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疯批前夫夜夜来我梦里哭》 第1章 替身情人契约 “签了它，你母亲的医药费，秦氏集团会负责到底。” “苏今安，别给脸不要脸。你这张脸，这个价都多！” “你不过是可欣的替身，一个影子而已，摆正你自己的位置！” “听话，别反抗，我会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 脑子里嗡的一声，一堆乱七八糟的冰冷话语冲进脑海。 苏今安捂着脑袋，强行睁开眼。 眼前的东西有些模糊。 她又忍不住闭上眼，用力揉了揉，才终于看清楚。 一张很长很长的黑桌子，亮得能照出人影。桌子上面，挂着一个大水晶灯。 灯光是白色的，照得人身上发冷。 空气里有股香味，还混着一点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什么地方？我这是到哪了？ 桌子那头坐着个男的。 男子穿着黑西装，靠在椅子上。 光线有点暗，看不太清脸。 他看过来的时候，苏今安觉得身上一僵，那个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就像在看个东西。 秦妄。 一个名字和一堆混乱而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下子全出现在苏今安的脑子里。 一本打开的文件夹，被一只修长详细的手推到了她面前。 文件夹上印着几个字—— 《替身情人契约》。 “签了它。” 男人的声音没什么高低，但听得人耳朵发麻。 他抬了抬下巴，看苏今安的眼神带着没有丝毫瞧得起。 “苏今安，别挑战我的耐心。” 苏今安的手指在桌子下面微微颤抖。 她不是害怕。 只是觉得这事儿太扯了。 她，苏今安，26岁，之前在一家大公司上班，专门负责搞定那些不听话的员工和难伺候的领导。 说白了，就是专业对付各种不讲理的“霸总”。 十分钟前，她还在给一个老板上课，教他怎么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砸东西。 一眨眼，就到了这里。 脑子里还多了一本小说的内容——《千亿总裁的囚宠罪妻》？ 她就穿成了书里那个叫苏今安的女主角，被男主角秦妄关了三年，又虐待又折磨，最后还挺高兴的跟他在一起了。 想到这些，苏今安差点笑出声。 替身？情人？契约？ 都什么年头了。 看着眼前这份乱七八糟的“契约”，苏今安感觉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对面的秦妄看她一直不动，脸色沉了下来。 身后的助理陆时晏走上前，说：“苏小姐，秦总的时间很宝贵。” 意思就是让她快点。 陆时晏穿着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 按脑子里的剧情，这个人是秦妄的跟屁虫，专门替老板干坏事、擦屁股。 也是个倒霉的上班族。 秦妄好像没耐心了。 他站了起来，高大的影子一下子盖住了苏今安。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男人的声音很冷，“陆时晏，通知医院，停掉她妈的药。” “是，秦总。”陆时晏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这是在逼她。 书里，原来的苏今安就是听到这句话，吓得脸都白了，哭着签了字。 秦妄从上往下看着她，等着看她吓哭求饶的样子。 可她没哭也没抖。 苏今安慢慢抬起头。 她脸上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笑了笑，脸色浮现上班时候对客户的笑。 “抱歉，秦总，陆助理。” 她微微一笑，翩然开口，“刚才我没礼貌了。” 秦妄眉头皱了一下。 陆时晏要打电话的动作也停住了。 苏今安不慌不忙的扶了下额头，语气正式地开口： “主要是刚看这协议，内容有点多，我得消化一下。” 她停了一下，看着两个人，笑着又说了一句： “毕竟，我是乙方，签合同前，总得把内容看仔细了，这是规矩，对吧？” 乙方？ 规矩？ 这两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让秦妄和陆时晏都愣了一下。 秦妄冷笑了一声，坐了回去，两手抱在胸前，脸色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好。” 他倒要看看。 这个被他完完全全查了个遍的、胆子又小又好欺负的女人，想干什么！ “给你五分钟。” “谢谢秦总。” 苏今安道了声谢，然后做了一个让两个男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朝陆时晏伸出手，脸上还保持着笑。 “陆助理，笔能借我用一下吗？” 陆时晏愣了半秒，还是从口袋里拿了支笔递给她。 苏今安接过笔，拔开了笔帽。 她没签名。 就在秦妄和陆时晏的注视下，低着头，很专注的开始看那份《替身情人契约》。 餐厅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 秦妄的脸已经黑得吓人。 苏今安却好像没看见他要杀人的眼神。 她的表情不像是看卖身契，倒像是在看一份写错了的计划书。 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松开，手里的笔在合同上不停的画着圈。 终于，在秦妄耐心用完之前，苏今安停了笔。 她盖上笔帽，把笔轻轻放在桌上。 然后，把那份被她画得乱七八糟的合同，推回了桌子中间。 “好了，我看完了。” 苏今安抬起头，看着秦妄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挑不出毛病。 “秦总，我说句实话。” 她停顿了一下，可惜的摇了摇头，接着用一种特别诚恳的，好像真是为他好的口气，说出了她的“看法”。 “您这份合同，问题......很大。” 陆时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秦妄死死的盯着她，下巴绷得紧紧的，好像随时要扑上来咬人。 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敢有敢当他的面说他： 不行！ 不对！ 是问题很大！ 女人...... 苏今安没管他那吓人的眼神。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合同上她画的第一个圈。 “第一，这份合同犯法。限制人身自由，还是强迫的，就算告到法院，也没用。” 紧接着，又点了点第二个圈。 “第二，权利和义务不对等。合同里光写了我要干什么，没写你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做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最后，她继续往下点。 “第三，没法执行。‘情人’和‘替身’怎么考核？标准是什么？按长得像的程度打分，还是看你的心情？都没写，以后肯定要扯皮。” “第四......” 苏今安每说出一句话，秦妄脸色就更黑一分。 陆时晏眼神就更亮一分。 懂行！ 这绝对是懂行的人！ 这些话，他在心里憋了三年，一个字都不敢说！ 最后，在说完了七八个“大问题”后，苏今安做了总结。 “总的来说，秦总。” 看着快要发火的秦妄，苏今安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个“真可惜”的表情。 “这份合同，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太不专业了。” “我建议，重新写。” 空气顿时安静得吓人。 别墅里的佣人，吓得气都不敢喘。 只有苏今安，平静的坐在那里，像一个刚跟客户汇报完的员工，等着老板做决定。 在死一样的安静里，她迎着秦妄的目光，慢慢的，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提议。 “不如......”她抬了抬下巴，扯出一个面对高难顾客时的标准笑容。 “我帮您，重拟一份？” 第2章 《霸总使用说明书》 苏今安的话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餐厅里，却听起来特别清楚。 秦妄没说话。 站在他身后的陆时晏，呼吸猛地一停。 秦妄脸瞬间黑了下来，盯着苏今安。 就在苏今安以为他要掀桌子的时候，他笑了。 笑声很低，听着很冷。 他明白了。 这是她的新花样。 先说一堆他听不懂的话，让他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 然后再说要帮他，其实还是想留下来。 有点意思，女人！ 秦妄往后靠在椅子上，两条腿叠了起来，抬着下巴看苏今安。 他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好啊。” 秦妄慢慢的开口，声音中却带着一股冷冰冰的、看热闹的嘲讽之意。 “我给你这个机会。” “我等着看，你能写出个什么样的合同来。” “合同”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特别重，嘲笑意思不言而喻。 在秦妄看来，驯服、掌控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摧毁她所有的自信。 苏今安脸上的笑一点没变，好像没听出来秦妄话里的意思。 “谢谢秦总的信任。” 她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着旁边的助理。 “那么，陆助理。” 苏今安的口气很平静，就仿佛在自家公司开会，没有丝毫见外，“麻烦把你的笔记本电脑和打印机借我用一下，行吗？” 陆时晏愣住了，下意识的去看秦妄。 秦妄抬了抬下巴，让他照做。 他想把这场戏看完。 “好的，苏小姐。” 陆时晏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电脑和打印机，接好，放在苏今安面前的桌子上。 做完这些，他退到一边，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苏今安轻轻一笑，说了声谢谢，随即打开了电脑。 整个过程，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熟练，完全看不出一点紧张。 好像这张桌子不是饭桌，是她的办公桌。 苏今安还把屏幕转了个方向，让秦妄和陆时晏也能看见。 下一秒，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快的敲起来。 “哒、哒、哒......” 键盘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听得很清楚。 那声音不快不慢，很有节奏。 秦妄本来还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可慢慢的，他脸上的笑渐渐消失，眼睛微咪，散发出一股淡淡冷意。 屏幕上，一行行的黑字用很快的速度冒了出来。 那些字，他都认识。 但连在一起，秦妄一时间竟然无法理解其深奥含义。 什么叫《高净值人士长期陪伴与情绪支持服务协议》？ 什么叫“甲方行为准则与乙方法定权益”？ 还有那个“服务内容与附加价值评估体系”......这又是什么东西？ 秦妄眉头越皱越紧。 他突然发现，这事似乎跟他想的不一样！ 这个女人，她不是闹着玩。 这是真的在写一份商业合同？！ 苏今安用眼角看了一眼，陆时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了过来，眼镜都快贴到屏幕上了。 他看得很异常专注，嘴唇还在跟着屏幕上的字小声的动。 当苏今安敲完最后一条关于“赔偿”的内容时，陆时晏下意识的吸了口气，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怪物。 苏今安嘴角翘起，没有理会他们，专心的干自己的活。 她写到一些地方，还会习惯性的停下来，用手指敲敲下巴，想一下再接着写。 秦妄盯着她，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点烦。 刹那间，他自己看不懂这个女人了，她做的事，没有一件是他能想到的，这让他觉得事情正在跑偏。 终于，苏今安敲完了最后一个字，停下手。 打印！ 嗡嗡嗡！ 打印机发出咔嚓咔嚓声音，很快，吐出几张还热乎的A4纸。 苏今安拿起那几张纸，弄整齐了，然后轻轻的放在秦妄面前。 “秦总，让您久等了。” 她抬起头，脸上依旧还是那种面对客户时一成不变的笑意。 “这是我给您写的，《高净值人士长期陪伴与情绪支持服务协议》。” “您看一下。” 秦妄目光落在了那份协议的标题上，脸色渐冷。 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嘲笑他刚才的想法。 他的脸色有些铁青，握着的手指微微泛白。 苏今安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开始自顾自地说明起来。 “考虑到您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的合作也比较复杂，我把重要的条款分成了三个部分，这样您好看懂。”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第一页。 “第一部分：服务的时间和内容。” “我的上班时间，是周一到周五，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这段时间，我会按合同要求陪着您，给您做情绪支持。” “下班以后，是我的休息时间。如果需要加班，得提前说，并且要按合同给三倍的加班费。” 秦妄的眼角跳了一下。 给她当情人，还要按时上下班？ 还要算加班费？ 苏今安注意到秦妄的变化，嘴角轻轻下撇，没有停顿继续指向第二部分。 “第二部分：甲方的行为标准。” “签合同期间，甲方，也就是您，不能骂人、不能吓唬人、更不能动手。” “您每犯一次规，我都会记下来，这会影响您每个季度的‘合作分数’。” 秦妄呼吸顿时一停，桌子下面双拳不由握紧，满是不敢置信地看向苏今安。 他不但要给钱，还不能骂她？ 凭什么？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苏今安完全没有理会他的目光，对着他甜甜一笑，手指点在了最后一页上。 “第三部分：额外服务的收费标准。” “合同里没写的，超出‘陪伴’和‘情绪支持’之外的要求，都算额外服务，要另外给钱。” 她抬起眼，看着秦妄快要喷火的眼睛，笑了笑，小有兴奋的举了个例子。 “比方说，您要是需要我扮演‘温可欣小姐’，这个服务难度很高，对我本人也有‘心理风险’，所以收费会......非常贵！” “苏今安！” 秦妄一掌拍桌子站了起来，桌上杯子震得嗡嗡响。 目光不善地盯着她，那眼神恨不得立马把她吃了，随即一个字一个字冰冷地从牙缝中吐出： “你是在......找死吗？” 面对秦妄犹如火山爆炸般火气，苏今安眼神轻撇，平静的把那支笔，放到了协议旁边，怼了怼嘴开口。 “秦总，您要是对条款不满意，我们可以接着谈。” “但您要是想发火解决问题......” 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股“万分真可惜”的表情，眨了眨眼。 “那按您刚才的行为，已经算是‘口头威胁’了，这是第一次违规。不好意思，我得记一下。” 说完，她就准备拿手机。 秦妄目光一凝，握着的手指吱吱作响，胸膛上下起伏。 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火气都被对方用一套他听不懂但又很有道理的“规矩”给堵了回去。 憋屈。 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看看眼前的合同，又看看眼前这个平静的女人。 签，还是不签？ 签了，他秦妄的面子往哪放？ 他就成了这个女人的“客户”，被她用一套可笑的规矩给管着！ 可要是不签...... 那不就等于承认： 他被她那套“合同不专业”的说法给说服了？ 承认他怕了她这套新规矩？ 这一刻，秦妄自尊心，身为男人的骄傲——绝不允许他认输！ 在死一样的安静里，他慢慢的拿起了那支笔。 笔尖用力的落在纸上，都快把纸划破了。 秦妄。 两个大字，带着一肚子的火，签在了“甲方”那栏。 签完，他把笔用力的往桌上一摔！ 苏今安心中开心笑了笑，小心的把那份协议收好。 小样，还敢跟老娘刷脾气？还治不了你！ 她站起身，对着脸色异常难看，目光简直要杀了她的男人，惊喜开心的祝福。 “合作愉快，秦总。” 接着，她立刻开始用合同给她的权利。 “现在，作为您的情绪支持顾问，我需要马上检查一下您的主要活动空间——也就是您的书房，做一次全面的‘环境心理学评估’，好给后面的服务做个方案。” 下一刻，苏今安微微停顿后，发出了第一个专属她的工作指令： “请带路吧。” 第3章 美女大管家？ “我给她，带路？” 秦妄刚恢复平常的脸瞬间又黑得吓人，他盯着苏今安，胸口的怒火差点要把他烧死，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低沉的声音。 但他终究没动手。 字，是自己签的。 之前也是他自己亲口说要给她“机会”的。 现在后悔，就是当着陆时晏的面承认自己输了。 “呵。” 秦妄从喉咙里笑了一声，眼神很冷。 他没说话，转过身就大步的往二楼走，每一步都踩得很重，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苏今安眼角上翘，不慌不忙的跟了上去。 秦妄的书房在二楼走廊最里面。门是黑色的，跟墙差不多一个颜色。 男人走到门口，用指纹开了锁。 滴的一声！ 门的一声开了，秦妄推开门，侧过身冷冷的看着苏今安。 苏今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没什么感觉。 开个门都这么多戏，可惜对我没用。 她很坦然的走了进去。 书房很大。 到处都是黑、白、灰三种颜色，家具的边角都很尖。 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城市的夜景，窗户擦得太干净了，反倒像一块大屏幕，把外面的热闹都隔开了。 整个房间没有一本书，也没有一件私人物品，空得吓人。 这就是秦妄的地盘。 也是书里，他关着女主角、折磨她的地方？ 秦妄走到一张大黑桌子后面，坐进椅子里，两手抱在胸前，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苏今安。 苏今安没理他，自己像个专业人员一样，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看。 眼光扫过墙角的金属落地灯。 这灯直直的照下来，看着真难受，故意让人紧张的吧。 品味真差！ 手指划过一张给客人坐的椅子，椅子硬邦邦的。 这椅子坐着肯定不舒服，就是想让来的人赶紧说完赶紧走。 老一套了！ 她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射灯，光线很白。 这灯光跟手术室似的，能把人照出毛病来。 啧，这位秦总，是怕别人不知道他有病吗？ 走完一圈，苏今安心里有数了。 这哪是书房。 分明就是一个审讯室。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桌子后面那个脸越来越黑的男人。 “秦总。” 苏今安直接化身为一名主治医生，眼中带着点可惜，“您这个办公室，问题比我想的还严重。” 秦妄的眼角又跳了跳。 又是这句话！ 又是问题很大？！ “首先，是装修风格。” 苏今安没给他发火的机会，直接开始说她的“诊断报告”。 “到处都是大块的黑色灰色，家具线条又尖又硬。从心理学上说，这种设计‘攻击性’太强，会刺激您的潜意识，让您更容易生气和动手。” 她停了一下，指了指那盏落地灯。 “其次，是灯光。整个房间的灯都在故意让亮的地方特别亮，暗的地方特别暗，这会让您眼睛累、精神紧张。在这种地方呆久了，您的情绪早晚要出问题。” “最后，是这张桌子的位置。” 苏今安看着那张大桌子。 “您把桌子正对着门口，离客人的椅子又那么远。这是典型的没安全感，所以才要过度防备。” 她每说一句，秦妄的脸色就更黑一分。 “总的来说。” 苏今安做出了总结，脸上露出一个“我很担心你，这都是为你好”的认真表情。 “我强烈建议，把这个房间改造一下。不然，不管我怎么帮您，都会被这个糟糕的环境给抵消掉效果。” “你......够......了！” 秦妄终于忍不住了。 砰！ 一声巨响！ 男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厚重的桌子震得晃动 他站了起来，眼睛有点发红对着苏今安吼： “闭嘴！” “这是我的地方！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轮得到你来说？！” “苏今安，你别以为拿了那份破合同，就......” 结果，他的话海没吼完，直接卡在喉咙了。 因为苏今安的动作比他更快。 她没躲，就在他拍桌子的时候，平静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解锁，打开备忘录。 然后，面无表情的开始打字。 秦妄的火气好像一下子被掐住了。 他愣愣的看着她的动作，一时忘了后面要骂什么。 苏今安打完字，才抬起头，看着他那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公事公办开口道： “记录：下午七点二十三分，甲方秦妄先生，因为不接受乙方的专业建议，情绪波动剧烈。行为表现为：拍桌子，制造超过80分贝的噪音，并且大声吼叫。” 她停了一下，把手机屏幕转向秦妄，好像在确认内容。 “按照我们签的合同，附件三，第四条，您的行为算是‘中度违规’。” “这是您签完合同后的......第一次口头警告！” 秦妄：“......” 陆时晏：“......” 整个书房，安静的吓人。 秦妄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他活了二十八年，发过无数次火，砸了无数东西。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在他发火的时候，不是吓得发抖，也不是哭着求饶，而是他妈的在给他写“违规报告”？！ 这感觉太奇怪了。 让他一肚子的火都没地方发，堵在胸口快要炸了。 “好了，警告完了。” 苏今安收起手机，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她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愣住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个和气的表情。 “秦总，其实您刚才的反应很正常。这正好说明我的判断是对的，您确实需要——专业的帮助！” 苏今安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终于说出了她的治疗方案。 “所以，针对您这种情况，我给您提个建议。” “我建议，我们在这个书房里，给您弄一个......‘冷静角’。” 冷静角？ 这是什么东西？ 秦妄和陆时晏都愣住了。 苏今安没管他们，自己开始说她的想法。 “冷静角，就是一个专门设计出来，让您快速冷静下来的地方。当您觉得自己要发火的时候，可以主动去那儿，用一些特定的东西，很快就能让您心跳和血压恢复正常。”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书房里那个能看到外面风景的角落。 “位置就选在那儿。” “要买的东西嘛......” 苏今安没管秦妄快要喷火的眼神，自顾自的安排起来，还转头去看门口的陆时晏。 “陆助理，麻烦你记一下要买的东西。” “我需要一张米白色的单人沙发，天鹅绒或者羊羔绒的，不能有尖角。” “一张同样颜色的软地毯。” “一条十五磅以上的重力毯，深灰色的。” “一台能放白噪音的香薰机，精油我来挑。” “哦，对了，再加一个沙漏，用来看时间。” 苏今安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已经呆住的陆时晏，笑了笑。 “麻烦您明天之内，找人送过来。钱......直接记在秦总账上，项目名叫‘办公环境改善’就行了。” 陆时晏脑子嗡的一声。 他现在到底该听谁的？ 就在秦妄和陆时晏都因为“冷静角”这个提议而彻底愣住的时候。 苏今安，这个提出问题的人，已经准备下班了。 她看了一眼手表，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 “好了，今天的环境评估就到这儿。” 接着，她看了看这个大得吓人的书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苏今安转过头，对着还在发愣的两个男人，提出了一个全新的、也是更实际、匪夷所思的问题。 “那么，现在来解决一下我的住宿问题吧。” 她歪了歪头，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问道。 “请问......” “我，住哪儿啊？” 第4章 乙方，请住员工宿舍 她话音落下，对面那道视线让她后背有点发冷。 秦妄冷冷的看着她，没说话。 苏今安眨了眨眼，顶着压力，脸上还是那副上班时用的标准微笑。 秦妄的嘴角扯了一下，但不是在笑。 “呵。” 他喉咙里发出个声音，转过身，又坐回那张大办公桌后面。 他的手指在桌上的对讲机上按了几下。 “王叔，上来一下。” 很快，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出现在门口，穿着西装马甲，头发梳得很整齐。 他弯了弯腰。 “先生，您找我。” 这就是“妄园”的管家，王叔。 秦妄的眼光没看苏今安，直接看着王叔，下巴抬了抬。 “带苏小姐，去挑一间客房。” 他把“挑”这个字说的很重。 “把三楼那几间，都打开让她看看。” 王叔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秦妄没解释，低头用手指摸着袖扣，再抬头时，只是扫了苏今安一眼。 苏今安微笑着，对王叔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王叔了。” 她心里想：开始了，开始了，果然开始了。这套用钱砸人的老土办法，总算还是用出来了。他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图他的钱，给够钱就听话？想得美。 上礼拜公司刚接了个差不多的客户，也以为有钱了不起。现在呢？还在公司楼下扫地，每天看见她都得客客气气的喊声“苏经理”。 “苏小姐，请跟我来。” 王叔的口气很客气，但苏今安能听出来，他有点瞧不起自己。 他带着苏今安，走出了那间让人不舒服的书房。 走出门的时候，苏今安没回头再看秦妄。 …… “妄园”比苏今安想的还要有钱。 脚下的黑白地板砖，亮得能照出人影，冷气好像能从鞋底钻进来。 王叔在一扇很大的白色雕花门前停下。 “苏小姐，这是‘晨曦’。” 他推开门，一股很贵的气味扑了过来。一盏巨大的水晶灯亮得晃眼，光线刺得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好家伙。她心里说。 她忍不住在房间里看了一圈。 这房间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柱子上都雕着金色的花，窗帘是丝绒的，一直拖到地上。 这哪是房间？跟最贵的KTV包厢似的，豪华得有点假。 她心里骂着：住在这儿，半夜上厕所都得开导航，不然摸不回床上。 王叔的声音高了一些，开始介绍。 “这沙发是芬迪的，定做的；地毯是波斯人手工织的……” 他又指了指头顶的灯，口气更骄傲了：“还有这个，是巴卡拉的限量款，全世界就这一个！” “怎么样，苏小姐？”王叔介绍完，有点期待的看着她，“这个房间，您满意吗？” 苏今安笑着摇了摇头。 “谢谢您，王叔。这房间很漂亮，但不太适合我。” 王叔脸上的笑僵住了。 不适合？ 全城的女人挤破头都想住进来，她居然说不适合？ 苏今安给出了她的“专业”解释。 “这里太像酒店套房了，是用来度假享受的。我的身份是顾问，住在这儿，会影响我专心工作。” 王叔：“……” 他好像第一次听说有人嫌房间太好耽误工作的。 “那……我们看下一间？” 他带着苏今安去了隔壁。 第二间房，叫“星夜”。 一开门，苏今安差点被一股“艺术味”呛到。 墙上挂的那几幅画，红一块黑一块的，跟杀人现场似的。 她想：住这儿，晚上不吓死都算自己命大。 “王叔，”苏今安的表情严肃了点，“这间房风格太吓人了，可能会影响我的专业判断。我需要一个正常点的环境。” 王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只能带着她，走向第三间房。 第三间房，跟前两间完全不一样。 一开门，一股甜得发腻的香水味就冒了出来。 屋里全是粉色、蕾丝和毛绒玩具。 苏今安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 “这间……”王叔的口气有点奇怪，“是先生按……一个老朋友的喜好弄的。” 苏今安一下子就明白了。 温可欣。 她心里一阵反胃。 住在这儿，不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自己是个冒牌货吗？ 苏今安脸上的笑没变，但口气疏远了点。 “这间房太可爱了，跟我的气质不搭。” 她停了一下，半开玩笑的说：“而且，住在这么可爱的房间里，会让我在秦总面前显得不专业，对我们后面的合作不好。” 王叔彻底没话了，张着嘴，呆呆的看着她。 “王叔。” “啊？苏、苏小姐？” “我刚才上楼的时候看到，一楼走廊那边，好像还有房间？” 王叔愣住了。 “那是……那是佣人房。” “可以带我去看看吗？”苏今安好像很好奇，“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别墅的结构，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王叔没敢自己做主，走到一边，拿出对讲机小声的汇报。苏今安看到他拿着对讲机的手停在半空，表情变得更奇怪了，过了十几秒，他才好像收到了命令，僵硬的转过身。 “先生……同意了。” …… 佣人房这边，跟主楼那边完全是两个世界。 没地毯，没水晶灯，墙是白色的，东西都很简单、朴素。 但苏今安反倒觉得松了口气。 “这几间都有人住了。”王叔的口气有点不自然。 “那间呢？” 苏今安指着走廊最里面一间关着门的房间。 “那是……一间杂物间，平时放些没用的东西。” “可以看看吗？” 王叔只好打开了门。 房间不大，里面有一张单人床，一张小书桌，一个衣柜。 虽然小，但很干净，窗户外还能看到院子里的一棵树。 没贵东西，没吓人的画，也没有别的女人的影子。 苏今安吸了口气。 太好了。 “就这间了。”她转过头，对已经呆住的王叔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王叔，这间房太适合我了。” “啊？” “你看，”苏今安开始胡说八道，“第一，这里安静，能让我好好总结一天的工作。” “第二，这里朴素，能提醒我自己的身份，别有不该有的想法。”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停了一下，口气变得很真诚，“住在‘员工宿舍’，才对得起我这份‘劳动合同’啊！” 王叔僵在原地，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今安没再管他，直接走进房间，把自己的小包放在书桌上。 然后，她走了出来。 她一抬头，就看到二楼走廊上站着的秦妄和陆时晏。秦妄的下巴绷得紧紧的，扶着栏杆的手上青筋都冒出来了。 苏今安好像没看见他们。 她走到客厅中间，抬手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晚上八点零三分。 她抬起头，看着楼上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准备下班的笑。 “秦总。”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别墅里，听得很清楚。 “按我们合同里的规定，现在已经过了下午六点，是我的下班休息时间了。” 她微微弯了下腰，行了个礼。 “那么，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明天早上九点，我会准时去您的书房。” “您和陆助理，也早点休息。” 说完，她没再多看一眼。 转过身，平静的走向了那间在走廊尽头的、小小的“员工宿舍”。 “咔哒。” 门被关上了。 苏今安关上门，后背贴着门板慢慢坐了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安全了。 她看着这个只属于自己的小空间，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 点开那个置顶的闺蜜头像。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打字。 一行字，很快的编辑好，发了出去。 【糖糖，救命。我签了份离谱的卖身契。】 第5章 闺蜜的“最高警报” 晚上八点零五分。云城，一栋旧公寓的顶楼。 这地方不像“妄园”那么冰冷，到处都是温馨的生活痕迹。窗台上搁置几盆绿萝，叶子上还有水珠。墙角的旧沙发上铺着洗得发白的毯子，扶手都磨破了。桌上放着一盘刚洗好的草莓。 空气里有股咖啡和泡面混在一起的香气，加湿器“咕噜咕噜”的冒着白雾。 唐小糖头上裹着干发帽，盘腿窝在懒人沙发里，身上盖着毯子，怀里抱着个猫爪抱枕。她一边“咔嚓咔嚓”的吃着薯片，一边飞快的敲着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是个八卦论坛。 标题是：【开扒！小花林菲菲和神秘富商的“神仙友谊”！】 她坏笑着，打字打得飞快。 “炸圈！听说一个快五十的地中海富商，送了小花一套三千万的江景房，说是‘友情信物’！” “那房子普通人一辈子都买不起个门把手！咱们的友情是奶茶，有钱人的友情是三千万的房子？这差距也太牛了！” “俩人年纪差那么多，还硬凹‘纯友谊’，这操作真牛！建议这事直接评为‘年度最假新闻’，以后谁再说‘纯友谊’，咱就问他：‘三千万起步，不然别聊！’” 写到这，她把一片薯片抛起来，嘴巴一张，精准地接住薯片。把这些有钱人的破事全扒出来，就是她这个“糖加三勺”账号能火的流量密码。 正写得高兴，手机亮了一下。“叮咚——”是微信，备注是【安安小宝贝】。唐小糖随手划开，薯片渣都掉到了屏幕上。下一秒，她的动作和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屏幕上只有一条很短的消息。 【糖糖，救命。我签了份离谱的卖身契。】 ……救命？卖身契？ 唐小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她揉了揉眼睛，把手机拿到眼前，一个字一个字的又看了一遍。 没错，是救命，和卖身契。 唐小糖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什么玩意儿？！她家安安……平时冷静得要命，今天这是怎么了？还是说……她冒出一个很吓人的想法，后背都凉了。被绑架了？！这是绑匪发的，还是安安在求救？！ “哐当！”唐小糖一下子从懒人沙发上弹了起来，抱枕和毛毯掉了一地。她也顾不上了，抓起手机就打电话。 “......我会等枯树生出芽，开出新的花......” 电话里，是安安的专属来电铃声。 没人接！ 唐小糖的心脏跳得特别快。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手机都差点抓不稳。 不接电话！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这下，她百分百肯定，出事了！ “冷静，唐小糖，你得冷静！” 她一边在房间里着急的转圈圈，一边深呼吸，强迫让自己的脑子转起来。 报警？不行！不知道在哪，警察怎么找？万一惹火了绑匪…… 唐小糖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她又扑回沙发上，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开始疯狂的发消息。 【安安！安安你人呢？！？！】 【姐妹你还好吗？！在不在啊？！回个话！】 【你是不是被绑架了？！是的话你就给我发个句号！】 【靠！你别吓我啊！你那边什么情况？对方男的女的？要钱还是要人？】 【宝宝你听着，千万别惹他们，保命要紧！你银行卡密码我都知道，要多少钱都给！】 【定位！赶紧把定位发我！我马上报警！】 【你要是被人噶腰子了，就回个1！我马上帮你联系黑市买个新的！】 一堆消息发过去，都没有回应。 唐小糖彻底慌了。 她脑子里开始乱闪各种新闻标题。 《震惊！女白领深夜失联……》 《豪门秘闻：离奇绑架案……》 她甚至都想好了要怎么写文章帮苏今安讨回公道，标题就是——【闺蜜惨死前最后一句话曝光！全网震怒：必须严惩凶手！】。 “不行不行！” 唐小糖用力的摇了摇头，把这些吓人的想法甩出去。 她瘫在沙发上，看着聊天记录，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 她家安安打小就命苦，磕磕绊绊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毕业了，怎么能…… 就在她眼泪快掉下来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叮咚——”是安安！ 唐小糖一下子从沙发上又跳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点开消息。 【别急，活着呢，没被噶腰子。】 看到这条消息，唐小糖总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长长的“吁”了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了。 紧接着她眉头又皱了起来。 没被绑架？那“救命”和“卖身契”是什么意思？ 她刚准备打字问，苏今安的第二条消息就发了过来。 【情况有点复杂，一两句说不清。你别担心，我现在很安全，就是……接了个特别麻烦的“情绪管理”私教单。】 情绪管理？私教单？唐小糖看着这几个字，一头问号。 这是什么暗号吗？是对方逼她这么说的？ 她正想提醒苏今安，要是被人威胁了就发个省略号。 苏今安的第三条消息发了过来。那是一张图片，是用备忘录打的字截的图。 上面是几行加粗的黑字。 【《高净值人士长期陪伴与情绪支持服务协议》核心条款（乙方版）】 【一、服务时间：周一至周五，9:0A.M.— 6:0P.M.】 【二、加班规定：超出服务时间的行为，均视为加班，按日常时薪三倍计费。】【三、甲方行为准则：合作期间，甲方不得对乙方进行任何人身攻击、言语威胁……】 【四、工作环境：乙方享有独立、安全、不受干扰的居住及工作环境。】 【五、最终解释权：本协议最终解释权，归乙方所有。】 …… 唐小糖看着这张图，一个字一个字的念。 念完以后，她瞬间僵住了，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倒吸了一口气儿。 薯片的咸香还残留在舌尖，却再也尝不出滋味。 什么玩意儿？高净值人士？情绪支持？还有三倍加班费？最离谱的是那个“最终解释权归乙方所有”？！ 这……这是卖身契？这他妈是“卖身契”？！这分明是把甲方按在地上踩的“祖宗条款”啊！ 唐小糖的脑子飞快的转着，终于把所有事都连起来了。 ……卖身契……情绪管理……祖宗条款……她有了一个又荒唐又合理的猜测。 安安被人抓走……被逼着签合同……结果反过来把对方给收拾了，签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她那个连外卖送洒了都不敢给差评的闺蜜……是怎么做到的？ 唐小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随即笑出了声。那笑声起初还压抑在喉咙里，很快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在空荡的房间里肆意奔涌。 “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哈哈哈哈……” 她整个人陷进懒人沙发里，笑得肩膀直颤，抱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他妈……我刚才差点就准备给她联系黑市换腰子了！结果她……她是在“上班”？！还是给甲方当“爹”的那种班？！ 牛逼！太他妈牛逼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安安吗？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就这么厉害？！ 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又拿起手机，手指飞快的打字。 之前的担心都没了，唐小糖现在八卦心熊熊燃起，就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稳住！姐妹！你可千万稳住！】 她发完，又觉得不对，赶紧撤回。 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得先搞清楚情况。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打了条消息发过去。 【稳住！这个‘甲方’到底是个什么极品！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吧！等我！我过几天有空，亲自去探探虚实！】 第6章 一份“惊喜”快递 天还没亮透，云城的雾还没散。 “妄园”里已经亮起了灯。 苏今安六点半准时醒了。 她住的这间“员工宿舍”，空间不大，却让她放下了满身的疲惫。没有豪华房间走两步就能听见回声的空旷，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在这里，偶尔能听见几声清脆的鸟叫，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淡淡草木香，连空气都变得熨帖起来。 挺好。 她不慌不忙的洗漱完，换了套白色的休闲服，给自己冲了杯牛奶。 七点，她走出房门，整个别墅里安静的可怕。 空气里还是那股名贵香水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吸进鼻子，肺里都是细密的沁凉。 走廊很长，大理石地板能照出人影，反射着水晶吊灯的冷光。 苏今安端着牛奶，光脚踩在地毯上，慢慢的走向落地窗。 昨天晚上，唐小糖发来的一堆消息让她感觉很暖和。 原主那个咋咋呼呼的闺蜜，人真不错，嘴巴厉害，但心比谁都软。 她心里想：这个人值得深交。 八点，秦妄从楼上下来。 昨天被苏今安搞得一晚上没睡好，头很痛。 那个女人的脸，还有那份合同，在他脑子里转了一整夜。 身上松垮地裹着黑色的丝绸睡袍，领口敞开。他抬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他本想走进厨房煮杯咖啡，却顿住了。 透过落地窗，他看到院子门口停着一辆印着家具牌子的大货车。几个穿工作服的工人正站在车边，好像在等什么人。 盯着货车的目光沉了两秒，秦妄“嘁”的一声冷笑。 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昨天还在他面前装模做样，说什么不要豪华房间，员工宿舍好，原来在这等着呢！嘴上说住小房间，才一晚上，一大早就给自己买新家具。这套路玩的还挺像回事。 他甚至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会装可怜告诉他，不是她贪心，是“员工宿舍”环境不好，没法“更好的为他服务”。 到时候，她把“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借口摆出来，他不答应，倒是他不近人情了。 呵，女人！ 他端着煮好的咖啡，转身走上二楼的书房。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今天又要说什么。 他甚至想好了怎么怼她。 他会让她买，但会用最难听的话让她明白，她得到的所有东西，都是他赏的。 走到二楼走廊，他脸上的冷笑停住了。 书房门口站着苏今安和陆时晏。 苏今安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垂着眼正看着屏幕。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对他微微颔首，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那笑容规规矩矩的，带着几分职业性的疏离。 “秦总，早上好。” 陆时晏穿着一身挺括的西装，拿着个文件夹，脸上没什么表情。 秦妄心里“咯噔”一下。 有种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 “你们……” 他刚开口，陆时晏利落地上前一步，弯了下腰，开始汇报。 “秦总，早上好。” “按照苏顾问昨晚九点发邮件提的要求，‘冷静角’要用的东西，十分钟前已经送到了，等着进场安装。” 陆时晏停了一下，把手里的文件夹翻开一页，递到秦妄面前。 “这是详细的采购单和报价单，钱已经申请提前付了，项目名叫‘办公环境改善落地方案’。您看一下，在验收单上签个字。” 采购指令？ 冷静角？ 办公环境改善？ 秦妄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盯着陆时晏手里的单子，上面的每一个字——“米白色天鹅绒单人沙发”、“十五磅重力毯”、“白噪音香薰机”——脸上腾地烧了起来。 像挨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 所以，门口那辆车…… 不是她给自己买的。 是……买给他的？！ 他刚才想的那些，都是自己想多了？ 他又羞又怒，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 “验收？” 秦妄的眼光看着苏今安。 “验什么收？！” 他从牙缝里说，声音不大，但很吓人。 “谁让你们买这些垃圾的？！” “把东西给我退了！让他们现在就滚！” 苏今安没理他的火气，连眼皮都没抬。她只是慢慢的把平板电脑的屏幕，转向秦妄。 屏幕上是他们昨天签的那份协议。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把其中一条放大了。 “秦总，按照我们协议附件二，第三条，‘为了保证服务质量，乙方有权对甲方的环境提议优化，相关费用由甲方承担’。” 她的声音很平静。 秦妄的呼吸停了一下。 又是这份合同！ 他气得笑了起来，声音很冷。 “好，写得很好。” “但我是甲方，我有权不答应！” 他就是要看看，这个女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当然，您有权拒绝。” 苏今安点了点头。她收回平板，低头在屏幕上划了好几下。 接着，又把屏幕转向秦妄，平静的说： “好的，那我需要记录一下：甲方在今天早上八点十五分，单方面不执行合同里关于‘环境优化’的条款，将严重影响后面的服务。” 她停了一下，看着秦妄那张气得有点变形的脸，露出了一个公式化的、有点惋惜的笑。 “您这个行为，将作为很重要的负面记录，被详细的记下来。” “并且，会直接影响到……您第一份‘周度行为评估报告’的分数。” 周度…… 行为评估报告？ 这又他妈是什么东西？！ 秦妄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的那套叱咤商场的商业逻辑，滴水不漏的谈判技巧，在这个女人面前半点用都没有。 她不跟他辩解，只是平静地捧着那套合同，轻描淡写地挑出他话里的漏洞，用合同里的条款严丝合缝地卡着，钉死了他可能反驳的任何理由。 这感觉让他憋屈的快吐血了。 陆时晏握紧拳头，借着低头的动作，用力咬着嘴唇，压抑住努力上扬的嘴角。 “周度行为评估报告”？ 苏小姐到底还有多少新词儿？ 这也，太……太专业了！ 秦妄盯着苏今安，胸口上下起伏。 好好好，他又输了。 合同是他签的，现在要是不认，传出去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认怂！ 沉默了很久。 秦妄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让他们，进来。” 苏今安笑了笑，带上了点真实的笑意。 她对陆时晏点了点头。 “陆助理，麻烦你了。” “是……是！苏顾问！” 陆时晏转身很快下楼去安排了。 很快，几个工人小心的把一个个用厚膜包着的东西搬了上来。 秦妄就站在书房门口，脸都气青了，看着工人把东西搬进来。 他看着工人撕开膜，露出一张米白色天鹅绒的沙发。 他又看着工人铺开一张同样颜色的毛地毯。 然后是一条深灰色的毯子，看着就很厚重，还有一个香薰机，和一个沙漏。 这些东西，每一样，看着都很暖和、很安静。 它们被放进了他那间只有黑、灰、金属和硬线条的书房里。 这场景，反差太大了。 荒谬，而且是羞辱。 东西都装好了，工人们出去了。 最后，书房里多了一个和周围完全不搭的小角落，到处都是软的、暖和的东西。 ——冷静角。 秦妄盯着那个角落，呼吸都有点不顺畅。 他手指不自觉的握紧，关节都白了，西装袖子被扯皱了都没发现。 什么“冷静角”？ 在他看来，那不是什么“冷静角”。 那是苏今安专门给他造的“耻辱角”。 这个念头，让他很清楚的认识到一个事实。 这个女人，正在用他看不懂也反抗不了的办法，一点点的，侵吞他的世界，破坏他的规矩。 第7章 你的第一份“差评” “冷静角”装好后，秦妄直接闭嘴，不搭理苏今安了。 秦妄单方面对苏今安发起了冷战。 他刻意地无视她，将她当成一团空气。 秦妄在客厅旁若无人接听跨国视频会议，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别墅里的每个人能听见他领军商业的布局魄力。 他让管家王叔把饭直接送到三楼，避免和苏今安在同一个餐桌上吃饭。 秦妄不再进常去的书房，把所有工作都搬到了三楼的影音室。 那个被强行塞进他领地的、米白色的柔软角落，他目光都鲜少停留。 这份疏离是他的反抗，更是“妄园”唯一主人的无声宣战。 他心底早已认定，女人种种强硬，不过是欲擒故纵。 秦妄有十足把握，只要自己够冷漠、够坚定，不出三天，她就会和所有想攀附他的女人一样——主动收起锋芒、卸下伪装，乖乖过来讨好、求饶。 只可惜，对于他的心思，苏今安一个眼神都欠奉，眼皮都没抬一下。 秦妄开会，她就在不远的沙发上戴着耳机看书。秦妄在楼上吃饭，她就在楼下的大餐厅吃饭，还跟吴婶提了健康菜色搭配的建议。秦妄不进书房，她就每天早上九点准时“上班”，把书房当成自己的办公室。 秦妄的行为，在苏今安的内心 OS里，只落得几个干脆的标签。 【典型的消极抵抗。】 【试图通过回避核心问题，来重新掌握主导权。】 【行为模式分析：幼稚得像不想上幼儿园而满地打滚的小学生。】 ...... 一周后。 秦氏集团总部，陆时晏的手指悬在鼠标上方，迟迟不动。 屏幕上那封邮件标题很醒目：【关于秦妄先生第一周情绪管理服务的评估报告及一对一复盘会议邀请】。 他握着鼠标的指尖颤抖。 "这位苏顾问...真要命啊..."他轻声自语。 邮件正文，用词专业、格式标准，详细说明了召开本次“复盘会议”的必要性，并附上了本次会议的议程，甚至还给出了三个可选的会议时间段，请求秦总进行确认。 附件里，是一份加密的、长达十二页的PDF文件，文件名正是那份让他眼皮狂跳的《评估报告》。 这位苏顾问…… 她是真的在把秦总当成一个“问题客户”来管理啊！ 陆时晏感觉自己的心脏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他仿佛已经看到，秦总看到这封邮件时的冷笑——不是上扬，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平直拉伸，眼底结着冰，眉峰却压得极低，像暴风雪前阴沉的天幕。 犹豫了几秒钟，他还是决定冒着被集火的风险，将邮件原文转发给了秦妄，并附上了一句言简意赅的说明：“秦总，苏顾问的邮件，请您批示。” 发送完，他摘下金丝边眼镜，闭上眼，捏了捏肿胀的眉心。 这份工资，真是越来越烫手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他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就响了。 是秦妄打来的。 “让、她、到、公、司、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字一顿压抑着愤怒。 陆时晏一个激灵，“……是，秦总。” 他挂掉电话，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在公司？ 这是要在自己的主场，收拾苏顾问啊。 他默默地为苏今安祈祷了半秒，接着拨通了她的电话。 下午三点。 秦氏集团总部顶层。 推开办公室的门，苏今安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巨大办公桌后的秦妄。他脸色很沉，投过来的视线带着寒意。 “坐。”他指了指离他最远的沙发。 苏今安像是没听见，直接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把平板电脑放在桌上，接上了办公室的投影。 “秦总，下午好。”她的口气很平静，“为了节约您的时间，我们直接开始吧。” 说完，她关上灯，按了下手里的遥控器。 巨大的投影幕布上，出现了一份PPT。 封面是秦氏集团的标志，下面一行大字，让秦妄的眼角抽了一下。 【秦妄先生 W1(第一周)行为评估报告】 【报告人：首席情绪顾问苏今安】 “本周，秦总在情绪管理方面，总体表现有进步。” 苏今安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在办公室里响起来。她翻到了第二页。 【本周优点(Merits)】 “优点一：破坏性行为降低。”苏今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数据显示，您本周因情绪失控砸坏物品的次数为零，对比上周的‘花瓶事件’，下降了百分之百，值得肯定。” 秦妄敲击桌面的手指，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优点二：语言攻击频率下降。” “数据显示，您本周对服务人员说‘滚’、‘废物’这类词语的次数，比上周减少了百分之二十，说明您在语言控制方面，有了一定的意识。” 秦妄的脸色开始发黑。 “优点三：能基本与顾问和平共处，没有发生正面肢体冲突。” 苏今安说到这里，还对着他笑了笑，是一种鼓励的笑。 秦妄的脸更黑了。 “当然，除了优点，本周也存在一些需要改进的问题。” 苏今安翻到了下一页。投影上出现了几个加粗、标红的大字。 【主要问题(Issues)】 “一、核心设施‘冷静角’使用次数为零。” “二、采取消极抵抗、不沟通的方式，试图回避核心服务。” “三、缺乏主动复盘意识，未提交任何口头或书面的情绪日志。” 苏今安每念一条，秦妄的脸色就更黑一分。 最后，画面停在了最终页。 一个巨大的红色字母出现在屏幕中央： 【本周综合评分(Overall Score)】 D- 苏今安看到，秦妄的瞳孔像捕食者般骤然紧缩，气场瞬间危险起来。 她淡定地关了投影，打开灯，“所以，”办公室亮了起来，她那张带笑的脸，看着比刚才更碍眼了，“总的来看，您本周的表现，不合格。” “苏今安！” 秦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桌上的水杯跟着跳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她，下颌的肌肉绷得死紧，“你觉得你现在在干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您的首席情绪顾问，秦总。”苏今安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回答，“我现在在做的，是履行合同，对您的情绪健康负责。” “我的情绪很健康！” “一个情绪健康的人，不会因为一份报告就愤怒拍桌子，秦总。”苏今安一句话，又把他堵了回去。 "操！"秦妄扯开领口两颗扣子，拳头攥得咯咯响，最后重重砸在桌子上。 该死的！ 苏今安看着他快要气炸的样子，又慢悠悠地说道： “秦总，介于您本周表现不合格，我很遗憾。按照流程，我没法为您开启下一阶段的‘正向激励’课程。比如‘非暴力沟通’和‘共情能力训练’，都只能先放一放了。” 秦妄：“……” 他还没来得及反驳，苏今安已经从平板电脑里，调出一份新文件，口气像老师在布置作业。 “所以，为了帮您赶上进度，我给您布置了一份课后作业。” 她把平板转向他。 屏幕上写着几行字。 【课后作业】：请在24小时内，提交一份不低于500字的检讨。 【核心题目】：论“冷静角”在现代高压人群情绪疏导中的重要性与必要性。 秦妄看着这几个字，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写……检讨？ 让他，秦妄，写五百字的检讨？！ “如果您觉得有困难……”苏今安像是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很“体贴”地补充说，“我也可以提供一些参考范文……” “够了！”下颌线骤然绷紧，咬肌微微鼓动，把即将爆发的脏话和怒火一起压回胸腔。 他以为，这已经是最大的羞辱了。但他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秦总，我需要提醒您。” “如果您拒绝完成这次作业，那么按照我们协议附件四，第七条，关于‘甲方不配合导致服务无法正常进行’的条款，” 她停了一下，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 "按合同，我可以随时停掉那些‘非必要但能让您舒坦’的服务。"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例如……” “‘妄园’的私人菜单取消。您以后吃什么，喝什么，我说的算。” 第8章 花瓶的价格 夜里十点，秦氏集团总部顶层依旧灯火通明。 秦妄挂掉了最后一通越洋电话。 啪！ 手机被他摔在桌上，响了一声。 他松了松领带，喉结滚动，把火气压了下去。 “秦总，李总那边……已经签约了。”陆时晏站在一旁，小声的说。 秦妄没说话，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灯光，都在他脚下。 这是我的地盘。每一栋楼，每一条街，都他说了算。 妈的！可现在，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抢食。 准备了半年的局，投了三个亿，眼看就要到手的好处，居然被李成铎那个老狐狸一口吃了。老狐狸这一下，把他之前的筹算全部落空了。 秦妄看着窗外，手捏得咔咔作响。 “操！” 拳头砸在玻璃上，发出“砰”的一声。玻璃没动，他自己的手倒是震得发麻。这种失控感让他更烦了，转身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 砰——！ 椅子撞在柜子上，发出一声巨响，上面的文件摆件散落一地。 “秦总。” 陆时晏喊了一声。秦妄没回头，手按在冰冷的玻璃上，用力到指尖发白。 窗户上能看到他绷紧的下巴，和他发红的眼睛。 这些天被苏今安那套规矩搞得被管手管脚，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在公司还得装着。现在他只想马上回“妄园”——回到他的地盘，用他的规矩！ 他扯开领带，眼神发狠。不是要评估他的情绪管理能力吗？ 好啊，他就让那个姓苏的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失控。 “备车。”他扔下两个字，抓起西装外套，大步的往外走。 黑色的车开得很快，最后是一个急刹，轮胎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停在了“妄园”门口。 秦妄推开车门，带着一身冷气，闯进了别墅。 客厅里，吴婶和几个佣人马上停了手里的活，低下了头。屋子里安静的只剩下他沉重的脚步声。 秦妄没看她们。 他的目标很明确——书房。不，是书房里那个让他恶心的“冷静角”。 他今天就要把它砸烂！ 什么情绪管理，什么心理评估，都是狗屁！ 苏今安不是想治他吗？好啊——他就让她亲眼看看，在他面前，她那套理论有多可笑！ 他带着一身火气走上楼梯，刚到二楼走廊，一个人影平静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挡住了他的路。 是苏今安。 她穿着家居服，手里还捧着一本很厚的书。 他看到她，她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秦总。”她的声音很平，“根据你的瞳孔收缩频率、呼吸速度和脸上肌肉紧绷的情况来看，你现在正处在情绪爆发的边缘。” 秦妄的脚步停住了，死死的看着她。 真他妈见了鬼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公司那帮老家伙看了都害怕，这个女人，居然一点反应没有，还在给我做“临床诊断”？！那口气，平静的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滚开。”他从牙缝里说。 苏今安没动。她抬起手，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你的情绪疏导设施，‘冷静角’，在那边。计时五分钟。” “五分钟后，我们再讨论你的情绪管理问题。” 冷静角？去他妈的冷静角！ 这个女人，都这时候了，还想用那套可笑的规矩来管他？！ 一股热流“轰”的一下冲上他的脑子，让他眼前都发白了。 “操！老子不忍了！” “我不是你的病人！”他嘶吼出来，声音因为暴怒微微震颤。 他就是要打破她的规矩！ 他现在就要告诉她——在这里，只有他能定规矩！ 他转过身，故意绕开书房，大步的冲向一楼的客厅！ 客厅的架子上，摆着各种古董。秦妄的眼光飞快的扫过，停在了最中间的一个青花瓷瓶上。 他记得，这是他爷爷去年过寿时别人送的，很贵。 呵，很好，就它了。 在苏今安的注视下，秦妄一把抓起那个青花瓷瓶，举过头顶！手臂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他还回过头，挑衅的看了苏今安一眼。 他想从她脸上看到惊慌，看到害怕，他要砸碎的不光是这个瓶子，还有她那副假装镇定的面具！ 但是，她的脸上，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 苏今安就静静的站在楼梯上，从上往下看着他，平静的像在看戏。 秦妄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眼光——那眼神很冷，像在看一个东西，而不是看一个人。 这眼神刺痛了秦妄。 哐啷——！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在别墅里响起，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很值钱的元代青花瓷瓶，被他摔在地上，碎得稀烂。碎片飞得到处都是，在地上闪着冷光。 声音没了之后，整个别墅静得吓人。 只有秦妄粗重的呼吸声，带着点报复的快感。 他看着一地碎片，又把眼光移回苏今安脸上，眼里全是得意。 这下他赢了。什么狗屁规矩，还不是被他砸了！ 现在，他等着看她崩溃。 但是…… 苏今安看着那堆碎片，还是没变脸。她就那么站着，静静的看了几秒。 她不慌不忙的掏出手机，解锁。 她穿着拖鞋，慢慢的走下楼梯，绕开那些碎瓷，停在那堆完整一些的碎片跟前。 她蹲下来，举起手机对着最大最完整的那块碎片，“咔嚓”拍了张照。 脸上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秦妄的眉头越皱越紧，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她想干什么？ 苏今安拍完照，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点开个APP，把照片传了上去。 APP上，一个进度条开始动。 【图像识别中……】 【正在匹配苏富比、佳士得全球拍卖数据库……】 【匹配成功。】 几秒后，屏幕上跳出东西的详细信息。 苏今安看了一眼，然后站起来，抬头看着秦妄。 “好的。” “元代青花缠枝牡丹纹梅瓶，根据佳士得去年秋季拍卖会的记录，同款藏品，最终成交价为三百二十万。” 秦妄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脑子还卡在那串数字上没反应过来，苏今安又开口了。 还是那副没什么起伏的口气，说出的话让他感觉脑子被烧了一下。 “陆特助那边，应该有你的个人财务授权吧？” “我稍后会把这东西的详细资料、拍卖行链接还有一份正式的‘固定资产损坏赔偿账单’，打包发邮件给他。” 她停了一下，点了点头。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你刚才这次‘严重违规’的行为了。” 第9章 三百二十万的“学费” “妄园”客厅。 客厅里安静的可怕，只剩下秦妄粗重的呼吸声。 那句“我们可以谈谈，你刚才这次‘严重违规’的行为了”，在他脑子里转个不停。他憋着的一肚子火，瞬间就没了，只剩下满脑子的错愕，和一阵阵的羞辱感。 三百二十万。 这个数字，在他脑海里转着圈儿。 说实在的，这点钱不够他一辆跑车的保养费。可意思完全不一样。 他从小到大，摔了数不清的东西，从来没人敢让他“赔偿”。在这个“妄园”里，他就是规矩。 可现在，这个女人，用他没想过的方法，面无表情的，把他的“脾气”标上了价。 她不是在跟他吵架，她是在……教他做事。 这个想法让他胃里一阵难受。 苏今安没理他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她转身，走到餐桌边，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开机。 键盘的敲击声在安静的客厅里，一下一下的，格外清楚。 秦妄就那么站着，看着她新建了一封邮件，把刚才拍的照片、APP的鉴定截图、拍卖行的链接，一个个加进附件。最后，她还用财务软件，做了个很专业的《固定资产损坏赔偿账单》，抬头写的清清楚楚：秦妄先生（个人）。 做完这一切，她点了发送。 收件人：陆时晏。 抄送：秦妄。 做完这些，她就合上电脑，端起旁边的一杯水，慢慢的喝着，好像在等什么。 秦氏集团总部。 陆时晏刚刚结束一场冗长的视频会议，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他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晚上十点半。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想起秦总离场时那副要杀人的样子，只希望那位苏顾问还能安然无恙。 手机“叮”的一声，亮了起来。 是一封新邮件的通知。 发件人：苏今安。 陆时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时间点……他停下收拾东西的手，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邮件。 当他看清邮件标题和附件列表的那一刻，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主题：关于“妄园”内部固定资产（编号ZY-001）意外损毁赔偿事宜的函件】 【附件一：《现场损毁情况高清照片.zip》】 【附件二：《佳士得拍卖行同款藏品鉴定与成交价报告.pdf》】 【附件三：《秦妄先生个人资产赔偿账单.docx》】 他原本抿着的嘴唇，无意识的张开了，过了半秒，又迅速抿了回去，本能的压下失控的痕迹。 他点开附件，一张张看过去。 他先点开了照片。角度很专业，能清楚的看到散落一地的青花瓷碎片，旁边还放了个参照物，证据确凿。 他又点开了鉴定报告。PDF文件，专业详实，引用了好几条行业标准，找不到一点毛病。 最后，他点开了那份赔偿账单。账单做的天衣无缝，连赔偿款项的支付时限和合同里的法律依据都标得一清二楚。 她……她竟然真的敢！ 她不仅敢，还做得这么专业，这么快！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我竟然看走眼了，把她当成秦总随便玩玩的无脑花瓶！ 可这哪里是什么金丝雀和霸总的狗血剧本？这分明是一场顶级顾问对失控客户的“专业追责”！苏今安这个女人也太强了！ 他甚至能想象出苏今安在发送这封邮件时，那副公事公办的脸。 太……太他妈的帅了！陆时晏感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有种想立刻冲到她面前拜师的冲动。 他几乎没犹豫，马上打开自己的办公电脑，用最高权限秘钥登录了秦妄的私人财务管理系统。作为特助，他有权处理一千万以下的紧急款项支付。 而这份账单，显然符合“十万火急”的标准。 他找到对应的支付接口，输入金额，上传账单作为凭证，然后输入了动态密码。 点击确认。 支付成功。 他一边操作，一边在心里默念：秦总，对不住了，我只是一个严格履行合同的打工人。 妄园里，秦妄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拿起，点开屏幕。一条银行发来的消息，很清楚的显示在眼前。 【尊敬的秦妄先生，您的账户尾号8888于22时38分完成一笔转账交易，支出人民币-3,200,000.00元。】 三百二十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看着手机屏幕，攥着手机的手用力收紧，指关节都在响。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已经放下水杯的女人。 从他砸东西，到她报价，再到他收到扣款通知……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他所有的火气、所有的骄傲，都在这十分钟里，没了。 这不是吵架。 这是在比谁快。 他平生第一次，为自己的“脾气”，付了一张又贵又快的“罚单”。 苏今安平静的看着他。 他看着那双平静的眼睛，里面没有赢了的高兴，也没有得意。 她妈的，她那是什么眼神？像老师在看一个学习能力很差的学生。 “秦总。”她开口，声音不大，“这是你上的第一堂课，关于‘冲动的代价’。” 她停了一下，甚至还歪了歪头。 “学费，是有点贵。” 秦妄感觉喉咙发紧。 他输了。输得什么都不剩。 他死死的看着苏今安，胸口起伏的很快，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现在再说任何关于“钱”或“规矩”的话，都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火气，在极度的羞辱里，反而慢慢的冷了下去。 他看着眼前这个平静的女人，脑子开始飞快的转。 动手，她不怕。 用钱，她反过来用钱压自己。 讲规矩，那更是她的武器。 那么……他还有什么，是能压过她的？ 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专业。对，是专业能力。 她不过是个懂点皮毛的情绪顾问。而自己，是管着千亿公司的老板。在真正的商业世界里，她那点本事，根本不够看。 “呵，跟我斗？” 秦妄一直紧绷的嘴角，忽然松了，甚至还冷笑了一下。 他看着苏今安，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 “很好。” “既然是‘服务’，就要有‘服务’的样子。” 他的声音很低。 “后天早上九点之前，给我一份秦氏集团未来五年，所有海外投资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 这个任务，就算是我公司的顶级团队，也要至少一个星期才能做完，还得有海量的内部数据。 他却只给她不到两天的时间。 他就是要用这种“按规矩办事”的方法，让她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那些小聪明的“规矩”，有多可笑。 他要亲手撕了她那副专业的假面具，看她痛哭流涕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样子。 第10章 一份合法报复 秦妄这一夜，睡得很好。 三百二十万的“学费”，虽然让他昨天肉疼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复仇快感的期待。 他脑子里已经预演了无数遍苏今安失败时的场景，这让他很兴奋。 第二天一早，他心情很好的到了公司，连带着看陆时晏都顺眼了点。 “通知下去。”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十指交叉，看着陆时晏。 “在苏顾问没完成那份报告之前，公司所有的核心数据库，都对她关闭访问权限。” “一点都不许给！” 陆时晏正在汇报工作的手，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神动了动，“秦总，这样的话……苏顾问的工作没法展开。这份报告，她根本不可能完成。”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秦妄的眼神很冷。 “我倒要看看，没有了数据，她那身专业的皮，还能撑多久。” 他心里很确定，苏今安很快就会撑不住。 她会像所有遇到解决不了问题的人一样，焦急，内耗，最后只能低头，向他这个唯一的“数据源头”求助。 到时候，他就可以撕了那份可笑的合同，扬在她面前，用“服务能力严重不足”这个理由，狠狠的羞辱她，把她彻底踢出局。 他要让她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规矩，都是笑话。 陆时晏看着自家老板那副赢定了的样子，只能在心里叹气。 秦总啊秦总。您是不是忘了……昨天那三百二十万，是怎么在十分钟内，从您卡里飞走的？ 他有预感，事情可能不会像老板想的那么简单。 但他只是个拿工资的，能怎么办呢。 “是，秦总，我这就去办。” 陆时晏弯了弯腰，退出了办公室。 苏今安接到陆时晏电话的时候，正在“妄园”的餐厅里，慢慢的吃着早餐。 吴婶今天做的虾饺，皮薄馅大，味道很好。 她听完陆时晏委婉又为难的转述，脸上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 “好的，我知道了。” 她的口气，平静的像在听今天的天气预报。 电话那头的陆时晏，明显愣了一下。 “……苏顾问，您不……生气？” 他准备了一肚子安慰和解释的话，结果对方的反应，平静到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我为什么要生气？” 苏今安用公筷夹起一个虾饺，声音透过电话，好像带了点笑意，“我反而要感谢秦总。” “感……谢？” 陆时晏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了。 “对啊。” 苏今安的口气，理所当然，“秦总不提供内部资料，正好可以保证我作为第三方独立顾问的绝对客观和公正。” “这样出具的报告，才不会被内部信息干扰，更有参考价值。” “这恰恰说明了秦总对这次风险评估项目的高度重视和专业精神。” “……”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 陆时晏感觉自己被一套组合拳打懵了。 还能……这么解释的吗？！ 把老板幼稚的报复，硬生生说成是“保证第三方客观公正”的战略高度？ 这位苏顾问的脑回路，果然厉害。 太可怕了。 他这边还在发愣，苏今安已经开始安排下一步工作了。 “陆助理，麻烦你帮我准备一间安静的临时办公室，不需要太大，但网络要快。” “另外，再帮我准备一部全新的、没拆封的手机，SIM卡也用新的，直接送到办公室就好。” “我半小时后到公司。” “好……好的，苏顾问，我立刻去安排！” 陆时晏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用一种对待最高级别合作方的口气，恭敬的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他看着手机屏幕，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现在预感更强了。 秦总这次，恐怕又要…… 栽了。 半小时后，苏今安准时到了秦氏集团。 她没去顶层的总裁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陆时晏给她安排好的，在三十五层的临时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但视野很好，一整面落地窗，抬眼就能看到云城的景色。 陆时晏已经把全新的手机和电脑准备好了。 “苏顾问，您看还有什么需要？” “暂时没有了，谢谢你，陆助理。” 苏今安笑了笑点点头，那副镇定的样子，让陆时晏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他退出去的时候，甚至还帮忙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苏今安一个人。 她没有急着开电脑，而是先拆开了新手机的包装。 插卡，开机。 她没有登录任何自己常用的社交账号，也没有导通讯录。 这是一部绝对“干净”的手机。 她打开加密的通讯软件，点开那个置顶的、头像是一只Q版小狐狸的好友。 【糖加三勺】 她手指飞快的打字。 【糖糖，接个大活儿。】 消息发出去，几乎是秒回。 【糖加三勺】：！！！ 【糖加三勺】：卧槽姐妹！你终于想起我这个闲人了！说吧，这次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你了？要扒他什么黑料？祖上三代够不够？不够我连他家狗的血统都给你查出来！ 一连串的消息，带着唐小糖特有的热情，从屏幕上弹了出来。 苏今安看着，嘴角忍不住动了一下。 她把秦妄布置的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简单的说了一遍。 【我需要秦氏集团所有海外投资项目的公开信息、市场风评、相关竞品动态、项目负责人的背景资料，以及……任何你觉得有用的八卦。】 【越快越好，十万火急。】 消息发过去，对面安静了十几秒。 然后，屏幕上弹出了一个视频通话的邀请。 苏今安接通。 唐小糖那张化着浓妆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她那个堆满零食和泡面的工作室。 “宝宝，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唐小糖的表情很夸张，“你这是……要去秦家当CEO了？” “差不多。” 苏今安靠在椅背上，口气很轻松，“目前是乙方。” “我靠！” 唐小糖喊了一声，“你真把那个‘活体教案’给拿下了？！” “还在处理中。” “行了行了，别跟我拽你那些我听不懂的话了。” 唐小糖一挥手，表情马上从八卦切换到工作模式，眼神都变了。 “不就是扒秦氏集团的老底吗？这活儿我熟啊！” 她掰着手指，开始数她的信息渠道。 “华尔街那几个做空机构的匿名论坛，我天天都在看。” “欧洲那边几个专门爆料豪门八卦的狗仔，我跟他们有合作。” “至于那些项目负责人的社交账号和花边新闻……那更是我的专业！” 她越说越兴奋，好像已经看到了无数的猛料。 “宝宝你放心！” 唐小糖拍着胸脯，对着镜头，比了个“OK”的手势。 “扒这些上市公司的老底，我是专业的！” “保证把他祖上三代、八卦绯闻、对手评价，都给你挖得干干净净！” “等着我的好消息！” 说完，她很干脆的挂了视频。 苏今安看着黑下去的屏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真可笑！ 秦妄以为，切断了内部数据，就等于断了她的手脚。 他根本不懂。 在这个信息时代，真正的来源，从来都不在那些加密的服务器里。 而是在……广大的人民群众之中。 她打开全新的笔记本电脑，登录了几个全球知名的金融数据库，开始专心建自己的分析模型。 第11章 一份天价的“加班申请” 秦妄坐在顶层的办公室里，胸口一阵烦躁。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脑子里回放着早上的那一幕：他提出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本以为会看到苏今安的惊慌。 但他看到的，是她平静的接受，甚至反手向陆时晏索要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和一套全新的、不受他监控的通讯设备。 秦妄感觉自己像个布下了陷阱的猎人，结果猎物不仅不慌，反而挑衅地在陷阱旁边跳起了舞。 这种智商和权威被双重挑衅的屈辱感，让他太阳穴突突的跳。 但秦妄还是不信。 这肯定是她最后的强撑。 这份五年的海外投资风险评估报告，数据模型和信息壁垒都是他亲手布下的局。没有内部数据库的权限，她什么都做不了。 他点开内网监控，画面切到了三十五层那间访客办公室。 监控里，苏今安的身影坐在电脑前。 她的坐姿很好，背挺得很直。手指在键盘上敲的飞快。那副全神贯注的样子，看着还挺像回事。 秦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装。 继续装。 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现在越是镇定，等下哭着求饶的样子就越好看。 他要加速她的崩溃。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拨出管家王叔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王叔，你去公司一趟。”秦妄的声音很冷。 “对，给苏小姐送点下午茶，就说是我吩咐的，让她注意休息。” “记住，要多送几次，每次找不同的话题多待一会儿。态度要好，别让她看出来我故意的。让她知道，我时时刻刻都在‘关心’她。” 他就是要用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不停的打断她的思路，碾碎她的专注。 他要让她在时间的紧凑和精神的折磨下，什么事都做不成。 挂了电话，秦妄的心情，总算好了点。 下午两点半。 苏今安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咚、咚。” 声音很轻，很礼貌。 苏今安正戴着降噪耳机，看着屏幕上三条同时滚动的复杂数据流。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停下动作，摘下耳机。 “请进。”她的声音很平静。 门开了，管家王叔端着一个银盘子走了进来，脸上的笑有点僵。 “苏小姐，秦总吩咐我给您送些点心和咖啡，怕您工作辛苦，让您多注意休息。” 盘子上是现磨的蓝山咖啡，还有几块看着就很贵的法式甜点。 苏今安的目光从王叔的脸上，扫到他手里的托盘，最后回到他略显不自然的笑容上。 她心里迅速做出判断，无聊的干扰手段。 她脸上没露出被打扰的不快，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用口型说了句“谢谢”，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会客桌。 王叔放下东西，没有马上走。他想起秦妄的吩咐，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演。 “苏小姐，咖啡的温度还行吗？” “需要再给您加点糖或者奶吗？” “办公室的空调会不会太冷了？秦总特意吩咐……” 苏今安全程保持着微笑，一边在屏幕上切换着窗口，一边分神应付他。 她放在桌下的那只手，拿起了新手机。 解锁，点开计时器APP，按下开始键。 第一次干扰，下午两点半。 干扰源，甲方授意的无效关怀。行为表现，持续性嘘寒问暖。项目影响，A组和B组数据同步校对中断，需要重新载入。已记录，计入工时损耗。 五分钟后，王叔终于不知道问什么了，只好离开。 苏今安看了一眼计时器上的时间：5分13秒。 她把这个数字，记在了一个新建的备忘录里，标题是：【非必要工作中断记录】。 下午四点。 门又响了。 还是王叔。这次端来的是一盅炖好的血燕和一盘水果。 “苏小姐，秦总说女孩子喝燕窝养颜，让你多喝点。” “好的，谢谢王叔。” 苏今安还是那副客气的笑，在王叔开始新一轮“关心”时，又按下了计时器。 这一次，王叔从燕窝的产地聊到水果的甜度，一共待了7分钟。 下午五点一刻。 王叔第三次出现。 这次拿来一条看着就很贵的羊绒披肩。 “苏小姐，秦总怕您着凉，让我给您送来。” “……” 苏今安看着那条披肩，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的衬衫，嘴角动了一下。 秦妄这是……没招了？开始用这种小学生才能想出来的办法骚扰她了？ 她记下了第三次的时间：8分42秒。 下午五点五十九分五十五秒，她的手指还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击。 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她敲下了最后一个回车键。 六点整。 电脑准时发出“叮咚”的下班提示音。 苏今安所有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她面无表情的保存文档，加密，关闭电脑，拔出加密硬盘放进包里。起身，理了理衣服，拿起自己的包，很干脆的走出了办公室。 全程动作一气呵成。 顶层，秦妄一直通过监控看着这一切。看到她“下班”的背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冷笑出声。 放弃了？果然。她撑不住了。硬撑了一天，最后还不是跑了？ 现在，她肯定是躲到哪个角落，绞尽脑汁想明天怎么跟我求饶了吧？ 他难得的让陆时晏提前下班，自己靠在椅子上，倒了杯威士忌，慢慢的摇着，独自享受着胜利的快感。 半小时后。 秦妄正举着酒杯，看着窗外的夜景。 “叮！” 他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响了一声。 发件人，还是那个让他牙痒痒的名字——苏今安。 看吧，还没到明天，这就来求饶了？ 秦妄心情愉悦地，带着胜利者的心态，点开了邮件。 但等他看清邮件标题，脸上的笑一下子消失了。 【主题：关于《海外投资项目风险评估报告》的专项服务加班申请】 秦妄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手指有点抖的点开了邮件正文。 下一秒，他感觉血“轰”的一下，全冲上了头！ 邮件正文，是一份很专业的工时表。 【项目名称：海外投资项目风险评估报告】 【项目阶段：第一阶段（公开信息搜集与数据建模）】 【申请加班时段：今晚18:00-明早09:00，共计15小时】 【加班事由：因今日工作时段内，遭遇三次非必要、合计长达21分15秒的外部干扰，导致日间工作效率下降约35%，为确保项目能按时交付，故申请夜间加班以弥补工时。】 【加班预算明细】： 【根据双方签署的《高净值人士长期陪伴与情绪支持服务协议》附件三，第5条“夜间及法定节假日加班补偿”条款：乙方提供正常服务时间之外的专项服务，甲方需支付三倍时薪作为补偿。】 【时薪标准：XXX元/小时】 【加班补偿：XXX元/小时* 3* 15小时= YYY元】 他死死的盯着最后那个六位数的数字，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烫。 他想刁难她，打断她。 结果…… 她不仅把每次打扰的时间都记了下来，还用这个当理由，申请了一大笔加班费？！ 这他妈是什么操作？！ 秦妄感觉呼吸都困难了。他死死的盯着屏幕，好像要用眼神把邮件烧穿。 但是，邮件的最后，还有一行加粗、标红的小字，给了他最后一击。 【请秦总在收到此邮件的十分钟内，签字确认该加班申请。】 【否则，根据协议，项目将自动延期。】 【而由此产生的延期责任，将由甲方，也就是您，承担全部后果。】 第12章 最强场外助攻 秦妄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他握着钢笔，指关节因为用力捏得发白，笔尖戳在桌子的皮垫上，留下一个深坑。 签，还是不签？ 他脑子里很乱。 两个念头在打架。 【不能签！签了，就是当众承认自己是个小丑！承认早上的小动作又蠢又失败，现在还得为自己的愚蠢买单！太丢人了！】 【必须签！不签，刚好中了那个女人的诡计，她压根完成不了，顺手推舟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两种选择，都像巴掌，一个扇在脸上，一个扇在自尊上。 他平生第一次，被逼到了一个怎么选都赢不了的境地。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一下比一下重。 最后，还是那股子从小到大、不许自己输的劲儿占了上风。他不能退，更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退。 他拿起手机，解锁屏幕，找到那封邮件。 手指在回复键上停了几秒，然后用力的戳了下去。 邮件正文，只有一个字。 【准。】 发完，他把手机扔在桌上，整个人重重的靠进椅子里，慢慢吐出一口气。他扯了扯嘴角，心里又气又有点期待。 很好。 他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不就是要钱？给！ 秦妄端起桌上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半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叮”的一声。他晃着杯里的酒，眼神很冷。 不就是几十万吗？就当是花钱买了张前排票，看一场好戏。一场看她怎么被羞辱的好戏。 他好像已经看到，明早九点，那个女人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捧着一份拿网上新闻和八卦胡乱拼起来的、狗屁不通的垃圾报告，发着抖放到他面前。她强装着镇定，但眼神里的慌张和害怕，肯定藏不住。 而他，会慢悠悠的拿起红笔，在她那份所谓的“报告”上，画一个又大又红的叉。 再用最平静的口气，一字一句的告诉她：“苏顾问，你的专业能力，和你的加班费一样，都是个笑话。” 他已经等不及了，想看她那副假正经的面具被撕碎时，哭着求饶的样子。 那一定，特别有意思。 墙上时钟的指针，划过了十二点。 三十五层的临时办公室里，苏今安看到了手机上那个“准”字。 她面无表情的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到了一边。 戴上降噪耳机，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面前的三块屏幕。 她先花了十分钟，把所有要用的数据库和软件都打开，密密麻麻的窗口铺满了右边的屏幕。 然后，她端起咖啡，开始看那些财务报表和经济指数。 工作正式开始。 左边屏幕的加密聊天软件，从她坐下开始就没停过。 “叮咚。” 是【糖加三勺】发来的一张图片。 苏今安扫了一眼，是环球矿业那个副总喝醉的照片。她没回复，把图片拖进一个叫“非洲项目-舆情”的文件夹里。 继续看报表。 十分钟后，又一声“叮咚”。 是唐小糖发来的一条Vlog链接，标题很俗气——【阔太的夏威夷神仙假日】。 苏今安皱了皱眉，这东西有什么用？但她还是把链接拖进了另一个“南美项目-背景”的文件夹。 她的注意力，始终在中间屏幕上那个飞速搭建的数据分析模型上。 深夜三点，模型建的很不顺。 公开的财务数据太“干净”了，找不到任何问题。 苏今安感觉眼睛有点干，她停下手，摘下耳机，揉了揉太阳穴。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出风声。 她需要换换脑子。 她的眼光无意识的移到左边屏幕，点开了那个被她归为“垃圾信息”的Vlog链接。 视频里，一个打扮很精致的女人正对着镜头，炫耀手腕上镶满钻石的手表，声音很嗲。 苏今安本能的感觉不舒服，正准备关掉。 但她的眼光，却在那块手表上停住了。 等一下，这是…… 她把视频暂停，截图，把图片拖进搜索引擎。 几秒钟后，结果跳了出来。 百达翡丽，今年的最新纪念款，市价超过五十万美金。 她又迅速切换屏幕，申请访问秦氏集团的人事资料库——这个权限没被锁。她输入那位南美项目负责人的名字。 年薪：税前二十万美金。 苏今安的眼睛眯了起来。 一个年薪二十万的人，他老婆戴着五十万的表？ 她关掉Vlog，重新戴上耳机，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不再是没头绪的乱找，而是有了明确的目标。 她调出秦氏该项目的季度支出报告，把时间轴精确到Vlog发布的那个月份。 一页，两页，三页……全是密密麻麻、看着没问题的支出项目。 她耐心的滚动着鼠标，直到一笔几百万美金、名字叫“第三方咨询费”的款项，跳进了她的视野。 她把这笔款项的支付日期，和Vlog的发布日期，用红线连在了一起。 支付日期，是Vlog发布的，前三天。 “抓到你了。” 苏今安看着屏幕上那两个挨着的日期，轻声说。 她平静的在报告的第二章第三节，敲下“南美新能源项目存在重大贪腐风险”的结论，并附上了两条数据的对比图。 解决了第一个，思路立刻顺了。 她点开那个“非洲项目-舆情”文件夹，重新看那张醉鬼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打着酒嗝，拍着胸脯，“秦氏那个矿就是个样子货！不出半年，绝对因为当地工人闹事停摆！” 这句酒话，可能是吹牛，也可能是真的。 但“工人闹事”这个方向，值得查一查。 她切换搜索引擎，用当地语言输入了“秦氏矿业”和几个相关的词。 很快，她找到了当地最大的工人互助组织的社交媒体主页。 主页上，最近半年，关于“工作安全”和“拖欠工资”的抱怨帖子，数量明显比去年同期多了三倍。 她又调出秦氏的季度财报，对比了该项目的“人力成本”和“产量增幅”。 产量在增加，人力成本却没有跟着涨。 外部的坏话、内部的人心不稳、当地的社会团体活跃度，三条线对上了。 又一个被财报的“漂亮数据”盖住的大风险，冒了出来。 她将这个发现，标记为“Beta-01号风险点”，结论是：半年内爆发大规模工人冲突的可能性，高于百分之七十八。 天亮了，第一缕阳光费劲的穿过云城的薄雾。 苏今安敲下了报告的最后一个句号，顺手生成了目录和摘要。 她活动了一下有点僵的脖子，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整座城市还在睡觉，只有高架桥上零星的车灯。 她看着窗外，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甚至带着点期待的笑。 报告完成了。 一份完全由公开信息、网络八卦和第三方数据构成的“网络版”报告。 现在，就等她的甲方，秦妄先生，亲自来验收这份他用几十万加班费，为自己订购的“服务”了。 苏今安端起早就凉了的咖啡，轻轻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和苦涩的味道让她更清醒了。 她隐约有点期待，秦妄看到这份报告时，会是什么表情。 第13章 一份完美答卷 第二天早上，九点整。 “叩叩。”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叩响了。 “进。” 秦妄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他靠在椅子里，两条腿架在桌上，手里转着一支红笔。 那支笔，是专门用来否决文件的。 他已经想好了，等一下，他会用这支笔，在那份可笑的报告上，画一个又大又红的叉。 陆时晏站在一旁，板着脸，心里却有点打鼓。他觉得，事情恐怕没老板想的那么简单。 门开了，苏今安走了进来。 秦妄眯了眯眼。她还是那身米白色的套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挂着那种公事公办的笑，眼睛很亮，走路也稳，一点不像熬了夜的人。 苏今安手里捧着一份很厚的报告，走到办公桌前，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秦总，陆助理，早上好。” 她点了点头，声音很平，“您要的，《秦氏集团海外投资项目未来五年风险评估报告》，请过目。” 报告“啪”的一声落在桌上，声音不大，却让秦妄的心没来由的沉了一下。那份报告的分量和质感，比他想的“胡乱拼凑”的东西要好得多。 他没动，下巴朝陆时晏点了点。 “时晏，你先看看。”他说，“看看我们这位苏顾问，用我的加班费，熬夜赶出来的‘大作’，到底是什么水平。给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审，找出问题，大声念出来。” 他要让这个女人，当着他最得力的下属的面，丢尽脸面。 “是，秦总。” 陆时晏上前一步，拿起那份报告。他心里叹了口气，准备硬着头皮，从一堆废话里找出几个逻辑错误来交差。 秦妄靠在椅背上，扯了扯嘴角，等着看好戏。 他看着陆时晏翻开了第一页，是封面和目录。 陆时晏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点了点头，格式很标准。 然后，他翻到了第二页，是摘要。 只过了几秒，秦妄就看见陆时晏的眉头皱了一下。 【呵，这么快就找到问题了？果然垃圾！】。 但陆时晏并没有开口，手指翻页的速度，稍微慢了一点。 当陆时晏翻到正文第一部分，关于欧洲新能源政策的分析时，他的呼吸好像停了半拍，脸上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慢慢变成了一丝惊讶。 秦妄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搞什么鬼？一份破报告而已，怎么还能惊讶了？】 他看着陆时晏的手指一页一页的往下翻，速度越来越慢，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陆时晏的额角，不知不觉冒出了一层细汗时，手指微微颤动，秦妄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陆时晏的手指停在了某一页上。 他本以为，没有内部数据支撑，这份报告最多就是一堆网络新闻的剪报。 可他看到了什么？ 报告里对非洲矿业投资的地缘政治风险分析，竟然详细到了某个矿区附近，两个敌对部落的历史和近期的冲突频率。附录里，甚至还有当地一个很有影响力的工会头头的性格侧写和谈判风格分析。 这些……花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信息，这个女人怎么做到的？ 当他翻到第三部分，关于南美项目的风险评估时，他彻底被震惊了。 他看到了一张让他头皮发麻的分析图。 图的左边，是南美项目负责人夫人近半年的社交媒体截图。上面全是她在巴黎、米兰、东京等地购物、喝下午茶的照片，每一张都“不经意”的露出了最新款的名牌包或手表。 图的右边，是秦氏集团该项目同期的财务支出简报，上面有一笔好几百万美金、名字叫“第三方咨询与公关费用”的款项。 苏今安用一根红色的箭头，将这位夫人晒出一块限量款钻石手表的时间点，和那笔“咨询费”的支付日期，连在了一起。 时间，只差了一天。 报告的结论，只有一行冰冷的黑字。 【结论：项目负责人家庭资产性消费，与其合法收入严重不符，且与项目非正常支出存在高度时间关联性，贪腐风险评估等级：极高。建议立即启动内部审计。】 陆时晏捏着纸张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天呐…… 还能这么做风险评估？ 这已经不是商业分析了，这是情报学和心理学的结合应用！ 陆时晏搓搓手，大佬啊，这也太细节了。这什么脑回路，竟然把人家家人不经意的日常炫富和集团财务漏洞，这么精准串联了起来！ 【目标反应确认，初步认知冲击已达成。】苏今安看着陆时晏的反应，在心里平静的打下一个勾。 就在这时，陆时晏翻到了下一页，目光凝固了。 那是在分析一个巴西的新能源合作项目，而在附录部分，苏今安为了说明合作方公司的法律风险，引用了一条极其冷门的巴西商业仲裁法规。 就是这条法规！ 这个问题，他的法务团队已经为此头疼了近一个月，始终找不到完美的解决方案，而现在，这个解决方案，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一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报告的附录里！ 这个女人，她不仅完成了任务，还顺手帮他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陆时晏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合上报告，抬起头，看向苏今安。 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秦妄看到陆时晏的动作，心里的不安到了顶点，但他依旧嘴硬，以为陆时晏是抓住了什么致命漏洞，冷声说：“怎么了？说啊，让我们苏顾问也听听，她的‘大作’错得有多离谱。” 陆时晏没有理会秦妄，他看着苏今安，用一种极度严肃的语气问： “苏顾问，请问这个关于南美项目负责人家庭消费与项目支出的时间关联性分析……您的数据支撑，仅仅是公开的社交媒体吗？” 这个问题，让秦妄也提起了精神。对，这一定是漏洞！用网络照片当证据？太可笑了！ 苏今安迎着两人的目光，平静的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楚： “社交媒体只是现象。真正的核心数据，在秦氏集团对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的第三季度财报附录，第七十八页第四条的补充说明里。” 她顿了顿，补充说：“那笔‘咨询费’的支出对象，是一家在开曼群岛注册的离岸公司，而它的持股人，与项目负责人妻子的弟弟，姓名重合度是百分之百。” “这些，也都是公开信息。只是没人，将它们关联起来而已。” “……” 办公室里没人说话。 陆时晏的嘴唇微微张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吸了口气，像是要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 他再次看向苏今安，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审视，只剩下纯粹的膜拜。 “苏小姐……”他的声音因为太激动，有点哑。 “这份报告……很完美。” “不，用完美都不够。”他摇了摇头，似乎在找一个更合适的词。 “这……简直是艺术品。” 秦妄那张本来还带着嘲笑的脸，在听到陆时晏这番话时，僵住了。 他妈的，什么玩意！ 他最信任、最专业的下属，竟然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这不可能！ 苏今安看着秦妄那副受打击的样子，平静的回复了一句。 “陆助理过奖了。” “这份报告完全基于公开信息，无法碰到核心数据，所以它能提出的，不是‘结论’，而是‘高风险指向’和‘建议审计方向’。它更像一张‘藏宝图’，真正的‘宝藏’或者说‘地雷’，还需要秦氏内部的团队，按图索骥去亲自挖掘。” 秦妄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听懂了。这个女人把难题丢回来了。地图她画好了，挖不挖是他的事。他敢不敢用？ “完美？艺术品？” 他站起来，一把从陆时晏手里，抢过了那份报告。 “我倒要看看，一份用网上垃圾拼出来的东西，到底能有多‘完美’！” 他飞快的翻着，脸上全是“我不信”的表情，试图从里面，找出哪怕一个标点符号的错，来保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第14章 总裁人财两空 秦妄一整夜没合眼。 顶层办公室的灯，又亮了通宵。 他面前摊着那份报告，旁边是他那支准备用来画叉的红笔。 但那支笔，从头到尾，都没能落下。 最开始的一个小时，他是在找茬。 他盯着报告，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要把里面所有的毛病都揪出来。他就不信，一个通宵赶出来的东西，还能没一点错。 “呵，这个句子结构有点啰嗦……”他找到了第一个“问题”，手指在纸面上点了点，刚准备提笔，动作却停住了。他发现那只是为了强调某个关键风险点用的倒装句，非但不啰嗦，反而很有力道。 “这个数据……肯定有问题！”他指着报告里关于非洲矿区的一个劳工离职率数据，立刻让陆时晏去查。十分钟后，陆时晏发来邮件，说那个数据不仅没错，甚至比公司人事部自己统计的还准。 红笔，还是没机会落下。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他有点震惊。 他看到了报告里那个“南美项目贪腐风险”的分析，甚至自己打开电脑，翻墙找到了那个项目头头老婆的社交账号。当他亲眼看到那些炫耀的照片，再对比自己电脑里那笔怎么看怎么别扭的“第三方咨询费”的支付日期时，他身子向后一靠，背撞在了椅背上。 他，秦妄！掌控着千亿帝国的人，竟然需要一个外人，通过他手下高管老婆的包和手表这些细节，来提醒他出了家贼？ 这简直太丢人了！ 当他翻到报告的第五部分“市场竞争与潜在危机”时，他坐直了身体。 报告里，苏今安用一张很清楚的逻辑图，将他的死对头——李成铎的“宏图集团”，近期在东南亚搞的几个、看着没什么关系的小收购，跟秦氏集团在同一个地区的一条核心产品供应链的弱点，连在了一起。 报告的结论，没多余的废话，只是一行黑字： 【……宏图集团已初步完成对秦氏‘3号供应链’上游的布局。根据其近期在二级市场的资金活动判断，李总很可能在下一财季，通过抬高原料价格或切断供应，对秦氏发动一次致命的供应链突袭。风险等级：非常高。】 秦妄的眼睛盯着那行字，挪不开了。 这个风险点，是他整个生意里最要命的那个窟窿，连他自己，都只是隐隐有点感觉，却无从下手，他手下，也没人有能力，像这份报告一样，把它这么清楚、这么要命的揭出来！ 这个女人，她不仅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随手一个报告，还替他拆除了一个定时炸弹，将他眼看着就像沙塔崩塌的几十亿资金稳住了。 最后的几个小时，他已经不是在审阅了，而是在……学习。 他脸上的嘲笑和轻视，彻底没了。他沉浸在这份报告的世界里，手里的烟忽明忽暗，烟灰散落一地。 天亮了，第一缕阳光照进办公室。 秦妄终于合上了报告的最后一页。 他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他输了。 输得很彻底，他被扒的精光，连块遮羞布都没剩下。 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耳朵里“嗡嗡”响，脑子里乱成一团，什么都想不了了，就剩下累。 …… 上午九点整。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准时敲响。 秦妄睁开眼，熬得通红的眼珠转向门口，眼神空洞麻木。 他现在谁都不想见。 特别是那个女人。 “进。”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门开了。 苏今安走了进来，还是那身职业套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他熬了一晚上，眼睛又干又涩。他看着苏今安，她身上哪儿都干干净净的，跟自己这边的乱七八糟一比，特别扎眼。 她没问一句他关于报告的想法，甚至连看都没看那份报告一眼，好像那只是她顺手完成的一份作业。 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前，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和一张过了塑的小卡片，轻轻放在了秦妄面前。 是一份打印好的“加班账单”，写的清清楚楚。 而那张卡片，是一个收款二维码。 “秦总，早上好。”她的口气很平静，“这是昨晚的加班费用，请您确认支付。” 秦妄盯着那张账单。 上面的每一个数字，都在笑话他昨晚的狂妄自大和现在的狼狈。 他胸口起伏的很快，肺快气炸了。 苏今安看着他脸色难看、迟迟不动，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了一个银灰色、小巧的便携式POS机，放到桌上。 “秦总，如果您的手机单日转账有限额，或者不方便操作，我这里也可以刷卡，支持银联和外币信用卡，还能为您当场打印收据凭证。” “……” 秦妄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看到这台POS机，他脑子里的想法一下子就变了。他原本还想把这笔钱当成“发脾气后的赔偿”、她帮他规避几十亿资金风险的奖励，带着羞辱和高高在上的意思。可这台机器摆在这里，这就成了一场冷冰冰的、标准化的商业消费。 他张了张嘴，那股熟悉的火气本能的涌上喉咙，准备像往常一样，吼一句“滚”来保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但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了。 他找不到任何发火的理由。 报告是完美的，加班费是按合同来的，对方的做法更是专业的没话说。他现在发火，除了证明自己无能、输不起，没任何意义。 他痛苦的发现，在绝对的“规矩”面前，他那套“发火解决问题”的办法，已经没用了。 最终，他还是拿起了手机。他的手指有点僵硬，输了两次密码才解开锁。 点开银行APP。 扫码。 当着苏今安的面，他找到了她的账户，输入了那串让他眼角直跳的六位数。 他的拇指，悬在“确认转账”的按钮上，迟迟没有落下。 一咬牙，他还是点了下去。 “叮。” 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特别刺耳。 钱付了。秦妄把手机扔回桌上，心里空了一块。 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相反，苏今安这份报告，他给她再多几十倍都应该。 但这笔钱，是他为自己的愚蠢和丢人现眼签的账单！ 他花了一大笔钱，请人加班加点，来证明他自己是个傻子。 人，丢尽了。 钱，也付出去了。 “人财两空”四个字，无比清楚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靠进宽大的皮椅里，闭上眼，捏了捏眉心，感觉特别累。 他脑子本能的开始“复盘”。 不对劲……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这个女人太邪门了！ 砸花瓶，她立刻报价，让他赔钱；布置不可能的任务，她反过来要天价加班费……他每一次发脾气，或者想压力她，最后都一分不差的变成了她在受益方。 她不是在“对抗”他，她是在……“经营”他。 她在将他的“失控”，变成她自己的“收益”！ 这个念头，让秦妄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对苏今安的看法，从一个“邪门的女人”，升级成为一个“可怕的、拿他当目标的、顶级的操盘手”。 他慢慢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平静的喝着咖啡的女人，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个他从没想过的疑问： 她真的是那个我调查过的、软弱无能的苏家孤女吗？ 她到底是谁？ 第15章 甲方观察模式 在经历了“人财两空”的那个清晨之后，秦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 他没有再发火，也没有再砸东西。 他坐在那张号令商业洪流的办公桌后，反复复盘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正面冲突，他输了。专业挑战，他输得更惨。金钱羞辱，结果反被对方用钱羞辱了回来。 跟她硬碰硬，一点用都没有。她滑的像泥鳅，又会借力打力。 他出的每一招，最后都打回了自己脸上。 常规的办法，没用了。 烦躁！ 一个新念头冒了出来。 很好……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换个玩法。 小不忍则乱大谋，秦妄嘴角扯了一下。 “好好好，我不跟你吵，也不跟你闹。我就盯着你，看你到底想干什么，看你每天做什么、说什么。我就不信，你一点马脚都不露出来。” “等我抓到你的把柄，再一口气弄死你！” …… 第二天开始，“妄园”的气氛变得很奇怪。 秦妄不再情绪化，不再挑衅苏今安，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温和了许多。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或者三楼的露台上，有时手捧着一本书，有时端着一杯咖啡，有时拿着平板刷资讯......但目光，却总有意无意落在别墅的某个角落。 早上那个角落，苏今安站在落地窗前，铺开了她的瑜伽垫。 她穿着一身合身的白色瑜伽服，正在做一个舒展的动作。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洒下一层淡淡的金光，整个人看着平静又专注。 二楼露台上，秦妄拿着一本翻开的财经杂志，眼睛却越过书页，盯着楼下那个身影。 他就这么看了十几分钟，她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过这个方向。 她是真的没发现，还是装的？秦妄皱起了眉。 中午，他从楼上下来倒水。 经过客厅时，看到苏今安正拿着一本厚厚的心理学专著，坐在沙发上专注的翻着。 他的脚步很轻，但在经过她身边时，还是忍不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足有十几秒。 苏今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伸出手指，翻过一页书。 秦妄默不作声的走进了厨房。 这种诡异的平静，让整个“妄园”的气压比以前还低。 下午，一个新来的、才十七岁的小女佣，因为太紧张，给秦妄的书房送咖啡时，手哆嗦着，滚烫的咖啡直接洒在了那张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上。 “啪嗒！” 咖啡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褐色的液体，在地毯上迅速晕开一团刺眼的污渍。 别墅里所有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 小女佣的脸“唰”的一下全白了，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涌了出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先生……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求您不要开除我……” 她吓得浑身发抖，已经做好了被扫地出门的准备。 王叔听到动静，急忙从外面跑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也是一变，赶紧上前准备求情。 书桌后面，秦妄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胸口的火药突然被点了引线，“噌”的一下，在他胸腔里爆炸了。 他桌下的拳头，一下子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句冲到喉咙眼的“废物，滚出去”，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就在他即将爆发的前一秒。 秦妄脑中突然闪过，苏今安那张平静的脸和那份印着鲜红“D-”的评估报告。 他眼角的余光，飞快的瞥向了书房门口的方向。 苏今安正站在那里，手里捧着水杯，好像是听到了声音，过来看一眼。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的看他一眼。 他握紧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喉咙里那股即将喷出来的火，被他用尽全力，硬生生的，一点点的，压了回去。 这是一个测试。 秦妄对自己说。 这是一场他给自己设定的，关于“自控力”的测试。 秦妄缓缓的，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书房里压抑的沉默，让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女佣几乎要晕过去。 就在这时，秦妄开口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后的沙哑，但却很平静。 “只是一块地毯。” “找人来处理一下。” 他停了一下，甚至还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小女佣。 “你是新来的？下次注意点。” “……” 整个书房，霎时变得寂静。 小女佣愣住了，王叔也愣住了。他们都用一种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呆呆的看着秦妄。 秦妄没有再理会他们，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他装作不经意的，再次抬起眼，看向门口的苏今安。 秦妄得意地歪歪头，用眼神说，看到了吗？我已经能控制住自己，不用你管我！ 苏今安再次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甚至连一个肯定的眼神，都懒得给他。 秦妄那口还没咽顺的气，又被这一下无视，给噎在了嗓子眼。 …… 秦妄的异常“冷静”，很快就引起了陆时晏的注意。 陆时晏借着汇报工作的机会，来到了“妄园”。 汇报完工作，陆时晏没有马上离开。他推了推眼镜，看着秦妄，脸上带着几分试探和不安。 “秦总，您……最近还好吧？” “什么意思？”秦妄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 “您已经两天没骂我‘废物’了，甚至今天还主动问我午饭吃了没。”陆时晏的表情很严肃，“说实话，我有点不习惯，还有点害怕。” 秦妄翻文件的手停了一下。 陆时晏见他不说话，脸上的忧虑更重了。 他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担忧： “秦总，这不是开玩笑。下周，我们和李总那个非常关键的收购谈判，那个老狐狸出了名的难缠。我怕您现在这个状态……要么，是攒着一肚子的火，憋到那天的谈判桌上一起爆发，影响我们的谈判结果；要么，就是被苏顾问打击得彻底没了信心，会影响您的英明决断。” 他看着秦妄，眼神里全是恳切。 “无论哪种可能，对秦氏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说完，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坐在沙发上安静看书的苏今安，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问： “所以，秦总……您到底怎么了？” “别问，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16章 一场消费观察 秦妄盯了苏今安整整三天。 这三天，他像隐形监控似的，在别墅里观察着她。 结果，一丁点异常都没发现。 这女人的生活，乏味地像白开水。 她不逛街，也从不网购。他让陆时晏查了她的信用卡账单，上面除了吃饭和给一个叫唐小糖的人点了几次外卖，什么都没有。 她不喜欢首饰，也不喜欢名牌。每天穿的，就是那几身料子不错但看不出牌子的职业套裙。手腕上、耳朵上，什么都没戴。 她甚至……没什么娱乐活动。 下了班，她不是在自己的小宿舍里待着，就是在书房那个羞辱他的冷静角。不是看书，就是用平板电脑看些他完全看不懂的课。 秦妄等不下去了。他坐在三楼的露台上，手里的杂志被他捏的变了形，眼睛却一直盯着楼下在花园里浇花的那个女人。 她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 他一直觉得，人跟人处关系，说白了就是做买卖。他身边的那些女人，想要什么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钱、名分、好处，或者就是“秦太太”这个名头。 她们想要什么，就是他能拿捏她们的东西。 但苏今安……没价码。 她只拿合同上定的工资，还有她自己挣的加班费。每一分钱都拿的理直气壮，干净的让他找不到一点下手的地儿。 没有想要的，就没有弱点。 “不对劲。” 秦妄放下杂志，眼神冷了下来。 “不可能。” 他自己跟自己说。 这世上，没有不爱钱的女人。她现在这个样子，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她想要的更多，多到他现在给的这点东西，她根本看不上。 要么，就是她演技太好，把所有人都骗了。 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这女人的心眼，比他想的要多。 秦妄站起来，在露台上走来走去。 既然盯着看找不出问题，那就只能用别的法子，撕开她那张假面具了。 他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既然盯着找不出什么问题，那他就玩把大的！ 不说自己想要什么，是吧？那他就用金块，把她的贪婪给勾出来！ 装什么清高，她跟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 想到这，他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个讥诮的笑。 他拿出手机，给陆时晏打了过去。 …… 深夜十一点，陆时晏刚开完一个跨国会议，准备关灯睡觉。 手机屏幕亮了，上面是“秦总”。 陆时晏的困意一下子惊没了。 这个时间来电话，一般都没好事，还是天大的坏事。 他深吸一口气，接了电话。 “秦总。” “时晏，有件事，你明天必须办好。”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但听着就不对劲，像是压着火，让陆时晏的神经也跟着绷紧了。 “您吩咐。” “你去联系最好的金行，给我订一块金砖。” 陆时晏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金……金砖？” “对。”秦妄的声音不让反驳，“十公斤，四个九的足金，实心的。” “……” 陆时晏握着手机，有几秒钟，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十公斤……实心金砖？秦总是准备用这个砸死谁吗？ “秦总，我多句嘴，”他费劲的想着词，“您订金砖，是有什么特别的……生意上的用处吗？比如当年会的奖品，或者……” “不是。”秦妄打断他，“给苏今安的。” “给……给苏顾问的？”陆时晏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对。”秦妄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冷笑，“就当是……奖励她最近工作干得不错。” 陆时晏的脑子飞快转着，想搞明白老板到底要干嘛。 奖励？送金砖？这也太……简单粗暴了。苏顾问那种人，会喜欢这种东西？ 这不像奖励，更像是故意羞辱她。 “秦总，我觉得，苏顾问她可能……”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秦妄的声音冷了下来。 “听得懂。”陆时晏马上闭嘴。 “还有。”秦妄好像对自己的计划很满意，又说，“在金砖上，给我刻上四个字——‘服务标兵’。” “……” 陆时晏这回，彻底没话说了。 服务标兵？ 刻在十公斤的金砖上？ 他几乎能看到那个画面了：一块巨大、闪闪发光、土到掉渣的金砖，上面刻着四个上世纪开表彰会用的汉字。 这是奖励？ 这是在用一种极致的、奇怪的、荒唐的法子羞辱人！ 老板他……是不是真的疯了？ “这件事，必须办好。明天下午，我要在‘妄园’看到那块金砖。”秦妄下了最后的命令。 “……是，秦总。” 挂了电话，陆时晏站在黑漆漆的卧室里，半天没动。 他感觉自己不是年薪千万的总裁特助，就是一个疯子的帮手。 他默默打开手机备忘录，在自己的工作日志里，敲下了一行字。 【备忘：提醒自己，下个月做心理评估，要加上一项“老板精神状态会不会影响我”的专门测试。】 …… 第二天，一夜没睡着的陆时晏顶着两个黑眼圈，开始办他工作以来最扯淡的一件事。 他给云城最大的珠宝公司“周氏珠宝”总裁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他一个老同学。 “喂，老周啊，我是陆时晏……对，好久不见。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 “嗨，什么事这么客气，说吧。” 陆时晏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尽量平常的口气说：“我需要一块十公斤的、四个九的实心金砖，今天下午就要。” 电话那头安静了三秒。 “……时晏，你再说一遍？我刚才可能听错了。” “你没听错，十公斤，实心金砖。” “……你被绑架了？” “没有。” “那你这是……准备跑路？” “也不是。”陆时晏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是……公司采购。” “你们秦氏……年会要给员工发金砖当年终奖？！”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惊又羡慕，“卧槽，还招人吗？我现在跳槽过去来得及吗？” “……是发给一个人的。” “一个人？！” 陆时晏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他自己都觉得丢人的话。 “对，发给一个‘服务标兵’。” 电话那头，又没声了。 …… 下午三点。 一个用红布包着的、死沉的东西，被送到了秦氏集团的顶层。 陆时晏让所有人都出去了，自己打开了那个定制的红木盒子。 一片金光扑过来，晃得他睁不开眼。 一块巨大、厚重、散发着一股土大款味儿的金砖，正躺在盒子里。金砖表面擦的跟镜子一样，正中间，四个土得掉渣的宋体大字，清清楚楚刻在上面。 ——【服务标兵】 陆时晏看着这四个字，感觉自己的品味被这块金砖砸了个稀巴烂。 他琢磨着，这笔钱的账该怎么做。 项目名称：特殊人才奖励计划？ 支出理由：对核心顾问进行超常规物质表扬？ 他叹了口气，合上盒子，给安保部打了电话。 “叫两个最壮的保安上来，把这个盒子，送到‘妄园’。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苏今安顾问的手上。” …… 下午四点，“妄园”。 苏今安正坐在客厅一个角落看书。 别墅的门突然开了。 她看到两个穿黑西装的大块头走了进来，表情很严肃。 他们走的很沉，脑门上都是汗。因为，两个人正齐力抬着一个大木盒子，那盒子的重量，把他们胳膊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别墅里的佣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朝这边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个保安走到客厅中间，在苏今安面前，缓缓弯下腰，把那个沉重的盒子“咚”的一声，放在了她面前的地毯上。 其中一个保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双手递给苏今安。 “苏顾问，这是秦总吩咐送给您的。” 苏今安放下书，接过卡片。 卡片上是秦妄张牙舞爪的字迹：【赠予服务标兵，苏今安顾问。——秦妄】 苏今安看着卡片上的字，又看了看面前这个大的有些夸张的木盒子，挑了下眉毛。 她伸出手，按了一下盒子的开关。 “咔哒。” 盒盖弹开。 下一秒，一道金光从盒子里射出来，照亮了她的脸。 第17章 总裁的退货单 那一瞬间，客厅里很安静。接着，苏今安听到身边传来几声抽气。几个正在擦家具的年轻女佣都捂住了嘴，眼睛看着那个盒子，一动不动。一直站在旁边的管家王叔，喉咙也滚动了一下，眼睛一直看着那片金光。 苏今安的目光落在盒子里的东西上。 深红色丝绒的垫子上，躺着一块巨大的金砖。它差不多填满了整个盒子，表面很光亮，能清晰的倒映出天花板上水晶灯的影子，和苏今安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金砖的正中间，刻着四个方方正正的宋体字。 ——【服务标兵】 这四个字，和这块金砖放在一起，感觉很奇怪。 “原来是这样。”苏今安心里想，“真幼稚。用金块试探我，这办法也太低级了。” 她的脑中闪过几个词，想法傲慢，手段直接，审美很差。就像他上次扔给她的那份合同一样，简单粗暴。 她看着那块金砖，就像在看一份写满了错别字的作业。 旁边一个女佣的声音有点发颤，小声的问：“苏……苏小姐……这是秦先生送给您的吗？” 苏今安收回目光，对着那个女佣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站起身，没有碰那个盒子，也没有再多看一眼。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几分钟后，所有人都看着她，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的手里，多了一副独立包装的白色棉质手套、一个巴掌大的便携式珠宝秤和一把小巧的电子卡尺。 她撕开包装，戴上手套。然后，她才重新在盒子前蹲下，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托住了金砖的两个边缘。 入手很沉，隔着手套都能感觉到那种又冷又硬的金属感。 她把金砖从盒子里捧了出来，放在了便携式珠宝秤上。秤的液晶屏幕上数字飞快的跳动，最后“嘀”的一声，停了下来。 【10002.3克。】 她又拿起卡尺，测量金砖的长、宽、高，把所有数据都记在手机的备忘录里。 客厅里的人都看着她，不动了。 这是要干什么？秦总送的礼物，她要当场验货？ 苏今安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 做完这一切，她才拿起手机，对着这块金砖，从俯视、侧视、四十五度角等多个角度，“咔嚓、咔嚓”的拍下了一组照片。她还开了微距模式，对那四个“服务标兵”大字，拍了一张特写。 整个过程很冷静，很专注，好像这不是一块价值几百万的金砖，而是一件需要存档的普通物证。 与此同时，秦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秦妄靠在真皮座椅里，双腿交叠。他面前的大显示屏上，正分屏显示着“妄园”客厅的监控画面。 当他看到苏今安打开盒子时，嘴角向上勾了一下。 他想知道，这个女人看到金砖后，那双总是很平静的眼睛里，会出现什么样的光？是贪婪？是高兴？还是吓得说不出话？ 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她的伪装被撕开了。 然而，他看到的，是她平静的转身，然后戴着一副白手套走了出来。 秦妄嘴角的笑容没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嫌金砖脏？ 紧接着，当电子秤和卡尺出现时，他脸上的表情从不解，变成了困惑。 她觉得我会用假货对付她？真是...... 当苏今安拿出手机，对着金砖一通拍照时，秦妄坐不住了。他身体前倾，凑近屏幕，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拍照？发朋友圈？不像，这个女人看着不是那种性格。 那她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秦妄想不明白的时候，画面里的苏今安，拍完照，收起所有工具，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秦妄的心提了起来。 她会打给谁？打给他，假装客气的道谢？还是打给那个叫唐小糖的朋友分享？ 秦妄的眉头紧锁。不对，以她的做事方法，既不会多此一举的道谢，更不可能肤浅的去炫耀。她打电话，只可能是在……处理一件“公事”。 想到“公事”这两个字，秦妄心里一沉，立刻抓起身边的内线电话，直接拨给了陆时晏。他倒要问问，这个女人又想搞什么花样！ 然而电话并未接通，占线的声音让秦妄更烦躁了。这个女人在给陆时晏打电话。 陆时晏把那两个送货的保安送走，回到办公室，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很快。 他觉得今天办的这件差事，实在是太奇怪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苏顾问看到那块“服务标兵”金砖时，会是什么反应？ 是会高兴疯了？还是会收下，然后在心里把秦总的烂品味骂一万遍？ 就在这时，他办公桌上的私人电话，响了起来。 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陆时晏的呼吸停了一下。 ——苏今安。 来了！这么快！肯定是来问罪的！ 陆时晏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带，清了清嗓子，用尽量办公事的语气接起电话。 “下午好，苏顾问。” “陆助理，下午好。”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清晰，但这次带着一种很严肃的感觉，“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我这里出现了一个紧急的资产安全与合规性问题，需要你立刻协助处理。” “……哈？” 陆时晏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资产安全？合规性？这说的是什么？ “苏顾问，您能……说的再详细一点吗？”他小心的问。 “可以。”苏今安的语气，像在念文件，“就在刚才，下午四点零五分，一个来源不明、没在‘妄园’固定资产清单上登记的贵重物品，被送到我的临时住所。我初步鉴定，该物品为足金块状物，重量约为10.0023千克，表面刻有‘服务标兵’字样。” 陆时晏的额头开始冒汗。她连克重都称出来了？这个女人是怪物吗？ “陆助理，”苏今安的声音变得更冷了一些，“根据我们双方签的《高净值人士长期陪伴与情绪支持服务协议》附件五，‘商业道德与反贿赂’条款的第三节第二条规定：在合作期间，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收受甲方或其关联方提供的、任何未在合同薪酬体系中明确规定的、单次价值超过人民币五百元的馈赠或礼品。” 陆时晏张着嘴，说不出话。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被一堆专业术语给说得转不动了。附件五？签合同的时候有这个条款吗？ “这块金砖的当前市价，已严重超出该条款规定的上限，构成了潜在的、非常严重的商业贿赂风险。” “为确保我们双方合作的专业性与合规性，更是为了保护秦总和秦氏集团的声誉，我在此，以首席情绪顾问的身份，正式请求你：立即派人前来回收这件‘不明贵重资产’，并进行专业的封存和记录，以备后续审查。” 电话这头，陆时晏握着手机，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脑子里只有那几个词在反复出现： 【非常严重的商业贿赂风险。】 【保护秦总和秦氏集团的声誉。】 【回收……封存……合规审查。】 陆时晏想过一百种苏今安的反应，但从没想过，等来的，是一份用词标准、理由充分、直接把事情定义成“商业犯罪”和“集团声誉”的……口头报告。 她竟然把秦总一个有点幼稚的羞辱行为，直接说成了一场“潜在的商业犯罪”？ “嘶.......这女人......”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而是一个经验丰富、不讲情面的公司法务官。 “陆助理？你还在听吗？” “在！在听！”陆时晏浑身一抖，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紧张，“我……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了，苏顾问！我马上就办！我立刻安排人过去处理！请您原地封存，务必……务必不要移动那件‘风险资产’！” 秦妄在办公室里，有些烦躁的等着。 苏今安的电话已经挂断了。他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他能看到，她挂断电话后，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继续看她的书，好像那块金砖不存在似的。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他胸口有些闷。 他抓起内线电话，又一次拨通了陆时晏的号码。 “她跟你说什么了？！”电话一接通，秦妄就冷着声音问。 电话那头，陆时晏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结巴，他把苏今安那套关于“不明资产”和“商业贿赂风险”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秦妄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从不耐烦，慢慢变成了呆滞。 当他听到“为保护秦氏集团声誉”时，他握着话筒的手，松开了。 话筒从他手里滑落，“噗”的一声，掉在了厚重的地毯上。声音不大，但秦妄的脑子里“嗡”的一下。 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商……业……贿……赂？ 他只是想用钱来试探她，羞辱她，看她出丑的样子。 结果，她反手就给他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而且还有理有据，让他找不到话来反驳。 一股说不出的屈辱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感觉自己用尽全力打出一拳，结果对方根本没躲，而是冷静的拿出了一本法律书，指着其中一条说他犯法了，当场报了警。 这算怎么回事？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时，他又通过监控看到，别墅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还是那两个高大的保安。 他们脸上带着比来时更加严肃和不解的表情，快步走进客厅。这一次，他们的手上，还多了一份文件和一个印泥盒。 他们走到苏今安面前，把文件递了过去。 “苏顾问，这是陆特助紧急拟定的《高风险资产回收交接单》，请您签字确认。” 苏今安接过文件，快速的看了一遍，然后在“交接人”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两个保安对视一眼，走到金砖前，一左一右，再次合力，憋红了脸，将那个沉重的红木盒子，又给抬了起来。 整个客厅，所有的佣人，都屏住呼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幕。 她们亲眼看着一笔巨大的财富从天而降，又在半小时内，被“退”了回去。 两个保安抬着那块金砖，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别墅大门。 监控画面里，秦妄看着那辆黑色的商务车，掉头，开走了。 他办公室的桌上，还放着那张他亲手写的卡片。 【赠予服务标兵，苏今安顾问。】 现在看来，这每一个字，都特别刺眼。 他用钱羞辱对方的计划，变成了一场成本很高、流程规范、还被全程看着的……行贿。 第18章 棋盘上的博弈 秦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已经两天了。 自从那块刻着“服务标兵”的金砖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他就没睡好过。 他过去常用的那些办法，好像全都不好使了。 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无处使力的感觉，让他很烦躁，甚至让他……开始有点害怕。 他看着那个米白色的沙发——他以前觉得“冷静角”很丢人——在他的脑子里，一遍遍的回放跟苏今安的几次交手。这个女人，总能不跟你吵架，也不跟你发火，而是把所有问题都拉到她那个讲“规矩”和“道理”的地盘去解决。 在那个地盘里，他，秦妄，一次都没赢过。 不行。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心烦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必须换个“战场”。换到一个纯粹的、没那么多规矩可以钻空子、只看谁本事大的地方。一个……她没办法再用那些专业名词当挡箭牌的地方。 他的目光，慢慢的，落在了书房的角落。 那里有一张黑白两色的大理石棋桌，上面放着一副国际象棋。棋盘是石头做的，棋子是象牙做的。 国际象棋。一个只讲道理、算计、谁更聪明的游戏。在这里，没有感情，没有借口，只有输赢。 在这个游戏上，他从没输过。 秦妄的眼里又有了一点凶狠的光。对，就是这个。他要在这个小小的棋盘上，用脑子堂堂正正的把她打败，把她那副永远很镇定的模样给撕烂！ 下午的太阳照进窗户，在地毯上留下几个亮块。 苏今安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用平板电脑看一篇讲“边缘型人格障碍”的文章。 一个影子，忽然盖了下来，挡住了光。 她抬起头，看到了秦妄。他换了一身休闲装，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看的很专注，像一头盯住了猎物的野兽。 “会下棋吗？”他开口，声音很平，但让人感觉不能拒绝。 苏今安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两秒，她放下平板，很平静的站起来，“会一点。” “很好。”秦妄转身，走向二楼书房，声音里有点藏不住的兴奋，“那就下一盘。” 苏今安没说不行，跟着他来到那张大理石棋桌， 棋盘旁边只有一把椅子，秦妄很自然的坐下，然后抬眼看着她，意思很明白——在这里，你只能站着。 苏今安好像没看懂他的意思，不在意的笑了笑，随手从墙角拉过来一张客用的椅子，隔着棋盘，在他对面坐下。 “我习惯用白子。”秦妄直接把装白色棋子的盒子拉到自己面前，用一种没得商量的口气，宣布自己要先走。 苏今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打开了黑棋的盒子：“可以。” 她这么顺从，让秦妄准备好的火气，直接没地用了。他皱了皱眉，不再多说废话，伸出手指捏起一个白兵，“嗒”的一声，在棋盘上往前走了两格。 “兵。” 战斗开始了。 秦妄下棋跟他做人一样，攻击性非常强。一开始就用了很猛的下法，他的马、象、车就像冲出笼子的老虎，吼叫着冲向苏今安的地盘，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弄死她的王。 他不想慢慢磨，只想快点结束战斗，来一场屠杀。 但是，苏今安的下法，却让他越来越烦。 他这边跟狂风暴雨一样进攻，她的棋风却怪的很。秦妄的马跳过来，她就动一个小兵，“叩”的一声挡住路；秦妄的象压过来，她就调动另一个棋子，简单的防守。 她的棋，像在织网，一张软的、粘人的、但又很结实的网。秦妄所有的攻击，打在这张网上，都像石头掉进海里，一下子就没影了。他感觉自己像个穿着重甲往前冲的骑士，但对手不是另一个骑士，而是一片踩不到底的烂泥。 半小时后，秦妄终于忍不住了，嘲讽地抬起眼睛看她，“你就只会防守吗？” 苏今安也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平静的回答：“面对控制不住的进攻，收缩防守，等对手自己犯错。这是最稳的赢法。” “……” 秦妄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的跳。她连下个棋，都在分析他！ 他不再说话，进攻变得更狠了。他甚至不管自己侧面的一路棋子，就是为了在中间撕开一个口子，把战争烧到她的王旁边。 棋下到一半，两边僵住了。秦妄的主力已经压到了苏今安的半场，特别是他的“后”，那个白色的象牙皇后，像一把剑一样，悬在黑王的头顶。 现在，轮到他走了。 这是很关键的一步。他的“车”在一个很好的攻击位置，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把对方的防线彻底锁死。但这样一来，他的“后”就会有危险。 是冒险，为了最后赢；还是保守，保证“后”的安全？ 秦妄的目光，在那个白色的“后”上面停了很久。 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伸出手，动了一颗不怎么起眼的兵。他放弃了这次很好的进攻机会，就是为了让他的“后”，下一步能安全的退回来。 在他看来，只要保住最厉害的“后”，赢只是时间问题。 他放下棋子，抬起头，准备看苏今安脸上那种躲过一劫的庆幸表情。 但是，他看到的，是一双平静的有点过分的眼睛。 苏今安没有看棋盘，她在看他。那眼神，不是在看一个对手，而是在看一个……病人。 秦妄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就在这时，苏今安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 “从开局到现在，您一共想了二十七步棋。” “其中，有三次面临跟刚才差不多的选择。一次可以用‘马’换掉我更有威胁的‘象’；另一次，可以用‘车’直接威胁我的底线。” “而这三次，包括刚才，您都一点没犹豫的选择了先保住您的‘皇后’。” 秦妄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退了下去。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光着身子被她看着。 苏今安的声音冷得像毒蛇吐信，一字一句往他脑子里钻。 “在行为心理学上，这种在玩游戏的时候，反复的去过度保护某一个东西的行为，通常被称为……‘象征性守护’。” 这是什么鬼东西？！秦妄感觉呼吸开始有点困难。 苏今安没有管他突然变了的脸色，继续用那种平静到没人情味的语调，进行她的“分析”。 “这种行为，通常说明这个人在现实里，有过‘重要的人’离开他的心理创伤。他会把这种创伤，放到棋盘这种虚拟的游戏里。那个被他过度保护的‘皇后’，就不再是一个棋子，而是他心里，那个他曾经想有、但最后还是失去了的人的代表。” 她的声音停了停，每个字都像刀子在割他的神经。 “您保护的不是棋子，秦总。是您那份不愿承认的、害怕再一次失去的……脆弱。” “轰——！” 秦妄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炸了。 世界安静了下来。他听不见窗外的鸟叫，也感觉不到太阳的温度。眼前的黑白棋盘开始转圈、变模糊。 那个冰冷的白色“皇后”，在转圈中，慢慢变成了一张张模糊的脸。 是他妈妈，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背影。 是温可欣，站在机场玻璃窗前，对他微笑着摇头，说“阿妄，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时的客气。 是他所有想“控制”和“留住”但最后都失败了的努力…… 她说地对，他不是在下棋。他是在一遍又一遍的，白费力气的，想要留住那个他根本留不住的“皇后”。 秦妄以为这里是他的战场。可这个女人只用了几句话，就撕开了他所有的防备，告诉他，他最得意的理智，其实是他为了自己不敢承认的怯弱，搭起来的堡垒。 他自以为的坚不可摧，实际是一碰就倒。 这张棋盘，不是他的战场。 是他的……手术台。 而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人，是拿着手术刀，把他一层层剖开的……主刀医生。 “该你了，秦总。”苏今安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把他从混乱中一下子拉了回来。 秦妄的额头上，已经全是冷汗。 他抬起头，眼前的东西重新变清楚了。他看到苏今安的黑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围成了一个圈。而他，因为刚才那步保护“皇后”的蠢棋，彻底没了反击的机会。 他的手在发抖。 他想动他的“王”，但在巨大的打击下，大脑一片空白。他的手不听使唤的，碰到了一颗……兵。 一颗动了就等于自杀的兵。 “落子无悔，秦总。”苏今安的声音平静的响起来，像最后的判决。 秦妄的手指僵在那颗兵上，慢慢的，把它往前推了一格。 这一步，就要了他的命。 下一秒，苏今安的黑色城堡，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接冲了进来。 “啪！” 棋子落下的声音，又清脆又干脆，停在了他的国王面前。 “将死。” 棋局，结束了。 秦妄看着棋盘上那个再也没路可走的白色国王，身体向后，重重的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 他输了。在他最擅长的领域，输得一败涂地。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女人。现在，他心里翻腾的，已经不是愤怒了。 而是一种更深的、让他从骨头里感到发冷的……害怕。 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怎么可能看穿我的内心？她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19章 最强反侦察 黑暗里，秦妄睁开了眼睛。 没开灯的书房里很安静，月光从大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铺了一层冷白的光。那张黑白两色的棋盘，就在不远的月光下，安静的反着光。 他不敢再看它。 只要一闭上眼，苏今安那双平静的眼睛，就和他棋盘上那个被将死、没路可逃的国王重叠在一起。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她说的那些话，像有毒的咒语，在他脑子里一遍遍的响。 “象征性守护……”“害怕再一次失去的……脆弱。” 脆弱！ “操！”秦妄低吼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胸口上下动的很快。他，秦妄，活了二十八年，站在云城的顶上，“脆弱”这两个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可为什么，当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脏，会像被一只手用力的捏住，疼的快喘不上气？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光凭下一盘棋，就把他心里最深处，连他自己都用一层层硬壳包起来、从来不敢碰的地方给看穿了？ 这个女人，太恐怖了！ 这哪是下棋？ 她是在剖析他。 “沙……沙……” 皮鞋鞋底在光滑的地面上摩擦，发出让人难受的声音。秦妄在黑暗中烦躁的走来走去，感觉自己成了一只被关在透明玻璃盒子里的虫子。而苏今安，就是那个拿着放大镜，在盒子外面，冷漠的观察他一举一动的研究员。 他的每一次发火，每一次试探，每一次以为稳赢的反抗，在她眼里，都只是螳臂当车，上不了台面的闹剧。 这个想法，让他全身发冷。 不行。他不能再这么被动了！他必须要冲出盒子，给她狠狠地一刺，让她知道他的厉害！ 生气和害怕混在一起，最后在他心里，变成了一个非常清楚、非常固执的念头。 ——击败她！ 击败她的第一步，了解她！ 他要调查她过往所有！ 不管花多少钱，用多少人，把这个叫苏今安的女人，从出生第一天到现在，每一分每一秒的过往，都给我挖出来！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着他发红的眼睛。他拨通了陆时晏的号码。 时钟，指着凌晨两点。 城里一家顶级会所的包厢内，空气很紧张。 陆时晏看着眼前表情又兴奋又固执的老板，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干：“秦总，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他半夜被一个电话从被窝里叫出来，还以为是公司出了天大的事。结果，秦妄和他谈的，全都是关于苏今安的、各种听起来很疯狂的调查计划。 “我非常确定。”秦妄的声音很沙哑，像砂纸在摩擦，“时晏，你听着，这不是普通的查背景，这是一场……我必赢的......战争。” 陆时晏没说话，他觉得老板的精神状态可能真的需要找人看看了。 “她不是普通人。”秦妄没管他怎么想，自己顾自己的说，“她能看穿人心。她在棋盘上，只用了几句话，就说出了……一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抖。 陆时晏的心沉了下去。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秦妄。没有了平时的霸道和疯狂，只剩下一种被逼急了的动物一样的偏执。 “我要你用秦氏所有的情报资源。”秦妄的目光死死的看着陆时晏，像在下命令，“商业间谍、顶级黑客、卖消息的……我不管你用什么人，花多少钱，预算没有上限，权力没有上限。” 他身体往前倾，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要一份关于她的‘活人报告’。她小学时最好的朋友是谁，大学时最讨厌的教授是哪个，她看的每一本书，听的每一首歌，她认识的所有人，花钱的习惯，她的一切！” “我要知道，她到底是在哪里，学会了这些该死的、能把人骨头都看穿的本事！” “如果查不到……”秦妄眼里闪过一丝狠劲，“那就把她身边所有的人，都给我查个底朝天！特别是那个叫唐小糖的朋友！” 陆时晏的心脏猛的跳了一下。他知道，秦总是来真的了。 这是一张用钱和权力织成的大网，要把苏今安这个人整个儿网住，让她没有一点秘密。 “……是，秦总。”陆时晏艰难的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同一时间的云城另一头，一间温馨的公寓里。 “噼啪……噼啪……” 唐小糖戴着防蓝光眼镜，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动，正在给她下一篇要火的八卦文章收尾。 突然，电脑右下角一个加密聊天软件，弹出了一个闪动的对话框。 头像是叼着烟的卡通鼹鼠，备注是【地鼠老K】。 这是她合作很久的私家侦探，路子很广，收费也贵。 【地鼠老K】：糖姐，睡了没？跟你打听个事。 唐小糖挑了挑眉，手指敲的飞快。 【糖加三勺】：没呢，K哥，为人民吃瓜，全年不休息。啥事？又有哪个有钱人出轨被你拍了？ 几秒钟后，对方的消息才发过来。 【地鼠老K】：那倒没有。就是……想跟你打听个人。你之前是不是托我留意过一个叫苏今安的女孩？ 看到“苏今安”三个字，唐小糖敲键盘的手指，一下子停在了半空中。 【糖加三勺】：对，我闺蜜。怎么了？她出事了？ 【地鼠老K】：出事倒没有。就是……今天晚上，道上突然来了个价格高得吓人的单子，指名道姓，要买这个苏今安的所有资料。 唐小糖感觉自己的血，一点点的变冷了。 【糖加三勺】：价格高？有多高？ 【地鼠老K】：这么说吧，糖姐。对方开的价，足够让圈里一半以上的人，冒着进去坐牢的风险去干一票。而且要求很怪，不要黑料，就要她从小到大所有普普通通的个人信息，越详细越好。 在云城，有这么多钱，又会干这种事的人，除了秦妄那个疯子，她想不出第二个！ 【糖加三勺】：谁发的单子？ 【地鼠老K】：不知道，路子很野，完全查不到是谁。但我猜，肯定是咱们惹不起的大人物。糖姐，我就是跟你提个醒，这活儿太烫手，我不接。但挡不住有人为了钱什么都干，让你闺蜜最近小心点。 【糖加三勺】：谢了，老K，这人情我记下了。 唐小糖关掉对话框，脸上轻松的表情一下子没了。 “操！”她猛的推开椅子，椅子轮子在地板上划过一道刺耳的噪音。她像一头被惹毛的狮子，在房间里着急的走来走去。 “秦妄！你这个甩不掉的狗男人！” 她就知道，那个疯子绝对不会停手！明着玩不过，就开始玩这种脏手段！ 不行，不能就这么等着！ 唐小糖眼里闪过一丝战斗的光，她冲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既然你要玩信息战，那老娘就陪你玩到底！ 但在这之前，必须先告诉安安！ 她拿起手机，点开加密聊天软件，用了她们之间最紧急的联系方式。 她深吸一口气，打下几个字。 【宝宝！红色警报！】 【秦妄那个狗男人，疯了！他花天价在查你！】 【反侦察计划，马上启动！】 消息发出去，唐小糖的心脏还在“怦怦”狂跳，她紧张的盯着屏幕，甚至开始想，要不要连夜帮苏今安订一张去国外的机票。 一分钟后，手机“叮”的一声，亮了。 是苏今安的回复。 唐小糖几乎是扑过去点开的。但是，屏幕上那行很平静的文字，却让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别慌，让他查。】 哈？别慌？！老底都要被人掀了，能不慌吗？！ 唐小糖正准备打字，苏今安的第二条消息跟着发了过来。 【正好，我也想看看，秦氏集团的情报系统，到底是什么水平。】 【对了，顺便帮我个忙。】 唐小糖愣愣的看着屏幕。 【帮我伪造一份我大学时期的成绩单，要‘普普通通’的那种，专业课最好有几门是低分飘过。】 【另外，再伪造一份心理咨询中心的‘性格评估报告’，结论写得‘内向孤僻、有轻微社交障碍’。】 【记住，P得真实一点，别太完美，多留几个符合人设的、不影响大事的小毛病。】 唐小糖看着这几行字，感觉脑子不太够用。伪造履历她懂，但为什么要伪造得……成绩这么差？ 不等她回复，苏今安的第三条消息又发了过来。 【他想调查我，那我就给他一份符合他设想的我。】 【完美无缺的履历只会让他更怀疑。而一份看起来普通、有缺陷、十分不起眼的过去，才符合他对我的想象。这比什么都安全。】 第20章 她到底是谁 收到苏今安那条指令的三秒钟后，唐小糖的公寓里，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的宝，你真是个天才！这招太狠了！” 她笑地眼泪都出来了，冲回电脑前，开始了她目前干过的最刺激的一件活。 伪造成绩单的模板是现成的。 唐小糖一边哼着歌，一边把几门公共课的成绩改成了“B-”和“C+”。 “《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C+！完美！”她一边调整着图片，一边自己跟自己说，“哪个真大佬会在这门课上拿高分？不合理！”她甚至还用滤镜给电子成绩单的角上，加了一点若隐若现的水印痕迹。 “细节，决定成败！” 那份“性格评估报告”更是她的专业。她调出一个叫“明尼苏达多项人格测验（MMPI）”的模板，开始往里填内容。 【……被测试人苏今安，在“社会内向”这一项上分数明显很高，不喜欢社交，喜欢躲着人……她不太会表达感情，讲道理的能力比理解别人感情的能力要强……】 写到这里，她摸了摸下巴：“哎哟，这不就是我自己吗？除了最后那句‘讲道理的能力强’。”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很同情又很专业的口气，敲下了最后一段话：【总结：我发现您内心敏感，习惯用理性保护自己，这源于早期的情感创伤。建议通过长期稳定的心理支持，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中学习放下防御，疗愈内心，重建对自我和外界的信心。这是一段值得的成长旅程。】 “搞定！”唐小糖欣赏着自己的两份作品，又反复检查了几遍，确保那个关于辩论课成绩的雷点，被“不小心”地埋在了里面。 做完这些，她熟练地打开一个加密软件，把这两个文件上传到了一个她很熟的、在信息黑市网络很深处的一个数据交换网站上。 全部搞定！她伸了个懒腰，秦妄那些花大价钱请来的调查员，很快就会把这些她精心准备好的“真相”，送到他面前，想到这，神清气爽！ “啪！” 一份很厚的报告被砸在桌面上，纸张被砸得飞起来，散落一地。 陆时晏站在办公桌前，低着头，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秦妄双手撑着桌面，指着脚边的一页纸，纸上“性格评估：内向孤僻”的字看得很清楚。他的手指在发抖。 “内向孤僻？”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很沙哑，“这就是你们花了几百万美金，给我查出来的东西？” 他猛地站直身体，血红的眼睛看着陆时晏，像一头被彻底惹毛的狮子。 “一个从小爹妈都没了、住在别人家、成绩普普通通的……可怜虫？” 他抓起桌上剩下半份报告，手指捏得发白，快要把纸给撕碎了。 “这份报告，能说明她为什么懂‘反商业贿赂条款’吗？能说明她为什么能在一天之内，就做出你们整个团队都比不上的风险评估吗？能说明她为什么……能在一盘棋上，把我……” 他说到这里，声音一下子停住，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秦总……”陆时晏很困难地开口，“我们已经尽力了。这份报告里的每一个字，都能找到证据，一点破绽都没有。” “一点破绽都没有？”秦妄冷笑一声，“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破绽，就是‘普普通通’！这恰恰说明，这份报告，是她早就准备好，用来喂给我们的垃圾！” “废物！”秦妄把报告用力地掷向陆时晏的脚边。“一群废物！”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不轻不重。 “咚、咚。” “滚！”秦妄头也没回地吼道。 门外安静了两秒，然后，苏今安那很平静的声音清楚地传了进来：“秦总，现在是上午十点整，是我们约定好的，本周‘一对一复盘会议’的时间。” 秦妄的动作僵住了。他慢慢地转过身，看着那扇关着的门，眼睛里冒着危险的光。 正好，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让她进来。”他冷冷地说。 苏今安走进办公室，第一眼就看到了散在地上的纸。她的目光在其中一张印着“性格评估报告”的纸上，停了不到半秒钟，就好像没看见一样移开了。 “秦总，陆助理，上午好。”她平静地打招呼。 秦妄重新坐回椅子里，双手抱在胸前，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她。 苏今安没有走向他，而是直接走到了开会用的投影幕布前，熟练地把自己的平板电脑连上了投影仪。没等秦妄开口，她已经转过身，脸上带着办公事一样的微笑。 “秦总，在开始复盘您本周的情绪波动数据之前，我想先占用十分钟，讨论一个我最近发现的、跟我们合作效率很有关系的……一个潜在的风险。” 话刚说完，她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 巨大的幕布一下子亮了起来。 一行加粗的大字，出现在屏幕中间。 【主题：关于提升商业背景调查效率的方法探讨】 【——暨秦氏集团近期某失败案例的深度复盘】 秦妄的瞳孔一下子缩紧了。陆时晏更是感觉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打湿了。 失败……案例？难道…… 苏今安没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用遥控器翻到了下一页。那一页的内容，正是散在地上的调查报告的封面。 “我注意到，秦氏集团最近启动了一项针对‘高价值合作顾问’的深度背景调查。”苏今安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个跟自己没关系的案子，“但从最后拿出来的这份报告来看，我只能很遗憾地说，这次调查……不管是从方法、执行效率，还是最后成果来看，都是一次……彻底的失败。” 她停了停，用遥控器调出一个很扎眼的红色圆圈，把PPT上那张报告封面的图片，和地上散落的纸，一起圈了进去。 “而这场失败，不仅浪费了宝贵的资源，更严重的是，它会给做决定的人——也就是秦总您，提供错误的、很容易骗到人的信息，从而可能导致您对合作对象，产生致命的错误判断。” 办公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陆时行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烫。 “首先，我们来看方法。”苏今安翻到下一页，PPT上出现了一张复杂的逻辑图。“这次调查，太依赖传统的查‘档案’和靠‘人力’的办法，缺点是致命的——它只能看到目标‘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她看向陆时晏，甚至还“好心”地提问：“陆助理，请问你们在分析目标的消费习惯时，有没有把她的信用卡账单，和她在网上二手平台的匿名交易记录，进行交叉对比？” 陆时晏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们在评估目标的社交圈时，有没有用技术手段，分析她所有社交软件上，那些‘仅三天可见’的朋友圈的点赞互动频率，来画出她的‘隐藏人际关系图’？” 陆时晏的头垂的更低了。 “你们在判断目标的性格时，”苏今安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秦妄那张已经没了血色的脸上，“有没有想过，一份看起来‘完美’的心理评估报告，它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她伸出手，指向PPT上那份由唐小糖伪造的“内向孤僻”的评估报告。 “这份报告，结论是‘内向’。但是，调查人员难道没有发现，目标在大学时期，曾经选修过一门叫《公开演讲与辩论技巧》的课程，并且拿到了‘A’的成绩吗？” 她又翻了一页，上面是唐小糖伪造的那份成绩单，而那门“辩论课”的成绩，被她用一个红圈很醒目地标了出来。 “一个真正内向孤僻的人，会主动选择这样一门充满对抗性的课程，并取得高分吗？” “这种明显的‘行为和结论’对不上的逻辑矛盾，难道不应该被标记为最需要注意的‘红色疑点’，并立刻启动更深层次的调查吗？” 苏今安每说一句话，都像在秦妄的世界里引爆一颗炸雷。 他死死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平静地站在那里，站在他权力的中心，用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把他布下的网轻松地撕碎了，然后，再把这些碎片，当成教材，来给他和他的团队，上一堂关于“什么才是专业”的课。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生气、丢人、震惊、不明白……所有的情绪，最后都汇成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所有的一切在她面前都像个笑话。 她肯定不是他调查出来的那个她？她他妈的到底是谁？她究竟想干什么？ 第21章 总裁又犯病了 自从那次开完复盘会后，“妄园”里又回归了诡异的安静中。 苏今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着手里的书。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这栋别墅里的空气，一天比一天紧张。佣人们擦花瓶的动作都特别小心，连呼吸都好像调成了静音。 而这一切的源头，是那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的男人。 秦妄不再找她麻烦，也不再试探她。他就像个机器人，准时上下楼吃饭，看到她也只是冷冷的点个头，然后转身，又回楼上去了。 苏今安喝了一口温热的红茶，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病人在受到重大打击后，进入了应激性的“自闭”阶段。主要表现为躲着不见人、不交流感情，通过拼命工作来重新找到控制感。这个状态是暂时的，很不稳定，很容易被外来的高压事情刺激，导致情绪剧烈反弹。】 她知道，这头野兽暂时安静，不过是在攒力气，准备下一次的冲撞。 只要有机会。 一个星期后的下午，机会来了。 傍晚，一阵很响的、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刹车声，划破了“妄园”的安静。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开得很快，在门口急着停下。 车门打开，秦妄从车上下来。他没有像平时一样走进主楼，而是站在原地，接了一个电话。苏今安隔着巨大的落地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看到他那身西装下面，后背绷得很紧。 几分钟后，他挂断电话，大步走了进来。 他扯下西装外套扔给迎上来的管家，连领带都来不及解，就直接冲向二楼书房，从头到尾没有看客厅里的苏今安一眼。 “电脑，投影，接通欧洲专线！”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别墅里回响，每个字都透着紧绷的火气。 苏今安放下书，在自己的平板电脑上，轻轻敲下了一行字：【警报：外部压力源已经出现。】 接着，她不快不慢地拿起平板，跟了上去。 她走进书房，安静地，坐在了书房门口不远处的“冷静角”里。 这是她的工作岗位。 一场在高压下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现场教学”，就要开始了。 很快，书房里巨大的投影幕布亮了起来，露出一张张紧张又疲惫的脸。苏今安打开平板的录音和记录功能，屏幕上，秦妄的“情绪波动曲线”开始慢慢往上爬。 “说！”秦妄坐在书桌后，咬着牙崩出这个字。 一个留着大胡子的欧洲区负责人，硬着头皮开始汇报。 “我不想听废话！”秦妄粗暴的打断了他，“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李成铎的人都混到你们的谈判桌上了，你们这群年薪千万的废物，却一点没发现？！” 苏今安的手指在平板上飞快的记录：【18:37，出现第一个攻击性关键词：“废物”。定义：无差别骂所有人。】 “隐蔽？”秦妄冷笑了一声，那声音让苏今安觉得有点阴寒，“你是想说，你们拿着全行业最高的工资，做的却是全行业最差的预警工作吗？我养你们，是让你们来给我制造‘惊喜’的？” 【18:39，攻击性反问。核心策略：把高工资和控制不了的风险混在一起讲，制造逻辑问题，贬低下属的价值。】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其中一个最年轻的窗口上。那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分析师，叫张伟。 “张伟。”秦妄点名。 “……在，秦总。”那个年轻人一下子挺直了腰。 “我记得，你入职时交的报告，结论是‘风险可控’，对吗？”秦妄的声音很轻。 【18:41，开始进行“单点压力攻击”。选择对象：资历最浅、心理防线最弱的个体。】 “是……是的，秦总。但当时的数据……” “数据？”秦妄的口气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那份价值百万年薪的分析，只对过去的数据负责，对未来没有任何预测用处？” “我不是……”年轻人的嘴唇开始发抖。 “你不是？”秦妄的音调稍微高了一点，“那你现在告诉我，你那个被顶级商学院知识塞满了的脑袋，除了会用公司的钱喝下午茶，还能干什么？嗯？” 苏今安安静地看着。她看到屏幕上，那个叫张伟的年轻人的眼眶，一点点地变红。他死死地咬着嘴唇，想忍住，但最后，一颗眼泪，还是从他的眼眶滑了下来。 他哭了。 就在那个年轻人掉眼泪的时候，苏今安清楚的看到，秦妄的嘴角，非常轻微的向上弯了一下。 【18:44，压力攻击成功。通过把别人搞崩溃，获得了暂时的、不正常的控制感。评估：典型的情绪失控和权力滥用行为。】 苏今安在平板上敲下了最后的结论，然后，站了起来。 会议结束后，秦妄烦躁地扯开领带，将自己扔进老板椅里，捏着发疼的眉心。 他刚闭上眼，苏今安那很平静的声音，就在门口响了起来。 “秦总，现在有时间吗？关于您刚才在会议中的行为，我需要和您进行一次即时复盘。” “滚出去！”秦妄睁开眼，大声吼道，“我正在处理公司的事，没时间陪你玩这些过家家的游戏！” 苏今安没有动。她平静的走进书房，把手里的平板电脑，轻轻的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屏幕上，是她刚刚做的会议记录，每一句攻击性的话都被清楚地标了出来。 “经过评估，”苏今安的声音很平，不带任何感情，“您刚才的行为，已经构成了事实上的‘职场语言暴力’，并且严重违反了我们双方签的协议中，关于‘甲方行为准则’的第三条和第四条。根据附件六，您的行为，已经构成一次‘二级违规事件’。” 秦妄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死死的看着苏今安，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那、又、怎、样？”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高大的影子盖了下来：“那是我公司！是我员工！我付他们工资，就有权决定怎么跟他们说话！这跟你没关系！” 苏今安平静的，把平板电脑又往前推了推，伸出手指，点在了协议的第一页总则上。 “秦总，请您仔细读第一章第一条：本协议是为了给甲方秦妄先生，提供全天候、全场景的情绪支持与行为纠正服务。它的效力覆盖甲方的全部时间和空间，不管是在私人生活，还是在……职业活动中。” 她抬起头，迎着秦妄那快要杀人的目光，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也就是说，只要我还拿着您的工资，那么，您在哪儿犯病，我就在哪儿……出诊。” 秦妄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一只手给死死的掐紧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苏今安，点开了一份标题叫《二级违规事件处理通知单》的文件。 苏今安的声音，还是没有任何起伏。 “现在，我将按规定，向您宣布本次‘二级违规事件’的惩罚措施。” “一、立刻向刚才在会议中，被您语言攻击的张伟先生，进行口头或者书面道歉。” “二、”她停了一下，“在未来24小时之内，向我提交一份，不少于一千字的，关于‘本次情绪失控的深度复盘与行为分析报告’。” “报告需要详细说明：您这次情绪失控的原因、具体的语言暴力行为、这个行为对团队士气和公司管理可能造成的潜在危害，以及您个人对这件事的反思和未来改进计划。” 一千字？行为分析报告？！秦妄感觉自己的大脑被砸得嗡嗡响。 他，秦妄，第一次，因为骂了自己家员工两句，而被罚……写一千字的检讨？！ 这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在云城混了？！ 他看着苏今安那张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的脸，所有的火气和反驳，都被那份白纸黑字的合同堵得死死的。 在很长时间的安静之后，秦妄慢慢的，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他压下了所有翻腾的火气，脸上，却慢慢的，浮现出了很奇怪的、冰冷的笑容。 他抬起头，重新看着苏今安。他眼里的疯狂退去了，换成了一种更专注、更冰冷的审视。 “好。” 他开口，声音沙哑，但很清楚。 “我写。” 他看着苏今安，舔舔嘴唇，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不正常的、兴奋的挑衅。 “那你，可要……好好看。” 第22章 总裁的检讨书 苏今安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下电脑主机很低的“嗡嗡”声。 秦妄一个人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坐在那里不动，后背挺得很直，双手用力抓着椅子的扶手。电脑屏幕中间，是一个空白的文档。 左上角，那个小小的光标一闪一闪，很有节奏，一下下地敲着他的神经。 【写啊。】 【一千字的检讨。】 【很难吗？】 秦妄的太阳穴，“突突”的狂跳。 他活了二十八年，只有他让别人写检讨，什么时候轮到他自己，要去写这种东西？ 光是想到那个女人会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他低头认错的样子，他就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 他的手指放在键盘上，很僵硬。 【关于本人……】不行！姿态太低了！删掉！ 【就昨日……】恶心！像政府通告！删掉！ 【我……】他打出这个字，停了差不多半分钟，最后还是很不耐烦的，重重敲击键盘，赌气似的把“退格键”按到底，把那个字彻底删除。 “操！”秦妄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烦躁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反思，就是认输。 认输，就是失败。 让他向苏今安低头，比让他亏掉十个亿还难受。 一个念头本能地冒了出来：让陆时晏写！让他学着自己的语气，随便编一千个字交差。 但他的手指，在碰到屏幕的前一秒，停住了。 不对。 如果让陆时晏代笔，那不就等于，他在这场游戏里，彻底认输了吗？ 这个念头让他脑子瞬间清醒了，心里的火气也降下去了。 秦妄绝不做懦夫！他绝不能逃！迎战！ 秦妄的目光重新落回那片空白的文档上，眼神慢慢犀利起来。被羞辱的火气慢慢消失了，他的眼神变得很冷，很专注。 “呵？”他嘴里发出一声很低的、带着点兴奋的冷笑。 检讨？ 谁说这一定是“检讨”？ 她只要求“复盘报告”“行为分析”、“反思”。她想让我跟着她的道理，承认自己的“错误”。 可如果……如果我用她的道理，来证明我的“正确”呢？ 一个很疯、很大胆的迎战策略，在他混乱的脑子里成型了。 “谁还不是个学霸？” “她不是喜欢讲专业吗？那我就用专业，来打败她的专业！我要写出一份让她找不出错的报告，让她知道，在学习能力这方面，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够看！” 这个念头让他那双因为生气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亮得惊人。他立刻抓起内线电话，拨通了陆时晏的号码。 凌晨一点，陆时晏刚躺下，床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一下子坐起来，看到屏幕上“秦总”两个字，心脏停跳了一下。 “秦总！” “时晏，你现在，立刻，马上，”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压着的、快要疯了的兴奋，“去给我找书！” “……找书？”陆时晏的声音里全是困惑。 “对，书！”秦妄的语速很快，“市面上所有关于‘情绪管理’、‘行为心理学’、‘认知疗法’、‘精神分析’的书，不管是弗洛伊德还是荣格，不管是畅销书还是专业书！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撬开书店的门也好，黑进大学的图书馆也好，两小时以内，我必须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它们！” “秦总……您这是……” “少废话！”秦妄粗暴地打断他，“按我说的做！” 直截了当挂了电话，秦妄才不在乎陆时晏是什么反应。 一个半小时，几十个印着各大书店标志的箱子，被紧急送到了“妄园”。书房的地毯上，很快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秦妄穿着一身丝绸睡袍，眼眶发红，神情却异常兴奋。伴随着胶带被撕开的刺耳声音，他打开了第一个箱子。 他不是在学习，他是在找武器。 他的手指在书页上“哗啦啦”的飞快翻动，那双能轻易看穿上亿合同漏洞的眼睛，此刻正在一大堆文字里，疯狂地找着他需要的“子弹”。 他要找的，不是那些人人都认同的“道理”，而是那些听起来很厉害、很有道理，但实际上在学术界有很大争议的“假概念”和“过时理论”。 “……‘愤怒’是雄性领袖确立统治地位的必要表达方式？”他翻到一本讲“狼群文化”的畅销书，冷笑了一下。很好，这个可以用。 “……根据弗洛伊德早期的‘精神发泄’理论，负面情绪的过度压抑，将导致更具破坏性的心理创伤？”他又在一本很老的心理学读物里找到了想要的句子。太棒了，这个也能用。 他把这些“知识陷阱”一个个挑出来，用红笔在书上“沙沙”地画下，在旁边的白纸上飞快地写着自己的逻辑思路。 几小时奋战。 当早上第一缕阳光照进书房时，秦妄的面前，已经摆满了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书和写满了字的草稿。 他站起身，走到电脑前。这一次，他一点都没犹豫。 “噼啪噼啪……”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地敲打。他把那些从旧书里翻出来的“假概念”，和他自己的“霸总逻辑”结合在一起，用很严谨、很学术的语言，巧妙地塞进自己的“反思”里。 【……本次会议中采用的“压力型沟通”模式，虽然在形式上表现为高强度情绪对抗，但其本质，是为打破团队思维惰性、激发潜在危机意识而采取的一种“鲶鱼效应”式管理艺术……】 他要引诱她上钩。只要她敢说出任何一个“理论错误”，他马上就能用另一套歪理来反驳，把这场“学术讨论”，变成一场没完没了的扯皮，最后，证明她“不专业”！ 第二天上午，打印机发出最后一声轻响，吐出了装订好的报告。 苏今安准时出现在书房门口。 秦妄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他一夜没睡，眼睛里的红血丝让他看起来有点疯，但精神却很好。 他看到苏今安，脸上露出带着挑衅和期待的笑容。 他没说废话，直接把那份还带着打印机温度的报告，递到了苏今安的面前。 “你要的报告。” 苏今安接过报告，目光落在了封面上那行很醒目的标题上。 【主题：关于“高压环境下的领导力情绪表达模式”的个案分析与自我辩证】 她的眉毛，很轻地挑了一下。 第23章 一份钓鱼报告 书房里很安静。 秦妄没坐回他那张气派的老板椅。他就那么站在办公桌前，双臂交叉，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今安。脸上带着毫不遮掩的笑意，像已经布置好陷阱的猎手懒洋洋等着猎物上钩。 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会发生的画面。 她皱着眉头，陷入他报告里那些通篇专业术语、其实通篇歪理的理论里头。只要她敢开口说一句：“你这个观点是错的。”他准备了一整夜的“后手”和“歪理”，就会倾巢而出，把她淹没，撕碎她那张“专业顾问”的假皮！ 来吧。快一点儿，掉进我的陷阱里。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舔舔嘴唇，心里翻腾着压不住的兴奋。 秦妄的目光始终盯在她身上，苏今安终于翻开了那份“战书”。她的动作没什么变化，端起手边的咖啡，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她看得很快，那双清澈的眼睛迅速扫过。 一分钟过去了。秦妄看到她的眉毛，很轻的，向上挑了一下。 呵，果然。秦妄心里冷笑。才第一页就看不懂了吗？他引用的那个“精神动力学”早期模型，她这种半吊子水平，肯定连听都没听过！ 他的嘴角勾得更高了。 她翻到了第三页，看到了他关于“狼群法则”的重点说明。秦妄注意到，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困惑”，也不是他想要的“震惊”。那是什么表情？像是在……竭力隐忍...... 紧接着，当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他那写了一大堆、逻辑很顺的总结陈词时…… 她终于没忍住。 “噗……” 一声很轻的、几乎被及时压住的气音，还是从她的唇边漏了出来。 虽然她很快就用一声轻咳盖了过去，但那个声音，还是清楚地打破了书房的安静，让秦妄的太阳穴猛地跳了一下。 她……在嘲笑？ 嘲笑什么？！ 秦妄脸上的笑意僵在脸上。她难道不该是恼怒、质疑、绞尽脑汁地寻找他逻辑里的漏洞吗？她这算是什么反应？！ 就在秦妄的怒火快到临界点的时候，苏今安终于合上了那份报告。 她没有如他预想中那般气急败坏地将文件摔在他脸上，只是平静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望向他，脸上缓缓浮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那是一个他无法立刻定义的笑容。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嘴角牵起的弧度真切而自然，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欣慰？ 这个表情，比她之前任何一次职业假笑，都让秦妄感到扎心！ “秦总。” 苏今安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种……赞赏？ “说实话，我非常惊喜。” “？？” 秦妄准备好的一肚子反驳的词，一下子被这两个字给堵了回去。 “我原本以为，您会像上次的作业一样，乱写一通，或者干脆拒绝。”苏今安的口气很温和，“但我没想到，您竟然会主动去查这么多资料，甚至试图去理解和应用这些专业的心理学理论，来建一套您自己的逻辑。” 她的目光轻轻扫过那份报告的封面，如同看着一份虽显稚嫩却诚意满满的作品。“虽然您的论证过程，确实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加重了语气，“但是！您这种主动学习、积极探索、敢于应用新知识的态度，本身是非常、非常值得肯定的！这恰恰说明，您已经具备了成为一个‘好学生’最核心的素质——您自己‘愿意’去学！” “……” 秦妄感觉自己仿佛一个蓄满了全身力气、狠狠一拳砸出去的拳手，结果却砸进了一团空无一物的棉花里。 他所有的劲道，所有的精心算计，所有布下的陷阱……全他妈的落空了？！一种强烈的、荒诞的脱力感瞬间席卷了他。 她……她竟然表扬他？！ 她竟然把他精心炮制、用来彻底羞辱她的“战书”，当成了一份“虽然写得烂，但态度很积极”的幼稚园作业？！ 这……这简直比直接指着鼻子骂他“全是垃圾”还要让他难堪百倍！ 秦妄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脑子里一片乱。他准备了一整夜的“后手”，现在一个都用不上了。 对方压根就不按他的剧本走！她根本不和你辩论观点的“对错”，她只笑眯眯地表扬你的“态度”！这架还怎么吵？！ 就在秦妄快要被这股憋屈的火气冲昏头的时候，苏今安那个平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但是……” 这个转折词，让秦妄的心又雀跃了起来。 来了！她终于要指出“错误”了。他立刻集中了全部精神，准备迎接这场迟来的战斗。 苏今安看着他那副准备干仗的样子，摇了摇头。 “但是，秦总，您在学习态度上虽然值得肯定，但在‘挑学习资料’上，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她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份报告的封面，动作从容不迫。 “您引用的这些理论版本……”她停了停，似乎在找一个最不伤人的词汇，“……确实，有些过于陈旧了。” “比如您在第三页，用来佐证您‘愤怒合理性’的‘狼群法则’，”她平静地陈述，“那本书的理论基础，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对‘关起来养的狼群’的错误观察。而提出这个理论的人，大卫·米奇博士自己，已经在1999年公开发文章，推翻了自己早年的‘阿尔法狼’结论。” 她抬头，看着秦妄那张开始僵硬的脸。 “也就是说，您用了一个已经被原作者自己否定的、过时了二十多年的理论，来当您的核心论据。” “……” “还有您在第五页，提到的‘情绪宣泄理论’。您引用的是弗洛伊德先生的早期观点，这可以理解。但这个理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已经被认知行为疗法（CBT）的‘情绪强化’模型给修正了。现代心理学普遍认为，没头绪地发泄愤怒，并不会让愤怒消失，只会强化愤怒的神经反应，让您下一次……更容易发火。” 苏今安每说一句，秦妄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他感觉自己并非在被反驳，而是在被……单方面授课。 她甚至懒得与他辩论。她只是在用一种近乎怜悯的姿态告诉他：你连教科书都选错了。 秦妄张了张嘴，他那些准备好的、关于“理论可以有多种解释”的歪理，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在绝对的事实面前，任何辩论，都显得又傻又可笑。 他又输了。又一次在他自己发起的战场上，输得一败涂地。 就在秦妄感觉自己快要僵住的时候，苏今安并没有给他任何喘气的机会。 她当着他的面，平静的，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她的……平板电脑。 她点亮屏幕，微光映在她冷静的眼底。她抬起头，看向已经快要站不稳的秦妄。 “秦总，看来光靠您自己查资料，效率确实不高，还容易走错路。” 她的脸上，重新带上了那种让他头皮发麻的、标准疏离的微笑。 “单纯在口头上争论理论对错，是低效的。为了让您更直观、更深刻地理解您这份报告中问题的根源所在……” “请给我一点时间。” 她熟练地打开了一个文档编辑软件，十指交叉，轻轻活动了几下手腕，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咔吧”声。 “请您和陆助理稍等片刻。” “我需要马上，为您这份‘作业’，准备一份详细的……‘批改意见与修正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