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快穿]》 1、公交怪与橙子精1 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雾气，灰蒙蒙的大地，一切都覆上阴霾，处处透着阴冷森寒的气息。 雾气之中，隐隐约约看到破败的钢筋水泥大楼，远处的哀戚呓语环绕在耳侧。 罗哲玉很明确的知道，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莫名其妙要来寻找什么碎玉，不然还回不去。 据说碎玉会让世界产生异变，是异变的源头。换句话说，异变等于危险，要寻找的碎玉就是危险源头。 本想撂担子不干，但对方似乎知道一些关于自己的事，那姑且就先去找找这碎玉，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呼……” 轻风拂过后颈，一张灰白色布满裂纹的脸轻飘飘荡在眼前，与罗哲玉面对面。 死灰色的双眼，眼眶瞪到极致，面容凄苦，这张脸写满了绝望，无力地张开的嘴似乎在哭嚎。 他呼吸一滞，用力挥掌将这张脸拍开。 谢谢，有被吓到。 “叮铃……” 身上有铃铛声响起，刚才拍掌时也看到自己的手臂长得很别致。 低头一看，他变成一个圆润的橙色球体，手臂细长像竹竿，只有三根手指，没有足，漂浮在低空中；后面拖着根小尾巴，尾巴尖端有一团绒毛。身周缠一圈铃铛，晃动一下，铃铛声便“叮铃叮铃”响，声音清脆独特，穿透力极强，似乎有不寻常的魔力。 他大概穿成这个奇怪生物了。 这不是第一次穿越成非人类，罗哲玉本不会感到太惊奇，但这次变成的生物也太奇怪了，这算什么，橙子成精？ 似有所感，罗哲玉转身朝后看去——灰雾中，方才那张脸正飘在身后。 那张脸旁边还有好几张脸，总共五张，五官性别各不相同，但同样可怖，同样绝望，无意识地飘荡着。仔细看来，这些脸下面还有身体，只是脸太大，身体太小，乍一看只有张脸飘飘荡荡。 画面十分刺激，比梦更荒诞。 还好他承受得住。 “叮铃……” 罗哲玉往后退了些，身上的铃铛被晃响，身后一连串的脸跟着飘动，其中一张脸上绝望痛苦的神情似乎减淡一丝。 他试着在灰雾中游走，那些脸晃晃悠悠围绕在身周，呆呆的，没有其他动作。 看样子大家是一伙的，不会互相伤害。 橙子精和面具怪。 呜呜呜…… 灰雾中，隐隐约约传来“哭声”。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听到了。 准确来说不是听到，而是一种奇怪的感应。 他仿佛“听到”有人内心绝望的哭泣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绝望，浓烈得可以将人淹没，夹杂着听不真切的呓语。 罗哲玉稍微熟悉了一下这具没有足、没有翅膀，却能漂浮在空中的身体，循着哭声而去，那些绝望的脸紧跟在他身旁。 先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 淹没在灰雾中的某栋大楼。 罗哲玉顺着落地窗从一楼飘上去。 这栋楼大部分楼层都是空的，看得出楼里的住户走得很急，家具摆设像是第二天就会回来的样子，但其实表面已经落了层厚厚的灰。 在大楼十八层停下。 哭声的源头在这里，罗哲玉漂浮在半空中，透过落地窗看向屋内。 “小辰，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屋子里乱成一团，透露出颓败，年轻女人却化了妆，涂上红唇，轻声细语地问躺在沙发上的男孩。 男孩六岁左右，苍白阴翳，看起来很虚弱，闻言轻轻眨了眨眼，声音嘶哑：“咳咳……妈妈，我想吃蛋糕。” “好，蛋糕还有，妈妈拿给你。” 年轻女人似哭似笑地扯了扯嘴角，起身去拿蛋糕，露出被身体挡住的火盆，盆里燃烧着砍成小块的家具，烟雾缭绕。 门窗紧闭，有缝隙的地方贴着保鲜膜和胶带，整个客厅处于封闭状态。 年轻女人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袋小面包，眼眶红红的，眼妆也花了。 无意中朝窗外看了一眼，对上一双细长的眼睛，那双眼睛不知在窗外看了她多久，周围飘荡着几张可怖的脸。 空气是灰暗的，布满迷雾，远处的景物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像虎视眈眈的怪物，不知何时展开狩猎。 手指抖了抖，差点站不稳。 “是奉虚啊……”她喃喃道，侧头看向燃烧的火盆，神情复杂，说不出是慌乱还是恐惧、亦或者解脱。 “妈妈，那是什么？”小辰也看到窗外的橙色生物，缩成一团挤在沙发角。 年轻女人神情苦涩，极力压抑情绪：“小辰怕不怕？” “它叫奉虚，来接我们。” “跟在奉虚身边，以后再也不用害怕了。” “它来接我们，就不会有坏东西跑到家里来吗？”小辰好奇地看向窗外，与橙色生物细长的双眼对视，又连忙低头移开视线。 “不会了。” “那我可以出去玩了吗？” “可以。” “奉虚要接我们去哪里呀？去不去幼儿园呢？我好久没去幼儿园了。妈妈，你今天化妆了，肯定是因为奉虚要来接我们！”男孩有点开心，随即被火盆的烟雾熏得咳嗽，苍白的脸开始泛红。 “呜……” 年轻女人再也维持不住情绪，大滴眼泪滑落，忍不住哭出声来，又连忙捂住嘴。 “……别问了，妈妈也不知道，快吃蛋糕吧。”她胡乱抹一把眼泪，撕开小面包的包装袋。 缩在沙发上的男孩忽然神情一变，不复乖巧，变得鬼气森森，目光阴冷，张口一字一顿道：“他是我的。” “滚出我儿子的身体，他不是你的！” 年轻女人恨恨道，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连忙从手腕扯下一根红绳，将红绳缠在小辰中指上，又用细针去扎他的指腹。 男孩没有反抗，目光转向火盆，冷冷道：“你想自杀？白费力气，他即便死了，身体也是我的。” 这话触到底线，年轻女人气到浑身发抖，脸色由白转红，歇斯底里怒吼。 “不是你的、不是你的！滚！滚！！” 细针在男孩中指指腹扎出黑红色的血珠，男孩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她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嘭、嘭、嘭。”玻璃被敲击的声音。 年轻女人扭头看过去，就见飘在窗外的奉虚用竹竿一样的手敲落地窗，细长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 奉虚、也就是罗哲玉，指向火盆。 “……不要催我，不要催，我不想小辰和我一起死，可是我保护不了他，呜呜呜……我受够了，你们这群怪物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死了都不放过……” 她会错了意，以为奉虚等不及要收走她和儿子的魂魄，在催促。说话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吸入大量烟雾，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狼狈极了。 “开门，□□。” 话一出口，罗哲玉惊觉声音竟然变成了孩童的声音，带着稚气，软绵绵的。 年轻女人呆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出现幻听。 精怪奉虚说话了。 精怪奉虚在玩梗。 这个怪物可能不是奉虚，而是另一种她没了解到的怪物。 罗哲玉见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只好朴实无华地补充道：“我是说，把窗户打开。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对方狐疑，不敢信。 蛊惑人心的鬼怪不少，眼前可能就是一个。 奉虚从不与活人打交道。 “再晚几分钟，谁也救不了你们。”罗哲玉提醒。 屋子里的氧气越来越少。 这年轻女人要带着儿子烧炭自杀，他愿意救一救，顺便问问情况。可对方若是不接受帮助，那就算了。 年轻女人犹豫几秒，一咬牙，信一次！ 就算对现在的世界再绝望，内心也有一丝不甘心。 从世界大变以来，第一次有人对她伸出援手，没想到会是只精怪。 她撕掉窗户缝的胶带，正要推开窗户，才发现晕乎乎的，使不上劲，倒在地上。 严重缺氧。 “奉虚……”她求助地看向落地窗外那颗缠着串铃铛的大橙子。 “叮铃……” 罗哲玉推开窗户，飘进屋内，一手拎起年轻女人，一手拎起男孩，直接从窗户离开。 期间那五张可怖的脸一直围绕在身周，还凑近脸对脸地瞧年轻女人，后者看着近在咫尺的可怕脸庞，恐惧飙升，还是没忍住发出尖叫声。 好在罗哲玉早有预料，手底下够稳，才没让这母子俩从十八楼的高度摔下去。 从空中落下的途中，男孩手指缠绕的红线脱落，醒了。 他目光微转，发现目前的处境后有些疑惑，像看什么稀奇一样看了罗哲玉一眼：“我要他的身体，魂魄归你，为什么要插手。” 后者漫不经心地瞟他一眼。 “不想分给你。” 男孩面色一沉，眼看着就要发作。 “敢动手就把你扔下去。”大橙子软绵绵带着稚气的声音说着威胁的话，仿佛没什么杀伤力，男孩却感觉到危险，没敢动手。 这灵体附身在男孩身上要抢夺身体，以男孩的虚弱程度看，附身时间不短，灵体与男孩的身体联系越来越深，最终能够达到抢占身体的目的，相应的，灵体也无法短时间离开身体。 男孩的身体若是摔烂，短时间内它来不及脱离，也得重创。 罗哲玉料准了它只能忍气吞声，毫不顾忌道：“把红绳重新缠好。” 附身男孩的灵体不可置信地看他。 什么？你让我驱我自己？ 罗哲玉没跟他多废话，松开一根手指头。 大橙子生物只有三根手指头。 剩下两根手指头拎着男孩，处于半空中，多少有点摇摇欲坠的意思，其中威胁不言而喻。 他当然不会真扔，但附身男孩灵体更不敢赌。 男孩阴狠地瞪了大橙子一眼，咬牙切齿地把红绳在中指上绑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公交怪与橙子精2 “叮铃……叮铃……” 灰色雾气中，响起若有似无的铃铛声。 缠着铃铛的“大橙子”在灰雾中游走，身后跟了一连串的可怖大脸和背着昏睡男孩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揉了揉眼睛，睫毛膏和眼线混合着眼泪，把脸上糊得一团乱，又黑又脏还有点吓人。她跟着奉虚，心里害怕，但又不敢离太远。 灰雾里有若隐若现的黑影闪过，偶尔在不远处停留，年轻女人能感觉到被阴冷目光注视的感觉，那些目光的主人碍于前面的奉虚，暂时没有下手；或离开，或依依不舍地跟着。 “为什么叫我奉虚。” 软糯稚气的童声从前面传来。 年轻女人微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奉虚的声音，忐忑道：“你……你不喜欢吗？人类取的名字。” “没有。”罗哲玉安抚道，紧接着开始套话：“我想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人类眼中的我，是什么样。” 她能一眼认出来，说明奉虚在人类眼里是有名有姓的精怪，人类对奉虚肯定有所了解。 年轻女人小心翼翼看了看他的脸色，想揣测一下他的想法，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实在没办法从一颗大橙子似的精怪脸上看出特别的表情。 “奉虚在我们人类眼里是很特别的精怪，从不与活人打交道，也不会害人。只会来到内心绝望的人身边，等待绝望的人类死去，吸引他们死后充满绝望的魂魄。这种魂魄……” 她看向围绕在罗哲玉周围的“脸”。 “被称作苦无。” “苦无……”罗哲玉喃喃重复，一张表情痛苦扭曲的脸正好飘到身旁，黑漆漆的眼珠缓缓转向他，眼里只剩绝望。 “名字很贴切。” “奉虚的铃铛声能让苦无忘却痛苦，直到苦无从痛苦中解脱，脸上露出笑容，就会彻底消失。有人说……”年轻女人顿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什么？” “我是在网络还没断开的时候，听网络上的人说的。他们说，苦无忘却痛苦之时，灵体会被奉虚吸收。就像飞蛾扑火，明知结局，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扑过去。” 罗哲玉看向围绕在身边的五个苦无，他们脸上每一丝扭曲和绝望，全都是真实存在过的痛苦，就连死后，也依旧活在痛苦之中。 紧紧跟在奉虚身边，只是为了解脱。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经过谈话，年轻女人对他没那么恐惧了，便问出疑问。 “有问题问你，不过现在不必了。” 罗哲玉停下，环顾四周。 灰雾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方向没错。 一直朝着灰雾最浓郁的方向前进，寻找危险深处的源头。灰雾里影影绰绰增多的东西是最好的指南针。 碎玉在危险源头，找到它没那么容易，急不来。 这里是他能承受危险的极限。 “你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罗哲玉对年轻女人说道。 他得在这里“锻炼锻炼”实力，才能继续前进。 先将这具身体加强。 人类对奉虚的理解有错误，铃声不止对绝望的魂魄有用。 ... 未等年轻女人去选择住所，灰雾中忽然有一庞然黑影直直撞过来。 罗哲玉往旁侧避开，顺手抓住年轻女人衣服后领，往身边扯，避开黑影。 “吱呀——” 庞然黑影冲破灰雾，来到近前，猛地停下。 这才看清，原来是一辆破旧的绿皮公交车，车身比普通公交车长一点，车上的椅子改造过，不是普通公交车那样一排一排的座椅，倒是和地铁左右侧各一条长椅的构造相同。 “滴滴——” 公交车响了响喇叭，车门“咵”地打开，示意上车。 从打开的车门看向驾驶座，驾驶座空无一物。 公交车里稀稀拉拉坐着八、九个生物，都不是人类。 其中两三个看着是人形，另外几个却很明显是妖灵鬼怪一类，长得奇形怪状，此时沉默地透过车窗看向罗哲玉和年轻女人。 目光略过年轻女人和她背上昏迷的男孩时，眼中闪过兴奋。 是人类啊。 年轻女人连忙朝罗哲玉身后躲，大橙子一样的身形将她和男孩遮得严严实实，倍有安全感。 “滴滴——” 公交车喇叭又响了，像是在催促。 罗哲玉带着年轻女人往旁处退开，不能随随便便踏上来路不明的车，更何况里面的妖灵鬼怪满眼不怀好意。 公交车启动，飞速转了个弯，甩着车身漂移，轮胎在地上磨出长长“刺啦——”声，车身侧着挡在罗哲玉前面，车门敞开，喇叭又响。 “滴滴！” 车上的妖灵们随着公交车甩尾在车里摇摆，有几只妖灵甚至被甩出座位，待车辆挺稳后才翻着眼白坐回去，看向罗哲玉和年轻女人的目光更不善了。 如此反复几次，罗哲玉明白，他们被这辆破公交车缠上了，不上车不让走。 那便上去看看。 “叮铃……” 铃声轻响，罗哲玉从车门飘飞进去，每飘过一台阶梯，就有铃铛不经意般晃动。 车门有点小，大橙子身体还有点卡住，用力挣动两下才“啵”地一下挤进车。 铃铛也在此时发出更密集的声音，身后一只苦无倾听着铃声，脸上的绝望痛苦越来越浅，缓缓展开一丝笑颜，整个身形逐渐淡去，直至彻底消失。 与此同时，罗哲玉感觉接收到一股力量。 正是来自消失的苦无。 他微怔，看着身旁围得更紧的另外四只苦无，朝年轻女人伸手。 “上来吧。” 有他们加入，公交车里满了些。 但座位还有空缺。 车内的妖灵鬼怪或笑眯眯、或目如毒蛇、或面无表情地盯着新上车的两名人类，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座位上。 待罗哲玉和背着男孩的年轻女人坐好，公交车关上车门，再次启程。 不知要去往何处，有何目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公交怪与橙子精3 公交车在灰雾中行驶，前方可见距离不足五米，车速却不慢，总会在遇到障碍物之前突然拐弯，狂秀车技。 从外面看来非常酷炫，车上被迫东倒西歪的乘客却觉得很淦。 “啊呕！”一只长着人脸，身形像猴，没有尾巴，穿着一件粉红色人类长毛衣的妖被公交车晃得发呕，从口中吐出一团散发着腥臭味的肉糜。 看样子是前不久才吃的食物。 呕吐物落在公交车上，有少部分溅到旁边妖怪的腿上。 那只妖怪胖胖的身形和弥勒佛形象很接近，亮金肤色，耳长鱼鳍，身上有鳞片覆盖，手脚部位也是鱼鳍的样子，眼睛又圆又鼓，却没有神采，直勾勾盯着坐在对面的罗哲玉，嘴微张。 对于溅到腿上的呕吐物仿佛没有察觉到。 “好恶心，你就不能吐到别的地方，偏要吐在这里？” 鱼鳍妖怪没有反应，坐在它另一边的一只精怪却尖声叫道，声音刺耳。 年轻女人用力将昏迷的男孩搂在怀里，闻言飞快抬眸看了一眼，又连忙垂头，朝罗哲玉的位置更靠近些，连碰到罗哲玉身边的苦无都顾不得害怕。 一车子妖魔鬼怪，太可怕了，感觉比之前更让人绝望…… 她开始后悔脑子一抽跟着奉虚上车。 那名猴身人脸的妖怪挠挠头，上上下下将出声的精怪打量一遍，见对方头大、身体细长、脚也大，长得活像个杠铃成精，且整个头脸光秃秃的，只有一张巨大的嘴，嘴里无牙，舌头细长，能伸出嘴去把自己的脑袋舔一圈，看不出有什么手段。 便缩缩脑袋，状似害怕，低声问：“弄到你身上了吗？是应该向你赔礼道歉，你先坐到我旁边来吧。” 它右边是鱼鳍妖，左边还空着。 “没弄到我身上就不能说了？不用你赔礼道歉，假惺惺装好人，肯定是想让大家觉得你好，就放过你吧……我说话就是这样，心直口快，你不要介意，我没有恶意。”形似杠铃的精怪张口就来，一连串话语说得不喘气。 猴身人脸的妖愣住了，它从未见过生物这样说话，这还是头一次体验。 公交车上其他妖怪缓缓转头看过来，这精怪好别致好奇怪！就连人类，也不敢在它们面前耍嘴皮子。 罗哲玉也有点惊，顺便在众多妖怪注意力转移到杠铃状精怪身上时，轻轻抖动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滴滴！” 公交车突然停下，灰雾中出现一名杵着拐杖的老太太，她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穿着宝蓝色长裙，打扮得很讲究，唯有脸上布满伤痕，像是被人用刀在脸上划了几十刀，刀口很深。 老太太看到公交车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视线透过公交车窗户一扫，便盯住年轻女人。 她杵着拐杖摇摇晃晃，实际步伐敏捷地踏上公交车，直直朝着年轻女人走过来，坐在她另一边。 年轻女人心跳猛地一停，抱着男孩又朝着罗哲玉挪近了些。 “放松点。”细长眼睛微转，带着稚气的孩童声安抚她。 听到对方平稳冷静的声音，年轻女人还是害怕，但没刚才那样恐惧到全身发麻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都在迫害她吗？你们不会认为所有精怪都吃人吧，不会吧不会吧？” 老太太看向年轻女人，刚开口准备说话，对面就传来突兀刺耳的声音。 是那名杠铃状精怪，罗哲玉现在怀疑它其实是名杠精。 只要开口说话，必定抬杠，没有人开口说话也会主动找机会开杠。 罗哲玉没搭理它。 妖灵鬼怪里出现一只杠精，画风也是蛮清奇的。 老太太只看了眼杠精，便转回视线，笑眯眯对年轻女人道：“你真漂亮。” 年轻女人惊得一跳，求助地看向罗哲玉。 后者与老太太对视。 “和魂魄打交道的奉虚也开始养储备粮了？”老太太笑声慈祥，脸上的刀痕因为笑容变得扭曲，浑浊的眼睛眯起。 “我让这名人类给我化个妆面，你不会不同意吧？”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将飘到脸侧的发丝拂到耳后，露出来的手背白皙细嫩，与少女无异。 还没等罗哲玉和年轻女人反应，杠精又出声了。 “人类好看？你是造物主吗，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凭什么只请人类给你化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瞧不起其他生物的审美，而且你的审美也挺迷惑。”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目光阴冷，手指摸向后颈，似乎要抽出什么东西出来。 “嘭！” 坐在罗哲玉对面的鱼鳍妖忽然抬起蒲扇大的鱼鳍手，对着杠精头顶用力锤下去。 噗叽—— 随着爆裂声，杠精整个被打扁在座椅上，肉块血水四溅。 罗哲玉细长眼睛猛地瞪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右两手各拉住身边的一只苦无挡在身前！ 万幸，没被这些东西溅到身上。 鱼鳍妖缓缓转头，看了眼拍扁在座位上的杠精，圆鼓鼓的眼睛眨也不眨，微张着嘴一脸痴呆。 它又缓缓看向自己另一侧——那里被猴身人脸妖的呕吐物溅到。 猴身人脸妖身体猛缩，“吱”地一下窜离座位，坐到老太太旁边。 鱼鳍妖却维持着扭头的姿势不动了，直勾勾盯着猴身人脸妖原本坐的位置。 老太太这才放下摸着后颈的手，看向年轻女人，从身后拿出一个挎包，放到年轻女人手上。 “开始吧，若是让我满意，也许你能活着到达终点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公交怪与橙子精4 年轻女人不敢碰挎包，手脚无措。 “试试看。”她听到奉虚坚定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清脆铃铛声。 很好听，一串小铃铛互相碰撞，若有似无，听着舒服，她的心情奇迹般镇定许多。 罗哲玉见她冷静许多，便不再晃动铃铛。 奉虚的铃铛可不是普通铃铛，需要力量催动才会响，平时走动晃响只是故意给别人造成这种错觉。 只有这样，才能在别的生灵不知不觉中将引导的“种子”埋下，让“种子”一点点扎根，摸索到生灵的内心深处。 年轻女人想了想，将昏迷男孩中指上的红绳解开，将其放到自己和奉虚中间靠坐好，才鼓起勇气打开挎包。 挎包里面是一些瓶瓶罐罐，看起来像是化妆品，还有些零散的、漂亮精致的首饰和装饰品一类。 看得出来挎包主人很喜欢漂亮的东西，也爱美。 “那个……请问……您喜欢什么样的妆容？” 灰雾中，坐在颠簸诡异的破旧公交车上，年轻女人拿起粉底气垫，轻声问道。 老太太看着她，似乎在憧憬什么，微笑着坐得端端正正：“我想要年轻漂亮点，最好是你这种模样。” 年轻女人刚好拿到一面小镜子，闻言往自己脸上一照。 差点吓得扔掉镜子。 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嘴唇鲜红、眼线睫毛膏糊成一团黑又在眼底淌出两条黑痕的家伙是谁！ 吓人程度和妖怪比起来也不逊色。 果然不愧是妖怪，审美别具一格。 她抖着手把粉底抹进老太太脸上的刀痕，试图把老太太的脸抹平整，就算用粉底像刷墙，也要使出吃奶的劲儿抹匀了！ “滴滴！” 公交车突然刹车，年轻女人猝不及防，手指糊着一坨粉底戳进老太太嘴里。 老太太睁开浑浊的双眼，看不出喜怒。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道歉。 公交车不知拦住了谁，再次启动，又是一个漂移甩车身，她没站稳，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平时也不是笨手笨脚的人，怎么会这个样子，人生太艰难了。 后颈忽然被谁抓住，提起。 她回头看过去，是奉虚，用只有三根指头的手将她提起来后，还在她头顶轻轻拍了拍。 有种被当做小孩子安抚的感觉。 莫名心安。 便拿起粉底继续往老太太脸上糊。 ... 灰雾中，一名二十来岁的短发女人正被公交车挡住去路，不管她往哪个方向走，怎么逃跑，公交车都会玩车身漂移拦在面前，硬要人上车不可。 短发女人眉头皱成“川”字，紧了紧背上的背包，攥紧武器。 她抬头，看到车里整整齐齐坐成两排的妖灵鬼怪，眉头皱得更深了。 当视线扫到年轻女人时，才露出一丝疑惑。 这是人类还是妖怪伪装的人？ 她犹豫着上车了。 但无论坐在哪个妖怪旁边都是她无法忍受的事情，尤其是看到被打扁在座位上的杠精后。 “滴滴——”公交车没有启动，喇叭声像是在催促她坐下。 短发女人最终选择坐在自己唯一认识的精怪——奉虚旁边。 奉虚对活人没有威胁，至少目前没有发现威胁。 “滴滴——乘客已坐满，要发车啦！” 公交车内忽然发出广播，明明声音嘶哑晦涩，却要用轻松元气的语调说话，十足怪异。 紧接着公交车车轮脱离地面，凌空而起，在灰雾中穿行而过，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行。 与此同时。 车内气氛骤变。 在“发车”前，车内的妖怪维持一种诡异的平和，那么“发车”后，就像打开了某个开关，恶意喷涌而出。 “嘶~” 对面座椅上，浑身漆黑像个蜥蜴人的妖吐了吐舌头，像蛇信子探知着空气中危险的信号，幽绿竖瞳转来转去，似乎还在寻找猎物，身体却猛然扑向昏迷中的男孩。 男孩飞快睁开双眼，身体后缩，阴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大喊道：“奉虚，你到底想干什么！” 淦！他在人类小孩的肉/身里，打不过这个蜥蜴人啊！ 实际上这一公交车的玩意儿，就没有几个他干得过的，所以在红线脱离后他虽然早就醒了，却一直假装昏迷。 像他们这种小鬼，就只能玩弄玩弄普通人类这个样子，能力全都是针对人类的。 “去。” 罗哲玉轻晃铃铛，将身旁四只苦无分出两只，苦无一改慢悠悠漂浮的速度，速度奇快地挡在蜥蜴人和男孩中间。 苦无的表情变得更加扭曲绝望。 其中一只苦无的脸像是蜡烛被火烤过一样，飞快变形、融化，融化后浓白色粘稠液体顺着脸庞滴落，掉在公交车上，将公交车腐蚀出一个个窟窿。 更多的融化物还在脸上时，便忽然炸开，喷溅得蜥蜴人满头满脸，在血肉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腐蚀速度极快，伤口深。 另一只苦无则缓缓张大嘴，直到将嘴张得比脸还大时，一团肉球从大嘴里探出，肉球上长着一只眼睛，除此之外布满外露的尖利细密牙齿，没有嘴唇遮盖。肉球底部是一条细长的肉条，另一端连接在苦无的喉咙里。 肉球扑向蜥蜴人。 蜥蜴人正抱头躲避更多融化物溅到身上，对肉球没有防范，被一口咬在手臂上。 “咵咵咵！” 满嘴细密尖牙的肉球疯狂啃咬，频率快得像一个充满电的马达，眨眼间的功夫，蜥蜴人手臂就露出白骨。 肉球还在边咬边吞咽，蜥蜴人连忙另一只手将其打飞，在被打飞的瞬间，肉球还张口啃了两下白骨，留下深深的牙齿印，疼得蜥蜴人尖叫。 肉球却只是在空中转了半圈，又弹回来，张嘴又想咬。 “呲！” 蜥蜴人发出短促尖利的叫声，脖子处一圈鳞片全部竖立起来，连连后退，不敢再上前。 一切发生得极快，结束得也很快。 在蜥蜴人冲上去的时候，公交车里还有另外几只妖怪也蠢蠢欲动，想捉只鲜嫩的人类来尝尝，抢不到整个的，分个胳膊腿啊什么的也不错。但看到这一幕，多少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谁也想不到，平日里四处瞎晃悠，既不和妖灵鬼怪打交道，也不搭理活人。只捡点人类自己都不想要的绝望灵体的奉虚，竟然这么凶残。 奉虚知名度很高，但在人类和妖灵鬼怪眼中的印象就只是个守尸怪，经常在有人类绝望到要死去的地方出没，静静等待人类的死亡。 就像尾随将死之人的乌鸦。 “我、我会尽快离开他的身体，求求您放过我！我的灵体已经不干净了，和苦无差别很大，留下来也没用……”附身男孩的灵体看到刚才那一幕，突然怂了。 灰雾中的世界，向来弱肉强食。 “严格来说，苦无和普通灵体区别不大，如果苦无没找到奉虚，最终也会变成怨魂。” 短发女人突然插嘴说道，她看起来镇定自若，如果忽略她苍白的脸色、颤抖的手指、以及刚才不准痕迹远离奉虚身边的小动作的话。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说出这句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公交怪与橙子精5 短发女人不该在满是妖灵鬼怪的公交车上让自己更显眼，但她这么做了，一定有所依仗。 她还是会恐惧，底气不足，说明这个依仗没有给予足够的底气，也许仅仅能保住性命。 罗哲玉没有对她的话做出回应。 那灵体还附身在男孩身上，不能把它逼急了。 思绪才刚闪过，前方忽然传来吸力。 抬眼一看，坐在对面的鱼鳍妖眼睛呆呆地望着自己，像是在看自己，目光却没落在自己身上，嘴巴张成“o”形，吸力从它口中传来，越来越强。 吸力无差别攻击，公交车内每个生物都感受到了，身体隐隐有离开座位被吸走的感觉。 “嗷救命！”男孩第一个被吸离座位，惊叫一声，手脚胡乱摸索，在旁边的大橙子身上抓了几把，光溜溜的不着力，抓了个寂寞。 眼看着要被吸走，年轻女人一惊，放下手里的粉底就要去救自己的孩子，不料被老太太一把抓住手腕，钳得死死的。 好在罗哲玉伸手捞了一把，细竹竿一样的手将男孩身体牢牢抓住。 正拉开与两只苦无距离的蜥蜴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它离鱼鳍妖更近，被吸力吸得毫无反抗力，抓着公交车上方的扶手摇摇晃晃，简直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当然，其他妖怪和人类也好不到哪里去，紧紧抓住身边的固定物，以免被吸过去。年轻女人更是反过来抓住老太太的手固定身体。 鱼鳍妖瞪着死鱼眼，嘴张得更大了，从"o"变成"o"，吸力陡然提升一大截。 罗哲玉连忙抓紧身边固定物体，再吸下去，他也稳不住。 “呲！”蜥蜴人短促地惨叫一声，公交车上方的扶手被它扯脱落下来，连着它一起被吸到鱼鳍妖身边…… “啵！” 鱼鳍妖的嘴瞬间张得巨大无比，以至于嘴巴扯开时发出奇怪声响。张开的是像弥勒佛一样厚重的肚子，而不是脸上那张嘴。由于速度太快，难以看清。 蜥蜴人被它整个吞进肚子里，挣扎着，将肥厚的肚子弄得左边鼓起一块，右边鼓起一块。 很快就没了动静。 鱼鳍妖紧闭嘴巴坐在公交车上发呆，一副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样子。 吸力也消失了。 从始至终，它坐在座椅上没挪动过半步，却已经干脆利落的干掉两名精怪。 说起干掉两名精怪，好像有点不对劲…… 罗哲玉定睛细看，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原本杠精被拍扁的那个位置，在轻轻蠕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公交怪与橙子精6 杠精尸体上长出了新的杠精，比之前那只小许多，外表一模一样。 杠精刚复活，就立马张开没有牙齿的大嘴要说话：“你……唔唔唔！” 罗哲玉抬手扯下一个公交车吊环塞进杠精嘴里，堵住它要杠出口的话。 其他妖怪侧目，这还是奉虚从上公交车以来，首次主动出手，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了。 若它们对奉虚的印象还是先前那样，肯定不会管奉虚要干嘛，说不定还想顺嘴咬上一口尝尝味儿，但见识到奉虚的手段后，不得不提起心来。 事情如它们所料。 罗哲玉一直在观察，现在观察得差不多，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威胁最大的鱼鳍怪才吞了只蜥蜴人，看状态估计在消化，不会太妨碍他。 “这辆车的目的地是哪？” 他从座位上起身，在公交车走廊里缓缓飘行，铃铛声“叮铃叮铃”响，四只苦无紧紧跟随在他身边。 没有妖怪回答。 罗哲玉视线在妖怪中间扫动，最后落在猴身人脸妖身上。 这只妖会说话。实力不强，却在公交车上比较镇定，多半对这辆公交车有了解。 就是它了。 被选中的猴身人脸妖只觉得背后一紧，抬眼就对上奉虚细长的眼睛。 “你来回答。”罗哲玉轻声道。 猴身人脸妖眼珠乱转，刚准备编个半真半假的信息去骗他，便听到一声格外响亮的铃铛声。 “叮铃。” 铃铛声不经意间响起，一路钻进脑中，柔柔地化开，将精神抚平，极为舒服。 “叮铃叮铃叮铃……” 一声接着一声，猴身人脸妖沉溺在精神的畅快中，只想将一切都告诉他：“公交车的终点站随机，每次都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它会停在哪里。" “你对公交车还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 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中，罗哲玉神态自若，停在刚才被苦无脸上溶液腐蚀掉的地方。 公交车底板已经愈合了，这辆车是活的。 “打烂一辆公交车，还有千千万万的公交车。只要被盯上，就必须上车，否则会被永远跟随。”猴身人脸妖说到这里，两只前爪抱着脑袋晃了晃，有从精神抚慰中脱离出来的迹象。 “叮铃……” 听到铃声，它松开手继续道：“车坐满就发车，只有坐完全程才不会被公交车缠住。” 猴身人脸妖说到这里便没了反应，它只知道这么多。 这些信息足够了。 罗哲玉晃悠着在公交车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奇特之处，便飘到驾驶座的位置。 本该有司机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公交车却自行启动，一切如常。 他不由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辆公交车缺一名司机。 他伸手，看着细长的、只有三根手指的手臂。这不就是现成的司机吗！ 大橙子一样的身体挤上驾驶座，有点小了，左右挤挤才把勉强身体凹进去，尾巴垂在一旁，三指手掌扶上方向盘，试探地往左右转方向盘。 “吱——” 飞在空中的公交车猛地震荡起来，在空中呈现“s”型路线左摇右摆，摇摇欲坠。 方向盘显出一双眼睛，紧盯着罗哲玉。 后者忙着掌控方向盘，眼看着公交车就要从空中掉落，又连忙在操作台上一通乱按，试图找出哪个能控制起飞。 看到方向盘上的眼睛也顾不上，只随手拍了一巴掌，正好按到喇叭，那双眼睛像是被打到一样紧皱，很快隐没不见。 “滴——” 满车的妖怪和两名人类惊了一跳，努力抓紧扶手。 公交车在罗哲玉的神级操作下，像一个被踢飞的铁罐头，在空中翻滚飞跃，刺激得很。 年轻女人给老太太的化妆到了涂口红这一步，因为他的操作，口红在老太太脸上画了好几圈，从嘴唇拉到额头、再拉到眼角、下巴，画出一个完整五角星。 老太太眉头皱了又皱，最终忍无可忍推开年轻女人，起身对驾驶座吼道： “奉虚，你一精怪会开车吗！？” 然而下一秒，飞来横祸砸向老太太。 “嘭！” 呆呆睁着鼓眼睛的鱼鳍妖因为没拉扶手从座位甩飞，一屁/股砸过来，摔到侧边车窗。老太太被夹在鱼鳍妖的屁/股和车窗中间，快被压扁成汉堡里的肉饼。 “啊！” 短发女人发出惊叫，拉着扶手整个人呈90°浮空飞起，与地面平行，随着公交车的摇摆在半空中旋飞半圈，飞起的脚恰好踢到杠精的嘴，将其嘴里的吊环踢飞。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你腿巨——粗吗？”吐出吊环的杠精立马发出声音。 短发女人表情一变，恶狠狠一脚踢飞杠精。 杠精发出惨叫，恰好公交车头朝下往地上坠落，它“啪叽”一下拍在挡风玻璃上，把“专心致志”开车的罗哲玉吓了一跳，误按下某个按钮。 “啪啦！”车门迅速打开，大量的风裹挟着灰雾争先恐后往公交车里灌。 车身在风力下摇摆倾斜。 飘在身边的苦无都被这股风吹得乱晃，时不时从眼前快速刮过，又努力“游”回身边。 罗哲玉紧紧抓住方向盘，试图先让车身稳住。但也许是因为抓得太紧、也许是因为他自从考驾照以后就很少开车，总之…… 方向盘 竟然 被扯下来了！ 车身彻底失控，一边飞快旋转，一边下坠。 罗哲玉只是微微一愣，随即面不改色地将方向盘往原本的位置怼，试图按回去。 公交车车厢里，一群危险的妖魔和人类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混在一起，你抓着我、我扯着你，拼命稳定身形，发出混合在一起变得奇奇怪怪的尖叫声。 杠精更惨，来回在挡风玻璃上摔打，最后顺着打开的车门飞出…… “啪啦！” 罗哲玉眼疾手快关上车门，杠精被车门夹住，一半身体在车里面，一半在外面。 “我！我杠你奶奶个腿什么垃圾车技也敢出来开车！” 它发出破锣嗓子般的声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公交怪与橙子精7 杠精这句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公交车就被马路杀手奉虚强行“接管”，阻止的时间都没有，否则绝对不会让这颗大橙子碰到方向盘！ 连腿都没有，还想开车，刹车用什么踩？ 罗哲玉拿着方向盘按半天都没能按回去，倒是找到让公交车在空中行驶的按键，一键下去，公交车车头猛地摆正，面对前方。 “啊啊啊噜噜噜嘎！” 车厢内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尖叫，不等尖叫结束，公交车蛇形前进，在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徘徊穿梭，好几次差点就撞上去。 车内兵荒马乱，不少妖怪瞪着眼睛往驾驶座爬。 也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公交车迅速长出一个新的方向盘。 罗哲玉扔掉旧的，握住新方向盘把控方向，慢慢的竟然将公交车控制住了！ 公交车逐渐平稳下来。 “啊……” 车里一众妖怪和两名人类瘫在地上，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死里逃生。 杠精稍微缓过劲，又要开口：“第一，你……” 话刚开头，就被罗哲玉打断。 “坐稳，要加速了。” 细长的眼睛全神贯注看着前方，双手共六根手指握住方向盘，很认真很靠谱的样子。 杠精：？？ 车厢内的妖怪和人类：？？！ 震惊，不可置信。 抱着被灵体附身男孩的年轻女人更是悔不当初，上错贼船。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奉虚不会真觉得自己手脚健全脑子在线吧！”在飙车之前，杠精争分夺秒发出地图炮呐喊。 不管杠精说什么，罗哲玉都不理会。 他又“听到”那种绝望的声音，开着公交车循着方向尽快赶过去。 恰好声音传来的方向与灰雾更加浓郁的方向相同。 来到这个世界要找的碎玉就在一切的源头，也许灰雾最浓郁处即是源头。 越接近源头，越危险。 他准备好了。 ... 灰雾挡住视线，公交车总是在即将撞上的前一刻才看到障碍物，所以即便罗哲玉车技逐步稳定，也只是从“随时坠落”变成“仅仅保持不坠落”而已。 一只浑身被白色毛发覆盖的妖怪终于从车厢里爬过来，还没靠近驾驶座把马路杀手大橙子狠狠拽下来，就被苦无拦住。 苦无绝望的脸沉默地守住罗哲玉后背，与白色毛发的妖怪陷入僵持。 直到另一只苦无也游过来，白色毛发妖怪才悻悻退开。 打不过，再忍忍。 “啾——” 前方灰雾中隐隐传来高亢的叫声。 绝望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了。 前面有事情正在发生。 “快停下，是鲧鸟的叫声，不能再往前了。这种生物巨大无比，一口就能吞下一个人类，妖怪也跑不掉！”短发女人脸色一变，连忙喊道。 很焦急的样子。 不等她再说什么，前方灰雾中，一张痛苦绝望的脸挤开雾气，飘飞过来。依稀能看出那是张孩子的脸，带着稚气。 紧接着第二张、第三张脸…… 接连三只苦无围绕在公交车旁边转悠。 罗哲玉打开车门，三只苦无依次上车，一进来就紧紧贴在他身边。 清脆的铃铛声轻响，将绝望的魂魄安抚。 加上之前的四只苦无，一共有七只。 刚才听到的绝望的声音也变少了，这三只苦无是刚刚才死去的。 大家都能猜到这三只苦无恐怕和鲧鸟脱不了干系，妖怪们正打算拼一把，把奉虚强行从驾驶座拉下来，让这个危险的家伙远离方向盘。 却不料车身猛地往旁边大挪移，车厢里的妖怪和人类被迫起飞。 “你说的鲧鸟——是这只吗？”罗哲玉的声音在一众尖叫中格外清晰。 “啾——” 随着清亮高亢的叫声，灰雾中有庞然巨物险险擦着公交车飞过，依稀看到一截巨大的鱼尾在空中甩过，若没有刚才躲避那一下，公交车早已被撞个正着。 “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你们很怂吧，就一条尾巴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杠精抓住机会，发出嘲讽的声音。 “开窗，我要把它扔出去喂鱼。”老太太颤颤巍巍从车座底下爬出来，恶狠狠抓住杠精，她脸上涂的粉太厚，随着说话的动作往下落粉。 “啊！丑老太婆，这么丑出来影响市容没素质……嘎！”老太太捏住杠精的舌头往外扯，杠精只能发出鸡叫般的声音。 其他人都没理会老太太和杠精撕扯，因为鲧鸟的鱼尾隐没雾中后，很快有两条长须从前方探出。 一个巨大无比的鱼头出现在公交车面前，整个鱼头比公交车还大些，和普通鱼类一样张着嘴，嘴里长满倒刺，一口能吞一个人类并非夸张。鲧鸟的眼睛是灰白色，没有润泽的光芒，似乎看不见，但两条长须在空中卷曲飞扬着探过来。 “坐稳了！” 罗哲玉猛地转动方向盘，公交车在空中旋转半圈，躲过两条长须的试探。 但因为速度带起的不同风向还是让鲧鸟察觉到，向前游过来。 它游动间，长长的鱼鳍扇飞周围一部分灰雾，也得以见到它的全貌。鲧鸟长得极像鱼类，头、身、尾、鳞片，头顶两条须，无足，唯一不同的就是鱼鳍分布。 眼看着躲不过着庞然大物，罗哲玉直接按下取消公交车飞行能力的按钮，公交车猛地向下坠落。 鲧鸟追了个空，翻滚在灰雾间，在原处寻找。 罗哲玉这才恢复公交车飞行功能。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娴熟的老司机。 “呕！” “呕呕！” 身后传来好几个妖怪和人类疯狂呕吐的声音，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啊——呕！嘭！”鱼鳍妖将大半个未消化完的蜥蜴人吐了出来，呆了几秒后，它抬头望向公交车顶部，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尖细幼的声音。 “啾……啾啾……” 罗哲玉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预感成真。 鲧鸟冲破灰雾，头朝下飞向公交车，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 “啾……啾……”鱼鳍妖还在叫。 “把它的嘴堵上！”罗哲玉喊着，连忙一个转向“s”型路线往回跑。 他记得之前路过的大楼建筑物，也许能利用高楼摆脱鲧鸟。 老太太眼疾手快将杠精塞进鱼鳍妖嘴里，堵上。 杠精感觉自己从未这么被针对过。 一直以来，都是它针对所有人才对啊！ 鲧鸟被罗哲玉引得撞了几栋楼，却还是紧追不舍，眼看着和公交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靠走位都补不上了，整个天色突然暗下来。 “喔喔喔～” 不知何方传来鸡鸣。 天黑了。 鲧鸟像是有门禁一样，尾巴一甩就往上飞，毫不留恋地放弃追公交车。 公交车上的妖怪人类纷纷松了口气，鱼鳍妖呆呆地吞杠精。 罗哲玉皱起不存在的眉头，消化刚才天黑的一瞬间，传送到脑海中的画面。 是碎玉的线索。 画面是碎玉周围的景象，罗哲玉看到浓郁到宛若实质的灰雾中，有一间木头房子。 房子里隐隐亮着灯火，透出岁月静好的静谧，仿佛与外界的混乱被分割成两个世界。 就像一个安全的避风港，让人忍不住想要躲进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公交怪与橙子精8 “哚……哚哚哚……” 天刚黑，就有什么东西不断戳在公交车外壳上，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罗哲玉往后视镜里看了好几次，终于看到发出这种声音的罪魁祸首——一个小灯泡？ 不，是很多个小灯泡。 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每个灯泡颜色都不同，追着公交车飞在空中，不停往公交车上撞。 四周的灰雾被小灯泡的光芒驱散些许，与此同时，远处逐渐亮起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小光点，偶尔闪烁一下，仿佛在灰色河流中漂浮的灯盏，竟有些梦幻。 “那是什么？” 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鲧鸟跑得那么快不可能是急着回家吃饭，罗哲玉决定问问原住民。 他正开车前往之前鲧鸟出现的方向。 那边还有人活着，他听到对方心底的迷茫和绝望。 他本该把前往灰雾源头的事放在第一位，但越往里走越危险，以目前的实力走不到灰雾源头，得想个办法迅速提升实力。 仅仅是吸收苦无的话，太慢了。 况且这个世界还剩下多少人类也很难说，人类少，苦无就少。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必理会。”老太太拿出小镜子欣赏妆容，漫不经心地回答。 猴身人脸妖钻到座椅下面，用尽全身力气抓紧凳子固定住自己，还不忘附和：“是啊是啊，不重要的。” “唔唔唔！”杠精挣扎着从鱼鳍妖嘴里探出头，用生命去杠： “那是什么跟你有关系吗？好好开车！” 其他妖怪默不作声，目光阴嗖嗖盯着外面的小灯泡，浑身紧绷。 罗哲玉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妖怪们的状态，总觉得它们在骗自己。 “哚哚哚！” 突然，公交车尾部出现一个小洞，紧接着小洞越扩越大，转瞬间公交车整个尾部都消失，露出几百只张大嘴啃食公交车的小灯泡。 “我想起来了！这些是飞吲！”抱着扶手的短发女人大喊。 “闭嘴。”老太太飞快从后颈抽出一根长针，长针另一头连着细长的丝线，扑向短发女人。 “乱讲话，缝上你的嘴巴。” 短发女人后退，气沉丹田，张嘴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啊——！！！” 声音洪亮悠长，仿佛能穿过耳膜透过灵魂，让大地震颤。 就像熟睡时有人拿着锣凑近耳边，猛敲一下，魂都能惊跑，脑子还要跟着“嗡嗡”余音一同颤抖。 罗哲玉短暂地懵了一下。 整车的妖怪、人类、把公交车啃出洞，以及公交车本车，都停了一两秒。 等罗哲玉思绪重回脑中，就看到短发女人朝着驾驶室跑过来，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 他什么都听不见。 过了两三秒，才隐约听到点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飘入耳中，隔着层纱。 “……降落……飞吲……攻击空中大型生物……啃食……” 大概明白了。 公交车从空中降下，落在地面，罗哲玉想停车休息一下，突然想起来他没有腿，踩不了刹车。 只能随便找个方向继续开。 看着近在眼前却踩不到的刹车，他突然明白车里的妖怪们为什么要骗自己了。 妖怪们肯定知道飞吲会攻击空中的大型生物，假装无事发生就是为了让公交车被啃烂，它们方便逃跑，反正妖怪轻易摔不死。 就是不想坐他开的车！ 竟然连杠精也同流合污，杠精已经不是那个清白的杠精了。 短发女人拼着暴露能力说出飞吲特点，也只是不想被摔死。 罗哲玉心里很有数，却毫无反省，甚至开着破公交车继续走“s”型路线，公交车在破旧的街道上拐来拐去，上空是五颜六色的灯泡，被光映照着变幻色彩的灰雾将一切笼罩。 ...... 倒塌废墟的夹角处。 “咕噜……” 肚子发出饥饿的声音，小女孩连忙捂住，试图将声音掩盖。 但还是被她身旁的男子听见，男子低头看向她，似叹息般吐出一口气。 女孩埋头捏着手指，眼睛肿得像核桃。 男子在身上摸索，拿出一袋巴掌大的压缩饼干，放在女孩手里。 “你吃。” 他声音压得极低，听得出人很年轻，只是灰头土脸的，外表能看得出个性别罢了。 废墟外还有怪物在爬动，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偶尔能看到怪物一闪而过的影子。 他们不敢出去。 原本有几十名幸存者聚集，商量着要一起离开这里，前往迷雾没有这么浓郁的地方，那里怪物会少许多。 后来逃命时跑散了，又碰到鲧鸟，连吞好几人，最终只剩下他和这名小女孩侥幸逃脱，躲在这片废墟里，连食物也在逃跑时落下。 他的能力不足以支撑自己一人离开这个地方，更别说带着小女孩。废墟里没有食物和水，外面充满各种各样的怪物，两人与其说在这里躲藏，不如说在这里等死。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取出一块饼干，将剩下的还给男子。 “叔叔，我力气很大，等我吃饱了，能和你一起打妖怪。” 她小声说着，声音有种哽咽的嘶哑。 怕被扔下，一个人留在这里。 父母不在了，她被一个阿姨带进队伍里，就在不久前，那名阿姨被鲧鸟吞入腹中。 被灰雾笼罩的前路仿佛已经变成深渊。 绝望在心中蔓延，化作无声的哭泣，思绪混杂成一团，似乎在呐喊，又似乎只是平静地叹息。 他们清醒的绝望着。 灰雾中忽然有两束光朝着这边冲过来，光束越来越明亮，打在两人脸上。 直到这时，两人才看清这两束光原来是车灯，一辆破旧公交车从灰雾里横冲直撞过来，在即将撞到两人藏身废墟时猛地转了个弯，“吱呀吱呀”地冲回灰雾中。 男子和小女孩茫然。 然而没过半分钟，公交车又从灰雾中出现，朝两人冲过来！ “吱——” 罗哲玉拿着老太太的拐杖，用力戳在刹车上。 公交车总算是停下。 车里因为惯性被迫向前飞的生物们满脸麻木地抱着扶手、座椅等物固定住自己，已经习惯了。 被抢走拐杖的老太太阴着脸从后颈抽出一根根银色长针，对着罗哲玉的背影比比划划。 公交车破损的地方已经自我修复得完好如初，车上的呕吐物、蜥蜴人、一号杠精尸体，也全都消失。 “滴滴！” 罗哲玉对着躲藏在废墟里的女孩和男子按响喇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公交怪与橙子精9 新的乘客上车后，公交车上的妖怪再也按捺不住，奉虚的实力也无法威慑它们对大量人类的渴望，很大部分妖怪一齐扑向车里几名人类。 它们很会捡软柿子捏，避开会狮吼的短发女人。 现在阻止似乎已经迟了。 罗哲玉还在驾驶座，七只苦无在他身边环绕，赶过来会很快，但人类被妖怪撕碎的速度更快。 就在年轻女人看着妖怪近在咫尺的大口，绝望地以为奉虚食言，不再庇护她和儿子时。 “叮铃叮铃～” 奉虚的铃铛连连晃动，发出清脆悠扬的响声。 车厢里，所有扑向人类的妖怪动作顿住，忽然忘记自己正在做什么，目露茫然。 罗哲玉离开驾驶座，铃铛声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朝四面八方扩散，形成一波波无形的影响。 被铃声迷惑的妖怪纷纷转过身体，面向他。 明明是形态各异的妖怪，此时看起来却和他身后的苦无很像。 “果然是情绪的问题。” 罗哲玉围着这些妖怪转了一圈，细细打量后，低声说着让人满头雾水的话。 他一直在思考奉虚提升实力的办法，总不能像真正的奉虚那样，蹲着人类“捡尸”。 奉虚是一种特殊的精怪，能吸引到绝望的魂魄，但说到底，绝望也是一种情绪。 为什么奉虚只能吸引到绝望的魂魄，不能吸引快乐的、或者平静的魂魄。虽然面临死亡的人类想来也没几个能快乐或者平静。 短发女人曾提到过，普通魂魄最终也会被奉虚吸收。 而在这个世界，魂魄和妖魔鬼怪很相似，或许可以成为魂魄的替代品。 最初，罗哲玉拿公交车上的妖怪们练手，每一次铃声不着痕迹地响起，都是他的试探。 铃声在妖怪们情绪平静时响起；铃声在妖怪们情绪波动时响起；直到成功控制猴身人脸妖回答问题，试探便已经完成一半。 妖怪的确会被奉虚的铃声影响，可以成为苦无的替代品。 苦无更深处的东西被表面的绝望掩盖，才会让其他人和妖怪都以为奉虚是会吸引绝望魂魄的精怪。 实际上奉虚吸引的是内心拥有极度渴望的魂魄。只有绝望死去的苦无，就连死后也渴望着被救赎，狡猾的奉虚用铃声迷惑、欺骗它们，最终将以为得到救赎的苦无吸收。 妖怪们最初对人类的渴望、后来一次次对撤掉马路杀手司机的渴望、以及刚才对即将啃食到鲜嫩人肉强烈的渴望，被铃声一点点趁虚而入。 它们陷入铃声虚幻出来的满足之中，难以逃出。 暂时维持住妖怪们现在的状态，下一步就是测试能否像吸收苦无一样，将这些妖怪吸收。 只是一次性搞这么多妖怪，能力透支了，头晕眼花心发慌，看东西都带重影。 罗哲玉观察完，晃晃悠悠地要回到驾驶座，整个状态看着跟喝醉了似的，左摇右晃。 “你这家伙……真的是奉虚吗？”老太太没参与扑食人类，看着现在的状况不禁怀疑罗哲玉只是外表长得和奉虚一样的大妖。 除了她，车厢里就只剩下一只鱼鳍妖，躺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车顶，肚子里的杠精已经没了动静。 罗哲玉没有回答。 随着频繁的铃声，一只苦无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身形淡去，他接收到新的力量反馈。 力量透支的感觉缓和些许，罗哲玉看向后视镜。 一路收集到的五名人类忐忑地坐在座椅上互相打量，死里逃生后，他们并没有感到快乐。 “去哪？我送你们离开这里。”带着稚气的声音缓缓道。 除了带着男孩的年轻女人，其他几人都愣住了，他们想不通奉虚为什么要帮助人类。 更何况这只奉虚已经算是奉虚里的大boos了。 “我……我想和小辰去灰雾外层，可以吗？距离这里大概需要半天时间车程，如果是这辆车、您来开车的话，肯定会更快！” 年轻女人小小的拍了个马屁，不过她说得没错。 公交车妖比平时的车辆速度更快，还会飞，罗哲玉又是不怕出车祸的马路杀手，怎么也比普通车辆速度快。 “没问题。你们呢？”罗哲玉问另外几人。 “……我也去灰雾外层。”短发女人迟疑道，另外那名男子和女孩是同样的目的地。 这下几人才确信对方真的是人类。 短发女人立马指着男孩对年轻女人严肃道：“他身上的灵体必须马上解决，已经影响到身体了，再这样下去，即便灵体离开，他也会病痛缠身，活不了多久。” 男孩阴冷地瞪着她：“我会尽快离开，你再乱讲……” “你破坏了这孩子的身体，取了精气和寿命，倒想自己全身而退，什么都不付出，做梦！” 短发女人根本不怕它，语气比它还凶。 她身边曾有人被灵体占据身体，对此深有体会，恨不得这些灵体死绝了。 年轻女人听得着急，却无计可施。 一旁看热闹的老太太忽然笑眯眯道：“你画的妆容我很满意，按照一开始说的，送你一件礼物。” 她从手里分出一根细长的针递给年轻女人。 这针是年轻女人眼睁睁看着她从后颈骨头里抽出来的，不敢接。 老太太拉过她的手，将针放在她手心，笑得满脸白粉往下掉。 “它可以扎伤魂体，就看你舍不舍得咯。” 年轻女人捏着长针，视线停留在男孩身上。她认真在考虑扎下去的可行性，孩子只是身体痛一下，就当打针了，扎几针能让灵体投鼠忌器地离开，很划算。 男孩看着老太太想骂，又不敢，飞快远离年轻女人。 老太太靠着椅背，捂嘴轻笑，两只眼睛弯得像狐狸，浑浊的眼睛掩在眼皮的阴影下。 “这种好东西，你舍得多给我几根吗？” 带着稚气的声音忽然在她旁边响起。 扭头一看，罗哲玉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细长的眼睛透出几分锐利，仿佛能透过眼睛，看到她心底。 “……你认真的？要帮助人类？”老太太缓了笑意，尖细的声音拔高问道，似乎非常惊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公交怪与橙子精10 罗哲玉不答，但态度明确。 他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答案，不必再讲大家心知肚明的废话。 老太太笑容彻底消失，忌惮他表现出来的实力，只好斜着眼睛看年轻女人，懒懒道：“我的针认不得人，扎伤魂体的时候不会避开你家小孩，只会两个一起。” 说完，老太太手掌一摊，要年轻女人将长针还给她。 “你！”年轻女人又惊又怒，她早知道妖怪狡猾，但刚才稀里糊涂信了，要是真的对着男孩扎下去，追悔莫及。 “送出去的礼物，还能收回？”罗哲玉瞥老太太一眼，回到驾驶座，继续当马路杀手，在路上横冲直撞。 偶尔灰雾中有妖怪跑得太快，自己撞上来，被压在无情的车轮底下。 老太太悻悻收回手，没再继续讨要长针。 她感受到了奉虚最后那一眼中的警告，对方耐心耗尽，如果自己再不识趣，恐怕要像车厢里那些变得像苦无的妖怪一样了。 年轻女人捏着长针想甩回老太太脸上，终究还是没这么做。她明白奉虚阻止老太太将长针要回，是想让自己留着当自保的武器。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奉虚帮了她许多，她难免受宠若惊，不知道能怎么回报。 ...... 罗哲玉顺着灰雾淡薄的方向行驶，公交车开了整整三个多小时，车上的乘客却没一个打瞌睡的。 他们怕睡着的下一秒，脑袋就怼在公交车顶上，皮开肉绽。能在这种车上保持这么久还坚强的活着，全靠薅某只长毛妖怪的毛发，编成绳结做成安全带把自己绑在座椅上。 全身长满长毛的妖怪被薅秃，露出里面目光呆滞的肉团，像只拔了毛的鸡，傻乎乎地望着罗哲玉。 它被奉虚的铃声迷惑，对外界毫无反应。 罗哲玉频频从后视镜看它，不禁生出一丝同情。 要不把它放生算了。 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的猎物，不知何时少了几只。 罗哲玉调了调后视镜，小镜子里的镜像往下挪动，发现端倪。 一只妖怪正被公交车缓缓吞入，只剩个头还露在公交车底板上方。妖怪因为被铃声迷惑，只要没感觉到剧烈疼痛，根本不会挣扎。 公交车察觉到被发现，吞噬的速度忽然变快，妖怪这才感到疼痛，剧烈挣扎起来。两三下就从公交车底板里扯出整个身体，用力去撞车门，撞了好几下都没撞开，干脆躲在座椅下悄悄观察罗哲玉的动静，整个妖怪瑟瑟发抖。 它不怕差点把它吞掉的公交车，反而惧怕那只开车的奉虚。 罗哲玉没看它，发现猎物虽然没了几只，但公交车车身变长将近一米。 忽然明白公交怪的生存方式了。 强行邀请乘客上车，这些妖怪乘客在行驶过程中十有八九会打起来，公交怪只要等待战斗结束，吞噬掉留在车内的尸体，以此来增长车身，载更多乘客。循环往复，无本的买卖。 “帮我看着它们。” 这话本来是对老太太说的，但年轻女人忙不迭应道：“好！” 刚才车上发生的事她们全都看见了，大概能猜到一二。 约五个小时后，灰雾变得稀薄，夜空中的灯泡飞吲也没那么密集。 四周大片废墟的范围逐渐变少，公交车开在路上，罗哲玉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逐渐增多的视线。 这种视线和妖怪带着恶意的视线不同，夹杂了些许惧怕和疑惑。 那是来自屋子里窗帘后面，人类的视线。 与之相对的，罗哲玉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绝望的声音，仿佛喃喃低语在耳畔哭泣诉说，绝望情绪浓烈得要将人淹没。 有苦无从远处飘来，起初只是一只，后来第二只、第三只……逐渐增多，好几十只苦无循着铃声飘来，围绕在公交车旁。 这地方人类多，苦无也多。 它们大部分都不是被妖怪杀死，而是受不了现在的世界，在绝望中选择自我了结。 罗哲玉莫名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放它们进来。 “我的天啊……”短发女人看着车窗外密密麻麻绝望的脸，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怎么这么多。”年轻女人也被惊到了。 “灰雾稀薄的地方很少诞生奉虚，十几天前还没断网的时候，我从网上看到的总结。”男子忍不住插话。 公交车所过之处，整个街道安静到死寂，住在这里面的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吱——” 公交车突然停下，轮胎在地上磨出刺耳的声音。 车上所有人都被迫前冲半米，已经麻木了。 “下车，就送到这里。”带着稚气的童声说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公交怪与橙子精11 不少人在远处观望突然出现的公交车，内心掩不住担忧。 迷雾出现快一个月，虽然政府在努力清剿妖怪，也鼓励民间自发组织成护卫队，巡逻保护安全，但收效甚微。随着灰雾渐浓，妖魔鬼怪还是越来越多。灰雾中心地带更是禁区般的存在，鲜少有人类从中走出。 从灰雾中心方向驶来的公交车，不知会是何种存在。朝公交车涌去的苦无，让事情越发诡异了。 “那辆车停下了，在我们小区旁边！”一群人躲在视野开阔的地方偷偷观看，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身上穿得也颇为古怪，像是用某些妖怪外皮做的护甲。 他们是民间自发组织的护卫队，联合起来保护自家小区。 “……等等，车里好像有人？” “什么人，你不会看错了吧。”旁边凑过来一个脑袋，跟着往公交车里张望。 挡住视线的苦无太多了，很难看到车里面的状况。 “一、二、三……一共下来四个，两个女人和两个小孩。” “确定是人类吗？” “摸不准，再看看。” 他们压低声音嘀嘀咕咕讨论，都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边，年轻女人带着男孩下车，她如今手里有长针，能钳制住男孩身上的魂体，罗哲玉没再多管。 短发女人下车时，女孩紧紧跟在她身后。 原本和女孩一起的男子坐在车上，没有半点要下车的意思。 他本就和女孩非亲非故，已经和对方说好自己另有打算，不会留在相对安全的灰雾外层，与其跟着自己，不如去抱短发女人的大腿。 待四人下车，老太太拿出粉扑补补妆，也想下去，被罗哲玉看了一眼，尴尬停下。 “想走就走。” 罗哲玉没拦着她。 老太太不由得看了眼自己的拐杖，拐杖被罗哲玉抢去压刹车了，现在还在他手中。 “啊——拐杖可以借我吗？下次还你。” 罗哲玉察觉到她的视线，理直气壮地问。 老太太不敢不借，闷不吭声下车，弃拐而逃。 鬼的下次还，这辈子都不想遇到他第二次。 公交车上神智清醒的只剩下男子和车厢里躺着的鱼鳍妖，男子犹豫一阵，见所有人都走光了，才下定决心道：“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你需要妖怪，我可以在车上当诱饵，吸引妖怪。” 男子说到这里，想看奉虚是什么反应，但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开口，他只好继续说出目的。 “如果方便的话……你能从灰雾中心救出更多人类吗？” “不行。” 罗哲玉没有丝毫犹豫，干脆了当的拒绝。 若是需要诱饵，直接威胁几个人去做岂不是更干脆。 帮这些人，只是因为想帮，所以就帮了。而不是为了回报。 如果变成交易，帮助这个词就带了附加值。 他的路还要走很远，想要在漫长的旅途中保持最初的自己，有些问题就要更坚持，否则他也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被逐渐侵蚀，忘记自己的模样。 男子显然不善言辞，被拒绝后待在原地欲言又止，却想不出来说什么好。 罗哲玉不管他，看向公交车外越聚越多的苦无，打开公交车前后门。 “叮铃……” 铃铛声响起，苦无争先恐后挤进公交车，将车里被迷惑的妖怪、原本的苦无、没有任何反应的鱼鳍妖，以及皱着眉头组织话语的男子全都挤到角落里，脸贴着墙壁，转个身都困难。 关门的时候，还有苦无被夹在车门中间，一半脸在车里，一半脸在车外。 简直就是秋日里的大丰收。 这里挺不错的，可以多来几次。 “你还下车吗？” “……窝没有亲人朋友了，不知道去哪……”男子被挤得脸压在车窗上，吐字不清。 驾驶座上宛如一颗大橙子的精怪启动公交车，目光严肃锐利地盯着前方道路，愣是把公交车开出了赛车气势。 公交车猛地窜飞出去，车轮离地，整个车身甩动，来了个不要命的回旋大漂移，调头开往来时的方向。 “嗑嗑嗑嗑嗑……” 在脑袋疯狂怼玻璃窗的间隙中，男子隐约听到奉虚稚嫩的声音。 “既然不想走，就留下来当列车服务员。” 他立马后悔了。 脑壳撞得好疼，要裂开了。 ...... 被送至灰雾外层的几人会造成什么影响暂且不提，罗哲玉几乎能预料到下次再来到灰雾外层时，会面临人类态度上的变化。 但无论是哪种，他都会泰然处之。 将公交车开回灰雾中心，随便找了个地方，从驾驶座跳下来，让公交车自己开自己，他则专心用体内能量去发出铃声。 要尽快将这满满一车的收获变成经验值。 “我叫韩石。”男子用力推了推身边的苦无，总算给自己腾出点地方坐下来。 可喜可贺，在奉虚的死亡车技摧残下，他还活着。 “你想让我做什么？” 如果没听错的话，之前奉虚让他留下来当列车服务员？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明明是公交车，怎么也是公交车服务员吧。 罗哲玉在测试铃铛声在不同频率下，哪一种吸收苦无更快，百忙之中抽空看他一眼，语气平淡道：“你应该先洗澡。” 灰头土脸，脸上沾着泥块，眉毛里也有泥，脏到看不清五官。 让这种人类待在自己的车上，他觉得不行。 说到洁净…… 罗哲玉看了眼车厢。 “还要一套清洁工具。” 虽然公交怪会自洁，但速度很慢，一些细节也不会照顾到。 之前妖怪的呕吐物在某些地方还有残留，得清理。 以后在车上晕车的乘客不会少。 罗哲玉对这点还是心知肚明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公车司机冲进养猪场 天快亮时，公交车停在一栋商场前，韩石从车上下来，飞快跑进商场。 奉虚只给他一个小时的时间，洗澡、换衣服、找食物和生活用具、清洁工具，以及一叠纸和胶带，最后那样东西是奉虚要求，说是写条规矩，贴在公交车上，让乘客遵守。 “滴滴——” 喇叭在身后长鸣。 这声音是在警告商场里的东西，跑进来这只小人类有妖怪罩着，若是想对他下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五十多分钟后，罗哲玉又吸收了两只苦无的能量，韩石才喘着粗气从商场里狂奔出来，头发还在滴水，肩上披着条毛巾，背包只来得及背一条肩带。 洗干净还是挺帅一小伙，轮廓分明，白白嫩嫩的，看着就是妖怪喜欢吃的类型。 上车后，由于一部分苦无已经脱离痛苦，被罗哲玉吸收掉，公交车里总算空出一部分空间。 “要写什么？”韩石拿起毛巾擦了把头发，打开背包翻出纸笔和胶带。 罗哲玉撤掉刹车，公交车缓缓向前。 奉虚稚嫩的声音坚定又平稳：“车内禁止猎食、打架，违者后果自负。” 韩石将纸笔压在座椅上写出规则，握着笔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第二句。 就这？ 想了想，他忍不住问：“那……违反规则会有什么下场？” “成为我的猎物，或者自生自灭。” 罗哲玉清清楚楚将后果告诉他，并补充道：“主动打架，你也会被扔出去。” 真是无情的妖怪。 韩石摇摇头，将写着规则的纸张贴在公交车一上车就能看到的地方，觉得不够严谨，又多写了两张。 务必要让每一个乘客都看到。 等贴完规则，他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这车……怎么开得如此平稳！竟然能让他安安稳稳写完字，而没有被甩飞！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同时问出了口。 罗哲玉没有理会他。 向来沉默的韩石却忍不住连连破功，再次发出疑问的声音：“既然你能开得这么平稳，之前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狂野。 “爽。”罗哲玉明白他没问出口的话，简单明了的一个字，充分回答问题。 这理由让人无法反驳。 一开始当马路杀手，的确是车技太差，但逐渐体会到随心所欲开车的精髓，就一发不可收拾。 反正车撞不烂，乘客皮糙肉厚命又硬。 韩石张了张嘴，又问出一个问题。 “我能吃碗泡面吗？” 希望平稳的车程长一点。 ...... “滴滴！” 一对中年夫妻背着大包，出门寻找物资，不慎被公交车拦住。 “啪！”车门大开。 还没等两人有何反应，一名皮肤白皙的高个年轻男人站在车窗旁，对两人喊道：“快上车！” 他语气略激动，有点发现同胞的喜悦。 中年夫妻二人却齐刷刷后退一步。 这辆公交车，驾驶座的司机是有着细长眼睛、整个身体圆溜溜呈橘色，像颗大橙子。车厢里坐着好几只妖怪，长得各有各的特色。 就连车上那名像人类的年轻男子，看见两人后莫名的激动兴奋，都变得极其诡异了。 无一例外，公交车里所有生物都注视着两人。 夫妻二人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终究还是被这么多妖怪盯上了，再也躲不过去，恐怕要命丧于此。 二人对视一眼，目光决绝。 “分头跑！” 却各自一转头对上巨大的脸，扭曲的脸上写满痛苦。 苦无拦住了他们。 常理来说苦无不会攻击其他生物，但这两只苦无一个面皮开始融化，一个嘴里探出长满利齿的肉球，显然和普通苦无不同。 两人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踏上公交车。 隐隐听到驾驶座传来铃铛声。 “车票。” 车上那名年轻男子，也就是韩石拿着一个盒子，伸向两人。 盒子里什么都没有。 他穿着t恤，t恤前后都用马克笔写着“工作人员”四个字，让人想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都难。 “……什么车票？”中年男人脸色古怪。 被迫上车还要收车票，这种妖怪开的车，怕是要人命当车票吧。 “你身上有什么，取一件对你来说有价值的作为车票。” 中年男人在身上摸了摸，找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防风打火机，试探地放进盒子里。 韩石点点头，给他指了左边的座位。 左边一整排座椅都是空的，右边则有五六只妖怪排排坐，盯着车厢里几名人类，却老实得很。 待两人都给了车票，韩石严肃道：“再说一遍规则，车内禁止猎食、打架，违者后果自负。” “那个……大哥，请问这辆车……”中年男人欲言又止。 他没感觉到韩石的恶意，也许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你们的终点站是灰雾外层。”韩石打断他的话。 中年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与妻子对视一眼，正想说什么，驾驶座忽然传来孩童般稚嫩的声音。 “坐稳，发车了。” 公交车如同赛车一般飞奔起步。 几乎是同时，中年男人被甩飞出去，连忙去抓妻子的手。 韩石眼疾手快将他捞回座位，让他抓紧椅背上的绳子。 “谢谢！”中年男子警惕的心在这瞬间被打破，流下感动的泪水。 罗哲玉从后视镜里纵观全局，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的车技果然能让大家更和谐。 一边开车，一边打开一张地图。 这是桓省地图，也是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浓郁的灰雾笼罩整个城市，罗哲玉无法确定传递到脑海中那副画面里的房子在什么位置，只能开着公交车把整个桓省各个角落走一遍。 边走边提升实力，稳妥又迅捷。 今天先走地图右上角，那是一个叫玖月的小镇，范围不大，顺利的话两小时就能走完。 计划好路线，罗哲玉按下浮空按钮，公交车直接越过障碍物飞向玖月镇。 ...... 满地乱跑的猪。 玖月镇可能曾经是养猪大镇，人类秩序崩塌后，养猪场里的猪全都跑出来了，在灰雾的影响下，个个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异，在镇子里撒丫子狂欢。 为了不和彪形体壮的猪相撞，罗哲玉控制着公交车浮空在地面上空两米高的位置。 “镇东来了一辆车！” 尖细的声音从灰雾中传来，声音极有穿透力，语调古怪，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 “噢，车，吃得？”另一个声音回答，这个声音洪亮得像是打雷，仿佛从天边传来，带着同样的方言口音。 就在此时，西北方忽然有两道明黄色的光亮起，灯光甚至能透过重重灰雾，打在公交车上，两道光宛如探照灯般在公交车上扫来扫去。 那光不刺眼，但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恐慌。 “吃得吃得！”尖细的声音大喊，“车里好几只小虫虫！” “我看得到，你吵到我了，小虫虫。”洪亮的声音从明黄色的光亮处传来。 罗哲玉看着那边，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很快，这种预感化为现实。 “轰隆——” 西北方传来轰鸣声，似远古巨兽苏醒，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即便灰雾挡住了视线，也能感受到，整个玖月镇都在震颤。 满地乱跑的猪发出杀猪般的声音，撞进建筑物里，将头埋起来瑟瑟发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抓几只猪儿虫吃 车厢里所有生物都紧张地看向西北方。 但除了照在车上的那两个圆圆的明黄色亮光，只看到浓郁的灰雾。 灰雾将一切遮挡住了。 “嘭！嘭！嘭！” 巨大的声音一下下响起，像是巨兽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大家都将心提到嗓子眼。 “坐稳！” 罗哲玉喊了一声，拐杖用力戳在油门上，直接压到底。 公交怪会自己行驶，和普通公交车有区别，他很少用到油门，这次却将油门开到最大。 公交车猛地窜飞出去，乘客们即便死死抓住固定物，也被甩得差点裂开。 没有谁发出意见，大家都恨不得跑得再快一点。虽然没看到那东西的真面目，但都感觉到强烈的危险。 恐怕在看清对方真面目的那一刻，已面临死亡。 “噢！车带着小虫虫跑了！”尖细的声音喊道。 “我有看到。” 那两道明黄色的光紧跟着公交车移动，即便是罗哲玉把车开出蛇形走位，明黄色的光落下片刻，又很快追上。 就像是……两只眼睛。 只有眼睛，才能轻松跟上这样行动快速路线不规律的轨迹。 而且那道洪亮的声音一直在说“看到”。 对方的本体不知道有多大，也许比曾经遇到的鲧鸟更大。 脚步声越来越近，双方迅速拉近距离，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走动间带来的风，公交车却还在对方视线范围内。 被追上的后果无法想象。 得尽快想个办法脱离对方的视线。速度不够，就靠障碍物来遮挡躲避。 公交车转90°弯，拐进另一条街道。 趁明黄色的光被房子挡住，无法照到公交车的间隙，方向盘猛地转动，整个公交车车身翻起来，斜侧着从小巷子里冲进一个小区居民楼。 “哇啊——” “啊啊啊！” 车厢里的妖怪和人飞起来又落下，痛苦不堪。 再这样下去，怕是先在车里摔死了。 “吱——”公交车滑上屋檐下的走廊，半截车身撞进一间民宅的门里，终于停下来。 另外半截车身被茂密的树挡住，罗哲玉无法保证这样躲藏会不会被发现，情况紧急，没有别的方法，只能试试。 在玖月镇开了一路，看到的建筑基本保存得完整，想来对方不想破坏建筑物。 车里的人类和妖怪撞得鼻青脸肿，却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收声，屏住呼吸。 “嘭！嘭！嘭！” 巨大的脚步声来到近前，地面微微震颤，那声音近得似乎就在耳畔响起。 “去哪里了？”尖细的声音问。 脚步声停下。 罗哲玉从驾驶座来到车尾，透过玻璃往外看。 明黄色的光束从上方投下，在小区表面一寸寸扫动。 韩石也凑到车尾来看，心跳像打鼓。 就见那两道光束朝着公交车掩藏的地方照过来—— 淦！ 韩石连忙蹲下，心中祈求千万不要被发现，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光束照到了，又好像没有。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肩膀忽然被拍了拍，他吓得差点跳起来，尖叫脱口而出。 “唔！” 罗哲玉早有预料，一手合起他的下巴，另一手直接捏住他的嘴皮，像鸭嘴一样合在一起，让他发不出声音。 “看不到。”洪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时，像是雷声落了下来。 “可恶，还想打牙祭呢！”尖细的声音愤怒道。 “会出来，跑不掉，等。” 就在众人担心它会直接将建筑物毁掉，连着公交车一起压扁时，脚步声再次响起，朝别处走去。 “捉几只猪儿虫嚼。” 没多久，就听到杀猪般的猪叫声响起，叫声逐渐升空，伴随着咀嚼声响起，猪叫也突然消失。 “吧唧……吧唧……” 杀猪声再次响起。 “吧唧吧唧……” 整只猪在对方嘴里，就像吃鸡腿一样轻松。 还是在灰雾中体型变异更大的猪。 一众妖怪和人类躲在车里听着，只觉得下一个被当做糖豆嚼的就是自己，心惊胆战。 就这么听了不知道多久，对方吃了大概十几头猪才停下来，地面又一阵震动后，没了动静。 “走了？” 中年男子凑过来，小声问道。 韩石迟疑道：“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罗哲玉飘回驾驶座，声音平稳：“还在外面守着。” 他打开车门。 “我去看看情况，你们躲在车里。” 公交车司机总是要应付许多突发情况。 他倒没打算弃车离开。 对方视力很好，一个逃跑的公交车和一个逃跑的巨大橙子，在巨人眼中，大小的差距没有那么夸张。 能发现前者，也能看到后者。 他来这里不是随便玩玩，还得找那间房子。 最重要的是，奉虚没有腿，跑起来很慢。 离开前，留了几只苦无在车厢里，如果有谁想要趁他不在违反规则，韩石可以短暂地指挥苦无，帮助大家清醒一下。 相信他不会乱来。 ...... “呼……吸……呼……吸……” 前方灰雾中传来悠长的吐息声，伴随着将灰雾吹散又吸拢起来的气流。 罗哲玉合理怀疑那只巨型生物趴在前面打瞌睡。 他需要更近距离的观看，至少得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也许能找到弱点。 周围没有遮挡物，若是被发现，很容易当场死亡。 若不是神魂受损，自身能力使不出来，现在的局面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既然已经如此，也无法逃避。 罗哲玉仔细控制好身边几只苦无，飘向鼻息的方向。 此处灰雾可见范围是三米，当他一步步靠近时，被灰雾掩盖的庞然大物露出一角真容。 首先是棕黑色椭圆形的长鼻子，一米多高，像隆起的小土丘。两条长长的鼻子从中吐出，又吸入。粗犷的两根獠牙从鼻子下方伸出，又长又尖，挂着血迹。 罗哲玉向上飘起，看到紧闭的双眼，耷拉在头两侧的大耳朵。 这分明是一个猪脑袋。 果然还是养猪场里的猪成精了，这只变异得格外厉害，整个身体竟像一座山，缩手缩脚躺在街道上，几乎能把路堵死。 即便它格外小心不破坏建筑，也因为身体过于庞大，压倒了边上的一排树木，把砖墙挤得变形。 记得它身边还有另一个声音，只是瞧了好几眼，也没发现旁边有别的生物。 正当罗哲玉疑惑时，庞大的猪脑袋下方，脖子旁边，一颗鼓起的肉球动了动。 “谁啊？谁在看我？” 肉球张开一张嘴，发出尖细的声音。 只见肉球上竟然长了张脸，眼睛的地方凹陷下去，呈两个窝，没有眼珠。但其他鼻子嘴巴耳朵，一个不少。 这颗肉球在猪妖身上显得小，实际上和公交车差不多大。 肉瘤子成精了。 肉瘤子的声音吵醒猪妖，它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 明黄色的圆眼睛发出淡淡的光束，不刺眼，却有极强的穿透力，可以在灰雾中照向很远的地方。 正处于猪妖正前方的罗哲玉来不及躲避，和明黄色的光束打了个照面。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叫！快点叫！ “啊，这一群小虫子，看起来不好吃。” 肉瘤子没有眼睛，却能通过猪妖的眼睛看到东西，猪妖还没睡清醒，它就先对着罗哲玉发出了难吃的声音。 后者虽然面临糟糕的局面，却没有慌张。 他打过的boos，哪个不比这只猪妖危险。 “去。” 不等猪妖攻击，罗哲玉铃铛一晃，指挥着身边的苦无尽数冲向猪妖的眼睛。 先发制人。 这一击便使出全力，危险对应的是机会。 按照猪妖庞大的身躯，再有这样近距离暴露弱点的机会很难，不容错过。 苦无脸皮迅速融化，也有苦无张大嘴吐出肉球，肉球咔嚓咔嚓地咬着满身利齿，迫不及待啃向猪妖眼球。 猪妖只感觉刚睁开眼睛，就有一群小虫子举着钳子冲向眼睛，气势汹汹。 罗哲玉为了增快苦无的速度，还用老太太手里抢来的拐杖当做棒球棍来使，对准猪妖的眼睛，用力将一只苦无打飞投射。 “啪！” 在猪妖条件反射闭眼的前一瞬，这只张开大嘴刚吐出长满牙齿肉球的苦无被一棍敲飞进来。 肉球在眼皮里张开利齿，频率飞快地开始啃咬。 “唧！！” 猪妖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天际的巨大声音仿佛能刺透耳膜，它胡乱挥舞着爪子，要将眼前这些危险又恶心的小虫子赶走。 还好罗哲玉跑得快。 在把苦无打进猪妖眼睛里的那一瞬，他立马转身跑了，飞快回去开车。 搞快点，不然等会车都要被压扁，乘客全玩完。 其他苦无也仅仅是被猪妖拍飞，这种拍打法对它们很难起作用，即便是被拍扁，也不会伤害到苦无。 “啊！我的眼睛！！快把那只小虫子抓出来！” 猪妖向后倒在地上翻滚，压扁大片建筑物，肉瘤则发出尖叫声。 猪妖的蹄子没那么灵活，它的变异方向不够精细，无法与人类灵活的手指相比，只会不停扒拉自己的眼睛，弄得更加血肉模糊。 眼睛里的苦无不怕挤压，前一秒被压扁，后一秒又鼓起来在它眼睛里作乱。 它撕咬的速度实在太快，猪妖感觉到，它正朝着眼睛深处咬去…… 另一边。 罗哲玉用最快的速度飘回公交车里。 这让他发现，他最快的速度和平常的速度差不了多少，奉虚已经不是可以用腿短来形容了，压根就是没腿。 车厢里的妖怪少了大半，人倒是齐全。 罗哲玉没问，他赶回来的时候遇到它们了。 趁他不在，偷偷逃跑。 没时间管它们。 “外面……怎么了？”韩石见他回来，第一反应先抓紧车座上的自制安全带，车厢里其他妖怪和人类也是相同的反应。 那比打雷还响的杀猪叫声他们都听到了，紧接着就见到奉虚慌里慌张跑回来，不禁猜测他到底干了什么。 竟然出去不到半小时，就把boos打得吱哇乱叫。 “没时间解释了。” 罗哲玉倒车，踩油门，公交车浮空，转向逃走，全套操作一气呵成，只留一串尾气给猪妖吃。 他才刚把公交车开出来，下一秒，公交车原本待的地方就被挣扎的猪妖压扁，变成一片废墟。 车上的人类都吓出一身冷汗，妖怪也发出害怕的声音。 猪妖挣扎中，一只眼睛发出光束无意扫过溜之大吉的公交车。 “那群小虫子！抓住捏死！”尖细的声音暴怒。 “捏死，捏死！！！”洪亮的声音重复它的话，怒气隔着老远都让公交车上的人感受到。 车厢里的生物耳膜震得生疼，纷纷看向专心开车的奉虚。 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 跑回来的时候，有几只苦无都因为跟不上趟差点被甩丢。 罗哲玉目视前方，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快乐，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不断按着公交车浮空按钮。 公交车会飞，底下那只猪妖不会，双方距离拉得足够开，有时间让公交车慢慢升空。 虽然灰雾浓得让白天比黑夜更灰暗，但现在是白天，天上没有飞吲。 就这样，公交车在玖月镇上空兜圈子，底下那只猪妖暴跳如雷，明黄色的光束只剩一束，时不时扫过公交车，庞大的猪妖总是试图跳起来将公交车抓下去，无果。 后来它抓起地上建筑物的钢筋水泥，砸向公交车。 罗哲玉开着车有惊无险地躲过。 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迟早都得去玖月镇寻找那间屋子，罗哲玉相信这间屋子不普通，不会轻易被猪妖压扁。 打进猪妖眼睛里那只苦无在猪妖某次挣扎中，被从眼睛里甩了出来，已经回到罗哲玉身边。 似乎已经拿那只猪妖没办法了。 罗哲玉盯着灰雾走神，偶尔转动一下方向盘转向，或是躲过下方飞来的钢筋水泥块。 那灰雾看着看着，他忽然想起前不久才遇到过的一种生物，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一个危险的计划在脑海中诞生。 “拼个命吗？”他忽然回头，问车厢里逐渐困乏的乘客们。 在空中转悠半天，脑袋都转晕了，底下的猪叫声太大，让乘客们耳朵发聋，一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啥？” “我有一个小计划，能让我们摆脱困境。”罗哲玉难得有些腼腆道。 十分钟后。 “叫，快叫啊！” 鱼鳍妖自从上车后，就没再下去过。 它没有主动下车，大部分时间都躺在车上消化肚子里的食物，两眼呆滞地盯着某处，偶尔慢腾腾翻个身，或者饿了就偷罗哲玉的妖怪猎物。 罗哲玉也没赶它下去。 此时鱼鳍妖被一群人类和妖怪围着，喋喋不休强行让它叫。 鱼鳍妖目光呆滞，不为所动。 直到身边这群生物吵了三分钟还没停，它才忽然抬起手。 “嘭！”狠狠砸向身侧吵得最凶的位置，将公交车这一块都砸凹进去。 莫名被某只妖怪抓过来当盾牌的苦无被砸扁，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痛苦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重新鼓起来。 “怎么办，它不叫。”韩石抓着后脑说道，愁得很。 公交车不停在空中兜圈，数不清多少圈了，头晕啊。 “它上次是怎么叫的？也许我们忽略了什么。”中年男子也来出主意。 上一次鱼鳍妖发出叫声是因为鲧鸟出现。 不过鱼鳍妖并没有在鲧鸟出现的第一时间发出叫声，而是…… 罗哲玉用奇怪的目光看向车厢里的乘客们。 “怎、怎么了……” 韩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虚得很。 “都坐稳。”罗哲玉好心提醒，并难得补充了一句：“请大家体验云霄飞车。” ...... 韩石从来没有坐过云霄飞车。 在世界出事以前，他有很多体验云霄飞车的机会，但从未去过，他怕自己坐上去就吐得一塌糊涂，在空中飚呕吐物，甩到前后座身上，那将会变成一生的阴影。 世界出事以后，更是没机会坐了。 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感动到要哭出来。 游乐场坐云霄飞车要钱，坐奉虚开的公交车版云霄飞车，那得要命！ 但是他无法拒绝，只好在开始前将自制安全带绑了里三层外三层在身上。 得庆幸这个该死的世界，灰雾让妖怪变异，人类也不是全无变化，身体素质普遍提升，变得非常皮糙肉厚，这么折腾也不会没命。 再次后悔要留在这破公交车上。 贴心的等乘客们都做好准备，罗哲玉为自己裹上韩石提供的被子一条，以免被呕吐物殃及，才开始模拟云霄飞车。 除了上下翻转、上仰俯冲以外，他还增加了急停急走项目。 务必要让鱼鳍妖把昨晚吞掉的妖怪给吐出来！ 开始不到三分钟，乘客们已经连连作呕，整个车厢惨不忍睹。 第五分钟，鱼鳍妖突然像诈尸一样打挺做起来，肥肥鼓鼓的肚子肉眼可见的开始翻涌。 罗哲玉看着它，莫名想起一句诗。 “垂死病中惊坐起。” “呕！” 鱼鳍妖肚子一张，猛地吐出一具为消化完成的妖怪。 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吐出来的东西，一股强烈的委屈忽然浮上心头。 “啾……啾！” 鱼鳍妖对着灰雾大叫。 大概持续了十几声，灰雾中远远的传来回应。 “啾——” 是鲧鸟的声音。 它终于出现了。 车厢里的一众乘客不禁泪流满面，仿佛经过一番死里逃生。 罗哲玉终于停下来，不再秀这场死亡车技。 十来分钟后，灰雾被巨大的风流扇开，隐隐流动，半空中若隐若现的鲧鸟出现了。 在估摸着鲧鸟靠近公交车的那一刻，罗哲玉猛地开着公交车向下俯冲。 “啾……啾……” 车厢里，鱼鳍妖不遗余力地为自己的委屈发出控诉，却正合了恶魔的意。 “啾——” 鲧鸟紧追不舍。 公交车冲向地上的猪妖，罗哲玉所有精神都在这一瞬集中。 必须要躲过猪妖的攻击，只需要躲过一次就可以！ 猪妖怒了这么久也累了，没想到那些小虫子忽然朝自己冲过来，反而有些迟疑。 这画面，似曾相识啊。 上一次一群小虫子冲过来的时候，它眼睛瞎了一只，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捏死！捏死它们！”肉瘤子尖叫道，它自己没有眼睛，更加宝贵猪妖的眼睛。 猪妖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向俯冲下来的公交车，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车厢里的乘客们目露惊恐，感觉已经走向死亡。 他们甚至能看到猪妖牙齿上挂着的肉丝，和喉咙深处微晃的小舌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古娜拉黑暗之神-变身！ 在落入猪妖巨口的前一刻，估测好距离的罗哲玉两手将方向盘转动一圈半至卡死，手速快出数道残影。 公交车转向飞行，擦着猪妖的獠牙从巨口滑出。 “吱——” 左侧的车身剐蹭到猪妖的嘴，发出刺耳的声音，倒车镜直接被擦没了。 乘客们眉头紧皱，目光还停留在惊恐之中，就这么与死神擦肩而过。 “嘭！啾——” “哎哟！” 车身后，传来剧烈撞击声。 公交车转向后，鲧鸟立马便跟着转头，但它只慢了一步，就和猪妖张开的巨口狠狠撞在一起。 “轰隆——” 猪妖承受不住鲧鸟的撞击，一齐摔倒，地面的房屋顿时压得稀碎。 “快塞住它的嘴。”罗哲玉开着亡命车逃跑，一边朝车厢里喊道。 韩石明白他在说什么，左右看了看，操起背包就往鱼鳍妖肚子的位置塞。 鱼鳍妖来者不拒，直接将背包吞进肚子里，不再叫唤。 公交车飞快溜进灰雾跑路。 乘客们一口气哽在喉头，到现在才缓缓吐出，充满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放松。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下来，迎面忽然传来鲧鸟响亮的叫声。 “啾——” 罗哲玉感觉到不对，立即取消公交车浮空功能，直直下坠。 下一秒，又一只鲧鸟巨大的鱼头从灰雾中冲出来，飞向猪妖的位置。 带起的气流余波煽动公交车，公交车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才稳住。 待一切稳定，罗哲玉将公交车停在地面，让大家缓解缓解。车上的乘客们葛优瘫在座位上，双眼无神，嘴微张，满脸生无可恋。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都表示来不起了，承受不住了。 惊险，刺激，再来几回吓都要吓死。 “对不起。”韩石忽然道歉，抬头看向驾驶座的老司机·罗哲玉。 罗哲玉：？ “我错了，我一直觉得你车技很烂，原来这只是你的风格。” 说完，韩石两眼上翻，晕了过去。 罗哲玉沉默地看着他，选择接受这份夸奖。 ...... 大约过去两三个小时，玖月镇那边才没了动静，公交车偷偷摸摸开回去查看状况。 现场一片狼藉，镇子里像遇到了史前灾难似的破败，没剩几栋完整的房子。之前趁罗哲玉不在，偷偷逃跑的妖怪乘客连尸体都找不到，也不知道是逃脱成功，还是被一起压扁在某栋建筑物下。猪妖被数只鲧鸟分食，只剩下部分残躯。 这里安全了。 罗哲玉驾驶公交车降落，打算进行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清地图，寻找画面中的房子。 某处倒塌的墙下有什么东西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驱散部分灰雾，恰好那光对着驾驶座的位置，不然他也不会察觉到。 散发出的光芒和猪妖的眼睛很像。 罗哲玉停车下去查看。 废墟下掩藏着一枚不规则的黄色石头，皮球大小，上面还沾着未干涸的血迹。 是猪妖的血。 避开有血迹的地方，伸手将其拿起。 然而刚触碰到这块石头，就感到遍体生寒，紧接着石块仿佛化作一股液体，从指尖被“吸”入体内。 那么大一块石头，转眼就没了。 更深的寒意随着这股液体窜入体内，四处横冲直撞，待在体内晃悠几圈，寒意逐渐褪去，罗哲玉才能清晰的感受到，这是一股庞大的能量。 若不及时将其控制住，这股能量反而会破坏他原本的根基。 罗哲玉顾不得其他，连忙去吸收控制这股力量。 韩石见他下车后便站在那里没了动静，只有苦无在身周无意识地飘荡，便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 车上的妖怪乘客们紧紧盯着韩石和那对中年夫妻，眼中写着血腥的欲/望，蠢蠢欲动。 它们又可以了。 奉虚不知道在干嘛，韩石被盯得心里发毛，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拖把抹布清理车厢。 “喂喂，盯着我们做什么！”中年男人受不住了，喊道：“外面那么大块肉，现成的捡漏，你们干嘛不去！” 他指的是猪妖的残躯。 妖怪们转了转眼珠，缓缓看向车外，静默几秒，忽然一齐朝车外冲了出去。没多久，车上三名留守人类就听到外面传来啃食咀嚼声。 “这群妖怪不太聪明的样子。”中年女人说着，淡定的从背包里翻出一盒自热火锅。 “趁现在赶紧吃点东西，不然发车后只有胆汁能吐了。” ...... 从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奉虚后，罗哲玉就一直在摸索如何升级，对体内的能量掌控得很熟练，如今面对这股外来的能量倒是很镇定，很快就将其控制住，再进行吸收。 这股能量将他带到了瓶颈，又一鼓作气冲破屏障。 通俗来讲，就是进阶了。 仿佛听到体内“噗”的一声响，罗哲玉感觉到身体发生了奇特的变化，仿佛终于舒展开手脚…… 等等，脚？ 他睁眼，低头，看到两条腿。 ...... “真香！小兄弟快吃，这世道了，大家能遇到一起不容易，要真把我们送到灰雾外层，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就别扭捏这顿饭了！” 中年男人夹了一片沾满红油的脆藕，咬一口，再往嘴里刨一大口热米饭，吃得满脸满足。 韩石捏着筷子小口小口吃米饭，闻言点点头，轻声道：“我不会骗你们。” 中年男人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忽然看到什么，捧着碗的动作顿住。 韩石和中年女人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 看到一名浮在半空中的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模样，浑身是均匀的蓝灰色皮肤，头上长有一只黑色独角，身后一条尾巴，尾巴顶端像黑色的圆形毛球。光着脚，手腕、脚腕处各缠绕着一串金色小铃铛。 男孩浮在公交车玻璃窗旁边，正看着玻璃窗里的影子，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很不好惹。 三人不敢轻举妄动，嘴里的饭突然不香了。这妖怪什么时候来的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 韩石连忙朝先前奉虚待的位置看去——奉虚不在了。 三人宛如呆鸡，那边男孩却从车门飘进来，鼻尖微抽，闻到空气中的火锅味，面无表情地看三人一眼，径直坐上驾驶座。 蹬了蹬腿，两条小短腿完全没办法踩到刹车或者是油门。 “滴滴！” 他拍了拍喇叭，提醒外面进食的妖怪们。 “上车。”熟悉的、带着稚气却正经严肃的声音从男孩口中发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血池 直到这时，韩石才注意到那群苦无一直跟着这名小妖怪，而小妖怪身上胡乱裹着的……不就是自己熟悉的小薄被吗！ 那条小薄被在奉虚手里，也就是说……这只小妖怪就是奉虚。 怎么变成这样了，完全没认出来。 从“橙子精”变成幼童外形的罗哲玉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外表让他心情复杂。 那枚黄色石头应该是猪妖的内核之类的东西，不仅传递来大量能量，还让罗哲玉拥有和猪妖一样能看透灰雾的能力。 这件事告诉他，捡漏有风险，路边看到奇奇怪怪的石头不要乱摸。 对于司机突然变样子这件事，乘客们表面平静无波，内心暗潮汹涌。 看着那小孩臭着脸窝在驾驶座开车的样子，感觉下一秒就会出车祸。 他那两只肉乎乎的胳膊堪堪抱住方向盘，从公交车外面几乎看不到是谁在开车啊淦！ 但是乘客们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没有发出半点不满。 小妖怪脸色太黑，满脸写着不高兴，不敢惹。 开车在玖月镇绕了一圈，没在废墟里找到画面中的房子，便打开地图查看下一站。 蓝灰色的短小手指在地图上虚描路线，沿着这条高速会路过三个镇子、一个市中心，再往前走就到灰雾外层，到时可以将车里的人类扔过去，只需要花费半小时。 他收起地图，猛踩油门，整个人直接站起来趴在方向盘上，只留个尾巴搭在驾驶座。 “啊啊啊啊——” 乘客们嗓子都叫得嘶哑。 变成小孩妖怪的奉虚，开车更狂野了。 ...... “嗡嗡嗡……” 巴掌大的飞虫成群结队低空飞行，它们长得很像蚊子和马蜂的结合体，身上有一圈圈棕黑色的花纹，嚼吸式口器，尾部有刺，同时有蚊子瘦长的肚子和细长的足。 “李姐小心，它们过来了。”古明听到振翅声，低声提醒同伴。 同伴是一名四十来岁的女人，身材微胖，她面色有些恐惧，却故作镇定地停下脚步，仰头看向灰雾中，脸上扯出牵强又古怪的笑容。 似乎在等待什么。 她身旁的古明做出同样的举动。 “嗡嗡嗡……”随着振翅声越来越近，飞虫群很快来到二人上空，略盘旋一圈，便飞去其他方向。 二人正松了口气，忽然有几只飞虫脱离队伍，朝两人飞回来。 “遭了，它们要产卵。” 古明连连后退，旁边的李姐转头要跑，被他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李姐尖细的声音里透着恐惧，尾音颤抖。 “不能跑，虫群还没飞远，会被它们发现！”古明语速飞快的解释，取下背包，手握肩带用背包将靠近的飞虫扫开。 “动作轻一点，咱们再撑几分钟就没事了。” 李姐紧绷的神经稍缓，她还以为古明要把她推出去，自己跑路。 两人用背包将扑上来的飞虫打开，避免被蜇到，等估摸着虫群飞远了，便连忙从背包里取出捕虫网，将飞虫扑在地上，用脚拼命踩。 刚把飞虫都踩死，灰雾中忽然传来交谈声，朝着这个方向过来了。 古明脸色大变，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连忙将网兜扔远，并一脚踢飞李姐手里的网兜。 “宝宝，宝宝！哪个该死的家伙杀了你们，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他跪在地上，捧起被踩扁的飞虫尸体，神情悲痛。 灰雾中的人恰好在此时走近，进入双方可视范围内。 是三名干瘦的男子，皮肤呈现不正常的蜡黄色，每人身上都有几个到十几个不等的疮疤，微微鼓起来，渗出黄白色的脓液；他们眼眶凹陷，眼底青黑，几根枯草一样的头发稀稀拉拉挂在脑袋上，头皮像是长了癞子。 当看到飞虫的尸体时，三个人都紧张得全身颤抖。 “宝宝，宝宝……”他们喃喃念道，语调诡异，表情只比古明更夸张，仿佛死的不是几只飞虫，而是他们的孩子。 “是谁……谁干的？” 一名男子问道，每一个字都拖长了语调，边靠近，边用目光打量古明二人。 李姐蹲在地上垂着头，不演也紧张。 古明则咬牙解释道：“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没看到是谁干的，否则早就把他揪出来了！” 男子凑近两人仔细闻了闻，闻到他们身上那股特殊的味道时，才算相信古明说的话。 “你们两个，今天抽血没有？跟我们去抽血。” 古明连忙摆手：“抽了抽了，刚刚才抽完，你们去吧。” “再抽一次。”男子说着，过来抓他的手。“宝宝变多了，血池里的血不够，为了宝宝，大家都多抽点血。” 他躲了几下，还是被男子抓住手腕，后者看着消瘦虚弱，力气却出奇的大。 眼看着另外两名男子也围上来，再不跑就没机会，古明也不装了，用力挣脱被抓住的手，骂道：“抽你大爷的血去吧！” “快跑！”他拉了李姐一把，两人拔腿狂奔。 “他们是假的，抓住他们！” 那三人追了上来，边追边呼喊同伴。 从房子里跑出更多瘦骨嶙峋的人，身上长满脓包和疮疤，精神异常亢奋，咧着嘴瞪着眼睛，纷纷围向二人。 灰雾中，古明和李姐两人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自己跑向了什么地方，周围血腥气越来越重，甜腻中带着浓重的腥气，令人作呕。 “嗡嗡嗡……” 不远处响起虫群振翅声。 古明抬头看过去，浓厚的灰雾遮挡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他气喘吁吁道： “遭……遭了，咱们……呼……咱们不会跑到血池了吧？” 李姐沉默着没吭声，古明侧头看她，才发现她满脸汗水，就像被水泼在头上，表情既亢奋又痛苦，眉头紧皱，嘴角却高高扬起。 “……小古，我好像被蜇了。” 她话语迟缓，似乎此时说话费了她许多力气。伸手摸向后颈，那里鼓起一个红肿的包。 古明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又放弃了，连忙握拳咬住手指，眼眶微红。 李姐用力将他推开：“来不及了，你快跑，我引开它们，快回去让大家换地方藏，以后、以后不要让我找到。” 古明咬咬牙，转头跑进灰雾中，几步便消失不见，被灰雾隐去身形。 他听着身后李姐大叫着吸引飞虫和那些人的喊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嗬……” 脚腕忽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嗬……”地上趴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眼窝深陷，眼皮皱成一团，只睁开一条蒙着白膜的眼缝，头顶挂着几根头发，身上皮肉包着骨头，疮疤和脓包遍布全身。 是他抓住的古明的腿，努力睁开眼，兴奋地咧开嘴角。 “嗬嗬，我抓住了，抓住了，他在这里……” 声音沙哑虚弱，恐怕只有古明和他自己能听得见。 “变成这样还不如死掉。”古明给了他一个痛快，继续狂奔。 没多久，他便听到身后传来“嗡嗡”振翅声。 还是被发现了。 他拼命的跑，漫无目的的跑，也许回到大家藏身的地方能有一条生路，但更有可能带去灭顶之灾，连累所有人。 “嗡嗡嗡……” 声音越来越近了，近百只巴掌大的飞虫穷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上古明。 “滴滴——！” 洪亮的车鸣声被拉得老长，从远处呼啸而来。 古明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飞虫蜇到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幻听。世界变成这幅模样，五米开外什么都看不清，哪里还有开车的条件。 然而下一秒。 “吱——” 一辆公交车从灰雾中气势汹汹冲出来，猛地停在他身前，带起的气流将他搭在额前的刘海吹得竖起来。 “噗啦啦……” 车头刚好撞上飞虫群，飞虫纷纷落在地上，又被无情车轮碾压。 “啪嗒！”公交车车门打开，喇叭又响起来，似乎在催促他快点上车。 顺着车门往里面一看。 驾驶座的情况首先进入眼帘。 一名头上长角，身后有尾巴的蓝灰色皮肤小男孩站在驾驶座前面，一脚踩在刹车上，一脚的膝盖攀着操作台，整个上半身趴在方向盘上，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他绝对不是人类。 明明是非常滑稽又让人心惊胆战的一幕，古明却莫名觉得这只小妖怪左脸写着“严肃”，右脸写着“正经”，锐利的深蓝色眼睛里则写着“我可是不好惹的角色”。 “上车。” 小妖怪口吐人言，声音稚嫩，语气沉稳平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召唤萌物·苦无 古明坐在公交车上，与对面的妖怪乘客大眼瞪小眼，心里直打鼓。 “车票。”韩石始终不忘自己的职业。 “你……” “想问我是不是人类？我是，你旁边那两位也是，正儿八经的人类。”古明刚开口说一个字，就被韩石打断。 “你好你好。”中年夫妻两人看过来，露出善意的微笑。 “我……” “这辆车将会开往灰雾外层，小伙子，你有救了！” “不是，我……” “司机是我上司，就是那个蓝皮小妖怪，你别担心，他开车看着吓人，死不了人的。” 原本沉默腼腆的韩石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张嘴叭叭说个不停。 “不是，我想说别往那边开，很危险！有大群飞虫！”古明逮着间隙一口气说完，以免再被打断。 “……哦。” 韩石反应平淡。 再危险能有主动引诱鲧鸟和猪口逃生的危险？ 他已经看淡了。 古明以为他不信，情绪有点激动道：“你们别小看那些飞虫，只要被它们蜇到，精神就会产生混乱，把飞虫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血饲养；让飞虫在身体里产卵！这片区域里到处都是飞虫，大部分人都被控制了，还会抓同类让飞虫蜇！” “毒素是永久性的？” 没等到韩石的回答，驾驶座忽然传来罗哲玉的声音。 古明微微一愣，意识到是开车的小妖怪在和自己说话，斟酌一下，还是解释道：“不是，毒素按照个人体质大概会维持2～5天，部分飞虫拥有智力，会每天检查人类体内的毒素存留，让其他飞虫再蜇一次补充。” 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些人会主动让飞虫蜇自己，像是……那种表情像是得到某种无上的荣耀。” 恰好看到前方有一群飞虫，罗哲玉直接加速冲过去，将飞虫撞落，又紧跟着降落，用车轮把飞虫来回虚芥珠碾压两遍。 面无表情做完这些，他才继续问古明： “加上没被蜇过的，共有多少人。” “啊？”古明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个……不太清楚，总之整个市中心都是飞虫的地盘。” “那就是很多人了。”罗哲玉用的是肯定句。 他突然踩下刹车，公交车猛地停下来。 古明这位新乘客毫无防备，猝不及防被甩得飞离座位，朝驾驶座的位置扑过来！ 所有乘客看到这一幕，脸上都出现同样的表情：我期待的画面终于出现了！ 马路杀手终于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尝到恶果。 罗哲玉敏锐的察觉到后方有东西袭来，此时躲向别处已经来不及，便松开抱住方向盘的手，略微埋了埋头。 “嘭！”古明的身体从他头顶擦过，撞上挡风玻璃。 “哎哟喂……” 撞得脸疼胸疼腿疼牙齿疼，整个人都懵了。 他挣扎着扭头看驾驶座。 小妖怪因为太矮而毫发无损，表情无辜地朝他耸肩摊手。 末了还用充满稚气的声音嘱咐一句：“抱歉，下次记得抓紧安全带。” 真是非常贴心呢。 “韩石，带两个妖怪把飞虫的尸体装上车，注意不要被蜇到。” 原来停车是为了捡尸体。 韩石和两名在罗哲玉武力胁迫下不得不做苦力的妖怪将压扁的飞虫尸体装进一个袋子里，再从袋子里倒出来，堆在车厢后排。 堆在车厢里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减少。 很快公交车就将所有飞虫尸体吞噬，方向盘上浮现两只眼睛，渴望地对罗哲玉眨眨，抛了个媚眼。 没够，继续呀。 同时，公交车的车厢就像橡皮一样，被缓缓拉长一截，座位的长度增加了。 “这这这……” 刚被扶起来的古明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他见识少，只见过飞虫，其他妖怪知道市中心是飞虫的地盘，很少有误入的，才知道公交车也能成精！ 还能自己变长呢！ “跟在我后面。”罗哲玉敲敲方向盘，试图和公交车沟通。 方向盘上的眼睛眨动一下，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随着靠近血池，以罗哲玉的视线能看到周围的飞虫群越来越多，想像之前那样将飞虫压死不太实际，很容易被围攻。 从公交车下来，七八个苦无围在身边，众星捧月一样。 公交车缓缓开动，跟在罗哲玉身后。有免费饭票，没必要跑，反正它是一辆车，车诞生出来不就是给人开的吗。只是世界异变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开着它了，它只能自己开自己。 韩石要来帮忙，被罗哲玉阻止。 他帮不上什么忙，还容易被蜇，回去把车窗关好就行。 “嗡嗡嗡……” 有飞虫朝着这边来了。 罗哲玉光脚踩在地上，大步向前。 尾巴垂在身后，尖端微微翘起，随着步伐晃动，他的尾巴比腿长，不翘起来会弄脏的。 “叮铃、叮铃……” 腕处的铃铛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传得老远。 呼—— 两只苦无朝着飞虫迎去，带起一阵风，痛苦的脸飞快鼓成气球状，五官都因为鼓胀的脸被撑开。 “噗！” 双方相撞时，苦无嘴巴撅起来，吹出好大一口灰绿色的雾气！ “嗡嗡嗡……” 被灰绿色雾气笼罩的飞虫晕头转向，就像被强力杀虫剂喷中一样，陆陆续续失去反抗的力气，掉落在地。 罗哲玉进阶后，自身战斗力还是不行，但召唤萌物·苦无，解锁了几个新能力。 一只被毒雾漏掉的飞虫越过苦无，朝着罗哲玉飞来。 和别的飞虫不同，它脑袋上多了一对眼睛，散发出智慧的光芒。 罗哲玉站在地上，歪头看着这只气势汹汹的超大号蚊子，没让身边的苦无攻击它。 飞虫一路无阻，来到罗哲玉身边，对准他蓝灰色肉乎乎的胳膊翘起尾针，用力扎下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虫卵 尾针戳在胳膊上，滑开了。 就像用牙签戳光滑的石头，戳不进去，打滑。 飞虫抖抖尾腹，调整角度，再戳。 又滑开。 皮太厚，戳不透，针尖尖都钝了。 要是这么轻易被它破防，罗哲玉岂不是白进阶。 他侧着头，静静看着这只蚊子抬起尾针想尝试第三次，缓缓抬起另一只手。 “啪！” 飞虫被嫌弃地拍在地上，一只苦无直接压上去，将飞虫压扁。 “可以出来搬尸体了。” 他回头对公交车说了句。 公交车立马停下，韩石和两名妖怪飞快将一地飞虫扔进公交车，有的飞虫只是被毒雾熏得昏迷，却还是被张口等待的公交车一口吞掉。 公交车不介意死活，它只吞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生物。 “真想要个这样的孩子。”车上的中年女人趴在车窗旁边，看着蓝皮小妖怪的背影，双眼闪闪发光。 “太可爱了，那小尾巴，小胳膊小腿……长得漂亮，还这么厉害。” 还会保护人。 恨不得将其抱起来使劲揉揉。 但她不敢。 “你清醒一点。” 她丈夫突然感觉跟不上她的脑回路，小妖怪可爱没错，厉害没错，但一个能打他们十个不止，还会飙车哩！ 这个世界里，可没有什么心地善良喜欢卖萌的妖怪，那简直是童话故事。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会被平安送到灰雾外层。 “外面的妖怪都这么好的吗？”古明也凑过来，接入话题。 “你也清醒点，外面的妖怪都把人当点心吃，又嫩又滑，实力还弱。也许小司机是个特例，也许不是。” 中年男人不忍心看到幸存的小伙子因为天真丢掉性命。 古明忍不住看向对面座椅上老老实实排排坐的妖怪，还有跟着韩石一起干苦力的妖怪，问：“那它们呢？” “它们刚刚才吃饱。” 古明默然，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小塑料瓶，对罗哲玉和韩石喊道：“对了，这个！” 塑料瓶里似乎是黄色的油，里面有不少黑色杂质。 “这是放坏的油，涂在身上，能让飞虫以为你们被蜇过，会被其他被蜇过的人当做同类！因为被蜇过的人身体会散发出一股臭油味，和这个很像。” “怪不得总闻到你身上一股过期油的味道。”韩石正好搬完飞虫尸体回车里，暂时用不上。 罗哲玉则淡淡看了一眼，隔着瓶子都仿佛能闻到奇怪的味道。 “不必，你自己用吧。” 他透过灰雾，看到远处有一群人类经过，主动迎上去。 铃铛声随着脚步晃动不断响起。 ... 十几名精神恍惚、骨瘦如柴的人在路上摇摇晃晃地走动。 他们被飞虫控制太久，即将油尽灯枯，离死亡不远了。糟糕的模样像一具具行走的尸体，也许尸体比他们还体面许多。 “嘭！” 有人走着走着便倒下，迷蒙地睁开一条眼缝盯着地面，目光呆滞。 其他人视若无睹，只是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宝宝饿了，宝宝在呼唤他们。 他们要去抽血给宝宝喂食…… “叮铃叮铃……” 清灵的铃铛声传入耳中。 有人脚步微顿，茫然地朝灰雾中望了一眼，便又恢复之前的模样。 铃铛声不停，每一声都仿佛直接在他们脑中响起，逐渐的，他们思想越发混乱，各种纷杂无意义的思绪混合在一起，最终化作愉悦的情绪。 十几人的脚步越来越慢，一开始只是有一人停下来，随着铃铛声持续作响，陆陆续续绊住所有人的步伐。 他们此时隐约记得好像要去做什么事，却想不起来，也不愿去想。 只要在铃声中享受愉悦和幸福便好，仿佛来到理想中的天国，与最爱的人无忧无虑地玩耍。 “叮铃……” 光着脚的小妖怪从灰雾走出，来到这群人身边。 罗哲玉还是头一次发现，满目疮痍这个词用在人类身上也不算违和。 这些人身上便是满目疮痍。 飞虫的毒素威力还真是强大，不仅能控制人类的精神，还让他们克服本能，无私奉献自己。 他的铃声和飞虫的毒素，一个魔法攻击，一个是物理攻击。 现在魔法攻击暂时压制物理攻击，一旦停止铃声，体内的毒素还是会继续发挥作用。 公交车在身后静悄悄停下，古明和韩石一起从车上下来。 前者目光不断在十几人中逡巡，最后定格在一名瘦弱到看不出年龄的男子身上，眼眶一热，连忙低头捂住嘴。 “怎么，认识？”韩石问。 “嗯……”古明瓮声瓮气地道：“我朋友，看到他变成这样，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罗哲玉抬头看向他俩，突然发现这俩人怎么看起来那么高大威猛，默默从地上浮空而起，直到与两人平视。 这样舒服多了。 “他们身体里有东西。” 童音字正腔圆，咬字发音都很准确，总让人有种小大人的错觉。 古明吸了吸鼻子，掌心擦一把眼睛，带着鼻音道： “你说的应该是虫卵，飞虫会把虫卵排在他们的皮肤下，被温暖的血肉包裹着的幼虫才能孵化，最后挣破皮肤飞出来。至于他们的身体，培育过虫卵的地方难以愈合，会形成脓包，他们不治疗，就反复感染。运气好愈合了，最后也会变成一个疮疤。” 飞虫反人类的孵化方式听得韩石浑身鸡皮疙瘩，再看那群人，便感觉他们浑身装满了虫卵。 罗哲玉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恰好有一家诊所。 “把他们身体里的虫卵挑出来，绑起来扔车上。” 说完就去诊所里找用得上的工具。如果保存得完整，里面也许还有葡萄糖营养液之类的东西。 古明怔住，连他这个人类在看到这些人时，心里都判了死刑。就算救下他们，也只是给他们一个痛快的解脱。 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没想到这个妖怪却没放弃他们。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那个……请等一下！我也许帮得上忙！” 古明追上罗哲玉，也不再怕他和他身边环绕的苦无，忙着一起砸开诊所的店门。 韩石一惊，感觉他要抢自己的“工作”，连忙跟上去。 这种在妖怪手下没工资没福利还天天有生命危险的工作竟然也有人要抢，真是丧心病狂。 诊所里找到一些简单的处理工具和药物，以及许多一次性针头、输液架等等，作为临时处理足够用了。 那对中年夫妻也下车帮忙把东西搬到车里。 韩石和古明则举着小剪刀难以下手。 虫卵倒是不难找，鼓起来一个个包，但得剪开这些人的皮肤的皮肤把虫卵挖出来，有点艰难。 “动作快点。” 罗哲玉催促，同时捏着输液针头插在骨瘦嶙峋的人手背上。 小手拉起大手，一插一个准，速度飞快。 韩石和古明满头大汗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感觉他俩才像妖怪，笨手笨脚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杠精聚会 “这些人不许吞。” 把十来个人处理好放车上躺着，罗哲玉敲敲方向盘，严肃着一张小脸警告道。 方向盘上的眼睛转了转，贼兮兮的，似乎在想什么坏主意。 “一顿饱还是顿顿饱？” 眼睛眨了眨。 它选择顿顿饱。 让中年夫妻看着他们，别被公交车趁不注意吞噬掉，罗哲玉便继续往前走。 铃声一停，那些被铃声压制毒素影响的人就开始拼命挣扎，不过身体被五花大绑，无法挪动，只能老老实实躺地上输液。 没走多远，又遇到一批被飞虫蜇过的人，按照老方法将他们弄车上，如此两三次后，车厢里满满当当躺了一百多人，挤得连落脚处都没有，妖怪乘客都得把足收起来蹲座椅上。 公交怪的身体都开始膨胀了，轮胎下凹，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就算公交怪比普通公交车长点，车座设计不一样，也塞不下了。 严重超载。 罗哲玉决定先把他们送出去，放到灰雾外层，上次见灰雾外层虽然也有危险，但整体秩序勉强能维持住，相信会有人接手这些伤员。 韩石和古明差点累趴下。 他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公交车司机，甚至能继续飙车。 从外表看，没有谁看出他的情绪，救人也进行得不急不缓，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不过尔尔，掀不起他内心的波澜。 ...... 由于方位不同，这次来灰雾外层的地方和上次不同，隔得还挺远，但当公交车驶入外层，进入人类的视线后—— “诶诶快看！那是不是辆公交车？” 罗哲玉敏锐的听觉捕捉到窃窃私语。 “真的有车？快看看是不是最新版妖怪大全里的那一辆！” “没看清，被灰雾挡住了。不过里面好像有挺多人。” 撇开近处的声音不谈，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七嘴八舌巴拉巴拉，就像菜市场一样热闹。 罗哲玉微微挑眉，面露疑惑，直接朝那个方向开过去。 越近，越听得出是很多人在说话，而且语气直硬、阴阳怪气的都有，像在吵群架。 车里的人也听到声音了，面色逐渐古怪。 都这样了，什么样的人才能聚在一起吵得这么大声，不怕引来妖怪吗，乱糟糟跟帮派对骂似的。 这未免也太没素质了，连妖怪都看不起。 随着公交车靠近，终于见到吵群架之人的庐山真面目。 那熟悉的身影，竟然是...... 一大群杠精！ “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吃兔兔的人都是残忍的刽子手吧！那么可爱怎么下的去口。” “刽子手怎么了？刽子手招你惹你了，这只是一种职业，你是不是瞧不起？没素质！” “救命救命，我觉得是个人都知道刽子手是什么意思，不会有人不知道吧？不会吧不会吧？” “不是，那个我不想让你生气，也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刽子手都不知道的人是小学生还是低能儿啊。” “哦哟，你们好有文化，好厉害哟，这么文明不该吃兔兔，喝风饮露才配得上你们。” “我x你个***，你个老大妈没*****，拿***洗洗嘴吧！” 密密麻麻的杠精们张大嘴不断发出声音，口水喷得那一片像是下雨。 竟还有不同风格。 直言怼的，阴阳怪气的，满口祖安的...... 整个公交车上的人和妖怪都惊呆了，就连公交怪也被这一幕震撼心灵。 罗哲玉眼尖的发现，随着杠精们不断争吵，边缘处有许多小杠精“诞生”。 就这么过了好一阵子，也许他们来的时候杠精已经吵了很久，总之杠精们似乎吵累了，有了片刻停歇。 忽然，离此地一千多米外，有洪亮的声音通过喇叭被放大，传了过来。 “甜粽子好吃还是咸粽子好吃！？我觉得应该一半放糖，一半放盐！” 这可不得了，像是捅了马蜂窝，杠精们纷纷跳起来回应，从甜粽子和咸粽子杠到人生观世界观...... 只觉得脑袋“嗡嗡嗡”地发晕。 罗哲玉闭着眼甩甩头，猛踩油门，越过杠精群，直接开进人类居住的区域。 杠精们太吵了，再听下去怕是得双耳失聪。 公交车上的乘客们也松了口气。 好吓人。 ...... 车一停就往外搬人。 韩石和古明边搬边喊。 “有没有人啊，快来帮个忙，这里有很多伤员！” “我们都是人类，没有恶意，这些人是从里边救过来的！” 不断说着类似的话。 本地居民也在犹豫。 “最新版本妖怪大全里有那辆公交车的描述，除了变长了点，没有奉虚以外，其他都一模一样，但是关于公交车的信息不多，目前存疑，还得自己判断......” 妖怪大全是一本传阅的册子，如今手机信号没了，大部分地方都是把信息收集整理，多人佐证确认真实性，最后派出人员送到不同的地方，以此传播宝贵的经验知识。 “可公交车描述里主要说的就是那只奉虚啊，没有奉虚谁知道会不会是另外一辆？” “从车上搬下来的人怎么都那个样子......不过缠了绷带，还打点滴，妖怪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来引诱人类吧？” “算了，大家躲好，不要出来，来两个人和我过去看看。” 三个人靠近公交车。 公交车上的四名人类喜出望外，终于见到组织了！ “快来搭把手！”韩石喊道。“车上还有好些人呢，得赶紧弄出来。” 于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三人被迫先抬人，看到十几名妖怪乘客的时候还来不及惊讶害怕警惕，骨瘦如柴的人就被塞手里。 罗哲玉窝在驾驶座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忙活。 仿佛置之事外，是个不相干的路人。 但前来打探的三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一名中年男人趁着抬人的功夫和韩石聊了几句关于这些人和飞虫的事，转而又打听道：“诶，驾驶座上那个小娃娃妖怪......” “是司机。”韩石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随口回答。 “司机？？”中年男子左眉下压，右眉高高扬起，完美诠释他的疑惑和不相信。 “虽然是妖怪，但是那么小，就那么小一点点，刹车油门都够不着，怎么当司机，小兄弟你不要驴我哦。” 韩石听完竟然笑了。 笑得有点苦。 “是吧，很小的吧，但是他站起来开车！” “看到周围的苦无没，以前他还是奉虚的时候，就是黄色的一个大球，长得跟橙子似的，腿都没有，照样开车，不仅开车，他还能飙车！” “以前是奉虚？”中年男子明白过来，这辆公交车的确是最新版妖怪大全里的那一辆，只是不知道奉虚怎么变成个蓝灰色皮肤的小奶娃了。 就算变，那也该变成一个橙黄橙黄的娃娃才对。 这世界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对了大哥，外面那群闹哄哄的妖怪好像是你们养的？”古明插话问道，还挺好奇的。 说到这个，中年男子有些骄傲道：“没错，那些妖怪叫杠精，攻击力小。我们养来喂其他妖怪的，这样大部分妖怪吃杠精吃饱了，都不会来猎食人类。” “杠精？还挺，挺贴切。”古明哭笑不得。 “那可不，那东西好养，准确来说是一种精怪，说起来也是从人类身上衍生出来的。”中年男人有些尴尬的笑笑。 “只要有人搭理它，它就会一直杠下去，每多一个搭理它的生物，它就会生出一个新的杠精，永远死不完，也不用吃东西，只要吵架就能活。” 其他人类和妖怪听到这样的解释，再看向杠精群的方向，只剩一个感想。 牛皮。 ....... 知道公交车是了解过的妖怪，不是另外一个新的，中年男人稍微放松了点，看向罗哲玉，正要找他说点什么，后者突然站起来。 “走了。”带着稚气的声音却给人毋庸置疑的感觉。 车上的伤员都搬空了。 他垂眉看了眼中年男人，目光锐利。 那一眼仿佛能将中年男人看得透彻，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 后者微微征愣，就见那小娃娃妖怪朝自己微微颔首。 随即公交车猛地窜飞出去。 留下一地挂着吊瓶的伤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养杠精吗？ 那对中年夫妻已经在灰雾外层下车，古明则说自己想跟着将被飞虫群迫害的人类都救出来，再随便找个地方留下，所以暂时还留在车上。 韩石更不用说了，虽然经常为留在公交车上感到后悔，但他一直当自己是公交车上的“列车员”，走是不可能走的，除非司机不干了。 妖怪乘客更不会被大量放在灰雾外层，又跟着返回。 罗哲玉本来已经将公交车开出一段距离，突然又调头回去，径直来到杠精群停下。 “抓几个上车。” 三只杠精被拉到公交车上。 车上的妖怪人类都开始皱眉。 果然，一上车就听到三只杠精互杠。 “这些人类和妖怪待在一起，我觉得不应该，就这么把自己放在危险中，不爱惜自己的命，被妖怪吃了也活该，自找的！” “怎么人类就活该被妖怪吃了，谁允许妖怪吃人的……” 韩石默默从背包里扯出两张卫生纸，给古明一张，团成团塞进耳朵里。 对面长得有点像树懒的妖怪见了，朝他伸出一只手，摊开。 韩石便又拿一张纸给它。 “你怎么只给它，不给其他妖怪，你是不是歧视它们？”见有机可趁的杠精立马针对性开杠。 嘴角微抽，对上其他妖怪的视线，韩石迫不得已在车厢里给妖怪们发纸巾——即便很多妖怪并没有想要的意思。 “就这么小气吗，一张纸？就这？你就是看不起耳朵大的妖怪吧，一张纸够用？” 身后的杠精总能找到杠点。 额角青筋凸起，韩石这次只当没听见。 奉虚为什么要抓几只杠精上车啊简直太反人类了！ 古明忍不住笑出声。 “你的笑声好难听，像个娘们。” “你嘲笑他？你这么挫还嘲笑别人，管好自己吧！” 古明沉默了。 两个人之前在车上还偶尔聊聊天，现在话都不想说。 只要说一句话，任何一句话，都会被杠精翻来覆去的杠！ 后来罗哲玉也觉得吵，车上甚至诞生了第四只小杠精，便让韩石用胶带把杠精的嘴缠住。 韩石把每个杠精缠了整整五圈才停手。 公交车再次回到灰雾内层，被飞虫肆虐的位置。 接下来的步骤也没什么新奇的，将飞虫分化成小群，被毒雾熏晕或者打死的飞虫搬上公交车投喂，公交车变长。 遇到人类就以铃声诱之，不必发生正面战斗，就能让他们老老实实被清理身上的虫卵，然后捆起来输营养液。 市里的药店诊所都被他们搜刮过。 偶尔也遇到实在油尽灯枯的人类，这种就没法救了，甚至连埋的力气都没有。 古明和韩石累得差点虚脱，清除虫卵的时候再也不会下不去手了，早已麻木。 后来全车的妖怪乘客也在罗哲玉的胁迫之下，来帮忙搬运。 别说，还挺好用的。 等公交车装满，再次开往灰雾外层，和上一次的情况差不多，反正把人弄到了，确定当地的人类有发现，就扔下不管。 想管也管不过来，人还挺多。 古明后来还看到了李姐，时间没过去多久，李姐还没受到什么摧残，状况比别人好很多，恢复也快。 公交车接受大量飞虫投喂后，已经生出第二截车厢，就像地铁车厢那样连接在一起。 直到最后，飞虫大致被清理干净，也许还有一两只漏网之鱼，但造不成大祸。 飞虫本身战斗力并不强，全靠毒素控制人类养育族群。 公交车闹这么大动静，躲避着飞虫藏起来那群人早该知道了，却一直没出来过，反而藏得更严实。 他们能安安全全健健康康活到现在，没被飞虫群控制，全靠能躲。 苦的是连古明也找不到他们。 原本是轮到古明和李姐两人寻找物资了，所以二人才冒险从藏身处出来，而因为毒素会控制人精神的特性，出门寻找物资的人若是超过时间点不回，躲起来的人就会换地方。 以前古明还觉得这种方式超安全的，现在却很头秃。 在整个市中心绕了两圈，没再找到人，也没看到画面中的房子，罗哲玉便打算离开。 “不用担心，飞虫群被消灭，他们那么能藏，不会有事。”稚气的声音字正腔圆地安慰古明。 后者想明白这点，也不强求。 “谢谢你。”在下车前，古明牵着脖子上的红线，扯出一块圆润的玉。 “这个送给你。” 罗哲玉表示拒绝。 他只是一个小妖怪，拿着玉没用，还是让古明自己留着做个念想吧。 “这不是普通的玉，是我家祖传下来的。” 祖传下来的也是玉，对于人类来说也只是起到装饰作用，更不用说对妖怪了。 “你不要拒绝嘛，这玉可宝贝了，据说是山海经里的奢比尸死时，身下压着的玉石制成，虽然我也觉得这很扯，一直是当个传闻听听，但是异变最初，飞虫群还没有占领这里的时候，曾经有鬼怪争抢这块玉。所以我想，它也许对你有用。” 古明曾经用各种方法试过玉佩，没有任何反应，就和普通的玉一样。 反正自己拿着也用不出来什么，不如送给奉虚。 自己的命，还有被重燃的信念，还是值得起一块家传玉的。 他非常真诚。 罗哲玉最终还是接过玉，只一到手，便察觉到不同。 他微微征愣，古明却趁机抬起双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蓝灰色皮肤，婴儿肥，手感q弹！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哈哈哈哈！” 古明狂笑着跑下车窜出老远，开心得好像中了五百万的二傻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哦？ 韩石对着古明的背影露出嫌弃的目光。 “真是的，明明可以好好告别，却给我留下这么沙雕的印象……” 心中有些不舍。 自此一别，恐怕此生都无法再见到了。 另一边。 罗哲玉握着那块玉，感到温和的气息从玉中流出，缓缓流入神魂中。 将他布满裂纹的神魂温养，甚至有愈合之象。 这块玉石拿在普通人手里自然无用，但在鬼怪手里却是一块治愈法宝，能够温养愈合魂魄。 而对神魂受损的罗哲玉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刚才古明曾说，这块玉传闻是山海经里的奢比尸死时，身下压着的玉石制成。 奢比尸在山海经里有一段“奢比尸本身为天神，被杀后精魂不灭，能借由‘尸’的形态继续活动。” 也许正因为这种精魂不灭的特质，才让这块玉有这样的传闻。 倒要好好谢谢他。 “……主……” 脑海深处忽然冒出阴冷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这声音很熟悉。 “……我主……” 随着玉温养神魂，脑海中的声音越发连贯。 “……我主。” “我主？” “听到了。”罗哲玉无奈地在脑海中回应。 “……我主……终于……和……你连上线了！”阴冷的声音激动道，仿佛老乡和老乡阔别重逢。 罗哲玉不语。 熟悉的聒噪又要出现在脑海中了，并没有感到快乐。 这声音来自一个和自己神魂绑定的器灵，叫万面镜，据它自己说是上古魔器，残破版。 更近的来历是罗哲玉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战利品。 经常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身为上古魔器，看过的功法竟然只有双/修功法，以前经常怂恿罗哲玉去修炼它那些双修功法，说准能躺赢。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就没听到万面镜出声过，这对聒噪的它来说几乎不可能，罗哲玉早已察觉到。 唯一的感想就是。 挺清净的。 拿到这块玉温养神魂，竟意外地让万面镜和他联系上了。 “你怎么了？”声音时有时无的。 “信号……不太好。” 罗哲玉：？ 搞什么幺蛾子，你可是神魂绑定的魔器。 “我……主，你来这个世界之前……融合了新的神魂，和以前不太……一样，我们应该……重新加固绑定……” 罗哲玉平静又冷淡道：“我神魂受损，无法动用，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主……我……办不到。” 这就是关键时刻从来都看不出是上古魔器的万面镜。 “那就等着。” 从思绪中回神，鼻尖嗅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扭头一看。 韩石趁着停车的空挡，在车上架起酒精炉煮小火锅。 各种材料都已经放入，在锅里沉沉浮浮，韩石端着碗眼巴巴等待。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找到这些材料的。 见罗哲玉望过去，韩石讪笑道：“大哥……不，老板，来点吗？” 罗哲玉看了眼锅里。 比成年人巴掌大点的迷你锅，装不了多少东西。 “我不吃人类的食物。” 看着高冷又有十足的距离感。 “我主……你明明可以吃……”万面镜忍不住揭穿。 “你话很多。” “我……” “再出声就禁言。” 万面镜顿时没声了。 ...... 小火锅刚煮好，韩石正捞起一块，顾不得烫，飞快塞进嘴里。 虽然烫得嘴皮打架，但瞬间在味蕾爆炸的美味让他整个心都被一种名叫满足的情绪填满。 舒坦！ “嘭！嘭！嘭！” 这时，有东西在撞公交车的车门。 是一个软趴趴的、棕红色的妖怪，像没有骨头的史莱姆，仿佛可以凹成各种形状。 身体上面唯一能看出它是生物的东西，就是一双黑黝黝的圆眼睛。 它朝车里张望，一边撞车门。 见罗哲玉和韩石看向它，便顿住，视线在两者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韩石手中的碗上。两只眼睛下面张开一条小缝，缓缓发出声音。 “哦？” “啪嗒！”车门打开。 送上门的妖怪，没道理不接收。 软体妖怪也不知道怎么行走的，两三下就滑上公交车，目光紧盯韩石。 “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被当做小孩抱走了 “哦？” 韩石飞快将火锅里的食物挑到自己碗里，努力无视瘫在旁边盯着自己的软体妖怪。 “呼噜呼噜……”他大口吃着。 软体妖怪往前挪动，几乎要把眼睛贴在他碗里。 “哦？”发出的叫声始终是同一个调子，仿佛天生带着质疑。 被盯得受不了，韩石挑出一根蟹柳条试探着递给软体妖怪，顿了顿，又拿回来咬掉一半，才把剩下半截放到软体妖怪前面。 软体妖怪眼睛随着半截蟹柳条转动，飞快张开嘴，张得快有它身体一半大。 韩石把蟹柳条准确投入它嘴里。 后者嘴巴飞快蠕动，“咕噜”下咽后，又盯着韩石。 “哦？” 韩石又给它一颗鱼丸，趁它咀嚼的时间，飞快将碗里剩下的食物全部塞进自己嘴里，疯狂嚼动，像只腮帮子塞满食物的仓鼠。 “哦？”软体妖怪又开始了。 韩石把碗底给它看，含糊不清道：“莫有了！” 最后，这只妖怪把火锅底料都喝干净，才作罢，窝在韩石旁边闭着眼睛打瞌睡。 这一路上试图在车上狩猎的妖怪已经凉了，罗哲玉将安分守己的妖怪放在灰雾内层，按着地图继续路程。 把灰雾内层一寸一寸走遍，迟早能找到画面中那间木屋。 又前行半天，路上只遇到妖怪，没遇到人类，开车续航持久的罗哲玉终于感到一丝疲惫。 他飙车，他超载，他撞妖怪，但他拒绝疲劳驾驶。 把车随便开到某个路边上，罗哲玉宣布休息，便窝在驾驶座睡着。 车上新的妖怪乘客被迫坐半天云霄飞车，同样疲惫。韩石更是早就累得把自己绑在座位上呼呼大睡，四只杠精被胶带封住嘴闹不出声音。 整个公交车在灰雾中变得沉寂。 不知过去多久。 “……啦啦啦……啦……” 隐隐约约的哼唱声从远处飘来，在安静的环境中也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宁静致远的感觉，仿佛被母亲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祥和的目光温柔地看着，唱着轻慢的摇篮曲。 仿佛处于最熟悉、最温暖的环境，有强烈的安全感，让人不经意间放下戒心。 “……小宝宝……快快睡……” 歌声近了，哼唱声转变为摇篮曲。 歌词在对方嘴里温柔地唱着。 “……梦中会有我相随……” 声音越发清晰。 终于，灰雾中挤出一个两米多高，身形透明的鬼怪。 甚至能透过它的身体看到后面的灰雾。 鬼怪的手很长，看不见腿，浑身圆滑没有棱角，从头到脚都是一条直线的轮廓，没有脖子和身体的曲线。 它有一双弯弯的眼睛，透着笑意和温柔，头顶一朵粉红色小花，六瓣花瓣，花蕊是黄色的，仿佛向着太阳，带着暖意。 “……小宝宝……快快睡……” 虽然没有嘴巴，但歌声从它身上发出。 它来到公交车旁边，缓缓蹲下身体，看向驾驶座的位置。 驾驶座里的罗哲玉睡得很熟，尾巴随着一条腿从驾驶座滑下去晃荡也没让他醒过来。 车里其他妖怪睡得沉，没一个醒来，就连杠精也瘫在地上。 车外的鬼怪看着罗哲玉，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它伸出两只手，竟直接透过挡风玻璃将罗哲玉抱出来。 罗哲玉眼皮动了动，眉头皱起。 鬼怪像抱婴孩一样将他抱在怀里，拍着背轻轻摇晃，另一只手抚平他的眉心：“小宝宝……快快睡……” 随着歌声响起，他又熟睡过去。 ...... “哇呜呜呜！我要妈妈！妈妈！” 罗哲玉被孩童的哭闹声吵醒。 这一觉睡得很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舒适的睡眠，整个人神清气爽，但周围的哭闹声让他感到不妙。 睁开眼，看到周围许多床，一些床上躺着小孩子，一些床上空着，还有小孩在床之间跑跳打闹。 这些小孩男女都有，观年龄，从几个月到七八岁不等。 有一面墙是玻璃，能透过玻璃看到外面——这里是商场，而这间商铺里被摆满了床。 “不要哭不要哭！” 外面跑进来一名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他身上围着围裙，上半身长了六只手，其中一只手上正拿着冒烟的锅铲，隐隐能闻到锅铲上饭菜的香气。 除了上半身的六只手，他外表与人无异。 飞快跑进来后，他一把抱起正在哭闹的男孩，后者躲了躲，没躲开，因为害怕哭得更厉害了。 “不许再哭哦，吵到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了，再哭就把你吃掉！”六只手男人表情、语气，就像真的在哄孩子一样。 但鉴于他长了六只手，哭闹的男孩当真了，吓得打了一个嗝，止住哭声，眼泪还是直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抱婴鬼 六只手男人在围裙兜里拿出一个会叫的小鸭子玩具，塞进男孩手里。 “乖乖的哦，等会就要开饭了。” “哇呜呜呜！”不远处一张婴儿床里，几个月大的小婴儿突然大哭。 六只手男人连忙赶去将其抱起，查看原因，发现婴儿饿了，便抱着跑出去。 罗哲玉从床上跳下，跟了上去。 在路过刚才那名哭闹男孩的时候，他觉得背影有点眼熟，便回头看了眼对方。 果然是见过的，怪不得眼熟，那男孩竟然是小辰。 罗哲玉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那对母子中的儿子。 对方身上附着的灵体已经消失了，刚才又一直背对罗哲玉，便没认出来。 没想到小辰会在这里，罗哲玉多看了两眼，后者见一只有角有尾巴、皮肤颜色还很独特的小妖怪盯着自己瞧，连忙往后缩了缩，掀起被子把头埋进去，瑟瑟发抖。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罗哲玉收回视线，紧跟在六只手男人身后。 对方抱着婴儿跑进隔壁房间，一手拿起奶瓶，一手拿开水壶，还有一只手倒奶粉，一阵操作快得眼花缭乱，直到奶瓶被放进婴儿嘴里才平静下来。 六只手男人抱着婴儿转身，视线一转，落在罗哲玉身上。 两人对视。 片刻凝滞后。 “哎呀！”男人突然尖着嗓子叫了一声，不赞同道：“小乖乖，不穿鞋就跑出来了，脚脚好脏！” 罗哲玉：…… “噗嗤。”脑海中传来万面镜憋笑的声音。 六只手男人走过来，一只手张开，身体下蹲，作势要将他抱起。 罗哲玉后退几步，躲开。 “不听话会被怪物吃掉的哦～”对方撇撇嘴，假意恐吓。 这一招向来好使。 但这次失效了。 罗哲玉面无表情：“被我这种怪物吃掉？” 六只手男人一愣，看着他与人类不同的肤色、角和尾巴，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抓抓脸，喃喃自语道：“连妖怪的小孩子也要扔给我带……那婆娘也太过分了吧，她生前我可没让她带过非人类小孩。”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罗哲玉忽然抽抽鼻子。 “你在炒菜？” “啊对，今晚吃西红柿炒蛋、青椒肉丝、糖醋排骨，还有一个三鲜汤哦～”说到这个，六只手男人有些自得。 除了他这里，还有谁，能在如今的世道下给孩子们做这么丰盛的晚餐！ 罗哲玉再次发出灵魂一击：“烧焦了。” “啊啊啊我忘了关火了！糟了糟了，我的糖醋排骨！”六只手男人一手抱着喝奶的婴儿，一手挥着锅铲，飞快冲进某间以前大概是餐厅的店面里。 “完了完了！”六只手男人飞快关掉火，拿着大盆试图从锅里抢救一些还能吃的糖醋排骨。 他做的每份菜都有好大一盆。 罗哲玉跟在他后面进了厨房，在放置食材的地方转悠一圈，看到眼熟的变异猪头，还有其他长得有些奇怪的蔬菜。 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没在这里看见什么人类的残肢断臂，情况也许比想象中更好。 六只手男人动作很快，一手抱着一盆菜往外走，路过罗哲玉的时候顺手将他提溜起来，反抱着往餐厅去。 因为对方走路没声而毫无防备的罗哲玉臭着脸，浑身散发低气压。 “孩子们吃饭啦！” 六只手男人边走边喊，把饭菜放在餐桌上后，抱着罗哲玉来到水池。 “喔——吃饭啦！邱叔叔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呀！” 几个孩子嬉戏着跑进餐厅，爬上椅子看了眼餐桌上的菜，自发排队站到洗手池旁边，等待洗手。 “洗手手，吃饭饭。”六只手男人，也就是邱叔叔嘴里哄着，两只手握住罗哲玉的手背，放在水龙头下要帮他洗手。 这无比熟悉的一幕。 罗哲玉自从三岁之后就自己洗手了，没想到如今…… “我自己洗！”他语气坚定。 “你洗不干净……” “不，我自己洗！” “好吧，你够不到洗手池，我抱着你洗好不好呀？” 蓝灰色的脸都要涨成红色，身为“召唤师”类，身边一个苦无也没有，战斗力锐减的罗哲玉没再反驳，默不作声洗手。 他说的话越多，对方哄小孩语气的话就越多！ 等洗好手，罗哲玉飞快溜了，老老实实坐在餐桌旁。 他轻轻晃动手脚，腕处的铃铛不经意地响起。 孩子没来齐，邱叔叔碎碎念着，跑出去一手一个，全部抱到餐厅来。 罗哲玉又看到一个熟人。 和韩石一起上车的那个小女孩，竟然也在这里。 大概所有能自己吃饭的孩子都在餐厅里了，邱叔叔分好饭放在每个孩子面前，却还多了一份。 孩子们也没动碗筷，好像在等待什么。 只见邱叔叔打开一扇窗户，探出头去，朝外面大喊：“吴桂兰！回来吃饭啦！！！” 不多时，一个身体透明的鬼怪从窗口挤进来。它身长两米多，全身圆滑没有凹凸曲线，一双长手，无腿，头上长出一朵粉色小花，眼睛弯弯的带着温柔笑意。 它怀里抱着一名婴儿，脏兮兮的，很瘦小，身上、脸上都沾了血迹，正睡得香甜。 “哎哟怎么又抱个奶娃娃回来，奶粉只剩二十罐了。”邱叔叔喋喋不休地抱怨，一边接过婴儿。 透明鬼怪笑眯着眼睛点头，似乎在表示明白奶粉库存不足。 “唉。”邱叔叔叹气：“就算是报复我以前对你生的三胞胎的时候当甩手掌柜，也不用抱这么多小孩回来养吧，猪肉也不够了啊，还有那个冰箱，不知道发电机不行还是冰箱有问题，老出毛病，肉都坏了好几块，我又要带孩子又要杀猪做饭洗衣服，天天都忙不过来。你就知道把孩子往家里带，也不知道搭把手帮忙做事……” “嘭！”透明鬼怪猛地拍响桌子。 邱叔叔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它。 透明鬼怪熟练地从餐桌下摸出纸笔，在上面唰唰唰写了一排字。 【“天天待在家闲着带带孩子，有什么好抱怨的，我每天工作养一家人，累死了。” ——邱奇。】 邱叔叔默默闭嘴，满脸委屈。 那个邱奇就是他，这话的确是他以前说过的。 现在好了，风水轮流转。 世界巨变，他们夫妻二人一个变鬼怪，一个变成妖怪，夫妻情缘再续，相处模式却翻转了。 “那、那你以前也没带过这么多孩子啊，快二十个，再凑凑都有一个排了……” 透明鬼怪轻轻拍他一下，从抱来的婴儿怀里摸出巴掌大的psp游戏机，递给他。 邱奇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游戏机！” “里面有什么游戏？我已经好久没玩过游戏了，现在有六只手的我，肯定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抱着游戏机正准备玩。 “邱叔叔，妈妈说过吃饭的时候不可以玩游戏。”一名五六岁的女孩盯着他，严肃道。 “我妈妈也说过哦。”另一名差不多大的男孩举起勺子，手指摸着碗沿。“我饿了，可不可以吃饭啦。” “开饭开饭！”邱奇收起游戏机。 孩子们欢呼一声，大口把饭扒拉进嘴里。 原先还在哭闹要妈妈的小辰也一边苦着脸，一边往嘴里塞饭，边吃边打哭嗝。 罗哲玉边吃边打量透明鬼怪。 做为妖怪，他还是头一次进食，感觉味蕾还挺丰富。 他估摸着，自己被神不知鬼不觉从公交车上弄到这里，多半就是这位透明鬼怪的手段了。 只是不知道对方实力如何。 透明鬼怪将孩子弄到这里来，由六只手的邱奇照顾，还有没有别的目的。 再就是……公交车上的乘客们、还有列车员不知道怎么样了。 希望没被透明鬼怪吞掉，对方看起来不像凶残的鬼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哦哦哦？ 韩石醒来时，驾驶座空空如也。 他连忙冲过去里里外外地找，都没找到那个蓝灰色皮肤的小妖怪。 车外也没有看到。 正焦头烂额，车上的妖怪乘客们陆续醒来。 韩石故作镇定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回到座位上，假装无事发生。 能撑多久是多久，也许奉虚只是短暂出去一会，很快就会回来，毕竟苦无都被留在了车上。 韩石没想过逃跑，他跑起来速度比常人快许多，但灰雾里的危险不比公交车上少，在车上好歹能借着奉虚的气势将妖怪乘客镇住，跑出去死得更快。 妖怪乘客们一开始还安安静静，十来分钟后，见公交车还未启动，驾驶座也没人，逐渐产生躁动。 目光有意无意扫过韩石，流露出一丝贪婪。 又过十分钟，妖怪们越发蠢蠢欲动，也许下一秒就会展开攻击。 韩石不安地缩缩脚，踩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哦？” 被踩到的软体妖怪从车座下探出一截身体，眼睛转向韩石，发出平和中带着质疑的叫声。 “抱歉抱歉。”韩石紧张道歉，随时注意对面妖怪乘客的动静。目光转向软体妖怪时，忽然灵机一动，求生欲疯狂挣扎。 他飞快从包里拿出一根火腿肠拆开，对软体妖怪轻声道：“想吃吗？” “哦？” 软体妖怪张开大嘴，渴望投喂。 “到这里来，就给你吃！”韩石拍拍自己身旁。 软体妖怪不负所望，飞快滑溜上来，咬向火腿肠。 投喂完毕，韩石试探道：“还想吃吗？我可以给你很多好吃的，但前提是我活着。” “哦？”软体妖怪眨巴眨巴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就这么看着他。 “对面那些妖怪想吃我，它们吃了我，我就不能给你很多很多好吃的了！” “哦？” 软体妖怪看向对面的妖怪乘客，似乎是懂了。它身体里探出一截，就像伸出一只手一样，覆在韩石手心。 它的身体顺着韩石的手臂向上蔓延，迅速分出薄薄的一层暗红色物质将韩石整个人包裹其中，韩石发现自己所有被包裹的身体部位都变得软弹软弹，戳一下抖三抖那种。而且颜色变得和软体妖怪一样，有些微透明感，像布丁。 很快，他整个人颜色都变得布丁一样，材质上像个……橡胶人。 软体妖怪也变小三分之一，和韩石的手连在一起。 韩石慌了，想问怎么回事，从喉咙里发出乱七八糟的声音。最终，所有杂乱破碎的音节渐渐化为一个字音。 “@#&<……哦？” 软体妖怪回应他：“哦？” 韩石崩溃：“哦哦哦？” “哦？” 所幸在韩石变成这幅模样后，车里所有妖怪乘客顿时对他失去兴趣，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 “叮铃叮铃。” 灰雾中无意识飘荡的苦无听到铃声，便立马找到方向一般，朝着铃声传来的方向飞去。 它们或三三两两，或在路上汇集，仿佛受到召唤。 罗哲玉坐在椅子上晃腿。 邱奇收拾餐桌上的碗碟，那个透明鬼怪、也就是他老婆吴桂兰，闻了半天饭菜，最后也没张口吃，也许它根本没有嘴，只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别在这里睡。”邱奇戳戳吴桂兰。“去拿套童装来，给他换上，你再去隔壁房间睡觉。” 吴桂兰迷蒙地睁开眼睛，顺着邱奇的话看向罗哲玉。 穿着薄被子的蓝皮小妖怪，光着脚。 模样还挺乖巧可爱，绷着一张脸像个小大人，锐利的目光放在他脸上，妥妥的问题儿童，最让长辈头疼的小家伙。 吴桂兰揉着眼睛往楼下飘行，一路来到荒废的儿童服饰店，拿了件粉红色的小裙子和红色小皮鞋，路过装饰品区域的时候，还顺手拿一顶有蝴蝶结的小帽子。 真可爱。 幼崽穿上一定更可爱。 吴桂兰眼睛弯弯，笑意更浓，美滋滋地转身。 对上一双莫得感情的眼睛。 罗哲玉漂浮到与对方平行的高度，冷漠注视吴桂兰，和它手里甜美小女孩的全套装备。 还好跟过来了。 召唤的苦无还没到，要是被这家伙强迫穿上这种衣服，绝对是糟糕的体验。 罗哲玉冷漠转身，尾巴在空中划过不屑的弧度。他落在地板上，自己走到童装区。 卫衣t恤牛仔裤运动鞋，挑款式简单的拿。 吴桂兰跟了过来。 总觉得它想帮“无法好好穿衣服的小孩子”换衣服！ 有小孩的父母每天都会这么干。 罗哲玉感到不妙，飞快拿着选好的衣服把自己锁进试衣间。 白t恤的号有点大，松松地套在身上，宽大无比。 镜子里的小妖怪被衣服一衬托，倒减少几分妖怪的诡异感，反倒有点弱小可怜的样子。 “邱叔叔！吴阿姨！外面有妖怪，有好多妖怪，救命啊！” 楼上忽然有许多小孩子在尖叫，乱作一团。 小孩子的尖叫声吓到婴儿，婴儿啼哭不止。 罗哲玉打开门闩的时候，吴桂兰的身影一闪而过，飞快朝着楼上飘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还是它，哦哦怪！ 窗外飘荡着一张张巨大的脸，脸上的表情绝望痛苦，它们只是围在商场外，没有攻击，但足够反常得令人恐惧了。 “吴桂兰，怎么这么多苦无围在外面，你出去捅了它们的窝啦！？” 众所周知，苦无是一种无害的人类魂魄，平时偶尔会看到它们四处飘荡，真·孤魂野鬼，至少在它们变成怨鬼之前是这样。 吴桂兰缓缓摇头，挨个轻摸孩子们的头，后者的情绪奇迹般平静下来，不再哭闹。 外面聚来的苦无有好几十只，偶尔还有从更远的灰雾中飘来加入的，这很反常。 “附近有奉虚？”邱奇打开窗户，往外面探头探脑地张望。 吴桂兰拿起纸笔写了一排字，举在胸前。 【没听到铃铛声。】 说到铃铛声，二者忽然察觉到不对。 他们其实一直有听到铃铛声！只是那声音在身边响起，而且是从一名幼崽身上的饰品发出，便忽略了。 “它们是我唤来的。” 罗哲玉站在二者身后，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 腕间的铃铛在此时尤其显眼。 “你是奉虚的崽崽？”邱奇奇怪的问题脱口而出。 “你们逃不掉，按照我说的去做。”罗哲玉答非所问。 铃铛声再次响起，窗外的苦无越发靠近，且各自变成有攻击性的模样。 有整张脸像蜡一样开始融化的、有脸变成大嘴，长满尖牙的肉球从嘴里探出，啃向玻璃的——锋利的牙两三下将玻璃啃出一个洞，苦无陆陆续续从玻璃洞口处钻进来。 剩下的苦无没有变化，罗哲玉只控制了部分苦无转化，这很耗费能力，转化后的苦无需要成倍的能量去安抚才能被吸收，在战斗力足够的情况下，剩下的苦无做为备用就足够了。 吴桂兰将孩子们护在身后，头顶粉红色小花左右摇晃，飞快变大，小花外形逐渐长崩，而吴桂兰的身体随着小花长大迅速缩小。 邱奇苦着脸道：“所以都说了不要带妖怪幼崽回来啊......” 气氛变得凝滞。 “我想你们应该能够沟通，为什么不听听我要做什么，另外，我不会伤害这些孩子。” 罗哲玉无意与他们针锋相对，此时的目的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实力，好让他们听进去接下来的话。 邱奇没回应，吴桂兰那朵粉色小花还在变大。 他们或许不信任妖怪，虽然他们自己就是。 “冷静点，我们没有战斗的必要。” 罗哲玉晃晃铃铛，铃声牵扯着邱奇和吴桂兰的精神，将思绪变得平和。 之前的铃铛可不是白晃的，不止召唤来苦无，对身边的妖怪同样有效。 又周旋片刻，邱奇和吴桂兰才终于能听进去罗哲玉的话。 这两个由人类转变成的妖怪比普通妖怪想法更复杂，如果是普通妖怪发现对方实力能完全压制住自己，能有多怂就有多怂，看公交车上那些妖怪的表现就知道了。 罗哲玉要求吴桂兰把自己从哪来，送回哪里去，他还要回去当公交车司机。 然后再开车回来，把这里的孩子们载走，由吴桂兰领路将他们送回家人身边。 虽然目前看来，这两个偷小孩的妖怪对小孩们很不错，但其中一些小孩还有家人，不见得愿意留在这里。 “不行！”邱奇挥舞着六只手臂，看起来就像个大风车，他尖声道：“你不能抢走我们的孩子！” “他们是你们偷来的。” “不！我的孩子，你一个都别想抢走！”邱奇看起来拒绝沟通。 吴桂兰头顶的小花中止生长，但小花已经有半米多高，它的身体则变矮了半米，此时站在邱奇旁边狂点头，仿佛赞同对方的话。头顶的花随着它的动作猛烈摇晃，花粉到处飘散。 罗哲玉警惕后退几步，一只苦无迅速涨大，像个充气的气球，飘到身前，噘着嘴吹气。 “呼——” 风还挺大。 将所有花粉拍在玻璃上。 “你问问他，愿意当你们的孩子吗？” 罗哲玉指向小辰。 “我主，你变心机了，你明明认识那小孩，他肯定会如愿回答你。”围观许久的万面镜忍不住出声。 罗哲玉并不想搭理它。 被指中的小辰超害怕的，他才到这里没两天，虽说小孩子不记事，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对邱奇和吴桂兰还是充满恐惧，现在又出现了新的妖怪。 和一群小朋友一起挤在吴桂兰后面，突然被点名，不禁“哇”的一声哭出来。 “呜呜呜妈妈，我要妈妈......” “乖乖，妈妈在这儿呢，不哭不哭。”邱奇蹲下身要去抱他。 小辰连忙后退，爆哭，眼泪横流：“哇呜呜呜！不要，不要六只手臂的男妈妈！” “你搞错了，这才是妈妈。”邱奇指吴桂兰。 “你骗人，我妈妈是个大人，不是玻璃瓶插花！” 玻璃瓶插花...... 罗哲玉看向吴桂兰，头顶半米高粉花，身体圆润透明，没有曲线，没有腿。 是有点像玻璃瓶插花。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邱奇还是梗着脖子不肯放手，要将所有孩子牢牢抓在手里。 罗哲玉逐渐感到不耐。 好言好语商量了，对方不听，不如打一架。 在妖怪的世界，没有什么是拳头解决不了的。 打一顿就老实了，如果不行，就再打一顿。 眼看着战斗又要点燃，一名小女孩突然从吴桂兰身后跑出来，拉住邱奇和吴桂兰的手。 “邱叔叔，吴阿姨。” 她是当初和韩石一起坐上公交车的小女孩，父母已经不在了，不是跟着这个阿姨，就是跟着那个哥哥，蹭在陌生的大人身边，祈求能够得到庇护。 小女孩认真地看着两名妖怪，紧紧抓住它们的手。 “我可以当你们的孩子吗？” “当然，你们都是我们的孩子，小妖怪一个也别想抢走！”邱奇反握住小女孩的手，仿佛打了鸡血一样，更加斗志昂扬。 “但是。”小女孩说了个但是，邱奇笑容僵在脸上。 “邱叔叔，吴阿姨，小辰有妈妈的，他妈妈很好，我见过，可不可以让他回到妈妈身边呀？” ...... 最终，在小女孩的帮助和罗哲玉的武力威慑下，邱奇和吴桂兰被说服了。 他们决定去捡更多没人管的孩子，比如小女孩这样的，免得辛辛苦苦养孩子，孩子的亲生父母来“认亲”。 吴桂兰飘行在灰雾中，罗哲玉和一串苦无跟在后面，前往吴桂兰把他从公交车里偷出来的地方。 希望公交车还在原地。 路上，罗哲玉碰到一个眼熟的妖怪，对方见到他后像看到鬼一样，面露惊恐，转身就跑，速度飞快地钻进灰雾中。 等对方跑远，他仔细想了两分钟，才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眼熟。 那只妖怪不就是这趟车上的乘客之一吗！ 竟然跑出来了。 他转头就想去抓，但想到自己腿短跑不快，只好放弃。 ...... 远远地透过灰雾看到那辆熟悉的公交车，罗哲玉加快速度飘行过去。 公交车车门大敞，从车窗往里看，里面除了几只苦无和杠精，没看到别的身影。 韩石去哪了？希望他没事。 罗哲玉从车门飘进去，往车厢里看，首先看到一个奇怪的人影生物。 暗红色果冻质的人形生物葛优瘫在车座上，嘴微张，满脸生无可恋，它左手还多出来一大团，像握了个大锤子，但可疑的是上面还有两只黑溜溜的圆眼睛。 因为它葛优瘫的姿势，所以刚才从车窗外没能看到。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罗哲玉靠近。 听到这玩意缓缓地、叹息般地发出一个音节。 “哦……” 它左手那团的眼睛眨动，回应道：“哦？” 罗哲玉脚步微顿。 这种奇怪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他试探道：“韩石？” “哦！？”暗红色人形怪猛地从座位上弹起，看到罗哲玉后飞快张开怀抱扑过来！ “嘭！” 罗哲玉一惊，一脚踢在暗红色人形怪胸口，将其踢了回去，摔在座位上还弹起好几下，浑身都在颤动。 “哦哦？哦哦哦！”暗红色人形怪捂着胸口爬起来，情绪激动，仿佛在控诉。 “……你真是韩石？” “哦！哦！” 暗红色人形怪狂点头，举起左手上的那团给罗哲玉看。 左手的生物与罗哲玉对视，缓缓发出平和中带着质疑的声音：“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一只小妖怪 罗哲玉驾着公交车，载着吴桂兰和生无可恋的韩石，以及杠精等妖怪按照来的路线返回，去商场接走那群小孩。 吴桂兰好奇地看着四只杠精，手指蠢蠢欲动，想把它们身上的胶带撕开。 韩石苦思冥想如何让自己变回原样。 最终他们都如愿以偿。 杠精身上的胶带被吴桂兰挨个撕开。 韩石饥肠辘辘，从包里翻出巧克力，还没吃进嘴里，覆盖在身上的暗红色胶质立马被哦哦怪收回，双方都恢复原样。 哦哦怪张大嘴疯狂明示韩石投喂。 大半巧克力都进入哦哦怪嘴里，韩石说话算话，哦哦怪救了自己，以后的食物都分它一份。 “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垃圾！” 胶带撕掉后，相当于封印解除的杠精迫不及待发出声音。 罗哲玉没有搭理。 韩石没有搭理。 吴桂兰不能说话。 只听到杠精回复杠精，但是它们显然对同类兴致缺缺，有一搭没一搭地杠，唯有“外人”加入，才瞬间群情激奋。 而那个“外人”缓缓发出仿佛质疑的声音：“哦？” “这个字是要分开念吗？”杠精逐渐变色。 “哦？” “不会吧不会吧，你脑子不会就只有这一个姿势吧！” “哦？” “复读机吗只会重复这一句，笑死我了，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样显得很没文化还白痴？抱歉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认为大家都会这样想吧。” 吴桂兰突然明白为什么这四只妖怪会被用胶带封住嘴扔在这里了。 不能说话的它越听越烦，尤其是这几个家伙竟然还开黄腔！ 被小朋友们听到怎么办，带坏孩子。 于是胶带又回到杠精们身上，由于粘过一次，已经没那么贴合了，所以这次几乎是用捆的，硬是把杠精们的嘴用胶带捆住，勒得老紧了。 “哦？” “唔唔唔！”杠精发出不甘的声音。 哦哦怪来到杠精面前，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它们，缓缓发出叫声： “哦？” 杠精气到冒烟。 真·冒烟。 对杠精来说，最气愤的是正吵在兴头上，杠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被禁言了！被禁言就算了，还被抬杠对象到面前来嘲讽！ 普通人尚且受不了，更何况杠精。 这比被别人杠赢还难受。 ...... 公交车很快来到那座商场前。 罗哲玉离开前在这里留下了苦无，以防邱奇把孩子们转移。 邱奇没法耍心眼，只能老老实实带着孩子们排队上公交车。 “邱叔叔，我们要去上学吗？以前我去幼儿园也要坐这种车车。” “我不想去幼儿园，我想去游乐场。” “现在没有游乐场了，妈妈说游乐场里面会有怪兽抓小孩去吃掉，所以游乐场都不让小孩进了！”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上车，各自背上都背着小包包，里面装有零食等物，稍微大点的孩子还背着大包，侧口袋里还插.着奶瓶，明显是背的婴儿用品。 邱奇的六只手几乎抱满了婴儿，有的睡着了，有的睁开眼睛好奇地到处看，如果有吵闹的，就会被迅速塞一个安抚奶嘴。 罗哲玉感觉自己变成了校园班车的司机，肩负重任，难得克制住飙车的心，将公交车开得稳稳当当。 吴桂兰飘在车前面引路，领着公交车前往它将孩子抱走的地方。 第一个地方是某个废墟前，邱奇领着五岁的男孩下车，男孩看着眼熟的地方想起了什么糟糕的画面，眼眶迅速发红，嘴角下撇，转身抱住邱奇的大腿，将头埋起来。 邱奇责怪地看向罗哲玉。 都怪这个小妖怪。 罗哲玉莫得感情，内心将这名小男孩从有家长的行列排除，启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吴桂兰常在附近一带出没，很多小孩子都是从附近或偷或捡来的，像婴幼儿不记事的这种，也不清楚他们的父母是去世了、还是找不到孩子就离开此处。总之原地只剩下荒废已久的建筑。 罗哲玉没有追根问底，也没办法追根问底。 前事早已不可查。 顺应本心，尽力而为便好。 最后只剩下六个孩子，吴桂兰动作变得迟疑起来。 前面那些孩子都没能找到家长，它带路带！得特别干脆，现在的迟疑很难不让人觉得有问题。 “孩子们很乖巧，不要让他们失望，留下一个好印象吧。” 罗哲玉晓之以情。 之前小女孩证实了这招很管用。 果然，吴桂兰犹豫了会，飘向天空，还回头看看公交车能否飞起来。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比较远，飞起来走直线最快。 公交车飞上天空时，孩子们兴奋地看向窗外——虽然只能看到灰色浓雾。 “小哦，吃果冻吗？”小女孩拿出包里的果冻，问哦哦怪。 “哦？” 哦哦怪张大嘴巴。 “小哦，我有辣条哦～”另一个小男孩从包里摸出一包韦龙。 “哦？”迅速转换方向张大嘴。 “棉花糖你吃不吃呀？” 孩子们纷纷拿出零食投喂哦哦怪，还给它取名叫小哦。 邱奇手里抱着的一名婴儿见状，要把自己的奶瓶塞进小哦嘴里，被邱奇连忙拉回手。 还有小孩子看到罗哲玉明明比自己小只，还踩着油门趴在方向盘上开车，问罗哲玉可不可以换自己开一会，被韩石狂拽着拉开。 几个小时后。 孩子们都累了，靠在车座上睡着，韩石在车里徘徊，偶尔帮助调整他们不健康的睡姿。 公交车则被吴桂兰带着来到灰雾外层。 人类聚集的地方。 这里以前来过，正是罗哲玉第一次将小辰母子等人放下的地方。 附近的人类看着这辆再次出现但多了一截车厢的公交车，窃窃私语，层层通知。 罗哲玉偶尔听到零星碎语，决定加快速度，尽快溜走。 走晚了，就有人来堵了。 听起来似乎是政府要和他做什么谈判和交易。 罗哲玉的重心不在灰雾外层，不想和这些打交道，当一个自由自在的快乐小妖怪不香吗。 小辰的母亲很快找到了，她面容憔悴，和当初那个短发女人待在一起，看到小辰的时候欣喜若狂，整个人瞬间容光焕发。 六个孩子，最后只有其中三个有家长，剩余那三个没有长辈，被民间组织收养，并不愿意回去。 罗哲玉没强求，坐在驾驶座看着他们相聚，想了想，转头对邱奇说道：“和人类定一个约定吧。” 定下什么样的约定，还需要商量。 这代表罗哲玉至少得在这里再待半个小时，听墙角的时候，附近人口中所说的“谈判的人”肯定会碰上。 他决定。 假装自己只是妖怪幼崽。 什么上次来的奉虚，什么大橙子，那是谁？ 不知道。 听不懂。 他只是一只小妖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不知道，听不懂。 罗哲玉跳下驾驶座，拽住准备下车叙旧的韩石。 后者只觉得衣服后面一紧，被拽得衣领勒住脖子，卡得喉咙不舒服，连忙往身后看。 “上次那只奉虚失踪了，公交怪自己开自己过来。” 奉虚变成的小妖怪严肃脸吩咐，声音软软糯糯。 韩石茫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我是妖怪幼崽，和他们一起来的，一点都不重要。”罗哲玉下巴点点邱奇和吴桂兰。 “......哦。”韩石挠头，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进去了，看了看车外，他欲言又止。 “说。” “要是有人问起，外面那些围聚过来的苦无怎么解释？” 罗哲玉脸色不变，理直气壮地给他想借口：“你只是一名弱小的人类，问就是不清楚，不知道，比他们还茫然。” 韩石嘴角抽了抽，怎么感觉...... 虽然无法反驳但明显好敷衍的理由啊！ “还有问题吗？” “没，没了。” 韩石下车后，和小辰的母亲等人寒暄两句，果然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那位奉虚呢？”车上没看到呢，只看到苦无往车里涌，吓哭几个小孩子。 “啊......呃......他......”韩石回头看罗哲玉，后者沉默注视着他，脸上一贯的没什么表情，看起来高冷淡漠。 “......失踪了。” “失踪？”对方集体表达出惊讶，不敢相信。 “真的假的？”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韩石心虚地嘟囔：“我骗你们干嘛。” 我也不知道骗你们干嘛，老板让这么我干的！ “那这辆公交车谁开过来的，是你吗？” 对方问出的问题在意料之内。 “不是，我哪有那能耐啊，它自己开自己，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在车上很危险呀！” “啊哈哈哈，是啊是啊。”韩石编不下去，发出尬笑。 小辰的母亲和短发女人还要再问，韩石连忙借口要管理车上的小孩子，逃回车上。 这一边，罗哲玉正和邱奇、吴桂兰说着约定的内容。 “......在孩子手上用红绳系上铃铛，就代表有家人，你们不能带走。” 邱奇黑着脸很不高兴，不肯松口答应。 吴桂兰也不同意。 “相对的，如果有孩子左手系上黑绳，就是自愿成为你们的孩子。” 罗哲玉补充了一条让他们听了能舒服点的。 邱奇面色稍缓，吴桂兰头顶的小粉花晃了晃。 “不行，合着便宜全给人类占了，想要的留下，不想要的扔给我们，你狡猾得很！” 罗哲玉不跟他争，既然谈不拢，就再加砝码：“家里有小孩的，到每年小孩生日那天，给你们准备一份礼物放在窗外。” “当然，如果补充这条的话，你们不能总白拿人家的东西。遇到小孩陷入危险，顺手搭救一把。” 听到礼物，吴桂兰来了性质，唰唰唰写下几个字，举起纸： 【什么礼物？】 看来是心动了。 罗哲玉勾起唇角，漫不经意道：“既然是礼物，自然要保持惊喜，送什么全看对方的心意。” 吴桂兰头顶的小粉花左右摇摆，几乎就要写下同意的字了。 能经常收到礼物当然很开心啦！ 邱奇却皱起眉毛，挑剔道：“我还是觉得不行，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你听说过信念吗？不知道信念，总听过民间传闻和神话故事。按照这样的模式发展下去，只要你们努力好好干，就能发展成在人类心中孩童守护神一样的存在。在传说中，人们信念汇聚，可以造神。” “这是你们的机遇，莫非你们甘愿永远当妖怪。” 罗哲玉努力给他们画了个大饼，多说了几句将这个饼描绘得更香甜。 完事还补充一句：“不愿意就算了。” “我主，你真的变坏了，你以前只是小忽悠，现在成大忽悠了，还编这么大的谎！”万面镜忍不住出声，它一直觉得坏的只有它这个上古魔器，罗哲玉怎么看怎么像个好人，怎么比它还会诱惑。 罗哲玉一本正经在脑海中回复它：“嗯？我以为这是真的。” 万面镜噎住。 的确也不全是假的，只是......没那么容易罢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没骗我们？”邱奇和吴桂兰也重视起来，他们已经彻底不把罗哲玉当做幼崽看待了。 能当神，谁想当妖怪，更何况他们以前还是人类。 “世界巨变，每个生物都在摸索出路，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机遇摆在你们眼前，就看你们愿不愿意抓住。” 又是一句答非所问。 但他的话已经抓住邱奇和吴桂兰的所有心思，这个约定稳了。 果然，二者对视一眼，也不知道怎么交流的，眼神你来我往几下，就同意了。 罗哲玉莫名感觉被塞一嘴狗粮。 将约定内容告诉韩石，把他踢下车去告知逐渐围拢在公交车附近探头探脑的人类们，这条单方面定下、完全不和人类方商量的约定。 韩石刚照着约定内容念完，就有两人迎面走来。 一男一女，步伐坚定，眼眸中仿佛透着光，与周围精神颓然的人差别很大。 两人穿着宽松的方便活动的运动衫，面容白净，五官端正，长得都不错。 “先生，请等一下！” 见韩石说完要回到公交车上，那名男子连忙喊住他。 “你好，我叫段斌，暂时负责这片区域的安全，旁边这位是李茶，负责这里的信息传播。”对方上来就先自我介绍，韩石不得不停下来听他讲话，并说了个自己的名字。 “请问你是这辆车上的人吗？”段斌面带微笑地问，看起来很有亲和力。 韩石犹豫了一下，才问：“有什么事吗？” 该不会是又要问奉虚的事情吧，编谎话太难了。 “我想问问奉虚......”段斌的话还没说完，韩石就感到头秃。 果然是问奉虚！怪不得老板让自己说谎。 也对，作为一个特立独行的妖怪，又对人类伸出友善的手，会获得关注也很正常。 “奉虚失踪了，公交车自己开自己过来的，那些苦无为什么会围过来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名弱小的人类罢鸟。” 他主动进行一连串的回答，段斌怔了怔，随即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在你前面我回答了好几个人。”韩石耸肩。 对不住了这位大兄弟，只能对你说谎了。 不是他不向着人类，他就是太了解人类了，才会帮老板隐瞒身份。 老板实力强，面上总是高冷又不近人情的模样，但做了哪些事韩石最清楚不过，他担心老板被人类利用。 也许最初没有人想到利用，也许只是一少部分人有歪心思，可谁愿意陷入其中呢。老板这只身高一米一的小妖怪，还想让他去当救世主不成。 被小妖怪保护了一路，韩石现在也想反过来保护小妖怪。 段斌见他目光清澈，眼中亮盈盈的，其中的坚定不输自己，便明白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这是一个心中有信念的人。 “好吧，那能让我上车看看吗？我很好奇这辆公交车。”段斌还没死心，他被调派到这边临时负责区域安全，其主要任务就是接触奉虚。 能够在灰雾中行驶的公交车，和能驾驶这样公交车的司机，非常急需。 “上车看看？”韩石不禁回头往车厢里张望一眼。 段斌有注意他在看谁，顺着视线望过去，只看到一群小孩，其中倒有个妖怪幼崽引人注目，不过也只有五六岁人类的大小，满脸稚气。 车上好几只妖怪，挤了一堆苦无，有个妖怪幼崽不稀奇。 “可以，你想看就看吧，不过要注意别招惹那些妖怪。” “谢谢。” 段斌和李茶两人踏上公交车。 邱奇和吴桂兰两人坐在车座上，目光跟随他们的步伐而动。 他们的眼神是警惕的，和别的妖怪那种贪婪不同。 段斌面不改色，微笑颔首，朝他们打招呼。他身旁的李茶没他这么镇定，妖怪近在咫尺，多少有点紧张，笑容比较僵硬。 “叔叔！你们是做什么的啊？”有小孩见两人上车，跑过来问道。 段斌微笑道：“我是维护治安，保护其他人的。” “那你是警察叔叔咯。”小孩歪了歪头，又看向李茶：“姐姐是做什么的呀？” 段斌笑容一滞，只觉得胸口被重重锤了一下。 为什么。 叫他叔叔，却叫李茶姐姐。 明明两个人只相差两三岁，而且还是李茶比他大。 段斌手指摸向上唇，今天胡子刮干净了，难道最近操心太多变得苍老吗。 啊，这世道太难了，回去薅李茶两片面膜。 李茶笑眯眯半蹲下来：“我是来看小朋友们的。”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大白兔奶糖。 “我还给你们带了糖哦～”其实是自己喜欢吃所以撞进兜里的，在来之前根本不知道公交车上有这么多小孩子。 她把糖挨个分给小孩子们，最后看向冷漠脸的罗哲玉，问身旁围着的孩子：“那个小朋友怎么不过来呀？” “不知道，那个弟弟看起来好凶呀，都不跟我们玩的，我们也不敢找他。”一个小女孩回答。 另一名男孩打开大白兔奶糖塞进嘴里，看着罗哲玉的方向，神秘兮兮靠近李茶，咬着糖含糊不清道： “吸溜......连邱叔叔和吴阿姨都怕他！” “那你能不能告诉姐姐，邱叔叔和吴阿姨是谁呀？”李茶发现不对，开始套话。 “那个是邱叔叔。”男孩指向六只手男人。“那个是吴阿姨。”指头顶小粉花的透明鬼怪。 吃了人家的糖，什么都说的小男孩满脸严肃继续道：“因为那个小弟弟有很多手下，所以邱叔叔和吴阿姨才怕他，那些很可怕的大脸都是他的小弟哦！” 坐在旁边当背景板的罗哲玉：…… 就这么暴露了吗。 以后一定不能漏掉小孩子。 韩石则干笑着走过来：“呵呵呵，两位，公交车差不多要启动了，你们要不先......下去？” “可以等一下吗？”段斌回头，他蹲在小哦旁边。“这位妖怪朋友好像有话要和我讲。” 韩石看着小哦，抽了抽嘴角。 “你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好了。”段斌对小哦笑得温和。 小哦眨眨眼：“哦？” “没关系，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哦？” “嗯？”段斌疑惑。 小哦张大嘴，暗示投食。 经历过小孩子们的投食后，它已经知道张嘴就能得到投喂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嘴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吃东西塞牙了？” 段斌睁大眼睛仔细看小哦的嘴。 牙齿小小的，上下各一排，和人类的牙齿很像，只不过格外长，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五六十颗。 韩石看着段斌，只觉得刚才脑海中对他那副精明笑面虎的印象有点崩塌。 “小哦，不可以吃太多零食哦，邱叔叔说会蛀牙。”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指责小哦。 “哦？”小哦闭上嘴，发出叫声。 段斌此时才察觉到不对。 眼前这只妖怪......它似乎......只会说一个“哦？” 想想刚才自己的行为，好尴尬啊，今天怎么这么尴尬。 另一边的李茶则盯上罗哲玉。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啦？” 罗哲玉看她一眼，不说话。 “姐姐可以和你做朋友吗？”她说着要去拉他的手。 “你有什么事？”罗哲玉躲开，直接问道。 李茶笑得温柔甜美：“那些苦无是你的小弟吗，你好厉害呀。”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稚气的声音理直气壮。 “别的小朋友都说你很厉害呢，你做了什么事情呢？” 罗哲玉用看奇怪阿姨的目光看着她，并发出装傻充愣的声音: “你说的话好奇怪，我一句都听不懂。” 李茶无言，只好换一个话题，用手帮他整理衣服，边问: “你爸爸妈妈在哪里？是旁边那个邱叔叔和吴阿姨吗？” “不是，你问题好多啊。” 罗哲玉推开她的手，恐吓道:“和妖怪接触多了，会死掉的。” 李茶笑容逐渐僵硬。 她发现没话讲了，这个小妖怪简直油盐不进。 总觉得对方在装傻充愣，但的确是一副幼崽模样，又像是真的什么都听不懂。 不过好歹有理她。 这可以算是和妖怪接触的第一步了。 段斌和李茶两两吃瘪，但任务在身，事情还挺重要，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想办法。 就算当初那只奉虚真的失踪了，也要想办法更加了解这辆公交车。 “小朋友们，你们要坐这辆公交车去哪里？”李茶转头又去攻略人类幼崽。 果然还是人类幼崽好说话多了。 罗哲玉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啊，这群小家伙问什么说什么，再让李茶问下去，什么都得暴露光了，再装傻充愣都不合适。 不如…… 罗哲玉从车座离开，走向驾驶座的位置。 在段斌和李茶茫然的目光中，踩下油门。 不如带两位兜兜风，兜晕了再回来扔下车，想必晕头转向的他们没精力扯住自己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8、祸水东引 “哎呀！车飞了！”地面上有人惊呼。 “什么——？” 其余人顺着抬头，正好看见逐渐远去的车轮底。 呆愣好几秒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淦！还不快追！” 一群人从隐藏的屋子“哗啦”一下冲出来，像被放出栏的鸭子，争先恐后，玩命地往前冲撞。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他们不会飞，速度也没公交车快。 “完了完了，段先生和李小姐都被那辆公交车带走了，我就说妖怪不能不防，唉，可惜慢了一步，希望他们逃出生天。” 有人叹道。 原来他们这群人是专门来保护段斌和李茶二人的，只是不好明目张胆地跟在两人身边，否则就不像是找妖怪表示善意进行交易，倒像来剿灭妖怪了。 谁想公交车说起飞就起飞，连点征兆都没有，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这群“保镖”半点用场没派上。 “现在怎么办啊？”有人问。 “……让大家小心吧，不要轻易相信妖怪，即便它们表现得再友好。” ...... 公交车往前开一段路，不等段斌两人反应过来，又停下。 “韩石，带孩子们下车。” 稚气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很有违和感，堪比小孩子称青年为“小伙子”。韩石有点懵，不过看着罗哲玉虚踩油门的动作，再看看车里二位不速之客，突然明白了什么。 “快快快，小朋友们跟我来！” 韩石一手把孩子们往车门赶，一手推邱奇和吴桂兰。 “啪嗒！”车门打开。 “到地方了，大家先下车！” 段斌二人感到怪异，有不妙的预感，想跟着下车，被韩石拦住。 “诶——你们不是要找奉虚吗？就在车上呢。” 趁两人分神的功夫，韩石“滋溜”窜下车，还不忘喊一句：“小哦，快过来！” “哦？” 小哦以为有什么好吃的，飞快跟上。 段斌和李茶要追，车门猛地在眼前合拢，差点夹住段斌的鼻子！ 摸着完好无损的鼻子，心有余悸。 他回头紧盯驾驶座前开车的小妖怪，身体紧绷，做好战斗准备，沉声问：“你要做什么？” 随即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你就是奉……” 话未说完，整个人突然感觉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往后推，猝不及防之下直接飞了起来！ 身旁的李茶尖叫着抓住他的耳朵，扯得生疼。 “带你们兜风。” 罗哲玉平稳无波的声音直到这时才传入两人耳中。 呼—— 公交车猛地一个空中漂移，绝尘而去，灰雾被公交车带起的气流在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许久都不曾散去。 韩石松了口气，还好他跑得快。 邱奇本来要问为什么突然下车，看到如此酷炫的车技后，默默闭嘴。 “哥哥，他们要去哪里呀？”有小孩子问韩石。 韩石露出微笑：“坐云霄飞车，刺激得很。” “我们也想玩云霄飞车。” “那是大人玩的，小孩子玩不了。” 这边孩子们渴望玩云霄飞车，另一边，公交车里尖叫连连。 段斌抓住手扶杆，李茶抱住他的大腿，扯着他的裤子。 两人随着车身摇摆被甩开甩去。 “别，别拉，我的裤子！”段斌感觉裤子要被扯下去，连忙分出一只手紧紧扯住裤头。 “啊！”公交车车身突然翻转，李茶尖叫一声，抱住大腿的手更用力了。 四只杠精像弹力球一样在车厢里“嘭嘭嘭”砸来砸去，捆在身上的胶带散开。 “哇噜噜噜——” 杠精一张大嘴迎风灌，长长的舌头歪在嘴侧。 罗哲玉抱着方向盘放开了玩，有飞鸟从旁边飞过，他便跟上飞鸟，与其一同翱翔至天际，围着飞鸟盘旋，把飞鸟追得嘎嘎叫，气急了唤来一大群同伴。 与其他生物不同，罗哲玉如今能看透灰雾，远远地就看到前方飞来黑压压一片飞鸟，当即决定溜走。 “嘎！嘎！” “哐哐哐哐！” 飞鸟气得跟在后面狂啄公交车尾巴，直到公交车越降越低，快落到地面上，飞鸟才放弃找回场子，飞回族群中。 公交车趋于平稳，缓缓落地。 段斌迷蒙地坐在地上，两眼眩晕，李茶趴在旁边没有动静。 在车厢里当“弹力球”以至于被砸出许多大包的杠精奋力挣扎起来，喘了喘气，不屑道： “就这！？” “吱——” 罗哲玉猛踩刹车。 车厢里的生物都往前“挫”了一截，刚才立起的杠精无力倒下。 “下车吗，两位？”罗哲玉转过身来，友善地问道。 他们又回到人类聚集地附近了。 段斌捂着胸口，突然很想吐。旁边的李茶已经发出干呕声了。 “你们只有一分钟下车，一分钟后将继续启程。” 段斌摇摇晃晃爬起来，拉了李茶一把，两人夺门而出。 “呕！” 刚下车就再也克制不住胃中翻涌。 罗哲玉抓住两只杠精扔下去，就像捏住两只大鹅的脖子扔出去一样。 “送你们两只杠精，好好养。” 没在这片区域看到杠精，送两只给他们，下次来就能长出几百只吧。 杠精喂妖怪还蛮好用的。 车门一关，罗哲玉冷酷无情地离开了。 公交车开出没多远，便看到右侧方有个杵着拐杖的老太太走进小巷子。 有灰雾遮挡，老太太没有发现公交车。 罗哲玉正要按下起飞按钮的手顿住。 这不是老熟人了吗。 最近总是遇到熟人。 公交车停在巷口，喇叭“滴滴”响，声音清亮高昂。 老太太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回头。 隐约看到灰雾中停着辆幽幽的公交车，车门打开，无声地催促上车。 她左眼皮狂跳，推开挡在面前的年轻人就往巷子深处跑，一双瘦小的脚抡得飞快。 “啊……”被推开的年轻人尖叫到一半，发现这个老太太外形的妖怪竟然不是攻击自己，而是推开自己……逃跑？ 他被妖怪堵进小巷里，已经做好吾命休矣的准备，怎么事情发展和想象中不一样。 紧接着，便看到一辆加长型公交车从头顶飞过。 “这不是那个……那个妖怪大全里的公交车吗！” ...... “上车。” “老太婆身子骨不好，坐不得车，会颠散架的。”老太太被堵到巷子尽头，强颜欢笑。 她脸上涂着很厚一层粉，眼睛是大片夸张的绿色，嘴唇鲜红，手里的拐杖换了根新的。 虽然罗哲玉已经换了副模样，但同为妖怪的老太太很快看出他就是之前那只奉虚。 “我不收车票。”老司机·罗哲玉用稚气的声音述说公交车有多么实惠。 老太太嘴角的笑容绷不住了。 是不收妖怪的车票，但收命啊！ “老太婆已经坐过一次了，这么好的机会留给别人吧。” 能不能去祸害别的妖怪，别只逮着她一个使劲薅啊！ 上次薅了她一根骨针和拐杖，这次还想要什么。 罗哲玉：“我看你顺眼。” 看他不松口，车厢里还有一堆苦无做打手，老太太知道躲不过去，只好叹气道：“老太婆不招惹你，你也别盯着我。之前看你好像在找什么，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一个知道很多的妖怪，以后你看见我就当空气。” 死道友不死贫道。 让奉虚去祸祸别的妖怪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9、哪个开的破车，颠死老子了！ 罗哲玉不回答，沉默地看着她。 老太太被看得心里发虚，往后挪两步，背都要抵到巷子尽头的墙了，忍不住补充道：“那只妖怪由灵转化，天生就知道很多事情，你如果要找东西，问它再合适不过，我恰好见过它，知道它在哪。” 妖怪都有固定的活动范围，也就是地盘。大部分妖怪平日里都只在自己的活动范围附近出没，像罗哲玉这样开着公交车满天窜的比较少。 罗哲玉听了，却问出不相干的问题。 “妖怪之间出现交流了？” 人类，危。 灵魂身为人类一员，接受了二十几年社会主义红旗教育的罗哲玉还是会为这种局面担心。 且这个世界现在只是勉强支撑，异变发生的太快，许多生物都逐渐销声匿迹，这可不是一个好征兆。阳光无法完全穿透灰雾照射在地上，一路上看到的许多植物都在枯萎。 碎玉是世界异变的源头，只希望找到碎玉并取走之后，这个世界能够逐渐恢复平衡。 老太太不明白他这样问的意思，罗哲玉很快转移话题：“带我去见它。” “不不不，这不行，我告诉你它在哪，你去找它。”老太太连连摆手。 “那家伙很危险，让我去找它，还不如坐你的车。” 看来老太太不仅想坑她口中的妖怪，还想坑罗哲玉，就看哪个更胜一筹了。 主意打得挺好。 “说清楚。” 老太太从善如流道：“它的原型是一本绿皮书，外表和普通的书本差不多，待在图书馆里。找出绿皮书后，问它三个问题，如果它全部回答正确，就能取走提问者一半的记忆。” “没了？” “老太婆就知道这么多了。” 罗哲玉问了绿皮书的详细地址，放过老太太。 后者望着公交车离去的影子，松了口气。 “我得搬家，离远点，不能再遇到这家伙了。” ...... 把邱奇、吴桂兰还有一众小朋友送回商场，告别之后，罗哲玉带着一车苦无、韩石、杠精、还有小哦前往图书馆。 在路上的时候，公交车悄悄吞掉一只被捆起来的杠精，杠精只剩一只了，韩石连忙将其解开，并说道： “有人认为用完的厕纸应该扔进垃圾桶。但还有人觉得恶心，扔进便池冲走才是正确的。” “哦？”小哦乱入。 杠精几乎没有思考，就给出了回应：“我不是说你们人类恶心，也没有怪厕所的意思，但客观来讲，不拉屎才是进化完全的生物，比如我。其他都是失格。” 韩石：“……” 不愧是杠精，如此清奇的角度，刁钻。 得想句话理一下它，才能生出新的杠精。 想半天也想不出来，韩石只能：“哦。” 杠精突然变成黄色：“否。” 旁边缓缓冒出一只小杠精，杠精二号生长完整后，迫不及待开口：“我*你****，哪个****开的破车，颠死老子了！” 新生的杠精是祖安属性。 专心开车的小司机·罗哲玉默默回头，一记眼刀锋利无比，杠精二号顿时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韩石大惊失色，连忙要扯胶带封住杠精二号的嘴，却晚了一步。 公交车猛地一个翻转，杠精二号“嘭”地砸在挡风玻璃上，又一个翻转，“飞”到驾驶座旁边。 “啪叽！”被罗哲玉一脚踩扁，还在旁边擦了擦鞋底。 公交车飞快吞噬掉被踩扁的杠精二号。 出生不足三分钟，就走向灭亡。 事实证明，就算做杠精也不能做祖安杠精，活不过开场。 “到了。” 公交车停在某图书馆前。 罗哲玉带着苦无下车后，韩石一手提着杠精，一手抱着小哦，飞快跟上。 他不想再留在车上被小哦同化成哦哦怪。 至于杠精，它属于公交车财产，不能搞丢了。 ....... 图书馆保存得很完整，地面上落了厚厚的灰尘，但也正因为这些灰尘，显示出以往来客的脚印。 不少妖怪来过这里。 部分书籍上的灰尘被抹去，它们被谁翻动过，又放回去。 将一切尽收眼底，罗哲玉面上依旧平静。 韩石则脸色越来越复杂，带上了焦虑惶恐。 人类会有一天被各种各样的妖怪取代吗？ 就如眼前变成幼崽的奉虚，外表类人，有性格、思想、完整的情感。 韩石经常有一种对方是个人类的错觉。 很担心未来的发展。 “嘭！” “嘶……”因为走神而撞到书柜上，韩石痛得抽气，额头迅速鼓起来一个青色大包。 罗哲玉侧头看他一眼。 “你想太多，按照目前的发展继续下去，所有生物都要继续变异，否则活不了多少年。” 稚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这次却无法让韩石安心。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他更慌了，奉虚不会有读心术吧！ “表情太明显。” 韩石揉揉额头上的包，放心了点，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啊？” “你有多久没见过太阳了？” 他微微征愣。 大概快有一个月了吧。 世界异变后，灰雾越来越浓，直到将阳光都遮盖。灰雾外层还好些，目前还能感受到一点阳光，灰雾内层每天都是阴天。 “别想了，找一本绿皮书，不要直接接触。” 罗哲玉的声音将他思绪唤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