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超市回古代》 第一章 刚穿越就遇到极品亲戚 第一章刚穿越就遇到极品亲戚“春莲……” 耳边传来悲切的呼喊声,何青云猛然睁开眼睛,头部传来一阵剧痛。 什么情况?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何青云大学毕业后,就继承了家里的小超市,日子虽然忙碌但也算充实。 可天有不测风云,昨天她卸了一批刚到的新货,正打算收拾收拾去二楼歇息时,货架最顶端的重物却突然掉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她头上。 当时已经是半夜,手机又不在身边,何青云意识模糊地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到底没撑过去咽了气。 可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费力地转过头,正对上一张满是皱纹的脸。 一个皮肤粗粝,面色蜡黄的中年妇人正担忧地摸着她的脸,见她醒来顿时面露喜色,转头对身后的小女孩吩咐道。 “小丫,你大姐醒了,快去把药端来!” 何青云愣了一下,随即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让她不由得闭了闭眼。 原来她竟然在死后魂穿到了一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朝代,原身名叫何春莲,今年十四岁,是白云村何老大家的孩子。 这何老大生性老实懦弱,经常被二弟三弟两家欺负,当初父母去世后分家,也只得到了靠近白云山的两间破草房,一亩地和一头驴子,就这样还要时不时被那两家上门借钱要粮,一家人过得面黄肌瘦。 前不久,何老大上山去挖人参,却遭遇野狼,同行的人只带回来一片染血的碎布,连尸首都没留下。 家里除了母亲刘雨兰外,还有十三岁的大女儿何春莲,八岁的儿子何平安,五岁的小女儿何小丫。 男人死了,儿子又还年幼,这种情况下,简直就是旁人眼里的肥肉,谁都想咬两口。 何家老二和老三自然也不例外,昨天老三家就过来闹,要把这一家孤儿寡母赶出去,拿走哥哥留下的全部财产。 争执之间,何春莲被堂姐何玉芬推了一把,落入屋后的池塘里,被救起来后发了一夜的烧,最终没能挺过去,被何青云这个孤魂野鬼借尸还魂。 粗略看完这些记忆,何青云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烧。 这些亲戚,实在太不是人了! 兄长尸骨未寒,就急着要赶走大嫂和侄子侄女,侵吞家产,吃相简直不要太难看。 这倒是让何青云想起了自己,当初父母因为车祸突然去世,也有许多亲戚上门,明里暗里都是说她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不顶事,想要接手她家那间根本挣不了几个钱的小超市。 人性就是这样,哪怕只是一点蝇头小利,也会为此争破头。 但他们失算了,何青云并不是娇娇弱弱的小女孩,她的脾气相当火爆,一个人就能把所有亲戚骂得狗血喷头,不敢再来打她的主意。 如今既然她借何春莲的身体活了下来,区区何老二与何老三,她自然会帮忙解决。 何青云扶着脑袋半天没动,在外人眼里她只是醒来后头晕,一直没缓过劲,完全没想到这具身体里已经换了芯子。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何老大老实沉闷,性子懦弱,他的妻子刘雨兰也是一样,连带着三个孩子都不爱说话,经常被人欺负。 “春莲,你没事就好。” 刘雨兰擦了擦眼泪,把药碗递过来,苦笑着道:“你爹不在了,咱们孤儿寡母怎么跟二弟三弟争?这房子……” 说到这里,她咬了咬牙,明显极为不舍,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说到头只是两间破草房,咱们娘几个大不了搬去别的村子,娘多编些草帽和草鞋拿去卖,过几年也就重新盖起来了。” 说得轻巧,盖房子是要地的,他们家没有成年男人,就算去了别的村子,不照样被人欺压? 何青云没有答话,而是接过药碗,一口气灌了下去大半。 身为现代人,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原始的中药了,当即被苦得一哆嗦,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可惜,要是还在家就好了,她自己一个女生独居,经常会在超市二楼备一些常用药,平时都不怎么去看医生。 正想着,她眼前却突然一白,再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了超市门口。 何青云惊呆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她晃了晃脑袋,一切云消雾散,刘雨兰蜡黄的脸重新出现在眼前,仍旧絮絮叨叨地讲述着未来的打算。 何青云心中一动,再次默念超市,下一刻,她的意识又出现在了自家超市里。 这次她直接推开大门,跑到了二楼,从抽屉里取出自己之前备着的消炎药,抠了一粒胶囊握在手心。 回到现实世界后,何青云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手心里竟然真的多出了一粒胶囊。 她并没有声张,而是紧紧攥着拳头,假装自己是刚醒来,脑袋还有些发懵。 原本还觉得可惜,自己死了以后超市就便宜那些烂人亲戚了,可没想到它居然跟着自己来到了异世界! 在物资匮乏的古代,拥有这样一间随身超市,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何青云的心情骤然好了许多,正想着,外面却突然传来骂声。 “刘雨兰!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大哥才刚死,你就迫不及待找别人!” 随后是妹妹何小丫惊恐的哭声。 何青云目光一冷,趁着娘亲往外看去的空荡,把手中的胶囊塞入口中,又用剩下一小半中药送了下去。 好得很,她还想着身体好些之后去找这些极品亲戚的麻烦,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走出门后,只见一个身强体壮的中年妇女正叉着腰破口大骂,而小弟何平安正绷着脸护住妹妹,狠狠瞪着她。 “刘雨兰,你丈夫尸骨未寒,你就跟别人私通,按照村里的规矩,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可是要沉塘的!” “但看在三个孩子可怜的份上,我们就放你一马,只要你滚出白云村,这件事就算了!” 何青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何老二家的媳妇,也是她的二婶。 这些人为了一点遗产,还真是不择手段,连这么恶毒的招数都用上了! 第二章 对待泼脏水最好的方式 第二章对待泼脏水最好的方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何老二家就是想要霸占哥哥的遗产,才会往弟媳身上泼这样的脏水。 换成村子里别的女人,稍微泼辣些的都会骂回去,甚至打起来,可偏偏被诬陷的人是刘雨兰,一个平时被人扇了巴掌,都不敢还手的懦弱女人。 果然,一切如同何二婶预料的那样,刘雨兰当场掉下了眼泪,唯唯诺诺地辩驳。 “我……这怎么可能呢,二嫂,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何二婶冷笑一声,转头对自己七岁的小儿子说道:“阿鹏,再说一遍你都看见了什么?” 周围逐渐有村民聚拢过来,何飞鹏大声道:“昨天下午我到河边玩,看见大伯娘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抱在一块,两个一起进屋了!” 何二婶洋洋得意:“听见了没有?我家阿鹏才多大,他能知道什么,他说有就一定是有!” 这诬陷的手段实在太低劣,可周围的村民只是看着,却无一人开口帮忙。 就在何二婶志得意满之际,何青云突然开口道:“是吗?二婶,你口口声声说我娘与别的男人有染,但你有什么证据吗?” 看见是她,何二婶根本没放在眼里,开口骂道:“大人说话,哪有你这个小贱蹄子插嘴的份!我家阿鹏亲眼看见了,这就是证据!” 何青云反倒笑了起来:“是吗,照你这么说,我娘不守妇道应该滚出村子,那二婶你和隔壁村的王铁匠私通多年,儿子都不是我二叔亲生的,是不是该乱棍打死啊?” 此言一出,何二婶面色大变,而一旁当隐形人看戏的何老二也终于坐不住了,沉着脸道:“春莲侄女,话可不能乱说!” 何青云面色不变,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疑惑:“怎么阿鹏说的就是证据,我就是胡说八道了?我也是亲眼看见的啊,我一个小孩子还能说谎吗?” “平安,当时你也看到了,你说对吧?” 闻言,何平安心领神会,立刻开口应和:“没错,当时我和阿姐一起去山上摘野菜,亲眼看见二婶与王铁匠私会,还口口声声说阿鹏不是二叔亲生的!” 对于别人的污蔑,最好的方法不是解释,而是将同样的污水泼回去。 作为上学时被男同学造过黄谣的人,何青云对此深有心得,不就是信口胡说吗?当谁不会似的。 更何况,按照何春莲的记忆,她可不是完全胡说,而是真的在摘野菜时撞见过两人暧昧拉扯的。 何二婶明显做贼心虚,涨红了脸就要扑上来打她。 “小贱蹄子!你少在这含血喷人!我今天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你!” 何青云敏捷地闪身躲过,然后高声喊道:“二婶,你是不是心虚了?” “大不了让二叔和阿鹏滴血认亲呗!要是我撒谎的话,我们一家现在就滚出白云村,一点东西都不带走!” “二婶,你不会不敢吧?” 面对何青云笑眯眯的逼问,何二婶咬了咬牙,却突然冷笑起来:“不就是滴血验亲吗,尽管验就是了!” “如果阿鹏不是当家的亲生的,我就自愿被沉塘!” 她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罕有人知晓,王铁匠根本没有生育能力。 所以她从不担心自己与对方私通,会怀上他的孩子。 说到这里,何二婶话锋一转:“若是证明了你诬陷我,你娘和你弟弟妹妹可以滚,但你要留下来,嫁给我娘家侄儿!” 闻言,刘雨兰的脸色顿时变了,她紧紧拉住何青云的手,拼命摇头。 “春莲,不能答应啊,谁不知道二弟妹的娘家侄是个傻子,嫁给他你这辈子就毁了!” 何二婶冷笑一声:“大嫂,话可不能这么说,春莲一个没了爹,又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姑娘,能嫁给我侄子,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何青云没有丝毫不安,反倒拍了拍娘亲的手背,淡淡道:“好啊,就依你了,我们现在就来滴血验亲!” 说完,她转身进屋,片刻后端出来了一盆清水。 何老二看似好说话,实际上只是习惯躲在自己女人身后,让何二婶为他冲锋陷阵,然后充当隐形的利益既得者罢了。 就像这次来抢夺财产,他也只是在一旁震慑,任由自己的妻子泼妇一般吵闹。 眼下得知养了七年的儿子可能不是自己亲生的,他也终于坐不住了,走过来狠狠瞪了何青云一眼,直接划开手指,把血滴了进去。 何飞鹏也被他强行拽过来,划破了手指,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然而何老二却没有心思管这个一向疼爱的小儿子,而是面色漆黑地看着水中的两滴血液。 竟然真的没有相融! 他再也顾不上维持自己的老实人设,一脚就踹在了何飞鹏的身上。 “贱人!你敢让老子帮别人养你和他生的孽种!” 何二婶面色惨白,失声喊道:“不可能!老王他根本就不能生!阿鹏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孩子!” 此话一出,她就意识到不对,但是已经晚了。 本来滴血认亲还有弄错的可能性,但这句话直接坐实了她和王铁匠的私情。 下一刻,何老二已经抓住了她的头发,狠狠一巴掌扇了上去,何二婶的脸顿时高高肿起。 只是她本就不是什么好惹的女人,被激起了凶性,大叫一声,立刻与丈夫扭打起来。 村子里的农妇可不是城里的娇小姐,每天都要洗衣做饭,还要下地干活,有的是力气,加上何二婶本就是身强体壮的那一款,一时间竟和男人打得不相上下。 看热闹的村民越来越多,夫妻两人的骂声和撕打声不绝于耳,何飞鹏早就被吓得不敢出声,在一旁发抖。 而面对自己造成的杰作,何青云并没有留下来看笑话的意思,而是趁着两人打架,把刚才的木盆偷偷端走,将里面的水全部倒掉。 滴血验亲嘛,本身就是有很大弊端的。 何飞鹏应该真的是何老二的儿子,可架不住她往水里放了白醋。 就算全村的人来了,都能验得没有血缘关系。 第三章 随身超市 第三章随身超市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了撕打的何老二夫妻两人身上,反而没人注意到一开始被攀咬的刘雨兰了。 趁此机会,何青云关上院门,带着娘亲和弟弟妹妹一起躲回了屋子里,任由他们一家人撕破脸皮。 刘雨兰有些担心地看向何青云,迟疑道:“春莲,二弟妹的性子一向泼辣,不是个好相与的。” “今天你这么做,万一她怀恨在心……”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被何青云打断了。 往常总是沉默寡言的黑瘦少女,此刻眼神却无比坚毅,铿锵有力道:“娘亲,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咱们越是忍让,他们就越是变本加厉,你以为我不这么做,二婶就会放过我们家了吗?” “不!他们只会把我们一家从爹留下的房子里赶出去,夺走我们所有的银钱和粮食,让我们一家人饿死街头!” 何春莲的性格本来是最像母亲的,如今这一番话,真真让刘雨兰吓了一跳。 她忙地用手去试何青云额头的温度:“春莲,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跟你二婶子吵架不说,还变得这么、这么……” 何青云一把抓住妇人的手,认真道:“娘亲,你跟我爹忍了半辈子,忍到我爹死,忍到我被何玉芬推下池塘,险些丧命!” “现在女儿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不想再忍了,咱们家又不欠他们的,凭什么要被他们吸血吸到死?” 说着,她拽过一旁的弟弟妹妹,声声泣血:“娘,你就算不心疼我,也心疼一下平安和小丫吧,就要冬天了,没有房子,难道你要看他们小小年纪就冻死在山里吗?” 刘雨兰被震住了,她本来就是懦弱的性格,丈夫在的时候听丈夫的,丈夫死了就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但现在大女儿突然强硬起来,反倒让她好似找到主心骨似的,定了定神。 何小丫才五岁,就已经很懂事了,拉着何青云的手怯怯道:“姐姐,不生气,你才刚醒,对身体不好。” 看着小女孩脏兮兮的脸和一双犹为明亮的眼睛,何青云心里一软。 何春莲还活着的时候,就跟这个妹妹最亲近,姐妹俩经常一块去山脚下挖野菜、摘野果,有时候采到几块野生姜,姐妹俩就分着吃掉,能高兴好半天。 如果生在前世,这个年龄也该上小学了,但何小丫却连个正式的大名都没有。 何青云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温柔了些:“快中午了,小丫饿了吧?姐姐这就去做饭。” 没再去管面色发白的刘雨兰,何青云去了厨房,想要先煮些饭来让弟弟妹妹充饥。 也顺便避开旁人,弄清楚她刚才看到的超市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是厨房,其实也就是几根木头搭起来的破木棚子,屋顶上盖着稻草和雨布防水,一扇木门聊胜于无,只能防一下小猫小狗。 何青云随手将门从里面挂上,心里默念超市,只觉得眼前恍惚了一下,意识就再次来到了那个空间里。 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父母留下的两层小楼。 一楼被打通做成了小型超市,二楼则是供她自己生活居住,屋后还有菜地和果树,在村子里向来客流量满满。 超市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有冰柜,有米面粮油,烟酒百货,还有各色零食,之前因为村子里有人开了个书法班,她还进货了一批笔墨纸砚。 何青云在一楼巡视一圈,又上了二楼。 作为生活区,这里东西也不少,各类电器都是有的,只是在古代没有发电技术,这些东西肯定是用不了的。 不过何青云的目光也不在这些东西上,她直奔自己房间,打开了一个小柜子,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常用药和止血绷带,碘伏之类的医用急救物品,猛然松了口气。 在古代生活,最怕的就是生病,医疗条件太过落后,现代一粒胶囊就能治好的病,在这里可能会去了半条命。 虽然不知道超市是怎么跟着一起穿越过来的,但有这个外挂在,大大提升了何青云的信心。 她从货架上拿了两个面包和一瓶可乐,回到现实世界当中,狼吞虎咽地吃下面包,又一口气灌下去半瓶可乐,才觉得自己活过来几分。 这具身体真的太虚弱了,一看就是平时根本没吃饱过,刚才与何老二一家对峙时,何青云真的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晕过去。 放在以往,她最讨厌甜腻腻的夹心小面包,但现在吃这个是能够最快饱腹并补充体力的。 而可乐不愧是低血糖福音,何青云喝完剩下半瓶,手脚都有了力气,头也也不怎么晕了。 她又回到超市中,把包装袋和塑料瓶扔到了后院垃圾桶里,这玩意必须处理好,否则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了,一定会惹出大祸。 把自己料理好之后,何青云才有功夫去观察厨房。 灶台,就是以前乡下最常见的那种土灶,她到上高中之前爷爷奶奶家里都还在用这种灶台,说是柴火炒菜更香。 她去看望长辈,没少帮忙做饭烧火,因此用土灶做饭难不倒她。 掀开米缸,里面的糙米已经见了底,玉米面和黑面还有一些,角落里摆放着一把野菜,看着还算新鲜。 在何春莲的记忆中,白云村地理位置靠北,村民多以种田打猎为生,平日吃油一般是菜籽油和猪油。 不过猪油这东西金贵,只有逢年过节杀了猪,才会炼一些猪油来吃,大多数时候还是去镇子上的油坊买菜籽油。 而何老大家太穷,连菜籽油也买不起,何春莲平时都是水煮野菜,再往里面撒一点盐。 当然,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盐也是很贵的,可要干体力活的话,不吃盐身上没劲,再贵也得吃。 他们家的收入来源,全靠刘雨兰种地,以及何老大上山打猎。 只是夫妻两人太好欺负,所以每次何老大分到的猎物都是最少的,根本舍不得自己吃,一般都是拿去卖了,换来糙米和黑面,养活家里三个孩子。 第四章 天上掉银子要不要 第四章天上掉银子要不要?既然说了来做饭,那自然不能空手出去。 何青云舀水把锅子洗了一遍,这种大黑铁锅是洗不干净的,怎么擦都油汪汪的,毕竟古代又没有洗洁精。 她的超市里倒是有,但她并不想暴露自己有超市的事情,哪怕是何春莲的家人。 刘雨兰一看就是耳根子软,经不住吓的,万一透露出去,岂不是要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而何平安与何小丫年龄还小,不好说以后性格会是什么样,还得再观望观望。 玉米面倒进盆里,加水揉好,再把野菜切碎混进去,揪成一个个小剂子,贴在锅底熥熟,就成了焦香的玉米野菜饼子。 点火的时候何青云偷了个懒,从超市里取出打火机,直接点燃引火的苞谷干叶,又丢了几根苞谷棒子进去,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这倒让她想起了以前爷爷奶奶还在世时,自己蹲在奶奶身边打下手烧火的情景,心里平静了一些。 既来之则安之,能活下来就很好了。 端着刚出锅的玉米饼子去了堂屋里,何青云先撕了一块递给何小丫,又招呼何平安来吃,最后才看向刘雨兰。 “娘,现在已经入秋了,再过一段时间,连野菜都不好挖了,咱们一家人要怎么过冬?” 白云村每年冬天都会下大雪,到了年关时,大雪封山,家家户户囤好粮食,便不再出门,而是躲在家里猫冬。 往年何老大都会抓紧打猎,带回来许多米面,若是运气好猎物多些,还会割点猪肉,让一家人嘴里尝尝肉味。 不光如此,还要上山砍柴烧炭,零下十几度的天气,若是不烧炭的话,这破草房子可扛不住。 但今年何老大意外身亡,一家四口难过归难过,有些问题必须要考虑。 这么说似乎太现实了,可这就是底层百姓的真实生态。 而且虽然何青云暂时想办法赶走了何老二一家,但还有何老三,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迟早会卷土重来。 闻言,刘雨兰又是一副茫然无措的软弱模样:“这……当家的没了,你弟弟又还小,要怎么砍柴烧炭?”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何平安突然出声了。 “娘,我会烧炭的,之前爹烧的时候,我在一旁看过,也试着自己动手过,我能烧炭。” 读书是一件十分耗费银子的事,所以就算何平安已经过了启蒙的年龄,家里也没有送他去学堂。 从去年起,何老大上山打猎,在外围一些不太危险的地方,都会带上何平安,手把手地教他如何设陷阱,抓猎物。 何青云讶异地看了何平安一眼,在何春莲的记忆里,这个弟弟一向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也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没想到竟意外地靠谱。 刚才何小丫吓得大哭时,也是他挡在妹妹身前,跟何二婶对峙。 这小子倒是个可塑之才,若是能培养起来,何青云就能轻松许多。 刘雨兰还在叹气,擦着眼泪道:“当家的就这么走了,我们一家子可怎么活啊……” 何青云性子泼辣刚硬,一向最讨厌这种软弱可欺之人,但偏偏这是何春莲的亲娘,她又不能不管。 看来解决生存问题后,得想办法给这家人上一课。 思想开化是很重要的,若刘雨兰一直这样,她也只能放弃对方了。 吃完饼子之后,何青云先哄受到惊吓的何小丫去睡觉,然后拉着何平安来到了屋后无人的角落里。 何平安有些疑惑:“姐,你拉我来这里干什么?” 姐弟俩只相差五岁,父母忙着打猎种田,都是何春莲这个姐姐带孩子,因此两人关系并不算差。 只是何平安性子沉闷,六岁以后就很少和她聊天说话了。 何青云神神秘秘道:“平安,之前我上山摘野菜的时候,看见几个打扮古怪的人,往树下埋了几箱银子。” “我猜他们应该是打家劫舍的强盗或窃贼,那银子就是赃款,便是丢了他们也不敢报官。” “若是我们偷偷拿走一箱,岂不是几年都不用愁了?” 闻言,何平安紧紧皱起眉毛,认真道:“姐,你也说了那些人是强盗,如果拿了银子,被他们找上门来,我们一家的性命恐怕都要有危险。” 何青云“哎呀”了一声。 “只要我们不被发现就好了,村子里那么多人上山,他们怎么知道是我们拿的?” 但何平安仍是摇头:“不行,我们家这么穷,突然富起来,任谁都能看出其中有问题。” “银子虽然好,但也要有命花才行,而且我之前在学堂外偷偷听课,听见夫子说,不义之财不可取,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不该拿。” “姐,我知道有了银子我们家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但爹不在了,剩下我们几个,根本守不住这种日子,就连破草房都有人想抢呢。” 有句话他没说,就算爹在,就那个懦弱性子,怕也是守不住的。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眼前的姐姐突然变了神情,眼底流露出几分赞许。 何青云是真的有些惊喜了,这个弟弟比她想象中要成熟稳重许多。 或许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也或许是懦弱的父母总会养出性格倔强的孩子,总之,何平安根本不像是一个八岁的小孩。 这倒让她当即有了决断。 “平安,你听我说。” 何青云张口就是一套:“我之前落入池塘,高烧昏迷的时候,在梦里见到了一个老神仙。” “老神仙说他与我有缘,不但教我读书认字,还送了我一个宝物。” 何平安不由得一愣,正要怀疑姐姐是不是烧坏了脑子,便震惊地看见,对方手里凭空出现了一个鸡蛋。 第五章 靠谱的弟弟 第五章靠谱的弟弟这一幕实在太过神奇,何平安瞪大了眼睛,小脸上不复之前的冷静,仿佛看怪物一样看着姐姐。 何青云很满意,这样才有点小孩的样子嘛,果然不管再怎么早熟,骨子里还是个小朋友。 “这个宝物里有许多米面粮油,足够我们过冬,只是……” 她面露为难之色:“如果让别人知道的话,只怕会和刚才所说的银子一样,招来灭顶之灾啊。” 何平安并不笨,此刻顿时反应过来,刚才姐姐问的那一番话,其实都是为了这个宝物做铺垫。 小少年抿了抿嘴唇,认真道:“姐,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娘,小妹年龄太小,也不适合知道。” “宝物的存在绝对不能让村子里其他人发现,夫子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们家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的。” 何青云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待会咱们一块去山上捡柴烧炭,到时就告诉娘,我们运气好采到了一株年份不低的人参,拿到镇子上的药铺里换了一些银钱,买了粮食带回来。” 这这个借口的确不错,每年都有许多人上山挖人参,但能不能遇到年份深的人参,全凭运气。 何老大在山上打猎了半辈子,只有一次运气好,挖到了十年的野山参,可换来的银子还没花多少,就被两个弟弟和几个“朋友”打秋风要走了。 他们家过成这样,跟何老大的性格脱不开干系。 前世何青云在村里也没少见过这种男人,自己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要救济别人,全然不顾老婆孩子的死活。 乐于助人没错,善良也没错,但对旁人比对自己的妻子儿女还好,那就不是善良,而是蠢了。 何老大死的时候,他那几个“好兄弟”连来吊唁都没有,打秋风借走的钱更是完全不提,显然是不打算还了。 而何平安没少见过父亲被打猎的同伴以各种理由要走猎物,偏偏他的蠢父亲从不知道拒绝,每次别人扛着狍子野鹿回家了,他手里只能拎着几只野兔。 为人子自然不好说当爹的什么,但不妨碍何平安心中对此感到不满,并越来越沉默。 他原本想着等自己长大后,能上山打猎了,一定要强硬起来,绝对不像爹这样软弱,要把打到的猎物都带回家,让娘和姐妹们吃饱饭。 可没想到,长姐从高烧昏迷中醒来后,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不但赶走了向来恶毒蛮横的何老二一家,还有了宝物,能凭空变出粮食。 想到这里,何平安有些激动:“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守住这个秘密,保护好你和娘亲还有妹妹的。” 何青云很满意,这个弟弟真是靠谱,看来老天还是眷顾她的。 “平安,你想念书吗?” 面对这个问题,何平安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低落:“念书太费银子了,我就在学堂外偷听,也是一样的。” “而且学堂的李夫子人很好,他早就发现我在偷听了,却从不赶我走,上课时还特意提高了声音。” 何青云摇了摇头:“但那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你难道就不想光明正大地坐在学堂里念书,然后考取功名,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吗?” 或许是现代人的思想作祟,何青云始终觉得,小孩子是要念书的。 不光是何平安,等以后有钱了,她肯定也要送何小丫去读书。 呃,就是不知道这个朝代的封建程度怎么样,允不允许女子上学,入朝为官。 何春莲毕竟是个犄角旮旯小山村里的猎户女,对于国家大事一概不知,只晓得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不过看村子里女人们的泼辣劲,这地方对于女子的约束应该没有那么强。 何青云倒是没有什么当官的兴趣,她要发家致富,过上好日子,想走的是另一条路。 经商。 超市里的东西虽然大部分都不能拿出来公开,但也有些东西是可以用的,比如花椒、辣椒,以及各种香料。 这地方的人们口味比较重,也会吃辣御寒,因此青红辣椒都有种植,山上也生有野花椒,但从没人想过把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做菜。 比如火锅,卤味。 何青云翻找何春莲的记忆,才发现这边世界居然是没有火锅的,卤味更是别提,猪羊的内脏下水从来都是扔掉。 因为这东西实在太腥了,水煮根本吃不下,炒菜没有重料也很难好吃,而油盐酱醋这些东西,比粮食还贵。 当然这也可能是何春莲去过的地方太少,其他地方有没有就不一定了。 不过对何青云来说,知道这块地方没人和自己抢夺市场就够了。 何平安垂着头思考了片刻,最终坚定地点了点头:“想!” “我想好好念书,以后做官,让娘和妹妹都能吃饱饭,也让姐姐不用嫁给二婶的娘家侄子。” 何青云顿时笑了,这小弟是可塑之才啊。 “那就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之后姐姐一定会让你念书的。” 姐弟两人聊完之后便回了屋,面对刘雨兰,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及刚才的事。 而这个苦命的女人正坐在床边,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古代女人大多以夫为天,死了丈夫就和天塌了一样,若不是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只怕刘雨兰当即就要接受不了自尽了。 何青云身为现代人,虽然不赞同,但是能够理解对方,所以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刘雨兰自己缓一缓。 等情绪好起来后,她再逼迫对方立起来。 像这样软弱的人,就是要逼一把,否则只要还有依靠,对方永远也不会改变。 “娘,我和弟弟去山上捡柴烧炭了,如果二叔三叔他们再来闹,你就让小丫去喊我。” 临走前,何青云叮嘱了一句,便带着何平安一块出了门。 白云山资源丰富,村子里的人向来是靠山吃山,除了打猎,也会捕鱼,摘野果野菜,许多孩子不到十岁就已经会设陷阱抓野鸡野兔了。 姐弟两人年龄还小,不敢往深处去,只敢在山脚下砍一些枯树。 在这件事上,何青云倒不如何平安有经验,他知晓要选什么样的木头才能烧出好炭,在他的带领下少走了许多弯路。 就在二人齐心协力砍柴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声音。 “哟,这不是春莲堂妹吗,你还活着呢?” 第六章 人善被人欺 第六章人善被人欺何青云回过头去,只见不远处赫然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这女孩生了副好样貌,五官清丽,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在一众灰头土脸的乡下女孩中已经算是很出众的美人了。 只是对方一开口说的话便极为刻薄,让人心生反感。 何青云平时也很喜欢欣赏漂亮的人,无论男女,但是当她看到这个女孩时,心中却只有憎恶。 因为对方不是别人,正是把何春莲推下池塘的堂姐何玉芬! 天气已经逐渐转凉,何玉芬推她入水时,就没有想过让她活下来,这女人长得清纯可人,实际上却生了副蛇蝎心肠。 不同于泼辣蛮横的何二婶与只会让女人出头的何老二,何老三一家人都是这样,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却总在背地里捅刀子。 这样的人,可比何二婶那种可怕多了! “你还敢提?” 何青云冷冷地盯着她:“你知不知道这是故意杀人,要蹲大牢的!” 对于她的威胁,何玉芬不但不害怕,反而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死过一回,就能聪明点呢,好妹妹,那天我推你下水的事谁能证明?光凭你一张嘴就想给我定罪啊?” 说着,她不屑地瞟了一眼何平安:“我现在只后悔,当时怎么没把你按下去,让你彻底淹死。” 何青云有些震惊,眼前这个女孩才十四五岁,居然能恶毒成这样? “你是说,没有证据,官府也拿你没办法?” 何玉芬撇了撇嘴,似乎是懒得理她,转头就往山上走。 刚走出去没几步,便感觉背后传来一股巨力,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她吓得放声尖叫,却停不下来,一连滚出去十几米远,才被一棵树拦了下来,衣服被石头划得破破烂烂,精心梳理的头发也乱得不成样子。 何青云站在山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谢谢你提醒我啊,这里除了我们三个就没有别人了,我就算推你一把又能怎么样?你有证据能证明是我做的吗?” 何玉芬疼得说不出话来,眼睛里几乎要喷火。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一直以来唯唯诺诺的堂妹,居然有胆子对她动手!‘ 刚才那一下不可谓不狠,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脚绝对扭伤了。 眼看何青云带着和平安离开,何玉芬咬咬牙,只能强撑着站起来,扶着树一瘸一拐地回家。 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不敢在这里久留,毕竟山上危险太多,她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没有什么自保能力。 “何青云,你给我记住!” 另一边,何青云带着弟弟继续捡柴,她看了一眼身边沉默不语的何平安,开口问道。 “平安,你是否觉得我刚才的做法不妥?” 何平安抿了抿嘴唇,沉声道:“是堂姐先推长姐你下水的,你以牙还牙,并没有什么不对。” “我只是觉得,这样直接动手,万一三叔一家来报复怎么办?” 何青云笑了,她就说这孩子是可塑之才,不圣母也不软弱,想问题也比较深入。 不过毕竟是古代人,也没有正儿八经上过课,有些地方还需要好好教导。 “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今日不动手,三叔一家也不会放过我们?” 何青云随手摘下一旁灌木丛中的野生浆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塞进嘴里:“爹娘性子软,习惯了忍让,总想着不能惹事,害怕把事情闹大了之后不好收场。” “但越是这样,别人就越觉得你好欺负,是可以拿捏的软柿子。” 对此何青云深有体会,她以前也是文静乖巧的小女孩,若不是被一众极品亲戚欺压到了极点,也不会触底反弹。 此刻,她便用自己的经验,对这个便宜弟弟谆谆教诲。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越是凶狠不要命,别人反而越不敢招惹你,因为他们知道,招惹你的代价他们付不起。” “他们来欺负我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果?” 何平安先是呆滞,随后浑身一震,眼神骤然清明起来。 他敬佩地看着何青云:“长姐,这些道理也是梦中的老神仙教你的吗?” 何青云咳嗽一声:“当然。” 这个借口还真是好用,以后不管她提出什么先进的观念,拿出多少新鲜玩意,都可以推到那个不存在的“老神仙”头上了。 “原来如此,我以前怎么从未想过呢?” 何平安忍不住道:“村子西边的张寡妇也是没了丈夫,自己带着一双儿女生活,但从来没人敢找她的麻烦。” “因为之前有人想要调戏张寡妇,被她拿着菜刀追了一里地。” 何青云满意地点头:“没错,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并不是任人宰割,而是会拼死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大部分人自然就不敢再来了。” 姐弟两人一边谈话,一边砍柴,然后将这些干柴带到了后山。 “以前爹就是带我来这里烧炭的,姐,你放心交给我吧。” 何平安自告奋勇担下了烧炭的活计,何青云的确不懂这个,也就没有客气。 烧炭是个耗时间的活计,趁着这个时间,她将心神再度沉入超市空间里,去清点自己现有的物资。 父母留下的超市虽然不大,东西却很齐全,何青云直奔生鲜区,这里储存有上百斤的猪牛羊肉,以及海带结、鹌鹑蛋、鲜豆皮等等各种熟食。 还有萝卜、茄子、土豆、绿豆芽、生菜、胡萝卜、红薯,苹果香蕉芒果等许多蔬菜水果。 从何春莲的记忆中,何青云得知这个朝代资源很是匮乏,百姓田地里种植的大多数是红薯和玉米,蔬菜也只有青萝卜和大白菜,以及各色野菜。 但这里的红薯,自然是不能跟她前世那些科学家辛辛苦苦培育了一代又一代,精益求精出来的优良品种比的。 何青云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商品,开始琢磨,要怎么才能用这些东西发家致富呢? 想来想去,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调料货架上。 那里一片火红,挂着的是成片的火锅底料。 第七章 做小生意吧 第七章做小生意吧将烧好的炭拉回家后,天已经黑了。 刘雨兰虽然还是伤心,却也没有再颓废下去,而是给两个孩子煮好了红薯粥。 这红薯是白瓤的,吃起来没多少甜味,口感也不好,就是饱腹感比较强。 穷人家当然以吃饱为先,谁也没那个精力去追求美味。 何青云吃了一口就有些吃不下去了,她前世也算是爱吃红薯的人,但这里的红薯实在太难以下咽,她只能草草扒拉几口,开始说自己的想法。 “娘,咱们家现在没人能上山打猎,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想,要不然我们去镇子上做些小生意,也好赚钱糊口。” 刘雨兰有些迟疑:“可是娘除了编草鞋草帽,纳鞋底这些手工活计,其他的都不会啊。” 而这些手工,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是会做的,根本没人花钱去买。 何青云与何平安对视一眼,开口道:“我和弟弟商量过了,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我们可以去镇子上摆摊卖些热汤和糖水,虽然挣不了多少银钱,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家里还有多少银两?娘,你先拿出一部分给我,我去置办些简单的东西,过两天便到镇子上去卖。” 刘雨兰是个没主见的,何青云强势一些,她便觉得有道理,转身回屋拿了个布包出来。 “这是你爹生前攒下的一点银钱,全部都在这里了,一共两贯钱。” 在这个朝代,银钱的换算方式是一两银子等于十贯钱,而一贯钱则是一百枚铜板串成。 大米的价格是三文钱一斤,若是节衣缩食,一贯钱倒也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吃上半月。 何青云看了看,取走其中一贯钱,又把剩下的推了回去。 “娘,余下的你收好,明日我带着弟弟去镇子上,你和妹妹在家要当心些。” 何老二与何老三家绝不会善罢甘休,但她不可能一直在家守着。 之后果然还是要想办法彻底解决这两家人带来的问题,一劳永逸。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叹气。 这个娘虽然太懦弱了些,但至少听得进去话,对孩子也是真的好,比她以前看的那些里无理取闹的恶毒婆娘已经好太多了。 何老大家在最靠近白云山的位置,出了门后走上不到一里地便是山脚下。 这里取材方便,造房子倒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家里的草房破归破,面积却不小。 原本爹娘住在一间屋子,何春莲与妹妹何小丫住一间,何平安作为男孩,不方便与姐妹同住,便自己住一间。 但今日何小丫受了惊吓,刘雨兰怕她夜里做噩梦,便把她抱去了自己的屋子里一起睡。 现在何青云自己睡,倒是方便了许多。 夜深人静时,她从床上爬起来,偷偷摸摸拿出一块巧克力。 没办法,晚上的红薯粥根本吃不饱,幸好她还能给自己开小灶。 以前觉得腻的牛奶味巧克力,现在却变成了无上的美味,入口甜滋滋的,让人瞬间多了几分力气。 方便面这种气味重的食物她不敢拿出来,于是进入超市,打开一盒自热米饭,加热完之后才取出来,狼吞虎咽地吃完。 预制菜的味道并不好,但总算是有肉了。 吃完后,何青云将包装全都扔回超市空间的垃圾桶,越发觉得,把刘雨兰和何小丫培养起来迫在眉睫。 总不能以后每天晚上都自己偷偷吃独食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何青云便带着何平安一起去了镇子上。 白云村往东走十里路,就是清河镇,姐弟俩背着昨天烧好的炭,一起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好在他们出门早,到地方时太阳才刚完全升起来。 清晨的空气还带着几分凉意,早市却已经人声鼎沸,这是第一天,何青云并不打算立刻摆摊,而是先去置办东西。 昨天看到火锅底料时,她心中便已经有了主意。 开火锅店成本太高,暂时还做不起,但可以卖另一样成本较低的美食——麻辣烫。 购买了煮汤用的炉子,铁锅,以及碗筷之后,已经是晌午了。 何青云带着弟弟在一条巷子里靠墙坐下,这里人多,她不敢拿太显眼的东西出来,便在超市里取了几个馒头和牛肉酱。 这馒头也是玉米面的,只不过里面掺了白面,吃起来蓬松暄软,加上麻辣鲜香的牛肉酱,何平安一口下去眼睛都直了。 “姐,这牛肉酱也太好吃了,和我以前吃过的肉酱都不一样!” 这小孩一直沉默寡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现在吃到好东西后,眼睛里都有光了。 何青云有些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等着吧,姐姐以后一定让你吃上更多美食,把你和小丫都养得白白胖胖的。” 因为购买的炉子和铁锅都是二手的,价格并不贵,加上碗筷也不过才二十五个铜板。 余下七十五个铜板,何青云狠狠心,还是取出十个,用来在客栈住了一夜。 明早要摆摊,早市是需要抢占位置的,回村子里肯定来不及,必须在这儿住下。 第二天凌晨,天还黑着,姐弟两人便爬了起来,去早市抢占了一个位置。 何青云看着身边睡眼朦胧的何平安,心中感叹,小吃生意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光是早起这一项就够折腾人了。 从村子里背来的木炭派上了用场,点燃炉子后,就可以开始熬高汤。 趁着现在天黑,旁边的人也看不清什么,她从超市空间里取出了一根猪筒骨,打算熬制麻辣烫的汤底。 第八章 生意火爆 第八章生意火爆前世何青云就很擅长炖汤,她炖出来的鸡汤和猪骨汤香气浓郁,让父母邻居都赞不绝口。 猪筒骨在超市空间里用专门的砍刀砍成两段,洗净后放入锅中,加葱段和姜片煮开后捞出,把猪筒骨清洗干净。 这一步是一定要用温水的,否则煮出的血沫会吸附在猪肉上。 将锅里的脏水倒掉,再加入清水,何青云取出之前泡发好的香菇和鹿茸菇,与猪筒骨一并放入锅中炖煮,又切了几段玉米丢进去。 干香菇和干鹿茸菇的滋味极其鲜美,她以前觉得香菇有股怪味,尝试过不放,结果煮出来的汤味道便大打折扣。 不过片刻功夫,猪骨汤的香味便弥漫出去,浓郁扑鼻,那些摆摊的小贩都忍不住往这边看过来。 “好香啊,这是在熬骨汤吗?怎么会这么香?” “我家娘子也会熬汤,但她熬的汤可没有这么香。” 然而这还没完呢,汤煮得差不多了,何青云便把汤过滤出来用木桶装好,开始炒料。 锅中加入植物油,丢进去一块火锅底料,炒化之后再加入适量豆瓣酱。 很多人觉得豆瓣酱不好吃,其实是因为没有彻底炒香炒透,何青云用小火翻炒,顿时激发出了豆豉最浓厚的香味。 虽然大部分的料火锅底料中都包含有,但为了掩人耳目,何青云还是往锅里又丢了一点花椒和辣椒以及香叶等香料,翻炒均匀,然后将刚才熬制好的高汤倒进去。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步骤,麻辣烫的汤想要香醇浓厚,就必须加牛奶。 因为牛奶是放在汤里煮的,所以就不必担心古代人乳糖不耐受的问题,否则万一谁吃坏了肚子,这生意就别想做了。 做好了汤底,就要开始调酱汁。 何青云打小就掌握着一手灵魂酱汁,芝麻酱和花生酱混合,加入一勺白糖,一勺鸡精,生抽、蚝油、花椒油和半碗清水,就这个酱料,别说拌麻辣烫了,就是蘸鞋底子都好吃。 等一切准备完毕,天已经亮了起来,早市也开始上人了。 “平安,饿了没有?” 何青云转头看向正在擦洗碗筷的何平安,这小孩现在终于精神了,闻言点点头,眼神控制不住地往锅里瞟。 一锅红汤翻滚着,奇香无比,他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味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现在还没什么人,我先给你煮一碗尝尝。” 何青云笑道,今天准备的食材也很简单,都是些素的。 市场上常见的萝卜切片,还有白菜叶,豆皮,粉丝,野菜,蘑菇,红薯片。 这些原本简单的食材,用漏勺在锅中煮熟后,盛入碗中,注入鲜香麻辣的高汤,再淋上一勺酱汁,顿时得到了升华。 何平安早就馋了,捧着碗先喝了一口汤,顿时发出惊叹。 “好香!姐,这汤也太好喝了!猪骨汤怎么会这么香,这么鲜甜啊!” 何青云心说,汤里加了牛奶,当然香了。 而且经过她的观察,这边的人做菜很少用到白糖,实际上咸口的菜里放一点糖,不但吃不出甜味,还会有提鲜的作用。 何平安从没想过,萝卜白菜居然也能这么好吃,尤其是豆皮和粉丝,吸饱了汤汁后又裹满花生芝麻酱,一口下去满口生香,让人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 尤其是在这带着几分寒意的秋日早晨,喝上一口辣乎乎的热汤,直接一个激灵,从头舒爽到脚。 等吃完这一大碗麻辣烫后,何平安的脑门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他辣得嘴唇通红,止不住地吸气,却还是忍不住道:“真好吃,姐,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何青云心中好笑,这才哪到哪呢。 在这个堪称美食荒漠的朝代,种花家的随便一样菜系拿过来,都是能够称霸天下的存在。 区区一份麻辣烫,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周围的小贩闻见香味,本来都馋得不行了,此刻见到何平安吃得这么香,顿时忍不住了。 “妹子,你这小吃多少钱?给我来一份!” 何青云早就想好了价格,笑眯眯道:“五文钱一碗!吃完续汤的话,一文钱一碗。” 那个最先开口询问的菜贩咂么咂么嘴:“隔壁卖羊肉面的也就五文钱一碗啊,你这都是素菜,怎么能也要五文呢?” 对于这种情况,何青云丝毫不意外,她笑着盛了一勺汤递过去:“菜是素菜没错,但我这汤可是用猪骨熬的啊,里头还加了山货和许多香料,五文钱绝对值,不信大哥你尝一碗试试看?” 菜贩咽了口唾沫,那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他再也忍不住,端着碗喝了一口。 下一刻,男人都眼睛顿时亮了。 “五文钱是吧?给我来一碗!” 何青云当即煮了一份,浇上酱汁递给他。 前世的麻辣烫店里都是可以自选食材的,但这小摊明显不合适,所以她便按照每份五文来卖,里面的菜品都是固定的。 菜贩接过碗,吃了一口便停不下来,很快便呼噜噜扒了个干净,又把碗一递:“再来一碗!” 周围人都被他这模样吸引了,本来还觉得五文钱一碗有些贵,可看菜贩吃得这么香,顿时有嘴馋的人凑上来,也喊着要一碗。 接下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摊子前排起了长队,因为姐弟俩准备的碗筷太少不够用,有些人甚至跑回家自己拿了碗过来。 何青云负责煮菜,而何平安就在一旁收钱收到手软,他虽然没上过学,但十以内的算术还是懂的,因此也能算得过来。 待到晌午时分,何青云舀出最后一勺汤,充满歉意地对后面的客人道:“不好意思啊,今天准备的食材用完了,诸位明天再来吧。” 其实超市里的蔬菜还有很多,只是卖了这么多份,还不售罄的话,就有些不符合常理了。 没有买到的人自是失望,但听到明天还有,心情又好了许多,纷纷说要等明日再来。 在大街上不好清点银两,何青云假装将装着铜钱的盒子放入袋子里,实际上却是收入了超市。 今天赚了这么多钱,恐被人盯上,她打算在天黑之前就要回去,并花十文钱雇了一辆驴车装载这些摆摊工具,送姐弟两人回家。 路上何青云就开始盘算,手头现在的钱在镇子里肯定是住不起的,天天雇驴车也是一笔大花销,还是要有自己的驴子才行。 一路颠簸,两人在村口下了车,便带着满载而归的喜悦直奔山下的破草房。 然而刚到门口,何青云就看到了让她暴怒的一幕。 只见刘雨兰倒在地上,额头带着血迹,而何小丫正坐在一旁,吓得脸色苍白,不住哭泣。 第九章 看谁更敢拼命 第九章看谁更敢拼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青云的脸色极其难看,她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不到两天,家里竟然就出了这样的事。 顾不上生气,她先蹲下身查看刘雨兰的情况,发现对方只是皮外伤,因为受到了惊吓,才会看起来这么虚弱。 招手喊何平安过来,姐弟两人一起把娘搬回了屋子里,放在床上。 而何小丫吓得不轻,全程没有吭声,只是含着眼泪跟在后面。 现在刘雨兰昏迷了,何青云便也不再顾及什么,直接回到超市空间内取了碘伏和酒精棉以及纱布出来。 她让何平安托着对方的脑袋,然后用酒精棉把创口处擦洗干净,又涂上碘伏,最后用干净的纱布包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何青云又取出一包葡萄糖,用温水融化后给刘雨兰喂了下去。 片刻后,妇人终于悠悠转醒。 她一睁开眼看见何青云,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 刘雨兰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大女儿自从发烧醒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变得更加沉稳成熟,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春莲,你和平安走后的第二天,你二叔二婶就上门了,逼我把家里的地契交出来,还说要……要你在月底之前就去嫁给二弟妹那个痴傻的娘家侄子!” 何青云的脸色越来越沉,她豁然起身,对何平安道:“小弟,你扶着娘亲,跟我一起去何老二家!” 这几天下来,何平安早就对长姐充满了信任与尊敬,闻言没有半分犹豫,便把刘雨兰扶起来,跟着她一块往外走。 而何小丫也拽着哥哥的衣摆,怯怯地跟了上去。 何青云随手从墙根下捡起何老大生前使用的猜到,径直往何老二家走去。 两家离得不近,隔着至少半个村子,一路上何青云丝毫不避着人,手持柴刀气势汹汹的模样让不少村民都为之侧目。 何老二家的房子在白云村里已经算得上阔气了,三间大瓦房,带一个院子,家里还养了一头猪和十几只鸡,唯一的儿子何飞鹏甚至有条件送到镇子上去念书。 即便如此,他们却还是盯着何老大留下的那一丁点遗产,简直贪婪到了极点。 何青云怒火中烧,这让她想起了前世父母死后,尸骨未寒,一群亲戚便上门旁敲侧击,想要谋取父母留下的小超市。 这些人,简直如同蛀虫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一刀劈开了何老二家的大门。 “何老二!我平时喊你一声二叔,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能拿捏住我了?” 柴刀磨得锋利,在夕阳下折射出赫赫寒光,何青云目光发冷,踹开被劈出豁口的木门,闯入了院子里。 今日何老二并未上山打猎,一家人都在,见此动静顿时被吓了一跳。 何老二原本想呵斥何青云,可对上这个侄女凶狠的眼神,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何老二,你欺人太甚!真当我爹死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只能随便你揉圆搓扁了吗?” 何青云怒喝一声,提着刀一通乱砍,把何老二家的桌椅板凳和锅碗瓢盆都砸了个稀巴烂。 人愤怒起来的时候,肾上腺素飙升,往往能够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力量。 她现在就是如此,怒发冲冠的模样让何老二这个成年男人都不敢上前阻拦,生怕她急眼了给自己也来一刀。 外面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有人把村长和里正喊了过来,可他们被何青云通红的眼睛一扫,也有些毛骨悚然。 有个大娘忍不住道:“何老大家的这闺女一向乖巧,平时连话都不怎么说,这是被逼急了才会这样的。” 其他人纷纷附和:“何老二一家做得确实太过分了,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大哥,亲兄弟尸骨未寒,就去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真是丧良心!” 喧闹声中,何青云红着眼睛看砍了半天,才终于停下来,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何老二一家人。 她举起手中的刀,厉声道:“何老二,你一个大男人,我想要弄死你确实不容易,但你最好把你两个孩子别在裤腰带上绑紧了!” “否则再让我知道你趁我不在家去找我娘和弟弟妹妹的麻烦,嘿!你儿子女儿总有落单的时候吧?” 如此狠辣的话语,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会说出来的,竟真的把何老二镇住了。 何二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她因为与王铁匠私通的事情被丈夫收拾过一顿,好不容易才让对方相信女儿和儿子都是亲生的,原本还想去找何青云报复,可现在这个情况…… 保命要紧! 谁能想到何老大夫妻俩老实懦弱了半辈子,竟然会养出这么凶悍的女儿? 眼见何青云停下来了,村长和里正才敢上前说和。 村长今年六十多,在这个朝代已经是高寿了,他摸了摸胡子,好声好气劝道:“春莲丫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何必动这么大火气呢?” 在何春莲的记忆中,村长爷爷对她还是很好的,会在她小时候偷偷塞一块烤地瓜或者甜面根给她,是个很和气的老爷子。 何青云的态度也就好了许多:“村长爷爷,不是我火气大,而是他们做得太过了!” 说着,她转身看向一众村民,语气里多了几分凄切之意。 “大家也看到了,何老二家住的是三间瓦房,还养了两头猪,甚至有钱送何飞鹏去镇子上读书!村里好多人家都没有这个条件吧?” “可即便如此,他还要强夺我爹留下的那一点财产,不给我们一家人留半点活路!” 她这话说得很实在,也很直白,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何老二一家做得有多过分。 看到有这么多人在,何二婶的腰杆又直了起来,梗着脖子道:“我们家当家的跟你爹是亲兄弟,你爹死了,遗产当然有他一份!” 闻言,何青云立刻冷笑起来:“是吗,那我和弟弟还是二叔的亲侄子呢,他的儿女都死光了的话,以后遗产是不是也有我们一份啊!” “你!” 何二婶面色铁青,想要呵斥,但看见对方手上泛着寒光的柴刀时,又怂了。 这一刻,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继续逼迫何老大一家,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少女会找机会砍了她的一双儿女。 第十章 赚大了 第十章赚大了!今日这一趟何青云本来就是以震慑为主,并没有打算真的伤人。 从头到尾她虽然看起来疯狂,但砍坏的其实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让人心疼但又不至于因为这些东西跟她追究计较。 她的心里一直都有自己的分寸,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合适的。 何老二一家人做得确实不厚道,村子里也没人站在他们那边,经过村长的劝解后,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敲打完何老二一家后,何青云特意拎着柴刀从何老三家门口经过,晃了一圈。 那何玉芬被她推下山坡,扭伤了脚,原本闹着要找她麻烦,现在却是连大门都不敢出。 虽然很残酷,但山村就是这样,必须要足够凶狠,才能有生存的空间,否则只会被群狼蚕食到渣都不剩。 做完这一切,何青云才迈着沉稳的步子回到家里。 关上家门之后,她浑身的劲顿时泄了下去,整个人身子一软,跌坐在墙根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今天还是太冒险了。 但这个险不冒不行,俗话说得好,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之后她再带着弟弟去镇子上做生意,家里也会安全许多。 刘雨兰原本还沉浸在女儿如此凶悍的震惊中,此刻见她这副模样,赶紧冲上来扶她。 “春莲!你、你怎么样?” 何青云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太累了。” 天不亮就起来在镇子上做了一上午的生意,坐颠簸的驴车回到家后便看见娘亲和妹妹被欺负,而后马不停蹄地赶往何老二家,可以说全靠肾上腺素在撑着。 现在事情解决了,泄了气,她没晕过去都算是意志力顽强了。 刘雨兰摸着她的脸,顿时心疼地落下泪来。 “春莲啊,你这又是何苦呢,咱们不和他们争就是了,你一个姑娘家家……” 闻言,何青云猛然睁开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定定地看着她,语气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 “娘,你可知道,我并不是自己掉下池塘,而是被何玉芬推下去的?” 刘雨兰一下子愣住了:“你说什么?” 何青云深吸一口气,眼前阵阵发黑,却仍旧坚持道:“你以为他们只要银钱?如果一味退让,他们要的还有我们的命!” “别忘了,人命也是能拿去卖钱的!” “小弟已经八岁了,可以卖去做长工或小厮,我可以卖给二婶痴傻的娘家侄子,小妹也可以养几年,卖给人牙子或烟花之地。” 她盯着妇人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就连娘亲你,都可以卖去富贵人家做粗使婆子。” “娘,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刘雨兰浑身一震,一时竟失了声。 半晌后,她才喃喃道:“娘知道了,娘知道了。” 妇人俯下身,把瘦弱的少女搂入怀中,干瘪却温暖的身躯让何青云恍惚了一下,仿佛又见到了过世的妈妈。 何小丫在一旁抹眼泪,哭着去拉何青云的手:“姐姐,你别死,小丫长大了以后,一定会保护你和娘的。” 何平安也凑过来,红着眼圈道:“娘,姐姐说得对,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几个儿女凑在身边,刘雨兰深深吸了口气,原本浑浊怯懦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过往的许多年里,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要反抗,作为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向是逆来顺受。 可现在她的女儿告诉她,自己是被堂姐推下池塘的,而她这个当娘的什么都做不了。 有时候人立起来,只是一瞬间的事。 就那么一刻,好像所有的枷锁都被打破,麻木了几十年的躯壳,突然生出名为“自我”的意识来。 刘雨兰咬了咬牙,胸膛里像是燃起一把火,她紧紧抱住何青云,一字一顿道:“春莲,你放心,娘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到你和弟弟妹妹!” 何青云听着耳边的声音,眼前已经有些重影,她还没来得及应答,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 感受着体内传来的阵阵虚弱感,何青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身体还是太瘦弱了,根本经不起折腾。 进入超市空间取了两块巧克力吃下,她才觉得好受了些。 古人不知道低血糖这回事,刘雨兰见她晕倒,也只以为她是太累了,把她扶到床上休息。 若不是有超市在,她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眼下当务之急,是帮全家人养好身体,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应付接下来一系列生存考验。 想到这里,何青云有些犹豫。 要不要把超市的事情告诉刘雨兰呢,看对方今天的表现,似乎也可以信任。 ……算了,还是再看看吧,这件事马虎不得。 把今天赚的银钱从空间里取出来后,何青云抱着木箱子来到堂屋,唤来了娘和弟弟。 何小丫年龄小,已经睡下,不过关于钱财的事本来也不打算让她一个小孩子知道得太清楚。 “娘,这是今天我和弟弟一起去镇子上卖吃食挣的银钱。” 刘雨兰一下子愣住了:“这,你们做的什么生意,居然能挣这么多钱?” 何青云把所有铜钱都倒在草席上,笑了笑:“这个待会再说,咱们先来清点一下吧。” 三个人凑在一起,很快便清点完毕,今日一共卖出去七十八碗麻辣烫,五文钱一碗,就是三百九十文,大约四贯钱。 扣除掉三十五文的成本后,也还有三百五十五文钱。 光是这些钱,都抵得上何老大原先打猎三天的收入了! 刘雨兰这下是真的惊到了:“春莲,你当真是去卖吃食了?没有做什么违反律法的事吧?” 何平安闷声道:“娘,你放心,姐姐这钱绝对来得清清白白。” “不仅如此,我们前两天烧炭的时候,还在山上采到了一株不认识的药材,带到城中药铺后,掌柜的说年份很老,品相也不错,给了我们一百文。” 说着,他起身走向两人用来装锅碗瓢盆和旧炉子的麻袋,从里面拎出了一袋粗粮米和一条大鱼,还有一块猪肉。 刘雨兰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第十一章 猪油拌饭 第十一章猪油拌饭这些米和肉都是回村的路上,何青云悄悄塞进去的。 她之所以要用麻袋把锅碗瓢盆装起来,就是为了方便遮掩。 刘雨兰活了大半辈子,家里还是头一回这么富裕,她以往整日干体力活,自己包圆了家里的那几亩薄田,也只能喝些红薯粥草草填饱肚子。 鱼?鸡?虽然屋后就是池塘,山上也能打到野鸡,但这些都是要拿去镇子上卖钱的,怎么可能舍得吃。 不只是他们家,其实村子里的其他家大部分时候也是这样,一条大鱼卖钱后能换三斤糙米,煮成粥够全家吃上好些天了,没有人会留下自己吃,只为了满足那一点口腹之欲。 长时间下来,肚子里没有油水,人就越来越容易饿,干活也没力气。 而眼下,她的一双儿女竟然带回来这么多东西,那可是一口袋糙米,一条大鱼,和足足两斤肥猪肉啊! “你们……” 刘雨兰心中先是震惊,随即接踵而来的便是惶恐。 除了比较富裕的那几家外,村子里大多人家也都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这样的好东西,万一被人知道了…… 想到这里,她赶紧起身去把大门锁紧,又上了一道门栓,才放心些。 “春莲,平安,你们买药材和做生意赚钱的事情,千万不能声张!否则万一让村子里别人知道了,一定会想办法给你们使绊子的!” 这个何青云倒是很懂,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的。 上一世她村子里有人回乡承包鱼塘,花了十几万,结果鱼苗快要长成的时候,被人往水塘里下了毒。 一池塘鱼全都死得干干净净,看着成片成片翻肚皮的大鱼,那人哭都不哭出来。 最后因为没有监控,找不到下毒的人,只能不了了之,白白损失十几万。 都说乡村的人淳朴,可实际上,这里的善是极善,恶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恶。 像他们家现在这样没有成年男人的家庭,一穷二白还好,一旦有点油水,不知道多少人会来觊觎。 “娘,你放心,我和弟弟回来的路上很小心,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何青云安抚道:“趁着今天晚上先把猪肉炼成油,再把鱼腌起来,都处理干净。” “咱们家位置偏僻,就算做肉香味也不容易被别人发现。” 当初何老大被两个弟弟欺压,只分到山脚下的破草房,现在反倒方便了她。 她从超市里拿出来的猪肉是白猪肉,用饲料喂养,自然是不如家养的猪香的,好在白云村的村民们养的猪也都是白猪,而不是前世那种本土黑猪,不至于让人生疑。 而刘雨兰不知多久没吃过肉了,香不香的,她自然吃不出来。 对于穷人家来说,肥肉比瘦肉金贵多了,因为肥肉可以拿来炼油。 “我来吧。” 何青云拿着猪肉往厨房走,转头道:“娘,你把那条处理一下,腌上做成咸鱼。” 猪肉拿到厨房里,怎么熬油成了一道难题,她前世倒是在网上看到过一些便捷的猪油熬法,但还从没有实操过。 厨房里的菜刀一向只用来切红薯白菜,钝得不行,何青云从超市里取了一把新刀出来,把猪肉切成小块,洗净后用厨房纸吸干水分,丢进了大铁锅里。 接下来只需要加上一些水,把火点起来,慢慢等待就好。 这个方法是她从一个博主那学到的,也不知道靠不靠谱,何青云在锅边蹲守半天,终于闻到了熟悉的荤油香味。 掀开锅盖一看,水分已经完全蒸发,剩下的只有清亮的猪油和金黄的油渣。 何小丫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站在门口怯怯地往这边看,她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问道:“姐,这是什么?好香啊。” 何青云笑笑,捏了块猪油渣给她,刚炸好的油渣正是最美味鲜香的时候,酥酥脆脆,越嚼越香。 何小丫哪里吃过这种美味,眼睛都瞪大了。 “大姐,这个真好吃!” “好吃吧?以后还有很多。”何青云摸了摸她的头。 “但是小丫要记住,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就再也吃不上了。” 闻言,何小丫立马捂住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生怕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北方气候严寒干燥,蔬菜水果能够储存很久不腐坏,猪油渣也一样,放个三五天不成问题,若是南方,只怕两天就要发潮发霉了。 何青云将过滤好的猪油倒入容器中,那边刘雨兰已经处理好了腌鱼,又煮了糙米饭。 “来,小丫,平安,姐姐今天带你们吃个好东西。” 面对弟弟妹妹们充满期待的眼神,何青云盛了一碗米饭,又挖了一勺猪油放上去,再加入一点酱油,搅拌均匀,就成了美味的猪油拌饭。 做饭看起来很简单,但味道一点都不含糊,米饭油汪汪的,散发着荤油的扑鼻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何平安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碗,还想再要,却被何青云拦住了。 “平安,你太久没有吃过有油水的东西了,猛然吃太多的话,晚上会闹肚子的。” 听见这话,何小丫吃完自己的半碗猪油拌饭,赶紧乖乖把碗放下了。 难得吃这么好的东西,她可不想全浪费掉。 刘雨兰吃着吃着,竟然抹起了眼泪:“娘活了大半辈子了,上一次吃猪油,还是没出嫁的时候了……” 她在娘家并不受宠,才刚及笄就被父母用一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何老大,临走时家里用卖她的钱买了猪肉,弟弟就坐在门口吃猪油拌饭,看她迟迟不愿走,才施舍般给了她一小碗尝尝味道。 那碗猪油拌饭的滋味,她到现在都忘不掉。 之后跟着何老大,虽然整日吃糠咽菜,但公婆去世得早,不必给再给人当牛做马,她便已经很满足了。 而现在,丈夫死了,原本孱弱的女儿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强势起来,让她再度尝到了记忆中香甜又苦涩的滋味。 一时间,刘雨兰心中五味杂陈。 第十二章 超市的新发现 第十二章超市的新发现何小丫一向懂事,她不知道娘亲为什么哭,却还是乖巧地上前用小手帮对方擦眼泪。 “娘,不哭,不哭。” 何青云叹了口气,认真道:“娘,只要你能强硬起来,咱们家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类似的话自穿越后说了好些遍,好在刘雨兰并不是那种油盐不进的性格,她是真的有在一点点改变。 若是换何青云前世的许多人来看,或许会觉得这个便宜娘亲烂泥扶不上墙,没有价值,懒得去管。 但刘雨兰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并不能怪她,她只是没有依靠,习惯了低眉顺眼,忍气吞声罢了。 以前她是跟着何老大学习对方发生存策略,现在学习的人则变成了何青云。 只要好好教,这个看似软弱的中年妇女也能够独当一面。 刘雨兰含泪点头:“春莲,你同娘说的话,娘心里都记着,你放心。” 自从何老大去世后,家里的氛围便一直有些低沉,还是头一次像今天这样温情。 明天早上还要赶早去市集卖吃食,何青云与何平安吃完饭就早早歇下了。 天还黑着,两人听见鸡叫便摸黑起来,用家里仅有的板车拉着家伙什上路了。 昨天他们的麻辣烫太受欢迎,不少人听了家人朋友的描述后,都被勾起了馋虫,一大早便过来排队,姐弟俩差点忙不过来。 这次卖得更多一些,下午回家后一清点,足足有五贯钱。 所有的食材都是来自超市,去除掉最开始的锅碗瓢盆和炉子后,剩下的全是利润。 何青云原本还担心火锅底料用完了该怎么办,正琢磨着要去买香料回来自己炒,结果没想到数完钱后进超市清点货物时,却发现之前被她取走了好几袋火锅底料的货架,居然又填满了! 她顿时呆住,反复检查,却发现竟然真的没少。 不光如此,还有蔬菜区的那些白菜萝卜,生鲜区的豆皮粉丝,以及被她拿走的鱼和猪肉,居然全都恢复了原样。 何青云心脏砰砰跳,她不信邪似的四处检查,却见后园垃圾桶里的包装袋和塑料瓶都不见了,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就连二楼被她取走的药物和绷带,都一点没少! 这……这跟聚宝盆有什么区别? 整整一个超市的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何青云咽了口唾沫,发现自己穿越时,她的心跳都没有这么快过。 这意味着她可以源源不断地从超市里获取物资,哪怕是走投无路隐居深山,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个超市,就是她最大的底气和退路。 门口的菜地里种着香菜大葱和蒜苗,屋后则是有一株黄桃树,一株柿子树,每年都会结许多果子。 黄桃一般是每年八月果实成熟,柿子则是十月份熟透,但现在两棵树上却都结了满满当当的果实。 一边黄澄澄的,一边红彤彤,像一个个小灯笼,十分喜人。 何青云分别摘了一个果子下来,在手里捏了捏,发现都已经熟透,再尝尝看,味道也十分不错。 她心中有了盘算,白云山上倒是也有野生的黄桃与柿子,但是果实个头都很小,自然比不上她这经过许多科学家培育后的优良品种甜度高。 若是两种果实也能自动恢复,那她完全可以用来做黄桃罐头和柿子饼去卖! 在北方,甜甜的黄桃罐头可是非常受欢迎的,许多孩子发烧了生病了,家长都会给开一个罐头,吃起来冰冰凉凉又甜蜜蜜,能极大地滋润干涩的喉咙。 何青云一时间想了许多,她又走进超市里,看向蔬菜水果区里陈列的水果。 作为热带水果,香蕉和芒果都是出了名的娇气,不能放冰箱,但常温下过一两天也会长出影响品相的黑斑。 可现在距离最开始穿越已经过了三四天,何青云仔细检查一遍,却发现这些芒果和香蕉的外皮上仍旧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坏掉的迹象。 这说明什么? 这个超市空间的时间,很有可能是完全静止的! 何青云思索片刻,从冰柜里取出了一些冰块,放在室外的地面上。 常温下,这些冰块应该几个小时就会融化才对。 做完这一切后,她拍拍手回到了现实中。 “姐!” 房间门外传来何平安的声音,何青云转过头,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她打开门,开口问道:“平安,你是什么时候过来找我的?” 何平安有些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就刚才啊,咱们一起数完今天挣的钱,我去了趟茅房,就过来找你了。” ……刚刚。 在何青云的认知里,自己在超市空间内待了起码也有半个小时。 但听何平安的说法,似乎才过去几分钟。 她伸手将何平安拉进自己的房间里,严肃道:“平安,你在这坐着别动,看我闭上眼睛,就开始数数,什么时候我睁眼了你再停止。” 何平安愣了一下:“可是姐,我只会数到二十。” 他虽然有偷偷听夫子讲课,但听到的大多是讲文章和背书,关于算术却很少学。 何青云卡壳了一下:“那你数到二十,就从头开始数,记下你一共数了几遍二十。” 闻言,何平安点了点头,看她闭眼,便开始数数。 “一、二、三……” 他刚数到三,就见何青云猛然睁开了眼睛。 何平安有些不解:“长姐,我才数了三个数,你……” 话未说完,何青云便拍了拍他的脑袋。 “没什么,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去山上砍柴烧炭了,不然明天卖麻辣烫没有火炭可不行。” “……” 何平安挠了挠头,虽然满腹疑惑,但他知道分寸,既然长姐不说,那他就不多问。 管他呢,烧炭要紧! 看着弟弟离开,何青云嘴角的笑意终于忍不住扩大了几分。 刚才她在超市空间里,待了起码要有十分钟。 但外面,却只过去了三秒! 若是遇到危险,这一点是实实在在可以救命的。 第十三章 路边的男人不要捡 第十三章路边的男人不要捡虽然超市里物资丰富,但煤炭这个东西,何青云还真没有。 所以为了能够在摆摊时生起炉子,她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何平安一起上山砍柴,再烧制几个时辰,将其变成优质的无烟火炭。 看着弟弟黢黑的脸被熏得发红,满头大汗的模样,何青云也有些心疼。 才八岁的孩子,本应该在学堂念书,却要做这种伤身的体力活。 等她之后赚到足够的钱,一定要把弟弟妹妹都送去念书,她自己也要学习一下这个世界的文字才行。 眼看周围没人,何青云进入超市里,把一瓶可乐倒入装水的竹筒中,拿出来递给了何平安。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往外冒泡?” 何平安盯着竹筒中不断升起小气泡又炸开的黑色液体,有些不敢下口:“看着黑漆漆的,像中药一样。” “你说对了,这还真是一种药,只不过没什么药性,只能让人提神醒脑。” 何青云随口忽悠道:“这是从那个老神仙给我的宝物里拿出来的,应该是仙人常喝的饮料吧。” 何平安虽然心中还是有些畏惧,但他对长姐十分信任,闭着眼睛便喝了一口。 意料之中的,小孩猛然张开嘴哈了口气,苦着脸道:“这东西怎么还咬舌头?冲得我鼻子发酸!姐,你确定这真的是神仙喝的东西吗?” 何青云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开口:“当然,这东西的名字叫神仙快乐水,你要小口小口慢慢地喝,适应后就好了。” 闻言,何平安皱着眉,又试探性地喝了一口,再一口,从一开始的抗拒,变成了满眼惊喜。 这东西越喝越上头,喝完了之后,他反而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杯。 不过他不好意思再要,只是挠挠头。 “姐,这还真是神仙水啊,喝着真舒坦!” 那是当然,何青云心说,前世不知道多少人最好这一口,炎炎夏日来上一瓶冰可乐,简直赛过活神仙。 眼看炭已经烧好,天也黑了,姐弟两人收拾起来,准备下山。 然而在经过山林小道时,风里却突然传来一丝铁锈味。 山里长大的孩子,对这气味尤其敏感,特别是何平安这种很小就跟着父亲一起打过猎的,当即变了脸色。 “姐,当心!这是血的味道!” 何青云面色一沉,立刻将柴刀提在手中,谨慎地拉着何平安躲在了灌木丛中。 不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没一会,一道修长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来到他们前方三五米处时,仿佛脱力一般,猛然倒地。 那人一身白衣早已被血浸透,黑发散乱,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何青云又等了一会,见对方没动静,刚要起身,却见那人突然睁开眼睛,强撑着坐了起来,然后收拢来一旁的枯枝烂叶,在身前的空地前升起了一堆火。 大抵是因为伤口作痛,他的手抖得厉害,好一会才把火堆点燃,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洒在了周边。 做完这一切后,他便倒在篝火旁,彻底昏了过去。 何青云耐心等待片刻,发现对方真的没意思了之后,赶紧拉着何平安下山了。 等彻底离开山脚下后,何平安才开口发问。 “姐,咱们不救刚才那个人吗?夫子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对于弟弟的疑惑,何青云瞥了他一眼,叹气道:“除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有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救人是好事,但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你注意到没有,刚刚那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绸缎,腰带是纯金的,挂着好几个玉佩,发饰也是紫金冠,身份非富即贵,说不定就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甚至官员的儿子。” 何平安仍旧不明白:“既然如此,那我们不是更应该救他吗,这样的大人物,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都够我们全家富足一辈子了。” 何青云扯了扯嘴角,有钱拿固然好,但也得有命花啊。 她该怎么跟这个古代人弟弟解释,什么叫路边的男人不要捡呢。 从身死到现在,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穿越还是穿书,是主角还是配角,主角听起来倒是很好,但万一拿的是虐文剧本呢? 何青云前世很爱看,没少看一些虐身虐心的狗血文。 故事里女主角的悲剧都是从救下落难的男主开始的,男主报答救命恩人的方式,居然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小妾或外室,然后任由自己的正房或白月光打压女主角,挖心挖肝放血,堪称十大酷刑。 何青云不确定那个受伤的男人是不是这种人,她也不敢赌。 反正她现在有超市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物资,就算什么都不干也能生活得很好,但万一赌错了,那可就是无尽的地狱,说不定还会把家人全都搭进去。 此时面对弟弟的困惑,她耐心解释道:“的确,这样的富贵人家随便一点恩惠,都够我们过一辈子了。” “但同样的,他稍微有点不满,一句话也能要了我们全家的命。”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就像戏文里常说的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收益和风险往往是共存的,一招不慎就有可能栽进去。”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品性是好是坏?就算他是好人,万一追杀他的人恼恨我们救了他,拿我们一家撒气呢?” “我们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这种事还是不要掺和了,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何平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敬佩。 “长姐教训得是,平安受教了,我光想着救人后对方报恩带来的富贵,却没想过其中风险。” “以后我一定多考虑一些,不能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而让家人都跟着我一起陷入危险的境地。” 何青云笑着拍了拍他的头。 “孺子可教也,至于那位大人物能不能活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第十四章 李大公子 第十四章李大公子对于山上那个不知生死的年轻男人,何青云很快便抛到了脑后。 在这种连吃饭都成问题的时代,她没去趁人之危抢劫就算是很有良心的了,至于救人,还是算了。 还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身份,看模样像是被人追杀,万一仇家找上门来,牵连到他们一家该怎么办? 与其费这个力气,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如何卖麻辣烫上。 清河镇的早市如往常般喧嚣,何青云的麻辣烫摊子前又排起了长队。 铁锅里的红汤咕嘟咕嘟翻滚,猪骨与香料熬出的香气混着辣意,勾得人食指大动。 何平安手忙脚乱地端碗,黝黑的小脸被热气熏得微红,眼里却亮着兴奋的光。 今日已卖出五十多碗,而离往常的收摊时间还早着,这样下去,今天起码能卖出一百碗。 那可是足足五贯钱! “姑娘,再来一碗!多加辣!” 一个挑夫粗声喊道,把碗递过来时,袖口蹭到了锅沿。 何青云正低头用漏勺捞煮熟的食材,没提防旁边突然挤过来三个壮汉,为首的络腮胡斜眼瞅着摊子,大拇指蹭着牙床,一看便来者不善。 “挺香啊,小娘子在这儿摆摊,问过我们兄弟了吗?” 周围的食客顿时安静下来,几个常来的老主顾面露忌惮,悄悄往后退了退。 这三兄弟是清河镇上有名的地痞流氓,许多小摊贩都被他们强行收过保护费。 他们头上还有个姐姐,嫁给了镇子上的刘员外做妾,虽说这刘员外不过一普通商贾,但也不是普通的小老百姓能得罪的,被勒索了只能自认倒霉。 何青云心里一沉,早听说镇上有地痞收保护费,没想轮到自己头上。 她直起身子,擦了擦手,语气不卑不亢:“我们小本生意,赚点糊口钱,不知几位大爷有何吩咐?” “吩咐?” 络腮胡旁边的瘦高个嗤笑一声:“这地盘归我们罩着,每天交五十文保护费,保你顺顺当当!不然嘛……” 他故意撞了撞何青云的铁锅,滚烫的汤汁溅出几滴,烫得何平安惊呼一声。 这镇子上的小摊贩,大多数忙碌一天也就挣个一二百文,还要算上成本。 他一张口要五十文,换作别人,直接就被要去了将近一半的收益,明显是看姐弟俩年纪小又生意好,故意狮子大开口。 何青云眼神一冷,刚要开口理论,突然有人从人缝里挤进来,带着笑迎了上去。 “我当是什么人在这里闹事,原来是王家三位大哥呀。” 来人一身朴素青衣,身长玉立,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面上带着笑,五官生得清秀俊逸,脸色却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像是病了许久,身子骨不太好。 络腮胡王三见是他,气焰收敛了些,冷笑道:“李大公子,倒是难得见你出趟门,只是今天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劝你还是别插手为好。” 少年人上前一步,嘴角挂着笑,语气温吞:“王三哥这话就言重了,我不过是听说这里有个新出的小摊,吃食味道很是不错,所以前来尝尝鲜罢了。” “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几位有的是赚钱的门路,何必跟一对小姐弟过不去呢?” 瘦高个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称呼你一声李大公子,你还真当自己是李员外亲生的了!” “快滚开,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少年人顺势就往地上一倒,发出一声惨叫,仿佛这一下直接摔断了他起码三根肋骨。 “我的腰!断了断了!” 瘦高个面色一变:“你少在这碰瓷,我刚才根本就没用力!” 然而少年根本不理他,只是自顾自喊痛,看那架势,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 络腮胡王三咬咬牙,转头对两个兄长低声道:“李员外和刘员外向来不和,虽然这李重阳只是他的养子,但若在我们手中出了什么毛病,岂不是给了李员外找麻烦的机会?” 瘦高个面色阴晴不定,三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今天就放过你们!姓李的,你给老子记住!” 王家三兄弟抛下这句狠话,便骂骂咧咧地走了,生怕走慢了会被赖上。 等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李重阳当即停止了痛呼,不紧不慢地坐起身来。 他转头看向姐弟两人,笑着伸出手,非常自然地道:“劳驾,拉我一把?” 虽然这个朝代民风开放,但男女大防还是有的,肯定不能让长姐来,何平安赶紧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何青云松了口气,感激道:“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李重阳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摇头:“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你这生意前景很不错,没个帮手可不行。 “刚才那几个只是小喽啰,以后怕是还有数不清麻烦。” 他蹲下身帮何青云捡菜篮,目光扫过沸腾的铁锅,忽然正色道:“何姑娘,我有个想法。” “你这麻辣烫味道绝了,可总在街边摆摊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懂些生意经,不如咱们合伙开个铺面?” 何青云挑了挑眉,没立刻答应,而是静静看着他。 李重阳继续说道:“你出方子和手艺,我出本钱和人脉,租个店面,把这麻辣烫做得更体面些。” “以后有我盯着铺子,那些地痞流氓也不敢轻易上门,你看如何?” 何平安在一旁听得入神,他有些意动,却没有开口,而是等待姐姐做决定。 何青云看着李重阳眼里的真诚,又想到超市里取之不尽的食材,心里开始盘算。 开铺面确实能扩大生意,也能少受街头骚扰,只是这李重阳…… “李公子,我跟你才第一天见面,就提合作,未免太仓促了吧?” 李重阳闻言,垂眸笑了笑,这人一身病骨,却也有些别样的风姿。 可惜何青云不吃这一套,她只对钱感兴趣。 “是李某太冒昧了,这样吧,总归你们今日被王家三兄弟这一折腾,生意也做不成了,不如随我去那边的茶楼里详谈?” 第十五章 只是养子 第十五章只是养子茶楼包间里,何青云摸着面前的粗瓷茶杯,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面的李重阳。 此人嘴角带笑,目光澄澈,他的长相并不算特别出众,但气质极好,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李公子既是李员外养子,为何会对我这小本生意感兴趣?” 何青云开门见山:“据我所知,李员外家的米铺在镇上也算排得上号,不至于缺这点营生。” 李重阳低笑一声,端起茶碗抿了口,才缓缓道:“你也知道,我只是养子。” “之前父亲没有亲生孩子时,对我还算不错,但自从弟弟出生后,我的地位便尴尬了起来。” 他顿了顿,目光对上何青云警惕的眼神。 “与其在李家看人脸色,不如自己挣个前程,你这麻辣烫,是我见过最有门道的吃食,这汤底鲜美香醇、辣而不燥,虽然看似简单,却十分不凡。” 何青云心中微动,她这些天在清河镇上做生意,各种八卦倒也听了不少。 镇子上有两户富豪,一是开油坊的刘员外,二便是开米铺的李员外。 李员外膝下有了亲生儿子后,对这个养子确实冷淡了许多。 但她更在意的是合作背后的风险:“开店需要本钱,李公子能拿出多少?又打算如何分成?” “我的确有开店的意向,只是手头并无太多银钱。” 李重阳语气笃定:“本钱我来出,分成方面,三七开如何?你七,我三。” 何青云险些呛到,这分成比例远超她预期,倒像是李重阳在刻意让利。 她抬眼望去,只见少年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何姑娘的手艺是聚宝盆,我不过出些银钱和人脉,拿三成已是占了便宜,以及……” “我前两日听闻白云村有个性格刚烈的姑娘,因二叔一家欺凌自己的母亲,便提刀将其家中物什砍了个稀烂。” 李重阳笑意盈盈道:“我很欣赏你的性格,大抵是因为我平日里总要仰人鼻息,所以格外崇敬姑娘这样有勇气的人。” 何青云哑然,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原因。 看这人应对王家三兄弟的手段,绝非软弱之人,在李家寄人篱下,应当是很憋屈的。 或许找她开店做生意,便是想要早些有足够的资本独立出来。 压下心头疑窦,她继续追问:“人脉?李公子打算如何应对王家兄弟那样的地痞?” 李重阳指尖在桌上划出一道弧线:“这个何姑娘放心。” “王家老三的姐姐虽是刘员外的妾室,但刘员外最宠的是正房所出的嫡子,我与那嫡子有些交情,只需稍作点拨,便能让王家兄弟自顾不暇。”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者,我已看中了西街一处铺面,不管是人流量还是风水都极为不错。” 何青云默默盘算,三七分成是稳赚不赔的,加上李重阳的人脉能解决骚扰问题,这桩买卖确实划算。 但她最担心的,是如何从超市取食材而不暴露秘密。 “合作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 何青云坐直身子,语气严肃:“第一,食材由我亲自采购,你不得过问来源,第二,账目必须每日清算,银钱由我保管。” 李重阳闻言,眸光微微一动,旋即微笑道:“好。” “何姑娘若有需要,李某的人脉也可用于采买珍稀食材,比如来自西域货商的一些香料。”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何青云:“我猜何姑娘的方子,少不了这些稀罕物吧?” 何青云心中一凛,这李大公子,并没有传闻中那般软弱无能呢。 她定了定神,淡淡道:“李公子费心了,食材一事我自有渠道。” “如此便好。” 李重阳起身,对着何青云拱手一揖:“三日后,西街聚香居铺面见,我会备好契约,届时再详谈开业事宜。”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锭二两重的银子放在桌上。 “这是预付的定金,何姑娘先拿着置备些急需之物。” 看着李重阳离去的背影,何平安忍不住低声道:“姐,这李公子……靠谱吗?” 何青云盯着桌上的银锭,良久才缓缓道:“靠不靠谱,试过才知道。” 她想起李重阳方才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又想起他在街头装病吓退地痞的急智,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或许,这个看似病弱的少年,正是她在这古代商场上需要的利刃。而她的超市,便是支撑这把利刃的最强后盾。 阳光越发明媚,何青云将银锭收入袖中,对何平安道:“走,先收拾东西回家吧。” 今日他们比往常提前了半个时辰到家,还没来得及歇歇,就从刘雨兰口中听说了一件大事。 村子东边的张家,被灭门了。 据说是张家的大女儿在山上捡了个看起来身份不低的男人回家,悉心照料,想要留下给自己做夫君。 结果没想到,追杀那个男人的仇家找上门来,将张家一家八口屠杀殆尽。 而保护那男人的护卫来迟一步,只救下了男人和张家大女儿。 据说男人是京城的大人物,已经回去了,而张家大女儿也被他一起带走,说是为报救命之恩,要纳对方为妾。 听完之后,何青云一时无言。 何平安则是心有余悸:“姐,幸好咱们没有救那个人,否则现在被灭门的就成我们家了。” 思及至此,他对长姐更加敬佩了,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荣华富贵固然是好,但也得有命享受才是。 何青云摇摇头,心说果然,路边的男人都是灾星,千万不能往家里捡。 这张家大女儿看似侥幸活了下来,以后被带去京城过上富贵日子,可实际上呢? 一个猎户之女,到了那些达官显贵之中,怎么可能好过? 高门大户哪个不是勾心斗角,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但凡看她不顺眼,有心陷害,她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算了,总归不关我们的事,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第十六章 开店 第十六章开店时间尚早,吃饭之前,还是要先去山上砍些柴火回来的。 暮色四合时,何青云才带着何平安回到破草房。 夕阳的金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灶台上新腌的咸鱼和墙角堆着的糙米上,映得刘雨兰脸上的皱纹都柔和了些。 何小丫蹲在灶台边,正用小树枝拨弄着灶膛里的余火,见他们回来,立刻蹦跳着扑过来:“姐姐,平安哥,娘说今晚吃猪油渣炒白菜!” 何青云闻言笑了笑,将肩上的柴刀放下,走进厨房时正看见刘雨兰将切好的白菜段倒入锅中。 铁锅烧热后,她挖了一勺雪白的猪油放进去,油脂遇热瞬间化开,发出“滋滋”的声响,浓郁的荤香混着白菜的清爽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草房。 炒荤菜用素油,炒素菜用荤油,前世何青云的妈妈教她做饭时,便这样叮嘱过。 眼下看着这一幕,她不由得一阵恍惚,心里有些发酸,又有些微热。 “娘,我来炒吧。” 何青云接过锅铲,手腕翻转间,白菜在锅中均匀受热,边缘微微焦脆,猪油渣被炒得金黄酥脆。 她从超市里悄悄取出一小把干辣椒,用刀背拍碎了丢进锅里,红辣椒在油锅里翻卷出诱人的色泽,香辣味直冲鼻尖。 快要出锅时,她又撒了一小撮从超市拿的细盐,比村里粗盐更白净细腻,提味效果极佳。 “姐,这香味……比昨天的猪油拌饭还香!” 何平安凑在灶台边,眼睛亮晶晶的,黑黢黢的小脸上满是期待。 刘雨兰看着儿女们馋嘴的模样,嘴角也扬起许久未见的笑意,从柜子里取出几个玉米面窝头,摆上简陋的木桌。 晚饭时,一盘油亮的猪油渣炒白菜被摆在中央,窝头掰开放在各人面前。 何青云给何小丫夹了一筷子金黄酥脆的油渣,又给何平安和刘雨兰各盛了碗糙米饭。 何小丫小口咬着油渣,眼睛眯成了月牙:“姐姐,这个辣椒真好吃,一点都不辣,反而香香脆脆的!” “用猪油爆炒出来的,当然好吃。” 何青云笑着擦了擦她嘴角的油花:“以后姐姐给你们做更多好吃的,不光有猪油渣,还有红烧肉、糖醋鱼。” 刘雨兰默默吃着饭,听着女儿描绘的未来,眼眶有些发热。 她看着何青云利落的动作、沉稳的眼神,突然觉得这个女儿真的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姑娘,而是能撑起一个家的顶梁柱。 想到这里,刘雨兰下定了决心,郑重道:“春莲,你跟平安去镇上做生意,娘想了想,也不能总在家闲着。” “隔壁张婶说想学你编的那种带花样的草帽,我打算明天就去跟她合计合计,也好换些零碎钱。” 何青云心中一动,放下筷子道:“娘,你要是愿意做些手工活也好,但千万别太累着,等铺子开起来赚了钱,我给你和小丫都做身新衣服,再把平安送去学堂读书。” 刘雨兰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吗?读书可是要很多银子的,这……” “自然是真的。” 何青云看着娘亲眼中的光,心中笃定了与李重阳合作的决心。 这不仅是为了赚钱,更是为了让家人摆脱眼下的困境,活出个人样来。 晚饭过后,何青云将李重阳给的二两银子拿出来,与刘雨兰仔细商量。 她没提开店的具体细节,只说与镇上的李公子合伙做买卖,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刘雨兰虽有担忧,但看着女儿眼中的坚定,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好,做生意的事情娘不懂,但你和平安一定要当心。” 第二天一早,何青云便带着何平安去了清河镇。 李重阳已等在西街的“聚香居”铺面外,这是一处两进的院落,前面临街是铺面,后面有厨房和杂院。 此时铺面的旧牌匾已被卸下,几个木匠正在门口测量木料。 李重阳穿着一身淡蓝色衣衫,虽脸色仍有些苍白,却精神不错,见何青云来了,立刻迎上去:“何姑娘,你看这铺面如何?” 何青云环顾四周,铺面宽敞明亮,临街的窗户能让行人一眼看到店内景象,后面的厨房也足够大,适合支起几口大锅。 “地段不错,”她点头道,“只是这装修……” “放心。” 李重阳拍了拍手,从屋里走出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这是我家的老管事,懂些木工活,他会盯着人把铺子收拾妥当,何姑娘若有什么想法,尽管吩咐。” 何青云想了想,道:“墙面要刷白,地面铺青石板,灶台要砌成能同时煮几锅汤底的样式,还要做几个放食材的木架,干净整齐些。” 她又从袖中掏出一张草图,那是她昨夜用木炭绘制的,上面标注了灶台的尺寸、桌椅的摆放位置,甚至连调料台的高度都有讲究。 李重阳接过草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何姑娘心思这般缜密?” “不过是瞎琢磨罢了。” 何青云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着工匠们开始动工。 她知道,接下来的装修才是关键,既要符合古代的工艺,又要融入现代的实用理念,还要避免暴露任何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痕迹。 整整一天,何青云都守在铺子里。 她指导木匠在灶台里留出通风口,让火候更均匀;又让管事去买了些竹篾,打算编成镂空的篮子装食材,既透气又美观。 李重阳则负责在外围周旋,无论是采购木料还是应付路过的地痞,都处理得游刃有余,让何青云暗自点头,这李公子确实有几分本事。 夕阳西下时,铺面的雏形已现,白墙青瓦,木质的柜台和桌椅擦得锃亮,几个镂空竹篮挂在墙上,里面整齐地放着干辣椒、花椒等香料。 “今日辛苦何姑娘了。” 李重阳擦了擦额角的薄汗,看着焕然一新的铺面,眼中满是笑意:“明日再把招牌挂上,购置些锅碗瓢盆,便可准备开业了。” 何青云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涌起一股踏实的暖意。 “李公子也辛苦了。” 她顿了顿,看向逐渐暗沉的天色:“今日怕是回不去村子了,不如就在铺子里凑合一晚?我来下厨,权当谢礼。” 李重阳挑眉笑道:“那李某就却之不恭了。” 第十七章 红火 第十七章红火夜幕降临,铺子里点起了油灯,何青云在新砌的灶台上支起铁锅,火锅底料,而猪筒骨和新鲜蔬菜则是在市集上购买的。 以后要合伙做生意,这些食材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购买,反正麻辣烫的核心只有火锅底料和牛奶。 当浓郁的骨汤香味再次弥漫开来时,李重阳坐在干净的木桌前,垂眸翻看需要采购的物件清单,忽然觉得这简陋的铺面也有了家的温馨。 “李公子,尝尝看这汤底。” 何青云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上面淋着香浓的芝麻酱:“明日开业,咱们就按这个味道来。” 李重阳舀了一勺汤喝下,鲜美的滋味在口中蔓延,辣而不燥,香而不腻,比街头摆摊时更显醇厚。 他抬头看向何青云,油灯的光晕映在少女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李重阳放下筷子,认真道:“何姑娘,以你的手艺,咱们这聚香居定会名满清河。” 何青云笑了笑,夹起一筷子煮得入味的豆皮:“借李公子吉言,只是这食材……” 她故意顿了顿,想看看李重阳的反应。 李重阳立刻接口:“食材一事何姑娘放心,我已与几个信得过的菜农打过招呼,每日会按时送来新鲜蔬菜,之后若是生意好,也可以增加肉类。” 他没有询问汤底的事情,权当这是何青云的秘密配方,其中分寸拿捏得很好。 两人一边吃一边商量着开业的细节,从定价到促销,从伙计招募到应对同行竞争。 窗外夜色渐深,铺子里的油灯却亮得温暖,何青云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李重阳,忽然觉得,或许在这个陌生的朝代,有这样一个精明又懂得分寸的合作伙伴,并非坏事。 晨曦微露时,清河镇西街的“聚香居”已被鞭炮声惊醒。 李重阳特意请了镇上的锣鼓班子,咚咚锵锵的鼓点敲得人心发痒,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 只见前几日还在装修的铺面今日已焕然一新,青瓦白墙下悬着块崭新的木匾,“聚香居”三个烫金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门前两侧摆着李重阳不知从哪淘来的两盆翠绿芭蕉,衬得门面格外雅致。 “快看,这不是摆摊卖麻辣烫的何姑娘吗?”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何青云,她今日换了身半旧的水粉色衣裳,头发用一根乌木簪松松挽起,虽无珠翠装饰,却因连日来伙食改善,面色红润了许多,站在灶台前指挥伙计搬卸食材时,眉宇间透着一股利落的精气神。 李重阳则是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长衫,正站在门口迎客,他虽依旧面色苍白,却因心情畅快,眼底多了几分神采。 见人便拱手笑道:“各位街坊邻里,今日聚香居开业,凡进店食客,皆可免费续汤一碗!” 之前何青云姐弟俩在镇子上摆摊多日,已经打出了些名气,话音刚落,早被香味勾得食指大动的食客们便蜂拥而入。 铺子里摆着八张榆木方桌,此刻已被挤得满满当当,连门口的台阶上都坐了人。 何青云站在灶台后,看着李重阳有条不紊地安排座位,介绍菜品,心中不由得暗赞,这李公子果然是做生意的料,昨日还病歪歪的模样,今日便成了八面玲珑的掌柜。 若是换成她自己来,还真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何姑娘,来十碗麻辣烫,多加肉!” “掌柜的,这里要一碗微辣,给孩子吃!” 吆喝声此起彼伏。何青云早已已经忙碌起来。 洗干净的白菜、豆芽、粉丝堆成小山,土豆、萝卜、红薯则是切片泡水,还有提前煮好的鸡蛋,被从中间一刀切开成了两半。 她将不同食材分装进竹漏勺,沉入翻滚的骨汤中,只消片刻便熟,淋上特制的芝麻酱、花椒油,再舀一勺红汤,撒上翠绿的葱花,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麻辣烫便递了出去。 “哎哟!这味道比街上摆摊时更绝了!” 一个常来光顾的挑夫扒拉着碗里的粉丝,眼睛都亮了:“这粉丝吸满了汤汁,太入味了!再来一碗!” “娘,这豆皮比肉还好吃!”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捧着碗,吃得满脸通红,嘴角沾着芝麻酱,惹得同桌的妇人直笑。 何平安则在一旁帮忙收钱、端碗,他虽年纪小,却格外机灵,见客人多了容易弄错,便拿了块小木板,用炭笔在上面记下每桌点的份数和口味,分毫不差。 刘雨兰不放心,一早便带着何小丫赶来,见铺子里人山人海,先是一愣,随即赶紧帮着擦桌子、收拾碗筷,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红火的生意,心中不由得感叹,自家女儿是真的有出息。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批客人满意离去。何青云累得腰酸背痛,却顾不上休息,赶紧和何平安、李重阳一起清点银钱。一锭锭碎银和一串串铜钱堆在桌上,映得刘雨兰和何小丫的眼睛都直了。 “姐,你看!” 何平安数钱数得手指都麻了:“今天一共卖了三百多碗,就算刨除成本,也有足足有十五贯钱!” 刘雨兰摸着桌上的银钱,手都在发抖:“十五贯钱,可就是一两半银子啊!” 李重阳笑着收起账本:“这还只是第一天,等明日传开了,生意只会更好。” 他看向何青云,眼中满是赞赏:“你这手艺,当真是聚宝盆啊。” 何青云面不改色:“过奖了。” 哪有什么手艺啊,她不过是偷偷放火锅底料的动作够快罢了。 第十八章 买年货 第十八章买年货有李重阳帮忙周旋,店铺开得还算顺利。 麻辣烫这生意,是天气越冷,客人越多,但随着时间接近腊月,何青云便开始思考要不要关门。 白云镇所处地区靠北,年年腊月都会下暴雪,到时候路上积雪极深,根本没办法过人。 每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结束劳作,购买丰厚的年货,关上门在家里猫冬。 虽然自己有超市,根本不需要买年货,但样子还是要做的。 自从有了麻辣烫铺子,刘雨兰的干劲也起来了,每日都来铺子里帮忙,晚上还要编草帽草鞋去卖。 虽然劳累,但她从没觉得生活如此有盼头过。 寒风卷着碎雪粒子拍打在“聚香居”的窗棂上,何青云正用抹布擦着刚出锅的砂锅边缘,锅内的麻辣烫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红汤上漂浮的油花映得她脸颊发烫。 李重阳披着件厚棉袍坐在账台后,指尖拨弄着算盘珠子,时不时抬眼看看堂内依旧满堂的食客,嘴角噙着抹满意的笑意。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李重阳放下算盘,呵出一口白气:“再过上半个月,怕是连门都出不了。” 他说的是实话,清河镇地处北方,一入腊月便是呵气成冰的光景,去年此时一场暴雪封了路,镇上足足半月没人敢出门。 何青云将最后一碗麻辣烫递给跑堂的伙计,解下围裙走到窗边。 只见街面上的行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袄,棉帽压得极低,匆匆走过时留下一串咯吱作响的脚步声。 远处的白云山已覆上一层薄雪,像条沉睡的银龙,只等真正的寒冬降临便会抖落满身风雪。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 何青云转身看向李重阳,开口道:“眼看着就进腊月了,依我看,铺子不如提前几日歇业。”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堂内热气腾腾的景象。 “你也知道,年年腊月都要下暴雪,到时候路上积雪能没到膝盖,别说客人了,连伙计都难请来。” 李重阳闻言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账本:“歇业倒是可以,但年前这几日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不少人置办年货前都想先解馋。” 他算过账,进入腊月后每日的流水比往常多了近三成,都是些急着囤膘过冬的食客。 加上天气严寒,很多干体力活的人都想吃一口热乎的,麻辣烫便宜美味,是最佳选择。 “正是因为要置办年货,咱们才更得早做准备。” 何青云走到账台前,拿起桌上的一串铜钱掂量着:“你忘了?去年这时候,隔壁王记肉铺的老板想多赚些钱,硬是拖到腊月底才歇业,结果暴雪封路,肉没卖出去多少,反倒是冻坏了半扇猪。” 这事是闲聊时隔壁王老板自己说的,他说的时候心疼得直拍大腿,千叮咛万嘱咐,要何青云一定要以他为戒。 “咱们做吃食生意的,最忌囤货烂在手里。” 李重阳被她说得点了点头,确实,去年王记肉铺的事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老板只能低价处理冻肉,亏了不少银子。 “那你说何时歇业合适?”他抬眼看向何青云,眼中带着询问。 “再有五日。” 何青云伸出五根手指:“五日后无论生意多好,都得关门。” 她算过日子,五日足够将铺子里的食材清理干净,也能让伙计们提前回家准备年货。 “歇业前三天,咱们搞个促销,凡进店消费满一贯钱的,送半袋自家炒的瓜子,我娘炒瓜子的手艺也还不错。” 李重阳闻言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既能清理库存,又能拉拢客源。” 两人正说着,刘雨兰带着何小丫从后厨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盆刚洗好的白菜。 “你们在说啥呢?”她将白菜放在案板上,用围裙擦了擦手,“我刚才听前堂的客人说,今年的冬雪怕是比往年都大,让咱们早点备足年货呢。” 这些天只顾着忙镇子上的生意,一家人极少回白云村,远离了原来的环境,刘雨兰也逐渐自信了起来。 别的不说,最近招待客人时,她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声音也洪亮了几分。 何青云走到母亲身边,帮着她将白菜切丝:“娘,我正跟李公子商量歇业的事呢,五日后铺子就关门,到时候咱们也该去镇上买年货了。” 刘雨兰闻言眼睛一亮,自从嫁给何老大起,年年连吃饭都只能勉强糊口,手里好不容易有点余钱,又会被两个弟弟家以各种借口要走,她已有多年没痛痛快快地买过年货了。 她有些激动:“那咱们得好好置办些,给平安和小丫做身新棉袄,再买些肉和糖……” “放心吧娘。” 何青云笑着拍了拍母亲的手:“今年咱们多买些,不光要做新衣服,还要买些好布料给您做件夹袄。” 她顿了顿,又看向何小丫:“小丫不是喜欢吃糖葫芦吗?到时候多买些,再买些蜜饯果子。” 何小丫闻言立刻欢呼起来:“太好了!我要吃糖葫芦,还要吃蜜饯!” 李重阳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嘴角也扬起笑意:“既然要办年货,不如我陪你们一起去?镇上几家老字号的铺子我都熟,能拿到些优惠。” 他知道何青云一家刚过上好日子,置办年货时肯定想省些钱。 何青云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有你帮忙,咱们能少走些弯路。” 她知道李重阳在镇上人脉广,买东西时确实能方便不少。 五日后,“聚香居”门前挂出了歇业的牌子,何青云则带着母亲和弟妹跟着李重阳去镇上买年货。 清河镇的年货市场格外热闹,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何青云牵着何小丫的手,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商品,心中感慨万千,前世她也陪父母买过年货,但都是去大型商超,从未像此刻这般真切地感受到生活的烟火气。 “姐,你看那个!”何小丫指着不远处的糖画摊子,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何青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去吧,想要什么让李哥哥给你买。” 李重阳闻言立刻笑着走过去:“小丫想要什么?哥哥给你买。” 何小丫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想要一条糖做的龙!” 李重阳:“好!就给我们小丫买条糖龙!” 看着何小丫拿着糖龙开心的模样,何青云转身对刘雨兰说:“娘,咱们去布庄看看吧,给您和平安、小丫都做身新衣服。” 刘雨兰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欣慰:“好,都听你的。” 布庄里琳琅满目,何青云给刘雨兰选了匹暗红色的棉布,给何平安选了匹藏青色的麻布,给何小丫选了匹粉色的碎花布,还给自己选了匹浅蓝色的棉布。 “春莲,这暗红色的布太贵了,”刘雨兰看着手中的布料,有些舍不得,“给我选个便宜点的吧。” 何青云握住母亲的手:“娘,您操劳了一辈子,该穿点好的了,这布暖和,适合您冬天穿。” 刘雨兰闻言眼眶一热,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从布庄出来,他们又去了肉铺、米铺、干货铺,买了不少东西。 李重阳果然厉害,在他的周旋下,他们以优惠的价格买到了不少好东西。 “姐,你看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何平安指着身后的推车,脸上满是笑容,“有肉、有米、有面,还有糖和瓜子。” 何青云看着推车上满满的年货,心中升起淡淡的温度:“是啊,今年咱们能过个好年了。” 第十九章 打秋风 第十九章打秋风雪粒子裹着北风砸在茅草屋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何青云刚把最后一捆柴火堆进灶房,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熟悉的咋咋呼呼声。 “他大嫂啊!我们来看看你们啦!” “就是就是,这大冷天的,可别冻着孩子们!” 何青云眉头一皱,这声音是何二婶和何三婶,她擦了擦手走出堂屋,只见刘雨兰正站在屋檐下,手里还攥着刚浆洗好的布巾,脸色有些发白。 何平安放下手中的斧头,下意识地挡在妹妹何小丫身前,眼神警惕。 自从“聚香居”歇业回村,刘雨兰每日忙着收拾屋子、晾晒干货,整个人比以前精神了不少,可面对这两个泼皮妯娌,骨子里的怯懦还是让她攥紧了布巾。 何青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示意她放宽心。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何二婶叉着腰当先闯了进来,身后跟着面色发沉的何老二,以及满脸假笑的何老三两口子。 何三婶怀里还抱着个裹得像粽子似的孩子,一进门就往地上一坐,开始抹眼泪。 “他大嫂啊,你可算回来了!” 何二婶嗓门震得积雪从房檐上掉下来:“你说说,这日子怎么过啊?你三弟家的娃都快饿死了,我们家那点口粮也见底了……” 何老三赶紧接话:“可不是嘛,春莲她二叔年纪大了,干不动活,你二婶又身子弱……” “弱?”何青云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二婶前日还在村口跟张大娘抢野菜,那力气比年轻小伙都大,怎么到我们家就弱了?” 何二婶脸色一僵,随即又换上哭丧脸:“春莲啊,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们可是你亲二叔二婶!你现在日子好过了,开了大铺子,总不能看着亲戚饿死吧?” “就是就是,”何三婶也跟着起哄,“你看我们家这娃,冻得脸都青了,你就分点粮食给我们吧!” 刘雨兰看着他们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有些动摇,刚想开口说“要不……”,就被何青云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半个月来,她跟着女儿在镇上见了世面,也慢慢明白一味忍让只会让恶亲戚得寸进尺,想起女儿说过“人善被人欺”,她攥着布巾的手慢慢收紧了。 何青云上前一步,挡在母亲身前,目光冷冷扫过两家人:“粮食?我们家的粮食都是我和弟弟起早贪黑卖麻辣烫赚的银子买的,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了……” 她话锋一转,看向何老二:“二叔家不是有三间大瓦房,还养着猪吗?把猪卖了,够你们吃一冬天了吧?” 何老二向来躲在妻子身后惯了,一时竟想不出话反驳,何二婶见状,索性撒起泼来:“你这小贱人!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我今天就是赖在这儿了,你不给粮食,我们就不走了!” 说着,她就要往堂屋里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刘雨兰突然动了。 她猛地转身冲进灶房,再出来时,手里竟握着一把明晃晃的柴刀! “都给我滚出去!” 刘雨兰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狠厉,柴刀被她攥得紧紧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我们家的粮食是春莲和平安累死累活挣来的,凭什么给你们?你们要是再敢上门闹事,我这把老骨头跟你们拼了!” 何二婶被她这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大嫂,你……你想干什么?动刀子可是犯法的!” “犯法?” 刘雨兰冷笑,一步步逼近:“你们强抢粮食就不犯法?我男人死了,你们就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告诉你们,以前的刘雨兰死了,现在我女儿说了,人不能活得像软柿子!” 她想起女儿在镇上带着弟弟做生意的辛苦,想起自己以前被欺负得抬不起头的日子,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现在好不容易能吃饱穿暖了,这些人却又像臭虫一样缠上来,她绝不要再回到以前那样的处境! 柴刀虽然没砍下去,但那股不要命的架势让何老二和何老三两家吓得魂飞魄散。 “你……你别过来!”何三婶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拉着丈夫就往外跑,“我们走!我们这就走!” 何二婶也顾不上撒泼了,拽着何老二跟在后面,生怕慢一步就被柴刀砍到,一行人连滚带爬地冲出院门,消失在风雪中。 院门外终于安静下来,刘雨兰手里的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 何青云赶紧上前扶住她:“娘,您没事吧?” 刘雨兰看着女儿,眼眶一热,眼泪掉了下来:“春莲,娘……娘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不,娘,”何青云紧紧抱住母亲,声音里带着欣慰,“您做得对!就该这样!” 何平安和何小丫也跑过来,何平安看着母亲,眼神里满是敬佩:“娘,您真厉害!” 刘雨兰擦了擦眼泪,看着眼前的儿女,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真正轻松的笑容。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弱妇人了,她要和女儿一起,撑起这个家。 屋外的风雪依旧很大,但茅草屋里却暖意融融。 何青云看着娘亲,刘雨兰握着柴刀赶跑恶亲戚后,虽仍有些许后怕,眼底却多了从未有过的坚定光芒,那是被欺压半生后,终于破土而出的硬气。 她知道,是时候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对方了。 “娘,”何青云扶着刘雨兰在炕边坐下,语气放得极轻,“有些事,我想跟你说实话。” 刘雨兰正用帕子擦着柴刀上的雪沫,闻言抬头,见女儿神情郑重,便放下手里的活计:“咋了春莲?是不是刚才吓着你了?” 何平安和何小丫也凑了过来,何平安懂事地给母亲递上一杯热水,何小丫则攥着姐姐的衣角,好奇地眨着眼睛。 何青云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家人:“我落水高烧那晚,梦见了一个老神仙,他给了我一件法宝。”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一捻,掌心瞬间多出一包包装精美的奶糖,那是超市里最常见的零食,糖纸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光泽。 第二十章 团圆饭 第二十章团圆饭刘雨兰“啊”了一声,惊得差点打翻水杯。 何平安瞳孔骤缩,他曾见过姐姐凭空变出鸡蛋,却没想过能拿出如此精致稀罕的物件。 何小丫更是直接伸手去摸:“姐姐,这是什么?亮晶晶的!” “这是……我的法宝。” 何青云将奶糖塞进妹妹手里,又从袖中“变”出一袋真空包装的酱牛肉、一捧新鲜的草莓,甚至还有一小袋精白的面粉:“这法宝里面什么都有,吃的穿的用的,取之不尽。” 她简单解释了超市空间的存在,省去了穿越的复杂细节,只说里面有许多神仙的吃食和用品,与凡人用的自然不太一样。 刘雨兰盯着桌上凭空出现的草莓,这东西在冬天可是金贵得很,就算是镇上的富户也难买到新鲜的,她手指微微颤抖,半天说不出话。 “娘,你别怕,”何青云握住母亲的手,“这东西我一直不敢说,是怕惹来麻烦,但现在你已经能护住我们了,我想让你知道,我们以后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刘雨兰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睛,又看看桌上实实在在的吃食,忽然想起女儿醒来后种种异于常人的举动——突然变好的厨艺、莫名多出的银钱、总能“采到”罕见药材……一切都有了答案。 她没有惊慌,反而长长舒了口气,眼中泛起泪光:“好……好啊……老天爷终究是眷顾我们的……” 她伸手摸了摸草莓的叶子,又捏了捏那袋精白面粉,喃喃道:“你爹要是还在,看到这些……” “爹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何青云打断母亲的伤感,拍了拍手,“今天不早了,正好是小年,咱们用这些好东西,做顿丰盛的年饭!” 何小丫早就忍不住拆开奶糖塞进嘴里,甜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姐姐,这个糖好好吃!” 何平安则主动帮姐姐打下手:“姐,你说怎么做,我来烧火。” 刘雨兰也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擦干眼泪站起身:“我去洗草莓!” 厨房里顿时热闹起来,何青云从超市取出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剁成肉馅包饺子;刘雨兰将草莓洗净摆成盘,又用精白面粉和白糖揉了甜馒头;何平安则按照姐姐的吩咐,用超市里的火锅底料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红汤,里面涮着羊肉卷、鲜豆腐和翠绿的青菜。 何小丫则负责“监督”,时不时跑到灶台边闻闻香味,又蹦蹦跳跳地给大家递碗筷。 当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红汤火锅咕嘟作响,草莓的甜香混着肉香弥漫在屋子里时,这顿迟来的小年饭,成了何家从未有过的盛宴。 刘雨兰咬了一口皮薄馅大的饺子,又尝了口鲜美的火锅汤,眼泪再次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幸福的泪水:“好吃……娘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何青云给母亲夹了一筷子羊肉卷:“娘,以后天天都能吃。” 何平安埋头吃着饺子,嘴角沾着汤汁,闷声说:“姐,等我以后考上状元,挣大钱给你和娘买大房子,天天吃好吃的!” 何小丫举着草莓,奶声奶气地附和:“我也要!我还要天天吃糖!” 铜锅里的红汤咕嘟咕嘟翻着泡,羊肉卷在滚汤中打个转便染上诱人的焦糖色,何小丫举着筷子,眼巴巴地盯着何青云夹起一片裹满麻酱的肥牛,肉香混着花椒的辛香直往鼻腔里钻,馋得她小鼻尖都皱了起来。 “慢点儿吃,锅里还有呢。” 刘雨兰笑着给女儿碗里添了块冻豆腐,豆腐孔隙里吸满了汤汁,咬下去时烫得何小丫直呵气,却还是舍不得松口。 她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鲜美的东西,超市里的新鲜羊肉卷比村里猎户打的野味细腻百倍,火锅底料里的辣椒更是辣得人舌尖发麻却又停不下来。 何平安埋头往嘴里塞着饺子,饺子皮是用超市精白面粉擀的,透着淡淡的麦香,咬开后滚烫的肉馅里竟还渗出汤汁。 他偷偷看了眼姐姐,见何青云正往母亲碗里舀菌汤,那汤是用超市里的干松茸和猪骨熬的,金黄的油花浮在表面,光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姐,这蘑菇汤比镇上酒楼的还好喝。” 何平安咽下饺子,忍不住赞叹。他曾跟着姐姐去镇上送食材,偷偷瞄过酒楼的菜单,一碗菌汤要卖二十文,够买三斤糙米了。 何青云笑了笑,从围裙兜里掏出一包薯片,那是她特意从超市拿的番茄味零食,铝箔包装袋在灯光下哗啦啦作响。 “尝尝这个,当零嘴吃。” 她撕开包装袋,一股浓郁的番茄香味瞬间散开,何小丫好奇地伸手捏了一片,放进嘴里时“咔嚓”一声脆响,咸甜的滋味让她眼睛一亮:“姐姐,这个干干的片片好好吃!比晒的红薯干还脆!” 刘雨兰犹豫着拿起一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酥脆的口感让她有些惊讶,吃完后还忍不住舔了舔指尖的调味粉:“这……这是什么做的?咋这么香?” “是神仙地里种的特殊土豆做的。”何青云随口编着瞎话,又拿出一包巧克力威化饼,“这个更甜,娘你尝尝。” 巧克力的浓醇混着威化的酥脆在刘雨兰口中化开,甜而不腻的滋味让她想起年轻时偷偷尝过的蜂蜜,却比蜂蜜更有层次。 她看着儿女们围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旁,嘴里塞满零食,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娘,你咋哭了?”何小丫放下薯片,伸手去擦母亲的眼泪。 刘雨兰摇摇头,用袖子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哽咽:“娘是高兴……高兴咱们家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她想起以前过年时,家里只能煮一锅稀粥,掺着野菜叶勉强充饥,如今却能围着火锅吃着神仙零食,恍如做梦。 何平安往母亲碗里夹了块最大的羊肉卷:“娘,以后我们天天都吃好东西。等我考上状元,就给你买好多好多这种神仙土豆片片。” “我也要买!”何小丫举着空了的薯片袋子,“还要买甜甜的巧克力!”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桌上的零食包装袋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芒。 何青云咬了口威化饼,听着弟弟妹妹争抢最后一片薯片的笑闹声,突然觉得,这穿越带来的超市空间,最大的宝贝不是取之不尽的物资,而是此刻这顿充满烟火气的团圆饭。 而角落里没吃完的半袋薯片,正被何小丫偷偷藏进棉袄兜里——她想留着明天慢慢吃。 第二十一章 捡山货 第二十一章捡山货腊月的风卷着雪沫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何青云裹紧了身上的新棉袍,这是用镇上布庄买的浅蓝色棉布做的,里面絮了厚厚的新棉花,暖烘烘的直冒热气。 她牵着何小丫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白云山深处走。 “姐,咱们真能找到冬天的山货吗?” 何小丫缩着脖子,小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寒霜,她手里紧紧攥着个小竹篮,里面垫着柔软的旧棉絮,是用来装山货的。 “当然能,”何青云笑了笑,哈出一口白气,“冬天的松树底下有松蘑,背阴的石缝里可能有干蕨菜,运气好还能找到冻柿子呢,这些东西留着猫冬的时候吃,权当尝个鲜。” 其实她心里清楚,超市里什么山货都有,新鲜的、干制的,要多少有多少,但她还是喜欢带着弟弟妹妹上山,一来是让他们熟悉山林,二来也是做给村里人看。 让他们知道,何家能过上好日子,是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姐妹俩走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一片背风的松林,何青云眼尖,很快就在厚厚的积雪下发现了几簇灰褐色的松蘑。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松蘑周围的积雪拨开,然后轻轻摘下,放进何小丫的竹篮里。 “姐,这松蘑看着跟秋天的不一样呢。”何小丫好奇地凑过来看,“颜色更深,也更厚实。” “冬天的松蘑吸收了雪水,长得更慢,所以口感更好,也更值钱。”何青云解释道,“你看,这下面还有呢。” 两人正低头采摘,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何青云警觉地回头,只见同村的王二婶带着她女儿春桃走了过来。王二婶是个出了名的长舌妇,最爱打听别人家的闲事。 “哟,春莲和小丫也在这儿啊,”王二婶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大冷天的,不在家猫冬,跑山上来干啥呀?” 何青云心里一凛,知道对方是来探口风的,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淡淡一笑:“王二婶,这不快过年了嘛,家里缺些干货,就带小丫上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采点松蘑、蕨菜啥的。” 王二婶眼珠一转,故意把目光落在何小丫的竹篮上:“哎呀,这才一会儿功夫,就采了这么多松蘑啊?看来你们运气真好,不像我们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连买年货的钱都没着落呢。” 何小丫听出了王二婶话里有话,想起姐姐之前教过她的话,立刻鼓起勇气,皱着小脸说:“王二婶,你可别笑话我们了,我们哪有什么好运气啊,这点松蘑拿去镇上卖,也换不了几个钱。” 她故意把竹篮往身后藏了藏,接着说:“再说了,我们家那点生意,哪像别人说的那么赚钱啊,其实就是给李公子打工,挣点辛苦钱糊口罢了。” “你看我们穿的这棉袍,还是李公子看我们可怜,便宜卖给我们的呢。” 何青云心中好笑,没想到以前怯生生的何小丫,现在说起瞎话来也有模有样了。 王二婶显然不信,撇了撇嘴:“打工?谁信啊!谁不知道你们家在镇上开了大铺子,生意红火得很呢。” “听说一天就能挣几十贯钱,这马上要过年了,肯定挣了不少吧?” 何小丫眼看对方不依不饶,索性挤出几滴眼泪,带着哭腔说:“王二婶,你可别这么说,再这么说,我们连给李公子打工的机会都没了,其实根本没挣到什么钱,除去本钱和给伙计的工钱,剩下的也就刚够糊口。” “你看我们家,到现在连顿肉都吃不起呢。”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王二婶的脸色,见对方有些犹豫,突然上前一步,抓住王二婶的衣袖:“王二婶,你看我们家这么可怜,你家日子过得好,能不能先借我们几贯钱过年啊?等我们以后挣了钱,一定还你!” 王二婶没想到何小丫会来这一手,吓得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哎呀,小丫你这孩子,快别胡说了!我们家哪有什么钱啊,你看我们穿的这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的。” 她说着,拉着春桃就想走:“不跟你们说了,我们还要去那边找找看有没有山货呢。” 何小丫见状,故意提高了声音:“王二婶,你别走啊,你还没借钱给我们呢!” 王二婶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生怕何小丫真的跟她要钱。 看着她们母女俩落荒而逃的背影,何青云和何小丫忍不住相视而笑。 “姐,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何小丫得意地扬起小脸,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太棒了!”何青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跟真的一样,把王二婶都吓跑了。” 两人又在山上采了一会儿,直到竹篮装满了松蘑和一些干蕨菜,才满意地往家走。 路上,何青云对何小丫说:“小丫,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人,就像今天这样说,记住了吗?” “记住了!”何小丫用力点点头,“就是哭穷,说我们是给李公子打工的,还跟他们借钱!” “对,”何青云笑着说,“咱们家的日子是自己过的,没必要让别人知道太多,财不露白,知道吗?” 何小丫认真地点点头,这段时间她在铺子里帮忙,也学到了许多东西,就算不懂,但听姐姐的话准没错。 回到家,只见何平安正在院子里扫雪,刘雨兰则在屋里收拾年货。 看到何青云和何小丫回来,何平安赶紧迎上来:“姐,小丫,你们可回来了,快进屋暖和暖和,娘刚烧了热汤。” 刘雨兰也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竹篮里满满的山货,高兴地道:“哟,采了这么多啊?快拿进来,我给你们热汤喝。” 一家人围坐在热炕头,喝着暖暖的姜汤,何青云把山上遇到王二婶的事说了一遍,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小丫真厉害,都会帮姐姐挡人了。”刘雨兰笑着捏了捏何小丫的小脸。 何小丫得意地扬起头:“那是,我可是姐姐的小帮手!” 何平安在一旁道:“姐,娘,你们放心,以后再有这样的人来打听,我也会帮着挡回去的。”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他一定要保护好娘亲和姐姐妹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第二十二章 食材 第二十二章食材来到厨房里,何青云将竹篮里的松蘑和干蕨菜倒在干净的木板上,刘雨兰立刻端来温水,准备清洗这些山货。 何平安则忙着将柴火塞进灶膛,让屋里更暖和些。 “娘,这松蘑先用水泡着,等会儿我来处理。” 何青云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块从超市里取出来的五花肉,这肉肥瘦相间,色泽鲜红,一看就非常新鲜。 刘雨兰看着那块肉,忍不住说道:“春莲,这肉这么好,留着过年吃吧。” “娘,咱们今天就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何青云笑了笑,拿起刀开始切肉,她的刀工十分娴熟,不一会儿就把五花肉切成了薄薄的肉片。 “姐,你要做什么好吃的呀?”何小丫凑到灶台边,好奇地看着。 “今天咱们做个松蘑炒肉片,再用干蕨菜烧个汤。” 何青云把切好的肉片放进碗里,加入适量的盐、酱油和淀粉,抓匀腌制。 这时,何平安已经把水烧开了,何青云将松蘑放入锅中焯水,去除杂质和异味,松蘑在热水中舒展开来,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香气。 这松蘑是她前几日在山中寻觅许久才采到的,每一朵都像小伞般可爱,如今在锅中翻滚,仿佛又回到了山林间的湿润土地。 “好香啊,姐,这松蘑闻着就好吃。”何小丫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何青云笑了笑,把焯好水的松蘑捞出,接着,她把锅烧热,放入适量的猪油。 猪油遇热融化,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厨房,小时候,何青云最爱闻这猪油香,每次母亲炼猪油,她都守在一旁,眼巴巴地盼着能吃一块油渣。 何青云把腌制好的肉片放入锅中翻炒,肉片在油锅中迅速变色,散发出诱人的肉香,那香味引得何小丫不停地咽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 这段时间她跟着姐姐吃好的,肚子里有了油水,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饿昏了头,见到什么都想吃了。 但是看姐姐做饭,她还是馋得不行,好像何青云有什么仙术一样,总能把食物做得格外美味。 “这猪油炒菜就是香。”刘雨兰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何青云将泡发的松蘑攥干水分,伞盖边缘渗出深褐色的汁液,混着肉香在铁锅里滋滋作响。 她手腕翻转,木铲将肥瘦相间的肉片与松蘑翻搅均匀,酱油裹着糖色在灶火下凝成琥珀色的光泽,蒸腾的热气里浮动着山野与油脂的混合香气。 “姐,这味儿能飘到村口啦!”何小丫踮脚趴在灶台边,鼻尖上沾着一粒面粉,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 五花肉的油脂被煸得透明,松蘑吸饱了肉汁,边缘微微焦卷,在昏黄的油光里泛着诱人的光泽,何青云撒下最后一把蒜末,刺啦声响中,辛香猛地炸开,连正在劈柴的何平安都顿住动作,使劲抽了抽鼻子。 刘雨兰将泡软的蕨菜切段,青黑色的茎秆在清水里舒展。她偷偷往女儿锅里瞄了眼,见肉片裹着浓稠的酱汁,松蘑褶皱里全是汤汁,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春莲,这得搁多少酱油才够味儿?” “娘,要的就是这浓油赤酱的劲儿。”何青云笑着盛出松蘑炒肉片,瓷盘边缘立刻凝出一圈油亮的汁。 她另起一锅烧开水,蕨菜入锅时发出“刺啦”轻响,再滴入几滴从超市取来的香油,翠绿的葱花浮在汤面,清苦的蕨菜香混着香油的醇厚,竟比肉汤还勾人。 何平安摆好碗筷,目光却被姐姐从袖中“变”出的物件吸引,那是一小袋亮晶晶的白糖。 何青云挖了半勺撒进蕨菜汤,又往松蘑肉片里补了点:“甜咸口更下饭。” 当第一口松蘑滑入喉咙,何小丫眼睛瞬间瞪圆,肉片软嫩得像能化在嘴里,松蘑吸满了肉香与酱汁,甜咸交织中带着山野的韧劲,最后以蒜末的辛香收尾,层次感在舌尖层层绽放。 蕨菜汤更是奇妙,香油的润与白糖的鲜中和了蕨菜的微苦,喝下去浑身都暖烘烘的。 “娘,这蕨菜汤虽然简单,但味道很鲜美,你尝尝。”何青云一边说,一边给刘雨兰盛了一碗。 刘雨兰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道:“嗯,这汤喝着真舒服,鲜鲜的,还有点清香。” 那清香仿佛带着春日山林的气息,在这寒冷冬日里,给人带来一丝别样的温暖。 何平安也尝了尝松蘑炒肉片,连连点头:“姐,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这肉炒得不老不嫩,刚刚好。” 一家人吃着饭,嘴上也不忘夸奖,倒是把何青云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做饭确实还可以,但哪有他们说得那么夸张? 不过被人认可的感觉真好啊,自从父母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来自家人的温暖了。 现在这样,倒是让她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又多了几分归属感。 一家人凑在一起和和睦睦地吃饭,彼此关心,谈笑风生,看似普通,却是她曾经在无数个日夜中梦寐以求的生活。 真好呐。 第二十三章 大雪封山 第二十三章大雪封山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白云山巅,鹅毛大雪已经连续下了三天三夜,天地间一片苍茫。 何青云推开房门,积雪“哗啦”一声塌了半尺高,寒气裹挟着雪沫子瞬间涌进屋里。 “乖乖,这雪怕是有膝盖深了。” 她缩了缩脖子,赶紧把门关上。 刘雨兰正往炉子里添柴,火苗“噼啪”一声窜起来,映得屋内暖融融的。 “可不是嘛,听这雪粒子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何平安费力地搬着一块大木头进来,身上落满了雪花:“姐,娘,我把最后一捆柴都抱进来了,够咱们烧好几天的。” 何小丫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兴奋地喊道:“姐,你看,整个世界都变白了!像盖了一床大棉被。” 何青云走过去,把妹妹拉到炉子边:“别趴在窗边看了,小心冻着。这雪一时半会儿化不了,咱们要正式猫冬了。” “猫冬是什么意思啊?”何小丫好奇地问。 “猫冬就是冬天的时候,像小猫一样躲在家里,不出门,好好休息。”何青云笑着解释,“咱们今天就来个围炉煮火锅,怎么样?” “好啊好啊!”何小丫高兴地拍起手来。 何平安也来了兴致:“姐,是不是像咱们在镇上铺子卖的那样?” “差不多,但今天咱们在家吃,更舒服。”何青云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从超市里取出来的鸳鸯火锅盆。 这个火锅盆是她特意准备的,一边辣一边不辣,适合全家人吃。 她又拿出各种食材——羊肉卷、肥牛卷、虾滑、鱼丸、海带、金针菇、菠菜、豆腐……琳琅满目,摆了满满一桌子。 刘雨兰看着这么多食材,忍不住说道:“春莲,这法宝可真是好宝贝,一定要守住秘密,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何青云笑了笑:“娘,您就放心吧,之后我也会专门教一下小丫的。” 何平安帮忙把火锅盆架在炉子上,何青云倒入高汤,放上火锅底料,不一会儿,锅里就“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好香啊!”何小丫使劲吸了吸鼻子,“姐,我想吃羊肉卷。” “别急,马上就好。”何青云把羊肉卷放进锅里,只见肉片在滚烫的汤里打了个转,瞬间就变了颜色,散发出诱人的肉香。 她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汤,鲜美的汤汁喝下去,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嗯,这汤真好喝,比咱们在镇上喝的还鲜。”何平安忍不住赞叹道。 刘雨兰也点点头:“是啊,喝下去浑身都舒服。” 一家人围坐在炉子旁,一边吃着火锅,一边聊天,窗外的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屋内却温暖如春,充满了欢声笑语。 吃完火锅,何青云又拿出一些小零食:瓜子、花生、糖果、薯片……摆了一桌子。 “姐,这是什么呀?”何小丫拿起一包薯片,好奇地问。 “这是薯片,用土豆做的,可好吃了。”何青云帮她打开包装,“尝尝看。” 何小丫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放进嘴里,“咔嚓”一声,又脆又香:“哇,真好吃!比炸红薯干还好吃。” 何平安也拿起一包瓜子:“姐,这瓜子炒得真香,是你炒的吗?” “是啊,我特意炒了些瓜子和花生,咱们边吃边聊天。”何青云笑了笑,又拿出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我再给你们煮点茶喝,解解腻。” 她从超市里取出一些普洱茶,放进茶壶里,用开水冲泡。不一会儿,一股浓郁的茶香就飘了出来。 “这茶闻着真香,是什么茶啊?”刘雨兰好奇地问。 “这是普洱茶,喝了可以帮助消化。”何青云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你们尝尝。” 刘雨兰抿了一口:“嗯,这茶味道有点特别,不过挺好喝的。” 何平安也喝了一口:“姐,这茶喝下去暖暖的,很舒服。” 一家人吃着零食,喝着茶,气氛更加温馨了。 “姐,你给我们讲个故事吧。”何小丫吃完薯片,舔了舔手指,期待地看着何青云。 “好啊,”何青云想了想,“我给你们讲一个西游记的故事吧。” “西游记是什么呀?”何平安和何小丫都好奇地问。 “西游记是一本很有意思的书,讲的是唐僧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的故事。”何青云开始讲述,“唐僧是个和尚,他要去西天拜佛求经,路上收了三个徒弟,分别是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和尚。” “孙悟空?是不是就是那个会七十二变的猴子啊?”何小丫兴奋地问。 “对,孙悟空可厉害了,他会七十二变,一个筋斗云就能翻十万八千里,还有一根金箍棒,能大能小,可神奇了。”何青云笑着说。 她开始讲述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何平安和何小丫都听得入了迷,连刘雨兰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认真地听着。 “孙悟空真厉害,连玉皇大帝都拿他没办法。”何平安忍不住说道。 “是啊,后来还是如来佛祖把他压在了五行山下,一压就是五百年。”何青云接着说,“后来唐僧路过五行山,把孙悟空救了出来,孙悟空就跟着唐僧一起去取经了。” 她又讲述了唐僧收猪八戒和沙和尚的故事,以及他们一路上遇到的各种妖怪和困难。 “猪八戒是不是很贪吃啊?”何小丫问。 “对,猪八戒特别贪吃,还很懒,但是他也很可爱。”何青云笑了笑,“沙和尚就很老实,总是挑着行李,任劳任怨。” 一家人听着何青云讲故事,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窗外的大雪还在继续下着,屋内的炉火依然旺盛,映照着每个人的笑脸。 第二十四章 拜年 第二十四章拜年大年初一的清晨,雪霁初晴,阳光洒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何青云推开房门,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她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新棉袍。 经过一冬的猫冬,家里的存粮充足,每个人都养得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姐,咱们今天真的要去村长爷爷家吗?” 何小丫穿着崭新的粉色碎花棉袍,手里拿着一个刚出锅的糖馒头,蹦蹦跳跳地问。 “当然要去,”何青云笑着回答,“村长爷爷平时没少照顾我们,大年初一的,理应去拜个年,送点年货表示感谢。” 说着,她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个竹篮,里面装着两块精白面粉做的馒头,一小罐猪油,还有一小袋在镇子上买来的红糖。 年前家里经过商议,就已经决定,超市里的东西只自己吃用,绝不随便拿给别人,免得露馅。 所以今天来拜年的礼品,都是在镇子上花钱买来的。 这些东西在如今的何家看来不算珍贵,但在家家户户都只是勉强果腹的白云村里,已经是相当拿得出手的礼物了。 刘雨兰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布料:“春莲,你看这块布怎么样?我想着给村长奶奶做件新衣服。” 何青云接过布料看了看,是一块暗红色的棉麻布,价格便宜但质地柔软,不由赞许道:“娘,您心思真细,这样太好了。” 一家人收拾妥当,何青云提着竹篮,何平安背着一个装着布料的包袱,朝着村长家走去。 村长家住在村子中间,是一座青瓦房,何青云一家走到门口,正准备敲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村长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哟,是春莲啊,”村长看到他们,脸上露出笑容,“快进来,快进来。” 走进院子,何青云将竹篮和包袱递了过去:“村长爷爷,新年好,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和村长奶奶收下。” 村长接过东西,看到里面的精白馒头和红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你们这孩子,太客气了,快进屋坐。” 刚走进堂屋,就听到一个尖酸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春莲妹妹吗?大年初一的,怎么有空来村长爷爷家啊?” 何青云抬头一看,只见何玉芬站在堂屋角落里,手里也提着一个竹篮,正看向这边,眼底带着几分恨意和畏惧。 显然,上回被她一直看不起的何春莲推下山,着实让她吃了个教训,只是这教训还不够重,不足以让她闭嘴。 何青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淡淡地回应:“自然是来给村长爷爷拜年的。” 何玉芬瞥了一眼何青云手里的空竹篮,又看了看自己篮子里的东西,故意提高了声音:“哦?拜年?我还以为你们家穷得连亲戚都走不起了呢。” “你看我,给村长爷爷送了两条自家晒的咸鱼,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是份心意,不像有些人,怕是连像样的年货都拿不出来吧?” 何青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篮子里放着两条颜色发黑、散发着一股淡淡臭味的咸鱼,一看就知道是放了很久,自家不想吃了才拿来送礼的。 何青云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何玉芬堂姐说笑了,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送礼物讲究的是心意,不是看东西贵贱,再说了,这大过年的,送两条臭咸鱼给村长爷爷,也不怕晦气?” “你……你胡说什么!”何玉芬脸色涨得通红,“这咸鱼是我家特意晒的,香着呢!你别不识好歹!” “是吗?”何青云挑了挑眉,“那我怎么闻到一股臭味呢?村长爷爷,您闻闻,这咸鱼是不是坏了?” 村长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听到何青云的话,故意凑近何玉芬的篮子闻了闻,然后皱着眉头说:“嗯?怎么确实有股不太对劲的味道啊?玉芬啊,这大过年的,送礼物还是要讲究点的,坏了的东西就别拿出来了。” 何玉芬没想到村长会帮着何青云说话,气得脸都绿了:“村长爷爷,您怎么能听她胡说呢?这咸鱼就是这个味道!” “是不是胡说,大家都闻得出来。”何青云不紧不慢地说,“再说了,堂姐你家日子过得那么好,怎么就送两条坏咸鱼给村长爷爷呢?难不成是把自家不要的东西拿来糊弄人?这要是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听吧?” 何玉芬被何青云堵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看了看村长,又看了看何青云一家,觉得自己在这里讨不到好,跺了跺脚,提着篮子气呼呼地跑了。 看着何玉芬狼狈的背影,村长忍不住笑了起来:“春莲啊,你这张嘴越来越厉害了,把玉芬那丫头怼得哑口无言。” 何青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村长爷爷见笑了,只是她说话太过分了,我忍不住回了几句。” “说得好!”村长赞许地说,“那丫头从小就心术不正,你们以后离她远点。” 说着,村长招呼他们坐下,又拿出一些糖果瓜子招待他们。 姐弟两人都是小辈,来拜年自然是要被留下吃饭的。 村长家算是村子里比较富裕的了,这大过年的,再不舍得也摆上了三荤两素,还有一道鸡蛋汤,看上去很是丰盛。 “春莲丫头,听说最近你们家在镇子上给李员外家的大公子做事,这李大公子为人和善,应该没有为难你们吧?” 村长的夫人一边给他们夹菜,一边拉家常。 何青云笑着应道:“您放心,李大公子对我们很好,这不,都有多余的银钱给平安做身新衣裳了。” 一家人回村前就已经商量好,对外一致说自家是给李重阳打工,只拿些微薄工钱,所有的收益都在李大公子这个东家手里。 而李重阳那边,对李员外和李二公子,也是类似的说辞。 在他口中,自己不过是投资拿些分红,九成的利润都给了何家。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少年病弱却挺拔的身形,何青云不禁失笑。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第二十五章 意外的客人 第二十五章意外的客人告别村长时,日头已偏西,残雪在鞋底咯吱作响,何青云牵着何小丫的手往家走,竹篮里还留着村长硬塞的几个冻柿子,表皮皲裂却透着甜腻的果香。 “姐,刚才何玉芬跑得真快,像被狼追似的。”何小丫踢着路边的雪团,小脸上满是得意,“以后她肯定不敢再欺负我们了。” 何青云笑了笑,目光却落在自家草房门口,雪地里赫然印着一串陌生的靴印,直通那扇被积雪半掩的柴门。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将何小丫护在身后,时刻准备从超市里取出随身带着的柴刀。 “谁在那里?”她扬声喊道,声音在寂静的雪地里格外清晰。 柴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李重阳裹着件半旧的青布棉袍站在门内,发梢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 “何姑娘,”他勉强笑了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冒昧来访,打扰了。” 何青云愣住了,她万没想到李重阳会在大年初一跑到这深山里来。 “李公子?你怎么来了?快进屋暖和暖和。” 屋内,刘雨兰正往灶膛里添柴,见李重阳进来,惊讶地站起身:“哎呀,这不是李公子吗?快坐快坐,这大冷天的,怎么跑这么远来?” 李重阳搓着冻得发红的手,目光有些躲闪:“只是……有些事想找何姑娘谈谈。” 何青云给李重阳倒了杯热水,见他捧着水杯却迟迟不喝,眉头紧锁,心知他定是遇到了麻烦。 “李公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若是我能帮上忙的,定不会推辞。” 李重阳抬起头,眼中满是愁苦:“实不相瞒,我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何青云和刘雨兰都吃了一惊。 “到底怎么回事?”何青云追问。 李重阳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李员外的亲生儿子李二郎日渐长大,对他这个养子越发排挤,近日,隔壁镇上一个姓王的女商人死了丈夫,李二郎竟出了个歪主意,想让李重阳去做上门女婿。 那王夫人虽然有钱,却是个出了名的母老虎,前一任丈夫就是被她活活欺负死的,而李员外为了攀附王家的财力,竟答应了下来,还说若是李重阳不答应,就将他赶出家门。 “我若真入赘王家,这辈子就算完了。”李重阳苦笑着道,“可我若不答应,就只能流落街头,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何青云听完,心中怒火中烧:“李员外怎能如此无情?你好歹也是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刘雨兰也忍不住说道:“就是,哪有这样做父亲的。” 李重阳垂眸不语,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却被热水烫得皱了皱眉。 何青云见状,起身道:“李公子,先别想这些烦心事了,大过年的,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我去做些吃的,咱们边吃边聊。” 她走进厨房,心里暗自盘算,虽说时常把“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句话挂在嘴边,但李重阳毕竟不是别人,而是合伙人,更是半个朋友,如果可以,能帮还是帮一把。 可若要帮他,又该从何做起呢? 想着想着,何青云的目光落在了橱柜里的食材上,决定先做一桌好菜,一来招待李重阳,二来也让对方缓一缓心情。 她先从超市里取出一块新鲜的五花肉,又拿了些香菇、冬笋和青菜。 今天要做的是一道红烧肉,再配几个清爽的素菜。 何青云将五花肉切成大块,放入锅中焯水,肉块在沸水中翻滚,血沫渐渐浮起。 她撇去血沫,将肉块捞出沥干,接着,在锅里放了些冰糖,用小火慢慢熬化。 冰糖融化成琥珀色的糖浆,散发出甜甜的香气,何青云将肉块倒入锅中,翻炒着让每一块肉都裹上糖浆。 “滋啦——”肉块在锅中发出悦耳的声响,渐渐变成诱人的金黄色。 此时再加入姜片、葱段、八角、桂皮等香料,倒入些料酒和酱油,浓郁的酱香立刻弥漫了整个厨房。 她加了适量的热水,盖上锅盖,转小火慢慢炖煮,五花肉在锅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气越来越浓,连在堂屋说话的李重阳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姐,你做的什么呀?好香啊。”何小丫凑到厨房门口,好奇地问。 “是红烧肉,”何青云笑着说,“等会儿让李公子尝尝。” 她又炒了一盘香菇青菜,青菜翠绿,香菇鲜嫩,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再配上一个冬笋炒肉片,冬笋脆嫩,肉片爽滑,又是一道美味。 最后,何青云做了一个酸辣汤,里面放了豆腐、木耳、香菇和鸡蛋,汤色红亮,酸香扑鼻。 当四菜一汤端上桌时,李重阳也不自觉咽了咽唾沫。 那碗红烧肉色泽红亮,肉质软烂,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香菇青菜碧绿清爽,冬笋炒肉片香气四溢,酸辣汤更是让人胃口大开。 “李公子,快尝尝吧,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何青云说着,给李重阳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碗中。 李重阳夹起肉块,放入口中,轻轻一咬,肉质瞬间在舌尖化开,甜咸适中,酱香浓郁,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酒香。他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红烧肉,忍不住赞叹道:“何姑娘,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怕是连城里酒楼的大厨都比不上。” 他又尝了尝香菇青菜,青菜脆嫩,香菇鲜美,两者的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冬笋炒肉片更是让人赞不绝口,冬笋的脆嫩和肉片的爽滑相得益彰。 一碗酸辣汤下肚,李重阳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连日来的烦恼似乎也减轻了不少,他看着何青云一家人温馨的笑容,心中微微一热。 在李家的时候,从没有人在意他,李员外把他当累赘,李二郎嫌弃他碍眼,都巴不得他早早病死。 可在这破旧的茅草屋里,他却久违地感受到了家的氛围。 “何姑娘,”李重阳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多谢款待,今日多有叨扰,李某先在这里赔个不是。” “你放心,这是我的私事,绝不会影响新年开工。” 何青云笑了笑:“李公子,你我既是合作伙伴,也是朋友,何必要说这些客气话,你的事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屋内却温暖如春,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着美味的饭菜,说着家常话,仿佛连窗外的寒风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何青云看着李重阳渐渐舒展的眉头,心中慢慢有了盘算。 这个朝代的男女,似乎十四岁就可以开始说亲了吧? 第二十六章 入赘 第二十六章入赘?雪粒子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堂屋里的火塘烧得正旺,映着何青云刚端上来的果盘,几块切好的冻梨和一小碟炒花生。 李重阳捏起一粒花生,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红烧肉的油润感,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何青云利落收拾碗筷的侧影上。 自上次何青云提刀闯何老二家,他便听闻了这姑娘的泼辣,后又见她在镇上开店时应对地痞的冷,再到今日雪中归家时护着妹妹的警惕姿态。 这女子身上有种矛盾的韧性,像极了山崖边倔强生长的韧草,看似柔弱却能在风雪中屹立不倒。 更让他触动的是何家的氛围,刘雨兰虽曾懦弱,此刻却会笑着给他添茶,眼神里是真切的关切。 何平安沉默却懂事,默默将热炕头让给他坐。 何小丫更是不怕生,时不时往他碗里塞块糖馒头,脆生生喊着“李哥哥”。 这种被当作家人的暖意,是他在李家从未体会过的。 “李公子,吃饱了吧?我去给你收拾间屋子。” 刘雨兰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看向李重阳的目光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怜惜:“这大冷天的,总不能让你睡柴房。” “婶婶不必麻烦,”李重阳连忙起身,“我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就好,明日一早就走。” “那怎么行?”何青云端着水盆进来,闻言挑眉,“外面雪下这么大,你能走到哪儿去?安心住下,不差这一晚。”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干脆,像极了平日里安排铺子里的活计。 李重阳看着她被水汽熏得微红的脸颊,突然想起白日里何玉芬挑衅时,她寸步不让的模样,心中那点因被逐出家门的窘迫,竟莫名消散了些。 晚饭后,何平安带着何小丫回房睡了,刘雨兰也去收拾被褥,院子里只剩下何青云和李重阳。 积雪反射着微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何青云正往灶房送柴火,李重阳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出去。 “何姑娘。” 他站在柴房门口,看着何青云利落地摞起柴火,声音有些发涩:“今日之事,多谢你和婶婶收留。” 何青云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跟我客气什么?你既是聚香居的掌柜,也是我们家的朋友,帮衬是应该的。” 李重阳看着她在昏暗中依旧明亮的眼睛,突然鼓起勇气:“何姑娘,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 “不知……不知姑娘可有婚配的打算?” 话音落下,连他自己都觉得唐突,何青云更是愣住了,手里的柴火差点掉在地上。 她看着李重阳紧张得微微攥拳的手,又想起白天他说被李员外逼婚的事,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李公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莫不是想让我给你介绍个娘子?” “不是的!”李重阳急忙摆手,脸颊有些发烫,“我是……我是觉得,姑娘这般性情,寻常男子怕是配不上。”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不瞒姑娘,今日在你家,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家的温暖,弟弟妹妹乖巧懂事,婶婶善良,而你……” 他抬眼看向何青云,目光真诚:“你果敢、聪慧,遇事从不退缩,我很敬佩。” “在李家,我虽是养子,却也见过不少大家闺秀,却从未有人像你这样,让我觉得……觉得自在。” 何青云看着他眼中的坦诚,心中微微一动。她从未想过成亲,前世独自经营超市习惯了独立,穿越后更是一门心思搞事业,只想带着家人过上好日子。 嫁人?那简直是给自己找束缚。 “李公子,”她斟酌着开口,“不瞒你说,我从未想过成亲。” 李重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为何?” “一来我要照顾娘和弟妹,没时间琢磨那些,二来,”何青云悠悠道,“我这性子,怕是没几个男人受得了。” 李重阳却认真地摇头:“姑娘此言差矣,你的性子,在我看来是难得的可贵。”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抛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何姑娘,既然你不想成亲,而我又被家里逼着入赘王家……” 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试探:“不如……不如我入赘何家?” 何青云彻底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入赘?让李重阳这个镇子上米铺老板的养子,入赘到他们这个穷山沟的破草房里? “李公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皱起眉道:“入赘意味着什么,你清楚吗?以后别人会怎么看你?” “我清楚。” 李重阳的目光异常坚定:“在李家,我早已是个多余的人,入赘何家,至少能堂堂正正做人,不必再看人脸色。” 他看着何青云,语气诚恳:“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我并非想占你便宜,聚香居的生意,我依旧会打理,赚的钱也按之前的约定分你七成。” “我只求一个安身之所,一个能让我不必再受逼迫的家。” 何青云沉默了,看着李重阳眼中的期盼,又想起他在铺子里的精明能干,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李重阳入赘,对何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来能堵住村里人的闲言碎语,让那些打她主意的人断了念想。 二来,李重阳有生意头脑,能帮着她把聚香居做得更大。 三来,他确实是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最重要的是,李重阳方才说的话,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尊重。 他没有像这个朝代的其他男人那样,觉得女人就该相夫教子,反而欣赏她的果敢和能力。 “你当真愿意入赘?”何青云再次确认。 “当真。”李重阳挺直了腰板,“只要姑娘不嫌弃,我李重阳愿意一辈子做何家的女婿。” 何青云看着他郑重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个提议并非不可行。 她伸出手:“好,李公子,既然你不嫌弃,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李重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有些迟疑地握住何青云的手,耳根悄悄爬上一抹红。 两人的手在寒夜里相握,带着一丝微颤,却又异常坚定。 第二十七章 一家人 第二十七章一家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何青云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利落:“这婚事成了,只是咱们俩的约定。” “明面上你是我丈夫,帮我撑着门户,应付外人,私下里,咱们还是合作伙伴,各管各的,互不干涉。” 李重阳立刻答应:“一切都听姑娘的。” “还有,”何青云看着他,“入赘的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娘和弟妹,等过了年,咱们回镇上,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宣布。” “好。” 雪还在下,柴房里却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暖意。 何青云看着李重阳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心中也松了口气。 虽然这桩“婚约”来得意外,但或许,这真的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拍了拍手:“行了,时候不早了,家里房间少,就委屈李公子和我弟弟睡一间了。” 李重阳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向何青云,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何姑娘,从今日起,你便叫我重阳吧。” 何青云挑眉,随即也笑了:“好,重阳。” 看着李重阳走进何平安房间的背影,何青云靠在柴房的门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窗外的雪光映着她的脸,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却又多了几分笃定。 这古代的日子,果然是处处充满意外,不过也好,有了李重阳这个“便宜丈夫”,以后的路,或许能走得更顺些。她转身走进厨房,准备烧些热水,却在路过堂屋时,看到刘雨兰正站在窗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娘,你怎么还没睡?”何青云走近问道。 刘雨兰欲言又止:“春莲,你跟李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娘?” 何青云面不改色,笑道:“娘,能有什么事啊,就是商量了一下年后聚香居的生意,您赶紧去睡吧,天冷。” 刘雨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拍了拍何青云的手:“好,娘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看着母亲走进房间的背影,何青云靠在墙上,揉了揉眉心。看来,这“婚约”的事,迟早要跟娘解释清楚。 不过现在,还是先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雪夜漫长,何青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雪声,脑海里却想着李重阳那句“我愿意入赘何家”。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又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伙伴。 也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何青云,还怕过什么不成?想着想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渐渐沉入了梦乡。这一夜,茅草屋里的人各怀心事,却都在这漫天风雪中,找到了一丝难得的安稳。 第二天何青云早早便起了床,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准备一家人的早餐。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屋外已是银装素裹,寒气逼人,一顿热乎乎的早餐才能让大家暖和起来。 李重阳醒来时,鼻尖已经萦绕着一股诱人的香气,他揉了揉眼睛,走出房间,只见何青云正端着一个大大的陶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小米粥。 那小米粥熬得极为浓稠,表面浮着一层细腻的米油,一看就知道熬了很久。 “醒了?快来坐,早餐马上就好。” 何青云笑着招呼他,又转身从蒸锅里取出几个白白胖胖的包子,那包子皮松软得像棉花,隐隐能看到里面透出的绿意,显然是素馅的。 何平安和何小丫也被香气唤醒,睡眼惺忪地来到桌边,刘雨兰则忙着摆碗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姐,今天早上吃什么好吃的呀?”何小丫揉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今天有你爱吃的素包子,还有小米粥,另外还有一样好东西。” 何青云神秘地笑了笑,又从锅里端出一个小碟子,里面是切成小块的酱牛肉。 那酱牛肉色泽红润,散发着浓郁的酱香,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开。 李重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中暗暗赞叹何青云的手艺,他在李家也吃过不少好东西,但从未吃过如此入味的酱牛肉。 “尝尝看,这是我昨天晚上闲着没事做的。”何青云将酱牛肉推到李重阳面前,“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李重阳夹起一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牛肉软烂入味,酱香中带着一丝微甜,口感极佳。 他忍不住赞叹道:“何姑娘,你当真不是什么御厨的后人么?” 何青云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这酱牛肉是她从超市里取出来的,只是稍微加热了一下,但她肯定不能告诉李重阳这个秘密。 “还有这个,”何青云又端出一个小碟子,里面是切成细丝的凉拌黄瓜,“早上吃点清爽的,开胃。” 那黄瓜丝切得极细,上面淋了一层香油,撒了少许芝麻和葱花,翠绿的颜色让人看了就觉得清新。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开始享用早餐。 小米粥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米香;素包子皮薄馅大,里面是剁碎的青菜和豆腐,清爽可口;酱牛肉咸香入味,嚼劲十足;凉拌黄瓜更是解腻开胃。 李重阳吃得赞不绝口,时不时地夸赞何青云的手艺,他发现何青云似乎总有办法做出各种美味的食物,而且食材总是那么新鲜,让人捉摸不透。 “何姑娘,你这酱牛肉是怎么做的?怎么能这么入味?”李重阳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何青云心中一动,笑着说道:“就是一些普通的调料,关键是要煮的时间长,慢慢入味。” 她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不想让李重阳深究。 刘雨兰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春莲这孩子就是手巧,做什么都好吃。” 李重阳点点头,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再追问,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青云不愿意说,他便不问。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啊。 早餐在一片温馨的气氛中结束,何小丫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何平安则默默地吃着,眼神中对姐姐充满了敬佩。 李重阳看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感到一阵温暖,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家庭氛围了,在李家,吃饭总是冷冰冰的,充满了规矩和束缚。 何青云收拾好碗筷,对李重阳说道:“重阳,今天雪停了,我们一起去镇上看看吧,顺便看看聚香居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李重阳点点头:“好,我正有此意。” 两人商量着出门的事情,何平安和何小丫则在一旁玩耍。 刘雨兰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不知道何青云和李重阳之间的约定,但她能感觉到,有李重阳在,这个家似乎更稳固了。 何青云看着李重阳,心中也感到一丝踏实,虽然这个“丈夫”是意外得来的,但至少目前看来,他是个可靠的合作伙伴,也是个不错的“家人”。 但愿对方靠得住吧,否则,她也有的是手段应付。 第二十八章 店铺遭劫 第二十八章店铺遭劫雪后的山路格外难走,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上赶。 何青云背着装满食材的竹篓,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棉布,李重阳几次想帮忙拎篓子,都被她笑着躲开:“你身子弱,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午后的清河镇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聚香居的幌子在风雪中孤零零地晃荡,何青云远远就看见自家铺子的门板斜倚在墙边,窗棂碎成一地冰碴,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不好!” 她拔腿就跑,棉鞋踩在碎冰上发出咯吱的惨叫。 店内景象更是触目惊心——灶台被砸得四分五裂,熬汤的大铁锅倒扣在地上,残留的骨汤冻成了冰坨,几张榆木方桌断了腿,竹编的菜篮被踩成了碎片,连墙上挂着的香料包都被扯下来踩进了雪泥里。 何小丫“哇”地一声哭出来,指着满地狼藉:“姐,我们的辣椒面……” 角落里那袋从超市取来的秘制辣椒面撒了一地,红艳艳的粉末混着雪水,像一滩凝固的血。 刘雨兰扶着门框浑身发抖,何平安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怎么回事?”何青云揪住路过的杂役,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杂役吓得一哆嗦,指着对面米铺骂道:“还能有谁?李员外家的二公子呗!带着五六个家丁,跟土匪似的闯进来就砸,说什么野丫头也配开店……” 正说着,李二郎晃着扇子从米铺里出来,身后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 他锦衣华服与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看见何青云时眼睛一亮,像打量牲口般上下扫视:“哟,这不是何家丫头吗?怎么,心疼了?” 李重阳上前一步挡在何青云身前,脸色比地上的雪还要白:“李二郎,你为何砸我家铺子?” “你家铺子?”李二郎嗤笑一声,扇子“啪”地展开,“一个半路捡来的野种也敢称我家?告诉你,聚香居占了我李家的地界,老子砸得就是你!” 他突然凑近李重阳,压低声音道:“让你入赘王家你不肯,信不信我让你这店开不下去?” 何青云猛地推开李重阳,抄起墙角一根断凳腿,寒光在她眼中一闪而过:“李二郎,你砸我铺子,毁我生计,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我何青云拼了命也要拉你去见官!” “见官?”李二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知道我爹跟县令什么关系吗?识相的就赶紧滚出清河镇,不然下次砸的就不是铺子了!” 家丁们闻言哄笑起来,有人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扔向何青云,大肆帮腔嘲讽。 “小娘子,那病秧子有什么好?不如来跟着我们二少爷吧!” 李重阳突然咳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你……你们太过分了……” 他晃了晃,竟直直地向李二郎倒去。 李二郎吓了一跳,慌忙后退,却被李重阳抓住了衣角。 “抓住他!”李二郎气急败坏地喊道,家丁们顿时一拥而上。 何青云眼疾手快,将李重阳往自己身后一拉,断凳腿横在胸前:“谁敢动?” 她的眼神像淬了冰,竟让几个家丁迟疑了脚步。 刘雨兰趁机上前扶住李重阳,何平安则捡起一块砖头护在姐姐身边。 “好,好得很!”李二郎整理着被抓皱的衣袍,“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报官,让县令大人评评理,看是谁无理取闹!”说罢带着家丁扬长而去,留下满室狼藉和何家众人。 何青云扔掉断凳腿,蹲下身查看李重阳:“你怎么样?” 李重阳擦去嘴角的血,虚弱地摇头:“老毛病了,不碍事,只是这铺子……” “铺子的事我来想办法。” 何青云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李二郎想仗势欺人,我偏要让他知道,这清河镇不是他李家说了算!” 说完,她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何平安。 “你去药铺买些伤药,顺便打听下县令的为人。” 又转向李重阳:“你和我娘先回村,这里有我。” “我不回!”李重阳挣扎着站起来,“是我李家的人惹的祸,怎能让你一人承担?今日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讨个公道!” 他的眼神异常坚定,仿佛变了个人。 何青云看着他,突然笑了:“好,那就一起去见官!” 第二十九章 户籍易主 第二十九章户籍易主县衙大堂寒气逼人,青石板地上结着薄冰,何青云扶着李重阳跪在左侧,右侧则站着趾高气扬的李二郎和他的家丁。县令王大人慢条斯理地喝着热茶,目光在双方脸上转来转去。 “堂下所跪何人?因何击鼓鸣冤?” “大人,”何青云叩首道,“民女何青云,乃清河镇聚香居店主。” “今日民女从乡下归来,发现店铺被李员外家二公子李二郎带人砸毁,恳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李二郎立刻上前一步:“大人莫听她胡言乱语!那聚香居本就占了我李家的地界,我今日只是去商量搬迁事宜,谁知她蛮不讲理,还动手伤人!” “动手伤人?”何青云冷笑,“大人您看,这是李公子砸店时,我弟弟为了自卫才受的伤。” 她示意何平安上前,露出手臂上的淤青,那是方才在家丁推搡时留下的,此刻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李二郎嗤鼻:“空口无凭!谁知道那伤是不是你们自己弄的?” “是否空口无凭,问问旁边的街坊便知。”何青云朗声道,“民女已请了三位邻居在此作证,他们亲眼看见李二公子带人砸店,并口出狂言要赶走民女!” 三个被传讯的街坊战战兢兢地跪下,七嘴八舌地证实了何青云的话,李二郎脸色一变,没想到何青云动作如此之快。 王县令放下茶杯,看向李二郎:“李二公子,你还有何话说?” 李二郎仗着父亲与县令的交情,依旧强硬:“大人,就算我砸了她的铺子又如何?一个乡下丫头而已,还能翻天不成?我爹说了,给她十两银子,这事就算了了。” 何青云猛地抬头:“十两银子?我聚香居每日流水数十贯,那些桌椅厨具、秘制香料,哪一样是十两银子能赔的?李二郎仗势欺人,毁坏他人财物,按律当赔三倍损失,并杖责三十!” “你敢!”李二郎怒吼,“我爹可是……” “够了!”王县令一拍惊堂木,“李二公子,念你初犯,且赔偿何家损失五十两银子,此事便就此了结,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本官无情!” 李二郎还想再说,却被身后的家丁悄悄拉住,县令这已经是给李家留面子了。 他恨恨地瞪了何青云一眼,甩袖道:“五十两就五十两!不过你这破铺子,迟早还是要关门!” 何青云却没有就此罢休:“大人,民女还有一事相求。” “讲。” “李重阳乃民女未婚夫婿,自幼被李员外收养,如今李员外欲将他入赘王家,李重阳不愿,竟被逐出家门。” “如今他无家可归,恳请大人做主,让他脱离李家户籍,入赘我何家!”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李二郎更是像听到了笑话:“入赘?你一个乡野村姑?” 李重阳却跪直了身子,朗声道:“大人,小人自愿脱离李家,入赘何家,此生绝无二心!” 王县令饶有兴致地看着何青云:“何姑娘,你可知入赘之事非同小可,一旦户籍变更,便再无反悔余地。” “民女知晓。” 何青云目光坚定,一字一顿道:“李重阳虽非李家亲生,却为李家操劳多年,如今被弃如敝履,实在可怜。” “民女愿与他结为夫妻,此生相互扶持。” 她偷偷捏了捏李重阳的手,示意他放心。 李重阳心中一暖,叩首道:“求大人成全!” 王县令沉吟片刻,看向李二郎:“李二公子,你家对此事可有异议?” 李二郎巴不得赶紧摆脱这个累赘,忙道:“无异议!他爱去哪儿去哪儿,与我李家再无关系!” “好!” 王县令一拍惊堂木:“既然双方无异议,本官便准了!李重阳,从今日起,你便脱离李家家籍,归入何家门下,改姓何亦可,随母姓亦可,自行定夺。” “小人多谢大人!” 李重阳苍白的脸庞上也多了几分血色,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自己做决定,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自由。 何青云扶着李重阳走出县衙,夜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五十两银子沉甸甸地揣在怀里,却远不及手中这只手带来的温暖。 “重阳,”何青云轻声道,“以后你就是何家人了,想改个什么名字?” 李重阳看着她被风雪染红的脸颊,笑了:“不必改,李重阳挺好。只是以后,要劳烦你多照顾了,何……夫人。” 何青云白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谁是你夫人?不过是合伙罢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并不讨厌。 或许是因为,李重阳这个人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无可指摘,和对方相处起来,也让她觉得很舒服。 回到聚香居,刘雨兰已经带着何小丫清理出一片空地,生起了炭火。 看见两人回来,她忙迎上来:“怎么样了?” “没事了,”何青云将五十两银子递给母亲,“铺子的损失赔了,而且……” 她看向李重阳:“重阳以后就是我们家人了。” 刘雨兰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回来就好,快过来烤烤火,看你们冻的。” 何小丫好奇地看着李重阳:“李哥哥,你以后就住我们家了吗?” 李重阳蹲下身,郑重地点头:“是啊,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夫了,会保护你和平安的。” 何平安递过一杯热茶,小声道:“欢迎回家。” 炉火噼啪作响,映着四人的笑脸,何青云从竹篓里取出提前备装在油纸包里的火锅底料,倒入锅中,麻辣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李重阳看着锅中翻滚的食材,又看看身边其乐融融的何家众人,突然觉得,这或许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至于李家的锦衣玉食,哪有这人间烟火来得实在? 他偷偷看向何青云,见她正专注地调配蘸料,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阳光透过破窗照在她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光。 李重阳嘴角上扬,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从今往后,他李重阳,便是何家的人了,这聚香居的烟火,便是他余生的归宿。 第三十章 恶性竞争 第三十章恶性竞争正月十五的灯笼还未撤下,聚香居的门板便在晨雾中被何青云奋力推开。 去年被砸毁的灶台已换成崭新的青砖砌成的样式,八口砂锅在灶眼上咕嘟作响,骨汤混着牛油的香气顺着门缝溢出,在清河镇的青石板路上漫开一道诱人的轨迹。 “姐,麻酱调好了!” 何平安系着新做的靛蓝围裙,将粗陶盆往调料台一放,芝麻酱的醇厚香气混着花生碎的脆响,引得早市的挑夫们纷纷驻足。 何小丫踮脚挂上“开业大吉”的红绸,冻得通红的鼻尖上还沾着点面粉,像只偷喝了蜜糖的小兽。 李重阳披着棉袍从账房出来,手里握着本簇新的账本:“昨日试营业流水十二贯,除去食材成本,净赚七贯三百文。” 他的目光落在何青云鬓角的汗珠上,伸手想替她拂开,却在触到发丝时又猛地顿住,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今日正式开业,恐怕流水还要看涨。” 何青云用袖口擦了把脸,看着堂内渐渐坐满的食客,心中那块因店铺被砸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重建铺子时她偷偷用了超市里的速干水泥,灶台比原先的更省柴火旺,又从货架底层翻出几袋失传已久的“魔鬼辣”底料,光是这独特的辣味就足够让食客们趋之若鹜。 “让你盯着采购,羊肉卷可备足了?” 她接过李重阳递来的热茶,指尖触到杯壁的暖意,心头也微微一热。 “放心,”李重阳翻开账本第二页,“我特意找了城外的猎户,每日供应最新鲜的野羊肉,比李二郎家米铺卖的冻肉强百倍。” 提到李二郎,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厮自打赔了五十两银子,见天儿在对面米铺盯着咱们,跟个守财奴似的。” 何青云冷笑一声,用长筷搅了搅锅里的红油:“盯就盯吧,只要东西做得好,还怕没人来?” 开业头三日,聚香居的生意好得超乎想象,有人为尝一口“魔鬼辣”锅底甘愿排队半个时辰,有人特意从邻镇赶来打包酱料,连镇上最挑剔的王秀才都在食评里写“辣得过瘾,香得勾魂”。 何青云看着钱箱里日渐增多的银角子,终于明白在这个美食荒漠的朝代,现代调料是何等逆天的存在。 然而好景不长,正月二十刚过,聚香居对面米铺旁边的成衣铺子,突然卸下的招牌,换上了块歪歪扭扭的木匾,上书“二郎麻辣烫”四个大字。 开业那日锣鼓喧天,李二郎穿着锦袍站在门口撒铜钱,引得一群孩子哄抢,排场比聚香居开业时大了十倍。 “姐,你看他们卖什么!” 何平安端着空碗从对面回来,脸色气得发青:“跟咱们一模一样的红汤,连竹漏勺都学着用,一碗才卖三文钱!” 何青云心头一沉,走到门口望去,只见李二郎正唾沫横飞地向食客吹嘘:“尝尝咱这正宗麻辣烫,比对面何家的便宜一半,料还更足!” 几个贪便宜的挑夫果然犹豫着转身进了他的铺子。 “三文钱一碗?”刘雨兰从后厨探出头,“这连本钱都不够,他想干什么?” 李重阳翻开账本快速计算:“聚香居一碗卖五文,食材成本两文,他卖三文,除非用烂菜叶子和变质肉。” 他猛地抬头:“不好!他是想靠低价拖垮我们,再用劣质食材败坏麻辣烫的名声!” 话音未落,就见几个食客捂着肚子从二郎麻辣烫”冲出来,蹲在路边干呕。 李二郎慌慌张张地想把人拉回去,却被眼尖的何青云看到他袖口沾着的暗红污渍,那分明是廉价染布才会有的掉色痕迹。 “姐,你看那帮厨子!” 何小丫指着对面后厨,只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忙前忙后,正是何老二和何老三! 两人穿着油腻的围裙,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给食客盛汤时还偷偷往碗里多抓了把野菜充数。 “原来是找了那两个泼皮当帮工。” 何青云眼中寒光一闪:“用何家的亲戚来恶心我们,李二郎这招够毒。” 李重阳看着对面越聚越多的围观人群,低声道:“现在怎么办?他们低价倾销,又有你那两个极品亲戚站台,不明真相的人怕是真以为我们卖高价黑心食。” 何青云盯着沸腾的红汤,突然想起超市里那排标着“食品检测报告”的货架。 她转身走进后厨,从隐秘的角落取出一小瓶透明液体,那是超市里最普通的食品检测仪,只需滴一滴在食材上,就能显示是否变质。 “重阳,你去把里正和王秀才请来,就说聚香居有新品试吃。” 她将检测仪藏在袖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他想玩阴的,那咱们就来个明的,让所有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干净食材。” 李重阳虽不明所以,却还是立刻照做。 何青云则走到门口,朗声道:“各位街坊邻里,今日聚香居推出‘放心食材看得见’活动,凡是怀疑我家食材不新鲜的,都可以亲自检测!” 她话音刚落,李二郎就带着何老二冲了过来:“何青云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我家的麻辣烫物美价廉,哪像你卖高价……” “是不是高价,是不是黑心,试试便知。” 何青云打断他,示意何平安端来清水:“请哪位街坊随便从两家各取一份羊肉卷,我当场检测!” 人群中走出个常来的张屠户,犹豫着从两家各夹了片肉放进清水里。 何青云取出检测仪,分别滴在肉片上,只见聚香居的肉片瞬间泛起淡蓝色光泽,而“二郎麻辣烫”的肉片却渗出丝丝暗红,水面上很快浮起一层油腻的泡沫。 “这……这是怎么回事?”张屠户惊得后退一步。 “这是我花大价钱从西域货商那里买的药液,”何青云举起检测试剂,“好肉遇药液变蓝,变质肉才会渗血沫,大家再看看对面那两位帮工!” 她指向何老二和何老三:“这两位可是我那见钱眼开,亲大哥死后就急着逼迫长嫂和侄儿交出遗产的二叔三叔,他们掌勺的铺子,你们敢吃吗?” 人群顿时哗然,不少人想起刚才从“二郎麻辣烫”出来的食客呕吐的场景,纷纷指着李二郎骂起来。 李二郎脸色煞白,指着何青云想辩解,却被何老二一把拉住:“二公子快走,再不走就被打死了!” 看着李二郎一行人狼狈逃窜的背影,何青云长舒一口气,转身对围观的食客们笑道:“聚香居承诺,每日食材新鲜可见,若有变质,十倍赔偿!” 掌声雷动中,何小丫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问:“姐,那个亮晶晶的小瓶瓶是什么呀?” 何青云摸了摸妹妹的头,将检测仪塞回袖中,看着重新坐满的堂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是神仙给的法宝,专门对付黑心商人的。” 李重阳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在火光中发亮的侧脸,突然觉得,有这样的伙伴在,就算前路再多风雨,也定能闯过去。 第三十一章 卤味飘香 第三十一章卤味飘香惊蛰一过,清河镇的柳树枝头冒出了新芽,聚香居的灶台却渐渐没了冬日里的热气。 何青云用长筷拨了拨锅里的红汤,看着寥寥无几的食客,眉头拧成了疙瘩。 天气转暖后,麻辣烫的生意果然一落千丈,昨日流水竟跌破了三贯钱。 “姐,这是今天最后一份羊肉卷了。” 何平安端着空盘子从堂内出来,看着姐姐愁苦的脸色,忍不住低声道:“要不咱们歇业几日,等天凉了再开?” 何小丫蹲在灶台边玩竹漏勺,闻言抬起头:“那我们岂不是没钱买糖吃了?” 刘雨兰从后院进来,手里拎着一串刚洗净的野葱:“我看邻镇的王屠户最近在卖卤猪头肉,生意倒还不错,要不咱们也试试做卤味?” 何青云心中一动,转身冲进后厨,从超市最里层的货架上翻出一排标着“秘制卤料包”的纸袋。 这些料包还是父母在世时进的货,内含八角、桂皮、香叶等二十余种香料,搭配超市里的冰糖和老抽,足以调出一锅香气四溢的老卤水。 “卤味好!”她一拍大腿,“尤其是猪下水,便宜又入味,正适合开春卖!” 李重阳抱着账本走进来,闻言蹙眉:“猪下水?那东西腥气重,洗不干净谁敢吃?” “这你就不懂了。” 何青云粲然一笑,从墙角摸出一小袋草木灰:“用这个洗猪大肠,保证比清水干净十倍!” 前世父母洗猪大肠都是用面粉揉的,但这个朝代面粉太贵,肯定没人舍得用,草木灰也一样。 虽然听起来脏,但实际上柴火燃烧后的灰烬是十分干净的,用来止血包扎有奇效。 她故意没提超市里还有专门的清洗剂,只把草木灰兑水调成糊状:“你看,先把大肠翻面,用草木灰搓洗三遍,再用醋泡半个时辰,保证一点腥味都没有。” 李重阳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把血淋淋的猪大肠扔进草木灰水里,那刺鼻的腥气果然渐渐淡了下去。 何青云则趁机溜进储物间,将三袋卤料包倒进陶瓮,又偷偷兑了超市里的生抽和冰糖,用滚水冲开后,一股浓郁的卤香瞬间弥漫开来。 “这……这是什么香料?” 李重阳循着香味走来,惊讶地看着陶瓮里深褐色的卤水:“比镇上老字号的卤味还香!” “秘密配方。” 何青云赶紧用木盖遮住瓮口:“你负责去买猪耳朵、猪大肠、鸡爪这些下水,我来卤制,记住,千万别让人知道咱们的卤水配方。” 接下来的三日,聚香居后厨飘出的香味勾得整条街的人都咽口水,连路过的狗都会停下来盯着看。 何青云每日天不亮就开始卤制,先将处理干净的下水焯水去血沫,再放进老卤水里慢炖两个时辰,直到肉质软烂入味。 出锅时,猪大肠油亮红润,咬一口弹牙多汁;猪耳朵切成薄片,脆嫩中带着酱香。 就连最便宜的鸡爪,也被卤得脱骨入味,连骨头缝里都是香的。 “尝尝看这卤大肠,五文钱一串!” 何小丫举着插满大肠的竹签在门口吆喝,油汪汪的卤汁顺着肠壁滴在青石板上,引得路过的孩子直流口水。 一个常来吃麻辣烫的老食客犹豫着买了一串,刚咬一口就瞪大了眼睛:“哎哟!这卤味比王屠户家的还好吃!一点腥味都没有,又香又有嚼劲!”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聚香居的卤味摊前很快排起了长队。 何青云特意做了几个镂空的竹篮,将卤味分类摆放,猪耳朵、猪大肠、鸡爪、鸭胗一目了然,再配上一小碟秘制辣椒酱,生意比冬日里的麻辣烫还要火爆。 “姐,今天卖了多少?” 收摊时,何平安数着铜钱笑得合不拢嘴:“我算了算,光卤味就卖了八贯钱,除去成本净赚五贯!” 刘雨兰擦着汗从后厨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卤汁:“这卤水越卤越香,明天再去买些猪心猪肝来,保证卖得更好。” 李重阳看着陶瓮里越发浓郁的卤水,忍不住问道:“咱们这卤水到底是什么配方?怎么会这么香醇浓厚?” 何青云正往卤水里加超市里的老抽调色,闻言头也不抬地说:“说了是秘密配方,反正你记住,每天卤完东西要撇去浮沫,加些盐和香料包就行。” 说着,她故意从货架上摸出两包干辣椒丢进瓮里,掩盖住超市料包的独特香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聚香居的卤味成了清河镇的新招牌,因为价格不贵又实在美味,许多人劳碌一天后都会买上一些下酒。 这天傍晚,何青云正在后厨过滤卤水,突然听到前堂传来何小丫的惊叫声。 她赶紧跑出去,只见李二郎带着几个家丁站在卤味摊前,手里拿着一串啃了一半的卤鸡爪,脸色铁青:“何青云,你这卤味里是不是放了什么妖术?怎么会比我李家的厨子做得还要好吃?” 何青云擦了擦手,冷笑一声:“李二公子说笑了,不过是些家常香料罢了,倒是你,不去卖你的三文钱麻辣烫,跑来我这卤味摊做什么?” 李二郎被噎得说不出话,恨恨地将鸡爪扔在地上:“你给我等着!” 说罢,带着家丁扬长而去。 何青云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她转身走进后厨,从超市里取出一袋新的卤料包,倒进陶瓮里,老卤水在火光中咕嘟作响,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香气。 李重阳端着刚洗净的猪耳朵走进来,看着何青云在火光中忙碌的身影,走上前温声道:“多谢。” “阿莲,这都是我惹来的祸事,却要辛苦你一直应付……” 何青云摆摆手,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我马上就要及笄了,打算给自己改个名字。” “以后,叫我青云吧,就祝我们往后的生意可以青云直上,顺顺利利。” 第三十二章 借刀杀人 第三十二章借刀杀人春末的风带着暖意,吹得清河镇的柳树沙沙作响,何青云坐在聚香居的账房里,指尖划过账本上日渐丰厚的流水,眉头却并未舒展。 这些日子,何老二和何老三两家虽未再明目张胆地上门闹事,但街角巷尾的流言却渐渐多了起来。 有人说何青云赚了大钱就忘了本,有人说她开店用了不干净的手段,更有甚者,隐隐将矛头指向了她的超市秘密。 尽管无人说破,但那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像细密的针,扎得何青云心里发紧。 “姐,何老二家的小子今天在镇上说书摊子旁,跟人嘀咕说咱们家的钱来得不明不白。” 何平安端着刚切好的卤牛肉走进来,压低声音道:“还有三婶,昨天去布庄买布,逢人就说你心术不正,迟早要遭报应。” 何青云放下毛笔,目光沉了沉。 她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两家人见硬的不行,便开始玩阴的,想用流言蜚语毁掉她的生意和名声。 若是任由他们闹下去,聚香居好不容易积累的口碑迟早要被蚕食干净。 “平安,你去打听一下,王铁匠最近是不是手头很紧?”何青云突然开口。 何平安一愣:“王铁匠?就是那个跟何二婶有过不清不楚传闻的汉子?” “嗯。”何青云点头,“当年何二婶被我用滴血认亲的计策揭穿私情,她一直怀恨在心。” “王铁匠虽然没生育能力,但性子暴躁,又好赌,最近是不是输了钱,被老婆追着打?” 何平安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前几日我去镇上打镰刀,还看见他鼻青脸肿的。” “那就好。”何青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你去账上支五两银子,找个由头给王铁匠送去,就说……就说看他可怜,借他应急。” “但记住,一定要做得隐蔽,别让人知道是我们家给的。” 何平安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了。 三日后的傍晚,何青云算准了何老二一家刚吃完晚饭的时辰,悄悄绕到何老二家后院,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前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何老二!你个缩头乌龟给我滚出来!”一个粗哑的男声如雷般炸响,正是王铁匠。 何青云躲在暗处,看见王铁匠喝得酩酊大醉,手里挥舞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一脚踹开了何老二家的院门。 “王铁匠?你疯了!跑到我家来撒野!” 何老二拿着扁担冲出来,何二婶则躲在丈夫身后,脸色煞白。 “疯了?我看是你老婆疯了!”王铁匠一把揪住何二婶的头发,将她从何老二身后拽了出来,“你个不要脸的婆娘!当年跟我勾搭的时候,说什么何老二是个窝囊废,迟早跟我走!现在看我落魄了,就想一脚踢开?” 何二婶尖叫着挣扎:“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你早就没关系了!” “没关系?”王铁匠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狠狠砸在何二婶脸上,“这五两银子是哪来的?不是你偷偷给我的,让我帮你对付何青云那丫头吗?你说她挡了你的财路,让我找机会败坏她的名声!” 这话一出,围观的村民顿时哗然。 何老二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推开王铁匠,指着何二婶怒吼:“你……你竟然跟他还有来往?” “我没有!他胡说的!”何二婶急忙辩解,但眼神却躲闪不定。 王铁匠见她不认账,更是怒火中烧,抄起菜刀就往何老二家的家具上砍去:“你个忘恩负义的婆娘!当年要不是我帮你遮掩,你跟我的事早就被戳穿了!现在想过河拆桥?我今天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一时间,何老二家鸡飞狗跳,哭喊声、叫骂声、砸东西的声音响成一片。 何老二想打王铁匠,却被对方打得鼻青脸肿,何二婶想劝架,却被王铁匠推倒在地。 他们的儿子何飞鹏吓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邻居们围在院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怪不得何青云前阵子要提刀砍他们家,原来是他们不地道!” “啧啧,这何二婶真是水性杨花,跟王铁匠还有这么一出!” “还想算计亲侄女,真是黑心肝!” 何青云躲在人群后,看着何老二家彻底沦为街坊邻里的笑柄,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对付这种极品亲戚,就得用他们最害怕的方式,让他们身败名裂,妻离子散。 王铁匠闹了大半个时辰,直到里正带人来才勉强平息,但何老二家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 何二婶被何老二打得遍体鳞伤,哭着回了娘家,再也没回来。 何飞鹏因为父亲的懦弱和母亲的丑闻,在村里抬不起头,没过多久就跟着一个远房亲戚去了外地,再也没回来。何老二则整日借酒消愁,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散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解决了何老二一家,何青云并没有放松警惕,她知道,何老三一家肯定也在蠢蠢欲动。 但她并不着急,对付何老三那种阴损的性子,需要更巧妙的计策。 回到聚香居,何平安和李重阳正在收拾铺面。看见何青云回来,李重阳递上一杯热茶:“都办妥了?” 何青云点头,接过茶杯暖了暖手:“何老二家算是完了,接下来该轮到何老三了。” 李重阳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中既有佩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知道,何青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这个家,但手段如此狠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青云,”李重阳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对付何老三,是否要换个法子?总是这样……” 何青云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对付他们这种人,仁慈就是软弱,你忘了当初他们是怎么欺负我娘和弟妹的吗?忘了他们是怎么想把我们赶尽杀绝的吗?” “放心吧,”何青云放下茶杯,语气坚定,“对付何老三,我自有分寸。” “我不会让他们轻易好过,但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毕竟……他们也是我的亲戚。” 李重阳摇了摇头:“青云,你误会我了。” “我只是怕这种法子用多了,容易留下把柄,要做就做得干净些,把王铁匠也一并解决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只是你毕竟心善,对于没有冒犯你的人,狠不下心来。” 何青云讶然,片刻后才轻叹道:“多谢你的提醒,确实是我考虑欠妥。” 夜色渐深,聚香居的灯火亮了起来。何青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宁静的街道,心中思绪万千。 她知道,在这个乱世生存,光有善良和忍让是不够的,还需要智慧和手段,而她的超市,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接下来,该如何对付何老三呢? 何青云的目光落在了账本上,一个新的计划,正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第三十三章 智擒偷方贼 第三十三章智擒偷方贼初夏的蝉鸣在清河镇上空聒噪地响着,聚香居后厨的老卤汤却比往日更沸。 何青云用长勺撇去浮沫,看着陶瓮里翻滚的深褐色卤汁,鼻尖萦绕着八角与桂皮的复合香气,这锅老汤是聚香居的命脉,也是何老三一家觊觎的目标。 三日前,何平安在镇子东头的赌坊撞见何老三之子鬼鬼祟祟地与陌生汉子嘀咕,话里话外总绕着“秘方”“深夜”等字眼。 何青云立刻想起何老二家败落前,何老三媳妇曾假意上门送腌菜,实则在后厨东张西望的情景。 “他们想偷卤料方子。”何青云将沾着卤汁的木勺重重搁在灶台上,釉面陶瓮在火光下映出她冷冽的眼神,“何老三那阴损性子,见不得别人好,如今何老二倒了,他定想靠偷方子翻盘。” 李重阳正在账房核账,闻言推开盘算走过来。 他袖中藏着半张从何老三儿子袖口扯下的赌坊欠条,纸角还沾着暗红印泥:“我已让杂役在后门洒了细灰,若今夜有人翻墙,必留脚印,但咱们得设个套,让他们偷得心甘情愿。” 暮色四合时,何青云故意将新制的卤料包随意搁在厨房矮柜上,牛皮纸包上还用朱砂笔写着“秘制”二字。 李重阳则在柜脚暗格藏了半袋草木灰,又在窗棂糊了层薄如蝉翼的纱纸,只要有人触碰,纸背的荧光粉便会沾在衣物上。 三更梆子响过,聚香居的后厨果然传来窸窣声。 何青云躲在柴房缝隙后,看见三道黑影如狸猫般翻过后墙,为首的正是佝偻着背的何老三。 他手里攥着油布包,两个儿子则各持一把锈刀,径直扑向矮柜。 “爹,就是这包!” 何老三长子抓起卤料包往怀里塞,袖口蹭到柜角时,暗格里的草木灰簌簌落下,在月光下划出银白轨迹。 何老三得意地冷笑:“哼,何青云那丫头还以为能防住我?等拿到方子,我就去邻镇开十家卤味铺,让她喝西北风去!“ 话音未落,李重阳突然扯开柴房绳结,预先悬在梁上的铜盆哐当砸下,惊飞了房檐下栖息的燕子。 何青云同时点燃灶膛里的湿柴,浓烟裹着辣椒粉冲天而起,呛得三个贼子连连咳嗽。 “抓贼啊!” 何平安带着早已埋伏在院外的乡丁冲进来,火把将后厨照得如同白昼。 何老三父子三人被浓烟迷了眼,刚想翻墙逃跑,却发现裤脚全沾着荧光粉,在火光下格外显眼。 “何老三!你竟敢偷我家秘方!” 何青云手持柴刀挡在陶瓮前,刀刃在火把下泛着寒光:“看看你们身上的粉,还有这卤料包,我早就在里面掺了泻药,敢拿就等着拉断肠子!“ 何老三长子吓得手一抖,卤料包掉在地上散开,里面露出的竟是半袋灶心土混着辣椒面。 何老三惊得目瞪口呆,他伸手去抢,却被何青云一脚踹在手腕上,疼得跪倒在地。 “冤枉啊!我们只是路过......” 何老三媳妇不知何时也混在人群里,见状扑上来想撒泼,却被李重阳用账本挡住:“路过需要带刀?路过会在袖口藏赌坊欠条?” 他扬了扬手中的纸片,上面“何明山”三个歪字清晰可见:“你儿子欠了赌坊三十两,是不是想用偷来的方子抵债?” 围观的乡邻顿时哗然,何老三媳妇脸色煞白,瘫坐在地哭嚎起来。 何老三看着满地狼藉的灶心土,又看看儿子裤脚上洗不掉的荧光粉,知道自己彻底栽了。 “把他们送官!” 何青云指着三个贼子,声音冷得像冰:“偷盗未遂,按律当杖责八十,再游街示众!” 何老三闻言猛地抬头,杖责八十足以要他半条命,他膝行到何青云面前,磕头如捣蒜:“春莲侄女,我错了!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我们这遭吧!” 何青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起原主被推下水时他袖手旁观的模样,想起母亲被他们逼得掉泪的情景,心中没有半分动摇:“当初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时,可曾想过饶人?” 乡丁将三个贼子捆成粽子拖走时,何老三媳妇的哭喊声渐渐远去,何青云蹲下身,用指尖沾起地上的草木灰,对着火把吹了口气,银白粉末在光柱中飘散如星。 “青云,”李重阳递来干净的帕子,“这下何老三一家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何青云擦着手,看着陶瓮里重新沸腾的老卤汤,火光映得她眼底暖意渐生:“对付豺狼,就得有猎人的法子,但这方子终究是咱们的立身之本,往后得设个更稳妥的地方存放。” 她转身走向储物间最深处,那里有面用超市钢板加固的墙壁,暗格里藏着真正的卤料秘方,用防水油纸层层包裹,还撒着只有她知道的防潮药粉。 窗外,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给聚香居的幌子镀上金边,何青云看着案板上新鲜的猪耳朵,突然想起什么,对李重阳笑着开口。 “明日让何小丫去镇上卖卤味时,记得多带些辣鸡爪,就说......就说是给那些爱嚼舌根的人准备的,省得他们闲着没事乱编排。” 李重阳闻言失笑,晨光落在他眼底,漾起温柔的涟漪。 他知道,这个看似冷硬狠辣的少女,早已在乱世中磨砺出最坚硬的铠甲,而他能做的,就是站在她身侧,守好这来之不易的太平日子。 第三十四章 书生 第三十四章书生入夏后的清河镇暑气渐盛,聚香居门前的老槐树投下浓密树荫,何青云穿着新做的月白色细棉布裙,正往陶瓮里添着超市里取出的秘制香料。 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发间,竟映得那原本因操劳而略显蜡黄的脸颊,透出几分意想不到的莹润光泽。 自从靠着超市里的精米细面和各色肉食调养,何青云的身形渐渐舒展,褪去了少女时期的干瘦,眉眼间的英气未减,却多了几分被烟火气滋养出的柔和。 尤其是她站在灶台前专注卤制食材时,额角碎发被热气熏得微湿,鼻尖沁出细密汗珠,竟引得不少熟客多看两眼。 这天午后,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书生抱着书箱走进聚香居,他鼻梁上架着副细边木框眼镜,目光在看到何青云的瞬间明显一怔,随即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 “姑娘,”书生声音略显紧张,“听闻贵店卤味一绝,学生特来品尝。” 何青云递过菜单,并未在意:“公子想要些什么?卤猪耳、辣鸡爪、还是五香豆干?” 书生却摇头,从袖中掏出张折得工整的宣纸,双手奉上:“学生……学生仰慕姑娘操持家业的风骨,昨夜偶得一诗,望姑娘莫嫌粗陋。” 何青云挑眉接过,只见宣纸上用清秀的小楷写着:“清河镇上卤香飘,忽见佳人立灶台。纤手翻勺添五味,胜过名门画里娇。” 诗虽直白,却透着股真诚的倾慕。 她还未开口,正在擦桌子的李重阳突然“哎哟”一声,手里的抹布掉进了水桶,水花溅湿了他的袖口。 他蹙着眉看向书生,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这位公子,我家娘子忙着呢,有什么诗往后再说吧,先点菜行不行?” “娘子?”书生惊讶地看向何青云,“姑娘已嫁作人妇?” 何青云正要解释,李重阳却抢步上前,故意站在她身侧,状似无意地整理她微乱的鬓发:“是啊,我与内子成婚半载,这聚香居便是我们夫妻二人的家业。” 他说话时眼尾泛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公子若是喜欢卤味,在下这就为您切盘猪耳,只是这诗……内子识字不多,怕是辜负了公子雅兴。” 何青云瞪了李重阳一眼,这货又开始演了。 自从上次智擒何老三后,李重阳便以“入赘丈夫”的身份在铺子里待得越发自然,此刻更是把绿茶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 书生闻言满脸失望,却仍不死心,点了盘最便宜的卤豆干,坐在靠窗的位置,时不时抬头看向何青云,眼神里的爱慕毫不掩饰。 李重阳见状,端着豆干走到他桌前,声音压得极低:“公子,在下知道你倾慕内子,但她性子刚烈,最不喜被人打扰。” “不如这样,公子若真心欣赏,不如多买些卤味回去品读诗书,何苦在此惹人烦忧?” 他说话时嘴角带笑,眼底却没半分温度。 书生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草草吃完豆干便匆匆离去,临走前还回头望了何青云一眼,眼神里满是遗憾。 人一走,何青云立刻揪住李重阳的耳朵:“李重阳!你又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你娘子了?” 李重阳痛得龇牙咧嘴,却仍不忘装可怜:“我这不也是为了帮你挡桃花吗?你看那书生眼神,恨不得把你吞下去似的。”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低落:“再说了,我如今入赘何家,本就配不上你,若真有好儿郎仰慕你,我……我也不好拦着。” 这招以退为进用得炉火纯青,何青云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好气。 她松开手,没好气道:“行了行了,少给我装可怜,我现在只想好好做生意,没心思管这些风花雪月。” 李重阳立刻眉开眼笑,拿起抹布继续擦桌子,嘴里却嘟囔着:“那就好,那就好,省得我担心有人把你拐跑了。” 接下来的几日,那书生竟天天来聚香居报到,每次都点最便宜的菜,只为看何青云一眼。 李重阳则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不是“不小心”把汤汁洒在书生桌上,就是“无意”中挡住他的视线,各种绿茶手段层出不穷,直把那书生烦得再也没来过。 这天收摊后,何青云坐在账房算账,李重阳端来一碗冰镇绿豆沙,小心翼翼地放在她面前。 “青云,”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其实……你如今越长越好看,往后怕是少不了这些麻烦。” 何青云舀了口绿豆沙,冰凉的甜意驱散了暑气:“麻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反正我又不打算嫁人,谁爱看就看,只要不耽误我做生意就行。” 李重阳看着她坦然的模样,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何青云心里只有生意和家人,对男女情事似乎毫无兴趣,可他自从入赘何家,看着她从一个憔悴少女变成如今光彩照人的模样,心里那份最初的合作情谊,早已悄然变了质。 “其实……”李重阳欲言又止,“如果你觉得我碍事,我……” “打住!”何青云打断他,“你现在是聚香居的掌柜,也是我何青云的合伙人,少给我整那些有的没的。” 她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他:“李重阳,你记住,只要你好好帮我打理生意,别再给我惹麻烦,你这个丈夫的位置,没人能抢走。” 李重阳的心猛地一跳,虽然知道她口中的“丈夫”只是合作关系,可听到“没人能抢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窃喜。 他重重点头:“嗯!我一定帮你看好铺子,绝不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扰你!” 看着李重阳信誓旦旦的模样,何青云忍不住笑了。 她知道李重阳心思活络,也明白他对自己或许有些不一样的情愫,但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有这样一个既懂生意又能帮她挡桃花的“盟友”,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窗外的蝉鸣渐渐稀疏,暮色四合,何青云看着李重阳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古代的日子虽然麻烦不断,但有家人和伙伴在身边,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至于那些爱慕的眼神和示爱的诗句,就当是生活里的调味剂吧,只要不影响她赚钱,一切都好说。 第三十五章 意外惊喜 第三十五章意外惊喜酉时三刻,夕阳的金辉穿过老槐树的缝隙,在聚香居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何青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指尖触到鬓角的碎发时,才发现已被汗水濡湿成一缕缕。 案板上最后一批卤鸭掌正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入釉面陶瓮,深褐色的卤汁咕嘟作响,升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前的视线,也让月白色细棉布裙上的几点卤汁显得格外清晰。 “平安,把明日要卤的猪心泡进清水里,记得多换两遍水去血水。” 她的声音带着午后持续忙碌后的沙哑,尾音微微发颤:“我去后院透透气,灶膛里的火看着些。” 话音未落,正端着空碗从堂内走出的李重阳突然发出一声闷哼,脚步踉跄着撞向灶台,手中的粗瓷碗哐当坠地。 碎瓷片溅起时,他已用手掌撑住冰凉的陶瓮,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剧烈的咳嗽从胸腔里传出,震得肩头微微颤抖,苍白的脸颊却反常地泛着病态的潮红,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 “重阳?“何青云心头猛地一沉,快步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指尖刚触到他的额头,那异于常人的滚烫温度就让她惊得缩回手,那绝非平日装病时的微凉,而是实打实的高热。 “怎么突然病成这样?早上还好好的......“ 她的声音里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急促地冲里间喊道:“平安!快备上驴车,送重阳去看大夫!“ 到了医馆,陈大夫捻着山羊胡俯身诊脉时,何青云才注意到李重阳攥着她袖口的手指正微微发抖。 黄铜药杵在药碾子里研磨的沙沙声中,陈大夫沉声道:“脉象浮数,是风寒入体之象,需用柴胡桂枝汤发汗,再静养三日。” 他提笔写药方时抬眼看了看何青云紧锁的眉头:“姑娘也需宽心,令夫君体质本就偏弱,莫要太过操劳伤了自身。” 抓药返程时,墨蓝的天幕已缀满星子,驴车碾过青石板路的轱辘声里,何青云反复摩挲着袖中那张字迹清秀的药方,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味,心中却愈发觉得蹊跷。 聚香居的木门虚掩着,一线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溢出,何青云推门而入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 堂内四盏油灯将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八仙桌上摆满了丰盛菜肴——红彤彤的糖醋排骨裹着琥珀色的糖汁,清蒸鲈鱼的鱼身上撒着翠绿的葱丝,香菇炖鸡的陶钵边缘还冒着热气,最显眼的是中央一盘用白糖精心雕成并蒂莲模样的糯米糕,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 刘雨兰系着簇新的青布围裙从后厨走出,鬓角别着朵刚摘的栀子花,衣襟上还沾着些许面粉。 看到呆立的何青云,她眼角的皱纹笑成了月牙:“傻孩子,站在那儿做什么?” 她快步上前拉住何青云的手:“今日是你十五岁生辰,也是及笄之日,娘怎会忘?” 何青云的目光顺着她的指向望去,只见雪白的墙壁上新挂了幅红绸,虽然质地普通,却在昏暗的堂屋里显得格外喜庆。 记忆深处的碎片突然拼凑完整,原主的生辰确实在农历五月,只是穿越后的这一年多,她被生计压得喘不过气,早已将此事抛到九霄云外。 “你爹在时总念叨,”刘雨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伸手轻抚红绸边缘,“说等你及笄时,定要请镇上的绣娘做身好衣裳,办场最体面的及笄礼……如今虽简陋了些,也算圆了他的念想。” 何青云的视线扫过满桌菜肴,突然想起李重阳摔倒时那反常的高热,那分明是用暖水袋焐出来的温度! 她猛地转头看向坐在桌边矮凳上的李重阳,对方正心虚地用帕子掩着嘴咳嗽,察觉到她的目光后,竟像个做错事的孩童般迅速低下头,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 “李重阳!“何青云叉着腰,语气里的嗔怪被难以抑制的笑意冲淡,“你又装病?“ “我......” 李重阳干咳两声,从袖中摸出个用蓝布包裹的长条形木盒,递过来时指尖还在微微颤抖:“我与婶婶商量了好几日,想给你个惊喜,又怕你惦记着生意不肯关店,只好出此下策......” 木盒打开的刹那,一股清淡的檀香味飘散开来。 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打磨得温润光滑的檀木簪,簪头用细巧的雕工刻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花瓣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纹理。 何平安见状连忙递上一个油纸包,牛皮纸上还印着镇上文具铺的商号:“姐,这是我用平日里帮人抄书攒的钱买的狼毫笔,你教我认字时说过,好笔写出来的字都带风骨。” 何小丫则踮着脚尖,将一串用彩线仔细穿起的野果子挂在她手腕上,那是山里最甜的红果,被她挑了最大最红的三十颗,此刻在灯光下像一串迷你的红宝石:“姐姐你看,这是我在白云山最高的那棵树上摘的,最红的都给你留着!” 刘雨兰从贴身的衣襟里掏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红布,层层打开后,里面露出一枚样式古朴的银锁片。 锁片边缘刻着缠枝莲纹,虽因常年佩戴而有些磨损,却依旧光亮:“这是你出生那天,你爹用第一次打到野鹿换的钱打的,说戴着能保平安......”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作一声轻叹,“娘没本事,让你从小跟着受苦了......” 何青云摩挲着手腕上硌人的野果串,又捏着那支触手生温的檀木簪,鼻尖突然涌上一股酸涩。 在现代独自经营超市的那些年,生日不过是日历上普通的一天,父母去世后甚至连碗长寿面都难得吃上,从未想过,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古代,竟有人偷偷记着她的生辰,为她备下这样一场带着烟火气的惊喜。 “傻孩子,哭什么呀。” 刘雨兰用袖口替她拭去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珠,将银锁片轻轻系在她颈间:“从今日起,你就是大姑娘了,往后做事要多想想自己,别总顾着我们。” 李重阳忍着笑递过一面磨得光亮的铜镜:“及笄之礼哪有不梳妆的道理?快让雨兰姨给你簪上这莲花簪。” 当檀木簪穿过乌黑的发丝时,何青云看着铜镜中那个身着素裙、鬓插莲花的少女,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这不仅是一场简单的生辰宴,更是家人给予她的真切祝福。 她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时惶恐不安的异乡客,而是真正成为了何家的一份子,有了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安心停靠的港湾。 “谢谢你们......”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目光扫过眼前笑得真切的家人,最终落在假装咳嗽的李重阳身上:“不过李重阳,装病骗我可是要受罚的! “明日起,后厨所有的脏活累活,都归你一人包办了!” “遵命,何老板。”李重阳立刻拱手应下,低垂的眼帘掩不住眼底狡黠的笑意。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格外皎洁,透过窗棂洒在桌上的糯米糕上。 何青云咬着何小丫喂过来的甜糯糕点,听着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明日要给她做身新衣裳,看着弟弟妹妹为了一块排骨笑闹。 她突然觉得,那些曾以为无法跨越的艰难岁月,在家人围坐的温暖灯火里,都化作了此刻舌尖萦绕的甜。 第三十六章 旱兆与水塘 第三十六章旱兆与水塘清河镇的暑气渐渐褪去,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得聚香居门前的老槐树沙沙作响。 何青云坐在账房里,指尖划过账本上最新的流水,心中盘算着一件大事——买房。 随着聚香居的生意越来越好,手里的银钱也渐渐充裕起来,何青云想起白云村里自家破旧的草房,又想到镇上那些宽敞明亮的宅院,心中便生出了买房的念头。 她想给家人一个更舒适的居住环境,也想有一个更稳固的家。 这天傍晚,收摊之后,何青云将家人召集到堂屋,兴奋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娘,平安,小丫,重阳,我打算在镇上买个大点的宅院,咱们搬过去住,你们觉得怎么样?” 刘雨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又有些犹豫:“买房是好事,只是……咱们手里的银钱够吗?买了房之后,万一生意上有个什么变故,可怎么办?” 何平安也点头道:“姐,我觉得娘说得有道理,咱们还是谨慎些好。” 何小丫则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姐姐,新房子大吗?有没有好看的院子?” 何青云笑了笑,耐心解释道:“钱的事我已经算过了,足够买一个不错的宅院了,而且,咱们的生意越来越好,以后银钱只会越来越多,不用担心。” “至于变故,咱们有聚香居,有手艺,走到哪里都饿不着。” 就在何青云以为家人都会同意时,一直沉默的李重阳却突然开口,阻止了她:“青云,我觉得现在买房不是时候,还是再等等吧。” 何青云一愣,有些意外地看向李重阳:“为什么?现在房价还算稳定,再等下去,说不定会涨价呢。” 李重阳神色凝重,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渐渐暗沉的天色,缓缓说道:“青云,你有没有发现,今年的雨水格外少?河流水位都下降了不少。” 何青云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此。 今年夏天虽然热,但降雨量明显比往年少很多,村里的池塘都快见底了。 李重阳转过身,目光扫过家人,语气严肃:“我最近一直在留意天气和河流水位,又跟镇上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聊过,他们都说,今年雨水少得反常,很可能是旱灾的前兆。” “如果明年真的出现旱灾,咱们现在买房,岂不是把自己困死在镇上?到时候想逃荒都难。” “逃荒?”何小丫听到这个词,吓得躲到了刘雨兰身后。 刘雨兰也脸色发白:“重阳,旱灾真的会来吗?这么严重?” 李重阳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咱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发生旱灾,粮食绝收,镇上肯定会乱起来,到时候有再多的钱也没用,只有提前做好准备,才能活下去。” 何青云沉默了,她知道李重阳不是危言耸听,在这个靠天吃饭的时代,旱灾确实是足以毁灭一切的灾难。 买房的念头瞬间被抛到了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担忧。 “重阳说得对,”何青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买房的事暂且搁置,咱们先想想怎么应对可能到来的旱灾。” “首先,咱们得储备足够的粮食。” 何青云开始安排:“重阳,你负责去镇上和周边村子收购粮食,越多越好,尤其是耐旱的粗粮,比如红薯、玉米、高粱。” “记住,一定要秘密进行,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平安,你年纪小,就负责帮重阳打下手,顺便留意一下村里和镇上的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 “娘,小丫,你们在家也别闲着,把家里的地窖清理干净,做好防潮措施,到时候粮食就藏在地窖里,另外,多做些干粮,比如烙饼、炒米,方便携带。” “至于我,”何青云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会想办法解决水源的问题。” 家人都知道何青云有“神仙赐予的法宝”,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都选择相信她。 接下来的日子,何家一家人开始忙碌起来。 李重阳和何平安每天天不亮就出门,走街串巷收购粮食,晚上才偷偷摸摸地把粮食运回家,藏在地窖里。 刘雨兰和何小丫则在家收拾地窖,制作干粮。 而何青云,则把心思放在了水源上,她知道,旱灾最可怕的就是缺水。 超市里虽然有很多水,但都是瓶装的矿泉水和饮料,并不方便在逃荒路上拿出来。 她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在超市里挖一个巨大的水塘,用来储存河水。 这样一来,就算外面真的干旱了,超市里也有足够的水源,不仅能满足一家人的日常用水,甚至可以在逃荒时带上一些。 这天晚上,等家人都睡熟了,何青云悄悄进入了超市空间,她来到超市后面的空地,这里原本是父母种蔬菜和果树的地方。 何青云深吸一口气,拿出从超市里找到的铁锹和锄头,开始奋力挖掘。 超市空间里的土地似乎比外面松软一些,但挖一个巨大的水塘仍然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她一锹一锹地挖着,汗水很快就湿透了衣服,手臂也变得酸痛无比。但一想到家人的安危,想到可能到来的旱灾,她就充满了力量。 不知道挖了多久,何青云终于挖出了一个长宽各二十米,深五米的巨大坑洞,她累得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但这还没完,一楼杂物间里还有之前用来修补台阶剩下的水泥,她把水泥调好后砌在了坑洞里,保证水不会渗流,又往里面铺了好几块干净的防水塑料布。 稍作休息后,何青云来到河边,她找来了几个巨大的水桶和水管,利用超市的便利,开始将河水引入挖好的坑洞中。 水流源源不断地涌入坑洞,水面渐渐升高,何青云守在一旁,直到坑洞被灌满,形成了一个波光粼粼的大水塘,才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水塘边,看着清澈的河水,心中充满了希望,有了这个水塘,就算明年真的出现旱灾,何家也有了一线生机。 何青云回到现实世界,天已经大亮了,她简单洗漱了一下,来到堂屋,看到家人都已经起来了,正在忙碌着。 李重阳看到何青云眼底的疲惫,关切地问:“青云,你昨晚没睡好吗?脸色这么差。” 何青云笑了笑,摇摇头:“没事,只是做了个决定,心里有些激动。” 她走到家人面前,郑重地说:“水源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咱们家有足够的水应对旱灾,现在,大家继续按照计划准备,不要松懈。” 家人看着何青云坚定的眼神,心中的不安也少了许多,他们相信,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度过难关。 何青云看着忙碌的家人,又想到超市里那个巨大的水塘,心中默念:“希望我的预感是错的,希望明年是个丰收年。但如果真的来了,我也准备好了。” 第三十七章 意外与心意 第三十七章意外与心意清河镇的深秋带着刺骨的凉意,何青云裹紧了身上的夹袄,看着李重阳和何平安将最后几袋粗粮搬上驴车。 自入秋以来,收购粮食的事一直在秘密进行,镇子上的粮价已因旱情传闻悄然上涨,幸好他们动手早,地窖里已堆得满满当当。 “重阳,今日多谢你跑这一趟,”何青云递过水壶,目光落在他额角被风吹乱的发丝上,“剩下的杂粮种子我已托人去邻镇寻,只等……” 她的话音忽然顿住,这些日子李重阳忙前忙后,从收购粮食到安抚邻里,甚至连她偶尔因焦虑流露的疲惫,都被他不动声色地分担。 超市的秘密像块巨石压在心底,尤其当她看着李重阳为旱灾筹备奔波时,那份犹豫便愈发沉重。 他早已是家人,是否该让他知道这个能逆转绝境的底牌? “青云?” 李重阳拧开水壶的动作微顿:“你脸色不太好,可是累着了?” “没什么,”何青云避开他的目光,转身整理货单,“只是在想明日去市集上采买干货的事,听说今年海带收成少,得赶早去抢……” 次日天未亮,何青云便与李重阳赶至市集的河鲜区,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挤满了商贩,咸腥的河鲜气味裹挟着吆喝声扑面而来。 他们穿梭在货栈间,李重阳负责与商贩议价,何青云则蹲在货堆前挑拣成色最好的河鲜。 “这批小鱼仔很新鲜,”船老大拍着胸脯,“给何老板算半价,算是交个朋友!” 何青云点头称好,刚要起身验货,忽听头顶传来“嘎吱”巨响。 她下意识抬头,只见货栈二层堆放的竹筐因绳结断裂,数十捆晒干的鱼干正如瀑布般砸落! “小心!” 惊呼声中,一股巨力从侧面猛地撞来,何青云被推得踉跄几步,后腰重重撞在货箱上。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转头便见李重阳扑倒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数根尖锐的竹篾穿透筐底,正擦着他的肩胛骨扎进地面! “重阳!” 何青云的声音瞬间颤抖,连爬带滚地扑过去。 李重阳的后背已被鲜血浸透,温热的液体染红了她的指尖,他却在昏迷前最后一刻,用尽气力抓住她的手腕,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医馆的熏香混着血腥气格外刺鼻,何青云守在床边,看着陈大夫用镊子夹出嵌入肉里的竹刺,每一次动作都让她心惊肉跳。 李重阳始终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眉头因疼痛微微蹙起。 “伤及筋骨,好在未损内脏。” 陈大夫擦着汗收针:“只是失血过多,需好生静养。何姑娘,令夫君此举……当真是拿命护你。” 拿命护你。 这四个字像重锤敲在何青云心上。 她想起李重阳推开她时那决绝的眼神,想起他昏迷前紧抓着她的手,想起这些日子他默默的付出与守护,心底一颤。 三日后,李重阳终于在清晨醒来,何青云正用布巾蘸着温水擦他额角的冷汗,见他睫毛颤动,手中布巾啪嗒掉在盆里。 “水……” 他嗓音沙哑,视线模糊中看到少女红肿的眼眶,竟先扯出个笑容:“哭什么呀,我这不是没事吗?” “没事?”何青云的声音哽咽,“肩胛骨被竹篾穿透,流了那么多血,你还说没事?” 李重阳费力地想抬手,却牵扯到伤口,疼得倒吸凉气:“当时哪想得了那么多。” 他看着她,眼神清澈得像秋日晴空:“就觉得……不能看着你受伤。” 不能看着你受伤。 简单的话语,却让何青云积压多日的情绪轰然决堤。 她别过头擦去眼泪,再转回来时,目光已带上前所未有的坚定:“重阳,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却见李重阳忽然蹙眉望向窗外:“青云,你听,是不是起风了?” 风声果然由远及近,卷起落叶拍打着窗棂。 何青云走到窗边,只见天色不知何时变得阴沉,远处的白云山已被乌云笼罩。 “是要变天了,”李重阳挣扎着坐起,“得赶紧让平安把晒在院子里的草药收回来,还有地窖的通风口……” 看着他顾不上伤势先操心家事的模样,何青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或许,告知秘密不必急于一时。 当他毫不犹豫用身体为她挡下危机时,那份信任与守护,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你先躺着,这些我去安排,”何青云替他掖好被角,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背,“等你好些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李重阳疑惑地眨眨眼,却因体力不支再次睡去。 何青云替他盖好被子,走到门口时回头望去,晨光透过窗纸落在他安静的睡颜上,嘴角似乎还带着浅淡的笑意。 第三十八章 卖身契 第三十八章卖身契清河镇的初雪来得猝不及防,细碎的雪沫子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 何青云端着刚熬好的参汤走进卧房时,李重阳正靠在床头翻看一本农书,苍白的脸颊在炭火的映照下泛着些许血色。 “伤口还疼吗?”她将汤碗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陈大夫说你今日能喝些温补的汤了。” 李重阳合上书页,目光落在她指尖因忙碌而冻得微红的指节上,轻声道:“好多了,倒是你,这些天累坏了。”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炭火烧裂的噼啪声。 何青云替他掖好被角,正要转身,却被他轻轻拉住了手腕。 “青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有些话,我想跟你说说。” 何青云的心微微一紧,在床边的矮凳上坐下:“你说。” 李重阳垂眸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指腹摩挲着被竹篾划伤的疤痕,良久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所保留。” 他抬眼望向她,目光坦诚:“从入赘何家到筹备旱灾,你始终将很多事藏在心里,我明白,或许是我这个外人让你无法完全信任。” 何青云的呼吸一滞,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辩驳。 超市的秘密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而李重阳舍命相护的举动,更让她因这份隐瞒而倍感愧疚。 “不是的,重阳……”她低声道,“我只是……” “我知道你不容易。” 李重阳打断她,语气里没有丝毫抱怨,只有理解的温和:“你父亲早逝,要一个人撑起这个家,护住娘亲和弟弟妹妹,对于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自然难以敞开心扉。”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异常认真:“可我想告诉你,自你愿意与我成亲,收留我开始,我的命就已是你的了,那日货栈的竹筐落下时,我从未后悔过推开你。” 何青云的眼眶微微发热,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沙哑的:“我知道。” “你不知道。” 李重阳摇摇头,挣扎着坐得更直些:“你总把我当作合作伙伴,当作需要安置的入赘丈夫,却从未真正将我视为可以交付后背的家人。” 他的话语像一把细腻的刀,轻轻剖开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隔阂。 何青云看着他眼中清晰的受伤与期待,心中五味杂陈。 她习惯了独自扛下所有重担,习惯了用理智包裹情感,却忽略了这个始终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的人,早已将她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 “我……”她艰难地开口,“我只是怕……怕秘密暴露会连累你们。” “连累?”李重阳轻笑一声,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青云,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堪,连保守秘密的担当都没有吗?” 他掀开被子,不顾伤口的疼痛,竟要下床去取放在柜上的纸笔。 “你做什么?”何青云急忙按住他。 “我要写一份卖身契。” 李重阳眼神坚定,不容置疑:“既然你始终无法完全信任我,那我便将自己彻底卖给你。我的命是你救的,从今往后,我李重阳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绝无二心。” 何青云彻底怔住了,看着他苍白却决绝的脸,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头顶。 卖身契?在这个把人身自由看得比性命还重的时代,他竟然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向她证明自己的忠诚。 “重阳,你不必如此……”她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 “我必须如此。” 李重阳挣开她的手,执拗地铺开宣纸. “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安心。你救了我,便有权决定我的一切。” “往后无论你是要我保守秘密,还是为你赴汤蹈火,我都绝无二话。” 墨汁在砚台中缓缓晕开,他提笔的手因虚弱而微微颤抖,却将每一个字都写得无比郑重。 “立卖身契人李重阳,今因家道中落,蒙何氏青云姑娘相救,得以存活。” “自今日起,自愿卖与何姑娘为仆为奴,此生此世,忠心不二,绝无背叛。” “生杀予夺,皆由何姑娘定夺,恐后无凭,立此为证。” 落笔的最后一笔,他因用力而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帕子,却笑着将契约推到何青云面前:“你看,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人了,再无任何值得你怀疑的地方。” 何青云看着那张墨迹未干的卖身契,又看看眼前这个为了让她安心,不惜将自己置于奴仆之位的男人,心中那道因防备而筑起的高墙,开始摇摇欲坠。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不信任,竟会让他做出如此激烈的举动。 那些因穿越而来的不安,因人性复杂而产生的警惕,在这份沉甸甸的卖身契面前,显得如此狭隘。 “重阳,你……”她拿起契约,指尖触到宣纸上尚有余温的墨迹,心中越发挣扎。 最终,她将卖身契郑重收好,认真道:“重阳,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便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一个……能让我们在旱灾中安然无恙的秘密。” 李重阳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心中了然,却只是用力点头:“好,我等你。” 早晚有一天,他会让何青云完完全全地接受他。 这世道向来对女子苛刻,也过分要求男子有所谓“气概”,可他偏偏就是喜欢何青云这样能够独当一面,英姿飒爽的女子。 也心甘情愿做对方的“贤内助”。 有何不可? 第三十九章 秘密与筹划 第三十九章秘密与筹划清河镇的雨断断续续下了几日,终于在一个清晨停了,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李重阳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庞。 这些日子,他的伤口愈合得不错,已经能在屋内慢慢走动了。 何青云看着他精神好了许多,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这几日,她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将超市的秘密告诉李重阳。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何青云让母亲和弟弟妹妹去院子里晒晒太阳,自己则留在屋里,准备和李重阳好好谈谈。 “重阳,你的伤感觉怎么样了?”何青云一边帮他整理被褥,一边问道。 “好多了,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李重阳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之色:“青云,我知道你一直有话想对我说,现在可以说了吗?” 何青云深吸一口气,在他身边坐下,目光变得严肃起来:“重阳,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了。” “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惊慌,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李重阳点点头,神情也变得认真:“你说吧,我保证,无论是什么,我都替你保守秘密。” 何青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她没有直接说出穿越的事情,而是沿用了之前对家人的说辞:“我之前落水过一次,高烧不退整整一夜,却因祸得福,在梦中遇到一个老神仙。” “那神仙送了我一样宝物,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空间,什么都有,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为了让李重阳更直观地理解,何青云集中精神,意念一动,下一秒,她的手中就多了一瓶包装精美的牛奶。 李重阳瞪大了眼睛,看着何青云手中凭空出现的牛奶,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这是……”李重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我所说的宝物,”何青云将牛奶递到他面前,“这个超市空间,是老神仙赐给我的,里面的东西都是神仙用的,和我们平时见到的不一样。” 李重阳小心翼翼地接过牛奶,仔细地看着包装上的文字和图案,这些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拧开瓶盖,闻了闻里面的香气,一股浓郁的奶香扑鼻而来。 “太神奇了,”李重阳感叹道,“怪不得生意这么好,原来你有这样的宝物。” 何青云点点头:“这个秘密,只有娘亲和弟弟妹妹知道。” “告诉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也觉得你有权利知道,毕竟我们现在是一家人,要一起面对可能到来的旱灾。” 李重阳放下牛奶,看着何青云,眼神中充满了坚定:“青云,你放心,我明白这个秘密的重要性,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你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是对我的信任,我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这个秘密,我会烂在肚子里,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相信你,”何青云笑了笑,“现在你知道了,我们就可以更好地筹划接下来的事情了。” “如果真的发生旱灾,我们有这个超市空间,就不用担心粮食和水源的问题了。” 李重阳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青云,我知道这个宝物是我们的救命稻草,但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小心隐藏,在逃荒的路上,人心叵测,一旦被人发现我们有这么多物资,很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你说得对,”何青云点点头,“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们该如何做,才能在逃荒路上隐藏好这个秘密。” 李重阳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说道:“我觉得,首先,我们不能暴露我们有大量物资。” “虽然宝物里什么都有,但我们不能表现得比别人富裕,在逃荒的路上,我们要和其他人一样,尽量显得落魄一些,这样才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其次,”李重阳继续说道,“我们需要一个掩护,如果我们凭空拿出东西来,肯定会被人怀疑。”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比如,我们提前储备了一些粮食,或者在路上找到了一些吃的。” “还有,”李重阳顿了顿,“我们需要一辆车。” “有了车,我们就可以把一些必要的物品放在车上,而把大部分物资放在宝物里,这样,即使有人检查我们的车,也不会发现太多东西。” “而且,车也可以用来运输物资,方便我们在逃荒的路上移动。” 何青云听着李重阳的建议,觉得非常有道理。 她点点头:“的确,一辆车确实很重要,既能装东西,也能让我们在路上更方便一些。” “那我们就这么定了。” 李重阳道:“我们先去买一辆马车,然后把大部分物资都放在宝物里,只在马车上放一些必要的,看起来很普通的物品。” “好,”何青云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和娘,平安和小丫商量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 随后,她把刘雨兰三人都叫进了屋里,开始商议。 刘雨兰听了之后,有些担心:“买马车需要不少钱吧?我们现在的钱够吗?” “娘,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何青云说道,“我们手里还有一些钱,足够买一辆马车了。” “而且,有了马车,我们在逃荒的路上会更方便,也更安全。” 何平安点点头:“姐,我觉得重阳哥说得对,有一辆马车确实很重要,而且,我们把大部分物资放在宝物里,只在马车上放一些普通的东西,这样就不会被人怀疑了。” 何小丫也道:“姐姐,我也觉得马车好,这样我们就不用走那么多路了,也可以带更多的东西。” 何青云看着家人都同意了,当即拍板:“那我们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和重阳就去镇上买一辆马车。” “好,”刘雨兰说道,“你们去买马车,我和平安小丫就把家里的东西整理一下,看看哪些东西需要放在马车上,哪些东西可以放在宝物里。” “嗯,”何青云点点头,“我们都要小心,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宝物的秘密,这关系到我们一家人的安危。” 接下来的几天,何青云和李重阳开始着手准备买马车的事情。 他们在镇上转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一辆合适的马车,这辆马车虽然有些旧,但车架很结实,车轮也还能用,价格也在他们的预算之内。 买完马车之后,他们把马车赶回了家,然后,一家人开始忙碌起来,整理物资,把大部分的粮食、水和其他生活用品都放进了超市里,只在马车上放了一些看起来很普通的锅碗瓢盆,少量的粗粮和一些破旧的衣物。 看着整理好的马车和隐藏在超市里的大量物资,何青云心里踏实了许多。 比起其他百姓,他们已经拥有天然的优势了。 第四十章 中秋 第四十章中秋清河镇的秋意渐浓,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甜香,不知不觉间,中秋已至。 这天清晨,何青云推开窗,便见李重阳正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一把小刀,细心地削着木头,准备给何小丫做个小兔子。 他的伤已大好,气色红润了许多,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 “重阳,今日可是中秋,还做这些做什么?” 何青云笑着走过去,将一件夹袄披在他肩上:“仔细着了凉。” 李重阳抬头,眼中映着她的身影,笑道:“闲着也是闲着,小丫前几日还念叨着想要个小兔呢。”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何青云身上:“今日过节,咱们得好好准备准备,我去镇上买些新鲜的食材回来?” 何青云摇头:“不必了,家里的食材足够,你且歇着,今日我来露一手,给大家做些应景的吃食。” 李重阳知道她有“法宝”,也不多问,只笑着点头:“好,那我就等着尝何老板的手艺了。” 何青云走进厨房,先将超市里的面粉、猪油、糖等材料取了出来。 她打算做些月饼,既有前世爱吃的鲜肉馅,也有这时代常见的五仁馅。 她先和油皮,将面粉、猪油、糖和水混合,揉成光滑的面团,再和油酥,用面粉和猪油搓匀。 然后将油皮和油酥分成小剂子,油皮包裹油酥,擀成牛舌状,卷起来,再擀开,再卷起来,如此反复三次,让月饼皮层次更加丰富。 与此同时,刘雨兰也走进厨房帮忙,她将超市里的五花肉切成小块,用酱油、料酒、盐、糖、葱姜等调料腌制,准备做鲜肉馅。 何平安则负责将核桃、花生、瓜子仁等坚果炒熟,碾碎,加入白糖、猪油、蜂蜜等,调成五仁馅。 何小丫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时不时地递上一些工具。 “姐,这面团怎么这么软呀?”何小丫好奇地戳了戳油皮面团。 何青云笑着道:“这是油皮,等会儿包了馅,烤出来会很酥脆呢。” “那我要吃鲜肉的!”何小丫立刻说道。 “好,给我们小丫做最大的鲜肉月饼。”何青云揉了揉她的头。 一家人在厨房里忙碌着,说说笑笑,空气中弥漫着面粉和油脂的香气,温馨而美好。 待面团和馅料都准备好,何青云便开始包月饼,她将油皮擀成圆形,包入适量的馅料,收口,轻轻按压成饼状,再用模具印出花纹。 不一会儿,一个个圆滚滚,花纹精美的月饼坯就摆满了案板。 “娘,你看我包的这个怎么样?”何平安举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月饼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刘雨兰笑着接过:“挺好的,平安第一次包,已经很不错了。” 李重阳也凑过来,拿起一个月饼坯,仔细看了看:“青云,你这模具是从哪里来的?花纹真好看。” 何青云眨眨眼睛:“自然是老神仙给的。” 李重阳了然地笑了笑,不再多问。 将月饼坯放入烤炉,厨房里便只剩下等待的香气。 趁着烤月饼的功夫,何青云又开始准备中午的菜肴,从超市里取出了一只肥美的烤鸭、一只酱鸡、一盘水晶肘子,还有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姐,这烤鸭看着好好吃啊!”何小丫凑到烤鸭面前,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小馋猫,等会儿就有的吃了。”何青云刮了刮她的鼻子。 李重阳则帮忙摆好桌椅,何平安去打了些井水,清洗水果。 刘雨兰看着忙碌的儿女和“女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没过多久,月饼便烤好了,何青云打开烤炉,一股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只见一个个月饼金黄酥脆,表面的花纹清晰可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鲜肉馅的月饼汁水丰盈,五仁馅的月饼坚果香浓郁,让人食指大动。 何小丫忍不住欢呼起来:“哇!好香啊!” 何青云将月饼取出,放在架子上晾凉,然后招呼大家:“好了,快来尝尝吧。”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迫不及待地拿起月饼品尝。 李重阳咬了一口,赞不绝口:“嗯,这个鲜肉月饼,外皮酥脆,里面的肉馅鲜嫩多汁,太好吃了!” 何平安道:“我觉得五仁的也好吃,坚果很香,甜甜的。” 刘雨兰则细细品尝着,忍不住感叹:“好吃,真是好吃,比镇上卖的还要好,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月饼了。” 何小丫则一手拿着鲜肉月饼,一手拿着五仁月饼,吃得不亦乐乎,小脸上沾满了碎屑。 看着家人满足的笑容,何青云心中暖暖的,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简单而幸福。 吃完月饼,何青云又将准备好的菜肴端上餐桌。 烤鸭皮脆肉嫩,酱鸡咸香入味,水晶肘子晶莹剔透,肥而不腻。 还有清炒时蔬、酸辣土豆丝、番茄鸡蛋汤,搭配着超市里取出的各种零食,如瓜子、花生、糖果、薯片等。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一边享用着美味的佳肴,一边闲聊着家常。 李重阳将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递给何小丫:“小丫,这是你之前说想要的小兔。” 何小丫接过,喜欢得不得了:“谢谢重阳哥!” “重阳,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何青云笑着说道。 李重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随便做做。” 刘雨兰看着李重阳,眼中满是感激:“重阳啊,真是辛苦你了,这段时间多亏有你帮衬着。” 何平安也道:“重阳哥,以后我跟你学做木工吧。” “好啊,”李重阳欣然答应,“以后我教你。” 一家人说说笑笑,气氛温馨而融洽,窗外,一轮明月渐渐升起,洒下银色的光辉,照亮了整个院子。 第四十一章 灾民 第四十一章灾民中秋的圆月尚未完全隐去,清河镇的空气里已弥漫着一股焦躁的尘土味。 何青云站在聚香居的门槛上,看着街道上寥寥无几的行人,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往年这个时候,正是秋粮上市、商贾往来频繁的时节,可今年,街道却显得异常冷清。 “姐,今天的客人比昨天又少了两成。” 何平安端着空碗从堂内走出,脸上带着担忧:“听附近村子种地的农民说,今年的秋粮收成怕是要减半了。” 何青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她心里清楚,何止是减半,恐怕连三成收成都难。 自入夏以来,雨水就一直偏少,入秋之后更是滴雨未下,地里的庄稼大多都旱死了,河里的水位也下降了不少,往日里哗哗流淌的河水,如今只剩下浅浅的一层,连河底的石头都露了出来。 “何止是粮食,”李重阳从账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账本,脸色凝重,“你看这流水,从中秋过后就一直在往下掉,照这样下去,怕是连铺子的开销都维持不住了。” 何青云接过账本,只见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每日的收入,从最初的十几贯,到后来的几贯,再到最近几天,甚至连一贯都不到了。 她心里明白,这不仅仅是因为秋收的缘故,更主要的是,旱灾的苗头已经显现,人们都开始节衣缩食,谁还有闲钱来买卤味吃呢? “娘,你去仓库看看,咱们储备的粮食还有多少?”何青云转头对刘雨兰说道。 刘雨兰点了点头,转身去了仓库。 没过多久,她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忧虑:“春莲,咱们储备的粮食虽然不少,但如果旱灾真的来了,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而且,现在镇上的粮价已经开始涨了,再这样下去,怕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了。” 何青云沉默了,她知道,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关店。 聚香居虽然是他们的心血,但在天灾面前,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我看,咱们还是把铺子关了吧。”李重阳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现在生意这么差,再开下去也是亏本。而且,我们也得为逃荒做准备了。” 何平安和刘雨兰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何青云看着家人,心里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好吧,那我们就准备关店。”何青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平安,你去把门上的招牌摘下来。” “重阳,你去把账面上的钱结算一下,看看我们还剩下多少。” “娘,你和小丫把铺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能带走的就带走,不能带走的就便宜处理掉。” 一家人立刻行动起来,开始为关店做准备。 何青云看着忙碌的家人,心里五味杂陈,聚香居从开业到现在,经历了风风雨雨,如今却要因为一场旱灾而关门,她的心里充满了无奈。 就在他们忙着收拾东西的时候,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何青云走出铺子,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朝着清河镇走来,他们面黄肌瘦,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一看就是逃难的灾民。 “这是从哪里来的灾民?”何青云皱着眉头,问旁边的一个邻居。 邻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谁知道呢?看样子,恐怕是周边的州县也遭了旱灾,待不下去了,才往这边逃的。” 灾民越来越多,很快就挤满了街道,他们有的扶着老人,有的抱着孩子,一个个都饿得有气无力,何青云看着他们,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 “姐,你看他们好可怜啊。”何小丫拉着何青云的手,小声说道。 何青云点了点头,心里也很难过,她知道,旱灾一旦来临,受苦的就是这些普通的老百姓。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灾民走了过来,对着何青云作了个揖:“这位姑娘,我们是从南边来的灾民,那边的旱灾太严重了,庄稼颗粒无收,我们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才逃到这边来的。” “请问,这里的情况怎么样?还能买到粮食吗?” 何青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位大哥,实不相瞒,我们这里的情况也不好,雨水也很少,庄稼收成也很差,粮价已经开始涨了,恐怕你们想买粮食也不容易。” 灾民听了,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一路逃过来,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再买不到粮食,恐怕就要饿死在路上了。” 何青云看着他们绝望的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开口问道:“对了,你们南边的旱灾很严重吗?” 灾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是啊,太严重了,河都干了,地都裂了,庄稼根本就没法种。” “不光是我们南边,听说西边和北边也都遭了旱灾,情况都差不多,这次的旱灾,怕是很大啊。” 何青云听了,心里不由得一沉。 如果南边、西边和北边都遭了旱灾,那说明这次的旱灾范围很广,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过去的。 “看来,这次的旱灾真的很严重。”李重阳走了过来,脸色凝重,“我们得加快准备了,恐怕用不了多久,这里也会有更多的灾民涌过来,到时候粮食就更紧张了。” 何青云点了点头:“我们得赶紧把铺子里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可是,我们能躲到哪里去呢?”刘雨兰担心地问道,“到处都遭了旱灾,恐怕哪里都不安全。” 何青云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能躲到哪里去,但我们至少得先离开这里,找一个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灾民走了过来,向何青云打听情况。 何青云一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心里却越来越焦虑。 她知道,旱灾已经来临,一场更大的灾难可能还在后面,他们必须尽快做好准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好了,大家别再耽误时间了,赶紧收拾东西吧。”何青云深吸一口气,对家人说道,“我们得在天黑之前把东西收拾好,然后找个地方先住下来,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 一家人点了点头,又开始忙碌起来。 第四十二章 饿鬼 第四十二章饿鬼残阳如血,将清河镇西头的李记米铺染得一片猩红。 何青云扶着装满干粮的板车路过时,正看见李二郎站在自家高门槛上,手里拎着一串雪白的馒头,像逗狗似的往街心抛洒。 “来啊!都来抢啊!”他油光满面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意,锦袍下摆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抢到的人,本公子再赏一碗肉汤!” 数十个面黄肌瘦的灾民顿时像被点燃的干柴,疯了似的扑向滚动的馒头,干枯的手指抠进尘土里,浑浊的眼睛只盯着那点救命的粮食。 几个老人被挤倒在地,立刻被后面的人踩过,却仍伸着手往馒头掉落的方向抓。 “哈哈哈!看看你们这副样子,跟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李二郎笑得前仰后合,身边的家丁跟着哄笑,有人甚至掏出钱袋打赌,看哪个灾民能抢到最多。 何青云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身后的何小丫吓得躲进刘雨兰怀里,何平安则气得浑身发抖:“姐,这李二郎太不是人了!” 李重阳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别冲动,现在不是惹事的时候。”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为了一个馒头互相厮打的灾民,眼底满是痛惜:“旱灾面前,人真的会变成饿鬼。” 何青云深吸一口气,拉着板车快步离开。 她知道李二郎为何如此嚣张,李家囤积了大量粮食,粮价越高,他们赚得越多。 这种发国难财的行径,在往日或许只是遭人唾弃,可在如今这个饿殍遍野的时节,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 回到暂居的破庙,何青云立刻从超市里取出干净的纱布和药膏,白天看到的那几个被踩伤的老人,此刻恐怕还在街角呻吟。 “重阳,你跟我去一趟,把这些药送给刚才受伤的人。”她将东西塞进布包,“记得离李记米铺远点。” 李重阳点点头,提起灯笼:“我知道分寸。” 两人趁着夜色摸到街角,果然看到几个老人蜷缩在墙根下,伤口已经开始发炎。何青云小心翼翼地为他们清理包扎,李重阳则分发着干净的水和压缩饼干。 “谢谢……谢谢好心人……”一个瞎眼的老婆婆捧着水碗,泪水混着污垢流下,“要是我那孙子还在,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何青云鼻子一酸,安慰道:“老人家,好好活着,总会有盼头的。” 处理完伤口,两人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街那头传来惊天动地的喧哗声。只见李记米铺方向火光冲天,喊杀声、哭嚎声、瓷器碎裂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滚粥。 “不好!是灾民!”李重阳脸色大变,“他们去抢粮了!” 两人立刻躲进暗处,只见无数黑影如同潮水般涌向李记米铺的大门。 那些白天还在为一个馒头争抢的灾民,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用石头、木棍,甚至徒手砸着紧闭的大门。 “开门!把粮食交出来!” “姓李的!你囤粮害命,不得好死!” “饿死不如拼死!抢了粮食,我们才能活下去!” 何青云看着那些被饥饿逼到绝境的人们,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李二郎罪有应得,可那些涌入米铺的灾民,又有多少是真正的暴徒,多少只是为了一口活命粮?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米铺的大门被撞开了,灾民们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里面很快传来李员外惊恐的尖叫:“别杀我!粮食都给你们!都给你们!” 但饥饿早已吞噬了理智,何青云亲眼看到一个壮汉挥舞着扁担冲进内堂,片刻后提着半扇猪肉出来,脸上沾满了鲜血。 火光中,她看到李二郎被几个灾民按在地上殴打,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公子哥,此刻像条死狗般哀嚎。 这场洗劫持续了整整一夜,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李记米铺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烧焦的房梁冒着青烟,散落的粮食被踩进泥土里,到处都是血迹和凌乱的脚印。 何青云一家躲在破庙里,整夜未眠,直到天大亮,才敢小心翼翼地走到米铺附近。 只见李员外的尸体被扔在门口,胸口插着一把菜刀,眼睛瞪得滚圆,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李二郎则不知去向,有人说他被灾民拖走了,也有人说他趁乱逃了。 “作孽啊……”刘雨兰看着李员外的尸体,忍不住叹息,“就算囤粮不对,也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何平安却咬牙切齿:“这叫报应!谁让他们为富不仁,拿灾民取乐!” 李重阳沉默地看着废墟,良久才开口:“青云,你说得对,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指着远处陆续赶来的官兵,“官兵一来,肯定会镇压灾民,到时候这里就更危险了。” 何青云点点头,心中已有了打算:“我们往北边走吧,听说那里有个山谷,地势偏僻,或许能躲过一劫。” 一家人匆匆收拾好行囊,混入逃难的人流中。 路过李记米铺时,何青云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废墟,曾经的朱门酒肉臭,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无人收殓的尸体。 这场由旱灾引发的浩劫,才刚刚开始,而他们一家,必须在这乱世中寻找一条活下去的路。 何小丫紧紧拉着何青云的手,小声问道:“姐,我们还会回来吗?” 何青云摸了摸妹妹的头,目光坚定:“会的,等旱灾过去,我们一定会回来,重建我们的家。”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有希望。 夕阳再次落下,将逃难的人群拉成长长的影子。 何青云回头望了一眼逐渐远去的清河镇,心中默默祈祷,愿这场灾难早日结束,愿天下苍生,都能有一口饱饭吃。 第四十三章 隐居 第四十三章隐居北风卷着最后一片秋叶掠过山谷,何青云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坎肩,将最后一捆晒干的艾草塞进山洞深处的储藏室。 洞外的浅浅溪流早已结了薄冰,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洒在冰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映得洞壁上悬挂的腊肉也泛着油亮的光泽。 “姐,快来看!” 何小丫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重阳哥在溪边凿了个冰窟窿,钓上来两条鲫鱼!” 何青云应声走出,只见李重阳正蹲在溪边,额角沁着细汗,手里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鲫鱼,鱼尾甩起的冰水在阳光下凝成晶亮的水珠。 他身上的棉袍是何青云用超市里的细绒布改的,袖口磨得有些发白,却依旧干净整洁。 “今日运气好,”李重阳笑着将鱼递给何青云,指尖冻得通红,“晚上给你们做个奶白鲫鱼汤,补补身子。” 何平安从旁边的柴堆里抱出一捆干柴,闻言插嘴道:“我刚才在东边的山坳里发现了些野葱,正好用来去腥。” 他的脸颊被山风吹得红扑扑的,眼神却比在清河镇时更加明亮,手里还握着一把刚磨利的小镰刀。 刘雨兰端着一盆淘洗好的糯米从洞内走出,看见鱼立刻笑了:“正好,早上泡的糯米能做个鱼香饭团,再配上些酱菜,午饭就齐活了。” 她的鬓角新添了几根银丝,却精神矍铄,身上的粗布衣裳浆洗得发白,却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 这处山谷是他们逃难时偶然发现的,位于两座陡峭山峰之间,入口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掩,洞内却别有洞天。 里面宽敞干燥,还有天然的石床和暗渠,简直是上天赐予的避难所。 他们在此已生活了月余,靠着超市里的物资和山谷里的物产,日子竟过得比在清河镇时还要惬意几分。 何青云接过鲫鱼,走进洞内的“厨房”,那是用几块平整的大石块搭成的灶台,旁边的石槽里还囤着从超市取出的精盐和各种调料。 她熟练地刮鳞破肚,将鱼腹内的黑膜清洗干净,又从一个密封的陶罐里舀出两勺猪油。 “娘,把火生旺些。” 何青云将鱼放入烧热的铁锅中,猪油遇热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弥漫开浓郁的香气:“今天做个创新版的鲫鱼豆腐汤,加些超市里的嫩豆腐,保证鲜掉眉毛。” 刘雨兰笑着往灶膛里添了块干柴,火苗腾地一下窜高,映得洞内暖意融融。 她看着女儿忙碌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也亏得有你这手厨艺,不然就算有再多粮食,也吃不出这么多花样。” 说话间,何小丫已经搬着小凳子坐在灶台边,手里捧着一个磨得光滑的木碗,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的鱼渐渐煎至金黄。 “姐,我想吃鱼皮,煎得脆脆的那种。” “小馋猫,”何青云刮了刮她的鼻子,“等下给你留最大的一块鱼皮,再撒些辣椒粉,保证够味。” 李重阳洗净手走进来,将钓竿靠在洞壁上,又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把野栗子:“路上捡的,烤一烤当饭后甜点。” 他的目光落在何青云被油烟熏得微红的脸颊上,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青云,你歇会儿,剩下的我来。” “不用,”何青云头也不回地往锅里倒入开水,“你去把那捆艾草挂好,别让潮气侵了。” 何平安将洗净的野葱切成段,又从一个隐秘的石洞里取出一块冻得硬邦邦的豆腐:“姐,豆腐化冻了,正好用。” 他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在山谷里寻找食材,甚至学会了辨认哪些野菜可以食用,哪些带有毒性。 很快,奶白的鲫鱼汤便熬好了,豆腐吸饱了鱼鲜,野葱的清香点缀其间,光是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何青云又炒了一盘腊肉炒野笋,切了盘从超市取出的酱牛肉,再配上刘雨兰做的鱼香饭团,一顿丰盛的午餐便摆上了用平整石板做成的餐桌。 “来,小丫,吃块鱼肚,最嫩了。” 刘雨兰小心翼翼地挑出鱼刺,将鱼肉放进何小丫的碗里。 “娘,你也吃。”何小丫懂事地夹了块豆腐递给刘雨兰,“这豆腐吸满了汤汁,可好吃了。” 何平安则忙着给李重阳和何青云夹菜:“重阳哥,多吃点肉,下午还要去砍柴呢。” 李重阳笑着摇头:“你也多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何青云喝了口热汤,暖意从胃里蔓延至全身,看着家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模样,心中一片安宁。 这哪里像是逃难,分明是在享受一场山野间的度假。 饭后,何小丫缠着李重阳教她用树枝编篮子,何平安则拿着何青云给他的笔记本和铅笔,坐在洞口记录今天的发现,刘雨兰收拾好碗筷,又开始捣鼓她的“宝贝”,一些晒干的草药和野菜种子。 何青云则走进储藏室,检查物资的消耗情况。 米、面、油都还有不少,肉罐头和压缩饼干也储备充足,甚至还有几箱饮料和零食。 她随手拿了包薯片,走到洞口坐下。 李重阳编完一个小巧的篮子,见何青云望着远处的山峦出神,便走过去坐下:“在想什么?” 何青云递给他一片薯片,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 李重阳接过薯片,咬了一口,笑道:“是挺好,比在清河镇时还自在。只是委屈了你,本该过更好的日子。” “说什么呢,”何青云白了他一眼,“现在这样就很好,一家人在一起,吃穿不愁,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吗?” 她的目光扫过正在认真记录的何平安,又看向玩得不亦乐乎的何小丫,最后落在刘雨兰忙碌的背影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你看他们,都很开心。” 李重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嗯,是很开心。” 夕阳西下,将山谷染成一片金黄,何青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去准备晚饭,今晚吃火锅,把剩下的羊肉卷和蔬菜都涮了。” “好,”李重阳也站起来,“我去劈些晚上烤火用的柴。” 何小丫听见火锅,立刻丢下篮子跑过来:“我要调芝麻酱,还要加好多好多花生碎!” 何平安也合上笔记本:“我去摘些新鲜的野菜,涮火锅肯定好吃。” 刘雨兰从草药堆里抬起头:“我把那坛酸菜拿出来,配火锅正好。” 山谷里再次热闹起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家人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温馨的山间乐章。 第四十四章 旱灾 第四十四章旱灾山谷的风带着春末的暖意,却吹不散何青云眉梢的一丝忧虑。 洞壁下的陶罐里,新腌的糖渍青梅正咕嘟咕嘟冒着细小的气泡,蜜色的汁液裹着果粒,在阳光里折射出琥珀般的光泽。 何小丫蹲在旁边,鼻尖凑近罐口猛吸一口气,小脸上满是陶醉:“姐,这梅子糖渍三天了,能吃了吗?” “再等两天。” 何青云用竹筷轻轻搅动罐中果肉,糖霜在水中化开,泛起甜腻的涟漪。 “等糖完全沁进果肉里,做成梅饼才够味儿。” 她转身从超市里取出一袋白砂糖,指尖划过袋身时,目光不自觉飘向洞外那道日渐消瘦的溪流。 半个月前,一家人闲着无事,将超市里囤积的水果变着法儿加工。 何平安负责用锋利的小刀将黄桃切成均匀的瓣,刘雨兰则把晒干的橘子皮剪成细丝,李重阳特意在洞外搭了个竹架,用来晾晒果脯。 此刻,竹架上挂满了用细麻绳串起的苹果干,薄如蝉翼的果肉在风里轻轻摇晃,渗出的果糖凝结成晶莹的糖霜。 “重阳,尝尝这个芒果干,”何青云递过一片色泽金黄的果肉,“我加了点柠檬汁,酸甜正好。” 李重阳接过果肉,指尖触到那柔韧的质地,忍不住赞叹:“你这手艺,能在镇上开个蜜饯铺子了。”他咬下一口,浓郁的果香混着糖的醇厚在舌尖蔓延,目光却落在不远处几乎断流的溪床上,“只是这水……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何平安正在将晒好的杏脯收进陶罐,闻言抬头:“我昨天去上游看过,石头缝里都快见不到水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担忧:“往年这时候,溪水早该漫过石头了。” 刘雨兰将最后一罐草莓酱封口,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莫不是旱灾真的来了?” 她想起清河镇李记米铺被抢的惨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何青云沉默片刻,从超市里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装着鲜红的草莓酱:“先别想那么多,把这些罐头和果脯收好,总能派上用场。”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清楚,李重阳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近半个月,山谷里的雾气越来越淡,连最耐旱的野蕨菜都开始打蔫。 接下来的几天,一家人加快了制作储备粮的速度。 何青云将超市里的荔枝、龙眼去核后熬成果膏,用蜡封在小陶罐里。 刘雨兰则把晒干的葡萄酿成葡萄酒,何平安和李重阳则负责将多余的糖和盐分类储存,并用防水布仔细包裹。 何小丫也没闲着,她用彩线将晒干的花瓣串成装饰,挂在洞壁上,为这个临时的家增添了几分生气。 这天傍晚,何青云正在过滤葡萄酒,李重阳匆匆从洞外进来,脸色凝重:“青云,不好了,小溪彻底干涸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洞内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何小丫手里的花瓣串啪嗒掉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李重阳:“重阳哥,溪水怎么会干涸呢?” “我去上游看了,”李重阳走到洞门口,指着远处裸露的河床,“连最深处的石潭都见底了,泥土裂得能塞进拳头。”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不是普通的缺水,是旱灾来了。” 何青云放下手中的漏斗,走到洞口,看着那片曾经潺潺流淌的溪床如今只剩龟裂的黄土,心中一沉。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天,山谷外的动静越来越大,起初是零星的脚步声,后来变成了嘈杂的人声和哭喊。 何青云透过灌木丛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成群结队的灾民涌入山谷,他们面黄肌瘦,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贪婪,像一群寻找食物的饿狼。 “姐,你看他们在挖草根!” 何小丫指着不远处一个灾民,他正用石头疯狂地刨着地面,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 何平安握紧了手中的柴刀:“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发现我们的山洞。” 李重阳将最后一捆柴火搬进洞内,然后开始用大块的石头封堵洞口:“我们得把洞口封死,尽量不出声,不能让他们发现这里有吃的。” 一家人立刻行动起来。何青云和李重阳负责搬运最大的石块,何平安则用泥土和杂草填充缝隙,刘雨兰和何小丫则将洞内的灯火调至最暗,并用棉被堵住通风口,防止烟雾飘出去。 没过多久,洞口就被严严实实地堵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观察孔。 何青云透过观察孔向外望去,只见越来越多的灾民涌入山谷,他们四处搜寻着能吃的东西,甚至连树皮都被剥得精光。 “咕噜噜……”何小丫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小声说:“姐,我饿了。” 何青云摸了摸她的头,从超市里取出一盒牛奶和几块饼干:“先吃点垫垫肚子,我们要节省着吃,不知道要躲多久。” 一家人围坐在洞内的石床上,借着微弱的烛光吃着简单的晚餐,外面的人声、哭喊声响成一片,时不时还传来争抢食物的打斗声。 何小丫害怕地躲在刘雨兰怀里,何平安则握紧了拳头,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无奈。 李重阳轻轻拍了拍何青云的肩膀:“别担心,我们储备充足,只要不出声,他们不会发现的。” 何青云点点头,心中却无法平静,她知道,旱灾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只要还有超市这个秘密武器,他们就有希望度过这场灾难。 夜深了,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哭喊和风声。 何青云躺在石床上,听着家人均匀的呼吸声,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场旱灾能早日结束,希望天下苍生都能度过难关。 洞口的石块冰冷坚硬,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守护着洞内的安宁。 接下来的日子,一家人严格控制着食物和水的消耗,尽量减少活动,避免发出声响。 何青云则利用这段时间,将超市里的物资重新整理分类,确保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快速找到需要的东西。 偶尔,他们会透过观察孔看到灾民在洞外徘徊,甚至有人怀疑地敲打着洞口的石块。 每当这时,全家人都会屏住呼吸,握紧身边的武器,做好最坏的打算。 时间在忐忑和等待中流逝,山谷外的灾民换了一批又一批,旱灾的阴影始终笼罩着这片土地。 何青云心知肚明,他们不能一直躲下去,但在找到更安全的出路之前,这个被封堵的山洞,就是他们唯一的庇护所。 第四十五章 山洞里的学堂 第四十五章山洞里的学堂石块封堵的洞口外,风卷着沙尘打得石壁簌簌作响,洞内却亮着两盏昏黄的烛台。 何青云用超市里取来的金属托盘盛着烛泪,防止蜡油滴落在铺着兽皮的“课桌”上。 李重阳摊开一张用炭笔在宣纸上抄写的《千字文》,墨香混着融化的蜡油味,在封闭的山洞里形成一种奇特的安宁。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跟我念。” 李重阳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他身前坐着何平安和何小丫,两人膝盖上放着用桦树皮订成的简易笔记本,何平安握着削尖的木笔,笔尖在树皮上划出沙沙的轻响,何小丫则用炭块歪歪扭扭地描着笔画。 何小丫举着本子,鼻尖几乎要碰到树皮:“重阳哥,洪字的三点水怎么总写得像虫子?” “手腕要稳,”李重阳握住她的小手调整姿势,“你看,先写左边三点,再写右边共字,像这样……” 他的指尖划过树皮,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何平安默不作声地临摹着,眉头微蹙,显然在琢磨荒字的结构。 “我……我也想学。” 刘雨兰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 何青云正用石子在石板上列算术题,闻言抬头笑道:“娘,想学就坐过来,正好我教你们算今天的物资消耗。” 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烛光照亮她眼底的笑意。 “昨天喝了三袋牛奶,吃了五块压缩饼干,还剩多少库存,咱们得算清楚。” 刘雨兰犹豫着挪过来,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我……我大字不识几个,怕学不会。” “娘,不难的,”何小丫立刻凑过去,把自己的桦树皮本子往她面前推,“重阳哥教得可好了,你看我都会写自己名字了!” 李重阳将另一支木笔递给刘雨兰:“婶子,从赵钱孙李开始,慢慢学,我陪着你。” 他的语气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鼓励。 何青云在石板上划出一道横线:“今天咱们先学十以内的加减法,平安,你算一下,洞里还剩多少罐牛肉罐头?” 何平安立刻放下笔,扳着手指头算起来:“昨天吃了两罐,原本有十罐,还剩八罐。” “对,”何青云点头,又看向刘雨兰,“娘,你算一下,要是每天吃两罐,八罐能吃几天?” 刘雨兰盯着石板,嘴唇微动,小声念叨:“四天?” “对了!”何小丫拍手称赞,“娘真厉害!” 刘雨兰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皱纹里都漾着暖意:“娘从没念过书,脑子都锈住了。” “学了就不锈了,”何青云擦掉石板上的算式,“明天咱们学乘除法,以后算账就更方便了。” 她从超市里取出一盒彩色粉笔,在石板上画出不同颜色的格子:“你们看,这样分颜色算,是不是更清楚?” 烛光摇曳,映着四人专注的脸庞,洞外偶尔传来灾民搜寻食物的动静,甚至有几次脚步声停在洞口附近,何青云立刻吹灭蜡烛,全家人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远去才重新点燃烛火。 “姐,外面那些人什么时候才走?”何小丫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小手紧紧攥着何青云的衣角。 何青云搂住她,指尖触到她背上细细的骨头:“等天下雨了,他们找到吃的就会走。” 她望向封堵的洞口,那里缝隙处塞着的茅草微微晃动:“我们只要守好这里,就没事。” 李重阳合上《千字文》,取出超市里的润喉糖分给大家:“来,吃颗糖,润润嗓子。” “今天学得很好,平安的宇字写得有笔锋了,小丫的黄字结构也对了,婶子的赵字写得最工整。” 刘雨兰摸着本子上的字,眼眶有些发热:“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正儿八经读书写字。” 她想起没出嫁时给地主家做帮工,看着地主家小姐在私塾里念书,心里羡慕得不行,却只能偷偷躲在墙外听。 “以后每天都能学,”何青云擦掉石板上的最后一道算式,“等旱灾过去了,我们回家开个真正的学堂,让平安和小丫去考状元,做先生。” 何平安闻言挺直了腰板,眼中闪着光:“姐,我一定好好学,将来做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何小丫咬着润喉糖,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做先生,教好多好多小朋友念书!” 李重阳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封闭的山洞、压抑的气氛,都在这烛火书声中渐渐消散。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上面是他用炭笔勾勒的山谷地形图:“我昨天观察了一下,洞口右侧有个更隐蔽的裂缝,万一有紧急情况,我们可以从那里撤离。” 何青云接过地形图,借烛光仔细查看:“这个位置好,离水源地也近,明天我们把那里清理一下,做个备用通道。” 夜深了,烛火渐渐矮下去,何青云吹灭烛台,只留下一盏小油灯放在石台上。 黑暗中,能听见何小丫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刘雨兰翻书的轻微响动。 “青云,”李重阳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今天辛苦你了。” “你也一样,”何青云摸黑找到水囊,喝了一小口,“教他们念书比做十锅红烧肉还累吧?” 李重阳低笑出声:“累并快乐着,你看平安和小丫,还有婶子,学起来多认真。” “嗯,”何青云靠在洞壁上,听着外面隐约的风声,“这样的日子虽然闷,总算有点盼头。” “会好起来的,”李重阳的声音带着坚定,“等雨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四十六章 空间的新功能 第四十六章空间的新功能山谷的风在封堵的洞口外呜咽了不知多少日夜,何青云终于在一个落雪的清晨,决定将那辆从清河镇带出的旧驴车也收进超市空间。 凛冽的寒气顺着石缝渗入山洞,冻得人指尖发麻,她呵出一口白气,白雾在烛火前短暂凝聚又消散。 “都退后些。” 她站在临时搭建的石棚下,对家人做了个手势。李重阳立刻将何小丫护在身后,何平安则握紧了腰间磨得发亮的柴刀,刀刃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冷冽的光。 超市空间的入口在何青云意念催动下,如同一道撕裂空气的淡金色缝隙般出现,边缘泛着细微的涟漪,像水面被投入石子后荡开的波纹。 那辆蒙着破旧油布的驴车就停在石棚角落,车辕上的木纹已被风霜侵蚀出细密的裂纹,油布边缘结着冰碴,驴子低垂着头,瘦骨嶙峋的身躯偶尔因寒冷而轻轻颤抖。 刘雨兰忍不住凑近了些,干枯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空间入口的光晕,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玩意儿……真能收进去?” 她曾见过何青云凭空拿出食物和药品,却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物件消失。 何青云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冰冷的车辕上。 掌心接触到木质的瞬间,一股微弱的能量顺着手臂传来,像是电流般让她指尖微微发麻。 随着她意念流转,淡金色缝隙骤然扩大,形成一个足以容纳驴车的入口,内部是一片模糊的光影,看不真切。那辆驴车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车轮碾过覆盖着薄冰的地面,发出咯吱声响,缓缓滑入缝隙之中。 当最后一根车辕消失在光芒里时,驴子甚至还没来得及打一个响鼻,整个过程寂静得诡异。 缝隙闭合的瞬间,何青云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瞬间抽空又填满。 她扶着粗糙的石壁喘息了片刻,眼前阵阵发黑。 李重阳连忙上前扶住她:“没事吧?” “没事。” 何青云摆摆手,从袖中摸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驱散了些许眩晕感。 “空间里的时间是静止的,驴子进去后不会吃喝拉撒,等我们需要的时候再取出来,还跟现在一个样。” 李重阳若有所思地抚摸着下巴,目光落在洞口堆积的柴火上:“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不把活物取出来,它们就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 “没错。”何青云点头,又取出几块压缩饼干分给大家,“我试过带几只山雀进去,再拿出来时,它们连翅膀都没拍一下,跟睡着了似的。” 这个发现让全家人都松了口气,在这旱情肆虐的年月,一头活驴和一辆完整的驴车,无异于绝境中的希望,是未来迁徙或运输物资的关键。 接下来的日子,山洞成了真正与世隔绝的孤岛。 何青云每日从空间里取出食物分给大家,好在超市可以自行填补消耗的物资,无须担心耗尽。 。李重阳则利用洞内干燥的环境,将超市里的腊肉和果脯重新晾晒在竹架上,竹架是他用山谷里的青竹削制而成,每一根竹条都打磨得光滑平整。 除夕夜那天,何青云破例从空间里取出了一只真空包装的烤鸡,金黄的表皮在烛光下泛着油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她又用糯米粉和超市里的红豆沙做了些汤圆,糯米粉是她将超市里的精米磨成粉制成的,口感细腻软糯。 洞壁上挂着何小丫用彩线串起的干花,有黄色的野菊和紫色的苜蓿,虽然早已失去水分,却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温馨。 石桌上点着两支从超市取出的红烛,火苗跳跃着,映着全家人消瘦却带着笑意的脸庞。 “来,小丫,吃个鸡腿。” 刘雨兰用着崭新的筷子,将最大的那块鸡腿夹进女儿碗里,脸上满是慈和的笑容。 何小丫摇摇头,又把鸡腿夹给何青云:“姐最辛苦,姐吃。” “傻丫头,”何青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又不是没得吃,咱们一人一个。” 李重阳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好的小盒子,里面是他用山核桃雕刻的四个小人,分别是何青云、刘雨兰、何平安和何小丫。 何青云的小人手里还握着一把柴刀,栩栩如生。 “过年了,没什么好送的,就当是个念想。” 何平安则红着脸,从桦树皮本子里取出一张炭笔画,上面是山洞里的“学堂”:四个人围坐在石桌前,烛火跳跃,何青云正在用石子在石板上写着字,李重阳在一旁指点,刘雨兰和何小丫看得格外认真。 “重阳哥教我画画,我就画了这个。”他的声音有些腼腆,却充满了真挚。 何青云看着那幅略显稚嫩却充满温情的画,又看看手中温润的核桃小人,突然觉得,就算外面是末日般的旱灾,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这山洞里的方寸之地,便是最温暖的家。 烛火在午夜时分渐渐矮下去,她吹灭蜡烛,只剩下洞外风雪呼啸的声音,以及家人均匀的呼吸声。 第四十七章 重返清河镇 第四十七章重返清河镇大年初一的清晨,何青云被一阵细微的簌簌声惊醒。 她悄悄走到观察孔前,透过缝隙望去,只见山谷里的积雪不知何时已融化了大半,几株嫩绿的草芽竟从石缝里钻了出来,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下雪了?”何小丫揉着眼睛凑过来,小鼻尖冻得通红。 “不,是春天要来了。” 何青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你看那些草,还有远处的山,好像变绿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观察孔外的空气,不再是刺骨的寒冷,而是带着一丝湿润的暖意。 接下来的几天,气温回升得飞快。 何青云和李重阳小心翼翼地移开洞口的石块,每一块石头都沉重无比,他们用了近半个时辰才挪开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混杂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气涌入洞内,让久未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一家人都忍不住深深吸气,仿佛要将这数月的沉闷都吐出去。 山谷里的小溪虽然还未完全恢复,但石缝里已经渗出了涓涓细流,在低洼处汇成小小的水洼。 何青云带着何小丫去溪边洗漱,惊喜地发现水底竟有了蝌蚪的踪迹,那些黑色的小生命在水中灵活地游动,尾巴摆动时带起细微的涟漪。 “姐,你看!” 何小丫蹲在溪边,小手轻轻拨弄着水面:“小蝌蚪!” 何青云蹲下身,看着那些充满生机的小生命,心中那块紧绷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旱灾,似乎真的要过去了。 她掬起一捧溪水洗脸,冰凉的溪水让她精神一振,仿佛洗去了数月的疲惫。 接下来的几天,离开山谷的灾民越来越多,他们大多背着简陋的行囊,脚步蹒跚,却方向一致地朝着远方走去。何青云观察了几日,发现他们虽然依旧面黄肌瘦,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疯狂的饥饿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回家的渴望。 “我们也该回去看看了。” 在一次晚餐时,何青云突然道:“清河镇毕竟是我们的家。” 刘雨兰放下筷子,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可是,李记米铺的事……” 她想起那晚火光冲天的景象,以及李员外惨死的模样,至今心有余悸。 “都过去了。”李重阳安抚道,“现在灾情缓解,官兵应该也恢复秩序了。” 何平安则兴奋地搓着手,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想去看看我们的聚香居,不知道还在不在。” 他想念那个充满烟火气的铺子,想念忙碌时的充实感。 何青云从超市空间里取出那辆驴车,当驴子从静止状态中苏醒过来时,只是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尾巴,低头啃食着何青云递过来的青草,仿佛只是睡了一觉,完全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真神了。” 何小丫忍不住摸了摸驴子的鬃毛,鬃毛粗糙却干净,没有一丝灰尘。 驴车重新套好,一家人将简单的行囊搬上车,行囊里大多是超市里的压缩食品和药品,以及几件破旧的衣物。 何青云最后看了一眼居住了数月的山洞,洞壁上还留着他们生活过的痕迹——烟熏的印记、刻在石墙上的记号、以及何小丫用炭笔涂鸦的小人。 这里曾是他们的避难所,见证了他们在旱灾中最艰难的时光,如今要离开,心中百感交集。 驴车缓缓驶出山谷,踏上了返回清河镇的路,沿途的景象让全家人都沉默了。 曾经绿油油的田野如今布满了龟裂的痕迹,村庄里的房屋大多破败不堪,许多屋顶已经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 偶尔看到几个留守的老人,眼神里也充满了疲惫和麻木,对过往的驴车视而不见。 清河镇的城门洞开,没有了往日的守卫,驴车驶进镇子,街道上冷冷清清,大部分店铺都关着门,门板上贴着歇业的纸条,有些已经被风吹得残缺不全。 只有几家零星的米铺开着,门口却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们衣衫褴褛,眼神空洞地等待着。 “聚香居!” 何小丫突然指着前方喊道,声音里带着惊喜。 只见那熟悉的招牌还挂在原处,只是布面已经褪色破旧,边缘撕裂开来,在风中轻轻摇曳。 门板上布满了灰尘和划痕,似乎经历了无数次的敲打,何青云跳下驴车,推开门板,吱呀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店内一片狼藉,桌椅散落一地,有的已经断了腿。 灶台坍塌了一半,锅碗瓢盆碎了满地,墙上的菜单也被撕得破破烂烂,只剩下“麻辣烫”三个字还依稀可辨。 何平安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碎瓷片,那是他们曾经用来盛汤的碗,声音哽咽:“姐,我们的碗……” 刘雨兰看着曾经红火的店铺变成如今的模样,想起一家人在这里忙碌的点点滴滴,忍不住落下泪来:“这、这怎么收拾啊……” 李重阳走到何青云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只要人在,铺子就能重新开起来。” 他的眼神坚定,给了何青云莫大的安慰。 何青云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废墟:“对,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她环顾四周,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平安,你去镇上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匠,我们要修缮店铺。” “重阳,你去看看粮价,顺便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伙计。” “娘还有小丫,我们先把这里打扫干净。” 一家人立刻行动起来,何青云从超市空间里取出扫帚和水桶,开始清理地上的杂物。 灰尘扬起,呛得人咳嗽不止,当她弯腰去捡墙角的一块木板时,突然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熟悉的纸片。 那是李重阳当初写的卖身契,纸张已经泛黄,边缘卷起,墨迹却依旧清晰。 何青云拿起契约,看着上面“生杀予夺,皆由何姑娘定夺”的字样,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李重阳走过来,看到她手中的契约,也笑了,“居然没有被人捡走?” “那不是更好。” 何青云将契约小心地折好,放进袖中,指尖划过纸上的字迹,仿佛能感受到当时他落笔时的决心。 “这可是你自愿卖给我的证据。” 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户照进店内,灰尘在光束中飞舞,何青云看着忙碌的家人,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清河镇虽然破败,但只要他们还在,聚香居就有重新开张的一天,他们的生活,也将迎来新的开始。 第四十八章 北阳城的召唤 第四十八章北阳城的召唤修缮聚香居的工作远比想象中艰难,镇上的工匠大多流离失所,剩下的几个不仅要价高昂,还磨磨蹭蹭,一天下来干不了多少活。 何青云看着空空如也的钱袋,又看了看超市里日益减少的储备粮和日用品,心中渐渐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天晚上,油灯在客栈房间里昏黄地摇曳,何青云将家人召集到一起,桌上摊开着一张皱巴巴的地图。 “我觉得,我们不能只盯着清河镇。”她开门见山,手指点在地图上一个标注着“北阳城”的位置,“这里经历了旱灾,元气大伤,就算铺子开起来,生意也很难回到从前。” 刘雨兰不解地看着地图,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困惑:“那我们能去哪里呢?这世道,哪里都不容易。” “北阳城。” 何青云的指尖在地图上划过,画出一条蜿蜒的路线:“我听镇上的说书先生讲过,北阳城是北方最大的商贸中心,人口众多,商铺林立。” “就算经历了旱灾,凭借它的底子,恢复起来也比清河镇快得多。” 李重阳凑过来看地图,手指点着上面的距离标记,眉头紧锁:“北阳城距离这里有几百里路,路途遥远,而且沿途恐怕还有不少灾民和山贼,太危险了。” 他想起路上看到的那些流民,以及听闻的山贼抢劫事件,心中充满了担忧。 “正因为危险,所以才没人敢去,我们才有机会。”何青云的眼神异常坚定,仿佛能穿透地图看到远方的城市,“聚香居的麻辣烫和卤味在北阳城肯定能打开市场,那里人口密集,消费能力强,我们的生意一定能比在清河镇好。” “而且那里信息灵通,我们的超市物资也能更好地隐藏在繁华的市面中。” 何平安握紧了拳头,少年人的脸上满是憧憬:“姐,我支持你!我们不能一辈子困在清河镇,我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将来还要考状元呢!” 何小丫也用力点头,小脸上写满了期待:“我想去大城市看看,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刘雨兰看着儿女们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李重阳,他虽然担忧,但也没有反对。 最终,她叹了口气,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了拍何青云的手背:“既然你们都决定了,那娘就跟着你们去,你们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决定一旦做出,一家人立刻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 何青云从超市空间里取出大量的压缩饼干、肉罐头和饮用水,这些物资被分门别类地用油布仔细包裹好,捆扎在驴车上。 为了防止路上被人觊觎,她特意将最显眼的物资放在车厢底部,上面覆盖着破旧的衣物和杂草。 李重阳则发挥了他的手艺,重新加固了驴车。 他从镇上找来新的木材,替换了断裂的车辕和磨损严重的车轮辐条,又用皮革重新缝制了缰绳和马鞍。 整整三天,他都泡在铁匠铺和木材店之间,手上磨出了新的血泡,却毫无怨言。 何平安则四处打听沿途的路况,他像个小大人一样,拿着纸笔,向年长的老人询问,详细记录下每条道路的状况、是否有危险区域、以及附近村镇的情况,绘制了一张详细的路线图。 地图上用不同颜色的炭笔做了标记,红色代表危险,绿色代表安全,黄色代表需要注意。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清河镇笼罩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 何青云最后看了一眼修缮了一半的聚香居,心中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 驴车的车轮在石板路上发出咯吱的轻响,打破了小镇的宁静,一家人踏上了前往北阳城的漫漫征途。 驴车缓缓驶离清河镇,晨光中,镇子的轮廓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身后的地平线上。 沿途的景象比想象中更加荒凉,昔日繁华的官道如今坑坑洼洼,布满了车辙和泥泞。 路边时常能看到废弃的村庄,房屋倒塌,杂草丛生,偶尔能看到一两只野狗在废墟中觅食,眼神警惕而凶狠。 “前面好像有动静。” 一天傍晚,李重阳突然拉住缰绳,警惕地望着前方的密林。 何青云立刻示意大家安静,自己则悄悄下车,猫着腰靠近路边的灌木丛,握紧了袖中早已准备好的柴刀。 只见树林深处影影绰绰,传来隐约的争吵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啼哭。 “是山贼!”何平安低声惊呼,他也凑到灌木丛边,看清了里面的情景,“他们在抢劫商队!” 何青云屏住呼吸,透过树叶的缝隙望去,只见十几个手持砍刀的汉子正围着一辆破旧的马车,车上的商人穿着朴素,早已吓得跪地求饶,身上的财物被山贼们搜刮一空。 “我们绕路走。”何青云缩回身子,对家人说道,声音压得极低,“千万别出声,惊动了他们就麻烦了。” 驴车小心翼翼地掉转方向,沿着一条布满荆棘的小路绕行,车轮碾过干枯的枝叶,发出咔嚓的脆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何青云屏住呼吸,一手按着柴刀,一手护着坐在身边的何小丫,眼睛紧紧盯着后方的密林,生怕山贼发现他们。 何小丫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攥着何青云的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 刘雨兰则靠在车厢壁上,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 李重阳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直到远离了那片密林,听不到争吵声和兵器碰撞声,何青云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没事了。” 她轻声安慰着家人,声音却有些颤抖。 刘雨兰拍着胸口,脸色苍白:“太危险了。” “这才只是开始。”李重阳重新握紧缰绳,语气凝重,“接下来的路,我们要更加小心。” 接下来的日子,一家人如同惊弓之鸟,时刻保持着警惕。 他们白天尽量躲在树林或废弃的房屋里休息,避开行人,只在夜深人静时才赶路。 这天,他们来到一个名叫“黄土坡”的小村子,村子里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几只乌鸦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聒噪地叫着。 何青云让李重阳把驴车停在村口的破庙前,自己和何平安进去查看。 破庙的门早已破败不堪,推门而入,里面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墙角堆着一些干草,看起来像是有人临时居住过。 何青云在庙里搜索了一番,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找到,只在香炉底下发现了半块发霉的窝头。 “看来这里的人也逃难走了。”何平安捏着鼻子,嫌弃地看着那块窝头。 何青云点点头,走出破庙,对李重阳说:“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吧,明天一早再走。” 夜幕降临,寒风呼啸着穿过破庙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 何青云从超市空间里取出几块毛毯,分给家人,刘雨兰和何小丫蜷缩在一起,很快就睡着了,何平安靠在墙角,抱着柴刀打盹。 第二天一早,他们继续赶路。走了没多久,前方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 何青云拿出地图查看,发现这就是地图上标注的“青河”,过了青河,再走一百多里就能到北阳城了。 河岸边停靠着几艘破旧的渡船,船家正在吆喝着拉客。 何青云走到一个船家面前,问道:“船家,过河多少钱?” 船家上下打量了何青云一番,见他们穿着破旧,语气不屑地说:“一人二十文,一车加牲口二百文。” 这个价格比平时高出了二十倍,何青云皱了皱眉头,从钱袋里数出二百八十文递给船家,船家接过钱,才懒洋洋地挥手让他们上船。 船上挤满了人,大多是和他们一样的逃难者,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何青云护着家人,找了个角落坐下,船身吃水很深,在河面上摇摇晃晃,让人提心吊胆。 刚行至河中央,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河面上顿时波涛汹涌。 “不好!要下暴雨了!”船家脸色大变,拼命地划着桨。 船上的人顿时慌了神,哭喊声、祈祷声混杂在一起。 何青云紧紧抓住船舷,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冰冷刺骨,何小丫吓得躲在刘雨兰怀里,不停地发抖。 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正好击中了前方的一艘渡船。 “啊——!”惨叫声瞬间被狂风和雷声淹没。何青云眼睁睁地看着那艘船在闪电中燃起大火,迅速沉入河底,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船上的人都惊呆了,一时间忘了恐惧。 何青云看着翻涌的河水,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船上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但眼睁睁看着生命在眼前消失,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何青云一家狼狈地抵达对岸时,太阳已经重新冒了头,河风吹干了他们的衣服,却吹不散心中的恐惧。 “我们……我们活下来了。”刘雨兰瘫坐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李重阳扶起何青云,看着她苍白的脸,轻声说:“我们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驴车重新上路,一家人都沉默不语,刚才的经历让他们心有余悸,但也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北阳城的轮廓在远方若隐若现,仿佛是沙漠中的绿洲,召唤着他们继续前行。 第四十九章 聚香居重开 第四十九章聚香居重开经过几天的跋涉,北阳城的城墙终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那高耸的城墙用青色的砖石砌成,在阳光下闪烁着古朴的光芒,城头上飘扬的旗帜随风舞动,显示着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威严。 “姐,你看!那就是北阳城!”何小丫兴奋地指着前方,小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 何青云的心也激动得怦怦直跳,数月的艰辛跋涉终于即将结束。 她深吸一口气,对李重阳说:“我们进城吧。” 驴车来到城门口,只见城门洞开,门口有士兵把守,正在检查进城的行人。 何青云让李重阳停下驴车,整理了一下衣衫,带着家人走上前去。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官兵拦住了他们,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他们。 何青云不卑不亢地回答:“我们是从清河镇来的,想到城里做点小生意。” 官兵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见他们虽然衣衫破旧,但眼神清澈,不像是歹人,便挥了挥手:“进去吧,城里不准惹是生非。” 何青云连忙道谢,带着家人赶着驴车进了城。 刚进城,一家人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宽阔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楼、茶馆、绸缎庄、米铺……各种各样的店铺应有尽有,街道上行人熙攘,车马喧嚣,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各种香料的味道,与清河镇的萧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姐,你看那个!”何小丫指着街边一个卖糖画的小摊,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好漂亮啊!” 何青云笑了笑,从钱袋里摸出几文钱:“去买一个吧,选你喜欢的。” 何小丫高兴地跑向小摊,何平安则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真大啊,比清河镇大多了。” 刘雨兰显得有些拘谨,紧紧跟着何青云,生怕走散了。 李重阳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留意着街道的布局和人流的走向。 何青云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让李重阳去办理入住手续,自己则带着何平安和何小丫在客栈门口照看驴车。 “客官,住店吗?”一个店小二迎了上来,满脸堆笑。 何青云点点头:“开两间上房。” 店小二打量了他们一番,见他们穿着普通,原本热情的笑容淡了一些,但还是恭敬地说:“好嘞,客官里面请。” 住进客栈,何青云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让家人先休息,自己则和李重阳一起出去打探消息。 他们在城里转了一圈,发现北阳城虽然也受到了旱灾的影响,但很快就恢复了生机,街上的商铺大多开门营业,生意兴隆。 粮食的价格虽然比平时高了一些,但供应充足,不像清河镇那样有钱也买不到。 “这里的生意果然好做。”李重阳感慨道,“我们的聚香居要是开在这里,肯定能赚钱。” 何青云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我们先在这里住几天,找一个合适的铺面。” 接下来的几天,何青云和李重阳四处奔波,寻找合适的铺面,他们看了好几处地方,不是位置不好,就是租金太贵。 这天,他们来到一条名叫“庆阳街”的街道,街道两旁全是卖小吃的店铺,香味扑鼻,生意火爆。 何青云眼前一亮,这里正是开聚香居的好地方。 他们在美食街转了一圈,发现有一家铺面正在转让,位置不错,就在街道中间。 何青云上前询问,原来店主因为家里有事,急着回老家,所以低价转让。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何青云以一个相对便宜的价格盘下了这家铺面,拿到房契的那一刻,何青云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我们终于有自己的铺面了!”她对李重阳说,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李重阳也很高兴:“太好了,我们明天就开始装修。” 回到客栈,何青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家人,全家人都兴奋不已。 刘雨兰激动地道:“太好了,我们终于安定下来了。” 何平安则摩拳擦掌:“姐,我们什么时候开业?我已经等不及了。” 何小丫也跟着起哄:“我要吃麻辣烫,还要吃卤味!” 何青云笑了笑,看着家人开心的样子,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她从超市空间里取出一些食材,打算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他们在北阳城的新生。 晚上,客栈的餐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麻辣烫、卤鸡爪、红烧肉、炒青菜……这些都是何青云用超市里的食材做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心地吃着饭,谈论着未来的打算。 “等铺子装修好了,我们就开业。”何青云道,“重阳,你负责打理店铺,我负责做后厨,平安,你就帮我们打下手,小丫,你负责招呼客人,好不好?” “好!”全家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看着家人充满期待的眼神,何青云心中充满了力量。 在北阳城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未来还会有很多挑战,但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第五十章 抵达北阳城 第二天一早,何青云就和李重阳来到新盘下的铺面。 店铺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前厅是营业的地方,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可以作为厨房和仓库。 “我们先把里面清理一下。”何青云道。 李重阳点点头,两人立刻动手,将店铺里的杂物清理出去。 何平安和何小丫也赶来帮忙,一家人齐心协力,很快就把店铺打扫得干干净净。 接下来就是装修了,何青云从超市空间里取出一些工具和材料,李重阳则负责动手改造。 他将原来的柜台拆掉,重新打造了一个宽敞的柜台,用来摆放各种卤味,又在墙上钉了一些木架,用来放置碗筷和调料。 何青云则负责布置店面,她从超市空间里取出一些红色的绸布,做成灯笼挂在门口,又写了一个新的招牌,上面用毛笔工工整整地写着“聚香居”三个字。 经过几天的忙碌,店铺终于装修好了,崭新的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红色的灯笼随风摇曳,门口的对联写着“美味佳肴香飘千里,热情服务客满一堂”。 开业那天,何青云一大早就起来准备,她从超市空间里取出各种食材,开始熬制麻辣烫的汤底,制作卤味,厨房里香气四溢,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一个行人忍不住赞叹道。 “是啊,闻着就想吃。”另一个行人附和着。 何小丫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传单,不停地向行人发放:“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聚香居开业大酬宾,麻辣烫、卤味,好吃不贵!” 何平安则在店里帮忙摆放桌椅,整理碗筷,刘雨兰则负责招呼客人,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李重阳站在柜台后面,负责收钱和记账,穿着一件干净的长衫,显得精神抖擞。 很快,店铺里就坐满了客人,何青云忙着煮麻辣烫,李重阳忙着切卤味,何平安和何小丫忙着端菜送水,刘雨兰忙着招呼客人,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 “老板,来一碗麻辣烫,多加辣!” “老板娘,给我切一斤卤牛肉!” “再来两个卤鸡爪!” 吆喝声此起彼伏,何青云一家人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姐,你看,生意多好啊!”何平安兴奋地对何青云说。 何青云笑了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是啊,以后还会更好的。” 到了中午,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甚至排起了长队,何青云不得不加快速度,幸好有超市空间里的食材,否则根本供不应求。 “这位客官,让你久等了,你的麻辣烫好了。”何青云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递给客人。 客人接过麻辣烫,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好吃!太好吃了!这味道真是绝了!” “是啊,我也觉得很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任何一家都好吃。”另一个客人也附和着。 晚上打烊的时候,何青云一家人坐在店里,看着装满铜钱的钱箱,都笑得合不拢嘴。 “今天赚了这么多钱!”何平安数着铜钱,兴奋地说。 “是啊,比我们在清河镇的时候生意好多了。”刘雨兰也感慨道。 李重阳则拿出账本,仔细地记录着今天的收入和支出:“除去成本,今天净赚了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何小丫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么多!” 何青云笑了笑,看着家人开心的样子,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她从超市空间里取出一些水果,分给所有人:“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吃点水果解解渴。” 一家人吃着水果,继续谈论今天的生意。 “以后我们的生意会越来越好的。”何青云道,“我们要把聚香居做成北阳城最有名的小吃店。” “嗯!”全家人都用力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聚香居的生意越来越火爆,何青云不断推出新的菜品,麻辣烫的口味也越来越丰富。 有麻辣的、香辣的、微辣的,满足了不同客人的口味,卤味的种类也越来越多,有卤牛肉、卤鸡爪、卤鸡翅、卤猪蹄等等。 何青云的名声也在北阳城传开了,大家都知道聚香居有一个厨艺高超的女老板,做的麻辣烫和卤味是北阳城最好吃的。 这本来应该是好事,但李重阳反倒开始发愁了。 因为何青云,实在有些太受欢迎了。 第五十一章 登徒子 北阳城的秋阳透过聚香居的雕花窗棂,将暖金色的光斑洒在锃亮的青石板地面上。 何青云正站在灶台前,用长筷搅动着锅里翻滚的麻辣烫红汤,牛油与香料的香气混着蒸腾的热气弥漫开来,引得堂内食客频频侧目。 “老板娘,再来碗微辣的,多放豆皮!” “好嘞!”何青云扬声应着,随手从竹篮里抓起一把泡发好的豆皮,动作麻利地丢进漏勺。 自打聚香居在庆阳街站稳脚跟,她这“何老板娘”的名号便随着麻辣鲜香的味道传遍了半座城。 不少食客慕名而来,除了贪恋这口独特滋味,更想瞧瞧这位能将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奇女子。 “这位姑娘,可真是好手艺。” 一个略带轻佻的声音在灶台边响起,何青云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袍、腰佩玉佩的年轻公子斜倚在柜台旁,手中折扇轻摇,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打转。 这人何青云有些印象,是附近绸缎庄的少东家王富贵,前几日已来光顾过几次,每次都点上满满一桌,眼神却总在她身上晃悠。 “王公子,您的菜马上好。”何青云淡淡应了句,不想与他多言,低头继续忙活。 谁知那王富贵竟凑得更近了些,折扇啪地展开,挡住半张脸,语气却带着几分自诩风流的得意:“姑娘这手艺,当真是巧夺天工呀。” “不像某些人,只会躲在后面算算账,端个碗,怕是连锅铲都握不稳吧?” 他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正在柜台后核对账目的李重阳。 李重阳今日穿了件半旧的青布长衫,因常年在店里忙碌,肤色比初到北阳城时略微黑了些,却更显得眉眼清秀。 他闻言抬起头,见王富贵那挑衅的眼神,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接话。 “王公子这话就不对了。”何青云将煮好的麻辣烫递给跑堂的伙计,转头看向王富贵,语气不卑不亢,“我家夫君打理账目、招呼客人,样样周全,怎就不如你了?” “夫君?”王富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折扇指着李重阳,声音拔高了几分,“就他?何姑娘,不是王某说你,你这眼光也太差了些,瞧瞧他那细皮嫩肉的样子,怕不是靠你养着的小白脸吧?” 这话一出,堂内顿时安静了几分,不少食客都竖起了耳朵,想看这场热闹。 何青云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反驳,却听身旁“哎哟”一声轻响。 只见李重阳像是被王富贵的话惊到,手中的账本“啪”地掉在地上,人也踉跄着后退了半步,竟直直地朝着堆放杂物的角落倒去。 “重阳!”何青云惊呼一声,顾不上跟王富贵置气,连忙转身去扶。 李重阳倒得恰到好处,后背轻轻撞在墙角的米袋上,眉头微蹙,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我没事,只是听王公子这般说,一时、一时有些头晕。” 他说着,抬眼看向何青云,眼神里满是无辜与受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何青云将他扶稳,见他确实像是有些站不稳,心中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转而全撒在了王富贵身上:“王公子!你说话怎么如此刻薄!我家夫君哪里招惹你了,你要这般嘲讽他?” 王富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见李重阳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更觉得他是在装模作样,不由冷笑道:“我说错了吗?他一个大男人,躲在女人身后,不是小白脸是什么?” 像何青云这种漂亮又能干的女人,应该给他做正房夫人,帮他掌管中馈才是,怎么就便宜了这个窝囊废? 这个朝代民风相对开放,女子二嫁并不少见,甚至有些人专门求娶二嫁女,所以王富贵完全没有遮掩自己想要挖墙脚的心思。 “你!”何青云气得够呛,正要再怼回去,却感觉腰间被轻轻碰了一下。 低头一看,李重阳正用手指悄悄拽着她的衣角,眼神里带着恳求,像是在说“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副模样,倒让何青云想起平日里李重阳在家中帮她打下手时的温顺样子,心中的怒火更是没处撒,只能对着王富贵厉声道:“王公子,请你离开!我们聚香居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 王富贵见何青云真的动了怒,再看看李重阳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自觉没趣,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他一走,堂内的气氛才缓和下来,何青云扶着李重阳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刚才撞疼了?” 李重阳摇摇头,脸上的苍白褪去了些,却依旧带着几分委屈:“我没事,只是听他那样说你,心里难受。” 他说着,伸手想去捡地上的账本,却又“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洒了一身。 “哎呀,你看我,笨手笨脚的。” 他连忙道歉,拿起帕子擦拭,样子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何青云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哪里还想得起他刚才是真是假摔。 “好了好了,快去换件衣服吧,别着凉了。” 她无奈地挥挥手,转身继续忙活,心里却想着,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人,定要好好教训一番,省得再让对方受委屈。 而角落里,李重阳低头擦拭着衣服上的水渍,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对付这种登徒子,自然要用些“巧”办法。 纵然被人说是小白脸,软弱又如何?那些男子根本就不知晓,何青云并不需要一个强势到能掌控她的夫君。 像她这样的女子,需要的正是温柔小意,识大体又知分寸的“合作伙伴”与“贤内助”。 这一点,李重阳向来拿捏得很好,所以何青云永远都不会讨厌他。 他也不会让自己有被讨厌的那天。 第五十二章 求学 北阳城的秋桂开得正盛,碎金似的花瓣落在聚香居的青石板上,被往来食客的鞋底碾出清冽的香。 何青云用竹帚清扫门前落叶时,瞥见何平安正蹲在墙角,用树枝在泥地上勾画着什么。 少年的影子被夕阳拉得细长,专注的侧脸覆着一层绒绒的金光,笔尖勾勒出的“人”字歪歪扭扭,却带着一股执拗的认真。 “在写什么?”何青云放下扫帚走过去,鞋尖碾碎了一片干枯的桂叶。 何平安吓了一跳,慌忙用袖子擦去地上的字迹,耳根泛红:“没、没什么……就是看隔壁书铺的先生写字好看,跟着学。” 他的眼神躲闪,却掩不住眼底对笔墨纸砚的向往。 这些日子聚香居生意红火,何青云常让他帮着记账,少年起初连数字都认不全,如今已能歪歪扭扭地记下每日流水,那些用炭笔写在桦树皮上的账目,被他小心翼翼地收在床底的木盒里。 晚饭时,何青云将一碟刚卤好的鸭胗推到何平安面前,开口打破了饭桌上的沉默:“平安,我想送你去学堂念书。” 竹筷夹着的鸭胗“啪”地掉进碗里,何平安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像铜铃:“姐?我……我去念书?” 刘雨兰正在给何小丫夹菜的手顿住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春莲,念书得花不少银子吧?咱们这铺子刚站稳脚跟……” “娘,钱不是问题。”何青云从围裙兜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几锭亮闪闪的碎银,“聚香居这月赚了二十多两,足够支付束修和笔墨钱。” 她特意没说这些银子大多来自超市里的物资变现,只说是生意盈余。 李重阳放下碗筷,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我打听过了,西城区的知味书屋夫子是位退休的老举人,学问扎实,束修比其他书斋便宜三成。” 纸上用炭笔详细画着路线图,连书斋门口有几阶台阶都标得清楚。 何平安盯着那几锭银子,又看看姐姐和李重阳笃定的神色,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只是眼圈慢慢红了。 他想起在清河镇时,只能躲在学堂墙外偷听,被夫子发现后还吓得不敢再来,如今真能坐在窗明几净的书斋里,握着真正的狼毫笔写字吗? “我……我怕学不好……”少年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笨鸟先飞,”何青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指尖触到他粗硬的头发,“你记性好,算账学得快,念书肯定也行。” 李重阳递过一杯温水:“平安,夫子看重的是肯下功夫的学生,你看这知味书屋的名字,连读书都要讲究滋味,可见夫子不是刻板之人。” 刘雨兰看着儿子眼中重新燃起的光亮,终于点了点头:“去就去吧,只是苦了你姐姐……” “娘,这是为平安好,也是为咱们家好。” 何青云打断她的话:“将来平安考中秀才,咱们聚香居的招牌都能更亮些。” 商议已定,第二日清晨,何青云便带着何平安和李重阳去了知味书屋。 书斋坐落在一条幽静的巷子里,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匾,门前的石墩上落着几片黄叶。 开门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手中握着一卷书。 “这位夫人,小公子,有何贵干?”老者的声音温和,目光却带着审视扫过何平安。 “老先生,我想送舍弟来您这儿念书。” 何青云福了福身,将准备好的拜师礼递上前——一个锦盒里装着二两纹银,旁边是一坛超市里取出的上等西湖龙井,茶叶在青瓷罐里泛着墨绿的光。 老举人接过锦盒掂量了一下,又打开瓷罐闻了闻茶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茶叶倒是难得的佳品。” 他将三人让进屋内,堂上供奉着孔子画像,两侧的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 何平安一进门就被满室的墨香勾住了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书架。 “小公子可曾开蒙?”老举人在八仙桌后坐下,手指轻叩着桌面。 “未曾,但他认得些字,会算简单的账目。” 何青云替他回答,何平安则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老举人捻着胡须沉吟片刻,突然指着墙上挂着的“学而时习之”五个大字:“你且念来听听。” 何平安深吸一口气,用有些生涩的语调念道:“学、学而时习之……” 后面的字却卡住了,急得他额头冒汗。 “无妨,”老举人摆摆手,“可会写自己的名字?” 李重阳连忙递过备好的纸笔,何平安握着狼毫,指尖颤抖着在宣纸上写下“何平安”三个字。 笔画虽稚嫩,却笔笔认真,“安”字的最后一横拖得有些长。 老举人看着那三个字,又看看少年紧张得发白的脸,突然笑了:“字虽拙,却有股韧劲,也罢,你且留下吧。” “束修每年四两,笔墨纸砚自备。” 何青云心中一喜,连忙道谢,何平安则愣在原地,直到李重阳轻轻推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对着孔子画像和老举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从书斋出来时,何平安的脚步轻飘飘的,手里紧紧攥着老举人给的一本《三字经》。 “姐,我真的能来念书了?”他一遍遍地问,生怕是在做梦。 “当然是真的。”何青云笑着替他理了理衣领,“从明日起,你就是知味书屋的学生了。” 李重阳在一旁补充:“我已跟夫子说好,你上午去念书,傍晚回来帮着看铺子,两不误。” 少年用力点头,眼眶再次湿润了,他知道,这是姐姐和李重阳为他铺就的路,每一步都浸着血汗。 回到聚香居,何青云立刻从超市里取出最好的徽墨和端砚,又挑了几支不同型号的狼毫笔,用一块蓝布仔细包好。 刘雨兰则忙着给何平安缝制新的书袋,嘴里念叨着:“得用结实的布料,不然装书容易破。” 何小丫凑过来,好奇地摸着砚台光滑的表面:“哥,你念书了是不是就能给我讲故事了?” “嗯,”何平安用力点头,“我会把书上的故事都讲给你听。” 夕阳西下时,何平安坐在窗前,借着最后一缕天光翻开《三字经》。 他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把书念好,绝对不能辜负姐姐,还有姐夫,娘亲与妹妹的支持。 等以后他中了状元,再让娘亲当上诰命夫人! 第五十三章 学堂风波 北阳城的晨雾还未散尽,何平安已背着新缝的蓝布书袋站在聚香居门口。 书袋里装着《三字经》和一方新砚台,边角处还露着半截狼毫笔的竹杆。 他反复摩挲着袋口的针脚,那是刘雨兰熬了半宿才缝好的,针脚细密得像夜空的星子。 “路上小心,下学早点回来。”何青云将一油纸包卤豆干塞进他手里,“饿了就垫垫肚子。” 少年点点头,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转身走进薄雾里。 李重阳望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眉头微蹙:“这孩子,怎么看着还是蔫蔫的?” “头一天上学,紧张罢了。”何青云嘴上说着,心里却也有些不安。 日头偏西时,何平安才磨磨蹭蹭地回来,书袋歪挎在肩上,发梢还沾着几片落叶,脸上没什么血色。 “今天学了什么?”刘雨兰连忙递过温水。 “没……没学什么。” 他含糊应着,径直走进里屋,连最爱的卤鸭掌都没碰。 何青云与李重阳交换了个眼神,跟着进了屋,只见少年趴在桌上,后背微微耸动,手里攥着的《三字经》被揉得皱巴巴的,书页间还掉出半块被捏碎的豆干。 “平安,是不是在学堂受委屈了?”李重阳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 何平安猛地抬头,眼圈通红,脸上还留着几道清晰的指印。 “他们笑我!”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说我都这么大了才开蒙,是个笨货!” 原来学堂里的同窗大多是七八岁的孩童,最小的才五岁,何平安十三岁的年纪显得格格不入。 课间休息时,几个富家子弟围着他起哄,说他是“老童生”,还有人故意撞掉他的砚台,墨汁溅了满袖。 “他们还说……说我是靠姐姐卖麻辣烫才念上书的……”少年越说越委屈,拳头砸在桌面上,“我不想去了!” 何青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落叶:“那些孩子不懂事,别放在心上。” “就是因为不懂事才更该教训。” 李重阳的声音冷了下来,指尖轻轻抚过何平安袖口的墨痕:“明日我送你去学堂。” “我也去。”何青云立刻接话,“顺便去跟夫子说说这事儿。” 次日清晨,何青云特意换了身合体的青布襦裙,李重阳则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两人并肩站在知味书屋门前,气场比昨日强了数倍。 老举人见他们来了,有些意外:“何夫人,李公子,今日怎得有空过来?” “夫子,昨日平安在学堂受了些委屈。”何青云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语气不卑不亢,“孩子们顽劣虽是常情,但也该懂些分寸。” 老举人听完,捻须沉吟:“是老夫疏忽了,那几个孩子是附近绸缎庄和米铺的少爷,平日里确有些骄纵。” 正说着,那几个昨日起哄的孩童嬉笑着跑进学堂,见到何青云和李重阳,顿时收敛了笑容,躲在柱子后面偷瞄。 “你们几个过来!”老举人沉下脸。 孩子们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为首的小胖子还在嘴硬:“我们只是跟他闹着玩……” “闹着玩需要把人砚台撞碎?”李重阳上前一步,目光如炬,“需要指着鼻子骂人家靠姐姐养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那小胖子被看得缩了缩脖子。 何青云走到那几个孩子面前,蹲下身,语气温和却带着威严:“你们可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你们被人如此嘲笑,可会高兴?” 她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这是赔砚台的钱,但我更希望你们明白,读书先学做人,若再这般无礼,便休怪我去你们家掌柜面前说道说道。” 那小胖子看着银子,又看看何青云锐利的眼神,终于低下头:“对不住,何平安……” 其他孩子也跟着道了歉。 老举人见状,捋须笑道:“何夫人和李公子说得是,今日便罚你们每人抄论语十遍,明日交上来。” 处理完此事,何青云替何平安整理好衣襟:“今日好好念书,再有人欺负你,便告诉夫子,或是回来告诉我们。” 少年用力点头,眼眶又红了,这次却是感动。 李重阳从袖中取出一个新砚台,墨色的砚台上雕着简单的兰草纹:“这个给你,以后好好用。” 何平安接过砚台,触手温润,是上好的端砚。 他知道这又是姐姐从那个“宝物”里取出来的,心中更是感激。 看着何平安走进课堂,背挺得笔直,何青云和李重阳才转身离开。 “你刚才那气势,倒像是个训人的掌柜。”何青云忍不住笑道。 “对付这种孩子,就得软硬兼施。”李重阳挑眉,“不过还是你厉害,三言两语就让他们认错了。” 两人相视一笑,走在铺满秋阳的巷子里。桂花香依旧浓郁,只是今日似乎多了些墨香的味道。 回到聚香居,何青云立刻从超市里取出几样食材,打算做些新奇的点心,回头给学堂的夫子和孩子们送去,也好缓和一下关系。 李重阳则坐在柜台后,重新绘制着账本,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何平安的课桌上,少年握着新砚台里磨好的墨,一笔一划地写着“人之初,性本善”,袖口的墨痕虽在,心中的阴霾却已散去。 他知道,只要有姐姐和李重阳在,他就什么都不怕。 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啊。 第五十四章 生辰宴 北阳城的冬阳裹着细碎的雪沫子,斜斜地掠过聚香居的雕花窗棂。 何青云站在灶台前,用竹筷轻轻敲了敲陶瓮边缘,瓮里新腌的腊肉正泛着油亮的光泽,咸香气息混着灶膛里的柴火味,在清冷的空气里织出一张暖融融的网。 “姐,今日真的要歇业吗?” 何平安抱着一捆刚劈好的柴火走进来,棉帽檐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先生说下午课业不重,我让同窗们申时末刻过来就行,不必关店门。” 少年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这是他来到北阳城后过的第一个生辰,也是生平第一次主动邀请同窗到家里来,尽管这“家”是聚香居的后堂。 “傻小子,你生辰多大的事,自然要停业一日。” 何青云转身取下挂在梁上的熏鸡,用干净的布巾擦去表面的烟灰:“再说了,你那些同窗第一次来,总得让他们尝尝你姐的手艺,省得再笑你是卖麻辣烫的弟弟。”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惹得何平安脸颊微红,却也抿着嘴笑了。 李重阳从账房里出来,手里捧着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几块刚买的麦芽糖:“我去街上买糖时,看见城南的王记糕团店新出了桂花糕,看着不错,给小丫买了两块。” 他说着,将糖块递给凑过来的何小丫,小姑娘立刻眉开眼笑地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块放进嘴里。 刘雨兰正在整理后堂的桌椅,闻言直起腰道:“春莲,平安的同窗们来了,吃的可够?我看你备了不少,别累着。” “娘,您就放心吧,”何青云将熏鸡放进砂锅里,添上清水和姜片,“我算着人数备的,卤味、热炒、汤品都有,还有特意给孩子们做的甜口点心。”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墙角堆放的食材上,都是今早从菜市场新买来的,没有动用超市里的任何物资。 今日这场生辰宴,她想完全用这个时代的食材,给何平安一个实实在在的惊喜,也让那些富家子弟看看,寻常百姓家的烟火气,一样能撑得起热闹场面。 申时末刻,聚香居的门板刚卸下一半,门外就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喧闹声。 何平安立刻站起身,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地看向门口。 “何平安!你家铺子可真难找!” 为首的小胖子王虎扒着门框往里瞧,身后跟着四五个半大孩子,个个穿着厚实的棉袍,脸蛋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 “快进来,外面冷。” 何青云笑着迎上去,将孩子们让进后堂,后堂早已收拾妥当,四张八仙桌拼在一起,桌上摆着刚沏好的热茶和一碟碟炒花生、糖炒栗子。 “哇!好香啊!”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吸了吸鼻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厨房方向,“是卤鸡爪的味道吗?我娘说你姐姐做的卤味是北阳城最好吃的!” “那是自然,”何小丫挺着小胸脯,像只骄傲的小母鸡,“我姐还会做红烧肉呢,肥而不腻,可好吃了!” 孩子们顿时哄笑起来,刚才在学堂里的那点生疏和拘谨,在这扑面而来的香气和何小丫奶声奶气的炫耀中,渐渐消散了。 何青云让李重阳招呼着孩子们喝茶吃点心,自己则一头扎进厨房。 锅里的熏鸡已经炖得酥烂,汤汁呈琥珀色,散发着浓郁的肉香和药材香气。 她揭开另一口锅,里面是慢火熬制的猪骨汤,奶白的汤汁上漂浮着金黄的油花,撒上翠绿的葱花和香菜,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姐,我来帮你端菜吧。” 何平安走进来,手里拿着干净的托盘。 “好,”何青云将一盘油亮亮的卤牛肉递给他,“先把这个端出去,让孩子们垫垫肚子。” 菜一道道上桌,红亮诱人的红烧肉,肥瘦相间,颤巍巍地卧在酱汁里,香酥脱骨的卤鸡爪,皮糯肉烂,带着微微的辣意,清爽解腻的凉拌海蜇丝,浇着特制的麻酱汁,还有何青云特意改良的糖醋鱼,外酥里嫩,酸甜可口。 最让孩子们兴奋的是那道拔丝山药,金黄的糖丝裹着粉白的山药块,用筷子夹起时能拉出长长的糖丝,放进凉水里一蘸,糖衣立刻变得酥脆,咬一口,外甜内糯,香得让人眯起眼睛。 “哎呀!这糖丝怎么这么长!” 王虎吃得满脸都是糖汁,却顾不上擦,只顾着和同桌的孩子比赛谁拉的糖丝更长。 “这个红烧肉也太好吃了吧!” 冲天辫小姑娘捧着碗,连里面的酱汁都拌着米饭吃了个精光。 何青云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高兴,她特意没有做太过复杂的菜式,都是些家常却见功夫的菜,没想到如此受欢迎。 刘雨兰坐在一旁,不停地给孩子们夹菜,脸上笑出了褶子:“慢点吃,都有都有,不够还有!” 李重阳则在一旁温和地看着,时不时给孩子们添茶,顺便不动声色地收拾着桌上的骨碟。 他发现,这些平日里在学堂里有些骄纵的孩子,在美食面前都变成了天真烂漫的稚子,之前的隔阂和偏见,早已在这热闹的饭桌上消融殆尽。 酒足饭饱后,孩子们拍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在椅子上直打嗝。 何平安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开心笑容,眼底亮晶晶的,像是落满了星光。 “何平安,你姐姐太厉害了,做的菜比我家厨子做的还好吃!” 王虎打着饱嗝,一脸真诚地说。 “就是就是,以后我们还要来!” 其他孩子纷纷附和。 何青云见状,笑着拍了拍手:“既然大家吃得开心,那我再给你们看样好玩的东西,算是给平安的生辰添个乐子。” 第五十五章 木盒 她从里屋拿出一个木盒,打开来,里面是两小堆黑白分明的棋子,棋盘是她用硬木板亲手绘制的,纵横各十五道线,组成了一个规整的正方形。 “这是什么呀?” 孩子们好奇地围过来,看着棋盘和棋子,满脸困惑。 这个时代,围棋和象棋倒是常见,但这种黑白两色、形制简单的棋子和方格棋盘,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这叫五子棋,”何青云拿起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中央的交叉点上,“规则很简单,黑白双方轮流落子,先在横、竖或斜方向连成五子者胜。” 她简单地讲解了规则,又演示了几手,孩子们立刻就被这新奇的游戏吸引住了。 “我来我来!” 王虎第一个抢着拿起白子,要和何平安对战。 一时间,后堂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啪啪声和孩子们偶尔的惊呼。 “哎呀!王虎你差点就赢了!” “何平安,你这里要堵他!” “快看快看!我连成五子了!我赢了!” 孩子们围在棋盘旁,时而蹙眉思考,时而欢呼雀跃,完全沉浸在这新奇的游戏里。 何青云和李重阳、刘雨兰坐在一旁,看着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脸上都带着欣慰的笑容。 何平安看着同窗们因为一盘棋而争得面红耳赤,又因为一个妙手而击掌欢呼,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自己融入了这个群体,不再是那个被嘲笑的老童生,而是他们的朋友。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窗外飘起了细密的雪花,孩子们意犹未尽地结束了最后一盘棋,恋恋不舍地准备回家。 “何平安,谢谢你的生辰宴,太好玩了!”王虎拍了拍何平安的肩膀,“下次我们还来玩五子棋!” “欢迎你们常来。” 何平安笑着说,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送走孩子们后,聚香居的后堂恢复了宁静,何青云收拾着棋盘,刘雨兰则去厨房端来刚煮好的姜汤。 “平安,今日开心吗?” 何青云递给他一碗姜汤,笑着问。 何平安捧着温热的姜汤,用力点头,眼圈有些发红:“姐,娘,重阳哥,谢谢你们。” 他没有说太多感谢的话,但那亮晶晶的眼神和灿烂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重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小子,跟我们还说什么谢,以后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好功名,才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 何小丫凑过来,拉着何平安的手:“哥,下次生辰我也要吃那么多好吃的,还要玩那个五子棋!”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温暖的笑声在飘雪的冬夜里回荡,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第二日傍晚,雪粒子在暮色里渐渐停了,聚香居的门板已卸下大半,何青云正擦拭着柜台,李重阳将最后一叠碗碟收进橱柜,忽听得门板被轻轻叩响,笃笃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这么晚了,谁还来?”何小丫扒着门缝往外瞧,忽的瞪大眼,“是学堂的先生!” 何青云心头微怔,忙迎上去推门,老举人立在风雪檐下,青布棉袍上落着薄雪,手里还握着一卷书,见她开门,便捋须笑道:“何夫人,叨扰了。” “夫子快请进。”何青云忙将人让进后堂。 李重阳已快步沏了热茶递上:“这天寒地冻的,夫子怎的亲自来了?” 老举人接过茶盏暖手,目光扫过后堂拼起的八仙桌,桌上还留着五子棋棋盘的淡淡刻痕,不由笑道:“今日下学后,听孩子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都在讲何公子生辰宴上的新奇棋类,老夫心中好奇,便想着过来瞧瞧。” 何平安刚从里屋抱出柴火,见状连忙行礼:“先生。” “免礼免礼,”老举人摆手,视线落在墙角的木盒上,“可是这棋?” 何青云将木盒捧来打开,黑白棋子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老举人捻起一颗黑子,指尖摩挲着光滑的表面,又端详棋盘上纵横的线条,忽而抚掌:“有趣!有趣!这棋看似简单,却暗藏玄机。” 他指着棋盘道:“纵横十五道,棋子只分黑白,规则亦是简明,却需步步为营,攻防兼备,倒是与围棋的金角银边草肚皮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更易上手。” 李重阳在旁笑道:“夫子慧眼,这棋名唤五子棋,确实讲究先手后手的章法。” “老夫方才在巷口听孩子们说,这棋是何夫人所创?” 老举人看向何青云,眼中带着探究。 何青云心头一紧,面上却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琢磨的小玩意儿,让夫子见笑了。” 她早料到会有此问,已想好说辞:“前阵子家中有本古籍残卷,上面绘了类似的图,我便照着做了副棋盘,不想孩子们喜欢。” 老举人点点头,并未深究,只将棋子在棋盘上摆开,沉吟道:“老夫虽未下过,却也看得出这棋于开蒙孩童大有裨益,寻常蒙学多以背书识字为主,难免枯燥,若能用这棋教孩子们逻辑思辨,倒是件妙事。” 他忽而抬头,眼中闪着精光:“何夫人,可否将这棋的规则详详细细说与老夫听听?老夫想带回书斋,琢磨琢磨如何融入课业。” 何青云心中一动,连忙将五子棋的基本规则、胜负判定乃至常见的攻防技巧细细道来,老举人听得频频点头,时不时在书卷空白处记下几笔。 “妙!实在是妙!”老举人合上书卷,站起身道,“今日多谢何夫人解惑,这棋老夫先借回去研究几日,改日定当送还。” “夫子言重了,”何青云将木盒递上,“夫子若不嫌弃,这副棋便赠予书斋,让孩子们玩闹去吧。” 老举人推辞几番,终是笑着接过:“那老夫便却之不恭了。时候不早,老夫告辞。” 一家人将老举人送到门口,看他踩着薄雪远去,身影融入夜色。 何平安关上门,忍不住道:“先生竟对这棋如此上心。” 李重阳沉吟道:“夫子是个爱才之人,这棋既能娱情又能益智,他自然看重。” 何青云望着棋盘的方向,若有所思,老举人此举,倒是让她没想到。 这五子棋若真能在书斋推广,于何平安与同窗的相处,或许更是件好事。 第五十六章 五子棋 老举人踩着薄雪离开聚香居时,夜空中的星子正透过云层稀疏的缝隙,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何青云望着他消失在巷口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一方光滑的棋子,那是方才老举人落下时,她顺手捡起的黑子,石质温润,竟像是某种上好的墨玉。 “先生对这五子棋如此上心,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李重阳将最后一盏灯笼挂在门楣下,若有所思地道:“我原以为,像他这样的老举人,多半瞧不上这些玩物。” “夫子不是瞧不上,是看到了其中的门道。” 何青云转身回屋,将黑子放在棋盘中央:“你没瞧见他记笔记时的样子,连说妙哉,怕是真动了将这棋融入蒙学的心思。” 何平安刚把最后一捆柴火塞进灶膛,闻言蹭地站起来:“先生要在学堂教五子棋?那、那我……” 少年的脸颊因激动而泛红,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他想起今日同窗们为一盘棋争得面红耳赤的模样,若这棋真能成为学堂里的“正经玩意儿”,那些关于他“老童生”的嘲笑,岂不是能彻底烟消云散? 刘雨兰端着刚熬好的红糖姜茶从厨房出来,闻言笑道:“若真是这样,倒是件好事,平安在学堂能多些乐子,也免得总被人欺负。” 她将姜茶递给何平安,又给何青云和李重阳各盛了一碗。 “只是这棋……当真是从古籍里看来的?” 何青云捧着温热的茶碗,指尖感受着瓷壁的暖意,心中暗自斟酌。 穿越而来的秘密如同深埋的树根,盘根错节地缠绕在她每一次看似寻常的举动之下,五子棋不过是她前世闲暇时的消遣,如今却成了拉近何平安与同窗距离的契机,这让她不得不更加谨慎地编织说辞。 “是一本残破的古书,”她垂眸吹着浮沫,声音平稳无波,“原书只剩几页,绘着棋盘和简单的图例,我照着样子做了副棋盘,想着给小丫解闷,没想到先生瞧上了。” 李重阳呷了口姜茶,目光落在棋盘上纵横的线条上,忽然开口:“若夫子真要在书斋推广五子棋,怕是需要更多的棋盘棋子,聚香居这边,不如顺势做些出来卖?” 何青云抬眼,正对上他眼中闪烁的精光。 这个看似病弱的男人,总能在不经意间展现出惊人的商业头脑。 北阳城虽大,像样的文具铺却多集中在城东,庆阳街这一带尽是小吃铺子,若能抓住这个契机,将五子棋作为聚香居的副业,既能赚些银钱,又能借老举人的名望打出名声,一举两得。 “这主意不错。” 她放下茶碗,指尖轻点棋盘:“棋子可用普通的皂角子或小石子打磨,棋盘用薄木板雕刻,成本不高,样式却新奇,只是……” 何青云顿了顿,看向何平安:“得先问问夫子的意思,若他不介意我们借此营利,这事才能做。” 何平安立刻挺直了腰板:“我明日就去问先生!” 少年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同窗们围在聚香居门口抢购棋盘的场景。 接下来的几日,聚香居的后堂成了临时的手工作坊。 何青云从超市里取出精细的打磨工具,指导何平安将捡来的鹅卵石磨成光滑的棋子,李重阳则寻来废弃的薄木板,用小刀细细雕刻棋盘上的线条,他手艺人般的巧思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连棋盘边缘的兰草纹都刻得栩栩如生。 刘雨兰和何小丫则负责给棋子分类装袋,小姑娘还偷偷在每个袋子里塞了颗糖果,说是“买棋送甜”。 三日后,何平安从知味书屋回来时,脸上笑开了花。 老举人不仅同意了他们售卖五子棋的想法,还特意写了张便条,称赞此棋“寓教于乐,可启童蒙”,让他交给何青云。 “先生还说,下月初的文会上,要让我带着棋盘去呢!” 少年将便条小心翼翼地递给何青云,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北阳城每月初一的文会,是读书人聚集交流的盛会,老举人此举,分明是要将何平安和这新奇的五子棋,正式引荐给北阳城的文化圈子。 何青云展开便条,老举人苍劲的字迹跃然纸上,她心中清楚,这看似简单的一步棋,已然牵动了整个北阳城的文脉与商脉。 “既然如此,”她将便条仔细收好,目光扫过后堂整齐摆放的二十副棋盘,“明日便正式开张卖棋。” “平安,你去街上买些红纸,写个招牌,重阳,你把棋盘分分类,普通的卖五十文,雕花的卖一百文。” “娘和小丫,把袋子再检查一遍,别漏了糖果。” 一家人立刻行动起来,小小的聚香居在暮色中焕发出勃勃生机,何青云站在灶台前,看着锅中翻滚的麻辣烫红汤,忽然觉得,这穿越而来的人生,竟在不经意间,走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次日清晨,聚香居的门板上多了块崭新的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聚香居?新奇五子棋”,旁边还画着简单的棋盘图例。 过往的食客好奇地围拢过来,听何平安结结巴巴地讲解规则,几个顽皮的孩童当场就蹲在地上玩了起来,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这棋怎么卖?” 一个背着书箱的年轻书生上前问道,他是知味书屋的常客,昨日便听同窗们念叨过这新奇的玩意儿。 “普通棋盘配皂角子棋,五十文一副,雕花棋盘配玉石子棋,一百文一副。” 李重阳微笑着递过一副刚打磨好的棋盘。 书生掂量着棋盘,又看了看旁边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们,当即掏出银子:“给我来副雕花的,送我那顽劣的弟弟。” 开张首日,二十副棋盘竟卖出了十七副,其中不乏像书生这样的读书人。 何青云看着钱箱里叮当作响的铜钱,心中感慨万千,谁能想到,前世用来打发时间的小游戏,竟能在这个时代成为抢手的“文化商品”。 傍晚收摊时,何平安捧着账本兴奋地汇报:“姐,今天卖棋赚了一两二钱银子!比卖一天卤味赚得还多!” 刘雨兰数着铜钱,笑得合不拢嘴:“这下平安的束修钱有着落了。” 李重阳则将最后一副雕花棋盘小心地包好,那是老举人特意定做的,说是要在文会上展示。 他抬头看向何青云,眼中满是赞赏:“你总能带来惊喜。” 何青云擦了擦手,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灯笼,微微一笑。 惊喜?或许吧,但她更清楚,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每一步看似幸运的棋,都需要精心的谋划与果敢的落子。 夜深人静时,她独自坐在后堂,借着烛光抚摸着棋盘上的纹路。 五子棋的规则简单,却蕴含着无穷的变化,正如她的人生,从继承超市的普通女孩,到带着空间穿越的异世孤女,再到如今北阳城小有名气的“何老板娘”,每一次落子,都在改变着未来的走向。 但愿以后,也能如今日这般顺利吧。 第五十七章 盛夏冰饮 北阳城的盛夏来得猝不及防,刚送走端午的艾草香,七月流火便炙烤得青石板路滋滋冒油。 聚香居门前的老槐树叶子卷成了细条,蝉鸣聒噪得像要把树干喊裂,过往行人个个汗流浃背,恨不得把舌头伸出来散热。 何青云站在后厨,额角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她用袖口擦了把脸,看着陶瓮里泡发的绿豆,心中早有盘算。 超市里的制冰机早已准备就绪,去年冬天储存的冰块在空间里分毫未化,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平安,把那袋薄荷草洗干净,晾在通风处。” 她扬声吩咐,少年正蹲在水缸边刷碗,闻言应了声,手指却悄悄戳了戳旁边木桶里泡着的糯米。 李重阳从账房出来,手里捏着张纸,眉头微蹙:“今日卤味销量降了三成,天太热,食客都没什么胃口。” 他的长衫后背已被汗水浸透,脸色却比往常红润些,许是常喝何青云煮的绿豆汤缘故。 何青云将泡好的绿豆沥干,倒入超市取出的不锈钢锅中:“早料到了,天热就得卖凉的。” 她掀开墙角盖着蓝布的大木桶,里面赫然是一块块方方正正的冰块,寒气瞬间弥漫开来,让靠近的何小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姐,这冰……” 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伸手想摸又怕凉。 “神仙给的宝贝,能冻住冬天的寒气。” 何青云随口忽悠,用专用的冰铲敲下一小块,放进陶碗里,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今日就卖这个,冰镇绿豆沙,再配上薄荷水和酸梅汤。” 李重阳凑过来,看着冰块在碗中慢慢融化,水汽氤氲了他的眼镜片:“这冰从何而来?若是被人瞧出端倪……” “放心,我自有说辞。” 何青云将煮好的绿豆沙过筛,加入适量白糖,放凉后倒进事先准备好的瓦罐:“就说是用硝石制的冰。” 这个朝代已经有制冰技术了,只是这北阳城还未普及而已。 午时刚过,聚香居门前挂出了新的招牌,红底黑字写着“冰镇绿豆沙?薄荷酸梅汤”,旁边还画了个冒着凉气的大碗。 几个挑夫模样的壮汉好奇地凑过来,何平安立刻端出试喝的小瓷碗。 “尝尝?消暑解渴,一碗十文钱。” 少年脸上挂着腼腆的笑,汗珠顺着脖颈滑落。 一个络腮胡壮汉接过碗,咕咚咚灌下去,冰凉的绿豆沙滑过喉咙,带着薄荷的清冽,瞬间驱散了浑身暑气。 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抹着嘴喊道:“好家伙!这玩意儿比喝凉水爽十倍!给我来一大碗!”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个时辰,聚香居门前排起了长队。 何青云和李重阳忙得脚不沾地,前者负责舀冰沙调酸梅汤,后者则收钱递碗,何平安和何小丫则在一旁帮忙擦桌子、收拾空碗。 “老板娘,再来碗酸梅汤,多加冰!” “给我打包碗绿豆沙,带回去给婆娘尝尝!” 打包?何青云心中一动,看着食客们拎着空碗意犹未尽的样子,忽然有了新主意。 “重阳,去买些结实的陶土罐子,带盖子的那种,专门做打包用。” 她一边往碗里加冰块,一边吩咐:“再做块牌子,写上可自带容器打包,价格减半。” 李重阳愣了愣,随即点头:“这主意好,天热谁都不愿在外面多待,打包回去吃正好。” 午后,聚香居的打包服务正式上线,食客们有的拎着自家的瓦罐,有的捧着粗瓷大碗,排着队等着装冰沙和酸梅汤。 一个卖布的商贩甚至用布兜裹着个小木桶来,足足装了五人份的绿豆沙,说是要带回铺子给伙计们消暑。 何青云看着门口川流不息的人群,心中畅快,转身从超市里取出几样食材,打算再添些新花样。 “姐,你又要做什么?”何小丫凑过来,鼻尖上沾着绿豆沙。 “做些能打包带走的热菜。” 何青云笑了笑,从冰柜里取出新鲜的猪肉、鸡蛋和时蔬:“天热不想做饭的人多,咱们卖些现成的炒菜,让他们带回家就能吃。” 她手脚麻利地切肉、打蛋,油温六成热时,先爆香姜片,再倒入蛋液,金黄的炒蛋在锅中迅速成型,盛出备用. 接着炒肉片,加了超市里的生抽和蚝油,色泽红亮,香气扑鼻,最后把炒蛋回锅,撒上葱花,一盘简单的木须肉便做好了。 “尝尝?”她夹了一块给何小丫,小姑娘眼睛立刻亮了:“好吃!” 接下来,何青云又做了酸辣土豆丝、番茄炒蛋、青椒炒肉,每道菜都色泽诱人,香气浓郁。 她特意将菜盛在不同的盘子里,摆在门口的长桌上,供食客们挑选。 “炒鸡蛋五文钱一份,木须肉八文,酸辣土豆丝三文……” 李重阳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自带碗碟打包,还能便宜一文。” 这价格比在店里吃便宜不少,又省去了做饭的麻烦,立刻吸引了不少家庭主妇和单身汉。 “给我来份木须肉,再要份酸辣土豆丝,用我这碗装就行。” 一个妇人递过一个豁了口的大碗。 “好嘞!”何平安接过碗,小心翼翼地装菜。 “我要两份番茄炒蛋,打包!”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喊道。 傍晚收摊时,不仅冰饮卖得精光,打包的炒菜也卖出了几十份,钱箱里的铜钱堆得像座小山。 “姐,今天赚了足足五两银子!” 何平安数钱数得手指发软,脸上笑开了花。 刘雨兰端来解暑的酸梅汤,看着孩子们兴奋的样子,也忍不住笑:“这冰饮和打包菜可真是救了命了,天再热,咱们也有生意做。” 李重阳擦着汗,推了推眼镜:“明日得再多备些冰块和食材,看这架势,往后打包生意只会更好。” 何青云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盘算着明日的食材。 超市里的蔬菜和肉类取之不尽,但也要做得像从菜市场买来的一样,不能露出破绽。 “嗯,明天做些红烧肉、糖醋鱼,再弄个凉拌黄瓜,肯定受欢迎。” 她伸了个懒腰,感受着夏夜难得的凉意:“对了,把上次收的黄桃和柿子拿出来,做点罐头和柿饼,天热水果容易坏,做成干货能放久些。” 李重阳点头:“好,我明天一早就去买密封的陶罐。” 夜深人静时,何青云走进超市,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食材,心中充满了底气。 她取出几个熟透的黄桃和柿子,准备明天大显身手。 第五十八章 黄桃罐头 北阳城的暑气在冰镇绿豆沙和打包炒菜的热潮中似乎也收敛了几分,聚香居的生意却越发红火。 何青云看着后院墙角堆放的空陶罐,心中盘算着新的计划。 超市里的黄桃和柿子早已熟透,做成罐头和柿饼是最好的选择。 “平安,去把那筐黄桃搬过来,挑软乎的。” 她站在井边洗手,阳光透过葡萄架洒在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少年应了声,费力地抱起一筐黄桃,个个金黄饱满,散发着浓郁的果香。 何小丫跟在后面,手里捧着几个最大的柿子,红得像小灯笼。 “姐,这柿子好甜,我尝了一个。” 小姑娘嘴角沾着果肉,笑得眯起眼。 何青云捏了捏她的小脸,取过一个黄桃,用刀去皮,果肉嫩得几乎要流汁。 她想起前世做罐头的步骤,先将黄桃切成两半,去核,再放进清水中浸泡,防止氧化。 “重阳,把蒸锅刷干净,再找些干净的玻璃罐来。” 她扬声吩咐,李重阳从储物间搬出几个专门订购的琉璃罐子,透明的罐身能清楚看到里面的食材。 “这罐子倒是透亮,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密封好。” 李重阳有些担心,用手指敲了敲罐壁。 “放心,我有办法。” 何青云笑了笑,从超市取出专用的橡胶密封圈,垫在盖子下,又准备了些白糖和清水。 她将切好的黄桃块放进玻璃罐,每层之间撒上白糖,最后倒入烧开后放凉的清水,没过黄桃。 盖上盖子,拧紧,再放进蒸锅里,大火蒸了半个时辰。 “这样就能保存很久吗?” 何平安好奇地盯着蒸锅,抬头问道。 “嗯,高温杀菌,密封好就不会坏。” 何青云擦了擦手,又拿起柿子,准备做柿饼。 她先将柿子去皮,放在通风良好的架子上,阳光和微风能让水分慢慢蒸发,为了加速成型,她时不时用手轻轻揉捏柿子,促进果肉中的糖分渗出,在表面形成一层白霜。 “姐,这柿子怎么越揉越软啊?” 何小丫看得入神,也想上手试试。 “轻点儿,别揉烂了。”何青云笑着指导,“等水分蒸发得差不多,表面结了白霜,就成柿饼了。” 与此同时,李重阳按照何青云的吩咐,在聚香居门口挂出了新的招牌:“秘制黄桃罐头,手工柿饼,消暑解馋。” 没过多久,玻璃罐里的黄桃罐头冷却下来,透明的罐身里,金黄的果肉浸泡在清澈的糖水中,看起来就令人垂涎欲滴。 何青云打开一罐,用勺子舀了一块递给何小丫,小姑娘尝了一口,眼睛立刻瞪圆了。 “哇!好甜!比新鲜的黄桃还好吃!” 何平安也凑过来尝了尝,点头赞道:“口感很特别,软软的,又带着甜味,夏天吃这个肯定很爽。” 李重阳看着罐头,若有所思:“这玩意儿看着稀罕,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就是不知道大家舍不舍得花钱买。” “放心,物以稀为贵。” 何青云擦了擦罐子:“北阳城肯定没人见过这东西,咱们卖贵点,就说是用了特殊工艺,从南方运来的稀罕货。” 她算准了富人阶层的猎奇心理,特意将罐头包装得精致些,用红绸子系在罐口,看起来像件礼品。 果然,黄桃罐头和柿饼一推出,立刻引起了轰动。 “这是什么?黄桃还能装在罐子里?”一个穿着绸缎的夫人好奇地拿起玻璃罐,对着阳光看,“咦,里面的黄桃怎么不变色?” 何青云微笑着解释:“夫人,这是我们家特制的黄桃罐头,用了南方秘传的法子,能保存很久,口感清甜,最适合夏天吃了。” “多少钱一罐?”夫人显然动了心。 李重阳上前报价,语气不卑不亢:“一两银子一罐。” 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银子:“给我来两罐,带回府给孩子们尝尝。” 旁边的人见状,也纷纷掏钱购买,有的是好奇,有的是想尝尝鲜。 柿饼则便宜些,二十文钱一块,甜而不腻,带着天然的白霜,也很受欢迎。 “老板,给我来五块柿饼,带回去给我娘吃。” 一个年轻人说道。 “我要一罐黄桃罐头,再要十块柿饼,打包!” 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喊道。 黄桃罐头和柿饼的热销,让聚香居的名气更上一层楼。 不少人慕名而来,不仅买冰饮和打包菜,还特意带几罐罐头或几块柿饼回去。 何青云看着钱箱里增加的银两,心中满意,同时也没忘了继续推出新菜品。 她从超市取出各种食材,变着花样做打包炒菜。 “今天做个鱼香肉丝,酸甜微辣,下饭得很。” 她一边切肉,一边对李重阳道:“再弄个宫保鸡丁,花生要炸得酥脆。” 李重阳点头,帮忙准备调料:“好,我去买些新鲜的辣椒和花生。” 鱼香肉丝用了超市的豆瓣酱和香醋,甜咸酸辣兼备,葱姜蒜的香味浓郁。 宫保鸡丁则选了鸡腿肉,肉质鲜嫩,搭配炸得金黄的花生米,颜色红亮,一看就有食欲。 一个常客递过一个大碗,爽朗道:“这鱼香肉丝闻着就香,给我来一份,用我的碗装。” 另一人则是挑选了片刻:“宫保鸡丁看起来不错,我要两份,打包带走。” 除了这些,何青云还做了麻婆豆腐、回锅肉、糖醋排骨等经典川菜,以及红烧肉、梅菜扣肉等荤菜,还有清炒时蔬、凉拌木耳等素菜,品种丰富,满足不同食客的口味。 一个老食客忍不住夸赞:“老板娘,你这菜做得比酒楼还好吃,价格还便宜。” “就是,我现在都懒得在家做饭了,每天下班来你这打包几个菜,方便又好吃。” 看着食客们满意的笑容,何青云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聚香居能有今天的生意,离不开超市这个强大的后盾,但也离不开她的用心经营和创新。 “姐,你看,柿饼表面结白霜了!” 何小丫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何青云走过去一看,架子上的柿子果然都裹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像撒了层糖粉,看起来格外诱人。 她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甜软细腻,带着淡淡的果香。 “嗯,好了,可以卖了。”她笑着对何小丫道,“去告诉重阳哥,把柿饼的牌子挂得显眼些。” 聚香居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冰饮、打包炒菜、黄桃罐头和柿饼,这几样新鲜玩意彻底点燃了北阳城的夏天,让隔壁城的人都慕名而来。 第五十九章 蜜饯果脯 北阳城的初秋带着一丝凉意,却丝毫没有影响聚香居的生意。 何青云站在后厨,看着案板上摆满的各色水果,心中早已盘算好新的计划。 超市里的水果种类繁多,趁着秋果丰收,正好做成蜜饯果脯,既能长期保存,又能满足食客们对甜食的喜爱。 “平安,把那筐葡萄洗干净,挑颗粒饱满的。” 她扬声吩咐,少年应了声,小心翼翼地将葡萄倒入水盆。 李重阳从账房出来,手里拿着新的账本,脸上带着笑意:“城东分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昨天光荷叶饭就卖了三百多份。” 何青云将洗净的苹果切成薄片,用清水浸泡着,防止氧化:“秋果多,正好做些蜜饯。” 她从超市取出白砂糖和麦芽糖,空气中立刻弥漫起甜腻的香气。 “葡萄做葡萄干,苹果做苹果脯,再试试橘子蜜饯。” 何小丫凑过来,手里拿着一根刚晒干的柿饼,吃得津津有味:“姐,我帮你剥橘子皮好不好?” 小姑娘的手指灵活地剥着橘子,金黄的果皮被剥成完整的一片,像朵盛开的花。 何青云笑了笑,将苹果片捞出沥干,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水和白糖,小火慢煮。 苹果片在糖水中翻滚,渐渐变得透明,散发出浓郁的果香。 何平安好奇地盯着锅子:“这样煮多久才行?” “直到水分蒸发,果肉变得晶莹剔透。” 何青云用筷子夹起一片,对着光看,果然呈现出琥珀色:“然后捞出来晾干,撒上一层白糖,就成了苹果脯。” 李重阳在一旁帮忙准备容器,将玻璃罐清洗干净,烘干水分:“这蜜饯看着就诱人,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想起上次黄桃罐头的热销,对这次的蜜饯充满了期待。 “嗯,这次多做几种,”何青云将煮好的苹果脯捞出,放在竹筛上晾干,“葡萄干就简单了,洗净晾干就行,橘子蜜饯要去掉白瓤,不然会苦。” 她一边说,一边动手处理橘子,将一瓣瓣橘子肉剥出来,去掉上面的白筋,放入糖水中煮。 橘子肉在糖水中慢慢收缩,变得透亮,散发出清新的橙香。 何小丫凑过来闻了闻,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姐,这橘子蜜饯闻着好香,跟糖渍橙瓣似的。” “好了,别闻了,快帮忙把葡萄干装袋。” 何青云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将晾干的苹果脯撒上白糖,放入玻璃罐中密封。 没过多久,聚香居的门前又挂出了新的招牌:“秘制苹果脯,香甜葡萄干,橘子蜜饯,秋日解馋,可长期保存。” 玻璃罐里的苹果脯晶莹剔透,葡萄干紫黑油亮,橘子蜜饯橙黄诱人,立刻吸引了过往的行人。 “这是什么?看着好精致。” 一个穿着绸缎的夫人停下脚步,拿起一罐苹果脯,对着阳光看:“怎么卖的?” 李重阳温和道:“苹果脯一两银子一罐,葡萄干五十文一袋,橘子蜜饯八文钱一小碟。” 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银子:“每样来一份,带回府给孩子们尝尝。” 旁边的人见状,也纷纷掏钱购买,有的是好奇,有的是被香甜的气味吸引。 “老板,给我来两袋葡萄干,路上吃。”一个脚夫说道。 “我要一碟橘子蜜饯,再要半罐苹果脯,打包。”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喊道。 蜜饯果脯的热销,让聚香居的生意更上一层楼,不少人慕名而来,不仅买蜜饯,还会顺带买些打包菜和冰饮。 何青云看着钱箱里增加的银两,心中满意,同时也没忘了继续推出新菜品。 她从超市取出各种食材,变着花样做适合秋天吃的美食。 “今天做个冰糖雪梨,润肺止咳,最适合秋天了。” 何青云一边削梨皮,一边对李重阳道:“再弄个桂花糯米藕,香甜软糯。” 李重阳点头,帮忙准备调料:“好,我去买些新鲜的桂花和糯米。” 冰糖雪梨用了超市的冰糖和雪梨,炖得软烂,汤汁清甜,带着淡淡的梨香,桂花糯米藕则将糯米塞进藕孔里,用冰糖和桂花炖煮,色泽红润,甜而不腻。 食客们纷纷夸赞。 “这冰糖雪梨喝着真舒服,嗓子都润了。” “桂花糯米藕也好吃,糯米很软糯,藕也甜。” 除了这些,何青云还做了糖炒栗子、烤红薯等应季美食,以及各种口味的月饼,为即将到来的中秋做准备。 一个老食客忍不住感叹:“老板娘,你这美食花样真多,每天来都有新惊喜。” 旁人也跟着附和:“就是,我现在都成你们家的常客了,一天不来就想得慌。” 何青云微微一笑:“诸位过奖了,还要多谢你们时常光顾,我这聚香居的生意才能如此红火。” “姐,你看,橘子蜜饯卖完了!” 后院传来何小丫的叫声。 何青云走过去一看,果然,装橘子蜜饯的小碟已经空了,只剩下一些糖渍的痕迹。 水果罐头倒是比想象中还受欢迎,也是,这大热天的,谁不想吃点冰冰凉凉又甜蜜的东西呢? 眼看生意如此红火,何青云倒是有了新的想法。 手中银钱已经攒够,为何不开个酒楼呢? 第六十章 心事 北阳城的秋阳透过窗棂,在聚香居的账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何青云指尖划过最新的流水记录,目光却落在窗外那棵开始泛黄的老槐树上,心里正盘算着开酒楼的种种细节,选址、装潢、菜品种类,甚至连匾额的题字都在脑中过了几遍。 “城东那块地若能盘下来,做个三层酒楼,临着主街,采光也好……” 她喃喃自语,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李重阳握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滴在账本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痕迹。 李重阳不动声色地用袖口擦去墨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何青云。 她今日换了件月白色的棉麻襦裙,鬓边别着朵刚摘的野菊,阳光勾勒出她专注思考时柔和的侧脸轮廓,连额角滑落的碎发都显得格外生动。 自从在山洞里共度旱灾,又一同在北阳城打拼,他早已习惯了她风风火火的模样,习惯了她指挥若定时的果敢,也习惯了她偶尔流露出的疲惫与温柔。 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份习惯里悄然滋生出了别的东西,是那日她为他挡下山贼时的决绝,是她在烛光下教何平安念书时的耐心,更是她偶尔对他展露的,不带任何防备的笑容。 “重阳?” 何青云终于从盘算中回过神,见他盯着自己发呆,不由挑眉:“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李重阳心头一紧,慌忙低下头拨弄算盘,耳尖却微微泛红:“没、没什么,在算城东分店的成本。” 他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你刚才说开酒楼的事,可有眉目了?” “还在看地段。” 何青云没多想,拿起桌上的图纸展开,认真道:“你看这处,原是个绸缎庄,格局方正,改造成酒楼正合适。” “就是价格高了些,得再谈谈。” 她指着图纸上的标记,语速飞快地分析着利弊,李重阳却只看见她说话时嘴角扬起的弧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又痒又涩。 他知道何青云心里装的是家人、是生意、是如何在这乱世立足,唯独没有太多儿女情长。 她待他亲厚,如同可靠的合作伙伴,信任的朋友,却从未有过超越这层关系的表示。 “若是开酒楼,后厨得请几个好厨子,”何青云还在说着,“但咱们的秘方不能外传,得想个法子……” “我来盯着后厨。” 李重阳立刻接话,想借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采购和品控我都熟,能看好关。” “也好。” 何青云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个油纸包:“街上买的糖糕,你尝尝,新出的桂花味。” 李重阳接过糖糕,指尖触到她温热的指尖,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他低头咬了一口,甜糯的口感里裹着桂花的清香,可心里却五味杂陈。 他多想告诉她,自己想要的从来不是做个可靠的伙伴,而是能站在她身边,以丈夫的身份,护她周全,与她分享这人间烟火。 “对了,”何青云又道,“明日去看那块地,你陪我一起?” “好。” 李重阳应声,看着她重新投入图纸的专注模样,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正忙着开创新的事业,家里弟妹也需要照料,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添乱。 或许,等酒楼开起来,等日子更安稳些,他再找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重新拿起笔:“这地段的租金,我再算算,或许能压下两成。” 何青云没察觉他语气里的细微变化,只当他在认真盘算,便凑过去与他一同看账本。 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相碰,李重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混杂着厨房里飘来的烟火气,竟让他有些恍惚。 他悄悄侧过脸,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忽然觉得,能这样并肩做事,听她谈论着未来的蓝图,似乎也算是一种无声的陪伴。 只是这份心事,如同埋在心底的种子,在每一次与她近距离相处时,便悄悄生根发芽,带着甜蜜的期盼,也带着不安的忧虑,不知何时才能破土而出,得见天日。 窗外的老槐树又落下几片黄叶,打着旋儿飘进院子,如同李重阳此刻纷乱的心思,在秋风里辗转不定。 他默默将最后一口糖糕咽下,甜味在舌尖蔓延,却驱不散心底那点隐秘的愁绪。 开酒楼的事,她胸有成竹,可他心里的那点儿女情长,却才刚刚开始,前路漫漫,不知几何。 第六十一章 遇六娘 北阳城的秋老虎来得猛,即便已过了处暑,日头依旧毒辣。 聚香居门前的老槐树枝叶繁茂,投下大片阴凉,却也挡不住空气中蒸腾的热气。 何青云站在柜台后,看着堂内坐得满满当当的食客,心中颇为满意。 自推出蜜饯果脯和各色应季美食后,聚香居的生意愈发红火,不仅本地食客络绎不绝,就连周边城镇的人也时常慕名而来。 何平安擦着汗,从后厨跑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他喘着气道:“姐,城东分店那边又来报信,说伙计不够用了。” 何青云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账本:“我知道了,这几日正打算去牙行看看,挑几个手脚麻利的。” 一旁的李重阳闻言,合上手中的算盘:“我陪你一起去?正好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后厨帮手。” “也好,”何青云抬眼看向他,“你眼光准,能帮着参谋参谋。” 两人简单交代了刘雨兰和何小丫几句,便一同出了聚香居。 街上行人如织,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何青云与李重阳并肩而行,朝着牙行的方向走去。 何青云扇着手中的团扇,轻声道:“这天气实在太热,等招到合适的伙计,酒楼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李重阳嗯了一声,目光扫过街道两侧:“城东那块地确实不错,只是价格……” 两人正说着话,路过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楼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争执声。 “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也敢来我们醉仙楼找活干?” 一个满脸横肉的伙计叉着腰,对着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厉声呵斥。 何青云与李重阳对视一眼,不由得停下脚步。 只见那伙计面前,一个妇人紧紧护着身后的小女孩,妇人身上的粗布衣裳打满了补丁,洗得发白,脸上满是风霜,但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屈的韧劲。 她身旁的小女孩约莫五六岁,瘦得皮包骨头,怯生生地躲在妇人身后,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此刻正噙着泪水,看着那凶神恶煞的伙计。 妇人的声音咬牙道:“这位小哥,我真的会做饭,手艺不差的,求你行行好,让我试试吧。” “会做饭?”那伙计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妇人,“看你这副模样,怕是连米都认不全吧?我们醉仙楼是什么地方,能是你这种人想来就来的?赶紧滚,别脏了我们的门槛!” 说着,那伙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险些撞到妇人,小女孩吓得尖叫一声,紧紧抱住妇人的腿。 何青云见状,心头微怒,忍不住上前一步:“这位大哥,何必如此苛待?人家只是想找份活计,你不愿用便罢,何苦恶语相向?” 那伙计见有人插嘴,转头看向何青云,见她衣着虽不华丽,但干净整洁,气质也与寻常百姓不同,便收敛了几分嚣张,却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这位夫人,你不知道,这世道什么人都有,万一是什么手脚不干净的,我们可担待不起。” 妇人闻言,脸色一白,急忙道:“我不是那种人,我叫林六娘,这孩子叫小珠。” “我们不是本地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想找份活计糊口,我真的会做饭,以前在家……”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那伙计打断:“行了行了,少废话,赶紧走,不然我可要叫人了!” 林六娘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拉着小珠,眼中满是绝望,转身准备离开。 何青云叫住了她们:“等等。” 林六娘和小珠疑惑地回过头。 何青云走到她们面前,目光温和:“这位大姐,你说你会做饭?” 林六娘愣了愣,点了点头:“是,我会做家常便饭,也会做些简单的荤菜。” “那你可愿跟我去试试?”何青云道,“我家聚香居正好缺人手,你若是真有手艺,便留下,若是不行,我也不会为难你。” 林六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何青云笑了笑:“不麻烦,正好我也要回去了,一起走吧。” 那醉仙楼的伙计见状,撇了撇嘴,没再说话,转身回了酒楼。 李重阳走到何青云身边,低声道:“你确定要带她们回去?” 何青云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看她们可怜,且先回去看看再说,若是真有手艺,帮衬一把也是应该的。” 李重阳不再多言,点了点头。 林六娘感激地看了何青云一眼,拉着小珠,跟在她和李重阳身后,朝着聚香居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林六娘都显得有些拘谨,小珠则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只是不敢出声。 回到聚香居,何青云先让刘雨兰找了些干净的旧衣服给林六娘和小珠换上,又让她们去后院洗漱。 林六娘起初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小珠脏兮兮的小脸,还是感激地接了衣服,带着小珠去了后院。 待她们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时,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林六娘虽然依旧清瘦,但洗去了脸上的污垢,露出了清秀的面容,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愁绪。 小珠换上合身的衣服,也显得可爱了不少,大眼睛亮晶晶的,不再像之前那样怯懦。 “来,先坐下吃点东西。”何青云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羊肉面条,上面还卧着两个荷包蛋,“一路奔波,想必饿坏了。” 林六娘看着碗里的面条,眼眶一热,连忙道谢:“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她拉着小珠坐下,两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小珠吃得小口,却也很快吃完了一碗,还眼巴巴地看着林六娘的碗。 何青云见状,又给她们添了些面条,直到两人都吃得饱饱的,才放下筷子。 “多谢夫人,让您破费了。”林六娘放下碗筷,感激地道。 “不用客气,”何青云摆摆手,示意刘雨兰收走碗筷,“现在能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吗?看你们不像是寻常的逃难百姓。” 林六娘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夫人,实不相瞒,我本不是这等境地……” 第六十二章 往事 林六娘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她轻轻抚摸着身边小珠的头发,目光悠远,像是回到了遥远的京城。 “我家原在京城,丈夫姓王,名唤王景文。” 林六娘的语气平静,却难掩其中的苦涩:“我们夫妻二人原本感情尚可,他读书,我持家,日子虽不富裕,却也安稳。” “后来,他上京赶考,我变卖了家中所有首饰,凑足了盘缠,送他出门。” 说到这里,林六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是对过往的追忆:“我日夜盼着他能高中,盼着能过上好日子。” “终于,皇榜公布,他果然中了状元,我欣喜若狂,以为苦日子到头了。” 何青云和李重阳静静地听着,心中已隐隐猜到了几分。 “可我没想到,”林六娘的声音陡然低落,带着无尽的悲凉,“他中了状元之后,便变了心。” “先是派人回来,说京城有位高官看中了他,要招他为婿,让我自行了断,或是另寻出路。” “我不甘心,带着积攒的一点银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了京城,想问问他为何如此狠心。” 林六娘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可我到了京城,才发现他早已娶了那位高官的女儿,风光无限。” “他非但不见我,还让府里的家丁将我赶了出来,说我是乡野泼妇,污了他的名声。” “我不肯走,在他府外跪了三天三夜,只求他见我一面,给我一个说法。” 她的眼中泛起泪光,哽咽道:“可他始终没有露面,反倒是他那位新夫人,派人出来,给了我一锭银子,让我滚回乡下,不要再纠缠。” “我怎么可能要他的钱?”林六娘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愤怒,“我将银子扔在地上,骂了他们几句,便离开了京城。” “我本想回乡下老家,可老家的房子早已被他变卖,亲戚也都躲着我,不肯收留。” “我走投无路,只能一路向南漂泊,靠乞讨为生。” 林六娘看了一眼身边的小珠,眼中露出温柔的神色:“路上遇到了小珠,她与家人失散,一个人在路边哭,我看着可怜,便把她带在身边,一路相互扶持。” “我们原本想找个地方落脚,找份活计,可一路走来,处处碰壁。”林六娘叹了口气,“我会做饭,以前在家也常帮衬着邻居做些宴席,手艺不算差,可他们看我衣衫褴褛,根本不肯相信,还常常恶语相向。” “直到今天,遇到夫人您,”她站起身,对着何青云和李重阳深深鞠了一躬,“夫人的恩情,林六娘没齿难忘。” “若夫人不嫌弃,我愿意在聚香居做工,洗碗刷锅,什么都愿意干,只求能有个安身之处,能让小珠吃口饱饭。” 小珠似懂非懂地听着,听到林六娘提到自己,便紧紧抱住林六娘的腿,大眼睛看着何青云,带着一丝期盼。 何青云看着林六娘和小珠,心中感慨万千。 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遇上负心汉,更是雪上加霜,她想起自己前世的遭遇,虽没有林六娘这般凄惨,但也尝过人情冷暖,不由得对林六娘多了几分同情。 “六娘,你别多礼,”何青云连忙扶起她,“你能来聚香居,是我们的缘分。” “看你谈吐举止,也不像寻常村妇,想必以前也是读过书的。” 林六娘苦笑了一下:“略识得几个字,都是以前丈夫教的。” “那正好,”何青云道,“聚香居现在缺人手,尤其是后厨,你若真会做饭,正好能帮上大忙。” “至于小珠,就让她在店里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管吃管住,每月再给你们一些月钱,你看如何?” 林六娘闻言,眼中闪过惊喜:“真的吗?夫人,您说的是真的?” 何青云笑了笑:“自然是真的,我何青云说话算数。” 李重阳在一旁也点头道:“六娘,你放心,我家娘子心地善良,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你先跟着我们熟悉熟悉店里的活计,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 林六娘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道谢。 小珠见林六娘高兴,也跟着露出了笑容,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姐姐。” “好了,别谢了,”何青云摆摆手,“以后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六娘,你先带着小珠去后院休息一下,适应适应环境,下午就跟着我去后厨看看,熟悉熟悉流程。” “哎,好,好的夫人。”林六娘连忙应下,拉着小珠,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对未来的希望。 看着林六娘和小珠的背影,刘雨兰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个苦命的女人,好在遇到了我们。” “是啊,”何青云点点头,“这世道,能帮一把是一把。” 李重阳看着何青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声道:“青云向来心善。” 何青云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全因六娘看着就不是那种奸猾之人,留下她,对我们也有好处。” 李重阳笑了笑,不再多言。 下午,何青云带着林六娘去了后厨,向她介绍了聚香居的菜品和流程,林六娘果然有些底子,虽然对聚香居的一些做法不太熟悉,但学得很快,手脚也麻利。 何青云让她先从简单的切菜配菜开始,她做得一丝不苟,很是认真。 小珠则跟着何小丫,在店里帮忙擦桌子、递碗筷,虽然做得不太好,但也很努力。 何小丫很喜欢小珠,时常带着她玩,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六娘在聚香居做得越来越好,不仅切配熟练,还能帮忙做一些简单的菜品,甚至能独当一面。 她为人本分,做事踏实,深得何青云和刘雨兰的喜欢。 小珠也渐渐开朗起来,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怯懦,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聚香居的生意依旧火爆,有了林六娘的帮忙,何青云和李重阳也轻松了不少,得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去筹备酒楼的事情。 这日,何青云和李重阳再次去看城东那块地,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终于以一个相对合适的价格盘了下来。 两人都很高兴,觉得离开酒楼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何青云笑道:“等酒楼开起来,六娘就能去后厨帮忙了,她的手艺,当个主厨都没问题。” 李重阳点点头:“是啊,六娘是个难得的人才,也是个可怜人,能帮她走出困境,也是好事。” 两人说着话,并肩走在回聚香居的路上,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第六十三章 又一年中秋 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北阳城的暑气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金桂飘香的秋意。 聚香居的生意依旧红火,尤其是新推出的桂花糯米藕和糖炒栗子,几乎成了每位食客必点的秋日限定美味。 何青云一边忙着筹备酒楼的事宜,一边打理着聚香居的日常,虽忙碌却也充实。 转眼便到了中秋节,天刚蒙蒙亮,聚香居的门板便被一一卸下。 不同于往日的喧嚣,今日的堂内多了几分节日的氛围,何青云特意让何平安在门口挂了两盏大红灯笼,灯笼上还贴着她亲手写的“中秋快乐”四个大字,透着浓浓的暖意。 何平安擦着桌子,忍不住问道:“姐,今天真的提前打烊吗?” 这半个月来,聚香居的生意好得惊人,尤其是中秋前夕,不少人都来打包月饼和应季美食,他有些担心提前打烊会损失不少生意。 何青云正在后厨熬制桂花糖,闻言笑道:“傻小子,钱是赚不完的,今天是中秋节,一家人团圆最重要。” 她将熬好的桂花糖装入密封罐,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甜香:“再说了,我已经通知老主顾了,大家都理解。” 李重阳从账房出来,手里拿着几贯钱,递给林六娘:“六娘,今天下午提前打烊,你带着小珠去街上逛逛,买身新衣裳,再买点喜欢的东西。” 林六娘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老板老板娘,我在这儿做工已经很好了,怎么能额外要你们的钱。” 自从来到聚香居,林六娘一直对何青云和李重阳心存感激,觉得他们不仅给了自己和小珠安身之处,还处处照顾,如今又要给钱让她们买新衣裳,她实在不好意思收。 何青云走过来,将钱塞进林六娘手里,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六娘,你就拿着吧,今天是中秋节,图个吉利。” “你和小珠来这儿这么久,还没好好出去逛逛呢,就当是我和重阳送你们的节日礼物。” 小珠躲在林六娘身后,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几贯钱,又看看何青云,小声地说:“谢谢老板娘,谢谢老板。” 林六娘看着何青云和李重阳真诚的眼神,眼眶微微发热,她知道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连忙道谢:“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娘,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钱收好,拉着小珠,心中充满了感激。 “快去快回,我们等你们回来吃饭。”刘雨兰从里屋出来,笑着对林六娘和小珠道。 “哎,好。”林六娘应了一声,拉着小珠走出了聚香居。 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何青云拍了拍手,对家人说:“好了,咱们开始准备晚上的团圆饭吧。” “好嘞!” 何平安和何小丫立刻响应,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李重阳则去将门板重新装上,只留下一扇小门,方便进出。 聚香居内顿时忙碌起来,何青云从超市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食材,有新鲜的大闸蟹、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活蹦乱跳的鲜鱼,还有各种时蔬和水果。 她转头道:“娘,您帮我把这五花肉切成块,我要做红烧肉。” “好,你放心吧。”刘雨兰接过五花肉,熟练地切了起来。 “平安,你去把螃蟹洗干净,记得小心点,别被钳子夹到。” “知道了,姐。” 何平安连忙去处理螃蟹。 “小丫,你帮我把水果洗干净,摆成好看的样子。” “嗯,姐姐,我一定摆得最漂亮。” 何小丫拍着胸脯保证。 李重阳则在一旁帮忙打下手,一会儿递个碗,一会儿拿个调料,虽然不擅长做菜,但也忙得不亦乐乎。 厨房里香气四溢,红烧肉在锅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糖色均匀地裹在肉块上,呈现出诱人的琥珀色,散发出浓郁的酱香和肉香。 清蒸鱼被整齐地摆放在盘中,上面撒着翠绿的葱丝和姜丝,浇上热油和蒸鱼豉油,发出滋滋的声响,鱼肉的鲜嫩和豉油的鲜香瞬间弥漫开来。 大闸蟹被整齐地摆放在蒸笼里,蒸得通红,蟹壳上还沾着水珠,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和蟹香。 何青云特意调了姜醋汁,用来蘸蟹肉,既能去腥,又能提鲜。 除此之外,还有酸辣土豆丝、清炒时蔬、番茄炒蛋等家常菜,以及何青云特意做的桂花糯米藕。 糯米被煮得软糯,藕孔里塞满了糯米,淋上浓稠的桂花糖汁,色泽红润,香气扑鼻。 餐桌上还摆着各色月饼,有五仁的、豆沙的、莲蓉的,还有何青云用超市里的食材做的鲜肉月饼,金黄的外皮酥脆,里面的肉馅鲜嫩多汁。 当林六娘带着小珠回来时,聚香居内已经摆满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林六娘给小珠买了一身粉色的小裙子,自己也换了一身干净的浅蓝色布衣,虽然不是什么华贵的料子,但也显得干净利落。 小珠穿着新裙子,手里还拿着一个刚买的兔子灯笼,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老板,老板郎,我们回来了。” 何青云连忙迎上去,看到她们的新衣裳,笑着说:“六娘,小珠,你们回来啦,新衣服真好看。” 小珠害羞地躲到林六娘身后,小声地说:“谢谢老板娘。” 刘雨兰热情地招呼她们:“快坐下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林六娘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有酒有肉有螃蟹,还有各色她从未见过的精美菜肴,顿时愣住了。 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丰盛的团圆饭,尤其是在她落魄之后,更是连饱饭都吃不上几顿。 此刻,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感激。 “老板,老板娘,这……这太破费了。” 林六娘的声音有些哽咽。 何青云拉着林六娘的手,将她带到餐桌旁:“六娘,快坐下吧,今天是中秋节,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 李重阳给每个人都倒上了米酒,笑着说:“六娘,小珠,别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 小珠看着桌上的大闸蟹,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声地问:“老板娘,这是什么呀?” 何青云笑着给小珠夹了一只小一点的螃蟹,说:“这是大闸蟹,很好吃的,你尝尝。” 小珠好奇地看着螃蟹,又看看林六娘,见林六娘对她点点头,才小心翼翼地拿起螃蟹,学着何青云的样子,慢慢地剥开蟹壳。 餐桌上,一家人说说笑笑,气氛温馨而融洽。 林六娘看着身边的人,感受着这份久违的温暖,心中充满了感激。 她忍不住多喝了几杯米酒,脸上泛起了红晕,话也多了起来。 “不瞒各位说,”林六娘端起酒杯,有些感慨地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中秋节了。” 她顿了顿,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想起了往事:“我父亲以前也爱吃螃蟹,每年中秋节都会摆上螃蟹宴。” 何青云和李重阳对视一眼,都从林六娘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林六娘口中的“螃蟹宴”,“丈夫为了前途做上门女婿”,这些信息都暗示着她的身份可能并不简单,至少不是普通的乡野村妇。 但他们都没有戳穿,只是装作没听出来,继续和林六娘聊天。 何青云举起酒杯,对林六娘道:“六娘,过去的事就别想了,以后在聚香居,咱们就是一家人。” “对,六娘,以后有我们呢。”李重阳也附和道。 林六娘看着何青云和李重阳真诚的眼神,心中感动不已,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娘,我林六娘能遇到你们,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小珠也被餐桌上的热闹气氛感染,不再像之前那样拘谨,她开心地吃着螃蟹和月饼,时不时地和何小丫说上几句话,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第六十四章 心照不宣 林六娘夹起一块红烧肉,入口即化的肉质裹着浓郁的酱汁在舌尖绽开,她忍不住轻声赞叹:“这肉炖得真是入味,我从前在京城……” 她的话语陡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低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何青云装作不经意地给她添了勺蟹粉豆腐,笑道:“六娘尝尝这个,豆腐是用石膏点的,嫩滑得很,配着蟹黄,最是下饭。” 李重阳则适时地将一碟切好的桂花糖藕推到小珠面前,那藕段被切成均匀的薄片,每一片都裹着晶莹的糖汁,糯米在藕孔中若隐若现,散发着清甜的桂花香。 小珠拿起一片放进嘴里,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含糊不清地说:“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桂花酥还甜。” 刘雨兰笑着给小珠擦了擦嘴角的糖汁:“慢些吃,锅里还有呢。” 她的目光落在林六娘微红的眼眶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六娘,别想太多,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难处,大家一起扛。” 林六娘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真诚的笑脸,心中的防线渐渐瓦解。 她深吸一口气,端起米酒碗,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瞒各位,我其实来自京城。”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苦涩:“家中也曾有些权势,只是跟真正的贵人比起来不过蝼蚁罢了。” “我不敢提起,就是怕牵连到你们,毕竟那个负心汉最是心狠手辣,为了斩草除根不惜杀害全力扶持他的我爹。” 何青云与李重阳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李重阳放下酒杯,语气平和地说:“六娘,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如今你和小珠在聚香居安下身来,便是最好的归宿,以后后厨的事,还要多仰仗你呢。”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既没有追问林六娘的过去,也没有让她陷入难堪的境地,林六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这是对方在给她留面子。 何小丫正忙着给小珠展示她新学的儿歌,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清脆的童声在席间响起,冲淡了方才的伤感。 何平安则埋头苦吃,时不时地给林六娘和小珠夹菜,虽然话不多,但那份贴心却让人暖意融融。 “这大闸蟹的黄真多。” 何青云拿起一只蟹,熟练地剥开,将蟹膏剔出来放在小珠的碗里:“小珠,多吃点蟹黄,很鲜的。” 小珠看着碗里金黄的蟹膏,开心道:“谢谢何姐姐,宫里都没有这样好的螃蟹呢。” 她的话语如同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何青云和李重阳心中同时一动,“宫里”二字从一个普通流民小女孩口中说出,绝非偶然。 林六娘立刻紧张地拉住小珠的手,勉强笑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宫里宫外,别听她瞎说。” 何青云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仿佛没有听出小珠话中的深意,只是柔声道:“小珠见过世面呢,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有出息的姑娘。” 她没有追问,也没有点破,只是用轻松的话语带过。 李重阳则适时地说起了北阳城中秋的习俗,将话题引向了热闹的方向。 席间的气氛再次变得轻松愉快,林六娘看着何青云和李重阳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既感激又有些许不安。 她知道对方一定听出了小珠话中的破绽,却没有追问,这份默契和尊重让她倍感温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菜肴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何青云端出最后一道甜点,莲子百合羹,雪白的莲子和粉嫩的百合漂浮在清澈的汤水中,上面还撒了些许桂花,清香宜人。 她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笑道:“尝尝这个,润肺止咳,最适合秋天吃了。” 林六娘喝着香甜的莲子羹,看着身边说说笑笑的一家人,心中充满了感激。 她和小珠能遇到何青云和李重阳,是不幸中的万幸,无论过去如何,现在的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一个充满温暖和关爱的家。 小珠依偎在林六娘身边,手里把玩着兔子灯笼,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何青云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微微一叹,她知道,林六娘和小珠的身份可能并不简单,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们现在是聚香居的一份子。 夜色渐深,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何青云和李重阳送走了林六娘和小珠,回到了房间。 “你也听出来了吧,六娘和小珠的身份恐怕不简单。”李重阳关上门,轻声说。 何青云点点头,坐在桌前,拿起一块月饼:“小珠提到宫里,六娘又说螃蟹宴,这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做到的。” 李重阳有些担忧:“那我们……” 何青云笑了笑,咬了一口月饼:“不管她们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她们是我们的人。” “只要她们安分守己,真心待我们,过去的事就不必深究了。” 她看向窗外明亮的月光,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们聚香居不是官府,不需要查户口,只要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你说得对。”李重阳松了口气,,“以后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好待她们便是。”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已经有了共识。 不过说起京城,何青云倒是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白云村时,被自己丢在后山的那个男人。 啧,希望以后不会碰到吧。 第六十五章 酒楼初成 北阳城的风一日凉过一日,聚香居的生意依旧红火,但何青云的心思却更多地放在了城东那栋新盘下的酒楼。 半个月前,她与李重阳敲定了装修方案,选用了最简单却最耐用的原木桌椅,墙面刷成干净的米白色,又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设了几个雅间,挂了些从超市空间里取出的、仿名家笔墨的山水画卷。 为了贴合秋日氛围,她还特意让林六娘帮忙缝制了一批暖黄色的桌布与椅垫,远远望去,整栋酒楼透着一股温馨雅致的气息。 “姐,二楼的雅间都收拾好了,你去看看?” 何平安擦着汗从楼梯上跑下来,少年人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开心道:“那几幅画挂上去,感觉整个酒楼都不一样了。” 何青云正指挥着林六娘将最后一批餐具搬进后厨,闻言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走,上去瞧瞧。” 二楼共设了五间雅间,分别取名“听雨”“观云”“闻香”“品月”“知味”,每间雅间的窗棂都雕着不同的花卉图案,阳光透过窗格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何青云推开“知味”雅间的门,只见墙上挂着一幅仿唐寅的《事茗图》,案几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博古架,上面错落有致地摆着几个青瓷小罐。 “不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何青云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跟上来的李重阳道:“伙计都招齐了吗?” 李重阳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列着几个人的名字:“招了六个,两个后厨帮工,两个跑堂,一个账房,还有一个看门的。都是牙行里挑出来的,手脚还算麻利,就是……”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那个账房先生,姓王,据说是从南边来的,看着有些斯文,不知道靠不靠谱。” “先试用几天看看,”何青云不以为意,“人总是要相处了才知道好坏。” “对了,开业的请柬都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李重阳道,“老举人那边,还有城东几个常来聚香居的老主顾,都送了,醉仙楼那边……”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没送。” 何青云沉默了一下,醉仙楼是北阳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老板刘阔仗着姐姐是平阳侯的小妾,在城里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她开这间酒楼,明眼人都知道是要和醉仙楼分一杯羹,只怕少不了麻烦。 “没送就没送吧,”何青云深吸一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接下来的几天,何青云和李重阳忙着调试新菜品,林六娘也被委以重任,负责后厨的统筹安排。 她果然不负所望,将后厨打理得井井有条,新招的帮工在她的指点下,也渐渐上手。 开业前一天,酒楼上下张灯结彩,门口挂着大红的灯笼,贴着何青云亲手写的“开业大吉”四个大字,何平安和何小丫兴奋地在门口跑来跑去,刘雨兰则在厨房里忙着准备第二天的食材。 何青云站在酒楼门口,看着焕然一新的店面,心中充满了期待。这几个月的辛苦奔波,终于要有了成果。 “姐,你看这灯笼挂得正不正?” 何平安仰着小脸问。 “正,很好看。”何青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快去帮忙把桌椅再擦一遍,明天可有得忙了。” 傍晚时分,何青云和李重阳最后检查了一遍酒楼,确认一切准备就绪,才放心地回了聚香居。 “明天开业,可得早点起来,”刘雨兰给他们端来热汤,“我炖了鸡汤,你们喝点暖暖身子。” 何青云和李重阳相视一笑,接过汤碗,劳累了一天,喝上一碗热汤,浑身都舒服了不少。 “娘,你也早点休息,”何青云道,“明天可能要忙到很晚。” “知道了,你们也快睡吧。” 刘雨兰点点头,收拾了碗筷出去。 何青云和李重阳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各自休息了,奔波了一天,两人很快便沉沉睡去。 然而,就在他们熟睡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正在悄然发生。 第六十六章 酒楼遭砸 更深露重,北阳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的更夫敲着梆子,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何青云睡得正沉,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响声惊醒。 她猛地坐起身,侧耳倾听,只听见外面传来砰砰的砸门声和桌椅倒塌的声音,夹杂着几个人的叫骂声。 “不好!”何青云心中一紧,连忙推醒身边的李重阳,“快起来,好像出事了!” 李重阳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是酒楼!” 李重阳瞬间清醒过来,脸色大变:“走,快去看看!” 两人匆忙穿上衣服,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就冲出了聚香居。 远远望去,城东酒楼的方向灯火通明,却不是开业前的张灯结彩,而是一片混乱的火光。 何青云和李重阳的心沉到了谷底,拼命地朝着酒楼跑去。 跑到近前,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 酒楼的大门被砸得稀烂,门板倒在地上,上面还有清晰的脚印。 店内更是一片狼藉,桌椅板凳东倒西歪,有的已经断成了两截,墙上的字画被撕得粉碎,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碗碟和食材。 甚至连二楼雅间的窗户都被砸得千疮百孔,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几个伙计缩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林六娘紧紧抱着小珠,站在厨房门口,脸色苍白如纸。 “怎么回事?!” 何青云冲进店里,声音因愤怒和震惊而颤抖。 一个跑堂的伙计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指着门口道:“老、老板娘,刚才来了一群人,二话不说就砸店,我们拦都拦不住……” “他们是什么人?!” 李重阳厉声问道,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何青云环顾四周,只见墙上的“开业大吉”四个大字被泼了黑漆,显得格外刺眼。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走到林六娘身边。 “六娘,你没事吧?” 林六娘摇摇头,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何青云一眼。 何青云知道,她一定看到了什么,只是不敢说。 “走,我们去问问邻居。” 何青云对李重阳道。 两人走出酒楼,来到隔壁的绸缎庄,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看到是何青云和李重阳,才松了口气,让他们进去。 “何老板,李老板,你们可来了,”绸缎庄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刚才那伙人太吓人了,跟土匪似的,砸完就跑了。” “您看清他们是什么人了吗?”何青云急切地问。 绸缎庄老板摇摇头,叹了口气:“天黑,没看清脸,不过看他们那架势,八成是醉仙楼的人。” “醉仙楼?”李重阳皱眉,“您怎么知道?” 绸缎庄老板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北阳城,除了醉仙楼的刘阔,还有谁敢这么嚣张?再说了,您这酒楼一开,最不痛快的就是他了。” 何青云和李重阳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数。 醉仙楼的刘阔一向嚣张跋扈,捧高踩低,他们开酒楼,抢了醉仙楼的生意,刘阔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您知道刘阔背后的靠山到底有多硬吗?” 何青云问道,她需要知道对方的底细,才能想办法应对。 绸缎庄老板苦笑了一下:“平阳侯啊,那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的小妾,那分量可不轻。” “刘阔仗着这层关系,在北阳城横行霸道,连官府都要让他三分。” 何青云的心沉了下去,平阳侯,那可是她一个小小的商户惹不起的存在。 “我们去报官吧,”李重阳道,“就算惹不起,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何青云点点头,两人告别了绸缎庄老板,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县衙门口冷冷清清,只有两个衙役无精打采地站在门口。 何青云和李重阳上前说明情况,衙役听完,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这种事我们管不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管不了?”李重阳脸色发青,“我们的酒楼被砸了,你们身为官府,怎么能不管?” 另一个衙役斜眼看了他们一眼,冷笑道:“管?怎么管?你们知道砸店的是谁吗?就算知道了,我们敢管吗?” “我劝你们还是自认倒霉,别给自己惹麻烦。” 何青云看着衙役敷衍的态度,心中一片冰凉。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邻居们都不敢说,为什么绸缎庄老板只敢私下里透露。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律法和公道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们走。”何青云拉了拉李重阳的袖子,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和决绝。 走出县衙,清晨的寒风吹在脸上,刺骨的冷。 “难道就这么算了?”李重阳不甘心地道。 何青云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们砸了我的店,我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天空,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走,我们先回去收拾一下,”何青云道,“今天的开业典礼取消,但酒楼不能就这么关了。” 李重阳有些犹豫:“可醉仙楼的人……” “醉仙楼的人不会再轻易来了,”何青云打断他,“他们砸店,只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让我们知难而退。” “但我偏不,我不仅要开,还要开得比以前更好。” 李重阳看着何青云坚定的眼神,心中的不甘和愤怒渐渐被一股力量取代。 他点点头:“好,听你的。” 两人回到酒楼,看着一片狼藉的景象,何青云深吸一口气,对伙计们说:“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把这里收拾干净。今天虽然不开业,但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聚香居的酒楼,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垮的。” 伙计们看着何青云和李重阳坚定的态度,也渐渐鼓起了勇气,开始动手收拾。 何青云走到墙角,捡起一块破碎的画框,眼神冰冷。 刘阔,醉仙楼,平阳侯……你们等着,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们算清楚。 第六十七章 筹谋反击 何青云站在酒楼狼藉的大堂中央,踩碎的瓷片在鞋底发出清脆的声响。 晨光透过被砸破的窗棂照进来,将满地狼藉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林六娘带着伙计们正在清理后厨,铁锅碰撞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紧张,唯有小珠抱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躲在柱子后面偷偷打量着她。 “把这些碎木头都搬到后院去,”何青云指着断裂的桌椅腿,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二楼雅间的窗户先用木板封上,下午我会让人来换新玻璃。” 李重阳从账房出来,手里捏着几张被撕破的账单,眉头拧成了疙瘩:“损失算下来有三十多两,还不算重新装修的费用。”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刚才绸缎庄的老板偷偷塞给我这个。” 一张揉皱的草纸展开,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顶戴花翎,旁边写着“平阳侯府”四个字。 何青云指尖划过纸面,想起昨夜衙役敷衍的嘴脸,心中那股被权势碾压的憋闷感再次翻涌。 “刘阔敢这么嚣张,靠的就是他姐姐那个平阳侯小妾的身份。” 李重阳将纸团塞进袖袋:“听说那小妾最近正得宠,连带着刘阔在城里横行霸道,去年还逼死过一个不肯转让铺面的老秀才。” 何青云走到被泼了黑漆的“开业大吉”匾额前,用指甲刮了刮凝固的漆块,黑屑簌簌落下。 她想起超市空间里那排标着“现代防护工具”的货架,电击棍、防狼喷雾在阴影里闪着冷光,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这些东西连自保都难,更别提对抗侯府势力。 “不能硬碰硬,”她突然转身,目光扫过众人,“醉仙楼以为砸了店就能让我们知难而退,偏要让他们看看,聚香居的生意只会越做越大。” 林六娘端着一盆污水从后厨出来,闻言停住脚步:“老板娘,可我们拿什么跟醉仙楼斗?他们有侯府撑腰……” “他们有后台,我们有手艺。” 何青云走到灶台前,掀开锅盖,新熬的骨汤正咕嘟冒泡:“从今天起,聚香居和酒楼同时推出新菜式,我要让北阳城的人知道,除了醉仙楼的山珍海味,我们这里也有独一无二的美味。” 她从围裙兜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超市空间里的火锅底料,红艳的粉末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今晚就在酒楼后院支起火锅摊子,免费请街坊邻居试吃。” “记住,只说这是从西域传来的秘制配方,谁问起昨晚的事,就说遭了贼。” 李重阳眼中一亮:“这个主意好!火锅热乎又下饭,天冷了正好开胃,只要食客们尝过甜头,醉仙楼想抢生意就没那么容易了。” 伙计们闻言也来了精神,刚才的恐惧被新奇的念头驱散。 何平安主动扛起一块门板:“姐,我去街上买些红纸,再写个试吃的告示!” 何青云看着少年跑远的背影,心中稍定。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反击需要更周密的筹划。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刘阔自顾不暇的麻烦,而这个麻烦,或许就藏在超市空间的某样东西里。 午后,何青云借口去采购香料,独自钻进了超市空间。 她直奔二楼居住区,那里有她以前购买的一台巴掌大的便携检测仪,能快速检测出食物中的添加剂和有害物质。随后又绕到生鲜区,盯着水箱里活蹦乱跳的龙虾,突然想起醉仙楼菜单上最贵的“清蒸龙涎虾”,那根本不是什么龙涎,而是用鲸鱼分泌物炮制的噱头,价格却高得离谱。 “如果能证明醉仙楼用了有害食材……” 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检测仪的开关。 这个时代没有食品安全法,但若能抓住醉仙楼以次充好的把柄,就算不能扳倒侯府,也能让刘阔名声扫地。 回到现实世界,她将检测仪藏进针线盒,又从空间取出几尾鲜活的澳洲龙虾,用湿布盖好。 林六娘正在切配羊肉卷,见她回来,连忙递过一杯热茶:“老板娘,后院的火锅架子搭好了,就等您调汤底了。” 夕阳西下时,酒楼后院飘起了浓郁的火锅香气,红砖垒成的灶台上架着两口大锅,红汤白汤翻滚冒泡,花椒与辣椒的香气顺着风飘出三条街。 街坊邻居们端着自家的碗碟赶来,看着锅里游弋的鲜虾和卷得肥瘦均匀的羊肉,个个瞪圆了眼睛。 “这红汤咋这么香?” 一个卖菜的老汉凑到锅边猛吸一口气:“俺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从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何青云舀了勺红汤倒进他碗里,笑道:“大爷您尝尝,这是西域来的秘方,辣而不燥,吃完浑身暖和。” 李重阳则在一旁分发蘸料,芝麻酱混合着腐乳韭菜花,香气扑鼻。 “各位街坊,今天随便吃,管够!明天酒楼正式开业,全场八折!”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刚才还在议论昨晚砸店的事,此刻全被火锅的热气冲散。 何青云看着热闹的场面,眼角余光却瞥见街角闪过一抹熟悉的锦袍,刘阔的贴身小厮正缩在阴影里,探头探脑地张望。 “让他看个够。” 她低声对李重阳道:“明天开业,我要让醉仙楼知道,他们砸掉的只是门面,砸不掉我们的生意。” 夜色渐深,最后一批食客打着饱嗝离开,后院只剩下满地狼藉。 何青云蹲在灶台前,用检测仪对着剩下的红汤扫了扫,屏幕上显示一切正常。 她又取出那尾澳洲龙虾,对比着醉仙楼菜单上的“龙涎虾”画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刘阔,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第六十八章 初露锋芒 北阳城的清晨被一阵急促的敲锣声惊醒,何青云推开酒楼新换上的木板窗,只见街面上围了一圈人,中心位置跪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面前摆着一口薄皮棺材。 “天杀的醉仙楼啊!” 妇人捶打着棺材,声音嘶哑:“我男人吃了他们家的龙涎虾,回来就上吐下泻,不到半夜就没了命啊!” 人群哗然,几个昨天尝过聚香居火锅的食客立刻议论起来:“怪不得昨天看醉仙楼门口冷清,原来是出了事!” “听说那龙涎虾要十两银子一盘,贵得离谱,没想到是催命符!” 李重阳从楼下跑上来,手里捏着张传单:“青云,你看这个!不知谁在城里到处发,说醉仙楼用鲸鱼的秽物做菜,吃了会中邪!” 传单上用歪扭的字体画着鲸鱼呕吐的漫画,旁边配着“龙涎即龙屎”的字样。 何青云接过传单,指尖微颤,这正是她昨晚连夜让何平安照着超市百科图画的,又花钱雇了几个乞丐沿街散发,没想到这么快就见效了。 “走,下去看看。” 她披上外衣,下楼时正看见刘阔带着家丁冲过来,一脚踹翻了妇人的香案。 “哪里来的泼妇!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刘阔穿着锦袍,脸上却带着昨夜宿醉的青黑,“再敢胡说八道,把你扔进护城河喂鱼!” 妇人吓得缩成一团,围观的人群却不买账,有人高声喊道:“刘老板,你家的龙涎虾到底有没有问题?人家男人都吃死了!” “就是!十两银子一盘,吃出人命来,你得给个说法!” 刘阔脸色铁青,抽出腰间的鞭子就想打人,却被突然赶来的捕头拦住:“刘老板,有人报官,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吧。” 何青云站在酒楼二楼,看着刘阔被衙役簇拥着离开,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地。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要彻底扳倒醉仙楼,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老板娘,”林六娘端着早饭上来,眼神里带着敬佩,“您昨晚上是不是……” “先吃饭。” 何青云打断她,将一碟包子推过去:“今天酒楼正式开业,不能出半点差错。” 正午时分,聚香居酒楼挂起新的匾额,门口鞭炮齐鸣,何青云穿着新做的月白棉裙,站在门口迎客。 与往日不同的是,她腰间多了个小巧的香囊,里面装着那台食品检测仪。 第一批客人刚落座,就听见街面上又传来喧哗声,几个穿着侯府服饰的家丁冲进聚仙居,为首的管家叉着腰喊道:“何老板,我们家主子有请!” 何青云擦了擦手,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不知平阳侯府找我有何事?” “少废话!”管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我们知道醉仙楼的事是你搞的鬼,识相的就赶紧收手,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李重阳挡在何青云身前,沉声道:“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们威胁。” 管家冷笑一声,甩袖而去:“走着瞧!” 客人中有人低声议论:“完了,侯府都插手了,聚仙居怕是开不长了。” “谁说不是呢,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何青云走上柜台,清亮的声音瞬间传遍大堂:“各位街坊邻里,感谢大家今天来捧场。刚才侯府的人来找我,无非是为了醉仙楼的事。” 她顿了顿,从袖中掏出检测仪,对着一盘刚上桌的麻辣小龙虾扫了扫,屏幕上显示“安全”。 “我聚仙居做生意,讲究的就是真材实料,这是京城里神工巧匠做的验毒机关,任何有害食材一照便知。” 客人们好奇地围过来,看着屏幕上的绿光,纷纷点头:“怪不得昨晚吃了火锅没事,原来是有神器把关!” “醉仙楼要是也有这东西,就不会出人命了。” 何青云趁热打铁:“从今天起,聚仙居每道菜上桌前都会用这神器检测,让大家吃得放心。” “今日凡是进店消费者,一律五折!” 大堂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刚才的担忧被新奇和实惠冲散。 何青云看着台下兴奋的食客,知道自己赌对了,在食品安全面前,再大的权势也会失去分量。 傍晚打烊时,李重阳捧着账本进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笑容:“青云,今天流水一百二十两!比醉仙楼最红火的时候还多!” 何青云接过账本,指尖划过数字,心中却在盘算下一步。 她知道平阳侯府不会善罢甘休,必须尽快找到更致命的证据。 她走到后厨,看着林六娘正在处理从超市空间取出的澳洲龙虾,突然想起检测仪的另一个功能,检测食材的新鲜度。 “六娘,”她轻声道,“明天帮我弄点醉仙楼的后厨垃圾,越多越好。” 林六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我让小珠去盯着。” 夜深人静时,何青云将从醉仙楼后厨捡来的鱼鳃和虾壳放在检测仪下,屏幕上立刻跳出刺眼的红色警报。 “亚硝酸盐超标200%。” 她看着数据,嘴角终于扬起真正的笑容。 “刘阔,这一次,我看你怎么躲。” 第六十九章 侯府施压 深秋的冷风卷着落叶掠过聚仙居的屋檐,何青云将最后一份检测报告折好,塞进贴身的袖袋里。 检测仪屏幕上“亚硝酸盐超标200%”的红色字样还在眼前晃动,那是从醉仙楼后厨垃圾里检出的铁证。 那些本该丢弃的变质鱼虾,竟被刘阔掺进高档菜式里牟利。 “老板娘,侯府的人又在街口晃悠了。” 林六娘撩开后厨的布帘,脸色有些发白:“小珠看见他们提着鞭子,像是要闹事。” 何青云走到窗边,果然看见几个穿锦袍的家丁在对面茶肆里瞪着聚仙居,腰间的牛皮鞭随着他们不耐烦的跺脚微微晃动。 自醉仙楼“龙涎虾命案”事发后,平阳侯府的施压就没停过,先是派人砸了聚仙居门口的广告牌,又买通地痞在街面上散播“聚仙居用妖术验菜”的谣言。 “让他们晃,”何青云转过身,拿起案上的一叠传单,“把这个发下去,就说聚仙居明天要办食品安全大会,请全城百姓来见证醉仙楼的真面目。” 传单上用图文并茂的方式画着检测仪的工作原理,旁边配着“拒食变质菜,就来聚仙居”的标语。 李重阳接过传单,忧心忡忡:“青云,你真要把检测报告公布出去?侯府那边……” “侯府那边我自有办法。” 何青云打断他,从袖袋里摸出一枚小巧的银哨子,那是超市空间里的紧急信号器,虽不知在这个时代能否起效,却是她目前唯一的底牌。 “刘阔敢用变质食材害人,就该付出代价。” 次日清晨,聚仙居门前的空地上挤满了人。 何青云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手里举着检测仪,阳光透过仪器的镜片,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台下站着闻讯赶来的百姓,还有几个特意穿了官服的衙役,他们是被昨天那桩“龙涎虾命案”的苦主家属请来的。 “各位街坊,”何青云的声音传遍全场,“今天请大家来,是要揭露一个真相。” 她示意林六娘端上两个瓷盘,一盘是聚仙居刚采购的鲜虾,另一盘是从醉仙楼后厨捡来的虾壳。 检测仪的探头分别扫过两盘食材,前者显示绿光,后者却骤然亮起红灯,蜂鸣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看到了吗?”何青云举起醉仙楼的虾壳,“这些本该扔掉的变质食材,却被刘阔掺进了售价十两银子的龙涎虾里!”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昨天还在议论纷纷的食客们此刻群情激愤。 几个买过醉仙楼高价菜的富户脸色煞白,当场就干呕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阳侯府的管家带着十多个家丁闯了进来,手里挥舞着侯爷的令牌。 “何青云!你好大的胆子!” 管家将令牌往台上一摔,鎏金的“平”字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我家侯爷有令,立刻停止这场闹剧,否则以妖言惑众论处!” 何青云看着那令牌,心中一沉,却依旧挺直了腰板:“管家大人,我揭露的是食品安全问题,与妖言惑众何干?” “放肆!” 管家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抢检测仪。 “一个破铜烂铁也敢称神器?定是你用邪术蒙骗百姓!” 眼看管家的手就要碰到仪器,何青云猛地吹响了银哨子。 尖锐的哨音划破长空,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普通哨声时,天边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嗡鸣。 一架造型古怪的无人机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在众人头顶盘旋。 管家和家丁们吓得抱头鼠窜,百姓们更是惊呼连连,指着无人机喊“飞天神鸟”。 无人机发出冰冷的机械音:“恶徒刘阔,以次充好,残害百姓,鱼肉乡民,罪不容诛!” 所有人纷纷变色,在这个朝代,看到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说话,只会让他们当成神仙显灵,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 被坑害过的百姓群情激愤,跟着怒吼:“罪不容诛!罪不容诛!” 管家看着无人机和满场激愤的百姓,又看看盘旋的无人机,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知道再闹下去,只会让侯府的丑闻传得更远,只得咬牙道:“好,算你们狠!醉仙楼停业整改,行了吧!” 人群中爆发出胜利的欢呼,何青云看着管家灰溜溜离去的背影,悄悄按下了无人机的返航键。 直到那“飞天神鸟”消失在云层中,她才发现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老板娘,您真是神仙下凡!” 林六娘带着小珠挤到台前,眼里满是崇拜:“那鸟儿……” “是西域来的稀罕物,不过是个精巧机关罢了。” 何青云笑着收起检测仪,心中却明白,这不过是侥幸。侯府的退让绝非心甘情愿,必有后招。 她转身对李重阳道:“通知下去,今天全场免单,就当庆祝我们打赢了第一仗。” 暮色降临时,聚仙居灯火通明,食客们免费享用着安全美味的菜肴,谈论着白天的“飞天神鸟”和醉仙楼的丑闻。 何青云坐在二楼雅间,看着楼下热闹的景象,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平阳侯府绝不会善罢甘休。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破空声。 何青云猛地回头,只见一枚铜钱大小的暗器钉在窗棂上,暗器尾部系着一张字条:“识相者,明日关店滚出北阳城,否则全家人性命难保。” 字迹潦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何青云捏着字条,指尖冰凉。 她知道,这是来自侯府的最后通牒。 只是,凭什么! 她不过是老老实实开店做生意,却被要被人这样威胁,就连原本的基业也保不住? 她不服! 可如今这情况,对方显然是不想再跟她讲道理了,而是要直接派人暗杀她。 该怎么办? 何青云一时心乱如麻,就在这时,小珠却轻轻推开了门。 小女孩眨眨眼睛,认真道:“青云姐姐,刘阔是不是威胁你了?” 在小孩子面前,自然不好一脸愁容,何青云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没事,姐姐一定能解决的。” 然而小珠却道:“姐姐,不用怕,我可以帮你。” “别说刘阔,就是平阳侯本人来了,也动不得你。” 第七十章 风平浪静 北阳城的晨雾还未散尽,聚香居的门板便被何平安一一卸下,少年打着哈欠,眼角带着未消的红血丝,显然昨夜没睡好。 “姐,真要开门啊?” 他攥着门闩的手微微发紧,目光不自觉瞟向街对面紧闭的醉仙楼:“万一……” “怕什么。” 何青云将新写的“食品安全示范店”木牌挂上门楣,红漆在晨光中泛着亮:“咱们做的是正经生意,光明正大。” 话虽如此,她袖中却藏着那枚银哨,指尖几乎要将哨身捏出痕迹。 昨夜小珠那句“我可以帮你”还在耳边回响,可一个五岁女童的话,又能当几分真? 李重阳端着刚沏好的热茶从后厨出来,见何青云望着醉仙楼出神,轻声道:“要不今天先歇业?我让伙计们去打听打听消息。” “不必。”何青云转过身,接过茶盏的手稳了稳,“越是这时候,越要照常营业。” 她算准了平阳侯府若要动手,绝不会选在人来人往的白日,可当第一拨食客熟门熟路地走进来,点了火锅和卤味,街面上却连个侯府家丁的影子都没有时,她心里反倒更沉了。 反常即为妖,定然有什么古怪。 “老板娘,再来两盘卤鸡爪!” 熟客张屠户拍着桌子吆喝,油光锃亮的脸上带着兴奋:“听说醉仙楼那孙子被官府封了?活该!谁让他卖馊虾!” 何青云笑着应下,让何平安去后厨传菜,目光却不由自主扫过街口。 往常这个时辰,刘阔总会带着几个狗腿子在对面茶肆喝茶,今日却只剩一把空椅子,被晨风吹得微微摇晃。 整整一个上午,聚香居生意火爆,连带着隔壁新开的酒楼都坐满了人,可越是热闹,何青云心里的疑云就越重。 侯府的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既没来闹事,也没再放狠话。 “姐,你看!”何小丫举着一串刚买的糖画冲进店,小脸上满是惊奇,“醉仙楼的门被贴上封条了!好多官差在搬东西呢!” 何青云心中一动,跟着跑出去,只见醉仙楼朱红的大门上果然贴着两张盖着县衙大印的封条,几个衙役正将里面的桌椅往外搬,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听说刘阔被抓了!” “可不是嘛,昨晚三更天被抄的家,搜出好几具骸骨呢!” “我的天!那孙子竟是个杀人狂魔?” 何青云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林六娘,妇人脸色苍白,紧紧攥着小珠的手,指尖泛白。 “六娘,你知道什么?”何青云压低声音追问。 林六娘嘴唇哆嗦着,刚要开口,却被小珠轻轻拽了拽衣角。 女童仰着小脸,眼神清亮:“姐姐,坏人会有报应的。” 午后,消息终于传遍全城:醉仙楼老板刘阔因多年前强占民女、谋害客商,累积七条命案,被知府连夜下令缉拿,证据确凿,已打入死牢,秋后问斩。 平阳侯府不仅没出面保人,反而对外宣称早已与刘阔撇清关系。 “这就完了?”何平安掰着算盘,一脸难以置信,“侯府就这么认了?” 李重阳正在核对账目,闻言抬头:“恐怕不止如此。” “我刚才听衙役说,知府这次是奉了上头的令,专门来查北阳城的陈年旧案。” 何青云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茶水在杯中晃出涟漪。 她忽然想起小珠昨夜的话,想起林六娘欲言又止的神情,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中成形。 可这猜测太过匪夷所思,她摇了摇头,将其压了下去。 接下来的两天,北阳城彻底沸腾了。 说书先生将刘阔的罪行编成段子,茶馆里座无虚席,百姓们涌到醉仙楼前围观,对着封条吐口水,连知府都成了清官代表,被人交口称赞。 唯有聚香居,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何青云按捺住满腹疑问,照常打理生意,只是夜里总会对着那枚银哨发呆。 她隐隐觉得,这一切绝非巧合。 第三日傍晚,夕阳将聚香居的青石板路染成金红色,何青云正指挥伙计收拾桌椅,准备打烊,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抬头望去,只见两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站在门口,腰间佩着制式考究的玉佩,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店内的每一个角落。 “请问哪位是何青云何姑娘?” 为首的男子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何青云心中一凛,上前一步:“我就是,不知二位找我何事?” “我家王爷有请。” 男子侧身让出身后的马车,车厢由乌木打造,窗棂上雕着精致的云纹,一看便知非同寻常。 他沉声道:“姑娘不必惊慌,只是请您移步一叙。” 李重阳立刻挡在何青云身前:“不知是哪位王爷?深夜相邀,不合规矩吧?” 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动怒,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安”字。 “安阳王。” 这三个字一出,何青云心头巨震。 安阳王,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手握重兵,权倾朝野。 他怎么会突然找自己? “姐姐,去吧。” 小珠不知何时走到身边,仰着小脸,眼神异常认真:“不会有事的。” 想起小珠之前的话,以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何青云定了定神,道:“好。” “重阳,你留下来照看铺子,我去去就回,不必担忧。” 语毕,她便和小珠一起上了马车。 第七十一章 王府夜宴 乌木马车行驶在北阳城的暮色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稳的咯吱声。 何青云撩开厚重的车帘一角,只见街灯次第亮起,将两旁的店铺映照得如同白昼,聚香居的灯笼在街角若隐若现,李重阳的身影还伫立在门口眺望。 “姐姐,别怕。” 小珠忽然拉住她的手,女童的掌心温热柔软,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笃定,何青云低头看向她,只见那双乌亮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闪烁,像藏着整片星空。 “王爷是我爹爹。” 小珠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何青云耳中:“他不是坏人。” 何青云心头剧震,握着银哨的手骤然收紧。 原来那夜女童所言非虚,安阳王赵远山,竟是小珠的生父。 她想起这半年来林六娘带着小珠颠沛流离的日子,想起女童偶尔流露出的对宫廷点心的熟悉,无数细碎的线索在此刻串联成线。 “那你为何……” “因为六娘姐姐很好。”小珠打断她,小手轻轻抚摸着裙角绣着的暗纹,那是何青云从未注意过的流云图案,“爹爹说过,患难时帮你的人,才是真朋友。” 马车忽然停下,车夫恭敬的声音传来:“王爷,到了。” 何青云跟着小珠走下车,抬头便看见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朱漆大门上悬挂着“安阳王府”的匾额,鎏金的字体在灯笼映照下熠熠生辉。 与寻常权贵府邸不同,这里没有森严的守卫,只有两个穿着常服的护卫守在门口,见了小珠,眼中立刻泛起真切的暖意。 “郡主,您可回来了。” 小珠仰起脸,露出与白日截然不同的从容:“张护卫,我爹娘呢?” “王爷王妃在正厅等您。”张护卫的目光落在何青云身上,带着审视,却并无敌意,“这位姑娘请随我来。” 穿过栽满桂树的庭院,何青云闻到空气中浮动的甜香,与聚香居后院的桂花如出一辙。 正厅的门虚掩着,隐约传来女子温柔的笑语,推开门的刹那,她看见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正坐在紫檀木椅上,手中捧着一卷书,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温润。 他身边依偎着位穿水绿衣裙的女子,眉眼弯弯,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 “爹爹!娘亲!” 小珠扑进两人怀里,男子放下书卷,伸手将女儿抱坐在膝头,动作自然又亲昵。 何青云这才看清他的面容,鼻梁高挺,唇线柔和,眼神里没有丝毫上位者的威压,反倒像位饱读诗书的夫子。 “这位便是何姑娘吧?” 男子率先开口,声音与他的气质一样温和:“本王便是安阳王赵远山,多谢姑娘收留小珠和六娘。” 女子也站起身,对着何青云微微一笑:“我乃安阳王妃沈流云,多谢姑娘照拂小女。” 何青云连忙回礼,心中的紧张消散了大半。 这对夫妻身上没有丝毫权贵的倨傲,沈流云的发髻上甚至只插着一支素银簪,与寻常人家的主妇并无二致。 “王爷王妃客气了,举手之劳。” 赵远山抚着小珠的发顶,笑道:“对姑娘是举手之劳,对我们却是天大的恩情。” “去年进京述职遇刺,混乱中与小珠走散,我们夫妻俩找了整整半年,都快绝望了。” 沈流云的眼眶微微发红:“若不是六娘姑娘心善,带着小珠一路北行,我们……” “娘亲,六娘姐姐做的红烧肉最好吃了!”小珠搂着沈流云的脖子撒娇,“还有何姐姐的麻辣烫,比御膳房的好吃百倍!” 赵远山朗声大笑:“哦?那以后有机会可要好好尝尝何姑娘的手艺。” 他吩咐下人备宴,席间并未提及林六娘的过往,也没追问何青云检测食材的法子,只是像寻常人家般聊着北阳城的风土人情。 赵远山说起各地的美食,从江南的糟三样到塞北的烤羊腿,如数家珍,沈流云则细心地给小珠剔着鱼刺,偶尔插言点评几句,气氛融洽得让何青云几乎忘了自己身处王府。 “说起来,还要多谢何姑娘揭露醉仙楼的勾当。” 赵远山给何青云斟了杯酒,语气诚恳:“刘阔仗着内眷是平阳侯小妾,在北阳城横行多年,官府碍于情面,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不是姑娘拿出实证,又恰好赶上我巡查地方,怕是还不能将他绳之以法。” 何青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醉仙楼被封并非偶然,而是安阳王在背后推动。 她想起突然关闭的醉仙楼和知府连夜缉拿的雷霆手段,心中豁然开朗。 “王爷才是为民除害。” “不不不。”赵远山摆手,眼中带着赞许,“是姑娘有勇有谋,那检测食材的神器,可否让本王开开眼界?” 何青云从袖中取出检测仪,简单演示了用法。 赵远山看得饶有兴致,却并未追问原理,只是赞叹道:“此物若能推广,天下百姓便不必担心吃了不新鲜的食物中毒了。” 宴席过半,沈流云忽然握住何青云的手,温声道:“何姑娘,我和王爷商量过,想给六娘安排个稳妥的去处,她若愿意,可留在王府做管事嬷嬷,小珠也能时常看见她。” 何青云心中微动:“六娘的意思是……” “她想跟着姑娘,”沈流云笑了笑,“说聚香居才是她的家。” 正说着,张护卫匆匆走进来,在赵远山耳边低语几句。 王爷的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平阳侯那边有动静了,不过无妨,本王已将他贪赃枉法的证据呈给圣上。” 他看向何青云,语气郑重:“姑娘放心,北阳城以后不会再有麻烦了。” 夜色渐深,何青云起身告辞,赵远山让张护卫送她回聚香居,临行前,小珠塞给她一个锦盒。 打开一看,里面是支通体莹白的玉簪,簪头雕刻着精致的莲花,与李重阳送她的那支檀木簪异曲同工。 “这是娘亲给你的谢礼,”小珠的声音带着笑意,“她说姐姐戴玉簪最好看。” 马车驶离王府,何青云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玉簪,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有些恍然。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当聚香居的灯笼再次映入眼帘,何青云看见李重阳依旧站在门口,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 她推开车门,少年立刻迎上来,眼中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何青云笑着举起手中的锦盒,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出释然的笑意。 北阳城的风依旧清冷,却仿佛吹散了所有阴霾,未来的路还长,但只要身边有这些温暖的人,再大的风浪,她都不怕了。 第七十二章 微服访味 北阳城的晨雾还未散尽,聚香居酒楼的门板便被伙计们次第卸下,露出里面擦拭得锃亮的八仙桌。 何青云正指挥着何平安往窗台上摆新摘的秋菊,忽然瞥见街角处停着辆半旧的青布马车,车帘微动,露出一角玄色锦袍的影子。 “姐,那车停在那儿好一会儿了。” 何平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手里还攥着擦桌子的布巾:“看着像是……” 话音未落,两个身着素色长衫的男女已缓步走来。 男子腰间系着块不起眼的玉佩,女子鬓边簪着朵新鲜的白玉兰,正是昨日在王府见过的安阳王赵远山与王妃沈流云。 “何姑娘,冒昧来访。”赵远山拱手笑道,目光扫过店内悬挂的“食品安全示范店”木牌,眼中带着几分玩味,“听闻贵店的火锅堪称北阳城一绝,特来讨杯汤喝。” 何青云连忙迎上去:“王爷王妃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楼上雅间请,保证让您尝个新鲜。” 二楼“知味”雅间里,李重阳早已沏好了雨前龙井,见两人进来,连忙奉上茶盏。 沈流云坐在临窗的位置,指着街对面贴着封条的醉仙楼轻声道:“那处院落倒是宽敞,若是何掌柜有这个意向,盘下来却也不错。” 何青云心中一动,刚要接话,却见跑堂的伙计端着托盘进来,顿时被托盘里的物件吸引了注意力。 “老板娘,您要的冰镇酸梅汤。” 伙计将青瓷碗放在桌上,碗沿结着层薄薄的白霜,里面沉着几粒饱满的乌梅,酸香混着凉意扑面而来。 赵远山端起碗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这天气喝这个正好,比王府的酸梅汤多了几分清爽。” “这是用新摘的梅子腌的,”何青云笑着解释,“加了些冰糖和陈皮,冰镇过后格外解腻。” 说话间,林六娘亲自端着火锅底料上来。 红汤锅底盛在黄铜锅里,牛油凝结成块,上面撒着花椒、辣椒和葱段,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白汤锅底则用猪骨和老鸡吊了整夜,汤色奶白,飘着枸杞和红枣,散发着浓郁的骨香。 “这红汤看着就够劲,”赵远山饶有兴致地看着伙计往锅里添炭火,“本王在江南时吃过类似的,只是没这么红艳。” “这里面加了南川来的朝天椒,”何青云拿起筷子指点,“还有自家炒的豆瓣酱,辣而不燥。” 话音刚落,何小丫端着盘子跑进来,里面码着切得薄如蝉翼的羊肉卷,粉红色的肉片上还带着细密的脂肪纹路,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王爷王妃尝尝这个!”小姑娘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这是我姐从、从北方牧民那儿买来的羊肉,涮几秒就能吃。” 赵远山夹起一片羊肉,在红汤里轻轻一涮,肉片瞬间卷曲变色,裹上麻酱塞进嘴里,顿时发出满足的喟叹:“鲜嫩多汁,一点膻味都没有!简直是人间至味!” 沈流云则偏爱白汤,将虾滑和鱼丸一个个放进锅里,看着它们在沸汤中慢慢浮起,笑道:“这鱼丸弹牙得很,里面是不是加了什么秘方?” “是用鲅鱼肉捶了半个时辰,加了些葱姜水去腥,”何青云递过一碟香菜,“您试试加这个,提鲜得很。” 很快,各色菜品陆续上桌,黄澄澄的腐竹在红汤里吸饱了汤汁,咬一口便爆出滚烫的辣油;翠绿的茼蒿在白汤里烫过,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还有切成菱形的鲜豆皮、泡发得恰到好处的木耳、滚着芝麻的油条段,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最让人惊艳的是那盘毛肚,黑中带青的叶片上布满细密的小刺,在红汤里“七上八下”涮过,脆得能嚼出声响。 赵远山吃得兴起,连平日里浅尝辄止的酒都多饮了两杯,脸颊泛起微红。 “何姑娘这手艺,不去京城开家酒楼可惜了,”他夹起一块黄喉,在蒜泥香油里滚了滚,“本王敢说,就是御厨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何青云笑着摆手:“王爷谬赞了,不过是些家常吃食。” “家常吃食能做得如此精妙,才见真功夫。” 沈流云放下筷子,取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说起来,对面那醉仙楼空着也是可惜,不如盘下来扩展店面?” 赵远山接口道:“本王正有此意。听闻何姑娘想做连锁酒楼,不如我们合作?王府出银子和人手,你出技术和秘方,把这火锅生意做遍整个北境,如何?” 何青云愣住了,她确实有过扩张的念头,却没想到安阳王会主动提出合作。 李重阳在一旁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袖,眼中带着几分兴奋和担忧。 “王爷,这……” “你不必急着答复。”赵远山看出她的犹豫,将一块煮得软烂的萝卜放进嘴里,“醉仙楼的地段极好,改造起来也方便。” “你若愿意,明日便可让人去丈量尺寸,一应开销由王府承担,盈利咱们三七分账。” 沈流云补充道:“我们只求推广这干净卫生的吃食,让更多人受益,绝非图利。” “你看这检测食材的法子,若是能在各地酒楼推行,岂不是功德一件?” 何青云看着锅中翻滚的红汤,又看了看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心中渐渐有了决断。 她想起超市里那些琳琅满目的食材,想起林六娘和伙计们期待的眼神,想起李重阳熬夜绘制的扩张图纸,一股热流从心底涌上来。 “好,我答应合作。” 她端起酸梅汤,对着两人举了举:“不过分账得改改,我六你四,毕竟王爷出的力更多。” 赵远山朗声大笑:“爽快!就依你说的办!” “今日这顿火锅,算是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落在沸腾的火锅上,映得红油表面的辣椒愈发红艳。 何青云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夫妻俩,忽然觉得,这带着超市穿越的日子,或许真能闯出一番不一样的天地来。 第七十三章 新店开业 聚香居的打烊时辰刚过,何青云便将家人召集到后堂。 油灯下,她将安阳王的合作提议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补充道:“王爷承诺包揽伙计工钱,还说会派王府的人来帮忙,咱们只需出技术和秘方。” 刘雨兰搓着布满老茧的手,眼中满是犹豫:“和王爷合伙,会不会太扎眼了?咱们小门小户的……” “娘,这是好事啊!”何平安放下算账的算盘,脸上难掩兴奋,“醉仙楼的地段多好,改造成火锅店,生意肯定比现在还红火!” 李重阳沉吟道:“王爷的诚意很足,而且有他撑腰,往后没人敢来捣乱,只是这秘方……” “秘方我自有分寸,”何青云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超市里的火锅底料,“核心调料我会亲自调配,其他人接触不到。” 她看向林六娘:“六娘,新店缺个主厨,你愿意去吗?” 林六娘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我愿意!多谢老板娘信任。” 自被收留以来,她一直想做点什么报答恩情,如今终于有了机会。 何小丫举着刚编好的草蚱蜢,脆生生道:“我也要去帮忙!我会给客人递碗筷!” 一家人说笑间,这事就定了下来。 三日后,醉仙楼的封条被悄然揭下,王府的工匠们连夜施工,将原本奢华的酒楼改造成了红红火火的火锅店。 朱红的大门上挂着块新匾额,上书“聚香火锅”四个大字,笔力遒劲,竟是赵远山亲笔所题。 开业当天,天还没亮,店门口就排起了长队。 附近的街坊听说聚香居开了分店,还请了王府的人帮忙,都想来凑个热闹。 卯时三刻,鞭炮齐鸣,何青云穿着新做的湖蓝色衣裙,与赵远山、沈流云一同剪彩。 王爷夫妇依旧是便服打扮,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却引得不少眼尖的食客频频侧目。 “这不是前两天在聚香居吃饭的那对夫妻吗?” “看着就气度不凡,原来是王府的人!” 议论声中,伙计们掀开了后厨的布帘,林六娘系着崭新的围裙,正指挥着帮工们往铜锅里添底料。 红汤锅里,牛油在炭火的加热下渐渐融化,与花椒、八角、香叶等香料碰撞出浓郁的香气,引得排队的食客纷纷抽鼻子。 “先给我来个鸳鸯锅!”第一个冲进店的张屠户嗓门洪亮,“要两盘羊肉卷,再来份毛肚!” 跑堂的伙计是王府派来的小厮,动作麻利地记下菜单,还不忘提醒:“客官,我们新推出的虾滑和黄喉是特色,要不要尝尝?” 何青云站在柜台后,看着伙计们有条不紊地忙碌,心中颇为欣慰。 赵远山派来的人果然训练有素,不仅识文断字,还懂得察言观色,比寻常伙计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王爷,您尝尝这个。” 她端着一小碟刚做好的酥肉走过来,金黄的肉块上撒着芝麻,散发着诱人的肉香:“这是用用秘方做的,外酥里嫩。” 赵远山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眼睛顿时亮了:“不错不错,比炸肉丸子多了几分麻味,很是开胃。” 沈流云则对一盘晶莹剔透的鸭肠产生了兴趣,只见她用筷子夹起,在红汤里轻轻涮了几秒,卷成圈后送入口中,脆得能听到声响:“这东西看着不起眼,吃起来倒挺有意思。” 说话间,店里已经坐满了人,每张桌子中间都架着一口铜锅,红汤翻滚,白气蒸腾,食客们的谈笑声、筷子碰撞碗碟的清脆声、伙计们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靠窗的桌子上,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围着一锅清汤锅,细嚼慢咽地品尝着里面的菌菇和豆腐。 其中一个白面书生放下筷子,赞道:“这汤熬得真鲜,怕是用了不少好东西。” 邻桌的几个镖师则吃得豪放,红汤锅里的羊肉卷、肥牛片堆得像小山,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好几碗麻酱,时不时举杯痛饮,场面十分热闹。 何青云穿梭在各桌之间,时不时停下来询问食客的口味。 当看到有人对着一盘切成薄片的牛黄喉皱眉时,她连忙解释:“这是牛的主动脉,烫八秒就熟,脆得很。” 食客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还真不错!比猪黄喉更有嚼劲!” 后厨里,林六娘正忙着调配底料,她按照何青云教的方法,将超市里的火锅底料与本地的香料混合,既能保证味道正宗,又不会让人看出破绽。 看着一口口铜锅被端出去,听着外面传来的叫好声,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午时刚过,店里的羊肉卷就卖光了,何平安急得满头大汗,正想让人去市场补货,却见王府的小厮推着一辆车进来,上面装满了新鲜的牛羊肉,还冒着热气。 “何小哥,这是王爷让人从城郊牧场刚宰的羊,绝对新鲜。”小厮笑着解释,“王爷说,食材一定要好,不能砸了聚香居的招牌。” 何青云看着车上的肉,心中颇为感动,安阳王不仅出钱出力,还如此上心,看来这次合作是选对了。 傍晚打烊时,伙计们清点账目,发现竟卖了近百桌,流水比聚香居总店还多。 何平安数着钱箱里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姐,咱们这是要发大财啊!” 赵远山和沈流云也留到了最后,看着收拾残局的伙计们,笑着对何青云道:“看来这火锅生意确实有前景,等过段时间,咱们再在其他县城开几家分店,让更多人尝尝这美味。” 何青云点点头,眼中充满了憧憬,她看向窗外,月光洒在“聚香火锅”的匾额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第七十四章 少年秀才 北阳城的梧桐叶落了满地时,何平安终于要动身去参加秋试了。 天还没亮,聚香居的后厨就飘出了诱人的香气。 何青云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案板上排着四个白瓷盆,分别盛着不同的馅料。 虾仁馅里混着翠绿的韭菜,猪肉馅剁得细腻还泛着油光,鸡蛋馅金黄蓬松,最惹眼的是蟹黄馅,橙红的蟹肉混着乳白的蟹膏,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姐,不用这么麻烦的。”何平安背着书箱站在门口,看着姐姐忙碌的身影,脸颊有些发红,“不过是场县试,还没到关键的时候呢。” “胡说什么,”何青云头也不抬地擀着饺子皮,面团在她手中转着圈,很快就变成了厚薄均匀的圆片,“我弟弟这么聪明,肯定能中。” 她包饺子的手法极为娴熟,取一张皮放在掌心,舀一勺馅料,指尖翻飞间,一个挺着肚子的元宝饺子就成了形。 何小丫蹲在旁边,学着姐姐的样子捏饺子,却总把馅料挤出来,惹得大家直笑。 刘雨兰端来一盘刚切好的姜丝,看着何平安叮嘱道:“到了考场别紧张,仔细审题,写完多检查几遍。” 李重阳则从账房拿来一个布包,里面是几锭银子和干净的换洗衣物:“路上当心,考完早点回来,我们等着给你庆功。” 说话间,第一锅饺子已经煮好了,何青云用笊篱将饺子捞出来,盛在白瓷盘里,个个饱满诱人。 虾仁馅的透着淡淡的粉色,猪肉馅的油光锃亮,鸡蛋馅的金黄喜人,蟹黄馅的更是香气扑鼻。 “快尝尝,”她夹起一个蟹黄馅的饺子递给何平安,“这是特意给你包的,蟹黄补脑,祝你旗开得胜。” 何平安咬了一口,蟹肉的鲜美和蟹膏的醇厚在口中化开,烫得他直吸气,却舍不得松口:“好吃!比上次中秋宴上的还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何青云又给他夹了几个不同馅料的饺子,“虾仁馅的祝你来日高中,猪肉馅的祝你衣食无忧,鸡蛋馅的祝你清白做人。”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看着何平安吃得津津有味,脸上都洋溢着欣慰的笑容。 何小丫凑过来,小声对何平安说:“哥哥,你一定要考中,回来给我讲故事。” 何平安摸了摸妹妹的头,重重点了点头:“放心,哥哥一定努力。” 吃过早饭,何平安背着书箱,在家人的目送下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看着弟弟瘦弱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何青云暗暗握紧了拳头,在心里为他加油。 县试的结果要等半个月才出来,这半个月里,何青云一边打理聚香居和火锅店的生意,一边牵挂着何平安的考试情况,时常走神。 李重阳看在眼里,时常安慰她:“平安那么用功,肯定没问题的。” 终于,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报喜的人敲锣打鼓地来到了聚香居。 “恭喜恭喜!何平安小公子县试第三名!” 报喜人高声喊道,递上一张鲜红的喜报。 何青云接过喜报,双手微微发颤,刘雨兰更是激动得流下了眼泪,拉着报喜人的手连连道谢。 街坊邻居们也纷纷赶来道贺,店里顿时热闹非凡。 何平安回来时,身上还带着旅途的疲惫,却难掩眼中的兴奋。 他从怀里掏出县试的考卷,上面的字迹工整秀丽,连考官的批语都写着“少年老成,前途可期”。 “接下来还要考府试和院试,不能松懈。” 何青云看着弟弟,语重心长地道。 何平安点点头:“姐,我知道,我会继续努力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何平安更加用功了,他白天去学堂上课,放学后帮着店里算账,晚上就躲在房间里苦读,常常学到深夜。 李重阳也时常给他讲解难题,林六娘则变着花样给他做些补脑的吃食。 府试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次何青云亲自送他去府城,给他安排好了住处,又买了些笔墨纸砚和干净的衣物,千叮咛万嘱咐才回来。 府试的结果出来得比县试晚了些,当报喜的人再次来到聚香居时,何青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恭喜何平安小公子府试第四名!” 虽然名次比县试稍逊,但能在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已经很不容易了。 何青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连忙让人给何平安捎信,让他好好准备接下来的院试。 院试是科举考试的第一关,也是最关键的一关,考上了就是秀才,算是踏入了仕途的门槛。 何平安对此极为重视,在府城潜心苦读,连家书都写得少了。 何青云知道他压力大,时常让人给他送去些吃的用的,还在信里鼓励他,让他放宽心,尽力就好。 院试放榜那天,聚香居的人都无心做生意,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消息。 何小丫更是拉着刘雨兰的衣角,不停地问:“娘亲,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终于,在傍晚时分,何平安的身影出现在了街角。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青布长衫,手里捧着一张烫金的喜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娘!姐!我中了!院试第七名!”他跑进店里,声音都在发抖,“我成秀才了!” 刘雨兰一把抱住儿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好!好!我的平安有出息了!” 何青云看着弟弟手中的喜报,上面“何平安”三个字格外醒目,心中充满了骄傲。 她的弟弟,才十二岁,就成了秀才,这在整个北阳城都是头一份。 赵远山和沈流云也闻讯赶来道贺,还给何平安送了一套珍贵的文房四宝。 “少年有为啊!”赵远山拍着何平安的肩膀,赞许地道,“好好读书,将来定能有大作为。” 那天晚上,聚香居和火锅店都早早关了门,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林六娘做的丰盛菜肴,庆祝何平安高中秀才。何平安穿着秀才的襕衫,给大家敬了酒,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何青云看着弟弟意气风发的样子,想起他小时候躲在学堂外偷听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 她知道,这只是弟弟人生的一个新起点,未来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但她相信,凭着弟弟的聪慧和努力,一定能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窗外的月光洒进屋里,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温馨而美好。 何青云举起酒杯,对着何平安笑道:“平安,恭喜你,以后要更加努力啊。” 何平安重重地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姐,我会的,我一定好好读书,将来让你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第七十五章 流水席 何平安中秀才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北阳城的大街小巷。 何青云索性在聚香居门前搭起凉棚,摆上三天流水席,答谢街坊邻里和前来道贺的亲友。 天刚蒙蒙亮,伙计们就忙着支桌子、摆碗筷,青石板路上并排铺开二十张八仙桌,桌面擦得锃亮,碗碟摆得整整齐齐,连筷子都一律斜着四十五度摆放,看着就透着喜庆。 何青云穿着新做的藕荷色衣裙,正指挥着林六娘往蒸笼里码放馒头。 竹制蒸笼层层叠叠堆到半人高,里面既有雪白松软的白面馒头,也有掺了红糖的开花馒头,最惹眼的是做成鲤鱼形状的面馍,鱼眼用红豆点缀,栩栩如生。 “六娘,酱肘子再焖半个时辰,让滋味彻底渗进去。” 她掀开砂锅盖,一股浓郁的肉香立刻弥漫开来。 锅子里的肘子炖得红亮酥烂,用筷子轻轻一戳就能穿透,酱汁浓稠得像蜜,挂在肉皮上缓缓滴落。 林六娘应着声,手里的动作不停,她正在处理刚送来的活鱼,刀刃翻飞间,一条三斤重的草鱼就片成了厚薄均匀的鱼片,码在白瓷盘里,撒上葱姜丝,只等下锅汆烫成酸辣鱼汤。 不远处的灶台前,何平安穿着崭新的秀才襕衫,正笨拙地给刘雨兰打下手。 他一会儿递个勺子,一会儿添把柴,额头上沁着细汗,脸上却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路过的街坊见了,都打趣道:“平安出息了,还帮着家里干活呢!” 日头升到半空时,流水席正式开席,第一批客人是住在附近的老街坊,张屠户一屁股坐在首席,扯开嗓子喊道:“何丫头,把你那压箱底的好酒拿出来!今天我要跟平安小秀才喝几杯!” 何青云笑着应着,让伙计端上一坛桃花醉,酒坛刚开封,醇厚的酒香就飘出老远,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冷菜先上了满满一桌,酱牛肉切得薄如纸片,码在盘子里像朵盛开的花。 卤鸡爪色泽酱红,筋骨酥烂却不失嚼劲,凉拌海蜇丝脆嫩爽口,浇上麻酱汁更是开胃。 还有琥珀色的蜜饯果脯、油光锃亮的酱鸭舌,光是冷盘就摆了八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快尝尝这醉蟹!” 何小丫捧着个青花瓷盘穿梭在席间,里面装着对半切开的河蟹,蟹肉雪白,蟹黄橙红,浸在加了花椒的米酒里,又鲜又香,带着微微的麻意。 热菜更是流水般端上桌,红烧肘子颤巍巍地卧在盘子里,用筷子一夹就骨肉分离,肉香混着酱香味直冲鼻腔。 糖醋鲤鱼浇着琥珀色的酱汁,鱼身改了花刀,油炸后微微卷曲,像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还有用超市里的番茄酱做的松鼠鳜鱼,酸甜酥脆,连鱼刺都炸得可以直接嚼。 最受孩子们欢迎的是拔丝红薯,金黄的糖丝能拉出半尺长,放进凉水里一蘸,咔嚓一声咬下去,外脆里糯,甜得人眯起眼睛。 李重阳穿着件月白长衫,站在何青云身边帮忙招呼客人。 他看着她穿梭在席间,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偶尔被张屠户拉住喝酒,也只是浅尝辄止,转眼又忙着给客人添菜。 十七岁的少女身形已经长开,褪去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沉稳干练,阳光透过凉棚的缝隙照在她脸上,映得鬓角的碎发都泛着金光。 李重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看着她给老人夹菜时的细心,看着她听孩子们撒娇时的温柔,看着她与客人说笑时眼角的笑意,心中那点隐秘的情愫像藤蔓般疯长,缠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起第一次在清河镇见到她的情景,那时她还是个刚穿越过来、带着几分警惕和倔强的少女,如今却已能独当一面,将聚香居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开了火锅店,甚至和安阳王成了合作伙伴。 这一路走来,他见证了她的辛苦,也分享了她的喜悦,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以朋友和伙伴的身份陪在她身边,可看着她日渐明媚的模样,那份心思却再也藏不住了。 “重阳,帮我递下那盘桂花糕。” 何青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重阳连忙回过神,拿起旁边的盘子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 他的脸颊瞬间涨红,低下头不敢看她,心脏却砰砰直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何青云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晕。 宴席过半,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 男人们划着拳喝着酒,女人们聚在一起说着家常,孩子们则围着桌子追逐打闹,抢着吃盘子里的糖果。 张屠户喝得满脸通红,拉着何平安的手滔滔不绝:“平安啊,你可得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状元回来,给咱们北阳城争光!” 何平安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点头:“我会努力的。” 李重阳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又看看身边笑容明媚的何青云,心中百感交集。 他多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怕唐突了她,更怕说了之后连现在这样的关系都维持不住。 夕阳西下时,流水席渐渐散了。 伙计们忙着收拾碗筷,何青云和刘雨兰则给剩下的客人打包食物。 李重阳默默地帮忙搬着桌子,目光却始终落在何青云身上。 她正站在夕阳里,给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递上一包刚出锅的馒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她的脸颊,美得像一幅画。 李重阳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过些日子,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想再这样藏着掖着了。 第七十六章 生辰宴 北阳城的槐花刚落尽,空气里还浮动着清甜的香气,何青云站在聚香居的后院,正指挥着伙计们搭戏台。 青灰色的幕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后台忙碌的身影,几个穿着戏服的伶人正对着铜镜描眉画眼,油彩的香气混着槐花香,在暮春的暖阳里漫开。 “姐,这戏台搭得够高不?” 何平安踩着木梯,手里还攥着半卷红绸,少年穿着新做的湖蓝色长衫,自中了秀才后,眉宇间更多了几分书卷气。 何青云仰头望去,戏台用粗壮的槐木搭成,台面铺着崭新的红毯,四角悬着流苏灯笼,看着就透着喜庆:“再往东边挪挪,别挡着食客看戏。” 今日是她十七岁生辰,也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四个年头。 从白云村那两间破草房,到如今北阳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老板,身边的人换了又换,唯一不变的,是身边这一大家子的热乎气。 “老板娘,前堂的桌子都摆好了!” 林六娘从月亮门走进来,她穿着一身藕荷色褙子,鬓边别着朵新鲜的白玉兰,自去年被安阳王府认作义妹后,气色越发好了。 此刻她便笑着道:“赵王爷和王妃说晚些到,让咱们不必等。” 何青云点点头,转身往厨房走:“知道了,让后厨把冷盘先上了。” 厨房早已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灶台前并排支着三口大锅,一口咕嘟咕嘟炖着佛跳墙,海参、鲍鱼、鱼翅在浓汤里翻滚,香气能飘出三条街。 一口正炸着松鼠鳜鱼,金黄的鱼身裹着糖醋汁,浇上热油时发出刺啦的脆响。 最边上的锅里则煨着冰糖肘子,红亮的肉皮颤巍巍的,用筷子轻轻一戳就冒出滚烫的酱汁。 何小丫蹲在灶台边,手里捧着个青瓷碗,正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倒超市里的薯片。 她已经知道姐姐有个“装着神仙吃食”的宝物,却懂事地从不对外人说,只趁着没人时帮着拆包装:“姐,这脆生生倒在碟子里,真看不出是从哪来的。” 薯片被倒进描金的白瓷盘,金黄的碎片堆得像座小山,撒上点细盐,看着就像刚出炉的炸脆果。 何青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机灵鬼,再去把那罐酥豆豆拿来,记得用陶碗装。” 那是超市里的兰花豆,被她提前去了包装,倒在粗陶碗里,倒真像乡下自制的炒货。 日头偏西时,聚香居早已座无虚席。 前堂的八仙桌拼成长长的宴席,冷盘已经摆满了桌。 酱牛肉切得薄如蝉翼,码成花朵的形状,卤鸡爪油光锃亮,筋骨酥烂却还连着皮,凉拌海蜇丝脆嫩爽口,浇上麻酱汁后撒一把香菜,绿得晃眼。 还有琥珀色的糖藕、红艳艳的醉蟹,光是冷盘就摆了十二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何老板,今儿个可得拿出压箱底的好酒!”张屠户的大嗓门从首席传来,他拍着桌子大笑,“去年你生辰那坛桃花醉,我到现在还惦记着呢!” 何青云笑着让伙计搬来两坛酒,一坛是王府送来的竹叶青,清冽爽口,一坛是她用超市里的果酒调制的杨梅酿,甜丝丝的带着果香,最适合女眷和孩子。 酒坛刚开封,香气就引得众人直咂嘴,何平安提着酒壶给各桌斟酒,少年动作娴熟,倒酒时酒线又细又匀,惹得邻桌的大婶们连连夸赞:“平安这孩子,真是越长越出息了!” 正热闹着,戏台那边突然响起锣鼓声,喧闹的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只见戏班班主撩开红幕,拱手笑道:“今日何老板生辰,我等献丑了,先给各位唱段龙凤呈祥!” 锣鼓声再次响起,老生迈着方步走上台,唱腔浑厚洪亮,花旦穿着绣满凤凰的红衣,水袖一甩,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台下顿时爆发出叫好声,连最调皮的孩子都瞪大眼睛,嘴里的吃食都忘了嚼。 热菜流水般端上桌时,武生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引得满堂喝彩。 何青云端着刚出锅的叫花鸡走到席间,黄泥裹着的鸡在桌上敲开,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嫩白的鸡肉冒着热气,油汁顺着肌理往下淌,光是看着就让人咽口水。 “尝尝这个,”她给刘雨兰夹了个鸡腿,“用的是散养的土鸡,煨了三个时辰呢。” 刘雨兰笑眯眯地接过,又给何小丫夹了块鸡翅:“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重阳端着一盘清蒸鲈鱼走过来,鱼身上铺着翠绿的葱丝,浇上热油后发出滋滋的声响,鱼肉雪白细嫩,筷子一碰就散开:“这鱼是今早从护城河捞的,新鲜得很。” 他把鱼放在何青云面前,眼神里带着温柔:“多吃点,补补身子。” 何青云看着他额角的薄汗,心里一暖,刚要道谢,就见林六娘端着个红漆托盘走过来,托盘里摆着几个锦盒。 “老板娘,这是我们给你准备的礼物,”林六娘笑着把托盘递过来,“快打开看看。” 第一个盒子里是刘雨兰做的布鞋,针脚细密,鞋面上绣着几朵兰草,是她熬了三个晚上才绣成的:“穿上试试,软和着呢。” 何平安送的是一支狼毫笔,笔杆是他亲手打磨的紫竹,还刻着“青云直上”四个字:“姐,你用这支笔写字肯定好看。” 何小丫的礼物最简单,是一串用彩线串起的野果子,红的像玛瑙,绿的像翡翠:“姐姐,这是我在山上摘的,最甜的都给你留着了。” 林六娘送的是一方绣帕,上面绣着两只戏水的鸳鸯,针脚灵动,一看就下了功夫:“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你收下,图个吉利。” 李重阳最后一个送上礼物,是个小巧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白玉簪,簪头雕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与去年送的那支檀木簪竟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玉是从西域商队那买的,据说能安神。” 何青云拿着簪子,指尖触到冰凉的玉质,心里涌上一股暖流,眼眶微微发热:“谢谢你们。”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刘雨兰笑着给她夹了块红烧肉,“快吃,菜都要凉了。” 戏台上的戏换了一出《贵妃醉酒》,花旦的唱腔婉转悠扬,水袖舞得如行云流水。 何青云看着身边说说笑笑的家人,听着台下的喝彩声和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忽然觉得,这穿越而来的几年,虽然有过艰辛,有过惊险,却也收获了最珍贵的温暖。 她从后厨端来几盘零食,除了薯片和兰花豆,还有拆了包装的巧克力威化,放在白瓷盘里,像块块精致的点心,还有水果软糖,五颜六色的堆在碟子里,引得孩子们眼睛发亮。 “尝尝这个,”她给戏班班主递了块威化,“是南边来的点心。” 班主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这点心真稀奇,又甜又脆,比京城里的茯苓饼还好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戏台上演起了热闹的八仙过海,何青云端着酒杯走到台前,看着满堂宾客,朗声道:“多谢各位今日来给我捧场,我何青云敬大家一杯!” 台下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张屠户第一个站起来回敬:“何老板客气了,你的聚香居,我们天天来捧场!” 安阳王赵远山和沈流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正坐在角落的雅间里,笑着朝她举杯。 何青云回了个礼,心里明白,这些年能顺顺利利走到现在,离不开这些人的帮衬。 夜色渐深,戏班唱完最后一出,在满堂喝彩中谢幕。 宾客们陆续散去,何青云站在门口送客,看着街上的灯笼连成一片灯海,心里格外踏实。 李重阳走过来,递给她一件披风:“夜里凉,披上吧。” 何青云接过披风披上,羊绒的料子柔软暖和,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今天谢谢你。”她看着他,眼中带着真诚的笑意。 李重阳挠了挠头,脸上有些发红:“谢什么,都是应该的。” 两人站在门口,看着戏班的人收拾东西离开,听着远处传来的零星喝彩声,谁都没有说话,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何青云摸了摸头上的白玉簪,月光洒在簪子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李重阳突然低声唤道:“青云,我……” 第七十七章 月下 聚香居的灯笼次第熄灭,最后只剩门楣上那盏走马灯还在悠悠转动,将“平安”二字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忽明忽暗。 李重阳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灶膛里未燃透的柴禾堵住,半句“我心悦你”在舌尖滚了三滚,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咳。 他垂眸看向自己攥皱的袖口,方才递披风时不经意触到的温软还残留在指尖,像沾了蜜的糖渣,甜得发慌。 何青云正仰头看那盏灯,鬓边的白玉簪被月光洗得透亮,听见他这声古怪的咳嗽,她转过身来,眼底还盛着宴席余温,像浸在酒里的梅子:“怎么了?嗓子不舒服?” “没、没有,”李重阳慌忙摆手,指节在灯笼红光里泛出薄红,“就是……觉得今晚的月亮很好。” 这话出口他就想咬掉舌头,去年中秋在山洞里,他也是这样没头没脑地夸过月亮,那时何青云正蹲在灶台前煮姜汤,闻言只是笑了笑,往灶膛里添了块松柴。 可此刻不同,戏台的锣鼓声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她鬓角的碎发被夜风吹得贴在脸颊上,像他描摹过无数次的画。 何青云果然被逗笑了,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每年的月亮不都这样?” “不一样,”李重阳的声音突然沉了些,像浸了水的棉线,“以前的月亮是冷的,今晚是暖的。” 他往前挪了半步,青砖地上的影子也跟着靠拢,几乎要叠在一起。 何青云能闻到他身上的皂角香,混着淡淡的墨味,那是他白天记账时沾的。 这味道陪了她四年,从清河镇的破草房到北阳城的酒楼,熟悉得像自己的呼吸,此刻却突然生出些微刺痒,从鼻尖一路窜到心口。 “青云,”李重阳的指尖在袖中蜷成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你还记得那年在清河镇上,我写的卖身契吗?” 何青云一怔,那泛黄的宣纸还压在她梳妆台的砚台下,“生杀予夺皆由何姑娘定夺”的字迹早已刻进心里。 她以为他早忘了这桩荒唐事,却没想他会在此时提起。 “我那时想,若能留在你身边,做奴做仆都甘愿。” 李重阳的喉结滚动着,月光在他睫毛上凝成霜:“可后来看着你把聚香居从一个小摊做成如今的模样,看着你护着平安和小丫,看着你对着账本皱眉又笑……” 他突然停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也不想只做何家的入赘女婿。” 何青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热油溅到的锅沿,骤然发烫。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到门框,木头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却压不住耳根的滚烫。 四年来的片段突然在眼前炸开,他替她挡李二郎鞭子时的背影,他算错账目时红着脸重算的模样,他在山洞里教平安念书时温和的侧脸,还有方才宴上,他悄悄往她碗里夹的那块没刺的鱼肉…… 这些被她当作“伙伴情谊”的细节,此刻突然被月光镀上暧昧的金边,扎得她心口发慌。 “我知道这很唐突。” 李重阳见她后退,慌忙也退了半步,眼里的光像被风吹晃的烛苗:“你不必立刻答复,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 他怕她误会,又补充道:“我不是要逼你,更不是贪图聚香居的生意。” “我只是觉得,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从白云村到北阳城,从旱灾到开酒楼,或许,或许可以试试……” “试试什么?”何青云突然抬头,她想起超市货架上那盒没拆封的巧克力,包装上印着“一生一世”的字样,是她某次进货时随手拿的,此刻却像烙铁般烫着掌心。 李重阳被她问得一噎,脸更红了,却还是鼓起勇气迎上她的目光:“试试做真正的夫妻,不是为了应付旁人,也不是为了生意,就是……就是像寻常人家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给你算账,你给我做红烧肉。” 他说得笨拙,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可每一个字都像浸了温水的棉絮,轻轻擦过何青云紧绷的心弦。 她突然想起昨夜整理超市时,从角落翻出的那张父母的合照,照片上的母亲正笑着给父亲喂饭,阳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和此刻的月光竟有几分相似。 “我……” 何青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被梅酒浸得发肿,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不是不动心,只是这心动来得太突然,像暴雨后的山洪,让她措手不及。 李重阳见她这副模样,反倒松了口气,嘴角甚至牵起个浅淡的笑:“你看,我又说傻话了。”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快进去吧,夜里凉。” 他转身要走,手腕却被轻轻攥住。 何青云的指尖冰凉,带着夜风的寒气,力道却很稳:“李重阳,我需要想想。” 李重阳猛地回头,眼里的惊喜几乎要溢出来,像被投了石子的深潭,瞬间荡起层层涟漪:“好,你慢慢想,多久都没关系。” “不会太久,”何青云松开手,指尖的触感还停留在他腕骨的温度上,“给我三天。” 她转身走进门内,木门在身后吱呀合拢,将满院月光和那个站在光晕里的身影都关在了外面。 何青云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得她肋骨发疼。 后院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在嘲笑她的狼狈,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白玉簪,冰凉的玉质贴着头皮,却压不住发烫的脸颊。 原来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早已是旁人眼中的昭然若揭。 张屠户总打趣“李小子看你的眼神能拉丝”,林六娘也偷偷问过“你当真对他没半点意思”,连小丫都奶声奶气地说“重阳哥对你最好”。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藏得好,却没想早已是当局者迷。 前堂传来刘雨兰收拾碗筷的声响,何青云慌忙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 回到房间,何青云从床底拖出那个上了锁的木箱,钥匙是她用超市里的铁片磨的,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这些年的账本,最底下压着那纸卖身契,还有李重阳送她的第一支檀木簪。 她摸着那支簪子,木头的纹路已经被摩挲得光滑,簪头的莲花还沾着些许胭脂,是上次她试新胭脂时不小心蹭上的。 那时李重阳就在旁边算账,看见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真正的夫妻……” 何青云喃喃自语,指尖划过账本上李重阳清秀的字迹。她想起他算错账时懊恼的样子,想起他给平安讲题时耐心的模样,想起他替她挡开醉汉时坚定的背影。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般在眼前转动,最终定格在方才他告白时,眼里那既期待又惶恐的光。 何青云突然笑了,从超市里摸出那块巧克力,拆开金色的包装纸,浓郁的可可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甜得有些发苦,像此刻的心绪。 她咬了一小口,巧克力在舌尖慢慢融化,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那颗慌乱的心。 三天,或许不用三天。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账本上“李重阳”三个字上,温柔得像一场不会醒来的梦。 第七十八章 三日思量 晨露在聚香居的窗台上凝成细珠时,何青云已经坐在账房里翻账本了。 宣纸账本上的字迹清秀工整,是李重阳的手笔,她指尖划过“三月初五,进羊肉三十斤”的记录,忽然想起那天他扛着半扇羊从后门进来,棉袄后背洇着深色的汗渍,却笑着说“城郊牧场新宰的,比市价便宜两成”。 那时她只道了声“辛苦”,此刻却突然想起他放下羊肉时,手腕上被麻绳勒出的红痕。 “姐,这是今日的采买清单,”何平安推门进来,少年手里捧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买的新鲜菌菇,“李大哥说后厨缺些香菇,让我顺带捎些回来。” 何青云嗯了一声,目光却没离开账本。 她看见“四月十二,修灶台二两银”的记录旁,李重阳用小字备注了“青砖比石料省三成”,字迹比别处更用力些,墨色都深了几分。 那天她在后厨试新菜式,没注意灶台裂缝,是他顶着日头跑遍北阳城的砖瓦铺,价比三家才定下用料。 “姐,你怎么了?”何平安放下竹篮,见她盯着账本出神,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哪里算错了?” “没什么。”何青云合上账本,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着,“平安,你觉得……李重阳是个什么样的人?” 何平安愣了愣,挠了挠头:“李大哥?挺好的啊,会算账,会修东西,上次我被学堂的同窗欺负,还是他悄悄去跟夫子说的情。” 少年顿了顿,忽然露出促狭的笑:“姐,你是不是……” “小孩子家懂什么,”何青云打断他,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快去把菌菇给六娘送去,晚了赶不上早市的鲜。” 何平安笑着跑出去,临走前还回头冲她挤了挤眼。 账房里重归安静,何青云重新翻开账本,目光落在最后一页。 那里夹着张被压得平整的桃花笺,是去年她生辰时,李重阳抄的一首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当时她只当是寻常贺礼,此刻再看,笔尖在“于归”二字上洇出的墨团,竟像是藏了千言万语。 午时的阳光斜斜照进后厨,林六娘正指挥着伙计们处理刚送来的活虾,青灰色的虾在竹筐里蹦跳,溅起的水珠落在青砖地上,晕出小小的湿痕。 “老板娘,这虾做油焖还是白灼?”林六娘回头问道,围裙上沾着些许面粉,是早上揉面时蹭的。 何青云正往锅里倒超市里的菜籽油,闻言随口道:“油焖吧,多放些花椒。” 油在锅里冒烟时,她忽然想起李重阳是不吃花椒的。 有次做麻辣火锅,他被辣得直咳嗽,却还是笑着说“挺香的”,后来每次备料,他总会悄悄往她碗里多放些麻酱中和辣味。 “六娘,另起个小锅,白灼一份,”何青云突然改口,声音有些不自然,“少放些姜。” 林六娘了然地笑了笑,没多问,转身去挑了些个头匀称的虾。 饭点时,李重阳果然如往常般来后厨帮忙,他今日穿了件月白短打,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带着昨天劈柴时蹭的红痕。 “今日的油焖虾闻着格外香。” 他笑着接过何青云递来的盘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被火星烫到般迅速缩回。 何青云低头往碗里盛米饭,耳尖却捕捉到他略显慌乱的心跳声,和自己的如出一辙。 下午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账房的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李重阳坐在对面拨算盘,算珠碰撞的脆响里,藏着难以言说的局促。 何青云假装看账本,余光却不由自主追随着他,他算到复杂处会微微蹙眉,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算完一笔会松口气般抿抿唇,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月牙。 这些细微的模样,她以前竟从未留意过。 “这页的流水好像不对,”李重阳忽然指着账本道,声音里带着试探,“你看,这日的酒水钱少记了一贯。” 何青云凑过去看,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靠在一起,他身上的墨香混着阳光的味道,像晒过的书卷,让人莫名安心。 “是我漏了,”她用笔圈出错误处,笔尖却在纸上顿了顿,“你看得真仔细。” 李重阳的耳朵红了:“应该的。” 暮色降临时,何青云站在院子里收衣服,晾衣绳上挂满了伙计们的粗布褂子,风一吹,衣摆扫过她的脸颊,带着皂角的清香。 李重阳抱着捆柴火从后门进来,见她踮脚够最上面的床单,自然地走过去帮忙,他的指尖比她高出许多,轻松就够到了竹竿顶端,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 “谢谢。” 何青云接过床单,叠的时候却不小心被边角的线头勾住了指甲,疼得她轻嘶一声。 “怎么了?”李重阳立刻放下柴火,抓起她的手查看,指腹轻轻抚过她泛红的指甲盖,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是不是勾破了?我去拿创可贴。” “不用,”何青云缩回手,心跳快得像要撞出来,“一点小伤。” 他却坚持去取了创可贴来,小心翼翼地替她贴上,蓝色的胶布在她白皙的手指上显得格外显眼。 “明天就好了。” 李重阳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夜色渐深,何青云坐在窗前,看着对面李重阳房间的灯,那盏油灯亮了很久,直到她吹熄自己的烛火,对面的光才迟迟熄灭。 这是第二日。 第三日清晨,何青云是被后厨的香味叫醒的。 她披衣走到门口,只见李重阳正站在灶台前熬粥,砂锅咕嘟咕嘟冒着泡,白米粥的香气混着红枣的甜香,在晨雾里漫开。 他穿着件灰布长衫,袖口卷着,露出的小臂上沾着些许米粒,显然是不小心溅上的。 “醒了?”李重阳回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今天熬了红枣粥,你尝尝。” 何青云走到灶台边,看着砂锅里翻滚的米粥,红枣的颜色在白粥里格外醒目。 她想起自己说过“秋天喝红枣粥养气血”,不过是随口一提,他却记在了心上。 “放了多少枣?”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甜丝丝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口。 “八颗,”李重阳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你说过偶数吉利。” 何青云的心猛地一颤,原来他连这种小事都记得。 早市的喧嚣渐渐传来时,何青云忽然放下勺子,认真地看向李重阳:“李重阳,我想好了。” 李重阳的动作瞬间僵住,手里的粥勺当啷一声掉进砂锅里,溅起的粥沫落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期待像要溢出来。 “我……”何青云深吸一口气,指尖攥紧了围裙的系带,“我愿意试试。” 三个字出口,她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却又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李重阳愣了很久,久到何青云都以为他没听清,正要再说一遍,他忽然猛地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他的怀抱很暖,带着米粥的香气和皂角的清爽,力道却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青云,”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埋在她发间,“谢谢你。” 何青云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和自己的重叠在一起,像一首杂乱却动听的歌。 窗外的阳光穿过薄雾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得像一个不会醒来的梦。 聚香居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何小丫蹦蹦跳跳地跑进来,看到相拥的两人,突然捂住眼睛:“哎呀,我什么都没看见!” 何青云慌忙从李重阳怀里挣出来,脸颊红得发烫。 李重阳却笑得格外灿烂,伸手揉了揉小丫的头发:“小机灵鬼。” 后厨的伙计们也陆续进来,看到这情景,都识趣地笑着退了出去。 何青云看着李重阳眼里的笑意,忽然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 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没有惊天动地的承诺,只是在这烟火缭绕的后厨里,一句“我愿意试试”,便足以开启新的篇章。 她低头看向自己戴着创可贴的手指,忽然想起超市里那盒没吃完的巧克力,或许,是时候拿出来分享了。 第七十九章 烟火人间 晨雾还未散尽时,聚香居的后厨已经飘起了炊烟。 何青云正将最后一笼蟹黄包端上蒸笼,竹篾的缝隙里钻出浓郁的香气,混着李重阳熬的小米粥味,在晨光里缠成一团暖融融的雾。 “姐!安阳王府派人送喜帖啦!”何平安举着张洒金红帖冲进后厨,少年的靴子带起几片落叶,“王爷说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要给咱们主持婚事呢!” 红帖上“天作之合”四个金字在晨光里闪得人眼晕,何青云接过时,指尖触到李重阳也伸来的手,两人像被烫到般同时缩回,空气中却莫名多了些甜丝丝的意味。 “我看看,”林六娘笑着凑过来,指着帖上的“纳征”“请期”字样,“这些礼节可得好好准备,咱们虽不讲究三媒六聘,但该有的体面不能少。” 何小丫趴在灶台边,手里把玩着块新做的桂花糖,突然仰起脸:“姐姐成亲后,还会给我做好吃的吗?” 这话逗得众人都笑了,李重阳弯腰捏了捏小丫的脸:“自然,不光是姐姐,姐夫也会给你做。” 早市的第一拨客人踏进门时,何青云正给李重阳递账本,指尖相触的刹那,两人都像被细针扎了下,却谁也没先躲开。 “张屠户今早订了十斤酱牛肉,”李重阳的声音比往常低了些,带着点说不清的磁,“我让伙计去后院取了。” “嗯。”何青云低头翻页,却感觉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鬓角的白玉簪上,那支他送的簪子,她戴了整整三日。 正忙着,忽然听见前堂传来争执声,一个穿锦袍的公子正指着伙计骂骂咧咧,嫌卤鸡爪不够辣。 “稍等,”何青云擦了擦手走出去,认出是醉仙楼关门前常来的食客,“这位客官,我们的卤味是按老方子做的,若您爱吃辣,我让后厨给您加勺红油?” 锦袍公子上下打量她,突然冷笑:“你就是那个勾搭上安阳王的老板娘?果然有几分姿色。” 李重阳的脸色瞬间沉了,往前一步挡在何青云身前:“客官说话放尊重些。” “尊重?”锦袍公子嗤笑,“一个开小饭馆的,也配谈尊重?” 他抬手就要掀桌子,却被何青云反手扣住手腕。 她的力道不大,指尖却精准地按在他的麻筋上:“客官若是来吃饭,我们欢迎,若是来闹事,聚香居不伺候。” 锦袍公子疼得脸发白,却还嘴硬:“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表哥是……” “不管是谁,在聚香居就得守规矩,”何青云松开手,声音清冽如冰,“平安,送客。” 何平安早拎着门闩候着,闻言作势要打,锦袍公子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引得满堂食客哄笑。 李重阳看着何青云发红的指尖,方才扣对方手腕时太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他默默取来药膏,拉过她的手轻轻涂抹,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器。 “疼吗?”他的拇指擦过她的指腹,带着药膏的清凉。 何青云摇摇头,却在他低头的瞬间,看见他耳后泛红的皮肤。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账房,何青云趴在桌上算流水,忽然发现李重阳的算盘打得格外慢,他的目光时不时往她这边飘,像只偷瞄主人的猫。 “算错了,”她用笔敲了敲他的账本,“这日的酒水钱少记了五十文。” 李重阳慌忙重算,耳尖却红得要滴血,何青云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那个在生意场上滴水不漏的李掌柜,私下里竟这般容易害羞。 傍晚收摊时,两人并肩往库房走,夕阳把青砖地染成蜜色,李重阳忽然停下脚步:“青云,明日我休沐。” “嗯?” “想请你去城郊的果园摘桃,”他的手指绞着袖口,像个求糖吃的孩子,“听说那里的蜜桃熟了。” 何青云想起超市里的黄桃罐头,忽然笑了:“好啊。” 第二日天刚亮,李重阳就套好了驴车,车板上铺着新做的棉垫,还放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刘雨兰烙的葱花饼。 “走吧。” 他扶何青云上车时,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像春日的阳光。 驴车慢悠悠地晃出城,路边的野菊开得正盛,何青云忽然想起刚穿越时,在白云村的池塘边,也是这样的秋天,她从水里捞出何春莲的人生,却没想会走到今日。 “在想什么?”李重阳递来块饼,芝麻的香气混着风里的桂花香。 “在想第一次见你时,你还病恹恹的,”何青云咬了口饼,笑得眉眼弯弯,“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我会赖上你?”李重阳接话,语气里带着点狡黠,“我早就想好了,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要赖一辈子。” 何青云的心像被猫爪挠了下,痒得厉害,她转头看向远处的白云山,忽然发现那座曾让她恐惧的山,此刻在晨光里竟有些温柔。 果园的蜜桃果然熟了,枝头挂满粉白的果子,像盏盏小灯笼,李重阳摘了个最大的递给她,绒毛沾在他的袖口,看着格外鲜活。 “尝尝。” 何青云咬了口,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被他伸手用帕子擦掉,指腹擦过她的唇角时,两人都顿住了。 风穿过桃林,带起阵阵叶响,像谁在低声说着情话。 回去的路上,驴车颠簸得厉害,何青云不小心晃了下,撞进李重阳怀里,他的手臂立刻圈住她的腰,力道很紧,像怕她摔下去。 “坐稳些。”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何青云没说话,只是悄悄往他怀里靠了靠,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印在车板上,像幅晕开的水墨画。 回到聚香居时,刘雨兰正指挥着伙计挂红灯笼,见他们回来,笑着扬声道:“可算回来了!王爷派人来说,贺礼明日一早就送过来。” 李重阳的脸瞬间红了,挠着头说去卸车,却差点被门槛绊倒,引得众人发笑。 何青云看着他笨拙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人间烟火,原是这般滋味。 有争吵,有欢笑,有算错的账目,有吃不完的蜜桃,还有一个愿意为你弯腰系鞋带的人。 她摸了摸头上的白玉簪,月光正在云层里慢慢钻出来,像极了初见时那个夜晚,只是这一次,身边的人眼里有光,掌心有温度,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后厨的灯亮起来时,何青云正在给李重阳缝磨破的袖口,他就坐在对面看账本,偶尔抬头看她,目光像浸了蜜的月光。 “下月初六,”她忽然说,针线穿过布面,“记得穿那件湖蓝长衫。” 李重阳的笔尖在账本上洇出个墨点,却笑得格外灿烂:“好。” 窗外的虫鸣渐起,混着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声,像支没谱的小调。 何青云低头继续缝补,却感觉心里某个角落,正被这烟火气填得满满当当。 第八十章 聘礼与心意 清晨的露水还凝在聚香居的门环上,何青云正低头核对今日的菜单一,忽听前堂传来一阵车马辚辚。 她抬头望向窗外,只见三辆乌木马车停在门口,车辕上雕刻的祥云纹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是安阳王府的车架。 “老板娘,王爷派人送贺礼来了!”伙计的声音带着雀跃,惊飞了檐下栖息的燕子。 何青云捏着菜单的手指微微收紧,宣纸上“红烧肘子”四个字被洇出小小的墨团。 她深吸一口气,将账本递给迎面走来的李重阳:“你先看着,我去看看。” 刚走到前堂,就见王府的管事指挥着仆役搬东西,红木箱子在青石板上摞起半人高,锦盒里的珠宝玉器反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何姑娘,这是王爷和王妃的一点心意,”管事笑着打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六匹绸缎,从绯红到月白,皆是江南织造的上等料子,“王爷说,成婚总要体面些。” 何青云看着那些料子,忽然想起李重阳送她的第一支木簪,那时他刚到何家,用砍柴剩下的木料雕了三天,簪头的莲花还带着些许毛刺。 “替我谢过王爷王妃,”何青云的声音有些发紧,“只是这些太过贵重,我……” “姑娘不必推辞,”管事笑得眉眼弯弯,“王爷说了,您与重阳公子是天作之合,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 他压低声音:“何况您这聚香居的火锅,可比这些金贵多了。” 正说着,李重阳从后堂出来,看到满院贺礼时,耳尖瞬间红透。 他走到何青云身边,手指紧张地蜷起:“这些……” “是王爷的心意,”何青云抬头看他,忽然发现他今日换了件新浆洗的青布长衫,领口的盘扣系得一丝不苟,“收着吧。” 李重阳的目光落在她鬓角的白玉簪上,喉结轻轻滚动:“好。” 仆役们搬完东西刚走,张屠户就拎着两斤五花肉闯进来,看到那些箱子眼睛直发亮:“好家伙!这贺礼够寻常人家吃十年了!” 他拍着李重阳的肩膀大笑:“小子有福气!” 李重阳的脸更红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往何青云碗里多夹了块红烧肉。 午后的阳光穿过葡萄架,在账房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何青云翻着账本,忽然发现李重阳算得格外慢,算盘珠子拨得迟疑,目光总往她这边飘。 “算错了。”她用笔尖敲了敲账本,“昨日的酒钱少记了一贯。” 李重阳慌忙重算,指尖却在算珠上打滑,何青云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忽然想起今早他系盘扣时,反复系了三次才系好。 那时她就站在窗边,看他对着铜镜,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晚上想吃什么?” 何青云忽然问,声音轻得像羽毛。 李重阳的算盘“啪”地掉在桌上:“都、都好。” “那就做你爱吃的糖醋鱼,”何青云合上账本,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再放些你喜欢的春笋。” 李重阳猛地抬头,眼里的光像被点燃的灯盏:“你记得……” “记得,”何青云打断他,从超市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透明的糖纸递给他,“上次你说春笋最鲜。” 水果糖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李重阳捏着糖块,指尖的温度几乎要将糖融化。 傍晚收摊时,两人并肩往库房走,暮色将影子拉得很长,李重阳忽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盒。 “这个……给你。”他的声音有些发颤,盒子上还沾着些许木屑,是他刚刻好的。 打开盒子,里面是支桃木簪,簪头雕着并蒂莲,纹路虽不及白玉簪精致,却处处透着用心。 “我知道比不上王爷送的……,李重阳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怕被风吹走。 “我喜欢这个。”何青云接过簪子,指尖抚过那些略显笨拙的纹路,“比白玉簪好。” 李重阳猛地抬头,眼里的惊喜像要溢出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回到房间,何青云将那支桃木簪插进发髻,对着铜镜照了又照,簪子的木质带着淡淡的清香,贴在头皮上温温的,比玉簪更熨帖。 窗外传来刘雨兰收拾碗筷的声响,何青云忽然笑了,从超市里摸出那块巧克力,拆开金色的包装纸。 浓郁的可可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甜得有些发苦,像此刻的心绪。 她咬了一小口,巧克力在舌尖慢慢融化,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那颗雀跃的心。 三日后便是初六。 何青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忽然想起初见李重阳时,他穿着件半旧的长衫,坐在清河镇的茶馆里算账,阳光落在他清秀的侧脸上,像幅水墨画。 那时她从未想过,这个病弱的书生,会成为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枕边那支桃木簪上,温柔得像一场不会醒来的梦。 何青云忽然觉得,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没有惊天动地的承诺,只是在这烟火缭绕的小店里,一句“我愿意”,便足以抵过千言万语。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像在为之后的喜事,铺就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第八十一章 红妆 北阳城的晨雾裹着桂花香漫进聚香居时,何青云正坐在镜前,任由刘雨兰为她绾发。 铜镜里映出的人影带着几分陌生,鬓边簪着并蒂莲桃木簪,耳上坠着安阳王妃送的珍珠耳坠,连眉心都点了一点胭脂,是李重阳特意挑的正红色。 “娘的手艺越发好了。” 何青云摸着发髻上的流苏,流苏是用超市里的红绳编的,她偷偷加了根金丝线,在晨光里闪着细弱的光。 刘雨兰的指尖有些抖,将最后一支珠花插在她鬓角:“当年给你梳总角时,才这么点大。” 她比划着巴掌大的空隙,眼眶忽然红了:“如今都要嫁人了。” “娘,我还在聚香居呢,”何青云握住娘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她指腹发痒,“又不是远嫁。” “理是这个理,”刘雨兰抹了把眼角,忽然笑了,“重阳是个好孩子,以后定不会委屈你。” 窗外传来鞭炮声时,何小丫捧着个红布包裹冲进来说:“姐,重阳哥送的合卺酒!” 包裹里是两只缠红绳的锡酒壶,壶身上刻着“天长地久”,是李重阳亲手雕的。 何青云想起他笨手笨脚学雕刻时,木屑嵌进指甲缝,却笑得像个孩子。 “让他先等着。” 何青云接过酒壶,忽然觉得耳根发烫。 吉时的锣声敲响第三遍时,李重阳穿着新做的湖蓝长衫走进来,长衫的领口绣着暗纹,是她画的“莲花缠枝”,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知是他亲手绣的。 “可以走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被烫到般移开,又忍不住重新看回来,嘴角的笑绷不住地往上扬。 何青云点点头,被他扶着走出房门时,忽然发现聚香居的长廊挂满了红绸,是伙计们连夜挂的,连灶台的烟筒上都系了红布,像个热闹的戏台。 拜堂的香案设在前堂,安阳王夫妇端坐主位,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脸上的笑意温和。 何平安捧着婚书站在一旁,红绸裹着的婚书上,“何青云”与“李重阳”的名字紧挨着,下方特意注了“入赘”二字,是李重阳坚持的。 “一拜天地!” 司仪的高唱声落下,何青云跟着李重阳弯腰,额头的胭脂险些蹭到他的衣袖,他却忽然偏头轻声说:“裙角沾着面粉了。” 是今早去厨房时蹭的,他连这个都看见了,何青云的脸颊发烫,拜完起身时,指尖悄悄勾了勾他的袖口。 “二拜高堂!” 刘雨兰看着他们,忽然掏出个红封递给李重阳:“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李重阳双手接过,深深鞠了一躬:“娘放心。” “夫妻对拜!” 何青云抬头时,正撞进李重阳的眼眸里。 他的睫毛上沾着点鞭炮灰,眼里却亮得像落满了星子,在她弯腰的瞬间,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青云,你今天真好看。” 红绸在头顶飘动,混着宾客的哄笑,何青云忽然觉得,这三拜竟比应对十桌客人还累,却又甜得让人舍不得结束。 送入“洞房”时,何青云才发现所谓的洞房,不过是把她的房间换了床红被褥。 李重阳送的那对锡酒壶摆在床头,旁边放着何平安写的“囍”字,墨迹还带着点晕染,是小丫撞了他胳膊肘。 “坐吧。” 何青云往床沿挪了挪,红裙裾铺开在青砖地上,像朵盛开的花。 李重阳却站在原地,手指绞着长衫下摆,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给你的。” 是块用金箔纸包的麦芽糖,他记得她说“小时候偷吃过麦芽糖,总觉得粘牙的才甜”。 何青云掰了半块塞进他嘴里,看着他鼓着腮帮子咀嚼,忽然觉得这样的他,比平日沉稳算账的模样可爱多了。 “婚书……” 她想说“婚书要收进木箱”,话音未落,李重阳忽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还带着点薄茧,是常年握笔算账磨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缝,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青云。” 他的目光落在她沾着胭脂的眉心,忽然低头,轻轻印下一个吻。 像羽毛拂过水面,轻得让人心头发颤。何青云的睫毛猛地一颤,闭上眼时,尝到了他嘴角残留的麦芽糖甜味,混着自己唇上的胭脂香,在舌尖漫开。 窗外传来伙计们“闹洞房”的哄笑,何青云慌忙推开他,却被他顺势拉住手腕,往床里带了带。 “他们进不来,”李重阳的声音带着笑意,凑在她耳边,“我让平安把门锁了。” 红烛的光晕在他眼里跳动,像两簇跃动的火苗。 流水席的喧闹声漫进窗棂时,何青云忽然想起该给宾客们添菜了,她从李重阳怀里挣起身,刚要喊小丫,却被他按住肩膀。 “让他们先忙着,”他的拇指擦过她发烫的唇角,“我们还有合卺酒没喝。” 锡酒壶里的酒温得正好,带着桂花的甜香。何青云仰头饮下时,忽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 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轰轰烈烈的仪式,只是在这红绸缠绕的房间里,一对粗陋的锡酒壶,一个带着麦芽糖甜味的吻,便抵得过千言万语。 前堂的喝彩声越来越高,何青云知道,聚香居的流水席定是热闹非凡。 林六娘亲手做的“龙凤呈祥”摆在首席,鲤鱼跃龙门的造型是用胡萝卜雕的,凤凰的尾羽沾着金粉,是她偷偷从超市拿的闪粉。 张屠户订的酱牛肉切得薄如蝉翼,码成囍字形状,每片肉都浸足了二十四种香料。 连最普通的凉拌黄瓜,都被伙计们摆成了并蒂莲的模样,淋着用超市陈醋调的酱汁,酸得恰到好处。 何青云看着李重阳倒酒的手,忽然想起超市里那坛没开封的女儿红,或许,该让它见见这人间烟火了。 红烛的泪滴落在烛台上,像一粒粒凝固的时光。何青云举杯与李重阳的酒壶轻轻一碰,清脆的响声里,仿佛听见了未来的声音。 是聚香居的晨雾,是账房的算盘,是他在灶台前熬粥的声响,是她在他耳边说的“今天的红烧肉咸了些”。 这些琐碎的日常,终将在岁月里酿成最醇厚的酒,在每一个清晨黄昏,散发出绵长的香气。 第八十二章 流水席 聚香居的流水席从辰时开到日暮,三日间的热闹几乎要掀翻屋顶。 青石板路上并排铺开的三十张八仙桌,被往来食客坐得满满当当,连巷口的石阶上都挤满了蹭席的孩童,手里攥着何小丫分的桂花糖,眼睛直勾勾盯着后厨飘出的蒸汽。 头一日的正席最是隆重。林六娘带着后厨伙计们在后院支起三口大铁锅,一口咕嘟咕嘟炖着全羊汤,羊骨在沸水里翻涌,骨髓的油脂浮在表面,撒上的葱段被烫得卷了边。 另一口正炸着酥肉,裹着蛋液的肉条在油锅里翻滚成金黄色,捞出时沥油的铁丝网上堆得像小山,香气顺着风飘出半条街。 最边上的铁锅里卧着十二只卤鸡,酱油和冰糖熬出的酱汁浓稠发亮,鸡皮被浸得红透,用筷子轻轻一戳就冒出油汁。 “添柴!”林六娘用长柄勺搅动着卤锅,围裙上沾着的油星被蒸汽熏得发亮,“让汤汁再收稠些,重阳说青云爱吃带胶质的卤鸡皮。” 灶台边的李重阳听见这话,忽然红了耳根,往灶膛里添柴的手慢了半拍,被火星烫到指尖也浑然不觉。 何青云正在摆碗碟,瞥见他发烫的耳尖,忍不住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当心些。” “嗯,”李重阳的声音有些发紧,却偷偷往她碗里多夹了块刚出锅的酥肉,“尝尝,放了花椒面。” 正席的硬菜端上桌时,引来满堂喝彩。 头一道“龙凤呈祥”是用整条鲤鱼和整鸡炖的,鱼身上划的刀花浸满了浓稠的汤汁,鸡皮上还粘着几粒红枣,是刘雨兰说“早生贵子”的彩头。 第二道“八仙过海”更显巧思,八只青瓷碗里分别盛着海参、鲍鱼、鱼翅等海味,底下垫着的却是聚香居自制的豆腐泡,吸足了高汤的鲜味。 压轴的“子孙满堂”最讨喜,糯米丸子滚着金黄的蛋屑,里面藏着切碎的瑶柱,是何青云用超市里的干货改良的,一口咬下去能尝到三重鲜味。 “老板娘,这丸子里放了啥?”张屠户吃得满嘴流油,筷子在碗里翻找,“咋比上次的鲜十倍?” 何青云刚要答话,李重阳忽然笑着接话:“放了心意二字,多吃点能沾沾喜气。” 满堂顿时哄笑起来,何青云的脸颊红得像卤锅里的鸡皮,却偷偷往他碗里也塞了颗丸子,是特意留的双黄蛋做的。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前堂时,戏班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 今日唱的是《西厢记》,红娘的花腔刚起,何平安忽然捧着个红绸包裹跑进来,凑到何青云耳边:“姐,安阳王府送贺礼来了!” 打开包裹,里面是两匹云锦,上面用金线绣着百子图,针脚细密得连孩童的睫毛都清晰可见。 何青云摸着光滑的锦面,心中有些欢喜。 “王爷说下个月带我们去京城逛逛,”李重阳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拂过锦面上的金线,“说让你看看京城的铺子怎么装潢。” 何青云的心忽然一动,京城,那个只在话本里听过的地方,或许真的可以去看看。 第二日的流水席更显热闹,附近的街坊们提着自家酿的米酒、蒸的米糕前来道贺,何青云索性让伙计们在门口搭了个“贺礼台”,上面摆着的陶罐瓦盆堆得像小山,标签都是小丫用红笔写的“王大婶的桂花酒”“李大叔的枣泥糕”,歪歪扭扭的字迹里透着最质朴的暖意。 后厨的伙计们也玩起了新花样,把超市里的薯片和兰花豆混在一起,装在粗陶碗里叫“金玉满堂”。 用果冻模具做了些水果冻,浇上蜜汁叫“水晶喜糕”。 甚至把巧克力融化了浇在炸好的麻花上,甜脆交织的味道引得孩子们围着后厨转。 “老板娘,再给我来碗全羊汤!”邻村的刘老汉捧着碗吆喝,胡子上还沾着羊肉末,“你家的汤比去年多放了当归,暖心!” 何青云笑着舀了一勺,忽然发现李重阳正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碗刚盛的汤,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像看着全世界。 第三日的尾声来得格外快,夕阳把聚香居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一波客人带着醉意离去时,何青云忽然发现,原来热闹也会让人觉得疲惫,却又无比踏实。 伙计们收拾碗筷的声响里,何青云从李重阳怀里摸出那支桃木簪,忽然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 “跟我来。” 她拉着他往后厨跑,灶膛里的炭火还没熄,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晃动。 何青云从超市里搬出那坛女儿红,泥封上还印着“百年好合”的字样,是她早就备下的。 “打开尝尝?”她用菜刀敲开泥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李重阳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拿起两个粗瓷碗倒满,与她的碗轻轻一碰:“敬往后的日子。” 酒液滑过喉咙时,何青云忽然觉得,或许幸福就是这样。 不是金戈铁马的传奇,不是凤冠霞帔的奢华,而是在这烟火缭绕的聚香居里,三日光景的流水席,满桌带着体温的菜肴,和身边这个人眼里化不开的笑意。 月光爬上灶台时,何青云忽然指着窗外:“你看,连月亮都要圆了。” 李重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笑了:“是啊,这月色真好。” 他的指尖与她的交缠在一起,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像两枚紧紧依偎的同心结。 聚香居的灯笼还亮着,映得红绸的颜色越发鲜艳。 第八十三章 新炊 婚后的聚香居仍像往常般热闹,只是晨起的炊烟里,多了几分不同的暖意。 何青云刚把最后一笼包子摆上蒸笼,就见李重阳端着两碗小米粥从灶房出来,粥面上浮着层细腻的米油,上面还卧着个圆润的荷包蛋,是她偏爱的糖心蛋,蛋黄微微流淌,裹着甜津津的粥汤。 “趁热吃。” 他把碗放在她面前,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被炭火烫到般缩回,耳尖却悄悄泛起红意。 何青云舀了一勺粥,忽然发现碗底藏着几颗蜜枣,是她昨晚随口说“秋天吃蜜枣养气血”。 这个发现让她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地往外溢,连带着喝粥的动作都慢了几分,眼角的余光总不自觉瞟向对面低头喝粥的人。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发间,映出几缕被阳光染成金色的发丝,他喝粥时很安静,筷子夹着咸菜的动作都透着斯文,却会在她快喝完时,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碗里的蜜枣夹过来,像做贼似的迅速。 “平安说今日学堂放半天假,”何青云用粥勺敲了敲碗沿,假装没看见他的小动作,“让他来店里帮忙算账?” “好,”李重阳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我早上清点库房,发现花椒不多了,下午得去趟干货铺。” 他说着起身收拾碗筷,袖口挽起的弧度恰到好处,露出的小臂上还带着昨日洗碗时蹭的水珠,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何青云看着他转身进灶房的背影,忽然觉得,原来“过日子”三个字,是这样具体的模样,是碗底的蜜枣,是记得对方爱吃的糖心蛋,是连花椒快用完了都记得清清楚楚。 晌午的流水席刚散,何平安就背着书箱跑来了,少年手里还攥着张红纸,是学堂夫子写的“新婚贺词”。 “姐,姐夫,夫子说这叫添喜,”他把红纸往账房桌上一铺,上面“琴瑟和鸣”四个字力透纸背,“还说让你们得空去学堂坐坐,他要请你们吃茶。” 李重阳笑着把贺词折好收进木盒,里面已经放满了这几日收到的贺礼。 有张屠户送的五花肉,有林六娘绣的荷包,还有小丫用彩线串的野果子,此刻又多了这张墨香浓郁的红纸,倒像个藏满了烟火气的百宝箱。 “下午我去买花椒时顺道去趟学堂,”李重阳摸了摸何平安的头,“替我谢谢夫子。” 何平安刚点头,就被何小丫拽着去后院玩了,两个孩子的笑声像银铃般穿过月亮门,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 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算盘珠子碰撞的脆响。 何青云翻着昨日的流水账,忽然发现李重阳算得格外慢,指尖在算珠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目光总往她这边飘,像只偷瞄主人的猫。 “算错了,”她用笔尖敲了敲账本上的“酒钱五十文”,“张屠户昨天多喝了两坛,该是七十文。” 李重阳慌忙重算,耳尖红得要滴血,指尖却在“七十”二字上顿了顿,忽然抬头:“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糖醋鱼吧,”何青云合上账本,看着窗外渐渐西斜的太阳,“再买点你爱吃的春笋。” 李重阳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灯盏:“好。” 他起身往外走时,脚步都带着轻快,何青云望着他的背影穿过喧闹的前堂,忽然觉得心口像被温水浸过,暖融融的。 傍晚的炊烟刚升起,李重阳就提着竹篮回来了,篮子里躺着条活蹦乱跳的草鱼,还有捆带着泥土的春笋,根须上还沾着新鲜的青苔。 “鱼是刚从护城河捞的,卖鱼的说这叫喜头鱼,适合新媳妇吃。”他把鱼放进水缸,水花溅在青砖地上,晕出小小的湿痕,“春笋是后山挖的,比干货铺的鲜。” 灶膛里的火光映红了李重阳的侧脸,他正低头给草鱼去鳞,刀刃在鱼腹上划开整齐的口子时,忽然被溅起的水花烫到手背。 “嘶——” 他倒吸口凉气,下意识往身后躲,却撞进一个温软的怀抱。 何青云的手正握着他的手腕,指尖轻轻按在被烫红的地方,带着皂角的清凉气息:“说了让你小心些。” 她从灶台上拿起猪油罐子,用指尖蘸了点凝固的猪油,细细抹在他的烫伤处。 “以前看你处理活鱼挺利索的,”何青云的声音比往常低了些,目光落在他泛红的指节上,那是昨日帮她劈柴时磨的,“怎么今天笨手笨脚的?” 李重阳的耳尖红得要滴血,反手握住她的手往灶膛边带了带:“被你看着,手就不听使唤了。” 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晕开的水墨画。 何青云忽然想起昨夜他给她梳发时的模样,木梳齿勾住发丝时他紧张得手都在抖,最后还是她自己接过梳子,却被他从身后圈住腰,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蹭:“让我再试试。” “鱼要糊了,”何青云挣开他的手,转身往锅里倒醋,酸香瞬间漫开来,“你去处理春笋,记得多剥几层皮。” 李重阳捧着春笋往案板走时,脚步都带着飘。他听见身后油锅滋啦作响,知道是糖醋汁在冒泡,却忍不住回头看。 何青云正站在灶台前,红裙裾被灶火映得发亮,手腕翻转间,糖醋汁在锅里划出漂亮的弧线,像她写账时利落的笔锋。 等他把春笋切成滚刀块端过去,何青云已经把炸好的鱼块倒进酱汁里,金黄的鱼块裹上琥珀色的糖汁,在翻炒间蹦出细碎的油星,溅在她袖口的绣花上,像落了点金粉。 “尝尝咸淡。” 她用筷子夹起块鱼腹肉递到他嘴边,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唇。 李重阳张口咬住时,牙齿不小心蹭到她的指尖,鱼肉的鲜甜混着糖醋的酸香在舌尖炸开,却抵不过她指尖残留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发软。 “正好。” 他含糊着说,眼睛却没离开她的唇,方才沾了点糖汁,在火光里闪着亮,像颗裹了蜜的樱桃。 何平安抱着账本闯进来时,正撞见李重阳替何青云擦嘴角的糖渍。 少年“哎呀”一声捂住眼睛,手里的账本啪地掉在地上,露出夹在里面的红纸,是今早学堂同窗塞给他的,说“给新姐夫新姐姐添喜”。 “平安来了,”何青云慌忙推开李重阳,转身往碗里盛饭,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夫子的贺词放好了?” “放、放账房盒子里了。” 何平安从指缝里偷看,见李重阳正往灶膛里添柴,背影都透着股傻气,忍不住憋笑:“姐,李大哥,学堂的同窗说,新婚第三日要吃同心面,我让王婶擀了两斤新麦面。” 李重阳的眼睛瞬间亮了:“在哪?我去煮。” 等他端着两碗阳春面出来时,何青云正坐在堂屋的八仙桌前,桌上摆着刚切好的酱牛肉和卤鸡爪,都是他爱吃的。 他把面放在她面前,碗里的荷包蛋是双黄的,卧在翠绿的青菜旁,像两只相依的月亮。 “我放了点你爱吃的花椒油,”李重阳的筷子在碗沿划着圈,“王婶说,新麦面要两口子分着吃才吉利。” 何青云夹起自己碗里的双黄蛋,往他碗里拨了一半:“那也得有来有往。” 蛋心的蛋黄在碗里流淌开来,混着面汤的热气,把两人的脸颊都熏得发烫。 第八十四章 冬雪与归人 北阳城的初雪来得猝不及防,清晨推开聚香居的木门时,青石板路上已积了薄薄一层白,像撒了把碾碎的糖霜。 何青云正弯腰扫雪,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身便撞进李重阳带着暖意的目光里。 他手里捧着件新做的棉斗篷,藏青色的料子上绣着暗纹,是她画的缠枝莲,针脚比上次绣长衫时整齐了许多。 “戴上吧,今日有雪,”他的指尖拂过她耳尖的碎发,带着刚烤过的炭火气,“方才去后院喂鸡,见屋檐都结凌了。” 何青云接过斗篷披上,领口的绒毛蹭得下巴发痒,忽然发现斗篷里衬缝着层薄棉,是用她去年穿旧的棉袄拆的。 “你倒会精打细算。”她故意板着脸,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那是,”李重阳笑着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糖雪球,裹着的白糖在雪光里闪得人睁不开眼,“给你买的,酸中带甜,像极了……” “像极了什么?” 何青云咬了颗山楂,酸得眯起眼,糖霜在舌尖化开来,甜得恰到好处。 “像极了我们,”李重阳的声音忽然低了些,目光落在她沾着糖霜的唇上,“吵吵闹闹,却分不开。” 这话让何青云的脸颊比手里的山楂还红,正想反驳,却见巷口跑来个小小的身影,是何小丫裹着厚厚的棉袄,像只圆滚滚的小团子。 “姐!李大哥!学堂放假了!平安哥说要带我们去堆雪人!” 李重阳顺手把小丫捞起来扛在肩上,积雪从丫丫的棉鞋上抖落,落在他的湖蓝长衫上,像撒了把碎盐。 “去叫平安,我去库房找两把铁锹,”他转身往后院走时,忽然回头对何青云眨眨眼,“堆个最大的,比聚香居的门槛还高。” 何青云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忽然觉得这初雪天也没那么冷了。 她转身进灶房,从超市里翻出袋速冻饺子,是猪肉白菜馅的,去年冬至剩的,原以为派不上用场,此刻却正好应景。 刚把水烧开,就见李重阳抱着捆干柴进来,发梢沾着雪粒,像落了把碎星。 “平安说要在院里支个炭盆,烤红薯吃,”他往灶膛里添柴时,火苗噼啪窜高,映得他眼底发亮,“我让他多抱了些栗炭,晚上能暖被窝。” 何青云的耳尖腾地红了,自上月成婚后,他总变着法地说些亲昵话,有时是“你的手比暖炉还热”,有时是“被窝里缺个暖脚的”,每次都让她心慌得像揣了只兔子。 “饺子要煮破了。” 她低头用漏勺搅动锅里的饺子,白胖的饺子在沸水里翻滚,像一群调皮的鱼。 李重阳凑过来,忽然从背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蹭:“青云,等开春了,我们去白云山看看吧。” “去那做什么?”何青云的声音闷在斗篷里,带着点瓮声瓮气。 “去看看我们躲过旱灾的山洞,”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炭火气,“再采些野笋,你做的油焖笋,比京城的山珍还鲜。” 饺子在锅里浮起来时,何平安和小丫的笑声从院里传来,夹杂着铁锹铲雪的咯吱声。 何青云挣开李重阳的怀抱,把饺子盛进青花瓷碗,忽然发现他的指尖冻得发红,大抵是因为方才堆雪人时没戴手套。 “过来,”她拉着他往灶膛边凑,把他的手按在温热的锅沿上,“以后再敢不戴手套出门,就罚你洗三天碗。” 李重阳任由她焐着自己的手,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忽然低头在她鬓角印下一个轻吻,带着雪的凉意和炭的暖意。 “遵命,何老板。” 午后的雪越下越大,聚香居的客人却没少多少。 灶膛里的火光舔着铁锅,何青云正用漏勺将浮起的饺子捞进瓷碗,白胖的饺子在碗里挤挤挨挨,边缘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李重阳的手被她按在锅沿上焐着,指腹的薄茧蹭过温热的铁锅,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其实不用焐的,”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小时候在乡下,冬天凿冰捕鱼,比这冻多了。” 何青云抬眼瞪他:“现在是在聚香居,不是在乡下。” 她从灶台上拿起护手霜,是超市里的甘油,用陶罐装着像寻常药膏。 “涂上这个,比焐锅沿管用。” 指尖划过他掌心的纹路时,两人的呼吸都慢了半拍。 窗外传来何平安的吆喝:“李大哥!雪人堆好啦!快来看看像不像你!” 李重阳被拽着往外走时,还不忘回头叮嘱:“饺子留两碗,要放醋。” 何青云看着他被雪沾白的肩头,忽然觉得这冬雪天也没那么难熬了,她往两个青花碗里各舀了三勺醋,又撒上些超市里的白胡椒粉,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碗沿的描金花纹。 院里的雪人果然堆得像模像样,脑袋是用两个南瓜扣的,眼睛是小丫找的黑石子,鼻子竟是根胡萝卜,被冻得通红。 何平安正往雪人脖子上系红绸,见他们出来便拍手:“像不像?我特意让它弯着腰,跟李大哥给姐系斗篷时一个样!” 李重阳的耳尖瞬间红了,伸手揉乱少年的头发:“就你主意多。” 他转头看向何青云,忽然从雪人背后摸出个油纸包,“给你的。” 是串冰糖葫芦,山楂裹着厚厚的糖壳,在雪光里闪得像红宝石。 “刚才堆雪人时见卖糖葫芦的经过,想着你爱吃酸的。” 他把签子递过来时,糖壳上的冰碴落在她手背上,凉得她轻轻一颤。 “酸吗?”李重阳紧张地问,像个等待评判的孩子。 何青云咬了颗山楂,酸得眯起眼,糖霜在舌尖化开来,甜得恰到好处:“正好。” 她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你也尝尝。” 两人的指尖在签子上碰了碰,相视一笑,何平安和小丫在一旁起哄,惊飞了枝头的麻雀,雪花簌簌落在他们的发间,像撒了把碎银。 第八十五章 年俗里的烟火气 腊月二十三的灶王爷画像刚贴好,聚香居的后院就飘起了甜香。 何青云正站在灶台前熬麦芽糖,金黄的糖稀在铜锅里咕嘟冒泡,用筷子挑起时能拉出半尺长的丝,像匹透明的绸缎。 “姐,要粘灶王爷的嘴了!” 何小丫举着新买的灶王爷画像跑进来,画像上的灶王爷慈眉善目,嘴角还留着去年粘的糖渣印。 她踮脚把画像贴在灶台上方,鼻尖蹭到墙上的烟灰,变成了小花猫。 李重阳从背后托着她的腋下往上举,指尖不小心蹭到画像边缘,引得小丫咯咯直笑:“李大哥的手比灶王爷的胡须还扎!” 何青云趁机用沾着糖稀的手指在小丫鼻尖点了点,甜香混着皂角味,在灶膛的热气里漫开。 “要多抹些糖。” 李重阳往灶王爷嘴角抹麦芽糖时,指腹的温度把糖稀烘得微微发黏:“老话说二十三,糖瓜粘,粘住灶王爷的嘴,他上天就只会说好话。” 何青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想起超市里的日历,前世的日历上总印着“小年祭灶”的字样,那时她只当是寻常习俗,此刻却觉得这黏糊糊的糖稀里,藏着最质朴的期盼。 除夕前三天,聚香居的伙计们开始忙年俗。 王木匠带着徒弟来贴春联,红纸黑字的“生意兴隆通四海”刚贴上门框,就被何平安泼了半盆清水,这样来年才不会褪色,是刘雨兰教的老规矩。 李重阳则带着人扫尘,长杆绑着笤帚往房梁上戳,惊得灰尘簌簌落下,在阳光里像撒了把碎金。 何青云举着布帕跟在后面擦柜子,忽然被他拽到怀里躲过掉落的蛛网:“当心沾到头发上。” 他的袖口沾着灰尘,蹭在她的红袄上像落了点墨,却舍不得推开,灶房的蒸汽漫过来时,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叠成一团。 连王木匠都笑着打趣:“李掌柜这扫尘,倒像是在藏私房钱。” 年三十的午后,聚香居的前堂摆开了长桌。刘雨兰正带着女眷们包饺子,白面在她掌心转成圆片,包进的铜钱在里面叮当作响。 何小丫把红枣、花生、糖果都往面皮里塞,包出的饺子歪歪扭扭,却被李重阳宝贝似的摆在蒸笼最上层。 “要包些元宝形的,”他捏着饺子边捏出花边,指尖的面粉蹭在鼻尖,像沾了点雪,“我娘以前说,这样来年能招财。” 何青云看着他笨拙的手法,忽然想起他说过“从小在李家当养子,年节只配吃剩饭”,心口像被什么堵住。 她悄悄往他包的饺子里多放了块红烧肉,在蒸笼上做了个小小的记号,那是他们俩才懂的暗号。 傍晚祭祖时,何青云跟着李重阳跪在香案前,看着他给何老大的牌位斟酒,动作虔诚得像在完成什么仪式。 “爹,今年赚了不少钱,开春就把草房翻新成瓦房。”他的声音带着微颤,“我会照顾好青云和娘,还有平安小丫,您放心。” 何青云的指尖被他攥得生疼,却觉得这寒冬里的香火,比任何暖炉都让人踏实。 守岁的鞭炮声响起时,聚香居的灯笼亮得像白昼,安阳王带着王妃和小珠来了,小珠扑进何青云怀里,献宝似的掏出个锦囊:“姐姐,这是我绣的平安符,里面有爹爹求的护身符。” 李重阳正给众人分守岁的饺子,忽然“哎哟”一声,从嘴里吐出枚铜钱,引得满堂喝彩。 他把铜钱塞进何青云手心,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财运给你。” 何青云咬开饺子时,尝到了熟悉的红烧肉香,抬头正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像落满了星子。 窗外的烟花在夜空绽放,映得他侧脸的轮廓格外柔和,她忽然觉得,这年俗里的烟火气,原是这般滋味。 腊月二十四的扫尘日,聚香居的伙计们正踩着梯子擦拭梁上的蛛网,何青云站在堂屋中央,看着李重阳踮脚去够最高的匾额。 他穿着件半旧的青布棉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沾着些许灰尘,却在触到匾额时忽然回头对她笑:“上面刻着的聚香二字,比刚挂时亮多了。” “那是被烟火气熏的,”何青云往他手里塞了块湿布,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薄茧,“扫干净些,老话说尘去福来,可不能马虎。” 李重阳的布帕扫过匾额时,惊起的灰尘在阳光里跳舞,落在他肩头像落了层细雪。 何青云忽然发现他棉袍后领磨出了毛边,想起昨夜给他缝补时,小丫凑过来说“李大哥的衣服总在干活时磨破”,那时她还笑这人体力好,此刻却忍不住走上前,替他把歪了的腰带系好:“当心着凉。” 扫尘的水泼在雪地里,溅起的泥点在白皑皑的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像小丫画的糖葫芦。 何平安抱着捆艾草进来:“姐,李大哥,该熏屋了!张婆婆说用艾草熏过,来年能驱邪避灾。” 艾草在铜盆里燃起来时,呛人的青烟漫过整个前堂,却被李重阳用扇子轻轻往她这边扇:“站远点,呛着嗓子。”他的袖口沾着火星烫出的小洞,是方才点艾草时不小心烧的,何青云看着那破洞,忽然想起他总在这些小事上护着她——切辣椒时会挡在她身前,劈柴时会把飞溅的木屑挡开,连扫尘都要把呛人的烟往自己那边引。 小年这天,聚香居的后院飘起了甜香,刘雨兰正坐在小马扎上炒糖瓜,黄澄澄的麦芽糖在大铁锅里熬得冒泡。 散发出的甜香引得小丫围着灶台转:“娘亲,要做最黏的那种!粘住灶王爷的嘴,他就不会说咱们家坏话了。” 何青云往糖瓜里撒芝麻时,李重阳忽然从背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蹭:“去年的糖瓜太硬,今年熬软些,给灶王爷也换换口味。” 他的指尖沾着融化的麦芽糖,在她手腕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像戴了个透明的镯子。 “别闹,”何青云挣开他的手,却把刚做好的糖瓜递到他嘴边,“尝尝火候。” 李重阳张口咬住时,牙齿不小心蹭到她的指尖,糖瓜的甜混着芝麻的香在舌尖化开,却抵不过他睫毛扫过手背的痒意。 除夕的清晨,聚香居的门楣上贴好了春联,是何平安写的,上联“烟火气里藏福寿”,下联“聚香居内纳吉祥”,横批“年年有余”。 墨汁在红纸上洇得正好,是李重阳教他,写春联要让墨多渗些,才显得有福气。 李重阳踩着梯子贴门神时,何青云在下头扶着梯脚,忽然发现他棉裤膝盖处打着块显眼的补丁,是她用超市里的碎花布缝的,本想藏在里面,却被他故意露在外面,说“这是青云的手艺,得让人瞧见”。 “左边再高些。” 她仰头喊,看着秦叔宝的画像在他手中摆正,忽然觉得这门神的眉眼,竟有几分像他护着她时的模样。 祭祖的香案设在里屋,何青云跟着李重阳跪下时,膝盖碰到蒲团里的棉絮,是她用旧棉袄拆的,比稻草垫子软和十倍。 李重阳给何老大的牌位斟酒时,酒液在粗瓷碗里晃出涟漪,他的声音带着微颤:“小婿拜见岳父,日后定然会好好照顾青云,与她相守一生。” 第八十六章 新春新景 大年初一的鞭炮声刚歇,聚香居的木门就被轻轻推开。 何青云裹着新做的枣红棉袍,刚要去捡地上的炮仗碎屑,就被一阵暖意裹住。 李重阳从身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带着刚喝的屠苏酒香:“别急着干活,先拜年。” 他的手从袖中掏出个红封,塞进她掌心时带着温热的汗:“压岁钱,娘说新媳妇头年要讨个吉利。” 红封里的铜钱用红线缠成串,是刘雨兰昨夜数了又数的,说“要单数才聚财”。 何青云捏着红封往他怀里钻了钻,棉袍的绒毛蹭过他的下巴:“你的呢?” “早被小丫讨走了,”李重阳笑着往院里指,只见何小丫正举着个糖画老虎跑,发间别着他送的绒花,“她说新姐夫的压岁钱要双倍,不然就告诉王爷你偷偷藏了蜜饯。” 正说着,何平安背着个布包进来,里面是学堂同窗送的贺年帖,最上面那张用金粉写着“学业精进”,是夫子特意题的。 “姐,李大哥,该去给娘拜年了,”少年的棉鞋上沾着霜,在青砖地上踩出串浅印,“娘说要喝她煮的枣茶,才能保全年顺遂。” 刘雨兰的枣茶正煮在砂锅里,红枣和桂圆的甜香漫过整个厨房。 她给两人各斟了一碗,看着李重阳把何青云碗里的桂圆都夹走,忽然笑了:“慢点吃,锅里还有呢。” 她的银簪在晨光里闪着亮,是何青云用超市里的银线打的。 “娘,今年想去白云山拜拜,”何青云吹着茶沫说,“听说山顶的月老庙很灵,能保夫妻和睦。” 李重阳刚喝的茶差点喷出来,耳尖红得像庙里的红绸:“听谁说的?” “王妃说的,”何青云抿着茶笑,“她说她当年就是去拜了月老庙,才遇着王爷。” 刘雨兰在一旁帮腔:“去吧去吧,顺便烧柱香,求平安高中,小丫健康。” 初三的清晨,四人坐着驴车往白云山去,何青云裹着李重阳的厚披风,看着李重阳帮赶车的老汉裹紧棉袄。 “冷不冷?”李重阳把她的手揣进自己袖中,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她冻红的指尖,“到了山腰就让你骑马,我牵着。” 驴车在白云山的石阶前停稳时,何青云正靠着李重阳的肩头打盹,鼻尖萦绕着他棉袍上的皂角香。 他轻轻推醒她时,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唇,耳尖在晨光里泛着红:“到山腰了,换骑马吧。” 牵马的老汉早已候着,枣红色的马驹喷着响鼻,鬃毛上沾着层薄霜。 李重阳扶她上马时,掌心托着她的腰,力道稳得像在账房拨算盘:“抓紧缰绳,我牵着你走。” 山道两旁的松柏挂着雪,像披了层白纱,何青云低头时,看见李重阳的棉靴踩在积雪里,每一步都陷得很深,却总把她的马往没雪的地方引。 他的棉袍下摆扫过雪地,带起的雪粒落在她的靴尖,凉丝丝的,却让人踏实。 “去年旱灾时躲的山洞就在那,”李重阳忽然往左边指,只见密林深处隐约露出块青石板,“当时你说这山像头卧着的牛,现在看来倒像只趴着的老虎。” 何青云勒住缰绳笑:“是你眼神不好。” 她弯腰时,腰间的玉佩撞在马鞍上,发出清脆的响——是他用去年赚的第一笔银子打的,上面刻着“青云”二字,比账房的账本还宝贝。 月老庙的红绸在风里飘得正欢,何青云刚要把写好的祈愿帖系上枝头,就被李重阳拽着往神像前跪。 蒲团上的棉絮被无数人跪得蓬松,他的膝盖先着地时,带着她也轻轻跪下,掌心紧紧攥着她的手,磕的三个头格外用力,额头抵着蒲团的声响在安静的庙里格外清晰。 “求什么了?” 她起身时,看见他的祈愿帖上只写着“平安”二字,墨迹被山风吹得微微发皱,像他算账时反复涂改的数字。 李重阳把她的帖子也系上枝头,红绸在风里缠成个死结,他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说:“求咱们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你煮菜,我算账,平安念书,小丫捣乱。” 下山时换了李重阳骑马,何青云牵着马缰绳走在旁边。 他的棉袍后摆扫过她的手背,带着阳光的温度,忽然听见他哼起段不成调的曲子,是去年戏班唱的《夫妻观灯》,当时他还说“太俗”,此刻却哼得格外认真。 回到聚香居时,林六娘正指挥伙计挂花灯。 走马灯上画的竟是她和李重阳在灶台前忙碌的模样:她掌勺,他添柴,灶台上的锅里冒着热气,连她鬓边的白玉簪都画得清清楚楚。 “王木匠照着小丫的描述刻的,”林六娘笑得眉眼弯弯,“说这叫烟火夫妻,比画神仙还吉利。” 何小丫举着个兔子灯跑来,灯笼穗子扫过李重阳的裤脚:“李大哥,你看我的灯!是姐用超市里的……” 话没说完就被何青云捂住嘴,却听见李重阳低笑:“我知道,是用你说的神仙薄纸糊的,比别家的亮十倍。” 掌灯时分,安阳王带着王妃和小珠来了。 小珠扑进何青云怀里,献宝似的掏出个锦囊:“姐姐,这是我绣的鸳鸯,王爷说要挂在你们房里。” 锦囊上的鸳鸯歪歪扭扭,针脚却密实,是小姑娘绣了三天的成果。 李重阳正给众人分刚煮的元宵,黑芝麻馅的在白瓷碗里滚着,像颗颗黑珍珠。 他把何青云碗里的元宵都咬开个小口,确认没烫口才递过去:“慢些吃,今年的馅放了蜂蜜,比往年甜。” 何青云咬着元宵笑,忽然发现他的指尖沾着黑芝麻,像点了颗痣,是刚才帮她剥橘子时蹭的。 窗外的烟花在夜空绽放,映得他侧脸的轮廓格外柔和,她忽然觉得,这新春的光景,原是这般滋味。 是山道上相牵的手,是祈愿帖上的平安,是元宵里藏的蜜,是他眼里化不开的笑意。 第八十七章 医心与童心 暮春的雨丝斜斜织着,何青云正站在聚香居的柜台后核对药材清单。 这是李重阳特意托人从京城采买的,说入夏后容易生暑气,得备些藿香、薄荷以防万一。 街对面却突然传来争执声,夹杂着女子的呵斥与泼皮的哄笑。 “哪来的野丫头,也敢在北阳城开医馆?”一个歪戴帽子的壮汉正用脚踹着“凌记医馆”的门板,木牌上的“妙手回春”被踢得摇摇欲坠。 “识相的就把铺子让出来,不然别怪爷不客气!” 医馆门口站着位穿月白长衫的女子,青丝用木簪挽着,手里还攥着本医书,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 她的声音清冽如冰:“我开医馆是治病救人,与你何干?再敢闹事,我便去官府告你!” “告我?”壮汉嗤笑,伸手就要去掀她的药箱,“小娘子长得不错,不如跟了爷,保你……”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猛地撞开壮汉,何青云不知何时已站在两人中间,手里还攥着刚买的秤杆,那是去干货铺称花椒时顺手带的,此刻正横在身前,像柄出鞘的剑。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女子,真当北阳城没王法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李重阳随后赶来,手里还拎着给伙计们买的新算盘,见状立刻挡在她身侧,对闻讯赶来的巡捕喊道:“官爷,这人寻衅滋事,该带回去好好管教!” 壮汉被巡捕押走时还在叫嚣,何青云却已转身看向那女子,见她的药箱摔在地上,里面的草药撒了一地,其中还有几株珍贵的野山参,显然是刚采的。 “姑娘没事吧?” 女子摇摇头,弯腰捡拾草药的动作利落干脆,指尖划过断成两截的人参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却没说半句抱怨的话。 “多谢姑娘解围,在下凌熙,刚从江南来。” “我叫何青云,就住对街聚香居。” 何青云帮她把药箱扶正,忽然发现她的指尖缠着布条,渗着淡淡的血迹,是刚才被药箱砸的。 “先进屋处理下伤口吧,我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 凌熙刚点头,就见个小身影窜过来,何小丫举着颗刚买的糖画跑到凌熙面前,仰着小脸满眼崇拜:“姐姐好厉害!你不怕那些坏人吗?我娘说你是大夫,能给人治病?” 凌熙被逗笑了,蹲下身与她平视:“不怕,治病救人是大夫的本分,就像你姐姐开店卖吃食,都是在做该做的事。” 她从药箱里摸出颗薄荷糖递给小丫:“这个给你,清热解暑。” 何青云看着两人相谈甚欢,忽然想起超市里那套《本草纲目》,或许可以拿来给凌熙看看。 李重阳在一旁轻声道:“她的药箱里有南地的草药,看来医术确实不一般,往后街坊看病也方便些。” 帮凌熙整理好医馆时,雨已经停了,凌熙非要留他们喝杯草药茶,茶汤呈琥珀色,带着淡淡的菊花香。 “这是家传的方子,解暑最好。” 何小丫正趴在药柜上看标签,忽然转头对何青云说:“姐,我想跟凌姐姐学医!我也想治病救人,给你和李大哥看头疼脑热!” 凌熙愣了愣,随即笑了:“小丫想学医?学医可要背很多医书,还要认得几百种草药,很苦的。” “我不怕苦!”小丫攥着拳头,小脸上满是认真,“我要学成本领,保护姐姐和娘!” 何青云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刚穿越时的模样,也是这样凭着股韧劲一步步走到现在。 她对凌熙道:“若是姑娘不嫌弃,就让小丫跟着你学学基础吧,能认些草药、懂些养生法子也好。” 凌熙笑了:“若是小丫愿意,我倒求之不得。” 凌熙的医馆收拾妥当后,何青云才发现这屋子竟与聚香居有些相似。 窗明几净,药柜上的抽屉贴着整整齐齐的标签,连墙角的盆栽都修剪得一丝不苟。 她指尖划过“当归”“黄芪”的抽屉,忽然想起超市里那排标着“中药饮片”的货架,那些真空包装的药材比这里的更干净,却少了几分烟火气。 “这些标签是你自己写的?”何青云看着字迹清隽的“甘草”二字,墨色在泛黄的纸上透着股沉静。 凌熙正在用桑皮纸包药,闻言笑了笑:“师父说,认药先认名,写字如做人,半点马虎不得。” 她的指尖沾着药粉,在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像幅微型的草药图谱。 何小丫正蹲在药碾子旁,学着凌熙的样子碾薄荷,绿莹莹的碎末沾在她鼻尖,像落了点翡翠。 “凌姐姐,这个能治什么病?”她举着碾好的薄荷凑过来,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 “能治头疼脑热,还能提神,”凌熙取了点薄荷末,用绢纸包好递给她,“回去让你姐姐泡水喝,写账时不犯困。” 李重阳在一旁帮着归置药箱,忽然发现最底层的抽屉里藏着把银质手术刀,刃口锋利得能映出人影。 “这是?”他的指尖刚碰到刀柄,就被凌熙轻轻按住。 “是我师父传的,”她的声音低了些,“江南一带流行用这个做小手术,比小刀干净。”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何青云身上:“姑娘刚才挡那壮汉时,动作很利落,倒像是练过。” 何青云想起超市里那本《女子防身术》,笑着岔开话题:“只是胆子大些罢了。” 她看了眼日头:“该回去备午市的菜了,小丫,跟姐姐走吗?” 小丫却抱着凌熙的胳膊摇头,小脸上满是恳求:“姐,我想再待会儿,看凌姐姐给人看病。” 她指了指墙上的人体经络图:“我刚才认会了三个穴位呢!” 凌熙摸着小丫的头,对何青云道:“让她留下吧,我正好教她认认药草,不会耽误时辰。” 她从药柜里取出本彩绘的《本草图经》,递给何小丫。 “这是给初学者看的,上面的草药都画得像活的一样。” “那麻烦你多照看。”她对凌熙道,转身时撞见李重阳的目光。 他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刚熬好的药汤:“我让伙计送些点心过来,你们晌午垫垫肚子。” 回到聚香居时,后厨正飘着红烧肉的香气,何青云系上围裙往锅里加冰糖,忽然听见前堂传来喧哗,张屠户的大嗓门穿透油烟:“凌大夫可真神!我那老寒腿,她扎了两针就不疼了!” 她探头望去,只见对面医馆里,凌熙正站在堂屋中央,给个老婆婆诊脉。 她的手指搭在老人腕上,眉头微蹙,另一只手轻轻按住老人的膝盖,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瓷器。 “是风湿犯了,我给您开两副药,再配合艾灸,不出半月就能下地干活。” 李重阳正在给客人算账,见何青云望着医馆的方向出神,忽然递过来杯薄荷水:“刚让伙计从凌大夫那取的,你尝尝。” 薄荷的清凉顺着喉咙滑下去,何青云忽然笑了:“你说,让小丫跟着学医术,好不好?” “只要她喜欢,”李重阳的指尖划过她的鬓角,把碎发别到耳后,“就像你喜欢琢磨新菜式,平安喜欢念书,每个人都该有自己想做的事。” 傍晚去接小丫时,医馆里还亮着灯。 凌熙正在教小丫辨认“金银花”,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像撒了层银粉。 第八十八章 药香与饭香 晨露还凝在聚香居的窗台上时,何青云已经在后厨忙活了。 她正往砂锅里添枸杞,忽然听见院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探头望去,只见何小丫背着个小药篓,正跟在凌熙身后往里走。 小丫的粗布裙摆沾着草屑,显然是刚去后山采过药。 “姐!凌姐姐说今早的露水最养药草,我们采了好多蒲公英!” 她举起药篓给何青云看,里面的蒲公英带着白绒球,沾着的露水在晨光里闪得像碎钻。 凌熙的月白长衫也沾了些泥土,却笑得清爽:“顺路过来,给你带了些新采的薄荷,泡茶喝正好。” 她从药篓里取出用桑皮纸包好的薄荷,叶片上的绒毛清晰可见。 “小丫认药认得很快,比我小时候强多了。” 何青云接过薄荷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是常年碾药、把脉磨出的,比账房的算盘珠还光滑。 “快进屋坐,我让伙计煮了莲子羹,刚出锅的。” 李重阳正坐在账房拨算盘,见凌熙进来便起身让座,案上摆着刚算好的药材账:“昨日托人从京城采的当归到了,凌大夫要不要看看?据说比南地的药效好。” 凌熙翻看药材时,指尖在当归断面划过,忽然点头:“确实是好货,油性足,纹路清晰,看来你懂行。” 她从药箱里取出个小秤,称了三钱当归:“这是给张屠户配的药引,他那老寒腿得用这种上等当归才见效。” 何小丫正趴在药箱边看银针,忽然指着其中一根最短的说:“凌姐姐,这个是扎手指的吧?我昨天看你给王大婶扎针,她都没哭。” 凌熙被逗笑了,拿起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这叫毫针,扎对了穴位不会疼,就像你姐姐切菜时刀快,反而不会伤手。” 她忽然看向何青云:“说起来,聚香居的菜刀磨得真快,上次来借刀斩药,比我的药刀还顺手。” 何青云想起超市里那套德国刀具,当时觉得在这古代没用,此刻倒成了斩药的利器。 “你若用着顺手,就拿去用,”她往凌熙碗里舀莲子羹,“里面加了加了南边来的冰糖,比寻常的甜些。” 凌熙刚尝了口,忽然听见前堂传来惊呼。 张屠户捂着腿龇牙咧嘴地被人扶进来,裤脚沾着血:“凌大夫!快来救救我!刚才杀猪时被猪撞了,腿怕是断了!” 凌熙立刻放下碗起身,动作比账房的算盘珠还利落。 她让张屠户躺在长凳上,手指在他腿骨处轻轻按压,眉头微蹙:“骨头没断,但筋扭了,得立刻推拿复位。” 何青云赶紧让伙计烧热水,李重阳搬来屏风挡住众人视线。 小丫站在屏风后,大气不敢出,却紧紧盯着凌熙的动作。 她的手指在张屠户腿上推拿,时而轻按,时而重捏,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却眼神专注得像在雕琢玉器。 “忍着点。” 凌熙忽然发力,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张屠户疼得大叫,随即却松了口气。 “不疼了!真不疼了!凌大夫真是活菩萨!” 凌熙擦了擦汗,对何青云道:“得配些活血化瘀的药,最好用酒煎,效果才快。” 她写药方时,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像春蚕啃桑叶:“小丫,你来认认这几味药,当归、红花、桃仁……” 小丫凑过去,小手指着药方一个字一个字念,遇到不认识的就抬头问,眼里的光比灶火还亮。 何青云看着她们,忽然觉得药香混着饭香,竟是这般和谐,就像薄荷配莲子羹,各有各的滋味,却凑成了最熨帖的暖。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账房,凌熙正给李重阳看诊。 他最近总说夜里算账时头疼,凌熙的手指搭在他腕上,另一只手翻开他的眼皮:“是劳累过度,肝火旺,我给你开副清肝明目的方子,用聚香居的井水熬最好。” 她写药方时,何青云在一旁研墨,忽然发现凌熙的袖口绣着朵淡紫色的桔梗花,针脚细密得像药筛的网眼。 “这花绣得真好。” 凌熙笑了笑:“是我师妹绣的,她说桔梗能治咽喉痛,也象征着真诚,行医之人最该守的就是真诚二字。” 她把药方递给李重阳:“每日早晚各煎一次,忌辛辣,你家的火锅得少吃两顿。” 李重阳接过药方时,何青云在一旁打趣:“听见没?以后算账别熬那么晚了。” 凌熙收拾药箱准备告辞时,小丫突然抱着本《本草图经》跑过来,小脸上满是恳求:“凌姐姐,我以后能都跟你学医吗?我不怕背医书,也不怕扎针!” 凌熙蹲下身,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摸了摸她的头:“等你能认出一百种草药,我就正式收你为徒。” 小丫立刻举着拳头保证:“我明天就去后山认!” 看着凌熙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何青云忽然对李重阳道:“你说,咱们家是不是要出个女大夫了?” 李重阳的指尖划过凌熙写的药方,墨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只要她喜欢,别说女大夫,就是想上天摘星星,咱们也得给她搭个梯子。” 灶房的炊烟又升起来了,混着医馆飘来的药香,在暮春的风里缠成一团,像首没谱的歌。 何青云看着账房里认真背书的小丫,忽然觉得,这人间的烟火气,原是这般包容。 能盛下饭香,也容得下药香,更装得下一个小姑娘眼里的星辰大海。 第八十九章 拜师 何小丫的拜师礼简单得很,一碗聚香居的莲子羹,一碟刚炒的南瓜子,凌熙却看得郑重。 她从药箱底层摸出本线装的《千金方》,泛黄的封面上题着行小字:“医者仁心,先辨草木”。 “这是我十二岁时师父给的,”凌熙把书递给小丫,指尖划过书脊上的裂纹,“你先从认草药开始,三个月内要认出一百种,认不全就得罚抄药经。” 小丫抱着比她脸还大的医书,小脸上的兴奋还没褪去,就被凌熙拉到后院认药圃,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布鞋,蹲在地上看薄荷与紫苏的区别时,鼻尖差点撞到泥土里。 “薄荷的叶子有锯齿,闻着清凉,紫苏背面是紫色,捏碎了有股怪味。” 凌熙掐了片叶子递过来:“记住,辨药要靠眼鼻手,光看书没用。” 小丫把两片叶子夹在书页里,忽然被草叶边缘的细毛刺到手指,疼得她眼圈发红,却用力眨了眨把眼泪憋回去。 她瞥见凌熙正在翻晒当归,忽然想起姐姐说的“想学本事就得吃苦”,赶紧跟着蹲下身帮忙捡枯叶。 头个月末,小丫的手背上起了片红疹,何青云给她涂药膏时,发现那些红痕纵横交错,像被无数细针扎过——是捣药时被药杵磨的,采药时被荆棘划的,认药时被毒虫咬的。 “要不别学了?”何青云的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茧子,比自己揉面磨出的还硬,“你还小,玩几年再说。” 小丫却攥着药篓往门外跑,声音里带着哭腔却格外坚定:“我要学!凌姐姐说我快认全八十种草药了,比她当年还快!” 李重阳正好从账房出来,看见小丫的背影笑着摇头:“这丫头随你,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他往凌熙医馆的方向瞥了眼:“昨儿见凌大夫给她缠绷带,说她认药的记性比账房的算盘还准,一味药只要说过三遍,准保忘不了。” 这话倒没夸张,有次凌熙故意把“天南星”说成“半夏”,小丫立刻举着药草反驳:“凌姐姐说错了!天南星的根是扁的,半夏是圆的,而且这个叶子边缘更尖!” 她指着医书插图,连凌熙都愣了愣。 入夏后的暴雨格外多,小丫跟着凌熙去后山采“鬼针草”,说是能治跌打损伤。 山路湿滑得像抹了油,她背着小药篓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忽然被树根绊倒,药篓里的草药撒了一地,膝盖磕在石头上渗出血来。 “我自己能走。” 小丫推开凌熙伸来的手,咬着牙往起站,却发现脚踝肿得像馒头。 凌熙要背她回去,她却指着石缝里的几株草:“凌姐姐快看!是‘石韦’!你说治咳嗽最好的那种!” 雨水混着血水顺着小腿往下淌,她却只顾着把石韦连根拔起,用湿布小心翼翼包好。 凌熙看着她沾满泥污的小脸,忽然想起自己当年被师父罚跪药圃的模样,心口像被什么烫了下。 那天晚上,凌熙给小丫处理伤口时,忽然从药箱里取出套银针:“想学扎针吗?先从扎自己开始。” 小丫的眼睛瞬间亮了,却在看到那细长的银针时缩了缩脖子。 凌熙握着她的手,将银针轻轻往她合谷穴上靠:“别怕,找准穴位就像你姐姐切菜找纹路,快准稳就不疼。” 银针入穴的刹那,小丫疼得浑身一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盯着凌熙的手法。 等凌熙起针时,她忽然说:“我好像感觉到一股气在动!就像喝了奶奶煮的姜茶,暖暖的!” 凌熙的手猛地顿住,随即眼底爆发出惊喜的光。 她行医这些年,见过多少想拜师的孩子,却从没哪个能在第一次扎针就感受到“气感”,这是天生的医者禀赋,比苦学十年还珍贵。 “小丫,”凌熙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明天开始,我教你针灸基础。” 何青云端着夜宵来看妹妹时,正撞见小丫趴在桌上画穴位图。 烛火映着她的侧脸,鼻尖沾着点墨汁,手指在自己胳膊上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足三里在膝盖下三寸,能治肚子疼……” “歇会儿吧,”何青云把莲子羹推到她面前,“凌大夫说你进步快,也别熬坏了身子。” 小丫舀着羹汤忽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姐,凌姐姐说我可能是块学医的料!等我学会了,给你扎针治腰疼!” 小丫学针灸的头个月,手指总在发抖。 凌熙让她先在萝卜上练扎针,她握着银针的手像秋风里的落叶,针尖戳在萝卜上歪歪扭扭,要么扎得太深穿透萝卜,要么浅得浮在表面。 “力道要匀,就像你揉面团,太轻发不起来,太重会塌,”凌熙握着她的手腕示范,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医者的手得稳,病人的命都在你指头上。” 小丫咬着牙练了整整七日,清晨天不亮就爬起来,在厨房的萝卜筐里挑最圆的练。 夜里别人都睡了,她还趴在桌上对着油灯扎,针尾的铜珠映着她的影子,在墙上晃成个小小的陀螺。 有次练到走神,针尖猛地扎进掌心,血珠瞬间涌出来,她含着泪把血擦掉,换根针继续扎。 那筐萝卜被扎得千疮百孔,最后都被何青云拿去做了萝卜干,嚼起来竟带着股韧劲。 认药时遇到的坎更磨人。有次凌熙拿来两株长得极像的草,一株是能止血的仙鹤草,一株是有毒的狼毒草,叶片形状几乎分毫不差。 小丫蹲在药圃里看了半日,连叶片上的绒毛数量都数了,还是分不清,急得把医书翻得哗哗响。 “尝尝。” 凌熙忽然说,掐了片狼毒草递过来。 小丫吓得往后缩:“有毒!” “知道有毒还敢乱认?”凌熙把两片叶子都扔进嘴里,轻轻嚼了嚼吐掉,“仙鹤草带点涩味,狼毒草有麻舌感,这才是最准的分辨法。” 她看着小丫瞪圆的眼睛:“学医不能怕冒险,但得懂分寸,就像你姐姐试新菜,敢加陌生调料,却绝不会放过量。” 那天下午,小丫把两种草的根刨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 仙鹤草的根是黄白色,狼毒草的根带着紫晕,她用红线在根须上系了标记,连夜里做梦都在念叨“黄白止血紫带毒”。 等凌熙再考她时,她闭着眼睛闻闻尝尝,立刻就能报出名字,连凌熙都忍不住夸:“有这股较真劲儿,定然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大夫。” 最难的是记穴位歌诀,“肚腹三里留,腰背委中求”这类句子绕口得很,小丫背得舌头打结,常常把“合谷”说成“河谷”,把“内关”念成“外关”。 凌熙罚她抄五十遍,她抄到手指发酸,就在自己身上画红点标记,前胸后背画得像幅经络图,连吃饭都用筷子点着桌面念叨穴位。 有天深夜,何青云被账房的响动惊醒,推门看见小丫正对着李重阳的胳膊比划。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她踮着脚,小手在李重阳肘弯处量来量去:“曲池穴在肘横纹外侧端,李大哥你别动……” 李重阳忍着痒不敢笑,任由她把银针往自己胳膊上凑,那针磨得圆钝,根本扎不进皮肤,是凌熙特意给她练手用的。 “还差半寸,”他忍着笑提醒,“你姐姐说学医得准,差一点都不行。” 小丫把针往旁边挪了挪,忽然拍手:“对了!凌姐姐说的一寸为拇指横节,我总算找准了!” 等何青云把她哄回房,李重阳摸着胳膊上的红点笑:“这丫头,将来怕是比咱们都有出息。” 第九十章 疫起 北阳城的暑气本就蒸腾得厉害,青石板路被晒得能烙熟饼,聚香居后厨的铜锅刚架起来,锅底就冒起了白烟。 何青云正往沸水里撒薄荷,忽听前堂传来伙计慌张的吆喝:“老板娘!不好了!南阳城那边那边发大水了!” 她手里的漏勺当啷一声掉进锅里,溅起的热水烫得手背发红。 南阳城离北阳城不过百里,往年汛期也见过河水漫滩,却从未让伙计慌成这样。 “慌什么,”李重阳从账房快步出来,手里还捏着刚算到一半的账本,“具体怎么回事?” “刚从南阳城逃过来的货郎说的,”伙计的声音发颤,“说是半夜山洪暴发,城墙都冲塌了半截,淹死的人能堆成山……” 何青云的心猛地一沉,她掀开后厨的地窖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里面码着半地窖的粮食和草药,是开春时听了凌熙的建议备下的,说是乱世里粮食和药材最金贵,当时只当是寻常防备,此刻却觉得后背沁出冷汗。 “关店,”她当机立断,声音比冰镇酸梅汤还凉,“让平安去通知王爷,就说南阳城溃堤,恐有难民涌入,得提前设防。” 李重阳的动作比她还快,已经让伙计卸了门板。 “我去药铺再买些艾草和雄黄,”他的指尖划过账台上的算盘,“你把地窖的门锁好,非必要不准开。” 何小丫背着药篓从凌熙医馆回来时,正撞见这阵仗。 小姑娘的布鞋沾着泥,药篓里的金银花还带着露水,却被突然落下的门板吓了一跳:“姐,怎么关店了?凌姐姐说今天的薄荷最适合煮凉茶……” “南阳城发水了,”何青云蹲下身帮她擦去鞋上的泥,指尖触到她发烫的额头,心又揪紧了些,“从今天起,不准再去医馆,也不准出门。” 小丫却把药篓往身后藏:“可是凌姐姐说,洪水过后容易闹瘟疫,我得跟着学认防疫的草药……” 话音未落,街面上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安阳王府的卫兵举着告示牌疾驰而过,铁皮喇叭里的声音刺破暑气:“南阳城洪涝,现封闭城门!所有居民不得随意出入,发现发热者立刻上报!” 何青云拽着小丫往后院跑时,正看见凌熙背着药箱往城门方向赶,月白长衫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浆洗得发白的中衣,她的药箱上用红漆画着个十字,在灰扑扑的街面上格外扎眼。 “凌大夫!”何青云忍不住喊。 凌熙回头时,鬓角的碎发已经汗湿:“聚香居有地窖?” 见何青云点头,她从药箱里掏出个油纸包塞过来:“这是苍术和白芷的粉末,点燃了能避秽气,让你家人都待在里面,千万别出来。” 她的指尖冰凉,沾着不知名的草药汁液:“小丫的穴位图我画好了,让她在家背,等我回来检查。” 马蹄声越来越密,卫兵们开始挨家挨户敲门,青石板路上的热浪里混进了消毒水的味道。 何青云把油纸包塞进李重阳手里,忽然看见他的账本摊在桌上,最后一页写着“六月初六,备粮百石,草药三十斤”,墨迹被汗水洇得发蓝。 “你早料到了?”她的声音发颤。 李重阳的指尖在“草药”二字上敲了敲:“去年旱灾时你说过,天灾过后必有疫病。” 他忽然把一把匕首塞进她手里:“地窖的暗门在米缸后面,万一……” “没有万一,”何青云打断他,把匕首塞回他腰间,“你去清点药材,我去烧苍术。” 地窖里很快弥漫起呛人的烟味,何平安蹲在角落里擦他的秀才襕衫,白色的布面上沾着几处黄斑,是方才帮卫兵搬防疫物资时蹭的泥。 “姐,王爷府的医官都去城门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听说已经有难民发烧了。” 刘雨兰正用布巾给小丫擦手,小姑娘的指甲缝里还嵌着草药渣,是今早帮凌熙捣药时蹭的。 “凌丫头也真是,”她叹了口气,“一个姑娘家冲在最前面……” 话没说完,地窖门突然被敲响,三长两短,是约定好的暗号。 李重阳掀开米缸时,凌熙的脸从暗门后探出来,脸色白得像宣纸,药箱上的红漆被雨水冲得发花。 “带了个孩子回来。” 她的声音嘶哑,侧身让出个瘦小的身影。 那孩子约莫七八岁,浑身湿透,怀里紧紧抱着个破布包,里面露出半截草药,竟是凌熙昨天说能治痢疾的马齿苋。 “南阳城逃出来的,”凌熙往火堆里添了把苍术,“爹娘都没了,就剩他一个,发着烧却死死攥着这包药……” 何青云的心像被针扎了下,她从超市空间里摸出退烧药,却被凌熙按住手。 “先别急着用,”她的指尖搭在孩子腕上,眉头拧成疙瘩,“脉象浮数,怕是染上了时疫。” 地窖外突然传来哭喊声,兵士的声音响了起来:“各户注意!发现首例疫病患者!所有发热者必须集中隔离!违抗者按通敌论处!” 小丫突然往何青云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何青云低头时,看见孩子的指甲在她的棉裙上掐出几个月牙形的白痕。 李重阳往火堆里添了块柴,火星子溅起来,映得他眼底发亮:“别怕,咱们有药,有粮食,还有这地窖。” 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里的草药堆,苍术、白芷、艾草……每样都码得整整齐齐,是凌熙教他们备的防疫药。 凌熙正用小刀把马齿苋切碎,动作稳得像在解剖药材:“这孩子命硬,能从南阳城跑出来,还死死护着这包药,说明他信草药能救命。” 地窖门又被敲响时,谁都没动。外面的哭喊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卫兵的呵斥和木板车轱辘的吱呀声。 何青云摸出那把匕首,突然发现李重阳的手正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 “是我,”门外传来王木匠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家老婆子发烧了……求你们给点药……” 何青云与凌熙对视一眼,凌熙往她手里塞了个药包:“是我配的防疫方,让他兑水给老婆子喝,然后赶紧去报官。” 李重阳掀开暗门时,王木匠的裤脚还在滴水,怀里揣着个破碗,碗沿缺了个口。 “用这个煎药,”何青云把自己的砂锅递过去,陶土的锅沿上还留着熬腊八粥的焦痕。 王木匠接过锅时,眼泪啪嗒掉在锅盖上:“何丫头,我知道规矩……可她跟了我一辈子……” 地窖门重新关上时,苍术的烟味更浓了。 孩子已经睡着,怀里还攥着那包马齿苋,小丫蹲在他身边,用布巾沾着凉水给他擦额头,动作像极了凌熙给病人诊脉时的模样。 “姐,”她忽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凌姐姐说,瘟疫最怕干净和药香,咱们有这么多药,肯定能熬过去。” 何青云往火堆里添了把艾草,看着青灰色的烟从地窖的缝隙钻出去,像条细长的蛇。 她忽然想起超市里那排标着“消毒用品”的货架,漂白粉、酒精、洗手液等等,当时觉得在这古代没用,此刻却恨不得全搬出来,洒满北阳城的每条街道。 李重阳的手指在算盘上拨得飞快,噼啪声在狭小的地窖里格外清晰。 “还剩七十六斤大米,”他的声音平稳得像在报流水账,“草药够咱们用三个月,苍术还能烧二十天。” 凌熙正在用炭笔在墙上画防疫图,她的袖子卷到肘部,露出的小臂上沾着炭灰,像幅抽象的经络图。 “这孩子要是能挺过今晚,”她的笔尖在“发热”二字上顿了顿,“明天就给他喝马齿苋煮的水,比官府的汤药管用。” 外面的兵士又发言了,这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全城戒严!所有店铺不得营业!违令者斩!” 何青云看着墙上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初到北阳城的那天,何小丫指着糖画摊说“好漂亮”,那时的阳光金灿灿的,糖画师傅的铜勺在青石板上勾出条威风凛凛的龙,糖浆的甜香能飘出三条街。 她往火堆里添了最后一把薄荷,清凉的香气混着苍术的烟味漫开来,像给这闷热的地窖开了扇窗。 “会好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等瘟疫过去了,咱们还开聚香居,卖麻辣烫,卖卤味,再让小丫给客人扎针治头疼。” 李重阳的算盘声停了,他往她身边凑了凑,肩膀轻轻撞了撞她的:“还得加上我新学的糖醋鱼,凌大夫说我上次放的醋太多,酸得她牙疼。” 凌熙“嗤”地笑出声,炭笔在墙上划出道长长的弧线,像道彩虹。 “等我回去,”她说,“就教小丫扎防疫针,让她给你们都扎一遍,保准来年不得病。” 孩子在睡梦中咂了咂嘴,怀里的马齿苋掉出来几片,被小丫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夹进那本《本草图经》里。 书页上画着的蒲公英还带着白绒球,像极了北阳城没被瘟疫笼罩时的天空,干净得能看见云在走。 地窖外的马蹄声渐渐远了,只剩下蝉鸣不知疲倦地叫着,混着远处隐约的哭喊声,在这漫长的夏夜裹成一团。 何青云看着跳动的火光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忽然觉得,这地窖里的烟味、药味、还有彼此的呼吸声,竟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踏实。 就像当年躲旱灾的山洞,就像初到北阳城的客栈,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再大的灾病,总能熬过去。 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是李重阳用赚的第一笔银子打的,上面的“青云”二字被摩挲得光滑,在火光里闪着温润的光。 外面的天快亮了吧?何青云想。 等天亮了,让李重阳去看看城门的情况,让平安背会新的防疫药方,让小丫给那孩子喂点马齿苋水,而她,要去超市里找找,有没有能让苍术燃烧得更久的法子。 毕竟,这北阳城的烟火气,还等着他们去拾掇呢。 第九十一章 疫中坚守 地窖里的烛火摇曳着,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忽长忽短。 何青云数着陶罐里的米,指尖划过粗糙的陶壁,这是最后一缸精米了,再往下,就得吃掺了杂粮的糙米。 “姐,凌姐姐说这孩子烧退了些。” 何平安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少年正用布巾沾着井水,轻轻擦拭那南阳来的孩童额头。 孩子的睫毛颤了颤,嘴里含糊地念着“娘的马齿苋”,小手却松开了紧攥的破布包。 何青云往火堆里添了把艾草,呛人的烟味混着苍术的药香,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她忽然想起超市里的消毒喷雾,按压喷头时“嗤嗤”的声响,比这烟火气干净利落得多,可此刻看着跳动的火苗,闻着这混杂着草木气息的烟,倒比任何现代消毒水都让人安心。 “重阳,把那包生石灰搬过来。”她扬声吩咐。 李重阳应声起身,粗布褂子的后背已经被汗浸透,露出深浅不一的盐渍。 生石灰被倒在陶盆里,遇水后滋滋作响,冒起白茫茫的雾气。 “凌姐姐说这个能杀虫子,”何小丫蹲在旁边,小脸上沾着灰,却学得有模有样,“也能杀那些看不见的疫气。” 何青云望着雾气中女儿认真的侧脸,忽然从怀里摸出张油纸,上面是她连夜写的字,借着烛光能看清,字迹算不上工整,却一笔一划透着郑重: 凡饮用水,必煮沸一刻方能饮; 如厕后需用草木灰洗手,再接触食物; 患者衣物需用沸水烫过,暴晒三日; 每日用苍术、白芷烟熏居所,辰时、酉时各一次; 发现发热者,需与其保持三丈距离,口鼻覆布巾。 这是她凭着记忆,将现代防疫知识一条条写下来的,没有提“细菌”“病毒”,只换了这个时代能懂的说法。 “这是什么?”李重阳凑过来,指尖落在“煮沸饮用水”那行字上。 他认得这字迹,与她平日里记菜谱的笔触如出一辙,只是更用力些,纸页都被笔尖戳出了细孔。 “给王爷的,”何青云把油纸折成方胜,塞进他手里,“你设法送出去,就说……是从老辈传下的防疫册子上抄的。” 李重阳捏着那纸,指尖能感受到里面字句的重量,他没有多问,只郑重地点头:“我这就去找王府的张护卫,他昨夜还来问过凌大夫的近况。” 地窖门再次打开时,外面的天色已泛青,晨光顺着门缝挤进来,照见街面上空无一人,只有卫兵的铁甲偶尔在街角闪过,发出冰冷的反光。 李重阳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袍,这是何青云硬塞给他的,说晨露重,沾了容易生病。 “小心些。”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手腕,那里还留着昨夜搬生石灰时蹭的红痕。 李重阳转身时,忽然回头笑了笑:“等我回来,想吃你做的疙瘩汤,多加些姜末。” 地窖里重归安静,何平安正教那南阳孩童认草药,少年指着摊开的《本草图经》,耐心地念:“这个是金银花,能清热解毒,那个是板蓝根,凌姐姐说对付时疫最管用……”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小手却紧紧抓住何平安的袖口,像抓住救命的稻草。 刘雨兰在角落里缝补衣物,银针穿过粗布的“沙沙”声,与烛火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春莲,”她忽然抬头,眼里带着忧色,“你说……这瘟疫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何青云往火堆里添了块柴,火苗窜高,映得墙上的防疫图忽明忽暗,那是凌熙画的,用炭笔勾出了北阳城的街巷,在疫区和安全区之间画了道粗粗的线。 “总会过去的,”她轻声道,“就像之前的旱灾,熬着熬着,天就下雨了。” 正说着,小丫突然“呀”了一声,举着根针跑过来:“姐!你看我扎对了吗?凌姐姐说这个合谷穴能治头疼,防疫时按按也管用。” 她的小手指着自己虎口处,银针浅浅地扎着,针尾微微颤动。 何青云慌忙按住她的手:“傻丫头,没消毒怎么能乱扎?” 她从超市里摸出瓶酒精,却只敢倒在布巾上,小心翼翼地给小丫的手指消毒。 “记住,针要在火上烤过才能用,就像咱们做饭前要洗锅。” 小丫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指着地窖顶:“姐,你听!”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是卫兵的呼喊,这次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急促,反倒带着几分清朗。 “奉王爷令!全城推行防疫新法!饮水必煮沸,如厕需净手,衣物勤暴晒,居所常烟熏!违令者严惩不贷!” 何青云猛地抬头,与刘雨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那几条法子,分明就是她写在油纸上的内容! 没过多久,地窖门被敲响,这次是三短两长,李重阳回来了。 他掀开门时,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手里还攥着个小竹筒:“王爷让张护卫传话说,多谢何姑娘的经验总结,已传令全城照做。” 竹筒里装着几块晶莹的冰糖,是王府后厨给的。 “王爷说,”李重阳把冰糖递给小丫,声音里带着暖意,“等瘟疫过去,要请咱们去府里吃火锅,还让你多备些新菜式。” 小丫含着冰糖,小脸上瞬间绽开笑:“我要给王爷扎针!凌姐姐说我现在能扎对三个穴位了!” 李重阳往火堆里添了些新采的薄荷,清凉的香气漫开来。 “张护卫说,”他压低声音,“城门口已经按你的法子搭了隔离棚,用生石灰圈出了三丈远的地界,连医官都夸这法子稳妥。” 何青云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继续碾药,苍术、白芷、薄荷……这些寻常的草木,在她手里渐渐变成细碎的粉末,混在一起,散发出奇异的清香。 她忽然明白,所谓的现代经验,说到底不过是“好好活着”四个字,煮沸的水是为了活着,净手的灰是为了活着,隔离的棚子也是为了活着。 就像她穿越而来,带着个超市,说到底,也只是想让身边这些人,好好活着。 傍晚时分,凌熙从外面回来了。 她的月白长衫沾了不少泥污,药箱空了大半,却笑着说:“你们的法子真管用!城西那片原本快控制不住了,用了烟熏和煮沸水的法子,新发病的人少了一半。” 她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个烤得焦脆的饼:“这是王爷送的,说给孩子们垫垫肚子。” 小丫咬着饼,忽然举着手里的针说:“凌姐姐,我今天又认会了两种草药!等瘟疫过去了,我给你扎针治疲劳!” 凌熙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目光落在跳动的火堆上,那里的苍术还在燃烧,青烟袅袅,像条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线。 何青云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这地窖虽小,却装下了整个北阳城的希望。 烛火、药香、亲人的笑语,还有那几张写满朴素法子的油纸,足够撑过这场瘟疫,等到城门大开、街市重喧的那天。 她往火堆里添了最后一把艾草,看着青烟从地窖的缝隙钻出去,仿佛能顺着风,飘遍北阳城的每条街巷,把这生生不息的烟火气,送到每个等待黎明的人身边。 第九十二章 疫散 北阳城的城门缓缓开启那日,何青云正蹲在后院翻晒草药。 苍术与白芷的碎屑混着阳光的味道,在青砖地上铺成薄薄一层,像撒了把碎金。 “姐!开门了!真的开门了!”何平安背着书箱从街口狂奔回来,青布长衫的下摆沾着草屑,脸上的雀跃藏不住,“卫兵说瘟疫过去了,能上街了!” 何青云直起身时,手腕被晒得发僵,她望着城门的方向,那里正飘起袅袅炊烟,混着各家屋顶升起的晨雾,在湛蓝的天空下织成一张柔软的网。 地窖的门早已敞开多日,里面的粮食和草药搬了大半,只剩下墙角堆着的空陶罐,被阳光照得泛出青灰色的光。那南阳来的孩童已经能跑能跳,此刻正跟着小丫在巷口追蝴蝶,布兜里还揣着晒干的马齿苋,凌熙说这草药得留着,往后治腹泻用得上。 “去把凌大夫请过来,”何青云往灶膛里添了把柴,“今天做她爱吃的荠菜豆腐羹。” 李重阳应声出门时,正撞见凌熙背着药箱从医馆出来,月白长衫洗得发白,却浆烫得笔挺,药箱上的红漆十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她的眼底还带着血丝,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却笑着朝他拱手:“李掌柜,恭喜聚香居重开。” “该恭喜凌大夫才是,”李重阳侧身让她进门,“如今北阳城谁不知道,凌神医一剂药能治时疫,一根针能定心神。” 这话倒非虚言,瘟疫期间,凌熙带着小丫在隔离棚里日夜忙碌,用苍术烟熏消毒,靠银针缓解发热,甚至冒险试药,硬是把城西那片最凶险的疫区治成了“平安区”。 有次药箱空了,她竟独自一人去后山采草药,踩着晨露出门,踏着月色回来,药篓里的马齿苋和金银花堆得像小山。 “都是托了大家的福,”凌熙的指尖划过柜台前的算盘,上面还留着何青云写的防疫口诀,“尤其是你家那几条法子,煮沸水、净手灰、勤烟熏,比多少汤药都管用。” 正说着,街面上忽然响起鞭炮声。 张屠户拎着块刚杀的五花肉闯进来,嗓门比炮仗还响:“凌大夫!何老板!今天我请客!多亏了你们,我这老骨头才没交代在瘟疫里!” 他的粗布褂子上还别着朵小红花,是官府赏的“防疫积极户”。 “我那老婆子说了,”他把肉往案板上一摔,“得给凌大夫磕三个头,是您的针把她从阎王爷手里拽回来的!” 凌熙连忙扶住他:“张大叔快别这样,治病救人是本分。” 她忽然看向小丫,眼里带着笑意。 “要说功,小丫的功劳也不小,她煎的药比谁都细心。” 小丫被夸得脸红,攥着衣角往何青云身后躲,手里却还捏着根银针,是凌熙刚奖给她的,说她扎“足三里”的手法已经有模有样。 聚香居重开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转眼传遍半座城。 食客们隔着门板排队,手里都攥着块布巾,这是何青云按老规矩新定的,进门得用艾草水洗手,落座前先闻闻熏香,虽比往日麻烦些,却没人抱怨。 “来碗麻辣烫,多加辣!” “给我切斤卤牛肉!” “凌大夫也在?正好,帮我看看这胳膊,总觉得发麻……” 吆喝声此起彼伏,混着后厨飘出的香气,把瘟疫留下的阴霾冲得一干二净。 何青云站在灶台前,看着翻滚的红汤,忽然觉得这辣味里多了些不一样的滋味,是劫后余生的踏实,是烟火重燃的暖意。 李重阳在柜台后算账,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轻快得像唱歌。 “王爷派人送了块匾,”他忽然抬头,眼里闪着光,“说是仁心济世,给聚香居和凌大夫医馆各一块。” 凌熙的医馆此刻也热闹非凡,门前的石阶上摆满了患者送的锦旗,红绸金字晃得人眼晕。 有夸“妙手回春”的,有赞“华佗再世”的,最显眼的是面“一针救危”,落款是南阳来的那个孩童,他被城里的布庄老板收养了,特意让先生写了字送来。 “凌大夫,这是我家种的山药,您收下补补身子。” “凌神医,我儿子总咳嗽,您给看看?” “听说您收了个小徒弟?就是聚香居的小丫姑娘?可得好好教啊!” 凌熙笑着应着,手里的银针却没停,小丫站在旁边帮忙碾药,小脸上满是认真。 石碾子转动的咕噜声,与医馆外的吆喝声、聚香居飘来的香味,在午后的阳光里缠成一团,像首活色生香的曲子。 傍晚收摊时,何青云站在聚香居门口,看着街面上渐次亮起的灯笼。 安阳王府的卫兵正在拆除最后一道防疫栅栏,孩子们追着灯笼跑,笑声像银铃般清脆。 “在想什么?”李重阳递过来一碗酸梅汤,冰碴在碗里叮咚作响。 何青云望着凌熙医馆的方向,那里还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两个忙碌的身影,凌熙在写药方,小丫在旁边研墨,像幅安静的画。 “在想,”她抿了口酸梅汤,甜意顺着喉咙淌下去,“这北阳城的烟火气,总算回来了。” 李重阳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酸梅汤的凉意,格外踏实。 “不只是回来,”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比以前更旺了。” 远处的城门楼上传来打更声,咚、咚、咚,三响,不多不少,正是戌时。 何青云抬头望去,月亮已经爬上树梢,清辉洒在“聚香居”的匾额上,也洒在对面医馆的“仁心济世”上,像给这重生的北阳城,镀上了层温柔的光。 灶膛里的火还没熄,映得厨房暖融融的,何青云往锅里添了把米,打算煮锅白粥当夜宵。 米香漫开来时,她听见街面上又响起了熟悉的吆喝,是卖糖画的师傅回来了。 铜勺敲着石板,叮叮当当,像在给这重生的北阳城,敲打着新的节拍。 第九十三章 新生 北阳城的晨露还凝在聚香居的窗棂上时,何小丫已经背着小药篓出门了。 她的布鞋沾着草尖的湿痕,药篓里的金银花带着清露,是今早跟着凌熙去后山采的,入秋后的金银花最是清热,凌熙说要多备些,免得冬春交替时再闹病。 “小丫姑娘,又去学医啊?”街口卖豆腐的王婶笑着打招呼,竹筐里的豆腐块白嫩嫩的,在晨光里泛着光,“你凌姐姐昨天还给我扎了针,说我这老寒腿啊,再扎几次就能利索干活了!” 小丫仰着小脸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王婶,凌姐姐说您得少碰凉水,我给您留了晒干的艾草,煮水泡脚最管用。” 她说着从药篓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的艾草叶片完整,是她一片一片挑拣过的。 这阵子,北阳城的人都知道,聚香居的小丫姑娘拜了“凌神医”为师,不仅认药认得准,扎针的手法也有模有样。 有次张屠户家的小子积食发烧,凌熙让小丫试扎“足三里”,那孩子哭得惊天动地,小丫却稳稳地把针扎进穴位,没过半个时辰就退烧了,惊得张屠户逢人就夸“小丫是文曲星下凡,不光能认字,还能治病”。 聚香居里,何青云正往砂锅里倒牛奶。 超市里的纯牛奶被她装进陶罐,看着像极了本地的羊奶,煮热后撒上些超市里的桂花糖,甜香混着奶味,引得刚进门的食客直咂嘴。 “老板娘,今天的卤味多来点!”熟客刘书生拱手笑道,手里还攥着本线装书,“昨儿听王爷府的人说,您那几条防疫的法子,连京城都知道了,说是要在全国推广呢!” 何青云笑着往他碗里添了块卤猪蹄:“不过是些乡下土法子,当不得真。” 她的指尖划过柜台,那里摆着本新账本,第一页写着“疫后首月流水”,数字后面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比去年同期还多了三成。 李重阳从账房出来时,手里捏着张红纸,是安阳王府送来的请帖。 “王爷说后天办新生宴,请咱们去府里坐坐,”他的指尖在“聚香居何氏夫妇”几个字上顿了顿,微微一笑,“还说要给小丫和凌大夫赐块杏林春暖的匾。” 何平安正在给客人端面,闻言手里的面碗晃了晃,热汤溅在袖口也顾不上擦:“真的?那我得把新做的襕衫穿上!” 少年去年考中秀才后,刘雨兰给他做了身湖蓝长衫,说要等重要场合穿,这“新生宴”,自然算一个。 后厨里,刘雨兰正揉着面团,准备做新研制的桂花糕,她的银簪在晨光里闪着亮,是何青云找城里铁匠用银料打的,样式简单却很衬人。 “春莲,你看这糖放得够不够?”她举起手里的糖罐,里面的绵白糖是超市里的,比本地的红糖更细腻,“凌丫头爱吃甜的,得多放些。” 何青云凑过去尝了尝面团:“再加点,凌大夫这阵子太累,得补补。” 她望着窗外,凌熙的医馆门口已经排起了队,患者手里都提着些东西,张家的鸡蛋,李家的蔬菜,王家的布料,都是些寻常物件,却堆在医馆门槛上,像座小小的山。 瘟疫过后,凌熙的名气彻底打响了,不仅北阳城的人找她看病,连周边县城的患者都慕名而来,说她的针“比汤药还管用”,她的药“一剂就见效”。 有次南阳城的乡绅派人来接,说要请她去家里坐馆,凌熙却笑着婉拒了:“我在北阳城挺好,这里有需要我的人,也有我放不下的人。” 她说这话时,目光往聚香居的方向瞟了瞟,小丫正在门口踮脚往医馆望,手里还举着刚做好的桂花糕。 新生宴那天,何青云特意给小丫梳了双丫髻,簪上两朵新鲜的白茉莉,小姑娘穿着新做的水绿布裙,裙摆上绣着几株金银花,是刘雨兰连夜赶制的。 “凌姐姐说,医者要干净素雅,”小丫对着铜镜转了个圈,裙摆扬起的弧度像只展翅的蝴蝶,“这裙子最合规矩了。” 安阳王府的马车停在聚香居门口时,何平安已经换上了那身湖蓝襕衫,领口的盘扣系得一丝不苟。 李重阳扶着何青云上马车,指尖不经意触到她腕间的玉镯,这是他用疫后首月的盈利买的,玉质温润,雕着缠枝莲,与他送的那支桃木簪正好成套。 “紧张吗?”他低声问,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何青云摇摇头,却攥紧了他的手:“有你在,不怕。” 王府的庭院里早已摆开宴席,桂树下落英缤纷,混着酒香漫成一片甜。 安阳王赵远山穿着常服,正与几位老人说话,见他们进来,立刻笑着迎上来:“何掌柜,何夫人,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沈流云拉着何青云的手往女眷席走,鬓边的珍珠耳坠晃着细碎的光:“快让我瞧瞧,这就是救了半城人的何姑娘?果然气度不凡。” 她指着席间一位穿紫袍的老者:“这位是太医院的张院判,特意从京城来,想讨教你那几条防疫的法子。” 张院判拱手时,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何姑娘的煮沸饮水、草木灰净手之法,老夫在京城闻所未闻,实乃妙哉。若能推广开来,天下疫病可减三成。” 何青云刚要谦虚,却见小丫拉着凌熙的手跑过来,小姑娘的布鞋沾着桂花,仰头对张院判说:“院判爷爷,凌姐姐的针扎得才叫妙!上次王大叔抽风,凌姐姐一根针扎下去,他就不抖了!” 众人顿时笑起来,赵远山抚着胡须道:“说起凌大夫,这次瘟疫能控制得这么快,你功不可没。” 他示意侍卫呈上一块匾额,黑漆描金的“杏林春暖”四个字在阳光下闪得耀眼。 “这是本王给你和小丫的谢礼。” 凌熙接过匾额时,指尖微微发颤。 她的目光扫过席间的何青云,又落在小丫亮晶晶的眼睛上,忽然福了一礼:“这匾额,该有小丫一半,她虽年幼,却在隔离棚里煎药、认药,半点不含糊。” 小丫被夸得脸红,却挺起小胸脯:“我以后要跟凌姐姐学全套医术,给聚香居的客人扎针治头疼,给王爷和王妃调理身子!” 宴席开席时,何青云看着桌上的菜肴,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清蒸鲈鱼的盘子是她送的青花瓷,卤味拼盘里的牛肉用了她的秘方,连那碗荠菜豆腐羹,都摆得像聚香居后厨的样式,显然是王府特意嘱咐的。 李重阳往她碗里夹了块蟹黄豆腐:“尝尝这个,跟你做的味道像不像?” 何青云刚要张嘴,却见张院判端着酒杯走过来:“何姑娘,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太医院想刊印一本民间防疫集,把你的法子收录进去,不知可否?” 她望着庭院里嬉闹的小丫和凌熙,又看了看身边含笑的李重阳,忽然点头:“当然可以,不过,得加上凌大夫的针灸防疫法,还有……” 她顿了顿,声音清亮:“得写上北阳城聚香居,何青云辑。” 她想让这世间记得,曾有这么一座城,一群人,靠着烟火气和药香,熬过了最黑暗的日子。 宴席散时,赵远山握着李重阳的手笑道:“本王打算在北阳城设个防疫坊,就请你和何姑娘主持,教百姓们辨识防疫草药,演练消毒法子。” 李重阳的指尖在算盘上拨了个清脆的响:“王爷放心,定不辱命。” 马车驶回聚香居时,暮色已经漫过城墙。 何青云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笼,忽然看见凌熙医馆门口,小丫正踩着板凳,把那块“杏林春暖”的匾额往门楣上挂。 第九十四章 京城路 北阳城的银杏叶落满青石板时,何平安的书箱已经收拾妥当。 粗布包裹里叠着三件青布襕衫,是刘雨兰连夜浆洗过的,领口的盘扣被摩挲得发亮,油纸包着的卤牛肉切成薄片,是何青云特意少放了花椒的,怕他路上上火。 最底下压着本《论语》,扉页上有李重阳写的批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是他挑灯三个晚上才整理好的。 “姐,真的不用送吗?”何平安背着书箱站在门槛上,鞋尖蹭着青石缝里的苔藓,“我自己能行,以前去府城考试也是一个人。” 何青云正往他背包里塞最后一包蜜饯,是用超市里的糖渍的山楂,酸甜开胃:“这次不一样,是去京城。” 她的指尖划过少年单薄的肩膀,忽然发现他比去年高了半头,喉结也冒出了浅浅的轮廓:“我跟你一起去,顺便看看京城的铺子。” 李重阳从账房出来时,手里捏着两张银票,票面的金额不多不少,刚够两人往返的盘缠和三个月的用度。 “这是聚香居的分红,”他把银票塞进何平安手里,指尖在少年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省着点花,但也别委屈自己,住客栈要挑带院子的,夜里看书亮堂。” 何平安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把银票往怀里揣时,指节撞在书箱的铜锁上,发出清脆的响。 他忽然想起去年院试放榜那天,李重阳也是这样拍着他的背说“平安有出息了”,只是那时他还矮,得仰着头才能看见对方的眼睛。 正说着,巷口传来马蹄声,安阳王府的侍卫勒住缰绳,高声喊道:“何掌柜,王爷有请!” 聚香居的后堂里,赵远山正翻看着李重阳递来的账本,泛黄的纸页上,“京城分店规划”几个字写得格外用力,下面列着选址、雇工、食材采买的明细,连炭火的市价都标得清清楚楚。 “你家这账本,比王府的还细致,”赵远山笑着抬眼,目光落在何青云身上,“听说平安要去京城赶考?” 何青云刚给王爷沏上雨前龙井,闻言点头:“是啊,想陪他走一趟,顺便看看京城的行情。” 她从袖中摸出张图纸,是用炭笔勾勒的铺面草图。 “上次王爷说想把火锅开到京城,我琢磨着,或许可以先从外卖铺子做起,就卖咱们的卤味和麻辣烫,租个小门面,成本低,周转快。” 图纸上的铺子被画成了两层,一楼是开放式灶台,能看见咕嘟冒泡的红汤;二楼隔成雅间,窗棂上画着北阳城没有的冰裂纹,是她从超市里的画册上看来的。 赵远山的指尖在“外卖”二字上敲了敲:“这个法子新奇,京城的达官贵人懒得出门,若能送到府里,生意定然不差。”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块腰牌:“我下月进京述职,你们若信得过,可与我同行,官道上安稳,比走商道快三天。” 何青云的心猛地一跳,她原打算雇辆马车慢悠悠走,没想到能搭上王府的队伍,不仅安全,还能提前打探京城的门路。 “那太谢谢王爷了!” 赵远山的目光扫过账房墙上的《北阳城舆图》,忽然笑了:“说起来,林六娘的兄长在京城开绸缎庄,你们去了正好有个照应。”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她毕竟是……当年的旧事就不提了,只是她在京城熟门熟路,帮你们盘铺子再好不过。” 何青云想起林六娘绣的鸳鸯帕,针脚细密得像她记账的笔迹,自从安阳王认她做义妹后,她在后厨愈发沉稳,卤味的火候拿捏得比谁都准,尤其是那道“王府秘制卤鸭”,连赵远山都赞不绝口。 “我去问问六娘的意思,”何青云起身时,裙角扫过李重阳的算盘,算珠碰撞的脆响里,藏着她没说出口的盘算——林六娘见过大世面,有她在,许多事会方便很多。 林六娘正在后院翻晒腊味,听到何青云的提议时,手里的竹竿猛地顿住,晾晒的鸭腿在风中晃成了钟摆。 她的鬓角别着朵素白的绒花,是去年生辰时何青云送的,此刻在阳光下泛出细碎的光。 “去京城?”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指尖划过鸭腿上的绳结。 何青云蹲下身帮她捡起掉落的腊肠,油纸包裹的肠衣上还印着聚香居的红戳:“王爷说你兄长在京城开绸缎庄,咱们去了也好有个照应,再说,你的卤味手艺,到了京城定能闯出更大的名堂。” 林六娘的指尖在腊肠上捏出浅浅的印,忽然抬头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好啊,当年从京城逃出来时,我就想着,总有一天要风风光光回去。” 消息传回聚香居时,李重阳正在给伙计们结算月钱。铜钱在粗瓷碗里叮当作响,他的指尖在账本上“京城”二字上反复摩挲,墨迹被蹭得发蓝。 “我原以为……”他的话没说完,何青云已经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铜钱的凉意,格外真切。 “北阳城的铺子离不得你,”她的指尖划过他腕间的玉串,这是她用超市里的红绳编的,串着颗小铜钱,说是“招财”,“等我在京城站稳脚跟,就接你过去。” 李重阳忽然低头笑了,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说好了,到了京城得给我写信,把铺子的青砖缝都描给我看。” 他转身从账房取出个木盒,里面是叠得整齐的银票和几张画:“这是我托人画的京城地图,你看,咱们的铺子选在西城最好,离王府近,又挨着米市,采买方便。” 画纸上的街巷被标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哪家的花椒最香、哪家的木炭耐烧都记着,墨迹层层叠叠,像片茂密的树林。 出发前夜,聚香居的灯笼亮到深夜,刘雨兰给何青云收拾行囊,把超市里的感冒药、消炎药都缝进夹层,嘴里念叨着“京城不比家里,万一头疼脑热的,这些能救急”。 何小丫抱着本《针灸入门》跑来,非要塞给姐姐:“凌姐姐说这个能治旅途劳顿,让你给平安哥哥扎‘风池穴’。” 李重阳在灶台前忙到后半夜,砂锅里的鸡汤咕嘟作响,当归和枸杞的香气漫过整个厨房。 “这汤得小火炖六个时辰,”他往瓦罐里盛汤时,动作轻得像怕惊醒谁,“路上温着喝,补气血。” 何青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他鬓角新冒出的白发,像落了点霜。 “要不……” 她的话刚出口,就被李重阳打断。 “别瞎想,”他把瓦罐放进食盒,铜锁扣上刻着的“聚香”二字在火光里闪着亮,“我在北阳城守着咱们的根,你在京城开枝散叶,多好。” 启程那天,安阳王府的车队在巷口排成长龙,何平安背着书箱站在最前面,青布襕衫的领口系得笔直。 林六娘抱着个陶瓮,里面是她视若珍宝的老卤汁,瓮口用红布封着,打了个同心结。 何青云的食盒里,李重阳凌晨煮的茶叶蛋还温着,蛋壳上被他用指甲划了几道,说是“好剥”。 李重阳扶着何青云上马车时,指尖在她腕间的玉镯上轻轻捏了捏:“到了京城先找客栈,别住太偏的地方。” 他从袖中摸出个小布包塞进她手里:“这是你爱吃的话梅糖,路上含着。” 第九十五章 破庙夜 官道两旁的白杨叶被秋风扫得哗哗响,安阳王府的车队像条青灰色的长龙,在蜿蜒的山道上缓缓前行。 何青云掀开车帘一角,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玉镯,这是李重阳临行前亲手给她戴上的,说“玉能辟邪”。 “姐,还有多久到京城?”何平安正低头温书,《策论》的书页被风掀起,露出密密麻麻的批注,是他在北阳城的最后一夜,李重阳逐字逐句讲解的。 少年的青布襕衫上沾着些尘土,却依旧浆洗得笔挺,领口的盘扣系得一丝不苟。 “快了,”何青云往他手里塞了块卤牛肉,是林六娘用老卤汁新卤的,肉质紧实,咸香入味,“王爷说过了前面的黑石岭,再走半日就能看见京城的城墙。” 林六娘坐在对面,正用布巾擦拭装卤汁的陶瓮,瓮口的红布同心结在颠簸中轻轻晃动。 她的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听说京城的糖葫芦裹着芝麻,比北阳城的甜三倍。” 何青云被逗笑了,刚要接话,车队忽然猛地一震! “有埋伏!” 前队传来卫兵的厉声喝喊,紧接着是兵刃碰撞的脆响和箭矢破空的锐鸣,何青云下意识将何平安按进车厢角落,自己扑过去护住林六娘。 “是冲王爷来的!”林六娘的声音发颤,却死死按住陶瓮不让它倾倒,“快从后帘走!别管我们!” 箭羽“嗖嗖”地穿透车厢木板,留下一个个黑洞洞的窟窿,何青云瞥见窗外闪过的黑衣人影,腰间的匕首被她紧紧攥住。 “平安,跟我走!”她拽着弟弟往后帘冲,手指触到他冰凉的指尖,却听见少年咬牙道:“林六娘怎么办?” “王爷的卫兵会护着她!”何青云的声音被兵刃交击声淹没,猛地掀开车帘,将何平安推下车去,“往山坳跑!别回头!” 落地的瞬间,何青云的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她死死攥着何平安的手,在密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身后的喊杀声、马蹄声渐渐远了,只剩下秋风卷着落叶的呜咽。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何青云才扶着棵老槐树喘粗气。 何平安的发髻散了,书箱的背带断了一根,怀里的《策论》却依旧紧紧抱着,纸页被汗水浸得发皱。 “姐,你的腿……”少年忽然指着她的裤脚,那里渗出暗红的血渍,是刚才被碎石划破的。 何青云低头看了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笑着摆手:“没事,小伤。” 她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李重阳塞给她的伤药:“先找个地方躲躲,等天亮了再看路。” 天色渐暗时,他们在山坳深处发现一座破庙。 残损的庙门歪斜地挂着,门楣上“龙王庙”三个字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院里的杂草齐腰深,却意外地干净,不像有野兽出没的样子。 “就这吧。”何青云推开庙门,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飞舞,正中的龙王像缺了条胳膊,却依旧瞪着眼睛,透着股威严。 她从超市里摸出打火机:“你先歇着,我找点柴火。” 破庙的角落堆着些枯枝,像是前人留下的,何青云很快生起堆火,橘红色的火苗舔着木柴,映得两人的脸忽明忽暗。她解开裤脚查看伤口,皮肉外翻着,看着有些吓人,却好在没伤到骨头。 “姐,我帮你上药。”何平安的声音带着哽咽,指尖抖得厉害,往伤口上撒药粉时,眼泪啪嗒掉在她的裤腿上。 “傻小子,哭什么,这点伤算什么,”何青云笑着拍开他的手,自己往伤口上撒药粉,疼得龇牙咧嘴也不肯哼一声,“想当年在白云村,我被何玉芬推下水,可比这严重多了。” 她从超市里摸出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何平安:“喝点水,压压惊。” 又取出两包压缩饼干,撕开放在石头上:“先垫垫肚子,等会儿给你弄点热的。” 何平安捧着矿泉水,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忽然想起北阳城的井水总是温吞吞的,哪有这般清冽。 “姐,”他咬了口饼干,忽然开口,“等我考上功名,就给你建座大房子,再也不让人欺负你。” 何青云的动作猛地一顿,火星子溅在她的布鞋上,留下个小小的黑痕。 她望着弟弟亮闪闪的眼睛,忽然觉得眼眶发烫。 “好啊,”她往火堆里添了根粗柴,火苗窜得更高,“到时候让你姐夫给你当账房先生,咱们在京城开十家聚香居,让你的同窗都来吃麻辣烫。” 说笑间,雨忽然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破庙的屋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风裹挟着湿气灌进来,让火光忽明忽暗。 何青云往火堆里加了些干柴,又从超市里摸出块防水布,撕成两半递给何平安:“裹在身上,别着凉。” 她自己则打开另一块,往角落里挪了挪,从超市空间里取出个小小的酒精炉和一罐固体酒精。 火苗“噗”地窜起来,蓝色的火焰在昏暗的庙里显得格外清亮。她又拿出个小铁锅,倒上矿泉水,丢进两包泡面和一根火腿肠,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姐,这是什么炉子?不用柴就能着火?”何平安看得眼睛发直,手指忍不住往蓝色火苗上凑,被何青云一把拍开。 “小心烫!”她嗔怪道,“这叫酒精炉,是老神仙给的宝贝,专门用来应付这种下雨天。” 泡面的香气混着火腿肠的肉香,在雨声里显得格外诱人。 何青云把第一碗递给何平安,里面的火腿肠切得整整齐齐,是他爱吃的玉米肠。 “快吃,趁热。” 少年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嗦了口面,浓郁的汤汁在舌尖炸开,带着熟悉的红烧牛肉味,这是他在北阳城时最爱吃的口味,姐姐总说“念书费脑子,得多吃点肉”。 “姐,你也吃。”他往何青云碗里夹了半根火腿肠,眼神格外认真。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破庙里却温暖如春,酒精炉的火苗安静地跳动着,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依偎在一起。 何青云看着弟弟埋头吃面的样子,忽然想起刚穿越时,他躲在学堂外偷听,被夫子发现后吓得瑟瑟发抖,如今却已长成能护着她的少年郎。 “吃完早点睡,”她收拾着碗筷,把垃圾都塞进超市的垃圾桶,“明天天一亮咱们就去找京城的路,王爷他们定在城里等着呢。” 何平安点点头,却不肯睡在角落里,非要挨着火堆铺防潮垫:“我守夜,姐你先睡,有动静我喊你。” 他从书箱里掏出那本《策论》,借着火光翻看起来,字迹在跳跃的光影里忽明忽暗。 何青云知道拗不过他,便往火堆里添了足够的柴,自己蜷缩在防潮垫上。 雨声像首温柔的催眠曲,混着少年翻书的沙沙声,让她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又回到了北阳城的聚香居,李重阳正在账房拨算盘,刘雨兰在厨房揉面,小丫举着针追着凌熙跑,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 第九十六章 京城寻踪 破庙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晨曦透过残缺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何青云睁开眼时,何平安正蹲在火堆旁添柴,少年的侧脸沾着炭灰,手里却还攥着那本《策论》,书页被晨露浸得发皱。 “醒了?”他抬头时眼里带着红血丝,显然一夜没睡,“我刚才去庙外看了看,有条小路往东南方向去,应该能通到官道。” 何青云坐起身,膝盖的伤口已经结痂,活动时还有些发僵,却不妨碍走路。 她从超市里摸出面包和牛奶,递了一半给何平安:“先垫垫肚子,吃完就赶路。” 面包是她特意选的全麦款,在这个时代显得有些粗粝,却管饱,牛奶倒进随身携带的粗瓷碗里,泛着淡淡的奶皮,是何平安最爱喝的甜牛奶。 “姐,你说林六娘她们会不会有事?”少年咬着面包,声音含糊不清,“那些黑衣人……看着像是冲着王爷来的。” 何青云的心沉了沉,昨夜的厮杀声还在耳边回响,那些黑衣人的身手绝非普通劫匪,招式狠辣,显然是冲着取人性命来的。 安阳王在朝中树敌众多,这次进京述职怕是凶险重重。 “王爷身边的护卫都是高手,定能化险为夷,”她往碗里加了勺白糖,搅拌时发出清脆的响,“我们先到京城,找家客栈住下,再托人打听消息。” 收拾妥当后,两人沿着小路往东南方向走。晨雾还未散尽,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裤脚,冰凉的触感让人清醒。 何平安背着断了背带的书箱,里面的《策论》被他用布巾仔细包好,紧贴着胸口的位置,那是李重阳批注最仔细的部分,说“京城考官偏爱这类务实的论调”。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忽然传来车马声,何青云拉着何平安躲进灌木丛,只见一队官差骑着马疾驰而过,甲胄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旗帜上的“安”字在风中猎猎作响——是安阳王府的护卫! “是王爷的人!”何平安激动得差点站起来,被何青云一把按住。 官差的队伍里没有马车,显然是在沿途搜寻,何青云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忽然有了主意:“咱们跟上去,保持距离,他们定是往京城去的。” 官道上的尘土被马蹄扬起,混着晨雾漫成一片灰蒙,何青云和何平安远远缀在后面,像两只谨慎的兔子,既不敢靠太近,又怕跟丢了方向。 正午时分,官差队伍在一处茶摊停下,何青云趁机拉着弟弟躲进旁边的树林,从超市里取出三明治充饥。 “姐,你看那茶摊老板的旗子。” 何平安忽然指着茶摊的幌子,上面用朱砂写着“迎客来”三个字,笔法苍劲,与安阳王府请帖上的字迹有几分相似。 何青云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起赵远山说过,王府在沿途设了暗哨,以特定的幌子为记。 这“迎客来”的茶摊,说不定就是其中一处。 等官差离开后,何青云拉着何平安走进茶摊,老板是个精瘦的老汉,正用抹布擦着桌子,见他们进来,眼皮都没抬:“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来两碗热茶,”何青云故意把腕间的玉镯露出来,那上面的缠枝莲纹是王府工匠的手笔,“再问问路,去京城走哪条道最快?” 老汉的目光在玉镯上顿了顿,倒水的动作慢了半拍:“往前再走三十里,过了护城河就是永定门,进了门往东,看到牌坊往右转,那片都是客栈。” 他把茶碗往桌上一放,碗底的暗纹恰好对着何青云,是朵小小的莲花,与她玉镯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多谢老板。”何青云掏出两文钱放在桌上,指尖在钱上轻轻敲了三下。 这是赵远山教的暗号,遇袭后接头的信号。 老汉收起铜钱时,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动作快得像错觉。 等两人走出茶摊很远,何平安才低声问:“姐,那老板……” “是自己人,”何青云望着茶摊老板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尘雾中,掌心还残留着被他触碰过的微凉触感,“他说的路线没错,咱们加快些脚程,争取天黑前进城。” 护城河在夕阳下泛着粼粼波光,永定门的城楼巍峨耸立,青砖灰瓦在暮色中透着肃穆。 守城的卫兵检查得格外严格,对每个进城的人都细细盘问,何青云注意到,他们的腰间都系着与茶摊老板同款的铜铃,那是安阳王府卫兵的标记。 “我们是来赶考的书生,”何青云将何平安的准考证递过去,纸张泛黄却盖着北阳县衙的红印,“这是我弟弟,要去参加春闱。” 卫兵的目光在准考证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何平安怀里的《策论》,忽然抬手放行:“进去吧,最近不太平,晚上别在外逗留。” 穿过城门洞的瞬间,何青云长长舒了口气,京城的街面比北阳城宽阔数倍,青石板铺得平整,两侧的商铺鳞次栉比,绸缎庄的幌子与茶馆的灯笼交相辉映,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脂粉香与茶香。 “姐,你看那座楼!”何平安指着不远处的三层木楼,牌匾上“迎客楼”三个字鎏金烫彩,在暮色中格外醒目,“比聚香居气派多了!” 何青云却盯着楼对面的绸缎庄,幌子上“林记”两个字绣得精致,门口的伙计正踮脚往街上望,神情焦急。 她心中一动,拉着何平安往绸缎庄走,刚到门口,就见林六娘从里面冲出来,眼眶通红:“青云!平安!你们可来了!” 她的月白襦裙沾着些尘土,显然也是刚到不久,装卤汁的陶瓮被小心地放在柜台后,红布同心结依旧完好。 “王爷让我们在这儿等,说你们定能平安进城,”林六娘攥着何青云的手,指节发白,“那些黑衣人是平阳侯的余党,王爷已经带人去追查了,让我们先在京城安顿。” 绸缎庄的后院收拾出两间干净的厢房,林六娘的兄长林掌柜是个和气的中年人,正指挥伙计往屋里搬被褥:“都是新弹的棉絮,晚上睡觉暖和。” 他给何青云递来杯热茶,茶汤琥珀色,带着熟悉的菊花香:“这是北阳城的贡菊,王爷特意让人送来的,说你爱喝。” 何青云捧着茶杯,忽然觉得心中安定许多,从黑石岭遇袭到京城重逢,处处都有安阳王暗中布置的痕迹,那些看似偶然的指引,实则是精心编织的保护网。 “林掌柜,”她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后院的空地上,“这儿能支口灶台吗?我想做点热乎的给平安补补。” 林掌柜笑着应承:“库房里有现成的铁锅,我让人去买些炭来。” 何青云钻进厨房时,何平安正趴在桌前温书,少年的侧脸在油灯下显得格外专注,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与窗外的车马声交织成一片。 她从超市里摸出块五花肉,肥瘦相间的纹理在灯光下泛着油光,又取出些干香菇和冬笋,这是做红烧肉的最佳配料。 铁锅烧热后,猪油在锅里滋滋作响,五花肉下锅时溅起的油星落在灶台上,像撒了把碎金。 她哼着北阳城的小调搅动锅铲,糖色在肉块上裹得均匀,琥珀色的酱汁咕嘟冒泡时,连林六娘都被吸引过来:“好香!比王府厨子做的还地道!” 何平安放下书卷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锅沿:“姐,这肉看着就好吃,比李大哥上次做的还诱人。” “等你考完试,姐给你做顿满汉全席。” 何青云笑着往他嘴里塞了块肉,烫得少年直吸气,眼里却亮闪闪的。 夜色渐深,京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比北阳城的灯笼密集百倍,像打翻了的星子。 何青云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巍峨的宫墙,忽然想起李重阳送她时的模样,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第九十七章 京华烟火 晨雾中的京城像幅徐徐展开的工笔长卷,何青云推开林记绸缎庄的后窗,正撞见一队金吾卫骑着高头大马从街面经过。 明光铠在朝阳下泛着冷冽的光,马蹄踏过青石板的声响整齐划一,惊得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 “姐,你看那楼!”何平安举着刚买的糖画跑进来,少年的棉袍沾着霜,手里的糖老虎在晨光里闪着琥珀色的光,“伙计说那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比咱们聚香居大十倍!” 何青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街角矗立着座五层木楼,飞檐翘角上悬着鎏金铃铛,楼身雕梁画栋,朱红的柱子上缠绕着盘龙浮雕,门口的伙计穿着锦缎坎肩,正弯腰迎接着骑马而来的贵公子。 “走,去瞧瞧,”她拽着何平安往街面走,林六娘紧随其后,“顺便看看能不能盘个铺面,离考场近点,你温习也方便。” 京城的早市比北阳城热闹百倍,卖豆汁儿的小贩支着铜锅,热气裹着酸香漫过半条街。 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提着食盒,正往糕点铺里钻,盒底露出的描金纹样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物件,甚至有西域来的胡商牵着骆驼经过,驼铃叮咚,与街边的吆喝声缠成一团。 “这是茯苓饼,京城特产,”何青云给何平安买了包点心,薄如蝉翼的饼皮里裹着细腻的茯苓粉,甜而不腻,“听说考生吃了能安神。” 少年咬着饼,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路边的书摊,泛黄的线装书堆得像小山,其中一本《京城舆图》边角都磨破了。 摊主正唾沫横飞地给路人讲解:“瞧见没?这红线标着的都是达官贵人的府邸,青线是考场,蓝线是饭庄……” 何青云买下舆图时,摊主忽然压低声音:“姑娘是陪考的吧?往前拐三条街有个状元客栈,住过七八个状元郎,吉利!” 果然如摊主所说,状元客栈的门楣上挂满了匾额,“独占鳌头”“金榜题名”的烫金大字在阳光下晃眼。 掌柜是个戴眼镜的老先生,见他们进来,推了推镜片笑道:“两位可是从北阳城来?安阳王爷打过招呼了。” 二楼的雅间正对着贡院的高墙,窗明几净,书案上摆着新磨的墨和上好的宣纸。 何平安刚把《策论》摊开,就见窗外飘来阵阵香气,隔壁竟是家卤味铺,酱红色的肘子在钩子上晃悠,油汁顺着肉皮往下淌,看得人直咽口水。 “这地界选得好,”林六娘笑着往陶瓮里舀卤汁,“等平安考完,咱们就在这附近盘个铺子,保证生意兴隆。”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雅间,何青云正帮何平安整理批注,忽然听见街面传来一阵喧哗。 探头望去,只见队仗森严的车马从街尾驶来,明黄色的伞盖在人群中格外醒目,百姓纷纷跪地叩首,山呼“万岁”。 “是皇上的仪仗!”何平安激动得差点撞翻砚台,“听说皇上最近常微服私访,没想到能撞见!” 林六娘却拽了拽他的衣袖,眼神示意他低头:“别乱看,规矩多。” 仪仗经过状元客栈时,何青云恰好看见车窗里闪过的明黄色衣角,以及一只握着书卷的手,指节分明,透着股书卷气。 她忽然想起赵远山说的“皇上最看重务实之才”,低头对何平安道:“你的策论里关于防疫新法的部分,再写得详细些。” 暮色降临时,三人往回走,才发现京城的夜比白昼更热闹,灯笼如繁星般点亮,酒楼的丝竹声、戏楼的唱腔、小贩的吆喝声交织成一片,连空气里都飘着脂粉香与烤羊肉的孜然味。 “这是冰糖葫芦!” 何小丫要是在,定会拽着她的衣袖不肯走,何青云望着插在草靶上的红果,忽然有些想家。 北阳城的糖葫芦裹着简单的白糖,哪有京城的这般精致,红果间夹着去核的海棠,外面还沾着层芝麻,在灯笼下闪着油亮的光。 “买点回去吧,”林六娘看出她的心思,笑着往摊主手里递钱,“给平安当宵夜,读书人费脑子。” 何平安捧着糖葫芦,忽然指着前方的彩灯:“姐,你看那灯!” 只见街心的空地上搭着灯棚,走马灯上画着《西厢记》的故事,崔莺莺的水袖在烛光里流转,竟比北阳城戏班的扮相还要灵动。 更妙的是盏“百业灯”,绢面上绣着各行各业的营生,有磨豆腐的老汉,有纺纱的妇人,甚至有个穿粗布褂子的掌柜正在拨算盘。 “这灯做得真细。” 何青云望着那算盘掌柜,忽然觉得眼眶发烫。 离家不过几日,却格外想念聚香居的烟火气,李重阳算账时的噼啪声,刘雨兰揉面时的簌簌声,还有小丫扎针时“哎哟”的轻呼声,此刻都化作灯影里的暖意,漫过心头。 往回走时,经过条卖吃食的巷子,香气能飘出半里地。 穿短打的厨子站在油锅前炸着焦圈,面坯在油里翻个身就鼓成金黄,捞出来时控油的铁丝网上堆得像小山。 隔壁的包子铺蒸汽腾腾,笼屉一掀,雪白的包子褶里冒出的热气混着葱香,引得排队的食客直咽口水。 最热闹的是家“涮肉坊”,铜锅炭火正旺,穿长袍的公子哥卷着袖子,用长筷子夹着薄如蝉翼的羊肉在沸汤里一涮,沾着麻酱往嘴里送,吃得满脸通红。 “比咱们的火锅精致些,”林六娘站在门口看了半晌,忽然笑道,“但论香味,还是咱们的红汤更地道。” 何青云点头,京城的涮肉讲究清汤寡水,靠的是肉质本身的鲜美,哪有聚香居的红汤来得霸道。 牛油在锅里翻滚,花椒与辣椒碰撞出的辛香能勾得半条街的人挪不动脚,连王爷府的侍卫都偷偷来打包,说“这辣味能驱散寒气”。 回到客栈时,林掌柜正站在院里等他们,手里捧着个锦盒:“王爷派人送了些东西,说是给何姑娘的。”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套《京城商铺舆图》,羊皮纸绘制的街巷间,用朱砂标着适合开铺的地段,其中西城的“庆阳街”被圈了个红圈,旁边批注着“市井繁华,租金适中”,笔迹与赵远山如出一辙。 “王爷有心了。” 何青云指尖划过“庆阳街”三个字,忽然想起李重阳在北阳城画的铺面草图,也是这般密密麻麻标着利弊,连“隔壁包子铺的油烟会飘过来”都写得清清楚楚。 “明天我去转转,”她把舆图折好放进怀里,“若真合适,就先定下铺面,等平安考完试,咱们的聚香居就能在京城开起来了。” 何平安啃着糖葫芦,忽然指着窗外:“姐,那是不是凌姐姐说的同仁堂?” 只见街对面的三层楼檐下悬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同仁堂”三个字苍劲有力,门口的石狮子旁站着个穿长衫的郎中,正给排队的百姓诊脉,动作沉稳得像尊玉像。 “是京城最有名的药铺,”林六娘道,“听说里面的药材都是贡品,寻常人用不起。” 何青云望着那郎中的身影,忽然想起小丫,若小姑娘在,定会拽着她的衣袖,踮脚往药铺里望,嘴里念叨着“凌姐姐说这味药能治咳嗽”。 她从袖中摸出小丫塞给她的《针灸入门》,书页上还留着小姑娘歪歪扭扭的批注,“足三里,治腹痛”几个字被描了又描,墨迹深深浅浅,像片刚冒芽的春草。 夜深时,何青云坐在窗前翻看舆图,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庆阳街”的红圈上,泛着淡淡的光,仿佛能看见聚香居的幌子在京城的风中飘动。 第九十八章 走街串巷 庆阳街的晨雾还没散尽,何青云已踩着青石板往街尾走,露水打湿了她的布鞋,沾着细碎的白霜,像落了层糖粒。 街面上已有了动静,挑着菜担的小贩趔趄着走过,竹筐里的冬菰沾着泥土,在晨光里泛着青黑色的光。 “姑娘买点新鲜菌子?”小贩的吆喝声裹着寒气,“今早刚从城外采的,炖肉最香。” 何青云蹲下身翻拣,指尖触到菌子冰凉的伞盖,忽然想起李重阳炖的菌菇汤,总爱放些北阳城特产的黄芪,说“补气”。 她挑了半筐,又买了些水灵的萝卜,用麻绳系着拎在手里,青红相间的配色在灰蒙的晨雾里格外显眼。 林记绸缎庄的伙计正卸门板,见她回来忙笑着招呼:“何姑娘早!林掌柜说您要去庆阳街看铺面,特意备了辆驴车在后门等着。” 驴车的木栏上还缠着新剥的柳条,带着清冽的草木气,何青云刚坐稳,就见林六娘提着食盒追出来,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肉包,油星把油纸浸出了深色的印。 “刚出锅的,你路上垫垫,”她把食盒塞进何青云手里,指尖在驴车挡板上轻轻敲了敲,“庆阳街中段那家福顺斋刚歇业,掌柜是我兄长的朋友,说可以便宜些盘给咱们。” 驴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慢悠悠的,何青云掀开食盒,肉包的热气混着葱香漫开来,肉馅里掺了切碎的冬笋,是她最爱的口味。 她忽然想起临行前夜,李重阳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砂锅咕嘟作响,当归和枸杞的香气漫过厨房,他说“这汤得小火炖六个时辰,路上温着喝,补气血”。 庆阳街比舆图上画的更热闹,绸缎庄的幌子与铁匠铺的火星交相辉映,穿短打的学徒捧着刚出炉的烧饼跑过,芝麻粒掉在地上,引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 何青云让车夫在街口停下,自己拎着食盒往里走,刚过第三个牌坊,就见家铺子的门板上贴着“吉屋转让”的红纸,字迹被雨水洇得发蓝。 “就是这儿了。” 她站在铺子前打量,青砖灰瓦的门面不算阔气,却带着股踏实的烟火气。 门板上还留着模糊的“福”字印,是前掌柜过年时贴的,边角卷着,像只展翅的蝴蝶。 推门进去时,灰尘在光柱里跳舞,前厅摆着几张蒙着布的方桌,后厨的灶台还留着点火星子,显然刚歇业不久。 最妙的是后院,一口老井绳痕累累,旁边堆着半垛干柴,墙角的石榴树虽落了叶,枝桠却遒劲,开春定能抽出新绿。 “姑娘是来看铺面的?”个穿棉袍的老者从侧门进来,手里攥着串钥匙,“我是这儿的房主,前掌柜回老家养老了,这铺子空着也是空着,姑娘若是诚心要,租金好说。” 何青云摸出卷尺量了量,前厅宽三丈,后厨深两丈,正好够摆六张方桌,雅间可以隔在二楼。 她指着墙角的灶台笑:“这灶膛够大,炖十锅卤味都不成问题。” 老者被逗笑了,皱纹里盛着光:“姑娘是要开吃食铺?这条街最缺正经饭庄,前阵子有个卖胡饼的,三个月就赚够了半年的租金。” 谈妥租金,何青云让老者写下契约,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时,她忽然想起李重阳记账的样子,笔尖总在“进账”二字上顿一顿,仿佛要把银钱的声响都刻进纸里。 回绸缎庄的路上,何青云绕去同仁堂,药铺的伙计正往门楣上挂新匾,“杏林春暖”四个字烫金描红,与凌熙医馆的那块如出一辙。 她买了些当归和枸杞,打算晚上给何平安炖鸡汤,少年这几日温书到深夜,眼下的青影比墨还浓。 刚到巷口,就见何平安背着书箱往回跑,青布襕衫的领口沾着墨痕,显然是急着回来的。 “姐!我考上了!院试第七名!”他举着烫金的喜报,声音都在发抖,“放榜的先生说,我的策论被主考官看中了,特意圈了防疫新法那段,说要呈给皇上看!” 何青云接过喜报,指尖触到纸面的凹凸感,忽然觉得眼眶发烫。 她想起少年躲在学堂外偷听的模样,想起他被同窗嘲笑时泛红的眼眶,想起他握着狼毫笔在宣纸上写下“何平安”三个字时,笔锋里藏着的执拗。 “快进屋,”她拽着弟弟往院里走,林六娘已经迎出来,手里捧着刚卤好的鸡爪,“我让厨房炖了鸡汤,加了你爱吃的香菇。” 绸缎庄的后院摆开了简单的宴席,林掌柜请了相熟的几位掌柜作陪,都是北阳城来京城做生意的同乡。 穿皮袄的米铺老板举杯笑道:“平安小公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将来定能中状元!” 何平安被夸得脸红,却梗着脖子道:“等我中了状元,就给我姐在京城开十家聚香居,让全京城的人都尝尝她做的麻辣烫!” 夜里的庆阳街亮起灯笼,何青云站在新盘下的铺子里,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地上的灰尘画出蜿蜒的线,像北阳城到京城的路。 她从怀里摸出李重阳画的铺面草图,指尖在“雅间窗棂要雕冰裂纹”几个字上轻轻敲了敲,忽然笑了。 明日就请工匠来拆旧灶台,用超市里的图纸改造成最省力的样式,后日去布庄扯红绸,开业时要像北阳城那样挂满檐角。 等李重阳来了,就让他坐在账房里,拨着他最爱的算盘,看她把聚香居的烟火气,一点点铺满这京华大地。 后厨的老井里映着月亮,像块落满星光的铜镜,何青云弯腰打水时,看见水里的倒影忽然笑了,带着北阳城的风霜,也藏着京城的月光。 她知道,只要这口井还在,只要灶膛里的火不灭,聚香居就永远是家,不管在北阳城,还是在这千里之外的京城。 晨光爬上庆阳街的牌坊时,何青云已经带着工匠在铺子里忙活了。 拆旧灶台的声响惊动了隔壁的包子铺,掌柜探出头笑:“新邻居是开什么铺子的?要不要尝尝刚出笼的肉包?” “开吃食铺的,”何青云擦了擦额头的汗,眼里闪着光,“卖麻辣烫和卤味,北阳城来的手艺。” 蒸汽从包子铺的笼屉里冒出来,混着聚香居拆旧木的木香,在京城的晨雾里缠成一团,像个温暖的拥抱。 何青云望着墙上渐渐清晰的“聚香居”三个字,忽然觉得,这京华的烟火,原是和北阳城一样的,都藏着柴米油盐的踏实,和家人相守的暖意。 第九十九章 引客 京城的秋意渐浓,庆阳街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聚香居的新店招牌在晨雾里泛着红光。 何青云站在门口,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眉头微微蹙起,开业已过三日,进店的客人却寥寥无几,柜台后的钱箱比北阳城打烊时还要空。 “姐,要不咱们降价吧?”何平安抱着账本站在一旁,少年的手指在“今日流水三十文”的字迹上反复摩挲,指腹都蹭出了红痕。 “隔壁包子铺的肉包才两文钱一个,咱们的麻辣烫卖五文,是不是太贵了?” 何青云摇头,用布巾擦了擦门框上的“聚香居”匾额:“价钱不是问题,是他们还没尝过咱们的味道。” 她望着街对面绸缎庄门庭若市的景象,有些愁,北阳城的老主顾认她的手艺,可京城的人连麻辣烫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不肯贸然进店。 正思忖着,林六娘端着刚卤好的鸡爪从后厨出来,油亮的酱汁在晨光里闪着光:“要不请个说书先生来门口讲段书?北阳城庙会时不都这么干吗?” 何青云接过鸡爪,指尖沾着的卤汁带着微辣的麻香,忽然眼前一亮:“比说书先生更热闹的,我倒有个主意。” 她转身回屋,从行囊里翻出个红布包裹,里面是超市里带的乒乓球和抽奖箱,前世超市促销时的老物件,没想到竟能在这京城派上用场。 她又让何平安去买些彩纸,剪成小条,上面写上“再来一碗”“卤味一份”“谢谢惠顾”,最醒目的一张写着“免单一次”,用金粉描了边。 “从今日起,进店消费满五文,就能抽一次奖。”何青云将纸条折成方块放进箱里,摇得哗啦作响,“中了免单的,今天吃多少都不要钱。” 何平安听得眼睛发直:“姐,这要是中了免单,咱们不就亏了?” “亏几碗麻辣烫,换个满堂客,值当,”何青云拍了拍他的肩,又从超市里取出两串鞭炮,“再去请个舞狮队,越热闹越好,就说聚香居开业大酬宾。” 午时的日头刚爬到头顶,庆阳街忽然响起震天的锣鼓声,两头金红相间的狮子踩着鼓点窜到聚香居门口,绣球在狮头前晃得眼花缭乱,引来了半条街的人围观。 何平安举着抽奖箱站在台阶上,红布被风掀起,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纸条,惹得孩童们围着他打转。 “进店吃麻辣烫,就能抽奖咯!中了免单全白吃!”何青云站在门口吆喝,声音清亮得盖过了锣鼓声。 她特意穿了件新做的湖蓝布裙,鬓边别着朵红绒花,手里还捧着碗刚出锅的麻辣烫,红油翻滚的汤底里飘着翠绿的青菜,香气顺着风飘出老远。 一个穿短打的汉子被香味勾住脚步,挠着头问:“这红汤里煮的啥?看着倒像胡辣汤,却又香得不一样。” “北阳城的特色,麻辣烫,”何青云舀了勺汤递过去,“客官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汉子接过去抿了口,眼睛顿时亮了:“嘿!这味儿绝了!又麻又辣!给我来一大碗!” 他进店坐下时,何青云递过抽奖箱:“客官运气好,正好能抽一次。” 汉子伸手摸出张纸条,展开一看,竟是“卤味一份”,顿时哈哈大笑:“这铺子有意思!不仅吃得香,还有彩头!” 锣鼓声里,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穿长衫的书生好奇地打量着红汤锅里的食材,拎着菜篮的妇人对着抽奖箱探头探脑,连骑高头大马的公子哥都勒住缰绳,让随从去买一碗尝尝。 舞狮队的鼓声刚歇,店里已经坐满了人,何青云在后厨忙得脚不沾地,砂锅咕嘟咕嘟煮着麻辣烫,卤味锅里的牛肉和鸡爪翻滚着,香气混着客人的叫好声,把三日来的冷清冲得一干二净。 “老板娘,再来碗微辣的!” “我中了再来一碗!这红汤太开胃了!” “给我也抽一次!看能不能中免单!” 吆喝声此起彼伏,何平安收钱收得手发软,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却笑得合不拢嘴,他数着钱箱里的铜钱,忽然发现比昨日多了足足五倍,连掉在地上的碎银子都顾不上捡。 傍晚打烊时,最后一个客人举着“免单”纸条走了,嘴里还念叨着“明日带街坊来尝尝”。 何青云看着空了的汤锅和堆成小山的空碗,忽然觉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却浑身透着股畅快。 林六娘端来碗酸梅汤,冰碴在碗里叮咚作响:“今天卖了三十多碗麻辣烫,卤味也空了半锅,比前三天加起来还多。” 何青云接过碗,刚喝了一口,就见街对面的包子铺掌柜探出头来,眼神复杂地望着聚香居门口散落的鞭炮碎屑。 她忽然想起李重阳说的“做生意要留三分余地”,便让何平安送了两斤刚卤好的鸡爪过去,邻里和气,生意才能长久。 夜里清点账目时,何青云在账本上画了个大大的红圈,旁边写着“抽奖之效”。 她从超市里取出本营销学的书,借着油灯翻看,忽然想起前世的“会员制”,若是给常客发些小木牌,集满十次送一碗麻辣烫,想必能留住更多回头客。 正琢磨着,何平安拿着张纸条跑进来,上面是个客人留下的地址:“这位客官说住在东城,问咱们能不能送货上门,他愿意多付两文钱脚力费。” 何青云的心猛地一跳,送货上门?这不就是前世的外卖吗?她立刻在纸上写下“外卖服务”四个字,笔尖在“两文脚力费”上顿了顿,忽然笑了。 京城的商机,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呢。 第二日天刚亮,聚香居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这次不仅有舞狮,何青云还让伙计在门口支了张桌子,煮了一大锅麻辣烫免费试吃,竹签串着的豆腐泡和海带结在红汤里翻滚,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伸手来拿。 “姑娘,你这生意经可真妙!”昨天中了免单的汉子又来捧场,手里还提着个食盒,“给我那卧床的老爹也带一碗,他听我说这麻辣烫好吃,馋得直咂嘴。” 何青云给他打包时,特意多放了些汤:“老人家吃不了辣,我少放了花椒,您趁热送去。” 汉子接过食盒,忽然对着店里的客人朗声道:“这老板娘不仅手艺好,心还善!就冲这,我以后天天来!” 客人们顿时哄笑起来,不少人跟着附和:“说得对!咱们以后都来照顾生意!” 日头升到正中时,店里的客人已经排到了街上。何青云让何平安在门口支起临时的桌子,又从林记绸缎庄借了两个伙计帮忙,才勉强应付过来。 有个穿锦袍的公子哥吃了一碗,当即要订十份,说是要带回府里给下人尝尝,还留了个玉佩当定金。 “姐,你看!”何平安举着玉佩跑进来,羊脂白玉上刻着个“王”字,“这定是个大户人家!” 何青云把玉佩收好,忽然觉得眼眶发烫,从北阳城的小摊到京城的店铺,从被极品亲戚欺负到被京城贵人赏识,这一路的辛苦,在看到客人满足的笑容时,都化作了值得。 打烊后,何青云站在门口,看着夕阳把聚香居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想起李重阳在北阳城写的那副对联:“美味佳肴香飘千里,热情服务客满一堂”,如今在京城,这副对联终于也要应验了。 她让何平安去买些木料,打算做些小木牌当会员卡,又让林六娘准备些干净的陶碗,方便客人打包。 后厨的灶膛里,新卤的牛肉正在咕嘟作响,香气漫过整条庆阳街,像是在宣告着聚香居在京城的扎根与生长。 夜深时,何青云坐在油灯下给李重阳写信,笔尖划过纸面,写下“京城生意渐稳,抽奖引客甚效,待你前来共商拓展之事”。 窗外的月光落在信纸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她忽然觉得,不管是北阳城的烟火,还是京城的月光,只要心里装着家人和生意,哪里都是踏实的家。 聚香居的灯笼在夜色里亮着,映得门口的“抽奖箱”三个字格外醒目。 第一百章 京城烟火 庆阳街的晨雾还没散尽,聚香居的门板已被伙计们卸下,露出里面蒸腾的热气。 何青云正站在灶台前搅动麻辣烫的红汤,牛油与香料碰撞出的香气顺着风飘出老远,引得刚开门的邻居探出头来:“何老板,今天又做什么新奇吃食?” “还是麻辣烫,”她笑着扬声应道,手里的长筷挑起一串浸足了汤汁的豆皮,“今早新卤了猪耳朵,要不要来尝尝?” 话音未落,就见几个熟客已经站在门口,为首的正是昨日中了免单的短打汉子,手里还提着个空陶碗。 “老板娘,给我来碗特辣的,再加两斤卤猪耳,我那老爹吃了昨天的,今早催着让我再来买。” 何青云麻利地盛好麻辣烫,又切了满满一盘猪耳,油亮的卤汁在白瓷盘里泛着光。 汉子接过时,视线落在了柜台旁新立的木牌上,上面用朱砂写着“集卡换礼”四个大字,下面还画着个小小的木牌图案。 “这是啥新规矩?”他指着木牌问道。 “凡进店消费,就送一张木牌,集满十张能换一碗免费麻辣烫,”何青云递过一张刻着“聚”字的木牌,边角打磨得光滑,“您今天来得早,正好是第一份。” 汉子接过木牌,翻来覆去地看,忽然拍着大腿笑:“这主意好!我天天来吃,用不了半个月就能换一碗!” 他的吆喝声引来了更多客人,穿长衫的书生摸着刚领到的木牌,与同窗讨论着集满十张要换什么口味。 拎着菜篮的妇人则细心地将木牌放进围裙口袋,嘴里念叨着“给当家的也攒一份”。 连路过的车夫都停在门口,掏出几文钱:“给我来碗微辣的,也领张木牌。” 何平安在柜台后忙得不可开交,既要收钱,又要发木牌,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却笑得合不拢嘴。 他数着钱箱里的铜钱,忽然发现比昨日又多了近一倍,连掉在缝隙里的碎银子都顾不上捡。 “姐,东城的王公子派人来订外卖了,要二十碗麻辣烫,说是府里的下人都爱吃,”他扬声喊道,手里捏着张写满字的纸条,“还说要咱们最好的卤味,越多越好。” 何青云心中一喜,连忙让林六娘多备些卤味。 后厨里,林六娘正将刚卤好的鸡爪码进陶瓮,见她进来便笑着说:“这外卖生意倒是省心,不用招呼客人,还能多赚两文脚力费,昨天光送货就赚了五十文。” “可不是,”何青云往卤汤里加了些超市里的香料,“等忙过这阵,咱们做些印着聚香居名字的陶碗,既显体面,又能让更多人瞧见咱们的招牌。 正说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两个穿锦袍的公子哥站在台阶上,对着聚香居的招牌指指点点,其中一个正是前几日订了十份麻辣烫的王公子。 “就是这儿了,”王公子侧身对着身边的同伴笑道,“我跟你说的就是这家,麻辣烫的味道绝了,卤味更是比醉仙楼的还地道。” 他的同伴探头往里看,见里面坐满了食客,空气中飘着浓郁的香气,不由得皱起眉:“这铺子看着寻常,能有你说的那么好?” “好不好吃了才知道,”王公子拉着他往里走,“今天我请客,管够!” 两人刚坐下,何青云就端着两碟卤味过来,一盘酱牛肉切得薄如蝉翼,一盘卤鸡爪油光锃亮。 王公子的同伴拿起一根鸡爪,犹豫着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这味道确实不错,比府里厨子做的有嚼劲。” “那是,”王公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跟你说,他们家还有抽奖呢,运气好能中免单,昨天我府里的小厮就中了一次,回来把这事吹了半天。” 何青云笑着递过抽奖箱:“两位公子要不要试试手气?” 王公子的同伴伸手摸出一张纸条,展开一看竟是“再来一碗”,顿时来了兴致:“这铺子倒有意思,不像别的饭庄那般死板。” 他指着墙上的菜单问:“除了麻辣烫和卤味,还有别的吗?” “有刚做的糖蒜,酸甜爽口,配麻辣烫正好,”何青云转身去取糖蒜,忽然想起超市里的酸豆角,“过几日还会做些酸豆角,配粥配面都合适。” 王公子的同伴尝了口糖蒜,酸得眯起眼睛,却越吃越开胃:“这糖蒜腌得好,一点都不涩,给我打包两罐,带回府里慢慢吃。” 送走两位公子哥时,何青云发现他们的随从正围着抽奖箱打转,其中一个抽中了卤味,乐得合不拢嘴。 她忽然觉得,这京城的贵人虽讲究排场,却也和北阳城的百姓一样,喜欢新鲜有趣的东西,抽奖和集卡的法子,竟比预想中更受欢迎。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店里,何青云坐在窗边翻看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客人的喜好:张屠户爱吃特辣的,李书生偏爱微辣,王公子府里的外卖要多放麻酱 这些琐碎的记录,在她眼里比任何账本都珍贵。 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孩童的哭闹声,只见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正拽着母亲的衣角,指着柜台后的木牌:“我也要那个木头牌,我要集满十个换麻辣烫!” 她的母亲有些为难:“家里快开饭了,下次再来好不好?” 何青云见状,从柜台后取出一小把水果糖,递到小姑娘手里:“这是给你的见面礼,等下次来,姐姐再给你木牌,好不好?” 小姑娘接过糖,立刻破涕为笑,脆生生地说了句“谢谢姐姐”。 她的母亲感激地笑了笑:“那我就买碗麻辣烫,带回去给家里人都尝尝。” 傍晚打烊时,夕阳把聚香居的影子拉得很长,门口的木牌已经发出去近百张,抽奖箱里的“免单”纸条也被抽中了三次。 何平安数着钱箱里的银子,忽然惊呼:“姐,今天净赚了八两银子!比北阳城最好的时候还多!” 林六娘端来刚煮好的绿豆汤,看着满桌的空碗和散落的木牌,忍不住感慨:“真没想到,咱们这北阳城的小铺子,竟能在京城火起来。” 何青云喝着绿豆汤,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灯笼,忽然想起李重阳。 若是他在,定会拿着算盘仔细核对账目,然后笑着说“青云,你这法子比我算的账还准”。 她从怀里摸出那封还没寄出的信,笔尖在“盼君早至”四个字上顿了顿,忽然觉得,是时候让他来京城了。 夜色渐深,庆阳街的喧嚣渐渐散去,只有聚香居的灯还亮着。 何青云坐在灶台前,慢慢熬着新的卤汤,砂锅里的八角、桂皮在沸水中翻滚,香气漫过整个后厨。 她知道,这锅卤汤不仅熬着香料,更熬着聚香居在京城的根,熬着一家人在异乡的暖。 窗外的月光落在卤汤里,泛着细碎的光,像极了北阳城的星星。 第一百零一章 故人与新局 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庆阳街,聚香居的木牌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响。 何青云正低头给新到的香料分类,忽然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抬头时,呼吸猛地一滞,李重阳披着件半旧的青布棉袍,站在阶前对着她笑,发梢还沾着未干的霜。 “我来晚了,”他的声音带着旅途的沙哑,手里拎着个藤箱,边角磨得发亮,“北阳城的铺子托付给王掌柜照看了,娘让我给你带了些新晒的笋干。” 何青云扑过去时,撞得他踉跄后退,藤箱掉在地上,滚出几包用油纸裹的干货,是刘雨兰亲手晒的笋干和香菇,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她攥着他的衣袖,指腹蹭过磨破的袖口,忽然发现他比离家时清瘦了些,眼窝都陷下去了。 “路上累着了吧?”她拽着他往里走,灶台上的砂锅正咕嘟作响,是刚炖好的鸡汤,当归的香气漫开来,“快坐下歇歇,我去给你盛碗汤。” 李重阳的目光扫过店里,墙上的“集卡换礼”木牌,柜台后的抽奖箱,还有伙计们胸前绣的“聚香居”字样,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看来我没来错,你把京城的铺子打理得比北阳城还热闹。 何平安端着账本来时,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李大哥?你怎么来了?” 少年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忽然红了眼眶:“我还以为你要开春才来。” “娘说这边缺个算账的,”李重阳捡起笔塞给他,指尖在账本上“日入八两”的字迹上顿了顿,眼底闪过惊讶,随即化作温柔的笑,“再说,总不能让你姐一个人辛苦。” 后厨里,林六娘正往卤汤里加新晒的花椒,见李重阳进来便笑着打趣:“可算把你盼来了,青云天天念叨,说这账没人算得比你清楚。” 李重阳挽起袖子凑过去,鼻尖在卤汤上轻嗅:“加了新花椒?比北阳城的麻味重些。” “京城人爱吃重口的,”何青云递过试吃的勺子,“你尝尝,是不是太麻了?” 他舀了一勺慢慢品,眉头微蹙又舒展:“正好,再加点冰糖提鲜就更好了。” 两人的指尖在调料罐上碰了碰,像在北阳城无数个一起备料的清晨,默契得无需多言。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账房,李重阳拨着算盘,噼啪声里,何青云给他讲京城的新规矩:“集满十张木牌换一碗麻辣烫,外卖加两文脚力费,王公子府里的单子要多放麻酱” 他忽然停下手,从藤箱里取出个布包,里面是叠得整齐的纸,上面用蝇头小楷记着北阳城的新菜式:“我在北阳城试了麻辣兔头,用的是你说的卤料方子,客官都说好,等这边站稳了,也可以添上。 何青云看着那些字迹,忽然觉得眼眶发烫。 他总记得她随口说的每句话,就像她记得他不吃花椒,记得他算错账时会红耳根,这些细碎的惦念,在异乡的秋风里格外暖。 正说着,伙计匆匆跑进来:“老板娘,安阳王爷派人来了,说在街口的茶馆等着。” 李重阳与何青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赵远山刚处理完平阳侯余党的事,怎么会突然来找他们? 茶馆的雅间里,赵远山正翻看着聚香居的账本,见他们进来便笑着推过杯茶:“你们这生意做得不错,连内务府的公公都来跟本王打听,说想订些卤味回宫。” 何青云的心猛地一跳,宫里?她想起那日在街上瞥见的明黄色衣角,忽然明白主考官为何看中何平安的策论,皇上果然关注实务。 “王爷谬赞了,”她端起茶杯,指尖微微发颤,“只是些糊口的小生意。” 赵远山的指尖在“抽奖”二字上轻轻敲击,眼底闪过兴味:“本王听说,你这聚香居开业三日门可罗雀,是靠这新奇法子盘活的?” 何青云坦然点头:“京城贵人多,寻常吃食入不了眼,只能想些巧劲。” 她顿了顿,补充道:“其实也简单,不过是让客人吃得热闹,吃得舒心。” “说得好,”赵远山抚掌大笑,“宫里的宴席虽精致,却少了这份烟火气,下月太后寿宴,本王正愁没些新鲜玩意儿,不如你带着麻辣烫和卤味去试试?” 这话如惊雷炸响,何平安手里的茶盏都晃出了水痕。 进宫赴宴?这是多少京城商户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何青云却稳了稳心神:“太后寿宴规矩大,怕是不合时宜” “规矩是人定的,”赵远山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太后最喜民间吃食,去年还念叨着怀念年轻时吃过的胡饼。你这麻辣烫热辣暖身,正合老人家的口味。” 他取出块腰牌推过来:“拿着这个,三日后去王府报备菜式,有本王在,保你周全。” 回到聚香居时,李重阳正对着账本皱眉:“宫里的单子虽好,可卤味要长途运送,怕失了新鲜。” 何青云摩挲着腰牌上的龙纹,忽然笑了:“我有法子。” 她转身进后厨,从超市里翻出真空包装机,前世做卤味电商时的老伙计。 “用这个封口,再裹上棉垫保温,送到宫里还能热乎着。” 李重阳看着透明的包装袋将卤鸡爪封得严严实实,眼睛都亮了:“这物件比陶瓮还管用!” 何平安在一旁算着账,忽然拍桌:“若是能得太后赏识,咱们的聚香居就能在京城立足了!” 暮色降临时,伙计送来王公子府的外卖订单,这次特意备注:“听闻要进宫赴宴,多做些新奇卤味,本王也想沾沾喜气。” 何青云看着订单,忽然觉得这京城的风,似乎都带着暖意。 她让林六娘多卤些鸭舌、鸡胗,又新做了麻辣藕片,用真空袋分装整齐。 李重阳在一旁写着菜式清单,笔尖划过纸面,写下“麻辣烫汤底(微辣)”“卤味拼盘(含猪耳、鸡爪、牛肉)”,忽然抬头笑道:“等从宫里回来,咱们就把分店开到东城去。” 何青云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笼,庆阳街的烟火气混着聚香居的麻辣香,在京城的夜色里漫开。 她知道,太后寿宴只是开始,往后的路还长,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再大的风浪,都能笑着闯过去。 第一百零二章 宫宴前夕 深秋的晨露凝结在聚香居的窗棂上,何青云正对着铜镜仔细梳理发髻。 镜中的人影穿着新做的石青色襦裙,领口绣着暗纹缠枝莲,是林六娘连夜赶制的,针脚细密得像账本上的小字。 “姐,王爷府的马车到了,”何平安站在门口,青布襕衫的袖口沾着些许墨痕,显然是刚温完书就赶来的,“李大哥把卤味都装好了,用棉垫裹了三层,保准到宫里还是热的。” 何青云转身时,鬓边的珍珠耳坠轻轻晃动,这是赵远山特意让人送来的,说“入宫赴宴,总得有些体面”。 她走到堂屋,只见李重阳正蹲在地上,将真空包装好的卤味往食盒里码,每一层都垫着厚厚的棉絮。 “这是微辣的麻辣烫汤底,单独装在锡壶里,”他指着食盒最底层,声音比往常沉了些,“宫里的规矩多,你少说话,跟着王府的人走就行,若有不妥,就找王爷身边的张护卫,他知道该怎么圆场。” 何青云看着他眼下的青影,忽然想起昨夜他对着宫宴菜式清单反复修改的模样,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放心,我心里有数。” 王府的马车停在街口,黑色的车帘绣着金线祥云,车轮碾过青石板时几乎听不见声响。 何青云刚坐稳,就见赵远山的贴身侍女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何姑娘,这是王妃让奴婢给您的,说是宫里的嬷嬷瞧着顺眼些。 打开一看,里面是支翡翠簪,水头足得像浸在泉里,簪头雕刻的凤凰栩栩如生,何青云将簪子插在发间,镜中的自己忽然添了几分贵气,却总觉得不如李重阳送的桃木簪踏实。 马车行至宫门时,何青云掀起帘角一角,只见朱红的宫墙在晨光里绵延如带,金色的琉璃瓦泛着冷光,与庆阳街的烟火气判若两个世界。 侍卫检查食盒时,目光在真空包装的卤味上顿了顿,张护卫连忙笑道:“这是北阳城的新法子,能保食物新鲜。” 穿过一道道宫门,马车最终停在一座雅致的偏殿外。 殿内早已摆开长案,铺着明黄色的桌布,银质的餐具在烛火下闪着亮。几个穿着宫装的侍女正小心翼翼地摆盘,见她们进来,纷纷垂眸行礼。 “何姑娘这边请,”张护卫引着她往殿内走,声音压得极低,“太后歇午觉还没醒,您先在此等候,待会儿自有嬷嬷来传召。” 偏殿的角落里摆着张小桌,何青云将食盒里的卤味一一取出,真空袋撕开的瞬间,浓郁的酱香混着微麻的香气漫开来,引得旁边摆盘的侍女悄悄侧目。 她将卤牛肉切成薄片,码成莲花的形状,鸡爪在白瓷盘里摆成扇形,淋上少许卤汁,最后将麻辣烫的锡壶放在炭炉上温着,确保开宴时能咕嘟冒泡。 “这吃食看着倒新奇,”一个穿着墨绿色宫装的嬷嬷走进来,鬓边的银钗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目光在红亮的卤味上扫了一圈,“听闻是北阳城来的手艺?” “回嬷嬷的话,是民女在北阳城开的小铺子,做些寻常吃食糊口。”何青云垂眸回话,手指不自觉绞着裙摆。 嬷嬷拿起筷子,夹了块卤牛肉放进嘴里,细细嚼了片刻,忽然点头:“味道确实不错,不似御膳房那般油腻,倒有几分家常的清爽。” 她指着真空包装的袋子:“这法子也巧,回头让御膳房的人学学,省得夏日里食物总坏。” 何青云刚要道谢,就见殿外传来一阵喧哗,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回廊:“太后驾到——” 她慌忙跟着众人跪地,裙摆扫过冰凉的地砖,听见珠翠碰撞的轻响越来越近,待抬起头时,只见满身贵气的老妇人坐在主位上,鬓边的金步摇随着笑意轻轻晃动,正是当今太后。 “哀家听说有新奇吃食,特意来尝尝,”太后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温润,目光落在麻辣烫的锡壶上,饶有兴致地探头:“这红汤咕嘟咕嘟的,倒像极了民间集市上的汤锅。” 张护卫连忙上前回话:“回太后,这叫麻辣烫,是北阳城的特色吃食,用几十种香料熬汤,荤素菜烫熟了吃,热乎暖胃。” 太后笑着点头:“哀家年轻时在民间住过,就爱这口热汤,来人,给哀家盛一碗,少放些辣。” 侍女刚要动手,何青云连忙起身:“民女来吧,这汤底要现烫才鲜。” 她取过干净的白瓷碗,从锡壶里舀出滚烫的红汤,又从食盒里拿出提前备好的青菜、豆腐和细面,在汤里轻轻一涮,翠绿的菜叶立刻舒展,豆腐吸饱了汤汁,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这细面倒特别,比御膳房的龙须面还劲道,”太后接过碗,银筷挑起面条,热气模糊了鬓边的金步摇,“是用什么法子做的?” “是用北阳城的新麦磨的粉,加了些蛋清和面,”何青云垂眸答道,“民女想着宫里贵人爱吃精细物,特意做了些细面,好入口。” 太后尝了口面,又喝了口汤,忽然朗声笑起来:“好!好!这汤鲜而不腻,辣得恰到好处,比御膳房的山珍海味合哀家胃口!” 她指着卤味拼盘:“那油亮亮的是什么?看着倒像卤猪耳。” “回太后,是民女卤的猪耳,加了些花椒去腥,”何青云递过一双干净的筷子,“您尝尝?” 太后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越嚼越香,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哀家多少年没吃过猪耳了,京城人总说这东西不上台面,没想到你卤得这般入味!” 她转头对身边的嬷嬷道:“记下这个何姑娘,往后常让她送些卤味和麻辣烫来,给宫里添些新鲜。” 嬷嬷连忙应下,目光在何青云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带着几分打量。 何青云心中一松,知道这关算是过了。 她站在一旁,看着太后与几位命妇分食麻辣烫,听她们讨论着“这红汤里放了什么香料”“卤味的火候如何拿捏”,忽然觉得这宫宴竟与北阳城的流水席有几分相似,热闹里藏着人情,烟火中裹着暖意。 临近晌午,太后有些乏了,让嬷嬷赏了何青云一匹云锦,又赐了块“御膳供奉”的牌匾,笑着说:“有这牌匾,往后你在京城开铺子,没人敢刁难。” 何青云谢恩时,指尖触到冰凉的牌匾,忽然想起李重阳在北阳城写的那副对联,从乡野小铺到入宫赴宴,这一路的颠簸与算计,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值得。 走出宫门时,阳光正好,张护卫笑着递过食盒:“何姑娘好本事,太后许久没这么高兴了,王爷说,晚上在府里设了宴,为你接风。” 何青云接过食盒,里面的卤味已空了大半,只剩下几块被掰碎的鸡骨头,却比任何金银赏赐都让她踏实。 马车驶回庆阳街时,她掀起帘角,看见聚香居门口围满了人,李重阳正踮脚往街口望,青布棉袍在秋风里微微晃动。 她忽然觉得,这京城再大,宫墙再高,都不及聚香居的烟火气让人安心。 而那块“御膳供奉”的牌匾,不过是让这烟火气,能在京城扎得更深些罢了。 第一百零三章 御赐荣光 聚香居的门板刚卸下一半,就见几个王府侍卫抬着块鎏金牌匾走来,红绸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何青云正系着围裙准备熬汤,见状连忙迎出去,指尖在冰凉的牌匾边缘轻轻摩挲,“御膳供奉”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边框雕刻的龙纹栩栩如生。 “何姑娘,这是太后特意让人赶制的,”张护卫笑着拱手,“王爷说就挂在门楣上,往后在京城,没人敢不给聚香居面子。” 李重阳踩着梯子帮忙挂牌匾,青布棉袍的下摆被风吹得扬起,他仰头时,鎏金的光芒落在他眼里,像盛了整片星空。 “挂正些,”他对下面扶梯子的何平安叮嘱,“这牌匾不仅是荣光,更是咱们在京城的底气。” 牌匾刚挂稳,庆阳街就炸开了锅,卖包子的掌柜搬着凳子站在门口张望,绸缎庄的伙计跑过来要借卤味当贺礼,连平日里高傲的醉仙楼掌柜,都让人送了坛好酒过来。 何青云看着攒动的人头,忽然想起刚开业时门可罗雀的模样,眼眶微微发烫。 “姐,宫里派人来了!”何平安从人群里挤进来,手里攥着张明黄色的帖子,“说要订下个月的麻辣烫,每天三锅,送到御膳房!” 李重阳接过帖子,指尖在“每日辰时送达”的字样上顿了顿:“宫里的单子不能怠慢,我去买些保温的锡壶,确保送到还是热的。 他转身时,忽然对着何青云笑:“往后咱们聚香居,也算半个御膳房了。” 正忙着,就见个穿锦袍的公子被随从簇拥着走来,腰间玉佩上的“李”字在阳光下泛着光。 “这便是太后夸赞的聚香居?”他仰头看着牌匾,忽然对何青云道,“给我来碗特辣的麻辣烫,再加两斤卤牛肉,本公子倒要尝尝,是什么吃食能让太后都赞不绝口。” 何青云刚要动手,李重阳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低声道:“是吏部李尚书家的公子,出了名的挑剔,多放些麻酱中和辣味。” 麻辣烫端上桌时,李公子用银筷挑了根粉丝,慢悠悠地送进嘴里。 辣意刚在舌尖炸开,他就皱起眉头,却又忍不住再尝一口,额头渐渐渗出汗珠:“这味道确实霸道,比江南的糟三样够劲。” 他忽然指着真空包装的卤味:“这东西新奇,给我包十份,送回府里。” 何平安打包时,李公子忽然盯着抽奖箱笑:“听说你们这儿有抽奖?本公子也来试试手气。” 他摸出张纸条展开,竟是“免单一次”,顿时朗声大笑:“看来本公子与这聚香居有缘,往后常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日,聚香居就被京城的公子哥和达官显贵挤满了。 有带着随从专门来吃麻辣烫的,有捧着帖子来订卤味的,还有些好奇的命妇,坐着马车来瞧热闹,把个小小的铺子挤得水泄不通。 “姑娘,给我来份不辣的,”个穿月白衫的书生模样的人轻声道,“听闻这汤底是用几十种香料熬的,想来不辣也好吃。” 何青云给他盛了碗骨汤麻辣烫,里面卧着个糖心蛋:“公子慢用,这是北阳城的做法,加了些枸杞,补气血。” 书生尝了口汤,忽然抬头笑道:“我在翰林院当差,前几日听同僚说宫里新添了个聚香居的吃食,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他放下碗筷时,忽然从袖中取出张纸:“这是我写的《聚香赋》,聊表心意。” 纸上的字迹清隽,写的竟是麻辣烫的熬制过程,从“牛油融于铜锅”到“花椒撒若星子”,读来竟朗朗上口。 何青云小心收好,忽然觉得这京城的烟火气里,又多了几分墨香。 打烊后,何青云坐在灯下核对订单,宫里的、王府的、寻常百姓的,密密麻麻记了满满三页。 李重阳在一旁算着账,算盘珠噼啪作响,忽然停下道:“这个月的盈利,在东城盘个大铺面了。” 他指着账本上的数字,眼底闪着兴奋的光:“宫里的订单虽利润薄,但胜在稳定,加上这些达官显贵的光顾,咱们的名气算是彻底打响了。” 何青云翻看着那张《聚香赋》,笔尖在“东城铺面”几个字上圈了圈:“不仅要盘铺面,还得请个好厨子,我一个人掌勺太累,你又不擅长这个,得找个能接手麻辣烫和卤味的人。” 正说着,林六娘端来刚煮好的银耳羹,笑着说:“我兄长认识个御膳房退下来的老师傅,据说最擅长卤味,就是脾气倔了些,要不要请来试试?” “脾气倔不怕,只要手艺好,”何青云眼睛一亮,“明日就请林掌柜帮忙牵线,待遇好说。” 第二日清晨,何青云特意起了大早,带着新卤的牛肉去拜访那位王师傅。 老师傅住在南城的胡同里,院里堆着些废弃的香料包,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八角香。 “听说你家的卤味能入太后眼?”王师傅接过牛肉,眉头都没抬,“老奴倒要尝尝,比御膳房的如何。” 他咬了一口,忽然放下筷子,目光在何青云身上打量:“这卤汤里加了甘草和罗汉果?去了油腻,留了醇厚,倒比御膳房的方子多了几分巧思。” 何青云心中一喜,知道这是认可了,连忙说明来意。 王师傅沉吟片刻,指着院里的香料架:“要我留下也行,得依我一个条件,这些香料必须用我指定的铺子采买,差一分火候都不行。” “那是自然,”何青云爽快应下,“食材是根本,绝不能马虎。” 回到聚香居时,李重阳正对着图纸比划:“东城的铺面我看过了,比庆阳街的大两倍,能隔出四个雅间,后院还能种些香料,省得总去采买。” 他忽然拉起何青云的手,往街尾走:“带你去个地方。” 转过两个街角,只见间不起眼的木工作坊里,几个工匠正忙着雕刻木牌。 李重阳拿起块刻好的,上面“聚香居”三个字旁,多了行小字,“北阳城正统手艺”。 “以后每个客人都送一块,”他把木牌塞进她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木纹传过来,“让他们知道,咱们虽在京城扎根,却没忘本。” 何青云摩挲着木牌上的刻痕,忽然觉得眼眶发烫,从白云村的破草房到京城的御赐牌匾,从被极品亲戚欺压到被王公贵族追捧,这一路的风雨,都化作了此刻掌心里的暖。 暮色降临时,庆阳街的灯笼次第亮起,聚香居的“御膳供奉”牌匾在灯光里泛着金辉。 何青云站在门口,看着往来的食客与穿梭的伙计,忽然明白,所谓荣光,从来不是那块冰冷的牌匾,而是灶膛里不灭的火,是家人围坐的暖,是每个食客放下碗筷时那句“明天还来”。 李重阳从身后轻轻拥住她,下巴抵在发顶:“往后的路,咱们一起走。” 风卷着落叶掠过牌匾,发出细碎的响,像在应和着这句话。 何青云望着远处巍峨的宫墙,再看看身边的人,忽然觉得,这京城的月亮,终究是照进了聚香居的烟火里,暖得刚刚好。 第一百零四章 东城新篇 腊月初的寒风卷着碎雪掠过庆阳街,聚香居的伙计们正踩着梯子,往门楣上挂红灯笼。 何青云站在门口,望着街对面正在拆卸的“醉仙楼”牌匾,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算盘声,李重阳正蹲在地上,核对东城新店的装修账目,指尖在“木料三两”“砖瓦五两”的字迹上反复敲打。 “姐,王师傅把新卤的牛肉送来了,说是给东城铺子试营业用的。”何平安抱着个陶瓮跑进来,棉袍上沾着雪粒,瓮口的红布被热气熏得发亮,“闻着比上次的还香,他说加了新晒的陈皮,去腻。” 何青云掀开陶瓮,酱红色的牛肉在晨光里泛着油光,陈皮的清苦混着卤汁的醇厚,比北阳城的方子多了几分层次。 “让王师傅多备些,”她用刀切开一块,纹理间渗出的卤汁在白瓷盘里晕开,“东城的达官显贵多,定要让他们尝个新鲜。” 正说着,林六娘带着几个工匠走来,手里捧着张新写的牌匾,“聚香居?东城分号”七个字苍劲有力,是请翰林院的那位书生题的。 “木工说这牌匾用的是百年老榆木,能挂三代人,”林六娘的鬓边别着朵绒花,是何青云特意给她插的,“王掌柜已经把庆阳街的老主顾都请了,说今日去东城新店,所有吃食半价。 东城的新店比庆阳街的铺面阔气三倍,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四间雅间分别挂着“梅兰竹菊”的字画,都是何平安的同窗送的贺礼。 最妙的是后院,王师傅亲手种的香料发出翠绿的嫩芽,薄荷与紫苏的清香顺着风飘进前厅,与麻辣烫的麻辣香缠成一团。 “老板娘,这雅间的窗棂雕得真巧!”第一个踏进店门的张屠户仰头打量,粗糙的手掌抚过冰裂纹的窗格,“比醉仙楼的还精致,却没那么多穷讲究。” 何青云笑着递过抽奖箱:“今日不仅半价,抽中免单的客人,还能得王师傅亲手卤的猪耳。” 张屠户刚摸出张“再来一碗”,就见门口涌进一群穿锦袍的公子哥,为首的正是吏部李尚书家的公子,手里还提着两坛酒:“听闻聚香居开分店,本公子特意来捧场,这酒是西域进贡的,配麻辣烫正好。” 他的话刚落,就见个穿貂裘的妇人被丫鬟簇拥着进来,鬓边的金步摇随着脚步轻晃。 是王公子的母亲,上次宫宴上尝过麻辣烫,一直念叨着要来。 “何姑娘,给我来碗微辣的,”她摘下暖手炉,目光落在墙上的菜单上,“再加份卤鸡爪,要那种带筋的。” 不到半个时辰,店里就坐满了人。王师傅在后厨忙得脚不沾地,新熬的麻辣烫汤底在铜锅里咕嘟作响,牛油与香料碰撞出的香气漫过整条街,引得路过的黄包车夫都停在门口,掏出几文钱要打包。 “姐,宫里的公公来了!”何平安从人群里挤过来,手里攥着张明黄色的帖子,“说太后想吃卤味,让咱们送去些,还特意叮嘱要加些新做的麻辣藕片。” 李重阳放下算盘,连忙去取真空包装机:“我去送,你在这儿盯着。” 他往食盒里码卤味时,忽然对着何青云笑:“以前在北阳城,哪敢想能给宫里送吃食。” 何青云帮他系紧棉垫:“路上当心些,雪天路滑。” 她望着他裹紧棉袍走进风雪的背影,忽然想起刚穿越时,他病恹恹地坐在清河镇的茶馆里,连端茶杯的手都在抖,如今却能独当一面,把宫里的订单打理得井井有条。 午后的阳光透过冰裂纹窗棂,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何青云坐在雅间里,翻看王师傅写的卤味方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正月用桂皮,二月加香叶”的时令秘诀,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争执声。 只见个穿官服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伙计发脾气,手里的算盘“啪”地摔在地上:“你们这卤味怎么卖这么贵?寻常铺子的猪耳才八文钱一斤,你们竟敢要十五文!莫不是仗着有御赐牌匾就漫天要价?” 伙计吓得脸色发白,正想辩解,何青云已走上前:“这位大人息怒,我们的卤味用的是三年老卤,加了陈皮、罗汉果等二十多种香料,光熬汤就要六个时辰,成本自然高些。” 她从柜台后取过一小碟卤猪耳:“大人不妨尝尝,若觉得不值这个价,分文不取。” 中年男人狐疑地夹起一块,牙齿刚碰到猪耳的筋络,就被那醇厚的卤香惊得挑眉。 肉质紧实却不柴,卤汁浸透每一丝纤维,咽下后舌尖还留着淡淡的回甘。 他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从袖中摸出银子:“给我切两斤,再打包一碗麻辣烫,微辣的。” 何青云笑着让伙计称重,忽然发现男人腰间的牌子刻着“户部”二字,心中了然,定是来查物价的,却没想到被卤味征服。 傍晚打烊时,雪下得更大了,何平安数着钱箱里的银子,指尖都被冻得发红:“姐,今天卖了五十多两!比庆阳街最好的日子还多!” 他指着账本上的记录:“光李尚书家的公子就订了三十斤卤味,说明日要宴请同僚。” 林六娘端来刚煮好的姜汤,看着窗外飘雪的夜空:“王师傅说,等开春了就在后院搭个棚子,专门做露天火锅,让客人边吃边赏香料园的景致。” 何青云接过姜汤,忽然看见李重阳踩着积雪回来,棉袍上落满了雪,像裹了层糖霜。 “宫里的公公说太后很喜欢麻辣藕片,”他搓着冻红的手,眼底却闪着光,“还赏了两匹云锦,说是给你和六娘做新衣裳。”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热腾腾的糖糕:“路过点心铺买的,你最爱吃的芝麻馅。” 何青云咬着糖糕,甜香混着姜汤的辛辣在舌尖散开,忽然觉得这东城的雪夜格外暖。 她望着墙上“聚香居?东城分号”的牌匾,再看看满桌的空碗和散落的木牌,忽然明白,所谓开疆拓土,从来不是追求多大的铺面、多贵的装潢,而是让每个走进来的人,都能尝到踏实的烟火气。 “等雪停了,咱们去给庆阳街的老主顾送些卤味,”何青云对李重阳笑道,“不能忘了本。” 李重阳点头时,窗外的雪恰好落在“御膳供奉”的牌匾上,鎏金的字在雪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第一百零五章 年关暖意 腊月二十三的灶王爷画像刚贴好,聚香居的后院就飘起了甜香。 何青云正站在灶台前熬麦芽糖,金黄的糖稀在铜锅里咕嘟冒泡,用筷子挑起时能拉出半尺长的丝,像匹透明的绸缎。 “姐,要粘灶王爷的嘴了!”何小丫举着新买的灶王爷画像跑进来,小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梳着双丫髻,发间别着凌熙送的银簪,“凌姐姐说今年的糖瓜要多放芝麻,灶王爷才会在天上多说好话。” 何青云笑着往糖稀里撒芝麻,香气混着蒸汽漫开来,引得刚从东城分号回来的李重阳探进头:“这糖瓜闻着比去年的甜,是放了南地的冰糖?” “还是你鼻子灵,”她舀起一勺糖稀倒进模具,“王师傅说京城的灶王爷爱吃甜,得多放些糖。” 李重阳走过来,指尖在她鬓角轻轻拂过,取下片飘落的糖渣:“东城的伙计们都放假了,我让他们带了些卤味回家,算是年礼。” 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本账簿:“今年的盈利够在西城再盘个铺子,等开春就动工。” 何青云接过账簿,指尖划过“净利润三百两”的字迹,忽然想起刚到京城时,两人在破庙里分食压缩饼干的夜晚,那时哪敢想,能在京城有两家铺子,还攒下这么多银钱。 “先不急着扩张,”她把刚做好的糖瓜放进陶瓮,“过了年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年关过好,平安在翰林院当差,除夕夜才能回来,得给他留着爱吃的酱肘子。 正说着,林六娘抱着捆新做的红绸进来,上面绣着“吉祥如意”的字样:“这是给两家铺子挂的,都说东城的达官显贵多,得添些年气。” 她忽然压低声音:“宫里的公公派人来说,太后想在除夕夜吃麻辣烫,让咱们备些新鲜食材。” 何青云心中一动,连忙让李重阳去采买:“要最好的羊肉和时蔬,再让王师傅多卤些猪耳,太后上次说爱吃带筋的。” 年三十的午后,聚香居的伙计们忙着贴春联。 何平安写的“烟火气里藏福寿,聚香居内纳吉祥”贴在庆阳街的门楣上,东城分号则挂着翰林院书生题的“麻辣鲜香迎佳节,卤味醇厚贺新春”,红底黑字在雪光里格外醒目。 李重阳踩着梯子贴福字,何青云在下头扶着,忽然听见巷口传来熟悉的吆喝。 是卖糖葫芦的老汉,正举着插满红果的草靶走过。 “给小丫买一串,”她掏出几文钱,“要沾芝麻的。” 老汉笑着递过糖葫芦,忽然叹道:“何老板真是好福气,从北阳城来京城不过两年,就把生意做得这么红火,连宫里都爱吃你家的吃食。 何青云接过糖葫芦,忽然想起初到京城时的窘迫,若不是安阳王的照拂、李重阳的扶持,还有林六娘和王师傅的帮衬,哪有今日的光景。 她往老汉手里塞了两斤卤牛肉:“过年的吃食,您收下。” 除夕夜的爆竹声刚响,聚香居的后厨就热闹起来,王师傅正往卤汤里加新晒的花椒,何青云在旁边煮麻辣烫,李重阳则给刚进门的何平安掸去身上的雪。 “翰林院的同僚听说我家开聚香居,都托我带些卤味,”何平安脱下官服,换上家常的青布衫,“尤其是李尚书家的公子,说要给太后的寿宴备些当开胃菜。” 何青云往他碗里夹了块酱肘子:“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看着弟弟挺拔的身影,忽然觉得眼眶发烫,那个躲在学堂外偷听的少年,如今已是能在翰林院立足的小官,这一路的辛苦,都化作了此刻的暖。 正吃着,宫里的太监忽然来了,带来太后赏赐的年礼,两匹云锦和一盒金锞子。 “太后说,”太监笑着传达,“聚香居的麻辣烫暖身,卤味解馋,是难得的好手艺,特赐这些物件,盼着来年能有更多新奇吃食。” 何青云领着众人谢恩,接过赏赐时,指尖触到冰凉的金锞子,却觉得不如灶台上那锅咕嘟冒泡的麻辣烫暖心。 她让李重阳取来刚卤好的猪耳和麻辣藕片,用锦盒装好:“劳烦公公带回宫,算是我们给太后和皇上的年礼。” 太监掂了掂锦盒,笑着推辞:“太后有旨,不许收商户的礼,不过这卤味的香气,老奴替太后先谢过了。” 说罢便带着随从消失在夜色里,留下满院的爆竹碎屑,像撒了把碎金。 后院的炭盆烧得正旺,何平安给每个人倒了杯屠苏酒,酒液在青瓷杯里晃出琥珀色的光。 “今年能在京城过年,还得了太后赏赐,”他举着杯子笑道,“放在去年,我连想都不敢想。” 李重阳与何青云碰了碰杯,酒液滑过喉咙时带着微辣的暖意:“都是托大家的福,明年开春,咱们把西城的铺子盘下来,再请个擅长点心的师傅,让聚香居不光有麻辣烫和卤味,还有京城里少见的北阳城糕点。” 何青云想起超市里的桃酥和蜜三刀,眼睛亮了:“我还想做些黄桃罐头,去年在北阳城做的,小丫说比京城的蜜饯还好吃。” “那得请个会做罐头的师傅,”林六娘笑着添柴,“我兄长认识个江南来的匠人,据说最擅长用冰糖渍水果,开春我去请来。” 正说着,何小丫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捧着个红布包:“姐,这是凌姐姐让我给你的,说过年要挂在床头,能保平安。” 打开一看,是个绣着“平安”二字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薄荷,是凌熙亲手缝的。 何青云将香囊挂在床头,忽然觉得这简陋的住处,因这些细碎的惦念变得像个真正的家。 守岁的钟声敲响时,众人围在炭盆旁分食饺子,李重阳咬开一个,里面的铜钱硌得牙床发麻,引得众人哄笑。 “中彩头了!”何平安拍着他的肩膀,“看来明年的生意会更红火。” 何青云看着窗外绚烂的烟花,忽然想起北阳城的除夕夜,刘雨兰在灶台前煮饺子,李重阳在灯下算账,自己则和平安、小丫围在炭盆旁抢糖果。 那时的烟火气虽朴素,却与此刻的热闹一脉相承。 “等过了年,接娘和凌姐姐来京城吧,”她忽然开口,声音被爆竹声衬得格外清晰,“让她们也看看咱们在京城的家。” 李重阳的眼睛瞬间亮了,连连点头:“我这就写信,让王掌柜开春护送她们来。” 炭盆里的火星溅出来,落在青砖地上,像颗颗跳动的星子。 何青云望着满室的笑脸,忽然明白,所谓年关,从来不是穿多华贵的衣裳、得多少赏赐,而是身边有牵挂的人,灶上有热乎的饭,窗外有热闹的烟火。 年初一的晨雾还没散,聚香居的门板就被拜年的客人敲响。 何青云穿着新做的石青布裙,站在门口笑着迎客,李重阳在一旁分发糖瓜,何平安则给孩子们递铜钱,林六娘在后厨忙着煮麻辣烫,香气漫过整条街,与拜年的祝福声缠成一团。 何青云望着“御膳供奉”的牌匾在晨光里泛着金辉,忽然觉得,这京城的年,因聚香居的烟火气,变得和北阳城一样暖。 第一百零六章 佛跳墙计 开春的风带着暖意掠过庆阳街,聚香居的伙计们正忙着拆春联,何青云站在门口,望着巷口缓缓驶来的马车。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刘雨兰鬓边熟悉的银簪,那是她用第一笔盈利打的,此刻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娘!凌姐姐!”何小丫像只雀跃的小鹿扑过去,半年不见,小姑娘又长高了些,梳着凌熙教的双环髻,发间别着支简单的木簪,是李重阳亲手雕的。 刘雨兰攥着何青云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袖口的针脚,眼圈泛红:“瘦了,在京城定是累着了。” 她身后的凌熙穿着月白长衫,药箱上的红漆十字在春光里格外醒目,看见聚香居门楣上的“御膳供奉”牌匾,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化作温和的笑。 “凌姐姐快来看看,”何青云拉着她往后院走,“我留了块地给你种草药,王师傅说墙角的阳光好,适合种薄荷和金银花。” 李重阳正指挥伙计搬行李,听见动静回头笑道:“娘带了北阳城的笋干和香菇,说是给你熬汤用的。” 他走到刘雨兰身边,接过沉甸甸的包袱,里面果然裹着用油纸包好的干货,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安顿下来的第一晚,聚香居的后院摆开了热闹的宴席,王师傅新卤的牛肉切得薄如蝉翼,何平安从翰林院带回的酒泛着琥珀色的光。 刘雨兰看着满桌的菜肴,忽然抹起眼泪:“想当年在白云村,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如今竟能在京城开铺子……” “都是托春莲的福,”凌熙给她夹了块卤鸡爪,语气里带着欣慰,“我在北阳城听人说,你家的麻辣烫连太后都爱吃。” 提到太后,何青云忽然想起寿宴的事,眉头微微蹙起:“再过一月便是太后寿宴,宫里来传话说,让咱们备份特别的贺礼,可我想了许久,都没想出送什么合适。” 李重阳放下酒杯,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金银珠宝太俗,字画古玩又不是咱们擅长的,不如……送些新奇吃食?” “可太后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何平安摇摇头,“寻常吃食怕是入不了眼。” 凌熙忽然开口:“我在医书里见过种福寿全,用海参、鲍鱼、鱼翅等十八种珍品炖成,说是能补气血,不如改良一番?” 何青云的心猛地一跳,福寿全?这不是前世的佛跳墙吗?她在超市的菜谱上见过做法,用绍兴酒坛煨制,香味能飘出半条街,传说连神仙闻了都要翻墙来尝,正合“佛跳墙”的意境,用来给太后贺寿再合适不过。 “有了!”她拍着桌子笑道,“就做佛跳墙!” 接下来的几日,聚香居的后院成了临时的干货铺,李重阳托海商弄来的海参泛着乌光,鲍鱼的壳上还沾着海盐,鱼翅在清水中舒展,像朵盛开的白花。 刘雨兰看着这些珍品,忍不住咋舌:“这得花多少银子?” “为了寿宴值得,”何青云用软毛刷仔细清洗海参,“王师傅说,正宗的佛跳墙要煨三天三夜,用绍兴酒坛密封,让香味一点都跑不了。” 凌熙在一旁研墨,纸上写着“佛跳墙配料”:海参、鲍鱼、鱼翅、干贝、花菇……每样后面都标着功效,“海参补元气,鲍鱼明目,鱼翅润燥,正合太后的体质。” 何平安则去翰林院查资料,回来时捧着本泛黄的《膳底档》,上面记着古时候的宴席菜单:“原来宫里也有类似的菜,叫福寿全,但用的酒是宫廷特供的,咱们用绍兴酒,说不定更有风味。” 万事俱备,只欠酒坛。 李重阳跑遍京城的酒坊,才寻来两个陈年绍兴酒坛,王师傅闻了闻里面的余酒,连连点头:“这坛底的香,能让食材更鲜。” 煨制佛跳墙的过程比想象中更繁复。何青云按照记忆中的法子,先将海参、鲍鱼用温水泡发三日,期间换了十几次水,直到肉质变得弹牙。 鱼翅则用沸水反复焯烫,去除腥味,干贝和花菇提前用鸡汤煨透,让鲜味渗进每一丝纤维。 “坛底要铺层竹篾,”王师傅在一旁指点,枯瘦的手指抚过酒坛内壁,“隔开食材和炭火,免得糊底。” 他看着何青云将处理好的食材一层层码进坛中,海参铺底,鲍鱼围边,鱼翅如瀑布般铺在中央,干贝和花菇填缝,最后倒入陈年绍兴酒和熬了整夜的鸡高汤,直至淹没所有食材。 “封坛要用荷叶和黄泥,”李重阳捧着提前备好的鲜荷叶进来,叶片上还沾着晨露,“我问过江南来的厨子,说这样能锁住香气,还带着荷叶的清苦,解腻。” 刘雨兰蹲在旁边和泥,粗糙的手掌将黄泥揉得均匀:“这法子倒像老家腌咸菜,严实了才不坏。” 她看着何青云用荷叶将坛口裹了三层,再糊上厚厚的黄泥,忽然笑了。 “当年在白云村,哪想过能用酒坛做菜,还是给太后吃的。” 封好的酒坛被埋进特制的土灶,周围堆满栗炭,王师傅用铁铲将火拨得均匀:“先用旺火煨六个时辰,再转文火焖两天,期间不能开盖,香味跑了就白费功夫。” 这三日里,聚香居的后院始终飘着若有若无的醇厚香气,引得路过的飞鸟在墙头盘旋。 何平安回来,总要站在灶前深吸几口:“这香味比御膳房的还诱人,太后见了定喜欢。” 寿宴前一日,何青云终于掀开了酒坛,黄泥裂开的瞬间,浓郁的香气轰然炸开,海参的绵、鲍鱼的弹、鱼翅的滑在酒香中交织,连见惯了珍馐的王师傅都忍不住咂嘴:“好家伙,这味儿,佛听了真能跳墙!” 她小心翼翼地将食材盛入描金的白瓷碗,海参卷着汤汁,鲍鱼泛着油光,鱼翅如银线般缠绕其间,最顶上点缀着颗鲜红的枸杞,像团跳动的火焰。 凌熙用银针试过温度,点头道:“温热正好,既不烫嘴,又能让香味充分散发。” 李重阳找来锦盒,内衬铺着柔软的棉垫,将瓷碗稳稳放进去:“我让人做了保温的木匣,再裹上三层棉絮,送到宫里还能保持这个温度。” 出发时,刘雨兰往何青云兜里塞了块糖:“别紧张,就当给家里人做菜。” 何青云握着糖块,忽然想起在白云村的第一顿团圆饭,那时只有红薯粥和腌菜,却比此刻的珍馐更让人踏实。 宫宴的回廊上,何青云捧着锦盒走过,酒香混着鲜味引得太监频频侧目。 当她在太后面前打开盒盖,浓郁的香气瞬间漫过宴席,连见惯了山珍海味的王爷们都伸长了脖子。 “这叫什么?”太后捻起银筷,眼中闪着好奇。 “回太后,这叫佛跳墙,”何青云福了福身,“取闻香下马,知味停车之意,愿太后福寿绵长,闻此香而添精神。” 太后夹起一块鲍鱼,入口的瞬间便笑了:“比御膳房的福寿全多了几分野趣,这绍兴酒的香,哀家喜欢。” 她转头对皇帝道:“赏!这聚香居的何姑娘,有心了。” 何青云谢恩时,看着满殿惊叹的目光,忽然觉得那三日的辛苦都值了。 最好的贺礼,从不是金银珠宝,而是用真心熬制的烟火气,就像在白云村的破草房里,她对着家人说“以后天天有肉吃”时,眼中闪烁的光。 第一百零七章 温泉庄子 太后寿宴的余温还未散尽,聚香居的门楣上又添了块新牌匾,“御赐良田”四个金字在春光里熠熠生辉。 何青云捧着太后赏赐的地契,指尖划过“京郊温泉庄”几个字,忽然觉得像在做梦。 “这庄子虽不算富饶,却有山有水,最妙的是那眼温泉,”安阳王的信使笑着解释,“太后说您的佛跳墙煨得绝妙,定是懂些养生之道,这温泉能安神养颜,正合您用。” 李重阳凑过来细看地契,地图上的庄子被圈得清晰,一条蜿蜒的河流穿庄而过,旁边标注着“温泉”二字,像颗镶嵌在绿绸上的明珠。 “离京城不过三十里,马车一个时辰就能到,”他指尖在“山地百亩”处顿了顿,“正好种些香料和果蔬,供聚香居取用,省去采买的功夫。” 正说着,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六位身着青袍的宫人和八个佩刀护卫站在阶前,为首的宫人捧着令牌躬身道:“奴才们奉太后旨意,前来协助何姑娘打理庄子。” 刘雨兰看着这阵仗,悄悄拽了拽何青云的衣袖:“这……是不是太张扬了?” “太后的心意,推辞不得,”何青云定了定神,对宫人道,“劳烦各位随我去庄子看看,先熟悉环境。” 温泉庄比地契上画的更雅致,青灰色的院墙爬满了蔷薇,刚抽出的嫩芽在阳光下泛着绿,穿过月亮门,一汪冒着热气的温泉映入眼帘。 水汽氤氲中,能看见池底的青石板,岸边的垂柳枝条垂到水面,漾起圈圈涟漪。 “这温泉水是活水,引的是山涧清泉。”宫人指着池边的石碑道。 庄子的后院有片开阔的山地,泥土湿润肥沃,何青云蹲下身捻了把土,带着草木的清香:“这里种花椒、八角正好,王师傅总说京城的香料不够醇厚。” 护卫队长上前一步:“姑娘放心,属下会派人看守,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李重阳则在清点厢房,共有十二间屋子,虽不算奢华,却窗明几净,最东头的两间带着火炕,刘雨兰摸着炕沿笑道:“这比北阳城的暖炉还实在,冬天住正好。” 凌熙站在温泉边,指尖沾了点泉水尝了尝,忽然点头:“水质偏碱性,确实能安神,煮茶定是极好。” 她转头对何青云道:“不如在池边搭个茶棚,用温泉水泡茶,再配上你做的点心,倒是桩雅事。” 何青云心中一动,这温泉不仅能养生,还能做噱头。 她让宫人找来工匠,打算在温泉旁建个暖房,冬天也能培育新鲜蔬菜;又让人开垦出半亩地,种上北阳城的水稻,试试用温泉水灌溉,说不定能种出更香甜的米。 “庄子里的佃户说,后山有片竹林,”李重阳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根新砍的竹竿,“开春的新笋最嫩,用来做佛跳墙再好不过。” 何青云看着他衣襟上沾的泥土,忽然笑了:“等忙完这阵,咱们就在庄子里住几日,用新笋煨佛跳墙,用温泉水泡茶,尝尝自己种的稻米。” 回宫复命的前一夜,何青云让厨房做了些简单的吃食,就在温泉边的石桌上摆开,新摘的野菜蘸着麻酱,刚烤的红薯冒着热气,李重阳温的绍兴酒在陶碗里晃出琥珀色的光。 “没想到有朝一日,咱们能有这样的庄子,”刘雨兰看着水中的月影,忽然感慨,“你爹要是还在,定要喝三大碗。” “爹在天有灵,定会为姐姐高兴,”何平安给众人斟酒,眼中闪着光,“等庄子的香料和果蔬种成了,咱们的聚香居就能自成体系,从食材到成品,全是自己的东西。” 凌熙喝了口温泉泡的茶,忽然道:“我打算在庄子里开个药圃,种些珍稀药材,既能入药,也能给聚香居的卤味添些新意,比如用当归卤牛肉,黄芪炖鸡汤,既滋补又独特。” 何青云听得眼睛发亮:“这主意好!王师傅总说卤味要推陈出新,有凌姐姐的药材加持,定能做出别家没有的味道。” 她转头对李重阳道:“明天就让人在后山开垦药圃,再请几个懂草药的老农来帮忙,定不能委屈了凌姐姐的好方子。” 李重阳笑着应下,指尖在石桌上勾勒出庄子的布局:“暖房建在温泉东侧,借着水汽和阳光,冬天也能种出青菜。” “香料园挨着厨房,采来就能用,佃户们说山下有片空地,适合种水稻,用温泉水灌溉,说不定能比寻常稻米更香甜。” 刘雨兰摸着石桌上的纹路,忽然想起在白云村的日子:“那时候总盼着能有块好地,种些像样的庄稼,没想到现在不仅有地,还有温泉,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她看向何青云,眼中满是欣慰:“都是你有本事,娘跟着你沾光了。” 何青云握住母亲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她指尖发痒:“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一起打拼的结果,等庄子理顺了,咱们每月来住几日,娘可以种种菜,凌姐姐打理药圃,平安读书累了就来泡温泉,多好。” 夜色渐深,温泉的水汽在月光里泛着白,像层薄薄的纱。 何青云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影,忽然觉得这庄子不仅是太后的赏赐,更是他们在京城的根,有土地,有泉水,有家人,就有生生不息的希望。 回宫复命时,何青云将庄子的规划禀明太后,特意提了药圃和香料园:“臣女想让庄子里的产出既能供御膳房取用,也能让寻常百姓尝尝鲜,不辜负太后的恩赐。” 太后听得眉开眼笑,又赏了些花种和果苗:“好好打理,等秋天结果了,哀家要去庄子里尝尝你用新米做的佛跳墙。” 回到聚香居时,李重阳正在核对庄子的账目,见她回来便笑着迎上来:“护卫说后山发现了几株野生灵芝,凌姐姐说年份不浅,正好用来给太后做滋补的汤。” 何青云看着账上“温泉庄”三个字,忽然觉得这名字里藏着暖意。 她想起刚穿越时的窘迫,想起在北阳城的打拼,想起初到京城的忐忑,忽然明白,所谓安稳,从不是凭空得来的,而是像这温泉水般,一点点积蓄热量,终将暖透岁月的寒凉。 “等过几日,”她对李重阳道,“咱们把聚香居的老主顾请来庄子里做客,用温泉水泡茶,用新采的竹笋做菜,让他们也尝尝这田园的滋味。” 李重阳点头时,窗外的春光正好,落在“御赐良田”的牌匾上,泛着温润的光。 何青云知道,温泉庄只是新的开始,往后的日子,她要让这里的土地长出希望,让温泉水酿出甘甜,让聚香居的烟火气,从京城蔓延到更远的地方,暖透每一个寻常日子。 第一百零八章 良田生息 温泉庄的晨雾还没散尽,何青云已踩着露水往后山走,青石板路被泉水浸润得发亮,路边的野蔷薇抽出新枝,沾着的水珠在晨光里闪得像碎银。 刚转过山腰,一阵果香突然扑面而来,成片的桃树、梨树漫山遍野,粉白的花瓣落在青草上,像下了场香雪。 “姑娘快看!”护卫队长拨开灌木丛,指着枝头沉甸甸的青果,“这野桃个头不小,秋天定能丰收。” 何青云摘下颗青桃掂了掂,果肉紧实饱满:“让佃户们搭些架子,别让果实坠断了枝。” 她望着远处的杏林和山楂林,忽然笑了:“秋天来这儿,怕是能酿好几坛果酒。” 往深处走,竹林里突然窜出只肥硕的野兔,惊得枝头的山鸡扑棱棱飞起,羽毛在阳光下泛着五彩的光。 “这山里的野味真不少,”李重阳跟上来,手里还攥着颗掉落的野鸡蛋,“冬天打些野味回来,给聚香居添道新菜。” 正说着,山下传来吆喝声,佃户们扛着锄头往良田走去,百亩田地在晨光里铺成绿毯,新翻的泥土泛着油光。 “这地肥力足,种水稻和蔬菜再好不过,”何青云蹲下身捻了把土,“只是咱们人手不够,得找些可靠的人来种。” 李重阳翻看佃户名册,眉头微微蹙起:“庄子里的老佃户才十户,顶多种三十亩,剩下的怕是要荒了。” 回宫复命时,何青云将此事禀明太后。守在庄子的老宫人听了,忽然低声道:“姑娘若是信得过,不妨去教坊司附近看看。” “前些日子抄了几个罪臣的家,他们的旁支没入奴籍,多是些识文断字的良民,只因牵连才沦落至此。” 何青云的心猛地一跳:“这些人……可靠吗?” “都是冤屈的良善之辈,”老宫人叹道,“只是没了户籍,空有手艺也无处施展,姑娘若肯给他们条活路,他们定会拼命干活。” 三日后,何青云带着护卫去了教坊司外的贫民窟。 低矮的土房歪歪扭扭,几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正蹲在墙角编竹筐,手指翻飞间,粗糙的竹篾竟变成了精致的花纹。 “我们原是江南的织户,”为首的汉子见她进来,连忙放下活计,“只因族叔贪赃枉法,我们才被没入奴籍。” 何青云指着带来的地契:“温泉庄有百亩良田,缺人种,我给你们户籍,管吃管住,秋收后分三成粮食,肯去吗?” 汉子们对视一眼,突然“噗通”跪下,眼泪混着泥土淌下来:“姑娘若肯救我们,我们愿为姑娘效死!” 带回三十个汉子时,刘雨兰正领着佃户们搭暖棚,见他们虽衣衫破旧却眼神清亮,连忙让厨房煮了两大锅粥:“先填填肚子,下午再分活计。” 凌熙则在药圃旁辟了块空地,让懂医术的汉子辨认草药:“这是黄芪,那是当归,认全了就能跟着我打理药圃,工钱另算。” 李重阳带着懂农活的汉子去丈量土地,用石灰划出田垄:“东边五十亩种水稻,用温泉水灌溉,西边三十亩种蔬菜,要供聚香居和庄子吃用,剩下的种豆子,能当肥料。” 汉子们领了农具,立刻埋头苦干,耕地的耕地,插秧的插秧,连不懂农活的书生都跟着学浇水,田埂上很快响起号子声,混着泉水叮咚,像支生机勃勃的曲子。 何青云站在山腰眺望,良田被分成整齐的方块,汉子们的身影在田里移动,像棋子落在棋盘上。 她忽然想起老宫人说的“良田生息”,原来土地从不会辜负勤劳的人,就像聚香居的烟火,从不会辜负用心的人。 傍晚的温泉边,刘雨兰带着女眷们晾晒新采的野菜,凌熙在石桌上研药,李重阳则核对今日的活计账。 远处传来汉子们的歌声,粗犷的调子在山谷里回荡,惊飞了枝头的归鸟。 “这些人果然能干,”李重阳笑着递过账册,“上午丈量的五十亩水田,下午就整出了田垄,连引水的沟渠都挖得笔直。” 何青云翻开账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着每个人的活计:“张老三耕三亩,李老四插秧半亩,王书生浇水五畦……” 字里行间透着股认真劲儿,让她想起北阳城账房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流水记录。 “给每个人发两尺布,让他们做身新衣裳,”她合上账册,对李重阳道,“再杀两头猪,今晚让厨房做顿好的,算是给他们接风。” 暮色降临时,温泉庄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 汉子们围着烤得滋滋冒油的猪肉,手里捧着陶碗喝着米酒,脸上的拘谨渐渐散去,那个懂医术的汉子借着酒劲唱起了江南小调,婉转的曲调混着烤肉的香气,在山谷里漫开。 “姑娘真是活菩萨,”张老三举着碗凑过来,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我们原以为这辈子只能在贫民窟烂掉,没想到还能重新拿起锄头,有块地种。” 何青云笑着摆手:“是你们自己肯努力,等秋收了,我给你们在庄子里盖新房,再帮你们寻些良家女子做媳妇,咱们就在这儿生根发芽。” 汉子们顿时欢呼起来,连平日里最沉默的李老四都红了眼眶:“姑娘放心,明年定让这百亩良田长出最好的庄稼!” 夜里的温泉水汽氤氲,何青云坐在池边的青石上,看着远处田埂上的灯笼,像坠在绿毯上的星子。 李重阳递来杯温热的米酒:“没想到太后的一句话,竟给咱们送来这么多好帮手。” “也不全是太后的功劳,”她望着田里新插的秧苗,在月光下泛着浅绿,“是这土地招待人,你看这温泉水,这良田,连野果树都长得这么旺,本就该养活着些踏实过日子的人。” 凌熙从药圃回来,手里捧着捆刚采的草药:“那些懂医术的汉子认出了不少珍稀药材,说后山还有野人参,只是藏得深,得等秋天再挖。” 她忽然笑了:“等药圃的药材长成,我就教他们炮制之法,既能入药,也能给聚香居的卤味添料,算是给他们谋条长久的活路。” 刘雨兰端来刚蒸好的红薯,软糯的香气混着温泉的硫磺味,竟格外和谐:“我看那个王书生字写得好,让他教孩子们念书吧,总不能让下一代还当睁眼瞎。” 何青云接过红薯,忽然觉得这温泉庄不再是座冰冷的赏赐,而是个活生生的家,有田可种,有书可读,有药可医,有酒可饮。 那些曾沦落尘埃的人,在这里重新找到了生计与尊严,就像她当年穿越而来,在白云村的破草房里,抓住了那点活下去的微光。 第二日清晨,汉子们自发地早起干活,张老三带着人去后山修剪果树,李老四领着妇女们开垦菜畦,王书生则在空地上用树枝教孩子们写字,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像镀了层金。 何青云站在温泉边,看着这生机勃勃的景象,忽然明白太后为何将这庄子赏给她。 不是因为佛跳墙有多美味,而是因为她懂得,土地最珍贵的不是产出,而是能让勤劳的人有处安身,让漂泊的人找到归宿。 “等秋天果实熟了,”她对身边的李重阳道,“咱们用新米做佛跳墙,用野果酿果酒,再请太后和安阳王来庄子里坐坐,让他们也尝尝这土地的滋味。” 李重阳笑着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翻滚的稻浪上,风穿过田垄,带着稻穗的清香,像在应和着他们的约定。 这温泉庄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