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生女他不管,提离婚他崩溃了》 第1章 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枝意生完女儿的第二天,就跟裴越提了离婚。 没别的,爱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她爱不动了。 离婚协议寄去纽约一个多月,裴越依旧没给她打电话。 这件事好像还得排着队等他处理。 嘟的一声。 电话自动挂断。 沈枝意呼吸一滞,胸腔泛酸,孕期情绪崩溃时也没觉得这样难受过。 她就算主动提了离婚裴越也爱答不理。 他就这么不待见她? 结婚后抛下她远赴纽约不管不问就算了,现在就连生完孩子他也表现得这么冷漠。 沈枝意坐在床沿边上,缓了好久才从那种孤寂空洞的情绪里走出来。 着急离婚,沈枝意又拨了一个电话给裴越。 照旧没人接。 一边听着提示音,沈枝意一边翻出两人八个月以前的消息。 那时裴越已经去了纽约,她孕期情绪起伏很大,总是莫名其妙哭,医生说她轻微抑郁,需要另一半的陪伴。 所以她低头,给裴越发了消息。 「老公,医生说我情绪不稳,有小产的迹象。」 裴越:「那就打了。」 沈枝意:「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一定要这样吗?」 裴越后来没回她。 消息的最后一句是她发的。 「裴越,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沈枝意看着曾经卑微的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大概是心冷了,无人接通的消息提示音她现在听起来也没那么刺耳。 也是,他在纽约佳人陪伴、逍遥快活,哪会浪费时间接她的电话? 她在裴越心里,就是一个倒贴的沈家养女而已,配不上他尊贵的身份。 沈枝意挂断电话,看着身边的女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没了裴越,她还有女儿。 她的宝贝女儿睡得正香。 小脸软乎乎的,又白又嫩。 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儿,裴越一开始却想让她打掉。 他当真就是这么无情的一个人。 幸好,她最后还是选择生下了这个宝宝。 “然然,以后你就是妈妈最重要的宝贝啦。”她轻笑一声,低头吻了吻女儿的额头。 红了的眼眶里滑出一滴泪水,沈枝意随手一抹,掖了掖女儿身上的小被子,独自吞下所有的难堪和委屈。 …… 从月子中心带着粉粉嫩嫩的女儿回沈家老宅。 李姨看见她时惊讶得大叫了一声:“小姐!您怎么自己回来了?姑爷呢?” 虽然李姨也知道沈枝意婚姻状况不好,但自己老婆生了女儿带回娘家,他这个做丈夫的居然不管不问。 沈枝意是她从小带大的,听话乖巧。如今过得不好,李姨心中颇有微词,看沈枝意的眼神也多了两分心疼。 忽略了李姨的问题,沈枝意让佣人抱女儿上楼,她问:“叔叔婶婶呢?” “先生和夫人今天去庙里烧香了,说是要替然然祈福,得一周后才回来。”李姨笑着答,“不过大少爷中午要回来吃午餐。” 沈枝意莞尔,面上没什么变化。 李姨说的是漂亮话,她的养父母每年都会专程挑个时间去庙里住上一段时间,才不会为她女儿祈福。 他们不在也好,她不会那么难堪。 “把我的卧室收拾下,我这几天回家住。”沈枝意说完,嘱咐一句,“李姨,你让保姆帮我照看好然然,我出去一趟,晚上回来。” “小姐!”李姨拉住她,“这是又吵架了?” 沈枝意自嘲地笑了下,他们大半年没见面,连吵架都变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 李姨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这男人啊,都是要哄的,更何况是裴家那位。” 裴越,全京城名头最响的豪门太子爷,顶着一张建模脸,性子冷傲,现如今自己打拼出一个风鹤资本集团,地位高不可攀。 多少女人对他前仆后继,偏偏他取消了跟南家的婚约,挑了个沈家的养女做太太。 李姨抿了抿唇,语气哀婉:“这三年,你受委屈了。” 这两人之前明明也是相爱的,怎么结婚后就变成这样了? 沈枝意听着这话,鼻头一酸,连忙辞别李姨后从沈家离开。 她打车去了云山别墅,那个属于她跟裴越的家如今冷冷清清,只有结婚时裴家老太太指来的庞姨住着。 见了她,庞姨一脸的不可思议,哎哟一声后连个招呼也不打,斜眼看她:“二公子可没回来,您再怎么闹他也见不着,还是省省心吧。” 佣人都是最会看主人家嘴脸的,裴越待她不好,连佣人都要爬到她头上了。 说来可笑,她这个裴太太做得连沈家养女还不如。 各个都认为她攀上高枝了,只有她知道,这三年的婚姻生活跟守寡没什么区别。 裴越是个无情冷血的人,她再怎么费尽心思也得不到他的正眼。 他心里有人,轮不到她。 沈枝意扯唇,看着庞姨那副刻薄的嘴脸,只觉得讽刺:“庞姨,我好歹还是他裴越的妻子,教训个佣人还是能的。” 庞姨手一摊,表情变得无赖:“太太,瞧您这话说的,自己男人不回家,难不成你还要把气撒在我们这些人头上?也难怪二公子不回家,他肯定早就看出来了,你这种寄人篱下的养女是个死乞白赖的赔钱……” “啪——” 庞姨话还未落,沈枝意抬手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语气冷了:“寄人篱下怎么了?轮不到你在我面前颐指气使!” 手心微微发麻,火辣辣的烫。 这巴掌,她用了劲儿,庞姨脸被打得偏过头去,尖酸刻薄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她反应过来后哀嚎一声,随即小跑到电话旁边:“我虽然是个佣人,但我在裴家就没受过这种气,我要给二公子讨个理去!” 沈枝意懒得管她,径直上了楼。 她放在云山别墅的东西挺多,都是刚结婚那会儿兴致勃勃置办的。 浴室里摆放着情侣杯和牙刷,时不时地换着,却没用过几次。 衣柜里好几套睡衣都是配套的款式,全是她用钱买的。 床头柜上还放着刚谈恋爱时裴越给她从国外带回来的定制兔子玩偶。 裴越话不多,把玩偶塞给她,说她一急眼了就容易眼红,跟小兔子一样,好哄得很。 沈枝意拿起那个兔子,又胡乱地把衣柜里买的衣服全部扒下来。 她找了个大的行李箱,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全塞进去。 拎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庞姨吊着嗓子在哭诉:“哎哟,二公子您是不知道,太太一回来,发了好大一通火,我跟在老太太身边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啊?” 她哭得越发惨烈,沈枝意把行李箱搁在一边,走过去推开庞姨,接过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端的男人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沉默了几秒:“你打了庞姨。” 第2章 裴越,我要跟你离婚 陈述句,低沉的声线带着微微的压迫感。 他们八个月没说话了,一开口就是别人的事。 “打了,怎么样吧?”沈枝意气笑了,“你家的佣人我用不起,你让人遣走。” “不要无理取闹。”裴越沉声,语气里没有一点起伏。 沈枝意眼眶酸涩,强忍着才没掉眼泪,她没什么废话,直接问他:“离婚协议书你收到没?” “什么离婚协议书?”裴越觉得莫名其妙。 “我寄给你的。”沈枝意还是抹了把眼泪,“裴越,我要跟你离婚。” 愣在一旁的庞姨张大嘴巴,指着沈枝意说不出话来。 不得了了,她沈枝意爱裴越爱得死去活来,这会儿居然要说离婚? 空气里,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裴越冷声问:“这回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花招。 呵…… 沈枝意以前为了让裴越回家,什么事都干过,装病做饭,砸东西,哭闹…… 那会儿爱他爱得失去自我,只一心求他留在自己身边。 沈枝意听得心冷:“没什么花招。裴越,我就是想跟你离婚,你找时间回京北一趟。” 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这样挂他的电话,想想挺讽刺的。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裴越挂她的电话。 她生女儿那天,给裴越打了电话,刚说完“我要生了”这几个字,裴越便冷笑着问:“你确定这孩子是我的吗?” 沈枝意当时便心如死灰。 早就该知道的,他裴越冷心冷情,从怀孕的时候他就不认这个孩子。 沈枝意临走前看了眼庞姨。 那眼神让庞姨遍体生寒,心虚地嚷起来:“我、我就是跟二公子实话实说,你自己要提的离婚,可不关我的事!” 沈枝意转过头,一言不发地拎着两个行李箱离开。 庞姨偷偷跟在后头,看见她走到垃圾桶旁边,把大的那个行李箱打开,一股脑地把衣柜里她昨天刚洗完的衣服扔进垃圾桶里。 庞姨惊得脸色都变了。 这是打算真离婚了? 庞姨跑上楼去,四处环顾,卧室被收拾得空荡荡,空荡荡的垃圾桶里竟然还留下了一枚戒指。 这可是沈枝意的婚戒! 她真的要跟周二公子离婚? 庞姨忙不迭下楼打电话,电话刚接裴越就不耐烦地问:“再怎么闹也要有个限度!” 男人的声音冷得不近人情,庞姨打怵,忙道:“二公子,是我!” “说。” “我刚刚瞧见太太把衣柜里的衣服和卧室里摆的那些东西全都扔了,连浴室里的牙刷杯子都没放过!”庞姨说着,远远地望了眼窗外。 那儿早就没人了。 裴越皱眉:“随她去闹。” “二公子,太太这回好像真没打算闹,她连戒指都扔了!”庞姨拧着眉心。 听说,那戒指是当年沈枝意向裴越求婚时花所有积蓄买的。 裴越久久没有答话,他把电话挂了,望了眼高楼林立的窗外。 心里涌出一股烦躁的情绪来,他起身走到落地窗旁边。 特助许铭在一旁战战兢兢,好半天才说:“裴总,一周前,太太确实寄了份离婚协议书过来,她已经签了字。” 裴越转过身,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 许铭喉咙一哽:“我以为太太是跟您开玩笑……” 他说着,声音低下去,赶紧去文件堆里把那份离婚协议书翻出来,摊开在办公桌上:“对不起,裴总,我耽误了。” 许铭把钢笔打开:“您签了字,我给太太寄回去。” 裴越这时才回头,沉默着走到办公桌边,拿起那份协议书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沈枝意什么也没有要,就只要女儿的抚养权。 孩子已经上了户口,协议上写着她的名字,随沈枝意姓,叫沈乐然。 男人凝着那个名字,瞳孔黑得要滴出墨来。 他大手一挥,几下撕了协议书:“告诉她,裴家的门不是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裴总……” 许铭愣在原地,这话他可不敢跟沈枝意说。 裴越沉着脸把协议撕了个粉碎,手一扬,碎纸纷纷扬扬飘落。 许铭对他这个行为表示不理解。 他们都不爱了,为什么还要绑着对方,离了各过各的不好吗? 更何况,裴越的白月光还在等着他离婚。 许铭一向猜不透他的心思,默默把笔帽合上后转移话题:“南小姐晚上约您一起吃晚餐。” 果然,提到南妍妍,裴越的神色就没那么冷了,甚至还问一句:“她的腿养得如何?” 许铭松了一口气,说:“现在正常走路是没问题的。” 要不是沈枝意当年乱吃飞醋,故意开车撞南妍妍,她的腿也不会成现在那个样子。 裴越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 许铭赶紧叫来保洁收拾地上的碎纸。 …… 沈枝意回到沈家时已经很晚了,中午没吃饭,晚餐也没吃。 肚子里空空如也,她吃不下,又有些犯恶心,喝了杯水才上楼。 保姆已经带着女儿睡下了。 婴儿房的门紧闭着。 保姆正要出来扔尿布,推开门就见沈枝意靠着走廊的栏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茫然。 “沈小姐。”她小声叫了句,“小小姐已经睡着了,您去看看她吧。” 沈枝意眉心一动,语气有些疲倦:“辛苦你了。” 保姆笑着说这是她的责任。 沈枝意轻手轻脚走进婴儿房。 她的然然很乖,像是知道妈妈过得不好,所以从来不给她添麻烦,连哭也很少。 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十来分钟,沈枝意才回卧室洗澡。 刚吹完头发,就听到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能这样敲门的,也就只有沈延舟了。 沈枝意套上睡衣外套去开门。 沈延舟就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 “哥……”沈枝意叫了一声,看着男人温和的面庞,下意识问,“你怎么来了?” “李姨说你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我正好在钟记应酬,顺道给你打包了一份你爱喝的鲫鱼汤。”沈延舟声音温柔,把汤递给她,“我去看了然然,她很乖。” 沈枝意收下,疲倦了一天,终于弯出一抹笑来:“谢谢哥。” “不客气。”沈延舟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真想好了?” 搬回沈家,就意味着沈枝意这回真打算跟裴越离婚了。 “嗯。”沈枝意抬眸,“再耗下去,没意思。” 第3章 男人钱在哪,心就在哪 她最后这几个字说得很轻,沈延舟叹了口气,垂眸看着自己的妹妹。 刚生完孩子不久,她身体很虚弱,脸色要比从前差很多,再加上她身形消瘦,平白生出一股冷月般的美。 一双柳叶眼里全是释然和疲倦。 沈延舟也不好多说什么:“就算爸妈不支持,我也会支持的。” “谢谢哥……” 除了谢谢,沈枝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家,对她最好的就是沈延舟了。 “先别跟叔叔婶婶说我要离婚这件事。”沈枝意想了想还是道,“我明天就去找房子,争取在他们回来之前搬走。” “不打算回家住?”沈延舟拧眉。 沈枝意摇摇头,自从上大学后,她就从沈家搬了出来。 沈家看在沈老太太的面上好心收养她十几年,可她清楚自己的身份。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她现在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就想离婚,带着女儿以后好好过日子。 “我打算找个离京北乐团近的地方,这样也方便我上班。”沈枝意轻声道,“然然长大之前,我是不会出去巡演的,我就在乐团里带带新人,管理乐谱。” 沈延舟听得很不是滋味。 京北乐团是A国最好的乐团,千分之一的录取率,天才们挤破头也很难进那个地方。 而沈枝意作为京北乐团的第一小提琴首席,是乐团中地位最高的乐手,结婚后为了裴越,放弃了首席位置,就在京北接接演出。 怀孕后胎像不稳,只能辞职在家养胎。 要不是她实力过硬,京北乐团早就不要她了,怎么可能还会给她留一个图书馆员的位置? 他一向不干涉沈枝意的决定,但此刻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我在京北大剧院附近有一套房,你搬去那住吧。” “哥……”沈枝意有些惊讶,“那是你的。” “什么你的我的,你是我妹妹,就这么决定了。”沈延舟口吻强硬,“保姆的钱,我来付,我就希望咱们家枝枝可以在舞台上发光发热。” …… 在沈父沈母从庙里祈福回来之前,沈枝意搬去了沈延舟的流金公寓。 这套房是开发商送给沈延舟的,他应酬的时候在这将就一晚,不过,一年也来不了几次。 房子挺大的,近二百平,装修齐全,只是没什么生活痕迹。 沈延舟动作快,第二天就把这套房过户给了她。 说结婚的时候她没有要沈家一分钱的嫁妆,这套房,是他这个做大哥的该给的。 沈枝意感动得不行,搬家当晚就想邀请沈延舟来吃晚饭。 可惜他工作忙,没时间。 说到底,其实她跟沈延舟的关系自他上大学后就疏远了。 两个人相差三岁,一个是七岁时被沈老夫人接到家里作陪的养女,一个是沈家唯一的大少爷,怎么样都玩不到一块去。 不过沈延舟性子温和,还算比较照顾她。 她初高中那会儿,跟沈延舟的关系变得很好,把他当亲哥一样,后来被有心之人说过一次后,就渐渐地开始注意分寸了。 保姆在厨房做饭,她一边整理行李,一边看着自己的乖女儿在那咿咿呀呀地说些什么。 女儿笑起来实在是太可爱了,眼睛弯弯的,嘴巴还是爱心形状。 所有糟糕的事都融化在这个笑容里了。 保姆喊吃饭的时候,沈枝意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起来。 “沈小姐,我来抱,你忙了一天,先吃点东西。”保姆擦了擦手,连忙从她手里接过宝宝。 沈延舟找的这个保姆很靠谱,为人善良,做事麻利。 沈枝意道了声谢谢,刚洗手坐下来吃饭,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裴老太太的。 她抿了抿唇,还是接了电话:“奶奶,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枝枝啊,你怎么就从月子中心出来了?”裴老太太爽朗的声音传来,“你在坐月子,该是多休养的,你一个人带着然然回家那不是给家里添麻烦吗?” 原来这通电话也不过是问她为什么莫名其妙回娘家。 在周家,就裴老太太和裴越的妹妹对她还算不错。 念着这些年的情分,沈枝意不想说什么难听的话,只道:“我爸妈也想看看宝宝。” “哦,这样啊。”裴老太太有些犹豫地开口,“枝枝啊,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因为裴越,你才回家的?” 精明如她。 沈枝意垂下眼眸,这会儿胃口全无。 “奶奶,我跟他的情况,您也知道的,他连……”沈枝意说到一半,没说下去。 在老太太这诉苦,裴越知道后八成又要说她心思重。 当初不知道含泪选的路有这么苦,只能独自咽下去。 “哎,你说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当初裴越取消了跟南家的婚约,还不就是为了跟你结婚吗?他现在有家不回,不知道是在发什么疯。你们夫妻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得多沟通!我人老了,腿脚不好使,想去看看自己孙女都不方便。” 这话明着是在说裴越的不是,实际上是在点她。 说她这个裴太太没做到位,丈夫管不好,还只会带着孩子回娘家。 沈枝意放下筷子:“奶奶,很晚了,我还有事,您先休息吧,我改天带着然然去老宅看您。” 电话那头唉了一声,沈枝意头一次就这样掐断了老太太的来电。 保姆见她脸色不大好,轻轻哄着孩子问:“沈小姐,快先吃饭吧。” “算了,我来带然然,你去吃吧。”沈枝意从她手中接过孩子,抱着回了卧室。 她身体弱,没有奶水,月子里养了两个月也还是不行。 还好能用钱解决这些困难。 不过,她这些年攒下来的钱也不剩多少了,得尽快回去工作。 沈枝意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逗得孩子咯咯地笑出声来。 …… 六月份,芒种一过,气温就开始高起来。 身上的针织衫薄外套换成了长裙。 沈枝意跟乐团总监联系,约在今天见面。 总监姓郑名柏,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风情万种、为人爽朗。她之前也是小提琴手,后来手受伤,才退下来做乐团总监。 郑柏一直很瞧得起沈枝意。 一见面,郑柏先是数落她为了家庭孩子放弃事业,没出息。 后来叹了口气又说她个性坚强,人又还年轻,只要技术性的东西没落下,熬过带孩子的这两年,也能继续跑巡演。 沈枝意以前的梦想,就是能站在各个国家最好的舞台上演出。 后来,梦想变成泡沫,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聊了一会儿,郑柏说一切都帮她打点好了,让她周二回剧院上班。 沈枝意感激不尽。 从餐厅出来,路过四楼的奢牌店时突然听见一道甜美的声音:“妍妍!你都多久没有回京北了?今晚必须要去party上亮亮相!” 沈枝意寻着这道声音看去,说话的美女身边是一个更美的女人,瓜子脸、杏眼,一条蓝色长裙衬得她跟海水一样澄澈。 南妍妍。 那次车祸后,南妍妍去纽约做手术,两个人自此就没再见过。 对面两个人顾着看包,没注意几米以外的她。 “今晚就不去了,我要跟裴越哥哥一起吃饭。” “裴越哥哥,这么多年了还叫得那么甜蜜,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钱子晴轻啧了一声。 南妍妍莞尔,随手拿过一个包,交给导购,轻飘飘说了一句:“刷卡。” “哇塞,妍妍,这不是裴二公子的黑卡吗?”钱子晴一下抢过她手里的黑卡,一脸暧昧,“你还说裴二公子不喜欢你,这黑卡都给你了,还叫不喜欢你吗?男人钱在哪,心就在哪!” 南妍妍没答话,唇角甜蜜地笑起来。 第4章 南大小姐受伤了,她的丈夫跑得比救护车还快 沈枝意看着、听着,浑身都是冷的,指尖微微发凉。 她想拔腿就走,可整个人就像被钉住了,窥探着南妍妍甜蜜的笑容。 裴越回国,她完全不知道。 自己的丈夫,拿卡养着别的女人,她却连冲上去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再讽刺心酸又如何。 那是裴越的心上人,京北南家的大小姐。 她就是个捡了便宜的小丑而已,当面对峙,只会让沈家蒙羞。 沈枝意咬了下嘴里的软肉,强迫自己别过脸,然后离开。 刚到楼下,沈枝意就发现商场经理正在清场。 “都搞快点,待会儿影响南大小姐逛街了你们负责!”经理朝手下吆喝着,“赶紧去跟顾客沟通,三个小时内,这要全部清场。” 沈枝意苦涩地笑了下,大概是因为裴越跟南妍妍要在这吃晚餐,所以提前清场,怕别人影响了他们俩。 刚出门,沈枝意便听见一声嫂子。 声音有些熟悉,她没理会,走得很快。 “嫂子!” “嫂子!” “沈枝意——” 沈枝意回头,见一伙人簇拥着一个身影颀长的男人走了过来。 八个月没见,再见面,居然是在这么难堪的场合下。 裴越应该是从公司出来的,身高腿长,成套的黑色西装衬得他举手投足都是贵气。 那张脸冷峻完美,高鼻深目、白皮红唇。 没有比裴越更能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男人了。 沈枝意微微愣了一秒,对上他没有波澜的眼神后移开。 男人身后跟着好几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应该全都是公司里的人。 右手边跟着的是纪闻野,就是刚才叫她嫂子的男人。 纪闻野跟裴越是从小到大的朋友。 念着沈家那点情分,纪闻野对她还算尊重。 “纪小公子。”沈枝意挽起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打了招呼。 “嫂子,去哪呢?”纪闻野不着痕迹地推了下裴越,“裴越这段时间忙得昼夜颠倒,嫂子,你多体谅。” 沈枝意扯唇。 忙什么能在纽约待这么久? 八个月不回京北,总统都没他忙的。 纪闻野是个体面人,可惜裴越不是。 “要你多嘴?”面无表情的男人冷冷地睨了眼纪闻野,反驳一句,“我不忙。” 纪闻野啧了声没说话。 这人明明忙得要死,非要嘴硬说这么一句。 裴越挑过眼神看向:“你来这干嘛?” 轻飘飘的一句,像在问一个路人。 她在裴越心里,正是一个插足的路人。 沈枝意胸腔里的火一下就被点燃了,这句话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裴越的冷静显得她像个疯子。 这段婚姻,她沈枝意坚持不下去了,她不想让女儿生活在这样一个家里。 这些年,忍够了。 现在,她不想忍了。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怎么,怕我耽误你在这吃饭是吗?”沈枝意压着火气。 裴越微微皱眉,看她的眼神带着丝不满,好像在说:你别在这发疯。 这夫妻俩自从结婚后就没安生过,纪闻野忙打圆场道:“害,嫂子,裴越为了这个家辛苦打拼那么久,你也要理解,异地夫妻是有点难熬,但他也是为了这个家,是不是?” 纪闻野碰了下裴越:“说话,裴越。” 裴越仍旧不动如山,一字一句道:“纪闻野比你懂事。” 纪闻野眼皮一跳,沈枝意冷笑一声:“那你娶他去吧,或者娶里面那个。” 场面顿时僵住,纪闻野能感觉到裴越身上越来越低的气压,这会儿他连话都不敢说。 裴越敛着眼皮:“沈枝意,你应该清楚你的身份吧?” “当然清楚。”沈枝意迎上他具有压迫感的目光,“我这个做太太的,不是正在为你排忧解难吗?” 纪闻野听见这话,眼睛都瞪大了。 在他的印象里,沈枝意是个很能隐忍的人,以前的她几乎不会说什么重话。 哪怕是跟裴越闹起来,永远也都是她先低头,不会在外面给裴越难堪。 现在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纪闻野轻轻叹了口气,侧眸瞥了眼裴越。 男人脸色如眸,黑沉沉地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沈枝意看。 “裴越……” 沈枝意刚想说话就被商场经理尖锐的声音打断:“不好了!来人啊!南大小姐摔倒了!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裴越皱了下眉头,扫了眼沈枝意紧绷的脸色后大步流星地从她身边跨过。 沈枝意感受到他擦肩而过的风,风里带着她所熟悉的、好闻的味道,像是掺了薄荷的冷泉水,在微微炎热的夏天显得那么清爽。 经理还在失声尖叫,仿佛怕她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南妍妍,一个劲地重复南大小姐受伤了。 南大小姐受伤了,她的丈夫跑得比救护车还快。 挺搞笑的。 沈枝意扯唇,紧绷着的脊背突然就垮了下来。 她真是贱得没边了,他为了另外一个女人从她身边跑过,她却还在留恋他身上的味道。 沈枝意咽了咽干涩的嗓子,眼眶莫名发酸。 她转了个身,同裴越的方向是反的。 “嫂子!”纪闻野几步追了上来,欲言又止,断断续续道,“南妍妍那个腿,你是知道的,裴越他……” “他怪我,我知道。”沈枝意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后转身走了,她没有再留下的勇气。 如果看见裴越抱着南妍妍跑出来,她会疯掉的。 纪闻野盯着她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回到商场,跌倒受伤的南妍妍已经被担架抬走了。 裴越沉着一张脸,但他没跟过去。 见纪闻野过来,他问:“她呢?” “谁?”纪闻野觉得裴越问得莫名其妙。 “还能有谁?”裴越一脸不耐烦。 纪闻野哦了声:“你是说沈枝意吧?” 裴越脸色更沉了,一言不发地睨着他。 纪闻野咳嗽几声,改了称呼:“嫂子回去了。” 裴越冷哼一声,理了理袖子打了个电话,挂完电话跟特助许铭道:“既然这个商场归风鹤集团所有,那么必须将其内部的安全设施按照最高规格进行改换。” 许铭点了头说是。 几个人就着商场的安全设施讲了两个多小时,楼上楼下地参观了半天才散场。 这个商场之前的老板破产跑了,裴越以最低价格盘下了这块地皮,现在正准备大改。 吃过晚饭,纪闻野跟着裴越从餐厅出来时多嘴问了句:“你待会儿是不是要去看南妍妍?” “怎么,她让你打听的?”裴越递过来一个眼神。 纪闻野被他整无语了,没好气道:“你要是真喜欢南妍妍,就别折磨沈枝意了,你们郎情妾意,大大方方放过她不行吗?” 裴越眼睛一眯:“我哪张嘴说了我喜欢她?” 纪闻野愣了几秒,还没问出口,裴越便上上下下审视着纪闻野:“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沈枝意了?” 男人的语气很危险。 纪闻野打了个冷颤,简直满头问号,沈枝意确实是京北独一无二的一枝花,但他不喜欢这一款。 他手忙脚乱地解释:“我看上她干嘛?我有女朋友!” “既然如此,用不着你管。”裴越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往前迈了一步后扭头,“纪闻野,你最好没有别的心思。” 纪闻野:“……” 第5章 戒指呢 虽然是六月份,但夜里风凉,裴越喝了几杯酒,吹了点冷风后有点头疼。 坐上后座,许铭问:“去医院看南小姐还是去老宅?” “回家。”裴越揉了揉眉心阖眼道。 许铭透过中央后视镜看了眼闭目养神的男人,一时有点吃惊,但他没敢问,开着车回云山别墅。 十一二点,庞姨已经睡下了,听到车响,还以为沈枝意回来了,骂骂咧咧地起身开门。 “我就知道,你沈小姐多半又要回来的,每次都闹这么一出,你也不嫌烦?” 话落,一个高大的人影便挡在面前。 庞姨吓了一大跳,惨白着一张脸往后退,语气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裴……二少爷……” 她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我……” “你什么?”裴越一进门就听到这话,拧着眉脱了身上的外套。 庞姨连忙接过:“我这不是也是为了二少爷着想吗?太太隔几个月就要闹这么一出,尽给你添麻烦,我也是……” “庞姨,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吧?”裴越挽着袖子,语气冷冽。 庞姨听得心惊肉跳,不敢多言。 裴越墨色的双眸没有一点情绪:“收拾你的东西,哪来的回哪去。” 庞姨没想到他一回来就要赶她走,当即摊手哎哟一声:“二少爷,我在裴家干了几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我好歹也是老太太指过来伺候太太的,平时受太太的冷眼就算了,您一回来,就要赶我走,我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罪啊!” 她哭起来,满脸皱纹堆在一起,活像个泼皮无赖。 裴越本来就有点头疼,此刻更是耐心耗尽:“你被辞退了。” 他说完就往楼上走,懒得再听庞姨的八百字小作文。 云山别墅是买来做婚房的,四处的装修都用了心,恒温系统常年处在二十六度。 主卧很大,比他走之前空了很多。 裴越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玩偶摆件没了,梳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也没了,连衣柜里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他又进浴室看了眼,空无一物。 裴越觉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在沙发上坐下。 他的目光正对着床头柜和梳妆台。 脑子里蓦地想起来些什么,裴越大步下了楼,问拎着行李箱要走的庞姨:“戒指呢?” 庞姨吓了一跳,回过头:“什么戒指?” “你说呢?”裴越从台阶上走下来,气场低得要压死人。 庞姨眼神飘忽,结结巴巴半天才从口袋里翻出一枚用纸巾包好的戒指。 女戒在玄关灯下泛着熠熠光辉,她把戒指放在柜台上,灰溜溜地扭头走了。 裴越拿起那枚戒指,收拢进掌心。 戒指坚硬的边缘硌得手心里的软肉隐隐作痛。 离婚,她也真敢想。 …… 沈枝意从商场回家没多久就收到了裴老太太的电话。 她不是很想接,放任电话响了一遍,结果铃声又响了一遍。 沈枝意从女儿身边离开,接起电话,老太太兴奋地说:“枝枝啊,裴越回来了!” “嗯,我知道。”沈枝意声音淡淡地。 裴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裴越是你老公,你该多关注他的行程,你们俩大半年没见,明天回老宅吃饭,把然然也带过来。” “奶奶,我明天……” 沈枝意刚想拒绝,裴老太太便道:“我已经吩咐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菜,你明天打扮得漂亮一点,跟裴越啊培养培养感情,小夫妻聚少离多的,也需要点空间,奶奶是过来人,我懂的。” “记得带着奶奶的乖孙回来啊!” 裴老太太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生怕她会拒绝,说完就挂。 沈枝意放下手机,沉默了半晌才起身去看女儿。 婴儿床上绑了二三串短短的风铃,风铃一晃,小家伙就笑得眼睛弯弯的。 她那双眼睛又大又漂亮,才两个多月的小姑娘,就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了。 沈枝意看着她的笑脸,自言自语道:“然然,我们不要爸爸了好不好?” 女儿不懂她在说什么,看见她拨弄风铃,咿咿呀呀地笑出声来,甚至还试图伸手去抓。 沈枝意被她逗笑:“咱们不需要爸爸也可以过得很好。” 沈乐然挥舞着小手呀了一声,怎么看怎么可爱。 正逗着女儿,保姆敲门进来说该喂奶了。 沈枝意把位置让给她,问:“再喂段时间是不是该停了?” 保姆小心翼翼地抱起沈乐然,掀开衣服:“母乳通常要喂六到十二个月,小小姐这才吃了快两个多月,还早着呢,小姐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沈枝意点点头,由衷地说了句谢谢。 保姆见她有些愧疚的神色,笑道:“小姐平时吃得少,营养不足,没有奶水是正常的,你也别太自责。沈大少都跟我说了,让我盯着你平时多吃点饭。” 沈枝意笑了笑没说话。 刚生完孩子,她就得了厌食症,稍微吃一点就想吐,要不是沈延舟那段时间抽空盯着她,她现在估计瘦得不成样子了。 “为了然然,也为了自己,身体很重要。”保姆道。 沈枝意轻应了声:“我明天有事出去一趟,然然就拜托你了。” …… 翌日,天气很好。 沈枝意出发前老太太又特意打来电话叮嘱她,让她打扮得漂亮点。 她没有讨好裴越的心思,随便穿了套浅色的休闲装,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裴家老宅在京北最好的地段,前靠清江,后靠枫山。 地段最好,也意味着人少、清静、环境好。 老宅融合了现代风的装修,走过四处开着花的抄手游廊,沈枝意才听到些说笑声。 老太太大概是在跟人说话,笑声爽朗得很。 佣人刚说一句“二少奶奶来了”,客厅里的目光便朝她汇集。 沈枝意很久没回来了,愣了下,随后道:“奶奶。”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打量着她,夸赞一句:“我们枝枝这么漂亮的身段和脸蛋,稍微收拾一下,颜值直接吊打那些千金小姐!也不知道他裴越这兔崽子是怎么想的,留下个这么漂亮的老婆,也不怕别人惦记。” 沈枝意走到她身边,老太太牵起她的手:“再画点妆就好了,提气色。梅朵,你把我卧室里的口红拿出来,给枝枝抹点。” 梅朵是老太太的贴身佣人,小姑娘才二十多岁,嘴甜得很。 “我这就去。”梅朵道。 “不用了奶奶。”沈枝意无奈道,“就这样挺好的。” 老太太唉了一声:“枝枝啊,那是你老公,你要学会拿捏男人的心。这拿捏男人啊……” “奶奶,大半年不见,你又在乱教些什么?” 倏地,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男人迈着长腿跨进门槛,白衬衣被穿堂风吹得紧贴肌肤,露出男人紧实的腰线。 第6章 给你抹个口红害羞什么 跟昨天西装革履的男人不同,裴越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连袖扣都没戴,清俊慵懒。 他背着光走过来,唇边端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裴越的视线是落在老太太身上的,沈枝意垂下眼眸。 “你这混小子,终于舍得回来看看我这老太婆了?”老太太没好气地瞥他一眼,眼神一转道,“这些年你为了创业确实辛苦了,连家也顾不上,这次回来了,得好好哄哄你媳妇儿,刚给你生了个漂亮的闺女……” “奶奶。” 裴越闻言直接打断了老太太的话,目光落在低着头的沈枝意身上。 她没看他一眼,乖巧地站在老太太身后为她捏肩膀,长发自女人耳边垂落,遮住那张小巧精致的脸。 “还知道叫我一声奶奶?”老太太没等他继续说话,轻哼一声,拽过沈枝意的手,“对了,刚才光顾着跟你说话,我的乖孙呢?” 提起女儿,沈枝意声音柔柔的:“然然这个点在睡觉,不方便带出来,怕她闹脾气哭起来打扰到你。” “小宝宝嘛,闹就闹点了,谁家孩子不闹脾气的?”老太太不满地道,“以前裴越刚生下来,整天哭我也没说什么。” 裴越神情冷淡地盯着沈枝意含笑的眉眼,发问:“您叫我来什么事?” “哎哟,你这混小子说的这叫什么话?就不能是奶奶想你了,叫你回来看看?”老太太皱眉着眉头,“你们夫妻俩自打结完婚,回来看过我这老太婆几次?” “今晚你们俩就在这住,陪我吃晚饭!”老太太下了死命令,“派个人去把然然接过来,我老胳膊老腿走不动,你们可别欺负我。” “奶奶。”沈枝意实在是不想让然然过来,“然然认床,离开了她的婴儿床睡不着,医生说了,小孩子现在不能缺觉,过几天,过几天我一定带她过来看您。” 老太太犹豫了会儿,不高不兴地应了一声:“那你们夫妻俩在这陪我,然然那边有你爸妈和保姆照顾,你们就安心在这陪我。” 沈枝意抿了抿唇,抬起头来时发现裴越正盯着一旁的白瓷瓶看,压根没注意她们的对话。 老太太叫了声裴越的名字,他这才不冷不热地把视线挪过来,道一句:“行吧,您这尊大佛都发话了,我还能不听您的吗?” 沈枝意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 她好像没有合理的理由不留下来。 老太太不知道她想离婚,还一个劲地撮合他们。 沈枝意正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开口说离婚的事,便听见一阵脚步声。 “老太太!这颜色二少奶奶涂了肯定好看!保管让二少爷喜欢!” 梅朵从转角出来时,尴尬地顿在原地,沉默几秒后才慢慢走了过来。 沈枝意满脸窘迫,别过脸去不看裴越。 老太太笑眯眯地接下梅朵递来的口红,道:“你媳妇为了你,特意打扮了一番才过来,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枝意很想开口解释,她没有特意打扮,但此时说再多都是欲盖弥彰,索性闭了嘴。 “是吗?”裴越懒散地勾起一个笑。 沈枝意素白着一张脸,没化妆,那张脸越发清冷了。 她今天穿了身杏色的休闲装,短袖上衣是高腰的,腰间收窄的设计勾勒出她纤瘦的腰线。 远远看着,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 她身材属于高挑的那一类,一米七的身型显得腿又长又细,微微俯身时,从脊背到臀部的线条漂亮得恰到好处。 这身衣服挑得可真行。 可是瞧着,怎么比以前还瘦? 裴越喉结一滚,挪开目光道:“这颜色是挺好看的。” “你奶奶我在时尚界混了这么多年,品味无人能及。”老太太朝沈枝意招了下手,“枝枝,来试试奶奶这枝口红。” “奶奶,不用了。”沈枝意无奈地推拒。 老太太眼神一凛,忽然笑着道:“裴越啊,你来给你媳妇试试。” 被点名的裴越愣了一秒,瞥见沈枝意红了的耳根时眉骨一抬:“行。” 沈枝意惊得眼睛都瞪大了,眼看裴越拿过口红走向她,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你是我老婆,给你抹个口红害羞什么?”裴越勾着唇。 沈枝意更尴尬了,她不是害羞,她是羞耻。 当着老太太的面做这种事,她有些无地自容,偏偏裴越跟个没事人一样,坦荡地抓住她的手,拉近。 呼吸靠拢的瞬间,男人身上的薄荷味也跟着侵袭而来,沈枝意下意识屏气凝神,避开他的目光,小声道:“你不用这样做。” 裴越当做没听见,落在她手腕上的手蓦地转移到她的腰间。 沈枝意咽嗓,紧张得浑身绷紧。 男人宽大温热的手掌正落在她的腰间。 隔着薄薄的布料,那点热像藤蔓一样缠着她不放。 她被裴越箍在怀里,呼吸间全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别动。”裴越眼神暗了暗,掌着她腰的手一下收紧。 怀里的女人没有了昨天刺人的模样,耳根红红的,满脸都是慌乱。 腰跟以前一样,又细又软。 “抬头。”裴越半眯着眼睛。 沈枝意不自觉抬起头来,撞进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神里。 他那双眼睛好看极了,眼窝极深,双眼皮褶皱衬得眼睛深邃多情。 半垂的长睫乌黑浓密,狭长的眼尾勾着丝若有若无的笑。 左下还有一颗撩人的泪痣。 沈枝意心跳空了一拍,感觉到唇上左右移动的重量后才回过神来。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男人眸里的认真,就被一声佣人的惊呼吓得推开了裴越。 “大少奶奶和大少爷回来了!” 裴越突然被推开,不满地皱了下眉,看着女人唇边超出的口红印,拽过沈枝意,让佣人递了张纸巾:“过来,我帮你擦一下。” 沈枝意接过纸巾,再次推开他:“不用了,我自己来。” 她现在不太习惯跟裴越这样相处,两个人还是剑拔弩张更适合些。 “裴越什么时候回来的?”俞静踩着高跟鞋,挽着裴致轩的手进来,两个人喊了声奶奶,才将目光看向沈枝意和裴越。 第7章 他竟然还能记得她曾经随口一说的事 裴老太太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便是裴越的父亲。 裴父成家后生了两男一女。 老大裴致轩,老二裴越,老三裴念瑶。 兄妹三人中,裴越与妹妹裴念瑶只差两岁,还算亲近,但他们与大哥裴致轩的年纪却差了足足二十岁。 年龄差距太大,兄妹三人玩不到一块去,自然是谈不上什么亲密。 裴越六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悲剧彻底改变了这个家。 父母为了从海城赶回京北给裴越庆生,途中遭遇车祸,双双罹难。 自此以后,裴致轩更是没什么话可以跟他讲,彼此间越来越疏远。 那时裴致轩刚接手裴氏企业,内外交困、焦头烂额,不愿意也没时间照顾弟弟和妹妹,索性把他们扔给在郊区躲清静的裴老太太。 然而三年后,裴老太太不小心摔倒,左腿落下病根,走路不大方便。 裴致轩只好把弟弟妹妹跟裴老太太从郊区的别墅里接回老宅。 但他也没时间照顾,无奈之下匆忙结了个婚,娶了自己的秘书进裴家。 有了个能干事的女主人,这个家才总算有了一丝热气。 听见声音,裴越收敛了唇边的笑意转头打招呼:“大哥,大嫂。” 沈枝意擦去唇角的口红,也礼貌地打了招呼。 裴致轩点了点头,表情威严、气场沉稳。 而俞静一如既往地端着一个笑说:“枝枝,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嗯,还行。”俞静只是表面客套,沈枝意对她没什么好感,不冷不热地回应。 但沈枝意知道,裴越一直都很敬重自己这个大嫂,毕竟他也算是俞静一手带大的。 有点像后妈。 “外面都传裴越跟枝枝感情不和,我看未必,这夫妻俩感情不是挺好的吗?”俞静笑着走到裴老太太边上,“这样发展下去,很快就能生二胎了。” 沈枝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偷瞄了眼裴越,他没有说话反驳。 老太太被俞静哄得很高兴,道:“你跟致轩也可以想想生二胎的事了,你们兄弟两家都生的是闺女,怎么着也给我弄个男孩出来,凑个好字,家里人多才热闹。” 俞静挽着笑的脸有一丝僵硬,随后看着沈枝意,开了个玩笑:“让他们年轻人生去。” 沈枝意避开她的目光不答话。 “枝枝这才刚生完,需要恢复,你这都生完多久了,再跟致轩努努力。”老太太没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就是喜欢孩子,男孩女孩她都喜欢,越多越好。 裴致轩接过佣人手里的茶:“奶奶,先吃饭吧。” 他如今是裴家的掌权人,说话分量足。 饭桌上—— 老太太坐在主位,裴家两兄弟一左一右坐着。 不多时裴致轩突然问一句:“我听说,风鹤资本最近要将本部从纽约搬回来了?” 风鹤资本是裴越辛苦打拼出来的集团,华尔街巨头,不过短短几年,管理资产总额就达到了五千多亿。 他这个弟弟,的确可以称得上惊才绝艳。 “嗯。”裴越淡淡地嗯了声。 搬回来不是裴致轩说得那么简单,前前后后需要两三年,还是一路绿灯的情况。 裴越在这方面不想浪费口舌多说。 裴致轩道:“不错的,李家已经被你收入囊中了,你有没有想过让你的风鹤跟裴氏合作合作。” “大哥,就目前这样挺好的。”裴越的声音冷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裴致轩眉头一皱,老太太眼睛这么一转,立马道:“饭桌上,谈什么公事?吃饭吃饭,都给自己媳妇夹夹菜!” 她一发话,裴致轩也就没再多说,拿起公筷为俞静夹了点菜。 “裴越,学学你哥!”裴老太太下巴抬了抬。 沈枝意连忙道:“不用了,我自己会夹。” “也没见你夹什么,怎么,不合胃口?”裴越侧额。 从吃饭起,沈枝意就乖乖地坐在一边不吭声,数着碗里的米粒发呆。 “怎么会?我特意让厨房做了枝枝爱吃的菜!”老太太最先接了话,“枝枝啊,你刚生完孩子,该多吃一点。” 沈枝意抿了抿唇:“奶奶,我早餐吃得太饱了,现在实在是吃不下。” “你早餐能吃多少?”裴越往她碗里夹了几块鱼肉,“不是最爱吃老宅的鱼吗?” 他竟然还能记得她曾经随口一说的事。 沈枝意怔了下,又忽地想起昨天他听见南妍妍受伤时走得飞快的脚步。 顿时就这样没了胃口。 她看着碗里嫩白的鱼肉,莫名有点泛恶心。 “我吃不下,你别再夹了。”沈枝意低声碰了碰他的裤腿。 裴越低眸,沈枝意脸色的确不是很好,他收了手,盛了一碗鱼汤给她。 沈枝意没碰,慢吞吞逼着自己吃掉碗里的米饭后下了桌。 她回到卧室,急急忙忙跑进浴室,拧开水龙头,俯下身止不住地干呕。 五脏六腑都吐了个干净才舒服些。 厌食症好久没犯过了。 裴越一回来,她好像又掉回了那段时间的痛苦中。 沈枝意捧着凉水洗了把脸,靠在洗手台边平复着心情。 突然—— 浴室门被推开。 裴越皱着眉头走进来:“怎么回事?” 听起来像兴师问罪,沈枝意开启防备状态:“什么怎么回事?” “怎么吐了?”裴越推开卧室门就听见一声又一声的呕吐,走到浴室门边那声音才消停。 裴家厨房做的菜,不会有任何问题。 裴越上下打量着她,女人苍白着一张脸,脸上覆着一层湿润的水,额发被打湿几缕,眼圈还是红的,看起来楚楚可怜。 “没什么,早上吃太多了而已。”沈枝意转过身,随手扯了块干净毛巾擦脸。 “早上吃多了中午可以不吃,没有谁逼你。”裴越声音冷冽,“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是给谁看?” “总之不是给你看,满意了吗?”沈枝意用毛巾捂着脸,声音闷闷的,带着丝难堪的倔强。 裴越脸色一沉:“那你这回又在作什么?” 他的话难听又刺耳,沈枝意自嘲地笑了下,丢开毛巾转过身:“首先,我没想作给你看。其次,我也没作。最后,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就来谈谈离婚的事。” 第8章 真要离了,又得哭着求我娶你 宽敞明亮的浴室里静得只能听到彼此间的呼吸声。 “离婚了,你爱让谁作给你看都行。”沈枝意眼眶有些酸胀。 裴越冷笑一声:“离婚?” “你舍得吗?”他垂下薄薄的眼皮,“裴太太这个位置,你计划了那么久,真要离了,又得哭着求我娶你。” 男人的语气高高在上,字字诛心。 沈枝意心上插了一把冷刀,拔出来时血淋淋的。 她自小在孤儿院长大,七岁时八字合了沈老太太的意,被接到沈老太太身边养着。 可好日子就过了那么一两年。 老太太去世后她在沈家一直小心翼翼,哪怕有沈延舟护着她,她也从来不会提要求,不会为自己争取任何事。 沈父沈母待她挺好的,不过是口头上的那种好而已,沈枝意拎得清。 自从她跟裴越结婚,沈父沈母才高看她两眼,说她小小年纪野心挺大。 这话是沈枝意不小心偷听到的。 那会儿难过了好久,可再难过,也不及此刻心里的痛楚。 她用所有赤诚换来的,却是他嗤之以鼻的施舍。 当初裴越跟她结婚,不过是为了气南妍妍而已。 她蠢得后知后觉,现在才发现裴越给她的那些温柔都是装出来的。 裴越啊,他最会拿刀在她心上捅了,因为他知道她爱他。 并且,她的爱那么卑微,卑微到可以容忍他践踏三年之久。 “不会了。”沈枝意忍着没哭,“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求着你娶我。” 裴越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你说不会就不会?我凭什么相信你?” “如果我沈枝意离婚了还缠着你,就让我不得好死,行吗?”沈枝意仰着头,脊背挺直。 她的语速很快,快到裴越来不及阻止。 男人闻言,愣了几秒,脸色越发难看。 “叩叩叩——” 沉闷的敲门声忽然响起,裴越淡淡地转过头出去开门。 俞静见到他,有些惊讶,随后笑着道:“我来找枝枝说几句话,没想到你也在。” “大嫂,这也是我的卧室。”裴越语气不大好。 “你们结婚后不是就没同房了吗?”俞静笑得善解人意,“我让佣人在隔壁给你安排了卧室。” “我要睡主卧。”裴越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俞静脸上的笑容消失,推开门径直走进去:“枝枝在吗?” 沈枝意做了一个深呼吸,从浴室里出来:“你直接说吧。”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俞静嗔怪地看了沈枝意一眼,“毕竟我算裴越的半个妈,我看着他难受,我也难受,你们夫妻俩把日子过成这样,还不如早点离了的好。” “再说,裴越当年也就是年轻,一时冲动而已,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爱的是妍妍了,你就放过他吧。”俞静说着就要去挽沈枝意的手。 沈枝意不着痕迹地抽开。 “至于孩子嘛,裴越也不在意,你带着走就行,毕竟要是妍妍嫁进来,也不想给别人当后妈。” 俞静说完,观察着沈枝意的脸色:“嫂子肯定会为你争取点补偿的,你就放心离。” 沈枝意觑她一眼:“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你让裴越答应就行。” 俞静微微皱眉,脸上出现一抹怀疑:“裴越早就想跟你离婚了,没提是因为他顾着你带孩子,不好开口,他不可能不答应的。” “是吗?”沈枝意嗤笑一声,“那我明天把离婚协议交给大嫂,麻烦大嫂让裴越尽快签字。” …… 下午,沈枝意找了几个借口也没走成,裴老太太缠着她,又是插花,又是喂鱼,又是散步的,非要让她晚上留宿在这。 晚饭照旧没什么胃口,她跟裴越半句话也没说,吃过饭就扶着老太太去后院散步。 这俩人一走,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良久,裴致轩才开口:“你跟沈家这个,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 “这是我的事。”裴越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滑动着手机。 裴致轩被他的冷言冷语弄得有些不满,刚想说点责怪的话,俞静便抱住他的手臂使了个眼神。 “裴越啊,你哥没别的意思,他也是希望你过得好。”俞静声音温柔地劝说着,“你自从结婚后,没回过几次家,当初你非要娶她,我跟你大哥也没说什么,想着你开心就行。但如今这个局面……” 她没继续说完,叹了口气望向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男人。 他明显没在认真听。 裴致轩脾气上来,语气重了点:“裴越,你嫂子在跟你说话!” “多谢大嫂,但这事用不着你操心。”裴越起身离开客厅。 俞静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靠着裴致轩:“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家没有个家的样子,尽让人看笑话,沈家这个养女,你看着温顺,实际上脾气大得很。” 裴致轩脸色严肃:“他自己不愿意过好日子,不用管他,爱怎么作怎么作!从小到大,没给裴家添过一点好,尽给家里找麻烦!” “你这颗爱操心的性子改改,他们的日子过成什么样是他们的事。”裴致轩拍了拍俞静的肩膀。 俞静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我不是也是为了裴家嘛,人家妍妍这几年可是一心一意地等着裴越,总得给她一个像样的名分吧?” “你说的也是,我明天跟裴越好好谈谈。” …… 裴越从客厅出来就去了后院,别墅里的灯都开着,沈枝意陪着老太太坐在回廊上聊天。 也不知道聊的是什么,两个人都眉开眼笑的。 裴越唇角微勾,转身回了卧室,刚洗完澡出来佣人便送了两盅汤过来,说是助眠的。 他没在意,把汤搁在一边开始处理公事。 十多分钟后,沈枝意推门进来,瞥见他时怔在原地:“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的卧室,我不在这在哪?”裴越抬眸,“你以为老太太今晚会放我们分房睡?” 他说的是实话,沈枝意关了门,直接道:“你睡沙发。” “凭什么?”裴越放下手里的定制平板。 “那我睡沙发。”沈枝意没有跟他争辩的力气,径直去卧室洗澡。 她刚进去,佣人就在外面道:“二少爷,老太太说了,那汤是她亲自盯着煲的,要趁热喝,您喝完,我好拿下去交代。” 裴越不耐烦地起身,搁在茶几上的两盅汤还温热着。 浴室的水声不断,想着她胃口不好,裴越三两下喝了汤把碗送出去。 沈枝意穿着睡衣出来就闻到一股鸡肉的味道,有点油,闻得人泛恶心。 她皱了下眉:“能不能别把吃的带进卧室?” 裴越坐在沙发上看平板:“奶奶送的两盅汤,不喝她纠缠你一晚上。” 第9章 枝枝,以后跟我低个头行吗 难得他会当这种大好人,沈枝意没再多说,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 她背过身去,男人才抬起头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洗完澡,她穿得单薄,烟粉色的睡裙还罩了件同色系外袍。 湿润的头发顺着后背垂落,她微微侧着头,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拨弄着头发。 沈枝意的发质很好,在暖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光泽,从来不会打结的头发摸着柔软细腻,像上等丝绸般让人爱不释手。 吹完一半,她把头发撩到一边,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和线条流畅的锁骨。 似有所感,沈枝意忽然转头看向裴越,狐疑道:“你看我干嘛?” “瘦成这样,沈家不给你饭吃还是裴家不给你饭吃?”裴越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说话的语气有些急,像是要掩盖什么。 沈枝意一听,侧身懒得跟他说话。 卧室里的吹风机嗡嗡地响着,女人的香味很快充斥着整个房间,萦绕在裴越的鼻尖处。 不知道是不是吹风机热气导致的,他觉得房间有点热,找到遥控器,调低了温度。 没多久沈枝意便冷得哆嗦了下,眼看裴越坐在沙发上没有要睡觉的打算,她自己掀开被子躺下。 凭什么要她睡沙发? 她才不睡。 谁先躺下的,床就是谁的。 沈枝意入睡很快,但没多久就听到浴室有水声传来。 模模糊糊的,并不真切。 她刚翻了个身,身边便传来男人滚烫的气息。 紧接着,床凹陷下去,裴越整个人躺了进来。 沈枝意一惊,猛地睁开眼喘了口气:“你怎么跟鬼一样?谁让你上来的?” 他这样躺下来,也不怕南妍妍知道后生气。 “闭嘴,睡觉。”裴越哑着嗓子厉声道。 “你下去,我不要跟你睡一张床。”沈枝意在黑暗中摸到床头柜上的灯。 她啪一下把灯打开,侧过头却忽然撞进男人猩红的眼底。 暖黄灯光衬得男人凌厉的五官深邃优越,他微微皱着眉头,像是在忍耐什么。 脱光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性感,半明半暗的光线下显得很有诱惑力。 裴越身材很好,她早就知道了。 没想到,那么久不见也还是一点没变。 裴越将她的眼神收进眼底,忽地轻笑一声:“就这样还想跟我离婚?” “哪样?”沈枝意不解。 裴越突然凑近她,低低道:“馋样。” 沈枝意羞红了脸:“谁馋你了?” “枝枝,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还嘴硬?”男人嗓子里滚出点轻佻的笑意。 今晚本来就热,她这副羞涩窘迫的模样勾得人心痒痒,裴越忍不住捉弄她。 沈枝意被他喊的这一声“枝枝”迷了心神。 结婚后,裴越就不曾这样叫过她了,仅有的一次是怀上女儿的那一晚。 他抱着她做了个够,用劲抵着她叫她枝枝,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给她全部。 那一夜酣畅淋漓,裴越抱着她去洗澡时还在她耳边说:“枝枝,以后跟我低个头行吗?” 可是,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她在低头。 第二天她早起去上班,回来时才从俞静口中知道,南妍妍手术失败,裴越回去陪她了。 婚后回忆都是灰色的,裹着咸湿的泪水,一下淋湿了沈枝意这颗不稳的心。 她脸上的表情从羞涩到茫然再到空洞。 裴越看得很不是滋味,伸手搂住她的腰,嗅着她身上的清香道,哄了句:“枝枝,你怎么什么时候都香香的?” 闻到她的味道,裴越热得厉害,呼吸不自觉变得粗重。 他情不自禁吻上女人的耳廓,逗弄着她的敏感点。 沈枝意下意识躲开,却被裴越捉住手腕吻了下来。 他身上很烫,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际,弄得沈枝意有些痒痒的。 她试图推开他,费了半天力也是徒劳无功。 裴越全当是夫妻情趣了,撬开她的牙关,一点点夺取女人的呼吸。 男人微凉的唇瓣带着强势又霸道的力量,一如既往。 沈枝意熟悉他身上的味道,熟悉他接吻时的这股力道,也熟悉他渐渐不稳的呼吸。 裴越刚跟她在一起的那会儿,像是被拽下神坛的高岭之花。 可掉下神坛的高岭之花依旧是高岭之花,约会时,裴越从来不会轻易靠近她。 两个人之间总是隔着安全距离。 直到在学校后湖散步的一天晚上,她厚着脸皮拉了拉裴越的衣袖,小声问他:“裴越,我们可以接吻吗?” 问完这句话,她整个人都像被火烧着了似的,低着头不敢看男人凌厉优越的五官。 过了好几秒钟,沈枝意才听到裴越若有若无的低笑声。 “接过吻吗?”裴越问她。 那会儿沈枝意读大二,而裴越已经工作了一年。 他这种人,经验肯定要比她丰富,更何况,他才刚跟南妍妍吵架,闹得人尽皆知。 沈枝意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表现得青涩,于是故作轻松地说:“当然啊。” “是吗?”裴越轻飘飘地问了句,忽然凑近她,将她逼到学校那棵百年老洋槐树下,“你不是沈家的乖乖女吗?” 沈枝意呼吸都放缓了,鼓起勇气追问:“那你喜欢乖乖女吗?” “不喜欢。”裴越勾着她的下巴。 天很黑,四周人声嘈杂,沈枝意的心跳仿佛要被他骨节分明的长指勾得快从胸腔里跳出来。 裴越不喜欢乖乖女,他喜欢南妍妍那种明媚又有脾气的大小姐。 沈枝意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但能跟暗恋四年的裴越在一起,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迎上裴越深邃的眼神,说:“其实我也不是很乖。” 当时裴越低眸看她,眼神漆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地就吻了下来。 牙齿磕碰,唇舌交缠。 裴越说:“枝枝,换气。” 她不知道怎么换气,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伸舌迎合他。 他笑着夸她:“枝枝是个天才。” 到现在沈枝意也没搞懂他在夸什么,只记得那个吻持续了很久,男人明显的变化抵着她,呼吸粗重。 跟现在是一样的。 男人落在她腰间的手很热,吻越加深入。 沈枝意清醒着沉沦,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着跨坐在腿上。 裴越眸子里染了点意味不明的色彩,握着她的腰道:“怎么生了孩子,腰还是这么细?比以前还细?” 沈枝意浑身的血液就这么冷了下来,僵在原地,脑子也清醒了。 裴越没注意,反而拍了下她的臀说:“别减肥了,太瘦了摸着不舒服,多吃点。” 别减肥了…… 摸着不舒服…… 沈枝意细细嚼着这几个字,胃里似乎要嚼出血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怀孕时的无助、生产时的痛苦、厌食症的折磨…… 因为他这句轻佻的玩笑话,所有负面情绪像涨潮的海水般扑向沈枝意。 裴越的情欲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正要凑过去吻她,沈枝意却用一股不知道哪来的劲推开了他。 第10章 那时候蠢得天真,以为裴越对她是有几分真心 房间内只开了床头的壁灯,空调温度很低,气氛沉闷。 裴越皱着眉头,满脸都写着不满:“你又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不走我走,行吗?”沈枝意冷笑一声,双眸满是厌恶。 想起这些年他跟南妍妍在国外风花雪月便恶心得想吐。 睡了南妍妍,又想回来睡她。 他裴越也不怕南妍妍生气。 恶心。 沈枝意下床后冷得打了个哆嗦,她忙把床边的外袍穿上,转个身就想走。 裴越热得厉害,拧着眉心,下腹顶起帐篷,他烦躁地穿上一边的睡袍。 沈枝意走到门口,手一拉,门把手忽然就掉了下来,在卧室里砸出巨大的响声。 她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沈枝意扶额,用大拇指都能想到这是老太太吩咐人做的。 她泄气一般地坐回沙发上,声音冷静:“我睡沙发。” 裴越此时也明白过来,老太太年纪大,手抵着眉心用劲揉了揉。 欲望得不到纾解,胀得人难受,沈枝意那副抵触的模样,他也没心情。 裴越转头就去了浴室冲凉水。 浴室的水声传来,沈枝意大抵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 裴越不是个重欲的人,他向来清醒克制。 她们之间的情事,最放纵的也就是刚谈恋爱那会儿。 裴越二十四岁生日,她学着电视里的那些情节,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当成礼物送给了他。 那晚并不疼,他照顾她的感受,一遍遍哄着她,擦掉她的眼泪,带她在欲海里沉沦。 沈枝意那时候蠢得天真,以为裴越对她是有几分真心的。 婚后,裴越跟南妍妍和好了,除了吵架失去理智那次,他一次也没有碰过她。 沈枝意靠在沙发上的抱枕,盖着薄绒毯子一夜无眠。 年轻的时候天真烂漫,以为真心可以换来真心,但真心错付的后果就是痛不欲生。 …… 七点半,门外终于传来点声音,佣人敲了两下门。 沈枝意穿上衣服走到门边,没管床上半坐着睡眼惺忪的裴越:“卧室门坏了,打不开。” “抱歉二少奶奶,马上就会有人来修的。”佣人言语间没有一点歉意。 沈枝意说:“尽快。” 裴越一夜没睡,眼下淡淡乌青,他当着沈枝意的面换好衣服,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她:“这么着急,赶着去见谁?” 沈枝意懒得跟他说话,抱着自己的衣服就去了衣帽间。 裴越脸色很沉:“沈枝意,你到底在闹什么?” “没跟你闹,我现在就想跟你离婚,划清界限。”沈枝意从衣帽间出来,穿的还是昨天那身,细腰长腿。 她的头发有些乱,脸色不大好,显得有几分可怜。 裴越薄唇紧抿着:“离婚?沈家答应吗?你可别忘了,沈家那么多合作,全靠裴家牵线搭桥。” 沈枝意脸色更白了些。 他说的是实话,当初她大着胆子求婚,沈父沈母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却嫌她丢了沈家的脸。 可真到了裴家送彩礼来的那天,二老笑得比谁都开心。 要是离了,她确实在沈父沈母那讨不到好脸色。 但她早就脱离了沈家,如今也只有沈延舟跟她关系尚可而已。 只要沈延舟支持她,她就没什么不敢的,毕竟沈家现在是沈延舟说了算。 思绪百转,沈枝意倔强地迎上裴越的目光:“你不用拿沈家来威胁我,沈延舟也不是吃素的。” 裴越像是听到了什么刺耳的话,脸色阴沉,语气也冷得像冰:“沈延舟?你现在连哥都不叫了?” “关你什么事?”沈枝意梗着脖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裴越咬了下后槽牙:“你……” “二少爷,二少奶奶,老夫人请你们下去吃早餐。”裴越刚想说话,就被佣人打断。 沈枝意飞快地从他身边掠过,匆匆下了楼。 一下楼老太太就和颜悦色地看着她:“枝枝啊,昨晚睡得好吗?” “奶奶。”沈枝意礼貌地喊了一声,没正面回答她的话,只道,“保姆打电话过来,说然然在哭,我先回去了——” “啊——嚏——” 沈枝意歪过身,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昨晚一晚上还感冒了?没盖好被子吧?”老太太笑得更欢了。 年轻人玩得花,必定是脱得光溜溜的在卧室里玩,难怪裴越那小子到现在还没下来。 她也没点破,笑着拉着沈枝意的手:“好,你快去吧,记得吃药。” 沈枝意刚走,老太太就吩咐佣人:“给二少爷熬点补身子的汤。” 昨晚这小子肯定累坏了。 “别熬了。” 裴越迈着懒散的步子从楼上下来,表情不是很好,敛着眼皮整理袖子。 老太太轻哼一声,看着他眼下的乌青:“不要仗着年轻身体好就不注重保养。” 裴越满头黑线:“你昨晚送来的汤都掺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就说有没有让你们夫妻俩感情升温吧!”老太太岿然不动,一副“你得感谢我”的表情。 裴越想起昨晚被沈枝意一把推开的画面,眉间折痕更深。 他懒得再说这个话题,衣服都脱了却被自己老婆一把推开,她眸间的厌恶明显到要溢出来。 裴越不再去想,挽好袖子就走了出去。 老太太连忙叫住他:“不吃早餐了?” “不吃。” “不吃就算了,你回头好好照顾枝枝,没分寸的东西,再怎么玩也不能让她感冒啊!”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冲着门口喊了一声。 裴越皱了下眉,头也没回地往外走。 …… 沈枝意回去就病倒了。 她一向怕冷,身体抵抗力更是在生完孩子后极速下降。 连孩子都没看,沈枝意躺在卧室浑身发烫,保姆戴着口罩手套进来给她测了体温:“38.7!这可不能再拖了,得去医院!” 沈枝意昨晚一夜没睡,现在又困又累:“没事,我躺一躺就好,麻烦你照顾好然然。” 对于医院,沈枝意很抵触。 保姆拿她没办法,给她贴了一个退烧贴,中午叫人吃饭也没叫醒。 下午再测体温时,不降反升,她急得给沈延舟打了电话。 第11章 在我那装可怜不管用,又上你哥这来装可怜了 VIP病房内—— 沈枝意躺在病床上输液,她睡着了,连医生同沈延舟说话也听不见。 晨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睡美人一般安静。 医生离开,沈延舟看了她一眼,掖好被子后低声接了个电话。 “妈,我知道的,我有分寸。”沈延舟觑了眼床上没有反应的沈枝意,走出病房,“枝枝她生完孩子身体弱,生病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她在裴家的日子没这么好过,枝枝好歹也在咱们家生活了那么些年,我作为她大哥,关心她是应该的。”沈延舟有些烦躁地看着走廊上的地板,“我挂了,你跟爸照顾好自己。” 沈延舟挂断电话,靠着墙壁轻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想给裴越打电话的,但没关紧的病房里突然传来动静。 “醒了?”沈延舟大步流星地走进去。 沈枝意正慢慢撑起身来,闻言慢慢转过脖子,声音微弱:“哥……” 沈延舟忙给她倒了杯温水,语气有些责怪:“怎么搞的,还生病了?” “没盖好被子,有点着凉。”沈枝意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声线有些哑,“然然呢?” “保姆在家带孩子。”沈延舟帮她扶着水杯,“你都是当妈的人了,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以后怎么照顾孩子?” 喝了点水,沈枝意觉舒服了些,松开水杯:“哥,这次真是不小心点,我以后会注意的。” 沈延舟把水杯放在桌上,拉椅子坐了下来:“我听说裴越回来了,离婚的事,你跟他说了没?” “说了。”沈枝意垂下眼眸,“哥……我跟他离婚,沈家没事吧?” 她试探着问。 “能有什么事?”沈延舟语气不爽,“沈家离了他裴家,又不是不活了。” 沈枝意松了口气:“我过段时间想找叔叔婶婶说下这件事,哥,你能陪我回去吗?” “你就别回老宅了,我回去跟爸妈说,你的事,用不着他们做主。” 饶是如此,沈枝意还是很愧疚。 沈家养了她十几年,她没给沈家带去什么好处。 沈延舟知道她在想什么,眼神复杂:“枝枝,你不用考虑这么多,做你想做的事就行。” 生病是人最脆弱的时候,沈枝意慢慢红了眼眶。 沈老太太去世后,她只在沈延舟这感受过家人的温暖。 “哥……”沈枝意一开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诸多憋在心里的委屈像杂货间里丢弃的旧物,阳光一照,那些积满灰尘的、潮湿的旧物一点点被晒干。 沈延舟勾起唇角,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小时候爱哭,现在也这么爱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哥我欺负你了。” 沈枝意忍不住笑起来,语气笃定:“你可是我哥啊,从小到大就没欺负过我,以后肯定也不会。” “除了沈奶奶,你就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 回国后,南妍妍在一医院约了专家做检查。 裴越抽时间陪同,刚拍完片子下来拿药,他便瞧见了沈延舟的助理。 对方似乎也瞧见他了,连忙过来打招呼:“裴二少!” “沈延舟也在这?”裴越挑眉。 卫楷“啊”了一声:“您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卫楷摸了摸脑袋:“二小姐生病发烧,昨晚在医院住了一宿。” “什么?”裴越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下午。”卫楷老实回答,看着裴越的目光充满疑惑。 他们二小姐好歹也是他老婆,虽然圈内人都知道裴越不待见他们二小姐,但自己老婆生病了,他却完全不知情。 这丈夫做得也太失职了。 卫楷只敢在心里这么想:“裴二少,我还赶着去买早餐,就先走了。” 裴越应了声,又把人喊回来:“人在哪?” “住院部三楼VIP3号房。”卫楷报了病房号,匆匆离开。 裴越捏着手上的药单,眼神冷得不成样子,他转手把药单塞给许铭:“你去拿药。” “裴总,”许铭道,“待会儿我一个人回去?” “不然呢?”裴越语气冷冽。 许铭缩回脑袋:“待会儿南小姐没看见您……” “你就不会哄一下吗?”裴越不耐烦地丢下一句后就往住院部走。 许铭讪讪地小声吐槽:“又不是我的情人,我哄什么?” 再说,他跟在裴越身边三年,也没见裴越什么时候哄过南妍妍,待会儿让他怎么哄? 迈着长腿离开的男人没一会儿就找了到住院部三楼的VIP病房区。 三号病房就在他前面的左手边。 裴越往前走了一步,手才刚落在门把手上,便听见里面的女人声音温柔地说:“你就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门没关紧,漏了一个缝隙。 顺着那个缝隙,裴越看见沈延舟的手落在沈枝意头上,似乎还摸了摸她的脸。 裴越收回手,面无表情地一脚踹开门,冷嘲一声:“在我那装可怜不管用,又上你哥这来装可怜了?” 踹门声大得出奇,吓到了病房里的两个人。 沈延舟背过身,宽阔的身影挡住了沈枝意哭红的眼睛:“裴越!” “喊什么,属虎的?”裴越散漫地踢了下身边的椅子,走到一边。 视线里,沈枝意一只手捂着半张脸,另一只手撑在床上正在输液,披散着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 裴越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能看见女人躬起的脊背和削瘦苍白的腕骨,那如葱的指节紧紧抓着床单,迟迟没有抬头看他。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收回自己的视线,又轻飘飘地落在沈延舟身上。 沈延舟只比裴越年长一岁,气势上却要比裴越沉稳,两个人性格都冷,但冷得不一样。 裴越的冷是表明上的,自带了与身俱来的优越傲慢,对任何事都不屑一顾。而沈延舟的冷是骨子里的,他面上笑着,语气四平八稳,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疏离。 如果裴越是冰霜做的利剑,那沈延舟就是看起来最钝的那把刀。 两个人身高上没有差别,沈延舟语气不紧不慢:“枝枝生病了,你就是这么做丈夫的?” “这不是有你这个大舅哥吗,我担心什么?”裴越下意识晃了下手里的药单,扬起手才发现药单给了许铭。 “枝枝昨晚生病发烧,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保姆没办法了才找上我。”沈延舟跟他平视,“她好歹也是沈家人,要是你裴越照顾不好她,我就把人接回家了。” 第12章 裴越,我没人疼,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裴越不动声色地整理着左边的袖扣,边听又边去整理右边的袖扣。 他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病房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只能听得见风吹动窗帘打在墙面上的声音。 半晌,裴越忽地掀起薄薄的眼皮,嗓音散漫:“你去忙吧,我来照顾她。” 夫妻之间的事最不好插手。 他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外人,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做主。 沈延舟扭头,眼尾扫过沈枝意,男人眼底聚起一抹幽暗的弧光,他最终什么也没做,语气冷淡地强调:“公司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照顾好他。” 裴越点了头,语气松缓了些:“慢走不送。” 他这样说,却没有半点要送的意思。 沈延舟一走,病房里的气氛更冷了。 沈枝意眼眶发酸,她察觉到裴越背过身倒水,于是侧身躺下,用被子掩住自己的狼狈。 哭成这样被裴越撞见,他到时候八成又以为她故意在沈延舟面前诉苦。 淅沥沥的水声传来。 下一秒,沈枝意便听见裴越问:“你感冒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问得理直气壮,好像她打了,他就会接似的。 沈枝意扯了扯唇,没说话,她半句话也不想跟裴越多说。 “你那两只耳朵是仅沈延舟可听吗?”裴越声线冷沉,端着一股子冷嘲热讽的意味。 沈枝意阖上酸涩的眼睛:“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照顾。” 男人轻啧了一声,喝了口水,吞咽的声音在房间里不断放大。 随后,裴越放下杯子,绕到另外一侧。 他这才看清沈枝意湿润的睫毛和红肿的眼睛。 才一天不见,她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没人疼的样子。 躲在被子里的女人只露了半张脸,闭着眼睛,看得出的疲倦和狼狈。 裴越低垂着眼眸,深黑的瞳孔里划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他道:“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非要找你那个八杆子打不到一处去的大哥?” 非要? 他这个两个字用得很有意思。 要不是她在卧室里昏迷不醒,保姆也不会找上沈延舟,她向来最不喜欢给他添麻烦了。 每麻烦他一次,她的愧疚就会多一分,因为她还不起。 沈枝意自嘲地勾起唇角:“你是不是觉得,损伤了你作为男人的自尊心?” 裴越没说话,默认了这个事实。 沈枝意缓缓睁开眼睛,眼底蒙了一层雾气,她仰头望着边上站姿挺拔的男人:“裴越,我没人疼,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裴越明显怔了下,眼神倏地变暗。 他别过眼神,不去看她那双清凌凌的、泛着水光的眼睛。 “离婚协议书我寄了一份去你的公司,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了。”沈枝意拖着疲倦的身子,说完这句话后,她突然变得轻松了。 “那你想缠着谁,找好下家了?”裴越轻哂,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他的语气那样不屑,沈枝意心里一刺,放话:“找谁也不关你的事。” “沈枝意,闹够了就收收你的性子,我回国不是天天看你给我甩脸色的。”裴越脸色一沉,落下一句话后离开。 他走了,沈枝意半坐起来,头顶的玻璃药瓶里透明药水已经流完了。 刚准备按铃叫护士来换药,裴越突然推门进来,皱着眉:“乱动什么?” 沈枝意没想到他又回来了,一时有些诧异。 男人身后,护士拿着输液瓶走进来,脸色娇羞,靠近沈枝意时笑着调侃:“原来您就是裴太太啊!” 当年结婚很匆忙,只邀请了裴沈几家的人来参加婚礼。 京北人只知道裴家二少爷跟沈家养女二小姐结婚了,但鲜少有人知道沈家二小姐长什么样。 护士笑眯眯地换了药道:“你吃得也太好了吧,裴二公子可是京北的门面!” 小护士看着像大学刚出来实习的,人年轻活泼。 沈枝意笑了笑没搭话。 裴越长得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当年喜欢上他,也是被他这张脸晃了心神。 裴越就站在门边,他没听见护士说什么,只看见沈枝意慢慢挽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清水出芙蓉的面上多了点光彩。 护士换好药转头跟裴越道:“这是最后一瓶了,输完就可以回家。” 裴越略微点了下头,护士瞪圆了眼睛看他几眼才离开,回到护士站大声道:“你们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谁啊?”同事问。 “裴二公子!”护士大笑一声,“他长得比照片还好看!” “真的假的,他怎么在这?哪个病房啊?我也要去看看!” 另一个同事发话:“我不是听说他在专家部门陪南大小姐做检查吗,怎么来这了?” “他呀,是来陪老婆的!”护士坐下后道,“他老婆长得真好看,比那个南家大小姐还要漂亮。” “真的假的?不是说南大小姐才是京北最漂亮的千金小姐吗?” 护士摆摆手:“你别不信我,外人说裴沈两家是联姻,我看未必,裴二公子刚才还特地找我给他老婆换药,还问她生病严不严重。” “我们刚才查房去了,让你捡了这个便宜,下次换我去。”同事笑着道。 “待会儿找个理由去看看就行了呗!” …… 病房里,裴越拉椅子坐了下来,两条长腿敞开,他低头滑动着手机,似乎是很无聊的样子。 沈枝意抿了抿唇,半倚在枕头上。 两个人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地待了快一个小时。 输完液,另一个护士进来说沈枝意可以出院了,交代了些注意事项。 沈枝意认真听着,出门时说了声谢谢。 裴越要扶她,沈枝意不动声色地甩开他的手:“我自己能走。” 男人没答话,跟在沈枝意后头不紧不慢地下了电梯。 “你回去吧,不用跟着我。”沈枝意盯着降下的电梯数字,冷声道。 裴越单手抄兜:“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沈枝意走了出去,边走边说:“裴越,我最后再说一次,我认真的。” “那你去跟老太太说去。”裴越一步跨到她身边,同她并排,“你看她答不答应。” 沈枝意恼了,漂亮的双眸里蕴藏着不满。 她生起气来,表情可要比刚才灵动多了。 裴越轻哂一声:“有本事,你先跟老太太说去。” 沈枝意握了握拳,还没开口,就被一声可怜巴巴的惊呼声打断。 “裴越哥哥,你不是说你回公司了吗?” 两人头一转,南妍妍坐着轮椅正巧出现在拐角,眼里含着泪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第13章 明明她也受伤了,可裴越没管过她 跟南妍妍撞在一起,沈枝意总是处于下风的那一个。 她微微挪开目光,余光把裴越的脸色看了个完全,男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凝着眉专注地看着南妍妍。 他就这么站着,身形落拓,上位者气势浑然天成。 下一刻,沈枝意眼睁睁看着裴越朝她走过去,语气无奈又无措:“不是让人送你回家了吗?” 南妍妍穿着一条素色的裙子,身后站了好几个人。 裴越的助理许铭也在其中。 原来他今天是来陪南妍妍做检查的啊,真巧。 沈枝意不想多停留,也没跟南妍妍打招呼,扭头就走了。 她这个太太可真大方。 身后,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裴越哥哥,她现在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明明是她撞了我,却一副跟我有仇的样子,我还没跟她计较……” “好了。”裴越语气重了点,截断南妍妍的话,“我送你回去。” 沈枝意心痛到已然麻木。 当年的那场车祸,明明她也受伤了,可裴越没管过她,着急忙慌地就陪着南妍妍去纽约做手术。 她醒来的时候只有沈延舟陪在她身边。 那晚发生了什么,沈枝意至今还不清楚,车辆是怎么相撞的,她也没有一点印象。 被无端扣上一顶帽子,沈枝意只能拜托沈延舟去查,可沈延舟说没有监控视频,连两辆车的行车记录也没有。 演变到最后,这场车祸就成了沈枝意的全责,所有人都怪她,高高在上地指责她。 如果不是她,南妍妍的腿不会变成那样。 沈枝意一开始还会据理力争地解释,后来就习惯了,三人成虎,连裴越都觉得是她的错。 虽然他不曾说过一句话,但看向她的眼神里,全然是不满。 沈枝意不想再去回忆当年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打了个车回流金公寓。 保姆正在喂奶,瞧见她一个人回来,多问了一句:“大少爷呢?” “他去公司。”沈枝意脱了外套,“然然怎么样?” “她很乖,早上睡到七点才醒,玩了一会儿饿了。”保姆笑着道,“退烧了吧小姐?” “嗯,已经没问题了,就是有点累。” 沈枝意坐在沙发上,然然在吃奶,她也不好仔细凑过去看。 保姆给宝宝喂完奶以后把孩子交到她手里:“一两天没抱然然了,小姐你陪她玩一会儿,中午想吃点什么?” “都行。”沈枝意逗弄着吃饱喝足的然然,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然然有没有想妈妈呀?” 母亲和孩子有天然的亲近感,一到沈枝意怀里,浓眉大眼的小家伙咯咯地笑起来。 笑声清脆动人,听着像是在哄不开心的妈妈。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女儿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想到这,沈枝意抱她抱得更紧了。 …… 次日周二,沈枝意准时到京北大剧院上班,因为周末有演出,所以周一是乐团的标准休息日。 平时的时候,京北乐团都是在这排练。 她推开音乐厅厚重的侧门,后台的走廊里传来些杂七杂八的乐器声。 这个点,乐手们应该都在在调音试音。 郑柏不在,负责排练活动的是首席指挥汪烨。 四十多岁的人了,却西装革履、精神抖擞,他一见江宁,便堆着笑道:“你就是郑总监推荐来的新图书馆员吧?” 京北乐团的指挥在她辞职后就换了一个人,原来的那个跳槽去了别的乐团。 “是的。”江宁礼貌道,“您就是汪老师吧?” “不用这么客气。”汪烨笑了笑,“你以前就是这的首席小提琴,怎么回来就只想做个图书馆员?” 沈枝意抿了抿唇:“我刚生完孩子没多久,需要带孩子,不方便参加演出。” 汪烨了然地点点头:“真是可惜了,你这种天才不可多得,我以前听过一段你的演出,技巧感情都非常成熟。” “您过奖了。”沈枝意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对了,我们乐团刚来了一个小提琴手,大家都在准备下个月的国际演出,没时间管她,你就负责带带她。” “不过她人还没来,你就先去谱务室熟悉熟悉环境。”汪烨摆摆手道,“门没锁,等会我让助理把钥匙交给你。” 沈枝意略微点了下头,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向谱务室。 写着“谱务室”三个字的金属门是沈枝意熟悉的地方,她握着门把手,往下一压就看见了整个谱务室。 房间算不上大,但天花板很高,两侧的柜子里放满了历来的乐谱。 大一大二的时候,她也跟着乐团跑了不少演出。 沈枝意的手抚摸过一份份乐谱,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在打电话,是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真是搞不懂,京北乐团现在招人越来越严了,还好家里塞了钱我才能在我才能得到弦乐声部的一个名额。我以为来了就能去演出,结果昨天这儿的指挥告诉,我现在还没这个能力,需要跟有资历的乐手学习一段时间,气死我了!” “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有资历的乐手是谁!” 外面的人说着,蓦地推门进来。 沈枝意的视线与钱子晴不期而遇,她手里还握着手机,瞥见沈枝意时眸子里满是诧异:“沈枝意?” “你在这干嘛?” “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三连问,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子晴,谁啊?” 钱子晴轻蔑一笑:“妍妍,等我晚点回去跟你说,我啊,碰上个晦气到不能再晦气的人。” 她挂了电话,倚在门边,视线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沈枝意:“哟,这不是没人要的小孤儿嘛,今天怎么没缠着裴越哥了?” 钱子晴,南妍妍的好朋友,她身边的好狗。 沈枝意以前没少受她的冷眼,她掀起薄薄的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想知道?” “你还跟我卖关子,不会是特意来堵我的吧?”钱子晴抱臂,一副矜娇大小姐的模样。 沈枝意那张清冷的面庞忽然弯出一点不明显的笑意,带着让钱子晴浑身不舒服的讽刺。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钱子晴正色,放下手臂道,“你讨好我可没用,我跟妍妍从小就是小姐妹,你这种没人要的穷酸小孤儿可别来沾我的边。” 沈枝意真羡慕她,羡慕她这种高高在上的自信。 “不好意思,现在是你要上赶着来沾我的边。”沈枝意拉了把椅子坐下,神色自若。 第14章 怪不得你没爸没妈 谱务室静悄悄地沉寂下来,针落可闻。 这话说得明了,钱子晴一下愣在原地,表情龟裂开来,满是诧异。 好半晌她才指着沈枝意说:“你、你不会就是汪指挥说的那个老师吧?” 沈枝意颔首,面上笑着,甚是无趣地拿起一张谱子,慢慢细看起来。 那副样子,倒真像是个冷酷不留情面的老师。 钱子晴惊慌失措之余连忙整理自己的表情,半分疑惑,强撑着道:“你骗谁呢?” “一看你就知道你不懂什么乐器,小提琴你拉得明白吗,我可是伯克利毕业的,还用你来教我?”钱子晴冷哼一声,“别在这作怪,小心我让人拆穿你!”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沈枝意垂下眼皮,翻着谱子,托着调子:“你找汪指挥说去吧,我教不了你。” “你!”钱子晴咬咬牙,气急败坏地打了个电话。 可惜电话那头的人在忙,没时间听电话。 沈枝意云淡风轻地坐在那,钱子晴的气势慢慢地缓和了下来,表情不明地打量着沈枝意。 她可没听说过沈枝意会拉小提琴,多半也是让裴家塞了钱进来的。 情绪起起伏伏之间,钱子晴冷笑着看她,踩着高跟鞋转身走了。 不到两分钟,一脸不耐烦地汪烨带着钱子晴回来,拍着桌子道:“看在你们钱家的份上才让你进来,刚进来你就想演出?你那水平,好意思吗?还要在这闹,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再说就拿着你们家的钱滚出京北乐团!” 钱子晴早就知道了这位指挥脾气火爆,可没想到他会当着沈枝意的面发那么大的火。 丢脸死了。 钱子晴低着头,一声不吭。 沈枝意早有耳闻,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汪老师,别生气,新人有锐气可以理解。” 汪烨揉了揉眉心:“这就是带你的老师,你跟她学着点!” “凭什么?她就是一个图书馆员!”钱子晴跺了下脚,“这种人你们京北乐团也招,我看你们根本就没有传言里的那么清高,还不知道她塞了多少钱呢!” 典型的骄纵大小姐做派。 汪烨急着去指挥排练,脸黑沉如墨:“钱子晴是吧?听好了,我们京北乐团不收你这种乐手,你可以走了!” “我可是交了钱进来的!” “给谁的就找谁去要。”汪烨说完就走,不想跟她浪费时间。 钱子晴平白无故被骂了一顿,火全都集中在沈枝意身上:“都怪你!晦气死了!怪不得你没爸没妈,你爹妈都被你克死了!” 沈枝意闻言,立时站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爹妈都被你克死了!怪不得你要从妍妍手里把裴越哥抢走,你这种人就应该滚回你们的孤儿——” “啪——” 话没说完,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到钱子晴脸上。 沈枝意气得手抖:“你才把你爹妈克死了!” 钱子晴尖叫一声:“你居然敢打我!你不要命了你居然敢打我?” “你疯了是吧?是不是得不到裴越哥的爱你才在这发疯?”钱子晴捂着被打红的脸,瞪着两只眼睛,语气尖锐。 呵。 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自从她开始追求裴越,她这个沈家养女就跟裴越越绑越深。 这些年,她为了求一份完全属于自己的爱,失去了自我。 她乖巧地跟在裴越身后,她就是裴越最听话的狗。 现在,她稍微露出点正常人该有的凌厉,她就是得不到爱而发疯的狗。 为了自己而已,也要被扣上这样的帽子吗? 沈枝意自嘲地勾起唇角:“你就当我疯了吧。” 钱子晴斜眼看着她,丢下一句话:“神经病。” …… 沈枝意下午到家没多久就收到了裴越的电话。 难得他会给她打电话,沈枝意滑动屏幕接听。 “沈枝意,你又发什么疯?你今天为什么要打钱子晴?” 指责的语气透过听筒传来,冷冰冰的。 车祸发生的第三个月,裴越从纽约回来过年,初三没过完他就要走。 她舍不得他,好不容易找了机会留下他,七嘴八舌地解释那场车祸不是她故意安排的。 裴越听完后毫无波动,仿佛认定了车祸就是她蓄意妄为,看她的眼神像掺了冰碴,语气冷到极致:“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他们当时站在檐下的回廊里,昏暗光影下,男人的五官越发深邃,眼神也越发无情。 她的心被他的眼神一寸寸冻住,缩着脖子往后退,大概是寒风凛冽,她有些受不住。 沈枝意解释了十分钟,而裴越几个字就打发了她。 她只想让裴越相信她没做而已。 可裴越不信,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嗓音冷淡:“我很忙,没事别打扰我。” 说完他就走了,飞纽约陪南妍妍。 后来沈枝意才人说,是因为南妍妍一觉睡醒找不到裴越,哭了,所以裴越才连夜赶过去。 男人现在的语气跟当时檐下回廊里的语气一模一样。 换做以前,她肯定要费心费神地解释。 可沈枝意早就累了,半句话都没说就挂了电话。 第二个电话打进来,她直接把手机静音,抱着女儿坐到羊绒地毯上,扯出一个笑逗她开心。 亮着的手机屏幕另一端,裴越揉着太阳穴有些烦躁。 南妍妍带着钱子晴在他的办公室里哭哭啼啼,两个女人手挽着手,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 “裴越哥,沈枝意打我的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钱子晴哭得梨花带雨。 连南妍妍都跟着掉了眼泪:“裴越哥哥……” “行了,你们先出去,我还要开会。”裴越手一挥,从椅子起身。 南妍妍咬着唇瓣拦住他:“裴越哥哥,沈枝意她现在越来越过分了!她怎么可以打晴晴呢?晴晴可是钱家的掌上明珠,要是钱伯伯知道了,她沈枝意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裴越闻言眉心一拧,扭头问一脸茫然的许铭:“我今晚是不是有饭局?” 许铭刚摇了下头,瞥见裴越要吃人的眼神时,疯狂点头:“是的。” “你也听见了,我晚上没空,我有空了再处理这件事,你先带着人回去。”裴越说完就走。 南妍妍唉了几声他也跟没听见似的。 第15章 我不会道歉,也不会低头 只剩三个人的办公室里,许铭一个头两个大,安慰了一句:“南小姐,我们裴总最近特别忙,您得稍微谅解谅解他。” 南妍妍气鼓鼓地咬着唇:“他回国后真的有这么忙吗?” “那当然了,不然您哪来的钱花啊对不对?”许铭好声好气地哄着,安排车把两位大小姐送到商场购物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公司时裴越刚开完会,见他只有一个人,挑着眉问:“人呢?” “送去购物了。”许铭擦了擦额上的汗,多嘴说一句,“裴总,早上又收到了一份太太寄来的离婚协议书。” 裴越神色一收,板着脸道:“刚好办公室里换了个碎纸机,你去试试好不好用。” 许铭:“啊?” “啊什么啊,这么点事都不会做,还要我教你?”裴越睨他一眼,吩咐,“晚上帮我约钱家老头吃饭。” 许铭摸了摸脑袋,说了句好。 …… 晚上七点,东阁—— 金碧辉煌的包厢里,钱老头喝着裴越敬来的酒:“裴越啊,你这个太太,现在是越来越没分寸了,动手动到我女儿头上来!也就是因为你,我才给她两分薄面,看在你的面子算了,要是别的人,我必须扒她一层皮。” 裴越笑笑不说话,倒了一杯酒:“钱伯伯,您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裴越什么样的人您清楚。” “我当然清楚,你裴越啊,是个能干事的人,就是太太没娶好,不仅身份配不上你,连做派也配不上你!”钱老头冷哼一声,抿了口杯子里的酒,“人要能拎得清。” “钱伯伯说的是,但您也知道,我这公司才刚有点起色,要是离了婚另娶,我就成京北陈世美了,名声不好听。”裴越一杯酒下肚,说得风轻云淡,唇边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钱老头颔首:“也是,男人嘛,面子最重要。不过你也太谦虚了,你的公司可不是刚有点起色,那是蓬勃发展,未来可期啊!” “哪里哪里,伯伯过奖了。”裴越低手碰了碰他的酒杯,“这也是很久没见您了,找您出来聊聊天。” 钱老头爽朗一笑:“你别看我是个退休的老将军,但我跟得上你们年轻人的步伐,你裴越瞧得起我这老头,那我这老头也跟你聊聊……” 一聊就是两个小时。 钱老头当过兵,人虽然老了,可酒量一点也没老。 裴越拎着西装外套从东阁出来,神志有些模糊,许铭从身侧扶住他,忍不住吐槽:“这钱老爷子也太能喝了吧?” “这帮老头里,就他脾气大,最难搞。”裴越迈上车,衣服往边上一扔,解开两颗扣子,“除了我,还没人陪他喝得了两个小时。” 许铭说了句裴总厉害,关上车门上了驾驶座:“裴总,咱们回哪?” “回家。”裴越轻阖上眼睛。 一年多没喝这么猛了,胃里一时间有些受不了。 许铭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家,小心翼翼地问:“老宅吗?” 裴越眉头一皱:“我看你这特助也别当了。” 许铭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僵,小心翼翼地喊了句:“裴总……” “云山别墅。”裴越落下四个字,许铭满头疑惑地踩下油门。 …… 空荡荡的别墅里没人,连灯都没开。 一进客厅就那股幽冷孤寂就缠了上来,裴越撵走了许铭,半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摇动的水晶吊灯。 有些刺眼,他抬手挡了下,胃里一股灼烧感。 裴越勉强起来倒了杯水喝。 别墅里两个厨房,一个开放式,一个封闭式。 封闭式的厨房烟火气很足,厨具齐全,摆放得整整齐齐,冰箱上还贴了不少冰箱贴。 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他端着透明的玻璃杯,冰水沁入齿缝,凉意直达心底。 裴越拉开冰箱门,里面空无一物。 他记得,最边上的这一格应该放着几瓶柠檬味的苏打水才对。 眼尾扫了好几遍,确实什么都没有。 裴越砰一下关了冰箱门,仰头喝完杯子里的水。 今晚是醉了的,走路有些不稳。 好不容易从厨房走到客厅,他懒得上楼,懒散地瘫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袅袅烟雾从男人的指缝间徐徐升起,灯光下模糊了他俊朗的面容。 裴越的视线刚好能看见岛台上的珐琅彩花瓶,那里也没有花。 他久久地盯着,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倏地,大门的密码锁响了。 裴越下意识歪过头,一抬眼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沈枝意。 她穿得单薄,浅云色的丝绸衬衣,锁骨处系了根黑白条纹的丝巾,铅灰色的牛仔裤衬得她的腿笔直修长。 女人的头发随意地挽着,美得毫不费力。 她站在那,就是一道清冷的秋风。 大脑有些迟钝,反应几秒后裴越定定地看着她。 沈枝意? 她明显没想到他会在这,扶在门上的手收回,一句话没说就要离开。 裴越顿时碾灭了手里的烟,直起身子:“沈枝意!你跑什么?” “见鬼了?”裴越冲她喊了一句,站起身来,步伐有些不稳。 沈枝意充耳不闻往外走。 裴越暗骂一句,揉了揉眉骨小跑追上去。 他步子大,速度快,追上她也就是没几秒的事。 男人一把拽住沈枝意纤薄的腕骨,把人拉到身前来:“你跑什么?” 浓烈的酒味夹杂着淡淡的烟味,并不好闻,沈枝意皱了下眉:“不想看见你。” 女人眉眼间都写着淡淡的疏离。 裴越拽着她不放:“不想见我你回来干嘛?” “我东西没收完,回来找找。”沈枝意挣扎了几下,“你能不能放开我?” “你私闯民宅还让我放开你?”裴越不仅不放,反而把她的另外一只手也一并握进掌心里,拉着她往回走。 夜色融融,风里都裹着男人身上的酒味。 四周树梢轻轻晃动着树叶,摇出一串沙沙声。 “裴越!你放手!”沈枝意气得脸色都变了,“你要是想替钱子晴出气,也用不着这样。” “我不会道歉,也不会低头,你休想逼我跟她认错!”沈枝意吼了一句,堵在门边不进去。 裴越没了耐心,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踹上门,把挣扎个不住的女人扔在沙发上。 第16章 我都这么哄你了,你还要闹多久 沈枝意今天整理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护照不知道去哪了,她在流金公寓找了一圈都没找着,只好来云山别墅看看。 本来以为裴越不会住在这,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斜倚在沙发上的男人。 沈枝意的确是不想见他的。 此刻,她被男人扔进柔软的沙发里,双手被他摁在两侧。 男人一言不发,他眸底的侵略欲被酒精点燃,俯身一瞬不移地盯着她。 身下的女人喘着气、皱着眉头,眼角上翘的双眸睫毛不住地扑腾,饱满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 “裴越!你松开我!” 沈枝意胡乱踹了他几脚,也不知道是踹到了哪,男人轻嘶了一声,两条腿把她的腿夹紧,让她无法动弹。 “裴越!你别发疯,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南妍妍!” 裴越皱了下眉,思维迟钝,低下身:“你提她做什么?” “怎么,我是不配提到她吗?”沈枝意冷笑,愤怒又一次被激起火花,“松开我!” 她向上抬了下腰,扭开身子,挣脱一只手。 裴越似有预判,一只手撑在她企图逃离的侧面。 两个人视线相撞。 男人含笑的眼睛赤裸裸地看着她,沈枝意晃了下神,挣扎得更厉害了。 裴越轻叹一声,就着这个姿势把她抱进怀里,侧躺在沙发上。 沈枝意被困在男人胸膛和沙发之间,耳畔都是他胸膛里急促不稳的心跳声。 他似乎是累了,沈枝意也累了。 安静了一会儿,男人低哑的嗓音从上至下传来:“枝枝,我醉了。” 他双手圈着沈枝意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语气疲倦又温柔:“别跟我闹了,乖点行吗?” 这一瞬间的温柔,将沈枝意拉回了他们刚谈恋爱那会儿。 裴越那时候在裴氏当副总,应酬完喝得烂醉。 她打电话过去时人还在饭店,边上的人起哄着说转场,裴越边应她的电话,边跟对方说:“累了,我女朋友等会儿来接我。” 听筒那端起哄声接连不断。 就因为他的这句话,沈枝意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去接他。 她小心翼翼地搀着人下来,送他回家,给他煮了醒酒汤。 裴越醉得神智不清,醒酒汤喂到唇边他也不喝,非要缠着她抱在一起,一会儿亲她的脸颊,一会儿亲她的唇,边解她的纽扣边说:“枝枝,我醉了。” 她当然知道他醉了。 他只有醉了才会表现出这幅孩子气的模样。 回忆里少有的甜。 沈枝意额头抵着他的胸口,眼眶发酸。 裴越,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男人平稳的呼吸声慢慢传来,沈枝意稍微动了下,却发现腰间的手怎么也拨不开。 “裴越。”沈枝意喊了他的名字。 裴越模模糊糊嗯了声,手在她腰间轻拍了下:“别说话,睡觉。” 很轻的一句话,像虚无缥缈的轻烟,风一吹就散了。 …… 次日阳光高照。 沈枝意的闹钟一响,她下意识睁开眼睛,动了动身子才发现她自己半靠在男人的胸膛上。 因着这个别扭拥挤的姿势,她现在全身酸痛。 模糊的意识逐渐回笼,沈枝意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抵不住困意侵袭睡着的了。 她身体一转,身上的毯子滑落在一边。 什么时候搭上来的毯子? 沈枝意凝神想了几秒,困意完全消失。 腰间的手仍旧搭在那,就这么箍了一晚上。 闹钟还在响。 沈枝意揉了揉眉心,想要翻身起来,结果睡梦中的裴越摁住她的腰,亲了亲她的额头:“枝枝,再睡会儿。”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沈枝意浑身僵住。 跟裴越婚前同居的那段时间,每天早上醒来他都会这样亲亲她的额头,让她多睡会儿。 她暗恋裴越四年,跟他在一起后,巴不得把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在骨子里。 爱就是这样,让人卑微,也让人在卑微里开出一朵花来。 沈枝意用手肘碰了碰他:“松手,我要回去了。” “回哪?”裴越还没醒,闭着眼睛,听着那烦人的闹钟铃声。 “回家。” “这不就是你家吗?”裴越操着口懒散的语调,轻抚着她的腰,“回来就别走了,搬来搬去,你也不嫌麻烦?” 她在京北就没有真正的家。 沈枝意懒得跟他废话,不想辩驳:“放开我。” “我都这么哄你了,你还要闹多久?” 裴越缓缓睁开眼睛,女人清丽动人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带着点清晨的怒意。 他揉了揉她的腰,忽略掉急促的闹铃声,哄了一句:“收拾下,我们出去吃早餐。” 这也叫哄? 沈枝意连笑都扯不出来,这几年,她听他说“闹”这个字都听烦了。 她面无表情地半坐起来,捡起地毯上掉落的手机,关掉闹钟。 早上七点半,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裴越以为她要上楼洗漱,枕着一条胳膊在透进来的晨光里看她清薄的背影。 人没往楼上走,反而转了个身朝玄关走去。 裴越眉头一皱,立时半坐起来:“你去哪?” 回答他的是女人“砰”的关门声。 …… 钱子晴被乐团解雇,江宁在乐团的任务很轻松,整理乐谱,偶尔也写点简单的琴谱,然后再默默撕掉去乐池看乐手们排练。 郑柏这天刚进剧院就瞥见靠在角落里远远看着乐手们排练的沈枝意。 曾经,她是京北乐团的小提琴首席,本来前途无量,哎…… 郑柏摇摇头,从身后靠近她:“想上台吗?” 沈枝意扭头:“柏姐。” “这么高的天赋,浪费了怪可惜的。”郑柏拍了拍她的肩膀,“京北乐团现在缺的就是你这种有天赋,能让人一眼看见的乐手。” 沈枝意满含歉意地笑了下:“我还有孩子要带,不可能全世界跑演出。” “不是有保姆吗?”郑柏道,“既然决定走出来了,那就多走一步。” “柏姐……”沈枝意眼神复杂,“我已经很久没拉小提琴了。” “怕什么?从现在开始也不晚,以你的天赋,练个半年,孩子也差不多可以放手了。”郑柏鼓励她,“最晚明年,我希望你能重新站在舞台上。” 沈枝意抿了抿唇,挽出一个笑容:“好,希望我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第17章 趁早离了吧,大家都好过 在被接到沈家之前,沈枝意只在少儿书上见过小提琴。 她当时就在想,这东西长得可真好看,还会发出悦耳好听的声音。 被接到沈家后,沈奶奶有意培养她,让她挑点喜欢的东西学。 沈枝意毫不犹豫地选了小提琴,授课老师说她天赋极高,老太太听完高兴得不得了,说沈家以后要出个天才音乐家。 可老太太去世后,她的音乐之路就这么停了下来,十一岁才重拾小提琴。 虽然天赋高,但沈家夫妇没想让她走这条路,所以只当兴趣班学着。 高二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参加了学校的文艺汇演,被学校邀请来的一位钢琴家瞧上了。 那位老师成了沈枝意在小提琴这条道上的引路人。 她在那年很多次劝说沈枝意放弃国内的学业,给她写一封推荐信去国外学习。 但沈枝意拒绝了她的好意,专心学习。 高三毕业,老师邀请她参加一场比赛,还说会帮助她隐藏身份。 沈枝意用艺名成功夺冠后才真正走上小提琴这条路。 因为可以赚钱。 能赚钱还不会花沈家额外的钱,沈枝意头一次尝到了自主的滋味。 上大学后,大大小小的比赛参加了很多,没有一次不是冠军。 可大三跟裴越在一起,她为了有时间跟他培养感情,又渐渐放弃了这条路。 一扔就是很久。 沈枝意翻出自己的两把小提琴,一把是沈奶奶送给她的,价值不菲,但琴弦已经松了。 另外一把是大一参加比赛那年,一个英国人送给她的。 这把琴叫“卡利俄佩”,是意大利制琴大师斯特拉迪瓦里于1716年制作的,琴身上还刻了他的名字。 那个英国人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天赋这么高的人,这把琴应该在她手里重获新生。 她当时说,一定会的。 可惜…… 沈枝意抚摸着这把琴,眼眶逐渐湿润。 …… 第二天,沈枝意找专业人士把沈奶奶送的那把琴的琴弦换成了羊肠弦。 又托郑柏帮她找个靠谱的制琴师,她想把“卡利俄佩”送去做保养。 生活逐渐规律起来,上班、练琴、带孩子。 沈枝意过得悠闲自在,忙里偷闲地又往裴越公司寄了份离婚协议。 夫妻一场,她不想走起诉离婚这条路,毕竟,要真传出去了,对裴沈两家的名声都不太好。 然而女人寄出去的离婚协议都被碎纸机无情吃掉。 许铭看着自家老板,默默叹了口气。 面容冷峻的男人低头审查着文件,似乎对碎纸机的声音不屑一顾。 这周裴越都很忙,大大小小的会议和应酬就没停过,刚从海城回来,待会儿又要去跟一位科技公司的CEO共进午餐,讨论B轮投资的事。 许铭抿了抿唇道:“裴总,大少奶奶约您今晚吃饭。” “她约我干嘛?”裴越头也没抬,翻过一页后道,“对了,上次那个收购案的最终方案给出来了吗?” 许铭心虚地盯着地板:“应该快了吧,私募团队那边……” “应该快了是多久?”裴越皱眉,修长的骨指扣了扣桌面,“明天早上之前放在我的办公室。” “好的,我立马去通知。”许铭走到门口,又扭头回来,“裴总,大少奶奶的那边,要回了吗?” 裴越犹豫了一会儿,问:“今晚是跟谁吃饭?” “胡家。” “推了吧。”裴越淡声。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去赴约,许铭忙点头下去安排。 …… 晚上七点,俞静坐在私人餐厅里,手里翻着菜单,左手边放着一份文件。 刚点完菜,裴越便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走了过来。 他穿着件简单的丝绸衬衣,举手投足间落拓不羁。 俞静笑了笑,起身道:“快坐。” “大嫂,有什么事吗?”裴越坐下,侧头望了眼窗外的蓝调。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吗?”俞静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离开京北这么久,好不容易决定要回来,又忙得不成样子,你大哥想约你吃顿饭都难。” “大哥约我吃饭?”裴越嗤笑一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俞静有些尴尬,这两兄弟的感情约等于没有,要不是他一直在从中斡旋,裴越跟裴念瑶早就搬出裴家了。 到底是一家人,俞静轻叹了声道:“你大哥当家早,以前脾气是硬了点,说话难听,但这些年因为你跟念瑶的事,已经改了很多。大嫂希望你们兄弟间不要有间隙。” 裴越没答话,翻着手边的菜单:“大嫂的心意我领了,要是你说这个,我就先走了,公司的事还没处理完。” 他合上菜单就要走。 俞静忙叫住他:“等等!” 裴越扭头看过来,俞静翻开左手边放着的文件,伸手递给她:“叫你来,是为了这件事的。” “你跟枝枝感情不和,何必这样一直纠缠下去呢?”俞静苦口婆心地劝她,“她这些年也不好过,虽然她嫁给你是有目的的,但她也没在裴家得到什么好处。” “妍妍打小就喜欢你,跟在你身边那么久,腿还落了点毛病,这事……唉,这事不提了。她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如今变成这样,你不打算对她负责?”俞静声音温柔,“趁早离了吧,大家都好过。” 裴越薄唇紧抿着,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的双眸盯着文件上的几个大字,越发深不可测。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握拳,裴越冷声:“大嫂,这是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你故意冷着她这么些年,不就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吗?”俞静蹙着眉头,“当年……” “好了,大嫂,我不想听。”裴越冷若冰霜地打断她,眼神含冰,“我自己的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一天要忙的事很多,我就不用你操心了。” 他说完就走,俞静在身后喊了几声他也没有停留。 男人走出餐厅,外头鸡尾酒般让人迷醉的深蓝色正在一点点加深,一轮明月高悬在头顶,裴越曲腿靠在车边,徐徐点燃一根烟。 坐在驾驶座的许铭连忙下车:“裴总,您不是跟大少奶奶吃饭吗?” “没心情。”裴越立体的五官隐在白雾下,神色模糊不清。 他拨动着打火机的滑轮,忽视行人投递过来的目光,站在那抽完一整根烟,漠然道:“去‘清晨’。” 第18章 你是我老婆,我不管你管谁 “清晨”是京北最富丽堂皇的酒吧,晚上七点营业到早上七点,所以叫取名为“清晨”。 车到达目的地后,裴越把打发许铭离开,朝着大厅走去。 入眼就是五颜六色的灯,经理连忙上来迎他。 裴越挥了挥手,打了个电话纪闻野便小跑着出来接他,边走过来边骂:“怎么,许久不来,你裴二公子把包间号都忘了?” 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兄弟几个常在这喝到凌晨,裴越结婚后忙起来,很少来这种风花雪月的场所。 几个混吃等死的发小也不敢打扰他,就连他回国了也不敢惊扰。 裴越睨他一眼:“怎么不叫我?” “你一天多忙啊!”纪闻野打趣了一句,笑着道,“心情不好?” “没有。”裴越懒声答,跟着他进了包厢。 一进门就是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越哥!我靠!终于看见我越哥了!” “哟!越哥终于舍得出来玩了?” “难得见到真人,来来来,我要拍个照片发朋友圈!咱们老大又回来了!” 拍照片的男人叫齐文昊,裴越的发小之一,小裴越两岁,从小最崇拜的人就是裴越,一口一个老大地叫着。 “昊子,怎么瘦了?”裴越往最里面的沙发走过去,边走边问。 灯光底下的人比以前瘦了很多,连下颌线都瘦出来了。 这个圈子里,就他最爱吃,以前脸圆圆的,瞧着可爱,现在瘦了,倒是多了几分清俊的感觉。 齐文昊“咳”了一声:“想你想的呗。” “得了吧,他这是为情所伤才瘦的。”秦朗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指尖夹着一根烟,不疾不徐地拆穿他。 齐文昊摆摆手:“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我齐文昊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包厢里的人笑作一团。 裴越懒得理,挑着目光朝最暗的角落看过去,笑道:“好久不见。” 秦朗,秦家大少爷,性格沉稳,大学刚毕业就接手了秦家,也算得上年少有为。 角落里的人递给他一根烟:“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看情况,还得一段时间才能把本部搬回来。”裴越接过烟,自顾自地倒了杯酒。 “你小子,可以啊,一声不吭地就创办了风鹤资本,国内媒体都把你吹上天了,在裴家,你算是扬眉吐气了。”秦朗笑着同他说话。 裴越抿了一口酒,闻言笑了笑:“这不是要养家吗?” 秦朗从阴影里挪出来,给自己倒了杯酒:“怎么,准备跟南家小姐结婚了?” “谁说的?”裴越皱眉。 哗啦啦的酒水声混着包间里杂七杂八的声音传进裴越耳朵里。 他摸出一个蓝金色的打火机,拇指抵着滚轮轻滑了下,幽蓝的火焰飘飘然升起。 裴越点燃了秦朗递过来的那根烟,咬在唇边,神色难辨。 秦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谁说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裴越笑笑不说话。 桌上,酒杯里的琥珀色液体被灯光晃出绚烂不一的颜色。 沈枝意是被郑柏拽着出来的。 她非说她生活过得枯燥无味,带她出来找找乐子,别一天除了小提琴就是孩子。 沈枝意拗不过她,只能跟着过来。 包厢里的人她大多都不认识,有男有女,有乐手也有些音乐人。 流行音乐环绕着包厢,沈枝意浅浅喝了一杯酒便把杯子放下了,她平日里清净惯了,受不了这样的嘈杂。 没过几分钟,沈枝意找了个借口去卫生间洗手。 离开欢闹喧腾的包厢,终于感觉耳朵舒服了些,她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想着在外面吹吹风再进去。 露台宽阔无比,周围亮着灯带,一眼可以看见马路上的疾驰而过的车流。 她靠着栏杆上,望着底下的行人出神。 “怎么一个人在这?” 蓦地,一道陌生的男声传来。 沈枝意下意识转过头,这人是郑柏刚才介绍给她认识的,叫什么名字她有点忘了,长得倒是斯文儒雅。 男人穿得随意,一件酒红色的衬衣,扣子扣得松垮。 “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这些场合,是吗?”男人轻声问。 沈枝意往边上靠了靠:“还好,里面有点热,出来透透气的。” 男人了然地点点头,开启了新话题:“我听过你拉小提琴。” 沈枝意听着,他继续说:“你这样的琴技在乐坛竟然无名无姓,挺可惜的。” “谢谢。” “谢什么?”男人的视线落在沈枝意脸上,借着亮橙色的灯带看着她清冷的脸庞,“我只是在感叹一个天才的陨落而已。” 沈枝意抿了抿唇,觉得这人奇怪难以捉摸。 “我……” “沈枝意,你在这干嘛?” 男人刚想介绍自己,背后却多出一道冷磁的声音。 裴越脸色不悦地抄兜走进来,目光直直地盯着沈枝意:“这个点,你不在家待着,跑出来幽会?” “关你什么事?”沈枝意没想到会被他撞见,想也不想就怼回去。 允许他带着南妍妍四处招摇,就不能让她跟异性聊天吗? 双标都不带这样双的。 裴越表情难看极了,一把搂过沈枝意,对着那个陌生男人道:“我跟我老婆还有点私房话要聊,你还有事?” 上扬的尾音,明晃晃的逐客令。 男人似乎没想到沈枝意已经结婚了,教养极好地说了声抱歉,而后快步离开。 他的背影完全消失,裴越才松开沈枝意,冷笑:“你平时就在这种地方鬼混?” “我来就是鬼混,那你来是干什么?”沈枝意仰起头,男人英俊的五官在灯光下越显深邃。 裴越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眼神阴沉:“你不是最讨厌这种地方吗,来干嘛?” 沈枝意讨厌他质问的语气,梗着一口气道:“你管我?” “你是我老婆,我不管你管谁?”裴越语气很冷,隐隐有点要发火的意思。 这个时候说管她。 她生孩子躺在病床上痛苦难忍的时候也没见他说这句话。 沈枝意嗤笑一声,笑声讽刺:“你裴二公子时间宝贵,还是别浪费在我身上了,管好你该管的人就行。” “沈枝意!”裴越拽住她的手腕,“你非要惹我不痛快是吧?” 第19章 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六月下旬,天气很好,即便是夜里吹着风也不觉得冷。 可沈枝意因为他这句话,后颈生出一股凉意。 她破罐子破摔,甩开裴越的手,提高音量:“对,我就是要惹你不痛快,你看不惯我就把离婚协议签了,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沈枝意看见你,一定躲得远远的。” 裴越脸色铁青,胸膛不住地起伏:“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跟你离婚!”沈枝意情绪有些崩溃,“想跟你离婚就这么难吗?以前是我犯贱,现在我不想继续缠着你了不行吗?你们裴家我高攀不起!”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握紧,青筋迸起,似乎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现在才知道你高攀不起?”裴越语气带讽,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咬出来的,“想离婚,你先去问问老太太同不同意,要是她同意了,这份离婚协议我马上签给你。” 裴越冷笑一声:“你当初跟我求婚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我那时候不知道高枝难攀。”沈枝意闭了闭眼睛,“算我错了,我会去跟老太太说清楚的。” “你放心,我不会在外人面前让你丢脸的。” 裴越睨着沈枝意,目光越来越沉。 “裴越!” 沉默着对峙时,纪闻野忽然走了过来:“找你半天,你在这干嘛?” 裴越背对着纪闻野,宽阔的背影完全挡住了沈枝意。 男人转过头,纪闻野才看见他对面的女人,讪讪地叫了声嫂子。 沈枝意抿了抿唇:“纪小公子,好巧。” 纪闻野还没走近就能感受到这对夫妻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他停在原地,尴尬地摸了摸头发:“那个嫂子,我们在这聚会呢,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去玩玩?” “不用,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沈枝意转身就想走。 结果裴越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一起。” “裴越,我还有事!”沈枝意甩了几下都没挣脱,尽量保持着平稳的音量。 她上次在纪闻野面前已经出过一次丑了,不想再来第二次。 “你能有什么事?”裴越面无表情地把她拽进怀里。 纪闻野打圆场笑道:“嫂子,你就陪陪他呗,待会儿他喝了酒,不方便开车回去。” “我今晚也喝酒了。”沈枝意淡淡道,“到时候你们可以帮他叫代驾。” “代驾我不放心。”裴越声线没什么起伏。 沈枝意觉得他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代驾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劫财劫色我怎么办?”裴越说得理直气壮。 沈枝意差点翻了个白眼:“你就不怕我劫你?” “早就被你劫了,还在乎这一次?”裴越闻言,眉间终于浮起点笑意,“你想怎么劫?先劫财还是先劫色?” 顾着纪闻野还在身边,沈枝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给了他一拳:“你闭嘴!” 纪闻野眼观鼻鼻观心地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故意放慢步伐离两个人很远。 裴越轻笑一声,搂着她进了包间。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在裴越搂着沈枝意进来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各个目瞪口呆地看着,迟疑了几秒才道:“越、越哥?” “这不是沈家养女吗?”角落里,一个男人小声问了一句。 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传进沈枝意耳朵里,她有些难堪地低下头。 裴越环顾一圈,扬了扬下巴:“都哑巴了,不会叫人?” 齐文昊端着酒杯笑了几声:“那哪能啊越哥!” 他打趣一句,又道:“沈小姐晚上好,来这坐,让服务员上两个果盘。” 叫她沈小姐,有模有样地招待她。 他这态度还真是让人觉得稀奇,沈枝意不咸不淡地扯出一个笑容。 纪闻野啧了声。 这个齐文昊,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他走过去踹了他一脚:“叫嫂子。” “叫什么嫂子?越哥认了吗就叫嫂子?”齐文昊颇为疑惑地提醒他,“你可别站错队了。” 真是个傻逼。 纪闻野极其无语:“你没看裴越搂着人进来的?” 齐文昊完全没当一回事,倒了杯酒递给沈枝意:“沈小姐,欢迎欢迎,难得你会来这种地方,我敬你一杯。” 裴越这几个发小向来是最瞧不起她的。 沈枝意自己心里清楚,除了纪闻野是个体面人,其他几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平静地看着面前的那杯酒,克制住了想摔杯子的冲动。 做个体面人可真难。 不过几秒,沈枝意已经决定接下那杯酒了。 然而下一秒,裴越长臂一伸,接下那杯酒道:“你嫂子待会儿还要送我回家。” “啊?”齐文昊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 这还是裴越第一次在这种场合承认沈枝意的身份。 怎么回事? 不会是这个沈家养女又威胁他了吧? 齐文昊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 而裴越已经喝完那杯酒,带着沈枝意坐下了。 包厢里的气氛沉闷得奇怪,谁都直勾勾地盯着裴越和沈枝意看,目光里满是探究。 裴越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地发话:“继续唱你们的歌。” 齐文昊哦了几声,才招呼着人开始放音乐。 他走到纪闻野身边,低声问:“越哥又被威胁了?” “他们俩的事,我怎么清楚?”纪闻野道。 “不是被威胁了越哥怎么可能带着她来这里,这女人肯定就是想让越哥承认她的身份!”齐文昊一口断定,目光不善地盯着裴越身边的沈枝意。 女人长得很漂亮,京北独一支的蓝玫瑰,浓丽的五官,气质却清冷如月。 此刻,她上身穿着黑白相间的条纹吊带,下身则是是一条白色裙子,腰间又系着一条镶有百合花的丝巾,一套打扮很好地勾勒出了女人的腰线和身材。 耳环项链都是配套的流苏样式,衬得她端庄大气。 齐文昊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在京北,沈枝意这种类型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要是越哥跟她离婚了…… 齐文昊抿了抿唇,又问:“他们俩什么时候离婚?” “我哪知道,我看啊,裴越没有想离婚的样子。”纪闻野摇摇头,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第20章 你刚刚为什么偷亲我 包厢舞池里晃动着男人女人扭动的身躯,沈枝意坐在裴越身边,百无聊赖地拨着果盘里的开心果。 她剥了也不吃,放到干净的盘子里,摆得整整齐齐。 裴越喝完一杯酒,顺势伸手往盘子里拿她剥的开心果。 因着他的动作,果盘里圆滚滚的开心果被打乱了顺序,沈枝意皱了下眉,扭头瞪他一眼,挪开盘子:“要吃你自己剥。” “你剥了不是给我吃的吗?”裴越吊儿郎当的,敞开的双腿朝她那边靠。 “不是。”沈枝意眉眼间没有什么情绪,只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你急什么?”裴越把刚拿的开心果放进嘴里,看着沈枝意挪开的动作,他伸手,越过她的肩膀,从另一侧光明正大地窃取果盘里的开心果。 他宽肩长臂,这个动作正好可以将沈枝意圈在怀里。 “裴越!”沈枝意不满地喊了一句,侧过头时才发现男人的俊脸就在身边两厘米处。 光线昏暗,她的唇擦过男人的脸颊,不小心印了个口红印在上面。 裴越半眯着眼睛,没再去抢过她手里的果盘,反而用另一只手抬起沈枝意的下巴:“偷亲我?” “谁偷亲你了?明明是你自己靠过来的!”沈枝意往后退了点,她没注意手上的动作,果盘随着她的动作往后仰。 剥好的开心果洒落一地。 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目光汇集到角落里,大家才发现裴越以一个占有欲很强的姿势将沈枝意搂在怀里,而沈枝意却忙着去捡地上的开心果。 纪闻野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凑上来的,忙道:“嫂子,不用管,我让人来清理。” “谢谢。”沈枝意客气地道了谢,直起身来时裴越直勾勾地盯着她。 男人的眼神深不可测,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沈枝意秀眉轻蹙:“你干嘛?” “你刚刚为什么偷亲我?”裴越捞过沈枝意的腰,“平时不给亲,现在却偷亲我,沈枝意,你安的什么心,故意的?” 沈枝意:“……” 她有病啊故意亲他? 沈枝意抬眸看着他,长睫被灯光照出茸茸的光,她眨了下眼睛,正好对上裴越那张摄人心魄的脸。 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口红印,眼下的泪痣配上那个口红印,显得风流不羁,还有点性感。 他这张脸,真的很顶。 沈枝意咽了咽嗓子,连忙垂下视线,胡乱抽给他一张纸:“口红印,擦一擦。” 裴越接过纸巾也没有松开她,他胡乱擦了下脸上的印子,那点红被他抹在纸巾上,口红自带的甜味很好闻,像清晨的玫瑰花瓣。 沈枝意身上就是这股味道,裴越把手上的纸巾捏成一团,抛进桌上的烟灰缸里,而后突然搂着她起身:“走吧,要亲回家亲。” “谁要跟你回去亲?”沈枝意无语极了。 话落,身后突然传来秦朗的声音,他叫住裴越,起身问:“要走了?” 沈枝意听见这道声音,才注意到沙发尽头还有个人。 她探头看了看,原来是秦朗。 这个秦家大少爷的长相是这个圈子里难得能跟裴越媲美的一个人物。 不过,她跟秦朗几乎没有交集,是就算见面了也不会打招呼的那种关系。 “明天早上还要开会。”裴越声音淡淡地,不经意捏了捏沈枝意的腰,跟秦朗打了个招呼,“走了。” 秦朗略微点了下头:“你回来也有段时间了,忙完帮你办个接风宴。” “再说吧。”裴越自从工作后,对这种热闹的聚会并不是很在意。 他搂着沈枝意跟纪闻野和齐文昊打了个招呼才走。 推开门,沈枝意立刻从他怀里逃了出来。 在里面是为了给他面子,不让他觉得丢人。 裴越脸色一沉:“你跑什么?” “我要回家了。”沈枝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听到她说要回家,裴越的表情平静了点,他扯了下领口处的纽扣,一步跟上沈枝意:“你上次不是回去找东西吗?” “不找了。”沈枝意目视前方。 护照丢了,再补办就是。 也不是什么一定要回去拿的东西。 裴越皱了下眉:“为什么不找了?”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丢了就丢了。”沈枝意神色如水。 男人眼神转暗,抄兜的手摁着无名指上的钻戒,有些刺痛感从手上传来。 他道:“沈枝意,就这么丢了,你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沈枝意反问,“丢了的东西,再补就是了,永远有更新的。” 裴越冷下脸来,一言不发。 走至外头,她招手打车,裴越拦住她:“你现在住哪?沈家老宅?” “不用你管。”沈枝意逐渐有些不耐烦了。 她不想跟裴越纠缠不清。 在他朋友面前装体面已经算她大度宽容了,私下里,她不想再像从前一样顺着他。 “庞姨我已经辞了,你跟我回云山别墅。”裴越攥住她的手,重新打了辆车。 沈枝意挣脱开:“我不想去。” “庞姨我已经辞了,你还要怎么样?”裴越拧着眉头,语气逐渐不耐烦。 沈枝意冷笑一声:“我跟你回去干嘛?继续守着那栋空荡荡的别墅吗?”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裴越语气冷硬,“你不在,谁给我做饭吃?” “反正我以前也没做过,你爱找谁做找谁做。” “不行,别人我不放心。”男人立在她面前,像一堵墙似的岿然不动。 沈枝意正色,神情严肃地看着他:“裴越,我不会回去给你当保姆,老宅那么多人,你随便招一个过来就行。” 裴越的态度忽冷忽热,她猜不透,也不想去猜。 原来的时候会因为他一句话,巴巴地凑上去讨好她,现在不会了。 他有南妍妍,那个才是他的心头好。 而她就像他无聊时的一个玩具,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裴越今晚在包厢里的态度甚至让沈枝意怀疑,他是不是又跟南妍妍吵架了,所以才拿她来逗闷解趣儿。 “我什么时候让你当保姆了?脾气这么大,吃了火药出门的?”裴越轻哂了一声,“你天天住在沈家老宅,传出去了,让别人怎么说我?” “你还会在意别人怎么说你吗?”沈枝意嗤笑道。 裴越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目光幽幽地盯着沈枝意:“跟我回去。” “不回。”沈枝意好笑地看着他,“裴越,麻烦你搞清楚,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有女儿,我还得回去看她。” 第21章 这种脏男人,我沈枝意不要了 繁华街道,霓虹灯闪烁,疾驰的车流一晃而过。 两个人站在马路边。 沈枝意瞥见他一点点冷下来的神色,讽刺地勾起一个笑容:“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生了一个女儿?” 裴越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攥得越来越紧。 风吹起女人的裙摆,她红了的眼眶是那么明显。 半晌。 裴越轻哂:“我让你生了吗?” 盛夏的夜里,一盆凉水泼了下来,沈枝意浑身都冷。 嗓子干涩发紧,她没了再辩解的欲望,别过脸,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汽车尾灯消失在裴越面前,他一脚踹在路边的广告牌上,脸色难看,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 回到家,然然还没睡,沈枝意一抱着她就想哭,她靠在婴儿床边,紧绷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决堤。 她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白嫩的脸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滑。 裴越就是个混蛋! 他竟然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沈枝意自嘲地勾了下唇角,也是,她在裴越这就是个解闷的,生下来的女儿他必定也不会当一回事。 擦干眼泪,沈枝意陪着然然玩了好一会儿,轻声细语地念着故事书哄她睡觉。 小家伙很乖,不吵不闹地安静闭上眼睛。 周末,沈枝意一个人去了裴家老宅,去的时候不凑巧,老太太正在午休。 她没打扰,坐在鱼池边喂鱼,打发时间。 “嫂子,还是你对我最好。” “你这丫头这么乖,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将来你可是要嫁到裴家的。” 远远的,两道声音从转弯处传过来。 沈枝意身体一僵,俞静带着南妍妍已经走了过来。 俞静身着一条墨色绣花旗袍,大气端庄,而南妍妍挽着她的手,穿着嫩粉色的裙子,巧笑倩兮。 猝不及防的相遇,沈枝意手上还有一把鱼饲料。 她快速把鱼饲料丢进鱼池里,拍了拍手就要走。 “沈枝意!”南妍妍突然叫住她,“你为什么在这?” 她问得理直气壮,仿佛她不应该在这。 沈枝意顿了两秒,挺直脊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我现在还是裴家二少奶奶,我在这合情合理,倒是你,来这干嘛?” 南妍妍没料想到她会说这种刺人的话,表情变了变:“嫂子!沈枝意她……” “妍妍乖,”俞静打断她,哄小孩似的哄了那么一句,“枝枝,妍妍是我请来的客人,有什么不行吗?” “当然行。”沈枝意扯唇,“只是裴越还没离婚你就上赶着给他找下家了,不怕传出去不好听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裴越这辈子娶不了老婆了,只能靠你牵线搭桥。” “枝枝!”俞静愠怒,“这是在裴家老宅,教养还是要有的,沈家虽然比不上裴家,但这么多年,难道没教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我说错话,你不也做错事了吗?”沈枝意冷笑着,“我还没聋,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俞静脸色一变:“裴越他喜欢的一直都是妍妍,你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赶紧跟他离婚,而不是纠缠不休,闹得难堪。” “搞清楚,现在不想离婚的可不是我。”沈枝意声音冷冽,“有本事,你让裴越立马签字离婚,他要是跟南妍妍办婚礼,我一定到场送祝福,够体面吗?够有教养吗?” 她很少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俞静有些诧异。 “沈枝意!”南妍妍咬牙切齿地喊,“当初要不是因为你横插一脚,越哥会跟你结婚吗?你才是破婚我们之间的那个小三!” 沈枝意气笑了:“搞清楚,你们当时解除婚约快半年了,而且据我所知,你们只是有婚约而已,不是谈恋爱,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跟裴越到底是因为什么吵架,你自己知道,别在我这扣帽子!” “你这么想跟裴越结婚,那你就让他赶紧提离婚,这种脏男人,我沈枝意不要了!” 就在此时,裴越的声音突然传来:“你说谁脏?” 裴越刚来就听见这么一句带着怒气的话,火气瞬间上来了。 空气顿时凝固住,有一种诡异的静谧。 裴越单手抄兜往前走了几步,脸上表情冷若冰霜。 南妍妍被吓了一跳,小声道:“裴越哥哥……” 男人没听见她的话,目光紧锁在沈枝意身上:“沈枝意,你再说一遍。” 沈枝意沉默不语,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警惕地盯着裴越。 他应该是从公司回来的,穿着成套的黑色西装,棱角分明的脸上写着不悦。 裴越死死攥着拳头,额头青筋迸起:“沈枝意。” “我实话实说而已,有什么问题吗?”沈枝意讥讽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裴越眼底蕴着一层怒,眼看他要上前拽沈枝意,俞静忙拉住他:“裴越,你冷静点!” “大嫂,这不关你的事,你带着南妍妍回去。”裴越甩开她的手,一把拽住沈枝意。 沈枝意被迫跟上男人的步伐,边走边挣扎:“裴越,你放开我!” 裴越充耳不闻,越过回廊,带着她进客厅后径直朝着楼上走。 沈枝意一路踉踉跄跄,手被他捏得生疼。 她本来就没说错,裴越跟南妍妍在国外的这些年,难道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吗? “砰——” 卧室门砰的一声被男人踹开,裴越一下把沈枝意甩在床上,反手关门上锁。 紧接着,他粗暴地脱了西装外套往地上扔。 沈枝意隐隐有些后怕,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拉紧自己的衣服。 裴越游刃有余地扯开领带,眼神阴鸷:“我脏?” 他的语气冷如冰刃,沈枝意咽了咽嗓子,做出一个防备的姿态。 “我再怎么脏你不也被我睡了那么多次吗?”裴越冷笑一声,“以前需要我的时候没觉得我脏,现在不需要我,转头就说我脏,沈枝意,你可真是好样的。” 裴越丢了领带逼近她,拽住沈枝意的手腕:“躲什么?” 他敛着着眼皮,满是戾气,沈枝意怕了,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裴越,你冷静点。” “你放开我好不好。”沈枝意对上他的眼神,呼吸一滞,“你先放开……” 话没说完,裴越掐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第22章 沈枝意,你爱过我吗 这个吻粗暴,且没有技巧。 卧室被厚重的窗帘遮住,只亮了玄关那处的灯,床头这一角光线昏暗。 沈枝意双手都被男人钳制住,挣扎无力,他吻得又急又狠,牙齿磕碰间尝到了鲜血的铁锈味。 粗重的呼吸声落在耳边,沈枝意承受不住他粗暴的吻,狠下心咬了下他的舌尖。 男人吃痛,冷嘶一声又含住她的唇吮吸。 沈枝意两条腿在空中乱踢。 裴越不耐烦了,一把将她的两条腿摁在双腿间,继续吻她。 眼泪没忍住从眼角滑落,她的哽咽声从齿间滑出。 裴越顿了下,口腔里尝到她咸湿的泪水。 哭了。 他抬手抚摸着沈枝意的脸颊,滚烫的泪水果然在抑制不住地往外流。 被他吻,就这么委屈? 裴越松开她,唇角处还带了点不明显的血迹。 沈枝意抬起被拽红的两只手腕,捂在脸上,挡住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其实裴越几乎没见过沈枝意哭的样子,仅有的一次,也是婚礼他没回家的那晚。 沈枝意隔天就跑去找了齐文昊,打听他的下落。 她找到酒店的时候,他烟抽了一地,看见人,也只是问:“你来干嘛?” 沈枝意目光紧锁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攥得紧:“昨天是我们的婚礼。” “我知道。”他咬着烟,灰白色烟雾模糊了他面前的人,有些失真。 婚礼嘛,他当然知道。 还是他跟沈枝意一手策划的,该用什么花,迎宾照片该摆在哪,放哪一张,里面每个细节都有他的参与。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沈枝意问这句话的时候嗓音有些哑,声音显得疲倦。 “不想回不行吗?”他抬起头看她的时候,沈枝意的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隔着一层袅袅青烟,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那是裴越第一次见她哭,没有哭泣的声音。 他让她觉得丢脸,觉得耻辱,所以哭一哭很正常。 那时候喝了不少酒,脑子不太清醒,他问她:“你哭给谁看,以为掉点眼泪我就得顺着你?” 沈枝意笑了几声,一个人擦了泪水,走得很干脆。 再后来他就没见过沈枝意哭的模样,倒是在电话里听过那么几回,不过她很少会哭出声音,只是说话时略微哽咽几声。 裴越恍惚了一瞬,攥紧的手松开。 他垂眸,身下的女人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滑落,她安静地抽泣着,只能看到肩膀小弧度的抖动和嗓子吞咽的缓慢频率。 裴越松开她的腿,往后退了退,他迟疑地伸出手,想去揩她的眼泪。 修长的手指刚碰到她的下巴,沈枝意整个人便蜷缩在一起,像一只脆弱易碎的小动物,受伤了,只会把自己裹起来。 伸在半空中的手指蜷缩了下,裴越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就这么委屈你?” 女人哽咽的声音大了点,肩膀止不住地抖动。 久久,沈枝意才张开唇道:“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企图拔高的音量带着浓浓的鼻音,裴越动作缓慢地下了床,捡起地上掉落的领带,就着弯下腰的姿势靠着沙发坐在羊绒地毯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领带被他缠绕在小臂上,裴越轻声问:“你觉得我跟南妍妍会发生什么?” 空气停滞了几秒才听到床上的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你愿意跟她发生什么就发生什么,反正我也管不着你。” 床上的女人似乎是坐了起来,声音比刚才亮了一点,气势也足了一点。 裴越盯着地上柔软的羊绒地毯,扯了扯唇角:“在你心里,我是那种结了婚就会出轨的人是吗?” 沈枝意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裴越有本事带着南妍妍出国,却没本事承认自己跟她在国外风花雪月。 不过事到如今,沈枝意不想再去纠结他跟南妍妍之间的事。 她就是他们青梅竹马play的一环,何必要去探究呢? 沈枝意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胡乱擦了下眼泪。 唇被吻得红肿发麻,唇齿间还有他的气息。 “裴越,”沈枝意抱住膝盖,舔了下刺痛的唇角道,“我放过你了,你也放过我好不好?” 很轻的一个疑问句。 裴越扭头看了眼床上的人,比起过去,她真的瘦了很多,纤瘦的背影拱起,甚至能看见蝴蝶骨的形状。 男人喉结干涩地滚动着,他随意把领带挂在脖子上,似乎是要一个答案般问:“沈枝意,你爱过我吗?” 沈枝意愣在原地,不明白他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也不明白过去是哪个环节错了,他会觉得她没有爱过他。 “二少爷!不好了!” “二少爷!二公子!” 沈枝意还没来得及说话,卧室门忽然被敲响,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卧室里的两个人。 裴越迅速起身,捡起地上的西装走过去开门:“怎么回事?” “老太太……”佣人哭丧着脸,急得跺脚,“老太太午睡醒了以后,在卧室摔了一跤!” “什么?”沈枝意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捡起挣扎间掉落在地上的鞋小跑到玄关处。 裴老太太腿不好,这些年一直都让人贴身照顾着,生怕她又一次磕了碰了。 两个人下楼时,救护车已经远去,俞静跟着上了救护车,而南妍妍失魂落魄地立在门口,脸色苍白。 她听见一声“二公子”,才像找到主心骨般急忙回头望:“裴越哥哥……” 南妍妍哭得梨花带雨,像是从老太太身上看见了未来的自己,不能接受。 “梅朵,老太太怎么会摔倒?”裴越扫了眼南妍妍,厉声问。 梅朵手足无措地解释:“二少爷,真不是我们的错,老太太醒了以后说要去洗把脸,让我给她找身衣服,我听她的话,我就去了。” “她腿不好你们不知道吗?居然让她一个人!”裴越脸色冷沉。 “老太太虽然腿不好,但走着去浴室还是能的,平时都是这样,今天、今天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摔了。”梅朵急得哭出声来,对上裴越的眼神后看向沈枝意,“二少奶奶,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别开除我。” “梅朵,你别怕,不是你的错裴家就不会辞退你。”沈枝意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安慰。 南妍妍一心放在裴越身上,闻言这才注意到男人身后的沈枝意。 她眼圈有些湿润,嘴唇红肿,唇瓣上还有一点被咬破的痕迹。 南妍妍下意识观察裴越,发现他的唇一样红肿不堪,衬衣歪歪扭扭,西装外套和领带都挂在小臂上。 意识到这两个人在楼上做了些什么后,南妍妍将怨毒的目光落在沈枝意身上。 说什么要离婚都是假的,她就是想用这种手段继续缠着裴越。 南妍妍脸色变了变,不满地喊了句:“裴越哥哥,我好害怕,我的腿,以后不会……” “害怕就别在这待着,梅朵,让人送她回家,备车,我们去医院。” 第23章 这都不记得,多吃点核桃补一补 手术室灯光亮了很久,直到晚上七点,老太太才被推了出来。 医生说,送来得及时,没有什么大碍。 几个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俞静明天还有事要处理,守到十点后回了老宅。 沈枝意给家里的保姆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今晚有事,不会回去了,让她照顾好宝宝。 俞静一走,病房里就只剩沈枝意跟裴越。 男人抄兜靠在墙边,深邃的目光落在老太太紧闭着双眼的脸上。 裴家和沈家其实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但因为两家老太太年轻时是闺中密友,各自结婚后裴沈两家才逐渐有了点关系。 两个人性格差不多,为人爽朗,善解人意,若要仔细区分,裴老太太倒是要比沈老太太精于算计。 毕竟她年轻的时候,一个人操持着裴家。 沈枝意走到床边,掖了掖被子。 沈奶奶这辈子也就裴老太太这么一个说得上体己话的朋友,生病那段日子,裴老太太推着轮椅也要去看她。 年轻时候就奠定基础的友谊,老了只会越来越深。 沈奶奶走的那天,裴老太太哭得不成样子,人坐在轮椅上,用手帕捂着脸说:“人生太短了,下辈子还要当姐妹。” 这俩老太太的感情真挚,真挚到裴老太太也会把这种情感传递到沈枝意身上。 因为她是沈奶奶养了段时间的乖孙女。 就算不和裴越结婚,老太太对她其实也还算不错,逢年过节还会记得遣人送她点礼物。 当年她跟裴越结婚,裴家最高兴的也就是裴老太太了。 沈枝意打了盆热水,找了块干净毛巾洗好拧干后给老太太擦手擦脸。 她跟裴越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话,直到她要去倒水,裴越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来,哑着声音说:“我来。” 沈枝意没跟他抢,人从卫生间里出来,半垂着眼皮道:“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她。” 老太太对裴越而言,是极其重要的人。 沈枝意顿了下,望着神志模糊的裴老太太,到底是于心不忍,说:“我跟你一起吧。” 夜里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VIP病房,有一张空闲的陪护床和一张沙发。 裴越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沙发上,沈枝意则躺在床上。 两个人望着天花板,都没睡着。 大概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裴越才轻轻问了句:“沈枝意?” “嗯?”沈枝意闻言,压低声音,“怎么了?” “没怎么。”裴越摇摇头,忽然说,“还记不记得你刚开始追我的时候?” “不记得了。”沈枝意并不想回忆那些难堪又卑微的过往。 裴越冷哼一声:“这都不记得,多吃点核桃补一补。” 沈枝意懒得理他,翻了个身,手枕着半张脸,看着病房里仪器闪烁的灯光,忽然想起她刚追裴越的那段时间来。 似乎也有这么一个夜晚,裴越跟几个发小一起去爬山,她没被邀请,但主动参加,裴越也没拒绝,让她带好必备品。 第一次去爬山露营,东西带了一大堆,背包塞得满满当当,纪闻野当时还笑她:“你逃难来的?” 她有些窘迫,弱弱地说:“我想着,万一要用呢?” 裴越在她身边接话,不咸不淡地朝着纪闻野来了句:“防患意识,学着点。” 她觉得裴越是在护她,心里甜蜜得说不出话来,低着个脑袋跟在他身后。 山挺高的,台阶特别多。 不像是来爬山,倒像是去爬楼梯的。 她背着个重重的背包,还没到半山腰,脸就红得不成样子,气喘吁吁。 裴越走得快,她追不上,没一会儿就落下了。 沈枝意只能坐在原地让自己歇一会儿,重新出发时,只剩她一个人了,谁也没有刻意为她停留。 她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十分钟左右,翻过一个山丘,裴越就靠在一棵树边喝水。 穿着件黑色的冲锋衣,墨镜遮住了他眸底的情绪。 见她慢吞吞地跟过来,裴越不冷不热地说:“长了两条长腿是给别人看的?” 她尴尬地摸了摸头发,小心翼翼地解释:“包太重了。” “拿过来。”裴越拧紧瓶盖,两步走过来卸下她身上的背包。 他拎了拎,透过墨镜睨她一眼:“你打算在这住上半个月?” 沈枝意那时候还不敢跟他互怼,低声道:“你刚才明明说我有防患意识。” 裴越似笑非笑地推了下墨镜,把水杯塞到她手里,背上背包:“稍微快点,过去还能赶上落日。” 为了跟他看落日,沈枝意那天把两条腿都爬废了。 落日的确是看见了,但躺进帐篷里时,腿软得不成样子。 裴越的帐篷就搭在她的隔壁。 沈枝意腿疼得睡不着,只好搬个凳子出去看星星。 露营的人很多,根本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而且她离帐篷就一米远。 手机没有信号,除了拍照片,一无所用。 漫天的星星触手可及,她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星海,也从来没看过这么大的月亮。 一个人坐在那不到五分钟,身后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扭头,裴越从帐篷里出来,直起身就问她:“出来喂蚊子?” “我才没有,”沈枝意抿着唇,“我睡不着。” “腿疼?”裴越问了句,反身去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后搬了个躺椅坐在她身边,“裤子挽上去。” 她照做。 冰凉的喷雾洒在腿上,那一瞬间真的不疼了,还有种奇异的温暖。 借着月光和周围的灯光,她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心跳快得不成样子。 然后,他们就在那看星星看到凌晨四点多。 因为她最后困得不行,打着瞌睡差点倒在他怀里,只好乖乖去睡觉。 那个夜晚宁静又美好,沈枝意回想起来还能记得当时月亮有多圆。 裴越就像她那晚见过的月亮,皎洁又高不可攀。 她大着胆子攀了上去,最后惹得一身伤。 “那天,你的包里都装了些什么,这么重?”裴越轻哂一声,抽出一只手放在小腹上。 那天爬山,沈枝意背的很多东西都没用到。 “没什么,一些乱七八糟的,我也忘了。”沈枝意语气有些怅然若失。 她是真的忘记了,准备东西的时候兴致勃勃,一股脑地全塞了进去,只想着裴越可能会用这个,裴越可能会用那个。 满脑子都是想着给他准备,竟然也没有想想自己。 裴越不再说话。 六点左右,厚重的窗帘里透进来一丝光亮,老太太似乎是轻吟了一声。 沙发上的人和床上的人同时起来,一齐朝老太太看去。 慌乱匆忙之下,手交叠在一起。 沈枝意的手被裴越的手压在床沿边上,他的手很大,这么压下去,刚好能轻松覆盖住她的手。 “裴……”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睛,喊了个谁的名字,两个人都没听清。 沈枝意想抽回手的时候,裴越一把攥住她,牵得牢牢的。 老太太似乎是完全清醒了,睁眼的瞬间看到裴越和沈枝意就站在床边,唇角咧出一个笑来:“裴……越,兔、兔崽子……” “奶奶,我在呢。”裴越声线温柔。 老太太歪了下脑袋:“枝……枝。” “奶奶,我在的,放心吧,您没事儿,休息两天,很快就能出院了。”沈枝意边说话边甩开他的手。 可裴越牵得紧,还加重了力气。 收到铃响的护士没几秒就推门而入。 她没敲门,两个人下意识看去时,沈枝意彻底甩开了裴越的手,走向护士。 第24章 我想跟裴越离婚 早上做完检查确定裴老太太没事后沈枝意才离开。 周天的时间都用来陪女儿,晚上她睡着了沈枝意才抽空看了看乐谱。 次日一早,沈枝意还没起床就收到了养母的电话。 养母闻穗,是个很有气场的女人,帮助养父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现在就算退居二线,在公司的地位照样不能撼动。 接起电话寒暄两句后,闻穗道:“你今天抽时间回老宅一趟。” “婶婶,我今天还……” “好了,让你回来必然是有事找你,你先回来就是,哪有那么多事情要忙?孩子交给保姆。” 话还没说完,闻穗就打断了沈枝意的话。 “婶婶……” 刚喊了句婶婶,那边就把电话挂了。 沈枝意看着电话上的备注陷入了沉思。 虽说闻穗是她的养母,但沈枝意从来都没管这两人叫过爸妈,因为闻穗觉得没必要,叫叔叔婶婶就挺好。 所以在内都是这么叫的,在外偶尔会说一声爸妈。 至少让人知道她不是个没有家的孤魂野鬼。 沈枝意彻底清醒了,索性下床陪女儿,但宝贝女儿还没醒。 她吃了一小碗南瓜粥才听到婴儿房里笑呵呵的声音,连忙放下碗去看孩子。 沈乐然挥着手,嘴巴嘟起泡泡,保姆被她逗得大笑,赶紧让沈枝意过来看。 看着小家伙嘴巴上的泡泡,沈枝意用相机记录下来,本来没那么好的心情都变好了。 临近中午,沈枝意打车去了老宅,但她没想到的是,沈延舟也在。 男人穿着件灰色西装坐在沙发,气质沉稳,他端着杯水在喝,听见玄关处的脚步声才望了过来,淡淡道:“枝枝。” “哥,叔叔婶婶呢?”沈枝意换鞋打了个招呼。 “马上下来。”沈延舟不紧不慢地问,“最近吃饭怎么样?” “还行。”被人这样关心,沈枝意觉得心里暖暖的,“虽然吃不了多少,但每天我都有按时吃饭,比之前好很多了。” “那就行。”沈延舟略微点了下头,“你还要照顾然然,身体最重要。” “知道的。” 在沈家客厅,两个人好像隔了一道天然屏障,聊得客客气气。 闻穗从楼上下来时就人沈枝意和沈延舟坐在彼此的正对面,中间隔了一张宽大的矮茶几。 她面无表情地扫了眼沈枝意,开口叫她:“枝枝。” “婶婶。”沈枝意闻言下意识起身去迎,“婶婶,最近身体好吗?” 面前的女人穿着身杏色的家居服,一双丹凤眼显得精明能干,她的气场没有在公司里那么强,沈枝意松了口气。 “老样子,我瞧着你比生孩子那段时间精神了不少,挺好的。”闻穗拍拍她的手臂,“舟舟,过来吃饭吧。” 沈先生不在,三个人坐在餐厅里,闻穗坐在主位上,沈延舟跟沈枝意在她的一左一右。 “我听你哥说,你想跟裴越离婚?”闻穗不冷不热地问出声。 沈枝意夹菜的手收了回来,望了眼对面的沈延舟,点头说:“是的,我想跟裴越离婚。” 闻穗没说话,先是不满地啧了一声,而后放下筷子,挺直了脊背摆出严肃的模样。 沈枝意到底还是有些畏惧她,立马垂下眸子。 沈延舟把她的动作收进眼底,接话道:“妈,枝枝这些年在裴家过得不好,您应该知道。” “这是你妹妹的婚姻大事,你插什么嘴?”闻穗觑着沈延舟,“男人在外面打拼这很正常,你要谅解,难不成以后你哥娶一个老婆进门,得天天围着老婆打转吗?” “妈,”沈延舟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闻穗抬手截断他的话。 “枝枝啊,当初跟裴越结婚,沈家没有逼你,裴家也没有逼你,是你自己选的,婚姻不是儿戏,裴沈两家好歹都是有脸面的人,离婚三年,你带着女儿净身出户,这算怎么回事?”闻穗声音渐冷,带着一股训话的压迫感,“你的身份好歹也是沈家二小姐,这么做,不是给咱们沈家丢人吗?” 沈枝意垂头不吭声,胸腔里堵得难受。 但面前是养了她十几年的人,吃穿用度没亏待过她,所以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当着闻穗的面反驳她。 “你哥哥没有女朋友,也没结过婚,自然不懂得该如何维护婚姻,但我是过来人,以前我没好好教过你这些,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你身为裴家二少奶奶,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闻穗的声音平稳至极,但语气没有任何感情。 沈枝意咬了下嘴里的软肉,胃口全无。 “妈,这是枝枝自己的婚姻,你让她自己做主。”沈延舟放下碗筷,表情不大好看。 闻穗不满:“一开始我没让她做主吗?她攀上裴家那天就应该想过会发生什么!裴家的地位比咱们家高了不止一点,裴越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这几年圈子里都指着咱们沈家笑话,我在外面好歹也是枝枝的妈妈,我教她点有用的东西,还轮得到你来说对错了?” “没有,婶婶,您说得都对,我听就是了。”沈枝意递了个眼神给沈延舟,“哥,妈也是为了我好。” 闻穗的话虽然刺耳,但都是实话,沈枝意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站出来打圆场。 她不想让沈延舟为了自己,跟闻穗闹得不痛快。 沈枝意不想当这块里外不是人的夹心饼干,索性把自己放得很低。 沈延舟恨铁不成钢地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了。 气氛倏地冷下来,闻穗没什么反应,语气很冷地道:“翅膀硬了,谁都想往外飞。” …… 从老宅回到家,沈枝意身心疲惫,她被闻穗整整说教了两个小时,翻来覆去闻穗都教她要学会隐忍。 沈枝意面上顺着她,一回来就给俞静打电话,问她有没有跟裴越说离婚协议书的事。 俞静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老太太想见见沈乐然,让她带沈乐然回老宅住几天。 念着老太太病了,沈枝意答应下周末去带孩子去老宅看她,挂电话时又跟俞静强调了离婚的事。 俞静说她抽时间跟裴越说。 晚餐时间,突然听到敲门声,沈枝意抱着孩子,示意保姆去看。 保姆站在门边看了看监控屏幕,笑着道:“是大少爷。” 门开了,果然是沈延舟。 沈枝意有些惊讶,抱着孩子起来:“哥,你怎么来了?” 第25章 你就这么想跟我离婚 沈延舟应酬结束犹豫了很久才买了点补品过来。 保姆递给他一双鞋子,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大少爷吃饭了吗?” “还没。” “那我去给少爷添一副碗筷。” 沈延舟脱了西装外套,顺势搭在沙发扶手上,走过去从沈枝意手里抱过孩子。 “好久不见,然然又长了点。”沈延舟掂着手里咯咯笑的沈乐然,扫了眼餐桌上的四个菜,“怎么就炒了这么点菜?” “就我跟阿姨两个人,吃不了多少。”沈枝意无奈道,“你来也没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提前准备准备。” “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好准备的?”沈延舟责怪地看她一眼,抱着沈乐然坐下来,温柔地逗着她。 保姆把碗筷拿过来后,沈延舟把孩子交给她:“你抱着然然去房间玩一会儿。” 餐厅里只剩下两个人,沈延舟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 冷白的光影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衬得他的气质越发沉稳了。 沈枝意有时候总感觉沈延舟像雾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她也拉椅子坐下,给他盛了一碗汤:“哥,你来是为了中午的事吧?” “嗯,”沈延舟拿起勺子,“妈这个人强势惯了,你不用什么都听她的,离婚的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沈枝意心里一暖,笑道:“我知道的,我只是不愿意让你为难,你们俩要是吵架了,我在中间怪难受的。” 因着她带笑的语气,沈延舟也勾了下唇,他喝了一口汤,评价一句:“这汤不错。” “那你多喝点。”沈枝意莞尔,“你下次来吃饭,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让阿姨多做两个菜。” “我平时忙,难得抽时间过来一次,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沈延舟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给沈枝意夹了点菜,“不用管我,生完孩子后你瘦了那么多,现在就应该好好补补,能多吃点就多吃点。” …… 吃过饭,沈枝意送沈延舟下楼。 上车前,沈延舟千叮咛万嘱咐:“要是妈再给你打电话,你就说你忙,没时间,不用去管她。” “我知道了,哥,你路上小心点。”沈枝意跟他说了再见,看着奔驰尾灯消失在眼前,才轻叹了一口气。 夜幕低垂,黑沉的天里只挂着一轮圆月。 小区里的树被风吹得唰唰响,沈枝意找了个长椅坐下,独自享受这片刻的清静。 沈延舟对她,就像对亲妹妹那样好。 沈枝意小时候经常幻想自己是沈延舟的亲妹妹,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冲他撒娇。 然而她不是,她只是闯入沈家的一个外人而已。 小时候沈延舟护着她,长大了也依旧没变,就像现在这样,哪怕她的私生活给沈家带去了不少风言风语,沈延舟也依旧护着她。 头顶的树叶刷刷作响,风变大了点,一片树叶从头顶落下,打着旋飘到沈枝意面前。 她抬手,接起那片树叶。 沈枝意抚摸着叶片上的纹路,摇摇头扯出一个笑。 这片被风吹起的落叶就像她一样,孤苦无依,不过,她比叶子幸运一点,好歹吃穿不愁,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未来的路那么长,她不该妄想去依赖任何一个人,她有自己的路要走,一个人带着孩子也能走稳,也能走好。 沈枝意捏住那片树叶,从椅子上起身。 转头的瞬间,一个高大的人影闯入视线里,沈枝意顿在原地。 男人一身成套的黑色西装,外套搭在小臂处,西装马甲勾勒出他完美的肌肉曲线。 他似乎压着火,眼神深不可测。 沈枝意定了两秒,又往后退了一步:“你来干什么?” “怎么,不欢迎我?”裴越冷笑一声,“我还说你住在沈家,结果住到你哥的房子里来了,沈枝意,你是不是没了沈延舟就活不了了?” 沈枝意眉头一皱:“你乱说些什么?沈延舟他是我哥!” “是吗?”裴越轻哂,“没有血缘关系,也能喊得那么亲热?” “你有病吧裴越?”沈枝意有些恼了,咬牙道,“你是不是见不得有人对我好?” 裴越冷若冰霜,垂在身侧的手肌肉紧绷着:“你明天就从这搬回云山别墅。” “我不搬。”沈枝意毫不犹豫拒绝,“你现在没有资格来管我。” “没有资格?”裴越嚼着这几个字,冷峻的脸上写满了不悦,“我现在是你的合法丈夫!” “合法丈夫?”沈枝意气笑了。 她环抱着手臂,语气嘲弄:“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啊?前几年你没管过我的死活,现在突然出现又想来管我,你凭什么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真这么好欺负,只能由着你拿捏?” “裴越,我不想陪你玩了,我不是你无聊时候的消遣,咱们俩痛痛快快地把婚离了,以后,你爱找谁找谁。” 沈枝意说完就想走,腿刚迈出去一步,裴越便攥着她的手,把人拽到怀里,沉声问:“你就这么想跟我离婚?” “对,我做梦都想跟你离婚!”沈枝意双臂用劲推开他,“三年前我就不应该招惹你,现在我后悔了,就想离开,你不能大方点放手吗?” 她说着,语气里多了一丝哽咽,手里的那片落叶从掌心里滑落,顺着男人的胸膛掉到地上,被裴越无意间踩裂。 “离婚可以,你说服老太太我就跟你离,但现在,你必须搬回云山别墅。”裴越紧紧地抱住挣扎的沈枝意,“你现在还是裴太太,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裴越的老婆住在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哥家里!” 男人口吻强硬,一字一句像必须服从的命令。 沈枝意气得眼眶泛红,一脚踩在他铮亮的皮鞋上:“少用你们那种龌龊的心思揣测我,我沈枝意清清白白!比不得你裴二公子,带着前未婚妻招摇撞市!” “清清白白?”裴越突然笑了一声,笑声里的讽刺意味再明显不过,“真要是清清白白,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 第26章 既然你这么想离婚,我成全你 流金公寓地段很好,交通便捷、购物方便,小区绿化环境也很不错,有广玉兰,也有红枫,还有一些沈枝意叫不出名字的绿化植被。 七月初,广玉兰的花期已经快过了,枝头只残存着乳白色的几片花瓣,花瓣上还有隐隐可见的斑点。 风一吹,枝头残存的花瓣摇摇欲坠。 男人的吼声似一道更强劲的冷风,倏地吹落了枝头上的一朵广玉兰。 花瓣砸下来,顺着风滚到沈枝意脚边。 她比花瓣还要脆弱,脚步踉跄着连连往后退。 裴越的话在耳朵里回荡,继续回荡,拉扯着她的神经,出现一阵耳鸣头晕的迹象。 沈枝意脸色惨白,在裴越说出这句话后,整个人轻微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她怕冷,凉风一吹,那蚀骨的冷意在骨头缝游走。 人震惊到了极点,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枝意眼皮微微颤动,睫毛也跟着扑闪,她环抱着手,表情失魂落魄,交叉的双手在胳膊上来回摩挲,企图给自己一点温暖。 她张了张唇,泪水顺着眼眶滚下来,砸在脚边的残花上。 一滴,接着一滴。 喉咙里仿佛卡了针,好半天,沈枝意才伸手指着裴越:“滚……” “裴越,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 她的声音很轻,像彻底坠落山谷中认命的悲鸣:“你滚……” 泪水模糊视线,面前的男人她看不大清楚。 那个曾经她视为救赎般存在的人,在她需要的时候一次次将她推进谷底。 “滚啊!”沈枝意的声音终于大了点,撕扯着从喉咙里挣扎出来。 裴越往前走了一步,眼皮半垂着,左下的泪痣动了动:“怎么,被我说中了,不敢认是吗?”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种,你敢说吗?”裴越沉声逼近她,一字一句严厉到了极点。 沈枝意摇头冷笑着,翕张着唇,她往后退了一步:“不是你的,满意了吗?” 带着哽咽的声音刺穿裴越的耳膜,他仍然往前走,执拗地想要逼问出什么来。 沈枝意深吸了一口气,讥讽道:“这孩子的确不是你的,我也从来没爱过你,我做这些都只是为了攀上裴家,现在攀不上,我自认倒霉!” “满意吗裴越?”沈枝意轻轻地笑了,喉咙里漫出一丝铁锈味,她咽了咽干涩的嗓子,“你想听的不就是这些吗?我水性杨花,我婚内出轨,我瞒着你跟别的男人厮混!我甚至蠢到生出一个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蠢到想让这孩子上裴家的户口本!” “听够了吗?”沈枝意歪了下头,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我就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她摊手,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任由擦干的泪水又滚下来:“既然这样,你还不准备跟我离婚吗?” “离了让你跟那个野男人双宿双飞吗?”裴越停下脚步,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骨节用劲到泛白。 沈枝意恍然大悟,笑着哦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拖着不愿意离婚的理由,是吗?怕我离婚以后傍上别的男人,打你了裴二公子的脸。” 风吹起女人耳边的发丝,一缕黑发贴在她的脸颊边,沾上了湿润的泪水。 裴越目光紧锁在脸上,听到她说这些话,他的心里并不痛快,反而有块滚烫的铁印在那,烧得皮肉滋滋作响。 无声对峙着,裴越固执地问:“沈枝意,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爱过我吗?” “没有。”沈枝意摇头,否认得很快,“我是沈家收养的孤儿,知道你跟南妍妍解除婚约,我高兴得不得了,我就想,要是攀上了裴家这根高枝儿,我沈枝意以后在京北就翻身了。” “但是事实证明,我没有,我太异想天开了。”沈枝意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爱你呢?” 裴越捏得骨节咔咔作响:“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确定你说的是实话?” “实话,否则我也不会背着你,跟别的男人乱搞。”沈枝意抬手擦了下眼泪,“我有愧于你,我自愿净身出户,所以瞒着你的,我都解释过了,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还是说,你要让我写下来,签字画押?” 裴越咬着后槽牙,神色阴郁,他冷笑着开口:“算我眼瞎,既然你这么想离婚,我成全你。” …… 翌日早上九点,许铭收到了一封离婚协议书。 他想了半天,按照裴越最近这个阴晴不定的性格,看见离婚协议书八成又要发火,于是自觉地把离婚协议书喂给碎纸机饱餐一顿。 男人刚进办公室就听到碎纸机的声音,冷笑着问:“又打错什么了?项目书还是报告?还是说,你把你八年级的作文打出来了?” 许铭冷不丁回头就对上裴越阴沉的眼神,擦了下额上的细汗,老实交代:“太太又寄离婚协议来了。” 裴越顿了下,唇角微扯:“她就应该去当个伐木工。” “啊?”许铭满头问号。 裴越坐下觑他一眼,这么高级的笑话他都听不出来,还当什么特助。 但看在他做了件让人舒心的事的份上,裴越难得解释:“她天天浪费纸,一点也不懂得环保。” 好冷的笑话。 许铭抿了抿唇,不敢吭声。 下午,沈枝意久违地给裴越打了电话。 裴越坐在办公室里,面前一堆等待审批的文件,他懒散地拿过手机,往后靠在椅子上,接起电话:“现在才想着跟我道歉?晚了,沈枝意……” “裴越,我寄去的离婚协议书你难道没收到吗?”听筒里的女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口吻强硬,“你打算什么时候签字?” 裴越脸色转冷,侧额看向另外一边正在做事的许铭,冷声问:“沈枝意寄来的离婚协议书你收了没?” “收了。”许铭两眼茫然。 “在哪?”裴越大声追问。 “碎纸机里……”许铭觉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头不知所措。 裴越翘起二郎腿:“听到没,你寄来的离婚协议书格式不对,被我的特助扔进碎纸机里了。” 许铭:“……” 第27章 疼不疼 沈枝意等了一天,没想到最后却等到了这么一个回答,她气得连晚饭都没心思吃。 隔天上班前,沈枝意亲自去了裴越的公司。 风鹤资本的本部还没有正式搬回来,裴越只租了一栋楼的中间三层,就在裴氏的对面。 饶是这样,风鹤资本的办公室装修还是别具一格。 冷色调给人压迫感很强,沈枝意刚上楼就遇到了许铭。 “太太……”许铭刚接到前台的电话没两分钟沈枝意就上来了。 他挠了挠头:“裴总不在,他出差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他的?”沈枝意跟着许铭进了办公室。 裴越果然不在,办公桌收拾得整整齐齐。 许铭连忙给沈枝意倒水:“您来肯定是来找裴总的,但裴总要下周才能回来,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我暂时也联系不到裴总。” 他说的是实话,裴越刚巧出差去了。 但沈枝意不相信,她给裴越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几秒自动挂断。 她在裴越的办公室等了半个小时,眼看快到上班时间,沈枝意才认命般留下牛皮纸袋,加了许铭的微信说:“麻烦你仔细把离婚协议看完,有什么问题,拍照发给我,我让律师去改。” 许铭硬着头皮说好。 …… 从风鹤资本回到京北大剧院,沈枝意规规矩矩地连续上了两天班。 周五背着琴盒去琴房时,她没想到自己还能看见钱子晴。 对方大摇大摆地坐在她练琴的琴房里,笑着道:“好久不见。” 沈枝意皱眉:“你在这干嘛?” 钱子晴明明被开了,为什么还能回来? 坐在椅子上的钱子晴巧笑倩兮:“这回,该走的人是你,凭你也配在京北乐团待?” “你说什么?”沈枝意不可思议道。 钱子晴扬了扬下巴:“汪烨那个老东西敢让我从京北乐团滚出去,我就敢让他停职一个月,反正京北乐团也不缺他一个指挥,至于你嘛,顺带的事。” 沈枝意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也是,她钱子晴背后有钱家做支撑,稍微动动手就能让人在这京北难以生存。 难为她了,沉寂几个星期就为了把汪烨搞下去。 “钱家势力再大,我的去留也轮不到你做主。”沈枝意冷声,“这是我的琴房,请你离开。” “嘁,”钱子晴不屑地翘起二郎腿,“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配在这练琴?” 她看向沈枝背在身后的琴盒,忽然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去拽她肩上的背带。 沈枝意被这么一扯,差点摔在墙上。 她推了钱子晴一把:“你想干嘛?” “看看你的破琴而已,你推我干嘛?沈枝意,你不想活了是吧?”钱子晴一把拽住沈枝意的手腕,将她肩上的琴盒拽下来,扔在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碳纤维外壳的琴盒掉在地上。 沈枝意松了一口气,连忙蹲下身去检查小提琴。 钱子晴猛地关上门,顺势把她推倒在地上:“你这种女人,早该好好教训了!” 她一脚踩在琴弦上,沈枝意的手躲得快,差点被她踩到。 前不久刚换的琴弦此刻被女人的高跟鞋踩住,她人生中的第一份礼物就这么被钱子晴践踏在脚下。 沈枝意蜷起手指,眼眶慢慢红了。 她突然站起身来,一巴掌扇在钱子晴的脸上:“谁让你踩我的琴了?” “贱人!你敢打我!”钱子晴刚哭嚎了一句,就被沈枝意拽着头发,推到墙面上。 钱子晴也不甘示弱,抓着沈枝意的肩膀哀嚎:“沈枝意!你松开我!否则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沈枝意一口咬在她的手腕上,扯住她的头发:“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两个人扭打在一块,钱子晴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明显不是沈枝意的对手,很快就落了下风,被打得哭天喊地。 直到有人看到监控推门进来才拉开两个人。 …… 裴越在云城出差,花两天时间同合作方洽谈好项目,签了字,坐下来喝酒庆祝时就收到了齐铭的电话。 许铭在电话里语气着急:“裴总!不好了,太太跟钱家大小姐打起来了,还闹到了警局!” 赶到京北,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裴越马不停蹄地往警局赶,一路上都在打电话。 还没进警厅,就能听见钱子晴咋咋呼呼的声音:“你凭什么打我?你仗着裴家以为自己能耐了是吧?” “你不过就是沈家收养的一个孤女而已,谁给你的胆子打我?道歉!你如果不道歉,今天这事没完!” “你先动的手,我凭什么要道歉?”沈枝意坐在长椅上,脸上落了两道抓痕,手上留了些淤青。 “爷爷!你看她的态度!”钱子晴怒不可遏,“明明是她先动的手!” 一旁站着的几个警员面对钱老爷子,一个个都不敢吭声。 沈枝意招惹上钱老爷子,算是完蛋了。 “我孙女要求你道歉,你这小姑娘没听见吗?”钱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刚落。 裴越便大步跨进警厅道:“钱老!咱们先看看监控再说,要真是我太太动的手,一定给你们赔个不是。” 裴越? 他怎么来了? 沈枝意扭头,门口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他手里还拎着西装外套,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男人俊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急切。 多半是因为她又给他丢人了。 沈枝意扯了扯唇,缓缓扭过头,不再看他。 钱老爷子冷哼一声,背着手道:“裴越,这就是你的太太!你娶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裴越眉头一皱,跟齐铭打了个手势:“带人去调监控,是我们的错,我们一定认。” 说完,他的目光才落到穿着单薄的女人身上。 她低着头,一头柔顺如丝绸般的秀发此刻凌乱地披散在身后,露出的侧脸上有两道指甲划痕。 划痕里透出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固在白皙的脸颊上,让人有几分心疼。 男人的视线往下,才发现她裸露的小臂上有一大片淤青。 裴越喉结滚了滚,靠近沈枝意,半蹲在她面前,手抚上她的胳膊,语气不由自主地放软了:“疼不疼?” 很淡的一声关心,却让沈枝意忍不住鼻尖泛酸。 第28章 给我太太赔礼道歉 沈枝意喜欢裴越,发生在高二那年。 那时候沈延舟已经上大学去了,她跟沈父沈母住在沈家。 三四月份,正是流感高发期,她被同班同学传染,感冒在家休息了两天也还是晕晕乎乎的。 这种小事没人会注意她。 本来是打算再请一天假的,但那天月考,她只好戴着口罩拖着疲倦的身体去考试。 考试结果出来,如她所料,失常发挥,被班里一个大户的女儿奚落了几句,大概是说这才是她的真实水平,平时的那些好成绩都是作弊作出来的。 她委屈又不敢顶撞。 生怕闻穗知道后说她在学校里树敌。 回了家,沈延舟给她打电话,让她最近注意点,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出现,多穿点衣服。 沈枝意不敢让她听出自己生病的声音,随意应了几声就把电话挂了。 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她挂完电话就想哭。 她承认自己是有些矫情的,毕竟寄人篱下的人都习惯了小心翼翼。 沈枝意一个人跑到回廊上,避开佣人,自己用校服偷偷躲在柱子边抹眼泪。 正擦着眼泪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扭头就对上了裴越困惑的视线。 他那会儿才大一,大概是来沈家送什么东西的。 穿着卫衣、棒球服的男生不苟言笑,眼神落在她身上才弯出点情绪来:“怎么一个人在这?” “哭什么?”裴越道。 “裴越哥哥,”沈枝意边理袖子边站起来道,“我没哭。” 因为她管沈延舟叫哥,所以高二那会儿也管裴越叫哥哥。 裴越径直走过来,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冒了?声音怎么哑成这样了?” 沈枝意忙摆手说没有。 但裴越不相信,拎着她的领子直接带她去了医院:“沈家不管你的吗?” “管的,爸妈比较忙,而且我就是一个小感冒而已。”沈枝意踉跄着跟上他的步伐,不管怎么解释,还是被裴越拎上了车。 到医院测完体温才知道她发烧三十八度。 三个小时的输液时间,裴越就坐在一边玩游戏,时不时抬眼看看她的吊瓶,跟她聊两句,问她为什么会哭。 问来问去,沈枝意实话实说,裴越还安慰她:“生病了没考好不关你的事,下次加油就行。” 说完后,裴越还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个动作让沈枝意僵在原地,耳根发烫地咬住袖子。 她不敢正眼看他,只敢偷偷打量着身高出挑的男生。 裴越从小就长得很好看,刚上大学,少年意气写在眉眼之间,高鼻深目,好看得挪不开眼睛。 裴沈两家虽然有来往,但这还是沈枝意第一次跟他近距离接触。 他跟同学们口中说的一样帅,让人忍不住心动。 输完液送她回沈家,裴越还专程跟闻穗说了她生病的事。 闻穗忙,这点小事不会放在心里,随口应下来,转头就去公司了。 裴越那天的举动让青少年时期敏感又小心翼翼的沈枝意得到了一点暖,也让沈枝意一直以为他是个好人。 后来,沈枝意开始关注裴越的动向,关注他的传闻,在他来沈家时偷偷多看他两眼,多说两句话。 裴越对她的态度像对小孩一样,兴致来的时候逗她一句,兴致不高时连眼神都懒得递。 高中那两年,沈枝意见他的次数不到五次,每次时间都很短。 上大学,她总算跟裴越在一个学校了,然而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大多时间只是匆匆一瞥。 少女心事在这转瞬即逝的一瞥里不断高涨,怂恿着在他跟南妍妍解除婚约后告白。 稍微算一算,才发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在这么多年里,她一直在折磨自己。 沈枝意看着面前半蹲着的裴越,他同从前那样好看,甚至比少年时多了一份成熟稳重。 说一个疼字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对于她这种习惯性将自己藏起来的人来说,太难了。 在裴越这不断碰壁后,她再也不敢在他面前说疼这个字。 但真的挺疼的。 手上疼,心里也疼。 久久得不到回答的裴越眼眸暗了下来,握住沈枝意的手,打了个手势让人查清楚过来汇报情况。 “裴越哥!”钱子晴发觉裴越有那么点不对劲,甩着手道,“你看看,沈枝意把我都打成什么样了!要是妍妍知道,她一定会气哭的!” 裴越紧拧着眉心,视线落在远处砸坏的小提琴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那是沈枝意最宝贝的小提琴。 他松开沈枝意的手,起身转头道:“钱伯伯,我相信我太太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动手,八成是你女儿砸了沈老太太的小提琴,两个人才动起手来。” “这琴是老太太留给我太太的遗物,有多贵重就不用我强调了吧?”裴越神色完全冷了下来。 钱老爷子冷哼一声,指着钱子晴道:“那她把我女儿打成这样,这怎么算?” “警察说怎么赔,我们就怎么赔。” 裴越厉声说完,钱子晴气得脸色都变了:“裴越哥,你护着她干嘛?她之前嫉恨妍妍,开车……” “闭嘴!”裴越一记冷眼朝她递去。 钱子晴缩了缩脖子,刚想说话,许铭便带着警察过来了。 有裴越在这,一众警员不敢隐瞒,调了监控,老实说:“监控显示,是钱小姐先动的手,她砸了裴太太的琴,还把人推倒在地上,裴太太气不过,两个这才打了起来。” 警员说完,小心翼翼地扫了一圈,裴二公子和钱老爷子都不是好惹的人。 “二位,您们看,这事您们打算是私下和解还是……” 警员话没说完,留了一半。 钱老爷子手一挥:“我不相信,我要亲自看监控!” 话落,钱子晴咬着后槽牙道:“爸爸!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她一回!” 钱老爷子为了给自己女儿找面子,固执地要去看监控。 然而等他到监控室看完监控,却沉默了,连钱子晴也低着头,表情讪讪地不敢吭声。 裴越轻哂:“钱伯伯,这下您没话说了吧,您女儿胡闹在先,砸了我太太的琴,动手动到我太太头上,她是不是应该给我太太赔礼道歉?” 第29章 突然亲她 气氛安静又沉闷,钱子晴小心翼翼地拽着钱老爷子的袖子,声音低若蚊蝇:“爸爸,我不想给她这种人道歉。” 钱老爷子面上过不去,甩开她的手,迎上裴越的目光:“要多少钱,我们钱家赔,但道歉就免了吧,她也把我女儿打得不轻。” “刚才钱小姐不依不饶地让我太太道歉,现在却不愿意认错,钱伯伯,这么教女儿,不太好吧。”裴越语气平稳,不紧不慢地说着。 他长身立在那,像一堵遮风挡雨的墙,沈枝意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彻底看不懂他了。 “我就是不愿意给她道歉!”钱子晴破罐子破摔,“除非她先给妍妍道歉,妍妍受伤这么久,她沈枝意道过一句歉吗?” “凭什么要我道歉,我不过也是为了妍妍出气而已!”钱子晴愤恨的目光直射向沈枝意,“沈枝意,别以为你装可怜就没事了,妍妍……” “够了!”钱老爷子忽然吼了一声,“一口一个南妍妍,一口一个南妍妍,她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做这种蠢事?” “爸爸!”钱子晴咬着嘴唇,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 裴越表情漠然:“医药费和这把琴的费用,我会让助理整理好送去钱家,现在,钱小姐道个歉认错就可以走了。” “她沈枝意是我裴越的太太,你打她跟打我有什么区别,我的人,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教训吧?” 裴越睨着钱子晴,语气重重地强调:“道歉。” 钱子晴脸色难看,捂着脸,眼泪唰地掉下来:“我不道歉!我就是不道歉,凭什么要我道歉!她也打我了!” “行了,”沈枝意实在是不想听她刺耳的尖叫声,从椅子上起身,“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了。” 这样假惺惺的道歉,说了跟没说没什么区别。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把断裂的小提琴,手轻轻抚在琴身上,转过身道:“今天的事,我记住了,以后你看见我,最好绕道走,你要是自己凑上来,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沈枝意的语气不算冷,可眼神却凛然到极致。 女人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淡淡的威胁和警告。 钱子晴愣了下,还没开口,沈枝意便朝钱老爷子看去:“钱伯伯,就算是老来得女,女儿也要好好教的。” 这场闹剧,闹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沈枝意抱着琴缓缓向外走,她没给裴越一个眼神,背影孤寂得像是只有一个一般。 裴越眉头一皱,交代许铭处理好之后的事,匆匆追了出去。 “沈枝意!” 裴越叫住通向黑夜里的女人。 沈枝意听见了,但脚步没停,她不想再踏进同一条河流了。 刚走到马路边,一股强劲的力道拽住她的手腕。 紧接着,沈枝意被裴越打横抱了起来。 天旋地转间,沈枝意有点头晕,视线模糊,她抱紧了手里的琴,胃里收缩着让她差点干呕出来。 裴越大步把她抱进车里,砰一声关上车门:“我带你去医院。” “不要,”沈枝意揉了揉眉心,视线依旧是模糊的,耳边有不大不小的嗡鸣声传来,“我不去医院。” 她厌恶一个人待在医院里的感觉。 裴越盯了她一眼,见她捂着胸口躬着身子,语气紧张起来:“怎么了?” “没事。”沈枝意摇摇头,“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说完,她便无力地抱着小提琴靠着车椅闭上了眼睛。 裴越眉头紧锁在一起,索性给家庭医生发了个消息,让医生去云山别墅等着。 半小时后,车停在云山别墅。 裴越下车给沈枝意开了车门,抱她下来。 他的动作强势,沈枝意现在浑身没有力气,懒得再挣扎。 可下了车沈枝意才看清面前的景象,皱眉:“你带我来云山别墅干嘛?” “不是回家吗?”裴越抱着她稳稳往里走,“小提琴是修不好了,我再给你买个新的。” “不用。”沈枝意扣紧琴身,语气略带一丝哽咽。 走进客厅,家庭医生和前天从老宅喊来的保姆正等着。 裴越把人放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从沈枝意手里接过残败的琴身:“麻烦你给她看看。” 沈枝意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其实伤并不重,只是因为她晚上没吃饭,打架劳心劳神,低血糖头晕而已。 医生检查完后,给沈枝意开了点药膏,让她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便离开了。 保姆去厨房做饭,医生离开,别墅客厅里就只剩她们两个。 裴越安静地给沈枝意的手臂上药,边抹药边道:“以前没看出来,你打架这么生猛。” 沈枝意垂着长睫:“我自己来吧。” “另一只手也受伤了,老实待着。”裴越按住她的手,“是不是就只有手上和脸上?” “嗯。”沈枝意依旧是那副空洞的表情。 裴越见了不爽,抹好手上的药,捏住她的下巴,用棉签在她脸上细细涂着伤口。 沈枝意没看他,垂下眼神,视线没有落点。 她这副样子,真像只迷途羔羊。 裴越冷不丁一口亲在她的唇上:“可怜的枝枝。” 沈枝意怔住,耳廓一点点变红,她忍不住推开裴越:“你干嘛?” 他变脸比翻书还快,一会儿跟她吵得不可开交,一会儿又突然亲她。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灵动了一些。 裴越一把将她抱起来:“我还能干嘛?想干你又不给干。” “裴越!”沈枝意脸红得不成样子,“你放开我!” “省点体力,不然待会儿晕过去了。”裴越掂了掂她,“瘦成这样,真该好好补补了,搬回来吧,我让人变着花样地给你做好吃的。” “我不会搬回来的,”沈枝意语气坚定,“你别忘了,我们那天说好的,你说你会跟我离婚。” 裴越顿了下,单手拉开椅子将她放了下来:“多养几斤肉就离,免得出去了有人说我裴越虐待老婆。” 保姆一声不吭地把菜端上来。 都是家常菜,并不油腻,但沈枝意闻了胃里翻涌,捂着嘴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裴越忙俯下身来,表情一沉:“沈枝意,你该不会是怀了吧?” 第30章 沈枝意,那个孩子,到底怎么来的 沈枝意实在是不知道,她在裴越眼里到底有多么的水性杨花。 心一点点沉下来,眼前阵阵发黑。 沈枝意捂住心口,起身的瞬间连忙扶住椅子:“我要回去。” “你又发什么脾气?”裴越紧拧着眉,语气裹着二月寒风似的,“闻点油腻荤腥就想吐,你不是怀了是什么?谁的?” 沈枝意冷笑一声:“在你裴越眼里,我沈枝意真就这么下贱?” 裴越对上她失望至极的眼神,哑声息了火:“那你自己说,为什么会吐?” “我不想说。”沈枝意推开他,自顾自地往外走。 她的步伐有些重,裴越拽住她的手:“沈枝意,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我陪你去医院做检查,是不是医生说了算。” 沈枝意猛地甩开他的手,转身时目光浸满了寒意:“裴越!我沈枝意除了你以外,没有别的男人,你用不着这样侮辱我!” “你生的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裴越喉咙一哽,“我远在国外,你为什么会怀孕?” 沈枝意浑身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没想到,裴越竟然把那晚忘了。 去年八月份,沈枝意正上着班,休息间隙玩手机时才从俞静的朋友圈里得知裴越从国外回来两三天了。 赶巧的是,沈延舟前几天刚出车祸,摔伤了腿,行动不便,沈父沈母不知道,沈延舟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沈枝意念着沈延舟待她好,每天下了班都去医院里照顾他,给他熬点汤送过去。 那天她没去医院,下了班就给裴越打电话。 然而他电话不接,微信还把她拉黑了。 消息发不出去,沈枝意只能回去他结婚前住的地方找他。 她想亲自跟裴越谈一谈,想解释她没有故意开车撞南妍妍。 满怀期待地推开门,沈枝意却看见裴越跟南妍妍坐在沙发上喝酒。 南妍妍靠得那么近,几乎要挨到他身上。 沈枝意推门前没想过会看见这幅画面。 原来,裴越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是陪着南妍妍回来的。 目光定格在两人身上的那一瞬,沈枝意转身就走了。 她打车回了云山别墅。 车上边哭边想,至少这两个人衣冠整齐,至少看上去没那么暧昧。 自己骗自己的时候,什么借口都能说服自己。 沈枝意刚到云山别墅,便瞧见了裴越。 男人单手抄兜站在门口,脸上难看,还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你不是跟南妍妍在一起吗?来这干嘛?”沈枝意心里有气,开了门走进去。 庞姨先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看到裴越后悄悄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裴越沉着脸跟上来,身上的酒气从后侵袭着她。 “裴越,你要是想跟南妍妍在一起,我成全你们……”沈枝意脱掉外套,刚扭过头,裴越便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酒劲上头,裴越什么也听不见,抱着她回了卧室,模糊不清地喊她“枝枝”。 沈枝意那会儿还爱着他,听他这么哄着,便什么都忘了,只希望一觉醒来两个人能够重归旧好。 第二天一早,沈枝意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叫醒,京北乐团的首席小提琴出了点岔子,让她先去顶着。 时间紧急,下午就要演出,她只能先忍着身体的不适匆匆赶过去。 等到晚上回来,裴越已经走了。 庞姨说南妍妍哭着来找他,他带着南妍妍回纽约了。 一夜荒唐才导致她怀了沈乐然。 但裴越现在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枝意扯唇,连讥讽的笑都扯不出来,她反问他:“你觉得呢?” 裴越不耐烦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沈枝意强忍着眼泪,弯腰要去拿矮茶几上的小提琴,“离婚协议书,你尽快签字吧。” 裴越仍旧拽着她的手:“沈枝意,那个孩子,到底怎么来的?” “你心里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沈枝意眼眶酸涩,“去年你回国的那一晚,你跟南妍妍坐在一起喝酒谈心的那一晚!” 裴越脸色一变,没想到会从沈枝意嘴里听到这个答案。 他的记忆里,他跟沈枝意结婚后就再也没有做过,那晚怎么会发生呢? 醒来的时候,主卧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 “怎么,你以为你睡的是南妍妍?”沈枝意看着他变化的表情,提高音量,“也是,你们俩在国外风花雪月,还不知道睡了多少次。” “我什么时候睡过她了?”裴越脸色铁青,“那晚我根本就没印象,庞姨说我醉了,南妍妍在那照顾我,你一晚上没回来。” “什么?”沈枝意踉跄了一步,满脸荒唐道,“你居然连这种鬼话都信,你做没做自己不知道吗?” 裴越抿了抿唇,口气冷硬:“你又不在我身上留印子,我上哪知道去?” 他说得理直气壮。 沈枝意懒得跟他说,甩开他的手抱着琴就想走。 “沈枝意!”裴越几步跟了上去,表情莫测,“那晚的事……” “好了,别再说了,不管怎么样,这婚我都离定了。”沈枝意面色不变。 “枝枝,”裴越喉结滚了滚,“那个孩子……” “孩子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沈枝意这会儿出奇的冷静,“我们之间已经不是这个孩子的事了。” 难怪裴越会认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的。 原来背后还有庞姨和南妍妍在推波助澜,真是讽刺。 …… 沈枝意执意要走,裴越只能让司机送她回了流金公寓。 关于那一晚的记忆,裴越的确不知情,喝了酒,醒来又接受了错误的信息,他脑子里的思绪乱成一团。 餐桌上的菜一口没动,裴越坐在沙发上,冷静下来后给南妍妍打了电话:“南妍妍,去年八月二十一号晚上,是你送我回云山别墅的,还是我自己回来的?” 男人声音很冷,带着审判的口吻。 接到电话的南妍妍神色一僵,忙道:“裴越哥哥,你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就是问这个事吗?” 裴越起身朝外走:“对。” “过了那么长时间,我怎么还记得呢?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哪天,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南妍妍有些慌乱,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 第31章 这么多年来,沈枝意已经习惯了 裴越追问了几句也没有追问出任何线索,他索性挂了电话,开车去纪闻野家。 人穿着浴袍刚拉开门,裴越便问:“我去年驾照被吊销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你连闯了好几个红灯,这事还是我帮你处理的,怎么了?”纪闻野关了门往沙发上坐,“大半夜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晚,我是一个人开车回去的还是跟南妍妍一起的?”裴越没走进去,站在门口问。 纪闻野笑了下:“我哪知道,南妍妍不是说她跟你一块回去的吗?” 裴越眉头紧蹙着:“那晚,我是跟沈枝意在一起的。” “什么?”纪闻野一脸困惑,“一会儿是南妍妍,一会儿是沈枝意的。我当时就帮你处理了闯红灯这件事,你第二天就跟南妍妍出国了,你不知道你那晚是跟谁在一起的?” 裴越脑子有点乱:“我喝醉了,完全没印象。” 醉酒再加上时间久远,很多细节一时想不起来。 …… 沈枝意连夜回家,保姆起来给她开门时吓了一跳:“小姐,脸上怎么受伤了?” “怎么手上也有?”保姆连忙扶着沈枝意进门,“琴怎么还摔了呢?发生了什么?去过医院了吗?” 沈枝意把琴放好,摇摇头说:“没事,一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保姆不赞同地拉起沈枝意的手腕看了看:“淤青也要注意的,幸好擦过药了。” 她的关心让沈枝意心里一暖,脸上终于浮出一点笑来:“然然睡着了吗?” “一个小时前刚睡着,这会儿正睡得香呢!”保姆笑着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乖的孩子。小姐,你快去休息吧,这会儿也已经很晚了。” “好,麻烦你了。”沈枝意说完就抱着琴进了卧室。 她本来想去看看女儿的,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就没去打扰她。 这一晚发生的太多,从跟钱子晴打架,裴越赶来开始,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南妍妍跟庞姨,三言两语配合着就让她跟裴越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 怪不得那么久以来,裴越一点也不关心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甚至在最初时想让她打掉。 果然,遇上南妍妍,她沈枝意就没占过上风。 沈枝意拖着疲倦的身体去了浴室,温热的水打在脸上,脑子渐渐清醒了些。 从浴室出来,沈枝意接到了沈延舟的电话。 “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沈延舟语气有些急:“完刚刚加完班,听说,你跟钱子晴打架了?” 这种事的传播速度比什么都快。 沈枝意应了声:“对,我跟她打架了,不过,是她先动的手。” 沈延舟的呼吸听起来重了些,他沉默了几秒才问:“受伤了没?” “没有。”沈枝意淡淡道,“这件事,是不是又给沈家添麻烦了?” 沈延舟轻叹了声:“不会,枝枝,你做什么都不用考虑沈家。” 他说得简单,但她是沈家养女,裴家二少奶奶,她不管做什么事,别人都会连带着把目光投向沈家和裴家。 这么多年来,沈枝意已经习惯了。 就算是这三年小心翼翼隐忍着的婚姻,也会被人当成笑话提及,说沈家没教好她这个养女,现在连个男人也守不住。 挂断电话后,沈枝意跟乐团请了假后终于睡下,可躺下来半天她却没有半点困意。 …… 次日一早,房门被敲响。 保姆低声叫她吃早餐。 沈枝意从床上醒来,女儿被保姆抱在怀里咯咯地笑着。 小家伙是个乐天派,吃早餐也吃得那样高兴。 沈枝意同她玩了一会儿,刚吃完早餐闻穗就给她打了电话。 质问的语气霎时间透过听筒传来,她背过女儿跟保姆到阳台接电话。 “枝枝!你怎么搞的?你为什么会跟钱子晴打起来?你好歹也是我们沈家的二小姐,你怎么能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除了沈家二小姐这个身份,你还是裴越的太太,你这不是净给家里丢人吗?如果不是裴越处理及时,你今天就等着让人看笑话吧!” “我那天都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在裴家这种高门大户里,要学会低调和隐忍,你要知书达理,温柔贤惠!” 闻穗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说吧,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你以前那么好脾气的人,最近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 “婶婶……”沈枝意叫了一声,原原本本地说了跟钱子晴之间发生的事。 闻穗听完沉默半天,不满道:“这个钱家也真是的,教出这么个泼辣的女儿来。不过啊,只要你占理就行,下次这种事可别再做,你总得为了沈家和裴家的面子考虑。” 闻穗又说教了几句才挂电话。 说来说去言语间也在责怪她有错,不知道迂回处理。 她只关心是谁占理,不关心她有没有受伤。 沈枝意收回手机,重新扬起一个笑。 她就是太贪心了。 沈家收养她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她不应该再有别的期待。 回客厅时保姆抱着然然在玩。 不得不说,沈乐然跟裴越长得很像,眉眼和嘴巴跟裴越十分相似。 难得休息一天,沈枝意一上午都陪着女儿。 下午午睡醒来,房门突然被敲响,保姆开了门,见到一张陌生又好看的脸,愣了几秒才问:“请问,您是?” “我是她老公。”裴越声音低哑,人还没走进来,就先抬眸朝客厅里看去。 听见动静的沈枝意从婴儿房出来:“阿姨,是谁啊?” 保姆略微有些尴尬,敞开门侧开身子让沈枝意自己看。 瞥见裴越,沈枝意脸上的笑消失:“你来干嘛?” “枝枝,我想,”裴越顿了下,语气艰涩,“我来看看孩子。” 保姆在边上望着,一瞬间就脑补出了抛妻弃子的渣男形象,当即挡在沈枝意面前:“你这个小伙子,不是我说你,你自己老婆怀孕生孩子这么久你都没出现过,现在空着手上门就说要看看孩子!做丈夫做成这样还好意思上门?” 语气讥讽到了极致。 裴越被骂得垂下眼眸,垂在身侧的手捏得骨节泛白。 沈枝意别过脸:“我说了,这个孩子跟你没关系,你走吧。” “我来还想说一下那晚的事……” 裴越刚起了个头,保姆便啪的一声把门关上,嘟囔一句:“这种男人也太不负责任了!嫁给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沈枝意语气不咸不淡:“马上就离了。” “这种男人,离了才好!” 两人的对话随着关门声清晰地传进裴越耳朵里,他攥紧了手,站在原地没动。 第32章 裴越,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越在门口等了一下午。 晚上七点,保姆开门扔垃圾时吓了一跳:“我说你这小伙子怎么还在这里啊?” 客厅里抱着女儿的沈枝意皱了下眉,她把女儿放在婴儿车里,对着保姆说:“阿姨,你去丢垃圾吧,我来处理。” 站在门口的男人眉眼间淡淡的,眼神却透着一股执着。 沈枝意抿了抿唇:“裴越,你到底想干什么?” “手上的伤好点了吗?”裴越薄薄的眼皮微微一动,左下的泪痣也随之颤了下,“我重新给你挑了一把小提琴,就放在云山别墅。” 沈枝意抬眸,眉眼间有些困惑:“为了孩子吗?” 孩子是去年八月份怀上的,但在那之前,她跟裴越的关系就冷了下来。 “不完全是。”裴越道,“这件事,是我误会了,枝枝……” “别叫我枝枝。”沈枝意打断他,“不管是不是误会,我们也已经走到头了,这段婚姻,再也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 “裴越,我真的一点也看不透你。”沈枝意摇摇头,“算我错了,当初我不该招惹你。” “至于这个孩子,她跟着我姓,就算跟你有血缘关系,你也别想抢走她。” 裴越喉结滚了滚:“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孩子的父亲,难道你想让我跟这孩子一刀两断吗?” “最开始的时候,你不是想让我打掉她吗?”沈枝意淡声道,“我一次次跟你说这孩子是你的,可你就是不相信,连问也没问一句,还……” “算了,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我现在就想跟你划清界限。”沈枝意垂下目光。 裴越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正想说话,沈枝意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忙走过去接电话,电话是闻穗打来的,让她回沈家老宅一趟。 沈枝意不想去,但对面语气坚决。 挂完电话,保姆刚好乘电梯上来,沈枝意交代几句,背上包就走。 裴越跟在她身后:“去哪?我送你。” “老宅,钱老爷子在沈家。”沈枝意揉了揉眉心,怎么样也没想到钱老爷子会跑去沈家找闻穗。 裴越眉头一皱,拽住沈枝意的手腕:“我跟你一起回去。” 沈枝意惊讶地看了眼裴越。 结婚这么多年裴越都没去过一次沈家老宅,今天突然陪她回去,他是想干嘛? …… 到老宅时已经晚上八点了,闻穗催得急,中途又打了两个电话过来。 两个人刚到老宅,就听见钱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你们家这个养女!也太不像话了!” “我女儿现在出了心理问题,她必须负责!” “钱伯伯,你想让我们怎么负责?”佣人还没通报,裴越便从容不迫地走进去。 钱老爷子扭头:“裴越?” 他喊了一声,随后将目光放在沈枝意身上。 钱老爷子看了看闻穗,又看了看裴越和沈枝意。 不是都说裴越跟沈枝意夫妻俩感情不和吗? 昨晚是为了面子,今天又是为了什么? 钱老爷子沉思了几秒道:“裴越,既然你来了,那这事你得给我个交代,我们家晴晴现在出现了心理问题,你说该怎么办?” 闻穗冷脸坐在椅子上,她本来懒得搭理沈枝意,但瞧见跟她一起回来的裴越,到底是缓和了脸色道:“哟,今天怎么一起回来了?” “我刚好跟枝枝在一起,她的手被钱小姐打青了,到现在还抬不起来。”裴越张口就来。 沈枝意愣了下,顶着两道视线道:“好像是摔着骨头了。” 钱老爷子紧拧着眉头,弯曲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点了点,开口:“皮外伤能治,心理疾病怎么治?你给我们家晴晴造成了这么巨大的心理创伤,就是赔礼道歉也治不好她。” “钱小姐心理创伤,我太太难道就没有心理创伤了吗?”裴越反问,“钱小姐可是砸了沈老太太留下的遗物。” 钱老爷子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闻穗慢慢牵出一个笑:“老太太留给枝枝的那把琴虽然不是什么天价,但那是她留给枝枝的遗物,你们家女儿先动手打了我女儿,还把她奶奶留给她的琴砸了,害得她抬不起手来,我们没找你们赔礼道歉就算了,你倒是先找上门来,没这个礼吧?” 似乎是有裴越在,闻穗挺直了腰板,连语气都强硬起来。 客厅里氛围沉重,钱老爷子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裴越笑着道:“不过嘛,要是她真得了什么连医生都治不好的病,我们去看看也是应该的,不如现在过去看看怎么样?” 话说到这份上,钱老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半晌,他冷哼一声,甩着手离开。 人走了,闻穗才热情地站起来,招呼佣人给裴越倒茶:“枝枝啊,裴越跟你一块儿来,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我好叫人做晚餐。” “不用了婶婶,我们吃过了才来的。”沈枝意不冷不热道。 如果裴越不在这,现在必定又是另一副光景。 闻穗闻言哦了一声,转头跟裴越搭话:“我们家枝枝不懂事,这些年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你在国外创业辛苦我们都是知道的,枝枝她不做生意,有时候不理解,你多担待。” “既然来都来了,我让人收拾下枝枝的房间,你们俩住一晚,明天吃过午饭再走怎么样?” 裴越观察着沈枝意有些抵触的表情,淡声道:“不用了,孩子还在家里,晚上在这住着她担心孩子。” 闻穗一副了然的表情:“也是,孩子现在还小嘛,是该父母陪在身边的。” “枝枝啊,你过来。”闻穗笑着朝沈枝意招了下手。 她把沈枝意拽到角落里:“你跟裴越,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婶婶。”沈枝意微微叹了口气,“我们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婚的,他不过是知道钱老爷子难缠,陪着我一起过来而已。” 闻穗不满地皱了下眉:“你该把握好机会跟他培养感情,三年前你都能嫁给他,现在怎么就不能再忍一忍呢?” 沈枝意扯了扯唇没说话,只道:“婶婶,然然在家里我不放心,我们就先走了。” 第33章 我们以后好好过,行吗 车上—— 裴越双手握着方向盘,时不时看一眼靠着椅背的沈枝意:“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谁?”沈枝意没回过神来,下意识问。 “你婶婶。” 沈枝意怔了几秒,道:“没什么。” 两侧车流疾驰而过,裴越开车很稳,连踩刹车都让人没什么感觉。 绿灯变成红灯时,车停在斑马线前方,裴越声音低哑地开口:“沈枝意。” 沈枝意看了过去。 裴越道:“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我们以后好好过,行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安静的车厢里回荡。 沈枝意就这么盯着他。 窗外的光影勾勒出男人英俊的脸庞。 沈枝意自嘲地笑了下。 好像从来都是这样,裴越说开始他们就得开始,裴越说结束她们就得结束。 沈枝意摇摇头:“不好。” “为什么?”裴越固执地问,“你难道想让孩子没有一个健全的家吗?” 沈枝意讥讽道:“如果女儿知道你曾经逼我打掉她,你觉得她想让你成为她的父亲吗?” 裴越眼神一暗,语气有些急:“这件事是我的错,我醒来后你不在身边,我……” “好了,我不想再回忆。”沈枝意打断他,“你把我放在公寓门口就行。” “沈枝意……” 裴越轻叹了一口气,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他皱着眉扫了眼备注,犹豫几秒还是接起电话问:“又怎么了?” “南小姐不小心摔倒了,现在在医院做手术!”许铭的声音传来,大得连沈枝意都能听见。 裴越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当即对着沈枝意说:“你能不能在这打个车回去?” 沈枝意无声点了头,在他停稳车后干脆利落地下了车。 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裴越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他突然后悔让沈枝意走了。 他想叫沈枝意回来,可再抬头时,女人已经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越过他的视线疾驰而去,裴越眼神晦涩,在路口拐了个弯离开。 …… 医院—— 南家父母都等在手术室门口,许巧倩瞧见裴越的身影,立刻从长椅上起身:“裴越,你昨晚都跟我们家妍妍说了什么?她今天早上起来就茶饭不思、哭哭啼啼的!” 语气之间满是责怪。 裴越不着痕迹地绕开她,问南启铭:“伯父,她怎么样了?” “还没出来,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南启铭语气严肃,“裴越,当初妍妍车祸,我们没有追究,可妍妍现在不能再出任何意外,我们南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裴越盯着亮灯的手术室,靠在墙上道:“不会的。” “什么不会的?我们家妍妍命苦啊!”许巧倩流着眼泪道,“当初要不是你解除婚约,你们俩现在早都结婚了!” 裴越听得心烦意乱,找了个借口道:“我去联系医院,派更好的医生过来。” “派更好的医生过来有什么用?妍妍得的是心病,我不信你裴越不知道!”许巧倩吼了一声,“她从小就那么喜欢你,你倒好,成年了看上个养女就想甩开我们家妍妍!” 南启铭语气严厉:“裴越,这事你没有处理好,是你的责任,你现在啊,就应该赶紧离婚,给妍妍一个交代!她为了你,三番五次地躺在手术室里,她遭的这些罪,吃的这些苦都是为了你!” 许巧倩哭得泪流满面,挽住南启铭的手道:“要是妍妍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裴越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深深地看了眼手术室,转身离开。 …… 一个小时后,南妍妍被送进单人病房。 医生说,只是不小心跌倒,旧伤复发而已,多加休息就好。 裴越从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走到外面抽了根烟才去南妍妍的病房。 人已经醒了,抱着许巧倩正在安慰她。 裴越走进去,问:“怎么样?” 南妍妍似乎没想到他会出现,转过来的瞬间便红了眼眶:“裴越哥哥……” “腿还好吗?”裴越冷静道。 南妍妍撇撇嘴,眼泪欲掉未掉:“知道你还关心我,我就好多了。” 许巧倩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把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人一走,南妍妍立刻娇滴滴地撒娇:“裴越哥哥,你昨晚差点吓坏我了!” “是吗?”裴越冷笑了一声,“怎么吓着你了?” “因为你说的那些事,我根本都不记得。”南妍妍无辜地摇摇头,“我差点还以为我惹你生气了。” 裴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一切治疗的费用刷卡结。” 他说完就走,没有一丝停留。 南妍妍喊了两声他都没回头。 许巧倩一脸疑惑地走进来:“他怎么就走了?” “说是公司忙。”南妍妍不悦地沉下脸来,“妈,裴越哥哥什么时候才能跟那个沈家养女离婚啊?” 她烦躁地挠了挠头。 许巧倩安慰她:“别着急,我再跟俞静说一说。” “烦死了,那个沈枝意说要离婚,结果过了这么久也还不离,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许巧倩摸了摸南妍妍的脑袋:“别急,当初要不是你一气之下答应解除婚约,裴家二少奶奶就是你的了。” …… 裴越从医院来到流金公寓,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站在门口,给沈枝意打了个电话。 对面没人接。 他只好轻轻敲了两下门。 保姆出来开门,瞧见他时眉头一皱:“小伙子,你怎么还在这?” “她们睡了吗?” 男人语气听起来有些苦涩,保姆叹了口气说没有:“你说说你这个小伙子,这么漂亮的老婆,这么可爱的女儿,你怎么能说抛弃就抛弃呢?你把人家弄寒心了才知道回来弥补,晚了!” 保姆摊开手,不住地摇头,到底是希望她们一家团圆,她道:“两个人都在婴儿房,你进去瞧瞧吧。” “谢谢。”裴越声线放轻了些。 保姆拎给他一双男士拖鞋,裴越眼神一转,问:“这是谁的鞋?” “沈大少爷的,他常来,所以备了他的鞋。” 第34章 原来我那么厉害,一晚上就怀上了 裴越的目光凝在门口的那双男士拖鞋上。 半晌,他脱了鞋直接踩进去。 保姆满脸困惑,见他径直往婴儿房走,嘟囔几句后把鞋拎回鞋柜里。 婴儿房门口,裴越静静地伫立在那。 装修温馨的婴儿房里,沈枝意抱着女儿,眼神温柔专注:“然然笑起来好漂亮呀,我们家宝宝就是可爱,笑起来声音都那么好听。” 她话还没说完,怀里的小家伙就晃着手指笑了起来。 声音清脆悦耳,听得裴越心里一软,他不敢开口,只怕一不小心打扰了这样温暖的一幕。 沈枝意正打算把女儿放回婴儿房里,转过头就瞥见门口高大的身影,他光着脚进来,连鞋也没穿。 保姆是没给他拎鞋吗? 沈枝意皱了下眉,沉下脸来:“你怎么来了?” 这会儿,他难道不是应该陪着南妍妍吗? 裴越往前迈了一步:“我想来看看你跟女儿。” “用不着。”沈枝意口吻坚决,抱着女儿别过身去,“你该陪的是南妍妍。” 南妍妍才是他的心头好。 裴越走到她面前,垂下眼眸:“这是我女儿,我有权利看她。” “你想就认,想不管就不管,凭什么?”沈枝意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裴越,你走吧,我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跟你吵架。” “那你让我抱一抱他。”裴越退步,“抱抱她我就走,行吗?” 沈枝意犹豫了几秒,伸手让他接过孩子:“你把手曲起来,让她的头放在你的臂弯处。” 裴越小心翼翼地接过沈乐然。 两三个月的孩子小小的一团,白白嫩嫩的,她弯着眼睛,嘴巴笑出爱心形状。 看得人心里软软的。 裴越笑了下,轻轻地用拇指碰了碰她肉肉的脸颊,声音温和地问沈枝意:“你平时都叫她什么?” “然然。” 沈枝意的视线落在男人身上,他抱着孩子,俊朗的眉眼此刻温柔如水。 这是她以前幻想过很多次的场景。 幻想着她跟裴越彼此相爱,幻想着裴越当爸爸的模样。 他唇边挂着一缕浅浅的笑容,眼下的泪痣因为他弯起的笑容往上移。 要是再早一点该多好。 看着父女相处的温馨场面,沈枝意心里泛酸,别过脸擦了下眼角的泪痕。 再转过头来时,裴越声音温柔地哄着然然:“然然,爸爸来晚了,对不起,原谅爸爸好不好?” 沈枝意没见过他这副夹着嗓子幼稚的模样,他能露出这样的表情说明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然然,跟爸爸打个招呼。”裴越轻轻晃着怀里的人,余光瞥见沈枝意,她正笑着看他们。 “枝枝。”裴越忽然叫了一声。 沈枝意匆忙地移开视线:“好了,你抱够了就回去吧。” 裴越突然伸出一条腿,将沈枝意勾到身前,然后伸手搂住她的腰:“你要挨我近一点,然然看不到你她会着急的。” 沈枝意猝不及防地扑进他怀里,鼻息间都是男人好闻的气息。 他的手就落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却稳稳地抱着女儿。 沈枝意愣了几秒。 裴越俯下身来,凑到她耳边说:“原来我那么厉害,一晚上就怀上了,还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儿,要是以前都没戴……” 沈枝意脸上一红,连忙阻止他接下来的话:“裴越!” 碍于女儿还在他怀里,沈枝意不敢用劲推他,只是拍了他一下。 裴越笑着闭嘴,哄了一句:“你来抱一抱她。” 沈枝意接过女儿,裴越腾出两只手后,完完整整地把沈枝意抱在怀里:“女儿的事,能不能原谅我?” “你看,我们这样一家人,不也挺好的吗?”裴越摩挲着沈枝意的腰,“老太太还盼着我们再生一个呢?” 男人灼热的呼吸就在耳边,低沉的声线故意撩人。 沈枝意咬了咬唇:“谁要跟你再生一个?” “除了你,不会有其他人。”裴越语气低低地道,“别跟我闹了,女儿都有了,我们一起陪着然然长大。” 沈枝意眼眸一暗,扯唇笑了:“你这是在哄我吗?” 裴越点头:“你是我老婆,不哄你哄谁?” “可是,我现在不需要你哄了。”沈枝意看着女儿,语气突然变得释然起来,“裴越,我刚怀孕的时候特别需要你,跟你发了好多消息,打了好多电话,但你呢?” “我怀然然怀得很辛苦,就想要你在身边陪着……”沈枝意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她顿了下,深吸一口气道,“算了,我不想再说了。” 裴越眸光晦涩,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他俯下身抵着她的额头:“对不起,枝枝,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怀孕生孩子。” 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沈枝意眼眶发酸,她突然仰起头问:“裴越,我想知道,当年我们结婚,你为什么不回家,你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个态度?” 她固执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裴越喉结滚了滚,望进她有些哀戚的眼底:“我们不提这个了好吗?” “裴越,”沈枝意再次开口,“你有没有……” 喜欢过我,哪怕是一点点? “小姐,沈少爷来了!” 两个人皆是一惊,沈枝意要说的话卡进喉咙里,她从裴越突然松开的手里出来,抱着孩子走出婴儿房。 沈延舟似乎是又带了不少东西过来,保姆正在整理。 沈枝意调整了下表情,笑道:“哥,怎么这么晚过来?” “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外头传得厉害,钱子晴一边说你打得她躺在床上起不来,一边又说你被她打得满身是伤,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沈延舟趿上拖鞋,边走边仔细观察着沈枝意的脸:“脸是不是被她的指甲刮伤的?” 说着,沈延舟就要伸手去碰沈枝意的脸颊。 沈枝意下意识避开,裴越便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笑道:“大舅哥,你来干嘛?” 沈延舟手一顿,风轻云淡地收回,眯了眯眼睛看向裴越:“你也在?” “我是她老公,我不在,我在哪?”裴越正大光明地揽过沈枝意。 第35章 老婆,我接你回家吃饭 两个同等身高的男人站在一起,莫名其妙地开始较劲。 沈枝意怀里的沈乐然朝沈延舟张了张小小的、肉嘟嘟的手,咿咿呀呀地说着些什么。 沈延舟笑了下:“然然好几天没见到舅舅了,来,我抱一会儿。” 沈枝意伸手把沈乐然递给他,沈延舟刚接过,裴越便不悦地拧着眉头抢过孩子:“我女儿,我自己抱。” “哇——” 沈乐然眼睁睁地看着沈延舟离她远去,哇的一声哭出来。 裴越立刻手忙脚乱地把孩子放进沈枝意怀里。 沈枝意也慌了神,然然还是头一次哭得那么难过,圆圆的眼睛望着沈延舟,小手挥舞着要他抱。 “哥,然然想让你抱。”沈枝意无奈地把孩子递给沈延舟。 沈延舟熟练地抱着沈乐然:“然然是不是想舅舅了?” 宽肩窄腰的男人声音一下就温柔了起来,沈乐然呜呜啊啊地喊了几声,撇下的嘴唇又开始止不住地上扬。 裴越抿着唇,满脸不悦。 沈枝意无奈地摇摇头,走近一步,轻轻从怀里拿出手帕擦干小家伙脸上的泪痕:“连我都不要,看来然然还是跟你亲。” 从怀上孩子到生产坐月子,沈延舟几乎参与了全过程。 虽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但他每隔两三天都会去陪陪沈枝意,生产的那几天,更是推了工作在医院照顾她。 “怎么说我也是她舅舅。”沈延舟低头哄着沈乐然,还问,“然然这几天胃口和睡眠怎么样?” “都挺好的。”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说话,裴越脸色铁青,突然伸手拽过沈枝意。 他在气头上,没注意到自己拽的是沈枝意有淤青的那只手。 女人轻嘶了一声,裴越忙捧着她的手摩挲:“不小心的,有没有弄疼?” “还好。”沈枝意推开他的手,“你先回去吧。” “我不去,我今晚在这睡。”裴越当即道。 沈枝意略带歉意地看向沈延舟:“哥,我给你添麻烦了,让你白跑一趟。” “没有白跑,我就是过来看一看。”沈延舟淡声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裴越,要一起走吗?” 裴越面无表情:“我不走。” “我这没有让你留宿的房间。”沈枝意毫不客气地拒绝,“你也不用在我哥面前表演。” 沈延舟似笑非笑地端着一个笑:“裴越,一起走吧,我正好有点事要跟你说。” 两个人都赶他走。 裴越咬了咬后槽牙:“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沈枝意抱过然然,嘱咐一句:“开车小心点。” 两个人男人离开,裴越跟沈延舟并排走在一起。 电梯下降的几秒里,沈延舟问:“裴越,我记得我们以前关系还可以吧?” 裴越冷哼一声:“算不上,点头之交而已。” “你可以对我有意见,但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待枝枝。”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裴越抬腿迈了出去。 “用不着你说。”裴越表情更冷了些,“我老婆,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对她,反而是你,你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少去找她,免得别人误会。” 沈延舟闻言,眸色淡了点:“枝枝跟我的亲妹妹没什么区别,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最好如此。”裴越丢下一句话,径直朝着自己的车走。 沈延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眉毛拢在一起。 看着那辆黑色的库里南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沈延舟这才打开车门。 车驶向一处僻静的别墅,他下车走了进去。 门打开的瞬间,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巧笑倩兮地出来开门:“延舟哥哥,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沈延舟搂着她走进去。 女人跨坐在他身上,双手主动攀着沈延舟的脖子。 沈延舟含笑抚上她纤瘦的腰肢:“最近有没有好好练琴?” 女人乖顺地点了点头撒娇:“小提琴真的好难学,人家的手摁琴弦都起泡了,延舟哥哥,你要补偿我。” 沈延舟握着她的手细细看了起来:“你想要什么补偿?” 女人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沈延舟弯唇笑了笑,抱着她往楼上的卧室走。 门关上,女人的睡衣脱落,沈延舟亲上她的唇,小声唤她:“知知今天好乖。” …… 沈枝意整理完琴谱就开始练琴,用的是乐团里的备用琴,手感并不是很好。 沈奶奶送的那把琴,她已经拜托郑柏送寄给专业的修复师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临近中午,沈枝意从琴房离开,刚走出京北剧院,便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等在门口。 裴越? 沈枝意皱了下眉。 他怎么会来这? 裴越瞥见她,大步走了过来:“老婆,我接你回家吃饭。” 沈枝意愣了下:“你刚刚,叫我什么?” “老婆啊。”裴越答得理所当然,“我老婆就只有你一个,不喊你喊谁?” 沈枝意眼皮动了动。 结婚三年,裴越还是第一次这样喊她,带着笑,语气温柔。 她晃了下神道:“我不会禁止你跟女儿来往的,你犯不着为了孩子这样委屈你自己。” 昨晚沈枝意已经想通了。 然然的爸爸是裴越,这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裴越想履行做父亲的责任,她不会阻止他见女儿。 “不全是为了孩子。”裴越伸手环住她的腰,“我来之前特意从老宅抓了条鱼,让阿姨炖给你吃,你不是最喜欢老宅的鱼吗?” 男人语气亲昵,似哄非哄。 大概是误会她跟别人有染的愧疚心作祟,裴越这两天格外温柔。 沈枝意试图扒开他的手,然而男人岿然不动,搂着她上车,强势地系好安全带后道:“我这几天都不是很忙,中午接你回去吃饭,晚上也来接你下班。” “裴越,”沈枝意有些无奈,“你到底想干嘛?” “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不行吗?”裴越关上驾驶座车门,踩下油门道,“孩子的事,是个误会,我跟你解释了。” “所以呢?”沈枝意歪头,“解释了,我就要原谅你吗?” 裴越被她噎住:“我解释了,道歉了,还要我做什么你才会原谅我?” “简单,”沈枝意道,“这事是南妍妍配合庞姨做的,我要南妍妍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