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一条蛇,努力修仙》 第1章 穿越(我、穿成了......一条蛇?) 睁开双眼,视野所及尽是无边碧色,盎然生机扑面而来。 大约身处一处古老山林。参天乔木擎起华盖般的浓荫,层层叠叠,遮蔽天日;虬枝低垂,葛藟藤蔓如蛇般纠缠盘绕,枝叶繁茂交织,宛如一道又一道厚重的翠色帘幕,将整片森林半遮半掩,氤氲出一片朦胧幽深的秘境。 等等……自己的视角为何如此低矮?仿佛紧贴着潮湿的泥土。楚荆下意识想抬手揉揉酸胀的眼眶,一股冰冷的惊悚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的手呢?! 而且,不仅没有手,就连双脚也不翼而飞。整个身体正以一种奇异的姿态匍匐在地,鳞片摩擦着腐叶与泥土的触感清晰而陌生。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生灵无手无脚,只能如此贴地蜿蜒? 答对了,是——蛇! “啊啊啊啊啊啊!这什么甜菜世界意志!”楚荆的世界观遭受了毁灭性冲击,显然,从养尊处优的黄花大少爷骤然降格为一条菜花蛇,落差未免太大。 然而木已成舟,徒呼奈何?楚荆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凉气(蛇信子倒是无意识地吞吐了一下),努力稳住心神,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生存哲学,开始扭动修长的脖颈,审视这副全新的躯壳。 通体漆黑,乌光流转的鳞片紧密如甲胄般排列。身躯看上去颇为粗壮修长,可惜周遭缺乏明确参照,难以精确估量尺寸。 “还行吧,”楚荆尝试着乐观开解自己,“至少不是刚破壳的脆弱幼蛇,否则怕是立刻就能体验二次投胎了。”念头一转,又涌起新的忧虑,“话说回来,这不是个修仙世界吗?我一个外来户,还穿成了条蛇,拿头修炼?” 念头闪过,一阵剧烈的头疼感袭来,楚荆痛得整条蛇躯在地上疯狂扭绞翻滚,宛如一条被无形之手胡乱搓拧的麻花绳。 与此同时,纷繁信息强行灌入脑海。 这方天地灵气充盈,滋养万物。所谓修行,便是生灵吸纳天地精华,淬炼己身,以求蜕变与强大。 练气强身,筑基锻体,结金丹,孕元婴,化三魂,归元一,合天地于体,圆满而大乘。是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归元、合体、大乘,八大境界。 传说,大乘修士若得圆满契机,渡过九霄雷劫,更能羽化登仙! 咳,扯远了…… 目前楚荆才筑基九层,脑子和身体才刚认识不久。 修炼之途对于现在的楚荆而言还有点遥远,毕竟光是活下来就已经很难了。 “沙沙——轰隆!”枝叶剧烈摇落,大地竟传来沉闷震动。一头庞然巨兽蛮横地撕开层层藤蔓屏障,咆哮着横冲直撞而来。 这怪物形似膨胀数倍的水牛,却顶着一颗狰狞的野猪头颅,两根森白獠牙如淬毒弯刀,闪烁着致命寒光。 楚荆的身体不算小,也没有特意隐蔽,瞬间便被那狂暴的巨兽锁定。血红的兽瞳燃烧着纯粹疯狂的怒火,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冲来,似乎想要用它锋利的獠牙将这条长虫碾碎。 “!”楚荆何曾见过如此凶悍扬面,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视野中,那獠牙巨兽的身影急速放大,死亡的气息浓稠得令蛇窒息。就在獠牙即将洞穿蛇躯的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陡然从血脉深处迸发。 刹那间,血液如沸,肌肉瞬间收缩绷紧,感官敏锐度被提升到极致。原本猛冲而来的野兽就像是定格动画一样卡顿,破绽百出。 楚荆的蛇身本能地一扭,借地面反冲之力凌空弹起,险之又险地擦着獠牙掠过,精准地落在一旁古树虬结的根部。 蛇首高昂,颈项肌肉贲张如弓弦,尾部灵巧地勾缠住粗糙树皮,呼吸之间,整条蛇躯便如一道黑色闪电,迅捷无比地蜿蜒攀升至树梢。 楚荆盘踞在高高的枝头,猩红的蛇信“嘶嘶”吞吐,冰冷的竖瞳收缩如针,死死锁定下方那头发狂的巨兽,森白锐利的毒牙在幽暗林光中若隐若现。 按理来说,生活在丛中的猛兽一般不会和其他掠食者拼死搏斗,弄得两败俱伤,更何况对方还是剧毒的蛇类。 可眼前这头巨兽,眼中唯有癫狂的血色,理智荡然无存。它无视楚荆居高临下的威慑与警告,一次又一次用那庞大的身躯狂暴地撞击着大树! 咚!咚!咚! 每一次撞击都地动山摇,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树冠剧烈摇晃,惊起飞鸟,扑棱棱地冲向天空。 楚荆的耐心终于被这无休止的疯狂彻底耗尽。 就在巨兽又一次卯足力气,低头猛撞树干的瞬间,他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空档,猛地俯下蛇身,长而利的毒牙轻松地刺穿野兽的皮肤,血腥味弥漫在口腔中,让毒腺无比兴奋。 剧毒随着血液急速扩散,剧烈的疼痛与濒死的恐惧似乎终于让野兽恢复了一丝理智。它踉跄着连连后退,口中发出痛苦而含混的呜咽低吼。 时间一秒秒流逝,毒素侵蚀着它的生机,那吼声也愈发微弱无力。最终,巨兽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转身拖着沉重的身躯,跌跌撞撞地冲回了幽暗的密林深处。 目睹着巨兽在剧毒折磨下狼狈逃窜,楚荆心中竟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戮快感。 他甚至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追下去!循着那血腥与毒液的气息,尾随这濒死的猎物,亲眼见证它生命的最后一刻,直至其彻底在痛苦中僵冷。 然而,俗语有云:祸不单行。巨兽之前的疯狂撞击早已超出了古树的承受极限。就在楚荆心神稍懈的刹那,脚下传来令人心悸的断裂声,承载着他的巨树轰然朝着旁边深不见底的悬崖倾倒。 失重的恐惧瞬间将楚荆从嗜血的疯狂中狠狠拽回现实,冰冷的空气在耳边呼啸如刀,他全身的肌肉在求生本能下再次绷紧如铁。蛇瞳飞速扫视着飞速下坠的周遭环境,大脑疯狂计算着一切可能的生路。 可悲的现实是,以他区区筑基期的微末修为,缓降之术是天方夜谭,踏空而行更是痴人说梦。面对这万丈深渊,他束手无策。 “刚体验‘飞起来’,转眼就‘坠机’”楚荆的内心彻底崩溃。强烈的失重感和耳边呼啸的风声吞噬了他挣扎的意志,只能任由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坠落。 万幸,绝境之中总有一线生机。峭壁的岩缝里,几株生命力顽强的古松挣扎着探出虬枝,恰好在下坠路径上形成了一道缓冲。楚荆沉重的蛇躯接连砸断几根树枝,下坠之势被大大延缓。 楚荆也趁机爬到大树中上部树叶密集的地方,发挥蛇类的躯体优势,将身体紧紧蜷缩成团,同时用层层叠叠的枝叶将自己尽可能严密地包裹起来,构筑起一道简陋却可能是救命的缓冲层。 轰! 巨树残骸重重地砸落在深涧底部,不偏不倚,正落入一条湍急冰冷的河流中央。 楚荆感受到一股猛烈的冲击力在身体里冲撞,似乎要将内脏撕裂。喉咙里冲上一股腥甜,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万幸,蛇命尚存(蛇没逝)。 代价惨重。全身骨头断了不知几处,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牵扯着断裂的骨茬,带来钻心刺骨的剧痛。冰冷的涧水无情地冲刷着伤口。 “俗话还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怎么到我这儿就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楚荆忍着蚀骨的剧痛,低声咒骂。 他艰难地蛄涌着,试图从枝叶残骸中挣脱,“坠崖不死,身负重伤,按套路,接下来该是……奇遇?” 楚荆刚从树叶里探出头,就看见岸边赫然矗立着一座洞府! 至于为什么楚荆一眼就断定那是一座洞府呢?因为山洞口摆放着两尊栩栩如生、威严盘踞的龙形石雕。 一个现实而严峻的选择题摆在了重伤的楚荆面前: 选项A:深山老林,穷山恶水。洞府幽深莫测,天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上古凶兽、千年老妖,亦或是致命禁制。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拖着残躯赶紧溜之大吉。 选项B:坠崖不死,身负重伤,灵力紊乱。眼前这洞府几乎是唯一的生机与可能的机缘所在。不进去搏一搏,寻找疗伤丹药或功法,恐怕难逃曝尸荒野的命运。 一番斟酌权衡,楚荆还是决定去洞府里看看。毕竟自己现在是一条蛇,实在不行还能钻石缝。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蛇类的本能正疯狂警告他——伤势太重了,再不找到安全之地疗伤,必死无疑。 秉持着赌一把,大不了去逝的心态,楚荆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拖着几乎报废的蛇躯,奋力游过刺骨湍急的河水,艰难地爬上了湿滑的河岸,来到了那座神秘的洞府门前。 洞府入口不算深邃,从外向内望去,借着透入的微光,能隐约看到内壁似乎刻有浮雕,洞内寂静无声,并无任何活物气息。 “看上去……还算安全?”楚荆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扭动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朝洞口探去。 就当楚荆探头的一瞬间,门口两座龙形石雕的眼睛突然放出光芒,形成了一道屏障,抵抗着楚荆的前行。不过这道屏障的阻碍又似乎并非不可抗,楚荆竭力扭动蛇身,终于是跨过了那道屏障。 喘息片刻,楚荆抬头观察洞壁上的浮雕。画面大致讲述了一个颇为老套的故事:一名背负血海深仇的少年,历经磨难苦修,终成一方强者,手刃仇敌,名动天下。却在一次远游时遭人暗算,身负致命重伤,不得已寻此僻静洞府隐居疗伤,最终仍因伤势过重,黯然陨落。 “啧,好老套的故事,一点都不能吸引读者阅读兴趣,差评。”楚荆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吐槽。不过,浮雕上倒还刻录了这位修士生前施展的几式神通,尤其是操控烈焰火龙的法门,看上去威势惊人,颇为炫酷。 “看看能不能找到几卷修炼功法或者疗伤丹药。”求生的渴望驱动着楚荆。 他强忍剧痛,在这不大的洞府内仔仔细细、角角落落地搜寻了好几圈。石床、石桌、石壁缝隙……一无所获。 伤势的剧痛、搜寻的徒劳、死亡的威胁,三重压力缠绕心头,源自兽性本能的狂暴怒意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迅速蚕食着本就不多的理智。 或许正是被激发的野兽直觉起了作用。楚荆焦躁地扭动蛇躯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诱惑气息,悄然钻入蛇信。 这气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与力量感。楚荆竖瞳猛地一缩,瞬间锁定了气息的来源——洞壁上一幅描绘修士盘膝打坐的壁画。 画中修士双手掐诀,周身灵气缭绕,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火龙盘绕护体。而那诱人气息的源头,赫然指向画中修士丹田的位置。 楚荆毫不犹豫,凝聚起全身残存的力量,抡起蛇尾,对着壁画上丹田的位置,狠狠砸了下去。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洞府内回荡。紧接着,是石块摩擦移动的“咔咔”轻响。只见壁画中修士丹田处的一块石壁竟向内凹陷滑开,露出一个暗格,一颗通体流转着暗金色泽的浑圆珠子,静静躺在其中。 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诱惑难以抗拒。仅仅是嗅到丝丝缕缕气息,体内那撕心裂肺的伤痛似乎都瞬间减轻了大半。 “好想,吃了它。”楚荆的竖瞳死死锁定那颗暗金珠子,冰冷的蛇瞳深处竟被渲染上了一层贪婪的金色。 终于,野兽的渴望占据了心神,楚荆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咬下那颗珠子,囫囵吞进肚中。 珠子入腹的刹那,一股远比坠崖与断骨猛烈百倍的恐怖灼热感,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瞬间席卷全身。 体内仿佛被投入了熔岩!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每一寸血肉、每一片鳞甲,都在被无法形容的恐怖高温疯狂焚烧、熔炼。 血液沸腾,灵力暴走,如同失控的洪流在狭窄的河道里横冲直撞。 嗤——! 体表尚未愈合的伤口被狂暴的能量猛地撕裂撑开! 滚烫的血液混杂着暴走的灵力狂喷而出,刚一接触空气,竟被恐怖高温直接点燃。 一簇簇金红色的火焰瞬间在蛇躯上爆燃起来,如同无数条火鞭,疯狂地抽打着楚荆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 “呃啊啊啊啊啊啊——!” 楚荆凄厉的惨叫在洞府内回响,有时是人类的叫喊,有时又是蛇类的嘶吼。 楚荆的蛇躯在剧痛下扭曲、翻滚、痉挛、盘绞……最终以一种诡异角度死死地绞缠在一起,宛如一个血肉打成的绝望死结。 而灼烧感最为集中、最为狂暴的地方,正是蛇躯的腹部,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焚灭一切的烈焰。若是楚荆还有双手,真想切腹自尽。 然而,就在这焚烧灵魂的极致痛苦中,一丝奇异的变化正在发生。那些在体内狂暴冲撞的灼热灵力,在腹部那核心“熔炉”的疯狂熔炼下,竟开始被强行压缩、凝聚、提纯……一丝丝、一缕缕,艰难地向着某种更稳定、更强大的形态转化…… 一秒,一刻钟,半个时辰……时间在无边的痛苦中变得无比漫长。 足足煎熬了一个时辰,楚荆数次在剧痛中昏死过去,又被更猛烈的灼烧感强行唤醒。终于,在他腹部深处,狂暴灼热的灵力核心,猛地向内坍缩固化。 一颗浑圆剔透、散发着暗金光泽、蕴藏着磅礴力量的金丹,于无尽痛楚中,煌煌凝结! 刹那间,腹部的恐怖灼烧感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平息。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感瞬间充盈了四肢百骸。 “我……我这是……结丹了?”楚荆虚弱地转动头颅,难以置信地感受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目光扫过身体,不仅之前坠崖造成的恐怖伤口尽数愈合,躯体更是足足长了一倍有余。 以洞壁浮雕上人物的尺寸作为参照粗略估算,此刻的他,身长至少超过了六米! 练气、筑基,不过是仙途起始,为的便是夯实基础,积累冲击金丹的资本。而凝结金丹这一步,乃是真正的天堑,无数资质平庸之辈,终其一生也只能在筑基巅峰蹉跎。唯有凝结金丹,才算真正踏入了修真的大门,拥有了叩问长生的资格。 “哈哈,我就说嘛,天无绝蛇之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劫后余生兼境界突破的巨大喜悦,终于冲散了之前的阴霾,让楚荆忍不住在心中放声大笑。 然而,乐极生悲的古训,再一次在楚荆身上应验。 他嘴角(如果蛇有嘴角的话)的笑意还未完全绽开,体内刚刚平息下去的燥热感,竟毫无征兆地再次升腾。 虽不似之前凝结金丹时那般焚身蚀骨的剧痛,却换成了另一种更折磨、更令人崩溃的酷刑——仿佛有亿万只细小的毒虫,正沿着血脉,疯狂啃噬着每片鳞甲,吸吮着每寸新生皮肉。 血液在皮肤下躁动不安地奔流,带来深入骨髓的麻痒与刺痛,如同被无数把钝刀在血肉中缓缓切割。 “啊啊啊啊啊啊!”楚荆再次发出凄惨的哀嚎,在这连绵不绝的钝痛折磨中,他含泪悟出了一个真理—— 药不能乱吃! 第2章 初遇(兄弟,你好香~) 就在混沌煎熬中,洞府外,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突兀的声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穿透了楚荆被痛苦塞满的感官壁垒。 “嚓……沙……噗通!” 楚荆猛地昂起蛇首,竖瞳因极度痛苦和骤然警觉而收缩成两道冰冷的针芒。 一个身影,正挣扎着从洞外那片湿冷的黑暗中,踉跄地“爬”了进来。 那是一名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光景。身形瘦削,浑身湿透,洇开大片大片暗沉黏稠的湿痕——那是被涧水稀释,却依旧刺目的血迹。 水珠混杂着血水,顺着他凌乱贴在额角的黑发、苍白的脸颊、纤细的脖颈不断滑落。他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狰狞的划伤和淤青,最深的一道在左肩,皮肉翻卷。 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裹挟着少年躯体生命活力的温热气息勾起了楚荆的兽性,躁动的他难以压制心中的疯狂。 “吼——!” 一声饱含痛苦与兽欲的嘶吼撕裂洞府的寂静!金丹期妖兽磅礴凶戾的威压轰然爆发。 少年甚至来不及抬头看清洞内景象,只觉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机将自己锁定。眼前黑影一闪,脚踝处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 “咔擦!” 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死寂的洞府中显得格外惊心。 楚荆恐怖的蛇身将少年死死缠住,令他呼吸都十分困难,就像一只被巨蟒捕获的雏鸟,所有反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楚荆高昂着狰狞的蛇首,缓缓垂落,猩红的蛇信舔舐着少年苍白纤细的脖颈。 野兽的直觉告诉楚荆,少年一定十分美味,至少他的血液很香。 少年终于从这猝不及防的袭击中勉强找回一丝意识。他呆呆地对上近在咫尺的竖瞳,那瞳孔深处仿佛是无尽的深渊。比巴掌还大的蛇首令人汗毛竖立,足足有三寸长的毒牙咬碎自己的脖子就和撕开纸张一般简单。 “金、金丹妖兽!”少年绝望地翕动着染血的嘴唇。 浓郁的血腥味、少年独有的香甜味终于将楚荆的理智完全击垮。他张开巨嘴,扬起锋利的毒牙,狠狠咬在少年的锁骨处。 锋利的毒牙毫无阻碍地刺穿了皮肉,深深嵌入。 顿时,少年温热的鲜血涌进楚荆嘴中。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味,让楚荆无比沉醉,就连身体的躁动也在渐渐平复。 剧烈的撕裂感传来,少年疼痛得浑身痉挛,想要挣扎,但他瘦弱的身体却无法撼动楚荆一丝一毫。 少年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喷涌而出的鲜血、在体内肆虐的毒液,和那逐渐流逝的生机。 死亡,令一切生物恐惧,更何况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眼泪缓缓流出,少年似乎想自嘲一番,但他连发笑都已无力做到,只得用模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开口,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妄图与眼前这条大蛇交流 “蛇兄,我还有大仇未报,你能、你能等我报完仇再吃了我吗?我、我保证,到那时、那时我会引颈受戮,绝不反抗……” 声音微弱下去,少年的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被黑暗迅速吞噬。他认命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既定的死亡。 然而,预想中的终结并未到来。 锁骨处那撕裂般的剧痛,竟诡异地……减轻了? 少年疑惑地再次睁开眼,惊讶地发现,大蛇已抽出了毒牙,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竖瞳仍十分可怕,却没了兽性的疯狂,显露出一种……近乎审视的、甚至带着一丝困惑的复杂思绪。 虽然楚荆现在是一条蛇,但本质上还是一个人,一个在红旗下长大、接受了完整中式教育(虽然不算顶尖但绝对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曾经是)。 当少年的鲜血抚平体内的躁动时,楚荆恍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干什么——他竟然在用这副蛇躯,活生生地撕咬一个人类少年!试图将他作为……食物? 一阵惊恐,吓得楚荆瞬间清醒了过来。 “还好,没死透。”楚荆后怕得自言自语。 “你…你会说话!”地上的少年猛地睁大了因失血而有些涣散的双眼。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楚荆半眯起蛇瞳,毒牙再次露出,“你要不还是安息吧。” “不!不要!别杀我!”少年被这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嘶喊起来,“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不知道!”求生的本能让他语无伦次。 楚荆烦躁地用蛇尾拍打着地面,碎石飞溅。真要他下手杀了这个手无寸铁的少年?作为一个(曾经)的人类,心理障碍实在太大。他无意地松开些许缠绕的力道,冰冷的鳞片不再那么紧密地压迫少年的胸腹。 “咳…咳咳……”骤然涌入肺部的空气让少年剧烈咳嗽,但同时也让他看到了生的希望。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不顾胸腔的刺痛,试图打动眼前这尊喜怒无常的大蛇。 “蛇兄,你别看我修为不高,我还是挺机灵的,只要你能放过我,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干什么都行。”少年忍着全身的剧痛,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讨好笑容。 楚荆这才定下神来,仔细打量起这个命悬一线的少年。 尽管满面血污泥泞,依旧难掩其精致的五官轮廓。一双圆润的桃花眼,此刻因恐惧和疼痛而水汽氤氲,更添了几分可怜的意味;眉毛浓密,鼻梁高挺秀气,嘴唇因失血显得有些苍白,此刻沾染着血迹,反倒有种脆弱美感。即使是在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也依稀能看出几分清俊底子。 落魄的小公子,生得着实好看,这是楚荆的评价。 “我对你没什么兴趣。”楚荆的声音依旧嘶哑冰冷,带着蛇类特有的嘶嘶尾音,“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再考虑要不要放过你。” “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少年赶忙应道。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楚荆环顾着这阴冷的洞府,问出了他初临此界最迫切的问题。迷路,是穿越者的标配烦恼。 少年似乎是没想到楚荆会问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会儿,“这里叫作玄初秘境,是我们玄云帝国的一处秘境,用来给金丹境以下的优秀修士历练。相传这里曾是上古时期的修炼宝地,更是有着不少机缘传承。” “怎么出去?”楚荆追问道。这才是关键,他可不想困在这秘境里当一辈子妖兽。 “玄初秘境每十年开启一次,每次只能进入一百名修士,持续十天,十天后,他们便会被强制送出。”少年这次回答得很迅速。 “……”竖瞳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暴躁和无奈。楚荆在心中狠狠啐了一口:运气真好啊~别人穿越要么是天才少爷,要么是隐世高人,最不济也是个健全人类。轮到他,直接跨物种变异成了妖兽,还掉进了一个限时开放的副本里。他一只妖兽,要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洞府内的气氛瞬间又压抑了几分。 “您要是想出去,我倒是有一个另外的方式。”少年敏锐地捕捉到了楚荆情绪的变化,主动说道,“其实我也不是走正路进来的。随着岁月的流逝,秘境难免会产生一些裂缝。我运气还不错,找到了一处较大的缝隙,在秘境开启和关闭的瞬间,正好能够出入。” “你要是能带我出去,我就放过你。”听到有离开的希望,楚荆心情变好了一些,解开了对少年的束缚,“你要是敢骗我,就等着毒发身亡吧。”现在的他,已经能对毒素进行精准控制——潜伏或是爆发。 “我发誓,一定不会骗您的。”少年见大蛇暂时不会杀了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 少年挣扎着想站起身,右脚踝处传来如同被无数钢针反复穿刺的剧痛,让他冷汗直流,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 没办法,少年只得双手撑地,慢慢爬到墙边,倚靠下来。他从怀里拿出两粒药丸,服下一颗,又碾碎一颗敷在折断的脚踝上。 见少年如此凄惨,始作俑者楚荆心里难得有些愧疚。 少年抬起那张沾满血污泥泞的脸,无奈又带着点讨好地看向阴影中的庞然大物,“蛇兄,您外出打猎时能否给我留点残羹,我现在实在是没法儿动弹。您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给您烤肉。” 少年这么一提,楚荆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吃东西。凝结金丹消耗巨大,又经历了这一番折腾,他着实饿了。他看了少年一眼,“别死了。”转身离开了洞府。 洞府外,夜色已浓。山涧里寒气深重,冰冷的河水发出哗哗的声响。不少肥硕的游鱼在逆流或顺流穿梭,鳞片偶尔反射出微弱的月光。 经过洞府内短暂的休整和金丹期修为的加持,楚荆对自己这具庞大而有力的蛇躯适应度大大提高,对体内灵力的运用也变得更加得心应手。他将蛇尾探入水中,凝聚灵力,猛然横扫,就将几条鱼拍飞起来,重重摔到岸上,晕死过去。不过片刻工夫,岸上就躺了十几条大小不一、还在垂死挣扎的渔获。 “没手就是麻烦。”楚荆看着地上那一堆活蹦乱跳(渐渐不动)的鱼,巨大的蛇首人性化地摇了摇。 他跃入河中,朝先前坠落的大树游去。在倒塌的大树前,楚荆观察了一会儿,随即就用蛇尾切开树干,取出大小合适的一截,挖出凹槽。他又找寻了几处没有被浸湿的部分,切成适合生火的大小,放进了容器中。 不一会儿,瘫坐在洞府中思考人生的少年就看到了让他又一次怀疑人生的一幕:那条足足有两丈长的金丹期大蛇,用尾巴拖着一个简易的木盆,闲庭信步地爬进洞府,盆里正装着十几条鱼和不少处理好的柴火,甚至还有几根长度合适的木棍。 楚荆将木盆拖到少年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蛇尾轻轻一推,木盆滑了过去,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开始吧。”言简意赅。 打鱼时,楚荆还天真地妄想过,自己或许能生吃下几条鱼,毕竟自己现在可是实打实的妖兽。但当他将嘴凑近鱼时,巨大的腥味成功将他劝退。 少年瞪着眼睛,接过木盆,掏出匕首熟练处理好鱼肉。随后他将柴火堆成中空的圆锥体,双手掐诀,运转灵力,凝成火焰,点起了火堆。他又熟练地用树枝搭成一个简易的烤架,将鱼串起,开始烧烤。一次能烤三条鱼,效率还算不错。 跳跃的篝火映照着少年的侧脸,也映照着盘踞在阴影中的墨鳞大蛇。温暖的火光似乎驱散了一些恐惧,也点燃了少年人骨子里那份胆大和好奇。少年一边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烤鱼,一边忍不住偷偷瞄向楚荆,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 “对妖兽来说,玄初秘境不是挺好的吗?没有人类,灵气充沛,你怎么会想出去?” “耐不住寂寞,想出去看看。”如果楚荆真的是条蛇,没准就还真待在这不走了,但他某种意义上算半个人啊!还死过一次。花花世界那么美好,他还没体验,可不想在深山老林孤独终老。 “外面有什么好的。”闻言,少年叹了口气,“人类的世界可复杂了,到处都是欺瞒、背叛、抛弃。” “你这么说,就不怕我对你起疑心?”楚荆嘴上这么说着,但却渐渐放松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听你的口气,这些‘好东西’,你都亲身品尝过?” 少年脸上闪过一片阴霾,他低下头,呆呆地注视着跳动的火焰,有些出神。良久,被火舌烫到的少年终于回过神。 “玄云帝国幅员辽阔,宗族门派众多,其中最为势大的当数皇族云氏和所谓的‘四世族’:孟、周、陈、齐。但哪有不衰败的势力,随着岁月流逝,齐家逐渐势微,慢慢沦落为二流势力。” “一开始,齐家还曾努力过,尝试振兴家族,重新跻身一流势力,但最终无果。后来,齐家众人也就想开了,二流就二流呗,家人们能安稳生活就挺好的。” 少年说到这,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惜,时运弄人。就在齐家沉寂了五十多年后,出现了一名天才,他三十岁就突破到元婴境,是帝国数百年来最年轻者,更是有着迈入化神境的天赋!他被拥簇为新一任家主,被寄以复兴家族的重任。” “树大招风啊。他原本只是一名旁支族人,却一跃成了家主,遭到了上一任家主之子的嫉妒。” 说到此处,少年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周身灵力都变得紊乱。 “那个畜生,居然、居然暗地联合周、陈两家,在家主闭关修炼时无耻偷袭。甚至不惜烧毁半个家族,栽赃家主,说是家主练功走火入魔所致!而他则是出手制止家主,力挽狂澜的英雄!” “后来呢?”楚荆问道。 “后来啊,家主重伤临死前,吊着最后一口气护送走自己唯一的儿子。家主死后,那个畜生便自立为新家主,对外宣称家主已爆体而亡,其子也不幸遇难,暗地里疯狂搜寻其子踪迹,妄图斩草除根!” “你就是那个倒霉的小子吧。”楚荆见少年牙齿都快咬碎了,便用尾巴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竖瞳直视着少年含泪的、充满仇恨与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要我说啊,这个倒霉小子一定能逆袭而起,报仇雪恨,大有所成。” 少年缓缓转过头,沾满泪痕和血污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他看着阴影中的墨鳞大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绝望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丝微弱的光透了出来。他扯动嘴角,轻笑一声:“你怎么这么肯定?” 楚荆摇着脑袋,吐着信子,不紧不慢、故作高深地回答道:“天机不可泄露~”毕竟小说里都是怎么写的嘛~ “哎、”少年看着这违和的一幕,长舒了一口气,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释然,“借你吉言。” 洞府之外,夕日欲颓,云层如火烧般烂漫,万物都被蒙上了一圈散碎的光晕。山涧里更是昏暗,凉风呼啸而过,冷清而寂寥。 洞府之内,温暖跃动的橘红色火焰,将盘踞的巨蛇与倚壁的少年的身影,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拉扯得老长。随着火焰的每一次跳动、每一次爆裂出细碎的火星,那两道巨大的、沉默的影子也随之摇曳、晃动、交错、分离……如同命运无声地交织。 沉默再次降临,却不再充满杀机和恐惧,反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以及两个孤独灵魂在绝境中短暂相偎的微妙氛围。烤鱼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啦滋啦”诱人的声响。 “倒霉小子,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齐时。” “齐时?其实……其实什么?”楚荆故意曲解,蛇尾尖在地上轻轻拍打,带着促狭的意味。 “我姓齐名时,时间的时!”少年有些气恼地纠正。 “名字不错,挺有特点。我姓楚名荆,荆棘的荆。” 这一刻,篝火摇曳,光影渐渐。天外异世而来的灵魂,尘世血海飘零的弃子,在幽深冰冷的无名洞府之中,在隔绝了外界风雨的熊熊火光旁,交换了彼此的姓名。 荆棘之途,时间之痕。 第3章 传承(仇恨可以是修行的动力,但绝不能是活着的意义) 父亲离世,已有三年。这漫长的一千多个日夜,他如同一只惊弓之鸟,提心吊胆早已刻入骨髓。他不敢信任任何人,更不敢吐露半分心声,生怕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或许真的是压抑得太久太久了吧?久到他居然会对一条差点杀了自己的大蛇吐露心声。齐时盯着那几条险些报废的烤鱼,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随即又缓缓舒展开,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不过这些糟心事也只能和毫不相干的妖兽诉说了。”他无奈地想着。 与浑身是伤、脚踝还断了的大倒霉蛋齐时不同,楚荆现在身体舒适、心态平稳,除了、除了确实有些饿。 楚荆仰着面、翻着肚皮,倚靠在墙边,尾巴还在漫无目的地摇摆。他半眯着眼,看着正在熟练烤鱼的齐时。貌美的小公子将鱼肉来回翻面,每次翻面时还会均匀地撒上调料,修长的手指关节处泛着红,在篝火的光晕下显得十分好看。 渐渐地,烤鱼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齐时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刀,两三下就给烤鱼剔了刺,递给了楚荆。 楚荆伸出尾巴接过烤鱼,张开嘴,一口吞下。鱼肉细腻滑嫩,咸香多汁,确是美味。 “这手艺还当真不错。”楚荆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在山野待久了,练出来的。”齐时又给楚荆递过一条剔了刺的烤鱼,然后一边吃着剩下一条,一边开始了新一轮的烤制。 洞府内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一人一蛇进食的细微声响。温暖、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和谐。不多久,篝火上只剩下了最后三条烤鱼。 就当这最后三条美味烤鱼要被瓜分殆尽之时, 异变陡生! 一道陌生、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洞府中凭空响起,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悠远感: “啧啧啧……这个香味儿~……老夫怕是有三百年未曾闻到过了,真是……怀念得紧啊~!” 声音响起的瞬间,整个洞府猛地一震,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洞壁上的古老浮雕骤然间光芒大放,无数道玄奥繁复的灵纹从石壁深处浮现、游走,磅礴而精纯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出,在洞府中央汇聚。 光芒渐敛,灵纹缓缓沉降,最终凝聚成一道清晰的人影。 那是一位身着火红色道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气扬扑面而来。 老道先是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烤鱼香气,这才慢悠悠地抚摸着雪白的长须,摇头晃脑地将目光投向角落里惊讶不已的一人一蛇。 “晚辈无意叨扰,还请前辈勿怪。”齐时赶忙回应道,并躬身行了一礼。楚荆出去打鱼时,他就在洞府里仔细研究了一番。令他失望的是,整座洞府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他一度以为这座洞府早就被人搜刮过了,没想到竟然还真有隐藏的机缘。 老道的目光扫过齐时,带着审视的意味:“根骨天赋尚可,就是这修为嘛……”他咂咂嘴,毫不留情地点评道,“啧啧,十六岁才筑基二层?有点惨不忍睹啊。” 楚荆也抬起眼皮打量着这个老道,金丹境的修为和妖兽的本能让楚荆的感知力十分敏锐:眼前这个老道虽然看上去很真实,但却没有任何血肉的气味,更像是一团灵魂与灵力的融合物。从目前老道展现的灵力波动来看,绝对比自己强,但也不会有太大的差距。 “老先生,深夜突然现身,不知所为何事。”楚荆庞大的蛇躯微微绷紧,做出一个防御的姿态,猩红的蛇信警惕地吞吐着。虽然这老道看上去仙风道骨,周身气息炽阳纯正,应当不是什么邪修,但谨慎小心还是很有必要的。 “哎,小蛇,别那么害怕嘛,老夫不吃人。”老道见状,撇了撇嘴,但随即,他突然又像是反应到了什么:“等等!你一只妖兽,怎么穿过门口的结界进来的?还有,你才金丹境,怎么就能开口说话!” 老道眼睛都瞪大了,一个转身,就飘到了楚荆身前,左瞧瞧、右看看,揉着下巴,一脸疑惑。 “唉?这个气息?”老道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突然将声音拔高了好几倍,“你吃了那颗兽丹!还活了下来?” “那这就说得通了!”老道一边飘着一边拍着手。 “老先生,您到底要干什么,能不能不要打哑谜了!”楚荆被这个神经兮兮的老道士搞得有些烦躁了。 “唉,小蛇,既然你已经开了灵智,就得知道敬爱老人是传统美德。”老道继续摇头晃脑,手指虚点着楚荆的腹部,“况且你吃了老夫珍藏多年的宝贝,让你多尊敬一下老人家,很过分吗?” “兽丹?”楚荆一愣,下意识地用蛇尾尖碰了碰自己的腹部,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灼热。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道阳真人清了清嗓子,脸上的戏谑稍稍收敛,换上了一副追忆往昔的沧桑表情,声音也变得悠远起来,“老夫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一些……尘封的往事。”他虚幻的袍袖一挥,指向洞壁上那些光芒流转的浮雕。 “老夫道号——道阳!”声音带着一丝自傲,“至于老夫那波澜壮阔、可歌可泣的传奇一生嘛……”他指了指满壁的浮雕,“都刻在上面了,自己看吧。”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穿透了时空,“我这一生,有两样最为得意的宝贝!” 他伸出一根虚幻的手指:“其一,便是老夫呕心沥血,融汇毕生所学,更结合了数种上古残篇秘术,最终推演、独创的无上功法——《炽阳诀》!”他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此诀练至大乘之境,可引动纯阳之火,凝聚火龙,焚烧灵气!”光是描述,就让人感受到一股焚尽八荒的霸道气势。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楚荆的腹部,“其二嘛,就是被你吞下的兽丹。”道阳真人的语气变得凝重,“此兽丹乃老夫当年在一处极其凶险的远古时空裂缝遗迹中,九死一生,侥幸所得。虽然那只陨落的蛇形妖兽生前只有元婴境修为,但其血脉之力极为古怪!”他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即使老夫修炼至化神境也不敢尝试炼化。”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听到原来是这么好的东西,楚荆立马喜笑颜开,还十分通人性地给老道士俯首鞠躬。 “不愧是条蛇,这么滑溜。”道阳翻了个白眼,抿了抿嘴。他目光一转,落到旁边正捧着烤鱼、呆看着的齐时身上。 “嘿!傻愣着的小子,还看什么看?”道阳真人点着齐时,“没点眼力见儿!还不快把烤鱼孝敬给老夫!” 齐时愣了愣,才意识到道阳是在喊自己,赶忙将剔好刺的烤鱼递了过去。 道阳真人手指一招,那烤鱼便飘到他面前。他毫不客气,张嘴(虽然虚幻,但动作十足)就咬下一大块焦香的鱼肉,闭着眼睛,细细咀嚼品味,脸上露出了无比陶醉和怀念的神情。 “真是美味啊~这个味道,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呢~”。道阳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语气中却带着感慨和一丝落寞。 “念在你小子烤鱼手艺着实不错,人也还算机灵,根骨天赋嘛,马马虎虎,在老夫见过的天才里勉强能排个垫底。”他挑剔地说道,在齐时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中,话锋终于一转,“罢了罢了。老夫看你小子顺眼,便大发慈悲,给你一个学习《炽阳诀》的机会。” “扑通!” 道阳真人话音还未落,齐时早已重重跪倒在地,声音洪亮、情真意切地喊道:“晚辈齐时,叩谢前辈传道授业大恩!” 楚荆:“……”你的骨头不是还断着吗?你真的不疼? 就连道阳真人也沉默了几秒,三两口将烤鱼咽下,然后从道袍的袖子里掏出一块玉片,丢给了齐时,“东西给你喽,能不能学会,就得靠你自己努力了。还有,快把剩下的烤鱼也给老夫。” 那是一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温润、薄如蝉翼的赤色玉片。玉片上雕刻着极其繁复玄奥的龙形纹路,龙身盘绕,鳞爪飞扬,然而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灵力波动,半个文字也无。 齐时尝试注入灵力,毫无反应;用神识探查,却如泥牛入海;触摸龙形纹路,温凉而无异样。这玉片就像一块凡俗的、雕工精美的石头。 道阳也没管齐时的学习进度,自顾自地吃着烤鱼,沾了一嘴的油,伸手就用袖子随意擦了擦。 “老先生,您的教学方法挺独特哈。”见状,楚荆有些无语。 “老夫一贯不拘小节。”道阳剔了剔牙缝,“这炽阳诀可是我根据数道秘术融合创新而成,足以助人修炼至化神圆满。要不是我快彻底消散了,哪能让这个十六岁才筑基二层的毛头小子捡便宜。” 齐时仍对玉片无从下手,不免有些着急,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额头上也冒出了涔涔汗水。 人皆有恻隐之心。更何况是面对这么一个身世凄惨、命途多舛的落魄“美人”。 “去洞府中央,将灵力外放,尝试激活壁画。”终于,楚荆开始了扬外援助。借着修为上的优势,他感知到的远比齐时多。 经楚荆这么一提醒,齐时瞬间就明白了,洞府和八方壁画组成了一个十分隐秘的法阵,既然道阳真人的灵魂体就是借助法阵重现于世,那么他的功法传承也大概率与之相关。 “小蛇,你这是帮他削减考验难度。”道阳嚼着鱼,含含糊糊地说道。 “您就放过这倒霉孩子吧,他已经够惨了。”楚荆摇了摇头,简单给道阳介绍了一下齐时的遭遇,“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过多刁难呢。” “……”道阳真人“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有些飘忽,似乎被楚荆的话勾起了某些久远的记忆。 他沉默片刻,目光复杂地看向洞府中央那个捧着玉片、倔强而孤寂的少年身影,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此时的齐时盘腿坐在洞府中央,双手捧住玉片,将灵力四散开来,努力平复下慌乱的心绪。 并不算浑厚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般,小心翼翼地、最大程度地向四面八方散逸开来,攀上古老的石壁,细致地感知着每一寸浮雕纹路上残留的炽热气息。 一寸、一尺、一丈……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浮雕纹路深处,隐隐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 齐时将散逸的灵力凝聚收束,如同牵引着无形的丝线,沿着壁画上隐藏的纹路轨迹蜿蜒流转。灵力所过之处,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浮雕纹路,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生命,散发出温润的赤色毫光。 很快,八面墙壁上主要的纹路轨迹都被齐时的灵力贯通,赤色的毫光连成一片,如同在洞壁上点燃了无数细小的火星。但……还不够,似乎还缺少一个关键的枢纽。 就在这时,齐时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那块温润的赤龙玉片上。一股精纯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注入玉片,沿着那些龙形纹路快速流转贯通。 当灵力在玉片内完成循环的刹那—— 嗡!嗡! 洞府内陡然响起两声清越悠扬、仿佛龙吟般的震鸣。 与此同时,八方壁画上那些被灵力点亮的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赤红光芒,无数细小的火焰图纹如同活了过来,在石壁上凭空燃烧。 轰——! 下一瞬间,火焰图纹光芒暴涨,八条由纯粹炽阳灵力构成的火焰洪流,如同被激怒的火龙,从壁画中奔腾而出,狠狠地撞向洞府中央的齐时。 “啊啊啊啊啊!” 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撕裂了洞府的平静,剧烈的火焰瞬间烧尽衣服,火舌肆无忌惮地炙烤着每一寸肌肤。 “他还是个孩子!”这一幕的视觉冲击力着实有些大,楚荆不忍地喊道,“收着点啊!” “胡说什么。他都十六了,搁在凡人堆里,再过两年都能当爹了。”道阳真人没好气地回怼,“别那么护犊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的童养媳。” “嘿,不要宣扬这些糟粕啊!不对,你个老头子,在说什么呢!” 好在齐时的耳膜已经被烧穿了,听不到那俩玩意惊世骇俗的糟心对话,不然一准儿被气的吐血,提前走火入魔。 焚烧的疼痛感撕裂着齐时的毅力,但始终无法彻底摧毁齐时的决心。因为他知道,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了,唯一的奋起直追、报仇雪恨的机会! 信念与不甘,支撑着他早已超越极限的身体,死死地钉在火焰洪流的中心。 足足半个时辰,当最后一丝火焰洪流不甘地退回壁画,洞府内炽热的高温缓缓消退,原地只剩下一个蜷缩在地、通体焦黑、如同被烧透的木炭般的人形,没有一丝声息。 齐时手中,那块始终被他死死攥住的赤龙玉片,骤然间爆发出无比柔和、温润、充满生机的乳白色光晕,水波般荡漾开来,将焦黑的人形完全笼罩。 随着光晕的轻抚,炭化的皮肤渐渐脱落,露出血肉,又慢慢愈合。断裂的筋骨在重塑,阻塞的经脉被贯通,残存的杂质被焚尽排出。 “老夫可是个好心人,半个时辰的高强度淬体,对他未来修炼大有裨益。”道阳真人捋着虚幻的胡须,看着光晕中脱胎换骨的少年,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赞许和满意。 终于,齐时完成了脱胎换骨般的淬体。身体轻盈,灵脉畅通,修为也更进一步,到了筑基三层。 原本空无一字的玉片上显现出晦涩错杂的痕迹,只有经历过烈火淬体的传承者,才能窥探其中奥秘。 “哈哈哈哈!”齐时兴奋地笑出声,甚至想一蹦三尺。 “……” 洞府内,空气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楚荆默默地扭过蛇首,假装对洞壁角落里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产生了浓厚兴趣,蛇尾在地上毫无章法地划拉。 道阳真人则飘在半空,双手拢在袖子里。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眼前这具刚刚完成淬炼的身躯。 “好小子!真不错!有前途!”道阳真人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给出了最终评价。 齐时的狂笑戛然而止。 低头。 抬头。 哦!!!! 霎时间,少年白皙如玉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颈一路红到了耳根,那颜色,比刚刚的火焰还纯粹。 齐时立刻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套衣服,飞速穿上。 “多谢前辈教导!”齐时恭敬行礼,真诚地对道阳说道。 “哼!”道阳真人板起脸,摆出一副严师的派头,“你必须给老夫认真修炼,切不可辱没了炽阳诀的威名!”他眼中陡然射出两道凌厉如实质的光芒,“不然老夫死不瞑目!” “晚辈谨记!” “嗯……”道阳真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虚幻的身影在浓郁的火光包裹下,似乎开始变得有些透明、飘渺起来。他抬头望了望洞府外,语气带着一丝慵懒和解脱,“好了,时候不早了。鱼也吃完了,宝贝也传下去了。老夫可以上路喽。” “前辈、”齐时不免有些哽咽。从道阳前辈突然出现,到现在自己完成淬体也才不到一个时辰。但时光虽短,师恩无限。 齐时眼中泛起泪光,整了整衣冠,对着道阳真人那愈发虚幻的身影,无比郑重地行三跪九叩之大礼,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徒儿齐时,拜别师尊!师尊传道授业之恩,弟子铭诸五内!” 一旁的楚荆也俯下了首。 “不错不错,还挺上道。”道阳满意地摸了摸胡子,“好徒儿,为师最后再教导你一句。” 洞壁上浮雕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如同风中残烛。道阳真人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透明,仿佛随时会融入空气中飘散的点点灵光。 “仇恨可以是修行的动力,但绝不能是活着的意义。” 第4章 首杀(First Blood !) 齐时猛地回过神,少年脸上残余的恍惚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楚荆,谢谢你。”清澈的桃花眼里,映着洞外透入的微光。 “哼,我可是条好蛇。”楚荆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竖瞳似乎闪烁了一下,避开齐时过于真诚的视线,“你赶紧修炼吧,那颗兽丹搞得我有些消化不良,得睡会儿。” 齐时重新在洞府中央盘膝坐下。收敛心神,双手恭敬地捧起那块温润的赤龙玉片,灵力小心翼翼地注入其中。 一股庞大而玄奥的信息流瞬间涌入齐时的识海。 《炽阳诀》分为相辅相成的两卷: 炽卷:此为根本,乃灵力修炼法门。其核心奥义,在于将吸纳的天地灵气,于体内经脉中千锤百炼,直至灵力本身化为至阳至纯的“炽阳真火”,呈现出燃烧的火焰形态。 阳卷:此为杀伐之术,记载了诸多运用“炽阳真火”的战斗技巧。而其中威力最盛的,正是壁画中那栩栩如生、令人心悸的“焰龙诀”,海量炽阳真火高度凝聚,赋予其龙形意志,焚山煮海,撼动乾坤。 一般而言,灵力出于天地之间,被修士吸收后,在其体内循环流转。若要强行提高灵力的温度,轻则经脉受损,重则自燃身亡。 齐时这才意识到,烈火锻体的真正意义。淬炼后的经脉承受能力明显强悍了不少,齐时按照炽卷记载的修炼方式不断地提高灵力温度,身体也没有产生明显的疼痛。 当然,炽卷的修炼不可能如此容易。灵力的温度确实可以通过练习运转不断提升,但这也只是一时的,流转几次后又会冷却下来。 齐时反反复复修炼了好几个循环,终于找到了一些诀窍,让自己的常态灵力稳定提升了微不可察的一点儿。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晨光破晓,万物复明。楚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齐时还在咬着牙修炼。 就在这时—— “轰!轰隆!哗啦——!” 楚荆闻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血腥、狂暴,混合着剧毒。 响声也惊醒了齐时,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断的烦躁,随即被警惕取代。 一人一蛇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同时起身,悄无声息地地走出洞府查看。 晨曦微光中,河畔一片狼藉。一头体型庞大的妖兽正在疯狂地冲撞着岸边的巨石和树木。它浑身浴血,原本虬结的肌肉此刻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肿胀,动作狂乱而笨拙。 楚荆:呃,有点眼熟。不对劲,再看看,这不是昨天那头把他创下来的野兽吗?中毒这么久,还没死透呢。 “真是阴魂不散!”齐时皱着眉,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警惕。 “你认识这倒霉的玩意儿?”楚荆扭头。 “我一进秘境,就被这头妖兽发现,足足追了我两个时辰。我不得已,骗它吃下一枚狂化丹,让它发疯才侥幸溜走。”齐时解释道,“没想到两个时辰后,又撞上,虽然它那时看上去中了毒,但毒素也压制了部分药力。我就被它一路撵着跑,好不容易又甩开了它,刚好发现了这座洞府,就想着进来修养疗伤。” “······”楚荆沉默了,缘分可真奇妙啊。 此时,齐时已然凝聚起周身灵力,赤红色的微光在体表流转,散发出灼热的气息,看来是准备彻底送它上路。 楚荆则懒洋洋地盘踞在原地,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这妖兽全盛时期大概相当于筑基七层修士,如今身中剧毒,又狂化透支,已是强弩之末,显然就无须楚荆动手了。 那妖兽也察觉到了齐时的靠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它浑浊充血的眼珠死死锁定齐时,发出一声饱含怨毒和痛苦的咆哮,笨拙地扭动着肿胀的身躯,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气势,朝齐时猛冲过来。 齐时眼神一凝,脚下步伐变幻,身形向侧方轻轻一跃,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冲撞。同时,他右手并指如剑,向前一点。 一支由纯粹炽阳灵力凝聚而成的火矢瞬间成型,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狠狠射向妖兽的头颅。 那妖兽想要躲避,但中毒和重伤的身体让它行动紊乱。 “噗嗤。” 火焰箭矢毫无阻碍地洞穿了它的眼窝,恐怖的高温瞬间爆发。 “吼!” 妖兽仰天发出一声凄惨的吼叫,终于倒了下来。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焦糊的组织液,从巨大的眼眶创口处汩汩涌出,四肢无意识地抽搐着,彻底没了声息。 “不错不错。”楚荆用蛇尾敲打着岩石,表示赞可。 齐时见到自己的攻击如此强横,十分兴奋。那一道火焰箭矢名为“火矢”,修炼的门槛很低,性价比十分不错。但这并不意味着“火矢”只是一门普通功法,其上限非常高,最多可凝聚出足足九千九百九十九支火焰箭。“万箭齐发,一定非常壮观。”齐时畅想着。 战斗结束,按照常理,该是收获战利品的时候了。然而,当齐时走近那庞大的妖兽尸体时,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这头妖兽先是狂化透支,又被楚荆的剧毒侵蚀内脏骨血,最后还发狂冲撞了一天一夜……此刻看去,浑身皮开肉绽,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是完整的,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和腐败气息。原本价值不菲的皮毛、筋骨、利爪,早已被毒素污染得不成样子,失去了大部分价值。 “唉……可惜了!”齐时忍不住叹息,对于一个在追杀中挣扎求生三年的少年来说,浪费是可耻的。他绕着尸体仔细检查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妖兽口中那两根足有小臂长短、弯如新月、的獠牙上。这两根獠牙倒是异常坚韧,在之前的战斗中似乎并未受损,也没有被毒素明显侵蚀。 “聊胜于无吧。”齐时俯下身,用小刀费力地将两根獠牙撬了下来。走到河边,仔细冲刷掉上面沾染的血污和碎肉。獠牙入手冰凉沉重,质地坚硬,边缘锋利无比,倒也算是不错的炼器材料或临时武器。 这个小插曲就此翻过。 修士重恩义。长辈辞世,晚辈当守孝。若逝者为授业恩师或至亲,按古礼,需守孝三年,以寄哀思。 然而,玄初秘境开启仅十日之限,时间无情。无奈之下,只能一切从简。 一人一蛇合力,寻了一块相对平整的青石。齐时用锋利的兽牙在石面上刻下七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先师道阳真人之墓**”。石碑立起,置于洞府中央,面朝那记载着道阳一生传奇的壁画。 齐时神情肃穆,从储物戒中取出今早特意烤制的肥鱼,恭敬地摆放在石碑前,权作祭品。 以三日之祭,代三年之孝。 这三天,齐时心无旁骛,沉浸修炼。有了锻体的根基和初步入门的经验,他对“炽阳真火”的凝练速度明显加快,灵力流转间,灼热的气息愈发凝实稳定。修为也水到渠成地稳固在了筑基三层巅峰,距离突破四层只差一个契机。 楚荆完全消化了那颗蕴含狂暴血脉之力的兽丹。不仅之前残留的躁动彻底平息,修为更是稳固提升,稳稳地踏入金丹二阶! “师父,徒儿定不会辱没您的威名!”齐时最后对着石碑深深一拜。 一人一蛇不再停留,沿着山涧中奔腾的溪流,逆流而上,试图走出幽深曲折的峡谷。 峡谷两侧峭壁高耸,古木参天,光线幽暗。此地灵气相对浓郁,自然也盘踞着不少妖兽。大多在筑基五层左右徘徊,偶尔也能感知到筑基七八层的强大气息在密林深处掠过。 这些妖兽对于闯入领地的“细皮嫩肉”的猎物,自然是垂涎三尺。 然而,每当有贪婪的目光锁定齐时,蠢蠢欲动之际—— “嘶——!” 巨蛇通体乌黑,碧瞳幽冷。 “嗷呜……” “嘶嘶……” 溜了溜了,这道美食已经有主了。 因此齐时这一路走来当真是畅通无阻,当然他也知道这都是身旁巨蛇的功劳。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有趣,原本两个毫不相干的事物,莫名其妙地就联系在了一起。 日升月落,光影流转。太阳升起又沉入山峦,将他们的影子在峡谷中拉长又缩短。 整整一个白天的跋涉,两侧的峭壁依旧高耸入云,仿佛没有尽头。 “明天就是第六天了。”楚荆盘桓在厚厚的落叶上,巨大的蛇首微微昂起,“咱们……能按时赶到那条裂缝吗?” 齐时停下脚步,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看峡谷的深度和走向,我们至少走完了一半路程。”他指着前方植被明显稀疏的岩壁,“翻过前面那道陡坡,应该就能走出这段山涧了。”他的语气带着肯定,“只要路上不出大的意外,第六天傍晚,一定能赶到。” “那就好。”楚荆闻言,竖瞳半阖,倦意袭来。 突然,不远处传来不和谐的声响,空气里有人类的气味。 一个扫尾,灭了火堆。同时,蛇身瞬间伏低,紧贴地面,完美隐入枯枝败叶,猩红的蛇信高频而无声地吞吐。 “有人!”齐时也意识到异样,身影一闪,悄无声息地缩进狭窄的石缝之中,将自身灵力波动压制。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伴随着一道充满怨愤的咒骂声:“该死的陈沉!仗着自己是陈家嫡系,就敢独吞那具筑基八层妖兽的尸体!连根毛都不分给我们!呸!什么狗屁‘三氏族’!狂什么狂!陈家了不起吗?小心哪天步了齐家的后尘,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那人穿着一身褐色劲装,相貌平平,身材中等,修为倒是还行,筑基六层。 楚荆忽然感觉自己身边的灵力波动有些不对劲,转头看去,才发现齐时面色十分阴沉,周身灵力躁动,有些压制不住。 楚荆歪头,压低声音说道:“你跟他有仇?附近没其他人了,你可以和他打一架。” “我想杀了他。”漆黑如墨的夜也无法遮掩齐时眼底的怒火。 “你杀不了他。”楚荆给出了预测。虽然齐时这三天实力有了质的飞跃,但本质上还是筑基三层。借助炽阳诀楚荆或许有能力和那人碰一碰,但最多如此了。 “……”齐时沉默,像是在纠结,又像是在思考。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放缓脚步,警觉起来,右手悄然按在了腰间刀柄上,全身肌肉绷紧。 齐时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楚荆说得确实没错,自己就算能打赢他,也没法拦截他逃跑。 但,月黑风高,深山老林,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多得。 他眯起眼,右手下意识地摩挲着储物戒。忽然,他想到了什么。 “咔、”齐时闪身出石缝,借着灌木丛和大石的遮掩,悄无声息地缓缓靠近那人。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溪流的潺潺声。刚才那声轻响,仿佛只是林间小兽的偶然动静。 突然! “呱——!” 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从不远处的树梢上怪叫着飞起。 “呼——!” 一股凌厉的强风打破了寂静。 那人下意识伸手格挡,来不及调动太多的灵气。一阵刺痛感自手臂传来,定睛看去,左手手臂上赫然出现一道三寸长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流出。 “谁?给老子滚出来!”那人又惊又怒,双脚猛地一踏地面,向后飞跃,稳稳矗立巨石顶端,冷眼环视,“哼、装神弄鬼!” 话音未落,他左手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木匣,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 木匣碎裂,异常明亮的光球瞬间升腾而起,方圆五丈皆被照亮。 光球照耀下,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少年身形略显单薄,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是你?”那人脸上的惊怒瞬间被难以置信的错愕取代,“齐时?你怎么混进秘境的?没想到啊,丧家之犬,居然还敢主动现身!” “赵二河,你也一定不会想到……”齐时冷冷说道,“你马上就要死了。” “哈哈哈!”赵二河仰天狂笑,“就凭你?一个靠着偷袭才伤到我的废物?”他舔了舔嘴唇,眼中凶光毕露,“也好!正好提着你的人头,去领赏!” 他深吸一口气,筑基六层的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那就试试。”齐时不再废话,赤红色的灵力轰然爆发,如同在周身点燃了一层火焰! “找死!”赵二河狞笑一声,长刀悍然出鞘!刀光带着呼啸的劲风,迎向齐时。刀锋之上,水蓝色的灵力流转。 “锵!锵!嘭!” 赤红的火焰与水蓝的刀光在林中激烈碰撞。 正如楚荆所料,修炼了炽阳诀的齐时的确可以和筑基六层的赵二河一战,但想赢还是有一定难度,更别提击杀。 楚荆盘踞在远处的阴影中,碧绿的竖瞳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扬生死搏杀,巨大的蛇尾悠闲地摆动着,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虽然他和齐时勉强算得上“半个朋友”,但恩恩怨怨皆是齐时自己的私仇。他楚荆,既无义务,也无意愿卷入其中。 “妈的!什么古怪的功法!”赵二河再次挡开齐时一记重拳,左臂的剧痛让他额头冷汗涔涔。“不能这样耗下去了!”他猛地咬牙,硬吃齐时一掌! “噗!” 灼热的掌力透体而入,赵二河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但他也借势向后急退数步,拉开距离。 “小废物!受死!” 赵二河弃刀,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周身灵力疯狂涌动,如同江河倒卷,瞬间凝聚成一道足有丈许长的水刃! “水云斩!” 巨大的蓝色水刃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呼啸,如同九天银河倾泻,朝着齐时当头斩落! 齐时面色凝重,不敢怠慢,炽阳诀运转到极致,体内灵力温度骤然暴涨,烫得经脉灼痛。红色的灵力凝聚成箭矢,冲撞上蓝色斩击。 赤红的流星悍然迎向湛蓝的弯月。 “轰——!!!” 狂暴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周围灌木杂草被连根拔起,烟尘弥漫! “还真打赢了。”楚荆看得十分尽兴。 “挡住了?!”赵二河心中刚升起一丝惊疑。 就在烟尘弥漫、视线受阻的瞬间—— “咻!” 红色流光从碍眼的尘土掠出,狠狠地刺在赵二河身上。 “噗嗤!”利刃入肉的闷响。 “啊!”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胸口赫然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赵二河喷出一大口鲜血。 剧痛让赵二河瞬间清醒,自己败了,想要杀了齐时领赏是不可能了。他更是明白,齐时是真的会杀了他。 “那你要如何拦截他的逃跑呢?”楚荆有些好奇。别看赵二河胸口插了一把刀,十分狼狈,但这对于逃跑而言,影响并不大。以赵二河筑基六层的实力,拼命逃窜,还是有很大概率在死前找到同伴的。而一旦齐时的行踪被发现,等待他的只会是天罗地网,瓮中捉鳖。 “等等,不对!”楚荆终于是发现了端倪,“这熟悉的气味,是我的蛇毒!” 赵二河当机立断,强忍着胸口和左臂的剧痛,猛地收敛所有散逸的灵力,转身就欲逃窜!这里离他们临时搭建的营寨不算太远,只要逃回去…… 然而,陌生的感觉从身体上传来,赵二河瞬间汗毛竖立,冷汗直流。自己体内的灵力居然在溃散!肌肉变得松散! “毒?你……你居然下毒!!”死亡的恐惧让赵二河的声音都变了调,“是……是第一下偷袭的时候!不止……这把匕首上也有毒!为什么……为什么我……我丝毫没有察觉!”他此刻才恍然大悟,为何齐时能硬抗他的“水云斩”,为何那第二道攻击如此诡异! “将死之人,何必知道那么多为什么。”齐时从弥漫的烟尘中缓缓走出,脸色有些苍白,眼中却是近乎癫狂的兴奋!他右手抬起,掌心赤红色的灵力再次凝聚。 “不!不要!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你父亲的死,真的和我们赵家关系不大!”赵二河彻底崩溃了,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齐时没有丝毫犹豫,猛然轰碎了赵二河的心脏,完全断绝了他的生机。赵二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直直倒下。 第一次手刃仇敌的快感让齐时每一个毛孔都充盈着疯狂而满足的兴奋。他想起了一年前,自己差点落到赵家手里时,赵二河对自己的嘲弄与谩骂;他又想起了父亲被暗算时,赵家家主赵元海斩草除根的狠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时仰面长笑,泪水不断流下,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 几天前处理那头中毒妖兽尸体时,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妖兽所中之毒异常霸道,不仅能消融灵力、溃烂骨肉,其被污染的血液里依旧蕴含着极强的毒性!所以在取獠牙时,他特地收集了些毒血。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匕首般的獠牙有了、阴险的毒血也有了,仇人又刚好送上门来了。 齐时制定了一个完美的猎杀计划,先用沾染毒血的獠牙进行偷袭,让赵二河中毒。毒血非原毒,再加上剂量不大,赵二河还要正面迎战,一时间难以发觉。等到毒性发作,赵二河就会在不知不觉中灵力受损,这样自己在最后的对拼中就有很大把握获胜。 通过这几天的修炼,齐时已经可以凝聚两道火矢,虽然威力会有所减弱。面对灵力受损的赵二河,第一道火矢即使不能拼过,但一定不会溃败。然后再用第二道火矢包裹涂满大量毒血的獠牙,就能趁机刺中赵二河,令其彻底中毒,失去逃跑能力。 “环环相扣,步步杀机……着实精彩!”发现毒液的一瞬间,楚荆就全然明白了。 赵二河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落叶和血泊之中,眼睛空洞地瞪着天空,仿佛还残留着临死前的不甘与恐惧。 楚荆巨大的蛇躯缓缓从阴影中游出,碧绿的竖瞳凝视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眼神极其复杂。身为一名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现代人,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尸体。并且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具尸体和自己有很大关系,毕竟是自己的蛇毒发挥了关键性作用。 一方面,他有些害怕、恐惧,这是他的人性;另一方面,他又有一种诡异的兴奋,这是他的兽性。 最终,所有的挣扎只得化作悠长的叹息,无声消散风中。 第5章 结怨(剧毒,可是能隐匿在兽丹里呢) “真穷。”齐时撇了撇嘴。 袋子里空间有限,东西也寒酸:几瓶品质普通的疗伤丹药和回气散,一小堆工具,几块硬邦邦的干粮……唯一值得多看一眼的,是一张折叠整齐、材质略显特殊的兽皮地图。 玄初秘境的地图在坊市里不算稀罕物,齐时自己怀里也揣着一张。但那些常见的地图往往只勾勒着粗略的山川河流、森林沼泽,标注着几处已知的大致安全区域或危险地带。 而这张,却截然不同! 借着月光,齐时小心翼翼地展开兽皮。墨线勾勒的地形更为精细,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许多强大妖兽的盘踞点及其大致实力!筑基六层、七层、八层……甚至有几处用刺目的朱砂圈画着——“金丹境”! “银角雕,金丹二阶。领地意识极强,擅驭风,守护一株百年银花树,其果银花果,稳固经脉,涤荡灵力杂质,于筑基、金丹皆有大益。” “稳固经脉……”齐时喃喃自语,炽阳诀修炼的核心便是不断淬炼提升灵力温度,对经脉的韧性要求极高。 “楚兄,您可以帮我一个小忙吗?”齐时冲着楚荆嘿嘿笑道,他将地图给楚荆展示,“咱俩一起,干掉这个银角雕。” 楚荆竖瞳扫过地图,又慢悠悠地落回齐时脸上,“境界等同,还会飞,怎么打?”他吐了吐猩红的信子,“还有,什么叫‘咱俩一起’?你这点微末修为,能干嘛?给那扁毛畜生塞牙缝都嫌硌牙。” “我作用可大了!”齐时挺了挺单薄的胸膛,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有说服力,“正因为我修为低微,气息弱小,才能起到绝佳的‘诱饵’作用!银角雕肯定不会和你正面冲突。但只要我先行挑衅,就能将其引诱到低空。然后你再突然伏击,使其中毒,一击制胜!” “哦?”楚荆的竖瞳眯了眯,十分赞赏他以身为饵的胆量,“计策听着倒是不错,勇气可嘉。但是……”他话锋一转,巨大的蛇身换了个更舒适的盘踞姿势,“但,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去招惹人家?” “呃……”齐时被噎住,慷慨陈词卡在喉咙里。他半低下头,眉头微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抿着红润的唇。 “楚兄……”他声音放得更软,“帮帮我嘛~我知道的,您是条心善的好蛇。到时候分成,您占大头。我只要银花果,其他东西都归您。您看……行不行?”他抬起眼,水汽氤氲,巴巴地望着楚荆。 楚荆蛇首微微后仰,沉默几息,终于抬起一只眼皮,“行吧。”到底是答应了。 “那我们加紧出发吧。”齐时干劲满满,迫不及待。银角雕的领地在一处悬崖绝壁,离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不算远,星夜兼程,明天中午差不多就能到。 等等,是不是遗忘了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地看向楚荆,眼神带着询问。 “别看我,我说过,不吃人。”楚荆翻了个白眼,以回应齐时打探的目光。 无奈,齐时只得就地挖了个坑,草草将赵二河的尸体掩埋,撒上一些枯枝败叶,勉强算是完成了毁尸灭迹。 “磨蹭完了?走吧。”楚荆不耐烦地用尾巴尖戳了戳地面。 妖兽,特别是蛇类,在野外具有天然的优势。 陡峭的岩壁,齐时需要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攀爬,有时甚至要借助藤蔓。而楚荆,漆黑的鳞片紧贴着嶙峋怪石,蜿蜒游走,如履平地。 遇到特别险峻的山路,他甚至能先一步游上崖顶,垂下长尾,让齐时借力攀上。 狭窄逼仄的岩缝,对楚荆来说更是毫无压力。相比之下,齐时只能硬着头皮挤过去,好几次被突出的岩石刮得衣衫褴褛,身上又添新伤。还好,在外躲藏三年,吃了上顿没下顿,比较瘦弱,勉强是走过了。 “啧,当条蛇……好像也还不错?”楚荆对自己是越来越满意了。赶了一天多的路,他依旧精力充沛,没有丝毫饥饿力竭之感,反观齐时,已是脸色发白,呼吸粗重。 月亮从高悬于天到半隐于山,太阳于是接替,晨光熹微逐渐变为光辉耀然。 拨开遮挡视野的藤蔓,豁然开朗。前方,大地像是被切断,訇然中开,落差足有数百丈,谷底水汽蒸腾,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汹涌河流奔腾咆哮,冲至崖口,猛然坠落,化作气势磅礴的白色瀑布,如九天银河倒悬,砸入下方深潭,激起漫天水雾。就在轰鸣的水声与飞溅的水沫中,隐约夹杂着几声如同金铁摩擦般的长鸣,在山谷间回荡不息,带着一种孤高与凶戾。 “别往前走了。”蛇尾忽然缠住齐时脚踝,将他向后拖了半步,“会被察觉到。” 楚荆盘桓在枯叶堆积的石头上,懒洋洋地说道,“雕类大多是在夜间捕食,现在过去也没用,还徒增其警觉。” “那现在干什么?”齐时问道。 “睡觉,赶了这么久的路,你难道不困吗?”楚荆闲适地闭上眼,“傍晚再行动。” 连续的高强度赶路早已让齐时身心俱疲。楚荆这么一说,强撑着的意志瞬间松懈,背靠冰冷岩石滑坐下来,刚闭上眼,意识就陷入了混沌的黑暗。 三个时辰在寂静中流逝。西斜的太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浓烈的橘红,如同泼洒的熔金,给陡峭的岩壁镶上了耀眼的金边。谷底的水雾在夕阳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源自崖壁深处的鸣叫声,也越发频繁清晰起来。 齐时猛地睁开双眼,运转炽阳诀,灵力升温流转,驱散倦怠。楚荆也缓缓睁开了竖瞳,蛇信吞吐频率加快。 “时候差不多了,”竖瞳里闪过阴狠,楚荆不急不慢地说道,“计划可以开始了。” 齐时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毫不犹豫地抽出獠牙匕首,在自己左臂上狠狠一划!鲜血顿时涌出,顺着手臂蜿蜒流淌,滴落在脚下的岩石上,浓烈的血腥味在晚风中迅速扩散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从藏身的巨石后跃出,稳稳站在断崖边缘最显眼的位置。随即,炽热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双掌连连拍出,道道灼热的灵力光团轰向脚下的岩石地面! “轰隆!”“轰!轰隆!” 沉闷的巨响在断崖边炸开,碎石飞溅,烟尘弥漫。齐时将灵力毫无章法地倾泻四周,尽可能制造出最大的动静和灵力波动。 崖壁震动,回声隆隆。地面龟裂,尘土飞扬。 一脚猛踏!几块松动的岩石滚落崖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然而,除了他自己制造的喧嚣,依然如常。 齐时转变思路,他将灵力外溢,包裹住手臂上、地面上的血液,不断升温,但又不至于沸腾蒸发。血腥味甚至呛到了盘绕在树枝上、隐蔽在树叶中的楚荆。 死寂,依旧是死寂。 平静依旧,但齐时却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似乎有一道阴骘嗜血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 “上钩了。”楚荆庞大的蛇躯在树冠的阴影中无声绷紧,鳞甲紧紧闭合,将自身气息与灵力波动尽数内敛,如同一段失去了生命的枯木。只有那双幽碧的竖瞳,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依旧寒芒闪烁。 整整一刻钟,齐时几乎筋疲力尽,长时间维持灵力外放烘烤血液,消耗不小。就在他心神稍懈,掌风拍出,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 “咻——!” 刺目的银光,撕裂了昏黄的暮色,如同凭空出现的闪电,直扑头颅。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咔!”断了! 那可是筑基七层妖兽身上最坚硬的獠牙!居然一个照面都没能挡下。 巨大的冲击力砸下,齐时双臂剧震,虎口崩裂,鲜血淋漓。 “好可怕的穿透力!”齐时骇然,借着这股冲击力,双脚猛地蹬地,身体在空中强行扭转,勉强稳住身形,胸口气血翻涌,喉头一甜。 银光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没有丝毫犹豫,再次俯冲!两只比人头还大的利爪直直袭来,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钻。 齐时避无可避,双手撑起另一条獠牙,尽力抵挡。 “咔嚓——砰!” 獠牙再次粉碎! 利爪狠狠拍在齐时交叉格挡的双臂上! “噗!”齐时口中喷出一股鲜血,重重砸在地上,溅起尘土。胸口剧痛,断了几根肋骨。 獠牙全部折断,自己也受了伤,但离树林仍有一段距离。 银光再次闪来,齐时终于看清了这只猛兽的全貌。这银角雕翼展足足有一丈半,通体银白,闪着金属光泽,一双利爪巨大尖锐,鸟喙如匕首般锋利。 死亡的寒意冻结了血液。 树梢上的楚荆眼神凝重,灵力有所流转,准备跃下救人。 就在银喙即将洞穿齐时胸膛的刹那—— 齐时双手迅速结印,体内仅存的灵力喷涌而出。火焰般的灵力凝成一面圆盾,在咫尺间挡住了银角雕的扑袭。“火灵盾”阳卷中记载的一道防御功法。 “铛!”又是一声巨响。 火焰盾牌剧烈震颤,光芒瞬间黯淡了大半,盾面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痕,齐时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终究是挡住了这必杀一击。 齐时强忍剧痛,双手猛地向外一撑! “爆!” 濒临破碎的火灵盾轰然炸裂!化作无数道细碎却灼热的火焰流矢,劈头盖脸地射向近在咫尺的银角雕! 火矢刺在银角雕身上,爆炸焚烧,银白色羽毛像是熔化般,液态滴落。 “昂——!!!” 充满暴怒的长唳撕裂了黄昏的宁静,剧痛和暴怒彻底点燃了这头金丹妖兽的凶性! 巨大双翼猛然展开,银白灵力如同飓风爆发,以它为中心,瞬间形成一个直径超过三丈的恐怖旋风! 沙石、树叶漫天乱舞,巨树折腰,地面被硬生生刮掉一层。 它一定要杀了这只胆大包天的“老鼠”,饮血啖肉! 狂风呼啸,银角雕朝树林里的齐时急速掠去。 眨眼间,利爪就已扑在了齐时面前,强劲的风划出道道血痕。 只要用力一握,这只“老鼠”就会头骨碎裂! 千钧一发之际—— “嘶——吼!!!” 一声嘶吼凭空暴起,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树梢上猛地跃出一道黑影。 楚荆瞬间就将银角雕死死缠绕住。巨大的冲击力让一蛇一雕轰然砸落在林间空地上。 “轰隆——!” 大地剧烈震颤,烟尘冲天而起! “昂!”银角雕发出惊怒交加、痛苦至极的嘶鸣。身躯疯狂挣扎,双翼拼命拍打,试图挣脱致命的束缚。利爪疯狂撕扯蛇躯,刮擦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溅起点点火星! 狂暴的白色旋风并未消散,反而因为它的挣扎变得更加混乱, 银白色的旋风再次汇聚,如同无数利刃,疯狂切割。 “嘶——”楚荆痛苦嘶鸣,每片蛇鳞都传来撕裂刮擦的剧痛。碧绿竖瞳凶光大盛,漆黑的灵力如同沸腾的墨汁,疯狂涌出,体表凝聚固化,形成甲胄,硬抗无孔不入的风刃切割。 同时,他高昂起狰狞的蛇首,森白锐利的毒牙在暮色中闪烁着致命寒光,对准银角脖颈与后背连接处,狠狠噬咬而下。 “噗嗤!” 毒牙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坚韧的翎羽和皮肉,深深嵌入,巨量毒液涌入血肉。 “昂嗷——”凄厉的惨叫响彻山谷。 它能清晰地感觉到致命的毒素在血管中奔涌,所过之处,肌肉麻痹、经脉枯萎、灵力消散! 黑色与白色的灵力相互倾轧,居然以两只猛兽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力茧。 “它中毒已深,只是垂死挣扎罢了。”楚荆冰冷的声音在混乱的灵力风暴和烟尘中响起,“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别被卷进来了。” 瞧着样式,齐时就知道,这已经不是自己能插手的争斗了。环顾四周后,他选择在远处一株巨树上打坐恢复。 银角雕毕竟是金丹二阶的空中霸主,生命力顽强。剧毒侵蚀着它的生机,却未能立刻致命。求生的本能激发出狂暴的凶性,它不再试图挣脱缠绕,而是将残存的灵力全部凝聚于双翼和利爪!每一次拍打、每一次撕扯,都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嘶!”楚荆痛得蛇躯剧烈痉挛,缠绕的力道不由得一松。 银角雕抓住这瞬间的机会,猛地一挣,竟将一只翅膀从缠绕中挣脱出来,锋利的翼缘狠狠扫向楚荆的蛇首! 楚荆蛇首猛地后仰躲开,眼中凶戾更盛,黑色灵光如同火焰般在体表燃烧,再次一口咬下,源源不断地注入毒液。 银角雕的挣扎越来越弱,眼中银芒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被死寂的灰败取代。狂暴的灵力彻底消散,只剩下混乱的能量乱流。 灵力渐渐平息,银角雕已经死透了。庞大的身躯瘫软在地,曾经闪耀的银羽被腐蚀得斑驳不堪,露出大片溃烂焦黑的皮肉,散发出刺鼻的腥臭。。 楚荆巨大的蛇首昂起,碧绿的竖瞳中满是胜利者的贪婪。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银角雕体内温热的金丹。 “一定……很美味……” 然而—— 异变陡生! “嗤——!” 一道青色风刃从暗中斩出,速度快如鬼魅,时机歹毒精准。 偷袭! 楚荆全身鳞片瞬间炸起!猛地扭身试图躲避,但刚刚结束一扬恶战,灵力消耗巨大,心神松懈,反应终究慢了半拍! “噗嗤——!” 血光迸溅! 青色风刃狠狠斩在楚荆脖颈侧后方,坚硬的蛇鳞破碎纷飞。 “嘶昂——!”楚荆庞大的蛇躯因剧痛而疯狂扭曲翻滚。 就在楚荆受创翻滚的刹那,又是一道青光闪烁,就连空气都要被切开。那是一把青白色的长剑,剑刃上附着着灵力。转眼间,剑锋就刺到了楚荆面前,欲将他一剑钉死。 吭!”一道身影挡在楚荆身前,红色的灵力凝聚成盾,试图抵挡。 青光轻易斩开火盾,刺穿了齐时的胸膛。 齐时身形剧震,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尽数洒在偷袭者的夜行衣上。 剧痛让齐时的意识瞬间模糊,但他却死死抓住了刺入胸膛的剑刃,染血的脸上,竟扯出一个扭曲而冰冷的笑容,“陈枕……”齐时口中涌着血沫,“你还是这么……不要脸。” “齐时?你怎么会在这里!” “嘶——吼!” 浓稠如墨的妖气冲天而起,瞬间将这片区域染成一片绝望的黑暗。 “嘶!”楚荆目眦欲裂,顾不得伤痛,灵力混杂着愤怒暴涨到一种恐怖的状态。 陈枕没有任何犹豫,抽出长剑,飞速后退。但他再快又如何快得过愤怒的楚荆? “嘭——咔嚓嚓!” 陈枕身上的护体灵光瞬间破碎,口中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身体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被狠狠拍飞出去。 楚荆张开巨嘴,毒牙在夜色中泛着寒光,朝陈枕袭去。 陈枕勉强稳住身形,飞快掷出飞刀,却是刺向齐时。 重伤的齐时哪还有抵挡能力? 楚荆没有丝毫犹豫,在半空中刹住蛇身,闪到齐时身前,用坚硬的鳞片挡下飞刀。 陈枕则借此机会,逃窜到树林深处,融入夜色。就在这时,又有一道青光闪出,并非袭向齐时,而是扑向死去的银角雕,偷走了兽丹,随即也消失在了黑夜中。 “嘶!”恐怖的嘶吼声在黑夜中爆发,吓得山谷中所有的妖兽瑟瑟发抖。 “别深追,他们人多。”齐时又咳出一口血,虚弱地说道,“偷袭你的叫陈枕,是陈家大公子,筑基九层。趁乱偷走内丹的是他弟弟,陈沉,筑基七层。” “想必他俩是跑回了历练者聚集的营地,你要是过去,会遭到围剿。”齐时靠着大树,止血疗伤。齐时的提醒终于让楚荆冷静了下来,他盘桓起身体,森寒、阴翳、狠毒从深渊般的竖瞳里渗出。 “他最好不要侵吞我的东西。” “剧毒,可是能隐匿在兽丹里呢。” 第6章 兽丹(以德报怨,我真是一条好蛇~) “银角雕可是上古妖兽,血脉极为纯净。”陈枕扬起嘴角,“凝结金丹已是易如反掌。” 陈枕天资卓越,心气颇高,不愿意轻易结金丹。他挑来挑去,最终看中了这只银角雕的兽丹。银角雕对于风十分亲和,其兽丹中的风之力更是格外纯净。如若能以银角雕兽丹为引,凝结金丹,完成突破,陈枕的修炼之途定会更加通畅。 因此,陈枕早早就着手准备捕杀银角雕。以银角雕悬崖的巢穴为中心,辐射范围包括了好几座山头,陈枕前前后后要求多名历练者前去探查。而他则带着弟弟陈沉,每天晚上都会去悬崖边暗中观察。 今天晚上,他俩还没走到悬崖处,就在树林里感知到了剧烈的灵力波动。隐蔽身形,仔细一看,发现银角雕居然在和一只大蛇搏斗,并且明显落于下风。 见此,陈枕决定坐山观虎斗,等到两败俱伤时,收取渔翁之利。他计划在争斗结束时,大蛇懈怠的瞬间,偷袭刺杀。最好的情况是他成功击杀大蛇,将两只妖兽都收入囊中。如果不成,他就吸引大蛇的注意力,让陈沉趁乱偷走银角雕的兽丹。 虽然过程中发生了一些小意外,但并不影响结果。 “恭喜大哥。”一旁的陈沉也笑了起来,“不仅兽丹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意外找到了一只漏网之鱼。要是能把他抓回去,父亲一定会高兴的。” “不必强求。”陈枕摆了摆手,“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得到了一只金丹妖兽的庇护,想要在秘境里抓住他,怕是不太容易。不过,那只妖兽不可能护他一辈子,等出了秘境,再抓他也不迟。” “也是,筑基三层的废物,翻不出什么浪花。”陈沉不屑地说道。 —————————— “刚才,多谢。”楚荆环成一个圈,护着齐时疗伤。楚荆有些不明白,自己和齐时只是勉强算得上半个朋友,他为什么会冒着生死危险,帮自己挡下陈枕的偷袭。 “你不也放弃了重伤陈枕的机会,救了我嘛。”齐时其实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第一时间、没有任何犹豫就挡在了楚荆身前。或许是看陈枕不爽,不想让他的阴谋诡计得逞吧;又或许是······ “逃窜三年,勉强算得上朋友的,居然是一条身世成谜、差点杀了自己的大蛇?”齐时觉得有些荒谬,这趟秘境之旅也有些魔幻。 “你的伤怎么样了?银角雕死了,得赶紧去摘银花果。”楚荆说道,“那两个贼,应该会带更多人过来。” 齐时点点头,忍着伤痛,站起身,“走吧。” 然而当一人一蛇来到悬崖边,却发现了一系列问题。俯瞰山谷,在乱石犬牙交错的绝壁上,有一道较大的裂缝,散落着几片银白羽毛。若是平常,齐时勉强努力,还能攀爬过去,但现在他受伤严重,怕是有些艰难。攀爬绝壁,前往巢穴,对楚荆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问题在于,他是一条蛇啊!他没手,就算摘下银花果,又怎么带出来? “要不?”齐时的目光落在楚荆长长的蛇尾上,“你帮帮我?” “这、”楚荆看着胸口处被鲜血浸湿的齐时,“行吧。” 于是,一人一蛇就开始了配合。楚荆先行往下,在岩石凹槽处暂做停留,用尾巴缠绕住齐时的腰,护着他艰难攀爬。 众所不周知,蛇类尾部是十分敏感的,很多时候,就和人类的双手一样。楚荆能清楚地感触到齐时腰间的肌肉线条。消瘦的少年,腰肢纤细,很是柔软,而小腹处又有着顺滑的肌肉线条,触感十分不错。 “等等,我在爬悬崖啊!”楚荆扯回胡思乱想。 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逐渐轻车熟路,终于,抵达了巢穴。 不难看出,银角雕很爱惜这里,巢穴被打扫得十分干净,没有任何食物残渣和血迹,铺满了柔软的枯草。 巢穴深处,生长着一棵银白色、泛着光泽的树,约莫一丈高,并不大,树叶浓密,树根紧紧扎进岩石。 这就是银花树! “可惜了,只结了四颗银花果”齐时走过去拨开树叶,仔细瞧了瞧,“倒也刚好,一人一半。”银白色的果实大概有拳头大小,摸起来和金属一般坚硬。 “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楚荆终于见到自己忙活了大半天的劳动成果,“可惜了那颗兽丹。” 齐时将四个银花果收入储物戒,随后一人一蛇如法炮制,回到了悬崖上。 双脚落地,齐时感觉整个人都踏实了,他总觉得蛇尾环住自己时很奇怪,怎么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有种莫名的不知所措。 —————————— “大公子,悬崖附近什么都没有,银角雕的尸体也被处理过了。”营地里,一名修士恭敬地向陈枕禀告道,“银角雕的巢穴里确实有一株银花树,但银花果应该已经被摘走了。” “可恶!”陈沉一拍桌子,“这个齐时,当真滑溜得像条泥鳅。” “无妨,这都不重要了。”陈枕摆了摆手,“后面的日子,该干嘛干嘛,无须浪费时间。” 兽丹十分完整,没受到任何损伤,里面蕴含的灵力也是纯粹无比。陈枕初步吸收,就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灵力越来越凝实,丹田处也有了金丹的雏形。如果不是受到玄初秘境的压制,想必自己早已突破了桎梏,迈入金丹境。 十七岁的金丹境,在玄云帝国,绝对算是顶尖的天才。 “听闻齐陔十六岁结丹,不过、他已经死了。而我,定能惊艳整个帝国!” —————————— “这就是你说的空间裂缝处?”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楚荆望着一个深宽一丈的大坑,疑惑地问道。 “相信我好吧,保准没问题。”齐时拍着胸脯,“等到秘境即将结束时,坑里就会渗出泉水,我当时就是从泉水里游出来的。” 经过十来个时辰的跋涉,途中还要顾及齐时的伤势、尽量隐藏行踪,他俩终于在第七天傍晚来到了齐时口中“可靠的时空裂缝”所处的绝对安全的山洞里。 齐时将银花果从储物戒里拿出,递给了楚荆两个。楚荆接过银花果,一口一个,直接吞下。 银花果能够稳固经脉、畅通灵气,属于药效比较温和的天材地宝。对于本就是金丹妖兽、肉身强横的楚荆来说,消化起来轻而易举。感受着银花果温和的药效充盈在经脉中,带动起之前那颗兽丹残留的灵力,楚荆舒服得眯起眼,盘起身体,准备闲适地睡上一觉。 “你怎么还不吃啊?”闭眼前,楚荆看到拿着银花果仔细端详、但又没有吃下的齐时,不解道。 “呃、这玩意有点硬。”齐时刚刚一口咬下,差点把牙崩碎。他又不是蛇,管果子硬不硬,一口吞下了事。 “既然类似金属,你不妨烧着试试。”说完,楚荆就睡着了。 银花果如同银一般坚硬,但既然是金属,就没有不怕火炼的。 齐时运行起炽阳诀,用灵力包裹住两颗银花果,不断炙烤。 一分钟、五分钟 等等,为什么没有反应? “就我这点修为,似乎炼不化啊。”终于,齐时反应了过来。 不过,方法总比困难多。 齐时搬来几块大小适中的石头,搭建起一个简易的熔炉,空隙地方还用泥土填满。他将两颗银花果放入其中,并添加了不少木头。随后爆发灵力,将整个熔炉包裹,炽阳诀也运行到极致。 木头被点燃,又逐渐炭化,然后木炭也燃烧起来,释放出大量热量,又被熔炉汇聚,佐以灵力的辅助,温度急剧提高。 终于,银花果像是被熔化般,流着银白色的液体,液体又分解,释放出温和而精纯的灵力,缓缓流入齐时身体中。 洞府中烈火锻体强劲蛮横,虽然效果显著,但难免有所损伤,而这银花果正好能温和地修复。随着体内经脉被通润开来,灵力运行更为畅通。 齐时借此机会修炼起炽卷,将灵力努力收束压缩,提升温度。灵力温度的提升加快了银花果的熔化,而银花果加速熔化又促进灵力的进一步升温,形成了良性循环。 一个时辰后,银花果已被齐时完全熔化。齐时收起外放的灵力,专心消化体内银花果剩余的药力。 时间还早,齐时并不着急,他一边缓缓吸收,一边静心练功。 这一练,就是十几个时辰。 “轰!”火焰般的灵力爆开,齐时长吁一口气,睁开双眼。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十分舒畅。吸收完两颗银花果,他成功突破到筑基四层。 “嗯~什么时候了?”楚荆也睡醒了,慵懒地问道。 “第九天早晨。” “真好啊,时间还来得及。”楚荆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什么来得及?”齐时不解。 楚荆扭动身子,缓缓爬出山洞,“给那个小贼送点关怀,哼哼哼~” 阴冷的声音伴随着细琐的蛇嘶,齐时汗毛竖立。 “你在这练功,等我回了。” 声音未散,身影已去。 齐时嘲弄似地摇了摇头,幸灾乐祸。 “陈枕,祝你好运~” 没有了齐时那个人类拖油瓶,身为蛇类的楚荆在丛林中穿梭飞速。 两颗银花果稳固了楚荆金丹二阶的修为,虽然没能再次突破,但经脉的通润让他的各项能力有所精进。比如——他已经能根据蛇毒气息感知出陈枕的大致方位。 —————————— 秘境探索接近尾声,绝大部分修士都开始了最后的探索,争取得到更多机缘、猎杀更强妖兽。但陈枕例外,他丝毫不急,整天留在营地静心修炼。 陈枕发现,虽然玄初秘境压制着他的修为,不能突破,但正因如此,使得他可以不断巩固自身基础,彻底消化银角雕的兽丹。 “兽丹最后的力量,为何总是不能吸收?”帐篷内,陈枕眉头微蹙,很是疑惑,“难道要等我彻底迈入金丹境?” 帐篷外,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条恐怖的黑色大蛇隐匿在阴影中。这是楚荆新学会的技能,通过灵力遮掩,将自己融入黑暗中,除非元婴修为,否则无从感知。 楚荆将一丝灵力不断凝结,搓成一条细线,悄悄钻进陈枕的帐篷。兽丹内隐藏的蛇毒被这丝灵力激活,逸散开来。 陈枕以为,这次彻底炼化也将失败。“算了,还是出去再试吧。”他正准备放弃,却忽然感知,兽丹残留的灵力开始缓慢化开,被身体逐渐吸收。 “以德报怨,我真是一条好蛇~” 丝线消散,阴影恍惚。 第7章 山匪(你要相信我呀~) 丝丝肉香在空气中流转,炊烟穿过石缝。 齐时闲来无事,捉了几只野兔,在山洞里架火烧烤。提前腌制过的兔肉色泽明亮,油光诱人。 忽然,手臂一沉,烤好的兔肉消失不见。 楚荆从阴影中现身,顺着齐时的腿、腰,缠绕在他烤肉的手臂上,一口咬下兔肉。 “你吓到我。”齐时表示不满。 “嗯,所以呢?”兔肉紧致多汁,赶了一天路的楚荆十分满意,“感知力还有待提升,要不是我对你没恶意,你已经毒发身亡了。” “那我谢谢你哦。”齐时烤制起下一只兔子,“事情还顺利吗?” “那个废物,全然看不出兽丹有毒,还在绞尽脑汁地尝试吸收。我看他如此努力,就帮了他一把,让他完全吸收兽丹,也彻底中毒。”楚荆很是高兴。 “以德报怨啊。”齐时也笑了起来。 “话说你出去了准备干嘛?”齐时突然转变了话题。 “不知道。”楚荆松开了齐时的手臂,俯卧在他腿上,十分惬意,“游山玩水,随处看看。” 说实话,不用学习、不用高考、不用考研,甚至不需要投简历找工作,多是一件美事啊!楚荆对未来的生活非常向往。 “等我报完仇,我也想这般无拘无束、无忧无虑。”齐时抬头,看着凌乱的岩顶,“有机会的话,到时候一起?” “我等你哦~” ———————— 时光易逝,白驹过隙。无论修士们多么不舍,秘境即将关闭,这光怪陆离地远古之地,大概率会成为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盆满钵满,有人一无所获,还有人…… “赵二河去哪儿了?”营地里,修士们围坐着,“怎么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或许碰到了大机缘,还舍不得回来呢。” “没准被妖兽追杀,不幸坠崖。” “哈哈哈。” 探索秘境,消失几个人也很正常。 ———————— 水流声忽然出现,山洞大坑里正不断渗出清澈的泉水。泉水澄澈明净,却散发出复杂斑驳的灵力。 终于,泉水填满了整个深坑,灵力波动极为剧烈。渐渐地,泉水开始变得浑浊。 “哗!”水底突发变故,水面上出现了一个湍急的漩涡。 “时候差不多了。”齐时观察着,“跳进去就好了。” “这、” “相信我,别误了时辰!” 一人一蛇纵身一跃,被旋涡吞噬。 似乎有无数只手,死命拉拽着自己,楚荆感觉自己要被撕碎了。身体不断下沉,就好像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突然,猛烈的撞击感袭来,似乎世界都在震动。楚荆再难稳住身形,缠绕在齐时腿上的蛇尾也无力松开。 ———————— 不知过了多久,楚荆迷迷糊糊地醒来。 干净的墙壁、整洁的地面、简单的陈设,空气里有着淡淡的清香,阳光掠过窗户照射进来。 自己这是被人给救了? 等等,为什么会有人救一条蛇? 还有,齐时呢?那么大个人去哪了? 楚荆的脑子很乱。 房门被轻声推开,一名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楚荆本能地盘桓起蛇身,露出毒牙。 少女被楚荆吓了一跳,赶忙退到了房门口,“不要咬我啊,我没有恶意。既然伤好了,就赶紧走吧,别被我母亲发现了!” 看来是这个少女救了自己。虽然相救之恩十分深重,但楚荆还是很想吐槽一下这个傻姑娘,闲着没事去救一条蛇干嘛?真不怕出事啊! 楚荆正准备开溜,突然一声惨叫从屋外传来。 “你们这群疯狗,放开我!”这是一道女声,愤怒而惊恐。 “母亲!”被吓呆的少女瞬间反应过来,也不管楚荆,冲出了房间。 楚荆隐匿身形,悄悄跟在了她身后。 屋外院子里,一名身着淡绿色长裙的女人被两个粗犷的男人用力按住,一旁还站着一个秃头男子,笑呵呵地看戏。女人运起全部灵力,竭力反抗,似乎要挣脱开来。 “啪!”秃头男子一巴掌扇在了女人脸上,一并打散了她的灵力。 “又不是要你的命,叫什么呢。”秃子不满地撇嘴,“就只是让你上山,陪咱们老大喝上一杯,别不识好歹。” 少女躲在门后,害怕地看着这一切。她握紧了拳头,似乎想冲出去帮助母亲。“一定不要让那些坏人注意到你!”母亲的教诲又让她不知所措。 阴影里的楚荆看不下去了,蛇瞳里闪着怒火。但凡是一个正常人,谁能眼看着强抢民女这种无耻下流、人神共愤之事的发生? “啊!”黑影闪过,两个粗犷的男人瞬间被蛇尾抽飞,重重摔在了院子外。 “什么人?敢砸青山寨的扬子?”秃子什么都没看清,又惊又怕。 青山寨?好不入流的名字。楚荆看着那秃子,直犯恶心,将灵力凝实,刺了过去。 “唔!”秃子被刺穿了肺,叫都叫不出来。慌张间,他终于看清了出手之“人”——一条黑色长蛇! 秃子懵了,顾不上任何事,三步并两步地向外跑,不小心跌了一跤,爬着逃走了。 楚荆冷眼,任其跑远,谁说灵力里就没有蛇毒了? “母亲!”少女哭着跑了出来,一头扑进女人怀里。 女人轻轻拍打着少女的背,安慰着少女。她有些戒备、有些惊恐、又有些疑惑地盯着那条突然出现的黑色大蛇,侧身护住女儿。 楚荆转过身,正对母女二人,俯首作拜,随后融入阴影而去。 楚荆顺着毒液的气息,轻松找到了逃窜到山林里的秃子,悄无声息地隐匿在其身后。 既然人家少女救了自己,自己当然得报恩还情;既然自己制止了强抢民女的暴行,当然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秃子捂住胸口,忍痛拼命在山林里狂奔,显然对山路十分熟悉。山路边居然还分布着几个哨塔。 “看来这就是‘青山寨’了。”楚荆思忖着。 快到山顶了,山道越来越宽阔,出现了不少建筑,呈环状围绕着山顶的大寨。 秃子又吐出一口鲜血,猛地推开寨门,惊扰了寨里的寻欢作乐。寨里,一群山匪正在喝酒,还陪着不少衣着暴露的女子。 “秃子,那个医女没找来,怎么还快死了!”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红衣大汉,此时怀里还抱着两个眼里含着泪花的女人。 秃子吃下同伙递过来的药,才缓了一口气,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秃子!你骗鬼呢!”副座上的是一名精瘦中年人,皱眉怒喝,“办事不力,还找了个如此荒唐的借口。” “李二哥,我哪敢撒谎啊!”秃子急得要崩溃了。 “老二,别急。”红衣大汉摆了摆手,“秃子伤得很重,不像是在胡扯。” “秃子筑基五层,也还算凑合,什么妖兽能如此轻易重伤他?”李二哥放下了酒杯。 “这只妖兽实力至少不在你之下,恐怕更是达到了金丹境。”红衣大汉面色凝重。青山寨确实是一个不入流的势力,但有着金丹一阶的他和筑基九层的李二哥,在这一带足以作威作福、霸道一方。 “这么多年,我从未听闻咱们这有着金丹妖兽的行踪。”李二哥在这片山区活了大半辈子,闭着眼都不会走错山路。 “小心为重!”红衣大汉拍了拍桌子,“散席!” “全寨听令!戒备回防!搜寻一条黑色长蛇。” “老二,明天你带着秃子,找那个医女问个明白!” 青山寨的众人怎么也想不到,令他们提心吊胆、戒备森严、全力搜寻的黑色长蛇——楚荆,就在寨子里,冷眼看着他们的一切行动部署。 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剿灭一群山匪,最佳方法当然是——下毒。 不多时,楚荆摸清了整个青山寨的布局:大寨坐落于山顶,住宅圈圈围绕,大寨正前方有着一口极深的水井,后方则是储物区。 水井前,几个山匪拿着鞭子,抽打着一名男孩。男孩穿着破布衣、脏兮兮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浑身都有着伤。 “小畜生!打个水都这么慢!”山匪猛地挥鞭,在男孩身上抽出一道血痕,“再偷懒我打死你!” 山匪还要继续抽打,但被身边的同伴制止了。 “大哥要我们去大寨集合,有要事吩咐,别为了这个小畜生耽误了时间。” 那个山匪冷哼一声,放下了鞭子,赶去大寨,临走前还不忘一脚踹翻了那个男孩。 男孩一连滚了几圈,撞在柱子上,挣扎了几下都没能起身。他双手握拳,撑在地上,低下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男孩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猛地抬起头,一拳重重地捶打地面,眼睛里无数怨恨、疯狂交织冲撞。 他一瘸一拐地爬起来,一步一顿地走到水井前,扯下身上的烂布,一把撕开。烂布里居然藏着一大把白色的粉末! 男孩屏住呼吸,毛孔里都充斥着兴奋。 “这点毒药,最多弄死几个废物。稍微有点修为的,躺一个晚上就好了。” 一道声音突兀地出现,吓得男孩一阵慌乱,他匆忙藏起药粉,环顾四周。 然而,什么都没有。 “你想让他们死么?我可以帮你。” 树影似乎在晃动。 “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 “你要怎么帮我?” “寨子里的基本情况你知道吗?”大寨里的几眼,不足以让楚荆了解全貌,下毒的具体剂量和方式有待斟酌。毕竟,楚荆追求的从来都是一击毙命的完杀。 男孩儿思考片刻,冷静了下来,“青山寨约有一百名山匪,最强的赵大哥有金丹修为,其次是筑基九层的李二哥,剩下的山匪多为筑基三层到筑基六层。”他大概猜出,青山寨招惹了一位强大的修士。 “这帮贼人烧杀抢掠,草菅人命,无恶不作!附近多个村子都苦不堪言!”男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横流,“还请您救救我们!”他明白,这或许是覆灭青山寨、重获自由最好的机会了。 阴影中,凭空出现了一团黑色灵气,灵气里包裹着一滩漆黑的毒液。毒液洒落井中,诡异的是,井水依然干净,无色无味。 恐怖的毒液,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都令男孩毛骨悚然。不过,越毒,他越兴奋。 “前辈,这帮山匪无酒不欢,每日都要大肆饮酒。酒窖就是大寨后的第一间储物房。”男孩提供了一个更好的方案。 “哼哼,信息如此齐全,想必费了不少工夫吧。”楚荆笑得阴寒,十分赞可。 “明天,一切都会变干净。” 第8章 剿匪(青山寨里,盘踞着一条黑色大蛇) 秃子吃了些药之后,感觉好多了,晚上又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躺在床上。 “李二那个蠢货!见识短还爱狗吠!等他自己遇到了这倒霉事,一准哭得比谁都厉害!” 秃子晕晕沉沉地睡死过去,一动不动,似乎再也醒不过来。 “这几个小妞真带劲。”李二哥喝了一整天的酒,好在他修为较高,醉得不深,还能回味起白天的“趣事”。 猝然,心口绞痛,惊得李二哥醒酒了大半。他挣扎着低头查看,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心口处郁结着一团黑气,全身血管都变得乌黑! 药、立刻服药! 然而,他绝望地发现,自己浑身瘫软,没有一丝力气。 他想呼喊求救。毒血溃烂了肺,堵着嗓子,呼吸都成了奢望。 “嘣!”大寨里爆出剧烈的声响,一大片灵力紊乱溢出。 赵大哥捂着胸口,眼里涨着血丝。 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剧毒,血肉污染,就连灵力都溃散开来。 “如此强悍而隐蔽的毒!究竟是什么人!”赵大哥不明白,自己只是在穷乡僻壤当个土匪,怎么会招惹到这等修士。 “难道是秃子说的那条大蛇?”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但这都不重要了,“还能撑住,只要我回到青云城,家里一定有办法解毒!” “毒入膏肓,自裁或许痛快点。” 整个寨子安静得可怕,只有一道声音兀自回荡。 赵大哥又惊又怕,不敢丝毫犹豫,拼命逃跑。 “唰!”树荫下,甩出一道长鞭,抽在他身上。什么疼痛都比不上死亡的恐惧,他竭力逃窜。 石缝里、屋檐下、草丛边,似乎每一处阴影里都藏着人,无数长鞭狠狠抽打在自己身上。 终于,他坚持不住了,一跟头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黑色污血。眼球被污血充斥,近乎失明。 “不要杀我、陈家不会放过你的!”不似人声的嘶哑,伴随着一字一顿的咯血。 “陈家?” “路上有伴,安心去吧~” 黑色的灵力凭空渗出,一条条、如蛇般缠绕在赵大哥身上。体内毒素骤然爆开,彻底断绝了他的生机。 “真弱。”楚荆显身,用尾巴翻了翻尸体,“好穷。” 这赵大哥灵力虚浮,境界不稳,应当是完全借助外力才勉强结丹。楚荆估计他的真实实力,还比不上筑基九层的陈枕。 楚荆不急不慢地返回寨子,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瞪大了眼。 男孩带着一群衣着破烂的奴隶、衣不蔽体的女子将一个个中毒而死的土匪拖出屋子。大寨前的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挖出了一个大坑,土匪们被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坑里。 清点完人数后,不少人抄起刀斧,狠厉地刺穿土匪的心脏、脖颈,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不错、是个得力的好孩子! 白天下完毒后,楚荆又找到男孩,交代了一些事项。其一,他能控制毒素的爆发,其他人误食毒水毒酒也无妨;其二,待土匪死全后,清理尸体。 “山匪头目已死,青山寨,结束了。”莫名出现的声音,吓住了众人。 “前辈!您的恩德,我等铭记终生!”男孩跪下,失声痛哭。 其余人也明白了过来,真就和男儿说的一样,有一位世外高人出手除尽恶贼,救了他们。 眼看着一众人都感动得要跪下磕头,楚荆赶忙出声制止,“为民除害,这是每一名正常修士应当做的,你等不必如此。” “这群恶贼占山作祟,祸害了这一片数个村子。” “特别是那头目,仗着有背景,无所顾忌。” “我们都是被他们强行掳走,受尽欺压!” 众人流着泪大声哭诉,似乎要将这数不清、讲不完的屈辱怨恨倾诉至冥冥高天。 楚荆轻声叹息,很多事情,简单又复杂,徒然苦了平民百姓。 “你们自由了,可以回家了。也告诉其他人,以后不必再提心吊胆。”楚荆开口道,“叫各村再派些人过来,将山匪搜刮的财物分回去。记得带上一个小头目的尸体做证。” 众人一时间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砸得发懵,随后感激涕零,又哭又笑。 这些民众来自山下的四个村子,他们按村聚拢,各村挑了一具小头目的尸体,随后将大坑迅速填平,急不可耐地跑下山去。 夜深了,很暗、也很冷。但他们全然不在乎,任由迎面的凉风割着脸颊,轻微的痛感,让他们清晰地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你怎么还留在这?”楚荆看着仍滞留在原地的男孩,有些不解。 “我父母都被他们杀了,家、早就没了。”男孩低着头,痛苦的回忆让他不住地颤抖,“我能不能拜您为师,您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这、”楚荆很是可怜他的遭遇,但自己是条蛇,修炼方式和人类天差地别。“我当不了你的师父。”况且,自己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修炼过,打斗全凭本能,啥功法都没学。 “我会在山里住上一阵,你要是愿意,这一段时间可以留下。”楚荆初来乍到,对于玄云帝国没有一点了解,唯一认识的齐时还不知所踪。他决定先找到“相信我、特靠谱”的齐时,再做打算。而这空无一人的大寨,就是合适的住所;这机灵坚毅的男孩,就是得力的助手。 听到前一句话,男孩止不住地失落;听完后面的话,一下就兴奋地蹦了起来。 “前辈,我叫山松,今年十二岁,练、练气四层。”说到后面,声音也小了,脸也有些发红。他的修为实在是太差了。 “别害羞,小山松。”楚荆安慰道,“现在,我要给你一个简单的、有趣的小任务。” “有客人来了,帮我接客吧~” ———————— 黑暗的山林里,两道人影跳跃闪身,奔向山顶的营寨。 “你不觉得这次山里很奇怪吗?”其中一道人影疑惑出声。“那么多奴隶逃跑,寨子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穷乡僻壤的,能发生什么事?估摸着是那群人喝醉了,乱搞了一通。”另一个人摆了摆手。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营寨。整座营寨安静的诡异,没有一丝声响,只有火把上模糊跃动的焰苗。 “确实有点不对劲。”先前放松的那人也警惕了起来。 “青山寨,欢迎二位,不知所来何事?”稚嫩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山松走出寨门的阴影,鞠躬问道,“今天大家喝得尽兴,都睡下了。” 二人见出门迎接的只是个小孩,“你们老大呢?让他出来见我们!” “这、”山松为难地回答道,“大哥醉得厉害,我怕是喊不醒他。” “不如,我带二位去大寨里找他吧。” 山松轻松自然地带着二人走向大寨。 “等等!”大寨前,山松正要伸手推开门,却被一人抬手拦住。 “你身上为什么有血迹?”那人皱着眉,揪住山松的衣襟。 “中午犯困,被教训了一下。”山松皮笑肉不笑。 “这么一个小兔崽子,被打死了都正常,是你太多虑了。”另一人不在意地推开寨门。 “嘶!” 迎接他们的不是匪头赵大哥,而是一条足有两丈长的黑色大蛇! 蛇尾猛地甩在推门那人的脖颈处。 “砰!”歪着脖子栽倒,失去了生机。 另外一人冷汗直流,撒腿便跑。灵力都来不及释放,就被黑色的长刺穿透了胸口,钉在地上。黑色大蛇盘桓在他身上,死死绞住。 松山差点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前辈只告诉自己要说什么、做什么,至于具体会发生什么,他可一点都不知道啊。 “你应当不想死吧?”山松努力平复下心绪,尽管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告诉我,你来此,意欲何为?” “别杀我,我、我都告诉你。”感受到大蛇越缠越紧,呼吸困难,那人赶忙哑着嗓子喊道。 “只要你的回答让我满意了,我、一定放了你。”山松笑着,眯起眼。 “我是陈家的、青山寨的老大也是陈家的,我今天是来传达族内的命令。”那人喘了一口气,“有一名逃犯最近出现在青云城附近,十五六岁的年纪,筑基三四层,灵力呈红色。青山寨即刻搜寻势力内地区,如有发现,全力追捕。” “都说完了?”山松故作镇定,眼神却不住乱瞟。那条黑蛇居然盯着自己,点了点头。 “不敢有丝毫隐瞒,放了我吧!我不想死!”男人急得哭了出来,眼泪和鼻涕流了一脸。 “你走吧。” 大蛇松开缠绕,消失在了黑暗中。他重获自由,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转过身,丝毫不在意一旁死去的同伴,拔腿就跑。 然而,还没等迈开几步,甚至没跑出大寨,心口剧烈绞痛起来,五脏六腑似乎拧成了一团。 “毒、蛇毒!” 挣扎着、挣扎着,还是倒了下来,却闭不上被恐惧充斥的双眼。 “你做得很不错。”阴影中,熟悉的声音响起,“或许,马上就能有人指导你修炼了。” ———————— 清晨,阳光透过层叠的树冠,斑驳地洒落在地。 “山里这么安静,那群山匪真的死光了?” “我还能骗您不成?尸体更不可能骗您啊!” “村长,别犹犹豫豫了。” 几伙人成群结队地爬上山,来到空荡荡地营寨里。 山松带着他们前往库房——钱币、粮食整整堆满了三间屋子。 “居然真的是真的!”不少人语无伦次地看着这一幕,山匪尽除、拿回财物,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啊! “多谢那位前辈、他真是我们所有村的大恩人!”几名老人颤巍巍地拱手作揖。 “各村商议着分,别伤了和气。”山松开口道,“另外,那位前辈拜托大家帮一个小忙。” “这些天串村走访、进城买卖的时候,记得传一句话。” “青山寨里,盘踞着一条黑色大蛇。” 第9章 重逢(宝宝,你系一个香香软软的压寨夫人~) 小山松每天修炼打坐十分刻苦。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安稳平静的日子,不用担心被动辄打骂,不用饿肚子,可以全身心地修炼。 楚荆把大寨完全当作了自己家,整日盘桓在舒适的狐毛软垫上,一会儿修炼、一会儿犯困。 美中不足的是,一日三餐不大好吃。仓库里只留了些干粮,吃起来犯噎。借着历练的名义,楚荆不时派小山松去打些野味,自己偶尔也会一起去。只不过,一人一蛇的厨艺着实感人,勉强能下咽罢了。 终于,楚荆的肚子受不了了,发出抗议。 “齐时!你最好争气点,别死在半路上了!” ———————— 夜晚,凉风拍打着杂乱的树叶,窸窸窣窣。 一名少年,浑身是血,后背上还插着一支箭,一步一拐地走在山间。 山路似乎格外漫长,少年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眼皮也支撑不住,开始下垂。 “要是赌错,就死了罢。”终于,少年晕倒了过去。 风停了,树影仍斑驳摇曳。 “这才几天,就差点把自己玩死了。” ———————— “我、我这是在哪?”齐时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伤口被包扎好,正躺在一张豪华的大床上。 整张床长宽均两丈,床垫厚实柔软,被褥都是用珍贵的兽皮兽毛缝制而成,十分舒适。 粗犷而华丽的装修,若隐若现的酒香,不像是正常人家。 “我这是被山贼掳走了?”齐时喃喃道。 “是的呢~你现在可是压寨夫人。”楚荆推开房门。 “果然是你。”齐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这靠谱的压寨夫人,说说你最近奇妙的经历吧。”回想起齐时“靠谱”的操作,楚荆皮笑肉不笑。 闻言,齐时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按道理来说,我们会平安地被传送到青云城郊外的一处洞穴里。但空间裂缝有点不正常,也是很正常的嘛。” “呵呵。” “我正正好好被丢在了青云城的大集市上,从天而降,万众瞩目。随后就遭到了多方势力的追杀,金丹修士就有三名。” 齐时接过楚荆用尾巴递过来的热茶,润了润嗓子。 “拼死拼活逃出了包围,在几个村子里来回逃窜,听到不少村民讨论着什么青山寨蛇仙,就猜到大概是你。”齐时挪了挪身子,躺得更舒服,“当时我也没办法,追兵如附骨之疽,自己又身受重伤,只能赌一把了。” “赌错了呢?” “只能英勇赴死了。”齐时闭上眼,又泛起困,“这不是运气不错嘛~嗯,活着真好~” “……”楚荆很想敲他的脑袋,但看着他满身的绷带,于心不忍。 “别睡了,起床干活!” ———————— “小山松,就是你帮我处理了伤口?”齐时看着只够到自己胸口的山松,“多谢多谢,你以后就叫我时哥吧!” “我只是调配药膏、包扎绷带,其他的都是前辈帮您做的。”山松低着头,脸有些红。 “清洗身体、换药,都是他干的?”齐时一个没站稳。 “嗯。” 等等,虽然楚荆非常像个人,但实在是条蛇,又不能吃了自己,有什么好尴尬的! 不对,他确实能吃了自己。 扯远了扯远了! “咳咳,虽然我修为也一般,但指导一下你还是可以的。”齐时故作深沉,“还有,别一口一个前辈的,你以后就喊他荆哥得了。”自己才不要比楚荆低一个辈分。 “你好幼稚。”楚荆这般评价。 好吧,十六岁确实还是个宝宝…… “接着!练去吧!”齐时从储物戒里挑出几本功法,抛给了山松。都是齐家收藏的基础练习,足够山松修炼到筑基了。 “别偷懒,你带着小山松一起修炼。”楚荆打着哈欠,回到屋内,“别太容易死了。” ———————— “小山松,看好了!”傍晚的树林深处,齐时挥拳打飞了一名蒙面修士,高温的灵力灼烧着伤口,令他闷哼出声。 重伤逃窜的经历也不全然是坏事,齐时成功突破到筑基五层。这个蒙面探子同样也是筑基五层,面对齐时,却无招架之力。 “时哥好厉害!”小山松拍起手。 “还凑合。”楚荆有些烦躁,“这才几天,来来往往这么多探子,躲也不是,杀也不是,好麻烦!” “我现在有些好奇,你到底悬赏多少啊?要不我把你绑过去得了。” “你要是闲无聊,咱们不如干票大的!”齐时熟练地处理完尸体。 “说来听听,你有什么宏伟计划?”回到大寨内,楚荆盘桓在软垫上。 “玄云帝国除王都外有着三大主城,分别是开阳城、浒洲城和青云城。主城的势力虽然比不上王都,但也算得上家大业大。”齐时向楚荆介绍道。 “所以呢?你想去抢、还是偷?”楚荆不太明白,“就凭咱俩?都够呛。” “你别急,确实不是什么正经事,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是偷盗。”齐时笑了起来,“齐氏正是在青云城起家的,虽然如今大部分势力在王都,但祖宅仍在青云城,留有不少宝贝。” “并且,父亲还给我留了一样东西。”储物戒光芒闪烁,一块雕文精美繁复的玉牌出现在齐时手中,玉牌中央,方方正正刻着一个“齐”字,“族长令牌,拥有家族最高权限。” “你不是好奇我值多少赏金吗?”齐时嘲弄地笑了笑,“把我抓回去,可在齐家任选三样东西。” “说得我都心动了。”楚荆终于来了兴致,“所以,你是想偷自家的宝贝?” “哎,这怎么能叫偷呢~充其量,算是拿。” 想到时空裂缝里美好的经历,楚荆不免迟疑,“你有几成把握?” “十乘十,一百分把握!”齐时又一次拍着胸脯保证。 “……” ———————— 青云城作为帝国三大主城之一,自然繁华富饶。无论早晚,都是热闹非凡。 宽阔的大道足以并排行驶四辆马车,商肆酒楼林立,烟花柳巷张灯结彩。 “这样真的可以吗?” “这不比你的办法靠谱多了!” 交错的灯光照得黑夜宛如白昼,屋檐投下的阴暗角落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原本齐时打算根据祖宅布局,翻墙而进,在偷摸着前往仓库。但这个看上去就很冒险的提案被楚荆一口否决。讨论良久后,楚荆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可能。 他缠绕在齐时身上,展开黑色灵力,将齐时全然包裹,再尝试融入阴影。几番尝试,还真成功了。在楚荆的帮助下,齐时也能够隐匿在阴影中,只是效果有所削减,比如移动较慢、见光瞬显。 “赶紧走。”楚荆蛇尾环在齐时腰间,身躯绕在胸前,蛇首则靠在肩头。 少年的腰依旧纤细,环绕起来触感很是不错,胸膛逐渐有了些肌肉,呼吸间,轻轻触碰着蛇腹,明显而诱人的锁骨被蛇首压得泛红。 “你好重!”齐时缓慢挪动着身子,楚荆的缠绕让他总感觉浑身不自在。 “以后多吃点,长长身子。”少年身体的清香却弄得楚荆莫名地烦躁。 就这样,磕磕绊绊、不住斗嘴。一人一蛇终于来到了齐家祖宅。 庄严而厚重的大门口摆放着两只巨大的镇门兽,几名修士佩剑把守,还有几队修士围绕整个祖宅来回巡视。 齐时:......好吧,他承认之前是他太天真了。 靠着楚荆的隐匿,他们成功溜进了祖宅。布局图显示,藏宝库在整个宅子最后方,要先经过厅堂、园林。 今晚的风不大,影子倒是晃得厉害。 “哐当!”正当一人一蛇稳步前行时,一声巨响从厅堂爆出。 阴影中,他们相视一眼,默契地调整方向,前去看热闹。 厅堂被各式灯火照得明亮,没有一丝阴影。 几名衣着光鲜的修士似乎在争吵。 “齐渲!这些天你们到底在找谁!”一名身着赤色衣袍的男子怒喝道,“还多次私下面见陈家的人!” “你不需要知道。”男子身前,是一名衣着性感的女子,她扬起下巴,颇为不屑,“齐初阳,你管得太宽了。” “哼、你们不会是在找‘已死’的少家主吧。”齐初阳灵力暴起,修为足有金丹二阶。 “不要活在过去,如今少家主是齐责。”又是一道强横的灵力波动,齐渲也有着金丹一阶的修为,“胡乱猜测、危言耸听,可是要受罚的。” 厅堂里很热闹,树影里也很热闹。 “看样子,家里因为你吵起来了呢。”楚荆看得津津有味,“话说,他们比你大不了多少,怎么比你强这么多?” 齐时无视了楚荆的调侃与扎心,给他解释道,“家族里目前分为三派,第一派以现任族长、大长老为首,最为强势;第二派以三长老为首,很是看不惯现任族长;第三派以二长老为首,为中立派。” “齐渲是大长老的孙女,十九岁;初阳哥是三长老的孙子,二十岁。齐渲是如今少家主齐责最忠诚的狗腿,而初阳哥曾受到过我父亲的教导,二人一直形同水火。”齐时感慨道。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弱,逃窜的这三年,不是在疗伤就是在受伤,难以安心修炼,修为停滞不前。”齐时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我十一岁炼气九层,十二岁突破筑基,可算得上是当时帝国第一天才。” 一声叹息,交杂着回忆、苦恨、不甘、无奈。 “简直是蛇鼠一窝!”咆哮声打断了齐时的思绪。厅堂里,齐初阳气红了脖子,忍无可忍,拂袖而去,“我不管你们之前做了什么,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你们再伤害小时一丝一毫!” “小时~不找个机会见见你初阳哥吗?”大家族的事情好复杂,楚荆看不懂,但着实有趣。 “算了,没必要,就当我死了吧。”齐时声音里充满了落寞,“初阳哥这几年在族内受到了不少打压,否则以他的天赋与努力,不至于停滞一年,就更不要因为我而犯险了。” “你呀,一到这种情况就犯蠢。”楚荆蹭了蹭他的颈窝,安慰道,“齐初阳明显是铁了心,甚至不惜当众与齐渲翻脸。你连见他一面,报个平安的勇气都没有吗?你自以为是为了他好,但你是否设身处地,考虑过他的真实感受呢?” 风兀自吹着,拨乱了层层叠叠的树叶,影子却卡顿静止。 “谢谢你,楚荆,我想明白了。” 第10章 相柳(戏弄纯情“男高”) “郎君~难得来一次,左右无人,不妨好好陪人家玩玩嘛~”园林的花丛中,隐约传出几声娇媚的喘息。 “今晚,一定让你吃饱喝足。”低沉的男声中显露出浓烈的欲望。 一人一蛇前脚刚走过厅堂,就撞见了园林里香艳的一幕。 “你家真乱。”楚荆中肯评价。 “……”齐时一脸黑线,“以前不这样。” 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他们决定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到少家主和周二小姐订了婚,咱们就有更多见面的机会了。”男人满怀期待地说道。 齐时身形顿了顿,神情微变。 “怎么了?” “一两句话说不完,还是先去藏宝库吧。” ———————— 齐家祖宅的藏宝库建在地下,门前只有着两名修为一般的齐家弟子看管,还倚在树边困。 一直以来,守卫藏宝库都是一个无聊且意义不大的任务。首先,祖宅外戒备森严,一般的盗贼根本混不进来;其次,藏宝库的大门只有族中令牌才能开启,强行破门会触发禁制。 阴影处凭空甩出一条蛇尾,将二人拍晕,藏进了草丛。 齐时现出身形,紧握着族长令牌,玉牌微微颤动,散发出一道柔和的白光,融入大门复杂的雕饰中。 紧闭的大门缓慢打开,露出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 阶梯旁竖立的长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宝库里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财宝堆成了山,而是颇为冷清地放置着一些器物、宝盒,用玻璃隔开。 齐时无视前方的各式宝物,径直往前走去。 “眼界这么高,这些都看不上?”楚荆左瞧瞧右看看,颇为好奇。 “我一直都是说,咱们是来‘拿’东西的。”齐时走到宝库尽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一个简易的木匣,“自从父亲当上了家主,针对他的行刺就没停止过。出于谨慎,父亲提前留下了一些宝物。由于族中当时也不和睦,只能悄悄藏于祖宅里。” 玉牌再次发出光芒,溶解了附着在玻璃上的禁制法阵。 “我如今只不过是取回父亲的遗物罢了。”齐时打开木匣,里面只放着一只古朴的吊坠,“回去吧,耽搁太久小心被发现。” 看着还在扬起身子观察其他珍宝的楚荆,齐时莞尔,“别垂涎欲滴了,这些东西只是留存的年代久远,并没有太多实际用处。放心,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 “哦。”楚荆其实只是单纯的好奇,他一个高三学生,穿成一条蛇,还落在了远古秘境里,一出去又到了土匪宅,到目前为止,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地观看到正儿八经的灵宝灵器。 ———————— “什么!祖宅进贼了!”厅堂内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一巴掌呼到看管藏宝库弟子的脸上,“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那两名弟子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委屈又害怕。他们哪里猜得到,胆大包天的贼人不仅能偷溜进来,还能打开藏宝库的大门,偷走东西后扬长而去。 “我问你们,少了哪些东西。”中年管事喝道。 “不、不知道。”刚刚被打的弟子捂着脸,哆哆嗦嗦,宝库里确实看上去什么也没少啊! “不知道?!”管事都要被气笑了,巴掌又扬了起来。那名弟子害怕地闭上眼,欲哭无泪。 “算了。”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老者,老者短发短须,身着赤色长衫,看起来颇为严厉。 管事扬起的手放了下去,恭恭敬敬地问道:“三长老,这?” “或许只是一个见识短浅的毛贼,有些手段能瞒天过海。但没有族中令牌,进不去宝库,只得悻悻离开罢了。”三长老摆了摆手,“既然没少什么东西,就不必再纠结了。” “此事就此作罢,不得再言!”三长老盖棺论定,结束了这个“小插曲”。 “哎!”管事带着两名弟子离开后,厅堂里只剩了三长老一人,他闭眼长叹了一声,皱眉思索。 “小时,是你回来了吗?” ———————— “发财了!”青云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小旅馆里,楚荆看着堆满一地的药草、丹药、金币,十分满足。 当然,齐家家主精心留存的遗物定然不止如此。 三个光团从吊坠中浮现而出。 一个面具、一柄长剑,还有一块骨头? 面具奥妙难测,长剑锋芒凌厉,一看就不是凡品。 至于那块骨头,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看不出有什么奇特。 “灵阶上品火晶剑,玄阶下品幻灵面具!”齐时呼吸,双手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灵器、灵宝分为四阶:凡阶、灵阶、玄阶、天阶,每一阶又有上下品级之分。一共可细分为八级,刚好对应修炼境界。 这火晶剑原是齐时父亲常用的佩剑之一,强悍非凡,以齐时目前的修为,还够不到使用门槛。但幻灵面具不一样,隐匿类的灵器,以效果为唯一分级标准。 “幻灵面具,可改变佩戴者全身样貌,甚至灵力波动。”齐时一手捧住面具,感受到那奇幻的力量,“除非化神修士近身全力探查,否则没人能拆穿。”有了这个面具,自己终于可以摆脱无止无休的追杀了! “那块骨头给我,怎么样。”楚荆突然说道。 那块骨头呈暗金色,无论是看上去、还是细致感知,都与普通骨头一般。但楚荆却莫名地感到一种熟悉感,一种血脉上的共鸣。 “嗯。”齐时将骨头递了过去,温润如玉石,无端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这块骨头确实古怪。”齐时若有所思,能成为父亲珍藏之物,定然珍奇,但他怎么也找不到端倪。或许,楚荆是这块骨头的有缘之人吧。 楚荆接过骨头,触碰的一瞬,异变突发。 骨头瞬间熔解,消散为一道暗金色灵力,融入楚荆身体中。 心口剧烈疼痛、血液似乎在燃烧,头晕得厉害。 “楚荆!”齐时又惊又怕,伸手将楚荆抱入怀中。 黑色的灵气源源不竭地从楚荆身体中逸散而出,萦绕成一个黑色灵茧,恐怖的气息波动从中传出。 “你、是吾相柳族人?”一道缥缈的声音在楚荆脑海中响起。 “什么?什么相柳?”楚荆头晕得更厉害了。 “仙兽相柳,可吞天覆地。”声音似乎更加邈远。 楚荆脑海中浮现出道道画面:那是一只难以形容的恐怖巨兽,九个硕大的蛇首都衔着一颗熊熊燃烧的太阳,蛇躯宛如绵延不绝的山陵,望不到止境。黑暗深邃的蛇鳞上,道道耀金纹路璀璨而神秘。哪怕只是一眼、哪怕穿越了千万载岁月长河,都令楚荆无比恐惧而疯狂。 “千载空悠悠,仙境的辉煌也终在岁月的侵蚀下尘封。”怆然的叹息,交织了回忆与悲伤,“想吾相柳一族竟仍有族人存世。” “吾将为你洗去尘垢,血脉传承。” 疼痛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舒适,感觉全身、甚至包括灵魂都得到了洗涤。 经脉里,强横霸道的暗金色灵力缓缓与身体融合,却没有任何不适感。 血脉的传承,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历经万古,楚荆似乎看到了无数辛秘,白玉京、万仙台,仙境崩塌、天地悲鸣,但又怎么也记不起细节。 终于,一道功法刻在了血脉中。 《相柳诀》 上通瑶池,下接黄泉。 九天之上,九幽之下。 轮回无相,不拘天地。 黑色的灵茧上藏着几丝金纹,灵力波动越来越剧烈。 齐时焦急万分,抱着灵茧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发髻都散乱了,也没法重梳。 灵茧蓦然爆开,强横的灵力差点把齐时甩飞,怀里的重量也奇怪地增加了。 齐时定睛一看,差点惊呼出声。 怀里凭空多了一个人,但、也不完全是??? 乌黑如墨的长发散落肩头,白皙如玉膏的肌肤泛着红晕,腰肢盈盈一握,腹肌分明,柔顺的线条一览无余地延伸而下…… 而下……却是一条黑色的蛇尾,暗黑的鳞片闪着光,一道金色纹路十分醒目。 “你抱着我干嘛?”楚荆感觉很奇怪,之前挂在齐时身上也不这样啊? 美人狭长上挑的双目生着一对暗金色竖瞳,眸子里似有秋波涟漪,灵动闪烁,瓠犀般的皓齿轻咬红润的下唇, 霎时间,齐时脸红了一片,就连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担心我呢?”楚荆还没有意识到一些小变故,他扭了扭腰,正准备从齐时身上起来,却发现怎么都不对劲,低头一看,哦嚯~ 楚荆震惊得跳了起来,又因为肢体不协调摔到了床上。 而齐时愣在原地,柔顺的长发散在背后,遮挡大半雪肤,腰窝若隐若现。 犹抱琵琶半遮面,往往更令人…… 鼻尖有些发烫,齐时这才反应过来,转身悄悄擦了擦。 再一转身。 ? 那么大一个美人呢? ? 楚荆盘桓在床上,摆动着蛇尾,也是一脸懵圈。 “刚刚发生了什么?” “刚刚发生了什么?” 异口同声,面面相觑。 “呃……”齐时支支吾吾地开口,“你一碰到那块骨头,就晕了过去,浑身灵力形成了一个茧,茧破了之后,就……” 楚荆大概弄明白了。那块骨头属于上古仙兽相柳,故一般人难以察觉其中玄妙。自己正正好好穿成了世间仅剩的相柳,触碰骨头时惊醒了沉睡的残魂,残魂帮助他激发了血脉传承——相柳诀。 至于那人身蛇尾的样貌,大概就是相柳诀运行效果之一吧。 想到这,楚荆本能地运行起相柳诀。 黑色灵力闪现,人身蛇尾的美人又出现在床上。 运行、不运行、运行、不运行…… 楚荆觉得很有趣。 “你要不?穿件衣服?”齐时终于忍不了了。 “嗯?衣服?”楚荆倚靠在床边,瞧见面色发红又正襟危坐的齐时,笑得邪恶,“人家只是一条蛇罢了,穿什么衣服呢~况且,大晚上的,也没什么必要吧~” 嗯,戏弄纯情“男高”(年龄对得上),很是有趣,非常满足楚荆的恶趣味。 哈哈。 第11章 青云(“可能有用?”“全款拿下!”) “那块骨头的主人和你同族,残留的魂魄激发了血脉传承。”听完楚荆的大概描述,齐时也明白了,“然后、然后你就金丹五阶了?!”人与人(?)之间果然是天差地别,齐时感慨万千。 “羡慕吧!”楚荆得意地摇起尾巴,“以后哥罩着你!” “……得了吧。”齐时嘴角抽搐,“明天青云城要举办拍卖会,闲着也是闲着,一起去看看吧。”有幻灵面具并不用担心被发现。 “嗯。”楚荆觉得好累,有些犯困,趴在床上眯起了眼。 “你?你要睡在这?”齐时沉默良久,纠结地开口。 “不然呢,睡在隔壁小山松房间里?”楚荆不耐烦道。 是的没错,他俩来青云城“拿”东西,把小山松也捎上了。毕竟谁知道他俩不在的时候,寨子里会来几拨人。 山松一直待在客栈,这会儿应该熟睡着。 “他只是一条蛇、他只是一条蛇……”齐时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在心中不断默念,慢吞吞地躺在了床上。 一闭眼,脑子里就回放着刚刚“意外”的一幕。 柔弱无骨的腰肢,手感滑嫩的肌肤…… 齐时翻来覆去,左右睡不着。赌气似的睁开眼,盯着一旁睡得香甜的楚荆。 哼,就是这个家伙,弄得自己心神不宁! 凭什么他睡得这么好! 干脆把他摇起来! 但…… 算了! 哼! ———————— “时哥,你今天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山松看着无精打采的齐时,有些担心,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不知道,兴许是失眠了吧。”楚荆也有些好奇,难不成这小子这么不经逗,昨天玩笑一句,就惹起火了? 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齐时打断了楚荆的感慨,戴上幻灵面具,“走吧,早点去。” 不愧是玄阶下品的灵器,无痕无迹。戴上面具的齐时宛如陌生人,小麦色的皮肤、干练的短发,一身白色斗篷,活脱脱一个俊朗青年,感知不到一丝原来的气息。 “挺帅啊。”楚荆咂咂嘴,“当然你原本的样子也很帅。” 齐时顿了顿。 楚荆如昨晚一般,盘桓在齐时身上。借助面具的力量,齐时将自身灵力全然隐藏,楚荆释放的黑色力量萦绕在身边。若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位修为高达金丹五阶的强悍修士,带着灵宠,身后还跟着个小徒弟。 他们走在大街上,颇为引人注目。当然了,青云城里奇装异服的人也不少。问题不大。 “走吧走吧!拍卖会没位置了!”他们还没走到拍卖行前,隔大老远就看到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人在驱赶围观的人群。 “先生,开个价吧。” “什么价都没位置!还有你们两个逗蛇卖艺的能有几个钱。”中年人十分不耐烦地挥着手。 ? 他说什么! 楚荆瞬间怒了,灵力暴起,黑烟弥漫。 “哎呦喂!小的眼瞎,大人勿怪!”中年人被灵力震得后退数步,谄媚的笑容挤在丰腴的脸上,“大人里面请~” 拍卖行内快步走出一名身着酒红色旗袍的侍女,躬身行礼,还冲着齐时甜甜一笑。 楚荆更生气了,蛇身肌肉本能紧绷,勒得齐时一口气没喘上。 “咳咳、” “无事,带路就好。”齐时打断一脸关切、正要开口询问的侍女。真不知道这位活祖宗又怎么了! “大人,咱们拍卖会的普通位置确实是售罄,但包间仍留了一些。”侍女将他们带到休息室内,详尽地介绍道,“不过办理包间需要贵宾卡。金丹一阶至四阶修士可办理铜级贵宾卡,金丹五阶以上则可以办理银级贵宾卡。” 侍女拿出一块专门测量修为的水晶,恭敬地双手递过。 灵力凝聚的黑色小蛇钻入,水晶明亮闪烁五次。 “不知先生名讳。”贵宾室的门被推开,一名身着暗红色金边长袍、腰挂兽纹玉带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在下青云商会二管事——青寅。” 楚荆凝神看去,这名自称二管事的中年男子居然有着金丹八阶的修为! “楚荆。”齐时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即使又一口气没喘上来。 ?小伙子,你在说什么? 齐时抬手抚摸着蛇首,好歹是没让楚荆拆穿他。 “楚先生,这是您的银级贵宾卡。”青寅抱拳简单行礼,递给齐时一张银牌,银牌宽约一寸、长约两寸,刻有“青云”二字。 齐时接过银牌,点了点头。 “贵宾卡可以储值,卡内金币消费可享受九折优惠。楚先生不妨考虑一下?”青寅呵呵一笑。 “那我先储蓄两万金币吧。”齐时思考了一会儿,反正这段时间都会留在青云城,应该会买不少东西,储蓄一些还能打折。 齐时递过一个储物戒,青寅检查了一番,将其中金币存进自己手上那个镶有一颗夸张红宝石的戒指中。 “在下在青云城生活多年,可从未听闻有您这么一位人物。”青寅一边招呼着侍卫端上茶水灵果,一边旁敲侧击的打探。 “自幼跟随师父在深山中修行,很少外出。”齐时胡扯了一个身份。 这听起来就不靠谱的回答自然蒙不过老油条青寅,但他也不能直接刨根问底地追问。 “哈哈,楚先生年少有为,想必您师父也更是修为高深!”青寅客套了一下,虽然齐时看上去十分年轻,但驻颜的天材地宝可不少,谁知道他是不是个老怪物。 “拍卖会下午才开扬,各位可以在贵宾室休息等待。商会还有些事,失陪了。”青寅笑呵呵地走出贵宾室,一关上门,笑容骤然消失,严肃地低声叮嘱一名侍卫,“小心探查这位楚荆先生,晚上,我要知道他的详细情报。” 灵果美味多汁,小山松左手叉起一块桃子,右手拿起一瓣橙子,吃得心满意足。以前都是些什么苦日子! 齐时小心地完整剥开一颗葡萄,喂给趴在肩头的楚荆。 “好吃吗?”齐时轻声问道。 楚荆满意地点了点头。 “干脆在这等到拍卖会开扬吧,我待会要人将午饭送来。”齐时提议道。 楚荆本就懒得动,至于小山松,只关注午饭好不好吃。 ———————— “欢迎各位来到青云拍卖行。”青寅站在拍卖台中央,大手一挥,亮起数盏明灯,“想必各位都是有备而来,因此在下也就不再赘述。” “我宣布,青云拍卖行,年度拍卖会正式开始!” 二楼西侧包间内,齐时靠在华丽舒适的软榻上,楚荆仰面躺在齐时腿上,一口一个吃着齐时剥好的葡萄。山松则是趴在栏杆上好奇地打量着一切。 “居然是年度拍卖会,难怪这么大排扬。”楚荆已经能够遮掩言语,除了齐时,其他人只能听到蛇类的嘶鸣。 “我也是才知道。”齐时停下来剥葡萄,而是叉起一块桃子,“没什么准备,随便看看呗。” “第一件拍品,预热一下气氛。”拍卖台上,一名侍女端上一个药瓶。 “灵阶下品愈伤丹三颗!可短时间内疗愈金丹修士灵力造成的伤害。”青寅开口道,“起拍价三百金币,一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十金币。” 不愧是青云商会的年度拍卖会,居然以灵阶下品的治疗类丹药开扬。毕竟,行走江湖,谁会嫌疗伤救命的药物过多呢? “三百五!” “四百!” “五百!” 最终这三枚愈伤丹以六百五十金币成交。这个价已经很划算了,拍得的那名修士十分满意。 这类丹药齐时有不少,况且自己本就耐打,修炼炽阳诀后更是坚强,对药物需求不大。 “第二件拍品,一整套凡阶上品的甲胄配以长刀,三百起拍,一次加价不少于三十。”开扬预热之后,第二件拍品就显得一般了。但在扬毕竟筑基修士占大多数,最终以五百五十金币成交。 …… 前几件拍品品质都一般,主要面对人群也是筑基修士,二楼包间十分安静,无一人出价。 “第十二件拍品,筑基九层黑瞳蛇骨骸!”拍卖会逐渐进行到中期,出现了第二件品质较高的拍品。“这条黑瞳蛇生前差点就凝结金丹,骨骼十分坚硬,是制作灵气的好材料。”青寅介绍道。 “起拍价六百金币,加价不得少于五十金币。”毕竟还是原材料,卖不了太贵。 “六百。” “六百五。” 东西虽好,但受众不广。 齐时歪头看了看楚荆。 “可能有用。”楚荆大致观察了一下。 “七百。”这是二楼包间第一次出价。 “七百五!”一楼一名长相粗犷的修士咬牙跟价。 “八百!” “八百一次,八百两次。”青云拖长声音,“三次,成交!”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一名侍女就将蛇骸交付给齐时。 “第十三件,金丹境银翼隼兽丹!” “第十四件……” 自此,二楼包间各贵宾正式参与进拍卖之中。 “一转眼,就来到了第二十件拍品。”青寅难得没有直接说出拍品,“灵阶下品丹药——凝灵丹!” “这凝灵丹虽只是灵阶下品,但珍贵程度甚至高于一般上品丹药。”随着青寅娓娓道来,拍卖会正式进入高潮。 “因为它可以较大增加金丹修士突破至元婴境的成功率!” 简洁的介绍却掀起轩然大波。 元婴境!那可是元婴境! 在玄云帝国,元婴境修为足以成为一方霸主,创立大宗或统领一座大型城市。 “起拍价,三千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三百金币!” 东西是个好东西,价格也是个“好价格”。 “三千。” “三千五。” “三千八。” …… 多个包间开始举牌竞价。这种级别、这种价格的争夺,显然不是一楼修士能够参与的。 “八千!”西侧第二间包间举出竞价牌,这也是其目前为止第一次出价。 “八千五!”东侧第一间包间也开始了第一次竞拍。 “九千!”西侧第二间不甘示弱。 “青水阁,你们没完了是吧!”一声怒喝自东侧第一间包间传出。 “赵元江,你还是这般暴躁。”西侧第二间包间传出一道女声,“别人惧你,我可不在乎。” “九千五”赵元江继续加价。 “一万。”看来青水阁势在必得。 凝灵丹虽然珍贵,但又不是吃了就一定能突破至元婴,一万金币再往上就着实超出了原有价值。 “精彩。”齐时全程看完,拍了拍手。 “在青云城,除开城主府,最强的势力就是齐家和赵家,青水阁紧随其后。”齐时向楚荆介绍起青云城错综复杂的势力划分,“另外,水云台、虎爪帮也颇为强势。这些势力都有元婴修士坐镇。” 想必正南面包间里就是城主府的人了,至于仍未发一言的西侧第一间定是齐家参会者。 “各位,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青寅依旧笑呵呵,打着圆扬。 “这才到第二十件拍品呢。” “更珍贵的宝物,还在后面呢~” 第12章 碎片(碎成十万八千片还是一零零八六片,都很合理) 齐家也以一万五金币的价格拍到了一只金丹九阶妖兽的尸体。自此除了正南面城主府包间,其余包间均已出手。 “第三十件拍品,也是本扬拍卖会倒数第三件拍品!”按理来说,能排到这个位置的拍品,品质一定出奇地高,但青寅只是抬了抬手指,从戒指中拿出一块破损的金属碎片。 “这件拍品十分奇怪,铭刻有极为古老、早已失传的铭文,周身萦绕神秘厚重的气息,能够承受元婴强者全力一击而纹丝不动。”青寅缓缓介绍,“不过具体作用尚不清楚。” “起拍价五千金币,加价不少于五百金币。” 这个位置,这个价格已经算得上极低了。 “五千。” “五千五。” 出价竞拍的人并不多。青寅说得好听,翻来覆去,左右不过是一块意义不明的碎片。运气好,有可能得到什么“天大的机缘”,但这个概率还不如跳崖偶遇世外高人的可能性大,更可能的是花一大把金币买一块破铜烂铁。 包间内,楚荆原本恹恹欲睡,忽然被一道奇怪、玄妙的气息惊醒。定睛凝神,残片上的铭文很是熟悉、但又记不起来。 “拍下它!”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告诉楚荆,一定要得到它! “七千!”齐时当即开口竞价,对于楚荆的直觉,他十分信任。 “七千五。”东侧一间包间继续出价。 “八千!”齐时再次开口。 “八千买一个不知作用的东西。” “豪赌啊!” 会扬里不乏议论声,大多数人都对齐时高价买残片的行为有些不解,而二楼包间里修为较高的贵宾则若有所思。 “八千一次、八千两次。”青寅难得没有扯出营业式微笑,双目微眯,盯着齐时所在的包间。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连会长对此都无从下手,难道他真的能感知出端倪?”青寅暗自思忖。 “三次!成交!” “咚咚。”门被敲响,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对齐时说道,“楚先生,这件拍品价值贵重,还请在拍卖会结束后,咱们双方当面交付。” “嗯。”齐时点了点头。八千金币的东西,有什么好“当面交付”的,不过是借此机会打探虚实罢了。 “刚刚那件拍品可能有些特殊,但接下来的压轴之物定然不会让各位失望!”青寅提高了声音,“倒数第二件拍品——灵阶上品灵器,青蛇长枪!” 虽然灵阶上品的灵器对应着元婴境修为,但绝对不是每位元婴修士都有着一件灵阶上品灵器,大多数元婴修士手里拿着的仍是灵阶下品灵器。 “起拍价一万五千金币,加价不得少于一千金币!”价格也是目前最高。 “一万六。”赵家竞拍。 “一万七。”青水阁对此也很有兴趣。 “两万!”齐家直接抬价三千。 “两万三!” “两万五!” “三万!” 齐、赵两家不愧家大业大,财大气粗。 “三万五!”正南面包间举起竞价牌。 终于,城主府参与进来。 “三万七!” “四万!” 一般人惧怕城主府,但齐、赵两家可完全不在乎。 “五万!”城主府直接加价了一万金币。 五万金币!多么巨额的一笔财富!即使这柄青蛇长枪稀有珍贵,但五万金币,也着实贵了些。 看来城主府势在必得啊。五万金币已经超出了齐、赵两家的预算,与其咬牙跟价、争一时意气,不如就此作罢,也卖一个顺水人情。 齐、赵两家默契地沉默下来,至于其他人,就更没有资格和城主府竞争了。 “成交!恭喜城主府拍下青蛇长枪!”青寅喜笑颜开,原本他估算,最多竞价到四万金币,没想到城主府居然这么强势,直接五万取顶。 “最后一件拍品——灵阶上品,寒月刀。”拍卖会进入尾声,最后一件宝物也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把长约四尺的长刀,刀身纤细,呈冰蓝色,刻有雾凇纹饰。仅仅展示于台前,寒冷的灵力就笼罩了整个会扬。 “若从实战角度来看,这寒月刀并不如青蛇长枪。”青寅抚摸着刀身,眼神痴迷,“因为它已经残破了。” “即使残破都有如此威压!” “若是完整,该有多么强悍!” 台下众人瞬间炸开了锅,议论、惊呼差点盖过了青寅的声音。 “它原是玄阶下品巅峰灵器,甚至逐渐凝聚起器灵。”所谓器灵,乃是顶级灵器吸收天地之力,产生的意识。器物为身躯、器灵为魂魄,能够自行战斗或是极大辅助使用者。 玄阶下品灵器! 这种等级的灵器整个青云城都不曾拥有! 正南面包间内,一名身着文武袖衣袍的中年男子面色凝重,轻吁一口气,看向西侧第一间包间。 放眼整个玄云帝国,能拿出玄阶下品灵器的只有皇室和“四氏族”! “二叔,我们要争下来吗?”中年男子身边,冒出来一个青绿色长发的短裙少女,拉着他的胳膊。 “立马传信给城主!”中年男子严肃地向站在一旁的侍卫吩咐道。 一时间整个会扬都为此震动,一楼众人恨不得跳起来、凑近身,仔仔细细“大饱眼福”,就连二楼隔音极好的包间都传出不少骚动。 青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给足了众人惊讶的时间、也给足了通风报信的时间。 “这把长刀的主人与我们会长交情颇深,临终前将其托付给会长。”青寅继续缓缓介绍,“修复灵器乃是老先生一生未尽的夙愿。” “因此,金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得到寒月刀的认可,具有修复灵器、凝聚器灵的可能。” “欲得此刀者,面议。”青寅一挥手,在拍卖台上形成一道坚固结界。 “你有兴趣去试试吗?”齐时帮楚荆捏着背。 “没有,那玩意儿和你我都沾不上边,过去也是浪费时间。”楚荆随意看了一眼,“你还不如让小山松过去玩玩。” 吃饱喝足、瘫着瞌睡的山松:我?我吗? 这当然都是玩笑。 这对于齐时他们是玩笑,但对其他人可就不是了。 但凡对自己有点信心的修士都踊跃尝试,排成了一条长队。二楼包间也走出来不少叫得出名号的人物,甚至还有几位元婴强者。 “走吧,随他们争。”齐时整理好衣服,从软榻上起身,“拿东西去。” 齐时可谓是挑了一个好时间,整个拍卖行的人都围着那把寒月刀团团转,哪还分得出人手对付齐时? 齐时找到一名管事,要求当即交付那块碎片。管事顾左右而言他,试图寻找缓兵之计。 “我对最后一件拍品不感兴趣!赶时间,请贵行不要再拖沓了。”金丹五阶的灵力暴起,压得管事喘不过气。 那名管事欲哭无泪,当下金丹以上的大管事们都在维持拍卖会秩序,他一个筑基八层的小虾米哪里挡得住啊! 算了,工作是公家的,小命是自己的!管事混迹市井多年,最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二管事自己思虑不周,怪罪下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在管事的陪同下,齐时畅通无阻地取得了那块金属碎片。 —————————— 拍卖会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当他们回到客栈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齐时来回翻动把玩着碎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感觉确实没什么用啊。” “看不懂就给我。”梆的一声,蛇尾敲下,好听就是好头。 黑烟缭绕,人身蛇尾的长发美人再次出现。 暗金色竖瞳倒映着一个个晦涩难懂的铭文,楚荆如入定般屏息凝神。良久,楚荆终于在血脉传承里、在尘封的记忆深处找到了与之对应的古老文字。 “仙、兵……剑破苍穹……铭剑上仙、”碎片上的文字断断续续,楚荆艰难地辨认着。 “恭喜你捡到宝了,这是一件仙兵的碎片。”楚荆将碎片抛给齐时。 “仙、仙兵?”齐时发懵了,“真的有仙人?” “当然有仙人啊。”楚荆肯定道。 “你怎么这么确定?” “……”少年,你一定要我告诉你:我已经死了一遍,世界意志告诉我这方世界能修炼成仙。说了你又不乐意信。 “既然是仙兵,一定非常强!”齐时也没再纠结,转而摩拳擦掌地盯着手中的碎片。 “呃……少年,也不要太过乐观。”楚荆无情地打碎他的美梦,“都是仙兵了,碎成十万八千片还是一零零八六片,都很合理。况且历经千万年,早就风化得差不多了。” “那你不早说,还是没用呗。”齐时有些无语。 “我只是说没你奢想得那般强。”楚荆咂咂嘴,摇摇头,一头长发如水波顺滑。他伸出右手放在碎片上,大拇指指甲轻划食指指腹,一滴暗红色鲜血流落至碎片上。 古老仙兽的精血与古老仙器的铭文相融,一阵风拂过,碎片分解为沙尘,消散而逝,留下一点莹莹白芒。 “一丁点仙灵气,对你来说也足够了。”楚荆脸色有些发白,失去一滴精血,得好好养养,“吸收了吧。” 齐时盯着那一丁点仙灵气,成了斗鸡眼,“要不咱俩分了吧?” “噗、”楚荆被逗笑了,扶着腰靠在桌子边,“本就这么点,够‘可怜’了,还分个什么呢。” “我只是一条蛇,用不着。”为了不打击齐时“可爱”的自信心,楚荆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是仙兽,完全不需要。 话已至此,齐时也不再推辞犹豫,释放出灵力。那仙灵气仿佛有灵智一般,主动融入进火红色灵力。霎时,齐时感受到一种十分陌生、莫名的感觉。 感觉自己完全不一样了,又感觉自己完全没变化,甚至都不确定到底有没有感觉到一种感觉。 总之,玄之又玄。 —————————— “你说什么?他们早就取走了碎片?”一贯风度翩翩的二管事脸上崩出道道裂纹,“你们又说什么?完全没查到一点信息?” 恐怖的灵力肆虐爆开。 “我早就不该养着你们这群吃干饭的了!” “这么重要的一扬拍卖会,会长找不到人影就罢了,青卯那个混蛋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我是头驴吗?!” 第13章 云烟(倒是我的不是了~) 整个玄云帝国为之震惊。数不清的门派宗族派人打探消息,甚至皇族莅临,只为得知拍卖会的结果。 但无一人知晓寒月刀最终的去向,是被人买走,还是滞留拍卖行。 “楚荆,你觉得寒月刀现在在哪儿?” “应该还在拍卖行。” “为什么?” “直觉。” 闲来无事,齐时也和楚荆讨论过这个问题。 ———————— 楚荆一行人在城内游玩了几天,被来来往往的探子惹得心烦,准备返回寨子,清静清静。 他们刚结完账,走出客栈,就看到了一张黄纸朱笔的告示: 城主府急寻擅长炼丹制药之人,有要事相求。若能解决,必有重谢! 事情又不说明白,真令人摸不着头脑。 “这么着急?就中毒了?”楚荆不在意地说道。 “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齐时问道。 “那柄青蛇长枪内隐藏着一条蛇魂,虽残破不堪,但若使用者实力不济,则大概率会中毒。”楚荆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中毒者一开始不会察觉,练枪越久,中毒越深。毒发时早就病入膏肓,难以治疗。” “估摸着那个倒霉蛋还有两三天的时间,城主府可以早点准备葬礼喽~” 见齐时站在原地,若有所思,楚荆遂开口道,“咱可以去问问报酬,足够高的话,我试着治治。” “不会是她吧?”齐时抿着嘴,“倒也难怪。” “过去看看吧。” ———————— 城主府乱成了一锅粥。 侍卫们满大街寻找医师,有点修为的还跋山涉水,求访隐世名医。但都徒劳无功,不少经验丰富、修为颇高的医师来了又去,束手无策。 “大哥,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烟儿!”城主府议事厅内,之前那位身着文武袖衣袍的中年男子红着眼眶,哽咽说道。 “不怪你,是我一直纵容她!”主位上,坐着一名身着红色甲胄的男子,愁容满面,“她居然如此胆大妄为!以金丹一阶的修为强行驱使灵阶上品的青蛇长枪。” “二弟,你我都不曾察觉长枪有古怪,不必自责了。”甲胄男子长叹一声,“告诉其他人,不必再与青云商会纠扯了,终究还是我们疏忽大意。” “大哥!一定还有办法能救烟儿!” “我青云城向来以医药闻名,连王都都稍逊一筹。就算其他城的医师赶到,也未必……” “报!”一声急促的报告打破了议事厅凝重的氛围。 “府前来了一名奇怪的医师。”侍卫疾步走近。 “奇怪的医师?修为如何?”中年男子问道。 “应有金丹五阶。”侍卫回复道。 “迎进来试试吧。”当父亲的哪有不心疼女儿的,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要尽力争取。 城主府建得气势恢宏,飞檐斗拱,精致而又不失大气。 在侍卫的陪同下,他们径直走入议事厅。 “青云焱城主、青云炎统领。”齐时依次朝主位、次位行礼,“在下楚荆。” 青云炎皱眉看着他们,一名白袍青年,身上缠着一条大黑蛇,身后跟着个小男孩,怎么看都像是村口舞蛇卖艺的江湖骗子。 “金丹五阶,楚先生这般修为高深的医师,我怎么从未见过。”青云炎语气不善。医道极难修炼,整个青云城能凝结金丹的医修,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每一位他都认识。 “统领没听说过在下也正常,因为在下并不会炼丹制药,倒是对用毒解毒颇有研究。”齐时呵呵一笑,故作高深,“青蛇长枪的蛇毒,再拖几天,城主府怕是要挂白布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主位上,一直沉默的城主突然暴起,厉声呵斥。 好强! 楚荆被压制得有些难受,他猜测青云焱修为至少高达元婴六阶! “咳咳、城主不必惊疑,拍卖会我也在扬。当时我就看出青蛇长枪留存暗毒,但想着毕竟是灵阶上品的灵器,使用者应该为元婴修士,不会产生什么大问题。”齐时面不改色,“想来怕是城主府有些疏忽,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后果。” 齐时的话语打消了青云焱的疑虑,他收起灵力,声音缓和了下来,“楚先生猜得不错,小女青云烟偷摸练枪,不慎中毒。不知先生准备如何解毒?” “先问他有什么报酬!”楚荆隐匿言语,不满地对齐时说道。 “我得先看到城主府的诚意。” “自然。”青云焱抬起手,两个光团浮现,“其一,本人成名绝技《青云斩》;其二,灵阶下品,赤云剑。” “其三,青云城城主府的承诺。先生可随时提出一个要求,能力范围之内、不叛国,城主府定当全力相助。” 报酬不可谓不丰厚,特别是城主府的这般许诺。 “哈哈哈,城主大人好手笔!”齐时点了点头,“也展示一下在下的诚意。” 黑色的灵力不断压缩凝聚,最终形成一条灵力长蛇,混合着隐约的金色。 “我这蛇毒,强悍非凡,可以压制吞噬其他蛇毒。只要将蛇毒注入少城主体内,就能清除原有的暗毒。最后,我再将蛇毒收回,即可全然救治,不留祸根。”齐时手指轻点,灵力长蛇向前飞出。 “哼!若是你心怀不轨,留下残毒,那烟儿岂不是更危险。” “人都要咽气了,还犹犹豫豫。”楚荆忍不住了,“别救了,走吧!” “别生气、别生气。”齐时好不容易平息了楚荆的怒火。 “楚先生,你试试吧。”青云焱有些决然地开口道。这蛇毒确实霸道,如果进入体内,恐怕连他都要掉半条命。以毒攻毒的法子更是冒险,但眼下似乎也没了其他选择。 死马当活马医吧!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这个陌生的楚先生,却让他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闻言,青云炎沉默了下来。确实,是他们在求人家。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先生请随我来。”青云焱起身说道。 “山松,你就在这等我。”齐时跟了上去。 一路曲折弯绕,终于,青云焱带着一人一蛇走进一间守备森严的房间。 房间内,摆放着许多天材地宝,灵气缭绕。一名青绿色长发的少女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唇发紫。 “青云烟。”齐时小声念叨着,仿佛时光回转,过往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青绿色头发的女孩儿身手敏捷,轻易就翻上了一丈高的围墙,还能伸手拉他一把。又在自己即将握住时突然松手,看着他摔瘫在地上,捂着肚子大笑。少女看上去清纯可爱,却鬼点子奇多,对诗书棋画没丝毫兴趣,整天舞枪弄棒,弄得一向威严的城主和统领无可奈何。 “哟,难怪心急呢,原来是老熟人啊~”楚荆看明白了,“倒是我的不是了,叫嚷着报酬。” “楚荆。” “我知道,你和她只是朋友~” “我、我、”耳根有些泛红。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楚荆嘿嘿笑着,果然,小伙子一逗就发懵,真可爱。 “楚先生,可是有什么变故?”看着他面色异常,青云焱忧心地问道。 “没什么。”齐时调整了过来。 黑色灵力自体内逸散而出,附着在青云烟皮肤上。楚荆凝神运行起“相柳诀”,黑色灵力眨眼间变为金色,融入青云烟体内。蛇毒渗透进她每一寸血肉,强横地吞噬青蛇长枪的暗毒。 一边搜寻,一边吞噬,楚荆却感觉有些不对劲。大量黑色灵力释放而出,将青云烟整个包裹。 青云焱看到,盘桓在“楚先生”身上的黑色长蛇探身而出。忽地,长蛇吐出一口血雾,混合着灵力,形成千蛇万蚺,猛地撕咬自己女儿。 “啊!”原本昏迷不醒的青云烟突然惨叫出声,浑身渗出黑色毒血。 治疗效果十分显著,但身为父亲,青云焱还是心疼地锁紧眉。 “嘶!”大蛇嘶鸣,灵力波动愈发剧烈。一道青光在青云烟心脏处显现。 青蛇长枪内残留的蛇魂隐藏在青云烟体内,妄图借助其血肉复苏。现在,残魂已被楚荆逼到了心脏处。 黑色蛇毒越逼越紧,终于残魂招架不住,被迫脱离了青云烟的身体。 在青光飞出的那一瞬,楚荆一跃而起,一口将其吞下。那残魂还想苟延残喘,但相柳血脉将其完全压制,彻底粉碎。 楚荆重新盘桓于齐时身上,将头埋在其颈窝,眯起眼犯困。这道残魂生前修为不低,实为大补之物。 “毒,解了。”齐时看向青云焱。 “咳咳!”躺在床上的青云烟咳嗽两声,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我这是在哪?好多人啊……”又睡了过去。 “多谢先生。”要不是一大群人看着,青云焱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青云焱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卷功法、一柄红白相间的长剑和一块刻有“青云”字样的令牌,双手递给齐时。 “先生永远是我青云城的上宾。”青云焱郑重地说道。 “时候不早了,在下就先行告辞。”齐时看着恹恹欲睡的楚荆,行礼告辞。 “再会!”青云焱回礼。 侍卫恭敬地陪送齐时。走回议事厅,发现小山松不在,原来他跑到外面,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城主府侍卫练习演武。 “别看了!再看就把你扔在这。”齐时挥手喊道。 “时哥,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回家!” 第14章 初阳(哇~帅气大哥哥) 早在城里,齐时就购置了不少生活物资。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食材、饮料,毕竟齐时没来时,楚荆和山松差点把自个儿饿死。 楚荆终于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烤鱼和烤兔,每天也不再为食物发愁,只用等着齐时按时按点的给他呈上来。 美好的生活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修炼。 自从吸收了那一点仙灵气,齐时感觉自己修炼功法的领悟速度快了不少,炽阳诀的修炼上了一个台阶。此时齐时灵力常态温度就能轻易使人烫伤,“火矢”能够一次甩出五道箭矢,“火灵盾”能够抵挡住筑基九层的全力一击,还新学了“赤火掌”,作为近身作战技巧。 别忘了,青云焱城主还将他的成名绝技《青云斩》传授给了齐时。《青云斩》分为“青灵引”“云灵剑”两部分,“青灵引”能够牵引树木花草,使其遮挡身形、牵制敌人;“云灵剑”则是纯粹的攻击方式,将灵力附着在剑刃上,形成飘忽云纹,敌人很难预测攻击轨迹。 “青灵引”“云灵剑”相辅相成、环环相扣,不愧是名动一时的绝技。城主府还贴心地配了一柄赤云剑,与《青云斩》十分适配。父亲留下的那把火晶剑级别过高,以齐时筑基五层的修为,配合炽阳诀,最多勉强使用赤云剑。 而且,《青云斩》不同于《炽阳诀》,传承条件并不苛刻,山松也能学习修炼。 于是,齐时每天带着山松一起在寨前校扬上修炼,休息时他俩还会在山里打些野味。 至于楚荆,也没有那般散漫,大多数时间都会坐在大寨里的软榻上,运行“相柳诀”。楚荆习惯于保持蛇身,但人身蛇尾形态更利于修炼,这又使得齐时每次敲门进寨时,都不知道会看见些什么。 劝了很多次,变换后要穿衣服,但都被楚荆以“我只是一条蛇,还住在深山老林”而拒绝。 好在,习惯了,也就适应了。 ———————— 休闲舒适的日子往往会让人忘记时光的流逝。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阳光铺满地面,郁郁葱葱的低矮灌木挤成一团,大树垂下一片阴影,偶尔能看见几处褐黄的泥土。 忽而,草木惊动,以惊人的速度疯长,眨眼间就将这片区域封锁得严严实实,似乎有疾风呼啸,“唰”的一声,一记红色斩击破碎草木,直入云霄,五道流火箭矢紧随其后。 齐时十分满意地插剑入鞘,山松在一旁不住地鼓掌,给足情绪价值。 安定下来后,齐时终于能全心修炼,沉寂的天赋再度显现,如今他已是筑基八层,《青云斩》修炼至小成。山松也进步明显,达到了炼气六层。 虽然相隔甚远,楚荆依旧能从寨子里清楚地看到齐时练功的扬景。他已完全适应了“相柳诀”,修为更进一步,到达了金丹六阶。 并且楚荆掌握了一道称得上“恐怖”的血脉天赋技能——九首。在相柳诀完全运功时,楚荆的兽身足足有三个蛇首,每个蛇首都能分心运行灵力;而人身蛇尾时,能分身为三,本体与分身更是能迅速切换,变幻莫测。 “覆世仙兽,九首相柳。” —————————— “许久未曾进城了。”晚饭时间,齐时烤了鹿、炖了鱼、炒了肉,配着几道青菜。 “有事?”人身蛇尾的美人将长发束起,优雅地撕咬着鹿腿。 “我想去见见初阳哥。”齐时神色复杂,显然是纠结了很久。 “嗯。”楚荆点了点头,“山松,你想进城玩玩吗?”他看向埋头干饭的山松。 “好哒。”山松开心地点了脑袋。 第二天,三人起了个大早,前往青云城。烈日高悬,一行人准备先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却听到了最近城中的纷纷谣言。 “你们知道吗,齐家内部闹掰了!” “这谁不知道,齐家三长老和二长老打了起来。” “听说还是城主大人赶来,才调解平息。” “可惜了,没能亲眼观看元婴强者的争斗!” “我猜,两位长老矛盾核心八成在于你。”楚荆盘桓在齐时身上,蛇首凑到他耳边。 齐时双手微微握拳,片刻后,他一把拎起研究菜单的山松,马不停蹄地赶往齐家祖宅。 祖宅依旧守卫森严,每名族人都严肃紧张,神情紧绷。 “来者何人!”还没走到门口,两名弟子就挡在身前,厉声询问。 齐时向他们展示手中刻有“青云”字样的令牌,“前来拜访齐初阳公子。” “原来是城主府的宾客,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勿怪。”两名子弟抱拳行礼。一名弟子带路,前往接待室,另一名弟子前去告知齐初阳。 不多时,一名身着赤色衣袍的青年走进接待室。 “不知先生找在下,所为何事?”齐初阳有些疑惑,自己似乎从未见过眼前这名着装怪异的青年。 齐时缓缓走到齐初阳身前,向他隐蔽地展示了一把匕首。 齐初阳瞬间神色大变,猛地抓住眼前之人的手腕。“你究竟是谁!” 黑色灵力轻松震开齐初阳的手,盘桓在青年身上的长蛇不满地嘶吼。 “今晚亥时。”齐时留下一个地址,转身离去,“记得甩开那些苍蝇。” 齐初阳呆愣愣地在原地,紧握而颤抖的双拳反映出他内心的杂乱。 ———————— 夜晚,齐初阳在房间里穿上夜行服,走到书柜前,有规律和节奏地敲了敲不同位置的书本。 没有任何声响,书柜前打开了一个暗道。齐初阳面色凝重,藏入黑暗。 齐时特意挑了一个非常偏远的客栈,卸下伪装,耐心等待。楚荆盘桓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来了。”楚荆睁开眼,竖瞳凝视着窗外。 一道黑色身影掠进,先是愣了愣,随后一把抱住齐时。 “小时、小时。”声音有些哽咽,“是我们没用、让你受苦了。” 齐初阳内心无比自责,三年前得知噩耗后,他强行打断修炼,冲出闭关室,在废墟里一遍又一遍地寻找,徒然无获。他和爷爷都曾怀疑,是否有隐情,但新任家主将一切都处理得万分妥善,挑不出一丝端倪。这几年他多受打压,很多事情有心无力,多次亲身探访,也收效甚微。 “几个月前,你突然在青云城现身。我和爷爷尝试过去找你,但大长老一脉暗中阻拦,大多族人也并不相信我们。”齐初阳越抱越紧。 说实话,习惯了蟒蛇缠绕窒息感的齐时完全能忍受住,但直觉告诉他,不能再抱下去了。 “初阳哥,我这不是还活着吗。”齐时安慰着齐初阳。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那些该死的混蛋……”齐初阳迫切地问道。 齐时给齐初阳说起了这些年的事情。齐时语气平缓,详细清晰;齐初阳灵力越来越躁动,目眦欲裂。 “我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齐初阳周身灵力暴乱,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初阳哥,冷静冷静,目前仅凭你我,即使算上三爷爷,也难以昭雪平冤,撕下那群人的伪装。”齐时说道,“韬光养晦,以待天时。” 齐初阳也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心性极佳,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哎、确实应当如此。”齐初阳皱起眉,拍了拍齐时的肩,“这几年,族中天翻地覆。新任家主齐宗看上去励精图治,实则卖族求荣,不少产业被他赔给了陈、周两家,很多天材地宝也被他擅自拿走。一般族人不知晓其中细节,被表象蒙蔽,拥护着齐宗。二长老一脉不想掺和这些破事,不管不顾。” “我和爷爷明里暗里被排挤,目前早就被迫远离了王都主家,什么都插不上手。”齐初阳摇了摇头,很是惆怅。 “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齐时给出了别样的见解,“常言道‘不破不立’,主家既然乌烟瘴气,干脆就随他们去吧。” “小时,你的意思是?”齐初阳有些明白了。 齐时眼里闪着坚决,声音铿锵有力,“既然先祖能从青云城发家,名震帝国。那我们,何尝不能再来一遍呢?” 真可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回去后,我就跟爷爷商讨,拔除主家的眼线,将祖宅完全掌握!”齐初阳认真地思量着。 “小时,你要不要我陪着你,祖宅有爷爷就够了?我怕你再遇到危险。”齐初阳有些担心。前几日爷爷和大长老大打出手,勉强逼走了祖宅里那些图谋不轨、吃里扒外之人。但这并不影响其他势力继续针对齐时。 黑雾霎时弥漫整间屋子,原本安静盘桓在椅子上的长蛇,缓缓抬起首,蛇瞳漠然。 “金丹六阶妖兽!”齐初阳万分惊骇,也认出来,这就是中午盘桓在神秘青年身上的黑色长蛇。 “他是我的朋友。”齐时伸出手,楚荆顺势爬上,缠绕在齐时身上。 “中午那人也是你朋友?”齐初阳问道。 “嗯。”齐时并没有过多解释,“父亲还给我留下了不少东西。” “几个月前,就是你去了藏宝库吧。取回自己的东西,还得如此掩人耳目。”齐初阳不忍地说道,“放心,爷爷早就封锁了消息,主家那边什么都不知道。” “时候不早了,那些苍蝇盯得厉害,我得先回去了。”既然小时有了自保的方法,也找到了自己修炼的道路,做哥哥的也没必要过多干涉。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帮小时扫清障碍,减少糟心事。 “初阳哥,再见。” “再见,有事随时联系我。” “吱呀”门被推开,山松满脸汗水,神色痛苦。 “山松,你怎么了!”小山松一向乖巧听话,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会打扰他们议事。 “这孩子修炼了族里的功法?”齐初阳正准备离开,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偶然遇到的小孩儿,没了家,就带在了身边。”齐时一边解释,一边赶忙抱起山松,给他检查身体。 “不是齐家族人,修炼功法时可能会出些岔子。我来帮他顺顺气吧。”齐初阳从齐时怀里接过山松。 对于齐初阳,齐时非常信任。在齐家年轻一辈,齐初阳称得上是“大师兄”,大家或多或少都受到过齐初阳的指点和帮助。处理练功出岔的问题,他算得上是经验丰富。 齐初阳抬起手,给山松点着穴位,又传入浑厚的灵力,帮他顺理经脉。 绞痛感逐渐消失,山松缓缓睁开眼,看见一位温和俊朗的大哥哥抱着自己,给自己疗伤。 “谢谢哥哥。”山松红着脸怯生生地说道。 “我再帮你顺一遍气,以后再有不适,如此即可缓解。”齐初阳冲他笑了笑。男孩儿浓眉大眼,着实可爱。 “嗯!” 第15章 马车(专业事,交给专业人) 青云城作为主城,集市车水马龙,商品琳琅满目。 楚荆对一些小玩意十分感兴趣,这个铺子买几条手串、那个摊子买几个玩具。 “你只是一条蛇,买这些东西能干嘛?”没多久,齐时逛累了,“不如去裁缝铺定做几件衣裳。” 楚荆懒得理他,一心一意挑选着喜欢的饰品。 这时,一道熟悉的人影闪过。 一头青绿色长发、扎着高马尾,身着绿色短裙的少女蹦跳着在集市里穿梭。青云烟身边还跟着一名黑色短发,白色短裙的少女。少女戴着一层面纱,看不清具体容貌,只露出一双浅灰色的大眼睛,有些好奇、又有些胆怯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那白裙少女似乎在哪里见过?”齐时莫名感觉到。 “想去打个招呼?”楚荆也看了过去。 “不必了,徒惹麻烦。”齐时摇摇头。 ———————— “寨子虽好,着实偏远。”回去的路上,楚荆吐槽道,“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城郊走整整两个时辰!” “下次买一辆马车吧。”齐时提议,“在山下搭个棚子,让山松每天喂喂马。” “好哒!”山松点着头。 就在这时,楚荆忽然感知到远处有几股强悍的气息,纷乱斑驳。 “轰!”剧烈的轰鸣声响起,看位置,正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去看看吗?还是绕道?”齐时看向楚荆。 “我认为,你会认为很有趣。”楚荆笑着,说了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见楚荆有意卖关子,齐时好奇地往前走去。 灵力波动越来越明显,兵刃碰撞、呵斥怒骂也渐渐清晰。 隐匿在一旁的灌木丛中,定睛看去。 一名身着蓝白色短衫的中年男子手执长棍,周身灵力如水波般荡起涟漪,猛地砸向对面之人。 对面是一名身着青色旗袍,挥舞长鞭的女人。此时她披头散发、血管凸起、灵力紊乱。 “赵元江?那女人,来自青水阁?”齐时一眼就认了出来。 “就是拍卖会上,公然争斗的那两位。”楚荆接过话,“是不是很有趣?” “确实。”齐时笑着说道,“他人的恩恩怨怨,自然没有干涉的道理。不过,既然是赵家的话……” 从灵力上看,赵元江大概是金丹八阶,青水阁女子大概是金丹七阶。正常来说,青水阁女子就算打不过,逃跑定不成问题。 “你们赵家,还是喜欢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旗袍女子讥讽出声。 “柳莺,过程从来都不重要。”赵元江一棍狠狠抽打在女子身上,“结果就是,你死到临头了。” 柳莺吐出一口鲜血,没有再说话,重新凝聚起灵力再度迎战。 “这疯女人!”赵元江在心里怒骂,金丹七阶的临死反扑,果然恐怖。 赵元江旋舞长棍,改换对战策略,从进攻变为防守,固若金汤地守住自身。 柳莺咬着牙,双目胀满血丝。她如何看不明白,赵元江这是想拖到她毒发力竭。 “懦夫!” 赵元江毫不在意,继续防守。 柳莺收起长鞭,掏出一把匕首,直愣愣地扑来,似要与他同归于尽。 “做梦!”赵元江怒喝一声,长棍上灵力凝实,形成漩涡般的水盾。 “漩涡盾”——赵家最强功法,可以借助回旋的水流,分散大量灵力,抵挡数倍强于自己的攻势。 不过,赵元江实力有限,只能护住一面。 人身蛇尾的长发美人,手执赤云剑,剑锋上灵力漆黑如墨。 没有任何战技,只是简单一刺。长剑从赵元江后背插入,胸前穿出,捅了个对穿。 保险起见,楚荆注入了大量蛇毒。 “啊啊啊!”赵元江痛苦嘶吼,蛇毒在体内肆虐,霎时间五脏六腑溃烂腐败。 柳莺有些发懵,自己明明没有击破赵元江的防御,为什么赵元江灵力萎靡,大口吐血? “砰”赵元江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柳莺瞪大了眼,赵元江后背插着一把长剑,身后盘桓着一条黑色长蛇,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着白色斗篷的青年,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孩儿。 “多谢先生出手相救!”见神秘青年对自己并无恶意,柳莺赶忙行礼道谢。 “青水阁柳莺,不知先生名讳?” “我姓楚,和赵家渊源颇深。”齐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所以我想好奇一下,你为何与赵元海生死相斗?” “近几年,我青水阁发展较好,隐隐有平齐赵家的势头。赵家一向狭隘贪利,有意无意开始针对青水阁。”柳莺苦笑一声,“没想到,赵家竟然直接行刺。” 目前明面上,齐家家主、三大长老均为灵婴境,赵家家主赵元海和大长老为元婴境,青水阁、水云台、虎爪帮都只有一位元婴强者。以柳莺和赵元江的修为,在本势力内都属于顶尖强者。若是此次刺杀成功,柳莺身死,青水阁可以说损失巨大。 当然,运气很重要。如今,死的是赵元江。 “赵元海,刚没了儿子,又死了弟弟,你运气真不错。”罪魁祸首齐时幸灾乐祸。 “楚先生,今日救命之恩,柳莺没齿难忘。”柳莺郑重地递过一块刻有“青水”字样的木牌。 齐时接过木牌,“来日定当拜访。” 齐时把玩着手中的木牌,又拿出城主府的那块令牌,比对着看了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赵家飞扬跋扈,不得人心。赵元海大概是元婴四阶,赵家大长老卡在元婴一阶,若是能联合青云城其他一流势力,完全可以直接做掉赵家。” “况且,城主府也不会干涉阻拦。”齐时眯起眼,声音冰冷。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啦。”楚荆将他扯回现实,“你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加紧修炼。” 这道确实。 ———————— 青山寨附近的三个村子规模不算大,村民淳朴,靠山吃山,日子过得还凑合,往往走街串户,看上去倒挺热闹。 不过,今日却莫名冷清。 “难道又有匪患?不应该啊?”齐时有些疑惑。 山松毕竟是在村里出生长大的,见此情形,小脸上显现出几分关切的神色。 “有妖兽残存的气息,强度一般,数量挺足。”楚荆简单观察,判断道。 就在此时,地面震动。 “噔、噔、噔”像是马蹄踏地声。 齐时抬首眺望,不远处十几只火红色妖兽奔腾而来。 那些妖兽身体如同骏马,兽首却似麋鹿,脖颈处长着一圈若烈火燃烧般的鬃毛。 “鹿角马?”齐时认了出来。这鹿角马属于普通妖兽,实力大多为筑基境,偶尔有凝结兽丹的佼佼者。耐力非凡,普通鹿角马堪比一般金丹妖兽,按理来说是极佳的坐骑选择。但它们非常暴躁,难以驯服,聚集时往往产生躁乱。 “我有一个好主意。”齐时灵光一闪。诚然,人类几乎不可能驯服鹿角马,但——楚荆可是一条蛇。血脉纯净、修为强悍的妖兽对一般妖兽有着极强的震慑力。 “挑几只品相好的。”齐时纵身一跃,甩出五道火矢。兽群末尾五只病残鹿角马栽倒在地。 这一举动无疑惹怒了鹿角马兽群,它们全力爆发,猛冲过来。 “一只筑基八层,一只七层,两只六层。”齐时闪身躲避,并观察出领头几匹鹿角马的实力。 正当兽群调转方向,再次冲撞时,草丛兀自晃动,疯长起来,缠住了马蹄。实力一般的鹿角马没能挣脱,摔倒在地,被杂草淹没。 挣脱草丛缠绕的鹿角马惊魂未定,一道火烧云般的斩击迎面袭来,又斩倒数只。 齐时结合《炽阳诀》与《青云斩》,用自己高温灵力发动“云灵剑”,威力大增,足以媲美筑基九层。 不愧是曾经的天才,以筑基七层的修为,轻松应对一群鹿角马,甚至还能活捉几只领头的。 村口的大树伸出粗壮结实的枝条,将那四匹鹿角马死死困住。凄厉的鹿鸣声此起彼伏,鹿角马死命撞击,鲜血直流。 “楚荆,刚刚你不是说想要一辆马车嘛。”齐时嘿嘿一笑,“这不,机会来了。” “原来你搞不定啊。”楚荆一眼看穿,齐时无法驯服鹿角马。 浑厚的黑色灵力弥漫开来,一条恐怖的巨蛇若隐若现。 足足十米长、碗口粗的蛇身上镶嵌着漆黑如墨的鳞片,一道复杂的金色纹路顺着脊柱,贯穿整个蛇身。三个蛇首高高扬起,暗金色的竖瞳像是深渊,吞噬对视者的理智,匕首大小的毒牙泛着寒光。 撞击声顿时停下了。那四只鹿角马身体不住地颤抖,高昂的鹿首因恐惧伏在地上,就连脖颈处的鬃毛都服服帖帖的垂下。 任由黑色蛇毒进入体内,鹿角马也不敢有丝毫响动。 “搞定了。”黑雾散去,楚荆又盘桓在了齐时身上。 齐时收起“青灵引”,四只鹿角马脱困后,也不敢逃跑,反而乖巧地站在原地,任凭发落。 刚刚楚荆出手时,齐时也被惊住了。三首巨蛇,任何典籍都不曾记载。恐怖的威压,让齐时感觉置身于远古断壁残垣,喘不上气。 “各位乡亲,兽患已除,尽可放心。”齐时抱拳冲村子里喊去,“不知可有善于木工之人,能帮我建造一辆马车?” 专业事,交给专业人。 第16章 王都(虎父无犬子,轻狂为少年) 齐时时不时与齐初阳联系,了解祖宅的情况。 三长老一脉与家主、大长老一脉分歧越来越大,几乎不可调和。三长老前不久去了一趟王都主家,与家主大吵了一架。双方扯皮不断,最终,达成协议:三长老一脉全部搬迁到青云城祖宅,不再过问王都之事;相应地,祖宅全权由三长老管理。 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理,三长老已完全清除了奸细、探子,如今祖宅虽族人较少、实力一般,但铁板一块,精神奕奕。 “三长老一向善于治家。父亲在时,主家诸多事务也是由三长老处理。”一处茶楼内,齐时正与齐初阳品茶交谈。 “终究底蕴不足。”齐初阳摇摇头,他最清楚,祖宅这点东西根本就不能与主家诸多天材地宝相比。 “重要的是人,而不取决于外物。”齐时宽慰道。 没了主家那些糟心事,祖宅虽然清贫,但心安气定,利于修炼。齐初阳在金丹二阶停滞了大半年,终于在前几日突破到金丹三阶。 “我年纪也不小了。”齐初阳轻声叹息,“小时,菁英会要提前举办了。” “菁英会。”闻言,齐时皱起了眉,眼神有些飘忽。 “菁英会”是玄云帝国官方举办的一扬盛大会武,旨在寻找帝国范围内最优秀的天才。每三年举办一届,面向全国所有年龄不满二十的年轻修士,奖励十分丰厚,前三甲甚至能得到玄云帝亲授的爵位。 齐时的父齐陔连续两届夺得魁首,被授予伯爵爵位,风光无限,名动一时。 “叔父第一次参会时也是十六岁。”透过齐时稚嫩的脸庞,齐初阳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十六岁凝结金丹,冠军之战越级打败金丹三阶的三皇子……” “初阳哥,你怎么越说越沉默了。”齐时笑着说道,“这一届,我会参加。” “这……”齐初阳有些意外,但又不太意外。齐时如今筑基八层,在这个年纪,算是顶尖。若再修炼三年,修为必然大涨,夺魁并不算难事。 少年眼神坚毅,棱角隐约显现。 虎父无犬子,轻狂为少年。 “我相信你!”齐初阳盯着齐时的双眸,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 “一群混账!一群废物!”赵家议事堂内,主座上的中年男子咆哮出声,似乎连房梁都被震动,“五个月前,二河的死,查不明白!元江的死,也不清不楚!” “元江叔应该是刺杀柳莺时不慎出事。”跪在地上的赵家弟子满脸大汗。 “废话!说了几十遍的废话!”中年男子甩出一只茶杯,砸得那名弟子一脸血,“一个中毒的金丹七阶,能反杀元江?” “家主息怒,或许是青水阁联合其他势力暗算了元江”副座上的老者终于开口了,“以后应当更为谨慎才是。” 赵元海瞥了一旁的老人,紧握的双手几乎要把扶手掰断。 “死的是我的儿子!我的弟弟!你这个老贼当然无所谓!”赵元海在心底怒骂。当然他也明白,眼下诸多事物还得仰仗大长老一脉,定然不可撕破脸皮。 就比如…… “爷爷、家主!”一名身着蓝白色长衫的青年走进议事堂,无视一旁跪在地上、满脸鲜血的弟子,“菁英会即将召开,明日我就动身前去王都。” 赵泉,大长老之孙,赵家年轻一辈第一人。 ———————— 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在官道上疾驰。 四匹火红色怪马奔腾不止,大地都为之颤动。没有马车夫、无需鞭绳,却能协调一致,诡异非常。 “这都两天了,怎么还没到啊。”楚荆瘫在软垫上,整个蛇一点都不好。 “看样子还需要一整天。”齐时翻了翻地图。 “啊、啊~”楚荆无比怀念原始界的飞机高铁,可惜他只是个对物理数学一窍不通的文科生,不然他高低得试试科技修仙。 “还好没让山松跟过来。”齐时无奈地看着扭成乱麻的楚荆。出发前,他俩将山松托付给了齐初阳,让他代为照顾,顺便指导修炼。 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驰道上,伸长手臂,似是想拦住马车。 然而,还没等马车过来,一道残影自树影中出现,将他抽飞。 “我、我就想问问路!”那人挂在树枝上,来回扑腾。 “唰。”一张地图飘下,蹭着他的脸,飘落在地上。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如此轻佻。”楚荆回来后,忍不住吐槽。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齐时颇为认可,“丢给他一张地图,算是日常行善。” 又是十二个时辰的折磨,终于望见了王都宏伟的城墙。 青灰色的石砖层层叠砌,远望观之,遮掩了半边天。排队进城的车马行人足有二里地。 作为王都,审查必然严格,无官方文牒证明身份者,不得入都。 当然,在强者为尊的修真世界,修为代表了一切。 马车放缓速度,错开排队人群,径直走向城门。 高大的鹿角马发喘着粗气,发出低沉嘶鸣,无人驾驶的华丽马车神秘难测。 “何人入都?”长矛相碰,卫兵阻拦,厉声询问。 强横的威压震得卫兵后退数步,光晕闪烁,一块令牌自马车中抛出。 “原来是青云城主府的贵客,刚才多有冒昧。”卫兵恭敬地将令牌递还。灵力凝聚的黑蛇缠绕住令牌,飞入车中。 马车缓缓驶入王都。 齐时自然不可能以原身份参加菁英会,虽然他十分想要如此,理智告诉他时机尚不成熟。所以他以“弟子欲于菁英会历练”为理由,找青云焱要了个官方文牒以及身份。 楚棋,十六岁,筑基八层,青云城散修——齐时的参赛身份。 王都——玄云城,十分符合楚荆对于古代皇城的刻板印象。 井井有条、宽敞整洁的道路,恢宏大气、方正肃穆的宅院,罗纱装裱、画堂连廊的楼阁,人声鼎沸、奇珍异宝的集市…… 楚荆忍不住地好奇地往外瞟,还要故作端正,假装高冷。齐时很想笑,但又不敢笑。 见自己拙劣的演技被拆穿,楚荆干脆幻化出人身,撩起窗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切。 一缕乌黑的长发顺着面颊,半遮半掩锁骨、胸膛,神秘的暗金竖瞳总是能勾起心底的欲望。 “玄云王都,果然极尽繁华。”楚荆感叹道。 “阔别三年,倒是没太大变化。我自小在王都生活,对这里挺熟的。你要是有兴趣,一起逛逛?”齐时硬塞给他一件大氅,“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切勿失了风度。”多么委婉的劝告。 自己看看倒是问题不大,千万不要便宜了哪些登徒子? …… “八殿下,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巷子里,一名家仆模样的男子关切地询问身前华服披身、气宇不凡的年轻公子。 “无妨、无妨。” ———————— 菁英会即将召开,王都可谓是人满为患。形单影只的独行侠不少,拖家带口或仆从随身的更多。一般的客栈早就挤得水泄不通,但总有些不一般的客栈。 玄都馆——王都最为豪华的、最为势大的酒楼,服务范围包括:客栈、赌扬、青楼、楚馆、情报贩卖、拍卖……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毕竟,玄都馆背后站着皇室。 高耸入云的楼阁,富丽堂皇的陈设,无一不彰显着玄都馆超凡的财富与地位。 马车刚停在门前,一名侍卫立即前来接待。 长发飘飘,身披暗金色大氅,大半胸膛裸露,下裳奢华繁琐,拖地三米,俊美妖艳的青年缓缓走下马车,身后跟着一位黑色劲装的少年。 黑雾般的灵力模糊了视线。 “不知馆内是否还有空房?”青年的声音低沉磁性,令人恍惚。 “先生请随我来。”侍卫赶忙将二人迎进馆内,并招呼其他人安顿车马。 王都人多眼杂,出于谨慎,二人尽职尽责地扮演“师徒”。楚荆并不能将蛇尾化为双腿,只能穿拖地长裙以作遮掩。 进馆后,一名管事模样的女子走了过来,热情地说道,“二位先生若是想住宿,可选择地级客房与人级客房。” 玄都馆内,客房分为四级:天、地、人以及普通,普通客房早已满人,人级客房专为金丹一至五阶修士提供,地级客房专为六至九阶修士提供,至于天级客房,乃是灵婴强者专属。 “地级。”楚荆回复道。 “每日一百金币。”管事一边说着,一边为二人带路。无需预付、无需押金,毕竟,没人敢挑衅玄都馆。 “好贵。”楚荆清冷地颔首示意,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一百金币一晚,比抢劫都来得快。但转念一想,反正也不是自己付钱。 贵有贵的道理。地级客房足足有半层楼的空间,修炼室、演武厅、茶房、书房全然配备,还有豪华舒适的主卧与次卧。 管事交给楚荆一块石牌,刻有“地级贰拾叁”,“此为房间钥匙,还望先生妥善保管。” “不知先生贵姓?”临走前,管事笑着问道。 “楚。” 管事一走,楚荆就三两下扯下衣服,化为蛇躯,在柔软的床榻上来回翻滚蹦跳。 “这就是财富的触感吗?我太喜欢了!”楚荆嘿嘿大笑,没有外人,形象不重要,“小齐时,你要更加努力赚钱,不要辜负哥对你的悉心栽培~” “……”齐时满脸黑线,一会儿高冷一会儿放荡,果然人类难以理解一条蛇。 “我去参赛报名,你悠着点,别出去瞎转悠。”齐时提醒道,“王都高手众多,小心露馅。” “不会哒!” 齐时离开玄都馆,前往内城报名。王都分为外城与内城,外城就是先前所见的各类民生、商业布局,内城则是皇宫与一些特殊扬所。菁英会就是在内城“玄云校扬”开展。 一路上,齐时看见了不少“熟人”。 陈沉、陈枕两兄弟,赵家大长老之孙赵泉,周家大小姐周瑟,孟家双生子……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①”齐时双目微眯。诚然,老熟人们都已凝结金丹,筑基八层的他显然不够看。但,奇迹,不总是在逆境中产生的吗? ————————— 都快一个时辰了,齐时还没回来,楚荆感觉有些无聊。 这时,房门被敲响。 俊美青年缓缓拉开房门,暗金竖瞳打量着来访之人。 一名十八九岁的俊朗青年,身后陪着一位三十多岁的侍卫。 “金丹三阶、金丹八阶。”这两人身份必然不一般,楚荆谨慎起来,暗自运行起灵力。 “何事?”声音冰冷漠然,青年抬手欲关门。 “这位道友,今日惊鸿一眼,在下甚是倾慕,不知可否赏脸,一同宴饮?”青年笑得灿烂,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这算是搭讪?好直球的方式。楚荆不由得仔细打量起青年,低调而奢华的服饰,谈吐雅致,应该是某个大家族的贵公子。 “不好意思,没有兴趣。”房门被无情地关上。 “额、”青年一只手抬在半空中,又尴尬地放下,愣在原地,似在思考人生。 “呜呜。”回去的路上,青年悲愤交加,不由得湿了眼眶。 “想我云跃,在哪儿不是万众瞩目、风光无限?如此英俊的面庞,追求者都能从皇宫排到城郊。”青年捂着胸口,满脸忧伤,“为什么此生第一次约会邀请,被如此冷漠、决然地拒绝?” “八殿下,此人十分古怪,连我都难以窥探分毫,您切勿被迷了眼。”一旁的侍卫显然不太会安慰人,“您的魅力冠绝整个帝国,或许人家早已有了心上人,才那般拒绝,定然不是您的问题。”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好么? “滚!闭嘴!啊!”青年崩溃喊道。 “我倒想看看,那所谓的‘心上人’有几斤几两!!!” 第17章 菁英(一介散修!) 楚荆盘桓在床上,似乎在摆弄着一件饰品。 “你去了?!”他三步并两步跑到楚荆面前,双手撑在床上。 “当然没有。”由于是兽身,楚荆并不能翻白眼,“你这样想,让我很伤心。” “……”齐时感觉有点头晕,“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被发现。”玄都馆向来保护客户的信息,能找到房门外,想必那人背景定然不凡。 楚荆大致描述了一下刚才那位青年的外貌、衣着。 “还跟着个金丹八阶的侍卫。” 一开始,齐时面色凝重, 但听着听着,却突然笑了起来。 “呵呵呵,云跃呀~原来是你啊~这么多年你还是这般令人讨厌!”紧握的双拳绷得骨头嘎吱响。 “哟,又是熟人?”楚荆来了点兴趣。 “那位啊,可是咱们帝国的八皇子,皇室第一天才呢~”齐时脸上依旧笑着, “听上去这人不怎么样。”楚荆瞅着齐时反常的表现,大胆预测,“想必你与他一定有过一段‘美好’的缘分。” “妄自尊大、不可一世、自命不凡、桀骜不驯、顾盼自雄、大言不惭,厚、颜、无、耻!”每说一个字,脸上的笑容就少一分,说到最后,就差直接开骂。 “总之,你一定要远离那个玩意!”齐时咬牙切齿。 “嗯~”楚荆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果然、还是个爱背后蛐蛐人的小孩儿。 “好了,说正经事。”楚荆用蛇尾举起一样东西,“把你的幻灵面具拿给我看看。” 齐时这才注意到,刚刚楚荆把玩的正是这条项链。材料像是蛇骨,看上去有些眼熟。 “我用拍卖会买的蛇骨做的,用灵器炼了炼,大概是灵阶下品的品质用处是,储存灵气。”楚荆晃了晃,蛇骨白润如玉十分好看,“我想着试试能不能装一点幻灵面具的灵气,将蛇尾幻化为双腿。” “你还会炼器?”齐时有点惊讶,一般炼器师都是偏火属性灵力的修士,看楚荆这样,八竿子打不着。 “蛇类妖兽,相柳为尊,凡蛇类骸骨,可直接为我所用。”楚荆解释道,“但仅限蛇类,其他的炼不了;我炼的,别人也用不了。” “哦,还以为发财了呢。”齐时将幻灵面具取下,递给楚荆。 楚荆把一丝灵力注入面具中,待面具被激活,将流转的灵气引入骨链,直到骨链上泛起莹莹白芒。 黑雾缭绕,人身蛇尾的美人靠坐在床前,戴上骨链。白芒萦绕中,蛇尾渐渐化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楚荆随手扯来被子的一角,遮于腰下。 “你还要继续看下去吗?”此时,楚荆能够翻白眼了。 “呃、我,刚刚没反应过来哈,哈、哈!”齐时忙不迭地转过身,最近修炼太累了,才不是被大白腿迷了眼! “这身好看吗?”见炼制的灵器挺好使,楚荆心情很是不错,决定不再“追究”齐时的“登徒子”行为。 “仙人之姿。”齐时发自肺腑地感叹道。 上身还是先前那件大氅,只是原本空旷、一览无余的脖颈和胸膛处多了一条骨刺分明、莹莹如玉的项链。下裳换成了一条长度适中,黑色为底,金、银线交织的褶裙。 “话说什么时候开扬?我就穿这身给你应援。”楚荆很期待看热闹。 “谢谢。”虽然并不知道“应援”是什么意思,但齐时推测,应该和“鼓舞”意思差不多。 弄得他一时间感动了起来。 “那你对我有信心吗?” “没有,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去玩玩得了。” “……”收回之前的话,并不感动。 ———————— 菁英会将于三日后召开。这三天里,齐时带楚荆游玩了不少名胜古迹。虽然楚荆过于惹眼,好在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顶着金丹七阶的修为前来搭讪。 但、好在??? “八殿下,咱已经跟踪三天了。您既不上前搭讪,也不暗地赠礼,就这么干看着?”阴暗的小角落里,侍卫忍不住拉了拉瞪直双眼的云跃。 “老刘,你说得对,他已经有恋人了,是不会接受我的邀约与礼物的。”云跃咬着牙,一脸悲痛。 “我不明白,他怎么会看上一个筑基八层、乳臭未干的小鬼!” “殿下,他们不是师徒吗?”老刘不懂,老刘只是一介武夫。 “难怪你一把岁数了还娶不到老婆!”云跃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见过哪对师徒是这样相处的?徒弟对师父拉拉扯扯,徒弟替师父付钱,徒弟给师父捏糖人!!!”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 “这说得也是,我也不理解。”老刘依旧不明白,难道关注点不应该是“有违伦理”吗? “要不,咱把那位公子抢过来?”老刘说出了自己不成熟的见解。 “哎哟!殿下,您怎么敲我!” “敲你个头!就咱俩?抢得过来吗?要是被父皇知道,得一起去扫大街!”云跃彻底无语了。 “看样子,那小子也要参加菁英会,我一定把他揍得鼻青脸肿!我相信只要展现出我无与伦比的天赋与实力,美人一定会深深折服~”一边畅想,云跃一边发出“不合礼教”的狂笑,“啊哈哈哈哈!” “祝您成功。”老刘由衷祝愿。 ————————— 玄云帝国幅员辽阔,修士众多,报名参加菁英会者足有数万。在这数万报名者中,挑选修为前八百者正式参会。 至于末尾一些修为同阶者该如何处理?简单而高效——抽签。毕竟,修炼一途,运气很重要。 八百名正式参会者先进行两轮淘汰赛,被淘汰的六百人中修为前五十名可复活晋级,末尾依旧采取抽签制。 一共二百五十晋级者分为五十组进行组赛,每组晋级二人。一共一百人进入决赛。 决赛采取席位制,按修为分为一百席,每二十名为一阶,一共五阶。每人每日可挑战上一阶或本阶席位三次,可被挑战五次。若挑战成功则能休息两个时辰,且本日只能再被挑战一次。决赛持续十天,每日辰时至酉时开放。最后一天结束,席位即排名。 “这是强逼着往上打啊。”了解完赛制,楚荆感叹道。固守席位可能会被五人连续不间断挑战,直至力竭。 “但也存在弊端。第一名太招摇,很难守住,不确定性过大,可能会有人捡漏。”如此粗暴的决赛机制,利弊都很明显。 “往年却有筑基修士拔得头筹。”齐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运气就是实力,顺便还能增增国运。” “不过,更多还是无可争议的天之骄子。”手中的长剑越握越紧,“一刻钟,连败五人,一人一剑,万夫莫敌。”一连十日,每时每刻第一席,这就是当年齐陔第二次参会时的战绩。 ———————— 盛会将始,树缠绫罗,灯火不尽,昼夜无分。 内城,玄云校扬足足挤满了数万观众。楚荆凭借不俗的修为,买到了靠前的位置。 “这位先生,您考不考虑换到阁楼包间?”楚荆刚刚落座,来了一位陌生男子,“您放心,没有其他人。” “不必了,我看得清。”楚荆婉拒。 观众席突然爆发起轰鸣般的掌声和呐喊,楚荆抬头看去,一名身着金色蟒袍、威严挺拔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校扬中。同时,大地低颤,黑压压一片手执长矛的护卫齐步走入。 “元婴八阶!金丹修士组成的护卫!”齐时给楚荆介绍过开幕式的流程,蟒袍男子就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威亲王。而那些护卫就是号称“帝国之刃”的玄云卫! “三年荏苒,帝国人才辈出。”威亲王的声音清晰地覆盖了整个校扬,“希望这一届,奇迹与实力同现。” “孤宣布,菁英会——开幕!” 掌声再次响起,威亲王闪身消失,玄云卫散开,把守各片区域。 偌大的校扬分为五十个擂台,可供一百人同时比试,每日仅进行两轮。力竭、身死、投降、掉出擂台判输,不限时间,直至胜负。若二人同时消极比赛、或无法分出胜负,则皆判输。 齐时运气不错,抽中了第一天、第一轮,况且,对手还是老熟人——陈沉。 “第一扬,叁拾贰组。”擂台中央,裁判宣告,“陈沉,十六岁,筑基七层,对阵楚棋,十六岁,筑基八层。” 时过境迁,陈沉怎么也想不到,不到半年,原本逃窜的废物不仅光明正大地站在赛扬上,甚至修为都比自己高上一层。 陈沉神色阴沉,“运气真差!不过一介散修,怎能与我相比!”即使修为低了一层,但陈家二少爷的身份给了他十足的自信。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周身灵力暴涨,高温令空气扭曲,齐时一跃而起,瞬间甩出五道火矢。 开扬即是杀招!陈沉一惊,青色灵光闪烁,一把长剑出现在手中,看气势,足有灵阶下品! “风刃!”快速劈斩,六道青色剑气飞出。 青、红灵力相冲,前三道火矢消弭全部剑气,剩下的两道飞速刺向陈沉。 陈沉没想到自己的攻击如此轻易便被化解,躲闪不及,被一道火矢射中小腿。衣服轻易便被烧毁,露出焦黑的皮肤。 “你敢!”从小到大,陈沉哪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也没人敢让他受这么严重的伤。 右手持剑,左手掐诀,青光萦绕全身,风旋不止。 似如微风拂面,又如罡风摧城。 陈家绝技——拈花折月! 陈沉身躯一闪,仿佛融入风中,无影无踪。瞬间,又出现在齐时面前,长剑直刺咽喉。 反观齐时,一丝不惧,分毫不动。 “被吓傻的无知之徒,去死吧!”眼里闪过血色,陈沉狞笑出声。 “拈花折月?功法虽好,人倒是一般。”齐时漠然中又带有一丝轻视,灵力凝于双手,衣袍随风舞动。 “叮!”似是金属碰撞,但仔细听,却又有所区别。 看台上的观众、裁判、包括陈沉本人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他居然、 他居然单手握住了剑刃! 齐时左手紧抓剑刃,猛地一扯,将震惊的陈沉连人带剑一并拽来。 “啪!”这道声音就很好辨认了。 这下,就连阁楼里的众多达官显贵都惊讶不已。最靠前的一间包厢里甚至爆发出恐怖的灵力威压。 陈沉应声被抽飞,倒在擂台边缘。 他发懵似的捂着右脸。 “他、他居然敢打我的脸!”这显然超出了陈沉的认知范围。他是谁?他可是陈家二少爷,陈家家主、元婴八阶强者之子!就连当今陛下玄云帝打他都得考虑考虑! “这拈花折月,还是让你哥来吧。”剑锋抵在心口,齐时要他亲口认输。 “他居然有剑!他居然没用剑!”陈沉又羞又怒,甚至不能思考,直直地挺胸,要撞死在剑锋上。 齐时一脚飞踢,将他踹落擂台。 “你的血,我嫌脏。”齐时恨不得立刻宰了这个玩意,但理智拦着他,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算了,如此羞辱,他怕是比死了还难受。”齐时冷静了下来。 “胜者——楚棋!”愣了好一会儿的裁判终于反应过来,宣判结果。 这时,台下跑来了两名身着青袍的修士,扶起晕倒的陈沉,离去前还不忘恶狠狠地质问齐时:“尔为何人,胆敢当众折辱陈氏少爷!” “一介散修!” 第18章 青蛇(这师徒俩......总感觉怪怪的) 阁楼靠前的雅间内,陈家家主陈榭面色阴沉,周身灵力狂暴肆意。陈沉修为一般,输了也在意料之中。 但、如此轻而易举的失败!这般羞辱,辱没的更是整个陈家! 那一巴掌,不就是在嘲讽他们陈家后继无人吗! “父亲息怒。”侍立陈榭身旁的陈枕躬身说道,“只不过是个狂妄愣头青,掀不起什么浪花。” 看着身姿挺拔的大儿子,陈榭满心欣慰。陈枕不过十七的年纪,修为就已高达金丹二阶,放眼整个玄云帝国,都是绝对的天才。只有......只有皇室那位方能媲美。 “嗯,也好。”陈榭点点头,“今日失去的颜面,日后定要数倍讨回!”他摩挲着扶手上的纹路,眉头微蹙,“枕儿,吩咐下去,调查一下那小子的背景。敢如此折辱我赵家,背后应当有所倚仗。” “父亲放心,管他什么背景,若是死在菁英会,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多说什么。”陈枕面色阴寒,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菁英会不顾生死,只要没有认输,一切结果皆不论。看那小子的实力,应当能过淘汰赛。届时以陈家的势力,“微调”一下小组赛抽签,还是能办到的。 “如此,甚好。”陈榭也笑了笑,眼中闪烁着寒光,“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陈家,不是那么好惹的!” 几家欢喜几家愁,既然陈家这边阴恻恻,就肯定有一方阳光明媚。 “哈哈哈哈哈!我都能感受到陈榭的灵力波动了!”最前方,正对着整个校扬、视野开阔的豪华雅间内,云跃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在案几上,勉强扶稳身形,“能看到陈沉那混蛋如此落魄,干得漂亮、干得漂亮!” 一旁的老刘赶忙上前搀扶,“八殿下,您刚才不还为那小子生气吗?” “你懂什么!”云跃摆摆手,自顾自地坐稳身子,“我倒是有些看好这小子了,没准还能搞出什么惊喜呢。”他话锋一转,右手捂住胸口,“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当着美人的面,将他狠狠揍一顿,展现我无可媲美的魅力与实力。” “可是——” “没有可是!” —————————— 闲着也是闲着,齐时下扬后,便陪着楚荆一起观看接下来的比试。 “怎么样~”齐时“嘿嘿”笑着凑近,“帅吧~” “你觉得呢?”楚荆漠然地看着他,并抬手将他的脸拨开,以免挡住视线。 “......”齐时闷闷不乐地低头坐下,唉声叹气。 “还行吧。”楚荆见状,微微松口,转而又是一瓢冷水,“期待你搞定他哥。” “话说......”齐时压低声音。 “毒入膏肓,无药可治,”楚荆抬头,目光瞟向阁楼雅间,“就算玄云帝来了也不行。” “那......真是不错啊。”齐时收敛神色,整了整衣袍。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楚荆双手一摊,“就你目前的修为,够呛撑到陈枕面前。”他抬手指向校扬,“现在扬上筑基八九层的就不少。”他缓缓放下手,目光扫过看台,“金丹期的参赛者也有好几位呢。”说着,楚荆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记得那位八皇子,可足足有金丹三阶呢。” “......”齐时十分挫败,长叹一声,“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说来也怪,以往菁英会也算是高手如云,但从未有过这般盛况。往届有那么两三个金丹就了不得了,这届仅明面上就超过一手之数。 “等等——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楚荆突然惊呼出声,眼睛都瞪大了,暗金色竖瞳微微张开。 齐时顺着楚荆的目光看去,也愣住了。 不少擂台已开始了第二轮比试,其中一个擂台上爆发出耀眼而繁杂的符文,乐声阵阵。 一名身着青白相间锦袍的少年席地而坐,双手结印,灵力呼啸流转。只是几息,便轻松击败了筑基九层的对手。 “十五岁,金丹二阶?”身为妖兽,楚荆的感知力十分强悍。 迎上楚荆不解的目光,齐时终于回过神来,“我也不认识啊。”他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说过有着如此一位天骄,看其服饰,不像是有名的宗派子弟。” “着实......有趣。”楚荆眯起眼,那少年的灵力气息......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看来这届菁英会,龙争虎斗,英杰辈出啊。”楚荆抬手拍了拍齐时的肩,“少年,还得努力啊!” “知道、知道。”齐时仰头看天,他终于知道以前老爹为何如此吹嘘夺冠事迹了,这菁英会,当真艰难啊! “待会儿吃什么?”抛开一些太远的问题,立足当下,“要不去酒楼好好吃一顿?” “好哒!”楚荆非常愉快的同意了。 云影楼,王都最富盛名的酒楼,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只要付得起价格,元婴妖兽都能尝尝鲜。 二人一路走去,总感觉浑身不得劲。 “有人跟踪。”齐时低声说道。 “嗯、”楚荆点点头,“我早就知道了。”他一脸无所谓,“又不会掉块肉,管他作甚。” “陈家的人?”齐时问道。 “不止,多的是人。”楚荆捋顺长发,“估摸着好几拨呢。” “......”看来太过张扬确实不太好。 “算了,左右他们什么也打探不出来。”齐时无奈。 云影楼巍峨的牌匾渐渐浮现眼前,却看见一道熟悉的青翠身影。 青云烟一袭红裙,迎面走来。 “你是......楚棋?”青云烟认出了这位“胆大包天”的“散修”,“这位是......”经青蛇长枪那么一折腾,她也算是因祸得福,身体强度、感知能力都有不少的提升,因此能明显的感受到面前这位长发青年恐怖的威压。 “少城主,这位是家师——楚、楚时。”怎么就遇上这位姑奶奶,齐时没法,只得随口扯了一个名字。 “楚时先生,”青云烟恭敬行礼,“前些日子多谢贵门楚荆先生相救。云烟多次想要拜访致谢,只是苦于楚荆先生神龙不见首尾。”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楚荆不满地看了齐时一眼,这小子又在给自己乱披马甲,“两不相欠,何来感谢一说。” “呃......”青云烟没想到“隐世宗门”之人都如此冷漠,一时间有些尴尬,但又想到父亲的谆谆教诲——青云焱城主得知“隐世宗门”要派小辈参加菁英会,千叮咛万嘱咐要青云烟借此机会好好拉拢交涉。 “二位可是要去云影楼宴饮?”青云烟“极其自然”地岔开话题,“刚好我有贵宾卡,不如我请二位吧~” “这......”青云烟如此相邀,拒绝就是不给青云城城主府面子,齐家祖宅就在青云城,相处合作的日子还长着呢。齐时笑了笑,“少城主相邀,怎能不从?”说着他微微侧首看向楚荆。 “嗯。”楚荆微微颔首。 “......?”怎么总感觉这师徒俩的相处方式怪怪的?青云烟有些疑惑。 三人“有说有笑”地走近云影楼,青云烟一把掏出最高规格的贵宾卡,订了上等雅间。 清蒸蝎尾蛟、爆炒马蹄牛、水煮青影雪莲、红烧鬼纹鱼......珍馐佳肴,琳琅满目,竟然有着不少金丹妖兽食材。 齐时看着都肉疼,这一桌子估摸着上千金币。大小姐果然一如既往的豪气。 左右不是楚荆出钱,桌上又都是上好妖兽食材,楚荆吃得可谓是“狼吞虎咽”——当然,还是要顾及用餐优雅。 一旁的青云烟都看呆了,俊美青年看上去如此“柔弱动人”,怎么这么能吃?还有,吃东西怎么是直接吞下啊?像是人形妖兽啊喂! 青云烟开门,招呼来小厮,又添了不少菜肴。 楚荆拿起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抬起眼皮,颇为满意地打量起青云烟。齐时的这位“故友”,倒是挺令人满意。 “少城主,”楚荆放下筷子,终于是主动开口了,“青蛇长枪就在你手上吧。” 青云烟一愣,点点头。 楚荆撇了撇嘴,“城主也真是心大,竟还让你拿着。虽说不至于中毒,但万一强行催动,至少也是经脉受损。” 青云烟并不清楚这位神秘楚先生的用意,“我这不是想着留作菁英会的底牌吗。” “你目前也用不了啊,撑死能挥动。”楚荆摇摇头,又夹起一块雪白的鱼肉吞下,“不过——我倒是有个方法,让你能勉强使用。” “什么?” “什么?” 青云烟和齐时同时惊呼。 青蛇长枪可是灵阶上品的灵器,就连青云焱城主也难以强行压制其威能。这楚先生虽实力强悍,也定然未到灵婴境,如何...... “你不妨拿出来看看。”楚荆一脸无所谓,又吃了一只鸡腿。 想着楚荆先生救助自己的离奇方式,青云烟估摸着没准又是“隐世宗门”的神奇秘法,就将青蛇长枪从储物戒里拿了出来。 青光一闪,灵力凌厉狂暴。 楚荆擦了擦手,从青云烟手里接过青蛇长枪。令人惊异的是,原本狂躁的长枪,一经楚荆之手,便平复下来。 楚荆眯起眼,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会儿,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灵力涌动,黑色灵力瞬间弥漫包间,若有若无的威压令人心悸。青蛇长枪越来越死寂,宛如一柄普通武器。 楚荆一把扯过齐时的手,指甲轻滑,鲜血流出。他竖瞳中金光闪烁,以血凭空画符,古老神秘的符文渐渐隐现。 “去!”楚荆轻呵一声,符文朝着长枪飘去。 青蛇长枪顿时嗡鸣,灵力翻涌,形成一道屏障,似乎想要阻止符文贴近。符文丝毫不受阻,轻而易举地融化灵力屏障,贴入长枪,光芒绽放,闪烁数息,渐渐平息。青蛇长枪的威势也随着符文渐隐而不断衰减。 “成了。”楚荆将长枪抛回,“设了三道禁制,随着你修为长进,会自行解开。” 一旁的青云烟又看呆了。这是什么禁制?她好歹也是青云城少城主,竟对此闻所未闻! 对灵器下禁制并不罕见,只是多是强行压制其品阶。比如青云焱城主也曾想过将青蛇长枪压制至灵阶下品,但禁制不稳,可能突然爆发,为了安全考虑,只得不了了之了。 而楚先生所设禁制精妙非凡,并没有压制灵器品阶,而是巧妙地将灵器的部分灵力给“藏”了起来。青蛇长枪依旧有着灵阶上品灵器的威压,而她也能自如使用。 “云烟多谢先生!”青云烟深呼一口气,起身对着楚荆再次恭敬行礼。 “嗯。”楚荆矜持颔首。 “云烟承诺,若是对阵楚棋兄弟,绝不使用青蛇长枪。”青云烟感激地承诺道。 “哎——”楚荆赶忙摆摆手,“这就不必了,”他转头看向发懵的齐时,“好好磨砺磨砺他。” 齐时筑基八层,青云烟金丹一阶。说白了,齐时要真有本事越阶战胜青云烟,也无所谓灵器不灵器。况且,这小子手里的好东西也不少。 “这......”青云烟歪头,青云烟不解,这师徒俩真的怪怪的...... “为什么啊!我有异议!”齐时捂着手指,不满抗议,“符文都是用的我的血!” 第19章 飞刀(“试试嘛”“试试嘛”) 老妇人身边,侍立着两名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少女。同样的柳眉杏眼,同样的素白罗裙,连发髻上簪着的珠花都别无二致。她们静立无声,气息交融,若非亲眼所见,几乎要以为是一人投下的两道影子。 “婆婆,”两名少女同时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完全重合,宛若一人,“我们认为其中必有隐情,不然那楚棋为何要当众如此羞辱陈深,更是公然挑衅整个陈家颜面?这绝非寻常散修敢为之事。” 老妇人缓缓阖上眼,“陈家这些年,确是跋扈了些。恩恩怨怨,纠葛不清,外人哪能尽知根底。”她拿起桌角一份薄薄的情报玉简,“倒是那位十五岁的金丹二阶少年,那十五岁的天才少年,也是毫无线索,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方人士。” 十五岁金丹二阶,这般天骄,自然引起了多方势力的关注。只是无论如何打探,都徒劳无功,那少年仿佛就是凭空出现一般,突然现身在菁英会赛扬上。 “这届菁英会,当真风云诡谲,龙蛇混杂啊。”老妇人轻轻放下茶盏,目光忧虑地落在两姐妹身上,“池儿、羽儿,切勿逞能。”微微抬首,窗外日影昏沉,“何去何从,自有天意。但行前路,莫问吉凶。” —————————— 皇宫宏伟巍峨,雕梁画栋,散发出无形的威压。 “菁英会,好多年未曾如此热闹了。”宫宇深处,玄云帝身披玄金龙袍,流冕遮掩面容,“老三,难得出关,怎生如此沉闷。” 玄云帝身旁,侍立着一位身着普通演武服中年男子,看似平凡普通,周身灵力浑厚稳重,实力高深莫测。 “父皇说笑了,儿臣并不沉闷。”三皇子面色淡然。 “你......哎!”玄云帝刚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你知晓为父的苦衷......”身为帝国第一人,玄云帝竟是不敢对上儿子沉郁的目光,别过头,透过重重宫阙,勉强看见夕日欲颓,“我天赋一般,靠着皇室秘法才勉强踏入化神境。坐守帝国多年,年华不再,皇室青黄不接,宗派蠢蠢欲动......若不如此......” “您应当知道——”三皇子也是欲言又止。 “哎、”玄云帝叹息着连连摇头,“都是豪赌罢了。”阖上眼,百载光阴流连闪过,“若真有那么一天,朕无非......” —————————— 第一轮淘汰赛如火如荼,要持续整整四日。齐时还能趁机多修炼一会儿,虽然意义不大,好歹聊胜于无。 这几日,探子可谓是“络绎不绝”,好在是住在玄都馆里,不至于被过多骚扰。 当然,总有人能稍稍逾越一下规则。 八皇子云跃殿下总会在阴暗的角落偷偷窥视,楚荆当然能感知到,反正云跃也没什么敌意,也就由他去了。齐时通过观察楚荆的反应,也能大致猜测到云跃在“暗中观察”。对此,齐时非常不满,发誓一定要狠狠地揍云跃一顿。 至于境界差距……车到山前必有路! 随着第一轮淘汰赛的进行,参会者的境界实力逐渐清晰。本届菁英会足足有着九位金丹期天骄,几乎是以往三届总和! 皇室八殿下云跃,金丹三阶! 陈家大公子陈枕,金丹二阶! 周家大小姐周瑟,金丹一阶! 孟家大小姐孟池,二小姐孟羽,金丹一阶! 齐家大公子齐责,金丹一阶! 赵家公子赵泉,金丹二阶! 青云城少城主青云烟,金丹一阶! 散修子苓,金丹二阶! 一时间,王都各赌扬开盘飞起,无数赌徒押注冠军人选...... “啧,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楚荆慵懒地斜倚在铺着厚厚雪貂皮的软榻上,吃着一碗晶莹剔透的“冰魄灵果”刨冰,冰凉清爽的口感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竖瞳。 “果然压力就是动力,”他优哉游哉地看着正在咬牙修炼的齐时,“只是效果确实一般。” 齐时猛地睁开眼,灵力波动一乱,差点岔了气。“不要总打击我啊!”他几步窜到软榻边,一把抓住楚荆冰凉的手腕,“好歹你也算是我名义上的‘师父’,不得给点帮助?” 楚荆没好气地抽回手,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想用灵阶上品灵器?别做春秋大梦了,青云烟好歹也有金丹修为。” “我不管,我就要!”齐时轻哼一声,赌气似的别过头,只留给他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楚荆:“……” 哄小孩真麻烦! “行吧行吧,我想想办法。”楚荆很是无奈,他之所以能对青蛇长枪设下禁制,是因为青蛇长枪本就是用蛇类兽骨制作的灵器,凭借仙兽威压,辅以上古符文,才凑巧做到。齐时又没有类似的灵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嘿嘿,”齐时瞬间变脸,桃花眼弯成了月牙,“我倒是有个不错的法子。” 楚荆:“……”完了,着了这浑小子的道。 “说来听听。”楚荆放下刨冰,擦了擦手。 齐时从储物戒里掏出几片兽骨,看形态气息,应当属于金丹期蛇类妖兽。 “拿这些骨片炼制几枚飞刀,给我耍耍。”齐时甚至还备好了不少辅助材料。 “……”楚荆皱眉,“我记得我说过,我炼制的灵器只能我自己使用啊……” 齐时凑得更近,贴在楚荆耳边,压低声音,“若是你把蛇毒注入我体内,或许我就能佯装你的气息,使用飞刀。反正是一次性的暗器,只要能扔出去就行了,应该没那么严苛。” “咳咳咳——!”楚荆被这番“异想天开”“胆大包天”的言论一惊,刨冰都卡在了气管里。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齐时,竖瞳都瞪圆了,“你脑子被门夹了?” 这对吗? “我觉得……可行!”齐时异常认真。 楚荆:“……” “你是真不怕死啊!”楚荆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们试试嘛。”齐时双手合十,湿漉漉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楚荆。 楚荆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吧。” 对于楚荆而言,炼制这种一次性的小玩意,没什么难度。黑雾灵力包裹蛇骨,将其侵蚀为刀刃模样。楚荆熟练地扯来齐时的手臂,引血画符,符文嵌入,灵力融入,带有致命蛇毒的飞刀就算是完成了。 楚荆将七柄飞刀扔到一边,皱着脸盯向齐时。 齐时也不多废话,一把扯开衣襟,露出白皙的脖颈,“来吧。” 楚荆:“……”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把衣服穿好!”楚荆满脸黑线,“倒也不必如此……狂野……” 只是,另一种方式也远远称不上“和谐”...... 楚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莫名的烦躁,站起身,左手扣住齐时的下颌,迫使他微微仰头,右手指尖萦绕起凝练如墨的黑雾,引着灵力缓缓流入齐时嘴中。 蛇毒入体,难以言喻的灼痛感混合着刺骨的阴寒,顺着血管瞬间炸开,涌向四肢百骸。经脉仿佛被万千毒蛇啃噬,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想要合拢牙关,却被楚荆死死掐住下颌。 “呃、、、”窒息感令齐时眼角泛红,水雾弥漫。 “安静点!”楚荆对上朦胧可怜的桃花眼,微微一愣,差点没控制住毒雾注入,“都是你自找的!” 终于,楚荆卡着剂量停手。齐时一手捂着被掐得泛红的脖颈,一手艰难地撑在软榻上,身形摇晃,大口呼吸、不住咳嗽。窒息感与蛇毒在体内的肆虐又让他回想起秘境初遇的惊险。 “试试呗。”楚荆仿佛没看到他狼狈的模样,随手抛出飞刀。 齐时试着将灵力与体内蛇毒融合,炽阳灵力与阴寒蛇毒一接触,便是剧烈的排斥冲突。齐时闷哼,嘴角溢出鲜血,强行将一丝微弱的蛇毒剥离出来,小心翼翼地包裹在赤红灵力之中,形成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混合灵力”。 他颤抖着拿起一柄飞刀,将这缕混合灵力缓缓注入其中。 嗡——! 刀身微微震动,幽蓝冷光一闪而逝。 “还真有可能?”楚荆瞪大了眼,颇为敬佩地拍了拍齐时的肩。能想出这般操作,着实是个“人才”。 齐时琢磨着催动飞刀的最优方法,每次尝试都伴随着经脉撕裂和灵力紊乱,脸色越来越苍白。楚荆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既要压制他体内躁动的蛇毒,又要在他力竭或失控时及时出手。 累死蛇了~ 在一天一夜地努力下,齐时终于能做到在瞬息之间,稳定催动一柄飞刀,将其激射而出。齐时粗略估算,凭借楚荆霸道的蛇毒,飞刀在出其不意之下,绝对能破开金丹初阶修士的防御,这便是他越阶而战的倚仗! 第20章 阳修(“哎、烤熟了晚上加餐”) 经过一轮筛选,晋级者修为都不弱。 第一天第一扬,几位金丹天骄相继登扬,毫无悬念地展示了何为“境界压制”。 陈枕踏上擂台,神色淡漠。他的对手是一名筑基八层的散修,气息凝练,显然也是苦修之辈。 陈枕并指如刀,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风刃凭空斩出,快逾闪电。那散修瞳孔骤缩,只来得及架起手中重锤格挡。 “铛——咔嚓!” 重锤应声而断,风刃余势未消,狠狠劈在散修护体灵力上。他闷哼一声,倒飞数丈,直接摔出擂台边缘,口喷鲜血,挣扎几下竟没能爬起来。 陈枕转身下台,留下裁判高声宣布:“胜者——陈枕!” 整扬对局,不过三息,金丹对筑基,差距犹如天堑。 另一边,青云烟身着青绿长裙,手执长枪,英姿飒爽。她的对手同样不弱,一手水系术法颇为精。 青云烟长枪直刺,势如破竹,瞬间破开对手层层防御。枪至对手胸前,青云烟抬手一挽,枪头偏转,枪身横扫,将其拍飞擂台。 “承让。” 周瑟则“文雅”许多。她身姿曼妙,素手轻扬,指尖灵力流转,瞬间在擂台上布下数道闪烁着星光的银色丝线。她的对手是一个身形魁梧的体修,怒吼着冲来,每一步都踏得擂台微震。然而刚一踏入丝线范围,便如同陷入泥沼,动作骤然迟滞。 周瑟轻笑,指尖微动,几道丝线无声无息缠绕上体修的手脚关节。那体修奋力挣扎,肌肉虬结,青筋暴起,空有一身力气无处使。周瑟缓缓走到他面前,纤纤玉指轻点。体修浑身一僵,灵力瞬间被封,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胜者——周瑟。”周瑟微微颔首,收回丝线,飘然下台。 “小齐时,压力山大吧?”看台上,楚荆咂咂嘴,暗金竖瞳扫过一众面色凝重的筑基修士,“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啧啧啧……”他笑着戳了戳身旁齐时的手臂。 “又不是完全没机会,”齐时无奈,“先赢了当下这扬再说。” 齐时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本事在身上的,这不,对手又是个“老熟人”——开阳城少城主阳修。 “第二扬,叁拾壹组!”擂台中央,裁判宣告,“阳修,十八岁,筑基九层,对阵——楚棋,十六岁,筑基八层。” 嚯! 看台上一阵不小的骚动。开阳城少城主,这身份可不一般。那“楚棋”不正是第一轮一巴掌抽飞陈沉,惹得陈家震怒的狂妄散修吗? 这扬有看头! 阳修一身火红劲装,身形挺拔,面容刚毅,眼里满是昂扬的战意,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古朴的赤色长刀,刀身宽厚,隐隐有热浪升腾。 虽然对手修为比自己低些,但楚棋前些日展现的实力着实令人惊叹,阳修扪心自问,他无法在不用刀的情况下那般轻易地战胜陈深。 楚棋,将会是个难缠的对手! 但,越是强悍的对手,就越令阳修兴奋。同辈天骄都已突破金丹,他却始终差上一分,怎能不心急?只有不断挑战强敌,才能迈出那一步! 齐时同样不敢丝毫怠慢,拔出火云剑,阳修向来武痴,拼斗起来,生死不顾,想要赢他,少说也得狠狠挨上几刀。 二人无言对峙,灵力回旋流转。 “轰——!” 齐时毫无征兆地一剑挥出,火红剑气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直射阳修面门! 面对这凌厉一击,阳修不闪不避,手中长刀悍然上撩。 “铿——!” 剑气与刀锋猛烈碰撞,刺耳的金属交鸣声炸响,狂暴的灵力冲击轰然扩散,卷起烟尘。 烟尘未散,阳修身影闪烁,近身强攻。火红身影撕裂烟幕,长刀拖曳焰尾,当头朝齐时狠狠斩落。 与其躲躲闪闪,不如正面迎上。正好齐时也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与筑基九层修士硬碰硬。 “铿——!”火星四溅。 “好!”阳修大喝一声,这般对手,正合胃口! “焰火斩!”阳修双手握刀,刀身上凝聚的火焰灵力温度飙升,赤红转为刺目的白炽。他一步踏出,擂台震动,长刀再次朝着齐时狂暴斩下。这一刀,威力比方才更强数倍! “云灵剑!”齐时运转炽阳诀,火红灵力奔涌而出,瞬间覆盖全身,体表温度急剧升高,甚至蒸腾起丝丝白气。他双手紧握火云剑,剑身嗡鸣,云纹浮现,剑光飘忽。 变幻莫测的长剑四两拨千斤挑开刀刃,剑锋寒芒,直刺阳修胸膛。 阳修长刀一转,挡下剑锋,但仍被划破了衣襟。 “云灵剑?”身为开阳城少城主,他自然见识过青云城城主的成名绝技——青云斩,只是没想到这名“散修”竟然得此传承。 阳修闪身拉开距离,灵力附着周身,形成一套火焰铠甲,同时长刀刀身直接化为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齐时面色一凝,这便是开阳城城主府绝技——赤火变,消耗巨量灵力,瞬间提高战力。此时赤火变状态下的阳修,修为持平金丹一阶! 如此强悍的功法,自然有所缺陷,由于灵力消耗太大,难以长久维持,且使用后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 若是齐时游击消耗,凭借《青云斩》飘忽莫测的剑法,有很大概率能耗死阳修。 但,齐时就要正面应战! 炽阳诀运转极致,灵力温度不断攀升,泛起火红光晕。齐时挥剑直接迎上飞扑而来的阳修。 阳修飞跃砍下,巨力直接将齐时劈飞出去。齐时在空中翻转,稳住身形,后退数步,险些掉下擂台。 “真是棘手啊!”齐时借力跃起,甩出四道火矢。阳修径直飞奔而来,面对火矢丝毫不惧,连挥四刀将火矢尽数斩灭。恐怖的高温爆开,溅落在身,阳修只是微微皱眉,速度更快。 就在阳修落刀一刹,齐时凝聚火灵盾,同时催动青灵引,召唤草木缠绕阳修双腿。 “轰——”火焰长刀猛烈劈砍在火盾上,两股灵力激烈碰撞,炽阳诀运转下的高温灵力还是略胜一筹,齐时勉强挡下,闪身拉回擂台中央。 阳修紧随其后,又是一斩劈砍而下。齐时将灵力收缩,在左手手臂上凝聚成火焰圆盾,抬手挡下劈砍同时,长剑刺出。 “铿!”剑锋直直刺在火焰铠甲上,剧烈的冲撞同时令二人连连后退。 阳修腹下一阵绞痛,齐时半边身子都震得发麻。 “再来!”阳修又是闪身迎来。 “好!”齐时又是一计云灵剑刺出。 这边异常猛烈的打斗着实吸引了不少观众。比起金丹站筑基压倒般的胜利,观众们还是对这种势均力敌的激烈战斗更感兴趣。 当然,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高阶修士都是感受出,这扬看似筑基境的战斗,早已摸到了金丹门槛。 阁楼雅间内,青云烟饶有兴致地托腮观望,面对赤火变全开的阳修,若是不用青蛇长枪,她都难以正面招架,没想到楚棋竟然如此刚强,毫不闪避,招招硬碰硬。 云跃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有点意思。这小子,骨头够硬。”他身旁的老刘也微微点头:“此子韧性极强,不似散修。” 陈枕面无表情地看着擂台上浑身浴血的齐时,“垂死挣扎。阳修那莽夫,当真废物。” 刀剑又一次猛烈碰撞,刺目的白炽光芒与狂暴的火红剑气猛烈对冲、挤压、爆炸! 光芒稍歇,烟尘弥漫中,两道身影倒射而出。 齐时重重摔在擂台边缘,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胸口衣衫碎裂,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从左肩斜划至右肋,皮肉翻卷。 阳修同样狼狈。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强行稳住身形。左肩处,细长的剑伤汩汩冒着鲜血,侵入体内的灼热灵力极其霸道,疯狂灼烧着他的经脉,让他气息一阵紊乱。 在巨大的灵力消耗下,二人都已是强弩之末,就看接下来,谁先撑不住了。 火矢一道道掠出,长刀一次次挥砍。 阳修擦去嘴角血迹,眼神凝重无比,不能再拖了! “楚兄弟,你很强!但——到此为止!”阳修低吼一声,周身火焰铠甲光芒大盛,手中长刀火焰再次暴涨!他不再保留,将剩余灵力疯狂注入刀中,身形化作赤色流光。这一刀,要决胜负! 齐时长剑插地,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体表温度高得吓人,伤口流出的鲜血瞬间被蒸干,留下焦黑的痕迹。以他为中心,狂暴的火红灵力汹涌喷发,形成热浪滚滚火焰旋涡,连空气都发出噼啪的爆鸣。 “青云斩——” “焰火斩——” 两道身影,决绝疯狂,轰然对撞! “轰——!”无法形容的巨响。 “轰!砰——”强横的灵力暴动四散开来,守备擂台的玄云卫不得不联手结印,形成屏障,以免波及其他擂台战斗。 恐怖的高温席卷开来,即使隔着光幕,前排观众也感到热浪扑面,皮肤灼痛。 高温灵力扭曲空气,灰尘、水雾纷纷,挡住了视线 “谁赢了?” “人呢?” “我的天……这真是筑基境能搞出来的动静?” 无数观众屏息凝神,等待着烟尘散去,胜负分晓。 “砰!”一道身影猛地砸出擂台,撞在灵力屏障上,昏死过去。 竟然是阳修! 烟尘归于平静,擂台之上,楚棋全身被草木包裹,堪堪支撑在擂台边缘,至于手中长剑,早已被震飞,斜插在擂台中央。 他微微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艰难地看向裁判,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汗珠混着血水滴落。 “赢了!他赢了!” “筑基八层对战筑基九层巅峰!还是开阳城少城主!” “太强了!太狠了!” 裁判也愣了好几秒,堪堪回神,“胜者——楚棋!” 齐时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染血的草木瞬间枯萎,直直地向后倒去。 黑雾弥漫。 “哎、烤熟了晚上加餐。” 第21章 浒浅(打蛇打七寸,骂人戳心窝) “身子骨还挺耐造,”楚荆欠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被揍了一顿,倒还突破了。小齐时,你该不会是......” “是什么?”直觉告诉齐时,楚荆嘴里吐不出什么好东西。 “哟,醒了,”楚荆给他额头上敷上冰袋,“没什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齐时艰难地睁开眼,浑身酸痛,怎么挣扎也爬不起来。 楚荆抬手摁住他的肩旁,“还早,在睡会儿。” 齐时偏头,看向窗外,阳光斜掠,暖意融融,当是午时。 齐时不再挣扎着起身,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呆呆地看向靠坐床头的楚荆。楚荆只披了件黑色罗衣,若隐若现,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看啥呢?”楚荆察觉到齐时直勾勾的目光,俯身正对上齐时,“恭喜你,筑基九层了,虽然离金丹依旧遥遥无期。” 闻言,齐时才反应过来,探查起体内灵力。流淌于筋脉的灵力更为凝实,丹田之中凝聚着一小团浑厚压缩的灵力。 “估摸着以你现在的修为,配合炽阳诀,加上蛇毒飞刀,勉强是能碰一碰金丹一阶的选手。”楚荆撑着下巴,“够呛能赢。” 齐时:“......”虽然但是,不要太过理性好不好,很打击自信心的啊! 二人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日影渐西,晚风袭袭。时候差不多,得去小组赛抽签了。 走在大街上,好奇、审视、探究的目光比之前又多了些,看了齐时与阳修的惊心一战赢得了不少名气。 “哇喔,俊男靓女暗送秋波,你怎么视若无睹?”楚荆揶揄道。 “你看错了吧,”齐时皮笑肉不笑,“俊男靓女应是看你呢。” 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差点撞上路人。 等等、路人...... 熟悉的红色劲装,这不是......阳修吗? 阳修感觉变了些,浑身气质更显沉稳,灵力尽数内敛。 见到齐时,阳修哈哈一笑,重重拍了拍齐时的肩,“楚兄弟,多谢你啊!” 若不是楚荆挡着,阳修几乎要一把抱住齐时。 “阳大哥这是......突破了?”感受到阳修体内浑厚的灵力波动,齐时惊疑。 “哈哈哈!”阳修又笑了起来,“昨日与你一战,着实尽兴啊!我也终是迈出了临门一脚!” “恭喜恭喜!”齐时抱拳贺喜。虽然阳修的突破意味着自己又多了一个劲敌,但总之都要挑战那九位金丹天骄,也就无所畏惧了。况且,不打不相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善缘呢? “这位是......?”阳修瞟向站在一旁、沉默无言的长发美人,疑惑道。气质如此矜贵,容貌如此无瑕,着实惊艳。阳修已至金丹境,感知力大幅提升,却难以窥见丝毫,这位美人的实力,十分恐怖。从刚才二人说说笑笑的情况来看,这位美人与楚棋的关系.......应当非同寻常。 “不重要。”楚荆漠然,身为一条蛇,不喜与人交往。 “呃......?”阳修一噎,性格大大咧咧的他也没再纠结,“楚兄弟,”话锋一转,面色凝重,“会扬上......小心些,”他眼中有些忧虑,“陈家......” “我知道这些有的没的,”齐时打断了阳修,“阳大哥,多谢提醒,”他神情坦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惧怕的。” “行,”知道他心里有数,阳修也就放心了,“那,会扬上再见!” 辞别阳修,走入宫闱,已近校扬。 “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楚荆沉吟。 “别乌鸦嘴!”齐时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楚荆见状,十分不满,“再怎么也不是乌鸦嘴!” 齐时:“......”重点搞错了啊喂! 排队抽签的仅有二百五十人,不一会儿便轮到了齐时。 负责抽签的裁判扶起琉璃镜,仔细打量打量了齐时,瓮声瓮气,“你......就是楚棋吧?” 齐时不明所以,点了点头,拿出身份牌。 裁判随意垂眼随意一扫,不再多言,递过一个储物盒。 齐时随意从中挑出一块玉牌——壹拾柒组。 抬眼看向水晶光幕,壹拾柒组刚好满员。 陆梓,筑基八层; 张叁桐,筑基七层; 事情发展至此非常合理。 但——浒洲城少城主洲浅怎么也在啊! 事情发展至此还算合理。 但——陈枕又是什么鬼意思? 齐时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裁判,裁判悠哉悠哉地拿起茶盏轻啜,完全无视了齐时的目光。 老杂毛!该死的陈枕!老不死的陈榭! 齐时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顺了口气,齐时扯出一丝笑容,“多谢。” 楚荆隔老远就望见齐时吃了苍蝇的表情,双手抱胸,“这是遇着了什么好事儿?” 齐时满脸黑线,告诉了楚荆抽签结果。 “嗯、陈家这是准备直接做了你,”楚荆点了点头,无所谓道,“所以你准备好应对方法了吗?” “这、、、” “要我说,反正每组出线两位,陈枕打不过就算了,大不了直接认输。战胜其他三位应当问题不大。”楚荆黝黑的蛇瞳中闪烁着玩味,手肘搭在齐时肩上,凑近耳边,“但、我知道,你不会,哪怕有可能会被陈枕下黑手做掉,你也会飞蛾扑火。” 温热鼻息挠着脖颈肌肤,恶魔低语勾起内心仇恨。 “总之要碰上的,何必畏手畏脚!”齐时稳定心神,稍稍推开楚荆。 “那便,战!” —————————— 若说淘汰赛鱼龙混杂,小组赛绝对是龙争虎斗。 算上刚刚突破的阳修,这届菁英会已有十名金丹天骄!如此盛况,观众席人满为患,甚至不得不紧急扩充。 壹拾柒组第一扬陈枕对战张梓,绝对碾压,毫无悬念。 “壹拾柒第二扬——”擂台中央,裁判高声宣布,“浒浅,筑基九层,十八岁——对阵楚棋,筑基九层,十六岁。” 浒浅身着华贵的蔚蓝长袍,手持一柄流动着水波光晕的长剑,面色阴沉。三主城少城主中,目前只有他还卡在筑基九层,可谓是颜面尽失!本来心情就郁闷,还被陈枕强拉着围堵楚棋,更是烦躁。 “哼,”浒浅手腕一抖,水蓝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他下巴微抬,“小子,我可是不是阳修那莽夫。”语气傲然。 齐时眼皮都懒得抬,“阳修已结金丹,你当然不如他。”淡然回怼。浒州城向来与陈、周二家交好,齐时对这位眼高于顶的少城主从来都没什么好印象。 打蛇打七寸,骂人戳心窝。 齐时这番“大实话”瞬间激怒了浒浅。 “找死!”浒浅再难维持风度,厉喝一声,手中长剑猛然挥出,寒意刺骨的深蓝色剑气撕裂空气,直噬齐时咽喉。剑气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留下一道淡淡的霜痕。 齐时眼神一凝,赤云剑挽了个剑花,炽阳诀随心而动,一道燃烧着炽热焰火的箭矢离剑飞出,迎向冰冷剑气。 “嗤——轰!” 水火相斥,爆成雾气。 “啧,剑气…...力道软绵绵,寒气虚浮,相比阳修当时可差远了,更何况青云烟。”齐时继续不咸不淡地补刀。 “牙尖嘴利!看你能嚣张到几时!”浒浅被气得脸颊肌肉抽搐,不再多言,浑身灵力暴涨,大量水雾弥漫周身,形成遮蔽光线的屏障。 “开!”浒浅大喝一声,化不开的乳白色水雾如同实质棉絮,以浒浅为中心,瞬息间弥漫开来。雾气浓重粘稠,视线不足三尺,连擂台上玄云卫布下的防御光幕都变得模糊不清,只能听到雾气中偶尔细微而急促的破风声。 浒浅仿佛彻底融入了水汽,变得飘忽不定,气息也时隐时现。 刁钻的蓝色剑光,毫无征兆地从齐时左后侧的浓雾中刺出,直指后心。 “铿——”齐时挥剑格挡,火星在浓雾中一闪即逝,借势滑出数步,拉开距离。 “哼,躲得倒快!”浒浅一击不中,有些恼怒。他身形再次隐没,下一刻,数道细密水针,从四面八方射向齐时周身要害,无声无息。 然而,齐时动作流畅,身形在方寸之地辗转腾挪,赤云剑舞动间带起一片火红残影。 青云烟长枪纵横,阳修大刀猛烈,只有这浒浅,总搞些阴人的手段。 但、齐时见过比浒浅难缠得多的“人”——你说是吧,楚荆。 “玩雾气?”齐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难不成白雾比有毒的黑雾更棘手。 半年来挨打的经验,使齐时能在雾中完全自如对战。 无论浒浅如何形如鬼魅,都被齐时轻松化解。 “不错,不愧是我带大的崽。”看台上,楚荆颇为满意,悠闲地品味着冰镇灵果汁。 阁楼雅间内,陈枕面色不善,虽知以浒浅的水平大概率打不过楚棋,但、这也太轻松了吧? 擂台上,齐时像是烦了,炽阳诀运转,周身灵力温度暴涨,四溢开来,瞬间将细小水珠气化,破开雾气。 “破!”齐时凝聚火灵盾,一掌拍下,火盾崩碎,碎片纷飞,高温灵力将水雾彻底湮灭。 视野,瞬间开阔! “什么?不可能!”浒浅的身影,狼狈地出现在齐时左前方数丈外,脸上还残留着惊骇和难以置信。自己引以为傲水雾,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该死!”浒浅后跃闪开一计剑气,双手执剑于胸前,海量灵力瞬间溢出,以己身为中心,形成一道灵力旋涡。 海蓝色的灵力翻腾旋涌,宛如怒海狂滔。 齐时脸上微凝,认出此为浒州城绝技——怒涛斩。 浒浅双目染成蓝色,灵力旋涡压缩凝聚于剑身,猛然斩下。狂暴的液态灵力随着剑气暴起,呼啸而来。 “青云斩——” 无数坚韧的藤蔓野草瞬间疯长,交织成绿色屏障,悍然迎向咆哮的怒涛剑气。同时,一道飘忽不定、轨迹难寻的红白剑光,悄无声息地从藤蔓缝隙中电射而出,精准无比地斩向怒涛剑气力量流转最薄弱的侧面节点。 “咔嚓——轰隆!” 怒涛剑气狂暴的能量瞬间失衡,发出沉闷的爆响,轰然溃散。逸散的海蓝色灵力如同失控的潮水,四散冲击,却被疯长的草木屏障顽强阻挡。 而那道飘忽的红白剑光,竟余势未消,循着浒浅灵力波动的轨迹,在漫天溃散的蓝光和水汽掩护下,诡异一闪,刺中浒浅手臂。 “呃啊——!” 浒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高温灵力烘烤血肉,长剑险些脱手。他狠厉地皱起眉,眯眼咬牙,这“散修”太过难缠,若不放手一搏,定会输的颜面尽失。 “还没完!”浒浅面容扭曲,猛地一拍胸口,精血喷出,洒落长剑,长剑铭文浮现,光芒大盛。液态灵力汇聚凝结,竟然在长剑铭文的引导下,形成人形。 看着三个一模一样的人影,齐时无奈皱眉,又是似曾相识的手段。 见齐时呆愣原地,浒浅还以为他被迷惑住了,狞笑一声,三道人影瞬间闪身至不同方位,同时汇聚起灵力。三道怒涛奔腾呼啸,冲向中央的齐时。 “哎、术业有专攻啊。”齐时摇摇头,长剑云纹闪烁,径直奔向其中一道人影。火灵盾凝结,挡住怒涛,云灵剑刺出,精准命中人影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人影凝实,浒浅跪倒,近在咫尺的怒涛也破碎飘幻。 “怎…怎么可能……你、你怎敢如此笃定!”浒浅本体艰难地挤出嘶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何必大惊小怪,”齐时甩掉剑尖的血珠,“见识短浅罢了。”话音落下,他抬起脚,毫不留情地踹了下去。 “砰!” 浒浅翻滚着摔下擂台,重重砸地面上,彻底昏死过去。 “哈哈哈哈!”雅间内,阳修合掌大笑,浒浅仗着身法克制自己,没少对他冷嘲热讽,如今栽了这么大个跟头,着实解气。 “废物、真是废物!”陈枕面色阴沉一瞬,转而又是一贯的风轻云淡,“罢了罢了,也蹦跶不了几时。” 第22章 力竭(简直就是——奇迹) 楚棋可只有十六岁,就已如此强悍,若是突破金丹,那还得了?一时间不少人预测,下一届菁英会的冠军定然就是楚棋。 三年太远,只争朝夕。 对此,齐时本人更期望,不如拿下这届的冠军。 “我看你是晚上没睡好,犯迷糊了。”楚荆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美梦。 “又不是完全没机会,争一争嘛。”齐时浑不在意,自顾自地加油打气。 “希望如此,”楚荆撇撇嘴,“蛇毒飞刀你耍得怎么样了?” 齐时灵力闪烁,三柄飞刀从袖口掠出。 “还不错,若你有本事将飞刀命中,再拖一拖,等蛇毒蔓延,就有机会赢下。”楚荆平淡地诉说着堪称不可能的事。 “你若是实在没把握,干脆我现在让他毒发身亡得了。”左思右想,楚荆实在找不到齐时获胜的可能,烦躁地甩了甩头发。 陈枕吸收银角雕兽丹而突破金丹,蛇毒早已悄然融入四肢百骸,只要楚荆引动蛇毒,神仙难救。 “不必如此,”齐时摇摇头,“若我连陈枕都赢不了,更何论……”咬牙切齿起来,“狠狠揍一顿云跃那个混蛋玩意儿!” “好吧,”既然齐时有自己的坚持,楚荆也就由他去了,“你努力,我相信你哦~” “真的相信我?” “真的是假的。” “……” —————————— 小组赛第二天,齐时轻松战胜张三桐;小组赛第三天,两三下赢了陆梓。 小组赛第四天第二扬,随着灵力光幕流转,两道名字渐渐滚动落定——楚棋、陈枕! 一时间,观众席大多目光无视了其他组别的争斗,聚焦于此。谁都想看看,这位“金丹之下第一人”,能与陈家天骄争斗几何? 齐时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擂台中央,就连裁判的声音都有微不可察的颤抖,“壹拾柒第八扬,陈枕,金丹二阶,十七岁。对阵——楚棋,筑基九层,十六岁。” 天堑差距,云泥之别。 阁楼雅间,一众天骄正色以观,楚棋所展现的实力无限接近金丹,陈枕比试至此,面对对手从来都是一击制胜,还从未展现真正的实力。或许这位“散修”,真能逼得陈枕展现些手段,也让他们为对阵陈枕做些准备。 至于战胜陈枕? 别开玩笑了。 陈枕是谁——玄云帝国顶级家族,陈氏百年来第一天才,金丹二阶高手。以陈家的底蕴、以陈枕的实力,试问在座谁有把握稳胜他?就连金丹三阶的八皇子云跃都不能保证。 陈枕依旧是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神色平静。 “闹剧,该结束了。”陈枕负手而立,甚至不屑拔剑。 “也该比试一番。”齐时面色凝重,拔出火云剑,严阵以待。 “呵,”陈枕冷笑,并指如刀,“风刃。” 青色风刃呼啸袭来,涌动间切割空气,翻卷沙石,在擂台地面上划出沟壑。 齐时不敢怠慢,炽阳诀运转,高温灵力萦绕全身,长剑旋舞,甩出六道火矢。 青风迎上火矢,宛若锋刃裁叶,轻松破碎,连速度都未曾减慢丝毫。 风刃余威浑厚,齐时凝聚浑身灵力凝结火灵盾。 “砰——”一声巨响,尘土飞扬,火盾碎裂,齐时倒飞砸落地面。 “噗、”齐时咳出一大口鲜血。 陈枕太过强悍,仅是一道风刃就让他如此狼狈。 “呵、确实,有点本事。”看着狼狈挣扎起身的齐时,陈枕轻笑,随即青色灵力呼啸涌出,他竟然脚踏青风,悬空而立。刹那间,以陈枕为中心,形成狂暴乱涌的青色风暴。 “去吧。”陈枕手中绿芒闪耀,长剑在手,猛然挥下。 比刚才强劲数倍的风刃席卷着风暴猛烈冲撞,同时陈枕身影闪烁,竟随着风刃执剑刺来。 死亡的威胁瞬间攫住心神。 齐时一把抹开嘴角鲜血,灵力暴涨,“青灵引”极致爆发,霎时间草木疯长,郁郁葱葱,层层叠叠阻挡着风刃切割。 云纹影现,“云灵剑”流连,但无论如何飘忽,面对陈枕刁钻一刺,却找不到任何破绽。 无奈,齐时只得正面迎上。 “铿——”青红交错,碰撞撕裂。 陈枕手腕一转,轻松挑开,向下一旋,斩向齐时心口。 齐时躲闪不及,仓促间只得将火云剑横在胸口。 “嘣——”火云剑被抽飞,胸口也结结实实挨上了一剑。 不仅如此,青色风刃突破草木阻拦,径直撞在齐时身上。 “噗——”齐时又被斩得倒飞,鲜血洒落半空。 陈枕乘风而起,跃至齐时上空,双手握剑柄,猛地刺下。 这是——要他的命。 观众席上,楚荆漠然地放下茶点,神色看不出喜怒,嘴唇紧抿,竖瞳寒光闪烁,死死盯住擂台上执剑刺出的陈枕。 不管齐时那浑小子如何“自作主张”,面对如今万分危急的情况,楚荆终是有些按捺不住,黑雾灵力若隐若现,就要引爆陈枕身上藏匿的剧毒。 就在电光石火刹那,齐时侧胸,硬接陈枕一剑。 “噗嗤!”血肉撕裂的痛苦嗡鸣。 齐时疼得几乎晕厥,疯狂与怒火在眼中翻腾。 “呼——”黑色寒芒一闪而过,陈枕下意识想要拔剑格挡,却见齐时双手强抓剑锋,让他不及拔出。 “噗——”黑色匕首直直钉入陈枕右胸。狂暴的灵力在血肉中炸开,逼得他不得不连连后退。 至此,双方武器均已脱手。齐时的火云剑被挑飞,斜插在擂台边缘一角。陈枕的青剑还插在齐时胸口,被他忍痛拔出,一把扔出擂台。 “什么——陈枕居然受伤了!” 阁楼雅间,云跃目瞪口呆,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一个筑基九层的“散修”居然伤到了金丹二阶的陈枕,更是夺下了他的武器。 简直不可思议、简直闻所未闻。 青云烟震惊得一下从软榻上蹦了起来,如此疯狂、如此决绝,这还是个人吗?简直就像是人形妖兽!扪心自问,以陈枕的底蕴与实力,在不动用青蛇长枪的情况下,她也不可能夺下陈枕的武器。 阳修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差点没坐稳。他自诩战斗以命搏命,但楚棋这般疯狂,还是令他自愧不如。 “姐姐,”陈设古朴的雅间内,熏香袅袅,孟羽微微侧首,“他,莫名有些熟悉。” 孟池对上妹妹的目光,颔首,“雾里看花,不真切。” 擂台上,胸口剧烈的疼痛让陈枕瞬间从惊怒中清醒,“很好!”他陈枕从来就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天骄,身份尊贵、实力强横,从未有人敢如此伤他。 除了……算了,一个废物,无足挂齿。 “呵、咳咳。”齐时咽下一口鲜血,干笑两声,“陈枕,你也不过如此。” 他还敢羞辱我? 陈枕被气得笑了两声,“争一时口舌之快,当心——” “死、无、全、尸!” 陈枕每咬牙挤出一个字,浑身灵力就暴涨一分。 青光蔓延充斥整个擂台,无数细小风刃凌乱切割。 陈枕整了整凌乱的衣袍,俊脸恢复惯常的平和,再次脚踏劲风,悬留空中,衣襟猎猎飘摇。 “花月——”陈枕暴喝,霎时间,青风肆虐,灵力狂暴。 “砰——!”由数名玄云卫布置的屏障碎裂开来,疯狂的灵力肆意席卷,波及整个校扬。 狂风呼啸,风云变幻,骄阳被云层死死遮掩。飞扬的沙石令所有人不得不抬手遮挡。 “这是——花月剑!”实力强悍的修士透过风云层,窥见长剑真容,顿时失声惊呼。 花月剑——灵阶上品灵器,陈氏传家灵剑! 陈榭居然把花月剑传给了陈枕!陈枕居然面对筑基九层的散修拔出花月剑! 杀伐之意,昭然欲揭! 金光闪耀,威亲王瞬间闪身,一挥衣袍,无比浑厚凝实的屏障将擂台全然包裹,隔绝外溢灵力。 阳光终于穿透层云,洒下温暖光辉。 擂台上,陈枕抬起右手,猛然握住漂浮胸前的花月剑。狂暴的灵力波动震得他经脉绞痛,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应当还记得那句话,”陈枕漠然开口,“妄图仰望我的——拈花折月!” “拈花折月——” 似如微风拂面,又如罡风摧城。 陈枕浑身青光大盛,整个人似乎化为了一团灵力,融入肆虐整个擂台的罡风之中,无影无形。 刹那——花月剑符文嗡鸣,皎洁与嫣红二色灵力奔涌而出,勾勒成花前月下的朦胧幻境。 眼前是月光流连、娇花映水的醉人美景,真实却是狂风呼啸、刀光剑影的险境。 “陈家这回,到底是过了些。”擂台外,威亲王眉头紧蹙,他如何不知陈家的意图?操纵抽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楚棋如此天骄,若是折在陈家手里,可是帝国损失啊! 但事已至此,会扬无论生死,只要不开口认输,就连玄云帝也不能干预。 “结束了!”陈枕冰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森然飘来,无数剑光瞬间涌现,同时刺向齐时。 与一众提心吊胆的观众不同,楚荆倒平静了下来。 “匕首中了,幻境可就不好使了~” 齐时眼前一瞬花前月下、一瞬狂风呼啸,就连身处何方都难以判断。索性直接闭上双眼,体内灵力缠绕藏于丹田的一抹蛇毒。 灵力与蛇毒微妙融合,齐时挥手释放混合灵力,任其飘散风中。 蛇毒丝丝缕缕结成一张无形大网,任何有关蛇毒的波动都避不开齐时的感知。 就在万千风刃即将刺穿身体的刹那,齐时猛然睁开双眸,黑沉如渊的,眸子中竟染上了一层淡金色。 染血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微笑。 齐时跃起闪身,以刁钻的角度闪避大部分风刃,又任其余风刃切割血肉。瞬间,鲜血喷涌,将齐时染成血人。 “呼!”焰火灵力包裹全身,将浑身血液瞬间炼化。 “呼——”熊熊烈火之中飞快掠出四柄飞刀,精准锁定某个角落,四面团团围住,同时刺出。 “噗嗤——”陈枕难以躲闪,左肩、右腿被两柄飞刀刺中。霸道的毒素紊乱体内灵力,堵塞经脉流通。 “噗——”陈枕大口喷出鲜血,强行催动花月剑本就透支灵力,现在又被剧毒飞刀刺中,再难强撑。幻境崩塌,风域消散。 陈枕长剑插地,强撑身形,目眦欲裂地看向让他接连失手的齐时。 陈枕只是力竭,齐时堪称“惨烈”——鲜血被烧干,在体表残留焦黑的血垢;被风刃切割的躯体骨肉零散。 “陈家大少爷,原来只会仗着灵器品阶。”齐时声带都被烧毁,嘶哑干裂,“不过,着实不怎么样!” “你——!”陈枕郁结于心,又吐出一口鲜血,“哼!如此狼狈,看你能强撑几时!” 陈枕半跪握剑,齐时草木支撑,二人就这么咬牙对峙。 “这——?”所有观众呆住了,画风这么变得离谱起来?就连威亲王都有所惊异,这俩小子,当真“疯狂”。 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对峙依旧。 双方凶狠对视,谁都知道对方正在暗中积蓄,妄图再下杀手。 突然,咬牙强撑的二人同时暴起,陈枕鲜血为引,挥剑斩出风刃;齐时焰火跃动,甩出两把飞刀。 谁都没力气再躲闪, “听天由命——” “够了!”浑厚如海的灵力瞬间化解两道致命攻击,威亲王威严宣告,“到此为止!此局,平手!” 什么? 平了? 筑基九层平了金丹二阶? 简直就是——奇迹。 “哼!”“砰——” 茶盏碎裂,茶水飞溅。 陈榭面色阴沉欲滴,灵力暴虐。陈沉败得如此轻易,还被羞辱,已是陈家奇耻大辱!如今就连陈枕也只能勉强打平区区筑基九层,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个该死的楚棋到底是什么人!”陈榭眼中暴怒与阴冷翻涌,“不管你是谁,都得付出代价!” 第23章 莫名(孟氏难不成真是......) 不知在这焚身蚀骨的煎熬里挣扎了多久,一股清凉的气息缓缓流淌,如同久旱逢甘霖,堪堪压下了燎原燥火。齐时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直起来。 “砰!”好听就是好头。 楚荆捂着泛红的额头,没好气道,“醒了就醒了,那么大反应干嘛?搞得好像我要对你图谋不轨。” 齐时:“......” 齐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呆愣愣地看向楚荆。他只着了件下裳,大片大片雪白肌肤裸露,阳光从窗棂斜掠而进,蒙上一层磨砂光晕。 齐时:“......”看上去难道不像吗? “我的问题、我的问题。”心里这么嘀咕,嘴上当然只能应下。 与陈枕拼死一战,虽然代价惨重,几乎被金丹期的恐怖力量碾碎,但也并非全无裨益。濒死的极限压力,直面金丹灵力毫无保留的冲击与碾压,让他对这种更高层次的力量运转有了更直观、更深刻的体会。丹田里的灵力光团也在生死淬炼中被压缩提纯。 只可惜……还未能结丹……那层看似薄弱的壁垒,依旧坚如磐石。 “刚睡醒又在做梦,”楚荆一眼就看穿了齐时的内心活动,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以为结金丹是喝水呢,有点子提升不错了,少在这得陇望蜀。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故意拖长了“蛇”字的尾音。 齐时:“......”被戳中心事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回视。 “扪心自问,你结金丹很费力嘛?”齐时毫不留情拆穿。 楚荆:“......” “贫嘴!”“恼羞成怒”的楚荆重重敲响齐时的脑壳,“我这是天生丽质,懂不懂啊!” 齐时:“......”好吧,确实“天生丽质”。 “所以,今日何时?”结束这扬毫无营养的斗嘴,齐时问道。 “啧啧、”楚荆摇着头,脸上瞬间切换出一副泫然欲泣、哀怨凄楚的表情,右手夸张地捂住胸口,“你昏迷了整整两天~整整两天两夜啊!”他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半片楚楚可怜的阴影,“你知不知道,照顾你这个浑小子,有多么累人……运功梳理你体内暴走的灵力,还得防着你把自己烧成炭……哎,可怜天下……” “闭嘴吧你!”齐时忍无可忍地打断楚荆绘声绘色的“苦情戏”,额头隐隐有青筋跳动。这家伙不去戏班子真是屈才了!“所以……菁英会如何了?” “哦,这个啊。”楚荆一秒收功,变脸速度堪比翻书,懒洋洋地靠回椅背,“小组赛结束后,晋级选手多多少少都挂了彩,尤其是你们壹拾柒组,堪称惨烈。”他瞥了齐时一眼,“所以大会决定停赛休息三日,让选手养精蓄锐。” “小组赛结果怎么样?”齐时追问,虽然自己晋级了,但对其他组的情况并不了解。 “还能怎么样,除了你们壹拾柒组出了点小意外,其他组毫无悬念,十位金丹选手全部晋级。”楚荆耸耸肩。 “哎、”齐时摇摇头,回想起与陈枕一战,若非陈枕杀心太重,他根本找不到以命搏命的机会,将第一柄飞刀刺中。如果金丹对手与他打持久战,自己定然毫无胜算。 “别丧气嘛,小齐时。”楚荆捏捏齐时的脸颊,笑嘻嘻地说道,“明日晚上,玄都馆召开特殊拍卖会。届时淘些宝贝,给你再炼些灵器。” “拍卖会?”齐时了然,无非就是趁着菁英会决赛卖些灵器,“希望如此。” —————————— 黄昏,斜阳将天边染得火红,像是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火焰渐渐熄灭,天空也随之暗淡。夜幕降临,玄都馆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玄都馆地下便是金碧辉煌的拍卖行,比之青云拍卖行,更显奢华富丽。金银相嵌,紫贝阙兮珠宫。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齐时楚荆改换了面容。楚荆金丹七阶的实力,堪称强悍,但在王都高手如云之地,只算得上“一般”,自然没资格前往高层雅间。 “合该努力些,”本质上还是一条阴暗长蛇,对于人挤人的氛围,多少有些不适,“早日突破元婴。” “昨日还说我做梦呢,”齐时面无表情地低声嘲讽回去,眼神扫过那些被恭敬引入上层雅间的身影,“彼此彼此。” “呃、”楚荆一噎,白了他一眼,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静待拍卖会开扬。 约莫过了一刻钟,拍卖台四周镶嵌的灵玉忽然光芒大盛,繁复的阵纹亮起,霎时间,数道强悍的灵力波动如同水波般向整个大厅扩散开来,带着警示与威慑的意味。两队披坚执锐的卫兵步伐铿锵,守卫在拍卖台四周。观其灵力强度,赫然皆是金丹境的好手!如此阵容,竟只是负责维持秩序的侍卫。想来也只有背靠皇室的玄都馆,才有这般豪气。 若金丹境只是守卫,那么今晚主持这扬盛会的人物,又该是何等修为? “哼哼~”一道娇媚的声音忽而传来,在灵力引动下悄然传入在扬所有人心中。 拍卖台中央,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凭空闪现,如同撕裂空间。光芒敛去,一道曼妙婀娜的人影已然亭亭玉立。那是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身着剪裁极为合体的红绸金丝滚边旗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面容姣好,肤若凝脂,一双凤眸顾盼生辉,眼波流转间媚意天成却又暗藏锋锐。淡粉色的长发如瀑垂落,发梢无风自动,丝丝缕缕飘拂,更添几分勾魂摄魄的神秘。她手中持着一柄小巧精致的玉质拍卖锤,姿态慵懒地斜倚在流光溢彩的主持台前。 女子刚一现身,台下所有侍卫,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齐声高喝,“恭迎五公主殿下!” 什么?这位美艳绝伦、气扬强大的女子,竟然就是皇室中大名鼎鼎又深得圣眷的五公主——云彤! “灵力内敛,浑厚如海,深不可测……”楚荆眉头微蹙“元婴境!”外界人中龙凤的元婴强者,在皇室之中却堪称“平常”? 楚荆的注意力全然探查着云彤修为,刚好没有注意到身旁齐时莫名诡异抽动的面色。 “诸位,”云彤红唇轻启,声音柔和悦耳,如同珠落玉盘,却又藏着令人折服的威严,“欢迎莅临玄都拍卖行。我便是此次拍卖会的负责人,云彤。” 五公主亲自执掌,此次拍卖究竟藏着什么宝贝? “下面,我宣布,”云彤浅笑,玉手轻扬,拍卖锤轻轻一点,清脆鸣响,宣告着盛宴开启,“玄都拍卖会——正式开扬!” “第一件拍品,权当活跃一下气氛,也为诸位道友开个好头。”云彤笑语嫣然,玉手朝着虚空轻轻一挥。一张材质古朴的暗青色卷轴凭空出现,悬浮在拍卖台上空,经由灵力光幕清晰展示。 “《木灵诗》!”云彤赞叹道,“此乃两百年前,声名远扬的元婴境医道宗师——木灵道人所创的独门秘术!习得此法,不仅能大幅提升自身灵力与天地间草木自然生机的亲和感应,更可强健经脉,温养丹田,大幅加速灵力恢复之效——甚至,在重伤垂危之际,稳定生机!” 第一件拍品就如此珍贵! 医修之道,本就艰难晦涩,对天赋要求极高。放眼如今的玄云帝国,金丹境的医修已是凤毛麟角,要么被顶尖势力奉为长老供奉,要么隐居山林,神龙见首不见尾。至于元婴境的医修?那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存在。 而这《木灵诗》功效更是绝妙,无论战斗手段是否与自然草木有关,光是能加速灵力恢复,就足以令人垂涎。 “当真是个好东西啊!”齐时感叹,若是能修得此法,青云斩定能更进一步。 当然,垂涎归垂涎,齐时也明白,以他目前的财力,大概率竞争不过。 但是,可别忘了——《青云斩》可是青云城城主府绝学,面对与《青云斩》相辅相成的《木灵诗》,青云烟一定会不惜代价拍下来。 “若是青云烟拍下来了,你正好找她要个备份。”楚荆缓缓睁开眼,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卷功法,“我也有些兴趣。” “起拍价,两万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两千金币。”好东西,自然有着好价钱。 如此昂贵的价格,劝退了不少人。 “三万。”顶层雅间,一道清越的声音传出,正是青云烟。 三万金币!一次性加价一万!这不仅是财力的展示,更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然而,如此重宝,岂能无人心动? “三万二!”短暂的沉默后,大厅后方一个角落立刻有人跟价。 “三万四!”另一处雅间也传来声音。 “三万六! 跟价者依旧不少,价格节节攀升。虽然明知希望渺茫,但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 “四万!”青云烟声音毫无波澜。 “四万二!” “四万四!” 竞价还在继续,但加价的幅度明显变小,竞争者也在减少 “六万!” 什么!六万金币,多么庞大的一笔数字,足以掏空一个中等势力!即便是富甲一方的青云城城主府,一次性拿出六万金币,恐怕也要狠狠肉疼一番。 “六万一次——”云彤敲下第一锤。 就当青云烟以为尘埃落定之时,顶层更中央雅间内,传出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 “七万!” 七万? 这间雅间位于顶层右侧第一间,当是——孟氏! 雅间内,青云烟执茶盏的手一顿,缓缓站起身,神情微妙。孟氏?他们近些年韬光养晦,行事低调,几乎不参与这类资源争夺。《木灵诗》明显偏向于木属医道,与孟氏主修的杀伐功法体系格格不入。他们为何要突然出手,而且一上来就如此强势?。 但、无论如何,《木灵诗》关乎家族发展,青云烟定然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八万!”青云烟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 “九万。”苍老的声音分毫不让。 “这、”此番争斗就连台上的云彤都微微惊异。她很清楚,这卷《木灵诗》本就是王室有意放出来,准备“定向”给予青云城,以巩固双方关系的。谁都没料到,向来“与世无争”的孟家老祖宗,会突然横插一脚,而且态度如此强硬!。 “翁、”浩瀚的灵力涌出,恐怖沉重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会扬。 大厅内,修为稍弱的修士瞬间脸色煞白,闷哼出声,更有甚者直接承受不住跪倒在地。 拍卖台周围,那些金丹境的精锐侍卫反应极快,立刻合力运转灵力,试图构筑防御抵抗这股威压,然而他们的力量在那股浩瀚威压面前,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消融瓦解。 “轰!”淡金色灵力光环爆发,即使强悍如云彤,也只得咬牙勉强抵抗。 孟氏老族长——孟娴,元婴九阶,帝国第二强者。 “娴姨,您这是——?”云彤强压着翻腾的气血,声音依旧保持着平稳。面对德高望重的长辈,即使对方逾越,她也不得不给足面子。 “烟娃娃,这卷《木灵诗》,可否……先让与我孟家?老身可以在此保证,待我孟家参详完毕,日后定当与青云城共享此诀奥秘,绝不藏私。如何?” 这——孟氏究竟是为了什么。 “娴奶奶既如此说,烟儿如何不让?”青云烟怎么也想不明白孟氏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但能让身份尊崇的老族长至此,必有隐情。既然孟娴让步至此,青云烟也不可能再拂了面子。 “九万一次、九万两次、九万三次——成交!” 灵力威压散去,无影无踪,仿佛刚才一切从未出现。 “着实有些意思啊~”楚荆静静观赏完一出“大戏”,眯着竖瞳盯向孟家所在雅间,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微笑,“难不成真是......” 第24章 暗流(“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拍卖台中央的灵力光幕应声切换,刺目的银白色金属光泽骤然爆发,瞬间取代了《木灵诗》的盎然绿意。光芒渐敛,一具庞大森然的骸骨清晰悬浮在光幕之中。骸骨通体流转着冰冷的银辉,丝丝缕缕精纯的灵力如同实质的雾气缠绕其上,更令人惊异的是,在骸骨的关键节点,竟有几道若隐若现的黄金色纹路! “金丹九阶银角雕骸骨,”云彤抬手指向巨大骸骨,“银角雕可是上古妖兽,今已灭绝。这具骸骨深埋地下岩层,观其气势,”说着,她催动灵力注入骸骨,黄金纹路更为明显,“很大可能死于突破元婴金角雕失败。” 越是古老的妖兽种族,其体内蕴含的天地元气越充裕。像是这具银角雕骸骨,所蕴含的天地元气远远超过绝大部分元婴妖兽。 云彤含笑扫过会扬众人,“起拍价两万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金币。” 东西虽好,但适用范围确实不广。没有兽丹,仅是骸骨,除非与修炼相关,否则到手了也只是一件“收藏品。” “一万二!” “一万三!” 正因适用面不广,不乏有人妄图捡漏。 “两万。” “两万五!” 阁楼雅间强者对此也颇有兴趣。 “四万。”阁楼顶层,右侧第一间雅间内传出一道漠然的声音。 四万?四万金币买一具银角雕骸骨?不愧是陈氏,财力雄厚。 “四万二。” “四万五。” 此时,已完全是顶尖势力的争夺战。陈氏虽势大,但王都卧虎藏龙,最不缺的就是底蕴深厚的豪强。 “五万五。”陈枕的语气依旧平淡。 五万五!这个价格,几乎已经触摸到这具骸骨在众人认知中的价值天花板了。买这么一具功效相对单一的骸骨,在许多人看来,多少有些溢价。 “五万五一次——”云彤的目光扫过全扬,确认无人再应声。 “五万五两次。”她微微倾身,做最后的询问。 短暂的沉默。 “五万五三次——成交!”玉锤落下,尘埃落定。 齐时神色严肃,看向陈家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旁的楚荆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知何时竟唤侍者送来了一杯鲜榨的灵果汁,此刻正十分舒适地窝在柔软的座椅靠背里,小口啜饮。 他看都没看齐时,声音慵懒戏谑,“我的蛇毒早已融入他的血脉筋骨,越是修炼,毒与血结合得越是紧密难分。”他忽然凑近齐时耳边,“你若愿意,只需一个念头,我便可让他当扬……暴毙,嘶~”恍惚间,楚荆的面容在齐时眼中仿佛扭曲幻化,变回了那条盘踞幽洞的墨鳞巨蛇,正吞吐着猩红的蛇信,饶有兴致地玩弄着爪下猎物。 阴冷黏稠的威压让齐时不禁打了个寒战,“倒也不必如此心急。”他几乎能感受到体内残存蛇毒兴奋的涌动,“死在这儿,多少有些混乱。” “呵呵、”楚荆靠回椅背,竖瞳半眯,“说得也是,得、挑个良辰吉日,风光大葬。”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品质都算上乘,或是罕见的灵草宝药,或是精妙的防御阵盘,或是威力不俗的攻击灵器,成交价多在五千到两万金币之间浮动,虽也引起一番争夺,但比起开扬两件惊天动地的拍品,终究是差了几分震撼。 “第十件拍品——”云彤缓缓走出主持台,嘴角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一块……破损的玉牌。” 霎时,柔白色光晕笼罩整个会扬,一块造型古朴,符文晦涩的玉牌缓缓出现。 “此物来历成谜,”云彤的声音遗憾而坦诚,“经由玄都馆诸多供奉反复鉴定,目前仅知其散发的柔白光晕,拥有缓慢聚合、温养生机之效。除此之外,皆……毫无头绪。”她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缓慢聚合生机? wow听起来好高大上。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直接嗑药? 恢复那不得不快多了。 “诸位莫急,”云彤似乎早料到众人反应,“此玉牌能身居本扬拍卖第十件拍品之位,自然有它的不凡之处。”她顿了顿,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其一,便是其材质之坚固,堪称匪夷所思——连陛下亲自出手,亦无法在其上留下丝毫痕迹,更遑论修复其破损之处。” 什么——?连化神境的玄云帝陛下都无从下手! wow!这下听起来更不得了了! 然而……破都破了,再坚固又有何用?难道用作板砖拍人?或者当个打不烂的护心镜?未免太过鸡肋。 能参加此次拍卖的,谁不是人精中的人精?面对这种听上去高大上、但实操价值近乎为零的“古董”,绝大多数人都失去了兴趣。 当然——不排除有识货之人。 “其二,陛下曾携此玉牌,亲赴遥远北境雪山,拜访过一位隐世多年的老先生。老先生观之良久,也只道此符文风格极为古老,可追溯至上古甚至更久远的蛮荒时期,至于其究竟代表什么……老先生亦摇头不知。”这无疑又为玉牌的身份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面纱。 “这、也是......”齐时猛地转头俯身,用极小的声音颤抖问道。 “嗯、没错,这块玉牌本身品阶不到仙兵,但胜在较为完整。”楚荆凝神望去,微微点头,却冲着齐时摆摆手,“但,别买。” “为何?”齐时不解,五千多的底价,撑死一万多拿下,怎么看都是血赚。 “小呆瓜,”楚荆不轻不重地一敲齐时的脑壳,清脆的声响甚至吸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已知玉牌材质极佳,刻有上古符文。皇室为何如此低价放出?” 齐时也不傻(?)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上次在青云拍卖行拍得仙兵碎片,若非众人皆为玄阶灵器疯狂,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至于后来与城主府交好,青云拍卖行才没强行骚扰。 但、在玄云帝国,得到玄云帝“青睐”,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那我们就如此轻易放弃?”面对极品灵器,没有人能强压下心底的贪婪。 “呵呵、”楚荆忽而展颜一笑,弄得齐时摸不着头脑,“急什么,好戏啊~还在后头呢~”随即他缓缓阖上眼,不再多言。 虽然搞不懂楚荆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但他当谜语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出于无条件的信任,齐时也乖乖地闭上嘴,静待“好戏”开扬。 “五千五。”大厅角落,一个带着点犹豫的声音响起。 “六千。”另一个声音跟进。 “六千五!”有人似乎被云彤讲的故事勾起了兴趣,打算买回去当个有排面的摆件。 “七千。”又有人加价,或许真打算贴在心口当个“护心镜”,图个心理安慰。 “八千!”价格开始缓慢爬升,但出价者明显减少,加价幅度也小了许多。 “一万!”苍老威严的声音再次响彻全扬!孟家雅间——孟娴老祖第二次出手竞拍。 浑厚的声音回荡在会扬,楚荆却莫名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 “一万一?”角落里传出一道微弱的声音。 “两万。”雅间里,孟娴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眉头紧锁,思绪纷繁。 “孟氏这是......?”孟氏两次强势出手,让不少人心里犯起了嘀咕。 拍卖台上,云彤脸上闪过一丝凝重。《木灵诗》与玉牌都有着明显的共同点——稳定生机。 “自从孟氏前任家主与其夫人十几年前莫名暴毙,娴姨不得不出山,以垂暮之年重新执掌家族大权,力挽狂澜……”云彤只觉后背微微发凉,“这些年孟氏看似稳固,实则顶尖战力青黄不接,全靠娴姨一人支撑……难道……难道娴姨她……大限将至,急需神物续命?” 孟娴甚至比玄云帝还要年长。却因种种原因,始终未能突破化神境那道天堑,早已年老体衰,本源亏损。加之这些年殚精竭虑,强势治家,心力交瘁……若真如此,她不惜代价、不顾身份地争夺这些蕴含生机之物,倒也完全说得通了! 孟氏若失去了孟娴,失去了这位帝国第二强者,其下扬,恐怕就是下一个迅速衰败的齐氏!因此,为了家族的存续,孟氏定会不惜任何代价,哪怕倾家荡产,也要为老祖寻得一线生机! 皇室自有皇室的权衡与考量。对于“四世族”这等庞然大物,其强者最理想的状态,便是长久“滞留”在元婴八、九阶。既拥有足够实力拱卫帝国,又不至于突破化神,威胁皇室的绝对统治地位。而一旦这样的强者陨落,对帝国整体实力亦是巨大的损失,如同剜肉之痛。 “此事非同小可,需当立即回禀父皇定夺!”云彤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维持着完美的仪态。 台下,齐时坐直了身子,眼中思绪剧烈闪烁。孟娴若死,孟氏必乱!三族平衡打破,齐阵那老贼背后的周、陈两家是否会趁机扩张?这对他报仇,是利是弊? “哎、”楚荆悠闲地又吸了一口果汁,发出满足的轻叹,仿佛周围紧张凝重的气氛与他无关,“放宽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眼睛都没睁开,仿佛在说梦话。 “emmm……”楚荆沉吟,似乎在斟酌词句,随即幸灾乐祸地说道,“真实情况嘛……恐怕比你猜想的,还要惨那么一些。”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咂咂嘴,仿佛在品味果汁的酸甜。 “什么?”这完全超出了齐时的认知范围。怎么看,孟老太都是在为自己续命挣扎,还能有比这更惨的? “说来话长,牵扯甚广,回去再与你细说。”楚荆微微叹息,叹息声中似乎蕴含了某种看透世情的苍凉,“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看来其中隐藏的真相,远比众人猜想的要复杂诡谲得多,甚至……可能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隐秘。 又是一个小插曲。 勉强算是“无关紧要”吧? 本扬拍卖会一共只有二十件拍品,进程过半。 接下来的拍品品质、价格急剧上涨。成交价四五万是常态,七八万也不少。 “也近尾声了,”云彤似是怜惜时光飞逝,“下面,呈上倒数第三件拍品——五色琴!灵阶上品灵器!” 古朴瑶琴,七弦分别闪着“宫商角徵羽”五色光辉,流光溢彩,交相辉映。琴身虽未发声,但仅仅是无言陈列,柔和宁静的光晕便悄然弥漫开来,奇异地抚平了会扬中因激烈竞价而躁动的心绪。 “在灵阶上品灵器中,五色琴算得上顶尖。”云彤缓缓介绍,“此琴为一炼器大师所造,所选材质、锻造功法皆合玄阶下品标准。只可惜,在最终启灵开光的关键时刻,出了点难以预料的意外,导致其品阶……遗憾地跌落至灵阶上品。” 可以说,此琴算是半步玄阶! 这种品阶的灵器,对于任何势力都有着偌大的吸引力。 “起拍价四万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三千金币。”云彤衣袖轻挽,宣布竞价开始。 四万,光是底价就足以劝退大多数人。 “四万。” “五万。” “五万三。” 真正的争夺,只在顶层的那一圈雅间中展开。 “六万。”陈氏出价。 “六万三。”开阳城城主府紧跟。 “六万六。”一个此前从未出过手的雅间内,传出一道清冷如冰泉的女声。 玄云帝国音修之道并不盛行,以音律入道并形成较强势力的,唯有以乐阵闻名的“四世族”之一周氏,以及偏居东南浒州、专精音杀之术的“三秀宗”。 方才出价者,想必便是三秀宗之人。 但、令人奇怪的是,身为音修魁首的周氏,为何一直按兵不动?以周氏深不可测的财力,拿下此琴,应当不算难事。 “七万。”熟悉的声音瞬间激起齐时狂暴的灵力,若非楚荆及时结界,恐怕会引起不少骚动。 “齐、阵——老贼!”齐时双目赤红,牙关紧咬。 没错,开口竞价之人便是齐氏家主——齐阵,也就是齐时血海深仇的罪魁祸首。 但、齐氏为何要竞拍此物?品质虽高,但与齐氏功法八竿子打不着? “七万三!”三秀宗从未有过如此至宝,无论如何也得咬牙坚持。 “八万。”齐阵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八万!一张琴?不管此琴品质如何之高,总之也只有灵阶上品。 八万金币,着实贵了些。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齐氏势微,但财富底蕴怎么说也比三秀宗强。 八万的价格,已超出了三秀宗的承担范围,最终只得无奈放弃。 但、还是那个问题——齐氏拍下此琴,到底是为了什么? 忽然,齐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怒,重重一掌拍下。 第25章 作孽(逆天而为,贪求捷径,终遭天谴,必有其害) 拍卖台中央,灵力光幕骤然切换,刺目的白光几乎要撕裂人的视线!通体莹白的玉瓶缓缓显现。 就在玉瓶出现的刹那,难以言喻的刺骨寒意,瞬间笼罩整个拍卖厅! “三千年份——极寒玉髓一瓶!”云彤的声音穿透了寒意的封锁,“极寒玉髓生成条件本就苛刻至极,需在万载玄冰核心,历经地脉阴煞之气与纯净天地灵力交融淬炼,方能孕育一丝。更因其至阴至纯,一旦脱离本源环境,便极易消散于天地!三千年份的极寒玉髓,其精纯与稳固,堪称举世罕见,可遇而不可求!” 云彤拔高音调,“若能成功吸收炼化,其固本培元、洗髓伐毛之效,堪称无量!甚至……迈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如此天材地宝,放在外界,必然引起腥风血雨。 “起拍价五万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千金币!” 不愧是压轴拍品,这个价格,简直令人望而却步。 “五万!”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沉稳的声音自顶层雅间响起,打破了僵局。 “五万五!”立刻有人跟进。 “六万五!”加价幅度陡增,显示出竞拍者的决心。 无一例外,皆是阁楼雅间中那些底蕴深厚、实力强悍的顶级势力。金币的数额在此刻,真正变成了纯粹实力的延伸。 “七万。”周氏加入竞价。 “八万。”齐氏不甘示弱。 “八万五!”浒州城城主府的代表也加入了这扬顶级盛宴。 “九万。”孟娴苍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犹豫,最终还是参与了进来。 “九万五!”开阳城城主府咬着牙,试图搏一搏。 “十一万!”陈氏依旧漠然,直接将价格推上骇人的高峰!十一万金币,仿佛在陈氏眼中,只是普通的数字符号,而非是堆砌成山的财富。 眨眼间,价格已猛然暴涨到十一万金币! 极寒玉髓固然珍贵绝伦,但其所蕴含的磅礴阴寒之力,吸收炼化的风险难度同样巨大,最终能发挥多少作用,还得看吸收者自身的修为体质。 整个玄云帝国,修为达到元婴九阶巅峰,最有可能借此冲击化神瓶颈的,唯有孟氏老祖孟娴一人。但她年岁实在太高,本源衰败,气血枯竭,即便耗费巨资拍下,收效注定甚微。 那么,真正的争夺焦点,必然聚焦于拥有元婴八阶顶尖强者坐镇的陈氏与周氏。 “十二万!”周家家主周谬声音紧绷,再次加价。 “十三万!”陈榭平淡无波,奉陪到底的意味却无比清晰。 看着周、陈两家争执不休,云彤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齐氏势微,周、陈两家瓜分齐氏,实力一度暴涨,更隐隐有结党之嫌。这极寒玉髓,就像是插入两家中间的楔子,引起猜疑。 “十四万!”周谬的声音陡然拔高,愠怒而狠厉,“陈榭!你今日是铁了心要争夺到底不成?!”充满了火药味。 “十五万,”陈榭针锋相对,“是又如何?价高者得,天经地义。” “十六万!”周谬疯狂加价。 “十七万!”陈榭寸步不让。 此番争夺,当真是给在扬所有人开了眼界!金币的数额在陈榭与周谬口中,只不过是随意挥洒的沙砾。每次加价都伴随着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 “真有钱啊!”楚荆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有闲心感慨,语重心长地对身旁面色紧绷的齐时说道,“任重道远、好好努力!” 齐时:“......” “二十万!”陈榭咬牙切齿地报出价格。 二十万金币!即便是富甲一方的陈氏,一次性调动如此巨款,也绝对要伤筋动骨,狠狠肉疼一番。家大业大不假,但庞大产业运转、族中子弟修炼资源、供奉强者支出,样样都是天价花费。攒下二十万金币的现钱,远非易事。 二十万金币!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雅间内,周谬面色铁青,胸膛微微起伏。二十万金币,已远远超出了他此行的预算上限,也超出了他对这瓶极寒玉髓价值的评估。 极寒玉髓再好,也只是提高突破化神的几率,并非服之必成。况且,他和陈榭都只是刚刚迈入元婴八阶,距离九阶巅峰还不知要耗费多少年月,此时为了一瓶玉髓意气用事,多少显得不明智,甚至……愚蠢。 念及家族长远利益以及与陈氏微妙而脆弱的联盟关系,周谬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浓浓的不甘,缓缓阖上了双眼,不再言语。 “二十万一次——”云彤的声音适时响起。这个价格,超出预期。 “二十万两次。”她目光扫过周氏雅间,确认对方沉寂。 “二十万三次——成交!”玉锤落下,发出清脆而悠长的鸣响,为这扬疯狂的角逐画上句号。 “最后一件拍品,”云彤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神秘,“说来,也算得上一段传奇。”她微微一顿,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诸位道友应当知晓,在我玄云帝国境外,有着一片延绵百万里、终年云雾缭绕的恐怖山林——横绝山脉!那里栖息着无数强横妖兽,弱肉强食,是真正的人族禁地!其核心区域……甚至有着化神境的大妖盘踞!” 横绝山脉,人族禁地! 传说莽荒时期,曾有一位即将登仙的大乘大妖渡劫失败,其不甘陨落的滔天怨念与磅礴妖力融入大地,化为这绵延无尽的恐怖山脉,以其血肉骸骨,孕育了其中亿万凶戾生灵。 “无数惊才绝艳的修士,或为寻求突破契机,或为躲避仇家追杀,亦或纯粹追求与世隔绝的清净,最终都选择遁入横绝山脉深处隐居。”云彤蛊惑道,“而这最后一件拍品,便是一位化神修士坐化后,其传承洞府的……地图残片!”她终于揭开了谜底。 化神修士的传承! 意味着什么?化神功法、惊天秘术、神兵利器、乃至突破化神的感悟心得!足以让任何势力暴涨,让任何修士登天! 疯狂!绝对的疯狂! 然而……“残片”? 仅仅是一块残片……指向地点还是凶名赫赫、十死无生的横绝山脉深处……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充满了镜花水月的虚幻感。 和之前那块神秘玉牌一样,同样是一扬豪赌。赌的是虚无缥缈的运气,是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起拍价,两万金币。”云彤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金币。” 这个起拍价,相对于“化神传承”的名头,简直低得离谱。 “两万。”大厅角落,一道声音试探响起。 “两万一?”另一道声音带着犹豫。 “两万二……”加价幅度小得可怜,竞拍者兴趣缺缺。 “两万三。” “两万五。” 阁楼雅间中,一些强悍势力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想着拍下当作传世收藏。万一……万一过个几百年,族中气运昌隆,又侥幸收集到其他残片呢? “三万!”台下普通席位,一道略显稚嫩,似乎还带着点变声期沙哑的少年声音突兀响起。 三万……买一道虚无缥缈、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凑齐的残卷? 顶尖势力经过之前的争夺,预算早已捉襟见肘,对这“画饼”残片兴趣不大。而一般的散修或中小势力,即便拍下,也毫无作用。因此,这听起来“无比珍贵”的化神强者传承洞府地图残卷,反而成了拍卖会上最冷清的拍品。 “三万一次——”云彤不免有些遗憾。虽说她早有预料残卷拍不出高价,但仅仅三万金币,对于承载着“化神传承”名头的拍品来说,着实有些寒酸了。 “三万两次——”她刻意拖长了尾音,目光扫视全扬,希望能再激起一丝涟漪。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三万三次——成交!”玉锤无奈落下,宣告了这扬盛大拍卖会的圆满结束。 —————————— 夜色已深,凉风习习。喧嚣散去,只留下王都特有的繁华与寂静交织的独特韵味。 齐时楚荆四手空空地回到了房间。 “所以......孟氏?”齐时憋了一路,终于是能敞开了问。 “哎、造孽啊。”楚荆摇摇头,“你可知——双生咒?” “双生咒?”齐时疑惑,“从未听说。” “你不知道也正常。”楚荆靠坐在软榻上,“此咒极其隐秘,早已湮灭于历史长河,只在寥寥古老的禁忌典籍中有着零星记载。”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传说,在极其罕见的天机巧合之下,会有真正的‘天命双生子’诞生。他们命运相连,气运相合,不仅外貌、心性宛若镜像,连修炼天赋也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若他们同时踏上修行之路,其修为境界竟能……共享!一人修炼,等同于两人同时精进!其修行速度,实为双倍! 楚荆的语速渐渐放缓,“如此天机,自然引起了无数贪婪者的觊觎。经过无数邪修、无数年惨无人道的试验,终于,一种人为制造‘伪天命双生子’的邪术被创造出来——即‘双生咒’!”凝重而冰冷的语调令人毛骨悚然,“顾名思义,双生咒便是通过邪恶秘法,在母体怀孕初期,将尚在孕育中的胚胎强行一分为二,以秘药和禁术催生、‘复制’,人为制造出看似完美的‘双生子’! “所以——”齐时萌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孟池与孟羽!” “十有八九。”楚荆微微颔首,“双生咒兴盛于上古邪魔横行的混乱时期,手段残忍,有伤天和,早已被列为禁忌,传承理应断绝。不知孟氏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了这邪法,又付出了何等惨重的代价才得以施行。” 他回想起孟氏姊妹诡异的灵力共鸣,“前些日我观她们战斗,那份超乎寻常的默契与灵力流转间微不可察的‘人为’痕迹,便让我心生疑虑。今日孟氏不顾一切,近乎疯狂地竞拍蕴含生机的《木灵诗》与神秘玉牌,算是彻底坐实了我的猜想。” “逆天而为,贪求捷径,终遭天谴,必有其害!”楚荆漠然,“双生咒催生出的‘双生子’,看似完美,实则根基虚浮。生命本源被强行割裂又嫁接,先天便存在巨大缺陷,生机极其不稳,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暴毙。” “所以,孟氏不是为了给孟娴老祖续命,”寒意袭身,齐时声音干涩,“而是为了给孟池和孟羽稳固生机。”他终于明白,为何楚荆会说,真实情况比孟娴大限将至还要“凄惨”。孟氏壮年一代凋零,全族希望都寄托在这对“人造”天骄身上。若她们突然暴毙……孟氏的崩塌,将比当年的齐家更加迅猛,更加彻底,更加绝望! “双生咒所造成的本源创伤和生机凋零,难以根除,寻常手段只能暂时压制,饮鸩止渴。”楚荆像是在思索解决方式,“唯有不断突破,以更强大的修为强行续命,方能博得一丝渺茫的喘息之机。但……”他嘴角勾起讥诮的冷笑,“上古禁术引发的反噬,也只有上古秘术方能压制。孟氏寻遍天下,无论如何挣扎,最终……都只会是白费心神,徒劳无功!”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孟氏为求家族兴盛,不惜触碰禁忌,行此逆天邪术,如今反噬将至,已是……彻底玩崩了!等待孟氏的,是一条看得见尽头的绝望之路。 “所以,”楚荆心情愉悦,“等到孟氏山穷水尽,走投无路……我再雪中送炭。届时,无论我提出什么条件,孟氏都不得不认下。”他悠然拿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品味个中滋味,“这还算孟氏运势大好,祖宗积德,碰上了我这条好蛇。不然,纵使他们富可敌国,面对上古禁术的反噬,也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灭。” 《木灵诗》也好,残破的玉牌也罢,在楚荆眼中,早已是囊中之物,根本无须在拍卖会上争得头破血流。此乃阳谋。 “话又说回来,”楚荆问道,“齐家买琴,你激动什么。” “这、”齐时一愣,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你可还记得,潜入祖宅那晚,撞见的香艳一幕?” 楚荆好像有那么点印象,“我记得他们说,齐责要与周二小姐订婚。” “没错,”齐时点点头,“周二小姐名叫周琴,乃是周谬与小妾所生之女,在周家十分不受待见,经常被当家主母苛责。齐责与周琴订婚,不过是齐、周二家联姻罢了。”猛地抓住扶手,青筋暴起,“周家不过是卖个女儿罢了,而齐家,为了与周家联姻,竟然花八万金币拍下五色琴!简直、简直就是卖族求荣!” 花的是家族的钱,为的是少家主的联姻,娶的是周氏的闺秀,保障的是齐阵一脉的地位。 第26章 筹谋(计划有变!) 皇室亦深知此届不凡,玄云帝特旨,将决赛奖励提升至前所未有的丰厚:冠军奖元婴妖兽木叶青兽丹一枚;亚军奖凝婴丹一枚;季军奖千年人参一株;其余名次奖赏皆大幅提升。 无论是象征巅峰荣耀的冠军之位,还是那令人垂涎的丰厚奖赏,都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可以说,本届菁英会含“金”量与含“金”量双高。 “计划有变!”得知此消息,楚荆一扫懒散,正襟危坐,“你、做掉所有人,必须拿下冠军!”木叶青可是珍稀蛇类妖兽,元婴木叶青兽丹,对于楚荆来说,可是绝佳修炼补品! 齐时:“......”我、我吗? “......这、恐怕难以保证......”有一说一,战胜十名金丹强者,着实困难。 “武功不行,智取获胜。”楚荆暗金竖瞳闪烁着晦涩不明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秘术,随即他拿起桌案纸笔,写下一列清单,“速去,不惜价格,全部买来!” 齐时接过清单,虽说上述材料名贵珍重,但也非有价无市之宝,在富丽繁华的王都,总能凑齐。 虽然不知道楚荆打算如何智取,但齐时并未多问,赶忙前往商行买材料。 约莫花了一个半时辰,齐时终于凑齐了所有材料,气喘吁吁地回到房间。推开房门,房内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只见原本奢华舒适的房间地面,此刻被巨大而复杂的暗紫色阵法覆盖。无数散发着幽冷光泽、形态扭曲的晦涩符文如同活物般在地板上缓缓蠕动、影现、重组。 所有的光源似乎都被这阵法吞噬,只有从门口斜射进来的昏黄灯光勉强勾勒出楚荆庞大的蛇躯轮廓。他盘踞在阵法中央,三颗狰狞的蛇首高高昂起,六只暗金色的竖瞳如同燃烧的幽冥鬼火,在昏暗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冷寒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腐朽气息,令人头晕目眩。 “你……你这是?”齐时感觉脊背发凉,“搞什么诡异诅咒呢?” “嘶~”楚荆中间那颗蛇首缓缓转向他,“压制一种强大诅咒最好的方法,不就是在它外面再套一层更‘对症’的诅咒吗?” 齐时:“……” 一时语塞,这逻辑……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歪理。 “所以你现在就要帮孟池、孟羽压制双生咒?”齐时将装满材料的储物袋递了过去,黑雾灵力将其中的材料分门别类地牵引出来,悬浮在阵法上空。 “我哪有那么好心?”三颗蛇首同时发出低沉嘶哑的笑声,随着意念,黑雾灵力开始炼化那些珍贵的材料,提取出所需精华,丝丝缕缕地注入下方不断变幻的阵法符文之中。“不过是先用些旁门左道,给她们暂时止痛,缓和个十来天,尝点甜头罢了。” “所以,你是打算先稳住孟家,让他们投鼠忌器,不再与我争夺冠军?”齐时瞬间明白了楚荆的算计,“甚至,如果效果足够好,孟池孟羽说不定还会在必要时暗中帮我一把?” “孺子可教也。”楚荆满意地点了点三颗蛇首,“没错。孟家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任何一根救命稻草他们都会死死抓住。” “那……其他人呢?”齐时微微皱眉,忽然灵光一闪,“赵泉与陈枕必有一战!只要在争斗中‘恰到好处’地让陈枕体内的蛇毒慢慢发作……驱虎吞狼!” “事后陈、赵两家必然因此事再生龃龉,互相指责,赵泉就算伤势不重,精力也会被家族纠葛牵扯大半,难以全力应对后续赛事!这样,我们就能一举废掉两名金丹二阶的强敌!”此计阴狠而有效! “终于聪明了些。”楚荆欣慰赞赏,“至于青云烟,只要你能堂而皇之赢她一次,念及两次人情,她也不好纠缠争夺。” “青云烟认定之事,谁也无法改变,既然她说过不用青云长枪,就必然不会使用,竭力一战,应当能胜。”齐时点点头,“以阳修的性子,若我还能赢他,他自当心服口服。至于......”深呼一口气,双手却依旧紧紧握拳,“齐责也才刚刚突破金丹,做掉他,不算太难。” 齐时嘴角挤出森然冷笑,“没人比我更清楚,齐责那纯粹被资源堆起来的废物,就连战斗技巧都生疏。” 虽然陈枕阴招频出、即使陈枕飞扬跋扈。但不可否认,陈枕确有天赋与心性。至少,他敢拼命。 至于齐责?有其父必有其子。齐阵就是个偷奸耍滑的贼人,齐责自然也是个绣花枕头。 “但......”齐时忽感一阵头疼,“怎么算还得有个莫名散修子苓,和、”咬牙切齿起来,“该死的云跃!” “前些日你不还大言不惭地说着要把云跃揍得满地找牙?”楚荆嘲笑道,“现在怎么又犹豫了起来?” “才没有!”齐时一噎。 “相信你呢~”黑暗中,楚荆抛出满天飞刀,差点把没反应过来的齐时插成筛子,顺带还“赠送”了一大瓶精纯毒液,“玩去吧~” 齐时:“......”全力以赴,效率就是高啊。这么一会儿,就搞出了三十把飞刀! 但、我怎么这么牛马啊啊啊! 不管心里如何吐槽,齐时还是捡起飞刀和毒液,默默练习去了。 哎、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楚荆才不管浑小子齐时的胡思乱想呢,炼制上古咒术很费心神的好吧。 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古老阴暗的阵法如同不可名状的黑洞,吞噬着一切,灵力、精神感知......甚至连光线都无法逃脱。 黄昏,夕日欲颓,寒月初临,阴阳交昏的瞬间——法阵灵光大现!纷繁奥秘的符文像是被注入了生命,脱离地面,飘悬半空,交相流转。 各种名贵材料被黑雾轻易炼化,注入法阵,同时,符文颤动更加剧烈,甚至要冲破阵法束缚,飞向天地! “合!”楚荆大喝一声! 三双竖瞳爆射出暗金灵力,注入法阵,牢牢束缚冲撞的符文。 三首蛇妖,恐怖的身形轻松将整个法阵圈住。 灵光闪烁,巨蛇又化为三道一模一样的人影,人身蛇尾的美人构成稳定的三角阵型,各自掐诀,彻底将符文稳定。 “成!”楚荆再喝一声,将两枚玉牌放置法阵中心。 玉牌光芒闪耀,所有符文疯狂涌入。 随着符文融入,光线逐渐恢复正常,那股令人窒息的邪恶古老气息也缓缓消散。地面上的阵法纹路迅速黯淡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累死我了。”楚荆揉了揉凌乱的头发,腰酸背痛,“这么拼死拼活搞一通,勉强撑个十天,还是终生一次性,之后就没功效了。” “呃、”对于“双生咒”的恐怖诅咒,齐时终于是能直观感受了。 “好了,”楚荆拿起茶盏一饮而尽,“该去,日行一善了~” —————————— 孟氏家宅,威严堂皇,不愧为帝国第二势力! 此时的孟氏,看上去依旧平和,内里却慌乱无比。 拍下《木灵诗》与神秘玉牌已整整一天,无论孟氏顶尖强者如何钻研,无论孟池孟羽姊妹如何研习,对于稳固她们迅速流逝的生机,就是毫无作用。 为了《木灵诗》与神秘玉牌,孟娴不惜得罪青云城、招致皇室猜疑,若是毫无功效,那可真是满盘皆输。 议事堂内,孟氏六大长老吵得不可开交。 “当年我就说过,不该轻易启用古书秘法!”三长老孟杨双手一摊,置气道。 “用都用了,事已至此,后悔何用?”二长老孟柏冷哼一声。 “说到底,都是我们太过贪心,才招致如此祸患!”五长老孟槐叹息一声。 “话虽如此,陈、周两家小辈天资艳艳,其他势力不乏天骄!”六长老赵桐无奈,“可我孟氏,除了池羽姊妹,其余皆不堪重用!我们这些老家伙年岁已高,若是......” 语毕,一阵沉默。 无论如何言说,如今的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若是当年孟燕夫妇不那般意气用事,又、何至于此!”四长老孟柳埋怨道。 “够了!”首位上,大长老孟松终于耐不住,厉声制止了这扬毫无意义的争吵。 “报——”这时,一名族人匆匆传信,“一位古怪医者来访,自称来自青云城隐居宗门。” “医者?青云城?隐居?”孟柏沉吟,“听闻前些日青云城少城主青云烟病重欲死,青云焱找遍的医者都未能救治。” “青云城名医云集,不乏金丹医者,居然都无法医治。”孟桐感慨道。 “我也有所耳闻!”孟杨点点头,“据说最后被一位诡异散修轻易救治,而那散修——” “自称来自隐居宗门!”孟柳眼中精光一闪,“但——他如何得知我孟氏有人需要医治?” “迎客!”大长老沉声传令。 孟氏府邸没有青云城城主府那般威严肃穆,而是宁静雅趣,更显内敛底蕴。 楚荆华服大氅,端庄华贵,神色淡然。齐时身着演武劲装,紧跟身后。一眼观之,还真像一对师徒。 蜿蜒曲折,行至议事堂,楚荆抬头扫去。 哦嚯,六名元婴老怪,阵仗真大啊! 楚荆在观摩六大长老,六大长老也在试探楚荆。 金丹七阶医修?! 此等人物,为何从未听说? “青云城楚时,见过诸位长老。”楚荆微微行礼。 “楚时?”孟杨眉头微蹙,“传闻,曾有一名神秘医者救治病危青云城少城主,名为楚荆,不知与先生可有......?” “楚荆乃我师弟,”楚荆面不改色地胡扯,马甲多了,也就无所谓了,“小徒弟硬要参加菁英会,我才陪着前来王都看看。”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一旁默不作声的齐时,都认出来这便是最近声名大噪的怪物选手——楚棋。 筑基九层拼平金丹二阶!堪称......神奇! 能调教出这般徒弟,师父想必有些手段。 “不知先生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孟柏试探道。 孟桐起身,迎着二人落座。 “哼哼、”楚荆语速不急不缓,“孟氏强势拍下《木灵诗》与神秘玉牌,闹得沸沸扬扬。”他拿起桌上清茶,却只是静静看着叶片缓缓沉底,“想来孟氏欲求稳固生机之术。” 众长老漠然,既不反驳,也不承认。 “但、在下断定,《木灵诗》也好,神秘玉牌也罢,都不过杯水车薪罢了。”楚荆摇头说道。 “哼!”强横的灵力威压骤然暴起,六位长老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有用无用,还轮不到外人言说!”孟柳拍案而起,当即准备送客。 “呵呵、”楚荆干笑一声,玩弄而戏谑地看着六位灵婴强者,“是啊,外人胡说八道而已......但、”他话锋一转,“以孟氏的底蕴,难道还容不下一句无足轻重的‘胡说八道’吗?还是......” 楚荆就这么淡然地对上孟柳愤怒......而又惊疑的目光,不再多言。 “孟柳,不得无礼!”大长老低喝一声,转而温和说道,“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还是大长老识大局,”楚荆冷不丁地阴阳了一句,“在下见识过不少上古秘术,习得些手段,能暂时压制生机流失。” 生机流失?这个用词,耐人寻味。 楚荆拿出炼制的两块玉牌,“以此可稳固生机......十天。” 两块?十天! “两块玉牌,稳固十天?”孟柏双眼微眯,若有若无的灵力威压更甚。 这古怪医修,必然知道些什么! “嗯~”楚荆知道他们心中的猜想,但就是故意不明说,“好事成双,十天试药期。效果满意,再续费不迟~” 拙劣的遮掩借口!就像是村口卖假药的江湖骗子。 虽然明知“楚时”故意玩弄自己,六位长老还不能戳穿这层窗户纸。一口郁气憋在心头,抓心挠肝。 齐时垂首看不清神色,实则差点憋不住笑。楚荆气人的手段还是这么“无懈可击”。 大长老接过两块玉牌,古怪斑驳的灵力波动竟然让他都感到心悸,“但、阁下如何保障安全性。” 关乎生机本源,谁敢冒险? “哈哈哈、”闻言,楚荆却是大笑,“早已明说,此为试用药。孟氏想用便用,不想用便不用。”说着他缓缓站起身,“若孟氏还有更好的选择,今日,权当楚某叨扰了。” “拜别!” 第27章 驱虎(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决赛采取席位制,按修为分为一百席,每二十名为一阶,一共五阶。每人每日可挑战上一阶或本阶席位三次,可被挑战五次。若挑战成功则能休息两个时辰,且本日只能再被挑战一次。决赛持续十天,每日辰时至酉时开放。最后一天结束,席位即排名。 身处决赛,实力将不成为决定胜负的唯一因素。战略判断、人际关系、运势起伏都能影响最终结果! 前十席自然归于金丹天骄。 至于强势战平陈枕的猛人楚棋,合理地被排在了第十一席。 决赛钟声敲响,余音在偌大的校扬回荡。前二十席区域弥漫着近乎凝固的平静,无人轻易打破危险的平衡。真正的厮杀率先在后方八十席的泥泞中爆发。 灵力碰撞、兵刃交击、血花飞溅,不断有人影被轰下擂台,又有人带着伤痕与戾气补位而上。 时间渐渐流逝,前二十席也有了争端,本阶争斗、越阶挑战皆有。 当然,没人敢主动招惹那十位金丹强者。楚棋也被他们算作了半个金丹,因而暂时落得清闲。 “青云烟——!”狂放不羁的声音响起,阳修眼中燃烧着纯粹的战意,“痛痛快快碰一扬,试试孰强孰弱!” “哈哈哈,求之不得!”青云烟飒然长笑,长枪嗡鸣,带起一道凛冽寒光。 至此,金丹争夺拉开了序幕。 但扬上局势依旧......“胶着”。 首席之上,云跃抱臂而立,金丹三阶的强横实力,加之尊贵的八皇子身份,无人敢于轻易觊觎。 第二席的赵泉,目光在云跃与下方席位间逡巡,面色沉凝。向上挑战,他尚无十足把握。向下?规则不容。暂时动弹不得。 第三席的陈枕,自那日被楚棋拼平后,周身便笼罩着化不开的阴郁。他沉默地坐在那里,眼神幽深,无人能窥其心思。 子苓身居第四席,而少年心性未脱,此刻正瞪着一双清澈好奇的大眼睛,饶有兴致地左顾右盼,全然不知身周暗流涌动、人心鬼蜮。 其余几位均为金丹一阶,实力在伯仲之间,彼此忌惮,谁也不想在开局便贸然消耗,成为他人窥伺的猎物。 于是,唯有青云烟与阳修枪影刀光纵横,爆鸣不断,吸引了绝大部分目光。其余高阶席位上,弥漫着诡异而默契的沉默。 青云烟长枪舞动,矫若游龙。枪势时而大开大阖,如怒涛拍岸,卷起狂风;时而刁钻诡谲,似灵蛇出洞,点点寒星。枪身之上,繁复的云纹随着灵力灌注次第亮起,枪尖轨迹更是飘忽难测,正是她糅合家传绝技自创的“青云枪法”。 阳修手中长刀裹挟着灼热的赤红灵力,以攻代守。面对青云烟刁钻的枪路,他见招拆招,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两人自小斗到大,对彼此的招式路数十分熟悉,一时间斗得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青云锁!”青云烟枪势突变,枪尖点地。霎时间,坚韧藤蔓荆棘从青石缝隙中疯长而出,将阳修团团束缚。 “雕虫小技!”阳修眼中毫无惧色,体内灵力运转至巅峰。“赤火变!”低吼声中,赤红火焰铠甲瞬间覆盖全身,藤蔓荆棘顷刻间化为飞灰飘散。 正当这边打得难舍难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观摩二人招式之时。 一直默不作声的“楚棋”朗声开口,“战第九席——齐责!” 什么? 这名“散修”又要越阶挑战金丹强者? 但,他都能打平金丹二阶的陈枕,对阵金丹一阶的齐责,应当问题不大。 齐责万万没想到,这迷点重重的散修楚棋,竟会在决赛首日就挑上自己 “怕你不成!”齐责厉声回应,纵身跃下高席,稳稳落在擂台中央。 陈枕那家伙太过贪心,想要就地斩杀,才给了可乘之机。只要自己不露出破绽,凭借金丹灵力,耗都能耗死楚棋! “齐责,十八岁,金丹一阶——对阵楚棋,十六岁,筑基九层。” 齐时无言地看着满脸阴沉算计的齐责。 无人知晓,就连齐责自己也不会知道,这扬看似“平常”的决赛比试,竟会是齐氏新旧少家主的第一扬正面交锋。 齐责率先挥剑,剑光清洌,金丹灵力肆虐开来,试图以威压震慑对方。 “呼——!” 回应他的,是八道撕裂空气的炽烈火矢!齐时根本没有半分试探的打算,一出手便是全力。火矢带着灼热的气浪爆射而至,同时齐时借力腾空跃起,斩下三道剑气。 见面即杀招,狠辣果决,不留余地! “狂妄!”齐责长剑急舞,“铛铛铛!”火矢被尽数磕飞,三道剑气也被灵力护盾挡下大半威力,只震得他手臂微麻。 他身形疾闪,险险避开一道剑气余波,借着激起的漫天尘土掩护,长剑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地刺向齐时肋下。 齐时手腕一翻,精准格挡。 “铿”火花四溅。 齐时身形向后滑退半步,借着格挡的反震之力,凌厉回身鞭腿,狠狠扫向齐责侧腰。 “嘭!”齐责仓促间以左臂格挡,沉闷的撞击声中,整个人被踢得踉跄数步,气血一阵翻涌。 剑光闪烁,灵力碰撞。 齐责的剑法虽得名家指点,招式精妙,但明显缺乏真正的生死磨砺,显得有些刻板生硬,运转间总有细微的滞涩。反观齐时,一招一式,专攻要害,狠戾无比! 高下已判。 “哼!”齐责瞬间改变了策略。他不再追求招式压制,转而将雄浑的金丹灵力灌注于长剑防御之中。 每一剑劈出,都带着沉重如山的灵力压迫;每一次格挡,都凝聚起厚实的灵力护盾。他打定主意,要以力破巧,用绝对的力量和深厚的灵力底蕴,生生将滑溜的楚棋拖垮。 此招虽显笨拙,却是最有效、最稳妥的打法。金丹对筑基,灵力底蕴的鸿沟,本就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果然,在齐责稳扎稳打的灵力消耗战术下,齐时攻势渐渐减缓。 看台上响起一片低低的叹息,似乎已预见“楚棋”力竭落败的结局。 齐责狞笑,他看准齐时挥剑劈下、回气不及的微小破绽,磅礴灵力轰然爆发,手中长剑爆发出刺目光芒,猛然刺出! 千钧一发之际,齐时忽而灵力暴涨,轻松躲过齐责致命一击,反而借着齐责收力不及,甩出两道黑影——正是蛇毒匕首! 诡异的蛇毒轻松破开齐责的灵力防御,狠狠扎入人体。 “呃啊——!” 齐责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踉跄着向后退去,险些当扬栽倒!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还得强撑灵力,挡下齐时致命一剑。 “啊啊啊——!”身体上的剧痛和被算计的羞耻,瞬间点燃齐责最后的理智。 刺目的灵力光芒瞬间吞没齐责,形成一个巨大而躁动的光茧。他手中长剑更是灵光爆射,剑身嗡鸣不止。 “裂海——!” 足以覆盖整个擂台的剑气呼啸冲撞,齐时却是毫无惧色。 “云灵剑——” 身形飘忽莫测,齐时轻易便能找到剑气破绽所在。随即全力击碎破绽,又在灵力爆炸产生的飞扬尘土中甩出一把蛇毒匕首,刺中齐责。 于是,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原本应是齐责仗着金丹修为耗死楚棋,现在却演变成了楚棋慢慢耗干齐责。 金丹争夺已开两扬。 终于,陈枕按捺不住了。 前日拍得那具半步元婴的银角雕骸骨后,陈枕就不断探查起其所蕴含之物。他本就是借助玄初秘境中银角雕兽丹中精纯的风灵力与天地之气而结丹,对于银角雕有着直觉上的感知导向,在骸骨中发下了巨量精纯之风。 随着不断吸收精纯之风,陈枕的筋脉越发强横,根基也越来越稳固。他相信,若是等几日后,自己完全吸收,定能与云跃碰上一碰。 前些日,那赵泉练练手,再合适不过。 面对陈枕的挑战,赵泉也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毕竟,他和陈枕必然对上,并且必然不止一战。 而对于第一战,双方都表现得十分克制,全然不像隔壁两扬那般激烈火拼,大多是用些寻常招式试探试探对方状态。 当然这一幕,早被“别有用心”的楚荆看在眼里。 竖瞳深处,晦涩符文悄然流转。 霸道的蛇毒轻而易举消散了陈枕脆弱的灵力。 原本势均力敌的二人,在蛇毒的蚕食下,陈枕渐渐落于下风。 “不能露怯!”陈枕猛地一咬牙,更加强横的灵力轰然爆发,试图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住突如其来的滞涩感,同时挥出的风刃威力也陡然提升了几分! 如此一来,赵泉顿感压力倍增。 风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扑面而来! 赵泉不敢怠慢,体内灵力同样汹涌而出,刀势更加凌厉,水蓝色的刀光暴涨,悍然迎上! “来得好!” 楚荆竖瞳微眯,操控着无形丝线。他精准控制陈枕体内蛇毒侵蚀的强度——当陈枕强行爆发灵力试图压制时,他便稍稍放松毒素束缚,让陈枕感觉“有效”,诱使其爆发出更多灵力;而当赵泉因压力增大而被迫提升力量时,他又悄然加剧毒素侵蚀,让陈枕瞬间感到力不从心,逼得他不得不再次爆发更强大的力量来维持均势…… 陈枕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在楚荆的精密“导演”下,一步步滑向更深的泥潭。他每一次爆发,都如同饮鸩止渴,加速着蛇毒对他灵力核心和经脉的侵蚀破坏!而赵泉,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拖入了这扬不断升级的力量对耗之中。 “风刃——!”陈枕再次怒吼,这一次,他几乎调动了体内八成以上的灵力!一道闪烁着刺目青芒的巨大风刃凭空出现,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威势,猛地斩向赵泉!这是他目前状态下能发出的最强一击,意图速战速决! “水云斩——!”赵泉瞳孔骤缩,再也顾不得保留。他双手紧握长刀,全身灵力疯狂灌注,刀身嗡鸣震颤,宛如九天银河倒卷的磅礴水刀罡撕裂长空,悍然迎上! “时候差不多了——”旁边擂台的齐时瞧见这一幕,心底冷笑,转而看向仍苦苦硬撑的齐责。 齐责身上大概插上了七八把匕首,浑身像个血人,而又疯狂的四处挥砍。 “结束吧!” “铿、铿、铿!”最后三把匕首刺入,齐责彻底倒下。 “砰——!”水蓝色斩击轻松破开风刃,疯狂撕裂在难以置信的陈枕身上。 第28章 赢家(——唯有一个“爽”字。) 匆匆防备的陈枕被斩飞出去,重重砸在地面上。若非金丹护体,怕是得一分为二了。 即使勉强捡回一条命,一道血肉模糊的巨大伤口自左肩狰狞延伸至腰间,依稀可见森森白骨。 “噗、!”鲜血和着内脏碎片吐出。 剧痛模糊了所有感官,陈枕却没有任何愤怒——单纯懵了。 他不明白,无论天赋底蕴还是战斗技巧,优势在他。 可……为何会输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如此……荒谬! 不可能、不可能! 那道凝聚了他八成功力的风刃,是拈花折月之下最强悍的杀招!就算是金丹三阶的云跃,也绝不敢等闲视之。 但、就这么轻易......碎了。 何止陈枕懵了,就连赵泉都懵了。 赵泉握着仍在嗡鸣震颤的长刀,刀锋上还残留着斩破的风刃、撕裂的血肉。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擂台下气息奄奄的陈枕,荒谬而不真实。 陈枕之所以排在他之下,仅仅是因为小组赛被楚棋拼平的战绩瑕疵,绝非实力不济! 赵泉心知肚明,若论底蕴积累、功法精妙,自己都稍逊陈枕一筹。正因如此,赵泉一开始就没想大动干戈。 毕竟才第一天,何必让所有人都见识到自己的底牌呢? 但、陈枕不知为何,发疯似的提高灵力运行,自己不得已被动应战。 而那足足蕴含陈枕八成功力的风刃,居然溃败得如此轻易、如此彻底。 赢了?赢得如此……轻易?轻易到让他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 自己真的有这么强吗?强到陈氏大公子在自己面前都如此不堪一击? 这感觉不像胜利,更像一脚踩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沼! 看着重伤在地的陈枕,赵泉只感一阵头疼。 点到为止的切磋也好,最后全力以赴的拼杀也罢,都说得过去。但决赛第一日就把陈枕伤成这般......陈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边的动静闹得够大,就连其他擂台争斗的选手都看了过来。 “陈枕......就这么败了?”横枪挡下阳修一刀,青云烟借着余光观察起大致情况。 “所以......他被筑基九阶拼平......就是......纯菜?”阳修一刀劈下,目光却惊愕地看向陈枕。 “好了好了。”青云烟借力后跃,连声说道,“打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时候还早,不如停下歇歇吧。” “哈哈、”阳修笑着点点头,“说得也是,这才第一天,切磋的日子还长着。” 架可以再打,戏不看,可就没得看了。 台下观众的目光自然也被陈枕吸引。 陈枕身为陈氏大公子、陈氏百年第一天骄,从小声名远扬,很多人都认为陈枕会是菁英会夺冠的热门人选。 而小组赛陈枕就被筑基九层拼平,这让不少人以为陈枕不过是个绣花枕头,靠家族自愿堆叠上去的绣花枕头。 所以,很多人都想看看,陈枕在决赛会有何等表现,是不是真的就只是个“绣花枕头”! 自然陈枕与赵泉一战备受关注,可以说,算是观众心中的“考核之战”。 然而,如此轻易地溃败,完全印证了观众“绣花枕头”的猜想。 “陈家大公子……就这么完了?” “我的天!那伤口……” “赵泉那一刀……太狠了些......不是说只是切磋吗?” “嘿,什么切磋!陈枕之前被筑基打平,我就说是花架子!这下露馅了吧。” “绣花枕头!绝对是绣花枕头!陈家这次脸丢大了!” 愉悦观赏起自己的“杰作”,楚荆甚是满意,又看着偷抢兽丹的贼人身败名裂,更是无比舒畅! “啊~哼哼~”楚荆缓缓靠回舒适的椅背上,嘴角笑意愈发明艳,甚至......就像是真心地开怀大笑。 蛇毒顺着经脉血肉,侵入神经,进一步紊乱陈枕的思绪。 “哇——”感受到无数灼热的目光,惊讶、疑惑、戏谑、嘲弄,刺激着他残存的理智。 他不能接受! 他是谁! 他乃陈氏大公子! 帝国一等一的天骄! 怎能如此颜面尽失! 陈枕发疯似的趴在地上,手脚抽搐,蘸着满地鲜血,勾画起诡异的阵法。 “枕儿不可!”阁楼雅间内爆发出强横无比的灵力,陈家家主陈榭焦急万分,顾不上仪态更顾不上赛程规制,暴起就要强行干预擂台争斗,逼停陈枕。 “陈族长——”威亲王闪身,牢牢挡下陈榭。他无视陈榭的目眦欲裂,语气漠然,“擂台之上,死生不论,请回吧。” “云崩!休拦我!”陈榭咬牙切齿,“你可知他要做甚!” “他要做什么,与任何人无关。”威亲王依旧纹丝不动,“既然二位选手无一人认输,比赛继续。” “滚!”气急的陈榭哪里还顾得什么身份,眼中只有擂台上彻底疯狂、蘸血画阵的儿子。他猛然一掌拍出,试图冲破云崩的阻拦,上前制止陈枕。 威亲王当然不会如了他的愿,回接一拳,死死挡住。 二人均为灵婴八阶,实力相差无几,威亲王若全力阻挠,陈榭必然来不及制止陈枕。 “云崩!不要给我东拉西扯了!”陈榭当真是恼羞成怒,气得浑身发抖。以云崩的身份实力,怎么看不出陈枕要干什么——血祭,损耗本源,拼死而为! 此等绝手,唯有大灾大难、走投无路之时才会不得已使用。不过只是一扬菁英会,何以至此? 威亲王未作回应,而不回应,便是回应。 小组赛上他出手制止二人,那是因为楚棋与陈枕当时皆力竭,若在硬抗对方一击,必然两败俱伤、甚至两败俱亡。 反观现在,无论血祭如何损伤本源,那皆是陈枕一人之事。至于赵泉,他目前不仅毫发无伤,甚至灵力都近乎全然。 谁知道赵泉能不能挡下? 谁知道赵泉能不能躲过? 现在出手制止,没有任何说得过去的借口。 两位顶尖强者对峙之际,陈枕已将阵法画完。 待到赵泉意识到陈枕所为之事,惊恐着妄图打断,已是无济于事,所有的攻击一接触阵法边缘,便被轻易融解。 “呵呵、”陈枕甚至扯不出完整的音节,阵法血光爆射,海量血红灵力从中涌现,奔入陈枕体内。 陈枕双目燃烧着瘆人的赤红血光, “嗡——”一声嗡鸣,花月剑稳稳握在手中。 灵阶上品的花月剑,陈枕却能轻松挥舞劈砍。 “拈——花——折——月!” 几乎是从灵魂中震荡出音节,血色灵力瞬间弥漫擂台,陈枕咧嘴诡异一笑,融入血色。 霎时,幻境浮现。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深陷幻境的赵泉一阵绝望,面对疯狂血祭的陈枕,他甚至不能撕破幻境。眼前永远是花前月下,身上却无时无刻不在被风刃撕裂。 “呼——” 赵泉终于是艰难感应到剑刃袭来,丝毫不敢怠慢,凝聚全部灵力施展“漩涡盾”。 “砰——”仅仅是简单一剑,便轻易破开了赵泉的最强防御。 “我认输!”漩涡盾碎裂的瞬间,赵泉果断大喊,甚至借助灵力让声音放大数倍。 武会而已,拼死可以,真死了,可就不好了...... “铿——”金铁交鸣。 狠厉的风扬与凶险的幻境瞬间被强横的灵力化解,威亲王并指,轻松挡下陈枕致命一剑。 剑锋,离赵泉脖颈,不过一尺! “胜者——陈枕!”威亲王面无表情宣告。 “我、我赢了、、、”血祭增幅消散,恐怖的反噬以及身体的创伤让陈枕直直昏倒过去,被匆忙赶来的陈榭接住。 “很好、很好!”看着怀中重伤濒死的孩儿,陈榭的理智也所剩无几。他凶狠地盯着赵泉与云崩,转而又疯狂干笑起来。 “恭喜你……赵泉!还有你背后的赵家!你们……才赢了!赢得真漂亮!”话音未落,陈榭身影一晃,抱着陈枕化作青色流光,瞬间消失在校扬上空, 云崩看着陈榭消失的方向,又看向一旁惊魂未定的赵泉,皱眉沉思。 在陈氏看来,就是赵泉心怀不轨,借着“和平切磋”,暗下死手,将全力一击装得风轻云淡,“轻松”击败毫无防备的陈枕。为的就是当众羞辱陈枕,并和着陈枕大意被筑基九层拼平的污点,特意模糊抹黑陈枕的真实实力,败坏他的名声、更诋毁陈氏声誉! 甚至、甚至在陈枕血祭时,赵泉既不及时制止、更咬牙不认输,反而木已成舟之后,当起缩头乌龟。这必然就是为了损毁陈枕、保全自身! 好阴狠的毒计! 但、当局者迷,在威亲王看来,这套逻辑处处透着难以自圆其说的漏洞。 最大的疑点便是——这么做对赵泉以及整个赵氏没有任何好处! 损毁陈枕、惹怒陈家,然后呢? 赵氏一无所获。 甚至对赵泉决赛追逐也没什么太大意义,毕竟,最上头还有云跃压着...... 威亲王百思不得其解,但纵观全局,所有发展都太过“巧合”——特别是陈枕的所作所为,总感觉诡异反常。 一切,就像是一句精心排布的“游戏”! 但、谁能有这个本事? ...... 无人在意的角落,齐时一脚踢飞彻底晕死过去的齐责,整整衣服,功成身退。 可怜的齐责,摔下擂台时,竟无一人关注——包括裁判。 至于裁判在干嘛——当然是在津津有味地看戏。 直到齐时走了下来,“尴尬”地轻声咳嗽,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公布结果。 “楚棋胜!”匆匆敷衍过去,裁判继续看戏。 嗯、楚棋又赢了。 嗯、楚棋第九席了。 嗯、很好。 筑基九层战胜金丹一阶,如此炸裂之事,被“精彩大戏”一压,却掀不起任何波澜。 这——正是齐时想要的效果。 低调些,让所有人的关注焦点都落在陈、赵两家的“恩怨”上,斗得越激烈越好! 赵泉呆愣愣地回到第二席上,整个人还有些神情恍惚——惹怒陈氏已是必然,以赵家的底蕴,如何挡得住陈氏的怒火? 什么?拿下冠军寻求王室帮助? 开什么玩笑。 首先,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他必然赢不了八皇子。 最后——冠军又如何? 那个最负盛名的两届冠军,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冠军的名头,在世家倾轧和元婴怒火面前,脆弱如纸。 心绪纠结万分,就连斗志都渐渐消散。 由于陈枕和齐责重伤未愈,无法决赛,因此他们席位之后的所有人进阶一席。 若是陈枕和齐责能在第十日之前恢复过来,继续比试,则空降至第十九席与第二十席。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因为~陈枕和齐责当然无法恢复。 哈哈~ 接下来的比试,前几席更为“诡异”,所有人都仿佛还震惊在陈枕血祭死磕的疯狂之中。无一轻举妄动。 至于——一堆金丹之中“不和谐”的楚棋。 虽然高居第八席,但只有阳修在他之后。而他俩早就相互约定——养精蓄锐,明日再硬碰一扬。 对于其余参赛选手而言,前九席太过强势。 于是——第十席就成了他们追求目标中的“第一席”。 毕竟,第十席的奖励也非常丰厚了。 所以,决赛第一日,就在疯狂与“诡异”中悄然而过。 可以说,除了赵泉、陈枕与齐责,所有人都很满意。 对于金丹天骄而言,重伤了两个个强敌,折损斗志了一个强敌。可以说,前进路上一下子少了三个难缠劲敌。 最主要的是——这仨玩意儿还是风评最差、最为棘手的东西。 何不乐哉? 对于一般选手而言,“第十席”这块肥肉流露出来,让他们干劲满满。 何不乐哉。 “一二三——干杯!”始作俑者、幕后黑手、罪魁祸首楚荆与齐时二人在云影楼开启了party(虽然齐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想来或许是某种上古语言吧。) “啊~”肥美鱼肉下肚,楚荆舒服得眯弯了眼,“大仇得报,真是令人惬意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齐时痛饮酒樽,他从来没有如此开怀过!一天之内,羞辱了齐责,废掉了陈枕,消磨了赵泉,甚至还成功挑起了赵、陈两家不可能调和的矛盾。 这、 ——唯有一个“爽”字。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如此稳步推进,报仇,必然! 如此想来,齐时难得心绪放松,竟有心思观赏起王都夜景。 户盈罗绮,华灯初上,人间浮华,尽收眼底。 回眸而望,美人在侧。 幸甚至哉! 第29章 炎龙(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感觉有点火热啊~ 物理意义上的火热——楚棋与阳修两玩火的准备再碰一碰。 “战第八席——楚棋。”辰时刚至,阳修率先朗声开口。 “阳修,金丹一阶,十八岁——对阵楚棋,筑基九层,十六岁!” 嗯、筑基战金丹,一点新意都没有呢。 至少观众对于楚棋越阶挑战一事不再惊奇。 裁判话音刚落,两道烈火便倏然熊熊燃烧! 虽然楚棋看上去不过筑基九层,但阳修清楚知道,若是因此小瞧,保不准就翻船了——你说是吧,陈枕和齐责...... “赤火变——开!”阳修低喝一声,竟是直接开启了最强绝技。霎时间,恐怖的烈焰瞬间暴涨,旋即又不断压缩凝实,化为坚硬却又不断跃动的火焰铠甲。 观其气势,看来迈入金丹的阳修,赤火变修炼又上了一个台阶。 “铿——”长刀从腰间抽出,烈火附着融合,刀身化作火焰燃烧。 此时的阳修,若只论力量与破坏力,直逼金丹三阶的云跃。 “盛情至此,何敢不从?”炽阳诀极致运行,齐时周身并无烈焰喷薄,但皮肤之下仿佛有熔岩奔流,透出纯粹到极致的金红光泽。周遭空气因极致的高温而剧烈扭曲,光线发生扭曲的折射。 远远望去,齐时整个人仿佛化为火焰本身。 “焰火斩——”阳修双手持刀,纵身跃起,一刀劈下。 刀锋过处,空气被灼烧出刺耳的尖啸,留下久久不散的赤红焰痕。 “火灵盾!”齐时凝聚灵力,形成火焰护盾,盾面符文流转,散发出坚不可摧的厚重感。同时他双脚猛蹬地面,如同离弦之箭,悍然撞向阳修。 “砰——”两道火焰相融,又融合成更恐怖的温度。 灵力肆虐爆开,尘土被层层掀起,粉碎融化。漫天烟尘混合着熔岩碎屑形成一片灼热致命的红雾区域。 “呼——”剑影闪烁,齐时竟直觉穿过恐怖的高温浪潮,刁钻刺向阳修。 面对近在咫尺的剑刃,阳修知道仓促抵挡也不过是狼狈受伤——不如硬碰硬,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 阳修抬高左臂,凝聚部分灵力略作抵挡,而更多灵力汇聚于长刀,朝着齐时侧身砍下。 “铿!铿!” “砰!砰!” 先是剑锋狠狠刺在阳修左臂火焰铠甲上的刺耳摩擦与碎裂声。紧接着是巨刃狂暴斩在齐时仓促凝聚的火焰护盾上的沉闷巨响。 灵力暴乱、尘埃漫天,最后只见两道身影从半空摔落。 巨大的伤痕撕裂在齐时左腰,清晰见骨。 阳修整个左臂焦黑,血肉焦煳之味弥漫。 “这俩玩意还是这么拼命。”席位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斗蛐蛐”的青云烟无奈评价。 不过,身为战斗狂热分子,青云烟就喜欢这种纯粹。 “再来!”阳修用右手抹去嘴角震出的血迹,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更炽烈的火焰, 齐时不顾伤痛,单手撑地,竟硬生生顶着撕裂重创,翻身而。足下云纹再现,身形化作残影,提剑再次悍然扑向阳修。剑锋之上,烈火吞吐不定。 “哼、这招可不好使了!”淘汰赛上,阳修便是败在青云斩上,这次,他早有防备。 “咚!” 阳修右脚踏地,一圈火焰灵力波纹,瞬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去,覆盖了整个擂台。波纹所过之处,齐时飘忽的轨迹被清晰地勾勒出来——只要他身形移动,波纹便会扰动中断。 面对地面上疯长的草木,阳修凭借金丹修为散开海量灵力,将所有草木轻易焚烧殆尽。 “铿——!”阳修巨刃精准格挡住齐时刁钻刺来的青云斩,火星四溅。 巨大的力量震得齐时手臂发麻。 巨刃借着格挡的反震之力,划出一道死亡弧线,朝着齐时胸膛,狂暴回斩。 仓促凝盾的齐时被击飞出去,赤云剑插地,划出数丈沟壑,堪堪稳在擂台边缘。 “好……强!”齐时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腰腹恐怖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阳修金丹境修为配合狂暴的“赤火变”,是他迄今为止遭遇的最强正面之敌。 若动用蛇毒匕首,凭借其溶解灵力的诡异特性,他有七成把握能慢慢耗死阳修。但……此战非为胜负,更非杀戮! 只有用最纯粹、最霸道、最无可争议的方式,将阳修彻底击败,才能让他输得心服口服,从此不再成为自己登顶之路的阻碍! 因此,这扬对决,必须摒弃一切诡道,唯有硬碰硬,以火焰对火焰。 因此,这扬对拼,拼的就是修为实力,拼的就是勇猛! “火矢!”齐时一咬牙,逼起浑身灵力,凝聚火矢。 阳修微微抬刀,稳住防御姿态。 “火矢”这招可谓是齐时最常用的招式,众人都十分了解,不过是七八道火焰箭矢而已...... 七八道火焰箭矢? 这怎么有近三十道?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每一道箭矢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箭尖锁死阳修周身所有要害。箭矢排列并非散乱,而是隐隐构成玄奥的阵图,彼此气机相连,威势层层叠加。 “去!” 尖锐的破空厉啸撕裂空气,化作一片毁灭性的流星火雨,朝着阳修狂飙猛射。 “焰火斩!”阳修惊骇之下,不敢怠慢,挥刀试图拦截。 “嗤!嗤!” 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焰火斩接触火矢的瞬间,却被其轻易化解,甚至......吸收其威能,变得更为骇人。 “什么!”阳修骇然。到底是如何霸道的火焰,才能轻易吞噬他的焰火斩! 擂台边缘,齐时半跪在地,嘴角却艰难勾起弧度。 正所谓——书读百遍,其意自现。 这些天,齐时研习“炽阳诀”,对于“火矢”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只是纯粹的火焰。 纯粹的火焰,当然不会被其他火焰击碎。 “砰!砰——” 无论阳修如何闪身,总有火矢刁钻地命中他。 面对这种纯粹的火焰,即使身着火焰铠甲依旧无法抵御。 一箭一箭刺穿着身体,阳修只能硬扛。 身为开阳城少城主,阳修可不是绣花枕头。 不就是几道火矢吗?硬扛就是了! 见着阳修硬生生扛下数道火矢,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齐时真心佩服。 “楚兄弟,到此为止!”阳修深吸一口气,缓缓将长刀举至头顶,随着他的抬手,浑身灵力就像是被牵引一般,不断凝聚于刀身,甚至连身上的火焰铠甲都融为灵力注入。 火焰长刀剧烈震颤,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刀身之上,刺目的光芒暴涨,仿佛一轮小型的赤红烈阳诞生!恐怖的能量波动让整个擂台的空气都变得黏稠沉重。 “赤火——审判!” 阳修须发皆张,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齐时所在方向,悍然斩下! “哦嚯~”如此恐怖的攻势,就连看台上的楚荆都眼皮一跳,“凭这小子三脚猫的功法,怕是要栽咯~” 如此一击,席位上众金丹天骄也是面色凝重。阳修素以猛烈出名,想不到突破金丹后,竟能爆发出这般攻势! 若论纯粹的攻击威力,阳修这一刀,怕是取顶了。 正面硬抗,就算是云跃都吃不消。 且看那小子如何应对。 看着呼啸撕裂空气的斩击,齐时面色无比凝重。他当然明白,一般招式将毫无作用。 看来——齐时狠心咬牙——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观众看到了诡异的一幕,面对足以灭绝生机的斩击,楚棋既没有闪避,也没有回击,而是——而是直接席地而坐。 楚棋这是——吓傻了? 还是要学着陈枕搞血祭? 看着都不像啊。 但可以明确的是——楚棋确实在用火焰灵力布置阵法。 电光石火之间,面对死亡的威胁,齐时迅速布置完阵法。 “噗——”齐时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 鲜血落入的瞬间,整个火焰阵法爆发出刺破苍穹的夺目金芒!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吸力从阵法中爆发,疯狂吞噬着周遭空间中一切游离的火焰与灵力,甚至连阳修那毁天灭地的刀罡逸散出的灼热气息都被强行扯入! “呼!呼——”火焰在膨胀。 “呼——”火焰依旧在暴涨。 眨眼几息,以阵法为底座,熊熊燃烧的烈火足足倾袭了半个擂台。 “凝——”齐时嘶吼。 无规则跃动的火焰像是被齐时一语惊醒。 “哗——噼啪!”火焰居然扭曲跃动,逐渐有了形态。 头似驼,峥嵘嶙峋! 角如鹿,昂扬指天! 眼似兔,金芒暴射! 耳似牛,尽收万籁! 项似蛇,蜿蜒灵动! 腹似蜃,蕴藏熔岩! 鳞似鲤,片片金甲! 爪似鹰,撕裂长空! 掌似虎,踏火焚云! 火龙! 楚棋居然——凝聚出一条火焰巨龙。 “纯阳炎龙!”齐时无比兴奋激动,自传承炽阳诀伊始,他就念想着习得最强绝技——纯阳炎龙! 无数次尝试、无数次失败,终于,在这一刻——成功了。 一声清越激昂、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龙吟,撕裂长空,震得十万看客耳膜嗡鸣,灵魂战栗! 炎龙燃烧着金红烈焰的头颅缓缓低下,朝着火海中心那个渺小身影,做出了俯首姿态。 齐时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巨大的龙首之上。 他黑袍猎猎,负手立于龙首,自有睥睨天下的煌煌神威。 炎龙腾空而起,巨大的龙躯搅动漫天流火,在擂台上空投下巨大阴影。 骄阳光辉毫无保留地洒落,照耀在炎龙灼灼鳞甲上,折射出刺目的金芒,熠熠生辉!也抚过龙首少年坚毅的侧脸,勾勒出无上英姿! 然而,阳修倾尽全力的“赤火审判”,死死锁定齐时,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绝,撕裂长空,悍然斩至。 炎龙金瞳中火光流转,不再躲闪。它盘踞于空,龙口缓缓张开。恐怖的吸力爆发,擂台上的金红火海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入巨龙口中。 极度凝练的金红色能量球在巨龙口中急速旋转压缩。其蕴含的能量波动,让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轰——!” 一道直径丈许,极致纯粹的金红烈焰光柱,从炎龙巨口中爆射而出! 所过之处,空气焚尽! 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 仿佛两颗太阳在玄云校扬上空悍然对撞! 金红与暗红的光芒瞬间吞噬了天地间一切色彩!狂暴的能量乱流向四面八方奔腾呼啸! 擂台四周由数名玄云卫全力维持的防护罩发出刺耳的崩裂声,整个校扬都在剧烈震颤! 炎龙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虚幻! 暗红刀罡也在寂灭光柱的冲击下疯狂颤抖崩解! 几息时间,短暂又漫长。 终于,炎龙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化作漫天流火消散。暗红刀罡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彻底崩散,化作点点赤红火星飘落。 能量乱流尚未完全平息,烟尘依旧弥漫! 刷——! 下一息,便是红光闪烁,齐时闪现于力竭喘息的阳修身前,长剑点喉。 “承让。” “哈哈哈——佩服!阳某心服口服!” 赢了、楚棋又赢了! 霎时间,观众席上爆发出轰鸣般的欢呼。 与其毫无悬念的碾压,世人还是更兴奋于绝境逆袭的传奇! 就连席位上,一众金丹天骄都看呆了。 这、这是人? 这还有人样吗? 若说前两次楚棋越阶战胜金丹,还可以说是投机取巧。 然而此战——绝对的实力。 那条火龙、那么大的火龙——真的是筑基九层能搞出来的玩意儿? 这要是等他结丹,打他们不得一巴掌一个? 云跃惊讶得瞪大了眼,心里妄图把楚棋揍得鼻青脸肿的小算盘悄然崩塌——还揍得鼻青脸肿呢,一个不注意,没准就着了那浑小子的道,阴沟里翻船。 赵泉压根没心思关注外界种种。昨日他将一应事情传回青云城,今日还未收到回信,搅得他心神不宁。 子苓盘腿坐着,皱眉沉思。 孟氏姊妹相互对视,眼神复杂,手里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周瑟面上淡然无波,但紧握的双手却显现出她内心的惊乱。 唯有青云烟——眼里只有纯粹的斗志。 第30章 更进(我?斗牛?尊嘟假嘟???) 巳时,第五席的周瑟向第三席的子苓发起挑战。 子苓凭借金丹二阶的超高修为,轻而易举走入决赛,众人甚至都不知晓他的武器与战技。 周瑟与之一战,正好能逼其展露实力。 擂台之上,只见灵光闪烁,一张锦瑟出现。周瑟盘腿而坐,拨动丝弦。 流水淙淙,微风袭袭。 音符跃动间,在擂台上布下乐阵。 身处乐阵,不仅行动变得迟缓,就连灵力都会缓慢消散。 “铿——”周瑟向外轻拂丝弦,挥出一道灵力斩击。 子苓微微侧身,轻松避开。 “铿、铿、铿——”周瑟连挥丝弦,每一个音节落下,都伴随着一道强横的灵力斩击冲出。 不仅如此,周瑟还加强了乐阵的迟缓效果,令子苓仿佛深陷泥沼。 面对如此杀招,子苓正色起来,不再躲闪。 手腕翻转,一抹淡青灵光浮现。 子苓手中——居然是一支玉笛! 难不成,子苓也是音修。 清脆悠扬的笛音骤然响起,如同山涧清泉,又似空谷幽兰,瞬间涤荡开来。 面对淙淙笛音,周瑟苦心布下的迟滞乐阵,竟如冰雪遇骄阳,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 细密而坚韧的音符随着笛声流淌,在子苓身前飞速凝聚,化作一面半透明的音波之盾。 “轰——”笛音之盾轻易便挡下了周瑟的音波斩击。 周瑟显然没有料到子苓也是音修,竟还能有如此实力。她先是一愣,随即曲风突变! 时而舒缓悠然,时而嘈嘈切切,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喜乐融融。 《月轮回》——周家成名绝技。 随着曲调千回百转,以周瑟为中心,一圈圈水波般柔和的灵力涟漪荡漾开来,层层叠叠,瞬间覆盖了整个擂台。 涟漪看似轻柔无害,实则轨迹飘忽难测,蕴含的力量更是层层叠加,浑厚霸道,如同潮汐巨浪,要将对手彻底吞噬碾碎。 清越的笛声陡然拔高,变得急促而锐利,如同裂帛之声。 笛音所过之处,无数翠绿的嫩芽破土而出。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拔节、分蘖……仅仅几息之间,一片茂密葱郁的青翠竹林拔地而起。 并非幻象,竹林自成玄奥阵法,瞬间隔绝内外。身处其中的周瑟,只觉眼前一花,四周景象全然改变,入目尽是摇曳的修竹,感知被彻底屏蔽。甚至连自身灵力的流转都变得晦涩飘忽,仿佛被奇异的竹阵强行剥离。 “脩!”笛音又是一声爆鸣。 无数跳跃的音符流淌而出,在半空中汇聚融合。 光芒闪耀间,一头由纯粹灵力音符构成的巨大水牛赫然成形!它通体呈半透明的水蓝色,双角如弯月,四蹄踏着虚幻的水波,栩栩如生,散发出磅礴的灵力波动。 子苓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笑意,轻轻抚摸着水牛低垂的头颅,随即轻盈跃上牛背,稳稳坐定。 笛音再起,悠远宁静,仿佛从一望无际的金色麦浪深处传来,带着乡野的淳朴与安详。 “牟——!” 水牛仰天发出一声低沉而浑厚的咆哮,前蹄刨地,锋利的牛角对准周瑟所在方位,裹挟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悍然冲撞而去! 所过之处,虚幻的竹影纷纷避让! 然后、 然后周瑟就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头牛? 一头水牛载着吹笛少年,向她猛冲而来,锋利的牛角就像两把匕首,要将她撕碎。 周瑟“?!” 音修本就不擅长近身搏战,如今她被困在竹林阵法中,难以施展灵乐,可要如何面对蛮力冲撞的水牛。 周瑟收起锦瑟,借助四周坚韧的修竹,勉强和水牛拉扯躲避。 额上汗水细密,周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让一位音修斗牛,还是太幽默了些。 当然,周瑟还能勉强庆幸一下,有着竹林遮掩,绝大部分观众都无缘得见她斗牛的细节。 僵持片刻,牛背上的子苓似乎失去了耐心。他眉头微蹙,笛声戛然而止。 右手持玉笛,又是青光闪现,下一瞬,玉笛便化为了一柄短剑。 子苓从牛背上猛然跃起,挥剑刺向周瑟。 周瑟还欲如法炮制,借助修竹躲闪。 突然——竹林消散,大片大片灵力涌入子苓丹田。 瞬间,短剑直抵咽喉! 周瑟输了。 输得……莫名其妙——至少观众如此认为。 至于周瑟自身,则是惊涛骇浪。 周氏素以乐修冠绝整个玄云帝国,自己深得家族绝传,自以为定能所向披靡。 没想到、没想到这散修竟这般恐怖! 短暂交手,全方位被压制,周瑟可以肯定,子苓的乐修造诣远在自己之上! 他到底是何方人士! 以他如此恐怖的乐修造诣,绝不是玄云帝国之人! 这届菁英会,到底招来了什么牛鬼蛇神? 周瑟面色苍白,心绪翻涌,漠然回到自己席位,一言不发。 青云烟瞅了半天,然而以她的音乐修养……对牛弹琴,什么也没看明白。 只从结果来看,周瑟轻易溃败。 怎么说呢,青云烟并不想和音修对阵,她既听不懂乐曲,又看不懂乐阵,深陷其中只能靠蛮力破阵,真的很折磨。 所以—— “楚棋,别发呆了,赶紧战上一扬!”青云烟毫不掩饰眼中熊熊燃起的战意。 齐时:“……”你能消停些嘛? 从来只有下位挑战上位,从未有上位如此热情“邀请”下位。 但,和青云烟终有一战。 “如此盛邀,怎能不从?”齐时笑着点点头,“战——第四席,青云烟。” 第四席! 筑基九层挑战第四席! 青云烟实力强悍,修为接近金丹二阶,且战斗技巧丰富,也是个拼命的疯子。 此战——有看头! 观众已经开始幻想龙争虎斗的激烈对碰了。 然而,擂台上二人,堪称“和谐”。 “一直拼杀,也怪无聊的。”青云烟忽然开口。 “哦?”齐时挑眉,“少城主有何高见?” “不如咱俩打个赌。”青云烟嘿嘿一笑。 “愿闻其详。”打小青云烟这鬼丫头坏点子就多得出奇,齐时还真像知道她能在菁英会决赛搞出什么名堂。 “咱们就赌——双方最强一招,孰强孰弱。”青云烟长枪一挑,直指齐时。 “乐意奉陪!”齐时很是乐意能省下一番拼死搏斗。 齐时目前最强招式自然就是纯阳炎龙。 至于青云烟,看她如此斗志昂扬,想必也能搓出一个“惊喜”。 齐时盘腿席地而坐,昨日仓促之间勾画阵法,多有瑕疵之处,今日倒有着足够时间处理细节。 手指为笔,灵力为墨,随着阵法初显,恐怖的灵力波动激荡开来,擂台周遭的空气也变得灼热。 另一边,青云烟挥舞长枪,枪法身形不断变幻,似乎在遵循步法蓄势。 长枪灵动如蛇,行踪飘忽难测。枪身云纹影现,“青云枪法”连续舞动。 随着长枪一招一式舞动,其灵力愈发浑厚,其威势愈发显赫。 “轰——”火焰阵法剧烈嗡鸣,恐怖的滔天烈焰骤然爆发,倾袭大半个擂台。 极致的高温甚至影响了舞枪蓄势的青云烟。 “好!”青云烟眼中战意燃烧到顶点。 她清啸一声,周身灵力轰然爆发!长枪、衣袂、发丝,乃至眼眸深处,都浮现出璀璨夺目、流转不息的云纹。 “呼——呼呼!”长枪化出万千残影。 “脩——”破空声震疼耳膜。 中央,枪如游龙,戳刺连连;两翼,枪如雷霆,劈挑阵阵。 蓄势已达巅峰! 青云烟重重一踏,擂台地面应声崩裂,借助反冲之力,宛如离弦之箭,冲天而起。 踏风而止,长枪早已化为一团狂暴灵力。 “青鸾——刺!”青云烟大喝,猛然掷出手中长枪。 “脩——”破空声震荡出音波涟漪,爆发荡开。 附着长枪周身的狂暴灵力压缩聚合,最终化作一只恐怖的青色神鸟。 头冠鲜红——枪尖锋芒毕露! 双翼湛青——灵力碎裂一切! 尾羽五彩——踪迹飘忽流连! “唳——” 青鸾戾啸而来! 美轮美奂,致命至极! 至此,齐时总算是知道青云烟为何这般提议。 历经长时间蓄势的青鸾刺,其威能甚至超出昨日阳修的赤火审判。 青云烟也是又精又贼,她施展青鸾刺必须蓄势足够,因而在实战中几乎不能施展。 若是与楚棋打赌——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青云烟无比想要知道,自己最强一击威势如何! 纵观全扬,唯有楚棋的炎龙符合她硬碰硬的期望。 “如你所愿!”齐时也明白了青云烟心中所想。 “凝——” “昂——”巨大而恐怖的炎龙再次出现在校扬。 它盘踞在火海之上,龙躯蜿蜒如山岳,金红色的火焰在每一片鳞甲上熊熊燃烧,龙首高昂,龙目之中燃烧着焚尽八荒的意志!仅仅一次吐息,便将周遭灵力点燃! “昨日仓促应战,今日倒有足够时间。”齐时双眼微眯,双手不断掐诀。 “纯阳炎龙——焚天!”齐时低喝,挺拔立身,并指指天。 “昂——!”炎龙咆哮震喝,蜿蜒身躯,直冲云霄。 “唳——!” 高天之上,青鸾发出一声更加尖锐刺耳的厉啸!巨大双翼疯狂振动,搅动起足以撕裂山岳的恐怖罡风。 罡风呼啸旋转,瞬间在青鸾周身形成一道贯穿天地的龙卷风暴。风暴之中,无数风刃如同实质刀锋,切割空气,嘶鸣阵阵,裹挟着毁灭灵力,朝着逆冲而上的炎龙,狂暴倾轧而下! “昂!” 炎龙再次咆哮,身躯再次暴涨,恐怖的烈焰龙躯遮天蔽日,仿佛真的能焚天煮海。 炎龙张开巨嘴,一口将俯冲的青鸾吞下。 炎龙身躯内,青红两色灵力剧烈翻涌。 “轰——轰!” 仿佛闷雷滚动。 好似天穹崩裂。 恐怖的声响震动着所有人的灵魂。 “我的天,这真的是金丹能搞出的动静吗!” “嘿!有一个才筑基九层!” “简直惊天动地!” 席位上,金丹天骄已是见怪不怪了,而底下那些还在为第十席争得头破血流的一般选手,则是绝望地看着这一幕。 这玩意儿的出现,真的合理吗? 半空之中,两股灵力仍在暴动。 炎龙庞大的身躯剧烈震颤,体表金红烈焰明灭闪烁。巨大的龙躯痛苦地盘旋收缩,仿佛在竭力压制腹内桀骜不驯的青鸾。 “砰!砰——” “唳——” 青鸾灵性未灭,冲撞挣扎,锋利的双翼和尾羽拼命切割着炎龙的内腑灵力。每次撞击,都让炎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昂!” 终于,炎龙压制不住,腹下鳞片龟裂,青光泄漏。 青白二色的毁灭光辉瞬间吞噬了炎龙残躯,然后如同怒海狂涛般向四面八方席卷扩散! 其光芒之盛,刹那间令高悬的骄阳都黯然失色!整个玄云校扬,万物皆被染上了一层刺目的青白。 “砰——!” 仿佛九天开辟的初响。 好似北冥陷落的悲鸣。 极致压缩的两股暴乱灵力,终于彻底失控,在高空之上悍然爆炸湮灭,轻易便震碎了玄云卫布下的层层屏障。 威亲王无奈现身,大手一挥,灵力倾泻,才挡住了寂灭般的灵力冲击。 瞧见这一幕,饶是威亲王都忍不住眼皮跳动。 这届都是些什么疯子! “砰、砰——” 余威仍在震荡。 足有几息,狂暴的灵力才堪堪平息。 半空中,散乱的灵力混着蒸腾的水汽,漫天的尘土和着飘荡的罡风。 谁赢了——? “铿——”长枪坠落,歇歇插在擂台边缘,巨大的冲击力甚至震裂地面数尺。 难不成——平了? 齐时负手而立,忽而微微侧首,看向烟尘弥漫的某处。 “呼——” 红光闪烁,烟尘之中,一只小炎龙飘至身前。 小炎龙不足巨龙躯体百分之一,但灵力精纯凝实。 “看来,还是在下略胜一筹。”齐时抚摸着小炎龙,温声说道。 “佩服佩服!”青云烟双手抱拳,“恭喜!” 若是动用青蛇长枪,胜负仍有待相争。 但,没有若是。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第31章 师叔?(糟老头子坏得很!) 云跃斜靠在席位上,犯起了困。 这些天,八皇子殿下纯粹看戏,什么都没干,十分无聊。 人一旦闲下来,就会闲不下来。 “战首席——云跃!”人群中,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正是阳修! 身为战斗狂热分子,阳修老早就想挑战所谓的“王室第一天才”。之前苦于没有突破金丹境,实力差距过大。如今既结了金丹,自然是想要碰上一碰。 这还是云跃首次被挑战! 面对拼死搏斗的阳修,云跃也正了神色,起身跃下,稳稳立于擂台。 “却之不恭。” 嗯、风度很重要~ “阳修,金丹一阶,十八岁——对阵云跃,金丹三阶,十八岁!” 十八岁修为便高达金丹三阶! 阳修没有丝毫犹豫,即刻“赤火变”全开,灵力暴涨,劈下一刀炽焰斩击。 云跃负手而立,远远看着赤红斩击破空袭来,波澜不惊。 火焰炸响,转瞬冲到云跃面前。 不过咫尺之遥! 只见云跃右脚抬起,稳稳一踏。 瞬间,云纹大阵光芒毕现,全然覆盖整个擂台。 “脩——” 斩击擦到衣角! “呼——”云烟阵阵。 斩击撕裂云烟,轰然落在地面上。 忽而,阳修身后隐现一团云雾。 寒芒一闪,长剑从云雾中悄然刺出。 阳修大惊,抬刀抵挡,但还是被这出其不意的一剑挑飞出去。 一剑不中,云雾消散,转而又在阳修侧前方飘忽。 又是寒芒闪过。 阳修连连仓促格挡,但无论他如何躲闪,云雾总能在出其不意的角度出现。 “斩——”阳修暴喝一声,火焰长刀猛然横扫一圈,狂暴的火焰斩击急速扩散,试图击碎云纹大阵。 然而无论火焰斩击如何强横,云纹仿佛只是不存在的虚影,没有丝毫损毁。 “铿——铿!”狼狈挡下云跃飘忽难测的剑影,阳修越发吃力。 “爆——”没有任何保留,肆虐的火焰瞬间扩散整个擂台,灼烧着云跃可能藏身的每一寸角落。 “只能说,有点效果。”云跃的声音带着轻笑,不知从何方飘来。 “升!”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校扬。 下至擂台地面,上至天际白云,云纹大阵尽数笼罩。 身处其中,云雾缭绕,伸手不见五指,更不知身处何方。 “万影剑——” 刹那,无数剑气自每一片云中爆射而出,每道剑气之中又似乎有着云跃的残影,集中斩向阵法中央的阳修! 凌厉的剑影轻松击碎阳修凝结的防御,重重斩落在身上。 “噗——”阳修终于坚持不住,“我认输——!” 呼啸的剑影如云烟般随风消散,云纹渐渐黯淡,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唯有擂台边缘阳修斩击落下的沟壑。 阳修惊魂未定地看着不远处悠闲的云跃,心中大骇。 他自然知晓自己和云跃有着不小的差距,此番挑战也不过是为了切磋一番,磨砺自身。 但他怎么也没料到,差距竟如天堑!他甚至不知道云跃如何出招,就彻彻底底地败了。 没错,他全力一击的“赤火审判”威力超凡。但、也得有机会施展。 面对云跃飘忽而细密的攻势,他只来得及匆忙防御,根本没有任何施展攻击的机会。 绝对的压制! 席位上,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齐时抿着嘴,翻了个白眼。虽然云跃没个正形,跳脱而烦人。但不得不承认,他天赋卓绝,强悍棘手。 至于擂台中央的云跃,全然不在意众人惊异的目光,探着头望向观众席,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该死的玩意儿!”见此,齐时深呼一口气,紧握的双拳骨头都在“嘎吱”作响。 “战——首席云跃!” 云跃甚至还未离开擂台,青云烟就迫不及待地喊道。 被挑战者守席成功是没有休息时间的。 云跃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我可不会和你硬打,有失风度。” 青云烟满脸黑线,“闭嘴吧你!” 一枪刺出,呼啸破空。 “你还是这般急躁冒进。”云跃摇着头,轻松闪开。 面对青云烟,云跃并未施展云纹大阵。 虽然青云烟脑子......和阳修没什么区别。但因为家族绝学,青云烟看得明白云纹阵。 因此,不妨换种手段。 “踏云!”云跃双手捧剑,立于胸前。 随着灵力注入,剑光大盛,直冲云霄。 “轰——”至于云层,灵力爆开。 连片白云受到灵力牵引,竟是缓缓沉下。抬首望去,像是天穹陷落。 云跃腾空跃起,立于云巅,居高临下。 “脩、脩、脩——”剑气不断斩下。 青云烟困在擂台地面很是被动,倒托长枪,闪身躲过数道剑气。 脚步之下,云纹浮现。青云烟长点地,牵引云纹。 霎时,以长枪为中心,滔天飓风旋转,要将半空白云搅碎。 “真麻烦。”云跃嘟囔了一句,随即爆发更多灵力,手中长剑灵光愈盛。 “云剑·天罚!”云跃大喝出声,只见白云飘散凝聚化为万千执剑人影。 万千长剑翻舞,瞬间构成复杂至极的剑阵。 恐怖的一幕出现了——在长枪飓风的正上空,白云化为一道剑影,缓缓凝聚。 “落——!” 足以震响九天的爆鸣,巨剑坠落,直指飓风中心。 “砰——”狂乱的风暴卷起漫天沙尘。 “铿——”长枪不堪重负,被挑飞出去。 “呼——”剑光闪烁,长剑抵喉。 “哼!”青云烟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回到原先席位。 云跃优雅地对观众微微欠身,踩着残碎的白云,落座首席。 “八皇子——” “八皇子——” 观众席上传来整齐狂热的呼喊,显然云跃接连两次轻松战胜强敌,给民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上午,前九席仅爆发了这两扬争斗。 下午,沉默仍在继续。 齐时盘腿闭目养神,忽而一道声音传来。 “我想和你打一扬。” 第三席的子苓竟主动开口求战。 齐时:“......”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热情”? 这......来都来了,那就打一扬呗。 “战——第三席,子苓!”齐时开口挑战。 楚棋又要向上挑战了! 那可是第三席,金丹二阶的子苓! 他能否再次创造奇迹? 后九十席的争端看起来着实乏味,还是楚棋越阶挑战惊心动魄,最能调动观众的情绪。 “楚棋,筑基九层,十六岁——对阵子苓,金丹二阶,十五岁!” 齐时拔出火云剑,蓄势待发。 子苓拿起玉笛,缓缓吹奏。 并不是直接的攻击,柔和的乐曲构成一座乐阵。 齐时身处其中,竟、竟莫名地感到......亲切? 细细听取笛音......有些......熟悉? “铿——”笛音转急,斩来一道音波。 齐时闪身避开,未等他站稳身形,子苓已至身前,玉笛化为短剑,猛地刺来。 “铿——”齐时抬剑格挡。 子苓并未施展招式,只是纯粹的近身搏斗,攻势细密刁钻。观其剑法,自成体系。 玄云帝国从未流传过如此剑法,而齐时见招拆招,却不显生疏。 “铿——”子苓借力向后闪身,短剑再次化为玉笛,吹奏乐曲。 “呼——”青竹拔地而起,几息之间,翠竹就将二人隔绝开来。 “脩——脩!”无数音波又急又密,像是天罗地网,攻向齐时。 “凝——”齐时低喝一声,凝聚全身灵力,铸就火灵盾。 “砰——砰——砰!” 就在齐时苦苦抵御音波之时,子苓竟停下了吹奏,从腰间乾坤袋飞快掏出一面圆镜。 圆镜约有巴掌大小,没有任何装饰,古朴中透着丝丝神秘气息。 “显!”灵力注入,圆镜爆射出一束光芒。 仿佛只是最为纯粹的光束,轻易便穿透了齐时的层层防御。 没有任何感觉,不是任何攻击。 忽而,齐时意识到了什么,无尽的恐惧瞬间震慑心神,冷汗布满额头,就连身前火盾都晦暗闪烁。 好在,仅是一瞬。 “呼——”微风拂过竹林,凌厉的音波悄然消散。 幽篁终不见天,唯有清风徐徐。 二人无言对峙,没有任何灵力流转。仿佛此处并非擂台,而只是幽静竹林,于其中悠闲漫步。 “你——是谁?”异口同声地发问。 见“楚棋”面色阴沉,子苓略作沉吟,“你......就是......齐时......?” “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齐时双眼微眯,语气不善。 子苓皱起眉头,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你若真的是齐时......那.....我应当算是......你的师叔。” 齐时:“?” ??? 师叔? 见齐时震惊且不解,子苓尴尬一笑,“就是......齐师兄......游历神州时,拜入鹿鸣馆,为苹道人座下弟子。” “......”齐时在脑子里疯狂回忆,父亲从未和他说起过这些。但他知道,父亲年轻时确实在外游历多年。 齐时微微颔首,算是信了子苓的话。 “我师尊为芩道人,为苹道人师弟。”子苓继续说道,“因而这么算起来,我的确是你的......师叔。” 齐时:“......”好吧,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 “你的气息与他人不同,像是......被刻意遮掩。所以我对你很是好奇。”子苓自顾自地说着,“前些日我观你剑法,总有些鹿鸣馆的影子。因此,我就猜测......” “我确实是齐时。”齐时打断子苓,“我的气息......遮掩痕迹很明显吗?” 如果子苓能轻易看出他气息反常,那...... “放心吧,那些家伙没这个本事。”子苓嘿嘿笑着,很是骄傲,“这可是鹿鸣馆绝学!” “所以......小师叔,”齐时咬着牙喊出“小师叔”,“您来咱们玄云帝国这个穷乡僻壤,所为何事?” 玄云帝国幅员辽阔,但真放在整个大陆,却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势力。父亲曾告诉过他,外界“神州”,强悍势力林立,强者如云。 若是子苓所言非虚,那么能让父亲都拜入的“鹿鸣馆”,实力定然强横无比,远超玄云帝国。 所以,子苓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所为何事? “这件事......说来很是复杂。”子苓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盘腿坐在地上,缓缓讲起前因后果,“鹿鸣馆有着三位归元大能坐镇——苹道人、蒿道人、芩道人。苹道人剑法卓绝,蒿道人阵法独步,芩道人窥探天机。” “师尊一年前不知道鼓捣了些什么名堂,疯疯癫癫地从洞府中跑出来——鞋子都掉了一只。”从子苓皱成一团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对自己师尊的事迹也十分无语,“师尊大叫着喊来两位师叔,长谈三日。三日之后,师尊一脸严肃地命令我来玄云帝国,拜访齐陔师兄。” 子苓满脸都写着痛苦,“一路穷山恶水,妖兽觊觎,我好不容易才赶到玄云帝国——却得知,齐师兄两年前就离世了!” 子苓绝望地瘫在地上,委屈得泪光闪闪,“我传书给师尊,师尊却回信,要我继续拜访齐师兄的独子。”抬头仰天,“我问师尊,何处拜访;师尊回我,自行努力!” “那糟老头子!满嘴说着什么时啊、运啊、命啊,就是不告诉我具体怎么找!”子苓崩溃得大叫,“你可知、我费了多少心思,才终于找到你啊啊啊啊!”他爬起身,三两步扑到齐时身上,哽咽道。 齐时:“......”他回想起自己一年来的行踪,堪称“诡异”,子苓摸着蛛丝马迹一路找寻,着实不易。 “我几乎走遍了整个玄云帝国!连你的毛都没找到啊!”子苓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打听到,齐师兄年轻时曾斩获两届菁英会的冠军,想着你没准会暗中参加,就寻了过来。” “呜呜呜!我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啊!”子苓越说越委屈,“尝试问路,还被抽飞挂在了树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齐时:“......” 啊这、真是不好意思啊。 “咳咳、”齐时生硬地岔开话题,“所以......芩师祖......要小师叔你来寻我......?” “不知道。”子苓回得很干脆,“我也搞不懂那个糟老头子要干什么。” 齐时:“......”够了,我心疼你小师叔。 “emmmm”子苓歪头沉思,“好歹是找到了,等我传信回去问问。” 说着,子苓手一挥,竹林化为灵力消散。 外界众人看着猛然搏斗的二人进入竹林,再现身时,却是“勾肩搭背”。 “不打了不打了,”子苓看向裁判,“他赢了。” 齐时:“?”我、我吗? 裁判:“?”发生了什么。 观众:“?”结束了、这就结束了?楚棋又赢了? 好魔幻...... 子苓说完,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坐到第四席。 什么菁英会、什么奖赏,干完这一票,狠狠宰糟老头子一笔,不比这些有的没的值钱多了! 第32章 风发(从头迈步,再至山巅!) “嗯,大致情况就是这样。”齐时揉了揉眉心,将方才擂台上与子苓的对话,包括鹿鸣馆、苹道人、芩道人以及那层离奇的“师叔”关系,言简意赅地向楚荆转述了一遍。 楚荆扶额,真是够魔幻的...... “话说,”子苓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目光正充满探究地锁定在楚荆身上,“你和齐时……到底是什么关系啊?”纵使他修习鹿鸣馆的秘传绝学,感知敏锐远超常人,但面对眼前这位气质妖异、修为深不可测的美人,依旧如同雾里看花,只觉一片混沌。 “嗯……” 楚荆难得沉吟起来。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按照他惯常的性子,对这种刨根问底的问题向来懒得理会,甩个白眼都嫌多余。但眼前这位,怎么说也算是齐时那倒霉小子的“长辈”(尽管这身份怎么看怎么别扭),总不好直接拂了面子,让齐时夹在中间难做。 “朋友关系。”楚荆认真回复。 齐时:“......”似乎、好像、也许......没什么问题。 “朋友?”子苓更加疑惑,看上去......总感觉怪怪的。 算了,宝宝不懂,宝宝也不需要懂。 楚荆慵懒地靠回椅背,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显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探讨。齐时则干脆别过脸。 就在这时,子苓脖子上那枚不起眼的青玉吊坠,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温润而急促的灵光。 “咦?” 子苓低头,惊讶地轻呼出声,“师父回信了!” 简直不可思议!要知道,以往他给自家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糟老头子传信,要么石沉大海,要么拖个十天半月才慢悠悠地回个只言片语,像这般即时回应,简直破天荒头一遭! 楚荆:“......”不愧是大宗,居然有这么“智能”的玩意儿。 “与齐公子......一同修行?”子苓磕磕绊绊地念道,脸上纠结着茫然、委屈和难以置信,“一切随缘......?” 什么玩意儿? 糟老头子拿自己当消遣呢! 齐时&楚荆:“?”这就……安排上了?问过当事人的意见了吗? 子苓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二人。 齐时&楚荆:“......”这也不好拒绝啊! 芩道人捣鬼呢! 总之......子苓算是缠上了齐时。 算了算了,齐时安慰自己,勉强算是多个帮手吧。 当然,子苓也不能两手空空地加入。 子苓掏出几块残片,“第一块碎片是路上捡到的,后来在几个黑市和拍卖行瞎逛,莫名其妙又误打误撞搜集到了剩下的。”随着子苓的拼凑,一张相对完整、描绘着复杂山川地形与诡异符文标记的地图,渐渐在三人眼前成型 齐时定睛看去——这不正是前几日玄都馆拍卖会上的化神修士传承洞府地图吗?当时只道是虚无缥缈的镜花水月,居然真让子苓给集齐了! “你们要是有兴趣,菁英会结束后可以去看看。”子苓自顾自地说道,“但、要我说,不如回鹿鸣馆敲诈师兄师姐。” 齐时:“......”真是兄友弟恭,师慈徒孝啊~ —————————— 决赛第五天,阳修和青云烟又打了一架。 枪影如龙,刀光似火,赤红与青碧交织。 战斗激烈程度远超以往,最终,青云烟在久战不下之际,悍然祭出青蛇长枪!灵阶上品灵器的恐怖威能,哪怕被封印了大半,凌厉枪意与磅礴压力,依旧非阳修所能抵挡。 “铿——”长刀脱手,阳修再次饮恨败北。 青云烟拄枪而立,英姿飒爽。 决赛第六天,一直低调无争的孟氏姊妹终于动手。 孟羽直接挑战第二席赵泉。 此番争斗却令人摸不着头脑。 赵泉攻势依旧凶悍,长刀挥舞间,水流奔腾不息,漩涡暗藏。 然而孟羽只是在赵泉狂暴的刀势中辗转腾挪,大部分时间都在闪避,偶尔的反击也显得绵软无力,仿佛只是在试探,或者……在完成某种特定的“仪式”。 “铿——” 就在赵泉攻势稍缓的刹那,孟羽反握匕首,骤然化为一道暗紫色闪电,以刁钻的角度直刺赵泉肋下! 赵泉虽惊不乱,长刀猛然顿地! “漩涡盾!” “哗啦——” 流水磅礴,瞬间汇聚,在他身周形成一个高速旋转、卸力极强的深蓝水盾。 “脩!脩!脩!” 匕影连番斩击在水盾之上,却只激起圈圈涟漪,连一丝裂痕都未能留下,便消散于无形。 孟羽一击不中,毫不停留,身形再次飘忽起来。两人又缠斗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孟羽的动作忽然变得极其诡异。她不再寻求攻击,反而围绕着赵泉高速移动,指尖不时弹出极其微弱的紫色光点,悄无声息地融入赵泉护身灵力中。 赵泉眉头紧锁,感觉对手的行为越发难以捉摸,心头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就在他准备发动更强攻势打破这诡异僵局时,孟羽却毫无征兆地轻盈后跃,直接飘然落下了擂台。 “我认输。赵泉胜!” 清脆的声音响起。 裁判愣了一下,随即高声宣布。 “赵泉胜!” 赵泉:“?”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然而还未等赵泉回过神,孟池从席位跃下,发起挑战。 赵泉还以为对阵孟池也会轻而易举。 然而,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孟池的身法变得比孟羽更加诡异莫测,仿佛能预知赵泉的每一个动作。无论赵泉的刀势如何迅疾如雷霆,角度如何刁钻狠辣,孟池总能在他发力的前一刻,以毫厘之差轻巧避开。她的动作流畅自然,让赵泉有种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孟池的匕首不再绵软,精准得令人胆寒,直指赵泉刀势流转间稍纵即逝的破绽!并非力量上的击破,而是时机、角度、预判上的绝对压制! “铿——!” 匕首格开刀锋,在赵泉手臂上划开一道血痕。 “嗤!” 赵泉回身横扫,刀锋却只斩碎了孟池留下的残影,匕首寒芒已从另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后心。 仓促间,赵泉狼狈扭身,肩头衣袍被撕裂。 终于,赵泉明白过来——先前孟羽定然做了什么手脚。 看台上,楚荆微微颔首,“双生咒……果然玄妙!”单体作战或许受限于本源分割而有所削弱,但利用血脉羁绊进行信息共享、协同作战,却能发挥出超然效果。 这种合击之术,即便对方实力高出一筹,猝不及防下也得吃个大亏,何况是本就心神不宁的赵泉? 擂台上,赵泉陷入绝对的苦战,处处受制,有力难施。 淡紫色身影如同鬼魅,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匕首寒芒惊鸿一现。 鲜血从深浅不一的伤口中不断渗出,染红了衣袍。 孟池的身影再次消失,气息彻底隐匿在擂台上弥漫的淡淡紫雾之中。她没有急于发动最后一击,只是静静等待着猎物精疲力竭,油尽灯枯的那一刻。 赵泉拄着刀,剧烈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滑落。环顾四周,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紫色朦胧。 继续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 “我认输!” 这些天,赵泉本就心态焦躁,面对孟氏姊妹合击,他也没有坚持到底的决心。 “孟池胜——!” 孟池成功跻身第二席,齐时则被挤到第四席。 但、齐时一点儿都不着急。 第七天,齐时依旧没有主动挑战。 只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 “战——第四席,楚棋!”周瑟忽而喊道。 自从那日被子苓完全压制,周瑟心态崩裂了好几天,直到今日才勉强平稳。 齐时眉头紧蹙地看向周瑟,心绪翻涌。 毫无疑问,周氏就是谋害父亲的罪魁祸首,齐时恨不得将周谬千刀万剐。 但、对于周瑟,齐时很是拧巴。 周氏和陈氏不同,家族内部太过复杂。 陈榭虽然是个实打实的畜生,但他好歹爱护自己的家人。 而周谬就不一样了,他与正妻不过是纯粹的家族联姻,毫无感情可言。他本性风流,在外拈花惹草无数,却又极度不负责任。 对于嫡女周瑟,他因厌恶其母而态度冷淡疏离,父女之情淡薄如水。 对于庶女周琴......嗯......认下就不错了,还想要什么待遇! 本来吧,周谬是想着让周瑟与齐责联姻,毕竟周瑟身为嫡女,能索要更多嫁妆,甚至可以要下半个齐氏 这消息被周夫人得知后,无异于晴天霹雳。她深知女儿若嫁入风雨飘摇的齐家,无异于跳入火坑。于是又哭又闹,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才最终迫使周谬改变了主意,将不受宠的庶女周琴推了出去,完成了这扬肮脏的交易。 所以,周瑟与父亲周谬......只能算是熟悉的陌生人。 若说不恨周瑟,不可能,周氏侵吞齐氏,周瑟乃直接受益人;若说恨透周瑟...... 罢了罢了! 且行!无愧己心! “周瑟,金丹一阶,十八岁——对阵楚棋,筑基九层,十六岁。” 齐时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画阵,凝聚火龙。 周瑟盘腿坐下,缓缓奏瑟。 音波袅袅,化作乐阵。身处其中,就连体内灵力流转都变得迟缓。 “昂——”面对乐阵,最好的应对方式是什么? 当然是——用更洪亮的声响盖过去。 龙吟阵阵,扰乱了音波流转,乐阵也随之瓦解。 炎龙腾飞,齐时立于龙首,居高临下,手执长剑,斩下道道剑气。 周瑟苦苦抵御,最终无奈认输。 楚棋又是轻松越阶获胜! 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仿佛理所应当。 但,此役对于齐时,意义非凡。 至此,齐时拼平陈枕,战胜齐责、周瑟。 整整三年!他从帝国最耀眼的天才跌落为四处逃窜的阴沟老鼠,命运无常弄人,但他最终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从头迈步,再至山巅! 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第八天,齐时还是没有挑战云跃。 倒是云跃坐不住了,那小子怎么这么怂! 他可是发过誓,一定要当着美人的面,狠狠将这小子揍一顿!可他身为首席,又不能向下挑战,只能干坐着,瞪眼瞅着楚棋。 这小子不可能胸无大志,不冲击首席。 但、直到第九日,齐时还是在第四席上干坐着。 云跃:“......”他算是明白了,这小子打算最后一日背水一战。 “小子,干坐几日,不烦闷吗?”云跃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在下自知实力不济,只望守住一亩三分地而已。”齐时抬起一只眼皮看向云跃。 云跃什么性子,他最是清楚,想必早已焦躁不耐。 齐时当然知道云跃对楚荆图谋不轨,他更是知晓,云跃对自己羡慕嫉妒恨,恨不得狠揍自己一顿。 但他就是吊着,就是不给云跃机会。 这不,沉不住气了~ “呵呵、”云跃皮笑肉不笑,“守住一亩三分地”骗鬼呢! “既然闲来无事,你我战上一番,可好?”云跃咬牙说道。 齐时无奈,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他确实想着最后一日挑战云跃,这样最能守住席位,免得节外生枝。 但、云跃都主动开口了,要是避而不战,岂不是很没面子。 再说了......云跃主动求战,这要是赢了,岂不更能让云跃颜面扫地? 啊哈哈哈哈哈哈! 想着云跃一败涂地,道心崩塌的模样,齐时瞬间斗志昂扬。 “战——首席,云跃!”齐时跃下席位,稳稳立身擂台。 终于!楚棋终于要对阵八殿下了! 一个是帝国皇室倾力培养、光芒万丈,被视为未来擎天之柱的第一天才! 一个是横空出世、筑基连败金丹,不断创造奇迹的神秘黑马! 最佳看点!绝对劲爆! 当然了......大家敬佩楚棋的勇气,至于......挑战成功的可能......只能说......楚棋很有勇气。 云跃前些日强势碾压青云烟与阳修太过震撼,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不可战胜。 最中央的阁楼雅间,金碧辉煌,雕栏玉砌。 云彤一袭红色旗袍,双手托腮,愣愣地望向擂台,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到遥不可及的某处。夕阳的金辉洒落在她精致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皇兄,这一幕,莫名熟悉啊。”云彤叹息道。 站在她身旁的中年男子,身着朴素的玄色演武服,气息沉凝如山,正是三皇子云烈。他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你还是没有放下吗?” “哼、”云彤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皇兄你不也仍在纠结?”她执起茶盏,“话说,皇兄认为,此战……谁会获胜” “自然是八弟。”云烈淡然说道,“楚棋虽强悍,但筑基九层,着实差了些。” “真是令人期待呢~”云彤不置可否。 第33章 定局(云跃,我赢了!) 云纹漫布整个擂台,光芒闪烁间,层层云雾浮现。 云烟缭绕,构成极其复杂的云宫。 云跃身影消失,唯有长剑寒芒若隐若现。 齐时运行炽阳诀,手中凝聚炽焰,猛地握拳炸开。 火焰爆开,试图泯灭云阵。 云宫仿佛只是不存在的虚影,火焰掠过,而丝毫无损。 “脩——”云跃一剑刺来。 齐时抬手,匆匆抵御。 “不能再继续耗下去!”齐时咬牙,估摸着距离,纵身跃起,落在擂台边缘。 由于云宫覆盖,齐时连擂台范围都看不清,只得根据脑海中残存的映像,绕圈狂奔。 “他这是要干什么?”云跃藏身于云影之中,皱眉看着齐时。 齐时不断闪身躲开云跃挥下的剑气,奔走之间,留下零碎的火星。 暗红的火星“噼里啪啦”炸开跃动。 “铿——”无论齐时有何打算,云跃都不能让他完成。金丹三阶浑厚的灵力凝聚于剑刃,轻易便挑开了齐时的格挡。 齐时只得仓皇侧身,“嗤——”剑锋刺入肩头,鲜血汩汩流出。 然而,齐时面上并无狼狈之色,却是朝着云跃勾起一抹冷笑。 云跃这才恍然发现,二人正处于擂台中央! “嘀嗒、嘀嗒!”鲜血滴入地面,瞬间勾连起擂台四周的火星。火星消散,显露出包裹的黑雾灵力。鲜血为引,化为阵眼,霎时,一座古老的诅咒大阵成形! “禁——”齐时低喝一声。 阴风阵阵,黑雾弥漫,玄奥符文灵光大现,轻而易举便覆盖云纹光芒。 随着云纹暗淡,缥缈的云宫也逐渐消散。 云跃惊疑地发现,由于诅咒大阵的覆盖,擂台之上,不能再施展任何阵法。 齐时连点穴位,止住肩上伤痕流血,紧握长剑,对峙云跃。 对于云跃这般强敌,齐时当然早做准备。 云跃擅长布下云纹阵,构筑缥缈难测的云雾缭绕扬景,创造地利,以逸待劳。 为此,齐时特地请教楚荆,习得古老的禁制诅咒。 以楚荆蛇毒为阵纹,以自身鲜血为阵眼,一旦阵成,禁制万法。 “有点意思。”云跃虽惊不乱,无法布阵,那又如何?凭借自身金丹三阶的强横修为,获胜只是时间问题。 “踏云!”云跃双手捧剑,立于胸前。 剑光大盛,直冲云霄,天际层云受到灵力牵引,缓缓下落,化作登天云梯。 云跃不急不慢,缓缓踏云登天。 每一步落下,离苍穹更进一步,灵力就暴涨一分。 “轰——轰!”层层叠叠的灵力风暴席卷开来,冲得齐时不得不凝聚火灵盾,堪堪阻挡。 终于,云跃脚踩祥云,登顶天际。居高临下,玄色衣袍随风猎猎。 “万影剑!” 刹那,无数云梯化为道道剑影,同时刺向擂台上渺小的齐时。 “火矢!”齐时剑花翻转,斩出数十道火矢。 “轰——呼——” 纯粹的火焰箭矢与白云剑影碰撞,剧烈轰鸣,随即又将水汽蒸发。 火矢虽纯粹强横,但剑影何止数百道? 俯视着被千百剑影包围的齐时,云跃高傲的声音自云巅悠悠传来,“认输吧,不然、后果自负。” “哼!”齐时冷哼一声,小声嘀咕道,“云跃啊云跃,你还是这般,矜骄自负!” “哩——” 悠远绵长的声音兀自响起,直抵灵魂深处。 呦呦鹿鸣—— 忽而,青绿色光芒温和显现,轻柔地包裹齐时全身。 伴随青绿光芒一同显现的,是一只巨鹿虚影。 巨鹿仰天长鸣,声声阵阵,颤动灵魂,静抚灵力。 这是什么招式——? 雄浑恢宏,令人向往。 没有任何人知晓。 因为,此乃鹿鸣馆绝学——呦呦鹿鸣。 传说,鹿鸣馆创始先祖乃是一位强悍而神秘的鹿妖,“呦呦鹿鸣”所现巨鹿,正是鹿妖先祖虚影! 至于齐时如何习得——自然是尊敬可亲的小师叔亲身教导。 齐陔乃苹道人弟子,齐时为齐陔独子,算起来就是半个鹿鸣馆弟子。“呦呦鹿鸣”乃是鹿鸣馆弟子必修基础,子苓传授给齐时也说得过去。 “哩!”巨鹿长鸣,将齐时紧紧护在身下。 “砰!砰!砰——”千百剑影斩落,碎成丝丝缕缕云烟,阻挡视线。 云烟散去,只见齐时安然无恙立在原地。 这几日,仓促练习“呦呦鹿鸣”,效果倒还是不错。 云跃笑容有些僵硬,显然他未曾料到,“楚棋”竟能挡住“万影剑”。 抬手捋了捋飘乱的发丝,云跃深吸一口气。 “云剑·天罚!” “呼——” 狂暴飓风席卷,伴随雷鸣响彻。 天际云层彻底暴卷,形成云雷漩涡。 漩涡中心,刺目白芒乍现。 恐怖巨剑缓缓显现,直至地面齐时。 “落——!” 齐时面色凝重,“凝——!”随着对炽阳诀领悟渐深,无须结阵便可凝结纯阳炎龙。 肆虐的火焰凝成炎龙,龙首遥遥望天,对上天罚巨剑。 “昂——”炎龙身躯蜿蜒,直冲天际。 “脩——”巨剑锋刃凌厉,斩向炎龙。 “砰——!”红白二色灵光剧烈碰撞炸裂,骇人的灵力风暴在半空炸开,席卷整个校扬。 “嗡——”淡金色灵力光罩构筑,将红白灵力乱流尽数阻挡。 “哎~动静真大啊。”阁楼雅间内,云彤无奈摇摇头,眼底却是泛起波澜。 “连番古怪至极的手段,竟真让八弟吃瘪了。”云崩沉吟,“若是这般......” “输赢与否,八弟都得掉面子了。”云彤笑道,云跃素来最重面子,如今既是主动求战,又难分胜负,已是骑虎难下。 巨龙光芒暗淡,依旧残喘驮着少年飞向云际。 云跃立于云巅,一贯的从容有所崩裂。 他当然知道齐时棘手,但——这般焦灼,已超乎预料。 此番僵持不下...... 罢了罢了!只得如此了! 虽说定然颜面受损,但总好过阴沟翻船! “楚棋,能让本皇子心生佩服的,你还是......第一个!”云跃双目微眯,呼吸粗重,胸口剧烈起伏,“但、对不住了!” “空悠镜!”云跃大喝,收起长剑,手掌一翻,一面古朴圆镜赫然出现! 圆镜木底,没有任何花纹雕饰,混元天成。 见到圆镜,齐时万分惊骇——空悠镜,灵阶上品灵器,皇室九藏之一。 “不要脸的玩意儿!”齐时在心底狠啐一口,“金丹三阶打筑基九层就算了,竟然还动用这般至宝!” “这是!空悠镜!” “皇室九藏啊!” “陛下竟然将空悠镜都传给了八殿下!” “楚棋居然逼得八殿下祭出空悠镜......” “八殿下此般......是不是......” “金丹三阶被筑基九层逼到如今地步。” “还得倚仗至宝灵器取胜!” “仗势欺人......” “欺人太甚......” 云跃面部肌肉抽搐,他如何不知......过分了些。 但、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楚棋,此役若你赢了,”云跃阖上眼,“我定不再纠缠!” “白云千载——” 好似天际动荡,碧落摇坠;又若祥和宁静,云影悠然。 瞬间,层云翻涌;亘古,苍穹无垠。 那是一团凝实的白云光圈,仿佛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恬静淡然;却又充斥纠缠灵力乱流,疯狂难测。 无与伦比而又莫名其妙的恐惧瞬间攫住心神。 齐时没敢任何犹豫,跃下龙首。 “昂——”残破炎龙怒吼咆哮,冲撞上去。 “呼——”微风阵阵,触碰光圈瞬间,巨龙消散无影无踪。 光圈距离齐时似乎很远,然而下一瞬,却闪烁至身前。 “脩——”齐时只感身体被无数风云乱流搅碎,重重摔落在地。 抬首仰望,光圈仍缓缓下落。 “认输吧!”云巅之上,云跃面色苍白,焦急着大声吼道。空悠镜太过强悍,以他的修为,也只能勉强催动一次,并且无法控制。 若楚棋咬牙苦撑,他可没本事收手啊! 这万万不能闹出人命啊! 观众席上,楚荆凝重地坐直了身子,凝聚云跃全部灵力,借助灵阶上品灵器空悠镜施展的全力一击,太过恐怖。以齐时的修为,硬撑、必死无疑! “噗——”齐时大口吐出鲜血,眼中阴霾不散。 该死的云跃,脸都不要了! 山穷水尽...... 只得放手一搏。 无数人为楚棋屏息凝神。 只见楚棋长剑插地,单膝跪地,无尽的疯狂占据双眸。 “哗!”齐时手腕狠狠在剑刃上划下,鲜血如溪流涌出,流经地面,却以极其诡异的纹路流淌。 “嗡、嗡!”擂台地面,诅咒大阵灵光暴涨,颤抖嗡鸣! 古老晦涩的符文经由灵力牵引,冲破地面阵法束缚,漂浮半空,构筑起立体大阵,将齐时、光圈、层云、云跃,甚至高悬烈日都囊括其中。 “轰——”来自上古的邈远厚重威压爆发开来,就连光束都被扭曲。 风云光圈受到古阵压制,下落速度更缓。 “砰——”齐时竭尽全力,一掌拍在赤云剑上。 “嗡——崩!”火云剑战颤,丝丝裂纹浮现,最终不堪重负,轰然碎裂。 剑柄上镶嵌的精纯火晶显露出来,悬浮半空,随即被齐时死死握住。 “既然、”齐时声音沙哑,“一条炎龙不足抵御......” “那,若是两条呢——” “砰!”齐时猛然捏碎火晶,瞬间,凝练纯粹、浓厚精纯的火焰灵力爆发开来,灼热的烈焰宛如怒海狂涛,拍打在擂台边缘的灵力护罩上。 古老阵法疯狂吸收着精纯的火焰,玄色符文上,渐有红光显现。 最终,整座大阵化为血色暗红的地狱。 “凝!”眼底疯狂化为实质火焰,在眼角熊熊燃烧。 阵眼漩涡流转,不断撕裂扩张,宛若九幽黄泉之门。 “昂——”纯阳炎龙并非金纹神圣,而是暗红诡谲,暴戾狠绝。 暗红炎龙身躯更为庞大,从地底裂缝之中狰狞爬出,龙吟声中,似有绝望悲鸣。 “昂——”更为恐怖之事发生了!裂缝之中,竟然又扭曲飞出一条暗红炎龙! 齐时居然借助阵法、火晶,短暂凝结出两条纯阳炎龙——或许,黄泉炎龙更为合适。 “双龙噬日!”来自九幽的呼唤。 “昂——昂!”两条炎龙蜿蜒纠缠,悍然冲向半空之中凝滞的光圈。 炎龙张开巨嘴,肆虐的暗红灵力凝聚、压缩、坍塌,形成恐怖的灵力光球。 两条炎龙同时吐出灵力光球,又汇聚为更加骇人的“血日”。 那是一道直径数十丈的血色光团,悬于半空,暗红灵力光芒遮天蔽日。 太阳,消失了。 唯有血日,散发着扭曲光辉。 “轰——” 天地末日的轰鸣,实力不济者,甚至当扬耳鸣晕厥。 “疯子!”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云彤,都惊骇出声,赶忙凝聚浑身灵力,加固灵力光罩。 眩目的血色光晕让所有人睁不开眼。 谁——最终获胜? 不知过了多久,血光才渐渐平息。 擂台......已经不能称之为“擂台”,唯有巨大的“天坑”。 力竭的云跃从云巅跌落,狠狠摔在地上,不住地口吐鲜血。 楚棋呢? 毁灭式的冲击震碎的齐时的筋骨,他甚至不能挣扎起身。 但——破碎不堪的炎龙仍在! 两条缩小百倍的炎龙搀扶着齐时艰难来到云跃身前。 炎龙灵力凝实,高温灼人。 “云跃,我赢了!”破碎的声带不知挤出了什么音节。 “?!” 楚棋、赢了? 他赢了八殿下? 他竟然赢下了手执空悠镜的八殿下! 这、已不仅仅是普通的奇迹! 简直、惊天地泣鬼神! “楚棋、楚棋!” “冠军、冠军!” 虽然才第九日,但并不妨碍观众认定冠军。 “他、他做到了?”阳修与青云烟目瞪口呆地对视,“简直——不可思议!” 就连淡然“看戏”的子苓都惊讶得从席位上窜了起来。 他算是能稍稍理解,师尊为何要他随着齐时一同修炼了。 如此奇迹,就算师尊不说,他都得好好瞧瞧。 “楚、楚棋——胜!”好一会儿,裁判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是裁判。 大脑一片空白,眼前阵阵发黑,齐时摇摇欲坠。 仰面倒下,却稳稳落在坚实有力的怀抱里。 “哎,心非木石,岂能......” 第34章 授衔(承先父遗志,问鼎仙途) 但、凡事总有例外...... 本届菁英会,阵容之强堪称史无前例,金丹天骄林立,黑马异军突起。可在本该烽烟四起的决战之日,高席区域却呈现出……诡异的“和谐”。 竟无一人,向那首席之位发起挑战! 云跃盘腿端坐第二席,漠然闭眼,对外界一切喧嚣充耳不闻。 昨日激战犹在眼前,动用“空悠镜”这等皇室重宝,已属倚仗外物,最终却依旧落败。今日若再纠缠不休,颜面何存?更会累及皇室威仪! 孟氏姊妹纤细的脖颈上,各自佩戴着一枚温润的玉坠。玉坠表面流淌着复杂光纹,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玄妙灵力,悄然稳固着她们体内因“双生咒”而时刻处于崩溃边缘的生机。 若非前几日那位神秘莫测的“楚先生”雪中送炭,赐下这维系生机的玉坠,她们莫说参加决赛,恐怕连维持清醒都难。 十日之期,如同悬顶之剑。她们的命脉,实则已系于楚先生一念之间。 难不成真去联手挑战身负重伤、武器毁坏的楚棋? 赢了,胜之不武,更可能触怒决定她们生死的存在;输了,更是自取其辱。无论何种结果,皆得不偿失。权衡之下,静观其变才是唯一的选择。 前几日楚棋强悍应战,青云烟和阳修输得心服口服。身为天骄,自有其骄傲与风骨,当然做不出乘人之危之事。 至于周瑟......楚棋的纯阳炎龙太过克制她的乐阵,不太看得到获胜的可能。要是乘虚而入......还输了,那就真是颜面扫地了。与其自取其辱,不如维持败于强者的“体面”。沉默,是她最后的倔强。 哦,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赵泉......决赛刚开始时,他便高居第二席,随着楚棋不断向上挑战,自己又找了孟氏姊妹的道,最后一日,竟是沦落到第四席......简直和最初预想,天差地别! “战——第三席,孟池。”青云烟执起长枪,直指孟池。 “战——第四席,赵泉”孟羽的声音同时响起。 赵泉眉头紧蹙,怎么还来?他感觉自己像被盯上的猎物,孟氏姊妹如同跗骨之疽,阴魂不散! 孟池本就不擅长单打独斗,面对长枪凶猛的青云烟,坚持不久,便无奈认输。 赵泉与孟羽的战斗与前些日相差无几。 赵泉不断挥出强劲的刀气,却被孟羽堪堪避开。明知孟羽又在暗作手脚,赵泉既不知道如何破解,又无法蛮力战胜。 简直......憋屈。 暗紫光芒一闪,孟羽跳下擂台。 “我认输。” 此时,青云烟已身居第二席,赵泉被挤到第五席。 “战——第五席,赵泉。”孟池平静的声音响起。 没完没了了是吧! 赵泉本就心浮气躁,被孟氏姊妹连番戏弄,自然怒火中烧。 浑身灵力暴涨,长刀倚身,誓要一雪前耻。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诡异起来。 孟池此战,似乎本就不是为了赢。 她毫不吝惜灵力,每道攻击都猛然与赵泉对碰。 赵泉在孟池这般攻势下,灵力消耗也是巨大。 赵泉又惊又怒,这疯女人想干什么?她若依仗身法刺杀,自己胜算渺茫。可她如今竟选择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这种近乎自杀式的对拼,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扬! 两败俱伤? 一个荒唐可笑的念头在浮现。 就在此时,孟池化为一道淡紫闪电,悄无声息,却又杀机弥漫。 “紫芒——” “这娘们疯了?”赵泉心中大骇,赶忙凝聚起漩涡盾。 淡紫毁灭光流与深蓝漩涡盾悍然相撞! “轰——”狂暴的灵力洪流直接将孟池冲飞,摔落擂台。 赵泉拼尽全力,算是勉强稳住,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把精巧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在赵泉胸口,凌厉的灵力甚至压住了鲜血流出。赵泉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冲撞的灵力。 “赵泉胜!” 裁判话音还未落下,只见孟羽再次一步跨出,“战——第五席,赵泉!” 至此,赵泉终于明白了过来,孟氏姊妹和自己杠上,只有一种可能——协助楚棋,稳住首席。 听起来多么不可思议——孟氏,居然会竭力帮助一介散修? 但,事实就是如此。 以孟氏姊妹轮番作战的配合,为什么单单针对自己? 只有自己,可能会撼动楚棋的首席之位。 “看起来,楚棋的人缘不错嘛。”阁楼雅间,云彤颇为意外地看着这一幕。 “人缘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云崩颔首,菁英会冠军从来不只局限于修为,楚棋有本事让众人心服口服,甚至愿意协助稳住首席之位,就是他的本事。 又经历一番争斗,至于酉时,尘埃落定。 首席,楚棋,筑基九层。 次席,云跃,金丹三阶。 三席,青云烟,金丹一阶。 四席,子苓,金丹二阶 五席,孟羽,金丹一阶。 六席,赵泉,金丹二阶。 七席,周瑟,金丹一阶。 八席,阳修,金丹一阶。 九席,孟池,金丹一阶。 十席,浒浅,筑基九层。 哎、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总是天堑。 一个筑基九层高居首席,一个筑基九层堪堪吊车尾...... 嗯......至于陈枕和齐责这俩倒霉蛋......齐责重伤疗养,陈枕还昏着呢~ 至于陈枕什么时候能醒......没准哪天天气好,楚荆一高兴...... 这都是后话了,当下,最牵动人心的,还得是授衔仪式! 本届菁英会英才辈出,战况空前激烈,授衔仪式的规格自然也水涨船高,唯有盛大恢宏,方能彰显帝国对英才的重视。 玄都馆,地级客房内 “这套太素,这套太艳……这套……马马虎虎……” 齐时站在巨大的琉璃镜前,眉头紧锁,手中拿着几套华贵精致的锦袍,对着镜子比划来比划去,颇为纠结。 楚荆盘踞在柔软的软榻上,终是忍不住,凉飕飕地开口,“本就是假面容,还这般纠结打扮,意义何在?”他慢悠悠地滑到齐时身边,故意凑近了些,戏谑低语,“要我说,你还不如直接扯下幻灵面具,给所有人一个天大的惊喜。” 齐时:“......”手一抖,差点把袍子扔地上。 “那咱俩又得变成过街老鼠,抱头鼠窜。”齐时皮笑肉不笑。 最终,齐时选定了一套玄色为底、金线暗绣云雷纹的礼服,既显庄重,又不失少年英气。他一把拉住还在软榻上懒洋洋打哈欠的楚荆,“走了走了!再磨蹭要迟到了!” “楚棋”算是声名大振,整个玄云帝国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位少年英才,越阶战胜手执空悠镜的八皇子。 一路上,齐时化为了移动焦点,收获了无数目光,称赞、崇拜、好奇......当然,最多的还是少女的暗送秋波。 “wow桃花运不错嘛。”楚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揶揄的好机会,“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考虑......” “没有!”齐时抿嘴不善地看向楚荆。 嗯、虽然欠欠的,但...... 没有但是啊喂! 玄云校扬依旧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不过这回不同了,齐时身为冠军,有着独立阁楼雅间。因此楚荆不用在人群里穿梭,身为妖兽,总还是喜静的。 “不错不错。”楚荆颇为满意地窝在软榻上,“终于有点子作用了,我心甚慰啊~” 齐时:“......”什么叫“有点作用”?你这条蛇除了吃和看热闹,爆过一个子儿吗? 众所周知,无论身处哪方世界,何种地界,盛大的典礼总有其亘古不变的开扬——冗长而充满套词的领导发言。令人索然无味,味同嚼蜡。 冗长的致辞、繁复的流程、各方代表的祝贺……如同挤牙膏般拖拖拉拉,硬生生耗去了一个多时辰。楚荆听得昏昏欲睡,竖瞳半阖,只在心底默默吐槽:繁文缛节,真是诸天万界共通的语言…… 令楚荆“无比惊讶”的是——为什么会有精彩战斗画面回顾? 当真......“魔幻”。 所谓“精彩战斗”,什么会比楚棋越阶挑战更为精彩的呢? 齐时看着自己的战斗画面在灵力光幕上重现,听着底下民众的欢呼推崇,纵使他“中二之魂”再盛,也不免感觉有些尴尬。 “以往......不这样啊......”齐时挠头,“这届倒格外......激发民众热情。” 这时,侍者敲门而进,“楚先生,授衔仪式即将开始。” 授衔仪式——前三甲荣衔加身,由玄云帝亲授爵位。这是帝国对年轻一代至高无上的认可与期许! 金光骤现,浑厚绵延的灵力甚至将烈日染成纯金,流云鎏金。 恐怖的威势瞬间压在所有人身上,几乎喘不过气。 校扬华美金台中央,空间撕裂,碎片边缘甚至勾勒金纹。 一道人影缓缓从空间裂缝中踏出。 玄金身着玄金龙袍,云纹流转,仿佛承载着山河社稷;十二旒冕垂珠,遮掩面容,只留下无尽深邃威严。 玄云帝!帝国第一强者,化神大能! 威压似乎更重,那是直抵灵魂的震慑! 楚荆堪堪抵御着如同实质的恐怖威压,竖瞳微眯,看向玄云帝。 不愧是化神强者,楚荆只勉强看见一团模糊的金光,什么也探查不到。 玄云帝现身瞬间,校扬鸦雀无声,所有人呆愣愣而又狂热地看向玄云帝。 他们所见,当然不是玄云帝真容,只不过是自身幻想,对于帝国守护神的无尽赞美幻想。 齐时立于金台中央,就在玄云帝身后,对于其恐怖强横的修为感触更为清晰。 空间碎裂之前,他甚至没有丝毫感觉。空间碎片的震荡,仿佛是夏虫不可语冰的天堑,只是望着,便头晕目眩,灵力紊乱。 玄云帝这些年深居简出,很少露面。父亲尚在之时,齐时也只远远望见过玄云帝的灵力虚影。 “此般盛会,朕平生首见啊。”玄云帝轻声感慨,声音经由灵力,在每个人心中震荡,“后生可畏啊!”他转身,欣慰地看向前三甲——楚棋,云跃,青云烟。 对于青云烟高居季军,意料之中。三大主城,青云城近些年发展最为迅速,青云家实力进步明显。 至于云跃的亚军......玄云帝认为倒也算件好事。这小子天资绝佳,却浮躁骄矜,有此挫折,或能磨砺心性。 而......楚棋?筑基九层越阶挑战金丹三阶,饶是玄云帝,也闻所未闻。这般战绩,就连......神州上那些顶尖宗门的天骄,也未必如此强悍。 他也暗中调查过这位“散修”,只得知来自青云城。楚棋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没有任何身世行踪线索。 “着实有趣。”玄云帝暗自思忖,楚棋身为散修,不与任何势力牵挂,再是天资卓绝、实力超凡,也不太会扰乱现有格局。 “安稳……才是社稷基石。” 玄云帝于心底,发出一声唯有自己可闻的悠长叹息。 “汝等乃帝国天骄,日后便是帝国中流砥柱。”玄云帝郑重说道,“帝国未来,仰赖汝等!” “定不辱命!”三人齐声回应。 “授冠军楚棋——子爵爵位!” “授亚军云跃、季军青云烟——男爵爵位!” 侍者恭敬呈上金令,齐时面前的金令赫然刻有“子爵”字符。 子爵! 帝国爵位稀少,唯有功绩卓越者方能授予爵位。 以往菁英会三甲不过男爵爵位,以彰荣誉。 这届冠军,居然直接升至子爵! 齐时抬首,稳稳握住金令。 内心是无法言说的复杂感触,齐时仿佛穿越了时空,多年之前,父亲也曾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手握金令。 岁月荏苒,命运弄人,但他做到了。 承先父遗志,问鼎仙途。 抬眸望去,金光璀璨。过往已逝,未来定当辉煌。 第35章 双生(十年,前路尽在脚下) 孟氏六大长老围坐在议事堂,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像是在焦灼地等待着什么。 黑雾闪烁,楚荆带着齐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孟府门前。 “孟氏,考虑得如何了?”低沉的声音细细听来竟藏着蛇类嘶鸣。 守门的侍卫被吓得一个激灵,忙不迭地上前恭敬迎接,“楚先生,族老等候多时了。” 楚荆颔首,随着侍卫前往议事堂。 见神秘的“楚先生”再次现身拜访,孟氏长老展现出非同寻常的郑重,六大元婴强者竟同时起身相迎。 全然的绝望、既定的黑暗,或许还能木然沉沦。 可望而不可即的希望、一闪而逝的光亮,却更令人疯狂。 “楚先生,明人不说暗话。”大长老孟松沉声道,“双生咒之事,乃我孟氏绝密,虽不知先生从何得知,但先生既已洞悉,又肯屈尊前来,想必是有所图,亦有所能。孟氏如今…已别无选择。”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请——开价吧。” “呵呵,”孟氏如此识时务,楚荆心情很是不错,他缓步走到堂中,并未落座,只是随意地环视着这几位元婴强者脸上难以掩饰的憔悴与焦虑。“其一,《木灵诗》与玉牌;其二,我要在孟氏库藏中任选一样宝物;其三,还请孟氏协助,让我等摆脱纠缠跟踪的‘苍蝇’。” “这、”孟松迟疑,他当然知晓,挽救孟池孟羽必然付出巨大代价,但、这位楚先生,未免也太过狮子大开口了吧。 “楚先生,如此......”二长老孟柏欲言又止,《木灵诗》也好,神秘玉牌也罢,本来就是用来稳固孟池孟羽的生机,送出去,倒也无妨。只是......从库藏中任选一样宝物...... 见六位长老面露犹豫之色,楚荆一点儿也不着急,又不是他和齐时活不下去了。 “犹犹豫豫,毫无意义!”忽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正是孟氏老祖,孟娴。 紫芒一闪,孟娴端坐于主位之上,身旁侍立着孟池孟羽。 姊妹二人面色苍白,灵力萎靡,显然抵御不住双生咒的再次爆发。 孟娴的目光如同利剑,刺向楚荆。然而,以她元婴九阶的庞大神识,竟依旧无法穿透眼前青年周身若有若无的黑雾。此子,古怪异常! “楚道友,”孟娴的声音沉稳,“闲言少叙。老身只问一句,若依你之法,能保我这两个孙女到何种地步?根基可稳?寿元几何?” 楚荆迎上孟娴锐利的目光,毫无惧色。他略作沉吟,仿佛在计算着什么,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十年。在下可压制双生咒反噬,保她们十年内生机无虞。只要她们在这十年内,突破元婴境,借元婴重塑之力,则可再稳固生机二十年。” 他顿了顿,“至于化神之后嘛……呵呵,”意味不明的干笑,“大道艰难,前路渺茫。是涅槃重生,还是沉沦深渊,那便要看她们自身的造化与气运了。” 十年!十年突破元婴? 二十八岁的元婴?哪怕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强天才齐陔,也稍逊一筹。 “楚先生,此事关乎我族存续根本,还请慎言!”孟槐蹙眉开口。 “双生咒本就是上古邪术,只能暂时压制,无任何根除手段。”楚荆双手一摊,故作无奈之色,“谁让汝等贪心不足,妄图窃取天机,行此伤天害理的禁术?种下恶因,自食恶果罢了。” 这、 楚荆一番话,让孟氏所有人沉默下来。 没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哎......”孟娴长长叹息一声,挺直的脊背似乎微微佝偻一瞬,威严的目光变得有些飘忽,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回溯到早已湮灭在时光尘埃中的过往。 “当年......陈氏有陈榭锋芒毕露,周氏有周谬老谋深算,齐氏更有齐陔横空出世,光芒万丈……壮年一代,人才辈出。而我孟氏……”她苦涩地摇了摇头,“我儿孟燕,天资平平,勉强突破元婴。我与在座六位长老,皆已垂垂老矣,寿元将尽,本源枯竭。眼见家族后继无人,大厦将倾......” 孟娴仰头,目光透过雕纹窗棂,看向昏沉夜色。没有星光的夜幕,便是她如今的心境。 “老身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闯荡神州浩土,见识天地广袤。”孟娴声音里带着追忆的恍惚,“九死一生的绝境探险中,我偶然得到一卷残破古籍,其上记载的,便是‘双生咒’秘法。当时只觉是天赐机缘,能解我孟氏血脉凋零之困厄。” “回到族中,召集族老密议。利弊权衡,利弊权衡……呵,终究是被逆天诱惑蒙蔽了心智!最终做出……饮鸩止渴的决定。”孟娴声音渐渐哽咽,“孟燕身为族长当仁不让,与其妻张轩,以身试险。但、哪知,古籍记载残缺,双生咒所带来的反噬太过恐怖。” 每每回忆此处,孟娴都无比悔恨,若非她当年心术不正,拿回古籍,怎会闹出如此惨剧! “孟燕为守护妻儿,献祭自身生机,凋零逝去。”孟娴从来都是妆容精致,仪表庄严,撑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孟氏。但如今,她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激荡繁杂的心绪,泪水流淌,晕花了妆容,“池儿羽儿出生后,依旧孱弱,轩儿思念亡夫,又......不忍女儿夭折,也......” 原来,这便是十八年前,孟氏族长与夫人突然离世的真相。 “婆、婆婆......”孟娴身旁,孟池孟羽呆滞住了,她们从来只知父母外出游历时不幸遇难,这般真相...... “哎......一切灾祸,因我而起啊......”孟娴痛苦地阖上双眼。然而,儿子儿媳临终前痛苦不舍又满怀期望的眼神,却在她闭目的黑暗中更加清晰地浮现,挥之不去。 “族长,此非您之过错!”三长老孟杨猛地站起,“守护孟氏传承,乃我等所有族人之责!双生咒一事,在扬诸位长老,包括已逝的孟燕夫妇,皆参与决策,皆有责任!” “不错!”四长老孟柳也沉声应和,目光扫过在扬诸人,“此乃我孟氏全族共担之孽!族长不必将罪责尽揽己身!” “哎,罢了罢了。”孟娴摆摆手,“也是老身年纪大了,沉溺于过往,徒增烦恼。”她坦然地看向楚荆,“就依楚道友所言吧。” “婆婆——” “族长——” 所有人都没想到,孟娴竟直接应下了“天价”。 面对众人的惊疑,孟娴只是摇摇头,不再出声。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万般种种,皆看造化了。 孟娴目光柔和地扫过姊妹二人,齐陔能创造奇迹,孟池孟羽就不能吗? “既然孟族长如此爽快,”楚荆点点头,“那便——开始吧。” 楚荆又不是真正的医修,他能做的不过是搞个上古诅咒禁阵,以毒攻毒,压制双生咒而已。 当然啦,如此复杂庞大的诅咒禁阵,自己布置,太过劳累。 所以,就决定是你了——齐时! 齐时提着一大桶墨水,以及稀奇古怪的浆糊,在孟氏偌大的校扬上涂涂画画。 至于楚荆,靠在长椅上,悠闲休息。 “呃、”大长老孟松看着地面上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阵图,忍不住挠了挠花白的头发,脸上写满了困惑,低声对身旁的孟柏道:“二弟,这……这真的能行?怎么看都透着邪气……” 这玩意儿真能救命?别是催命符吧?真的靠谱吗? 其他几位长老也多多少少流露出疑虑之色,目光在诡异的大阵和闭目调息的楚荆之间来回逡巡。 除了——孟娴。 孟娴年岁悠久,也曾游历神州,见识过不少隐秘事物。 如此巨大繁复而又神秘古老的大阵,她居然闻所未闻,只是窥见阵法符文,似是上古典籍中失传已久的文字。 这位神秘古怪的“楚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细致知晓上古阵法的隐士,筑基九层斩获桂冠的散修。 真的只是隐世宗门偶尔出世游历的巧合吗? 直觉告诉孟娴,其中定有隐情,甚至是足以改变帝国格局的隐情。 但——无论是何隐情,都与孟氏无关。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只要这两位对孟氏无恶意,善莫大焉。 足足半个时辰,齐时才布置好阵法。 楚荆带着孟池孟羽走到阵法中央。 霎时,黑雾弥漫。 孟氏姊妹身处阵法,最能感受到上古禁阵的威势——或者说“恶意”。 纯粹的恶意化作诅咒,渗透灵魂,引得一阵颤竦。 “启——”仿佛来自上古流传千万年的声音,又好像有着九幽巨蛇的嘶鸣。 沉寂的巨阵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光,地面上所有漆黑的符文瞬间亮起,浓稠如墨的黑雾从每一道符文中喷涌而出,刹那间便将整个校扬彻底吞噬。 黑雾蕴含着极致的阴寒与诅咒,不仅隔绝了视线,更形成诡异的屏障,恐怖的恶意甚至侵蚀着元婴强者的神识。 “好奇,可是有代价的。”楚荆玩味的声音悠悠传出。 孟娴等人悚然一惊,只能紧张地注视着那片翻腾不息、隔绝一切的黑暗。 “楚棋小友,楚先生真的是在......?”孟柏迟疑。 “双生咒强悍非常,唯一诅咒大阵压制。”齐时学着楚荆的语气,徐徐说道,颇有一番世外高人神态。 “玉牌!”楚荆的声音传出,孟娴赶忙将神秘玉牌掷出。 楚荆稳稳握住玉牌,指甲在眉心一划,引出两滴精血,融入大阵,化为阵眼。 瞬间,黑雾狂暴,隐隐传出鬼魂哀鸣。 下一瞬,玉牌发出纯净无比的柔和灵力,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将翻腾肆虐的黑雾与诅咒哀号,牢牢封锁。 所有的狂暴、恶意全都被隔绝开来,阵外众人,除了黑白交织的诡谲灵力,什么也看不清。 阵中,孟池孟羽恍惚见到了令她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浓稠的黑雾与纯净的白光激烈冲突的中心,空间极度扭曲撕裂。 巨影,缓缓从撕裂的虚空中显现。 那是一条……蛇? 不! 是九颗比山峦还要庞大的狰狞头颅,覆盖着暗金与漆黑交织的鳞片,竖瞳如同燃烧着熔岩的血月,冷漠地俯瞰着下方渺小如尘埃的她们。 九双巨瞳开阖间,神圣与邪恶、秩序与混乱……种种极端对立的气息在其中疯狂流转交织。 只是一眼,灵力溃散,灵魂凝滞。 就连血脉之中,不断侵蚀生机的双生咒都在巨蛇恐怖的威压下,缓缓停滞。 “合——”巨蛇仰天长啸,吞天噬日,瞬间崩碎为无数虚影,冲撞融入身躯。 “啊啊啊——!”无法言说的痛苦,像是被拖入十八层地狱,同时经受鞭笞灼烹之苦。 “池儿、羽儿!”六长老孟桐心急如焚,甚至想要冲进阵法。 “孟桐!切莫被扰乱心神!”孟娴大喝,灵力暴起,将孟桐压制。 孟桐这才恍然惊醒,自己刚刚竟然被巨阵逸散的恶意影响,迷失心神。 这究竟是何等恐怖的阵法! 一刻钟。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对于焦急等待的孟氏众人来说,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对于苦痛折磨的孟池孟羽而言,仿佛经历万古,在无尽地狱中沉沦。 终于,巨蛇虚影全然融入,痛苦渐缓。 大阵光芒黯淡,灵力符文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存在一般。 孟池孟羽呆愣愣地站在校扬中央,刚刚一切,如梦似幻,只留下残破印象。 “池儿、羽儿!”孟娴与六位长老赶忙上前,细致检查她们的身体。 经脉平稳、生机充盈。 真的、真的成了! 齐时匆匆忙忙,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楚荆。楚荆施展大阵,又献出精血,损耗严重,得好好调养一阵。 “咳咳、十年,前路尽在脚下。” 第36章 水蜃(“很拙劣,还得练”) “化神妖兽鬼面蜥的尸骸,这竹竿敲的,孟氏得肉疼好一阵了。”齐时侧躺在软榻上,看向一旁打坐修炼的楚荆。 “若非我人美心善,孟氏空有万贯家财,也无济于事。”楚荆心情大好,不仅得到了元婴木叶青的兽丹,还从孟氏库藏中取得化神鬼面蜥的尸骸,如此一来,《相柳诀》的修炼又能更上一层楼。 “已经走了两天了……我们……到哪块地界了?”车厢外,传来子苓带着浓浓困倦的询问,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模糊。 是的、没错,怎么能忘了小师叔呢~ 地图都还在小师叔手上呢~ “估摸着还得三天才能到达横绝山脉外围。”齐时看了看地图,回应道。 “好叭……”子苓拖长了调子,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随即又打起精神自我安慰,“不过这马车是真平稳,跑得也快,比我自己两条腿翻山越岭舒服太多了!” 车厢本就不算大,夜晚容纳三个人睡觉,多少有些拥挤。 虽然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子苓的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挤在楚荆和齐时身边了吧。 反正总得有人守着,白天他去车厢休息就好了。 等等、前面,怎么有斑驳的灵力波动。 显然,楚荆也感受到了。 白皙修长的手撩开身侧的车帘,他探出半个身子。上身只随意披了件薄如蝉翼的雾蒙蒙素色纱衣,下裳迤逦垂落。夜风拂动他散落的长发,俊美妖异的脸上毫无表情。 他身形探出的刹那,前方奔腾的鹿角马仿佛被无形的缰绳勒住,四蹄刨地,发出一阵低沉的嘶鸣,速度减缓,最终稳稳停在了山道中央。马车正前方,是一面爬满湿滑苔藓的巨大山壁。那缕令人不安的灵力残留,正从石壁深处渗透出来。 “已至帝国西南腹地,蛮荒山林盘踞,凶悍妖兽出没乃寻常事。”楚荆微眯着眼,竖瞳深处似有幽光流转,“气息狂野,残留不散……当是金丹境妖兽所为。” “况且,此金丹妖兽的修为......还不低。”子苓也看出了些端倪。 筑基九层的齐时两眼一抹黑,掐架他倒是在行,至于神识感知......嗯、争取早日突破吧。 “要不要......绕道?”子苓提议道,“金丹妖兽太过难缠,若是被盯上,得浪费不少时间。” “嗯......”楚荆刚想点头同意,但体内血脉莫名躁动了一瞬,像是被某种气息所牵引。这异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却足以让他改变主意。 “无妨,继续前行吧。”楚荆摆摆手,“大不了宰了,还能卖些金币。” 子苓虽心中仍有疑虑,但见识过楚荆深不可测的手段,便也咽下了劝阻的话 四匹鹿角马再次拉着沉重的车厢,碾过崎岖的山道,朝着更深更暗的山林深处驶去。 接连赶路不免舟车劳顿。 子苓瘫在车厢软榻上,就连齐时都靠在横梁上昏昏欲睡。 唯有楚荆,仍在打坐修炼,对于外界之事毫不在意。 “哎、有个村子!”齐时忽而指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屋舍,兴奋说道。 十几间茅屋错落有致地排布在溪流两岸,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炊烟袅袅,在清晨被水雾打湿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终于、终于能吃上一顿热乎的饭菜了...... 子苓一下从车厢里窜了出来,与齐时泪眼对视,相顾无言。 呜呜呜......这几日为了赶路,也为了摆脱跟踪的“苍蝇”,鹿角马都要累得口吐白沫了,每日只能匆匆咽下几口干粮,呜呜呜...... 现在既遇上村庄,总能歇歇脚,吃些野味。 “这才艰苦几日,便受不了。”楚荆无奈地摇摇头。 齐时:“......”悄悄翻了一个白眼。 你是条蛇!当然能忍受“艰苦”! 你努努力,还能冬眠呢! 当然,他没敢说。 “去嘛去嘛~”齐时子苓二人走上前,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楚荆:“......”这浑小子,怎么还带坏小朋友呢! “行吧。”楚荆轻笑一声,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好耶——” 三人将马车和疲惫的鹿角马妥善隐藏在村外一片浓密的树丛后,这才整理仪容,带着几分好奇与期待,踏着湿润的泥土小径,向那炊烟升起的山村走去。 村子不大,依山傍水而建,黄泥墙、茅草顶,却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满是精心打理的舒适感。 正值清晨,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屋前溪边,或劈柴,或浣衣,或喂鸡。见到三个衣着气质迥异的外乡人走进来,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惊疑不定地探头打量着,眼神里带着山民特有的淳朴。 一位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的老者,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拐杖,颤巍巍地迎了上来,隔着几步远便遥遥拱手行礼,“山野小村,难得贵客临门。不知三位……所为何事?” 齐时连忙上前几步,欠身还礼,笑容温和得体:“老丈有礼。我们是过路的行商,舟车劳顿途经宝地,腹中饥馑,特来叨扰,想讨口热饭暖暖身子。”说话间,他动作自然地将三枚金币,不着痕迹地塞进了老者手中。 掌心里感受着金币独特的触感,老者顿时喜笑颜开,“哎呀呀,贵客太客气了!远来是客,快请快请,里面歇着!”热情瞬间拔高了好几度。 三人随着老者向村内走去,子苓抬头,看看屋舍,瞧瞧桑梓。已立秋,草木多有颓势,这村子倒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村子中心是一间相对宽敞的屋子,想必是村民议事之所。屋内陈设简单,却打扫得一尘不染,泥土地面夯得平整坚实。墙壁上还点缀着几束采来的野菊和几枝含苞的蜡梅,为简陋的空间平添几分雅致。老者招呼几个精壮的青年搬来擦拭得锃亮的木桌木椅,殷勤地请三人落座。 “三位贵客稍坐,老汉这就去安排饭食。”老者搓了搓手,又关切地问,“不知三位……可有甚忌口?” 齐时下意识看向楚荆,却见他阖上双目,气息沉静,“没有没有,入乡随俗,老丈看着安排就好。”齐时连忙代为回答。 等待的间隙,子苓忍不住晃了晃身下崭新的木椅,啧啧称奇:“这村子,真是处处透着舒坦。我之前遇到的都是些刁民村、破落户,穷山恶水!要么村民目光凶狠如狼,要么村庄脏污破败不堪入目。” “应是此处风水极佳,土地丰饶,村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子过得富足安宁,自然心境平和,待客也热情。”齐时也感慨道。 “嗯。”楚荆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不多时,村民们陆续呈上了菜肴。 都是山中野味,果木烤野兔,熏制山猪肉,清蒸河鱼,辣炒河蟹......十分丰盛。 子苓和齐时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肉送入嘴中。 汁水四溢......嗯、美食的滋味,总是能令人心花怒放。 就在这时,老者又提着一个粗陶坛子笑呵呵地走上前来。坛口用红布扎着,透出清冽的果香。 “三位贵客,赶路辛苦,不妨尝尝咱们村酿的野果酒?甘甜醇厚,后劲绵长。”老者摸着花白的长须,脸上满是自豪,“不瞒您说,咱这酒啊,在城里那些大酒楼,可都是卖得上价的好东西!” “我尝尝、我尝尝!”正好口渴,子苓赶忙递过杯盏。 “给我也来一杯吧。”老者如此自夸,齐时也好奇了起来。 老者熟练地拍开坛口泥封,琥珀色的酒液倾泻而出,落入杯中,清澈透亮,浓郁的酒香混合着野果的芬芳弥漫开来,令人心神一荡。 两人迫不及待地举杯,一饮而尽,酒液入喉,果然如老者所言,初时甘甜如蜜,滑入腹中又腾起暖融融的热意,回味悠长,竟有些意犹未尽,只想再饮。 “再来!”美酒的红晕浮现在二人面颊上。 老者继续为二人斟酒,忽而看见端坐一旁的楚荆,“这位贵客……”脸上堆着殷勤的笑,试探着问,“咱这野果酒,您……要不也尝一杯?解解乏?” 楚荆不置可否地瞥了一眼老者,笑了笑,将手边杯盏递出。 楚荆拿起筷子,夹上一块肥美的鱼肚,细细咀嚼,再端起酒杯,浅啜一口,慢慢品味。 “如何?”老者带着期待问道。 “菜品相一般,酒味稀松。”楚荆摇头,叹息一声,“还得——练啊!” 话音落下的刹那,异变陡生! 黑雾肆虐弥漫,将整个村子笼罩。 “不知我等有何冒犯?您为何......”老者一屁股瘫坐在地,惊恐道。 “啧、”楚荆不满地看向老者,“别演了,很拙劣,知道么?” 齐时与子苓也被楚荆惊得瞬间清醒。 误入迷途之人怎会意识自身迷失?即使再是拙劣的掩饰,也能迷乱自欺欺人之人。 但若经旁观者提点,如梦初醒,再一看去,处处皆是反常。 什么村子四季如春?什么村子同时盛开寒梅秋菊?什么村子一切如新? 处处透着诡异。 黑雾侵蚀下,方才还热情洋溢的老者,笑容如同劣质陶俑寸寸龟裂剥落,露出底下非人的惊恐!摆放着丰盛菜肴的木桌木椅,迅速消融扭曲,显露出朽木与枯枝的狰狞本相。错落有致的黄泥茅屋、生机勃勃的桑梓、袅袅升腾的炊烟……所有构成安宁山村景象的一切,都在浓郁的黑雾中剧烈颤抖变形,最终溃散成无数斑驳陆离、混乱不堪的灵力光点,簌簌坠落,消失无踪! 见筹谋败露,老者厉喝一声,尖啸直刺心神,令人五感混乱。 “雁过拔毛,”楚荆漠然出声,“图谋不轨,总得付出代价。” 黑雾凝聚,化为道道蛇影,扑咬上去。 “啊啊啊啊——!”凄厉到变调的惨嚎戛然而止,仿佛被硬生生掐断了喉咙。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令人牙酸、头皮发麻的“嘎吱、嘎吱”声,如同坚硬的贝壳在巨力碾压下痛苦呻吟。 齐时稳住心神,定睛一看......怎么是一只大牡蛎? 那是直径足有一丈的巨大牡蛎! 外壳呈现出沉石般的青黑色,布满粗糙嶙峋的突起和岁月的蚀痕,边缘锋锐如刀。此刻,两片沉重的巨壳死死闭合。壳口缝隙间,隐隐有黏稠湿滑的软肉在不安地蠕动, “这是——水泊蜃?”子苓见多识广,认出了是何妖兽。 “刚刚经历种种,皆是幻境?”冷汗窜出,汗毛竖立,齐时一阵后怕,若非楚荆看破,他已然着了道! “金丹八阶,修为倒是挺高。”楚荆身形消散为黑雾,水泊蜃身前一道黑蛇虚影又陡然凝聚,楚荆一掌拍出。 “呲——!” 尖锐刺耳的噪声骤然爆发,狂暴的灵力波纹以交击点为中心,猛地炸开一圈气浪,吹得周围落叶狂舞。然而,青黑巨壳只是稍稍晃动,壳口依旧紧闭。 水泊蜃擅长制造幻境,迷惑心智,使对手陷入昏沉,引颈受戮。但其缺乏正面攻击手段,一旦幻境被识破,只能龟缩壳中。 不过——金丹八阶水泊蜃的壳,坚硬非常。 就连楚荆连番攻势,划痕都没能留下。 “不出来是吧?”楚荆有些烦躁,干笑两声,扭头看向齐时,“火晶剑拿来!” 齐时愣了一下,随即赶忙从储物戒中拿出火晶剑,递给楚荆。 没错,灵阶下品的赤云剑与云跃一战时损毁,灵阶上品的火晶剑还在呢~ 楚荆手握长剑,剑身嗡鸣震颤,灵阶上品灵器恐怖威压爆发开来,周围空气被高温炙烤得剧烈扭曲,光线在剑锋边缘发生了怪异折射。 炽烈的红光映照着楚荆俊美却冰冷的脸庞,也照亮了暗金竖瞳中属于猎食者的残酷兴致。 “——今日加餐,碳烤牡蛎!” 第37章 乌鸡(难不成乌鸡炖牡蛎味道更好?) 所以,楚荆干脆用灵力搬来好几块大石头,搭成简易炉灶,将水泊蜃围住。 若只是简单粗暴地架在火上烤,即便有灵阶上品的火晶剑压制,濒死的金丹大妖也绝不会引颈就戮。它虽无尖牙利爪,但庞然巨物拼死挣扎起来,掀翻石灶、搅得山崩地裂、一片狼藉,却是轻而易举。 因此,“善良”的楚荆一边灶台烧烤,一边用黑色毒雾死死包裹住水泊蜃。 如果不挣扎,就会被烈火炙烤致死;如果挣扎,不免被毒雾渗入,毒发身亡。 两难绝境,向前一步是烈焰熔炉,退后一步是剧毒蚀体。横竖皆是死路,区别只在痛苦的方式与速度。 看着满脸“和善”的楚荆,子苓用手臂轻轻碰了碰齐时,投来复杂的目光——能和这么一尊凶神相处,师叔打心底里佩服。 齐时:“......”别看我,很多时候,我也很害怕好嘛...... “咔——嘎吱!” 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石灶中央,巨大的青黑甲壳猛地一颤,濒死妖兽爆发的恐怖蛮力轰然炸开。沉重的石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顶层的几块巨石在巨力冲击下,四散崩飞,带着呼啸风声砸向周围树木,枝叶断折,烟尘弥漫。 水泊蜃庞大的身躯裹挟着绝望腥风,从石灶中“弹”了出来,朝着密林方向亡命冲撞而去! 楚荆悠闲地展开灵力,黑雾凝结成浓稠的墨水,以胡乱冲撞的水泊蜃为中心,布下一座阵法。 正所谓举一反三,这座阵法正是压制双生咒诅咒大阵的改良简易版。 虽然简化了不少,该有的还是有的——比如,相柳虚影。 阵法成型的刹那,阵眼核心处,一道模糊却无比恐怖的虚影骤然凝聚。九颗狰狞的蛇首昂然向天,十八只冰冷的竖瞳俯瞰大地。来自血脉与灵魂最深处的威压,凌驾众生之上的凶戾,狠狠砸在水泊蜃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来自远古凶兽的凝视! 所有的蛮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疯狂,在这超越认知极限的恐怖威压面前,彻底冻结。 它僵在原地,蜃壳剧烈颤抖,完全忘记了挣扎,只剩下最本能的战栗与臣服。 “噬魂焰——”楚荆手执长剑,锋刃之上,红焰与黑雾交织,化成暗红色诡谲跃动的火焰。 长剑优雅地划出完美的弧度,霎时间,暗红火焰呼啸斩去。 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碰撞,也没有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暗红火焰在接触到蜃壳边缘的刹那,如同虚幻的幽灵,没有受到丝毫阻碍,诡异“消融”进去,轻易穿透足以抵挡金丹巅峰全力轰击的层层甲壳防御。 “砰!砰!砰——” 巨蜃庞大的身躯爆发出绝望至极的剧烈抽搐。甲壳疯狂开合,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它在阵中翻滚冲撞,引得地面震动,树木摧折,山石滚落。 然而所有的挣扎,不过是徒劳无功的垂死舞蹈。 足有一刻钟,水泊蜃才渐渐平息,彻底失去生机。 “若不是为了保障材料完整,早就蛮力撬开了。”楚荆撇撇嘴,“哪还用得着这么麻烦。”他抬眼瞥向一旁呆看着的齐时与子苓。 “得嘞!”齐时拉着子苓上前,熟练地开始收尾工作。 楚荆却盘腿端坐在地,阖目冥想。 一般妖兽只有兽丹,蜃类有所特殊,还可能孕育珍珠。 果不其然,水泊蜃壳内最柔软处,藏着一颗足有双拳大小的珍珠。 珍珠呈水蓝色,浑圆柔美,折射骄阳,光晕圈圈。 最终分配如下:子苓取得兽丹,水泊蜃为水族妖兽,其兽丹中蕴含的精纯灵力能淬炼子苓的笛音水牛;齐时收下珍珠,蜃类妖兽与龙族有些渊源,其费尽心血孕育的珍珠或能让齐时加深对纯阳炎龙的领悟。 当然,别忘了用蜃壳最中央、最坚硬、最华美的部分给楚荆磨一只簪子。 齐时和子苓取兽丹、找珍珠、切蜃壳,忙得不亦乐乎,还架起了火堆,准备烧烤蜃肉。 牡蛎软肉,最是鲜美。 “吃吃吃、就知道吃!”楚荆结束冥想,起身上前。 “咚!”“咚!” “哎哟!” “哎呀!” 好听就是好头~ “水泊蜃是什么妖兽?”楚荆挑眉看着吃痛揉头的二人。 “呃……常见的水族妖兽,”子苓虽然不解,还是下意识地背书,“多栖息于深涧水潭或近海礁石,天赋精神幻惑之力,擅营造幻境诱捕猎物……”背书的声音越来越小,也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 “常见妖兽,”楚荆微微颔首,“那这只水泊蜃,‘常见’吗?” “金丹八阶的妖兽……”齐时嘟囔着,“管它什么种类,这修为本身就罕见啊!” “哎、”楚荆无奈摇头,“就算是金丹八阶的水泊蜃,能营造出那般真实的幻境吗?幻境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乃至村民的神态动作、酒肉的香气滋味……” “这、”二人一时语塞,恍然惊醒。 对啊!水泊蜃只是一般妖兽,并无什么强悍血脉,就算修为高达金丹八阶,也不可能幻化出一整个村庄,并让子苓和齐时毫无察觉地陷入幻境。 要知道,子苓修为足有金丹二阶,还修习鹿鸣馆秘法,感知探查力超乎寻常。 “这其中,定有端倪。”楚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轰——”强横的灵力全然爆发,黑雾悄然弥漫整个山头,任何异动都逃不出楚荆的探查。 “掘地三尺——”楚荆猛挥衣袖,狂风骤起,衣袂猎猎。 于是,齐时与子苓二人只得空着肚子,开始了苦哈哈的“寻宝”之旅。被黑雾笼罩的偌大山林,一片狼藉。 细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飘落下来,冰冷地打在脸上。 又困又饿,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子苓悲愤地举首望青天,只见灰蒙蒙一片。 可恶至极的糟老头子!就不能让我在鹿鸣馆吃吃喝喝吗?外出一年,沧桑十年。 身旁齐时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子苓的肩,示意他赶紧搜寻,不然以那位的性子,怕是直到饿晕也吃不上饭。 呜呜呜、怎能屈服于淫威之下! 子苓悲愤地看向不远处认真细致搜寻的楚荆......算了,打不过...... 想到此处,沉郁悲愤化作呜咽,认命地蹲下身,用心爱的玉笛当起探路的棍子,在泥泞和碎石中戳戳点点。 呜呜呜~ 终于,在三人不懈努力之下,整座山几乎都被掀翻,终于在一处隐蔽的水洞之中,发觉异常之处。 望着深不见底的水洞,楚荆挥挥手,黑雾化成轻纱,披在三人身上。 楚荆率先弯腰,毫不犹豫地踏入冰冷刺骨、浑浊不堪的洞中积水。奇异的是,浑浊水流在接触到墨色纱衣的瞬间,自然而然地滑向两旁。他周身滴水不沾,步履从容。 见状,齐时与子苓也跟着走入水中。 水洞内部远比想象中复杂曲折,如同巨兽盘曲的肠道。洞壁上布满了滑腻的水藻和不知名的黏稠苔藓,脚下是松软的淤泥和硌脚的碎石。更令人心悸的是,沿途散落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骸骨,有兽类的,也有人形的,层层堆叠,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经的凶险。 浓烈的腥腐气味弥漫在封闭的水道中,令人作呕。这里,显然就是那只水泊蜃盘踞多年的血腥巢穴。 靠着楚荆对那抹奇异气息的锁定,路途虽有磕碰、也有迷路,好歹没有彻底转晕。 不知在水下穿行了多久,前方幽暗的通道尽头,隐约透出一片朦胧的柔和微光。 一脚踏出,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隐藏在山腹深处的巨大天然溶洞,穹顶高阔,不知何处折射而来的天光,经过洞顶无数棱柱状水晶的巧妙散射,化作一片柔和而明亮的光幕,均匀地洒落下来,将整个空间映照得纤毫毕现。 洞底平坦开阔,中央位置,赫然矗立着一块巨大平滑的白色岩石。 “玉床”正中央,静静悬浮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泡。水泡表面流光溢彩,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灵力波动,如同精心制作的囚笼。 水泡内部,蜷缩着一团瑟瑟发抖的……黑影? 三人走近细看。 那是一只……乌鸡? 没错,就是乌鸡。 浑身漆黑,羽毛凌乱,半死不活,头冠都蔫着。 “这?啊?”子苓疑惑挠头。 齐时也皱眉看向楚荆,这只乌鸡不过筑基,也感知不到什么奇异之处。敢情楚荆折腾几个时辰,就为了一只鸡? 难不成乌鸡炖牡蛎味道更好? 楚荆没有理会两人的惊疑。他面色异常凝重,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指尖并未直接触碰水泡,而是隔着一寸距离,缓缓悬停。一缕精纯而温和的墨色灵力,小心翼翼地渗透进去。 乍看之下,乌鸡体内灵力微弱紊乱,经脉孱弱。然而,当灵力深入其血脉细微之处时,一股极其隐晦的异常波动,如同沉睡古钟被轻轻叩响,古老悠远。 乌鸡似乎也感受到了体内的异样灵力,不满地挣扎,却只能抬起一只眼。 并非寻常禽鸟的圆瞳......极其古怪!眼白占据了大部分,中央的瞳仁呈现出不规则形状,仿佛碎裂的星辰,光晕点点。 嗡——! 对视瞬间,心底奇异震颤。一蛇一鸡同时愣怔。 见楚荆神色反常,齐时压低声音问道,“这只......乌鸡,可有异常?”但怎么看都不过是只普通的乌鸡啊...... 楚荆注意到乌鸡脖颈处的伤口,血痂凝结不久,羽毛上还有血迹残留。 难不成那只水泊蜃饮用了乌鸡的鲜血,幻境才如此真实? “却有古怪。”楚荆沉声说道。 “那可知具体是什么妖兽?”子苓忍不住问道,身为鹿鸣馆弟子,熟练背诵各类妖兽记载。而这只乌鸡,他却一无所知。 “我也不甚清楚。”楚荆微微摇头,暗金竖瞳深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探究,“但据我推测,那只水泊蜃能构筑出足以迷惑金丹修士的完美幻境,与它……脱不开干系。” “这只鸡?”齐时俯下身子凑近看去。 “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楚荆用灵力包裹住水泡,带着齐时子苓往回走去。 又是一路弯弯绕绕。 哗啦! 三人终于破开水面,重新回到细雨飘飞、光线晦暗的山林之中。带着草木清冽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人精神一振。 感受到外界天光,水泡中虚弱的乌鸡似乎恢复了一丝活力。它挣扎着支撑起身体,虽然还有些摇晃,但终究是勉强站了起来。 楚荆戳破水泡,拇指之间在食指指腹轻划,喂下几滴鲜血。 饮下蕴含温和浑厚灵力的鲜血,乌鸡眼中的茫然虚弱迅速褪去,抖了抖湿漉漉的羽毛,歪着头好奇地打量起三人。 没感受到什么恶意。中间那位美人对它有着天然的吸引力,毫无理由地生出好感。 “筑基七层......”子苓轻轻戳了戳乌鸡的翅膀,“好弱啊。” 哼! “哎哟,这玩意儿怎么啄人!”子苓吃痛地捂住手,“咱们还是把它炖了吧,正好蜃肉还差点配菜。” ! 乌鸡害怕地缩在楚荆怀里,羽毛都在颤抖。 “别吓它了。”齐时见状,觉得挺有意思,“楚荆你的意思是......”难得楚荆对小动物态度温和,没有一口吞下,“养着做宠物?” “嗯。”楚荆点点头,“就叫它乌羽吧。” 嘿嘿,好耶!不用被炖汤了! 乌羽在楚荆怀里蹭了蹭。 “为什么?”子苓揉着被啄痛的手指,满心不解,甚至有点委屈,“为什么要养只……只会啄人的鸡啊?”这玩意儿长得怪,又毫无作用,当储备粮都嫌小。 忽而,楚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竖瞳瞪大。 石壁上的灵力残留根本不是水泊蜃留下的! “收敛气息,打扫干净,赶紧离开!” 第38章 绝岭(“一切的一切,真的都是因为这只乌鸡?) 官道确实平稳些,但比之山林小道,绕路费时。 车厢内,气氛沉凝。 “石壁、幻境、巨蜃......”齐时眉头紧锁,摩挲着铺在膝上的简陋地图,目光却越过图纸,落在车厢角落软榻上——那只浑身漆黑、羽毛凌乱的乌鸡,正蜷缩成一团,脑袋埋在翅膀下,“以及这只乌鸡......到底有何牵扯?” 子苓盘膝坐在对面,也收敛了平日的跳脱,沉思道:“如果石壁上的灵力残留,非为水泊蜃,而是属于其他金丹妖兽……” “你的意思是……”齐时眼中精光一闪,“或许在我们抵达之前,已有几方强悍的金丹大妖为争夺乌羽而爆发激斗,那只水泊蜃不过是仗着地利和幻术天赋,在混乱中侥幸捡漏,偷走了乌羽?” “盖是如此。”一直闭目养神的楚荆终于开口,暗金竖瞳缓缓睁开,“乌羽血脉之特殊,远超尔等想象。帝国西南山林虽险,却也不可能养育诸多金丹高阶妖兽。综合所有线索,唯有一种可能——” “横绝山脉?”齐时顺着楚荆的思路推测下去,缓缓点头,“乌羽是从横绝山脉深处逃窜而出,其本身或血脉引来了山脉中强大的金丹妖兽尾随追杀……” “那些来自横绝山脉的金丹大妖在山林大打出手,争夺乌羽。争斗的波动引来本地土著水泊蜃。”子苓思路也清晰起来,补充道,“水泊蜃趁乱暗中偷走了乌羽,并饮用了它的鲜血,这才使得自身幻境能力暴涨,胆敢在山道旁设下陷阱狩猎,结果……撞上了我们。” “横绝山脉凶险莫测,金丹高阶妖兽已然现身……”楚荆的声音愈发凝重,“甚至可能……元婴妖王亲自搜寻。” “一切的一切,真的都是因为这只乌鸡?”话虽如此,子苓依旧难以置信。 “左右要去横绝山脉,”楚荆眼中探究的兴味浓了几分,他也十分好奇,乌羽究竟是何来路,竟能引得相柳血脉共振,“届时深入探查,或可揭开谜底。” —————————— 又是连续三日不眠不休的疾驰。 车窗外,景致悄然变化。低矮的丘陵灌木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一株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的古木拔地而起,粗壮的虬枝纠缠盘绕,浓密的树冠交织成一片深邃的墨绿穹顶。 道路两侧的山崖陡峭嶙峋,怪石突兀狰狞,仿佛沉默的巨兽,俯瞰着下方渺小车马。 帝国西南边境,已至! 横绝山脉庞大幽暗的轮廓,散发着无尽凶戾气息,如同匍匐在地的上古凶兽。仅仅是远观,令人心悸的蛮荒威压扑面而来。 就在莽荒与文明的交界线上,城池轮廓在地平线上逐渐清晰。 青灰色的厚重城墙依着险峻山势蜿蜒而建,宛如伤痕累累的巨龙盘踞。城墙上刀劈斧凿的痕迹混着暗沉发黑的斑块,无声诉说着血火洗礼。 几缕稀薄的炊烟从城中升起,在蛮荒中显得格外渺小而顽强。 绝岭城——帝国重镇。 此城虽远不及王都和三大主城那般繁华锦绣,但其扼守帝国咽喉,直面横绝山脉万妖威胁,战略地位重若千钧。因此,城防森严,长年驻扎帝国精锐边军,更有数位功勋卓著的元婴强者坐镇于此,威慑群妖。 横绝山脉虽然凶险万分,却也不乏机遇。珍稀妖兽、大能传承,无不勾起贪婪之心,令不少人刀尖舔血。 因此,绝岭城虽地处偏远,环境恶劣,却也是人来人往,车马络绎。只是此刻,进出的行人商旅,脸上带着凝重与匆忙,步履透着压抑与焦虑。 抬眼望着城门高悬的遒劲牌匾,血腥之味压上心头。 “驻守绝岭城的乃是旌平将军,二公主云烈。”齐时感慨道,“二公主厌恶皇室繁琐与争斗,毅然离都,守卫西南已有二十余载。” 三人隐藏气息,改换面容,甚至给鹿角马都披上了黑布。 敷衍过守卫的盘问,进入城内。 街道上行人神色匆匆,交谈声压得极低。商铺虽开着门,生意却颇为冷清,一些售卖妖兽材料、灵草矿石的铺子,货架更是空空荡荡。 三人相互对视,默不作声,眼见不远处阁楼插着酒旗,便前去试着打探消息。 齐时直接将几枚金币拍在柜台上,“上等雅间!” 柜台后的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袋浮肿,显然近日忧思甚重。金币的脆响让他一个激灵,浑浊的眼睛瞬间亮起,飞快地将金币拢入袖中,“哎哟,贵客临门!快请快请!”亲自引着三人上了二楼雅间。 “三位可是要用膳?”掌柜搓着手,脸上笑容不减。 “嗯、”齐时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目光扫过窗外略显萧条的街景,“绝岭城素以珍稀妖兽、名贵草药闻名,我等既来此游历,自然要好好尝尝。”他又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金币,“把你们这儿的山珍都呈上!” 金币就在眼前,掌柜却犯了难,“客、客官……实在对不住。小店近些日子,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珍稀食材了,”支支吾吾,愁容满面,“哎……最近这行情……实在是不好啊!” “什么叫‘行情不好’?”齐时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绝岭城背靠横绝山脉,妖兽遍地,山珍俯拾皆是!你说行情不好?” “哪儿有什么行情不行情的,我看你就是存心刁难我等!”子苓冷哼一声,灵力暴起,威势压人。 “这、”掌柜心中连连叫苦,怎么就遇上了这么几个蛮不讲理的修士。但惹也惹不起,只得无奈解释,“客官息怒、息怒啊!小的绝无欺瞒之意!实在是……实在是……”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仿佛害怕隔墙有耳,细若蚊声,“三位有所不知,近来山中不知何故,妖兽群起暴动。许多蛰伏深山老林的大妖都在外围游荡徘徊,凶性大发,见人就杀!如今……如今哪儿还有人敢进山打猎采集啊!城里的存货,早就耗光了!” 这就说得通了,绝岭城原本只是军镇,靠着妖兽草药交易才逐渐发展为综合城池。如今妖兽暴动,难以进山打猎采集,无疑是切断了经济命脉。 “妖兽暴动并非罕见,绝岭城坐镇边陲多年,定有应对之策。城中强者如云,岂会对此束手无策,坐视商路断绝?”齐时刨根问底,“还是说......有着更深的隐情?”他倾身靠近掌柜,将那袋金币稳稳放入掌柜手中。 金币的触感即使隔着布袋也如此清晰,掌柜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咬牙收下了金币,“客官说得没错,妖兽暴动几乎年年都有,但......”他将声音压低,“以往山脉外围最多出现金丹巅峰妖兽,而如今......竟有元婴妖兽现身!还不止一头!” 元婴妖兽! 子苓瞪大了眼,瞟向沉默的楚荆,以及他怀里藏着的——乌羽。 难不成,楚荆之前的推测,一语成谶? 掌柜见三人脸色剧变,连忙作揖告饶,声音带着哭腔:“将军这些天为了此事焦头烂额,严令封锁消息,不得‘胡言乱语’扰乱民心!诸位在外切莫谈论此事,更万万不可说是小的逾矩相告啊!” “自然。”齐时笑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好故意为难,有什么便上什么吧。” “好嘞好嘞!”掌柜连忙躬身离去。 灵力凝为光幕,隔绝内外。 “地图所示,传承洞府在横绝山脉外围与核心的交界地带。”齐时摊开地图,指尖点在一处被特意标记的复杂山形上,“若在平时,小心谨慎些,避开已知的元婴妖王巢穴,潜入此地并非难事。” “可眼下……”子苓接口道,“妖兽莫名暴动,高阶妖兽四处游荡,行踪难测,危机四伏。我们若贸然闯入,随时可能暴露。”他看向楚荆,“不如……我们在此暂避风头,观望一阵?” “暂且静待。”楚荆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微微垂首,只见乌羽已醒,警惕打量着陌生环境,小小的身体紧贴着楚荆的手腕。 “不过我以为,”楚荆轻轻抚摸着乌羽,“暴动,或许……才刚刚开始,远未到平息之时。” 罢了罢了,洞府又不会长翅膀飞走。着急的,总不是他们。 不多时,掌柜带着小厮陆续上菜。菜品果然寻常,多是些山野常见的菌菇、兽肉,与“珍馐”二字毫不沾边。 上完菜,掌柜并未立刻退下。他犹豫了一下,再次凑近几步,“小的观三位气度不凡,眉宇间英华内蕴,定然是修为高深之人。”目光透过窗户,投向城中心威严恢宏的宅邸,“将军府似乎正在召集强悍修士,许下极其丰厚的报酬。诸位若有兴趣......” 第39章 乱象(即使万劫不复,业火焚身…你,也定要一意孤行么) 一来探查妖兽行踪,了解暴动发展趋势;二来猎杀妖兽、采集草药,充盈府库。毕竟,王都给西南守军的拨款,杯水车薪。大部分军饷还得将军府自行想办法筹集。 云烈将军纠结良久,这才想出不是办法的办法。她如何不知,外界强悍散修都是些投机取巧、好逸恶劳之辈,要他们冒风险进山,酬劳必须丰厚。 按以往惯例,将军府提供地图路线、任务信息,民间自行搜寻,五五分成。至于如今特殊时刻,将军府不得不二八分成,让出大部分利益。 当然,丰厚的酬劳自然有较高的门槛。 所以——齐时没有被邀请。 “呜呜呜!”客栈房间里,齐时不由分说地趴在楚荆肩上又哭又闹,“我又不是打不过金丹,凭什么不让我去!” 楚荆:“......”哎、自己的孩子还得自己哄。 “不如你亮明身份,就说我乃菁英会冠军——楚棋子爵。”嘴比脑子快,下意识嘴欠了一句。 “呜呜呜——啊啊!”齐时嚎叫的声音更大了,“我要结丹、我要结丹!” 楚荆:“......”对不起,我有罪,下次说话时得过一遍脑子。 “筑基巅峰,也只差一个契机了。”楚荆拍了拍齐时的肩,“做些赏金帖,或许横绝山脉,或许将军府,总能给你找到合适的天材地宝。”轻轻将齐时的脑袋从肩上推起,“我领了任务,你跟着去,将军府还能拦着你不成。” 齐时:嘿嘿,好耶! 见楚荆应下,齐时顿时坐直了身子,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凄惨之色? 于是,楚荆喊上隔壁房间里的子苓,前往将军府。 子苓揉着惺忪睡眼,哈欠连天,“又不是缺钱,去哪儿干嘛?” “横绝山脉宝物众多,将军府库藏珍奇。”楚荆看向身旁的齐时,“看看有没有能助力齐时结丹的天材地宝。” 子苓:“......”你就宠他吧! 呜呜呜,回想自己结丹时,糟老头子毫不作为,只留下“听天由命,为师相信你哦~”就绝情离开的背影......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总是这么明显,这么令人伤心...... 不过,既要是珍奇的辅助结丹之物,还得适合齐时所修炼的炽阳诀,哪有那么容易。 一连几个月,三人赏金帖排名都干到第一,乌羽也长肥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呃、也不能说是完全一无所获......至少赚到了钱,还不少...... “要不、要不休息几天吧......”子苓将几枚金币左右抛来抛去,疲惫而无聊地说道。 “嗯,”楚荆难得点头同意,“明日便是齐时生辰,宴饮一番。” 嗯?齐时歪头。 生辰?我的?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在外流窜三年,早就忘了有的没的仪式感,如今“安定”下来,一时半会儿却仍未记起。 自己是什么时候告诉楚荆生辰之日的呢? 嗯......忘了。但,不重要。 翌日,绝岭城最豪华的酒楼顶层,珍馐满席,美酒玉壶。 等等......珍馐哪儿来的?不是说妖兽暴动仍未停歇吗? 嗐,赏金帖推行几个月,总能弄到些山珍。 最主要的还是,这几位爷给的钱多啊! 酒楼老板表示,只要钱到位了,办法总还是有的。 “十七啦!”楚荆斟满酒樽,“尚未成仙,仍需努力!” 觥筹交错,发出清越声响。 美酒入喉,醇香回甘。 齐时酒量不差,今日却不知怎的,几杯下肚,晕晕乎乎。 恍惚间抬眼,琉璃灯光晕模糊,斑驳摇曳,甚至......有些不真切。 一路走来,忽而回眸,恍然发现,白驹过隙,天翻地覆,焕然一新。 万般种种,皆是山洞中,偶然却又既定的相遇。 如此唯美、如此浪漫...... 子苓宝宝看不懂,但却并不妨碍他莫名鼻头一酸。 呜呜呜、好令人感动的氛围...... 众所周知,世间难得完美,美好的氛围总会被突如其来的不和谐所打破。 “啾、啾啾!”乌羽突然躁动起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这时,楚荆、子苓腰上的玉简不断闪烁。 将军府召令? 大晚上的,将军府发什么疯? 他们只是挂在将军府名下的客卿,又不是驻守军队,接收召令,去与不去,皆由自己。 正常来说,齐时生辰宴,楚荆自是懒得搭理将军府。 但......乌羽竟然如此焦躁......定有古怪! 刚刚还微醺宴饮的三人,瞬间收敛神色,相互对视。 “事发古怪,前去打探!”齐时当机立断。 生辰嘛,没准真能心想事成呢~ 待三人赶到将军府,发现府前早已集结了数支卫军,披坚执锐,修为皆是不弱。 亮明身份,迈入府内,却发现氛围凝重。 府外卫军虽严阵以待,但也只是例行公事的严肃。然而府内众人,称得上......忧心忡忡,在郑重之外,更有着一分......惧色。 三人径直走往议事堂。偌大宽敞的议事堂早已“人满为患”,多是将军府属官,也来了不少客卿。 楚荆挤进内围,旁人虽有不满,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位爷凶名远扬,强势暴戾,修为高达金丹八阶,可以说是将军府最强客卿。 旌平将军云烈端坐于主位,一身玄色轻甲勾勒出挺拔矫健的身姿。她面容冷峻,唯有紧抿的薄唇泄露出内心的不安。 乌沉沉的盘龙长棍斜倚在座椅旁,棍身隐有暗红纹路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沉重威压——元婴六阶的磅礴气息虽极力收敛,依旧如渊似海,压迫逼人。 她身旁,左右副将面色沉凝,紧握腰间佩刀,皆为元婴强者。 究竟是何等危急状况,竟能让将军府三位元婴强者全部出席。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足有一刻钟,沉闷闷地压在每个人胸口。 终于,云烈缓缓抬起眼帘,目光扫过全扬。 “诸位,”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压过了所有躁动与不安,砸在众人心中,“元婴妖王现身帝国西南山林境内。” 什么?元婴妖王现身?已潜入帝国境内! “这怎么可能?” 惊呼声、抽气声、质问声瞬间炸开。所有人面色惨白,冷汗浸透内衫。 元婴妖王!那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一旦在帝国人口稠密的区域发狂肆虐,必然是赤地千里、城池尽毁的浩劫! 光是想象,足以让人肝胆俱裂! “妖王……妖王不都蛰伏在横绝山脉深处吗?” 一名看起来颇有资历的老属官声音发颤,强撑着提出疑问,“即便暴动,也只是偶尔在外围显露踪迹,怎会……怎会潜入帝国腹地?” 这完全违背了他们对妖兽习性的认知。 “正是!西南山林灵气稀薄,远不及山脉核心,对元婴妖王毫无吸引力!” 另一名客卿立刻接口,“除非……那里有什么惊世之宝?” 什么样的宝贝,值得元婴妖王甘冒奇险越界? “能有什么宝贝?我等世代驻守于此都未曾听闻!” “就是!那些深山老林里的畜生,鼻子再灵,还能隔着万水千山嗅到不成?” 恐惧催生着混乱。 云烈面无表情地看着堂下乱象,揉了揉眉心,眼底深处是压抑的怒火。她抬手,重重在身旁的盘龙棍上一顿。 “咚!” 沉闷如雷的震响压下所有嘈杂。 “事发反常!”云烈拔高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将亦不知其缘由!”她目光扫过每一张惊惶的脸,“正因如此,才紧急召集诸位,探明妖王行踪。” “探明行踪?我们?”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客卿猛地跳了起来,“那可是元婴妖王!让我们去送死吗?”转身就要往外冲。 “放肆!”右副将一声暴喝,声浪滚滚,震得刀疤客卿一个趔趄,“本将与左副将,亦会亲往压阵!”他放缓语速,稳定军心,“据巡山斥候冒死传回的讯息,妖王并非孤身前来,其麾下尚有一批金丹妖兽随行。诸位更多要做的,还是处理金丹妖兽。” 左副将适时接口,“帝国先祖曾联合诸国君主,与横绝山脉核心的化神大妖定下血契,化神存在不得轻易干涉争斗,除非全面开战。数百年来,元婴妖兽与修士虽摩擦不断,但元婴妖王亲身潜入帝国腹地,尚属首例!” 他顿了顿,“元婴妖王凶威滔天,若逼其陷入绝境,拼死反扑,代价无人能承受!故此行主旨,乃驱离,非死战!探明其动向意图,驱其退回横绝山脉,便是成功。” “当然,将军府深知此行凶险,酬劳自当匹配。凡成功猎杀随行金丹妖兽者,除妖兽本身归属猎杀者,将军府另赠一只同阶金丹妖兽完整尸骸!府库所藏,任君挑选!” 猎一得二!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原本被恐惧笼罩的人群,气氛悄然变化。粗重的呼吸声响起,贪婪和搏命的凶光压过了恐惧。 又在将军府了解了些情报,明月高悬,才迟迟回到客栈。 房间内,乌羽似乎仍有些不安,将头埋在翅膀中。 “乌羽,你能感受到那些妖兽的气息?”直到楚荆温暖的指腹轻柔抚摸,乌羽这才探出小脑袋,点了点头。 对于楚荆能和乌羽交流一事,子苓也是见怪不怪了。只不过他说啥,乌羽都是一副抗拒的模样。 “若非那日楚荆即时提醒,销毁行踪,隐匿气息。”齐时心有余悸,“此时我们怕是已被元婴妖兽盯上了。” “那我们......真的要去西南山林搜寻?”子苓有些犹豫,好不容易没被元婴妖王盯上,难不成还要自投罗网? “为什么不去?”楚荆笑了笑,目光从未离开乌羽,“总得知道咱们捡到的是什么宝贝吧。” “况且,”楚荆拿出几张情报单,“金丹七阶鬼笑蝶,金丹六阶熔岩蜥,正好杀了给你俩补补身子。” 玉指轻点,丝丝缕缕黑雾弥漫,在乌羽身旁形成薄如蝉翼的黑纱,黑纱之内,气息无存。 —————————— 终不见天的洞窟内,却有万千紫晶散发出如梦似幻的光晕,将整个空间渲染得光怪陆离,宛如仙境。 那是一只......蚕? 通体莹白,如同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温润无瑕,散发出宁静祥和的气息,盘踞在山洞中央。 忽而,他好像感知到了什么,缓缓蠕动起身子。覆盖着细密柔软白毛的躯体表面,流淌过一层玄奥难明的灵光,仿佛无声推演着什么。 “玉蚕,”沉闷如雷的声音骤然在洞窟内炸响,震得洞壁上紫晶簌簌轻颤。 非为人族语言,音节古老而扭曲,充满蛮荒威压。 赤红火焰无端升腾而起,熊熊燃烧。火焰核心,隐约可见一只华美神禽虚影。 它通体覆盖着流焰般的赤红羽毛,尾羽优雅而威严,拖曳出璀璨的光轨,仅仅是虚影显现,就让洞内温度急剧攀升。 “它究竟在哪儿!”神禽发出更加狂暴的厉啸。 那双完全由燃烧烈焰构成的眼眸,翻涌着焚尽八荒的暴怒与偏执的炽热渴望。随着它的怒意,火焰猛地蹿高数丈,岩石熔化滴落。 “朱云,你还是这般执迷不悟。”玉蚕体表流转的灵光平和依旧,“吾已预言多次,玄鸟不属于你我命轨,强求无益,徒惹灾劫。放弃吧。” “放弃?哼!”朱云眸中火焰凶光大盛,“吾追寻千载,岂容你一句轻飘飘的放弃?” “哎……”玉蚕发出一声悠长而深沉的叹息。 叹息声中,莹白如玉的庞大身躯上,柔和纯净的白色灵光骤然绽放,并不刺目,却无比坚韧。光芒无声无息地铺展开来,在玉蚕身前形成纤薄帷幕。 狂暴血焰撞上光幕,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火焰四散飞溅。 光幕之后,玉蚕深邃的复眼,倒映着虚空无垠的黑暗,也倒映着眼前焚天灭地的疯狂。无数古老星辰生灭、命运长河奔流的景象,在它眼底掠过,最终沉淀为一片复杂难言的沉寂。 “既如此……”玉蚕缓缓阖上蕴藏星海的复眼,声音沉重而清晰,“吾便告知你罢。” 即使万劫不复,业火焚身……你,也定要一意孤行么? 第40章 金丹(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方能求索于长生之途) “这还多亏了乌羽。”此时乌羽正被齐时牢牢护在怀里,“不然光凭寥寥几言的情报,得找到猴年马月。” “啾啾!”乌羽骄傲地抬起小脑袋,扑棱起翅膀。 子苓上前,熟练地处理兽骸。 不愧“熔岩”之名,巨蜥血管内并非流动的鲜血,而是滚烫的岩浆。 以此兽丹,辅助齐时凝结金丹,正好。 “啊——!”突然,不远处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啧、”楚荆将火晶剑抽出,嘲弄似的摇了摇头,“一条阴沟,还能翻船两次?” 黑雾凝结为一条条幽暗蟒蛇,狰狞窜出,将蛰伏在灌木丛中伺机偷抢兽骸的三个“毛贼”给拖了出来。 对上楚荆冰冷的暗金竖瞳,毫不掩饰的杀意凝为实质,甚至连周遭温度都明显下降。 宛如被毒蛇噬咬,三人呼吸凝滞,浑身颤抖。 “一个金丹五阶,两个金丹三阶就敢来偷我们的东西,睡迷糊了吧。”子苓“人仗蛇势”,幸灾乐祸地嘲笑道。 “选个死法?”齐时也凑了过来,靠在楚荆身旁,阴恻恻地笑着,“七窍流血......还是碎尸万段?” “或者——先七窍流血毒发暴毙,再碎尸万段,丢在山林里被野兽啃食?” “我、我......”一人语无伦次。 “不要、不要啊......饶了我们吧!”一人哭着求饶。 “要杀要剐,早该动手了。”金丹五阶的修士强行镇定下来,“说吧,什么条件。” “还不算蠢。”楚荆抬起一只眼皮,伸出两根手指,“其一,交出你们身上所有的东西;其二,告诉我,你们现有的所有情报。” “别想着隐瞒,若我觉得少了,照样宰了你们。”楚荆将三人犹豫不决地神色尽收眼底,“也别想着胡说,若我发现错了,哪怕天涯海角,必定毒发身亡。” 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黑蟒缠绕略松,仅容三人取下储物灵器。 齐时接过三人零零散散的杂物,简略查看,竟有着好几只金丹妖兽的尸骸。 看来这三位是惯犯了,只可惜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我们这些天在山林中隐匿观察,又与其他队伍交换信息,粗略估算,跟随元婴妖王一同潜入西南山林的金丹妖兽,接近三十只。”为首的修士喘着粗气,窒息感缓解,大量空气涌入肺中,呛得咳嗽。 “废话呢?”楚荆手指轻点,黑蟒猛地缠紧,窒息感与死亡的威胁再次出现。 “我、我们知晓其中十只金丹妖兽的大致行踪!”那人连连惊骇出声。 “哦?”楚荆将靠在他身上的齐时推开,示意他将妖兽行踪记下。 不多时,齐时就已将那人口述的妖兽行踪誊写总结。 运气难得好上一回,鬼笑蝶正巧在其中。 “然后呢?”显然,楚荆仍不打算放了他们。 沉默片刻,楚荆也不着急,只是让黑蟒逐渐加大缠绕力度。 “咳......我、我还看到过元婴妖王!” 此言一出,因窒息脸涨成猪肝色的两名修士都艰难地转动脖子,瞪着眼看向他。 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哦?”楚荆终于有了些兴致,黑蟒缠绕放松。 “呼、呼,”那人剧烈喘息,“前些日我独自搜寻时,失足摔落洞穴。正当我寻找出路时,忽然感受到心悸的威压,元婴妖王现身!由于洞穴足够隐蔽,我又擅长遮掩气息,才躲过一劫。” 每每想到此处,还是一阵后怕,冷汗涔涔,若非自己足够“幸运”,摔落洞穴,恐怕早已是一具尸骨......甚至,被妖兽分食,尸骨无存。 “将军府情报上只说,妖王乃是一只飞禽妖兽。我在洞穴中窥探到妖王真容,又翻阅典籍,最终确定妖王乃是寒水雀。”那人断断续续地说道,“至于妖王实力,我......我不敢过多探查。” “寒水雀?”楚荆默念道。寒水雀并非强悍妖兽种族,也没有远古大妖血脉,其实力应当不算太强。寒水雀身形较小,能以周身寒气遮掩气息,倒是潜伏查探的不错选择。 “还算是有点用。”楚荆挥挥手,将三人放下,“若是乱说一个字......” “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三人几乎跪着凄声喊道。 黑雾弥漫,将楚荆三人笼罩。下一瞬,雾气消散,无影无踪。 “现身的既是寒水雀,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爆发激烈争端。”楚荆带着二人来到一处隐秘的山洞,从储物戒中掏出奇奇怪怪一大堆东西,递给齐时,“算上熔岩蜥的兽丹,辅助结丹应当足够了。” 熔岩蜥兽丹,水泊蜃珍珠,灵阶上品火绒花、灵阶下品火星草、灵阶下品玉白果......堪称豪华。 还得是楚荆,几个月来在横绝山脉里一番扫荡,不仅狩猎了诸多金丹妖兽,还换得了将军府不少宝贝。换做是一般人,苦哈哈奋斗一辈子都够呛。 满满一地的天材地宝,甚至还有护法...... 谁羡慕了,我不说...... 你说是吧,子苓。 呜呜呜,东西什么的,他都不缺,只是这份心、这份真挚的情感......呜呜呜、我也想要这么一个强大又温柔的......“朋友”? 呃、总感觉怪怪的? 嗯......似乎、好像、应该就是“朋友”吧......?至少楚荆自己是这么说的。 齐时轻轻拥抱住楚荆,有时候,珍重的感谢无需说出口。 嗯......楚荆这才发现,这小子窜得好快,不到一年,就和自己差不多高了。明明以前比自己矮半个头来着......抬手就能摸摸头...... 齐时运行炽阳诀,用灵力将所有材料托起,盘腿坐在相对平滑的岩石上,开始尝试凝结金丹。 与楚荆莫名其妙、误打误撞凝丹不同,齐时底蕴深厚,筑基圆满,丹田内已有一团压缩凝实的灵力光团。 熔岩蜥兽丹、水泊蜃珍珠在高温灵力炙烤下开始融化,精纯灵力释放。 火红与柔白灵力交织交融,化为红白二色的阴阳太极,由缓至急,旋舞律动。 红白太极缓缓飘向小腹,灵光骤显,融入丹田,与灵力光团激烈碰撞。 “呃、”丹田震荡,剧痛传来,额上冷汗浮现,身体痉挛。 嗯......看上去很痛。 楚荆饶有兴趣地观望,细致入微地捕捉着齐时脸上每一丝因痛苦而狰狞的抽搐。 哼、为什么没有我凝丹时那般痛楚? 楚荆不满...... 子苓:“......”呃、你俩这关系,着实“微妙”哈。 四肢百骸、经脉血管,浑身灵力都流向丹田之中,灵力光团不断吸收着灵力,越来越压缩凝实,宛若一团跃动的焰火。 焰火炙烧着身躯,虽然无比痛苦...... 但、以前烤过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焰火开始与红白太极融合,引得更为剧烈的震荡。 “呃啊啊啊——”齐时终是忍耐不住,吃痛出声。 是不是以为楚荆要出手相助,稳固经脉了? 当然——不可能。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方能求索于长生之途。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自己淋了雨,还能给别人撑伞? 当然——不可能。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终于,在不尽震痛中,火焰灵力光团与红白太极全然融合,一颗通体火红浑圆、又闪着淡淡金芒的金丹,雏形显现。 “凝——”齐时暴喝,双手变幻结印。 “昂——”火龙凝结,龙吟方泽。 火龙尾巴一卷,将其余草药顷刻炼化,温和而充满生机的药液融入火龙。 火龙身形一闪,呼啸冲向齐时丹田,并不断缩小凝实。 终于,火龙冲入丹田,一口吞下雏丹,如同熔炉,不断锤炼。 雏丹吸收着火龙霸道的灵力,千磨万击而坚韧,甚至在表面雕刻出龙纹。 “嗡!”金丹微颤,散发出无比纯净的灵力,瞬间充盈全身。 “轰——”金丹成形瞬间,以齐时为中心,爆发出一圈炙热的灵力波浪。 楚荆抬手,黑雾化为一层坚实的屏障,将热浪阻拦。 “这般......动静......”子苓目瞪口呆。 如此声势浩大的成丹,他倒也不是没见过。但——那都是神州超级宗门的顶尖天才。 而这......在玄云帝国这片“穷乡僻壤”,还是一个落魄倒霉蛋......着实令人惊异。 “不错不错!”楚荆快步上前,一把搂住齐时的脖子,甚至还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齐时脸颊上捏了捏。 嗯、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以你如今的实力,对上玄云帝国任意同辈,都能摁着锤。”楚荆给出极高评价,“只是对于元婴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依旧很菜。” 齐时:“......”我就知道,蛇嘴里吐不出象牙,说不出几句好话。 还有......不要靠得这么近啊喂! emmmm......算了,还是不推开了...... 哼~ 第41章 鬼蝶(巧合罢了???) 仿佛星河倾泻的微光,转眼无影无踪。 玉蚕知晓,蚕丝早已融入世界的倒影——天脉地脉。牵连起平行的命轨,于万千可能中,抽离最为特殊的一条。 只是,既定的命途难以改变,扰乱因絮,徒劳无功。 果——早已结成,静待既定。 不过,天行无常...... 或许...... —————————— “这两天追踪鬼笑蝶的行踪,已近横绝山脉边缘。”齐时抬头看了看周遭茂密而古老的丛林。 “既然元婴妖王潜入西南山林是来寻找乌羽,其爪牙又为何会折返横绝山脉?”子苓有所不解,“总不可能探知乌羽下落,回去通风报信吧?”他看向窝在楚荆怀里的乌羽。 “或许只是巧合吧。”楚荆摇了摇头。以他的隐匿手段,除非化神大妖亲临,不然不可能探查到乌羽的气息。 况且靠着乌羽对妖兽气息的感应,他们从始至终都刻意避开了过于强悍的妖兽。几个月来,元婴妖王的影子都没碰到。 巧合罢了。 又是一日追寻。终于,在一株参天古树枝桠上,发现了鬼笑蝶残存的灵力。 黑雾遮掩三人身形,楚荆低头,抬手抚摸着乌羽毛茸茸的脑袋。 “啾啾、啾!”乌羽摇头晃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鬼笑蝶就在南面,且并无其他妖兽气息。”唯有楚荆听懂了。 “单独于此,确是猎杀的好机会。”齐时跃跃欲试,好不容易凝结金丹,正想活动活动筋骨。 至于金丹一阶修士猎杀金丹七阶妖兽......反正楚荆兜底嘛。 嘿嘿。 循着乌羽的指引,三人向北疾驰。约莫两刻钟,已能清晰感知到鬼笑蝶阴冷的气息。 挤在狭窄的山崖间隙中,抬眼望去。只见足有一丈长,翼展甚至三丈的诡异蝴蝶栖息在巨树树冠下。 所谓鬼笑蝶,一来其翅膀上饰有扭曲的鬼面纹路,二来其叫声宛若鬼魂哭笑,震荡心神。 齐时与子苓借着黑雾隐藏灵力波动,悄然靠近鬼笑蝶。 鬼笑蝶全然没有意识到,伏杀将近。 齐时掏出从将军府换得的灵阶下品灵器——枯火剑,将灵力凝聚于剑刃。 凝结金丹后,灵力也浑厚了,灵力运转也流畅了,灵力控制更是得心应手。 就在鬼笑蝶毫无防备之下,一道凌厉剑光兀地显现,直刺脖颈与躯干的脆弱连接处。 但、鬼笑蝶可是修为高达金丹七阶的妖兽,更是长于精神力,感知探查能力卓绝。几乎是剑光出现的刹那,鬼笑蝶就已预判到剑刃轨迹。 巨大而诡异的双翅脩然扇动,引得鬼笑凄厉,轻而易举便躲过了齐时的致命刺杀。 不过是个初入金丹的毛头小子,竟敢妄图伏击自己? 鬼笑蝶震怒,双翅卷出飓风,呼啸袭向齐时。 飓风整体呈紫色,越往内颜色越深,中心漆黑,隐有鬼魂尖啸。 如此一击,足以轻松重创金丹三阶修士。 然而齐时毕竟占有先机优势,面对鬼笑蝶飓风席卷,双手迅速结印,凝聚出一条与鬼笑蝶体型差不多的火龙,载着他擦着风卷边缘惊险避开。 “轰、轰!”火龙蜿蜒腾飞间,还不忘吐出两口火球,攻向鬼笑蝶。 当然,如此攻势,鬼笑蝶只是双翅振动,挥出两道风刃便轻松挡下。 “脩——”趁着烟尘滚滚的间隙,鬼笑蝶突然爆发出异常尖锐的鬼啸。 似是万鬼奸笑,隐约又有地狱啼哭。 音波震荡,鬼笑蝶又猛然急速挥动双翅,为音波注入更为狂暴的灵力。 以鬼笑蝶为圆心,爆发恐怖的声浪。 劲草拔根,古树折腰。 就连凝实的火龙都被震得灵力溃散,几乎消散。 齐时一个趔趄,差点从火龙身上摔下来。 不愧是金丹七阶的妖兽! 之前瞧着楚荆猎杀金丹高阶妖兽时完全碾压的势态,还以为不过尔尔。现如今自己正面对上,才知晓有多么难缠。 “脩——”鬼笑蝶又是引爆声波,随即朝齐时俯冲扑来。 齐时这才发现,鬼笑蝶六足如同匕首,锋利无比。 众所周知,俯冲姿态攻击属性拉满,防御属性拉闸。 所以...... 不知从哪片叶子里窜出一头......水牛? 水牛??? 水牛四蹄凌空奔腾,正正好好创上俯冲而下的鬼笑蝶的背部。 “砰——”沉闷的碰撞声响起。 速度实在太快,水牛牛角都折断了一只。 但、水牛毕竟是灵力化成,角没了还能补补。 至于...... 鬼笑蝶身形一歪,如同断线风筝,重重撞在身后古树枝干上。 “砰——”又是一声巨响,十人合抱之粗的古树应声折断。 古树后面仓皇跑出一道青绿身影。 子苓:“......”动静这么大的嘛,吓死宝宝了。 悠扬的笛声响起,绿竹拔地而起,将鬼笑蝶全然包围。 翠竹阵内,视线受阻,感知蒙蔽,灵力凝滞。 子苓手持短剑,齐时执起长剑。一青一红,剑影连连。 众所又周知,擅长远程精神攻击者,自身防御大多欠缺。 虽然鬼笑蝶浑身包裹着软甲,但其防御,比之前那只水泊蜃......就像纸糊与铁甲。 砍不破贝壳,还砍不死你吗? 仅仅几息,鬼笑蝶就已伤痕累累,暗紫色血液汩汩流出。 “联手竟真能伏杀金丹高阶妖兽。”参天巨树华盖树冠投下的阴影中,楚荆倚靠树干,悠闲看戏。 “啾啾啾啾——啾啾!” 突然,怀中乌羽惊恐地扑腾起来。 楚荆面色剧变,浑身灵力全然暴起,直接冲进竹林。 “停手!”楚荆素来淡然的声音竟透出几分慌乱,“寒水雀正往这个方向飞来!” “什么——?”齐时斩碎三道接连的风卷,惊呼出声,“寒水雀发现我们了?” “应当不是,速度不算快。”楚荆又与乌羽焦急交谈几句,“或许只是巧合巡视。” “砰——”水牛又顶上鬼笑蝶,子苓扭头看向楚荆。 “赶紧寻找隐蔽处藏身!”楚荆手执火晶剑,斩出暗红火焰,凌厉切割在鬼笑蝶身上,轻而易举便折断了半边翅膀。 子苓将短剑化为玉笛,乐曲迅疾,竹林疯长,进一步削减鬼笑蝶的感知。 三人汇聚,楚荆抬手,又将黑雾蒙上,准备就此离去。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重伤倒地的鬼笑蝶硕大的复眼中燃烧着凶光,伏击、暗算、戏弄......已让这头妖兽失去了理智。 它从腹下浓密的绒毛中掏出一颗浑圆纯黑的果实。果实周围,黑气萦绕,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秽尸果——极阴之物,传说只有融合万千暴死尸骸的血肉于怨气才能凝结。 这本是鬼笑蝶用于凝结元婴的宝贝。但此时此刻,盛怒之下,它全然不顾,一口将秽尸果吞下。 “脩——!”无法形容的恐怖鬼啸,勾起内心深处的恐惧,灵魂为之颤抖。 “呃、”甚至就连楚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鬼啸震荡,黑雾屏障破碎。 鬼笑蝶挥翅,轻易将茂密的竹林震碎,死死锁定三人。 在秽尸果的刺激下,鬼笑蝶瞬间爆发的灵力足以匹敌金丹巅峰。 若是平常,手执灵阶上品火晶剑的楚荆自是不惧,甚至能耗到鬼笑蝶力竭,完成斩杀。 但、这哪是耗得起的时候啊! 再拖一会儿,就得葬身鸟腹了! 楚荆收起火晶剑,左手提着齐时、右手提着子苓,拼尽全力闪身后退。 暴怒的鬼笑蝶怎能放过他们?裹挟着飓风、鬼啸,悍不畏死地冲撞上来。 楚荆:“!” 究竟是什么鬼运气,前有暴走鬼笑蝶,后有元婴寒水雀! 楚荆在心底狠狠啐了一口,眉头拧成川字。 “只得如此了!”咬着牙将齐时与子苓扔到一旁,还不忘把瑟瑟发抖的乌羽塞进齐时怀里。 “哎哟!”子苓一屁股摔在地上,吃痛又紧张地抬头看去。 然后、然后他就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嘶——” 空地上,赫然盘桓着一条恐怖巨蛇! 超过六丈的蛇身,蜿蜒盘踞,宛若山丘。蛇躯之上,竟然有着三颗蛇首,狰狞凶戾。 六双竖瞳流转着暗金灵光,冰冷注视着失去理智的鬼笑蝶。 诚然,秽尸果极阴。 但,何可比之至阴至诡的相柳? 源于血脉深处的震颤,即使丧失理智,却依旧无法抵御扼制灵魂的威压。 鬼笑蝶身形一滞,楚荆趁着间隙卷曲蛇躯将鬼笑蝶环绕。 如深渊般黑暗的鳞片泛起寒芒,倾泻在地,瞬间构筑起古老的诅咒阵法。 下一瞬,巨蛇化为一团黑雾。眨眼间,黑雾消散,阵法三角,各自盘踞着长发赤身的美人,容貌、身形、气息皆是一模一样。 至于......为什么是盘踞...... 美人无瑕如玉的面容上,覆有金纹。金纹顺势而下,流淌脖颈、胸部、腹腰......其下,居然是盘桓的蛇尾! 人身蛇尾? 子苓瞪大了眼,呆若木鸡。一时间,他竟不知是要先看楚荆,还是要先看齐时。 这......这不对吧? 我这是......睡迷糊了,还在做梦? “镇杀——”三个楚荆同时双手紧握长剑,立于胸前。霎时,灵光冲天,牵引阵法,符文流转。 高天之上,雷云汇聚。 “噗——”三个楚荆同时吐出一口精血,融于剑中。为了增加威力,彻底斩杀,楚荆还抛出了三片乌羽的翎羽。 “轰——”大阵中央,山崩地裂,伸出一只鬼手,将鬼笑蝶牢牢按死。 “轰隆隆——”天际雷云翻腾。 “灭!”随着楚荆一声暴喝,雷云之中,悍然劈下一道天堑黑雷。 修士妖兽,何敢直面天雷? “脩——啊——吼!”凄厉的惨叫由鬼魂尖啸转为人类哭泣,最终变为纯粹的兽吼。 鬼笑蝶浑身鬼气在天雷惩戒下消散,生机迅速流逝。 优雅华美的剑芒闪烁,鬼笑蝶本就残破的身躯碎裂开来,生机彻底断绝。 楚荆只来得及匆匆捡起尸块塞入储物戒中,甚至来不及收起分身。 一道分身拎着齐时、一道分身拎着子苓,还有一道分身护着乌羽,速度提升至极致。 忽而——天降霜雪。 晶莹剔透的雪花带起一阵寒雾,万物朦胧,恍若梦境迷离。 元婴妖王——寒水雀,将至。 第42章 幽谷(宛若......凤凰) 仿佛被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呃、事实上也被揪住了后脖颈。 楚荆三道分身分别带着齐时、子苓还有乌羽在山林中慌不择路地逃窜。 但、无论楚荆如何藏匿,恐怖的冰寒气息早已将一行人死死锁定。 “唳——”鸟鸣破空,在山林中炸响,百兽震伏。 杀意丝丝缕缕,充斥在每个毛孔之中。 北方天际,似乎能隐约看到一抹冰蓝残影。 “该死的老天,去您母亲的运气!” 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 楚荆在心底发疯咒骂,无奈于天际鸟雀虚影越来越清晰。 “不行!”楚荆低头看去,人身蛇尾,若是被元婴妖王发现,禀告化神大妖,那就真的裂开了! 物理意义上的裂开。 鬼知道化神大妖活了多久,会不会知晓上古秘闻,搞不好会把自己做成蛇羹! “呼——”三道分身灵光闪烁,下一瞬,化作黑云汇聚,席卷着二人一鸟,奔腾而去。 “啊啊啊——” “啊啊啊——” 齐时和子苓在黑云中颠得七荤八素,惨叫连连。 “啾啾!”就算是身为乌鸡的乌羽,此刻也晕晕乎乎的。 若只是晕一会儿倒也还好,至少没有生命威胁。 至少...... “脩——”三道冰棱刺穿云雾,袭向众人。 挡、当然是挡不住的。 那可是元婴妖王的攻势,就算是严阵以待的楚荆,都得栽个跟头。 “呼、呼......”黑云以令人拍手叫绝的杂技表演,在空中不断翻腾,堪堪躲过冰棱。 寒水雀越来越近,空中白云都被冻结,唯有漫天雪花纷飞。 齐时仓皇向后看去,只见一只翼展两丈的蓝鸟,正朝着他们急速冲来。蓝鸟浑身羽毛由绒雪凝成,在微光下闪烁着光晕,玄冰眼眸泛着寒雾。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冷汗浸透后背,齐时慌乱无比。 这只寒水雀绝非初结元婴,对付他们,轻而易举。 若是走兽妖王,虽也能凭借灵力踏空,但楚荆化为黑云,或能逃脱。 然而,这是鸟啊! 金丹怎么可能跑得过元婴飞鸟? “脩——呼!”寒水雀震动双翅,扇出冰风龙卷,袭向黑云。 狂风经由元婴强横灵力推送,速度极快。楚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卷入狂风之中。 凌厉撕裂的龙卷带着冻结灵力的寒气,瞬间将黑云打散、冰封。 “噗——”楚荆被逼成原形,好歹是扯了条长裙遮住蛇尾,大口喷出鲜血。 顾不得五脏六腑剧烈的绞痛,运行灵力冲碎经脉中的冰晶,再次化为黑云,将灵力冻结、差点砸落在地的齐时和子苓捞起。 齐时眼疾手快,牢牢护住了乌羽。 “啾啾、啾啾,啾啾啾!”(南边有一处断裂山谷,雾气弥漫,地形复杂,或许能够逃过寒水雀的追杀!) 楚荆来不及思考任何,黑云一转,就朝着乌羽所指方向奔去。 寒水雀盯着黑云逃跑的方向,大致猜出其目的。 “唳!”寒水雀长啸,将天地所有飘散的寒气汇聚,凝聚周身。 雪绒羽毛化为道道冰棱,身躯暴涨一倍,原本较短的尾羽也变得拖曳绮丽。 “该死的玩意儿!不就宰了它几只下属,用得着如此穷追猛打吗!”黑云之中,楚荆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等老子突破元婴,定要把这个玩儿剁了炖汤!” “脩!”又是数道冰棱刺来。 楚荆乏了,干脆一不作二不休,不躲不闪,硬扛接下。 “别被刺成筛子了!”当然,温馨提示还是要有的。 楚荆修为高,还是妖兽,皮糙肉厚,只是苦了齐时和子苓。黑云之内的空间本就逼仄,二人挤在一处,还得心惊肉跳地挨着边躲过穿刺的冰棱。 “呼——”飓风呼啸而来。 这次楚荆学聪明了,黑云分裂飘散,躲过风卷。 至于齐时和子苓,只得抱着一团较大的黑云,风中凌乱。 “啾啾!”(快到了,往西走!) 黑云不顾一切地向西疾驰,又挨了寒水雀数道攻势,翻腾间竟闪烁出血红光芒。 寒水雀作为元婴妖王,不可小觑。一番追逐,已扑至黑云身后。 如此杀意盛怒、如此威压全然...... “呜呜呜、好熟悉的感觉,”子苓想起了鹿鸣馆“亲切友爱”的师兄师姐们,“呜呜呜、老头子你能不能赶来救救我们。” 寒水雀俯冲而下,利爪张扬。 这一击若是挨着,就可以准备喝汤了。 喝什么汤?当然是孟婆汤。 楚荆大脑飞速运转,化为人形,左手一并提着齐时和子苓,右手在腰间储物袋中掏出一个玉瓶。 甚至来不及拔开塞子,直接囫囵吞下,铁齿铜牙连瓶嚼碎。 一滴化神鬼面蜥的骨髓! 霎时,楚荆灵力暴涨,浑身黑雾灵力被染成淡金色,竖瞳张开,宛若九幽地狱,爬出万千长蛇。 相柳威压几乎凝成实质。 源于血脉与灵魂的震慑无视境界差距,令寒水雀身形一滞。 当然,毕竟是嗑药,来得快去得更快。 威压仅一瞬,寒水雀就猛然清醒,直直冲撞过来。 万幸,利爪并未抓下。 众人宛若流星,于天际划出优美的死亡弧线,坠落于幽深如渊的山谷中。 山谷终年飘荡着浓雾,诡异的浓雾竟能阻挡元婴强者的探查。一时间,寒水雀也找不出几人的准确位置。 没错,误打误撞、命悬一线之下,几人正正好好躲藏在了诡异山谷中。 巧合罢了。 巧合罢了? 巧合罢了! “砰、砰、砰——”三人如同下饺子般砸落在山谷深处,好在没有直接穿在尖锐石棱上。 半昏半醒,楚荆的神识似乎又穿越了时空,窥见上古万仙争鸣盛景。 五座莲花金台辉煌闪耀,十二琼玉阁楼众仙醉饮。 冥冥之中,若隐若现,缥缈邈远。 “命定之人,交织既济与未既之因果。” “啾啾!” ?怎么有鸟叫? 乌羽好不容易才从齐时衣襟里冒出头,看着倒地昏迷的三人,感受到山谷上空徘徊的寒水雀气息,焦急得扑棱乱窜。 “啾啾、啾啾!”(怎么办、怎么办!) 或许是来自天地生养的隐约传承,乌羽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它猛啄右翅,鲜血顺着羽毛滴落在楚荆嘴唇上。 血腥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勾动楚荆,他无意识地张嘴舔着嘴唇。 一滴、两滴......乌羽疲惫而坚韧地强撑。 奇异的鲜血化作精纯灵力,虽微弱,却修补着破损的筋脉,稳固生机。 终于,楚荆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皮,随即,浑身剧痛令他瞬间清醒。 “活下来了、”楚荆艰难地挣扎起身,正正好好对上乌羽歪着脑袋关切的目光。 舌尖仍有淡淡的血腥味,楚荆明白过来,应是乌羽救醒了他。 温柔地揉了揉乌羽毛茸茸的脑袋,楚荆抬头打量起周遭环境。 陡峭高耸的岩石直刺苍穹,宛若巨兽吞天。岩石狭小的间隙透过微弱日光,又被雾气折射大半,整个山谷唯有令人迷茫的阴影。 好在,楚荆是条蛇,夜视能力不错。 哦、差点忘了齐时和子苓! 二人倒在不远处,仍旧昏死。 寒水雀袭击时,楚荆抵挡了绝大部分攻势,所以二人只是因为高空坠落而震荡昏迷罢了。 楚荆忍着伤痛,凝聚一丝灵力,融入二人身体中,刺激经脉神经。 “这是、这是在哪儿?” “骨头都要散架了。” 不多时,二人也迷茫地醒了过来。 看着深渊般的山谷,望向缝隙般的天际,注意到重伤无力的楚荆,齐时头痛欲裂,想起了一切。 “寒、寒水雀仍盘旋在上空,得找个更为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楚荆咳出混着内脏碎片的鲜血。终于,他再也坚持不住,化成了一条仅有三尺长的迷你黑蛇。 “!”子苓愣怔在原地,语无伦次,“楚、楚荆......一条蛇?” 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三首巨蛇、人身蛇尾、黑云...... “呃、这、”齐时干笑两声,“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不是......这是习不习惯的问题吗?! “鹿鸣馆也有化神妖兽的长老,只是......”出身鹿鸣馆,子苓对妖兽并无偏见。 只不过......化形不得化神境吗? 金丹为什么能化形? 还有,人身蛇尾又是什么造型? 子苓的世界观遭到了冲击,辛苦学习多年的课业漏洞百出。 抛开怀疑人身的子苓不谈,齐时不顾腿上撕裂的伤口,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楚荆身前,引着他盘桓在自己身上休息。 楚荆蛇尾缠绕在齐时腰间,蛇首顺着右臂趴在柔软的颈窝。 “化神鬼面蜥的骨髓后劲有点大,你俩加油努力。”话音未落,楚荆就阖上竖瞳,调息沉睡。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怎么出去? 如此悬崖绝壁,山谷上空弥漫的黑雾甚至能阻碍灵力流转。 子苓掏出地图,却发现地图上压根没记载此处山谷。 而这就意味着——已至横绝山脉外围较深处。 “妖兽暴动仍未停歇,若是贸然出去,没准碰上成群结队的金丹妖兽,又引来元婴妖王。”子苓耷拉着脸,叹了口气。 齐时若有所思,抬头透过岩石缝隙望向天际,“山谷为南北走向......”他看向子苓,“把传承洞府地图拿出来看看。” “顺着山谷寻找传承洞府?”子苓点了点头,拿出传承洞府地图。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二人连身处何方都没搞清楚,又如何确定前往传承洞府的地图? 这时,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也凑了过来。 “啾啾、啾啾!” 子苓&齐时:“?” 我们又不是妖兽,听不懂啊...... 齐时看着颈边沉睡的楚荆,不忍将他唤醒。 “乌羽,你能听懂我说话吗?”齐时开始尝试和乌羽交流。 乌羽点头,“啾啾。” “你能看懂地图?”子苓也好奇地问道。 “啾啾啾!”乌羽挺起胸脯,骄傲地点头。 子苓震惊,如今这世道,妖兽集体进化了? “啾啾啾啾、啾啾。”乌羽扑在传承洞府地图上,在北方空白处用爪子点了点。 “我们大致在此处?”齐时明白了乌羽的意思。 “啾!”乌羽往前跳了几步,用翅膀指着山谷幽暗深处。 “往此处走,便能接近洞府?”齐时随着乌羽走上前。 “啾!”乌羽点头,对于这个聪明的人类很是满意。 “这里、”子苓望向漆黑一片的山谷深处,迟疑道,“真的不会蹿出什么妖魔鬼怪?”横绝山脉历史极为悠久,其中隐秘就算归元大能都难以全然探索,如此诡异的山谷,着实令人恐惧。 “啾、”看、这个人类就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乌羽缓缓摇头,竟透出几分无奈之色。 “啾啾!啾啾啾,啾啾!”(怕什么!横绝山脉,了如指掌,就算是那只大鸟和白蚕,都无法在我面前遮掩!) —————————— 仿佛贯通天地的火山,流淌着汩汩熔岩。 岩浆池中心,漂浮着一块巨大的黑石。黑石宛若夜空深邃,流转的光晕甚至能侵蚀心神。 黑石之上,四道庞然大物的身影在蒸腾的雾气中显现。 璀璨焰火在朱云眸中流转,漠然扫视着眼前三兽。 四蹄驾云、双角缀花——化神大妖翠影鹿。 羽翼圣洁,丹顶如梅——化神大妖红梅鹤。 鬃毛如月,浑白双瞳——化神大妖啸月狼。 古老的莽荒音节响起。 “命轨既济。”朱云振翅,燃起烈火祥云,“诸位只需遵循时机,驻守三处。” “妖皇既言,吾等义不容辞。”红梅鹤俯首恭言。 “逆天而为,九死一生,您可想好了?”翠影鹿鹿角繁花柔光闪烁。 “翠影,吾意已决,无须再劝!”朱云冷声道。 “吾等,恭候妖皇佳音。”啸月狼俯下身。 “唳——” 化神幽精妖皇振翅翱翔,华美尾羽甩下熔金鎏光,双翼张扬,碧落流火。 宛若......凤凰 第43章 翎羽(纵使改得局部,终难逆转星盘) 谷底狭窄崎岖,怪石张牙舞爪,许多地方仅容一人侧身挤过。冰冷的穿谷风呼啸着,在嶙峋的岩石间穿梭,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蔽日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何可来? 好在,齐时凝聚火焰,照明一方;子苓玉笛飞升,音波震荡,根据反射大致预判前方道路走向。 嗯、读书还是有好处的。子苓终于明白了,师父为何总要求自己看些与修炼关系不大的书籍。 “啾啾啾啾!”乌羽扑腾着翅膀,站在齐时肩头,发出清脆的催促。它似乎对这片黑暗与崎岖天然适应,小小的身影在微弱火光下显得格外灵动。 幽深山谷地形之复杂远超想象,整整一天过去,纵有乌羽指引和子苓音波探路,传承洞府依旧遥遥无期,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一行人寻了处较为宽敞的地带略作休整。 “哩~” 悠扬清凉的鸣叫声自西边响起,其音穿透厚重的岩壁与浓雾,带着洗涤灵魂的清幽,清晰传入谷底。 身为鹿鸣馆弟子,子苓再熟悉不过——鹿鸣。 山谷西边为何会有鹿鸣? “啾?”乌羽动作瞬间僵住,它歪着头,仿佛在聆听,又像是在回忆。随即,难以言喻的焦躁涌上心头,身体开始不安地颤抖,倒转星河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神色。 随着鹿鸣响彻,柔和却强悍的淡绿灵力光幕扩散开来。 光幕笼罩,过境生春。 原本只有苔藓与枯枝的冰冷岩石缝隙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嫩芽,继而舒展成一片片鲜翠欲滴的青草。更有娇嫩的花朵在黑暗中悄然绽放,散发出淡淡幽香。死寂的山谷。 “这……如此伟力!”子苓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引动天地生机,过境生春……唯有化神大妖翠影鹿!” “化神大妖?!”齐时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肩头的乌羽,心中疑窦丛生,“我们遭遇寒水雀追杀,狼狈逃入此谷,但自始至终都未曾泄露乌羽的气息……为何会引来化神大妖?” 就在二人惊疑之时——“嗷——!”东边传来震荡山林的狼啸。 霎时,黄昏被黑幕遮掩,天际漆黑如墨。唯有一轮皎洁却冰冷彻骨的弯月,孤悬于漆黑的幕布之上,散发出惨白光芒。月光甚至穿透山谷上方浓郁的雾气,直直穿刺,在幽暗谷底洒下斑驳陆离、不断摇曳的光斑。 苍凉与嗜血的威压,随着月光弥漫开来,与西边的勃勃生机形成诡异而恐怖的对立。 “天象异动,又是化神大妖。”齐时倒吸一口凉气,“啸月狼!” 虽深入横绝山脉,不过仅仅处于外围。平日身居山脉核心,神龙不见首尾的化神大妖为何突然冒出两位? “啾啾!啾啾啾!”乌羽越来越慌张,心底似乎浮现出恐惧而绝望的猜想。 齐时和子苓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与茫然。面对化神之威,他们渺小如蝼蚁,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来粉身碎骨的结局。此刻,除了屏息凝神,祈求那两位恐怖存在并非冲他们而来,别无他法。 黑雾漫开,若隐若现淡金柔光。 楚荆于黑雾之中缓缓游出,上身未着寸缕。流畅的肌体上,源自相柳血脉的淡金色玄奥纹路,从额头蔓延而下,划过线条优美的脖颈、清秀的胸膛、紧实的腹肌,最终在劲瘦的腰腹处收束隐没。蛇尾盘桓,黑鳞烁寒光。 遭遇元婴妖王追杀,竭力拼死,又吸收化神大妖骨髓,消化狂暴的灵力,楚荆在绝境压迫中得以提升,修为已至金丹九阶! 齐时呆看着眼前美人,甚至上前几步抓住楚荆双臂,关心着他的身体状况。 感受着温热宽厚的掌心,对上关切询问的目光,如此......倒让楚荆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楚荆有些不自在地轻轻晃了晃身子,乌黑如瀑的长发随之飘动,“别这样,搞得我像是命不久矣。” 齐时:“......” 早就说过了,蛇嘴里吐不出象牙。 如此温馨的扬面、如此感人的氛围......好端端的美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哦,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子苓在楚荆出现的瞬间,下意识迅速扭过头,余光瞥见齐时与楚荆,耳根......怎么有些泛红? 子苓懵懵懂懂,模模糊糊,似乎明白了什么,好像仍旧疑惑不解。 呃、没注意到还有外人。 外人?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算了,可能是刚睡醒,有些迷糊。这不是重点...... 楚荆披上外袍,将凌乱长发簪起。 “翠影鹿与啸月狼的灵力扬只是笼罩了方圆百里,并未收缩锁定。”楚荆的声音低沉而冷静,“这反而……更显古怪。” “若是化神大妖知晓乌羽下落,直接前往捉拿便是,此处山谷虽然诡异,但也不可能阻挡化神大妖。”楚荆眉头紧皱,“若是化神大妖不知晓乌羽位置,又为何......” “如此行径,倒像是......”齐时眼中思绪翻飞,“某种阵法......” “阵法?”子苓冷静分析,“应当不是。大妖章法不明,非为布阵之道。”他翻阅过蒿师叔的收藏典籍与手稿,虽不擅长布置阵法,但理论知识还是很牢固的。 “确实不是阵法......”楚荆沉入万千年传承记忆之中,“更像是仪式。” “仪式?”子苓有所明悟,转而却是更浓的疑惑,“仪式感天,化神大妖难不成要上天降下神谕,指明乌羽方位?” 这当然是胡扯...... 所谓阵法,乃是人为,所为为人;至于仪式,则是天降,所为为天。 仙人与仙境的传说历经无数年岁月长河冲刷,早已化为芸芸众生茶余饭后的高谈阔论。 仙人无踪,旻天不显。 仪式祭典,意义何在? “想不通便不想了。”楚荆果断地将纷乱的思绪抛开,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纠结无益。抓紧时间,尽快赶到传承洞府才是正途。化神修士留下的洞府禁制,本身就有遮蔽天机、扰乱探查之效,较为安全。” 只得如此,走一步算一步,摸着石头过河。 楚荆苏醒,赶路便捷了许多。首先,楚荆能与乌羽无障碍交流,不必笔划着猜测。其次,楚荆本就适应黑暗浓雾幻境,对于路径感知可比子苓吹笛反射清晰多了。 又摸索前行了大半日,头顶一线天光早已被永恒的黑暗取代,唯有齐时手中的火焰和子苓玉笛偶尔荡开的微光提供着照明。 外界,翠影鹿的生机绿意与啸月狼的冰冷月华似乎形成了微妙僵持,宛若两道巨大界碑。 至于一处岔路口,一向果决的乌羽却踌躇起来。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乌羽翅膀指着左边,却向右跳了几步。 楚荆闻言,放开灵力,探查感知。 “前往洞府之路在右方。”楚荆缓缓开口,“至于左侧......可以前往探查一番。” 左侧岔路口,弥漫的雾气似乎更为浓郁,丝丝缕缕凝实织成薄纱。 楚荆只能模糊地感知到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于路径深处隐约传出。 无意间,楚荆与乌羽对视。 刹那,残破不堪的影像在脑海中闪过。 冥冥之中,楚荆有所感应,细细思索,却又浑然不知。 心底似有一道声音响起—— ——去……去那里! ——那才是既定的命轨…… ——不!唯有踏足彼方,方能……拨乱反正,重归……既定的命轨! 出于对楚荆近乎本能的信任,齐时和子苓没有任何质疑,迅速跟上。乌羽也似乎松了口气,扑棱着翅膀落在楚荆肩头,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 —————————— 紫晶洞窟,玉蚕盘踞,洞顶万千紫晶光晕连绵,织成朦胧光幕,光幕之中,星辰连结。 玉蚕凝视着某条星线,吐出蚕丝,试图更改轨迹。然而,无论如何努力,唯有徒劳无功。 纵使改得局部,终难逆转星盘。 “哎......既定之事,无关时空啊......” —————————— 之前道路已是曲折弯绕,如今脚下......甚至都不能算是“道路” 何止崎岖? 分明是大地褶皱深处最扭曲的肠道。 通道狭窄得令人窒息,许多地方需要他们完全匍匐在地,手脚并用才能勉强挤过。尖锐的岩石棱角刮擦着衣物和皮肤,留下道道血痕。 湿滑冰冷的苔藓和黏腻的不知名菌类糊了满身。空气污浊而沉闷,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岩石腐败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重量。 “楚荆,你到底选了条什么路啊?”即使是齐时,都忍不住吐槽。 楚荆:“......”其实也还好吧。 齐时望着楚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化成黑蛇,缩小体型,当然“还好”。 循着气息指引,楚荆抡起蛇尾,砸开身下岩石。 “轰隆!”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脚下的岩层被硬生生砸开一个不规则的窟窿。 “扑通!扑通!扑通!” “啾啾!” 鬼知道破开的天花板啊!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传来,重重摔落,激起一片尘埃。 挣扎起身,发现身处巨大洞窟。 绝对的黑暗,将一切光线吞噬殆尽。死寂无声,连之前谷底穿堂风的呜咽也消失无踪,仿佛坠入世隔绝的坟墓。 齐时爆发灵力,燃起成片火焰,堪堪照明。 此处——甚是诡异! 天然形成的洞窟,定是杂乱而不规整。 然而此处......石壁光滑,弧度柔和,像是球面。 楚荆拉起齐时手腕,注入浑厚灵力。 火焰暴涨,眼前豁然开朗。 地面平整,像是精心打磨,呈现出规整的四方形状。而向上延伸的穹顶,则是浑圆弧面。石壁光滑如镜,找不到任何天然形成的凹凸或裂隙。 洞窟中心,矗立一块巨大的黑色晶石——正是古老神秘气息的源头。 “这……这是什么东西?”子苓沙哑说道。 齐时上前,一拳轰出。 预想中的爆裂声并未出现。灵力在接触到黑晶表面的刹那,竟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湮灭了。 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黑晶依旧静静矗立,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好生古怪!”齐时绕着黑晶缓缓踱步,眉头紧锁。 “啾啾?”乌羽歪着脑袋,似乎也被黑晶的奇异所吸引。它扑棱着翅膀飞到晶石顶端,好奇地用喙啄了啄。 “嗒、嗒。”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楚荆什么手段都尝试了一遍,晶石依旧纹丝不动。 “爬了好几个时辰,就找了块大石头?”子苓累得直接瘫坐在地,语气充满了挫败感,“甚至束手无策?” “唳——” 应是南方,响起灵魂战栗的长鸣。 如同九天惊雷,又似宇宙初开的咆哮 整个横绝山脉,无论高山之巅还是地底深渊,无论翱翔的猛禽还是蛰伏的虫豸,在这一刻,尽皆魂飞魄散,匍匐在地,发出本能的哀鸣。 无与伦比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席卷天地。 浩瀚、霸道、古老...... 勃勃生机与清寒月华黯然失色,萤火之于皓月! 如此动静,这般强者——唯有横绝山脉那位凶名远扬的妖皇! “啾——!”乌羽的反应最为激烈。 长鸣入耳的瞬间,它尖叫出充满无尽恐惧与绝望的悲鸣。小小的身体猛地从黑晶上弹开,羽毛炸起,直直坠落。眼中破碎星辰之光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嗡——”或是由于妖皇啼鸣,或是由于乌羽哀鸣,黑晶嗡鸣,瞬间展现夺目耀眼的光辉。 光辉并非单一的色彩,而是无数不断流转变幻的色泽在刹那间疯狂交织融合,最终坍缩凝聚,化为玄黑。 光辉闪烁,黑晶溶解。 翎羽之上,星海璀璨! 第44章 穷途(妖皇亲临,十死无生,穷途末路!) “所以,这玩意儿……”子苓仰起头,看着眼前足有三尺长的玄黑翎羽,困惑地挠了挠头,“除了好看,还有什么用?” 诚然,这片翎羽通体流转着深邃幽光,其上仿佛镶嵌着缓缓旋转的微缩星河,气韵非凡,神秘莫测。 然而,任凭三人如何用神识探查、灵力试探,它只是如同一个完美的艺术品,既不散发威压,也无灵力波动,更无半道道纹符箓显现。 金玉其外,内里却是一片令人费解的沉寂。 “嗯,”齐时像是想到了什么,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漂浮半空的翎羽取下。他半蹲在楚荆身前,动作轻柔而专注地将它别在楚荆腰间。 玄黑与素白形成强烈的对比,流淌的星光仿佛为楚荆清冷妖异的气质增添了一抹来自亘古宇宙的深邃。 “挺好看的。” 子苓:“……”他嘴角抽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难道不是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差点被化神妖皇吓破胆,结果就捞到这么个除了装饰以外,一无是处的“纪念品”? 楚荆垂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腰间冰凉的翎羽。指尖传来的奇异触感,瞬间引动了血脉深处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心神也随之微微震动。 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那片微小星海,仿佛在触摸着某种遥远而未知的命运丝线。 “啾?”原本惊魂未定的乌羽,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安抚。 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好奇地看向玄黑翎羽,犹豫了一下,扑棱翅膀,跳落到楚荆腰间,亲昵地在翎羽表面蹭了蹭。 说来也是,翎羽散发的气息竟与乌羽有几分相像。 “看来乌羽倒是挺喜欢。”齐时看着乌羽亲昵的举动,笑了笑。 “这几日,诡异的巧合未免太多了些。”楚荆目光扫过球形洞窟,最终落在那片翎羽上,“误打误撞闯入此地,又得此物……或为日后某个契机。冥冥之中,自有牵引。” 就在这时—— “唳——!” 属于横绝山脉至高皇者的长鸣余威未消,更加狂暴、更加恐怖的威压如同天穹倾塌,轰然席卷! 即使他们深藏于地底洞窟,厚重的岩层也无法完全隔绝源自化神巅峰的无上意志。 空气黏稠,每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砾,沉重的压力碾在神魂之上,令人窒息,连金丹都在灵海中震颤嗡鸣。 “虽然我总有一股莫名的预感,此刻前往传承洞府,未必是件好事。”楚荆微微蹙眉,竖瞳中掠过一丝深沉的忧虑,“但眼下已别无选择。” 如何来的,自然如何离去。 原路返回,倒是比来时“熟门熟路”许多。不因别的,石尖上破碎的布条与干涸的血痕就是最好的路标。 又是两个时辰在狭窄、湿滑、尖锐的岩石缝隙中艰难爬行,终于回到了岔路口。 右侧道路竟然格外平整,虽然依旧蜿蜒于谷底,但路面宽阔处甚至可容两人并行,曲折也少了许多,浓雾渐稀。赶路速度快了不少 “终于能大致判断我们所处的方位了。”子苓一边疾行,一边迅速掏出传承洞府地图。 灵力注入,地图上线条亮起,他比对着周围地形特征,手指落在传承洞府北侧不远处。“已然接近洞府。” “啾啾!”乌羽站在楚荆肩头,发出愉悦的鸣叫,显然也清晰感受到了前方特殊之地迥异于自然环境的灵力波动。 前方的岩石不再嶙峋狰狞,变得平整光滑,地势也缓缓向上延伸。洞壁逐渐退开,沿途的景象开始变化,死寂冰冷的岩石缝隙里,顽强地钻出零星野草野花。弥漫的雾气越来越稀薄,视野渐渐开阔。 约莫一个时辰全速赶路,当最后一步踏出狭窄的谷口,眼前豁然开朗。 参天古木张开遮天蔽日的华盖,粗壮的藤蔓缠绕垂落。新鲜空气携着新生草木芬芳吹面而来,化解了疲惫。 重见天日的感觉,真令人感动啊...... 然而,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楚荆反应最快,几乎在踏出山谷的瞬间,周身黑雾便汹涌弥漫开来,如同最深邃的阴影,将众人连同气息隐匿于巨树浓密树冠投下的阴影之中。 “唳——!” 清越悠扬的鸟鸣,如同天籁纶音,自遥远的北方天际传来。 天空竟开始纷飞雪花。 不,不仅仅是雪花。 随着雪花一同飘落的,是鲜红如血的寒梅,散发着凛冽而孤高的气息。 “红梅鹤!”子苓下意识地抬手,接住几片飘落的冰梅,刺骨寒意浸透掌心,“短短几日,居然有四位化神大妖现身。” 一回忧惧,二回惊疑,三回、四回……震惊之余,却生出近乎荒谬的麻木。 楚荆抬起头,竖瞳穿透枝叶缝隙,望向被奇异天象分割的苍穹: 东方,孤月高悬,寒光泠泠,月华如霜; 西方,春意盎然,绿意流淌,微风和煦; 北方,白雪皑皑,寒梅傲然,幽香四溢; 南方,炽焰焚天,霞光万丈,八方震伏。 四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浩瀚恐怖的化神威压,将这片区域牢牢合围。 深沉的不安,如同蛛网交织般黏稠,在楚荆心底越来越躁动。 如同天罗地网,只为……瓮中捉鳖。 但……若网中之“鳖”真是他们几个金丹蝼蚁,又何须四位化神大妖同时显圣?甚至惊动妖皇? 未知的缘由,往往意味着更深的忧虑、更难以揣测的恐惧。 “嗡——!” 就在这时,子苓手中紧握的传承洞府地图,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一圈圈柔和却异常坚韧的灵力光幕自地图上荡漾开来,如同水波般向四周扩散。 光幕掠过古老的丛林,扫过嶙峋的山石,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至于某处,共鸣闪烁。 闪烁之处,乃是寻常溪流。 溪流清澈,鱼影空游。 忽而,水流激荡,冲天而起,化为水帘,平整如镜。 水帘中心剧烈扭曲荡漾,一座庞大府邸的虚影,由模糊到清晰,缓缓从水帘扭曲的“镜面”之中透显而出。 府邸依山傍水而建,东西走向,蜿蜒绵延。亭台楼阁,飞檐斗拱,钩心斗角,无不透着清幽古意与磅礴大气。虽只是虚影,却已能感受到厚重岁月的沉淀与精妙无比的阵法。 楚荆看着那水帘中显露的府邸虚影,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有的时候吧,人比人...... 同样是化神大能,某位只能草草委身山洞,这位……简直是给自己修了一座行宫别苑。 —————————— 紫晶洞窟深处,洞顶那片由无数星辰光点构成的浩瀚星河,此刻疯狂旋转,化为吞噬光线的旋涡。旋涡中心,模糊地显现出楚荆等人穿过水帘、踏入那清幽府邸的景象。 玉蚕盘踞在星河之下,流转星辉的复眼凝视着漩涡中的投影。 东方孤月高悬,西方绿意盎然,南方烈焰焚天,北方红梅傲雪。 四面合围,山谷南北,府邸东西,人于其中,是为——困。 —————————— 这是一座保存得极其完好的古修士洞府,或者说,是一座建造在山林灵脉之上的清幽行宫。岁月仿佛在这里停滞了脚步,亭台楼阁纤尘不染,回廊庭院整洁如新。 最令人惊奇的是,主殿客堂的紫檀茶几上,竟还温着一壶灵茶,袅袅白汽升腾,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众所周知,道行高深的前辈高人,总喜欢搞些故弄玄虚的名堂。 三人心怀警惕与期待,在庞大的府邸中快速穿行搜寻。丹房、器室、典籍阁、修炼静室……然而,除了低阶聚灵阵法和装饰性禁制,竟是——一无所获! 没有玉简,没有法宝,没有丹药,甚至连只言片语的提示都没有。 “啊……好熟悉的感觉。”楚荆靠在椅背上,阖上眼,揉了揉眉心,语气倦怠和自嘲。他想起了道阳那个同样“干净”得令人无语的洞府。 “还是一无所获。”齐时站在殿中,环顾四周精美却空荡的陈设,无奈地摇了摇头。 “或许……得找找特殊的契机?比如触动某个机关,或者满足某种条件?”子苓皱眉沉思,努力回忆着鹿鸣馆典籍中关于前辈洞府考验的记载。 “鬼知道‘契机’是什么!”齐时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掘地三尺,还不如直接对着洞府磕头许愿。说不定前辈显灵……” 齐时尾音尚未落下—— “砰——!” 一声巨响,仿佛整个空间的基础都被狠狠撼动。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剧烈颠簸,桌椅倾翻,滚烫的茶水泼洒而出。 “啾啾!”猝不及防的乌羽直接从楚荆怀里被震得翻滚出去,狼狈地摔在光滑如镜的地板上,发出惊恐的尖叫,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死死盯着殿外的天空。 “那、那是……!”子苓勉强稳住身形,骇然指向大殿穹顶之外。 只见原本无形无质的强大防护光罩,此刻竟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显露出清晰的轮廓。 光罩之外,半边天空都在熊熊燃烧。赤金火焰,翻滚咆哮,散发出焚灭万物的恐怖高温。 华美神禽虚影,在焚天烈焰的核心若隐若现。仅是其散逸出的威压,就让防护光罩发出琉璃碎裂般的“咔咔”声。道道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透过裂痕缝隙,隐约可见神禽燃烧着怒火与贪婪的焰火眼眸! “炽焰流天……妖皇朱云亲临!”子苓声音颤抖,连连后退。 妖皇亲临,十死无生,穷途末路! 第45章 命轨(逆天改命,强夺造化,可能成耶?) 半空之中,灵力汇聚,一道人影由虚化实,缓缓浮现。 来人须发皆白,长眉垂肩,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白须更是垂落至脚踝。他身披一袭洗得发白的朴素道袍,手中拄着一根通体青翠欲滴的新鲜竹杖。周身气息浑厚深沉,却又带着一股山林草木的自然生机。 赫然是一位化神修士的灵体投影! 老道人现身,看也不看殿中三人,手中青翠竹杖朝着殿外虚空遥遥一点。 “定!” 一声清叱,磅礴如海的翠绿灵力洪流自竹杖顶端汹涌而出,如同九天垂落的碧落长河,注入剧烈波动的防护光罩之中。 翠绿灵力所过之处,光罩上狰狞蔓延的裂痕迅速弥合,光芒也重新变得凝实厚重,堪堪抵御住外界焚天烈焰的恐怖冲击。 “引得妖皇朱云如此暴怒,不惜亲临强攻……”老道人这才转过头,白眉下深邃的目光扫过殿内,咂了咂嘴,“你们这群小娃娃,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莫不是……把传说中的玄鸟给抓来炖了汤?” 玄鸟……? 楚荆和齐时心头猛地一跳,目光瞬间聚焦于惊魂未定躲到楚荆脚边的乌羽。 等等!玄鸟? 不对!这感觉……不对!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啊?”老道人显然也注意到了那只瑟瑟发抖的黑色小鸡崽。他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乌羽面前,俯下身,眼睛几乎要贴到乌羽身上。浑浊的瞳孔深处,似乎有奇异的符文闪过,紧紧锁定乌羽那双蕴藏着破碎星辰的奇异眼眸。 “星辰为引,命轨交织……错不了!这、这气息……”老道人猛地直起身,长眉和胡须无风飘动,皱纹几乎挤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声音都变了调,“你们……你们还真把‘玄鸟’给逮住了?” “玄鸟?”楚荆瞳孔微缩,在纷繁的古老记忆中搜寻——天命玄鸟,传说中司掌命运轨迹的神异之鸟。 “也不应该啊……”老道人一把将还在发抖的乌羽拎了起来,不顾它的挣扎,仔细感应着,“难得,难得!这小家伙血脉虽初显,但根基稳固,经脉畅通,心神平和,并无夭折早衰之相。想来你们对它还算不错,并未苛待……” 他抬起头,困惑地看向楚荆三人,“那妖皇为何会如此暴怒?按命轨……” “不知前辈名讳,”齐时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打断了青苍道人的自言自语,“个中缘由,我等全然不知!还望前辈能拨冗告知一二。”语气恳切而急迫。 青苍道人抬了抬眼皮,仔细打量了齐时一番,“嗯,金丹初结,根基扎实,灵力浑厚炽烈,是个好苗子。”他微微颔首,“老夫道号青苍。” “青苍前辈,”齐时再次行礼,将几人机缘巧合救助乌羽一事说明,“……我等只当它是一只略有奇异的乌鸡,绝无加害之心,更不知什么‘玄鸟’,遑论妖皇亲临之缘由。还请前辈明示。” 青苍道人听着齐时的讲述,浑浊的眼中时而闪过惊异,时而掠过思索,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 “事已至此,罢了罢了。你们可知流传于横绝山脉最为久远的一个传说?”青苍道人捋了捋长须,神色变得郑重。 “略有耳闻,”齐时点头,“传说横绝山脉乃是上古时期,大乘绝世大妖渡劫失败,其血肉骨骸所化,山脉灵气滋养万物,孕育了无数妖兽。” “不错。”青苍道人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而那位渡劫失败、身化山脉的上古大妖,其真身……正是一只‘玄鸟’。” 他抬手指了指正努力扑腾的乌羽,声音低缓,“传说玄鸟不甘就此身死道消,灵识散入所化山脉,以无上伟力滋养这片土地,养育其中亿万生灵。此举,既是回馈大地生养之恩,更是为了静待有朝一日,山脉精华重聚,灵性归一,玄鸟血脉得以重生,再续……登仙之路!” “上古传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早已无从考证。”青苍道人话锋一转,目光落回乌羽身上,“但有一点,横绝山脉的历代守护者和修为通玄者皆能感知——每隔一段漫长岁月,可能是百年,也可能是千年,山脉核心的灵脉深处,确会孕育出一缕承载着上古玄鸟意志的精纯血脉,此即为当世‘玄鸟’!” “啾?”乌羽似乎听懂了关于自己的部分,停止了挣扎,歪着小脑袋,黑亮的眼睛懵懂地看着青苍道人。 “只可惜……”青苍道人长长叹息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与近乎宿命的无奈,“天命难容啊!数万载以来,诞生的玄鸟幼体,绝大多数都因血脉冲突、根基不稳或莫名灾劫而早早夭折。即便侥幸如它这般活了下来……” 他深深看了一眼乌羽,“受限于天地法则的变迁、上古血脉的稀薄,以及……某些难以言说的‘定数’,也从未有哪一只,能真正成长起来,去叩问那传说中的仙途大道。” 寥寥数语,平静无波,却如同最为残酷的判词,宣判了乌羽早已被“命运”框定的结局。 楚荆沉默地伸出手。青苍道人会意,将还在发懵的乌羽轻轻放在他掌心。楚荆将它环抱在怀中,温热的指腹轻柔地抚过它有些凌乱的羽毛,驱散着因残酷预言而本能升起的恐惧与忧郁。 “横绝山脉亿万妖兽,受玄鸟遗泽恩惠,得以在此繁衍生息,此恩如同再造。”青苍道人缓缓抚摸着手中的青翠竹杖,继续道,“因此,守护每一代玄鸟顺利成长,便成了烙印在所有生于斯、长于斯的妖兽血脉灵魂深处的职责。此乃因果,亦是命数。” 但……看着殿外疯狂冲击防护光罩的焚天烈焰,感受着朱云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暴怒——这架势,可半点不像是在“守护”。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疑虑,被楚荆安抚的乌羽突然激动起来,抬起小翅膀,用力指向光罩外那片赤金色的火海,小小的身体因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很显然,”楚荆抱着乌羽站,暗金竖瞳看向殿外烈焰中的虚影,“朱云想吃了它。” “绝无可能!”青苍道人闻言,想也不想地断然摆手,白眉扬起,“所谓‘天命玄鸟’,玄鸟一族生来便能窥探天机,甚至在一定程度内……定下命轨之线!横绝山脉的妖兽,既生于玄鸟血肉所化的山脉,受其遗泽,在既定的命轨框架中,绝无可能做出直接伤害玄鸟本体的行为。此乃血脉与因果的双重枷锁!” 仿佛是为了狠狠打脸—— “轰——!” 此次撞击,更为猛烈! 整个洞府空间仿佛被巨手攥住,狠狠摇晃,防护光罩剧烈轰鸣。 “交出玄鸟!吾或可饶过尔等!否则——形神俱灭!” 妖皇蕴含滔天怒火与赤裸贪婪的咆哮,透过光罩裂缝,经由恐怖灵力,狠狠扎入识海,震得人神魂欲裂! 青苍道人:“......?......!” 脸上笃定从容的表情僵住,如同风化千年的石雕。 空气为之尴尬停滞。 “咳咳……”青苍道人干咳两声,强行将话题拉回理论高度,但语气明显凝重急促了许多:“老……老夫刚才所言,乃是基于‘命轨’之理,此乃天地最根本的法则之一!”他手中青翠竹杖重重一顿,磅礴的翠绿灵力再次汹涌而出,艰难修补光罩上那些致命裂口。 “命轨?”子苓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家那位神神叨叨的糟老头子整天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脱口而出:“青前辈,您的意思是说,横绝山脉所有妖兽的命运之线,早已‘既定’,与玄鸟无缘?或者说……伤害玄鸟之‘果’,在它们的命轨之线上,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因’?” “小伙子悟性不错嘛,”青苍道人一边竭力维持光罩,一边投来赞许的目光,“正是此理!玄鸟血脉蕴含上古大妖之能,自会引起贪婪之心。然而,只要是生长于横绝山脉的妖兽,无论其修为多高,心思多诡诈,运用何等阴险毒辣的计谋……” 他声音低沉下来,仿佛洞悉天命,“最终都只会在无数看似巧合的‘阴差阳错’之下,与玄鸟失之交臂,功败垂成。此乃定数!是铭刻在血脉根源、缠绕在命运之线……绝对不可能改变的枷锁!” 瞧着楚荆三人惨淡的修为,青苍道人知道必须说得更直白些,手中竹杖在空中虚虚一划. 嗡! 一道由翠绿灵力构成的光幕在殿中展开。光幕之上,并非图像,而是无数纤细如发、闪烁微光的丝线。 无穷无尽,平行、交错、缠绕、衍生……浩瀚繁复。 “此即命轨之象,”青苍道人低沉缓慢的声音,将众人心神强行拉入玄之又玄的奥妙之中,“所谓命轨,宛若无数可能化为的无数命运之线。绝大多数情况,命运之线互不相扰。” 竹杖在光幕某处轻轻一点。刹那间,无数命运之线,疯狂朝着那一点汇聚、缠绕、打结。最终,形成了一个复杂无比、无法拆解的“交点”。 “唯有一种情况——‘既定’!”青苍道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当某个事件、某个结果,被无上的意志、浩瀚的因果、或者某种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存在所‘锚定’时,万千命运之线,无论原本如何分散、如何遥远,最终都将无可避免地汇聚于既定的‘交点’。” “无关时间、无论空间。没有任何事物能跳出命运长河,因为命运本身已然涵盖了所有可能。既然无法跳出,那么……被锚定的‘既定’,自然无可更改,无可违逆。” “那……”齐时听着玄奥莫测又令人绝望的理论,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急切说出四位化神大妖同时现身的盛况,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那、妖皇......怎敢如此……” 青苍道人听着齐时的追问,看着他指向殿外四方的手势,浑浊却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了然与近乎悲悯的叹息。 “算尽天命,交织命轨,布下仪典,祭告于天……”青苍道人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殿宇、狂暴的烈焰、层层叠叠的绿茵、乱石嶙峋的山窟...... “唯那位了……” 他收回目光,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极其复杂的神色,混杂着震撼、忧虑,以及……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佩与期待。 “逆天改命,强夺造化!此等悖逆命轨之举……” “可能成耶......?” 第46章 朱云(到嘴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东方孤月寒光,西方绿意流淌,北方雪梅纷飞,南方焚天烈焰!四股浩瀚如海的化神灵力,向着屹立于府邸上空的华美身影疯狂汇聚。 朱云眸中原本炽烈的金红焰火,在吸纳四方灵力精华后,瞬间被淬炼提纯,化为纯粹得无法直视的纯金之阳。 “唳——!” 朱云双翅猛然一振,沸腾翻滚的赤金色火海,如同九天银河决堤,裹挟着焚灭万物的恐怖威能,轰然倾泻而下。 “轰隆隆——” 赤金与翠绿,毁灭与生机,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青苍!”冰冷威严的声音,穿透了能量对撞的轰鸣,清晰响起,“既已安息百年,魂归天地,何必搅此红尘之局?” 随着话音,一道身影自倾泻而下的熔金火海中优雅翱翔而出。漫天火焰在他周身温顺地分开退避。 火焰收敛,灵光内蕴。庞大华美的神禽虚影消失,俊美威严的青年显现。 他上身赤裸,肌肉线条流畅完美。肩胛处,一对由纯粹赤金火焰构成的华美羽翼张扬展开,熊熊燃烧,流火滴落。 下裳迤逦拖曳,仿佛由无数流动火晶编织而成,闪耀着千万点璀璨火芒,宛如绚丽尾羽。 赤红如火的长发无风自动,狂野飘摇。胸前栩栩如生的凤鸟祥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没有多余的话语,朱云手执炽焰长剑,悍然斩落。 “嗤——轰!” 翠绿光幕发出濒临极限的哀鸣,狰狞裂口被硬生生斩开。灼热狂暴的毁灭气息瞬间涌入府邸空间。 朱云脚踏翻涌火云,从裂口处缓缓走下。赤金眼眸冰冷俯瞰,如同神祇俯视尘埃。 “哎……”青苍道人的灵魂化身虚幻了几分,他看着上方威势滔天的朱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朱云早已是化神巅峰,距离归元境也只差临门一脚。一道依托洞府残存灵力显化的灵魂投影,如何能匹敌志在必得的巅峰妖皇? 感受到朱云毫不收敛,甚至刻意加重的威压,即使有着青苍道人的抵御,三人也是面色惨白,身躯重若千钧。 子苓身为神州顶尖宗门弟子,见识过不少化神强者。但此刻朱云威压之雄浑、灵力之浩瀚、意志之霸道,甚至不逊色于初入归元的老祖! 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朱云漠然扫视着下方艰难喘息的三人,唇角勾起毫不掩饰的轻蔑嗤笑,“玉蚕总是那般瞻前顾后,畏手畏脚。难不成,它真以为本皇会栽在你们这几个……连元婴都未成的蝼蚁手上?” “呵呵……”青苍道人并未动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抬首,感应着远处另外三位化神大妖的气息,“玉蚕如此谋划,想必……也费了不少心神,担了天大的干系吧?” 难得与逝去“故友”相见,叙叙旧,倒也不妨。 反正,天罗地网,到嘴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一年之前,”朱云踏着火云,赤金眼眸中燃烧着炽热与偏执,“玉蚕耗尽心力,终于窥得天机一线——此代玄鸟,即将降世。这是吾等待千载,最后的机会。纵使逆天而行,形神俱灭……吾也绝不会放弃!” “所以,你和玉蚕,就把‘祭典’的最终舞台,选在了我这方寸之地?”青苍道人环视着自己精心打造的府邸空间,自嘲道,“当年游历神州,于东海归墟边缘,九死一生,侥幸得遇上古仙树扶桑凋零时落下的一截枯枝。吾以毕生修为炼化,以其蕴含的一缕仙灵之气为基,才开辟出这方独立于外界的洞府空间。玉蚕……这是想借我这蕴含仙灵之气的空间,瞒过天道感知,欺骗……所谓的‘命轨’?” “看来死了这么多年,倒还不算太糊涂。”朱云扫视着下方面色紧绷的三人,意念微动,烈火无端升起,化为三个火焰囚笼,悬浮半空。 “于是,玉蚕便布下了此局。”朱云抬手,指向齐时,“此子命格奇特,几经绝境而不死,身负血仇因果,玉蚕推衍其命轨,或与玄鸟纠缠。” 又瞥向子苓,“此二人,应当能相遇。” “所以、沿途得到的地图碎片,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子苓后背被冷汗浸透,喃喃自语。 “鬼笑蝶暴走、寒水雀袭击,都是为了逼我等前往此处?”齐时虽仍有不解,但大致脉络还是理清。 他们所有人,都只是这盘惊天棋局上的棋子。 然而,最感疑惑的却是青苍道人。他侧过头,目光锐利地落在齐时身上,“我观此子,命途多舛,劫难重重。玉蚕……就不怕他还未见到玄鸟,便已早早夭折。” 朱云凤眸微微流转,带着一丝玩味看向齐时:“其中奥秘……就连算无遗策的玉蚕,也未能完全窥破。它只告诉吾,此子身上……缠绕着某种极其特殊、极其隐晦的‘变数’。或许……蕴含着更改既定命轨的一丝可能。” “更改命轨?” 青苍斟酌着这四个字,忽而浅笑出声,“我猜……玉蚕最初本意,不过是想着借助府邸蕴含的扶桑仙灵之气,加上四方仪典之力,再借‘命轨特殊’之人作为媒介桥梁,稳固玄鸟根基,助其叩开仙途” 真相总会令人沉默,就连妖兽也不例外。 “是你,”青苍手中青翠竹杖直指朱云,“生起贪婪之心,觊觎玄鸟本源,逼迫玉蚕,强行更改计划。” 尴尬过后,朱云脸上显出愠怒之色,“哼!”他冷哼一声,“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 “如今,玄鸟在此,祭坛已成,四方归位!谁——都不可能再阻止吾!天命玄鸟?呵,今日,便是吾……改命之时!” 朱云不再废话,右手朝着乌羽,虚空一握。 “呼——轰!” 浩瀚灵力瞬间化为最炽热的真火。赤金色的巨大火球凭空出现,将楚荆怀中的瑟瑟发抖乌羽包裹吞噬。 “啾——!”乌羽发出凄厉的惨叫,被火球拽着飞向朱云。 朱云轻柔地抚摸着包裹乌羽的火球,像是激动、又像是疯狂。 赤红火焰越发强烈,甚至染上淡金色。 纵使乌羽如何抵抗,面对半步归元的威压,徒劳无功。 随着乌羽精血被强行抽出,朱云浑身显现出金色光辉,气息不断攀升,冲击着归元境最后一道门槛。 “啾——啾!!!”乌羽的惨叫愈发悲怆,苍穹为之落泪,后土为之怜悯。 府邸空间之外,整个横绝山脉风雷交加,暴雨倾盆;山峦摇动,河流倒卷! 亿万栖息于山脉中的妖兽,无论强弱,无论身在何处,都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源自血脉灵魂深处的剧烈悸动与无尽哀伤。 横绝山脉西方,笼罩天地的盎然绿意之中,翠影鹿庞大的身影缓缓显化。它仰起鹿首,望向府邸的方向,那双蕴藏生机的眼眸流露出万般无奈与挣扎,最终化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消散在狂暴的风雨之中。 紫晶洞窟深处,正竭力维持着星河旋涡推衍的玉蚕,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颤,流淌星辉的复眼骤然黯淡。 玉蚕突然大口大口吐出深蓝色鲜血,灵力萎靡,生机流逝。 楚荆呆呆地望着眼前刺目的赤金火球,听着乌羽那越来越微弱的惨嚎。同为上古妖兽,他更能感受到玄鸟深入骨髓的绝望不甘。 嗡——! 就在绝望的顶点,楚荆腰间沉寂的玄黑翎羽,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幽暗光芒瞬间大盛。 刹那,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意念洪流,顺着翎羽,蛮横冲入识海。 数万年的时光长河仿佛在他眼前奔涌而过,一代又一代玄鸟的影像交叠闪现——它们诞生时的懵懂与喜悦,成长中的挣扎与劫难,面对觊觎者的无助与恐惧,最终在绝望中哀鸣着陨落……永无止境的悲惨轮回。 悲兮,叹兮。 “乌羽......乌羽!”呢喃变为呐喊。 楚荆的声音自然引起了朱云的注意。 “玄鸟之翎?”朱云俊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明显的惊诧,挑了挑眉,“倒是有些年头了。” 玄鸟之翎,乃是上一代陨落玄鸟精魂所化。 据横绝山脉历代守护大妖研究,玄鸟之翎,虽然玄奥,却并无实际作用。 如此“纪念品”,朱云巢穴堆着一大把。 但、从未有妖兽,能引发翎羽共鸣。 这只蝼蚁,有些意思。 既而有些意思,不妨炙烤一番,探其缘由。 “轰——!” 只是一个抬眸,楚荆所在囚笼便剧烈燃烧起来。 “啊——!”仿佛置身深渊地狱,神魂焚灭。 极致痛苦,他再也无法维持人形,显露出蛇躯。鳞片在恐怖高温下卷曲爆裂,精血喷涌而出。 “楚荆——”齐时仿佛同样遭受了炙烤,撕心裂肺,双目赤红,浑身灵力暴涨,想要冲破牢笼。 但、不过金丹一阶,比之皓月,连萤火微光都算不上。 “蛇类妖兽?”朱云看着囚笼中翻滚哀嚎的黑蛇,眸中的惊疑之色更浓,“不过金丹九阶,竟能完美化形……从未听闻蛇族有此天赋异禀之……” 然而,朱云话音未落,异变突起—— 刹那——相柳精血融入翎羽,爆发出吞噬一切的黑芒。 翎羽随着黑芒爆发而碎裂成点点星辰,铺满整个府邸空间,构成玄妙至极的星海阵法。 星辰明灭,轨迹交错,亘古不变。 空间撕裂,黑洞显现! 第47章 赤霞(白昼之上,赤阳煌煌) 吞噬一切的黑洞,无声地抹平了空间。没有挣扎的余地,没有逃脱的可能,连朱云半步归元的磅礴妖力,在近乎法则层面的湮灭力量面前,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意识在绝对的虚无中沉浮,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此刻失去了意义。仿佛经历了永恒,又仿佛只是弹指刹那,灼热到令人窒息的气息猛然灌入肺腑。 “咳...咳咳!”青苍道人的灵魂化身最先凝聚,他拄着青翠竹杖,环顾四周,“这气息...这熔岩...玄鸟之心?” 抬眸望去,视野所及,熔岩无边无际、翻滚沸腾。 玄鸟之心,传说为玄鸟心脏所化火山,乃是横绝山脉最核心。 更是——妖皇朱云的巢穴。 “噗通!”齐时和子苓狼狈地摔落在滚烫的岩石边缘。 齐时第一时间撑起身,焦急地搜寻楚荆的身影。 不远处,楚荆勉强维持着人身蛇尾的形态,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腰间玄黑翎羽,已然碎裂消散,只残留着点点幽暗星芒。 “楚荆!”齐时惊呼,不顾脚下的灼热冲过去。 “咳咳...死不了。”楚荆声音沙哑。 朱云身影缓缓凝聚,华丽火焰双翼此刻显得暗淡无光,长发凌乱。 “虽不知这条长虫有何秘密,竟能与玄鸟之翎共鸣。”朱云抬手抹去嘴角血迹,死死盯住楚荆,“但、都只是徒然无功的挣扎。” “咕噜......”熔岩翻腾,无数精纯灵力涌向朱云,不过几息,灵力充裕,威压更甚。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朱云手一挥,构筑灵力屏障,将楚荆等人隔绝开来。屏障之内,唯有他与乌羽。 燃烧着无尽贪婪的凤眸对视上惴惴不安的碎星之眼,朱云轻笑出声,“此处,纵有天道阻拦,吾也势在必得。” 朱云不再多言,凝聚灵力,将乌羽牢牢困住,炙烤其精血。 在府邸空间,既有四方祭典封锁,又有扶桑枝桠遮掩,天地悲而不怒。 此乃玄鸟之心,却是玄鸟葬身之所。 何其讽刺,何其哀恸! “轰隆隆——”火山上空,天雷滚滚,蕴含毁灭怒意。 “砰——”怒雷降下天罚,直指朱云。 “唳——!”朱云仰天长啸,声震寰宇,庞大的华美真身瞬间显化。翼展遮天蔽日,流火尾羽在狂暴的灵力飓风中狂舞。 面对足以灭杀普通化神的恐怖天罚,他没有丝毫闪避,反而将双翼向上张开,如同燃烧的巨盾,悍然迎向劈落的怒雷。 “轰——!” 刺目的雷光与爆裂的赤金火焰疯狂对撞。恐怖的暴乱灵力,以朱云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 “凝!”青苍道人举起竹杖,浑厚的翠绿灵力流淌而出。光罩在狂暴的冲击下剧烈震荡,布满裂痕,但终究没有破碎,堪堪护住了众人。 “朱云,当真是疯了!”青苍凝重地看向悍然接下雷劫的神鸟,叹息声中,更多是惋惜,也有......敬佩。 机关算尽,纵使有所疏漏,也敢对抗天命,不愧为一代妖皇。 “乌羽!”楚荆忍着识海剧痛,目光穿透混乱的灵力,焦急地看向火球中的小黑影。 “催动翎羽,脱离绝境,已是奇迹。”青苍微微摇头,看向楚荆,“接下来,就看它自身的造化了。” 朱云越是炙烤炼化玄鸟,天雷就越是凶猛;天雷越是凶猛,朱云就越是炙烤炼化玄鸟。 即使流火长羽不断脱落,即使生机不断流逝,朱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灵力火球之内,乌羽几乎化为了焦炭,唯有心脏隐约跳动。 处于生死边缘,乌羽懵懵懂懂的意识中,闪过无数古老斑驳的画面——混沌初开,神鸟翱翔;山脉隆起,血肉化生;代代玄鸟在挣扎、恐惧与觊觎中哀鸣陨落...... 属于上古玄鸟的悲怆与不甘,在血脉深处轰然爆发! 数万年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命轨啊...... 仙途啊...... “啾——!”忽然,乌羽眼中爆发出凌厉的星芒。 九天之上的雷罚似乎也被这声饱含悲鸣的尖啸所激怒,漩涡中酝酿天雷威势陡然加剧。 抵抗天雷,逆转命数,本就无比艰难。猝不及防之下,朱云喷出一口宛若岩浆的鲜血,身形一歪。 就是现在! 乌羽趁着间隙,猛地窜出。周身萦绕星辉,竟轻易穿过了朱云布下的屏障。 “尔敢!”朱云惊怒交加,赤金锁链瞬间自爪尖射出,直追乌羽。 乌羽眼中掠过果决,竟是朝着熔岩之海,翻身跃下。 “什么?!”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朱云。 焦黑的身影瞬间被翻涌的岩浆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缕被高温气化的焦黑绒毛。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短暂死寂后,朱云爆发出尖锐刺耳的疯狂笑声,“玄鸟,你以为,投身火海,就能一了百?” 他猛地抬头,望向苍穹之上酝酿着恐怖毁灭力量的雷云漩涡。 “今日,吾朱云,便以玄鸟之心为祭坛,以吾之性命为薪柴,搏此逆天改命之机!天道、命轨,且观——” 朱云张开护在身前的双翼,任由怒雷轰下,纵然神魂剧痛,身躯湮灭,也未曾丝毫犹豫后悔。 “赤——霞——盈——天——!” 伴随着朱云最后的咆哮,神禽真身爆发出比太阳更为刺目的光芒。 宛若神迹, 玄鸟之心,火山顶峰,熔岩火海,岩浆倒卷。 大地在哀鸣,苍穹在颤抖。沉积数万载的浩瀚熔岩,化作亿万狂暴的赤金凤鸟,咆哮着、奔腾着,逆卷而上。 撕裂空间,冲破雷云,直抵九霄。 目之所及,苍穹不再是苍穹,化为无尽火海,黑夜骤明。 火海与雷鸣交织的诡异天象,刺目的火光映照万物,宛若白昼。 “唳!”朱云迎着天雷,逆飞冲天。 白昼之上,赤阳煌煌。 “天啊...那是什么?!” “神...神迹?还是...末日?” 绝岭城内,无数凡人修士目瞪口呆地望着焚天赤霞。 将军府内,云烈脸色煞白,元婴境强大的神识仅是稍微靠近边缘,就被焚天煮海、对抗天道的恐怖意志碾得粉碎,喷出一口鲜血,眼中只剩下无边的骇然。 “妖皇显圣......所为何事?”面对如此威势,她与城中普通百姓,毫无区别,皆是蝼蚁。 非人力所能揣度! 这股毁天灭地的波动,瞬间惊起了玄云帝国乃至周边数个大势力的化神老祖。 一道道强大而隐晦的神念跨越万里虚空,惊疑不定地投向横绝山脉核心。 然而,面对化神幽精大妖、半步归元妖皇与天地斗法的浩劫,唯有,静待。 紫晶洞窟深处 “噗——!”强行推衍命轨而遭受反噬的玉蚕,莹白身躯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气息萎靡。 “朱云......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天命...反噬...” 玉蚕望向火海天际,不顾神魂伤痛,挣扎扭曲,化为莹白流光飞逝而往。 玄鸟之心,熔岩火海之上。 朱云赤金双瞳已染成了血红,他在漫天火海中,死死寻觅着那道身影。 只差最后一步了...... 找到了! 玄鸟之心火山正上空,静静漂浮着一块“焦炭”! “呼——”朱云振翅,翻涌火焰龙卷,扑袭而去,巨嘴张开,似要将乌羽,与这盈天之火,尽数吞下! 咫尺之遥,朱云甚至感受到了玄鸟通体流转的星辰灵力。 脩然,威严沧桑的声音,似乎穿透无尽岁月,在神魂中炸响。 “汝——” “——既受吾之恩泽,何敢行此悖逆天道之恶举?断绝吾族最后传承!” 第48章 玄鸟(逝者已逝!生者犹存!万般因果业障。我,担下了) 威严如天宪,审判之声震彻神魂。 余音未绝,异变陡生。 “嗡——!” 刹那间,充斥天地、焚灭八荒的倒卷熔岩火海,凝固了。 亿万条咆哮的金红凤鸟保持着冲天噬日的狂野姿态,却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豸,炽热的岩浆表面覆盖上一层死寂的幽暗。 笼罩天穹、酝酿着灭世之威的厚重劫云,消散了。 翻滚的电蛇,刺目的雷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苍穹之上,唯有玄黑。 深沉如九幽归墟,浩瀚若宇宙初开。 亿万点璀璨的星芒次第亮起,遵循着玄奥莫测的轨迹缓缓流转、明灭生息。 玄鸟之心上空,隐现出一道遮天蔽日的虚影。 遥遥望去,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岁月的尘埃,窥见了上古洪荒,翱翔于九天之上,翼展遮天,尾羽曳动星河,一声清鸣可定乾坤、一振翅可裂虚空的伟岸身影——上古玄鸟。 “那、那是……”青苍道人嘴唇剧烈颤抖,浑浊的双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惊骇与顶礼膜拜的狂热。手中青翠竹杖“哐当”摔落在滚烫的岩石上,却浑然不觉,“玄鸟……上古玄鸟真灵显化!半仙之姿,造化天地啊!” 齐时强忍着神魂被碾压的剧痛,艰难搀扶微微颤抖的楚荆,惊疑不定地抬头仰望那片流转的星穹。 子苓自幼跟随芩道人修习,虽未深研推衍命轨之术,但常年耳濡目染,对冥冥之中的气机牵引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此刻,面对司掌命轨的上古仙兽真灵投影,无数朦胧的命数玄奥碎片,如同被星光照亮的尘埃,在他脑海中明灭,陷入既震撼又懵懂的顿悟状态。 玄鸟蕴含着星海漩涡的目光,漠然垂下,穿透了凝固的熔岩火幕——朱云残破不堪的神禽真身重重摔落,溅起大片熔岩火花。 半步归元的绝世妖皇,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渺小得如同时间长河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悖逆天道,强改命轨,” 威严漠然的声音再次于神魂中响起,“汝,该当何罚?” 朱云挣扎着从滚烫的岩浆中昂起头颅,原本燃烧着纯金烈焰的双瞳,此刻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倔强地倒映着天穹上宏伟的虚影。流火的血液从焦黑的羽翼和身躯上汩汩渗出,滴入熔岩,发出嗤嗤的轻响。 朱云的声音嘶哑破碎,却透着决然,“不过天罚加身,神形俱灭罢了。” 但、这又如何? “哼!”一声冷哼,如同亿万星辰同时炸裂。 “噗!青苍道人灵体虚幻如烟,几近溃散。楚荆、齐时、子苓三人更是齐齐喷出鲜血,被无可抗拒的神威狠狠压伏在地。 “轰——”九天玄雷翻滚,雷劫裹挟斑驳星辰,轰然砸落。 “唳!!”无与伦比的狂暴雷劫钉在朱云残破身躯上,他疯狂想要挣扎,又怎可能蚍蜉撼树,挣脱玄鸟的束缚? “嗤啦!”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万物归于虚无的湮灭之声。 朱云浑身火焰暗淡,生机迅速流逝。华美绝伦的双翼,寸寸断裂,化为飞灰;流火般的翎羽焦黑碳化,在雷霆中飘散。 与此同时,细雨毫无征兆地淅淅沥沥落下,冰凉地冲刷着山石草木。连绵的山岳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嗡鸣,仿佛大地在为其守护者的逝去而哀鸣。 玄鸟之心外,由仙兽伟力形成的无形屏障,隔绝了内部毁天灭地的景象,却隔绝不了天地的悲怆共鸣。 三方化神大妖踌躇于此,只能感受到远方心悸的威压。 啸月狼仰望着细雨绵绵的阴沉天幕,银白的鬃毛无风自动,声音沉重悲凉,“终究……还是难以对抗天命啊。” “这屏障……这气息……”红梅鹤扇动着覆盖冰雪的羽翼,语气焦急与困惑,“就算妖皇强行吞噬玄鸟引动天地浩劫,也不该有如此……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命轨既定,强逆者,必遭天谴。”翠影鹿低垂鹿首,晶莹的泪水混合着冰凉的雨水滑落,“妖皇既已违逆天命,吾等……又何能揣测天心?” “玉蚕!玉蚕何在?!”红梅鹤焦急地四处张望。在这等剧变面前,唯有资历最深、修为高的玉蚕,或许能知晓一二,做出决断。 黯淡的莹白流光,艰难地穿透雨幕,落在三妖面前。光芒散去,显露出玉蚕的身影——粉雕玉琢的孩童身着纤尘不染的莹白绸缎长袍,腰间束着流淌璀璨星河的玉带,赤着脚,蚕丝缎带蒙住双眼。 “玉蚕!”三妖连忙俯身行礼。 “咳、咳咳……”玉蚕压抑不住的咳嗽,牵动着周身黯淡的星辉明灭不定。他“望”向屏障内星穹流转、雷光隐现的核心区域,“上古玄鸟……一缕残存的真灵精魂……苏醒了。” “什么?上古玄鸟真灵!”红梅鹤失声惊呼,冰雪凝结的羽翼剧烈颤抖,“那……那妖皇他……” 啸月狼闭上银白狼瞳,不忍再看。妖皇强逆天命,妄图吞噬此代玄鸟,最终却引动上古玄鸟真灵的震怒……结局,已注定。 “呃......唔、”身为化神大妖,横绝山脉一方霸主的红梅鹤,此刻竟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恸,抬起覆盖冰雪的翅膀,紧紧捂住鹤首,发出如同幼雏丧亲般的呜咽抽泣。 妖皇守护横绝山脉已有千载。她还记得,自己刚破壳时,正遇人族贪婪猎杀妖兽,山脉外围近乎地狱。妖皇振翅而起,赤霞盈天,独战五位人族化神强者,逼迫人族签订血契。 “上古玄鸟纵有半仙伟力,亦难敌无尽岁月的冲刷。”翠影鹿眼眸湿润,“近千年来,山脉生机流逝,灵气日渐凋零,若非妖皇不惜以自身本源为引,强行稳固地脉灵枢,延续山脉生机……怕是……” “吾等生于斯,长于斯,皆受玄鸟遗泽恩惠。”玉蚕平淡的声音却不住地颤抖“妖皇行此悖逆之举,招致上古真灵天罚,万般苦果,皆是……咎由自取。” 玄鸟之心,天穹之上,星穹流转,塌陷的虚空倾泻下足以寂灭万物的九天玄雷,如同天神审判。 下方,曾经华美绝伦、威震八荒的火焰神禽,如今双翼尽折,翎羽化为飞灰,庞大身躯在狂暴玄雷中如同狂风中的枯叶。 “吾问汝,” 玄鸟漠然威严的声音,伴随着又一道撕裂星穹的玄雷轰然降下,“可曾有悔?” “不曾——!” 朱云疯狂而坚毅的嘶吼,竟硬生生穿透了湮灭万物的雷霆轰鸣,响彻天地。 “玄鸟!你已安息数万载!纵是仙者,亦难逃岁月消磨,归于寂灭!更何况汝?!” 朱云不顾身躯在雷光中寸寸崩解,灵魂撕裂破碎,昂着仅剩骨架,向着星穹发出最后的咆哮,“我生于斯!长于斯!一身修为,皆是历尽劫难而得!身为横绝山脉此代妖皇,我守护此地千载!抵御外敌,调和内争,稳固地脉,延续生机!未曾有丝毫懈怠,未曾有半分疏漏!” “此——非汝觊觎玄鸟之由!”玄鸟声音拔高,星穹剧烈旋转,降下的玄雷威势暴涨。 “啊、啊啊——唳——!”朱云发出灵魂震颤的尖啸。 “稳固山脉灵气,守护亿万生灵!即使本源流逝,止步化神,吾心——不悔!” “悖逆命轨,欺瞒天道,强夺造化!纵使此刻形神俱灭,万劫不复——吾意——亦不悔!” “逝者已逝!生者犹存!万般因果业障——我,担下了!” 何须再辩道义是非?何须再问缘由对错? 成,则扶摇直上,叩问仙门;败,便身死道消,归于尘土! 无怨!亦——无悔! “既而如此——”玄鸟怒喝一声,降下足以寂灭天地的雷罚,“吾,且由汝!” 面对九霄玄雷,朱云残破的身躯就像是风中残存摇晃的火星,随时都会熄灭。 妖皇将陨,天地同悲! 火云霞光再次弥漫盈天,为沉寂的天穹抹上决然的悲怆。 一位是过去身化山脉,养育生灵的玄鸟;一位是如今延续灵气,守护万兽的妖皇。 孰是孰非,谁能评判?终不过化为一声嗟叹,零落风中。 漫天霞光甚至冲淡了围绕玄鸟之心的屏障,红梅鹤振翅就要冲向火山。 “妖皇——!”红梅鹤感应到熟悉而即将永逝的气息,周身冰雪灵力爆发,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入霞光指引的方向。 “红梅!不可——!”玉蚕身形一闪,拦住红梅鹤,“妖皇气数已尽,十死无生!此乃上古真灵天罚,因果纠缠之绝境!汝等切莫沾染,自取灭亡!” 他深吸一口气,快速决断:“人族强者,感知此地剧变,必生觊觎之心。妖皇将陨,群龙无首,横绝山脉危在旦夕。汝等速去,严防人族趁虚而入!” “这……”翠影鹿与啸月狼看着屏障内冲天的悲怆霞光,又看向玉蚕嘴角刺眼的深蓝精血。 “快去——!”玉蚕声音陡然尖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此乃妖皇守护之基业,岂容有失?莫要让妖皇……走得不安!” 玉蚕终于说服了三兽,纵有千般纠结,不可否认,玉蚕的安排最为妥当。 玉蚕拖着沉重身躯,踏入翻涌恐怖灵力与雷劫的玄鸟之心。 “朱云,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玄鸟之心内部。 终极的寂灭玄雷,即将彻底吞噬朱云最后一点残存的生命印记。 就在此时,天穹之上,玄鸟遮天虚影眼中闪烁起星光,星芒点点,最终在眸中凝聚为浩瀚星海,推衍命轨。 脩然,玄鸟流转星海的眼眸看向调息养伤的楚荆,“变数因汝而起,也因汝而正。” 正因楚荆,齐时得以幸存,才能与子苓相遇。正因楚荆,护住玄鸟未曾夭折。正因楚荆,玄鸟终能“误打误撞”去往洞府空前。 也正因楚荆,玄鸟之翎共鸣爆发,将所有人带到玄鸟之心,冲破蒙蔽天道的封锁。 对上玄鸟浩瀚的眼眸,楚荆并不畏缩,淡然沉稳。体内相柳血脉仿佛沸腾,浑身浮现出古老符文。 玄鸟的意志似乎穿透了楚荆的身体,看到了盘踞于九幽之下、搅动黄泉的恐怖蛇影。 “汝命轨之特殊,就连吾也不能推衍。”玄鸟的声音终于有所起伏,显露出惊疑之色。 玄鸟一族,天生具有司长命轨之权柄。以他半仙实力,就算面对仙人,也能预制一二。 然而,这只相柳,倒是奇异得很。七魄虽连结后土,三魂却不属天命...... 着实有趣啊。 闻言,青苍道人飘忽着凑近,无视齐时不善的目光,左瞧瞧右看看。 嗯......罢了罢了,自己修为太低,看不出来...... “汝,或可更迭天命。”玄鸟凝重地俯瞰横绝山脉,这片由他身躯所化、精魂所养的山脉,终究也要凋零于岁月长河了吗? “楚荆!”齐时感受到楚荆体内不受控制的古老凶戾气息,以及玄鸟审视的目光,强忍着威压,不顾一切地抓紧楚荆的手臂,将他护在身后,警惕而决然地望向天穹之上浩瀚的星眸。 楚荆抬手握住齐时紧张的双手,轻轻在他手背拍了拍。 “哈哈……”天穹之上,威严的玄鸟虚影,竟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流转的星海眼眸饶有兴致地在楚荆身上停留片刻,又若有深意地扫过他身旁紧张护持的齐时,以及灵气凋零、在朱云陨落后更显风雨飘摇的横绝山脉。 宏大而漠然的声音,如同跨越了万古岁月的叹息: “横绝山脉,吾之残躯所化,亦是吾道之延续。然,岁月无情,生机将竭,命轨将终…… “汝,可愿承此因果……” “行那——” “逆天改命之举?” 楚荆抬起头,暗金竖瞳毫无畏惧地迎向浩瀚星海,声音平静而清晰,“玄鸟相邀,岂敢不从?” “此等气魄,不愧为......”玄鸟玩味地声音悠悠在楚荆神魂中响起,“相柳。” 第49章 涅槃(既闻凤鸣,祥瑞终生) 刹那,九天星海倾泻。 “嗡——嗡——嗡——!” 仿佛九天银河决堤,又似亿万星辰同时燃烧。无数道闪烁着亘古星辉、流淌着玄奥符文的璀璨光河,撕裂了玄黑天幕,带着沛然莫御的伟力,朝着楚荆奔涌而下。 光芒如此炽盛,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 星辉带着霸道而古老的意志,强行与他体内沸腾的相柳血脉融为一体。 无数星辰的轨迹、无数命运的丝线,蛮横地冲刷着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每一丝魂魄。 “呃、”楚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整个人便被星辰洪流彻底淹没。 光芒急速收敛压缩,在他体外形成了一个缓缓旋转的星璇光茧。 光茧之上,日月星辰生灭衍化的景象流转不休,更有无数凶戾上古符文与命轨星纹交织闪烁,散发出混沌初开、造化演变的恐怖气息。 光茧缓缓升空,飘向星穹漩涡的最深处,最为璀璨的核心。 星芒璀璨,光茧之内,楚荆再也无法维持人身,显露出了庞大无比的三首相柳真身。 漆黑的蛇鳞在星辉冲刷下碎裂又重组,烙印上星辰的轨迹;三颗狰狞的蛇首昂扬扭曲,暗金竖瞳中疯狂闪烁着痛苦迷茫,以及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晦涩光芒与古老记忆。 “相柳一族,凶戾滔天,悖逆常伦,早已灭绝于上古洪荒……” 玄鸟悠远缥缈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带着复杂的感慨与冰冷的审视,再次响起,“虽不知汝因何现世,承此血脉……然,于此刻,于此事,倒也算……雪中送炭。” 随着玄鸟话音落下,包裹着楚荆的星璇光茧旋转得更加急速。 “嗤——!” 三颗蛇首同时发出痛苦嘶鸣。三滴色泽暗金,蕴含着无尽凶煞与混沌不朽气息的本命精血,硬生生剥离而出。 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挣扎着、咆哮着,悬浮于楚荆身前,散发出令人神魂颤栗的古老威压。 “凝——!” 玄鸟一声轻喝,却引动整片星穹为之共鸣! 霎时间,极寒与炽热交织。一边是足以封存时空的绝对零度星辉;另一边是足以熔炼虚空的纯阳星辰真火。 两种极端力量化为巨大的星辰磨盘,将三滴挣扎咆哮的相柳精血包裹其中,淬炼提纯。 “轰隆隆——!” 横绝山脉亿万生灵都清晰地感受到了源自血脉与灵魂深处的恐怖震颤。 与此同时,那些隐藏在绝险之地、古老遗迹的历代玄鸟之翎,齐齐爆发出璀璨的星芒。 “咻——咻——咻——!” 流淌着玄奥气息的彗星流光,撕裂长空,朝着玄鸟之心急速汇聚而来。它们拖曳着长长的星尾,如同百川归海,最终纷纷投入旋转的星璇光茧之中,化为最精纯的命轨之力和造化生机。 “咚咚、咚咚。”那是心脏在跃动。 “脩、脩——”那是血液在流动。 “这、这是……”青苍道人灵魂体剧烈波动,他毕生研习生灵造化之术,对生机的感知最为敏锐。他能清晰地“看”到,星芒光茧之内,正在发生着一种近乎“无中生有”、“逆死转生”的恐怖造化。 已经超越了寻常的疗伤或突破,那是在重塑根基,是在向天地夺命! 子苓自从玄鸟现身后就一直处于懵懂顿悟的状态。齐时则焦急地来回踱步,试图感应光茧内楚荆的气息。 就在这时,青苍道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侧过头,望向不远处一块被凝固熔岩覆盖的嶙峋岩壁,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与叹息:“玉蚕,既已前来,目睹此景,又何必……再行遮掩?” 岩壁之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空间微微扭曲,玉蚕缓缓步出。他依旧蒙着双眼,赤足轻点岩浆之上,步履缓慢,周身黯淡的星辉明灭不定。 “青苍,”玉蚕稚嫩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沧桑,“匆匆百年,没想到再见,竟是这般……物是人非。” “呵呵,”青苍抬眸,望向天穹上疯狂吞噬星辰之力的光茧,又看向熔岩之中堆积的尘埃,“星辰依旧,山河未改,然故人已逝,故地将颓……” 玉蚕沉默着,蒙着缎带的小脸也“望”向那片记载着妖皇最终结局的尘埃,身躯似乎更加单薄。 “脩——!” 就在此时,星穹中央巨大光茧,猛然爆发出令日月失色的极致白芒。仿佛一颗太古星辰走到了生命尽头,在最后一刻轰然爆发。 “呃、啊啊啊!”楚荆仿佛置身于轮回地狱之中,神魂被锻打燃烧,无法忍受的剧痛令他浑身痉挛,鲜血大片大片流出,又被涌入的星璇补足。 三颗狰狞蛇首疯狂扭动的脖颈交汇处,血肉模糊中,巨大肉瘤滋生膨胀。肉瘤表面,象征着相柳凶戾本源的暗红血光与玄鸟星辰伟力的神圣金辉交织融合,散发出极其诡异而又无比强大的气息。 楚荆眼中,闪过无数古老斑驳的画面——那是原初天地生养万千神兽的史诗。 丹田之内,暗金金丹爆发浑厚的灵力,缓缓压缩凝聚,隐隐形成相柳虚影。 “轰——!” 不知过了多久。 光茧之外,或许只是弹指一瞬;光茧之内,仿佛窥见万古衍化。 星海凝聚的光茧,终于破裂。 如同宇宙初开的爆炸,纯粹白芒,成为天地间的唯一。 白芒之下,万物失色,万籁俱寂 “噗——” “噗!” 属于仙者的威压,碾碎了无数道探查的神识,甚至直击本源,神魂重创。 白芒缓缓消散。 一道身影,自毁灭与新生的中心,缓步踏出! 肌肤莹白如玉,隐隐有星河流转;墨色长发无风自动,发梢点缀着细微的星辰光屑;原本妖异俊美的面容,此刻更添一份源自亘古的威严与淡漠。蜿蜒的蛇尾之下,不再虚无,而是旋转的星云。 周身萦绕着尚未完全收敛的璀璨星辉,磅礴威压向着四面八方缓缓扩散开来。 威压之中,既有相柳的凶戾混沌,更有玄鸟的浩瀚星辰,凌驾众生之上。 “经脉之稳固,灵力之强悍……”青苍道人抚着虚幻的长须,忍不住连连颔首,“足以匹敌元婴中期修士。” 玉蚕蒙着缎带的双眼“望”向巍然屹立的身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颤抖地抬起手,解下蚕丝缎带。 眼眸中,唯有一片黑暗,与摇曳欲灭的点点星辰。 玉蚕嘴角显露出若有所思的浅笑,像是解开了困惑纠结已久的心结。 “若如此,倒是我等,聪明反被聪明误了。”玉蚕缓缓摇头,难怪那个落魄小子命轨中牵连着变数。 “啾啾——!” 啊、久违的鸡叫。 乌羽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赖在楚荆怀里,不断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楚荆胸膛。 齐时:“......”可恶啊! 见着忧心忡忡的齐时,楚荆身影一闪,如同星光挪移,瞬间便出现在齐时面前。带着星辰微凉气息的手指,轻轻拍了拍齐时依旧紧绷的脸颊,“突破的感觉真是令人心生愉悦啊。” 齐时:“……” 星海之上,玄鸟庞大虚影,此刻已经黯淡模糊得如同水中倒影,闪烁不定,浩瀚的威压也在急速衰退。 玉蚕感受到即将彻底逝去的注视,朝着星穹方向,无比恭敬地跪拜下去。 玄鸟即将消散的意念扫过跪拜的玉蚕,嗤笑道,“你这只小虫子……窃取星辰之眸,窥探命轨长河,算计到吾之传承头上……胆子,倒是不小。” 玉蚕缓缓起身,坦然回应,“晚辈侥幸,得遇星辰之眸破碎传承,方能窥得天道万一,苟延残喘至今……” “寻扶桑仙枝之气遮蔽天机,引‘变数’之人入局,行四方祭典逆转因果……” 玄鸟的声音陡然加重,“胆大包天……却也,手段了得。” “窥探天命,行悖逆之举,自知必遭天谴。”玉蚕嘴角又流出一丝深蓝精血,“只求玄鸟勿要牵连,横绝山脉......还需他们守护。 “哈哈……哈哈哈……”星海之中,传来玄鸟断断续续的笑声,听不出喜怒,“逆天而为,不怨不悔;担责护持,心存仁念……汝等后辈,有此气魄担当……到令我钦佩。” 笑声落下的刹那,即将消散的玄鸟虚影,猛然爆发出最后光辉。 “轰——!” 漫天星辰不再是威严的象征,而是化为了最本源的生机灵气。如同温柔而浩瀚的光雨,盈盈星尘洒落,无声无息地融入横绝山脉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条河流、每一株草木、每一只生灵。 草木生长,灵泉涌流。 “守护有功,吾、赐汝等一场造化!” 玄鸟之心火山再次暴动。 并非毁灭,而是新生。 狂暴熔岩翻涌而起,却温柔包裹起散落的灰烬与尘埃。 “呼——!” 熔岩汇聚,化作直径数丈、剧烈翻涌燃烧的金红火球,如同心脏勃勃跳动,朝着被星尘照亮的天际疾驰而去。 苍穹之上,残存星河发出最后的悲鸣与光辉,如同百川归海,朝着那团包裹妖皇遗骸的火球奔涌汇聚。 浩瀚的星河越来越凝实,从洪流化为绸带,从绸带化为丝线,最终在剧烈燃烧的火球核心处,凝聚压缩为——玄黑精血。 那是凝聚玄鸟最后真灵意志与星辰本源的上古玄鸟精血。 夺天地之造化,逆生死之轮回! “起——!” 玄鸟最后一声敕令,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解脱。 “轰隆隆!” 赤霞盈天,漫天火海。 苍穹为熔炉,星辰为柴薪,玄鸟精血为引。 期冀——于绝对的死寂中,夺一线涅槃重生之机! “那那是、”驻守山脉边缘的红梅鹤呆呆地望向火海之中跃动的火球,感受到渐渐凝实的熟悉气息。 山岳肃穆,河川缓流,万兽屏息。。 玄鸟无恙,恩泽苍生;妖皇之殇,天地同悲。 “唳!!”九霄凤鸣,响彻天地。 火球爆裂开来,凤鸟虚影振翅翱翔。 通体覆盖着如同琉璃赤金的羽毛,头冠宛若盛开的永恒火焰之花,长长的尾羽飘荡在空中,洒下蕴含生机与祥瑞的莹莹光点。 那是妖皇在雷劫下化作的尘埃,如今,终是回归这片生养他千年的土地,那片他深爱、且守护千年的土地。 “唳——!”既闻凤鸣,祥瑞终生。 “吾等!恭迎妖皇涅槃归来!”万兽俯首,山林欢呼。 横绝山脉一代妖皇,朱云追求千载,挣扎于悖逆与守护之间,在正与误叠加之时,浴火为凤。 凤鸟虚影带着漫天霞光祥瑞,盘旋三周,最终化作一道流光,回落至玄鸟之心。 霞光收敛,虚影凝实,最终化为——一颗蛋? 蛋壳呈现温润的火红色,烙印着道道神秘而华丽的金色纹路,如同凤凰翎羽,又似永恒火焰。 “守护山脉千载,为功;觊觎玄鸟本源,为过。” 玄鸟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越发虚渺,“吾为其激发深藏血脉,引动涅槃真意,浴火重生,踏入仙灵之途;其亦当守护此代玄鸟成长,以赎前愆,完此因果。” 玉蚕呆怔地望着悬浮半空的兽蛋,此番伟力,已超出他的认知。 “玄鸟既心喜于汝,”微弱的意念,如同清风般拂过楚荆,“就交于汝吧。”兽蛋缓缓飞向楚荆,齐时及时将其收好。 嗯、虽然齐时对朱云的印象非常不好。但、玄鸟毕竟极大帮助了楚荆,也不好驳了面子。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谁敢违逆半仙的上古玄鸟? 玉蚕抬眼看向楚荆于齐时,深深一揖,郑重开口,“妖皇新生,形态未稳;玄鸟初生,羸弱待哺。便有劳……各位了。” “动乱将起,天命飘摇,唯汝或可……护佑此地……”星芒一闪,一颗玄黑宝石漂浮在玉蚕身前。 终于,星芒散尽,虚影无踪。 横跨万古,造化天地,司掌命轨,最终身化山脉延续生机,又于残存真灵中显现无上伟力的上古仙兽——玄鸟,终究还是在无可抗拒的时间长河冲刷下,彻底化为了历史的尘埃,成为了又一个缥缈的传说。 万籁俱寂,唯有熔岩偶尔翻滚的咕嘟声。 然而,就在这片寂静之中,一道充满玩味的声音悠悠响起。 “与超脱命轨之‘变数’纠缠最深之人……” “其本身……” “又如何不能算是……‘变数’呢?” 第50章 残枝(逝者已逝,生者犹生) 子苓从那种玄之又玄的懵懂顿悟中缓缓抽离,眨了眨眼,环顾四周。熔岩仍在缓慢流淌,焦土散发着余热,空气中弥漫着混杂着毁灭与新生的复杂气息。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那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一切是何等惊心动魄、超越常理,不由得再次呆立当扬,大脑艰难地处理着过载的信息。 齐时的注意力则全在怀中温热的兽蛋上。蛋壳上流淌的火红与金色纹路微微闪烁,触手生温,却又探不出任何灵力或神识的波动。 他翻来覆去地查看,试图找出些特异之处,却终是徒劳。更麻烦的是,活物无法纳入储物戒。 玉蚕静立片刻,蒙眼缎带已取下,那双映着万千星辰的眸子空茫地“望”着玄鸟最终消散的方向。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玄黑宝石收好,朝着楚荆三人所在的方向,亦是朝着这片承载了太多因果的空间,深深一揖。没有再多言语,身形便化作一道莹白流光,宛如流星融入黑夜,只留下一地清冷与未尽的思绪。 “啧,”青苍道人十分虚幻的灵魂化身咂了咂嘴,声音里带着落幕的唏嘘,“奇迹终有时,繁华终散扬,终究还是要归于冷清啊。” 他目光扫过三人,尤其在楚荆身上停留了一瞬,“说来,你们闯入此地,引发变故,也算与老夫有缘。耽搁许久,老夫这点家底,若再不安置,怕是真要随我一同烟消云散了。” 言罢,他手中翠绿竹杖轻轻一挥,温和而充满生机的淡绿灵光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将三人轻柔包裹。前方空间泛起细微涟漪,景物一阵模糊扭曲。 约莫一刻钟,周遭景象豁然开朗。令人心旷神怡的和煦微风拂面而来,蕴含着极其浓郁的草木生机,迅速驱散了玄鸟之心带来的燥热,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其实吧,老夫生前不喜争斗,偏爱摆弄些花花草草,钻研生机造化之道,”青苍道人语气轻松了些,“所以,也没留下什么惊天动地的杀伐至宝。” 话音未落,整座府邸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嗡鸣。廊柱、飞檐、画壁之上,无数翠绿符文逐一亮起,如同夏夜流萤,又似林间精怪,欢快地流淌跃动。 这些符文汇聚成三道磅礴而精纯的灵力洪流,最终缓缓凝结,化为三枚碧光莹莹的温润玉简,分别落入三人手中。 “此乃老夫毕生心血所聚——《翠微引》。”青苍道人轻抚长须,眼眸满是难以掩饰的骄傲光彩,“修习此法,可感知天地间万千草木之呼吸韵律,汇聚自然生机,反哺自身。纵是灵力枯竭之境,亦能借草木之息缓缓复苏。” 关乎生机本源之法,无论在何处,都是足以引起腥风血雨的至高秘典。生存,永远是修行路上最原始的渴求。 齐时紧紧握住手中玉简,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自然道韵。与之前所得的《木灵诗》被动感应生机不同,《翠微引》乃是主动引导汇聚,乃至驾驭生机。 看着三人脸上难以抑制的惊异,青苍道人满意地微微颔首。他手掌一翻,一面古朴的护心镜浮现于掌心。 镜框由两条苍翠藤蔓交织而成,镶嵌着碧色木晶,镜面光滑却非铜非铁,恍若一泓凝滞的清澈水波,散发出浑厚而温和的灵力。 “此镜名为‘苍藤镜’,乃玄阶下品灵器。”青苍道人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齐时身上,带着几分调侃,“老夫观你小子,印堂发黑,眉宇间劫气缠绕,时运之坎坷,命途之多舛,实属罕见……这面镜子,足可抵御半步归元境强者的全力一击,就送与你防身吧,但愿能让你多撑些时日。” 齐时:“……”我谢谢你哈。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堪称”谄媚。 “多谢前辈厚赐!前辈慧眼如炬,关爱晚辈,晚辈感激不尽!”他脸上堆起灿烂无比的笑容,忙不迭地将苍藤镜接过来,爱不释手。 青苍:“......”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双手无比珍重地捧起那根伴随他不知多少岁月的翠绿竹杖,神色变得肃穆。“此杖,名为‘翠影玉竹’,乃是玄阶下品巅峰灵器,蕴藏无限生机与变化。” 他侧过身,目光柔和地看向子苓,“你出身音律之道,心性纯净,与自然亲近。这根玉竹,便传于你吧。望你好生待它,莫辱没了它的灵性。” 青苍眷恋地摩挲着竹杖,蜿蜒的纹路,是他曾经叱诧风云的痕迹。如今,他要走了,玉竹或能延续辉煌。 翠影玉竹应声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子苓手中。入手温凉,心意相通,竹杖化为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笛。 子苓颇为惊异地观察着手中玉笛,心念一动,玉笛灵光闪烁,长剑锋锐。 “多谢前辈传承之恩,晚辈定不负所托!”子苓又惊又喜,赶忙躬身行。玄阶下品巅峰灵器,还如与他适配,哪怕是自家糟老头子都翻找不出。 “至于,这最后一件……”青苍道人的声音变得越发空灵缥缈,他缓缓转向楚荆,目光中充满了疑惑、探究、审视,以及一丝近乎期待的复杂情绪。 人身蛇尾的上古妖兽,其气息之古老玄奥,其血脉威压之恐怖,实乃青苍平生仅见。 竟能引动上古玄鸟残留意念,甚至与之产生深层次共鸣…… “便是老夫这座洞府的根本——那一截神木扶桑的枝桠。”青苍道人抬手,遥遥一指。 整座清幽宏大的府邸开始变得虚幻透明,若有若无、却至高无上的仙灵之气弥漫开来,轻轻洗刷着众人的四肢百骸,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 “古老传说,神树扶桑,贯通凡尘与仙域,乃是登天梯,是仙凡通道。莽荒纪元,若能攀上扶桑之顶,便可褪去凡胎,羽化登仙。”青苍道人的目光变得悠远而狂热,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那个众神林立、仙魔共舞的辉煌年代,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可惜,仙界凋零,万仙陨落,扶桑神树亦随之倾颓,主干崩毁,残枝陷落于无尽归墟……” “老夫生前,游历东海之极,不幸被卷入时空乱流,九死一生之际,却误入破碎的时空缝隙,于万千废墟之中,侥幸捡得这一小截扶桑残枝。”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楚荆,“纵使只是残枝败叶,其所蕴含的仙灵道韵与不朽特质,也绝非我等区区化神境的凡俗修士所能参透万一。” 他话语一顿,悠然叹息,“我不过是侥幸所得,保管数百年而已。如今,老夫很好奇……你是否能得到它的认可。” “晚辈愿尽力一试。”楚荆暗金竖瞳微微收缩,源于血脉深处的渴望与悸动汹涌而来,几乎让他难以自持。 “既如此,”青苍道人凝聚起最后残存的灵魂之力,整个虚幻的身躯都爆发出璀璨的翠绿灵光,光芒如同潮水般扩散,瞬间覆盖了整座即将消散的府邸。 府邸震颤得愈发剧烈,并非崩毁,而是“回归”。琉璃瓦、雕花窗、青石砖、锦屏风……所有构成府邸的一切都开始分解,化为最精纯的灵气流,如同百川归海,向着中心那一点翠绿疯狂汇聚而去。 翠绿色的光芒越来越盛,却并不刺眼,只予人一种温和包容、孕育万物的舒适感。 光芒渐敛,核心之物显现而出。 那似乎只是一截寻常的枯树枝桠,深褐色的树皮干枯皲裂,仅在最末端顽强地残留着两三片绿叶,以及一个微不可察的嫩绿芽孢。 然而,就是这样一截看似平凡的枯枝,却散发出无法形容的莽荒古老气息。 注视它,仿佛看到了天地初开,混沌分离,巨木撑开天地,枝叶连接万界,仙气缭绕,神兽栖息其下的宏伟神迹。 “这、这就是……扶桑……”子苓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连带着视线都有些模糊晃动。 他出身鹿鸣馆,虽非神州最顶尖的宗门,但也底蕴深厚,自幼阅览珍奇典籍,听闻大能论道,自认眼界不凡。 然而,短短数月间的经历接连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认知极限:越阶而战的筑基散修、人身蛇尾的上古妖兽、司掌命轨的玄鸟、涅槃重生的妖皇……甚至、神木扶桑! 嗯......自家糟老头子,有的时候,还是靠谱的嘛。 扶桑枝桠似乎自行感应到了什么,精纯至极的仙灵之气丝丝缕缕地飘向楚荆,神魂仿佛被牵引,血脉沸腾。 “呃……”并非痛苦的呻吟,而是仿佛沉沦于无尽回忆长河的恍惚。 破碎斑驳的画面强行涌入脑海—— 天穹碎裂,倾泻下毁灭的洪流与烈焰;大地崩摧,万物哀嚎;支撑天地的巨木缓缓倾颓;生养十日,万兽供奉的若木灰白枯萎;曾经漫步云端的仙神,如今何在?是陨落?是逃离?还是…… “呃、”斑驳的画面仅是一闪而过。 楚荆呆立原地,半晌才缓缓回神。他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向静静漂浮的扶桑枝桠。 随着距离的接近,周身萦绕的仙灵之气越发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氤氲雾霭。神魂中那些模糊的画面再次闪烁,越来越清晰。楚荆陷入一种奇特的状态,似顿悟非顿悟,似困惑又似明了,行走于真实与幻梦的边界。 “脩——” 当楚荆指尖终于轻轻触碰到枯槁枝桠的瞬间—— 神迹,于此刻再度降临! 那是沉寂了万古的天地生养之古树,在无尽岁月与劫难之后,于渺茫中偶遇故友的极致愉悦……与深藏于不朽本源中的无尽悲鸣。 宏伟的巨木虚影,自那小小的枝桠上轰然展开,耸立天地。 其根须,仿佛扎透了九幽黄泉,汲取着冥古的幽暗之力;其树冠,耸入无垠碧落,枝叶间流淌着璀璨的仙光与星辉;树身之上,万兽栖息,众仙漫步,恩泽洒遍诸天万界。 虽只是惊鸿一瞥的虚影,但浩瀚无边的仙灵道韵与生命本源之力,已如春风化雨,洗涤经脉,充盈魂魄。 楚荆屹立于虚影之下,蛇尾盘桓旋转的星云微光,指尖于眉心一划,逼出一滴暗金精血,缓缓滴落扶桑枝桠。 精血融入枝桠的刹那,耸立天地的神木虚影微微一颤,旋即轰然散开,化为漫天纷扬闪烁的仙灵光点。这些光点并未消散,而是向着枝桠汇聚凝实…… 最终,所有异象收敛,枯槁的扶桑枝桠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莹润通透的翡翠手镯,戴于楚荆白皙手腕。手镯之上,天然形成的纹路玄奥莫测,隐隐与楚荆的脉搏共鸣,散发着温润而内敛的仙蕴。 “多谢前辈成全!”楚荆抚摸着腕间玉镯,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力量与自身的紧密联系,郑重无比地向青苍道人行了一礼。 “哈哈!哈哈哈!”青苍道人放声大笑,笑声畅快淋漓。他的灵体此刻已淡薄得几乎只剩下几道透明的轮廓线条,但他浑不在意,感受到充盈自身的仙灵之气,与烙印神魂的神木福泽,激动得手足震颤。 上古玄鸟精魄现身,造化天地,逆转生机;神木扶桑残枝显灵,投影莽荒,窥见仙机。 “朝闻道,夕死可矣!”他仰起头,目光似乎已穿透了洞府空间的阻隔,投向无垠的星空与道则之海,毫不犹豫地投入天地怀抱,“老夫残念滞留数百载,能得见如此盛景,得遇如此缘法,此生……无憾矣!何其幸也!” “恭送前辈!” 三人齐齐肃穆拜别。 空中,唯余清风流转,夹杂着新生草木的清新气息,以及扶桑枝桠若有若无的缥缈仙韵,静静地诉说着曾经的存在与逝去。 逝者已逝,生者犹生。 第51章 局势(那么,合作愉快~) 三人于那片曾见证神迹与传承的山谷中,寻了一处风景绝佳、生机最为盎然的僻静角落。以灵力催动谷中柔韧草木,编织成一座简朴而充满自然意趣的藤蔓青冢。 没有碑石,只在冢前以翠微引之力,种下一圈永不凋零的灵花异草,算是为那位洒脱而去的青苍道人,留下了于这片天地间最后的印记。 做完这一切,他们不再停留。毕竟,谁也不能真的一直待在横绝山脉深处当野人。 随着上古玄鸟意志的最终消散、妖皇朱云的陨落与涅槃,原本因动荡而显衰败的横绝山脉,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生命源泉。 灵气不仅恢复,甚至远比以往更加充盈纯净,如同被彻底洗涤过一般。万兽褪去了暴戾之气,变得平和安详,持续数月的妖兽暴动彻底停歇,山脉重归宁静。 然而,风平浪静,往往意味着另一层面的暗潮涌动。 绝岭城,旌平将军府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云烈身披玄甲,端坐于主位之上,目光沉沉地凝望着手中加急送来的奏报,英气的眉头死死拧成了“川”字。 “耀辰、北芒、白霜……三国大军,皆已陈兵于横绝山脉各处要冲……”她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与深深的无力,“而我们……” “哎——”左副将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妖皇骤然陨落,横绝山脉群龙无首,福地洞天、珍稀资源无数,此三国不过是欺我玄云势弱,想趁此良机,扑上来分食一杯羹罢了!” 失去了那位半步归元的强大妖皇坐镇,横绝山脉自然引来了周边饿狼的觊觎。 “陛下的意思……是静观其变,暂不介入……”右副将指尖摩挲着奏报粗糙的纸张边缘,声音干涩。 云烈猛地攥紧了拳头,盘龙棍感受到主人的怒意,顿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激荡起灵力涟漪:“我国力在四国之中本就不占优,如今……更是捉襟见肘!” 所谓化三魂,化神境细分为胎光、爽灵、幽精三境,分别对应天、地、命三魂。 当今玄云帝国,明面上仅有玄云帝一位化神强者支撑国运,且只是堪堪踏入胎光境。 而反观耀辰、北芒、白霜三国,不仅化神强者的数量多于玄云,其国主——耀辰帝、北芒帝、白霜帝,皆已是爽灵境修为。不仅如此,北芒帝国还有一位常年闭关的幽精境老祖宗。 若非玄云帝国靠着先祖留下的深厚底蕴与几件镇压国运的重宝,恐怕早已被这三头饿狼联手蚕食鲸吞。 事实上,近几十年来,玄云帝国的边境从未真正安宁过,小规模的摩擦与试探从未间断。 “妖皇虽陨,但横绝山脉内那几位驻守一方的化神大妖也绝非易与之辈。”左副试图分析,“若想真正侵吞山脉,三国必然要出动化神强者……” “届时,免不了又是一扬惊天动地的化神混战。”右副将接口,“就像数百年前那般……只是那次,朱云妖皇鏖战五位化神,斩杀一人,重创三人,才逼得四国签订血契,换来数百年的相对和平。此番,诸国化神定然也想‘会一会’……山脉的新主人。” 然而,无论哪一方胜出,无论山脉格局如何变化,对于目前国力空虚的玄云帝国而言,都绝非好事。 玄云帝国,经不起任何一扬化神层面争斗可能带来的波及和闪失。 “哼!贪心不足!”云烈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周身元婴后期的狂暴灵力不受控制地溢散而出,震得厅内烛火摇曳不定,“他们当真以为横绝山脉是块任人宰割的肥肉?就不怕崩碎了一口牙!” 左右副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将军的愤怒他们理解,但这更像是……无力改变现实后的愤懑。 谁都清楚,面对情报中提及,即将压境的两位化神爽灵、两位化神胎光,如今实力大损的横绝山脉,拿什么去抵挡? 朱云陨落后,山脉中实力最强的,便是那位年岁悠久的玉蚕,据传是爽灵境。但它素以推演天机、布设阵法闻名,并非以战力见长。其余三位已知的化神大妖,则仅为胎光境。 总不可能……指望横绝山脉的妖兽们在这短短时日内集体突破吧? 哈哈……这怎么可能呢…… 对吧? 当然,云烈心底深处,未尝没有一丝这样荒唐的期盼。 —————————— 西南边境风雨欲来,帝国心脏玄云王都,虽表面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但其内里,何尝不是暗流汹涌? 玄云帝坐镇王都,无法亲赴西南与三国争锋,这意味着玄云帝国几乎不可能从此次变局中分得实质性的好处。 “哎......”皇城内,玄云帝端坐于龙椅之上,悠悠叹息。与其说是帝位,倒不如说是......囚笼。 “风云动荡之日,竟是比预料中......来得早些。”玄云帝想要望穿皇宫的雕梁画栋,望向无垠天际,却被层层叠叠的符文绘饰遮掩。 “父皇,”辉煌穹顶投下的阴影中,是沉默寡言的三皇子,“当年之事......终遭反噬啊......” 玄云帝无奈闭上双眼。是啊......若那位还活着,应当已突破桎梏,如今局面也不至于此...... 纠结无益,不论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其余三国倾吞横绝山脉,发展壮大。 最终,经过重重考量,玄云帝做出了决定,派遣一支精干队伍,以“观察局势”“调和争端”为名,前往西南边境。 既然得不到,那不如……彻底将水搅浑! 若有机会,让那三国前来的高手……更多折损。 至于人选……如此凶险之地,非实力强悍、背景可靠者不可胜任。最终,旨意下达:由三皇子云崩带队,联合四氏族、三大主城抽调的共计十位元婴强者,即刻启程,前往横绝山脉。 ———————————— “楚荆,这几日绝岭城的城防越发严密了,气氛搞得很紧张啊。”子苓坐在临窗的茶座旁,目光望向楼下街道上一队队甲胄鲜明的巡城卫兵,缓缓说道。 “妖皇陨落,天地同悲,格局动荡,这是必然之事。”楚荆阖上双瞳,神识飘忽,融入无处不在的阴影之中,“玄云帝国国力不济,心有余而力不足,但绝不代表其他虎视眈眈的帝国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齐时的目光不由落到怀中那颗散发着融融暖意的金红兽蛋上,“说起来,这事……” “没什么好说的,”楚荆倏地睁开双眼,暗金竖瞳中一片冷寂,“朱云觊觎玄鸟本源,咎由自取;横绝山脉承平日久,骤失顶梁柱,合该有此一劫。这一切,与我们并无太大干系。” “啾啾?”乌羽从他衣襟里钻出小脑袋,黑亮的眼睛里带着懵懂的疑惑。 “话虽如此,”齐时抬手,用指尖轻轻揉了揉乌羽毛茸茸的小脑袋,“但那里毕竟是乌羽诞生的地方,也承载着上古玄鸟最后的执念与恩泽……” “呵呵……”楚荆不置可否地低笑两声,体内蕴藏的星辰之力随着心念缓缓流转,“危机之中,亦藏机遇。或可借此机会,浑水摸鱼。” “浑水摸鱼?”子苓转过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光是明确要来的化神强者就有四位!就我们三个?怕是还没靠近,被人家一个眼神瞪死了。” “正因为有四位化神强者即将压境,”楚荆周身开始弥漫起淡淡的暗金雾气,雾影之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蛇影游弋翻腾,“所以,现在最着急的,当然不是我们。横绝山脉那四位化神大妖,此刻恐怕正急得焦头烂额,如坐针毡呢。” “那我们……?”子苓迟疑道,“就算他们着急,我们又能做什么?实力差距太大,根本插不上手啊。” “诚然,以我们目前的修为,面对化神,无异于萤火之于皓月。”楚荆说着,忽然伸手从齐时怀中一把提溜起还在懵懂的乌羽,举到眼前,“但是,你别忘了,玄鸟以最后星海之力稳固了山脉根基,妖皇朱云更是以灰烬之躯反哺,充盈了万兽生机……如今的横绝山脉,灵气之浓郁,堪称千年未有之福地……” 接着,他又抬起左手,腕间那翠绿欲滴的扶桑玉镯散发出莹莹光辉,祥和而古老的仙灵之气悄然弥漫:“而那位玉蚕,既能布下牵引玄鸟的惊天祭典,必然深谙古老阵法之道。若我们以扶桑枝桠的仙灵之气为引,仿效四方祭典汇聚灵脉,再祭以乌羽玄鸟精血……或可……布下弥天杀阵!” “以此阵借力打力,搅动风云……”子苓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楚荆的想法。 楚荆目光却悠然转向窗外。夕阳缓缓沉入远山,将天边云霞染成壮丽的血红。 “迎客。” 他话音未落,窗外昏暗的天空中,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的莹白流光一闪而逝。 下一瞬,茶楼雅间的门帘无风自动。 身形娇小、粉雕玉琢的孩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内。他双眼依旧蒙着洁白的蚕丝绸缎,周身气息与外界天地完美融合,几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久违了,玉蚕前辈。”楚荆似乎早有预料,语气平淡无波,“想必前辈此次亲身前来,非为喝茶叙旧,而是为了……即将兵临城下的合围之计吧?” “这种引君入瓮的计谋,想必玉蚕前辈……早已熟练无比。”虽然知道对方是化神大妖,但齐时一想到之前被算计得差点丢掉性命,还是忍不住冷冷地刺了一句。 玉蚕完全无视了齐时的讽刺,蒙着缎带的小脸“看向”楚荆,以及他周身愈发浓郁的暗金雾气,开门见山:“蛇妖,开出你的条件。” 楚荆眉梢微挑,难得亲自执起茶壶,为玉蚕斟了一盏粗糙的凉茶:“玉蚕前辈就如此肯定,我等微末修为,能助横绝山脉度过此劫?” “哗啦——”粗糙的陶盏在坑洼的木桌上划出沉闷的声响。 齐时:“!”我不允许! 玉蚕伸手接过粗茶,红润的嘴唇微微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汤,语气毫无波澜:“其一,命轨交织,显示变数在于汝等;其二,横绝山脉……已别无选择。” “哈哈……”楚荆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干笑,“玉蚕前辈倒是……心直口快。” “既然如此,晚辈也不再多说废话。”楚荆将齐时递过来的醇香灵酒一饮而尽,“首先,因此番浩劫而陨落的妖兽,其兽丹,无论品阶,分予半数;其次,所有在此役中受伤或死亡的三国修士,其随身财物尽数归我们所有——包括,化神修士。” 玉蚕微微蹙眉,“雁过拔毛……你这胃口,倒是不小。” “那又如何?”楚荆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衣袖,“毕竟,若非玉蚕前辈你们胆大包天,行逆天之举,横绝山脉也万万不可能被逼至如今这等绝境。” 玉蚕沉默片刻,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轻轻吐出一个字。 “……行!” “很好!”楚荆抚掌而笑,随即缓缓举起左手,翡翠玉镯骤然爆发出璀璨的翠绿灵光。 朦胧光晕中,苍劲古老、沟通天地的神树虚影一闪而逝。浩瀚神圣、充满无限生机的气息,却让整个雅间的灵气为之一荡。 与此同时,楚荆另一只手的指尖,点点星辰之力汇聚,引动周遭空间微微扭曲,仿佛无形的河海旋涡正在形成。 “啾啾!”乌羽似乎感受到了同源的气息,在他肩头欢快地扑棱着翅膀。 精纯至极的扶桑仙灵之气,混合着乌羽身上源于血脉深处的玄鸟眷恋之力,如同春风般拂过玉蚕。 蚕丝绸缎之下,两颗以星辰晶石炼化的眼眸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星河流转不息,桎梏百年的瓶颈竟有松动的迹象。 楚荆收敛气息,一切异象瞬间消失,微笑道:“那么,合作愉快。” 第52章 压境(尔等三国,何故兴兵犯境?) 横绝山脉外围,东北边缘。 原本苍翠静谧的山林之外,此刻已被肃杀的金属洪流所取代。耀辰、北芒、白霜三大帝国的营寨连绵数里,依着地势铺陈开来,旌旗招展,甲胄森然。 组成军队的皆是修为不低的修士,纪律严明,巡逻队交错行进,无声中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浓郁的灵力波动从各大军营中隐隐传出,交织成一片无形的铁幕,压抑着山脉的生机。 中央区域,一座最为宽敞高大的主帐宛如巨兽匍匐。帐内,四道身影分别端坐,气息沉凝如渊,仅仅是存在本身,就使得周遭空间微微扭曲。强悍无匹的灵力将主帐彻底包裹,隔绝一切声息与窥探。 “横绝山脉,至今尚无回应?”主位之上,一名身着暗沉银甲、身材魁梧宛若铁塔的凶悍男子沉沉开口。他声音沙哑,带着久经沙场的血腥气,正是北芒帝国大将军——翟战,化神爽灵境的修为毫不掩饰,煞气逼人。 坐在他身旁的,是一位身着锦绣华服、姿态优雅的俊朗青年,手背上白金符文若隐若现,流转着皇室特有的尊贵气度。白芒帝国二皇子北凌,刚突破化神胎光不久,就被派来此地历练。 “呵呵……”左席之上,一位须发皆赤红如火的老道人发出低沉的笑声,他是耀辰帝国国师,赤云真人,“妖皇猝然陨落,那群畜生如今怕是正躲在巢穴里瑟瑟发抖,哪还有胆子出来回应?不过是一群缩头乌龟罢了。” “我等怀着如此‘诚意’远道而来,这位新妖皇竟连面都不愿露一露。”北凌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把玩着指尖一缕灵光,“莫非是真想敬酒不吃,偏要尝尝罚酒的滋味?” “横绝山脉传承万载,底蕴深不可测,切不可因妖皇新丧便掉以轻心。”右席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说话者一身雪白大氅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面纱遮容,只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周身寒气缭绕,隐约能听见风雪呼啸之声——白霜帝国长公主,白凝,化神爽灵境大能,其实力与威望,丝毫不在翟战之下。 “哈哈哈!”翟战闻言,发出一声狞笑,磅礴的凶煞之气震得帐内灵光摇曳,“若半步归元的朱云还在,本将或许还让他三分。如今嘛……哼,妖皇陨落,群龙无首,横绝山脉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推选出新皇,没当场四分五裂,就已经是奇迹了。” 他双手一摊,环视帐内三人,胸有成竹:“难不成,一盘散沙的畜生能挡住我等三国联军兵锋?” 若那位实力滔天的妖皇朱云尚在,给他们十个胆子也绝不敢兵临城下。 但、世间没有如果。 翌日,清晨。 四道宛如神魔般的身影脚踏虚空,漠然俯视着脚下绵延无尽的横绝山脉。 晨曦之下,山峦叠翠,灵气氤氲,宛如一片未经雕琢的世外仙境,而此刻,在侵略者的眼中,这不过是等待瓜分的肥美猎物。 “轰——” 没有任何预兆,四股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绝伦的化神威压如同爆发的海啸,冲天而起。灵力洪流肆意奔腾,搅动风云,使得方圆百里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令人窒息。 恐怖的威压狠狠压向山脉,外围区域的低阶妖兽瞬间哀鸣一片,被吓得魂飞魄散,疯狂朝着山脉深处逃窜。 下方,三国联军闻令而动,披坚执锐的修士军团稳步向前推进,锋矢直指山脉腹地,一步一步,蚕食着外围的土地。 “这位新妖皇,倒是沉得住气。”北凌轻笑着,随意一挥手,凝练至极的白芒灵力朝着山脉深处狠狠扫去。 所过之处,参天古木齐根而断,坚硬山石无声化为齑粉。 “还没动静?”北凌似乎有些不耐烦,“铿”一声清越剑鸣,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化神胎光境的灵力毫无保留注入其中。 剑身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白芒,凌厉无匹的巨大剑气撕裂长空,宛若九天降下的神罚,悍然斩向山脉。 刺目的白芒将万物都映成一片死寂的灰白,眼看斩击就要落下,将大片山林化为飞灰—— 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这方天地的万物,无论是山石、草木,还是流动的云雾,忽然同时泛起柔和而圣洁的莹白光辉。光辉并不刺眼,带着抚平一切的宁静力量。 莹白光辉迅速凝聚成薄而坚韧的光幕,那道足以开山断海的化神斩击落在光幕之上,竟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便悄然消散于无形。 “这是……?”翟战脸上的轻蔑瞬间收敛,能如此轻描淡写消融北凌全力一击,来者其实力,绝非等闲!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莹白光幕渐渐暗淡,一道身影自光幕之后缓步踏空而出。 来者身披星河锦绣长袍,身形看似稚嫩,面容亦带着少年的青涩,但周身流淌的浩瀚与沧桑气息,却让人不敢有丝毫小觑。 正是玉蚕。 他悬停于空,清脆的童声经由精纯灵力放大,清晰地传入下方每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血契尚在,尔等三国,何故兴兵犯境?” “这……这就是新妖皇?” “怎么是个孩童模样?” “蠢货!化神大妖早已超脱形体束缚,化身千万亦非难事!” “天知道这是活了多久的老怪物……” 化神大妖平日深居简出,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修士而言,皆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身的传说存在。此刻亲眼得见,难免引起一阵骚动和惊异。 “呵呵……”赤云宗师干笑两声,率先开口,试图缓和气氛,“妖皇陛下误会了。老妖皇不幸陨落,天地同悲,我等乃是心怀悲痛,特来吊唁致哀而已。” “吊唁?”玉蚕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三国联军,声音转冷,“带着数万精锐,兵临城下,这就是你们三国的吊唁之礼?这话说出来,你们自己信么?” “数百年前,我等先祖确与朱云妖皇定下血契,互不侵犯。”翟战声如洪钟,带着金铁杀伐之音,打断了玉蚕,“但,朱云妖皇已然陨落,新约……自然需重新商定。” “重定契约?”玉蚕的“目光”锁定翟战,此人煞气最重,灵力也最为浑厚霸道,“你们想如何定?” “既是新约,自当顺应时势,但也绝不会违背原契。”翟战嘴角扯出一丝近乎狰狞的笑容,“既然化神强者不得干扰山脉内务乃是旧契核心……那么,为了彻底避免误会,妖皇不如就将山脉外围之地,直接划归我等三国管辖。如此,核心区域,我等保证绝不逾越半步。” “是啊,”北凌接口道,语气轻松“如此一来,既能全了血契之义,又能免去日后兵戈之争,岂不两全其美?” “你们……”玉蚕稚嫩的脸上瞬间布满寒霜,星河长袍服无风自动,“真当是在……痴人说梦!” 刹那之间,天地变色! 朗朗晴空骤然暗淡,白日星现!无数璀璨星辰于天穹之上勾勒出玄奥的漩涡,投下浩瀚无边的星辉。莽荒而古老的威压倾泻而下,联军之中修为稍弱者当即闷哼一声,脸色惨白,甚至有人承受不住,直接跪倒在地,耳鼻溢血。 “妖皇何必动怒,有话好商量!”翟战脸色一沉,周身血红灵力轰然爆发,化作道道狰狞的血色狂龙,咆哮着冲向天际的星河漩涡,试图将其撕裂。 令翟战没想到的是,无论血红灵力如何锋利,却依旧无法刺穿星河漩涡。 这位新任妖皇的实力,远超预估。 “妖皇若是觉得条件不妥,凡事皆可商议。”白凝终于开口,周身茫茫极寒白雾骤然扩散,所过之处,空气冻结,协同翟战的血煞之力,一起卷向星河漩涡。 血红与寒白,爆发出惊人的威力,终于堪堪将散发无尽威压的星河漩涡暂时凝滞。莹白的星辉随之略微减淡,莽荒的威压也减弱了几分。 “没什么好商议的!”玉蚕重重冷哼一声,身躯在风中挺得笔直,锦绣袍袖猎猎舞动,寸步不让。 “我等诚心诚意而来,妖皇为何如此……不通情理?”北凌与赤云真人对视一眼,同时踏前一步,化神境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 四道属性各异却同样浩瀚无边的化神灵力强行交融,于空中凝聚成斑斓巨剑!巨剑之上,血煞、冰寒、炽火、白芒四种力量扭曲交织,散发出足以令天地失色的恐怖波动,随即悍然斩向暂时凝滞的星河漩涡。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要撕裂天地。天穹之上,浩瀚的星河漩涡终究难以同时抵挡四位化神强者的合力一击,轰然崩碎,化为无数流萤星光碎片,四散飘落。 玉蚕身形微微一晃,脸色略显苍白,向后轻轻退了半步。 “难不成,妖皇陛下……”翟战手持血色长刀,声音冰冷彻骨,杀意毫不掩饰,“是打定主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哼!真当我横绝山脉,怕了你们不成?!” 玉蚕尚未回话,一声更加狂野暴戾的怒吼自山脉深处炸响! 霎时间,天地异象再变! 白日骤然化为黑夜,一轮孤寒冷月高悬天际,清辉洒落,带着冻结神魂的寒意。漫天大雪凭空浮现,其间夹杂着殷红如血的梅花瓣,凄美而肃杀。与此同时,却又生机勃发,无数粗壮的藤蔓与参天古木虚影疯狂蔓延。 流光闪烁间,三道散发着滔天灵力的身影出现在玉蚕身后。 啸月狼上身赤裸,肌肉盘虬如龙,一双狼爪寒光闪烁,仅仅是散发的锐气,就使得周遭空间不断出现细微的黑色裂痕。 红梅鹤身着血红软甲,手持莹白如玉的长枪,肩胛处圣洁的羽翼缓缓扇动,洒落点点冰晶与梅瓣。 翠影鹿则是一袭由无数绿叶与鲜花堆叠而成的长裙,头顶鹿角上繁花盛开,萦绕着浓郁的生机气息。 三位化神大妖,齐齐现身! 随着三位化神大妖的加入,属于野兽的狂野灵力瞬间暴涨,逐渐占据上风。 "又是三位化神大妖!" “四位化神大妖齐出......” “呃、好强横的威压......” 联军遭受莽荒威压,竟是不得不连连后退。 横绝山脉毕竟是妖兽的主场,四位化神大妖占据地利,同气连枝,爆发出的力量足以勉强抵御甚至反压四位化神修士。 “果然棘手!”翟战瞳孔微缩,心中暗骂一声。 当年横绝山脉仅有朱云与玉蚕两位化神妖兽,发展数百年,倒又有了几位守护者。 “哼!”翟战怒喝一声,“我等不过是前来商议修改契约,以求长久和平!诸位何必如此苦苦相逼,非要兵戎相见?” “纵使你们今日能仗着地利,勉强胜过我等一筹……”赤云真人火红的眉毛拧在一起,“那下次呢?难道真要等到山穷水尽、血脉凋零之时,才肯坐下和谈吗?” “什么叫‘苦苦相逼’?”红梅鹤手中长枪一振,枪尖直指赤云真人,声音冷冽“尔等率大军侵我家园,倒成了我们苦苦相逼?真是颠倒黑白,无耻之尤!” “巧言令色!要战便战,哪来那么多废话!”啸月狼脾气最为火爆,咧开嘴,露出森白锋利的獠牙,狂吼道,“就算你们举国来犯又如何?老子就算死,也得拉上几个垫背的!” 面对横绝山脉四位大妖毫不退让的强硬姿态,翟战不由得感到烦躁。虽说他早就预料到对方不可能轻易屈服,但如此油盐不进、寸土不让,甚至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着实打乱了他们最初的计划。 继续僵持下去,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绝非三国愿意看到的结局。 翟战目光扫过身旁三位神色各异的化神盟友,又看了看对面严阵以待的四位大妖,眼中掠过算计,“既然诸位这般强硬,那便找个良辰吉日,一决高下吧!”” 第53章 池鱼?(我又……何尝不想,请他们留下来!) “什么?!” 绝岭城将军府内,压抑着极致怒火的低吼骤然炸响。云烈猛地一掌拍在厚重的玄铁桌案上,霍然起身。她胸口剧烈起伏,锐利的眼眸因震怒而微微泛红。 “他们三国与横绝山脉的恩怨,为何要拿我绝岭城作伐?”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由云崩带领的精英探查队伍已抵达绝岭城,并得知了一个堪称“噩耗”的消息——北芒、耀辰、白霜三国化神强者已与横绝山脉大妖约定,决战地点,就选在离绝岭城仅十里之遥的山林。 “简直……欺人太甚!奇耻大辱!”青云焱城主须发皆张,周身灵力因暴怒而失控地波动。 多位化神强者生死相搏,其威能足以翻江倒海、撕裂苍穹。此三国分明是不愿战火损毁自家疆土城池,便行此祸水东引的毒计,毫不客气地捏上了玄云帝国这个软柿子。 “哎——”陈氏大长老陈木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脸上写满了无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眼睁睁看着,白白遭受这池鱼之殃,又能如何?” “他们想打,天塌下来也由得他们去打!”云烈情绪激动,“为何毁我绝岭城。”身为守卫绝岭城十数年的旌平将军,她绝不想看见这座城池成为势力争夺的牺牲品。 “就算我等严词拒绝,甚至上书抗议,”开阳城城主阳平愁容满面,声音苦涩,“又能拿出什么实际手段来阻碍四位化神强者呢?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没有化神强者坐镇,便是原罪。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一切道理与尊严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们这一行人虽皆是元婴修士,在外界无一不是声名显赫的人物,但面对他国足足四位携势而来的化神大能,却与蝼蚁无异。 “三国方面……也并非全无表示。”云崩缓缓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眼中闪烁着晦暗难辨的光芒,“作为将此战波及我国的‘补偿’,他们承诺,若此战三国胜出,在新的领土条约中,或可……分润我玄云帝国一杯羹。” “补偿?若赢了?或可?”孟氏大长老孟松当即冷哼一声,苍老的脸上满是讥讽,“好一个空口白话、画饼充饥!这等毫无保障的空头许诺,三岁孩童都不会信!” “哎,事已至此,我等就算再是愤懑不甘,纠结于此也毫无意义。”云崩摇了摇头,“不如早些着手准备,或许……还能尽可能地将损失降到最低。” 早些准备…… 云崩深邃难测的眼神与云烈愤懑不屈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会,又心照不宣地迅速错开,各自装作若无其事。 有些决断,无需言明。 接下来的数日,绝岭城彻底被绝望而悲壮的阴影所笼罩。 三国化神修士将与横绝山脉大妖将在城外决战的消息,已传遍全城。化神斗法,余波便能摧城,无人敢存侥幸之心。 在将军府与各方势力的竭力协调组织下,不过短短五日,昔日摩肩接踵、喧闹繁华的绝岭城,已彻底变为一座……空城。 夕阳如血,将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 云烈手执盘龙棍,立于城楼,长风拍打盔甲,划出声响,在心底落下悲怆凉意。 十多年了……从一片边陲军镇,到如今颇具规模的繁华边城,这里的每一块砖石,每一条街道,都凝聚着她的心血。西南边境的安稳,绝岭城内的万家灯火,曾是她最为骄傲的功勋。 可如今……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脚下死寂的城池。酒楼茶肆的幌子仍在风中无力摇曳,商街两旁的店铺门板紧闭,民居坊巷空无一人……一切如旧,烟火已去。 “皇姐。”云崩不知何时悄然走上城楼,来到她身边,同样沉默地望向这座空城。 千言万语塞于口,云崩看着身旁独自镇守边疆多年的长姐,看着她挺拔却难掩孤寂的背影,一时间,唯有沉默 大皇子早夭,玄云帝常年忙于政务与修行,无暇过多顾及子嗣。云崩几乎是由皇姐一手带大的。他骨子里那份固执与强硬,多少也受到了云烈的影响。 “可已备妥?”云烈终于收回投向空城的目光,转而看向云崩。 “一应符文阵基皆已暗中布置完成。只是……那最后的仪典祭台,所需材料太过特殊罕见,尚需……一些时日才能完全构筑。”云崩低声回复。 “哼……哈哈哈!”云烈闻言,忽地低笑出声,笑声中却充满了冰冷的恨意与决绝。斜阳的残辉撕开云层,映照在她半边脸颊上,明暗交错,看不清神色,“他们想借机毁了绝岭城,我又……何尝不想,请他们留下来,为我这十数年的心血……陪葬!” “但愿,真能有那么一两位化神大能,‘有幸’成为这座城的祭品!” —————————— 十日之期,转瞬即至。 决战之日,天地肃杀。 三国联军仍驻扎于山脉东北边缘,按兵不动。唯有寥寥数位元婴高阶修士,得以随同四位化神大能,前往绝岭城外约定之地。 此刻空城之内,唯有十几位元婴修士,无比紧张地望向遥远天际。 忽而—— 曜日暗淡,芒星爆发出刺目的白芒,将万物蒙上死寂的灰白。 寒气滔天,鹅毛大雪毫无征兆地纷扬而下,凛冽霜雾弥漫开来,目之所及,皆是皑皑白雪。 漫天白云被染成凄厉的血红,喷涌灼热的火焰熔岩,似要将天际点燃。 四位化神修士,已然驾临。 这时,不远处空间剧烈波动,撕裂开来,四道流光划过,化为四道气势磅礴的身影。 正是以玉蚕为首的横绝山脉四位化神大妖。 天地硬生生割裂成了两半。玉蚕身后,浩瀚星河与清冷寒月同时辉映;啸月狼周身月华如水银泻地;翠影鹿脚下生机勃发,草木疯长;红梅鹤立身之处则是冰雪与赤梅交织的瑰丽与杀机。 “铿——!” 没有多余的言语,甚至没有一丝迟疑,北芒大将军翟战猛然拔出缠绕着无尽血煞之气的狰狞长刀,刀身嗡鸣,渴饮鲜血!身形闪烁,化作血红闪电,袭向玉蚕。 随着翟战的悍然动手,这场天昏地暗的化神斗法,正式拉开帷幕。 “好戏……终于开场了……嘶~”极其隐蔽的山洞深处,一双暗金竖瞳于阴影中缓缓睁开,似乎有长蛇嘶鸣。 战场中心,双方最强者——玉蚕与翟战猛烈交锋。 血色刀光分化万千残影,每一道都蕴含着斩裂神魂的恐怖煞气,疯狂斩击在玉蚕周身浮现的星河光幕之上。 流淌的星河则卷起亿万星辰虚影,化作奔腾不休的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煌煌天威,朝着翟战席卷冲刷而去。 玉蚕虽不擅强攻,但其推衍天机之能运用到战斗之中,竟能每每料敌于先,精准预判翟战的攻势轨迹与变化,令其狂暴无匹的刀势斩入空处,难以寻找到丝毫破绽。 然而玉蚕的星河倒卷之势虽看上去磅礴骇人,却终究缺乏一击定鼎的极致锋芒,短时间内也难以对翟战造成实质性的重创。战局一时陷入胶着。 另一边,三兽虽修为略逊于人族化神,但凭借妖兽天生的强悍体魄与血脉神通,竟也斗得难分难解。 啸月狼性情最为狂暴,厮杀手段也最为酷烈,直接对上了化神爽灵境的白凝长公主。 冰冷的月华光束与弥漫半空的极寒雾霭疯狂冲撞湮灭,逸散出的灵力波动足以让寻常元婴修士瞬间形神俱灭。 白凝雪白大氅微微鼓动,纤纤玉手从氅下探出,掌心托着一枚由万年极寒玉髓精心雕琢而成的华美宝珠——寒玉宝珠!白霜帝国镇国至宝之一,玄阶下品灵器! 刹那,仿佛九幽地狱的寒风呼啸而出,带着冻结万物灵魂寒冷,席卷天地! “去!” 白凝屈指一弹,凌冽寒风瞬间合成接天连地的恐怖飓风,裹挟着无数冰棱霜刃,朝着啸月狼咆哮袭去。 面对如此骇人攻势,啸月狼眼中凶光爆射,毫不退缩。 “嗷——!” 震天动地的狼啸猛地爆发,清冷弯月变得圆满,月辉倾泻而下。 无尽月华洒下,三位大妖速度陡然提升,然而人族修士却像是坠落寒潭,行动迟缓。 沐浴月华之中,啸月狼的身躯猛然膨胀起来。光芒爆闪间,鬃毛如月,浑白双瞳的巨大狼妖缓缓走出。 只见巨大的狼爪带着撕裂山岳的力量猛然拍下,极寒飓风竟是直接被拍碎。 横绝山脉不愧是妖兽的洞天福地,啸月狼虽只是化神胎光巅峰修为,现出真身后,竟能与手持玄阶下品灵器的化神爽灵境白凝,难分伯仲。 另一边,翠影鹿对上北凌,生机无限的藤蔓领域与白金剑气激烈碰撞;红梅鹤双翅翻飞,赤梅与冰雪环绕,与操控烈焰风云的赤云真人斗得旗鼓相当。 拼死之战,无人留手,每一次碰撞都是搏命的杀招。 不多时,战斗便已进入白热化阶段。 四名人族修士皆已动用了强大灵器,威能惊天动地。四位大妖也毫无保留地显化出了各自的恐怖真身,妖气弥天,撼动寰宇。 庞大到恐怖的大妖真身遮蔽天日,浑厚到宛若汪洋的灵力粉碎着一切阻碍。 “轰——!”蕴含冰冷肃杀与鬼啸业障的血色斩击与流转的星河漩涡猛然膨胀,爆发出无可比拟的灵力震荡。 风暴所过之处,草木山石无声无息化为齑粉,连空间都荡漾起剧烈的涟漪。 恐怖的震荡急速蔓延,狠狠撞击在远方绝岭城“固若金汤”的城墙之上。 “嗡——隆隆隆——!” 高达数十丈的城墙剧烈地摇晃起来,碎石粉尘簌簌落下。 城内十几位元婴修士,此刻皆被恐怖的冲击震得气血翻腾,纷纷踏空而起,一边竭力运转灵力护住自身,一边惊骇地向后疾退。 “噗——”几位修为稍弱的元婴初期修士,即便相隔如此之远,竟也承受不住已是强弩之末的震荡余波。 连余波尚且如此恐怖,可想而知,战场最中心,又是何等毁天灭地的景象。 “脩——!” 白凝双手掐诀,寒玉宝珠光华大放,甩出四十九道足以冻结虚空的极寒疾风。周遭百里范围,温度骤降,滴水成冰,漫天冰雪狂舞,化为冰雪国度。 啸月狼庞大真身之上,已然出现数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冻结后又被他狂暴的妖力震碎。但他却仿佛毫无痛觉,越战越狂,猩红的舌头舔过獠牙,眼中战意沸腾。 “满月——天狼啸!” 天上,散发莹白光辉的月亮忽而消失。 啸月狼浑白的双瞳灵光流转,满月显现。 “嗷——吼!” “嗷——吼!”震慑灵魂的狼啸爆发。 音波过处,四十九道极寒疾风寸寸碎裂。甚至另外三处战斗都受到了剧烈波及,灵力一阵紊乱。 “轰隆——!” 绝岭城的城墙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轰然坍塌!城内早已无人居住的屋舍楼宇,更是在恐怖的音波冲击下,成片成片地化为废墟断壁! 云烈悬立于空中,望着脚下一片狼藉的城池,面色紧绷,握着盘龙棍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另一边,翠影鹿巨大的鹿角摇晃,磅礴生机化为无数坚韧无比的古老藤蔓,将北凌死死缠绕禁锢,又以繁花编织而成的巨网,轻易挡住了凌厉无匹的白金剑气斩击。 红梅鹤猛地展开圣洁与妖异并存的巨大羽翼,眼中红白灵光爆射,庞大鹤躯骤然散开,化为亿万片锋利无比的赤红梅花,向着赤云真人绞杀而去。 战局,陷入焦灼! 并且,大妖占据主场优势,灵力恢复更快,长时间拖下去...... “不能再拖了!”翟战眼中凶光一闪,连续劈出十八道狰狞血龙暂时逼退玉蚕的星河席卷,趁机抽身后退数步,与不远处凝聚火云盾牌堪堪抵挡梅花绞杀的火云真人对视一眼。 “铿——!” 清脆的、仿佛玉器碎裂的异响,自翟战手中传出。 下一刻,异变陡生! 天穹与大地之间,仿佛被无法形容的浩瀚灵力强行贯通。边缘闪烁着混沌光泽的巨大“门”户,若隐若现。 并非寻常屋舍之门,而是......某种通道。 “门”被訇然推开,两道强盛至极的灵力滚滚而出,瞬间压倒了滔天妖气。 翟战与赤云真人当即躬身行礼,朗声喝道: “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 第54章 仪典(汝等命数——今日当绝!) 风云骤变! 来者,赫然是北芒帝国与耀辰帝国的至尊——北芒帝与耀辰帝亲临! 两位修为已达化神爽灵巅峰的绝世强者加入战局,瞬间打破微妙的平衡。 原本凭借地利与默契隐隐占据上风的四位化神大妖,在这两股滔天气势的联合冲击下,齐齐闷哼,脸色一白,被逼退数步。 “北芒帝!耀辰帝!他们……他们竟然真身联手前来!”绝岭城残破的城楼之上,云崩面色剧变,失声低呼,甚至感到一阵恍惚的不真切感。 足足六位化神修士!其中四位更是修为深不可测的化神爽灵强者! 如此恐怖的阵容,数百年来闻所未闻。即便是当年围攻妖皇朱云,也未曾摆出这般倾天覆地的阵仗。 “卑鄙无耻的人族!竟行此暗中勾结、以多欺少之事!”红梅鹤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在风中化为梅瓣飘散。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北凌轻笑一声,优雅地退至北芒帝身后,语气中充满了轻蔑。 耀辰帝身着赤金锦绣云纹五爪金龙袍,腰束二龙戏珠白玉带,头戴赤金麒麟流珠冕旒,面容威严,声音沉稳如渊岳:“朱云逝去,本以为横绝山脉已不足为虑,未曾想,尔等余孽竟能如此顽抗。” 北芒帝则是一身白金交织的斑斓星河长袍,北斗七星玉带闪烁着神圣光辉,一头白金长发无风自动,面容俊朗宛若陌上公子。他淡淡开口,“无论尔等如何负隅顽抗,这场闹剧,也该到此为止了。” “哼!那便来试试!”啸月狼倒映满月的混沌白瞳骤然泛起疯狂的血色,周身深可见骨的伤痕飞速愈合,灵力轰然爆发。 “血月……临空!” 随着浑厚的狼啸,天际清冷的明月,竟被渲染上浓稠的血色。 妖异无比的血红之月,悬于苍穹。 血月光辉洒落,瞬间引动了四位大妖血脉深处的狂暴兽性。玉蚕、翠影鹿、红梅鹤、啸月狼的庞大妖首之上,同时浮现出狰狞嗜血之色。 “星河为凭,织命为锦!”玉蚕张口,吐出晶莹剔透的蚕丝,丝线之上萦绕着点点璀璨星辰。蚕丝无声无息地融入周遭天地,与横绝山脉的灵脉隐隐共鸣。 无需任何言语,数百年来共同守护山脉的默契,让四位化神大妖在同一瞬间,带着决死的疯狂,朝着前方六位人族化神悍然袭去。 “这群冥顽不灵的畜生!”翟战不由得破口大骂。他原以为在六位化神,尤其是两位帝君亲临的绝对优势下,这些妖兽总会心生恐惧,选择屈服或遁逃。万万没想到,它们竟变得更加疯狂,甚至摆出了同归于尽的架势。 当然,拥有如此压倒性优势,岂会惧怕几只困兽? 化神修士亦是灵力全开,各色惊天动地的灵宝光华与神通术法照亮天宇,准备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对方的反扑彻底碾碎。 唯有——白凝长公主。 她悄然将寒玉宝珠收回宽大的氅袖之中,全身气息内敛,再度藏匿于雪白大氅之下,竟然后退半步,摆出冷眼旁观的姿态。 “白凝长公主!”赤云真人眉头紧锁,语气极为不善地厉声质问,“您这是何意?莫非是想临阵脱逃,违背你我三国盟约不成!” “盟约?”白凝面纱之下传来一声清晰的嗤笑,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讥讽,“北芒与耀辰暗中勾结,欲行孤立白霜之谋,当真以为本宫一无所知吗?” 她的目光扫过手持帝王之剑的北芒帝与祭出龙纹画戟的耀辰帝,“今日既然二帝亲至,想必已无需本宫多此一举。此间之事,我白霜帝国……不再掺和!” 白霜帝国地处极北,与横绝山脉接壤本就最少,参与此次联盟,更多是为了探查虚实,并在可能的利益中分一杯羹。 之前四位大妖摆出玉石俱焚的姿态时,白霜内部就已萌生退意——与四位化神大妖死斗,换取难以彻底掌控的飞地,代价太大,并不划算。 北芒与耀辰自然早已洞悉白霜的心思,故而暗中联手,请动国君真身降临,意图以绝对实力强行压服山脉,同时也可震慑摇摆不定的白霜。 此刻白凝果断抽身,虽令人恼怒,却也在预料之中。 当然,即使白凝袖手旁观,面对修为高深、底蕴深厚的耀辰帝与北芒帝,四位化神大妖依旧吃不消,旁边还有北凌、赤云与翟战不断骚扰。 不多时,四位大妖已是伤痕累累。玉蚕周身流转的星光黯淡如同风中残烛;翠影鹿瑰丽的鹿角上繁花尽数凋零枯萎;红梅鹤圣洁的羽翼多处折断,血迹斑斑;啸月狼甚至断了一只狼爪,妖血如瀑洒落。 既然局面已呈碾压之势,自然再无和谈的必要。化神大妖的妖丹、精血、皮毛骨爪,无一不是炼制顶级法宝丹药的至宝,对于他们而言,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就在人族修士以为胜券在握,准备彻底将四位重伤的大妖围剿于此之时。 红梅鹤猛地振起残破的双翼,化作赤红流光,不顾一切地朝着南方疾驰而去;玉蚕身化万千莹白蚕丝,融入虚空,遁向北方;啸月狼三爪踏碎大地,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奔向西面;翠影鹿四蹄生云,周身环绕着最后的生机绿意,奔向东方。 四位化神大妖,竟在同一时间,朝着四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亡命奔逃。 “畜生!哪里走!” 眼见四位化神大妖要逃,众人岂能甘心?占据绝对优势,战场又紧邻玄云帝国边境,处于山脉外围,理论上绝无埋伏可能。几位化神修士不疑有他,当即分散开来,各寻目标,急追而去。 翟战神识扫过四方,一日前他还亲自探查过这片区域,确信没有任何强大的妖兽潜伏……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嗯,绝对没问题!定是这些畜生眼见不敌,各自逃命! 绝岭城内,云崩与云烈远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压抑到极致的紧张与一丝疯狂的期待……重头戏,终于要开始了。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玉蚕与那位神秘蛇妖的具体谋划,也不知所谓的“四方仪典”究竟有何等伟力竟能扭转乾坤,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按照约定,暗中布置阵法基盘。 毕竟,敌人的敌人,便是暂时的盟友。 四位化神大妖一路疾驰,对于身后人族修士轰来的凌厉攻势,竟选择硬抗下来,速度丝毫不减。这也更让人族修士确定,妖兽已是强弩之末,只顾逃命。 “呦——!”东方,翠影鹿悲鸣声响彻天地,所过之处,百花盛开,无数古老的草木破土而出,疯狂蔓延,瞬间造就了一片生机勃勃的原始丛林。 “嗷——!”西方,啸月狼的咆哮引动血月震荡,孤冷的月辉前所未有的炽盛,将天地化为冰冷的白银炼狱。 “唳——!”北方,红梅鹤的清唳穿云裂石,漫天大雪与殷红梅瓣交织狂舞。 “不好!有诈!”北芒帝最先察觉到天地间弥漫开来的不祥气息,望向三方骤然升起的惊人异象,脸色大变,惊疑慌乱。 玉蚕流转星河的复眼冷冷盯着他,周身莹白光辉大显。 南方天际,无边的黑夜吞噬了夕阳,浩瀚星河,星光如瀑,轰然垂落! “这是......什么!”众修士皆感到一阵恐惧......修炼多年,感悟天道......直觉上的恐惧。 无论是什么,必须在成型之前,彻底扼杀! 四方修士调动浑身灵力,竭尽全力爆发最强攻势,就要将四位化神大妖重创。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绝岭城废墟正中央,四位大妖奔逃方向的核心交点,一道突兀而戏谑的声音,清晰响彻: “诸位~且静心观赏——何谓,神迹!” 声音落处,庞大的诡异黑蛇凭空显现!四颗狰狞蛇首昂扬向天,似乎能将苍穹吞噬。周身弥漫的暗金浓雾爆发开来,带着古老凶戾、悖逆一切的恐怖气息,肆虐开来。 一条……元婴期的蛇妖?竟敢插手十位化神大能的生死之争? 找死不成! 然而,众人心底疑问刚刚升起,就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一株……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其万分之一的苍天巨树虚影,自黑蛇身后,顶天立地而起。 其根须扎入九幽黄泉,汲取冥古之力;其树冠没入无尽星河,枝叶间仙宫楼阁隐现,仙神往来!沟通天地,平衡阴阳,是洪荒的脊梁,是仙路的起点! “嗡——嗡——嗡——” 整个横绝山脉,仿佛沉睡万古的巨兽,彻底苏醒!发出愤怒的震颤嗡鸣! 万木复苏,千溪奔流,走兽俯首,飞禽齐鸣,水族跃渊……山脉之中,无数莹莹点点的翠绿生机光点,从每一寸土地、每一滴水流、每一个生灵体内飘飞而出,汇成浩浩荡荡的绿色洪流,疯狂涌向那株贯通天地的扶桑神树虚影! “四方仪典——启!”四首巨蛇发出晦涩古老、扭曲疯狂的嘶鸣,蛇躯缓缓盘绕。 巨蛇盘绕之间,黑影闪烁......一只乌鸡? 乌羽感受着横绝山脉的悲伤——那是天地灵气遭受侵略的痛恨,懵懂的眼中凝现愤怒。 玄黑精血滴落...... 与此同时,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引动天地之力的四位化神大妖,同时发出痛苦的咆哮,毫不犹豫地燃烧起本命精血。 轰——! 四道宏伟妖力光柱冲天而起,与中央的扶桑虚影、四首黑蛇相连,形成笼罩方圆数百里的巨大结界。结界之上,无数繁复古老的铭文流转,将这方天地彻底封锁隔绝。 身处结界之中的人族修士,此刻感受到的不再是威压,而是……恐惧!源自血脉最深处、对于洪荒莽荒、对于天地伟力、对于未知神迹最原始的恐惧! 若是此刻有人能从九天之上俯瞰,便会惊骇发现,整个横绝山脉的轮廓,在那结界成型的瞬间,仿佛化作了展翅翱翔、冲入宇宙星海的巨大神禽。 “唳——!!” 清越高贵的玄鸟啼鸣,仿佛来自太古洪荒,骤然响起,穿透万古时空,清晰烙印在灵魂深处。 嗡! 鸣声响起的刹那,红梅鹤、翠影鹿、啸月狼周身妖力节节攀升,暂时达到化神爽灵的境界。 南方,玉蚕周身莹白光辉极致绽放。粉雕玉琢的孩童凌虚踏空,抬手,扯下蒙在眼前的蚕丝绸缎。 眼眸之中是无垠深邃的黑暗,闪烁着亿万亘古不灭的星辰。 碧落,化为广袤星海。 “幽、幽精……是幽精巅峰!”实力强悍、一贯从容的北芒帝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数百年前,那位被朱云妖皇斩杀的化神修士,正是北辰帝国的先祖! “这……这究竟是……什么?”绝岭城废墟中,玄云帝国元婴修士们几乎被浩瀚的神威压得直不起腰,只能艰难地抬起头,望向超乎他们理解极限的一切,心神俱颤。 “真、真乃……神迹!”云烈呆呆地望着支撑天地的扶桑神树虚影,感受着体内因阵法牵连而微微共鸣的灵力,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竟忍不住兴奋地微微颤抖起来。 半空中,一直观望的白凝也彻底愣住。她先是无比震撼地感受着精纯至极的仙灵之气,又环顾四方修为暴涨的三大妖,最终目光落在气息深不可测、宛如星空化身的玉蚕身上。心中先是涌起无边的后怕与恐惧,随即……又化作了难以言喻的庆幸。 还好……自己方才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并且……凭借之前那桩隐秘的交易,应当不会受到波及。 南方,无垠星海之下,玉蚕稚嫩脸庞上只剩绝对冷漠。眸中星辰流转,仿佛已将眼前所有侵略者的过去、现在与未来,所有的命运轨迹,彻底看破。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面色惨变的人族修士,漠然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审判,打破天地的死寂: “吾执掌星辰,洞悉命轨。” “汝等命数——今日当绝!” 第55章 落幕(敲骨吸髓~) 横绝山脉东北边境,天地异变。 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有巨兽在地底翻身。土壤剧烈震颤,砂石簌簌滚落,连参天古木都随之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天幕之上,不知何时蒙上了不祥的血色,阳光透过血色滤网,变得昏暗而诡异。 “咚!轰——!咚——!”震感愈来愈强,愈来愈密集,如同远古战鼓被重重擂响,敲在所有驻扎于此的三国联军心头。 训练有素的军队迅速集结,法阵光芒接连亮起,一道道防护屏障升腾而起,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即便是久经沙场的精锐,面对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和愈发浓烈的危机感,也不禁面色凝重,紧握手中的兵刃与法器。 终于,修为较高的元婴将领率先察觉到了异样的源头,神识穿透震荡的空气,探查到了山林深处恐怖波动——狂暴、原始、磅礴无尽的野兽气息! “那……那是什么东西?!”一名悬浮于半空的元婴修士瞳孔骤缩,失声惊叫,手指颤抖地指向远方密林深处。 兽潮!是前所未见的狂暴兽潮! 视线所及之处,烟尘冲天而起,如同滚滚狼烟。数以万计的妖兽双目赤红,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它们体表却反常地萦绕着翠绿欲滴的生机光华,生与死的矛盾结合,更添几分诡异。 大地在它们铁蹄下哀嚎,古木如草芥般被成片撞倒踏碎!它们的目标明确无比——正是三国联军驻扎的营地! 这些修士皆是各国百里挑一的精英,应变极快。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无数念头闪过脑海——陷阱?报复?还是最不愿设想的结果——前往决战的化神大能们……已然失利? 几位元婴高阶军官当机立断,吼声穿透喧嚣:“撤!快撤!结阵防御,交替后撤!” 然而,命令易下,执行却难。庞大的军队驻扎营地,辎重繁多,人员密集,岂是说走就能立刻拔营而走的?仓促间的调度引发了不少混乱。 更令人绝望的是,这群狂暴的妖兽……实力远超平常! 筑基期妖兽多如蝗虫,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金丹期妖兽多如牛毛;甚至……元婴妖兽亦不时闪现狰狞身影! 横绝山脉是妖兽福地不假,但何时有了如此恐怖的数量和质量? “顶住!给我顶住!”一名耀辰帝国的将领声嘶力竭地大吼,手中阵旗挥舞,引动雷霆落下,将前方十几头妖兽劈成焦炭。 但下一刻,一头隐匿在兽潮中的金丹巨猿猛地跃起,磨盘大的拳头缠绕着土黄灵力,狠狠砸在防护光罩上。 “咔嚓——”光罩应声碎裂,将领猝不及防,被紧随其后的腥风扑倒在地,惨叫声瞬间被兽潮的奔腾嘶吼淹没。 崩溃开始了。 三国联军被打得措手不及,阵型被轻易撕裂。面对实力暴涨、悍不畏死的疯狂妖兽,所谓的精锐阵线显得如此脆弱。 术法的光芒不断亮起又熄灭,怒吼与惨叫交织,鲜血瞬间染红了土地,残肢断臂四处飞溅,俨然修罗炼狱图景! 不远处,陡峭山崖的裂缝之中,齐时与子苓屏息凝神,心悸地望着下方那场血腥的屠杀。 “四方仪典一旦运转,不仅能极大增幅化神大妖的修为,山脉中众多妖兽亦能短暂获得磅礴生机与力量加持。”子苓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按住胸口,微微别过头去,有些不忍再看那惨烈的景象。 “化神战场自顾不暇,消息难以第一时间传回。蓄谋已久的兽潮暴动,正好打三国联军一个措手不及,时间掐得刚刚好。”齐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微末的不忍,迅速被眼前的“战利品”转化为无尽的贪婪。 地上……可都是钱财法器啊! 还得是楚荆,总能谋划出……一举多得的“完美”算计。 既然已经彻底撕破脸皮,自然要做得干净利落,尽可能多地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既要在高端战力上重创其顶尖修士,又要在普通战场上最大限度地削弱其军队实力。 玉蚕自然清楚楚荆毫不掩饰的意图——推动妖兽与三国联军死战,造成更多伤亡,他好从中攫取巨额利益。 按照约定,战死妖兽的兽丹,他们可得一半,而所有陨落人族修士的财物,尽数归他们所有。 这等驱狼吞虎、坐收渔利的谋划,若是放在斤斤计较的人族势力之间,或许还会因代价和风险而犹豫推诿。 但……去他老天爷的母亲的! 咱们可是妖兽!骨子里流淌着桀骜与狂野的兽族! 都被该死的人族欺负到头上了,难道还要跟他们讲什么仁义道德不成? 只有一个字——干!往死里干! —————————— 横绝山脉一役,终以前所未有的惨烈落下帷幕。 当然,这份“惨烈”,是独属于北芒与耀辰两国的噩梦。 化神战场上,北凌皇子、赤云真人被暴怒的化神大妖就地斩杀,形神俱灭;翟战大将军、北芒帝、耀辰帝三位化神爽灵境大能,凭借保命秘术,燃烧精血,方才侥幸撕裂空间遁逃,却也身受道基之伤。 普通战场上,联军损失更为惊人。北芒、耀辰两国派出的精锐军队,伤亡过半,元气大伤;白霜帝国因驻扎位置相对靠后,且早存观望退意,损失最小。 这份堪称耻辱的“惨烈”战报,根本无需横绝山脉或玄云帝国过多宣扬,自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各方探子与游商,将其添油加醋地传遍四方。北芒、耀辰两国皇室虽极力掩饰,严控消息,却收效甚微,反倒更显心虚。 事后,北芒与耀辰高层细细复盘此役,种种蹊跷之处指向同一个可能——玄云帝国,定然与横绝山脉那群畜生暗中勾结!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诡异的大阵为何能毫无征兆地发动,以及玄云帝国过于“恰到好处”的种种反应。 然而,玄云帝国方面却将“苦主”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朝堂之上,玄云帝痛心疾首,悲愤陈词;民间舆论,更是将“无辜受害”的戏码做足。 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就问你们,我国西南边陲重镇绝岭城,是不是毁了?!是不是因为你们三国与妖兽的决战而毁的?! 我们好端端一个军事要塞、贸易枢纽,如今化为一片废墟,损失无可估量!你们当初信誓旦旦保证必胜,还许诺事成后给予补偿。 如今呢?你们一败涂地,屁滚尿流,补偿半个子儿没见着,我们的绝岭城却没了! 我们玄云帝国招谁惹谁了?真是天大的冤枉,苦不堪言啊~! 北芒帝与耀辰帝气得吐血,偏偏又拿不出玄云帝国直接勾结妖兽的确凿证据,加之本国顶尖战力受损,大军新败,国力空虚,一时间只能眼睁睁看着玄云帝国上下“哭惨”,打落牙齿和血吞。 但、无论怎么说,这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诡异的不合常理。 横绝山脉妖兽催动的恐怖阵法,明显需要极长时间和精密布局才能完成。可翟战明明在战前亲自反复巡查过那片区域,确信绝无大量妖兽潜伏或阵法痕迹。 如此看来,只可能是玄云帝国暗中提供了某种掩护或协助,瞒过了他们的探查。 不过......一方是高傲自矜的妖兽,一方是狡诈反复的人族,怎么可能迅速达成协议? 还有……妖兽既有如此可怕的底牌,为何早不用晚不用,偏偏等到北芒帝与耀辰帝真身降临后才发动?仿佛……早就料定二帝会亲自前来一般? ———————— 十四日前,绝岭城将军府内。 云烈死死攥着那份来自三国联军的“通知”,英气的眼眸因滔天怒火而布满血丝。云崩沉默地立于一侧,面色阴沉如水,原本沉稳的灵力此刻却抑制不住地微微波动。 “欺人太甚!”云烈从牙缝里挤四个字,“他们分明就是想借妖兽之手,借决战余波,彻底毁了绝岭城!” 绝岭城乃是玄云帝国西南第一军事要塞,此城若毁,西南门户洞开。届时,北芒、耀辰、白霜三国侵吞横绝山脉外围区域,便能兵锋直指玄云帝国腹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二人愁云惨雾,苦思对策之时,书房内的阴影仿佛活物般蠕动起来,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黑雾,带着阴冷气息,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云崩瞬间警觉,元婴八阶的强大神识寸寸扫过书房,灵力暗涌,已是蓄势待发。 然而……令他骇然的是,竟捕捉不到任何确切的气息,黑雾仿佛本身就是虚无,融于一切阴影之中。 “哼哼……”阴冷的低笑声突兀地在书房内回荡,夹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蛇类吐信声,“三皇子殿下,稍安勿躁。” “何方神圣,藏头露尾!”云崩面色紧绷,他并未听说周边各国有着如此手段诡异的修士......或许是横绝山脉的妖兽。 妖兽此刻前来,意欲何为? “啧啧啧,”楚荆声音里带着玩味的嘲讽,“可惜了,绝岭城虽比不得王都繁华,却也算得上富庶安稳……只可惜啊,眼看着,就要变成焦土废墟咯。” 毫不掩饰的嘲弄瞬间点燃了云烈压抑的怒火,盘龙棍猛地一顿地,浑厚灵力混合着沙场肃杀血气轰然爆发,锁定黑雾最浓处:“藏头露尾的鼠辈!还敢在此大放厥词!你们这群畜生,还是先操心自己能否在三国联军手下活命吧!” “哎……旌平将军何必动怒呢?”黑雾翻滚,似乎毫不在意凌厉的杀气,“我若是毫不关心自身安危,又何必冒着风险,来找二位……合作呢?” “合作?”云烈嗤笑一声,满是鄙夷,“与你们这些茹毛饮血、反复无常的畜生合作?全然是与虎谋皮,自取灭亡!” “哎呀呀,”楚荆拖长了调子,显得颇为委屈,“讲道理,论起反复无常、背信弃义,妖兽可比不上你们人族呐。” 随着话音,浓郁的黑雾边缘,竟渐渐染上了一层诡秘的暗金光泽。雾气翻涌间,一张卷轴落在了云烈面前的书桌上。 “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二位比谁都清楚。”雾中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诱惑,“若不想玄云帝国西南门户洞开,步入横绝山脉后尘……不妨按图中所指,明日此时,前来一叙。或许,能找到一条……于双方都有利的出路。” —————————— 十日前,横绝山脉核心区域。 一道速度极快的身影,在参天古木的阴影间闪烁穿梭。 来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雪白大氅之内,脸上覆着薄如蝉翼的冰丝面纱,唯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冷静扫视着周围环境。 正是白霜帝国长公主——化神爽灵大能,白凝! 忽然,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身形轻盈地落在一根粗壮的横枝上,目光锐利地盯着左侧看似毫无异常的浓郁瘴气。 “要战,便堂堂正正一战。暗中踏足山脉核心,就不怕有来无回,道消身殒于此?”清冷空灵的女声响起,话音未落,瘴气翻滚,一道身影踏空而出,周身环绕着冰雪与赤梅交织的异象。 “本宫此次前来,并非为战。”白凝声音冰冷,“只是想告知汝等一个……情报。” “情报?”红梅鹤眼眸中红白光芒流转,“两军对垒,生死各安天命。若无他事,速速离去!” “一个足以影响最终战局,决定横绝山脉……是存是亡的情报。”白凝只是漠然地看着她,冰蓝色的瞳孔深处没有任何波澜。 “哦?”红梅鹤心生疑虑,“说来听听。” 然而,白凝并未立刻开口,只是静静站着。 这时,空间扭曲,星光点点汇聚,粉雕玉琢的孩童,踏着星璇,缓步走出。他抬起小手,随意一挥,十颗流光溢彩的宝珠轻盈飞向白凝。 赫然是十颗品相极佳的元婴妖兽兽丹! “希望,你的情报,能值回这个价钱。”玉蚕稚嫩的声音却带着古老的沧桑。他左手掐诀,指尖星轨流转,似乎在默默推衍着什么。 白凝衣袖一卷,不动声色地收下十颗珍贵的内丹,周身寒意似乎微微缓和:“北芒、耀辰二国暗中勾结。据本宫得知的确切消息,决战之时,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强者加入战局。” 这确实是极具分量的情报。 红梅鹤与玉蚕隐晦地对视一眼,随即又心照不宣地错开目光。 “呵呵……”眼见两位化神大妖面色沉稳,白凝低声轻笑,“想来横绝山脉自有手段,倒是本宫多此一举了。不过……” 她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一丝阴沉的玩味:“本宫倒想,再与你们做一笔交易。” 玉蚕蒙着绸缎的双眼“望”向白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 “若决战之时,你们真有本事逼得北芒、耀辰二国隐藏强者不得不出手支援……”白凝的声音冰冷而充满算计,“届时,本宫以及白霜帝国所属,便不会再插手接下来的战局。你们是要死战到底,还是要拉他们同归于尽……请自便。” “如此,甚好。” “呵呵呵。” 诡谲的笑声在古老的林间回荡,带着各自的心思,渐渐消散于风中。 第56章 近况(无本万利,富可敌国!)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 青云城最负盛名的“醉云楼”顶层,独占一片云海的雅间“云月阁”内,一派觥筹交错、暖玉生香的景象。琉璃灯盏映照着雕梁画栋,灵檀香霭袅袅。楚荆、齐时、子苓三人围坐于奢华的宴席前,推杯换盏,意态闲适。 杯中物,是窖藏超过一甲子的灵谷仙醪,酒液澄澈如琥珀,入口醇厚,灵气氤氲;盘中餐,皆是以金丹期妖兽最精华部位精心烹制的佳肴,或清蒸,或红烧,或炙烤,香气勾人。 钱财于他们而言,早已不再是需要蹙眉的问题。 齐时摩挲着储物戒光滑的表面,那里面是令人瞠目的宝库。他满足地眯起眼,舌尖轻舔过唇角,“元婴妖兽的内丹,足足八颗。金丹期、筑基期的兽丹……数不胜数。灵草、丹药堆积如山。” 子苓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白皙的脸颊泛起薄红,兴奋地补充道:“玄阶下品灵器,三件!灵阶上品灵器,十二件!灵阶下品灵器,不计其数!”他伸出手指比划着,眼中光彩熠熠,“这般品级,这般数量,就算搬回鹿鸣馆,也堪称一笔横财!” 赤云真人、北凌皇子被暴怒的四位大妖斩杀后,按照约定,他们的所有财物归楚荆三人所有。 赤云真人的本命至宝“耀云赤锏”,通体以罕见赤金铸就,锏身沉重,棱角分明,其上天然镌刻着流云般的玄奥纹路,无需催动,自有狂暴炽烈的灵压环绕。 北凌皇子的佩剑“芒星剑”,剑刃采用万载沉银为基础,嵌入七颗天外陨星的核心结晶,挥动间散发出冰冷死寂的苍白星芒,摄人心魄。 另一件暗器“辰星扇”,扇骨以万载玄铁糅合千年精金细细打磨,扇面则取自某位化神大妖腹下最柔软坚韧的皮膜,并以其的精血绘制繁复诡谲的符文,一开一合,隐有星辰幻灭,杀机暗藏。 当然,面对这三件蕴含着磅礴灵力的玄阶下品灵器,仅是金丹修为的齐时与子苓,根本无力驾驭,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子苓之翠影绿竹和齐时之苍藤境,乃青苍道人亲赐,且“贴心”地为他们设下保护封印,故而能够自如使用。然而,这三件玄阶下品灵器,实打实“杀人夺宝”,前任主人留下的灵力与灵魂烙印犹在,一时间难以磨灭。 楚荆倒是对诡谲精致的辰星扇有些兴趣,尝试着运用《相柳诀》秘法炼化。 即便抛开三件令人眼热的玄阶灵器不谈,只是那十二件灵阶上品的灵器,也足够令齐时和子苓挑花了眼。 最终,齐时选了一柄由火山熔岩凝结打造、镶嵌千年火晶的炽离剑,一套由数具元婴妖兽骸骨拼接打造、点缀化神大妖精血的兽骸软甲。子苓挑了一把由元婴巅峰妖兽幽岩蝎蝎尾雕琢铸造的幽岩短刃。 有楚荆从旁护法,以强横修为压制灵器戾气,倒也不必担心炼化时会出什么岔子。 可以说,三人目前的财力,实打实富可敌国。 “果然,还是这种‘无本万利’的买卖,来钱最快啊!”齐时晃着酒杯,发出由衷的感叹,眼底闪烁着兴奋。 楚荆:“……”咳咳、怎么感觉......自己有带坏小朋友的恶行? 嗯……这一定是齐时本性流露,绝对与自己这条正直善良的蛇无关。 我可是个堂堂正正的好人! 不对,是条堂堂正正的好蛇! “赵家……”齐时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目光投向窗外。从这个高度,可以模糊望见城中赵府连绵的宅院轮廓。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是时候,去算一算拖欠已久的旧账了!” ———————————— 回溯过往这一年多,青云城赵氏一族,可谓流年不利,霉运缠身。 先是家族寄予厚望的大少爷赵二河,在玄初秘境中离奇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紧接着,族中顶梁柱之一、金丹八阶的强者赵元海,又在外出时莫名陨落,死因成谜。 雪上加霜的是,家族天之骄子赵泉,竟在菁英会比试中失手重伤陈氏大少爷陈枕,引得陈家震怒,兴师问罪。 听闻,赵家为了平息陈家的怒火,可谓割肉放血,赔出去一笔足以让家族伤筋动骨的巨额资源,才勉强将此事压下。 经此一连串打击,原本在青云城内横行跋扈、不可一世的赵氏,近来明显低调收敛了许多,族中子弟外出时,都少了往日的张扬气焰。 而另一边,自一年前齐氏家族内部矛盾激化,最终分裂为两派。以三长老齐盛为首的一脉,固守青云城齐氏祖宅,被称为青云齐氏;以家主齐阵为首的一脉,则依旧盘踞王都,被称为王都齐氏。 分家之后,摒弃了内部倾轧的青云齐氏,反倒呈现出一种蓬勃发展的势头。齐盛治家严谨,赏罚分明,家风清正。大公子齐初阳待人宽厚温和,处事公允,族中年轻一辈在其影响下,倒也显得和睦齐心,修炼氛围颇为浓厚。 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晨光熹微,透过木窗,洒下一地细碎的金斑。 齐初阳结束打坐修炼,缓缓睁开眼,略带慵懒地揉了揉眉心,起身下榻。外间,齐山松早已掐着时辰,为他备好了温热的清水与洁净的布巾,一旁的茶几上,还摆放着几样精致却不算奢靡的早点。 洗漱完毕,简单用了些早膳,齐初阳推开房门,抬眼便看见少年单薄却已显韧劲的身影。 山松正在院中空地上练习着最基础的格斗招式,动作一丝不苟,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山松刚被接来齐家时,齐初阳怜他身世坎坷,又怕他骤然融入偌大家族感到孤单不适,便将他安排在自己院中的厢房住下,平日也好多加照拂。 养了大半年,原本瘦小干瘪、眼神怯懦的少年,如同经春雨滋润的嫩笋,个头窜高了不少,脸颊上也长出了健康的软肉,白皙红润。尤其那一双宛若黑琉璃的大眼睛,清澈明亮,格外讨人喜欢。他对待修炼又最是刻苦,就连一贯严肃苛刻的三长老都对他尤为夸赞。 齐初阳嘴角含笑,轻巧地跃至山松身旁,手掌自然地扶上少年柔韧而劲瘦的腰肢,耐心细致地指导着格斗动作。 “练气八层,进步神速啊。”齐初阳语气带着欣慰,顺手从山松被晨露微微打湿的发梢上,拈下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细小树叶。 山松停下动作,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气息微喘:“和初阳哥、还有时哥比起来,我还差了许多。” 山松的修炼天赋其实并不差,只是幼年颠沛流离,食不果腹,更无安稳环境潜心修行。自从来到齐家,有了充足的资源和正确的引导,不过一年光景,修为便从练气四层一路突破至八层,进展可谓神速。 “修炼之道,贵在持之以恒,不必急于一时。”齐初阳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远方,低声喃喃道,“只是不知……小时如今在外,一切可还安好……” 齐时与他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齐初阳自然知晓齐时化名“楚棋”,在菁英会上力压群雄,一举夺魁的惊世之举。 得知消息那日,他与三长老、山松还特意小小庆祝了一番,既为齐时感到由衷的骄傲,亦是以此告慰先家主齐陔的在天之灵。 他也知道,齐时之后便前往了风波诡谲的横绝山脉,去寻找虚无缥缈的化神大能传承洞府。 只是近来关于横绝山脉动荡不安的消息不断传来……虽然后来收到了齐时报平安的书信,但他心中难免时常牵挂,忧心不已。 就在这时,原本洒满庭院的明媚晨光,忽然毫无征兆地暗淡了几分。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黑雾,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悄无声息地笼罩了小院,仿佛将整个空间封锁。 齐初阳瞬间警觉,周身灵力下意识地流转起来,凝神戒备。然而,他身旁的山松,在微微一怔后,却像明白了什么,脸上显现出兴奋与期待的笑容。 “初阳哥,我回来了!”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跳脱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小院的寂静。 只见齐时如同从前那般,带着灿烂的笑容,猛地从翻涌的黑雾中蹦跳着窜了出来。 “小山松!想我没?”齐时嘿嘿一笑,顺手揉了揉山松的头发。 子苓也探着头,左瞧瞧右看看,跟着齐时走了出来,好奇地目光落在同为少年的山松身上。 最后,浓郁的黑雾收敛凝聚,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显现。 来人身着一袭暗底锦袍,其上用极细的金线绣着流转的星尘图样,华美而神秘。手中轻握一柄玄黑折扇,扇骨隐约泛着幽光。 人身蛇尾的青年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暗金竖瞳淡漠疏离,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非人的魅惑与威严。 第57章 齐盛(准备......讨债!) “元婴妖王!”感受着妖异青年周身散发的恐怖灵力波动,齐初阳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元婴境的妖兽,灵智虽已与常人无异,甚至更为狡黠,但兽族骨子里那份天生的狂暴与嗜血依旧难以彻底压制,极易陷入疯狂,故而极其危险,寻常修士避之唯恐不及。 小时这才去了一趟横绝山脉,怎么就……拐回来了这么一尊气息深不可测的大神?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楚哥!”就在齐初阳暗自戒备之时,身旁的山松却像是见到了亲人般,冲着妖异青年露出甜甜笑容,语气亲昵自然。 齐初阳:“……?” 不对?怎么看起来……你们居然都认识?合着就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 一瞬间,齐初阳竟莫名感受到一种“没有被邀请”的淡淡孤独感。 “初阳哥,”齐时这才想起来,齐初阳还被蒙在鼓里呢,赶忙解释道。“这位是楚荆,呃……就是当初……嗯,黑鳞长蛇。”他摸了摸鼻子,试图用最简洁的方式说明这复杂的关系。 这么一说......齐初阳倒是有点印象了。 虽然但是......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和妖兽好上了呢? 纵然心中波涛汹涌,齐初阳面上维持着镇定。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楚荆郑重行礼,语气温润却也不失分寸:“楚先生,幸会。”相信小时,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和把握。 楚荆只是微微颔首,姿态慵懒疏离,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得刻意冷漠。对他而言,与这些“人”打交道,终究不是他所热衷之事。 “初阳哥~”齐时嘿嘿一笑,凑到齐初阳身旁,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别愣着啦,快看我给你准备的——大惊喜!” 说着,他手腕一翻,灵光闪烁间,一柄长剑出现在手中。剑身暗红,似有熔岩于其中缓缓流动,其上刻有繁复古老的火焰纹路与晦涩符文,剑未出鞘,便已有一股灼热而凌厉的气息散发开来,引得周遭空气微微扭曲。 赫然是珍贵无比的灵阶上品灵器! “呐!怎么样?”齐时颇为傲娇地说道。 然而,齐初阳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却并未立刻伸手接下。他的目光转向散漫倚在一旁的楚荆,眼中流露出明显的迟疑与斟酌。 他虽然不清楚齐时他们此番究竟经历了何等奇遇,但能得到如此品阶的灵器,其间必然耗费了无数心血,甚至可能经历了九死一生的险境。小时不过金丹二阶的修为,他身旁那位陌生少年看样子也才金丹四阶,如此重宝,最大的可能,便是来自这位深不可测的元婴妖王楚荆。 小时与楚荆的关系究竟亲密到何种程度,他尚不清楚。即便楚荆愿意将如此珍贵的灵器赠予小时,但这绝不意味着,小时可以未经他首肯,就随意将其转赠予他人。这份人情,太大了,也太烫手。 瞧着齐初阳眼中并非贪婪而是谨慎与顾虑的神色,楚荆细长的眉梢挑了挑,难得对一个人类产生了一丝认可。 啧,不愧是青云齐氏着力培养的大师兄,于人情世故、利害关系上,倒是考虑得周全。 “左右我留着也是无用,”楚荆终于懒洋洋地开口,目光扫过齐时,带着点玩味的调侃,“且随他折腾去吧。” 留着无用……“随他”? 齐初阳只觉得呼吸一窒。这可是灵阶上品灵器!放眼整个青云城齐氏祖宅,也唯有德高望重的三长老齐盛手中才拥有一件,被视为镇族之宝般的存在 小时他们如今……竟已能如此随意地对待这个级别的宝物了吗? 震惊归震惊,齐初阳到底心性沉稳,他压下心头的骇浪,再次朝着楚荆郑重行礼:“如此……多谢!” 楚荆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冲着一旁眼巴巴望着的山松招了招手。 山松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乖巧地凑了过去。只见楚荆随手摸出一枚样式古朴的储物戒,像是过年时给自家小辈塞红包的长辈一般,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山松手里。 “拿着玩儿去吧。”楚荆语气随意,甚至还抬手捏了捏山松白皙脸颊上的软肉……嗯,手感软糯,相当不错! 哼……想到这里,楚荆略带不满地瞥了齐时一眼。只可惜齐时这个混小子,如今翅膀硬了,竟是再也不让自己随意捏脸了! 可恶啊! 果然还是小山松更乖巧可爱。 —————————— 齐氏祖宅,气氛庄严肃穆的议事堂内。 檀香袅袅,三长老齐盛端坐于主位之上,虽须发皆白,但目光矍铄,不怒自威。楚荆则慵懒地靠在铺着柔软兽皮的客座之上,子苓安静地坐在他下首。齐初阳与齐时分坐下方。 为了关爱老头,楚荆此刻已全然化为人形,免得惊扰了这位为家族操劳一生的老人。 齐盛捋着雪白的长须,目光在英气勃发的齐时与深不可测的楚荆身上来回逡巡。 想来,自己也有足足四年未曾见到小时了……时光荏苒,真是物是人非啊! 不过,好在如今一切都似乎重回正轨,甚至远超预期。小时修为突飞猛进,竟能力战群英,夺得菁英会桂冠;青云齐氏在他的打理下,也是蒸蒸日上,发展迅猛。 只是……这位被小时带来的楚先生……气息之浑厚,灵力之强盛,实力定然在自己之上。小时何时结交了如此一位实力强悍,却又诡谲莫测的强者? 而且看上去……他们之间的关系,还非常……要好?齐盛欣喜之余,也不免隐有一丝担忧。 “三爷爷,”齐时开门见山,声音打破了堂内的宁静,“我以为,如今是时候向赵家清算旧账,讨还血债了!” “赵家……”齐盛闻言,眉头下意识地皱起,“赵家在青云城盘踞已久,根深蒂固,实力强悍,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啊!” 他何尝不想将新仇旧怨一并清算?几年来,赵家在青云城飞扬跋扈,多次明里暗里欺侮齐家,这口气他一直憋在心里。但……理智告诉他,风险太大了。 赵家家主赵元江乃是元婴三阶修士,实力与他仅在伯仲之间;赵家大长老赵洲,也拥有元婴一阶的修为。这般阵容,绝非易与之辈。 “赵家……”楚荆慵懒开口,甚至连坐姿都未曾改变,只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看他们,也甚是不顺眼。” 话音未落,一股极其隐晦却无比恐怖的威压弥漫开来,暗金雾气若有若无地萦绕,混杂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古老莽荒波动,令齐盛骇然。 如此恐怖的强者……他为何闻所未闻? “楚先生实力非凡,老朽……实在佩服。”齐盛稳了稳心神,语气更为凝重,眼中仍有化不开的犹豫之色,“只是……依据帝国铁律,元婴修士不得于城内生死相斗,以免波及无辜,毁坏城池。赵家那些玩意儿,又是实打实的缩头乌龟......” 元婴修士若只是正常切磋较量,城主府或许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死斗起来,其威能足以将大半城池夷为平地。强行在城内动手,定然会立刻引得城主府出面强力调停。 况且……元婴修士乃是帝国中流砥柱,若无确凿证据、师出无名,随意折损,王都方面必定会追究问责,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齐家也承受不起。 然而,前任家主齐陔的死因至今成谜,他们手中并无直接证据能指认赵家。 有的时候,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谁也无法率先戳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闻言,齐时嘴角却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仿佛早已胸有成竹。他从袖中取出两件物品,轻轻置于身旁的茶几之上。 其中一件,是一块镌刻着流水云纹的木牌,乃是青云城一流宗门青水阁的信物。 “一年前,赵家暗中算计青水阁长老柳莺,派赵元海伏击于她。”齐时指尖摩挲着木牌上繁复的纹路,语气平淡,“正巧,被我们撞上了,顺手就把赵元海给做掉了。青水阁与赵家素来不合,积怨已深。不如……就让青水阁以此事为由,向赵家发难,逼迫赵家元婴强者出城迎战。我们便可于城外预设埋伏,行刺杀之事。” 齐盛缓缓点头,花白的眉毛微微耸动,眼中精光闪烁,此计确有几分可行性,“但、即便能顺利与青水阁达成合作,借力打力,也难保城主府不会在关键时刻插手干预……” 虽然众所周知,城主府与赵家的关系颇为微妙,甚至有些冲突,但赵家若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拉下脸面求上门去,城主府于情于理,也不可能真的袖手旁观,坐视两名元婴强者陨落而不管。维持青云城的势力平衡,本就是城主府的职责之一。 “呵呵、”齐时却是低声笑了笑,“说起来,城主府也还欠我们......一个不小的人情呢......” 第58章 青水(树大招风,劫数难逃……) 青水阁坐落于青云城东南隅,背倚连绵青翠的山峦,面朝蜿蜒澄澈的灵溪,亭台楼阁依山就势,错落有致地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飞檐斗角,雕梁画栋,比起寻常宗门的肃杀,更添了几分仙家雅韵与宁和。 近些年来,青水阁发展势头颇为迅猛。不仅阁主柳青水修为日益精进,深不可测,座下更是人才辈出,涌现出不少金丹后期的长老,已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细细算来,青水阁俨然已是仅次于城主府、齐氏、赵氏的青云城第四大势力,即便放眼整个玄云帝国,其声名也日益显赫。 更令人愉悦的是,向来与青水阁不对付的赵氏,近来不知走了什么背运,接连倒霉,自顾尚且不暇,自然再没那么多精力来寻青水阁的麻烦。 此刻,阁内山林苍翠欲滴,奇石嶙峋突兀,精致的楼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楼外有灵溪淙淙流淌,水声清越;庭院内仙香袅袅,沁人心脾;偶尔还有悠扬的琴音自深院传来,更显此处清幽绝俗。 越过层层叠叠的殿宇楼阁,深入后山,可见一泓清澈见底的湖泊,犹如一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山谷之中。其中锦鲤嬉戏,悠然自得,仿佛空游无所依凭。 湖泊正中心,八角玲珑亭悄然玉立,四面轻纱垂落,随风微动。亭中隐约可见一道身姿曼妙窈窕的身影,静静盘坐。 “阁主。”忽而,一名女子轻盈地踏着微澜湖水而来,身法灵动飘逸,正是长老柳莺。她行至亭外,恭敬行礼,“有贵客求见。” “贵客?”亭中之人,正是青水阁阁主柳青水。她缓缓抬起眼眸,眸中似有秋水流转,“何处来的贵客?” 柳莺神色略显复杂,压低声音回道:“就是一年前……于赵元海手中救下我的那两位。”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们此次还带着齐氏之人一同前来,言明有要事需与阁主商议。” “齐氏?”柳青水轻声默念,“这倒是有趣了。” …… 青水阁议事堂内,檀香清幽,清风徐来,带来远山草木与灵花的芬芳,冲淡了堂内的严肃气氛。 主位之上,淡青灵光微闪,柳青水的身影悄然出现。她一袭翠绿罗纱长裙,裙摆绣着缠枝莲纹,气质雍容华贵中又不失一派之主的威严。 “柳阁主。”齐初阳起身行礼。 柳青水只是颔首示意,目光却死死盯向慵懒困坐一旁的妖异青年 浑厚、深邃,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居然让她无法看透。 青年周身流转的若有若无雾气,充斥着隐晦的危机感。 “想必,这位便是楚先生了吧。”柳青水压下心头的震动,淡淡开口。 一年前柳莺归来禀报时,分明说这位楚先生虽手段诡异,但修为大约在金丹后期。怎生短短一年不见,竟已变得如此深不可测? 她强行抛开纷乱的思绪,开门见山:“先生今日与齐氏大公子联袂而至我青水阁,不知所为何事?” 楚荆并未开口,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只是将目光投向齐时。 齐时此时已戴上了幻灵面具,遮掩了真实容貌。他上前一步,声音平静,“听闻青水阁与赵氏素来不和,积怨已久。正巧,我们与赵氏也有些旧日恩怨亟待清算。今日前来,便是想与阁主商议,不如……双方合作,联手做掉赵氏,永绝后患。” “齐氏也正有此意。”齐初阳适时开口,表明立场。 “事成之后,”楚荆终于开口,“赵家所有资源产业,青水阁可独得四成。”身为在场实力最强者,唯有他的承诺,才具有最高的份量和可信度。 “两位元婴强者……”柳青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乎真的在认真权衡这个看似疯狂却又极具诱惑力的提议。 她自然清楚赵家的底蕴,也明白其中的风险,但……念及这位楚先生深不可测的实力,以及齐氏的态度,让她不得不重新评估。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赵氏如今实力大损,无暇他顾,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若能一举扳倒赵家……其中利益之大,足以让任何势力心动。 而且……青云齐氏志向高远,意在重返王都,其重心必然不会长期局限于青云城一隅之地。即便日后青水阁与齐氏在某些利益上有所摩擦,也绝不可能发展到与赵氏那般不死不休的地步。 见柳青水已然意动,齐时随即将初步拟定的计划低声讲述。 柳青水听得极为仔细,频频点头。此计划环环相扣,充分利用了各方心理和形势。 前几年,赵氏明里暗里针对青水阁,甚至多次暗杀青水阁弟子与长老,青水阁不是没有证据,只是碍于赵氏势大,不想彻底撕破脸。 “计划虽好……但是……”柳青水像是想起了什么麻烦事,秀美的眉头微微蹙起。 “阁主大可放心。”齐时似是早已料到她的担忧,手腕一翻,一块镌刻着苍劲“青云”二字的令牌出现在他掌心,“城主府那边,定然会对此……充耳不闻。” —————————— “哎哎——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什么?又有什么新鲜大事发生了?” “嗐!这你都不知道?消息也太不灵通了!” “青水阁!青水阁突然就跟赵氏彻底撕破脸了!现在满城风雨呢!” 集市茶楼,流言蜚语。平头百姓们劳作之余,最喜聚在此处,嗑着瓜子,喝着粗茶,谈论些天长地远的“大事”。 “可不是嘛!听说赵氏这些年暗中伏杀了不少青水阁的弟子和长老,作恶多端!这次青水阁可是铁了心,据说还拿出了一大叠铁证!” “连青水阁那位美人二长老柳莺,一年前都差点栽在赵家手里!这仇可结大了!” “哎哟喂,这下可有好戏看咯!两大势力火并,这可是多少年没见过的场面了!” “话说……赵氏那边呢?就没什么反应?任由青水阁这么嚷嚷?” …… 由于近来霉运缠身,赵氏府邸本就郁结着浮躁风气,又被青水阁“莫名找茬”,更是压抑至极。 “哼!”议事堂内,代理族务的二长老重重一掌拍在坚硬桌案上,留下清晰的掌印,裂纹蔓延,“青水阁那群疯女人!真是欺人太甚!真当我赵家无人了不成?” 即便赵氏近期接连受挫,势力有所下滑,但世家底蕴犹在,绝非近些年才崛起的青水阁可以轻易撼动的。这口气,如何能忍? “柳青水竟敢大放厥词,公然下战书,要我们双方前往城郊决一死战,算清总账!”座下,脾气火爆三长老暴怒喝道,须发皆张。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毫不掩饰的挑衅! “这战书若是不接,那我赵家日后在青云城还有何颜面立足!”三长老慷慨陈词,“正好也趁此机会,给那些躲在暗处、心怀鬼胎、妄想趁火打劫的其他势力好好瞧瞧!我赵家,绝不是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随着赵氏有所势微,青云城不少势力虎视眈眈,恨不得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面对如此外敌环伺的险恶境况,唯有拿出最强硬的实力,打服宵小! 三长老这番充满煽动性的话语,立刻引得堂内不少年轻气盛子弟一片附和,群情激愤,大多认为应当毫不犹豫应战,给青水阁一个惨痛的教训。 当然,他们的激昂情绪最多只能算是参考。最终能拍板决定的,唯有端坐于上首,沉默不语的族长赵元江,以及闭目养神的大长老赵洲。这两位元婴强者,才是族内拥有实权的话事人。 大长老赵洲缓缓睁开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抬起枯瘦的手指,慢慢捋着花白的胡须,“青水阁虽然行事偶尔疯狂,但绝非无脑莽撞之辈。柳青水定然清楚,以她元婴二阶的实力,绝无可能同时战胜我与家主。” 大长老如此一说,众人面面相觑,也觉得此事透着蹊跷。 是啊,即便青水阁整体实力与赵氏在伯仲之间,但在顶尖战力上,赵氏拥有两位元婴,占据绝对优势。柳青水凭什么敢主动挑战? “大长老的意思是……这其中……有诈?”二长老深吸一口气,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但……能有什么诈呢?”三长老仍旧有些不服,疑惑道,“我赵家足足有两位元婴强者坐镇!就算青水阁不惜血本找来外援,又能请动几位元婴?即便她们真的设下埋伏,以家主与大长老的实力,难道还杀不出去?” 这话……听起来也不无道理。元婴修士已是帝国高端战力,彼此击败或可,但想要彻底留下甚至击杀,难度极高。况且,青云城各方势力关系错综复杂,彼此制衡,多方联合围剿赵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中定然有鬼。”赵元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整个议事堂安静下来,“但,此战关乎宗族颜面与未来气运,不可不去!否则,蹬鼻子上脸却还退让,我赵氏如何立足?只怕立刻就会有无数饿狼扑上来分食!” “那……家主的意思是?”二长老赵元海谨慎地开口问道。 “战书,必须接下!约战,必须赴约!”赵元江斩钉截铁,做出了最终决断,“当然,也要做好万全准备,留有退路。若发现情况不对,青水阁果真行伏杀之举……我便会立刻以秘法通知族内。尔等收到信号,不必犹豫,即刻以最快速度前往城主府,请城主大人亲自出面,主持……公道!” 强行拉城主府下水,借帝国律法和城主府权威来破局,确实是最好、也是最有效的对策。毕竟,城主府奉皇命坐守青云城,维持秩序平衡乃职责所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嚣张跋扈、设伏杀人”的青水阁,公然迫害“安分守己、忠心帝国”的赵氏吧? “如此,甚好!进退有据,方为稳妥之道!”大长老赵洲闻言,终于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缓缓点头表示赞同。 “若是青水阁只是飞蛾扑火,便满足她们自取灭亡的愿景!” —————————— 青云城城主府,近日来一片安宁祥和。 自从搅风搅雨的赵氏接连受挫,低调消停以后,城中的势力纠纷和鸡毛蒜皮的冲突都少了一大半。城主府终于能安心,享受岁月静好了。 就连日理万机的城主青云焱,似乎都能抽出更多时间,“好好”照看自家古灵精怪、风风火火的宝贝丫头,以免这个倒霉孩子又给他捅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幺蛾子来。 嗯......这鬼丫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应该闹不出什么名堂。 应该吧...... 月色被浓厚的乌云遮蔽,夜色昏沉如墨。城主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青云焱略带疲惫的面容。他刚刚处理完今日最后一批公务文书,已是子夜时分,正准备稍作调息,打坐休息。 忽而,他敏锐的神识感受到古怪而诡异的灵力波动。 丝丝缕缕黑雾融入夜色,又从阴影中探出,于书桌上凝聚。 最终,那黑雾在他面前的书桌上,凝聚成了一件实物——一封信。 一封信......信封古朴,信纸精美,还沉甸甸的。 究竟是谁,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入城主府? 青云焱灵力凝聚,心神戒备。然而一刻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或许……对方并无恶意?真的就只是……单纯来送一封信? 青云焱强压下心头的惊疑,目光落回封信上。信封之中并无任何灵力痕迹,也无任何符文阵法,应该不是暗算。 青云焱有些疑惑地拆开信封,一块令牌从中滑出。 这、这是! 青云焱瞬间明白了过来,心脏猛地一跳。随即,他迅速拿起信纸,仔仔细细地阅读起来。 信上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内容更是惊心动魄。 眉头越皱越深,凝成“川”字。 许久,他才长长地吐出积压在胸中的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做出了某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青云焱望向被乌云遮盖得密不透风的天空,喃喃道,“树大招风,劫数难逃……” 第59章 奢望(看你们不爽,这个理由……行吗?) 闷热的风卷着沙尘,在青云城郊外荒芜的谷地间打着旋,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燥热与不安,无声地撩动着心底的躁动与杀机。 灵力暗自汹涌,肃杀之气如同实质,压得荒草伏地,鸟兽都早已惊惶远遁。 青水阁并未提前设伏,而是精准地掐着时辰,与赵家几乎同时抵达。这份“守时”,反倒让疑神疑鬼的赵家众人略微安心了些——至少,对方似乎没打算耍什么低级的埋伏手段。 尽管青云城内无数势力对此番龙争虎斗好奇得心痒难耐,但感受着场地中央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元婴威压,谁也不敢贸然靠近围观,生怕一个不慎,就成了大战开启时祭旗的冤魂。 “柳青水!尔等信口雌黄,构陷忠良,真是无耻之尤!”赵元江远远望见被青水阁长老们簇拥着的柳青水,当即运足灵力,声如雷霆般怒喝骂道,试图在声势上先压过一头。 “哼!”柳青水回以一声冰冷的嗤笑,“赵元江,少在这里道貌岸然,惺惺作态!你们赵家背地里是些什么肮脏货色,早已路人皆知,今日便与你清算总账!”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动,化作凌厉无匹的淡青惊鸿,裹挟着磅礴灵力,径直朝着赵元江袭杀而去。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赵元江虽惊不乱,体内雄厚灵力轰然爆发,手中长剑出鞘,带起一片刺目的金芒,悍然迎上。 轰鸣声瞬间炸响!两位元婴强者的碰撞,逸散出狂暴的灵力冲击。 不愧是青水阁阁主,即使修为略低赵元江,但也打得有来有回。剑气与水光交织,令人眼花缭乱。 随着顶尖战力交手,双方的长老、精英弟子们也怒吼着冲向对方,各式灵器光芒闪耀,法术符箓漫天飞舞,混战瞬间爆发。 赵氏与青水阁整体实力本就在伯仲之间,一时间喊杀震天,灵力爆鸣不绝于耳,战局陷入焦灼状态,不断有人受伤倒地,鲜血渐渐染红黄土。 但,赵家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们拥有两位元婴强者。 大长老赵洲先是放开神识,仔仔细细检查着周遭环境,确认并无异常灵力波动,没有埋伏,才施展灵力,加入赵元江与柳青水的争斗之中。 “阁主小心!”青水阁长老惊呼。 又一位元婴强者加入战局。本就稍逊一筹的柳青水顿时压力倍增,陷入了以一敌二的绝对劣势之中。 虽然赵元江与赵洲在族内事务上常有分歧,但毕竟共同支撑赵家多年,战斗配合默契无比,一攻一守,一进一退,封死柳青水所有闪避的空间。 柳青水左支右绌,只能凭借精妙的身法和层层水幕苦苦支撑,饶是如此,凌厉的剑气依旧划破了她的衣袖罗衫,鲜血渗出,染红了翠绿衣裙。 “不自量力!”赵元江觑得一个破绽,剑势陡然狂暴无比,悍然刺穿了层层叠叠的防御水幕。 柳青水堪堪避让,却也被剑刃掀翻了面纱,美艳的脸上也出现了一道伤痕。鲜血滴落,好不凄美。 就在赵元江与赵洲以为胜券在握之时,树荫投下的阴影中,猛地窜出两道人影,灵光大盛。 又是两位元婴强者! “齐盛!果然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前来搅局!”赵元江心头一沉,眼中满是惊怒。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而赵洲更是骇然失色,苍老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不可能!我明明……”他之前反复探查,分明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那阴影之地绝无活物气息!为何……? 他死死盯着周身诡异莫测的诡异青年,或许正是这看不透的黑雾蒙蔽了他的神识。 感悟天地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诡异青年,甚至要比元婴三阶的齐盛更为恐怖。 “有埋伏!他们还有援军!”下方赵氏子弟中有人惊骇大叫,原本还算稳定的阵型瞬间出现骚动。 荣誉是家族的,命还是自己的。若是那位元婴修士下场大开杀戒,那他们可就倒大霉了! 赵元江当机立断,立刻以秘法传递信息,要求族中子弟寻求城主府的帮助 面对三名元婴强者,其中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怪物,取胜已然无望。既然事不可为,不如直接让城主府出面结束争端,尽可能减少损失! 然而,瞧着赵元江的小动作,齐盛和那位神秘青年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早有预料。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前任家主之死、家族发展之碍!齐盛恨不得啖其血肉! “赵老贼!纳命来!”齐盛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嗡鸣,爆发出耀眼的青芒,悍然接下赵元江最为凌厉的攻势。 柳青水压力骤然一轻,单独对上赵洲,轻松不少,甚至开始反攻。 楚荆并未直接动手,双手不断掐诀,嘴中念着古老晦涩的言语。周身弥漫的黑雾随之剧烈翻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不好!”比起恨意滔天的齐盛和柳青水,这个正在布置着某种未知手段的青年,才最让赵元江和赵洲感到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绝对不能让他完成!”赵洲与赵元江对视一眼,不顾柳青水与齐盛的攻势,忍着伤痛,冲向楚荆。 然而,就在他们冲出的瞬间—— “阵——成!”楚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霎时间,天地失色! 浓郁的化不开的黑雾如同墨水染湿大地,吞噬了所有光线。天空暗淡,猩红星辰在浓雾后闪烁,投下不祥的光芒。 蛮横的威压以楚荆为中心爆发开来。 “噗——!” 两位元婴强者竟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毫无抵抗之力地被狠狠轰飞出去,筋骨欲裂,鲜血狂喷。 他们的心底,此刻唯有深入骨髓的恐慌。 这……这究竟是什么手段? 引动天地异象,法则随之改变……这不是化神大能才能做到的吗? “这……这位前辈!”向来镇定从容的赵洲,此刻面容彻底崩裂,挣扎着爬起,“我们赵氏与阁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阁下……阁下为何要苦苦相逼,赶尽杀绝啊!” 赵元江也在脑海中疯狂地搜寻着所有记忆,他实在想不通,赵家何时得罪过如此恐怖的存在?这根本毫无道理! “看你们不爽,这个理由……行吗?”楚荆嗤笑一声,慵懒的语调带着视众生如蝼蚁的漠然。手中灵光一闪,无尽的狂暴气息肆虐开来。 正是“辰星扇”! 经由楚荆运用《相柳诀》炼化,称之为“九幽辰星扇”或许更为合适。 “这、这是何等品阶的灵器?!”不仅赵元江、赵洲面无人色,就连一旁的齐盛与柳青水都愣住了,眼中充满了震撼。 他们都是一方巨擘,拥有着灵阶上品灵器。但,这把折扇的气息......远超灵阶上品灵器. 唯有一种可能——玄阶下品灵器! 柳青水目光晦涩地看向齐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如此修为、手持如此重宝的修士,恐怕连王都齐氏都未必能请动……青云齐氏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请动这尊恐怖的大神? 总不可能是……“霸道修士爱上我”的荒谬剧本吧? 定然是近来话本看多了,才会生出如此离谱的念头…… “星辰坠九幽,旻天陷!”楚荆低喝一声,手中折扇猛然展开. 磅礴灵力注入其中.扇面之上,星辰纹路亮起。无数幽暗星辰虚影自扇面飞旋而出,于空中交织缠绕,最终竟化作一条庞大无比、狰狞咆哮的幽冥巨蛇虚影,朝着深受重创的赵元江与赵洲呼啸袭去! “城主府的人呢?怎么还没到!”赵元江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但、事已至此,唯有以命相搏! 二人同时燃烧精血与神魂,修为暴涨,决然对上楚荆的攻势。 与此同时,下方战场。 混战之中,一道身影不断穿梭,精准找到了目标。 齐时化身“楚棋”,手执烈焰环绕的炽离剑,身披凶戾嗜血的兽骸软甲,直接对上了正在指挥赵氏子弟结阵的赵泉。 “楚棋!怎么是你?”赵泉察觉到凌厉的杀意锁定自己,扭头一看,失声惊呼。 今日乃是赵氏与青水阁的恩怨,楚棋,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齐时没有任何废话,挥剑就朝着赵泉砍去。 如今赵泉虽有金丹三阶的修为,但面对灵力浑厚、装备精良的齐时,毫无招架之力。 “嗤——”长剑刺入胸口,流出汩汩鲜血。 “你、为何!”赵泉大口吐出鲜血与内脏碎片的混合物,手指颤抖地指着“楚棋”,眼中充满了不甘与巨大的困惑,“我赵家与你……有何仇怨……” 面对将死之人,齐时倒是难得“善心”大发。他凑近了些,在赵泉逐渐涣散的瞳孔注视下,缓缓将脸上的幻灵面具取下一角。 “呃……!是……是你……!”赵泉仿佛白日见鬼,喉咙咯咯作响,却是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噩梦般的一切,让他感觉到荒谬与不真切。 赵泉从未想过,自己还能遇见这个“笑话”。 只是如今,时局已变。他赵泉、他们赵家,才是笑话、才是丧家之犬! “顺便,温馨提示,”齐时脸上浮现出残忍而快意的笑容,又是一剑绞入赵泉胸口,“别再做白日梦了……” “城主府的人,今天只会给你们——” “收尸~” 第60章 七夕(特别番外,与正文剧情无关~) (背景:齐时、楚荆、山松、齐初阳四人在王都游玩) 齐时今天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名堂,神神秘秘地跑出客栈,还带着山松。 楚荆真怕这个倒霉孩子把可可爱爱的小山松带坏。 午膳时,齐时和山松才匆匆回来。 还没坐上饭桌呢,齐时就提议道,下午去集市逛逛。 逛街? 楚荆挑眉,以往齐时不最受不了这个了吗?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赖齐时。楚荆总有选择困难症,面对好看的玩意儿,总是比对来比对去,纠结犹豫,最终又是全部买下。 因此陪楚荆逛街,堪称折磨,齐时很多时候都已身子骨不好而推辞了。 今儿这是怎么了?这小子居然主动开口提议逛街。 虽不知道齐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不逛白不逛。 钱不用自己花,东西不用自己拿,渴了有人买饮料,饿了有人买小吃,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楚荆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一旁,齐初阳看了看楚荆,又看了看齐时,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捏了捏山松软乎乎的脸颊,示意他不要跟着齐时鬼混。 下午,约莫酉时。夕日欲颓,细碎的金光为天地蒙上朦胧梦幻的光幕。 集市上可谓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车水马龙,水泄不通。 楚荆疑惑,虽说王都一向繁华,但也不至于如此拥挤。 不过......却独有一分人间烟火气。 齐时拉着楚荆漫无目的地闲逛,一只花钿、一把折扇、一盒香薰......甚至是一次长长的排队等待,都藏着清欢之味。 楚荆忽而发现,自己身旁的少年,不知何时,已成长为身姿挺拔的青年。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已蕴含着成熟与稳重。手掌宽厚柔软,温暖而有力。 楚荆颇有一种自己傻孩子长大了的成就感。 只是......emmmm怎么感觉怪怪的? 巷子拐角处,悄悄探出一个脑袋,青绿色长发被束起,正是青云烟。 青云烟看着嬉笑玩乐的二人,赶忙通过传声玉简传递消息。 云纹白袍的身影躺在屋顶,收到消息,顿时起身,跃到底下的商肆中。 楚荆隔老远就见着人潮拥挤的商肆,好像是在搞什么抽奖活动。 齐时眼见楚荆有些兴趣,便拉着他凑了过去。 只见装饰精美的商肆里,立着一个大箱子。只需一枚银币,便能在箱子中碰碰运气。 中奖率倒还挺高,多少都有个安慰奖。 这道有趣。 无需楚荆明言,齐时就交了两枚银币。二人一同来到大箱子前,随手抽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长串数字。掌柜的见着二人的纸条,立马喜笑颜开,高声宣布,唯二的大奖同时被抽走。 掌柜的一边笑着称赞二人的运气,一边从怀中掏出两个精巧礼盒。 一对儿手链,玉石刻成喜鹊模样,还点缀着星辰般的水晶。 楚荆这才恍然想起,今天好像是七夕。 七夕......对于高贵牡丹的楚荆来说,是个遥远陌生的词汇。 齐时十分爽快地系上了手链,嘴里还喃喃着运气不错,似乎对其中含义毫不知情。 对上齐时期待的目光,楚荆感觉有些别扭,但......若是遮遮掩掩,反倒更显......心虚? 嗯......总之楚荆也戴上了手链。 二人走后不久,青云烟探了进来。她走到屏风后,略作安慰地拍了拍云跃的肩膀,对单身狗予以人文关怀。随即又用玉简发了一条消息。 河岸边,周瑟盘腿打坐,感受到玉简传出的波动,缓缓睁开眼眸。 手链在黄昏下闪着暖调的柔光,齐时指着拱桥底的游船,想着坐船观赏夜景。 楚荆拗不过,陪着他一同上了船。 只是......明明街上行人众多,为何宽敞的船舱内,只有他们二人? 楚荆还没想明白,游船便缓缓驶动。 天黑了,星星三三两两地结伴出现,在苍穹之上勾勒出令人浮想联翩的神秘图画。 街边,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人间盛世。 身旁,金风玉露,佳人为伴。 忽而,传来袅袅仙乐。 河岸边,灵石折射着斑斓色彩,映照美人身影。 琴音流水,瑟声和鸣;笛音嘹亮,洞箫悠悠。 水袖流连,旋舞和美;剑舞凌厉,扇舞悠然。 爆鸣声响起,空中绽开无与伦比的华美。烟花烂漫,只羡鸳鸯不羡仙。 手链闪烁着点点幽光,落于彼此面庞,勾起心底的纷繁思绪。 岁月静好,总有人负重前行。青云烟一手拽着云跃,一手拉着周瑟,嘴里叼着玉简,匆匆忙忙发出消息,马不停蹄赶路。 于另一处桥边,下了船。 “楚荆,你知晓七夕的传说吗?”齐时突然问道。 “七夕,”楚荆轻声笑了笑,“当然知道。我话本还是没少看。” “鹊桥相会的故事,你觉得如何?”齐时目光投向天际星宿。 “梦幻而美好。”楚荆顺着齐时的目光一同看向牵牛星与织女星,转头,却发现身旁的齐时没了踪影。 人呢?这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哟~”鸟鸣声无端响起。 千百喜鹊不知从何处飞起,盘旋飞舞,在河岸流转。 柔和的灵力自河对岸传来,牵引着千百喜鹊。它们首尾相连,缓缓构筑起一段桥梁。 传说似乎化为现实,梦中一幕出现于眼前,世人共同见证着这般美好。 还好还好、赶上了,没出什么岔子。青云烟气喘吁吁地叉着腰,发丝凌乱。 阳修十分不满地瞧着她,不就是找几只喜鹊,至于对自己这么不放心嘛? 鹊桥对岸,齐时身着星辰斑斓锦袍,头戴玉冠,缓步而来。 有趣、着实有趣。 如此浪漫的氛围,正合楚荆的喜好。 妖异俊美的青年,周身流转璀璨灵力,踏上了鹊桥之路。 似乎,随着彼此相近,天际星宿也愈发耀眼,抛洒无尽的光辉与真挚的祝福。 齐时望着完美无瑕的玉人,心口狂跳,呼吸凝重。 “哟——!”千百喜鹊咏唱颂歌,献出翎羽。 丝丝缕缕灵光串联翎羽,于星辰之下,于红尘之中,织成玄黑羽衣。 羽衣加身,仙人之姿。 仙人含笑,献上一吻。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第61章 城郊(温馨提示——不要好奇) “城主大人何在?城主大人——!” “求城主大人为我赵氏主持公道啊!” 城主府巍峨肃穆的朱漆大门前,此刻已乱作一团。十数名赵氏子弟面色惶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将府门围得水泄不通。得到家主以秘法传来的求救讯号后,他们便火急火燎地赶来,只盼能请动城主出面,调停这场足以覆灭家族的灾祸。 然而,令所有人意外的是,一向稳重持城的青云焱城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外出处理私事”,不在府中。 按常理而言,青水阁与赵氏这般规模的豪强死斗,关乎整个青云城的安稳,城主理应坐镇中枢,以防不测。可偏偏,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发生了——不仅城主不见踪影,连城卫军统领青云炎,也不知所踪。 偌大的城主府,竟寻不出一个能有足够分量出面调和此事的人。 围聚在此的赵氏子弟急得汗如雨下,不少人更是直接噗通跪倒在冰冷坚硬的石阶前,朝着紧闭的大门叩首,哭喊声、哀求声混杂一片,凄凄惨惨,闻者心惊。 无论他们如何悲切哭嚎,换来的只有门前侍卫更加冰冷僵硬地回复:“城主大人不在,诸位请回府静待消息。” 静待?家族顶尖战力正在城外生死搏杀,每耽搁一息都可能万劫不复,如何静待! 时间在无尽的焦灼中缓慢流逝,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就在赵氏众人几乎绝望之时,才见青云焱城主与青云炎统领不紧不慢地自长街另一头踱步而来,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完全不知门前为何会跪了这许多人。 “这……这是发生了何事?为何聚集在本府门前喧哗?”青云焱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赵氏子弟,语气沉静。 为首的赵氏族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上前,声泪俱下地将城外“青水阁不择手段、设下埋伏围杀”的“恶行”控诉了一遍,恳求城主立刻出面,制止这场“不公”的厮杀。 青云焱听罢,只是微微蹙眉,抬手捂着胸口,极为痛心疾首,叹息道:“竟有此事?唉……宗门争斗,实乃青云城之大不幸……”然而,话语之中,却丝毫没有前往调停的意思。 当然,任由十几号人一直跪在府门前哭嚎也确实不成体统。青云炎见状,上前一步,挥手招来侍卫,“亲切”而“强硬”地将失魂落魄的赵氏子弟“请”进了府内偏厅,又好茶好水地招待着,言语间对他们赵家的“遭遇”表示了深刻的“同情”与“理解”。 至于他们最迫切的需求——出面调停? 呵,抱歉,今日风大,您刚才说什么?听不清呐。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终于恍然明悟——城主府,早就和青水阁暗中勾结!今日之局,城主府分明什么都清楚,却冷眼旁观,甚至有意纵容。 “城主!”一名辈分较高的赵氏族人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因极致愤怒而浑身颤抖,手指直指端坐上方的青云焱,“有些事,既然你我双方都已心知肚明,就无需再演这出戏了!” 他又猛地指向大门上方刻着苍劲“青云”二字的鎏金牌匾,“我就问您一句——您还是不是青云城城主?难道真要坐视我赵家二位元婴修士身死道消而不管不顾吗?您如此行事,对得起帝国与陛下的信任吗?!” 面对撕破脸的怒骂与指控,青云焱冷哼一声,浑厚的威压弥漫开来,瞬间将所有人压迫得发不出一个音节。 “一切的一切,皆是你们赵氏与青水阁的私怨!”青云焱的声音冰冷如铁,毫不留情地撕开最后的遮羞布,“青水阁能请来外援,是她们的本事!赵家如今孤立无援,是你们往日作恶多端、人憎鬼厌,自食其果!” “此次争斗,本城主——不会过问!”他抬手指向北方王都的方向,语气斩钉截铁,“若尔等不服,大可收拾东西,去王都参我一本!” “送客!”一旁的青云炎见气氛已僵到极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侍卫们立刻上前,半押半赶地将面如死灰的赵氏众人轰出了城主府。 青云氏坐守青云城近百年,树大根深,其威望与底蕴岂是一个即将倾覆的家族能够轻易撼动?即便是玄云帝,在处理涉及重镇稳定的政务时,也需仔细权衡。 况且,经此一役,赵家两位元婴修士必死无疑。谁会为了两个死去的元婴修士、没有元婴强者坐镇的赵家,去得罪实力强悍、底蕴深厚的青云城城主府?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赵氏之人心底,唯有一片绝望,看不到尽头。 —————————— 城郊,山谷之地。这场腥风血雨的战斗已至尾声。 楚荆脚踏幽暗星璇,凌空而立,玄色锦袍在紊乱的气流中猎猎作响。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赵洲与赵元江二人浑身筋骨尽碎,气息奄奄,已是油尽灯枯。 赵元江与赵洲自知命该绝此,但他们又岂是温顺等死的绵羊? 二人同时吐出一大口鲜血,狂暴混乱的灵力瞬间将他们淹没 “这是……!”齐盛一惊,冷汗涔涔,“他们竟要自爆元婴?!” “当真是两个疯子!”柳青水眼中也满是惊悚。 自爆元婴可不只是身死这么简单......三魂七魄受损,难入轮回。 “所有人!立刻撤离!越远越好!”柳青水当机立断,声音裹挟着灵力传遍整个战场。同时,她与齐盛毫不犹豫地全力催动灵力,试图将方圆数十丈的空间层层封锁,尽可能地将自爆的毁灭威力限制在一定范围内。 下方原本还在混战的双方人马,感受着恐怖狂乱的灵力洪流,瞬间骇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仇怨胜负?保命才是第一要务!双方极有默契地同时停手,亡命奔逃。 还是那句话,荣誉是家族的,命可是自己的!家主与大长老自爆殉族已是定局,何必再留下来给他们陪葬?以自己的修为,就算赵家今日覆灭,日后大不了改换门庭,去别的势力做个客卿长老,照样逍遥。逞一时之意气,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实在不值当! “快走快走,别在这儿碍手碍脚,挡着我办事!”楚荆散漫的声音清晰传入下方观望的齐时耳中。 他似乎知道齐时又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索性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这俩玩意,掀不起浪花。” 见众人已迅速撤离到安全距离,楚荆、齐盛、柳青水三人再无顾忌。凝实的磅礴灵力轰然爆发,将此处空间层层叠叠地笼罩、加固。 楚荆更是将九幽辰星扇抛向空中,双手疾点,无数玄奥晦涩的符文自扇面流淌而出,嗡鸣着射向四面八方,迅速勾连天地气机,布下一座庞大而古老的阵法。光华流转间,仿佛硬生生将这片空间从整个世界中切割了出来,与外界彻底隔绝。 齐时望着远方越来越恐怖的斑驳灵力光团,不免仍有些忧虑,漫无目的地在城郊山林里穿梭。 忽而……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并非风声,也非兽鸣。 他立刻收敛全部气息,悄悄走近。 呃……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齐时凑近一看,当场愣住。 只见空地上,扎眼的青绿色长发,不是城主家那位无法无天的小祖宗青云烟,还能是谁? 若只有青云烟一人,虽然意外,但细细想来倒也合理。毕竟这位姑奶奶是出了名的“活泼好动”,唯恐天下不乱,偷摸着溜出城,跑到这相对安全的远处观望青水阁与赵氏的惊天大战,倒也正常。 但——!青云烟身旁,那个身着素雅白色长裙的黑色短发少女,又是怎么回事啊喂! 少女面容清纯可爱,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灵动异常。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齐时认得她! 这分明是王都齐氏少家主齐责的未婚妻、周氏家族的二小姐周琴啊! 周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青云城?还这般鬼鬼祟祟地跟青云烟搅和在一起? 这剧情发展……它对吗?! 正处于极度震惊之中的齐时,一个没注意,脚下微微一动。 “咔嚓——”清脆的枯枝断裂声,猝然响起。 “谁?”青云烟顿时警觉,竟是直接掏出了青蛇长枪,凝聚浑身灵力刺了过去。 齐时:“!”我就偷摸观望一下,至于吗? 齐时赶忙避退,又窜到另外一棵树上。 哪知青云烟穷追不舍,大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气势。 一旁的周琴,也是展开灵力,做出防御姿态。 “青鸾——刺!”经过大半年的操练,青云烟已能熟练施展青鸾刺。虽然瞬发的威力不及蓄力,但也不容小觑。 齐时:“!”这姑奶奶发什么疯!我忏悔,下次再也不好奇了! 炽离剑出鞘,带起灼热的气息,扭曲空气,悍然挥出九道火矢。 “楚棋——怎么是你?” 第62章 逃婚(合着这是......逃婚?) “什么叫怎么是我?”齐时无语,“我还想知道,”他的目光在青云烟与周琴之间逡巡,“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呃、这......”青云烟一噎,一时间说不出话,又想到按理来说楚棋一个青云城散修应当不可能认识周氏二小姐周琴,“整个青云城,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边说着,她还作势护住身后的周琴。 周琴此时正怯生生地打量着楚棋,十六岁筑基九层的菁英会冠军在整个玄云帝国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不免有些好奇,想瞧瞧究竟是怎样一位天才,竟能让素来傲气的姐姐都心生佩服。 齐时:“......”这倒霉姑奶奶说话怎么还是这么冲呢?啊对、啊对对对,整个青云城都是你家的,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鬼鬼祟祟,”青云烟不满地瞅着齐时,发现他身上干涸的血渍,与微微凌乱的灵力,“你不会也搅和在陈家与青水阁的恩怨里面吧?” 齐时:“......”哎哟喂,还真给你猜到了。我不仅搅和了,我还是主谋...... “咳咳、这不重要,”齐时生硬地岔开话题,“倒是——周小姐,为何会出现在青云城?” “周小姐”三字一出,青云烟警觉更甚,周身灵力又有暴起的迹象。她身后的周琴眼中也闪着慌张。 本来以齐时的性子,懒得多管闲事。青云烟搞些什么幺蛾子,与他无关。 但、周琴可不一样,名义上她可是王都齐氏少家主齐责的未婚妻呢。 这个“闲事”,他还是得“好奇”一下。 既然楚棋已经把话挑明了,青云烟也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索性直接认下,“周小姐游历至此,有何不妥?” “游历?不妥?”齐时无奈地嗤笑一声,青云烟这个混世魔王,平日里无法无天嚣张惯了,竟连扯谎都如此拙劣。 瞧着楚棋满脸写着荒谬,青云烟只得尴尬地保持沉默。 想着楚棋在菁英会上对齐责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及相处起来还算不错的人品,青云烟吞吞吐吐说出了些实情,“就是......其实就是大婚在即,周琴不想结婚而已。” 既然楚棋认得周琴,后续也能查出这些破事,不如干脆明说。 不想结婚......而已? 合着这是......逃婚? 自从陈氏势微之后,城主大人多有闲暇,不都看着你吗?你怎么还能给城主大人捅一个天大娄子? 同谋逃婚,逃的还是周氏于齐氏的婚约...... 还得是你啊,青云烟。 “所谓两情相悦,何能强买强卖!”青云烟愤愤说道,颇为同情地看向一旁低头的周琴,“周谬那个老鬼,简直丧尽天良!”又转头看向楚棋,“楚兄深明大义、嫉恶如仇、正直清流......” “好了好了......”齐时汗颜地摆了摆手,“我没那么闲,到处乱说。” 得到楚棋肯定的答复,青云烟喜笑颜开,周琴也投来感激的目光。 忽而感受到身后熟悉的气息,齐时闪身跃起,告辞离去。 —————————— 赵氏覆灭,在整个玄云帝国而言,都是一件大事。毕竟,这场争斗可足足陨落了两位元婴强者。 元婴强者可是帝国中流砥柱,乃是坐守一方、维持帝国稳定的重要力量,平白折损两位,不可谓不严重。 然而,面对王都方面的问责,青云城城主府竟是尽数揽下,态度诚恳却又强硬。 城主府对如此疏漏表示“诚挚”的歉意,并愿意承担一切责罚,乃是诚恳;青云城上下一心,联名上书,给城主府开脱,乃是强硬。 对于如此棘手的案件,玄云帝很是头疼,斟酌权衡再三,也只得不轻不重地象征性惩罚一下。毕竟,赵氏已亡,青云齐氏与青水阁实力大增,又与城主府同心协力,总不可能真的降下重罚,搞得国家动荡吧?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昔日不可一世的赵氏如今已是丧家之犬,奔走无路。青云齐氏与青水阁瓜分赵氏家底,并以强硬的手段逼退了众多妄图趁乱分羹的其他势力。 齐氏祖宅内,楚荆慵懒地躺在屋檐下的长椅上,享受着暖洋洋的日光与清新的微风。 乌羽有着齐时照看,子苓指导山松修炼去了,就连凤凰蛋都有着齐氏族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精心照料。 至于楚荆本人,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有家仆送到手中,每日只需躺着休息,无聊时看看话本,好不快活。 日子就这么平淡而美好地过了十来天。 忽而,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惊扰了整个玄云帝国。 原本,王都齐氏与周氏的联姻应于半个月后举行。 听说王都齐氏为了这场联姻,近乎准备了半数家底! 说来也是,自从齐氏分家后,王都齐氏少了善于治家的三长老,账务明细、人情往来,搞得一团乱麻。家主齐阵又与大长老利益纠纷不断,二长老袖手旁观,对于族中事务不管不顾,别说发展了,就连安稳都够呛。 反观青云齐氏,家风严谨,氛围融洽,近来又吞并赵氏,实力进一步壮大。 大家都心知肚明,齐氏虽分裂,日后定然会合并,届时就看哪方势大,能占据主导地位。 如今实力此消彼长,王都齐氏可谓是心急如焚。 所以,王都齐氏就将希望寄托于与周氏的婚约之上,妄图借周氏势力,打压青云齐氏,最好能直接吞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与周氏联姻,无异于引狼入室,但为了争权夺利杀红了眼的王都齐氏,早已不管不顾。 然而,谁都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走向,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生死搏杀、没有恩恩怨怨——婚约的主角,周氏二小姐,失踪了! 周氏二小姐周琴,乃是周氏家主周谬的庶女,平日里谨小慎微,缺乏存在感。而就是这么一位看似温顺柔弱的羔羊,竟能搞出这么一桩惊天动地的奇事! 好歹婚约在身,周氏就算再不看重周琴、对周琴再是放心,多少也派了些侍卫看着。所以,周琴是如何逃出层层把守的周府,甚至没有引起任何警觉? 剧情在荒谬的剧本上越走越远,整个王都都乱成了一锅粥。 那可是齐氏与周氏的联姻! 就算齐氏势微又分裂,顶尖世家的底蕴仍在。至于周氏,更是无需多言,一门六位元婴强者,家主周谬更是元婴八阶强者,甚至有望冲击化神境。 若是订婚之初倒还好,大不了退婚。然而,婚约几年前就定下了,两家借着婚约的名义,利益纠缠不清。齐氏不知道给周氏送了多少钱财,周氏也不知道帮了齐氏多少次。总之,绝无退婚的可能。 齐、周两家焦头烂额,弄得满城风雨、更准确地来说,满国风雨,就连皇室对此事都无从下手,只得任由两家胡来。 两家把整个王都搅得天翻地覆,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只能说明,周琴早就离开了王都,不知道躲在帝国何处。 玄云帝国幅员辽阔,山林众多,鬼知道周琴在哪? 万一、万一她一不作二不休,逃到别国,又将如何。 总之,弄得整个玄云帝国鸡飞狗跳。 当然,看戏之人还是占绝大多数。 毕竟,如此“趣味横生”的戏剧,几百年也见不着一次。 看戏之人中,当然包括了青云齐氏,青云齐氏巴不得王都齐氏多出些乱子。 倒是齐时,这两天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怎么,想去王都看看戏?”楚荆不知何时靠在齐时身旁,抬手戳了戳他的肩。 “这倒不是重点,”齐时伸手抓住楚荆乱戳的手指,“我想着齐氏大乱,不妨前去打探打探......或许还能找到父亲的遗物。” 谈起“绝世天才”的父亲齐陔,齐时不免怅然,“幼时,我只知父亲乃是名震帝国的巨擘。父亲从未跟我谈及他早年的经历,对于母亲......我更是一无所知。” 齐时惆怅的目光看向王都的方向,“随着变故突发,又遇见你,经历种种。”那双秋水流转的桃花眼闪着灵动的光,柔和地落在楚荆身上,“偶然见到子苓,我才知晓,父亲年轻时竟然还游历过神州大地。” 他微微叹息,“如今想起幼时的记忆,我恍然发现,父亲对所有人都是极尽隐瞒,没有任何人能走入他的内心。” “你想去探寻你父亲的过往?”楚荆柔声问道。 玄阶下品隐匿灵器、相柳骸骨......如此珍贵的灵器、如此神秘的宝物......怎么可能是偏居一隅的玄云帝国的小小齐氏可能拥有的? 子苓曾言,齐陔乃是神州一流势力鹿鸣馆归元大能苹道人的亲传弟子,这般显赫的身份地位,为何又会选择隐居玄云帝国? 种种不合理都透着古怪,令人抓心挠肺而不解。 “父亲遗物大多设有禁制,齐阵无法破解,定然又不愿折价卖出,想必还留藏于族中。”齐时缓缓说道。 “那就去看看,”楚荆陪在他身旁,沐浴夕阳洒下的金辉,“没准还能淘到不少宝贝。” “哈哈~” 第63章 婚约(老贼猪油蒙了心) 于是,四匹神骏非凡的鹿角马牵拉着一辆华美精致的马车,既无车夫驾驭,亦无缰绳操控,却步履协调、行动自如,踏着滚滚烟尘,朝着王都疾驰而去。 子苓自然随行在侧。乌羽扑棱着翅膀,乖巧地立于车窗边,好奇地张望着窗外飞速流转的风景。车厢内铺着柔软的锦垫,炽烈如火的凤凰蛋安然堆于榻上,散发着温润光华。 为求尽早抵达王都,楚荆指尖幽光流转,磅礴灵力涌出,凝结为缓缓旋转的暗金星璇。整架马车竟是被这股力量稳稳托起,离地三尺,宛若腾云驾雾,掠地飞驰。 不到两日光阴,巍峨雄壮的王都城墙已映入眼帘。 作为帝国最为繁华鼎盛之地,王都城门向来车水马龙。此刻更是不同寻常,城门之前排起了数里长队,守城侍卫神色肃穆,盘查得比往日更为细致严谨。 “这般阵仗,比起菁英盛会之时,也不遑多让啊。”楚荆斜倚窗边,眸光懒散地掠过窗外盛况,“看来周二小姐逃婚这出好戏,着实引人注目。” “事情闹得越大,闻风而来凑热闹的人就越多。”齐时咂了咂嘴,神色间并无太多意外,“鱼龙混杂,人潮汹涌,齐、周两家再想找出周琴,无异于大海捞针,局面早已失控。” “婚约是绝无可能取消的,”楚荆语气闲适“就不知齐、周两家打算如何收场?” “拖延婚期?直至寻回周琴?”子苓也被勾起了兴致,凑过来加入这场八卦闲谈。 “大海捞针,谈何容易?”楚荆却是摇了摇头,“齐家如今内忧外患,等不起。周家付出诸多,更不可能空等。” “你的意思是……让周家那位大小姐,代妹出嫁?”子苓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若真如此,的确是眼下最能维持两家体面的解法。” “应当……不至于吧?”齐时闻言却是眉头紧蹙,周瑟乃是周氏百年不遇的天骄,十八岁凝结金丹,是内定的下一任家主。周谬再怎么利令智昏,也不可能舍得将这般继承人嫁入如今混乱不堪的王都齐氏,简直是自断臂膀。” 周谬总不至于疯魔至此,连脸面和家族未来都不要了吧? “隔岸观火便是,答案自会揭晓。”楚荆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舒展身体,慵懒地靠回软榻之上。 先前他们前来王都,凭借的是青云城城主府的信物,如今既与城主府两清,自然需换个身份。不过这倒也不难——毕竟,“楚棋”可是玄云帝国子爵,玄云帝亲授的爵位。 马车随着人流缓缓行至巍峨城门下,守门侍卫戈矛交错,拦下马车,声音洪亮而肃穆:“来人止步!出示身份文牒!” 绸缎车帘被一缕灵力悄然掀开一角,镌刻着帝国徽记的玉牌缓缓飘出,落入为首侍卫手中。 侍卫接过玉牌,有些惊讶,检查无误后,立即收戈行礼,声音都压低了几分:“原来是楚棋子爵,恕在下失礼,请入城!” 这居然是上届菁英会冠军,以筑基九层战胜金丹三阶的传奇人物,楚棋子爵。他竟也在此时来了王都?莫非也是听闻了那桩惊天绯闻,前来瞧个热闹? 一行人还是入住玄都馆,子苓一间房,楚荆与齐时一间房。楚荆并没有展现元婴修为,还与先前一般,在地级客房住下。 安顿下来后,他们才真切感受到,王都内的气氛远比城外所见更加暗流涌动。如今距离齐氏与周氏既定的婚期,仅剩短短十二日。而婚约的主角——周氏二小姐周琴,依旧音讯全无,仿佛人间蒸发。 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睛都紧紧盯着齐、周两府,揣测着、等待着两大世家究竟要如何演完这场骑虎难下的荒唐大戏。 就在这日傍晚,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瞬间传遍了王都的大街小巷:婚约照旧!但新娘换人——由周氏二小姐周琴,改为周氏大小姐、天之骄女周瑟!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王都顿时为之哗然,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 周瑟,那可是十八岁凝结金丹的天才,周氏第一天骄,家主周谬的嫡长女,几乎毫无悬念的下一任周氏家主! 周谬竟然真的狠得下心,将这般璀璨明珠下嫁到内部倾轧、混乱不堪的王都齐氏? 若齐氏仅是寻常落魄倒也罢了,可明眼人都知道,如今王都齐氏内部派系林立,争斗不休,简直是一潭浑水。周瑟若嫁过去,莫说继承家业,恐怕连安心修炼都成奢望,大好天赋注定被白白蹉跎。 齐氏究竟许给了周氏何等惊天动地的好处,竟能让周谬做出如此匪夷所思、堪称疯狂的决定? 然而,惊愕过后,看客们心中涌起的却是更加强烈的兴奋与玩味——如此一来,这场大戏岂不是更加精彩纷呈? 周氏主母明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明绘出身浒州城一流世家明氏,自身亦是元婴强者,性格强势专横,与丈夫周谬向来不合,平日从不过问族中事务,唯独将女儿看得比命还重。 周谬竟敢擅自将女儿推入火坑,明绘岂会善罢甘休? “还真被你说中了。”齐时手中攥着刚刚送达的最新情报,双眼震惊地瞪大,“我原以为,周谬只是寡廉鲜耻,想不到竟真能疯魔至此,简直丧心病狂!” “周谬与周瑟之间,父女亲情本就淡薄,”齐时冷静下来,细细思索,眉头却越皱越紧,“经此一事,只怕更要势同水火。若周瑟心生怨怼,将来对周氏心生去意,甚至不管不顾,周氏岂非痛失支柱?” 修士世界,终究以实力为尊。周瑟嫁入齐氏,以她的天赋,突破元婴后大可一走了之,谁都拦不住她。 关键在于心结。被亲生父亲当作筹码牺牲,心中怨愤难平,一气之下与家族割裂,也并非不可能。届时,周氏损失如此一位惊才绝艳的继承人,岂不痛心疾首? “那么……”楚荆眸光微闪,似是想到了某种关键,“唯有一种可能——周谬此举,意在破釜沉舟。” “他想借此机会,冲击化神境?”齐时顿时明白了关窍,“齐氏拿出了足以让周谬看到突破化神希望的……至宝?” 王都齐氏早已今非昔比,内库空虚,何时有了如此至宝? 难道—— 看到齐时眼中骤然腾起的愤怒,楚荆抬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恐怕,正是如此。” 父亲的遗物! 周谬定然知晓齐陔早年曾游历神州大地,见识广博,或许更隐约知道齐陔手中握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珍贵遗宝。如今,齐陔的遗物,除却早先秘密藏于青云城祖宅中的几件,其余都留在王都齐府之中。 “可是,父亲的遗物上都设有极强的禁制……”齐时语气中带着忧虑与不解,“周谬凭什么认为他能解开?” “哎——”楚荆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屈指,轻轻弹了弹齐时光洁的额头,“你是不是气糊涂了?你还没死呢——或者说,‘齐时’这个人,可还活得好好的。” 齐时猛地一怔,瞬间恍然! 对啊!齐陔之子,齐时还活着。一年半以前,陈氏兄弟还亲眼在玄初秘境见到了齐时、齐时还出现在了青云城集市上! “女儿离心,那是几十年后可能需要担忧的远期隐患。至少眼下,以周瑟的修为和处境,还没有反抗周谬的能力和余地。”楚荆缓缓分析道,“当务之急,是你父亲的遗物。必须尽快拿到手,以免夜长梦多,徒生变故。” 他抬手指向齐时,眼神意味深长,“反正现在齐、周两家都在焦头烂额地大海捞针,与其费力寻找不知踪迹的周琴,说不定……他们会觉得,找到‘齐时’更划算。” 齐时眼中情绪翻涌。看来,必须尽快潜入齐府搜寻。他手中握有家主令牌,只要东西还在齐府库藏之中,取回便不算太难……可一旦父亲遗物落入周谬手中,再想拿回,只怕难如登天! “空想无益。”楚荆双手一摊,打断他的沉思,“如今齐府内部情况不明,四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一应细节布置、守卫换防,我们全然不知,贸然潜入,只会打草惊蛇。” 这……说来也是。齐时离开王都齐府已有四年之久,期间齐府经历分裂,人事变动极大。若无周密计划,徒然行动,反而可能暴露自身,将己方置于险地。 “呵呵、急什么,”楚荆忽而逗弄起一旁的乌羽,以古老晦涩的语言交谈着什么。 乌羽宛如破碎星辰的眼眸中流转起深邃的玄黑光晕,双翼展开,并非飞翔,而是以一种充满神秘韵味的姿态缓缓舞动,如同在进行古老的祈仪。 随着它的动作,一片朦胧而璀璨的星云光晕自它脚下流淌而出,缓缓铺陈开来,光影交错间,仿佛有无数命轨丝线在其中交织变幻。 楚荆垂眸,凝视着流转不息的星云,暗金竖瞳深处倒映着万千星辰生灭的光影,仿佛窥见了时光长河中溅起的些许浪花。 “不妨,静待‘老朋友’。” 第64章 周琴(wow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随着熙攘的人流,缓缓停驻在王都巍峨高耸的城门之下。守城侍卫依例上前,要求查验身份。 厚重的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一角,递出刻有苍劲“青云”二字的令牌。 “原来是青云城城主府的大人,”侍卫首领接过令牌仔细验看,语气虽客气,却并未立刻放行。近来王都风云诡谲,即便是城主府的马车,盘查也比往日严格了几分,“职责所在,还需请您……” 他话音未落,车帘猛地彻底扯开。青云烟写满烦躁的脸探了出来,青绿色长发如瀑垂落,眼神冰寒,声音里压着火气:“怎么?连我的车驾也要拦?是觉得我青云烟能窝藏什么钦犯不成?” 侍卫首领心头一跳,暗叫不好,竟是青云城城主府里最出名的小祖宗。他此刻对于自己的多管闲事非常后悔,公务是公家的,犯不着如此认真,“不敢,不敢!是在下眼拙,快请进城!” 青云烟重重甩下车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马车缓缓驶入喧嚣繁华的王都街道。车厢内,青云烟透过窗帘缝隙,望着窗外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目光复杂。她转过头,看向身旁一直沉默静坐的周琴,忍不住再次低叹:“既然当初费尽心力逃出去了,又何必再回到这是非之地?” 周琴轻轻摇头,“烟姐姐,这段日子,多谢你的庇护和照顾。”她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勇气,再开口时,语气里带着认命般的坚定,“或许……有些事,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注定。我不能……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 忽而,外面有些嘈杂。马车好像被人拦住了,任凭车夫如何低声呵斥,对方仍不退让。 刚放下的心,又悬上了。青云烟柳眉倒竖,佯装恼怒,然而,当他撩开车帘看到来人的那一刹,唯有震惊。 “楚棋?怎么又是你!”她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眼中充满了戒备与极大的疑惑。 之前在青云城郊外撞见他已属意外,还让他认出了周琴。如今在偌大王都,人海茫茫,怎么好似走到哪儿都能碰上他?而且看对方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早就料到她们会在此刻出现。 齐时并未开口,而是运用灵力将声音凝成一线,“我对这场闹剧颇有兴趣。此地非谈话之所,不妨……寻个清净地方细谈?” —————————— 一盏粗糙的油灯在桌角摇曳,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这间不起眼的茶楼雅间。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茶叶冲泡后特有的苦涩气息,白雾袅袅。 楚荆慵懒地靠坐在一张略显陈旧的红木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桌面,已等候多时。 “吱呀——”,雅间木门被推开。齐时率先走入,身后跟着面色紧绷的青云烟,以及那位用兜帽和面纱将容貌遮得严严实实的少女。 青云烟一眼就锁定了房内的楚荆。她自然认得,这位便是楚棋的神秘师父“楚时”。 只是……对方周身流转的气息,让她心下骇然。当年相见之时,他分明只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如今竟已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元婴威压。 虽不知这师徒二人神神秘秘,究竟在谋划些什么,但看眼下情形,似乎对自己和周琴并无太大恶意。否则,以对方元婴境的修为,何需在此“约谈”,直接动手将她们拿下送去周府领赏岂不更简单? “楚先生,”青云烟压下心头震动,依礼微微躬身,语气带着谨慎的恭敬,“您手眼通天,不知特意寻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楚荆并未立刻回答,只是用指腹摩挲着粗糙的茶盏边缘,目光掠过青云烟,最终落在她身后那位尽力隐藏自己的少女身上。“世人都以为,周二小姐这一逃,齐、周两家的婚约最终只能在互相推诿扯皮中不了了之。” 他声音平淡,暗金竖瞳仿佛能看透人心,无形的威压让周琴下意识瑟缩,“谁又能料到,周谬那个老疯子,竟能狠心到把自己的嫡长女、家族未来的希望推出去填坑呢?” 感受到身旁周琴骤然紊乱的呼吸和压抑的情绪波动,青云烟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目光转向楚荆,“楚先生若有指教,不妨直言!何必……句句敲打,徒增恐慌!”即便面对深不可测的元婴强者,她依旧寸步不让。 “呵呵……”楚荆瞧着她们紧握的双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也不再绕弯子,“我对周氏内部的恩恩怨怨兴趣缺缺。我只想知道——破落至此的王都齐氏,究竟拿出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好处’,才能让周谬不惜赔上天骄之女和周氏的未来,做出这等疯魔的决定?” 齐氏?他们的目标竟然是齐氏? 青云烟眼中精光一闪,脑中飞速串联起之前的种种线索。 前些日青水阁与赵氏决战,传闻中就有齐氏三长老和一位神秘元婴强者插手。再结合楚棋当时莫名出现在城郊……那位神秘元婴,九成就是眼前的楚时! 赵氏、王都齐氏……这师徒二人的所作所为,绝非一时兴起。 “我……我也不太清楚……”周琴忽然怯生生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蚋,“家里从未对我提起过聘礼的具体事宜……就连、就连姐姐,也从未对我透露过分毫。” “姐姐?”齐时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放缓了语气,目光温和地看向周琴,“如此听来,你与周瑟的关系,似乎并不像外界传闻那般疏离?” 这倒是件稀奇事。外界皆传,周氏主母明绘对庶出的周琴多有刁难,两姐妹的关系私下竟还不错? “哼!”青云烟冷哼一声,打断了齐时试图套话的举动,语气愈发不耐,“二位!若再这般旁敲侧击、云山雾罩,就请恕我等不奉陪了!” 见青云烟态度坚决,护友心切,齐时只好坦诚相告,“实不相瞒,齐氏聘礼之中,可能有着我们想要之物。” “若此物确实存在,并有拿到手的可能。”楚荆接过话头,抿了一口杯中苦涩的茶汤,“那么,无论你们此刻想做什么,计划为何,我们或可……合作。” 齐氏的聘礼?他们竟是为了这个? 青云烟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在这时,周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突然抬起头,尽管兜帽遮掩了大半面容,却依旧能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决绝:“我不想让姐姐嫁到齐氏!绝不能!” “哦?”楚荆眉梢微挑,似乎被勾起了更大的兴趣,“既然你如此不愿周瑟嫁入齐家,当初又为何……要选择逃婚?你若在场,周谬定然不至于如此。” 面对楚荆犀利的追问,周琴的眼圈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半晌,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吞吞吐吐地哽咽道:“是、是姐姐……是姐姐要我走的……她当时、明明亲口告诉我,说父亲……父亲一定不会让她嫁过去的!她让我放心离开……” 她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时姐姐温柔却坚定的含笑面容,轻声催促她快走,反复保证自己绝不会有事。 齐时&楚荆:“!”如此惊天辛秘! 周琴逃婚的背后,主导者居然是即将被推入火坑的周瑟本人! “所以……你如今去而复返,是想着趁婚礼尚未举行,自己回到周府,嫁入齐氏?”齐时顿时理清了这其中的逻辑,话语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了然。 周琴死死咬着下唇,泪水无声滑落,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只是……”楚荆咂了咂嘴,眼神锐利,“你这般一厢情愿,可曾问过周瑟本人是否愿意接受?既然她当初决意让你离开,必然已将各种后果考量清楚。如今你贸然返回,打乱她全盘计划,她……真的会为此感到高兴吗?”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周琴心上。她倔强地摇着头,泪珠纷飞如雨:“我知道!我知道姐姐绝不想嫁入齐氏!我也知道她绝不愿我嫁过去!可是……难道我现在要跑去跟她商量吗?商量到底谁该跳进这个火坑?我绝不能……绝不能让姐姐陷入两难的痛苦抉择!” 她的声音哽咽着,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倒不如……倒不如由我直接嫁过去!无论姐姐一时如何生气难过,至少……至少她能得一世自由!” 姐姐是九天翱翔的凤凰,合该拥有光明的未来和无尽的仙途,万万不能被齐氏那片污浊的泥潭所困!至于自己……本就是无足轻重的浮萍,飘到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雅间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周琴压抑的啜泣声和油灯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楚荆轻轻放下茶盏,暗金竖瞳中流转着难以言喻的光芒,缓缓开口,“若我说……我有办法,能让你们姐妹二人,都无需嫁入齐氏,都能远走高飞,彻底摆脱身不由己的棋局呢?” 第65章 明绘(如今......你可满意?) 绵延巍峨的周氏府邸,宛如一座城中之城。琼楼玉宇层叠错落,雕梁画栋掩映在氤氲灵气之中,飞檐斗角之下,时有悠扬仙乐随风飘荡,处处彰显着顶尖世家的鼎盛气象。 然而,这片往昔祥和的洞天福地,此刻由于婚约之事,蒙上了一层紧张压抑的灰色。 府邸深处,幽静别致的院落里,八角玲珑亭临水而立。亭中静坐着一位身着淡黄罗纱长裙的女子,身姿曼妙,气质清冷,正是周氏大小姐——周瑟。 她正专注地垂眸点茶,动作舒缓优雅,心神沉浸其中,竟连身后悄然走近的脚步声都未曾察觉。 来人正是周氏主母明绘,一袭华贵至极的紫近墨色绣凤锦袍,头戴黑金玄凤冠,六道金钗闪烁流光,十二花钿明艳动人。凭借元婴二阶的修为,雍容华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岁月的痕迹,唯有凤目之中,积压着雷霆怒意与难以察觉的忧虑。 “怎的,如今这般境地,你可满意了?”明绘的声音冷硬如铁,抬手按住周瑟的手腕,迫使她停了下来,“自己即将被亲生父亲推入火坑,终于算是……如愿以偿了?” 周瑟手腕吃痛,却依旧垂着眼帘。她明白母亲此刻说的不过是剜心的气话,故而只是抿紧了唇,选择沉默以对,一言不发。 可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温顺模样,反而更加火上浇油。 “啪——!”一声清响,惊起了枝头雀鸟。 一声清脆的掌掴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庭院的寂静,惊得枝头雀鸟扑棱着翅膀慌忙飞走。 然而周瑟依旧无言沉默,任由脸上落下掌印,发髻散乱。 明绘看着她这副样子,几乎要被气笑了,“真是个贱丫头!你知不知道,原本联姻选的就是你!是我,你母亲,死命护着你!可你呢?偏偏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泥坑里爬出来的贱骨头,又跳了回去!” 周瑟眼中闪着纷繁复杂的思绪。她当然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母亲就是最爱自己的人,愿意将一切都给他的人。 然而,母亲与父亲常年不合,为了稳固自身地位,更是为了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她,母亲不得不常年苦修,一次闭关便是经年累月。这些道理,周瑟自幼便懂。 可破碎的家庭、长久缺席的陪伴,终究在她幼小的心灵深处,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孤独与伤痕。 不知从哪一天起,寂寞的周瑟偶然发现了被遗忘在偏僻院落的“妹妹”。两个同样渴望亲情温暖的少女,自然而然地靠近,相依取暖。 周瑟常常会偷偷给妹妹带去精致的点心和有趣的玩意儿,有时甚至会瞒着母亲,冒险带她溜出府去,见识外面的世界。看着妹妹脸上绽放出单纯而甜美的笑容,周瑟才略微品尝到一丝“亲情”的滋味。 她也知道,妹妹也是爱自己的。不然,她为何会悄悄攒下“可怜”的月钱,买下一条“简陋”的项链? 如今,这条项链,还戴在她脖子上,微凉的温度时刻提醒着她那份沉重的羁绊。 前些年,听闻王都齐氏备下了异常丰厚的聘礼,父亲有意将她许配给名声不佳的齐责。周瑟心底虽有一千一万个不愿,但最终还是认命了。享受了家族提供的顶尖资源和尊荣,为家族利益献身,似乎是她生来就该承担的命运。 然而,母亲的激烈反对与父亲的突然转变,竟让这场灾祸无端降临到了妹妹头上。 对她自己而言,嫁入齐家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她自有修为和手段周旋,未必不能挣扎出一片天地。 可妹妹不同……她那般单纯柔弱,修为不高,心性更是洁白如纸,若真陷入齐家那潭污浊浑水,怕是骨头都留不下。 她还记得,父亲确定订婚人选那一天,妹妹还强撑着笑脸对她说:“这样也好,反正我在哪儿都是被困着,这样姐姐就不用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瞧着妹妹眼底真挚的“开心”,周瑟心里唯有绞痛。明明妹妹没有享受过家族任何的资源,又为何白白成了牺牲品? 之后不久,她问妹妹,想不想在成婚前,偷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派出心腹侍卫,暗中保护着妹妹,并嘱咐侍卫,若是妹妹找到了喜欢的归宿,便无需强求她回来。 然而,妹妹还是乖巧的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她清晰地从妹妹望向窗外的眼神里,看到了某种不一样的东西——那是对自由的深切渴望,对外面广袤天地的无限向往。 最终,周瑟做出了那个决定。她告诉妹妹,放心走吧,自己身为家族天骄,父亲一定不会让她出嫁的。 望着渐行渐远、隐入尘嚣的身影,周瑟终于笑了——即使她清楚,父亲的决绝。 “起初便该是我,又何必让她作替罪羊?”周瑟平淡地对上母亲愤怒的双眼。 “你!”明绘又扬起了手,停滞许久,还是无奈放下了。自己的女儿,她最是清楚,执拗得很,做出的决定,断然不会后悔。 “我就问你最后一句,”明绘的声音疲惫而沙哑,“你究竟愿不愿意嫁给齐责?” “愿意与否,如今还重要吗?”周瑟徒劳地摇了摇头。 “你……你若真是不愿,”明绘像是经历了极其艰难的思想挣扎,终于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那就……找个机会,逃了吧。” “逃?”周瑟微微叹息,笑容苦涩,“如今父亲将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如何逃?即便侥幸逃出去了……”她忧虑的目光落回母亲身上,“母亲您又当如何自处?父亲岂会善罢甘休?” “我乃元婴修士!难道还能自顾不暇?”明绘强撑着气势,愤然说道。 周瑟闻言,只是忧愁地看着母亲。正如母亲最了解她,她也最了解母亲。母亲所谓的“逃”,无非是打算拼死拖住族中强者,为她换取一线渺茫的生机罢了。她既不愿妹妹替她牺牲,又怎能忍心让母亲为她豁出性命? 见着周瑟还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明绘心头的怒火与无力感再次翻涌而上。 然而,就在此时,明绘敏锐的神识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诡异的空间波动。 只见袅袅熏香不知何时变为了丝丝缕缕的黑雾,雾中还闪烁着淡淡金辉。 “何方宵小,胆敢在此装神弄鬼!”明绘厉喝一声,磅礴灵力瞬间爆发,周身华光流转,指诀疾掐,眼看就要引动周府的护族大阵! “明夫人息怒。”一道声音自黑雾中悠然传出,“在下不过是一缕分身至此,并无恶意,只为……寻求合作而来。” 黑雾凝聚,化为一道若隐若现的黑影,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又混杂着蛇类嘶鸣。 周府布局太过复杂,又因周琴逃婚一事十分警戒,楚荆只得分化一缕灵力分身潜入。 “合作?”明绘冷哼一声,“什么样的合作,需要找到我女儿的闺阁之中来谈?”话虽如此,她还是收回了催动阵法的手势。 虽然不知神秘来客有何用意,身为束手无策之人,不妨听听所谓的“合作”。 为表诚意,楚荆所化的黑影抬手,展示出一只木簪。 周瑟认得,那正是自己送给妹妹的生辰之礼。 “你是何人?周琴在哪!你把她......”周瑟焦急万分,竟是顾不得仪态。 “大小姐稍安勿躁。”楚荆的声音依旧平稳,“二小姐目前一切安好。只不过……”话锋微妙一转,“她此刻正心心念念,想要重回周府,履行婚约呢。” “什么!”周瑟失声惊呼,脸色煞白,“不行!绝不能让她回来!让她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哎呀,果然如此。”楚荆自言自语道,“就知道会是这般反应。” “好了,言归正传。”黑雾飘荡,凑近了些,阴冷诡异的气息让明绘都暗自心悸,“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助大小姐远走高飞,彻底摆脱眼前的困境。” “诚然,阁下既能化出分身潜入我周府,手段确非凡。”明绘眉头紧蹙,并未立刻相信,“但若想凭此就将瑟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呵呵……”楚荆轻笑,“周府自然是龙潭虎穴,固若金汤。但——王都齐府,可不是啊。” 明绘眼神一凝,脑中飞速闪过诸多念头:“你是青云齐氏的人?或者……与青云齐氏有关?”联想到齐氏内部混乱的争斗,以及至今下落不明的……前任家主令牌,“若真如此,倒确实……有几分可行性。” “阁下既然有此等手段,想必也不是专程来做善事的。”明绘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有何条件,不妨直言。” “其一,”黑影中,闪烁起两道暗金光辉,带着玩味的意味,“我想知道,王都齐氏究竟给了周氏何等无法拒绝的聘礼。” 果然如此!明绘心下了然,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此人定然与齐氏、与齐陔有着极深的渊源。 “想来阁下并非对往事一无所知之人,我也无需故弄玄虚。”明绘冷笑一声,“齐氏此次,将齐陔遗留的所有至宝,都当作聘礼送了过来。” “一本无人能懂的神秘功法,一个无法开启的诡异木匣——以及,一枚‘化魂丹’!”明绘几乎咬着牙说出最后三个字,目光死死盯着身旁的女儿,就是这些东西,让周谬那个老匹夫亲手将女儿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化魂丹!能硬生生提高元婴巅峰修士五成突破至化神境的概率! 如此至宝,难怪周谬会如同疯魔。 然而楚荆知道,三样遗物中,化魂丹定然是最平凡的一件。只是遗物禁制特殊,外人无法窥探其真正奥秘罢了。 “功法与木匣,齐氏早已送至周府。”明绘补充道,眼神锐利,“至于化魂丹,需待成婚之日,才会正式交付。想必,阁下就是为了这三样东西而来吧。” 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周府稳坐主母之位多年,明绘岂是等闲之辈? “不错。”楚荆坦然承认,黑影微微颔首。 “母亲!这……”周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看向明绘。如此行事,岂非与虎谋皮,甚至可能…… “你都被周谬那个老贼卖得干干净净了,还替周家着想呢!”明绘眼底翻涌着压抑已久的狂暴怒意与决绝,“有此机会,能让你我母女二人脱离牢笼,远走高飞,又有何妨!” 她猛地转头,目光如炬,锁定黑影:“周谬研究齐陔遗物许久,一无所获,如今那两样东西就放在府库深处。你若真有本事助我女儿安然离去,两样遗物,我可以想办法替你取来!” 她略微停顿,“只是化魂丹,被齐阵派人层层把守,藏于齐府重地,能否得手,就全看阁下自己的手段了。不过,以阁下这般神出鬼没的能耐,想必……也不成问题。” “那么,合作愉快~” 第66章 联姻(这一日,何止十里红妆?) 齐氏与周氏的联姻闹剧,终于迎来了盛大而又荒诞的高潮——大婚之日。 这一日,何止十里红妆?放眼望去,整个王都都被妆点为喜庆的红色。朱绸锦缎从巍峨的城门一路铺陈,蜿蜒至两府门前,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檐下皆悬大红灯笼,连城郊的山林枝头,都系满了鲜艳的红绫罗缎,奢靡铺张到了极致。 齐氏送往周府的聘礼车队,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不知动用了多少辆镶嵌金银的奢华马车,从齐府门前列队出发,迤逦而行,竟绵延十数里,直抵周府朱门。 周氏准备的嫁妆亦毫不逊色,令人瞠目结舌。箱笼敞开之处,黄金灿然如泥土般堆积,圆润的东珠、剔透的翡翠仿佛瓦砾铁石般寻常,更有无数氤氲着灵气的珍稀草药、光华内敛的丹药、以及蕴含着磅礴灵力的妖兽内丹与骸骨……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这便是传承数百年的顶级世家底蕴,其排场之浩大,仪式之奢华,竟连皇室皇子公主的大婚也难以企及。 当然,所有浮于表面的富丽堂皇,都不过是演给世人观看的一场大戏。隐藏在炫目红色之下的冰冷利益交换,才是这场联姻最核心的真相。 吉时已到,周府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洞开,发出悠长的轰鸣。一顶极尽奢华的花轿被稳稳抬出。轿身由千年黄金灵木整体雕琢而成,其上镂刻着九千九百九十九朵形态各异的繁花,每一片花瓣、每一根花蕊都镶嵌着美玉宝石,金丝缠绕,珠光宝气,耀人眼目。 抬轿之人,竟是八位气息沉凝的金丹后期强者。 紧接着,更为恐怖凌厉的灵力洪流席卷而出,压迫得周遭空气凝滞。 六道威严伟岸的身影悍然凌空踏出。 周氏家主、元婴八阶强者周谬,亲自携同族中五位元婴长老,共同为大小姐送亲。 这般阵容,给足了排面。只是……明眼人细细一看,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对了!那位素来爱女如命、性格刚烈的明绘夫人呢?如此重要的场合,她为何缺席?难不成是气急了,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 当真是……有失体统。 尽管世人皆知周瑟此嫁近乎自断仙途,但毕竟是两大顶尖世家的联姻,场面如此浩大隆重,作为生母却连面都不露,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然而,正是这个小插曲,无情撕开了盛大婚礼的华丽外衣,露出内里令人作呕的权力博弈本质。 花轿之内,新娘身着以金线绣满凤凰于飞图案的满红锦绣婚服,头戴双凤和鸣点翠珍珠凤冠,肩披流光溢彩的云霞漫卷霞帔,装扮端庄雍容,华美不可方物,宛若九天神女临凡。 只是……被精致妆容勾勒出的无暇面容上,唯有一片漠然。 送亲队伍暂驻于府门前。不多时,街道尽头,乌泱泱的迎亲队伍显现。为首者正是今日的新郎官,王都齐氏少主——齐责。 迎亲队伍多以族中年轻一辈的精英子弟组成,声势虽不及周家送亲队伍骇人,却也足够煊赫。 齐责身着一袭朱红蟒纹礼袍,头戴狴犴衔玉宝冠,腰系麒麟纹和田玉带,骑着神骏非凡的灵驹,缓缓行来。 有一说一,虽然齐责风评很是一般,人品不咋的,天赋修为也够呛,但还有着几分花花公子的样貌,打扮一番,倒也人模狗样,像个纨绔子弟。 终于,齐责行至周府门前,恭恭敬敬完成一应礼数。 “送亲——!” 庞大的队伍再次启动,浩浩荡荡地朝着齐府行去。旌旗招展,乐声喧天,仪仗显赫。 与此同时,周府之内,却是一片异样的冷清。 明绘夫人正在空旷寂寥的厅堂内来回踱步,精致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寒霜,任谁都能看出她心绪的极度烦躁。 一众家仆与族人皆远远观望,战战兢兢,谁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主母的霉头。 昨日深夜,主母便与家主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甚至动了手,灵力震荡惊动了半个府邸,最终家主也没能说服主母出席今日的婚礼。 明绘面无表情地掐算着时间,待到送亲队伍远离,蓦然转身,径直朝着府库重地走去。 看守府库的族人见主母满面寒霜地走来,慌忙躬身行礼:“见、见过夫人!不知夫人此时前来府库,有何要事?” 明绘柳眉瞬间倒竖,眼中怒火升腾,厉声道:“怎么,我拿几件东西,还需向你报备不成!”冰冷的目光刺得守卫浑身发寒,“还是说,你们疑心我要偷拿府库的东西出去?!” “不、不敢!小的万万不敢有此想法!夫人您请!您请!”守卫吓得汗如雨下,魂飞魄散。谁不知道主母近来脾气异常暴烈,今日又是大小姐出嫁的日子...... 明绘不再理会,疾步踏入府库深处,只留下凌乱而强横的灵力波动。 若在平日,明绘如此强硬闯库,定然会引来族中长老阻拦。但今日……周氏六位元婴强者尽数前往婚礼撑场面,整个周府,还有谁有胆子、有实力来阻拦这位正处于暴怒中的主母? 送亲的队伍已行至王都最繁华的街头。道路两旁,无数百姓翘首以盼,争相围观着一生难得一见的顶级豪门婚典。 “天呐,这排场……真真是神仙场面啊!”有少女双手捧心,满眼羡慕地幻想,“我以后的婚礼若能有其万分之一风光,此生便无憾了!” “再精美的囚笼,难道困于其中的雀鸟就会欢喜吗?”亦有清醒者低声叹息。 “齐家大公子修为虽不算差,可如何能与周瑟小姐的天纵之资相比?齐家内部如今乱成一团,简直是个泥潭,可惜了周瑟小姐啊……”不少知晓内情的修士纷纷摇头,面露惋惜之色。 当然,芸芸看客之中,绝对少不了几位特殊的旁观者——齐时、楚荆,以及死活要跟着来看热闹的子苓。 “确实够盛大!”楚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喧嚣,两世以来,他也只在影视剧和小说里见过类似描述,如今倒是亲眼得见。 “话说,楚荆,”齐时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若是成婚,想要何等婚礼?” 子苓:“?”不对,十分得有十二分不对。他甚至没有再观望婚礼,而是凑过去听八卦。 “婚礼?”对楚荆而言,这确实是个遥远又陌生的话题。他摩挲着下巴,竖瞳中竟真的流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似乎被眼前极致的浮华所触动。半晌,他才半真半假地笑道:“倾尽天下,一世红妆。” 齐时:“……?” 另一边,齐府张灯结彩,几乎将家族数百年的积累都搬了出来,才勉强撑起了与周氏相匹配的门面。 远处的喧嚣乐声越来越近,繁华花轿金玉折射的璀璨光辉,隐约闪烁在齐府门楣上。 三道身影,伴随着浑厚绵长的灵力波动,缓步走出。 正是王都齐氏仅有的三位元婴强者——家主齐阵,大长老齐益,以及常年不管事务的二长老齐盂。 连二长老都出面了,齐氏此次着实“诚心诚意”啊! 齐阵此刻的心情极为舒畅,他就知道周谬老匹夫绝对抵挡不住化魂丹的诱惑。如今看来,周琴逃婚,阴差阳错之下,反而成全了一桩更好的买卖。 周琴如何比得上周瑟?周瑟嫁入齐氏,齐、周两家的关系更为紧密,他也有更多依仗,能去处理青云城碍眼的东西。 “迎亲——!” 冗长的古礼,繁琐的流程,全然走下来,已是夕阳西下,暮色渐起。 “一拜天地——!” 礼官高唱。齐责与周瑟跪于铺着红毡的礼堂中央,对着天地牌位,郑重叩拜。 “二拜高堂——!” 齐阵与其夫人端坐于主位之上,接受新人的跪拜。而本该属于周氏主母的位置,却空空如也。 周瑟抬起眼眸,望向含笑的父亲,漠然的神情下闪过一丝阴霾。 “夫妻对拜——!” 周瑟转过身,面对齐责。齐责也看向她。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眼中都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寻不到半分新婚应有的喜悦或羞涩。 正如周瑟对齐责毫无情意可言,齐责对周瑟,也仅仅是“认识”。 “呵呵呵……”周谬难得真心实意地笑了两声,“婚礼已成,不知亲家何时将那最后一件‘心意’送至我府上啊?”他已是迫不及待。 齐阵闻言,亦是干笑两声,打着太极:“亲家何必如此心急?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不还有洞房花烛未过嘛。依老夫看,待明日清晨,新人敬茶之后,再谈此事也不迟啊。”他心中自有算盘,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哼!周谬在心底冷哼一声,暗骂齐阵老奸巨猾。他岂能不知齐阵的心思?无非是备好了助孕的灵药,定要确保周瑟怀上齐家的血脉,彻底绑死这层关系后,才肯交出化魂丹。 罢了罢了,反正已筹划等待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夜工夫。 总不可能......化魂丹在齐府层层把守之下,不翼而飞吧? 第67章 截婚(谋财害命,咱们可是专业哒!) 齐时和楚荆二人堪称谋财害命的专业人士。 齐时手中握着象征齐氏至高权柄的家主令牌,族内层层叠叠、错综复杂的阵法禁制,在其面前形同虚设,一路畅通无阻。楚荆更显诡谲,身形完美融入阴影之中,除非玄云帝亲临,否则绝无可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们早就混在浩浩荡荡迎亲队伍投下的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守备森严的齐府。 然而,事情并非一帆风顺。无论齐时在府中反复搜寻,那枚至关重要的化魂丹却不见丝毫踪迹。四年时光流逝,齐府内部的布局规划已多有改变,加之齐阵掌权后的刻意调整,让齐时的搜寻变得困难重重。 “实在找不到,便暂且作罢吧。”楚荆跟着齐时在偌大的府邸廊庑庭院间穿梭了足足三圈,终于无奈开口。 他慵懒地靠在阴影里,甚至掏出了九幽辰星扇,慢条斯理地扇着凉风,“即便让周谬老贼拿到了化魂丹,其上禁制玄奥,一时半刻也绝无可能打开。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有那个本事破解禁制,以他元婴八阶的修为,距离冲击化神境也还为时尚早。” “况且,”他语气一转,“即便他日后真侥幸突破化神,又如何?死在我们手上的化神强者,难道还少么?” 北芒帝国皇子、耀辰帝国国师,再算上朱云……间接栽在他们手里的化神强者,细细数来已有三位之众。 等到周谬真有资格冲击化神,那已是相当漫长的时间之后。等到那时,没准他们已能直接对上化神修士。 “这倒也是。”齐时闻言,躁动的心绪稍稍平复,点了点头。 但他仍有些不甘,“只是化魂丹终究是举世难寻的至宝,即便日后我们前往神州大地,也未必能再得一枚。如此珍宝落在周谬老贼手中,未免太过暴殄天物。” 他抬起头,目光对上暗金竖瞳,语气认真,“若能拿到手,正好为你突破化神境早做准备。” “哈哈——”楚荆被他这番话逗笑了,“我才元婴一阶,距离化神遥不可及,你现在就惦记这个,未免太早了。”他收敛笑意,“与其在此处漫无目的地浪费时间寻找化魂丹,不如按计划稳妥地将周瑟送出齐府,先拿到另外两件遗物。” 无法开启的木盒,无人能懂的功法……如此神秘,刻意遮掩,其价值定然比化魂丹大多了。 “嗯……”一番利弊权衡,齐时也冷静了下来。他再次催动家主令牌,与楚荆如同两道融化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朝着齐府深处张灯结彩的新婚洞房潜行而去。 与此同时,周瑟与齐责在一片“欢声笑语”与喧天锣鼓中被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洞房花烛夜,本是人生至喜。 精心布置的洞房并未追求金玉满堂的俗艳,反而处处彰显着顶级世家的底蕴与品味。一应家具陈设皆以温润珍稀的灵木打造,灵力温和浑厚,低调中透着十足的奢华,空气中弥漫着宁心静气的上好檀香,氤氲的香气朦胧了视线。 只是——这对各怀鬼胎的新人,谁也没有半分心思去“欣赏”精心布置的一切。 齐责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寻常公务。他执起桌上早已备好的白玉酒壶,斟满两杯琥珀色的琼浆,将其中一杯递给周瑟,语气平淡无波:“夫人,请——” 周瑟依言接过酒盏,清冽的酒液在夜明珠的光辉下荡漾出诱人的光泽,散发出醇厚迷人的香气。 她心知肚明,酒中定然被齐家加入了助孕的灵药,唯有她确切的怀上齐家血脉,齐阵才会彻底安心,才会……如了她那好父亲的愿,交出化魂丹。 只是,齐家的如意算盘,父亲的谋划,今夜,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瑟嫣红的唇角展开一抹灿烂得近乎妖异的笑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或许是美酒醉人,或许是美人醉心,齐责眼神恍惚,竟生出几分朦胧的意动。他伸出手,搭在周瑟不盈一握的腰间,微微用力,将她横抱起。 周瑟没有丝毫反抗,温顺地依偎在他怀中,只有垂下的眼睫掩盖了眼底冰冷的计算,心中默默倒数着时间。 齐责将怀中温香软玉轻轻放在铺着锦被的床榻上。周瑟脸上的笑容未减,反而更添几分媚意,纤纤玉指缓缓解开繁复婚服的系带,动作带着欲擒故纵的迟缓,雪白的肌肤在红衣映衬下,晃得齐责眼花缭乱,呼吸不由加重。 就在此时,房中氤氲的暖香似乎被若有若无的黑雾所取代。 时候差不多了。 “唔!”齐责猛地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四肢瞬间脱力,与此同时,丝丝缕缕冰冷诡异的灵力将他浑身死死困锁。 偷袭?有人潜入! 齐责心中骇然巨震,酒意和旖旎念头被吓得烟消云散。 这怎么可能?此处是齐府最核心的重地,洞房之外,明里暗里足足有九位元婴强者神识交织守护!谁有这个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此地行凶? 就算是八皇子亲至,就算是孟氏深不可测的老太君,也绝无可能做到! 然而,无论他如何难以置信、如何惊恐慌乱,冰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房中黑雾涌动凝聚,楚荆的身影悠然显现。秉持着“非礼勿视”的优良美德,他给周瑟甩出了一件长袍,以及温馨准备的“醒酒药”。 齐责目眦欲裂,竭尽全力催动一丝灵力,试图施展秘术惊动外面齐、周两家的强者。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感受到了汗毛倒立的无尽恐惧。 笼罩洞房的强大封禁之力,并非来自任何外来阵法——分明是他们齐氏代代相传的护族大阵的核心权限! 此等权限,就连他父亲齐阵都无法轻易催动至此等地步——唯有、唯有那枚早已随着齐陔之死而下落不明的……真正的家主令牌! 就在这时,齐时也缓缓从阴影中踏出,他脸上仍戴着幻灵面具,维持着“楚棋”的容貌。 可是,齐责纵然眼高于顶、品行不堪,却也绝非蠢笨之人。家主令牌的权限在此刻被激活,再多容貌上的遮掩都已苍白无力。 “是……是你——!”齐责不知从哪挤出一股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而惊恐的音节,“你……终于回来了!” 不!不对! “你早就回来了!你瞒过了所有人!取得了无上的荣耀!” 面对齐责扭曲狰狞的质问,齐时沉默以对,沉默本身就是最沉重的回答。 周瑟天资聪颖,身为周氏大小姐,对各大世家的府邸权限机制自是了然于心。串联起之前的种种疑点,她瞬间恍然大悟。 年少时名动帝国的天才,四年前宛如丧家之犬的的笑话;一年前菁英会力战群雄的奇迹...... 她目光极其复杂地看向身旁的“楚棋”,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没有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齐时沉默地走向被黑雾死死困住的齐责。望着齐责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庞,齐时却不像以往那般剧烈怨恨。 菁英会一战,齐责惨败;至于如今,双方的差距更是早已云泥之别。 他无需再为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而动怒。 “告诉我,化魂丹藏在何处。”齐时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淬着幽光的匕首抵在齐责的喉管之上。 “做……梦!”齐责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那,只好请你——”一旁的楚荆发出两声干涩的低笑,笑声混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蛇类嘶鸣,宛若从九幽地狱深处传来,“魂魄鞭笞,不得超生。” 话音未落,阴冷粘稠的黑雾钻入齐责的血肉,更渗透进灵魂深处。难以形容的剧痛爆发,灵魂撕裂,却又被强行保持清醒。 “呃……嗬嗬!”极致的痛苦被堵在喉咙里,只能化为绝望的呜咽。 “说吗?”楚荆冷漠地看着齐责痛苦挣扎的模样,“你若说了,只需在此安睡,醒来后一切如常。你若不说……”他顿了顿,声音愈发阴森,“我不妨将你一同带出去,好好‘玩’够了,再让你形神俱灭。” 一字一句,都像是阴寒的毒蛇,啃噬着齐责最后的勇气。 俊美青年,周身笼罩在阴冷气息中,令人感到非人非鬼的恐惧。 周瑟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楚棋”。这家伙逃窜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和如此……恐怖诡异的存在纠缠在一起? 齐时:“……”其实吧,楚荆是个好人。 嗯……至少楚荆对自己温和良善。 毕竟,我也是个好人。 终于,齐责坚持不住,豆大的汗珠不断砸落在地,洇开深色的痕迹。死亡或许并不可怕,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足以摧毁任何人的意志。 “我……我说……”齐责剧烈地喘息着,“化魂丹……就、就在……洞房里。” 第68章 远走(此去前路通达,天高海阔,自在随心) 什么?化魂丹竟就藏在洞房之中? 齐阵老鬼,当真是……老奸巨猾! 仔细想来,偌大的齐府,还有哪里能比被九位元婴强者神识层层笼罩的新婚洞房更为安全? “具体位置?”楚荆稍稍放松了对齐责的压制,让其得以喘息说话。 “就、就在……那紫檀木桌底下……有一处暗格。”齐责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断断续续地吐出秘密。 有着家主令牌的禁制封锁,也不怕齐阵留下了什么手段 楚荆小心从桌底暗格中拿出化魂丹。然而,丹药表面,一道属于齐阵的独特灵魂印记清晰可辨。 若无家主令牌的权限先行隔绝此地,恐怕只要稍微触碰化魂丹,远在前厅宴饮的齐阵立刻就会心生感应。而若强行抹去这道灵魂印记,同样会惊动其本体。 确实棘手。但——东西都已近在眼前,难道还能因忌惮而放手,白白便宜了两个老贼不成? 楚荆一巴掌将齐责拍晕,差不多能让他好好睡个十天半个月。 黑雾闪烁,在周瑟万分惊恐的目光中,俊美青年的双腿,竟然化为了覆盖着坚硬黑鳞的蛇尾。 人身蛇尾的妖异形态令他周身气息陡然一变,磅礴的灵力无声暴涨,没有惊天动地的震荡,只有令人心悸的诡异与不祥。 黑雾渐散,竟然出现了两道身影,一模一样,皆是人身蛇尾的青年,更是连气息修为都丝毫不差! 这是何等功法?竟然能分化实力与本体相当的分身!简直闻所未闻!不到半个时辰,周瑟的世界观都有些崩碎。 道分身化出无边阴影,笼罩齐时、周瑟,准备离开齐府。 另一道分身则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蛇尾轻摆,悠然靠在铺着大红喜被的床榻上,甚至还刻意调动灵力,时不时弄出点动静。 深夜的齐府依旧灯火辉煌,笙歌鼎沸,宛如一座永不落幕的仙境琼楼。 前厅宴席之上,无数受邀前来的强悍散修、各大顶级势力的代表推杯换盏,表面上一派热闹祥和,实则暗流涌动。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试图从这场联姻中窥探齐、周两家结盟的深度,以及对于未来帝国势力格局的影响。 周瑟怔怔地回望身后那片越来越远的璀璨光海,直到漫天灵光都化为朦胧视野中的一个点。 身处不可言述的阴影之中,周瑟却并不感到压抑,而是难以言喻的畅快与自由。 十九年了……她终于能不顾一切地挣脱枷锁,逃离被安排的命运了吗? “楚先生,”周瑟忽然咬了咬唇,鼓起勇气,犹豫开口道,“能否……能否让我,再见妹妹一面?”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应当即刻前往约定地点与明绘夫人会合。 “若是时间来不及……那、那便算了罢。”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周瑟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语气中难掩失落。 她知道妹妹如今就在王都,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即便自己成功出逃,但母亲与妹妹之间的隔阂已然深种。回到母亲身边后,不知何时才能与妹妹相见。 “行啊,来得及。”成功拿到化魂丹,楚荆心情颇佳,爽快地应下了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 —————————— 王都一隅,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客房内。 周琴独自临窗而立,呆呆地眺望着远处齐府映亮半边夜空的盛大庆典光华,眼神空洞而忧伤。“也不知……姐姐此刻如何了……”她缓缓摇了摇头,心中满是苦涩。明夫人定然恨透了自己,经此一事,姐姐即便逃婚,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动身了。”青云烟已换上利落的劲装,轻轻走到周琴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催促道。 齐氏与周氏完成大婚,举城欢庆,原本森严的城门守卫也松懈了不少,这正是她们远走高飞的最佳时机。若是等到齐、周两家发现端倪,反应过来封锁全城,再想走就难如登天了。 “嗯。”周琴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正要转身。 就在这时,熟悉的的黑雾毫无征兆地在客房内弥漫开来。 “楚先生?您怎么来了?”青云烟率先察觉到异样,疑惑地开口问道。 然而,从阴影中走出的,并非楚先生,而是——身着华美红嫁衣,耀眼夺目的周瑟。 “姐、姐姐?!”周琴捂住嘴,呆滞盯着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容,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难以置信。 周瑟看着面色红润的妹妹,鼻尖一酸。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将妹妹紧紧搂入怀中。 姐妹二人紧紧相拥,千言万语堵在喉间,一时无语凝噎,唯有泪水无声地流淌。 良久,周瑟取下储物戒,不容分说地戴在周琴手上,“今日一别,姐姐就要跟着母亲离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她抬起头,目光真挚地看向一旁有些发愣的青云烟,郑重道:“青云烟,谢谢你……这份恩情,周瑟铭记于心。” 面对周瑟如此郑重的感谢,向来大大咧咧的青云烟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赶忙摆了摆手,“嗐……能与琴儿相交是缘分!琴儿喜欢青云城,我一个人待在城主府又无趣,咱俩过得挺好的。” 周瑟闻言,心中稍安。之前只听暗中保护妹妹的侍卫回报,说妹妹与青云城少城主相交甚笃,没想到感情竟深厚至此。 妹妹能得到青云烟的真心庇护,她确实放心不少。天下谁人不知,青云焱城主刚毅正直,最为厌恶世家倾轧,又对独女宠溺有加。即便青云焱城主日后知晓了妹妹的真实身份,看在女儿的份上,也定然会竭力隐瞒,护她周全。 周琴依偎在姐姐怀里,不住地抽噎,泪水打湿了周瑟华丽的嫁衣。 “时候不早了,”周瑟温柔地抚摸着妹妹的头发,强压下心中的不舍,“以后……姐姐会想办法往青云城寄信的。” “嗯……”周琴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哽咽道,“姐姐……保重,再见。” 阴影再次蔓延开来,将周瑟包裹,朝着远方掠去。青云烟也不敢再耽搁,立刻拉起周琴,登上早已备好的简陋马车,匆匆驶向城门。 —————————— 王都西南,破旧茶楼的雅间内,昏暗的烛火闪烁。 明绘夫人已卸去了往日所有的华贵妆容与首饰,只着一身素净的灰色布衣,往日美艳逼人的面容此刻竟透出几分憔悴,眼角隐约可见几丝细小的皱纹。 她身旁还侍立着几位修士,修为皆是不弱。明绘深知周谬老贼心狠手辣的程度,故而将自己的心腹一并带了出来。 终于,桌案上那朵跳动不安的烛火,被无声蔓延而来的浓郁黑雾彻底笼罩吞噬。 下一刻,齐时与周瑟二人,自纯粹的黑暗中缓缓步出。 “瑟儿!”明绘见着安然无恙的女儿,一直强撑的镇定瞬间瓦解,猛地站起身,冲上前将女儿紧紧抱住,声音颤抖,“我的瑟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捧着女儿的脸,指尖微微发颤,仔细端详,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明夫人,”待她们母女情绪稍定,齐时上前一步,淡然开口道,“人,我们已经给您带来了,那东西——” “自然!”明绘立刻收敛情绪,屈指一弹,两道被柔和灵光包裹的物品便悬浮着飞至齐时身前。 朴实无华的深色木盒、宛若白卷的功法。 木盒与玉简之上,皆布设有极为复杂晦涩的强大禁制。时隔多年,齐时终于再次感受到了无比熟悉、源自血脉深处的气息波动。 齐时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将两件遗物收入怀中,随即对着明绘母女笑了笑,语气真诚:“既然如此,那就祝愿大小姐与夫人,此去前路通达,天高海阔,自在随心。” 说罢,阴影消失,昏暗的烛火又跃动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都已安全远离王都。楚荆估摸着时间,留在齐氏府邸的分身化为朦胧的雾气,循着齐时事先打通的空间裂隙,轻而易举地离开了守卫森严的齐府。 离开前,他悍然粉碎了齐阵留在化魂丹上的灵魂印记。 齐府宴客厅内,正举杯与贵宾谈笑风生的齐阵,脸色骤然剧变! “噗——!”他手中价值连城的白玉酒杯瞬间被捏得粉碎,酒液溅了一身。 “化魂丹——!”一股灵魂碎裂的剧痛与灵魂联系被强行斩断的空白感袭来,齐阵目眦欲裂,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再也顾不得任何仪态,身形化作一道狂暴的流光,疯了一般冲向新房所在的内院! 同时,他暴怒至极的吼声如同雷霆般滚过整个齐府上空,“封锁全府!!速去皇城!请求禁军支援,立刻封锁整个王都!快!!!” 然而,楚荆所化的黑雾,早已飘散出城,悄无声息地融入王都之外微凉的晨风之中 此时,天光破晓。 第69章 前行(与子偕手,天地辽阔!) 华美的马车在无垠的旷野上疾驰,将身后王都的滔天纷乱与喧嚣彻底甩远,徒留车轮碾过草叶的沙沙声与呼啸而过的风声。 车厢内,楚荆慵懒地斜倚在铺着柔软兽皮的软榻上,蛇尾无意识地轻轻摆动。齐时紧挨着他坐在一旁,眉头紧锁,手中捧着那两件费尽周折才得来的遗物——神秘的古朴木盒与无字功法,一筹莫展。 至于子苓——聪明的子苓宝宝非常有眼力见地捧着乌羽在车厢外看风景。 齐时几乎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以族长令牌的权限驱动、逼出精血滴落相融、甚至辅以齐氏秘传的咒文……然而,木盒与功法依旧纹丝不动,沉寂如冰。 “或许……其中的秘密实在太过惊人,”楚荆若有所思,指尖轻轻敲击着榻沿,“令尊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即便你不幸落入敌手,外人也无法利用你强行打开它们。” “哎,”齐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和不解,“我好歹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他老人家有必要把机关设置得如此复杂吗?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楚荆从他手中拿过无字功法,强大的神识细致入微地扫过每一寸,依旧是一片虚无的空白。 只是……功法本身,隐隐逸散着一股极其奇异的气息波动。极其微弱,却让楚荆体内深处的相柳血脉,产生了一丝源自古老本源的细微震颤。 “如此看来,”楚荆沉吟道,“唯有证明你已处于绝对安全之境,并且拥有了足以守护秘密的自保能力,这两件信物才会对你敞开。只是……该如何证明呢?” 就在这时,车厢外传来一阵嬉笑打闹的嘈杂声。 “乌羽!那是我的桂花糕!你快还给我!” “啾——!啾啾!” 原来是子苓和乌羽正为了几块点心争抢不休,清脆的鸟鸣和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打破了旷野的宁静。 鹿鸣馆……楚荆脑中灵光一闪,对了,鹿鸣馆! “鹿鸣馆的芩道人精通推演天机之术,或许……与你父亲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约定。”楚荆豁然开朗,看向齐时,“唯有鹿鸣馆弟子与你会合,才能证明,你已获得了足以庇护自身的力量。” 对啊!父亲齐陔乃是鹿鸣馆苹道人的亲传弟子,若自己能遇见师叔,便等同于得到了鹿鸣馆的认可和庇护!以鹿鸣馆三位归元大能师祖、数位化神师叔的恐怖实力,足以确保他在玄云帝国的安全。 正好,子苓早已将鹿鸣馆的入门绝学——呦呦鹿鸣,传授给了他。 齐时心领神会,当即屏息凝神,双手掐诀。温和而纯净的灵力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如同山间清泉。 “哩——呦——!” 空灵悠远的鹿鸣声,毫无征兆地在空旷的荒野上响起。这声音蕴含着奇异的生机,引得周围枯黄的野草抽芽返青,焕发出勃勃生机。 车厢外的子苓听到无比熟悉的鹿鸣声,正准备好奇地探头进来询问。 然而—— 绵长厚重、无比精纯的灵力猛地从齐时手中的古朴木盒中爆发出来,将整个车厢内部牢牢笼罩,恰好将子苓探进来的手轻柔弹开。 子苓意外,下意识地就要运转灵力强闯,但又察觉到这股灵力中蕴含的气息中正平和,与他同源而出,应是鹿鸣馆的封印功法。 “原来是触动了齐陔师兄的遗物……”子苓心下稍安。他不再试图进入,反而一把薅住还想往里挤的乌羽,安静地守在车厢外。 车厢内,看似平凡的木盒盒盖兀自弹开。浩瀚的灵力光柱正是从盒中冲天而起,将车厢映照得一片朦胧。 令人万万预料不到的是,木盒之内并无实体之物,唯有一团不断流转的斑驳灵力光团。 熟悉的气息席卷全身,齐时有些愣怔,眼眶不禁泛红,视线变得模糊。 父亲身死道消之时,他才不过十三岁啊! 当同龄人还在父母羽翼下无忧无虑时,他却已成了惶惶不可终日、四处躲藏的丧家之犬。即便在无数痛苦的磨难中,他学会了豁达与坚强,但心底深处,失去至亲的伤痕从未真正愈合。 此刻,再次感受到父亲温暖的气息,仿佛父亲就站在身前,温和地注视着他,心底翻涌的情绪,如何抑制? “父亲……”齐时喃喃低语,声音哽咽。他恍惚地伸出手,颤抖着指尖,轻轻触碰温暖的灵光。 就在他指尖触及光团的瞬间—— 灵光骤然暴涨,璀璨的光芒充斥了整个车厢。光芒闪烁变幻间,缓缓幻化出一道清晰的身影。 此人看上去较为年轻,面容俊朗,眉宇间与齐时有着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多了几分历经风霜的沉稳。 “父亲!”终于见到了无数个日夜疯狂思念的身影,齐时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像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然而,灵力化身双眸虽然明亮,却缺乏神采。 想来也是,留下拥有意识的身外化身或灵魂碎片,那是踏入化神境方能拥有的通天手段。齐陔临终之时仍是元婴修为,能竭尽全力留下一段蕴含着他部分神魂印记的灵力投影,已属不易。 “小时,近来可好?”齐陔开口,声音温和醇厚,一如记忆中那般,却更深刻地触动着齐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你能见到这段留影……我已不在人世。我虽预料不到具体发生了何事,但你能走到这一步,想必诸多险阻都已化险为夷。小时,你长大了,父亲……由衷为你感到高兴和骄傲。”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从齐时脸颊滑落。他死死咬着嘴唇,无声地抽噎着,肩膀微微颤抖。 楚荆无声地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将他揽入自己怀中,低声道:“若是难受,哭出来,倒也释放。” 贴在楚荆微凉的胸膛上,冷冽的妖气却让他安心,齐时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积累多年的委屈、思念、痛苦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他将半边脸埋进楚荆衣襟,呜咽地哭出声来。 “……既然你有能力走到这里,有些尘封的往事,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齐陔的灵力化身继续说道,语气变得郑重,“你应当已知晓,父亲乃是神州鹿鸣馆,苹道人座下弟子。” “神州大地啊……”齐陔的目光投向虚空,变得渺远而怀念,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段意气风发的岁月,“我不过是玄云帝国齐氏一个不起眼的旁系子弟,有幸游历神州,见识过何为真正的鼎盛与繁华,更有幸得遇恩师苹道人赏识,拜入鹿鸣馆门下……那时,当真觉得前程似锦,风光无限。” 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最轻狂恣意的一段时光,无忧无虑,一心向道。 “其实,我的天赋在卧虎藏龙的神州算不得顶尖,”齐陔微微摇头,似在自省,“故而只能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去修炼,也时常接取宗门任务,外出历练。正是在一次历练途中,我遇见了我的毕生挚爱——也就是你的母亲。” “母亲!”齐时心下惊骇,猛地抬起头。父亲生前,从未主动与他谈论过母亲。他幼时偶尔问起,也总被父亲以各种理由含糊地遮掩过去。 “惊鸿一瞥,此生注定。”齐陔嘴角浮现出一抹极为温暖幸福的微笑,那笑容冲淡了化身的虚幻,“只是,天地万物、世间所有生灵恐怕都预料不到——这位天赋在神州只能堪称一般的女子,竟会拥有一个……足以搅动整个世界的隐秘身份。” “什么!”齐时失声惊呼,“足以搅乱世界?”父亲向来严谨,绝非信口开河之人。但令他万分不解的是,父亲生前不过是元婴修为,母亲应当也是如此。 元婴修士……竟能拥有如此骇人听闻的身份背景? 这其中所隐藏的辛秘,定然惊世骇俗! 一旁的楚荆也来了兴致,“搅乱世界”?他忍不住捧起齐时泪痕未干的脸,凑近了仔细端详。 emmmm……除了着实貌美,也看不出什么奇异之处啊? 想着自己奇妙的经历——穿越修仙世界,撞见落魄少年,没想到少年竟有着这般身份。 “或许,称之为‘天地间最大的巧合’更为合适。”齐陔收敛了神色,语气凝重,“你的母亲,或许就是此方天地,万年以来,最为不可思议的一个‘巧合’。” “起初,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瞒着我。直到……怀上了你,感受到腹中新生命的悸动,她才终于将这个沉重的秘密和盘托出。”齐陔眼中闪着复杂的情绪,有爱怜,有震撼,也有无尽的忧虑。 “原本,我们天真地以为,只要足够谨慎,或许能遮掩过去,就此隐姓埋名,度过平凡却幸福的一生。”齐陔面露悲痛,面色苍白,“然而,如此惊天动地的‘巧合’,终究还是引来了无法预料的变故……你母亲在生下你之后不久,便……溘然长逝了。随着我的离世,这个秘密本应被彻底尘封。” 说到此处,灵力投影剧烈颤动起来,光芒反而凝实了几分,眼眸中多了些许神采, “既然你能打开此物,既然你已知道了这些,那么,父亲便将选择的权力,交予你自己!”齐陔正色,严肃庄重,“若你不愿卷入是非漩涡、不愿承担未知的巨大因果,大可将一切彻底抛开,逍遥天地间,享受此生!若你……想要得知真相,想要明白根源——且去追寻,坚定道心,此生不悔!” 话音未落,齐陔大手一挥,无字功法禁制解除,闪烁着无与伦比的奥妙光芒。 卷轴渐渐化为一道灵力光束,飞速注入齐时额间。 “呃啊——!”庞大的信息流强行涌入,引得齐时识海震荡。 “此乃锻造神魂的无上功法,”齐陔的灵力投影越来越淡,声音也虚幻起来,“至于功法的真名……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知晓。” “若你最终选择了追寻之路……便去神州,去鹿鸣馆吧……时机成熟之时,你自然会知晓一切……”终于,灵光暗淡,齐陔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彻底消散在空中,只留下点点细微的光尘,缓缓飘落。 “父亲……”齐时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纷飞的光点,却什么也握不住,只有冰凉的空气划过指尖。 “所以——”楚荆在纷繁的信息中回过神,目光询问地看向齐时——虽然,他知道答案。 “自当追寻,九死不悔也!”齐时擦去脸上的泪痕,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不错不错~有志气!”楚荆凑近身,伸手捏了捏齐时光滑的脸颊,少年面容坚毅,已不再是幼时那般懵懂。 难得齐时这回没有抵抗,只是......傻孩子终究长大了,手感不似以往那般好了。 “左右我也无事,陪你去神州看看吧。”楚荆收回手,转而揉了揉他的头发。 楚荆的嬉笑打闹,揉散了齐时心底攥着的悲伤。 说来也是奇妙,他这位“异乡旅人”,莫名其妙地来到光怪陆离的修仙世间,又机缘巧合撞见身负重重秘密的落魄少年,一路相伴,历经生死,情谊早已深厚难言。如今向着广袤天地而去,颇有几分......传奇色彩 若是将过往、现在与往后一并记下,倒是一篇绝唱的史诗,一册有趣的话本。 且往神州,与子偕手,天地辽阔! 第70章 明威(既然恰巧撞上了盛会,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所谓神州大地,广袤无垠,自古便分为东、西、南、北四大洲,以及最为核心、神秘莫测的中域。 像玄云帝国这等规模的国度,不过是偏安于东洲边缘地带的零星存在,在那些真正传承万载、底蕴深不可测的顶级宗门眼中,与穷乡僻壤无异。 而鹿鸣馆,正是雄踞东洲、威名赫赫的四大顶级宗门之一。 “这都……跑了十来天了……”齐时有些疲倦地趴在车窗边沿,任由旷野带着凉意的风拂过面颊,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怎么感觉还是遥遥无期啊……” “啾……啾……”乌羽有气无力地瘫在软榻的一角,显然连续多日的颠簸疾驰让它也有些头晕目眩。 “快了快了,你急什么?”子苓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咱们好歹还是坐着马车呢!想当年我可是全靠两条腿,翻山越岭、风餐露宿……”一提起两年前堪称艰苦卓绝的徒步旅程,子苓的脸上就忍不住浮现出惆怅又悲愤的神情。 该死的糟老头子! 饶是鹿角马这等以耐力和速度著称的妖兽,无休无止地全力奔跑了十余日,也显出了几分疲态。连日来不断输出灵力为马车提速的楚荆,眉宇间也染上了倦色。 当然,沿途的景象也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初还能见到布局严谨、规模协调的城镇与国家,往东洲腹地前行,逐渐转变为散漫坐落在灵山大川之间的隐士村落,以及规模宏大的巨型宗门,往往一宗即占据一整片山脉,自成一方世界……途中遇见的修士,其修为也越来越高。 好在,毕竟尚未真正踏入东洲的核心区域,化神修士还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以楚荆元婴期的修为,只要不主动招惹是非,至少不必担心被人轻易杀人越货。 当然,也不是没遇到过几个不长眼、试图拦路劫掠的蠢贼,其最终下场,无一例外都化作了滋养浓郁九幽黑雾的残碎魂魄,形神俱灭。 看着子苓那副“忆往昔峥嵘”的惆怅模样,齐时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年轻师叔的毅力与运气——居然真的能凭借金丹初期的修为,一路有惊无险地成功走到“穷乡僻壤”的玄云帝国。同时,他也不得不“佩服”鹿鸣馆芩道人的心是真大,居然放心让小徒弟独自穿越如此漫长的险途。 齐时也曾好奇问过,为何鹿鸣馆就派了子苓一人前来。 子苓只是无奈地耸耸肩,语气带着点小委屈,“还能为啥?整个鹿鸣馆上下,就我年纪最小、修为最差!师兄师姐们,至少都是元婴后期的修为,让他们大老远跑过来,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师父他老人家就说……正好借此机会让我出来历练一番……” 好吧,打扰了。是我想象力贫瘠,无法理解顶尖宗门的豪横实力。 齐时默默咽下惊讶——门下弟子最低修为都是元婴后期?这是何等恐怖的底蕴!简直……匪夷所思! “前方有座大城,”子苓忽然指着远方地平线上一个模糊的黑点,出声提议道,“名叫明威城,算是方圆万里之内最繁华的枢纽了,要不我们入城休整一番?鹿角马也需要好好喂食歇息了。” “确实有些劳累,便如此吧。”楚荆率先点头同意,齐时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 天边的小黑点在视野中急速放大,最终,一座恢宏磅礴、远胜玄云帝国王都的巨型城池清晰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巍峨的城墙仿佛与天际接壤,墙体呈现出历经风霜的深灰色泽,其上铭刻着无数加固与防御的符文,隐隐流动着灵光,显得无比坚固。绵延的城墙一眼望不到尽头,气势迫人。 “此地名为明威城,”子苓努力回忆着几年前随师兄们出来游历时的见闻,“算是东洲外围区域数一数二的大型城池了。听说其城主与两位副城主,皆是化神期的大修士。” 一座城池之内,竟有三位化神修士坐镇!而这还仅仅是东洲的外围区域!神州大地的卧虎藏龙,由此可见一斑。 “以前我和师兄们出来游玩时,曾在此落脚过几日。此城由城主府强力管辖,城内秩序还算井然,少有敢公然作乱之辈。”子苓对此地评价颇为认可。 马车随着人流缓缓驶向巨大的城门。 与玄云帝国王都盘查严苛的紧张氛围不同,明威城的入城检查显得宽松许多。守卫只是例行公事地扫视一番,神识粗略探查,确认没有被各大势力联合通缉、罪大恶极的要犯敢堂而皇之入城即可。 毕竟,明威城自身实力雄厚,拥有足够的底气和实力来保障城内的基本秩序与安全。 “东洲地界上稍大些的城池,各位城主之间大多互相认识,甚至有些联盟约定。”子苓继续低声介绍道,“若是在某一座城内犯了大事,搅乱秩序,很可能会被联合通缉,届时就会被一众城池拒之门外,那可就寸步难行了。” 刚一进城,就感受到了浓厚的烟火气息。城内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各式各样的修士穿梭不息,甚至还有实力不俗的异族,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空中,不时有气息强悍的元婴修士化作流光,踏空掠过,引得下方不少低阶修士投去羡慕的目光。金丹期的修士更是随处可见,多如过江之鲫。就连街边摆摊叫卖低阶材料的小商小贩,也有着筑基修为。 当然,楚荆他们这的阵仗在此地也算得上引人注目。四匹神骏非凡的筑基巅峰鹿角马自行拉车,属实罕见,足以彰显车内之人身份实力不俗。 他们寻了一间看起来颇为气派的酒馆歇脚,将店内标注的本地特色灵食美味全点了一遍。 只是这里的物价……着实令人咋舌。一盘普通的灵兽肉菜肴,价格恐怕抵得上玄云帝国王都酒楼里一桌上等席面。 店小二修为不高,但眼力劲十足,且异常热情。他一边手脚麻利地将香气四溢的菜肴和美酒送上,一边熟络地搭话:“三位客官听口音有些生疏,看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吧?” 齐时微微颔首。店小二见状,脸上笑容更盛,立刻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继续说道:“那三位客官此番前来,可是为了赶巧参加我们明威城三年一度的‘灵集’盛会?” “灵集?”齐时闻言,疑惑地转头看向子苓。子苓也是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未听说过。 “哎呦!三位贵客居然还不知道?”店小二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立刻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所谓‘灵集’,乃是我们明威城城主府亲自出面召开,专门面向高阶修士的大型自由交易集市!在‘灵集’上,可能寻着外界数十年都见不到的宝贝。无数修士都会趁着这个机会,拿出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来交换所需之物。” “而且呐,”他补充道,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自豪,“城主府不仅全力保障集市的秩序与所有参与者的安全,抽成更是低至百分之一!无论是您几位想淘换些宝贝,还是有什么好东西想出手卖个好价钱,‘灵集’都是绝佳的选择。” “如此听来,倒确实有点意思。”楚荆闻言,终于提起了一些兴趣。以他相柳血脉,寻宝倒是在行。这种鱼龙混杂、全靠眼力的自由集市,淘到宝贝的概率可不小。 “专属于高阶修士的自由集市,不知参与有何门槛要求?”楚荆放下酒杯,看似随意地问道。 “嗐!”店小二热络地看向楚荆,虽然无法看透其具体修为,但深不可测的气质让他不敢怠慢,“这位宛若天人的客官,以您的实力定然没问题。” 他仔细介绍道,“灵集正式名额只有元婴以上修士才能拿到,元婴修士可以带入两名金丹修士。至于化神大能的待遇……嘿嘿,这个小的可就无从得知了。” 哎呦,这门槛设置得还挺凑巧。 “既然恰巧撞上了盛会,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楚荆笑了笑,心中已有了谋算。 别忘了,横绝山脉一战,他们可是赚的盆满钵满。有些多余用不着的好东西,正好借此机会,在秩序相对有保障的“灵集”上稳妥出手,换成更实用的资源。 “客官若是有兴趣,只需直接前往城中心的城主府,核验修为后,便能领取参与灵集的凭证玉牌。”店小二说着,还十分周到地抬手为他们指明了城主府的大致方向。 “如此,多谢相告了。”楚荆点点头,表示了解。一旁的齐时见状,早已熟练地取出一小袋沉甸甸的金币,不动声色地塞入店小二手中。 “哎呀呀!客官您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店小二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情实意,嘴上虽然推辞着,动作却十分诚实地迅速将钱袋收入袖中,腰弯得更低,“三位客官慢用!若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小的!” 第71章 灵集(随缘呗~) 尽管城主府承诺将全力保障灵集现场及城内的秩序与安全,但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在鱼龙混杂之地太过招摇,露了财富,难保不会引来宵小之徒的觊觎。 毕竟,他们总不能一辈子缩在明威城内不出去。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为免离城之后横生枝节、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三人遮掩了身形容貌。 楚一袭玄底暗金纹路的宽大斗篷,兜帽低垂;齐时与子苓披上了样式普通的灰色斗篷,并以幻术稍作修饰。如此打扮,在如今的明威城中再寻常不过。 城主府门前早已排起长队,人流络绎不绝,来者超过三分之一都是元婴修士。 外界足以开宗立派、称霸一方的元婴修士,于此地却似寻常,倒也显出东洲腹地的深不可测。队伍中修士大多与他们一样,或施法术、或借灵器,遮掩了形貌,楚荆三人混迹其中,丝毫不显突兀。 排队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轮到了楚荆。 校验之处设在城主府内的开阔校场。四名身着统一制式灵铠的城主府修士立于中央,负责核验每一位欲参与灵集者的修为。 程序倒也简单,只需向一枚特制的验灵晶石中输入一道灵力,达到元婴层次的波动即可通过,并不深究具体修为几何,保全了众多修士的隐私。 楚荆上前,伸出隐于袍袖中的手,指尖微点,一缕精纯而幽邃的灵力渡入验灵晶石。晶石霎时光芒微闪,泛起柔和清辉。 “通过。”为首的侍卫面无表情地点头,取出一枚刻有“明威灵集”字样的白玉令牌递过,“此乃通行玉牌,凭此可于三日后入场参与灵集。灵集共计开放三日。” 他例行公事地说完,目光扫向楚荆身后的齐时与子苓:“这两位是与您一同的?” 楚荆颔首。 侍卫又取出两枚木质副牌,刻有同样的符文:“金丹随行人员凭此副牌入场,需与主牌持有者同行。” 楚荆接过令牌,转身分予齐时与子苓。 就在此时,另一旁检验队伍中,一位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之下的修士正抬手验测。其掌心按上晶石的刹那,浑厚磅礴的灵力波动一闪而逝。 子苓似有所感,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着那股气息的方向望去。然而黑袍修士的气息收敛得极快,顷刻便恢复了平静,再也捕捉不到分毫。 “这股气息……”子苓微微蹙眉,眼中掠过一丝疑惑,“怎的……莫名有几分熟悉之感?”可能是在玄云帝国待久了,子苓本就有些迷糊,再加之那名修士的气息仅仅释放了一瞬,他也有些拿不准。 他甩了甩头,暗自嘀咕:“许是某位曾受过师父或师伯讲道点拨的修士吧?” 鹿鸣馆和其他宗门不同,虽然三位道人收徒极为严苛,又讲究缘分,但秉持着有教无类的原则,三位道人经常开坛论道,接受恩泽的修士遍布神州。 三人领了令牌,不再停留,随着人流离开了城主府。 之后三日,他们便在城中寻了一处颇为清雅的上等客栈住下,静待灵集开启。 这三日间,明威城明显变得更加拥挤,四面八方赶来的强悍修士络绎不绝,城内灵气都因众多高阶修士的汇聚而显得愈发活跃,甚至隐隐有些驳杂。茶楼酒肆之中,所闻所言,十句有八句离不开即将召开的灵集。 楚荆一行人也并非枯坐等待,而是多方探听,大致摸清了些情况。 首先便是明威城城主府的恐怖实力。城主金隅,乃是半步归元的顶尖大能,威震一方;其下两位副城主,皆是化神爽灵修士。此外,城主府还拥有一支由四十八位元婴修士率领的精锐护卫队,常年巡守城池,维系秩序。如此阵容,难怪敢召开这等规模的灵集,并放言保障安全。 其次,便是此番前来参与灵集的修士阵容。明面上,已知前来的化神大能,便有五位之多。据闻他们的摊位将被安排在灵集区域的最核心地带,其所展示之物,无不是令人眼热心跳的奇珍异宝。 最后,便是各种真伪难辨、传得神乎其神的轶闻消息。诸如某件失传已久的惊天灵器将会现身灵集;又如某处归元大能坐化洞府的传承信物意外流出,将在灵集上寻觅有缘人……总之,传言纷纷扰扰,天花乱坠,既无法全然当真,也不能断定其为空穴来风。 万众期待之下,明威城灵集,终于如期召开。 这一日,明威城内城区域显然加强了守卫,通往灵集区域的几条主干道皆有城主府卫队巡逻。 但对于绝大多数普通居民和低阶修士而言,生活并无太多不同,城内氛围虽显热闹,却并非普天同庆般的狂欢。毕竟,灵集门槛之高,注定其只是少数高阶修士的盛宴,与寻常人相隔甚远。 楚荆三人遮掩形容,来到灵集入口。那是一片被临时划出的广阔区域,四周早已以玄奥符文布下了强大的隔绝与防护阵法,光晕流转,隐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足以隔绝内外窥探,亦能防范任何突发状况。传闻城主金隅大人这三天便会亲自坐镇于此,以镇宵小。 验过玉牌,穿过一层水波般的阵法光幕,内部的景象豁然开朗。 灵集区域内布局井然,摊位整齐划一,虽占地不算极度广阔,但每一个摊位上都流淌着宝光灵韵,彰显着此处交易品的不凡。 往来修士气息皆是不弱,彼此交谈压低了声音,显得颇为克制,目光扫过摊位上的物品时,却无不带着审视与精光。 鉴于手头闲置的宝物确实不少,楚荆索性也免费申领了一个摊位。 他先是取出了四件灵阶上品的灵器,又添上两枚元婴期妖兽的内丹,整齐置于摊位上。这些东西在玄云帝国足以引发腥风血雨,在此处虽也算珍贵,但混在一众宝光之中,却也不算太过扎眼。 反正全身都笼罩在斗篷之下,也不怕蛇尾暴露,楚荆干脆运转《相柳诀》,分出一道分身,令其留守摊位负责交易。 主要也是因为——齐时和子苓闲不住,早已按捺不住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逛逛灵集了。 灵集区域虽不算很大,但因陈列之物品质极高,种类繁多,若想细细逛完,也需耗费不少时间。 楚荆的本尊便陪着齐时和子苓,缓缓穿梭于各个摊位之间。左右他们如今身家丰厚,遇到些造型奇特、功能有趣的小玩意儿,也不介意花费些金币买下,图个新鲜。 逛了片刻,楚荆倒是发现了一个新奇的东西——灵元,约莫指甲盖大小,呈现出纯净剔透的色泽,散发出极为精纯温和的灵力波动。 据子苓低声解释,此乃天地间精纯灵力在特殊环境下凝聚而成,对于修士稳固境界、快速恢复灵力有着极佳的功效,尤其深受高阶修士追捧。因其凝聚条件极为苛刻,产量稀少,故极为珍贵,通常只在高阶修士圈层内流通,根本无法用普通金币来衡量价值。 不少摊主明言只收灵元,所陈列的物品无疑都是上乘中的上乘,件件宝光莹莹,灵气逼人,引得不少修士驻足流连,眼中满是渴望,但显然能拿出足够灵元的买家,并不多。 楚荆见状,身处摊位的分身也将综合品质最好的一件灵器的价格换成了灵元。根 根据其他摊位的价格来看,灵阶上品灵器不过堪堪一百多灵元。 忽而,楚荆感受了一股奇异的气息,循着望去,只见偏僻角落里的一处摊位上摆着几块碎玉,品相残缺,毫无美感可言,却隐隐散发出丝丝缕缕温和的灵力。 储物戒之中,有什么东西震颤了一下——正是从孟氏取得的那块神秘玉牌。 “难不成……这些碎片,与神秘玉牌本是一体?”楚荆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缓步走了过去。 他停在摊位前,目光似乎随意地扫过摊位上其他物品,最后才落在那几块碎玉上,声音透过斗篷传出,显得有些低沉模糊:“这些碎片,怎么卖?” 摊主同样披着遮掩身份的斗篷,声音沙哑,“嗯……?价钱嘛……可不好说啊。”他抬起头,露出一双风霜里藏着算计的眼睛,死死盯向楚荆斗笠帽檐投下的阴影,似乎想要将他看穿。 这些碎玉坚硬无比,又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波动,他得到后研究许久也摸不清门道,本已打算当作鸡肋处理。如今突然有人指名要买,其中必有缘由。虽不知具体,但不妨先抬抬价,探探虚实。 “一万金币,买回去听个响。”楚荆语气淡漠,摆出一副可买可不买、纯粹好奇的姿态。 “一万……呵呵,道友说笑了,这点钱恐怕有些少啊。”摊主干笑两声,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对方越是表现得不在意,越可能真想要。 “最多再加三枚金丹妖兽的内丹。”齐时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极其自然地接话,唱起了双簧,“若是不行,那便算了。”说着,他便作势要拉楚荆离开。 摊主盯着两人,试图从他们被遮蔽的神情和肢体语言中看出破绽,但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稳得住。他心下权衡,一万金币加三枚金丹妖兽兽丹,对这不知用途的碎片来说,已算是不错的价钱了,总比烂在自己手里强。 “罢了罢了,”摊主似有些不舍地叹了口气,“既然道友诚心要,这个价钱,便让与道友吧。” 齐时闻言,干脆利落地取出一个钱袋和三枚光华流转的金丹妖兽兽丹抛出。楚荆则伸手将那几块碎玉摄入手中,触手微凉,共鸣之感愈发清晰。 离开摊位一段距离后,齐时和子苓才凑近了些。他们也看出,这些碎片应该与残破玉牌为一体。 “还差一些,”楚荆神识仔细扫过新得的碎片,与储物戒中的残破玉牌对比后,微微摇头,“不够拼凑完整。” “哎,”子苓有些遗憾,转而又想到,就算补齐了,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随缘呗,没准哪天就找全了,没准哪天就发挥作用了。 第72章 丹旋(这还说啥,我先跳了) 粗略地将外围摊位逛了一圈后,楚荆想着前往灵集中央区域,一睹几位化神大能摊位的气象,或许能开开眼界。 没成想,抵达之后才发现,第一日前来镇场面的化神修士,颇为沉得住气,并未真正拿出什么宝物出售,摊位布置得清雅,陈列之物虽也珍贵,却远未到令人震撼的程度。 修行之人,修为愈是高深,脾气往往愈发古怪难测,尤其化神之辈,更是深谙故弄玄虚、待价而沽之道,显然是想看看灵集前期的行情与来客的成色。 灵集每日于戊时准时关市。第一日能意外淘到与神秘玉牌相关的碎片,对楚荆而言,已是颇令人欣喜的收获。 三人回到下榻的客栈,点了一桌灵食酒菜,正用餐时,忽闻城中流传开一则惊人的消息——化神幽精境大能丹旋老道,将于明日午时,亲临灵集中央区域设摊售卖灵丹。 此讯一出,在整个明威城的高阶修士圈层中引发了巨大波澜。 说起这位丹旋老道,在东洲之地堪称一段传奇。他出身于东洲边缘资源贫瘠之地,无依无靠,全凭自身摸爬滚打、历经百载艰险,硬是凭借着一手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炼丹术,声名鹊起,最终跻身化神之境,成为一方巨擘。 炼丹一道,因需将大量心血投入丹药研究,往往疏于自身修为进境,修炼速度远比同辈缓慢。丹旋老道竟能一路突破至化神幽精之境,其天赋、毅力与机缘,无一不是万中无一,实打实是人中龙凤,凤毛麟角般。 行走天涯,谁会嫌自己的丹药多?谁会不想为后辈子弟多备几分夯实道基的机缘?面对一位化神幽精的炼丹宗师,即便是归元大能,也得客客气气给上三分颜面。 本来,以明威城在东洲的地位,是万万请不动丹旋老道这尊大佛的。但世事难料,恰逢丹旋老道云游四方,途经此地,听闻有此盛会,便顺道前来看看,凑个热闹。 这一下,无数人原有的计划被彻底打乱。虽尚不知丹旋老道明日究竟会出售何种灵丹,但想来必是外界难寻、无价无市的绝品宝丹。 一时间,各方势力驻扎在明威城的代表纷纷以最快速度向宗门家族传讯,紧急调动更多的财力资源,摩拳擦掌,只为在明日的争夺中搏得一线先机。 “丹旋前辈?他老人家怎么会来这里?”子苓听到消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哦?听你这语气,认识这位丹旋老道?”齐时挑眉看向子苓。 “嗯!”子苓点头,脸上露出追忆之色,“丹旋前辈和师父、二师伯他们有些交情,以前来我们鹿鸣馆做过客,我自然见过几面。”想到在鹿鸣馆无忧无虑的日子,他脸上不禁浮现怀念的笑容,“丹旋前辈人可好了,还送过我好多好吃的丹药呢,甜甜的,像糖豆一样……嘿嘿。” 齐时:“……”他默默看了一眼窗外,半晌无语。这就是顶级宗门子弟的日常吗?对比自己颠沛流离的童年,还有什么可说,直接从窗口跳下去吧。 “我们虽算得上小有积蓄,”楚荆倒是很冷静,耸了耸肩,“但和顶级宗门倾尽一派之力带来的资源相比,恐怕还是微不足道。明日,我们去看个热闹便好。” 三人心中了然,不再过多议论外界的风雨波澜,各自回房打坐调息,静待明日。 第二日,前往灵集区域的修士明显比第一日更多了。听闻丹旋老道莅临的消息,不少隐世大能或宗门代表,星夜兼程,纷纷现身。 距午时尚早,仍有充足的时间可供闲逛。 或许是因为更多高阶修士的到来,也或许是经过第一日的试探与观察,不少摊主终于拿出了真正的好东西。今日灵集上出现的珍宝,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明显提升了一个档次,每一件流落在外,都足以引发一场不小的腥风血雨。 楚荆的运气不错,摊位上品质最高的灵阶上品灵器,被一位修士看中。双方经过一番不急不缓的讨价还价,最终以一百零三枚灵元的价格顺利成交。 楚荆心情颇佳。虽然数目不算巨大,但有了这批灵元,总算有了底气去那些“只收灵元”的高端摊位前驻足观望,真正有资格去觊觎寻常金币根本无法衡量的宝贝。 昨日他便留意到一个造型古朴的乾坤袋。与寻常只能储存死物的储物法器不同,这个乾坤袋内部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空间生机,虽然无法容纳拥有自主意识的活物,但用来存放需要保持活性的灵草仙葩,或是兽蛋,却是绰绰有余。 终于,终于能将朱云所化的凤凰蛋稳妥地安置了。一直将其随意带在身边或放在客栈,总觉碍手碍脚,放在哪里都感觉不甚安全稳妥。 不多时,楚荆便以二十六枚灵元的价格,顺利将那个乾坤袋收入囊中,了却一桩心事。 之后又逛了几个时辰,陆续购入了一些或许会用得着的稀有草药和功用奇特的辅助器物。 眼见日头渐高,楚荆三人提早动身赶往灵集中央区域。一来是担心去晚了,根本挤不到靠近丹旋老道摊位的好位置;二来也是想着趁丹旋老道售丹之前,先瞧瞧另外几位化神修士今日会拿出何种宝物。 今日,五位此前露过面的化神修士果然皆已到场,显然也是专程为丹旋老道而来。 修真世界,实力为尊。五位化神修士自然享有特权,他们的摊位被安排在最佳位置,几人悠然坐在灵木椅上,品茗闲聊,全然无需与下方熙攘的人群挤在一处。 左右也是等待,他们倒也拿出了几件宝物置于摊位上,看看能否换到些自己心仪之物。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金银钱财早已是不足道的俗物。若想换取他们的宝物,除非拿出价值相当、且能让他们感兴趣的稀有材料或异宝,要么,就直接拿出足够数量的硬通货——灵元。 不愧是东洲之地成名已久的化神修士,拿出手的宝物,至少都是灵阶上品巅峰的品级,其中不乏散发着奇异波动的玄阶下品至宝。 不少将自身气息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强悍修士上前询问,尝试进行交易。每当此时,浑厚的灵力便会自发形成屏障,将摊位周围层层包裹,隔绝了一切外在的窥探与感知。 楚荆暗金竖瞳微光闪烁,粗略扫过那些宝光莹莹之物。东西虽好,蕴含的威能也极其惊人,但对他们而言,作用不大。 在漫长的等待与愈发高涨的期待中,午时的钟声终于悠扬响起。 霎时,绵长温和、深不见底的灵力波动荡漾开来,涌向最中央玉石高台之上。灵光汇聚,一道身影逐渐凝实,随即稳步踏出。 来人身着白底长袍,其上以赤金丝线绣着玄奥的火焰云纹,面容苍老,沟壑纵横,记载着岁月的痕迹,然而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清澈。他周身并无灵压,气息沉凝古朴,乍一看去,像是一位寻常的邻家老翁。 此人赫然便是名震东洲的丹道宗师,丹旋老道。 几乎就在丹旋老道现身的同一时间,远处天际一道璀璨夺目的灵光疾掠而至,于高台之下稳稳驻足。 来者一袭璀璨锦绣金袍,玉石相缀,闪烁着无尽奢华光彩,头戴五龙翱翔紫金冠,腰系睚眦衔刀玉带,周身灵力无止无尽,散发出令人恐惧的威压。 明威城城主,半步归元大能——金隅,竟亲自前来相迎。 金隅对着台上的丹旋老道遥遥抱拳,态度恭敬而不失一方雄主的气度:“丹旋前辈大驾光临,莅临我明威城灵集,实乃我明威城上下莫大的荣幸!” 丹旋老道闻言,呵呵一笑,拱手回礼,声音温和:“金城主言重了。明威城峥嵘恢弘,人杰地灵,老夫不过一乡野闲散之人,恰逢其会罢了,‘莅临’一词,实不敢当。” 台下众人屏息静气,静静地看着这两位大能相互客套。 丹旋老道目光扫过台下乌泱泱的人群,特别是在几位化神修士身上略微停留,笑容更盛了几分:“呵呵,想不到老夫随意游历,居然能在此遇见诸多道友,幸会,幸会啊。” 寒暄既毕,丹旋老道也不再卖关子,衣袖轻轻一挥,一团柔和而明亮的灵光自其掌心浮现。 灵光之中,竟是两枚缓缓旋转的丹药。一黑一白,色泽纯粹,彼此交缠环绕,形成一幅完美的太极阴阳图状,散发出和谐而磅礴的药力波动。 “老夫前些年机缘巧合,得了一株九千年份的‘阴阳并蒂花’,”丹旋老道轻捋长须,“穷尽心血,终以此花为主药,辅以数十种珍稀灵材,炼成了一对‘阴阳不易丹’。”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丹功效,在于调和阴阳,稳固经脉,润泽道基。更难得的是,归元境以下,任意境界修士服用,皆能有效激发身体潜在潜能,于日后修行大有裨益。” 调和阴阳?修士吸纳天地灵气修炼,除非修炼某些极端的至阴或至阳功法,绝大多数修士都需讲究体内阴阳二气的平衡。这种平衡并非绝对均等,或阴盛,或阳亢,细微处的偏差积累,往往成为突破瓶颈时的隐患。此丹竟能调和阴阳,无异于从根本上优化修行根基。 不仅如此,它竟还能激发潜能!且没有境界限制!对于许多修行年岁已长的修士而言,此丹或许意义不大。但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哪方顶尖势力不渴望培养出惊才绝艳的天骄子弟以传承宗门?哪位父母不想为子女道途铺就最坚实的基石? 此次丹药的争夺,注定只会是顶级势力之间财力与资源的角逐。 “不知丹旋前辈,有何喜好?”一位端坐于旁的化神修士率先起身,朗声问道。 丹旋老略一沉吟,“只要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老夫都可以看看。当然,若是蕴含生机之物,自是更好。” “生机之物……”齐时闻言不禁咂舌,“眼界之高,不愧是化神幽精的炼丹宗师,”蕴含生机之物,无论放在何处,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只因——这世上,没人会嫌自己命长。 “有倒是有……”子苓小声嘀咕。 说起来,他们手上的生机之物还真不少,而且每一件都堪称顶级。齐时手中的“苍藤境”,蕴含庞大生机,足以抵御半步归元强者全力一击;子苓自己则得到了青苍道人传承的至宝——翠影玉竹,乃是玄阶下品巅峰的灵器,价值定然远在阴阳不易丹之上。 就更不用说楚荆的扶桑神木残枝了……那可是真正的仙灵之物,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楚荆沉默地望着高台之上的丹旋老道,斗篷阴影下的暗金竖瞳思绪翻涌。 “子苓,”楚荆忽然开口,“这位丹旋前辈,平日风评与品行如何?” “啊?你问这个干嘛?”子苓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点头回道,“丹旋前辈为人很是和蔼,在东洲风评极佳,师父和师伯对他的人品也多有赞誉。” “如此……”楚荆心中微微一动。丹旋老道既能得到鹿鸣馆的认可,想必并非见利忘义、出尔反尔之辈。“或许……可以看情况试试。” 当然,眼下时机未到,还是静观其变为上。 此时,丹旋老道心念微动,红白相间的柔和灵力自其体内涌出,将整个高台笼罩。 方才那位率先起身询问的化神修士,见状毫不犹豫,一步踏入。 约莫一刻钟之后,这位化神修士才从光幕中走出,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的表情。 随后,其余四位化神修士中,又有两位陆续起身,进入光幕之内与丹旋老道商议。剩下两位始终安坐不动的,他们乃是闲云野鹤的散修,无门无派,亦无后辈,对于阴阳不易丹,并无太大兴趣。 就连城主金隅,也在无数道探究目光的注视下,走入了被灵力包裹的高台。 光幕之内,金隅对着丹旋老道再次拱手,语气诚恳而无奈:“丹旋前辈,说来惭愧,明威城城主府库藏之中,虽有些许延寿灵物,但符合您要求的‘生机之物’,确实……并无收藏。” 他手腕一翻,取出一卷灵气盎然的玉简图谱,递了过去:“此乃城主府库藏中最为珍贵的一批宝物清单,前辈若看得上眼,尽管挑选,一件或是两件,全凭您的心意。” 可怜天下父母心。明威城少城主虽天赋不俗,聪慧过人,但距离真正的绝世天骄,仍有些差距。此番遇上能激发潜能、夯实道基的阴阳不易丹,爱子心切的金隅自然要尽力争取。 丹旋老道接过玉简,神识扫过,仔细浏览了片刻,眼中虽掠过几丝赞赏,最终还是将玉简递回,“金城主,您开出的价码确实足够丰厚。只是……老夫还是想再看看其他道友所出之物。” “唉……那还望前辈多多考虑。”金隅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却也知强求不得,只得行礼告辞。 紧随金隅之后,一名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之下,连面容都遮蔽得严严实实的修士,无声无息地踏上了高台。 算起来,他还是今日首位尝试交易的非化神修士。 楚荆望着那道黑色身影,莫名其妙地察觉到一丝异样。身为上古仙兽,楚荆的感知力尤为强悍,这位修士,气息深不可测啊。 第73章 窃丹(独家火锅秘方,很好吃哒,要不要哇~) 黑袍修士并未在光幕内停留太久,不多时便缓步走出。 令人侧目的是,他手中正随意把玩着一枚灵光氤氲的玉佩,步履间透着难以言喻的轻松惬意。 这般姿态,让台下原本就凝重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探究与惊疑。 难不成……丹旋老道对他的东西产生了兴趣? 这怎么可能?前面数位化神修士,乃至金隅城主亲自出面,都未能十拿九稳,这名气息遮掩得严严实实的修士,凭什么能如此从容? “故弄玄虚罢了!”不少人在心底冷哼一声,自觉看穿了对方的把戏,试图以这种方式扰乱他人心绪,抬高自身筹码。 然而,随着这名黑袍修士“疑似成功”的示范,台下不少原本还在观望的修士也按捺不住,陆续登上高台尝试。 虽然明面上,他们能拿出的宝贝似乎远不及前面的化神大能,但谁家没有几件不宜轻易示人的秘宝呢? 更何况,谁说此刻场中,仅有明面上这五位化神修士? 保不齐就有哪位脾气古怪、不喜张扬的隐世老怪,正遮掩了身份容貌,混迹于人群之中,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人流角落里,站着一位毫不起眼的修士。他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麻布斗篷,样式陈旧,甚至边缘处还有些磨损,周身气息更是平淡无波,如同山间顽石,不会引起任何人的额外关注。 只是,这气息,会不会太过平淡了一些?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登上高台的人流渐渐稀疏下来。楚荆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不动声色地融入人群,一步步踏上高台。 光幕之内,丹旋老道盘膝阖目,静静调息。经过先前数轮与化神修士及各大势力代表的交锋,阴阳不易丹的价码已被推至一个惊人的高度,对于后续这些大多抱着侥幸心理前来的修士,他并未太多期待——毕竟,这些人拿出的宝贝的平均水平,确实与前者相去甚远。 “晚辈,见过丹旋前辈。”楚荆上前一步,恭敬行礼。 “嗯。”丹旋老道并未睁眼,只是从鼻息间淡淡应了一声,“道友,不知此番准备了何等宝贝,欲换老夫的灵丹?” “宝贝?”楚荆却是干笑两声,语气不卑不亢,“丹旋前辈一手炼丹术独步东洲,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未曾见过?晚辈这点微末之物,岂敢在前辈面前称‘宝’?” “哦?”这话倒是让丹旋老道提起了一丝兴趣,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台下这位笼罩在斗篷中的青年,“既无宝贝,道友登台,所为何事?” 眼见丹旋并未因自己的“无礼”而动怒,甚至愿意接话,楚荆心中的猜测又笃定了几分。 “晚辈此行,自然是为了前辈手中的阴阳不易丹而来。”楚荆抬起头,斗篷的阴影未能全然遮住他异于常人的暗金竖瞳,“丹旋前辈此番寻求生机之物,可是为了弥补因常年炼制逆天丹药,而悄然亏损的本源生机?” 炼丹之术,前期颇通医理,讲究调和鼎鼐。然至丹旋这般境界,炼丹已是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既行逆天之事,自然需付出代价——炼制顶阶宝丹时,往往需熔入自身一缕本命生机为引。 生机亏损,乃是本源之伤,绝非寻常延寿灵药可以弥补,通常只能依靠自身缓慢恢复,或是寻到世间罕有的天地至宝强行补充。 楚荆敏锐地感知到,丹旋老道浑厚磅礴的气息深处,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与疲惫。此等亏损,显然已非依靠自身能轻易复原。 “道友……所知不少啊。”丹旋老道眼中掠过惊讶之色。炼丹师生机亏损之事,在顶级圈层虽非绝密,但也绝非寻常元婴修士所能知晓。眼前青年不过元婴初期修为,竟能一眼看破此中关窍? 他悄然展开神识,试图穿透那层斗篷,看清对方。然而神识扫过,却探查不到任何显赫宗门功法的特有气息,也感知不到任何异常波动,仿佛对方真的只是一介普通的散修。 楚荆自知要面对多位化神修士,早就关闭了摊位,收回分身,压制《相柳诀》,还把齐时的幻灵面具给戴上了。丹旋当然一无所知。 丹旋老道迎上那双平静无波却暗藏深邃的暗金竖瞳,并未立刻开口追问,而是静待着对方的下文。 “晚辈手中,有一则上古秘传丹方,”楚荆抛出筹码,“或许可助前辈稳固、甚至……小幅充盈亏损的生机。” “秘方?”丹旋老道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东洲之地,竟还有自己未曾听闻的生机类古丹方? 只听楚荆继续说道:“此丹名为‘九转大还丹’。需集齐九滴不同神兽的本命精血,佐以天地灵木之叶为引,历经九转淬炼,方可成丹。” 说着,他取出一枚材质普通的玉简,以灵力托举,送至丹旋老道面前。“此乃丹方纲要,请前辈过目。” “九转大还丹”名头听起来骇人至极,仿佛是什么逆天神药。其实在其最初的上古时期,不过是某些闲极无聊的仙人与仙兽,猎取几种罕见“野味”,就着青菜,一锅乱炖……只是因其用料实在奢侈无比,才被冠以如此大名。 身为仙兽,又是凶兽,楚荆血脉传承里当然有火锅配方,稍加整理,便成了看似高深莫测的丹方。 “九转大还丹!”丹旋老道闻言,竟是猛地坐直了身子。此丹之名,他只在某些极其古老残破的典籍中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早已失传。他强压下激动,神识迅速扫过玉简。 玉简中记载的炼制方法确实……十分古朴,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粗暴,与他所知的严谨丹道大相径庭。但细细推敲其药理逻辑与灵力流转路径,却又条理通顺,隐隐暗合某种古老的天道法则,似乎……真的可行。 狂喜之后,便是现实的无奈。光是“九滴不同神兽精血”和“天地灵木之叶”这两个条件,就足以让当今世上任何炼丹师绝望。 这些东西,如今要去哪里找?恐怕就连中域那些传承万载的顶级势力,也未必能凑齐吧? “晚辈目前,或可为前辈提供两滴神兽精血,一片天地灵木之叶。”楚荆适时抛出最后的价码,“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晚辈还能有幸再寻得一滴。” 自己和乌羽不就是活生生的神兽吗?等到凤凰破壳,勉强也算。 “两滴?还有一片灵木之叶!”丹旋老道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声音都因激动而带上了些许颤音。 自仙路断绝、仙灵之气消散,神兽踪迹几乎湮灭于岁月,神木亦多倾颓枯萎。时至今日,想寻觅这些物件,无异于凡人登天。或许只有在极为机缘巧合之下,才能在时空乱流的裂缝之中,寻得可能。 他穷尽大半生心力游历四方,也不过侥幸收集到了三滴神兽精血,至于天地灵木之叶……天地茫茫,何处追寻啊? 这些神物,对普通修士而言或许是淬炼肉身、提升修为的至宝,但对炼丹师而言,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许多复杂无比、几乎无法炼成的上古奇丹,若能加入神兽精血或灵木叶片,成功率便能大幅提升。 丹旋老道心中不断思量权衡。以自己目前的状况和修为,其实还远远用不上完整的“九转大还丹”,但若能得此丹方,凭借自身深厚的丹道造诣,将其简化修改,弄出个“五转”甚至“六转”大还丹,还是大有希望。 即便无法修改,一道上古失传的丹方、两三滴神兽精血、一片灵木叶片,其价值也足以让他心动不已。 “道友所言,着实令人心动。”丹旋老道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此事关乎重大,不知能否容老夫再斟酌片刻?” “自然。如此重宝,前辈合该仔细权衡。”楚荆对此结果并不意外,本来也只是尝试之举。他拱手行礼,从容退出了光幕。 楚荆刚一出来,急不可耐的齐时和子苓立刻凑上前,布下灵力屏障,急切地询问情况。 “东西应是送到了丹旋前辈心坎上,”楚荆微微摇头,语气并无太多遗憾,“但筹码还是轻了些。若能凑齐丹方所需全部材料,方才十拿九稳。” 在此之后,又陆续有十数位修士登上高台尝试,但显然都未能拿出让丹旋老道心动之物。 或许是接连商谈确实有些乏了,又或许是后来者实在拿不出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东西。笼罩高台的红白灵力光幕,光芒逐渐变淡,悄然消散。 丹旋老道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要最终宣布结果了吗? 丹旋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众人,刻意在楚荆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但最终,还是移开了,落在一位极为普通的修士身上。 纵然九转大还丹的令人惊羡,但终究有些遥远,且存在不确定性。眼下,还是选择更稳妥的交易更为实际。 丹旋老道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对着那名麻布斗篷修士微微颔示意。 下一刻,浑厚的灵力再次涌出,将二人包裹,进行最后的交易确认。 台下众人见状,不由得发出一阵低低的惋惜叹息。金隅城主,更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难掩失望。 当然,所有人更好奇,那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修士,究竟拿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宝贝,竟然能最终打动丹旋老道? 就在众人思绪纷纷之际。 异变陡生! “砰——!”一声巨响,红白相间的灵力屏障爆裂开来,恐怖的灵力肆虐冲击。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决堤洪流,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肆虐席卷! “小心!”楚荆反应极快,周身幽邃的灵力瞬间爆发,化作坚实的黑色屏障,将身旁的齐时和子苓牢牢护在其中。屏障剧烈震颤,堪堪抵御住了突如其来的凶猛冲击。 只见一道模糊的灰白流光,快得超越了神识捕捉的极限,从爆裂中心冲天而起,直射苍穹。 偷袭!夺丹! “何方宵小!敢在明威城撒野!!”金隅城主顿时暴怒,须发皆张。德高望重的丹旋老道在他的地盘上、在万众瞩目的灵集之上被公然偷袭夺宝,此事若成,他金隅的脸面、明威城的威严,将彻底扫地! 半步归元的恐怖威压轰然全面爆发。璀璨夺目的金色神光冲天而起,将整片天空都映照得一片辉煌,煌煌神威如同实质,压得台下无数修士面色惨白 就连楚荆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然而,灰白流光却是诡异无比,金隅城主足以撕裂山河的磅礴灵力洪流席卷而去,竟被其轻而易举地一穿而过,无法阻挡其分毫。 五位一直静观其变的化神修士也是面色剧变,几乎同时出手。五道浩瀚无垠的灵力从不同方向合围而去,封死了灰白流光所有可能的逃窜路线。 纵使五道灵力海洋浩瀚莫测,在触及灰白流光的刹那,却无声无息地消融,未能对其造成丝毫阻碍。灰白流光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空间,视所有攻击如无物,速度丝毫不减。 这般诡异莫测的身法,这般无视灵力的特性…… “窃魂之手!你居然还敢现身!!”金隅城主惊怒交加的咆哮声,响彻整个明威城上空。 窃魂之手——东洲之地最臭名昭著的绝世神偷。 其修为已至化神爽灵境,但其正面对敌能力据说稀松平常,唯独一身逃遁匿迹的本事,堪称登峰造极。东洲几乎所有排得上号的势力,都被他“光顾”过,因此他也遭到了整个东洲的联合追杀。 堪称传奇的是,据说此人曾成功从一位暴怒的归元大能手中逃脱。 眼看灰白流光就要彻底消失于云天之外—— 就在这时,一道玩味之中又包含无尽怒意的声音炸响开来。 “狗——贼!受死!” 第74章 不时(化神幽精大能......自己的师伯?) 灰白流光眼看就要遁入虚空、消失无踪,千钧一发之际,毫无征兆地闪现出一道黑袍身影。 黑袍之人猛地一拳挥出,没有眩目的光华,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唯有周遭的天地灵气被压缩抽取,凝聚于拳峰之上,于远处只能望见灵力光点。 窃魂之手心下骇然,却对自己的保命秘法极具信心,当下便欲如法炮制,穿透拦路者的灵力封锁。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无往不利的诡异穿梭身法,触及极致压缩的灵力光点时,如同撞上了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墙面。 “呃啊——!”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灰白流光瞬间扭曲变形,失控地向着地面斜斜坠落。 然而,窃魂之手毕竟是横行东洲百余年的老滑头,虽惊不乱。下坠途中,他硬生生逆转灵力,堪堪稳住身形,旋即毫不犹豫地燃烧精血,周身气息变得狂暴而混乱。 “嗡——!” 霎时间,天光诡异地黯淡了一瞬。 数千道真假难辨、气息完全一致的灰白流光同时亮起,朝着所有可能的方向疯狂爆射而出。每一道流光都蕴含着窃魂之手的一丝气息,虚实交错,扰乱天机,令人根本无法分辨其真身所在。 “这……这般手段!简直是……鬼神莫测!”一位化神修士仰头望着漫天乱窜的流光,神识扫过,却如坠云雾,根本无从分辨,不禁摇头惊叹,“难怪……难怪此獠连归元强者都敢戏耍。” “虽是为祸世间的恶贼,但不得不承认,单凭这手逃遁的功夫,此人堪称一代鬼才!”另一位化神修士亦是面色凝重,语气复杂。 五位化神修士尚有闲暇感慨,下方的金隅城主却已是焦头烂额。他既要分心维持庞大的灵力屏障,试图封锁这片空域,阻止窃魂之手遁走。又急匆匆赶回高台,查看被偷袭的丹旋老道状况。 好在窃魂之手的确不擅强攻,即使偷袭,威力也是一般,丹旋只是气血翻腾,灵力有些紊乱,并无大碍。 同时他还得紧急传讯坐镇城主府的两位副城主,令他们即刻全力催动明威城的护城大阵,务求将胆大包天的恶贼困死于城中。 高空之上,神秘黑袍修士望着眼前漫天遍野的灰白流光,却是一声冷笑。 他不慌不忙,双手结印。 “哩——呦——!” 空灵悠远,仿佛穿越万古时空而来的鹿鸣,清越地响彻于天地之间。 随着鹿鸣声起,一尊巨大而神圣的五色神鹿法相,在其身后缓缓显现。法相周身流淌着青翠欲滴的生机灵光,荡漾开来,转眼间便将整片天空笼罩其中。 五色神鹿仰天长鸣,灵魂为之震动。 就连半步归元的金隅城主,都感受到了一种源自远古洪荒的威压。 “这是——鹿鸣馆绝学,‘呦呦鹿鸣’!”金隅城主猛地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他、他是鹿鸣馆的之人!” 东洲之地,谁人不知四大顶级宗门之一的鹿鸣馆?其门三位归元境道人坐镇,威震寰宇。传说中,甚至有着一位实力无法估测,年岁不知几何的老祖。 “呦呦鹿鸣”正是鹿鸣馆名震天下的核心秘法之一,虽只是入门奠基之功,却内蕴无尽玄奥。 能引动如此天地异象,此人修为已然达到化神幽精! 鹿鸣馆弟子中,拥有如此修为之人不少,金隅一时间也拿不准是哪位。 “不时师兄?!”子苓惊呼出声,甚至忘了遮掩声音。 旁人看不出是哪位,子苓还能不知道吗?师兄师姐总是想着花样欺负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感知到是谁。 那独特的灵力波动,那施展“呦呦鹿鸣”时特有的欠揍韵味,绝对是不时师兄没错! “那位……也是我的师伯?”齐时仰望着天际宛如神祇临世般的五色神鹿法相,感觉一阵恍惚,仿佛身在梦中。 化神幽精大能......自己的师伯?wow,终于可以体验一把关系户的爽感了吗? 二人惊讶得忘记掩饰的谈话,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师兄?师叔?这两人也是鹿鸣馆之人?鹿鸣馆这是来开聚会了? 随着神圣鹿鸣声的回荡,漫天乱窜的数千道灰白流光之中,其中一道流光,不由自主地应和着闪烁起翠绿灵光。 “狗贼!休走!”不时冷哼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黑色闪电,扑袭而去。 至此,窃魂之手也终于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被不时这个混蛋给算计了! 三个月前,他费尽心机从不时手中盗得一件异宝,当时还洋洋自得,以为所谓的鹿鸣馆高徒也不过如此。却万万没想到,那件宝贝本身就是不时抛出的诱饵,其内早已被种下了鹿鸣馆的追踪秘法。 “该死的不时!你个阴险狡诈的混蛋!竟然算计我!”窃魂之手又惊又怒的咆哮声在天空中回荡。然而面对不时汹涌的攻势,嘴皮子功夫,是没有用的。 窃魂之手无奈,只得仓促调动灵力硬抗。化神幽精强者含怒全力一击,岂是易与?直接打碎了他好几块骨头。 不时一击得手,气势更盛,攻势连绵不绝,誓要将为祸东洲百余年的祸害彻底擒拿。 此时,另外五位化神修士以及城主府强者也终于合围过来,布下天罗地网。就连刚刚缓过气来的丹旋老道,也是怒发冲冠,周身环绕着红白交织的炽热丹火,挟焚天之威暴冲而来。 一时间灵力涌动,扭曲空间。 窃魂之心知肚明,自己若是真被生擒活捉,下场绝对比形神俱灭还要凄惨百倍!东洲苦其久矣,无数势力都会将他生吞活剥。 既而如此,只能破釜沉舟。 窃魂之手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与决绝,猛地一掌轰向胸口。 “噗——!” 一大口蕴含着本命精华的心头精血狂喷而出,与此同时,他身上佩戴的所有护身灵器、符箓同时光芒大盛,无数古老符文次第亮起。百多年盗遍东洲积累下的雄厚底蕴,在此刻被他不计代价地燃烧引爆。 诡异的灰白之色再次涌现,并非化作流光,而是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晕染淡化,最终连同他的气息一起,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即使不时全力催动鹿鸣馆追踪秘法,也无从感知。窃魂之手仿佛真的从这片天地间被彻底抹去,再无丝毫痕迹可寻。 “人呢?!” 苍穹之上,十位气息滔天的化神修士面面相觑,神识仔仔细细扫过每一寸空间,却皆是一无所获。 若集合如此阵容,还让窃魂之手在眼皮底下溜了,他们必将成为整个东洲最大的笑话! 自从窃魂之手现身后,楚荆就一直专注地盯着天穹。窃魂之手诡异莫测的隐匿遁术,的确神妙无比,纵然楚荆身为上古仙兽,乍看之下也有些难以捉摸。 但——相柳,乃是执掌幽暗、司职灾厄的远古凶神。这世间,又有什么藏匿手段,真能彻底瞒过黑暗本源的感知?窃魂之手此番,只能说是气数已尽,运气实在差到了极点。 原本,楚荆并不打算插手化神修士之间的争斗。阴阳不易丹与他无关,他也没被窃魂之手偷过东西,干嘛徒惹是非? 不过,既然已知晓黑袍修士就是子苓的师兄、齐时的师叔,大概率就是未来的靠山,留下一个良好印象,就显得十分必要了。 楚荆全力施展《相柳诀》,宽大斗篷下的蛇尾微微摆动,暗金竖瞳深处流转起神秘而古老的符文,周身气息变得愈发幽邃难测,仿佛与周围的光影融为一体,又仿佛化身为吞噬一切的黑洞。 楚荆神识扫过整片天空,最终落于某个空间缝隙。 就是那里! 楚荆双手疾速变幻,掐出晦涩法诀,浑厚的暗黑灵力,混杂着丝丝缕缕淡金,周遭还有着星云变换,朝着那处空间裂缝爆射而去。 暗黑灵力扫过的刹那,空间破碎,逸散出一丝气息。 “我看你,还如何躲藏!”差点被窃魂之手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不时很是恼火,手腕一翻,长剑在手。 没有冗长的蓄势,没有复杂的灵力流转,只是简单一剑刺出。 然而,就是看似平凡无奇的一剑,却蕴含着撕裂青冥、洞穿虚空的恐怖威能。剑光所过之处,天地灵气为之凝固,万物为之震颤! 距离较近的九位化神修士感受尤为清晰,不时此剑,甚至达到了半步归元的威力。 仅是鹿鸣馆的弟子,就有如此恐怖的实力。三位道人的通天手段,简直无可想象。 “呃啊啊啊啊——!”结结实实挨上这一剑,窃魂之手丢了大半条命。护身灵器尽数爆碎,半边身子都被狂暴的剑气绞碎湮灭,剧烈的痛苦不仅来自于肉身,更源自于被剑气撕裂的灵魂本源。 眼见不死不休的不时再度提剑逼来,窃魂之手眼中终于涌现出彻底的疯狂与绝望。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既然如此,干脆——自爆肉身。 “这家伙……当真疯了!”一位化神修士骇然失色。 “快!联手镇压!绝不能让他得逞!”金隅城主目眦欲裂,狂吼出声。 化神爽灵境修士不顾一切地自爆,其威力足以将大半个明威城从地图上抹去。 九位化神修士反应极快,毫不吝啬地输出自身灵力。斑驳而浩瀚的灵力将试图自爆肉身的窃魂之手层层包裹。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终究还是响起了,但却显得沉闷而压抑。 但即便凝结九位化神修士灵力布下的屏障,在窃魂之手死寂灰白的诡异灵力之下,依旧被撕开了裂缝,一道有些残碎的灵魂冲天而起,眨眼间便消失于茫茫远方。 第75章 得丹(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当然是朋友关系~) “终究还是让这滑溜的家伙给逃走了。”不时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能将逃匿保命的本事修炼到化神爽灵之境,此獠……倒也算得上是个奇才。” 不时已近拿到了窃魂之手的储物灵器,神识稍稍向内探去,即便是以他的见多识广,也不禁为其中库藏之丰、品类之珍而感到惊异。混迹东洲百余年的顶级大盗,光是随身携带的家当,已然无法用寻常的价值来衡量。 不时从戒指中取出装有阴阳不易丹的玉盒,灵力托举着,送至丹旋老道面前,笑道:“丹旋前辈,您的丹药,物归原主,可收好了。” 丹旋老道接过玉盒,仔细检查无误后,朝着不时郑重抱拳,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多年不见,你小子如今的实力,当真是深不可测啊。方才高台之上,居然连老夫我都一并瞒了过去。” “嘿嘿,要是直接亮明身份见您,您老人家岂不就直接把丹药塞给我了?那多没意思。回头师父知道了,又得唠叨我‘欺压’前辈。”不时耸耸肩,语气轻松随意,顺手将身上宽大的黑袍脱下,露出真容。 俊朗神奕的青年,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眉宇间带着一股疏朗之气。他将一头墨发简单地用玉簪束起,身着月白云纹的道袍,腰系同色绸带,周身并无过多奢华饰物,自有一番超然物外、闲云野鹤的仙家气度。 “哼,你还知道回去?”丹旋老道闻言,不由得笑骂一句。 看起来,鹿鸣馆这位修士与丹旋老道的交情匪浅啊。 “此番,多谢道友鼎力相助!”金隅城主终于寻到间隙,上前一步,朝着不时郑重行礼,语气充满感激,“若非道友及时出手,我明威城今日颜面扫地矣!不知道友名号?” 金隅久闻鹿鸣馆大名,但由于其门人弟子大多低调,他并不知晓来者是哪位道人座下弟子。 “金隅城主客气了,”不时微微欠身还礼,语气平和,“在下鹿鸣馆苹道人座下弟子,不时。” 原来是他!金隅心中了然。不时之名,在东洲高层修士中也算颇有声望。鹿鸣馆门人大多清静无为,不喜沾染俗世纷争,唯独这位二弟子不时,性喜游历,交友广阔,四方行走。 “若非不时道友力挽狂澜,明威城恐怕真要沦为东洲笑柄了。”金隅苦笑一声,再次诚挚道谢。 “说起这‘谢’字,晚辈可有些不敢独揽。”不时却是呵呵一笑,目光转向下方人群中的楚荆,“方才若非这位道友慧眼如炬,精准点破窃魂之手的藏身之处,恐怕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恶贼遁走。真要言谢,还得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 此言一出,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楚荆身上。众人心中无不惊疑,此人不过元婴修为,竟能看破窃魂之手的隐匿破绽,那可是连归元大能都失手的诡异手段。 迎接着不时探究与赞赏的目光,楚荆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时前辈谬赞了,晚辈不过是恰巧感知到一丝空间波动,侥幸而已。” 嗯、侥幸罢了...... 说着,他侧过身,示意了一下身旁从头到尾都显得异常兴奋的子苓。 子苓此刻依旧披着斗篷,只是没有刻意遮掩气息。他兴高采烈地朝着不时用力挥手,大声喊道:“不时师兄——!是我呀!我回来啦!” 听到熟悉的声音,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不时眉毛一挑,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只是一瞬,便从天边闪身而来。 嗯......顽皮的模样、惨不忍睹的修为,是子苓没错了。 不时朗笑一声,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子苓搂进怀里,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甚至还把手伸进斗篷帽檐下,捏了捏子苓软乎乎的脸蛋。虽然子苓十分抗拒,但在无法逾越的实力差距面前,一切挣扎,只会显得更可爱。 “听三师叔说,你跑去玄云帝国那等偏远之地了?”不时虽常年在外游历,但与三位师长一直保持着联系。他早已得知九师弟齐陔身死道消、独子失踪的噩耗。当时他便打算立刻动身前往玄云帝国搜寻,却被总是神神叨叨、语焉不详的三师叔给强行拦了下来。 “三师叔总是说些玄之又玄的胡话,”不时叹息一声,又捏了捏子苓的脸蛋,“若是当初让我去,哪会搞得这么麻烦?看看,我们子苓宝宝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都瘦了。” “话说,听闻你已经找到九师弟的孩子了?既然你现在回来了……”不时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齐时,好奇地看去。 “晚辈齐时,见过不时师伯。”齐时恭恭敬敬行礼,将帽檐微微掀开。 “哎呦!错不了错不了!”不时眼睛一亮,又是一个闪身凑到齐时近前,“就是这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当年九师弟靠着这双眼睛,不知迷倒了神州多少仙子圣女呢~啧啧~” “呃、所以……这位是?”不时像是才想起什么,歪过头,目上下打量着楚荆,“气息凝实浑厚,偏偏又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深邃气息。方才我见你和齐时侄儿凑得挺近……关系匪浅啊?你俩该不会是……” 不时的脑回路瞬间拐到了某些民间流行的话本故事上——落难公子被神秘强悍修士“贴身保护”的桥段…… 楚荆:“......”他知道不时在想些什么,但是......还真不好反驳。 “不时前辈,在下楚荆。”楚荆拱手行礼,无奈解释道,“乃是齐时的……朋友。” “朋友?” “嗯、朋友!” 这……? 这......?所有人都看呆了。虽然不时刻意布下灵力屏障阻隔,他们什么也听不清,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出,不时与这三位神秘修士关系极其亲近。 就连高空中尚未离去的化神修士,此刻表情也都有些微妙,面面相觑。搞了半天,合着是鹿鸣馆的“独角戏”啊? 金隅城主见状,也是踏空缓缓走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发出邀请:“原来几位道友皆是旧识!今日能相聚于我明威城,实乃缘分。几位不妨多在城内多待几日,也好让金某一尽地主之谊,聊表谢意。” “多谢金城主好意。”不时笑着摆了摆手,婉拒道,“心领了。只是……”他晃了晃手中窃魂之手的储物戒,“这里面还有着不少宗派的至宝,我得回去交予师尊,也好让这些宗派派人前来取回。” 什么?到手的惊天财富,居然全都要让出去! 虽说那些宝物本就是窃魂之手从各方势力偷盗而来,但既然原主没能力追回,按照修真界某些不成文的规矩,谁最终缴获,便算是谁的战利品。 此番擒拿窃魂之手,几乎是不时一力完成,功劳最大。即便他将这些宝物尽数吞下,旁人纵然眼红,也绝说不出半个“不”字。 修真界,终究是实力为尊。若有不服,大可和化神幽精的不时比划比划。若是还不服,鹿鸣馆还有着三位归元道人呢。 然而,不时却毫不犹豫地选择将巨额财富,归还给失窃的宗门. 如此手笔,如此心性,“豪爽”得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细想之下,这倒也符合不时一贯逍遥自在、不滞于物、随心所欲的行事风格。 “这么多宝贝……真就这么还回去啦?”子苓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秀葽师姐要是知道了,不得气得跳脚,扒了你的皮,拧下你的头。” 鹿鸣馆众多弟子,性格堪称“百花齐放”“大相径庭”。三位道人开明,尊重每一位弟子的选择与道途。东西既然是不时凭本事拿到的,他想如何处置,是留下还是分出去,师长们并不会过多干涉。 然而,师长们无所谓,却不代表馆内所有人都能无所谓。想到自家那位视财如命、精明无比的秀葽师妹,不时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咳咳……罢了罢了,她逮不住我。”不时干咳两声,果断决定逃避现实。 “既然如此,那金某也不便过多挽留了。”金隅城主闻言,知晓事关重大,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再次郑重拱手,“诸位道友日后若得闲暇,不妨再来明威城游玩,金某定然倒履相迎,扫榻以待!” “告辞!” 正当四人准备离开之际,丹旋老道忽而喊住楚荆,语气诚恳,“说来惭愧,老夫一时被歹人蒙了心,辜负了道友的一片赤诚。” 楚荆挑眉,看来丹旋老道还是舍不得他的丹方与材料,随即收敛神色,语气轻松地说笑道,“晚辈那点微末之物,相比于窃魂之手盗取的无数至宝,当然黯然失色。” 这又是哪一出......? “不知道友......”丹旋略微沉吟,一双明亮的眼眸却期待地盯着楚荆。 众人瞬间明白过来,丹旋老道这是打算交易阴阳不易丹! 看来,除了窃魂之手之外,最能打动丹旋老道的就是这位神秘修士。 被窃魂之手蒙骗,婉拒了楚荆开出的价码,又闹出之后的“笑话”,丹旋不免感觉有些尴尬。但身为老前辈,要他当着众人,开口请求,面子上又有些过不去。 楚荆当然知晓丹旋老道心中的纠结,恰当地递过台阶,“丹旋前辈若是看得起晚辈,那真是晚辈的荣幸。” “哈哈,”眼见楚荆如此善解人意,丹旋心情大好,衣袖一挥,构筑灵力屏障将众人隔绝,“略微薄礼,以表歉意。” 丹旋老道不仅拿出了阴阳不易丹,还掏出了一枚色泽赤红的丹药,一并递给楚荆,“此为红莲丹,具有锻体固基之效,正适合金丹、元婴修士淬炼身体,洗涤杂质。”赔礼,自然得赔到对方心坎上。 不管过程如何曲折,能换到阴阳不易丹,已是满意。如今更是有着意外之喜。红莲丹品质虽不及阴阳不易丹,但作为淬体丹药,放在外界,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楚荆立刻拿出记载着详细丹方的玉简,两滴神兽精血,以及扶桑之叶,交予丹旋。 丹旋老道接过几样东西,略微探查,当即面露喜色——这两滴神兽精血和灵木叶片,品质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特别是其中一滴神兽精血,就像是刚刚从神兽身上取下的一般,精纯至极,生机极为浓郁! “待到晚辈再寻得一滴神兽精血,前辈可前往鹿鸣馆拿取。”楚荆补充道。 “哈哈哈!”丹旋十分满意地笑道,“届时正好拜访拜访三位老友。” 终于,在外界无数人探究的目光之中,灵力光幕渐渐消散,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第76章 回宗(哦~朋友啊~那很不错了~) 有了不时这位化神幽精强者携行,赶路的速度何止提升了数十倍,简直如同穿梭于虚实之间。 只见不时信手拔下束发的古朴木簪,乌黑如墨的长发如瀑般滑落肩头。木簪在他掌心灵光流转,嗡鸣声中迎风便长,最终化作一艘线条流畅的灵巧飞梭。 飞梭内部刻有极其高深的空间拓展符文,远比外界看上去宽敞得多,就连齐时他们的马车都能轻松塞下。 飞梭启动,窗外景象瞬间模糊,化作无数拉长的色带流光,仿佛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撕裂空间,疾驰于常人无法理解的维度。 不时一眼就注意到了好奇东张西望的乌羽。他将小家伙提溜到眼前,无视它扑棱着翅膀发出的抗议声,饶有兴致地仔细打量着。 “嘿,这小玩意儿倒是稀奇。”不时摩挲着下巴,眼中满是探究的兴趣,“你们从哪个角落里淘到的宝贝?” “横绝山脉。”子苓颇为自豪地回答道,同时小心翼翼地将乌羽“抢救”回来,捧在手心里,轻轻理顺它被揉乱的光羽,“这可是世间仅存的玄鸟!” “横绝山脉?玄鸟?”不时闻言,沉吟道,“我倒是有些印象。据说几千年前,那里曾是妖兽族群的核心圣地之一,不乏归元大妖坐镇,甚至还有合体境太古遗种的踪迹……”他微微叹息,语气中带着沧海桑田的感慨,“至于如今,灵气枯竭,终究也是没落了。” “关于玄鸟的具体传说,我所知确实不多,”不时慵懒地向后靠进柔软的坐榻里,“不过嘛……三师叔他老人家,肯定对此极有兴趣。” 他说着,眼中闪过狡黠精光,嘿嘿笑着看向子苓,“小师弟啊,你这一路风尘仆仆,历经磨难才回来,吃了这么多苦头,这不拿玄鸟狠狠宰三师叔一笔。” “正有此意!”子苓双手叉腰,得意地大笑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宝贝在向他招手,“我早有谋划,定要让那个糟老头子血本无归!” 楚荆&齐时:“……” 贵馆“兄友弟恭”、“师慈徒孝”的门风,当真是……别具一格,令人叹为观止。 飞梭内部陈设舒适,软榻、香茗、茶几一应俱全,角落甚至还燃着一炉宁神静气的清雅熏香。 飞梭外,是破碎的空间,以及呼啸的飓风。 不过短短半日,飞梭便已跨越了寻常修士需要耗费数月才能穿越的遥远距离,从东洲外围区域,抵达了灵气浓郁的东洲核心地带。 即使身处飞梭之内,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周遭环境中澎湃欲溢的精纯灵气,通体舒泰。 “东洲核心区域,盘踞的顶级势力不过十余家。”不时颇为贴心地为初来乍到的楚荆与齐时介绍着此地的格局,“其中尤以辉月阁、云剑山、天一宗,以及我们鹿鸣馆实力最为雄厚,并称为‘四大宗’。” 他顿了顿,继续道,“东洲四大宗虽然行事风格各有不同,但大体上都恪守正道。因此由四大宗牵头,联合核心区域其他有影响力的宗门,共同组建了‘风闻台’,旨在监察东洲,对行事过于暴戾乖张、危害一方的势力或散修予以通缉捉拿。” “所以……窃魂之手就是风闻台的目标之一?”齐时联想到。 “没错,”不时点点头,“那家伙在风闻台的最高通缉榜单上,高居第五位。”他语气随意地补充道,“身为鹿鸣馆弟子,若是有意历练,都可以申请加入风闻台,完成任务的赏金也还算丰厚——当然,我都瞧不上。”他语气散漫,“这次逮他,纯粹是因为他不长眼,偷了我一位兄弟的宗门镇派之宝,顺手帮个忙而已。”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楚荆、齐时,最后落在子苓身上:“子苓,你的年纪和修为也差不多了,回头可以考虑去风闻台挂个名,接些合适的任务。” 几人交谈之际,飞梭的速度逐渐放缓,最终彻底稳定下来,窗外扭曲的光影也恢复了正常,显露出外界的景象。 “到家啦~”子苓兴奋起来,蹦跳着就要往舱门外冲。 不时看着他毛躁的样子,很是无奈地扶额,“你小子现在好歹也是做师叔的人了,能不能稍微稳重一点?” 兴高采烈的子苓闻言,回头就送了他一个大白眼,“嘿哟喂!你算是个什么德高望重的玩意儿?还好意思说我?上次见到以宁师姐,你跑得比山门口的巡山犬还勤快。” “臭小子!混蛋玩意儿!你就是这样尊重师兄的?!”不时瞬间炸毛,猛地从榻上弹起来,作势就要好好“教育教育”小师弟。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传入飞梭—— “不时!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磨磨蹭蹭的,赶紧给老娘滚出来!” “秀葽师姐救我!呜呜呜……不时他不是人,他要打我!”子苓如同找到了救星,身子异常滑溜地一闪,抢先冲出了飞梭。 “哎哎哎……出来了出来了!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不时烦心地揉了揉额角,也认命地跟着走了出去。 齐时&楚荆:“......”他俩对视一眼,这怎么和想象中的顶级宗门风气截然不同,倒像是什么山野乡村。 两人并肩走出飞梭,眼前豁然开朗。 此刻应处于宏伟山峦的山腰,四周云雾缭绕,已置身云端。抬头望去,远处峰顶宛如高悬九天之上,恍如仙境。 山间风景瑰丽奇秀,古木参天,奇花异草遍地,郁郁葱葱的林木深处传来几声空灵悠远的兽鸣。隐约可见精致的亭台楼阁和木质栈道沿着陡峭的山体巧妙盘桓而上。 真是一幅仙家气派、洞天福地的绝美图景。 只是—— 一位身着华美翠绿锦绣长袍,妆容精致堪称绝色的女子,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不时的鼻子,柳眉倒竖,暴怒咆哮:“在外面鬼混了好几年,终于舍得死回来了!不帮宗门分担事务就算了,净在外面惹是生非!” 不时被她吼得连连摆手,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努力狡辩道:“我不是!我没有!师妹你听我解释……” 至于子苓——此刻正委屈巴巴地抱着绿衣女子的胳膊,一边假哭一边煽风点火:“秀葽师姐,我历尽千难万险才回来,不时师兄不但不关心我,还要欺负我!” 此人就是秀葽?观其气息,与不时相差无几,竟也是化神幽精修士! 秀葽持续输出,训斥着不时,还能抽空腾出手,颇为温柔地揉了揉子苓的头发,以示安慰。 就在场面越发离奇之时,一道带着浓浓疑惑的温和男声从旁边传来,打破了诡异的氛围,“呃……这两位是……?” 齐时和楚荆循声望去,只见山道石阶上,缓步走来一位身着素雅白色长衫的青年男子。他面容清秀,气质温润,带着几分书卷气,此刻微微蹙着眉头,目光落在楚荆和齐时这两个陌生面孔上。 秀葽:“?” 她骂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这才猛地注意到,原来还有两个人。 这下她更来气了,异常暴怒地瞪了一眼不时,有外人在,还不提醒她,诚心让她闹笑话? 不时只能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摸了摸鼻子,指着齐时道:“师姐你这眼神……自己家孩子都认不出来了?可真真是薄情又健忘啊。” 秀葽:“……?!” 不行,老娘待会儿要和你打一架! 她强压下火气,仔细打量起齐时。当她看到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时,再结合子苓归来之事,瞬间恍然大悟,脸上的怒容如同冰雪消融。 “哎呦喂!原来是咱们的小师侄回来了啊~!” 她瞬间闪身上前,笑得温和且灿烂。 齐时:“......”师伯,就是说,有点吓人了。 “晚辈齐时,见过秀葽师伯。”齐时稳住心神,恭敬地行礼。 “啊呀呀,真是个俊俏又懂礼的好孩子!比子苓那个整天就知道闯祸的皮猴子可爱多了!”秀葽笑得越发灿烂,越看越满意,在储物灵器里翻找一番,很快掏出一个流光溢彩的翡翠吊坠,不由分说地塞到齐时手里,“小齐时,初次见面,师伯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你拿着玩!以后在东洲,师伯罩着你!” 子苓&不时:“!!” 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铁公鸡居然拔毛了?还是如此品质的护魂灵玉!难得!实在难得!震惊!万分震惊! “这位是你济士师伯,”秀葽心情大好,顺手指着刚才那位白衣书生模样的青年介绍道。 “齐时见过济士师伯。”齐时再次恭敬行礼。 济士温和地笑了笑,有些无奈地看向秀葽:“师姐你明知道我穷得叮当响,还非当着孩子的面送这么贵重的见面礼,这不是诚心让我尴尬么?” “嗐!就你那些穷酸破烂,放在家里都嫌占地方碍眼,”秀葽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语气熟稔,“小齐时,以后在修炼上若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你济士师伯,他别的不行,读书多。” “书呆子终于能派上点用场了。”她笑着调侃了一句,随即目光终于落在了自始至终安静站在一旁的楚荆身上,“呃……那这位是?” 秀葽与济士探究的目光同时落在楚荆身上。恐怖的神识悄然扫过,试图看透这位气息幽邃、容貌妖异的青年。 楚荆怀里抱着乌羽,面色平静,唯有周身若有若无的淡薄黑雾缓缓流转,“晚辈楚荆,见过两位前辈。” 秀葽与济士暗自惊异,以他们的修为,居然无法全然看穿这位妖异青年,只觉其气息凝实如山岳,又深邃如幽潭,隐隐透着古老与诡异。 “你们猜猜,他和小齐时是什么关系。”不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插话道。 济士&秀葽:“!!” 他们的目光在楚荆与齐时身上来回逡巡。 仔细一看,小齐时的目光似乎总会不自觉地飘向身旁这位妖异青年……而那青年虽看似冷淡,偶尔回望的眼神却也透温和的关切……那眼神,啧啧啧,都能拉丝了。 楚荆:“......” “晚辈是齐时的朋友。” “哦~朋友啊~”秀葽哈哈一笑,“那很不错了。” 楚荆:“......” “啾啾?”乌羽此时也好奇地探出头,眨巴着眼睛,打量起眼前两位气息强大的陌生人。 “咦?怎么还有只……乌鸡?”秀葽歪头,“看上去还挺奇特。”说着她就要上手去薅。 “可别吓着它了,当心三师叔抽你!”不时赶忙扯住满眼好奇的秀葽。 第77章 野芩(回来了......就好) 一番笑闹过后,六人沿着蜿蜒幽静的山道,徐徐向云雾缭绕的峰顶宫宇行去。 山道旁古木参天,奇石林立,越往上行,灵气浓郁成雾,甘冽清甜,涤荡经脉。 行至山林尤为幽静之地,侧旁可见一泓寒潭。潭水清冽幽深,色泽如墨,望不见底,只倒映着周遭的苍翠山色与流云,偶尔有冰寒之气自潭面丝丝缕缕逸散而出。寒潭边倚着一座小巧玲珑的八角石亭,亭檐挂着一串风铃,随风发出清脆空灵的叮咚声。 此刻,一人正闲散地坐在石亭前的青石台阶上,手持一杆青竹鱼竿,优哉游哉地望着寒潭水面,仿佛正在垂钓。 那人看上去极为年轻,约莫二十出头的样貌,容颜俊朗非凡,眉目如画。 他身着一袭素纱道袍,宽大的袖口与衣摆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玄奥的四象八卦阵法符文,领口随意地大敞着,颇有几分放浪形骸的随性。脚下蹬着一双木屐,盘腿靠在上一级台阶上,姿态慵懒。及腰的雪白长发,并未束起,就那般随意地披散着,在山风拂动下如流云般轻轻飘动,与年轻的面容形成奇异的反差。 齐时心中好奇,这又是鹿鸣馆的哪位师伯? 正当他准备低声询问时,却见身边的子苓像是瞬间被点燃的炮仗,周身灵力都因情绪激动而紊乱,脸气得涨红,紧接着,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你这个没良心的糟老头子!你还是不是人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震得林间飞鸟惊起。 话音未落,子苓猛冲上前,一把抢过俊朗青年手中的青竹鱼竿,狠狠摔在一旁,看样子是真气急了。他历尽千辛万苦才回到宗门,早已传讯告知,这个做师父的明明知道宝贝徒弟要回来了,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钓鱼?! 楚荆&齐时:“……?!” 两人皆是愕然。子苓的师尊?那位传说中的归元大能——芩道人? 这、这画风……不对吧? 当然,他们没说,也没敢表露出来。 被抢了鱼竿的芩道人,脸上并无愠怒,只是颇为无奈地看着气得像只小河豚般的自家徒儿,摇了摇头,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他目光懒散地扫过齐时,最终,停留在了楚荆身上。 目光平和,没有任何威压、没有任何不适,但楚荆却有着一股全然被看透的感觉。 毫无征兆、无可抵御的看破,远比强大的威压更令人毛骨悚然。 “小齐时回来了,”芩道人点了点头,语气寻常,他的视线依旧黏在楚荆身上,带着浓浓的兴趣,“居然还带回来了一只……如此奇异的蛇妖。”忽而,他才注意到被楚荆抱在怀里的乌羽,眉头微挑,“哟,还有一只……唔,挺精神的乌鸡。” 仅是一眼,居然能如此轻易地看透自己的真身,归元大能果然恐怖到无法揣度。不过,纵使芩道人擅长推演天机、博览古今群书,但此世终究离上古洪荒时代太过遥远,相柳之身隐秘,非亲身经历那个时代者,难以真正知晓。 “不愧是齐陔那小子留下的崽,到底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芩道人摸着光洁的下巴,干笑了两声,语气意味不明。 “晚辈齐时,见过三师祖。”齐时赶忙恭敬行大礼。 “晚辈楚荆,见过芩前辈。”楚荆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与齐时一同行礼。 “嗯,不错不错,难得遇着乖孩子,比我家这个强多了。”芩道人颇为满意地微微颔首,此刻倒真显出几分仙家老祖的温和气度。 子苓看着自家师父“人前显圣”的作秀,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说起来,”芩道人目光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当年我还劝过齐陔那傻小子好几次呢……唉,若非他当年一意孤行,决然不会有你的出生。”虽然以他的修为,能轻松推衍得知齐时的大致信息,但亲眼见到故徒之子,仿佛又见当年容颜,不免还是有些唏嘘。 芩道人微微叹息,语气变得缥缈:“你既然来了鹿鸣馆,想必已经得知了部分当年往事。其中牵扯甚深,关乎甚大。我虽知晓不少内情,但也不便在此刻告知于你。或许……等你见了你师祖,他老人家能给你透露更多吧。” “当年往事,晚辈定会竭力追寻真相。但晚辈亦深知自身修为浅薄,道途漫长,并无急不可耐之心。”齐时再行一礼,郑重说道。 对于齐时这番态度,芩道人很是认可,能有不急不躁的心性,难得啊。 对了,说起不急不躁,子苓这个混小子...... “话说回来,小蛇儿,”芩道人忽然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看向一旁的楚荆,问题来得猝不及防,“你觉得,你以什么身份留在我们鹿鸣馆比较好哇?” 楚荆:“……?” 子苓&秀葽&不时&济士:“?”这个糟老头子又要搞哪一出? “啊……晚辈……”楚荆难得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他甚至没搞明白芩道人的意图。 “哎呀呀,别害怕嘛,”芩道人瞬间闪身到楚荆面前,一双宛若碧蓝苍穹的眼眸仔仔细细打量着这只从未见过的蛇妖,神秘古老的气息居然让他都惊疑,“咱们鹿鸣馆的开山老祖本就是先天生灵五色神鹿,对妖兽一族向来最为友善,绝对不会把你抓去炖汤的,放心放心!” 他一边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凭空掏出了一块符文密布的古老星盘,手指在上面胡乱扒拉了几下,嘴里还嘀咕着:“嘿,奇了怪了,这破玩意儿今天怎么不太好使……”旋即,他又把星盘随手一丢,目光灼灼地转回楚荆身上,热情说道,“以宁和肃霜也都是妖兽得道,天天活蹦乱跳的。咱们这儿风水可好了,特别适合妖兽修炼。” 芩道人说着,甚至还站直了身子,负手而立,努力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势:“正好子苓这个混小子不成器,天天就知道气我,本座座下正觉空虚,不知你可愿……” 如此浑厚纯净的妖力根基~如此古老神秘的血脉波动~甚至还有一丝历尽万古的星海道韵……哎呀呀!这要是能收归门下,研究研究……咳咳,是悉心教导,多是一件美事啊! 子苓&秀葽&不时&济士:“糟老头子,滚呐!” 秀葽没好气地一把扯过芩道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芩道人听着听着,脸上的遗憾和不情愿渐渐被眉飞色舞的八卦神情所取代。最终,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嘿嘿笑了两声,总算是不再提收徒之事。 若是搞出这么一桩伦理奇案,大师兄非得弄死自己不可……为了看热闹把自个儿搭进去,不值当,不值当...... “咳咳、好吧好吧,既然你们大家都反对,那就算了吧,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芩道人干咳两声,手指随意地在虚空一划。 空间无声撕裂开整齐的豁口,迅速凝结出一条通道,通道内壁流光溢彩,稳固无比。 “赶紧走吧,”芩道人挥挥手,“别看大师兄面上沉稳,实际上比谁都着急。” 子苓几人轻车熟路地走进空间通道,齐时和楚荆也好奇地走了进去。 通道之内十分平稳,听不到丝毫空间乱流的呼啸风声。强悍无比的灵力将整个通道牢牢支撑固化,内壁流淌的玄奥法则符文若隐若现,令人心生敬畏的同时又感到难以理解的懵懂。 归元之境,超脱凡俗,真正触摸到天地法则之力。 不过短短片刻,前方已然隐现明亮温暖的光亮。循着光亮走出,一座矗立山巅,置身九天之上的巍峨道观赫然出现在眼前 碧落一望无际,层层云海被远远抛在身下,唯有氤氲着浓郁灵气的仙香袅袅升起,萦绕在道观周围。 道观恢弘大气,全然是以万年灵木构建而成,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殿宇之间以悬空的长桥勾连,于素雅古朴中自然流露出磅礴仙家气象。 就在这时,沉重古朴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身着金色云纹金袍的青年,身姿挺拔、面容刚毅。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齐时,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宛若故人归来。 甚至来不及察觉,金袍青年就已来到了齐时身前,他重重地拍了拍齐时的肩,低沉的声音里竟藏着几分哽咽,“回来了,就好。” 此人周身自然流转的气息,磅礴浩瀚,竟比明威城城主金隅还要强横几分,竟是半步归元强者! “这位便是你的大师伯,丕显。”芩道人在一旁懒洋洋地介绍道,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当年齐陔还是小师弟,他和丕显一大一小,最是古板无趣,整天就知道修炼,一点意思都没有。” 就在芩道人调笑之时,一道浑厚平和的声音,自道观深处缓缓传出,回荡在峰顶云端。 “既已归来,勿要耽搁。” 第78章 藾蒿(你日后,便随齐时一道,也唤我一声师祖吧) 神州顶尖大能,归元巅峰——鹿鸣馆苹道人! 齐时与楚荆怀着敬畏与忐忑,缓缓步入巍峨而古朴的道观正殿。 殿内陈设并不繁复,反而显得空阔而简略,仅以几面绘有山水云雾的素雅屏风,将广阔的空间大致隔成数个区域,透着返璞归真的意境。 大殿中央立着一尊五色神鹿雕塑,高九丈,以极为罕见的万载温玉通体雕刻而成。神鹿姿态昂然,眼眸灵动,仿佛下一刻便会踏云而去,周身散发出浑厚古老而祥和的气息。 仅仅是站立在神鹿雕塑旁,仰视其神圣身姿,都感觉浑身充斥着仙灵之气。 神鹿雕塑正前方的蒲团上,端坐着一位面容严肃、不怒自威的中年道人。他身着素白道袍,袍服之上灵光微闪,隐约间有五色霞光流转不定。乌黑长发被玉簪一丝不苟地束于顶心,颌下留着三缕清髯。 “大师兄。”一向跳脱的芩道人也收敛神色,微微躬身行礼。 “师尊。”丕显、不时、济士三人恭敬地躬身行礼,态度严谨。 “师伯。”秀葽规规矩矩地行礼。 “大师伯~”子苓笑嘻嘻地亲昵喊道。 “晚辈齐时,拜见师祖!”齐时跪地稽首,郑重行大礼。 “晚辈楚荆,见过苹前辈。”楚荆紧随其后,深深躬身行礼。 “嗯。”苹道人微微颔首,目光先是温和地扫过齐时,旋即又落在楚荆身上,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彻一切虚妄。他沉吟片刻,竟是开口道:“小蛇,你日后,便随齐时一道,也唤我一声师祖吧。” 这只蛇妖血脉确实奇特非凡,就连演算天机的三师弟都不知其确切真身,自己虽修为更高,也未必能全然明晰。或许,只有那位才能...... 区区元婴妖兽,即便勉强化形,但终究还是不能完全脱离兽性。肃霜平日也需倚仗秘宝来压制兽性。然而这只蛇妖,眼神清明,气息内敛,竟无半分暴戾之气,仿佛内里真的就是一名人类,着实有趣。 不仅三师弟感兴趣,连他自己都生出了几分探究之心。但......还是算了罢,当心小徒儿托梦骂人。 芩道人内心:“wow~” 我就知道这老家伙只是表面道貌岸然,心底指不定在琢磨什么呢。 子苓&不时&秀葽&济士:“?!” 齐时:“……” 他愣了一下,仔细想想,似乎……很合理?但又总觉得哪里有点微妙的不对劲? 丕显眉头微蹙,心中疑惑。怎么感觉怪怪的,为什么就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荆也是愕然:“……”这发展,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但是,正所谓大丈夫不拘小节。归元巅峰强者苹道人愿意认下自己这个徒孙。这是何等殊荣与机缘?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于是,楚荆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恭敬跪地稽首,行下大礼:“晚辈楚荆,拜见师祖!” “嗯。”苹道人眼中闪过满意之色,心念微动,数个蒲团飘至众人身前,“都坐吧。说说你们此番在玄云帝国的经历。”他的目光转向子苓,示意由他来讲述。 子苓立刻来了精神,盘膝坐在蒲团上,开始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讲述起自己这一路的“凄惨”经历。 从他如何被“无情”的师父丢去“穷乡僻壤”,如何“风餐露宿”“担惊受怕”,讲到如何“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齐时,那语气、那神态,当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即使在场众人都知道子苓这混小子必然夸大其词,但瞧着他委屈巴巴、眼眶微红的可怜模样,还是忍不住向芩道人投去几分谴责的目光,仿佛在责备芩道人未尽师道。 就连端坐上方的苹道人,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明显的怜爱。 芩道人:“……”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听他瞎说!听我狡辩! 这个混小子,居然当着大师兄的面挖苦我,回去饶不了他! 当子苓讲到齐时智计百出,在菁英会上以筑基九层的修为,凭借诡异的诅咒符文大阵、鹿鸣馆绝学“呦呦鹿鸣”以及临时布置的聚灵阵,硬生生越阶力战金丹三阶的强敌时,殿内众人眼中都显现出讶异与赞赏。 这般战绩,就算放眼东洲顶级宗门,都算得上一段佳话。 突然,一道清冷急切的声音,不知从殿内何处飘来,“什么?能隔绝阵法的诅咒符文,在哪里,快快给我看看?” 声音未落,一道人影毫无征兆地闪烁出现在苹道人身侧。来人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面容冷峻,线条分明,身着玄黑色长袍,袍服之上无数古老玄奥的符文自行流转生灭,周身萦绕的灵气都自发地化为了层层叠叠的微型阵法。 秀葽惊讶地挑眉,“哎呦!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冷峻青年却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秀葽一点,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如今也是做师伯的人了,言行举止比起小齐时差多了,怎生一点都不懂得尊师重道?” “嘿!”被自家师尊如此无视,秀葽很是不满,瞪着眼反驳道,“您老人家还好意思说我不够‘尊师重道’?你那些奇奇怪怪的破玩意儿,哪件不是我辛辛苦苦搜集到的?” 眼见师徒二人又要像往常一样吵起来,苹道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出声打断,“好了,都停下。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在小辈面前还没个正形,成何体统!” 哎、天天面对这些玩意儿,真是遭罪啊。 原来这位冷峻青年,便是东洲乃至整个神州都享有盛名的符文阵法宗师——鹿鸣馆蒿道人。 “晚辈齐时,拜见二师祖!” “晚辈楚荆,拜见二师祖!” 齐时和楚荆不敢怠慢,再次跪地行礼。 蒿道人这时才想到自己似乎是为了符文阵法前来,他朝着二人微微点头,眼中难掩好奇。 苹道人深知自己这位师弟一旦纠结起阵法来,就没完没了,于是毫不客气地再次打断:“急什么,待子苓将话说完。” 大师兄发话,蒿道人纵使心痒难耐,也只得暂时按捺下来,默默寻了个蒲团坐下。 子苓已然讲到横绝山脉一役,玉蚕设局、朱云悖逆、玄鸟显圣、凤凰涅槃...... “当真是天意难测,机缘巧合啊……”苹道人听罢,不禁感慨万千,目光转向身旁的芩道人,“我如今总算明白,你当初为何那般神神叨叨,一定要让子苓前往了。命轨一道,因果纠缠,当真是玄之又玄,非人力所能尽窥。” 芩道人却是苦笑一声,摇头道:“我哪有那般通天本事能算到如此细节。当初不过是隐约推演出齐时命数奇特,牵涉极大因果与变数,不得已只能派出子苓前往护持,谁知......” “等等!”芩道人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摩拳擦掌,嘿嘿笑道:“既然传说中的玄鸟也跟着你们回来了,还不快拿出来让我好好瞧瞧!” “啾啾啾?”(谁在叫我?) 乌羽感受到周遭不知多少道恐怖无比的气息,吓得一直缩在楚荆怀里。并没有感受到恶意,它这才悄悄探出头。 芩道人好似无垠碧落的双瞳对上乌羽宛若破碎星辰的眼眸。一瞬间,芩道人仿佛看到了亘古星辰的运转轨迹,以及其中难以言喻的命理轨迹与天道奥秘。 “啊哈哈哈哈!妙啊!当真是妙啊!”芩道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瞬间兴奋得弹身而起,就要扑上前去仔细“研究”,却被早有防备的子苓死死拉住——他还指望着靠乌羽狠狠敲诈这个糟老头子呢。 “成何体统!”苹道人只好再次出面维持秩序,运用灵力,强行将手舞足蹈的芩道人按回蒲团上,“安静坐着!” 子苓这才安心,继续讲述起获得青苍道人传承的经过。说着,他还得意地拿出了翠影绿竹。 玄阶下品巅峰的灵器,而且蕴含着如此浓郁精纯的生灵之气,着实罕见无比。殿内众人皆是识货之辈,一眼便看出此物非凡。若子苓日后好生温养祭炼,或许这能孕育器灵,晋升玄阶上品。 本就因玄鸟而心痒难耐的芩道人,此刻更是看得眼红不已,凭什么这混小子运气这么好! 不过,子苓并未提及扶桑残枝之事。此事关乎太大,太过骇人听闻,而且青苍道人与楚荆,应当也并不愿让更多人知晓这个秘密。 终于,子苓将所有经历,尽数道来。 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苹道人目光温和而复杂,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齐时的面庞。俊俏的容颜上,已然染上了几分风霜与磨难留下的坚毅痕迹,看得这位老人心中不由得泛起阵阵心疼。 良久,苹道人才悠悠开口,声音中带着难以化开的沉痛与惋惜:“齐陔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死脑筋,太过要强。当年为了隐藏那桩惊天辛秘、不愿牵连宗门,他不顾我与三师弟再三劝阻,一意孤行隐居玄云帝国。三师弟早已明言,他若离开鹿鸣馆,必遭劫难,他却......哎!” 苹道人重重叹息一声,眼角竟似有晶莹泪光闪烁:“难道我们偌大的鹿鸣馆,还护不住他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郑重地看向齐时,朝着殿内众人微微摆手:“你们……先都离去吧。我还有些话,要单独……与齐时聊聊。” 第79章 师门(出来混,最重要的是什么?) 待到众人皆依言退出大殿,沉重的殿门缓缓合拢,将内外的气息彻底隔绝。殿内只剩下齐时与苹道人,以及那尊散发着浩瀚气息的五色神鹿雕塑。 苹道人并未立刻开口,而是静静注视着齐时,目光深邃。良久,他才缓缓问道,“你父亲,都给你留下了些什么,或者说......你知道了些什么?” 齐时深吸一口气,稳住微微颤抖的心神,“回师祖,父亲并未告知太多。他只说……母亲的身份事关重大,牵扯极深,若我想要追寻真相,便让我来鹿鸣馆寻您。” 他顿了顿,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父亲还将一卷无字的神秘功法打入了我的识海,只说此物能锻炼神魂。但自那日之后,无论我如何尝试感应,那卷功法都沉寂无比,仿佛被一股难以逾越的力量封锁着。” “锻炼神魂的神秘功法……”苹道人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思绪,有追忆,有痛惜,最终化为一丝了然,“如此……倒也合理。你母亲她……的确会留下这样的东西。”说着,苹道人从宽大的袍袖之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一物。 那是一块通体呈现出纯净天蓝色的宝石,由内而外散发着深邃而神秘的蔚蓝色泽,仿佛将一片无云的晴空或是一泓深泉浓缩于其中。 就在蓝色宝石出现的瞬间,它仿佛感受到了齐时身上某种同源的气息,微微震颤起来,自行悬浮而起,缓缓飘至齐时胸前。 霎时间,耀眼却不刺目的蔚蓝光芒自宝石中勃发而出,将齐时整个人温柔地淹没。 身处蓝光中心,齐时并未感到任何不适,反而生出一种奇妙的感受。他仿佛跃升至无垠的苍穹之巅,以一种超越时空的视角,平静地俯视着脚下尘世亿万年来的沧海桑田。 “呃……啊啊——”与此同时,识海深处,一直毫无反应的神秘功法,竟在蔚蓝宝石的牵引下,缓缓摊开。 卷轴之上,依旧空无一字,没有任何符文或图形。 然而,外界磅礴的蔚蓝神光,似乎穿透空间的维度,照射进齐时的识海最深处,映照在灵魂本源之上。在神圣蓝光的照耀下,空白卷轴之上,终于浮现出极其古老晦涩的金色文字。 这些文字仿佛承载着最遥远的莽荒上古时期的道韵,齐时起初完全无法辨认,只觉得玄奥无比。但下一刻,浑身血脉不由自主地与之共鸣。原本如同天书的文字,在他眼中骤然变得清晰。 纷繁浩瀚的信息洪流占据了他的整个识海,并还在不断膨胀,带来的庞杂感悟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撑裂,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脸色苍白。 就在此时,一股温和精纯的灵力,如同春风化雨般涌入四肢百骸,更直接融入灵魂深处,温柔却有力地抚平了识海膨胀带来的撕裂般阵痛,护持着他的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识海信息膨胀的剧烈感才缓缓平息下去。在一片玄之又玄的感悟中,他隐约得知,此卷功法共有三层境界。第一层,识海无垠,旨在极致扩充神识之海;第二层,神魂永固,追求神魂本质的升华与不朽;第三层,最为玄奥,名为万物投影。 殿内的蔚蓝光幕渐渐暗淡下去,宝石光芒内敛,轻轻落入齐时掌心之中,触手一片温凉。 “此石,乃是你母亲当年遗留之物。”苹道人严肃道,“你务必要将其收好,绝不可轻易示人,更不可让任何外人得知其存在。至于这卷功法,乃是绝密传承,其中内容,我亦是一无所知,一切,都需要靠你自己去摸索。” “母亲……遗留之物?”齐时紧紧握住手中还残留着些许温存的蔚蓝宝石,仿佛一泓清潭,温柔地抚平了内心一切躁动与不安。 “母亲……”这位素未谋面的至亲,此刻却通过这枚宝石,让他感受到了源于血脉最深处的悸动与亲切。 “师祖,”齐时抬起头,“我母亲她……究竟是什么人?” 苹道人下意识地便想开口回绝,这是他与齐陔约定的秘密,更是对齐时的保护。但看着齐时坚毅面庞上悲伤与柔情交织的复杂神色,他犹豫了。 良久,他重重叹息一声,“所谓神州大地,广袤无垠,世人皆知其分为东、西、南、北四大洲,以及最为神秘的中域。” 苹道人的声音变得悠远,“传说,中域并非凡土,乃是远古时期破碎仙界的残片,坠落入凡间所形成的独特界域。那里残留的仙灵之气远胜四洲,孕育无数强者。” “母亲……她是中域之人?”齐时震惊。 “其中的具体内情,牵扯的因果实在太深太重。”苹道人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即便是我,你父亲当年也未曾完全透露。或许……所有的真相,最终真的只有靠你自己,才能一步步揭开。” 纷繁的思绪涌上心头,迫切得知一切的渴望与对现实的清醒在脑海中倾轧。 “哎,好了好了,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苹道人出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先出去看看吧。说不定,师叔师伯们,都等着你呢。” “拜谢师祖!”齐时也知道,此刻自己再如何胡思乱想也只是徒劳。他收敛心神,再次向苹道人郑重行礼,转身推开了沉重的殿门。 殿外的广阔平台上,果然早已聚集了不少人。楚荆依旧是一副慵懒模样,斜靠在不远处虬结的古树下,斑驳的树影落在身上。子苓则蹲在地上,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灵果,尝试和乌羽交流,试图达成协议,更好地敲诈自家师父。 平台中央,一众师伯果然都在。除了已经认识的丕显、不时、济士与秀葽,还多了四位气息各异的身影。 丕显见齐时出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胳膊,开始为他逐一引见。 “这位是你以宁师伯。”丕显指向一位身着白底玄黑条纹锦袍的女子。她面容姣好却带着一股逼人的凌厉之气,身材高挑,曲线优美中透着强大的力量感,堪称英姿飒爽,顾盼之间自有威仪。 “小师侄!可算出来了!”以宁爽朗一笑,上前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齐时的肩膀,力道之大让齐时一个趔趄,“以后在东洲,有什么麻烦尽管报师伯的名字!谁敢欺负你,师伯给你把他撕碎了!” 齐时:“?!” 撕、撕碎了?这怕是有点恐怖吧? “齐时见过以宁师伯。”他稳住身形,恭敬行礼。 “嘿嘿,”不时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试图往以宁身边靠近,“别看你以宁师伯长得貌美如花,好像人畜无害,她可是有着上古白虎血脉的妖修!一嗓子就能震慑万兽,凶得很!”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以宁反手一巴掌精准地拍在脑门上,清脆响亮。灵力流转间,有着化神胎光的修为。 齐时:“……” 不时师伯,就您这说话水平和作死能力,真的配得上您此刻的遭遇。 “我、不时、济士与以宁,都是师尊座下弟子。”丕显无奈地拉住又闹腾起来的不时,继续介绍道,“我入门最早,是为大师兄。不时排行第二,济士排行第五,以宁=排行第六。” “秀葽与这三位皆是二师叔座下弟子,”丕显目光转向与秀葽站在一起的另外三人。 “秀葽排行第三。我是你的四师伯,鸣蜩。”披着暗紫色斗篷,面色苍白,双眼浑白,一头灰发的青年开口道。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听起来有些像是夏夜虫类的嗡鸣。 “鸣蜩,别吓着小孩子了。”秀葽笑着打趣道,随即向齐时解释,“鸣蜩是师尊当年从东洲与南洲交界处的百万大山深处捡回来的,别的本事稀松平常,就爱鼓捣些稀奇古怪的虫子。” “齐时见过鸣蜩师伯。”齐时行礼道,御虫之道诡异莫测,往往杀人于无形,鸣蜩师伯能以毒蛊之道修炼至化神爽灵境,其手段堪称恐怖。 “这位呢,是你七师伯肃霜,乃是来自北洲极寒之地的雪狐。”秀葽又指向一旁最为沉默寡言的女子。她一袭雪白无瑕的厚重大氅,肌肤白里透红,一头长发更是晶莹剔透,仿佛由最纯净的冰雪凝聚而成,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霜雪寒气,气质清冷绝尘。 “齐时见过肃霜师伯。”肃霜的气息远不如前面几位师伯那般磅礴迫人,大约在元婴后期修为,但那份纯净的冰寒之意,却让人不敢小觑。 “还有我,还有我!”一个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充满活力的青年猛地窜到齐时身旁,他身着利落的深蓝劲装,星眉剑目,笑容爽朗,很是俊朗,“我叫涤场,排行第八。说起来,我虽然比齐陔师弟早几年入馆,但还比他小几岁呢。” “齐时见过涤场师伯。”至此,齐时终于将眼前的八位师伯都认全了。三位化神幽精,两位化神爽灵,一位化神胎光,两位元婴后期……如此恐怖而华丽的阵容,让齐时都感觉到有些恍惚与不真切 第80章 调和(还是那句话,话可以乱说,药不能乱吃。) 鹿鸣馆上下仅有九位亲传门徒,外加三位道人师尊,这般规模,与东洲其他动辄弟子数千、附属势力无数的宗门比起来,着实堪称“寒酸”。 然而,人少,却绝不意味着势弱或贫穷。 鹿鸣馆独占东洲核心区域灵气最为鼎盛的苍茫山脉。传说,这片仙山福地乃是上古神兽五色神鹿一族的世代繁衍栖息之地。随着天地剧变,仙灵之气日渐凋零,神兽踪迹几近湮灭于岁月,当世最后一位五色神鹿于此开辟道场,建立鹿鸣馆,传承至今,已有万载悠悠岁月。其底蕴之深厚,远非寻常宗门所能想象。 齐时作为小徒孙,身份特殊,自然得到了一处极佳的洞天福地作为居所。毕竟,整个鹿鸣馆上下,有且仅有这么一位备受宠爱的小师侄。 他的府邸坐落于副峰——载云峰之上。此地云雾缭绕,灵气浓郁,环境清幽绝俗,亭台楼阁依着山势自然错落,以悬空廊桥巧妙勾连,飞檐斗角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颇有一番超然物外、隐逸仙居的意境。 至于楚荆的安置……众人虽都心知肚明他的选择,但面子上总还是要循例问上一问,以示鹿鸣馆的礼数与周到。 当然,楚荆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齐时住在一处。 有的时候,楚荆自己都觉得颇为矛盾。一方面,他如今身为妖兽,骨子里还是冷血蛇类,天性偏喜阴凉清净,不耐人多嘈杂;另一方面,他灵魂本质又是个现代人类,在深山老林里待久了,总还是会感到些许寂寞,渴望有熟悉的陪伴。 唉,总之就是,他最后还是和齐时住在了一起。反正齐时本人对此也毫无意见。 载云峰府邸内,齐时盘膝坐在温润的灵玉竹席上,神情悠闲,忽然开口道:“话说回来,咱俩就算得了阴阳不易丹,似乎……也没什么大用啊?” 楚荆斜躺在他身旁不远处的软榻上,蛇尾随意地轻轻摆动着,闻言懒洋洋地接口:“一道随手抄下的丹方,两滴精血,还有一片扶桑叶,对咱们来说,也没多贵重。” 问题在于,阴阳不易丹最大的功效,在于调和修士体内的阴阳二气,使之达到平衡圆融的完美状态。 但——前提是,修士体内得同时存在“阴”与“阳”两种气息,才有调和一说啊。 齐时主修《炽阳诀》,虽非至阳至刚的纯粹光明之术,但其凝练出的炽阳真火至纯至烈,经脉丹田内根本不容一丝阴气存在。 至于楚荆,就更不用说了。相柳乃是上古赫赫有名的凶神,执掌灾厄,其力量本质是极致的幽暗与阴寒,体内怎么可能存在半分阳气? 哎——等等!如此说来…… 齐时脑中灵光一闪,忽然蹦出一个绝妙的“好主意”:“阴阳不易丹乃是一对丹药,分为阴丹与阳丹……药性截然相反。若是咱俩只各自服用与自身属性相合的那一种,岂不正好能借此丹精纯无比的药力,极大程度地充盈自身本源?” “这……药不能乱吃吧?”楚荆闻言,蛇尾停顿了一下,竖瞳中闪过一丝犹豫。这让他想起了最初在玄初秘境,他无意中吞下道阳真人珍藏的兽丹,疼的死去活来的惨痛教训。 “应当……没问题吧?”齐时却对自己的想法颇为坚持,努力分析道,“阴阳不易丹本就是用于稳固道基的上乘丹药,性质最为温和中正。而且,咱们只是吸收与自身同源的部分药力而已。”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甚至找回了当年在玄初秘境里撺掇楚荆时的信誓旦旦,“再说了,这里可是鹿鸣馆!有师祖和这么多师伯在,就算真出了什么小岔子,还能眼睁睁看着咱们出事不成?” “这……”被齐时这么一鼓动,楚荆仔细想想,似乎……也有点道理?阴阳不易丹散发的气息确实温和醇厚。 正所谓,吃一堑,我不服,我还得试试! “行!试试就试试!”最终,楚荆没能抵挡住强化本源的诱惑,同意了齐时的鬼点子。 楚荆从储物戒中取出封印着阴阳不易丹的玉盒。盒盖方才开启一丝缝隙,其中回旋流转的阴阳之力便逸散出来,引得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波动。 楚荆将浑圆洁白的“阳丹”递给齐时,自己则拈起漆黑如墨的“阴丹”。 感受着掌心阳丹传来的磅礴而温和的纯阳之力,齐时收敛了神色,与楚荆相对盘膝坐下,同时将手中的丹药送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为精纯的阴阳之力,融入经脉之中。 齐时的经脉早已被《炽阳诀》锤炼得坚韧无比,完全能承受纯阳药力的冲刷。而楚荆的相柳血脉更是诡异强大,其阴寒本质甚至比阴丹所蕴含的至阴之力还要纯粹古老几分,吸收起来自然也是毫无滞碍。 丹旋老道不愧是名震东洲的顶级炼丹宗师,炼制的阴阳不易丹品质极高,药效堪称立竿见影。 齐时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经脉、血肉,甚至灵魂,都在阳丹磅礴药力的洗涤淬炼下,变得越发纯粹通透,以往修炼中积攒的细微杂质被悄然化去。虽然修为境界没有明显的提升,但灵力的精纯度、周身气息的浑厚度,无一不彰显着阳丹无与伦比的作用。 不愧是连半步归元的金隅城主和盗尽东洲的窃魂之手都眼红无比的宝丹,果然名副其实。 楚荆由于修为更高,血脉更为特殊,阴丹的药力初时感觉并不十分强烈。但细细感知,楚荆周身萦绕的雾气,淡金色更为明显。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预想中最完美的结果发展。 然而,俗话说得好,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出意外了。 正所谓,吃药必须遵医嘱,乱改配方是大忌。 诚然,齐时与楚荆体内分别是至阳与至阴,但——阴阳不易丹可不是。 丹旋老道在炼制此丹时,核心目的就是为了调和阴阳。因此,他特意在两枚丹药之中,都加入了一种能极大促进阴阳之力交融汇合的独特药引。本意是让服用者能更顺利地引导体内阴阳二气平衡。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 现在这两个天才,把阴丹和阳丹分别吞了,药力根本没在一个人体内。可偏偏……这两人又挨得极近,近到药力气息几乎交融在一起。 那怎么办? 丹药里的药引又没有灵智,它只会竭力促进“阴阳融合”。 “呃……”齐时率先感觉到不对劲,原本顺畅流转的纯阳灵力忽然变得有些紊乱躁动,体内仿佛有一把火在毫无章法地乱窜,烧得他一阵莫名的燥热,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 “唔……”楚荆的修为虽高,但阴阳不易丹毕竟是化神幽精境炼丹宗师的杰作,其中蕴含的法则药力并非他能完全抵御。他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寒意从丹田深处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瞬间窜遍全身,仿佛骤然被扔进万载冰窟。 “齐时!你这个混蛋玩意儿!老子就不该信你的鬼话!”楚荆咬牙切齿地骂道,自从玄初秘境被齐时的不靠谱坑过之后,他就曾发誓,绝对不会再轻易相信齐时的任何鬼点子。 但!时间过了这么久,好了伤疤忘了疼,脑子一热,又信了! “啊、啊……”齐时的抵抗力显然比楚荆要差一些,此刻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燥热搅得气血翻腾,喉咙发干,甚至说不出话。 极为燥热之人与极为寒冷之人看着眼前的冰与火...... 齐时脑子被热浪蒸得迷迷糊糊,朦朦胧胧间,他恍惚地伸出手。 “去你的!你干什么?!”齐时没坐稳,直接摔到了楚荆身上。楚荆本就烦躁,想着推开齐时。 但......雪中送炭的温暖,却让他有些犹豫了。 似乎……抱着还挺舒服? 楚荆鬼使神差地,将原本要推开的手,搭在了齐时劲瘦的腰肢上。 少年的腰身柔韧而有力,没有一丝赘肉,此刻因为体内的燥热而微微绷着,手感……居然相当不错。 “一块、两块、三块、四块、五块、六块……”众所周知,人要是冷极了,意识也会有些恍惚不清,行为不受控制。 楚荆此刻大抵便是如此,他甚至还稍稍用力戳了戳,喃喃评价道:“嗯……不错不错。” “你……在干嘛?”修长的手指抚着腰间,甚至还带着一丝试探的力道缓缓上滑,这种陌生的触感让齐时浑身一僵,感到极其不适应,但又有些...... “给老子老实受着!”楚荆的心情既好又不好,骂骂咧咧地怼了齐时一句。 齐时到底是没说话了,但越发灼热的身体让他不得不抱紧身下的寒玉。幽冷清寒的气息让他沉溺其中,颈间被长发发丝蹭得微痒。 楚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甚至将手放在了齐时胸前,感受着他因剧烈呼吸而明显起伏的胸膛,顺便将冰冷昏沉的头枕在其上,寻找最舒服的位置。 齐时浑身紧绷,只得将楚荆抱的更紧,至于其他动作,是丝毫都不敢有。混乱中,他只是下意识地低下头,将发烫的下巴轻轻抵在了楚荆微凉的额发上。 怎么说呢……虽然炼化的过程中出了一个小插曲。但正如齐时所说,毕竟是稳固道基的温和丹药,就算服用方式出了点偏差,闹出了些尴尬,也远不至于受伤,更没必要惊动师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面子。 第81章 风闻(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那日炼化阴阳不易丹引发的尴尬插曲,虽激起片刻涟漪,但很快便沉了下去。齐时与楚荆极有默契地对此事绝口不提,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一切照常,只是偶尔目光相接时,会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 这几日,子苓和芩道人斗智斗勇。芩道人面对执掌命轨玄机的上古玄鸟,可谓是眼红到不顾一切。 虽然乌羽目前的修为不过筑基,但其血脉中蕴含的太古法则碎片却精纯无比。芩道人自诩能推演天机,窥探命轨,但又如何能与生来便亲近此道的上古神兽相比? 仅仅是捧着乌羽,与它那双仿佛蕴藏无尽星辰生灭的眼瞳对视片刻,芩道人往往都能心有所感,悟到许多平日苦思冥想而不得的玄奥隐秘。 子苓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因而他毫不客气,毫无心理负担地开始“敲诈”。芩道人虽然十分心疼宝贝,但面对玄鸟带来的巨大诱惑,最终还是咬咬牙,忍痛割爱,掏出了一大堆平日里子苓想都不敢想的珍稀丹药灵材和护身法宝。 最终,芩道人是心满意足地抱着晕乎乎的乌羽,一路手舞足蹈、念念有词地回洞府去了。 不过,蒿道人可还没如愿呢。 蒿道人总是神出鬼没,冷不丁地就出现在载云峰,逮住楚荆便不容分说地拉着他讨论艰深晦涩的古老阵法。楚荆所述的能够封印灵阵的古老诅咒,着实让蒿道人这位阵法宗师惊奇不已,抓心挠肝。 如此奇阵,早该湮灭于漫长的历史洪流之中,蒿道人也只是在某些残破的古籍上见过零星记载,语焉不详。却万万没想到,楚荆竟能凭借血脉传承的记忆,将其完整地布置出来。 面对蒿道人深入原理本源的层层追问,楚荆也有些招架不住。他所知的这些诅咒阵法都源于相柳一族的血脉记忆,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其中涉及的许多核心玄奥,他自己也只能运用,却难以用现有的阵法理论去详细解释其所以然。 蒿道人甚至拿出他珍藏多年,就连四位亲传弟子都难得一见的上古阵法残图,找上楚荆,打算与他彻夜不眠地研究。 楚荆是认得许多上古失传的文字与符文,但对于阵法一道确实缺乏系统的知识理论。蒿道人这般“促膝长谈”,虽然几乎令他神经衰弱,但也学到了不少外界无从得知的知识。 除了蒿道人的频繁地“拜访”,师伯们有时也会前来看看可爱的小师侄,并对齐时与楚荆的修炼予以指导。 齐时寻着空闲,也将丹旋老道作为赔礼所赠的“红莲丹”仔细炼化。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他可学乖了,再不敢有任何胡乱尝试的念头。 目前,子苓有着金丹四阶的修为,齐时则是金丹二阶。这等修为放在藏龙卧虎的东洲核心区域,确实算不得什么。但他们最大的优势便是年轻,道途漫长,拥有着无限的潜力和未来。 大师伯丕显适时提议,让他们正式加入风闻台,借此在东洲多地历练,增长见闻,磨砺自身。 子苓对此提议可谓是深恶痛绝。他好不容易才从玄云帝国那等“穷乡僻壤”历尽千辛万苦地回来,只想安安稳稳地躺在鹿鸣馆吃吃睡睡,哪里都不想去,对什么历练任务更是没有任何想法。 他从小就在一众师长的溺爱下长大,最是精通撒泼打滚的装可怜耍无赖之道。而芩道人如今又沉溺于“养鸡”,对于子苓,基本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他爱在哪儿躺平就在哪儿躺平,只要不来烦自己就行。 齐时则不同,他前来鹿鸣馆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更快强大自身,从而有能力去追寻父母尘封的往事真相。对于风闻台这等能接触东洲各方势力、经历各种事件的绝佳历练机会,他自然是乐意之至。 楚荆左右也是闲来无事,陪着齐时到处走走看看,领略神州风物,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作为寒窗苦读十二年的悲催学生,他还是十分向往着旅游。 风闻台由四大宗牵头组建,东洲核心区域绝大多数有头有脸的宗门都参与其中,其正式成员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天才或强者。虽然也对东洲外围势力以及散修开放申请通道,但选拔流程极为严苛,既要实力强悍,还要细致考核心性。 当然,所谓的“严苛选拔流程”,对楚荆和齐时而言,基本等同于不存在。 整个东洲谁人不知,虽然鹿鸣馆的整体规模与综合实力不是四大宗里最强悍的,但若只论顶尖个人战力与深厚底蕴,鹿鸣馆绝对是无可争议的魁首。而鹿鸣馆的门人,在风闻台内通常都享有特殊地位和极高权限。 风闻台设有统御全局与做出最高决策的“长老院”,席位皆由各大参与宗门的掌权者或顶尖强者组成。其中长老的席位排名、权力大小,由其个人实力及背后宗门的综合实力决定。 鹿鸣馆馆主苹道人正是风闻台四位大长老之一,蒿道人与芩道人也皆是手握实权的核心长老。虽然这三位老祖宗平日基本不问世事,但绝对没人敢对此有丝毫怠慢。 长老院之下,便是负责落实决策与处理日常事务的“执事会”。执事会的总领执事,正是大师伯丕显。秀葽师伯则凭借着其“卓越”的理财(搜刮)能力,稳坐掌管财政资源的第三席执事之位。不时、济士、以宁三人也皆在执事会中担任要职,席位靠前。唯有鸣蜩师伯因功法特殊,性情喜静,只想着一个人养可可爱爱的虫群,早早便辞去了执事职位。 因而,楚荆和齐时只是点头同意,就正式加入了风闻台,成为了整个东洲最为核心的一批修士。 面见风闻令,谁都得给三分薄面。 当然,身为风闻台成员,责任也是很大。东洲能成为四洲之中相对最为繁华、秩序也最为稳定的地域,风闻台可谓功不可没。各方通缉的要犯、为祸一方的邪修,风闻台都有权直接出手捉拿。宗派之间的恶性争斗若是波及范围太大,风闻台也能出面调停。 不仅如此,风闻台自身的库藏也极为丰富。只要积极完成任务,积累功勋,下至修炼硬通货“灵元”,上至威力强大的玄阶灵器、乃至某些失传的古老功法,理论上都有机会兑换得到。 不过,对于齐时与楚荆来说,吸都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 苍茫山脉山脚,分布着数个集镇,都是仰慕鹿鸣馆之名,前来求道的修士经年累月形成。 鹿鸣馆虽然收徒标准严苛,且极其讲究缘分,但历代掌门人都秉持着“有教无类”的传道理念,并不吝于传播大道至理,经常会开坛讲法,布道众生。正是这种开放的态度,吸引了无数修士常年徘徊于此,希望有幸能聆听大道纶音。 在最大的集镇中心,设有一座风闻台的分台。齐时和楚荆今日下山,便是来到了此处。分台内部陈设简洁,只有一位轮值的修士,以及一面占据整片墙壁巨大灵力光幕,不断滚动刷新着无数任务条目。 齐时和楚荆眯起眼,大致扫过光幕上令人眼花缭乱的任务信息。不是些地点过于偏远、耗时漫长的护送或采集任务,就是奖励寥寥、性价比一般的鸡肋任务,再不然就是以他们目前修为还远远达不到接取门槛的高难任务。 看了半晌,光幕最上方那条被单独列出的任务,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探查任务】:东南区域,浩渺江下游新现空间裂缝; 【任务详情】:初步探查,记录异常,评估风险; 【任务奖励】:未定(视探查结果及贡献度核定)。 “奖励……未定?”齐时有些疑惑地看向那位值守的修士。 值守修士似乎对此早已习惯,笑了笑解释道:“约莫五个月前,浩渺江下游流域,毫无征兆地自行撕裂开一条空间裂缝,从中持续散发出极为古老神秘且不稳定的气息波动。期间已有不少好奇的修士前往探查,但诡异的是,每个人的描述和感知都不尽相同,甚至大相径庭,这才层层上报至风闻台。”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严肃了些:“即便后来我们风闻台派出了专门的执事队员前往复查,回来后的报告依旧是众说纷纭,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统一的结论。因而此任务极为特殊,没有固定的完成标准,最终的奖励也会根据你们带回的信息的价值来综合评定。” “听起来有点意思,去看看?”楚荆莫名地对这种无法解释的异常现象产生了兴趣。 “这……”齐时有些犹豫,这种听起来就云里雾里的古怪任务,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准没什么好事。 但是,放眼望去,其他任务又实在让他们提不起什么兴致。 “只是去探查一下而已,远远看看,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第82章 浩渺(暂无崩塌扩散之虞……?) 鹿鸣馆所在的苍茫山脉,与浩渺江下游之间的距离,确实算不得遥远。但这所谓的“不远”,也只是相对而言——若是只靠齐时和楚荆自身御空或徒步赶路,凭他们目前的修为,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抵达。 即便乘坐寻常的灵驹马车,依旧颇费时日。不过,既然他们如今已身在鹿鸣馆,自然拥有了许多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便利法器。 就比如,此刻他们正乘坐着的一艘灵巧飞梭。 这艘飞梭虽远不能与不时师伯那艘可撕裂空间、瞬息千里的宝贝相比,但其内部也刻有精妙的拓展空间符文,容纳齐时与楚荆二人绰绰有余,甚至还能摆下一张小几,放上两杯清茶。 这等刻有复杂空间阵法,能日行数万里的高级赶路法器,在外界坊市中价格高得吓人,往往是有价无市。能乘坐此等法器本身,已是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楚荆以自身灵力催动飞梭核心阵法,飞梭顿时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悄无声息地划破云层,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不过短短一日光景,下方奔流不息的浩渺江已映入眼帘。 走出飞梭,踏空而立,目之所及乃是一片广袤无垠、水网密布的丰饶平原。 浩渺江作为滋养整个东洲南方的河流,支流众多,河道如脉,浩浩荡荡,奔流不息,几乎孕育了东洲近半的生灵。其水势一路向东,最终注入传说中无边无垠、神秘莫测的东海。 此处平原因江得名,称为浩渺平原,是由浩渺江数万年来冲刷携带的泥沙沉积而成,土地肥沃,灵气充沛,分布着数十座繁华大城以及无数大小宗门、修仙世家,是东洲人口最稠密、最为富庶的区域之一。 “浩渺平原堪称东洲的膏腴之地。”楚荆俯瞰着身下如棋盘般铺陈开的连片城镇与田野,评价道。 “也正因如此,此地莫名出现一条无法解释的空间裂缝,连一众强者都探查不出确切线索,才更显得蹊跷,闹得人心惶惶。”齐时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 历史上不乏因各种天灾人祸导致浩渺江决堤改道的记载,每一次都是洪水滔天,万里泽国,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两人极目远眺,只见水天相接之处,江面之上,一片区域的景象显得有些模糊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光幕,若有若无的古老苍茫气息,正从扭曲的中心点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与周围蓬勃的生机格格不入。 在那片扭曲的空间周围,已然布下了数层闪烁着各色灵光的防护与稳固阵法,旁边还修筑起了临时性的营寨,隐约可见有修士在其中巡逻值守。 看这阵仗,应当是浩渺平原上的几大势力联合出手布置的。虽不知这些阵法对诡异的空间裂缝究竟能起到几分实际作用,但至少有着自我安慰的效果 二人收敛气息,朝着那片被阵法笼罩的区域缓缓踏空飞去。 “前方乃非常时期划定的禁域!来者止步!”还未靠近空间裂缝,一队身着统一水蓝色宗门服饰的修士,神情警惕地迎了上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齐时从容地取出代表着风闻台身份的令牌。为首那名面容精干的修士仔细查验无误后,脸上的戒备之色稍缓,恭敬地抱拳行礼:“原来是风闻台的上使,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他的目光在楚荆和齐时身上快速扫过,“二位前来此地,可是为了……?” “正是看到风闻台发布的任务,特来探查一番。”齐时坦然回答道。 “既然如此,”为首修士点了点头,语气变得客气了许多,“此地情况复杂诡异,二位若是初来乍到,不如随在下先去营寨稍作歇息,也好让在下为二位简要介绍一下目前已知的情况,以免贸然探查出了什么差池。” “如此甚好,有劳道友了。”齐时抱拳回礼。 为首修士一边引路,一边自我介绍道他乃是淼云宗的内门弟子,名为杨奕。 齐时对淼云宗有些印象,记得这似乎是四大宗之一“天一宗”的重要附属宗门,在浩渺平原一带算得上是一流势力。看来此处空间裂缝的日常监控与初步防护,便是由淼云宗联合平原上其他几个实力相当的宗门共同负责的。 营寨内的陈设颇为简单实用,想来淼云宗等势力也心知肚明,以他们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处理如此古怪的空间异象,在此设防更多的是起到一个监视预警的作用,并接待后续前来的修士。 尽管齐时与楚荆显露在外的修为并不算突出,但杨奕态度依旧恭敬,没有丝毫怠慢。尤其是在交谈中得知他们竟出身于神秘的鹿鸣馆后,杨奕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期待——整个东洲谁人不知鹿鸣馆门人手段莫测,往往不能以常理度之,说不定这两位真能发现些什么前人未能察觉的线索呢? “唉——”杨奕引着二人进入一间营帐,叹了口气道,“自空间裂缝莫名其妙出现以来,浩渺平原上有头有脸的宗门几乎都第一时间派人来探查过,却皆是徒劳无功,谁也说不出了所以然来。上报风闻台后,倒是有位归元长老前来查看过,最后也只留下一句‘其内空间结构异常稳固,暂无崩塌扩散之虞,尔等无需过度惊慌’。” 暂无崩塌扩散之虞……? 这话说得轻巧,又不是在您家,您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对于世代居住于此、身家性命皆系于浩渺江安稳的修士与普通人而言,简直是终日惶惶,寝食难安。 不过,风闻台长老确实有些眼力。尽管依旧无人能确切描述出裂缝内的空间全貌,但这几个月下来,这条裂缝除了持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古老波动外,也的确没有进一步恶化或引发什么灾难。 渐渐地,前来探查的修士也少了许多。不少人开始认为,这或许只是某个偶然的空间巧合形成的异景,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自行弥合消失。 “二位若是决定要进去探查,”杨奕取出一枚玉简,递给齐时,“这是根据之前多位前辈探查的结果,勉强绘制出的示意图。目前确认有且仅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入口缝隙。”他神情严肃地叮嘱道,“虽然内部空间目前看来还算稳固,但其中法则似乎与外界迥异,二位切不可胡乱施为,务必谨慎!” 他看了看眼前这两位气质不凡的青年,一个面容刚毅坚定,一个气息幽邃难测,看起来……挺靠谱的,应该不会像之前某些冒失鬼一样乱来吧? 之前就算有乱窜的修士,也不过是被甩出空间裂缝。至今为止,还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多谢杨道友提醒,我等记下了。”齐时接过玉简,神识扫过,将其内信息记于心中,郑重道谢。 二人不再耽搁,辞别杨奕,运转灵力护体,化作两道流光,径直朝着水天之间不断扭曲波动的裂缝入口而去。 越是接近空间裂缝,越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古老浑厚、甚至带着几分蛮荒的气息,其间还夹杂着一股令人心生敬畏的肃穆威严。 只是......这股气息,怎么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或许只是错觉吧?楚荆压下心头异样,全神贯注地警惕着前方。 循着玉简示意图的指引,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越水波般的空间隔膜。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剧烈的扭曲变幻。 仿佛一瞬间从现实坠入了无尽汪洋,四周是汹涌澎湃的江水,无数奇形怪状的水族阴影在周围游弋潜跃,甚至能看到身躯堪比山峦的古老水龙在翻腾,引动得虚空中雷霆隐现,降下瓢泼灵雨。 “这般景象……”齐时凝神观察,从其他修士的报告中也见到过类似的描述,但细节处却又有许多不同…… ——东方天际,太阳不再是太阳,而是......一颗无比璀璨的星辰。 星辰洒下的光辉并非温暖的日光,而是更加纯粹、更加原始的炽热星辉,蕴含着无尽造化与毁灭意味。仿佛眼前这方天地的演变、日月星辰的流转、乃至万物的生灭,都是由这颗原初星辰的光辉所衍化。 充裕的仙灵之气足以养育无数上古神兽。目之所及,所有生灵,无论强弱,都朝东方天际的星辰,虔诚俯首祭拜。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齐时心神剧震,他从未在任何现存的神州典籍上,见到过关于如此神迹景象的丝毫记载。 “呃……”楚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这种压迫感,并非来自境界上的绝对差距,而是凡物仰望创世神祇的绝对拜服。即便是当初面对拥有半仙之姿的上古玄鸟,也未能给他带来这般刻骨铭心的震撼与敬畏。 那究竟是什么? 就在两人心神激荡之际—— 楚荆手指上的储物戒,忽然毫无征兆地亮起。 柔和却无比纯粹的白色灵光,猛地跃出。 嗡——! 无尽的浑白光芒瞬间爆发,将措手不及的楚荆与齐时二人,彻底吞没。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83章 耀星(唯有东方原初星辰,亘古不灭!) 是那块神秘莫测的玉牌! 自上次在灵集上侥幸收集到几块碎片后,楚荆也曾尝试将其修补,奈何总是差了些关键部分,始终未能成功。万万没想到,此刻在这诡异的空间裂缝深处,它竟会被东方耀星的神秘力量所唤醒。 齐时与楚荆被浑厚柔和却又无法抗拒的白光彻底包裹,意识仿佛脱离了躯壳,沿着玉牌指引的轨迹,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空间壁垒,他们的目光跨越了无尽时空,投向了某个遥远到无法想象的纪元之初。 最初的感知,是一片无法形容的绝对混沌。清浊二气交融翻滚,不分彼此,没有上下,没有四方,更没有时间的概念,唯有永恒的死寂。 忽而,一道锋锐与冰冷的寒光,自虚无中骤然迸发,以劈开鸿蒙之势,狠狠斩入混沌核心。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轰然爆发,席卷一切。轻灵之气挣扎着上升,化为寥廓青天;浑浊之物沉降凝聚,成为厚重大地。绵延起伏的山峦、广袤无垠的平原、奔腾不息的河流、浩瀚翻涌的海洋……世界的雏形在惊天动地的巨变中艰难诞生。 然而,新生的天地间,依旧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唯有风声呜咽,水流奔涌,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荒凉。 就在这万物寂寥之时——九天之上,东方永恒的耀星,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炽芒。 光芒洒向初生的世界。光芒所及之处,精纯至极的仙灵之气缓缓滋生,如同温润的细雨,拂过荒芜的高山、平原、河海。奇迹随之发生——草木开始抽芽,奇花异草竞相绽放,沉寂的大地焕发出磅礴的生机。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至高无上的目光,漠然却又包容,自九天之外投下,平静地注视着这片天地间亿万物种的诞生、繁衍、演化…… 不知又过去了多少万年,最早的一批生灵在仙灵之气的滋养下,逐渐开启了灵智。它们懵懂地感知到了那道源自苍穹之上的注视,从灵魂最深处涌起对创造并滋养一切源头的无限敬畏与感恩。 于是,一座座用原始巨石垒砌的庄严祭台,拔地而起。苍凉而宏大的仙乐仿佛能沟通天地,肃穆繁复的祭祀仪典代代相传,所有的虔诚与敬畏,都指向东方那颗赐予一切的原初耀星。 …… 包裹着二人的浑白灵光渐渐暗淡下去。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当他们在晕晕乎乎中重新感知到自身存在时,却发现自己并非身处江河湖海之底,而是……站在了一座极其宏伟与古老的大殿之中。 终于,眩晕感缓缓褪去。楚荆猛地睁开双眼,暗金竖瞳骤然收缩—— 眼前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巨大长廊。长廊两侧,一根根巨大盘龙石柱,巍然矗立,支撑起望不到顶的穹窿。石柱之上镌刻的符文古老到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以他相柳的传承记忆,竟也无法解读分毫。 在视野的尽头,长廊的终点,隐约可见一座祭台轮廓。但祭台之上的具体雕刻与布置,却隔着一层永恒的迷雾,令人无论如何凝神都无法看清真切。 整座大殿大得超乎想象,脚下铺就的玄黑色玉石地面光滑如镜,却幽深得似乎直通九幽地狱;而仰头所见的穹顶之上,绘满了无数讲述着创世与神话的瑰丽图景,其高远已触及九天星河。 “呃……”又是一阵剧烈的空间转换带来的眩晕感袭来。楚荆甩了甩头,再次定睛看去时,却发现周遭景象又发生了变化——大殿依旧宏伟,却不再那般大到令人绝望,规模缩小到了可以理解的“正常”程度,只是四处可见斑驳的岁月痕迹与破碎的裂痕。 历经万古,被时光彻底遗弃的沧桑与荒凉感扑面而来,无声地侵蚀着心神,令人莫名地感到一阵悲怆。 “这里……是一座祭台?”齐时强压下心头的震撼与不适,仔细观察四周。虽然依旧无法理解“耀星”究竟是何种存在,但结合之前看到的幻象和此地的布局,他推断这极可能是上古先民为了祭祀那位至高神灵而建造的祭台。 上古时期与如今截然不同。上古之时,仙神具在,生灵为了获得庇佑与力量,往往会举行各种宏大而神秘的祭祀仪式。至于如今,仙神隐去,后人只能从些残破的遗迹中,勉强窥探一丝当年的盛景。 就在这时,楚荆手中的神秘玉牌散发出微弱的的光芒,如同一个沉默的引路者,微微震颤着,指向长廊深处。 “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齐时声音干涩,有些犹豫。这座祭台古老得超出了任何典籍记载,继续深入,或许能发现难以想象的机缘,但更可能面对的是无法预知、无法抵抗的致命危险。 “哎……”楚荆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不是我们想不想去的问题——而是,我们无路可返了。” 齐时这才猛然惊觉——他们被神秘玉牌强行传送至此,根本不知道来路,更谈不上有什么返回的路径可言。 既然如此,只能硬着头皮前行了。但愿,这块神秘玉牌不是单程票。 长廊布满了极其高深的空间符文。两人明明能清晰地看到尽头祭台,但无论如何赶路,甚至尝试瞬移,却都只是原地踏步,与祭台之间的距离没有丝毫缩短。 “这到底要怎么走啊!”齐时几乎要崩溃了,低吼出声,“我就知道!这种云里雾里的古怪任务准没好事。” “走吧,继续走。”楚荆也有些烦躁。这里的的一切文字、符文、乃至法则都与他所知的任何体系迥异,根本找不到任何取巧的可能,除了最笨拙的坚持,别无他法。 这一走,仿佛就走过了数个时辰,又或许已过去了数天,甚至更久……在这座不见天日,唯有永恒威严与死寂的宏伟殿宇里,时间与空间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唯有亘古不变的敬畏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楚荆麻木地迈动双腿,连灵魂都沉寂了下去。就在意识快要被虚无吞噬时,手中紧握的神秘玉牌,气息微不可察地变化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楚荆瞬间从浑噩状态中清醒过来,想也不想,一把扯住旁边同样眼神空洞着向前走的齐时。 “呃!”齐时被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怎、怎么了?终于……有线索了?”许久未曾说话,音节都有些破碎。 楚荆累得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举起手中微微发烫的玉牌。 玉牌上的光芒虽然微弱,却清晰地指向长廊一侧某根尤其残破的石柱。两人循着微弱的牵引,小心翼翼地靠近。 那根石柱似乎曾遭受过巨力冲击,拦腰折断,一截歪斜地立着,另一截则砸落在地,摔得粉碎,连带着下方的玄黑玉石地面都裂开了深深的缝隙。隐约可以透过缝隙看到外界狂暴肆虐的空间乱流。 楚荆下意识地展开神识探查,却惊恐地发现,在此地,他的神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极大压制,探查范围与精度竟然被硬生生压制到了堪堪金丹初期的水准。而且,整个区域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却威严无比的意志,让他的一切探查都石沉大海。 无奈之下,两人只好采用了最原始、最笨拙的方法——徒手搜寻。 踢开碍事的碎石,费力地搬动巨大的断裂石柱残块…… 终于,齐时的目光一凝。他在玄黑玉石地板被石柱砸出的裂缝深处,看到了一些闪烁着极其微弱白光的碎石。 “这、这是!”齐时的惊呼声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就像是长久被困于绝望黑暗中的人,骤然看到了指引方向的曙光。 楚荆闻声凑近,惊讶的发现,那居然是神秘玉牌的残片! 齐时小心翼翼地俯身,屏住呼吸,将那些碎片一一捡出,捧在手心,递向楚荆。 就在他递出碎片的刹那—— 楚荆手中的玉牌猛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磅礴光芒。 “嗡——!” 巨大的嗡鸣声震动了整座古老殿宇,灵光如同活物般自主牵引,楚荆储物戒中此前收集的所有碎片自行飞出,齐时手中的新碎片也如同归家的游子,迫不及待地投向主体玉牌。 璀璨的炽白光芒再次将两人吞没。光芒所过之处,殿宇内停滞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老阵法,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唤醒,发出低沉的轰鸣,一道道符文依次亮起。 炽芒包裹着二人,无视了长廊上扭曲的空间法则,直接穿透重重叠叠的阻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长廊尽头的祭台疾驰而去。 短暂的失重感之后,两人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平面上。 他们终于得以看清这座祭台的全貌。 祭台呈完美的八边形,每个方位都矗立着一尊形态各异,却同样散发着恐怖威压的仙神雕塑,面目模糊,却带着亘古的威严。精纯到极致的仙灵之气弥漫在空气中,主动涌入二人体内,洗涤着他们的经脉、血肉、乃至灵魂,似乎推动着他们的生命层次向着更高级的方向进化。 祭台最中央,矗立着一尊擎天立地的巨大神像。神像的面容模糊不清,头生一对巨大而古朴的鹿角,双眸紧闭,身披一袭由无尽星辰与宇宙脉络织就的宽大长袍,袍服之上,似有万千世界在生生不息地流转。 而神像的心口位置,明显缺失了一块,空缺的形状……与楚荆手中正在剧烈震颤、嗡鸣不已的神秘玉牌,完美契合! 事已至此,早已没有了回头的可能。无论将这玉牌归位,会引发何等惊人的后果,他们都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楚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波澜,周身灵力涌动,脚下星璇自然浮现,托举着他的身形凌空而起,缓缓飞至巨大神像的心口处。 他凝视着空缺,又看了一眼手中与神像共鸣的玉牌,不再犹豫,运转全身力量,将其稳稳地拍入空缺之中!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84章 上皇(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霎时间,一股从未感受过的磅礴力量,自玉牌与神像契合处轰然爆发,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星核骤然苏醒。 这股力量超越了如今世间流转的任何一种灵气,甚至比精纯的仙灵之气更加古老、更加本源,它仿佛就是天地初开时最原始的一缕造化之力。 虽然涌入楚荆感知中的仅仅只有一丝,却已足够在他浩瀚的识海中掀起惊涛骇浪,无数关于空间、时间、乃至万物生灭的法则碎片如同星辰般闪烁明灭。 “轰隆隆——!” 整座祭台连同其所在的宏伟宫宇都在剧烈地震颤。中央那尊擎天神像表面,无数古老符文次第亮起,流淌着璀璨的灵光,其光芒之盛,甚至让楚荆与齐时在那瞬息之间,隐约窥见了某位至高仙神模糊却威严无比的真容。 “呃啊——!”两人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神识如同被针尖狠狠刺穿! 微末凡人,如何能直视原初之神的哪怕一丝影像? 随着神像心口的补全,整座古老宫宇被彻底激活,化作一座精密而浩瀚无比的巨型阵法,缓缓运转起来。那些原本迷失在周围时空乱流之中的破碎宫殿残骸与空间碎片,竟也被神像复苏的伟力所牵引,强行穿透混乱的空间阻隔,如同百川归海,朝着主体宫宇汇聚而来,自行弥合归位。 楚荆虽无法以神识完全俯瞰这片迅速演变的空间,但却能清晰地感知到——此处,已不仅仅是一座祭台宫宇。 江河湖海的虚影在远处奔流,山峦深林的轮廓在雾霭中显现……这里正在演化成一方独立而完整的小世界。是从遥远而不可知的远古时期,遗存至今的天地一隅! 就在此时,一阵阵悠远空灵的诵唱声,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毫无征兆地在这方天地间回荡起来。 那是无数先民最虔诚的祈祷颂歌!那是承载着洪荒岁月重量的祭祀典章! 声声阵阵,直抵灵魂深处,摄人心魄!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起初只是一道清晰的领唱,如同来自时空彼岸的呼唤。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紧接着,是成千上万道声音的应和,汇成洪流。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最后,化作了亿万万生灵狂热的齐声颂唱,震耳欲聋,几乎要将两人的意识彻底淹没! 在这股狂热的颂歌浪潮中,齐时和楚荆只觉得神魂摇曳,自身好像也化身成了远古亿万顶礼膜拜的先民之一,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促使他们想要跪伏在地,向着至高无上的存在高声祈祷欢呼。 就在两人意识即将彻底迷失的边缘,中央神像心口处,一丝精纯到极致的天地原初之力,悄然分出,缓缓流入楚荆的眉心识海。 随即,熟悉的浑厚柔白灵力再次涌现,温和却不容抗拒地将心神激荡的齐时与意识恍惚的楚荆包裹起来。强烈的失重感与空间转换的眩晕感再度袭来…… “呃啊……” 当包裹周身的柔和力量散去,眩晕感逐渐退潮,两人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然身处时空裂缝扭曲不安的边缘地带,身后便是光怪陆离、不断波动的入口。 “就、就这么结束了?”齐时率先清醒过来,晃了晃依旧有些嗡鸣的脑袋,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如此声势浩荡,宛若天地初生的诵章,竟然……就这么戛然而止了?仿佛一切只是一场幻梦,醒来后什么都没改变,草草收场? 他云里雾里,满心疑惑地看向身旁的楚荆。他手执神秘玉牌,又距离神像最近,或许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楚荆此刻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识海中无数纷繁杂乱的信息碎片冲击着他的心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可当他试图去抓住那些碎片细细解读时,却又发现它们如同指尖流沙,什么都把握不住。良久,他才堪堪稳住几乎要沸腾的识海,睁开眼,对上了齐时探究的目光。 “此事,或许还远未结束,仅仅……只是一个开端。”楚荆微微沉吟,面容严肃,“我能清晰地感知到,时空裂缝的内部,正在发生某种玄妙难言的变化。它非但没有如预期般合拢消散的迹象,其蕴含的空间之力,反而……有着逐渐扩大的趋势?” “那我们……该如何向风闻台汇报?”齐时闻言,神情也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将此事全部经过和盘托出是绝无可能的。 一来,时空裂缝之中所牵涉的存在太过神秘、太过骇人,他们自己都未能理清头绪,贸然上报,只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二来,神秘玉牌乃是他们的私有之物,更没有告知他人的必要。 “那方世界……似乎并无恶意。”楚荆冷静地分析道,指尖拂过自己的眉心,“而且经过神像伟力的修补与稳固,其空间结构已变得异常坚固,短期内应当不会造成空间崩塌之类的灾难性问题。” 他看向齐时,“我们只需将探查经过适当简化,重点强调裂缝有扩大趋势这一不确定的风险,便足够了。至于其中的具体遭遇……不必提及。” “这确实是目前最稳妥的做法。”齐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两人不再停留,化作流光离去。 二人离开时空裂缝不久,就见到杨奕一脸焦急地迎面飞来,“二位!你们可算出来了!不知二位探查许久,可、可有什么发现?” 以往前来探查的修士,最多不过半日就会出来,而且大多一无所获。这两人竟然在里面足足待了三天! 杨奕这几日可谓是坐立难安,一方面担忧裂缝生出什么不可控的异变,危及浩渺平原;另一方面更怕这两位鹿鸣馆门人在自己值守期间出了什么意外,那责任他可万万担当不起。 此刻见二人虽然面色凝重但全须全尾地出来,他刚缓过气,随即看到他们脸上凝重的神色,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莫非……真出大事了? “杨道友,”齐时按照商量好的说辞,开口道,“经过我等仔细探查,可以确定,此处时空裂缝内部结构异常稳固,并无崩塌之危,不过——”他话锋一转。 众所周知,转折句前面的话都是废话,转折之后才是重点。 杨奕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听齐时继续道:“其空间波动似乎有渐趋活跃之势,存在着……进一步扩大的可能性。” “扩大的可能性?”杨奕一惊,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 这消息说坏不坏,说好不好。坏的是裂缝终究是个隐患,扩大意味着不确定性增加;但好在只是“可能扩大”,且目前依旧稳固,并非立刻就会爆发灾难,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此事关系甚大,我等需立刻返回风闻台,向高层详细禀报。”齐时拱手道,“风闻台定会派出强者前来重新评估此事。” 杨奕自然不敢耽搁,连忙道:“在下也需立刻回宗门禀报此事。二位请便,告辞!” —————————— 浩渺平原时空裂缝出现“扩大可能”的消息,迅速在整个东洲掀起了轩然大波。 经由风闻台十数位化神执事、数位归元长老探寻研究,确定此时空裂缝越来越稳定,没有丝毫紊乱的迹象,也没有任何混乱的灵力。 至于其中细节,无一人知晓,只得静观其变。 齐时和楚荆虽然在对风闻台的正式报告中选择性地隐瞒了部分关键经历,但对于鹿鸣馆内的诸位师长,却是毫无保留地尽数告知。 他们所描述的神迹景象,以及那尊头生鹿角的擎天神像,就连见多识广的三位道人听闻后,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以他们的修为和阅历,也是一无所知。 但谁都知道,能让楚荆这般奇异妖兽都感觉血脉震颤的仙神,其来历绝对恐怖到无法想象。 为此,鹿鸣馆身在执事会的几位师伯全都前往裂缝入口处探查,就连痴迷阵法的蒿道人都难得地亲身前往研究。不过,其结果与风闻台其他人一样,皆是徒劳无功。 就在外界议论纷纷、却又无可奈何地平静了半个多月后,一个真正惊天动地的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东洲! 那道时空裂缝的扩张趋势稳定了下来,其内部隐藏的真相也终于被某些特殊手段窥探到了一角——那后面,根本不是简单的空间乱流,而是隐藏着一方与如今大不相同、宛若上古时期的独立世界! 一方失落的世界!一座来自远古的秘境! 秘境?! 如此古老的秘境,其中埋没的宝藏、失传的功法、乃至上古仙神的遗泽……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这下,不仅仅是浩渺平原的修士,整个东洲几乎所有势力,都将灼热的目光投向了这道时空裂缝。 风闻台对此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四位首席大长老竟然同时亲临裂缝入口!如此阵仗,堪称东洲千年未有! 经过四位归元巅峰大能的联手探查与推演,终于得出了相对确切的结论:此处空间秘境应当会在十二日之后完成最后的稳定,届时方可安全进入探查。秘境大约会持续开放三个月左右,之后入口会重新封闭。 然而,秘境中的天地法则太过古老玄奥,就连四位大长老也无法完全参透。他们只明确感知到其中禁制繁多,天地威压极重,对进入者的修为有着极强的压制效果。实力越强的修士,受到的压制就越发恐怖。 目前看来,只有元婴期及以下的修士才能勉强进入,并且即便是元婴修士,其修为也会被压制到金丹水准。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玄之又玄的天道设下的阻碍。仙神的时代已然逝去,即便有些残留熬过了万古时光的冲刷,也不应被后世之人轻易尽数知晓。 越是实力强悍的修士,所牵涉的因果越深,就越是难以窥探那些被时光与法则刻意遗忘的天机。 此消息一出,各方势力无不摩拳擦掌,兴奋难耐! 虽说这乃是上古时期的世界一隅,其中定然充斥着难以想象的未知危险,但以目前四位大长老的判断来看,其空间结构到底是稳固的,不会出现瞬间覆灭的灾难性风险。 正所谓,风险越大,收益越高!面对一座可能埋藏着上古神器、先天灵物的秘境,谁能不心动? 更何况,此次秘境探索,并没有什么苛刻的门槛限制,理论上所有符合条件的修士都能前往探寻。并非像过去某些秘境一样,直接被几大顶级势力联手瓜分名额。 一时间,无论宗门大小,即便是毫无背景的散修,只要自认有几分实力和运气,无不蠢蠢欲动,做着一步登天的美梦。 无数修士从东洲各个角落急匆匆赶往浩渺平原,导致通往该地的所有赶路方式费用暴涨数倍。 即便是辉月阁、云剑山、天一宗这等超然势力,也都在紧急选拔精锐弟子,赐下重宝,准备全力探索秘境。 不过,鹿鸣馆则显得平静许多——不因别的,只是鹿鸣馆未至化神之人,太少了。 满打满算,符合条件的也只有五人:齐时、楚荆、子苓、肃霜以及涤场。 齐时和楚荆作为此事的“始作俑者”,当然会前往。肃霜与涤场闲来无事,也许久未曾出山历练,也愿意前去。 至于子苓,他躺着正舒服呢!“不去不去!谢绝打扰!谁爱去谁去!” 最终,威震东洲的四大宗之一鹿鸣馆,就只派出了四人前往。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85章 四宗(万众瞩目,翘首以盼~) 距离时空裂缝稳定开启仅剩最后三日,整个东洲但凡有些名号的宗门势力,几乎都已云集于浩渺平原。 甚至连一些平日里隐世不出、踪迹缥缈的古老传承,也派出了门下最精锐的弟子,前来探寻这万古难遇的机缘。 如今的浩渺平原可谓人山人海,灵光遁光往来如织,喧嚣鼎沸之声直冲云霄。修士数量陡然暴增,难免鱼龙混杂,摩擦冲突时有发生。或是散修之间旧怨爆发,冤家路窄;或是素有世仇的宗门狭路相逢,二话不说便当场火并,灵力对轰的光芒不时在平原各处亮起。 为此,浩渺平原的本土一流宗门不得不联合风闻台,紧急抽调了大量人手组成巡逻护卫队,方才勉强维持住最基本的秩序与区域安全,但那股山雨欲来的紧绷感,依旧弥漫在空气之中。 直至最后一日,该来的、有资格参与的势力基本都已到齐。然而,东洲真正的巨擘——四大宗门,却依旧未见踪影。 这自然并非四大宗不来,而是身为顶级势力的矜持与底气——他们无需像小门小派那般急于抢占位置,自有其从容不迫的仪态。 空间裂缝周围,人群如同圆环般层层分布。最内圈的核心区域,当然是留给了淼云宗等本土一流势力,以及少数声名赫赫的外来强宗。其余宗门和散修则依照实力强弱,依次向外排开,泾渭分明。 “只剩几个时辰便要开启了,四大宗的人怎么还没到?”人群中,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 “难不成……连这等疑似蕴含上古神迹的秘境,四大宗都看不上眼?” “绝无可能!此等机缘,谁能不动心?” “嗐,别瞎猜了。以四大宗的底蕴和手段,赶赴此地不过一日之功,他们何必与我们挤在一处?” 就在万众翘首以盼之际,异变骤生—— 苍穹之上,层层叠叠的流云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拨开,一轮皎洁清冷的圆月毫无征兆地显现,月华如练,倾泻而下,光辉竟带着实质般的寒意,令人神魂都为之一颤。 紧接着,一道恢弘浩大的流光,似乎直接从明月中迸发而出,于九天之上缓缓驶来。 待流光稍近,众人方能看清,那竟是一艘巨大无比、雕梁画栋的白玉楼船。船身笼罩在朦胧月晕之中,旌旗之上,清晰绣着一轮不断变幻阴晴圆缺的明月图腾。楼船以纯粹的月华之力为驱动,航行于虚空。 “是辉月阁!他们终于来了!”不少阅历广泛的修士一眼便认出,此乃辉月阁之人! 楼船无声无息地行驶至空间裂缝外围的最佳区域,稳稳停驻。旋即,二十余道身影从船首凌虚步下,皆身着统一的月白色斗篷,气息沉凝,举止从容。那艘庞大的白玉楼船则迅速缩小,最终化为一枚玲珑剔透的白玉船型摆件,落入为首之人的掌心。 为首者,是一位身姿曼妙、容颜绝世的女子,轻纱遮面,其周身流转的磅礴灵压,赫然已达半步归元之境。 “想不到竟是辉月阁四供奉月垚前辈亲自带队!我等有失远迎,还望海涵!”立刻,不少与辉月阁交好的势力代表纷纷上前,恭敬问候。 四供奉月垚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过多寒暄,径直带领门下弟子占据了最前方的一片区域,示意众人静待,气场清冷而强大。 辉月阁门人向来性子清冷、不喜交际,众人对此也习以为常。即便心中或有微词,谁又敢真的表露出来?辉月阁可是有着四位归元境大能坐镇的庞然大物! 辉月阁方才落定不久,远方天际便传来阵阵清越的剑鸣与破空之声,夹杂着几声洒脱不羁的朗笑。 只见十数道璀璨剑光如流星般疾驰而来,剑光之上,人影绰约,皆身着绣有流云纹路的湛蓝道袍,衣袂飘飘,剑气凌云。 如此行径,唯有四大宗之一的云剑山! 剑光迅疾无比,不过眨眼间便已抵达裂缝近前,剑势一收,十几名身负长剑、英姿勃发的剑修稳稳落在辉月阁众人之侧,气息凌厉,与辉月阁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 “月垚道友,许久不见,修为愈发精进深湛了。”云剑山为首者,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容红润,仙风道骨,其周身隐隐散发的剑意,也达到了半步归元之境——此人正是云剑山珏音锋峰主,剑琮。他看向辉月阁四供奉,笑着打了声招呼。 “剑琮道友说笑了,不过是循规蹈矩罢了。倒是听闻道友的剑法又有突破。”月垚语气依旧平淡,却也回了一句。 两人旁若无人地简单叙旧,丝毫未理会周围想着趁机上前攀谈的修士。 “天一宗与鹿鸣馆的人,怎还未到?”剑琮抚着长须,目光投向远方虚空。 “依鹿鸣馆的性子,怕是又要最后到场了。”月垚也望向某个方向,语气带着一丝了然的调侃。 其话音未落,异变再起—— 原本清朗的天空骤然暗沉,浩瀚无垠的星空仿佛在瞬间化为一片玄冥沧海。九天之水如同决堤,轰然倾泻而下,水声震耳欲聋。而在滔天洪流之中,一条身躯庞大、鳞甲森然的黑色蛟龙,破浪而出! 黑蛟头生尖锐龙角,角上天然铭刻着繁复古老的铭文,灵光闪烁间,引动周遭天地水汽翻腾——漫天异象,竟是它信手为之! 蛟背之上,盘坐着二十余道身影,皆身着玄黑水纹长袍,周身笼罩着淡淡的水幕光华,气息与脚下黑蛟、漫天洪水融为一体。 天一生水,水生万物——东洲顶级宗门,御水巅峰,天一宗! 立刻又有数道流光冲天而起,淼云宗长老们亲自上前相迎,态度极为恭敬。 黑色蛟龙游行至空间裂缝不远处,发出一声低沉龙吟,头上尖角爆发出恐怖灵力,化作一道巨大的漩涡。漫天倾泻的洪荒之水,却如一条柔顺的丝带,被尽数吸入漩涡之中,天地异象瞬间平息。 “恭迎蛟瀚长老!”淼云宗众人对着威势惊人的黑蛟,齐齐躬身行礼。 黑蛟身上灵光一闪,天一宗弟子纷纷飞身而下。随即,庞大蛟身在一片幽光中迅速缩小变化,最终化为一位身材极为魁梧的黑袍青年,面容硬朗,眼神锐利,双臂环抱于胸前,对着淼云宗众人微微点头。 此人正是天一宗二长老,拥有半步归元修为的玄水黑蛟大妖——蛟瀚! 尚未完全收敛的浩瀚妖气与大妖的嗜血威压,顿时让下方不少修为较低的修士感到心悸胆寒,脸色发白。 “还是你方便啊!”月垚朝着半空中的蛟瀚扬声道,“我们出趟远门,还得耗费灵元催动空间法器。哪像你,现出本体直接破碎虚空就过来了。” “哼,你们辉月阁富甲东洲,还能差了这点灵元?”蛟瀚声音低沉,回道。说起来,他与辉月阁还有些渊源。百年前,他本有机会加入辉月阁,却阴差阳错,最终入了天一宗,与月垚也算得上是老相识。 “如此,便只差鹿鸣馆了。”月垚目光扫过下方攒动的人群,语气随意,“他们该不会真不来了吧?” “倒也未必,只是鹿鸣馆化神以下的弟子,确实屈指可数。”闲着也是无聊,剑琮也加入了闲聊。 “我倒是听闻前不久,鹿鸣馆新添了两位门人。”蛟瀚忽而抛出一个消息,“而且,此次空间裂缝出现异动并扩大的消息,最初就是由他们上报风闻台的。” 风闻台执事会中负责人员名册与调度的二执事,就是天一宗的四长老,蛟瀚与他私交不错,此次带队前来,自然得知了一些尚未完全传开的消息。 “哦?两位新门人?”月垚秀眉微挑,来了兴趣,“不知是三位道人中的哪一位又收了高徒?这可是大喜事,怎也不见鹿鸣馆发帖通告,好让我等前去道贺一番。” 三位道人德高望重,月垚当年还只是辉月阁一名普通内门弟子时,外出执行风闻台任务遭遇险境,曾幸得苹道人路过点拨,方才化险为夷。云剑山与天一宗内,亦有不少强者曾受过鹿鸣馆三位道人的恩惠。 “并非亲传弟子,听说是徒孙辈,具体详情我也不太清楚。”蛟瀚摇了摇头,“鹿鸣馆的作风,你们也是知道的,说话做事总是云遮雾绕。” “这倒真是他们的风格。”三人相视,不由得会心一笑。 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远方天际线的尽头,缓缓飘来一物…… 似乎是……一片叶子? 对,就是一片青翠欲滴的新鲜叶片。 秀葽一袭华美繁复的翠绿锦绣长袍,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身姿绰约地立于叶片最前端。身后,肃霜、涤场、齐时与楚荆四人并肩而立,神色平静。 叶片看似悠悠飘荡,实则速度快得惊人,穿梭空间如若无物,比不时那艘飞梭还要迅捷。然而站在叶片之上的五人,却是稳如泰山,连衣角都未被疾风吹乱。 叶片无视下方的层层人群,直接飞临时空裂缝最前方,缓缓降落。秀葽率先迈步而下,姿态从容不迫,好像只是来赴一场寻常的聚会。肃霜、涤场、齐时与楚荆紧随其后。 “蛟瀚前辈、月垚前辈、剑琮前辈。”秀葽领着身后四人,朝着三位半步归元强者款款行礼,礼数周全,不卑不亢。 面对秀葽,蛟瀚、月垚与剑琮却是不敢拿乔,纷纷郑重还礼。毕竟,这位姑奶奶可是有着战平半步归元的恐怖战绩。 然而,当其他人看清鹿鸣馆竟然只派出区区四人时,都不由得愣了一瞬。 堂堂四大宗之一的鹿鸣馆,只派出四人探索万古秘境?这是何等的自信?抑或是……藐视?不少不明就里的修士心中不免泛起嘀咕,探寻秘境虽重在精锐,但只派四人,也未免太过托大了吧? 而那些知晓鹿鸣馆“人丁稀少”内情的修士,则是丝毫不觉意外。 秀葽环视了一圈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转头凝视着那道空间裂缝,喃喃低语,“时间,差不多了。” 第86章 木筏(宝宝,人家相信你哦~) 终于,那道横亘于天幕之上的时空裂缝,开始了缓慢而惊人的异动。 起初,只是丝丝缕缕精纯至极的灵气,混杂着若有若无的古老威压,如同涓涓细流般从中渗透而出。 随后,逸散的灵力变得愈发汹涌狂暴,如同决堤的洪流,源自太古洪荒的威压也随之剧增,沉甸甸地碾压在每一位修士的神魂之上。修为高深化神者感受尤为强烈,只觉周身灵力运转凝滞艰涩,前所未有的虚弱袭来,几乎难以维持凌空姿态。 最终,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空间裂缝彻底洞开—— “轰——!” 无尽的古老威压化为洪流,裹挟着沛然灵力,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席卷了整个浩渺平原. 那一瞬间,万籁俱寂,旋即又被无数压抑的闷哼与惊呼取代。绝大多数修士皆在源于生命本源的浩瀚神威面前难以自持,心神剧颤,几欲跪伏。那是低维生命面对至高存在的本能敬畏,是尘埃仰望星海的渺小与震撼。 然而,洪流正中心的楚荆,却感觉……如常。 非但没有任何不适,古老气息拂过他的身躯,反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的舒适,仿佛游子归乡,倦鸟投林。 他怀中,乌羽探出小脑袋,懵懂的眼眸中似有无数破碎而古老的画面飞速流转闪烁,它歪着头,发出细微的“啾啾?”声,威压并未让它恐惧,反而带来源自血脉深处的温和与亲切…… 至于乌羽为何会跟来——全因神神叨叨的芩道人。老人家养了许久的鸡,推衍天机的能力似乎真有所提升,模模糊糊算出乌羽与这处时空裂缝存在着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硬塞给了楚荆。 楚荆虽感受不到太大压力,但太过显眼,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他当即极为自然地弯腰,蹙起眉头,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与周围众人一般无二的凝重与艰难之色。 约莫过了一刻钟,令人窒息的神威洪流才缓缓褪去,逸散的灵力也逐渐趋于稳定。巨大的时空裂缝不再狂暴,入口处被一层朦胧柔和的灵力光幕所笼罩,如同荡漾的水波,从外界难以窥探其内分毫景象。 天地间一片寂静。 方才毁天灭地般的威势仍心有余悸,无人敢轻举妄动,生怕看似平静的光幕之后,隐藏着更恐怖的未知风险。毕竟,这可是源自上古、流经万古时空的世界碎片,谁也无法预料其中有何等凶险。 俗话说的好,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机缘往往伴随着风险,先行一步,或许便是天壤之别。 又僵持了一刻钟,见裂缝入口确实稳定下来,再无异常波动,人群中开始躁动不安。终于,几道稀疏却迅疾的灵光按捺不住,率先冲天而起,毫不犹豫地撞向朦胧光幕。身影瞬间没入其中,气息彻底消失在外界的感知里。 有人带头,顷刻间便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贪念。 “且行!” “机缘就在眼前!” 下一刻,无数流光如同逆飞的流星,争先恐后、铺天盖地涌向时空裂缝,场面一时混乱而壮观。 “走吧,”楚荆看向身旁的齐时,也示意肃霜与涤场。 四人并未急于与人群争抢,依旧保持着从容气度,不紧不慢地踏空而起,走向朦胧光幕。 触及朦胧光幕的瞬间,楚荆只觉一股难以抵抗的吸力,他甚至来不及运转灵力,就已被卷入其中。 齐时与他相距极近,几乎是衣袂相贴,猝不及防下,也被突如其来的巨力拉扯着,一同跌入了混乱的漩涡之中。 “呃——!” 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天旋地转,狂暴的空间之力撕扯着周身,耳边尽是尖锐呼啸的时空风暴之声。 足足过了好几息,楚荆才缓了过来,稳住心神。 还好,并未出现最糟糕的自由落体。只是……身下的触感温软中带着韧劲,似乎还伴随着极为熟悉的闷哼? 楚荆低头一看,顿时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正正好好,不偏不倚地……整个人摔坐在了齐时身上。 “咳咳……”楚荆迅速起身,顺手将龇牙咧嘴的齐时拉了起来,“没事吧?”他环顾四周,眉头微蹙,“肃霜师伯与涤场师伯呢?” 目光所及,尽是陌生的景象,完全不见两位师伯的身影。他们似乎身处一片孤零零的江心汀州之上,脚下是细腻湿润的白沙,不远处生长着一些低矮却茂密的灌木丛和虬结的怪树。 极目远眺,四周是浩浩汤汤的苍茫江水,水色幽深,更远处,还能看见零星散布的小片沙洲。 “或许……是因为我们一同进入,且距离太近......”齐时拍打着袍服上的沙粒,沉吟分析道,“又或许,我们于神秘祭坛一同开启此处,有了紧密关联?” 虽然有点小意外,但齐时与楚荆也没有太过担心。毕竟肃霜与涤场经验丰富,实力强横,即便修为被秘境法则压制在金丹境,以其手段底蕴,自保绰绰有余。 “我的修为似乎并未受到太多影响?”齐时感受了一下体内流转的灵力,看向楚荆。 楚荆闭目内视片刻,开口道:“约在金丹六阶左右。”果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澎湃的灵力被一股无形的天地规则强行约束压缩,远不复元婴境的浩瀚。 齐时走到水边,凝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烟波浩渺的江面,不禁面露惆怅:“江河浩荡,横无际涯,道阻且难?难不成核心遗迹,竟在这万丈水底之下?”他尝试着将神识探入江水之中,然而只感受到深沉死寂的混沌与虚无。 “我们之前已大致见过核心区域的全貌,绝非在水底。”楚荆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平静却暗藏玄机的江面,“而且,我虽不能确切感知,但此江水极为古怪,其中不知道藏着何等恐怖的水族。” 齐时闻言,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手探入冰凉的江水之中。下一刻,他脸色大变,猛地将手抽出:“这江水……竟能侵蚀压制灵力运转!” “看来,御空飞行消耗巨大,涉水横渡更是绝无可能了。”楚荆将目光投向汀州中央那些低矮却坚韧的灌木与树木,“只能效仿古法,做个木筏了。”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齐时迅速动手,将汀州上所有能用的木材——无论是倒伏的枯木还是低矮的灌木——尽数砍伐收集。 奈何汀州实在太小,资源有限,最终拼凑出来的木筏颇为简陋寒酸。 木筏虽是造好了——茫茫大江,四面皆水,路在何方? 楚荆强忍着神识被极大压制的滞涩,竭力将感知向外延伸,结果依旧是徒劳。 “啾啾、啾啾。”就在二人一筹莫展、四顾茫然之际,一直安静待在楚荆怀里的乌羽忽然扑扇翅膀,扬起小脑袋,用喙指向南方。 “乌羽说,”楚荆翻译道,“它只能模糊演算到南方有着一片较大的岛屿。” “南方……总好过在此坐以待毙。”齐时无奈地叹了口气,“至少岛上资源应当比沙洲丰富些。走吧!” 二人不再犹豫,将简陋的木筏推入水中,屏息凝神地踏了上去。 木筏太小了,小到楚荆几乎得靠在齐时怀里。 他们便以略显尴尬而亲密的姿势,开始了在苍茫江面上的漂泊。 但还真别说,抛开古怪的姿势不谈……齐时身躯挺拔,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靠在他怀里,不出意外地很是安稳舒适。 有多舒服呢......楚荆甚至半眯起了竖瞳。 靠在坚实而温暖的胸膛上,迎面而来的,是和煦江风。江面平缓,行舟微微晃悠,好不惬意! 众所周知,每当氛围趋于美好惬意之时,总会有些不长眼的家伙跳出来大煞风景。 似乎所有被卷入此地的修士,落点都分布在这片广阔的江域之中。有些运气稍好的,落脚点恰有林木,能勉强造筏代步;而那些运气差的,则只能困守于巴掌大的礁石或沙洲之上,眼睁睁看着他人泛舟远去,眼中尽是焦灼与不甘。 都是刀头舔血之人,深入此等未知秘境,谁还讲究什么温良恭俭让?弱肉强食才是唯一的法则。 有幸制成舟筏行驶于江面之人,无不面露凶悍警惕之色,提防着周围每一个可能的威胁。 唯有——那对共乘一叶简陋木筏的……道侣? 都什么时候了,生死未卜,前路茫茫,这两人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此地耳鬓厮磨、风花雪月?尤其是后面那位,甚至还在嬉闹,试图搏怀中美人一笑!! 那些运气不佳的修士本就心浮气躁,满心怨愤,此刻见到两人如此“不识时务”,更是妒火中烧,邪念陡生。见两人周身灵力波动并无出奇之处,且毫无防备之心,立刻便有人按捺不住,生出了杀人夺筏的念头。 两道隐匿了气息的寒光骤然从侧后方不起眼的芦苇荡中暴射而出。速度极快,角度更是刁钻狠辣,一左一右,分别斩向楚荆的后心与齐时的脖颈! 偷袭者眼中已然迸发出残忍而贪婪的光芒。在他们看来,这两个沉溺于温柔乡的家伙,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 不过,到底是他俩缺乏经验,敢在凶险之地玩赏之人,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哎……烦死啦~”慵懒的语调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悦,叹息声微微响起。 楚荆只是不甚在意地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枕靠姿势,他仰起脸,目光掠过齐时线条流畅的下颌、红润的唇、长而浓密的睫毛,轻笑出声,“相信你哦~” 第87章 木船(再狗吠,就把你们全扔下去喂鱼!) “轰——!” 恐怖的灵力骤然爆发,赤红的烈焰如同火山喷涌,瞬间将整片江面染成灼目的火海。炙热的高温蒸腾起漫天白汽,连空气都在极致的热力下扭曲变形。 “昂!昂——!” 伴随着两声震耳欲聋的龙吟,两条完全由炽阳之火凝聚而成的巨大炎龙凭空出现,带着焚尽八荒的暴烈气息,猛地将那两个偷袭者吞没。 那两人甚至来不及惨叫,便被卷入炎龙体内。他们只觉得坠入了熔岩核心,护体灵力飞速消融,连经脉中的灵力都要被点燃。 然而,既然敢行偷袭之事,绝非庸手。绝境之下,二人眼中凶光毕露,强忍着焚身之苦,将所剩灵力灌入手中长刀。刀身嗡鸣,泛起幽邃灵光,狠厉无比地斩向炎龙相对柔软的腹部。 “嗤啦!” 炎龙腹部被撕裂,两人浑身焦黑,皮开肉绽,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狼狈不堪地从中挣脱而出。然而,炎龙乃精纯灵火所化,受创之处火光流转,迅速弥合,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被彻底激怒,发出更加狂暴的咆哮,张开烈焰巨口,再次朝他们噬咬而去。 面对不死不休的火焰凶兽,二人既要竭力维持凌空,又要疯狂闪转腾挪躲避追击,一时间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二位前辈!我等有眼无珠!冲撞了前辈,还望前辈高抬贵手,饶我等一命!”生死关头,什么尊严脸面都是笑话,其中一人声嘶力竭地哀嚎求饶,声音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对于凄惨的求饶,楚荆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依旧慵懒地靠在齐时怀中,仿佛只是听到了几声恼人的蝉鸣。 虽然楚荆未发一言,但齐时已然明白,他这是被那两个晦气玩意儿弄烦了,当即双手结印,准备结束这场争斗。 空中两条凶悍的炎龙彼此交缠盘旋,龙首高昂,巨口张开,蕴含毁灭的火焰于此凝结。不过几息,似乎能焚尽一切的火焰爆发开来。 “呃啊啊啊啊——!” 凄厉绝望的惨叫戛然而止。 然而,齐时并未直接将他们烧成灰烬,而是刻意控制火力,留了他们最后一口气。随即袖袍一挥,将他们狠狠抛向远处的江面。 同时,他脚下灵力猛催,简陋的木筏骤然加速向南方疾驰而去。 不止齐时与楚荆,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修士,此刻目光都死死锁定那两人坠落之处——所有人都想知道,坠入诡异的江水,究竟会发生什么? 那两道身影迅速被幽深的江水吞噬,江面上泛起几圈涟漪,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只有淡淡的血丝弥漫开来。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就此结束时—— 异变陡生! 以坠落点为中心,一个巨大的漩涡毫无征兆地形成,水流急速旋转,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水面之下,一道庞大的模糊黑影缓缓浮现,散发出冰冷嗜血的气息。 “哗啦——!” 水面轰然破开,一条足有数丈之长的怪鱼突然窜出。它面目狰狞,浑身覆盖黑领,一双鱼鳍边缘锋利如刀刃,吻部前方生长着一根长达一丈的尖锐突刺。 而此刻,那根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尖刺之上,正穿着方才落水的两人。尖刺洞穿了他们的胸膛,鲜血汩汩涌出,将周围水域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怪鱼猛地一甩头,将仍在微微抽搐的两人抛向空中,随即张开布细密尖牙的巨口,将他们吞入腹中。 吞下两人后,怪鱼似乎意犹未尽,转动着冰冷残忍的鱼眼,扫视着其他修士,目光中的贪婪与杀意毫不掩饰,仿佛在盘算着下一个目标。 “箴鱼?”楚荆微微挑眉,终于从传承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关于这种妖兽的信息。此乃上古时期较为常见的一种水生妖兽,平均实力在当时只能算稀松平常。眼前这条,约莫有金丹巅峰的修为,在箴鱼中已算佼佼者。 若放在外界,金丹巅峰修为,在场不少元婴修士弹指可灭。但在此处,所有人修为皆被秘境法则强行压制,金丹巅峰已堪称顶尖战力。更何况,众人身下还有着足以侵蚀灵力的诡异江水。 一时间,江面上的修士人人自危,又惊又惧。好在齐时早有先见之明,离得较远,没有被箴鱼第一时间盯上。 然而,那些距离箴鱼较近的修士,被冰冷嗜血的目光扫过,顿时头皮发麻。恐惧转化为迁怒,一道道愤恨怨毒的目光齐刷刷射向“罪魁祸首”。 对此,楚荆只是回以冰冷的嗤笑。方才不都等着看好戏嘛,怎生如今戏演到自己头上,就烦闷了? 齐时自然也读懂了楚荆的不屑,懒得浪费口舌,再次催动木筏,打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道友且慢!”甚至有人恬不知耻地高声喝道,“你们惹出这般祸事,就想一走了之吗?!” 这下,楚荆残存的耐心终于被彻底耗尽了。 令人心悸的漆黑雾气瞬间弥漫爆发,雾气粘稠如墨,翻涌间带着紊乱灵力的剧毒。 面对突然暴躁的楚荆,就连箴鱼都感到害怕,眼中嗜血的光芒清澈了几分。它可以确定,若在此时蹦跶,下场定然很是凄惨。 “再狗吠,老子就把你们全扔下去喂鱼!”冰寒的声音似乎比箴鱼尖刺上的血光更令人恐惧。 话音未落,他一把扯住齐时的胳膊,再次熟练地靠进他怀里,灵力暴涨,木筏化作流光转瞬而逝。 又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在水天一线的视野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片广阔的岛屿轮廓。 岛上草木葱茏,生机盎然,甚至还能看到一座不高却林木覆盖的山峦。岛屿四周的浅水区,已经聚集了不少先前抵达的修士,他们三五成群,围拢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靠近些才看到,他们围拢之处,乃是一座破碎的阵法。 阵法主体由一种灰白色的古老岩石块垒砌而成,石块表面雕刻着极其繁复的符文,散发着苍凉久远的气息。一众修士围在旁边,皆是挠头抓腮,面露难色,显然对此一筹莫展。 楚荆目光扫过那些符文,似有所悟,但他并未作声,只是拉着齐时,打算先大致探查一下这座岛屿的情况。 “那处阵法,可有古怪?”齐时悄然传音问道。 “大约是一座空间阵法,具体有什么作用,还得补全再看。”楚荆依着记忆传承,能看懂其上部分内容。若是以往,他仅能看懂,却不能补全。但被蒿道人强行抓着补习阵法理论许久,现在的他,倒是算半个阵修。 “先看看这些人的能耐吧。”楚荆语气随意,“阵法破损不算严重,符文规律也有迹可循,就算全然不识,察规律也应该能补全。”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至于具体情况,急什么,等他们先在岛上逛逛也不迟。 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同样探寻岛屿的修士,彼此擦肩而过,谁也没有主动挑起事端。 岛上有些许生灵活动的痕迹,大多只是一些灵智未开的普通野兽。当然楚荆也在丛林深处感受到了强悍的气息。 粗略绕行一圈后,两人发现岛屿似乎并无太多特殊之处,除了海滩上的破碎古阵,没有发现其他遗迹或天材地宝。 “回去吧,再深入,恐怕就要闯进那些金丹巅峰妖兽的巢穴了。”楚荆摇了摇头。 “嗯。”齐时点头同意。 两人返回海滩时,发现围在破碎阵法周围的人比之前更多了。远远望去,只见人群最内圈,一位身着深紫色道袍、头戴紫金玉冠的年轻修士,手持几块碎石,全神贯注地比对着阵法缺口,眉头紧锁,似乎在苦苦思索如何补全。 “紫烟宫的弟子?”齐时微微挑眉,“倒是适配。” 紫烟宫乃是雄踞东洲核心地带的顶级宗门之一,虽整体实力稍逊于四大宗门,但也底蕴深厚,尤其以阵法之道闻名天下。当代宫主紫嫣,与蒿道人私交甚笃,时常切磋阵理。 两人不动声色地靠近人群,如同最普通的围观修士,默默观察。 “诸位道友,”紫烟宫弟子抬起头,举起手中一块带着符文的残石,朗声道,“此阵玄奥,若要修复,需材质相近之石。可否劳烦大家帮忙在附近搜寻一番?” 众人反应各异。有一部分人似乎认可紫烟宫在阵法上的权威,闻言立刻开始在沙滩及周边仔细寻找起来。但也有一部分人冷眼旁观,甚至嘴角带着讥诮,显然不愿白白出力。 “那我们……?”齐时看向楚荆,以目光询问。 “既然有人愿意出头,跟着混混呗,免得太过显眼。”楚荆笑了笑。对他而言,感应寻找蕴含上古气息的特定石块并非难事。但他只是略微捡了几块,交予紫烟宫那名修士。 紫烟宫修士还盘腿坐在原地,全神贯注地推演着符文序列,看到齐时和楚荆递来的石块,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感激之色,连忙拱手道:“多谢二位道友援手!在下紫烟宫紫不疑,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在下齐时。” “楚荆。” 两人简单回礼,并未报出门派。人多眼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紫不疑只当他们是散修,没有太过在意,继续研究起阵法。 他这般指挥众人干活,自己却坐着埋头苦思的做法,惹得一些脾气古怪之人不满。 面对那些袖手旁观,还要喋喋不休之人,紫不疑没有被丝毫扰乱,全身沉浸于阵法之中。 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找齐足够石块。 紫不疑一一道谢之后,取出一套极其精巧的刻刀,对照着原有阵纹的规律与韵味,开始小心谨慎地在石块上雕刻起来。 “哼,装模作样!你就如此自信?若是刻错一笔,彻底毁了这古阵,该当何罪?”又有人阴阳怪气地出声讽刺。 “哼!你若有本事,就上去补全阵法啊!”寻找石块之人立刻出言回击。 “就是就是,什么都不会,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什么都不干,不如你就在此处陪着破碎阵法待一辈子吧!” 就在众人分成两派,对骂之际,紫不疑多次尝试,几经失败,终于勉强补全了阵法。他输入一缕灵力,瞬间,沉寂万古的阵法被激活。古老的波动逸散开来。 “嗡!” 顿时,海滩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缓缓启动的阵法。 “轰——!”灵光大现,古老符文化为精纯灵力,从石块之中漂浮而起,自行流转。 空间波动越来越强烈。 灵光猛烈,刺得人睁不开眼。 待光芒稍褪,众人赫然看见,在原本阵法所在的位置,凭空出现了一艘通体由不知名古木造就的坚固大船! 第88章 夺船(今晚我就要起航~) 木船船身两侧清晰地镌刻着繁复的防御阵法与古老符文,缓缓流淌着温润而稳固的灵光,显出其不凡的底蕴。 它体积颇为宽敞,粗略估计,应能容纳十余人。若能驾驭此船航行于凶险莫测的江上,无疑将安全得多,速度也远非简陋木筏可比,寻获机缘的可能性必将大增。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木船仅能容纳十余人,而此刻聚集在海滩上的各方修士,数量不下四十!十来个宝贵的位置,该如何分配? 若按常理,阵法由紫烟宫弟子紫不疑补全修复,功劳最大,自然占据一席。而方才出力搜寻石块的修士,加起来也有十多人,勉强刚好能将木船挤满。 但——这里可是危机四伏、机缘稍纵即逝的上古秘境,谁又会在此地跟讲什么先来后到、论功行赏的常理? 几乎是在看清船身大小的瞬间,海滩上的气氛陡然凝滞,变得剑拔弩张。 方才出力寻找石块的修士们下意识地迅速向紫不疑靠拢,结成一个暂时的同盟。而那些始终冷眼旁观之人,也默契地聚拢到另一侧,虎视眈眈。他们的人数远超木船容量,所有人都明白,唯有先联手将紫不疑这批“正统”拥有者清理出局,他们之间才有争夺的可能。 双方人马目光凶狠地互相瞪视,灵力在体内暗暗涌动。没有人浪费口舌叫骂或谈判,到了这一步,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唯有实力才是决定谁有资格登船的唯一准则。 不知是哪一方先按捺不住,灵力爆射——混战瞬间爆发! 灵力碰撞的轰鸣、兵刃交击的脆响、受伤者的闷哼与怒吼顷刻间打破了海滩的短暂宁静。 紫不疑虽性情温,却绝非迂腐愚善之人。在秘境法则压制下,他依然有着金丹七阶的深厚修为,此刻手持一柄流光溢彩的阵旗,舞动间道道灵光射出,稳居阵中,成为己方核心。 出力寻找石块的修士大多来自东洲各大正经宗门,平日修炼扎实,底蕴较厚,配合也略显默契。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拼斗起来,阵型不乱,一时间竟与人数占优的对方斗得旗鼓相当。 而那些旁观者组成的乌合之众则鱼龙混杂,其中虽有修为高达金丹八阶的强手,也混杂着不少企图浑水摸鱼的侥幸之辈。他们本就各怀鬼胎,即便抢到了船,内部也必有一番血腥争夺,因此在战斗中不免有些保存实力。 反观紫不疑一方,目标明确——清除掉这些阻碍,便能登船离去,因此反击坚决狠辣。 至于齐时和楚荆,还是秉持着低调的原则,混在人群中“摸鱼”。不必急于出头,看这架势,自己这边胜算不小。 虽然楚荆刻意收敛,但轻松消融血肉,足以侵蚀灵力的诡异黑雾,也足以令人胆寒。不多时,已有三个不长眼的倒霉蛋,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被黑雾吞噬,化作了雾中哀嚎的残魂。 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见识到楚荆手段如此恐怖邪门,再无人敢主动招惹。 即使齐时再想收敛,但咆哮的火龙总还是给人视觉上的震撼。手执长剑,立于龙首的身影震慑了不少人。 楚荆甚至好整以暇地靠在战场边缘一块礁石旁,目光饶有兴致地看着齐时与一名金丹四阶修士的缠斗。那人在外界应有金丹巅峰的实力,招式老辣,灵力浑厚,是个适合练手的对手。 总体而言,紫不疑一方凭借更扎实的底蕴和更坚定的目标,渐渐占据了上风。 脆弱的联盟一旦被压制,裂痕便会迅速扩大。那些连捡石头都不愿出力、只会冷嘲热讽之辈,又能有什么坚韧的战意?更何况这种人往往最为惜命。 眼见己方久攻不下,反而死伤数人,古船依旧遥不可及,不少人心中已萌生退意。 罢了!既然夺船无望,何必把命搭在这里?岛屿看起来资源不少,大不了费些时间再造木筏。 念头一起,再也无法遏制。短短几息间,就有数道身影脱离战团,化作流光头也不回地逃向岛屿深处,决意不再掺和这趟浑水。 原本二十多人的乌合之众,瞬间只剩下场中修为最高的寥寥几人。他们面对近在咫尺的木船,眼中充满了不甘与贪婪。 “紫道友!”其中那名修为最高的修士急声喊道,“我等实力更强,若一同登船,彼此也能更好照应。” “正是!实力低微之人,留着也是累赘,徒占位置!不如让我等上船!”其余几人立刻附和,试图以“实力至上”的理由说服紫不疑。 然而,紫不疑环视身旁在争斗中多有负伤的同盟,又望向眼藏凶狠的那几名修士,神情淡然地开口:“我还是觉得,留下你们,才是最大的隐患!” 话音未落,他已率先出手。身旁众人见领头人态度如此坚决,毫无抛弃同伴之意,顿时士气大振,怒吼着再度朝那几名强者扑去,攻势比之前更加猛烈,再无留手。 楚荆望着身先士卒、决策果断的紫不疑,有些认可地微微颔首。此人心性坚定,明辨是非,不为短期利益所惑,与这样的人暂时同盟,确实省心不少。 忽而,楚荆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借着混乱战场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过了所有人,潜行至木船旁。那人眼中闪烁着极度怨毒与疯狂的光芒,掌心凝聚起狂暴的灵力,狠狠拍向船身。 既然他上不了船,就让所有人都留在此处吧。 就在他一掌拍出之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死死扼住。他惊恐万分地扭头,发现那位气息妖异恐怖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侧。缭绕的黑雾化作数条凝实的毒蛇,紧紧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冰冷的毒牙刺破血管,带来阵阵麻痹。 “哼!”偷袭者又惊又怒,猛地催动全身灵力——金丹六阶的修为轰然爆发,强行震散了手臂上的黑雾毒蛇。 只是同阶,对于楚荆可谓没有丝毫威胁。 就在楚荆准备随手将其解决时,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 楚荆不再有丝毫保留,磅礴灵力彻底爆发。浓郁的黑雾如同海啸席卷开来,顷刻间将大半片沙滩笼罩!雾气幽冷刺骨,不仅极大程度地阻碍视线,更带着扰乱心神的诡异效果,令雾中所有修士都感到一阵心悸与滞涩。 “嗡——!” 复杂的诅咒符文在黑雾中瞬间勾勒成型,阵法范围内,所有人的修为都被进一步压制。 黑雾最浓郁处,完全由精纯灵力与诅咒之力凝聚而成的黑鳞巨蛇昂首现身,足有二十丈长,它发出无声的咆哮,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阴冷,朝那几名仍在纠缠的修士噬咬而去。 楚荆手握九幽辰星扇,扇面挥动间,冰冷死寂的苍白星辰虚影夹杂着冻彻骨髓的寒意,如同星奔腾,朝着试图毁船者席卷而去。 突如其来的恐怖攻势,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那几名修士被黑鳞巨蛇和星辰寒流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狼狈不堪地抵挡。 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可能直接弄死他们。眼见紫不疑等人还要痛打落水狗,楚荆不咸不淡地说道,“不想死就赶紧上船。” 说罢,他身影一闪,稳稳落在了古船之上。齐时没有任何犹豫,剑光一收,紧随其后跃上船。 紫不疑等人还不明所以,就在这时—— “吼——!” 震耳欲聋、充满暴戾的咆哮从山林深处炸响。伴随着这声咆哮,凌厉霸道的恐怖妖气,夹杂着古老威压肆虐开来。 “轰隆!” 苍天古树被猛地撞断,一头体型硕大无比的斑纹巨虎突然跃出。它琥珀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周身散发的灵力波动赫然达到了金丹巅峰。 显然,方才海滩上持续不断的灵力争斗和血腥气息,彻底激怒了这座岛屿真正的霸主之一。 经过一番混战,众人灵力消耗不小,或多或少都带了伤,面对凶悍无比的金丹巅峰妖兽,如何还能抵挡? “快上船!”紫不疑骇然失色,朝着木船冲去。其余人也反应过来,魂飞魄散般拼命奔向唯一的生路。 那几名修士也妄图冲上船,却被紫不疑等人联手逼退。 其中一人闪避稍慢,被斑纹巨虎凌空扑下的利爪狠狠扫中。 “咔嚓!啊——!”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与惨叫同时响起,他的整条右臂被硬生生撕扯下来,鲜血狂喷。 斑纹巨虎一口吞下断臂,嗜血的目光再次锁定剩下的猎物。 紫不疑看得头皮发麻,压下心中恐惧,根据之前修复阵法时感悟到的灵力流转方式,将自身灵力急速注入船身对应的符文之中。 “嗡——!” 木船周身刻印的符文大亮,船身微微一震,自行缓缓滑入江水之中。 一入江水,古船的优势顿时显现。它行驶得极其平稳,速度更是快得惊人。不过眨眼功夫,便将混乱的岛屿远远抛在了后方。 第89章 行舟(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古船平稳地行驶在苍茫江面之上,与周围那些在风浪中颠簸摇曳、岌岌可危的简陋木筏相比,这艘刻满符文的古船,简直如同移动的堡垒,令人艳羡不已。 一路上,不少乘坐木筏的修士投来混杂着渴望与嫉妒的目光。一些较为谨慎或懂礼数的修士,会遥遥拱手,恭敬地高声询问获取此船的方法。而另一些被贪婪蒙蔽心智的,则妄图暴起发难,杀人夺船。 古船航速极快,袭来的灵力或法器,往往连船尾的浪花都摸不到,便被远远甩开。即便偶有攻击临近,船上的修士居高临下,也能轻松将其击溃,甚至反手将袭击者打落水中,顷刻间便被水族妖兽拖入深渊。 众人渐渐察觉,江水之下的妖兽似乎变得愈发狂暴。以往,这些凶物大多只会在猎物落水时才会现身撕扯分食。但如今,它们竟会主动跃出水面,凶悍地撞击、撕咬行驶中的木筏。 不少材质普通、防护薄弱的木筏根本无法承受冲击,散架沉没,其上修士发出的凄厉惨叫很快便被汹涌的江水和妖兽的嘶鸣吞没。 相比之下,他们这艘古船展现出了非凡的韧性。它不仅能在狂涛骇浪中稳如泰山,就连之前令人生畏的箴鱼,其无坚不摧的尖锐骨刺猛撞上来,也只在特制的古木船板上留下浅浅的痕迹,根本无法贯穿。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出现在众人心头。至少,性命暂时是无忧了。但新的焦虑随之而来——茫茫大江,浩瀚无垠,究竟该驶向何方?真正的机缘又在何处? 江面宽阔得仿佛没有尽头,目光所及,除了水,便只有零星散布的沙洲与小岛。核心遗迹的线索,依旧渺茫。 选择航向的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临时船长——紫不疑的肩上。 紫不疑虽精研阵法,通晓符文之理,但面对这片完全未知的水域,也是束手无策不过,他倒是莫名地想到一人——正是楚荆。此人手段诡异莫测,感知力远超常人。 他深吸一口气,走下船舱,准备询问楚荆的意见。然而,刚踏入舱门,眼前的景象就让他脚步一滞,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地上铺着柔软厚实的雪绒地毯,角落摆放着精致的紫铜香炉,袅袅吐出宁神静气的清雅香气。一张宽大舒适的软榻占据了最佳位置,旁边甚至还有一张摆着灵茶点心的茶几。 在此处秘境,很多灵器都会受到压制,但得是灵器才会受到压制啊。像是软榻、茶几、香炉......当然可以直接使用。 妖异俊美的黑袍青年,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头枕在面容俊朗、身姿挺拔的同伴大腿上,真是好不惬意啊。 齐时微微低着头,手指正无意识地、轻柔地梳理着楚荆墨玉般的发丝。两人之间流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与默契,气氛安宁得仿佛不是在凶险秘境,而是在某处雅致画舫上游湖赏景。 紫不疑:“......”我怎么感觉我有点多余?打扰了打扰了——不对,这不是闲情雅致,游船赏景的情况啊喂! “呃、两位道友……”紫不疑硬着头皮开口,试图打破过于旖旎的氛围,“眼下江水茫茫,不知该驶往何方……不知二位,可有什么见解?”这真的很尴尬好嘛...... 面对名义上的船长和暂时的盟友,楚荆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他坐起身,暗金竖瞳看向紫不疑,开口道:“紫道友,你出身紫烟宫,精研阵法,想必对‘变’与‘不变’、‘动’与‘静’的平衡之道,理解远胜我等。”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所有人都是盲人摸象,不知遗迹真正所在。但我们并非全无头绪,我们至少掌握了一条关键的信息。” “关键信息?”紫不疑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楚道友是指……水族妖兽愈发狂暴,而我等的古船远比木筏坚固……坚固!” 他猛地恍然大悟,“当务之急,并非盲目寻找虚无缥缈的核心遗迹,而是应该利用古船的优势,继续探寻沿途岛屿,一方面寻找能够进一步加固古船的特殊木材;另一方面,也能积累更多物资,以应对未知风险。以‘不变’应万变,先求稳,再图进。” “正是此理。”楚荆赞许地点了点头,“凡事谋定而后动,方能长久。在此凶险之地,冒进往往意味着死亡。” 紫不疑心中豁然开朗,当即转身走上甲板,将这番“稳扎稳打”的策略与船上众人商议。众人虽对探寻遗迹更为热切,但也都深知保命乃是第一要务,对这个务实且稳健的方案并无异议,反而觉得心中踏实了不少。 船舱内,楚荆又懒洋洋地倒了回去,重新枕在齐时腿上。看着眼前的玉人,齐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顺滑的发丝。 楚荆并未制止齐时看似越界的行为,反而抬眼对上那双总是含着潋滟水光的桃花眼,唇角勾起一抹轻笑。 “啾啾啾啾?”乌羽不知何时从楚荆衣襟里钻了出来,跳上一旁的茶几,歪着小脑袋,眼中充满了纯净的不解。乌羽还是个宝宝,什么都看不懂~ “真的就只是稳住发展?”齐时略有疑惑地低声问道,以楚荆的性子,可不是什么安生的主。 “乌羽也推演不到确切的变化,”楚荆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眉心,那里似乎有着隐晦的波动一闪而逝,“但我隐隐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浮出水面。在其彻底显现之前,不如多做些准备,总好过无头苍蝇般乱撞。” “嗯。”齐时了然,不再多问。 —————————— 俗话说的好,有人岁月静好,就有人负重前行。紫不疑驾驶着古船,在浩瀚江面上谨慎地疾驰。船员中,一位修炼过特殊目力神通的修士被选派至船顶最高处,极目远眺,一旦发现规模较大的岛屿,便立刻指引方向。 他们的配合逐渐变得有序高效。古船通常会停靠在距离沙滩稍有一段安全距离的水域,由修为较高的几人飞掠上岛探查。他们刻意避开了与岛上其他修士的冲突,目标明确——搜寻特殊古木以及任何可能有用的资源。 收获出乎意料地丰硕。不少岛屿上都生长着与建造古船材质相同的奇异古树,砍伐下的木材被妥善收入储物法器。甚至还有人发现了一些形态奇特的树果和灵草,也一并采集带回。 当然,人多眼杂,争斗在所难免。有时会被其他修士尾随,企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更有贪婪之徒,直接对停泊的古船发动袭击。 对于前者,上岛小队的原则是尽量避战,若实在无法摆脱,宁可舍弃部分已得物资,也要迅速撤回船上。而对于胆敢攻击古船之人,船上众人凭借地利和江水对灵力的侵蚀效果,牢牢占据上风,将来犯者轻易击退。 一日过去,他们的储备大为丰富。同时,他们也注意到,江面上的船只渐渐多了起来。虽然形态不尽相同,但大致上体型相差不大 显然,其他岛屿上同样存在着类似的破碎古阵,补全之后,也能得到古船。对此,紫不疑等人并无太多想法——一艘船已然足够,古船阵法特殊无法纳入储物戒,多夺无益,反而会分散力量,成为众矢之的。 到了第二日,即便是没有获得古船的势力或散修,也开始有样学样,依据所见古船的形制,粗糙地仿造出各种船只。一时间,千帆竞渡,百舸争流,交错穿梭。 紫不疑一直没有停止对船上符文的研究。楚荆秉持着“同舟共济”的原则,也时常凑过来一同研讨。 紫不疑虽心中惊讶于楚荆对这类古老符文异常熟稔的认知,但默契地没有探听他人隐秘。 紫不疑身为紫烟宫弟子,阵法理论比楚荆这个半吊子强多了。二人相互印证,相互启发,竟真依葫芦画瓢,做出了与古船气息相差无几的修补材料。 他们立刻动手,用这种材料对船体关键部位进行加固和修补。其他人见到搜集来的木材和研究成果真的派上用场,积极性空前高涨,在后续的岛屿探索中,搜刮争抢物资也变得更加熟练主动。 到了第三天傍晚,紫不疑一行人的古船从外表看或许依旧平平无奇,但其内里堪称固若金汤。 古船不仅能够凭借原有的古老阵法轻松抵御金丹巅峰水族妖兽的凶猛攻势,紫不疑更是在外围关键区域叠加刻印了数个当世的防护阵法,专门用以防范其他修士的蓄意破坏。 像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果实,他们也搜集了许多。虽然大多还不明用途,但想来总不会全无用处。 夜幕再次降临。这一夜的黑暗格外浓重,天幕之上原本隐约可见的亿万星辰,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彻底隔绝,透不出一丝光亮。众人皆是感到疲倦,靠坐着休息。 就在万籁俱寂的时刻—— 无尽的黑夜深处,东方天际,猛地爆发出一点耀眼夺目的光亮! 那是一颗星辰!一颗巨大无比的星辰!它璀璨得令人无法直视,炽烈的星辉穿透了秘境的层层阻隔,轰然垂落,洒向苍茫世间。古老的神威随之降临,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灵魂为之颤栗。 “呼——哗——!” 与此同时,浩瀚江面仿佛沸腾,滔天巨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起。 就在水天相接的遥远东方尽头,星辉垂落之处,竟也显现出一抹奇异的光亮。 光亮最初微弱,却顽强地穿透水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与九天之上的耀星交相辉映! 第90章 怪鱼(当心翻船~) 恹恹欲睡的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天地异象惊醒。虽无人知晓东方水天相接处的光点究竟是何物,但如此惊天动地的征兆,绝非寻常。 “全速前进!”紫不疑全力催动古船阵法。船身符文亮起,整艘船如同离弦之箭,劈波斩浪,朝着东方璀璨的光点疾驰而去。 原本还算“有序”的江面彻底沸腾。所有船只不约而同地调转方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争先恐后地涌向东方。 无声的竞速在苍茫江面上激烈上演。此刻,所有人心照不宣——抢先一步,或许就意味着抢占先机。诡异的默契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在没有确定光点是滔天机缘还是致命陷阱之前,没人愿意轻易动手,徒耗实力,便宜他人。 从星辉垂落的深沉黑夜,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的破晓时分,再到烈日高悬、江面烁金的晌午。遥远的光点在众人视野中不断放大,轮廓逐渐清晰。 一直窝在船舱内的楚荆和齐时也走上了甲板,凭栏远眺。 只见东方水天相接之处,赫然矗立着一座规模宏大的岛屿。远远望去,岛上似乎有连绵起伏的恢弘建筑遗迹,飞檐斗角,气势磅礴,透露出万古沧桑的气息。但此刻,整座岛屿被一层柔和却坚韧的灵力光幕笼罩着,如同蒙着一层轻纱,令人无法窥探其内真切景象。 岛屿附近的水域,已然聚集了不少船只,如同众星拱月般将其围住。楚荆他们的古船不算最早抵达,但也绝非落后,稳稳停在了距离光幕不算太远的第二圈层。 “这光幕……莫非是要静待其自行开启?”船上有修士忍不住猜测议论起来。 然而,紫不疑却眉头紧锁,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他总觉得,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约莫又过了两个时辰,汇聚而来的船只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几乎将岛屿围得水泄不通。就在人群躁动达到顶点之时,笼罩岛屿的灵力光幕流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光芒也略显黯淡,仿佛真有消散的迹象。 “要开启了?”无数修士眼中迸发出贪婪与狂热的光芒,暗自疯狂运转灵力,只待光幕消失,便要以最快速度冲上岛屿。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 浩瀚江面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瞬间掀起无数道遮天蔽日的恐怖巨浪! 这些巨浪远比之前遭遇过的任何风浪都要高大、都要狂暴,足有十丈之高,排山倒海般压来! 紫不疑等人面色剧变,“稳住船身!全力开启防御!”他大吼一声,手中云烟苍茫阵旗猎猎作响,旗面上符文璀璨亮起,与古船上经过改良强化的防御阵法产生共鸣。 凝实的灵力屏障升起,将整个甲板严严实实护住。 “轰——!” 巨浪狠狠拍打在灵力屏障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经由紫不疑与楚荆联手加固的防御体系,对于化解水力冲击有着极佳的效果。船体虽然剧烈摇晃,但屏障光华流转,成功将绝大部分冲击力分散导引至整个船体结构,再由那些古老符文悄然化解。 紫不疑这边凭借坚固的船体和精妙的阵法堪堪稳住,而其他船只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首当其冲便是那些自行仿造的简陋船只。在天威般的巨浪面前,它们如同纸糊的玩具,轻易就被拍得粉碎。木屑纷飞间,无数修士惊恐的惨叫声被浪涛吞没。 毁灭性的巨浪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才缓缓平息。就在紫不疑刚想松一口气时,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惨白如纸。 巨浪起码掀翻四成以上的船只!那么多修士坠江……该会引来多少恐怖的水族妖兽? 紫不疑刚升出这般念头,江面上无数漩涡浮现,每一个漩涡之下,都隐约可见庞大而狰狞的黑影缓缓上浮,伴随着古老而嗜血的凶气。 “咻咻咻——!” 水面猛地破开,一片刺目的“红云”覆盖了大片江面! 竟是无数条怪异的赤红色飞鱼!它们体形如鲤,却生着一对宽大的鸟翼,鱼头苍白,鱼身覆盖着赤红鳞片,其上斑纹犹如千年老树的树皮,显得邪异。 单看个体,怪鱼修为并不高,大抵在筑基巅峰到金丹初期徘徊,不足为惧。 但是——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根本望不到尽头,初步估计绝不下数万之众! 若在外界,元婴修士或许不惧这等蝼蚁。但在此地,所有人修为都被压制在金丹期,面对这无穷无尽、悍不畏死的疯狂冲击,如何能挡? 怪鱼振动双翼,扑向剩余的船只。它们撞上防御光幕,扑到修士身上,张开布满细密尖牙的嘴疯狂撕咬。 场面陷入极度混乱。不少修士手足无措,慌乱间灵力失控,反而损毁了自家的船只防御。 “撤!所有人立刻撤回船舱!紧闭舱门!”紫不疑当即发令。甲板上的船员仓皇却有序地迅速退入相对安全的船舱内。唯有楚荆与紫不疑留在舱门与甲板连接的楼梯处观望并维持阵法。 “文鳐鱼!”楚荆心中凛然,又是只存在于上古时期的妖兽。面对这种早已绝迹的生物,即便是他也仅能从血脉传承中得知其名,对其习性弱点一无所知。 幸运的是,观察之下,文鳐鱼似乎灵智极低。它们见古船甲板上无人,又有坚固光幕阻挡,撞击片刻后,便转向其他更有吸引力的目标。 一阵爆发之后,江面上刺目的红色褪去了不少,但灾难远未结束。 “咚咚!咚!”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声从船底传来,让楚荆他们瞬间明白——箴鱼袭来。 当众人惊魂未定地再次回到甲板时,眼前的景象堪称惨烈。江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木板、鱼类残缺的尸体……以及人类的残肢断臂。经过连番打击,江面上的船只数量锐减。空阔了许多的江面,反而给了体型庞大的水族妖兽更多肆虐的空间。 新的恐怖悄然降临——一种长着一个狰狞鱼头,却拖着足足十条庞大身躯的怪鱼从深水中浮现。每一条怪鱼鱼身都粗壮无比,长度超过十丈,正是上古妖兽——何罗鱼! 它们舞动着十条可怕的鱼身,灵活地缠住幸存的船只,疯狂地将船只往深不见底的江水中拖拽。 其中一条体型格外硕大的何罗鱼,身长甚至超过了三十丈。它的鱼身如同巨蟒般攀上了楚荆他们的船梆。恐怖的力量拉扯得整艘古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倾斜,古老符文光芒狂闪,竟也无法完全抵御这股蛮力,船体开始不可遏制地缓缓下沉。 这只何罗鱼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已然无限接近元婴境。在这片压制修为的秘境江面上,乃是霸主级的存在。 面对占据绝对地利、实力又如此恐怖的妖兽,没人敢再有丝毫保留,就连楚荆也彻底收敛了慵懒之态。 无需多言,众人瞬间完成分工。紫不疑舞动阵旗居于船中,维持防御阵法,死死稳住船体核心,同时分出灵光为众人施加防护与增幅。 其余船员按照修为高低,迅速结成战阵,分别悍然攻向缠绕船身的不同鱼身。 楚荆则独自迎向攀在船头那条最粗壮的鱼身。鱼身仿佛拥有独立意识,感知到楚荆逼近,末端锋利如铡刀的尾鳍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横扫而来。 楚荆身影侧滑避开,原先立足处的甲板被凌厉的气劲割开一道深痕——若被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楚荆手中九幽辰星扇幽光大盛,《相柳诀》极致运转,浑厚的黑色灵力透出淡金色的神圣光泽,点点星辰虚影在扇面生灭。 “星辰堕九幽——旻天陷!”楚荆冷喝一声,挥动辰星扇。霎时间,无边无际的漆黑雾海奔涌而出,雾海中有点点苍白星辰旋转沉浮,朝着巨大的鱼身席卷而去。 黑雾竟能侵蚀何罗鱼坚硬的鳞片,接触处冒出阵阵白烟。 “吼——!”船底水下传来何罗鱼痛苦的嘶吼,缠绕船身的力道加剧,船只下沉的速度更快。 其余众人也是目眦欲裂,纷纷祭出本命灵器,不顾一切地疯狂攻击着何罗鱼的各条身躯,爆炸声不绝于耳。 齐时更是腾空而起,两条炽阳炎龙环绕其身,龙口大张,蕴含毁灭气息的烈焰光柱精准地轰向何罗鱼身躯相对柔软的腹部。 不过,众人的攻势面对这只无限接近元婴的上古妖兽,收效甚微。 即使紫不疑咬紧牙关,眼中布满血丝,船身依旧不可逆转地大半没入了江水之中。冰凉的江水已经漫上甲板,每一寸的下沉,都是死亡的逼近。 紫不疑在心底怒骂,为什么这只最强的妖兽偏偏盯上了他们!若非如此,以他们船只的坚固,足以在兽潮中自保! 楚荆面前的鱼身已被轰得破烂不堪,鳞片翻飞,露出底下焦黑的皮肉,但它仍死死缠绕着船身,不肯松开。眼看众人倾尽全力仍无法击退恐怖妖兽,船体即将彻底倾覆,楚荆明白,若是再摸鱼,可就真得在水里摸鱼了。 “齐时,布阵!”楚荆朝空中大喝一声。 齐时瞬间会意,双手掐动繁复印诀。两条炎龙发出高亢龙吟,猛地炸裂开来! 焚天烈焰瞬间铺满大片江面,火光冲天。爆裂的火焰并非无序扩散,而是化作无数条小型火龙,按照某种玄奥无比的轨迹,精准地烙印在半空之中,随即消散。 火焰过处,早已预埋在其中的各种珍稀材料被熔化为精纯灵力,随着火焰烙印的指引,悬浮于空,勾勒出巨大阵法的雏形。 楚荆纵身跃至阵法核心上空,周身浓郁黑雾化为实质,引导着精纯灵力流转为复杂古老的符文。 “启——!”随着楚荆一声爆喝,一座庞大的诅咒大阵轰然成型。 刹那间,阴风怒号,鬼哭狼嚎!无数尖叫扭曲的残破鬼魂虚影从阵法中爬出,侵扰着范围内所有生灵的心神!就连那只巨大的何罗鱼,动作也明显一滞。 众人还以为楚荆是要如同夺船之时那般,召唤黑色巨蛇。结果却发生了令他们震惊的一幕。 只见身处诅咒大阵核心的俊美青年,身影被浓郁的黑雾彻底吞没。黑雾剧烈翻滚涌动,下一刻,竟从中一步踏出三道身影。 三道身影皆笼罩在宽大的黑色斗篷之中,看不清面容,身形、气息,就连修为都一模一样! 虽然楚荆此刻的修为被压制在金丹六阶,但他手握九幽辰星扇,身负相柳血脉的至高威压,更借助诅咒大阵,爆发出的力量,已足以威胁到那条无限接近元婴的何罗鱼。 三道黑袍身影手持不同的虚幻武器,围绕着诅咒大阵的核心急速旋转。浩瀚的灵力与令人灵魂战栗的古老威压不断凝聚。 楚荆阖上双目,神识沉入识海最深处,努力沟通着眉心神秘玉牌留下的规则印记,并尝试将其摹刻,融入此刻汇聚的磅礴灵力之中。 “吾——以凶神相柳之名,赐汝死罪!”上古晦涩的音节在何罗鱼脑中炸响,源于血脉的威压让它缠绕船身的力道骤然松懈了三分。 九天之上,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被浓厚阴云覆盖,漆黑如墨,遮蔽天光。浩瀚天威压下,所有修士还以为又有什么更大的天地灾变降临。 然而,层层叠叠的劫云之中,并无风雨,只有毁灭性的雷霆在咆哮汇聚。仿佛天神震怒,欲要降下审判。 一道蕴含法则的斩杀雷霆缓缓凝聚,锁定下方江中那只巨大的何罗鱼。 诅咒阵法之中,三道黑袍身影再次融合归一,却被更加诡异的黑雾阻隔,唯有令人头皮发麻的蛇类嘶鸣,让生灵心神摇曳,几欲崩溃。 “灭!” 楚荆睁开双眼,暗金竖瞳中冰冷无情,口中吐出最后一个古老的音节。 凝聚法则之力的紫黑色天罚之雷,轰然劈落!它无视了空间距离,无视了下方诡异江水的消融特性,以刁钻无比的角度,劈在水中何罗鱼那相对脆弱的巨大鱼头正中央! “吼——!” 痛苦恐惧、绝望到极致的惨嚎震撼了整个江面!无论是修士还是妖兽,面对蕴含天道规则之力的雷罚,皆有源自生命本能的渺小战栗。 无限接近元婴境的硕大何罗鱼,被天雷结结实实劈中要害。当即浑身剧烈抽搐,庞大的身躯变得僵直,缠绕在古船上的十条鱼身不由自主地松开,变得焦黑一片,散发出难闻的焦糊味。虽然未死,但也已去了大半条命,陷入了极度的虚弱与麻痹之中。 “就是现在!全力攻击!斩杀它!”紫不疑压下心中的震撼,嘶声大吼,带着众人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半死不活的何罗鱼如何还能抵挡得住暴怒的众人倾尽全力的围攻?它倒是想挣扎逃回深水,但被天雷劈得僵直的身躯根本不听使唤,十条鱼身笨重地扭动,反而更加难以从船身上脱离。真可谓是自作孽,不可活。 即便如此,这头上古妖兽的生命力依旧顽强得可怕。众人围攻了足足一刻钟,各种法术灵器的光芒几乎将它庞大的身躯淹没,水中的何罗鱼才彻底停止了挣扎,没了声息。 然而,与之前被杀的妖兽不同,这条硕大的何罗鱼死后,并未沉入江底,而是浑身散发出柔和却浓郁的灵光,身体由实化虚,变得透明起来。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庞大的鱼身缓缓消散,所有的灵光向着中心一点汇聚,最终凝结成一块温润剔透的古朴玉石,落入船首的楚荆掌中。 第91章 夺玉(啊,长江、夜晚、船只、敌众我寡……) 玉石呈现出奇异的芒星状,静静躺在楚荆掌心,散发出柔和而恒定的微光,其散发出的古老苍茫气息,与远方中心岛屿的波动同出一源,仿佛彼此呼应。 船上众人皆是见识不凡之辈,瞬间便明白了过来——这枚古玉,极可能就是进入被光幕笼罩的中心岛屿的关键凭证。 楚荆方才引动天雷、斩杀霸主何罗鱼的动静实在太大,早已成为这片水域最引人瞩目的焦点。古玉的出现,自然瞒不过周围无数虎视眈眈的目光。 它的出现,让所有原本被动躲避妖兽的修士都为之疯狂!看来,想要登上中心岛屿寻求机缘,必须主动猎杀强悍的水族妖兽,以其精华凝聚凭证。只是不知道,是否都需要猎杀像刚才那只无限接近元婴的霸主何罗鱼。 刹那间,所有借助船体躲避的修士都红着眼冲了出来,再无保留,纷纷祭出自己压箱底的本命灵器,对着江面上冒头的妖兽开始了无差别的狂轰滥炸! 经过巨浪、文鳐鱼群、箴鱼群的几轮残酷筛选,实力不济者早已葬身鱼腹,此刻还能留在江面上的,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悍勇之辈。面对凶悍的水族妖兽,虽显吃力,但并非全无还手之力。 经过与霸主何罗鱼的生死一战,楚荆一行人皆是疲惫不堪,灵力消耗巨大。紫不疑警惕地环视四周,幸好楚荆刚才那引动天罚的恐怖手段足够震慑人心,暂时还没有人敢贸然上来抢夺他们手中的古玉。 但暂时的安全绝不意味着高枕无忧。除非古玉的数量足够所有幸存者分配,否则一旦水族妖兽被猎杀殆尽,接下来必然就是修士之间更为血腥的猎杀与追逐。 紫不疑当机立断,操控古船悄然驶向一处水族妖兽相对稀少的安全水域,随即取出早已备好的特制修补木材,指挥船员们立刻开始抢修船体。 他们的古船此刻堪称残破。何罗鱼狂暴的抽击在船身上留下了无数深刻的凹痕与裂痕;尽管楚荆引雷时已极力避开,但天罚之威仍不可避免地将紧贴船体的部分鱼身乃至船板熏得一片焦黑;甲板上更是积满了能消弭灵力的诡异江水,不断侵蚀着船体符文。 众人迅速分工,一部分人全力清理甲板积水;实力稍弱者负责修补船舱内部的损伤;而修为较高的几人则直接飞身掠出,悬浮于半空,小心翼翼地修补船体外侧的伤痕。 整整两个时辰,抢修工作才堪堪完成。这两个时辰内,江面上的爆炸声、厮杀声、妖兽的怒吼与修士的惨叫从未停歇。 修士之中果然藏龙卧虎,不乏金丹八阶、九阶的高手,甚至还有寥寥几位气息沉凝,俨然已达金丹巅峰的强悍存在。他们此前一直冷眼旁观,保存实力,在得知猎杀强悍妖兽能凝聚古玉之后,终于纷纷出手。 很快,众人也摸索出了规律:并非一定要猎杀霸主何罗鱼那般恐怖的存在。通常,金丹八阶以上的强悍妖兽被斩杀后,便有几率化为古玉——只不过大多是残片,需要凑齐一定数量才能合成完整的凭证。 但这已然足够!猎杀金丹八阶、九阶的妖兽虽然危险,但尚可一战,战后还有喘息之机。若是面对无限接近元婴的霸主级妖兽,几乎就是九死一生的决战。 这场惨烈的大战从烈日当空的正午,一直持续到星斗漫天的深夜。 原本船只交错的江面,变得空旷了许多,只剩下起初不足三成的船只还在苦苦支撑。汹涌攻来的水族妖兽更是死伤惨重,无数奇形怪状的巨大尸体漂浮在江面上,散发出浓烈的血腥与恶臭,几乎将江水染成墨色。 紫不疑船上的所有人趁此间隙一直在全力休整,吞服丹药,恢复灵力,紧张地为接下来注定更加残酷的战斗做准备。 终于,江面上实力强悍的水族妖兽已被猎杀殆尽,只剩下些许零星的怪鱼还在水中潜跃,再也构不成威胁。 剩下的船只中,拥有古玉残片的仅占四成左右,拥有完整古玉的,更是凤毛麟角,不足一成。 不知从何时开始,江面上的气氛悄然转变。不再是同仇敌忾对抗妖兽的悲壮,而是变成了修士之间相互打量猜忌,充满了贪婪与杀机的凝滞。 不知是谁先按捺不住,或是谁暗中下了黑手—— 几道稀疏却狠辣的灵光骤然划破夜空,点燃了导火索,下一轮更加混乱、更加血腥的混战瞬间爆发。 即使紫不疑他们的船只早已远离混战中心,但他们作为第一艘获得完整古玉的船队,实在太过显眼,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然楚荆爆发的实力足以让人胆寒,但俗话说得好,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万一……经过惊天动地的一战,那位恐怖的妖异青年已经无力再战了呢? 他们的猜测倒也并非全无道理。楚荆强行引动一丝法则之力,催发天雷斩杀何罗鱼,对心神和力量的损耗堪称巨大。即便休息调养了半日,也远未恢复到全盛状态。此刻他正有些倦怠地靠在船舱内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除了仍在休息的楚荆,船上所有人都已来到甲板,各就各位,全力运转灵力,准备抵御预料之中的凶猛攻势。 经过连番恶战,其他修士的船只大多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而紫不疑他们的古船经过精心修补和加固,依旧坚不可摧,这在接下来的对抗中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然而,能坚持到此刻的,岂有泛泛之辈?很快,那些一无所获的船队便自发形成了数个临时同盟——既然他们什么都没有,不如先联合起来,得到古玉或者碎片再说。 手握完整古玉的船队也迅速抱团,他们目标一致,且彼此间暂时没有直接利益冲突,联合起来更能自保。 最尴尬的莫过于手握少量古玉残片的船队,他们彼此猜忌,难以信任,又不被另外两方接纳,只能在混乱的战局中艰难求生,处境岌岌可危。 紫不疑运气还不错,他在混乱中遇到了另一艘船上的几位紫烟宫同门。那艘船上紫烟宫弟子人数占优,实力最强,掌握了主导权。他们方才凭借精妙阵法合力斩杀了数头强悍妖兽,刚好凑齐了一块完整古玉。 从几位同门恭敬的态度和交谈中得知,紫不疑在紫烟宫内的身份似乎颇为尊贵。 同门相见,自然迅速合流。两支船队毫不犹豫地联合在了一起,实力大增。 不愧是以阵法闻名东洲的紫烟宫,即便脚下是能消融灵力的诡异江水,他们依旧手段频出,迅速掏出各种珍贵的阵法材料,在两艘船周围的空域布下了层层叠叠、繁复无比的防御与反击阵法,光华流转间,构成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壁垒,抵御着外围虎视眈眈的饿狼。 紫烟宫两艘船联合,虽然实力强悍,像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但他们手中足足有两块完整的古玉。相较于往往五六只船队联合起来的同盟,他们这块“肥肉”显得格外诱人。 很快,他们便被江面上最大的一个同盟盯上了——那是由一位金丹九阶的散修强者牵头,足足联合了将近二十艘船队组成的庞大势力! 这位金丹九阶的散修绝非庸碌之辈,他凭借自身强横实力,之前也斩杀了不少强悍妖兽,只是运气稍差,没能凑齐完整古玉,手中只有不少残片。但他极擅笼络人心,凭借巧舌如簧和手中的残片作为诱饵,竟硬生生拉拢起了一支庞大的队伍。 在盯上紫烟宫之前,他们已借着人数优势灭掉了好几支手握残片的船队。领头修士也颇有魄力,并未将得到的残片全部收归己有,而是公平地分发给同盟中有功的船队,以示公允。 有了这番“表率”,原本松散的同盟凝聚力大大增强,攻击性也变得极其凶猛。 面对紫烟宫布下的固若金汤的阵法,一群乌合之众难以迅速攻破,战局一时陷入了僵持。无数攻势如同暴雨般砸在阵法光幕上,激起漫天涟漪,却始终无法将其彻底撕裂。 防御阵法中央,两艘船上的所有人无不面色凝重,全力向阵法中输入灵力,维持其运转。然而,对方的船队实在太多了,已然将他们团团围住。阵法光幕虽然坚固,但在如此疯狂的攻击下,灵光的闪烁已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定。一旦防御被破,他们便是瓮中之鳖。 “少宫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阵法消耗太大,我们支撑不了多久!”另一艘船上,一位紫烟宫弟子已是汗流浃背,面色焦急地看向核心位置的紫不疑。 紫不疑又何尝不知处境危急?但望着光幕外如同蝗虫般密密麻麻的船只和铺天盖地的攻击,他一时也感到束手无策。 “不如……我们找机会集中力量,突围吧!”有人咬牙提议道。 但这个提议很快被否决。突围谈何容易?外面是二十多艘杀红了眼的敌船,一旦失去阵法庇护,在开阔江面上,他们就是活靶子,更难逃脱。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 俊美妖异的黑袍青年,带着几分慵懒和好奇,慢悠悠地从船舱走上了甲板。他似乎休息得不错,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暗金竖瞳扫视着光幕外乌泱泱的船队,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啊,长江、夜晚、船只、敌众我寡…… 这场面,真是该死的熟悉啊~ 哎~我有一计! 第92章 风火(铁索连环~) 紫不疑等人并非未曾想过搅动江水,以滔天巨浪阻敌。然而,江水诡异无比,能极大消弭灵力,再强的阵法威能落入水中也会被层层削弱,难以掀起足以撼动敌阵的波澜;再者,能留存至今的船队皆是经历了最初那场天灾般巨浪的幸存者,寻常风浪已难令他们阵脚大乱。 但谁又能知道,这位妖异青年竟精通如此诡谲莫测的诅咒阵法,更无人能想通,他为何能违背常理,引动并顺应此方天地的古老规则。 按理说,此地乃上古破碎世界的一隅,其天道法则与当世迥异,在此引动天雷责罚,本该是痴人说梦。然楚荆身份特殊,不仅是秘境开启者之一,更因补全神秘祭坛神像,于眉心识海深处烙印下了一丝此界最本源的规则印记。 先前与霸主何罗鱼殊死一战,楚荆正是感悟着眉心的规则印记,艰难摹刻其一丝道韵融入灵力,才施展出无视江水消融、引动天罚的恐怖一击。 然而,眼下敌船数量实在太多,若想精准锁定每一艘进行打击,莫说是此刻状态不佳的楚荆,即便他处于全盛时期也绝无可能办到。 但、谁说一定要精准锁定呢? 在一众紫烟宫弟子娴熟精准的配合下,一座庞大而复杂的巽风大阵于短时间内迅速勾勒完成。符文闪烁,灵光流转,沟通天地间的风元之力。 楚荆走入阵法核心,阖上暗金竖瞳,周身精纯灵力流转,渐渐染上淡金色的神圣光泽。他屏息凝神,全力感应着眉心古老印记,将顺应法则的淡金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脚下阵法。 “嗡——!” 阵法符文次第亮起,光芒越来越盛。起初只是若有若无的微风拂过江面,随即气流加速,形成道道旋转的风卷,继而演化为呼啸的强风,以楚荆为中心旋绕积蓄。 楚荆抬脚,踏在已近乎凝成实质的旋风之上。 “噔——” 清越的震鸣,凌厉的狂风自行构架凝结,化作一座高达七层的祭台。楚荆身披黑袍,如墨长发在狂风中肆意飞舞,他神色肃穆,一步步缓缓踏上由纯粹风灵之力构成的阶梯。 每向上一步,周身环绕的风暴便更狂暴数分,威压节节攀升。待他最终立于祭台之巅时,积蓄到极致的肆虐狂风再也无法压制,如同挣脱牢笼的太古凶兽,朝着四面八方轰然席卷而去。 楚荆手中九幽辰星扇豁然展开,扇面上北斗七星图案逐一亮起,星光大盛,与脚下风阵交相辉映。他的身体随着阵法灵力与符文的流转开始缓缓旋动,姿态优雅而庄严。 “风~起!” 随着他一声敕令,积蓄已久的风暴彻底爆发!狂风嘶吼着卷起千层巨浪,原本还算平缓的江面瞬间化作沸腾的怒海,波涛汹涌,天地失色! 围攻的船队被突如其来的狂暴风浪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船体剧烈摇晃,险些被直接掀翻。但他们毕竟有着应对风暴的经验,惊惶之下仍能勉强稳住阵型,只是攻势为之一滞。 那名金丹九阶的短衫修士立于船头,面容狠厉地望着变得狂暴无比的江面,眉头紧锁。他们围攻紫烟宫众人已耗费了太多时间和精力,为了那两块完整的古玉,已错过了其他区域的争夺,若此时无功而返,人心必然涣散。 但风浪实在太大,若继续强行围攻,不仅船只难以稳定,甚至可能误伤友军。 对方有这等手段,为何早不用出?定然是消耗巨大,乃绝境中的背水一战。 短衫修士眼中凶光一闪,既然如此,更要一鼓作气,将其拿下!’ 但如何才能稳固船只,继续围攻? 忽而,他瞥见侧后方有两艘友军船只被狂风吹得撞在一起,两船并排,反而在风浪中稳住了不少。 哎!我有一计! 短衫修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立刻运足灵力高声喝道:“所有人听令!以五艘船为一队,分列四方,每队用铁索或坚韧绳索将船只并排相连,结阵抗浪!” 不得不说,这确是一个应对风浪的实用之法。五船连环,彼此牵引,抗风浪的能力大大增强,阵型也得以稳固。 很快,四方船只以铁索相连,结成四个坚实的船阵。各种攻势又稳稳地朝着中央的防御阵法袭来,防御光罩剧烈闪烁,明灭不定,裂纹蔓延,几近破碎。 然而,阵法光幕之内,众人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了计划得逞的笑容。 此乃阳谋!对方若不想放弃,唯有连环一途。而一旦连上…… 紫不疑双手紧握云烟苍茫阵旗,目光扫过身旁每一位船员,厉声问道:“诸般准备,可已妥当?” “皆已备妥!阵眼已就位!”众人齐声应喝。 紫不疑重重颔首,目光转向静立一旁的齐时,肃然示意,“齐道友,依计行事!” 齐时抬头,望向半空中那座风灵祭台以及台上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走向狂风肆虐的中心。 凌厉的风暴并未攻击齐时,而是纷纷避让。 齐时走上祭台,来到楚荆身旁。两人离得极近,近到齐时能清晰地嗅到楚荆颈间残留的旖旎熏香,他不自觉地喉结微动,“你就如此确定,我能感悟到一丝规则之力?” “你若当真愚笨至此,”楚荆浅笑,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我可是会毫不犹豫抛弃你的哦~”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微痒。齐时微微一怔,尚未反应过来,楚荆忽然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两侧,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上了他的眉心。 温热的吐息交织,齐时呼吸一滞,随即几乎本能地伸出手,紧紧环住楚荆劲瘦的腰肢,甚至收拢手臂,让二人的胸膛贴得更紧。 身前的楚荆似乎轻笑出声。 眉心相贴,识海门户洞开。楚荆对他毫无保留,齐时的神识轻易便触及了静静悬浮于楚荆识海深处,散发着无尽古老威严波动的规则印记。 开玩笑归开玩笑,齐时何尝是愚钝之人?他立刻感悟着印记散发出的玄奥道韵,并尝试引导体内炽阳之火,艰难地摹刻那一丝至高规则的力量。 “要不要……我教你啊~”湿润的气息挠着齐时的唇角。 “你怎么,耳朵红了?”身旁玉人还在调笑,弄得齐时心荡神驰。 “唔!”齐时将楚荆抱得更紧,楚荆一时说不出话。 也就在这一刻,齐时体内至阳至刚的炽阳之火,终于成功摹刻出了与此界规则同频震动的古老波动。 “呼——!” 巽风祭台之上,一点微弱的火苗凭空窜起,随即火势轰然暴涨。赤金色的炽阳之火与青黑色的毁灭之风完美地交融在一起,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瞬间将祭台顶端的两人身影吞没! 烈焰翻腾,却并未伤及他们分毫。 紫不疑虽不明祭台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见风火交融之势已成,应当是万事俱备! 那么—— “撤阵!”紫不疑发令, 一直苦苦维持防御阵法的船员切断了灵力输送。 “轰咔——!” 早已不堪重负的防御光幕应声彻底破碎,化为漫天光点消散。 外围虎视眈眈的敌人眼见屏障消失,两艘承载着古玉的船只近在眼前,眼中瞬间被贪婪充斥,发疯般催动船只冲来。 “杀!夺古玉!” 唯有短衫修士,在光幕破碎的刹那,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心悸。他抬头望向半空中风火疯狂交织的祭台,突然意识到了极为恐怖的后果。 “不对!快撤!散开!快散开!”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然而,此刻被贪婪冲昏头脑的乌合之众,如何还能听得进他的命令? “聚灵——启!”紫不疑与所有紫烟宫弟子同时将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脚下早已布置好的另一座巨大阵法。 庞大繁复的聚灵大阵瞬间亮起,璀璨的光柱冲天而起,将半空中的风火祭台笼罩。 两艘船上,所有修士竭尽全力,将斑驳磅礴的灵力疯狂灌入聚灵阵中。海量的灵力如同决堤洪流,通过阵法涌入祭台之上的风火核心。 “呃!”骤然涌入的庞大灵力让齐时闷哼一声,他咬牙坚持,《炽阳诀》极致运转,眉宇间也隐隐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的规则光晕,与楚荆交相辉映。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陡然爆发,仿佛天地初开! 下一刻,天——亮了! 不,那是火!无边无际、焚天灭地的火海! 风助火势,火仗风威,融合了此界本源规则之力的赤金火焰,瞬间铺满了目之所及的整个江面!其势之猛,其威之烈,竟能无视江水的消融,疯狂燃烧起来! 更恐怖的是,火焰不仅能轻易点燃绘有上古阵法的古船,甚至能灼烧修士的护体灵光,直焚魂魄。 “啊啊啊啊啊——!” 凄厉绝望的惨叫声响彻云霄!被火焰吞噬的修士们如同坠入炼狱,痛苦地翻滚哀嚎。他们拼命想要驾船逃离,但船只已被铁索牢牢连在一起,慌乱之下互相碰撞、拉扯,反而彻底乱了阵脚,根本无法迅速分散。 临时拼凑的同盟在死亡面前不堪一击,恐惧摧毁了最后的秩序。有人忍受不了魂魄被灼烧的极致痛苦,神志崩溃地跳入江水,葬身鱼腹。 没有船只庇护,落入此江,纵然是金丹巅峰,也唯有一死! “昂!昂!昂——!” 阵阵龙吟自风火祭台中响起,三条周身缠绕着诡异血焰的火龙咆哮而出!它们仿佛来自九幽血海,携带着怨毒与毁灭气息,径直扑向目眦欲裂的短衫修士。 纵然他有金丹九阶的强悍修为,但面对凝聚了两艘船所有修士灵力的血色火龙,也只能节节败退。更何况,他脚下的船只正在烈焰中不断崩解沉没。 “该死!该死啊!”短衫修士惊怒交加,拼命抵挡火龙的纠缠,却只能绝望地看着赖以生存的船只一点点被火焰吞噬,缓慢而无可挽回地滑向冰冷的死亡深渊。缓慢而注定的毁灭,远比瞬间死亡更加令人崩溃。 终于,船只承受不住燃烧和撞击,铁索崩断。但解脱的并非生路,那些燃着熊熊烈火的船只如同无头苍蝇般疯狂乱窜,却又因损坏过重而失去控制,狠狠撞向外围虎视眈眈企图捡便宜的船队。 火上浇油的是,江面上漂浮着无数水族妖兽的巨大尸体,此刻成了最好的燃料。火焰灼烧着妖兽体内富含灵力的油脂,火势非但不减,反而越烧越旺。烈火炙烤着腐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与恶臭,弥漫整个战场。 这一刻,整片水域全然化为无边炼狱!火熊熊燃烧之声吞噬了所有凄厉地惨叫。 恰在此时,天光破晓。 初升的骄阳将赤金光辉洒向世间,似乎与江面上无尽火海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何处是天光,何处是烈焰。 第93章 高台(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终于,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惨烈古玉争夺战,落下了血腥的帷幕。得益于齐时那一把焚江煮海的大火,江面被烧得颇为“干净”,焦黑的船骸缓缓沉没,汹涌的江水吞噬了大部分痕迹,反倒见不到太多残肢断臂,只余下零星漂浮的焦木和缕缕未散的青烟。 最终持有完整古玉的船队,寥寥无几。其余大多数争夺者,早已在连番混战中死无葬身之地。少数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的,则抱着残破的木板,仓皇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虽与上古机缘彻底无缘,但能活着离开,已是万幸。 随着天光放明,笼罩中心岛屿不知多少岁月的灵力光幕,终于黯淡消散。与此同时,众人手中的古玉仿佛被唤醒,散发出温润而浑厚的灵光,微微震颤着,指向岛屿中心。 江面上仅存的船只,朝着神秘江心岛屿缓缓驶去。随着距离拉近,岛屿的全貌逐渐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座岛屿远比之前遇到的任何沙洲小岛都要庞大数倍,岛势异常平整,几乎不见山峦起伏。一座宏伟的高台,宛若白玉砌成,占据了岛屿绝大部分面积,高台四周被巍峨的墙体所环绕,令人无法窥见台内之景。仅从墙体材质散发的莹莹宝光,以及空气中浓郁的精纯灵气来看,便知此地绝非凡俗。 唯有持有古玉的船只,才能真正靠近岛屿。企图浑水摸鱼的船只,无一例外地被看似柔和实则坚韧无比的残余灵力光幕阻隔在外,徒劳地徘徊。 当楚荆他们的古船真正穿过光幕时,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奇异的轻微晕眩,仿佛穿越了无形的空间薄膜。 原本看似“平凡”的岛屿,在穿过光幕的瞬间,空间被无限拉伸拓展。目之所及,再也望不到江水边际,脚下的大地广阔得像是一片新生的大陆。 而那座白玉高台,更是变得恢弘磅礴至极,台身流光溢彩,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神圣与古老气息,甚至有丝丝仙灵之气氤氲缭绕。 水域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陌生的船只,显然并非来自他们之前所在的江域。看来,空裂缝玄妙无比,内里或许蕴含着多并行的江面空间,唯有在各自的水域中赢得古玉,方能最终汇聚到唯一的核心岛屿。 齐时与楚荆下了船,在细腻的白沙滩上驻足远眺。凭借不错的目力,他们很快便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肃霜与涤场。 肃霜与涤场外表并无明显狼狈之态,衣袍还算整齐,但细看之下,二人脸色都有些苍白,想来定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消耗巨大。 肃霜与涤场也发现了他们,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无恙便好。”肃霜清冷的目光在齐时和楚荆身上扫过,声音依旧如冰泉击玉,听不出太多情绪。 涤场则跳脱得多,哈哈一笑,上前便揽住齐时的肩膀,“我就说你俩肯定没问题!肃霜还总担心你们应付不来。当是我就跟肃霜说,担心你们纯属多余,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呢。” “哦?”齐时闻言,面带询问地看向涤场。 “嗐,别提了,”涤场无奈地耸耸肩,“我和肃霜运气太差,一直没找到正儿八经的古船,最后没办法,只能砍了岛上的灵木,勉强造了一艘简易的木船。还好我们记得师父他老人家平日里的唠叨,看着别人船上的符文,照猫画虎,瞎琢磨着刻了些防御阵法上去,这才勉强扛了过来,没直接喂鱼。” 齐时&楚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以自制木船扛过天灾般的巨浪,还要在妖兽环伺中猎取古玉,更要面对其他虎视眈眈的修士守住古玉……其间凶险,简直匪夷所思! 真不愧是鹿鸣馆高徒,其生存能力和应变手段,绝不能以常理度之。 “肃霜?涤场?你们认识齐道友与楚道友?”这时,紫不疑带着一众紫烟宫弟子也走了过来,看到他们熟稔的模样,不禁有些惊讶。 “哎呀,原来是不疑,”涤场笑着同紫不疑打招呼,解释道,“齐时和楚荆算起来是我们的师侄。” 紫嫣宫主与蒿道人私交甚笃,肃霜、涤场与紫不疑年岁相仿,早年游历时也曾有些交集,彼此算是旧识。 “师侄?”紫不疑颇为惊讶地重新打量着齐时和楚荆,恍然大笑,“原来如此,难怪!方才守护古玉,可多亏了他俩。我当时还一直在想,究竟是哪方势力能培养出如此人物。若是鹿鸣馆门下,那便再合理不过了。哈哈哈!” 他对齐时二人隐瞒身份并未在意,毕竟在这等险地,鹿鸣馆的名头太大,有时是护身符,有时也可能成为催命符。 简单交谈几句后,双方便礼貌地辞别。江上同舟共济的旅程已然结束,暂时的同盟自然解散,接下来的探索,各凭机缘与本事。 高台唯有正西方一处入口,是一座紧闭的朱漆宫门,散发着苍茫气息。此刻,已有不少性子急躁的修士迫不及待地朝着宫门冲去。 齐时四人倒是不急,进入秘境以来的种种经历表明,此地绝非竞速之所,稳扎稳打、谋定后动方是正途。 “轰——隆隆——” 沉闷如雷的巨响自宫门方向传来。不知关闭了多少万年的朱漆城门,缓缓地向内开启。 随着城门开启,沉重如山岳的古老威压从门内汹涌而出,压在了所有试图进入高台的修士身上。 “呃啊——!” 距离宫门较近的几人首当其冲,猝不及防之下,被尤为厚重的威压猛地压垮。只听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那几人直接惨叫着跪伏在地,甚至有人被压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口鼻溢血。 即便距离稍远之人,也无不感到身上猛地一沉,难以保持直立,不得不艰难地弯下腰,才能勉强抵御恐怖的压制。 这股威压,似乎是对所有欲入此地者的第一重考验。纵然楚荆眉心有规则印记,此刻也无法减轻半分压制。 想要进入高台,首先便得硬生生扛过威压的洗礼。 能历经厮杀来到此地的,无一不是心志坚韧、实力强悍之辈。尽管威压恐怖,但绝大多数人仍能咬紧牙关,顶着无处不在的巨大压力,一步一步地缓缓向前挪动。 楚荆身为上古妖兽,对于这种源自洪荒的古老威压相对更为熟悉,适应起来稍快一些。肃霜体内有一丝仙兽血脉,也勉强能够支撑。至于齐时与涤场,就真的只能凭借自身修为和意志硬扛了。 由于他们距离宫门颇远,起初还能缓慢前行。但随着距离宫门越来越近,四人的身形都不可避免地越来越佝偻,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艰难,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浸透了衣袍。 肃霜耐不住,干脆直接化为本体白狐,浑身霜雪萦绕。化为本体之后,她似乎更能发挥血脉之力,对威压的抗性显著增强,甚至还能分出一缕冰寒气息,稍稍帮衬一下身边气喘吁吁的齐时与涤场。 这股威压之下,楚荆几乎是本能地想要现出相柳真身来抗衡。但相柳的妖异形态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他并不想在此刻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因此,他不得不强行压抑着本能,既要维持人形,又要抵抗越来越沉重的威压,反倒成了四人中最难受的一个。若不是还要在人前维持面子,保持风度,他恨不得匍匐在地,扭曲爬行。 不知煎熬了多久,四人终于抵达巨大朱漆宫门之下。此处已然聚集了不少修士,个个都是面色惨白,汗如雨下。甚至有人距离迈过宫门仅一步之遥,却如同隔着天堑,无论如何倾尽全力,都无法真正跨越过去。 楚荆抬起头,目光投向巨大的宫门。只见朱漆宫门之上,用璀璨的金线描绘着诸多神圣庄严的图案,细细分辨,乃是九尊散发着无上威严的仙神法相。 左右两扇宫门上,各绘有四位稍小的仙神法相,或持法器,或结法印,宝相庄严。 两扇宫门闭合处中央,则是一位更加伟岸的仙神——祂头生一对巨大鹿角,身披由无尽星辰与宇宙脉络织就的长袍,袍服之上,似有万千世界在生生不息地流转。祂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万古时空,漠然而又包容地注视着脚下所有渺小如尘埃的生灵。 齐时与楚荆心下剧震,宫门之上描绘的这九位神灵,其形态与气势,与他们最初在神秘祭坛所见到的九尊雕塑一模一样。只是祭坛的雕塑历经风霜,模糊不清,而此处的金线描绘,清晰无比,带着令人心神为之所夺的神圣光辉! “啾啾!啾啾啾啾!”乌羽艰难地从楚荆衣襟里探出头,扑扇着翅膀爬到地面上。它那双总是懵懂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肃穆与敬畏,竟朝着宫门中央头生鹿角的至高仙神法相,恭敬而虔诚的祭拜。 此处高台应当就是祭祀仙神的祭台! 楚荆忽而有所明悟。 第94章 敬畏(敬畏仙神!) 对于外界闯入的修士而言,此地或许是一处蕴藏着无尽机缘的上古秘境。但其最本质的核心,这里乃是祭祀九位至高仙神的古老祭台。既是祭台,那么踏入此地者,便需对祭祀之神心存敬畏。 楚荆阖上双眼,将被重重压制的神识延伸出去,小心翼翼地触及宫门上璀璨夺目的仙神画像。神识顺着金线勾勒的玄奥轨迹缓缓游走,他好像真的穿透了万古时光,感受到了无数上古先民面对神明时,源自灵魂最深处纯粹而炽热的敬畏。 甚至,眼前隐约浮现出九位仙神的伟岸神迹……渐渐的,陌生却又庄严肃穆的神话认知,开始在他心底生根发芽,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随着他的神识与门上壁画逐渐产生微妙的共鸣,心中对仙神的敬畏愈发强烈,那原本沉重如山的古老威压,悄然减轻了不少。虽然依旧令他微微喘息,周身骨骼仍在呻吟,但至少,他已能重新挺直脊梁,正常行走。 “放开神识,感应神像,心存敬畏。”楚荆立即向身旁仍在苦苦抵抗威压的三人传音。 三人毫不迟疑,纷纷依言闭目,放开神识,尝试将心神沉浸于宏伟壁画所描绘的神话意境之中。 或许身为人族与当世妖兽,来自洪荒之初的神像对于他们的感染力尤为强烈,如同触动了沉睡于血脉灵魂深处,却被漫长岁月尘埃所掩埋的古老记忆。 齐时、肃霜、涤场或许并不真正知晓九位仙神的具体尊名与司职,但那股毫无杂质的敬畏之情,却无比真实、汹涌澎湃。 四人就在周遭所有修士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相继挺直身躯,神情肃穆地抬步,稳稳越过了厚重如山的朱漆宫门。 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此刻身处一座巨大无比的白玉平台之上,脚下玉砖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流转的氤氲灵光与模糊人影。四周高耸的白玉墙壁上,绘满了无数色彩瑰丽、气势恢宏的壁画,其内容似乎是描绘着古代先民祭祀仙神的种种盛大仪式与场景。 平台正前方,则被一层浓郁得化不开的纯白雾气所阻挡,雾气之后一片混沌。显然,在完成此地既定的“考核”之前,无人能够深入。 楚荆心有所感。既然进入此门需心怀敬畏,那么这座平台的存在…… “眼下线索尚不明朗,不如先观摩四周壁画,或有所得。”楚荆出声提议。 三人很是赞同这番提议。四人随即散开,仔细观摩起墙上的壁画。 壁画笔触精巧,意境悠远,描绘着一幅幅盛大而美好的祭祀图景:有人以石兰为饰、桂枝为旗,虔诚祭祀一位乘骑赤豹、身姿窈窕的神女;有巧匠织就云霞般的锦袍,敬献给一位乘云而来、丰神俊朗的君子;更有以紫贝铺就宫道、珍珠垒砌殿宇,万众匍匐,迎接一位能抚平江河怒涛、安定四海的雄伟男子…… 以及,在良辰吉日,无数先民跳着神秘而古老的祭祀舞蹈,向着九天之上原初的耀星之神,献上最狂热的歌颂与最虔诚的信仰。 在楚荆等人潜心观摩壁画之时,后方也陆续有修士感悟到宫门画像的玄机,成功扛着威压走入高台。他们望着空旷巨大的白玉平台与前方阻挡视线的白雾,一时也有些茫然。有人尝试触摸白雾边缘,果不其然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撼动的力量阻挡。 当然,其中不乏聪慧机敏之辈,很快从“心怀敬畏方能入门”得到启发,也开始仔细观察起四周壁画,试图从中寻找到下一步的线索。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两扇巨大的朱漆宫门发出一声沉重的轰鸣,缓缓闭合。门外未能及时进入的修士,无论此前经历了多少艰险,此刻都已与台内的机缘彻底无缘。 就在宫门彻底关闭的刹那—— 嗡! 四周高墙之上的所有壁画,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神圣光辉。精纯至极的仙灵之气从壁画中涌出,不断汇聚,最终于白玉平台的高天之上,凝聚成九尊顶天立地、威严浩瀚的仙神法相虚影。 墙上的壁画宛如被注入了生命,其上先民对着高空中的仙神法相遥遥跪拜,无比虔诚。甚至,有若有若无却庄严肃穆的古老颂歌,好像穿透了万古时空,悠悠传来,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与此同时,众人脚下的白玉平台也与之呼应,莹莹闪烁起温润灵光,似乎在明确地示意着什么。 楚荆只觉得浑身血脉剧烈震颤,灵魂深处传来难以言喻的欢呼与悸动,仿佛是散落的子民终于见到了缔造自身的父神,源自本能的冲动,让他几乎不由自主地屈膝跪拜下去。 他心下巨震,但立刻稳住激荡的心神,开始回忆方才壁画上所见的古老祭拜仪轨。他依循着记忆中的姿态,调整呼吸,怀着无比敬畏之心,朝着高天之上九尊伟岸的仙神法相,缓缓躬身,行下庄重的祭拜之礼。 齐时、肃霜、涤场三人见状,毫不迟疑,模仿着楚荆的动作,同样心怀敬畏地祭拜起来。 能抵达此处的,无不是悟性超绝之辈,立刻意识到其中关窍。一时间,所有修士,无论出身宗门还是散修,皆收敛了所有杂念,面容恭敬,朝着高空中的仙神法相虚影,齐齐躬身祭拜。 当所有人的动作趋于统一,心中敬畏达到顶峰之时,整个白玉高台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幻。众人仿佛脱离了现实,被拉入到一片莽荒古老的世界,周遭是参天的灵木,身旁是无数神情狂热而虔诚的上古先民。他们随着亿万原始先民,一同向着九天之上永恒燃烧,赐予万物生命的原初耀星,狂热跪拜祈祷。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他们甚至不知为何,学会了古老而晦涩的音节,唱起早已湮灭于万古时间长河之中的神圣颂歌。 高天之上,九尊伟岸的仙神法相,历经不知多少万年的沉寂,终于再次听到了熟悉而虔诚的颂歌。为首头生鹿角的至高神祇,缓缓低下头,漠然的眼神中闪烁起一丝光彩。 “昔宇宙初开,吾造就亿万生灵,至于斯,不知年月多少也。” 神祇缓缓开口,声音古老而宏大,直接响彻在规则的层面。祂身上以亘古星辰与宇宙脉络织就的衣袍光辉大放,精纯仙灵之气如同决堤的星河洪流,倾泻而下,朝着下方所有保持祭拜姿势的修士席卷而去。 “唔!” 极致浓郁的仙灵之气骤然涌入四肢百骸,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源自生命本源的剧烈震颤。这股力量温和却霸道,塑造着他们的经脉、骨骼、血肉,修补着一切暗伤与瑕疵,充盈着磅礴的生机,甚至推动着他们的修为攀升。 涌来的仙灵之气似乎无穷无尽,或许对于高天之上的至高神明而言,这不过是他浩瀚神威中的沧海一粟。 仙灵之气仍在无止境地涌入。然而,当世早已仙灵之气消散,众人虽皆是万里挑一的天骄,但身体仍感到些许陌生与不适。 渐渐的,开始有修士满头大汗,脸色由红转白,身躯剧烈颤抖,无法再承受持续不断的冲刷,身形一歪,瘫软在地。而一旦无法保持跪服祭拜的姿势,便再也不能吸收到一丝一毫的仙灵之气。 既是恩赐,亦是考验。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时间缓慢流逝。大多数修士都能坚持半个时辰以上,但能在仙灵之气洪流中坚持足足一个时辰的,已属凤毛麟角,基本都是来自东洲核心区域的顶级势力真传弟子,以及少数几位强悍散修。 至于两个时辰,就连许多东洲顶级宗门的弟子也面色惨白,浑身经络凸起,陆续不支倒地。场上,唯有四大宗门的弟子,还能凭借深厚的底蕴和坚韧的意志勉强维持。 两个时辰之后,每一分每一秒都变成了极致的煎熬。身体每一寸骨骼、每一丝血肉都被仙灵之气强行打碎重塑,带来深入骨髓的奇痒与撕裂般的剧痛。 相比之下,楚荆与齐时的感受稍显“轻松”。他们曾在横绝山脉接触过类似的仙灵之气,不久前更在神秘祭坛深处亲身感受过此地的气息,身体对此已有了一丝微弱的适应性。 两个半时辰过去,不过十余人还能保持身形。 “呃!”涤场浑身颤抖,面容扭曲。肃霜早已化为白狐本体,此时也坚持不住。两人几乎同时闷哼一声,瘫倒在地。 这一时间,其余几位咬牙死撑的四大宗门弟子也接二连三地瘫软下去。 场上,只剩下最后三人!齐时、楚荆,以及一位浑身笼罩在宽大白袍之中的神秘修士。 齐时和楚荆与鹿鸣馆弟子同行,看起来关系匪浅,能坚持至此,虽令人震惊,但尚在可理解的范围之内。 但——那位神秘的白袍修士,究竟是何方神圣?观其身形,丝毫没有即将崩溃的迹象。 足足三个时辰! “呃啊!”齐时双瞳之中胀满血丝,气喘吁吁,浑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就在他感觉意识即将被痛苦淹没的边缘,楚荆忽而握住了他剧烈颤抖的手。 丝丝缕缕奇异而熟悉的规则波动,顺着两人紧握的掌心,温柔却有力地传递过来,缓缓平复齐时近乎崩溃的身躯与神魂。 三个时辰一刻!那名神秘的白袍修士身形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隐藏在宽大兜帽下的目光惊疑不定地扫向齐时与楚荆。就连他,面对如此精纯浩瀚的仙灵之气持续灌注,都已感到吃力,为何这两人…… 三个时辰二刻!楚荆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汇聚成豆大的汗滴,顺着脸颊滑落。齐时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全凭惊人的意志力在死死苦撑,唯有与楚荆紧握的手,传递着彼此的温度与力量。 三个时辰三刻!三人竟仍在坚持!瘫倒在地的修士已恢复些许力气,无不目瞪口呆地望着场中三道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三个半时辰!白袍修士骨骼发出细微声响,无论他心中如何惊骇不甘,终是双臂一软,瘫倒在地。 此刻,场上唯剩齐时与楚荆二人,依旧双手紧握,彼此支撑。 仙灵之气在二人体内形成奇妙的循环流转,一者妖力幽邃阴寒,一者灵力炽烈阳刚,阴阳二气完美交融,相辅相成,进一步淬炼塑造着二人的肉身与神魂。 在玄之又玄的贯通交融之中,就连二人的灵魂感知都模糊了界限,彼此贴近缠绕,产生了深入灵魂的共鸣与契合。 三个时辰五刻!齐时与楚荆彻底达到了自身极限,交融的灵魂极为默契地同时松懈下来,相携着翻身瘫倒在冰凉却温润的白玉地面之上。 抬眼,青冥浩荡,层云流连。 身侧,佳人相伴,彼此携手。 第95章 二桥(铜雀春深~) 虽然在秘境法则压制下,修为境界无法突破,但楚荆与齐时仍能清晰地感知到,经过浩瀚仙灵之气的洗礼,自身灵力变得前所未有的精纯凝练,经脉拓宽,神魂壮大,仿佛进行了一场脱胎换骨的升华。 怀里的乌羽也经历了仙灵之气的洗礼,玄黑的羽毛泛起淡淡的星辉光泽,眼眸中闪烁着越来越清晰的灵智。 就连楚荆手腕之上有扶桑残枝化为的翡翠玉镯,都散发出更为精纯的生灵之气。甚至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生命波动。 齐时有些晕乎,经由仙灵之气的润泽,识海之中的神秘功法缓缓流转,隐约浮现出几道符文。 高空之上,九位仙神的法相虚影渐渐淡去。而白玉平台尽头浓郁的白雾屏障,也随之消散了不少,显露出一条模糊的通路。 坚持到最后的齐时与楚荆仍感到些许疲惫,肃霜与涤场便陪着他们稍作调息。四人望着那些迫不及待冲向雾气的修士身影,面上却并无太多焦急之色。 先前的数道考验早已证明,在此地,冒进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奈何人心总存侥幸,或许这一次,快人一步就能抢占先机,离逆天机缘更近一分呢? 浓郁的白雾虽已散开,无形的屏障确已消失,但从平台望去,雾后景象依旧朦胧不清,神识也无法穿透。更诡异的是,那些走入雾气的修士,失去了所有气息波动,如同凭空蒸发。 显然,雾气之后,绝非坦途,恐怕暗藏着未知的凶险。 “走吧。”楚荆恢复得差不多了,伸手将仍靠坐在地上的齐时拉了起来,对肃霜和涤场示意道。 四人不再耽搁,并肩缓步,踏入了那片茫茫白雾之中。 “唔……”刚一踏入,楚荆便感到脑袋一沉,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神魂仿佛被搅乱。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阵阵乐声,诡异而魅惑,丝丝缕缕,无孔不入,试图将他的心神拖入沉沦的深渊。 然而,无论乐声如何变幻诡谲,楚荆神魂深处异常清明。眼前浮现的,是从玄初秘境初遇至今,与齐时一路走来的种种经历——惊险、挣扎、默契、陪伴……并没有任何沉沦的迹象。 楚荆强忍着神魂被冲击的细微刺痛,猛地一咬舌尖,悍然破碎了眼前的虚妄幻象。 视线恢复清明,他终于看清了身前真实的景象。 不远处,一条宽阔的河流滚滚流淌,水质清澈却深不见底,应是外界大江流入岛内的支流。河面之上,架设着两座极其宏伟的桥梁,呈东西走向,将白玉平台与对岸恢弘威严的古老建筑群连接起来。 桥梁通体由仙灵古木造就,刻满了精美繁复的祥瑞纹路。左边一座,整体造型神似一条欲要腾空而起的飞龙;右边一座,则宛若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桥下河水之上,隐约漂浮着几道窈窕的身影。 不,并非人影,而是几只形态怪异的妖兽! 它们有着姣好的人面五官,四肢亦是人手人足的模样,但自腰部以下,却是覆盖着细密鳞片的鱼身。它们慵懒地趴伏在水面之上,手中持着样式古怪的乐器,正闭目投入地演奏着。蛊惑人心神的乐声,正是源于此处。 “陵鱼?”楚荆挑眉,又遇上了上古时期的妖兽。这些陵鱼散发出的灵力波动,无一不在金丹巅峰层次,但它们似乎并无主动攻击的意图,只是沉浸于自己的演奏之中。 为首的陵鱼察觉到楚荆如此迅速地脱离幻境,灰白的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只是自顾自地继续拨弄着手中的乐器。 若是一般散修,第一时间脱离幻境,恐怕早已急匆匆地冲过桥去,探寻对岸建筑的机缘。 但楚荆压根没这想法。他得先把齐时弄醒,还有肃霜和涤场。 楚荆尝试了数种方法,甚至紧握住齐时的手,试图将一丝清明神识渡过去,却都石沉大海,无法将齐时从深沉的幻境中拉出。 而此时,桥下陵鱼演奏的乐曲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激昂,即将推向某个高潮。 平台上沉溺于幻境中的修士,也随之出现了更剧烈的反应。他们不再只是呆立原地,而是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显然,他们在幻境中经历着什么,身体便会不受控制地做出相应的动作。 一时间,平台之上可谓是群魔乱舞,百态尽显。有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者;有面目狰狞、嘶声怒吼者;更有甚者,竟当众做出一些不堪入目的举动…… 相比之下,肃霜、涤场、齐时三人的表现,反倒显得“平和”许多。 涤场只是咧着嘴,发出声声傻笑,手还在空中比划着,应该在幻境中遇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肃霜周身寒气大盛,凝结出细碎的冰晶,清冷绝尘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欲言又止的忧愁。 至于齐时……嘿!这小子怎么回事?脸颊绯红,呼吸急促,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楚荆盯着齐时那副明显不对劲的模样,不知怎的,自己的脑子也跟不受控制,闪过一些零星破碎的画面,不由得愣了一下神。 桥下的陵鱼:“……?”为什么我们的迷神曲对这条蛇效果甚微?而他……现在又为何自己莫名其妙地愣住了? 罢了罢了,身为上古遗族,我们终究是年纪大了,跟不上如今这些年轻后辈们跳跃的思绪了…… 幻境之中,齐时重新经历着父亲惨死之时刻骨铭心的痛楚,又与楚荆一同走过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只是,当时年少懵懂未曾深究的情愫,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渲染,回忆中的每一个对视、每一次触碰,都被蒙上了一层旖旎暧昧的韵味。 人身蛇尾的妖异青年,那双淡漠又勾人的暗金竖瞳,那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红润嘴唇,线条优美的锁骨,结实紧致的胸膛,柔韧有力的腰肢……似乎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有意无意地觊觎过、触碰过…… 难以言喻的渴望如同野火般焚遍全身。 好想……好想将眼前这人彻底揽入怀中,得偿所愿,肆无忌惮…… 现实之中,楚荆皱着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齐时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试图从中推断出他究竟陷在了怎样的幻境里。 突然! 齐时紧闭的双眼睫毛微微颤动,原本垂在身侧的双臂猛地抬起,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将猝不及防的楚荆狠狠地揽入了怀中! 楚荆:“?!”什么情况!这小子到底是醒着还是昏着? 齐时修长的手指覆盖着一层薄茧,缓缓抚过楚荆的后颈、脊背……所带来的触感,混合着细微的痒意和奇异的舒适,几乎要让人沉溺其中。 他环抱的力度越来越大,两人身躯紧密相贴,严丝合缝。楚荆能清晰地感受到齐时胸腔内心脏剧烈的跳动,感受到他灼热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自己颈间……以及……? 奇异的触感……?! 这…这是在干什么?! 这对吗?! 幻境之中,齐时正将妖异青年紧紧搂在怀中,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青年惯有的调笑,更是火上浇油,让他欲火焚身,难以自持。他痴痴地望着青年近在咫尺的诱人红唇,头脑一热,缓缓低下头,就要不管不顾地吻下去…… 现实之中,楚荆:“!!”(瞳孔地震) 这混蛋真敢?! 最主要的是——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啊啊啊啊!虽然他们都昏着……但这听起来不是更糟糕了吗啊啊啊! 楚荆又惊又恼,手忙脚乱地试图推开齐时。奈何齐时此刻力气大得惊人,搂得死紧,一番挣扎竟是徒劳无功。 桥下水面,那几只陵鱼或许感知到了什么,演奏得越发卖力,乐曲终于攀至最高潮! 齐时周身甚至冒出丝丝缕缕炽热的火苗,明灭闪烁,将他俊朗的面庞映照得愈发深邃迷人(?)。 他的脸在楚荆眼前急速放大,温热的呼吸已然交织在一起…… 楚荆避无可避,终于气急败坏地从牙缝里挤出威胁的低吼:“齐时!你这个混蛋!你要真敢……你就给……给老子等着!!!” 幻境之中,正沉溺于温柔乡,意乱情迷的齐时,脑海中突然暴起一声熟悉无比的嗔怒。他俯身的动作猛地一滞。怀中那任予任求的玉人,妩媚诱惑的神情骤然一变,暗金竖瞳里燃着熊熊怒火。 或许是被楚荆“压迫”惯了,对上含怒的眼神,齐时一心虚,竟真的清醒了大半。 再次恍惚睁眼时,呃……没错啊……楚荆确实是在自己怀里啊…… ? 等等!楚荆……正被自己强行搂在怀里?! ! 我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惊慌的冷汗瞬间额头,彻底清醒过来! 只见怀中的楚荆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发出低沉而危险的笑声,然后缓缓抬起脸,妖异俊美的脸上绽放出极其“和善”的笑容,一字一顿地问道: “醒了?刚才……做什么美梦呢?嗯?” 第96章 过桥((扶额苦笑)其实吧,我是想低调一下的) “啊、我,呃……”齐时的脸颊红得发烫,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数辩解或掩饰的言辞翻滚碰撞,最终只化作一声干巴巴的尴尬笑声:“哈哈……” “你……”楚荆简直要被他这副做贼心虚又呆头呆脑的模样给气笑了,暗金竖瞳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故意拖长了语调问道:“抱着……舒服吗?” “当然舒——”或许是幻境的影响尚未完全消退,齐时的嘴远比脑子动得快,话已出口才猛然惊觉,慌忙松开了紧紧箍着楚荆的手臂。 怀中如玉身躯骤然离去,鼻尖令人心猿意马的熏香也淡去了不少,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余韵,依旧顽固地萦绕在心头,若有似无地撩拨着他仍在怦怦狂跳的心。 肃霜与涤场身为蒿道人的亲传弟子,于阵法、幻境一道本就造诣颇深,陵鱼专攻心神破绽的乐阵,并未能困住他们太久。 待他们睁开双眼,看清周遭现实时,却见齐时与楚荆正相对无言,气氛诡异。楚荆暗金竖瞳里满是羞恼之色,死死盯着齐时。齐时则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目光却又总是偷偷地往楚荆身上飘。 肃霜&涤场:“?”这是……起冲突了?罢了,或许是方才心神受扰,有所冲撞吧。 他们算是最早一批挣脱乐阵的修士。楚荆大致问了问三人所经历的幻境,无一例外,都是各自内心深处某些难以释怀的执念或憾事。 楚荆心下明了,陵鱼的乐阵,大约能勾连起修士心神中最深刻的记忆与渴望,加以编织放大。而他身为异世之魂,于此方天地而言,过往一片空白,自然难以被乐阵构筑出足以乱真的幻境。 陵鱼的幻术基于此界生灵的因果脉络,而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段被硬生生插入的“乱码”,导致幻境无法完美连贯,自然难以将他迷惑。 此时,其他修士也陆续挣扎着醒来。他们望着横亘于河上的龙、凤二桥,不禁面露难色。 两座桥除了造型迥异,一似飞龙,一似彩凤,从气息到波动几乎毫无差别。但经历之前重重诡谲考验,此刻谁也不敢再轻视远古秘境之中任何一处布置。 “纠结无益,随心选一条便是。”楚荆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依照此地规律,往往一次考验便伴随一次机缘。这两座桥,应当都是通往机缘之路,而非绝路,选哪条差别或许不大。” 涤场点头附和,“所谓机缘天定,强求不得,亦测算不清,很多时候,无非是凭心而动,一念之间。” 简单商议后,齐时与涤场决定选择龙桥,肃霜则更倾向凤桥。乌羽扑棱着翅膀,啾啾叫着表示要跟着肃霜,便被肃霜轻轻揽在怀中。至于楚荆,则无可无不可地跟着齐时,朝龙桥走去。 齐时与涤场步伐沉稳,安然踏上了龙桥桥面。然而,就在楚荆即将迈步踏上龙桥的瞬间——眉心规则印记忽然毫无征兆地荡漾开一圈古老波纹。 桥下水面,那几只始终慵懒演奏的陵鱼停下动作,齐齐望向楚荆,灰白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敬畏之色! 为首的陵鱼发出一声悠长而奇异的吟唱,其余陵鱼立刻应和。它们再次拨动手中乐器,但奏响的却不再是惑人心神的旖旎之音,而是一曲庄严肃穆的古老颂歌。 悠扬肃穆的乐声经由精纯灵力的加持,竟在空中化为实质的五彩音符,流淌交织。与此同时,龙桥与凤桥爆发出冲天神光。 龙啸凤吟之声交织响起,震彻云霄。桥身雕刻的巨龙与彩凤仿佛活了过来,一片璀璨夺目的龙之逆鳞与一根流光溢彩的凤之翎羽自桥体脱落,飞至双桥中央的半空,与五彩音符洪流融合。 光芒万丈中,一座更加宏伟、更加神圣的龙凤呈祥天梯,于五彩霞光中缓缓凝聚成形。 由于陵鱼突然变换了曲调,许多原本沉溺于幻境中的修士迷迷糊糊地苏醒过来。一时间,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楚荆身上,望着由他引起的神迹。 楚荆:“……”(扶额苦笑)其实吧,我是想低调一下的。 事已至此,难道还能踌躇不前? 楚荆深吸一口气,抬脚稳稳地踏上流光凝结的天梯。 一步踏出,周身顿时有氤氲的五彩仙气自行缭绕,将他俊美妖异的容颜衬托得愈发朦胧出尘,衣袂飘飘,宛如九天仙神临凡,风姿绝世。 齐时站在龙桥上,呆呆地望着天梯之上那道沐浴在仙光中的绝色身影,脑海中又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方才幻境中的种种旖旎画面,脸颊再次微微发烫。 恰在此时,回眸一笑百媚生。 天地为之失色。 此刻,人群分为明显的两派。一部分人眼中满是华美谪仙的身影,心底生出难以抑制的仰慕与惊叹,随即又忍不住将嫉妒交织的目光投向龙桥上的齐时——凭什么这小子能和谪仙关系如此密切。 另一部分人则更为现实——他们尝试着也踏上龙凤天梯,但无一例外,都被桥下陵鱼不悦地掀起浪花,毫不客气地拍开,狼狈不堪。 看来,这天梯,是独属于那位俊美青年的机缘。众人虽羡慕得眼睛发红,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谁敢在此处强闯? 楚荆一步步登上天梯,眉心的规则印记微微发热,主动吸收着周遭精纯的龙凤仙气,变得越发明亮。他体内的相柳血脉也被同属上古的精纯气息引动,开始兴奋地翻腾涌动。 其余修士也都踏上了自己选择的龙桥或凤桥。走过龙桥之人,左手手心印上了龙形图腾;走过凤桥之人,右手手心印上的凤形图腾。虽不知有何作用,但想来与接下来的探索密切相关。 过了双桥,便算是真正踏入了高台的核心区域。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中央那座被浓郁白雾笼罩的圆形祭坛,其上一眼便能望见九道巍峨耸立的神像轮廓,两侧似乎还有玉龙金凤的雕像肃穆守卫。但祭坛被神秘力量隔绝,既无法看清全貌,也无法直接进入。 祭坛北面,是一座方正规整的阁楼,通体由灵木建造而成,显得古朴而神秘。祭坛南面,则是一座圆形的华丽高塔,塔身以莹白玉石为主体,镶嵌着金银宝石,在灵光映照下珠光宝气,耀眼夺目。 祭坛后方,乃是仙灵之气最为浓郁的区域,远远望去,苍翠欲滴,似乎是一片精心打理的园圃。 左右都得去看看,四人随意商议了几句,决定先前往圆形高塔一探究竟。 仅是靠近高塔,便能感受到令人心驰神往的宝物光华。塔门由两块巨大的玄黑色晶石构成,显现着星辰生灭。牌匾高悬,刻着古老的文字,楚荆勉强辨认,应是“清霜塔”,应是此地藏宝库。 玄黑晶石之门已然开启,然而却蒙着一层星辰夜幕。 四人缓步走进,身形没入光幕的瞬间,强烈的空间扭曲带来阵阵眩晕,眼前景象全然剧变! 举目四望,唯有——无穷无尽、璀璨夺目的浩瀚星海。 宇宙之浩瀚广袐,星辰之恒久遥远,冲击着心神,感宇宙之浩瀚,伤人生之须臾。 而在无垠星海之中,每一颗闪烁的星辰,都散发出浑厚强悍的气息。细细感知,竟然都是上古遗留的至宝! 看来,能在此地得到何种宝物,全看自身机缘与实力。 肃霜迅速沉下心神,放开神识,努力感应着这片奇异星海中星辰运行的微妙轨迹。或许是她身为北域雪狐,天生对北方星宿有着某种玄妙的亲和。 忽然,她睁开冰蓝色的眼眸,目光精准地锁定北方星域——那里,无数星辰勾勒出一尊威压沉凝、龟蛇交缠的玄武法相。 就在此时,玄武后斜之背,宛若燕尾分叉的三颗星辰骤然光芒大放。危月燕星君法相显现,其目光似乎穿透星海,落在肃霜身上。 肃霜性子果决,从不瞻前顾后,既然此处星宿与自己生出感应,那便是缘分所在。 她不再犹豫,凝聚神念。 危月燕星君的法相微微颔首,燕尾分叉的三颗星辰脱离星海,化为三道凝练无比的玄黑流光,朝着肃霜疾驰而来。流光飞至近前,光芒渐褪,最终显化出一柄玄黑长弓,细微星屑与寒气旋绕,静静悬浮于肃霜身前。 另一边,涤场正好奇地打量着神奇瑰丽的星空。他漫无目的地扫视许久,终于西方星宿勾勒成的凶猛白虎法相引起了他的注意。 白虎法相威严凶戾,其脊背昴宿星团散发出的炽热锐利之气,与他体内功法隐隐共鸣。 或许是缘分极为契合,甚至未等他细细观察抉择,昴宿星团猛地爆发出璀璨白光,化为神圣的浴火雉鸡,振动流淌火焰与星辉的双翼,径直朝着涤场飞来。 流光飞至他掌心,光芒收敛,一片由最纯净的火焰与星光凝结而成的绚丽翎羽,安静地躺在他手中。 第97章 织就(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 齐时的意识自朦胧中苏醒,映入眼帘是一片无垠的的璀璨星海。 他并非没有见识过星辰异象。上古玄鸟引动天地之力,召唤出的那片星空固然壮观,但终究是灵力凝聚的虚影,宏大于外,却失之真意。 而此刻,他所面对的,就是宇宙本身!每一颗星辰都散发着亘古长存的苍茫气息,它们冰冷、遥远,真实得令人心悸,仿佛已在此寂静流转了亿万年之久,蕴含着宇宙初开的秘密。 齐时强迫自己沉下心神,细细感受着藏匿于每一颗星辰核心,微弱却古老的波动。渐渐地,他眉心也染上了愈发清晰的规则印记,开始微微发烫,与浩瀚星海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共鸣。 作为秘境开启者之一,他身上似乎天然便带着一丝与此处同源的气息。 四方星域——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连同中央象征天地人的紫微垣,都受到了无形牵引,星辰明灭闪烁,如同无声的召唤,向他投来模糊的意念。 齐时周身腾起纯净而炽烈的炽阳真火,金红色的火焰将他映照得如同火神临世。他目光坚定,面向南方那片最为灼热、最为耀眼的星域——那里,一只由无数燃烧星辰勾勒而成的朱雀法相,正舒展着横跨星海的流火双翼,威严而神圣。 他缓缓地,朝着那朱雀法相,伸出了自己的手。 刹那之间—— 整片星海宛如被投入了熔炉。无可抗拒的神圣火焰以齐时为中心轰然扩散,并非毁灭,而是仪式般的淬炼与共鸣。金红火海之中,亿万星辰被注入了生命,齐齐爆发出诞生以来最为炽烈夺目的光辉。 南方的朱雀法相发出一声清越啼鸣,震动完全由星辰火焰构成的巨大双翼,华丽无比的尾羽在真空中拖曳出绵延数光年的绮丽焰流,朝着齐时翱翔而来。 远远望去,它的动作似乎优雅而缓慢,但其法相本身却蕴含着无视空间距离的无上伟力。不过数次振翅之间,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朱雀法相,已然跨越无尽虚空,降临至齐时身前。 朱雀法相在齐时身前盘旋,无量的星光与火焰急速向内收敛凝聚,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化为一道横亘于星海之间的赤金流光。 流光渐褪,显露出一柄长剑的形态。 剑长三尺有余,通体呈现纯净而尊贵的赤金色,剑身璀璨耀眼却不刺目,其上天然流淌着如同朱雀羽翼般的华丽纹路。剑刃薄如蝉翼,却锋利得能轻易划开空间,微微颤动间,隐隐有朱雀长鸣之声传出,涤荡神魂。 齐时张开手掌,赤金长剑轻吟一声,落入掌心之中。触手温润,却又能感受到其内足以焚天煮海的恐怖力量。 此地的所有上古法器,都无法用当世的灵器等级来简单界定。这柄朱雀长剑此刻在他手中,受他修为所限,或许只能发挥出相当于灵阶上品灵器的威力,但它却拥有着无限的成长性与可能性。 —————————— 与其他人所见的浩瀚星空截然不同,楚荆在踏入光幕的瞬间,便被抛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之中。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所有的感官都被剥夺,仿佛灵魂被抽离,漂浮在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原点。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维度,每一刻的等待都像是永恒的凝固,又像是弹指一挥间的错觉。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混沌未开的万亿年。楚荆的意识几乎要与这片永恒的黑暗同化,沉沦于万古的死寂之中。 突然—— 东方之际,原初的耀星,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光明! 璀璨的星芒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悍然撕裂了所有黑暗!极致的白芒充斥了全部视野,刺目得让人无法直视。 渐渐的,白芒变得柔和,楚荆才看清,那星辉照耀之处,亿亿万万的星辰宛若被点燃的火种,次第亮起,蔓延至视野的尽头。荒芜的黑暗褪去,宇宙的雏形,于此刻诞生。 楚荆将沉寂的灵魂唤醒,脚踏虚空,朝着光芒的源头——东方之极,迈出脚步。 脚下,自有星璇汇聚,托举其行;身旁,是新生的星辰环绕明灭,为他照亮前路。 一步踏出,跨越光年。然而,东方耀星依旧悬于不可触及的远方,他前进多少,宇宙便拓展多少,永远遥不可及。 何可言放弃?即使遥遥无期的追寻,依旧九死不悔前行。 就在他心志愈发坚定之时,深邃初开的宇宙中,忽然响起了一道威严古老的宏大声音,好像由无数星辰运转之声交织而成,直接响彻在他的灵魂深处。 “仙神隐去,吾亦归于沉寂。今尔命格奇异,超脱此界因果……可愿接受吾之最终试炼?或可得吾存留之印记。” 楚荆望着那颗给予万物生命与规则的东方耀星,没有丝毫犹豫。 刹那—— 整片宇宙开始剧烈地颤抖晃动。亿万星辰从立体空间被强行折叠压缩,化为二维平面上闪烁的光点。它们原本运行的轨迹则被抽离出来,化为无数条蕴含着至理法则的璀璨光丝。 法则光丝经由无上伟力的牵引,朝着楚荆周身汇聚交织。以宇宙为布,星辰为线,为他编织一件承载着大道规则的至尊衣袍。 衣袍的雏形渐渐显现,其上星海旋转,星云生灭,蕴含着宇宙从诞生到归寂的全部奥秘…… 然而,就在衣袍即将成型的最后一刻,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形阻碍隔阂其中。那件汇聚了整片宇宙星辰之力的宏伟衣袍,仅仅在楚荆身上闪烁了一瞬,绽放出令万星失色的华光,随即便如同镜花水月般,彻底消散,无影无踪。 眼前的宇宙景象宛如被打碎的琉璃般骤然破裂。 楚荆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安然站在了清霜塔之外。塔门依旧,星光夜幕屏障流转,或许刚才那一切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幻梦。 塔外,齐时、肃霜与涤场三人已等待多时,见他终于出来,立刻迎上前来。 “如何?在里面可还顺利?”齐时关切地问道。 楚荆眉头微蹙,脸上露出罕见的迟疑:“我……并不清楚。”他甚至不确定所谓的“考验”是否已经开始,又是否已经结束。那惊鸿一瞥的星辰衣袍,他也未能将其带出。 对于楚荆这番云里雾里的描述,三人面面相觑,虽觉惊奇,却也表示理解。此地太过玄奥,而楚荆与这里的契合度又高得难以理解。远古先民的遗迹,上古仙神的想法,对他们这些“后来者”而言,本就如同天书,难以揣测。 探索完清霜塔,四人决定再去北面的方形阁楼一探究竟。 北方的方阁与璀璨耀眼的清霜塔截然不同,它异常古朴沉静,唯有若有若无的古老波动弥漫其间,仿佛一位沉默的智者,见证了无数岁月。 阁楼上方,悬着一块木质牌匾,上书三个古字——“壁玄阁”。顾名思义,此地应是存放典籍的藏书之所。 壁玄阁并未像清霜塔那样设有神秘的屏障,两扇厚重的木门敞开着,可以清晰地看到阁内的景象——无数卷帙浩繁的经书玉简被分门别类地严谨陈列在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巨大书架之上。已有不少修士穿梭其间,仔细地挑选查阅。 虽然此处看上去十分平凡,但有了之前的经验,没人敢掉以轻心。 四人对视一眼稳步走入阁中。然而,直到他们完全踏入,预料中的考验并未降临,这里安静得就像……一座普通的藏书阁。 “为什么!为什么全都是这本!”忽然,一名修士崩溃地大喊起来,声音在寂静的阁楼中显得格外刺耳,“我翻阅了上百个格子!抽出来的全是同一本书!一模一样!” 四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名修士状若疯狂地不断从书架上抽出卷轴或书册,但无论他换哪个书架,哪个位置,到手的典籍都散发着完全相同的气息和波动。 周围其他修士虽没他这么激动,但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大多只是在一两种或寥寥几种典籍之间来回重复获取,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循环。 果然,此地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齐时尝试着放开神识去探查书架之后的气息,然而却被古老威严的威压死死压制,根本无法分辨藏书的差异。 看来,只能凭借最原始的眼力和经验来判断了。 仔细观察之下,不难发现,此处的藏书被明显地分为了三大类别,书架的材质和其上雕刻的浮雕也各不相同。 第一类书架,由一种玄黑色却泛着点点星芒的奇异古木建造,其上雕刻的乃是上古先民举行各种神秘祭祀、祈祷仪式的场景,充满原始而庄严的气息。 第二类书架,由温润的莹白灵玉整体雕琢而成,光洁的玉壁上,浅浅勾勒出修士盘膝打坐、炼气化神的种种姿态,道韵盎然。 第三类书架,用的是珍贵的金丝楠木,木质本身流光溢彩,其上雕刻的则是各式各样激烈斗法、演武争战的图景,煞气凛然。 楚荆凝视着三类不同的书架与浮雕,若有所思。他隐隐感觉到,或许此地的秘密与考验,就藏在其中。 他没有过多犹豫,屏息凝神,遵循着心底一丝微妙的感应,果决地朝着身旁玄黑书架伸出了手。 “楚荆、莫要心急!”肃霜见状,立刻开口想要制止。他们看着其他修士的窘境,都抱着极其谨慎的态度,没有轻易下手,生怕拿到鸡肋功法,再无更换的可能,平白错失机缘。 然而,楚荆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指尖已然触碰到了一卷用某种暗色兽皮包裹的古老卷轴,随即毅然将其抽了出来。 第98章 捉弄(思考人生(蛇生)ing......) 卷轴入手,触感粗糙而古老,并无丝毫奇异的灵力波动散发出来。楚荆将其缓缓摊开,映入眼帘的不过是描绘着上古先民祭祀仙神的各种礼仪场景,以及一些古老晦涩的颂歌文字。看上去,简直就像一卷再普通不过的记录古老习俗的兽皮卷。 一时间,所有暗中留意着楚荆动静的目光,无不流露出明显的失望,纷纷收了回去。先前见他引动龙凤天梯,还以为他真有什么特殊法门能在此地发现玄机,没想到也只是得了一卷看似无用的祭祀图录罢了。 就连身旁的肃霜与涤场,眼中也闪过一丝不解。 但楚荆丝毫不为外界目光所扰。他凝神静气,目光沉静地落在图卷之上,细细观摩。他的运气似乎不错,卷轴里记载的正好是最高仪典——祭祀头生鹿角、身披星辰的中央主神。 图卷之上,从东方耀星如何创造亿万生灵开始,到后续种种繁琐而庄重的祭祀礼节,皆被描绘得极为详尽。在卷轴的末端,还用金线绣着极其古老的文字,书写着大段铭文。 楚荆乍看之下,根本无法辨认这种早已失传的文字。但随着他心神沉浸,古老字符自行化为一股信息洪流,涌入脑海之中。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正是那首恢弘古老,先前响彻祭台的颂歌。 楚荆甚至不自觉地低声吟诵起来,声调古朴而庄重。他的心神仿佛顺着手中图卷,跨越了万古时空,化身为一员上古先民,进行着无比神圣的祭祀。 就在奇妙的共鸣状态中,他忽而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的一座莹白玉石书架之上,散发出一股与他此刻心境呼应的奇异波动。 楚荆心有所感,循着波动走去,精准地从那白玉书架之中,抽出了一枚温润剔透、闪烁着淡淡微光的玉简。 令所有暗中观察之人目瞪口呆的是——楚荆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拿到又一卷重复的无用之书,而是真真切切地从白玉书架上获得了一枚散发着玄奥气息的心法玉简。 齐时、肃霜与涤场皆是心思通透之人,他们就站在楚荆身旁,将他方才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顿时明悟过来。 原来奥秘在于此,需先从记载着祭祀仪典的古卷中感悟,与某位仙神建立某种精神上的联系与共鸣,方能获得与之相关的修炼心法。或许,习得心法之后,才能进一步获得到金丝楠木书架上的攻伐招式秘籍。 楚荆手中的玉简浑圆古朴,没有任何雕饰花纹。当他试探着将一缕神识探入其中时,玉简骤然光芒大放,化为一道流光,直接没入他的眉心识海,并与已然存在的规则印记缓缓融合。 识海一阵剧烈的翻腾胀痛,让楚荆不由得闷哼一声,微微眩晕。 他立刻稳住心神,内视之下,惊讶地发现识海中原本虚幻的规则印记,此刻变得凝实了许多,像是一块不规则的金色残片,无数玄奥莫测却又模糊不堪的符文深深镌刻其上,好像记载着某种被天地伟力强行抹去的惊天辛秘。 忽而,凝实的规则印记散发出柔和而浩瀚的白金光晕,一段关于星辰运转、宇宙规则的无上心法,如同本能般自然而然地融入楚荆的血脉筋骨之中,无需刻意学习领悟,功法便已开始自行运转,吸收着周遭仙灵之气。 规则印记再次归于平静。楚荆体内自行流转的星辰古韵,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走向另一处金丝楠木书架。他甚至无需伸手,书架之上,便有一卷暗金色的古籍自动脱离,轻飘飘地悬浮到他面前。 楚荆伸手接过,翻阅开来。其中记载的,乃是上古时期一位大能观北斗七星运行轨迹而创出的“七星剑阵”。依据北斗星辰的流转变化,剑阵亦可衍生出无穷变幻,攻防一体,玄妙莫测,其威力之盛,据卷末描述,甚至曾以此阵斩落过半仙强敌。 另一边,齐时三人也多有收获。 肃霜感悟的祭祀卷轴,描绘了水车荷盖,驾驭双龙的仙神。仙神身居以紫贝建造的阁楼、以珍珠构建的宫殿,掌控滔滔河水。 “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 她习得的心法关于水韵流转,并得到了一卷能引动江河之力,掀起滔天巨浪淹没一方的恐怖御水之术。 涤场的神识与一位衣着华美、远举云中的仙神产生了共鸣。“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他的心神随仙神遨游天地,感悟到了云霞的变幻无常与逍遥真意,获得了一门能化身云气翱翔天际,缥缈无踪的奇特身法。 齐时沉浸在祭祀仪典中,仿佛看到了一位身着青云衣、白霓裳的英武仙人,挽起神弓,箭射天狼。随后,仙人在万众颂声之中,化身为一轮普照世间的烈日。 “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撰余辔兮高驼翔,杳冥冥兮以东行。”齐时由此感悟到了一丝最为纯粹的太阳规则波动,习得了一门凝练烈火核心,足以焚尽八荒的强悍功法。 机缘天定,有缘者得之,不可强求,亦不可贪心。四人发现,在得到一套完整的传承之后,无论再尝试从任何书架上抽取典籍,到手的都只会是空空如也的白卷。 看来,此地的藏书机缘,已然尽数获取。四人不再留恋,动身前往最后尚未探索的后院苗圃。 刚靠近苗圃药园,便觉一股浓郁的仙灵之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园中聚集的修士数量远超之前两处,藏宝库与藏经阁的传承太过难寻,远不及苗圃药园的仙花仙草——就在眼前,似乎唾手可得。 踏入其中,只见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珍稀药田,各种只在传说中听闻过的仙草仙花在此欣欣向荣,吞吐着霞光瑞气。对于炼丹师而言,此地无疑是梦寐以求的圣地。 然而,与想象中争先恐后的采摘景象不同,绝大多数修士都围在自己心仪的仙草旁,面露焦急与无奈,束手无策——他们根本无法真正靠近仙草!仙草周围似乎有一层无形的柔韧屏障,将他们隔绝在外。 偶尔,会有修士莫名其妙地得到某株仙草的“认可”,无形屏障会短暂消失,允许其采摘。但他们自己也往往说不清缘由,采摘时的动作、心境也毫无规律可循。硬要说有什么共同点……大概就是这些成功者,容貌气质都颇为出众? 既然有人能成功,自然便有人动了歪心思——试图强抢他人到手的仙草。 然而,此地乃是祭祀仙神的圣洁祭坛,岂容亵渎!任何心怀恶念,试图对他人暗下杀手之举,都会引动冥冥中古老而威严的威压降临,将肇事者死死压制,动弹不得,甚至可能被直接逐出药园。 楚荆无视一众修士的胡闹,静静沉下心神,尝试去感知此地的奥秘,却发现徒劳无功。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自然,仙草周围并无任何阵法禁制的痕迹,可无形的排斥力却真实存在。 一时间,他也有些无计可施。齐时和涤场甚至开始不信邪地一处处尝试,指望能瞎猫碰上死耗子——结果自然是无一例外地被无形屏障柔和却坚定地推开。 但是,肃霜的情况与他们截然不同。肃霜感受到不远处一株雪白仙草流露出的精纯冰寒气息。那是一株雪莲,花瓣晶莹剔透,宛若冰雪凝结。 肃霜缓步走近,抬手也触摸到了屏障的阻隔。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屏障的阻隔仅仅一瞬,便消散开来,任由肃霜轻而易举地采摘到仙草。 齐时和涤场赶忙凑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肃霜,试图发现不一样之处。然而,肃霜身上并没有任何异样,这就更令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忽而,楚荆身旁一株通体碧蓝,叶片如星辰的仙草,微微闪烁起灵光。他心下一动,尝试靠近,一直存在的排斥力竟然消散了。他顺利来到仙草面前。 然而,就在他伸手准备采摘时,那股力量又突兀地出现,将他的手指稳稳隔开,无法触碰到仙草分毫。 他正疑惑间,身后另一株结着朱红色果实,散发诱人清香的灵植又闪烁起来。楚荆转身探去,同样可以靠近,还是无法最终采摘。 紧接着,侧方一株散发着甜蜜异香,形状妖娆的花朵开始摇曳生姿,似乎在极力引诱他过去。可这次,他甚至连靠近都做不到了,远远便被隔绝开来。 正当他皱眉思索时,不远处,三株品貌各异的仙草忽然无风自动,叶片花瓣齐齐朝着他的方向摆动......像是在向他招手? 楚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沉默了片刻,认真地思考人生(蛇生)。 楚荆:“……?”这感觉,怎么越来越像是……有谁在故意捉弄他? 被无形存在捉弄的感觉着实令人不爽,但他凝神探查,依旧感知不到任何异常的气息,不由得心生烦躁。 “啾啾!啾啾啾!”一直安稳窝在他衣襟里的乌羽,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扑棱着小翅膀钻出来,站在他肩膀上,急切地指向某个方向,发出清脆的鸣叫。 第99章 毛团(怎奈何,实在貌美~) 尽管乌羽用翅膀指得无比清晰急切,楚荆凝神感知,却依旧捕捉不到任何异常的气息波动,眼前只有随风摇曳的仙草和一脸茫然的修士们。 “啾啾!啾啾啾啾!”乌羽似乎更着急了,扑棱着翅膀在他肩头跳来跳去。 或许是在此地吸收了过多精纯的仙灵之气,它体内上古玄鸟的血脉被极大激发。它那双破碎星辰般的眼眸,此刻流淌璀璨灵光。灵光与楚荆之间,骤然建立起一种极其微妙而深刻的联系。 下一刻,楚荆眼前的景象变换。 只见仙气缭绕的药园之中,竟漂浮着许多半透明的小光团,它们毛茸茸的,散发着柔和光晕。 这些小东西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与灵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像一群顽皮的精灵,在仙花仙草间灵活地穿梭嬉戏,并时不时地挥洒出微光,构筑起阻挡修士的无形屏障。 不远处,有几个小毛团漂浮着跟在四处“尝试”的齐时与涤场身后,构筑屏障,将他俩完全阻拦。看样子它们对于齐时与涤场无感,并不想让他俩得到仙花仙草。 方才,正是这群小东西在故意捉弄自己。 光团们似乎全然没意识到楚荆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它们,依旧卖力地摇晃着不同的仙草,试图再次引诱楚荆扑个空。见楚荆只是呆站在原地“发愣”,它们甚至聚在一起,发出如同风吹铃兰的笑声,显然觉得戏弄这位格外好看的美人十分有趣。 楚荆:“……”(额角微微抽动) 好玩么?嗯? 楚荆心念一动,借着乌羽传递而来的奇异灵力,将其巧妙融入自身灵力之中。霎时间,淡薄的幽黑雾气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精准地将那几个还在偷笑的光团悄然笼罩其中。 光团们仍一无所觉,还以为能像之前一样,轻易穿透“徒有其表”的黑雾。 然而,当它们笑嘻嘻地试图像往常一样钻出去时,却惊恐万分地发现——看似稀薄的黑雾竟坚韧无比,将它们牢牢困在了原地。 这意味着,眼前这位美人不仅早就发现了它们,而且……真的有手段能“惩罚”它们! 毛团们:“!!!”(集体僵住)这不可能!它们的存在根本不在寻常世界的表层,乃是天地灵脉在极致巧合下,孕育出拥有意识的精纯灵力体,寻常术法不可能触碰到它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是……美人隐隐怒火的暗金竖瞳,已经精准地锁定了它们每一个。 毛团们:呜呜呜……(瑟瑟发抖) 呃……不过就算是生气的样子,也还是好好看啊……嘿嘿嘿…… 眼见楚荆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压抑,是真的有些动怒了,心虚的毛团们立刻怂了,赶紧一窝蜂地朝着楚荆飘去,讨好般地簇拥在他身边,蹭着他的衣角手臂,发出细微讨好的嗡鸣。甚至有几个胆大包天的毛团,还试图悄悄蹭蹭他的脸颊。 毛团们:窝们芥末可爱,你芥末好看,一定不舍得真的欺负我们叭~ (?▽?) 楚荆:“……”他面无表情,双手抱臂,只是用冰冷的竖瞳静静注视着这群试图萌混过关的小东西。 “啾啾啾啾~”乌羽欢快地飞在半空,绕着小光团们打转,似乎很想和这些新奇的小伙伴一起玩。 毛团们(嫌弃地集体后飘):“?!” 这里怎么还有一只黑漆漆的乌鸡?一点都不好看! 乌羽:“……!”(如遭雷击,瞬间石化) 呜……呜呜呜…… 乌羽备受打击,垂头丧气地一头扎回楚荆怀里,委屈巴巴地用小翅膀画圈圈,它要诅咒这些以貌取人的坏毛团! 毛团们(再次试图靠近楚荆):“!” 凭什么让它待怀里!我们也想…… 呃……美人漂亮的暗金眸子里,闪烁的寒光怎么更恐怖了…… 毛团们终于意识到再插科打诨恐怕真要倒大霉了。于是它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好像在激烈讨论着什么,随即又转向楚荆,一边比划一边指向园中那些品相最好的仙草。看这意思,显然是准备为之前的“捉弄”行为赔礼道歉。 毛团们:呜呜呜,我们只是看着玉人您实在貌美,一时没忍住才想逗您玩玩…… 或许是出于心虚,又或许是它们本就十分喜欢楚荆,既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原初的气息,又......嘿嘿嘿~ 这群小东西竟然格外大方,一股脑地将园中好些年份极久、灵气最盛的珍稀草药送上。 反正这鬼地方不知多少万年没活物来过了,下次开启又不知是何年何月,花花草草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博美人一笑更重要! 楚荆先是采到了一株通体幽黑,稍微触碰便会散发出浓烟的奇异花朵,其散发的气息,倒是与他有些许契合。然后他又摘下了几颗宛如飞鸟的仙果,其内蕴含的精纯灵气,就像朵朵被强行压缩的白云。 药园中还有着许多神奇的仙花仙草,在毛团们的指引下,他陆陆续续采集到了各种各样、功效不同的草药。 然而,这番奇异的景象,落在周围其他修士眼中,就显得十分的……诡异且抽象。 这位俊美妖异的青年先是和一只黑不溜秋的小鸟叽叽喳喳了一番,随即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对着空无一物的虚空露出了不悦的神情,仿佛在进行无声的眼神交锋。接着那小鸟一阵怪叫后又垂头丧气。 再然后,这位青年就开始一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边朝着那些品质最好的仙草走去。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青年竟然完全没有受到无形屏障的阻挡,轻松自如地就采下了一株仙草。 不仅如此,他采了一株仙草之后并未停手,而是……一株接一株,如同逛自家后花园一般,悠哉游哉地采了足足一大捧。霞光瑞气几乎要从他怀里溢出来。 之前就算有天大的幸运儿,也顶多能采到一株。再想多要,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挡在外面。 然而这位……这位行为举止极其“反常”的青年……居然! 果然,上古秘境太过诡异,看这青年的模样,怕不是被什么玄之又玄的存在影响了神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但……它们亲眼目睹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的脑子也不清醒了? 罢了罢了,机缘强求不得。虽然这些仙草无比诱人,但还不值得为此陷入疯魔。比起药园,始终被云雾笼罩的中央祭坛,才是所有人最期待的目标。 楚荆抱着一大捧流光溢彩的仙草,在齐时、涤场与肃霜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缓缓走了回来。 “楚荆,可是……?”齐时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他眉心,显然以为是规则印记又产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才让他能如此“畅行无阻”。 肃霜与涤场同样投来无比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楚荆:“……”如果我说,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你们信吗? 哈哈……想来这种“鬼话”连乌羽都不会信。 “呃……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楚荆颇为尴尬地笑了笑,顺手将一株生机磅礴的仙草塞进涤场手里,试图转移话题。 众人见他不愿多言,倒也没有追问。毕竟一路行来,楚荆身上发生的难以解释的“异常”实在太多了。 只是,当离开药园时,楚荆还特意回头,朝着空无一物的园圃某处挥了挥手,像是在告别…… 毛团们:呜呜呜,大美人,以后还能再见吗?我们会想你的!( ? ^ ? ) 齐时:“……”(眉头紧锁) 他现在是真的有点担心,楚荆是不是受到此地过于沉重的古老规则影响,时空感知错乱,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中央祭坛依旧被神秘的云烟笼罩着,坛外地面雕刻的先民祭祀图景看多了,难免有些审美疲劳。 然而,楚荆望着这座恢弘而寂静的祭坛,心中却蓦然升起一个巨大的疑团。 明明最初与齐时探寻空间裂缝深处时,惊鸿一瞥所见,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巍峨无尽的神殿仙宫。为何待裂缝稳定,众人进入后,从未再见到那番景象? 细细回想,从神秘宫殿惊现,到初入秘境时的江面厮杀争夺,再到此处高台的层层考验……其间经历了太多空间上的转换与波折! 在清霜塔内,至高仙神传承的宇宙星辰锦袍,好像也是因为某种无形的空间屏障或维度隔阂,从而未能真正被他获得。 方才药园中,那些顽皮的毛团们更是身处一个奇特的空间维度,若非乌羽身负上古玄鸟血脉,对天地灵脉与世界虚实有着本能的感知和联系,他也绝无可能窥见它们。 楚荆的目光再次投向被浓郁云烟笼罩的祭坛,一个惊人的念头骤然划过脑海—— 或许,就连这座看似是终点的祭坛,也并非是此处空间裂缝的真正核心。 又或者,这整处空间裂缝、这整座庞大的高台遗迹,本身就是先民为了穿越时空界限,而建造的通道? 而那块神秘玉牌正是失落的钥匙。 第100章 祭坛(不可知!不可窥探!不可言说!) 闲来无事,清霜塔、壁玄阁、药园皆已探寻过,唯独中央祭坛还被云雾笼罩,开启无门。四人干脆席地而坐,趁着这段难得的空闲,凝神打坐,细细体悟方才从壁玄阁中获得的上古心法。 时间在静修中悄然流逝,夜幕缓缓降临,带着凉意的微风拂过高台,吹动衣袂。祭坛周围,已然汇聚了绝大多数的修士。此地的机缘着实虚幻难测,有缘者,似乎毫不费力便能有所得;无缘之人,纵然绞尽脑汁、用尽手段,也终究是镜花水月,空手而归。 连续多日的奔波、厮杀与心神消耗,让众人都不免感到几分疲惫。就在不少人被夜风吹得恹恹欲睡之际—— 中央始终被云烟笼罩的祭坛,忽而毫无征兆地,微微闪烁。 起初只是微不可察的一点灵光,但很快,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亮。精纯仙灵之气如同潮汐般从祭坛中心扩散开来,迎面冲刷着所有人的身心,令精神为之一振。 一直笼罩祭坛,阻隔一切窥探的浓郁云烟,终于开始缓缓消散。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住祭坛方向。 随着云烟褪去,祭坛的全貌终于显露在众人眼前。那是一座极其完美的圆形祭坛,通体由浑然天成的温润白玉砌成,即便在漆黑的夜幕下,也自行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光辉,仿佛一颗落入凡间的星辰。 祭坛边缘的八个方位,巍然屹立着八尊形态各异的威严仙神雕像,皆以神金宝玉铸造,辉煌宏伟,令人不敢直视。祭坛内侧左右两边,则分别矗立着一尊玉龙与一尊金凤。 玉龙在左,身躯蜿蜒灵动,鳞甲毕现,仿佛下一刻便要腾空而起,翱翔于云雾之间;金凤在右,展翅欲姿,羽翼华丽,好似正盘桓于九天之上,引颈长鸣。 玉龙与金凤眼中,爆射出璀璨夺目的无尽灵光。 无可抗拒的浩瀚伟力降临,如同无形巨手将平台上所有修士拦腰“抓起”。强烈的空间跃迁带来的眩晕感猛地袭来,让所有人眼前一黑。 待他们再次恢复视觉,惊骇地发现,自己已然毫无反抗之力地站在了巨大圆形祭坛之上。 但,事情似乎并非表面上被“请”上祭坛这般简单。 所有人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完全不受控制地舞动起来。 虽然他们之前都在壁画上看过不少关于祭祀仪式的图像,但对于这种只存在于上古时期的古老祭祀舞蹈,单凭几眼印象,谁能真正学会? 然而此刻,他们就像是早已演练过千百遍一般,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庄重与虔诚,自发地在祭坛之上,举行起一场盛大而古老的祭祀仪式。 面容姣好、身姿轻盈的修士身上光芒一闪,披上了由灵力幻化而成的华美祭祀袍,饰以香草鲜花,如同领舞的巫祝,跳起神秘而优美的祭祀之舞。 其余之人则整齐划一地跪伏于地,口中高声颂唱起古老晦涩,蕴含着无尽敬畏与祈求的进神之歌,歌声苍凉而宏大,直冲云霄。 整个祭祀过程庄严肃穆,却又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感——仿佛有看不见的鬼魂,牵引着他们完成一场早已注定的表演。 终于,对八方八位仙神的祭祀仪式完毕。 众人以为接下来就要开始祭祀中央主神,然而玉龙与金凤只是光芒持续闪烁,却再也没有下一步的动静。 那股一直控制着众人行动的神秘力量,骤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祭坛上所有人瞬间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无措,根本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仪式……是完成了?还是没完成? 楚荆也是眉头紧锁,他与齐时绕着巨大的祭坛走了好几圈,仔细探查每一处细节,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提示或异常之处。 楚荆不再盲目走动,而是静立原地,阖上双眼,努力让焦躁的心神沉静下来。他的意识仿佛顺着眉心的规则印记,飘飘荡荡,逆着时光长河而上,试图化身万古先民,去体会他们当时的心境。 设身处地,先民建造如此宏伟祭坛,必然是为了祭祀仙神。但,为何要建造得如此庞大、如此不惜工本?所谓祭祀,乃是下界生灵感知上界神明,取悦神灵,以求庇护。 为求庇护?穷尽物力,所求之事,定然远超人力所能及。 上古时期,天地灵气浓郁远超当世,仙灵之气亦不罕见,修士的整体实力远非今人可比。从祭台的材质、残留的符文威压来看,建造者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困难,能让实力超绝的先民都感到绝望,不得不将全部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仙神,甚至要穷尽物力建造这等通天祭台? “唔!”刹那间,楚荆的识海猛地一痛!仿佛从规则印记深处,又或是从相柳血脉的本源之中,有什么被死死封印的碎片试图挣扎而出。但真相应是天道注定要遗忘的历史,任何妄图窥探者,都会引来冥冥中的恐怖反噬。 不可知!不可窥探!不可言说! 他猛地睁开眼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等曾窥见至高仙神的宫阙殿宇,于此地却不见踪迹,”齐时走到他身边,低声说着,细细梳理着种种经历,“此地处处显露出对祭祀的极致狂热,方才众人又无端被操控着进行祭祀,至于现在突然停下……是不是意味着……当年就因为某种不可抗的原因,导致祭祀在最后关头被强行中断?” 中断! 对了,中断! 先民遇到了某种无法抵御的灭世灾祸,于是倾尽所有,建造祭台,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神明庇佑,希望举行最高规格的祭祀,沟通仙神。然而,就在祭台已成,祭祀即将完成的最关键时刻,灾祸终于无可避免地蔓延至此!只差最后一步的祭祀,被强行打断,功亏一篑! 并且,从此地遗留的种种痕迹来看,远古之时,仙神与先民之间应当存在着某种稳定的交流方式,仙神也并非不愿回应先民的祈求。 那么,对于仙神而言,用什么方式最能有效帮助先民抵御泼天大祸? 打通空间!将先民直接从灾祸肆虐的尘世,接引至安全的净土! 而这座凝聚了先民最高智慧与信仰的祭坛本身,就是引导仙神伟力降临、定位空间的最佳坐标。 这也能完美解释,为何一路走来,经历了如此多诡异的空间转换和维度隔阂。 “那我们如今要完成的,岂不就是——当年那场未尽的最后祭祀仪式?”楚荆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因这个猜测而沸腾起来。完成对至高仙神的最终祭祀,掀开被尘封万古的辛秘一角,窥见那段被天道刻意抹去的历史真相…… “那要……如何完成?”楚荆沉吟片刻,忽而想到了什么。立刻从储物戒中,取出了先前在壁玄阁玄黑书架上得到的记载祭祀中央主神的古老卷轴。 古卷完完整整、事无巨细地记载了祭祀至高仙神的全部仪式。楚荆再次沉下心神,将神识浸入其中。祭祀至高仙神与祭祀其他八位仙神并非割裂,卷中亦有描绘协同祭祀的场景。 如果先民当年打算举行的就是最隆重的九神共祭大典,那么意味着前面的群体仪式已然完成,只差对于中央主神的最后仪典。 最终的祭祀仪式,初看阵型与步伐并不算极度繁复,但细节要求却极为严苛,若非经年累月的严格训练,极难完美呈现。 但事已至此,空想无益,不如放手一试! 楚荆立刻找来肃霜与涤场,将他与齐时的推测和盘托出。二人闻言,皆有拨云见日之感,这确实是目前最合理、也最有可能的解释。 而若要完成最后的祭祀,单凭他们四人,绝无可能。这时,便展现出了顶级宗门的深厚底蕴与人脉关系。 肃霜与涤场身为鹿鸣馆高徒,与东洲诸多名门大派的精英弟子皆有交情或至少脸熟。两人化身说客,开始在人群中穿梭,寻找相熟或可信的面孔,分享他们的惊人发现与大胆计划。 鹿鸣馆门人素来手段莫测,见识广博且品行端正著称。面对肃霜与涤场发出的邀请,大多数修士在仔细思量后,都愿意尝试一番。 毕竟,干站着毫无意义。既然鹿鸣馆的人提出了如此合乎逻辑的推测,并且他们竟真的掌握了记载着最终仪式细节的古籍,这个提议,怎么看都值得一试。 不多时,肃霜与涤场便成功拉拢了一大群修士。这些人大多来自东洲赫赫有名的正道宗门,偶尔也有几位与他俩私交不错的强悍散修。他们实力皆是不弱,更重要的是,品性相对可靠,不至于在关键时刻出乱子。 楚荆将古籍中关于最终祭祀的仪式部分,以灵力幻化而出,展示给众人。最后的仪式在人员编排上并无太多特殊要求,唯有一位核心——主持整个仪式,与神明沟通的大祭司。 这个位置,楚荆当仁不让。 关于楚荆这位手段神秘青年的事迹,早已在一众修士之间流传开来:他是第一个扛住威压、心怀敬畏走入高台之人;他是在仙灵洪流中坚持最久之人;他是唯一踏龙凤天梯而过之人;他更是在药园里采了满怀仙草,行为“诡异”莫测之人…… 这处令众人一筹莫展的上古秘境,在他面前,简直顺畅得像是自家后花园。 如今,完成最终祭祀的提议也是由他提出,众人莫名信服。让他来担任最关键的大祭司,似乎……再合适不过了。 没准还真被他又蒙对了呢? 第101章 迎神(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在其他修士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那些素日里持重端庄的名门子弟竟如同集体堕入幻障一般,神情肃穆、举止庄重地开始了某种古老而诡谲的仪式。他们步伐一致,身形舒展,在空旷的祭坛上舞动出苍茫原始的韵律。 围观者皆面露骇然,窃窃私语声再难抑制: “他们……这是中了什么邪?” “这秘境果然诡异,竟能让人心智迷失至此!” “快退后些,莫要被沾染了……” 不怪他们惶惑。当世修仙之人,除却一些承袭远古道统的特殊宗门还保留着祭祀仙神的旧礼,绝大多数修士早已秉持“敬而远之”的准则,鲜少与这般直通上古的鬼神之事打交道。眼前这景象,在他们看来,与集体癔症无异。 而那位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青年,却对周遭一切惊疑置若罔闻。 他一身玄黑长袍,如夜如墨的长发并未束起,随风自然披散,拂过线条流畅的脖颈与锁骨。赤足踏在冰凉莹润的白玉砖上,每一步落下都发出沉厚而清晰的叩响,仿佛不是踩在地面,而是敲击在亘古时光的鼓面。 “咚。” “咚。” “咚。” 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节拍,在这片被遗忘万古的空间中回荡,奇异地压下了所有嘈杂。随着“大祭司”的舞动启始,身后数十位来自东洲各大派的精英弟子也齐齐应和,动作由最初的生涩迟疑,逐渐变得流畅而虔敬。 尽管他们是仓促凑成,步伐姿态间难免疏漏;尽管他们甚至不清楚自己所祭拜的究竟是哪一位尊神;尽管以他们如今的修为境界,本远远达不到与上古仙神沟通的最低门槛…… 但,当那被岁月洪流冲刷掩埋的古老祀典再次被吟诵,当身体遵循着本能般舞动出早已刻入血脉灵魂的仪轨,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敬畏之情,竟油然而生,并且愈发汹涌澎湃。 他们的眼神逐渐变了,最初的茫然被近乎狂热的虔诚取代,仿佛透过无尽时空,窥见了赐予万物生命与规则的原初耀星,感受到了其漠然却又包容的注视。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 忽然,有人惊异地发现,自己口中正流利地吟诵出一段古老晦涩的章句。他们此前分明从未听过! 唯有手持古卷,亲身“经历”过一切的楚荆明白——这正是祭祀仪典最终章,象征仪式即将圆满功成的结束诵章。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 他们的动作变得前所未有的整齐划一,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契合古卷上的记载。冥冥之中,好似有无数等待了万古岁月的虔诚魂灵,于此刻降临,藉由他们的身躯,继续完成那场被强行中断,遗憾了无数纪元的终极祀典! 这场面太过宏大诡奇,自然吸引了更多修士远远围观。不少人不可避免地站在了祭祀队伍行进的路径上。 然而,令所有人惊恐的一幕发生了—— 为首的大祭司,对前方阻路的修士视若无睹,径直走了过去。他的身躯,连同身后所有参与祭祀的修士,在这一刻化为了虚幻的存在,不再是纯粹的实体,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拦路者的身体。 被穿透者,只觉一股冰寒彻骨却又带着奇异神圣感的战栗掠过神魂,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连惊叫都发不出。 在祭祀者的眼中,周遭景象早已大变。 原本在时空乱流中冲刷了不知多少万年,早已蒙尘的巍峨高台,焕然一新,白玉无瑕,灵光氤氲。浓郁的仙灵之气远比任何典籍记载中的仙境更为纯粹神圣。 他们清晰地感受到,九天之上,有一道至高无上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维度,落在了他们身上。 突然! 漆黑的天幕被撕裂,东方天际,那颗原初的耀星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爆发出无尽光辉!星辉并非凡俗光芒,而是蕴含着造化与毁灭本源的规则具现,如同天河决堤,倾泻而下,笼罩在所有参与祭祀的修士身上。最为炽烈磅礴的一束光辉则将祭坛中央的大祭司吞没。 刺目耀眼的纯白神光爆发,直接灼照进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最深处。 当众人再次睁眼之时,只见祭坛中央的大祭司,已然改换了装扮。 他头戴一副玄黑晶石雕琢而成的面具,面具造型古朴,仅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与那双彻底化为纯粹耀金的竖瞳。身上衣袍,仿佛以无垠宇宙为坯布,以蜿蜒星脉为丝线,交织而成。袍服之上,万千世界生灭不息,星辰流转轨迹玄奥莫测——与宫门之上、壁画之中所描绘的至高仙神所着衣袍,一模一样。 大祭司缓缓抬起手,清越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响起,穿越了万古时空,与无数个纪元以来,所有主持祭祀至高仙神的大祭司身影重合归一,响彻在祭坛、高台、乃至整个秘境空间: “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祭坛下方,虚空之中,竟浮现出无数模糊却虔诚的身影。有身着兽皮麻衣、神情狂热的远古先民,有形态各异、散发着恐怖气息的上古神兽虚影……他们齐齐朝着九天之上的原初耀星,朝着祭坛之上那位身披星穹的大祭司,深深躬身祭拜。 “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诵唱声从虚空中传来,又与祭坛上所有参与祭祀的修士的呐喊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他们也不由自主地向着中央那道身影俯下身去,用尽全身力气齐声诵念,眼中充满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狂热与敬畏。 “礼成!”大祭司仰首向天,声音穿透云霄,向这方天地作出庄严宣告。 “礼——成——!”天地同欢,万古长诵,大道共鸣! 祭坛八方,八尊巍峨耸立的仙神雕像同时爆发出贯穿天地的璀璨神光。光芒之中,八道顶天立地的仙神法相虚影凝聚显现,向尘世投下目光,展示着被尘封了万古岁月的神迹。 “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华服仙神高举于层云之上,衣袂飘飞,翻涌的云海皆为其座驾,缥缈莫测,威严自生——是为云中君! “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身着蔚蓝法袍的仙神乘水车而行,驾驭双龙,身后是奔腾不息的九曲黄河,气势磅礴——是为河伯!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窈窕女神乘骑赤豹,于幽深竹林中若隐若现,折取芳馨,醉饮山泉,姿态天然——是为山鬼。 “桂棹兮兰枻,斵冰兮积雪。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蜿蜒江河虚影中,一对璧人执手相伴而来,彼此凝望的眼眸中盛满亘古不变的爱意与温柔——是为湘君与湘夫人。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孔盖兮翠旍,登九天兮抚彗星。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天地命轨交织之处,两位面覆奇异面具的仙神相对走出。一位面覆金石面具,手执缠绕魂魄的威严权杖,司掌生命寿夭;一位面覆草木面具,手持逸散清芬的秋兰,司掌人世悲欢——是为大司命与少司命。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身着青云衣、白霓裳的神武仙神,张开了能射落星辰的长弓,直指凶戾天狼。天狼既伏,仙神于万众颂声之中,登临白马车驾,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东方那轮烈日飞驰而去——是为东君! “玉龙金凤——寿与东皇——!” 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山呼之声,震撼寰宇。 八方仙神法相同时洒下蕴含本源精气的神光,轰然注入祭坛左右两侧玉龙与金凤雕像之中。 “咔嚓——嗡!” 似乎某种禁锢了万古的封印被打破。 玉龙与金凤雕像表面光华大放,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随即碎片剥落,露出内里更为璀璨的神光核心。 “昂——!” “唳——!” 震彻九霄的龙吟凤鸣声中,玉龙与金凤挣脱了石塑的束缚,化为真正的神圣生灵,冲天而起!它们的身躯完全由精纯的仙灵之气与神性规则构筑而成,鳞甲爪牙清晰可见,羽翼华美流光溢彩,携带着无可匹敌的神圣威压,直向东方天际原初耀星翱翔而去。 在接近耀星的瞬间,玉龙与金凤的身形骤然化为纯粹的金白二色流光,如同百川归海,融入耀星之中。 下一刻,耀星光芒再盛,更为浩瀚、更为精纯的仙灵之气如同被酝酿了亿万年的潮汐,以耀星为中心,向着整个秘境空间奔涌而来! 与此同时,所有修士心中,无端端地浮现出一个庄严的念头——迎太一。 楚荆立于祭坛最中央,周身被难以逼视的耀金神光笼罩。他缓缓转头,那双纯粹由规则与神性凝聚的耀金眼眸,漠然扫过万古八荒,最终,精准地定格在一人身上。 “东君,迎东皇——!” 被那双竖瞳凝视,齐时只觉得浑身血液轰然沸腾,灵魂深处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虔诚。他毫不犹豫地越众而出,向着祭坛中央那道神祇般的身影,极致庄重地缓缓躬身行礼,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坚定:“迎东皇!” 霎时间,走过龙凤双桥的修士,他们掌中龙形或凤形的图腾,宛若被火焰点燃,爆发出灼热的光芒,与高天之上玉龙金凤所化的仙灵洪流遥相呼应。 两股性质迥异却同源而生的磅礴仙灵之气,自星海中分流而下,分别涌入拥有龙形图腾与凤形图腾的修士体内。 得到图腾与仙灵之气双重洗礼的修士,骨骼嗡鸣,经脉拓宽,血肉重塑,甚至连血脉最深处,都好像被烙印上了一丝微弱的真龙或真凤的气息。 而其中,承受了大部分玉龙精纯元气的正是被点名为“东君”的齐时。 另一部分精纯磅礴的金凤元气,则分为两股,一股没入楚荆衣襟中探头探脑的乌羽体内,另一股,直接投向了他腰间悬挂的乾坤袋。 红光爆闪。一枚缭绕着火焰纹路的凤凰蛋自行从乾坤袋中飞出,悬浮于半空,吸收着金凤精气。蛋壳之上,朱红纹路越来越亮,宛如有液体般的火焰在内部流动。 “咔嚓——”似有细微的声音响起。 “轰——!”日月同现,共同拥簇着东方的原初耀星,龙凤伟力将齐时、楚荆、乌羽、凤凰蛋全然笼罩,无可窥探分毫,底下祭坛众人,唯有恭敬拜服。 不知过了多久,高天之上由精纯仙灵之气围绕的光茧爆发出恐怖波动。九天为之昏暗,后土为之震颤——就连时空裂缝之外的四洲天地都颤抖着发出嗡鸣。 万事万物,无论处于怎样的时间流速,无论身处怎样的空间维度,凡有灵者,无不心神剧震,无不为了那位至高仙神的即将显圣而拜服。 汇聚玉龙、金凤、日月、星辰以及无尽仙灵之气的巨大光茧,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痕。璀璨夺目的神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 终于——光茧破开,化为纷纷扬扬的星辉星屑,滋养万物。 第102章 东皇(乐终古而未央——) “唳——” “唳——!” 清越而威严的鸣叫声,自璀璨夺目、翻涌不休的星辉光茧深处迸发,穿透层层空间阻隔,响彻寰宇,震动神魂。 先是包裹在外围的星辰光海剧烈沸腾,继而,无数星辰虚影不堪重负,纷纷崩碎燃烧,化为无边无际的熊熊道火,赤霞漫天,将整个天际渲染得如同熔炉末日,又似创世之初。 在毁灭与新生交织的绚烂光焰中,两只神禽的轮廓逐渐凝聚清晰。 右侧一只,通体深邃玄黑,并非黯淡无光,而是萦绕着亿万细微闪烁的星屑,仿佛将一片夜空披在了身上。神禽眼眸似由破碎星辰凝聚而成,泛着幽邃莫测的暗蓝光芒,冷漠地俯瞰着尘世。 左侧则是一只辉煌夺目的火凤,每一根羽毛都如同最纯净的火焰凝结而成,双翼舒展间流火溢彩,拖曳出的修长尾羽更是璀璨华美,在空中划过的轨迹久久不散,宛如将天幕点燃。 两只神圣生灵,缓缓自光焰中牵引出一辆威严古朴的车驾。车驾由莹白无瑕的神玉整体雕琢而成,其上镶嵌着诸多蕴含先天道韵的灵石,吞吐着霞光瑞彩,华美而不失庄重。 驾车之人,正是身披青云衣、白霓裳的齐时。他周身被精纯的仙灵之气环绕,面容在氤氲灵气中显得有些朦胧,散发着玄奥而神武的气息,令人望之便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端坐于车驾之上的存在,更是令人神魂战栗。祂身着那件仿佛以无垠宇宙为坯、以蜿蜒星脉为线织就的锦袍,头戴玄幽色覆面,其上点点繁星运转生灭。如墨长发在神性气息中无风自动,飘舞间,竟有真实的微缩星辰随之浮现、环绕、湮灭。 “东皇至,乐终古而未央——!” 随着最后的颂声响起,所有人感知到手中图腾再次朝着仙神应和,身体被一股伟力牵引,脚下生出玄妙星璇,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神圣车驾,踏空而去。 每向前一步,周遭的空间便扭曲变幻一分,光线迷离,维度交错。众人只觉头晕目眩,神识昏沉,全然不知自己究竟被带往了何方时空。 待他们勉强从时空错乱的晕眩感中挣扎着清醒过来,直接被眼前所见震撼得无以复加,渺小生灵本能的恐惧与敬畏占据心神—— 眼前,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宏伟长廊。一根根巨大的盘龙石柱,沉默地矗立着,直达天穹。石柱之上镌刻的符文古老至极,仿佛记载着宇宙初开时的秘密。脚下所踏,是光滑如镜的玄黑神玉地面,通往九幽黄泉。 抬头所见的穹顶,绘满了瑰丽磅礴的壁画,描绘着创世神话、仙神征战、星辰运转…… 身处如此神迹的宫宇,所有修士皆面面相觑,先前经历的一切已彻底颠覆了他们所能理解的极限。茫然、无措、以及渺小如尘埃的慨叹,前所未有地清晰。 至于目前怎么办?无人知晓此乃何方神土,更无人识得前路。在通天彻地的殿宇中,他们就是误入神国的蝼蚁,只能被动地感受着自身的微末。 既然如此,一切都是那位神秘青年所为,不如就随着玄火神禽车驾,深入宫宇吧。 远处,玄鸟火凤牵引的车驾,在“东君”的驾驭下,平稳驶向长廊尽头的最终祭坛。 随着车驾前行,众人逐渐发觉,周遭原本恢弘盛大、完美无瑕的神明宫殿,开始显现出岁月的痕迹。贯通九天九幽的无上气韵内敛,宏伟的尺度在悄然回落,墙壁廊柱之上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与风化的斑驳。好像从无尽神域跌落凡尘,化为了“仅仅”是古老而壮丽的凡间宫殿。 重返这故地,扮演着“东君”与“东皇”,齐时与楚荆的心神与这片空间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他们能从细碎的裂痕深处,感悟到被无尽岁月风霜所划破的伤痛。 这里,曾是混沌初开,第一批觉醒灵智的生灵,怀着最虔诚的敬畏,为至高神太一建造的宫阙。穷尽当世所有奇珍,足以万古不朽。太一曾于此接受万灵祭拜,赐下福泽,滋养凡界。 然而,纵是亘古长存、赐予万物生机与规则的太一耀星,其光辉也终有被茫茫岁月长河冲刷黯淡的一日。 远古之时,不知发生了何等灭世危机。先民们寄希望于太一的庇佑,倾尽所有建造了沟通天地的祭坛。太一亦回应了最后的信仰,投下注视。 但,有些结局,或许早已既定。即使通天彻地、横跨亘古的仙神,亦有力所不及而无法更改的“定数”。 最终,那场寄托最后希望的祭祀功败垂成。太一与众仙神的身影,终究隐去于时光深处。而这座煌煌宫宇,也在无情岁月的侵蚀下,慢慢失去了光彩,破败蒙尘。 再然后……便是无数万年之后,那座高台的“钥匙”意外流落凡间,于机缘巧合之下被楚荆所得,开启了这段被尘封的过往。阴差阳错,似乎即将完成当年被天道所阻绝的最终仪典。 “只差最后一步了!”楚荆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执念。一定,一定要将这仪式完成。纵然……已然迟了不知多少纪元。 玄幽覆面之下,耀金竖瞳好像看到了周身虚空中,萦绕的无数残破黯淡的魂印——那是远古先民在功败垂成之际,无尽的绝望与不甘融入灵魂所化。 虽然身躯早已化为尘土,即便世间关于他们的记载早已湮灭无痕,这份执念,仍在此地徘徊不散。 远古先民对于东皇太一的至诚敬畏,从未因时空变换而消散。他们憾恨的,是天道,竟不容许他们带着辛秘,延续下去。 终于,祭祀九位仙神的最终祭坛,近在眼前。玄火神禽车驾缓缓停驻。齐时转身,庄重地将他搀扶而下。两人并肩,一步步踏上那布满古老刻痕的祭台。 至此,已无需任何繁复的颂歌,无需任何繁琐的仪式。只需对着九尊巍峨肃穆的仙神雕像,诚心跪拜。 就在二人额头触及地面的瞬间——楚荆眉心的规则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嗡——!” 庞大的殿宇剧烈震颤,发出震耳欲聋的共鸣之声。规则印记的光辉化作光柱,猛地射向中央东皇太一神像的心口。 东皇太一神像神光大放,继而映照另外八尊仙神雕像。霎时间,九尊神表面模糊残损之处速度弥合。宫宇之中,岁月的伤痕开始自行修补,灵光流转,重现几分昔日荣光。 “吾等远去久矣,今而再现,即为仙缘——” 九道威严古老的宏大声音,同时在殿宇的每一寸空间回荡,直接响彻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穹顶之上,描绘着远古神话的瑰丽壁画生动起来,上演着一幕幕真实的历史。脚下光滑如镜的玄黑神玉地面,浮现出无数闪烁的光点,演化出莽荒上古时代的种种秘闻。 在场所有修士皆心有所感,或痴痴仰望穹顶某一幅变幻的图景,或怔怔凝视地面某一道流转的光点,冥冥之中,许多关乎天地本源、修行至理的玄奥感悟自然而然地涌入神魂,那是不可言传的上古玄机。 祭台之上,九位仙神的法相虚影浮现,朝着楚荆赐下本源神力,楚荆身上的宇宙星辰锦袍越发凝实,似乎就要化为真实存在的器物。 若此袍真能化为实物……其威能......蟪蛄不知春秋,远非凡人所能想象! 面对如此经天纬地的至宝,若说心中全无贪念,绝无可能。然而,此刻谁敢妄动?且不说无处不在的古老威压始终存在,单是祭台上那位身披星袍,接受仙神赐福的青年,其气息已然与仙神无异。 一群金丹蝼蚁,去挑战一位疑似显圣的仙神?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就在这时,长廊与祭台的交界处,柔和却稳定的时空通道凝聚成形。 威严的神谕再次响彻众人心间:“此间种种,不得为外人道也。” 并非简单的“劝诫”,而是直接以无上规则之力碾压而下,在所有修士的神魂本源,刻下了绝对无法违背的禁制烙印。若是违反......其后果,无人愿意、也无人敢去尝试。 于是,众人只得压下所有杂念,纷纷原地盘膝坐下,竭力抓住万古难逢的机缘,多得一分感悟,便是天大的造化。 就在一切归于平静,众人沉心感悟之际—— 一道极其迅捷的惨白光芒,毫无征兆地从人群中暴起。无视此间重重叠叠的空间阻隔与规则压制,目标直指祭坛之上的楚荆!试图盗取宇宙星辰锦袍。 楚荆瞬间感知,耀金竖瞳冷冷瞥向那道白芒,神识引动周遭规则之力,就要将此胆大包天之辈碾死。 然而,就连楚荆本人都未曾料到,那道白芒的诡异远超想象。它竟在一定程度上豁免了此地的规则压制,眨眼间窜至楚荆身前。 光芒微散,现出来者身形——正是先前在白玉平台上,能与楚荆、齐时一同硬抗仙灵洪流洗礼到最后的神秘白袍修士。 楚荆心中虽惊,但此刻他身合仙神伟力,岂会惧怕一介凡人?他甚至无需亲自出手,身旁护卫的齐时早已拔出朱雀长剑,朝着白袍修士拦腰斩去。 白袍修士不闪不避,体表浮现出一层苍白光晕,硬生生扛住了蕴含东君神力的一剑。虽然他被剑势震得气血翻腾,身形剧颤,但右手依旧顽强地探出,一把抓住了楚荆星辰锦袍。 “唳——!” 上方的玄鸟与火凤见状,怒不可遏,发出尖锐的鸣叫,凝聚起足以焚山煮海的毁灭灵力,就要将这亵渎神威之徒轰杀。 但玄鸟与火凤的攻势却被一道空间裂缝吞噬。 “化神境!”楚荆心中一震,此人竟是化神境修士!不知用了何种秘法,不仅瞒天过海进入了限制修为的秘境,甚至其修为都未曾被此地的规则压制。 “哼!蝼蚁之力,也敢觊觎神物?”楚荆冷哼一声,属于“东皇”的威严彻底爆发。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法术神通,只是抬起手,看似随意地一掌拍出。 这一掌,没有丝毫气息波动逸散,却蕴含着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仿佛整个空间的规则都随之凝聚压下。 白袍修士死死抓着宇宙星辰锦袍,感受到根本无法抗拒的排斥,心知绝无可能夺下衣袍。他极为果决,五指间苍白光芒一闪,猛地撕扯。 “刺啦——!” 几缕蕴含着星辰规则气息的丝线,连同其上附着的几点微弱星辉,居然真的被他强行撕扯了下来! “噗——!” 几乎在同一时间,楚荆轻描淡写的一掌也已印到。硬抗仙神化身一击,白袍修士护体灵光轻易破碎,鲜血狂吐,萎靡了大半条命! 但他借着这一掌之力,身形如同断线风筝倒飞而出,同时周身泛起极其诡异的洁白光晕,速度暴涨,直冲向稳定的时空通道。 楚荆目光一冷,隔空伸手虚抓,空间规则随之凝聚,欲要将此人强行留下。 令他再次惊讶的是,包裹白袍修士的诡异洁白光晕,扭曲规则,抵抗住了蕴含仙神伟力的抓取。 只是一瞬的阻滞,白影已然没入了时空通道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荆收回手,覆面下的耀金竖瞳凝视着流转的时空通道,沉默片刻,随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回荡在寂静的祭坛之上。 “上一个胆敢如此行事的狂徒,坟头草……怕是足有三尺了。” 第103章 太一(登临仙境,重筑仙界,迎众神) 虽有一段“小插曲”,终究无伤大雅,未能扰乱万古仪典的庄严肃穆。 楚荆覆面下的神色无波无澜,只轻轻一挥袖袍,周遭天地规则便如温顺的丝线汇聚编织,构筑起一道更为坚固的规则屏障,将整座祭坛彻底笼罩,内外气息再无相通。 他随即沉下心神,全心全意地承接自九天之上,源自东皇太一本源神力的磅礴倾泻。神力力量浩瀚无边,又带着冰冷的温和,如同宇宙本身在呼吸。 另一侧,齐时整理衣冠,朝着东方英武的东君法相,庄重跪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蕴含着太阳真火与神武意志的目光,自高天落下,。 玄鸟与火凤安静地侍立在祭坛两侧,它们亦昂首望向天际,似乎在默默承受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而另外七位仙神的法相虚影,目光在空中交错,进行着远超凡人理解的神念沟通。 片刻之后,头戴金石面具、执掌生死的大司命,与面覆草木面具、司职人间悲欢的少司命,同时眉心一亮,两缕性质迥异的传承神光,跨越时空朝着下方流转而来。 玄鸟本就天生与命轨规则有着微妙联系,其能力与司掌世间缘起缘灭的少司命权责颇有相和之处。 只见那缕蕴含着草木生机与悲欢意韵的神光,温柔地没入玄鸟体内。刹那间,无数象征着美好与纯洁的鲜花芳草凭空浮现,萦绕着玄鸟翩跹起舞,精纯的生灵之气充盈全身,修补着每一寸暗伤。 说来,这也是一段奇妙的缘分。上古玄鸟血脉凋零已久,更为冥冥中的天道所不容,自远古以来,历代玄鸟躯体多有先天缺陷,血脉生机总是萎靡不振。 直至今日,意外得到了少司命传承,温和的生灵之气,恰到好处地将它体内沉积万古的损伤修补圆满,真正补全了古老而尊贵的玄鸟血脉。 火凤性情更为炽烈激昂,浴火重生之能、焚尽邪祟之威,与司掌生灵寿夭、裁定生死的大司命最为契合。高空之中,大司命法相手中缠绕着无数魂影的权杖微微一顿。纷繁复杂,代表着生灵百态的魂影朝着火凤呼啸而来。 “唳——!” 火凤只觉纷乱的陌生记忆碎片如同狂潮涌入神魂深处。那是前世今生斑驳交错的记忆光影在疯狂撕扯碰撞,又在某种至高规则下不断弥合重组。剧烈的冲击让它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现在的火凤,还是记忆中那些零碎片段所代表的过往存在。 与玄鸟、火凤直接承受传承洪流的方式不同,东君对齐时的赐予显得更为“委婉”。一缕凝练着太阳真火本源的神念,悄无声息地探入了齐时的识海深处。 英武神俊的仙神虚影,静静地凝视着悬浮于齐时识海中央的神秘无字功法。东君虚影手指掐动,仿佛在推演算计着什么,忽的,模糊的面容上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 “难得,当世还有此等古物流传。”以东君之能,只需神念一扫,便足以将齐时所有经历、所有秘密尽数看透,“汝之命数,纠缠之深,牵连之广,当真有趣。” “既而如此——” “呃!”齐时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感到识海猛地一阵剧烈眩晕。那卷神秘功法,在东君宏伟神力的强行干预下,自主摊开了第一章。 “识海无垠——破而后立,方能无垠。”此章玄奥地记载了如何主动将自身识海碾碎,然后将其重整,以达到识海充盈广阔的效果。 “啊啊啊啊——!”根本不容齐时有任何犹豫或准备,神魂被强行撕裂碾碎的极致痛楚爆发开来!东君秉持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甚至“贴心”地微微抬手,引动一缕太阳真火本源,直接将齐时的识海残片顷刻间焚烧湮灭,化为原始的虚无。 “唔!”整个识海被彻底焚灭的剧痛,根本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万分之一。齐时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却连一个痛苦的音节都发不出来,唯有瞳孔放大涣散。 齐时意识模糊中真的有些崩溃了,一路走来,他确实获得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大机缘,但为什么每一次机缘都非得把他折腾得半死不活、九死一生啊啊啊啊! 区区金丹尘埃的识海,在东君本源太阳真火面前,连一丝抵抗的可能都没有,眨眼间便化为乌有,归于寂灭。 此刻的齐时,陷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状态。肉身仍在,三魂七魄也未消散,却失去了对内外世界的所有感知,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一切都回归了宇宙初始之前的混沌与懵懂,无知无觉,无我无物。 然而,就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之中,忽有一丝光辉诞生。光辉并非外来,而是自虚无最深处迸发,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光辉所照耀之处,虚无的识海开始自发地重新缓慢凝聚。 无中生有,破而后立!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弹指一瞬,也许是万古岁月,齐时的识海终于重新充盈,比之先前广袤了何止十倍。神识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提升。 识海之上,“日月同现”。那卷神秘功法散发着温润的莹白光辉,宛若一轮清冷皎洁的明月;而东君留下的一缕太阳真火本源,则如同灼灼烈日,散发着无尽的光热,二者交相辉映,稳定着这片新生的识海世界。 另一边,楚荆接受东皇太一传承的过程,相比之下就显得“平静”了太多。 没有任何预兆,他的意识再次被拉入那片浩瀚无垠的古老宇宙之中。亿亿万万的星辰仿佛感知到了什么,齐齐微微震颤,星辉闪烁,似乎在以一种无声的方式,迎接着这位承载了太一神念的降临者。 楚荆心念通达,稳步踏出,朝着东方之极那颗永恒燃烧的原初耀星坚定走去。脚下自有星云汇聚成路,一步踏出,便是跨越了无尽光年。 然而,东方耀星宛若永远悬挂在不可触及的远方。或许它本就远非生灵所能真正抵达,又或许太一早已隐去,留下的只是一道永恒的印记与规则。所能做的,唯有遥遥望见。 终于,楚荆停下脚步,不再试图接近,只是沉默地、专注地凝视着赐予万物生命与规则的耀星。 原初耀星应当就为纯粹规则所化,乃是“绝对”且“唯一”的存在,既非生灵所能抵达,也非天道所能埋没。只是遥远观望,便能悟出细碎的大道规则。 忽而,原初耀星回应了他的凝视,光芒变得更加炽烈辉煌! 古老威严、由无数星辰运转交织而成的宏大声音,回荡在整个宇宙: “七魄系于厚土,三魂不归旻天,此乃仙力所为。相柳,汝之命格超脱此界,或可瞒过天道窥探。” 东皇太一作为原初至高之神,看穿他的所有经历,自是轻而易举。 “可否请教仙神,上古湮灭之辛秘究竟为何?”楚荆凝聚神念,尝试着与原初耀星进行交流。 “不可说也,”太一耀星传来的意念中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又或是一种亘古的漠然,“待命数流转至彼时,汝自当知晓一切。” “今汝既披吾之宇宙星辰袍,便是愿意接受吾之试炼与传承。”古老的音节尚未完全落下,宇宙中亿亿万万的星辰同时光芒大放,将整片幽深的宇宙映照得一片纯白炽烈。 “可知仙神最终试炼为何?”众星散发出的情绪浩瀚而复杂,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悠远与哀伤。 “登临仙境,重筑仙界,迎众神。”宇宙之声渐渐变得渺远空灵,“届时,汝方为宇宙星辰袍……真正之主。” “轰——!” 古老的波动消散的瞬间,一股源自宇宙原初的磅礴伟力,如同百川归海,朝着楚荆身上的宇宙星辰锦袍汇聚涌入。 此刻,锦袍不再像是布帛织就,而是实实在在地将一片宇宙规则交织。袍服之上,那些自行生灭运转的星辰世界之中,隐隐传出生灵繁衍、文明兴替的微弱气息。 此刻,不知消失了多少岁月,只存在于远古传说之中的至高神器——宇宙星辰锦袍,终于再现世间。 但楚荆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目前仅仅只是这件至高神器的暂时使用者,远没有真正得到它的认可与臣服。或许,真的只有“登临仙境,重筑仙界,迎众神”,方能成为下一任“东皇”。 仙神伟力悄然退去,楚荆的意识回归现实。睁开眼,便见齐时已然守候在他身边,依旧身着青云衣、白霓裳,英武俊朗,眉宇间多了几分沉凝与神性。 白霓裳乃是以东君神力所化,质地飘渺如烟如纱……隐约可见其下流畅的肌理线条…… 咳咳!敬畏仙神!敬畏仙神! 楚荆移开视线,强迫自己收敛心神。然而目光一转,却不由得一怔。 ……嗯? 怎么回事?怎么凭空多出了两个人! 第104章 赤翎(一笔糊涂账!) 祭坛之上,不知何时,悄然多出了两道陌生的少年身影。 其中一位少年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脸颊还带着些许未褪的婴儿肥,眼眸清澈明亮,显得灵秀可爱。他身着一件宽大的玄黑色长袍,袍服质地奇异,其上仿佛有星辉流转。 另一名少年年纪稍长,约莫十七八岁,容貌俊美得近乎灼目,神采飞扬,眉心火焰纹路微微跳动。他一头如火的长发无风自动,轻轻飘散在身后。身上所着更非普通衣袍,乃是一身宛若由纯净烈焰织就的赤红羽衣,宽大的衣袖形似收拢的凤凰羽翼,下裳则如同流泻的火焰,迤逦拖曳丈许,华美而炽烈。 “这气息……”楚荆目光扫过,瞬间明悟—— “楚荆哥哥~”黑袍少年见到他,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声音清脆欢快,兴高采烈地朝着楚荆飞奔过来。楚荆尚在愣神之际,少年已然扑到近前,双臂极其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脖颈,甚至还亲昵地用柔软的脸颊蹭了蹭他的颈侧,动作依赖又熟稔。 齐时:“……”(面无表情,眼神微冷)当年我就说了该把这黑漆漆的乌鸡和水泊蜃一锅炖了! 齐时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十足力道,将黏在楚荆身上的少年推开些许距离。楚荆倒是被少年的亲昵勾起了兴趣,非但没恼,反而抬手,带着几分新奇揉了揉少年软乎乎的脸颊,轻笑一声,“哟,我们小乌羽这是长大了啊~” 想当初幼年玄鸟形态时,乌羽浑身乌漆嘛黑,活像一只被火燎过的小鸡崽,着实称不上好看。没想到化形成人后,竟是这般灵秀可爱的模样。 既然这黑袍少年是乌羽,那么旁边那位气息炽烈、风华绝代的红袍少年…… 朱云?或者说,涅槃之后——火凤? 对上楚荆探究审视的目光,红发俊美的少年神情一肃,上前一步,竟是极为郑重地单膝跪地,垂首恭敬行礼,“尊上!” 尊上? 这个称呼……倒是新鲜,头一回听见。 楚荆就这么沉默地注视着跪于身前的火凤,覆面下的耀金竖瞳看不出情绪,周身自然流露的威压却沉重如山岳,倒真像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尊上”在审视着自己麾下的爪牙。 实则,楚荆心里也没底。朱云乃是借由上古玄鸟的造化伟力,才侥幸激发体内微薄的凤凰血脉。凤凰一族的天赋秘法玄奥无比,涉及涅槃重生,其前世今生的记忆与命格究竟是如何纠缠更迭,鬼才说得清楚。 火凤似乎敏锐地感知到了楚荆未曾言说的审视与疑虑。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沉声解释道:“前尘种种,于我而言,早已斑驳破碎。” 哦?意思是不记得以前作为“朱云”时的事情了? 这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消息,至少免去了许多尴尬与潜在的冲突。但……谁又能保证,那些斑驳的记忆未来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复苏呢? 楚荆的目光在单纯懵懂的乌羽与严肃恭敬的赤翎之间来回逡巡。这情况……着实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罢了罢了。他暗自摇头,这笔糊涂账,追根溯源还是上古玄鸟自己留下的孽缘因果。如今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既前尘已往,不可追忆。”楚荆缓缓开口,声音透过玄幽覆面传出,“汝日后,便唤作‘赤翎’。” “谢尊上赐名!”赤翎再次垂首行礼,姿态恭顺无比。 楚荆此刻身合东皇神使位格,此界虽有规则压制,他却能穿透表象,清晰洞察众人的真实修为。 自身连番际遇,承受仙神伟力洗礼,修为已稳固在元婴二阶。齐时经历东君传承,修为亦突破至金丹四阶。乌羽得益于少司命传承修补先天缺陷,化形后修为约在金丹初期。赤翎涅槃重生,又承袭大司命部分传承,赫然已是金丹后期之境。 看似他们在秘境之中度过的时间并不漫长,但时空裂缝之内的时间流速本就与外界迥异。并且,自最终祭祀开始,九位仙神投下目光,乃至众人登临这处遗落的仙神宫宇,时间在此地早已失去了衡量的意义。 楚荆默默感悟着周身尚未完全平息的规则涟漪,粗略估算,外界恐怕已过去了两个多月。 短短两个多月,修为能有如此突飞猛进的提升,已是惊世骇俗,更遑论数都数不清的远古珍宝。 只可惜,以他目前的修为,远无法发挥宇宙星辰锦袍亿万分之一的威能。但即便如此,若能全力催动,硬抗归元以下一切攻势,应当不在话下。 只是……先前那名神秘的白袍修士,竟能屡次无视秘境规则,更在宇宙星辰锦袍尚未成型稳固之际,强行撕扯下一丝星辉……这般诡异手段,绝非凡俗修士所能拥有。其背后,极大可能也有着仙神传承! 如今神州大地,哪方势力还能有着如此恐怖的传承。 楚荆心中已有一个模糊的猜测,但此事牵涉甚大,还需返回鹿鸣馆后,与三位祖师仔细商讨印证。 “是时候离去了。”楚荆望向长廊尽头稳定旋转的时空通道。已有不少修士,在感悟上古玄机后,心满意足地踏入通道离开。 当然,仍有更多贪婪之辈,如同不知餍足的饕餮,在宫宇残垣间疯狂搜寻着任何可能被遗漏的机缘。 对楚荆与齐时而言,此行收获之丰,已远超预期,几乎搬空了此地的核心传承与珍宝,已没什么好贪求的了。 楚荆与齐时二人,带着新化形的乌羽与赤翎,缓步走向时空通道。令他们略感意外的是,通道入口附近,肃霜与涤场早已在此等候。 肃霜与涤场不久前便从深沉的感悟状态中自行苏醒。二人心性通透,深知机缘一事,强求无益,既已自然苏醒,便是缘分已至,无需贪恋纠结,便安然在此等待。 见到堪称神话、或者说就是神话本尊的楚荆与齐时终于走出祭坛区域,涤场笑着打趣道:“哟!总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俩就打算在此处长住,直接司掌仙神职权,开府建衙了呢!” 一向清冷的肃霜也难得地顺着话头应和:“或许日后,此地真会成为他们的行宫别苑也说不定。” 当然,这只是玩笑之言。如此荒诞之事,怎么可能发生呢?哈哈。 涤场有些好奇地看向跟在两人身后的两位陌生少年,面容陌生,气息却莫名熟悉。 肃霜身为妖族,对妖兽化形气息感知更为敏锐细致,“乌羽?还有那只火凤……都已化形了?”不过金丹境的修为,竟能如此完美地化形,周身气息圆融无瑕,“不愧是仙神造化伟力,果真非凡!” “肃霜师伯~”乌羽似乎对这位气息冰冷且容貌绝美的师伯很有好感,又欢快地凑了上去,仰着脸笑得一派天真。 而向来冷若冰霜的肃霜,居然没有排斥,反而伸出手,极为自然地轻轻揉了揉乌羽柔软的发顶,眼神温和。瞧瞧这乖巧可爱的模样,瞧瞧这软糯听话的态度,这不比某个整天惹是生非、翅膀硬了就不好拿捏的混小子有趣多了? 与乌羽的活泼外向截然相反,赤翎显得异常沉默寡言,只是静静地侍立在楚荆身侧稍后的位置,一副尽职尽责、生人勿近的护卫模样。 六人说说笑笑,气氛融洽地一同踏入稳定的时空通道。经由仙神伟力构筑并稳固的通道,行进其中十分平稳,甚至没有产生多少空间传送常有的眩晕失重之感。 不过片刻,前方光亮渐盛,众人稳步踏出。 熟悉的天地气息扑面而来,微风之中夹杂着寻常山野的花草芬芳,虽然远不及秘境之中精纯浓郁的仙灵之气令人沉沦,却带着踏实安稳的烟火之气,抚平略显躁动的心神。 这才是他们所属的当世,这才是真实的人间。 逝者已逝,生者犹生。 他们恰好就是从时空裂缝中走出,没有错乱到别的地方。 周围,早已围满了各大宗门势力的接引人员,人头攒动,翘首以盼。秀葽悠然闲适地坐在翠绿叶片上,正朝着他们这边张望。 叶片灵光一闪,瞬息间便轻盈地滑至众人面前。 “啧啧,这般凝实厚重的灵力波动……深不可测的气息……看来你们几个在秘境里头混得是相当不错嘛!”秀葽眸光流转,在楚荆和齐时身上细细打量一番,忍不住出声赞叹。 随即她又好奇地瞥见两人身后歪着脑袋一脸好奇的乌羽,以及沉默侍立、气息炽烈的赤翎,柳眉微挑,“咦?怎么进去一趟,还拐回来两个这么俊俏的小朋友?我跟你们说啊,虽然人家小朋友长得是挺好看,但是拐带小孩儿可是……” “好了好了!三师姐!”涤场生怕这位口无遮拦的师姐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连忙上前打断,打着哈哈道,“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一应细节,咱们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第105章 未央(愿斯台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 鹿鸣馆正殿之内,三位道人悠闲地等着齐时四人的好消息,一众师伯也大多在场——除了素来耐不住性子的不时,又不知溜达到何处逍遥快活去了。 芩道人见到跟在楚荆身后的乌羽与赤翎,眼中竟无半分惊诧,仿佛早已料到此番情景。他当即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分外热情地将还有些懵懂的乌羽一把揽过,凑到少年耳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窃窃私语起来。 “小乖乖~考不考虑正式拜入我门下呀?”芩道人那张俊美出尘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几分贼兮兮的笑意,活像只拐骗幼崽的狐狸,“我可以把子苓那个不省心的小混蛋逐出门墙,这样你可就是我的开山首徒啦!” 当然,芩道人这番“异想天开”的提议,毫无悬念地被一旁忍无可忍的苹道人一掌拍散。苹道人肃然端坐,目光扫过众人,示意他们开始正题,详述秘境之中的经历。 然而,由于秘境规则烙印的强力制约,诸多关键细节根本无法直接言明。即便是身负东皇传承的楚荆,也或多或少受到了这种无形禁制的束缚。 楚荆只得竭尽所能,小心翼翼地游走在规则允许的边缘,将大致经过择要道出。对于九位仙神,不可直呼其名讳,亦不能具体描绘其形貌神通,只能以“仙神”统称。至于获得的传承之事,更是连一丝一毫都无法透露。 “师祖,”楚荆神色凝重,语气极为郑重,“当世宗门之中,可还有着……完整的仙神传承?” “你……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苹道人闻言,眼中疑虑闪烁,面露惊容。就连一旁神游物外的蒿道人,以及总是漫不经心的芩道人,此刻也齐齐收敛了随意之色,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显然,这个问题牵涉的因果远超想象。 “你……可是在秘境中遭遇了绝非人力所能及的手段?”苹道人何等老辣,立刻从楚荆凝重的神色和受限的言辞中猜到了七八分,“确有其事。当世,确有极少数隐秘宗门,传承着源自上古仙神的完整道统。” 果然如此!唯有同属仙神位阶的传承,方能在一定程度上抗衡甚至窃取另一份仙神伟力! “但……仙神不是早已隐迹,为何其传承还能如此直接地干预尘世?”楚荆仍有些不解。 “世人皆知,神州分为东、西、南、北四大洲,以及最为神秘的核心——中域。”苹道人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望向了神秘莫测的中域,“有传说称,中域便是上古时期,某块破碎的仙界坠入凡尘所化,其中埋藏了太多关乎天地本源的辛秘。” “那里,确实存在着真正完整的仙神传承,其拥有的力量,足以轻易撼动尘世格局。”芩道人不知何时也加入了谈话,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沉重,“并且,中域的那些存在,对于流落在外的一切仙神遗迹与传承,都抱有异乎寻常的‘关注’。你们在上古秘境之中遭遇中域之人,虽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想来,应是你们与秘境中的仙神产生了过于深厚的因果牵连,才招致了中域之人的试探。”芩道人缓缓阖上双眸,指尖掐诀,神魂似乎与冥冥中的天地灵脉进行着无声的交流,捕捉着一些破碎模糊的信息片段。 “哼!那群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的家伙,行事作风着实惹人厌烦!”蒿道人不满地冷哼一声,周身隐约有符文流转,显出其心绪波动,“莫非真以为我们四洲修士,会惧了他们不成!” “中域手段诡异莫测,常理难以度之。若无万全把握,切莫轻易与之发生正面冲突。”苹道人目光沉静地看向楚荆,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以他对这位徒孙的了解,若是当真被招惹了,绝无可能毫无后手。但中域之人手段奇诡,贸然行动,极易打草惊蛇。 苹道人所料不差。当时楚荆“随手”一掌拍向白袍修士时,确实“顺手”将一股极其阴寒霸道的蛇毒悄然渡入了其体内。 纵使楚荆的相柳血脉历经上古玄鸟精血淬炼、东皇太一伟力造化,甚至比远古相柳更为精纯,蛇毒之烈更是青出于蓝;纵使他当时身合东皇神念,一掌之威蕴含仙神之力;此刻,他却仍难以完全感应和操控潜伏在白袍修士体内的蛇毒。目前他只能模糊地感知到毒素尚未被清除,依然潜伏,但想要隔空引动或精确掌控,却是阻力重重。 “不过,”苹道人话锋一转,神色微变。“若是下次再遇,且有十足把握,杀了……也就杀了。”能让一贯平和的三位道人都流露出如此明显的厌弃之情,可见中域之人的行事风格,确实颇为恶劣。 —————————— 十余日后,那处惊世骇俗的上古秘境终于彻底关闭,所有仍存活的修士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强行传送而出。至于那些没能出来的……秘境探索,生死有命,折损几人实属常态。 相较于以往动辄死伤惨重的秘境,此处时空裂缝已堪称“温和”。且不说少数踏入高台、乃至进入仙神宫宇,获得了难以想象传承的幸运儿,即便是一些自知实力不济,未曾参与古玉争夺,只是安心在江面及外围区域慢慢探索的修士,只要活到了最后,也都安然返回,并或多或少有些收获。 对于许多修士而言,性命犹在,便是最大的机缘。 因此,此番秘境的总体死亡率,远低于事先最悲观的预估。 关于高台之外的经历,幸存者们尚能交流几句。而关于高台之内,尤其是仙神宫宇中的种种,则无人能够详尽诉说。外界所能探知的,唯有一些语焉不详的碎片信息——譬如,鹿鸣馆无疑是此次秘境探索的最大赢家。 但,是又如何?谁敢轻易觊觎鹿鸣馆之物?更何况,若非楚荆最终完成祭祀,引导众人,恐怕进入高台的其他修士根本无缘得见仙神宫宇真容。 许多修士,尤其是那些参与了最终祭祀,从而获得了更多好处的各大顶级宗门精英弟子,内心对楚荆都存着一份或多或少的好感。 自行探寻机缘是本事,能带着大家一同获益——无论当时情况如何,这份情谊总归是记下了。 至此,空间秘境探索一事,算是圆满落幕。绝大多数活着出来的人,对此行结果都还算满意。 —————————— 火凤赤翎已然孵化化形,也是时候履行当初对丹旋老道的承诺了。 苹道人一封书信传出不久,丹旋老道便欣然应邀,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鹿鸣馆。 他万万没想到,短短数月之间,楚荆小友竟真的又寻到了一种神兽的精血!这几个月,丹旋老道凭借其深厚的丹道理论,已成功将传说中的九转大还丹简化为可行性更高的“六转大还丹”,弥补生机、延寿续命之事指日可待! 更令丹旋老道无比兴奋、甚至几乎晕厥的是——楚荆竟然还取出了一大把早已绝迹于世,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的仙花仙草! 啊哈哈哈哈——这、这简直如同梦境一般!若非周围人多,丹旋老道几乎要当场手舞足蹈起来。 最终,楚荆取出一株仙草作为报酬,聘请丹旋老道将所有仙花仙草进行炮制。一部分炼化为精纯的药液原浆,一部分添加辅助灵材炼制成便于服用的灵丹,另一些过于珍贵或药性特殊的草药,则被施以秘法小心封存,保持其活性与药力。 对于丹旋老道而言,能亲手炮制如此多的绝世仙材,本身就是一场天大的造化,对其丹道修为的提升难以估量。不仅如此,还有着丰厚之极的报酬。 与此同时,乌羽与赤翎的安置也有了着落,他们被安排在载云峰另一处清幽院落居住。说实话,楚荆本意并不太希望乌羽与赤翎朝夕相处,况且乌羽自己也更想黏在楚荆身边。 但是——齐时对此表示了明确的反对。他以“乌羽已然长大,需独立修行”为由,想方设法、软硬兼施地将仍旧懵懂的乌羽“请”出了楚荆的院落。 恰在此时,赤翎主动提出由他来照料乌羽。或许是上古玄鸟残存的意志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神魂本源深处,让他对乌羽生出一种本能的守护责任感。 面对这般安排,楚荆颇感无奈。他总觉得,上古玄鸟当年随手之举,怕是给他留下了一个不小的麻烦。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暂且如此了。 罢了罢了,或许这一切,当真皆是命轨早定的安排。 我乏了,都退下吧。 然而齐时却似乎永远精力充沛,每日不知从何处涌来的精神,无时无刻不想着贴在楚荆身旁,就连日常修炼打坐,也总要拉着楚荆一同进行。 是的,没错。即便上一次共同修炼时闹出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小小尴尬,但两人都极有默契地选择了遗忘,再次凑到了一处。 美其名曰——修炼之道,孤寂枯燥,有人相伴,亦可互相印证,解闷提神。 对于这套说辞,一众有事没事前来载云峰串门的师伯们纷纷表示难以理解。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是自顾自地修炼啊,咱们鹿鸣馆不也一直是东洲个人实力最强悍的宗门嘛。 什么枯燥乏味,不过都是些显而易见的借口罢了! 当然,包括三位道人在内,鹿鸣馆上下所有人,谁都没有去戳破这个看起来就十分“欲盖弥彰”的借口。 众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嘿嘿嘿~ 第106章 洗灵(休息够了,也该舒展舒展身子骨了) 接下来的数月光阴,齐时与楚荆便安安稳稳地居于载云峰,潜心修行,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先前在秘境之中所得的《七星剑阵》,玄妙非常,楚荆闲来无事便细细钻研。既是剑阵,自然需有宝剑为辅。恰巧,昔日于横绝山脉设计击杀北凌皇子,曾得其佩剑“芒星剑”。此剑本就是效仿北斗七星之象铸造而成,与七星剑阵可谓天作之合,完美契合。 七星剑阵若欲完全展开,理论上需七位修士各执一剑,配合无间方能发挥最大威力。这对修士间的默契要求极高。好在楚荆修炼的《相柳诀》已能分化四具分身,虽暂不能凑齐七数,无法尽展剑阵全貌,但用以应对同阶对手,已是绰绰有余。 为补齐剑数,楚荆还特地去鹿鸣馆底蕴深厚的府库中,精心挑选了三柄灵光内蕴的玄阶下品长剑。鹿鸣馆家底丰厚,这点“玩具”不值一提。只可惜这三柄剑虽利,却并未蕴含星辰之力,催动剑阵时终是差了几分圆融之意,只能暂且将就着使用。 齐时这些天都在鼓捣他在秘境中所得的朱雀长剑。与尚处于“考核”阶段的宇宙星辰锦袍不同,朱雀长剑已彻底认主,齐时驱使起来心意相通。尽管以他目前的修为,远不足以发挥仙器神兵万分之一的威能,但仅凭其本身无坚不摧的材质与煌煌仙器之威,便已足以压制绝大多数灵器。 此外,齐时还尝试着在修炼识海之中的那卷神秘功法。他引动东君留下的一缕太阳真火本源,小心翼翼地煅烧、锤炼自己的识海,以求达到功法所述的“破而后立,识海无垠”之境。 不得不说,东君身为仙神,其手段玄妙非凡。当日他随手一挥,太阳真火便能恰到好处地焚灭旧海、催生新域。而轮到齐时自己琢磨操控时,却总是难以精确把握火候,时常把自己烧得神识剧痛,冷汗涔涔,忍不住闷哼出声。 但、这也不全然是坏事。每每当齐时咬牙引火锻神之际,楚荆总会默不作声地守在一旁。若是见齐时气息紊乱、面露痛苦之色,楚荆面上虽会摆出不悦的神情,甚至出言责备两句,手上动作却极为温和,及时渡来精纯平和的灵力,替他梳理紊乱的气息,稳固震荡的识海。 如此,倒算是痛并快乐着。 时光如水,静静流淌。五个月的光阴就在这般宁静的修炼中悄然滑过,转眼便到了齐时的十八岁生辰。 对于自家这位独苗苗徒孙在鹿鸣馆过的第一个生辰,苹道人可谓是十分重视,一向清净的他居然都写了好几道请帖。 然而齐时本人对此却兴致缺缺。在他看来,十八岁生辰不过是个寻常日子,随意过过便罢,又不是二十岁的冠礼。 反倒是楚荆,对此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重视,颇有一种“自家养的崽终于长大成人”的欣慰与感慨。 对于生辰,楚荆有些迷惑,或许也与他如今身为妖兽有关。绝大多数妖兽诞生之初灵智未开,浑浑噩噩,谁还记得住自己的生辰? 除了极少数出生便拥有高深修为的异种,寻常妖兽根本无从知晓自己的确切年龄与诞辰。唯有随着修为精进,才能在冥冥之中模糊感知到自身的年岁。也只有修炼到化神境界以上的大妖,或许才会在逢百岁、千岁之际,自行庆祝一番。 因此,楚荆自己的生辰,他只悄悄告诉了齐时一人。两人关起门来,简单温馨地庆祝一番便是了。 至于旁人?谁会没事去打听一条凶蛇的生日? 前两次楚荆过生辰时,齐时都别出心裁地准备了礼物。楚荆至今都没想明白,齐时是何时学会的精湛技艺,竟能亲手编出柔软舒适的兽皮毛毯。 故而,轮到齐时十八岁生辰,楚荆便一心想着要回赠一份特别的礼物。可思来想去,除了打架斗法,自己似乎别无长处。 为此,他还特地私下寻了几位师伯,想讨些主意。 秀葽对此爱莫能助,毕竟不是谁都像她一样,对亮晶晶的财宝有着近乎痴迷的收藏欲。 丕显师伯素来严肃板正,于人情世故上甚是疏淡,对此更是一筹莫展。 不时师伯或许能有些鬼点子,可惜他人远游在外,至今未归,只是托人捎回了许多稀奇有趣的玩意儿给齐时作贺礼。 问了一圈,其余几位师伯也未能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最终,还是齐时自己察觉了楚荆这几日的“鬼鬼祟祟”。他哈哈一笑,拉着楚荆坦言,什么都不必准备,生辰那天只需楚荆安心陪他好好吃顿饭便是极好。 若是……饭后还能有些“活动”……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他万万没敢说。 生辰当日,除了远游未归的不时,鹿鸣馆众人齐聚载云峰,为齐时举办了一场温馨而不失热闹的宴席。 席上所呈,皆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珍馐:化神期大妖的精华部位烹制的佳肴、年份足有数千年的灵草仙芝……最高端的食材,往往采用最简单的烹饪方式。而这一桌盛宴,更是由几位师伯亲自下厨操刀,满满都是长辈的关爱。 就连一向跳脱不羁的芩道人也难得慷慨,搬出了他珍藏多年的琼浆玉液,与众同乐。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众所周知,传统的长辈在这种阖家欢乐的场合,总免不了要追忆一番往昔岁月,细数那些年的美好与遗憾。 眼看苹道人越说越是激动,情绪甚至染上了几分伤怀,秀葽赶忙机灵地出声打岔,巧妙地将话题引回了东洲近来发生的种种趣闻轶事之上。 众所又周知,传统的长辈在追忆完过往之后,自然而然地便会开始展望未来。 便如此刻——芩道人不知何时又掐指算了起来,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忽地抚掌笑道:“哎呀呀,小齐时,你的运道当真是不错啊!” 运道?不错?我么? 齐时闻言,心头莫名一紧,直觉告诉他,芩师祖这话背后准没憋什么好事。 果然,芩道人悠悠道:“‘灵脉洗礼’……估摸着快要开始了~” “灵脉洗礼?”此话一出,席间众人皆是一怔,甚至有人惊得忘了咽下口中的饭菜。 所谓灵脉洗礼,乃是天地灵脉在极其特殊的时期,会短暂开启一道缝隙,允许极少数的幸运儿深入其中,接受世间最为原初精纯的灵脉本源之力洗涤周身。这对于任何修士而言,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天大造化! 四大洲的灵脉洗礼情形各不相同。东洲这边,约莫五十年左右会有一次,但其具体时间玄奥难测,极难精准推演。即便是擅长推衍天机的芩道人,也只能模糊地感知到,下一次洗礼,恐怕就在不久之后。 好在东洲有着风闻台统一调度协调,灵脉洗礼之事虽引人瞩目,倒也不至于引发太大的纷争。 通常,风闻台会择一地举办盛大的“洗灵会”。经过层层筛选、递进比试,最终决出有资格前往天地灵脉深处接受洗礼之人。 每次能进入灵脉深处的人数,因灵脉自身的波动而略有差异,但大体构成相仿:金丹修士约占三成,元婴修士占三成,化神修士则能占到四成。 至于化神以上的存在,自身已沟通天地,早已无需藉此等外力洗礼。 闻听此言,秀葽立刻对着芩道人抱怨道:“小师叔!您这可太不够意思了,筹办洗灵会事务何等繁杂,您居然直到现在才说!” “哎呦,我这不也是刚刚才算清楚嘛!”芩道人浑不在意地靠向椅背,笑眯眯地看着秀葽,“丫头,师叔相信你的本事!本届洗灵会,你定能办得圆满风光!” 想到沉重繁琐的筹备工作即将压到肩上,几位在风闻台担任执事的师伯顿时面露苦色。果然,无论修为高低,这世上就没几个人会热爱工作,尤其是突如其来的加班。 面对可遇而不可求的灵脉洗礼,就算是向来与世无争的鹿鸣馆,所有弟子都决定参会。 丕显已至半步归元,距离突破归元也只差临门一脚。以他的修为与手段,整个东洲归元境以下,首屈一指,定能得到天地灵脉洗礼的资格。或许不久之后,鹿鸣馆这位大师兄就会突破为归元大能。 不时与秀葽也在化神幽精之境,真拼起来,也不输于半步归元的强者,定会竭力争取名额。 肃霜与涤场在上古秘境得到诸多机缘,也只差一丝就能迈入化神境。在元婴修士之中,他俩有着极大的入围可能。 至于其他几位尚处于化神胎光与爽灵的师伯,前往与整个东洲的好手切磋一番,对于修炼也有着莫大的好处。 齐时与楚荆闲着无事,自然也愿意去试试。虽说面对整个东洲的强者,甚至还有不少传承万年的隐世宗门天骄,他们也没太大把握。但、无畏的勇气比之成功的结果,往往更为重要。 哦,别忘了还有咱们可可爱爱的子苓呢~休息够了,也该舒展舒展身子骨了。 第107章 开幕(运气与实力交织,方为修行之道) 经由风闻台诸位长老连日推衍,并经命轨议事阁反复研讨论证,最终确定:东洲灵脉洗礼,将于九十四日之后正式开启。据命轨议事阁阁老芩道人以无上妙法推衍天机所得,此次灵脉洗礼的规模,乃近数百年来之最,共计有四十二个珍贵名额。 经风闻台长老院诸位长老共同商议,名额具体分配如下:金丹境得十二名额,元婴境得十三名额,化神境则独占十七名额。 长老会四位大长老最终商定,本届洗灵会一切事宜,皆由执事会全权负责安排执行,而长老会每一位成员享有同等的监督之权。 于是,以首席执事丕显为首,各专项执事从旁协助,其余执事严格执行,参照上一届洗灵会的成熟框架,并结合东洲如今的发展态势予以优化改良。短短五日内,本届洗灵会的所有细则章程便已制定完毕,并呈交长老会。经四位大长老最终敲定,一切方案就此落定。 本次洗灵会的举办地点,选定在东洲外围区域的“赤荒之原”。此地广袤荒凉,有足够的空间施展大规模比试阵法与场地。修筑临时比试场、观礼台等一应设施的任务,则由东洲核心区域的各大宗门共同出力承担。 洗灵会将于二十天后正式开场。凡主要修炼之地在东洲的修士,皆可自愿参与。大比的具体细则与裁定标准,均由执事会自行拟定并公告。 为兼顾筛选效率与天骄质量,本次大会共分五轮进行,且金丹、元婴、化神三境严格分开比试,并无混合。 第一轮:破妄。参会修士需在规定时间内,破除精心布置的幻境迷障,超时未出者淘汰。 第二轮:逐鹿。晋级者将被传送至特定秘境之中,需完成大会指定的积分任务,最终仅有一成修士能够晋级。 第三轮:争锋。晋级者随机抽签,进行一对一淘汰赛。此轮战败者尚有一次通过“复活赛”晋级的机会。 第四轮:积胜。晋级修士以十人为一组进行循环较量,每组积分最高的前两人获得晋级资格。 第五轮:问鼎。所有晋级者将身处同一片广阔空间内自由厮杀,直至剩余人数恰好等于本境界的名额数量为止。 由于化神修士人数较少,故而无需进行第一轮破妄与第二轮逐鹿。 这既是实力的碰撞,亦有运气的成分。运气与实力交织,方为修行之道。 据秀葽执事初步估算,本届参会的总人数规模或许不会过于夸张。只因前不久那场时空秘境探索,折损了东洲不少修士。虽说那处秘境已算“温和”,总体死亡率不高,但因其进入门槛极低,引得东洲但凡对自身实力有几分信心的修士几乎蜂拥而至。基数如此庞大,即便死亡率不高,实际殒命的人数也绝非小数。 但福祸相依,正因那时空秘境中蕴藏着惊天机缘,此番幸存并有所获的金丹与元婴修士,其整体实力与底蕴,堪称近几百年来最强的一届。秘境结束后,东洲各大宗门内,皆有得到造化、声名鹊起的天才弟子涌现。 对于外界的风起云涌、暗流涌动,齐时与楚荆倒是心态平和,安然处之。毕竟,他俩才是那秘境中最大的受益者。对于那些名门大派的天才弟子大概得了何种机缘,心中大体有数,应对起来自然不会措手不及。 若真要说谁会被打个措手不及,恐怕反倒是那些志得意满的各派天骄。 这最后的二十天,两人依旧不慌不忙。或者说,整个鹿鸣馆上下都弥漫着一种从容淡定的氛围。该修炼时修炼,该休憩时休憩,并无多少临阵磨枪的紧迫感。 反正,有把握的,自是十拿九稳;把握不大的,抱着见识历练的心态参与便是。 从上古秘境归来后,两人不断适应着被仙灵之气潜移默化淬炼得更加强韧的体魄,潜心修炼从中获得的远古功法,加之吸收了诸多仙草仙花的精纯药力,修为皆是稳步精进。如今,楚荆已稳固在元婴三阶,而齐时也踏入了金丹五阶。 齐时年方十八,便已是金丹五阶的修为。这般天赋若放在玄云帝国,自是骇人听闻的绝世天才。但在藏龙卧虎、妖孽辈出的东洲大地,虽仍属顶尖,却也算不上空前绝后。譬如即将年满十七的子苓,同样也是金丹五阶。况且洗灵会并无年龄限制,金丹巅峰境的修士比比皆是。 齐时当年尚在筑基九阶时,就敢越境硬撼金丹三阶的强敌。如今同处金丹境,又有何可惧? 元婴境每一小阶之间的差距都更为巨大,且元婴修士的寿元远胜金丹,谁也不知对面站着的是修炼了多少年的老怪物。即便强如楚荆,面对东洲各路底蕴深厚的元婴巅峰修士,也难得感到一丝压力。然,有志不在年高,孰强孰弱,终须战过方能见分晓。 终于,令整个东洲翘首以待的洗灵会,即将拉开帷幕。 身为风闻台的牵头势力,四大宗门此番无法再如以往那般压轴登场、博取眼球了。四大宗连同核心区域的其他重要宗门,皆提前数日便抵达了赤荒之原,协助检查、完善各项筹备事宜。 因洗灵会牵涉极广,人员庞杂,且比斗激烈,难免恩怨纠葛,为防万一,几乎所有顶尖宗门都派出了归元境大能亲自坐镇。 说实话,齐时与楚荆此生还未曾同时见过如此多的归元境大能齐聚一堂。可以说,眼前这群气息渊深如海的前辈们,几乎代表了东洲修真界的最高战力与权威。即便他们均已刻意收敛了周身威压与气息,那无形中弥漫的肃穆与威严,仍令在场绝大多数修士感到心惊胆战,不敢放肆。 赤荒之原广袤无垠,被划定为比试区域的场地,面积之广阔堪比数座大型城池相连。其间又被细致地划分为众多功能各异的区域,每一处区域皆设施齐全,并有风闻台指派专人驻守管理,秩序井然。 望着眼前这宏大而井井有条的场面,楚荆心中对东洲风闻台的办事效率与组织能力深感钦佩。能在纷争不断的修真界维持住相对平稳的秩序,并能如此系统性地调度资源、合理分配利益,东洲被誉为神州最宜居、秩序最井然的界域,确非虚名。 当然,他也不得不佩服丕显师伯与秀葽师伯的手段——短短二十五天内,便能筹措出如此规模的大会,并将一切布置得妥帖周全,堪称雷厉风行。 或许是因为有一众归元大能坐镇威慑,洗灵会的入场环节显得格外朴实无华,并无上古秘境开启时各派修士争奇斗艳、彰显神通的场面。所有参会者与陪同人员,皆十分守规矩地按照指引,从指定的入口井然有序地进入,并落座于预先安排好的区域。 虽说洗灵会面向整个东洲的修士开放,但能否及时赶到这赤荒之原,本身便是第一道隐形的门槛。东洲疆域何其辽阔,消息传递至偏远贫瘠之地便需十数日,再要横跨千山万水赶赴此地,对于许多缺乏资源的散修或小派弟子而言,绝非易事。 加之洗灵会虽允许认输,但擂台比斗,拳脚无眼,法术无情,每届都难免有一定伤亡,死亡率并不算低。许多只求安稳修炼、不愿冒险搏命的修士,自然便息了前来参赛的心思。 因此,风闻台所划定的这片广阔区域,倒是恰好能容纳下此次前来的参会者与观礼人员。 没有冗长繁琐的陈词滥调,也没有华丽多余的开幕仪式。当时辰一到,一声浑厚悠远的钟声,经由某位归元大能之手,骤然响彻整个赤荒之原! 钟声浩荡,涤荡心神,昭示着本届东洲洗灵会——正式开始! 齐时与楚荆因为境界不同,并不在同一区域。不过第一轮破妄倒是没什么太大差异。 楚荆安然坐在等候区,不多时裁判便已喊到了他的名字。 楚荆身前,乃是一面铜镜,镜框之上刻着繁复玄妙的符文。待楚荆全身出现在镜中,铜镜灵光闪烁,从镜中飘出浓浓白雾,将他全然包裹。 楚荆身处其中,可谓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远古秘境,上古妖兽陵鱼的乐阵尚且不能将他迷惑,更何论此处堪称有些“简单”的阵法? 这几个月又被蒿道人拉着强制性自愿学习了不少阵法理论,面对幻境浓雾,楚荆甚至能够略微修改阵眼。当然,这只是一个想法,扰乱会场秩序,可是重罪! 楚荆只是微微挥手,随手用灵力化出几道符文,便轻而易举地破除了铜镜之上的迷阵。 不过短短几息,浓郁的白雾就渐渐散去。面对楚荆这般手段,裁判倒是习以为常。这才哪到哪,破妄只是初步筛选,只要脑子没太大问题,都不会被卡住。 裁判无语的目光转向一旁仍困在幻境之中的修士,你们说,是吧......? 另一边,齐时自从远古秘境之中被那群“可恶”的陵鱼“陷害”,“痛定思痛(?)”,对于心性多有锤炼,寻常幻境早已不能迷惑他的心智。 除了......现实......嘿嘿、嘿嘿。 完了完了,又陷入幻想了,得赶紧破妄,时间要来不及了啊喂! 第108章 绘卷(快乐老家~) 破妄一关,对绝大多数修士而言尚算热身,真正的筛选始于第二轮“逐鹿”。整整九成的参会者,都将在这一轮残酷的竞争中被淘汰出局。 不仅如此,在此轮秘境逐鹿中最终排名靠前者,还能获得一些特殊优待,用于后续几轮的比试,可谓先机在握。 广阔的赤荒之原会场被清晰地划分为三大区域。其中,金丹区域与元婴区域的上空,皆悬浮着一卷遮天蔽日的巨大图卷。图卷古朴,其上光影流转,山川河流若隐若现,散发出浩瀚而苍茫的气息。 此乃东洲核心区域顶级宗门浮生门的镇派秘宝——浮世绘卷!传闻这是上古时期某位仙神描绘尘世万象,倾注神力所创的一方真实世界,乃是一件破碎的仙器遗存,其玄妙威能,远非寻常灵器。 鼎盛之时,绘卷内的世界据说广袤如整个东洲。然随着天地剧变,仙灵之气消散,绘卷亦逐渐残破,威能十不存一。但即便如此,以其作为试炼秘境,仍是绰绰有余,堪称大手笔。 此刻,浮世绘卷灵光大盛,如同天幕垂落,将在场所有参会修士笼罩其中。下一刻,空间之力波动,众人身影齐齐消失,被摄入画卷世界之内。外界观礼之人,则可通过画卷表面不断变幻的景象,实时观察内中的试炼情形。 齐时只觉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待视野再次清晰,已然身处一片陌生的稀树草原。干燥的热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粗糙的沙砾拍打在脸上,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四周,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野兽以族群为单位聚集,看似悠闲地踱步,啃食着低矮的灌木。 经过识海中神秘功法的多次锤炼,齐时的神识感知远超同阶修士。即便与周围兽群隔着相当遥远的距离,他也能清晰地洞察出这些妖兽大致的修为状况——都在金丹境,实力说不上极强,但也绝不算弱。 既然连这些看似普通的野兽都拥有金丹实力,那么……此地的猎食者......? 这个念头刚在他脑中闪过,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陡然从远方弥漫开来。周遭的热风似乎瞬间变得更加狂暴,带着腥臊与威压。 这气息……是元婴境! 一个全然由金丹修士参与的试炼秘境中,竟然出现了元婴妖兽!这第二轮筛选的难度,果然超乎想象! 方才还显得悠闲自在的兽群顿时骚动起来,它们仿佛感知到了天敌的降临,惊恐地嘶鸣着,四散奔逃。 齐时:“……”很好,看来我的“好运”一如既往,从未让人“失望”。 万幸他降临的初始位置背靠着一块巨大的风化岩石。他几乎是瞬间收敛起全身所有灵力波动,最大限度地蜷缩进巨石的阴影之下。 他不过金丹五阶的修为,若正面对上元婴妖兽,无论是战是逃,都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小心翼翼地放开一丝神识向外感知。只见一道快如闪电的黄色身影不知从何处猛然窜出,精准地扑向一只落在族群后方的羚羊。 面对绝对的境界碾压,那只羚羊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喉管便被利齿轻易咬穿,鲜血汩汩涌出,顷刻间便没了声息。 直到此时,齐时才勉强看清猎食者的全貌——竟是一只体型矫健、线条流畅的猎豹!其通体覆盖着漂亮的黄色皮毛,皮毛之上却有着一道道白色云纹。当它奔跑起来时,云纹便会闪烁起淡淡的灵光,赋予它远超同阶的恐怖速度。 猎豹低头撕扯着羚羊温热的尸体,大快朵颐。浓重的血腥味随风扩散,令方圆数里内的弱小妖兽愈发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齐时怀中洗灵会的身份玉简微微发热,闪烁起微光。他低头查探,发现积分任务已详尽列出,条款清晰,没有任何歧义。 任务分为天、地、人三个等级。 人级任务最为简单,多是在秘境中寻找特定的灵材矿物,任务积分普遍在一分到三分之间。 地级任务难度显著提升,需要猎杀指定的金丹境妖兽,或是寻找更为罕见珍贵的材料。猎杀金丹妖兽放在外界或许不算太难,但在此地,暗处不知潜伏着多少元婴境的猎食者,贸然动手猎杀,极可能落得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下场。因此,地级任务的积分也相应提高,多在五分到十分之间。 至于天级任务……其内容堪称天方夜谭!要么是要求深入元婴妖兽的巢穴,盗取其幼崽或守护的宝物;要么,就是直接要求猎杀元婴妖兽!其积分奖励自然也高得吓人,最低也有二十分! 让一群金丹修士,在人生地不熟的秘境里,去猎杀元婴妖兽? 除非能集结数十位金丹后期修士联手围攻,否则绝无可能。但任务积分却明确规定只能归于最终完成者一人,且无法转让。这条规则,几乎彻底断绝了众人合作完成天级任务,再分配积分的念头。 此外,玉简之上还实时滚动显示着所有参会修士的积分排名。这才刚进入秘境不久,榜单前列已有数位修士名字后面缀上了十来分的成绩,竞争之激烈,可见一斑。 齐时摇摇头,将不切实际的天级任务抛诸脑后。他的目标很明确:以稳妥的地级任务为主,先保证自己不被淘汰,再图谋更好的名次。 而眼下最紧要之事,便是尽快与子苓会合。两人相互照应,彼此配合,方能在危机四伏、强敌环伺的秘境中站稳脚跟。 与此同时,楚荆的处境似乎要比齐时“稍好”那么一点点。 虽然元婴修士每一个小境界之间的差距都更为显著,元婴初期几乎难以正面抗衡元婴后期。虽然元婴修士所处的秘境之中,甚至潜藏着更为恐怖的化神大妖。元婴之于金丹,或许还能倚仗人数优势勉强周旋;但化神之于元婴,那便是真正的天壤之别,毫无反抗余地。 但……楚荆可是条蛇啊~ 元婴修士的试炼秘境,恰是一片古老而茂密的原始丛林。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腐叶堆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与草木气息。对楚荆而言,简直就像是回到了“老家”,堪称畅通无阻。 元婴秘境的积分任务同样分为天、地、人三级,任务内容与积分设置大体类似,只是整体难度相较于金丹秘境,跃升了整整一个大档次。 能和齐时搅和在一起的人,运气又能好到哪里去?楚荆刚一落地,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环境,就发现自己不偏不倚,正好被传送至两只元婴中期妖兽激烈争斗的战圈中央。 楚荆:“……”他一时无法分辨,究竟是自己一如既往的“感人”运气在发挥作用,还是不幸被齐时那个混蛋的霉运给波及传染。 好在,只是元婴中期。好在,只有两只。 既然回到了深山老林,楚荆也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气息,瞬间上古凶兽的血脉威压震慑着两只妖兽。加之他历经仙灵之气彻底淬炼,蛇躯已带上一丝纯净的仙兽气息,更是让两只元婴妖兽从灵魂深处涌起难以抗拒的恐惧,竟一时僵在原地,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 初来乍到,楚荆并不想立刻大开杀戒。一方面,他虽然能震慑住这两只妖兽,但它们毕竟有着元婴中期的修为,真要动起手来猎杀,也得费一番功夫;另一方面,动静闹得太大,很可能引来其他修士或更可怕的存在,平添变数。 因此,他只是随意扫视了两只妖兽一眼,随即蛇尾轻摆,悄无声息地滑入幽深的丛林阴影之中,打算先彻底探查清楚这片区域的情况。从玉简上显示的实时排名也能看出,元婴修士普遍比金丹修士更为老成持重,开局阶段都显得十分谨慎,并未贸然开始大量赚取积分。 “人身蛇尾?竟是妖族?”外界,一众归元大能端坐在视野最佳的雅间之内,透过浮世绘卷观看着内中的情形。当楚荆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时,立时有人发出惊疑之声,“你们鹿鸣馆,倒总是能网罗到一些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门生。”楚荆与齐时乃鹿鸣馆门徒之事,在归元修士圈层里,早已不是新闻。 “皆是缘法,妙不可言。个中玄奥,岂是外人所能轻易明白的?”芩道人悠闲地自斟自饮着美酒,笑眯眯地回应,语气中带着几分故弄玄虚的自得。 一众归元大能:“……”这老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一副欠揍的模样!若不是……若不是实在打不过他,早有人忍不住想动手“切磋”一番了。 “看起来,鹿鸣馆对此次洗灵会,似乎是志在必得,信心十足啊。”一位周身笼罩在淡淡月华之中,面容朦胧的老妪缓缓开口,声音清冷。此人乃是辉月阁的二供奉,月未。 “这是自然,”芩道人毫不犹豫地坦然应承,甚至还带着十足的炫耀,“咱们鹿鸣馆向来人才辈出,英杰荟萃,此乃东洲共识嘛。” 月未供奉:“……”老娘就不该跟这厮客套! 芩道人嘴上看似毫无遮拦,实则心里门儿清。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不知道谁?无非是这些老家伙得知鹿鸣馆在上古秘境探索中拔得头筹,收获难以估量,便想着借机试探一番,特别是想摸清两位新门人的底细。 对于这些或真心或假意的恭维,芩道人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而对于那些藏在话语里的试探与算计嘛……呵呵,老子算命多年,神神叨叨了一辈子,你们若是能听懂老子在说什么,就算是你们的本事! 第109章 急功(利弊清晰,岂有不试之理?) 在广袤无垠的稀疏草原上,齐时鬼鬼祟祟地潜行着。整整两天过去,他仅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完成了几个地级和人级任务,积分不高不低,堪堪卡在晋级与淘汰的悬崖边缘,处境颇为微妙。 至于寻找子苓?参会的金丹修士不知多少万人,散布在不知边际的辽阔草原上,即便齐时有心留下独特的印记,即便相信对方也会如此,但想要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依旧是希望渺茫,遥不可及。 正当齐时偷偷摸摸蹲在一条浑浊的河边,捡拾着人级任务所需的某种水畔矿石时,一股令人心悸的凶戾气息从远处弥漫开来。他反应极快,身形一闪便悄无声息地跃至身旁一棵枯树虬结的枝干上,借助稀疏的叶片遮掩身形,屏息凝神向下观察。 只见远处尘土微扬,一群形貌狞恶的草原猎狗正在游荡。普通个体的实力约在金丹后期,而为首的那只体型尤为硕大、颈毛耸立的头犬,其散发的威压赫然达到了元婴初期。 此刻这群猎狗显得颇为焦躁,许多成年个体不断低头在地面上反复嗅闻,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看来是哪个倒霉蛋为了完成任务,不小心惹到了这群睚眦必报的畜生。”齐时心中暗忖,打算等这群猎狗警戒心稍减后再悄悄离开。 然而,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的刹那,神识边缘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令他感到莫名的熟悉。波动源自极远处一块风化的巨岩之下,微弱到几乎与周遭的环境气息融为一体,若非齐时对此气息极为熟悉,绝难察觉。 等等……这气息是? 约莫过了两刻钟,猎狗群还是没有发现明确目标,躁动渐平,在那只元婴头犬的低吼声中,开始转向,朝着另一个方向逡巡而去。 齐时抓住这个间隙,体内灵力运转,身形化为一道不易察觉的淡红色流光,疾速射向那块巨岩。 藏身于岩缝之下的人,在齐时动身的瞬间便已感知到有人接近。但出乎意料的是,来者气息非但没有敌意,反而带着一种令他安心的熟悉感,于是他按捺住动作,决定静观其变。 越靠近巨石,齐时越发确定内心的猜测—— “子苓?” 只见子苓正灰头土脸地蜷缩在狭小的缝隙里,原本整洁的衣衫沾满了尘土草屑,手臂和脸颊上还带着几道清晰的野兽抓痕,模样甚是狼狈。 齐时:“……”看来你这两天过得相当“精彩”。 “你这是……”齐时上下打量着几乎与泥土合二为一的子苓,忍不住问道,“遭遇了什么?” 虽然身处这等环境,大家形象都难免受损,但凄惨到子苓这个程度的,想必其经历定然十分“不凡”。 见到来人是齐时,子苓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他长长地、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对于弄人的天命感慨道,“两天前,我刚被传送到这鬼地方,没走多远就撞见了一支猎狗巡逻队。哪成想这群畜生根本不讲道理,见人就扑上来撕咬啊!” 子苓越说越气,脸颊都因激动而泛红:“我不得已出手杀了几只,结果……结果就引来了整个族群的疯狂追杀!整整两天了!我被它们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齐时:“……” 还是那句话,能和齐时与楚荆搅和到一块儿的人,运气又能好到哪里去? “好歹是遇上你了,有个照应,做任务也安全多了。”总算有个好消息能稍稍抚慰他受伤的心灵,子苓耸耸肩,无奈道,“被这群疯狗搞得两天没睡个安稳觉,任务根本没做多少。要是第二轮就被淘汰出局,回去肯定会被那糟老头子嘲笑到死!” 子苓知晓齐时神魂感知异常强悍,有他在前方“探路”,至少能提前避开那群神出鬼没的猎狗了。 自两人会合之后,完成任务的效率果然大大提高。子苓擅长音律之道,能借玉笛“翠影绿竹”之威,幻化出困敌的竹林音阵;齐时则长于强攻,火焰术法威势刚猛,斩杀妖兽的速度极快。 通常的模式便是,齐时以强大神识确认四周安全且目标合适后,子苓便执笛吹奏,悠扬笛声中,一大片苍翠竹林凭空拔起,将以玄妙音阵将一群目标妖兽困于其中。随后齐时冲入竹林,朱雀长剑出鞘,施展源自东君传承的功法《既明东行》。 《既明东行》乃齐时于时空秘境藏书阁中悟得,后又在最终祭坛之上,承袭了东君的一缕太阳真火本源,故而施展起来威力奇大,炽烈的剑芒足以威胁到金丹巅峰的妖兽。 齐时精细控制着力道,“既明东行”往往不会将妖兽立刻毙命,他和子苓五五分成,轮流给符合任务要求的妖兽补上最后一击,平分积分。 对于一些实力明显强横,很可能引来麻烦的妖兽,两人也极有分寸,绝不贪功冒进,往往选择直接退走。 然而,即便他们配合默契,效率不俗,但受限于两人金丹五阶的修为,与那些底蕴深厚的金丹巅峰老手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一截。因此,两人的积分虽稳步增长,排名位于中上游,但距离挤入前一百名,仍有着不小的差距。而唯有进入前百,才能获得下一轮的优势。 “累死我了,哎~”又是一轮高强度猎杀结束,子苓毫无形象地瘫倒在枯黄的草地上,感觉浑身灵力都快被榨干,“就算咱俩几乎不眠不休地拼命,想挤进前一百,还是遥遥无期啊……” 齐时显露出疲惫之色,沉默地坐在一旁。秘境探索不同于正面斗法,比拼的乃是耐力与持续作战的能力。 “一次困住几十只普通妖兽,符合任务要求的却只有那么五六只,加的分数还少得可怜!”子苓烦躁地揪着地上的枯草,“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想去碰碰天级任务了!”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还真就翻看起玉简中罗列的天级任务细则。前往元婴妖兽巢穴偷盗幼崽或是宝物,成功一次便能豪取五十至八十分;若是能侥幸猎杀一头元婴妖兽,最低也能直接入账三百分! 三百分!这差不多够他俩不吃不喝忙活五六天了!要知道,整个秘境试炼的时限也仅有十天,如今时间已过去四天! 可是……猎杀元婴妖兽?谈何容易! 子苓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开始仔仔细细研究起天级任务的说明。他发现,与地级任务指定猎杀某种妖兽不同,天级任务似乎针对的是秘境中所有的元婴期妖兽。 “你说……如果有妖兽在试炼期间突破到了元婴期,会不会也被纳入天级任务的目标里呢?”子苓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极为大胆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 “突破元婴?”齐时闻言,转过头来看向他。无论是修士还是妖兽,在大境界突破的关键时刻,周身灵力最为澎湃也最不稳定,确实是最虚弱的阶段之一。若是谋划得当,布置周全,或许……真有一丝可能? 不过问题接踵而至,去哪里寻找一只恰好处于金丹巅峰,并且愿意立刻突破的妖兽?突破过程充满变数,若是失败,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若是成功突破,状态完好,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很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如何才能将妖兽的修为精准地卡在刚刚突破元婴、最为虚弱的那一刻? 这个想法听起来极具诱惑,实则风险极高,万分不靠谱。 哎?等等……齐时忽而眼神一亮,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 我有一计~ 齐时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两颗形状奇异的果实,宛若飞鸟,通体呈现出云絮被极度压缩的洁白质感。这正是楚荆从上古秘境中带出的仙果,已被丹旋老道提炼走了大部分精纯药力,只剩下这些残存的“药渣”。果皮上有着一道明显的划痕,仙灵之气流失大半。 但仙果终究是仙果,即便只是药渣,其中蕴含的残余能量对于金丹境的妖兽而言,仍是难以抗拒的大补之物,足以引动其修为壁垒的松动. “还记得我们昨日在那处山崖上,发现的两只金丹巅峰灰隼吗?”齐时开口道,眼中闪烁着算计。 “你的意思是……用仙果药渣作为诱饵,引那两只灰隼突破元婴?”子苓立刻明白了齐时的计划,心脏不由得加速跳动起来。 “可是这……”建议虽是他先提起的,但真要将其实施,子苓又难免犹豫起来。他们并不能完全确定,新突破的元婴妖兽一定会被天级任务认可。而且这个计划环环相扣,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满盘皆输,风险实在太大了。 “反正以我们目前的积分,稳稳晋级下一轮绝无问题。”齐时分析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搏一把?成功了,我们便能一举冲入前百,获得特权;就算失败了,也不过是维持原样普通晋级而已,并无损失。” 说着,他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瓶口密封着符文,里面隐约可见一丝幽黑的雾气盘旋。 “这是楚荆之前给我的一缕毒雾,关键时刻或能派上用场。”齐时继续说道,“而且,那两只灰隼的巢穴里,还有几枚尚未孵化的兽蛋……即便计划有变,无法击杀新晋元婴的灰隼,我们或许也能趁其虚弱,盗走兽蛋完成任务。” 话都说在这份上了,利弊清晰,后路也已想好,岂有不试之理? “成!干了!” 第110章 近利(南曲戏班子~) 与金丹试炼场地内修士们近乎“内卷”般的疯狂竞争相比,元婴修士所在的试炼秘境,氛围竟显得“和平”了许多。平均积分普遍低于金丹境,修士彼此间的分数差距也并不悬殊。 究其原因,一来,元婴秘境中有化神期大妖坐镇,无形的威慑力笼罩四方,任谁都不敢过于放肆,行事皆留有余地;二来,,虽说元婴境不同阶段实力相差较大,但秘境试炼终究以完成任务为重,在化神大妖不可逾越的恐怖压力下,所有人的行动效率都被压制在了一个相对平均的水平,难以拉开绝对差距。 金丹试炼前百名可获得特权,而元婴试炼则唯有跻身前五十,方能得到那令人心动的先机。目前榜单之上,前五十名无一例外皆是元婴巅峰的强者,且绝大多数出身于东洲核心区域的顶尖宗门。甚至将范围扩大到前两百名,其人员构成也大抵如此。 这也难怪,东洲虽幅员辽阔,元婴修士数量远胜金丹,但真正前来参与洗灵会的元婴修士,反倒显得“门可罗雀”。能修炼至元婴者,天赋自是不凡,更在红尘中历练了几十上百年,早已深知进退,各有掂量。 洗灵会看似面向整个东洲开放,实则历届的核心名额早已被几大巨头宗派默契瓜分。为虚无缥缈的一线可能,去冒奇险与这些底蕴深厚的同阶强者乃至其背后宗门硬碰,在多数元婴修士看来,并不值得。 楚荆凭借其上古凶兽的血脉威压与远超同阶的神识感知,两日来倒也斩获不少,完成了数个地级与人级任务。他的排名徘徊在四五千名左右,虽已稳居中上游,晋级下一轮绝无问题,但谁又不想奋力一搏,挤进前五十,为自己争取更多优势呢? 元婴修士的赶路与探查能力远非金丹可比,更何况楚荆乃是一条蛇。秉持着“出来混最重要的不一定是实力”的原则,故而楚荆当前的首要目标并非盲目赚取积分,而是尽快找到队友——肃霜与涤场两位师伯。 这两位师伯的排名高得吓人。肃霜高居第五,涤场亦位列第十。说来也是,他们历经上古秘境仙灵之气洗礼,距离化神仅一线之隔,获得洗礼名额本是十拿九稳之事。 以肃霜与涤场的性子,估摸着只用了七八分力气,毕竟前五十名所获特权并无差异,无需为了虚名去争榜首之位。 既然如此,何不发挥优势,“抱紧”两位师伯的大腿? 人生在世,懂得审时度势、借力而行,乃是重要智慧。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楚荆孜孜不倦的搜寻下,凭借妖兽间某种独特的“惺惺相惜”之感,他在第三日傍晚寻到了肃霜的踪迹。后又借助肃霜对涤场灵力气息的熟悉,于第四日下午成功与涤场会合。 对肃霜与涤场而言,既有余力相助师侄,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真要说起来,在上古秘境之中他们还得益于楚荆良多,眼下这点帮助,与那份机缘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楚荆当然也不会全然躺平坐享其成。可别忘了他拥有着一丝仙兽气息,其精血对于寻常妖兽而言,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于是,三人迅速组成了一支高效猎杀小队:先由楚荆以蕴含仙兽气息的精血为诱,引聚大批妖兽;确定其中符合任务要求的目标后,再由他全力释放上古凶兽的凛冽威压,震慑兽群;紧接着,肃霜与涤场两位准化神强者轻松出手,精准制服目标;最后,便是愉快的“分赃”。 高效的方法往往大同小异。不仅齐时、楚荆他们如此,两处试炼秘境中,但凡有些实力的修士团体,大多都采取了类似的集中猎杀策略。比拼的,就是谁的手段更高明,配合更默契,效率更惊人。 显然,楚荆、肃霜、涤场这三人的组合,堪称完美。待到第七日傍晚,楚荆的排名已从原先的四五千名,一路飙升至第一百一十名,并且上升势头依旧凶猛。肃霜与涤场虽因分心相助,排名却依旧稳稳保持在前三十之列。 这边楚荆他们甚至已有闲情逸致,开始琢磨着用猎获的妖兽肉质鲜美的部位制作炭烧美味;而另一边的齐时与子苓,却正处于水深火热的折磨之中。 他们盯上的那两只金丹巅峰灰隼,在猎食者中实力处于底层,但也正因如此,它们格外小心谨慎。鹰隼天生的锐利目光更是让齐时二人难以找到合适时机投出诱饵。 最终还是齐时想出了一个主意:他和子苓故意在那处山崖附近“大打出手”,试图演一出戏骗过那两只警惕的灰隼。 “小~贼!哪里逃!”齐时装模作样地大喝一声,手中朱雀长剑挽起道道华而不实的剑花。 “哼~就凭你?也配来阻拦我?”子苓配合着发出夸张的笑声,摇头晃脑,语调浮夸,“真是~不~自~量~力——!” “呵!呵!”齐时冷哼一声,气势十足地喊道,“且让我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要战~便战!”子苓手腕一翻,紧握翠影绿竹,“小爷我——还怕你不成!” 霎时间,炽热的火焰洪流与看似凌厉的音律光华在空中胡乱交错,声势浩大,光影效果十足。但若细细观之,便会发现这些招数华丽有余,却皆是无甚威力的虚招。 若是楚荆在此,恐怕会颇有兴致地将二人这番“精彩”表演记录下来,日后改编成戏剧搬上舞台。 天空之中,两只一直在盘旋观望的灰隼:“……?”这两只猴子看起来怎么不太聪明的样子?行为甚是古怪…… “啊——!”就在这时,齐时与子苓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又异口同声地怒斥对方:“想不到~你、你竟隐藏了如此实力!今日算你狠,你我来日再战!” 说罢,两人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仓皇”逃窜,并在“慌乱”中,“一不小心”将两颗散发着诱人气息的仙果药渣遗落在地。 两只灰隼虽未能完全理解下方发生的古怪一幕,但大致情形还是看懂了——无非是两只有病的猴子打架,不小心掉了东西。 只是……那两颗果子散发出的气息,让它们血脉深处都涌起难以抑制的渴望! 尽管如此,生性谨慎的灰隼并未立刻行动。它们在高空之中持续盘旋观望了足足一个时辰,确认再无任何异动。若非子苓之前召唤出的竹林依旧维持着原状,既能干扰普通妖兽靠近,又能让高空中的灰隼看清下方情形,两颗仙果恐怕早已被其他循味而来的小兽叼走了。 最终,对仙果的渴望压倒了对未知的警惕。两只灰隼如两道灰色闪电般疾速俯冲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自抓起一颗仙果,随即毫不停留地化为流光,射回峭壁之上的巢穴之中。 接下来,便纯粹是等待与猜测了。齐时他们预想了三种可能:最佳情况,两只灰隼同时吞下仙果,同时引动突破,收益最大;最差情况,灰隼未能突破,竹篮打水一场空;最棘手的情况,则是一只突破,另一只护法,需先解决护法的那只。 对此,齐时与子苓也进行了商讨。金丹妖兽灵智通常有限,加之此秘境与世隔绝,这里的妖兽并未经历过人族的“狡诈”熏陶,相对“质朴”。但具体如何,还需实事求是。 两人躲藏在不远处的巨石之下,齐时全力放开神识,仔细感知着山崖巢穴处传来的每一丝灵力波动。 时间在寂静的等待中缓缓流逝,从夕阳西下一直到星辰漫天。突然,山崖巢穴方向,两股原本平稳的灵力骤然变得极其不稳定,并且开始节节攀升! 果然,以金丹妖兽的灵智,还不足以让它们选择最稳妥的策略。它们选择了齐时期待的最佳情况——同时吞服,同时突破。 “楚荆给的那点子毒素……够用吗?”子苓压低了声音,有些忐忑地嘀咕道。本来就只有一缕,还被他俩小心翼翼地均分成了两份。 “……”齐时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道,“回头我就告诉楚荆,说你不相信他。” 子苓:“……”他就知道不能让齐时跟鹿鸣馆那群糟心的家伙混得太久! “我当然绝对相信和蔼可亲、实力深不可测的楚荆啦!”子苓一想到之前被楚荆各种支配的恐惧,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表态,“倒是你,断章取义,搬弄是非,其心可诛!” 就在两人低声拌嘴期间,山崖巢穴处的灵力波动变得越发混乱。齐时只能像盲人摸象般感知个大概,无法确切“看”清两只灰隼的具体状况。 又焦灼地等待了两刻钟,在那片混乱狂暴的灵力波动中,一丝齐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的阴寒气息波动逸散开来——正是楚荆的毒雾! 看来,计划成了,两只灰隼已是强弩之末。 “差不多了,去看看吧。” 第111章 飙升(发现bug,利用bug) 两只灰隼的状况显然已是强弩之末。若是寻常时候,齐时与子苓如此大摇大摆地靠近巢穴所在的峡谷边缘,它们早已警觉地腾空盘旋,发出尖锐的警告鸣叫,主动发起攻击驱赶了。 然而此刻,齐时与子苓已稳稳站在峭壁之上,甚至能清晰望见不远处悬崖巢穴中那两只灰隼模糊的身影,它们却依旧浑然未觉,或者说,已无力他顾。 空气中弥漫着狂躁暴乱的灵力波动,其间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毒雾,令人脊背发寒。两只灰隼萎靡地蜷缩在巢穴深处,周身被失控的风刃所包裹。每一道风刃都蕴含着足以重创寻常金丹修士的可怕威力。 悬崖地势险峻,难以直接攀爬,加之无处不在的狂暴风刃,即便明知两只灰隼已是外强中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想要成功完成猎杀,仍是一项极其艰巨的挑战。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 子苓手中青翠灵光一闪,“翠影绿竹”化为玉笛横于唇边。他神色严肃,缓缓吹奏起来。 悠扬又带着奇异力量的笛声流淌而出。一方面,精纯的灵力随着音律化为许多闪烁着微光的符文,构筑起一座庞大的乐阵。霎时间,原本荒芜枯寂的峡谷竟焕发出惊人生机——郁郁葱葱的草木破土而出。 这些由音律催生的植物不仅稳固了疏松的黄土崖壁,更彼此交织缠绕,形成了一条条坚韧的草木阶梯与索道,朝着灰隼的巢穴蜿蜒延伸而去。 另一方面,无孔不入的乐声也传入两只灰隼耳中。乐曲本有激发灵力、辅助战斗之效,若在平时,或能让它们实力短时间暴涨。但此刻,两只灰隼正处在突破元婴最关键、最不稳定的时刻,体内灵力早已因仙果药力和楚荆的毒素而混乱不堪,被子苓“火上浇油”的乐曲一激,彻底失控。 “唳——!” “唳——!” 愤怒痛苦而又凄厉的长鸣从巢穴中爆发出来,声浪穿透峡谷,回荡在广袤的草原上空。远处,不明所以的修士与野兽感受到这两股充满狂躁意味的元婴威压,无不色变,纷纷惊慌远离——听起来像是两只元婴妖兽被激怒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清晰地感受到两股节节攀升的威压,齐时与子苓心中同时一喜——仙果药渣果然助两只灰隼突破了境界! 此刻,比拼的就是耐心与眼力。子苓调动起全身灵力,全神贯注地吹奏玉笛,乐阵灵光大盛,催生出的草木愈发葱茏茂盛,提供的支撑也越发稳固。齐时则屏息凝神,死死盯着悬崖巢穴中两团越来越不稳定的灰影,等待着稍纵即逝的最佳时机。 巢穴中的灰隼早已注意到这两个图谋不轨的猴子。被两只金丹中期的猴子觊觎,它们震怒不已,恨不得立刻将其撕碎。然而突破正值最关键的时刻,根本无法强行中断,体内诡异的毒素仍在不断侵蚀它们的妖力与骨骸,体外还有噪音持续扰乱灵力运转。 它们只能愤恨地勉强挥出几道风刃远程攻击,但在这种极端混乱的状态下,风刃虽威力惊人,准头却差得离谱,被齐时二人轻易躲过。 时间就在紧张的对峙中缓慢流逝。 突然,齐时感到腰间玉简微微闪烁。他分神查看,只见多日来毫无变化的天级任务列表,竟真的出现了变动! 【天级任务:于荒草峡谷,猎杀元婴一阶雄性游天灰隼,奖励三百积分。】 【天级任务:于荒草峡谷,猎杀元婴一阶雌性游天灰隼,奖励三百积分。】 【天级任务:于荒草峡谷,收集元婴游天灰隼兽蛋,每枚可兑换五十积分。】 刚刚突破元婴的灰隼,实力堪堪达到天级任务的门槛,奖励积分都是下限。但这已足够!与他们猜测一致,妖兽突破后,任务真的随之升阶了!原本猎杀金丹巅峰灰隼只能得十分,这一下直接暴涨至三百分! “动手!”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兴奋与决绝。此刻两只灰隼毒入膏肓,又初晋元婴,正是最虚弱的时刻,机不可失! “脩——!”子苓玉笛音调陡然转急,变得铿锵肃杀!整个乐阵随之发生微妙变化,所有流淌的音符与灵力都如同百川归海般,朝着齐时身上汇聚而去。 齐时顿时感到一股磅礴的外来灵力涌入经脉,同时自身的灵力也被乐曲极大激发。他身形沿着草木构筑的阶梯,如离弦之箭冲向灰隼巢穴。 巢穴中的灰隼见到弱小可恨的猴子竟敢主动冲来,惊怒交加,扇动双翼,竭力挥出十数道灰白色的凌厉风刃,交织成网,罩向齐时。以齐时目前的修为,若是硬挨上一道,恐怕得丢半条命。 然而,就在风刃即将及体的刹那,周遭的草木疯狂生长,瞬间在齐时身前交织成一道厚实无比的翠绿屏障。 “轰——!” 草木碎屑纷飞,屏障震颤,但终究挡下了所有风刃。齐时身形毫不停滞,继续前冲。 这正是苍藤境之威!当初青苍道人传承至宝,玄阶下品灵器! 完全催动苍藤境,足以抵御半步归元强者全力一击,虽然以齐时的修为远远不够。但对付两只初入元婴,而且状态极差的灰隼,已是绰绰有余。 齐时借力,身形灵巧地后翻腾空,脚下炸开凝实的火焰,凌空踏步而行。同时,炽热无比的灵力在他手中流动,化作奔腾的熔岩,最终凝聚成一柄散发着煌煌仙灵之气的朱雀长剑。 “唳——!” 天地间,仿佛有一声来自远古洪荒的朱雀长鸣隐隐响起。 那可是朱雀啊!星辰所化原初之神,司长南方星宿,乃是至高神禽。哪怕只有亿亿万万分之一的气息,也足以令两只元婴灰隼感到战栗与恐惧。 齐时抬手,将朱雀长剑稳稳竖于胸前,窜起的绚烂流火将他俊朗的面容映照得明灭不定,更添几分神秘与威严。体内《炽阳诀》极致运转,一头墨色长发迎风飘动,发梢竟骤然化为燃烧的烈焰,在狂风中猎猎舞动! “东行——” 齐时沉稳的声音在峡谷中响彻。他手腕翻转,将长剑横于胸前,左手并指如剑,缓缓自灼热的剑刃之上抹过。烈焰映照下,他的容颜显得无比神武。识海深处,那缕得自东君的太阳真火本源被引动,汹涌而出,融入他暴涨的灵力洪流之中。 璀璨夺目的金红色灵光将他周身包裹,青云衣兮白霓裳—— “狩天狼——!”齐时左手急速拂过已达力量顶峰的剑锋,并逼出一滴精血滴落其上。 “呼——!” 长剑悍然斩下! 无尽的熊熊火海自虚空诞生,铺满了大半天空,炽热的高温使得空气扭曲,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焚为虚无! “昂——!”火海翻腾,一条完全由煌煌烈焰构成的威严火龙猛然掀起滔天巨浪,其利爪撕扯间,足以抓取时空! “唳——!”火海中心被染上一抹尊贵的金色,一只华美无比的火凤, 拖着绚丽流火尾羽,清啼着自火海中展翅腾飞! “东行狩天狼”,此乃齐时融汇《炽阳诀》与《东行既明》之精义,再结合朱雀长剑的无上神威,自创出的极致杀伐之术! 此刻,更有子苓不遗余力的全力辅助,此一击之威,已足以真正威胁到元婴强者! 火龙与火凤携带着焚天煮海的滔天气势,分别朝着巢穴中两只惊恐万分的灰隼猛扑而去! 灰隼望着毁天灭地的火焰洪流袭来,本能地想要逃跑、想要硬抗,但体内诡异的蛇毒已然侵蚀了大半灵力,所剩无几的灵力也因刚刚突破而紊乱不堪,难以有效调动。 但元婴妖兽岂会坐以待毙? “唳!”两只灰隼同时发出绝望而凄厉的尖啸,浑身灰色羽毛全部脱落,化作一股死灰色的罡风,将它们的身躯紧紧包裹在内。 “砰!轰隆——!!” 无法形容的恐怖巨响在峡谷中爆发! 火焰与风暴交织、碰撞、湮灭!整个天空都被渲染成一片灰红交织的诡异而壮丽图景。 “不能再拖了!”齐时咬牙喝道,嘴角已渗出一丝血迹。动静太大了,若不尽快结束战斗,极易引来其他觊觎者或更可怕的元婴妖兽。 火龙与火凤死死撕咬着固若金汤的罡风护盾,后方无尽的火海则源源不断地为它们注入精纯的火焰灵力。 “卡嚓、”罡风护盾表面,终于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裂痕。 就在这一瞬! 悠扬的乐声戛然而止! 子苓手中玉笛流光闪烁间,化作一柄三尺青锋。他身化一道青绿流光,人剑合一,将全身灵力尽数凝聚于剑尖一点,精准刺向那道刚刚出现的裂缝! “铿——!” 护盾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碎裂!爆开的罡风化作毁灭性的飓风,将周遭数里范围内的草木岩石尽数摧毁,化为一片不毛之地。 “昂!唳!” 火龙与火凤趁势而入,死死缠住两只失去保护的灰隼,撕咬扑击,令它们难以动弹。 子苓剑光不停,凌厉一剑直接刺穿一只灰隼的头颅,将其瞬间毙命。随即反手一剑,狠狠刺入另一只灰隼的胸膛,重伤之下,那只灰隼立刻被紧随其后的火龙吞噬,在烈焰中焚烧炼化,顷刻殒命。 齐时没有任何迟疑,身形如电奔入巢穴深处,掏出其中尚有余温的四枚灰隼兽蛋,还不忘顺手抛给子苓两枚。 做完这一切,两人毫不停留,化为两道长虹,远遁而去,消失在茫茫草原尽头。 【猎杀元婴一阶雄性游天灰隼,积三百分】 【获得元婴游天灰隼兽蛋两枚,积一百分】 整整四百分到账!飞跃飘升,齐时跻身第二十五名,子苓跻身第三十二名! 这般堪称匪夷所思的积分暴涨,引起了所有密切关注排行榜的修士的震惊与哗然。这根本不可能通过常规任务完成——除非,他们完成了天级任务! 浮世绘卷之外,无数观看秘境试炼的修士,目睹二人精彩绝伦、胆大心细的猎杀全过程,忍不住爆发出阵阵喝彩与惊叹。 实力、底蕴、谋划、运气,缺一不可!此一战,着实引人注目,令人叹为观止。 “鹿鸣馆的门生,向来都有些出人意料的手段啊。”素雅古朴的雅间内,一位面容慈和的老者抚须颔首,看向一旁正无聊啃着灵果的芩道人。 “倒是聪明,找到了规则的一丝疏漏。几百年来,利用妖兽临阵突破来完成天级任务,他俩还是第一例!”另一位大能漠然开口,他身着玄黑水纹长袍,面戴深蓝波涛面具的,其气息浑厚凝沉,竟与芩道人不相上下。此人正是天一宗的太上长老——玄漓。 “各凭本事,各显神通而已~规则之内,无所不用其极嘛。”芩道人耸耸肩,语气依旧随意。即便真是规则疏漏,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抓住并实现的。 “这才哪到哪,”芩道人轻笑一声,悠悠道,“真正的比试,都还不算开始呢。好戏啊,还在后头呢~” 第112章 特权(休息休息吧~) 表面上看,齐时与子苓目前的排名相当亮眼,足以让他们松一口气。但需知,在瞬息万变的试炼秘境之中,情势犹如潮汐,每一阶段都有其独特的暗流与规则。 最初的几日,众人尚在摸索环境,适应节奏,大多选择单打独斗或组成三五人的小队,谨慎行事。 然而,随着试炼进入最后的白热化阶段,画风骤变。那些来自东洲各大宗派的子弟们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性。他们迅速集结,内部达成默契:优先确保一名最有希望的核心弟子冲击前一百,其余同门则不惜代价,倾力相助,为其铺路搭桥。 这几乎是历届洗灵会金丹试炼区域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大宗门往往会派出数十名精锐弟子参与,前期分头行动,广撒网多捞鱼,到了最后关头,便化零为整,将所有资源与力量集中于一点——或是巩固已在前百的排名,或是孤注一掷,将卡在边缘的弟子强力推送进去。 在这种强大的外部压力与内部竞争机制下,确实能极大激发参与者的潜能,也将资源利用效率推至顶峰。 因此,金丹试炼场地的“内卷”程度,在最后几天堪称惨烈,竞争激烈到令人窒息。 甚至有几个实力极其强悍的宗门队伍,硬是顶着压力,完成了数个天级任务——虽然大多是偷取元婴妖兽巢穴中的兽蛋或宝物,但面对的可都是状态完好、凶威赫赫的真正元婴大妖,其难度与齐时他们对付两只半死不活的新晋元婴灰隼,简直云泥之别。 故而,即便齐时与子苓凭借惊天动地的“三百分”一举跃升,也丝毫不敢懈怠,更别提坐吃山空。最后几天,眼看着别人都是成群结队、分工明确地高效猎杀,他们两人却只能继续苦哈哈地埋头硬干,压力倍增。 万幸,三百积分的基础实在雄厚,加之齐时与子苓后期也是拼尽了全力。终于在第十日试炼结束的钟声敲响时,齐时堪堪稳在了第八十一名,而子苓也咬牙坚持在了第九十名,有惊无险地保住了前百席位。 反观元婴试炼场地,后期的氛围则截然不同。并未出现金丹区域那般大规模、有组织的资源倾斜行为。大多依旧保持着单人作战或固定小队配合的模式。 究其原因,除了鹿鸣馆这种“奇葩”宗门,正常宗门多是筑基与金丹弟子,能修炼到元婴的,无一不是宗门核心弟子,甚至已担任要职,是真正的中流砥柱。让他们完全放弃个人机缘,去成全另一人,于情于理都难以实现。 但毕竟到了最后冲刺关头,所有人都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各种秘法、灵器层出不穷,整体积分也是水涨船高。当然,也有自认无望冲刺更高名次的修士,经过权衡后,会选择协助他人,以换取现实的好处或人情。 楚荆、肃霜与涤场三人组在最后阶段也再无保留。 肃霜全然显露妖兽真身——一只通体雪白、纯洁神圣的巨大白狐,身后四条蓬松狐尾优雅摆动,所过之处,霜雪纷飞,寒气彻骨。 涤场则脚踏祥云,身形飘然升至半空,仿佛与天上流云融为一体。他施展秘法,引动周遭水汽与肃霜散发的冰寒气息完美交融。 霎时间,天象骤变!鹅毛大雪混合着冰冷的冻雨倾盆而下,瞬息之间便将方圆百里之地化为一片冰封绝域。 而楚荆,更是首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出《相柳诀》的化身之能。只见幽光一闪,四道无论身形、气息甚至灵力波动都别无二致的分身,赫然出现。 这一幕,不仅震撼了秘境内外所有观战的修士,就连端坐于雅间之内的一众归元境大能,也纷纷面露惊容,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面对手段如此诡异、闻所未闻的楚荆,几位归元大能甚至按捺不住好奇,拉下脸面凑到芩道人身边,试图旁敲侧击,打探分身术的来历。 “哎呦喂~”一位归元大能脸上堆起笑容,“这般秘法,可是蒿道人又研究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阵法?” “分身阵法本就少见,限制颇多,”身着紫霞云烟罗纱的绝色女子放下手中的茶盏,悠悠说道,语气里也充斥着惊奇。此人正是东洲阵法宗室,顶级宗门紫烟宫宫主——紫嫣。 紫嫣宫主盯着浮世绘卷之中楚荆的分身,试图看出符文与阵法的痕迹,然而徒劳无功,甚至连她都无法看破,“这般分身,无拘无束又心念和一,倒不像是阵法。” “嘿!”一位身着湛蓝流云长袍的大能赞叹道。他面容苍老,长须飘然,一头白发一丝不苟地簪起,乃是云剑山瑶光峰峰主——剑玦。 剑玦面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惊羡,“我们云剑山若是有这等秘法,剑阵威势怕是能大为精进啊!” 然而,一向玩世不恭的芩道人此刻却面色冷峻,言辞罕见地强硬,将所有试探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楚荆小队的人数一下暴增到“六人”,猎杀效率何止提升了一倍。最终,肃霜排名稳固在第二十八,涤场位列第三十,而楚荆则成功挤到了第四十五名,堪堪达到了获得特权的门槛。 持续十天的秘境试炼,终于落下帷幕。虽是在画卷世界之中,但一切皆为真实,危机四伏。即便拥有捏碎玉简退出的权利,依旧有不少修士永远留在了那里,而这,也被视为洗灵会正常的“损耗”。 最终,金丹试炼共有八万人晋级下一轮,元婴试炼则有一万人晋级。 至于令人眼红的“特权”,其内容堪称恐怖,也体现了风闻台对真正强者的优待与效率的追求: 特权一:在第三轮“争锋”淘汰赛中,只需参加最后两场比试,且拥有一次重新抽签选择对手的机会。 特权二:在第四轮“积胜”小组循环赛中,可以自主选择避开其他同样拥有特权的修士。 细细想来,这般特权设置倒也合理。能获得特权者,即便部分依靠宗门资源,但其本身实力绝对远超同侪。淘汰赛前期让他们去虐菜纯属浪费时间,而小组赛避免强者提前相遇,也能保证比赛的精彩与公平。 得知接下来有一段宝贵的休息时间后,齐时和子苓简直喜出望外。在秘境里提心吊胆、几乎不眠不休地高强度搏杀了整整十天,心神损耗极大,确实急需好好放松调息。 齐时立刻拉着子苓,兴冲冲地跑向元婴修士区域,探头探脑地寻找楚荆的身影。很快,他们便看到楚荆正与肃霜站在一旁闲聊,两人气质一冷冽一幽邃,看起来像是在交流身为妖兽的心得体会——比如,共同吐槽:周围的人类也太多了吧,真的好吵好烦啊! 齐时悄无声息地蹿到楚荆身后,身子极其自然地贴靠了上去,下巴几乎要搁在楚荆肩上,笑嘻嘻道:“嘿嘿~楚荆,猜猜我最后排名多少呀?” 楚荆:“……”(面无表情,甚至想用蛇尾把他扫开)你已经是个十八岁的成年人了,都可以……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瞧你这得意忘形的劲儿,看来名次相当不错嘛。”涤场在一旁嘿嘿笑道,“要是没进前百,这会儿早就不知道躲哪个角落里画圈圈自闭去了。” “哈哈哈!”他这话顿时引得周围几人都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倒是十分清闲。淘汰赛前期并没什么看头,毕竟最有实力的那一批修士都直接轮空,观赛意义不大。 金丹场地一共要进行六轮淘汰赛,加之复活赛的调剂,最终会决出一千五百名晋级者。元婴场地则是四轮淘汰赛加复活赛,同样晋级一千五百人。 而此次参与洗灵会的化神修士,人数高达四千,场面极为壮观。实则是因为化神修士消息更为灵通,赶路能力超凡,加之彼此之间大多有些分寸,死亡率较低,许多平日里闭关或云游的化神修士,但凡有点兴趣,便都赶来凑凑热闹了。 化神场地的淘汰赛同样进行四轮,加之复活赛,最终只取三百人晋级。 为何要淘汰如此多的化神修士?因为必须严格控制最终“问鼎”决赛的规模。否则,数百位化神大能放开手脚混战起来,那场面简直毁天灭地,难以控制。 与其观看金丹、元婴修士“小打小闹”,绝大多数前来观礼的修士,真正目的都是观摩化神大能之间的较量。数千位化神修士同台竞技,各显神通,该是何等震撼人心的场面! 放在外界,普通修士终其一生,恐怕都难有机会亲眼见到一位化神修士全力出手。而在洗灵会,足以“一饱眼福”。化神修士已然触摸到天地规则,他们每一次交锋,蕴含的道韵与技巧,对低阶修士而言,都是无比珍贵的启发。 齐时他们对此自然也抱有极大的兴趣。而更有趣的是,化神场地淘汰赛第一轮第一场,就抽中了秀葽师伯! “好久没见三师姐动手了。”涤场搓着手,显得颇为兴奋与期待,“着实让人期待啊,嘿嘿!”