敛了那副一直以来的轻佻的笑,他面无表情,也毫无悲伤或怜悯。
“一切都结束了。”太宰治说,他看向芥川,问,“芥川君需要我再送你回去吗?”
他指的是先前找到芥川的残破棚屋。芥川摇摇头,依靠罗生门起身,艰难地移动。
“……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芥川。你做的很好。”
芥川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得到您的认可,是在下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可现在这一刻,在下得到了您的认可,好像也并没有特别欣喜。”
太宰治大概是笑了一下,“那说明你成长了,芥川。”
芥川发出一声叹息:“在下总认为,只有被您认可,在下才能被允许活着,才能感受到,此刻的生命正在跳动。人只有在接受了自己活着的事实以后,才敢奢望一个继续活下去、能够支撑自己走得更远的愿望。
“可是横滨早就没有明天了,没有未来,那么此刻还活着,到底是幸福,还是痛苦呢?”
太宰治看向了另一边,港口Mafia的高楼,他并不是一个特别会安慰别人的人,尤其是芥川,芥川也不需要安慰。
所以他能说的只有:“没关系,我们会去往‘新世界’的。”
“……”芥川抿唇,带着一丝期待的话,低微得几乎听不见,“那么,在下还会和银重逢吗?在下还会和您再遇见吗?”
他没有听到回答,他不敢回头去看太宰治是否还停留在原地。芥川继续往前走。他回到那个棚屋,那是曾经他和银相互依偎的地方,他躺在狭小的地块上,闭上双眼。
如果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的话,他会第一时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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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银,再也不分开。
他跟玛修说,拥有愿望,就能一直走下去。那么,他也是紧紧抓着那个愿望,一直支撑到今天,即使这副身体也破败不堪,他一遍遍地强求,直到这个故事的完结。
——
“你为什么不回答他?”乱步向侧边弯腰伸出脑袋,看向芥川的背影。
太宰治一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但他就是没有回答芥川。他双手插在驼色风衣的口袋里,慢悠悠地走向港口Mafia的大楼。
乱步跟着他走,走啊走,走到大楼底下。他抬头仰望根本看不到顶的高楼,吐槽:“停电了怎么上去?你不会真的打算靠两条腿爬上去吧?”
太宰治是必不可能自己爬楼梯上去的,他走进楼里,七弯八拐找到一台电梯。在这个横滨里居然还有一台有电的电梯!
“我说你们到底都在拿珍贵的能源干什么啊……”乱步眼神幽幽,看着太宰治按下按键。
“叮”地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打开,里面居然已经有人在等着太宰治。
金发的小女孩甜美一笑,提起鲜红的裙摆行屈膝礼:“你好~”
太宰治走进电梯,打量女孩,然后缓缓笑了:“森先生还真是能藏,我该叫你爱丽丝吗?”
女孩笑着摇头:“我不是爱丽丝,也不是森鸥外。如果需要称呼的话……请叫我‘森茉莉’吧,毕竟我是他的最心爱的孩子呢。”
“最爱?”
“是‘最心爱的’。”
太宰治猛地笑出声,笑到眼泪都出来了,“好吧好吧,如果你喜欢这个身份的话……第一次见,很高兴认识你,森茉莉小姐。”
他伸出手,像个优雅的绅士。小女孩满意地笑,毫不担心地和太宰治握手。
什么也没发生。
乱步的视线绕着自称“森茉莉”的女孩转圈。从外表上来看毫无疑问是曾今偷袭过他的那个女孩,但内在却不一样。
乱步摸摸下巴,“我是不是不该戳穿她的真名?”
没人能给乱步回答,他撇嘴,怀揣着“没有人懂我”的孤傲,跟着这古怪的两人来到大楼的楼顶。
连风都停止了,横滨黯淡无光,这楼顶什么也看不见。
乱步不满地大叫:“所以上来干嘛?”
太宰治熟练地踩在高楼边缘,看不到底的高度让人头晕目眩,森茉莉问他:“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太宰治转身慵懒地看向森茉莉,似乎对于跳楼这件事非常跃跃欲试,“我赶时间。”
“好吧,确实有。”森茉莉捂嘴笑,“看看你的口袋。”
太宰治疑惑,他的双手一直放在口袋里,什么都没感觉到。不过当他把手拿出来以后,他发现自己正捧着……一本书。
乱步忽然发现太宰治的脸凑近放大,还不怀好意地笑:“要跟我一起跳楼殉情吗?”
“鬼都不要!”乱步大叫。
太宰治失望地撇嘴,把书交给森茉莉,但她把手背在背后,笑眯眯地摇头拒绝。
没办法,太宰治研究片刻,决定还是直接把书往怀里一抱就跳,“可惜,看来你只能跟我一起殉情了。”
新的拒绝还没说出口,下一个瞬间,天旋地转。剧烈的失重感传来……话说为什么一本书能感觉到重力?
“你疯了啊?!”乱步尖叫。
可是他看不到地面,没办法判断距离做好撞击的心理准备,更恐怖了好不好!谁知道他下一秒是死是活?
在极度的恐慌之下,乱步总算睁开了眼睛。
18. Grand Order
稍稍扭头,自己貌似是有睁眼的吧?但是视觉里面一片纯白,什么都看不到。
莫名强烈的眩晕感在消退,他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个什么样的梦。
然后乱步闻到了没有闻过的香气,听到了没有听过的声音。
女人说:“很好,你真乖~想吃什么?果子?还是鱼?唔,搞不懂你到底是猫还是松鼠啊,不过算了,反正很可爱!”
奇妙的口音,说话腔调和发音有些古典,还带有香水的气味,不过闻起来很清凉,貌似是加了什么提神药剂。
托这个魔药香水的福,他的思绪越来越清醒,头痛也得到了缓解。
“芙!”熟悉的触感,是芙芙啊。
“你醒啦。不过不要睁眼哦,消耗过度还在恢复期,这段时间都不要用眼了。”女人察觉到乱步慢慢活跃的手指,她轻轻抚摸乱步的手背,托起他的后背帮他坐起身,“我是达芬奇亲,是迦勒底召唤的第三号英灵。”
乱步侧耳听着她说话,笑了笑,“我说,你该不会用的是蒙娜丽莎的形象吧?”
“哦呀?真不愧是我们最后的御主,我听了罗曼和马修说你的事迹哦,果然比起魔眼,还是你的智慧更胜一筹呢~”
该说不愧是能引导文艺复兴的人杰吗?这样慧眼识人的能力果然比草莓蛋糕君强上不少!
乱步愉快地勾起嘴角,允许放任了达芬奇摸他的头顶的行为,“乱步大人要宣布最喜欢你了!”
达芬奇笑眯眯地用刚刚抚摸过芙芙毛发的手法,顺便帮乱步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一边笑嘻嘻地回答“感谢御主的认可”,一边心想:还是小孩子呢。
乱步伸了伸手臂,慢慢抚摸自己的脸,直到指尖触碰到鼻梁上方一片柔软的缎带。即使闭上眼睛,仍旧能看到一些奇特的发光字符。
“呵呵,是一些魔术师们启蒙用的教材,御主休养期间什么都看不到,会很无聊吧?所以我做了些小道具,顺便学习一些魔术也挺好的吧~”
乱步坐在床边晃了晃腿,“还算有点意思。”
达芬奇所使用的蒙娜丽莎容貌无疑是一位优雅美丽又知性的女性,她对待御主的态度也很有趣,言语之间非常亲昵,举措则呵护关照,总觉得……是在把他当小孩吗?
如果是别人的话,乱步大概会气呼呼地斥责说“乱步大人是伟大的名侦探,才不是小孩子!”
但那是因为大部分把他当小孩子看的人也只是用那种“小孩子什么也不懂,随便敷衍”的态度来面对他。达芬奇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她把乱步当做小孩子,是以那种“还需要关爱呵护好好浇水成长”的心态。
——简单来说,达芬奇是乱步的妈妈粉。
乱步摸摸下巴,在看不见的视觉里幻想达芬奇的形象,蒙娜丽莎啊……不过说到达芬奇,其实会想到画鸡蛋……
“你好像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哦?”温柔的声音却带上一丝不妙的威胁。
“并不失礼,这可是你闻名世界家喻户晓的证明。”乱步振振有词,“不过你不喜欢的话,就给你换个名字好了。大番茄君也很不错,一听就知道是你,而且还跟小茄子君有点亲属关系。”
达芬奇笑出声:“是指玛修吗?我和玛修居然有不为人知的茄科亲属关系吗?”
乱步摇摇晃晃,哼哼唧唧,对于自己的起名造诣非常满意。
他蒙着眼睛,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其实推理上来说他是知道房间里障碍物大概的方向,但很可惜他的感官实在不敏锐,对于距离的判断更是糟糕,在连续撞到墙壁或者磕到桌角后,乱步只能不服气地被达芬奇牵着走。
他们慢慢来到中央管制室。原本一片废墟的地方已经被清理了一大半,原本的管控功能也恢复投入运转,幸存的工作人员们忙进忙出,看到门口杵着一个身残志坚的小御主,纷纷肃然起敬。
这就是人类最后的御主的觉悟吗!即使看不见也要来传达他时刻和大家在一起的精神!
乱步摸了摸胳膊,莫名其妙的燃什么啊?肉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有风经过,什么人在靠近。乱步的脸准确地转向走过来的人,脸颊上浮现两个梨涡,“哟,小茄子君~”
“早上好,前辈。”玛修温柔地接过乱步伸出来的手,顺便向达芬奇礼貌鞠躬,“谢谢您带御主过来,达芬奇亲。”
“玛修不用这么客气~快过去吧,罗曼在找你们呢。”达芬奇给两个小孩一人一个抚摸,娉婷转身回到她的魔术工房里去。
玛修牵着乱步慢慢走下中央管制室的楼梯,带他去到罗曼医生那里。
“前辈小心一点。”
“不用这么紧张。”乱步另一只手甚至还插在口袋里,语气轻松,“乱步大人的头脑还在正常运转,不会摔倒的啦。”
玛修闻言露出不好意思的笑,随后她意识到乱步现在看不见,说:“但还是会担心您的。”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入对话:“咳,再会的喜悦我能理解,不过你们能过来了吗?”
乱步转向罗曼医生,不客气地数落他:“草莓蛋糕君最后的反应太差了!”
“是是,真的很抱歉。”罗曼医生心虚,赶紧往乱步嘴里塞了点什么,原来是草莓巧克力!
收到贿赂的乱步决定暂时赦免草莓蛋糕君十分钟。
“好了,说回正事吧。首先恭喜你们两位成功解决这次特异点事件,所有记录已经保存起来,之后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调用。”
“关于现在的迦勒底亚斯。雷夫说的话是真的,我们没办法和外部取得联系,从迦勒底外派的员工也没回来,恐怕,人类确实已经灭亡了。”
“但这迦勒底还停留在崩坏前夕的边缘,我们此刻是漂浮在死亡世界中的岛屿。示巴复原后,我们再度在地球上观测到了存在于过去的特异点,他们处在历史的转折点,恐怕就是导致现在的‘毁灭’的原因。乱步,你能理解吧?”
乱步点点头,“现在的迦勒底没有被锁定在终结的世界线里,所以可以去往那些特异点,我们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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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出那些伪造的证据,恢复原本的真相。”
罗曼医生温和地看向乱步,尽管御主现在并不能看到他的神情。
“正是这样。但现在的迦勒底力量薄弱,只有你这唯一的御主,而你的从者也只有玛修。乱步,你做好孤身一人战斗的觉悟了吗?”
乱步露出自信而张扬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这样的事件,才配得上我这个世界第一名侦探的出手嘛!”
罗曼医生和玛修对视一笑,两人一左一右抱住乱步:“那么,一切都拜托你了,名侦探!”
“此刻通过中央广播,向此刻迦勒底所有幸存的员工宣布。今后,迦勒底还将继续前所长奥尔加玛丽·阿尼姆斯菲亚的计划,全力执行人理续存的指令。”
“这会是迦勒底最后,也是根源的使命。人理守护指定·Grand Order。以魔术世界最高位使命之名,我等必将夺回未来!”
广播将罗曼医生的声音传播到迦勒底的各个角落,所有听到号召的员工起身,回忆掌声。这是此刻幸存在这里的,世界上最后的人类们,夺回未来的开始。
乱步站在所有视线的中央,却一如平常地插着口袋,脸上的神情漫不经心。
他对于成为救世主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热忱,只不过觉得能做,所以就应下了。
不过他也不讨厌迦勒底的氛围就是了,毕竟他是众星拱月的御主,没错,他这样的名侦探当然应该接受所有人的崇拜和赞美!
玛修抓着乱步的手,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很开心,“太好了,前辈。”
乱步侧过头,那双能看破一切的魔眼隐藏在白色绸带的保护之下,看不懂玛修高兴的地方在哪。
“什么太好了。”
玛修摇摇头,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很具体的……只是觉得至少现在就很好,我还活着,前辈还活着,我们还有机会去拯救更多的人。”
“你想拯救别人吗?”乱步问。
一些疑虑和犹豫爬到玛修脸上,让她的话语不那么确定,“如果可以的话,那应该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吧,至少要比伤害别人、或者冷眼旁观要好?不过,那其实是前辈才能做到的事情吧。”
“非要说我的话……我希望能保护好现在,就足够了。现在我所拥有的这一切,这个还活着的迦勒底,医生,前辈你,芙芙,我能守护好你们的话,这大概就是我这浅薄的人生最了不起的成就吧!”
“听起来很不错。”乱步点头表示认可,“那么,就一直以它为愿望,坚持下来吧!”
玛修被表扬了,羞涩地笑:“前辈这个话,芥川先生也和我说过呢~”
乱步轻哼一声:“那两个家伙啊……”
“他们还好吗?”其实心里未尝没有答案,但还是有一些祈愿,希望他们能拥有一线闪光的希望和未来。
“谁知道呢?不过或许我们看起来不好的结果,但他们已经心满意足。”乱步平淡地回答,“毕竟每个人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结局。”
19. 圣女的救济
“——于此宣告。”
“汝之身躯居吾麾下,吾之命运寄汝剑上。应圣杯之召,若愿顺此意理,且应吾之召唤。”
“在此起誓。吾乃弘布黄泉一切邪恶之人。然汝当以混沌自迷双眼侍奉吾身。汝乃囚于狂乱牢笼之人。吾乃手握其锁链之主——”
“汝为三大言灵缠身之七天,自抑制之轮而来!天平的守护者啊——!”
这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厅室,全部的窗户和门却锁得严实,中央空地上的召唤阵浮现莹莹幽光,将周遭的阴沉驱散些许,隐隐显露出人形的轮廓。
为首的女人身穿漆黑的战甲,她的面容苍白,金色的头发也像掉色一般更接近白色,那些金发褪掉的颜色大概是流进她的眼睛里,把她的瞳孔染成黄金的色泽。
无论如何都算得上美丽的脸庞上只有冷漠和厌恶乃至癫狂的神色,随着英灵召唤的咏唱音节落下,召唤阵发出更庞大的白光,数名从者的身影从光芒中走出。
女人满意地笑,语调里带着由衷的疯狂感:“你们终于来了,我的从者们。我就是你们的御主。”
“你们明白自己被召唤到这里的理由吧?破坏与杀戮。这就是我对你们下达的命令(Order)。”
“若有朝气蓬勃的街道,则尽情地破坏它。若有生机盎然的村庄,则尽情地蹂躏它。”
“不管多么邪恶,无论何等残酷,神明都会给予宽恕吧。哪怕最终为此承蒙神罚,但也无妨。因为那就是证明神明的存在于其爱的手段而已。”
真狡猾啊。通过在召唤时施加狂化,让从者丧失基本的理智和判断力,再用绝对强制力的御主令咒下达命令,这样一来就完全避免了一切需要思考的交流,从者是谁都无关紧要,只是工具而已。
……作为创作者来说,这种“工具人”写法也太偷懒了吧?
不过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女人向从者下达命令后,稍微侧过脸,对着身后似乎还藏在阴影里的某个人说:“接下来,把他带来见我。”
躲在后面的这个人是谁?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急切的一种期待感油然而生,想要看到那个人,想要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从女人的身后,另一个身影缓缓走出,那是个过于清瘦的男人的身形,身穿洁白如雪的厚重披风,漆黑的发丝与黑暗融为一体,白色毛毡帽压低头发,遮住他的大半张脸。
看不清他的脸,但很清楚自己想要知道的、想要见到的,就是这个人。这是,什么人?
“咳,遵命。”男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听起来充满了随时会死的脆弱感。
不过和他看起来很弱的外表具有反差的是,他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的衣领,以一种和外表不相符的力气和轻松姿态,好像拖一头死猪一样把人从角落拖到女人面前。从那个男人被砸到地上扬起的灰尘和制造的声音响动来看,这体积绝对没有掺杂水分。
苍老的男人诚惶诚恐地蜷缩在地上发抖,“……什……什么!?这是哪儿,你们又是……!?回答我啊,怎么不回答我!那边的——”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只是叫到一半声音就卡在喉咙里,声带紧绷到极致居然发不出声音,他只能“嗬嗬”挤出气音,牙齿咯咯发抖咬在一起。他看到了女人的样貌。
女人兴高采烈地露出笑容,用咏叹调一般的语气欣喜地说:“啊,皮埃尔!皮埃尔·科雄主教!我可一直期盼着再次见到您呢!”
她的睫毛居然也是淡金色的,轻轻颤抖半垂,流光挂在她的睫毛末梢,好似一滴欲坠的泪珠。
“我,贞德,一天都没有忘记过您的这副嘴脸!”
地上颤抖的男人不停摇头,崩溃地否认:“不可能,不可能!你是贞德?这绝对不可能!你三天前就应该死了的!我明明杀了你!应该——”
“堕入地狱,是吗,主教?”自称贞德的女人收起笑容,暗金的瞳孔里只有漠然。
主教在地上爬行,左顾右盼,试图寻找出口,“这一定……是梦。一场噩梦,除了噩梦还能是什么……!”
身后那个一身白色的男人捂着嘴一边咳嗽一边轻笑,稍稍抬起一只脚踩在主教的脚踝处,看起来很轻柔的举动,实际上立刻踩碎了主教的骨头。他在主教凄厉的痛哭尖叫中温声细语地笑:“开始逃避现实了呀。这可不行。”
“呀啊啊啊啊啊啊!咿……”主教抱着剧痛的腿在地上翻滚哀嚎,又再次被男人揪起头发跪在地上仰望贞德。
贞德微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主教?被您当做异端弹劾的贞德现在正站在您的面前,不打算紧握十字架,向天(神)祈祷吗?”
“不需要辱骂,讥讽,践踏,蹂躏我吗?邪恶的贞德现在就站在你面前哦?不用像勇敢的狮子那样向我怒吼吗?来啊,来啊,来啊!”
“……”主教的嘴唇颤抖,发出几个含糊的音节。
贞德微笑俯身:“嗯?”
“……饶命。请饶了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您饶了我这条命……!”男人猪猡一样的脸上挤出恐慌和畏惧混杂的可怕神情,泪水和鼻涕交杂,他完全吓破了胆,使这副躯体、这副脸庞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活人的意志。
“——哈、啊哈哈哈哈!喂,你听到吗?罪!”贞德浑身颤抖,爆发出高亢的大笑,她称呼那个男人为“罪”,对着始终挂着温和微笑的脸笑到眼泪都出来了,“他说:饶了我,饶了我吧!那位曾今把我绑起来,耻笑我,把我烧死的主教大人!现在居然如此卑微!”
“把我向蝼蚁般杀害,用充满慈爱的眼神对我谆谆教诲的主教大人,现在居然在祈求我饶命!啊啊——这时何等的悲哀!”
罪凝视着贞德狂笑的脸庞,稍稍低头颔首,他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悲悯,随手把主教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他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双手,捧住胸前的十字挂坠,将其举起放在唇边,缓慢地诉说:“是啊,多么悲哀。”
“这样根本无法挽救任何存在。如此薄如纸的信仰,无法传达给天主。如此轻如羽的信念,无法萌芽于大地。”
贞德笑够了,她擦掉眼角的泪水,嘲讽地笑:“居然忘了求助于神,反而向已被贬为魔女的我求饶,真是信徒中的败类。明白了吗,主教。您现在,不正亲自证明了自己是个异端分子吗?”
“所以,我才感到非常非常悲哀,悲哀得快要笑到发疯了!”
“我说,你好好回想一下啊,主教。异端分子应该处以什么刑,您应该知道吧?”
主教愣了一下,随后脸上出现更加绝望害怕的丑陋神情:“不……不要,不要,不要!饶命!”
贞德只是轻描淡写地打了个响指,来自地狱的焰火在主教的脚下绽放,攀爬上他肥胖的身躯。
在主教的尖叫中,火光吞噬了他的全身,也照亮罪的脸庞,他的眼瞳凝视着烧焦的人体,亲吻十字架的嘴唇翕动,轻声颂念:“‘至于外人,有神审判他们。你们应当把那恶人从你们中间赶出去。’[1]”
贞德面无表情地看着罪,这句话,生前的贞德被欺骗签下认罪书、被推上最终的审判台时,主教就曾经这样宣判她的下场。在罪低声的吟诵里,主教消失殆尽,连一点灰烬都没留下。
直到火光也化作灰烬熄灭,罪放下十字架,微笑地看向贞德:“不高兴吗?贞德。”
“……怎么会呢。”贞德注视着这个男人深邃的眼瞳,嘴角慢慢扬起,最终化为一个张扬的大笑,“我好开心,我好开心啊,罪!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开心呢!”
她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全世界,“以象征灾难的邪龙威名,我们要把这个世界彻底烧尽!从这法兰西,从这奥尔良开始!作为这个世界的裁定者(Ruler)。我要下达审判!”
“毫无疑问罪孽深重。无论善恶,人类全都一律平等。因此,全都杀光,一个人都不许漏掉!”
在贞德召唤的从者中,魔术师双臂擅抖,像是祈祷一样伸向贞德:“噢……这才是救国的圣女!这正是追随神明、宽恕世人的圣女啊!我的光,回来了……贞德,你真的复活了啊!”
贞德看向魔术师,居然露出了难得真心的温和的笑颜:“原来是吉尔啊。”
“作为元帅的我也要振奋起来!贞德,为了你,你想要的一切,我一定会帮你做到!”
昏暗的厅室被自内向外打开,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放出了灾厄。黑甲金瞳的贞德提剑执旗,用满怀期待的笑容展望这个世界的悲惨明日。
在贞德的身后,魔术师吉尔泪流满面,幸福地低语:“啊,是啊,这样才对,这样才好。被世人拥戴,被世人奉为旗帜,被世人利用,最后却被世人抛之不顾——!”
“所以你才是正确的。这世间无论是谁,不管是什么,都没有资格制裁你的这份真心吧……?你觉得呢,罪?”
那面绣有邪龙纹样的旗帜下,白衣黑发的神父始终保持着不变的笑容,“‘罪从一人入了世界,死从罪来,于是死就临到众人,因为众人都犯了罪。’[2]是的,人生来就有原罪,因此合该受到圣女的拯救。”
——
头疼。
乱步睁开眼睛,那种记忆要流逝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暗自嘟囔:“如果要让我忘掉,那就干脆别让我看啊。”
玛修正开门进入房间,听见乱步的碎碎念,有些疑惑:“前辈早上好,脸色不好,是休息不足吗?……啊!芙芙,很高兴你一大早就那么有干劲。”
白色小兽从床边爬到御主头顶,用乱步的智慧头脑当做跳板飞扑到玛修脸上,惹得少女发出惊呼。乱步疲倦地打呵欠,绕过一人一兽的打招呼场合,进入浴室快速洗漱。
等乱步换好作战服出门,玛修已经哄好了芙芙,将餐桌上的面包和牛奶递给乱步。
乱步露出有些嫌弃的表情,千篇一律的英式早餐他真是吃够了!但为了维持基本的能量摄入,他还是捏着鼻子硬撑着吃下去,然后差点被噎到。
玛修赶紧递给他牛奶,小心地拍拍乱步的后背,担忧道:“小心一些,前辈。”
中央管制室的门打开,罗曼医生坐在中控台前忙碌着,听到声音把转移旋转一圈,瞥了一眼二人又转回原位,继续投入忙碌的工作,顺口敷衍地打招呼:“早上好孩子们,昨晚睡得好吗?不好也没关系我们要开始作战会议了。”
完全没有在认真关心吧,这个人。玛修和乱步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无语。
但没办法,罗曼医生真的太忙了!这么大的迦勒底只剩这么点工作人员,而罗曼医生更是在承担额外工作的基础上还得管理人员、调配资源,以及作为魔术师的那部分也不能落下,魔术研究什么的也在做……他已经打电脑打得疯魔了。
于是只能由达芬奇走过来对两位任务执行人员提供人文关怀。
“早上好,乱步,玛修。乱步感觉还好吗,身体状况和最近新学的魔术?”达芬奇端着两杯咖啡走向这边,放下一杯在罗曼医生手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些糖果分给乱步和玛修。
乱步朝达芬奇随意地点点头,意思是一切都好,他张嘴等玛修拆开一颗水果糖塞到嘴里,然后走到达芬奇身边伸手。
达芬奇笑眯眯地揉了揉乱步翘起的头发,拿出一副眼镜放到他手里。
“你的眼镜,按照你的要求调试好了,也连接上按照你的要求建立好的数据库引擎了,不过编纂索引和智能路径只能你自己搭建了哦?我和罗玛尼可没办法做出你想要的。”
乱步挑眉,接过眼镜,不过没有自己戴上,而是塞给玛修让她放在盾牌后的储存空间里。毕竟这身作战服完全没有放东西的位置!
“你们效率还挺快的!”
达芬奇和罗曼医生同时警觉抬头,“只是为了赶在这次灵子转移进行实用性测试赶工了!我们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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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绝对不能在增加工作了啊!
那两人的眼神里都表达了这个意思,即使是玛修也看懂了。
乱步鼓起脸颊:“我自己来。”
达芬奇和罗曼医生对视一眼,纷纷松一口气。
“处理终端模型放在了迦勒底地下的图书馆,核心也按照你的要求,以‘书’作为原型……说起来,这个有什么必要吗?”达芬奇拿出一本各种意义上都是书的魔术道具,封面上流光溢彩的魔术回路刻印彰显着这份天才之作的不寻常,达芬奇把书交给乱步,说,“要考虑起名字吗?毕竟是你提出的建立思路。”
乱步无所谓地接过,同样看也不看就塞给玛修,“有必要问我吗?你不是都已经想好了?”
达芬奇清清嗓子,得意洋洋地介绍她的杰作:“既然御主不介意的话,那就由本天才来介绍一下好了!”
她推了一把罗曼医生的后背,医生头也不回地调出一个显示屏,上面播放的正是对地下图书馆的实时监控。
巨大的图书馆里收藏有各种各样的理论典籍,包括大量魔术记录,整个房间都被改造成了魔术工坊,炼金阵法和魔术刻印时刻不停地运作,解析和录入每一本书的内容。
“这是经过工作人员们协助整理和加工的图书馆工房,经过概念升华而成的『万策穹顶·珀尔伽摩(The Panacea Dome-Pergamon)』[3]!”
“珀尔伽摩可是能和亚历山大图书馆分庭抗礼的伟大知识圣殿,由这个名字承担融入了阿尼姆斯菲亚家族多年来精心收藏的各种孤本典籍,连接了全世界可收集到的一切信息的超大型信息数据库,目的是通过海量信息‘提供一切解决方法之法’,这个名字很不错吧?”
“哇!达芬奇亲起的名字真好听!”玛修很给面子地鼓掌,芙芙蹲在她的肩膀上舔了舔她的脸颊。
“咳。”罗曼医生故意咳嗽一声,“其实这个名字是我起的哦。”
“……嗯、啊,医生啊,很厉害。”玛修的掌声一下子消失不见,只剩勉强的语言肯定。
为什么要这样区别对待我啦!罗曼医生在内心哀嚎。
“因为小茄子君还在计较草莓蛋糕君吃掉了她准备带去特异点吃的红豆饼。”乱步的解释悠悠传入罗曼医生的耳朵里。
“……真的非常抱歉,玛修大人,请原谅我吧。”虽然事发当天已经道过歉,但罗曼医生还是哭丧着脸再次道歉。
玛修学着乱步鼓起脸颊,不肯做声。
达芬奇哈哈一笑,略过医生的话题,“眼镜的话,虽然是拿你的眼镜改装的,但是保持跨世界维度的稳定信息传输,和镜界视域观测之类的技术,可是本天才的得意之作哦?我给它起的名字是『编汇视觉·阿卡西(Theplied View-Akashic)』[4]。”
“受制于特异点的信息不明,无法确定迦勒底的实时通讯技术会不会收到干扰,所以在你的眼镜里没有装载联络功能,不过反正你的要求本来也只是捕捉你的魔眼运行轨迹和数据,记录你的‘思维过程’吧?‘阿卡西记录’,直接采用了这个概念,多么贴切!”
“以及还加入了‘鉴识’功能,能够进行图像采集和实时判断对比,连接的是珀尔伽摩的数据库,这样我们这边暂时失联,你们也能获得信息自行做出判断。”
玛修看了看乱步,“终极与全知,非常适合前辈的意象!”
乱步嘴角上扬,简直要翘起尾巴。
“不过那本书……”达芬奇露出迟疑的神色,“只是按照你的说法做成书的‘模型’,分别连接的珀尔伽摩和阿卡西的信息流,因为不知道你想怎么运用,所以暂时还没起名。”
“没关系,我本来就打算之后在考虑它的用法。”乱步耸耸肩,“这个不重要,现在这样就够用了。说说特异点的事吧。”
罗曼医生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他一蹬转椅,滑到三人中间,“来,让我来说明一下作战目标!”
“首先第一目标是,对特异点的调查与修正。特异点选择的时间和事件是人类史上决定性的“事变”,没有这些转折点,就不会有人类的未来。所以你们必须前往那个时代,调查并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给予修正。”
“第二目标,是对圣杯的调查。我们推测特异点的发生与圣杯有关……什么?啊,你说一定存在圣杯吗……好吧那就直接由调查变为‘回收’吧,迦勒底的资源能省一点是一点。不过哦,还是要以你们的安全为第一要务,回收不了就直接毁掉。但不能不管,毕竟圣杯还留在那里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乱步和玛修都认真地听完了罗曼医生的嘱咐,乖巧地点头。
罗曼医生笑,“嗯,很好。以及,灵子转移成功后,记得要寻找灵脉制作召唤阵哦。补给物资,召唤从者,建立据点,和在横滨的经验差不多,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好的!”
玛修负责任地说:“没问题,都交给我吧!”
“太好了,玛修真可靠。从横滨回来之后,迦勒底亚斯和示巴观测到了七个特异点,这次我们选择的是波动最小的时代,时间地点是1431年的法兰西,根据历史记载,这是英法百年战争的末期。所以你们有可能遇到战争的情况,乱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已经走到灵子转移筐体进行调试的达芬奇向乱步和玛修招手。
第一次正儿八经通过筐体进行灵子转移的乱步有些新奇地原地转圈,等他观察够了,达芬奇这才帮他进入筐体。舱门扣紧,魔术髓液填充。
『反召唤系统,启动。开始进行灵子转移。』
『距离灵子转移开始,还剩3』
『2』
『1』
『全工程,Clear。』
『开始实际验证,冠位指定。』
“世界”沉寂,光芒旋转。“世界”重新展开。
20. 初到法兰西
湛蓝的天空,广袤的平原,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就连空气中都充斥着没被污染过的纯天然的气息。
这次是经过筐体的正常转移,因此没有任何问题,身体也非常健康。乱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原来灵子转移之后作战服也会换成正常衣服的制式啊,这次选择的外观仍旧是乱步最常穿的侦探服装。
“咦?”脚边毛茸茸的触感让玛修低头,随后发出疑惑的惊呼,“芙芙,这次你也跟过来了吗?”
乱步眨眼,心想芙芙也有着不可说的秘密。不过与他无关,反正小茄子君会好好照顾就是了。
他向玛修要来眼镜,戴在脸上后睁开双眼环顾周边环境,无论是泥土或是植被纹路都认真看过,同时这副进过加工已经完全进化成魔术礼装的眼镜也跟随乱步的视线焦点变化,自动进行搜索对比,呈现出结论。
“1431年,百年战争休战期。”阿卡西给出了这个结论。
随后乱步抬头,立刻惊讶到露出明显的表情,把玛修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
阿卡西也透过乱步的视线“注视”着天空中那个巨大的圆环光带,但再怎么检索对比,也找不出任何已知的信息。
乱步啧声:“小茄子君,快点连接通讯,直接把图像传达过去。”
“是的,我这就做!”玛修使用礼装的图像拍摄功能,把头顶上巨大的光环现象发给迦勒底。
熟悉的信号不好的投影光屏出现,罗曼医生咋咋呼呼的声音混着杂音响彻这片空地:“这是在卫星轨道上展开的某种魔术术式吧……?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大了,搞不好和北美大陆一样大……喂达芬奇,快来看看!”
通讯的那一头,迦勒底的万能天才和临时指挥官立刻开始了各种分析讨论,要感谢他们忙中还记得说一声“这个交给我们分析,你们先去找灵脉”吗?
玛修立刻看向乱步,已经收起眼镜的御主正好看过来,那个歪头、那个笑容……玛修从善如流地收起盾牌,转身让乱步趴在自己背上。芙芙也熟练地跳进乱步怀里。
他们落地的地点貌似是某个郊外,幸好虽然有一定距离但还是能看见城市的轮廓,不至于完全两眼一抹黑在野外求生,玛修问:“我们先向城市进发怎么样,前辈?”
“唔……”乱步沉吟片刻,“但是那边的方向会有军队经过哦,貌似还是溃散的逃兵,如果直接接触我们又很明显的外邦人特点,可能会导致难以沟通直接打起来的结果。话说小茄子君你能打几个人?”
玛修和旁听了一耳朵的罗曼医生同时说:“难道这就决定要直接打吗?”
“打的话就可以直接逼问俘虏情报啊!乱步大人可不想走那么远再去看。”乱步直白回答。
罗曼低声吐槽:“但你也没有在走啊……”
乱步吐舌:“好麻烦,小茄子君你自己决定吧,反正无论是躲起来前往城市,还是留在这里打一架,都是你来。”
玛修深思:“话说,如果我用法语打招呼的话,会不会比较好沟通呢?”
“玛修?不要不选择直接放弃啊!”
在他们插科打诨这一会儿,那一队侦察部队已经移动到很近的距离,并且毫无疑问已经发现了玛修和乱步的踪迹。
乱步默默地从玛修背后下来,抱着芙芙坐在一边的草地上,“用盾背把人砸晕就可以了。”
玛修眼睛一亮,“我明白了,谢谢前辈!”
“哇啊,讲法式笑话的话能给你们声援吗?比如这帮法国兵迟迟不动手背后恐怕是有肮脏的……”在罗曼医生孤零零的法式笑话旁白里,玛修一个人旋转着盾背,纤细的手臂把大盾转得虎虎生风,接二连三砸晕法兰西官兵。
“很抱歉,都是医生的错。”玛修在砸晕每个士兵时都会给予最诚恳的道歉。
乱步甚至在草地上打了个滚,“但是对草莓蛋糕君有所期待的小茄子君也有错哦?”
“好吧,很抱歉!”玛修大声道歉一边给了这位士兵一个击沉意志的上勾拳。
经过玛修的一番鏖战,不少士兵虽然被打晕,但还是有一部分残兵逃回了要塞。乱步立刻来了精神,抱起芙芙往玛修背后一趴,指挥说:“小茄子君悄悄跟上去!”
罗曼医生同样认可这一点:“去他们的据点,肯定有能交流的人,我们需要更多信息,记得一会儿要用法语打招呼哦!”
“Bonjour?”乱步说了一句法语,“其实信息什么的无所谓,乱步大人已经看出来了,只是需要去确认一下现在这边还有能力组织动员的那个人是谁。”
“前辈真厉害!”玛修是乱步全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夸就是了。
玛修的脚程很快,没一会儿就抵达了城市要塞,走近以后,这里的残破程度和士兵的受伤率惊得乱步都睁开了眼睛。
“这太过分了……”玛修不忍直视地皱眉。
罗曼医生扫描要塞,语气沉重:“完全称不上是座堡垒啊……”
乱步凝神注视镜片上显示的信息,1432年法兰西的查理七世应该已经和投奔英方的腓力三世签订了休战条约,虽然或许还会存在一些小摩擦,但这种程度还是有些太过了。
看到玛修和乱步的逃兵非常惊恐:“又来了!?”
玛修赶紧用法语打招呼:“你好(Bonjour)!我们是旅行者,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请放下武器好吗,先生(Monsjeur)?”
听到法语的士兵好歹能听进去话了,他颤抖地放下陈旧的剑,不过从他饥瘦的面颊和发软颤抖的四肢来看,这些士兵本身也已经精疲力竭到无法战斗。
乱步询问士兵:“国王是死了吗?谁做的?”
听闻他的话,玛修和医生大为诧异,而士兵反而露出恍然又诚惶诚恐的神情,回答:“是魔女……那位大人,贞德,化身为‘龙之魔女’复活了,并烧死了国王。”
他无神的眼中忽然闪出晶莹,泪水一点点地滚落,他的嗓音颤抖,悲戚而绝望地说:“英格兰的军队还能撤退,我们又能去哪里呢?这里是我们的故乡啊……”
乱步拍拍玛修的发顶,示意她放自己下来,两人一起走进断壁残垣的堡垒。玛修被乱步推去和士兵沟通获知情报,他自己则是爬上破烂的城墙,将堡垒内外的情形全部看在眼中。
野外一路上的杂乱痕迹,远处山峦和森林莫名其妙的倒塌模样,堡垒的受损情况和大量截肢或是被烧伤的士兵……乱步调整阿卡西,这次检索的是魔法生物名录。
“骸骨兵,双足飞龙(Wyvern)。”乱步喃喃自语,他眯起眼睛,只见天际线的那端,滋生出邪恶的阴影。
“还有,贞德……”
乱步从城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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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冒出脑袋,把玛修喊上来。站在高处的玛修同样看见了越来越近的龙群,她大惊,召唤出盾牌随时准备迎击,乱步却按住她的肩膀,“别急。”
城墙下方的士兵们慌张地彼此呼喊:“快点站起来!龙来了!不反抗就会被吃掉!”
“速度好快!”罗曼医生在屏幕的另一头都为这些亚种龙的体积和速度震惊。
玛修担忧地扭头,“前辈,我们真的不去帮忙吗?”
乱步非常淡定,继续按着玛修不让她走:“还没到时候。”
然而很多受着伤又饥肠辘辘没有力气的士兵根本连武器都拿不起来,他们只能艰难地在地上爬行,至少需要找一些遮挡……
“战士们,往自己身上泼水!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能抵挡一下龙的火焰!”一个嘹亮的女声忽然出现,呼吁士兵们保护自己。
玛修瞪大眼睛,乱步和她一起趴在墙的边缘探头探脑,只见一个身披银甲背负旗帜的金发女人挡在士兵们的最前面,她转过来时看到的那张脸无疑是清秀漂亮的,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其实是她坚定明亮的眼睛。
“哒。”一声上膛的声音。十五世纪的法兰西哪里来的枪?
乱步和玛修闻声看过去,女人的不远处还有另一个人,身穿蓝色条纹夹克、深绿色骑马裤,头戴灰色船形帽,那人背后背有一把步枪一把机枪,同时手里正高举一把步枪,瞄准俯冲之下的双足飞龙,在那张血盆大口的阴影笼罩头顶时——
“砰!”血花飞溅,巨龙被一枪打穿龙首,巨大的身躯直直掉进地里,发出沉闷的响声,扬起的尘土越发模糊那个人的身影。
金发女人这时看到了玛修,她对着乱步喊:“那边的,请和我一起上吧!”
玛修再次看了乱步一眼,这次乱步松开了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不过芮然让玛修去帮忙,乱步却没有要亲自上战场的意思。这也理所应当,玛修和罗曼医生甚至更放心乱步躲在安全的地方。
乱步站在墙头,锐利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那个身份不明的人。
从现身到现在,那个人始终没有转过来让乱步看到他的脸,这个打扮甚至连性别都看不出来,以乱步的眼力只能目测身高大约在175左右,不过受到那人似乎有些驼背的影响,实际可能高一些。衣服完全遮挡了身形,不过从背着的枪和弹匣包勾勒出来的轮廓看,是个过于纤瘦的人。
识别,检索……居然是20世纪的苏式游击队着装,那么这人很明显是英灵而不是本地人;看起来很瘦不过端枪的手非常稳,最后开枪的时机很完美,在那个距离和风速能达到子弹射击的最大效力,一发解决,非常高效节省,非常的游击队风格;不过开枪之后没有改变位置而是原地重新上膛瞄准,对自己的能力很有把握……
乱步越看越皱眉,虽然不想承认,但对于此刻的自己来说,理性的推理毫无作用!
因为心跳很古怪。好像又出现了幻觉,可其实什么都没看到,但他的预感斩钉截铁地说:不会错,就是他!
可“他”是谁?乱步根本不知道自己居然有想要见到、想要寻找的人。这预感来得莫名其妙,几乎像被人从外部塞进来的情绪,然而乱步知道这就是源于自己内在的想法。
乱步从城墙边退开,捂住眼睛,慢慢蹲到地上。他似乎发现了一些没有任何人预料到的状况外现象。
21. 贞德与罚
玛修掩护金发的女人清扫骸骨兵,抽空间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之上,然而没有看到乱步的身影。
破空的声音极速传来,血肉被刺入、然后魔兽痛苦呜咽、栽倒在地的声音几乎贴着耳边响起,同时传入玛修耳中的还有一道温文尔雅却语调没有起伏的声音:“不要走神。”
玛修转身,那个先前一直被乱步盯着看的从者还维持着举枪姿势,随后枪口缓缓垂下,露出几乎遮住遮住眉眼的黑色发丝和一双介于血红和深紫之间的眼瞳。从者的面容清秀,脸色却比较苍白,看起来是个不怎么健康的男人。
他不再看玛修,右手快速拉动枪栓换弹,从弹仓中掉落的弹夹彰显出刚刚正是这把枪射出的子弹击杀了靠近玛修的双足飞龙。
“谢谢。”玛修立刻回神,道谢之后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战斗中。
这群包围他们的魔物主要以地面的骸骨兵为主,双足飞龙只有五六只,都被那个持枪从者击杀,没有了空中巨龙的威胁,玛修和金发女人带领法兰西的人类士兵们反击骸骨兵的压力则小很多,没一会儿所有的魔物都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由于通讯需要通过玛修的盾牌连接,罗曼医生的光屏只能跟着玛修,看到玛修结束战斗的英姿,他一边夸奖少女,高兴地吃起包子。
玛修却只是心急回去找乱步,跑回堡垒内侧的女孩抬头正好看到乱步慢吞吞地从残缺的墙壁上爬下来,稍微松了口气。她跳上去直接扛起乱步,把他抱回地面。
“前辈,这边的战斗结束了,你还好吗?”玛修摸了摸乱步的额头,他出了一脑袋的冷汗,将头发都浸得湿透贴在脸上。
乱步深呼吸,随手用衣袖擦脸,“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两个从者。”
先前还一起并肩战斗的士兵们此刻却离那两位从者非常远,甚至越发惊恐地想要往城内躲,险些撞到乱步和玛修。他们看到两人,像见到救兵一样躲在他们身后。“大人,救救我们!魔女,是魔女来了!”
玛修惊疑:“你们说的是……?”
乱步反而拍拍衣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贞德嘛。”
“前辈等等我!”玛修快步跟上,那些士兵们躲在城墙后,担忧地看着两位旅行者走去“魔女”和“魔人”的那一侧。
把枪收起来背在身后的男人随手抓起飞龙尸体的脑袋,金发女人拔出腰间长剑撬掉龙牙;随后男人扔开脑袋把龙的翅膀展开,女人一剑斩下龙翅;接下来还有龙爪也是一样的处理流程。这两人的配合非常流畅默契,一看就知道一起合作了不知道多少次。
很快,地上六条龙尸都被他们处理一遍,两人的衣服铠甲和白净的脸上占满飞溅的血迹,怎么看怎么恐怖,就这个样子,难怪他们怎么解释自己不是坏人都没人相信。
乱步睁开眼睛,将两位从者全部打量一遍,站在一边安静地等待收割战利品归来的两人,直到金发女人总算察觉到还有别人在场,她露出有些尴尬的害羞笑脸,默默把材料推到男人手中。
“咳,两位你们好,我是贞德。”报上这个名字却没有引发慌乱,乱步和玛修淡定的模样给了贞德一些信心,她的眼中升起一些期待,“有些话不适合在这里说,请跟我们来,可以吗?”
玛修第一时间看向乱步,罗曼医生的通讯转移到盾牌后方,他压低声音说:“可以跟上去,她的灵基反应相当微弱,虽然是从者但不是很强,旁边那个从者也是,我们还是需要更多当地的信息。”
乱步淡淡地斜觑一眼迦勒底的通讯光屏,没说话。乱步不说话,玛修就不会回答,她快速低语:“医生等着前辈决定。”
贞德能感觉到对方的打量,那种视线很有趣,锋利、尖锐、无机质,居然不掺杂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充满审视的意味。但从从者的视角出发,她很清楚那个男孩是个纯粹的人类。
很快那个视线转移到另一人身上。自从乱步出来以后,男人就再也没有往这边看过一眼、说过一句话,他看着远方发呆,只有半边面无表情的侧脸能让乱步和玛修看到。
空气中充满寂静,不知道乱步的凝视持续了多久,也可能只有几分钟,男人像是突然醒悟到自己正在被观察,猝不及防转头直视乱步的眼睛。
令玛修意外的是,此刻男人的眼神全然没有刚刚战斗中的冷酷,像是葡萄酒一般醇厚色泽的眼睛里是安然的宁静,他看着御主和玛修,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
贞德此刻恰逢其时地介绍男人的身份:“这位也是被召唤到此地的从者,他的名字是‘罚’,我们一起当了一段时间的搭档。”
乱步看着罚的笑脸,缓缓眨了眨眼睛。随后他垂下眼睑,轻轻推了玛修一把,让她走在前面。
玛修明白了他的意思,将盾牌半挡在身前走近,一边介绍自己和乱步:“你们好,我是玛修·基列莱特,这位是我的御主,乱步。我们来自迦勒底。”
乱步落后半步靠在玛修身侧,那个有些提防的姿态让贞德和罚心知肚明乱步和玛修还没有完全放下警惕。不够这也正常,作为人类的御主面对从者当然需要必要的保护。
贞德没有苛责,只是微笑着引领大家一起往森林走,在森林边缘位置她还提出清理一波剩余的魔物避免堡垒被袭击,罚二话不说取枪上弹,玛修询问地看向乱步,获得颔首后把芙芙托付给御主,跟随贞德一起在清理了一波魔物。
顺带一提,这次战斗结束后贞德和罚又故技重施把骸骨兵的部分魔骨也摸走,主打一个一毛不拔。
等三人结束战斗,太阳已经完全沉到地平线以下,平原处还能瞭望天空的余晖,森林里却已经没有多少光亮。罚去砍树生火,玛修回头在一片空地上找到乱步,他抱着芙芙靠在结实的树下,差点睡着。
玛修边往回走边向解释迦勒底的来历,贞德持续不断地发出惊讶的声音。砍树枝、堆成一堆、生火,罚动作很快也很熟练,一气呵成,黑暗中亮起温暖的火光,将罚和乱步苍白的脸照亮。
乱步忽然睁眼看着他,幽幽地说:“你很擅长啊。”
罚似乎没预料到这位明明还在警惕的御主会主动搭话,他顿了一下,很快抬头回以一个微笑,温和回答:“啊,我毕竟有打游击的经验,野外生存这些当然也是必需的技能。”
乱步起身盘腿坐着,抚摸芙芙的脑袋,视线错开,“俄国人?”
罪笑了笑,拍拍手坐在了火堆的另一侧,漫不经心反问:“御主的问题真有趣,您为什么觉得是‘俄国’,不是‘苏联’或是‘俄罗斯’?”
“咦,前辈在说什么?”回来的玛修和贞德打断了乱步和罚的对话,两位女性各坐在自己的同伴身边,玛修取出一些简易炊具和速食,简单做了一餐晚饭给乱步。
在两位从者面前总是显得淡然神秘的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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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露出非常明显的闹脾气的神情,嫌弃又不得不吃这让活人毫无食欲的晚餐。
玛修诚恳道歉:“很抱歉,前辈,原本还有一些芝麻包子,是打算等您回迦勒底再拿出来吃的,但是先前已经被医生吃掉了,所以现在想通过召唤阵传送也没有了。”
“!”乱步震惊到眼睛都睁开了,“所以不仅现在没得吃,回去以后也没得吃了吗?!”
“……”屏幕那头只有滋滋杂音,罗曼医生似乎因为心虚在装掉线。
贞德好奇地看向玛修:“说起来,我刚刚就想问了……你们这边还有一个只能听到声音却没有样子的人,是魔术吗?”
玛修立刻回应贞德的疑问:“是的,这是我们迦勒底的通讯技术。现在罗曼医生似乎因为心虚不肯露脸,等一会儿我会让他和二位打个招呼的。”
乱步低头安静吃饭,味同嚼蜡,隔着摇曳的火光,罚也在打量御主面露菜色的脸。
食不知味地完成进食义务,乱步皱起脸夸张地吐舌,心情怏怏不乐。他对上罚的视线,男人弯弯眼睛,温和地说:“御主不打算继续回答我的问题吗?”
乱步不高兴地抱起手臂:“明明是我先问你,你不回答凭什么要我回答?”
玛修好奇凑近,用眼神询问乱步。
乱步没回应,反而是罚好脾气地冲着玛修和贞德解释:“御主问我是不是俄国人,我问御主为什么觉得我是俄国人而不是苏联或者俄罗斯人。”
对历史相当了解的玛修立刻明白这几个名词之间的年代差距,而几乎没被赋予任何后世常识的贞德只能露出尴尬的笑。
“我知道!前辈我可以回答吗?”玛修期待地看向乱步。
罗曼医生悄悄回来打开了通讯,贞德和罚同时看过去,不过玛修没留意到。乱步瞥她一眼,端起姿态:“你来说说,让乱步大人审判一下。”
玛修立刻正襟危坐开始答题:“好的。首先俄国、苏联、俄罗斯大体上是不同时间段对同一个国家的称呼,他们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时间阶段。俄国通常而言指沙皇俄国,一般从1547年俄罗斯公国大公伊凡四世自称沙皇、建立俄国开始算起,持续到20世纪时发生革命,彻底推翻沙皇统治。”
“革命之后到苏联成立期间其实还有几年被称为苏维埃俄国,但由于这个时候政治主体大为不同,所以苏维埃俄国就算跟苏联一起称呼,也很少会再和沙皇俄国并在一起被称呼为‘俄国’。”
“1922年到1991年是苏联政体时期,不过在地理概念上苏联还包括了俄罗斯本土和东欧等地,因此和沙俄以及现代俄罗斯的概念有很大不同。在1991年解体之后至今的现代俄罗斯联邦,则是被普通地称作俄罗斯。”
玛修简单向贞德介绍了一下她所不知道的历史,然后开始回答罚的提问:“前辈认为罚先生是俄国人,主要是因为苏联和俄罗斯时期,在时间上而言太后了。英灵召唤毕竟是依靠魔术根源和魔力维持的,越靠近现代,神秘度越不足,就越难形成可召唤的英灵灵基。”
罚看着玛修,神秘一笑:“谢谢您的解答,玛修小姐。但是,这毕竟只是你们现代魔术师的理论解释,理论也只是理论,不是吗?比如说,其实我这身打扮正好就是苏联时期的游击队服装哦?”
玛修和罗曼医生震惊地睁大眼睛,齐刷刷看向乱步。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