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重回被养女污蔑抄袭高考作文那天》 第1章 母子俩冻毙街头 2000年冬,京市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 身着貂皮大衣的林书静刚走出小区,突然被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乞丐抓住了衣角。 “啊!” 林书静尖叫道:“哪来的乞丐,保安!保安呢?” “书静别喊,是我,是我啊。”许薇忙出声解释,她一头白发,满脸的皱纹,明明还不到六十岁的年纪,整个人已经苍老到不行。 “嘿嘿嘿……书静姐!书静姐!”旁边还有个脏兮兮的流浪汉在拍手傻笑。 林书静这才认出面前的两人,是她养母和养母的儿子。 “你们来干什么?” 林书静把自己昂贵的貂皮大衣从许薇手里拯救出来,拍打着衣角沾上的灰,警惕地盯着面前的母子俩。 许薇干笑几声,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书静,你这些年怎么也不回去看看我跟你弟弟?我们都可想你了……” 自打林书静搬到京市,她就失去了对方的消息,要不是去年听老家有人在京市这里见过林书静,她都不知道林书静住在这么高档的小区。 整整一年啊! 她带着傻儿子从冀省小城徒步出发,一路乞讨才来到京市见到林书静。 可看着林书静那张冷漠的脸,许薇心里那道早已愈合的伤口,突然如渗血般的疼。 林书静冷笑,“我跟你们又没关系,闲得没事干才回去看你们!” “书静,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我是你妈啊……” 许薇一脸不可置信。 林书静是当年她下乡插队时收养的孤女,后面返城就一起带回城里,从7岁一直养到25岁。 她掏心掏肺把林书静养大,尤其是在生下亡夫的遗腹子后,生怕林书静觉得她有了亲生孩子就不在意收养的孩子了,许薇甚至还会更偏疼林书静一些。 却没想到这就是个狼崽子! 1977年高考恢复后,她和林书静都报名参加了次年的高考,林书静抄袭她的高考作文不说,还倒打一耙说是她抄袭。 儿子也嫌她一把年纪不安分非学年轻人高考,自己没有那个本事还恬不知耻地抄袭别人,她想跟儿子解释清楚,她没有抄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构思好的作文会跟林书静的一模一样。 这时候,林书静私底下找到许薇,跪着求她不要把真相说出去,等将来大学毕业了一定会回来给她养老。 为了林书静的前程,许薇背上了抄袭这口黑锅,被厂里以人品恶劣为由开除,就连厂里分配的房子也被收了回去。 许薇只能带着儿子跟年迈的老母亲和兄嫂一家挤在一起,原以为只要熬一熬,熬到林书静大学毕业就好了。 没成想,林书静大学毕业后为了在京市安家,先是哄骗儿子卖掉了他姥姥留下的房子,之后又以许薇的名义借了很多债,让她背了饥荒。 林书静临走前还丢下一个重磅炸弹,她要结婚了,对象是京市里的干部,儿子当场大受刺激,疯了。 许薇也是那时候才发现,原来儿子一直喜欢大他八岁的林书静。 因为还不起钱,许薇被讨债的人从出租屋里赶到大街上,只能带着傻儿子靠沿街乞讨过活。 这些年她因为林书静受了那么多苦,现在林书静竟然说不认她了? 林书静冷笑道:“哼!你才不是我妈,我有自己的妈,别乱认亲戚!” “什么?”许薇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林书静的亲妈不是死在边陲小镇的泥石流里了吗? 当时她丈夫冲进去救出了只有7岁的林书静,他第二次冲进去救人却没能活着出来……当灾难平息,许薇和救援人员进去搜寻了三天三夜,也只找到了面目全非的一具男尸,其她人更是尸骨无存。 许薇强忍悲痛,打起精神来操持丈夫的身后事。 想着林书静是丈夫拼了一条命才从阎王手里救出来的孩子,许薇干脆收养了林书静,给林书静起名时还特意改成了亡夫的姓,只为了让她记住亡夫的救命之恩。 “书静,让你出来开车,你怎么还没开过来?” 小区内响起一道优雅的女声。 许薇循声看去,视线落在一个穿着呢子大衣的女人身上,女人穿金戴银,烫着时髦的卷发,明明和她是一辈人,却年轻得跟四十来岁一样。 旁边还跟着个气质儒雅的男人,年逾六十,两鬓略有花白,戴着副眼镜,瞧着文质彬彬的。 许薇死死瞪着男人,像是见了鬼一样。 林民生! 他化成灰都不会认错! 这、这分明是她死了四十年的亡夫啊,是她亲手送他下葬,如今怎么会……怎么会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 比愤怒更先来到的是窘迫。 明明林民生比她还要大三岁,现在她却老到能当对方的娘……许薇下意识用脏兮兮的头发挡住脸,扭头就想逃,逃离这个令她觉得无所适从的地方。 林书静却不想让许薇如意,她也不嫌脏了,一把抓住许薇的手腕不让对方跑,又伸手抹开盖在许薇脸上的头发,好让人看清楚那张苍老丑陋的面孔。 “爸妈,你们快过来看啊!这就是我跟你们提到过的许薇阿姨。” “她收养我就是为了给她儿子当童养媳!” “我从8岁起就帮她带孩子做家务,等我再大点一边要勤工俭学,一边还要忍受她儿子的骚扰……我好不容易才逃出那个令我感到窒息的魔窟!” 林书静越说越哽噎,好似很委屈。 许薇只能一个劲儿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她从来没有苛待过林书静,更没有让林书静帮她干活,甚至就连儿子喜欢林书静的事情她一开始都被蒙在鼓里,如果早知道儿子喜欢林书静,她肯定会出面制止的!她是真的把林书静当成亲生女儿疼爱。 哪怕林书静后面读完高中没被分配到工作,她都没舍得让林书静去下乡,一直用她的工资养着林书静,怎么就变成苛待了?童养媳更是凭空捏造! “原来你就是许薇?”女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许薇,脸上满是鄙夷之色,“不是比我小十岁吗,怎么老成这样了?” “别看我别看我!” 许薇低着头,竭尽所能地避开如刀般锋利的审视目光,还是忍不住哭了。 “……许薇。” 林民生下意识想要抬脚上前,却被身旁的女人一把抓住,讥讽道:“你这是还忘不了自己的老情人?” 林民生一顿,偏过头去,声音紧绷,“我不认识她。” 许薇定住。 霎时间,心如死灰。 她为林民生守寡那么多年,换来的究竟是什么? “许阿姨,你还不知道吧?” 林书静覆在许薇耳边,带笑的声音如恶魔的低语,“我妈是林叔叔的白月光,要不是我妈早早嫁人,林叔叔根本不会娶你!” “还有当年那场泥石流……林叔叔其实根本没死,而是跟我妈私奔了,林叔叔顶替了我亲爸的身份,和我妈一起过得不知道有多快活,你却执意生下林叔叔不要的孩子,还傻乎乎地把我们俩养大。” “话又说回来了,许阿姨我还真该谢谢你呢,要不是你的托举,我们一家怎么可能有机会在京市安家落户呢?” 许薇被刺激得双目通红,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令她理智全失,只想用牙从这一家三口身上撕咬下肉来! “我跟你们拼了!” 然而还没等挨到林民生,许薇就被赶来的保安按倒在地,地上的沙砾划得她一张脸血肉模糊。 看到亲妈受伤,傻儿子冲了上来,“不要打我妈妈!你们这些坏人!” “那就打你!” 保安对傻子可没有丝毫怜悯,当即对其一阵拳打脚踢,傻儿子却始终将许薇护在身下。 眼看着再打下去人就没气了,林书静这才叫停,“行了,把他们丢远点儿!” 保安闻言,跟拖拽死狗一样把许薇母子俩带走扔了。 夜深了,京市的雪也更大了。 母子俩瑟缩在街头,许薇抱着怀中神志不清的儿子,不知道是受了凉,还是伤口感染,傻儿子的额头烫得吓人。 “从文,你醒醒啊,别吓妈妈!” “妈妈不哭……” 从文勉强睁开眼,从怀中摸出一个扁掉的包子,包子不知道被他放了多久已经有些发酸,他笑着递出去,“吃、吃包子。” 许薇吸了吸鼻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呜咽着哭了出来。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为什么好好的人生会让她过成这样? 等她哭够了,怀中的傻儿子不知何时没了气息,脸上却依旧挂着那抹傻里傻气的笑容。 许薇突然感到很累很累,她甚至没有了哭出声的力气,只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最终,许薇倒在一个寒冷的雪夜,再也没有醒来。 …… 1978年3月3日,年节刚过,初春的冀省仍旧寒风刺骨。 瑞城,机械厂家属院。 许薇埋头趴在书桌前,大概是做了噩梦,她惊叫一声醒了过来。 环顾四周,记忆深处狭窄的房间,老式的床单被褥,书桌上堆满了她为了高考借来的复习资料。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不可思议。 这里分明是机械厂分配给她的房子! 许薇有些愣神,明明她上一刻还跟傻儿子露宿街头,怎么这会儿就出现在这儿了? 还没等许薇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外头的开门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紧接着,就是儿子许从文的声音: “李老师,去年的高考成绩上个月刚公布,你这个月就弄到了冀省高考的满分作文,先拿给我妈看真的不打紧吗?” 第2章 傻儿子不傻了? “没事,这不是为了今天课上测验的时候许同志能拿个高分吗?你小子别往外说就行。” “嘿嘿不会的,李老师你人这么好,我一定劝我妈尽早接受你!” “嘘——小点声,你妈昨晚值班,别吵醒她了。” 对话的两个男人声音,一个成熟一个稚嫩,瞬间把许薇的记忆拉回到二十三年前。 1978年,她36岁。 顶着周围人的不理解,报名参加今年的高考。 厂里看许薇上进,给她开了介绍信可以去高中随班听课,又因为她是厂里的技术骨干,破例让她带薪借读。 不过,许薇不想搞特殊害得工友们多干活,为了兼顾工作与学习,她让厂里给她排了夜班,这样白天就能抽出一半时间去学校上课。 她借读的学校是瑞城最好的高中——瑞城二中,等到了高三一班,她惊讶地发现语文老师李成祥还是个老熟人。 之前大嫂给她介绍过相亲对象,就是李成祥。 当时迫于无奈跟李成祥见了面,许薇当面讲清楚她没有成家的打算,两人便没有再往来,没想到这次借读会被分到李成祥带的班级,再次见面后李成祥觉得这是天定的缘分,于是对她展开了热烈追求。 不过……随着后来闹出她抄袭林书静高考作文的事儿,她声名狼藉,李成祥也和旁人一样疏远了她。 在今后她的人生里,查无此人。 思绪回笼,许薇苦笑了下,也不能怪李成祥当时没有对她施以援手,毕竟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那种境地换成她也不一定能做得比李成祥更好。 砰砰—— 敲门声响起,李成祥彬彬有礼地问道:“许同志,你醒了没?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许薇起身整理了藏蓝色上衣,确认没有问题后起身迎接。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在最前头的是个少年人,一米七几的个子,长得和许薇有三分像,有着年轻男孩所独有的清隽秀气。 是活着的许从文!她的儿子! 许薇眼眶一下子湿润起来,想到傻儿子为了保护她自己却被保安打了个半死,在她怀里咽气的前一刻仍然记挂着她饿不饿。 一股强烈的冲动袭来,迫使许薇上前一把抱住了许从文,“从文……”能看到活着的你,妈真的很高兴。 更多的话,因为哽咽无法脱口而出。 紧跟着走进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模样白净斯文,见状愣了下,回过神来后推了下眼镜,感慨道:“许同志,你们母子俩感情可真好。” 他浅笑着望向许薇母子,窗外的阳光透进来打在他们身上,如此一看倒像是一家三口似的。 感受到怀中儿子热乎的体温,许薇怔然片刻,这才无比确定自己是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1978年,自己即将参加高考的这一年。 上辈子她真以为亡夫死在了那场泥石流中,为他守了一辈子寡,自己一人含辛茹苦带大儿子和养女。 这辈子,她不想再跟前世一样过得那么苦,所以对想要追求她的男人也没有那般避如蛇蝎,甚至连带着对李成祥也有了个好脸。 许薇忙松开许从文,冲李成祥歉意笑笑,“不好意思,让李老师你见笑了。” “妈,你干什么呢!我都长大了你怎么还抱我?要是让书静姐看到算怎么回事!”许从文拍打着被许薇碰过的地方,撇嘴嫌弃道。 许薇的心涩疼了一下。 她只顾着因重生而高兴了,怎么就忘记了,没有变成傻子前的儿子很讨厌她呢? 17岁的许从文,总是嫌她管得多又唠叨,平日里对她几乎没有个好脸,后面许薇背了抄袭的黑锅,许从文更是觉得有这样的母亲丢脸,为了不见她天天不着家。 直到后面许从文因为林书静突然结婚的事儿受到刺激变傻,智商停留在了8岁,才开始变得很黏许薇。 看着脸上写满厌弃的儿子,许薇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不知为何她竟觉得面前的儿子和前世的傻儿子像是两个人。 日后她又该怎么和对方相处? “没事,我还挺羡慕你家氛围的,不像我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住在学校宿舍里,平时连个拌嘴的伴儿都没有。” 李成祥的话使得许薇思绪回笼,他笑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纸稿,“许同志,这是我收集到的去年冀省高考满分作文,下午咱们班会根据这一题目办场作文测验评优,你先看看这些范文希望能帮你尽快理清思路。” “李老师,这、这使不得,您还是拿回去吧,等我到了教室和同学们一起看范文就好。” 许薇连连拒绝。 上辈子她没能拒绝李成祥的好意,提前看了范文,很快就有了写作思路。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她的作文内容居然跟林书静的作文撞了,由于林书静先她一步起来念了作文,以至于别人都以为是她抄袭了林书静的作文。 也正是因为这场小测验,导致后面高考的时候,她跟林书静的作文又撞了,大家自动将她打成抄袭。 全程没有任何人起疑,毕竟同学们老早就知道她是惯抄。 三人成虎,许薇百口莫辩。 再来一次,许薇只觉得李成祥递过来的这份资料尤其烫手,她一点也没有要接过来的打算。 “许同志,你就拿着吧!这是我的一片好意,你不会辜负我的好意对吗?” 李成祥猛地抓住许薇的双手。 因为在机械厂工作了十多年,许薇的手难免有些粗糙,虎口和指腹布满薄茧,这是劳动的勋章。 李成祥眼中满是爱慕,面前女人的年纪虽说已经不算年轻了,但胜在皮肤白皙没有皱纹,个子高挑到比他还要高一两公分,留着干练的刘胡兰发型,为躲避他的审视微微低头,浓黑发梢扫过女人精致的眉眼,好似含羞带怯的大姑娘。 “李老师!”许薇只觉得手背一烫,下意识用力挣脱开。 李成祥压下眼底的晦涩难懂的光,把资料搁到书桌上,“许同志你慢慢看,等到学校再还我就行,我先走了。” 不给许薇拒绝的机会,李成祥转身就要走。 “李老师,冒昧问下,我是第一个看这个资料的人吗?”许薇下意识叫住李成祥,询问道。 李成祥保证道:“那当然了!在我心里没人能排在你前面。” 许薇尴尬笑了两声,目送李成祥离开后,她细细思索起来。 1977年高考刚恢复的第一年,由于从决策到实施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工作很仓促,12月10日才正式开始高考。 次年,也就是1978年2月初才阅完卷公布分数线,考生的成绩甚至都是非公开性的,只能通过单位才知道自己有没有达到录取分数线。 这么保密的情况下,李老师能这么快就弄到冀省高考的满分作文,应该是通过的内部渠道,资料也都是第一手。 如果这份资料她真的是第一个看的人,那林书静又是怎么做到把作文跟她写的一样呢? 第3章 我将怎样度过今后不平凡的二十三年 带着疑惑,许薇坐下阅读起资料,准备弄清楚。 当她阅读完一篇作文,正准备翻页阅读下一篇,一抬头发现许从文一直没有离开房间,给她吓了一跳。 “从文,你怎么没出去?” 许从文撇撇嘴,“你当我愿意留下啊?我这不是寻思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要高考,我留下,你有什么不懂的还可以问我。” “不用。” 许薇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冷硬。 她已经从刚重生时见到儿子活着的惊喜中冷静下来,许薇记起这时期的许从文和她关系并不算和睦,之后爆出她抄袭养女作文的传言,许从文更是从头到尾对她只有指责,没有丝毫信任可言。 她的儿子,不可信,最起码是现在。 得出这个结论后,许薇的心都在滴血,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让母子间的感情生分。 “切!跟谁稀罕看一样。”许从文撇了撇嘴,摔门而去,砸得门“砰”的一声。 许薇呼出浊气,摒除杂念,认真开始阅读剩下的范文。 尘封的记忆好似回来。 从前写的那篇作文她虽然还记得个大概,但过了几十年穷困潦倒的生活,她又有了全新的感悟。 “《我将怎样度过今后不平凡的二十三年》” 许薇低声念起了作文题目。 说来也巧,老天竟真的让她重生回到了二十三年前,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次她该怎么度过今后的二十三年呢? 福至心灵,许薇下笔如游龙,不到半个小时一篇全新的作文便已成型。 许薇刚刚落笔,外头响起了许从文的喊声,“妈!我饿了,你快点儿去做饭,吃完饭我们下午还得去学校上课!” “知道了。” 许薇应声,把下午要带去学校的资料和作文收进挎包里,然后才出门做饭。 家属院一个院子住两户人家,共用一个厨房,邻居一家是双职工,早上和中午都在食堂里吃饭,只是晚上才会用到炉灶。 记得这阵子林书静中午都是在学校和同学一起吃饭,所以许薇中午只需要做她自己和许从文的饭。 许薇也不想做太麻烦的饭,把煤炉里的火升起来,煮开水下面条再窝俩荷包蛋撒点葱花,十几分钟就能做完。 趁着许薇在厨房忙活的功夫,许从文鬼鬼祟祟地偷进许薇的卧室,从挎包里翻出许薇刚写好的作文,飞快抄写起来。 “许从文出来吃饭!” 直到外头传来许薇喊他吃饭的声音,许从文边应声边抄完最后一段,急匆匆地把作文放回包里,自己则把几张自己缭乱的纸张叠好放进裤兜里,出门吃饭。 吃完饭,许薇回屋拿东西准备出门,发现桌上军绿色挎包的遮帘凌乱搭在桌角,不由微微皱眉。 是她收拾完包忘记盖上遮帘了吗? 许薇没往心里去,背上并盖好挎包,和许从文一起出门上学。 许从文在瑞城二中读高三,去年刚开放高考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高考成绩不佳,于是今年又复读一年准备再战高考。 加上林书静也想参与今年的高考,许薇又找人托关系把林书静送进瑞城二中,现在母子三人就读同一个班级,成了瑞城二中的一桩奇闻,不少人都来她们班看热闹。 “妈,我、我突然想上厕所。”刚进学校门口,许从文忽然捂着肚子道。 许薇怀疑地看向许从文,“你出门后不是上过厕所了吗?” 许从文梗着脖子道:“我又想尿尿了,不行啊!” 许薇没有作声。 许从文只当是许薇同意了,快步跑向学校厕所,没有注意到许薇一直跟在他身后。 厕所在学校的小树林后头,许薇躲在树后,隔着老远看到林书静早就等在厕所附近,见到许从文跑来赶紧把他扯到角落里。 担心两人发现,许薇隔的距离有些远,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只能看到许从文从裤兜里掏出样东西交给林书静。 林书静立即收好,然后抬手摸了摸许从文的脑袋,许从文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哪怕林书静走远了,仍痴痴望着对方的背影不肯回神。 许薇皱紧眉头。 原来儿子这么早就喜欢上养女了吗? 直到和许从文汇合,许薇把范文资料还给李成祥,回到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也没能回过神来。 “许阿姨。” 一道人影站在许薇的座位前,女青年斜扎马尾,巴掌大小的脸上挂着微笑,温婉柔顺。 是……林书静!她的养女。 再次见到林书静,许薇不知道自己对她是恨意更多,还是心痛更多。 至今她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有哪一点对不起林书静?不然,为何她辛苦养大的孩子,会成为一柄刺向她心口的尖刀? 林书静蹙了蹙眉,不太明白养母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冷淡,但她心中有愧也不敢多问,只尴尬一笑,在许薇的前桌落座。 想起前世被林书静坑害到背了一身的饥荒,后半辈子只能靠乞讨过活,甚至最后的死亡都跟林书静有关…… 许薇死死盯着林书静的后背,如果她的眼睛能发射出激光的话,只怕林书静现在已经千疮百孔。 不多时,李成祥进入班级,把提前准备的高考作文范文发下去,各小组只分到一篇范文,等小组内的人传阅完这篇范文,再一个小组一个小组地互相交换着看。 阅读完范文,就到了自己写作文的时刻。 旁人都在紧赶慢赶地写作文,许薇整个人只觉得如坐针毡,一直在思索她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才让林书静有机会抄到她写的作文? 不知不觉间,时间到了。 班里每个学生按照座位排序,都要起身念一遍自己写好的作文,然后交由全班同学评价。 很快,就轮到了林书静起来念自己写的作文。 在瑞城长大的她并未完全褪去南方口音,不过念起作文来很好听,如黄鹂鸣叫般清脆,透着年轻人的朝气与蓬勃。 “院里的老树又落了叶子,我捻着发黄的树叶,指腹感受着叶脉的起伏,就像抚摸过我前半生的沟壑。” “……厂里的墙上到处张贴着四个现代化的标语,我羞愧难当,只觉得自懂事算起,从前的光阴都虚度了。几番思虑,我决定重新拿起课本,想要在今后的二十三年里重新把以前耽误的学问补回来。旁人笑话我: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折腾什么?” “我指着院里的大树,说:你看这树秋冬枯萎,落叶化作滋养大树的养料,只等春天一到光秃秃的大树就重新冒出新芽。人就和这树一样,现在看似枯燥无味地学习,实际上是在厚积薄发,等到他日学成就能更好地报效国家!”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不负今后的二十三年宝贵时光,为中华之崛起砥砺前行。” 许薇瞳孔一缩,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作文。 明明她的作文已经跟上辈子写的不一样了,怎么林书静的作文也跟着变了,变得依旧跟她一样! 第4章 究竟是谁抄谁? “立意很好的一篇作文,警醒我们要珍惜时间,最好的时间不光是从前和未来,更是现在。” 李成祥称赞道:“如果是我阅卷的话,起码会打到75分以上。” “谢谢老师!” 林书静喜不自胜,偏头扫了眼后桌愣住的许薇,眼里的得意简直藏不住。 “林同学文学素养真高!” 同学们几乎是一边倒的夸赞。 偏偏有人唱起了反调,是个梳着双麻花辫的女同学,“林同学的作文写得好是好,就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我的作文老师都夸了,你觉得哪里不好倒是说啊!”林书静怒视对方。 女同学支吾了一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尴尬地挠了挠头,“算了,当我没说。” 李成祥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肃静,“许薇同学,该你念你写的作文了。” 许薇刚才发现林书静的作文又跟她一样,不免陷入前世被众人指摘抄袭的恐慌中,突然被叫到名字她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才说道:“我没写。” 既然念出自己的作文会被人打成抄袭,那她干脆就不念好了,别人也就不会知道她的作文和林书静的一样。 先低调些,等熬到高考,自然手底下见真章。 “你怎么会没写呢?许薇同学,不用不好意思,不管你写成什么样子同学们都不会笑你。” 李成祥并不知道许薇的想法,只一个劲儿地给许薇使眼色,让她起来念作文。 他提前把范文交给许薇看,就是为了让许薇有充足的时间构思出一篇不错的作文来,然后再当众念出来,收获众人的钦佩。 看似是在给许薇表现的机会,其实对他自己也有利,许薇毕竟是机械厂工人,自敛文化人的他要是找个大老粗的妻子,难免惹人嘲笑。 所以,不管许薇能不能考上大学,他都需要造势让别人认为许薇有些文化水平,还是配得上他的。 许薇像是看不懂李成祥的潜台词,只是抿唇一语不发。 同学们看看默不作声的许薇,又看看眼睛都快瞟抽筋的李成祥,直觉告诉他们这中间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咳咳!”李成祥生怕再说下去会让别人现在就怀疑他和许薇的关系,只得作罢,正打算叫下一个学生起来读作文。 这时,林书静的声音突然响起,“许阿姨,你这不是已经把作文写好了吗?为什么要骗李老师说你没写啊?” 林书静才不肯轻易放过许薇。 如果不能把许薇抄袭的名头现在就坐实,那她以后的计划还怎么跟进? 所以,林书静趁着许薇分神的功夫,一把抽出了被许薇压在胳膊底下的作文,“许阿姨脸皮薄不好意思念,那我来帮许阿姨念。” “院里的老树又落了叶子,我……” 念着念着,林书静忽然捂住嘴巴,满脸惊讶道:“许阿姨,你的作文怎么写得跟我的一样?你、该不会是抄我的吧……难怪你刚才宁肯说自己没写,也不肯起来念。” 许薇一双凤眸几乎能喷出火来,“林书静,你说话要讲良心!”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胆小甚微的小女孩,开始变得连她这个养母都不认识了? 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乖囡囡,怎么就变成今天这幅样子了? 许薇在生气之余,更多的还是心凉。 林书静到底现在年纪还小,见一向好脾气的许薇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她不由得小小地心虚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又调整好,做出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眼泪汪汪道:“许阿姨,我承认你把我养大于我有恩,但咱们就事论事,抄袭是可是人品败坏的大问题啊!搁前两年那可是要被批斗的!” “什么?许同志的作文是抄的?” “林同学就坐在许同志前面,许同志想抄的话一抬头就能看到,难怪能抄的一字未差。” 同学们议论纷纷,就连许从文也半是震惊半是责怪道:“妈,只是一场小测验,你写不出来就写不出来,怎么能抄书静姐的作文呢!” 这句话几乎是将许薇给定死了。 班里的同学谁不知道许薇是许从文的亲妈,俗话说得好,知子莫若母,想必知母莫若子也是成立的。 最了解许薇的人恐怕就是许从文了。 现在亲儿子都出来倒油,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许薇确实抄袭了! 砰! 许薇拍了下桌子,起身怒视许从文,“我没抄!许从文,别人都可以质疑我,唯独你不可以!你是我生的,这些年来你妈我的人品究竟怎样你最清楚不过,更何况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她想起在厕所附近看到的,许从文从裤兜里掏出什么东西递给林书静。 之前她还不明白,现在彻底明白了! 难怪她明明记得自己离开前盖上包了,就做个饭的功夫回来包就又被打开了,想来是许从文趁机翻过她的包!把她的作文抄下来交给了林书静! 许从文心虚地移开视线,嘴上仍劝道:“妈,你就认了吧!不是当儿子的说你,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考什么大学啊……” 虽然这么说对不起妈。 但书静姐答应他了,只要他能帮书静姐考上大学,书静姐就答应跟他在一起。 他也是为了这个家和睦…… 再说了,妈妈为了他都牺牲那么多了,再为他的终身幸福牺牲一下又怎么了? 许从文这个亲儿子一倒戈,许薇抄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不光涉世未深的学生们信了,就连李成祥看许薇的眼神都不对了。 就在事情几乎要定性时,刚才还怒不可遏的许薇脸上忽然绽放起了一抹笑,她扫了眼林书静和许从文,双手抱胸道:“再给你们俩一次机会,确定是我抄袭了林书静的作文,对吗?” 许从文支吾两声,点了点头。 林书静心思明显要比许从文深,她被许薇这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弄得有些心慌,仔细琢磨了下,确认自己没有出现纰漏,心里这才安稳不少,面上却是一副故作关心的样子。 “许阿姨你就老实承认了,你这么大年纪做事糊涂也情有可原,大不了我不追究你抄袭我的问题就是了。” “呵呵。” 许薇冷笑,一把抢过林书静手里的作文,指着其中一个段落,声音铿锵有力,“谁说这两篇作文一模一样的?这不是有句话不一样吗?” “单凭借这句话,完全能证明究竟是谁抄了谁!” 第5章 真相大白! 许薇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成功吊起了全班人的好奇心。 大家都竖起耳朵来,打算听许薇是怎么狡辩的。 谁成想,许薇并没有急于去证明自己,反而不疾不徐道:“我自己直接念出来难免有引导之意,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会找一名跟我不熟的同学来读一下我指出的这句话。” “这位同学,你能帮我念一下吗?”许薇看向,最早出声质疑林书静的那名双麻花辫女同学。 女同学也没想到被点名的人会是她,不过一向热心肠的她倒是很愿意帮这个忙,接过许薇递来的两篇作文。 “林同学在作文中写的是:我羞愧难当,只觉得自懂事算起,从前的光阴都虚度了;许同志在作文中写的却是:我羞愧难当,只觉得自懂事算起,从前的二十三年都虚度了。” 念到这儿,女同学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两句话看似意思差不多,但仔细琢磨一下,就会发现许同志的这句话更贴主题,正因为她虚度了从前的二十三年时光,才会更加珍惜之后的二十三年。” 这么一解释,有些脑筋转得快的同学也认同点头,“对!这篇作文通篇读下来,完全就是一位老者醒悟后决定珍惜时间,不浪费之后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 女同学继续道:“咦?作文中还有一处不同,林同学写的是旁人质疑她,许同志写的却是工友质疑她,加上前面提到故事的发生场景是在工厂,感觉许同志写得更有代入感。” “还真是这样!所以……其实是林同学抄了许同志的作文,把这些跟自己无关的点都改了?” “关键是还倒打一耙说成是许同志抄她的作文,这也太不要脸吧!” 随着发现的纰漏越多,同学们原本有多钦佩林书静的才华,现在就有多鄙夷林书静的人品。 呵呵,鬼才会信这篇老气横秋的作文会是正值青年的林书静写的。 一时间,林书静沦为了众矢之的。 “我、我没抄!” 林书静脸臊得通红,却还是不服气道:“为什么你们非说是我抄的,难道就不能是许阿姨修改了句子,让这篇作文看起来更有诱导性?” 见林书静死鸭子嘴硬,大家也是不惯着。 “可这本书的叙述角度是中老年人,林同学你也才25岁吧?会有这么深刻的见解吗?” “就是!咱班里年纪最大的同学就是许同志了,也只有许同志才能写出如此深刻有体会的文章!” “……”林书静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朝许薇投去怨恨的眼神。 为什么偏偏要写个人特色这么浓的作文?让她连抄都没法抄。 “我们班里不能有人品这么败坏的学生!” 其他学生纷纷抗议道:“强烈要求学校开除林书静!” “不行!”许从文这下坐不住了,“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书静姐?”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别人都想起许从文刚才黑白颠倒,跟着林书静一起诬陷亲妈的事儿。 这下可算是惹了众怒,后果就是连许从文一起骂。 “许从文你好意思吱声!” “许同志生你这种儿子,还不如生个馒头,饿了的时候还能拿来充饥!” “林书静是借读的,许从文你是复读的,有什么脸帮她说话?” …… 四周投射来的厌恶目光如刀子般刮在林书静和许从文身上,两人窘迫到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教室角落里,眼见事情水落石出,许薇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她没有写上辈子的那篇作文,而是换了篇个人特色鲜明的作文写,这样就算林书静抄去了也没用。 目睹儿子和养女被骂的狗血淋头,许薇非但没有要开口替两人解围的意思,甚至诡异地觉得一丝痛快。 她从一开始就对林书静会倒打一耙的事儿有所预料,可许从文不分青红皂白地帮着林书静说话,还是让她对许从文寒心了,所以现在也不想管许从文的死活。 再说了,让别人骂骂儿子也好,最好能把他彻底骂醒,往后不要再为了林书静去干些蠢事。 “好了!” 最后还是讲台上的李成祥出声呵止,平息了教室内的骚乱。 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放学了,“既然事情弄清楚那就行了。林书静,念你是初犯这次就算了,要是下次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我就去找校长让她开除你!” “李老师,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林书静低头应声,眼角余光却朝许薇投去怨恨的眼神。 为什么许阿姨偏偏要写个人特色这么浓的作文?让她连抄都没法抄! “坐下。”李成祥摆摆手,然后叫起下一名同学朗读作文。 等到最后两名同学念完作文,下课铃声响起,今天的放学时间到了。 李成祥走出教室前还不忘丢下一句,“下周一你们数学老师会当堂测验,周末都记得复习啊。” 随着李成祥离开,赶着放学的同学们也跟上去,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出教室。 许薇的时间很紧迫,吃完晚饭还要回厂里值夜班。 她正收拾书桌上的东西时,忽觉面前多了两道人影。 一抬头,就瞅见了林书静和许从文。 正值青春叛逆期的许从文,还是跟平日里一样对她没什么好脸,“妈,知道你还要上夜班,就不用麻烦你回去给我们做饭了,你直接给我钱,我和书静姐去国营饭店吃饭。” 林书静也配合性地出声道:“许阿姨,课堂上的事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你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故意让我们饿着肚子吧?” “呵呵。” 许薇眯眼笑了,“你们不说我都忘了课上的事情。说起来,确实需要去国营饭店好好庆祝庆祝。” 闻言,林书静和许从文喜不自胜。 果然,眼前的人还是他们熟悉的样子。 刚才课堂上许薇那副据理力争,不近人情的样子,还真有些吓到他们了,还以为是他们把妈的心伤透了,往后不打算管他们死活了。 现在看来,只要他们肯主动低头,就算他们做了天大的错事,妈不还得老老实实地供着他们? “妈,我也不管你要多了,就给我五块钱就行……”许从文伸手,已经做好了接钱的打算。 然而,这时许薇视线却穿过他们,看向斜侧方站起身的双麻花辫女同学: “同学,你都收拾好了吧?走,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第6章 穷养儿女,富养我自己 双麻花辫女同学愣了一下,指着自己鼻子问:“……你叫我?” “对,”许薇点头,“你刚帮了我那么大忙,我怎么着也该请你吃顿饭以表谢意。” “不用不用。”女同学忙摆手,因为害羞脸颊绯红。 “妈!”“许阿姨!” 许从文和林书静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都是不可置信极了,“你怎么宁愿请外人去国营饭店吃饭,都不带我们去?” 许薇脸上的笑容冷下来,她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双儿女,“我请外人吃饭最起码人家会念我个好,我请你们这俩白眼狼吃饭,你们只会想往我身上撕下更多的肉来!” 这话说得可谓不留情极了。 许从文慌了,他无措道:“妈……我可是你亲儿子!书静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天底下没人能比我们和你更亲了,你还真跟我们生气了不成?” 许薇冷笑:“我看你们都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往后你们自己也能过得很好,用不着我操心。” 闻言,林书静心里一哆嗦。 许阿姨这是什么意思?是打算往后不管她了吗? 那她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她本来就没有工作,现在除了周末还要全天候地上学,每天吃饭需要钱,买复习资料也需要钱……哪里都要钱,要是许阿姨不打算负担她的花销,她别说考大学了,就连日常生活都没法活下去! 许从文明显还认不清现实,见许薇说得不留情面,他也恼了,“说的谁稀罕去国营饭店一样!给我饭票,我和书静姐回厂食堂吃饭。” “想要饭票?行啊,把脸凑近点,我这就给你们。”许薇笑吟吟地说道。 林书静和许从文虽然疑惑,他们已经离得挺近的了,怎么妈还要他们再把脸凑近点? 但为了拿到饭票,他们还是下意识把脸凑近了些。 啪!啪! 就听两声脆响,许薇大手一挥,一人赏了一个耳光子。 林书静的巴掌印在左脸,许从文的巴掌印在右脸,两人看上去十分登对。 许薇继续破口大骂道:“花着老娘的钱,还敢跟老娘叫板,你俩简直反了天了!还想软饭硬吃?我看还是直接吃老娘的大耳光子吧!”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格。 如果她真的性子懦弱,也不可能一个人把两个孩子带大,光是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就能把她压倒爬不起来。 只不过,以前她是面对外人强硬,面对子女才会容忍,没成想反而让他们蹬鼻子上脸了! 现在经历了重生这么难得的事情,许薇彻底想通了。 什么宁愿亏待自己,也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孩子,把他们当温室里的花朵呵护……都是屁话! 面对这种不听话的叛逆儿女,就一个解决办法—— 穷养儿女,富养她自己! 许薇打完人,捋了捋侧脸的头发丝,背上挎包拽着女同学施施然地走了。 林书静和许从文彻底傻眼了,只愣愣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 国营饭店。 在这儿,光是全素的阳春面都贵得令人咋舌,食堂卖八分一碗,国营饭店就敢卖到一毛二。 许薇要了两斤韭菜肉的水饺,肉馅水饺卖1.5元一斤,眼下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顿水饺简直是奢侈了。 一下子花出去三块,许薇也并不心疼,六级钳工的她光是一个月工资就有72块。 因为是城里户口还是正式工,一年到头发到手的粮票、饭票等补贴不少,所以她实际用钱的地方并不多。 以前许薇总是省着钱,这不舍得花,那不舍得花。 只想着供许从文念书,和给林书静攒嫁妆,好让林书静将来在夫家有底气。 现在看来是不用给林书静准备了。 她儿子也不是念书的那个料,更不用给他攒学费。 与其把钱攒下来等到十几年后通货膨胀,钱变得不值钱了,存在银行就能涨个块了八毛的利息,还不如自己现在就吃了喝了。 起码对得起自己的肚子,许薇是这么想的。 坐在许薇对面的女同学叫叶菡,长了张圆滚滚的娃娃脸,笑起来脸上还有俩小酒窝,非常可爱。 她今年刚满18岁,在班级里的成绩属于拔尖的那一拨。 “叶同学,今天真是谢谢你仗义执言了,要不然别人还会继续误会是我抄袭。”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喷香的白面混合着肉香味儿,勾得人馋虫都上来了。 不过实在太烫,暂时还不敢下口,许薇便开口跟叶菡道谢。 叶菡害羞地连忙摆手,“真的没什么啦!还是许同志你的作文写得好,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写的。” 这波商业互吹让许薇忍不住笑了下,越发觉得面前的女孩子可爱,忙催促道:“快吃,饺子就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嗯!” 叶菡重重吞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没能敌过美食的诱惑,夹起一个放进嘴里,好吃到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许薇也觉得很好吃。 不光是因为上辈子她饥一顿饱一顿地流浪了许多年,更是因为现在这年代的食材优质。 韭菜是头茬鲜嫩异常,就连猪肉都是更香的土猪肉,三肥七瘦的配比,皮薄馅大,咬一口下去带着油腥的汤汁在唇齿间炸开,特别解馋! 哪怕是咽下后,仍是唇齿留香! “许同志,谢谢你请我吃饭。” 不知不觉间,许薇蘸着蒜泥醋把一斤饺子都吃完了,连她都被自己的饭量震惊了下。 抬头一看,叶菡也搁下了筷子,不过她还剩下大半盘饺子。 “怎么?不合胃口吗?” 叶菡连忙摇头,声音细微,“那个……剩下的饺子,我能打包带回去给爸妈也尝尝吗?他们最近吃肉的一次,还是去年的中秋节。” 五年前,她爸爸在厂里工作时发生意外落下残疾,丧失了劳动能力,现在家里只有妈妈有工作。 妈妈为了供她上学已经够辛苦了,她也不好意思在吃穿用度上要求更多。 说起来都怕人笑话,长这么大这还是她头一次来国营饭店吃饭。 许薇愣了下,“……当然可以。” 看着叶菡开开心心地掏出铝制饭盒打包,许薇心情有些复杂。 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这么有孝心,她养大的孩子却一个比一个难以言喻? 有了白眼狼儿子和蛇蝎养女的对比,许薇看向叶菡的眼神愈发怜爱。 “这些不够吃的吧?你等下,我再要一斤水饺你带回去。” “不用不用!”叶菡这下是真的不肯接受了,她本来就对许薇请客一事过意不去,哪能继续占便宜? 许薇见叶菡铁了心,也只得作罢。 叶菡越想越觉得无以回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从打满补丁的挎包里,取出一个本子双手递给许薇: “许同志,我邻居去年参加了高考,这是她写下来的试卷题目,这次数学测验很可能会考,你带回去复习一下吧!” 第7章 特别行动?神秘人出现! “都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许薇没有立即伸手接过。 周末就两天,她晚上还要上班,不一定能立马看完还给叶菡。 叶菡摇头,“没事,我已经都看完了!” “……那好吧。” 眼见她如果不肯接受的话,叶菡都快哭了,许薇只好收下。 翻开本子,许薇低头,看着上面写的题目。 上辈子她虽然也参加过这场数学测验,但过去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每道题目都记得? 只依稀记得数学试卷上确实出现了很多道1977年的高考题,叶菡能把题目拿给她看,让她重新复习一遍再好不过。 许薇心里逐渐有了盘算。 通过这次作文的事情来看,如果林书静抄袭她,是通过她儿子许从文的渠道,那正好可以借这次机会试探一下! 窗外。 见国营饭店里的两人,相处得跟亲母女有一拼。 许从文气得眼睛都红了,一拳怼到树上,“妈都有我们俩儿女了,怎么不对我们好?闲得没事干去跟外人发散母爱!” 林书静没有出声附和许从文,她眯眼喃喃自语道:“小弟,你有没有觉得你妈好像有点儿变了?” “没有吧?”许从文费解地挠挠头,“应该是今天咱们惹妈不开心了吧?等她消气就好了!毕竟咱可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总不可能放着咱们不管,去管个外人吧?” “希望是吧。” 林书静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原以为这次就能轻易坐实许阿姨抄袭她,没成想被许阿姨轻松化解……下次一定不能出现这样的纰漏了! “对了,小弟你不是参加过去年的高考吗?那你还记得当时都考了哪几道数学题吗?” 许从文挠头,干笑两声,“书静姐你也知道我不是学习那块料,数学题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啊。” “那怎么办?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师已经对我不满了,要是我下次还考不好,学校一定会把我开除的……” 林书静垂眸,乌黑的睫羽一扇一扇的,许从文简直心疼得要命。 他当下拍着胸脯道:“书静姐你就放心吧!大不了我去管我之前的同学们要数学题,下周一前一定把正确答案交给你!” “小弟,你对我可真好。”林书静柔柔笑着,抬手摸了摸许从文的脑袋,无人注意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冷意。 “嘿嘿……”许从文简直美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咕噜! 许从文的肚子重重响了一下,尤其是想到国营饭店里两人吃的可是饺子!顿时怨念更盛。 林书静温柔笑笑,“小弟你饿了呀?不过妈不给我们钱,我们也没办法去食堂吃饭,只能去姥姥家蹭饭了。” “好主意,”许从文拍手鼓掌,“正好让姥姥好好管教管教咱妈!” …… 许薇还不知道儿子和养女打算找她妈告状,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意。 现在的她已经不想再时刻围着糟心的儿女转了。 从国营饭店出来已经是下午七点,许薇在机械厂的生产车间工作,车间实行三班倒,8小时算一班,每周的周末会放一天假,早班工作时间是早上六点到下午两点,中班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 应许薇要求,厂里现在把她调到了夜班,工作时间是从晚上十点工作到第二天早上六点,跟赶来上早班的工友们交完班就可以离岗了。 剩下的休息时间还算充裕。 许薇打算回家睡一会,毕竟车间工作很危险,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受伤,所以不能有丝毫懈怠。 刚进家属院,许薇就撞见邻居正在院子的水龙头前洗菜,看样子是打算做晚饭。 旁边有个五岁大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拾羊拐,见到许薇进门当即仰头,甜甜叫道:“姨姨!” “哎!小宝下学了呀?” 许薇应声,笑眯眯地回应小宝。 小宝勾起了她关于机械厂福利的往事,厂里不光设有托儿所、幼儿园,甚至还有小学、中学和厂技校,厂子弟根本不用操心没有学上的问题。 当时,许薇哪怕自己带着两个孩子也不用愁,小点的孩子送去托儿所,大点就送去幼儿园,她下了班再去把孩子领回家睡觉,完全能够兼顾工作。 “许姐,你学习回来了!” 听见动静儿,正在洗菜的女人也抬头跟许薇打了声招呼,她个子不高,体型微胖,人看着很是和气。 许薇笑笑,“嗯,惠芬你下班了啊。” 杨慧芬在附近的制衣厂工作,之所以能住在机械厂的家属院,是因为她男人廖长江是机械厂的物料工。 邻居一家算是双职工家庭,也不知道怎么日子过得磕磕绊绊的,几乎每天饭里头都没什么油腥,大人还好说,孩子这么小还长身体呢!这不是胡闹吗。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许薇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简单客套了几句就回东屋关上了门。 儿子和养女不知道跑哪去了,许薇对此并不关心。 她定好闹钟睡到九点半。 时间一到,许薇换好工作服,伸手摸向书桌,拿起工作笔记就要出门。 一张黑白照片从笔记里掉落出来,飘飘悠悠地落在桌面上。 许薇的视线落在边角有些发黄的照片上。 照片上是一对男女的半身像,男青年长相英俊斯文,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眼神柔和地望着身旁的女青年。 女青年生得漂亮,气质却清丽脱俗,她有些羞涩不好意思正视镜头,手指不安地搅动着衣角,正是十八岁时的许薇。 “……呵!” 半晌,许薇讥讽地笑出声来。 照片上的男人就是她那死在泥石流中的亡夫。 这张照片还是两人去公社打结婚证的时候拍的,曾经这张照片陪她度过了难熬的一年又一年,也是她一大把年纪还挑灯夜备战高考的精神支柱。 可现在…… 许薇想到自己上辈子去找养女,竟意外见到了死而复生的亡夫,对方身边还跟着他痴恋多年的白月光,一家人看上去别提多幸福了。 眼前这张照片令许薇几欲作呕,双手扯住照片,眼瞅着就要直接撕掉! 想到这到底是她手里唯一一张关于亡夫的照片,许薇动作一顿,以后找人的时候也许能用上,她不想那么轻易地放过亡夫。 怀着恨意用力看了几眼照片,把照片上男人的样子深深刻在脑子里! 许薇这才把照片塞进抽屉底下,眼不见心不烦。 机械厂。 门卫早已和许薇熟悉,见许薇过来上班,直接开门放她进去。 然而,许薇没有注意到,在她进入厂里后,紧接着也有两人来到厂门口。 这是两个男人。 虽然穿着工人们都会穿的灰色劳动服,但脚上却踩着双军用皮靴,精气神明显和普通人不同,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 门卫本来要拦住他俩盘问的,可为首之人早有预料,掏出工作证件搁门卫眼前晃了一下。 “特别行动,我们需要进厂里一趟。” 第8章 蝉联九届的兵王 竟然是军官证! 看着职位那栏明晃晃的“团级干部”四个大字,门卫一下子就不敢吭声了,老实开门目送两人进厂。 两人边走,边压低声音交流起来。 “延哥,敌特分子真会在今晚行动吗?” 陆延点头,“嗯,今晨技术部截获了边境传来的消息,那边下令让隐藏在厂内部的敌特尽快行动,之前一直没有传出那份机密设计图失窃的消息,不出意外该名敌特很有可能选在今晚动手!” 闻言,长了张娃娃脸的男人苦笑道:“这么大的事儿,上头就派咱俩来执行任务?” “这里是厂区少有生面孔,布置的人一多难免会打草惊蛇,派我们俩是也是组织上的考虑,何况……” 陆延拍了拍娃娃脸的肩膀,不苟言笑的脸上硬挤出一丝微笑,“你可是咱们京区的兵王,一人可顶千军万马。” “哎呦亲娘嘞!”娃娃脸被臊得不行,“陆首长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要不是因为你有任务在身,没能参加这次的京区陆军大比,也不可能是我夺魁啊!毕竟你都蝉联十多届兵王了。” “准确来说是九届。”陆延纠正道。 娃娃脸十分无语:“反正都挺多的,还计较差的那一个俩的干啥?” 陆延一本正经:“还是需要计较的。” 娃娃脸:“……” 苍天啊!大地啊!上级为啥让他跟号称军区最严肃军官的陆延,一起出任务啊?他都不敢跟对方说话。 陆延看了眼手表的时间,本就严肃的一张脸更加严肃,“你去办公楼检查,我去生产车间检查,一旦有情况互相通知对方,绝不能让敌特偷走设计图!” “好!” 娃娃脸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 与此同时,许薇也到了生产车间。 因为加工机械的工序繁多,机械厂的生产车间也有很多个,分别是车床车间、铣床车间、钳工车间、装配车间、锻造车间等。 许薇工作地点是钳工车间的二车间。 二车间里一共有两名六级钳工,一个是她,一个是比她要大几岁的周志民。 周志民比较市侩,喜欢搞一些人际往来,因为不愿意受人管,他把厂里原定的二车间组长给挤兑走了,他就成了有实无名的二车间组长,平时二车间的事情都是他管。 他比许薇早来厂里几年,当年评选六级钳工的时候,选了她,没选周志民。 虽然第二年周志民也评上了,但这梁子也算结下了。 有时候周志民还会给许薇使些小绊子,她之前只想好好工作养活儿女,也懒得跟对方计较,基本能忍都忍了。 二车间里的工人更加被周志民使唤得团团转,有时候许薇看不下去会帮对方说话,一二来去的大家跟许薇关系还挺好。 “许姐!” “许师傅。” “许工。” 一进车间,准备下班的工人纷纷跟许薇打招呼,其中不乏有之前她亲手带出来的学徒。 许薇也笑着跟对方打招呼,兜兜转转又回到工厂,原本空唠唠的心现在一下子充实了。 真好。 这里是她工作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她几乎把一腔热血都泼洒在了这里。 一想到九十年代后期工人大下岗,机械厂入不敷出倒闭后面转为了私企,那些给工人的福利待遇也随之没了,许薇就痛心。 工人们不再是跟现在一样三班倒,而是两班倒,一干就要直接干12个小时,还是连轴转没有周末的假期,简直跟拴在磨盘上的牲口一样,就没有个歇息的时候。 “呵,有些人在外头都要浪疯了,还知道回来上班呢!” 一片祥和中,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许薇循声看去,视线落到了站在一旁的中年女人身上。 女人怀抱双臂,仰着下巴看人,说话太过用力脸上的横肉都在抖。 “包美丽,这可是工作时间,你怎么还顾上我在外头忙什么?你怕不是嫌弃工作枯燥,心野得都飞到外头了吧!” 许薇毫不留情地回怼道。 她和包美丽结怨已久,准确来说是包美丽单方面跟她结怨。 包美丽也是二车间的工人,和周志民是两口子,两口子一个炕上睡,自然也是一条心,哪哪都看许薇不顺眼。 加上厂里去年评选劳动模范,选了她,没选包美丽,两口子不出意外又给她记了一笔。 如果说周志民还会装装样子,包美丽就是彻底不装了,平时在车间里有事没事的就会跟她呛起来。 “许薇你!你竟然敢骂我!” 包美丽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许薇,现在突然变得牙尖嘴利,会怼人了,她气恼地瞪了许薇一眼。 然后,她端出老板娘的派头,对周围的工人发号施令道:“许薇欺负我,你们怎么也都不吭声?一个个的都死了吗!” 现在周志民不在,大家并不想给包美丽这个面子,一个个装作很忙的样子,不搭腔。 “师娘你就少说几句吧!”旁边的瘦小伙劝道:“你明明知道许工是去学校学习准备高考的,厂里都给她批了假,她还是怕耽误工作来上夜班,哪里跟你说的似的出去野。” “搞半天还是我的错了?许薇都一把年纪了还考哪门子的高考?我她分明就是想偷懒!” 包美丽指着瘦小伙的鼻子骂道:“许薇是你师娘,还是我是你师娘?帮她说话不帮我,真行哈!看你师傅明天来上班怎么收拾你!” 说完,包美丽冷哼一声,摘下手套气冲冲地丢在工作桌上,大步流星的就要走。 经过许薇身边时,眼瞅着就要撞上许薇的肩膀。 许薇知道包美丽没安好心,所以在包美丽要碰到她的那一刻,她及时后撤拉开距离。 包美丽本来想狠狠撞许薇一下出出气,这下倒好,没有着力点,她自己反倒差点儿摔个狗吃屎。 “……许薇!” 包美丽两条短腿一个劲儿地倒腾,像是气球插了两根筷子在跳芭蕾舞,好一会儿才艰难稳住略显臃肿的身形。 气没撒出去,反而更加生气,包美丽已经被气到猛翻白眼了。 许薇故作关心道:“包同志,你怎么突然抽抽了?是不是犯心绞痛了?人年纪大了身体是会出现些小毛病的,你可别不当回事啊!” “我才四十多岁,还年轻着呢!哪来的心绞痛!” 包美丽恨恨瞪了许薇一眼,狼狈逃离车间。 许薇跟下班的工友道别完,走到自己的工作桌前。 上夜班的人不多,除了她,就是刚才帮她说话的瘦小伙。 “高勇,谢谢你刚才帮我说话,”许薇跟他道谢完,纳闷道:“但我记得你不是排的中班吗?这都下班时间了,怎么还不走?” 名叫高勇的小伙子抹了把汗,“师傅下午过来了一趟,跟我说他晚上有事,让我帮他顶今天的夜班。” 也就是说高勇要一口气连轴干16个小时! 许薇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周志民这人惯会偷奸耍滑,分到他手底下的学徒是真惨,光是折磨也就算了,还不一定能学到有用的东西。 “对了!芳芳人呢?我记得她今天应该上的是中班。”许薇询问。 元芳芳是跟着她的学徒。 往常都会等她来工厂,师徒俩会唠一会儿,怎么今天一直没看到元芳芳人? “许工你不知道吗?今天车床车间来借人,把元芳芳借去了,下午她让机器给伤到了,人早就送去医院了。” “什么!”许薇生气道:“芳芳刚来没俩月,还没出学徒呢,谁让她去操控机器的?” “是师傅……当时师傅正好来找我,就派元芳芳去了。” 许薇闻言皱紧眉头。 周志民两口气找她的麻烦也就算了,怎么能欺负到元芳芳这个小姑娘头上! 她正打算说些什么,车间内的灯光忽然闪烁一下。 紧接着,周遭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所吞没,就连隔壁刚才还在轰鸣作响的机器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停电了!” 第9章 她和他不打不相识 “怎么回事?” 不怪许薇感到惊讶。 工厂用电和居民区用电不是一条线路,虽说这年头用电紧张,可一般都是先都是紧着工厂来,毕竟机器一停耽误了赶工,损失可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平时一年到头下来,厂里都碰不上一次停电。 怎么她刚重生就碰上了呢? 而且……她也不记得上辈子发生过这件事啊? 不对! 上辈子她今天又没有值夜班。 许薇回忆起来,上辈子因为在课堂上被养女污蔑抄袭作文,当时的许薇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于是请了假没有来值夜班。 第二天她来到厂里后,听说晚上厂里摸进来了个小偷,东西还没来得及偷就被逮住了…… 正想到这儿,身旁的高勇出声道:“许工,外头好像也停电了,我去供电室看看。” “哎!” 许薇还想叫住高勇让他留下,免得她一个人待在车间的时候小偷再摸进来。 “没事,许工我很快回来。”高勇安慰了一句,就离开了车间。 时间紧迫,许薇也没法跟高勇解释会有小偷的事儿。 毕竟她总不能跟人说她是重生过来的,所以能预知未来吧?那还不得被扭送精神病院。 车间里不光黑咕隆咚的,还静悄悄的,安静到许薇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虽然竭力想要控制,但还是控制失败。 不同于白天在课堂上险些被冠上抄袭帽子的刺激,现在是另一种不同的刺激。 许薇不知道小偷会不会溜进这个车间,也不知道他会从哪儿冒出来。 保险起见,许薇摸索着拿起了一个铜制扳手,扳手足有小臂长,沉甸甸的。 用来自卫肯定是够了。 许薇也没刚才那么恐慌了。 正当她情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时,就听车间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似乎很是沉稳,听上去不紧不慢的。 不是高勇的脚步声! 许薇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一定是小偷进来了! 她双手攥紧扳手,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像是蛰伏起来静候猎物的猎人,等待着小偷走到她近前。 嗒嗒嗒—— 脚步声距离许薇越来越近。 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不足一步,许薇猛地朝着热源砸去,只听一声闷哼,下一刻她的双手手腕就被一只大手给扣住。 力道大到攥得她骨头疼。 “你是谁?”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许薇的耳边响起,对方因为吃痛嗓音有些沙哑,听上去竟有些性感。 许薇耳朵一阵发烫,她莫名有些恼火,“你管我是谁?反正我知道你是谁!”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男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像是一头随时都会发起进攻的野兽。 “哼……反正我就是知道!”许薇哼唧几声。 还能是谁?肯定是那个还没偷到东西,就被抓住了的笨贼呗! 明明声音这么好听,都可以去应聘厂里的播音员了,偏偏要当小偷,真是浪费天赋。 “原来,我们要找的人是你!”男人语气笃定,像是发现了非常重要的情报。 他就是来抓敌特的陆延。 此刻听许薇这么一说,直接就把许薇当成了那个他们要找的敌特。 虽说敌特的性别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对方不管三七二十一,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对他动手。 不是敌特,还能是什么人? 幸好他条件反射地伸臂格挡住了攻击,这才没有被扳手砸到脑袋。 “你偷的东西呢?交出来!” 陆延攥住许薇的手腕更加用力,厉声逼问道。 “嘶……疼!” 许薇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活,又是体力活,按理说已经够皮糙肉厚了,还是被男人捏得眼前一阵发黑。 她不知道这个小偷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明明是个小偷,却摆出一副审犯人的姿态? 搞得她都差点儿以为自己是小偷了! 等等…… 许薇灵光乍现,惊声道:“你也在抓小偷?” “什么叫……也?” 陆延愣了下。 下一刻,车间内的灯忽然亮起,整个车间一下子亮如白昼。 两人都互相看清楚了对方。 男人身材颀长,宽肩窄臀,整个就一衣服架子,即使是最普通的劳动服穿在他身上也像是奢饰品牌。 陆延被突然亮起的灯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用力把许薇往自己这边扯了一下,许薇撞进对方怀里,下意识抬头看向男人的脸。 许薇一下子呆住了。 倒不是男人长得不好。 而是太好了! 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精致立体的五官,犹如出自雕刻大师之手,乌黑的眉眼,淡色薄唇微微抿起,眉心有道因经常皱眉而存在的细纹,显得整个人严肃异常。 长得好到……简直长得跟她亡夫简直一模一样! 第10章 你知道我这18年怎么过的吗! 陆延被灯光刺得眼睛眯起。 低头打量着扑进他怀里的女人,对方穿着一身厂里的工作服,被他抓住的双手略显粗糙,是常年工作留下的痕迹。 一看就知道对方的身份是厂里的工人。 难道他认错了人? 陆延蹙眉。 “放手!” 不知为何,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冰冰的,好似换了个人。 陆延下意识听话放手。 “吧嗒”一声扳手掉落在地。 许薇揉了揉被攥疼的手腕,盯着陆延的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林民生,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林……”民生是谁? 还没等陆延问出这句话。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划破空气。 陆延只觉得侧脸一痛,紧接着便是麻木和钝疼,这巴掌严重到耳膜都在嗡鸣作响,可见对方真的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扇他巴掌。 他顶了顶腮帮子,紧盯着许薇的黑眸蒙上了层冷意,“够了!你还打算演到什么时候!” 如果说刚才他对许薇还只是初步怀疑的话,现在他直接把自己要找的敌特和眼前的女人画了等号。 这番胡搅蛮缠,估计只是对方为了脱罪的手段罢了! 陆延多次参与抓捕敌特,见多了跟眼前女人一样,死到临头还不肯认罪的敌特分子。 “演戏?”许薇简直无语到发笑,“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连自己的妻子都要装作不认识,你知道我这18年没怎么过的吗!” 说到最后她嗓音莫名有些哽咽。 她当初选择生下亡夫的遗腹子,这么多年独自带着孩子长大,听到了太多闲言碎语,内心不是不委屈的,只是她一直都在压抑自己。 现在听见亡夫不肯承认她,无异于等于是否定了她那十八年的艰辛付出,许薇哪里还能忍得住? “!!!”陆延双眼猛然睁大。 他听见了什么? 妻子?! 可是……他别说结婚了,连恋爱都没谈过,他哪来的妻子? 而且面前女人看着还挺年轻的,18年前她够年龄结婚吗?为了脱罪也不找个好借口,说的什么胡话! 陆延没好气道:“冒昧问下,这位同志你多大年纪了?” “呵呵呵……” 许薇更觉得好笑,这人装得可真像啊! 真不愧是做戏做全套,竟然装到连她多大年纪都忘了。 “明知故问呢是吧?当初跟你结婚的时候,我都没嫌你比我大三岁,你现在又跑来嫌我年纪大了?” 陆延:“……”什么跟什么。 如果不是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失忆过,他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辜负过眼前的女人。 “所以你究竟几岁了?” “36岁了,怎么了?” 许薇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她现在的年纪。 年龄不是她的禁忌。 明明代表着她阅历的提升,人格的成长,比起容易被人坑骗的18岁,她还是更喜欢现在更加成熟的自己。 要是有些人一看到她36岁了,就嫌弃她年纪大,怎么那些人是活不到这时候了吗? 陆延如释重负地笑了,语气笃定道:“你真是编都不会把年龄编得小点儿,我今年刚满30岁,怎么可能比你大三岁?” 许薇惊诧得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林民生那张脸她就是化成灰都不会认错,更何况今天她正好看到了林民生的照片,眼前的人明明就跟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 ……等等! 想到这儿,许薇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林民生拍摄那张照片的时候才21岁,现在过去了18年,就算男人再驻颜有术,也不可能跟照片里一模一样才对。 而且,仔细看的话,眼前的男人的确跟林民生有些微妙的不同。 就比如这个男人的皮肤明显要比林民生黑一点,林民生身上有股斯文气质,男人却是个健壮的硬汉,和林民生的声音也不大一样。 难道……真是她认错人了? 许薇倒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望着陆延的脸。 这个世界未免也太魔幻了,竟然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不过,许薇随即想到自己连重生都能遇上,遇上个长得和她亡夫一模一样的人,好像也就不足为奇了。 想到这里,许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显得有些苍白,她视线落在陆延被她扇肿的侧脸上,“对不起!我好像真的认错人了,要不,要不你打回来好了!” 陆延不说话,只是盯着许薇瞧。 他倒想要看这名敌特,又打算搞些什么幺蛾子来脱罪。 许薇还以为是面前的男人并不打算接受她的道歉,可她也没更好的办法,一咬牙抬手就要往自己脸上甩去,“你下不去手打,那我打,算是还你那一巴掌!” 眼看着巴掌就要落到许薇的脸上,陆延及时伸手,抓住了许薇的手腕。 “嘶!” 许薇吃痛。 陆延这才注意到,一来二去许薇的手腕已经被他捏得发红,心中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他下意识松手,抿唇道:“行了,已经扯平了。” 许薇不解,“什么?” 陆延扬了扬下巴,示意许薇看自己的手腕,又亮了亮自己那侧被许薇扇巴掌的脸。 意思是两者抵消了。 “……” 许薇看着陆延侧脸上那个巴掌印,清晰到连她的掌纹都能看到了,怎么都不像扯平的样子。 她对自己的手劲儿再清楚不过,加上那一巴掌可是凝结了新仇旧恨一起打出去的,力道自是不必多说。 讲真,陆延没被她打倒在地,她还有点儿小意外呢! 看来这男人的身体是真好,马步扎得也稳。 许薇刚在心里对陆延有些改观,陆延就不负众望地摸出随身携带的手铐,“咔嗒”一声拷住了许薇的双手。 “不过,你还是得跟我走一趟。” “搞什么啊?我不就打了你一巴掌吗?至于把我当罪犯拷起来吗?让你打回来你又不肯打,你有毛病吧!” 几次三番的变故跟坐过山车一样刺激,给一把年纪的许薇整得实在是绷不住了,一个没忍住骂出声来。 果然她就知道,她天生跟亡夫长相的男人犯冲,刚才怎么就没一耳光呼死他呢? 陆延冷声道:“我现在初步怀疑你是潜伏在机械厂的敌特分子,之前数起流传到国外的机密设计图都是你窃取的,现在立刻跟我回公安局接受调查!” 第11章 怀疑你是敌特,跟我走一趟 “……什么?我是敌特!” 许薇都被这一事件发展给整懵了。 眼前这人怎么会说这种话?难道他是…… 果然,下一刻陆延掏出工作证件晃了下,许薇就看到了军区俩字,顿觉惹上大麻烦了。 许薇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敌特分子!更没有窃取什么机密,你抓错人了!” “你是不是敌特分子,等回了公安局我们自有评判,麻烦跟我走一趟,等到查明情况,只要洗脱了嫌疑自然会放你离开。” 说着,陆延就要拖拽着许薇离开车间。 许薇扎稳马步,双脚死死焊在地面上不肯挪动,“我还要上夜班呢!我跟你讲,你真的抓错人了,你要是把我抓走了,那真正的敌特分子就跑了!” 陆延哼笑一声,“把你放了,才是真的让敌特分子跑了吧?” 说着,陆延用力一拽,许薇再不乐意也只能跟着对方的脚步前进。 她急得快哭了,“真的是个误会!” “误会?真是误会,停电的时候你听见我走进来为什么不吭声?还埋伏起来攻击我?” “我、我以为你是混进厂里的小偷!” “你怎么知道今晚有小偷混进来?” 陆延目光如炬地盯着许薇,敏锐地找到了对方话中的漏洞。 许薇:“……” 她还能解释啥? 说因为她是重生之人吗? 这可是她最大的秘密,是决计不能跟任何人说的! “呵,”陆延站定脚步,回头看向许薇,冷笑道:“没话狡辩了吧?好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跟我走。” 眼看着就要离开车间,门外忽然窜出一道早就埋伏已久的人影,他手持铁棍,猛地朝陆延的脑后砸去! “小心身后!” 眼见棍子即将敲在陆延的脑后,许薇赶紧出声提醒。 陆延的反应而很快,他耳朵微微一动,就已感觉到朝自己而来的罡风,一个利索的左转身。 长腿猛地抬起,猛踹侧下方! 这一脚重重踹在来人的小腹,对方一下子倒飞了出去。 “你干什么的!” 陆延双眸扫视着来人。 这是个瘦小的跟猴子有一拼的男人,他身上穿着又破又旧的粗布衣服,明显不是这个厂的工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 瘦猴只一个劲儿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嚎叫个不停。 “说,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 陆延暂时松开许薇,大步上前一把拎起男人的衣领,气势汹汹地逼问道。 “我、我说!我是、是……” 瘦猴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要断气了一样。 陆延眉头微蹙,不自觉身子下压,想要离得更近些听清楚瘦猴说的什么。 “我说我是……” 眼看着距离拉近,瘦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一把抓住陆延的右小臂,接着伸手摸向上衣口袋。 那只抓住他手臂的手力道很大,明显不是虚弱之人该有的力道。 不好! 陆延察觉到不对,本打算手臂用力反压制瘦猴,不巧他被抓住的那只小臂先前在格挡扳手时受过伤,一用力就针扎般的疼。 刀身闪着寒光! 危急时刻,陆延只来得及避开要害,紧接着就被瘦猴手持小刀扎进了右肩头。 噗嗤!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给我去死吧!” 瘦猴一改刚才病恹恹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一下子掀翻陆延,抄起落在地上的铁棍就要再对陆延下手。 陆延浑身肌肉绷紧,准备好了应战。 咚! 突然,一记沉闷的响声。 瘦猴两眼一翻晕倒在地,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许薇。 许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两手合握着从车间取来的扳手,扳手一端沾着血迹,显然是砸小偷脑袋留下的成果。 “现在可以相信我不是敌特分子了吧?” 许薇得意地扬了扬眉毛,一扬下巴示意陆延解开她的手铐。 “……” 陆延狐疑地扫视了许薇几眼,最后落败。 虽然刚才他并不需要他人搭救,但这个女同志的做法确实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如果对方真是敌特的话,应该帮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才对吧? 难道真是误会对方了? 陆延抿了下唇,起身从口袋掏出手铐,给许薇解开,“抱歉,我可能是误会你了。” 许薇笑了下,“道歉就不用了,我打你在先是我不对,现在救你一次,咱俩算是扯平了。” 陆延没有吭声,他本来就不觉得许薇打他算是欠了他的,那记巴掌又不算太重,毕竟都没把他的牙给打下来一颗。 在他军旅生涯这些年中受的伤,论严重程度都排不上号。 所以,陆延连肩头的伤都没管,直接找许薇要了根绳子,趁着瘦猴晕倒之际把他里三层外三层地给捆了起来。 噗! 一盆凉水浇过去。 瘦猴悠悠转醒,一醒他就忙不迭地喊冤,“你们干什么?快把我放开!” 陆延冷声逼问道:“你就是潜入工厂的敌特分子?说,你的上层是谁!” 瘦猴急忙辩解,“什么敌特啊?不是,你们真抓错人了!” 一旁的许薇悄悄抹了把汗。 难怪刚才这男人一直怀疑她是敌特,被抓住第一时间都是喊冤啊,这也太相似了点儿。 “你屡次盗取厂里的机密设计图,还不承认?” “我只是半夜爬进厂里偷点废弃钢铁卖钱,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设计图的事儿!” 陆延光是冷下脸就已足够吓人,“如果你真不知情,那你刚才为什么要突然对我动手?还是下的死手?” 瘦猴吞咽了口唾沫,“不是你说的要抓小偷,把小偷带去公安局吗?我就寻思把你们打晕来着……这样就不用进公安局了。” “呵,”陆延冷笑了下,“不交代是吧?我看你是想回局里跟公安交代。” 不得不承认,审讯这方面他不是很擅长。 术业有专攻,陆延打算把瘦猴直接带去局里让专业人士盘问,所以直接用破布塞进瘦猴嘴里,懒得再听他废话。 “那个,你的伤好像很严重,需要立刻去医院吧?” 许薇突然出声,她指了指陆延肩头一直在流血的伤口,鲜血顺流而下,已经快把袖子都给染红了。 “不严重,死不了人,”陆延没有要管的意思,“等我同伴到了,我自然会去医院。” “还是先包扎一下吧?” 车间里的工人平时磕磕碰碰的难免受伤,所以车间都备着医药箱,以应对突发情况。 许薇从医药箱里取出纱布,打算简单给陆延包扎下,省得再流血。 “没事,不用你管。” 陆延退后两步,不想让许薇碰他的伤口。 许薇撇嘴,“说得跟谁想管你一样。” 这男人跟她亡夫长得这么像,就算真的没关系,她也不想跟对方多接触。 总能勾起她那段不好的记忆,看着就烦人。 要不是看男人已经失血过多到嘴唇发白,随时都会晕倒在她面前,她才懒得管这桩闲事儿呢! “延哥!” 门口响起一道响亮的男声。 娃娃脸一进车间,就撞见首长正和一名女同志在拉拉扯扯,顿时双眼发亮,“你们这是在……?” 第12章 你是不是有个哥哥? 两人连忙拉开距离。 许薇已经拿绷带在陆延肩膀的近心端系紧,别的不敢说,起码能减缓失血,人暂时死不了。 至于陆延肩头插着的那把刀?她又不是医生可不敢乱拔。 陆延见娃娃脸一直在盯着他俩看,眼中还闪烁着八卦的兴奋光芒。 不想被误会,他急忙出声解释:“我怀疑这位女同志和我们要找的人可能有关系,所以想请她一起去局里问问情况。” 虽然抓住了一个最有嫌疑的瘦猴,但这个同样有嫌疑的女同志他也不想错过。 “有病吧!我还要上班。” 许薇刚盖好医药箱,闻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都跟你说了八百遍了,我跟你们要找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她并不是存心跟眼前这名军人过不去。 实在是……她不能去公安局。 真到了局里,那么多眼光毒辣的公安盘问她,要是发现她有事情隐瞒,怀疑她真跟这事儿有关系怎么办?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 毕竟她心里真藏着一个大秘密,她是重生之人。 “延哥……” 娃娃脸也很是为难,为难到心累的程度。 明明他才刚满二十,怎么突然就变成调解矛盾,调解的双方年纪都还比他大。 “这位女同志不愿意就算了,我觉得她应该和这事儿没关系吧?” 陆延不肯松口,“万一她真是我们要找的人,就这么放过了,你担责吗?” “我……担不起,”娃娃脸只好又看向许薇,“这位女同志,要不就请你配合下?等调查清楚,我们肯定第一时间放你离开。” “我不去!” 许薇语气坚定,“我是厂里的老员工,还是六级钳工,一个月工资就七十多块钱,我犯得着为了当敌特分子赚得那仨瓜俩枣去冒险吗?” “你……六级钳工?” 闻言,娃娃脸惊得差点儿眼珠子跳出来。 陆延对此也有些惊讶,这位女同志如果说的是真的话,那她确实没有当敌特分子的理由……可她身上的反常又是怎么回事? “你叫许薇?”陆延问。 出任务前,他了解过厂里的人员名单。 能够接触到那张机密设计图的人不多,除了几位参与设计的工程师,就是一些厂里的老师傅。 许薇作为厂里少数几名六级钳工之一,当然也在其中,她还是唯一一名六级女钳工。 厂领导对许薇的评价也很高,说她技艺高超,心细如发,要不是资历尚浅,加上还是女同志,评上七级钳工也不是难事。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许薇狐疑地打量着陆延。 难道这人就是她前夫?之前一直在装不认识她? 脑中刚冒起这个念头,随即又立马打消。 前夫斯斯文文的,个子跟她一样高,就算吃了猪饲料也不可能长成这幅人高马大的样子,身手也突然变得这么好。 毕竟,一个人怎么可能变化这么大? 她就算是重生了,变化也没有太大,依旧是她本人的性格。 “没什么。” 陆延没有多说,心中倒是消去了一些对许薇的怀疑,现下已经知道了许薇的真实身份,暂时不带走也没事,毕竟跑得了人跑不了庙。 “不抓我走了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许薇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是不显,“你胳膊上的伤,还是赶紧去医院治疗吧!” “谢谢许同志帮我战友包扎!”娃娃脸想起刚才看到许薇帮陆延包扎的画面,赶紧跟许薇道谢。 首长不讲礼貌,他可不能不讲。 虽然他也不明白,首长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毕竟,按照首长的身手,等闲人近不了他的身,而且就算有人偷袭他,也不至于受伤啊! 这可真是奇怪。 更让他奇怪的还是陆延接下来的安排,“小白,你先把这人押送回局里,我还有点事要忙。” “好!” 娃娃脸虽然困惑首长怎么不跟他一起走,但还是痛快应声。 “唔唔!” 他一把拎起并不配合的瘦猴,拖拽着离开车间。 临走时,娃娃脸忍不住往车间里瞄了一眼,隐约觉得首长似乎有话要和女同志说。 难道说首长跟这名女同志间,发生了点儿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看来陆首长这棵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啊!娃娃脸没忍住偷笑两声。 车间内。 陆延一直盯着许薇,默不作声。 许薇被对方审视的目光看得心烦,没好气道:“干什么?有话直说!” “你最近不要离开瑞城。” “你还怀疑我?” 许薇不可思议地望向陆延。 她寻思两人好歹也算是患难与共过了吧?这人怎么还一直死性不改地怀疑她啊! 陆延不好意思地微微偏头,不和许薇对视,“不是,只是可能还会找你了解些事情。” “呵!” 许薇冷嗤一声,说到底不还是怀疑她?所以准备随时传唤她。 陆延还是头一次跟女同志说这么多话,他明显也有些不适应,摸了摸鼻子,转身就要走。 许薇却叫住了他,“等等,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陆延转身,“什么问题?” 许薇沉吟了片刻,才问:“你……是不是有个哥哥?” 不知为何,陆延竟能从许薇的声音中,听出她的情绪似乎有些压抑,像是在期待他肯定的回答。 “没有。” 陆延还是诚实回答了这个问题,语气笃定。 他是家里的独苗,父母很大年纪才有了他这个孩子。 许薇不死心地追问道:“那堂兄、表兄什么的呢?” “没有,我只有堂姐和表姐。” 这点陆延倒没有撒谎。 他算是家族里孙子辈唯一的男丁,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但父母和长辈确实也给了他过多的关爱。 他很不习惯这一点,所以坚持小小年纪就进了军营历练,想要摆脱长辈们给他安排的人生。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许薇讷讷道。 也许真的是巧合吧! 她自嘲一笑,真是想多了,亡夫可是在滇省的边陲小镇长大,眼前的男人口音还带点儿京片子,可见是北方人。 一南一北,大相径庭,怎么可能有关系? 这下轮到陆延奇怪了,虽然好奇许薇究竟将他错认成了谁,但他也没有问出来,最终转身离开。 许薇撇撇嘴,对陆延的观感很差。 心道不愧是长得跟亡夫像的人,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一个死活怀疑她是敌特分子,要抓她进局子。 最好,以后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人了! …… 另一边,陆延离开机械厂后,仍然有疑问盘旋在他的脑海。 看许薇最初见到他时的样子,那种惊讶伤心、彻骨的悲凉,应该是伪装不出来的。 难道,她真的认识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 不然为什么要问他有没有哥哥? 第13章 妈,我是不是有个哥哥? 陆延走后,车间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许薇照例开始工作。 虽然上辈子她离开工厂了很多年,但现在回来仍能很快对工作上手,好似这些活儿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动作麻利,没有丝毫手生。 许薇工作了没一会儿,高勇就从外头返回车间。 他不知道在外头干了什么,身上的工作服竟然变得有些脏。 见状,许薇不由纳闷问道:“高勇,你怎么出去了这么长时间?干什么了?” 如果之前高勇在就能替她证明,她也不就不会落到被那个男人怀疑的程度,甚至最后还发展到要把她拷去局里。 “哦,哦我那个,”高勇回道:“我去配电室看了,电闸不知道让哪个手贱的人给拉上去了,我又把电闸给合上了,顺带着排查了下附近的安全隐患,确认没问题才回来的。” 许薇回道:“应该小偷干的吧?可能是为了方便偷东西,就把电闸给拉上去,人为制造停电。” 不然怎么解释之前厂里供电都好好的,小偷一来就停电? 也只有这个答案了。 高勇语气一紧,忙追问道:“许工你、你看到小偷了?” “嗯,”许薇点头,“那个小偷被赶来的军人同志抓住,已经带去公安局了。” 虽然那名军人同志说被抓的人是敌特分子,但是既然是偷设计图的话,那应该也算是小偷吧? “小偷他没说什么吧?” 许薇狐疑地扫了高勇一眼,“你很关心那个小偷?” “哈哈,怎么可能!”高勇挠了挠头,“我就是好奇会怎么处置那个小偷,竟然敢胆大包天地潜入厂里偷东西,可千万不能轻饶了他!” “这就不关我们的事了,”许薇说着,狐疑地扫了眼高勇的工作服,“话说回来,你这衣服怎么搞得这么脏?” 她记得高勇离开车间前,衣服还是挺干净的,现在脏到跟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似的,沾了一层灰。 “啊?这个啊?”高勇低头看了眼,连忙抬手打理干净,“我排查停电隐患的时候难免爬上爬下,许工你要是不说,我都没注意。” “……行吧。” 许薇也没找到高勇话中的漏洞,点点头,“赶紧干活,停电了这么长时间可不能延误交工。” 她试图回忆上辈子高勇后面的一些事情…… 但实在不记得了。 上辈子她高考背上抄袭的锅后就被厂里开除,搬出机械厂的家属院,厂里的人也渐渐地和她没了联系。 和她关系亲近的人都是如此,更别说高勇这个和她八竿子打不的人。 许薇不再多想,开始专心工作。 高勇见许薇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暗暗松了口气。 他将自己弄脏的工作服脱下来,放在旁边的空桌上,这才走到工作台前工作。 工作服的口袋微微隆起,好似放了什么东西…… 医院。 机械厂区很大,作为瑞城最大的工厂,厂区不光设有多所学校,甚至还有医院、公安局。 陆延没有叫上娃娃脸一起,他独自去医院就诊。 值班的护士见他肩膀上插着把刀,整条袖子都被血给染红了,这么严重的伤竟然还自己一个人来排队挂号,当下都急得不行,“你这还排队挂号什么啊!赶紧去急救室啊!” 陆延迟疑道:“不至于吧?” 他以前看的都是军医,不管多严重的伤军医们都是一副“小伤而已”的样子,最严重的结果也就是截肢而已,有时候条件受限做手术都不用打麻药直接挖子弹。 “怎么不至于!” 护士一边叫同事去通知值班的急救医生,一边搀扶陆延在急救推车上躺下,避免活动对伤口造成更大伤害。 急救医生很快过来给陆延做检查,“刀插进去这么深不能简单拔出来,需要立刻进行手术,不然万一伤到神经,后期恢复不好胳膊就废了!” 陆延嘴唇微张,这么严重的吗? 他寻思把刀拔出来,养几天就好了。 医生看着陆延肩前侧,靠近锁骨的下方缠了数圈的绷带,松了口气,“幸好给你包扎的人有些急救常识,知道要在近心端包扎减缓失血,不然你都不一定能走到医院。” 陆延心头一震。 没想到那个叫许薇的女同志,竟然真的是为了他好。 他竟然还怀疑对方是敌特分子,实在是太无耻了……陆延莫名觉得有些愧疚。 正当医生护士打算把陆延推进急救室,进行手术的时候。 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响起,突然跑进医院一群人! 他们抬着个昏迷不醒的伤者,对方的整只手从手腕处齐根断开,只剩下一层皮和几根筋还在连着,一路飙血。 “医生快救人啊!” “我工友他的手让机器给切下来了!” “我们把他的断手拿来了,医生你能不能给他安上去?” 值班医生犹豫:“可是有人在你们前面来的,他伤势也很严重,也需要立刻做手术……” 这大晚上的,医院现在就他一个能做手术的医生值班,就算紧急把别的医生叫过来也来不及啊? 谁能想到今晚会有这么人受伤都这么严重。 闻言,那群人中立马有个男人给陆延跪下,“大哥,求你了!能不能先让我工友做手术?他家就指着他一个人挣钱,真要是成残废了他家人都没法活了!” 陆延坐起身来,跟打算来搀扶他的护士摆了摆手,他从急救推车上下来让那群人把伤者抬上来,对值班医生道:“先给他们做手术,我不急。” “谢谢,谢谢!”那群人连忙跟陆延道谢,风风火火地推着伤者和医生进了急救室。 陆延叫住护士,“对了,我想借用下医院的电话,去哪儿?” 护士本来就为陆延舍己为人的精神而感动,现在看陆延“身残志坚”仍然如此讲礼貌,连忙回复道:“在值班室!先直行,再左拐,左手第一间就是!要我带你去吗?” “谢了,不用了你忙吧。”陆延跟护士道完谢,去值班室打电话。 跟值班室的工作人员沟通好。 陆延拿起电话后,跟接线员道:“麻烦接京市一区军属大院,陆世昌家。” 电话很快接通。 “喂?”是个有些苍老的女声。 陆延道:“妈,是我。” 电话那头的陆母顿时激动道:“是小延啊!你不是出任务了吗?什么时候回来?这些天有没有吃好睡好啊?” 陆延打断了陆母的寒暄,直截了当道:“妈,我有件事想问你和爸。” “……什么事啊?” “妈,我是不是还有个哥哥?” 第14章 真相 “……” 在听到陆延的问题后,电话那头的陆母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笑道:“小延,你胡说什么呢?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孩子,你哪有什么哥哥?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是不是……你在外头看到什么人了?” “没有,我挂了。” 陆延打断了陆母的追问,挂断电话。 “嘟嘟嘟……” 电话那头,军属大院的两层小楼内。 陆母搁下手里的电话听筒,脸上的云淡风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焦急。 她快步来到书房,对正在看报的陆父道:“小延他爸!别看了,有事跟你说!” 两人年纪都有些大了,最少六十多岁,明显是已经退休了。 陆父还带着老花镜,闻言嫌弃道:“你都多大人,怎么做事还毛毛躁躁的,能出多大事儿?” “啧,不是!是我刚接到了小延的电话。” “陆延他怎么了?” “你猜他问我什么?”陆母一拍大腿,自问自答道:“他突然问我,他是不是还有个哥哥。” 一听这话,陆父连忙放下手里的报纸,神情也焦急起来:“你是怎么回的?” “我说没有,让他别多心。” “那就好,那就好……”陆父重重松了口气。 陆母愁眉不展道:“小延今年都30了,咱们真要继续瞒着他吗?要不找机会跟他说实话吧?” 陆父果断道:“不行!小延本来跟我们就不亲,要是让他知道实情,肯定会不认我们这对父母!” “唉,就是可惜了小延他哥……” 陆母幽幽叹了口气,“如果他哥哥能活着长到现在,算算年纪也有39岁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娶妻生子?”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屋内一时间静默得可怕。 次日一早。 六点一到,许薇跟来上早班的工友交接完工作,就离开了车间。 今天是周六学校没课,许薇不用操心要抓紧时间忙活,下午还要早早去上课的事情。 许薇在食堂吃完早饭,打算先回家睡一觉。 回到家,她发现儿子和养女都没在家,显然他们昨晚没在家里睡,不过许薇也不担心。 不用想,他们肯定是去她妈那儿住了,老太太一向惯着许从文这个外孙,又因为许从文袒护林书静,老太太在人前也会给林书静个好脸。 许薇觉得糟心儿女不在她跟前也挺好,省得气她。 可算是睡了个舒服觉。 一觉睡醒已经是中午了,许薇想起昨天叶菡同学塞给她的数学题,正好趁着现在有时间做题。 做完题她还打算去医院,看望受伤的徒弟元芳芳。 与此同时,许从文正往家属院走,他心情不爽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他和书静姐昨晚上在姥姥家吃了饭,留了宿。 想起昨天跟林书静拍着胸脯保证的事情,他一大早就出门去找以前的同学,打算从他们那儿要来去年高考的数学题目。 可不巧,和他相熟的那些同学,考上大学的在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就已经在上个月去学校报道了,根本找不到人。 没考上大学的,学习成绩和他差不多,也不记得究竟考了哪几道数学大题,根本没法写下来交给他。 许从文简直头疼欲裂,纠结着该去哪儿才能弄到去年的高考数学题交给林书静。 书静姐好不容易求他一件事,他可不能办砸了啊! 许从文一路纠结着回了家,下意识推开许薇的房间,想要看看他妈在不在,就看到许薇正伏在案前做题。 似乎是……解数学题? “妈,你干什么呢?”许从文好奇地探头张望。 “没干什么。” 许薇立即将用胳膊压住题目,防止许从文偷窥,“出去!进屋前敲门不知道吗?” “我可是你亲儿子!有什么东西不能给我看的……” 许从文嘟嘟囔囔地出了门。 屋内。 许薇正解题解的投入,突然被许从文打断了一下,只觉得满心烦躁。 昨天也是这样,她好好地研究着写作文,许从文突然跟鬼似的冒出来吓了她一跳,后面林书静就抄袭了她的作文。 这就像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许薇不想让即将到来的数学考试,和前世一样重蹈覆辙。 她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做完的数学题,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出来! 旋即,许薇心里有了主意,她把本子上用铅笔写的解题步骤擦掉,重新又写了一遍。 然后把本子塞进了挎包里。 许薇从放钱的抽屉里拿上钱和点心票,锁好抽屉,出门前跟许从文打了声招呼,“你看着家,我去趟医院。” “好好好,妈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肯定会好好看家,保管让外人一根鸡毛都偷不走!”许从文打包票道。 见许薇走出院子,许从文想起刚才一打眼看到的数学题,立马蹑手蹑脚摸到了许薇房间。 他从挎包里翻出记了数学的本子,看完后惊道:“这、这不是去年高考,考的那几道数学大题吗!” 上面还详细写好了各种解题步骤和答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有了这个,书静姐完全能考个好成绩了! 许从文回自己房间拿来纸笔,立马高兴地照着本子上的内容抄写起来。 …… 许薇在去医院前,先去供销社买了些东西。 香蕉一毛五一斤,两根炸得油亮油亮的麻花加起来才一毛钱,都是徒弟元芳芳爱吃的。 拎着东西,许薇一路上都在琢磨。 不知道儿子有没有按照她设想的那样,偷偷进她屋里,把她写的数学题步骤和答案,全都抄下交给林书静。 她可是充分给了儿子作案时间,他可不要在这件事让她这个当妈的失望…… 不是许薇算计自己儿子,实在是有了上次作文的经验教训,她严重怀疑是恋爱脑儿子给养女透露的消息,所以才会导致养女的作文跟她写的一样。 所以,这次她故意写下错误的解题步骤和答案,如果养女真是通过儿子的渠道抄袭了她,那这次数学考试养女就会在试卷上写下错误答案。 她则在考试的时候写下正确答案,到时候一公布成绩,她和养女的答案完全不同,自然能杜绝她再被栽赃抄袭的事情发生。 许薇深吸一口气。 她相信,这样一定能万无一失! 第15章 再遇陆延 医院。 正值中午时间,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大多都下班休息,只剩下少数几个人还在值班。 许薇隔着窗口询问值班护士,住院部有没有一个叫元芳芳的病人。 得到肯定答案后,许薇赶紧拎着东西来到住院部,找到3病房。 她站在门口,正要推开门,忽然听里面响起了一道男声。 “延哥,昨晚咱们抓的瘦猴招了!” 许薇本无意偷听别人的谈话,正打算离开时记起这道声音有些熟悉,不由得顿住脚步。 这不是她昨天碰见的,那个长得娃娃脸的小战士吗? 他在跟谁说话? 难道是…… 下一刻,更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招出跟他联系的上线了?” 许薇凤眸微微睁大,果然是昨晚撞见的那个人,那个长得跟亡夫一模一样的军人! 鬼使神差的,许薇没有走开,继续站在门口听了下去。 她也想知道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病房内,娃娃脸道:“不是,公安证实了瘦猴说的是真的,他昨晚的确是去机械厂偷东西的,而且还是惯偷。 之前就因偷窃被抓到局里过,只不过偷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关了一段就又放出来了。 昨晚机械厂停电也是他捣的鬼,说是把电闸拉了,更方便他偷东西。” “……怎么会是小偷?”陆延虽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但还是很快整理好情绪,追问道:“那机械厂里的情况呢?” 娃娃脸:“厂里那边也来消息了,说是设计部有人爬墙翻窗进去搜找过的痕迹,幸好当时那份机密设计图没放在那里,所以暂时还未发生失窃。” “不能掉以轻心!”陆延沉吟道:“敌特分子窃取机密设计图,不一定需要拿走原件,他很有可能会使用境外给他的高科技产品偷拍设计图,所以我们还得继续盯着厂里的动静。” 偷拍! 仿佛有一道惊雷劈过许薇的大脑。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个渠道? 养女抄袭她的高考试卷,会不会就是通过高科技手段做到的? 如果真有这种手段,那么完全可以做到轻松抄袭她的试卷,就算是在高考考场上也未必不能。 毕竟现在刚放开高考,检查得还没有后世严格,作弊成功的几率并不是0。 “师傅!你怎么来了?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正在许薇思考之际,她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道惊讶的女声。 下意识回头,许薇就看见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女孩穿着身病号服,也就刚满二十岁的样子,个子高挑、皮肤白净,剪了短发,正是跟着许薇的小学徒,元芳芳。 许薇被吓了一跳,“你怎么没在病房?” 元芳芳理所当然道:“我出来上厕所啊!病房里还有俩大男人我总不能当他们面儿尿呀。” 病房里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他们瞬间止声,娃娃脸猛地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然后……许薇和坐在病床上的陆延大眼瞪小眼。 许薇嘴角一抽,偷听被抓包,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吗? “又是你?” 陆延完全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人会是许薇,他黑眸锐利地盯着许薇,“你什么时候来的?听到多少我们的谈话?” 本来他因为昨晚来医院听医生说,多亏许薇正确的急救措施帮他保住了胳膊,他都有些打消对许薇的怀疑了。 现在,许薇却如此离奇地出现在他的病房门口偷听,他真的很难不去怀疑对方的动机。 “刚来,怎么了?” 许薇没有丝毫偷听被抓包的窘迫,反而神情平静道:“我是来看望受伤工友的,我怎么你们也会在这儿?” “对!”元芳芳冒出头来,“对!师傅是来找我的!师傅,快进来坐下,你看你来看我就看我吧,还带什么东西啊!” 元芳芳一条胳膊打了用绷带吊在脖子上,伸出另一条完好无损的胳膊,把许薇拉进病房,在她的病床上坐下。 “让我看看师傅你都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呀,是我最喜欢吃的麻花!正好我还没吃午饭。” 元芳芳十分娴熟地拆开包装纸,把金黄色的麻花往嘴里炫,咀嚼起来嘎嘣嘎嘣的,别提有多香脆了,好吃的元芳芳眼睛都眯了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许薇弯腰给元芳芳倒了杯水,宠溺地看着她吃东西。 看着对面亲如母女的两人,陆延心中的疑虑并未被打消。 他竟然跟许薇徒弟分到了同一间病房? 这未免也太凑巧了点儿…… 元芳芳啃完一根麻花,又喝了一杯水总算有了点儿饱腹感,她看了看许薇,又看了看另一张病床的陆延,眼中闪烁着好奇的色彩。 “对了!师傅,你和这位大哥认识啊?” 她可没忘记,刚才两人的对话,明显带着情绪呢!师傅什么话都跟她说,怎么没跟她说这事儿呢? “不认识。” “认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 否认的是许薇,应许的是陆延。 元芳芳顿时觉得事情更有意思了,她打趣道:“看来是我多余了?要不我走,把空间留给你们俩叙旧?” “不需要。” 许薇说完,没有继续刚才那个话题,而是询问起了元芳芳的伤势,“你的伤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的?” “就是胳膊骨头被机器伤了一下,医生说还不到骨折的程度,就是小小的骨裂了一下啦!” 生怕许薇担心,元芳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又道:“师傅,我就是借这个机会休个病假歇歇,真的没事!” 虽然元芳芳嘴上说得轻松,但胳膊都打上石膏了,可见伤不轻。 伤筋动骨怎么着也得休息个一百天。 许薇不禁有些恼火,周志民竟然这么对待她徒弟,以前是她太忍让了,不然周志民不会连她徒弟都敢欺负。 许薇低头思索着,该怎么帮元芳芳讨回公道来。 师徒俩在交流的时候,对面的陆延一直打量着许薇,试图找出什么疑点来。 目前,他只能看出这师徒俩感情挺好的……别的好像就看不出来了。 陆延正低头沉思着,耳边忽然响起娃娃脸的声音,“许同志,你看你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能分我哥点儿吗?” 第16章 怀疑许薇故意接近他 !!! 陆延跟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思绪瞬间回笼。 扭头看向正假借他名义,厚着脸皮管许薇要东西的娃娃脸,陆延瞠目结舌。 他错了。 他怎么能以为白小山长了张娃娃脸呢?这明明就是厚脸皮啊! 别管是厚脸皮还是娃娃脸,总之白小山有一张巧嘴,但凡是他的请求,别人都很难忍心拒绝。 许薇也不例外,她越看白小山越有种“想象中儿子”的样子,掰下两根香蕉递给了白小山。 “许同志你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同志!陆延大哥他不善言辞,我在这儿替他谢谢你了!” “不客气,主要还是你这孩子讨喜。” 许薇笑眯眯回道。 要是那男人管她要,她可不一定会给,不过以那男人的性格应该也开不了这个口。 原来那男人叫陆延吗?姓陆,看来真的和亡夫没关系。 许薇在心里彻底将陆延和亡夫之间的关系切断,没了那层幻想,她突然也觉得陆延长得跟亡夫没那么像了。 这个叫陆延的男人古板冷硬,看上去并不会讨女人欢心的样子,不像亡夫那么能说会道…… 尽管知道亡夫现在应该还没死,只是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吃香的喝辣的,许薇也不想将亡夫换成另一个称呼,譬如前夫、丈夫什么的。 既然林民生都敢假死,那就干脆死个彻底好了!有一个合格前任该有的样子。 “延哥,吃香蕉!” 这边,白小山屁颠屁颠地捧着自己“乞讨”来的香蕉,递给陆延。 陆延摆手:“我不吃。”他看分明是白小山自己想吃。 果然,白小山咧嘴笑道:“这么好的东西浪费了多可惜,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小山几口吃完一根香蕉,没一会儿两根香蕉就被他吃个精光,那架势跟没吃午饭一样。 许薇在病房又坐了会儿,才起身对元芳芳道:“芳芳你继续歇着,等彻底养好伤了再回厂里上班。” “好嘞!”元芳芳也跟着起身,“师傅我送送你。” 两人出了病房。 得益于刚才被偷听的经验教训,白小山走到门口仔细检查了下,确认两人是真走了,并没有猫在走廊里偷听。 他这才折返回来跟陆延点了点头。 陆延开门见山道:“你觉得许薇这人有嫌疑吗?” 白小山摇头,“我看不出有问题,我感觉她人还挺好的,是不是延哥你对她有偏见啊?” 陆延沉下脸,“我这是合理怀疑,既然敌特分子不是昨晚的瘦猴,那就说明真正的敌特分子还隐藏在厂里。 厂里有机会接触到那份机密设计图的人不多,所有有机会接触到设计图的人都有嫌疑,不只是许薇,其他人我也会一一调查,并非只针对许薇一人。” 白小山似懂非懂地点头,“延哥,你的意思是……?” “想办法尽快调出许薇的全部档案,拿来交给我。” 陆延食指有节奏地敲着床沿。 他现在很难不怀疑,许薇可能提前得知过消息,于是借着故人和他长得像的借口接近他,从而试图获取他们行动的计划,以便逃避追捕。 不然怎么好端端地会站在门口,偷听他们的交谈? 他是该完全杜绝许薇别有用心的与他见面,还是将计就计,看看她究竟打算搞什么鬼? “是!保证完成任务。”白小山一本正经地敬了个军礼。 陆延摆摆手,示意白小山不用这么讲究,“我现在行动不便,厂里那边你继续派人盯着,有情况随时来跟我汇报。还有,那个小偷先别放了,继续关着,我怀疑他没有交代实情。” 外头。 元芳芳一路把许薇送到医院门口,还是恋恋不舍地跟着许薇。 许薇看她这样子也觉得心疼,“你怎么一个人住在医院?也没个陪床的照顾你,你没告诉你家里吗?” “我哪敢告诉他们啊!” 元芳芳吐了吐舌头,“师傅你也知道,我爸妈都不支持我在机械厂工作,说我一个姑娘干嘛干这种脏活累活,他们想要我去当老师,可我是真不感兴趣啊!” 哦对。 许薇一拍脑袋,忘记这茬了。 确实,上辈子元芳芳的家人不知道从哪儿听到她受伤的消息,觉得机械厂实在太危险,硬是逼着她辞职离开机械厂。 这辈子的话……许薇不知道该不该帮元芳芳隐瞒她的家人,思索片刻后忍不住出声询问: “芳芳,你爸妈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确实是太在乎你了,担心你遇到危险,你确定还要继续留在机械厂吗?” 元芳芳是家里的独生女。 她爸是瑞城政府部门的干部,妈妈也在劳动局工作,他们完全有能力把元芳芳的人生安排妥当,体面又待遇优厚的工作,条件好人品佳的结婚对象…… 可以说,只要元芳芳点头松口,那她可以比绝大多数人都过得好。 连许薇都不明白元芳芳为什么要留在机械厂每天辛苦工作,所以她也是诚心问出自己的疑惑。 “嗯!” 元芳芳重重点头,她眼中闪烁着许薇不懂的亮光,“因为这是我的梦想!我想跟老师你一样,当个技艺高超的优秀钳工,未来说不准会成为第一个八级女钳工!” “师傅,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其实我之所以会来机械厂工作,就是去年看到你被选上劳动模范,在市政府演讲的时候,那时候我在台下就被鼓舞了!” “不只是我,还有我的很多朋友,她们后来都也都报考了自己心仪的技校,我们想在我们喜欢的领域发光发热。” 闻言,许薇一阵心热。 原来她曾经,不经意间影响过那么多人。 过去是她太狭隘了,把心力都放在不该放的人身上,明明她应该在自己的事业投入更多心血才对。 她一人的前进,可以鼓舞更多人前进! 而更多人汇聚在一起的力量,是不可估测的! “芳芳,师傅要谢谢你。” 许薇语气哽咽道。 真的,元芳芳这话让她一下子醒悟过来。 让她明白了上辈子究竟错过了什么…… 她的前进本可以激励更多后辈,但她自己却为了可笑的“家庭和睦”就主动退出舞台,曾经以她为榜样的女孩们,又该如何看待一身污名的她? 她们会失望吗? 许薇不知道,她的眼角泛起潮湿。 元芳芳有些不知所措,赶紧掏出手帕给许薇擦眼泪,“师傅,你咋还哭了?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第17章 儿女要批斗她? “当然不是,恰恰是你说得太好了,让我想通了很多事。” 许薇破涕为笑,看向元芳芳的眼神也更加柔和。 芳芳真的是很好的一个女孩子。 上辈子她出了那样的事情,元芳芳还记挂着许薇曾经带过她,是少有的几个没有远离许薇的人,反而还能帮就帮。 后面她不想拖累元芳芳,干脆就带着傻儿子离开了这里。 毕竟元芳芳家里都在体制内工作,和当时声名狼藉的她接触太多,对元芳芳不好,她不想让元芳芳为难。 许薇摸了摸元芳芳的脑袋,“好了,别送了,师傅以后会经常来医院看你的。” “师傅你对我可真好!”元芳芳拉着许薇的胳膊撒娇道。 许薇身体一僵。 有些不习惯他人的亲昵。 或者说……是他人很少跟她这么亲昵过? 她仔细回想了下,好像养女从来没有跟她这么亲密过。 那个孩子从小就不亲她,看向她的眼神透露着防备,后面长大了性子看似温柔,其实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许薇原以为这是正常的,毕竟养女曾经目睹过亲妈死于那场泥石流中,心里很难不留下阴影,但现在想想似乎并不是这样。 养女其实一直拿她当外人。 所以,后面会不择手段地利用她,利用完后又能毫不留情地舍弃掉她。 原来真正的亲密关系是这样吗? 许薇身体上的僵硬消失,只觉得自己心脏像被一只温暖的手拂过,觉得熨帖极了。 “芳芳,你对我也很好。” 她认真说完这句话,抬手摸了摸元芳芳的脑袋。 和元芳芳分开,许薇没有立马回家。 反正身上有钱也有票,她先去工厂食堂吃了午饭,吃饭的时候果不其然听到工友们在谈论昨晚的事情。 说起昨晚厂里进了小偷,笨贼毛都没有偷到一根,就被抓了个现行,现在还被关在局里呢! 大家都是拿这件事当做闲暇时间谈及的笑料,所以语气里充满了嘲笑的意味儿。 许薇却笑不出来。 在听到陆延和白小山的话后,她意识到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小偷的确是小偷,厂里也确实是有隐藏起来的敌特分子,不然陆延他们不会兴师动众地跑来抓人。 就是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厂里不光从事农业机械制造,有时候还涉及一些军工制造,保密方面没得说。 就连许薇和一些老工人们能接触到设计图,也只是接触到拆解开由她们负责的那一部分,接触不到完整的设计图。 而她们底下的工人就更没有机会了,更是只能听从她们安排做事,甚至有时候做完了都不知道这个配件具体是安装在哪儿的。 这么严苛的保密程度,怎么就会好端端地泄密呢? 许薇不懂,但她决定平时多看看,免得以后设计图真失窃了她也跟着倒霉。 上辈子她不记得有这样的事爆出来,可能是厂里捂得严实,也可能是她被辞退前还没发生。 把打来的土豆炖芸豆就着两个馒头吃完,许薇洗好了铝制饭盒,这才回了家属院。 推开门就见到儿子和养女都在,两人正对着门口坐得齐整,脸上是压抑的愤怒。 一副等着批斗她的模样。 许薇没打算搭理他们,径直就要回自己房间,再学习一会儿她晚上还要上班呢! 哪来的漂亮国时间和这俩闲人吵架? “妈!” 许从文最先坐不住了,见许薇打算回屋忙起身喊道:“你没看到我们两个大活人吗!” 他的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愤怒,白净的脸都涨红了,活像是一头发怒的公牛。 嘿,还跟她使拗? 许薇站住脚步,转身回怼道:“我又不瞎,当然看到了然后呢?不该是你们做晚辈的主动跟我打招呼吗?总不能我个当长辈的去舔着脸,跟你们俩小辈打招呼吧?我是这么教你们礼貌的吗?” “我……”许从文缩了缩脖子,一腔怒火瞬间歇菜,跟个鹌鹑似的。 林书静见指望不上许从文,只好起身道:“许阿姨,小弟他不是要怪你,我们就是担心你,毕竟你也没跟我们说你去哪儿了,就出去了这么长时间。” 许薇扯了扯唇角,冷笑道:“你们昨晚没回家睡,不也没跟我说吗?” “妈,你还好意思说这个!” 提起这事儿,许从文又火了,“要不是你不给我们钱吃饭,我们也不会只能去姥姥家吃住了。” 许薇点头赞许道:“挺好,你们姥姥愿意养你们,我没意见。” 许从文都快崩溃了,“妈!合着你这是不想管我和书静姐了吗?钱钱不给我们,午饭午饭也不做,你是不是存心想饿死我们啊!” 虽然今天早饭是在姥姥家吃的,但是当着舅妈的面儿,他也不好意思吃太多,总感觉吃多了就会挨舅妈的眼刀。 然后今天午饭又没地方吃,现在都下午一点半了,他一个半大小伙子饿得又早,哪里能扛得住? 家里能搜的地方都搜得差不多了,什么吃的都没有找到。 就连放钱、票的匣子都被妈给藏起来了,他更是拿不到钱去食堂打饭。 他都快饿疯了。 一想到书静姐应该也饿坏了,许从文就更焦急了,所以才会破天荒地跟许薇顶嘴。 听到许从文的指责,许薇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不光要赚钱养活你们,下班回来还得给你们做饭,最好连你们的拉撒都管了?” 尽管许薇一直告诫自己不要为了不值当的人生气,但真实面对冲突很难一点儿气都不生。 此时,她不只是语气,连眼角眉梢都透着怒意,整个人莫名变得威严很多,让人不敢直视。 “许从文!你不是1岁,也不是8岁,你是18岁了!你已经成年,是个大人了!” “我还没你这么大的时候就下乡干农活了,农忙抢收时整天泡在地里干活,连口饭都顾不上吃!后面,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更是怀着你下工厂干活,干完一天下来还得自己做饭洗衣!” “你倒好,整天就知道张着张嘴要钱,要要要个没完。许从文,你是巨婴吗?” 第18章 她给儿女立规矩! 许薇说着说着,不由得想起那些年独自带大儿子所受的苦。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怕儿子有心理负担,会因此产生愧疚,所以她从来不在儿子面前提她这些年过得有多苦。 结果呢? 她不说自己的苦,儿子就能装看不到,甚至还心安理得地要求她付出,付出更多。 现在,许薇彻底不想惯着儿子了! 虽然她知道儿子现在18岁了,再怎么好好教也晚了,那她就干脆不教了,她彻底放飞自我好了! 所以,许薇直接她觉得说什么痛快,她就说什么,“许从文,以前我也没强迫过你做事,你初中学习不好我让你去厂里的技校上学,你不愿意执意要去高中,我也没拦你。后面你高考失利,我又托关系让你重读,一直供你到18岁。” “想想你的18岁,再想想我的18岁,我觉得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你觉得呢?” 许从文张了张嘴有些失声,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不一样……我这时候能跟你那时候比吗?” 许薇冷笑,“怎么不一样?合着就是苦只能我吃,福只能你享?你怎么这么会想好事呢!” 尽管早就知道现在再跟儿子提这个已经没用了,可当真的听到儿子的话后,许薇还是有些心凉。 看来苦难教育和不苦难教育都没用。 说到底还是看人,没有良心的人你怎么教他,他自有自己的一套歪理等着你。 “还有你!” 见许从文不再吭声,火力全开的许薇接着指向一旁跟没事人似的林书静,“林书静,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怎么来这个家的了?” 许薇语气森寒,连眼神都透着冷意,“当年在边境山村,全村人家嫌你是个女娃都不肯收养你,是我好心收养了你,把你带回城里,这些年来好吃好喝地把你养大,还供你念完高中。” “我也不指望你能知道感恩,跟孝顺亲妈一样孝顺我,毕竟亲儿子都靠不住,我也不指望你个养女。” “但你起码心里有点儿数,我是养你到25岁,养了你整整18年啊!你高中毕业没分配到好工作,不想去下工厂出苦力,好,我继续养着你就是了,高考放开后你说想重新高考,我也是托关系砸钱给你办了证明去学校借读。” “换成旁人,早就把你嫁人收彩礼了!林书静,我自问对你已经够好了,你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抄袭我的作文,还倒打一耙说成是我抄你的……呵呵,没想到我这么多年的辛苦,竟然养了个白眼狼出来!” 许薇说到最后几乎哽咽。 她说出来的这还是冰山一角,林书静对她做的过分事更多是上辈子发生的,她不能说,也没法说。 真的是心凉。 别人家养孩子,养出一个这样的孩子都受不了。 她就养了俩孩子,竟然一个赛一个的白眼狼,怎能不让她心寒? “许、许阿姨……” 林书静瞪大一双美眸,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这些年来许阿姨生怕她伤心,从来不提她的身世,更不会说为她做了多少事情,为什么今天会突然提起来? 难道真的是她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可之前更过分的事情她也不是没做过,为什么之前许阿姨都忍了,这次却忍不了? 明明按照她对许阿姨的了解,只要她说几句好听的话,放低姿态求一求,许阿姨就会心软,继续跟之前那样宠着她的呀…… 为什么今天会这样?到底是哪里弄错了? “许阿姨你误会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够了!” 许薇直接打断了林书静未出口的解释,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用心血浇灌的养女,她的眼神很是冰冷。 林书静被许薇的眼神吓了一跳,胆怯道:“许阿姨……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许薇冷笑,只是笑意未曾深入眼底。 上辈子是她太蠢了,为了儿女一再无底线地牺牲自己。 现在,她想通了。 “从今往后!” 许薇没有要跟儿女商量的意思,直接宣布道:“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再把你们的事情推给我,让我给你们擦屁股!还有……” “许从文,你跟着我上的户口,是城市户口,一个月有30市斤的粮票,每个月来我这里领你的份额,我不管这些你够不吃够的,反正就这些。” “林书静,你虽然是我收养的,但你的户籍一直在乡下,没有粮票补助,这些年在城里你一直是我自己掏钱养你。以前你花我的钱,我就不跟你要了,我就当买个教训了,以后就别指望我了,不管你是偷也好骗也好,你的日常花销你自己想办法,我是不出一分钱了!” 听见许薇压根不容置疑的话,林书静和许从文都是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许阿姨/妈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跟他们算清账,往后不管他们了?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把他们赶出家门了? 许薇也想到了这茬,又道:“看在是因为有你们两个的份上,厂里才给我分了三间房,房子我就不赶你们走了,你们可以继续住在这儿,但是……林书静你需要搬出主卧,以后我住主卧!” 这明明是因为她工作勤奋,厂里才分配给她的家属院。 厂里看她一个妇女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就给她分配了个三间小屋的房子,都各有一个房间。 以前是她蠢,生怕委屈着孩子,所以主卧给了林书静住,许从文住次卧,她这个一家之主反而睡在最小的房间。 放上书桌和单人床后几乎都没下脚的地方了! 她连自己的衣服甚至都要借放在儿子的衣柜里,有时候儿子嫌碍事,还会把她的衣服扔出来。 一想到这儿许薇就生气,“我不管你们怎么安排房间布置,总之这是厂里分配给我的房子,我有权管理我的房子,你们在这儿住也不是免费的,需要交给我房租。” “还要钱?” 许从文已经听傻了。 他妈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啊!居然问他这个儿子要房租? 而且他哪来的钱,他妈都不给他钱了,只是一个月给他国家发的30斤的粮票,他一个月都不够吃的! 林书静也慌了,“许阿姨,我都没钱吃饭,哪有钱交房租啊?” “没有钱交房租,那就干家务抵债!” 许薇没有给两人讨价还价的机会,只眼神冰冷地扫视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我一个人把你们养大,已经很对得起你们了。你们要是再在我面前说我不爱听的话,就给我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第19章 偷了她的数学题 “妈!” 许从文还打算说什么。 许薇却已经不想再听了,直接转身回屋关门反锁。 “书静姐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妈会这么对我们……” 许从文内疚地看向林书静,“不过书静姐你放心!哪怕我自己饿着不吃,也绝对不会让你饿着的!” 林书静感到说不出的烦躁。 许从文那30斤的粮票都不够他自己吃的,又能给她多少?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面上还是微笑着道谢:“小弟,那就谢谢你了,还是你对我好。” 许从文美滋滋地挠了挠头,“哈哈,不过妈现在还没把粮票给我,咱们估计得等到晚上去姥姥家吃了。” 林书静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嗯,我知道,你说我们等会儿要不要让许阿姨跟我们一起去?到时候姥姥正好可以帮我们说句话。” 虽说昨晚他们去姥姥家告了许薇的状,但是姥姥平时还得在家帮大舅一家带孩子,也没法赶在许薇下班的时候过来。 想要姥姥帮他们训诫许阿姨,也只能把许薇叫过去了。 许从文缩了缩脖子,“算了吧,我感觉妈她这会儿是生气了,我现在有点儿不敢触她的霉头,要不……书静姐你去?” “……那就算了。”林书静脸色变了又变,极力压下骂人的欲望。 许阿姨现在连许从文这个亲儿子的面子都不给,会给她一个养女面子吗? 更别说现在许阿姨看她的眼神,都让她心慌得很。 好似看透了她整个人一样…… 她现在只想离许阿姨远远地,哪里还敢主动凑上去找骂?万一惹火了许阿姨,真把她赶出家门咋办? “对了!书静姐,你来我屋里一趟儿。” 许从文一拍脑袋,猛然记起什么。 他把林书静叫到了他的房间,拿出今天才从许薇那儿抄写的数学题,递给林书静。 “书静姐!我弄到去年高考的数学题了,你把这几道大题都背下来,有了这个你这次肯定能考个好成绩!” 林书静拿着,夸耀道:“小弟,你好厉害啊!不光弄到了数学题目,还有解题步骤和答案呢!” “啊哈哈……” 许从文被夸得脸上的得意真是一点儿也藏不住,“我也没那么厉害了!主要还是运气,我也没想到妈不知道从哪儿弄到的数学题,还都做好了,我干脆就都抄下来了。” “是许阿姨做的题啊……” 林书静低头看着手上的本子,蹙眉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从文好似已经看到了光辉的前景,在这儿畅想道:“书静姐你这次好好考,争取考得比咱妈好!这样妈说不定就会认清现实,发现自己一大把年纪还念书还是不如咱们年轻人,自己主动退学在幕后全力支持我们高考!” “……希望吧。” 林书静合上本子,敛眸笑了。 只要这次能把许阿姨抄袭的名头坐实,那到时候许阿姨不想退学也只能退学! 许薇的房间。 关上门后,她倚靠着木门,深呼吸数次才平复好心情。 前世堆积了数十年的情绪,现在一股脑地发泄出来,整个人都莫名轻松下来,像是卸下了背负着的大山。 刚才她之所以还留了一线,让儿子养女做家务抵房租,没有直接把他们赶出去,并不是许薇心软。 主要是这个年代,不像后世那样人与人之间还有点儿边界感,现在家里发生点儿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儿都能传得到处是。 许薇真要是把儿子和养女给赶出去了,由着他们那张破嘴在外头胡说八道,事情发展准会超出她的预期。 说不定还会被厂里的人抓到把柄,以此为由告到厂领导那里,毕竟家庭和睦关系到人品问题,现在城里工位又紧张,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只要把她整下去了,那么别人就能占下这个岗位。 上辈子许薇“高考抄袭”的事儿就是被捅到了厂里,事情闹得很大,厂领导就算看重她的能力,最后抵不过压力也只能把她辞退。 正因为她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不想因此重蹈覆辙。 许薇综合考虑,觉得与其把人赶出去事件不受控制,倒不如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她看着掌握对方的一举一动,从而猜测道他们下一步的打算。 对了! 许薇一拍脑袋,想起她在去医院之前的安排,赶紧快步来到书桌前。 挎包的遮帘这次许从文倒是急得盖了,但是挎包内明显有翻找过的痕迹。 许薇打开那本自己写好解题过程的本子,她刻意在一页夹着的发丝明显有移动过的痕迹。 确实有人在她不在的时候,翻过这本数学本。 “呼!” 计划顺利按照她预想的那样进行,许薇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还是不免感到悲凉。 她一手带大的儿子,竟然真的能做出背刺她的事情…… 压下鼻腔泛起的酸涩,许薇抛去脑海的种种想法,抬头瞄了眼挂在墙上的日历。 1978年3月6日。 今年的高考时间在7月份,算起来她只剩下了不到五个月的复习时间了。 而从前的知识她已经记得不太牢靠,必须得抓紧时间从头复习才行! 许薇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当即坐下捧着书沉下心神学习。 这一学就到了下午5点半。 许薇伸了个懒腰,放下笔起身出去一看,儿子和养女两人又不在家了。 不用猜,她没给他们饭票和钱,他们肯定饿得慌,估计又去她妈家蹭饭了。 许薇无语地笑了一下。 明明厨房里还有挂面,他们却懒得自己做饭,就想着吃现成的。 那就由他们去。 许薇很清楚虽然老太太对许从文很容忍,心里是非常高兴大外孙能去吃饭,但时间一长老太太受得了,许薇的嫂子肯定也不乐意。 毕竟他们家现在只有他大哥是正式工,一个人需要养活一大家子,家里还有两个小侄女,未来穿衣上学哪哪都要钱。 许从文和都是大人了,一顿吃得可不少,什么家庭经得起他们每天去蹭饭? 许薇懒得管这个,反正等儿子和养女自己碰壁后,就老实回来受她管了。 没有再为这些破事烦心,许薇先是收拾好了自己屋里的东西,接着强行推开了林书静紧闭的房门! 第20章 请她看电影? 许薇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 她说要跟林书静换房间住,那以后由她住主卧,一点商量都没有! 她把自己的东西都好好归置在主卧里,而屋里林书静的衣服鞋和生活用品则全都被她团在一起,丢回了小屋的地上。 等林书静回来自己收拾。 反正她现在是不伺候这个祖宗了。 为了防止两人在她上班的时候,偷摸进她房间再给换回来,许薇还特意从杂物里找出把新锁,锁上了她房间的门。 忙活完,许薇看着自己的成果,拍了拍手上的灰满意笑了。 这一番忙活,腹中早已饥肠辘辘,许薇拿上饭盒去食堂打饭吃晚饭,吃完饭又回来睡了将近仨小时才起床。 赶在十点前去厂里上夜班。 直到许薇人走了后,林书静和许从文才回家。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昨天晚上才去姥姥家蹭的饭,他们今天又去,舅妈也没惯着他们,干脆按照平常一家五口的量做饭。 等于是没做林书静和许从文的饭。 最后,还是姥姥没吃饭,把她那份饭贡献出来分给他俩吃的,这才勉强混了个半饱。 舅妈还在饭桌上阴阳怪气,话里话外就差说他们是打秋风的穷亲戚了。 甚至,他们刚走出家门口,就听舅妈跟舅舅抱怨,抱怨许薇挣那么多钱不帮衬帮衬家里也就算了,还把俩大孩子赶到他们家吃,一家子都不要脸! 许从文只觉得臊得慌,明天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去姥姥家蹭饭了。 林书静也觉得很丢脸,这一路上连哄着许从文的心情都没了。 当她回到家,看到自己原本住的主卧锁上了,而她的东西全被丢进那间不足十平米的阴暗小屋,更是气得不行。 “许阿姨怎么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我的东西都丢了!还都给丢到了地上!” 看着散乱在潮湿地面上的衣服裙子,林书静气得胸口不住起伏。 她原本还以为许阿姨提起换房间的事儿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就出去蹭个饭的功夫,他的东西就全被丢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呢? 许阿姨原本不是最疼她的吗?这间采光很好的主卧都没给亲儿子住,而是给她这个养女住。 究竟是哪里变了?怎么事情就脱离她的预期了呢! “妈真是的!换房间就换房间,好歹帮你把东西给收拾好啊!”许从文也替林书静抱不平。 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也没那个胆子跑去找许薇叫嚣,只能赶紧把地上的衣服抱起来,省得再弄脏了。 闻言,林书静眼珠转了转,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故作体谅道:“唉,我也不是不想跟许阿姨换房间,毕竟房子是因为许阿姨的工作厂里才分配的。 我就是……就是觉得这个房间实在是太小了,连个衣橱都没有,我的衣服都没地方放,而且还这么潮湿,我的衣服放在这儿一定会发霉的,还怎么穿啊!” 闻言,许从文立马跟被点醒了一样,激动道:“书静姐,要不你跟我换房间?我房间好歹还有个衣橱,能放下你的衣服裙子。再说了,我可是男子汉阳气足,才不怕房间潮湿!” 林书静立马感动地看向许从文,“小弟……幸好还有你肯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了。” 许从文被夸得有些脸红,“嘿嘿没事,这都是我该做的!” 别说,许从文就是吃这一套。 林书静也是给完全拿捏住了。 所以之后她甚至都没有动下手指,许从文就已经屁颠屁颠地把房间跟林书静换好,还把林书静的东西都整理妥当。 他累得跟条死狗一样,林书静却坐在一旁悠哉游哉地喝着茶,见许从文忙完,这才招呼他也坐下。 “小弟,我刚想了。 让许阿姨这样继续闹脾气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是能有个跟许阿姨相熟的人劝劝她就好了。 许阿姨不听我们的意见,跟她同辈人的意见总会听吧?” “有了!”许从文一喜,笑着道:“我们可以找李老师来劝妈啊!” 林书静愁眉不展,“可是因为上次作文的事儿,我怕李老师已经讨厌我了,要是我去说的话,李老师不会答应吧?” 许从文果然中计,他拍着胸脯保证道:“这还不简单?我自己去找李老师就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现在就去!” 周日。 许薇一早下工,刚在厂里吃了早饭,准备回家睡一觉。 哪知道还没等她进家门,就见院门口站着个熟人,对方似乎是专程在这儿等她的。 从对方时不时地探头往胡同里张望,又低头看看手表,可见等了有一会儿了。 “李老师?你、你该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许薇走过去,脸上满是困惑。 一见到许薇过来,李成祥目光下意识落到对方那身沾了黑色油污的工作服上,眼里不经意露出嫌弃的光,不过又很快压下,笑容友善又真诚。 “许同志!是这样的,昨天同事送了我两张《暗礁》的电影票,我、我这也没人跟我一起看,思来想去还是斗胆来找你了,不知道许同志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 “我这刚下班,还什么都没收拾……”许薇觉得有些突兀,本能地想要拒绝。 李成祥却不给许薇拒绝的机会,“许同志,先别急着拒绝嘛!我也是正好想借着这个机会,跟你说点事儿。” “那好吧……你等等。” 许薇迟疑片刻,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她也打算借这个机会跟李成祥说清楚。 要是李成祥以后还跟现在这样动不动跑到她家里来找她,就算她受得了这件事,也受不了邻里街坊的闲言碎语。 毕竟这年代男女关系还是很保守的,一个男的经常跑到女的家里来找她,就算两人真的没事,别人也不信啊! 虽然许薇不打算再跟上辈子一样,因心里记挂着亡夫而没有成家的打算,但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 更何况,她现在满脑子只想高考顺利,实在是没别的心思。 许薇也没花心思打扮,只是回家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裳,洗了把脸,梳了梳头就出了门。 看着面前褪去工作服的女同志,虽穿着质朴,却难掩绝佳底子,乍一眼看去跟比他小一辈似的。 李成祥明显眼睛一亮,“许同志,你怎么还专程为我打扮了一遍?” 第21章 切!没钱也好意思请女同志吃饭 “呃?” 许薇嘴角一抽,“没有吧?” “许同志,你不用害羞!我懂你的意思。” 李成祥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眼中满是了然,像是对许薇的小心思拿捏得一清二楚。 许薇:“……走吧。” 她现在只想迫切跟李成祥说清楚,于是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说,才能不下李成祥的面子,毕竟她还要在学校待上几个月时间,李成祥是任课老师。 如果得罪了他,给她穿小鞋咋办? 他们看的电影《暗礁》是长影制作,在上个月开始上映的,想看这部电影的影迷早就看了,所以今天电影院里的人并不多。 许薇本想在影院直接跟李成祥说清楚的,没成想电影一开始她的注意力就都跑到了电影上。 电影虽然是黑白的,但架不住足够精彩抓人眼球,故事讲述的海军民众一同智斗特务的,剧情跌宕起伏,男主长相正气凌然,女主符合这个年代人的审美,演员拍戏的态度也十分热诚。 许薇不知不觉就看入了迷,一时间都忘了跟李成祥说话。 在看到电影最后,军民齐心成功抓捕特务欢庆的热闹场景,她更是双眼湿润,为自己能在这个美好的时代重活一次而感恩。 直到电影散场。 出了电影院,许薇正纠结着怎么开口,走在她身边的李成祥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就11点了。 “许同志这都快中午了,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不用不用,李老师你已经请了我看电影,再请我吃饭实在是太让你破费了。”许薇连忙摆手。 “许同志给我个面子嘛!正好吃饭的时候,我跟你说件正事。” 正事? 许薇不知道李成祥打算跟她说什么。 毕竟上辈子也没有请她看电影这回事,当时好像经过是作文那件事后,李成祥对她的态度就有些疏远了。 “……行吧。”许薇也想听听李成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国营饭店。 李成祥坐下后,直接对走过来的服务员吩咐道:“我记得你们这儿有面条是吧?来两碗阳春面。” “同志,除了面条还要点儿啥?”负责点菜的服务员,在本子上写完面条,笔尖虚虚停在本子上,打算继续记。 李成祥摆手道:“我们又不饿,两碗面条就够了!快去快去。” “师傅,两碗面条!” 服务员直接朝后厨大声喊道,然后白眼一翻,脸子一甩,直接走柜台后头坐着嗑瓜子去了。 就点两碗面条?都不够她费事的。 还吆五喝六的指使她,以为自己是谁呢! 服务员撇撇嘴,没一会儿后厨把面条做好,她端着两碗面条过来,把碗搁在桌子上时还“砰”地重重响了一下。 李成祥气得直拍着桌子,“你怎么做事的?这就是你们服务人民的态度!” 服务员也不惯着李成祥,直接回怼道:“您爱吃就吃,不吃就走,国营饭店不缺您这儿一毛两毛,没见过请女同志吃饭这么抠的,请不起还学人家装阔跑国营饭店吃饭,切!” “你!我要找你们主任投诉你!” “您请。” 见服务员实在太混不吝,李成祥最后只得偃旗息鼓,临了还不忘挽尊说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跟服务员计较了。 对于服务员的态度,许薇并不意外。 这年头国营饭店的服务员、百货商场和供销社的售货员都是铁饭碗,要么是家里有背景塞进来,要么是高中毕业分配来的,一个个傲着呢! 当时养女高中毕业没分配到这种好工作,为此还跟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话里话外都责怪她没本事,没有门路把养女塞进来。 养女说没有售货员的好工作,她干脆就不工作,反正死活都不下厂子。 许薇被闹得没办法,只得松口同意养女不去工厂上班,继续由她出钱养着养女……一晃眼几年过去了,最后都把养女养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习惯了。 许薇摇摇头掐断思绪,和李成祥商量道:“李老师要不这顿还是我请吧?” 倒不是嫌李成祥请客寒酸。 主要还是吃不饱啊。 她是干体力活,这一小碗面条哪里够吃的? “不用不用,说好我请的,快吃快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李成祥一个劲儿催促。 只是出溜了没几口,他那碗面条就没了,吃饭的时候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平时的斯文模样来。 许薇都有些没眼看,连带着胃口也没了。 “许同志你这么快就吃饱了?” “啊……是。” “哎呀,吃不完你跟我说嘛,怎么能浪费粮食呢?” 李成祥果断端起许薇跟前的碗,把另一碗面条也给吃了一干二净,面汤甚至都没剩下。 许薇:“……” 她已经实在是坐不住了,干脆开门见山地问道:“李老师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哦哦,是这样的!” 李成祥把吃得油光水滑的嘴一抹,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道:“昨天晚上,从文这小子来学校宿舍找我了。” “许从文找你干什么?” 许薇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她预感到没有好事发生,眉头下意识拧紧。 “唉!” 李成祥重重叹了口气,“许同志啊,不是我说你,从文毕竟是你亲儿子,你跟他计算得那么清楚干什么?” 我知道你这是为了咱俩以后结婚提前做的打算,怕我会嫌弃你带俩孩子的事儿,就想着早点儿让他们独立。但是,唉,我既然接受你这个人,你的孩子我肯定也会接受的。 再说了,管教孩子这方面,你不能一下子来硬的,孩子肯定接受不了啊!不过这个问题,你一个工人不懂很正常,尤其是你还是个女同志,男孩到了从文这个年纪你更镇不住。 但我是学什么的?教育孩子这方面我擅长啊!放心,等咱俩结婚后,孩子的教育问题我来抓!保管让他们成才!” 说到兴起,李成祥一顿侃侃而谈,大谈特谈他的教育理念。 越听到后面,许薇就越发瞠目结舌。 最终,她实在忍不住打断,发出灵魂拷问:“李老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能有什么误会?” 李成祥一把抓住许薇的手,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许同志,我们早晚都是要结婚的,谈这个不是很正常吗?” 第22章 趁着年轻,赶紧再生三个孩子 本来,李成祥还想对许薇展开长期考察,以便确定对方是不是绝佳的结婚对象。 但是上次许薇写的作文着实把他惊艳了一把,别的不敢说,起码证明了许薇不是文盲。 甚至还有点儿才华,确实够资格当他老婆。 虽然许薇有个人品败坏的抄袭女儿,但毕竟是养女,而且年纪也不小了,尽快把她嫁出去就行了,还能收笔彩礼呢! “许同志……哦不,小薇,我往后就这么叫你了。” 李成祥抓着许薇的手,满脸热切地:“上次咱们见面我没说清楚自己的情况,这次容我再仔细说说,我当在二中当老师有二十个年头了,现在工资已经涨到一个月36元。 这些年下来已经攒了些积蓄,不过咱们都是二婚,那就不兴彩礼跟大操大办了,简单摆个酒请两桌亲戚朋友吃个饭就行! 婚后趁着你还年轻能生,咱们再要两个……哦不,三个孩子,你要是嫌工作累就辞职,以我的工资足够养活你跟孩子们了!” “……” 李成祥简直越说下去越离谱。 许薇最后实在是忍不住打断了,“等等!李成祥,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和你结婚了?” 李成祥甚至连生几个孩子都考虑好了。 可为什么她这个“孩子妈”,反倒是最后知道的? 许薇最讨厌别人安排她的生活,这下也有些生气了,连尊称都不说了,直接连名带姓地叫李成祥。 闻言,李成祥脸一下子拉长,“许同志,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朋友都是耍流氓!你不想跟我结婚,那就是在对我耍流氓!” “哈!” 许薇都给听笑了,视线忍不住落到李成祥抓住她的那只手上,“又不是我突然抓住异性的手,耍流氓的黑锅怎么都落不到我头上吧?” 李成祥触电似的弹开,生怕许薇在饭店里大喊大叫。 他迅速看了眼饭店内的情况,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压低声音道:“许薇你不和我结婚,你跟谁结婚?以你带着两个孩子的情况,也只有我不嫌弃你,是真心想跟你结婚。” 话中竟隐含威胁、打压之意? 这是当她好欺负呢? 许薇眨了眨眼睛,“李老师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并不需要别人来帮我养孩子。 之前介绍人没跟你说过我的情况吗?我在机械厂工作,是厂里的6级钳工,一个月工资不敢说很多,起码是你的两倍。 请问,为什么我要为了你的区区36块工资就辞职?” “……”李成祥微微张嘴,一副听傻了的样子。 多少? 六级钳工? 许薇不就是普通工人吗,他还以为许薇就是个卖体力的搬运工什么的,怎么变成高级钳工了?这媒人也没说啊! 两者工资完全不是同日而语。 他之前就是单纯看着许薇人长得好看,也算年轻,才打算跟她结婚的,虽然现在真实情况和他想的不一样,但……似乎也并不差? “那好,那就不辞职!” 李成祥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脸上的笑容甚至更热情了些,“我不介意小薇你的情况,我们可以进一步发展。” “你不嫌弃我?”许薇没想到这男人还不死心,干脆丢出一记重磅炸弹,“可我没说不嫌弃你啊!” 她本来是想看在还得在学校跟李成祥打交道的份上,不想把话说得太刻薄,才给他留个几分面子。 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了。 有些人就是给个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倒不如一开始就把线划好了,省得对方越过横线。 许薇开门见山道:“李老师,我嫂子跟我说过你的情况,她说你其实之前结过婚是吗?” “呃,对!” 李成祥也没打算瞒着这点,“我是八年前结过一次婚,那女人刚嫁进我家没俩月就跟男人跑了!不过小薇你放心,往后就算她回来了我也不要她!” “不是,”许薇露齿轻笑,“李老师,我的意思是结婚没几个月媳妇儿就跑了,你有没有反思过是不是你有问题?” “……呃?什么意思?” 李成祥懵了。 从来没人说过这事儿是他的问题,大家都说是那女人不知好歹,竟然辜负了他。 “嗯,就是你听到的这个意思。” 许薇淡定地喝了口水。 她说这话除了恶心李成祥外,还有就是质疑李成祥的讲述。 这年代的人很少离婚,关起门来不管发生了多大事情都是家事。 也并不是真的像后世的人羡慕的那样,这个年代很朴实,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白头到老。 她从这年代走过来,见过身边不少男人打自己老婆,老婆才跑了的,有的女人更惨没法离婚干脆就喝药自杀。 八年前是1970年,走到哪儿还都需要介绍信的年代,李成祥的老婆是疯了吗?不管不顾就抛下所有东西都不要了? 许薇并不觉得李成祥无辜。 谁知道他老婆到底是跟着男人跑了,还是被他给打跑了。 李成祥两口一张就是随便说,反正对方“跑了”也没法解释。 想到这儿,许薇已经厌烦面对李成祥了,她敛眸轻笑,以最友善的态度,说出最扎心的话来: “李老师,刚才你说让我跟你结婚后生三个孩子?呵,你想的倒挺美,怎么你当生孩子是老母猪下崽呢?腿一撇就是一窝,你要是能下就多下,反正我是一个也不下。” “许薇你……你……” 李成祥坑坑绊绊的,脸都憋红了,不知道怎么回话。 “李老师,这两碗面都是你吃的,我就不付钱了。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许薇直接起身走出国营饭店。 她在外头等了一会儿,果然李成祥在结完账后也紧跟着就出来了,结账的时候不出意外又被服务员奚落了一顿,离开饭店的架势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许薇轻舒了口气,也不知道她今天这么做,会不会因此得罪李老师。 算了,不管了! 反正只是说清楚事实就会得罪,那早得罪晚得罪都会得罪!现在就得罪了也没什么。 许薇放下心来,又折返回国营饭店。 服务员正收拾桌子上的剩碗,见状惊讶道:“同志,你怎么又回来了……是忘拿东西了吗?” 第23章 陆延的肚子响了 “不是,就是刚才没吃饱,打算再回来吃点儿。”许薇解释道。 准确来说,她就没吃。 她也不打算再换个地方吃饭了,干脆直接在这儿吃吧。 许薇不打算委屈自己的胃。 她看着墙上的菜单价格点菜。 这年头人们缺油水都爱吃肥肉,连带着肥肉也贵,肉较少的肉骨头反倒没有那么贵。 许薇不想吃红烧肉那么肥,干脆要了一份酱大骨,加上两个馒头总共是三毛五。 看着许薇大大方方点菜的架势,服务员人忍不住笑道:“我就说嘛!敢进国营饭店来的,谁还没有个吃饭钱了?刚才那人请女同志抠抠搜搜的也好意思的!” 许薇摇摇头,“没事,我自己赚的钱够花,不占那点小便宜。” “行!我让后厨再送您个小菜!” “谢了。” 服务员心直口快,也欣赏许薇爽快的样子,干脆利落地记好菜单通知后厨去了。 许薇吃完饭,又在国营饭店打包了一份适合病人吃的菜肉粥,清淡,又有营养。 因为出来得及没带饭盒,她干脆借了国营饭店的铝制饭盒和勺子,服务员也答应下来,让许薇吃完赶在她们下班前再送回来就行。 粥是许薇打算趁着饭点儿,送到医院给小徒弟吃的。 毕竟小徒弟在医院也没个人陪床,她这个当师傅的怎么也得经常去探望探望,免得小徒弟饿到,再不利于伤势恢复。 往医院走的路上,途经百货商场。 远远的,许薇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对方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那不是林书静吗? 她哪来的钱买东西? 许薇养了林书静那么久,对她的背影再熟悉不过,根本不会有认错的可能。 她快步就想追上去。 “哎!你怎么看路的!”被踩到脚的路人,一把抓住许薇这个罪魁祸首。 许薇连忙跟对方道歉,“不好意思,我急着去医院看病人。” “真是的!下次小心点儿。”路人拍了拍被许薇踩到的鞋子,这才放过她。 也就是这么一打岔的功夫,许薇再追过去时已经没了养女的踪迹。 她只能暂时将这个困惑搁下,先去医院了。 3号病房门口。 许薇推开门后,看到屋里的情况愣了一下。 离门最近的那张病床空空如也,上面的元芳芳不见了! 听到开门的动静,另一张病床上正看窗外风景的陆延,闻言扭过头来。 “许同志?你怎么来了。” 剑眉紧锁,他望向许薇的眼神中透着几分狐疑。 觉得许薇似乎来探病的有点儿频繁了。 难道是想趁机接触他,从他这里探听什么情报? 许薇尴尬笑笑,指了指另一张空着的病床,“那个,我想问下,芳芳她人呢……?” “哦,今天早上来了一对夫妇,应该是隔壁床女同志的父母,给她办理了出院,接回家养伤了。 那个女同志临走前,说如果你再来,让我跟你说不用担心她,等她伤养好了就会去厂里工作。” 闻言,许薇皱了皱眉。 没想到兜兜转转的,这一世元芳芳的父母还是知道了元芳芳受伤的消息。 也不知道这辈子他们会不会再逼元芳芳辞职…… “……谢谢。” 许薇心情有些沉重,她跟陆延道完谢正要转身离开,耳尖的她忽然听到什么动静儿。 “咕噜!” 似乎是…… 许薇止住脚步,循声看向陆延,视线落在了他平坦的小腹上。 “刚刚,你的肚子好像响了?” 陆延脸上有些挂不住,绷起一张脸,“你听差了。” “咕噜!” 似乎是不满主人的装傻,陆延的肚子又叫了一声,这次明显更响了。 陆延:“……” 他好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许薇扑哧一乐,她想起手上还有个饭盒,干脆走进去搁在了陆延病床那边的小桌上。 “这本来是我给芳芳带的病号餐,既然她已经出院了,只能麻烦陆同志你帮我解决了。” 陆延推脱,“不用,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你的嘴巴是不饿,可是听你肚子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许薇打趣了一句,催促道:“好了!我来之前就吃饱了,你赶紧吃吧,要是不吃坏了就成浪费粮食。” 说话间,许薇已经打开了饭盒。 煮开花的白米粥,上面还撒着切得细碎的白菜丝,肉丁糅杂在米粥里,看上去格外有食欲。 闻着香气,陆延只觉得更饿了。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立马开吃,而是先看向许薇,“多少钱?我给你。” 不是他谗,实在是粥太香了,而他又太饿了…… 许薇摆手,“不用,就当是答谢你告诉我芳芳消息的份上,请你吃的。” 大概是陆延换了身住院服的缘故,褪去了那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加上因失血过多而泛白的薄唇,更为他增添了几分脆弱感。 许薇眨眨眼。 看起来,这人好像也没之前那么不顺眼了。 陆延吃东西的样子也跟他这个人一样一丝不苟,他一勺一勺地蒯着吃,不算狼吞虎咽,但吃饭的速度却丝毫不慢。 见状,许薇纳闷道:“你看上去不像只是中午没吃饭的样子,该不会连早饭都没吃吧?” “嗯,医生不让我下床。” 陆延咽下口中的食物,抽空回复了一句。 “那都没个人给你送饭?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战友嘛。”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所以,除了昨晚白小山来汇报情况的时候,顺便去食堂给陆延打了一份饭,这期间陆延就再没吃别的了。 好在护士有给他挂葡萄糖点滴,身体倒没有多么虚弱。 加上昨天才做了手术,胃口也不好,就不太想吃东西。 直到现在许薇送来的粥,肉香混合米香,竟奇异地吊起他的胃口,吃得那叫一个大快朵颐。 陆延在吃饭,许薇干脆就坐在对面的空床上,安静地看着他吃。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陆延停下喝粥,有些警惕地望向许薇。 难道是粥里放了什么东西? 第24章 他引以为傲的定力,没了 陆延感到一阵懊恼。 他都忘了,面前这人还是他心目中的头号嫌疑人,他怎么能直接吃可疑分子递来的食物? 也不知为何,碰见许薇的这几次,陆延感觉他引以为傲的定力似乎都被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如果还能活着回到京市,他一定得更刻苦地训练才行! 见陆延又怀疑起了她,许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想什么呢?饭盒还是国营饭店的,你吃完我还得拿回去。” “……哦这样啊,对不起。” 陆延脸颊一阵发烫,为自己又误会了许薇而羞愧。 他赶紧快速摆动勺子,将剩下的米粥全都灌进肚里,把空饭盒递还给许薇。 “这粥多少钱?” 许薇一边收起饭盒,一边道:“都说了请你吃的。” “那不行,我们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陆延面上说得一本正经,实际却觉得有些心亏。 他昨天刚让白小山去调查这人,今天就喝了这人的粥,不把钱还回去实在是……今晚上甭想睡着了。 “两毛一份。”许薇也没跟陆延继续推让。 她只是不想让粥坏了,顺手给陆延吃的。 如果陆延硬要给她钱,她也不好不收不是? “好,我这就给你。” 接下来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陆延摸遍全身口袋,都没找到一分钱。 他这才想起来,“那个……我的衣服让我战友拿回去洗了,身上现在没有钱,不过!等下次见面,我一定还你钱!” 不知道是太急躁了,还是太不好意思了,陆延的脸竟有些红,耳根都红透了,更是不敢直视许薇。 “不急,你先养伤吧。” 许薇摆摆手,直接拿着饭盒走出了病房。 病房内。 陆延深呼吸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燥热才下去,他开始有些迟疑起来。 自己之前对许薇的怀疑,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现在看来许薇好像并不符合一个特务分子该有的样子,好不容易和他拉近了关系也没有从他口中套话的意思。 甚至对他主动提及的下次见面,也没有丝毫感兴趣的样子。 仿佛真的只是不想浪费,才把粥拿给他喝一样。 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陆延蹙眉,两指捏了捏紧绷眉心。 好在白小山昨晚带来了一则消息,明天机械厂将会召开工人表彰,到时机械厂的所有工人都会到场。 在那儿,他说不定能找到真正的可疑分子…… 另一边。 许薇把饭盒还给国营饭店,闲下来的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今天是周日,厂里的休息时间。所以她今晚不用去上班。 想着明天一早就是数学测验,为了有一个充足的睡眠时间,以应对明天的考试。 许薇决定再坚持会儿,等到晚上再睡,这样才能有一个充足的睡眠时长。 “对了!” 想到去医院的路上,看到了疑似林书静的背影,许薇赶紧快步回家,想着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等她回到家后,神奇地发现许从文竟然在家,他待在那间阴暗潮湿的小屋里,看样子是跟林书静换了房间。 许薇心道:没看出来许从文还是个痴情种,该说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吗? “妈,你回来了!” 听到许薇进门的动静儿,原本还趴在桌前复习的许从文,立马起身走过来。 他像是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不愉快,笑得像是只偷腥的猫,“妈,你和李老师约会得怎么样?” “呵呵,”许薇冷笑:“你不说我都忘了,李老师说你昨天大晚上跑去找他告状是吧?咱们家的家事,你跑去找个外人管算怎么回事!” 许从文不主动冒出来找抽,她差点儿都忘了要抽他了! 啪! 许薇抬手就照着许从文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恨不得打醒这头蠢猪。 “李老师怎么能算外人?你们俩不是打算结婚吗?”许从文揉着被拍疼的脑袋,委屈巴巴道。 许薇瞪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和李老师结婚了?!” 许从文吞吞吐吐道:“我、我……我不是看李老师挺喜欢你的吗?妈,不是我说你,你都这把年纪了,李老师不嫌弃你肯追求你已经是打着灯笼都难遇到的天大好事了。” “呵,他不嫌弃我?我呸!我嫌弃他还差不多!” 一想到今天跟李成祥出去让他好一通膈应,许薇就觉得浑身发痒,像是爬满了跳蚤。 “妈,李老师哪里不好了?他……” 眼见许从文还要苦口婆心地劝她接受李成祥,许薇抬手就是一巴掌,“再说!再说我还打你!” 她算是看清楚了。 跟蠢货讲理是没用的,还是直接动手最管用。 这不,她才努力了没两天,许从文身上就已经初见成效了。 她刚重生的时候许从文还敢跟她甩脸子,现在虽然还是很烦人,但起码不敢跟她甩脸子了。 “许阿姨!” 次卧紧闭的房门打开,林书静从里头冲了出来。 她抬手轻揉着许从文被打红的侧脸,将他护在身后,“许阿姨,小弟是你的亲儿子,你怎么能忍心打他呢?” 许薇眯了眯眼睛,心中微微惊讶。 林书静竟然真在家!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压下内心的惊讶,许薇面不改色道:“我教育自己的儿子管你什么事?还是说,你也想被我教育?” “我……” 林书静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躲,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又重新鼓足勇气道:“许阿姨,现在是新时代我们应该讲道理,打人是不对的!” 许薇冷嗤一声,“我打人不对,你偷吃就对了?” “我哪有偷吃?” “我亲眼看见你今天中午在国营饭店吃饭。” 闻言,刚才还为林书静袒护正感动着的许从文,立马从对方身后钻出来,不可思议到:“书静姐!你去国营饭店吃饭了?怎么不叫我一起去!” 昨晚上他就没吃饱,今天晌午更是饿得胃疼,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去厨房煮了碗挂面。 许从文这还是头一次做饭,在生火这关被难倒了,费了好半天才生起火来,烟把他的眼睛熏红,面条也煮成浆糊,最后他只能连汤一起喝掉,总算肚子不疼了。 他从来不知道做饭竟然这么难。 明明以前看妈做饭很简单的,一会就能做出一大桌,喊他们出去吃饭的,怎么到他这里就这么难呢? 一想到自己在家可怜兮兮地吃丁点味道都没有的面汤,书静姐却出去下馆子,许从文很难心理平衡,眼中满是震惊与伤心。 林书静心急得不行,下意识地解释道:“我没有!我那是去百货大楼买东西了。” 许薇等的就是养女不打自招!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林书静,“哦?你还有钱去百货大楼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